《凤月无边》 第一章 卢萦 春意渐渐转深,天地间那一片绿色已经由浅转浓。 卢萦踢了踢木履,借由这个动作去掉这一路跋涉带上的泥土,看着左侧不远处盛放的一株桃花,她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十五岁的卢萦,身形已呈现出少女的窈窕,虽然长期的营养不良,令是她的脸色带着些青白,不过她五官清丽,表情中有种淡淡的冷漠,纵使荆衣草鞋,给人的感觉也不似寻常村姑。 不一会,一座题写着“玄元观”三个大字的道观出现在眼前。 眯着眼睛看了看日头,卢萦暗暗想道:总算及时赶到了!她松了一口气,脚步加快。 在卢萦朝着道观碎步走来时,她没有注意到,就在道观的左侧石阶上,离她不过二百步的一丛梨花树下,两个青年男女停止攀谈,转头向她的方向看来。 盯了她一眼,那个一袭锦衣,妆扮华美,脸上略施脂粉的少女抿唇一笑,向着那男子说道:“曾郎,你的阿萦来了。” 少女说话时有点缓慢,配上清脆的语调,在这个“儒学最盛,风气最美”的东汉初期,给人一种特别文雅的感觉。 虽是文雅,可少女的语气中,多多少少带了分妒意。 听到少女这句话,那曾郎回过头来,他认真地看着少女,低沉温柔地说道:“阿因何必说这样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只喜欢你。”他转头看向正抬着头四下寻着人的卢萦,无来由的,心中涌起一股烦躁和心虚。 他与卢萦是幼时相识,卢萦的父亲听说大权贵家的子弟,不过那毕竟只是传闻,反正左邻右舍看到的卢父,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点迂阔的书呆子,而且身子从来都不好,卢萦七岁时便过逝了。而卢萦的母亲自生下她的弟弟后,身子也一直不好。 曾郎与卢萦家是邻居,卢萦从小便是一个美人胚子,又乖巧又懂事,很得曾郎的父母喜爱,因此在两人五岁时,便在双方父母的主张下定了婚约。 可没有想过,卢萦十岁时,她母亲也过逝了,如今姐弟两人寄居在外祖父家。而曾郎的父亲则在一次征战中立下军功,成了校尉,一家子虽说不是从此大富大贵了,那日子比起寄人篱下的卢萦姐弟,却是强得多了。特别是最近,他父亲说是得了一个贵人的赏识,有可能再升一级。 眼瞅着自家日子越过越好,曾郎的母亲便对卢萦这个幼时定下的媳妇不满意起来。至于曾郎本人,随着婚期渐渐临近,也开始烦躁起来。特别是结识了卢萦的这个密友兼五表姐后。 看着对方总是妆扮精美的面容,还有她那华美的衣着,以及她那富裕的父母给她准备的嫁妆,而且这样一个富家女还钟情于他。再对比一无所有,简直就是拖油瓶的卢萦,曾郎只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寻思到这里,曾郎又转头看向少女阿因,忖道:阿因家境富裕,长得又美,只有她才配得上我。至于阿萦,找个机会得了她的身子,她走投无路了,也就会任由我安排了。到时我多置一些聘礼,隆重迎她上门便是,虽是为妾,也不至于辱没了她。 这时刻,卢萦终于看到了这两人,当下她笑了笑,那淡漠的眸子中荡漾出一抹温暖。连忙提起裙套,卢萦小跑过来,还没有靠近,她便朝着少女欢喜地叫道:“五表姐。” 这时她已经走近,转过头,卢萦红着小脸,温柔而喜悦地看了一眼面目俊朗,身材颀长的曾郎后,盈盈一福,轻声唤道:“曾郎……” 看到卢萦低下头来,阿因快步上前,她扶着卢萦的双手嘻嘻笑道:“阿萦阿萦,刚才我一看到曾郎,便料到你会到这里来,嘻嘻,这次被我逮住了吧?”她的语气中充满促狭,逗得卢萦不由脸红过耳。 春日阳光下,两个少女相扶的手,一个水嫩一个粗糙,曾郎瞟了一眼,慢慢移开视线。 见卢萦不自在,阿因嘻嘻一笑,依然热情地说道:“刚才你家曾郎一直在说你呢,他说你长得又美,心地又好,人也特别能干呢。”随着她的调笑,卢萦的头越来越低,她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刻,她最亲最信任的五表姐,正抬起头,朝着温柔看向卢萦的曾郎狠狠一瞪。而随着她这个动作,曾郎立马收起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像是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 阿因收回目光,她又是格格一笑,扭着腰肢走到卢萦的右侧后,“还低着头害羞个啥?哼,快到你家情郎那里去吧。”一边说,她一边把卢萦重重推向曾郎。她这一下推得过猛,卢萦一个不察,被她推得向左侧一歪,前阵子春雨绵绵,使得石阶上新生了许多青苔,卢萦脚下一滑,竟是踩到一块青苔上,整个人朝后重重一栽!砰地一声摔落在地。 这石阶又险又滑,她这一摔可不得了,一阵惨叫声中,卢萦身子骨碌碌地,如球一样向下滑出了六七步。随着“砰----”地一声巨响,转眼间,卢萦的后脑壳与边沿的山石重重一撞,紧接着她身子一翻,便再也一动不动了。与此同时,一股鲜红的血液迅速地染红了山石,滴落在台阶上…… 这一个变故十分突然,曾郎听到卢萦的叫声才急急转头,当下他脸色一白,跌跌撞撞地滑向卢萦。伸手把她一抱,半边青衫却被鲜血染透…… 就在曾郎吓得人都站不起来时,阿因一声尖叫,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带着哭音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阿萦要不要紧?” 连叫了几声,阿因见曾郎被吓蒙了,忙伸手推了推她,“快,快去找大夫啊。” 一边说,阿因一边盯着卢萦的脸,暗中恨道:怎么撞的不是脸? 被阿因提醒,曾郎清醒过来,他连忙说道:“是是是,找大夫,快找大夫。”一边说,他一边抱着卢萦急匆匆朝山脚下跑去。 …… 卢萦再次清醒时,已是傍晚,她家那小小的木屋里,正飘来一股药香。 仰着头看着头顶,卢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的后脑还在一阵阵的抽痛,可非常奇怪的是,她却觉得眼前的空气透着一种清透新奇,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苏醒,又仿佛,这天地之间,都被洗了一遍,连一粒尘一点光斑,都变得清澈明白。 慢慢转过头,卢萦看向身侧四周,直打量了好一会,她才撑着身子艰难地坐起,拉开披在身上的麻布被子,卢萦伸手抚向自己的后脑壳。 后脑壳被大夫上过药后又包了起来,鼓鼓的,一碰便是一阵疼痛。“咝----”地倒抽了一口气后,卢萦记起上午发生的事来,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许是听到房中的动静,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出现在卢萦面前。男孩与卢萦面目有五分相似,眉目明澈俊秀,只是瘦得没有几两肉。他手中端着一只药碗,看到卢萦坐起,他抬起头来蹙眉说道:“醒了?”语气隐带不耐烦。 说出这两个字后,男孩见卢萦还要盯着自己,不由眉头蹙得更深了,他有点羞恼地低喝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卢萦却还在盯着他,直到男孩重重一哼,把药碗朝她手上一递转身走人,她才低声说道:“阿云,你的眼睛隐带红丝,那不是烟熏的,是你不久前流过泪,你是在担心我吧?刚刚第一眼看到我时,你嘴角向上扬了,原来见我醒来你会这么开心。” 略顿了顿后,卢萦又道:“对了,曾郎是不是给了你一些钱财,却被你拒了?你的手刚才一直在袖袋旁抚来抚去呢。不用担心,我已经完全好了,不用吃药了。” 这一席话,卢萦说得缓慢无比,这不是她刻意做态,而是因为,她正在琢磨着怎么用词,怎么表达出自己那种感觉。可以说,她一见到阿云,他的心思变化她便了然于心,它们是如此清晰,如此的让她毫不置疑,简直就是曾经目睹一般。 卢云慢慢转过头来,他惊愕地看着自家姐姐。他这个姐姐,他是知道的,自父母故去后,她便把姐弟两人的生活重担背负起来了。生活的煎熬,外祖母家里某些人的欺凌,让她成天陷入怎么才能改变姐弟两人处境的那种忧虑中。她从来没有那个闲心,也没有那个精力注意他人在想什么,更不提如今表现出的这种敏锐了。 直过了一会,卢云才蹙眉问道:“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很好。”卢萦笑了笑,她掀开被子穿上木履,又道:“我真的很好。” 是的,她是真的很好,这种世间一切都变得清晰,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 朝着兀自呆呆地站在原地,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抿唇一笑,卢萦推开破门,走到了院落里。 外面,正是桃花盛开,蝴蝶纷飞的好时节。那一片片的嫣红粉白,把整个天地间渲染得那么的精彩,明亮,而又通透!这种不再浑沌迷糊,一切是非黑白都能看清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第二章 退婚吧 卢云看到姐姐脚步轻盈,笑容明亮,虽然弄不清是什么缘故,终究还是放下心来。 卢萦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头又有点抽痛,便回到了房间。 她与弟弟住的这小木房,低矮而简陋,只有二个房间,是她外祖家的一个仓库改装成的。父母逝去后,弟弟要读书,家里一直由卢萦操劳着。而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哪有什么生财之道?无处乎就是绣两朵花,并仗着一手秀丽的字体,给左邻右舍写上几封信而已。 收入微薄,姐弟两人的日子也过得局促。 此刻,卢萦坐在房间中,一边抚着塌上补了又补的麻布被,一边蹙眉寻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姐,曾郎来了。” 曾郎来了? 卢萦连忙站起,冷漠的脸上也由衷地带上了一抹笑容。自父母死后,她与弟弟两人算是尝尽世间冷暖,对于这个自己要依靠一生的男人,她是倾慕而又由衷地想要依靠的。 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卢萦连忙伸手抹平衣角,待伸手抚向头发时,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被缠了几层布,哪里有什么姿容? 正在这时,曾郎有点焦急的声音传来,“阿云,阿萦真醒了?” “我姐是醒来了。” “那就好。”说话之际,一个身影出现在低矮的小门口,身材高大的曾郎一脚跨起来,就在他抬头看向卢萦的那一刻,卢萦清楚地感觉到,他眉头习惯性的一皱。 我都醒了,他应该高兴啊,为什么要皱眉?还有,为什么我会说是习惯性的? 见卢萦站在床边,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曾郎由衷的一笑,他担忧地说道:“阿萦醒了就好,我一直在担心你。” 他说的是事实,卢萦知道,可她不知怎么的,就是定定地看着他。 直盯了两眼,卢萦才低下头,她朝他福了福,轻声道:“曾郎来了?我已大好。”温柔地说到这里,她慢慢抬头,娴静地问道:“曾郎,我是怎么摔的你知道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曾郎听到她说自己大好了,松了一口气,站在这个逼仄的房间让他无法适应,因此他又蹙了蹙眉,最后才好声好气地回道:“是石阶上有青苔,阿因推了你一把,你没能站稳便摔下了。”顿了顿,他替阿因开脱道:“她也是开玩笑推的,没有想到你那么不经摔。” 敏锐地注意到曾郎提到阿因时,瞳孔放大了些,语气中也添了一分隐藏的温柔,卢萦不由双眼一眯。好一会,她“哦”了一声,见曾郎站在房门口那低着头颇显局促的模样,卢萦提步走向他,温柔说道:“阿郎且站在外间说话。” “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木屋,卢萦站定后,转头看到眼角瞟到一侧屋角积水的曾郎厌烦地蹙了蹙眉,不知怎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痛涌上她的心头。 嫌贫爱富是世间常态,自己和自己的一切都有点寒酸,难怪他频频蹙眉。阿因也是美丽动人,难怪他提她时有着欢喜。 可不管如何,她不喜欢这样! 曾郎四下瞟了一眼,回头见到卢萦低着头不说话,脸上一片苍白,配上她那清丽过人的面容颇为楚楚动人。不由自主的,他心头一柔,一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喜爱和满足涌上心头。可一瞟到她身上这件唯一完好,与他相见后还不曾换下的布衣,他又莫名的烦躁起来。 抿了抿唇,曾郎终是低声交待了一句,“我只是来看看你,既然大好了,那就好好养伤。大夫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已付了钱。” 说到这里,他转身就走。 看着曾郎毫不犹豫的背影,卢萦一直没有转眼。 不一会,卢云的声音从她身后嘲讽地传来,“别看了,人家的父亲都是将军了。你再看他他也不会多做停留。” 出乎卢云意料的是,一向对曾郎敬重有加,从不许他肆意指责的卢萦这一次却轻叹了一口气。悠悠的叹息声中,卢云听到卢萦低低说道:“是啊。” “什么?” 卢萦依旧看向坐着驴车,扬长而去的曾郎身影,低低说道:“你说得对,他嫌弃我了……” 转过头,卢萦看着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弟弟,眼圈一红,吐出的声音却格外清冷,“他对我的态度倨傲,隐有不耐烦。他母亲也不喜我……”以一种艰涩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到这里,卢萦抿了抿唇,在一阵沉默后突然说道:“过几天曾伯父便会归家,阿云,到时你带上婚书上得曾家,请求退婚。” “什么?” 惊骇下,卢云睁大了眼。他虽然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曾郎,可他也知道,女子的婚姻大事事关她的一生,自家姐姐这个决定,怎能下得如此草率? 见到卢云惊骇,卢萦自己也是惊骇的,她傻呼呼地张着嘴,都有点不敢相信那样的话出自自己的口中。 一直以来,被她奉为天,奉为后半生的依靠的那个男人,她怎么这么轻飘飘就否定了?是刚才见到曾郎后,那源源不断涌出的不安,还是此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警告声? 是了,一个女人如果嫁给一个对她并不满意的丈夫,头上还有一个永远在挑剔,永远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婆婆,她这一生幸不幸福,其实不需要再做猜测和幻想。是吧?便是这个警告声,一遍又一遍地呈现在心底,令得她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轻叹了一口气,卢萦向着卢云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决定吧。等曾伯父回来你就上门退亲。” “可是姐姐!” “阿云,你可记得父亲说过的话?他说过,他虽是卢氏一族的罪人,永远都无颜回归族里。可你也罢,我也罢,都是堂堂卢氏的子孙。无论何时,我们不能低下我们的头,便是面见王侯,我们也应当从容而笑!” 听到卢萦提起亡父,卢云眼圈一红,他咬牙道:“姐姐,我知道了。” “恩,”卢萦的声音轻轻柔柔,“我与曾郎的婚约,定于我们父母俱在时。有所谓人在人心在,我想父亲如果在世,他是不愿意他的女儿去接受他人的施舍的。哪怕是婚姻这种施舍。” “是,姐姐。” 有所谓刚极易折,卢萦的父亲,这一生便是由于过刚而被折断。换成她受伤前,她便是想到父亲的这些遗训,也会不以为然。奇怪的是,现在的她,却很自然地接受了父亲的理念。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些摇曳在春日阳光下的绿树红花是如此清晰明亮的缘故,也许更因为,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通达和自信,充斥了她整个心田的缘故! 第三章 变化 曾郎走后,四下又恢复了安静,卢萦走入木屋,不知不觉中来到弟弟所住的那间房子里,顺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 在这个书籍十分珍贵的年代,两人的父亲却给他们留下了大量的书籍。这些书籍如果愿意,可以帮姐弟两人换来安然生活十年的钱财。不过两人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也不敢有这种想法。 这些书籍,卢萦以前看过一些。不过她是一个女子,书读得最多也就这样,便没有把心思放在上面。 可此刻一翻开书本,卢萦却发现,书册里面所写的每一句话,都变得很好理解了。 外面渐渐昏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卢云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姐,很晚了。” 卢萦如梦初醒,她抬起头看了卢云一眼,慢慢合上手中的书册。 卢云没有发现,此刻她的手在抖动。 她手中的这本《中庸》,是很深奥的儒家经典,至少对于她这个读书不多的少女来说是深奥的,可不知为什么,刚才翻阅时,她却觉得书中的内容很好理解,那些曾经深奥难懂的知识,竟是一下子变得浅显多了。 呆了一会,卢萦低声道:“你也早点休息。”她是很想再看下去,可家里穷燃不起灯,更谈不上用珍贵的柴火来照明。 “恩。”卢云没有注意到自家姐姐的异状,转身朝床塌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卢萦惊喜地发现,那种异状并没有消失。于是,受了伤干不了重活的卢萦,一有空闲便抱起书册细啃起来。 自家姐姐突然变得对书本痴迷,卢云虽然有点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听说,刘秀在洛阳建都后便大力提倡儒家,对于各地学子极为看重,听说**中的妃子都爱读书。姐姐这样做,也算是迎合了大流。 卢萦养了几天的伤,便已身体痊愈,脑后的伤口更是连痕迹也看不到了。 不再头痛后,她拆下了缠在头上的布条,暂地把书本放下,拿起前阵子积存的绣品上了街道。 汉阳街其实是个小镇,在这个小镇中,卢云的外祖家平氏乃是当地一霸。既然是称霸道横的,自然就不讲究什么儒家风学了。平氏的那些远房族亲什么的想到这里来打秋风,从来都是白日做梦,卢云姐弟要不是有个传说中来自大家族的父亲,也不会得到外祖家的庇护。 而现在,虽然外祖家把他们姐弟置于一旁,可好歹给了他们一个容僧所,逢年过节的,还会有点小钱赏下。更由于这个平氏表姑子的身份,卢萦到商铺寄买绣品时,便很少受人欺凌。 买了绣品后,卢萦手头也有了二十枚五铢钱。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铁钱,卢萦想到弟弟那瘦弱的模样,转头朝肉铺走去。 猪肉虽然是庶民的食品,可卢萦姐弟还没有那么多余钱享用,她这次去,只是想购一些屠户不要的骨头。那骨头上面还有些没剃干的肉,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肉骨头放在鼎中烹汤时,那汤味会相当鲜美,弟弟吃了也明显会精神些。 掏出十枚五株钱,包了一大堆削得没有几根肉丝的白花花的骨头后,卢萦又细声细气地求张屠户把那骨头剁碎。 这么十铢钱,张屠户是不看在眼中的,不过看着少女那美丽眸子中的请求,他咧嘴一笑,狠狠地盯了一阵后,用力地剁砍起来。 不一会,张屠户把那猪骨头一包,递给了卢萦。 提着有点沉重的包袱,卢萦却不想回去,她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后,脚步一转,朝着玄元观走去。前几天她莫名其妙摔了一跤,不但多了种种变化,而且,她没来由的,就是想弄清楚当时自己摔倒的原因。虽然那天曾郎所说的话她都信了,可出于慎重,她还是想到现场看个明白。 卢萦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她已经变了,变得审慎而周密。 玄元观是建在半山腰的一个小道观。这年头,儒学渐盛,道观的香火大不如前,山门处,也不再车水马龙。 卢萦刚来到山脚下,便听到右侧一处山坳里传来一阵叫嚷声,此起伏彼的声音中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哭泣声,隐隐中,还有一个女子含着泪水的乞怜声传来。 噫,那哭声有点熟悉,好似是二表姐的声音! 想到这里,卢萦脚步一转,急急寻去。 穿过一个小山坡,卢萦一眼便看到,玄云观山脚下最平敞处,围了十来个人。那个双手掩着脸,一声又一声哽咽着的消瘦身影,正是她的二表姐。 二表姐这人早早就出了嫁,与卢萦原本不熟。不过卢萦一直记得,二年前她弟弟偶感风寒,她跪在外祖父的院子外苦苦相求,却无人理会。可在夜色渐深,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时,二表姐赶了过来,悄悄地塞给了她三十枚五铢钱…… 见到二表姐哭得伤心,卢萦脚步加速,急急向她走去。 转眼间,她来到了二表姐的身后。不过卢萦没有匆促地靠近二表姐,而是抬头看向人群的中央。 人群中,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的三十来岁,面目普通中透着几分庄稼人的憨实,身材颇为高大,正是二姐夫。 可是此时此刻,二姐夫的手,却扶着一个肚子微微突起的少妇的腰,目光则是愧疚不安地看着二表姐! 四下喧哗和议论声中,被二姐夫搂着的那个面目普通,只是比二表姐年轻些的少妇,正含着泪,哽咽地看着二表姐,抽噎地说道:“姐姐,我不是……我只是爱慕吴郎啊!”她竟是比二表姐还要哭得伤心些,只说出这句话,便哽咽得转不过气来。 二表姐显然被眼前的这一幕震得失了魂,她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只有那泪水,源源不断的,无声无息地流下双颊。 第四章 现世报?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尖着声音冷笑道:“真是不要脸的骚蹄子!你父亲死了,是谁借你银两让你安葬的?这些年要不是有平意在,你早就饥一顿饱一顿了,还能长得这么白白胖胖地勾引人家夫君?真是不要脸啊!人家把你当亲妹子疼,转眼你就脱光了衣服跑到姐夫床上去了!” 妇人的话虽然尖酸,说的却句句是实情,不由引得四下一阵符合声。这个妇人卢萦也是识得的,她叫张大嫂,为人性情爽快,最喜欢养狗。如现在,她身后便跟着两只黄毛狗。 那少妇女在张大嫂的指责中,哭得更伤心了。不但哭得厉害,她好似还有点害怕张大嫂,目光一直不由自主地避着她。盯了几眼后,卢萦发现,原来她怕是不是张大嫂,而是张大嫂身边的那两只狗。几乎是那两只狗一动,她便下意识地身子一缩。 与此同时,二姐夫看着左邻右舍那些指责的目光,有心想替情人说几句话,却话还没有出口,又心虚地咽了下去了。 在众人指责的目光中,那少妇却是哭得厉害了,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她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二姐夫一阵心疼,忍不住朝着妻室叫道:“阿意,你一直把阿姣当成妹子疼,她现在都怀了我们的孩子,你就放过她吧!” 二姐夫不说这话还罢,他这话一出,一直眼神空洞的二表姐脸色陡然惨白如雪,她向后跌跌撞撞地退出一步,嘴一张间,竟是一股鲜血喷薄而出! 看到二表姐吐血,四下一阵惊呼,好几个妇人都担心地向她扶来,二姐夫也是,不过他刚动一下,他身边的情人便无助地向下一倒,不由自主的,他连忙双手扶住情人。想着情人毕竟怀了自己的孩子,二姐夫虽然心疼妻室,此时也只能怜惜地看着她,却不敢离开情人身边赶到妻室身边去了。 二表姐这口血,激起了四周众人的义愤,妻室吐了血丈夫都理也不理,众人更加看不惯了。一个白净的少妇提着声音骂道:“姓吴的,当年你不过是平氏店铺中的一个小伙计,是阿意不顾一切地下嫁于你的!这些年,她替你孝顺父母,还供养你两个弟弟。你要纳妾纳谁不好,与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勾搭在一起算什么回事?” “就是就是,真是一对狗男女!” “阿姣,阿意前阵子还说,要给你嫁一户好人家,她连嫁妆也给你准备了,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义姐的?” “真不要脸!” 来山上上香的多是妇人,举凡妇人,不管她在外人面前装得如此贤惠,对于这种挖人墙角的女人却是痛恨无比的。因此,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已是越说越恶毒!越骂越难听。 不知不觉中,二表姐夫一张憨家的脸已是青白交加,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出身于乡下,要不是娶了平意这个贤惠妻室,这辈子能不能讨上媳妇都是个问题,更别提置上这么一大份家业了。因此,在众女的指责中,原本还觉得辣气壮的他,那头越来越低。 感觉到情人的手在渐渐抽离,看到情人那挣扎的表情,阿姣脸色一白! 眼前这个男人憨实勤劳又家境丰厚,平意这个人更是个好唬弄的,阿姣相信,只要给个几年,自己一定可以成为那偌大家产的主母。再说,她现在怀了身孕,已坏了名声,要是这个时候吴郎打退堂鼓,她可是无路可走了! 慌乱中,阿姣猛然挣开吴郎,挣扎着跑到平意面前。只见她“扑通”一声重重一跪,仰着头,泪眼汪汪地朝平意叫道:“姐姐,姐姐,你别怪阿姣!阿姣只是太爱吴郎了,阿姣只是舍不得你啊。阿姣从小便没了娘,父亲又过逝了,阿姣想与你当一辈子的姐妹,永远与你是一家人啊!”听到最后,她简直是一声尖嚎,那凄厉和痴情,便是苍天也闻之落泪了。 不知不觉中,四周的声音稍静,众妇人瞪大眼看着阿姣,看着她那伤心欲绝,又是悔恨又是无助的样子,竟是隐隐想道: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子,一时糊涂做了傻事也有可能。 见到众妇人的目光有了动摇,阿姣大喜,她右手高高举起,对天发誓道:“姐姐,妹妹敢对天发誓,这一生必定侍姐姐如母,永远都听姐姐的话。如果我对姐姐起了二心,说了假话,就让我,就让我……” 她犹豫时,张大嫂在一旁尖锐地叫道:“就让你一家不得好死!”转眼她想到这个阿姣一家只剩下她与她妹妹了,便又加上一句,“包括你肚子里的娃!” “对,就让你的娃儿也不得好死!” 以肚子里的孩子起誓,对一个母亲来说,确是够恶毒的了。阿姣脸色一白,她唇抖了一下,眼巴巴地看向平意,久久都不见她如往时那样出面替自己解围后,阿姣牙一咬,大声道:“好,苍天在上,如果我对姐姐的心不诚,就让我肚里的娃生不出来!” 这个誓言一出,四下紧张的气氛大缓,不知不觉中,还有两个平素与阿姣相好的妇人走上前来,伸手扶向阿姣。 不对,扶向阿姣的不止那两个妇人,此刻阿姣的右臂,正被一个清丽冷漠的少女扶着。 这少女,正是卢萦。 不过阿姣的誓言一出后,众女的恨意大消,一个个生了退意,都没有人留心这一点。 感觉到卢萦扶向自己的手臂的温热,阿姣泪汪汪的,感激涕零地向她说道:“谢谢阿萦。” 面对阿姣无比讨好的表情,卢萦浅浅一笑,她朝着阿姣点了点头后,向那两个妇人轻声道:“吴大哥过来了,两位姐姐也是来进香的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快了。” 两个妇人刚刚扶上阿姣,听到卢萦这么一说,便点了点头,与她一道松开阿姣转身离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卢萦离开时,二块细碎的猪骨头落到了阿姣宽大的裙裾上! 彼时众人有的走向平意,有的转身离开,卢萦也已走出了五步远! 就在这时! 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突兀地传来。众人一怔回头,却看到张大嫂家的两头狗,竟是不管不顾地冲向了阿姣! 阿姣最怕什么?她最怕的,便是狗了! 刚刚胜了一场,全身放松的她,陡然看向两条狗向自己冲了。挺着肚子的阿姣不由骇得尖叫起来。只见她一边尖叫,一边急急向旁躲去! 这里虽是山坳,可地面上全是岩石,不但不够平整,上面还偶有青苔。阿姣挺着大肚子本已行动不便,此刻躲闪又急,竟是左脚踩了右脚,右脚踩到长长的裙裾,扑通一声,便向地上重重摔去! 先是一阵狗叫,再是一阵尖叫,众人急急围来时,看到的,却是重重摔落在地的阿姣捂着肚子,脸白如纸,呻吟不已的惨状! 与此同时,一抹血红色迅速地染红了阿姣的白色襦裙,并且还有不断扩大,扩大…… 第五章 理由 安静中,二表姐夫急急赶来,口里则大声叫道:“阿姣,阿姣,你怎么啦?”他三不两下拔开围观的人群,急急冲了进来。 然后,他也呆了! 这种异常的安静,终于惊动了眼神空洞的平意,她慢慢转头朝这边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颤抖着说道:“苍天!苍天啊!” 另一个妇人则哆嗦着叫道:“是道君,道君显灵了!这个贱人竟敢在玄云观下胡乱发誓,道君亲自出手惩治她了!” 尖叫声中,大多数人还在瞪着眼。 就在刚才,这个阿姣对着苍天立誓,说是她如果对平意不利,肚子里的娃就生不出来。真没有想到,这一转眼间,她真流产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这就是苍天不可欺,道君不可欺吗?” 说话的人正是卢萦,不过没有人看向她,回过神来的众人,只是同时转过头看向吴郎。只是同时想道:不错,这就是苍天不可欺,道君不可欺!阿姣这个姑子,年纪小小,心肠却恁地恶毒!原来她勾搭自己恩人的夫君,真的是不怀好意! 幸好苍天有眼!让这贱人的毒计不能得逞! 吴郎憨实的脸上正一阵青一阵白,对上他的目光,呻吟着的阿姣陡然清醒过来,她白着脸向他伸出手,含着泪唤道:“吴郎!” 看到情人乞盼的眼神,刚才还对她温柔有加,百般照顾的吴郎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向后退出一步。 吴郎陌生的眼神,疏离地动作,四周众人厌恶而又排斥的模样,陡然映入阿姣的眼中。刚才她还在剧痛中,还没有留意到众人所说的话。这时一清醒,她才陡然记起自己的誓言! 这刚刚发过的誓,居然就灵验了? 想到这里,阿姣又惊又惧又怕,脸色变得灰败。 站在一侧的卢萦看到阿姣那心死成灰的表情,又瞟了一眼急急走向平意,表情中充满悔意和愧疚的吴郎,唇角扯了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后,转身离去。 她知道,阿姣完了,这一生都完了! 走出几十步后,她来到一处草丛中,弯腰拿向自己藏在这里的包袱。可伸手一摸,哪里还有?卢萦一惊间,便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你的东西在这里。” 声音就在身后,卢萦慢慢转头,对上眼前这个一袭黑裳的青年。青年冷着一张脸,见卢萦看来,他手一抛,便把她的包袱扔了过来。 见卢萦接住包袱,黑衣青年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家主公要我来问你,那个怀孕的妇人,与你可是有仇?” 怀孕的妇人,是阿姣吗?卢萦一凛,她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不出表情的黑衣青年,明白过来,他看到的,应该是自己把肉骨头扔到阿姣裙上的事吧?这人的主公倒是有趣,妇人的争斗居然也感兴趣。 虽是如此想着,卢萦还是老老实实地摇头道:“无仇。” “哦?”黑衣青年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那你为何要陷害她?你可知你使出这么一手,足能毁去她的一生?” 卢萦点了点头,回道:“我自是知道。”她眼神清澈而冷漠地看着这黑衣青年,慢慢说道:“难道就只许她毁了我二表姐的一生,就不许我还报回去?” 听到她地回答,黑衣青年倒真的寻思了一会,然后他抬头道:“不错,你继续说。” 卢萦却是双眼一眨,突然问道:“回答好了,可是有赏?” 这话大出黑衣青年预料,见他木着脸瞪着自己,卢萦表情不变,自然而然地说道:“看郎君的衣着,便知不是普通人,而你的主公,更应非富既贵。贵人既然对此事颇有兴趣,想来不应该吝啬一赏才是!” 向他讨赏,向他主公讨赏的人,黑衣青年见得多了,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如眼前这个讨得辣气壮,坦坦然然的。不由自主的,黑衣青年忖道:怪不得刚才主公看到这个小姑子,双眼都发亮了。倒真是个胆大的。 想到这里,他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扔给卢萦,“说吧。” 卢萦一把接过,顺手放入衣袖后,继续说道:“其实很简单,我二表姐很爱她的丈夫,如果任由那个阿姣入了门,我怕她没有力量再活下去。既然必须死一个,为什么死的不是居心叵测那一个?” 说到这里,卢萦歪了歪头,“我说完了,你家主公还有想知道的吗?” 黑衣青年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他有一句话送给你。”对上卢萦明亮的双眼,黑衣青年竟是颇为认真地说道:“我家主公说,于短短时间内,你能不动声色地设下这么一计,倒是个可造之材。不过这么一点小事都让他这等外人发现了,你的手段还不算高明。有空的话,多学学中庸。” 听到《中庸》两字,卢萦再是冷漠,那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抽搐起来。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儒家圣人教导世人稳重执中行事的经典,居然含有诡诈之学? 黑衣青年显然真是个传话的,他说到这里后,又道:“对了,我家主公还说,你不是有个末过门的夫婿吗?去退了他,等你学好中庸之日,他会给你一个妾位!” 话音一落,黑衣青年转身就走,便没有注意到卢萦听到最后一句话后,那陡然间变得恼怒的面容。如果她是男人,这时侯真会朝那个黑衣青年狠狠吐上一口浓痰! 不过,气归气,一想到自己居然平空得了一块这么大的金饼的卢萦,转眼便高兴起来。她甩了甩手中的包袱,一边向前走,一边忖道:这金饼少说也有七八两,够我与弟弟开销小半年的了。 越是想,卢萦便越是心情愉快,因此她哼着歌,快快乐乐地朝玄云观正殿走去,至于那个黑衣青年和他那莫名其妙的主公,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第六章 平府 卢萦在自己摔倒的地方看了一遍,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后,转身朝家中走回。不过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还没有靠近家门,卢萦便远远地看到弟弟捧着一本书站在坪里摇头晃脑地读着,只是读上几句,他便会向路上看那么一眼,再读几句,又抬头看上几眼。 他是在等自己归家啊。 卢萦心中一暖,眼中一阵酸涩。 不由的,她加快脚步,看到她走来的弟弟,这时脸色青了青,冷着声音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 一边说,他一边瞪着那一双与卢萦极为相似的,水灵灵的眸子瞪着她。白嫩俊秀的脸上,也带着愤怒。 卢萦知道他担忧自己,当下一笑,她温柔地说道:“刚才去了玄元观,因此晚了。”一边朝房中走去,她一边说道:“饿了吧,今天晚上有骨头汤喝哦。” 卢云本来还想恼一会,可一听到“骨头汤”三个字,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咕响了起来。不过他没有回答卢萦,甚至还转过身,从鼻中发出重重一哼,冷声道:“我不饿!” 听到弟弟口是心非地回答,卢萦只是笑着,她一边忙碌着一边说道:“今天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贵人问路,给赏了一些钱,阿云,明天我们便可以把你今年的束修给交了。”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听到她弟弟轻哼一声,以示他知道了。 这时,卢萦放低声音,一边把泥灶中的火弄燃一边说道:“阿云,这次受伤后,我好似明白了许多事。” “恩。” “我的心狠了好多。” “恩。” “……” “外面暗了,到火旁来看书吧。” “知道了。” 弟弟一靠过来,卢萦便向后移了移,同时头一歪,把脑袋轻轻地倚在弟弟的背上。感觉到身后的温热,卢云先是身子一僵,继而悄悄向她靠拢了一些。 …… 第二天,整个汉阳镇都在议论阿姣的事,在这个不大不小的街镇中,这种刚刚发了誓,便得了现世报的事还是很罕见的。 世间的谣言,从来是越传越离谱,不过二天功夫,故事中的阿姣便成了阴毒无比的毒妇,一些与她沾不上边的事也给扯到了她身上。连同二表姐夫,也成了被恶毒之妇愚弄的傻男人,甚至有谣言还说,他早就与毒妇勾结好,只待找到时机便把发妻给休离。也有人说,这一对奸夫淫妇原本是准备毒杀平意的。 平意这些年怎么对夫家的,众人都看在眼中,当下,那吴郎直是被人骂得连门也不敢出。饶是这样,还是被平意的几个兄弟堵上门狠揍了一顿,平氏还派人把吴家的财产全部统计了一遍,然后在吴氏族老的作主下,全部划归了平意名下。这个时候如果平意和离,那吴家又会变得一文不值。 第三天傍晚,阿姣自缢的消息传到卢萦耳中时,她发现自己只是顿了一下,便恢复如常。 她竟是没有一点不安! 亲手结束了一条人命,不对,加是阿姣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二条人命,她居然没有不安,没有恐慌?她的心,什么时候冷酷到了这个地步? 卢萦给自己吓了一跳,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冷漠的,对很多人事都防备而又漠视,骨子深处甚至有点阴狠。可她真没有想到,不过病了一场,自己便连人命也不放在眼中了? 当天晚上,卢萦深刻的反思了一刻钟后,便抱起那本《中庸》,很是认真地阅读起来。还别说,这种圣人之道很能让人心情平静,不到半个时辰,卢萦便把阿姣的事抛到了脑后。 隔日又是一个大好晴天。在这春光烂漫的时候,明灿灿的阳光,总能给少男少女带来一种明媚的忧伤。卢萦起了个大早,她举目看了一眼不远处粉红嫣红的花朵,扯着唇角出了会神后。转过身,朝着平家大院的方向走去。 还没有靠近平家大院,一阵少女的欢笑声便从围墙里面传来,抬头眺去,恰好看到一架秋千高高抛起,同时抛起的,还有一角粉色的身影。 这便是她的表姐表妹们了,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她们养尊处优,矜持而骄傲,她们的手,从来不会像自己这般粗糙。 嘴角扯了扯,卢萦又忖道:不过,她们也从来没有尝到过,如今我与弟弟享受着的那种欢喜和自在。 一角侧门处,那守门的妇人看到卢萦走近,“哟”了一声,叫道:“表小姐还得好早啊。”她啧啧几声,“再迟来一刻,日头都过午了。” 面对妇人尖酸嘲讽的表情,卢萦扯了扯唇角权当一笑后,便低下头,径直越过她向院子里走去。 这妇人名唤何嫂,是平府中的家生奴仆,因祖孙三代都在平府为奴,也算有点势力。何嫂与卢萦倒不曾有过冲突,她之所以对卢萦不喜,不过是因为看不惯卢萦那张总是冷漠平静的脸,还有她那永远学不会阿谀奉承的性子。哼,装什么高贵?不过是个破落户,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可以与王孙公子比肩的大家族子弟不成? 卢萦走过一处走廓,便来到一处小花园外,花园中,婢女来来往往,不时可以听到少女们的笑声。远远地,看到她走近,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妇温柔笑道:“阿萦来请安了?听说上次你伤得很重。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面对这个少妇,卢萦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她轻唤道:“青姐姐好。” 青姐姐应了一声,声音放小了点,“你伤都好了,怎么耽搁到今日才过来问安?你三舅母昨日还说你了。” 这三舅母娘家有势,在平府中颇有地位,平日城卢萦有点畏她。 不过这世间,只是有所求才有所畏,这平府,给予自己姐弟的极少,却能操纵他们的婚姻,自己便是与曾郎顺利解决了婚约,只怕后来再嫁人,也得由平府来决定。而平府中,最有可能插手她与弟弟的婚姻大事的,便是这个三舅母了,不行,她得想法子摆脱了。 正在卢萦低头寻思时,从不远处传来几个叽叽喳喳的笑声,“我长得这么大,都没有见过那么俊美华贵的公子。”“他还冲我笑了呢,啊,他笑的时候,我的心都跳出嗓子口了。” “听说没有?杨府成府的姑子们,都梳洗一新地去见过那位贵人,我们府中的三姑子五姑子六姑子也都去了。”“五姑子也去了?”“当然啦,她打扮得可美了,听阿螺说啊,那贵人是个有封地的王孙,说不定会是新一任的蜀王,而且,他还没有订下婚约呢。咱们这些姑子任哪一个被他看中了,哪怕是做了贴身婢子,也能带契着家族飞黄腾达的。” 听到这里,卢萦微微一怔:阿因也去了?那个什么王孙真的那么好,使得她做妾做婢也深为荣幸?蓦然的,卢萦发现,自己那位视为好友的表姐,似乎与自己的想法大不相同。 第七章 闹翻 这是卢萦伤好之后次来平府,她先求见了外祖母和当家作主的大舅母,被草草打发后,便来到三舅母房外求见。 不一会,一个婢女走了出来,“夫人让你进来。” 夫人?想二百多年前,只有诸侯之妻方能称为夫人,现在呢?凡是个有点钱财的,便是个夫人了。 卢萦低下头,跟在那婢女身后向前走去。 堂房中坐着几个妇人,彼此正说说笑笑着,看到卢萦进来,都是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卢萦也不恼,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侧,等她们稍稍安静后,便走上前朝坐在主座的妇人行礼道:“阿萦见过三舅母。” “是阿萦啊。你这孩子也真是!不是三舅母说你,你伤发也有一些时日了,怎么今日才过来?你这不是让三舅母凭空子替你多耽心么?”三舅母的话与她的人一样,爽利中透着带着刺。 听着这似是关怀的话,卢萦暗暗想道:真关心我,我受伤后,怎么也不见你派人来看一下?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来。 三舅母正满面春风的,和气地看着她,对上那薄而上挑的眉峰,那略显尖刻的脸颊,卢萦扯了扯唇角算是一笑。 见到卢萦这千年不变的冷漠模样,三舅母有点泄气,她挥了挥手,“阿萦坐吧。” 说到这里,她又站起来送走几位客人后,转回来重新在主座坐下。 一阵沉默后,三舅母笑着问道:“阿萦,你现在的伤可大好了?” “回舅母的话,是大好了。” “那就好,阿因一直担心着呢。”说到这里,三舅母叹了一口气,语重声长地说道:“阿萦啊,不是三舅母说你,你这孩子生得面冷嘴拙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连礼数也不顾了?这样子下去,你到曾府怎么过日啊?那一日,曾夫人可是还跟我说叨你的不是呢。” 三舅母滔滔不绝地批评着卢萦,卢萦只是低着头,没有辩解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等她说完,卢萦才低下头轻轻说道:“谢三舅母关怀。” 三舅母说教了一阵后,突然道:“对了阿萦,舅母有一件事跟你交待一声。阿云那孩子也有十三了吧?恩,东街的李二家你听过吧?他家的女儿相中了阿云,我也觉得那孩子不错,准备给两娃定下婚约。” 三舅母的声音刚落,卢萦便嗖地抬起头来。 她直盯着三舅母的脸,也许是她的眼神太明亮,目光太锐利,三舅母不由大恼,只见她眉头一挑便欲发作。 就在这时,卢萦重新低下头来,她断然摇头道:“三舅母,此事不可行。”不等三舅母发火,卢萦已站了起来,抬着头看着三舅母清冷地说道:“父亲早有遗训,卢家的子孙可以穷可以苦,却断断不能为人上门之婿。何况,阿云日日耕读,如今功课大有进步,说不定哪一日便被举了孝廉……” 她刚说到这里,三舅母便是一阵尖利的冷笑声,“哟,哟哟!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什么玩意儿啊?居然说到了举孝廉了?阿萦,你不会真以为你那窝囊废父亲,真是什么大家之子吧?不会以为真有什么德高望重之人愿意举荐你那弟弟吧?”说到这里,三舅母尖着嗓子笑了起来,真是笑得前仰后俯! 不止是她,此时此刻,堂房中到处都是一阵笑声,房里房外的婢女仆人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代没有科举,读书人要上进,得通过一些名望很高的人举荐。卢氏只有二姐弟,一没有钱财二没有势力,哪有那个本事结识那些有名望的人?而且这两姐弟又没有什么父母族人,便是想通过显孝心而扬名,也没有个发挥的对象。 因此在众人看来,卢萦这话简直比笑话还要好笑。 三舅母笑得欢,卢萦的眼神却很是冷,不等她笑完,她陡然声音一提,认真而严肃地向三舅母叫道:“三舅母慎言!此乃我父临死时最后的心愿!舅母便是身为长辈,也没有这般哧笑他人长辈的道理!” 这是个“以孝为先”的天下,卢萦只有为了维护亡父的尊严,向舅母发火才是情理可原。 她是情理可原,可三舅母哪曾受过这等气?一直以来,卢萦在她面前都逆来顺受,不管是她,便是她家的下人,在卢萦这个破落户面前,都有一种优越感。而此刻,这个自己从来都看不起的人,居然敢这么严厉的训斥自己? 腾地一声,三舅母站了起来,她涨红着一张脸指着卢萦,尖声叫道:“你,你,你……”一连几个你,她却不知怎么指责卢萦的好。眼前这个向自己怒目而视的骚蹄子死死扣住了一个“孝”字,自己的理便是说到天边去也讲不过她! 越是这样,三舅母那股无名火便越是旺盛。她指着卢萦的手指颤抖着,直过了好一会她才尖锐地喝道:“滚!滚出去!从此后,你们姐弟俩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她喝到这里,心中一阵得意:对了,就是要这样,没有我这个靠山,我倒要看这个骚蹄子哪里有路走!等她走投无路跪到我面前来求时,我再好好羞辱她一番,出这口恶气! 她却没有想到,卢萦等的便是她这句话。她早在说出举孝廉时,便料到了她们会有这种反应,她更在等着这种反应! 因此,三舅母的声音一落,卢萦马上退后几步,她木着脸朝着三舅母一福后,朗声说道:“亡父虽逝,音容永在,孤儿孤女虽然不肖,却也断断不敢弱了先辈的志气!舅母大人的话阿萦不敢生受。如此,告辞了!”说罢,她衣袖一甩,转过身毫不犹豫便向外走去。 看到她远去的身影,三舅母的怒火不打一气来,她尖着嗓子大喝道:“好好好!你敢出这个门,那就永生永世不要来求我这个舅母!”三舅母的叫声尖利响亮,引得花园那一边的人也昂着头向里看来。 三舅母越是叫得厉害,急步而去的卢萦,那冷漠清丽的脸上的双眸,便越是明亮。骂得好啊,骂得太好了!她越是骂,关注此事的人便越多,关注的人越多,她与三舅母的对话便越是传得远。当众人知道她是为了维护亡父而被训斥时,只会对她敬重有加。如果有幸传到那些有名望的人的耳中,说不得便让某些同样出身贫困的大人物对自己姐弟起了怜惜之心,从而替弟弟开拓一条通天大道。 便是没有那么幸运,三舅母与自己的这通对话传出去,舆论站在自己这边后,三舅母便不敢也不能越过平府的其他长辈,随意收回自己与弟弟所住的那木房子了。只要有房子住,那自己与三舅母这一闹,便没什么损失了。损失不大,还收获了一定程度上的婚姻自主,怎么算,这一场闹剧都是值得的。 第八章 生计 卢萦这边急步而行,大门处却是一阵喧哗,转头一看,只见七八个衣着不俗的富商筹拥着三舅父走了过来。 只是看了一眼,卢萦便不再理会,就在她低头前行时,只听得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子叹道:“陛下新得蜀地,便连下几道命令,说要把农赋减少到三十比一,陛下真是英明之主啊。”另一个中年人也点头道:“是啊,又是令人读书,又是减赋,中兴之世到矣。” 几人的对话匆匆入耳,卢萦也没有细听,便出了平府。 来到平府外,卢萦回头看向身后又高又深的围墙,暗暗想道:平府的势要借,可又不能攀扯太深……转眼她又想道:我现在想这个干嘛?当务之急是赚到钱呢。 想到赚钱,卢萦便有点苦恼起来。蹙着眉行走在街道中,到处可以看到一个个做儒士打扮的少年。望着他们,卢萦摇头一笑,想道:陛下的喜好便是天下人的喜好啊。这些人大字也不识一个,居然都戴起了儒冠了。 想着想着,卢萦脚步一顿。她呆了一会,突然提步,急急朝回走去。 她回到家中时,弟弟还在学堂,还没到归家之时。卢萦推开弟弟的房间,仰头看着密密麻麻的,直垒到屋梁处的书籍发起呆来。 这些书籍,纵使父亲被人驱赶,纵使兵荒马乱时,也不曾丢弃半点。因此,虽然有很多人不信他们是大世家之后,可能够让那些人时时挂在嘴里念叨一番,这些书籍功不可没。 这个时候的卢萦,其实还远远低估了她们这一房子书籍的价值,这个时代,蔡伦还没有出世,世间还没有廉价的纸张,因此,大多数书籍,依然如秦时一样刻写在竹简上,也有一部份用的是麻质纤维纸。这种纸质地粗糙,且数量少,成本高,不普及。 在这种情况下,卢萦这一房子的书籍,实是价值不可估量,真要换钱财,足能换到两姐弟过上一辈子好日子的财物。 坐在房中,卢萦还在不停的寻思起来。刚才在路上时,她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要赚钱,得着落在这些书籍上才好。 可是,要怎么个着落法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萦心神一动,转身走出了房门,二刻钟后卢萦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拉着驴车的汉子。 看到卢萦出出入入的,住在左邻的一个矮小妇人笑道:“阿萦啊,这是忙什么呢?”一边招呼,她一边抽空朝旁边直盯着卢萦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儿子狠狠瞪了一眼。 卢萦回过头来,浅浅笑道:“阳婶晒太阳啊?是我弟弟要练字,我去购了一车竹简回来。” 听到卢萦地回答,阳婶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你们家好,想识字,翻开书便能看到。不像我们这些人家,孩子们虽然早早戴上了儒冠,却识不得几个字呢。” 听到自家母亲这样揭自己的短,站在阳婶旁边的那个瘦杆一样的少年脸红了起来,他压低声音不高兴地叫道:“母亲!”语带不满,不过怕卢萦发现,他的声音很低。 说起家境,卢萦与这些邻居都差不多,可也许就是她识字的缘故,或许也是她出身不凡的缘故,左近的少年们,总觉得卢萦长得很好看,与一般同龄的姑子都不同的好看。 说话之际,那驴车也驶到了门外。卢萦连忙打开房门。 卢云傍晚回来时,一进门便看到堆得满满的空白竹简。瞪着这些东西,卢云看向正在灶前忙活的卢萦,叫道:“姐,你这是干嘛?” “阿云回来啦?”卢萦一见到弟弟,笑容中便荡着温暖,见弟弟盯着那些空白竹简,她笑盈盈地道:“当然是给你写字的啊。” “写字也不要这么多啊。” “要的。”卢萦一边把骨头汤端到饭塌上,一边笑道:“因为我也要写字啊。” 阿云蹙了蹙眉,没好气地说道:“姐,你有话就一次性说完。” “别急。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写字时,不必再用笔拈着水在桌子上描了,我们直接写在竹简上。我是这样想的,每一根竹简上,你就写一个字,然后在那个字的下面注明它的大约意思和用处。” 卢萦抬头看向弟弟,目光明亮异常,“阿云,我已想好了,从明天起,我们卖字!” “卖字?”卢云听都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一时都蒙了。 “就是卖字。我们把书简上常见的字都写出来,然后在下面用小字标明意思和用途。等你上学时,姐姐就拿到市集中去卖掉。”说到她想了一天的主意,卢萦便是精神百倍,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几分,“阿云你想想,陛下不是提倡广开学府,说要世间尽饱学之士吗?我今天在路上看到,很多少年都戴上了儒冠了。可是,你们在学堂时,只不过是先生口诵你们复读之,回到家中呢,又没有书册在手可以复读,刚学的字通常会忘记大半吧?如果有了我们这些竹简在手,他们就算回到家中也能温故而知新了。” 听到姐姐的解释,卢云侧头寻思起来。不过,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家里的事由姐姐做主,寻思半晌也没有得个什么结论,最终只是“恩”了一声,以示同意。 卢云这一答应,姐弟俩便忙活起来。两人各拿一本儒家经典在手,先由最简单的字写起。写一个字十分容易,可后面的释义就不简单了。通常要翻上好几本书才能完成。 不过,两姐弟毕竟不是大儒,凡事可以不求完美。那释义有了个大约也就够了。 如此忙活一个时辰,姐弟两人才各写了四根竹简。八个字是不多,可这翻阅的过程中,不说是卢萦,便是卢云也感觉到得益非浅。 第九章 收获 早早睡了一觉,第二天卢云上学后,卢萦继续写字,等到卢云快要放学时,她又写了十五个字。 放学之时,正是学子们出出入入的高峰时。学堂门还没有打开,卢萦已在门口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打开的布片上,便整齐摆放着二十三根竹简。 随着学堂中一阵哄闹声传来,卢萦站了起来,扯着清冷的嗓音唤道:“卖字啦!一枚钱一个字啦!” 卢萦五官清丽之极,少女抽了条的身段站在春风中直如杨柳随风,便是不说话也能吸引少年们的目光。此刻她这么一唤,大感好奇的少年已一窝蜂涌了上来。 一个高瘦的少年目光直呆呆地盯着卢萦,见她不曾看向自己,便率先叫道:“这位姑子有礼了,你刚才说“卖字”?字还能卖么?” “当然能。”卢萦从布上拿起一根书写着“义”字的竹简递给那少年,微笑道:“郎君请看。” 那少年接过竹简。低头看了一眼,他“咦”了一声,蹲下来翻捡起来。 不止是他,这时已有三四个少年翻检起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快活地叫道:“这个字我识得,刚刚学过的,叫“昊””他拿起那竹简,念道:“上日下天名昊也。昊者,大也,深也,亦可为姓。” 看到那少年明显意动的样子,卢萦声音一提,清脆地笑道:“这位郎君可有感觉?白日明明记得的字,回家睡了一晚后又忘光了。如此反复,不知浪费了多少时日。若是家中备有这么一根竹简时时看着,又怎么会忘记呢?今日我统计了一下,世人常用之字不过几百,也就是说,只要花费几百枚铁钱,各位郎君便可以通读天下经典了!” 卢萦的最后一句极能触动人心。众少年嗡嗡议论了一阵,便有人开始购买了。 能到学堂读书的,家中不会缺少几枚铁钱,因此不一会功夫,卢萦手中的二十三枚竹简便换成了二十三枚五铢钱! 想她绣花一月,也不过得到这么多钱。掂着手中沉甸甸的钱币,卢萦已经眉开眼笑了。只是快活的卢萦没有注意到,自家弟弟远远的躲在角落里。 卢云没有想到,姐姐居然跑到他的学堂门口来卖字。哼,明天肯定会有很多人会缠着他打听姐姐的事的。 卖完了所有的竹简后,还有两个少年向卢萦预订了明日的。卢萦寻思了一会,越过人群追上了大步走出的几个先生。 过了一会,卢云走到姐姐身后,红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姐,你找先生干什么?” 卢萦回头一看是他,浅笑道:“姐姐在问他们,明日会教什么字。我想每日写些他们正在学习的字来售卖。”她双眼亮晶晶的,又说道:“阿云,你可知道姐姐此举,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自己还有好处?卢云瞪大了眼。 卢萦的表情十分认真,她低声道:“你当知道,姐姐虽是售字,却也是在解惑。更何况,上面还有你写的释义?阿云你想想,有朝一日你写的这些竹简流落到大儒手中,他们会不会赞你释字解惑,有教化世人之心?” 当今陛下起事时,得到很多豪强富商的帮助。因此当今之世与西汉时有所不同,不但商人众多,而且很多官吏也从事商贩之事。到了如今,老百姓把利字时时挂在嘴里,读书人在谋名的同时也赚钱,都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卢萦姐弟售字之举,不会有人说他们铜臭熏心,只会就事论事。 说这些话时,卢萦的双眼发着光。正如三舅母等人以为的,她们无钱无势无亲人,这样的情况下要被大儒名士注意到自家弟弟,要让弟弟出人头地,只能另辟蹊径。而这卖字,便是她所选择的蹊径之一。 接下来,卢萦姐弟两人,正式把卖字当成了活计。正如卢萦自己所说的那样,常用的字只有几百,如果能记得滚瓜烂熟,那么天下经典无一不可读。 她这番话,甚至提醒了一些世家,不知不觉中,已有一些家族内部也如弄了一部这样的字典,专门给刚刚启蒙的子孙们传道解惑。当然,那样身份的家族,自不会与卢萦争这么几个铁钱的生意。而一些想争生意的小户人家,又没有他们姐弟这么丰厚的藏书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再加上日日翻阅经典,从中感受到的知识熏陶,姐弟两人不但吃穿不愁,学识上也长进不少。 这一日,卢萦刚刚卖出当日写出的竹简,慢慢走在街道时,迎面一辆驴车驶来。 转眼间,那驴车在溅起一片灰尘后,停在了她的身边。接着,她听到一个清朗熟悉的男子声音唤道:“阿萦。” 是曾郎! 卢萦慢慢抬起头来。 对上卢萦,曾郎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他温柔地看着卢萦,发现自己心跳快了几分:不过二十几日不见,阿萦又长美了。他目光转向她的胸脯,忖道:还长丰满了。 这阵子姐弟俩吃得好睡得好,又正值长身子的时候,自然变化很大了。 对上曾郎温柔中透着一种矜持,亲近中隐藏得意的面容,卢萦弯了弯唇角,浅笑道:“恭喜曾郎,伯父升了官罢?” 曾郎一怔,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见到卢萦的目光转向自家的驴车,他明白过来。得意一笑,曾郎提着声音说道:“阿萦,我父亲正式升为校尉了。”说罢,他环视四周,下巴微抬。 原来他父亲以前还不是正式的校尉啊。卢萦唇角一弯,浅浅笑道:“恭喜曾郎!” 听到卢萦语气中的清冷,曾郎眉头蹙了蹙,他微叹了一口气,想道:阿萦还是见识浅短,不知道校尉意味着什么。阿因就不同了,她听到这事时,是那么地欢喜。 想了想,曾郎决定原谅卢萦的无知,他声音放软,“阿萦,我父亲已动了身,马上就可以归家了。”望着卢萦那张青白之色大去,明显红润起来的清丽面容,他弯腰伸手,“过来,我载你一程。” 卢萦退后一步,浅笑道:“不用了。” 被她拒绝,曾郎再次眉头一蹙。转眼他想起一事,跳下驴车走到卢萦身侧,认真说道:“阿萦,听阿因说,你对你三舅母无礼,被她赶出了平府?”他抿了抿唇,极为严肃地说道:“这样不好,乖,你明日就去平府,向舅母跪下道歉。” 见卢萦低着头不说话,曾郎颇有点头痛地说道:“阿萦,你父母已经双亡,现在你唯一值得人称道的,不过是平氏表姑子的身份。你得罪了你三舅母,那是自绝生路啊。听我的,明日就向她致歉,舅母如果不理,你就跪到她原谅为止。” 第十章 三人 曾郎说得很认真,双眼直盯着卢萦,只等着她点头同意。 他还没有等到卢萦点头,一个娇脆欢喜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阿萦阿萦,是你吗?” 正是阿因的声音。 卢萦和曾郎同时回过头去。 阿因刚爬下驴车,此刻正提着裙套朝两人跑来。因跑得急,她抹了粉的脸红朴朴的,双眼也亮晶晶的,整个人显得很明艳。 看了一眼阿因,曾郎露出一抹笑容,他又瞟向身侧的卢萦,暗暗忖道:这两个姑子,一个清丽过人,一个明艳照人,都是难得的美人。 想到这两个美人都能为自己所有,曾郎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他瞟向四周庸庸碌碌的路人,直觉得意气风发。 卢萦没有注意到曾郎的表情变化,她正在看着阿因。 自上次受伤之后,她这是第一次看到阿因。 阿因碎步跑到两人面前,她没有看到曾郎,而是欢喜地来到卢萦面前,握着她的双手,笑盈盈地说道:“阿萦阿萦,好些天没有看到你了,我好想你哦,你呢,你有没有想我?” 说罢,她瞟向一侧的曾郎,皱了皱小鼻子语气可爱地哼道:“曾郎,你怎么能让我家阿萦走路呢?哼,你对她一点也不好!”虽是训斥,却因为语气娇柔而让人一听便心中舒坦。 曾郎微笑起来。 卢萦看了一会阿因后,转头看向曾郎,然后,她又转头看向阿因。 阿因心中格登一下,她感觉到了不对劲。以往自己这样说的时候,卢萦会羞涩不已,自己呵斥曾郎时,她也会感激地看向自己。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目光清冷无波,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有思索,也似在审视。 想到这里,阿因格格一笑,掂起脚在比她高半个头的卢萦耳边悄悄说道:“阿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曾郎的父亲升官了。呵呵,你以后便是少夫人了哦。” 说完这句,她离开卢萦少许,盯着她直笑,“阿萦最好了,嘻嘻,你不知道昨日我怎么跟家里人说你的。我说啊,我家阿萦性子纯直,人又孝顺,简直是人见人爱呢。” 阿因声音清脆,她是平府正经的姑子,父母又有钱势。以她的身份这么亲昵,这么热络地对待卢萦,便是路人也觉得她与卢萦姐妹情深,觉得她性子温柔可喜,逗人欢喜。 卢萦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见她一直不说话,一旁的曾郎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阿萦,你这沉闷的脾气得改一改。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阿因这样的性子的。你这般下去,会得罪很多人的。” 听到曾郎开口,阿因双眼越发亮晶晶了,不过她马上脚一跺,不满地娇嗔道:“曾郎,不许你这样说阿萦!”说是这样说,她越过卢萦与曾郎对视的目光,却甜蜜而欢喜。 就在这时,旁边的卢萦开口了,“阿因。” “恩。”阿因转过头看向卢萦,眼神明亮地等着她说下去。 卢萦唇角扯了扯,慢慢说道:“我听曾郎说,那一日是你不小心把我推下玄云观的?” 这话一出,曾郎一呆,阿因则是跳了起来。不等两人开口质问,卢萦唇角一扯,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后说道:“其实我是说,不管如何,我受伤实与你相关。且不说你我交好,便是念在你伤了我的份上,你也应该前来看望于我。阿因,我卧床多时,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一看?” 她目光清彻如水,表情淡然,“我现在很想知道原因。” 阿因妆扮精美的脸上表情一僵。 她呆了一会,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这时,曾郎在一侧蹙眉道:“够了,阿因是有事在忙。阿萦,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是吗?”卢萦唇角一掠,她转眸看向曾郎,抿唇笑道:“我还以为阿因其实不喜欢我,她之所以与我交好,是因为曾郎你的缘故呢!” 这一句话,怎么如此中的!一时之间,曾郎一惊,阿因也是一呆。 卢萦瞟过两人,浅浅一笑,“不过话说回来,五表姐人生得美,家势更不是我能比的。只有你才配得上曾郎。”她似笑非笑地说到这里,幽幽一叹,“其实,你们真要我让贤,也不是不可能的……”仿佛怕两人不明白,卢萦衣袖还晃荡几下,令得袖袋中的五铢钱相互撞击,发出一阵清脆的交击声。 悠然转身,卢萦曼步朝前走去,把目瞪口呆的两人甩在身后。 一边走,一边抚摸着袖袋里的钱物的卢萦暗暗寻思着:得到我的启发,这两人应该会拿些钱财来贿赂我,让我好愿意放弃这一门良缘吧?会给多少呢?恩,得好好探听一下,看看阿因与曾郎的私房钱各有多少。 这时的卢萦,发现自己自伤好后,真的变了很多。一个自己寄托了多年感情的男人,一旦决定舍下,便真能全舍了。 脚步悠然的卢萦,却没有发现身后的曾郎,并没有显出半分欢喜的模样。 呆了一阵后,他猛然转身,大步朝着卢萦追来。刚刚追出一步,阿因便唤道:“曾郎!”声音中带着警告! 曾郎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看向阿因。只是略一犹豫后,他再次提步向卢萦追去。 他与卢萦五岁便定下婚约,在他的心中,卢萦一直都是他的人。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卢萦会用那么清冷无波,没有半点感情的语气,说出“让贤”两字! 是,他是不打算娶卢萦为妻了,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卢萦,让她被另一个男人拥有。他的女人,他可以不要,他可以作践,他也可以贬为妾室,可他断断不能容忍,她敢这么轻飘飘的,若无其事地甩了他! 沉怒中,曾郎三步并两步,终于追上了卢萦。 第十一章 三人(下) 曾郎追上卢萦,右手一伸便扣在她的肩膀上。 感到肩膀一阵疼痛,卢萦回过头来。当她对上那铁青的脸时,心中格登一下,陡然明白,有些事,怕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彼时正在街道上,四周人来人往,卢萦人才出众,本就引人注目,这一会,更是好一些目光都粘在两人身上。 这时,曾郎含着怒意的声音涌入卢萦的耳中,“阿萦,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要“让贤”?声音中,有着风雨欲来的暴怒。 卢萦看向他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眼,秀挺的眉蹙了蹙,提醒他道:“曾郎!”声音微有点高。 曾郎朝四周众人瞪了一眼,令得他们纷纷退避后,转头朝向卢萦,冷声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还需要她解释清楚么?对上曾郎愤怒中带着执着的表情,莫名的,卢萦眼中一涩,不由自嘲地想道:如果是受伤前的自己,看到他此刻的模样,定然会以为他对自己还是很有感情的吧?他与阿因之间,定然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吧? 可惜,受过伤后,自己的感觉太敏锐,敏锐得让自己无法忽视,无法装作糊涂!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疲惫涌出心头。眨了眨眼眸,卢萦还在沉默时,曾郎气恼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聋了?不敢说了?” 终于,卢萦抬起头来,她定定地对着曾郎的双眸,好一会,她粉唇轻扬,温柔说道:“阿因过来了。” 阿因过来了?曾郎一怔,他陡然记起,自己刚才太过愤怒,竟是抛了阿因直接追上来的…… 这时,卢萦看向曾郎身后,声音清冷地说道:“阿因来了?你劝劝曾郎吧。”说到这里,卢萦扬着唇角,慢慢抓起曾郎的手,然后,缓缓放向阿因的手中。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做这个动作时,卢萦的唇角还含着笑,表情似是讥嘲,也似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静。 她乌黑的双眸,一直在盯着曾郎,对上他那一瞬间涌出的迷蒙时,她凑近少许,吐气如兰的轻声说道:“曾郎,我与阿因是最要好的姐妹……有所谓兄弟妻不可戏,这姐妹的夫君,也没有共享的道理。至少对于我来说,是断断不想共享的。你若是择她,就握上她的手,你若是要我,不妨当着阿因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唇角扬起,似笑非笑,卢萦对着站在身后,正紧盯着曾郎的阿因轻笑道:“曾郎的妻位只有一个,以阿因的长相身家,想来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阿因你说呢?” 这是将军! 三人间本来隐晦的关系,竟是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卢萦生生撕开。 曾郎想过,等父亲归家后,自己把想要娶阿因为妻的事跟父亲说道说道。以他料来,父亲向来疼他,母亲又一直不喜卢萦,他只要开口,父亲肯定是愿意换个媳妇的。 只要父亲松了口,他立马就找到卢萦,找机会破了她的身子,然后再向阿因家提亲。这样一来,两个美人儿谁也逃不掉。 他断断没有想到,这般偶遇卢萦,兴致来潮时随便与她说说话,居然被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卢萦和阿因都在看着曾郎,都在等着他地回答! 与以往不同,此时此刻,这两个美人儿都没有松口,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看着两女非要得个答案的架式,刚才还气势十足的曾郎,一下子痿了起来。他动了动唇,好半晌才低声道:“阿萦,这里人多,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似是找到了最充足的借口,马上声音一提,挺直腰背严肃地说道:“大伙都在看着呢,阿萦你放手吧。” 说罢,他动了动,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要是以往,卢萦定然会顺从他。一直对他既敬且畏着的小姑子,从来没有得罪他,拂逆他的勇气的。 可这一次,卢萦却是一笑,曾郎想要抽出手腕,她却握得更紧了,同时,她唇角轻扬,冷声说道:“曾郎,只是让你握一握手哦。阿因姐姐也在这里,你只要握握她的手就可以了。”说到这里,她声音一低,绵绵的,有点苦涩又带着乞盼地说道:“如果你实是不愿意握她的手……”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双眼在刹那间变得明亮之至! 曾郎见她不依不饶,脸色不由一青。就在这时,他的手一暖,却是阿因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他的! 两手相握,阿因没有看向卢萦,而是朝着曾郎嫣然一笑,“曾郎,我们回去吧。” 说罢,她推着曾郎转身,让他离开卢萦。 曾郎不愿意转身,他的脸色发青,他的眼睛还在盯着卢萦。望着她那越发清丽的面孔,这个时候的曾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他如果再对卢萦流露出情意,便会失去阿因。比起卢萦,娶阿因的好处多好多…… 一阵沉闷得让人窒息的气氛中,卢萦慢慢低下头来,然后,慢慢退后两步。再然后,她毅然转身,再次晃了晃钱袋,令它发出一阵金铁交鸣声后,算是重新提醒某人后。她脚步轻快地走入人群,转眼间,便彻底地消失了踪影。 目送着卢萦离去,阿因已是喜笑颜开,那眸子中的愉悦和得意,再没有丝毫掩藏地流泄出来,连头发丝也透着欢喜。 就在这时,她的手一冷。 阿因连忙转头,她看到的,却是再次追向卢萦的曾郎的身影。不过追出几步后,曾郎又冲到她面前,急急的,安抚地说道:“阿因,阿萦她幼小时便与我在一起,对我百般依赖。我实是担忧她想不开。你先回去,我明日来见过你。”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让阿因彻底地放下心来,“你放心,等解决阿萦的事后,我会请媒人上你家中一趟。” 一句话说得阿因眉开眼笑,欢喜无限后,曾郎急急转身,朝着卢萦的家中追去。才追出几步,他又折向集市,想道,还是置些礼品再进门吧。 他想,卢萦一直是恋着他的,她可能是发现了阿因与自己的事,心中生了不满。不过不要紧,我好好哄哄她几次,她也就舒坦了。 转眼他又想到刚才卢萦那看向自己的眸子中隐藏的冷意,不由又忖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只等她气一消,我就马上占了她的身子。 一想到这里,曾郎眼中不由浮现出少女那如桃花初绽般的美好身段,一时心跳又急又快,手心更是潮湿一片。舔了舔唇,曾郎暗中忖道:阿因缠我那么紧,可不知怎的,比起阿因来,我对阿萦更加渴望。 第十二章 踏春 甩开曾郎后,卢萦急步向家中走去。 这个时候,万事“孝”为先,卢萦与曾郎的婚事是双方父母所定,她一直知道,要想解除并不会那么容易。可她没有想到,曾郎明明对自己很不满意,居然不想解约? 这个变化超出她的估计之外。卢萦蹙紧了眉。 十五岁的小姑子,便是再敏锐再聪慧,她又哪里捉摸得透男人的心思?曾郎对她的心思极为复杂,她哪里想得透他的盘算? 回到家中,卢萦忙着煮饭烹菜,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晚,曾郎并没有来卢家。 第二天,是卢云少有的休沐日,姐弟两这阵子没日没夜的售字,也得了不少铁钱。以往一个月才能吃两天的骨头汤,现在是天天炖着,以往用粗糠混合着野菜,掺入少量的高粱捏成粑粑做主粮,更是彻底被白米饭所代替。饶是这样,每天也只用过五枚铁钱,剩下的足有十八枚。如此日积日累,现在姐弟俩的床底下,已蓄有近六十枚铁钱了,再加上意外得来的那块金饼,姐弟俩直是觉得,这辈子也没有这么富裕过。 钱财上不是那么紧张,卢萦便寻思着,以后每天花一半时辰细细读书。以她现在的记忆力和理解力,不说是过目不忘,那也是读上二三遍便能记住**。她想,等她把家中的藏书全部背熟理解透后,释义之时,也就不必再爬上爬下地翻书了。到时的效率,提高了何止五倍十倍? 做了这个决定后,卢萦准备在今天难得的休沐日时,自己和弟弟都好好休息休息。 因此一大早她便把弟弟赶出了房门,弟弟才出门,远远的,卢萦便看到一辆熟悉的驴车出现在视野中。 是曾郎的驴车! 卢萦弯了弯唇角,干脆地锁上房门,三步两步便消失在巷子里。 卢萦才走出百来步,便听到身后传来曾郎的问话声,“婶子,你看到阿萦了吗?”阳婶热络地说道:“是曾家郎君啊?阿萦刚才还在呢,我帮你看看她在不在。” …… 听着身后传来地叫唤声,卢萦眼神黯了黯,只是转眼间,她便淡淡一笑,离去的脚步又加快几分。 整整忙活了一个月,卢萦现在是难得的清闲,吹着春风,看着道旁的桃花灿烂,看着一辆辆驶向郊外,忙着踏春的游人,卢萦心神一动,索性跟在他们身后,顺着大道向前走去。 卢萦走了一刻钟不到,陡然发现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正混在一群少年人中,看起来颇为欢喜。 卢萦紧走几步,唤道:“阿云!” 卢云脚步一顿,瞬时瞪大了眼。旁边一个高瘦少年见状,奇道:“你怎么啦?” “我好似听到了我姐姐在唤我。”卢云蹙起俊秀的眉峰,伸手揉了揉,嘀咕道:“糟了,看来我这耳朵毛病更严重了。” 旁边那高瘦少年闻言哈哈一笑,乐道:“阿云,你这不是耳朵有毛病,你这是老念着你姐姐,心里有毛病。” 卢云瞪了他一眼,正要回答,卢萦已碎步跑来,喘着气唤道:“阿云,姐姐叫你呢,你怎么不理?” 卢萦的声音一落,便看到弟弟急急转身。在对上她的面容的刹那,他瞳孔还陡然睁大。 “阿云,你这是怎么啦?” “没。”卢云红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姐,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闲着无事,便想出城走走。阿云,你们这是去哪?” 卢云见同伴们不时回过头来,悄悄打量着他美丽的姐姐,连忙上前几步,他挡住众人的目光,低声说道:“听说邱公会路过这里,大伙便自发去迎接他。” 邱公?卢萦是听过的,听说这个学富五车,品性高洁,最难得的是,他乐于提拔人才,在朝野间声望极高。这样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那些学子都乐于迎接。特别是贫寒学子,若是能得到位邱公青眼,也许就能脱离农门跳入“士”那个阶层了。 队伍走了五里不到,一个欢喜的叫声从前面传来,“来了,来了----” 叫声一出,众少年发出一阵欢呼声,争先恐后朝前跑去。卢云见状,也顾不得与姐姐多说,脚步一拔便跟在同伴身后涌向前方。 看着少年们欢天喜地的样子,卢萦唇角扯了扯,停下了脚步。 卢云现在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还小,学识也不够,还不到为了亲近大儒而用尽心机的时候。所以,她笑了笑后,也没有提步跟上,而是脚步一折走向一侧。 彼处已是郊外,旁边便是一座二百来米高的小山。青山葱郁,春花处处,连踩在脚下的草叶,都鲜嫩欲滴,便如这灿烂的年华。卢萦沿着山脚下向山顶走去,不知不觉中已是笑逐颜开。 天空放晴,春风放暖,最是人间好时节,此时此刻,与卢萦一样踏着春,欣赏着天地间勃勃生机的不在少数。因此倒也不寂寞。 如此游玩了一会,估莫着过了二刻钟后,卢萦向回走去。 堪堪走到山脚下,卢萦却感觉不对了! 本应该斯文聚会的前方,此刻却一片沉寂。隐隐中,还有几十个盔甲在身,手持长枪的汉子走来走去。 不好,出事了! 卢萦急急提步,朝着前方奔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人群外围,此刻,这里已围了三四十个踏春的游人。而前方中央处,十几个儒士打扮的少年郎正一字排开地跪在地上,他们的背心,便抵着一柄寒枪!这跪着的少年中,便有卢云! 卢萦脸色一片雪白,见四下无人说话,她咬着唇向后退出几十步,来到一处树下,向几个正在闲话,一看就是有些修养学识的儒生福了福,轻声问道:“诸位郎君,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金吾卫?” 卢云面目美丽,那几个儒生看了一眼后,也不防她。当下一个三十来岁的,清瘦略高的儒生叹道:“邱公死了!也不知是何人所为,竟是害了这些少年!” 什么? 第十三章 急智 卢云唇颤了颤,再问道:“邱公怎么会死?他是突然死的吗?”问到这里,见他们疑惑地盯着自己,卢云低声解释道:“那跪着的少年中,有我的弟弟。诸位郎君如果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小女子。”说罢,她再次向他们一福。 卢萦这话一出,几个儒生不由同情起来。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具体事由我等也不知。只知道这些少年围着邱公说话时,邱公突然倒地,胸口处被插了一把短剑。事出突然,当时围在邱公周围的少年全给抓起来了。” 他说到这里,同情地看着苍白着脸,却目光乌黑沉静的卢萦,认真说道:“小姑子,邱公在士林中名声极大,兹事不可小视。你还是快快回去告诉你的长辈族人,由他们来出现处理吧。” 说是这样说,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显然对卢云脱身一事不抱希望! 卢萦低下头来。 沉思一阵后,她抬头问道:“敢问三位郎君,这些金吾卫的领是何等样人?处理邱公之事又以何人为主?” 这三人吐辞文雅得体,一看就是有才学的,因此卢萦有此一问。 她却不知道,她这话一出,三人看向她时,目光也变得慎重起来。面对噩耗,还能如此镇定的,本已不多,一开口便问到要点的,更不会是常人。 不知不觉中,三人客气起来,那清瘦儒士说道:“这些金吾卫是邱公的追随者,金陵阮秀的儿子阮成带来的人。至于处理邱公之事的,应该是两个贵人。”他说到这里便闭上嘴,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不过卢萦弄明白自己想知道的事了。 她再次朝着三人一福,以示感激后,转过身便朝人群走去。少女身形中还透着青涩,可那步履于细碎中尽透沉稳。看着卢萦的身影,那清瘦儒士说道:“我们也去看看。”“好,这个小姑子看来是个聪慧的,也不知她会做些什么?” 卢萦再次来到了人群外围。 她朝着跪在地上,低着头身子隐有哆嗦的卢云看了一眼后,目光向四下寻去。 不一会,她便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旁,正在聆听着几个金吾卫说话的中年人。 这时,一个细小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中,“这些孩子完了。”“是啊,他们运气也太不好了。” “也不知是谁下的手?”“哎,真可惜。” 听到这里,卢萦又转头看向卢云。 她相依为命的弟弟正低着头,像个犯人一样地跪在地泥地上。他瘦小的身形正在不停的颤抖着,不用看,卢萦也知道,此刻他定然是一脸绝望。 刚才那个儒士劝她,要她去找大人商量,可她家里哪有大人?至于平氏,不说他们没有能力,便是有能力,也不会用在援救卢云身上。 她的弟弟,只能自己救了。而且还不能拖延,谁知道这种事有没有阴谋?再说,卢云真入了监狱,光是那打点的钱,便可以把姐弟两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生活毁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卢萦走了几十步,来到那些马车的外围,吸了一口气后,她抬起头,清脆响亮地唤道:“两位大人,小女子知道凶手是何人!” …… 这个时候,卢萦的话便如落在油锅中的水,“滋----”的一声,能令得整锅油都沸腾起来。 齐刷刷的,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卢萦!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卢萦提步向前走去。随着她走动,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来。连那些拦着路人不准上前的金吾卫,也任由她闯了进来。 卢萦进入场中后,却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直接面见两位大人,而是急急走到众少年前,低头朝他们打量而来。 把少年们从头到手再到脚,细细地打量一遍后,少女卢萦竟是不顾礼仪地提步上前,弯腰抬起那些低着头的少年的下巴,近距离地盯着他们的面容打量起来。 看到卢萦的动作,好些人面面相觑,一个华服中年人更是蹙眉道:“这小姑子在干什么?” 这时,马车中传来一个低低的,似是藏着笑意,也似是温柔天生的声音,“这小姑啊,她刚才的话是瞎编的。现在混进来了,她便忙着找凶手了!”声音低了些许,似笑非笑,“真是胆大啊!” 本来,那华服中年人已经准备发火了,听到马车中的那个声音后,却是一怔,他与另外一个贵人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时收起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呵斥。 这时,卢萦已经把十几个少年审视了个遍,当然,她漏过了卢云。 打量完少年们后,卢萦急急来到马车旁,此时此刻,邱公的尸体便放在马车旁,二个仵作正在检查。 卢萦走到一旁,朝着邱公端端正正插在胸窝中的短剑瞟了一眼后,走到一旁,径自打开他的右掌翻看起来。 她一个末及笄的少女,开始虚言诳人,此刻又大模大样地摆出查案的架式,简直视众人如无物。终于,那个中年权贵冷下脸来,他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信口雌黄的女子押下去!” “是!” 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二个金吾卫便走到卢萦身后,同时伸出手,便准备把她拖出去! 就在这时,卢萦头一抬,大声道:“诸公,邱公一生高洁,生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死了,却要凭白添加几条无辜人命,累他一世清名么?” 这话一出,两个贵人同时眉头一蹙,而走到卢萦身后的两个金吾卫,也动作一僵。 昂起头,卢萦明彻透底的目光看向两位权贵,严肃地说道:“小女子以为,这世间之人,无论是谋财还是害命,必须要有动机。而这里的大多数少年,都是没有动机的。他们是否无辜,其实不用小女子分说各位大人也是明白的。”也不等几个权贵反应过来,她腾地转身越离两个金吾卫,大步走到跪着的众少年面前。 她清楚地知道,在上位者的眼中,没有无辜不无辜的说话。贱民命如草,她要说服他们,大义是不起作用的,唯一有用的,还是找出凶手来! 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中的卢云,陡然抬起头来。看到卢萦,他的双眼瞬时睁得老大,转眼间,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卢萦没有看向弟弟,她只是提步走到其中一个少年,盯着他,沉声说道:“郎君贵姓?” 见她单挑着一个少年问话,众人一怔,两个权贵也蹙了蹙眉,其中一人摇了摇头,制止了走向卢萦的几个金吾卫。 第十四章 权贵 那少年低着头却是不答。 卢萦转头看向两位权贵。 那中年华服的权贵蹙了蹙眉,声音一提,“回答她!” 少年一惊,终于哆嗦着回道:“我,我姓周。” 卢萦点了点头,又问道:“周君平素可是精于武艺?” 这话一出,姓周的少年脸色一青,他猛然抬头,阴骛地盯着卢萦大声说道:“你胡说!你,你这毒妇想攀咬我!”这个时候,她一开口便问他是否精于武艺,这不是明指他杀人还是什么? 卢萦却是唇角扯了扯,她单膝跪下,伸手抓过周姓少年的双掌,指着他指上的厚茧说道:“郎君这是什么?写字,可练不出这样的茧子!” 周姓少年脸色一白。 他张口欲辩,卢萦声音又是一提,指着他的鞋履说道:“此处乃是郊野,前日又经过一场大雨,人人鞋履处都是泥土处处,唯有周郎却是足履有泥而足面干净无垢。原来周郎不止是武艺过人,连提纵之类的轻身步法也是出众!” 所有的少年都是没有携带下人包袱,行路而来的,这个周姓少年也不例外。因此她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十几位少年。果然,众少年的鞋履上都是泥垢处处,唯有这个周姓少年是干净的。 在周姓少年脸色越发苍白时,卢萦站了起来。她盯着他,慢慢说道:“其实,这两点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刚才我在邱公的右手下,发现了一个血写的冂字。” 这话一出,周姓少年尖叫起来,他嘶声道:“这不可能!我刺中的是他的心脏,他当时就毙……” 他的话没有说完! 在周姓少年脸色刷地变得雪白一片,嘴也张得老大时,嗖嗖嗖,所有的目光同时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目光,惊愕的有之,阴寒的有之,痛恨的有之,迷糊的也有之! 周姓少年瞪着眼,已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他在卢萦一次又一次的拷问和指证中,竟被吓得慌了神。这一次急于替自己辩解,竟是说漏了嘴! 安静过后,四下嗡嗡声大作…… 终于诈出来了,卢萦闭了闭嘴,整个人竟是一虚。 其实,她刚才纯是感觉到周姓少年有问题。后面的证据,不过是强行寻找出来的。事实上,便是这一句话诈他不出,下面她还会继续出招。 幸好,一次就成功了。 她成功了。她没事,她的弟弟也不会有事了! 嗡嗡声中,卢萦感觉到身子一暖,却是被弟弟紧紧地抱住了。 反手搂着弟弟,卢萦还没有开口,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小姑,我家郎君有请!” 他家郎君?卢萦回过头来,她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双脚软得如泥,根本就走不动。见她如此,那传迅的青年笑了笑,倒也不催。 一刻钟后,卢萦感觉到好了些,这才跟在那青年身后向众马车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马车旁,只见那青年朝着马车中行了一礼,低声道:“郎君,卢氏女过来了。” 马车中传来一个清雅含笑的声音,“让她上来。” 青年转过头,朝着卢萦说道:“小姑子,请上车吧。” 卢萦恩了一声,低着头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爬了上去。人刚入内,一阵清爽宜人,似青草又似春风的香味便飘荡而来。 卢萦规规矩矩地坐到一角,双手放在膝上,一直不敢抬头看去。直到那清雅的声音传来,“抬起头来。” 卢萦应声抬头。 刚刚抬头看上一眼,卢萦便急急侧过头,移开自己的视线…… 只是一眼,只用一眼,便能让人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畏缩。便是卢萦一直自认为冷情冷性,一直以为受伤后的自己,已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一刻,她也不敢多看。 青年显然习惯了世人面对他的异状,他温柔笑道:“那少年是你弟弟?” “是。” “……可惜。” 可惜?他为什么会说可惜? 卢萦一怔之下,终于再次转头。 再次看向面前这位权贵公子,卢萦终于发现自己能正视了。她垂着眸,低声说道:“郎君的话,小女子不明白。” “不明白么?”青年轻轻一笑,道:“你下去吧。” 啊?“是。” 卢萦爬下了马车。 望着卢萦远去的身影,马车中的贵公子闭上了双眼。那青年走近他,朝四下看了一眼后低声说道:“郎君,此事不成,奈何?” 被春风飘荡而开的车帘里,马车中那位五官俊美至极,却又深邃立体,天生便光芒逼人的贵公子弯唇一笑,在露出唇边两个浅浅的酒涡后,说道:“是我用人不当……既如此,只能将计就计了。” 他眼帘微垂,唇角上翘,轻轻说道:“唤卢萦么?倒有点意思了。恩,去送一本《中庸》给她,告诉她,我很惊喜。”最后四个字,不知怎地,青年觉得语气有点古怪。 就在青年转僧时,那公子又道:“把这个也送给她。” 接过公子递来的精美木盒,青年呆了呆,他愕愕地说道:“这个,公子,这块凤佩不是早就摔碎了的吗?”虽然拼在一起,可毕竟不是完壁,公子拿这个送人? 马车中,那公子唇角弯了弯,“我自是知道这是碎的。” “那?” “她坏了我如此大事,我让她惊上一惊,不应该么?” 这话一出,青年连忙点头哈腰,“应该,应该,完全应该!”说罢,他连忙转身,一溜烟跑出老远。 第十五章 碎玉 卢萦一下马车,便看到弟弟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俊秀的脸孔还有点发白。 弟弟还在害怕啊。卢萦紧走两步,来到卢云身前,她扬唇一笑,声音清彻地说道:“阿云,没事了。” 卢萦这样的笑容,这样的镇定,令得卢云心神大定。他扯了扯唇角,想要笑一笑,却发现面皮太过僵硬,摆出来的表情十发难看。直过了一会,卢云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道:“他们为了什么事找你?” “还能是什么?”卢萦浅笑道:“当然是夸你姐姐聪明能干了。” 卢云终于笑了出来,他牵向卢萦的手,哑声说道:“姐,我们回家吧。”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了。 “恩,我们回家。”卢萦牵着弟弟的手,笑盈盈地说道:“呆会姐姐**给你吃!” 姐弟俩刚转身,便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唤道:“那位小姑子,请稍侯。”却是刚才那个公子的属下大步向她走来。 在卢云警惕的,发白的脸色中,那青年走到卢萦面前,他从袖袋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它后从里面拿出一本书递给卢萦,严肃地说道:“这是我家公子奖励你的。” 他家公子奖励她的? 她瞪了那青年一眼,伸手接过那本书。 书很厚重,《中庸》两个大字端端正正地印在书皮上。 看着这两个字,刹那间卢萦的瞳孔放大了眼。她不由惊道:难道刚才那位公子,便是那个人所说的主公?他当时要我多读中庸,还说什么会纳我为妾…… 寻思到这里,卢萦生生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她很清楚,马车中的那位公子定然身份非同一般,只怕平因等女遇到他,那是哭着求着也要当他的侍婢,至于妾室,更会是求之不得。可她却从不这么想。也许是遗传了她父亲那莫名其妙的傲气,也许是她的性子本来清冷,对于男人少有非份之想的缘故,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做任何人的妾室。 见卢萦盯着书面一直发怔,青年又说道:“我家公子还说了,他很惊喜!” 他很惊喜?他为什么会惊喜?当时他要自己读中庸,那意思应该是劝自己用端正良善之相,掩饰狡诈狠辣之心。自己刚才地举动,明明激烈直白,与中庸之道毫不相干啊。他为什么会惊喜? 青年不顾怔忡中的卢萦,又从身后人的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木盒,微笑道:“这个也是我家公子赏给你的。” 卢萦伸手接过。看到卢萦接了木盒,那青年也不多话,转过身便走。 看着那青年向马车走去的身影,卢萦呆了呆,而这时,卢云走到她身后,低声唤道:“姐姐,这里面是什么?” 卢萦摇了摇头,轻声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她刚刚说到这里,陡然间,一缕微弱的冷风袭来,紧接着,卢萦手腕内关穴处,似被一物撞了一下,一阵剧烈的酸痛猛然袭来。这酸痛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猝不及防之下,卢萦闷哼一声,手腕一抖,而随着她这个动作,她手中的木盒叭地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砰”地一声轻响,木盒落地,盒盖飞出老远。而木盒精美的蜀锦上,一个摔得四分五裂的玉佩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玉佩虽然碎裂,可那莹润的,毫无暇疵的质地,那精美华贵的雕功,无处不显示它的不凡。 而现在,这么不凡,简直就是无价之宝的玉佩,卢萦刚拿到手中,便给摔了个粉碎! 一阵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 卢云苍白着脸,急急上前一步,凑近卢萦低声道:“姐姐。”看着地上的碎裂玉佩,他的脸白得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 卢云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摔坏了贵人刚刚赏赐的礼物代表着什么。他不用抬头,都可以看到四周或惋惜或惊愕或怜悯的眼神。 紧紧咬着唇,卢云暗中忖道:这可怎么办?那贵人一定会怪罪姐姐的,一定会的! 马车处,那面目端正地青年朝白着脸的卢云,以及慢慢蹲下身子,去捡拾地上碎玉的卢萦瞟了一眼,突然叹了一口气,“这小姑子,其实挺可怜的。” “是么?”微开的车帘中,他家主子伸出俊美灼目的面容,好整以暇地盯着那孤单的姐弟俩,好不温柔地说道:“我又不打算真地追究于她,你同情做甚?” 你是不打算上门追究,可人家姐弟俩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庶民,光是胡思乱想,光是惴惴不安,光是众人的议论便足以吓晕他们啊! 不过这话,那青年是万万不敢跟自己主子辩的。 就在这时,青年突然惊噫一声。 惊住的不止是他,连他身边的主子,这会也收起了那一脸的笑,眉峰微蹙…… 卢萦慢慢弯下腰,她手指抚过碎裂的玉佩,一一捡起放在木盒中后,又走出两步捡起那盒盖。 当她把木盒拿到手中,重新盖上盒盖时,已是满脸笑容。 少女的五官本来便清丽至极,这么一笑更是动人。在众人怔忡地看向她时,只见卢萦转过身来。 她面对着马车的方向,姿态优美而娴静的福了福后,双手捧着那玉盒,微笑而淡定,清脆而悠和地说道:“世间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语,此玉一到阿萦之手便四分五裂,必是邱公在天之灵警告此间人:为儒者,当有美玉之德,纵使碎裂,亦不得行脏污之事,为卑劣之行!”顿了顿,她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只差没有发誓,“这块君子之玉,阿萦今后定当妥当收藏。时时自省,日日明鉴此心。” 说到这里,她慎重地朝邱公毙命地方向拜了拜,接着,她又朝众马车的方向拜了拜,再然后,她施施然站起,顺手把那木盒放入袖中后,牵着卢云的手,悠悠然地越过围观的人群,朝着回城的方向走去。 第十六章 要变强 目瞪口呆地看着卢萦远去的方向,突然间,那青年有点想笑。直确定自己把笑意完全吞回去后,他才转过头,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家郎君,冷着脸说道:“郎君,这个小姑子好象话中有话哦。” 似是担心自家郎君听不明白,他慎重地强调道:“她刚才的话,好似在指责某些心里阴诡之人。” 贵公子瞟了那青年一眼。 青年没有看他,皱着眉,一脸为难地说道:“那个,郎君你说过的,要让这小姑子惊上一惊的。可她好象一点也没有惊到呢。怎么办?”他此刻的表情,真是为难啊,那简直是太为难了。 贵公子静静地瞅着青年,慢慢的,他唇角一弯,笑了起来,这一笑,唇角的两个小酒涡顿时若隐若现,那表情,更是要多温柔便有多温柔,说话的语气也是磁沉动听,仿佛能慰贴人心,“是么?这可真是太让人遗撼了。” 主子的笑容一入目,青年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连忙脸一木,表情沉重地说道:“郎君,属下忘了还有一件急事没办呢。”说罢他佝着腰一溜烟跑得远了。 卢云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姐姐,好一会才讷讷说道:“姐姐,你刚才?” 卢萦回头,伸手摸着弟弟软软的黑发,低声道:“那玉早就碎了。” “什么?” 对上弟弟脸上的担忧之色,卢萦弯了弯唇角,低声说道:“你别在意,现在应该没事了。”不管是阴谋阳谋,想来听到她那一通话后,那些人也没有心情与她这个小小的庶民兼妇人计较了。 卢云的同窗已先行一步,两姐弟回到城中时,已到了午时。 卢萦在市集中买了一只鸡,又购置了半斤猪肉,准备今天晚餐好好吃上一顿,给姐弟俩压压惊。 来到家门口时,阳婶大着嗓门叫道:“阿萦,你回来啦。”她扭着肥腰走来,热络地叫道:“哎,你今天去哪了?早上那会,你那末过门的夫婿拖着一驴车的礼品过来了。可惜你不在。” 卢萦微笑道:“阿云今日休沐,我与他一道玩耍去了。” “哎,你也走得太早了,那么好的夫婿,都没人招待,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他又不会跑了。” 卢萦这话本是顺口说出,哪知阳婶却跳了起来,她瞪着卢萦,认真地警告道:“阿萦,你别仗着你生得好看,就不把夫婿放在眼里。大婶跟你说啊,不说是成都那等地方,便是小小的汉阳城,比你好看的姑子也多得去呢。你可千万不能轻忽了。” 她凑了过来,低声道:“你父母双亡,家无余财。你除了这张脸也没有别的值得人称道的地方。阿萦,你可千万不要骄妄了。我跟你说啊,那一天我看到你那表姐叫阿因的,亲亲密密的与你那末过门的夫婿共坐一车呢。” 阳婶说到这里,显然是怕过于打击到卢萦,便又急忙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毕竟是与他定了婚约的,只要你行得正,那正室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别人。不过你以后要小心一点就是。” 听到这个阳婶还没完没了了,卢萦连忙陪着笑应合几声。等到阳婶意兴尽了,这才打开房门。 一进入房门,卢萦便忙着收拾房间。收拾妥当后,她又拿起那本中庸翻看起来。 感觉到屋里特别安静,卢萦抬起头来。 这头一抬,她便对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塌上的卢云。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少年纤瘦的身形特别让人感到孤单。 卢萦连忙放下书本,走到卢云身侧,抚着他的头发唤道:“阿云,别想了。” 把额头抵着几面的卢云摇了摇头,好一会,他才声音涩哑地说道:“姐姐,我刚才差点要被砍头了,对不对?” 好一会,卢萦才低声回道:“是。” 这个是字一出,卢云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看着后怕不已的弟弟,卢萦垂下双眸,慢慢说道:“阿云,这世间便是这样,无权无势的人总是容易受欺。” 卢云还在颤抖,直过了好一会,他才艰涩地问道:“姐,要怎么才能有权有势?” 正在等着他这句话的卢萦徐徐说道:“以你我的身份,唯一的法子便是举孝廉。” 卢云慢慢挺直腰背,瓮声瓮气地问道:“姐姐你说。” 卢萦低声说道:“能被大儒和宿老们看中,能让他们乐于把你的名声远远传扬出去,一要做到品性高洁,二要才华出众。”她微笑着转头看向弟弟,一字一句地说道:“因此,从今天开始,弟弟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读书,读好书!多读书!”她垂下眸子,把神光敛藏于内,“其他的,无论是行善还是扬名,全部交给姐姐便是。” “姐姐,我知道了。” …… 傍晚时,美美地吃了一顿的卢萦姐弟正坐在房子外面,就着渐渐沉下地平线的太阳光看书时,一阵车轮滚动声“格支格支”地传来。 卢萦抬头一看,眉头大蹙。而一侧的卢云则嘀咕道:“这个人又来了。” 来的人正是曾郎,卢云一直不喜他,因此语气颇为不善。 卢萦把手中的《中庸》合起,朝弟弟说道:“阿云,回房中去吧。”她蹙起眉,低声说道:“有所谓家丑不可外传,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卢云明白了她的意思,帮忙收拾起塌几来。 这边卢萦刚刚转身,曾郎地叫唤声便从身后传来,“阿萦!”他大步走向卢萦,恼怒地喝道:“阿萦,你明明看到我来了,怎么还躲?” 说罢他瞟向卢云,没好气地说道:“阿云你也是,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尊敬长辈么?就这样还想举孝廉?” 第十七章 直说 卢云脸色一青,还不等他回答,一侧的卢萦已清清冷冷地说道:“曾郎前来可是有事?直接房里说吧。”说罢,她脚步一提便向房中走去。 曾郎脸色变了变,他感觉到,卢萦真的对他的态度变了,她看向他时,不再有敬慕欢喜,她跟他说话的语气,也冷淡得让人感到疏离,感到窝火。 忍住不高兴,曾郎沉声说道:“在这里就好了。”他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挤出一个笑容,朝着卢萦放慢语调,温柔地解释道:“阿萦,那天你实是误会阿因了,我与她真没什么。” 他顿了顿,想到自己想好了的拖延之计,便放柔声音,轻轻说道:“我一直喜欢的只是你,要娶的也只是你啊,阿萦,你怎么能屈解我呢?” “是么?”提步入内的卢萦回过头来,她黑白分明的双眸冷漠地看着曾郎,直盯了他一会,才冷笑道:“曾郎跟阿因也说过同样的话吧?” 她,她怎么知道? 曾郎脸色微变,不过转眼他便收拾好情绪。蹙着眉不耐烦地看着卢萦,曾郎没好气地说道:“阿萦你这是不相信我了?”语气严肃中带着警告。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卢萦是熟悉的,以往,凡是她做了拂逆他的事,或者说了他不喜欢听的话,他便是用这种半警告半厌恶的语气劝诫,让她心虚害怕。而以往每一次,她也都退缩了,因为她在意他,因为她不想失去这个依靠,因为她已习惯了他的强横和自己的卑微。 可现在,卢萦却无动于衷。 她的心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个男子只是在虚张声势,一切,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罢了! 闭了闭眼,卢萦再次噙起一朵微笑,抬着头,她直盯着曾郎,淡淡笑道:“是,我不相信你。” 没有想到她真会这样回答,曾郎一噎。 而这时,目光瞟到不远处的巷子的卢萦突然说了一声,“阿因也来了。” 什么? 曾郎一惊,他回过头去。这一回头,他恰好对上一个急急放下车帘,藏住面容的身影。那身影,果然是阿因! 那个蠢女人,自己都给了她承诺了,她竟然还敢前来盯梢? 想到自己的计划又要被破坏,曾郎实是有点恼火。 就在他青着脸喘气时,卢萦淡淡的笑声传来,“曾郎,难得阿因也来了。要不,我们把她叫过来,曾郎你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跟她说一说?”她温柔细语,“只要曾郎说了,阿萦便向郎君陪个不是。” 要他亲口告诉阿因,他只喜欢卢萦,并且一直打算娶卢萦为妻?这怎么可能? 曾郎一僵,闭紧了唇。 看到他这个样子,卢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这个男人啊,在自己面前是如此一说,背着自己只怕又是另外一说吧? 肯定了这一点,卢萦已厌烦起来,她脚步轻移,径直走到曾郎的面前后,抬起头,直直地凝视着他,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曾郎,男子汉大丈夫,当敢作敢当。你既然看中了别人,就不用再来搔扰于我了!至于那婚约之事,曾伯伯归家之日,我与阿云会到你家中走一趟。” 这不是曾郎想听到的,他青着脸,重重地说道:“阿萦,一直是你在胡思乱想。”说到这里,他声音放软,轻叹道:“阿萦,别跟我闹了好不好?你看,我都带了一车的礼品送给呢。便是看在我今天来了两趟的份上,你也别跟我闹了好不好?”语气是卢萦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软。 见他还不死心,卢萦眉头一蹙,她直盯着曾郎,冷着脸喝道:“曾家郎君,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我从来没有与你闹过别扭,我只是,不喜欢你了,厌恶你了,放弃你了,你明不明白?” 说这番话时,卢萦的声音尖锐,再加上这用词,那态度何止是恶劣?简直都是尖酸刻薄了!· 曾郎哪曾受过这样的气?更何况给他这个气受的,还是卢萦这个他潜意识中有点看不起的破落户的女儿! 猝不及防的,一股怒火熊熊燃起,就在他脱口便要说出什么狠话时,不知怎地,那冲到了咽喉的重话,对上卢萦那张清丽之极的面容时,却给生生哑在了咽中。 正在二人面面相觑,气氛紧张之时,突然的,一阵“格支格支”的车轮声传来。却是一辆牛车出现在房子外面,接着,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牵着一个少年走了下来,远远的,他爽朗含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敢问卢氏阿萦可在?” 阳婶和曾郎,不远处的阿因,以及左邻右舍都是一怔中,卢萦最先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清声回道:“小女子便是卢萦,不知这位君子?” 几乎是她的声音刚落,那中年人便是上前一步,低下头,慎而重之地向她一拜。 这人一袭锦衣,举止得体,做为同在汉阳城中生活的人,众人一眼便认出,他是城东以丝绸生意起家的王大善人。这个王大善人生意做得极大,在阳婶这些人的眼中,实是值得好好攀附的对象。 因此,他对着卢萦这么施了一个大礼,顿时四下皆惊。 就在曾郎急急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卢萦时,那王大善人叹道:“犬子顽劣,幸得阿萦伸手相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王某备下一些礼物,还请小姑子收下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当下走出四个壮仆,那些仆人抬着二个木箱,大步走了进来。 看到这情景,曾郎双眼晶亮,他记得,父亲在离去时,曾经说过,要他好生结交本城的一些富商官吏的。想到这里,他转向卢萦,高兴地问道:“阿萦,王大善人为什么要感谢你?”他眼珠子一转,又忖道:如果真是救命之恩的话,这区区礼物哪里能够?恩,阿萦是个无知妇人,这事还得由我来运作。 在他想来,只要操作得当的话,这一次的救命之恩,足能为他曾府打开一条富贵大门,让他的坐骑由驴车变成牛车也是简单之事。 越是这样想,曾郎便越是激动,因此他紧盯着卢萦,迫不及待地等着她回答。 第十八章 感谢 卢萦瞟了他一眼,却是理也不理。 眼看她这个时候还跟自己置气,曾郎一阵恼火,他伸出手把卢萦一扯,正要拉到一旁劝一劝,蓦然的,又是一阵清朗的喝叫声传来,“敢问卢氏阿萦可在?”叫声中,四个亭亭玉立,打扮得胜过寻常闺秀的侍婢曼步走来。 在众人的注目中,卢萦说道:“我就是。” 她的声音一落,四个侍婢同时一笑,她们径直走到卢萦面前,朝着她盈盈一福后,一个侍婢恭敬地说道:“我家主母说,姑子对我家小郎君有相助之德。区区薄礼,还请姑子不要嫌弃。”她们弯下腰,把捧在手中的木盒恭敬地放在卢萦的面前。 看到四个美婢离去的身影,陡然的,曾郎惊喜地说道:“我记得她们,她们是常府的人!”常府,可是出过两个官员的,其中有一位官员在成都还颇有话语权。而那位同样出自汉阳,又位高权重的官员,正是他父亲想要结交的对象! 当下,曾郎嗖地一下转过头,无比惊喜地打量着卢萦。真觉得卢萦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耀眼过。 这次直到王大善人也离去了,曾郎才大步走到卢萦面前。他低着头看着卢萦,想了想后,咧嘴笑道:“阿萦,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相助他们的。那王大善人说你救了他儿子,可你只是一个弱女子啊。你快说说,当时是怎么救的。” 他显然有点激动,语速又轻又快。 卢萦抬起头来,她看了一眼曾郎,又瞟向他身后,寻了一阵后,卢萦说道:“噫,阿因呢?” “现在别管她。”曾郎没好气地说道:“我在跟你说话呢,你不要扯远了。” 卢萦弯了弯唇,淡淡说道:“看来曾家郎君听不懂人话啊。我说了,我们之间再无干系!”她的表情冰冷,语气更冰冷。 曾郎一怔。 他直直地盯着卢萦,盯了一会,狐疑地忖道:不对劲,阿萦对我的态度变得太快,莫非,她是攀上了什么高枝? 这个想法一出,立马便被他自己肯定了。于是,他双眼陡然一寒,薄唇也抿得死紧。 与此同时,被卢萦掂记的阿因,正怏怏不乐地坐在回返的驴车中。 数了一会手指,她忍不住声音一提,唤道:“阿男,你去打听一下,看看那卢萦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是。” 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不到二刻钟,驭夫阿男跑了过来,喘着气道:“五姑子,我可打听到了。嘿嘿,那事可传得真开啊。今天不是那个什么邱公遇刺吗?当时刺客是混在十几位学子当中下手的。本来那些学子都被抓住了,是表姑子出面找到了真凶才获救,所以那些学子的父母都十分感谢表姑子。” 阿男的声音一落,阿因脸上一阵扭曲,她尖声叫道:“不可能,那么大丈夫都找不到真凶,凭什么她一个小姑子就可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是真的,五姑子,要不你去听听,大伙现在都讨论得欢呢。好些人都在说,没有想到表姑子会是这么聪明的人。” 不说阿因又是不信又是气恨,这边的曾郎又惊又疑之下,不由凑近卢萦想要说几句好话。 可在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两个家境普通的学子,由父母带过来,想到卢萦面前叩头谢恩呢。 这个卢萦哪里敢受?她吓得连忙闪开,最后好说歹说,才收下他们送来的鸡蛋大米之类的小礼物。 接下来,曾郎更是找不到与卢萦独处的机会了,一个又一个的家长赶了过来,有的表示谢意,有的奉上礼物。直折腾到天完全黑了,那些人才一一离开。 而那些人一走,卢萦便入了房,曾郎正要追上,却被卢云从旁摸出一把扫把赶得退了好些步。 不甘不愿地退到地坪中,曾郎脸色青白交加,最终还是忍不住叫道:“阿萦,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说到这里,他狠狠剜了一眼卢云,不过这个时候卢云正在般着礼品入房,根本没有注意。 坐上自家的驴车,听着车轮传来的“格支格支”地滚动声,一直阴着脸的曾郎忍不住与驭夫说起话来,“阿根,你知道吗?今天来卢府的那些人中,有半数是汉阳城的富户官吏呢。” 阿根甩了甩鞭子,在重重抽了一下驴背后,憨憨地笑道:“这个自然,能送孩子去学堂的,可不都是好人家?” 这话曾郎爱听,他叹息道:“是啊,都是好人家。救了七个大户人家的子侄啊,利用得当,可不是一座座金山银山?”事情的缘由,这时他已经完全打听清楚了。 越是寻思,曾郎便越是心中痒痒。好一会,他才叹道:“可惜,阿萦实在太倔了。那些礼品算什么?自家孩子的性命岂是礼物能够替代的?哎,怎么做出这等事的不是我?” 不过转眼,他又兴奋起来,“阿萦可是与我有了婚约的末过门妻子,她行了恩惠,便等于是我行了恩惠,这一次父亲回家后,我得与父亲好好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把这事利用起来。” 他说得兴高采烈,熟知他一些举动的阿根却诧异了,好一会,阿根小声问道:“郎君,你不是说不想娶阿萦。想娶那平氏的姑子阿因为妻吗?” 曾郎哼了一声,淡淡说道:“这不相冲啊。我可没有想过放弃阿萦的。她入了我家的门,当了妾室,那恩惠也一样是我这个夫君的啊。”曾郎今天显然心情极好,难得地解释起来,“阿因与阿萦毕竟不同,阿萦今天难得的聪明了一把,不过这种事千载难逢,算不得什么。比起她来,有那么好家世,又有那么多嫁妆的阿因,才是更值得娶回家笼络的。” 说到这里,他自言自语道:“再说,我娶了阿萦,阿因就肯定轮不到我沾手。可我娶了阿因就不一样了,到时,阿萦还会是我的。这买卖,怎么算怎么值。” 听到这里,阿根沉默起来。他想起刚才卢萦对待曾郎的那个态度,不由忖道:阿萦那样子可认真呢,郎君可别到时两个姑子都得不到。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第十九章 礼物 曾郎一走,姐弟俩便高高兴兴地把房门锁紧,再在房中堆把一把柴火,对着光亮翻看起来众富户送的礼物来。 先打开的是王大善人的木箱,果然不出卢萦所料,这二箱子全是布料,虽然只是一些极为普通的缎布,对于贫寒已久的姐弟两来说,却也是一份厚礼了。 翻看着这些一看就是存久了,放剩下的缎布,卢萦唇角扯了扯,低声道:“果然。” 卢云听不懂,他转过亮晶晶的双眼好奇地问道:“姐姐你说什么?” 卢萦微笑道:“我说,果然不是一些好布料。”她转过头看向弟弟,温柔地解释道:“王大善人家财物无数,按道理,我对他的儿子有救命之恩,他送的东西怎么说也得有些份量,便是送上百两黄金,那也是应当之事。不过我们无父无母,我自己又是个弱女子。这样的身份便是有恩,却也不必重谢。” 她看着卢云,认真说道:“所以阿云,哪怕是你对别人有恩,如果你地位不够,那份恩情也不会有多少人看重的。” 这个卢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呆了呆,抿着唇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得到这么多意外之财的兴奋大减。 看到弟弟有点怏怏不乐,卢萦一笑,她伸手抚着弟弟的软发。哪知她的手一碰上去,卢云便涨红着脸不高兴地叫道:“姐,我是男子汉了,你不许摸我的头。哼,也不许笑。” “好好,你是男子汉。”卢萦一笑抽回手,“阿云,我们应当高兴啊。你想,当时我挺身而出,可不是为了那些人。所以虽说我对他们有恩,那恩情也不过如此啊。他们能送来礼物已经不错了。再说,这些礼物可是能换银钱,能让我们过上一阵好日子的哦。” 卢云知道姐姐是劝自己放正心态,他点了点头。 把木箱重新盖好后,姐弟两人打开了堂府送来的四个木盒。 木盒不大,里面放置着一些银制的饰,仔细一看,还有一把金钗。这些礼物同样与王大善人家送的一样,看起来虽然多,却是些不值钱的物事。当然,这个不值钱是会对有钱人来说,对于姐弟两人,还是大有用处的。 卢云站起来,把所有的礼物翻看一遍后,嘀咕道:“一个个摆出那么大的阵势,哼,送来的东西却不过如此。” 卢萦弯着腰,把这些礼物一一收好,嘴里则回答道:“他们之所以摆出那么大的阵势,是想让众人知道,他们是知恩图报之人。送来的东西不过如此,那是因为我们贫寒不值得他们礼遇。看来还是圣人说得对,世人来往,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要让他人不敢欺,起先得自己具有一定的势。” 这一个来月,她日日研读圣人经典,让她惊喜莫名的便是这些:其中蕴含的深意她竟是一下子便理解透了。难怪俗话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原来世人纷纷扰扰,所作所为,却是有迹可寻。 姐弟俩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把所以礼物都清点个遍,又一一收好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望着外面的天空,享受着从门缝中透过来的春风。卢萦算了算,说道:“这些东西折算成钱财的话,应该值得十**两金。阿云,明天我就把它们售卖出去,然后置一处房第可好?”汉阳靠近成都,也算是文华荟萃之地,这里的房价着实不便宜。这些财物再加上那个贵人送的金饼,应该可以卖到一处位置靠里的小房子。 卢萦曾经想过,可能自己姐弟俩得在这平府借给的房子里生活好些年了。真没有料到,这么快她们便可以有自己的家了。 听到姐姐的话,卢云问道:“姐,这么多钱啊?我们不存下来吗?”他自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过,一时真舍不得全部花销了。 卢萦淡淡说道:“不能。大伙都知道我们得了富户送来的礼物,如果不花销出去,说不定我们的性命都会有危险。”说到这里,她直起腰,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们不但要花出去,而且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花出去。明天我会叫来钱叔的驴车,这些缎布银饰的盒子,也不必去掉。就这样一起卖。” “恩,听姐姐的。”想到自家马上就可以换高大明亮的房子了,卢云不由笑了起来。欢喜了一会后,他提醒道:“姐,你真要与曾家郎君解去婚约么?他好似不愿意呢。” 卢萦沉吟了一会,慢慢说道:“他原先可能是愿意的,只是经过今天,怕是心中会犯嘀咕。”她也不在意,挥了挥手让弟弟别多操心,“先不用管。他便是不愿,我终会找到法子让他愿意的!” “好呢。”卢云干脆地应了一声,回头看向姐姐,高兴地想道:姐姐从伤好之后,真的变了很多。不过我喜欢她这种变化。 第二天,卢云没有去上学,而是帮着卢萦,把昨晚上得来的礼物搬上了隔壁钱叔的驴车。在搬礼物时,他们的房门大敞,引得阳婶等人不停的伸头瞅着。 阳婶在房子中转了一会,走到驴车旁时,抚着那大木箱忍不住说道:“阿萦,这里都是什么呢?给婶婶瞅两眼好不好?” 卢萦正等着她这句话,闻言笑道:“好啊。阿云,你把箱子都打开给阳婶瞅一瞅。” “恩。”几乎是卢云刚刚应下,四下的邻居们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第二十章 买新房 卢云低着头,很是认真地打开两个木箱。在众人有点失望的眼神中,他再把木箱盖上,又打开了常府送来的四个小盒子。转眼,四个盒子里装的银制饰还有那一个金钗都呈现在众人眼里。 阳婶有点失望,又不免有点高兴,她抬头向着已经坐在驴车上的卢萦笑道:“阿萦啊,你这下可发了,这些东西,少说也值好些金子呢。” 卢萦显得很欢喜,她笑容满面地说道:“是啊,我昨晚还跟阿云说,一换到钱财,马上就去卖一间房子。也省得总是占外祖家的便宜。” “阿萦好盘算呢。”“这样安排没错。”“还是阿萦会想事。有了房子,你弟弟以后说亲也容易些。” 自见到这些钱物后,阳婶等人已兴致大减。当驴车离去时,卢萦远远地听到他们地议论声,“我还以为有多少东西呢。”“是啊,当时看那阵势,还以为送了什么宝物来了。”“那些有钱人可真扣门。” 不管是缎布还是银饰,都是硬通物,因此用不了半个时辰,卢萦的手中便多了二十两黄金。 姐弟俩都在汉阳生活多年,对于各处的房子都心中有数。两人直接来到卢云的学堂旁,在相隔两百米的一个巷子里,买了一个包括厨房和杂物房在内,仅有六个房间的小院子。 这个院子房间不多,又离街道有点距离,所以房价偏低,再加上院子里树木森森,一棵生长了数百年的大榕树罩着整个房子,显得格外的幽静。卢萦在几个月前看到这院子要出售时还曾幻想过拥有它,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 院子虽说是价钱不高,却也足足花了卢萦二十六两金,现在,卢萦只剩下一两多金和五十二枚五铢钱了。 可不管如何,他们总算有个家了。 姐弟俩围着房子转了一圈,一时欢喜不尽。直过了好一会,卢萦才开口道:“阿云,我去把家里的藏书都搬来,还要给这里堂一些被子木桶什么的。你且去平府一趟,把我们搬家的事说一说,记得让他们来收回木屋。” “恩。” “平府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我的长辈,记得要客气一点。不管他们说什么,千万不要逞强顶嘴。你以后是要举孝廉的,不能在这种小节上坏了名声。” “恩。” “有人问起,你便把我们所得的金子和这房子的事实话实说。” “恩。” 看着弟弟急急离去的身影,卢萦嘴角一扬。她摸了摸怀中的金子和五铢钱,暗暗忖道:需要堂的东西实是不少,这些钱只怕还少了。得按最需要的开始购置。 想着想着,她回头打量着自己与弟弟的家,不由又扬唇微笑起来。 曾郎回到家时,天色已晚,母亲已经睡下。 第二天,他在练了一会骑射后,远远看到母亲坐在桃花树下晒太阳,便赶了过去。 他一走来,站在他母亲身后的两个婢子,都粉面含笑,媚眼生波起来。 这两个婢子,是曾郎自己购回来的,是他精挑出来的颜色好的女子。早就被他沾了身,只等新媳妇入了门便可收房。 因这两个婢子都是出身贫寒的原故,有时曾郎看到她们,总不免想到卢萦。想着,卢萦要不是有个平氏的外祖家撑着,只怕早就与她们一样,为人奴婢,任人玩弄了。 他家曾经也贫寒过,自日子过好后,曾郎在昔日同伴面前,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在卢萦面前时也不例外。因此有时候他一想到自己要娶一个差点为奴为婢的姑子为妻室,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和羞辱感。 曾郎大步走到母亲面前,对着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恭敬地唤了一声,道:“母亲,孩儿有一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你说吧。” “我昨晚到了阿萦家里了。”一提到卢萦,他母亲便冷下了脸。曾郎端起面孔,坐到母亲的对面认真地说道:“母亲你猜我看到什么?我竟是看到那王大善人,还有常府的人纷纷抬着礼物前来感谢阿萦。” 他身子微微前倾,把事情经过跟母亲说了一遍后,昂着头兴奋地说道:“孩儿以为机会难得,操作得好的话,对父亲对我们家都大有好处。母亲你看呢。” 曾母沉吟起来,寻思了一会后,她抬头说道:“你说得对。恩,你马上去卢家,要那贱婢马上把礼物全部还回去。”顿了顿,她强调道:“送还礼物的过程中,你全程陪同。对了,把你父亲的名刺一并带上。哼,救命之恩,哪是区区小礼便抵消的?记着,这次登门,你务必要让他们知道,卢萦施的恩便是我家施的恩。而你的父亲,乃是堂堂校尉,他们送的礼物太寒酸,配不上我家的门面,也当不起他们儿子的一条命。” 曾府虽然门户不大,不过一切里外都是曾母在应对,她在儿子心目中地位颇高。 听了母亲地提醒,曾郎双眼一亮,拍着大腿说道:“母亲说的是。孩儿这就赶去。”刚站起来,他回头说道:“母亲,父亲的名刺好似用完了。” 他母亲断然说道:“马上去制。一定要在今天把名刺制好。哼,拖得久了,说不定那贱婢做出什么蠢事来,误了我家大事。” “好。” 曾郎做事倒真是雷厉风行,日上中午时,他便令人制好了父亲的名刺。拿着这制作精美的名刺,他坐上驴车,急匆匆赶向卢府。 二刻钟后,他的驴车停在了卢府外。见到那小小的几间矮房子全部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物,曾郎心中一惊,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房间中空空荡荡的,竟是被人搬了一空。望着被春风一吹,便四下摇晃的破门烂窗,曾郎转过身,大步来到阳婶家。 阳婶正坐在太阳下编着草鞋,见到曾郎过来,连忙站起来笑道:“是曾家郎君啊。你是来帮阿萦搬家的吗?郎君来晚了,刚刚她叫上几辆驴车,把家当全部搬走了。” “搬家?”曾郎脸上一沉,皱眉问道:“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搬家?” 这话一出,阳婶一怔,她没有想到搬家这么大的事,卢萦都没有跟夫婿商量过。 阳婶呆了呆后,马上笑呵呵地回道:“原来曾家郎君不知啊?是这样,阿萦一大早便叫人把那些礼物售出去了,然后她用那售卖得来的钱购了一间新房子。这得了新房,不就忙着搬家了?” 什么?卢萦擅自把礼物售卖了?还用那些钱购置了一间新房? 一路上早就盘算好一切,对自己设想到未来极其自信的曾郎,直觉得被什么东西重重击在胸口,直令得他好半天还有剧痛! 虎着脸,他沉怒地说道:“她搬到哪里,阳婶可是知道?” 阳婶摇了摇头,埋怨道:“我问了几遍,阿萦也真是的,连个地方都说不清。” 这话直如火上浇油,曾郎差点跳了起来。 咬着牙,他又问了几户邻居,奈何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卢萦搬到哪里去了。 腾地转身,曾郎便想赶到卢云所在的学堂堵人。可才走出几步,便又停了下来:现在赶去还在鬼用?那些礼品卖都卖了,得来的钱也都花光了! 忍着恨,曾郎郁怒地想道:阿萦真是个蠢物,那么些锻布银饰便打发了她!哼,要是由我经手,那好处少说也是她所得的十倍二十倍。到时我高兴了,光手指缝漏给她的,也有一间院子钱!蠢物!当真是蠢物! 第二十一章 计划 曾府。 曾母坐在自家院子里,享受着婢女们精心奉上的糕点。 她的丈夫现在是校尉了,在汉阳这地方,他们家也算是混出点样子了。喜欢显摆的曾母一直在努力学习着那些贵妇人的举止。 此时太阳正暖,坐在阳光下,曾母眯着眼睛忖道:常府那个大官,听说与洛阳来的贵公子走得近。恩,常府欠的这个人情,便等夫君回来后,商量了再提要求。至于王大善人家,得让他们的绸缎生意让出一分来。哼,他要是不给,我便让卢萦那个贱婢出面说他们家忘恩负义,逼也要逼着他吐出一块肉来! 享受着春日的阳光,曾母一户一户地算着,寻思着自家应该索取些什么好处,如果对方不愿意,又得怎么应对。 琢磨了一会,曾母吁出一口气,兴奋地想道:今年当真是我曾府的幸运之年啊。被阳光照耀得睁不眼的曾母,寻思着自己以后穿金戴银,奴婢成群,在汉阳街中走动时,人人低头不敢直视的风光,不由喜得坐也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她一眼瞟到了急匆匆冲进来的曾郎。 看到儿子一脸的怒意,曾母站了起来,寒声喝道:“孩儿因何恼怒?莫非是那个贱婢不同意了?”她厌恶地呸了一声,道:“那个没有见过世面的贱婢,她敢不肯?我立马解了这桩婚事,让她哭去!” 听到母亲的话,曾郎脸上的怒意更浓了,他冲到母亲对面坐下,拿起茶盅一口喝下,恨声道:“我会怕她不同意?母亲你不知道她有多蠢,她竟然一大早便把那些礼物全部售出去了,换来的钱财,给购了一间房。” “什么?”曾母大惊,紧接着,她眼前一阵天花乱转。 看到母亲摇摇晃晃,曾郎一怔,两个婢女已慌忙扶起了她。 被扶着的曾母,脸色很是不好,青中带着紫红,竟有着血气冲心的征兆。曾郎一惊,声音一提大喝道:“快,快去叫大夫。” “是,是。”一个婢子转身便跑。 曾郎上前两步扶着曾母,低声唤道:“母亲,母亲?” 曾母艰难地抬起头来,这个时候,她只觉得前额处像绑了一块石头,又重又沉又闷,胸膛里的心脏,更是突突地跳得慌。她不敢说话,也不敢睁眼,一开口便是腥气直冲,一睁眼便是一阵眩晕,整个人摇摇晃晃着,仿佛随时会倒下。 婢女在她胸口抚了一阵,她又缓了几口气后,曾母跌坐在塌上,扭曲着面孔恨声说道:“那贱婢,竟敢,毁我家的前程!去,去告诉她,我们要解除婚约,我儿娶谁也不会娶她这个,败家妇人。去,就去告诉她。” “是,是,母亲你别动怒,别动怒。” 不说曾府中的鸡飞狗跳,卢萦把东西购置齐当,把新家打扫一番,勉强可以住人后,卢萦和卢云姐弟已累得动都不想动了。 第二天,卢云去学堂,而卢萦则继续购置家当,打扫新房子。 把一切处理妥当后,已是下午了。剩下还有一些,不过都不用急于一时。 到得这时,姐弟俩这些天存下来的,已只剩下十枚不到的五铢钱了。卢萦寻思着,从明天起,又得重新卖字了。 洗了个澡,卢萦细细寻思了一会后,提步朝平府走去。 她没有直接进入平府,而是找到门子,让他给平因带一句话后,便站在巷子里侯着。 不一会,平因便赶来了。 望着匆匆赶来,看向自己时,神色颇为复杂的平因,卢萦浅浅一笑,说道:“阿因,找个偏静地方说话吧。” “恩。” 两女一前一后,来到平氏的一处荒芜了的废旧房子前。 站定后,平因侧过头四下张望着,就是不敢看向卢萦。 对于表姐这个模样,卢萦抿了抿唇。她垂下眸,慢慢说道:“表姐可知道,昨日曾郎与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平因心里问着,不过面子上,她还是低着头。 卢萦盯了她一眼,微笑道:“他说我聪慧过人,还说我救的人中,有七户都是了不起的人家。别人想与那些人家结识都要费老劲。而我却轻而易举地成了他们的座上宾。” 平因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望着这个一脸怆惶的表姐,突然的,卢萦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同情。不过,她心肠素来不软,虽然怜悯,却该算计的还是要算计。 抬起头,卢萦定定地看着平因,看了一会后,她垂眸说道:“其实,我心里知道,曾郎心慕的人是表姐你……” 平因猛然抬头看向卢萦。她唇动了动,眼中渐渐浸出一抹水光。楚楚可怜地看着卢萦,平因这模样简直就是在说,阿萦,你既然知道我们两情相悦,那你就成全我们吧,我求你了。 卢萦却没有看她,而是接着说道:“我这人向来不喜强人所难,曾郎如果想要退婚,我不会咬着不放。”在平因满面的喜悦中,卢萦慢慢说道:“不过,我已经十五岁了,这婚约一解,怕是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所以阿因,你要我放开曾郎也不难,不过我这损失,得拿钱来弥补。” 说罢,她悠然转身,直走得远了,她最后一句话还在空中飘荡,“如果想好了,等曾伯父回来时,你就让稳叔跟着我一道上曾府的门吧。”稳叔,是平因的舅舅,也是平氏四房最信任的人。 唇角扯了扯,卢萦一步回返一边寻思:等得了阿因的银钱,我就上门退婚。稳叔这人向来稳重知礼,有他跟着我上曾府的门,平因心里肯定踏实,省得以为我得了钱不办事,或者跑到曾府里故意说她的坏话。 至于我嘛,我只要小小运作一番,就可以通过稳叔的口,让平因的父母知道,曾郎是个什么样的人,曾母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哼,人算我一尺,我就还人一丈!曾郎啊曾郎,我不但要退婚,我还要让你娶不到阿因!我要让阿因的家人看清你和你家人的面目,让你在汉阳城中臭名远扬,再也寻不到好亲事! 她毕竟已有十五六岁,退婚的事处理得不好,不但对她的名声,损害会非常大,甚至对她弟弟的前程也会有影响。卢萦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良伟大的人,甚至可以说,她是一个有仇必报,仅凭感觉便敢绝然行事的阴狠之人。她想,婚是一定要退的,可退婚一事,为什么毁的不能是曾郎的名声?我为什么不能扮成无辜的受害者? 第二十二章 值多少钱 还有一更明天一并送来。 ## 卢萦走着走着,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喊叫声,“是阿萦吗?阿萦阿萦!” 卢萦转过头来。 矮小的阳婶颠颠地跑来,圆圆的脸上泛着汗光,她灵活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转眼便站到了卢萦的面前。 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子,阳婶不由惊道:怎么两天不见,阿萦好似又变好看了?其实,两天时间哪里可能让一个人变化太大?阳婶不过是这两天都在嘀咕卢萦,陡然看到她精神焕发,容光照人地出现在眼前,不由与印象中,那个总是脸色青白的卢萦相比较罢了。 “阳婶,你这是?” 对上卢萦疑问的表情,阳婶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责怪地说道:“阿萦啊,你们姐弟到底搬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这两天你家那个曾郎找你找得慌呢。” 曾郎么? 卢萦一笑,低下头来。 见卢萦浅浅笑着,那模样说不出的俊俏,阳婶心中一阵嗟叹后,忍不住提醒道:“不过他的脸色不好,阿萦,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恼了他?”想了想,阳婶建议道:“你这样避开他也对,等他火气消了些再见面便是。反正阿萦生得俊,你那曾郎不可能真恼了你的。” 听到阳婶左一句右一句,带着关怀和劝慰的话,卢萦抿唇一笑,她点头道:“婶子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放轻声音,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才买了房子,手头实在紧。等过个阵子,我与阿云会摆上一桌酒,到时阳婶可要赏光才是。” 看看,这读了书的姑子就是文雅,说的辞儿都是听不懂的。阳婶笑得见眉不见眼,连忙点头应好。 又与阳婶说了一会话后,卢萦转身朝家里走去。 此时天已傍晚,大片大片的红霞染在西边,美丽的天空,配上青翠的树木,艳丽的花朵,直让人心中一阵愉悦。 眯着眼睛欣赏了一阵,卢萦暗暗忖道:如果永远这样下去,不用嫁人可有多好? 有了新房子,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姐弟两人又忙活起来。卢云一放学,又与姐姐写起字来,一直写到夜幕完全笼罩在天地间,两人才收起笔墨,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餐。 第二天,卢云照常上学,而卢萦则是上午用来翻阅书简,下午继续写书。到得傍晚时,她的篮子里又有了十三根竹简。 提着竹简,卢萦朝卢云的学堂走去。 远远的,还没有靠近学堂,卢萦便看到身材高大的曾郎低着头在那里踱来踱去,那表情显得很不耐烦。 看来是在等自己啊。 卢萦唇角一扬,她看了一眼学堂,忖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当下,她停了脚步。 卢萦刚要转身,又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一个婢女正从一辆驴车上跳下,探着头鬼头鬼脑地张望着。她在对上曾郎时,还立马头一缩,躲了起来。 盯了一眼那驴车,卢萦微笑:阿因也来了。看来自己新换了住处,这两人没法找到自己,只能到这里逮人啊。 寻思了一会后,卢萦向后退出几步,躲到了身后的巷子里。 二刻钟不到,一个壮汉急急走来,只见他走到转来转去的曾郎面前,也不知跟他说了一句什么话,当下曾郎急急爬上驴车,不一会功夫,便驶得远了。 总算走了。 见到曾郎离去,卢萦勾了勾唇,她提步走出。 才走到学堂门口,平因的婢女便碎步跑了来,她神色复杂地盯着卢萦,低声道:“表姑子,五姑子找你。” “好。” 卢萦爽快地应了,提着篮子,跟在那婢女身手向平因的马车走去。 见卢萦来到身前,平因掀开车帘,她低下头,乖巧温柔地唤道:“阿萦,上来说话罢。” 卢萦爬上驴车,一阵西西索索中,平因从车壁拿出两个木盒,低声道:“阿萦,你要说话算数!” 说罢,她把两个木盒推到卢萦面前。 真送钱来了?果然是个听话的。 卢萦微微一笑,顺手打开了木盒。 木盒很精致,里面的饰也还不错,精巧的雕工使得这些小巧的耳饰和发钗流露出不同凡俗的美感。可惜,光泽略暗,显然是些陈旧的。 在卢萦打开木盒时,平因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屏着呼吸,只是盯着她,等着她开口。 这两个木盒,只是她私房中的一小部份。是她平素特意整理出来,专门打赏人用的。她想,这次就当是打赏给了卢萦吧。 就在平因的大气都喘一下时,车厢内,传来卢萦的轻笑声,“五表姐还和往昔一样啊。”她慢条斯理地盖上木盒,再把它们推到平因面前。然后转身,把车帘一掀便准备下车。 看到她这样,平因忍不住叫道:“阿萦,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卢萦自顾自地下了马车,说话的语气更是淡淡的,“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突然间不想与曾郎退婚了。” 什么? 平因脸色一白,她忙不迭站起。却不意站得太猛,脑袋在车顶上重重一撞。 一阵闷哼后,平因急急捂着脑袋,朝卢萦唤道:“阿萦,你别这样……” 她叫得急,卢萦却没有停步,她只是提起篮子,悠然丢下一句,“曾郎长相俊朗,家世了得,性格又温柔多情,这样的如意郎君,在五表姐的心中却不怎么值钱哦?阿因,你那两个木盒,还是留着打赏奴婢啊,阿萦再穷,也犯不着用一个大好的如意郎君来换这么点穷酸东西!” 声音带着轻笑,说话的语气也是轻飘飘的,不过话里话外,却还是在嫌少。 平因看了看手中的两个木盒,红着脸咬牙想道:她说得对,我这么欢喜曾郎,我要堂堂正正地与他在一起,怎么能吝惜钱财呢? 想到这里,平因朝着驭夫急急说道:“我们回府,快点。” 驭夫应了一声,驱着驴车向平府返回。走了几步后,坐在平因旁边的小婢女忍不住嘀咕道:“姑子,刚才表姑子的话好生奇怪哦。” 平因心不在焉,“什么奇怪?” 婢女寻思了会,歪着头说道:“婢子也说不出来。就像,就像曾家郎君是个物事,表姑子正论斤称两地把他作价买卖似的。” 平因一怔,直到驴车驶到了家门口,她还是一愣一愣的。 第二十三章 还是挺值钱的 不过婢女的话,怎么也不会影响到平因的决定。因此她一跑到闺房,毫不犹豫的,便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 一边跟在她身后跑着,那婢女一边小小声地说道:“姑子,会不会太多了?” 平因咬着唇,她的脸上还带着刚才被卢萦断然拒绝后的苍白,“这些钱不算什么,我只要她答应。”是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比起能够堂堂正正地成为曾郎的妻室,这点钱财算得什么? 平因一路上紧赶急赶,来到学堂门口时,总算见到卢萦还在。 只顾欢喜的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学堂里的学子们早就散去了,可卢萦为何还在与她的弟弟在那里闲扯着?这不是等她是什么? 驴车一溜烟驶到卢萦面前,望着那个被烟尘逼得双眼微眯的少女,平因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爬下驴车,把六个木盒一股脑儿拿下来摆在卢萦的面前,紧张得鼻尖直冒汗,“阿萦,你打开看看。我所有饰和零花钱都在这里了。”说到这里,她缩了缩鼻子,眼中泛着泪光,“阿萦,求你了。” 卢萦低头,她动作随意地打开一个木盒瞅了两眼后,点了点头,随手把它们放在篮中后,清声说道:“我说话算话,等曾伯父一回来,我就上门退婚。到时你记得把稳叔叫过来。”想了想,她把自己新家的地址说了一遍,勾唇浅笑,“阿因可听清了?” “听清了。”平因真把钱财都交出去后,心又惴惴不安起来。 见她盯着自己只是不说话,卢萦扬了扬唇,微笑道:“你怕什么,我的家住哪你都知道了,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 平因一听,不由想道:是啊,她们只有姐弟俩,料来也不敢欺骗于我。 这时,卢萦认真地打量了一阵平因后,说道:“我定然会向曾伯父退婚,也定然会把婚约成功解除。不过话说到前头,我可不管你与曾郎的婚事成不成!” 平因点头,自信地说道:“这个不要你管。”真是笑话,曾郎对她是那么的情深意重,只要卢萦愿意退让,他们定能幸福美满地生活一辈子。阿萦一个破落户,有什么本事能管她与曾郎的姻缘? 在平因的一路护送下,姐弟俩人回到了新家。直目送着平因远去,卢云才转过头,诧异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卢萦勾了勾唇,浅浅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等曾伯父一归家,便上门退婚吗?是这样,我趁现在婚还没有退,把那人卖了一个好价钱呢。” “曾郎?”阿云惊道:“姐姐,你说的是卖一个好价钱的是曾家郎君?你跟五表姐说,要让你心甘情愿地退婚,她就得拿钱来?”说到这里,他瞪大双眼看着姐姐,一时又有点想笑,一时又说不出的古怪。 这种古怪,莫过于姐姐的变化。以前姐姐虽然也冷静,可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那么严肃的事她都当儿戏了。 点了点头,卢萦转身,把大门一关后,她回到房中专门地数起饰来。 平因的家境富裕,她又一向得父母宠爱,这饰还真不少,其中上好的精美金饰便有八件之多,更别说其中一个木盒中,那满满半盒子的金叶子了。 卢云一进来,便被一片金光耀花了眼。 老天,这架式比上次那几家富户送来的还要多。 呆了一阵,卢云有点不安起来,“姐,要是以后阿因反悔了,过来讨要怎么办?” 卢萦抬头瞟了一眼弟弟,淡淡说道:“进了我袖袋的东西,还能轻易被要回去吗?”她把木盒关起,轻哼道:“别小看了你姐姐。” “哦。”卢云安全了,他好奇地问道:“姐,这么多钱拿来做什么?” 做什么?卢萦蹙了蹙眉,寻思了一会后她摇头道:“先放着吧。” “诶。” “以后顿顿吃肉。” “好。” “你以后每个月也有十枚铁钱,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花去。花光了姐姐再想法子。” “诶。” 有了钱的感觉,真是不一样。卢萦姐弟俩那是腰也挺直了,精神也抖擞了。又花了两天,用了近五两黄金,卢萦总算把新家布置得焕然一新。 崭新的家俱,温暖的被塌,可口的食物,一时之间,卢云那俊秀瘦弱的小身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起肥来。而卢萦更是,比起弟弟又要抽条又要横向发展的身板儿,她更是越发的肌肤莹润,身材窈窕多姿。 八天过后,卢萦得到一个消息,曾父回来了。 曾父是被儿子迎回来的,听说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还受了点伤。曾郎曾长志那天逮着逮着卢萦,半道上匆匆离去,便是为了此事。 不过曾父的伤势并不重,在路上又休养了几天,现在已完全痊愈。 站在卢萦的房门外,驴车上的平因表情很复杂。 她昨天在得到曾父归家的消息后,还听到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曾母很不喜欢卢萦,前不久还被她气得差点病倒在塌,甚至,婢女们还听到曾母叫嚣着要退婚的话。 原来卢萦早就知道她不得曾家人的欢心啊? 卢萦走出去时,正对上又是紧张,又是惶恐的平因。不过平因这所有的表情对上卢萦的那瞬间,都变成了不屑。 ……不过是被夫家遗弃的!亏她还有脸向自己要那么多钱! 不过话说回来,她与曾郎的婚约毕竟是双方大人早就定下的,便是曾府再不喜,卢萦如果咬着不放,曾府也没有多少法子。这样一想,平因又觉得自己的那些钱还是花得值的。 看着站在驴车旁的中年汉子,卢萦走上前来施一礼,“稳叔。” 高大憨厚的汉子见到卢萦,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不自在。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既然站在这里,那就表明平因的父母已经知道了自家的女儿与卢萦的末过门夫婿的那点事。 对稳叔来说,这事做得不厚道。这般逼着人家姑子上门退婚,更是不厚道。不过主家发话了,他也没法,只是看向卢萦的眼神中,添了那么一点怜悯和叹息。 第二十四章 我要退婚一 卢萦看着稳叔,轻声道:“叔跟在我身后,如有人问起,我会说你是我的长辈。” 卢萦与平因是表姐妹的关系,稳叔本来也是卢萦的长辈,当下稳叔点了点头。 交待完稳叔后,卢萦转过头看向平因,“阿因,你可有告知曾郎,关于稳叔的事?” 平因连忙摇头,“没。”她才不会那么傻呢,不管曾郎对卢萦是什么感觉,她做为后来者,逼迫过甚总是不讨喜的。 “那就行了,阿云,我们走吧。”稳叔一直深居平宅,识得的人不多,如曾郎那种眼高于顶的人,更不会去注意这么一个下人。 曾府位于西城区,步行了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望着眼前高大的,又新加了好些围墙的屋第,一时之间卢萦有点恍惚。 那么多年了,她都以为,自己有一天会进这个门,然后,会在这里面生活一辈子。 可惜,有些事,有些人,一旦看清楚,也就不过如此。 吸了一口气,卢萦和卢云姐弟俩快步几步,来到曾府的大门口。 曾府现在情况好了,门口还有门子把守着。看着站出来的这个中年人,卢萦轻声说道:“阿云,稳叔,我先上前求见。”说罢,她上前一步,清脆地说道:“还请通报一下,便说卢氏姐弟求访。” “请稍侯。” 那门子才进去一会,便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青人跟着走出来。那年青人面目俊朗,正是曾郎。 曾郎找卢萦也有好些日子了,此刻看到站在大门外面,亭亭玉立,面目越发清丽的卢萦,心中一热,倒把一直窝着的那股郁火消了大半。 哼了一会,他紧走几步来到卢萦面前,低着头盯了她一会,再向站在不远处的卢云和稳叔盯了一会,他收回目光,冷声说道:“居然知道上门来陪罪?看来阿萦长进些了。”虽带嘲讽,可那语气中终还是有几分喜意。 卢萦抬头看向曾郎,望着这个自己曾经以为,可以寄托终身的良人,她唇角勾了勾,算是一笑后,问道:“听说伯父回来了?” “回来二天了。你消息挺灵通的嘛。”昂了昂头,曾郎朝卢萦展开一个有些得意,也有点灿烂的笑容。他想,果然,卢萦前阵子态度恶劣,只是因为怀疑了阿因而犯倔,这不,一想明白她就自己上门了? 这样也好,他目光投向卢萦越发鼓鼓的胸脯,暗暗忖道:抓紧这几天把她办了,省得夜长梦多。想到这里,曾郎不由心跳快了几分,看向卢萦的眼神中,也添了几分火热和温柔。 卢萦道:“长志,我想拜见伯父伯母,可以么?” 曾郎温柔地回道:“我父亲有事外出,”想到母亲这阵子的叫嚣,还有她对卢萦的不喜,曾郎连忙道:“我母亲不便见客,阿萦,你还是回吧。”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温柔地抚上卢萦的额头,低低地说道:“乖,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来替你处理。”说到这里,他又柔声问道:“你的新家在哪里?我今晚会去找你。”语气如水般多情。 站在后面的稳叔看到这一幕,慢慢皱起了眉头。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因姑子可是说过这个曾长志喜欢的不是卢萦,而是她。并且他还与因姑子私定了终身,还约好了曾父一归家便上门提亲的。可看这架式,这曾长志分明对卢萦这个末婚妻情意不浅啊。这其中难道有误差? 曾郎的手刚刚抚上卢萦的额头,便被她手一挥,干脆利落地拍了下来。 像是拍掉一只苍蝇的卢萦,浑然无视曾郎转眼又泛了青的面孔,回头朝卢云和稳叔招了招手。等两人上前后,她朝着曾郎福了福,慎重其事地说道:“曾郎有所不知,阿萦此次前来,实有要事。伯父不在,我可以等上一等。” 卢萦的声音一落,卢云也上前一步,他瞪着曾郎,瓮声瓮气地说道:“曾长志,你不敢让我们进去么?” 曾郎脸孔一板,正要呵斥,一个婢女跑了过来,大声叫道:“郎君,夫人有请几位客人。”说话之际,那婢女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卢萦身上,眼神中有掩不去的轻蔑和得意。 做为深得少主人宠爱的婢子,早就注意到了卢氏女这一行人,因此,曾郎还在与卢萦磨蹭时,她早就把卢萦前来的消息禀告了曾母。正窝着一肚子邪火的曾母哪里忍得住?马上就下令让卢萦进府了。 听到母亲有召,曾郎一怔,他抿了抿唇,眉间深深皱起,一时有点束手无策。 而这时,卢萦三人已跟在那婢女的身后向府中走去。 不一会,三人来到堂房处,望着坐在小花园下晒着太阳,做贵夫人打扮的曾母,卢萦上前几步,乖巧地福了福,清声唤道:“卢氏阿萦见过曾伯母。”她的声音一落,卢云也上门见礼。 面对姐弟俩,曾母屁股也没有挪一下,她抬了抬眼,声音尖利地说道:“阿杏,去拿根棍子来。真是的,本夫人长得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愚笨不知事的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能有人要已经了不起了,还拿乔?捉了两只老鼠也不知道送给主家过过眼,自己就敢私自拿去换了房子?房子房子,怎么不干脆换成棺材得了?” 也不回应,也不叫坐,郁火闷积在胸腔太久,一直无法发泄的曾母陡一见到卢萦姐弟,便对着窝在她脚下的一只黄毛狗指桑骂槐起来。 曾母骂得尖酸,可不管是卢云还是稳叔,都能听明白她的意思。毕竟,卢萦以一弱女子之身力挽狂澜,破了大案还救得十几个少年的事早就传开了。 听着听着,卢云俊脸涨得通红,他上前一步就要冲过去喝骂。 卢萦伸手一扯,她把弟弟拦下来,上前两步走到曾母的面前,盯了正口沫横飞,骂得起劲的曾母一眼后,卢萦突然弯腰在地上拾起一块泥,然后,她右臂一抡一转,“啪”地一声,那泥块生生地击中离她仅有三步远的曾母,在她那张滔滔不绝地骂得欢快的嘴上绽开了花!其中一小半黑泥,甚至溅入了曾母的嘴里。 第二十五章 我要退婚二 可能从来没有人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幕。瞬时间,卢云呆了,稳叔呆了,两个婢女呆了,正滔滔骂着的曾母堵了一嘴的泥,呆了。急步而来,正寻思着怎么缓解一下这个局面的曾郎,也呆了! 就在众人呆怔当中,卢萦突然尖叫一声,红了眼眶,“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说着,两行泪水顺着卢萦的脸颊流下,她哽咽着,指着已走到左侧树下的那只黄毛狗说道:“我只是见曾母那么不喜欢它,想给它一个教训而已。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到这里,卢萦已是吓得泪水滚滚而下,紧紧捂着嘴的手甚至在颤抖,那样子,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一个外表清丽中透着浓浓书卷气的少女这么一哭,便是明明看清了她动作的众人这时也迷糊起来。如稳叔便在那里嘀咕:看来她应该是无意的,阿萦素来便不是一个泼辣的,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曾夫人动手啊。 而卢云更是直接冲到姐姐面前,双手一张把她保护在身后,“谁也不许过来,我姐姐都说了,她不是故意的!” 曾母这时也清醒过来,她一清醒,便连忙“呸呸呸”地吐出口中的泥土。吐着吐着,突然间,一种难以形容的羞辱和愤怒涌上胸臆。 因此,胡乱拿着一盅酒漱过口后,曾母跳了起来,她指着卢萦颤声尖叫,“你这个贱婢!你这个蠢物!你这个破落户,败家子!我要休了你,长志,长志,马上把婚书拿过来,我要休了这个贱婢!” 在母亲尖厉的喝叫中,曾郎清醒了过来,刚才的那一幕他没有看清,心下还有点糊涂。可再糊涂,他也知道,卢萦向来是个刚烈有性子的,只要那封婚书一解除,她只怕再也不会让自己沾身了,这与他的计划完全不同,那是万万不可的。 因此,在稍稍寻思后,他连忙上前扶住母亲,低声劝道:“母亲,兹事重大,不如等父亲回来再做决定?” 见母亲气得直颤,脸色青得可怕,知道她是什么脾性的曾郎便把母亲扶到一旁,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母亲,退婚是容易,可让她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了她?不如……”低低说了几句,曾郎续道:“到得那时,她入了我曾府的门,又只是一个妾,岂不是母亲想怎么折磨便怎么折磨?这样总比放着她在外面逍遥自在的强吧?” 有所谓知母莫若子,曾郎这一席话吐出,曾母那如火山爆发的怒意便陡然消弥一尽。她冷笑一声,低低回道:“就听你的。” 曾母站了起来,她从一侧的婢女手中接过帕子拭了拭嘴后,走到卢萦面前,尖着声音说道:“卢氏,这一次我且饶了你。”挥了挥手,她冷声说道:“趁本夫人现在不打算追究,你们走吧。” 她的脸上,还有着爆怒的残余,看向卢萦的眼神中,那厌恶和恶毒更是掩也掩不尽。 稳叔站在后面看着这母子俩的表现,眉头越皱越深。 走?卢萦当然不会走。 她停止啜泣,低下头来,慢慢上前一步后,卢萦朝着曾母盈盈一福,哑声说道:“阿萦德浅福薄,如今更是冒犯了夫人……”抽噎两声后,卢萦的声音提高了些许,“还请夫人允许我与曾郎解除婚约!” “什么?”曾郎不敢置信的声音传来,他瞪着卢萦,“你再说一遍?” 卢萦抬起头来,她站起身子,定定地看了一眼曾郎后,眼圈儿一红,然后她转头看向曾母,慢慢的,清清脆脆地说道:“夫人从来便不喜阿萦,这个阿萦知道。”她吸了吸鼻子,眸光转向曾郎,吐出来的话,却清脆得不带丝毫鼻音,“曾郎也另有所属,这个阿萦也知道。” 以袖掩嘴,卢萦哽咽道:“阿萦知道自己罪过甚多。数日前,阿萦侥幸救得十数学子,可救那些学子所得的钱财,阿萦不曾禀知曾郎,便自己花用了……”听到卢萦提起这件伤心事,曾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面容又开始泛青,那满脸的厌恶和怒火,简直是在给卢萦这番话做注脚。稳叔站在身后,不用多想也可以确定曾母曾经打过什么主意。再联想起卢萦刚来时,曾母对着那只狗指桑骂槐的一番话,不知不觉中,稳叔的脸色很不好看了。 卢萦还在继续,“为了此事,曾郎对阿萦大发雷霆,夫人更是十分不满。”她垂下眸子,哽咽道:“阿萦还没有入门便得罪了婆婆和夫君,实不敢再提婚约。” 听到这里,曾郎忍不住声音一提,朝卢萦叫道:“阿萦何必说这样的话?我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你!” “当真?”曾郎的话一出口,卢萦便双眼发亮,不过转眼,她眸中的光芒便是一暗,“可是你明明跟阿因说过,你不喜欢我,你只愿意娶她为妻的。” 又被将上军了!曾郎寒毛一竖,反射性的,他冷着脸喝道:“没有这样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吐出这句话的曾郎,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卢云身后的稳叔那脸色已是沉得出水了。 “可是,可是……”可是了一阵后,卢萦一咬牙,还是叫道:“可是我还是想与曾郎解除婚约。” 曾郎青了脸,他不满地瞪着卢萦,喝道:“阿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解除婚约的后果是什么吗?兹事重大,你不会懂的,还是先回去吧。” “我懂的!”这一次卢萦回答得飞快,她盯着曾郎,大声回道:“我知道啊,曾郎和夫人一直嫌弃阿萦父母双亡,家境困顿。阿因就不同了,阿因家有很多钱,娶了阿因便等于娶了一座金山银山啊。只要我们解除了婚约,曾郎你就可以去娶你的阿因,而我也可以去觅我的良人。” 卢萦说到这里,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把嘴一捂,惊道:“曾郎,你不愿意与我解约,莫非是想把我与阿因一道娶?可是阿因家那么有钱,她父母肯定不允许她做小的!” 卢萦说这话时太过惊讶,那副自以为是兼把自己看得太重的样子,让曾母非常不喜,不由自主的,她在一侧冷笑道:“谁说是阿因做小?” 一句话落地,四下再次一静! 卢云呆了,稳叔也呆了。 稳叔呆呆地看着那母子两人,一个念头不由浮出脑海:这母子俩,竟想以妻做妾?他们就不怕污辱了已故的好友?转眼他明白过来:这么心性凉薄之人,哪懂污辱两字? 再一次静默中,卢萦慢慢挺直了腰背。 这一次,她不再装作贤淑,也不再装作娴雅。 她挺直腰背,唇角微勾,以一种惯有的冷漠和优雅的态度盯着曾母和曾郎,双手一合,轻轻鼓起掌来。在清脆的“啪啪”声中,卢萦的声音悠然传来,“以妻为妾,果然好算计!” 在众人愣愣地转头看来时,卢萦慢步上前,只见她缓步悠然地走到曾郎面前。仰着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曾郎,卢萦伸出手,突然的,她右手一挥,“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印在曾郎的左脸上! “你敢打我?”再多的不舍和悔意,也抵不过恼意,曾郎一跳而起。 就在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卢萦时,曾母也尖叫起来,“好一个贱人,你好大的胆子?”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只听得又一个“啪----”的巴掌声传来,却是卢萦又一巴掌扇在了曾郎的右脸上!这么一来,他一左一右每边一个巴掌印,倒是颇为对称。 第二十六章 撒毁婚书 一左一右两个巴掌扇得曾郎一愣一愣,而曾夫人已嘶叫着扑了上来,可惜这个时候卢萦已退后一步,让她无法抓到。 卢萦一直退到卢云和稳叔的面前,只见她涨红着脸,冷着声音说道:“曾长志,昔年我父亲与你父亲情同兄弟,而你我亦在五岁时便定下婚约。十年了啊,十年的时间,便是二块石头放在一起,都会留下彼此的印记,也会产生感情。而你呢,糟糠之妻,却想贬做妾室。甚至如果不是你母亲说出,你还想瞒天过海!曾长志,你的心叫狗吃了吧?” 就到这里,她朝地上重重“呸”了一声,冷喝道:“生性凉薄,三心二意,这样的男人,不配为人之夫!” 她转过头,朝着卢云喝道:“阿云,把婚书拿来!” “是。” 卢云连忙从怀中掏出婚书,送到卢萦的面前。这婚书一式两份,一式放在曾府,一份保存在卢萦手中。十年过去,婚书都泛黄了。 这时间真是杀猪刀啊,除了那空洞无用的文字还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卢萦接过婚书,当着众人的面慢慢展开,然后,她用力一撕! “兹----”地一声轻响,转眼间,这份帛书便被她一撕而开。 众人一阵呆傻中,卢萦还在撕,她一直把这婚书撕成了七八块这才停手。右手一扬,任由春风把它吹得四零五落,卢萦冷冷一笑,昂着头,不屑地说道:“曾长志,你给我听好了。我卢萦,不要你了!” 说罢她头一转,牵着卢云的手便向门外走去。 曾郎气得浑身发颤,他青着脸喝道:“站住!” 一个箭步冲到卢萦面前,曾郎气恨地叫道:“卢氏阿萦,我让你走了吗?你好大的胆子,那婚书是你想毁就毁,想退就退的吗?” 因为气愤,也因为羞恼,他一张脸气得扭曲发青,“我告诉你,这退不退婚,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卢氏,你最好想想自己的处境!你不过一破落户的女儿,还是个父母双亡的。你以为除了我,还能有个正经人家会娶?别做梦了,嫁到我曾府做妾,那也是抬举了你!” 他叫嚣得厉害,卢萦却没有理他地打算。她牵着脸孔涨得通红,气得都在发抖的卢云,越过曾郎便向门外走去。 曾母气到极点反而笑了起来,她尖叫道:“阿志,别理这个蠢货!我倒要看看她走出这个大门后,会不会后悔!哼,什么玩意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居然还有担撕毁婚书?她就不怕她这一辈子嫁不出去?” 曾母的叫骂声十分难听,卢萦三人的脚步已越来越快,转眼间,三人便出了曾府。 一离开曾府,卢萦便转向稳叔,她涨红着脸,眼中泪水滚动,“阿叔,阿萦有事相求。”她朝着稳叔福了福,哽咽道:“此番变故,唯有稳叔是局外人,且把一切看了个清楚明白。阿萦知道,叔不是喜欢胡言乱语之人,阿萦此次求叔,只是想叔在有人说三道四之时,替阿萦辩白一二。” 她挺着腰背,神情中带着一种倔强和倨傲,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和委屈,“那一家人都是无耻之人,阿萦实是怕今日的事传来传处,最后会面目全非,会逼得阿萦与弟弟无容僧地!” 稳叔听到这里,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阿萦不必害怕。叔会有话说话。”他是个忠厚正直的人,卢萦的话提醒了他,当下稳叔说的话极其坚定,“你们安心回去吧。” “多谢稳叔。” 姐弟俩人一与稳叔分开,卢云便凑近姐姐,悄声问道:“姐姐,我们还没有见过曾伯父呢,就这么撕去婚书,妥当么?” 卢萦勾了勾唇角,低声回道:“事情有了变化,只能如此处理。”顿了顿,她又说道:“这事闹成如此模样,亲家都成了仇家了,曾户没有拖着婚事不放的理由。” 寻思了一会,卢萦凑近头,朝着弟弟说道:“阿云,我们呆会去一趟以前的住处,拜访一下阳婶等人,与左邻右舍约定三日后在新家吃一顿。” 卢云不知道姐姐怎么突然扯到这里,不由一呆。这时,卢萦的声音冷了冷,“恩,要是阳婶等人提到曾郎,你我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一说。记得,说得越详细越好,越愤怒越好。” “啊?好。”虽然不知道姐姐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卢云本来便对曾氏母子一肚子的火,自是应得爽快。 当下,姐弟俩家也不回,直接朝以前的房子走去。 他们才搬出不久,又是卢萦大出风头之时搬出来的,邻居们有很多的事想问过姐弟俩。因此这一出现一会,便被邻居们围拥着问起话来。还没到阳婶家,姐弟俩便被盛情款待的邻居请到了家里。 说笑了一会,急急赶来的阳婶叫道:“阿萦,你回来了啊?对了,你那曾郎一直在找你呢,他找到你了么?” 哪知阳婶的话一出口,众人便惊诧地发现,一直微笑着的卢萦脸色一黯,低下头来,转眼间,她的眼圈竟然泛了红。 众人一怔,阳婶惊道:“阿萦,你这是怎么啦?” 卢萦哽咽了一声,道:“我,我刚刚撕去了婚书,我与曾郎,再无婚约了!” “什么?” 惊愕中,乱七八糟地询问声中,得到卢萦示意的卢云腾地站起,涨红着脸叫道:“姓曾的那个小人,他欺负我们父母双亡,想要娶表姐平因。这也罢了,他都嫌弃姐姐想另娶她人了,居然还不放过我姐姐,还说什么要把纳我姐姐为妾……” 听到这里,四下嗡嗡声大作。这时代,婚约一定,便被世人认可,便占了正义大理的。曾长志这一次嫌弃旧人,想另娶富家女,其行为已经恶劣不堪。可他竟然还不知足,还想以妻为妾,那就是对一个人,对一个家族**裸的羞辱了! 更何况,自卢萦姐弟搬到这附近后,左邻右舍与卢萦和曾郎也都熟识了。这眼瞅着看好的一对,竟然出了这样的事,那平素看起来可信的好郎君,竟然是个无情无义的,这冲击实是大,一时之间,众人群情激愤,纷纷指责起来。 在他们的指责声中,卢云火气越来越大,他把自家姐姐救了众位贵人后,曾长志和他母亲的不满,以及刚才进入曾府时,曾母指桑骂槐的那番话一一说出。在众人的啧啧惊叹中,卢萦时不时地加上一句。 她的话不多,却每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不但及时地做了补充,也准确地激起了卢云深藏在心中的不满,令得一向内向的卢云更是滔滔不绝地指责起来。 不过,说归说,卢云当然不会说出,自家姐姐朝曾母扔了一块泥土,以及给了曾郎两巴掌的事 第二十七章 稳叔的建议 又是委屈又是痛恨地说出一通话后,在卢萦的暗示下,卢云咬牙切齿地叫道:“幸好这次平氏四房的稳叔也与我们一道去了。你们知道稳叔当时说了什么吗?他说那姓曾的,“生性凉薄,三心二意,这样的男人,不配为人之夫!”” 借由第三者的口说出这样的评语,是最具有说服力的。一时之间,连阳婶在内,都直叹自己看错了人 姐弟俩这一坐,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直把话说得差不多了,卢萦才以袖掩脸,泪水盈盈地与众人道了别,在邻居们的同情嗟叹声中回了新家。 一跨入自个家中,打了一场硬仗的姐弟俩都是松了一口气,无力地倒在塌上,说得口都干了的卢云闭上了双眼。 过一会,他抬头看向忙来忙去准备晚餐的卢萦,低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我说那些话?那个,你不是让稳叔替我们说话了吗?为什么还要特意来这么一曲?” 卢萦一边生着火,一边回道:“这就叫先下手为强。而稳叔向来言语不多,我们得做两手准备。”腾腾燃烧的灶火,映在她白净清丽的面容,窈窕秀美的身姿上,在卢云眼中,实是沉稳得让整个房中都暖了几分。 卢萦一边忙活,一边低声告诉弟弟,“阿云,圣人说过,三人成虎。这便是说明,流言诽语的威力无穷啊。我不想被曾氏母子陷害,不想被人说成我跋扈泼辣,不知尊卑,有些事就一定要做在前头。如经过我们今晚这么一说,那些邻居们,便会你传我,我传你地把这件事越传越广。到得那时,曾氏母子再说我的不是,也没有人听得进了。”顿了顿,她又道:“至于稳叔,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性子耿直,到时有人问起,只要他替我分说一二,那听到的人,便会把剩下的**都信了的。”她不管是打人还是撕毁婚书的举动,都过于刚烈,要是任人传扬,再添加点什么的,那名声不会好听到哪里去。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先下手怎么行? “姐,你是不是很恨曾长志?” 火焰腾腾中,卢萦回过头来,她沉思了一会,点头道:“是,我有点恨他。”她抿了抿唇,喃喃说道:“我以前有多信他,现在便有多恨他。他以为我父母不在,便可肆意玩弄,哧,这一次,我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有苦难言!” 与卢氏姐弟分开后,稳叔急急返回了平宅。 一直在等着稳叔的平因看到他回来了,直紧张得手心都沁了汗。可不等她跑过去询问,稳叔已脚步不停地走入父母的房中。 他定然是向父母禀报此次的事情了。 平因的心砰砰地跳得飞快,她红着脸犹豫了一会后,还是换了一身衣裳,蹑手蹑脚地朝父母所在的侧房走去。 来到房门外,里面传来一阵阵说话声。听到稳叔熟悉的声音,平因朝四周看来的婢仆们瞪了一眼,示意他们退下后,她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外,把耳朵贴在房门处,倾听起来。 房中,稳叔沉稳厚重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当时,那姓曾的小子直接回答说,他没有想过娶阿因为妻……”这几个字一入耳,平因便脸色一白,而这时,房中的声音还在清晰地传来,“还是那卢萦逼问再三,曾夫人才明说了,他们打的主意是两个都娶,以卢氏为妾。” 这话一出,显然房中的另两个大人都惊了。 在一阵低语声中,平因听到稳叔严肃地说道:“四郎,据我的观察,那曾府实非良配。曾夫人粗野不讲理,占人便宜成性,那曾长志也是三心二意之人。更且这母子两人生性凉薄,刻薄寡恩,断断不是可以托付之人。阿因择了那等夫君,顺风顺意时还好,一旦有甚事故,只怕会痛悔终身……” 他才说到这里,只听得砰地一声,平因冲了进来,她泪水横飞,因为害怕和痛苦而脸色发白。流着泪,平因拼命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稳叔,你定然搞错了,你一定搞错了!” 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尖着喉咙叫道:“稳叔,你一定是中了卢萦那贱婢的狡计,你别信她,她不是好人,她恨我抢了曾郎,她不怀好意!” 平因的父母没有想到女儿会冲进来,而且,她明明听到了稳叔的一番话,却还是愚蠢不化坚持已见。当下,平父脸孔一沉,喝道:“来人,把姑子拖出去!” “是是。”两个婢女才抓住平因,平父又命令道:“把她关起来,看好她,不提让她与外人见面。” 这命令一出,平因慌得腿都软了,她一边挣扎,一边朝着父母嘶叫道:“母亲,父亲,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曾郎他很好的,不是这样的啊……”随着越拖越远,她的哭声越发的凄厉。 听着女儿的哭声,平母不由流下泪来,她以袖拭脸,低声说道:“都是我不好,以前阿因跟我提起过那个姓曾的,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听到他父亲成了校尉,还默许了她与那厮来往。” 平父在一侧哼道:“就是你这等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坏事!那姓曾的连相依十年的未过门妻室都想扔就扔,这等薄情之人,你还怂恿女儿与其交往?哼,幸好这次阿稳也去了,不然,阿因这后辈子,便毁在你的手中!” 稳叔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感叹道:“是啊,光凭这姓曾的想抛了定婚十年的未婚妻室,欲聘他人,便知不是良配。”他说到这里,发现平母的表情有点羞愧,不由讷讷闭嘴。找了个借口,急急退了出来。 不说平府,卢氏姐弟俩在饱餐一顿后,重新聚在书房写起字来。 写着写着,卢云把笔朝几上重重一放,瓮声瓮气地说道:“姐姐,我便是举不得孝廉,也一定可以中个秀才的。我,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瞧不起姐姐!我要让那曾的一家人后悔那样对你,要让他们有朝一日跪在你面前求你谅解!”烛光下,少年俊秀的脸涨得通红通红,黑亮的乌瞳中透着倔强。 卢萦转头,她对上弟弟那愤恨中夹着不甘的表情,唇角一勾,轻轻说道:“恩,我等着阿云出人头地。”声音温柔无比,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卢云心中一暖,戾气大消的同时,只感觉到肩上一沉,似有一种无形的责任在逼着他要成长。 第二十八章 祝你与他相爱相杀 流言蜚语,以卢萦无法想象,以曾府猝不及防的速度在蔓延。 也许是太多人觉得,如她这样父母双亡的破落户女儿,本就不应该奢想那样的夫君,因此在很多流言中,卢萦被说得无比的卑微可怜。 不过,更多的流言还是针对曾郎一家,做为一个新兴的,刚刚爬上去没几年的暴发户,曾府是很招人妒忌的。卢萦退婚一事给了很多人一个攻击的借口,因此曾郎的形像越传越是不堪。 不过两三天功夫,卢萦走到街道上时,便会时不时地遇到几个熟识的人,在她们好心地安慰下,卢萦一次次落荒而逃。 傍晚时,卢萦刚刚回到家中,一辆驴车“戛”地一声在她的面前猛地停下,接着,一个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那人气势汹汹,人还没有到巴掌已至。 看到对方扬得高高的手掌,卢萦双眼一眯,猛然向后退出几步,仓惶避开。 一击不中,来人红着眼睛哭了起来,“卢萦,你这个贱人,你,你害得我好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正是平因。 看到是她,卢萦平静下来,她歪着头打量起来。不过几天不见,平因瘦了一大圈,原本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蛋瘦得颧骨都露出来了,越发衬得一双眼睛大得骇人。她眼圈红肿红肿的,显然这几天不知哭了多少场。 见卢萦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看不出喜怒的表情,实让平因感觉到莫大的羞辱。她恨得嘶叫道:“好你个卢萦,你,你真是狠毒啊。你不但要拆散我与曾郎,你,你还害得大伙都笑我,都看不起我。我,我这一生都被你毁了,我拼了这条命也饶不了你!我饶不了你!” 一边叫,她又一边冲了过来。 平因尖叫嘶喊着冲过来时,载着平因过来的那个驭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跟着平因,与卢萦打过无数次照面的婢子,则急急地冲了过来,她一边拦着平因,一边用痛恨的目光瞪着卢萦。 看来后果出来了。 在主仆两人一个冲一个时,卢萦静静地站在那里。也许是她的姿态太娴静,也许是她的表情冷漠得太让人可恨,那婢女咬牙叫道:“表姑子,你怎么能这样?你骗光了我家姑子的私房钱不算,还把她的名声往死时作践,你,你太过份了!” “我把她的名声往死里作践?”卢萦亭亭玉立,声音冰冷,“我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作践了你家姑子的名声?” 那婢女一怔,她呆愣中,发作了一会,现在已经气短神疲的平因跳了起来,她哑着嗓子哽咽道:“你,你……那些人骂我不要脸,骂我抢你的夫君,还说我与曾郎早就私相授受,还说我怀了他的孩儿……这些话,难道不是你放出来的?”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卢萦恍然大悟,她冷冷忖道:你种下的因,便不能得这个果么?若我不是伤过之后大彻大悟,若我还是以前的卢萦,我早就被你们这对奸夫滔妇伤得体无完肤了!那个时候,谁来同情我? 她心肠冷硬,虽对平因没有强烈的恨意,也没有打算过要狠狠打击她。不过现在事情发生了,她却是万万不会同情于她。 她抢别人的夫君之时,便没有想到过今日么?人生天地间,既然敢做,怎能不敢当? 不过,这话只能是在心中想想,明面上,卢萦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 当下,她先是一惊,转眼抿着唇冷声喝道:“你胡说什么?我一个弱质女流,哪里有这个能耐散播这种流言?”她寻思了一会,霍然抬头,认真地说道:“那一日我与稳叔上门退婚时,曾府的下人都在,这些话,莫不是他们传出来的?阿因,曾府之人肯定是想败坏你的名声,逼你嫁给曾郎!” 卢萦这话,既是说给平因听,也是说给平因身边的婢女和后面的那个驭夫听。她可不想让平因的父母也怀疑上自己,进而对自己不利呢。 这个时候,还是让平因继续燃烧起爱情的火焰,为了她与曾郎的婚姻大事折腾吧,让平氏四房好好头痛一阵,省得闲着无聊把注意力盯到自己身上。 什么?这流言能逼她嫁给曾郎? 本来已经绝望的平因陡然止步,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卢萦,看着看着,那肿泡的双眼中,慢慢浮起一抹喜悦。渐渐的,那抹喜悦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灿烂。 颤着声,平因喃喃说道:“你是说,这流言会逼着我嫁给曾郎?” “当然。”卢萦有点不耐烦,她走出一步,衣袖在夜风中摇晃,颇显风韵。卢萦走到平因面前,把她细细打量了一眼后,冷笑道:“那样无情无义的男人,也只有你把他当宝了。” 平因没有理会卢萦的嘲讽,她还陷在无边的喜悦中,双眼发着光,平因喃喃自语着,“我可以嫁给曾郎?这流言是逼我嫁给曾郎?” 自言自语了一阵,欢喜无比的平因直恨不得马上转身回府。这时,她一抬头,正好看到卢萦越过自己曼步离去的身姿,不由恨从中来,便追上几步叫道:“你,你赔我的饰来。卢氏阿萦,要不是你胡乱说话,曾郎也不会被那么多人指责,我也不会……你,你赔我的金子!” 卢萦陡然回头。 她静静地盯着平因,夜雾下,她的双眸又黑又冷,直是寒得渗人。在平因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时,卢萦冷冷说道:“平因,钱货已然两清。我退了婚约,你得了与姓曾的在一起的机会,当时是这样约定的吧?我可有记差?” 几乎是卢萦这句话一吐出,隐约中,一个“噗哧”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那笑声极动听,隐约还有点熟悉,卢萦马上转头,她对上的,是几十步外的幽深巷道,哪里看得到人? 被那笑声一搅,平因慌臊起来,她抿了抿唇,讷讷说道:“我,我……” 在她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时,卢萦走近她。径直来到平因的身侧,在与她擦肩而过时,卢萦侧了侧头,低低说道:“当时得了你的金子,我还想着救你一把……不过看来没用,阿因,祝你从此与曾郎相爱相杀。哧,说起来,你们两个人,一个不知廉耻,一个凉薄无情,这般捆在一起一辈子,定然会很热闹。阿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平因开始还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后来,已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就在她尖叫一声想要抓上卢萦的脸时,早料到她的动作的卢萦已急行几步。只见她勾唇一笑,衣袖一振,转眼便走得远了。 第二十九章 人的命 卢萦来到黑黑的巷道中,这里幽深无比,她探了探头,没有看到什么人,便忍着疑惑,提步转向新家的方向。 卢云今天回来得早,一到家,他俊秀的脸孔都是红朴朴的。卢萦打量了一阵,笑道:“发生了什么事,阿云这般高兴?” 卢云确实是高兴的,听到姐姐问起,少年压着发育期的嘎音说道:“姐,有人跟我说起你呢。” “说我?”卢萦先是一愣,转眼她想起那些四散的流言,便笑道:“是很多人在安慰你吧?” “恩。”卢云走到她身后,“我有个同窗的兄长,今天还拦着我,他说他知道了你与曾郎退婚一事,他还说他很高兴呢。”卢云乌黑的双眸亮晶晶的,“姐,他当时结结巴巴的,直说他早就喜欢你了,还说要上门提亲呢。姐,他家里情况比起曾府没得差。” 自己的婚还没有退好,弟弟便忧心起自己的婚事来。卢萦暗叹一声,笑着摇了摇头。 卢云有点急了,“姐,你不同意吗?那人我看了,长得挺好的,人看起来也比姓曾的好。” “不是。”卢萦勾唇浅笑,“傻阿云,这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那人喜欢我又怎样?我家与他家毕竟门不当户不对,这事不可能的。” “是么?”卢云低下头来。 其实这些他也是知道的,可少年的心,总存着几分幻想,总觉得自己美好无双的姐姐,会有人慧眼识珠,会有人不计较一切地把她娶回家。 失落了一会,卢云突然想起自己这个样子让姐姐看了,会让她心里不舒服的。便连忙抬起头来笑了笑。 他是笑得欢,可这个时候,卢萦哪有看他?她正忙着生火做饭,忙得不亦乐乎呢。阳光透过窄窄的窗槛,照在卢萦的脸上,映出一派闲静。看着看着,卢云自己那胡思乱想的心倒是平静下来了。 第二天,卢萦继续写字。她这个时候,把中庸已看了好几遍,书中的有点段落也背得差不多了。 把中庸合起收好,卢萦掂起脚来,从架子上拿起那本闲置得起了灰的《韩非子》放到了显眼处。心中则想着:中庸一书教人行事讲究分寸,注意进退。可太讲究了,未免显得懦弱,未免易被小人所欺。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也。闲时无事,我还是把儒家圣典与法家经典一起看吧。 忙到傍晚,卢萦也写好了十七八个字。把竹简装在篮子中,卢萦锁上房门,朝着卢云所在的学堂走去。 这阵子卢萦在这里卖字,已打出了招牌,每天一下学,不管是有意买字的学子,还是那些春心萌动的少年人,都会把她围成一圈。对上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盯着她不放的目光,卢萦有时会想道,原来弟弟也长大了,已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了。 在少年们的围拥下,卢萦直忙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十几个字全部售完。卢云刚上前牵住姐姐的手,便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卢萦卢云?” 两人同时转头。 唤着他们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这胖子嘴大眼睛小,大脸在阳光下冒着油光,不过脸圆圆的,笑起来颇有几分和善。当然,这和善是对人的,对上卢萦姐弟时,这人是断断不会笑的。 此人正是平府的三管事,隶属于两人的外祖父。 看到这管事,卢云一怔,不由看向姐姐。而卢萦也蹙起了眉头,以她们姐弟的地位,似乎轮不到这个管事亲自来见。 在狐疑中,胖子管事走上前来,他来到姐弟俩面前,朝容光焕发,也抽条不少的姐弟打量了一眼后,胖子管事清咳一声,道:“阿萦阿云,老夫人要见你们。时辰不多了,走吧。”说罢,他身子一转便朝停放在一侧的牛车走去。 老夫人,也就是两人的外祖母。 卢萦蹙了蹙眉,寻思了一会后,姐弟俩安静地爬上了牛车。 坐在车里,三人都没有说话。本来卢萦是想问一问的,不过看到胖子管事一脸的不耐烦和不屑,便把话吞了回去。 牛车“格支格支”的行走中,胖子管事突然开了口,“阿萦,听说你前不久救了十几个学子?” 卢萦抬头,她看了一眼胖子管事,应道:“是。” 胖子管事似乎有点诧异,他盯了她一眼后,淡淡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聪慧的。” 卢萦没有应声。 “听说你提出要与曾府解除婚约?” “是。” 胖子管事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问道:“这等大事,怎么不禀告长辈便擅自行动?” 禀告长辈?卢萦冷笑一声,暗中想道:我们姐弟俩困顿多年,受过平府唯一的恩惠,不过是那栋木房子,便是那房子现在也还回去了。 警觉到平府有可能地举动,卢萦垂眸,静静地说道:“阿萦姓卢。” …… 她是说,她姓卢,与平府无关,让平氏少管闲事么?胖子管事不敢置信地瞪了一眼卢萦,讶异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卢萦没有再说一遍,这胖子管事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威风,不过是平府一个奴才罢了。她有话,自会跟平府的老夫人说。 见到卢萦这副傲慢的模样,胖子管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记得几个月前见到这个小姑子时,还一脸畏畏缩缩,表情既倔强又卑微。是什么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便是那一次救人么?不过瞎猫撞中了死耗子,她难道还以为自己真是个聪慧的? 胖子管事摇起头来,他慢慢说道:“阿萦啊,你可记得你外祖母曾经说过的话?” 对上姐弟俩二双一模一样的乌黑瞳子,胖子管事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居高临下,“去年祭祖,你们姐弟俩虽然没有资格参加,可也是到场观看了的。记得当时老夫人跟你说过,人的命,就是天生的。天生的富贵,天生的贫贱,你卢氏就是一个破落户,不要以为自家多了几本书,便真是那传说中的什么位比王侯的高门大户,连什么嫡子嫡孙都出来了。记着,你卢氏阿云,卢氏阿萦,便是一个破落户。” 复述完平府老夫人的话后,顿了顿后,胖子管事刻薄地说道:“能嫁给曾长志,本是你这一生最大的造化。现在那个造化你不要了,那是你福薄。你千万不要以为,举孝廉,中秀才与你们这等人有份。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人啊,没有那个命,就要学着本份点!” 听着听着,卢云脸孔刷地涨得通红,卢萦也是唇一抿,腰背一挺。姐弟俩还没有开口,突然的,外面传来一个极为磁沉的愉悦笑声,“这是在说谁呢?” 第三十章 胆大包天 这笑声极动听,极具有亲和力,可是笑声一入耳,卢萦却生生地感到,这人定然是个真正冷绝无情的。 就在她一愣间,坐在姐弟俩对面的胖子管事似是想到了什么,肥胖的脸陡然一白。只见他渗着冷汗,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点头哈腰地说道:“小人见过郎君。不敢劳郎君问,小人刚才是在教训两个不知事的小辈……”一边说,胖子管事一边急急叫着牛车停下,然后他挣扎着爬下马车想要行礼。 对面马车中的人他是见过的。因奉迎多年形成的习惯,胖子管事对于那些绝对要恭敬的人物,一直是十分留心的。因此这贵人一开口,他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胖子管事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根本连称呼这位贵人的名号的资格也没有。他一爬下马车便趴在地上,都不敢抬头看向贵人的脸! 就在这时,他只听到那贵人温柔磁沉的声音传来,“萦萦,我给你的玉佩呢?” 什么? 胖子管事一惊,他傻傻地抬头看向卢萦。 与他同样惊骇的,还有卢萦。此刻的卢萦,张着粉红的小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近乎艳,如夕阳又如火焰般华美得灼人双眼的贵公子。直过了好一会,她才咽了一下口水,想道:他在叫我萦萦……不对,他怎么能叫我萦萦?我云英未嫁之身,又正处于难堪之境,被他这么一叫,要是让人误会了,岂不是再也没有人敢娶了? 猛然的,卢萦陡然记起,似乎在两个月前,那个让自己读中庸的人还顺便说了一句,说什么要她赶紧退了婚,然后他家主公会给自己一个“妾位”! 想到这里,卢萦心下一凛,看向这人的表情变得警惕起来。她勾了勾薄唇,展开一个勉强的笑容后,声音清冷地说道:“这位郎君,你认错人了!”斩钉截铁地说到这里,卢萦昂起下巴,淡淡说道:“郎君应知自己姿容无双,妙目顾盼之下,见者无不倾倒……”卢萦以一种冰冷的,傲慢的语气,说着这种嘲讽的话,实在是无人能够预料。胖子管事目瞪口呆之际,守在马车旁的两个黑衣护卫忍俊不禁,他们不敢让自家主公看到,连忙低下头,只是那堵也堵不住的闷笑禁不住从胸腔传来。 青年权贵双眼微微眯起,他长大至今,虽因外表受过闲气,却也断断不敢想到,有人敢用那些形容美女的词语来形容他!更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一个身份如此不显眼的小姑子?在青年越来越锋利的目光中,丝毫没有被他气势所压的卢萦依然态度倨傲,只听她语气极冷,表情极严肃地警告着,“所以,郎君千万千万别表错情了。” 冰冷从容地把一番话说完,卢萦瞟了一眼这个似乎生来便高高在上的权贵公子,暗暗忖道:跟我斗?哼,我能预料到你的情绪变化,得知你的善恶心情,只要判断出你不会以势压人,我怕你做甚? 卢萦话说完了,她低头看着像肥猪一样趴在地上,害怕得浑身如同抖糠的胖子管事,蹙了蹙眉,淡淡叫道:“赵管事,我们得走了。” 她直叫了两声,那赵管事才抬起满头大汗的脸,他紧张地瞟了一眼那个贵人,见他似无震怒,这才结结巴巴地应道:“走?啊,好,好。”一边说,他一边挣扎着爬上马车,直滑下去两次,才成功地爬上马车坐到塌上。 他一坐好,卢萦便朝驭夫唤道:“走吧,还愣着干嘛?” “是,是。”吓傻了的驭夫回过神来,他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卢萦的命令,挥着鞭子赶起车来。 直到马车去远,那青年权贵还蹙着眉,而这个时候,他身边的两个,还在苦苦地忍着笑,只是忍得不太成功,双肩抖动得厉害,而且还时不时发出一声闷笑。 青年权贵寻思了一会后,转过头疑惑地问道:“我今日不曾威严逼人?” 两个护卫忙着忍笑,回答他的是驭夫,“郎君自是威严。” 青年权贵眉头蹙得更深了,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又问道:“她是胆大包天,悍不畏死之徒?” 回答的还是那个驭夫,只见他摇了摇头,严肃地回道:“从那日赏了她玉佩后,主公令人时时盯着,从她这阵子的言行举止来看,虽然有点冒进,却也不是完全不知进退,愚蠢莽撞之人。” “可她真不畏我!” 驭夫保持沉默。 青年权贵显然还是想不通,他喃喃问道:“她为何不惧怕于我?” 终于,一个护卫回过神来,他举起手叫道:“属下知道,这妇人被主公的姿色所迷,只顾着撇清与主公的关系,已然忘记了主公的威严。”这话前句不搭后句,而且用词不恭,当下那主公双眼微眯,转过头看来。 对上自家主人的眼神,那护卫吓得连忙手臂刷地一放,脸孔一板,迅速摆出端凝的表情。 马车中,卢云显然也给卢萦的表现骇着了,好一会,他才凑近姐姐,颤着声音轻轻地说道:“姐,那是个贵人,要是他恼了怎么办?” 卢萦垂眸,轻声回道:“他不会恼。” “姐姐怎知?” 我就是知道。寻思了一会后,卢萦决定给弟弟一个理由,“这等贵人成日的被人吹捧,我的行为让他感到新鲜,所以他不会恼。”见弟弟还是怕着,她小小声说道:“自古以来,都不缺少布衣公卿。那些读书人凭着一身傲骨便游走于王侯之间,若是见人便如俗民那般谄媚,又岂能得到敬重?” 侧头看着卢云,卢萦知道,也许是他们的生活一直窘迫的缘故,她的弟弟外表虽生得好,却总有一种庶民子的寒酸。她想,这不是他们的父亲愿意看到的,她想,现在自己说的话,也许对他会有启发。不过弟弟这人的小心谨慎是刻在骨子里的,也不用害怕他因为听了自己的话变得冒失鲁莽,进而得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犯下大错。 因防着赵管事,姐弟俩人都是咬着耳朵说话,声音极轻。 坐在对面的赵管事倾听了一阵后,没有听出个什么名堂,终于忍不住问道:“阿萦,刚才那个贵人提到玉佩,是不是就是你救人那天,那块碎了的玉佩?”这时的赵管事,与刚才的态度已是天壤之别。那无时不在的轻蔑不屑已然转为了小心和狐疑,隐隐还有丝震惊。 第三十一章 过招 对上赵管事的表情变化,卢萦突然有点头痛。她暗暗恼道: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哪怕人家开一个玩笑,下面的人也会一个劲的猜测,进而很多人的命运被改变。 想是这样想,卢萦还是回道:“不是。我不认识这个贵人。” 赵管事显然不信,他皱眉道:“阿萦,他唤你萦萦……” 卢萦果断地打断他的话头,冷声说道:“他认错人了!” 这态度好生无礼!赵管事一怒,他习惯性地想喝骂一句,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却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不过眼前这两个小辈不理会他,他也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当下那赵管事把眼睛一闭,一边养神一边忖道:这事还是得赶紧禀报给平公,由他来处理。 一阵沉默中,牛车便入了平府。一下牛车,赵管事便叫来一个小厮领着姐弟俩去见老夫人,而他自己则急急朝平公所在的小花园走去。 这平府,这几年姐弟俩都是常来的。做为汉阳一霸,平府占地极广,里面回廓木屋,布置上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远远看到平老夫人所在的院落,卢云低声问道:“姐姐,你说外祖母叫我们来是想干什么?会不会与那次你救人的事有关?” 卢萦摇头,“我不知道。” 姐弟俩说着说着,前方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笑声中,隐隐有个少女在叫道:“嘻嘻,因姐姐,你害臊了哦。”紧接着传来的,似是平因与那个少女地打闹声。 卢萦扯唇一笑,轻声说道:“原来是曾伯父找上门了,怪不得外祖母会叫我们来。” 卢云一呆,奇道:“姐姐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的么?” 卢萦笑了笑,轻声回道:“你没有听到平因在笑么?她如此高兴,定然是与曾郎的婚事成了。既然他们的婚事成了,那么曾郎与我退婚一事,也得有个说法不是?”不过曾父不是直接见过自己,而是通过平府来处理这退婚的事,看来她得有个心理准备了。 说着说着,姐弟俩已绕过几道桃花树,看到了对面正在嘻闹的几个少女。这些少女中,消瘦却容光焕发的平因正在其中。 看着欢喜得连毛发丝也发着光的平因,卢萦摇了摇头,怜悯地想道:她什么也不懂。 是啊,她什么也不懂,她不知道自己在名声败坏之后嫁给曾郎会遇到什么,更不知道曾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时间是把杀猪刀,对于心胸狭小之人来说,哪怕是一丝一缕的怨恨,一句半句他人的闲话,都会无限的扩大,直到那怨恨和不喜完全取代曾经的感动和喜爱。 几个少女没有注意到姐弟俩的到来,又拐了几条走廊后,姐弟俩进了一个院子,跟着那小厮步入一个堂房中。 堂房宽敞明亮,平老夫人正端坐在正中的塌上,而在左侧的客位上,则坐着一个身材悍勇,皮肤粗黑的武将。 几乎是卢萦姐弟俩一进来,那武将便迅速转头打量而来。 曾父不愧是行武多年之人,真是双目如电,那居高临下,略带厌恶和审视的表情,直能让人双腿发软。 不过卢萦与那权贵公子交锋时也不怯场,自是不会畏惧这等区区武将了。 姐弟俩走上前来,朝着坐在正中的平老夫人行了一礼,同时唤道:“外祖母安好。” 施过礼后,卢云站了起来,还没有人向他介绍曾父,所以他也只是拿眼问着,略略低头保持一定的恭敬状。 而卢萦,这时却是转过身来,朝着曾父盈盈一福后,她清冷地唤道:“卢氏阿萦见过曾伯父。” 这句招呼一出,曾父一愣,他粗厉的声音响起,“你识得我?” “阿萦不识,不过阿萦知道曾伯父会来。” 她这话一出,曾父哼了一声,他不再理会卢萦,而是抬眼看向平老夫人。 得到他的眼神,平老夫人咳嗽一声,向着下面的卢萦淡淡说道:“阿萦啊。” “外祖母。” 见她居然不卑不亢地应着,平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嫌恶。她沉着脸,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讥嘲地说道:“阿萦现在长大了啊,翅膀硬了,得了别人的好处,就赶紧换了钱置了宅子。想退婚,便拿着婚书跑到夫家撕了,甚至临走时还敢打夫郎两个耳光。卢氏阿萦,你可真是不错啊!” 平老夫人断章取义,前因后果全部不提,专门挑了卢萦无礼的地方说,站在大堂中的卢萦听着听着,脸色已相当难看。 平老夫人是她的长辈,身为她的长辈,在小辈出事时,不但不遮掩半点,反而用话来刻薄小辈。她就不念着自己是一个未嫁之女?她就不想想,以她的至亲长辈的身份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旦传扬出去,小辈会名声全无,闺誉尽毁? 卢萦一直知道,平老夫人不喜欢自己的父母,更不喜欢自己姐弟,可她不知道,她竟然落井下石!不念丝毫情份! 是了,定然是曾父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出面毁了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辈。 卢萦脸色发青,一旁站着的卢云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见弟弟冲上前准备说什么,卢萦心中一惊:她的名声毁了,大不了嫁不出去,弟弟名声毁了,那可是前途全无啊。 想到这里,她一个箭步冲到弟弟面前挡着,把他重重向后一拉后,卢萦抬起头来。 卢萦抬头盯着平老夫人,冰冷地说道:“老夫人,我父亲与你有仇?还是我母亲与你有仇?是了,我知道了,是我姐弟让你看不惯!所以你以长辈之尊,不惜联合外人毁我闺誉!” 卢萦这话太直白太尖利,平老夫人哪曾想过她会反驳,一时喘息不已,伸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在她身后的两个婢女则同时站出来,朝着卢萦喝道:“卢氏阿萦,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不大。” 按下了最初的愤怒后,卢萦已平静下来,她勾了勾唇角,冷冷地说道:“我的胆子一直小得很。我一个破落户,本也找不到好人家要,大不了豁出这张脸不要夫家便是。不过呢,老夫人,我记得我有二位表弟正是今年举孝廉吧?孝廉孝廉,当品行无垢也。若是这个时候,有那么一个破落户,干脆闺誉不要,前途也不要,跑到上面编造几句什么话。对了,还无需特意跑到上面去,前不久不是有那么七八户有头有脸的人家受了那破落户的恩吗?干脆,就直接上他们的家去哭去倾诉委屈,估计效果会更好。” 有所谓打蛇打七寸,卢萦这话一出,平老夫人脸色大变,而一侧稳坐钓鱼台的曾父也是瞪大了一双铜铃眼! 有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平老夫人等人眼中,卢萦姐弟,那是实实在在的破落户,那是一点前途也没有,一点光亮也无的下等人家。 也是卢萦这席话,让平老夫人陡然发现,她家大业大子孙众多的,还真是与这些光脚地斗不起! 不对,不是斗不起,是压根就不能斗!她怎么忘记了,眼前这个小姑子,不再是几个月前任人欺凌的人了,她救了那么多孩子,在这汉阳城,也是说话有人听,平日里走到哪里,都有人张几眼的人了。平氏年年都有子弟想通守举孝廉升上去,有些事一个处理不当,整个家族都要蒙羞。 这个节骨眼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啊。 第三十二章 惊愕 在一阵难堪的沉默中,平老夫人一张橘皮老脸皱了一会,终于发出一连串的痰咳声。 可惜,今天坐在她身侧的,并没有那几个知心知意的媳妇女儿在。咳了一阵也无人圆场后,平老夫人板起一张脸,生硬地说道:“阿萦你这是什么话?谁毁了你闺誉了?哼,你是我的亲外孙女,难道外祖母还会害你不成?” 她既退让,卢萦自不会紧抓不放,当下,她那冰冷的脸上也展开一朵笑容。她朝着平老夫人福了福后,客气地说道:“多谢外祖母体谅。” 卢萦虽是笑着,可那笑容清清淡淡,再无半分以前的小心讨好,平老夫人心下厌恶。不过双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得不做一些表示了。 因此她转过头对向曾父,客气地说道:“曾将军,先前的事再也休提,将军不是拿来了婚书么?不如趁老身在场,来个两清如何?” 她话说得客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生硬。曾父是个武将,他没有料到,卢萦一个小姑子会如此的难以对付,竟是只言片语便瓦解了平老夫人的意志,令得她失信行事。 青着一张脸,曾父瞪着铜铃眼冷哼一声,只见他从怀中取出婚书放在几上,盯着卢萦粗声粗气地说道:“卢氏,你想退婚?” 他的声音粗厉,说话时却是眼中精光四射。卢萦瞟了他一眼,便知道,如果自己说了个“想”字,接下来马上便要面对他的刁难。只怕自己退婚的心思越是急切,这刁难便越是过份。 当下,卢萦眸光一垂,长长的,小扇一样的睫毛扑闪着,好一会,卢萦才声音艰涩地说道:“我……”她咬着唇,小小声地说道:“婚书已毁!”语气犹豫不决,似是知道婚书已毁,知道她与曾郎的婚事再无可能,却还有着留恋不舍。 这才正常嘛。 觉得自家儿子千好万好的曾父冷笑一声,他叭地朝几上放了一掌,沉喝道:“不错,婚书已毁,现在你卢氏便是跪在我们面前,我曾氏也万万不敢娶了。”说到这里,生怕卢萦还后悔得不够,曾父声音一压,颇为语重声长地说道:“长志与你定婚多年,伯父更是把你从小看到大,早就当自个儿的媳妇对了。我说阿萦,你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可以等曾伯父回来,以伯父与你父母的交情,难道不会给你一个公道?” 说到这时,他摇头叹息,“这么简单一件事,你却闹着撕什么婚书,甚至还打人……你说,你这不是毁了自个儿的姻缘还是什么?” 说到这里,眼见卢萦的头越来越低,他轻哼一声,把那婚书朝卢萦一甩,“这个就是你要的吧?现在给你,往后你们姐弟是好是坏,再与我曾氏无干了。” 真可笑,难道我们姐弟以前,还受过你们多少照顾不成? 卢萦低头接过婚书,小心看了一眼后,把它收入怀中,然后朝着平老夫人和曾父福了福,转身牵着卢云便向外走去。 看着卢萦那闷闷不乐的模样,被深深激怒了的曾父心头火气倒是消了大半,他想道:本来还想着,找个机会给这不知轻重的姐弟俩一个教训。现在她后悔了,倒也用不着行动了。 他知道,现在整个汉阳城都在关注这桩婚事,自己有个什么举动,很难不被人发现。本来打算动这两姐弟时,他便抱着几分大不了被人发现的气恨,现在嘛,就让她做一辈子的老姑子吧! 自家儿子不要的女人,倒要看看谁家敢娶!哼,她不是傲吗?那就让她傲一辈子! 见卢萦已经出去,曾父也站了起来,他盯了一眼平老夫人,从鼻中发出一块冷哼,也不招呼,脚步一提转身便走。 平老夫人平白受了一场小辈的羞辱,现在又被曾父一瞪,不由火从中来。当下她叫了一声,“你……”话还没有说完,便又是抚着胸一阵急喘。 曾父刚刚走出五步不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胖胖的赵管事挥汗如雨地赶了过来。他匆匆进来后,急急向平老夫人行了一礼,再四下一看,惊问道:“阿萦呢?” 平老夫人正是怒气冲冲的时候,当下没好气地回道:“滚了。” “啊?可是平公说,马上带她去见见的。”说到这里,赵管事小心的措词道:“老夫人,你与卢氏阿萦闹翻了?” 平老夫人怒瞪着他,喘息道:“怎么?我还不能与那个贱物闹翻?”她的语气中带着迁怒。本来这样的话一吐出,赵管事便应该向她陪笑说不是。 可平老夫人万万没有想到,赵管事竟是嗟叹一声,忧心忡忡地说道:“小人匆匆赶来,便是来求老夫人大人有大量的。哎,还是来迟了一步。” 听到这里,曾父倒也感了兴趣,他回过头来粗声问道:“原来平公对一个破落户,还挺有兴趣的?可惜她们刚走,管事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曾父的话中不无嘲讽,赵管事却是没有听出他的话中意思似的,连连叹息道:“追是要追的,老夫人能否告诉小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因何如此恼怒?”竟是一副要先了解情况,再针对性的想法子和解的意思。 平老夫人虽然心狭,却也是个聪明的,闻言她皱起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个卑贱之人,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 “老夫人有所不知,小人刚才接卢氏姐弟前来时,遇到了那个洛阳来的贵人。那贵人对于卢氏阿萦极为客气,一开口便唤她“萦萦”,还关切地问她,他给她的玉佩在不在。” “什么?” 腾地一声,平老夫人站了起来,而正准备提步离去的曾父,这时也瞪大了牛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赵管事苦笑道:“此事绝无虚假。正是因为看到这一幕,小人才一入府,便急急禀报于平公。老夫人当知道,那位贵人后院空虚……卢氏阿萦性子虽怪,却也长得甚好,难保不是入了贵人的眼!” 第三十三章 青春 …… 一时之间,平老夫人脸色剧变,而脚步就要跨出房门的曾父则是咽中发干,耳中嗡嗡作响。 他们都是消息灵通的人物,自是知道,入了那位贵人的青眼意味着什么。 以那位贵人的声望地位,在他身边当个被信任的宠婢,都胜过嫁给寻常人做正妻,如果能入他的后院,当个有名份的妾室,那就意味着一人得道,鸡犬可升天。不管是曾氏还是平氏这样的小家族,都可以青云直上,变成成都一地的巨擎!到那个时候,门庭若市,一呼百诺,逢迎者如云,那是何等风光何等张扬? 当然,如果是仇家,那她什么也不必做,只要透个声出来,灭掉他们这样的小家族,也不过是十天半月的事。 赵管事见自己的话一说完,老夫人便脸色剧变,简直站也站不稳,心中暗道不妙。 在一阵难堪的沉默中,曾父无声地朝平老夫人晃了晃手,提步走了出去。 当他走得远了,沉默中的赵管事才开口道:“老夫人,这姓曾的……”不等他问完,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的平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安静之后,平老夫人一屁股跌坐在塌上,手撑着头动也不动。 好一会,平老夫人涩着声音问道:“当时情形如何,你再说一遍。” “是。”赵管事把当时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后,又道:“不过小人事后曾经询问过卢氏,她说,她与那贵人并无瓜葛,直道是对方认错了人。” “她说那贵人认错了人?” “确是如此说来。然而小人以为……” 平老夫人再次打断赵管事的话头,吐出口浊气说道:“原来并无瓜葛!幸好并无瓜葛!” 她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些,闭着眼睛在自己胸口抚了抚后,平老夫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那老夫人以为?”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见平老夫人脸色实是难看,赵管事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一出平老夫人的住处,卢萦姐弟俩便脚步加速。他们实在不喜欢这平府里的人,当下左拐右拐,看到有人便远远避开。 一出平府的大门,卢萦便伸手按在了胸口,那里,放着她的婚书。 见姐姐沉默着,卢云也没有说话。姐弟俩走了一会后,卢云低声道:“姐,你是不是不高兴?” 卢萦回过头来,她看了弟弟一眼,轻声道:“不,我松了一口气。只是,只是还有点恍惚。” 十岁春华如旧梦,她当然恍惚了。 收回目光,卢萦抬头看了看天空,喃喃说道:“天都黑了,阿云,我们再走快些。” “恩。” 回家弄过晚饭吃了后,卢萦对着烛火,慢慢拿出那份婚书。她把婚书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把它放在烛火上,看着暗黄的帛纸一点点化成灰烬。 跳跃的烛光中,卢萦低声道:“母亲临死前牵着我的手,说,我这辈子她是不用担心了,她唯一担心的只有你。”勾了勾唇角,卢萦浅笑道:“母亲还以为,姓曾的一家是良配呢。倒是父亲,我依稀记得他在临死前跟我说过,他说,阿萦,你要记着,你姓卢,你是卢氏嫡系的孙女儿!你要记着,你也罢,你弟弟也罢,都不是这些庶民可以羞辱的。” 卢萦抬头看着弟弟,对着昏黄的烛光下,卢云那张越发显得俊秀温文的面容,卢萦轻轻说道:“阿云,我也不知怎的,以前总是觉得母亲的话说得对。可现在,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像父亲了。” 卢云盯着她,瓮声瓮气地说道:“姐姐,我以后会让你显贵的!我也会让父亲高兴的!” “恩……” 这一晚,姐弟俩直谈到半晚才入睡,第二天卢萦醒来时,卢云早就上学去了。幸好现在卢萦每个月给了他十个铁钱,倒也不怕他饿肚子。 卢萦梳洗过,又把房中整理一番后,走到外面的榕树下,望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峰,以及从漫天浓绿中冒出的一株株粉白嫣红桃树梨树,感觉到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生机,不由扬唇一笑。 正在这时,一阵压低的惊呼声从围墙处传来,卢萦一怔回头,却对上一个靠在墙头,正摇摇晃晃着的少年。那少年显然是身上倚靠的东西不牢靠,摇晃了一阵,他连忙双手紧紧扒着墙壁,人却狼狈地抬起头,涨红着一张俊秀的脸,朝着卢萦的方向看来。 在对上卢萦的目光时,他腾地一下脸红过颈,整个人晃得更厉害了。 这少年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卢萦每天傍晚与卢云回家时,都会遇到他。每次对上她,这少年都会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的,目光游移不定就是不敢看她。没有想到这一次他爬墙看她,却被她逮了个正着。 见卢萦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刚刚长成的少女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那少年更慌乱了。只见他摇来晃去一阵,突然整个人向下一倒,紧接着,只听得隔壁“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一个人忍痛的闷哼声传来。 看来是摔着了,卢萦有点想笑,她摇了摇头转身向房中走去。就在这时,一个妇人有点尖酸的声音传来,“澈儿,你又爬墙了?母亲不是跟你说过吗?那隔壁的就是个父母也不在的破落户。” 那妇人的声音过后,少年的声音响起。母子俩在一阵含糊不清的争持后,卢萦听到那妇人又道:“你要是实在放不下,我会跟她提一提。不过以我们家的声望地位,她断断不能做你的妻室……” 就在这妇人的声音落下时,那少年陡然声音一提,尖声叫道:“不,她很好,我要娶她!” 听到这里,卢萦微微一怔。 自从关于她的婚约一事谣言纷纷后,卢萦便发现,关注自己的少年郎多了起来。那些隐藏着喜悦和渴望的目光,让青春少艾的卢萦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是有人喜爱的。 卢萦却不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出现在她受伤突变后。现在的她,有一种仿佛久经世事,洞察沧桑的沉静,这种近乎睿智的沉静从容,夹在青春少女娇嫩的美丽中,便如那碧绿的深谭,陡然看去清彻无比,越是细看却越是耐人寻味,直是风情无限。 ## 昨天和今天地加起来,还欠大伙二更。我在抓紧补上。 第三十四章 阴澈 卢萦翻了一会书,很快便把那少年忘到了脑后。 读读写写,一直忙到日渐西斜,想到弟弟不久就要放学了,卢萦连忙提着篮子,想到市集中购一些菜。 她低着头走在巷子中,走着走着,感觉到有一束目光锁在她的身上。 卢萦停下脚步,慢慢回头。 这一回头,她又看到了那隔壁的少年。年方十五六岁,正值发育期的少年,身着一袭青衫。青衫只是时下最普通的儒裳,可穿在他的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严谨和文雅。 少年虽然腰身挺拔,不过身姿却是瘦长瘦长的,白皙的肌肤还不莹润,喉结处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痘痘。 这些不是重点,卢萦还是第一次发现,这少年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疏离中带着清冽的美。 特别是那双眼睛,竟是如水墨画勾勒出来的,层层渲染,仿佛总有那么一层烟雾隔着,仿佛这世人万千,能入他眼的,却是绝无仅有。 这样的少年,真的无法想象他在不久前,还爬过她家的墙头,甚至还那么狼狈的从墙头摔下来! 刚刚想到这里,卢萦不由暗笑道:我想什么呢?他长得再冷傲,那也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呢。 此刻,这眉目如画的少年正用那双笼罩在长长睫毛下的美丽眼睛盯着卢萦。在卢萦望来时,他抿了抿唇,似是想要转头,最后却还是更坚定地盯着卢萦。只是耳朵尖上,渐渐渲染出一抹红色。 这少年,竟是眉目如画般精致而冷傲。这种浑身上下流露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让人无法自制地想要靠近的气息,卢萦还是第一次看到。望着他,她突然明白了去年无意中路过平氏五房时,听到的一句话,“我知他恨我!可就是不知怎地,看到他衣冠整齐,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我就想狠狠撕破他的衣裳,让他跪在我的面前雌伏,求饶!” 四目对视了一会,少年哑声道:“我叫阴澈。”阴澈?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卢萦寻思了一会也不得其果,便点了点头。 少年的耳朵更红了,只是那眼神,却比刚才更专注。 他专注地等着卢萦,似在等着她回答。 她能回答什么?卢萦低下头,轻轻地“恩”了一声,转身便走。 见她如此,少年急唤道:“等等,阿萦……” 他上前几步,走到卢萦身后,声音有点干涩地说道:“我今年十六岁,还,还没有定亲,我家刚搬到汉阳城四个月。” …… 他在干什么?介绍自己么? 不知怎地,卢萦的脸也有点红了,她唇动了动,又轻轻的“恩”了一声,脚步加速。 见卢萦要走,少年急急追上,他一手扯着卢萦的篮子,生硬地说道:“我帮你提。” “不用。” “……我听说,你退了婚,我,我也没有定亲,无妨的。” 听到少年用清冽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着这样的话,卢萦有点想笑。难道她和他都没有定婚,便可以这般大模大样地走到一块么? “这样不好。”卢萦回头看向少年,果不其然,在她的目光看去时,少年马上侧过头去,只是耳尖上的红色,已渗透到了脸颊。 少年不看她,却也紧抓着篮子不放,卢萦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抿了抿唇,低声道:“这样不好。” 说罢,她左手轻轻拂开他的手。十指相触时,少年的手猛然一颤,松了开来。直到卢萦走了好远,他还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只被卢萦拂过的手。 正在这时,一个妇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澈儿,澈儿?” 那妇人叫了几声,吱呀打开侧门,一眼看到沉默不语的少年,她朝巷子另一头的卢萦家瞟了一眼,很不高兴地唤道:“澈儿,舅母昨天的话你没有听到吗?那一家不过是个破落户,那小姑子也只是个寻常村姑,真说起来,还是个被退了婚,诽谤加身的村姑。你以后迟早要回到洛阳去的。这种小地方的姑子,根本不配站在你身边。” 见少年表情冷漠,妇人叹道:“澈儿,今时不同往日,出洛阳时你奶奶不是说过吗?这几年,你都不能议亲。孩子,现在还是前程要紧。” 听到少年,少年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二十五六岁,打扮得得体而贵气的少妇,低声道:“她也不小了……”他的声音太小,妇人没有听清,少年也不想让她听清,转眼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朝家中走去。 现正是万物葱郁之时,集市中的野菜青菜处处可见。卢萦称了二斤猪肉和五大块猪骨头,又提了一篮子的野地菜,这才向家中走回。 当她返回巷子时,刚才少年所站的地方空空如也。朝那里看了一眼,卢萦笑了笑,提步回到自己家中。 她才与曾郎解去婚约,心还处于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之时,似乎,天下的男人都不可信,也似乎,便是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闲着无事时,她甚至想着,从平因那里得来的钱财,她可以到成都去购一间小小的房子。等弟弟以后成了亲,自己又被闲言闲语逼得无处藏身时,便以寡妇之名住在成都去。 便这么一辈子不嫁人,虽然清净了些,却也胜得自在。 胡思乱想中,卢萦生起灶火,在灶中堆上几块硬柴,再添上一满锅的水后,她把骨头放下二块。做完这些,卢萦把篮子清干,提着写好的竹简,提步朝弟弟所在的学堂走去。 今天卢萦来得晚了些,她刚刚抵达学堂门口,一阵少年的嘻闹声便传了过来,原来是学子们下学了。 与好些朝这里眺望着的少年一样,卢萦一看到众学子,便昂着头寻找起来。不一会,她看到卢云脸蛋红红地朝她跑来,少年俊秀的眼睛中满是笑意和欢愉。 “姐!” “跑这么快干嘛?”卢萦嗔怪一声,掏出手帕帮他拭去额上的汗水。 “姐,今天先生夸奖我了。”与卢萦一样的,瞳仁特别乌黑的卢云睫毛扑闪着,他压着声音兴奋地说道:“今天先生讲解中庸,说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时,要我释义,听到我的释义后,先生说我甚会读书,将来或可中个秀才。” 这时的中秀才,是指学子凭着自己出类拔萃的文才得到长者推举。它与举孝廉殊途同归,是朝庭的另一种纳才之道。 听到这句话,卢萦也由衷的兴奋起来,她欢喜叫道:“真的?太好了。”想到自己这阵子苦读中庸,时不时还跟弟弟讨论两句。也正是这样,才使得弟弟刚一接触圣人经典,便养成反复推思的习惯。卢萦开怀地想到:以后我可以与弟弟多多讨论一下圣人经典呢。 ## 还是觉得姓阴更符合我的设定,所以又改回来了。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我还以为我那名字取得蛮古典的,哪里知道会是这么一个可怖的谐音。 第三十五章 渐变的人心 在卢萦欢喜得双眼都眯成了月牙儿时,姐弟俩的旁边,已围了一群少年郎。 远远地看着那个被众少年围在中间,笑意盈盈的身影,曾郎的脸上如同挂了一层寒霜。 平因坐在自己的驴车上,见爱郎瞬也不瞬地看着卢萦,她咬了咬唇,娇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恼怒。 令驭夫再靠近一些后,平因低声唤道:“长志……” 平因唤他时,那声音中有着刻意加上的娇嗔,平素里,她每每这样唤上一声,曾长志便会温柔地看向她,眼神中有笑意,也在鼓励和喜爱。 现在,曾长志也回过头了,不过他眉头微蹙,不耐烦地盯了平因一眼后,他压低声音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也来了?”他用了两天,才鼓起勇气来见过卢萦。没有想到刚刚出门,便被平因跟上了。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阿因如此缠人? 看到曾郎的不悦,平因眼圈一红。她也不想跟着的,可是,可是,她的曾郎便是她从卢萦的手上硬生生抢来的,这强抢来的人,总无法给她带来安全感。总让她觉得,自己既然能够抢到他,那么别人一使劲,也一样可以把他抢走……如今自己名声败坏,走到哪里都有人抛白眼,还有好些人指着她的肚子指指点点,她真不知道,如果曾郎不要自己了,自己可怎么办? 而且,以往卢萦与曾郎定了婚时,她还觉得卢氏不过是个长得清丽些的村姑。可现在看她,平因却是怎么看,都觉得卢萦怎么越来越美。她看起来,好象与所有汉阳城的姑子都不同。对上她那乌黑乌黑的眸子,还有那挺得笔直的细腰时,平因甚至会生出一种自形惭秽的感觉。 看着曾郎,平因难受地想道:他肯定是与那个贱婢解了婚约后,又舍不得她了……稳叔不是说过吗?他一直是两个都想要的。稳叔还说过,他看中的只是我家的钱财,可能他在意卢氏更甚于在意我。 这人啊,就是这样,还没有得到时,一门心思只是想得到。可真正到了手,却又胡思乱想了,那些昔日刻意忽视的细节,便会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出现,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自己。 曾长志见自己只是一句话,平因便红了眼眶,不由又有点不耐。 他这次出门来见卢萦,纵然有自己的意愿,也是因为他父亲地提点。 那一日,父亲拿着婚书上平府退婚时,曾长志只觉得心中慌乱慌乱的堵得紧。那种慌乱和不舒服,让他都没有心思计较被卢萦甩下的两个耳光。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舍不得卢萦。 可是他又没有办法,父亲当时震怒,他说他养那么大的儿子,自己都没有甩得碰过,怎么能被一个妇人打了?父亲震怒时是很可怕的,他想说些什么又不敢了。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拿着那婚书出了门。 在父亲离去后,他整个人难受到了极点。不但脑袋一阵阵痛得慌,胸口处,似乎也有什么被挖空。这种难受,令得他跌坐在房中,只是抱着头一动不动地呼吸不过来。 后来,父亲回来了,父亲回来时,神情很复杂。感觉到父亲很不高兴,曾郎竟有种隐约的兴奋。也许,是卢氏不肯退婚吧?她应该知道,除了自己,她不可能再嫁一个更好的男人,她一定是后悔了。不过她那性子太傲,便是悔了嘴巴也不会饶人。父亲定然是因为这个恼了。 他走到曾父身边,曾父看了他一眼后,长叹一声,说道:“长志,为父看那个阿萦,似乎对你还有着三分好感。现在虽然退了婚,可你以后遇到她,还是要好好处处。”顿了顿,他又交待道:“她甩你巴掌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说到这里,他父亲便急急地出了房门。昨天时,他父亲神色似是好了不少,可是,他看向自己时,还是交待了一句,“明儿去看看阿萦。见到她,你就说,伯父不是有意的,我们两家交好多年,这般阴差阳错成不了亲家,可说到底还是有情谊在。”甚至还加了一句,“如果她愿意,你把她带到府上来,便说,我可以收她为义女。” 得了这话,想到可以看到卢萦,曾长志才从沉郁中清醒过来,因此,这会功夫便出现在这里了。 曾郎一直看着卢萦,平因一直看着曾郎,两人都是一脸沉郁烦躁。 直过了好一会,眼看着姐弟俩收起摊子,众少年依依不舍地散去,曾郎腾地一声跳下马车,低声道:“我去看看。” 他刚一提步,平因陡然声音一提,尖着嗓子叫道:“曾郎----” 她的声音有点凄厉尖锐,实是惊人,曾郎给吓了一跳,不解地回过头来。而二百米处,卢萦似乎也听到了什么,转眸向这边看来。 平因愤恨地瞪了卢萦的方向一眼,转过头红着眼眶瞬也不瞬地看着曾郎,看着看着,一串泪珠儿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一边流泪,平因一边颤声说道:“曾郎,你都与她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找她?” 顿了顿,她咬着唇,凄厉地说道:“阿志,我们都是末婚夫妇了,你别找她好不好?我求你了。”一边说,她一边从驴车上爬下,伸手扯向曾郎的手臂。 平因的表情很让曾郎不解,不但紧张,还有着惶恐不安,似乎他这一过去,他们定下的婚约便会毁了一样。 这不似她,以前的平因,总是言笑晏晏,自信十足的。富贵骄美的女孩儿,养得底气十足。她每次都会出现在自己与卢萦相约的场所里。她会亲昵地挽着卢萦的手臂,她会趁卢萦不在时,自信十足地朝自己抛着媚眼儿,她会趁卢萦转身时,做出狠恶的,要把卢萦伤一把推一把的动作。 美丽富贵的女孩儿,做什么都是可爱的,因此,那一次在道观,他其实一直知道,阿萦之所以摔到山坡下撞伤了脑袋,便是阿因推的。不过他并没有见怪,他觉得,阿因做这些事都是因为倾慕他。反正阿萦又没有怎么样。 可怎么才这么一二个月,平因便变了这么多?那个总是自信的,娇气的女孩儿呢?她到哪里去了? 第三十六章 我们再无瓜葛 曾郎没有发现,自己现在面对平因,已远远没有以往的耐心了。他皱着眉头,朝四周瞟了一眼后,压低声音嫌恶地说道:“我有事跟她谈谈。” 警告地瞪着平因,曾郎低喝道:“放手!听到没有?马上给我放手!” 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凶自己! 平因的眼眶更红了,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叭哒叭哒”地向下直掉。 见到四周投向自己的目光更多了,曾郎大为恼火。他自从弃了卢萦后,名声很不好听,虽然说,男儿无丑态。可是抛妻的名义,以及以妻为妾的谣言,还是给他戴上了“凉薄无情,不讲信义”的帽子。在这个越来越讲究儒家风骨的时代,他经常可以看到那些读书人对他怒目而视。 实在不想那么多人盯着自己,曾郎伸出手狠狠地扯下平因的手,低喝道:“你这个蠢货!在这个地方你哭什么哭?” 他扯下平因的手指时,用了十分力道,一点也没有想到会弄疼她。被狠狠刮了一下,弄得手背都出了血的平因,呆呆地松了手,然后呆呆地看着曾郎向卢萦走去。 “呜……” 平因双手捂着脸,无声的哽咽起来。 卢萦低着头与弟弟说笑了一阵后,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唤道“阿萦。” 这声音? 卢萦一僵,慢慢转过头来。 向她急步走来的,正是曾郎。 没有想到这么快便看到曾郎,卢萦睁大了双眼。她盯着他的脸,愕愕地想道:几天前,我可是在他左右双颊各扇了一掌的。他怎么这么快就不生气了?他来找我,又想做什么? 想到曾父那天与平老夫人差点卖了自己,卢萦便警惕起来。不过让她疑惑的是,现在向她大步走来的曾郎,那神情中,分明没有恶意。不但没有恶意,那双紧盯着自己,一瞬也不瞬的眼睛,分明还带着几分温柔和眷恋…… “姓曾的,你姐与你再无瓜葛了,你又来干什么?”卢云一见到曾长志,俊秀的脸便变得铁青,他腾地一声挡在姐姐的面前,放在腿侧的手掌已悄然握成拳头。 “我……”曾郎有点咽干,他在卢云防备的眼神中,那脚步有点迈不动了。停下步伐,他呆呆地看着卢萦。 ……怎么与自己退了婚,怎么可能再也嫁不到好人家的阿萦,不但没有憔悴,反而更美了几分?只是她这般安静地站着,乌黑的眸子中无波无澜的样子,就说不出的动人。 喉结动了动,曾郎哑着声音,温柔地说道:“阿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想来看看阿萦。” “不稀罕!” 卢云狠狠瞪着曾郎,冷冷地说道:“曾长志,你听清楚了,我姐也罢,我也罢,都与你们曾家再无干系了,你滚吧!” “你!”曾郎闻言一怒,他刚竖起眉毛,一眼看到静静望来的卢萦,那火气又全部消了。他低下头,喃喃说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阿萦,这几天我一直想你。真的,你打我的事,我早就忘记了。我,我很想你!” 他想她?他成了人家的末婚夫后,又来想她了? 卢萦有点想笑,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永远吃在碗里看着锅里,永远都不知足,永远都在望着不属于自己的女人! 勾了勾唇角,卢萦淡淡说道:“劳曾郎费心了,不过我现在很好,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顿了顿,她微笑着加上一句,“曾郎这样,可是会让阿因伤心的。”说罢,她似笑非笑地瞟向后面驴车处,正厌恶又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平因。 收回目光,卢萦朝着弟弟伸出手,“阿云,这种闲杂人等犯不着生气,我们走吧。”说罢,姐弟俩人手牵着手,再也不看曾郎一眼地转身就走。 看着姐弟俩走着走着,还把头凑在一块低声说笑,听着卢萦那隐隐传来的清冷笑声,陡然的,曾郎觉得胸口又闷得无法呼吸了。 ……他其实一直是喜爱着卢萦的。不然,也不会从来没有想过放她离开。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当成陌生人,而自己还没有任何立场,任何办法阻止她这样做。曾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胸口真是闷得慌。 他在阿萦眼中,竟是真真正正的成了闲杂人等了! 呆了一阵,曾郎忍着胸口的酸涩堵闷,慢慢转过头去。这时,平因已来到了他身后。不过他似是没有看到她一样,提步便从她的身侧越过,直到上了驴车,直到那驴车驶了老远,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曾郎,都没有注意到,平因还被自己冷落在原地! 不,这不是她的曾郎!她的曾郎温文有礼,俊朗多情,她的曾郎会对她说些缠绵的笑话儿,她的曾郎会用喜悦的目光看着他。他的曾郎只要她一出现,便没有移开视线过。 ……他们才刚刚定下婚约,她还没有嫁过去啊,她的曾郎,怎么就变了? 用手堵着嘴,平因忍不住呜咽起来。随着她的哽咽,那泪水叭哒叭哒,大颗大颗地顺着她白嫩的脸蛋向下流着。不过这次,没有那多情的郎君心疼地看着她,也没有路人同情地宽慰她。有的,只有那远远离去的驴车,和四周不屑地指指点点。 姐弟俩便来到了巷子里,瞟了一眼旁边的大宅子,卢云突然指着那宅子兴奋地说道:“阿姐,你知道么?那个住在我们家隔壁,好些次与我们遇上的那个少年,他的名字叫阴澈呢!姐我告诉你,这个阴澈可是个了不起的,他在洛阳城也是大大有名的才子。以前那个死去的邱公曾经说过,他这一生遇到天才无数,然后,若论其中的佼佼者,洛阳阴氏的阴澈当在其。” 听到卢云这么一说,卢萦陡然记起,为什么阴澈的名字这么耳熟了,原来她早就听人提过他。 第三十七章 骂街与泥巴 姐弟俩欢欢喜喜地进了家门。卢云帮着姐姐打了一阵下手,便跑到书房看起书来。 就在卢萦忙着煮饭烹菜时,突然间,外面的房门处传来一阵叫骂声。 卢云张耳听了一阵,隐隐听到了句“卢氏你这个贱货,”不由紧张地站了起来,朝卢萦唤道:“姐姐,好象有人在骂你呢。” 卢萦早就知道了。她从从容容地把灶中的火弄小点,又看了一眼锅子里的饭,估计一下时间后,这才朝外走去。卢云连忙赶出,冲到了姐姐身后。 随着姐弟俩走近,那叫骂声已是越来越响亮,“卢氏你这个贱蹄子,你这人不要脸的……” 外面正骂得欢,却听得卢氏的苑门吱呀一声打开,荆钗布裙,却眉目清丽如花,双瞳乌黑乌黑的卢萦,已站在了大门口,一脸沉静地看着她们。 这叫骂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仆妇,这仆妇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长的婢女。这三人,卢萦都是素识的,她们都是平氏四房的奴仆,平素里很听平因的使唤。 居然这么快就上门算帐了?卢萦伸出手,慢慢揉了揉眉心。 因为那悍妇叫嚣的声音足够大,对面和隔壁的侧门都吱呀打开。卢萦眼角一瞟,便可以看到那个少年阴澈正站在侧门处,双唇微抿,却目光明亮至极地看着她。 瞟了那两府看热闹的人一眼,卢萦又伸手揉了揉眉心。她没有注意到,自她出来后,阴澈便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在看到她沉静的举止,以及不耐烦地揉搓眉心的动作时,他唇角一弯,双眼间已含有浅浅笑意。 卢萦这般的沉静,实在一种说不出的气场,因此她出面后,那个叫骂的泼妇静了静。不过转眼,她又跳了起来。对着被自己骂出来的卢萦,她的声音越发亢奋,“你个不要脸的卢氏,你……” “停!” 那妇人才开个头,卢萦已右手虚空一砍,断然一喝。 在喝止了那妇人的叫骂后,卢萦抬起头来,她蹙着眉,清清冷冷地说道:“是平因叫你们来骂我的?她不高兴了,回到家里又哭又闹了?我说几位,平因是个就要出嫁的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似乎不大好吧?”却是在好声好气地劝说了。 那妇人一路上想好了的说辞被卢萦这么拦腰一斩,顿时一哑。不过她可是当街骂人的高手,才一愣神,便又口沫横飞地指着卢萦的鼻子骂了起来,“你这个小娼妇还好意思开口!呸!我家姑子见你可怜,还赏了你那么多钱财。那么多钱财啊,喂你姐弟俩,少说也可以喂个十年八年的。可你这不要脸的骚蹄子,你懂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啊?你这个下流,无耻……” 这妇人深得骂街的宗旨,骂声响亮无比,肮脏难听的用辞源源不断,一开口便是堵也堵不住。想当初,她可是用这一手逼死了她娘家新入门的弟媳妇的。 在那妇人滔滔不绝地唾骂声中,卢云气得脸涨得通红,人都差点跳起来了。而卢萦,倒是没有开口,事实上,在这水泼不进的骂声中,她开口也没有用。 侧过头瞅了瞅,在那妇人叫骂得起劲时,卢萦姿态优雅地后退一步,然后清声说道:“阿云,关门!” “啊?好。”卢云反应过来,连忙和姐姐一道上前把院门关好。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众人都是一怔。不过那妇人却是更得意了,她咧着一口微黄的牙,得意地想道:小蹄子,你这可错了,你可以你自己掩上耳朵,别人便听不到我的骂声吗?今儿个,我非要骂得你狗血淋头,直到无地自容方可。 想到这里,她声音更是一扯,又尖着嗓子嚎叫起来,“你个不要脸的娼妇,你这忘恩负义的娼妇,你这个贪财无数的娼妇……” 她骂得无比痛快时,突然听到墙头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喂!” 这声音? 那泼妇一惊,众人也是一惊,齐刷刷抬起头来。 开口的,正是卢萦,只见她施施然地在自个儿的墙头坐下。然后,她弯下腰,从弟弟手中接过一个篮子。 提起那篮子放在身前,坐在墙头的卢萦右手从篮子里掏出一把东西,突然朝着那泼妇重重一甩! “叭----”地一声,一把又黑又脏的烂泥生生地砸到了妇人的脸上,嘴上! 没有人想到会有这一幕,那泼妇正是张着嘴又准备发作时,这一下,那烂泥足有一小半糊住了她的鼻子眼睛嘴。 “你,你这个贱货……” “叭!”又是一声泥土扔来,这一块,正中那泼妇的头发。 “你这不要脸的……” “叭!”这块烂泥有点歪,只糊上了妇人的耳朵。 “你,你还知不知耻……” “叭!”这一坨运气不错,恰好地封住了妇人的嘴,令得她“啊呸”半天,吐出来的还是泥土。 这世界总算清净些了。 卢萦淡定地接过弟弟送来的布块拭了拭手。 然后,她微微侧身,正面对着那三个平氏来人后,提着声音,冷着一张清丽如花的脸,不高兴地说道:“平因为什么不来?”她眉头深蹙,很是恼怒,“当初说得很清楚了,作为我把曾郎拱手让出的代价,她支付一定的钱财补偿于我。怎么,她与曾郎吵架了?所以又想把钱收回去?呸!回去告诉平因,这世上没有这样出尔反尔的买卖!”她想,刚才这泼妇骂街的声音过大,已引得几十号人围观了。大家都听到自己收了平因的钱。为了防止被人传来传去越传越难听,还是把那钱的来历解释一下吧。 卢萦想是这样想,说是这样说。可她的话一出口,四周先是一静,转尔,几个忍俊不禁的笑声四面而来。 阴澈的舅母站在一侧,她的表情已由不屑转为了惊愕,听完卢萦的话后,她迅速地转过头看向阴澈,压低声音尖声说道:“阿澈,你听听,你听听!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子?居然把自个儿的末婚夫作价卖给了别人?天,天,天,这世间变了吗?竟有这样的道理!” 面对舅母的恼怒,阴澈却是要笑不笑,他扬着唇愉悦地看着纵使如无赖子一样坐在墙头,却因为那一份沉静和从容,而显得优雅无比的卢萦,目光亮如繁星,“我一直知道她与别人不同。” 第三十八章 收拾 这时的卢萦,因对男人心冷的缘故,还真有些不在乎闺誉,反正嫁不出去也无所谓。 因此,她认认真真地说到这里后,眼见那泼妇吐完泥痰又要开口大骂,她再次从篮子中掏出两块泥巴,然后“叭”地一下又扔到她脸上,断然喝道:“闭嘴!” 再一次被泥巴击中,那泼妇都要哭出来了。她一屁股坐倒在地,想在啕啕大哭,可刚一哭,那挂在脸上的泥巴便向嘴里流来。她只得就着袖子先把脸拭尽。 不错,又安静了。 卢萦低下头,认真地看向泼妇身后的两个婢女,“不就是刚才阿云放学时,那姓曾的与我说了两句话吗?阿因何必恼怒到这个地步?”说到这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便笑了笑,冷冰冰地嘲讽道:“是了,我忘记了,一个通过不择手段得到婚姻的姑子,总是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心平气和的,她草木皆兵也是正常。”挥了挥手,卢萦像赶苍蝇一样赶道:“她是怕我回头抢起她的曾郎吧?回去告诉阿因,我对那姓曾的真没有兴趣了。哼,一个总想着以妻为妾的凉薄之人,也就是她还当个宝。” 顿了顿,她认真地看向那两个婢女,突然极为诚挚地说道:“其实你们让这个泼妇来骂我,真不是个好主意。你们干嘛不直接带人前来搜房,便说我偷了你们家姑子的饰?” 她是如此诚恳,如此好心地献计献策,那两个婢女呆了呆后,相互看了一眼,不由想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啊,可是我们哪知你把那些饰藏在哪里?再说,你这么会花钱,那些富户给的东西不过两个时辰便被你花了个精光,我们也怕姑子的饰早就被你处理了。 当然,她们自是不会说出这话的。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之时,坐在墙头上的卢萦蹙了蹙眉,温和地说道:“这个坐在上面有点不舒服,你们还骂吗?不骂我就要下去了。” 这话,她是认真地盯着那个泼妇问的。 那泼妇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眼睛直盯着她那装得小半泥巴的篮子,哪里说得出话来? 卢萦等了一会,见她不再开口,便点了点头,道:“你不骂了?看来我们达成和议了。”这般自说自话,四周忍不住又是一阵低笑声传来。阴澈唇角抽了抽,忍不住侧过头去忍起笑来。 既然达成和议,卢萦想,她也可以下去了。不过在下去之前,她得交待几句场面话。 因此,卢萦盯着三个婢妇,提高声音认真地说道:“回去告诉平因,恩,她那些饰,早在前几日便被我花光了。对了,顺便提醒她一句,我卢氏阿萦这个人虽然不怎么富有,可一向是说话算话,因此,她尽可以放宽心地嫁给曾郎,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再想什么想法的。” 她拍干手,扶着墙头开始向下滑。 当卢萦的人消失在墙头时,也不知是谁带头,一阵哄笑声四面而来。在这些笑声和指点中,平氏的几个婢妇不由脸红耳赤,略略挣扎后,还是抱头而逃。 直到众人散尽,阴澈还没有离去。他抬着头看着那面院墙,双眼晶亮晶亮中笑意流荡。 直过了一会,他才转过身,推开房门入了院子。 他家里的这个院子,可比卢萦姐弟的大了五倍不止。走在小花园中,阴澈那总是紧抿着的唇,毫无表情的脸,破天荒地笑意盈盈。 走着走着,他听到几个婢子的议论声,“那个卢氏阿萦好有趣哦。” “是啊,虽然不大合礼,却也胆大得有意思。” “她可真是胆大。” “都说蜀女性辣,果然如此。” …… 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阴澈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去。看到他这个样子,他那在婢女们地筹拥下急急而来的舅母又心里闹腾了。她走到阴澈面前,低声埋怨道:“澈儿,那卢氏就是个泼妇样,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阴澈回头,他微笑地看着舅母,低声道:“她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那样无法无天,又是打人又是爬墙的野丫头,还很好?还很喜欢?这个打扮华贵的少妇气得都要跳起来了。 不说隔壁院长纷纷传出的议论声,卢萦净过手后,一边继续忙活,一边寻思起来:也不知我说的话她信不信?哎,估计是不太信的。看来,那些饰还得想法子处理一下,省得她老是记着。 她知道,其实平因叫来一个泼妇对她骂街,还是个不错的主意的。如果换个寻常的姑子,被这样骂着,只怕气得早就哭得不可收拾了。那些姑子,平素里顾及着闺誉,便是有怒也不敢对骂,生怕被人看轻了,打又打不过人家。气极了也只会哭,实在想不通就自刎了事。真是的,明明是别人伤了自己,对不起自己,却偏偏来自己的命来惩罚自己的亲人!真是何其愚蠢! 卢萦一直都不是个挨打不还手的人,她被平因弄了这么一曲,虽然平因也没有讨个好去,可卢萦终是恼了。 当下,她坐在灶火前,蹙眉寻思着报复的法门来。 而一侧,卢云则一边读着书,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姐姐。想到姐姐扔下的那几块泥,他又有点想笑。 寻思了一会,他轻咦一声,问道:“阿姐,今天这事,会不会对你不好?” 卢萦抬起头来。她看了一眼弟弟,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姐!要是影响了你的名声,可怎么办?” “就这么办!”卢萦的声音中有点慵懒,有点清冷,“难不成阿云以为,姐姐我还可以在汉阳城找到个好人家嫁了?” “可,可……” “别可是了。”卢萦挥了挥手,淡淡说道:“我这样很好。阿云,你只管读你的书,一切我自有主张。” “……哦。” 第三十九章 道歉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卢萦便起来了。忙活了一阵家务,见外面光线明亮,她便拿起书细细翻阅起来。 她这么勤奋,不止是喜欢看书,更重要的是,她有一种迫切地改变命运的感觉。而在这个时代,能改变命运的,只有书本了。当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许还有嫁人一途。可惜卢萦性子强势,还真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男人的恩情上。 “姐。” 听到卢云的声音,卢萦回过头去,她微笑道:“阿云醒来了?” 卢云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简上,眼中闪过一抹羞愧。转过头急急洗漱过后,他也拿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渐渐的,太阳光开始笼罩大地,而四周的院落里,人语声,狗叫声,走动声开始混合着鸟鸣声传来。 卢云见日头不早了,收起书简,吃下姐姐早就弄好的早餐,转身朝学堂走去。 才走到大门口,卢云警惕的声音便朗朗地传来,“你来干什么?” 卢萦一怔,放下竹简站起来时,她听到平因带着几分委屈,又带着几分无法掩藏的不满的声音传来,“我要见你姐姐!” “阿云,什么事?” 卢萦缓步走到卢云身后,朝着平因看去。 对上神清气爽的卢萦,平因咬了咬唇,她低下头,喃喃说道:“阿萦,你别怪我。” 看着咬着唇,差点要流出泪来的平因,卢萦淡淡问道:“你特地前来,便是为了说这句话?” 她以为自己愿意啊? 平因吞下怒意,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直流,她哽咽道:“恩,昨晚那几个婢妇太不懂事,惊扰了阿萦,我,我是来致歉的。” 狠狠咬住唇,平因向着卢萦福了福,再次说道:“请阿萦不要再生我气了。” 看来,她是被人逼着道歉的啊。 卢萦走出两步,她来到卢云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眼平因后,看着她颤动的睫毛下,那隐藏的恨意,卢萦冷冷想道:这样跑一趟就能相安无事么? 她垂下眸,淡淡说道:“阿因不必如此。”顿了顿,她续道:“你回去吧,我不生你气了。” “多谢阿萦。” 平因得了卢萦的话,几乎是立马掉头就走。看着被两个婢女筹拥下的平因,卢萦忍不住声音一提,问道:“阿因明明不愿,却是为了什么缘故愿意前来向我这个破落户致歉?” 平因咬着唇,好一会才生硬地回道:“谁说我不愿?”她也不想与卢萦多说,带着两个婢女便急急地离去了。 望着她们的背影,卢萦蹙了蹙眉。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卢云刚上学不久,又响起了敲门声。 而卢萦把院门一开,赫然发现,站在外面的是平府的那个胖子赵管事。在赵管事的身后,还有七八个婢仆。地上而摆了一堆的箱子绸缎。 与昨日一样,另外两家的侧门这时也开着,也有几个脑袋挤在那里看着热闹。 见卢萦盯着自己,赵管事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个憨厚地笑容来。他高兴地唤道:“阿萦,阿云上学了?”不等卢萦回答,他又笑呵呵地命令道:“来呀,把这些东西都抬进去。” “是。” 几个婢仆刚动,卢萦便喊道:“且慢。”她打量了赵管事一眼,微微蹙眉,非常直白地问道:“不管赵管事前来,有何贵干?” 赵管事笑得非常可亲,“这个,阿萦,你看站在这里说话……” 他的样子是想登门入室了。 不过卢萦今天还真不想让他进门,进了这个门,他们这些礼物自己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在没有把事情弄明白之前,卢萦还真不想与平氏牵上任何干系。 因此她依然站在门口没动,脸上的笑容浅浅,语气格外坚定,“赵管事,有话不妨直说。” “还是进屋再说吧?” “不必了,这里说便很好。” 见卢萦如此坚定,赵管事暗叹一声,他清了清嗓子,慈详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知道昨晚的事后,你外祖父十分生气。他当时便发作了五姑子。对了,五姑子刚才可来了?” 赵管事越说越是诚挚,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慈祥,“阿萦啊,这个,有所谓一家人从无隔夜仇。昨天是阿因不是,她也上门道歉了。看,你外祖父怕你生气,还令我们抬了这些东西前来……”他朝四下越聚越多的邻里看了一眼,转回头朝卢萦笑眯眯地说道:“孩子,这样站在门口说话不是个事儿,要不进去说说?” 对上赵管事的笑脸,卢萦却是眉头蹙得更深了:事情好似不对头。 抿了抿唇,卢萦淡淡说道:“人进去可以,东西就不必了。”这话一出,她看到赵管事一怔。他可是记得,眼前这个小姑子一直有点贪财的。要不然,也不会退一个婚都要骗财。 卢萦的神情却是异常的坚定,她向后退出一步,浅浅笑道:“赵管事,请。” 赵管事寻思了一会,呵呵一笑后,提步跨入卢萦的院子。 他一入内,卢萦便把院门轻轻一掩。也不完全带上,只是那种拒绝他人跟着入内的架式,表露得清楚无疑。 赵管事见状,眉头隐不可见的皱了皱。不过转眼,他又憨笑起来。一边打量着这窄小陈旧的房子,赵管事一边叹道:“可怜的孩子,住在这样的东西,真是难为你了。” 卢萦的嘴角抽了抽,暗暗忖道:我以前居住的木屋,可是你们平氏指给的。那屋子比现在矮小陈旧多了!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你叹息? 不过,她的疑惑却是更深了。是什么原因,令是赵管事这样的实权人物跑到自己这里来谄媚讨近乎? 赵管事还在打量这房子,他叹了一口气,道:“孩子,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 “想一想,你们姐弟也真是不易。父母死得早。哎,只怪你外祖父实在繁忙,都没有注意到你们。” “……” “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阿萦啊,你外祖父想你了,要不,你改天挑个时间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 赵管事又是感慨又是叹息地说了一阵,见卢萦一直闷不吭声,终于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他便对上一脸沉静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子。这个小姑子,这般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眼无波澜。那脸上哪有半点感动?合着他刚才的话都是白说了,表情也是白做了? 猛然的,赵管事一阵气闷。 就在这时,卢萦勾了勾唇,侧着头盯着赵管事,她徐徐问道:“赵管事还没有说,你因何而来呢……或者说,管事该告诉阿萦,是什么原因便得管事和外祖父对我态度大变?不惜屈尊前来示好?” 第四十章 原来是他发话了 赵管事那时刻挂在脸上的慈祥和蔼笑容不由一僵! 果然是没有父母教导的村姑,说话行事竟是恁地直白无礼!她就不知道什么叫恭敬,什么叫委婉行事么? 不过转眼,赵管事便咳嗽一声,呵呵笑道:“孩子啊,你这样可不行,有所谓长者赐不敢辞,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行事呢?” 他说得语重声长,卢萦却丝毫没有妥协地想法。 不管别人,便是那个外祖母,卢萦便了解得很深刻。她可不想再被什么人卖个第二次! 见卢萦还是歪着头,一双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说的话通通都是废话,她只想听到自己要听的。赵管事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头痛过。 眼前这小姑子竟是如此不好唬弄。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的外祖父没有恶意的。他只是心痛你。” 说着说着,赵管事有点说不下去了。没办法,卢萦的眼神太清太亮,那神光简直是把他当成一个傻子在看。 又咳嗽了一声,赵管事呵呵一笑,提步朝外走去,“好了好了,我也不打扰阿萦了。” 卢萦送他出了房门,见他带着众婢仆就要走,不由清声唤道:“赵管事,这些东西还请一并带走。” 赵管事无奈回答,他皱眉道:“孩子,这是你外祖父的一片心意。他是担心你吃不好睡不暖啊。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何必这么倔。” 卢萦却是浅浅笑着,那笑容丝毫不达眼底,“赵管事言重了,有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还是请管事带回吧。” 赵管事直直地盯着她,好一会,他摇了摇头,呵呵笑道:“既然阿萦执意如此,那我带走便是。”顿了顿,他交待道:“晚上平府有宴,阿萦记得要参加。”说罢,他手一挥,令众婢仆把箱子什么的全部抬起后,大步朝外走去。 赵管事一走,卢萦便回过头来。在回头的那一刻,她又对上了那双格外冷冽,眼形却如水墨熏染出的眸子。四目相对,少年朝她扯了扯唇算是一笑,不过卢萦还没有回头,他已转过头去,只是那耳朵尖越来越红。 卢萦低下头,慢慢关上了房门。 纵使房门关上,这时的卢萦,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双眼睛的执着。 今儿的事着实有点奇怪。也不知是什么原故令得平府对自己的态度大变? 卢萦寻思了一会后,又拿起书简翻看起来。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 卢萦站起,缓步走到门口处。出现在门外的,却是曾郎身边的那个驭夫。 对上他,卢萦蹙了蹙眉,转头朝巷子外面看去。不过长长的巷子尽头虽是人声不绝,却不见曾郎的身影在。 见卢萦寻找着自家郎君,驭夫阿男得意地咧了咧嘴,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帛书,恭敬地递给卢萦,“姑子,这是我家郎君给你的。”他吸了一口气,认真说道:“自那日起,我家郎君便悔了。好叫姑子得知,我家郎君从无一时忘记你。” 也不等卢萦回答,阿男转身就走。 “且慢!” 卢萦唤住了他,她走上一步,来到阿男的身后,慢慢说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大人物开了口?”致使这么一个个都跑来向她致歉示好? “姑子怎么知道的?”阿男一怔。 果然如此。 卢萦微笑道:“是洛阳来的贵人么?” 只有那个唤她萦萦的家伙才这么无聊,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只字片语,便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态度。 “姑子,我家郎君对你的心意,与那位贵人无干。他是真的悔了,那时他还不甚明白自己心意,做的事伤了姑子的心。姑子你……” 卢萦打断他的话头,“那贵人说了什么?”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对上卢萦冷漠的眼神,阿男胸口不由一缩,不由自主地回道:“听郎君说,昨晚上常府给那贵人送去一个大美人时,那贵人拒了,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也许是这语气中的冰冷,也许是这份颐指气使,做下人做惯了的阿男不由胸口又是一缩,迅速地答道:“他说:不是蜀女多辣么?这姑子美则美矣,奈何不及卢氏女风流有趣!” 什么? 没有想到自己又被人随随便便地弄到风尖浪口上的卢萦,瞳仁猛然一缩,抿着唇冷笑道:这人还真是吃饱了撑着! 转眼她又想道:他那话什么意思?莫非昨晚我对付平因派来的泼妇的事,传到他耳中了?因此他觉得好玩了? 她闭上双眼,吸了一口气后,猛然睁开眼来,“这事知道的人很多?” 这个问题,还是普通庶民的阿男自是没有注意过,也回答不出,他沉默了。 不过阿萦想到,连曾低这样的小小家族也知道了,那知道此事的人断然少不了。 又吸了一口气,卢萦慢慢说道:“你家郎君除了给我这封帛书,可还有东西?” “没,没……” “去吧。” “是。” 望着乖乖离去的阿男,卢萦抬起头来。 当她回到房中,把自己打扮利落后,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 这一次,卢萦没有开门,而是直接走到房门处,朝着外面淡淡问道:“何人?” 外面的人顿了顿,不一会,她三舅母的声音传来,“阿萦,是我,三舅母。”顿了顿,那妇人压着语气喝道:“阿萦,先把门打开吧。舅母有事找你。” 有事? 卢萦冷笑一声,她回到房中,顺手搬过一个塌放到门后面,然后优哉游哉地坐下。坐下后,卢萦背朝后面微微一倚,翘起的足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起来。 她久不回应,外面的三舅母不耐烦起来,她提高声音喝道:“阿萦,你也不小了,正是没了婚约,你才更应当注意言行举止!这般把亲舅母晾在外面,成何体统?” 再一次,她的叫嚷声吸引得四周人言纷纷,看来,那些邻居又来看热闹来了。 卢萦垂下双眸,她冷冷想道:开门?你们平府这是第三波了,第一次道歉,第二波示好,第三波,那就是直接押人吧?赶情觉得那贵人中意我,便想把我献给他好博富贵? 当我是玩物么?区区平府,还强迫不了我! ## 第一更送上。 第四十一章 一眼 听着三舅母的声音落下后,门外纷纷而起的议论声低语声。 卢萦声音一提,以一种慢悠悠的语气清声说道:“三舅母!” 她的声音有种特别的清彻,如泉似琴,分辨率极高。因此声音一出,外面便安静下来。 卢萦低着头,对着阳光照着自己漂亮圆润的指甲,声音清冷的慢慢说道:“今儿早时,五表姐平因来了。她半月前抢走我定婚十年的夫婿,昨天傍晚又令仆妇来泼我脏水,因此她今早赶来致歉。” 不得不说,卢萦的声音非常动听,这是一种清彻的,冰冷的,无暇的音质,极有韵律,光是听她说话,便是一阵享受。 在一阵安静中,卢萦也不等三舅母回话,继续清清冷冷地说道:“半个时辰前,外祖母身边的赵管事也过来了。他之所以过来,也是向我致歉。因为数日前,把我唤回平宅的外祖母,联合我曾经的公公,强行断绝了我父母给我定下十年的婚约,并把原属于我的夫郎,定给了我的五表姐。” 说到这里,卢萦轻轻一笑,静静地说道:“现在三舅母前来,也是向我致歉的么?” 卢萦的声音如此清彻响亮,这笑声又是如此的悠然中带着嘲讽。不知不觉中,三舅母对上两个侧门处堵着的人头,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 她压下怒火,转过头朝着门内的卢萦说道:“阿萦,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你,你这般嚷嚷,是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卢萦的声音依旧清冷中含笑,因为太清冷,所以这笑声透着冰寒,“只是阿萦想告诉三舅母,这打了人的脸又凑上前说抱歉的事,挺没有意思的。三舅母还是请回吧。” 三舅母怎么甘心回去,她冷着脸喝道:“卢氏阿萦,你也知道我是你三舅母啊?你便没有个尊卑上下吗?舅母来了连门也不让进,你还想让你弟弟举孝廉?你还想要嫁人?还有,谁说三舅母是来致歉的?三舅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卢氏阿萦,别把他人的好意当恶意!” 安静了一会后,卢萦悠然地声音再次传来,她没有回答三舅母一连串的质问,而是挺好声好气地说道:“实是抱歉了,舅母有所不知。因昨儿那一闹,阿萦气得吐了几口血,现在人都要倒地了,实是没有精神招待舅母……要不,舅母先回去,过个阵子阿萦再上门致歉?” 因昨儿那一闹,她气得吐了几个血?她人都要倒地了? “噗哧”一声,门外笑声不受控制地传来。 看到堵在那两个侧门的人都要笑不笑的,三舅母更羞恼了。可她也知道,那两府人家的势力末必比平府差,再说人家是呆在自己的后门处发笑,她也没有立场管。因此三舅母只是瞪了一眼后,便回过头忍怒喝道:“卢氏阿萦!你,你胆子很大啊!你还不开门?别忘了,你弟弟还要前程!” 这是威胁,这是**裸地威胁。本来这一招,三舅母是准备把卢萦接到平府,劝她听话时再用的。可没有想到她油盐不进,只好先叫嚷出来了。 三舅母的声音一落,门内的卢萦似是一怔,转眼她惊奇地叫道:“我弟弟的前程,不是读好书做好人便能得到的吗?怎么三舅母拿它来说事?莫非,我今儿不开这个门,你们平府便会阻我弟弟的路,让他求进无门?” “你……” 从来藏在黑暗中的东西,都是人人知道却不可说出来。三舅母没有想到,卢萦会把她秘不可宣的威胁赤白白地道出,她气得一阵眩晕,身子一晃差点吐出血来。 恨恨地一咬牙,三舅母厉喝道:“好你个卢氏阿萦!走,我们走!” 喝声一出,一阵脚步声传开。 听着那越去越远的脚步声,卢萦垂下眸子,屈起右手中指,慢慢地在塌边上叩击起来。 也不知沉思了多久,她听到身后围墙处传来一阵轻唤声,“阿萦,阿萦……” 这声音? 卢萦回过头去。 她对上的,是再次爬到墙头上,正目不转睛地向她看来的阴澈。 深深浅浅的阳光下,卢萦那清丽无比的五官,因这一回眸,折射出一种夺目的光芒。 在她的头顶上,有一根榕树枝垂下,透过那枝叶间落在她脸上的阳光,斑驳陆离,浮华如梦幻。使得这个明眸生辉的少女,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和美丽。 陡然的,阴澈耳垂红得要滴出血来。 他痴痴地望着端坐在大门后,姿态说不出的闲逸和自在的少女,直觉得心脏砰砰地跳得奇快! 想他自小生长于大宅门中,对那些阴阳怪气的妇人手段,也是体会至深的。在那些手段中,他见多了眼泪,看到了不甘,也尝过了忍耐,屈辱,还有沉默。 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世间会有这么一个少女,会这么气定神闲,潇潇洒洒地游刃其中。明明应该是屈辱的,痛苦的,她却如一个最尊贵的贵族一样,悠然地坐在塌上,含着笑,一派闲逸地应对着。纵是外面的人都气得吐血,她的身上唯有风流。 这是他平生仅见的一种风流。蓦然的,少年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个人的四字评语,“风流有趣。”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目光是如此明亮,那如水墨画晕开的眼眸底,甚至隐隐有晶莹的,似血似泪的光华在流转,令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如此的剔透。这种妖异般的吸引力,配上他那紧抿的唇,一丝不苟的发髻和衣裳,给人一种明明他明明在向你走近,却又距你于千里万里远的错觉。 这般两两相望了片刻,卢萦曼步起身,来到墙头下,仰头看向少年。 如此近距离的对上卢萦乌黑如墨的双眸,少年的耳尖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了。他抿紧唇,低声说道:“你,你别怕。” 少年认真地看着卢萦,对上她的眼神时,他有点结巴,“我,我可以护着你,也会护着阿云!” 闻言,卢萦灿然一笑。她扬着唇,轻轻说道:“谢谢。” 在少年猛然绽开的笑容中,她垂下双眸,步履从容地朝房中走回,“如果我应付不来,我会向你求助的。”或许会或许不会吧……虽然不知道这少年什么来历,不过从他舅母的态度看来,他与她,是谈不上牵扯还有帮忙的。 不过是萍水相逢,相视一笑便各奔东西罢了。 ## 第二更。还欠大伙两更,看看今天能不能还上一更。 第四十二章 不见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傍晚。 这一天,卢萦没写几个字,便懒得出门去售卖。她撑着下巴坐在榕树下,静静地寻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弟弟地叫唤声。卢萦连忙打开门,跟在蹦跳得满头大汗的卢云身后,卢萦问道:“阿云,今天很高兴?” 卢云“恩”了一声。 “为什么高兴?” 卢云奇怪地回头瞟了姐姐一眼,道:“便是高兴呗。” 看来一切如常,没人在他的身上下手。也是,她是什么?不过一个小有姿色的破落户而已,那贵人阅尽世间美色,说出那样的话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只要平府打了退堂鼓,别的人倒不足为惧。 少年在家中跳蚤样的玩了一阵后,便跑了出去。傍晚时再入门时,他的表情中带了几分凝重。 走到忙着煮饭做菜的卢萦身后,卢云瓮声瓮气地问道:“姐,昨天你把三舅母挡在门外了?” 卢萦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恩。” “听说三舅母很生气,还说要绝我的前程……姐,你别理她,也别害怕。” 卢萦闻到饭香,放下柴火走到灶台旁盛起饭来,“我没害怕。”她笑了笑,说道:“平府的人,现在不敢得罪我。而过个阵子,如果形势不好,我们可以搬到成都去住。至于举孝廉要有乡誉和风评,只要不是近两年的事,到时我会有法子让所有人都说你好话的。” 垂下眸,卢萦淡淡说道:“所谓举孝廉要品行高尚毫无暇垢,那其实是唬愚笨之人的……世间的事,都可以通过使手段来达到目的。” 啊? 卢云瞪大了眼,愣头愣脑地看着自家姐姐。他自小便读圣人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卢萦回头,她瞟了傻呼呼的少年一眼,勾唇一笑,低声道:“傻阿云,呶,快过来吃饭。” “哦?好。” 一夜无梦。 第二天,卢云照常去上学,而卢萦则埋在书简中。与前一天的热闹相比,这一天是特别的平静。只在卢萦出入时,会对上那么几双好奇的打量目光。 傍晚到了。 卢萦如往常一样,提着二十几个竹简来到了卢云的学堂外。不一会功夫,少年们一哄而出。 看到兴高采烈跑出来的少年们,卢萦连忙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看去。 到了如今,卢萦的存在,也算是学堂的一道风景。不仅仅因为她的美丽,还因为她的大名。先是在邱公一案上大发神威,接着又与夫家解去婚约,属于这个少女的话题频频出现。在这个娱乐缺失的时代,卢萦在无形中已成了名人。 卢萦略过一众向她看来的少年,努力地寻向她最熟悉的那个身影,直到她的绍被要求购字的学子们团团围住。 到了现在,卢萦的字是供不应求。虽然除她之外,也有一些售字的,不过那些人的释义没有她的精准和详细。 不一会功夫,二十几个字便一售而空,而这时,卢云还没有出来。 卢萦蹙起了眉,这时,她看到了一个与卢云同窗的学子。卢萦连忙走过去,唤道:“这位郎君。” 这个皮肤微黑,小眼睛的少年转过头来,对上卢萦美丽的面容,他脸红了。 卢萦上前一步,“敢问郎君,你看到我弟弟卢云了吗?怎么不见他放学?” “卢云?他不是提前一个时辰走了吗?对了,我听到他跟先生说,好象有什么急事。” 急事?早就离开了? 陡然的,卢萦脸色一白。 看到她神色不对,那少年不安地问道:“卢家小娘子,你怎么啦?” 卢萦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抿着唇寻思了一会,她抬起头来,“你们先生可在?” “先生刚才走了啊。” “当时,阿云还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啊,阿云就跟先生说有急事。” “当时有什么人来找过他没有?” 少年寻思了一会,摇头道:“我不知道,应该没有。” 卢萦按下心中奔涌的不安,一连问了几个与卢云同窗的学子,得到的都是不知后。她猛然提起篮子,大步朝着平府的方向走去。 不过才走了十步不到,卢萦又停下脚步。 ……不对,不应该是平府的人动的手。他们还想通过自己巴上那个贵人,不敢做出让自己记恨的事! 卢萦低着头,一遍一遍地寻思着,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阿萦。” 与往常任何时候相比,这个声音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它正是曾郎的声音。 卢萦回过头去。 曾郎这时已从驴车中走下,他大步走到卢萦面前,低声温柔地说道:“阿萦,你……”讷讷半晌,他看了看卢萦身边,“噫,阿云呢,他没有与你一起归家?” 卢萦抬眸,她看着曾郎,慢慢说道:“阿云不见了。” “什么?”曾郎大惊,转眼,他便双眼放亮地看着卢萦,声音放得无比温柔,“阿萦你别急,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我,我派人去帮你找。”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伸出手抚向卢萦的肩膀。 这时刻,曾郎心中的喜悦越来越盛:这是一个机会,这是苍天赐给我接近阿萦的机会。处理得当,阿萦还会回到我的身边。 就在曾郎如此寻思时,卢萦抬头瞟了他一眼,然后,她垂下眸来,说道:“曾家郎君可否知道,那位洛阳来的贵人居于何处?” 她竟在问洛阳来的贵人!陡然的,一瓢冰水把曾郎从头淋到脚。他忍着不高兴,低声问道:“阿萦问他做甚?”那位贵人现在是对卢萦有意思,不过像那样地位的权贵,什么美人没有见过?也许他昨天提了阿萦,明天便会把她抛到脑后。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卢萦自动送上那人的门! 第四十三章 你是何人 找那个贵人做甚么?这个问题卢萦也无法回答,她只是觉得,或许见过那人后,会有答案。 见卢萦锁着眉寻思,曾郎压低声音,好声好气地劝道:“阿萦,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阿云。阿云不小了,又是在这里长大的,莫非他是回到了你们以前住的地方?或者,是见到了什么熟人,所以去见那人了?” 曾郎的猜测有点道理,不过卢萦却无法平复心中的不安。她垂眸寻思了一会,点头道:“曾郎说的是,我去寻他。”走了一步,她回过头来,又问道:“对了,郎君还不曾告诉我,那位贵人居在何处呢。” 曾郎青了脸,他压低声音不好气地说道:“阿萦你问他的居处做甚?” 他是不想说么?卢萦淡淡说道:“郎君不说也可,反正那位贵人如此身份,有的是人知道他的住处。我去问过旁人便是。” 听她用这么不高兴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曾郎皱紧了眉,他闷闷言道:“位于城北怡园,那是常府的一个庄子。” “多谢曾郎。小女子还要寻找弟弟,就此告辞了。” 见卢萦提步就走,曾郎追上几步,伸手按向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阿萦,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可以帮你的。” 一边伸手按向卢萦,曾郎一边双眼发亮地看向四周,对上众人投来的目光时,他心中在喜悦之余,涌出一个念头:这些人不是都骂我无情无义吗?只要阿萦愿意再与我亲近,那流言便是不攻自破了! 就在他得意洋洋地凑近卢萦,手就要搭上她的肩膀时,卢萦向前走出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回过头,卢萦朝他福了福,淡淡说道:“郎君有礼了。寻人之事,阿萦自有主张。”对上曾郎闪烁的目光,卢萦哪有不明白他的道理?她想,如其求曾郎,还不如求那个阴澈,还不如求卢萦的先生和同窗。 事不宜迟,卢萦福了福后便匆匆提步,在曾郎失望的急唤声中,越去越远。 不一会功夫,卢萦便追上了卢云的先生,在问过他的先生,得知情况一如那个少年所说的无异后,卢萦朝着那先生福了福,求道:“舍弟不会无故离去,还请先生帮忙……” 她还没有说完,那先生已抚着长须说道:“小娘子何必忧心?你弟弟才走了不到二个时辰,也许他是玩耍去了。” 说到这里,他劝卢萦道:“小娘子还是归家的好,也许他已回去了呢?” 可是,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因为她的心中是如此不安啊! 好一会,卢萦福了福,低声道:“多谢先生。”她转身就走。这个先生明显是怪自己大题小作,求他也无用。 不止是求他无用,这个时候去求卢云的那些同窗,肯定也是无用。毕竟,现在天还没有黑,毕竟,他才失踪不到二个时辰。 卢萦寻思了一会,便来到了自家院落外。站在阴府的侧门外时,她却呆了呆。 自己一个末婚姑子,他一个末婚少年,两人应是素不相识,她怎么才能见到他?还有,她凭什么去找他,还请他相助寻人? ……自己刚被退婚,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头可是能令她声名狼藉的! 寻思来寻思去,卢萦竟是发现,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觉行事,直接去那个贵人的居处寻人了。 想到这里,卢萦不再迟疑,急急回到自个家中取了二样东西后,脚步匆匆地朝着城北赶去。 城北怡园,是汉阳名出了名的庄园,景致极美,传说里面四季花开,布景奇丽。 卢萦走到街道中后,用二枚铁钱请了一辆贩货的驴车送自己到城北。因此赶到时,天边夕阳漫天,夜雾尚末笼罩。 不一会功夫,卢萦便看到了怡园的牌匾。她跳下驴车,急步来到了大门口。 大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面无表情的金吾卫。这两人全副盔甲,面目表情,抱着长枪站立的姿势,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高宅大院的派头,直能逼得胆小的人退缩。 卢萦没有退缩,她走上几步,来到两人面前,低头清声唤道:“卢氏阿萦,求见贵主人。” 直唤了三声,两个金吾卫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连眼角也没有向卢萦瞟上一眼。这种傲慢的不屑,最是让人胆怯。 卢萦没有胆怯,她垂下眸子,挺直腰背,曼声说道“两位便不通报一声?”她笑声淡漠中透着一种傲慢,“说不定,你们的主人会愿意见我呢!” 一个村姑,恁地自信!她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终于,两个金吾卫转过头来。 瞟了她一眼,其中一个金吾卫脸孔一沉,沉声喝道:“滚----” 这一声滚,喝声如雷,杀气沉沉!不说是个弱女子,便是一个壮汉,也会被吓得软倒在地。 卢萦没有吓倒。她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盒。 木盒精美华贵,一看就不平凡。这东西,便是这个怡园的主子所赐。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到了现在,只能一试了。 双手捧着木盒,卢萦盯着那两个金吾卫,朗声说道:“两位,这木盒是你们主人所赐。”顿了顿,她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中庸,认真说道:“这书,亦是你们主人所赐。凭这两件信物,我可以见他一面否?” 两个金吾卫同时转头,盯了两物一眼,他们向后退出一步,让开道来。 却是不愿意通报,而是让她自行入内么? 卢萦福了福,重新把两物放入怀中,提步朝内走去。 怡园中很安静,来来往往的除了几个官员,并没有卢萦所想象中的,那般莺莺燕燕齐聚的情景。 不一会功夫,卢萦终于从一个看起来憨厚好说话的小厮口中,得知了这园子的主人所在。 顺着那小厮地指引,卢萦来到一处花园中,在漫天的桃红柳绿中,她一眼看到那个坐在亭台中,正静静地抚着琴的权贵。 卢萦低下头来,碎步走出十几步,在离贵人只有十步远处盈盈一福,等他琴声稍息,卢萦声音一提,曼声说道:“卢氏阿萦,见过郎君。” “卢氏阿萦?”贵人磁沉的声音传来,混在他信手拔弄琴弦的乐音中,显得漫不经心,“你是何人?” 你是何人?一个前不久刚刚说过她“风流有趣”的男人,一个唤过她“萦萦”的男人,一个更在之前赐过她玉佩,赐过她书本的男人,这般冷冷淡淡,漫不经心地问她,卢氏阿萦,你是何人? 想来,换成任何一个少女,只怕都会感觉到被打击,进而产生一种失落,一种不安……原来,自己曾经以为的在乎,只不过是一场笑话,贵人压根就连你是谁也不记得了。 卢萦没有。 第四十四章 第一回合 抬起头,卢萦认真地看向眼前俊美挺拔,高高在上的贵人,唇角一扯,以一种极为清冷的语气说道:“是与郎君有过四面之缘的人!” 在干脆利落地回答完对方的问话后,卢萦掏出中庸,恭敬地走上一步,放在贵人脚前,徐徐说道:“这书是郎君所赐之物。” 那贵人转过头来,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卢萦,似笑非笑,“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便是他们之间有过四面之缘,便是他赐了她书,那又如何? 除非,卢萦跟他说,当初他要她读中庸时,曾说过读好了中庸,可许她一个妾位的。除非,她跟他说,他还唤过她萦萦……只有这样,两人才勉强扯得上关系。 可巴不得与这个贵人永远扯不上关系的卢萦,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那些话说出来容易,可说出的后果,卢萦却断断无法承受! 一时之间,卢萦竟有点进退两难了。进,她没有筹码,除了自身,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一提,可以做为条件向贵人求助的资本。 退,她不能退,走到这个贵人面前后,她越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弟弟的失踪,与他相关。只有他开口了,才能救回弟弟。 为难中,卢萦也没有发现,她自己已是挺直了腰背,清丽至极的面容上秀眉微蹙。她微抿着唇,目光中透着一缕踌躇。 她也不知道,相对于她这近表现出来的冷淡中带着从容挥洒的姿态来说,她现在难得的脆弱,还是十分动人的。 贵人静静地看着她,既居高临下,又似笑非笑。 不安中,卢萦突然想道:不对,他这样身份的人,既然都可以不让人通报一声便让我入内,说不定是早就料到我要来!难道,他是真的对我有了兴趣?! 这个想法突然而来,还十分清晰明了。 卢萦瞬时黑了脸,她咬了咬牙,抬起头来。 她对上只离自己几步远,却似高倨华堂,需要仰视的贵人,慢慢说道:“卢氏阿萦前来,是想向郎君求助。我弟弟不见了。”似是听不懂他前面的话一样,卢萦自顾自地说到这里后,直视着贵人,静静说道:“我弟弟是二个时辰前离开学堂的。我于一个时辰前得知,得知之后,我见过他的先生,便直接前来求见郎君。” 她说得缓慢,十分的缓慢。她的这一番话,任何一句都温文有礼。可她把时辰咬得这么清楚,又重点提到自己的行踪,简直就是在明说,她根本就怀疑自己弟弟的失踪,与眼前这个贵人相关! 真是,胆大包天! 是了,她在他面前,不是第一次胆大包天了! 在卢萦把话说完后,男人神色不动,那俊美灼目的脸上,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扯了扯唇角,问道:“所以呢?” 卢萦垂眸,好一会才咬牙说道:“阿萦想贵人开口,问一问你的属下有没有见到舍弟。” …… 一阵沉默后,男人磁沉的笑声轻轻传来,“我为什么要开这个口?” 这话一出,卢萦脸色一变。 他和她的地位有云泥之别,她有什么面子让他开这个口?他又为什么要开这个口? 脸色只是变了变而已,垂下长长睫毛的卢萦却在想着:果然,我的感觉没有出错。我的弟弟,一定是落在与他相关的人的手中。 既然是这样,那就一切好办了。那抓住她弟弟的人,要想的无非是她的妥协,或者,想看她的表现。不管如何,弟弟的安全是定然有保障的。 低下头,她朝着贵人福了福,轻缓地说道:“那阿萦,告退了……”说罢,她姿势优美的向后退去。 这般倒退了几步后,卢萦转身,似是没有注意到那贵人正侧着头盯着她一般,卢萦挺直腰背,缓步走出了花园中。 卢萦没有注意到,当她步履坚定地越走越远时,那贵人终于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来。他显然没有想到,卢萦不顾一切,又是威胁又是请求地闯入这道门,又见了自己,却在最后,这么轻易地选择了放弃……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想妥协么?做他的妾室,便让她这么为难?啧啧,真是有意思。 径直出了庄园的大门,卢萦看了一眼还在侯着自己的驴车,低声道:“走吧。” “好。” 不一会,驴车驶去。 望着昏暗的天空,坐在驴车中的卢萦闭上双眼。 这时的她,一点也不慌乱了。 特意赶来与这个贵人相见,能得到相助救出弟弟最好,不能的话,她就需要确定心中那莫名而来的猜测。 既然猜测到对方要的是什么。她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下来,徐徐图之。 有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驴车不一会便回到了卢萦所在的巷子外面。卢萦刚下驴车,便听到曾郎唤道:“阿萦,阿萦!” 曾郎的声音惊动了一些人,那两个侧门中,伸出不少脑袋朝两人看来。 一阵脚步声响,曾郎来到卢萦身后,温柔问道:“阿萦,刚才你到哪里去了?阿云还没有回来么?”他的语气透着丝紧张,“你到怡园去了?那些人说了什么?”虽是紧张,曾郎的表情却比刚才好了许多。 至少,卢萦回来了……他还以为卢萦这一去,便会抬为那人身边婢妾,从此再也看不到了呢。 “我很累。”卢萦摇了摇头,淡淡地下了逐客令,“曾家郎君请回吧。”说罢,她不再理会曾郎,提步便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没有想到到了这个地步,卢萦在自己面前还是如此傲慢无礼。曾郎青紫着脸,他瞪着卢萦的背影,一时犹豫着要不要跟进。 驭夫阿根跟上一步,朝着曾郎低声说道:“郎君,还是回去吧。”他看了一眼卢萦的背影,劝道:“这个卢氏娘子看来是铁了心了,郎君,还是不要理会她了吧。” 曾郎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卢萦远去的身影,只是胸口很堵闷,很不甘心。 当卢萦来到阴府的侧门时,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目光。卢萦回过头来,朝少年定定地望了一眼,然后转身,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第四十五章 现在是少年 这一个晚上,特别特别的安静。卢萦从来不知道,没有弟弟在身边,屋里屋外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夜,会是如此冰冷。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所有的勇气和力量,是因为她还有亲人,还被人需要着。 这一晚,她没有看书,也没有早早便入睡。而是燃起蜡烛,就着那一滴又一滴的烛泪,静静地寻思着。 她没有父母,没有亲族,甚至没有得力的朋友可以依靠,所以,明知可以通过那贵人找出阿云,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没有力量。 她也没有资本,她只是一个破落户的女儿。 看来,只有另辟蹊径了。卢萦挑了挑灯花,垂眸慢慢站起。当她“卟”地一声吹灭烛光时,窗外明亮的月光铺泄而来,把她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太阳天,明亮的阳光照耀着大地,一片片浅绿浓绿染得人心隐躁。 这一次,卢萦从平因的饰中掏出两样金饰后,便出了门。当她下午再回来时,手中已提了二套男装绸衣。 回到房中,卢萦静坐了一会后,站起身来,她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身上的女装,然后,换上一套浅银色的男装绸衣。 选择布料时,卢萦挑的是上等布料,衣物更是照着她的身形所制。所以,当她穿上绸衣,把头发束成少年男子的发髻时,晕黄的铜锐中,一个俊秀中透着几分女装的娇嫩,却也带着几分爽利的美少年出现了。 对着铜镜,把自己细细打量一番后,卢萦吱呀一声走了出来。 来到院子里,卢萦没有忙着出门,而是默想着日常所见的少年男子的步履,手势,说话的姿态,然后不停地练习着。直锻炼了近一个时辰,感觉到自己心中有数后,卢萦才捧着一个棋盒,带着几样小饰,大步走出了自家房门。 当卢萦走到阴府的侧门时,一阵推门声伴随着笑声传来,“王兄所说甚是,不过林公此人……”这声音笑着笑着,转头看到卢萦,不由凝了眼。 发怔的不止是他,跟着这个陌生的华服少年走出的,还有阴澈和另一个少年郎。这三人都是十五六岁年纪,衣着佩饰无不华美。可此刻,三人看到卢萦,都是一呆。特别是阴澈,他张着嘴,呆若木鸡地看着卢萦。 见三人傻了眼,卢萦勾了勾唇,浅浅一笑后,长揖道:“卢氏阿云见过三位仁兄。” 阴澈:“……” 另两个少年连忙回礼,那姓王的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卢萦,叹道:“卢氏阿云?当真晶莹如玉,焕然生姿啊。”另一个少年则在一侧连连点头。 卢萦再次勾了勾唇,浅笑道:“不敢。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说罢,卢萦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这个腰细而挺,气质相貌与他们大不相同的美少年,那姓王的少年转过头,朝着阴澈傻傻地问道:“卢氏阿云?阿澈,我怎不知你的邻居中,有如此丰神玉秀的人物?” 阴澈:“……”在两个好友的注视下,他直咽了好几下口水,才喃喃说道:“他以前,不怎么出现。”这几个字,说得恁地艰涩。 他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也叫卢云的少年,实是卢萦所扮。可他能说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呢。 这一次,卢萦找了一辆牛车,在付了足有五枚铁钱的来去路资后,坐在比驴车舒服高级多了的牛车车厢中,她闭目养起神来。 时隔一天,卢萦又来到了怡园。彼时,太阳虽然开始西沉,却还明亮得晃人。 走下牛车,面白如玉的卢萦抱着一个大木盒,快步走到大门口,朝那两个诧异看来的金吾卫一揖,淡淡说道:“卢氏阿云,奉贵主人之约前来一晤。” 两个金吾卫相互看了一眼后,又转头看向卢萦。站在阳光下的卢萦,皮肤白皙,眼神清亮,衣料虽不是最最好,却也是上乘,整体看起来,浑然是一个如玉如璧的贵族少年。而且,他说话的姿态,求见的语气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略略犹豫一会后,一个金吾卫点头道:“请郎君稍侯。”这态度,与昨天已是天壤之别。卢萦垂下眸,浅浅一笑。 一直过了一刻钟,那金吾卫才赶了过来,他看向卢萦的眼神有点奇怪,细细地盯了她几下后,才道:“我家主公说,他在昨日亭台处等你。” “多谢。” 卢萦拱了拱手后,大步朝里走去。 不一会,他又来到了昨天与那贵人相见的地方。 与昨儿不同,这一次,那贵人正站在桃花丛中,微笑着向她看来。 此刻阳光正好,行走在花丛中的卢萦,因步履有点急,而鼻尖冒着微汗,白皙的两颊更是晕红隐隐。少女时过于冷漠的眼神,在化成少年后,却另有了一种奇异的风姿,生生地中和了她过于清丽的面孔,使得人第一眼看她时,会不由自主的相信,这只是一个美丽得过了点的少年郎。 卢萦大步来到贵人之前。抬头迎上这人如深谭般看不到底的眼眸,卢萦长长一揖。然后,她把手中的木盒放在一侧,直起腰来,双掌一拍,唤道:“来人。” 清脆的喝令声中,两个婢女连忙走了过来。当她们发现开口的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貌少年时,都是一愣。 卢萦看也不看她们一眼,抬起头,乌黑的瞳仁静静地迎上那贵人,嘴里则命令道:“准备两个塌,一个棋几。” 这? 两婢同时看向那贵人。 那贵人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卢萦,闻言他低低一笑,温柔说道:“也罢,按她的准备吧。” “是。” 不一会,塌和几都摆好了。卢萦打开木盒,一边把黑白棋摆好,一边清冷地说道:“有所谓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棋有白黑,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四象既陈,行之在人,盖王政也。郎君,请!” 竟是不说缘故,不问他同意与否,甚至不提条件,不说是非,便这么摆出棋局。 难道,她特意跑来,便是想与自己下一盘棋? 真是有趣! 贵人眼中光眸一闪,他低低一笑,道:“有意思。”他坐到了卢萦的对面。 第四十六章 我这个人 奕道暗含权术,自古以来与帝王之术息息相关,如贵人这样的身份,自是下棋高手。 卢萦呢,在棋上有点天份,不过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以前父亲在时还学过,对弈过,后来被生活所迫,便下得少了。因此,卢萦远远不是贵人的对手。 不过她也不想做他的对手,有所谓棋风如人品,她与他下棋,就是想让他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此,一盘棋下来,卢萦既硬且辣,该诡诈处有阴狠,该圆融时,却也只顾着横冲直撞。 棋力上相差太远,贵人三不两下便把卢萦收拾得差不多了。望着负隅顽抗的几粒白子,贵人低笑道:“还不罢手?” 卢萦抿紧了唇,直到他又吃了自己一子,这才哑着声音倔强地说道:“虽死可也!” 虽死可也! 她竟敢在他面前说虽死可也! 贵人眸光一沉,一通连环劫杀,直把卢萦的后路全部堵得干干净净,把她杀了个人仰马翻后,才盯着她低沉地问道:“虽死可也?” 卢萦慢慢收起黑白子,已然西沉的阳光下,男装的少女鼻尖渗着汗,在对面那沉寒的威压中,她扯了扯唇,淡淡说道:“不过一局棋而已,又不是真关生死。” 把棋子全部放到木盒中后,卢萦站了起来。长身玉立的少女,身姿挺秀而冷利。她昂起头,直直地看着贵人,勾唇一笑后说道:“有些人,便如那白鹭,放飞在田野间时,或有翩翩之姿,可真要关到笼子里,也不过一白毛畜生而已。没的倒了贵人的胃口!” 说到这里,她朝贵人深深一揖,朗声道:“多谢郎君赐教,卢氏告退。”说罢,把木盒一夹,转身就走。 看着少女挺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那贵人伸手抚在额头,低低笑了起来。 仿佛是听到了自家主公的笑声,一个与卢萦打过照面的青衣人走了过来,他盯着她的背影,诧异地问道:“这姑子,又是扮男装又是换名字又是下棋的,她想干什么?” 贵人抬起头,他负手笑道:“她呀,她来告诉我,她这人又冷又硬又不讲理,看起来虽美,实际上只是一白毛畜生,没啥意思的。” “啥?” 贵人磁沉的声音中夹着无法掩抑的笑意,“她在劝我放手啊。” 青衣人一惊,好一会他才失声说道:“这姑子,好生聪明……她怎么就这么肯定你是真对她感兴趣了?” 贵人摇了摇头,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底,笑意流荡。 第二天,卢萦又来了。 也许是得了这个贵人的嘱咐,这一次无人拦她。 卢萦再一次在亭台处见到了那贵人。 远远地看着沐浴在金光下,华光流转,俊美逼人的贵人,卢萦暗中想道:如此人物,犯得着对我这样的人用这等强迫手段?他就不能出息点? 卢萦扁了扁嘴,又摇了摇头。 看到换成了一袭绯色衣裳,面容在绯色的映衬下,冷利又娇嫩的男装少女,贵人弯了弯唇。他瞟了一眼,极温和极平易近人地问道:“今日不下棋了?” 卢萦深深一揖,清声说道:“与郎君相差太远,不敢再献丑。”一边说,她一边从袖袋中掏出三本书来,然后上前一步,清咳一声后,学着学堂里的先生的口气,淡淡地说道:“记得郎君曾经说过,要我学会中庸。今日,愿当着郎君的面,读读中庸等孔圣人的经典。” 有趣,太有趣了! 贵人目光闪了闪,他含笑道:“哦?倒真要听听了。”说罢,他坐在塌上,仰着头,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美少年”。 卢萦很是严肃地打开其中一本书,走动几步后,对着阳光,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读到这里,卢萦顿了顿,回头用她那乌黑如夜的瞳仁看着贵人,说道:“圣人便是圣人,果然了解世间百态。这不,如郎君这样的贵人,不管做了什么事,永远都是坦荡荡,自在得很。而如我这等小人物,却是终日忧愁烦恼。”明明这文中的君子和小人,指的都是品德高尚与品德卑下两种人,卢萦却把君子换成了有地位的人,小人换成了小人物。 诚恳地看着贵人,卢萦长叹一声,继续说道:“便如我,虽然才两日不见弟弟,却已忧思于心,郁结难解。哎。” 听到卢萦那一句拖长的“哎”字,贵人的唇角抽了抽,他从婢女手中接过酒盅,慢慢品了一口后,淡淡说道:“阿萦也可以不忧思。” 他是说,她只要向他妥协了,便可以不忧思了,是吧?看来她昨日的表态,根本没有作用啊! 卢萦脸一黑,她声音清冷地回道:“贵人有所不知。阿萦生于乡野,自在惯了。平素里,最是厌恶妇人争斗,不喜内宅之事。阿萦真不明白,只要穿暖吃饱,有书可看,这人生便舒服至极。那些个女人,怎地一个个挖空了心思去争什么男人?真是可怜可笑!” 这话说得直白,简直是太直白了。一时之间,站在贵人两侧的四个婢女都瞪大了眼,而那贵人抿酒的动作,也是一僵。 在一阵沉默中,那贵人优雅地品了几口酒,没有理会卢萦。 看来还不行,继续努力! 卢萦又打开书本,再次诵读起来,“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把这凡是读书人都听得懂的名句说了一遍后,卢萦很是认真地释起义来。“宰予大白天睡觉。孔子说:“腐烂了的木头不能雕刻,粪土似的墙壁不能粉刷。宰予这种人也不值得责备。”圣人这话说得对啊,说起来,我也是这种朽木腐土,世间女子都以柔为美,以顺为德。阿萦却觉得,人生在世,自在为美,管它什么德不德,舒心畅意最是重要。” 第四十七章 第二个回合 几个婢女显然听傻了,一个个都瞪着眼直盯着卢萦不吱声,而卢萦在瞟了一眼闭目不理的贵人后,继续翻起书来,“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你关着我弟弟,想得到我这个姿色一般,又不安于室的姑子,实在是过错。不如改了吧改了吧改了吧。 “……” 贵人瞟了她一眼,四周一片沉静。 卢萦又诵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我的身份道路都完全不相同,根本没有必要呆在一起说话商量事,所以,你把我弟弟给扔出去吧,我保证我会圆润的滚出去! “……” 这家伙,居然闭着眼不理我了? “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别人不愿意的事,请不要强加到那人身上懂不懂? “……” 居然还是一动不动? 精心挑选出来的语句,卢萦已读完了,想表达的意思,也表达完了。 她慢慢合上书本,抬起头,卢萦朝着闭目不语的贵人看了一眼,低下头深深一揖,朗声道:“郎君,春日天寒,还是不要睡觉的好。”瓮声瓮气地说到这里,卢萦胸口堵闷了。 她没有办法不堵闷,她说得够明显吧?唠叨得够清楚了吧?怎么这个人还是没有表示? 长叹一声,卢萦退后两步,缓缓朝贵人拜倒在地,冷声说道:“不知小人读得如何?还请郎君指点一二!” 你要表态啊!你该表态了啊! 行,你不说,我就等着。 渐渐西沉的阳光下,卢萦一动不动地跪伏在贵人面前,一副非要个答案的架式。 四周的空气渐渐凝滞了。 四个婢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同时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贵人磁沉的低笑声陡然地传来。他笑得突然,也笑得极好听。听到对方从胸腔中发出的闷笑,卢萦抬起头,瞪着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不高兴地直视着这人。 终于,贵人站起来了。 他缓缓踱出两步,来到卢萦身前后,慢慢蹲下,伸出一只手,他摸了摸卢萦的墨发,低笑道:“便这么不想跟着我?” 该说的卢萦已说了,因此她只是咬着唇一脸倔强,却没有再讥嘲抵触于他。 贵人修长的手指,从卢萦的秀发间,缓缓落到了她白皙的脸颊上,指甲划过她秀挺的鼻梁,他抚上了她粉嫩的唇。 食指恋恋不舍的的卢萦的唇瓣上游移着,贵人深谭般的眸子静静的,含笑地盯着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的卢萦的脸,以及,那越来越愤怒,越来越愤怒的卢萦的眸光。 终于,在卢萦脸红得要滴出血来,羞恼得要杀人之时,贵人再一次笑了起来。 低沉的笑声中,他站了起来,“谢三。” 一个青衣人应声而出,“主公。” “去,找到那个真正的卢氏阿云,把他送回卢府。” 在卢萦陡然绽开的灿烂笑容中,那青衣人领命离去。 卢萦朝着贵人重重一叩后,欢喜地站了起来。然后,她恭敬地说道:“多谢郎君成全。小人告退。” 贵人懒洋洋地歪着头,等到卢萦走出十步远处,他缓缓唤道:“卢氏阿萦……” “是!”卢萦迅速地转过头,低头行礼。 贵人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清丽的小脸,好一会,他低笑道:“我对你更感兴趣了,怎么办?” 刷! 卢萦脸白如雪。 瞧着她一脸的惊惶,贵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后,他收了声,懒洋洋地说道:“阿萦看来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倾身向前,朝着她的耳洞吹了一口气后,低哑地唤道:“萦萦……别胡乱答应他人的求婚,也不要与那些少年郎走得太近。听明白我的意思么?” 卢萦僵硬了。 贵人忍着笑,伸手抚上她白玉般的耳垂,一边揉搓一边叹道:“要不是时机不对,真不想放你回去……去吧,记得乖一点。下一次再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你弟弟就不会这么容易回来了。懂么?” 卢萦不懂,因此她没有回话,只是黑着脸,僵硬地向贵人行了一礼后,拔腿就跑,转眼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贵人眼前。 卢萦回到家中不到一刻钟,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她一个箭步冲出,急急把院门一开。果然,她白生生,嫩乎乎的弟弟出现在了她眼前。 四目相对,卢云上前朝着姐姐重重一抱,欢喜地叫道:“姐,我好想你。” 卢萦看了一下两个大步离去的青衣人,转身关上院门,问道:“阿云,这两天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卢云有点郁闷,他说道:“那天有人跟我说,姐姐被平府扣起来了。我一急之下便向先生请假归家。哪知才出门便晕了过去。再醒来便在一个很漂亮的院子里了,那里很多书,也有用不完的纸笔墨岘,就是”他红着脸,闷闷地说道:“就是那些姐姐也不知羞,老是逗我。” 说到这里,卢云抬起头,担心地问道:“姐,我两天没去学堂,先生不会骂我吧?还有我那些同窗要是问起,可怎么办?姐,你好象瘦了好多,你是不是找了我好久?那两个人是谁呀,怎么说是得了你的命令前来救我?” 他的问题一句接一句,卢萦随口回答了几句后,抬头嘱咐道:“阿云,明天你的先生和同窗要是问起,你便说,你这两天都住在一个叫怡园的地方,还与一个长得很俊的贵人下过棋,读过书。记着,不管何人问起,你都这么说。” 她想,整个汉阳城中明里暗里关注那贵人的不知有多少。自己冒弟弟之名出入他的府第,便是算着今日!等有人问起时,会听到“卢云与贵人下了棋”“卢云还在贵人面前育读经文”的回答。 那贵人何等身份?他对“卢云”的关注,足能镇服一批肖小,更可以令得一些人对卢云刮目相看。 哼。他既一言两句便弄得自己进退两难,自己也可以借他的名头,给弟弟铺就一条青云之路! 第四十八章 表白 失踪两天的卢云回来了,不管是学堂还是曾府平府,都激起了小小的波澜。当然这些波澜,并不被卢萦所知。 到了此时,卢萦对几本圣人经典,那是读得差不多了。虽然谈不上精通,却也比得上那些苦读数年的,资质普通的儒士。经典掌握之后,她写起字来也是飞快。这不,卢云上学才一天,她就写了三十一个字。常用字数百,她可以反复写么复售卖,总有源源不断的新加入儒生,会需要她写的字。 速度提上来了,卢萦便用更多的时间看书,准备每天只花半日时间写字。 家用不太愁了,现在摆在卢萦面前的,便是那贵人所说的话。 站在院子里,卢萦蹙着眉,说实在的,她其实不懂那贵人为什么还不愿意放手。毕竟,他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所谓聪明人,便是有知人之明,知已之明的人。他清楚有些人看起来最美好,却也谋之无益,知道有些事便是最感兴趣,可当那兴趣抵不住它会带来的麻烦时,应断然放弃。有所谓舍得舍得,身为权利中心的人物,如果连这个舍得也学不会,连有些麻烦适当避开也不懂,那他也站不稳他的位置。 寻思了一会,卢萦还是摸不清那贵人的想法后,甩了甩头,决定暂时把此事抛诸脑后。 看到日近傍晚,卢萦再次提起一个篮子,把竹简装上出了家门。 她刚刚出门,便看到一个少年站在侧门处,手中捧着一本书低声吟诵着,听到卢萦关门的声音,他迅速地抬起头来。刹那间,少年双眼晶晶亮。 这少年,正是阴澈。 对上阴澈,卢萦也是一怔。其实,解释那个贵人的搔扰,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她马上定下婚约。 眼前这少年,气质清冽,斯文俊美,又对自己有好感,实是极好的对象。可惜,他家世似是不错,更可惜的是,他家的大人似乎不喜欢她。当然,也不可能会喜欢她。 这等婚姻之事,大人不同意,本人再喜欢也是白搭。 把院门关好后,卢萦提着篮子朝前走去。 阴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走近,当她来到身前时,他清了清嗓子,哑声说道:“阿萦,你,你不穿男装了?” 卢萦抬头,微笑回道:“恩,不穿了。” “你穿男装时挺好看的……” “多谢。” 见卢萦提步要走,阴澈连忙声音一提,唤道:“阿萦,那个,我昨天才知道阿云不见了两天。是我不好,我应该来见见你的。”是他不好,他竟然那么迟才得知她弟弟失踪的事。不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不能第一时间帮助她,他真是不好。 你见了我,便能解决问题么?卢萦苦笑了一下,她勾了勾唇,低声道:“不必。” 阴澈如墨染出来的眼眸一黯,双唇紧抿,半天才低低说道:“我想帮你。”顿了顿,又小声说了一句,而且他那声音因期待和微妙的喜悦而颤抖起来,“我给我母亲写信了,等她回了信,我就派媒人上门,上门……”说到这里,卢萦还没有反应呢,少年的耳尖已红得滴出血来。 卢萦抬头看着他。也不知怎地,这一瞬间,她竟是反射性地想回一声,“好。”不过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 幸好咽下了。少年正是情热之时,如果听到她地回答,多地会自动想成她对他也有意。只怕到了那时,他父母亲族并不中意她,她却已经因为他的亲近而弄得名声大坏。虽然,她已经不指望自己有个好名声了。 青春少艾的少年男女,这般面对面站着,光是闻着卢萦的气息,嗅着她隐隐传来的体香,少年的心跳便快得难以自抑,那似是满足,又无法形容的喜悦,便油然而生。 而且,她没有拒绝,她这么能干,没有拒绝他,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也是同意的? 真恨不得此时此刻能长长久久…… 这时,卢萦低声道:“我先走了。” 说罢,她越过了他。 少年急急回头,看着卢萦的背影,他唤道:“阿萦!”卢萦脚步一顿,少年那墨染出来的眸子晶灿如星,“阿萦,以后有事,请一定要告诉我。你把那事用布帛写好,放在我常爬的那片围墙顶上,用砝压着便是。你会不会不记得?待会你回来了我再去爬爬给你看。” 卢萦:“……” 少年还在继续说着,“我,我会经常上去看看的。”他哑着嗓子,目光直视着卢萦,紧抿的唇,因鼓起勇气吐露心声而颤动,“我想让阿萦欢喜。” 卢萦没有回答,而是提步离去。仿佛感觉到那如影随形的灼热目光,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卢萦来到弟弟的学堂外不到一刻钟,学子们便奔涌而出。远远看到夹在人群中的卢云,卢萦笑了笑。 今天的弟弟,似是特别不同,他被一群学子夹在中间,白嫩的脸上红朴朴,眼睛也亮得惊人。 一群人直涌到学堂外,卢云才在百忙中瞟了姐姐一眼,然后,又被一个学子拉着说话去了。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卢云,卢萦一笑,她把竹简摆好,开始叫卖起来。 不一会功夫,三十一个竹简便一售而空,而卢云那伙人也散开了,俊秀的少年,欢欢喜喜地凑到了姐姐身边。 “姐,前天先生问我了,我按你教的说了。今天又有一个先生问我同样的话呢。” “这样啊。”卢萦抬头,微笑道:“那先生回了你什么?” “先生没说什么呀。他只是交待我好好读书。” 卢萦含笑问道:“刚才你那些同窗?” “嘻嘻,他们有问题要请教我嘛。”卢云脸蛋红红的,表情中都是兴奋和自信,“姐,他们直说我释义释得好呢,还说要与我交成好朋友,以后共进退。”少年昂起头,意气风发地说道:“姐,我以后会越来越厉害的,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望着兴奋得不知所以的卢云,卢萦灿然一笑,点头道:“好,我等着阿云发达。”实际上,她清楚地知道,卢云的那些同窗,早不接近他晚不接近他,偏偏这个时候围在他身边,向他表达敬意,向他示好。如其说,是卢云真的很厉害,还不如说,自己交待弟弟回答先生的话起了作用了。那些人,是因贵人对“卢云”的青睐而想讨好他接近他罢了。 第四十九章 围殴 牵着兴高采烈的弟弟的手,卢萦晃了晃袖袋里的三十一枚铁钱,笑道:“走,今天姐姐购二斤肉,做三个菜,好好犒赏犒赏阿云。”她一直觉得弟弟因自幼贫寒的缘故,太过谨小慎微,有时难免失之懦弱。他现在这样很好,可以变得更加自信,会有他的同龄人那种正常的张扬。因此,卢萦不准备告诉他真相。 “好,今天我们吃肉吃个饱。”卢云笑眯了眼,率先走在姐姐前面。 今日的市集和往时一样,人来人往的特别热闹。卢萦走了一阵,转过头来到肉摊前。她忙着跟屠夫卖肉称肉,而离她不远处的卢云,已兴致勃勃地跑到一侧摆满了各种竹制用品的摊位上翻看起来。 卢萦瞟了弟弟一回,便回过头。那屠夫与她已是老熟人了,他瞬也不瞬地盯着越发清丽动人的卢萦,咧着黄牙笑道:“阿萦啊,听说你与那曾家郎君退了婚?哟,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堂兄有一个儿子……” 要不是这集市中只有这么一个肉摊,卢萦根本就不想前来。在这里生活多年,她对这个屠夫和他的一大家人品家境,那是清楚得到很。 因此,不等他说完,卢萦便淡淡说道:“不必了。”也不与他多话,卢萦伸手提向屠夫切下来的那块猪腿肉。 就在卢萦的手摸到包起来的肉块时,突然的,她听到她弟弟卢云愤怒的喝叫声传来,“你胡说!” 发生了什么事? 卢萦迅速转头。 这一转头,她才发现自己的弟弟像一只小老虎一样冲向一个汉子,因为愤怒,那脸已红得扭曲。 “阿云!”卢萦大叫一声,急忙冲了过去。 她赶到时,卢云已一个纵身扑到那大汉身前,伸出小拳头便朝那人砸去,他一边打一边愤怒地叫道:“我姐姐最好了!明明是那个姓曾的不要脸,他勾搭了别人,还想把我姐姐贬成妾室。我姐姐生气,她当然要用泥巴砸那泼妇了!” 那大汉已经成年,身材足比卢云高了一个头,一双三角眼四下乱瞟,腊黄的脸戾气沉沉,卢云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才扑过去,一拳还没有打到对方的胸口,便被那大汉一手抓住。然后,他叭地一声朝卢云甩了一个耳光,咧着一口黄牙怪笑道:“敢用泥巴砸人的姑子,当然也是一个泼妇!分明你姐姐就是太泼太横,曾府才不要了的!” 卢云被他一手抓住,听到这人当着满市集的人编造姐姐的不是,毁坏她的清名,顿时愤怒到了极点。他小身板无法挣脱这人的束缚,当下头一低,狠狠咬在了这人的手腕上。 这一口咬得甚重,转眼间那大汉的手腕便流血直流。瞬时间,那大汉沉了脸,他怒喝道:“好你上刑子,你敢咬我?兄弟们,揍他!”话说一落,他已把卢云按在地上,跟着,旁边挤进来四五个壮汉,你一脚我一拳地朝卢云闷头闷脑地砸打起来。 这时刻,卢萦刚刚冲到近前,看到这架式,她瞳孔一缩:不好!这些人用了老劲,他们是想废了我的弟弟! 紧急当中,她急急一刹,两个箭步冲到一个店铺里,信手甩下一把铁钱,拿起一小桶石灰后丢下一句话,“给钱。” 当卢萦急急冲到众大汉之前时,四周围观的人更多了。不过这些壮汉是汉阳本地的混混儿,众人向来对他们不喜,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围在那时指指点点,不时劝说着什么。 卢萦冲到四个混混儿面前,把装了石灰的木桶朝地上一放,双手各抓一把,朝着众混混扑头扑脑便是一洒! 这是石灰!它落到眼睛会引起眼睛的剧痛。 众混混哪里想到她有这么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卢萦给甩了个正着。当下一个个捂着眼睛惨叫着打的打圈,乱的乱钻,有的则惨叫道:“谁,是谁!” 就在兵荒马乱中,卢萦矮身钻了进去。她一把抓起被众混混踩在地上的卢云,扯着他便朝外冲去。 从卢云被打到现在,不过才几息而已,因此虽是四个壮汉围攻,卢云也伤得不重。他被姐姐扯着胡乱跑着,转眼间姐弟俩便跑得老远。 两人一直跑到自家的房子里,直到把房门关上,卢云才一屁股摔在地上,而他的脸上,身上,处处青紫肿胀。 坐在地上,卢云不停地喘着气,他喘了一会,发现绍非常安静,便抬起青了一边的眼睛,唤道:“姐?” 卢萦没有理他,她迅速地冲到房间里,当她出来时,已是衣冠整齐。 见到姐姐提的篮子里还装着几个木盒,只是上面用一块布盖着,卢云又唤道:“姐?” 卢萦抬头,她看着卢云,从怀中掏出一把铁钱,低声道:“阿云,你今晚到要好的同窗那里睡吧。” “姐!” 看着卢云,卢萦解释道:“那几人平素里游手好闲,无恶不作。今天我洒在他们脸上头上的是石灰,如果不用油清洗,而是用水的话,他们的眼睛就没用了!这种毁容致残的深仇大恨,他们不会放过我们姐弟的,阿云,你去躲躲。放心,只躲今天一晚,最迟明天,你就可以回来了。” 卢云看着姐姐冷静沉着的模样,点了点头,他接过铁钱,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姐,我真没用。我又闯祸了。” “没有这么简单。”卢萦想到那几个混混开始的故意挑衅到后来的出手,那架式,根本不像是无意的。 那些人,分明是想毁了她的阿云啊!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姑子,弟弟是唯一的,也是一生的倚靠。没了弟弟,便是她嫁得再好,也无根无凭,可被人任意欺凌。便是被人打杀,都没有个替她出面,替她陈情的人。而有了弟弟,特别是这个弟弟还有出息的话,她不管嫁到哪里,都有一个永远的靠背山! 脸一沉,卢萦上前一步,她抱着卢云,温柔说道:“你也是为了我。要不是他们说得难听,你也不会上前。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出门吧。” “恩。” 姐弟俩一出巷子,便分道扬镳,看着姐姐提着平因所给的那些饰金银,卢云涩声问道:“姐,是去官府吗?” 卢萦摇头,淡淡说道:“我在官府没有颜面,这些钱便是全给了他们,也达不到我的目的。”斩草就要斩根,除恶务必除尽。她得趁那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做到一击必杀! 第五十章 常府 伸手拍了拍卢云的肩膀,卢萦轻声道:“你脸上身上都有伤,先去看看大夫,再去会同窗吧。” “恩。姐姐,可是你不去官府,能去哪里?对了姐姐,我们去找外祖父,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亲戚,他们一定会帮忙的。”说到这里,卢云双眼晶亮。 见姐姐摇了摇头,卢云眼神一黯,转眼他又叫道:“姐,要不,我们去找曾长志吧。他父亲是校尉……” 卢萦又摇了摇头,她转过头,微笑地看着卢云,说道:“阿云不必不安,一切我自有主张。”见卢云还是不安,她从容一笑,认真说道:“放心,我真有了法子。” “真的?” “真的!” “那,姐姐你小心点。” 送走心中不安的卢云后,时已不早了。卢萦抬起头看了看渐渐西倾的太阳,加快了脚步。在市集中租了一辆牛车,卢萦说道:“去常府。” “姑子是说城南的那个常府。” “恩。” 驭夫瞟了衣着质朴,戴的饰也不见精致的卢萦一眼,暗暗纳闷。这常府在汉阳一地不显山不露水,不过是人家的主要势力都在成都。这汉阳只是旁支,也无心经营的缘故而已。可饶是如此,常府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求见的。卢萦打扮如此简单,身边连个婢女也没有,真不像是能够进出常府大门的姑子。 猜测归猜测,那驭夫还是跑得飞快,转眼间,便把卢萦送到了常府门外。 卢萦跟驭夫交待一声,让他等自己后,她提步来常府大门处。 这般大府人家,大门和侧门是两个概念。能够从大门出入的都是贵客,而卢萦不管哪个方向都不像尊贵之人。 卢萦也知道,以她的身份,最好是从侧门入内,把自个地位摆低,先从门口再到婢女再到管事,谄媚的小心的,一层一层试探性地求见,这样做的好处是,三夫人会觉得她是个知道好歹的,没有仗着自己救过她儿子的命便自以为是的人,可能会乐意交她这个朋友。坏处便是,这么一耽搁下来,也许花个几天,来个好些次也不一定能见到三夫人本人。 而她这般在大门口求见,说是求,却也是逼。是把自己放在贵客的位置,逼着三夫人马上接待于她。如果常府三夫人不愿意见她,或对她不恭,传到外人耳里,不免会落个对救命恩人无礼的话柄! 就在门子和两个仆役同她看来时,卢萦来到那门子面前,微笑道:“凡请告诉贵府三夫人,便说卢氏阿萦有急事相求。” 见卢萦一开口便是一副熟络的样子,那门子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后,点头道:“稍侯。”说罢,他大步走了过去,在见到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后,凑上前说了说,然后朝卢萦的方向一指。 那管家把卢萦细细地打量几眼后,点了点头,朝着里面走去。 不一会,一个婢女走了过来,“阿萦何在?我家三夫人有请!” “多谢。” 卢萦跟在那婢女身后,朝着常府里面走去。常府很大,占地极广,论景色之精美和屋舍之豪奢,那是远在暴发户平府之上。 走入一个院落后,那婢女笑道:“阿萦,我家夫人在里面侯着你呢。”她叫卢萦时,不呼姑子,没有敬称,而是像称呼与她同样身份的人一样,叫卢萦为阿萦。在这某种情况下,可以说是亲近,可更多的,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暗示:别以为你卢氏阿萦曾经救过自家的小主子,就以为自己有多尊贵,还敢从正门求进。实际上,你也就是与我家奴婢一样级别的人而已。因此,你千万别看高了自己,也别胡乱提出不当的要求。 卢萦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低下头,低声道:“是,阿萦这就进去。” 常房里,坐着一个打扮得富丽堂皇的少妇,这少妇的身后,站着几个着装比卢萦还在精美的婢女。此刻,这些婢女正筹拥在少妇身边,奉的奉茶,捶的捶腿。 卢萦来到那少妇身前五步处,盈盈一福后,低着头沙哑着声音说道:“卢氏冒昧前来见过三夫人。” 卢萦的声音一出,婢女们的低语声止息了。那少妇瞟了一眼卢萦放在一侧,已经揭开了盖在上面的布帛的,装了几个饰盒的篮子,怔了怔后,对卢萦从大门直接求见的行为也不再那么恼火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卢萦面前,伸手扶着她的手臂,客气地说道:“阿萦这是什么话呢?我那小儿子之事,幸有阿萦相助啊。哎,都怪我一直事忙,都没有亲自上门向阿萦致谢。” 少妇笑得热情之极,看向卢萦的目光,更似带着亲近。她扶着卢萦在一侧坐下后,与她促膝而谈,“阿萦这次来是?” 听她问起,卢萦退后一步,她再次向着那少妇福了福后,哑着声音,把刚才在市集上的事说了一遍。 抿着唇,卢萦哽声说道:“当时事情紧急,阿萦只想救出弟弟,也没有想那么多。那石灰扔出后,才想到这一下我们姐弟与那些混混儿已成生死之仇。” 说到这里,卢萦一伏不起,“三夫人,阿萦实是无法可想啊。那四个虽是混混儿,可阿萦姐弟两人却是惹不起。寻思来寻思去,阿萦只得前来求见三夫人,请夫人相助。” 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三夫人表情越发柔和了:不过是几个街道中的混混儿,她伸伸手指,便可以把他们当蚂蚁一样的捻死。 原本,她还有点担心,生怕卢萦仗着救过她儿子前来提什么过份的要求。现在嘛,不过是对付几个混混儿,那还真是举手之劳。能用这么一件小事偿清卢萦的救命之恩,也是好事。 至于传说中卢萦深得那贵人看重的事,三夫人却是不以为然。那贵人何等身份?他真要相中一个姑子,随口要了收在身边便是。此事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第五十一章 事了,曾父的感慨 打定主意,三夫人长叹一声,怜惜地说道:“哎,怎么就叫你们姐弟摊上这事儿呢?”话虽怜悯,却隐带了几分推拖。 卢萦知道她的意思,她又向后退出两步,伏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说道:“求夫人救命!” 救命?好,她等的便是这个词!三夫人目光闪烁着,直过了好一会,才无比为难地说道:“哎,此事真是不易……”低着头,看到卢萦听了自己的话后,哭得更凶了,三夫人这才勉为其难地说道:“不过阿萦毕竟对我有恩,我且试试吧。”说到这里,三夫人朝旁边一个婢女使了个眼色。 那婢女是个伶俐的,当下清脆地叫道:“夫人,那几个混混儿奴婢也听过,他们在汉阳街上纠了一群人,可不是好惹的。还有,夫人您不是要避避吗?这个时候惹上这种事……” “住嘴!”三夫人轻喝一声,转而柔和地解释道:“你不是不知道,三儿那件事幸亏了阿萦啊。这救命之恩,自当以救命来还。”所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卢氏阿萦,以后你可千万别仗着自己救过我儿子,又这般大赖赖地上门索恩图报。 卢萦不傻,自是听出了三夫人的言外之外,她喜得向三夫人行了一个大礼,从篮子里拿出那几个饰盒,把它们一一打开后,朝着三夫人感激不尽地说道:“阿萦多谢夫人。夫人,这些饰是阿萦从平氏阿因那里得来的赔礼。阿萦知道,那几个混混儿在汉阳城居住多年,颇有势力,对那样的人,不斩草除根,阿萦和舍弟阿云难免还有后患。可要斩草除根的话,又会给夫人惹下天大的麻烦。这些钱虽是不多,却也是倾尽阿萦的所有了。阿萦知道,这么些钱打点官府,那是微不足道,可是,可是……”可是了一阵,卢萦咬着唇,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几分坚决地说道:“可阿萦实是没法。夫人的大恩,阿萦只能日后再报了。” 卢萦一番话说出,众婢和三夫人都是一静。她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子,一开口便是“斩草除根”! 小小年纪,好生狠辣的心肠啊! 沉默了一会后,三夫人咳嗽一声,叹道:“也罢,阿婵,你且收起来。” “是。” 一个婢女上前,收起了阿萦摆在地上的饰盒。 至此,交易正式达成! 卢萦暗中吐了一口浊气,闭了闭眼才缓过神来。因时辰不早,卢萦与三夫人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告退离去。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揣着口袋里不多的铁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第二天下午,一直留意消息的卢萦得知,那四个眼睛被烧瞎的混混儿和几个交好的同伴,已离开汉阳城,说是要找一个什么名医。 卢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三夫人出手了。不然,以那些混混儿对她的恨意,怎么会联同所有的同伴,全部去寻什么大夫?怎么着,也会有那么二个找到她的家门口,进行报复之举吧? 现在,那些人说是出去了,可到底是真出去了,还是就此失踪,那就谁也说不准了。 而且,卢萦很明白,自己和弟弟,从此后应该是不必再害怕那些混混儿的家人报复的。为什么呢?因为三夫人是出自官宦世家,她既然出手,那就是真正的出手,她既然答应了自己“斩草除根”,那就会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再无后患。 放松下来的卢萦,直接赶到弟弟的学堂外,一直等到弟弟散了学,才牵着他的手走回家中。 走着走着,一辆眼熟的驴车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看着那驴车上跳下来的青年,卢萦蹙了蹙眉。 这青年,自是曾长志。他看到卢萦,目光既有着贪恋,隐隐中,也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大步走到卢萦面前,曾郎抿了抿唇,温柔唤道:“阿萦,阿云。” 这一次,卢萦没有如往常一样拒他于千里之外----谁在动她的弟弟,她还想探知一二呢。 因此,卢萦抬头看着曾郎,轻轻“恩”了一声。 见到卢萦难得的温和,曾郎大喜过望。他目光一亮,眼睛转到脸上身上青肿末消的卢云身上,便关怀而热络地问道:“阿云的伤要不要紧?找没有找大夫?阿萦,快叫阿云上我的车,我送你们到大夫那里看看伤势。” 卢萦轻声回道:“已找大夫看了,伤不要紧。” “不要紧就好,不要紧就好。”连说了两声后,曾郎转过头,再次神色复杂地看着卢萦,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阿萦,你听说过没有?那几个被你弄瞎眼睛的混混儿,已离开汉阳城了!” 说这话时,他目光紧盯着卢萦,表情十分复杂。似是感慨,又似是惊奇,更似有着深深的失落。 实际上,那些混混儿集体外出寻医,以曾郎的才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异常。这还是他父亲提醒他的。 就在半个时辰前,曾长志第一次见到他父亲在叹息。直叹了好几声后,曾父转向曾长志,沉声说道:“那几个混混儿离开汉阳城了,你知道吗?” 曾郎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的,“说是那四人的眼睛瞎了,急着找大夫呢。” 听到儿子地回答,曾父显然很失望,他长叹一声后,喃喃说道:“我错了,你母亲也错了!” 莫名其妙地听到一直刚硬地父亲认错,曾郎大惊,他愣愣地看着曾父。 对上一脸不明白的儿子,曾父又是一声叹息。他耐着性子向儿子解释道:“长志啊,你细细想想这件事……弄瞎眼睛是何等深仇大恨,那几个混混儿为何不去报复狠下毒手的卢氏姐弟,反而是携朋带友地全部去看什么大夫?” 听到这里,曾郎惊噫一声,低头寻思起来。曾父又是一声叹息,继续说道:“长志啊,你那以前的媳妇儿不是普通人啊。不管她是用了什么手段摆平这件事,其心智都是非凡。为父只有你这个孩子,我们曾府的家业,以后也只能由你继承。早知道那卢氏女有如此才智,为父便是带着你上门向她致歉,也不会退给她那张婚书。哎,相比起卢氏女,这个你费尽手段弄到手的平氏女便差得多了。” 第五十二章 反应 想他这种新兴的武将,曾府这样新兴的小家族,唯一的儿子,又没有什么才能。目前最需要的,便是有这么一个强有力,有手段有心机又能主持中馈的当家媳妇啊。也只有这样的媳妇,才能带着他们曾府变得越来越辉煌。可惜,真是可惜,这么难得的一个好媳妇,竟被他亲手放掉了! 这时,他父亲派出的人回来了,那人低语了几句后,曾父转向曾长志,“长志,如果你是那卢氏,当时遇到那等情况后,会如何应对?” 如果他是卢萦?曾长志寻思了一会,试探着问道:“我,我去求人。” “求谁?如果你是卢氏,你去求谁?” 求谁,那还用问吗?曾长志认真说道:“自是去求平氏。” 听到这里,曾父摇了摇头,他失望地看着儿子,耐住性子说道:“卢氏女求的是常府三夫人。”说到这里,曾父冷着脸又道:“她为什么不去求平氏而是去求常府三夫人。这其中的原由,你好好给我想想,想通了,就来跟我说说。”说罢,曾父转头就走。在父亲离开的那一刻,曾长志第一次看到,一向对他感到骄傲和满意的父亲,那难以掩饰的失望和责备。 父亲的那个眼神,让曾长志很不舒服,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直过了许久还无法移动脚步。当他回过神后,他便来找卢萦了。 此刻的曾长志,低头凝视着卢萦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望着少女那动人的,让他时不时咽中发干的身段,忍住失落和无法形容的焦燥又说道:“这事,阿萦你知道的吧?” 卢萦抬头,她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曾长志,淡淡说道:“曾郎是怎么知道的?”勾唇笑了笑,卢萦又道:“曾郎消息还是倒是挺灵通的。” 曾长志不想在卢萦面前示弱,他硬着声音说道:“我就是知道。” 话音一落,卢萦又朝他看了一眼。这一次,她在曾郎的身上感觉不到什么,也许,那些混混儿为什么针对弟弟,他也是不知道的吧? 想到这里,卢萦便不愿意与他再纠缠下去了。她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曾家郎君事忙,阿云,我们快走吧。再不回去,又得摸黑用晚餐了。” 也不等曾长志再说什么,她牵着弟弟的手大步而去。 把曾长志抛到脑后,卢萦一边走,一边问道:“阿云,你今天这个样子,大家都说了什么吗?” “他们都问我是怎么回事,有好些还说要把他们回揍一顿呢。”卢萦闷闷地说到这里,看向卢萦,“姐,那些人到外地去找大夫了?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恩,应该不会回来了。”卢萦点头,她看着弟弟,低声说道:“昨晚我直接去了常府,你也知道,那一次邱公案中,三夫人的小儿子也被连累。我用那份恩情,再带上平因给我的那些饰,换来三夫人的相助。” 听到这里,卢云双眼一亮,他欢喜地叫道:“啊!是可以找常夫人啊,还有王大善人!哎,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昨天晚上还一直担忧呢。”他敬佩地看着卢萦,暗暗想道:姐姐真是聪明。我还以为姐姐收下那些人送来的东西后,那情就算是还清了呢。原来还可以去求他们啊。 年少的卢云不知道,这世间很多恩情也罢,人情也罢,都是可以等价抵偿的。特别是那些富贵人家的人情,你得了,就必须还,而且还要还清。这次卢萦逼上常府,也是利用了他们那一阶层惯常的做法。 卢萦摸了摸袖袋里的二十来个铁铢钱,在市集中继续砍了两斤肉,买了几个菜,便与弟弟手牵手赶回家里。 见卢萦一直若有所思,卢云小声问道:“姐姐,是不是钱不够了?” “恩,是不多了。”卢萦点了点头,道:“家里剩有的,就是这阵子卖字剩下的二百多枚铁钱。除了这些,便什么也没有了。” “姐,我会努力写字的。” “恩,我们一起努力。” 说笑中,姐弟俩回到了巷子里。卢萦没有注意到,当她们姐弟两人步入院子里,阴府的侧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阴澈走了出来,他抬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望着卢府的院门。 就在刚才,暗中吩咐下去及时关注卢氏姐弟的仆人来禀事了。 听到那仆人说起当时的冲突,以及卢萦向常府求助的事时,阴澈的胸口,一直堵闷着。 ……他想助她,想护着她,可她出了事他甚至不能及时知道!虽然,她是那么聪慧,不管多么难以对付的事情,总是能轻易找到解决的法子。可是,他多么希望在她昨天徘徊无助时,他能挡在她的面前,对她说一句,“你不要害怕,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 寻思到这里,阴澈闭了闭眼,暗中恨道:阴澈,你还是不行!你要变得强大,一定要变得非常强大! 怔怔地望着卢氏的院门一阵后,阴澈毅然转身。看到管事屁颠屁颠地迎上来,抿着唇,面无表情的阴澈冷声问道:“成都最出名的智者是谁?你派上几个人,带上厚礼,去把他请过来。如果不止一个,便全部给我请来!” 管事寻思了一会,回道:“郎君有所不知,那些智者既然扬名成都,必定不会那么容易被邀请到……” 不等他说完,阴澈马上命令道:“那就拿洛阳阴氏的名刺去请!” 这个命令一出,那管事马上凛然应道:“是。郎君放心,小人一定全部请来。” “恩。”阴澈目送着那管事大步离去,没有表情的脸上依然看不到放松。以前,他一直以为,只要把书读好,把圣人的典籍融会贯通,以前那些横在他面前的难题,便再也不是难题。所以,他刻苦攻读,他与同龄有才的学子交好绮游,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身边应该有几个忠贞的,只听他使唤的仆役。 所以,在知道卢萦姐弟并不安全后,他派不出人手去盯住他们。现在想来,便是他及时知道了那件事,他除了去求那个并不待见卢氏阿萦的舅母出面,还能做什么? 他根本拿不出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们。 他想,他需要变得更强大,变得非常非常的强大! 第五十三章 箫声 夜深了。 月上柳梢头,风卷桃花落。 卢萦拔亮烛光,揉搓着酸胀的手臂后抬起头来。 她对上蜡烛光中,弟弟卢云那张俊秀的小脸。虚岁十四的少年郎,因这阵子吃得好睡得饱,身量又抽条了。看着已到达自己耳尖的弟弟,卢萦暗暗想道:阿云这阵子长得快,看来肉食不能断。 感觉到姐姐的注视,少年抬起俊秀的小脸,乌黑的瞳仁疑惑地看着她,“姐?” “没事,你写吧。”卢萦笑了笑,低下头来。没有这个弟弟,她最强,也是无根之萍,她一定要让弟弟飞黄腾达。 垂下眸,她添了添墨,在书简上写了一个“谋”字。 这时,一阵悠扬的箫声趁着月光,从隔壁呜呜咽咽地传来。今天正是十五,外面明月如水,天空清澈一片,偶尔飘来一朵浮云,也是浅淡如絮。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箫声,不知怎的,卢萦仿佛听到了春风的锦软,听到了那渴望而不可及的心,感觉到了相思和无边惆怅…… 听着听着,卢萦放下竹简,提步顺着箫声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那墙阴澈经常爬的围墙边。她轻轻靠上围墙,果然,箫声就从围墙的那一边传来。如此之近,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可又如此之远,远得隔了千山万水。 卢萦轻轻靠着围墙,低下头,望着明月底下,自己拉长的身影,听着那箫声飘扬,良久良久,她忍不住轻叹出声。 ……在这箫声中,她听到了在意和渴望。卢萦已不知道,自父母死后,除了弟弟,还有谁这么在意过自己了?这箫声清转温柔,仿佛吹箫人的意中人,那是千好万好,无处不完美。 她这般行事,还是有那么一个人觉得她千好万好。卢萦突然怅惘起来:如果他只是汉阳城的一个普通庶民家的孩子,那可多好?嫁了这样的人,也算是终身有靠了。 就在卢萦如此想着的时候,突然的,隔壁传来少年压低的轻唤声,“阿萦,是你吗?” 卢萦一呆,好一会,她才低低应道:“恩。” 明明她的声音是如此之小,少年却听了个明白。他欢喜得声音都颤了起来,“是阿萦。”顿了顿后,少年似乎压抑了自己的激动,被刻意压制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时,有点浑,有点不清,“阿萦,我好想见你。” 少年似是鼓起了勇气,想在这个美丽的夜晚,把那些藏在他心头的话倾吐而出,“阿萦,我昨晚又梦见你了……我梦见你一袭朱红色杯纹罗绮,打扮得像个尊贵的姑子。看到我走近,你被婢女们扶着从马车上走下……阿萦,梦中的你,特别美。” 卢萦微微侧头,她吹着微微带着一点躁意的春风,闻着风中夹来的花香,听着少年嘟嘟囔囔地说着平素说不出的情话,一时都凝住了。 少年的声音还有低低的,如梦如幻般地传来,“那时,我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只是望着你笑,一直笑……可是阿萦,我笑着笑着,却发现自己的脸上都是泪水。阿萦,我,我真想见见你。” “……” 就在这时,卢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姐?” 听到弟弟地叫唤声,卢萦朝着墙壁侧了侧头,脸朝着那边的人,轻而温柔地说道:“我走了。” 回答她的,是一阵越发悠扬婉转的箫声,不过这时的箫声,少了几分惆怅,多了几分喜悦和甜蜜。 烛光下,卢云写得十分专注,直到把手中的竹简完成,他才抬起头来。 看着站在门口,半边身子沐浴在明月清光下的姐姐,卢云笑道:“姐,你是去听箫音了吧?这阴澈的箫,吹得可真好。” 他抬起头,一脸神往地说道:“我们先生老是说起阴澈,昨天还诵起他做的一篇赋呢。姐姐,我要是有他那样的文才,铁定能在二十岁之前被荐为秀才。秀才多好啊,才识动京都,无人不相识!我要是这么好的文才天赋,也省得姐姐你老琢磨着想法子让我成为孝廉。” 秀才秀才,这个时候的秀才与唐后科举取士时的秀才完全不同。这时的秀才要求极高,那才学要达到惊动方圆千里,才有可能被人举荐为秀才。卢云自认没有那个天赋,想上进,也只能动那个靠品行得到朝庭征用的举孝廉一道了。 说着说着,卢云看向自家姐姐,突然涌出一个念头:如果姐姐是男儿,她一定可以成为秀才! 蜡烛昂贵,姐弟俩也不敢多用。写了一会字便把烛光吹灭,就着从窗口大门透进来的明月光洗过手足,整理完房屋后,姐弟俩回到了床塌上。 卢萦睡在软软的塌上,睁大眼睛看着窗外明澈的月光,听着那兀自在空中飘转的箫声,很久之后才入睡。 依稀中,她记得那箫声似是吹了大半夜。 第二天送走弟弟后,卢萦也出了房门。 现在,以他们姐弟俩的写字速度,一天写个五十来字售出也是寻常。可是,随着写字的人越来越多,从昨天起,卢萦发现,她的字得压得一枚铁钱两根竹简才卖得动了。 按理说,一天二三十枚铁钱,对于两姐弟来说,吃用是足够。可是,为长久计,这样还不行。因为弟弟已经长大,他要求学,游学,还有购买先生推荐的书简,还要为将来举孝廉而上下打点,这么把钱一算,每天赚这么点,便远远不够。 卢萦寻思,家里现在也有二三百枚铁钱,且到街道中逛一逛,也许凭着这些铁钱做本,能想出个更赚钱的买卖来。 提着篮子,卢萦走在市集上。 市集是一样的市集,卢萦还是昨日的卢萦。可是左右看过来的目光,却比往日多了一分打探。 隐隐的,有议论声传入她的耳中,“那煽牛子四人的眼睛,便是被她弄瞎的?”“一个小姑子,好大的胆子。”“怎么还敢出门?” 待听清众人是在嘀咕这个后,卢萦笑了笑。在她经过肉摊时,卢萦听到那屠夫比往常完全不同,格外客气和小心的声音传来,“阿萦啊,今天有上好的腱子肉,要不要来一块?” 卢萦回头,她微笑道:“不了,今天不用。”说罢继续向前。看到自家又高又横的舅舅居然对一个美丽的小姑子这么客气,一个胖子少年不解地问道:“舅,你怕她啊?” 话音刚落,胖子的头上便被自家舅舅重重拍了一掌。在拍得少年向下一矮差点瘫在地上后,屠夫低喝道:“刑子你懂什么?那个阿萦是个真胆大的。啧啧,那么四个大汉子,她一把石灰便废了他们的招子还腿都不颤一下。你想想,这样的姑子谁敢惹?” 第五十四章 黄嫂子 屠夫刚说到这里,却见走出几步的卢萦退了回来,一双乌黑的眸子,正冷不丁地盯着他。 屠夫吓了一跳,转眼他便呵呵笑道:“阿萦是想卖肉呢?” “卖!”刚刚说了今天不用的卢萦,她信手在砧板上的肉一划,“给这块吧。” “好嘞----”屠夫一刀刚下去,便听到一个妇人笑呵呵的声音传来,“给我十五斤腿肉。”却是一个白净净的,三十来岁的妇人走了过来。这妇人虽然衣着普通,那裳服却合身慰贴,脸上的笑容一看就是经常挂着的,透着一种矜持中的得意。 一看到那妇人,屠夫立马精神了,他咧着黄板牙热切地叫道:“是黄嫂子啊。嫂子怎么今天自个儿卖肉了?得,马上就给嫂子最好的腿肉。”说罢,他三不两下称了卢萦的那块肉扔给她,走到左近搬起另半边还没有开过封的猪肉。 这时,这妇人似是发现了卢萦,她唤道:“咦,这不是表姑子吗?表姑子,你今天也来卖肉啊。” 正准备转身的卢萦听到招呼,转头看来。 一对上这个妇人,卢萦马上认出了。她好似是卢氏二房那个负责厨房的,以前在平府打过照面。听说是个能言善道,会办事的。 黄嫂子对上卢萦的目光时,那眼神儿闪了闪。转眼,她又和蔼可亲地笑道:“表姑子,这阵子不见你到平府来玩呢。哎,你的事嫂子也听说过,不就是退了婚吗?平氏好歹在这汉阳一地也说得起话,你二舅母那天都还念叨着,要给你介绍一门好亲呢。” 相比起以前见面装作不识的情景,现在的黄嫂子对卢萦热情得出奇。卢萦听着她的嘴一张一合着,不知怎么的,有点不想离开了。 心中有了计较后,卢萦垂下双眸,唇倔强地抿着,仿佛黄嫂子提到平氏后,便触动了她某一根神经,让她宁可头破血流,也不愿意与外祖家再有关系的倔强。 看到这样的卢萦,想到平氏老夫人那日话中流露出的悔意,黄嫂子笑得更亲切了。她伸手拍上卢萦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说道:“表姑子,不是我说你。你呢,本是个没父没母的,好不容易有个强势的外祖家,你怎么就这么不近人情呢?哎,你就是小啊,不知道一个嫁出去的姑子,没有家族亲人帮衬是什么滋味。璧如说吧,你在夫家受委屈了,被人陷害了,你想弄清原由,总要人手吧?总要上下打点吧?你什么都没有,怎么在夫家立足啊?” 倒是说得有情有理。 卢萦却显得颇不耐烦,只听得她冷冷说道:“抢我夫婿的可是我的表姐!为了曾氏出卖我,想败坏我名声的,也是我的所谓亲人!”虽是冷着声音说的,可卢萦说这话时刻意压低了些,站在一旁的屠夫便没有听清。 见卢萦虽然满腹怨气,却还知道维护彼此颜面,提到平氏时也只有怨没有仇恨,黄嫂子的目光又闪了闪。 就在这时,突然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从一侧街道中直冲过来。这是一个瘦高瘦高,脸色微黄,泛黄的眼珠子还有点外突,不过衣着还比较可以的少年郎。 他显然是冲着卢萦而来,径直冲着她面前后,他低下头盯着卢萦,在对上她美丽的脸孔时,那戾气消了些,可吐出来的话仍是带着恼怒,“卢氏阿萦?” 这人是谁? 卢萦抬起头看向他。 少年郎瞪着他那外突的眼珠子,宣告道:“我知道你是个泼妇!我跟你说,不管你长得多好,还会读书赚钱,我都不会娶你!听到没有?我不想娶你!” 这人的声音不小,因此听到他话的人不少,随着他声音落下,嗖嗖嗖,无数双目光转过来,直直地盯着卢萦。 不用看,卢萦也知道,这些旁观者是多么的兴奋。 微微抬头,卢萦在那少年把话说完后,蹙起眉,清清冷冷地问道:“你是何人?”她一脸不解,在这人丝毫不顾她颜面的言语攻击下,态度依然是温和而平静,“你刚才说到娶我,那么,是你的家人要派人向我提亲?还是郎君你认错人了?”说到这里,卢萦勾了勾唇,清冷的声音如泉水从众人心田流过,“如果是前者,郎君尽管放心,给你提亲的媒人还不曾上过我家的门呢。” 卢萦此时的姿态很高,仿佛一个长辈面对无理取闹的晚辈般。那少年来势汹汹,对上这样一个美丽又温和的卢萦,那怒火便像泼到了九天寒雪中,顿时没有半个踪影。 四周嗡嗡声顿起,一侧的黄嫂子站出来,朝着那少年尖着嗓子指责道:“你这个郎君,你是谁家的?怎么这样说话呢?真好笑,我家表姑子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就赶上前来骂她?你当她没父没母的好欺负不成?” 她上上下下斜睨着那少年,冷笑道:“就你这模样,还说不想娶我家表姑子?呸,也不照照自己的模样,真以为是个人物了?” 这番反击又快速又有力,而且正是卢萦受到欺负时,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的。想卢萦长这么大,有哪个真护过她? 说完这话,黄嫂子转向卢萦,牵着她的手道:“阿萦,别理这等人,也别生气,不值当。”她的称呼,已直接由表姑子变成了阿萦。 卢萦瞅着被黄嫂子一番话激得脸孔涨红的少年郎,点了点头道:“我从小读书,自是知道什么人理得,什么样的人理不得!” 这句话,卢萦说得清亮,再配上她温和的表情,围观的众人同时想道:是了,这个卢氏姑子听说是个饱读诗书的,她写的字,整个汉阳城的人都夸好呢。 这么一想,刚才还略带轻视的众人,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温温和和,举止得体的小姑子光亮起来。这种光亮,倒是把与她面对面站着的少年,完全比了下去。 那少年郎本身对卢萦的攻击没有立场,现在又被这么多人盯着指责着,又感觉到卢萦那双乌黑的,盯着自己的瞳仁,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威慑。他脸孔涨红地呆站了一阵后,腾地转身掉头就跑。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卢萦声音微提,向那屠夫问道:“阿叔,这是谁家的郎君啊?” 听到她的问话,四周的嗡嗡声转成了笑声。 那屠夫回道:“是城西张寡妇家的。哎,那张寡妇只有这个独子,惯坏了。” 接着,另一个路人在旁说道:“张寡妇定是觉得阿萦能干,跟儿子说过要上门提亲的事。”“张寡妇家还有一间店铺呢,听说生意极好。”“阿萦读的书多,哪里就是泼妇了?我看就是有些人见不得她好。”“就是就是。” 也许是卢萦这般温和从容的气度,与市集中众人常见的姑子相差太远,也许是对读书人的敬畏,渐渐的,对她的称赞越来越多,倒是一扫之前的流言诽语给卢萦的抹黑。 ¥¥ 今天会有三更。 第五十五章 聪明的卢萦 黄嫂子虽是个下人,却也是个有点见识的聪明人。她转过头瞅着卢萦,对上她温温和和,从从容容的姿态,一时分不清她是有意施为,用这招令得所有人对她改观呢?还是她的脾气本就是这样,这般轻而易举便把自己的名声扳转过来,其中没有手段只是本性而为。 糊涂了一阵,黄嫂子笑眯眯地唤道:“阿萦?” 卢萦转过头来,她抿着唇看着黄嫂子,似是因她刚才的帮忙,有点拿不定主意如何对她了。 倔了一会,卢萦勉强一笑后低声说道;“多谢嫂子刚才直言。时辰不早了,阿萦得走了。”说罢,她转过身,朝着蹲在三百米远的一个摊子前,也不知看什么看得无比入神的卢云走去。 目送着卢萦的背影,黄嫂子若有所思,也没有叫她。 不一会,卢萦来到了卢云的身后。 这个摊子,厚厚的蜀缎上,摆的是一溜儿的石头。这些或光滑或明润的石头,被雕刻成各种形状,虽然粗陋,却也极有味道。 而低着头的卢云,则拿着一把雕刀,小心翼翼地雕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他的表情十分专注,卢萦都走到面前了,还一无所觉。而那摆摊的年约二十来岁,身材瘦削的汉子,此时正蹲在卢云面前,专心致意地指导着他怎么下手。 看到因为专注而目光明亮的卢云,卢萦一怔,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读书时喜欢东张西望的弟弟,也有这么专注的时候。 转过头,卢萦看了看太阳,见时辰还早,也就不叫他了。她转过身,在一个一个的摊位前留连起来。 一边走,卢萦一边沉思着。 刚才那黄嫂子虽然帮了她,可她给卢萦的感觉并不好。似乎,她今天是有备而来一样。 ……有备而来?为了拉近与她的关系?还是另有目的? 寻思了一会,卢萦冷冷忖道:明天我就去打听一下张寡妇提亲之事。如果那张氏少年不曾被人挑拔也就罢了…… 转悠了一会,卢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声,“老天爷啊,你怎么不打个雷劈死这个畜生啊……天天吃我的用我的,老娘拿这么几个钱都不行!老天你开开眼哪!” 这嚎哭声太响太亮,一时都把四周的人吸引了过去。卢萦本是没有兴趣的,回头一看,却陡然发现,哭声传来的方向,竟然就是刚才卢云所在的地方! 卢萦曼步走近。 随着她走近,那个妇人哭得更凶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掌在自个儿的大腿上拍得啪啪作响。而那惊人的音量,更是震得人耳膜生疼。 推过人群,卢萦一眼便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卢云。此刻他正瞪着一双乌黑的眼气愤地瞪着那妇人,小拳头握得死紧。 等那妇人哭嚎了一阵息气时,卢萦听到她弟弟在一侧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钱兄赚的这几个钱,只是想读一些书……” 不等卢云说完,那个肥胖小眼睛的三十来岁妇人,突然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嚎。一声嚎叫把卢云的话打断后,那妇人拍着自个儿的大腿,指天指天地骂道:“还有没有天理啊?畜生啊,畜生啊,还鼓动外面来的小畜生来对付自家嫂嫂啊。畜生啊,你怎么就不叫雷劈了啊!” 卢云哪里经过这种阵仗,气得俊秀的脸都扭曲起来。这时,他一眼瞟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姐姐。 先是双眼一亮,卢云刚刚向卢萦走出一步,突然心中格登一下,想道:不行,我姐姐没了婚约,要是被这个泼妇把脏水泼到我姐姐身上,那就不好了。 想了想,他咬牙站在原地不动了。 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到眼中的卢萦,却是双眼一亮,由衷的开怀起来。她就知道,她的弟弟很聪明! 以前,卢萦还总是担心,弟弟天性淳朴,不能理解人心的那些弯弯绕绕,因此,一直以来,她做什么事,都会把自己所使的手段,以及为什么会使这些手段剖析给弟弟听。现在看来,她的弟弟,真的成长了! 卢萦心情舒畅,笑逐颜开时,被那泼妇一口一口骂成畜生的瘦削青年,耸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只是他紧紧抓着三枚铁钱的手,在那里颤抖着。 那肥妇人嚎了一阵,又朝那青年紧握不放的手看了一眼,再次抢天抢天的痛哭起来,“畜生啊,老天你打个雷劈死这个畜生吧。我给他吃给他穿,辛辛苦苦养大他,他倒好,几个铁钱也舍不得孝敬嫂嫂啊……” 在那肥妇人惊天动地的尖嚎声中,卢萦听到几个声音议论道:“这是下河村的孙二郎。” “孙二郎也是个可怜的,摊上这个泼妇嫂子,天还没有亮就出来做事,赚到的钱还没有到手这妇人就跟上去讨要,不给就这样嚎,有时一天都要嚎上几次。” “别听这泼妇的,你看她那一身的肥肉。她家里的几个崽子,也个个长得肥,就只这个孙二郎吃不好穿不暖……哎,这恶妇,占了孙父留给二儿子的十几亩良田不算,还把人往死里使唤。这不,为了二三个铁钱嚎得这么起劲。” 汉阳街就是这样好,地方小,十里八乡的总能遇到熟人。听到身边你一句我一句的,不过片刻,卢萦也就把事情了解个一清二楚。 想到这肥妇刚才骂卢云是小畜生的话,卢萦眸光一冷。她越过人群来到卢云面前。 陡然看到一个长相美丽气质文雅,一看就绝对不是村姑的小娘子走了进来,那肥妇人哭声一息,瞪大一双眼朝着卢萦瞅了起来。 卢萦没有理她,她走到弟弟面前,见卢云气是浑身发颤的,笑了笑后,抚着弟弟的头发安慰道:“傻阿云,你恼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新交的朋友有造化了啊。” 什么? 四下的人都听不懂了,一个个转头看向卢萦。连那肥妇人,也瞪大了眼,鼻子一吸一吸的倾听起来。 对着愕然不解的卢云,卢萦提高声音说道:“你呀,前几天你不是说,朝庭举孝廉,派了不少大人物来到我汉阳城,寻找品德高尚之人吗?”她指向那双手捂着脸,一动不动的瘦削青年,又道:“你看你这个朋友,先父分给他的田地,他全让给了长兄长嫂,自己每日辛苦赚了钱,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的,却把嫂嫂和侄儿侄女养得肥肥的。阿云,你知道什么叫孝廉吗?这就是孝廉啊,礼让兄嫂,恪守本份,这种人,朝庭是会重赏的。本来他要是只窝在那什么下河村,那些大人物还不能这么快知道他的为人。可现在他嫂嫂这么一嚎,他的名气就大了啊。” 听到这里,那青年放开捂着脸的双手,愣愣地看着卢萦。而那个刚才还哭天嚎地的肥妇,这时迅速地伸手捂着自个儿的嘴,一双小眼睛骨溜溜的四下看着,显然是在寻找卢萦所说的那个什么大人物。 第五十六章 箫声(二) 卢云倒也聪明,他这时反应过来了。当下蹬蹬蹬地跑到那青年面前,说道:“钱兄,我姐姐说得对。你不知道啊,五年前归化城被举了孝廉那个,还没有你做得多呢,他也只是把家里的田地让给了兄嫂。可你猜后来怎么着?他被朝庭征用,去年时衣锦归乡,那个浩浩荡荡啊,都是人啊马车的的。那贵人去了老家,说是感激乡邻这些年的照顾,整整送出了五十车的东西呢。那可是五十辆马车的东西啊。” 卢云这孩子编起故事还挺有一套,不但洛灵活现,还眉飞色舞的激动无比。 在这市集中出现的,很少有什么大户人家的郎君姑子,一般都是乡民庶民。而这些人,所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哪曾听过这些高端人的故事?当下一个个凑上前,津津有味地听着,寻思着回到村里也好吹嘘一二。 卢云一边说一边又叫道:“后来他村里的人都得了厚礼,只有他那嫂嫂什么也没有得到。你猜那嫂嫂怎么想?她不甘心啦,人人都说她家出了大贵人,她的孩子也闹着要礼品,还想到洛阳去享福。于是那嫂嫂便跑到那大贵人面前,跪在他面前哭啊求的。钱哥,你猜那贵人怎么办的?” “怎么办的?” 问的不是姓钱的青年,而是旁边听故事听得起劲的乡民。 见有人捧场,卢云俊秀的小脸都红通通的了,他大声道:“那贵人啊,他让乡亲拿来一个碗,然后在那碗里盛满水。然后他把那水倒在泥土上,对着他嫂嫂说:“你把这些水原样不动地收到这个碗里,我就原谅你,还带你们一家人到洛阳去享福。” 故事说到这里,四周起了哄,“那水倒了怎么还收起起来?”“就是,这不可能嘛。” 嗡嗡声中,卢云点头道:“对,这不可能!所以那贵人只是带走了几个一直帮助他的邻居,把他兄嫂留在农村里受穷。哎,听到那贵人离开不久他兄嫂便病了,他们的孩子也没有人理会,据说那女儿都定了亲还被人退回来了。” 故事讲完,四下安静之后便嗡嗡声大作。众人一边感慨那个恶有恶报的兄嫂,一边时不时拿眼瞟向那肥妇。 对上众人的目光,想着卢云所说的故事,肥妇突然慌乱起来。 这些年,新帝以孝和德治天下,关于那些礼让族人的人,得到举荐成为孝廉的事迹她时有耳闻,可就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件事也有可能摊到她自己头上。 见到那肥妇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看向自家小叔子的眼神中也渐渐染上了几分惶恐和讨好。卢萦一笑,她牵着弟弟的手朝外走去。 卢云一边与那姓钱的青年告辞,一边跟在卢萦身后向外挤去。不一会,姐弟俩便出了市集。 一离开人群,卢云便摇头晃脑,一脸得意地说道:“姐,我刚才的故事讲得好不好?” 卢萦点头,揉搓着弟弟的头发笑道:“讲得好。”在弟弟郁闷的嘟囔中,她又笑道:“阿云真聪明,知道讲话要三分真七分假才让人相信。 得到姐姐的夸奖,卢云大为得意,他神气地昂起了头,走起路来都像在蹦跳。 不过经过这么一耽搁,回到家中夜幕早就降下来了。卢萦忙着生火煮饭,当姐弟俩吃完饭时,十六的圆月已亮敞敞地照在屋里屋外。 这时,隔壁箫音再起。 卢萦来到院子时,一边倾听着箫声,一边寻思着白天发生的事。就在这时,箫声转细,渐渐弥散在月光下。 卢萦不知不觉中,发现自己站到了昨天所站的围墙边上。 刚刚背靠着墙,卢萦猛然清醒过来。她转过头,眸光清冷地看着那厚厚的围墙,想道:这世间百般苦楚,都是因为人生了枉求之心。我与他的家世差了千里万里,此生万万不可能成为夫妻。既然明知无望,又何必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想到这里,卢萦慢慢退开。 仿佛心有灵犀,几乎是她一动,那边阴澈清冽中夹着欢喜的声音已然唤来,“阿萦……” 唤了一声,他又唤道:“阿萦……你在吗?阿萦。”卢萦停下脚步,她转头看着那厚厚的泥墙,好一会才说道:“明月虽好,春风不许!” 只有八个字,只说了八个字,为了让他听清,卢萦微微提了些话,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的。 把话说出来是简单,可不知为什么,在说出这八个字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怅然若失,还是涌出卢萦的心头。这种怅然,也许无关情爱,也谢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情怀而已。 卢萦行事向来果断,丢下这八个字后,她转身就走。 当她走到院落中间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楚的低唤声,“阿萦!” 卢萦回头。 她对上的,是那个爬到了墙头上,正痴痴地向她看来的俊美少年。在卢萦回头对上他双眼的那一瞬,她清楚地看到,少年那如水墨渲染而出,层层叠叠极为神秘美丽的眸子里,竟有泪光隐隐! 他要哭了! 这个念头令得卢萦失去了力气,再也无法绝决地回去房中。 少年望了她一会,垂着眸,动作利落地爬到墙头坐好,然后,他把箫放在唇边,呜呜咽咽吹奏起来。 箫声飘转如梦,带着难以形容的恐慌和乞求,婉转百回的,缠缠绵绵地绕上来。而就在卢萦忍不住伫足回眸时,少年扇动着长长的睫毛,眸光清亮无比地看着她,一瞬不瞬的。 这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悲伤?便是一向自以为敏锐的卢萦,也对自己说道:原来刚才看错了。 第五十七章 路遇 身后箫声袅袅,墙上人儿如玉,卢萦静静地站在那里,少女清丽的脸孔,因心跳加快而双颊粉红,墨眸如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低语,卢萦才听到墙上的少年收起玉箫,翻身爬下了围墙。 卢萦回到房中时,脸还有点发烫,而卢云正手拿着书,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见到一向沉稳的姐姐难得的小女儿态,卢云兴奋地低语道:“姐,阴澈是不是喜欢你。”他眼睛弯成一线,简直比卢萦还要欢喜,“姐,他很好的,也只有他才配得上我姐姐。” 听到这里,卢萦冷静下来,她坐在塌上,低着头望着自己被窗口照进来的月光拖得长长的影子,好一会,才低声道:“他家大业大,与我门不当户不对。” “姐……” 卢萦抬头,她无法掩饰心中浮出的怅然,因此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勉强,“不说他了,阿云,姐姐还想等你发达了再嫁人呢。” 卢云一呆,低声道:“姐,可那时你年龄……” 卢萦伸手揉搓着眉心,淡淡说道:“以我现在的条件,是嫁不到好人的,不如干脆等几年。”她的弟弟,真的很聪明,就是心性不稳,读书时容易走神,她想,是应该给他一点压力了。 卢云抬头,他看着目光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姐姐,双手握了握拳,断然说道:“好,姐姐,我一定会很快就出人头地的。” 卢萦一笑,温柔道:“好。” 第二天,把卢云送走后,卢萦又忙着读书写字。这两天她一有空闲,便想着如何赚更多的钱。可这生财之道并不容易,饶是她想破脑子也没有个主意。 读了一会书,卢萦想到昨天那个指责自己的城西张寡妇的儿子,想到那人在闹市中,对自己莫名其妙的编排,当下冷了脸。寻思一会,她换上弟弟的衣裳,把头发扎成少年式样,换上鞋子出了家门。 卢云是个男孩,骨架子天生便比卢萦大,因此卢萦虽然比他高了一些,穿上他的衣裳却是恰恰好。比起上次见那贵人定制的华贵衣裳,卢云的这些衣裳布料普通,式样更是普通。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卢萦那冷漠的表情的缘故,她穿上男裳,饶是这布料普通的,也是人才特别出众,饶是最普通的白布衣衫,也衬得她面容如玉,乌瞳水润,俊美得灵秀。 缓步走出巷道,卢萦身子一转便朝城西走去。 走着走着,一个有点耳熟的叫声传来,“咦,这不是卢氏阿云吗?真好,又遇到了你。阿云阿云,快看过来!” 这人还没有靠近,便是一阵大呼小叫,令得街道中好几个人都转过头向这边看来。 卢萦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她便对上三张熟悉的少年的面容,这三人,一个正在大呼小叫,一个水墨勾画出的眸光正直直地盯着她,可不正是那天遇到的阴澈三人? 真是运气不好。卢萦勾了勾唇,头痛地想道:我应该晚一点出门的。 她知道,自己用了弟弟的名字,便不能老是穿男装出现。本来想着到西街探察,换成男装后方便些。再加上询问的是自身的婚姻一事,更不能穿女装出现。却没有想到,这么巧便遇上了他们。 这时,三人所坐的高大宽敞气势不凡的马车“兹----”地一声在卢萦的面前停下,那姓莫的少年朝卢萦笑得欢,“阿云这是往哪里去?快上来快上来。”说罢,他伸出手便向卢萦拉来。 卢萦很头痛。 她不想上马车,可这人大呼小叫着,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向她看来。再这么看下去,她担心她利用那贵人给弟弟造的势会全部破坏掉。 犹豫了一阵后,卢萦暗叹一声,道:“兄长多礼了,我上来便是。” 说罢,她走向马车。 见她答应,那姓莫的华服少年大喜,他一把握向卢萦准备攀住车门的手。 就在莫姓少年的手伸出来时,突然的,一直闷不吭声的阴澈动了动,他这一动不要紧,可那放在他的腿边,那装满了书本的书筐猛然一歪,重重压上了那莫姓少年的足背。 莫姓少年吃痛,握向卢萦的手一缩,捂着自个儿的足背跳了起来。可这一跳,他的头又撞上了车顶,顿时痛得都惨叫起来。这么一闹,也就无人注意到,阴澈的手从一侧伸出,准确而坚定地抓上了卢萦的右手。 十指交缠,两人都是一僵。卢萦抬起头,乌黑水润的眸子盯了他一眼,虽没有说话,那会说话的眸子却在清楚地表明她的意思:放手! 阴澈没有放手,他只是坚定的,用力地握紧卢萦的手,见她看来,他总是抿着的唇扯了扯,面无表情地说道:“上来啊,我拉你一把!”竟是一副根本看不懂她的意思的模样。 卢萦也没有办法与他争持,她忍着揉搓眉心的动作,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我刚才就该找个借口不上车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民风习俗,对女子的约束远没有后世那么严格,卢萦虽是后悔,倒也不会害怕。 阴澈把卢萦一提,扯着她上了马车后,也不等她站稳,便把她向自己一带。 他带得重,卢萦身不由已向前一歪,刚刚伸出一只手按在车壁上勉力定住自身,阴澈已面无表情地说道:“车里东西多,你站稳了。”说是这样说,他两只扶着卢萦手臂的手,再次暗中用力,竟是一拖,便把她拖到了自己的内侧坐好。 把卢萦稳稳当当地安置在自己内侧,让她与那两个少年隔了一段距离后。阴澈转头看向两个好友。 此刻,那两少年都在瞪着阴澈。好一会,那王姓少年叫道:“阿澈,你怎么能厚此薄彼?”莫姓少年也叫道:“阿澈,你这也太过份了!那天我被那个泼妇撞倒在地,你可是头也没回地就走掉的。你,我就算长得没有卢小弟俊,可我也比他可爱啊!”说到这里,这少年还瞪眼缩鼻的,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阴澈神色不动,只是眼角朝卢萦的方向瞟去,见她的眸中隐隐透了些羞恼,他才清咳一声,淡淡说道:“别闹了,你们没有看到卢小弟不自在了吗?” 第五十八章 少年 卢萦是不自在,先前阴澈留在她手心,肩膀地湿热还没有消去,现在自己又被他挤到了一角,少年身上清爽的体息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她。再加上另外两个少年的打趣,她直是双眼圆睁,既羞且怒了。 见这个白玉般的少年郎一副要炸毛的样子,众少年连忙清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阿云,你这是去哪?我们送你。” 卢萦抿了抿唇,说道:“到西街走走。” “那就去西街。”另外一个少年应了一声后,把头伸出去朝驭夫叫了一声。而这时,莫姓少年还在摸着自个儿的足,眼泪汪汪地说道:“肯定肿了,青了。”他恨恨地瞪着阴澈,“跟你这小子出门,我就没有落过好!” “……”阴澈扯了扯唇装作没有听见。 莫姓少年大为郁闷,他瞪了一眼阴澈后,转向卢萦笑嘻嘻地说道:“这个阿云,向你介绍一下。我姓莫,名远,这位姓王,名尚。你身边那位姓阴,名澈。” 卢萦浅浅一笑,向三人分别唤道:“王兄,莫兄,阴兄。” 唤王家郎君和莫家郎君时,二少年爽快地应了,唤到阴澈时,他水墨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卢萦,好一会才应道:“唤我阴郎也可。” 卢萦勾了勾唇,当作没有听到。只是在内心深处,卢萦不免想道,这个阴澈还真是看不透,他爬围墙吹箫时,看起来挺温柔腼腆多情的,怎么在外人面前又不一样了? 这时,那王家郎君问道:“阿云此去西城,是想干什么?” 刷刷刷,三个少年郎都向卢萦看来。 卢萦想了想,道:“就是去逛逛。” 莫姓少年显然现在不怎么痛了,他精神百倍地坐好,笑眯眯地说道:“阿云也是有意思,上次穿得俨然一个贵公子,现在这身嘛,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啥衣裳穿在身上也有风姿,挺好。” 他的话刚吐出,阴澈坐得笔直的身姿向前移了移,又把卢萦挡住了一些。 那两个少年没有发现阴澈的小动作,卢萦自是发现了,她朝他瞪了一眼,只是瞪的时候,脸忍不住又有点烧。 莫姓少年和王姓少年都要喜欢说话的人,接下来的一路,他们说得越来越欢,到最后,两个人激烈地争辩起来。 他们一争吵,倒显得角落里的两人特别安静。感觉到阴澈那双水墨勾勒的眸子在看向自己,卢萦侧着头避了避,小小声地警告道:“别看我!” 阴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是那眼,在她白玉般精致的耳朵上盯了好一会。直到卢萦又命令道:“别看我!”时,他才淡淡回道:“机会难得。” 机会难得?他竟然说机会难得! 卢萦的脸一黑,斜挑着眼薄怒道:“叫你别看~!” 她脸白如玉,五官又秀逸非常,这般眼角上挑斜睨而来,阴澈直觉得心脏处被什么重重一击,一时之间,都呼吸都忘记了…… 见他目光越发痴了,卢萦脸一黑,连忙转过头看向马车外。 这时,莫姓少年在旁叫道:“咦,西街到了。” 这话一出,卢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马上叫道:“请停一下。”叫完后,她向三少年一揖,朗声道:“我还有点事要办,三位,下次再见了。”说罢,她急急拉开车门跳下马车。 卢萦刚刚离开不到五步,便听到马车中那莫姓少年惨叫一声,嚎道:“姓阴的,你,你又把书筐踢到我足背上了!啊,别说你不是故意的!” 下了马车,被凉风一吹,卢萦发现自己脸皮终于不那么烫了。想到阴澈,她抿着唇忖道:有过这次交际,只怕那两个少年会时不时来找我……不行,今天晚上得跟阴澈说一说,让他到时找理由回绝他们。 在这西城区,张寡妇家还有点名气,卢萦一边装作闲聊,一边东张西望寻思着生财之计,在她问到第五个人时,倒是听到,张寡妇确实在前天提到了,说是认为自己是个有能干的,还说了想找媒婆上门提亲。 不过除了这些,卢萦也没有探听到别的。 本来卢萦还寻思着,如果张寡妇的儿子是被人指使了的,也许那幕后之人会与那四个混混儿的幕后之人有点关连。可现在探听不到,逛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巧遇张寡妇的儿子本人,卢萦只得打道回府。 回到房中,卢萦在院落里慢慢转悠着。转着转着,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呀?” “阿萦在家啊?是我,我是黄嫂子,我来看你了。” 黄嫂子?平府二房的黄嫂子,她倒是会做事。 卢萦知道,平府是想向自己讨好求和的,不过前面几次都被自己严厉拒绝了,平府的主子没了面子,现在只能派仆人来施怀柔之策。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卢萦有时会想着,说不定那张寡妇的儿子,就是被这个黄嫂子挑拔了来找自己麻烦,她再出面解围好卖自己一个人情的。 有时她甚至觉得,弟弟被围殴一事,说不定也与平府有关。事情不关仇恨,而是,如果平府的人在那洛阳贵人身边有人的话,他们肯定知道,与那贵人读书下棋的,根本不是卢云而是她卢萦。 因为她卢萦入了那贵人的青眼,平府可能会想到把她拿捏在手中。 ……而毁了卢云,令得她再无依靠再无亲人,在这个宗族渐渐势大,女人越来越要倚靠家族势力的时代,便是拿捏她最有效的一招。 寻思到这里,静静看着被敲击的院门的卢萦,唇角慢慢勾起一个笑容来。 含着笑,卢萦曼步走了过来把院门打开。 黄嫂子正站在门外,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衣着普通的小婢女。见到卢萦笑容亲切,黄嫂子显得极高兴,她笑眯眯地说道:“阿萦,嫂子来看你,你不会介意吧?”晃了晃手中的篮子,她一边朝里面走一边高兴地说道:“我那乡下的妹子刚带了一点春笋过来,我想阿萦可能喜欢,便送来了。这笋子啊,与肉煮味道最好,所以嫂子也买了两斤肉,阿萦快看看喜不喜欢?” 第五十九章 巧遇 黄嫂子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进来,卢萦唇扯了扯,似有点不高兴,同时也有点不好回绝,黄嫂子把她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笑得更亲切了。 带着两个婢女走入院子里,黄嫂子一边打量着这小小的院子,一边说道:“阿萦这里挺不错的。只是以后阿云成了亲,地方就显小了点。” 她说的是实话,卢萦一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模样,低着头在厨房里烧着水,好一会才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呵呵,也是。”黄嫂子看了看卢萦,想到才几个月,眼前这个表姑子已经美丽得让人眼前一亮。不过这性格也真是有点闷,又不会伏低做小,这样子到了那贵人府第,真的守得住那种富贵,并给汉阳平氏带来荣耀? 想到这里,黄嫂子暗叹一声,忖道:若是不可以换人的话,真恨不得把表姑子换了,让三姑子阿娴前去。便是阿娴不去,平府中任何一个姑子都比这个表姑子来得让男人喜欢。 可这也只是想想,谁让人家贵人看中的只是这个表姑子呢? 就在黄嫂子胡思乱想时,她听到卢萦安静的声音传来,“嫂子,阿因的婚期定了没?” 她提到了平因! 黄嫂子抬起头来,她端详着卢萦的神情,见她似乎真的平静,便说道:“这个,嫂子只是个下人,有些事并不清楚。” 卢萦“恩”了一声,突然直接地问道:“嫂子前来,得到平氏老夫人的允许吗?”她抬起头,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黄嫂子。 黄嫂子摸不清她的想法,略略犹豫一会后,陪着笑脸说道:“阿萦啊,这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上次老夫人没有帮你是她不对,可她不是你们长辈吗?再说,她也老了,偶尔有点糊涂也是正常。” 以婢仆的身份,黄嫂子说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后,叹了一口气又说道:“阿萦你不知道,你外祖父可是把你外祖母说了一顿的。” 想了想,黄嫂子盯着卢萦,语重声长地说道:“阿萦,不是嫂子说你。你也不小了,随时可以嫁人了。难道你这辈子便这样下去?无帮无衬的?是,你是有个弟弟,可这帮手还有嫌少的?不说别的,如果你与你外祖父家走得近,至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还要辛苦地卖字赚钱了。” 与以往不同,这次黄嫂子劝说卢萦时,卢萦显得很认真,她歪着头倾听着,阳光下,那双乌黑的瞳仁闪耀着复杂的光芒,那模样,倒似是真的在寻思她说的话一样。 见她能够听见,黄嫂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 喝了点卢萦烧好的白水,黄嫂子把这小小组院落转了一圈后,转身道:“阿萦,你一个姑子家老是呆在房里也不是法子,不如跟嫂子一起去走走?” 一起去走走?卢萦正有此意。 当下她眸光一闪,微笑道:“好。” 得到卢萦地答应,黄嫂子大为高兴。一行四人走了出来。来到街道中,看到偶尔出现的姑子,黄嫂子感慨地说道:“这些姑子哪一个有我家阿萦这么漂亮?不行,嫂子得帮阿萦置几身衣物,让我家表姑子也光鲜光鲜。” 这一次,她强调了表姑子三个字,那意思很明显,她是代表平府给她置裳。因此,话一说完,黄嫂子便等着卢萦的反应。 卢萦没有反应,与黄嫂子相处越久,她刚刚产生的感觉便越是明显。 ……也许,想毁了她弟弟的,真是她的外祖家平氏一族! 黄嫂子话说出后,见卢萦居然没有拒绝,心中又松了一口气。她笑嘻嘻地说道:“走走,我们现在就去制衣裳。”她推着卢萦进入了汉阳最大的一家衣铺里。 刚叫来店家的妇人,在一侧的隔间给卢萦量了身材,几人便听到外面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五姐姐快点进来呀。” 那少女显然是个嘴碎的人,风风火火进了店家后,叫了几声“有人没?有人没?”,又向同伴说道:“五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可要置几身新裳不可。嘻嘻,我忘记了,姐姐马上就要嫁到曾家了,等成了新娘子,可是有穿不尽的漂亮衣裳哦。” 竟然是平因也来了。 而这时,外面那个少女还在叫道:“五姐姐,依我看,你就是喜欢瞎想。那个卢氏阿萦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现在那夫婿是念着她,可等他与你成了婚,见到了你的好,他自然会把那个破落户忘个干净。”说到这里,那少女恨恨地叫道:“要不是父亲不许我找那卢萦的麻烦,我非得叫人划花她那张脸不可!” 这时,平因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没有以前清亮,透着种尖锐,“别提她!” 青着脸,平因尖声道:“她哪一点比得上我?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要不是她经常勾引曾郎,曾郎他也不会对我越来越冷淡,那天也不会说,说我比不上她!” “我比不上她”五个字,对平因来说,显然是烙骨之痛。她刚一吐出,便无法自抑地哽咽起来。听着外面平因的忍泣声,刚走到门坎处的店家的娘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 倒是黄嫂子,忍不住拿眼看向卢萦。她一边端详着卢萦的表情,一边想道:这个阿萦虽然斯文美丽,可着实是个冷性子,也不知怎么就让那些男人中意的?转眼她又想道:不好,刚才让阿萦对主家有了好感,两位姑子这么一说,只怕她心中又有怨气了。 想到这里,黄嫂子又看向卢萦,不过,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小姑子,那美丽的脸上无波无澜,还真看不到怨气。 外面的平因似是被激起了怨气,她咬牙说道:“走,我们去找那个贱人,我,我要骂她一顿。” “可是五姐姐不行啊,奶奶说了不许去的。” 好一会,平因才尖叫道:“别提奶奶!她一点也不疼我了,她和爷爷一样,只顾着那个贱人可以光宗耀祖。” 第六十章 衣裳 几乎是“光宗耀祖”四个字一吐出,平因的声音便哑了,似乎正在寻思什么一样。 卢萦听到这里,勾了勾唇,缓步走到一旁,顺手拿起店铺中挂着的一件茱萸纹绣套在外面。 卢萦的身段颇好,不管穿什么裳服都慰贴自然。那店家刚还在给她量身材呢,这一转眼,便看到她把自家店里最好最华贵的衣裳拿了。不由一怔,转头看向一侧的黄嫂子。 黄嫂子也是一呆,她是得了主子地指示,要她接近卢萦讨好卢萦。可主子没有说,给卢萦制这么华贵的衣裳啊?这件纹绣,放在洛阳都是上等,那价格少说也有百两黄金,她,她看着就肉痛啊。 这时,卢萦转过头来,她乌黑的眸子看着黄嫂子,微笑道:“嫂子,这件裳好不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这么华贵的衣裳,怎么可能不好看? “阿萦也觉得它好看。”自自然然地说出这句话后,卢萦提步走出隔间。、 没有想到她穿着就走,黄嫂子一急连忙跟上,只顾着用什么话来打消卢萦主意的黄嫂子,这时浑然忘记了,平氏的另外两个姑子正在外间呢。 卢萦一跨出房门,平因两女便觉得眼睛一亮。她们同时转头看来,然后,认出了眼前这个身着华服的姑子,就是她们刚才还在骂着的卢萦。 看到黄嫂子带着两个婢女,像个贴身奴婢一样紧跟着卢萦,看到卢萦那张在华服的映衬下,越发明亮照人的脸,一瞬时,平因气极了! 她双眼圆睁地瞪着卢萦,尖着声音叫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卢萦迎上她,淡淡说道:“二舅母要给我置两身衣裳,黄嫂子特意带我来看看。” “什么?”平因大怒,她尖着声音叫道:“不可能!你骗人!”怎么可能?明明谁也不待见这个破落户的,怎么这一转眼间,爷爷***态度变了,连二叔家的态度也变了? 还有,在整个平氏她自己的家境都是最好,可她也没有穿过这么华贵的衣裳,这个破落户凭什么可以穿? 涨红着脸,平因望着华服映衬下,整个人都华贵了三分的卢萦尖声叫道:“贱货!你穿这样的衣裳,是想又去勾引曾郎吧?” 卢萦失笑,她乌黑的眸子从长长的睫毛下抬起来,轻蔑地说道:“姓曾的是我不要了的,是你黄金白银从我手里卖走了的,我犯得着还去勾引吗?” 这话恁地嚣张!恁地无理! 一时之间,黄嫂子怔住了,那店家的娘子也怔住了,平因身后的另一个平氏小姑也怔住了! 平因尖声说道:“你竟然说这样的话?你,你真是不要脸!” 卢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淡淡说道:“不,我要脸,是你不要脸!正因为你不要脸,所以你去勾引别人的夫婿,正因为你勾引的是别人的夫婿,你得到的东西不是你该得的,所以你都要当新嫁娘了,却还是开心不起来。平氏阿因,现在你的日子,真的过得有意思么?” 说到这里,卢萦走向气急败坏的平因,站在她面前,把越发憔悴越发姿色弱于她的平因,上下打量了一阵后,卢萦似是鄙夷似是叹息地摇了摇头,再不多话便扬长而去。 众人还在呆愣间,卢萦已不见了踪影。黄嫂子直过了一会,才叫道:“阿萦,那衣裳……”叫出这五个字,她对上盯着自己,等着自己说话的店家娘子,苦着脸说道:“这个,那衣裳的钱先记下,我尽快送过来。” “是是。” 卢萦接受了平氏的厚赠,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因此第二天下午,平氏的牛车便停到了巷道外,依旧笑眯眯地黄嫂子对卢萦说,她的外祖母要见她。 这一次,卢萦爽快地答应了。她坐在装饰豪华地牛车中,身上穿着昨天买来的茱萸纹绣,脸上薄施胭粉,再加上她因饱读诗书而有的斯文从容气质,陡然对上,黄嫂子都看呆了去。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这个表姑子的人才气度,远胜过平府众姑子。 怪不得那贵人看中了她。 牛车一路稳稳地驶向平府。 来到平府,黄嫂子先带她见过了二舅母。 与以往任何一次不同,这位新见的二舅母对她极客气极亲近。 见过二舅母后,黄嫂子陪着笑道:“表姑子,老夫人说要见你。” 卢萦垂眸,“好。” 见她应是爽快,黄嫂子呵呵一笑,连忙领着她来到了老夫人所住的院子外面。 一路上人来人往,那些婢女姑子在看到一袭华服的卢萦时,都是一怔。怔过之后,便是一阵议论声。 这议论声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卢萦发现自己的身边足足围了五个表姐表妹。 “阿萦,我是你四表姐,你还记得么?” “还有我呢,阿萦,我是你七表妹。” “嘻嘻,我是你六表姐哦,你现在变得很好看了。” 叽叽喳喳的笑声,问侯声不绝于耳,姑子虽只五个,可加上她们的婢女,则有十六七个之多。十六七个少女把卢萦围在中间,又是自我介绍又是嘻闹着。特别是她们那种特别亲近特别热络的语气,要是换了一个人,都会飘飘然去。 卢萦没有飘飘然,她微笑着与她们说笑一阵后,黄嫂子开口了,“各位姑子,表姑子还要去见老夫人呢。” “那阿萦,我们下次再说说话。”“下次来聊哦。”“阿萦等会再见哦。” 在一阵推拥中,卢萦好不容易才钻出来。看着被挤得脸蛋红朴朴的卢萦,黄嫂子笑道:“姑子们都很喜欢表姑子呢,阿萦这下有手帕交了。” 卢萦一笑,一向冷漠的脸上带了丝腼腆,她点了点头。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太夫人的院落里。 把卢萦安置在堂房里坐了一阵,见太夫人还没有来,黄嫂子小声说道:“阿萦且稍侯,我去问一问。”说罢,她来到台阶下,对着一个婢女小声地询问起来。 卢萦瞟了一眼黄嫂子,低下头来。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声大作,只听那喧哗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不一会,一个婢女叫道:“不是的,那是很珍贵的东西,是四姑子的夫家给她的定情玉佩。刚才四姑子在这里时,腰间还挂着呢,这一转眼就不见了。”“再找找吧,肯定落得不远。”“也不知会不会是哪个骚蹄子偷了去?” 一听到是定情玉佩,外面的人都紧张忙碌起来。伴随着喧哗声的,还有“砰砰砰”的翻箱倒柜的声音,似是有人在急着寻找。 不一会,一个婢女走了进来,朝卢萦恭敬地说道:“表姑子,四姑子失了一件玉佩,正找着呢。冷落了你请别在意。” 卢萦恩了一声,道:“我不在意……”她的话刚刚说完,却看到那婢女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 “怎么回事?”卢萦刚刚开口,那婢女已指着她尖叫起来,她一边尖叫一声嘶喊道:“啊,玉佩,玉佩……四姑子快来,你的玉佩在表姑子身上呢……” 话音一落,脚步四面八方响起。 ¥¥¥ 推荐张廉的新书《星际美男联盟》,是很爽很让人痛快的文哦:一个女人,一舰的美男,慢慢星河路,童鞋们,你们怎么看? 冰冻千年,等到的却不是未来科技的治愈绝症,而是作为**化石和另一个公性超级古董一起星际巡展。 根据星盟**古董保护法,不得随意喂食,不得随意触摸,更不得随意……以下省略少儿不宜内容。 留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 一是吃喝不愁被人严密保护的超级母古董,并被要求与超级公古董交配产子作为影像研究资料。 二是逃出升天,在未来找到自己的幸福? 3013年的米虫?还是星际凤凰女?尼玛!当然是后者!都到未来了不找个未来美男对不住自己啊。 慢,怎么未来还有那么多种族?那那那怎么还有尾巴?!玛丽苏女神啊,这太超乎底线了!!! 第六十一章 洞悉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掩盖了一切,转眼间,十数人冲了进来。而那尖叫的婢女已一个箭步冲到卢萦面前,抓着她的衣袖,从中掏出一块玉佩来。 这婢女动作利落,冲进来的人更是迅速,这不,十数人刚刚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被那婢女紧紧抓住的卢萦的衣袖,以及卢萦的衣袖里露出了一大半的玉佩…… 所有人都僵住了。 所有人都目光复杂地盯着卢萦,那表情,既有厌恶,更有不屑! 有人在低低说道:“原本就是个破落户。”“……衣裳穿得好,人品不端有什么法子?”“真没有看出,她是这样的人。”“亏我刚才还对她那么好!” 就在一刻钟以前,这些人还对她亲密备至,热情洋溢,这一转眼,便厌的厌恶,恼的恼怒,更多的,还是不屑。 这样的目光,应该可以把一个姑子脆弱的自尊和自信击倒吧?应该可以让一个张扬的姑子体会到绝望和惊惧吧? 在一阵沉默中,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句,“把她送官!” “对,送官去!”“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真丢脸!” …… 嗡嗡声,指责声四面而来。 见卢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个婢女从角落里冲出,她们扭着卢萦的手臂便叫道:“走,把她带到老夫人那里,请老夫人责罚。” “对,让老夫人责罚。” 推搡中,卢萦很快被推着走近一个走廊,在院子里的另一个堂房中,看到了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老夫人。 看到被众人推拥过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卢萦,老夫人转向众女,“怎么回事?” 四姑子站了出来,她朝着老夫人一福,脆脆地说道:“禀奶奶,是这样的,我的定情玉佩不见了,然后阿桃在表妹的衣袖里发出了。” “有这回事?”老夫人严厉地瞪向卢萦。 盯了她一会后,见卢萦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惊呆了,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老夫人冷冷说道:“谁是阿桃。” 刚才那指认卢萦的婢女走了出来,“婢子便是阿桃。” “说说,你是怎么发现那玉佩的?” 阿桃低着头,恭敬地说道:“阿桃是在表姑子的袖袋中发现的,她当时无意中垂了垂衣袖,那玉佩便露出一角来。” 阿桃的声音刚落,四姑子便是叫道:“奶奶,我们平氏从来没有出过作奸犯科之人。表妹这种行为,会玷污我们的家族名声,把她扭送官府吧。” 一个末婚姑子,要是因为偷盗扭送官府,卢萦这一辈子,便是真没有前程了。以后不说是嫁人,便是连安僧地也找不到,甚至,还会牵连她的弟弟卢云。 这一招十分狠毒,完全是毁了姐弟两人! 老夫人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卢萦,厉声说道:“阿萦,你怎么说?” 她怎么说?她们做好的局,而且这局才做到一半,一切还没完呢,她又不会真的被送官,当然是静观其变。 见卢萦头也没抬,只是低着头,盯着她不放的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四下的嗡嗡声更响了。 清咳一声,令得众女安静下来后,老夫人转向阿桃,突然厉喝道:“跪下!” 啊? 众人一怔,阿桃也是一怔,等发现老夫人喝令的是自己后,她惊得脸一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下变故突然,四下都安静起来。 老夫人盯着阿桃,厉声道:“好你个贱婢,竟敢陷害表姑子!” 她这话一落,众女哗声大作,而卢萦,也极配合地抬起头来,像绝处逢生一样,惊诧又振奋,又是无比感激地看向老夫人。 阿桃惊了一下后,连忙叫道:“老夫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不等她说完,老夫人已朝几上拍了一掌,喝道:“来人,把这贱婢押下去,让她从实招来!” “是。”两个仆妇走了过来,她们扭着尖叫的阿桃,拖着她便向后面走去。 等阿桃被拖走后,老夫人转向卢萦,温言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被冤屈了也不解释?哎,这样子怎么行?” 把卢萦招到身边,老夫人抚着她的手,慈祥地说道:“你这孩子就是个性子倔的,可你性子最倔,人品外祖母还是信得近的。阿桃那贱蹄子陷害你,我老太婆虽老,眼睛却是不瞎。” 卢萦听到这里,慢慢抬起头来,她感激地低唤道:“多谢外祖母。” 见她知道感激,老夫人大为满意,她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傻孩子,只怪我那女儿死得早,无人教你这等后宅之事。这样吧,你就在外祖母身边住下来,从今天起,外祖母会让人教教你这些后宅女人常使的手段。孩子,你学了这些东西,以后嫁了人,也就不会吃亏了。” 老夫人的口气语重声长,态度极为慈祥。 卢萦抬起头来。 到了现在,她终于明白平府使出这一场闹剧的意思了。 一么,自是敲打,她太不把平府看在眼里了,平素举止也太嚣张了。所以要借偷盗之事给她一人教训,让她知道惊惧。 二来,便是示好,经过这么一回事,卢萦应该明白被人陷害时,那种孤立无援,无处可说冤情的恐惧。而老夫人对她不分情由的相信和理解,她自是应该感恩戴德。 三来嘛,便是趁机把她留在平府,把她彻底拿捏在手中。 寻思到这里,卢萦闭了闭眼。 这次来平府,她还有另一个收获:在见到老夫人的那一瞬,她清楚地感觉到,对她弟弟下手的,正是眼前这个老戾婆! 她确实是想毁了卢云,让自己只能依靠他们平氏! 果然是千年的妖物,很会算计啊! 缓了缓,卢萦睁开眼来。她朝着老夫人福了福,低声说道:“多谢外祖母盛情,可是阿萦还是回府中居住的好。”她抿着唇,声音因强忍着委屈而带着涩意,“外祖母……阿萦现在,心里很不舒服,这里人又多又闹还容易出事,阿萦还是想清净地过日子。” 她越发低了头,“外祖母刚才说阿萦嫁人的事,可那些大府人家这么可怕,阿萦不想,也根本不会嫁到那种地方去啊。” 说到这里,她退后几步,朝着老夫人福了福后,低着头红着眼眶道:“外祖母,阿萦告退。”说罢,她竟是没有半点规矩,也不顾礼节地转过身去,提着裙套便朝外直奔,转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直到卢萦走得远了,众人还面面相觑,在一双双看来的目光中,平氏老夫人刚才还慈祥和蔼的脸,渐渐染上了沉怒…… ## 有朋友说到我写错别字一事,哎,直到现在,我还是卖买不分,每次写到这两个字时,我都要看来看去地琢磨好久。不是没有查过字典,这两字的意思我现在都倒背如流了,可就是分不清,老是用倒。 第六十二章 分析 卢萦叫了一辆驴车,把自己送回了家。 一进入巷道,她便轻轻吁了一口气。 平氏,平氏……她只是想相争无事,她只是想守着弟弟过些自在日子,可她们不依不饶啊! 远远便看到卢萦冷着脸走来,阴澈唤道:“阿萦?” 卢萦脚步一顿,转过头去。 见她对上自己时,表情还有着茫然,阴澈担忧地问道:“你怎么啦?”顿了顿,他轻声问道:“你不是到你外祖家去的吗?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听到耳中,不知怎地,卢萦眼圈有点泛红。 就在她准备开口时,看向阴澈的后面,那两个急急向他走来的婢女,以及其中一个婢女瞟到她时,那警惕而又防备的眼神时,卢萦陡然清醒过来。 她朝着阴澈福了福,淡淡说道:“劳郎君挂念,我没事。”说罢,急急转身,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进入房中后,卢萦一直在院落中转来转去。 也不知转了多久,她听到了弟弟地叫声,“姐,我回来啦----” “阿云回来啦?”一听到卢云的声音,卢萦便由衷地感觉到暖意,她连忙打开院门,把弟弟迎进来。 姐弟俩回到房中,卢萦一边生火烧水,一边微笑着问道:“阿云今天可好?” “很好啊。”卢云说到这里,突然叫道:“姐姐,刚才放学时,二舅父还派人给我送了些铁钱呢。还说是你也知道,让我尽管收下。” 卢萦抬起头来。 她看着卢云那俊秀而认真的脸孔,想了想后,徐徐说道:“我白天到外祖母家去了,在那里,发生了一些事。” 发生了一些事?卢云心中一紧,迅速地抬起头来盯着卢萦。 卢萦一边忙活,一边从昨天说起。把黄嫂子替她购裳,再到今日开始时,那平府之人对她的态度说了一遍后,又道:“那个叫阿桃的婢女便跳出来,说我偷了四表姐的定婚玉佩,于是她们都叫着要把我送官。” 饶是卢萦诉说时,表情平平,可卢云依然听得心惊肉跳,他愤怒地叫道:“姐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分明是她们陷害!”他咬得牙齿格格作响,手一伸扯出一个钱袋,便想把刚到手的那些五铢钱扔掉。 “别。”卢萦伸手制止了弟弟,“不得白不得,犯不着与钱赌气!” 卢云悻悻地收回钱袋,转眼瓮声瓮气的埋怨道:“姐,我们不是说好了,再也不理那家人的吗?怎么你还去?” 卢萦摇头,“你听我说完,后来外祖母出面了,她直接就驳斥了那婢女,说是相信我。” 卢云松了一口气,转眼,他又问道:“姐,你很不高兴?” 卢萦冷笑道:“恩,我不高兴,她们陷害我,算计我,我当然不高兴。”她走到房中,一边忙着煮饭烧水,一边说道:“而且我已经弄明白了,阿云,上次那四个殴打你的混混儿,便是平氏派出来的。” “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卢云从来没有怀疑过姐姐的判断,他黑着脸一脸愤怒。 “因为,他们要操控我,要用我去接近那个贵人,然后通过我得到荣华。而在这个过程中,你是多余的。没有了你,我更好操控,没有了你做依靠,我就不得不依赖她们。” 解释到这里,卢萦抬头看向弟弟,严肃地说道:“阿云,你觉得那平氏为什么要陷害我偷盗,为什么平老夫人又要跳出来替我摘清?” 对着沉思中的弟弟,卢萦认真地解释道:“老子《道德经》第36章里说:“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也就是说,想要夺取它,必须暂时给予它。阿云,平氏昨日给我购裳,今日又对我如此热络,那就是必固予之。她们给予了我信用,尊敬,喜爱和亲密,再突然地夺去它,这样我就会产生一种极度的慌乱和不安,再然后,她们再重新对我好,我就会对她们感恩戴德,不说从此死心塌地,至少想法和行事也会恭敬许多。” 卢萦一直希望,自己这个弟弟能走得更高,更好,所以,这些她从书中学到的知识,她是不遗余力地想会教会他。 只有弟弟强大了,自己才会过得更好。 这是个读经社会,满街满巷,都可以听到学子的读书声。不过,一般的学堂中,先生教学时,只会一遍又一遍地要求学子们诵读经书,直到背熟为止,从来很少有人会细细剖析这些经义。卢云没有想到,那看起来简单得很的《道德经》居然可以这样衍生开来,不由低头沉思着。 沉思了一会后,卢云抬头看向姐姐,“姐,平氏不会放手对不对?她们会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直到你完全听她们的话,按她们地安排成为那个贵人的婢妾对不对?” 卢萦点头,干脆地回道:“对。” 卢云又沉思了一会,抬头问道:“姐,那我们怎么应对才好?” 卢萦慢慢说道:“目前为止,应对之法有三种。” 在卢云尖着耳朵凝听中,卢萦说道:“第一种,便是离开汉阳。不过在无人推荐,无人替你我担保的情况下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阿云你的学业便会中断,可能再无上进之期。所以我们不能离开。” “第二种方法,我去找那个贵人,请他放弃我,或者,我找到一个对象,马上定下婚约。”抿了抿唇,卢萦继续说道:“马上定下婚约一事行不通,至于劝说那个贵人,也不是易与之事。那种贵人对我的兴趣,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我真过去劝说的话,有可能他原本已经忘记了我,反而又感兴趣了。”虽然说到这里,卢萦自己也不怎么相信,不过卢云还是连连点头。 “至于第三个方法了,就是让平氏打消这个想法。不过这也不易,平氏在汉阳经营多年,早就想跳出汉阳,到成都去称王称霸,可平氏子弟历年举孝廉,考秀才都没有成效。可以说,你姐姐我,是改变平氏一族命运的一大契机,出于利益,他们不可能放手。” 听到这里,卢云在房中晃悠起来。他一边走一边嘟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便任由他们摆布不成?” “自是不会任由他们摆布!” 卢萦垂眸,声音冰寒,“断其翼,斩其手足,朽其根,这一招,不仅仅只是她们会!” 第六十三章 再见贵人 “姐,你说什么?”卢云显然惊呆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姐姐,虽然这阵子以来,他都觉得自家姐姐能干,可要他相信姐姐以一人之力,能够对付整个平氏,那是绝无可能的。 卢萦显然只是脱口说出了那样的话,转眼她便沉寂下来。吃过饭后,又写了一会字,姐弟俩便早早入了睡。 第二天,把弟弟送出家门后,卢萦想了想,换了上次所置的男装华服,再戴着纱帽,便出了家门。 她才走出巷子,便听到一阵牛车滚动声传来,接着,那牛车在她所居住的巷子外停了下来,黄嫂子在两个婢女地筹拥下,神气活现地走下来,直朝她的宅子走去。 她们到是来得很快。 卢萦回头瞟了一眼,唇角扯了扯。正如她对弟弟卢云所说的那样,平府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机会,是万万不会放弃的。这不,太阳才挂上树梢头呢,黄嫂子又来了。这还只是黄嫂子,想来阴里阳里地劝导两次后,她们一定有理由让她不得不住进平府去吧? 想到这里,卢萦脸一冷。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上一次匆匆忙忙,这一次,卢萦缓步而行,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城北怡园。 望着这座巅立在阳光下的精致庄院,看着来来往往的金吾卫,卢萦暗中吁了一口气,忖道:果然回来了。 上一次贵人那口中气她便听得出,他事情繁忙,多半要赶往成都,后来果然听到有人说他离开的消息。只是这么一会又回来了,看来这贵人在这里还会呆一阵子啊。 在卢萦走近时,站在门口的两个金吾卫同时转头向她看来。在两双逼人的目光中,卢萦直到走近才取下纱帽,露出自己那张“美少年”的面容,深深一揖,低头说道:“卢氏……” 这次,没等她说完,一个金吾卫已低声笑道:“是你小子啊?进去吧。”另一个金吾卫干脆说道:“我家主公说了,你要来,随时可以入内,不必通报。” 卢萦:“……”不知现在她后悔了,不进去可不可以? 见她有点腼腆了,两个金吾卫竟是一笑,竟是齐刷刷收起长戟,朝她低头一礼,然后退后两步! “……”不带这样吓人的啊! 卢萦直咽了两下口水,才勉强一笑,直到走到里面十几步,她仿佛还感觉到,那两个金吾卫在打量取笑自己。 怡园中,处处桃花流水,绿树成荫。走在林荫道中,一阵琴瑟声伴奏而来,悠扬婉转,仿佛已在天境。 这个园子,卢萦虽然来了两次,可她其实是不熟的。偶尔看到有婢仆经过,卢萦都很想上前问一问。 她没有问。现在一袭银裳,宛如玉人般俊美的伪少年,不想与在外围走动的婢仆们说话,进而引起他们的关注,再引得流言纷纷…… 弄不清那贵人住在哪,卢萦便直闯前两次所去的亭台。 这一次,她运气不怎么好,那亭台处空空如孔,哪里有那贵人的影子? 慢慢挺直腰背,卢萦忖道:反正时间还早得很,人不在,我把他招来便是。 想到这里,她提步上前。 亭台上,放着塌几,塌旁置着一张琴,一根笛子,还放着几本书。风一吹来,那书页吹得哗哗作响,在这春日的暖阳照耀下,颇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走到亭台里,卢萦坐上塌,拿着那书翻了几页后,把书翻开,信手弹起琴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陡然的,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喝声传来,“何人鼓琴?恁地呱躁!”喝叫声中,有人大步朝这里走来。 不错,卢萦的琴是弹得不怎么样,她父亲死得早,自己是如普通的村姑一样长大的。无事时,书可以多读,可这琴,却无人教啊。 不过,她也不在乎弹得好不好,在这高雅之所,贵人之地,她信手胡弹,不过是告诉那贵人,我来了而已! 脚步声越来越响,卢萦的琴也弹得越来越起劲。 终于,一个磁沉中透着无奈的叹息声传来,“魔音穿耳,不过如此……卢氏阿萦,你还是歇歇罢。” 正是那贵人的声音! 听到他的叹息,卢萦也想叹息。果然如她所料,他对她印象深得很,对她的名字更是记忆犹新。 ……这也是她此趟前来的目的,反正他记着她,她也没有必要掩耳盗铃装作不知。这世间诸事,逃避从来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事,直面交锋永远都是正理。 那磁沉动听的声音响起后,卢萦十指轻轻一抚,以一个优美的姿势,终止了这场演奏。 然后,她缓缓抬头,透过纱帽,看着那越走越近的绝世美男后。卢萦悠然地取下纱帽,身子向后一倚,微笑道:“得见故人,云胡不喜!” 她背后碧水悠悠,远处青竹簌簌,男装的佳人眉目冷俊……此情此景,本已入画。 不过,这么一副美景,要是联想到卢萦卑微的身份,联想到她的女儿身,联想到她开口谑笑的人的高贵身份,这情景便有点可笑了。 因此,贵人身后,传来“噗哧----”两声忍俊不禁的乐呵声。 贵人显然也有点吃惊,他脚步顿了顿后,微微加速。 一直走到卢萦身前,直到自个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直到那淡淡的男性体息充斥在她的周围,挡着她阳光的男人,才低沉地笑道:“我一直想知道,阿萦因何不畏我!” 贵人这句话一说出,停步静立的两个侍卫同时点了点头,他们也想不通,卢萦为什么不怕他们的主公! ……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他家主公喜怒不定,虽然喜笑,心性却戾,畏他者不知凡几。至少,整个权贵世家的姑子都是对他既敬且畏的,为何独独她在他面前胆大包天? 她凭什么可以对他不畏不惧?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如现在这般,想调戏,还顺便调戏调戏? 当然,胆大者总是有的,可世间胆大者便是无数,也从来没有一个如她这般游刃有余,仿佛总能微妙地感觉到他的喜怒,总能及时的调整自己的状态,从而,永远能够在不激怒他的前提下,做到进退从容,潇洒如风。 第六十四章 激怒 他靠得她如此之近,男人吐出的气息,暖暖地扑在卢萦的耳尖上,令得那里细小的茸毛都竖了起来。那磁沉的音调,更令得他与她的呼吸之间,平添了几分暧昧。 ……以他的身份,相貌,想来如此对待的,也是不多吧? 卢萦再次暗叹了一口气。 她的身子继续向后仰,一直到仰得与他平视,她那乌黑如点漆般的眸子,与他那似有笑意情意流荡,却达不到眼底的眸子相对。 四目相视片刻后,卢萦勾了勾唇,低低的,清冷地说道:“郎君很想我怕你么?” 两人相距太近,鼻尖与鼻尖之间,不过相距数寸,他随时俯身而下,便可以吻到她的唇,夺了她的清白,改变他的命运。而她吐出的微甜气息,也扑在他的脸上。 这般的相依相靠,这般的脉脉地视。对着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时,卢萦却神色不动,眸光清冷。 ……这样的情景,贵人也是第一次遇到。 不论他的身世,光凭他的长相,如此与一个女人耳鬓厮磨,呼吸相溶,那女人还能冷静自持的,他没有见过。便是那花楼的名伎,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有这么清冷无波的眸光。 这是真的清冷无波,仿佛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子,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一直知道自己可以得到什么。所以,她一直冷静地算计着一切,便连她自己的情绪,她也能控制到微末。 这么小小年纪啊。 真是有趣。 贵人缓缓靠近。 他与她相距本来不足三寸,这么一靠近,他的鼻尖都碰到了她的。只等他与她的唇这么一触上,眼前这个潇洒得不像样的小姑子,这清白,便再也没有了…… 因此,不知不觉中他笑意流荡,他在等着她地反应。 她没有反应,直到鼻音相缠,他整张脸都占据了她的视野,卢萦的眸光依然清冷无波,不惊也不躁。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贵人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慢慢抬起头,身影也不再笼罩在卢萦之上。 他离开她,她也没有松一开口,那眸光,依然清冷无波。 贵人含着笑,他退后两步,在婢女们刚布好的塌上坐下,双手交叉于腹前,微笑道:“阿萦因何而来?” 这人气势天成,这么一坐一问,便又恢复了高高在上。 卢萦慢慢离席,她退后两步后,朝着贵人深深一揖,朗声道:“卢氏子自幼读书,家有藏书千册,无不了然于心……今知贵人来到汉阳,卢某不才,愿附于骥尾,一偿青云之志。” 她就是说,她读了很多书,所以自告奋勇,想在贵人这里谋一个职位。 …… 饶是再冷静,散在四周的侍卫婢仆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脑子成了浆糊。 好似,这个时代,还没有女人当官的吧?不对,应该这样说,这几百年间,都没有女人求官的吧? 盯着一揖不起,严肃无比的卢萦,贵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卢氏阿萦,你真是行事每次都出乎我的意料啊。”她的态度如此认真,正因为认真,慎重,所以越发显得她的所求是如此荒唐。 卢萦抬眸,她直视着贵人,清清冷冷地说道:“阿萦如今身着男袍,便是男儿,既是男儿,如何做不得事?再则,阿萦非为求官而来,只是想附于贵人骥尾,一偿平生青云之志罢了。”她说,我现在穿了男装,你们就把我当成男人看待,使唤也是一样。 贵人微笑道:“其实,阿萦要偿青云之志,可以另走一途。” 他倾身向她,慢慢说道:“阿萦可以自荐枕席……” 没人知道,他这是第一次,以这种诱惑温柔的语气,跟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 确实,他是何等身份?跟了他,别说她的弟弟,便是整个平氏,整个汉阳一地,都可以腾云驾雾,一飞升天。 卢萦抬眸,她清冷无暇的眸光对上他的,慢慢回道:“阿萦只卖艺,不卖身!” “……” 也不知是谁带头,“噗哧”“噗哧”好几个笑声强忍着传来。 卖艺不卖身?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她把他看成什么?花楼中的嫖客么?他的枕畔人多少人哭着求着想当,平素里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女人想要爬他的床。如今他亲自向她开口,她竟敢这样回复于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子,还真是好胆! 贵人的脸刷地一沉。而随着他脸色这么一摆,四周的笑声戛然而止,而空气,也变得凝滞起来。那几个刚才发了笑的,这时正是吓得瑟瑟发抖! “砰”的一声,贵人在几上重重一拍,冷笑道:“卢氏女,你不错,你很不错!” 他不开口还罢,这一开口,四周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卢萦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双眼只是盯着自己的足尖,半晌都不敢吱声了。 贵人显然真的怒了,他沉喝道:“滚----” 这喝声一出,卢萦立马转身。看着她忙不迭地离去的身影,一个妇人走到贵人身后,低声问道:“主公,要不要?”这乡下村姑居然敢惹得他家主人大怒,要不要给她一个教训? 贵人这时恢复了面无表情,他接过手帕拭了拭唇,淡淡喝道:“滚!” “是,是,属下马上滚,马上滚!” 转眼间,一花园的仆婢侍卫便退了个干净! 卢萦大步走出了怡园。 现在的汉阳城,所有的富贵权势人家,都要盯着贵人的一举一动。因此卢萦前脚还走出怡园,后脚,有关刚才发生的一切,已传到了几个家族里。 这些家族中,自然便包括平氏。 平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晚间,“什么?你说什么?”腾地站起,平老夫人青着一张脸,愤怒地问道:“你把事情再说一遍?” 站在她面前的管事,马上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啪----” 平老夫人在塌上重重放了一掌,也不顾手掌拍得紫涨,她青着一张橘子皮般的脸,咬牙恨道:“这个贱婢!这个蠢货!那贵人何等身份,他愿意要她,那是她那早死的父母烧了八辈子高香得来的福份!这倒好,这蠢货不懂事不惜福,竟敢把这天降的福份生生地糟蹋了!” ## 《凤月无边》八号就要入v了,今天这是最后一更。本来今天应该还有一更的,可人突然不舒服,一直写不出来。这样吧,我明天奉上八千字补偿大家。泪,请各位看在我一直兢兢业业的份上,入v后能订阅正版,赏我几张粉红票让我冲冲新书榜。 第六十五章 平老夫人的怒火 第六十五章平老夫人的怒火 因为极度的愤然,平老夫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张脸紫涨得扭曲。这是天大的福份啊,是一飞冲天,鸡犬可升天的福份啊!可这贱人,这该杀千刀的奸货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珍惜,竟把它生生地推了出去! 这奸货,这奸货!平老夫人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好一会,她的咽喉发出一阵嘎音,咬牙切齿地喝道:“那奸货呢?马上叫人把她拖回来!”平老夫人脸色狰狞恶毒,“既然她有福不会享,那还留着她做甚么?拖回来,打杀了事!” 竟是一句话,便想决定卢萦的生死。 说到这里后,平老夫人还不解恨,又冷声喝道:“还有卢云那蠢材也是一样,一起拖回来,全部打杀了事!” “可是老夫人!”站在她前面的管事一脸为难,他低声说道:“当时,冯夫人曾经问过要不要教训卢氏,那贵人回了一个“滚”字!” 那贵人回了一个“滚”字?这是什么意思? 平老夫人怔忡中,那管事又说道:“刚才小人把此事禀告了平公,平公说,那奸货得罪的是那个贵人,如何处置她,当由那贵人决定……平公以为,那个“滚”字说明那贵人还没有想好,或许还有不舍之心。他让小人告诉老夫人,我们平氏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就让下面的人去与那卢氏女来往,多余的动作就没必要了。” 听到这里,平老夫人沉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点了点头,嫌恶地说道:“那就暂且放过那个贱物。”说是这样说,平老夫人却觉得胸口有一阵恶气无法发泄。 想他们平氏,在这汉阳一地窝了多少年?自从陛下一统天下后,他们就琢磨着冲出汉阳。可冲出汉阳谈何容易?整个平氏一族,年年举秀才举孝廉,可那些子弟的名额一到成都,便简简单单地被人打落下来,连个洛阳都到不了,还谈什么惊动陛下? 这股窝囊气,他们忍了好些年。她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有朝一日平氏一飞冲天了,一定要找那些打落过平氏子弟的人出口恶气!哼,平氏能在汉阳成为一霸,也就能在成都成为一霸! 这次那贵人来到汉阳,要说汉阳城的富户谁最高兴,那莫过于他们平氏一族了。 可他们派出那么多姑子,明里暗里的与那贵人巧遇,可那贵人正眼看过谁?正如六姑子所说的,那贵人自身容颜便胜过天人,汉阳一地,举城无一人能与他媲美,他哪里会看得上长相连他自己也比不上的女人? 就在他们失望了,以为这次又是无望时,听到了那贵人或许对卢萦有好感的消息。 为了这个消息,他们在那怡园中撕了好些眼线。可恨那些人自视甚高,为了拉拢他们,平氏的钱财是大把大把地撒。 好不容易确认那贵人是真对卢氏阿萦有了好感,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呢,那贱婢就闹出这么一下! 寻思到这里,平老夫人直恨不得马上把卢萦抓来,狠狠地教训她一通,让那蠢物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可是,现在不能怒,一切还有转机,现在还不能怒…… ###############分割线########################## 总算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当中。 一出怡园,卢萦便松了一口气。只是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有点遗撼:经过这么一闹,前阵子借那贵人给弟弟造的势已是白费了。不过,反正弟弟还小,既然解决了当务之急,她总有一天能想到法子,让弟弟青云直上。 回到家中,幽深的巷道依然一片安静,两侧的围墙里时不时传来一阵欢笑声。听着那欢笑声,卢萦不由想到父母还在时。 那时候,父亲对姐弟俩的要求很严,特别是礼仪方面,稍有懈怠便是一阵呵斥。只可惜父亲死得早,如果他活久一点,自己的举止风仪,定然不在贵人之下。 寻思到这里,卢萦摇了摇头,父母故去得早,损失的岂止是这些?从他们离去起,她与弟弟便是无根之萍,无源之水,任何人想踩,便可以随便踩上几脚。如那平氏老夫人不就是如此? 不过这世间诸事便是这样,你可以算计别人,但是,在算计别人的同时,你也得防着他人算计你才是。一匹狼是势单力孤了些,可只要找准时机咬对位置,说不定一口就可以咬倒一个庞然大物! 至少,经过这么一曲,她得到了时间和缓冲不是? 想着想着,卢萦唇一勾,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冷意。 回到房中换回女装,暂时得到安宁的卢萦放松下来。她仰躺在院中的榕树下,时不时地看一眼竹简,再回味一遍其中的含义,偶尔发发呆。 这般仰头看去,这根把整个宅子都掩在其中的榕树,老叶夹着新叶,浓绿掺着浅绿,阳光斑驳陆离中,那茸茸浅绿,似有着无穷的活力。 这时,隔壁阴府的宅子里传来一阵哄笑声,这些哄笑声与往时不同,夹着众多的男子声音,仿佛正有什么聚会一般。 那种热闹,是卢萦从来没有体会过。 她侧了侧头,凝眉盯着那面墙,想道:阴澈那人来历不凡,本身学识过人,要是阿云与他走得近,也许能得到一些好处。 转眼,她又摇了摇头:这士子交往,全凭本心,阿云年纪比阴澈小了几岁,根本谈不到一块处。便是阴澈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待他好,可也抵不过阴氏那样的大家子明里暗里地算计。还是隔远些好。 就在卢萦胡思乱想时,隔壁于喧闹中,突然传来一个清晰地叫声,“阿澈,过去就是卢小弟的居处?不如等他放学,叫他一道过来叙叙可好?”正是那王姓少年的声音。 另一个少年也叫道:“是啊,好些天没有见到卢小弟,怪想他的。” “卢小弟风姿过人,实是让人仰慕。” 在这清朗的说话声中,卢萦听到阴澈清冽的声音传来,“他最近不在,说是跟着先生游学去了。” 阴澈这话一出,那两少年发出一阵哀嚎。不过转眼,这哀嚎又变成了打闹声。 过不了一个时辰,阴府变得清净了,而在树下读书的卢萦,听到一个压低地叫唤声传来,“阿萦,阿萦……” 卢萦回头。 她对上了爬在围墙上的阴澈。阴澈常爬的这面墙,靠着一棵大树,而他只要挪一挪,身影便可被树干挡去大半,让阴府的人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此刻,少年坐在墙头,头顶上的苦楝树垂下一丫丫,一串串粉色的白色的小花苞。风一吹来,便有好一些还落在他的肩膀上脸上。这时春风摇曳,繁花落如雪,染在少年的素色锦衣上,给少年俊美的脸庞和颀长的身影,平添了几分美好和遥远。 卢萦走到墙下,仰着头,乌黑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对上她这样的目光,刹那间,阴澈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说不出的欢喜和痴迷,转眼,那欢喜又全然换成了失落和隐隐的悲伤。 两人傻傻地对视了一会,卢萦轻声说道:“你父母来消息了?” 欲言又止着的阴澈一怔,哑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他用这样失落悲伤的眼神看着她,不是他的父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还能是什么? 虽然是意料当中,可卢萦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落。她想,这个阴澈,真的会是良配,可惜,轮不到她。 阴澈脱口问出后,见卢萦不答,只是眨着那长长睫毛底,乌黑水润的眸子望着自己。她的眼神,与她的人一样,看似清冷,却有着坚定…… 陡然的,阴澈感到胸口说不出的难受,仿佛有什么压在那里,令他呼吸都困难起来。他抓了抓胸,抿着唇,哑声说道:“阿萦,我会继续想法子的。你,你别……”你别放弃我! 卢萦垂眸。 见她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盖出一个弧形阴影,清丽的少女,在此刻说不出的孤寂,阴澈发现自己的眼睛一阵酸涩。 他侧过头让自己吹了吹风,好一会再转过头来,沙哑着声音说道:“阿萦,那个怡园来客的事,我也听到了。” 他双唇抿成一线,坚定而认真地对卢萦说道:“我一定会加快的!”顿了顿,他咬紧牙关说道:“你别怕他,我会帮你!” “我不怕他。”卢萦摇头,她抬头看着坐在花雨中的少年,见他的鼻尖上挂着几朵碎花苞儿,手一痒,竟想帮他拂了去。 当然,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束手而立,身姿笔直的卢萦转过头,慢慢说道:“有些事,不可强求!” 她是要拒绝么?她这是拒绝么? 一股难以形容的恸痛涌入少年胸口,他那抓着树枝的手指,这一瞬间因用力过猛,都泛着青白。 少年水墨熏染出的眸子泛着红,他定定地盯着卢萦,认真地说道:“阿萦你听我说,我爷爷向来宠我,他会应承我的,我一定有法子让他应承的!” 他语气急迫。 卢萦想对他说,这都是无用功。可这话在她对上少年发红的眼圈时,说不出口了。好一会,她点了点头,低低说道:“我不想留在汉阳,不会在此地定下婚约。”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她近期不会定婚。一句话说完,卢萦挺直腰背,转身回头。 望着卢萦那优美而又总是冷漠着的身影,阴澈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 奉上第一更,求粉红票,求首订。泪,看在今天是三月八号,是我的节日,而我在节日里不但没有休息,没有奖金,还要努力辛苦的码字的份上,大伙用订阅来支持一下我啊。(。 第六十六章 你是何人(第二更求粉红票) 第六十六章你是何人(第二更求粉红票) 又到了傍晚了。 今天卢萦没有写两个字,不过早就把饭菜准备得差不多的她,还是准备去接回弟弟。 ----她要告诉弟弟,暂时不必担心平府会对他们做出不利之事了。 卢萦刚刚走出巷子,便看到一个少年鬼头鬼脑地向巷子里看来。在探头探脑了好几遍后,那少年一眼看到了缓步走来的卢萦,顿时双眼一亮。 目呆呆看着卢萦越来越近,等到她越过他走出几十步后,少年跟了上去。 卢萦走着走着,见四周偏静些了,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那少年,卢萦淡淡问道:“郎君可是有事?” 只是一句极为普通的问话,少年却涨得脸孔通红。眼前这个手足不知往哪里摆放的少年郎,看起来十六七岁年纪,身材瘦长瘦长,脸色透着种少年人常有的黯色,他眉毛深浓,两眉之间间距极短,眼睛微陷,看人时微微眯起,显然视力不太好。 这少年,卢萦却是识得的。他家离平府不远,听说与王大善人家是远亲。说起来,他家之于王大善人家,便如卢萦姐弟之于平氏一样。不同的是,他父母俱在,而且,他那母亲,听说有点精明苛刻。 感觉到卢萦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少年的手足不知往哪里放好。见他支支吾吾着,卢萦转身就走:这般人来人往的地方,她一个小姑子,可不方便与一个少年郎磨磨蹭蹭的。 见她转身,那少年大急,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阿萦,我,我姓王,叫王柯,我见过你弟弟,他,他同意我,我母亲也同意。”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一个箭步冲到卢萦面前堵住她,涨红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道:“阿萦,我明天就让母亲叫媒人来提亲可好?” 提亲? 卢萦抬头。 她静静地看着少年,看着在她的目光下,越发手足无措,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卢萦问道:“我弟是什么时候同意的?” “啊?也,也有二三个月了吧。那时你刚退婚,我拦着你弟弟说了,他很高兴。” 似乎卢云提过这么一回事。 卢萦没有寻思,她点了点头后,淡淡问道:“因何此时才来提亲?” “我,我母亲不同意……不过阿萦,我已说服了我母亲,她说了,你能赚钱养家,很厉害呢。” 其实是还勉强吧? 说着说着,少年兴奋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卢萦,喉结连连滚动了几下后,丢下一句,“我过两天就叫媒人上门。”说罢,不等卢萦回话,一溜烟跑得远了。 卢萦看着少年跑得老远的身影,蹙眉寻思起来。 卢云一放学,便看到姐姐在门外侯着,便摇晃着脑袋跑到了她身边。 “姐姐。”少年连眉梢也是带笑的。 看到弟弟如此开心,卢萦倒是一怔,转眼她笑道:“你知道了?” “恩,听说了。”卢云笑是双眼眯成一线,低声说道:“下午时,我那些同窗背着我议论着,看到我走来,一个个也不像以前那么靠近,还避得远远的。他们生怕我不知道,还故意在旁边说什么,“他姐姐命大”“那是不知好歹”的话。姐姐,他们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歪着头看着卢萦,卢云一点也没有从大受欢迎到被同窗排斥的烦恼,反而满心满眼都是喜悦,以及对自家姐姐地叹服,“姐,是不是你的麻烦解决了?那平氏不会再找我们了吧?姐,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我听那些人说,他们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呢,嘻嘻,姐你真聪明。” 卢萦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她暗暗想道:前阵子这些富户还不曾如此消息灵通。这一次怎么传得这么快?莫非,那贵人另有什么算盘。 与那贵人打过几次交道后,饶是卢萦感觉十分敏锐,也捉摸不透那个贵人。不过按照常理,如他那样身居高位的人,对于身边之人的管教,自会有一套严格的标准。而那贵人的婢仆们,纵使外围的有贪权弄财之辈,能接近贵人身畔的,断然不会是眼光短浅,因小失大之人。 所以,卢萦一听到她得罪那贵人的消息这么快便传得满城都是,下意识中便觉得,多半是那个贵人自己泄露的。 微笑着,卢萦把自己见过贵人后的事说了一遍后,歪了歪头,认真地问道:“阿云,上次你说,最近新设三老,那三老将巡察汉阳,他们快到了吗?” 三老,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他们掌教化,凡忠孝节义,足为法式者,皆旌表其门,以倡导从善去恶。游徼掌巡察,禁止奸盗。 “说是这几天会到。” “约有多久?” “我也不知道呢,先生说是这几天。” “那他们来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记得么?” “知道了姐。”说到这里,卢云好奇起来,“姐,你关心他们做什么?我现在还不够格举孝廉啊。”顿了顿,卢云闷闷说道:“还有,那举孝廉太难了,姐,我会努力读书,争取中秀才的。”举孝廉其实比中秀才容易多了,可是那些忠孝节义,不是那么容易旌表的。像平氏努力多年,便没有获得一次旌表。 他说到这里,见自家姐姐没有回应,便转头看来。 卢云对上的,却是眉尖微蹙,也不知在寻思什么,而有点出神的卢萦。 卢萦一直回到家中,还在寻思着。卢云见姐姐神思恍惚,问了几次没有问个名堂后,也就放弃了。 转眼,第二天到了。 送走弟弟后,赶了个早市的卢萦回来时,还没有到家门口,便听到一阵喧嚣声传来。 不过,那喧嚣声当卢萦走近时,已经散去大半,还剩几个正在闲话中的乡邻,在看到卢萦到来时,竟是齐刷刷转头盯来。 这些人一个个都盯着她,还不时凑在一起低语几句。卢萦见状,抬头瞟了一眼。她自是不可能上门询问,便按下疑惑,朝着家中走回。 回到家中,刚刚洗好米煮上饭的卢萦,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谁呀?” “是卢氏女吗?”这声音有点陌生。 卢萦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妇人,一个妇人矮矮胖胖,三十来岁年纪,唇很薄,一副能说会道的样子,打扮看起来颇为得体。另一个妇女,则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衫,身材略高,脸孔狭长,一双精明外露的眼睛自卢萦出来后,便一直盯着她不放。 这两人,卢萦都不识得。不过她只是一眼,便知道了,这两人,便是那王柯说的媒人。只是怎么是两个?莫非其中一人还是王柯那精明得出了名的母亲? 浅浅一笑,卢萦说道:“我便是卢氏女,两位请进。”说罢,她转身领着两人入内。 见她也不问自己的身份来历,领着两个陌生人便进入院子。那高个的妇人皱着眉头说道:“你是卢氏阿萦啊?你这姑子,父母都不在,怎么也不问人来历便放人入内?这举止恁地轻浮!” 竟是一开口便指责上了。 卢萦暗叹一声,她也懒得回答,在那瘦长妇人不满的表情中,自顾自地进入厨房,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后,姿态优雅地坐在她们对面,淡淡说道:“我听人说过两位?” 那矮胖妇人正陪出个笑脸,张嘴要说话,便听到卢萦这么一说,不由一顿。 那高个妇人诧异地看向卢萦,一脸不解。 卢萦抿了一口温水,淡淡说道:“两位刚才可是在左邻右舍间询问过?” “哦。”那高个妇人明白过来了,她朝卢萦上下打量了一阵,咧着一口有点外露的板牙说道:“难怪那么多人说卢氏娘子聪明,果然是个聪明的。”她皱了皱眉,马上又说道:“不过一个小姑子聪明也就罢了,抛头露面,又泼又辣可不行。” 眼前这个卢氏女,长得着实好看,这外表,倒是配得上她家儿子。(在母亲的眼中,儿子便是个丑八怪,也是无人配得上的。这妇人能认为卢萦配得上自家儿子,那已是极给面子的想法了。) 看这个院子也是不错的,从这个角度看去,那一间房子里居然堆了满房的书简……早听人说过,现在这竹简可都是值钱物事,那么一房子的书简呢,卖掉就够一家子吃大半辈子的了。不错不错,等会就提出让这些书简做为卢氏娘子的陪嫁品。 这个时代女子的陪嫁,正在发生变化。有很多地方,女方陪嫁过来的东西,不会再为女方所有,而是一入夫家的门,便是夫家的东西了。所以那高个妇人看到那一房子的书简,目中精光四露,已在暗暗琢磨着怎么处置它们了。 转眼,她又看向表情淡漠,举止中透着一种说不出味道的卢萦,忍着心中的不快,忖道:不过这性子就得磨一磨了。 想到这里,那高个妇人又板着脸数落道:“你说你这小姑子,你搬到这里才几个月吧?你看看这几个月里出了多少事?还有,有平氏那么好的外祖家,听说你还把她们关在门外过?这样可不行!” 高个妇人自顾自地数落得欢。 卢萦哪里是能吃亏的角色?刚开始,她还顾虑着媒婆这类型的人最喜说三道四,还在想着怎么温和地解决此事。此刻,她却是不耐烦了。当下,卢萦向后一仰,白皙修长的手在身侧交叠后,微微抬头,表情既冷漠,又姿态说不出的优雅地盯着那妇人,慢慢问道:“夫人,你是何人?”她勾了勾唇,冷冷说道:“夫人一进我门,便数落阿萦到现在,请问我与夫人相识么?”(。 第六十七章 出手 第六十七章出手 今天奉上九千字更新,求大伙的粉红票支持奖励。各位各位,林家成这是新书上架,订阅的好与坏,直接关系到一本书的生死存亡。我想求求你们,有钱的话,订阅好不好?搬盗文的话,能不能缓上二个小时? 数落得滔滔不绝的高个妇人一怔。 不止是她,她旁边的那个媒婆也是一惊。她连忙捅了捅身边这位,转向卢萦陪着笑说道:“这个阿萦啊,是嫂子想得不周。这个,我这次前来,是有个天大的喜事跟阿萦说的。”说到这里,那媒婆忍不住想要朝旁边的王母瞪上一眼。 这话还没有开口说,八字还没有一捌呢,她倒好,一进门便教训了人家小娘子一通。这接下来,还叫她这个媒婆怎么开口啊?这次的谢媒钱,怕是得不到了。 事实上不止是媒婆这样想,旁边的王母这时也反应过来。有点怪起自己性子太急了。 转眼她盯了一眼饶是说着冰冷的话,也仪态不凡的卢萦,暗中恼道:只怪这个小姑子行事举止不类常人,害得她也就失了分寸。 实际也是如此,卢萦的气场太过强大,在自个的家中强悍惯了的王母见到她后,下意识地想压制住这个未来媳妇,便滔滔不绝地数落指责着,便忘记了自己还没有介绍来意呢。 那媒婆陪着笑脸说到这里,口沫横飞地继续道:“小娘子,我说的这个天大的喜事啊,就是给你找了户上好的人家。那个人家着实好啊,保准你嫁过去就吃穿不愁。啧啧,那王家的孩子啊,长得可真俊呢,那个俊,可是完全配得上小娘子你的……小娘子的情况呢,我们刚才也打听过了,你是被曾府退了婚吧?你看,你也十六岁了。你看看这汉阳上下,方圆数百里,哪里还有十六岁都没有许配人家的姑子?哎,你那些邻居还老是说,怕你嫁不了出去了呢。没有想到你命好造化好,这不,王家这么好的人家看中你了。” 说到这里,那媒婆捂着嘴咯咯咯地笑得欢快。 要是平时,媒婆给人做介绍时,不会一开口便把女方使劲地压低。可现在没法子啊,这个王母跟着自个儿来相媳妇已经是出格的了。结果自己来意都没有来得及说,这里已数落了人家姑子一大堆。她不这么压着女方,只怕女方不会中意啊。 媒婆一通话说完后,拿眼瞅着卢萦直笑,而坐在她旁边。与卢萦面对着面的王母,见卢萦沉吟,则有点不耐烦起来。 正如媒婆说的那样,王母觉得卢萦实在没有挑剔的本钱啊。你看,一个无父无母又被退了婚,有个好的外祖父家却不知道巴结的破落户,能有人娶就了不得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当然,很多人可能没有想到,这破落户一房子的书简,可是能换成钱的。如果那些人想到了,提亲的应该会多一些。 见卢萦还在沉默,王母忍不住说道:“这个卢氏娘子,听你的邻居说,你自退婚后,就没有人上门提过亲?上次那个城西的寡妇刚动了心思,便被她家的儿子当着你的面骂了你一顿?” 语气刻薄中带着怜悯。 卢萦暗叹一声。她才寻思了多久?这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她脸上都溅满了唾沫,根本连半句话都插不进。 现在好不容易两人不说话了,不喜欢拖拉的卢萦向后仰着,眼神冷着,姿态优雅着地盯着那王母,慢腾腾问道:“这位嫂子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何人。” 王母一噎。 那媒婆讷讷半晌,这才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啊,他就是王郎的母亲……小娘子,你看王郎家多有诚意啊?她母亲早就听说过你能干,识字,还聪明着呢。这不,今天与我这个媒人一道上了门。” 她看着卢萦,非常诚挚地说道:“阿萦啊,这女人嫁人是大事,你这年纪真不小了,不能再拖了……” 卢萦摇了摇头。 她的头摇得很干脆,摇过头后,卢萦站了起来。她看着那媒婆,客客气气,斯斯文文地说道:“两位可能不知道,我是家中长姐,在没有安排好弟弟之前,不会嫁人。” 说到这里,她走到厨房提起篮子,微笑道:“两位,我还有些东西要购买,要不,一起出门?” 这哪里是要出门?这分明是逐客! 王母脸一沉,她没有想到卢萦会当机立断地拒绝。这个都没人要了的姑子,难道就准备当一辈子的老姑婆? 这话一涌出,差点便被王母叫嚣出来。不过坐在旁边的媒婆把她的衣袖悄悄一扯,给她使了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以后再做计较后。站起来陪着笑脸道:“哟,也是时间不早了。这个,阿萦你好好考虑考虑,明儿嫂子再登门拜访。” 终于送走两个妇人后,卢萦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出门,而是大大方方地把篮子放下,她们才走出十步不到,便把自家大门一关。 王母悻悻地走出巷子,回头看着那深深的巷道,她有点恼羞成怒地说道:“怎么这就出了门?” 媒婆也有点恼,她尖声说道:“王嫂子,你也不看看你一进门,人家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你就一通好说。这样的媒,我是没本事做的了!” 见媒婆说得这么不客气,王母有点慌了,她想到卢萦那一屋子的书简,想到自个儿子那固执的劲,不由陪着笑脸说道:“这个大嫂子,这次是我不是。哎,我也不知怎么的,一见到那姑子脾气就冲了。” 媒婆也不是个好易与的,她冷笑道:“我做媒十多年,方圆数百里也走遍了。说实在的,王嫂子,你这样的情况我倒是见过。你不就是看在人家姑子无父无母,是个不需要敬重好刻薄拿捏的,从心里就没把她人当回事吗?你说人家要是有父有母有兄嫂的,你敢这样开口吗?这下好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家轰出来了。我这个脸,可是没了。” 想到这一趟白跑了,媒婆扭着腰哼哼道:“反正你家那大郎的事,我是不管了。” 王母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她能按住性子说这一通软话,已是极为难得的。听到这媒婆还上竿子上,不由跳起来骂道:“呸,你不管就不管,难道没有了你孙媒婆,我家大郎还讨不到媳妇不成?什么人啊这是!” 卢萦刚把房门关上,便听到外面两个妇人不加掩饰的大嗓门,她蹙着眉头摇了摇头,也懒得理会。回到房中拿起一本书便细细品读起来。 第二天,卢萦便得到消息,专门管理教化,对想要举孝廉的诸子有着至关重要作用的三老,来到了汉阳城。 听到这个消息后,卢萦忙碌起来。 她揣着百来个铁钱,换上卢云的衣裳,带着斗笠出了家门。 这一次,她径自来到汉阳唯一一家花楼----醉月阁的下面。 饶是白日,醉月阁里也相当热闹,不时有喝得醉熏熏,脸上身上都是胭脂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瞟了一眼那些男人,卢萦略略沉思后,便向她以前居住的地方走去。 她是算好了时辰出门的,赶到阳婶家时,正好阳婶的儿子也放了学。远远看到卢萦走来,那一身汗一身泥印,显然是逃了学玩得才回来的少年脸孔腾地一红,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说起来,现在的卢萦比数个月前吃不饱穿不暖时,可漂亮了不止一点。现在的她,也算是汉阳城的头一号美人。像平因那些富裕人家的姑子,也是梳妆得精致才能勉强与她相比,甚至还比不上。 也因此,这汉阳城的大大小小的少年,对她印象还是颇深的,平素里凑在一堆说着男人的话题时,卢氏阿萦出现的次数相当高。要不是她气质冷漠中透着斯文优雅,说不定都有人对她动手了。 见到卢萦娉娉婷婷向前自己走来,那少年涨红着一张脸。 转眼间,卢萦便来到了他面前,朝着大开的房门看了一眼,卢萦转向少年笑道:“罗子,婶呢?” 罗子朝脸上一擦,却不小心把脸擦得更脏后,讷讷说道:“我妈出门了。”转眼他殷勤地说道:“阿萦你等等,我马上就把她叫回来。” “不必。”卢萦制止了罗子,笑盈盈地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找我?”罗子的脸涨得通红,那悄悄瞟着卢萦的眼,也开始光明正大地看向她了。 卢萦点了点头,道:“罗子,听说你与西街的乞丐都很熟悉,我要一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罗子双眼发亮,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断然点头。 卢萦看着他,低低的,温柔地说道:“可是这事,你得答应我谁也不说。” 美人有求,少年自是忙不迭地应了,他板起脸,拍得胸脯当当作响,“这个阿萦你放心,我们混儿的人,最是讲究一诺千金了!” “恩,我相信你。”得到肯定的罗子双颊通红中,卢萦轻声道:“我要四个乞儿,其中两个给我盯住一个人,还要一个很会偷东西的乞儿,以及城东的那个叫滚刀肉儿的乞儿。”她缓步走入阳婶的房间,在罗子跟着入内时,见没人注意这里,便扔给了罗子一个钱袋。 看着他,她盈盈而笑,可那笑容底,却有着一种罗子看不出的冷,“这是一百枚铁钱,你看着给,可行?” ……一百枚铁钱,买一个家族的败亡,你看行不行?(。 第六十八章 点火 第六十八章点火 “行!”罗子接过铁钱,刚才还羞涩着的少年这会已有了混混儿的横劲,“阿萦,你要对付谁?尽管给我说,罗子一定给你办成!” 卢萦垂眸,静静地说道:“我要你们跟梢的,是平小七,平氏七郎。他一向喜欢玩,他在成都住了两年,不过现在已经回了汉阳城,我估莫他会出入醉月阁。” ……今年平氏有两个孙子辈被推举孝廉,那两人,便是平氏七郎和平氏十郎。比起性子懦和的平氏十郎,平氏七郎性劣好玩,不过在平氏诸孙中,算是聪明善于变通的。整个平氏一族,在他身上是花了大价钱,只盼着他能成为孝廉,光大平氏一族。 对于很多富裕人家来说,举孝廉,是唯一的晋升之道。因中秀才要真材实学,而举孝廉要求的品行高洁,那就容易多了----至少可以造假。平氏七郎之所以被寄与厚望,是因为他的禀性与平老夫人十分相似且最得她宠爱:手段毒辣,又善于媚上欺下。这样的人,其实比一个真正品行端方的君子,更容易走得远,更容易帮家族带向辉煌。 而卢萦现在,便是为了她与弟弟以后平稳安然的日子,来实施她的计划第一步----斩其翼! 两人低语了一会,卢萦把接下来地安排水及相会的场所说了一遍后,听到外面传来阳婶的笑声,便朝罗子点了点头,提步走出。 出了房门,卢萦笑盈盈地唤道:“阳婶。” “哟,这不是阿萦吗?你怎么过来了?”阳婶显然有点惊讶,她连忙走到卢萦面前,抚着她的手端详一会后,转向罗子骂道:“死泼猴,阿萦来了怎么都不叫我?” 卢萦连忙笑道:“是我不要罗子叫的,反正时辰还多着呢,在这里等等婶子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客气,阳婶爱听。 卢萦在阳婶家直寒喧了半天,直到天色渐晚,才离开了阳府。 回到家中,卢云早就回来了。见到姐姐,他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近,委屈地瞅着她唤道:“姐,你哪去了,怎么回得这么晚?” 这孩子。 卢萦摸了摸他的头,一边朝里面走去,一边低声说道:“我在寻人对付平氏。”顿了顿,她微笑道:“至于怎么对付的,阿云可以猜一猜,猜不到的话,等结果出了我再告诉你。” 一直以来,卢萦有什么想法和行动,从来没有瞒过卢云。她手把手地告诉他这些阴谋诡计,为的便是让弟弟尽快成长起来。 只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教导这些东西给弟弟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这个姐姐。她只是一个女人,她真希望在她的弟弟心中,她是纯洁善良的,而不是现在这般,行事越来越狠,越来越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转眼,两天过去了。 傍晚了,平七郎大摇大摆地走在汉阳街上,一双眼睛不停地东张西望着。 张望了一会,他突然双眼一亮,脚步加快,朝着一个身段窈窕中透着火辣勾魂的姑子悄悄靠近。 这少女看身形,约摸十五六岁,正处于女人最美的年华,再小一点,不免涩了几分,再年长两岁,又是人妇。只有这般青春娇嫩中透着火辣,才让他光看身形,便是心跳加快。 想到这里,平七郎有点怨怼地忖道:为了那什么三老巡察的事,家里也管我管得太严了。 他这人,毛病说起来不少,最重要的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沾花惹草,而且,越是外面的野花,伎院里要费钱的花,就越是喜欢。至于家里的那几个,他平素看着就觉得厌,实在提不起劲来。 而眼前这朵野花,一看就是个鲜艳辣手的。只见她一袭艳红的罗绮,红裳,墨发,配上雪白纤长的玉颈,亭亭玉立的身段,眼前这个少女,竟是罕见的美丽,以及冷艳。便如那月季花,鲜艳刺目,却自在张扬。 不过几个月没有回来,什么时候起,汉阳这小小的地方,竟多了这么一个大美人?真是让人看得心痒难耐 平氏七郎搓了搓手,只觉得被强行禁欲了好几天的心,重新涌起澎湃铿锵的力量来 大步走到那少女身后,平七郎深深一揖,清声道:“这位姑子,小可有礼了。” 一揖过后,他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等着少女回头。 少女果然回头了。 少女这一回头,在花丛中打滚多年的平氏七郎,眼睛竟是一直。 眼前这个少女,美丽是其次,让他心跳加快的,竟是这少女在美丽之余,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这是一种无视一切的冰冷。她乌黑的眸子这般无波无澜地看着他,那水润的唇这般轻轻抿着,再配上她这一袭红得火辣的衣裳,有那么一瞬,平氏七郎竟是想着:也不知把她脱光了在塌上折腾时,还敢不敢这么冷漠和高高在上? 最喜欢玩刺激和征服游戏的平氏七郎,压住自个奔涌的血流,打量着她又寻思道:看来是个好人家的姑子,不过只要是在汉阳一地,就没有我娶不到的女人! 这想法,在他发现这美人身上的罗绮质料已然陈旧时,就更加有底了。 这一刻,平氏七郎涌出一种志在必得的兴奋来。 只是这种兴奋底,隐隐也有一种疑惑,眼前这佳人,似是有点眼熟? 平七郎蹙了蹙眉,不过与此同时,他一双眼,还在热切无比地盯着眼前的少女,脸上的笑容更是温文尔雅。 深情地凝视着这少女,欣喜地看着少女在自己征服了无数美人的眼神中,却依然无波无澜,平氏七郎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温柔多情,“这位姑子,小可有礼了。” 说罢,他朝她深深一揖。 平氏七郎表现得彬彬有礼,站在他对面的少女,却依然平静中透着冷漠。 她静静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表人才的青年,良久,她勾了勾唇:果然上钩了! 这少女,正是卢萦。 …… 因这平氏七郎,不时被平氏一族的人念起,像平因,便在背后说过他的不少闲话。所以,卢萦对他还是很了解的。这一次,她特意在当铺里,购置了这么一件质地不怎么样,式样也已经陈旧,只是颜色极其张扬,衬得她雪白的肌肤特别耀眼刺目的衣裳,还这般在街道中晃了两天,便是为了等他前来。 果然,平氏七郎看向她的眸子里,燃烧起了沸腾的**。 见卢萦乌黑水润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平氏七郎声音放低,继续沉着声音温柔地唤道:“这位姑子?” 卢萦回过神来,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在艳红映衬下,白得冷艳的脸孔流露出一丝迷惑。 轻启粉唇,终于,她小心的,谨慎地唤道:“你是,七表兄?” 什么? 平氏七郎一怔。 对上他不解的眼神,卢萦勾了勾唇,浅浅一笑后,朝他福了福,温柔地唤道:“七郎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你表妹阿萦啊。卢氏阿萦……” 什么? 宛如一瓢冷水从头淋到脚,平氏七郎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佳人,第一个念头竟是:该死!怎么会是表妹?而且还是一个定了婚,就要嫁人的表妹? 平氏七郎这两年一直在成都,平素里难得回汉阳一趟,便是回了,也是来去匆匆,他现在还不知道,卢萦已经退婚了。 平氏七郎目呆呆地看着卢萦,而此刻的卢萦,又恢复了那种冷漠娇艳的味道。看着她衣袖当风的模样,一直顺风顺意惯了的平氏七郎,直觉得心口像被什么抓了几把一样,搔痒得厉害。 ……如果不是她定了婚,表妹什么的,也是极有意思的。 寻思到这里,平氏七郎暗叹一声。 而这时,卢萦显然被他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已经有点恼了。只见她朝他匆匆一福,冷冷说道:“七郎如果无事,阿萦告退了。”说罢,也不再与他多话,腰一扭,转身便走,动作极为利索果断。 目送着卢萦远去,平氏七郎没有追去。他一直是个聪明人,明知道追上去没有结果,便不会做这蠢事。 只是此时此刻,他那被美人儿激起来的性致,却勃然欲发。整颗心,已砰砰而动,想让它冷静也冷静不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郎君,你是平七郎吗?” 平氏七郎转过头去同,他对上眼前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不由皱起了眉头,“我是平氏七郎。” 小乞丐闻言咧嘴一笑,他塞过来一张纸条,反手朝着身后的醉月阁一指,开心地说道:“是里面的一个长得很美的姐姐让我给郎君的。” 美人给的?平氏七郎刚被打击的心,一下子恢复了。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纸条,只见纸帛上用秀丽纤细的字体,写着一段话,“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君何其薄情?一别经年,浑然忘了那红衾颠倒,销金帐里**?” 这是艳诗!这是直白白的艳诗。 这艳诗,既有相思意,更有勾魂语,特别是看到最后一句时,平氏七郎喉结连连滚动了几下,只觉得自己下边都支起了帐蓬。 这时的他,浑然忘记了家中的警告,他把纸条一收,眯眼一笑,迈着八字步便朝刚刚开张不久的醉月阁走去。(。 第六十九章 成了 第六十九章成了 求订阅,求各位盗文的晚二个小时再搬文。 平氏七郎刚刚步入醉月阁,给他递纸条的那个小乞丐便一溜烟钻入一个巷子里。 “罗子哥,东西到手了,嘻嘻,好多的金啊。” 罗子把那钱袋拿到手中,见那小乞丐恋恋不舍地盯着,不由砸嘴说道:“你急什么?我说过,这钱,是给你们几人离开这里做路费用的,到时你们平分,我一钱不取!” “好嘞!”小乞丐喜得跳了起来,他是老手,那钱袋一入手便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平分啊,这里面,少说也有一百两金吧?啧啧,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想到这一转眼间,他们几个小乞丐便变成了有钱人,小乞丐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了。 卢萦对身上的这袭红裳,颇为不适应。 相比起她冷漠平凡的性格来说,这衣裳太张扬显目,又特别衬她的肌肤身段,虽然并无出格之处,如平因她们平常也是这样穿的。可素面朝天惯了的卢萦,还是极不适应。 因此,点火目的既然已经达成,她就马上赶回家去。 来到巷子里,卢萦猛然转过头来,可她四下张望了好一会,也没有察觉到异常。便按下纳闷,急急回到家中换回了她惯常穿的裳服。 换过裳后,卢萦把家中整理一番,估莫着时辰差不多了,再次出了房门。 这时,外面夕阳西沉,而醉月阁,已开始张灯结彩。 在醉月阁中川流不息的来往人流中,只见醉月阁的妈妈跟着平氏七郎走了出来。她一边扭着腰,一边笑盈盈地说道:“这个平家郎君啊,实在不是妈妈信不过你的为人。而是这个,自古以来便没有不带钱来嫖女人的道理。再说呢,郎君你也是好久没有在汉阳出现过的,要不是夕月认得你,妈妈还真不信你那话!” 妈**声音不大,所说的话只有平七郎听得见。毕竟,她也是老妖精了,既然答应了平氏七郎打白条的事,也就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他的面子吧? 只不过这话,还是得说明不是?怎么着,也得让他记着。 虽然没有人关注这里,可平七郎这会脸色还是无比难看。 他就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阴沟里翻船,钱被人偷走不算,还扣了个白嫖的名号在头上! 白嫖!他平氏七郎是这样的人吗? 可恨的是,他现在压根就记不起是在哪里丢了钱袋,哼,要是找到那个偷盗他财物的人,他非得折磨得那人死去活来不可。敢让他平七郎丢这么大的脸,他要他一家死光光!哼,想他平氏一族在汉阳横行多年,还没有人敢拂过虎须! 感觉到强烈的羞辱和恨意的平七郎,脸色很有点扭曲发青。他勉强朝呱躁不已的妈妈抱了抱拳后,便大步朝回走去。 可能他是流年不利。 就在平七郎急匆匆地向回赶去时,突然间,一个矮小肮脏的身影,慌慌忙忙地朝他跑来! 这时刻,平七郎心中郁怒,无心留神,那身影不时回头看去,也是慌乱无比。因此跑着跑着,两人竟撞了个结实! 撞了个结实也就罢了。关健是,这个突然撞到平七郎怀中的小乞丐,在被他撞得一歪时,右手一摸,竟顺手抓住了他的命根子来稳住身形! “啊----”刚刚得到满足的平七郎,这下痛到了极点。 一声惨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来后,郁怒交加,又羞又恼的平七郎,再也控制不住本性中的戾气,一把把那小乞丐推倒在地,就没头没脑地朝他的脑袋,小身板踩去。 一边踩,平七郎一边咬牙骂道:“该死的混帐东西!刚才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袋?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他才踩了二下,那乞丐已如泼猴般在地上又是翻滚又是惨叫又是嘶嚎起来,“救命啊,孝廉爷打人了啊----快来人救救我啊,平府的孝廉爷要杀人了啊----” 小乞丐的叫声惨烈无比,那似乎因为剧痛和折磨,而忍不住翻滚嘶嚎的身影,更是显得无比的可怜。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围上。在犹豫着要不要阻止时,好一些声音也在议论,“这人是谁?”“说是平府的孝廉。”“怎么可能,孝廉不都是忠臣义士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当孝廉?”“得,什么孝廉都是忠臣义?,孝廉啊,那就是有钱人的的玩意儿。你没看这人是从醉月阁中出来的吗?” 混在这些乱七八糟地议论声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我听醉月阁的妈妈说,这位孝廉嫖了女人还不给钱呢。” 嫖女人不给钱?这又是一大新闻。于是,本来便沸腾的人群,更加沸腾了。 平七郎才踢了那小乞丐几脚,便听到四周纷纷而起的指责和骂声,才听了两句,他的额头便冷汗涔涔而下! 不好! 当下,他脸色一白,牙一咬,便向前冲去。 可这个时候,他想走,那小乞丐却不放过他。也不知他怎么一缠,便抱住了平七郎的双脚,哭天哭地的惨嚎道:“孝廉爷,你就饶了我吧,小人求求你了,你就饶了你吧。”明明是那小乞丐抱着他不放,可众人只以为是平七郎踩住了那个小乞丐,更因为小乞丐哭得悲惨,四周的指责和骂声更响亮了。 平氏七郎浑身嗖嗖发冷,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慌涌上心头。于无边的恐惧中,他慌慌张张地四下看去,这一看,他对上了一个愤怒中带着鄙夷地盯着他的老者。 蓦然的,平氏七郎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堵得慌,眼前都发起黑来了。 这个时候,不止是平七郎注意了那老者,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卢萦,也注意到了。 她瞟了一眼汗流浃背的平七郎一眼,唇角勾了勾,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事,就与她无关了。当下,卢萦回到了家中。 卢云正在家里等着她。见姐姐回来,他连忙迎上。 卢萦一边把房门关上,一边看着弟弟,低低说道:“成了!” “姐,什么成了?” 卢萦神秘一笑,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确实,过两天,卢云就得到消息,说是新来的三老,对汉阳的教化极为震怒,他们认为汉阳县长治下不严,竟然让那些为富不仁的富户,那些残暴的恶徒也有举孝廉的资格。 孝廉孝廉,本应该至高至洁,本应该奖励忠臣义士,孝子仁人,可这汉阳一地,这孝廉竟成了富人向上攀升的便利之境。这让忠心耿耿为新立的朝庭分忧的三个长者,怎么不怒? 他们这一怒不要紧,接下来,整个汉阳城中的富人,都是战战兢兢。而汉阳县长,本与平氏勾结多年,他每年收受平府送上来的巨额钱财,对他们所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成了定例。可这一下,平氏行为不检,令得他这个县长也被人指责,特别是经过这么一闹,令得他从此后仕途再无寸进后,汉阳县长也恼上了平氏一族。 有所谓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这一下,勾搭成奸的官商彻底分裂,而与此同时,平氏得到消息,他们平氏一族上下勾结,枉图蒙蔽圣听,责令十年内,其子弟再不得举孝廉,同时朝庭会将他们的行止召告天下。 至此,平府的后台没了,前途也没了。这一个靠着行商起家的家族,再无上升的地步了! 把这些事都打听了个明白的卢云,显得十分振奋。特别在卢萦告诉他,她是如何行事之后,他更是感觉到自己成长了很多。 如,他第一次知道,一个只有财富而没有权势的家族,别人轻飘飘一句话,便可以把它踩到泥底下。 如,他第一次知道,一个富户不管如何嚣张,只要斩断了它与官家勾结的手,它就不足为虑。 这一天傍晚,卢云与卢萦在市集中,又听了一些关于平氏的传闻后。卢云凑近姐姐,悄声问道:“姐,外祖母他们,是不是从此不会再打你我的主意了?” 卢萦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她抿着唇,低低说道:“现在的平氏,绝了靠子弟幸进之路,也得罪了汉阳县长,便在天下间,也落了个恶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整个家族只会越来越没落。官家只需每年在赋税上动动手脚,便可以把平氏一族逼得倾家荡产。” 怕就怕,知道前途无望的平氏,也知道自家的名声坏到了根子上,根本不可能得到那贵人青睐的平氏,还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还是在那里痴心妄想,还想通过她抓住贵人那根稻草。 ……真到了那时,她就实施第二步,斩其手足! 现在,她还真不愿意做得太绝。如果他们不逼她,她永远也不想做得太绝。 姐弟俩说说笑笑一阵,卢云看到了一个同窗,当下跑了过去,两个少年人凑在一起玩闹起来。 与同窗说笑着的卢云,没有注意到一辆牛车突然驶到了卢萦的面前。而在牛车里的人说了一句什么话后,他的姐姐脸色一青,无可奈何地爬上了牛车,消失在他的眼前…… ## 新书入v,求订阅求粉红票。(。 第七十章 与贵人的第三个回合 第七十章与贵人的第三个回合 载着卢萦的牛车,缓缓驶进了怡园。 这一次进来,她不但没有着男装,还是被贵人派人车载着进来的。在看到这牛车走的是正门时,卢萦吐出一口浊气,暗暗想道:幸好,幸好! 自正门而入,说明那人现在还是把她当客人,至少,不会是想就此把她接到这里,成为他的一个没名没名的婢妾。 不一会,牛车停下,一个侍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卢氏小娘子,请下车吧。” 卢萦走下牛车。 再一次相见,还是在那处亭台中。金黄的阳光洒在亭台上,流水潺潺中,一阵琴声飘荡而来。 那贵人懒洋洋地睡在美人塌上,在他的身前,是一个素手轻拂的弹琴美人,而在他的身侧,也站着七八个美人。 这么多美人,一个个锦衣华服,妆容精美,她们笑靥如花地围着那贵人,虽笑得乖巧美丽,却没有吱声。 而在花园各处散落的,则是一个个精悍英武的金吾卫。这些金吾卫身着紫衣紫甲,面无表情。 这还是第一次,乡下出身的卢萦,见识到了一个权贵的排场。 光是杵在那里,就能够让人气虚腿软的排场! 琴声悠悠中,卢萦的脚步声徐徐靠近。 这脚步声,干净利落中,透着一种从容冷漠,不用睁眼,贵人也能想象这脚步的主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慢慢的,他睁开眼来。 而这时,卢萦已经来到他身前。 看到这么一个村姑自自在在走过来,众美人都睁大眼,好奇地朝她打量着。 在这种安静中,卢萦还在向那贵人走来。 一直走到他左侧,卢萦没有向他屈膝行礼,而是自顾自地拉开塌,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然后,她给自己斟了一盅酒,小小抿了一口气,她蹙着眉朝身后的人晃了晃,“味太浓,换薄的。”顺便她又交待一句,“我饿了,弄点吃的来。” 四下非常非常安静。 嗖嗖嗖,那些很明显的,被卢萦当成下人的美人,在愤怒地给了卢萦一个白眼后,一个个抬着头,委屈地看向那贵人。 而散在外面的,属于贵人的几个贴身侍卫,这时则是双眼发着亮,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幕。 自古以来,左位为贵客位,这个村姑大大方方地坐在贵客位,自自在在地支使他的人,这行为,恁也胆大妄为! 终于,贵人睁开眼来。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卢萦。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子,胆大包天,率性而为……不对,是只在他面前率性而为。不管他摆出什么样的声势,也不管她自己的衣着身份卑微到比他府中的仆人都相差甚远,她就是在他面前自得自在,就是在他的地盘上,一副很舒服很随意的姿态。 ……还真是让人头痛啊。 盯了卢萦一眼,那贵人朝旁点了点头,道:“带她换身衣裳。” “是。”侯在贵人身后的,一个年长些的美人走上前来,她朝着卢萦福了福后,温柔说道:“小姑子,请。” 卢萦慢慢放下酒盅,抬眸瞟了那美人一眼后,也不追问,也不扭捏,站起来施施然地跟在她身后走去。 看着那一前一后的两个女人,那贵人蹙了蹙眉,向旁边问道:“这卢氏看起来比玉娘还要像主人,为何?” 那些美人自是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一会,卢萦回来了。 这一次的卢萦,换了一个装。 只见她身着艳红的罗绮,上面勾绣着金灿灿的杯纹。足下,鞋履上镶着珍珠。 少女的秀发学着洛阳的那些贵女们挽起,雪白的肌肤上没有擦粉,倒是粉唇上涂了点点胭脂。 看到缓步而来的卢萦,众人都觉得有点闪眼。 人还是那个人,可艳美的华服配上乌黑的云鬓,白嫩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何况,卢萦发育得还极好,一袭红裳上身,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似是勾人,却又因为她那表情姿态,而不得不谨慎以待的感觉。 不过,这里的人,都不是没有见过美人的。论姿色,这少女与洛阳的贵女们差相仿佛。(贵人的绍都是华服美人,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想也没有想到,把她与这些美人相比,而是自然地,把她与远在洛阳的那些天之娇女们相比较了。) 真正让人回不过神来的,是她那气度。华服,清丽得娇艳的容颜,掩不去她眸光的冰冷。 在如此身份的贵人面前,在怡园这样的地方,她还眸光冰冷,那就透着种睥睨了。 卢萦自自然然地越过那位玉娘,缓步走到她原来的塌几旁边,她施施然坐下,然后微微侧头,朝着贵人勾了勾唇,“衣裳很好,多谢。” 合着,他是特地给她送衣裳来着? 这种反客为主,大方得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的举止,令贵人哑然失笑。他把盅中酒自己抿了一口后,顺手递到她唇边,低沉笑道:“这种酒味甚薄,尝尝?” 这是轻薄了? 卢萦伸出手,从贵人的手中接向那杯子。就在她的手指碰到杯沿时,贵人双眼一眯。 这一眯,一种沉寒的威压扑面而来。卢萦对上他的眸子,以及他眸中的警告。 ……他不喜欢看到她拒绝! 不拒绝?就这样让他喂她喝酒?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卢萦暗叹一声,她松下手,却也对碰着自己唇瓣的酒盅视而不见。乌黑的眸子静静地,毫无波澜地对上那贵人的眸子,这般对视好一会,卢萦缓缓伸手。 她白皙中略显粗糙的手指挡在了酒盅口。把它罩住,卢萦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着贵人。 直到确认他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卢萦又暗叹一声。 她松开手,缓缓退后几步,身着女装却如男子一样朝着贵人一揖后,卢萦朗声说道:“卢氏阿云饱读诗书,自认学富三车,愿附郎君骥尾!” ……他执意要收她,那她就从了便是,不过,是以男子身,是行幕僚事。 贵人危险地眯着双眸,冷冷说道:“你是卢氏阿云么?” 一句简单的话中,却是杀机毕露。分明是在指责她犯了欺上之罪。 卢萦神色不动,她保持长揖的姿势,淡淡回道:“郎君错矣,小人唤卢氏阿昀,昀,日光也,与浮云的云同音不同字。” 有意思,居然当着他的面便造起名字来了。 ……造假名字也就罢了,还造得这么大大方方,堂而皇之。 贵人不怒反笑,他点了点头,道:“原来你是卢氏阿昀。” 这八个字一出,众美人齐刷刷匍伏在地,白着脸一动不动,四周连春都沉抑起来。 贵人盯着一揖不起的卢萦,慢慢说道:“上一次,你引我发怒,进而令平氏打消主意倒也罢了。卢氏阿萦,是谁让你与阴氏的那小子墙头相会的?还有,为了达到目的,你竟敢以自身相诱,引得那平氏七郎上当……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贵人这番话说得缓慢无比,越是缓慢,四周的美人越是一动不敢动。 卢萦抬起头来。 她脸色不好,不,应该说,她脸是黑的。抬头盯了那贵人一眼,卢萦抿唇说道:“郎君,这样不好,这样很不好!” 确实是很不好,从什么时候起,这个贵人竟把自己当成了所有物? 原来她所有的算盘,都落了个空处。 认真地说到这里,卢萦盯了那贵人一眼,粉唇抿紧,面无表情地说道:“郎君,这情况一点也不好,你得改!” “……” “噗哧----”两个笑声,也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 不过这个时候,贵人也罢,卢萦也罢,都没有心神关注谁在发笑。 贵人死死地盯着卢萦,越发地眯起了双眼。而随着他这种威压弥散开来,匍伏着的美人连脸都贴到地板上了。 ……他当然知道这情况一点也不好。事实上,自上次与卢萦下了一盘棋,又听她读了一会经文后,贵人觉得她的话说得有些道理,隐约有了放手之意。他之所以继续关注卢萦,不过是觉得她有点有趣,也对她的诸般行事,有点好奇罢了。 发展到现在,他也觉得不好:他对这个小村姑,太用心了。 可这些卢萦是怎么知道的?这女子,怎么每次都扣着自己的心思说话? 卢萦像个旁观者,像个长者一样,语重声长地提醒了贵人“你得改”之后,又抬头看了贵人一眼。 然后,她朝着他再次一揖,朗声道:“郎君有事要忙,卢氏阿昀告退。” ……你还是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吧。 身为上位者,身为你这样的上位者,收一个乱了自己心的女人在身边,并不是一件好事。要是这女人是个普通柔弱的也就罢了,不过是多宠一些。可这女人偏偏不是,她阴谋众多,还心狠手辣。所以,你还是多想想吧。 丢下一句话后,也不等贵人发话,卢萦缓缓后退。一直亭台外的玉娘身侧,卢萦歪了歪头,提醒道:“郎君不曾决断之前,还是别让消息外泄的好。” 外泄的话,会给她惹上太多麻烦的,如,她是身着女装被贵人接进府中的,如,贵人还曾亲自喂酒给她吃,如,她身上的衣裳鞋履都是贵人赏的。 看,这些事何等麻烦?实在是**烦啊! 说出这句似是警告也似是劝谏的话后,卢萦娉娉婷婷而去。 玉娘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身影,暗中惊诧:这小姑子一眼就判断出自己是这个怡园主管内宅的,当真好眼力!(。 第七十一章平因哭了 第七十一章平因哭了 新书入v,求粉红票求订阅! 卢云一推开家门,便看到姐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抿着唇,面无表情地对着远方发呆。 “姐?”卢云小心地靠近,不安地问道:“姐,发生了什么事?” “阿云回来了?”卢萦转过头,看着弟弟,她低声说道:“过阵子,我们可能会离开汉阳。” “离开汉阳,为什么?”卢云睁大了眼。他现在在学堂里,先生很看重他,他也交好了几个同窗,连平氏那么大的麻烦他姐姐也不怕,为什么突然说离开。 何况,离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有人推荐,就不能随便入学。甚至连居住都是**烦。 对上弟弟不解的眼神,卢萦寻思了一会,才说道:“今天在街市中,你看到我不见了,是么?” “姐,那不是你先回家了吗?” “不是。”卢萦说道:“记得怡园那个贵人吗?我被他接过去了。” “什么?” 这个消息不管放在汉阳哪个家族,都是让人震惊的吧?卢云不敢置信地瞪了姐姐好一会,才哑声说道:“姐,他会给你名份吗?” 说到这里,卢云突然愤怒起来,“姐,你这么好,他会给你名份对不对?呸,他要是不给,我就跟他拼了这条命!” “这什么话呢?”卢萦失笑,她摇头道:“他没有对我怎么样,”顿了顿,卢萦把刚才在怡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蹙眉道:“不过我感觉到,他似是真对我感兴趣了。我怕他到头来还是会把我带在身边。真到那时,我就换上男装,等到了成都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直接对外人说,我与你是兄弟,你没有姐姐。” 卢萦抿了一口茶,低而清冷地说道:“我的生活,得由我自己来安排……所以阿云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他的婢妾或枕边人!” 说罢,卢萦抬头看向弟弟。 对上姐姐乌黑坚定的眸光,卢云是完全相信了,他兴高采烈地说道:“那也好,嘻嘻,等姐姐相中了喜欢的人,再换回女装不迟。” 卢萦哑然失笑。 卢云却没有笑,他认真地看着姐姐,很是质朴地说道:“反正我就知道姐姐会有办法。姐姐不想的事,谁也难不住姐姐。” 这小子,什么时候起,这么信任自己了?卢萦哑然失笑。 不过被卢云这么一说,卢萦心中也宽快起来。现在的她,也就是隐隐感觉到,贵人如果离开汉阳,说不定会带着他们姐弟一起走,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等到了那时候再想法子。反正,如果要她做那贵人身边的枕边人,她宁愿穿一辈子的男装,当一辈子的男人。 ……人生最可悲的,莫过于让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操纵在手。说实在的,她对以后嫁人生子的日子,于内心深处有着恐惧。她实在不想自己的一生,被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或男人的家庭,男人的母亲所操纵。 与弟弟说开后,卢萦心情已是大好。她换了一袭衣裳,提着篮子出了家门。 刚刚来到市集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阿萦!” 卢萦转头。 她对上的,是一脸憔悴不堪的平因。这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平因,虽然还是一袭华服,妆容精致,可那铅粉再厚,也掩不去她苍白的脸色。 卢萦朝她身后看了看,平因不是乘驴车来的。平氏应该没有倒得这么快啊,她的驴车呢? 在卢萦的沉默中,平因走到了她面前。 然后,她停下脚步,扁着嘴,又是委屈又是怨恨地瞪着卢萦。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身边的人每个人都不高兴,怎么这个阿萦还是这么精神,甚至比上次见到又美了些? 正处于发育成长年龄的卢萦,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的方向进化着。 瞪了一会卢萦后,平因突然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她忍着泪水,侧过头说道:“你现在得意了吧?” 她得意了?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要得意? 卢萦狐疑地看着平因,盯着她尖尖的下颌,和那婴儿肥不再的双颊,卢萦心神一动,突然说道:“阿因,曾府又想退婚?” 她这话一出,平因脸色刷地大变。她腾地转头盯着卢萦,尖声道:“你果然知道!你这个害人精!你这个恶妇!” 她才叫骂到这里,突然手腕一紧,却是被卢萦扯着朝一个巷子走去。 平因正要挣扎,却听到卢萦冷冷的声音传来,“你就这么喜欢被人看热闹?” 一句话提醒了平因,她朝四下看了一眼,见好些人都朝这里盯来,连忙咬着牙,跟卢萦进入了一个偏静的巷子中。 进入巷子,卢萦放开平因的手,蹙眉说道:“曾氏是不是准备举家搬到成都去?” “你怎么知道?”平因一惊,疑问脱口而出。 卢萦冷笑起来,她哧笑道:“曾长志与我退了婚,现在又要退了你,如果他还留在汉阳,还会有人嫁吗?” 看来曾父在成都已经稳住了根,这样子,他们搬到成都去,也情有可原。而且,曾长志只要不是举孝廉,也就没有多少人会刻意调查他的过往。看来,曾父是想给儿子在成都另谋一门中意的婚事了。 想通了这些,卢萦抬起头来。 她看着脸白如纸,薄得像个纸片人一样的平因,看着昔日娇美活泼的女孩儿,如今一副脱了水失了魂的憔悴模样,看着她眼中的绝望,突然低笑道:“阿因,你悔了吧?”费尽心力得到的如意郎君,不惜抢也要抢来的好夫婿,却原来是这样的人…… 这话一出,平因刷地抬头看向卢萦。她先愤恨地瞪着她,可是瞪着瞪着,一阵难以形容的悲恸却涌上心头。 慢慢的,平因捂着头蹲下,等卢萦蹙了蹙眉,准备问她两句时,却听到平因哭了起来。 平因抱着头,不停的哭着。悲伤中,她还记得这里会有人出出入入,因此极力压制自己的哭声。 听到平因哭得这么伤心,卢萦怔了怔。等她哭声稍息,卢萦蹙着眉,不耐烦地说道:“阿因,你来找我,不地是为了当着我的面哭一场吧?” 这话一出,平因的哭声又响了几分。 在卢萦越来越不耐烦时,她哽咽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见你。阿萦,我知道我错了。你们一起长大,他明明喜欢你,还是因为你家贫而嫌弃,那时我就应该知道,他这人靠不住。可我就是被蒙了眼,就是任性着想,我比你好,他当然会选择我而不会选择你。” 抽噎中,平因的吐词有点模糊,思路却很清晰。她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地掉在地上,娇小的身子也瑟缩成了一团,整个人都像被抛弃的小猫一样,说不出的可怜。 卢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平因也不知怎的,今天知道曾府有意退婚后,她在大哭了一场后,第一个想见的,便是卢萦。 ……也许,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是心中不安的吧?也许,她想借这个机会,向这个曾经把自己当成姐妹,后来又成仇人的表妹倾诉一些对着别人说不出的话。 平因还在哽咽,还在说着,“阿萦,你告诉我怎么做好不好?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像你那个时候一样,把他放开,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而不是,这么恨,这么恨……” 因为那个男人,自己名声已经败坏,可到头来,她还是不能嫁他。他不要她了,她怎么办?她怎么办啊? ……整个上午,平因都如行尸走肉,那时候,她脑子里想得最多的,是个死字。 她不知道,除了死,自己还能怎么样,她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记起了卢萦。记起当时卢萦也是面临着与她同样的境地,可她当时怎么就那么潇洒呢? 于是,她就过来了。她就是想问问卢萦,她该怎么办。 听着平因语无伦次的话语,卢萦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有点想笑。 卢萦她勾了勾唇,冷冷说道:“这有什么好伤心的?正如你说的那样,他既然能因为贫贱弃了我,自然也能因为你家里出现不顺而弃了你。阿因,其实你也没有必要悔。我相信这世间比曾长志还要差劲的男人,应该没有几个。你以后的夫婿,肯定比他好。” 说到这里,卢萦笑了笑,她摇了摇头,怜悯地说道:“说起来,这世间的女人就是蠢!一个一个的,只看得到眼前的这么点小事,只看得到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在一起时,也只处得这个样子,明明知道,他也就只有这么好。可就是舍不得放手,就是以为,没了他自己就没了一切。哧!固执地守着那么一小角天空,怎么都不愿意去转头看看外面的世界。这种日子就这么有意思?切,真是可怜可悲!” 卢萦可不是一个良善之人,她说到这里后,已经对哭哭啼啼的平因不耐烦了。当下丢下一句“可怜可悲”之后,她衣袖一振,转身就走。至于平因还哭不哭,还有被外人看到了怎么办?她肿着脸怎么回去?这些通通与她无关。 她只知道,反正她这一生,永远也不会落到让人怜悯同情的地步!(。 第七十二章 离别 第七十二章离别 打发了平因,卢萦也没有急着回去,她转到市集中,准备买几样菜回去。 在她弯着腰挑挑捡捡时,听到阳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萦啊?” 卢萦连忙回头,见阳婶只是独自一人,身边并没有跟着她的儿子,不由放松下来,她微笑道:“婶子也来买菜?” “婶子哪有阿萦这么多钱?婶子的菜啊,都是自个儿种的,少了,就到野外摘些野菜。”阳婶打量着越发气色见好的卢萦,凑上前说道:“说起来,阿萦你们姐弟的日子,比以前可是好太多了。你看看你这样子,跟以前可不能比啊。阿萦,你可真有本事。” 卢萦笑了笑。 阳婶瞅着她,越发凑近了,“阿萦,你现在找到夫婿么?” 见卢萦笑而不语,阳婶小声说道:“这个,我有一个表妹,她家那儿子还与我家卢云一样,也是在学堂读书的。前两天瞅中了你,托婶来问问。”砸着着嘴,阳婶又道:“阿萦也知道,你婶我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不过那娃儿真的不错,人又上进,家里还有十亩良田……” 卢萦打断她的话头,笑道:“婶,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阳婶回头看着她,叹息一声,道:“阿萦,就你这长相,原本嫁到好人家也是易事,不过你应该知道你以前……” 卢萦再次打断她,她笑道:“婶,我真是不想说。” 哪有这个年纪的姑子不想嫁人的?分明是不中意农户人家啊。阳婶叹了口气,也不再说。只是心中未免嘀咕几句卢萦心眼太高。 与阳婶告别后,卢萦提着篮子继续向回走。 刚刚来到巷子里,卢萦一眼便看到,昨天那个个子瘦长的少年王柯出现在前方。 见到卢萦走来,王柯双眼一亮,不过转眼他又耸拉着脑袋。 卢萦走到他面前。 王柯抬起头来,他支吾半晌,才开口说道:“阿萦,昨天我母亲,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其实很喜欢你,真的,你相信我,她其实很中意你。” 王柯说得结结巴巴,也说得认真无比。他看着卢萦的脸上带着几分焦虑,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拭着汗,看起来十分紧张。 卢萦“恩”了一声,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罢,她越过王柯,继续朝前走去。 王柯大喜地追上她,急声问道:“阿萦,你不怪她对不对?你,我明天再让媒婆过来好不好?” “不好!”卢萦停下脚步,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王柯,淡淡说道:“王家郎君,这提亲一事就此打止吧。” “为什么?”王柯脸色一白,他呆呆地看着卢萦,好一会才涩着声音说道:“你,你不是没有人要吗,怎么……”话没说完,他还是知道自己说得不妥,马上闭了嘴。 卢萦蹙眉,她静静地瞟了王柯一眼。这一眼,极冷漠,也因为冷漠,而显得居高临下。 这种眼神的杀伤力极高,王柯彻底地白了脸,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卢萦远去。 卢萦进入巷子,刚刚来到自家门外,便听到旁边一个侧门吱呀一声,有几人走了出来。 她也没有在意,径自弯腰开门。而这时,身后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她就是卢氏阿萦?”“就是她。”“你这么关心她做甚?”“你不知道,那天我侄儿特意找到我,问起那个在市集中着红裳,肌肤雪白的美貌姑子是谁家的。听到她没了婚约,现在一天到晚在闹着我姐上门提亲呢。”“有这事?”“原来不是个省事的……” 听到这里,卢萦一愣,她不由想到今天阳婶的提亲,还有王柯刚才的特意拦路,原来自己在不经意间,已沾惹上了一些桃花了。 想到这里,卢萦笑了笑,推开房门走入屋中。就在她跨入屋中的那一瞬,有一个隐约的说话声传入她的耳中,“她还勾引我们少郎君呢……不过少郎君现在走了,她想勾引也是白搭。” 什么? 卢萦一僵,半晌半晌才转过头。她怔怔地看着阴府那扇摇晃着小门,突然间整个人空洞起来。这种空洞,与这浮躁的春日一般,明明一切都好,可就是让人心堵得慌,让人情不自禁止难受着,孤寂着…… 呆了半晌后,卢萦胡乱把饭菜准备了一下,便走到那片围墙下。 仰着头看了一阵,她搬来塌几,掂着脚站在了围墙这头。 围墙那边,桃红柳绿着,明明鲜亮鲜亮的春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瑟。 呆了一会,卢萦转向左侧。伸手搬开两块砖头后,她看到了一个放在油布包里的金色的锦囊。 锦囊十分精美,布料是卢萦从来没有见过的,握在手中如水般轻软。她打开锦囊,里面有一块玉佩和一根竹简和一块手帕。 玉佩很眼熟,似是在阴澈身上看到过。而那竹简上,只有寥寥几句,可能写的人赶得急,那字迹有点潦草,“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手帕湿湿的,上面用凌乱地笔迹写着,“与卿别后,从此明月凄凉箫声苦绝。”最后几个字,墨迹晕染开来,显然写字的人写着写着,已是泪如雨下…… 原来他真的走了! 卢萦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帕子,一时之间神思恍惚。 以往,她对曾郎有情,那是她知道他是她的夫婿,她对他有期待,知道自己应该喜爱他。可后来一清醒,断了也就断了。也许,那喜爱根本是她强加上去的吧? 算起来,她真正起了少女之思的人,也就只有那个总是抿着唇,水黑渲染出的双眸总是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的少年。那少年,曾坐在这墙头,这树荫下,曾在那明月中吹着箫,曾望着她流过泪。 她无法否认心中的悸动,甚至,她曾幻想着,也许,也许有十之一二的机会,他的家人会同意她…… 梦末醒,人已不在,原来便是这般滋味! 不知不觉中,卢萦伸手掩住自己的脸。 ……原来,她还是渴望过的! 原来,她总总有意无意地朝墙头望来,是在期待着。 原来,那清俊冷冽的身影,只是一场最短暂的幻梦罢了! 原来,这就是生离别,明明活着,却不得不离别,别后各自天涯,也姓其一生,也无相见之期。 卢云回来时,只见姐姐一动不动地缩在塌上。他吓了一跳,连忙凑近问道:“姐,你没事吧?” 卢萦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事。” 卢云显然有点不信,他盯着姐姐瞅了半晌,伸手拿在覆在她脸上的衣袖。 衣袖下,卢萦清丽的面容平静无波。 卢云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走到房中,见饭菜已做好,便一边摆着碗筷,一边朝着姐姐说道:“姐,今天先生又夸我了。他说我聪明过人。”说到这里,卢云凑过头,神秘地说道:“姐,先生说,可能会向一位长者举荐我呢。” “恩。” 听到卢萦的声音怏怏不乐,卢云小声问道:“姐,你真没事?” “我没事。” 这一晚,卢萦一直翻来覆去没有入睡。吹着从窗口透过来的凉风,透过纱窗看着天空闪耀的星星,莫名的,她就是眼中发涩,就是有一种说不出,形容不尽的孤独。 这事很奇怪,明明那人在时,她也不见得如此动情,怎么别后,却又如此惆怅难受? 第二天,送走卢云后,卢萦一直还胸口闷闷的。闷到了极致,她就翻开那些书简反反复复地诵读,也没有琢磨其中的含义,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诵读出声。仿佛这样,能够渲泄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闷躁。 如此反复的,不停地诵读着,卢萦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渐渐嘶哑。 直读得嗓子沙哑得不成调了,卢萦才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她便觉得无比的空虚。 胡乱在院子里走了一阵后,卢萦从井里提起一些水,开始打扫房子。 把所有的门窗用水抹洗一遍,又把被子衣服全部洗净,等忙得腰酸背痛时,卢萦才发现,到了傍晚了。 她侧过头,看着挂在天空的,淡淡的疏月,陡然的,一个念头浮出脑海:以后,永远都听不到那箫声了。 这个感觉太无助,卢萦不喜欢,她伸手拍了拍脸颊,进入书房拿起一本书简,认真的研读起来。 卢萦现在看书,经常有一日千里的感觉。不但释义时速度又提升了,她甚至觉得如果要她写一篇赋,她保准比上学几年的卢云还要写得好,便是比他们的先生,只怕也相差不是甚远。 当然,她此刻看书,那是全然不在状态。 恍惚晕沉中,一连几天过去了。 这一日,天空突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春雨击打在树叶上,房屋上,发出“叮叮砰砰”的清脆响声,仿佛是一阵寂寥的弦乐。 卢萦坐在窗前,无可抑止地,想要**。可惜,她没有箫,她也不会**。 除了想要**,她的手,也无可抑止地伸出入床头,想要掏出那块玉佩再来看看。 强行压住自己这种冲动的卢萦,突然听到自家的房门,被人“砰砰砰”敲得老响。 ## 今天只有一更,欠更以后奉上。(。 第七十三章 强搬 第七十三章强搬 急促的敲门声在这春雨绵绵中响起,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焦躁。 卢萦蹙了蹙眉,快步走近。 当她拉开房门时,发现站在门外的,是她外祖家平氏的一些人,站在最前面的,是她的外祖母平老夫人,然后是三舅母和三舅父和四舅母等人,靠在右侧的,是黄嫂子。 这些人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仆人和婢女,虽然打着雨伞,可风吹得雨丝乱舞,还是浸湿了她们的外裳和鞋履,使得这些在汉阳城横行霸道惯了的人,未免显得有点狼狈。而不远处,则停着几辆牛车和驴车。 居然是她们! 卢萦先是下意识的瞳孔一缩,暗叫不好,不过转眼,她又放松下来。 卢萦的表情变化,这些人自是没有注意到。平老夫人在一直婢女地扶持下走了进来,她越过卢萦,一边打量着这小小的房屋,一边蹙眉说道:“便是有了这么一小间屋,你就这么得意?就住得这么开心?连外祖家也不去了?”说到这里,平老夫人转过头来,她盯了卢萦一眼后,便不再理会她,“去,把房屋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好,记着那些书简是珍贵之物,要是有所损失,小心你们的性命!” 平老夫人这个命令一下,众仆马上应道:“是。”然后他们齐刷刷一转,便冲入了房间中。 卢萦脸一黑,她盯着平老夫人,冷冷说道:“敢问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来搜家么?” 她这话一出,平老夫人便是一阵咳嗽。在婢女们连连地拍击下,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一缓过气,平老夫人便转头看向卢萦。她看着卢萦的眼神中,有着失望,也有着叹息,“阿萦,你母亲便是这样教育你的?” 不等卢萦回话,黄嫂子已走上前来,朝着卢萦笑眯眯地说道:“阿萦啊,你这下可误会你外祖母了。她不是看到你们姐弟住在这地方太孤单了吗?你看看,你一个小娘子总天出出入入的,连个把门的人都没有,万一遇到登徒子,可怎么办?” 在卢萦乌黑的,冰冷的眼神中,黄嫂子笑得越来越勉强,她悄悄拭了拭手心的汗,笑道:“这个,你外祖母是担心你们姐弟的安危,特意接你们前去平府居住。” 特意接她们前去平府? 卢萦明白了。看来,自己那天与贵人见面的消息,还是泄露出来了。而走投无路的平府,已下定决心,要紧紧抓住她,进而攀上那个贵人。她卢萦,已是她们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甚至,为了彻底地抓住她,掌握她,她们已顾不得迂回,也顾不得卢萦的心思。她们已下定决心,不管如何,都要先把人弄回去再说。只要到了平府,他们有的是手段让这无父无母的两孩子彻底为他们所用。 而由平老夫人亲自前来,则是给足了她的面子,这样就算有人说起,道理也全在平府那边。 卢萦冷笑着想道:果然还是不死心啊! 看到卢萦脸上的冷意,平老夫人涌出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来。强行压下心中涌出的憎恶不喜,平老夫人慈祥地说道:“孩子,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们不是你的亲人吗?亲人来接你回府享福,这不是应该的事吗?”说到这里,她失望地叹道:“你这孩子,便为了退婚一事,就记恨外祖母到现在?哎,亏外祖母还以为你的气早就消了呢。” 平老夫人的话一落,三舅母也在一侧说道:“阿萦你这孩子这是怎么啦?你外祖母亲自来接你们回家,你还想忤逆不成?” 另一侧,四舅母也在旁边笑道:“好了好了,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些。阿萦啊,这个,我们是来得仓促了些。这不是急于想让你过好日子吗?阿萦啊,这女人啊,活在世上,不能太刚,更不能太烈,要是刚得连圆通也不讲究了,连亲人也不要了,这以后便是攀上了富贵,也守不住啊。” 三个长辈,从三个角度来劝着卢萦,或语重声长,或带着警告。 她们的声音一落,黄嫂子也握着卢萦的手,亲亲密密地说道:“阿萦啊,你这样杵在这里,也不说话也不感激的,可是不对哦。你外祖母是来接你回去享福的啊。你不知道啊,这阵子她一直念着你,老是担心你姐弟俩在外过得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眼见卢萦还是冷着脸,还是没有被说服,平氏三舅走了上来。 他来到卢萦身侧,慈祥地看着她,平氏三舅说道:“阿萦啊,阿云他……” 卢萦抬起头来。 平氏三舅迎上卢萦的眼,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是这样的,你舅母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有些事说不清。阿萦啊,我们这次之所以接你回去,是因为你这里确实不安全。你弟弟阿云他,被人劫走了!” 对上卢萦渐渐眯起的双眼,平氏三舅极和气极可亲地说道:“那些掳你弟弟的人,是一些恶名彰著的盗匪。要不是他们派人向舅舅讨要钱银了,舅舅也不会知道这事,更不会亲自来看你了。孩子啊,这事你也不要慌,还是先随舅舅回去后,再商量商量?” 平氏三舅说这话时,语气极为诚恳,看向卢萦的眼神,更是慈祥中透着些对她忤逆行为的敲打。 平氏三舅的话一说完,平老夫人的唇角便绽开了一朵笑容。而一侧的三舅母和四舅母,也同是含起了笑。 平老夫人笑过之后,朝身侧的一个仆人使了个眼色,令他马上去按照平氏三舅的话行事:那就是,马上把卢云掳走! 卢萦匆匆一瞟间,把众人的眼神收入眼底。她心中警觉道:他是在骗我!不好,阿云马上要有危险了。是了,我的态度提醒了他们,只怕他们从此后都会把阿云扣在手中,直到让我乖乖听话为止! 平氏三舅的这番话,明显只是他的灵机一动。可这灵机一动,却真真正正地让卢萦涌起了杀机! 卢萦吸了一口气后,瞟了一眼那个正朝大门走去的仆人后,转头看向平氏三舅,清声说道:“三舅是开玩笑的吧?阿云今天根本就没有去学堂呢!”她说到这里时,那刚刚跨出大门的仆人脚步一顿,转过头朝着平老夫人看来。 一句话令得那人停下脚步后,卢萦还在盯着平氏三舅,还在说道:“阿云今天去了王氏尚郎的府中。舅舅可能不知道,那王尚与我这邻居阴氏澈郎交好,他们也一起指点过阿云的学业呢。阿云去之前还跟我说过,今天会在王府用过晚餐再归家。”缓了缓,卢萦又道:“三舅应该知道,那王尚家可是大有来历的呢。那样的人家,那些盗匪怎么敢接近?” 王尚家与阴澈家一样,是刚搬入汉阳不久的。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如平氏这样的地头蛇都知道,这两个人家,都是很有些来历的。 平氏三舅一噎。 他没有想到,自己想到的这么天衣无缝的借口,居然出了这么个大漏洞。 不过他自是知道,这个时候只能硬撑到底。当下平氏三舅皱着眉头,腾地转身,一个巴掌重重地扇得身后的一个仆人翻倒在地后,厉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说的阿云落到了那些盗匪手中的吗?马上给我解释清楚!” 那近仆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整个人更是重重摔倒在地,不过他显然是个极灵活圆滑的,马上接着平氏三舅的口风道:“冤枉啊,小人明明见到了那些人,还看到了他们递上来的阿云的随身衣物。”说到这里,他小心地问道:“莫非事情有变。阿云虽是去了王府,却在中途出去踏春了什么的?” 好借口,当真好借口! 就在平氏三舅双眼一亮,准备接过他的话风说事时,一侧的卢萦突然问道:“贴身衣物?什么样的贴身衣物?” 这问话一出,那仆人又是一呆,他马上眼珠子一转,叫道:“这个衣物不是我认出的,是三房那个叫阿青认出的。”他知道阿青与姐弟俩曾经关系不错,因此找了这个借口后,那仆人又叫道:“事情紧急啊,表姑子,可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这一催正是时候,三舅母马上朝众仆人厉喝道:“还愣着干吗?没有看到老夫人还站在雨中吗?快点快点。” 这喝声一出,众仆人搬得更急了。看到自家的家俱一样一样地被搬到院子里,卢萦突然幽幽说道:“那个贵人,”这四个字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卢萦低下头,有点羞涩,又有点说不出的迷茫和不安地说道:“他,他一直有派人看着我,”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好半晌才加上一句,“我弟弟也是。” 说到这里,卢萦歪着头,一派不明白地看着平氏三舅,“三舅,那贵人明明说了那话,怎么还让我弟弟被人掳走了呢?三舅,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再一次,令得那个刚刚走出府门的仆人停下脚步后,卢萦静静地看着平氏三舅,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光下,渐渐慌乱起来。 ……卢萦的话如果当真的话,意味着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会被那个贵人知道。卢萦还小,还可以唬弄,可那贵人听了他们的对话,岂会不知他们是在讹诈卢萦,岂会不知道平氏所打的主意? 一时之间,平氏三舅背心冷汗涔涔而下。(。 第七十四章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第七十四章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卢萦轻描淡写一句话,便令得平氏众人脸色各异的僵在当地后,她低下头寻思了会,抬起乌黑的瞳子看向平氏三舅,说道:“三舅,我不相信阿云会出事,你们还是把我家的东西全放回原处吧,我要在这里等阿云回来。” 她脸红了红,扁着嘴说道:“阿云如果没有回来,我就找他要人去!” 一个“他”字,却透着种由衷的放肆。 平氏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后。好一会,平氏三舅皱眉说道:“这事是有点古怪,阿萦,说不定真是这些该死的下人弄错了。这样吧,你先留在这里,三舅再去把事情弄明白。” 见到卢萦忙不迭地点头,平氏三舅松了一口气,而一侧的三舅母忍不住问道:“阿萦啊,那个贵人,他当真这么喜欢你?” 卢萦脸一红,却是低下头来。 见她光顾着害臊却不回话,三舅母有点恼怒,而黄嫂子则走上前来,小声问道:“阿萦啊,那贵人这么高的身份,他会派人看着你?阿萦啊,这话可是不能瞎说的,让人听到,会坏了你的性命的!” 她说得严重无比,明显是把卢萦当傻子在哄。而随着黄嫂子这问话一出,众平氏都认真倾听起来。 卢萦抿着唇说道:“我又不稀罕他看着!这有什么好瞎说的!” 黄嫂子抬起头看向四舅母。 又是一阵安静后,卢萦抬头说道:“外祖母,三舅,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等弟弟回来。” 平氏三舅在一侧说道:“这样也好,阿萦,三舅马上回去弄清楚阿云的事。”他这是真有点的后悔了。这一次,他们来得太仓促了,原以为来了这么多长辈,再逼一逼,就能把卢萦轻易地带回平府。没有想到会有变故出现。早知道那贵人有这样的安排,他就不应该拿卢云来说事。 想了想后,平氏三舅留下黄嫂子等五个婢仆看守着卢氏姐弟,又留他们留一些金子,便带着平老夫人等人回去了。 外面细雨绵绵,而房间中,黄嫂子等人与卢萦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一个个假笑得谄媚的脸,卢萦站了起来。黄嫂子连忙问道:“阿萦,你这是去哪?” 卢萦却是没理,她径直出了房门,眼看着三个婢女和黄嫂子连忙追上来想阻她出门,卢萦一个转身,施施然地又回到房中,然后,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自自在在地拿起一本书简翻读起来。 黄嫂子先是松一口气,转眼瞟到卢萦沉静的面容,不由忖道:她刚才的动作,分明是要出门,莫非,她知道我们会拦住她,所以在戏耍我等? 卢萦确实是在耍她们,这几人,还真把自己当成犯人一样看管起来了! 哼,平氏三舅把她们留下来盯着自己,而他本人,肯定是去查问有关她弟弟的事了。马上,她们便会知道,她的弟弟原来一直在学堂的,所谓到了王尚家的事,纯是卢萦编出来唬他们的。然后他们会知道,原来卢萦一直就知道了他们地打算,一直在与他们睁眼说瞎话。 房间中,几女大眼瞪小眼了一会,一阵敲门声传了来, 黄嫂子连忙上前开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平府的一个仆人,他与黄嫂了低语了几句后,两人同时转头,神色复杂地看向卢萦。 ……如今,他们的几位主子都知道了,卢云一直在学堂里!眼前这个小姑子,居然一直把假话说得像真话一样,一直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而且,老夫人开口了,她说,既然这句是假话,那么卢萦所说的,那个贵人如何重视她的话,肯定也是假话。平老夫人要那仆人传话,说是等一会,他们会再次派人前来,把卢萦强行带回平府。平老夫人要黄嫂子几人暂时顺着她。 把那仆人送走后,黄嫂子看向卢萦的目光中,添上了几分警惕和不屑。 就在她进入房门时,卢萦却与她插身而过。看着卢萦自顾自朝外走去,黄嫂子马上追上了她,叫道:“阿萦,你要去哪?” 卢萦转过头来,“我要去见他。” 见他?见那贵人? 那样的人,是这么随意见的吗? 见到卢萦一副天真得随意的表情,黄嫂子哑了会,小声说道:“姑子,这样不好的。以他的身份……” “他说了,我随时可以去见他。”卢萦盯了黄嫂子一眼,声音中带了几分不耐烦。她显然不想多做解释,提步便朝大门走去。 看到卢萦离去,黄嫂子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会,还是追了上去。 卢萦走得很快,她打开房门便出了巷道。见黄嫂子一过来便想强行拉住自己,她声音一提,没好气地说道:“黄氏!你这是把我当成犯人了?” 声音尖锐。 黄嫂子吓了一跳,她小心地看了一眼两侧的围墙,向卢萦陪着笑脸道:“阿萦,你听我说……” 卢萦没听,她提步就走。见黄嫂子等人追上来,她甚至拔腿就跑。 转眼间,卢萦便冲到了街道中,见她被自己的行为惊得慌乱了,黄嫂子又是不安,又是不知如何是好。而这是,一个婢女小声问道:“这个,要不要追?” 黄嫂子想了想,咬牙说道:“我们跟着她!” 卢萦出现在怡园门口。 这一次的卢萦,与上两次完全不同。以往每一次,她都是一袭精致的男裳,而现在,她不但衣着是朴素简单的女装,而且,因为下雨,她的头发和衣服都给淋湿了。整个人,透着种狼狈。 狼狈的卢萦径自向那两个金吾卫走去。在他们地盯视中,卢萦低声说道:“我是……” 话还没有说完,那两个金吾卫同时向后退出一步,移开了长戟,示意她入内。 卢萦没有入内,她微笑道:“两位识得我?” “姑子说笑了,”左侧这个圆脸的金吾卫说道:“姑子不过是换了一身衣裳,我等不至于眼拙至此。” “多谢。” 卢萦笑盈盈地朝他们福了福,提步入内。 而在她的身后不过处,目送着这幕情景的黄嫂子等人,已面面相觑,脸色微变:原来,表姑子说的是真的!她在那贵人的府中,已到了来去自如的地步! 这种感觉,如其说是惊骇,不如说是惶惑。便像看到一个自己可以随意欺凌的人,一转眼成了皇亲国戚一般。 按着砰砰急跳的心脏,此时的黄嫂子只有一个念头,马上把这事禀报主子。 卢萦入了怡园后,走出几步,在确定外面的人看不到自己后,便懒洋洋地停下了脚步。 此时,天空还下着蒙蒙细雨,雨丝飘在她的头发上,衣裳上,饶是春日暖和,也有种凉嗖嗖的感觉。 卢萦不想遇到人,便朝花园深处走去。走了四五十步后,她干脆钻入竹林中。 这时的她,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楼阁上,有两个人在盯着她。 远远看着湿嗒嗒的卢萦,俊美无畴的贵人懒洋洋地说道:“去,带她洗一个澡,换一身干净衣裳。” “是。” 两婢刚应下,便看到竹林中卢萦身影一动,然后,便见她脚步不停地朝大门口走去。 竟是刚刚进来,便又离去。 望着她走得干脆利落的身影,两婢同时看向自家主人,而那侍卫则不解地问道:“她这是何意?怎地刚来就走?” 他看着自家主子问道。 贵人举了举手中的酒盅,他朝着卢萦的方向遥摇一晃后,懒洋洋地说道:“还有什么意思?不外乎是借势!这小姑子啊,借我的势都借成习惯了,欺我,也欺成习惯了。”最后一句话吐出,几个刚才还一脸随意的侍卫婢女,齐刷刷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抿了一口酒,贵人低沉笑道:“恩,明儿你去一趟,便说,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既然她也有了这个心意,那就让她自己坐一辆车,从侧门进这怡园。恩,你告诉她,我也许会给她一个名份。” 那侍卫低头抱拳,凛然应道:“是!” 卢萦哪里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被人收入眼底? 她走出怡园大门时,那两个金吾卫还愣了愣。 重新坐上来时的牛车,卢萦又返回自己的家中。 她走得不快,当她回到巷子时,两个平府的仆人,正站在雨中守着她家大门。看到她走来,他们还同时低下了头。 卢萦没有理会,径自走了进去。房中整整齐齐,不但被平氏众仆搬得凌乱的家俱全部归了位,还被人仔仔细细清清扫过。 傍晚时,她的弟弟快快乐乐地蹦进了家门。那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显然,今天发生在自家屋里的那场交锋,根本没有影响到他。 再然后,在弟弟进门不到一刻钟,平府三房的阿青出现在她的家门口。 这个文静温柔的婢子,显得有点迷糊。她先是不解地看了卢萦一眼,才说道:“阿萦,你三舅让我来见你。” 关上房门,她放下手中的篮子,然后揭起盖在篮子上的布帛,指着里面的三个木盒纳闷地说道:“这里共有三百两黄金,是你三舅让我送来的。他还让我跟你说,今天的事,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他还说,打断了骨头也是一家人。” 却是赔礼的来了! 她正穷得慌呢,真不枉她淋雨一场。(。 第七十五章 回复 第七十五章回复 阿青看着卢萦,问道:“阿萦,你收不收?” “收,当然收!”卢萦提起那篮子,微笑道:“阿青,在我家吃完饭菜再走?” 阿青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三舅母再三交待我,说要在你面前多说好话。我在你家吃了饭,他们肯定高兴。” 他们当然高兴了。自己收了他们的礼,又留阿青吃饭,怎么看,都是不会记恨的意思。 这时,阿青小心地问道:“阿萦,发生了什么事?” 卢萦微笑道:“现在没事了。”原本,平氏是想直接把她带走的,想来他们在知道卢云一直在学堂的事情时,还惊疑过。不过,这所有的震怒也罢,惊疑也罢,甚至厌恶,算计,在见到自己果然出入那贵人府第如自家家门时,应该都化成了惊惶! 平氏,现在应该怕了自己了! 这时的她,压根不知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 跟阿青承诺了以后可能会与平氏多加走动后,卢萦送走阿青。而阿青一走,卢云便神色复杂地走到姐姐身边,问道:“姐,他们为什么给你金子?” 卢萦回头,见弟弟抿着唇,俊秀的小脸鼓鼓的,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卢云脸一红,伸手把姐姐打落,叫道:“姐,我是大人了。” “好,你是大人了。”卢萦见弟弟瞪着自己,连忙收起笑容从善如流地摆出严肃的表情。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后,叹了一口气,道:“当是事出无奈,我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又去了怡园一趟。” 这时的卢萦,收起了白天的沉稳,蹙着眉坐在塌上,她连喝了好几口酒,才低低说道:“阿云,其实,如今的平氏,已是落了翅膀的凤凰。也许,我上一次既然出了手,本就应该做到底。” 是的,她还不够狠,要她把那么百多号人从颐指气使打落到一无所有,她还有点不忍心。所以,她还想着,如果平氏不再对她出手,她就放过他们。 想到这里,卢萦又叹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低声说道:“阿云,你说,姐姐要不要报复平氏?” 卢云咬牙说道:“当然要教训他们!”他抬起头,双眼晶亮,无比崇拜地看着姐姐,小声问道:“姐,你有法子?” 卢萦“恩”了一声,道:“得徐徐图之。” 话音一落,卢云双眼刷地大亮,他敬仰地看着他姐姐,直觉得姐姐在自己眼中如同参天大树,世间所有风雨都可以对付过去。 姐弟俩说了一会话后,才各自睡去。 一晚无梦。 第二天,卢云才后不到一个时辰,卢府的大门又被人敲响了。 平氏又派人来了么? 卢萦蹙了蹙眉,提步走去。 吱呀一声,她把房门拉开,当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时,卢萦双眼瞬时一眯! 站在外面的,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青年。这青年一张端方的脸,光站在那里,便给人屹立如山的沉稳之感。 见到卢萦,他低下头来,朝着卢萦一揖后,青年徐徐说道:“卢氏娘子。我家主人要我转告你,他说,你说的话,他都听到了。既然你也有了这个心意,那就让你自己坐一辆车,从侧门进这怡园。主人还说,他也许会给你一个名份。” 也许会给她一个名份! 他说,要她自己喊车,自己从侧门入那怡园,然后,他看心情,心情好的话,也许会给她一个名份! 卢萦想,这话对于别的与她同样卑贱的姑子来说,也许是正常的。可对她来说,却是一种羞辱! 卢萦黑着脸,她双唇慢慢抿紧,盯着那青年一言不发。 那青年低着头,也不对上卢萦的目光,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等着她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萦才冷笑着说道:“我便是有了那个心意,也不会上赶着给人做婢妾!”昂起下巴,抿着唇的卢萦愤怒的低语道:“回禀你家主人,颜郎虽贵,不过尔尔。”丢下这八个字后,她傲慢地说道:“等下。” 说罢,卢萦走入房中,捧着阿青昨天才送来的几个木盒,她一股脑儿塞在青年怀中,冷冷说道:“回禀你家郎君,这里有三百金,我曾借他名头一用,这三百金对他来说,或许不提一值。不过,他坐在那里就平白得了三百金,那也是幸事一桩不是?若是他还觉得不够,日后我若富贵,会还他一个人情。” 青年腾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卢萦。 他不敢相信,有一天,他会听到有一个姑子敢这样说他家主子? 喉结滚动了好几下,那青年叹道:“这个,卢氏小娘子,你说你若富贵便还他人情?”说到这里,他不知怎地有点想笑。 事实上,他也笑了。笑得双眼一弯,青年改变主意不再劝说卢萦了,他点头道:“好,我会如实转告我家郎君!” 不一会,青年便回到了怡园。 他家主人刚刚处理了一些事,正木着一张脸坐在书房中,弥散在空气中的檀香,以及不远处飘来的静心琴音,让他脸上的戾气消散了些。 见状,青年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明明那卢氏娘子说的话极不中听,而他自己又一直对卢氏小娘子颇有好感。可这个时候,自己怎么就不等一等再禀报呢? 大步走到主人面前,青年低下头来。 贵人转头,瞟了他一眼后,淡淡说道:“她怎么回的?”说了这几个字,他向后一仰,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很享受地等着卢萦地回答。 果然是这样。 青年咳嗽一声后,慢腾腾地说道:“我把主公的话转述给卢氏小娘子后,她很生气,脸都黑了。” “哦?”贵人心情大好,他向前微微一倾,微笑道:“她怎么生气来着?” 青年嗓子一捏,学着卢萦的语气尖声说道:““我便是有了那个心意,也不会上赶着给人做婢妾!” 不得不说,这青年极有才,卢萦这神态语气,那是学了个十足。 贵人听到耳里,勾了勾唇角后点头道:“早知道她会这样回。” 说罢,他伸手抚上自个的下巴一会,朝旁边一个美人说道:“拿铜镜来。” “是。” 一面铜镜竖在贵人面前,贵人明镜中人看了一眼,抚着下巴很是礼贤下士地说道:“你们说说,一个向来谨慎之人,为何在我面前如此任意枉行,胆大妄为?” 这一点,他一直想不通,周围的人也想不通。 寻思了一会,贵人转过头来,“继续说。” “是。” 青年说道:“卢氏娘子说了这句话后,又抬起下巴,很傲慢地说,“回禀你家主人,颜郎虽贵,不过尔尔!” 贵人没有生气,事实上,他发现不管怎么样,哪怕是伪装,他对于卢萦的冲撞,也是生气不起来。 蹙着眉,贵人颇为不耻下问地问道:“她为什么说颜郎虽贵?我又不姓颜/。” 青年回得干脆,“我也不知。” 倒是角落里,另一个幕僚小心地回了一句,“莫非,那小娘子的颜郎两字,指的是郎君颜色过人?” 这话一出,站在贵人面前的青年嘴角一抽。 贵人脸孔一黑。 他沉着脸寻思一会,还真有可能是这个意思。到了这个时候,那卢氏阿萦还不忘记调戏自己一句? 懒洋洋向后一仰,贵人道:“继续。” “是。” 青年上前一步,他把手中捧着的木盒放在贵人面前,一一打开后,“卢氏阿萦把这个给了小人后,”他学着卢萦冰冷地语气说道:“回禀你家郎君,这里有三百金,我曾借他名头一用,这三百金对他来说,或许不提一值。不过,他坐在那里就平白得了三百金,那也是幸事一桩不是?若是他还觉得不够,日后我若富贵,会还他一个人情。” 四下再次安静下来。 一阵无比的安静中,贵人摸着下巴问那青年,“你觉得,以我的身份,坐在这里平白得了三百金,是不是幸事一桩?” 青年寻思了一会,忍笑说道:“在卢氏眼中,可能是。”虽然这些金子,都不够主公打发一个乞丐用。 摸着下巴的贵人寻思了一会,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后,又问道:“对了,她说她以后若是富贵了……这个,除了我,世间还有谁能给她富贵?她这底气从何而来?” 青年摇头,忍笑说道:“属下也是不知。” “很好。”贵人点了点头,挥手道:“去把她给我带来。对了,隐秘一点,她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吗?” “是。” 目送着青年远去,刚才还戾气沉沉的贵气发现自己心情很好,因此他噙着笑,手一挥,示意召来几个美人为他鼓琴后,高高兴兴地品起酒来。 品了几口酒,贵人突然叹了一口气,朝着身边一个美人说道:“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欠揍?”不然的话,怎么被一个小姑子欺负得不亦乐乎? 那美人没有想到自家主人会这样问,吓得立马朝地上一趴,颤抖着磕起头来,哪里还说得出话? 真是扫兴!贵人蹙着眉挥了挥手,放走吓得战战兢兢的美人,他缓步踱出了书房。 ¥¥ 求粉红票!(。 第七十六章 狡(求粉红票) 第七十六章狡(求粉红票) 卢萦再次见到贵人,还是在那花园中,那亭台里。 因天空中还飘荡着细小的雨丝,卢萦的头发有点湿,一缕缕粘在她的双颊上。同时,卢萦一路走来,鞋子上都溅了泥。 坐在亭台中侯着她的贵人瞟了一眼后,手一挥懒洋洋地说道:“带她下去,换好衣裳再来。” “是。” 不一会,卢萦再来时,依然还是一袭红袍,不过这次的红袍,是男子式样。因头发已经湿透,她在梳洗过后,已把长发披散。 衣袍非常慰贴,完全是按照卢萦的身材定制的。可能卢萦也想到了这一点,嘴唇抿得有点紧。 坐在塌上的贵人,身子向后微微一仰,微笑地打量起卢萦来。 这般穿着大红袍服的卢萦,有种奇异的魅力。那披散在她肩头上的墨发,疏淡了她眉目间的冷利,却也增添了几分飘逸,令得这个少女,散发出一种亦雌亦雄的艳色来。再配上她足上刚换上的黑色靴子,卢萦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洒脱中的冷和艳。 这是一种让人渴望征服的艳色。 卢萦来到塌几上坐下。 她垂下眸,慢慢给自己倒了一盅酒后,举起酒盅,慢慢饮了一口。 然后,卢萦转过头,凝眸看向含着笑望着她的贵人,然后,她举起酒盅,朝着他晃了晃后,低声说道:“多谢!” 贵人没人说话,他只是微笑着的,懒洋洋地看着卢萦。 感觉到他眸光的专注,卢萦蹙了蹙眉,低头把手中的酒盅晃了晃,看着那酒水荡起一圈圈的花浪。 现在的卢萦,没有外表表现出的淡定。 她今天那么回复,着实跋扈了些。而且,她现在也感觉到,贵人的目光中有点冷意。因着这点冷意,她此刻不敢太随意。 这是一种下意识中的警惕。于情于理,这贵人都不会真正放任她无止境的嚣张下去,那样,不符合驭下之道。 卢萦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下投射出一圈阴影,美丽的面容显出一种无形的脆弱来。 是了,这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子,一个人挑起家庭的重担,外表表现得最坚强,她也是脆弱的。 这才正常嘛。 贵人低低一笑,说道:“卢氏。” 卢萦没有回应,而是抬眸看向他。红袍墨发底,她的乌眸特别黑亮,肌肤也特别白皙。她在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贵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慢腾腾地说道:“听说,你对我很不满?刚才还发了火来着?这样吧,你当着我的面,把话再说说?” 再说说?让他好当面算帐么? 卢萦抿了抿唇。 她抬着乌黑的眸光看着贵人,也许是看得太专注,也许是今天的卢萦还真的脆弱了。看着看着,卢萦那眸子里荡漾起一层水光。 这个红袍似火,气质既冷利的,又张扬而自信的“美少年”,突然之间,竟在这贵人面前流露出难得的脆弱了? 四下好多双目光都朝这边看来。那把卢萦载来的青年也瞪大了眼,他这还是第一次知道,无法无天如卢氏娘子,原来也有这么个,呃,让人心软的时候。 贵人慢腾腾地放下酒盅,伸手抚着额头,他还没有怎么着她呢。 虽是无奈,可到底,贵人还是叹了一口气。 听到他的叹息声,卢萦垂下眸子,隐隐遮住眼底的精光。 她慢慢地举起酒斟,几乎是猛然把它喝了一口后,卢萦陡然站了起来,朝着贵人福了福,涩声说道:“告退。”声音有点哑,似乎在强忍着某种情绪。于是,说出这两个字后,脆弱的,强行控制着自己脆弱的卢萦,猛然转身掉头便走。 ----她也不跟贵人请示,再次这般自顾自离场。只因离场得有点仓促,显得她那小身板是如此的心力交瘁,众人略一犹豫,便看到她兔子一般窜出老远。 目送着卢萦仓惶离去的身影,贵人长叹一声,道:“原来这太嚣张的人,要扳回局面,眼中噙一把泪就可以了。”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后,左侧那青年问道:“郎君的意思是?” 贵人没有回答,他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意思?他的意思不就是,卢氏小娘子在他的面前,也太收放自如了。想嚣张就嚣张,嚣张不了就噙一把泪唬弄他? 卢萦这一袭红裳,着实太耀眼了些。幸好她出门时做过准备,怀里揣了一把铁钱。 租了一辆驴车把自己送回,一入巷子,卢萦便脚步加速。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狐疑地叫唤声,“卢云?” 这声音有点熟悉,卢萦回过头来。 她对上的,是看着红袍男装的她,瞪大眼回不过神的王氏少年王尚。 咦,阴澈都走了,他怎么还来阴府? 王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卢萦,不知不觉中,他咽有点干,喉结滚动了一下后,王尚收住心神,朝着卢萦一揖说道:“阿云,好些时日不见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卢萦,明显没有与他交谈的心情。她点了点头,哑声说道:“王兄,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她转身就走。一直等卢萦的身影消失在那扇大门后,王尚还在呆呆望着。 一进入房门,卢萦便吐出一口浊气,用热水洗了把脸后,卢萦用毛巾紧紧贴在脸上,忖道:这下越来越难应对了…… 敷了一阵,感觉到自己完全清醒过来。卢萦走到自己的房间,慢慢解下了红袍。 把红袍与同样是那贵人所赐的红裳叠在一块,卢萦蹙起了眉。这两件衣裳,都是照着她的身材做成的,不但布料精美,而且式样也不是汉阳能见到的。 她今天去得匆忙,那贵人不可能临时让人给她制了这衣裳。只怕这些是他早就做好了的,也不知还有几身? 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那贵人在她身上,是真花了心思的。 他每次看到自己在他面前蹦来跳去的,也是故意纵容着散散心的吧? 想到这里,卢萦又揉搓起眉心来。说实在的,她现在最大的希望,便是把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手。所以平氏也好,贵人也好,她都巴不得远远躲开。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卢萦走过去打开房门,站在外面的,是黄嫂子和阿青,两人站在一起,黄嫂子脸上笑意盈盈,而阿青则有点不自在,看向卢萦时,也带着微微的歉意。 “你们来了?”卢萦点头,“请进吧。” 态度极为自然,一副早就料到她们会来的模样。 黄嫂子脸上的笑容更谄媚了。事实上,经过昨天那事后,所有平府的人都对卢萦改观了。原来,她不止是真的得到了那贵人的看重,而且,这个无父无母的破落户之女,还是个真有心机的。 瞧瞧她昨天那番应对,一般的姑子,有几个做得出的?不说姑子,便是平氏的郎君,只怕聪明胜过她的也没有几个。 因着这种想法的改变,现在平氏对卢萦的方案是,怀柔且多加走动,等找到了对付她的方法后,再来硬的。 见卢萦神色有点怏怏,黄嫂子凑上前嘻嘻笑道:“阿萦啊,这是怎么啦?好象你不高兴?” 卢萦抬眸瞟了黄嫂子一点,没有说话。 三人走入房间,这小院子统共就那么几间房,因此黄嫂子一入内,便瞅到了卢萦摆在床塌上的两件红裳。 在这简陋普通的房间中,那两件用最珍贵的罗绮和锦缎做成的衣裳,是何等华美?黄嫂子一眼看去,便被吸引了目光。 她在卢萦面前,自不会有什么敬畏不敢。当下走过去,把那衣裳摸了两把,又提起来抖动两下后,黄嫂子惊叹道:“天呀!阿萦,你这衣裳从哪里来的?看到这一角没有?这是“方空”,这一角,还有这一角,都是用最珍贵的,披垂如雾,轻薄似空的方空纱縠制成的。” 她刚叫到这里,突然记起来,这么名贵的,整个汉阳只闻其名从不曾一见的方空,除了那个贵人,还有谁有?这衣裳一看就是按照卢萦的身段制成的,那贵人,果然对她上心啊。 卢萦正在忙着烧水,听到黄嫂子的惊叹后,她漫不经心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这裳我给了他钱。” “你给了他钱?”黄嫂子瞪大了眼,她显然无法明白卢萦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好一会,她才好奇地问道:“你给了他多少?”你有那么多钱么? 据她所知,就算把卢萦这一屋子的书全部卖了,只怕也买不到两件衣袍中的任何一件,因为这种衣料根本是有价无市。 卢萦一朝灶里添了一根柴,回道:“那天阿青不是送来三百金吗?我全给他了。” 阿青与黄嫂子面面相觑。 好象,三百金虽然不少,却也远远不够吧? 黄嫂子忍不住诧异地问道:“他收了?” 卢萦点头,“恩,他让人收下了。” 黄嫂子发现自己头有点晕,有点弄不清那贵人和卢萦的关系了。按道理,贵人既然赠她衣裳,那就意味着他对卢萦十分看重。既然看重,又怎么收她的钱?还是这么少,这么微不足道的钱? 她自顾自的沉思,没有注意到卢萦瞟了她一眼,那眸光暗藏精光。 黄嫂子虽然没有看到,阿青却是看到了。很快,她就明白了卢萦那一眼的意思。却是她们回去,各自把这情况跟平府众人一说后,很快的,平家三房和四房,又各送了二百金过来。 这不,卢萦刚用三百金买了一件红袍,这一转眼,又赚到了四百金。伴随着这四百金的,还有平氏众人对卢萦越发恭敬,越发小心的态度。(。 第七十七章 询问 第七十七章询问 平白得了四百金,卢云也变得兴奋起来。姐弟两人直唠唠到半晚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送走弟弟后,卢萦读了会书,转身走向市集。 还没有来到市集,一辆驴车停在她面前,同时,一个熟悉的叫唤声传来,“阿萦。” 卢萦抬头。 她对上的,是表情复杂中透着几分黯然难舍的曾长志。 四目相对,曾长志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直过了好一会,他才哑声说道:“阿萦,我与平因她……”这个时候他提到平因,表情中没有了温柔,多的是一份漠然。 也许世间事就是这样,因为平因是他自己舍弃的,所以他不记挂不留恋,而卢萦是主动不要他的,反而他一直放不下。 措了措词,曾长志说道:“我与平因,已解了婚约。” 见卢萦乌黑的眸子毫无波澜地看着自己,曾长志发现自己的胸口堵得慌。 要说这阵子,谁家的姑子最受人注目,那必是卢氏阿萦无疑。几乎稍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她深得那贵人看重。 曾长志从来没有想到过,如卢萦这样的破落户,还有一飞冲天的时候。由着这种心态,他在打量卢萦时,越发觉得她美丽无比,气质逼人,实是平生仅见的佳人。 可这种感觉一出,他的胸口堵得更闷了。 说完与平因解去婚约的话后,曾长志低头看着卢萦,涩声说道:“阿萦,以前是我不好,我被平因勾住了,迷惑了,疏忽了你。” 转眼间,他与卢萦之间婚变的缘由,便全部推到了平因身上。曾长志这不是他故意推搪,而是他当真认为,是因为平因勾引他,迷惑他,才令得他一时糊涂,进而失去了卢萦的。 语气中,竟不知不觉中含了一些对平因的埋怨和不喜。 卢萦微笑道:“何必说这样的话?曾家郎君,事情已经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朝他盈盈一福,祝道:“愿郎君到了成都后,顺利安康。” 曾长志一惊,他瞪大眼说道:“阿萦,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到成都去?” “郎君不是说了与阿因解除婚约了吗?”卢萦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若不是要到成都,郎君的父亲怎么会如此行事?” 曾长志彻底呆了。 他瞪大眼傻傻地看了卢萦半晌,脑海中突然泛起父亲说过的话,“长志,卢氏女聪慧过人,你舍她而就平因,实是犯了大错啊。” 这话,他以前听过两次,也心有感触过。可没有一次如现在感触这么深。自己只是一句话,她便能推算出自己一家的行动,这种心智,远非自己所及。 呆怔半晌,曾长志突然抬起头来,他看着卢萦,又是兴奋又是小心地问道:“阿萦,我,我一直欢喜你,你还是嫁给我好不好?”他无比认真地说道:“阿萦,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你放心,那种错我以后不会再犯。我会一直对你好的,我父亲,他也会喜欢你,中意你的。我母亲你也别在意,你进了我家门,肯定会由你掌管中馈的!” 越说,他越是激动,也越是兴奋。 说着说着,曾长志双颊通红,眼睛大亮,心也砰砰地跳得欢。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这么久之所以郁郁寡欢,是因为与卢萦解了婚约。他现在才明白过来,只要能够再与卢萦在一起,他就由衷的开怀了。 怎么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么在意她? 这个时候的曾长志,浑然忘记了卢萦身后,还有那个贵人存在。 卢萦对上曾长志迫不及待的,激动得紧张的表情,突然有点想笑。 慢慢摇了摇头,卢萦微笑道:“曾郎,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说到这里,她再次一福,“曾郎慢行,阿萦有事要做。” 说罢,她转头便走。 曾长志无法掩抑住听到她拒绝后那潮水般涌来的失望,那失望是如此的深重,直让他一时之间,都失去了说话思考的力量。因此,他只是伸着头,怔怔地看着卢萦远去。 卢萦走到市集,挑选着东西的她,发现市集中的少年郎似乎多了些。有摆着给人写信回信的摊子的,还有捧着一本书朝着她痴痴看来的。 ……那两日穿红裳的影响,直到现在还没有消么? 隐隐中,卢萦听到有人在低声说道:“那就是卢氏女,她是我们汉阳的第一美人。”同时,也有一些不满的声音传来,“一个小姑子,怎地天天这般抛头露面,任由男人指指点点?” 就在议论声不时传到她耳中时,突然的,黄嫂子熟悉而亲近的说话声传来,“阿萦!” 黄嫂子的声音有点大,引得好些人都向卢萦看来。 卢萦转身,对上笑得十分可亲的黄嫂子,她微笑道:“嫂子也来买菜啊?” “是啊是啊。”黄嫂子上前挨近卢萦,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篮子,她爽朗地笑道:“又是这些菜啊?天天吃着真没啥意思。对了阿萦,嫂子家有做了些腌菜,那味道好极了,我给你舀一些吧。” 卢萦当然谢绝了。 不过第二天,卢萦又见到了黄嫂子。这次却是平氏三夫人庆生,黄嫂子是来请表姑子过去热闹热闹的。 不久前平府才送了七百两金给她,怎么着,卢萦这个表姑子都应该去参加宴会。 当下,替卢云致了歉后,卢萦跟着黄嫂子来到了平府。 有多久没有回平氏了? 卢萦转头看着便是庆生,也比以往清净了些的平氏大宅,又看了看平素里一个个头昂得老高,而今低着头一副本份相的平氏众仆,心中想道:平氏的人,确实是没了底气,慌了神了。 来到平氏三房所在的院落外时,隐隐可以听到里面乐声隐隐,香风阵阵。 “阿萦,我们走快点。” “恩。” 卢萦跟着黄嫂子走了进去。院落里,林立着数十个客人和婢仆,不远处的亭台上,一个美人正在素手操琴。 卢萦进来时,也有人注意到了,不过卢萦穿的是极朴素的白衣,捧着个木盒子低着头走路的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打眼。 与黄嫂子说了一句后,卢萦看到了坐在一侧的平府众姑子,便提步走了过去。 姑子正在谈笑风生着,看到卢萦走近,开始还只是瞟了她一眼,待到卢萦抬头,众姑子一个个反应过来,因此,这小小的一角,也变得越来越安静。 坐在一侧,明显胖了些的二表姐平意走了过来,她牵着卢萦的手笑道:“是阿萦来了?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来,坐表姐这儿。” 却是给卢萦解围了。 卢萦朝她笑了笑,坐在了平意身侧。 卢萦坐下一会后,旁边众人又渐渐恢复了谈笑风生。 一侧,平氏最美的六姑子不时地朝卢萦打量而来。这些姑子中,稍稍受宠些的,都知道卢萦被那贵人看重的事。想她们当初费了多少心力接近那贵人?因此现在看到卢萦,六姑子等人,多多少少有点不痛快。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叫道:“咦,阿因怎么没来?”另一个姑子回道:“她好几天都没有出来了。”“也是她倒霉,居然碰到了那么一个会勾男人的……”“真看不出,一个破落户而已,又是勾引那贵人又不放过曾长志,也不知她怎么应付得来。” 炮火慢慢转到卢萦身上了。 这些骄横惯了的姑子们,哪里懂得审时度势?她们早就看卢萦不顺眼了。好不容易见到她,当然要顺口刺两句。 于嘀咕议论声中,在众人的频频偷望之下,卢萦接过婢女端来的汤水,神色不动地饮了一口。 卢萦表情冷漠,神色不动时有种睥睨傲慢之感,有时姿势很平常,却也透着种气场。不知不觉中,四下的议论声收敛了点,不过同时,对她不喜的目光却多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挪了过来,她靠近平意,低声问道:“二姐姐,我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好不好?”声音没落,语调中已带了份哭腔。 这一下,众女的注意力马上从卢萦的身上转向那姑子,平氏六姑子在一侧温柔地说道:“三姐,你别伤心,一定能想到法子的。”四姑子也说道:“要是前阵子,大哥二哥说不定就带人打过去了。三姐,真是委屈你了!”“哎,奶奶都差点气病了。” 在一众同情叹息声中,平氏三姑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哽咽着说道:“我实是没法,二姐姐,上次那个阿姣你都对付了,还有二姐夫现在也对你这么好,这么听你的话。你一定有法子对不对?” 平意显得圆润些了的脸上露出一抹为难。这时,她看向卢萦,小声说道:“阿萦,你有没有法子?” 哪知她这话一出,众姑子已七嘴八舌地接了过来,“二姐,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吧?”“二姐,表妹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子呢,她能有什么办法?”“别为难阿萦了。” …… 在众女的叽叽喳喳声中,平意还是朝着卢萦解释道:“阿萦,是这么回事,你三表姐的夫婿,前不久不是纳了一个良家女子为妾吗?没有想到那个妾是个阴狠的,她在夫婿面前温温柔柔,对你二姐也是恭敬体贴,可每次只要你三姐夫不在,她就来算计你三姐。前不久,她自己弄了些泄药,还故意让你三姐看过,又当着你三姐的面喝了那药。结果她不过拉了两次肚子,你三姐夫却直是骂你三姐恶毒,好一阵都不理她。还有,你三姐生的儿子,前天被那贱妇推到水里差点淹死。那贱妇却跟你三表姐夫解释说,是他儿子羞辱她还用针扎她,她吓得尖叫摔倒时,他儿子笑得太厉害,结果踩到了石头自己滑进了河水里。” 叹了一口气,平意道:“可恨那贱人多年做作,你三姐夫一直认为她温柔善良,隐忍大度,再加上周围的两个婢女又帮着那贱人。结果你三姐的儿子不但差点淹死,直到今天他父亲都没有去看他一眼,那贱妇的小儿子才咳嗽两声,他就疼得跟前跟后的。哎。”(。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手段 第一百七十八章手段 听平意这样说着,四周的众平氏女都心有戚戚,平氏六姑子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那种贱妇,真恨不得打杀了事!” 平氏二姐呜咽着说道:“我快要被她逼疯,我真是没办法了,如果有谁能帮我想到法子,我,我给她磕头都愿意!” 众女嗟叹一会,一个平氏女叹道:“一想到出嫁后会遇到这种事,我都不想嫁人了。”“是啊。”“这次连祖母也没有法子。”“要是能遇到那种脑袋一转便能想到法子的聪明人就好了。” 叽叽喳喳中,卢萦垂着眸,她慢慢抚着杯沿。 她不开口,众姑子也懒得理她。平意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思跟她说说,可没有指望过她真能想出法子。 在一阵叹息和闷闷不乐中,卢萦寻思道:也罢,我再放过平氏一次。 她想,以前平氏对她姐弟俩欺凌,那是以为她们年幼好操控,如果她在他们面前展露了她的心智,让他们知道她是个不简单的,也许他们就不敢了。 说真的,便是为了平意,她也不想轻易地毁了平氏一族。 想到这里,卢萦回过头来,她看向哭哭啼啼的三表姐,轻声问道:“你说那妾室是良家子?她父母亲族可在?” 卢萦一开口,语气中便透着一种清冷,这种清冷在很多时候,都流露出一种自信。不知不觉中,三表姐抬起头来,而众少女,也停止了交谈,转头向她们看来。 三表姐点头说道:“她父亲读过一点书,常给村子里的人写些信,有汉阳有一间米铺子,家境也可以。” 卢萦点头,又问道:“你那庶子现今多大。” “二岁有余。” “那妾室可喜欢外出?” 三表姐说道:“也就那样,有事便外出。她,她这阵子得宠,比以前出去的时间多一些。” “可有经常去的地方?” “有的,她有一个嫁了的好友,会经常去她家,她还常去道观。” 卢萦点头,她认真地看着三表姐,淡淡说道:“后院之事,为什么一定要在后院解决?她既然经常外出,你可以让舅舅们出点力,比如让一些人撞到她与某个男人衣裳不整的在一起。或者,你可以花钱请某个道长出面给她和她的孩子卜算一下,在卜算中,顺口说出你那庶子不是你夫婿的儿子。做这事时,只需记得后面时不时地放出一些,关于那妾室与她哪个一起长大的男子相好的谣言便是,多谢几个没有坏处。” 四周鸦雀无声! 在一个个齐刷刷的,错愕震惊的目光中,卢萦淡淡说道:“要毁掉一个人,方法多的是。她能借的势,是你那夫婿,而你可用的人,是整个平氏。偌大的平氏,整一个小铺主的女儿,那还不是简单之极?” 无比安静中,只有卢萦这清澈中透着冰冷的声音缓缓传来。 一个个姑子傻傻地抬着头,一双双目光则震惊地看着她。 这个时代书本无比珍贵,如平氏这样的人家,真正读书的也就是那些个郎君们。至于一般的姑子,最多就是识几个字罢了。读书少再加上从来没有出过汉阳一地,造就了她们眼界的浅显。所以,卢萦说的内宅事无需在内宅解决,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习惯了守在一角天空的妇人们,也是想不到的。 她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听起来那么复杂,简直无法可解的困局,要处理竟是这么的简单! 平氏二姐呆呆地看着卢萦半晌,渐渐的,脸上现出一抹狰狞的红晕来。她点了点头,用力地说道:“多谢表妹,我现在知道怎么做了。” 她转过头,朝着绍的姐姐妹妹看了一眼,含着泪认真地说道:“各位姐妹,阿萦之言事关我的身家性命,你们千万不可说出去了。” “二姐尽管放心。”“姐,我们是一家人呢。”“姐,我早就看那贱妇不顺眼了,整死她最好。”“二姐,你怕什么?我们家才没有这种人呢。” 看着信誓旦旦的众平氏女,卢萦垂眸想道:真说起来,嚣张狠辣的平氏还是有一个优点的,那就是他们护短,整个家族对外时,总是抱成一团。 平氏二姑显然是个性急的,得了众女的承诺后,她便急急离了席。 而这时,乐声再起,却是寿星到了。 今日只是平氏三舅母的散生,要不是为了拉近与卢萦的关系,这生辰还不会整得这么大。在一阵哄闹中,卢萦被三舅母拉过去亲亲密密地说起话来。 而卢萦在奉上自己过去手抄的一本《道德经》做为贺礼后,便陪着众人说笑一阵,吃过饭后才告辞离去。 傍晚了。 卢云放了学,他一家门便朝卢萦说道:“姐,今天好奇怪,有一个叫王尚的送了一册书给我,可看到我后,他便瞪着我半晌不做声,连我的名字都问了好几遍呢。对了,他还问了我家里有什么人。” 王尚? 卢萦转头看去,“送的什么书?” “是司马迁的《史记》。我家没有的。”司马迁的《史记》?那本书字数足有五十多万字,在古往今来的著作中,是出了名的大部头。在这个纸张无比珍贵的时代,史记这份礼物十分贵重。 有所谓要做帝王将相从学史开始,史书中,含蕴着千百年人智者的精华,最能让人明智,也最能让人圆润通达,由古而知今。一直以来,卢萦都梦想着能看到这本书,没有想到,得到它的那一天这么快。 “这礼物太贵重了,你休沐之日我们一起登门拜访。恩,把书还回给他……”卢萦想了想,向迷惑不解的卢云解释道:“我有几次穿男装出门,报的便是你的名字。” 卢云明白了。他抬头瞪着姐姐,好一会突然笑道:“姐,他是不是喜欢你?” 卢萦摇头,每次她与那姓王的见面,都是男子装扮,他便是喜欢,也是喜欢男子时的她。 忖到这里,卢萦自己也是一怔。 不过在还书之前,她得把这本书抄下来。 打定了主意,又想到自家新得了四百两金,家境已极为宽裕,卢萦便马上忙活起来。她出门买了一些蜡烛,回家对卢云说道:“我们晚点睡,一起把这本书抄下。” 卢云自是应承。 抄到半夜,卢萦起得便有点晚。睁开眼时,弟弟已经上学去了。 洗漱,用过早餐后,卢萦又忙着抄写起来。当她累得手膀酸痛时,已到了下午。 看着白灼灼地照在大地上的日头,卢萦又转头看向那片墙头。 慢慢的,她走到墙头,伸手抚着粗糙冰冷的墙面,卢萦暗暗想道:他,应该还在路上吧?也不知是回了洛阳还是回了哪里? 有一种思念,如这绵绵的春风,总是萦于心田。有时候,卢萦甚至觉得,当阴澈在时,她根本不曾如此在意他。她甚至觉得,她对他的思念,只是这春风太美,阳光太烈,桃花太艳罢了…… 就在卢萦慢慢地把背抵着墙壁,低着头静静地吹着春风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吱呀一声,卢萦打开了院门。 站在外面的,还是黄嫂子,不过除了黄嫂子外,另有阿青和一个卢萦不怎么见过的妇人。 三个妇人的脚前,放着一个大箱子。见卢萦看向自己,黄嫂子与另外一个妇人抬着那箱子,笑眯眯地说道:“阿萦,这是大房的齐嫂子。上午时你齐嫂子直说,想送些什么东西给你,却不知送什么的好。我就说啊,阿萦与阿云的衣裳,不是特别好,就是特别普通,要送,不如送一匹好一点的布料吧。” 看来,这箱子里面装的,便是一些布料了? 黄嫂子是个自来熟的人,她一边说一边笑,转眼间便令得整个院落都热闹起来。 把箱子抬进房间后,那齐嫂子把箱盖打开,里面装了一些绫罗,这此绫罗颜色有点旧,显然是放久了点,不过质料都算是汉阳难得一见的一等,比起卢萦和卢云现在常穿的,那是好上太多。 见到卢萦满意,那齐嫂子憨厚地一笑,她走上前,径自朝着卢萦福了福,恭敬地说道:“表姑子,这一礼,是我家二姑子要我向你行的。” 二表姐? 这么看来,这一箱布料是二表姐的谢礼了? 齐嫂子咧着两颗外暴的板牙傻笑了一会,又道:“这些布料,是当年二姑子的陪嫁之物。要不是大房这几年没落了,也不至于才给这么一些谢礼。”语气真诚无比。 卢萦微笑道:“这些够多了。”她转过身,“我去烧点水。” “别别,表姑子,让我来,让我来。”齐嫂子连忙接过卢萦手中的火钳,在灶头忙活起来。她一边忙一边说道:“不瞒表姑子,二姑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对我来说,便是亲人一样。这一次,她甚至想到了死。不过有了表姑子的良策,二姑子就可以好好活着了。” 她动作麻利地把火点起,又舀了点水放到火上,径自说道:“就在正午时,二姑子的家门口来了一个道长,他合了几位小郎君的八字后,说三郎的亲父当混混儿时曾经误杀过一个客商,那客商的魂魄附在三郎身上,所以导致三郎魂灵不安,自幼多病。我出来时,那个家正闹着呢,那贱妇和她的儿子已被姑爷赶出去了。” 转过头,齐嫂子感激中带着敬畏地看着卢萦,“表姑子,你这是活命之恩啊。”(。 第七十九章 见面 第七十九章见面 卢萦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昨天卢萦出的主意,别人或许不知,平府几个当家人还有黄嫂子和阿青那是知道的。因此,站在一侧的阿青和黄嫂子,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卢萦。 那计策阴狠可行,最重要的是,它是卢萦信口道出的! 这个她们一直同情怜悯,从来不放在眼中的小姑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得不说,昨天的卢萦,着实唬住了平府众人。因此阿青和黄嫂子看向卢萦的眼神中,甚至增添了一丝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畏惧。 卢萦看到了她们眼中的畏惧。 对于她们知道畏惧,她很满意。她不是那些一心想在众人心中留在好印象的小姑子,甚至嫁不嫁人都无所谓。所以,适当的让人畏惧,是不被人任意欺凌的前提。 ----这世间,从来容易欺善怕恶。有几个善良宽厚的人会不吃亏?往往那些不被人欺者,总有那么一次两次的狠毒表现。 送走阿青和黄嫂子后,卢萦特意赶到市集,拿着齐嫂子给的布料,同自己和卢云各做了两套春裳。 今天卢云回来得有点早,他双颊红朴朴的,鼻尖上还冒着汗。蹭到姐姐身边,卢云说道:“姐,今天先生说,”他故意停了下来。 卢萦回过头,忍着笑意期待地看着他,“他说了什么?” 卢云每根头发丝都透着欢喜得意,“先生说我是个有天赋的,他说,他要荐我到黄公黄文贤先生那里就读。” 黄公黄文贤? 这个人卢萦听过,他的名声虽然不及死去的邱公,在成都一地,也是出了名的大儒。能成为他的入室弟子,弟弟大有成为秀才地指望! 一时之间,卢萦真激动起来。她喜悦地问道:“真的?” “真的!” 卢萦倒吸了一口气,她喃喃说道:“父亲知道了,一定也会欢喜。”她那父亲,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动容,不过她想,阿云这件事一定能让他欢喜。 抿着唇,卢萦低声道:“阿云,我们就去把这件大喜事在父亲的牌位面前禀报一二。” “恩。”卢云也有点激动。 姐弟俩给父母上过香后,卢萦转头问道:“这样一来,我得着手准备前往成都的事了。”黄公在成都,成了他的入室弟子,弟弟肯定要在成都住上几年。弟弟去了,她自然也要跟着。原本卢萦还以为,会跟着那贵人一道去成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好事。 寻思一会,卢萦又道:“幸好刚得了四百金,应该可以在成都购置一间小院子。”如果不够,那就把现在这间院子卖了。 卢萦在这里盘算,卢云已洗过脸认认真真地诵读起来。 听着弟弟朗朗地读书声,卢萦欢喜地想道:也许有一天,弟弟真能出息,到得那时,我一定很快活。 有了去成都地打算后,一切都迫在眉睫。五十来万的史记要抄完,少说也有二个月,而时间已不等人了。 想了想,卢萦还是放下抄写地想法,一门心思地阅读起来。她现在记忆力极好,理解力更是出众,她想,如果能把这本书装进脑子里也不错。 如此几天,卢萦没日没夜地读书时,平氏偶尔会过个二三天,便派阿青和黄嫂子,齐嫂子来她这里一趟。而每一次来,她们都会带一些礼物,到了现在,卢萦收到的上等布料,已经四五匹了,至于各种米粮肉食,更是天天吃还剩下不少。 这种小情小意地走动,频繁地施恩,显然效果奇好。现在卢萦不但与她们有说有笑,过个几天便会主动去平府一趟。 她的这种态度,让平府之人很放心,一时之间,她与平府完全恢复了一家人的客客气气,热热闹闹。与此同时,平府中发生的大事小事,卢萦也在与这些人的闲聊中知道了十之**。 这些闲聊,在平常人听来,或谢是一些只字片语的是非。可到了卢萦耳中,她从中得到的东西,甚至比一般的平府主子知道的还多。 而这些隐密和是非,正是卢萦想要知道的。她现在是不想对付平府,不过如果需要对付时,现在听到的这些,便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这一天,日夜诵读,自觉记得差不多的卢萦,揣上史记,便让弟弟约好了王尚。 姐弟俩与王尚见面的地方是汉阳的一处酒家中。 这是汉阳最好的酒家,两层木制小楼,楼上有独立房间。 卢萦来时,戴上了纱帽。新制的春裳穿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走动而飘荡着,有一种别样的青春气息。 一上楼梯,戴着纱帽的卢萦,便透过帽沿看到了那个站在厢房门口,神色复杂地向她盯来的王尚。 与阴澈一样,十六七岁的王尚,身材颀长,面容中,带着富贵子弟娇养出的白皙干净。 此时,这个端秀白皙的少年,一直在看着卢萦走近。 朝姐姐看了一眼后,卢云快步上前,唤道:“王兄。” 王尚冲他微微一笑,低声说道:“阿云,这是你姐姐?” “恩,这就是我姐姐。姐姐说,你送的礼物太过贵重,她要亲自道谢。” 卢云的声音清脆欢乐,王尚却有点心不在焉,他时不时地看向卢萦。 这时,卢萦也来到了他身前,朝着王尚福了福后,卢萦清冷地唤道:“王家郎君。” “是阿萦啊?请进,请进。” 王尚显然不想被卢萦二三句话打发了,他连忙拉开厢房的门,恭请姐弟俩入内。厢房中的几上,酒肉飘香,鼎中烧得滚热的汤正在冒着蒸气。 这么明显地示好,姐弟俩自是不能拂了他的心意。卢萦跟在卢云身后入了厢房,在房门关上时,她摘下了纱帽。 王尚一直在注意她,见她摘下纱帽,他目光一阵发怔。 不过转眼,王尚便垂下双眸,他走到对面坐下,温和地说道:“阿萦,阿云,坐吧。” 给姐弟俩斟好酒,他低着声音,苦笑着说道:“阿澈那厮,倒是瞒得我们好苦!” 他这话,明是说阴澈,却也是在说卢萦了。 卢萦垂眸,她清声说道:“情不得已,王兄勿罪。” 听着她清冷疏离的语气,看着她女装的面容,王尚不由想到男装时的卢萦,他垂下眸,掩住眸中的失落。好一会,他才举起酒斟一饮而尽,“这事怪不得阿萦,是我们眼拙。” 卢萦这次来见王尚,一是表示感谢,二,也是亲口向他说一声抱歉。毕竟,寥寥的几次相遇中,王尚对她很亲昵,那架式完全是把她当成了朋友。 想了想后,卢萦抬起乌黑的眸子看着王尚,清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是阿萦欺瞒在先。”顿了顿,她说道:“还请兄台万勿见怪。” 她接连两次请罪,王尚再说见怪便显得心胸狭小了,当下他苦笑了一下。 正当王尚举起酒斟时,靠近窗子的卢云突然欢叫道:“咦,那不是田小七吗?他怎么在这里?”转过头,卢云对着姐姐说道:“姐,这小子我早就想逮住他了,我出去一下下。”说罢,他又朝王尚说了一句,也不等卢萦回答,转身便冲了出去。 一下子,厢房中便只剩有卢萦与王尚了。 这个臭小子,把他们孤男寡女丢在一间房里。 卢萦慢慢嘀咕了一句。 正在这时,王尚低着声音说道:“阿萦,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一直以为你是阿云。我……”他想起那个一袭红袍,美得清冷疏离的少年郎,不知怎地,突然很想喝酒。 事实上,自从知道卢萦就是那个卢云后,他已醉了几回。 暗中叹息半晌后,王尚抬头看着卢萦,唇角泛出的笑容有点苦涩,“原来你就是他,怪不得以那个人的身份,都对你另眼相看。” 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虽然有点想不通他的失落由何而来,卢萦还是低声说道:“抱歉。” 这两字刚刚出来,陡然的,卢萦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少女带着怒气地叫声,“你胡说!我就知道他在这里!” 几乎是这个叫声一出,王尚脸色便是一变。而与此同时,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冲到了近前。 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卢萦也是脸色一变。她马上拿过纱帽戴在脸上,看向王尚的目光中都带有警惕。 ……她不过才与这王尚见面,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莫非,这是什么人对她设的局? 虽然想不通有什么人要为难自己,卢萦还是有点气恼。 就在这时,只听得房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只见一个华服少女带着两个护卫冲了进来! 那少女一冲进来,便直直地瞪向卢萦。对上她戴着纱帽的模样,少女冷笑道:“怎么,敢做就不敢当了?” 说罢,她冲向卢萦便要掀开她的帽子。 不等她动手,卢萦已自己摘下了纱帽。 一对上卢萦的面容,少女气是眼圈一红,她跺了几下脚,腾地转头对着王尚,恨声说道:“姓王的,你三番两次逃婚退婚,你害得我成了整个成都的笑柄,便是为了她?” ¥¥ 今天只有一更。还有一更欠着。恩,已欠了大伙两更了。(。 第八十章 路遇 第八十章路遇 这少女虽衣着华贵,看那神态动作,分明是个娇纵糊涂得有点分不清场合的。 在这样的地方,说这样的话,她还提得声音很响,引得楼梯间冒出了好几个脑袋,而原本喧哗的楼下,更是安静了些。 她就不怕这么一闹,自己以后名声败坏受人嘲笑么?不过话说回来,王莽乱汉之前,女子地位一直很高,做事也颇有点任性。特别是蜀地汉阳这等离中原颇远的地方更是如此。此番经过二十几年战乱,更是少了教化。如王莽乱汉前,那个著名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就都是成都人。卓文君以大富商之女,与司马相如私奔后,还抛头露面当坊卖酒的。 在卢萦暗暗寻思时,那少女显得更是恨极,她一眼瞟到一脸平静的卢萦,不由气从中来。 红着脸,那少女朝着卢萦冲出。 看到她冲向卢萦,王尚脸色一变,他猛然站起,急喝道:“阿缇,你想干什么?” 他这里才喝叫出声,已然冲到卢萦身前的少女已是右手一甩,一个巴掌便扇向卢萦的脸。一掌挥出时,少女尖声叫道:“你这个不要脸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挥出的巴掌已被卢萦牢牢扣住。卢萦虽然也是弱质女流,可她常年做家务,不管是体力还是敏捷性,都远强于这个娇生惯养的少女。 伸手扣住少女的手腕,卢萦站了起来。 少女被制,不由挣扎起来,她涨红着脸尖叫道:“贱人,放开我!” 卢萦依然扣紧她的手腕。她走到少女的身侧时,少女尖叫一声,右脚一伸朝她踢来! 卢萦轻轻巧巧地一侧,便避了开来,然后,她把少女的手臂一转一扳,令得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倒后,卢萦扣着她的双腕站到了她身后。 虽是一袭女装,反扣着少女手臂站在她身后的卢萦,那姿态却清冷平静得简直就是个男扮女装的少年郎。低着头,卢萦盯着阿缇冷冷说道:“阿缇,你有没有想过,经你这么一闹,你的私隐会人人皆知,以后你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笑话你,说你不得未来夫婿的欢心,说你泼辣不知礼数,怪不得没人要?” 卢萦的声音清冷如泉,很有穿透力,那少女正一边挣扎一边尖叫着,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动作一僵。 见少女听懂了,卢萦冷笑一声,她放开少女的手,走到一侧拿起纱帽戴上。 然后,她从怀中掏出那本《史记》,朝着王尚低声说道“王家郎君,这书太贵重了,舍弟不能收。” 把书推到王尚几前,卢萦走到少女身侧,歪了歪头,卢萦一双乌黑清澈的眸子看着她,认真地说道:“阿缇,以后不要这么急躁了。实际上,你家王郎是第一次与我这个姑子相见。”姑子打扮的她,确实是第一次与王尚打照面,因此卢萦这话一点也不假。 见卢萦说得诚挚,那双目光自始至终都透着清澈,这般沉稳中的劝诫,让任性急躁的少女不由自主的气势大泄。 她喃喃说道:“我,我是听人说的。” 卢萦“哦”了一声,温柔地说道:“阿缇,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怀疑那人不怀好意。” 沉稳温柔,颇有大姐风度的卢萦,对于阿缇这样任性冲动,没什么心眼的少女来说,还是很容易产生好感的。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她也不是故意找的我,是我路过时,听到她在跟人家说,卢氏阿萦是个轻浮的,朝秦暮楚的贱妇,你看她又勾上了那个王氏尚郎了!” 看来是自己不小心被人留了神了。 卢萦温柔问道:“那说闲话的人是谁?” 阿缇摇头,“我不认识,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她一直在说你坏话。” 卢萦蹙起了眉,她又问了几句话,终于确定,这阿缇还真不是被人故意引来的,一切只是她自己运气不佳而已。 探明了一切,卢萦凑近少女,温柔地说道:“阿缇,其实你很好的,以后不要这么急躁,也不要跟你家王郎这么紧就更好了。” 说罢,她回过头来朝着王尚福了福,道:“王家郎君,阿萦告退了。” 目送着卢萦施施然离开的身影,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也好,在阿缇面前也好,那冷漠从容地应对,王尚一直抿着唇,他深邃的眸子闪烁着,一直没有说话。 卢萦出了酒家,没有看到卢云后,料想他这么大的人也丢不了,便转身向回走去。 卢萦刚刚走过一条巷子,突然间,一辆马车直向她横冲而来。在卢萦一个急刹后,马车骤然停下,车帘掀开,一个磁沉的声音传来,“上来!” 是那贵人的声音! 卢萦腾地抬起头来。 她瞟了一下四周,见不少人偷偷向这里望来,不由头痛地想道:这下好了,明天不知又被说成什么样了。 虽然暗恼,她却不敢在这大庭广众当中与贵人多作争持。当下她干脆利落地跳上了马车。 马车外面看起来普通,里面却布置得舒服之极。黑色的绒布铺在地上,卢萦的脚一踩,便是一个大大的泥印。 贵人身后的两个美婢,同时低头看向黑色绒布上那个泥印,卢萦,也是低头看向自己的足。 看了一眼后,她伸出脚,慢慢地印下去,再印了一个清楚的泥印儿后。 两婢同时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来。她们看着卢萦,等着这个出身卑微,一身脏湿的乡下姑子,在这个与她的身份格格不入的高贵之所,露出附合她身份的那种自形惭秽,战战兢兢。 卢萦没有战战兢兢,她蹙了蹙眉后,把另外一只足也在黑色绒布上蹭了蹭,直到把两个鞋子蹭干净了,她才走到贵人的对面,施施然跪坐好。 ----这般跪坐,鞋履上的泥土很容易弄脏衣裳,若是去了别家府第,一般都要换鞋,这里没有鞋子给她换,卢萦当然是以自身洁净为主。 两个美婢一直瞪大眼,一直盯着她的每一个举动。事实上,如果换了别家的贵人,这般行事原是应该,可换了卢萦这样身份的姑子,她们就觉得刺眼起来。 因此,此刻她们看向卢萦的眼神中,多多少少有了厌恶。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贵人突然冷冷地说道:“下去!” 三女一怔间,两婢同时双眼一亮,得意地向卢萦瞟来。 卢萦神色不动,她自顾自地提起酒斟,给自己的酒盅满上。 贵人微微睁眼,这一睁眼,他那斜长上挑的眸子顿时流光潋滟。再次闭上眼,那贵人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下去自己领罚。” 这话一出,两婢脸色煞白如雪。她们同时跪倒在地,朝着贵人磕头求道:“主公……” “滚!” 这喝声一出,两婢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她们慌里慌张地爬下马车,当站到地面上时,害怕和惶惑,令得两个长相十分美丽,气质也似大户人家的姑子的两婢脸色灰败,战战兢兢。 卢萦收回了目光。 从那两婢地打扮神气来看,她们原本也是在贵人身边有点地位的。可这贵人只是一个“滚”字,便令她们如丧家之犬,也不知是害怕失了如今难得的地位和荣华,还是害怕别的惩罚? 慢慢抿了一口酒,卢萦想道:平氏千方百计,便是想自己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啊…… 正在卢萦胡思乱想时,贵人磁沉的声音传来,“去准备一下,下月初七前赶到成都。” 什么? 卢萦腾地抬头。 贵人却是又闭目养起神来。阳光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那收敛了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来。 卢萦寻思一会后,点头道:“好。”今天是初三,离初七还有一个月。而汉阳与成都离得近,路上的行程不会超过七天。 她站起来,朝着贵人福了福,低声说道:“阿萦告退。” 声音一落,她朝外面的驭夫唤道:“停一下。” 马车应声停下。 卢萦走下马车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踩出的脏污足印,又看了贵人一眼,突然想道:他赶下那两婢,是因为她们对我有不恭的表情么? 实在是连驭夫也是她叫停就停,没有丝毫犹豫询问,令得她浮出了这感觉。 ……卢萦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是个惯于自律之人,对于权衡利弊,更是成了本能。对她来说,这贵人对她越看重,事情就会越麻烦。 盯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马车,卢萦目中精光闪动,暗暗想道:等到了成都,我一定要找到法子与他划清界限。 卢萦回家半个时辰后,卢云也回来了。 看到低头读书的卢萦,卢云蹭到她面前,低声道:“姐。”叫了她一声后,他把一本书放在卢萦面前。 这本书正是《史记》。 见卢萦蹙眉,卢云搔了搔头,也有点为难地说道:“姐,我也没办法,王家郎君他板起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把书朝我一塞也不说个话,我,我就有点气虚了。” 卢萦抬头看向他,问道:“你后来又见到了王家郎君?” “恩。”卢云点头,“他一直在喝酒,喝了很多,我是他的护卫叫过去的。那人把我叫过去后,便把这书强塞到我手里,他脸色很不好看。姐,你不知道,如果那时我说个“不”字,他肯定会让人揍我一顿。”(。 第八十一章 圈子 第八十一章圈子 卢萦寻思了一会,道:“这事以后再说。” 卢萦又想起了去成都的事,从那个贵人的语气看来,似乎不是要她与他一起走,而是要他们自行去成都了。 不过现在弟弟的拜师之事还没有确信,此事过两天再想不迟。 才过了一天,卢萦又接到了平府的邀请。 这事在卢萦的意料当中,毕竟,她又与那贵人打了个照面。 这地方小便是这样,随便一件什么事,都有可能落入哪个有心人的眼中,然后便传得到处都是。 想了想,卢萦拒绝了平府的邀请,她想,她得让平府的人知道,她卢萦,不是他们能够随喊随到的人。对于平府这样的家族,卢萦早就知道,太亲近了,她们会轻鄙你,会不把你当一回事,太远了,她们又容易有小动作。适当的疏淡再加上一定的警告,是很有必要的。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平府的人刚走,又有一辆马车停在巷子里,前来找她的,却是阿缇。 阿缇一进入卢萦的院子,便四下张望着,她转了一圈后,撅着嘴说道:“阿萦,你家真小。” 卢萦一笑,没有回答。 阿缇又围着她转了一圈,闷闷说道:“那些人都说你好看,可明明也就这样。” 卢萦不理。 阿缇撑着下巴盯了卢萦一阵,又道:“阿萦,你说王郎为什么不喜欢我?” 王尚为什么不喜欢她?卢萦抬头,她对上长相俏丽的阿缇,笑了笑后说道:“这事儿说不清,有所谓倾盖如故白发犹新,人和人之间的事,最是说不清。” 顿了顿,卢萦问道:“你家非要你嫁给他吗?” 阿缇摇头,“才不是。”她眼圈一红,声音有点哑,“是我喜欢他,我从小就喜欢他。” 说到这里,阿缇又道:“阿萦,你胆子真小。” 见卢萦诧异地看向自己,阿缇扁嘴朝她做了一个看不起你的表情,说道:“那天你跟我说,我那样嚷嚷会有人说闲话。我在成都是也这样嚷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说闲话。” 卢萦听了,不由一呆。寻思了一会,她问道:“阿缇,你家族是不是在成都很有势力?” “那是当然。” 卢萦恩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这阵子看史记,她从中明白一个道理。这世间,就是一个强权世道,从来规则的制定也罢,善恶的划分也罢,都由强者说了算。只要阿缇的家族够强,那么她这个女儿在外面不管做什么事,别人也不敢去说闲话,谁都不是蠢人,得罪不起的人,从来没有人会去轻易得罪。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被规则束缚最多的,通常是一些不上不下的家族和地方,最上面的那些人,规则是为他们定的,他们可以游戏规则。最下面的那些庶民,他们不懂规则,也容易做出践踏规则的事来。 阿缇是个不安份的人,她在这小小的院子里转了两圈,又撑着下巴把卢萦打量了几遍后,手一伸,扣着她的手腕说道:“阿萦,我们去玩罢。” “去哪?” 阿缇眨巴着大眼,想了想后高兴地说道:“我们去王府。” 见卢萦要拒绝,她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认真地说道:“阿萦,其实你打扮好了,人是极好看的,一点也不像个乡下姑子。我跟你说啊,王尚家里很大,他的姐妹也很好玩,你多认识几个没坏处呢。还有你弟弟,他不是在读书吗?也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啊。省得像上次那样,王郎一句话也没有说,你弟弟就吓得不敢动了。” 这话打动了卢萦。 她的弟弟,这阵子虽然自信了一些,可幼时的贫寒,这么多年的被人欺凌和鄙夷,还是让他做人行事,透着几分胆小。她想他出人头地,在气度行止方面,是得多加培养。 以前阴澈在时,卢云还有个学习的榜样,现在阴澈也走了,可这方面的学习还是不能丢啊。 见卢萦意动,阿缇摇着她的手臂说道:“好啦好啦,一起去嘛。王家姐姐妹妹们最有意思了。对了阿萦,我没有跟你说过吧?明天王家有个宴会哦,今天啊,他们家里来了很多贵人呢。”顿了顿,她加上一句,“我也是为了明天的宴会从成都赶来的。” 听到这里,卢萦点了点头,笑道:“好吧。” 阿缇见她同意,一蹦而起,欢呼道:“那你马上去准备。” 卢萦的准备很简单,她穿了新制的一件淡紫色的春裳,把一头乌黑的秀发梳了个姑子发髻,整个妆扮于素净中透着几分雅致,便坐上了阿缇的马车。 王府虽然是新搬来的,不过他们盘下了汉阳两个大户人家的院子,再把它打通修整。所以占地极广,不管是花木假山,都布置得颇具匠心。 卢萦两女刚从马车中下来不久,便听到一个少女高兴地唤道:“阿缇!” 阿缇回过头去,见到那个相貌端丽的少女,她高兴地窜了过去,一把抱着对方便笑了起来。 两女显然是久没有见面,这一在一起,便说个不停。因为好友来了,阿缇对卢萦都没了什么兴趣,草草介绍了她一句后,又跟那少女快乐地聊了起来。 看着两人走在自己前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少女,卢萦并没有不自在。 她现在,很少有感觉到不自在的时候了。 微笑地行走在花园中,一路上落英缤纷,蜂飞蝶舞,直是美不胜收。 走着走着,卢萦听到一个惊奇的,不敢置信地叫唤声,“卢云,不,卢萦?” 卢萦回过头去。 却是五十步处的小湖旁,正走来六七个长袍大袖,衣着华贵的少年。那走在最前面的,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正是王尚。而站在王尚旁边,睁大眼睛惊奇地盯着她的,可不就是那个一直与王尚,阴澈走在一起的少年郎莫远? 从衣着气质来看,出现在这里的少年郎,任哪一个都是非富既贵,这些少年听到莫远这么一唤,同时朝卢萦看来。 卢萦对上莫远惊异的目光后,微微垂眸,她朝着他盈盈一福,唤道:“见过莫家郎君。”又转向王尚行礼道:“见过王家郎君。” 莫远没有回答,而是惊奇地叫道:“你,你真是女子?” 他大步走向卢萦,围着她转了一圈后,惊叹道:“真让人不敢置信。” 听到这里,一个圆脸少年奇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位姑子是谁?” 他问的是王尚,不过王尚一直抿着唇没有回答,倒是莫远马上接口道:“她呀,她可狡猾着呢,前两次一直扮成男子样,我就说嘛,这汉阳城,哪里有这般芝兰玉树般的美少年?原来是一个姑子假扮的。”顿了顿,他笑眯眯地说道:“阿萦还是着男装更好看,阿尚,你说是不是?” 王尚面无表情地盯着卢萦,眸光深邃复杂,却没有回答莫远的问话。 倒是一个长相身材高挑的少年走了出来,他围着卢萦转了一圈后,慢慢说道:“芝兰玉树?”吐出这四个字后,少年鄙夷地说道:“不过汉阳这种小地方的乡下姑子,也配称芝兰玉树?”他夸张地叫道:“阿尚,阿远,你们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啊?” 少年的语气毫不客气,而他的声音一落,好几个少年和姑子,都笑了起来。 这种哄笑中,有着对卢萦这种乡下人的鄙薄不屑。 也是,芝兰玉树那是何等的形容词,没有一定的风度,没有一定的气量,没有一定的才华和家世,没有出众的才情风貌,谁配拥有? 卢萦抬头。 她静静地看向那出言不逊的少年,慢慢的,她冷漠的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这时众人还在哄笑,在一众笑声中,卢萦微微一笑后,点了点头,清冷地说道:“风月为骨,白玉为肤,方称得上芝兰玉树,凭这一点,我确实不是。” 说罢,她不再理会这些人,转身便走。 卢萦的冷漠中,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在,这种自在和冷漠夹在一起,便是睥睨。 如今,她这么一转身,那优美的身姿,那洒脱地举止,倒是把众少年映衬得幼稚起来。一时之间,众人有点笑不下去了。 就在一阵短暂的沉静中,一个少年低声说道:“你们不知道,这个小姑子可了不得,她可是那个住在怡园的人都另眼相待的。听说那贵人对她颇为礼遇,连赏了她两套用方空做成的裳服,她倒好,给回了三百两金说什么两不相欠,那贵人竟是毫不介意就收下了。” 这话一出,四下安静了。 这时,那少年转过头看向王尚,笑道:“阿尚,听说阴澈那厮挺中意她的,还闹过要跟她提亲,对不对?” 这话一出,刚刚安静下来的众人同时一哗。 任何一个阶层,都会自成一个圈子。而这些少年少女所属的圈子,在成都,甚至在洛阳都有一些影响力。这些少年,自小便见识过人,同时,也眼界甚高。 在他们眼中,卢萦这样的乡下姑子,便是长相最好,那也是玩物级别的,那是连提也不屑一提。可这么不屑一提的姑子,竟然与那个贵人和阴澈两人扯得上关系,这就不得不让他们惊讶了。(。 第八十二章 气势 第八十二章气势 一阵沉默后,也不知是谁哧笑了一句,“那又如何?那人也许今日看重她,说不定明日便又把她当成玩物了……不过一小小村姑,难道还真能与我等平起平坐,成了个人物不成?” 这声音不大,可众人还是听得清。疏疏落落的树叶,挡住了说话人的模样。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声音一落,四周的少年少女同时露出一抹笑容来。 这是心照不宣的笑容,很显然,在这些人心目中,都是这样认为的。 卢萦也知道,他们确实是这样认为的。要在这个世间受人尊重,从来不是这些或者,也许的看重。而是真真正正的地位,真真正正的一呼百诺。 所以,她一门心思只想把弟弟登上青云之路,只有那样,才是真正的改变彼此的命运。 因着那不知名的人一句话,一时之间,看向卢萦的目光由先前的惊讶,又恢复成了蔑视。这是一种视若无睹的蔑视,甚至隐隐有姑子在说:“怎么让这种乡巴佬踏入王府?”“离远一点,看了让我心烦。” 一句又一句,开始时还有所顾及,到了后面,已是肆无忌惮。 卢萦抬头。 在她的视野中,已看不到阿缇的身影。而另一侧,王尚和莫远等少年,已聚在一起谈诗论文起来。 而她所经行之处,无论姑子少年,还是婢仆佣从,都离得远远的,仿佛她的身上有什么疫疾,靠近了便会传染一样。 暗暗叹了一口气,卢萦想道:今天的事处理不好,自己和弟弟,也许永远都会成为一个笑话。 想到这里,她提步走向湖边。 湖边桃红柳绿,残花凋落。 卢萦走近后,湖风吹在她的脸上,身上,令得她的墨发向后披拂着。 信步走到一丛竹子旁,卢萦伸手扯散自己的姑子发髻,然后两下三下,把它扎了一个少年发式。 她的身上,着的是姑子衣袍,头发却是随便挽上的少年发式,要是摊在别人身上,定当不伦不类,可在卢萦身上,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种自在。 这样的卢萦,会让人无法想象她仅仅只是一个乡下姑子,会让人无法轻视于她。 把头发随意摆弄几下后,卢萦扯下一片竹叶,放在唇瓣间吹奏起来。 众少年姑子正聚在一起谈笑风生,陡然间,听到湖边角落处,飘来一阵悠扬的乐音。 这乐音很别致,清冽中透着飘逸,缠绵中透着几分洒脱,不似寻常丝竹,可乐音一出,却让人仿佛看到了长空万里,皓月无边,雪山千叠,这是一种他们平素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大自在,以及,俯视苍生。 少年少女们府中乐师无数,有不少还是个中高手,可这一刻,他们还是听呆了去。 不为别的,只为了这种娴熟灵转的乐音中,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自在风流。 四下渐渐安静了。 于安静中,嘴里含着竹叶的卢萦,悠然走出,她显然桃花林中站了多时,墨发上,白玉般的脸颊上,嫣红的桃瓣点点相印。 她披散着长发,露出那雪白修长的颈项,她一边缓步而行,嘴里还吹着世间难得一见的乐音,那偶尔瞟过众人的眸光中,却由衷地透着一种漠然。 这是一种真正的漠然,仿佛,眼前这个亦雌亦雄的少女,从来便不觉得,他们高她一等! 这是一种真正的自信,仿佛于她的内心深处,她就觉得自己会拥有他们拥有的一切,甚至,还会凌驾于他们之上。 这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仿佛这个出自乡村的小姑子,眼有山河,学富五车。 ----此时长空真如雪! 竹叶清冽中,卢萦已施施然的从众中中一穿而过,转眼间,然后,她越过花园假山,走向了王府的侧门所在。 看着她一步步远离,王尚大步走到卢萦身后,他长长一揖,低声道:“阿萦可是要回去?我送你一程吧。” 竹音慢慢止息。 卢萦回过头来,她看着王尚,一双乌黑如宝石的眸子光芒闪动。慢条理斯地拿下那片竹叶,卢萦勾了勾唇,淡淡说道:“不必了。” 她朝着王尚,朝着众人团团一揖,清冽地说道:“卢氏阿萦打扰各位了,告辞。” 说罢,她扬长而去。 目送着卢萦离开的身影,一阵低语中,一个姑子格格笑道:“这算什么?学那东方朔的浮云王侯么?” 众人没有回她的话,东方朔,那也是传说中成了神仙的人物,学他,那也要学得像。 倒是一个少年朝着莫远说道:“怪不得你说她扮成少年,你们都看不出。这姑子,”他顿了顿后,点头道:“好大的气势!” 这话中的,这个姑子,外表虽美,却也不是世间难得的绝色,那乐音虽吹得新鲜,也不过是玩耍的玩意儿。她真正震住众人的,却是她那气势!聚在这里的少年小姑,不过是靠着家族余荫享受富贵的人,还没有真正成熟到,能够无视这种对自身极度自信,相信自己可以操控一切的气势! 不一会,卢萦便出了王府大门。 不管她最后走得何等潇洒,她等于是被众人给逼出来的。回头望着那高高的围墙,卢萦抿着唇,暗暗想道:总有一天,我会不输于你们。 其实,这感觉真是不好,说起来,她是阿缇叫过去的,而且那府里面,王尚和莫远也都是熟人,可在她被人排斥时,竟无一人替她说半句话。这种被人隔绝,被人孤立的感觉,简直就是羞辱。 她想,她一定会强大起来。 寻思中,卢萦回了家。 刚刚来到巷子外,她看到一辆驴车停在那里,见到卢萦走来,黄嫂子的笑声马上从车中传来,“阿萦!”一边笑,她一边爬下驴车来到卢萦身前。看着她不伦不类地打扮,黄嫂子笑道:“阿萦啊,听说你去参加侍郎王府的聚会了?啧啧,我们的阿萦可真是有大福气的人,那聚会连常府的人都没有请呢。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卢萦没有回答,而是笑道:“嫂子找我有事?” “是。”黄嫂子倒也爽快,她埋怨道:“上午来找你,你都不愿,没办法,嫂子只好再跑一趟了。”顿了顿,黄嫂子说道:“阿萦,你三舅母要见你。” “见我做什么?” 卢萦提步便朝自家走去。 黄嫂子马上跟上,她凑近卢萦,轻声说道:“阿萦,你是被那些人赶出来了吧?” 卢萦停步。 黄嫂子仍然在自顾自地说道:“阿萦你去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定然是呆不下去。阿萦啊,你现在可想明白了?这人就是这样,你啥都没有,凭什么人家要看得起你?你没有家族亲人相帮,你就不算个什么东西!现在,你应该知道你外祖家为什么想让你接近那贵人了吧?” 顿了顿,黄嫂子又道:“依嫂子看来,那贵人是真把你放在心上了啊。你跟了他,不说别的,一个名分是会有的。等有了那个名份,你看那些姑子郎君的,谁敢看轻你?” 拿眼瞅着面无表情的卢萦,黄嫂子又道:“你刚才在王府中,是受了羞辱吧?哎,那些人就这样,昨天常府的一个嫡姑子过去了,都被气得哭回了家。何况是阿萦你?” 这平氏的人,消息真是灵通。自己的一点小事,都被他们盯得紧紧的。只怕这巷子外面,有人专门负责盯着她吧? 走到自家门外,把门打开后,卢萦回头,她打断叽叽喳喳的黄嫂子,直接问道:“我外祖母想我干什么?” 卢萦微微眯眼,干脆地说道:“我的性格,你们现在应该知道了。我不是随人摆布的那种人,你直说吧,平老夫人,或者,我那三舅母,她们又想出了什么主意?” 这是什么话?真是难听! 黄嫂子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不过她不敢发作,现在卢萦的性格,她们是领受了的,如今的平氏,还真不敢与她轻易翻脸。 愕了半晌,直等卢萦在房中忙活一阵,黄嫂子才咬了咬牙,走到卢萦身后说道:“表姑子,你三舅母的意思是,下次你见到了那个贵人,就代你六表姐向他美言几句。”顿了顿,黄嫂子又道:“等你六表姐富贵了,不会忘记阿萦你的功劳的。” 这是平氏商量的结果,他们觉得,卢萦这姑子可能没有父母教养的缘故,性格偏激,行事粗硬而且任性,实在不像是个能守住富贵的人。那贵人现在因为一时新鲜而对她另眼相看,总有一天,她的性子会耗尽那贵人的好感的。 所以,平氏要富贵,还真不能在卢萦的身上赌太多。想来想去,他们决定推出平氏最美的六姑子。六姑子的性格,温婉大方得体,人又美丽善解人意,她如果成了贵人的塌上人,肯定能在他的后宅里站住脚的。 平氏打的原来是这个主意。 卢萦勾了勾唇,想道:倒是有长进了。 对她来说,平氏不是通过阴谋或逼迫让她答应他们的要求,而是直接开口,这就是极大的长进。 因此,她想了想后,点头道:“好。如今我见到贵人,气氛合适,我会向他提起这事的。” 见黄嫂子喜笑颜开,卢萦严肃地说道:“不过你们应当清楚,那人身份贵重,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六表姐虽生得好,他不一定看得上。因此,别抱太多指望。” 黄嫂子连连点头,喜颠了地说道:“阿萦有这份心就好了。行,嫂子这就回去禀报老夫人。”(。 第八十三章 同行 第八十三章同行 傍晚时,卢云回来了。 他今天格外兴奋,一冲到卢萦面前,便急急地说道:“姐,成了,成了!” 卢萦腾地转头,她看着他,低声道:“你是说,你拜师的事,成了?” “恩恩。” 卢萦双眼瞬时晶亮无比,她点头道:“好,那我们马上准备前往成都。” 卢萦显得十分兴奋,她在院子里踱了一圈后,喃喃说道:“我们手头的金子,应该可以在成都购一间小房子。这样的话,这间房子得留着,以后也是个退路。” 她侧过头看了看那间装满书简的房屋,又道:“这些书,至少也得用六辆车才装得尽。到时抵达成都,我们还得临时再找房子……” 想到这里,卢萦转头说道:“阿云,黄公在华巅书院,不如我先行一步,在华巅书院旁找到房子等你?”顿了顿,她又道:“你的先生应该会与你同行吧?到时托他与你一道看管这些书简,他应该会乐意。” 卢云听得一愣一愣的,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与卢萦分开过呢。特别是卢萦自受伤后,变得极为聪明坚强,他已习惯了一切有姐姐打点。现在突然听到要与姐姐分开,到时得自己一人押着这么多车书前往成都,便是有先生在侧帮着看管,心中不免也升起一抹惶然。 卢萦把话说完,见到弟弟呆呆地看着自己,表情中十分不愿,不由蹙了蹙眉,想道:我是不是护得太多了,使得弟弟不能像鹰一样的飞翔? 事实上,别的穷人家的孩子,如果像卢云这么大了,可能已学会了独挡一面。卢云有卢萦这个姐姐,一直不管多难,这个姐姐都把他的衣食住行包着,所以卢云相比起同样处境的同龄人,确实显得稚嫩些。 寻思到这里,卢萦道:“就这样决定了。阿云,我明天就去见过你家先生。” 说罢,卢萦走了出去。 这一次,她直接往了平府,找到黄嫂子后,卢萦没有进入府中,而是就在外面说了几句话。她说,她得了贵人的要求,得马上前往成都,卢萦又说,自己答应平府的事不会忘记,等机会一到,她一定会尽快向贵人荐举六表姐的。 说完这些后,卢萦转身便走。她知道,平府中人听到这个消息并不会焦急,因为成都也在平府的产业,他们想来,随时可以来。 第二天,卢萦找到卢云的先生,慎而重之地把六车书简相托后,在那先生的欣然同意中,卢萦回了家。 回到家,她便忙着整理家务。 当她把一切安排准备妥当,已是第四天。 给卢云留下一些铁钱,以及二十两黄金后,卢萦带着剩下的黄金,换上那袭银色的男子袍裳,带着几个包袱,坐上了前往成都的驴车。 不过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驴车刚刚出了成都,便看到了一支浩浩荡荡,华丽无比的队伍。远远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听到那些人的谈笑风生,再看到一辆辆的驴车牛车马车,卢萦不由想道:还真是巧啊。 原来今天,便是阿缇等成都来客返回的日子! 战乱刚平,现在便是大贵人家,马匹也是不足的,因此这支由富贵子弟组成的队伍中,夹有牛车和驴车。 不过这样也好,她一个女子单独上路,毕竟不怎么安全。跟着这些人,应该不用担心盗匪吧? 想到这里,卢萦拉下车帘,闭目养起神来。 格支格支的车轮转动声中,众少年姑子的笑声越来越近了。 想到这一路同行,迟早会要打招呼,卢萦便掀开车帘,然后,她好整以暇坐在车内,拿起一本竹简翻看起来。 这时刻,阿缇正缠着王尚,双眼亮晶晶地说个不停。而一侧的,骑着马的莫远则被同样策马而行的众少年围在中间。他说笑了一阵后,叹道:“这一次你们也走得太匆忙了,幸好父亲答应了让我们把你们送到成都再回来。不然,真舍不得啊。” 另一个少年则笑道:“是啊,可真是舍不得。” 这时,一个高瘦的少年问道:“阿远,听说阴澈那人不近人情,可是当真?”转眼他又说道:“阴氏在陛下眼前极为得力,要是早知道他在汉阳住了这么久,我们早就过来了。”这人性子直,却是把这攀附的话说得直接明白。 莫远听出了他话中的责备,他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意说,实在是阿澈那性子,我们不敢太过违逆他啊。” 正这样说着,他眼角瞟到一人,突然惊咦一声,整个人从马背上坐直了。 看到他回头,众人也跟着回过头去。 这一下,连不远处的王尚也注意到了,他也跟着回头。 怔了一阵,莫远叫道:“卢,阿萦?” 莫远的声音十分响亮,带着几分惊奇。 他这声音一出,众少年姑子同时回头向卢萦看来。 马车中,车帘大开的卢萦慢慢放下书简,抬起头来。 明明已是第二次看到她,这个时候,众人还是眼前一亮,同时想道:果然如莫远所说的那样,这个姑子着男装时,远胜过穿女装时。 只见简陋的驴车中,一袭银白色长袍的卢萦,乌发高高束起。那清丽至极的面容,在那冷漠无波的眸光掩映下,散发出一种似雪似玉的莹光。她的长袍穿得一丝不苟,使得她这个人,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种疏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精致,还有,睥睨! 有这样气质的人,真难想象她会攀龙附凤。 众少年一怔间,阿缇惊叫道:“阿萦,你是来送我们的吗?” 卢萦转眸看向她,勾了勾唇,淡淡笑道:“不,我有事前往成都,得与各位一路同行了。” 坦坦荡荡地说到这里,卢萦见到有几人讥诮的一笑,嘴一动便要讽刺她攀附他们,当下一双乌黑如宝石的眸子静静地扫过众人,清冷地说道:“诸君任我自行便可。” 说罢,她向后一仰,再次拿起了那本书简翻看起来。 正好这时,一缕春风吹来,那春风拂过卢萦的车帘后,又拂起她额头的一缕碎发,卷到了她长长的睫毛之上,然后,悄然垂落。 几乎是陡然的,众人同时想道:怪不得会说她如芝兰玉树了! 这世间,美貌胜过卢萦的男人和女人不知多少,可有她这气质的却是绝无仅有。这种疏离中透着自在,从容中透着冷漠的味道,一时之间,众人倒是明白了,怪不得以阴澈的家世,竟想娶她为妻。 车队在不疾不徐中向前驶去。 众少年这时早把注意力从卢萦身上移开,聚在一起谈笑起来。 不知不觉中,王尚策马来到了卢萦的驴车旁。 他走到众人注意不到的另外一侧,神色复杂地打量着男装的卢萦,王尚发现,自己那本来平静的心,又有点砰砰跳了起来。 抿着唇,他暗暗想道:如果她不是姑子,那可多好? 至于她不是姑子他会怎样,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没有想明白。 就在王尚胡思乱想之际,卢萦抬起头来。 她瞟了王尚一眼,从一侧拿起一个木盒。把木盒推到车窗旁,卢萦向后一倚,淡淡说道:“这盒子里,装的是郎君所赠的〈史记〉,实在是此书太过贵重,卢氏阿萦无功不敢受禄。” 王尚的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脸上,好一会,他才说道:“你可是怪我那日不曾替你说话?” 这话一出,卢萦转头。她眸光清澈地看着王尚,好一会,勾了勾唇淡淡笑道:“不,我不怪。”在王尚诧异的目光中,卢萦静静地说道:“我从小就知道,世间一切,只能自己争取,别人是指望不上的。因此,我不曾怪过你。” 这话,却是比骂他还更让他不舒服。 王尚抿紧唇,他也不知怎地,一对上男装的卢萦,便思绪千端,隐隐中,他甚至对卢萦有点恼意,恼她不该明是女儿身,却着男装来诳自己。 想了想,他手臂一伸,把几上的那个木盒拿了过来,淡淡丢下一句,“随便你。”说罢策马离去。 转眼间,夕阳西下,车队要开始扎营了。 那些郎君姑子,每个人都带了大量的护卫婢女,因此他们只是一声令下,便有人忙碌起来。 卢萦没有在外面行走过,也不做扎营的准备。她打算今晚睡在车上。 在她下来时,众人已燃起的火堆,煮起了晚餐。 卢萦吃了几口干粮,便在这靠近树林的山丘旁走动起来。 看着她一个姑子,却自自在在的,真如一个男子一样看来看去,好一些姑子都低头哧笑起来。 卢萦听到了她们的哧笑,她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行走着。一边走,她一边把众人营帐的位置,马车的停放,婢仆们说的话,还有他们的神态表情,树林中的脚印,一一收入眼氏。 围着树林走过后,卢萦走了出来。而这时,两个姑子拦在她面前,咯咯笑道:“你叫阿萦吧?阿萦啊,你这般查来查去,可查到了什么?”话一说完,她自己乐得笑弯了腰。 另一个姑子站在一侧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笑着。站在这姑子后面的婢子,则凑兴着笑道:“卢姐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是常年在外面行挥打仗的大将军呢。” 她这话一出,又是一阵笑声传来。 在众女的嘻笑中,卢萦微微抬眸,她的眸光瞟过聚在一起的众仆人,在其中几人的身上瞟了一眼后,又回头看向那些载送东西的驴车。 目光扫过其中两辆驴车,卢萦这才回过头来。她微笑地看着几女,点了点头,说道:“几位说得对,我是闲着无聊,走走罢了。” 说罢,她越过几女,走向她的驴车。(。 第八十四章 料中 第八十四章料中 几女目送着卢萦修长挺拔的背影,同时轻哼一声。 她们都看不过卢萦。 因为她们实在想不通,卢萦的自信和底气从哪里来。在她们想来,世间的贵族和庶民有天壤之别。而贵族之所以是贵族,那是从小耳濡目染,一衣一食的精养,奴仆成群的奉迎才养成的自信。而这卢氏女,竟是自信更胜过她们。 所以,她们实在想不明白。 她们自是不会明白,卢萦的自信来自于对世事万事的通透,那是她受伤后便拥有的通透。从她醒来那一刻起,她便觉得这天地间的一事一物,都是那么明明白白。她甚至觉得,很多事情,只要自己想,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成功。 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通透,自信,畅达,佛家称做:醍醐灌顶。指被灌输了智慧,使人彻底觉悟清醒。 不过此时,佛教还没有在中原大地流行,得等过了几百年后的南北朝时期,才会在一本叫做 《敦煌变文集维摩诘经讲经文》中说道:“令问维摩,闻名之如露入心,共语似醍醐灌顶。” 没有理会身后不时传来的哧笑声,卢萦来到停放车辆的地方。 此刻,夕阳渐渐西下,淡淡的夜幕开始笼罩在天地间,天边处,淡淡的明月升起,数颗星辰点缀其侧。 仰头吹了一会风,卢萦没有上驴车,而是闲庭散步般,又围着一众车辆转了一圈。 转着转着,一个少年仆从跑了过来,他朝着卢萦行了一礼后,唤道:“卢氏娘子,我家主人让你过去坐坐。”他朝身后一指。 卢萦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却是那山丘上,众少年少女已生起了火堆,各自按家族和亲疏围聚成堆。燃烧的火焰照在一张张青春的脸上,烹着肉汤的大鼎上散发着阵阵白气。 卢萦恩了一点,点头道:“多谢。”她提步走近。 远远看到卢萦走来,莫远忍不住说道:“这卢氏娘子,长得真不错。”说到这里,他瞟向一侧的王尚,忍不住凑了过去,低声说道:“阿尚,白日里你凑在她的车旁说什么了?怎么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好。” 见王尚沉着脸,莫远嘻皮笑脸地说道:“你莫以为大伙没有看到,小心阿缇又要发作卢氏娘子。”顿了顿,他又奇道:“阿尚,这卢氏娘子人才再好,也不至于你和阿澈都陷下去了吧?你且说说,你是怎么看她的?” 王尚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只是他的眼角,已投到越来越近的卢萦身上。 淡淡的月辉下,一袭银白衣裳,姿容出众的“美少年”,还是挺引人注目的。看着她越走越近,王尚举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好一些人等着卢萦过来,好一些人又准备发作于她时,走到离众人只有二十步处的卢萦,身子一转,顺着一条小道步入了山丘下的平原处,顺着那条小溪走动起来。 王尚皱了皱眉,朝身侧的一个护卫唤道:“去告诉卢氏娘子,夜色已深,就别给我们惹麻烦了。”语气十分不耐。 “是。”那护卫提步追上了卢萦。 看着两人站在月光下说了几句话后,自家护卫竟是跟着卢萦继续向前,王尚先是双眼一瞪,转眼冷哼一声,道:“真不像个姑子!”使唤起别人的人,还挺娴熟的。 也只有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卢萦身上,这个时刻,莫远等人已谈笑风生起来。而离众少年约有四十步远的姑子们,也聚在一块笑成了一团。美人们花枝招展的模样,引得众少年频频望去,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卢萦? 卢萦围着小溪走出二三百步后,回头朝那仆人说道:“我们回吧?” 那护卫恩了一声,说道:“这方向一眼可以看尽,哪有什么眼睛发着绿光的野兽?姑子你确实是看错了。”刚才,卢萦非要说她看到了一对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疑似是狼,这护卫压根不信,不过卢萦十分美貌,她想看清楚,他也就乐意陪她一程。 卢萦寻思了一会,却是说道:“可我就是不安。”她抬起乌黑水润的眸子看向那护卫,温柔地说道:“成家大郎,如果我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事,可不可以找你?” 黑暗中,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发着晶灿的光芒。 年方二十,还血气方刚着的成家大郎端正的脸孔一红,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红着脸“恩”了一声,低声承诺道:“姑子吩咐便是。” “多谢大郎。”卢萦垂眸微笑。 这一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转眼两天过去了。 这是众人上路后的第三天,按这个速度看来,最多再过五天,便可以进入成都城内。 又到了傍晚时。看着忙忙碌碌扎着营帐的婢仆们,连续踩了两晚地盘的卢萦,今天倒是安份起来了。 见她不再四下走动,与阿缇交好的,那个叫萧燕的姑子讥讽地说道:“哟,今儿怎么安静了?某个村姑怎么不冒充大将军察看地形了?”她从那天看到王尚悄悄凑近卢萦后,便一直窝着火,平时有事没事,便有点喜欢针对卢萦。 萧燕的声音一出,另一个少女轻嗔道:“阿燕,别这样说话。人家这是知道自己的本份,找着借口不让自己碍人眼罢了。” 这话一出,几个格格笑声传来。 这时,阿缇却在她们身后叫道:“咦,你们说什么呀?别这样说阿萦,她挺好的。” 听到阿缇大大咧咧的话,先头开口的两女同时摇了一摇头,萧燕更是扯过阿缇,在她耳边说起悄悄话来。 听着众女的嘲讽声一句又一句地飘来,坐在一个火堆旁的卢萦面无表情。她用树枝掏了掏火心,腾腾的焰火中,一双乌黑如宝石的眸子,特别的熠熠生辉。 见她这般镇定,众女火气更大。不知怎么的,这卢氏女年龄也与她们差不多,可她们在她面前,就有一种自己比她小了一截,正被她容忍着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止是她们有,众少年也经常能察觉到。 这不是让人愉快的感觉,特别对于颐指气使惯了的富贵子弟来说更是如此。 面对众人的嘲讽嘻笑,卢萦眸子也不抬一下。只是在众人一一熄去火堆,钻入帐蓬中睡觉时,安静地朝驴车中走去。 这几晚,卢萦都是如此,也就没有人特意留意于她。 夜,渐渐深了。 天空中,一轮弯月相照,地面上,萤火处处,一个个帐蓬外面的火堆中,焰光明暗不定。 在鼾声渐起时,一队黑衣人出现在月光下。 这队黑衣人,约有四五十个。他们黑衣蒙面,除了一双眼睛在暗夜中发着光外,一个个人都如溶入黑夜一样。 慢慢的,他们离帐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随着他们走近,也不知是哪一人带头,只见他们随手一抽,瞬时,一把把长剑从鞘中冒出,映射着月色,泛着冰冷的血光。 黑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的,他们一步步逼近了隶属于护卫们的帐蓬。 车队扎营,呈环形分布,众护卫守在外围,仆人的帐蓬在中间,众少年少女的帐蓬便处于最里面。一共三圈,只要解决了最为强大的外围护卫,剩下的人便是砧板上的肉,任杀任砍了。 这时刻,帐蓬中还是一阵宁静祥和,鼾声还在此起彼伏。 众黑衣人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轻起轻放。 终于,他们离众护卫的帐蓬只有二十步不到了。这时,黑衣人的首领手中的寒剑对着月光,挽了一个神秘的剑花。这剑花一出,众黑衣人脚步一顿。 只见那黑衣人的首领又挽了几个剑花后,手中长剑猛然向下一沉,然后,他迅速地窜向护卫们的帐蓬处。 他这一动,宛如虎狼,在他地带领下,众黑衣人的脸上,同时现出狰狞的寒光来---- 就在这个时候,“叭----”的一声瓦罐碎裂声,在暗夜中陡然传来! 众黑衣人才冲出两步,陡然听到这声音,不由齐刷刷一惊。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哗”的一声,却是那摔罐之人点起了火折。紧接着,那人随手一甩,火折哗地扔出,在空中飞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后,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 随着那火折子落下,只听得“哗哧----”一阵劈劈啪啪的响起,转眼间,一条火龙平空而起。那火龙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不过一瞬,便堆起了漫天火焰,生生地隔在众黑衣人和帐蓬之间。 原本还黑暗如漆的大地上,变得通红一片。 “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走水了?” “快,快醒醒,出事了。” “有刺客----” 一声又一声的嘶叫四面而来,转眼间,众护卫从帐蓬中冲出,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们,也衣冠不整地出现在帐蓬外。 一阵喧闹之后,清醒了的众人,齐刷刷转过头,他们看了一眼火龙的对面,那四五十个黑衣刺客后,又同时转头,看向百步处的树林旁,那个长身玉立,银裳如雪的美少年。 此刻,那美少年手中还拿着一把火折子,她的腿旁,更有四五个酒坛子。近二百双目光都盯在她的身上,她却依然是面无表情,那冲天而起的火焰,直映得她双颊通红,乌黑的眸子,更是亮得惊人。 在一阵惊愕中,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护卫成家大郎,他大声喝道:“那些人是盗匪,大伙快拿起兵器!” 成家大郎的喝叫声,惊醒了众护卫,他们急急转头去拿兵器时,众姑子也冲了出来。在混乱中,王尚和莫远同时朝站在树林旁的美少年叫道:“阿萦,发生了什么事?”(。 第八十五章态度改变 第八十五章态度改变 与他们的询问声同时传来的,还有那黑衣首领的厉喝声,“你这少年竟敢坏我的大事?来人,杀了他!”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声嘶力竭。 面对黑衣人的愤怒,众少年少女的惊疑和担忧,静静地站在树林侧,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一幕的卢萦,却没有半点慌乱。 她瞟了一眼那几个晃着长剑冲来的黑衣人,脚步也不提,只是淡淡说道:“何必白做功夫?” 黑衣人自是不理,眼看他们越冲越近,卢萦随意地提起一个小酒坛,“砰”地一声远远扔出。随着这一扔,只听得“哗----”地一声,酒液四散处,火焰蔓延而去! 险些冲入火焰中的三个黑衣人急急止步,饶是停得快速,那火焰还是差一点便烧到了他们身上。 眼见竟是奈何卢萦不得,那黑衣首领气得哇哇大叫。 而这时,阿缇的叫声传来,“阿萦,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声音刚起,莫远也叫道:“阿萦,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郎君姑子还分不清状况? 卢萦回头一看,却原来,阿缇等人还是胆子大的,不远处,还有几个姑子脸白如雪地软瘫在地,有一个少年还在尖叫不已。 是了,这些人都是富贵床上养出来的玩意儿,经不起风浪的。 见那些人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卢萦勾了勾唇,冷冷说道:“事情很简单,这些人要么是刺客,要么是盗匪,他们想杀人越货,不过被我发现了而已。” 见到成家大郎等护卫举着刀剑冲了出来。卢萦声音一提,叫道:“成兄,速速派一部份人看管车辆!” 她的叫声清冽,再加上那火光中雍容淡定的模样,自然而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成家大郎马上应了一声,挥手命令一部份人冲向马车。 而这时,因为酒液燃起的火焰渐渐熄灭,隔开护卫和盗匪的火龙再无威力。 也不知是谁先喝一声,转眼间,众护卫和众匪徒冲杀到了一块。 看着厮杀成一团的两伙人,卢萦悄步后退,转眼间便消失在树林中。 十数个郎君姑子,他们所带的护卫少说也有百人,这些护卫个个衣甲精朗,武器精锐,再加上还有一些壮仆帮忙,这一战,盗匪失了先机,再也不能突袭,只靠实力相拼的话,胜负没有悬念。 眼看着黑衣人节节后退,原来瑟缩成一团的少年少女强撑着站起。 黑衣人开始溃散了。 这些乌合之众,一旦看到大势已去,便没有拼死的勇气。有了一个人撤退,转眼间越波及了整群人。也不知是谁唿哨一声,众黑衣人急急地朝着树林的方向遁逃而去。 他们一退,众护卫也是穷寇勿追。看着成家大郎朝这里跑来,长身玉立的卢萦,从黑暗中走来。 再次对上这张疏离冷漠的俊美面容,众人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半分轻视。 嘴张了张,王尚走到卢萦身后,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刚问出这句话,他便想到卢萦这几天四处晃悠的行为。不由改口道:“你怎么不早说?” 卢萦静静回头,明灭不定的焰火中,她乌黑如宝石的眸子,清冽而毫无波澜。对上众少年询问的眼神,卢萦勾了勾唇,回道:“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众人一怔,正准备反驳,转眼想到这几日自己对她的冷言冷语,不由一噎。 这时,阿缇叫道:“阿萦,你这酒从哪里来的?” 卢萦提车队方向看了一眼,道:“那辆驴车中取来的。”她的话音一落,已围了上来的成家大郎马上接口道:“酒的事卢氏娘子跟我提过,这帐蓬外淋的这一圈酒,还是她要我做的。”入睡时,她非要这样做,他还反对过呢。不过见她坚持,又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他才帮的这个忙。却没在想到,正是这些酒替他们赢得了时间,救了他们的命。 成家大郎刚说到这里,却见卢萦使了一个眼色过来。 当下,成家大郎连忙跟卢萦走到一侧。 在众人的注目中,两人低语了几句后,成家大郎带着十几个护卫,突然如狼如虎地冲入婢仆群中。 只是一转眼,他们已扑到了二个壮仆。把那二人掀翻在地后,成家大郎手中长剑一指,抵着他们的咽喉喝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不,这事与我无关。”“饶命,姑子救我!” 护卫们没有理会他们的尖叫,他们反手一提,便把两仆推入一个帐蓬拷问起来。 眼看着那两个仆人被带走,站在阿缇身侧,不久前还对卢萦冷嘲热讽的萧燕呆了。好一会,她腾地转头瞪向卢萦,尖声道:“你胡说,他们才不会是内贼!”声音尖锐中透着凄惶,也不等卢萦理会,少女已抱着头哽咽道:“他们不是,他们不会这样对我,他们不是她的人……” 听她这语气,却是知道谁要对付她了? 卢萦还没有理会,阿缇等女已筹拥着那少女走向一侧。这些富贵人家出来的子弟,对于自身的处境比一般人在意。既然这个少女已怀疑到了什么人,她们不用人提醒,也会去问个清楚。 帐蓬中哭泣声嘶喊声不时传来,而外面,王尚已挨近了卢萦。 他低头看着卢萦,只觉得咽中发苦,好一会,王尚才说道:“阿萦,你真是姑子么?” 这话问得稀奇。卢萦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她对上了月光中,王尚那无比复杂,似有着倾慕,又似有着期翼的眼。 他在期待自己不是姑子? 卢萦盯了他一眼,勾唇道:“我是姑子。” 一句话落地,王尚眼神一黯。 这时,另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走了过来,他朝着卢萦深深一揖,感激地说道:“今日之事,多亏了卢氏娘子。这份情,汝南文庆记下了。” 卢萦等的便是他这句话。 事实上,她一个妇人,出了这种风头,虽然博得人一时尊敬,却也会让一些人心中对她畏惧。传得远了,说不定那话便会变得难听。 这样的话,如果她还想博个良缘的话,会成为阻碍。 不过卢萦博的从来不是良缘。 因此,在听到这少年感激的话后,卢萦朝他福了福,清声道:“不敢。” 只说不敢,却没有说不用还报,这次卢萦便与邱公刺杀案中相救各少年一样,是准备让他们欠她一个人情了。 自文庆上前说过感谢的话后,又有二个少年,四个姑子上前致谢。 卢萦大大方方地受了他们的礼。 接下来,定过神来的姑子们围着卢萦,一一询问起来。 受了惊吓的众人,这一夜几乎没有人睡着。第二天凌晨时,成家大郎等人已经审问出来了。 原来,还真是成都萧氏出了内讧。那个与阿缇交好的姑子叫萧燕,萧燕是萧氏大房的嫡长女,而那两个派来对她动手的仆人,原本是照顾了她和她弟弟多年的忠仆,却被她继母收卖了。 那继母的原意便是,找到合适的机会,便把萧燕除去,然后嫁祸给山匪。 这萧燕性格直爽仗义,与阿缇一向交好,也很得阿缇父母的喜欢。一直以来,萧燕因为有阿缇这层关系,她在萧府的地位牢不可破,甚至,那个小她三岁的亲弟弟,也因为姐姐的缘故,在萧府保住了他长房长子的地位。那继母想要让自己的儿子上位,最好的办法便是除去萧燕,她是想着没有萧燕这层关系,萧府那个所谓的长房长子,便无人放在眼里了。 只是那两个萧燕从来信任的忠仆,这一路上一直找不到机会,便悄悄与盗匪勾结了。他们盅惑众少年多装了些酒,只准备这里把护卫们杀戮一净后,那边打破酒坛点燃驴车,惊动众骑,令得众人不能凭众骑逃离。从而一网打尽,省得留有后患。 这事少年们一审清楚,顿时义愤填膺。听着他们充满恨意的议论声,卢萦暗暗想道:萧氏那个继母,看来是完了。只怕萧燕的父亲,这一次也讨不了好。 因头一晚大伙都没有睡好,第二天直到接近中午才再次起程。 卢萦又坐上了驴车。 众少年姑子的车驾,一律都是马车,只有卢萦一辆驴车参杂其中。要是前几日,他们还排斥她,还觉得她混在他们当中让自己丢脸,这一日,却是把她围在了中间。 事后,众少年细细想起,都是称赞卢萦观察仔细,感觉敏锐。至于她的狠辣什么的,他们倒是没有感觉。真正令得他们印象深刻的,倒是他们冲出帐蓬那一刻,卢萦那站在火龙旁,树林前的俊美冷静的风姿。 文庆朝卢萦的驴车看了一眼,耳尖一阵泛红。不知不觉中,他的马车加速,渐渐与卢萦的驴车并驾齐驱。 风吹着车帘,带来一种湿湿的春天的味道。文庆侧头看向卢萦,对上她宁静秀美淡泊的面孔,他突然觉得呼吸一窒。 就在这时,阿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文家郎君,你让一让,我要与阿萦说话儿。” 文庆眉头一蹙,还没有开口,阿缇已经扯着嗓子叫道:“阿萦,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你在成都没有亲人,不如住在我家里好不好?” 听到阿缇毫无顾及地叫喊声,卢萦笑了笑。她还没有回话,另一个少女也叽叽喳喳地说道:“住我家吧住我家吧。我那个庄子刚刚弄好,还没有去住呢。阿萦你就住到那儿去。”(。 第八十六章 陈氏 第八十六章陈氏 卢萦自是婉拒了两个少女地提议,不过经此一事,她倒是与众人亲近了些许。 经此一事,众少年少女心中不安起来,他们一再催促众人,平素地打闹声都小了不少。 汉阳地方虽小,却也是交通便利的所在,这条通往成都的官道,不时可以看到车队和行人。前几日,众少年还颇有点自视甚高,看不起这些来来往往的商旅,经过这么一吓后,每逢有队伍经过,便会派人前去问询。 到得下午时,文庆的笑声远远地传来,“诸位诸位,我们有伴了!”他策马而来,对着众人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瞟向卢萦,朗声道:“是这样的,我刚才打听到,我的一个远房舅舅就这两日从济阳举家搬往成都,按照路程估计,我们走快一点,便可以与他们遇上了。”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已经放飞了信鸽,从得到的消息来看,舅舅家的队伍约有护卫二百余人,这下便是那些残余的盗匪想来寻仇,也不怕了!” 他这话一出,众少年少女同时欢呼起来。 文庆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卢萦。阳光下,卢萦的唇边带着浅笑,看到她高兴,文庆泛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 “那我们走快点。”“前方三十里处有一个岔道,便是济阳到成都必经之路。我们到那里去等他们。”“对,我们去等他们。” 说笑声中,众骑加速。 三十里路,可近也不近,为了尽快汇合,众人马不停蹄地奔跑着。终于在下午时,来到了那条岔道处。 这时,众人骨头也颠得松了,便停下来一等人二休整。 卢萦任由驭夫赶着驴子去吃草,她自己则与阿缇,萧燕几女走到了一块。 如此等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在视野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那队伍光是车辆便有五六十辆,绵延的队伍激起的烟尘高高扬起。 看到他们,众少年同时发出一声欢呼。 这时,卢萦听到一个声音低而轻柔地唤道:“阿萦……” 卢萦转头,她对上文庆温和的双眼。这个文庆,也与王尚等人一样,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不过文秀特别高,比一般人都高,五官端正,长方的脸型,认真看人时,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 对上卢萦乌黑的眸子,文庆的表情有点不自在,不过饶是不自在,他还是专注地看着卢萦,低声说道:“阿萦,那些盗匪,你不用再放在心上,我一回去,便会让人来剿了他们。”不会留着他们来报复你。 少年压低的声音中透着信誓旦旦,卢萦不由抬头。 四目相对,少年的眸光温和而坚定。卢萦唇角弯了弯,低声道:“多谢。” 两个字一出,少年欢喜起来,他憨厚地说道:“这是应该的。” 就在这时,莫远的声音从一侧传来,“阿庆呢?阿庆,那些人快到了,我们迎上去吧。” “好。”文庆策马走出几声,朗声道:“你们几个跟我来。”说罢,他带着莫远等少年奔驰而去。 这时,阿缇突然凑近卢萦,格格笑道:“阿萦,你在看什么?” 卢萦回头。 对上卢萦的目光,阿缇笑得十分促狭,她朝卢萦做了一个鬼脸,整个上半身都从自家的马车中伸出来,一副恨不得把脸贴到卢萦脸上的架势,嘻嘻笑道:“阿萦,那文家郎君好象中意你了哦。” 萧燕也从阿缇的马车中也探出头来,她跟着笑道:“就是就是,阿萦啊,文庆这人还没有订亲呢。” 卢萦勾了勾唇,淡淡说道:“门不当户不对,说他做甚?” 两女显然没有想到卢萦如此清楚,不由一怔。 这时,另一个少女低声说道:“你们两个别说笑了。阿萦她,可是入了那个人眼的。” 这句话一出,两女更是一哑。 好一会,阿缇嘟着嘴道:“我不信这事。”她转向卢萦,认真地问道:“阿萦,那个人,他当真看中你了?” 卢萦对上三双好奇的眼睛,扯了扯唇,“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我不信!”说这话的,还是阿缇。她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前后茅盾,径自瞪着卢萦,“阿萦,你在骗人!” 卢萦学着她的样子回瞪着她,“那你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阿缇一呆,想了想后道:“我,我也不知道。” 几女笑出声来。 众人说笑了一会,那支队伍挟着滚滚烟尘越来越近。不一会,他们便出现在卢萦等人的视野中。 策马走在最前面的,除了文庆,莫远等人外,还有六个生面孔。那六人,分别是二个青年,二个少年和两个少女。 卢萦只是瞟了一眼,便不由自主地看向那站在左侧的少女。 那少女,不但长得很美,还穿了一袭红色的绮罗裳服。她肌肤又白又润,在阳光下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这般策马急驰,鼻尖上微微渗着汗,双颊晕红,使得整个人如画一般的精致美丽。 这少女之美,还在卢萦之上,是卢萦长到这么大,见过最美的人了。 众人正说笑得欢,陡然看到这么一个极美的姑子,几个少年都看傻了眼,而几个姑子,则是目光游移中,也在暗中对那美人评头品足。 不一会,文庆带着众人来到了队伍里。他朝着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大表哥,陈其,这是我二表哥陈震,四表哥陈术,六表弟陈连。”然后他指着那极美的少女介绍道:“这是我表妹陈嫣。”顿了顿,他又指向另一个圆脸娇俏的少女说道:“这位是郑氏的小娘子。” 众少年纷纷行礼回礼中,陈嫣一双妙目转到了卢萦身上。 事实上,不止是她,几个陈氏子弟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瞟向卢萦。 现在的卢萦,依然是一身少年打扮。一袭月白色的袍服,衬得她整个人格外的玉秀。 卢萦长相出色,扮成男子时,更比女装时还要出色三分。在场的少年都是富贵子弟,个个皮肤干净五官端正,可论起漂亮来,自是无人比得上卢萦的俊丽。 见表兄表妹的目光都盯向自己,文庆笑了笑,他指向卢萦,说道:“这位小娘子姓卢……” 一句话吐出,好几个声音同时叫道:“她是姑子?”“怎么可能?”语气中,竟然颇有点失望。 居然让他们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卢萦摸了摸鼻子,抬眸勾唇,“卢氏阿萦见过诸位郎君,见过陈家小娘子。” 终于,心直口快的陈述忍不住问道:“你姓卢?不知你的父亲是?” 卢萦淡淡笑道:“先父已然故去。” 陈述一怔。 在知道卢萦不过是个姑子后,众人注意力大减。不一会,她听到一个声音惊道:“我还以为她是哪一户的名门闺秀呢。原来只是汉阳来的乡巴佬啊?”紧接着,另一个失望的声音传来,“她那样的身份,竟能与你们为伍?” 这两个声音传出后,又是一阵嗡嗡声传来。 不一会功夫,两支队伍正式汇合。 陈氏举家搬到成都,有很多关系都要重新建立。而阿缇王尚等人,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在成都极有影响力的家族。因此,在有心讨好之下,陈氏子弟与众少年少女,很快便打成了一团。 而有意无意中,与他们没有共同背景和话题的卢萦,已被排除在外。 卢萦也不恼,她重新拿起一本竹简翻看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只听到一个极清脆动听的声音轻轻传来,“听说,你得到了他地看重?” 开口的,正是大美人陈嫣。 卢萦抬起头来,她对上陈嫣水灵灵的眸子,又看了一眼站在陈嫣旁边,身材高大把她的阳光都挡了大半的长相俊挺的护卫,垂眸说道:“不知姑子说的“他”是何人?” 陈嫣闻言,嘴唇一抿,这少女实在生得美,一颦一笑皆风情。不高兴地蹙着眉抿着唇后,陈嫣说道:“你这人,明明知道还这样说话。” 顿了顿,她板着脸问道:“他赏过你什么?可有承诺过给你名份?”说这话时,她双眼不停地打量着卢萦,那姿势,直是恨不得把她的头发丝都看透。盯着盯着,少女的目光露出一抹鄙夷,卢萦听她低低说道:“听说你父母早死了,你就是个连家族都没有的破落户?我才不信以他的尊贵,会中意你这种人。” 卢萦慢慢合上书简,头也不抬地淡淡说道:“这等事,姑子如果感兴趣的话,不妨直接询问他本人。”说罢,卢萦刷地拉下车帘,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困了,姑子请便。”“哗----”地一声,车帘晃荡着,隔开了陈嫣盯向卢萦的目光。 见卢萦丝毫不给面子,陈嫣美丽的脸孔涨得通红,就在这时,文庆策马过来,在后面唤道:“阿嫣?你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陈嫣腾地转头,她看着文庆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唤道:“庆哥哥……”她又是委屈又是让人垂怜地瞅着文庆,待得文庆看来时,她转头瞟了一眼卢萦的驴车,哽咽道:“庆哥哥,这人是什么人,怎么在你们的队伍里?” 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见陈庆靠近,便抬起眼睛,让自己波光荡漾的眸光从长长的睫毛下透射而来,极可怜可爱地瞅着他说道:“阿嫣不喜欢她,可不可以请她离开?” 天空渐渐转暗,马上就要入夜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把一个长相出色的人强行驱离队伍,是很容易遇到危险的。 卢萦拉开了车帘。 ¥¥¥ 推荐鬼鬼梦游的新作《欢喜如初》 简介:这就是一个发生在古代的先婚后爱的故事。(。 第八十七章 动不得 第八十七章动不得 让卢萦离开? 文庆眉头一皱,他耐下性子正要开口劝说。只听得马车中传来卢萦的低笑声,“陈氏娘子,你这样可不好哦。” 众人回头,简陋的驴车中,“美少年”卢萦的笑容有点捉狭也有点冷,只听她清清冷冷地笑道:“陈氏娘子,你特意跑来问,那贵人到底许了我什么……明明知道我与那贵人有关连,怎么还能让你表兄把我驱赶出去呢?你就不怕你的表兄会因此得罪那位贵人?害了家族绝了前途?陈氏娘子,做人可没有这个做法!” 这话恁地尖锐! 如果卢萦没有点醒,文庆都不曾发现,自家表妹那么可怜可爱地一眼,那般温温柔柔的一说,其中竟是含着恶毒心肠! 他不敢置信地瞪向陈嫣,而陈嫣一张美丽的脸涨得通红,眼泪直在眼眶中打着转。 自小到大,她用这一招都是无往而不利,往往利用了别人,那被利用的人倒尽了霉头还一无所觉,有时她眼泪这么一洒,很多人还心甘情愿被她继续利用下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伎俩,会有被人一眼看穿的一天! 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看穿她伎俩的人,竟然不顾她的家世地位,直白白地揭了开来,一点也不含蓄,一点也不怕与她撕破脸! “阿嫣!”就在这时,那护卫心疼地挡在陈嫣的身前,转过头朝着卢萦瞪来,手则按上腰间的剑柄,恨声喝道:“你这妇人怎么说话的?阿嫣心思单纯,你如此编排于她,小心某取了你的性命去!” 这话一出,陈嫣的眼圈更红了,她楚楚可怜地垂着头,时不时地抽嗒几下。 看到陈嫣如此,那护卫正是对卢萦怒目而视。 陈嫣本来就是众人注目的中心,她这一哭,那护卫这么一喝一威胁,顿时嗖嗖嗖,几十双目光同时向这边看来。 阿缇等人连忙靠近,王尚更是直接向文庆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文庆还没有回答,那护卫已冷森森地喝道:“这人编排阿嫣!” 他这么一喝,众人同时看向卢萦。而那些陈氏的护卫,更是团团围了上来。 看到这种情况,卢萦不由一笑,只见她声音一提,懒洋洋地说道:“我有没有编排你家姑子,其实很容易弄清。文家郎君,你可以去问问看,刚才大伙私下里议论我的身份,谈到我与那个贵人的关系时,陈氏阿嫣有没有在一侧,有没有听明白。” 卢萦的话一出,阿缇马上叫道:“这个我可以作证,刚才我们说这事时,她听得可认真呢,还挺不高兴的,怎么啦阿萦?” 卢萦淡淡说道:“没,这位陈氏姑子刚才在问文家郎君我是什么人,说她不喜欢我,还要他把我赶出去。” 嗡嗡声大作。 众人看了一眼懒洋洋的卢萦,又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文庆,又看了一眼泫然欲泣,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和伤害一样的陈嫣,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卢萦的话不多,可句句中的。如果这个陈嫣明明听到卢萦与那贵人有关系,还这样怂恿自家表兄,要么,她是真愚蠢,要么,她就是心肠恶毒。 可不管是哪一点,都让人敬而远之。因此原本走向陈嫣,想安慰她几句的少年少女,同时止了步。而靠近卢萦的人,则明显多了起来。 眼见这情况对自己越来越不利,陈嫣气得哽咽不止。她拭着泪说道:“我没有!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了半天,她只能哭个不停。 没有办法,卢萦的一席话,把她的后路都挡死了。她发现自己除了哭,竟没有别的反驳之词。 事实上,陈嫣真没有遇到过卢萦这种人。为什么她要这么直接,明明在她生活的环境中,大伙恨得牙齿都咬掉了,表面上也是笑笑呵呵的。明明仇家说了最难听的话,也都是强忍着。 自己的家世远胜过她,美貌也胜过她,她怎么就不多想想,怎么就这么没有顾及?难道她一点也不想到,这般与自己结成死仇,会遭到自己的报复? 事实上,卢萦还真不怕她或者她的家族地报复。相反,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如果放任陈嫣表演下去,说不定会让自己倒大霉。 她把陈嫣的真面目摆出来后,文氏族人是不会对她有好感的。而陈氏一族中,有远见有大局观的人,也会对她不喜……一颗还没有派上用场的棋子,随时想撤,也就撤了。至于旁观的阿缇等成都名媛,也会对陈嫣有了三分排斥之心。 ……对于一个把自己当成对手的敌人,何不在她羽翼未成时直接把她打落云霄?也省得她蒙骗更多的人来对付自己。 至于这般结成死仇后,陈嫣或者陈嫣的母亲兄长什么的,非要报复她,卢萦也不怕,因为,她已把她们的仇怨,清清楚楚地摆在明面上了。他们不得不忌讳那个贵人,不得不忌讳众人的悠悠之口,他们根本不敢动手! 眼见四周的目光越来越冷,陈嫣直是哭得梨花带雨,悲伤不已。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看到那男子走近,几个护卫连忙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中年男子一听,脸色不由一变。他走到卢萦的驴车前,深深一揖,道:“卢氏娘子,老夫替我这不孝女向你致歉了。” 卢萦连忙回礼,“不敢,陈公多礼了。” 陈公回过头来,他狠狠地瞪着女儿,看着女儿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美丽无匹的脸孔,他暗中恨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一次陈氏举族迁往成都,固然有家业的原因,把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儿推向那个贵人的怀抱,也是陈氏计划中的重点之重。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被族中寄以厚望的女儿,连成都还没有到,连那贵人的面还没有见,便名声败坏了! 这名声败坏,要是平常,他还能想法子遮一遮,可这里这么多富贵人家的子弟,他能遮谁的口? 气到极点,陈公忖道:罢了罢了,只得别择它法了。 想到这里,陈公青着脸命令道:“带姑子回马车,别让她出来丢人现眼了!” “是。” 几个婢女上前,推着哭得无比伤心的陈嫣远去。送走女儿后,陈公大袖一甩,铁青着脸大步离去。 陈术向来与这个妹妹交好,眼见她哭得伤心,不由压着脾气远远地瞪了卢萦一眼,向旁边的人问道:“你去问问,这个卢氏阿萦到底是个什么来历,还有,她与众人的关系如何?” 他想,不能让自己的妹妹白受了委屈!因着那贵人的关系,他可能不敢来硬的,可这世间,要用软刀子杀人,那法子多得很。 就在陈术铁青着脸越想越怒时,那仆人走了过来。他低声把卢萦的来历说了一遍后,道:“郎君,那小姑子可了不得,她昨天晚上施法赶走了山匪,那伙人无论上下,都承她的情,感她的恩呢。” “怎么回事?”陈术连忙问道。 那仆人把昨晚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道:“郎君你不知道,那姑子小小年纪,却把那些护卫都收伏了。那些粗大汉子,一提到卢氏阿萦,个个心服口服呢。至于那些郎君姑子,也是一个个对她赞不绝口。” 陈术沉默了会,说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他策马来到陈嫣的马车旁。 感觉到陈术靠近,陈嫣在马车中咬牙切齿地说道:“四哥,你要帮我杀了她!”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恨意和恶毒,“四哥,你快点帮我想法子,我要她死!我不想看到她还活在世上!” 提到杀人,她没有丝毫犹豫。事实上,她凭着自己的美貌,已杀过好几个人。去年时,有个长相俊美的郎君竟然不欢喜她而喜欢她的一个手帕交,那个长相远逊于她的呆蠢之物。她便是通过陈术的手,把那手帕交骗到盗匪手里,让她失了清白后自尽而死。 听到妹妹的要求,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陈术却沉默起来,好一会,他才艰难地说道:“阿嫣,那卢氏女动不得。” 他一句话刚刚落下,马车中,陈嫣已捂着耳朵压着嗓子尖叫起来。 陈术苦着脸,等到妹妹尖叫完了,才低声叹道:“阿嫣,这次你一定要听四哥的,那卢氏,真的动不得。”这里的少年少女,个个都是富贵人家出身,人人都精通这些鬼诈伎俩。据刚才地探查得知,那卢氏女生活简单,根本没有仇家。自家妹妹,可能是她结下的唯一一个仇家。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自己有动作了,便是自己什么也不做,那卢氏女有什么好歹,别人也会第一时间怀疑到妹妹身上。 那卢氏女,是真的动不得啊。 想到这里,陈术不顾马车中的妹妹再次传来的尖叫,断然说道:“阿嫣,这次你一定要听四哥的。以后,你就不要想这回事了。等父亲他们消了气后,四哥会把你送到洛阳,让你到那里找个好夫婿的。”至于成都,就不必呆了。 马车中,陈嫣还在尖叫,陈术却顾不得她了,摇了摇头后,他把一直跟在陈嫣身边的护卫叫过来,严厉警告他不许打卢萦的主意后,陈术这才策马离去。 ## 推荐鬼鬼梦游的新书《欢喜如初》 简介如下:一道圣旨,把武林盟主之女华如初许给了将军府嫡子,是从还是不从? 华如初是识时务的人,所以她从了。 大宅门里的生活每天欢乐和狗血齐喷,如初经常看戏,时而参与,偶尔入戏,倒也快活。 她还有个伟大的人生目标,可困在大宅门里,这个目标是不可能实现的。 “什么?你问我人生目标是什么?” “恩哼,听好了,姑娘我以散钱速度赶不上赚钱速度为毕生志愿。” “什么?不可能?哼,那我就能给你看!” 已有完本坑品《花木呈祥》、《荣家》、《上善若书》、《药医的悠然生活》、《重生之缘来如此简单》,坑品保证,欢迎跳坑!(。 第八十八章 入夜 第八十八章入夜 傍晚了。 又要扎营休整了。 望着一个个林立的帐蓬,文庆叫来几个仆人,吩咐他们给卢萦也扎一个营帐后,便走入自己的帐蓬中坐下,闷闷地喝了几口酒后,他把酒盅一放,转过头沉默地看着卢萦所在的方向。 一个**走到他身后,福了福后,低声说道:“二郎,奴从陈氏下人那里得了些消息,说是陈嫣善于作伪,其实心肠狠毒。” “恩。” “舅舅虽是亲人,可陈嫣所作之事,还是得传到夫人耳中才是。”这世间,多的是只求一时痛快,喜欢做损人不利己之事的人。如果陈嫣心肠狠毒,就得让家族知道,免得到时帮了她,还被她反咬一口。 陈嫣太美,有这样的美貌她要上位很容易,这点不得不防。 文庆点了点头,他目光还在盯着卢萦若隐若现的身影,说出的话有点心不在焉,“这个我自是知道。” **顺着他的目光,朝着卢萦的身影看了一眼,突然说道:“二郎,你欢喜这个卢氏娘子,对么?” 这**是文庆母亲派来跟他的老成之人,一直受他尊重。 少年郎陡然被人看破心思,不由脸孔一红,他回过头来,端方的脸孔迟疑了半晌,才唤道:“我……” **温和地看着他,见他欲言又止,她放轻声音说道:“二郎,你当知道,你的母亲还有父亲,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一句话落地,文庆脸色大变。 **不顾他难看的表情,径自说道:“二郎也知道的对不对?不说家世配不配,便是卢氏娘子这种性格行事,便不适合身为文家嫡子的阿庆啊。你看她今日处事,其实可以更温和,更婉转对不对?如果换了别人的姑子,压根就不会与陈嫣对上,你这么看重她,一切交由你处理,难道你还能委屈了她不成?可这个卢氏娘子,却没有这样选择,而是采取了的硬碰硬招数。” 顿了顿,**又道:“文氏一族家大业大,兄弟众多,平素夫人们主事,从不敢越雷池一步,甚至,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中转三转,这点,奴以为,卢氏娘子怕是做不到。” 可以说,在卢氏娘子面前大落下风的陈嫣,都远远比卢萦更适合大宅门的生活。宅门中过日,可以心狠手辣,可以阴险,可以圆滑,可以装拙,可就是容不得这种张扬自我的女子。 见文庆慢慢低头,用手捂着脸一声不吭,**忖道:二郎才起这个心思,不如趁早斩断。 因此,她想了想后又说道:“据奴看来,这卢氏娘子性格如此之强,要她做妾,必是不愿的吧?二郎,她不能做妻,又不是个甘于做妾的性子,再则,她与那个贵人,还有阴氏郎君都有牵扯。你,你还是把她忘了吧。” 把她忘了吧!把她忘了吧!! 捂着脸低着头的文庆陡然声音一提,涩然喝道:“出去!都给我出去!” **手一挥,带着众婢仆低头退出。 走到帐蓬外,她回头看向卢萦,望着这个一袭男袍,看起来真是玉树临风,俊丽动人的“美少年”,摇了摇头,低下头嘲讥地说道:“又不是什么公主郡主,居然还活得这般张扬随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倒想看看,你能张狂到几时?” 据她看到的,除了那些地位至尊至贵的几个外,一般的女子,活在世上哪个不是委曲求全?哪个不是忍辱负重得如狗如驴?她还真想看看,如卢氏女这个活法,能张扬几日! 这**的心思,便如后世清庭统治中原时一样。汉人在满人的高压下,不得不屈膝下跪,口称奴才,这般奴才来奴才去的自称了百来年后,陡然看到一个像唐宋时一样,敢挺直腰背,倨傲而坐的同胞,第一反应不是欣慰欢喜,而是排斥嘲笑…… 远远的,阿缇便朝卢萦唤道:“阿萦,阿萦!” 站在外面,正看着文氏仆人给自己扎营帐的卢萦应声回头,见是阿缇,她微微一笑。 卢萦这一笑,特别温暖,阿缇不由回她一笑,她小跑到卢萦面前,脸蛋红朴朴地说道:“阿萦,你在这里干什么?跟我到那边聊天去吧。” 卢萦应了一声好,跟在阿缇身后走去。 阿缇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看着看着,她轻哼一声,不满地说道:“早知道陈氏是这样子的,就不特意等着他们了。”这一路来,隶属陈氏的众人在看到卢萦时,虽不至于给脸色,却也是置之不理。 不过这很正常,陈嫣的美貌,放在成都都是罕见的。整个陈氏一族,连同仆人在内,一直都在想着,也许能凭借陈嫣的美貌而飞黄腾达。可没有想到,寄予他们厚望的陈嫣,与这个卢萦才打一个照面便在这些富家子弟面前露了丑,挂了恶名了,这让他们想起来,怎么会喜欢卢萦? 阿缇显然极不喜欢那个陈嫣,她抿着唇说到这里,又冷笑道:“他们还敢说你是乡下来的,他们自己不也是乡巴佬一个?阿萦,我跟你说啊,要是他们敢对你不利,你马上告诉我,我们大伙来给你出气。” 卢萦一笑,低而感激地说道:“多谢阿缇。” 阿缇得意地下巴一抬,眼角一瞟后,她小脸马上一苦。长叹一声,阿缇说道:“阿萦,你说王郎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你看,他一看到我,头就转过头装作没有看到了。” 卢萦顺着她的目光朝王尚看了一眼,心中想道:他可能是对姑子没什么好感吧。可这种话,事关一个人一辈子的名声,那是万万不能说的。 当下,卢萦只能跟着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萧燕等人凑成一堆,正说说笑笑着,看到阿缇过来,好几个姑子跑了过来,围拥着两人朝火堆旁走去。 说笑了一会,一个温和有礼的男声传来,“卢氏娘子,刚才舍妹无礼,请你千万见谅。” 卢萦转头,她对上陈术温文尔雅的笑容。陈术这人,生得十分斯文,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看人时,眼神十分专注,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他非常看重你的错觉。 此刻也是,陈术专注而温柔地看着卢萦,要不是卢萦知道,她刚才把他妹妹得罪狠了,几乎都要以为,这个少年对她有好感呢。 抬起头,卢萦对上少年黑沉的双眸,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后,端起酒杯回道:“陈郎说重了,阿萦不敢。” 不等陈术回答,一侧的阿缇已尖声说道:“陈家郎君,阿萦是我的好朋友哦,我警告你,你可不许为你那蠢妹妹出头。” 陈术连忙温文地回道:“不会不会,那是舍妹自作自受。” 阿缇轻哼一声,又训了他两句后,又有一个陈家郎君过来了。 这一晚,陈氏几个少年郎来来去去地与众人又是敬酒,又是陪礼,说来说去,都是说自家妹妹心直口快,没什么脑子,因此请大伙体谅她,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免得流言传来传去,坏了她的终身。 说得多了,众少年少女也有点相信,陈嫣之所以说那样的话,不是恶毒,只是不长脑子而已。 得到众人的承诺后,陈氏子弟松了一口气。不过,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便是少年们承诺了不说出去,今天的事也瞒不过他们的家族。也因此,陈嫣不但再也许不了那个贵人,便是成都各大世家的嫡子嫡孙,只怕也不会选择她了。 又是一个明月夜。 弯弯的一轮弦月挂在碧蓝的天空中,几缕絮状浮云点缀其旁。于窃窃私语中,偶尔有一阵风吹来。那风吹在人身上,暖暖的,软软的,似有点凉,又似有点热,便如这春天那躁动的心。 文庆一直在埋头喝酒,在他的身边,王尚双手撑在脑后,一直仰望着明月。 姑子这边,卢萦也安静下来了,她歪着头看着远处,乌黑起伏的山峰,听着众女的嘻笑,心中想道:阿云与人相熟后,很能放得开,说话的时候,也比我圆滑讨喜。等他来了成都,我就带他参加一两次这种聚会,以后再有聚会,就由他一个人去。 卢萦一直知道,交际游冶是她的弱项。事实上,她也从来没有打算过,要通过她本人与人交际来达到攀爬的目的。 正当卢萦胡思乱想之际,突然间,后方的官道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这马蹄声沉闷响亮,绝对不在少数。在这个马匹极为精贵的时候,出现大量马匹的,不是王公出行,便是军队从事。 一时之间,众人齐刷刷掉头看去。 黑压压的官道尽头,数十点火把光出现在眼前。 看着那火把光,陈公惊咦一声,说道:“有点奇怪。” 众人向他看去。 陈公早站了起来,他眺了一会说道:“不过三十来骑,怎么这马蹄声如此沉闷,仿佛上百骑?是了,来的定然是训练有数,精良无匹的负重骑兵。” 他这个结论一出,众人同时好奇起来。不过,这一行队伍足有护卫三四百人,面对三十来骑的队伍,倒不至于害怕。 突然间,阿缇清脆地问道:“阿萦,你猜那是些什么人?” 卢萦抬头,她看着黑夜的尽头,那一点一点,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的火把,摇头说道:“我猜不出。” 这么安静的夜晚,那三十骑引起的地面震动,已越来越大。望着那迅速逼近的骑队,一直闷闷不乐的王尚在一侧说道:“我知道那是什么人。”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他。 王尚蹙眉着,目光盯着前方沉声说道:“今天问路时,我隐约听到了些东西。这伙人,应该便是他们说的,从洛阳来此地办事的大人物。” 说到这里,他咦了一声,道:“他们开始减速了,不会想与我们一样,也在此处歇脚吧?” ## 欠一更。昨晚熬夜了,今天没时间补觉,现在困得很,写出来的东西质量怕不合大伙心意,便只码一章。现在欠大伙三更了。 推荐雕栏玉砌的新书〈星际女王之路〉 简介:数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当叶芠睁开眼,发现窗外是美丽的星空,人类经过数千年的进化,身体强壮,智商超高,科技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已然完全不是你所认识的模样。 而她,却是实验室的一名不知明日在哪里的囚徒,逃离,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第八十九章 少年将军 第八十九章少年将军 王尚的声音一落,那队人的速度已明显慢了下来。看到他们跳上马背,朝这边大步走来。众人面面相觑后,陈公和王尚,文庆等人站了起来。 不一会,那伙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这些人都是全副盔甲,步伐之间杀气十足。看到他们走近,众少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 那伙人越来越近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少年男子,约摸十**岁年纪,火焰的逼迫下,他身上那泛着银光的盔甲闪着森严而晶莹的美。配上他的面容,刹那间,一众娇生惯养,横行无忌的少年少女,竟同时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悸。 卢萦只瞟了一眼,便发现所有的少女,都情不自禁地转向那少年男子。 这少年男子生得很美,他身材高挺,眉扬鼻挺,薄唇如削,一双眸子犀利而冷,看人时给人很大的压迫感。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出身极佳,习惯了居于高位的人物。 明明在场的各位少年郎都只比他小个一二岁,可这少年将军,却生生把众人都压了下去。让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等着他开口。 少年将军把在场众人环视一遍后,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出行在外,多有不便,今晚打扰各位了。”说罢,他手一挥。 随着他手势一动,众骑士散开,不一会,他们便在离众人仅有百步远的地方扎起营帐来。 扎营时,四下还是一阵安静。 少年将军把众人一一打量过后,转身便走。 他一走,众人齐刷刷松了一口气。陈公低声问道:“王家郎君,你知不知道这人的身份?” 王尚摇了摇头,他低声回道:“我不知道,不过看这情形,应该来头极大。” “以你家在洛阳的势力,也不知道他是何人?” 王尚苦笑了一下,道:“我又不是阴澈那厮,哪里能把各位王孙认尽?” 这倒有理,众人转过头窃窃私语起来。在他们说着话时,一侧的文庆皱着眉嘀咕了一句。他声音不大,不过站在他身旁的陈术却听得明白。当下,陈术眉头扬了一下,看向少年将军时,眸中精光闪动。 就在这是,阿缇突然说道:“他的身份应该不难打听,这么俊,这么年轻便成了将军的,洛阳应该不多啊。” 这话一出,陈术的眼睛更亮了。 在众人议论时,卢萦走到一侧的火堆旁,伸出手暖了暖,垂眸忖道:以这些骑士的实力,完全可以独宿,他们为什么要与我们搭伙? 回头看了一眼,卢萦又想道:他们与我们离得太近了。在外人看来,几乎就是一伙的。 想到这里,她脚步一提,似是漫无目的地在营帐间和坐骑处转悠起来。 才转了一会,一个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冷冷的声音问道:“你在看什么?” 声音冰寒却动听,正是那少年将军的声音。 卢萦一惊,回过头来。淡淡的月辉下,少年那掩在盔甲下的双眼,正锐利地盯着她。 卢萦不由向他身后看去,不远处,火堆处处,谈笑风生的众人,根本没有注意这个角落。 以这人的身份,他要说什么话,完全可以把自己召去。是了,他不想惊动别人。 想到这里,卢萦朝他一礼,轻声道:“没事,小人只是闲着无聊。” 她的声音一落,少年将军抬眸盯了她一眼,直视着她俊丽的面孔,少年说道:“听那些人说,你眼力十分不错,昨天还帮他们阻住了山匪地攻击。如有所见,尽可告知于我。” 说罢,他大步离去。 听着这少年将军离去时,那盔甲摩擦发出的铿铿声,卢萦抬头朝着火堆看去,明白过来。多半是有人看到她又走动了,便说起昨晚的事来,然后被这少年将军听到了。 不过听他说得这么认真,莫非真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里,卢萦干脆沉下心,把四周都静静地走了一遍。 当卢萦回去是,陈氏众人已与王尚他们聚在一个大堆旁,连同陈嫣,也坐到了一角。 虽是坐在一角,可她坐的位置巧妙,火光恰好映在她的脸上,身上,使得左侧方向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美丽的容颜。 看着红红的焰火中,眉目绝美,神态楚楚可怜,说不出的委屈和脆弱的陈嫣,卢萦眉头跳了跳。 她朝后侧了侧头,那少年将军所在的方向,恰好可以把陈嫣的美丽收于眼底。当下,她唇弯了弯。 见卢萦走近,好几个少年同时抬头,不过与莫远等人不同,陈术的眼神中,有着一种复杂莫名的警惕。 看来,他是不希望自己走近了。 也是,陈嫣刚与自己打个照面,便给栽了,他们防着自己,不想自己与陈嫣靠近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卢萦止步转向另外一个小火堆处。 又说笑了一阵,陈术起身,提着酒瓮朝那少年将军走去。 而自始至终,陈嫣都坐在那角落处,时刻让那燃烧的火焰照在脸上,直逼得她美丽的脸蛋红朴朴的。 月光下,陈术过去闲聊了不过几句,便又怏怏回返,看着火光映射下,那少年将军冰寒的表情,众人顿时明了:这人没有留面子给陈术。 当陈术重新回到火堆旁落坐时,卢萦发现,陈嫣的脸色黯淡下来。 卢萦收回目光。 寻思了一会,卢萦又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看到她走动,阿缇唤道:“阿萦,你又去查看吗?我们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盗匪过来的。” 阿缇的声音十分响亮,引得众人同时转头看向卢萦。 陡然对上这么多人的目光,卢萦笑一笑,只得转身返回火堆。 可她刚刚落坐,一个骑士便大步走来。看到那骑士走近,陈嫣的双眼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不一会,那骑士便来到了卢萦身边,他朝着卢萦抱拳说道:“这位郎君,我家将军有话问你。”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过去。 卢萦眉头暗蹙,可那骑士说过后,也不等她回答,竟是转身便走。 卢萦想了想,还是提步跟上。这时的她,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处,尽量让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着的陈嫣,那眼中闪过的怨毒。 不一会,卢萦便来到了少年将军面前。 少年提起酒斟,亲自给她倒了一盅酒,温和地说道:“坐罢。” 卢萦没坐,她轻叹道:“将军,我虽然穿着男袍,却是姑子……” 不等她说完,少年将军已表情一凝,冷声喝道:“给我坐下!” 无可奈何,卢萦只得坐下。 “喝!” 少年再次命令道。 卢萦端起了酒盅。 少年又命令道:“说罢。” “说什么?” 少年抬头盯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道:“自是说你的想法。难道你转了那么一圈,转完后又若有所思,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她是有想法,可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那想法说出来。说实在的,不管出了什么事,她保自己的命还是可以的。有些风头出得越大,也就意味着得罪的势力越可怕。 少年显然洞察力极强,他盯着她,命令道:“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焰火中,他盯着卢萦的眼神锐利无比。才来这里一会,他便从众人的闲话笑谈中听清了昨晚发生的事的来龙去脉。那些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可能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他却是清楚的。 在他看来,那两个仆人也好,那些山匪也好,还有那些装着酒的驴车也好,都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 带着一群骄纵的少年少女,在身边无一人相助的情况下,这个小姑子凭着一已之力,在对方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的前提下,把整个战局扭转过来,这已是大本事。 眼前这个小姑子,不可小觑! 卢萦想了想,慢慢说道:“小人以为,将军何不另择他处扎营?我记得过来的路上,离此一千步处,有处地方有山有水。”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骑士便瓮声瓮气地笑了起来,“这便是你小子的想法?” 卢萦勾了勾唇,清清冷冷地说道:“对。我以为,这样相隔千多步各自扎营,可以相互呼应。任何人想要攻击一方,都得有所顾及。” 少年将军抬起头,目光锋利地盯着她。 卢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静静地抿了一口酒。 火光下,少年打扮的卢萦自信而从容,透着一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他说自己是姑子?这样的姑子,当真没有见过。 好一会,少年将军说道:“好!” 他站了起来,手一挥命令道:“拆了营帐,我们走。”说罢,他大步离去。 这些骑兵,显然个个都是雷厉风行之人,不过片刻,他们便把营帐一拆而尽,然后,便是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传来。 目送着他们离去后,卢萦才转回头。她一边走一边暗暗寻思:也不知这些人惹了什么人?竟然如临大敌? 寻思中,她回到了火堆旁,直过了一会,卢萦才发现,众人都直瞪瞪地盯着她,就是没有一个人吭声。(。 第九十章以牙还牙 第九十章以牙还牙 直过了一会,文庆才温和地说道:“阿萦,你刚才说了什么?他们为什么离开?” 卢萦回道:“他问了我昨晚山匪袭击之事。我说了几句后,也不知怎么的,那将军便站起来命令马上离开这里。” 卢萦地回答一出,四下嗡嗡声大作。众少年少女议论了一会,没有得到什么结论后,王尚开口问道:“阿萦,你说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走?” 卢萦想了想,道:“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吧。”说到这里,卢萦抬头,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今晚各位还是警惕点好。” 这时的卢萦,在护卫中相当在威望。因此她一句话说出,成家大郎已马上站起,着手安排起守夜和设陷阱报警诸事。 陈氏众人一直在冷眼旁观,他们显然万万没有想到,卢萦这么有话语权。一时之间,陈术等人的笑容都僵了。 这是夜色已深,众护卫忙着布置时,众少年少女已各自回了各自的帐蓬。 陈嫣也回了自己的帐蓬,她咬着唇看着帐蓬上,自己的倒影。寻思了一会,咬牙说道:“去把阿昌叫进来。” 婢女一怔,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姑子,这么晚了,要是让人看到……” 不等她说完,陈嫣已然怒道:“你不会警惕一点,不让人发现啊?” “是,是。” 不一会功夫,那个一直跟在陈嫣身侧,对她细心呵护的护卫便出现在营帐外。 陈嫣连忙把他叫来,生怕帐外的人看到影子,她还吹熄了烛火。 阿昌走了进来,恭敬地唤道:“姑子,你叫我?”月光照耀下,陈嫣美丽的脸孔影影绰绰。熄了烛火后,帐中光线很暗,不用怕被人注意,阿昌直是痴痴地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陈嫣咬着唇,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后,低声说道:“阿昌,我受不了了。”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阿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她死!我要她马上去死!” 她说的她,自然便是卢萦。 阿昌沉默了一会,迟疑道:“可是,四郎说过……” “别理他!他就是个懦夫!”陈嫣尖叫一声,不过马上,她便收敛了自己的声音。扭着腰走以阿冒面前,她伸出葱白的玉手,轻轻抚上阿冒的襟领,软软的,委屈地说道:“阿昌,连你也不帮我了吗?” 她靠得如此之近,那吐出的芳兰之气,直扑到了阿昌的脸上,颈上。如此近距离地闻着自家姑子的幽幽体香,耳中听着她软软的声音,阿昌不由觉得,便是为她丢了这条命,也不算得什么。 当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问道:“姑子要我怎么做?” 他同意了。 陈嫣含着泪的双眸闪过一抹笑意,她离开阿昌,走了几步后说道:“今天晚上,派人冒充盗匪,把她劫走怎么样?” 顿了顿,陈嫣说道:“我发现她的营帐扎得比较靠外,等她睡着了,你点上迷香把她迷晕。对了,那迷香你还有吧?你没有,我这里也留有一些。”这种东西,她一向喜欢得紧,因此随时都备着。 阿昌想了想,觉得可行性很大,点头道:“就听姑子的。” 陈嫣得意一笑,道:“这个贱民,连个婢女仆人也没有,对付她容易得很。关健是不能让大伙知道是你下的手。对了,你想办法弄出些痕迹来。昨晚上她不是把那些山匪得罪光了吗?你让大伙怀疑是山匪做的就是了。” 阿昌想了想,道:“这个容易。” “那你快去准备吧。” “是。” 目送着阿昌离开,陈嫣姿态优美地坐下。她慢慢握紧拳头,长长的指甲刺得掌心生痛后,怨恨地低语道:“你害我不能嫁给那人也就罢了,我早就听说过那人是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对妇人动起杀手来也毫不犹豫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左将军也勾了去!” 与此同时。 离此五千步远的山坳里,一个骑士匆匆策马而来。不一会,那骑士便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前。 这山坳中,山道狭小行路不便,可停在这里的这辆马车,却华贵而讲究,显然它的主人,是个不管到了哪种地方,都不忘记享受的人。 那骑士来到马车外,抱了抱拳后说道:“主公,找到那厮了。” 一个磁沉温缓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哦?说说。” “是。入夜后,他们与那队前往成都的少年们汇聚了,两伙人一道扎营。” 马车中安静了一会,良久良久,那磁沉的声音叹道:“那小家伙,也在众少年中吧?” “是。昨天晚上,她还用火攻之策,赶走了四五十个山匪。” 马车中人叹道:“这是第二次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外面的骑士显然没有听懂。 叹息声中,那磁沉的声音慢慢说道:“罢了,让大伙收兵吧。” “可是主公?” 磁沉的声音带着叹息,他温柔地说道:“她也在那些人中间啊,你说那厮左不跑右不跑,怎么就跑到他们中间去了?这刀剑无眼,叫我怎么下手?罢了,收兵吧。” “是。” 骑士刚刚应了,又一个骑士急急赶来,他单膝跪地认真禀道:“主公,那厮离开了,他们在与众少年相距一千步处扎了营。” 这话一出,马车中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温柔的笑声中,那磁沉的声音说道:“是小家伙出的主意吧?果然不错。” 缓了缓,他微笑道:“收兵,大伙今晚好生歇息,明儿,我亲自去会一会。”他没有说,会的是卢萦,还是那个少年将军。当然,也没有人敢问。当下众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山坳中便变得热火朝天了。 夜,渐渐深了。 卢萦这一觉睡得很香。 她再次醒来时,月亮早已西移,估计再过个把时辰便天亮了。 耳见四下越来越安静,鼻息声和鼾声渐渐取代了说话声,卢萦站了起来。 无声无息地旁边的树林中后,卢萦回头看着那一堆堆,燃了一夜还冒着火星的火堆,感觉心口还砰砰地跳得慌。 真是奇怪,昨晚入睡是好端端的,怎么陡然惊醒后,这心便跳得这么快了?明明她在自家帐蓬外还布置了陷阱的,不用担心有人过来,怎么还是不安着? 寻思了一会,卢萦见月亮渐渐被乌云挡住,四下里毫无声息,不由挺直腰背,轻轻走出几步。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朝她的帐蓬方向摸去。 此时,月光已无,天地间只有那星星点点的火堆中的光亮照着,因此,一直盯着自家帐蓬的卢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看到那个向她的营帐逼来的黑影。 那黑影身手十分灵巧,只见他越逼越近,越逼越近。 十步,九步,八步……四步,三步,二步,一步,中! 卢萦默念到最后一个字时,那蹑手蹑脚靠近她营帐的黑影,突然踩中了什么东西,只见到空气中传来一阵呼啸,一物重重一弹,“叭”的一声把那黑影击了个正着! 这一下弹击,不可谓不重。让卢萦惊奇的是,那黑影竟生生地咬住了,竟没有叫出声来! 他没有发出惨叫,因此,也没有惊动别人。只是那黑影在地上蜷缩一会后,艰难地爬起,然后离开卢萦的营帐,一步步向回挪去。 入睡前成家大郎等人设陷阱时,她一直在看着,所以对这里的布局一清一楚。而她自己营帐外的那个陷阱,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农村里常用来捕猎野兽兔了的,用些竹子和绳索便可以布成。悄悄布好后,她交待成家大郎不说出去,果然给逮住了一只大兔子。 那黑影踉踉跄跄地跑着,卢萦来到自己的帐蓬外面,在地上寻了一会后,摸到了刚才那黑影掉落的一样物事,然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不一会,那黑影便来到了陈氏的一个帐蓬中,黑暗中,一个轻细的女声低低传来,“怎么了?” “有,有陷阱,我刚一靠近,便受伤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别的陷害,他不敢打草惊蛇,便放弃了。 那女声咬着牙齿厌恶地低骂道:“没用的东西。”骂完这句后,女声却是一转,放软声音说道:“别生气了,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恰好这时,天上的月亮渐渐从云层中伸出头来。 卢萦垂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这是一个竹筒,上面有个吹孔,卢萦稍微凑近闻了闻,便是一阵眩晕。 原来是迷香。 卢萦唇角扯了扯。 耳听着帐蓬中两人的呼吸声,卢萦就着月光,蹑手蹑脚地走出几步。 她毕竟是农村出身,身手灵便得很。不一会,卢萦便挨近了帐蓬。这般近距离靠近想要伤害自己的两个人,卢萦一点也不慌。她虽然来到了别人的帐蓬外,可帐蓬中呆着的,是一男一女,其中男的还受了伤,她只要大叫一声,这两人便说不清了。 不过,这是下下之策,白天的事,她还不算得罪了整个陈氏,现在真要叫一声,那就是不可开解的仇恨了。 慢慢的,卢萦来到帐蓬外。她弯下腰,轻轻地把那竹简整个的弄开后,再把它从角落处放入,摆在了营帐里。 然后,卢萦慢慢走开。 默默数了一阵后,卢萦从地上拿起一样东西,朝着那帐蓬的另一个方向扔去。 砰地一声轻响中,隐约有人在梦中低问了一声,而眼前的营帐,却毫无动静。 看来那迷香起效果了。 卢萦走了进去。 营帐中,一男一女两个模糊的身影各自仆着。卢萦走到那女子身边,把她的脸抬起来看了看后,无声的冷笑起来。 然后,她弯腰,剥衣。 把两人解得赤条条的,卢萦拖着他们叠在一起,转身离去。 无声无息地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约莫过了二刻钟后,卢萦突然拿起一样石头,砰地一声砸到了成家大郎设置在前方的一个陷阱上。 这个陷阱,正是示警用的。石头一砸,便是一个沉闷的鼓声传来。“咚----”地一声巨响后,又是一个尖锐的响声传来。 ……陡然的,一阵叫喊声传来,伴随着那叫喊声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什么人?有盗匪----有盗匪----”尖叫声中,四下火光大作!各大帐蓬,络续灯火大作。 ¥¥ 求粉红票。一天两更都没有什么票票,真让人宽面条泪。(。 第九十一章 处置 第九十一章处置 这样的夜晚,经过卢萦提醒后,众护卫一直有轮流值班,要不是快到天亮了实在扛不下去,值班的人睡着了,还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因此,那示警的响起一传,众护卫马上惊醒过来,不止是他们,各个帐蓬中的少年少女,也尖的尖叫,穿的穿裳,忙成了一团。 卢萦走到一侧,慢腾腾地点燃烛火后,悠然地甩了甩火折子,把它弄灭。然后转头,看向林立的帐蓬中,陈氏队列中,那唯一一顶直到此时还黑暗着的帐蓬。 四下都是奔跑的护卫,卢萦静静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那一幕。 果然,不一会功夫,几个原本服侍陈嫣,却被她半途赶走的婢女慌乱地向她的帐蓬冲来。在众婢女的身后,还有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奔跑的陈术在急喝道:“发生了什么事?”转眼他想到了自己最疼的妹妹,又唤道:“阿嫣怎么还没有起来?” 说着,他也朝陈嫣的帐蓬外走去。 陈术刚刚走到帐蓬外,已跑进陈嫣帐中的婢女们在门口唤了两声后,其中一人转过身点燃烛火。 那烛光一燃,那婢女还没有转身,陡然的,站到了陈嫣塌前,正准备唤她的几个婢女同时尖叫起来,那叫声尖利而突兀,直是冲破夜空,远远传出! 不好,出大事了! 陈术大惊,众护卫也是一惊,那个点烛火的婢女,更是急急转头。 她一转头,便看到了让她无法相信的那一幕,顿时瞪大眼僵在了当地。而这时,陈术已带着几个婢女冲了进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是担心妹妹还睡着,怕她衣裳不整,他也不会在外面侯这么久。现在听到婢女们的尖叫,一直把陈嫣百般呵护着的陈术,下意识的以为妹妹出了大事,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这一冲进,陈术便看到那白花花的两具身体,因看不到叠在精壮男子身躯下的女子的面容,陈术下意识的想道:这肯定不是阿嫣,这不可能会是阿嫣。 没有谁比他还知道,他这个美丽的妹妹有多骄傲。她曾不止一次地跟他说,这个世间,只有最优秀的男子,她才会选择。 因此,陈术脑中嗡嗡作响,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大步朝前走去,只是想确定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妹妹陈嫣。于说不出的心慌意乱中,陈术也就没有及时下令,让婢女们守住营帐不让外人进来。 在陈术大步走到床塌的另一侧,看到这赤条条地与男人睡在一块的女子确实是自家妹子时。“蹬蹬蹬”几个脚步声传来,然后,陈氏的那个圆脸姑子,还有和衣而睡第一时间醒来的萧燕,掀开帐蓬冲了进来。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萧燕的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便哽住了。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住地看着那两具赤条条,白花花的身躯,受了惊吓的小姑子,突然难以自抑地尖叫起来。 只见她一边尖叫,一边没头没脑地朝外冲去。而她这一冲,又引得更多的人冲入营帐…… 卢萦打个哈欠,循着声音走来时,事情已迹近尾声。一阵难言的安静中,陈氏众人各各脸色青白交加,而萧燕阿缇等女,却是鄙夷地看着陈氏所在的方向,偶尔凑在一起低语两句。 确定是一场虚惊的护卫们,早已各就各位,各家族的婢仆们,低着头安份地做着自己的事,只有远远传来的马嘶声,点缀在渐渐转亮的天空里。 看到卢萦走近,阿缇生怕她问出不该问的事,连忙把她一扯,与萧燕一道朝着自己的帐蓬走去。 来到阿缇的帐蓬时,与他们一道前来的另外几个姑子也到了。众人各自坐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会,阿缇突然噗哧一笑。不过转眼,她便知道了不妥,当下把嘴一捂,收起笑容低声说道:“也不知醒了没有?” 萧燕是从头到尾都参与了的,她回答道:“应该醒了。当时便泼了冷水呢。” 又是一阵沉默后,一个姑子低声说道:“这个陈嫣,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是自恃美貌,想嫁到什么大户人家吗?怎么还与自己的护卫弄这一曲?” 萧燕摇头道:“谁知道呢?” 说来说去,阿缇又有点想笑了,她眯着月牙眼说道:“呃,这陈嫣老是做出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没有想到还是个**呢。这下好了,事情闹大了,也不知那陈氏会怎么处置她?” 萧燕低声道:“还能怎样处置?事情闹得这么大,整个陈氏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这种是非之事,女人最是喜欢。听着四周隐隐传来的低语声,看着眼前表情各异,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怜悯,或者幸灾乐祸的姑子们,卢萦唇角弯了弯,低头抿了一口盅中的酒水。 这时,阿缇看向卢萦,嘻嘻笑道:“阿萦,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哎,这么好看的戏,你都给错过了,真可惜。” 听到她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卢萦唇角扯了扯,算是一笑。 一直到东方日出,队伍中还一片混乱。 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没有心情入睡,也没有人开口说要急着赶路。 与这边嗡嗡声一片相比,陈氏帐蓬那边,却是安静得出奇。 一个营帐中,衣裳胡乱包在身上的陈嫣跌坐在地上,泪水不停地流着。 她那长长的指甲,紧紧地扣着旁边塌上的虎皮,直令得那虎皮上,现出一道道白色的纹路。 流着泪的陈嫣,没有如往常那样楚楚可怜,而是脸颊肌肉不停地跳动中,姣好的五官狰狞可怖。 不一会,一个脚步声传来。 听到那脚步声,陈嫣迅速地抬起头来,她收起脸上的表情,眼中泪水滚滚落下。 进来的人,果然是陈术。 看到最疼自己的哥哥,陈嫣泪如雨下,她朝他一扑,抱着陈术的双腿仰头哭道:“四哥,四哥,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的,我是被人陷害的……” 出乎陈嫣意料的是,盯着她的陈术这时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知道?” 陈术心疼地看着狼狈中透着脆弱的妹妹,哑声道:“是,我知道。华昌的胸口青紫一片,显然是被鞭竹等条形重物所击。而且,你们两人的样子,一看就是中了迷香的。还有你那帐蓬的一角,还有一个用来装戴迷香的空竹筒。” 听到这里,陈嫣大喜,她颤声道:“四哥,原来你都查清楚了。四哥,你跟父亲说了没有?父亲信不信?”一口气说到这里,她又叫道:“四哥,你快跟大伙解释,快跟他们说。” “说什么?”这一次,陈术的声音有点无力。 他盯着妹妹,沙哑疲惫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我说什么还有用吗?阿嫣,你告诉我,还有用吗?” 他苦涩地看着一向被他宠着的妹妹,看着妹妹一步步向后退去,看到她软倒在地,闭了闭眼后,陈术说道:“阿嫣,那么多人看到你与华昌睡在一起……” 不等他说完,陈嫣已抬头尖声叫道:“那就把他们全都杀了!”面目狰狞地握紧拳头,陈嫣嘶声叫道:“四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你帮我把她们全杀了,一个也不留的杀尽!”顿了顿,她想起一事,马上尖声说道:“我知道是谁要害我,肯定是那个破落户卢氏阿萦。四哥,你马上派人,把她也一并杀了。四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你帮我把看到的人,全部杀了!” 这时的陈嫣,显然有点歇斯底里。她看着陈术的双眼,亮度惊人,扭曲的脸孔中透着一种不管不顾的怨毒。 事实上,要是她在冷静时,说出卢萦可疑的话,陈术还可能听得见一二。可现在,她明显是在胡言乱语。 她一开口便说把那些人都杀了。自己这个妹妹,真是被气恨蒙住了眼,她还以为,这里是在济阳?她以为那一边的少年少女,都是自家婢仆?她以为,这几百条性命,都由她说了算? 虽然体谅妹妹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能理会,陈术还是闭了闭眼,他突然有点疲惫。 向后退出一步,让自己与妹妹离开一些,陈术轻声说道:“阿嫣,我刚才一直在求父亲,他已答应,把你和华冒送到我们家在静阳的别院去……” 他才说到这里,陈嫣便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陈嫣不停地尖叫着,不停地尖叫着。这是她的习惯,她不想听,不想做的事,她便这样尖叫抗议。而每次她一尖叫,很多人都会让着她,陈术也是。 不过这一次,陈术没有劝她,没有安抚她,他只是疲惫地看着捂着耳朵尖叫抗议,等着他妥协退让的妹妹,心中体谅地想道:阿嫣骄傲惯了,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只是这样想着的时候,他还是很疲惫。阿嫣不小了,她应该知道,这件事闹得多大,可以说,陈氏一族的名声,被她毁得差不多了。 依父亲的意思,是恨不得把她打杀了事的。还是自己苦苦求情,再加上父亲疼了妹妹这么多年,终究有点不舍。更重要的是,陈氏一族的族长是父亲而不是别人,这才决定只是把她送走,而不是把她处死。 在陈术看来,能留住妹妹一条性命,他已是尽了最大努力的了。甚至,为了免得别的族人说事,妹妹要走,也只能悄悄地走。现在这个捂着耳朵向他尖叫抗议的陈嫣,让他无比的难受。(。 第九十二章 走了 第九十二章走了 陈嫣尖叫一阵,见陈术盯了自己一阵后转身就走,她给吓住了。连忙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陈嫣流着泪冲过去,紧紧抱着陈术哽咽道:“四哥,四哥,你也不愿意帮我了吗?” 这句话,是陈嫣最喜欢说的。她要陈术去杀害她的手帕交时,说的便是这句话,她因为“不小心”把庶妹踢到池塘里被陈术看见,求他别说出去时,也是这句话。 一直以来,她只要说了这句话,大伙都会帮她。 在陈嫣泪汪汪的大眼中,陈术慢慢扯下她的双手,低声说道:“阿嫣,四哥尽力了,你,好自为之吧。”顿了顿,陈术轻声叹道:“华昌这人对你忠心耿耿,阿嫣,他以后是你的夫婿了,你要对他好一些。” 说罢,他跨出了帐蓬。 “不----”看着最疼自己的四哥也走了,陈嫣捂着耳朵再次尖叫起来。 天色大亮时,陈氏的队伍中一阵骚动,然后几辆牛车和十来个壮仆婢女驶出了队列。看着那走在最前面的,蒙得紧紧的牛车,阿缇扁了扁嘴,低声说道:“陈氏要把那陈嫣送走了。” 萧燕也道:“其实这个陈嫣真的长得好,真是可惜了。” 她刚刚说到这里,只见那刚刚驶上官道的队伍中,走出一个仆妇。 那仆妇走出后,众人本来以为她是朝陈氏的队列中走去。没有想到,那仆妇却是直朝卢萦走来。 不一会,那仆妇便走到卢萦面前,她朝卢萦一礼后,说道:“卢氏,我家姑子想见你一面。” 她说的姑子,自然是陈嫣了。 没有想到,陈嫣走都要走了,还要见卢萦?而且到了这个地步,她身边的仆妇说起话来,还一副颐指气使。当下,众人齐刷刷看向卢萦。 要见她么?陈嫣怀疑到她了? 卢萦心里这样想着,俊丽的脸孔上,却毫无表情,她盯了一眼那仆妇,摇头道:“我与你家姑子不熟。”竟是直接拒绝了。 见卢萦不肯,那仆妇显然有点为难,她来时,是得了严令的。想了想,仆妇放下身段求道:“卢氏姑子,我家姑子就要走了,临走时与您说一句话,你便应了吧。” 仆妇的话一出,阿缇好奇了,她在旁边鼓励道:“阿萦,你就去看看她说什么吧。嘻嘻,人都要走了,还非要见你,我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哦。” 应?为什么要应?陈嫣已是走投无路之人,自己凑上去,除了惹一身腥,还能得到什么? 圣人有云,君子从来不立危墙之下! 当下,卢萦摇头说道:“我与陈氏娘子不熟。”说罢,她转身退后。 看到她执意不肯,那仆妇只能向回走去。她才跟那辆牛车说了一句,牛车中,又是一阵尖利的叫声传来。 听到那叫声,这一次,陈术没有靠近。事实上,他一直都躲在营帐中,根本没有来送他的妹妹一程。 牛车中,陈嫣尖叫了一会后,又说了些什么话。不过这次没有人理会她了,只见陈氏某人喝了一声后,那车队在陈嫣再次响起的尖叫声中,远远驶去。 望着陈嫣远去的身影,阿缇歪着头说道:“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惨,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不叫惨呢。” 接下来,两支队伍忙活起来。食用过早餐后,继续赶往成都。 与阿缇等人的蹦蹦跳跳相比,陈氏一族都有点沉寂。也是,他们举族搬往成都,是有很多计划的。可这还在路上,便出了这种事,实在让人叹息。 营帐中,陈术疲惫无比,他虽然感觉到,妹妹与华昌通奸一事有些疑问,可能是被人算计了。可他想来想去,也找不到是什么人算计的。一来,那装迷香的竹筒经人认出,是属华昌所有。二来,陈嫣虽然一口咬定是卢氏娘子所为。可卢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做这种事?就算华昌说了,那迷香是他准备用来对付卢氏娘子时,落在卢氏娘子的帐蓬外了。可在陈术看来,害妹妹的人,只能是暗中护着卢氏娘子的人,而不可能是卢氏娘子本人。 想了想,陈术揉搓着眉心,疲惫地想道:事已至此,寻思这个有什么用?那卢氏娘子护她的人如此之多,哪里动得? 众人刚一上路,一阵马蹄声便“哒哒哒”地传来。 听到这沉闷的马蹄声,众人同时回头。身后不远处烟尘高举,三十来个骑士纵马疾驰而来。随着他们的走动,地面轰隆隆不停震动。 本来嘻嘻哈哈的阿缇莫远等人,同时安静下来,便是卢萦,也转头看去。 昨晚看到那些骑士,那是夜间,今儿是白天,人人都想好好地看一看这伙来得莫名其妙,去也去得莫名其妙的骑士们。 不一会,三十来岁银袍银甲的骑士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骑士,正是那少年将军。在白灼的太阳光下,那少年将军的面孔越发显得俊美沉凝。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中,骑士们速度越来越慢,在来到众人面前时,那少年将军略一点头,以示打过招呼后,便策马来到卢萦的驴车旁,盯着她问道:“今早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虚闹成这样。” 这少年将军理也不磊人,便直接询问卢萦,一时之间,陈术,文庆还有王尚,都是脸色一变。 卢萦闻言,回头瞟了陈氏众人一眼,说道:“只是一些妇人闺阁小事。” 少年将军点了点头,只是他那锐利的目光,还在盯着卢萦。 这少年将军,面容俊美,举手投足间有种世家子的傲气。这样的人,平素里众人是想亲近也没有机会的。当下,王尚策马过来,朝着那少年将军一揖,恭敬地问道:“敢问将军可是耿左将军?” 少年将军瞟了他一点,点头道:“不错。” 这“不错”两字一现,四下哗然。 于哗然中,不管是这些少年少女,还是陈氏众人,同时兴奋起来。便是因陈嫣之事而落寞难受的陈术,这时也抬起头看向那少年将军。 原来他真是耿左将军啊!昨天晚上,他还想让阿嫣引起这位将军的注意,还听着阿嫣对掳获这位将军的心,那信心十足的话。可这一转眼,便出了这回事。 重重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苦涩后,陈术策马向少年将军靠近。 不过这个时候向少年将军靠近的,可不止他一个。只是这所有的人,在策马走了几步后,便对上这人瞟来的冷冷的,充满煞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同时勒停了坐骑。 来到卢萦身后的萧燕,仰着头痴痴地看着少年将军。而在不远处,卢萦听到好几个声音在低语道:“原来他真是耿家的人。”“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了,这么年轻这么俊,便能身居将军高位的,整个洛阳能有几人?”“耿左将军不愧是洛阳出了名的美男子。”“不止呢,他不但人生得俊美,平素里还洁身自好,因为一直在外征战也不曾娶妻,听说整个洛阳的姑子都渴望能嫁给他呢。” 听到这里,卢萦一怔。在这个时代,十**岁的贵族子弟,还不曾结婚定婚的,真真是凤毛麟角,这耿将军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一直耽搁到现在? 议论声,说话声中,车队还在前进着。而少年将军一直策着马,不疾不徐地走在众少年身侧。 耿氏一族,在整个洛阳势力十分庞大,这种势力,远不是盘居偏远的成都一地的各大家族能比。因此,众少年少女也罢,陈氏众人也罢,一个个鼓足了劲,只想与他说几句话,只想博得这个耿氏少年一代中,最为出色的人物的好感。 可这耿将军性子显然有点冷,他一直沉着一张脸,任谁问来,便是冷冷一瞟。这般下去,凡是试图靠近他的,都给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地行走了一阵后,耿将军踢了踢马腹,再次凑近卢萦的驴车后,他冷声说道:“昨天晚上,那些人没有来。” 卢萦摇了摇头,低声道:“可能是我等猜测错误吧。”这个时候,她敏感到更多的目光都投注到自自己身上,便是阿缇也眨巴着眼,一脸好奇地看来。 当下,卢萦微微低头,动作幅度虽然不大,却清楚地表示了她的排斥之意。 耿将军察觉到了她的排斥拒绝,他瞟了她一眼后,却是嘴角一扯,并没有策马离开。 就在这时,后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马蹄声,与耿将军一行人完全不同,这次的声音,也是快速,只是于快速中透着舒缓,而且,从声音听来,来的人至少也上了数百。 卢萦回头看去。 视野的尽头,烟尘冲天而起。一队滚滚而来的骑兵洪流中,夹杂着十数辆马车。 与卢萦一样,耿将军也在回头看着。他看着看着,慢慢眉头一蹙,一双眸子,变得更加锐利起来。 身后的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看着身后这支完全由骑兵和马车组成的队伍,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后,文庆转头朝着卢萦问道:“阿萦,你看我们要不要避让?” 这等事,他没有问陈公这个长者,而是问卢萦这个妇人,原来无形中,卢萦已是他们的首领了。少年将军朝卢萦盯了一眼后,又回头看向那车队。看着看着,他开口道:“还是避一避吧。” 他这话一出,王尚文庆还有陈氏众人马上下令车队向官道两侧退去,空出中间的条道路来。 毕竟,以耿将军之尊,他能说出“避一避”的话,来人的身份,可想而知了。 在轰隆隆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众少年少女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也跟着那节奏而激动起来。(。 第九十三章 又改名字了? 第九十三章又改名字了? 数百骑风卷而来,渐渐的,骑士们的身影从重重黄沙中透过来,呈现在众人眼前。 已经侯在两侧的少年少女们昂着头,好奇地回头看着。 就在众骑奔驰到离他们仅有三百步远时,只见他们齐刷刷向两侧一移,让出中间的一条道来。 然后,一辆漆成黑色,却无处不显得舒服奢华的马越众而出,显现在众人眼中。 看到那辆马车,耿将军脸色微变,而众少年少女,同时激动起来,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更是再次向后退出一步,安静了许多。 隐约中,卢萦听到阿缇急急提醒道:“阿萦,快下车。” 她的声音才落下,便听到萧燕说道:“阿缇你操什么心?你忘了阿萦的身份?” 这话一出,阿缇恍然大悟。 这时,众少年少女已快速地爬出自各的马车,恭敬地侯在一旁。 卢萦也下了驴车,她走到阿缇身后时,听到一个姑子战战兢兢问道:“要问侯么?” 回答她的是王尚,只听得他压低声音向众人警告道:“你家人不曾提醒你么?见到这位郎君,便装作不知他的身份。另外,他如果不亲口说出,一律三缄其口,只管行礼便是。” “是,是。” 听到四周小心翼翼地回答,卢萦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他的来历,原来是下了缄口令的。 就在卢萦抬头之际,她看到站得笔直如风的耿将军,那薄薄的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来。不过那冷笑转眼既逝,待她再看时,这人又恢复了冷心冷口的模样。 骑士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渐渐的,那辆漆黑宽敞华贵的马车,奔驰到了众少年身侧。 就在众人同时低头时,那马车晃了晃后,竟然停了下来。 卢萦陡然感觉到,身侧的呼吸声都急促了几分。 马车停下,车中人慢慢掀开车帘,朝这边望来。 就在众少年犹豫着要如何开口时,耿将军上前一步,朝他抱拳道:“原来是阁下驾到。有礼了。”声音冰冰冷冷,态度不见客气,也不见傲慢。 “是么?”马车中人低低一笑,磁沉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在这种小小的地方也能见到耿将军,还真是幸会了……却不知将军为何而来?” 这人的笑声,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仿佛什么也不在意,仿佛世间事都可戏谑可讥嘲,却偏偏又温柔无比。 没有想到这个贵人会开口,当下,王尚等人小心地抬起头来,好奇地朝着两人打量而去。 卢萦也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那贵人俊美无畴的面容。 卢萦看了这贵人一眼,见他微笑地盯着耿将军,似乎不曾注意到自己,不由松了一口气。 面对这贵人的调侃,耿将军的表情依然严谨得无懈可击,他沉声道:“听说汉阳多匪,特意带兵前来看看。” “联将军好忠义!” 在贵人的声音悠悠响起时,耿将军不卑不亢地抱拳应道:“报效朝庭,本是份内之事。” “报复朝庭么?”贵人轻笑一声,又道:“耿将军果然忠义!” 这话真是不阴不阳。 就在卢萦暗暗嘀咕时,却见那贵人目光一转,竟是向她看来。 “……”他看我了,他居然看我了! 卢萦心中格登一下,她最怕的就是这个人了,她虽然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却一直很清楚,只要他随便说句什么话,自己的命运便会彻底脱离轨道。 卢萦霍然抬头,她乌黑如墨的眸子直直地对上贵人,她认真的,警惕地看着他。 在卢萦的目光下,贵人似乎想笑。于是,他也认真地看着她,四目相对中,只见他形状完美的薄唇扯了扯,在慢悠悠地露出一个温柔笑容后,嘴唇掀动,便要开口唤她的名字。 不行,不能让他唤出来! 卢萦双眼微眯,几乎是突然的,她朝前走出一步,朝着那贵人深深一揖后,在一阵惊愕和安静中,朗声说道:“卢氏阿文,见过主公!” “……” 四下无比安静。 仿佛没有注意到一双双目光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卢萦行了一礼后,大步走到那贵人的马车旁,恭敬地说道:“小人不知主公前来,有失远迎,还忘主公不要责怪。” 说罢,她头一低,单膝跪下,朝着马车中的贵人,如一个正正经经的幕僚仆人一般,行了一个端正的下属见过主公的跪礼! “……” 四下还是很安静。 就是太安静了,直是呼吸声都被刻意压抑着。 阿缇王尚文庆,以及耿将军等人不敢置信地瞪着卢萦。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女儿身。 可这么一个正正经经的姑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这个贵人行下属礼,仿佛真把自己当成了少年,真当成了他的幕僚……她这是欺瞒,还是经过了那贵人的允许? 世间诸罪,对上位者来说,欺瞒之罪,永远是排在前几的重罪。很多时候,这个罪代表着不可饶恕。 在一阵压抑的呼吸声中,贵人盯向卢萦的双眼眯了眯,好一会,他磁沉的,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卢氏阿文?” 瞧瞧,他才多久没有见她,她就又改名字了! 这可真是要不得…… 卢萦面不改色,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贵人声音中的嘲讽,严肃地应道:“小人在。” 贵人向后一仰,懒洋洋地说道:“这个……你上次说你叫什么来着?” 卢萦依然面不改色,她认真地回道:“主公说阿文叫什么,阿文便叫什么。”语气无比忠心,可惜面孔太过冷漠,一点也不够狗腿。 贵人扯了扯唇角,他懒洋洋地说道:“过来。” 他要她过去干嘛?她已经跪在他的马车前了,再过去,岂不是要上他的马车中去? 卢萦霍然抬头,她对上这人含笑的眸子,乌黑的眸子盯了他片刻后,卢萦低头,“禀主公,阿文不想!” 竟是说得斩钉截铁。 四下隐隐有惊呼声传来。 贵人慢慢欠身,他低着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卢萦,一袭银白色长袍下,少女秀发乌黑,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那修长白皙的颈项,还有那长长的,轻轻扑闪着的睫毛。 不用抬头,他也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必然是粉唇抿紧,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状…… 盯了她一会后,贵人懒洋洋地说道:“行了,启程吧。” 一句话落地,好几十个声音同时应道:“是。”然后马车启动,众少年于呆呆愣愣中,也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卢萦等贵人的声音一落,便动作标准而利落地站了起来,然后,十分自然十分坦荡地走向自己的驴车,然后坐上,然后垂下眸子,如往常一样,拿起一个书简翻看起来。 “……” 这个时候,连耿将军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卢萦了。 王尚呆了一会,不由与众少年交换了一个眼神。 说实在,他们这是第一次见到在这个人的面前,也能如此坦然,如此不畏不惧的人。 这人的喜怒无常,心狠手辣,那可是出了名的。有多少人是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便不敢起身,生生跪了几天的? 阿萦,应该是无知者无畏吧? 因有了这个贵人的加入,车队安静下来。连最喜欢说话的阿缇,这时都老实行缩着头。 只是,虽然有人畏惧,却也有更多的人用敬佩而渴慕的眼神看着那辆华贵无比的马车,看着马车中那个自顾自浅饮慢酌之人。 陈术沉默了会,凑近陈震,哑声说道:“二哥,你觉得,以这位的性格,会不会只要中意了阿嫣,便不再在意她做过什么事?” 这话一出,陈震大惊,他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低声喝道:“阿术,你怎么能这样想?你想用陈氏一族的命运作赌么?我知道你疼阿嫣,可疼妹妹也没有这个疼法!” 陈术转头看向卢萦的驴车,反驳道:“我不是作赌……你看他对这个卢氏女,他当着几百号人胡言乱语,肆意编造也罢,她想当男人也罢,她不顾礼节,一再拂逆也罢,他都不介意。二哥,你我都知道,到了这位的地位,只要他愿意,世间的规矩礼节都是笑话。” “你疯了!”张震根本听不进,他不耐烦地瞪着弟弟,冷声说道:“阿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把阿嫣叫回来,看看能不能入这人的眼。你真是疯了。”手一挥,召来几个护卫后,他低声命令道:“看好四郎,不许任何人接触他!” “是。” 几个护卫走向陈术,看到他们近前,陈术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挣扎,只是转过头看向卢萦的驴车。 盯着卢萦,他双眼眯成了一线。那细小成丝,偏执如狂的眼眸中,透着缕缕恨意。 他不喜欢卢萦,他总觉得,正是因为卢萦的出现,才导致妹妹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无法接受,这个长相不及阿嫣,才华不及阿嫣,女儿家的温柔手段也不及阿嫣的破落户,能够凭借眼前这位的青眼,攀上那极致的荣华。而他那美丽无比,又可怜可怜的妹妹,却从此落寞一生。 更重要的是,他这么厌恶一个人,竟然因为忌惮而不能报复!更让他害怕的是,他怕她从此平步青云,让他永远都没有报复的机会!他想,一定要让那位对她失去兴趣,一定要有个什么姑子来取代她,这样才算公平。 这时,几个护卫已来到了陈术的牛车旁,他们拉下他的车帘,高大结实的身板,完完全全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第九十四章 态度 第九十四章态度 在陈氏兄弟低声说着话时,本来与众少年混在一起的银袍耿将军却是右手一挥,命令道:“减速,我们策后!” 他这命令一出,三十骑立马停住,同时应道:“是。” 他说策后,却是想留在车队的后列了。这理由是充足,可何尝不是摆明了与这位贵人不和? 众少年屏着呼吸,心中暗暗估量着,耳朵却竖起来倾听这边的动静。 这里没有动静,直到耿将军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滚滚的烟尘中,远远出现在车队后面,那贵人还是那般懒洋洋的。 只见他品了几口酒后,右手挥了挥。 很快的,那个青衣护卫便策马来到他身侧。 贵人闭着双眼,懒洋洋地说道:“恩,我不是新收了一个幕僚,叫卢氏阿文的吗?让他过来陪我说说话。” 青衣护卫抬头,他看了自家主公一眼后,抱拳应道:“是。” 不一会,他策马朝卢萦的驴车走来。 卢萦这个时候虽说是看书,可她就是装装样子罢了,哪里看得进?因此那青年护卫一靠近,她便警惕起来。 果然,在众人地盯视,以及四周自然而然的沉寂中,那护卫来到卢萦身边,抱拳说道:“卢文,主公叫你过去。” “是。” 卢萦应了一声,示意驭夫靠近。 那驭夫只是汉阳乡下,被卢萦租来的普通车把手,他哪曾见过这种人这种世面?回头看了一眼那贵人,以及贵人身后沉压压的,一色漆黑的黑甲黑枪黑士,听到要过去,不由双腿直打战。 见驭夫挥了几下鞭子,驴车还有原处,隐约听到有嘲笑声传来的卢萦,当下低声说道:“好了,停下吧,我自己过去。” “是是。” 驴车停了下来。 卢萦跳下驴车,大步朝那贵人走去。 看着阳光下缓步追上贵人马车的卢萦,刚刚还认为这贵人无比纵容卢萦的众人,一下子又推翻了自己的看法……以这位之能,他哪怕是手指弹一弹,也可以让这卢氏女享受无边富贵。可这卢氏女贫寒至此,连辆驴车都置不起,这,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难不成还真是幕僚不成? 不一会,卢萦便追到了贵人的马车旁。 幸好现在队伍走得不快,卢萦这般快步行走,还勉强跟得上。 当她来到贵人的马车旁时,长长一揖,朗声唤道:“卢文见过主公。” 看来今趟这个名字是不会换了。 贵人转过头,他瞟了一眼因走得甚急,而脸蛋红朴朴的卢萦,突然说道:“卢文。” “在。” “我想问一问,如果你看到一只山猫,那猫儿牙尖嘴利,指甲老长的,要不要修一修?” 太阳光中,这贵人略略狭长的眼眸光芒流转,仿佛带笑。 他问得很认真。 卢萦抬头看向他。 她也看得认真。 不过沉思片刻,卢萦便认真回道:“阿文以为,还是任其自然的好。” “哦,怎么说?”这人的声音实在好听,每一句都仿佛搔在人的心口上,直痒得人心跳动。 卢萦垂眸,脚步快速地跟着他的马车,断然说道:“阿文以为,那山猫毕竟是一野物,有些野性难驯也是正常。真要强行剪了指甲拔了牙,还不与处处可见的家鸡成一个样儿了?这家鸡还不够多吗?再添一只又有什么意思?” 贵人有点想笑,他点了点头,手抚着下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果然,他这话一出,卢萦便吐出一口浊气。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只听得贵人命令道:“停车。” 马车哗地停下。 然后,贵人磁沉温柔地声音在卢萦头顶传来,“说来凑巧,此行仓促,少带了一个仆人。幸有阿文在。上来吧,给你斟酒焚香这等小事,你是知道做的。” 什么? 让她近身侍侯他? 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儿身的时候,让她近身侍侯他? 陡然的,卢萦悔了。早知道他会这样做的话,她就干脆以女子身见过他,料来以他对她的那恶劣的玩闹性子,定然还是只想逗着她解解闷,而不想把她收入帐中,把她由山猫变成家鸡。 这次,她倒是弄巧成拙了。 悔是悔,事已至此,卢萦不从也得从了。她木着一张脸,慢条斯理地爬上了贵人的马车。在她钻入马车的那一瞬,她清楚地听到阿缇和文庆等人传来的惊呼声。 卢萦一上马车,便挪到马车的另一侧,把车帘扎扎实实地掀开。 待两侧车帘全部向上掀开,自己和贵人的一举一动完全坦露在众人眼前后,卢萦走到几旁,开始焚香煮酒。 车队在不疾不缓中行进。 不时有人朝这边看来。 卢萦面无表情地斟着酒,暗暗想道:我一定要表现得光明磊落。 安安静静地给那贵人斟了一盅酒,卢萦垂眸,然后,她从一侧拿过一只空酒盅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她给自己也斟了一盅。 把酒水注满后,卢萦拿起自己的酒盅,慢慢抿了一口。 这一系列的动作,卢萦做得缓慢而优雅。那是真个自在。 这架式,分明是想告诉所有人,她真的只是他的一个臣下,一个幕僚…… 贵人扯了扯唇,他懒洋洋地问道:“卢氏,你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 卢萦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会,抿了一口酒,徐徐说道:“我要活得舒服,我要掌控我自己的生活。” 这话虽然低缓,却坚定无比,显然是她的心声。 贵人睁眼瞟着她,良久后,他唇角一扬,低声说道:“想把握自己的生活啊?”似是笑了一下,他慢慢说道:“行了,下去吧。” 卢萦低头,她朝他恭敬地一揖后,朝外清喝一声,令得驭夫停下,然后缓缓退出。 目送着卢萦离去的身影,贵人似笑非笑。不一会,那个青衣护卫凑上前来,低声问道:“主公,要不要赐卢氏一辆车?” 主公明明对她感了兴趣,却还是放任她被人指点着…… “不用。”贵人闭上双眼,他微笑道:“她想当山猫,便由着她。” “是。” “人也见了,走吧。” “是。” 得到贵人的命令后,那青衣护卫朝后面哟喝一声,不一会功夫,数百骑同时加速,只是一个转眼,他们便卷起漫天烟尘,把众人远远抛在身后。 这人,如此大张旗鼓而来,却只是这么停留一下么? 甚至直到最后,众人还弄不清,他到底对这个卢氏是什么态度。 这般永远让人猜度不出他的心思,真不愧有喜怒不定的名头! 众少年暗暗嘀咕了一阵后,也松了一口气。刚才这位并不如传说中那般难以接近,甚至很多时候,他是带着笑的。可是,他们就是被他的威压所慑,根本连大气不敢喘一声,更别提说话了。 阿缇是第一个跑来的,她兴冲冲地凑到卢萦的驴车旁,伸头问道:“阿萦,他跟你说了什么?”卢萦回头时,目光瞟到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凝神倾听着。 卢萦唇角勾了勾,低声说道:“他问我,想做山猫还是想做家鸡。” 什么? 众少年先是一呆,转眼全部尖起耳朵倾听起来。 阿缇连忙问道:“你是怎么回答的?”因对她的回答过于期待,她的声音都带着欢喜的尖锐。 卢萦淡淡说道:“我告诉他,我觉得山猫好些。” 阿缇兴奋地叫道:“他怎么回答的?” 卢萦摇头,老实地回道:“然后他便让人停下马车,让我斟酒,然后我喝了两口酒便下来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么?”阿缇显然有点失望。 卢萦回头,她微笑地看着阿缇,说道:“我都回答了我要做山猫,他也应承了,还要说什么?” 阿缇愣了愣,她扁着嘴说道:“可是,可是这也太……”太什么,她也说不出,她只是觉得,那位真如传说中一样,长相无与伦比的俊,却更有慑人之威。然后,什么都没有的阿萦在他面前,表现得与平时太也不同,她实在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些什么事。 在阿缇的郁闷中,莫远率先好奇地问道:“阿萦,你们每次相处,都是这样吗?”他双手比划了一下,措词说道:“都这样,让外人看不懂?” 卢萦点了点头,垂下眸来。 见她神色冷淡,显然不想再说,众少年也不好意思接着追问了。 不过,他们虽然不追问她的,可看向卢萦的眼神中,还是满满的猜测和嘀咕。 卢萦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琢磨着那贵人对她的态度。可以说,那贵人的态度,决定了他们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对她的态度。 不过这些,卢萦不感兴趣。她只知道,这一趟前往成都,她成功地让这些来自成都的少年少女们欠了她一个人情。 对她来说,有了这份人情,便能做很多事了。至于要不要与这些人背后的家族亲近,对卢萦来说,实是兴趣不大。或者说,她虽然可以轻易地感觉到众人的情绪,如果愿意的话,完全能够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她就是对与这些人没完没了的周旋,算计和防止被人算计的诸般事情不感兴趣。(。 第九十五章路遇 第九十五章路遇 转眼间,又到了傍晚了。 与昨晚一样,耿将军他们在离车队二千步处扎了营。而这一个晚上,自然是平安无事。 到得这时,离成都已经近了,第二天大早,三十骑士踩着晨露而来,在与众人拱了拱手后,耿将军朝着卢萦点了点头,然后低喝一声,众骑加速。 望着他们卷起的烟尘,王尚也叫道:“我们也走快点,争取三日内到达成都。” “是。” 车队加速。 随着车队越来越靠近成都,来往的通往成都各地的岔道处,已出现越来越多的学子游人。有的少年儒生高倨在驴背上放声高歌,也有的只有四五辆的驴车上装着满满的货物,然后其中的一辆货物上,还高卧着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 走了一阵后,从马车中走出,特意骑上马散散闷气的文庆来到卢萦的身边,神色复杂地看着俊丽淡漠的卢萦,他突然开口道:“到了成都后,阿萦可有地方居住?” 卢萦回头。 对上她乌黑如子夜的眸子,文庆尽量温文有礼地说道:“如果没有,我可以帮阿萦找找。” 这样说话时,他看向卢萦的眼眸,却透着种专注,甚至这种专注中,隐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和失落,期待和渴望相交杂。 卢萦一个姑子,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接受一个男子的好意? 当下她摇了摇头,微笑道:“多谢文郎好意,如果阿萦有需要的地方,自会求郎君相助。” 她的回答,早在文庆的意料当中,当下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好一会才说道:“阿萦有事,尽管开口。” 正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骚动,然后,车队停了下来。 文庆回头看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一个护卫策马而来,笑道:“现在没什么事了,刚才左侧岔道处冲来一辆失控的驴车,那车撞上赵家郎君的马。不过我们看了下,驴车中的姑子虽然受了点伤,可伤势不重,只是惊吓得厉害。” 护卫的声音刚落,卢萦便听到阿缇的笑声,“阿萦,从浔阳过来的这一家与你很相似哦。也是姐弟两人,那弟弟也是到成都就学的。” “哦。”听到这里,卢萦笑了笑,她点头道:“这很正常,听说陛下年前下了圣旨,说是今年征辟的人才,需比去年多一半。如今成都的各大书院,都忙着招人呢。” 说笑中,卢萦还是感了兴趣,她和阿缇来到那骚动处。此时,混乱已平,那撞到了沟壑里的驴车也被众人扶起。 卢萦一伸头,便看到站在沟壑旁边,正苍白着脸,勉强笑着向众人道谢的少女,以及站在少女身侧的十四岁的少年。 与她那高高壮壮的弟弟不同的是,那少女显得格外娇柔,十六七岁的姑子,面容清秀美丽中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嘴唇小小,真个如梨花般动人。虽是如此,这少女显然也是个当家的,娇小中透着几分倔强和坚强。 驴车虽然扶起,可那车厢本来陈旧,这么一番冲撞,不但沾满了泥泞,而且塌了一半。根本不能坐人了。 少女咬着唇,脸上带着坚强的笑容,她在自个的包袱中摸索良久,才摸出一小包铁钱给那驭夫。 站在她身后的高壮少年不乐意了,他叫道:“姐,明明是他自己驾车不小心。”红着脸,少年不忿地说道:“我们才这么点钱,你都赔给他,我们到了成都怎么办?” 他的话刚一说完,少女便回头瞪了自家弟弟一眼,斥喝道:“闭嘴。”白着脸,她倔强地说道:“不管如何,阿叔毕竟是因为我们雇他的车才出的事。”不过,她包中的那些铁钱,应该不够赔偿这辆驴车的损失吧? 正当卢萦如此想来时,那驭夫已咧着黄牙叫道:“钱家小娘子,大郎君,这事儿可不是这样算的,我这车撞成这样,你这点铁钱中什么用?” 驭夫这话一出,那少年气得都要跳出来了,而那少女则是脸孔越发苍白,她又在自己的包袱中摸索一阵,只是摸着摸着,已是泫然欲泣。 这时,站在一侧,身材高大,成了亲,已满十八足岁的赵家郎君走了过去,他挡在两姐弟身前,斜眼问道:“还差多少铁钱?” 那驭夫估了估,讷讷说道:“五百枚。” 五百枚?这价钱与卢萦想的差不多。 这么点钱,赵家郎君显然不放在眼里,他信手从仆人手中拿过一个钱袋扔给那驭夫,“给,你可以滚了。”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那对姐弟,温和地说道:“我们也去成都,你们要不要一起?” 姐弟俩露出一抹喜色,那少女朝赵家郎君福了福,感激地说道:“多谢郎君。” “不必。”赵家郎君转身走回。 看到这里,文庆在前面叫道:“别耽搁了,准备动身吧。” 众人胡乱应了一声,车队整理了一番后重新出发。 走着走着,一辆牛车驶到了卢萦的身侧,只见那少女伸出头,朝着卢萦甜甜笑道:“卢姐姐,听说你也是为了弟弟的学业到成都去?” 卢萦慢慢放下竹简,回过头去。 阳光下,少女的笑容十分甜美,与对别人不同,她对着卢萦时,透着一种亲近,显然,在她心中,卢萦与她是同样身份的人。 卢萦瞟了她一眼后,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少女被她的冷漠怔得愣了愣,不过她马上又笑道:“卢姐姐,你弟弟上的是哪个学堂?”不等卢萦回答,她又笑道:“姐姐身上的衣裳真好看,比我的衣裳好看多了。姐姐真好,父母大人留下的钱财多,还在路上结识了这么多朋友。哪里像我,只有一个舅舅远在成都,弟弟又忙于学业……” 说到这里,她楚楚可怜地垂下眸子,似梨花般幽幽一笑。这一笑,当真比哭还让人垂怜。 卢萦又抬头瞟了她一眼,再次“恩”了一声,便低下了头。 卢萦这人,不说话时总透着种冷,便是说话,也因过于简练而显得漠然。那少女笑笑呵呵来问,却落了个冷面,不由一呆。 慢慢的,她低下头,咬住了咬唇,神色中,露出了一抹被人冷落后的难堪。 接下来,那少女终于不再跟卢萦说话了。 只是,她便是不跟卢萦说话,少女娇柔中透着脆弱小心的笑声,还是不断响起。隐约中,卢萦听到她在说道:“赵家大哥,我,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的好。” 赵家郎君说了一句什么话后,少女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哽咽,“我父母几个月前过逝了,我那夫家便趁机退了婚,要不是弟弟还要举业,我也不会投靠舅舅家。”停了会,少女脆弱的声音又传来,“我们女子便是这样,命如柳絮儿,没遇个良人,便如没根儿一样,飘到哪里算哪里。”声音真是无比堪怜。 听了一会后,阿缇来到卢萦的身侧,哼了哼说道:“我不喜欢她。” 卢萦抬头,她看着这个直肠直性,全凭感觉行事的任性姑子,不由笑道:“为什么?” 阿缇嘴一扁后,向卢萦凑近来,不满地说道:“那些人还说,这赵家郎君重情重义,与他妻子是一起长大的,平素对他妻室也是温柔备至。哼哼,依我看啊,这一趟回去,他马上就要给他那成亲不到一年的妻室,添一个妹妹了。” 有这回事? 卢萦也好奇起来,她回头瞟去。 那姓钱的少女的牛车,因是赵家郎君提供的,便一直紧跟着他。而此刻,少女一边倾诉着自己可怜的身世,一边默默垂泪,而那赵家郎君则温柔地看着她,时不时地安慰几句。 隐约中,卢萦听到那少女又道:“能遇到赵大哥,真是我们姐弟的福气。赵大哥这样的富贵人家出来的郎君,还对人这么好,甚至比明明与我一样身世的人还要和善,我,我真是高兴。”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少女抬起头来,悄悄瞅了一眼赵家郎君后,便又迅速地低下头。 只是一眼,却感激不尽,温柔流露。 卢萦侧了侧头,暗暗忖道:那个明明与她一样身世,却不和善的人,好像是我哦。 在卢萦寻思之际,文庆王尚等人回头瞟了一眼赵家郎君,戏谑地挤了挤眼后,便都侧过了头。 对于他们这些富贵乡中成长的子弟来说,有些事是看得多了,也经得惯了。 在钱氏少女的倾诉中,赵家郎君一笑,他温柔地说道:“你这么好,值得人善待。” 一句话吐出,少女原本苍白的脸色,瞬时闪过一抹红晕。 看热闹看了一会,卢萦再次收回目光,闭目养起神来。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平安无事地过了一晚后,车队再次起程。刚刚动身,阿缇便招呼着卢萦上了她的马车。 相比其他几人,阿缇的马车特别宽敞,卢萦上去后不久,萧燕等姑子也过来了。几女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笑起来。 说着说着,阿缇突然伸出头,压着声音说道:“我跟你们说哦,昨晚上,赵江那厮进了那个钱氏小姑的营帐。” 这话一出,萧燕马上笑道:“这么快?我还以为这小姑子怎么也能混个妾室当当呢。她这么快就让人得了手,难道她不想要名份了?” “谁说得手了?”阿缇白了她一眼,转眼又嘻嘻笑道:“我那婢子说,当时她是说自己不舒服,赵江才去看她的。当时赵江也就是抓着她的足揉搓了一会,两人除了情不自禁地抱了抱,倒也没做别的事。” 一听阿缇这话,众女都想翻白眼。听她这语气,她居然还派着自家婢子专门盯梢人家,不然的话,哪里来的这么第一手的消息?(。 第九十六章 别惹我 第九十六章别惹我 众女嘲笑了一会阿缇,扯着扯着,又扯到了成都最近流行的衣裳上。 与众女不同,这些东西卢萦不懂,因此,坐在角落中的她,又拿起一本书简翻看起来。她这样子,众女现在都已经习惯,也没人觉得不妥。 就在众人说笑得欢快时,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卢姐姐……” 声音就在车厢外传来,听语气,正是那钱氏娘子的声音。 众女一愣间,阿缇已掀开了车帘。 外面,钱氏娘子含着笑看着她们,与昨日不同,今天的她薄施脂粉,原本过于苍白的脸孔多了抹红晕,看向卢萦的眼神中,也比昨天多了份自信和神采飞扬。 见到众女看向自己,少女朝她们福了福,笑得双眼如月牙儿地说道:“我听到卢姐姐与姐姐们说得欢,便过来了,姐姐们万勿见怪。”说这话时,少女看向众人的眼神中透着一种亲密,一种媚好。 众女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虽是没有回答,可那表情那神态中的冷漠,还是让少女的笑容飞快的僵住了。 勉强一笑后,少女看向卢萦,亲近地唤道:“卢姐姐好。”甜笑着,少女唤道:“卢姐姐,赵郎说是有事问你呢。” 她提到赵家郎君时,下颌微抬,表情中带着几分得意。这话虽是对卢萦说的,却也是对众女在说:瞧瞧,我与赵郎都是一家人了,你们应该对我另眼相看了吧? 众女一怔,卢萦还没有说话,阿缇已在一侧叫道:“赵江?他与阿萦又不熟,唤她做甚么?”说到这里,阿缇冷眼瞟她,“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少女一呆,转眼她委屈地说道:“不,不是。” “好了,你走吧。”萧燕不耐烦了,她哗地一下拉下车帘,转头笑道:“刚才说哪儿了?我们继续。” 就在她拉下车帘那瞬,少女看到了坐在马车角落里,优哉游哉翻看着竹简的卢萦,以及嘻闹着的众女。 就这么一眼,车帘便挡住了她的视线。 僵硬地站在那里一会,少女回到了自个的牛车上。看着低着头扭着足踝锻炼身体的弟弟,少女抿着唇气愤地说道:“她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姐,你怎么啦?”少年抬起头来。 看到自家弟弟,少女泪水哗地一下流了下来,她以袖拭脸,哽咽地说道:“凭什么她们都这样对我?那个卢氏明明与我一样,她也是租了驴车来的,她在成都还一个亲人都没有。凭什么她就巴上了那些人,可以坐她们的马车,还穿她们给的衣裳?还老摆出一副谁也看不上的表情?她明明是与我一样的破落户,凭什么她们就只看到她,偏看不起我?明明赵郎都欢喜上我了,她们怎么还摆出那样的架子?” 听着姐姐一肚子的怨气,少年越发地低下了头。 见到弟弟这副模样,少女恼极,她给了他一个白眼,压低声音说道:“你真是什么都帮不上忙!” 少年听到姐姐地训斥,认真说道:“姐,我会努力的。” “你一直说努力,还老说先生中意你,可这次先生向上面举荐人,怎么就没有你?”提到这事,少年脸色一青,他说道:“姐,我要是也有钱送给先生,会无人举荐吗?” 听到弟弟这样说,少女脸色和缓,她低声说道:“是我不是,我不该说这话。”转眼,她又说道:“不过舅舅家都答应了送你读书。你要记得,到了成都后要多加努力,便是不为你,也得为我想一想。赵家人要是知道你有才华,也能多看重我一些。” 少年闷闷地应了一声恩。转眼他便劝道:“姐,你也别伤心了,你看,在浔阳时你一直担心嫁不出去,可才到这里,你就遇到了赵家郎君。你以后也算有靠了,干嘛一定要她们喜欢你?” “你懂什么?”少女白了他一眼,咬着下唇委屈地说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穷人的女儿,为什么她们看重那姓卢的而对我不理不睬!还有那姓卢的,她与我有什么两样?居然看不起人,居然我问她话她都理也不理。” 少年显然口有点拙,闻言他越发低下了头。 就在众女以为那个钱氏已打了退堂鼓时,下午时,她又过来了。 依旧言笑晏晏地唤着卢萦的名字后,少女也不多嘴,就是挨着众女,听着她们说笑,是不是地附合一句。或者,在众姑子叫婢女做事时,手忙脚乱地帮上一帮。 看来,这钱姓少女是铁了心地想加入她们了。 卢萦瞟了她一眼,便拿起书简再次翻看起来。 她自从发现自己记忆力和理解力都过于常人后,便变得忙碌起来。她想用最短的时间,把自家的藏书看通看透,她想吸取更多的知识,她想自己能在短短一二年内,比得上那些饱学经年的宿儒。这样的话,便能对弟弟的学业大有补助。 这个时候,因为书本精贵,时人读书,可不像后世那样草草了事。如道德经数千字,有人可以在山上闭门,潜心苦读数十载。如黄帝内经数千字,便是一些学识卓著,记忆惊人的天才,也会花上五六年的时间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苦读。甚至,光凭这数千字,便因苦读的人不同,理解也不同,而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医学流派。 所以,卢萦总是觉得,自己的知识还不够,自己还要再努力,再努力。 转眼,又到了一天晚上。 在众人忙着扎营时,卢萦开始了例行地查看。而车队众人也知道了她的习惯,不但任由她出入各种隐密场所,甚至在她经过时,还恭敬客气地向她打着招呼。王尚的护卫成大郎君更是跟前跟后,殷勤备至。 卢萦这般走着走着,当她离帐蓬三百步远的溪水边,仰望着夕阳蹙眉寻思时,突然的,钱氏娘子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卢姐姐,你在看什么?” 卢萦回头。 这般站在夕阳中,一袭银白色男袍的卢萦黑眼如宝石般熠熠生辉,整个人更是俊美动人,风姿如玉。 饶是一直自负美貌,钱氏也陡然生出一种自形惭秽的感觉。 不过转眼,她便清醒地来。瞅着卢萦,钱氏先是甜美的一笑,转眼她委屈地唤道:“卢姐姐,我一直想问你,你做甚么不理我?” 卢萦看着她,淡淡说道:“我不是不理你,我是这个性格。” “你胡说!”钱氏瞪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在阿缇她们面前,笑得可讨好呢。” “是吗?”卢萦瞟了她一眼,提步越过她,“就当是吧。” “你站住!”钱氏急叫一声,恼道:“你凭什么看不起人?我告诉你卢氏,你也不过是攀附着那些人的。我还只跟赵郎一个,你呢,你在文家郎君和王家郎君面前两面讨好。你,你真不要脸!” 她最后一句骂声一出,卢萦腾地转过头来。 面无表情地盯着钱氏,卢萦勾了勾唇,冷冰冰地说道:“看来,钱氏娘子很以勾搭上赵家郎君为荣啊。” “难道你不也是这样?”钱氏娘子也跟着冷笑起来,“大家都是想过更好的日子罢了,你装什么清高?” 卢萦把她上下打量一眼后,冷笑一声转身又走。 看到她还是如此傲慢,钱氏娘子真是怒了,她急急跟上卢萦叫道:“姓卢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凭什么看不起人?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明明是个左右逢源的娼妇,却老是装什么了不起。” “娼妇”两字一出,卢萦脚步一顿,然后,她慢慢的,慢慢地转过头来。 转过头,微眯着双眼,卢萦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钱氏娘子一阵后,点了点头,径直朝她走来。 被卢萦气势所慑,钱氏娘子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卢萦自不会打她,她只是从钱氏娘子身边走过,在离身而去时,她冷冷说道:“看来你攀上了赵江,心下很得意,很以为荣啊……呵呵,可惜,我生平最恨不劳而获之人。” 说罢,她与她擦肩而过。 看着卢萦离去的身影,没来由的,钱氏娘子打了一个寒颤,她尖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卢萦头也不回,冷冷说道:“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钱氏娘子一惊,呆了呆后,她急步追上卢萦。 却说卢萦来到营帐处,这时少年少女们生起了火堆,正聚在一起谈笑嘻闹。看到卢萦走来,阿缇忙挥着手唤道:“阿萦阿萦,这边这边。” 卢萦转身走去。 来到阿缇的身侧,卢萦盘膝而坐,勾唇笑道:“夜间无事,何不奏乐?” 众女一怔,转眼欢叫起来。“好啊好啊。”“阿萦你会什么?”“对了,那天阿萦用竹叶子吹的乐意好听极了。再吹一曲吧。” 这等奏乐之事,本是歌伎所为,要不是卢萦主动,众少年少女便是有心都不会提起。此刻听她一说,都鼓躁起来。 星光下,火焰中,银袍俊丽的卢萦,却是勾唇一笑。 这一笑,一向过于冷漠,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倒显得了一种说不出的艳色来。文庆等人,连同赵江在内,都看得痴了。 紧追而来的钱氏娘子看到这情景,哼了一声,心下嘟囔道:明明自己不要脸地勾引别人,连赵郎都不放过,还敢说我。想到这里,她更委屈了。 卢萦却是没有发现众人的异常,她笑过之后,清悦地说道:“我最擅长的,可不是吹那竹叶,而是清唱。”黑白分明如宝石的眸子,朝着众少年少女这么一瞟一流转,卢萦问道:“可有哪位擅琴?愿伴以清唱。”(。 第九十七章 演奏(求粉红票) 第九十七章演奏(求粉红票) 沉默中,王尚说道:“我来吧。”他朝着婢女点了点头,“拿琴来。” “是。” 不一会,那婢女便抱着琴走到王尚身前,恭敬地递给了他。 把琴放好,王尚侧头问道:“弹什么?”月光下,王尚那轮廓分明的侧面发着光,那披在肩头的墨发被拂动间,划过他幽深的眼眸,那么一刻,阿缇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整个地抽紧了,直紧得她心痛。 卢萦没有发现阿缇的不对,她浅笑道:“凤求凰。” 这三个字一出,众人齐刷刷转头,一脸错愕不解地看着卢萦。 王尚皱了皱眉,问道:“你说什么?”在他开口的时候,一侧的文庆突然发现自己的咽中有点发干。 卢萦没有回答王尚的问话,而是清了清嗓子后,以她那惯有的清冷优美如琴乐的声音吟道:“临邛卓氏有女,名文君,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才学绝伦……”她的声音悠悠而来,流畅如春水,婉转间,荡起了那一池池的春波。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流传至今,不知道的没有几个。可一直以来,她的故事也就是传说,还真没有人用这种吟诵说唱的方式,来呈现那一段遗忘的浪漫和离经叛道。 众人没有想到,卢萦说出《凤求凰》,并不是要向什么人表达情意,而只是清唱一段流逝地传说。当下,他们心神一定,饶有兴趣地欣赏起来。 于涓涓如流水般的清吟中,王尚十指一拂,一阵悠扬流转的琴声曼然响起。他的琴弹得奇好,一转一折间,把那个传说中的美人描绘得淋漓尽致。 卢萦倨席而坐,眉目低垂,继续清吟道:“成都有一子,名司马相如,年少无亲,擅琴,偶至县令家,知文君新寡,美貌无双,才华绝伦,于是奏以《凤求凰》以诉衷情。” 清吟到这里,琴声一转,转到了凤求凰的节奏上。 这一曲凤求凰,其实不为时人称道,因为它太缠绵,太放荡,不是君子之曲。 可是,在座的富贵子弟,都是青春年少,都在梦幻中,渴望过那么一个绝色多才的美人,与自己相知相守。 因此,如王尚等人,在暗地里不知把《凤求凰》弹过几次。 随着“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的琴声响起,卢萦把信手摘来的一片竹叶含在唇间,伴着琴音吹奏起来。 琴声中正,竹音清鸣,琴声悠扬,竹音缠绵。一时之间,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对人中龙凤在云间盘旋飞舞的模样,它们时而交颈而鸣,时而并肩而舞,于展翅飞舞之间,道尽了人间的快乐逍遥…… 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便连坐在另一侧的众陈氏,也呆呆地倾听着。 这世间,弦乐之音并不罕见,不过,世间的琴师,都养在王侯之家,市井当中很难得见。便是见到了,也不过是一些毫无灵气的工匠之乐。 可不管是王尚还是卢萦,他们各自的技艺,都有了一定的水准,其音也清,其情也荡,不但技巧娴熟,而且情感丰厚,能够道尽其中无穷无尽的缠绵悱恻,婉转相思。 就在凤求凰的乐音渐渐转入尾音,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时,突然间,卢萦的竹叶向上一扬,一阵悲欢凄婉之音再起。 王尚先是一怔,不过他于琴道上造诣很深,马上便附合着转了过去。 在王尚的琴声转为悲音时,卢萦拈起唇间的竹叶,继续清吟道:“然,青山长久,人心易变。山盟犹在,郎心不久。” 吐出这几个字后,她把竹叶一含,再次吹起了卓文君后来所编的那支《白头吟》。 她从来都是一个痴情女子,年少间最美的年华,都给了那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她放弃富贵无边的生活,为他当坊卖酒,供他辛苦读书。 她忍受世人的白眼和指责,忍受亲人的遗弃和唾骂。 她只有他。 而他呢?刚刚得到富贵,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便嫌弃她了,便想纳妾了。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yin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凄惶的乐音,渐渐转为了冷漠,转为了绝决。 那是一个骄傲的女子,他有了二心,她就断然离去,她对他说: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站在寂寂秋风中,她无泪可流,只是那手中的断弦在清唱着她那遗失的梦,以及千年以来,所有女人的渴望: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听着听着,阿缇和萧燕等姑子已经泪如雨下。便是隐在角落里的婢女们,也都是泪流满面。 在一阵阵哽咽抽噎声中,卢萦慢慢地摘下唇间的那片竹简。她垂着眸,一边玩弄着这薄薄的叶片,一边混在王尚兀自不绝的琴声中,徐徐吟道:“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流水;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王尚的琴声渐渐止息。 这时刻,不管是姑子还是少年们,都沉浸在他们刻意营造出的意境中。 这时代的乐音,从来不会这么以合奏混合着清唱的形式,从头到尾清楚完整地演绎出一个故事,一场人生。 可以说,卢萦这是开创了一个潮流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痴了醉了。 在痴醉当中,卢萦转头,月光下,她静静地看着沉浸在思绪中的赵家大郎。 也许是她的目光过于专注,赵家郎君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她。 对上赵家郎君的目光,卢萦浅浅一笑后,冷声说道:“赵家郎君,听说你与你的娘子也曾情深意重,恩爱如初?” 这话一出,赵家郎君的脸色一白,蓦然的,他的脸上现出一抹狼狈来。 卢萦瞟过他,又瞟向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钱氏娘子,勾了勾唇,冷冷叹道:“可惜,世间最薄的,莫过于男人的誓言,你成亲还不过一年吧?区区一年,便要让你的娘子体会那断肠之苦,凄惶之恨了! “……” 赵家郎君脸色大白,他讷讷说道:“我,我,我只是玩玩,她不会在意的。” 他原本一直是这样想的,可现在,他不肯定了。特别是听了那一曲《白头吟》后,他仿佛忆起了一向温婉的妻室,在自己的母亲提到要他纳妾时,那眼中闪过的悲凉。 ……是不是,她虽然从来不说,却一直是在意的? ……她在自己面前总是千依百顺,总是温柔之至,是不是,她也会伤心绝望。 ……如果她受了伤,会不会也想决然离去,会不会也如那卓文君一样,说出: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话? 陡然间,赵家郎君的心乱了。 他与他的妻子自小一起长大,懂事起,他最大的渴望,便是远远地看她一眼。在成亲的前几个月,他总是在梦中乐醒。 成亲那晚,他搂着他的妻室,第一个想法时,有了她,我算是什么也不缺了。 他一直知道,他是欢喜着自己的妻室的,还是很欢喜很欢喜的那种。 只是,只是日子过久了,他不免以为,她既然嫁给了他,那她就一生也不会离开他。 他总是以为,自己做什么她都会温柔地看着自己,因为她是那么地爱他。 他只是以为,天下的男人都纳妾,玩玩罢了,又不会动摇她的地位,她才不会在意呢。 她,真的不会在意么? 这一刻,赵家郎君心慌了,他无法确定了。 在赵家郎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时,众人已低声谈笑起来。对于王尚等人,对于陈氏等人来说,卢萦的演奏很精彩,今晚这一曲,让他们回味无穷。 不过,她后面对赵家郎君地指责就多余了。那是人家夫妇的事,她管多了。 当然,她管不管多,都与他们无干。 只有阿缇等姑子,齐刷刷地看向卢萦。 直到这一刻,她们才发现,自己真正地喜欢上了这个破落户的女儿,这个身份与她们天差地远的姑子! 好一会,阿缇悄悄伸手抓住了卢萦的衣袖,她的眼眶中还含着泪水,看着她,她认真地说道:“阿萦,你真好。你这些话,我一直想说,可我又不知道怎么说。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萧燕也在旁边说道:“阿萦是真的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叽叽喳喳中,只有钱氏娘子有点惶然。她眼巴巴地看向赵家郎君,见他白着脸神思恍惚着,一直都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不由转向一侧的弟弟,压着声音问道:“阿弟,你看她是什么意思?” 那高壮少年抬起头来。他看了赵家郎君一眼,又看向自家姐姐一眼,突然说道:“姐,你是不是得罪了那个卢氏娘子?”在姐姐不安的眼神中,少年紧张地说道:“姐,我看这个赵郎不会要你了。”赵家郎君对钱氏少女上心,本只是一时冲动,这种冲动,只是男人心血来潮时的一种玩耍,一种纾解罢了,甚至谈不上多喜欢。 而这种冲动,被卢氏这么一提醒,他又是个疼爱自家娘子的,只怕持续不下去了。 自己可怜的姐姐,好不容易攀上了一个大世家的郎君,正欣喜着呢,难道又成了一场*梦? *梦也就罢了,姐姐与赵家郎君有过这么一接触,只怕在外的名声,是不好听了。 很快的,钱氏少女也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她脸白如雪,不由自主地朝赵家郎君挪近少许,低低的,委屈地唤道:“赵郎?赵郎?”(。 第九十八章 抵达成都 第九十八章抵达成都 她连唤了三四声,白天还对她温柔备至的赵家郎君却一直没有回头。他耸拉着头,从这背景看去,那神情动作着实狼狈。 钱氏少女自然不甘心,她哽咽地又唤道:“赵郎,你跟我说说话。” 在她又唤了两声后,终于,赵家郎君回过头来。 在钱氏惊喜而期待的眼眸中,赵家郎君眉头微蹙,脸色也不好,他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以后别这样叫我了。”在钱氏少女陡然惨白的脸色中,赵家郎君心中生过一丝不忍,不过想到家中等着自己的妻室,还是果断地转过了头。 他果然不要她了! 他真的不要她了,不过只是一首曲子,一句话,他就放弃了她。明明白日时,他看着她的眼中还温柔无限,她甚至还想过,他对自己这么欢喜这么好,以后嫁给他了,便是比不上他地位尊贵的正室,她也能凭着这份宠爱而倨一席之地。 可现在看来,她竟是什么也不是,他给予她的温柔和大方,原是想放就放,想收也就能收的玩意。 钱氏茫然而仓惶地抬起头来。这时,她的手一暖,听到自家弟弟在旁认真地说道:“姐,你别担心,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说到这里,少年朝着那赵家郎君狠狠瞪了一眼。 少年是个读书人,他也不怪卢萦,毕竟,卢萦的话中,没有一句是针对自家姐姐的。 真正**了自家姐姐又不要她的,是眼前这个仗着家里有点势力便为所欲为的赵家郎君! 可是,他虽然恨,却也无计可施。毕竟,赵家郎君对姐姐只是温柔,他还没有来得及许下什么承诺,他也没有碰姐姐的身子。 真要计较起来,只能怪姐姐不知自爱了…… 想到这里,少年的心揪成一团地难受,而他的身侧,钱氏少女已倒在弟弟的肩膀上呜咽起来。 那一边,卢萦瞟了赵家郎君和钱氏少女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阿缇现在还感动着,她流了一会泪,掏出手帕拭了拭,可越拭泪水越多,便扯过一条袖子拭了起来。 卢萦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被抹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长袖,不由轻叹道:“阿缇,你怎么这么伤心?” 她这话一出,好几个姑子都控诉地瞪着她。 阿缇哽咽道:“我,我就是伤心。”她捂着脸说道:“女人生在这世上,怎么就这么多痛苦?有了良人是苦,没有良人还是苦。” 她慢慢抬头,泪汪汪地看着卢萦问道:“阿萦,你说王郎为什么不要我?我是真的欢喜他,欢喜得整个人都要疼死了。” 卢萦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坐在不远处,眉目深沉的王尚。她倒觉得,这个王尚是个不错的人,起码,他不中意阿缇,便一直果断坚决地把她朝外推开。不然,以阿缇这种性格,无论男女都容易与她结交成好友的。可他,就是一点希望也不给她,那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救赎? 旁边阿缇还在流泪,萧燕等人倒是渐渐回过神来。 说闹了一会,很快便夜深了。一直到入了帐,阿缇还扯着卢萦的手不放,抽噎着不停地说道:“阿萦,我也真想如卓文君那样,来生做男他做女。” 这一夜,众人都睡得不好,卢萦半晚醒来,还隐约听到了姑子们的窃窃私语声和叹息声。 第二天一早,队伍又启程了。 这一次,钱氏彻底安静下来。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地方走出来的普通少女,赵家郎君拒绝她后,她已没脸再去缠着他,也没脸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这般走着,当成都城高大的围墙出现在视野中时,众少年少女不由发出一阵欢呼声,而不远处的陈氏众人,也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这便是成都啊。 卢萦抬着头呆呆地看着。她这是第一次来到成都,很早以前,她便从众人的口中听到过成都的大名,知道它繁华,美丽,壮观,还有车水马龙,也知道它在天下间,都是少有的大城池。 早就恢复过来的阿缇在身后哇哇叫道:“啊,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叫了两句,她格格乐道:“等回了家,我要好好的睡两天,一直睡一直睡,还要在软软的塌上打滚!” 后面一句话一出,便有婢女说道:“姑子,好多郎君在呢,不能说这话的!” 听到这里,卢萦不由一笑,她回头看了一眼乐得只差没有在马车上打滚的阿缇,扬唇笑道:“成都果然雄伟!” 阿缇马上接口道:“是吧是吧?我早就跟你说了,成都可好呢,天下间没有哪个地方比它还美。”说到这里,她上半身都探到了马车外,“阿萦,你在成都没有亲人吧?跟我一起到我家吧。” 她的声音一落,另外两个姑子也叫道:“到我家到我家。”“嘻嘻,阿萦还是到我家吧。”连同不远处,文庆等人也在盯着卢萦,等着她地回答。 卢萦心中暖暖的,忍不住笑眯了眼,“不去,我就住客栈,趁早把房子购妥。” “你这人真固执。”阿缇闷闷地嘀咕了一句后,叫道:“阿萦,我们可是把家里的地址都告诉你了哦,连信物也有的,你找到住处了,一定要通知我们一声。” “好的,我一定通知。”卢萦的笑容中都看不到了冷漠,只有一派温暖。 不远处,陈氏众人和钱氏姐弟一直看着这一幕,与钱氏少女怏怏不乐中,夹着妒忌的表情相比,陈震等人的表情则要复杂得多。 说笑声中,很快的,车队便来到了城门处。 而这里,早就侯着各家前来迎接的亲人,听着阿缇欢笑着扑入一人的怀抱,卢萦笑了笑后,朝驭夫说道:“不用等他们了,我们快点进城。” 驭夫也巴不得马上完成任务回家,当下欢快地应了一声,赶着驴车急急驶入城中。 与汉阳相比,成都真是人流如海,马车济济的地方。卢萦的驴车走在其中,走几步便停一步,再走几步又停一阵。 驭夫堵了一阵后,问道:“姑子,你准备在哪里落住?” 卢萦回道:“你就在华癫书院旁把我放下吧。时间不早了,我多给一些钱让阿叔找家客栈也住下。阿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从成都回汉阳的单客。” 驭夫呵呵一笑,道:“姑子有心了。”他在心中暗暗想道:这姑子平素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不过心还真是好。 在街道中足足挤了一个时辰左右,驴车才找到华巅书院,卢萦把租车的尾数付清,又另外了一点住宿费用后,便拎着包袱,朝书院不远处的一家客栈走去。 找到客栈,付了一间房子两天的费用,卢萦把包袱藏得妥妥的后,便出了客栈。 成都一地,古来便是人杰出灵,不但房屋恢宏中见雅致,而且人物也是。一袭男袍的卢萦在汉阳城中,可谓是头一份,到了成都,虽然也是很扎眼,却不是那么罕见了。 从一个没有多少人的镇子,走到这种人挤着人,提步都困难的地方,饶是卢萦性子沉静,也是兴奋无比。 成都人手巧,一路上,到处摆着一些巧手编织出来的小玩意儿。走不了多远,卢萦还看到了用竹简写出的字。 看到这一堆堆的竹简,以及上面详尽的释义,卢萦暗暗苦笑道:看来又得另谋生财之道了。 街道中,玩杂耍的,耍把戏的,还有倨席写字的,比比皆是,哟喝声和叫喊声混在一起,直是震得人双耳发疼。 卢萦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行走,也不知到了哪一条街,突然间,从巷子里窜出一个妇人来。 那妇人径直跑到卢萦的身前挡住她。 卢萦一怔,不由转头看去。 对上卢萦的目光,圆脸笑得极为灿烂的妇人问道:“敢问郎君,今年多大了?” 啊? 卢萦怔了怔后,感觉不到这妇人的敌意,便回道:“十六。” “可有订亲?” 卢萦睁大了眼,直到这妇人又问了一遍,才面无表情地回道:“不曾。” “太好了!”妇人喜得见眉不见眼,她朝身后一指,凑近卢萦说道:“郎君如玉如月,姿容过人,我家娘子一见心喜,愿许以鸳盟!” 啊?从来没有应付这这样场合的卢萦,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却见离她不到三十步的地方,一对主仆正目不转睛地向她看来。在对上卢萦的目光时,那做姑子打扮的秀丽少女白皙的脸孔红了红。饶是羞涩,她却没有躲闪,而是睁大眼,认认真真的与卢萦对视。 卢萦早就听说过,成都人无论男女,天性中都有豪爽纯真的一面,可直到此时,她才真正领会。 这姑子,还真是胆大。这般在街道中见到中意的人,便直接上前表露心意,许以婚姻? 也许是卢萦的目光太过直接,而且那冷漠的表情让少女胆怯了,她红着脸低下头,才低头不过片刻,又悄悄瞟向卢萦,那眸光中,尽是欣喜。 卢萦看着她,心中不由一软。暗暗叹道:自己被生活所逼,心思中多了算计少了这种纯粹的冲动和勇气了,这个小姑子,还真是让人佩服。 低下头,她朝着少女的方向深深一揖,温柔地说道:“小可虽无婚约,却已有心上人,还请见谅。”拒绝的话一出,眼前的妇人一脸失望,而不远处的少女则睁大了眼,无比的期待和紧张地看着卢萦,侧着耳朵倾听却又什么也听不见。 卢萦又道:“你家姑子很好,不过世间薄幸人多,姑子年龄幼小,难免识人不当。所以这婚姻之事,还是通过父母家人更可信些。告辞。”说罢,她直起身,转身离去。(。 第九十九章 惹火 第九十九章惹火 在成都街头逛了几个时辰后,天已入晚,回到客栈睡了一觉后,第二天,卢萦专心地找起房子来。 在成都这种地方,买卖房子,都有专门的掮客。卢萦找一个掮客,提出自己地要求后,在他地带领下,来到一个普通的巷子前。 一边走,那掮客一边说道:“左近房屋,只有这间院子是开价四百两金的,其它的都太贵,小郎多半不会中意。” 卢萦提出要买售价在三百到三百五十金左右的房子,这出价,对成都的房价来说,还真是不多。因此卢萦问了几个掮客,在华巅书院旁,也只有这间院子价钱才合适。 来到大门旁,那掮客敲了一会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苍头开了门。 “郎君看看,便是这院子了。” 卢萦抬头打量着。 这院子很小,大小约有四间房,院子里杂草林立,看来根本没有怎么修整过,后面的围墙还倒塌了大半。 不过,与在汉阳的房子不同的是,这院子里还有一口专门的井,而且还是**井。 见到卢萦看向井水,老苍头说道:“这井已有四五十载,活水源源不断,郎君买了这里,不说这院子,光这口井也可以遗福子孙。” 这个时代,打井测井都很不容易,有时候好几户人家才共用一口井。在很多地方,井确实是与房子一样的物产,可以做为一定财富流传下去的。 卢萦恩了一声,走了几遍后说道:“围墙破了大半,光是修整它便在数百铁钱,还有这院子,尽是杂草,左侧的这间房屋顶有漏,这间连门也没了。” 她转头看向老苍头,认真地说道:“小可以为,这院子最多值得三百五十金。老丈如果愿意,我们马上签下文书。” 见老苍头犹豫着,卢萦也不理会,她走出几步后嘀咕道:“这地方如此败破,也不知他会不会中意?实在不行,还是去要了那一个院子吧。” 老苍头把她的话听在耳中,咬牙想道:这院子也是破败,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左右不过二三十两金的差别,给他算了。 当下他点头道:“罢了,那就买了吧。” 卢萦点头,当下,两人便交换了文书,当一切处理妥当,太阳刚刚西沉。 又在客栈睡了一晚后,第三天,卢萦便搬到了新家。花了三天时间把院子里面杂草全部锄尽,又花了九百多个铁钱请人把围墙修好,房间补好,再添加了两个房间后,这里已换了个模样。 然后,她特意购置了两棵桂花树和几颗桃花梨花树杏花和石榴花树等,因院子不大,便把它们挨着围墙种着,一直挨着围墙种了个遍,又把院子中央原有的几棵榕树拔了拔,修的修,卢萦这才罢手。 接下来,卢萦便忙着给房子里增添塌几书架等物。 这般足足忙了五天,当卢萦的身上剩下不到五两黄金时,院子已焕然一新,整理得修洁而舒适。 当累得筋疲力尽的卢萦,好好地补了一觉,能够舒服地坐在院子里品着酒水时,已到了卢云进入成都的时候了。 第二天,卢萦把院子锁好,便来到了城门旁。 站在这里,透着大开的城门,望着前方那看不到边际的官路,卢萦不由想道:家里的那些书简如此精贵,阿云背负了这个担子,应该没几晚睡得好。 此时,大开的城门处,人流来来往往,各种车辆不停地进进出出。卢萦虽是换上了弟弟的衣裳,看起来只像一个家境普通的儒生,可她神清骨秀,面容俊丽,却也引得不少人向她看来。 如此时,邻近城门的酒楼“香飘十里”的木制阁楼上,靠近窗口的一个华服青年便朝她看了好一会。 端详中,青年挥了挥手,召来一个仆人说道:“去把那位少年郎请上来。” 那仆人一副精明相,他朝卢萦看了一眼,道:“那少年多半是在侯着什么人。” 青年瞟了他一眼,道:“这种事,你不会处理么?” “是。” 主仆两人地对话惊动了另外几个青年,他们回头朝下面看去,其中一人笑道:“果然是个极品。”另一个青年则叹道:“近日儒生纷纷来到成都,有不少华华其表的。不过从远处观之,煦兄看中的这位,着实不凡。” …… 不一会,卢萦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客气的笑声,“这位郎君,可是在等候什么人?” 卢萦回头。 出现在她眼前的,显然是个大户人家的仆从,这人衣着得体,乘的牛车也是敞亮结实。区区一个仆人都是这般打扮,这人身后的主子看来身份不凡。 瞟了这人一眼。卢萦又看向他的长相,这人身材不高,脸孔瘦长,一双眼睛不停地转动着,一看就是个善于算计头脑灵活之人。 这人笑得客气,卢萦也十分有礼地回道:“是,舍弟今日归来。” 瘦子笑道:“原来郎君是在等你的弟弟啊。”在城门等侯亲人的多的是,不过一般都是仆从在这里张望着。眼前这个少年郎生得清透俊丽,不比那些大家子弟逊色,可从他身边没有仆役跟着,也舍不得花钱在酒楼等候这一点上,便可知道他家世极为普通。 想到这里,瘦子呵呵笑道:“是这样啊,我家郎君也在此等人。”他朝身后的酒楼一指,笑道:“恰好看到了小郎,特意令小的前来唤小郎共饮一杯呢。” 什么? 卢萦抬头,当她看向三百步处的阁楼上。 迎上她的目光,一个长相俊逸的青年朝她举了举杯。 那青年这一举杯,卢萦还没有感觉,站在她旁边的瘦个子仆从不由暗暗忖道:郎君看来很看重这小子啊。 想到这里,他朝卢萦直接笑道:“小郎君,小人送你前去?”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 卢萦回头,她盯了这仆人一眼,微微笑道:“替我多谢你家郎君,不过舍弟马上就要来了。” “小郎君说出模样,我等一并侯着便是。” 卢萦微笑,“人要相似物有相类,这个说不清的。” 这却是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仆人眉头一皱,凑近卢萦一礼,温和地说道:“好教小郎君得知,我家郎君,从来容不得他人拒绝的。” 卢萦眉头一蹙。 那仆从带着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好一会,卢萦扬唇,“既如此,还请带路。” 看到楼下卢萦缓步走来,随着她越走越近,阁楼上的青年越发地觉得眼前的少年生得姿容俊丽,不由双眼越发深邃起来。 不一会,卢萦便来到了阁楼上。 佑大的阁楼上,共有五个厢房,卢萦刚出现在其中一个厢房门口,齐刷刷的,四五个青年便同时向她看来。 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她,靠窗的那青年陡然双眼大亮。而另一个白皙俊秀的青年则把卢萦上下打量几遍后,笑道:“果然姿容不凡,阿煦好眼力!” 面对众青年肆无忌惮地打量,卢萦面色不变。 她早就听说过,成都的富有奢华,天下间都有名。 可她没有想到,那些权势中心的子弟们,平素里兴致来了,玩耍两个良家女子,或身家清白的俊美儒生,竟是视为平常。 是了,成都地处偏远,不管是王莽乱汉,还是新帝一统,都对这里的影响不大。很多久倨成都的百年家族,那是盘根错节,为所欲为惯了,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今日她还是穿了旧衣裳来的。早知如此,她就雇辆驴车在车中等人了。 众少年不管是打量还是说笑,都无所顾及,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别的儒生遇到这种情况,不是脸色大变,便是战战兢兢。 这般从从容容站着,显得十分气定神闲的,他们还真没有见过。 不由自主的,几人在心中嘀咕道:莫非,这人是什么世家子弟装扮而成? 不过转眼,他们便想到,整个成都的世家子弟,他们没有不识得的,眼前这少年如此相貌,如果是同一类人,他们早有耳闻了。 既然不是世家子弟,那眼前这少年有这气度,就更显不凡了。一时之间,那靠窗的俊逸青年眸光更深邃了。 那瘦子在一侧笑道:“小郎君,这位便是我家郎君。”几乎是那仆从的声音一落,那俊逸青年便含笑说道:“过来。” 他在命令卢萦坐到他的身侧处。 卢萦没动。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清彻彻地看了一会那青年后,慢慢的,她右手伸出。 只是一扯,便把束发的布带扯下,随着乌黑亮丽的墨发一泄及腰,卢萦朝那青年福了福,温柔笑道:“郎君见谅,实是男女授受不亲。” 她是女的! 这么一个冷俊美丽的少年,举手投足间颇见风流的少年,竟然是个女的? 一时之间,众人都看傻了去。 俊逸青年显然也没有想到是这么回事,在他呆怔中,卢萦朝着众人又是一福后,浅笑道:“小女子唐突了,不敢打扰,还请告退。” 说罢,她转过身,扭着腰朝外走去。 看着她细腰扭动,少女的姿态流露无疑,一个青年怪叫一声,道:“这,这小姑子,还真是扮成男子来俨然一男子,回复女装又是一佳人。”卢萦来时,明明是那种从容闲逸的男子步伐,这一转眼,便完全变了个样,因此他有此感叹。 目送着卢萦消失在楼梯口,当她再度出现在酒楼外时,已重新扎成了少年发髻,蓦然的,那白皙俊秀的青年叫道:“好,好一个姑子!阿煦,这小娘子我要了。”说到这里,他手一挥,命令道:“去打听一下,她是谁家的女儿。” “是。”(。 第一百章 求学 第一百章求学 卢萦等了近一个时辰后,一支车队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支车队中,大多数是用驴车,一个个坐在驴背上摇头晃脑吟诵着的儒生,是那么的显眼。 看着看着,卢萦双眼一亮,随着人流冲了出去。 几乎是她刚一出城门,一个少年便策着驴子从后面冲来,朝着她唤道:“姐姐,姐姐!” 少年面目俊秀,与她一模一样的黑宝石眼中带着激动,正是卢云。 见到弟弟果然平安归来,卢萦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圈也是一红,她迎了上去,朝着卢云唤道:“阿云------”声音在喧嚣和春风中吹得远远的,也不知卢云听没听清。 已明显黑了些瘦了些高了些的卢云等驴子一停下,便一个箭步冲到卢萦面前。他扶着姐姐的手,先是眼圈一红,转眼又昂起头得意地说道:“姐姐,我把家里的书一本不拉地带过来了。”显然这阵子为了这些书简,他着实费了些神,说到这里,卢云声音有点哑,他扁了扁嘴又道:“都没有睡过几个好觉。” 卢萦自是看出来了。她双眼亮晶晶地笑道:“我就知道,我家阿云最厉害了。” 明明她这是哄孩子的口气,卢云听了还是很高兴,他嘿嘿乐了一会,又道:“姐,好多儒生都赶往成都哦,你看他们,都是我们在路上会到的。” 在卢云牵着卢萦的手与她乐呵时,好些少年郎都朝卢萦悄悄看来。见她含笑望来,一个个老不自在的。 还是这些读书人可爱。 想到刚才见到的那几个富家子弟,卢萦暗中忖道。 姐弟俩寒喧了一阵后,刚刚停下来的队伍再次驶动。卢萦又向卢云的先生致了谢后,便赶着装满书简和一些必用品的八辆驴车,朝着新置的家里走去。 折腾了整整一天,还请了几个人,才把竹简放好,把各种必用品全部搬回房中。拿出钱打发了那些从汉阳一路送过来的驴车后,姐弟俩加起来的总财产,已只有七两黄金另加三百个铁钱了。 而再休息两天,卢云又要重新拜师,到时候束修和各种费用,会把剩下的那点钱花光。一下子,生存问题又摆在了姐弟俩面前。 这一次,卢萦没有全包,她把售字在成都已不可行的难处跟卢云说了后,便苦着脸进了厨房。从来没有看到姐姐这般忧虑的卢云,不由在原地踱来踱去,使劲地寻思着要怎么才能赚到钱。 把一切整理好后,卢萦一个晚上都在写贴子。她在贴子中把自己的新住址写明后,准备这几天便把它们发给阿缇等人。 阿云既然也到了成都,那么一切都上了正轨了。 姐弟俩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后,第二天阴雨绵绵。看着刚刚种下的果树开始生发出新芽,卢萦与卢云姐弟俩,跪坐在堂房中,开始盘算起以后的日子来。 一,便是赚钱的事迫在眉睫。 二,卢萦跟弟弟细细地说了这一路来,她所做的事。因为接下来,她会把自己这一路结下的善缘移交一部份给弟弟,所以他要知道其中情况。细细地把阿缇,萧燕,王尚,文庆,还在陈氏众人的性格行事家世跟弟弟说了一遍后,卢萦又问起卢云这一路的经历来。 比起卢萦,卢云的经历就要简单得多。不过他性子和善,这一路还结识了几个年龄相近的好友。虽然家境都是一般的,不过听卢云说来,这其中有两个儒学学得与他不相上下。 卢云还说,卢萦走后,平氏的人找了他两次,还给了他平氏在成都的居处,让他有什么困难直接上门。 这般交流商议,直说到下午时分,春雨稍停,姐弟俩才停下来。接下,卢萦要到市集中购置米粮肉疏,而卢云则要为后天上门求见新先生做种种准备。 卢萦姐弟俩所在的地方,在整个成都各区域中位于中下。也因此,这里家境普通的人很多,小商小贩处处都是。如,在离家约二千步远,便有一个小集市。 卢萦的男装虽然惹眼,可女装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不妥当。因此这一次来到市集,她还是穿着卢云留下来的旧衣裳。 市集虽是小市集,可比汉阳的热闹十倍不止。沿街摆了绵延数百步远的摊贩,各式各样可供选择的物事,还有挤攘声和吵闹声,以及鸡鸭等,使得卢萦目不暇接。 她把市集从头逛到尾后,买了一些米粮和菜疏,便朝外面走去。 这么转了圈,她还是脑中空空,实是想不到什么生财之道。 见时间还早,卢萦提着篮子来到离此约有五百步处的书肆中。 陛下大倡儒风后,这里新建得很多书肆,书肆两侧摆放的摊贩中,有售字的,有售玉的,有售书画的,也有售旧书和竹简的。虽不及市集热闹,却也独成一体,一走进去,便是墨香扑鼻而来。 甚至,卢萦看到一家书肆里,摆满了书主人自己抄写下来的书简,供人在那书肆中借阅用。虽然不能带回家去,借阅一天也要十个铁钱,那书肆中还是坐满了儒生。 这些成都人,似乎把赚钱的门路都想尽了。 卢萦蹙着眉,她又细细地走了一遍后,依然毫无所得,不得不回到家中。 隔日,是卢云拜师的日子,这一天,不但心情紧张的卢云早早就起来了,连卢萦也睡不着,天还刚亮便不停地打扫着房子,整理着书简,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她不得不担心,卢云能不能顺利地拜师,关系着姐弟俩的前程。他们已破釜沉舟地来到成都,如果卢云不能顺利拜在黄公门下,那他们以后的道路,会曲折得多。 就在姐弟俩都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时,天,很快大亮了。 把卢云送出房门,看着弟弟紧抿的唇,以及那有点泛白的脸色,卢萦朝他一笑,清声说道:“阿云,别担心太多,不管如何,有姐姐在。”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话,卢云还真是松了一大口气,他走到姐姐面前,像小时候那样,把脸贴着姐姐的颈,喃喃说道:“姐,我一定行的。” “恩,你一定行的。” 卢萦把卢云送出了房门。 接下来,卢萦一直没有出门,她读了一会书,便朝大门瞟上了一眼,然后,又读了一会书,又瞟上一眼。 当日上中天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卢萦几个箭步冲出,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她看到了低着头,脸色青白,双眼无神的卢云!此刻的卢云,被两个少年扶着,见到卢萦,两少年先是一呆,转眼才向她行礼问道:“可是卢氏娘子?” 卢萦抿唇说道:“是,我是卢氏娘子。多谢两位把舍弟送回。”她伸手扶过卢云。 几乎是她的手刚一碰到卢云,卢云便扑到姐姐怀里啕啕大哭起来。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卢云,卢萦朝那两个少年点了点头,勉强笑道:“舍弟不舒服,改日再向两位致谢。” “小娘子有礼了。”“不必不必。” 送走两个少年后,卢萦把房门关上,她扶着卢云来到房间里。 把他放在塌上,卢萦扶着他的膝头坐好,和缓地问道:“阿云,你跟姐姐说,黄公问了你什么,你又是如何回答的?” 卢云捂着脸流着泪,好一会才说道:“各地学子共有八人去见黄公,黄公跟每个人都说了好多话。见到我,他只问了一句,“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可作何解?” 这句话,是《尚书》中的句子,卢萦记得自己与弟弟讨论过的。当下她问道:“你怎么回的?” 卢云流泪道:“我说,这里讲的是治理天下之道。就是先“亲九族”,把自己的宗族治理好;再“平章百姓”,把自己的国家治理好;进而“协和万邦”,使各国和谐相处。” “这回答没有错啊。” 卢萦蹙眉回道。 卢云摇头,他抽噎着说道:“黄公听了我的回答后,便在那里冷笑,“既然你也知道做人先得“亲九族”,怎地那汉阳平氏,却传来你为人不善不义的评语?” 竟是这么回事! 卢萦站了起来。 卢云睁大泪眼,委屈地说道:“姐,黄公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怎么就对汉阳平氏不善不义了?” 卢萦踱了几步后,淡淡说道:“事情的关健不是这个,而是,黄公怎么就知道你与汉阳平氏的关系的?是谁要算计你我!”是谁要断他们的前程? 她转过头,看着颓废无助的卢云,慢慢说道:“阿云,这件事,便交给姐姐吧。” 卢云睁大了双眼。 卢萦看着他,温柔地说道:“你已可以进入华巅书院就读。先去读着吧,黄公那里,还有拜师一事,交给姐姐处理!这成都一地,名师宿儒不止他黄公一人,姐姐会有办法让你拜上师。” 听到卢萦斩钉截铁的语气,卢云慢慢的镇定下来。好一会,他又哑声说道:“可是姐姐,黄公这番话,怕是会传到书院中去。” 自是会传到书院中去,“不善不义”四个字,完全可以断杀一个人的前程,让卢云别说是举孝廉,便是举秀才都幸进无门!让他在同窗中受尽耻笑,让他在成都的读书人中,再也抬不起头! 那黄公,也不知是受了何人的蒙骗,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断卢云的前程! 想到这里,卢萦双眼一眯,慢慢挺直了腰背。 ¥¥¥ 有一事想求各位,我一个朋友的儿子,才九岁,得了一种叫狼疮性肾炎和桥本式甲亢的急病,势头很猛,目前西医没有好的处理方式。因我自己是中医出身,记得中医对这种免疫性疾病是有办法的。我想请问各位朋友们,你们有没人认识的名中医或中医院士中,有能治这类病症的?紧急求援,拜托各位牵线搭桥了。(。 第一百零一章 扳转名声 第一百零一章扳转名声 黄文贤年方三十,长相具有成都人惯有白皙清秀,留着五络长须。 自古以来能够成为名宿大儒的,都是才华出众学富五车之人,黄文贤自也是在此例。 昨日,他新收了五个弟子,这五个弟子都是来自成都各县的天才学子,个个聪慧异常,他昨天把几人考究了一下午后,感到大为满意。 今天一大早,天空又放晴了,灿烂明媚的阳光照得大地一片灼白,前阵子还处处都有的桃瓣梨花,现在已经踪影全无,剩下的,只有那一树树的浓绿浅绿交织。 看到这一年才能得以一见的*光,黄文紧心情极好。他坐在牛车中,抚着长须寻思地起昨晚新作的诗赋来。 牛车走在春日时常湿润的道路上,格支格支中,有种让人牙酸的涩滞感。随着牛车渐渐驶入市中心,黄文贤掀开车帘,欣赏起来来往往的人流来。 就在他四处观赏着人流,兴致勃勃之时,突然的,黄文贤双眼一眯,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一个越来越近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身上着一袭上等红底梅花纹罗绮,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木钗挽住,身上几无饰物,可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肌肤白透,眉眼冷峻的少女,流淌着一种极为罕见的风流味儿。 这种风流味儿,不是他偶尔一探的花街柳巷见到的那种,而是属于文人骚客,名士雅徒才有的风流。 这么一个清丽得娇嫩的少女,有着这样一种风流,还真是让人错不开眼去。 就在黄文贤瞟了那少女几眼,在闭目养神过后,又瞟上一眼时,他竟是发现,那少女娉娉婷婷间,竟是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果然,越是近看,越见眉眼有山水之妙。 就在黄文贤低头打量来时,突然的,这个打扮举止中极见都雅的美人,挡在了他的牛车前。 于众目睽睽之下,那美人挡住他的牛车后,盈盈一福,清脆地说道:“久闻黄公乃饱学名儒,小女子不才,请问黄公,“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惟新。”应该如何释义?小女子久思不得其义。” 美人的声音清悦而冷,如山泉流冰,说不出地动听。 成都人性子中,本来便藏有喜欢热闹的成分,此刻看到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这般拦着有名的大儒问经,不由高兴起来。因此,少女的声音才落下,四下便挤了好几十个人。 黄文贤这人,也是喜欢热闹的。这般于闹市当中,被美人拦路相询,于文人而言,诚是一趣闻佳事。当下他抚着长顺,微眯着双眼回道:“恩,这话的意思是:要打击那些首要的罪犯,被胁追、受yin*而跟人作坏事的人,可以从轻惩处或不予惩处;久染恶习而本无恶心的人,都可以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 “原来如此。”美人从善如流,她可爱地歪着头寻思了一会后,又问道:““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应当如何释义?” 黄公提了提声音,十分慈和且耐烦地回道:“这话的意思是,一时过失,虽大也可以宽恕,明知故犯,虽小也要惩罚。” “那知人则哲又是何意?”美人眨着黑宝石般的双眼,继续问道。 黄文贤严肃地说道:“这话的意思是指人要有识人之明。姑子应当知道,人是复杂的。所以能够知人,识别出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哪些是有才能的人,哪些是平庸的人,就是聪明的人。” 他答得十分的耐烦且详尽。 美人似是弄明白了,她歪着头可爱地瞅着黄文贤,清清悦悦地说道:“黄公的意思,小女子明白了。圣人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彻底地弄明白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犯了错,就不应该把他一棍打死,令得他再无改过自新的机会?” “自是如此。”黄文贤回答得相当干脆。 美人乌黑的眼眸闪了闪,又说道:“那圣人的意思是不是还说,分辩一个人是好是坏是否品行不端,不能全凭流言,更不能全凭某个人的只字片语,对不对?” “不错。” 黄文贤答得非常爽利。 美人退后一步,朝着他盈盈一福,慢慢说道:“多谢黄公指点,小女子姓卢,有一弟名云,舍弟倾慕先生已久,这几句话,也是他要小女子问过先生的。”她说得很慢,很慢,可以让黄文贤把她的话咀嚼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黄文贤回过神来。 他低着盯着眼前这个美人。 这般仔细一看,他突然发现,这美人与昨日前来拜师的,那个从汉阳来的学子长得很是相似。 那学子,好似姓卢…… 这个小姑子说,她是替他的弟弟卢云前来问话的。昨天被他赶走的那个学子,也叫卢云! 陡然间,黄公明白了这个美人前来的用意了! 是了,她那三句问话,虽是请他释义,可又何曾不是在讥讽他,指责他骂人的时候没有弄清事由,只凭片面之词,便断然地否定一个人的人品,绝了那个人的前程! 这件事,往小处讲,不过是他呵责了一个人品不好的后辈,可往大处讲,却是他是非不分,识人不清,辩事不明,在还没有把事情原由弄清楚地前提下,便断然否定一个人,实是失了圣人的宽恕之道。 黄公是个聪明果断之人,当下,他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小娘子所言甚是。你那弟弟,明日让他去我府中一趟。” 他朝身侧的一仆人点了点头。 当下,那仆人拿起一个代表请贴的木片递给卢萦。然后,那仆人一声轻喝,黄文贤的牛车便越过卢萦,慢慢驶远。 在越过卢萦时,黄文贤回头看了她一眼,暗暗寻思:这小娘子当真聪慧过人! 以他的才智,自是明白,要不是这小娘子打扮得如此华盛,又当众拦车,他也不会那么耐烦地停下车跟她讨论圣人之言。 而她所说的每一句圣人之言,都是借着他自己的口,在劝诫于他。她在告诉他,他是被人蒙骗,是偏信了小人之言,便是一个有罪之人,他做为当世大儒,也应该给人生路,何况,他根本没有把事情调查明白? 最重要的是,这小娘子一通旁敲侧击,句句点醒了他,却又丝毫没有伤及他的尊严,没有引起旁观者的任何怀疑,不会引起任何闲话。 当真聪明过人。 不知不觉中,黄文贤连带对卢云也起了些好感。 卢萦目送着黄文贤离去后,转身便朝家中走回。 她有点累,为了打听这个黄文贤的动静,她还花了十几枚铁钱。 傍晚时,卢云回来了。 一见院子,他便耸拉着头。 卢萦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也没有劝。 自顾自地忙着烧饭煮水,一直忙得差不多了,一直等着姐姐询问的卢云,才委屈地说道:“姐,他们都说我。” 扁着嘴,卢云都要哭了,“还有人骂我,推我……” 卢萦转过头看着他。 夕阳光中,她的眸光有点冷意,这冷意,令得哭丧着脸,耸拉着头的卢云呆住了。盯着他,卢萦淡淡问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什么意思?” 卢云低下头,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这时,卢萦又问道:“昔年韩信为何要忍受胯下之辱?他怎么没有大哭一场,或躲在哪个角落里自怨自艾?” 卢云的头垂得更低了。 卢萦盯了他一眼,这才声音放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卢云低着头,好一会才小声说道:“姐,我,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再也不哭了,也不气了。” 卢萦恩了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块木片递给卢云,道:“黄公说了,让你明儿去他那里一趟。” 什么? 卢云迅速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姐姐,慢慢的,他的嘴角越扬越上,越扬越上。狠狠伸袖拭了把泪水,卢云红着脸惭愧地说道:“姐,我,我以后不会了。” 卢萦恩了一声,又道:“明天你去黄公府中时,一定要大摇大摆地去,去的时候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离开时,一定要黄公派管事送你出门。记着,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激将也罢,谈条件也罢,得罪黄公也罢,你最后要让他的管事或贴身仆人,客客气气地送你出门。” 看着卢云,她解释道:“这样,便能让那些骂你的人明白,黄公有意收回昨天说出的话,他对你的态度已变。”当然,如果黄文贤愿意当众向卢云道歉,自是最好,不过据卢萦想来,道歉怕是不容易。 见卢云点了头,卢萦又道:“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可以试探一下黄公,看看是谁在背后编排于你。”不过这点,她估计很难,卢云在那黄公面前,肯定放不开,肯定不敢,也不擅长去试探。只是不管他做不做得到,卢萦都要逼他一逼。 卢云又点了点头。 卢萦看着异常乖巧的弟弟,一边摆饭菜一边说道:“先吃饭吧。我已经另外给你瞄了一位大儒做先生。” 这话一出,卢云傻呼呼地抬头看向姐姐。他纳闷地想道:姐姐说,她瞄了一位大儒?姐姐哪来的那个人脉和影响力,竟然能瞄上一位大儒,还让那大儒收他做弟子? 这阵子,成都来了多少学子?所有的学子,都想成为大儒的入室子弟。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是千难万难。更何况,卢云还是一个被黄公骂过的人,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那难度有多大。姐姐说得这么肯定,难道?想到这里,卢云双眼一睁,忖道:莫非姐姐想通过那个贵人? ## 到月底了,求粉红票,求大伙助凤月成为新书榜粉票第二。昨天欠大伙的那章,我已记下,到时偿还。(。 第一百零二章 迎妾礼? 第一百零二章迎妾礼? 面对卢云的疑问,卢萦只是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第二天一大早,卢云照常入学。按照卢萦地安排,今天卢云会去见过黄公。至于如何求见,如何应对,卢萦没有一个字地提示。 她只把她想要的结果告诉了弟弟。 她想,大不了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被卢云搞砸了,反正她下定了决心,以后让卢云做事,不会具体细节也告诉他吩咐他。 她就是想看他如何发挥,如何处理。宁可他做错了,弄砸了,她再重新计算一次,也不能插手太多,使得弟弟不能成长。 闲着无事,卢萦看了一会书后,便雇了辆牛车,赶向各府递送标有自己新家地址的名贴。 不管是阿缇家还是萧燕家,都是世家大户,饶是卢萦一袭银白男袍,举止如翩翩少年,书贴到了门子手中,都是在一阵盯视打量后,便被敷衍了事地打发了。 这一切,主要是因为卢萦是亲自前去递贴子的,而且她的身边没有带仆人。有所谓阎王易近小鬼难缠,比起上位者的小心衡量,这种下人直接得多。你连个仆人也没有带,不管你长得最好,也定然是个没来头的。 不过卢萦也不放在心上,她只要送了就可以了,至于那书贴能不能到阿缇等人的手中,她不急。 送完十几户人家,几乎把成都城跑遍,卢萦回到家中,已到了傍晚。 一边忙着煮饭烧水,卢萦一边等着弟弟回来。 不一会,房门被人敲响。 卢萦走了过去,把房门一开,便看到乌黑的眼睛睁得老大,强忍着激动的卢云。 看到弟弟满怀激动,却强忍着想摆出荣辱不惊的模样,卢萦不由笑弯了眼,她上前把他牵入房中,轻声说道:“你见了黄公么?他都说了什么?”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不过我知道我的弟弟肯定能把这事儿办成。” 卢云得到了姐姐的肯定,笑得眼都弯了,他强忍着欢喜地说道:“我到了学堂不久,便有人为了黄公那“不善不义”四个字骂我,他们骂得我很起劲。我当时就跳起来了,我跟他们说,黄公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如果不信,我可以跟他们打个赌。如果我能自由地出入黄公府第,并被黄公府中的下人客客气气的迎进送出,那么,就证明我所言不差。如果我赢了,每个得给我三十枚铁钱。如果黄公真的厌弃于我,那结果自然是我连黄公府门也进不了,自然也是我输了,我输的话,给他们每人三十枚铁钱。” 听到这里,卢萦双眼晶亮,她兴奋地说道:“好,做得好,阿云这一招做得好。”他的弟弟,不但学会了因势利导了,还学会了果断。要知道每个人三十枚铁钱的赌注,对现在的姐弟俩来说,要拿出已不容易。 人生在世,谁没有个赌一赌的时候?关健时候敢下赌注,也是男子汉的表现! 卢云得意的一咧嘴,不过一想到昨天姐姐的呵斥,又板起俊秀的小脸,努力装出宠辱不惊的模样,继续说道:“然后我要他们悄悄跟在我后面,躲在那里,看看我是不是能出入黄公府第。到了门口那,我就把那木牌拿出来了。然后,我很容易就入了黄公府中。” 想到当时那群人傻了眼的情景,卢云不由咧嘴一笑。 接着,他继续说道:“进了黄公府中后,有仆人拦住我,说黄公有事,下次再来。我当然不听了,姐姐你曾经说过,理在我,便看势,若势在我,不可轻退,一退就势散。更何况,我还今天还非要赢他们几百枚铁钱不可!当下我拿起那牌子,把那仆人狠狠地说了几句,直接朝里面就冲。那仆人见我强硬,竟然马上改口说,稍侯片刻,应该可以见到黄公。” 说到这里,卢云不由想道,要是以前,他多半被那仆人一阻便退了。 顿了顿,卢云又说道:“不到一柱香时间,我便见到了黄公。一行完礼,我便直接要求黄公,要与那个说我“不善不义”的人当面对质。我跟黄公说,大丈夫行于世间,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卢云或许才学浅薄,然后,“不善不义”四字万不敢当。我还跟黄公说,世间没有说不清的因果,我自从知道能在黄公门下读书起,便心怀万般敬仰,视之如父。如今,我受到冤枉,愿在长者面前,与小人一辩以证清白。” 这个做法很不错,卢萦高兴地点着头,人就是这样,你既然光明正大,就要摆出堂堂正正的架式,如果你畏畏缩缩了,便是有理,人家便会以为你是心虚胆怯,其实不占理。 在卢萦看来,这件事上,宁可卢云因太直接强硬得罪了黄公,也不愿意他有丝毫畏缩退让的表现。 卢云又道:“黄公没有直接回我的话,只是问了我很多话,我都一一回答了。后来黄公便说,那造谣之人,他会查一查。然后他让管家亲自送我出门。” 说到这里,卢云笑眯了眼,“姐,你不知道,那些人看到我被黄公的管事客客气气送出时,那一个个的样子有多好笑。”一边说,他一边晃着手中的铁钱,得意地说道:“姐,这里有六七枚铁钱呢,嘻嘻,都是我赢来的。” 卢萦一笑,她称赞道:“阿云这事做得很不错。”顿了顿,卢萦点评道:“听那黄公所言,他分明知道自己错了。既然自己有错,却不愿当着你的面承认。圣人说过,谁人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位黄公犯了过错,却没有当面坦承的勇气,甚至不愿意叫来那生事之人,当面弄个明白。其品行才学修为,还达不到大儒的境地。你不能成为他的弟子,也不算损失。” 被卢萦这么一赞一说,卢云高兴得俊秀的小脸都红朴朴的了。 就在姐弟两人说说笑笑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有什么人来吗?卢云疑惑地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院门外,站着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而敲门的,则是一个圆圆胖胖的做管事打扮的中年人。 在这五人的身后,摆着七八个箱子。 咦,这些人是谁?这么大箱小箱的,莫非是来投靠的亲戚? 可这五人的架式又不像是来寻亲戚的啊。再说,姐姐哪有什么亲戚,会是他不认得的。 疑惑中,不等卢云开口,那胖子管事已问道:“你是卢氏阿云?你姐姐卢氏阿萦可在?” “在。”卢云朝里面唤了一声,“姐,有人找。”说出这几个字后,他又转头打量着这怪模怪样的五个人,问道:“不知几位因何而来。” 那管事朝几个壮仆一点头,示意他们把箱子搬到院子中后,自顾自地走了进来,说道:“我奉郎君之令,前来迎接贵姐入府。” 啊? 这话卢云真心听不懂了。 见姐姐没有出来,他又回头叫道:“姐,这个人说,奉他家郎君之令,迎你入府。” 话音一落,卢萦走了出来。 看到姐姐走近,卢云叫道:“姐,好奇怪呢。这些人抬了这么多箱子,还说要迎你入府。呃,好似……”好似什么,他说不下去了。 这架式,分明是来迎妾室的。不过比一般的迎纳妾室,更加草率唐突,更加莫名其妙罢了。 当然,看那几个箱子的份量,好象又比一般的迎接妾室,更舍得花钱些。 就在卢云如此想来时,那胖管事一挥手。当下,四个壮仆走了过来,一一把箱子打开。 箱子一开,各色的绫罗绸缎,还有一个小箱子的金银玉饰,直是在夕阳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一下,卢云不信也得信了。 他瞪着那胖子,一时都找不话来说他。 而那胖子管事,只是瞟了卢萦一眼后,便转向卢云说道:“这里有八箱上等丝绸,一箱银饰,一盒金饰,一盒玉饰,三箱笔墨书简,还另有各色宝石若干……全是给贵姐的聘礼。我家郎君说了,他这阵子实在是事忙,不能亲自来迎接,让你姐姐莫要见怪。等到了府中,他会好好地喝几杯,给你姐赔赔礼。” 事实上,前两日时,他家郎君是还慎重其事提过,这两日也确实是事忙。下午时,他家郎君喝着酒,突然听人提起了美人儿什么的,一时心热难耐,便挥了挥手,令他这个管事带着几个仆人来把他那日在城门处见到的美人迎回去。 ……本来这等迎妾之事,怎么说也有一二个婆子出马,不过郎君催得急,这胖子管事觉得,郎君说得这么果断,定然是与人家姑子早就私相授受了的,这种情况下,有了这些厚礼,其它不讲究就不讲究吧。于是,他便带着几个壮仆过来了。 听到这里,要是姐弟俩再不明白,这真是愚蠢了。 两双相似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会,终于,连卢萦这么冷情的人,也忍不住要笑了。 事实上,她也笑了,扬着唇,卢萦问道:“不知你家郎君,高姓大名?” 啥? 那胖子管事一愣,转眼他便厌恶地想道:敢情是个水性杨花的。当下他冷笑道:“我家郎君姓张,名丰,难道小姑子还应允了别家郎君不成?”语气极不和善。(。 第一百零三章 人约黄昏后 第一百零三章人约黄昏后 卢萦看着他,眨了眨眼后,淡淡的,理所当然地说道:“不错,我还应允了别家郎君。” 这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在众人想来,便是前朝的公主,只怕也不会把这种恬不知耻的话说得如此坦然。 一时之间,那管事胖脸变青,看向卢萦的眼神中,真个增加了不少疑惑,他惊愕地想道:莫非,郎君并没把把这姑子的底细摸清楚?如果这妇人品行不端,水性扬花,怎配进我张家的大门? 想到这里,他已有了回去把事情弄清楚地想法。 见胖子管事的脸色变来变去,卢萦垂下眸,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东西,还请阁下带回。便请回复你家郎君,说,昔日我与他有什么约,我真真是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卢萦朝卢云使了个眼色,当下卢云走到姐姐面前,朝那管事右手一挥,不客气地说道:“几位,我们要用餐了,请出吧!” 竟是毫不客气地赶人了。那胖子管事在张氏这样的大家族经营多年,哪曾受过普通庶民的这种脸色,当下重重一哼,喝道:“我们走。”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转眼又抬着那些箱子,气势汹汹而回。 目送着那管事离去,卢云回头看向姐姐,纳闷地问道:“姐,他们是谁?” “我也不知道。”卢萦苦笑道:“我真不知这个张丰是何方人士。” 这事就奇了。 卢云暗暗纳闷。 这种不相干的事,卢萦懒得理会,她转头朝着卢云笑道“阿云今天做得很好,姐姐去买点肉来吃一顿好的。” 卢云记起今天的得意处,连连点头,笑眯了眼。 提着篮子,卢萦便出了房门。 她刚刚走出五六十步,还没有来到街道处,卢萦突然转头,看向一辆停靠在前方,离她百步远的一辆牛车。 朝那牛车的主人对望一眼后,卢萦提步走近。 径直来到那牛车之前,卢萦望着那坐在车厢中的瘦削文士,福了福后说道:“主公可好?卢氏阿文自来到成都后,诸事繁忙,不及向主公报备,实是失礼。” “……” 瘦削文士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卢萦。 他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事实上,他也是很难反应过来。要知道,他的牛车堪堪来到这里,停留时间不到半刻钟,而且,这牛车也罢,这驭夫也罢,连同他自身,也都是毫不起眼的。 眼前这个小姑子,实在没有认出他的道理来。 目不转睛地看了卢萦一阵,瘦削文士突然明白了,主公因何会对她有兴趣。 当下他笑道:“小姑子当真聪慧异常……如此,一道去见过主公如何?” 卢萦盯了文士一阵,突然问道:“不知主公心情如何?” 文士哈哈一笑,道:“主公心情好,小姑子当如何?主公心情不好,小姑子又当如何?” 卢萦严肃地回道:“自是主公心情好,卢文便前去求见,心情不好,改日再去也是不迟。” 文士乐道:“主公心情甚好。” 说罢,他从牛车中走出,认真地说道:“小姑子,请。”卢萦迟疑着说道:“卢文如此着装,实登不得大雅之堂,还请阁下稍侯。”她现在的衣裳,不但普通,还是女装,一点也不符合“卢文”的身份。 那文士把她打量了一眼后,说道:“主公的府中,备有小姑子的各式衣袍,四季皆有,男女袍裳均在。小姑子只管上车便是,一切自有主公安排,请!”这次,他的语气已十分坚定,分明是不想卢萦再有任何推拖。 果然是来接自己的! 卢萦看着他点头道:“那就劳烦阁下了。”她爬上了牛车。 卢萦毕竟是一个姑子,还是自家主公相中的姑子,因此那瘦削文士只能另叫一辆牛车跟在后面。 此时,太阳还没有开始西沉,还白晃晃的在西边散发着热度。坐在牛车中,卢萦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静静地寻思着。 在拥挤的车流中,卢萦两人约走了半个时辰后,出现在卢萦视野中的,是一处围墙森严的所在。 望着那建得足有三四米高的围墙,又看了看左右四通八达的纵深长巷,以及一座座,分明是权贵府第的院落,卢萦低下了头。 不一会,牛车来到一个侧门,驶了进去。 顺着侧门,绕过几个花园后,牛车停了下来,那削瘦文士朝卢萦唤道:“时辰不早了,别耽搁了主公的正事,走吧。” 卢萦没走,她挥手招来一个婢女,微笑道:“我的衣袍呢?” 一派走惯了此处的模样,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 那文士不由又瞅了她一阵,这才招来另一个妇人,道:“她便是卢氏,带去换裳吧。” “是。” 不过一刻钟,卢萦便出现了。与刚才不同,她已换了一袭淡蓝色的文士长袍,头上还戴着一顶纱帽。 看到她走近,瘦削文士说道:“走吧。” 卢萦跟在他的身后,朝前走去。 出乎卢萦意料的是,这文士带着她七拐八弯后,竟是顺着另一个侧门出了那府第。而在侧门外,正停放着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马车旁,还站着四个便装的护卫。 那文士一直把她领到那马车旁,这才说道:“请。” 卢萦看向他,“阁下不去?” “主公不曾叫唤在下。”文士看着卢萦笑道:“这处府第,姑子可识得了?主公说,以后若是有事,可来此处寻他。” 他朝卢萦一礼,“在下便送姑子到这里了,时已不早,别让主公侯得太久,请吧。” 卢萦抿着唇,向他行了一礼后,上了马车。 马车中不但宽敞,而且豪华。光是车帘,便用如梦如雾的方空做成,车壁处,还镶有三颗无价之宝的夜明珠。至于塌几,所用的木料带着隐隐的暗香,细细闻之,却又不是檀香。 在卢萦打量时,马车已然驶动,朝着她驰入渐渐转入黄昏的夜色中。 不一会,马车来到一个大湖边。湖水旁,杨柳低垂,沿着那湖水,则是长长的,弯弯曲曲,直通对岸的九曲回廓。 而此刻,那回廓的中央,也就是湖水当中,是个巨大的,呈太极阴阳形的空旷处,那里正是灯火通明,衣袖流香。无数打扮得华贵得体的男男女女穿行其中。在夕阳和灯火映射下的两边湖水中,不时有纸做的,木做的小小船缓缓流近。而那些小小船上,装满了各色各式的美酒和吃食。 此刻,远处红艳艳的火烧云,正一缕缕的铺陈在半边天空上,向世间的生命,燃放着大自然永恒不化的激情,而眼前这个要仔细看才能看到对岸的偌大湖泊中,则是灯红酒绿,胭脂添香。 此情此景,卢萦何曾见过?便是那圣人书中,也不曾提到。 慢慢走下马车,卢萦差点看直了去。只所以说是差点,不过是她一惯的冷漠平静,令得她举止如常罢了。 这时,一个磁沉的声音传来,“走罢。” 正是那贵人的声音。 卢萦连忙回头,她对上的,是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同样戴着纱帽,穿着一袭极普通的玄裳的贵人。 这人遮去面容,遮住那双眼,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虽然还是引人注目,却不再给人强烈的,让人无法呼吸的存在感。 见到卢萦看向自己,纱帽后,贵人莞尔一笑,他伸出手,牵住了卢萦的手!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时,卢萦陡然一僵,整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表现出异常。 ----她从小到大,牵过的男人只有三人,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弟弟,另一个是曾长志。 感觉到了卢萦的僵硬,贵人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虽然隔着一层纱,可卢萦就是发出了他的嘲弄,当下,卢萦扯了扯唇角,淡淡说道:“两个丈夫牵手而行,未免让人以为是断袖。卢文以为,这手还是不牵的好。”她真害怕会失态,所以这借口是必须找的。 贵人低低一笑,道:“断袖?这说法不错。” 卢萦一呆。 接着,她便明白过来,这人只怕从来不会在乎他人的说法想法,又岂会因她一句话而打消主意? 在卢萦寻思时,那贵人正懒洋洋地盯着她。 他的姿态慵懒,闲适,随意,却适着一种十分明白,不可违逆的坚持。 卢萦明白他的坚持。 咬了咬牙,她慢慢伸出手,慢慢地,主动地,如他所愿地,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的那一瞬,卢萦的身子再次一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轻颤。 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卢萦努力压下脑中的杂念,专心地握紧了些。 就在这时,贵人发出一阵嘲弄地笑声来,只听他慢慢说道:“原来卢萦还是知道怕的……”只是她太聪明,总是不用他开口,便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所以他一度以为她对他从无敬畏,只有放肆。 他靠得如此之近,不用刻意,卢萦都能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龙涎香,以及,一种属于他个人的,似有点清冽,也似浓厚的男性体息。 这种男人的,雄性的体息,对于卢萦来说,是如此陌生,如此的让她不安…… 吞下不安,卢萦垂眸回道:“郎君容色过人,气派俨然,卓然如日,唯有草木,方能不动于心。” 她再一次说他“容色过人”,明明知道他不可能会喜欢这四个字,她却一再的挑衅于他。 贵人盯了她一眼,突然间,他手臂一伸,把卢萦一拖,扯着她半边身子挨入他的怀中,而他的另一只手,则轻轻巧巧地抱上了她的腰…… 抱着她的腰,他低下头,唇凑到她的耳边,低低的,磁沉的,温柔地说道:“阿萦,你投怀送抱了哦……这可怎么办?你的名节没了!” ## 本月的最后几天了,大伙的粉红票也该扔了吧?嘿嘿,我只要大伙帮我保住新书粉票第二的位置。话说,这种排名月底翻盘的最多,大伙帮我拉开些距离吧。(。 第一百零四章 名节这玩意儿(求粉票) 第一百零四章名节这玩意儿(求粉票) 听到这话,本来还僵硬的卢萦,反而冷静下来。她冷冷忖道:我现在是男子身,是卢文,我有个屁的名节! 不过这话她有点不敢说,眼前这个权势熏天,为所欲为惯了,她这般明晃晃地刺他,他一张嘴便可化去。 卢萦沉吟着,贵人的呼吸之气直扑耳洞,令得她要用出好大的力气,才表现得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一个有点迟疑地说话声从两个身后传来,“那个,让一让。” 卢萦回过头来。 却是一个二十多岁,脸色苍白中带着几分懦弱样的儒生来到了他们身后,这人显然是想从这个方向走到河对岸去,却被两人堵住了去道。 这是个儒生,他的目光在扫过紧紧相偎的卢萦和贵人时,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抹鄙夷。 ----男风什么的,真是要不得。 两人让开,就在那儒生越过他们身畔时,卢萦听到贵人低低的,不容置疑的轻喃,“阿萦,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的名节没了,可如何是好?” 竟是一副不得到回答便不罢休的势头。 那儒生仿佛也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的气场,他脚步加速。 就在他要抽身离去时,突然的,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接着,那儒生听到一个清冷如泉,动听无比的声音传来,“这位郎君,你觉得一个丈夫,若是没了名节,当如何是好?” “……” 那儒生傻傻地回过头来。 对着这一高一矮,虽然都戴着纱帽,却存在感极强的两人,他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自保的念头胜过嘲讽,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丈夫哪来的这种名节?” 卢萦等的便是了这句话。 因此,她松开扣着那儒生的手臂,低下头,一边慢条斯理扯开贵人的铁臂,一边冷冷地说道:“主公可听到了?卢文堂堂丈夫,哪来的妇人名节?” “……” 这话,好果断,好嘲讽,好潇洒! 几乎是突然的,贵人忍俊不禁的低笑出声。他的手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卢萦的腰肢。 他的手掌,强而有力,而且温热无比。这般缓慢的抚摸着,竟给卢萦一种他在珍惜着她的错觉。 如卢萦这样的深闺少女,平生有限的经验,也不过是受伤之前,与曾长志牵过那么两三次手。这般陡然间,与一个如此强大而俊美的男人相依相偎,忍受着他的手掌在自己的腰肢上游移,想来天下间,没有哪个少女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神。 卢萦也无法控制,她僵硬着,耳尖上不可自抑地开始泛红。感觉到身后男人灼灼的目光,垂着眸的卢萦,突然温柔说道:“郎君?” “恩……甚是动听,再唤一次。”他磁沉的声音中带着笑,一阵震荡从他的胸腔直传到卢萦的背梁。 卢萦面无表情,她静静地说道:“郎君……有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郎君如今对我这小小的刍狗太过在意了。”说到这里,她转过头,慢慢拿下头上的纱帽,含着笑看着他,轻声说道:“郎君小心了,有所谓,先心动者先输!” 贵人搂着她腰间的手一顿。 月辉下,“美少年”的眉目冷漠中带着一种让人惊心的瑰丽。此刻,那双黑白分明,如秋波如长空的眸子,正含着笑,含着冷意地瞅着他,仿佛带着警告,也仿佛在告诫。 贵人低下头,这般与她相距方寸,呼吸交溶,这般相依相偎,体温合一,他那厚厚的帏幕下,双眸慢慢沉了下来。 好一会,贵人低沉一笑,松开了搂着卢萦腰间的手臂。 他终于放开她了。 她得到自由了! 卢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只听得贵人磁沉的声音温柔地问道:“阿萦的名节,扮成少年时,没了也就没了,只有恢复姑子身时,才会在意?” “当然。”面对他的疑问,卢萦回答得很坦然,她道:“名节这玩意,本来是做给别人的看的。姑子时,我需防着他人口舌,自然顾及。现在我是少年,用不着在乎这么多。” 这话,当真大胆,当真,离经叛道。 贵人终于知道,卢萦是哪一点吸引自己了。她与天下的姑子都不同,贫寒的,富贵的,权势中心的,所有所有的姑子,都不会是她这个样子。 这般漠然,这般漠然得跋扈。 这卢萦,像他! 含着笑,在卢萦不动声色松开他的手掌时,他右手一伸,便重新握上。 十指交缠,贵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阿萦是不是觉得,我很在意?” 卢萦知道他在说什么,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是,郎君看似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实是习惯把所有事所有变化都掌控在手心……阿萦太跳脱,贵人有所忌讳也是正常。”她简直就是说,她对他来说,天生是个不安份的人,是个不可以被轻易掌控的人。如她这样的人,留在他身边,是个祸害,也是个麻烦。如他这样的人物,是不喜欢身边有这样的麻烦的。 贵人低低一笑,叹道:“其实,我这阵子正觉得世事颇为无趣。” 一句话落地,贵人慢慢转头看向她,他的手摸到她的束发处,然后轻轻一扯。 随着一头墨发披泄而下,贵人拿下自己帏帽,似笑非笑的眼眸,清楚地呈现在火光中,明月下! 卢萦陡然一凛! 这是真正的一凛,她的手心在瞬那间变得冰冷。 其实,卢萦一直知道,对这个贵人来说,如果他真想要她,她所有的攻击也罢,防备也罢,都是无用之功。 等级的差别,身份的巨大鸿沟,让她的反抗和挣扎,会变得不值一提。 此刻,她在害怕,她在寻思着,这人说的“这阵子正觉得世事颇为无趣”,是不是意味着他要对自己下手了! 他只是一个兴起时的动作,一时兴致来时的玩耍,将轻易地决定她的命运。 ……不对,绝对不能落到这个境地!她卢萦,不可能让自己落到任人摆布命运的境地! 寻思到这里,卢萦抬起头来。 月光下,她朝他嫣然一笑,然后,她从他的手中拿过那帏帽,掂起脚重新把它戴在头上后。卢萦清冷地说道:“郎君,我们来打个赌吧。” 戴好后,她开始给自己整理头发,一边好整以暇地把头发束起,卢萦一边清清冷冷地说道:“我们以二年为期。二年中,你给我自由,对世间人也不做半点暗示,便让我如现在这般自在地过日。而后,你让我自发地对郎君上心,直到如郎君身边的任何一个姑子一样,心甘情愿地以郎君为天,生死不离,弃之不怨,永无悔念。” 这时,卢萦已重新把纱帽戴起,面纱下,她那模糊的五官约约带着冷,带着一种贵人从来见过的傲。 只见她转过身,面对着贵人后,她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抚上贵人的喉结,再抚上他那暗中泛着金光的衣襟。她的动作是如此亲昵,说出的话,却冰冷中夹着无比的自信,“如果那样,自是我输了。反之,若是二年时间,郎君不凭借地位势力,就拿不下我这个小小的妇人,那就是郎君输了。阿萦输了,赔上阿萦的一生。郎君若是输了,给阿萦的弟弟阿云一个前程如何?” 她勾着唇,纱帽下的双眸带着媚惑,清冷的声音微压,隐有沙哑,以一种勾引的语气,卢萦低低问道:“郎君以为,这个赌约如何?” 贵人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她。 自卢萦给他戴起帏帽起,他便极为高兴地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小姑子,勾引人的动作生涩中带着风尘,看来是在汉阳的那些花街女身上习得的,而且还是头一回用。 ……明明很一般,很浅薄的勾引,挑衅,他却看得兴味盎然。实在是,那般风尘味儿极重的勾引,在这个冷漠的,总是有着一种严肃的,禁欲的,沉静气质的“美少年”身上展开,便另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魅惑。至少,是让他感到欢喜雀跃的魅惑。 低着头,盯着近在方寸,一直抬眸凝视自己,那最初的僵硬,已重新被淡然取代的少女,贵人忍笑道:“不好!你赌约输了,你与你弟弟可以在我的身上得到地位和权势,你赌约赢了,你还是让你和你弟弟得到了地位和权势。这赌约甚是无趣。”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说道:“阿萦是说,我便是这般,你也不算失了名节……那么,今晚与我抵足共谈如何?”他显然还是介意名节那回事。 就在他抵上她的额头,他的呼吸之气扑在她的脸上时。 终于终于,贵人成功地看到卢萦脸色一变,靠着他胸口的身躯颤抖了下! 真是好不容易! 他就没有见过这么皮厚,这么擅于伪装,擅于控制自己情绪的姑子! 在卢萦的颤抖中,贵人低沉地笑了起来。卢萦强忍着恼羞成怒,努力让自己显得淡然的声音传来,“你,郎君究竟想怎么样?” 几乎是突然间,卢萦想通了,她与他之间,主动权从来不在她身上。一切的关健是,他想对她怎么样。 是就此收入房中,还是这般与她猫捉老鼠地玩一玩? 终于不耐烦了。 贵人低头,他的唇,轻轻的,若有若无的从卢萦的左颊滑过。就在那丝温软一触而过时,卢萦双膝一软,再也无法控制地向地上滑去。 贵人双手一伸,把她轻轻提起,然后,他低低笑道:“我不想怎样……今晚这流月湖畔曲水流觞,不过是请得阿萦前来,与我一赏罢了。”说罢,他温柔地帮她顺了顺衣裳后,放开了她,然后,他牵着卢萦的手,朝着对岸走去。(。 第一百零五章 白受惊了 第一百零五章白受惊了 他牵着卢萦的手,沿着弯弯曲曲的木制回廓,向那人影幢幢的湖水中央走去。 春风缓缓吹来,在经过湖水时,便带了一分凉,这种凉爽的气息扑在人的脸上,身上,使得人燥气尽去。 卢萦已经不烦躁了。 事实上,自从与这个贵人有牵扯后,她便知道烦躁没用。 她恢复了平静,身边的贵人,气息也显得很温和。就着月光,卢萦朝他看了一眼。 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闲适和愉悦。闲适也就罢了,卢萦不知道,愉悦对于某些人来说,是难得一见的。 ……仿佛,什么也不必想,仿佛,什么也不用在意。屏空所有的杂念,安心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无尽*光,以及,这年轻跳动的心。 陡然间,卢萦明白了,他说得没错,其实他今日找她来,还真是想与她赏一赏这湖水夜色的美景罢了。一切,不过是她自己太紧张,是她自己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事实竟是如此简单! 卢萦暗叹一声,人也完全地放松下来。 两人走着走着,前方有三四个儒生靠着栏杆,望着湖水中月亮的倒影在那里闲谈。 其中一个儒生,正是刚才遇到的那位。他看到两人走来,飞快地转过头去,隐隐中,卢萦听到那人在向身边的人低语,“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毫不忌讳自己的龙阳之好……难怪人常说,世间富贵子弟多骄纵任性,果然有理。” 那人的声音很小,可卢萦有心倾听,自是听了个分明。 一时心动,卢萦抬头看向那贵人。 帏帽上,她隐约看到他嘴角噙着笑,似乎没有听到那儒生的话。 这时,另一个少年儒生也朝两人悄悄看了一眼后,嘀咕道:“如珠如璧,当真可惜了好人才。” 听到这里,放松了的卢萦又看向那贵人。 就在这时,那贵人低下头来,正正地迎上卢萦的目光。于四目相对中,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取下卢萦的纱帽,让火光照在她俊丽的脸孔上。 然后,他温柔地捧上卢萦的脸,一直扳着她的脸朝着那几个儒生,这人低沉笑道:“诸位不觉得,以这位小郎君的美貌,如其便宜了妇人,不如便宜了我等轩昂丈夫?” 这话一出,卢萦一呆,几个儒生也是一阵发呆。 卢萦发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戏谑玩闹的话,是贵人说出的。 那几个儒生呆了呆后,同时看向卢萦纤长的小身板,看向她俊丽淡漠的面容。 说实在的,卢萦这副样子,身边再站个更娇小的女子,虽也配,可好似还真没有与眼前这个高大的丈夫站在一起般配。 让众人欣赏了一会后,那贵人把纱帽重新给卢萦戴上,低笑道:“看来诸君赞同我的说法了。” 他牵着卢萦的手,高高兴兴地越过几人。 感觉到身后的几个儒生还在朝这边看来,卢萦压低声音埋怨道:“为什么要让我露出面容?” 看看,这么一会,就学会抱怨了! 刚才在自己面前还骇得差点瘫倒在地的小姑子,如今却像个本来便与他亲密无间的好友的一般,为了这么点小事便胆敢向他抱怨。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在他面前已是完全放松。 这就是贵人不解的地方,卢氏阿萦永远能察觉到他的情绪的微妙转变。便是一时被唬,转眼她又能应变自如。 贵人没有回答。 这时,卢萦好奇地问道:“郎君,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贵人笑道:“我名疆,你唤我疆郎便可。” 只说名没说姓,还说什么唤他疆郎,别人听了,还以为他是她夫君呢。 卢萦淡淡说道:“我还是唤郎君为主公吧。” 两人这般联袂而行,在这夜风中倒也颇有一种详和之色。 走了一会,湖水中央的亭台处,爆发了一阵笑声来。随着那笑声一息,一阵琴声悠然而起,接着,只见一个围着面纱的歌伎开始翩然起舞。 贵人停下了脚步。 他抱胸而立,静静地看着那亭台中央,月光把他颀长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来得很快,转眼便走到了两人身后。微微躬身,一个青衣人低声恭敬地说道:“主公?” 贵人缓缓转身。 就这么一转身,刚才还一直含着笑的,与她牵手而行,显得悠然而平和的贵人,一下子仿佛换了一个人。 那冷绝的煞气,逼得卢萦悄悄向后退出几步。只是一转眼,他与她,便不再是能并肩而立的了! 这时,她隐约听到那贵人的命令道:“收网吧。” “是。” 贵人瞟了一眼卢萦,“送她回去。” “是。” 声音一落,那贵人大步而去。 卢萦目送着他在月光下渐行渐远的身影,低下头来。 不一会,一个护卫朝她说道:“请。” 卢萦跟他来到河岸时,早有一辆极为普通的牛车停在那里。把卢萦送上牛车,便是一阵安静无声的车轮滚动声。 四个护卫,一直把卢萦送到巷子外。当卢萦来到自家大门外时,她回头一看,身后已是无影无踪,似乎那四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叩叩叩。” 卢萦敲响了院门。 只听得“砰”的一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卢云出现在卢萦眼前。 看到姐姐,卢云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喜色,他正要询问,想到昨日姐姐那失望的眼神,便努力的,宠辱不惊地问道:“姐,你怎地此时才回?” 自然是故意的。 卢萦一边关上房门,一边问道:“阿云见姐姐没回,可做过什么?” 卢云认真回道:“我用一枚铁钱,从一个乞丐口中问出,姐姐你上了一辆牛车。而且那牛车的主人对你持礼甚恭,甚至不敢与你同坐一车。于是我想,姐姐应该无恙,便一直在家里等到现在。” 很好,做起事情终于有理有节了。 卢萦伸手摸向弟弟的头,歉意地说道:“是那贵人派来的,当是事出突然。阿云,肚子饿了吧?” “姐姐放心,阿云知道照顾自己,已在市集中吃了东西,花用了三枚铁钱。” 这话一出,卢萦满意地笑弯了眼。 卢云见姐姐高兴,自己也很高兴,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姐姐身后,好奇地问道:“姐,那人叫你去,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卢萦寻思了一会,低声回道:“没有什么,他可能是想告诉我,他在成都的居住之处在哪,顺便,逗我说说话儿。”他看到她汗毛倒竖,又是警惕又是不停地寻思着应对之策的模样,肯定感到很有趣吧? 明明只是想这般安静地走走,却没有忘记先骇她一骇!想到这里,卢萦的唇抿紧了。 这一晚,卢萦一直睡得不好。 她在床塌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合上眼,不是梦到那两只相扣的手,便是恍惚间见到那人低下头,轻飘飘的,似戏谑似玩弄地滑过她脸颊的唇。 还有她的腰,一直热得很,仿佛那人留下的触觉一直还在,根本无法消去。 这种感觉对卢萦来说并不好,与对阴澈的感觉不同,当时对阴澈有好感时,卢萦是放纵自己的,因为她知道,他虽与她无缘,却也于她无害。 而这人则不同,完全不同…… 一直翻来覆去,折腾到天明,卢萦才浅浅睡去。 见她没有起来,卢云也没有叫醒姐姐弄早餐。他揣了几枚自己赢来的铁钱,高高兴兴地到市集中用了早餐再去学堂。 第二天,卢萦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把房子里整理一遍后,发现自己发了几次呆,不由蹙起了眉头。 玩不起的游戏,她不想玩,不能在意的人,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意。 胡思乱想一阵后,中午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卢萦的平静。 她缓步走到大门旁,问道:“来者何人?” 停顿一会后,一个青年男子带着傲气的声音传来,“我,张氏丰郎,你是卢氏娘子吧?把门打开吧。” 咦?那张丰来了? 说起这个,卢萦还真对这个莫名其妙就与自己“私相授受”了的人有兴趣。当下,她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站在大门口的,是一个俊秀白皙的青年,卢萦看了他两眼,恍然明白过来,这人,可不正是那日在城门口等阿云时,曾经见过的几个富家青年中的一个么? 在卢萦打量这人时,张丰也在打量着卢萦。 看着看着,他双眼越来越亮。 带着两个仆人,大摇大摆地踏入院落。张丰派头十足地说道:“昨天,是我交待不周,导致下面的人鲁莽行事。阿萦你不要见怪。”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卢萦,张丰蹙眉道:“阿萦女装时虽清丽至极,却不似少年时那般耀眼。以后到了我府中,或许能代书僮之职。” 卢萦抬头,黑白分明的瞳仁认真地看着他,隐隐间,似有一种讥嘲的笑意在流转。 张丰盯着她,略略放下派头,解释道:“昨日我虽然唐突了。不过阿萦应当能够体会,女人左右是要嫁人的。能跟到我,又有那般丰厚的聘金,足能安排你的弟弟,一般妇人便是不明白事情原由,也就将就了。我那管事是没有想到,阿萦这般有性格。”想到她那日在酒楼中的表现,张丰笑道:“不过我喜欢阿萦的个性。” ## 最后三天了,大伙的粉红票留着也会浪费,不如都给了凤月无边吧。好歹,我这书比以前的更得还多,却连总票榜前十五都没有上。(。 第一百零六章 强取? 第一百零六章强取? 第一百零六章强取? 卢萦还是静静地看着他,见他一双眼睛把自己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仿佛在称量她的身段一般,卢萦扯了扯唇,淡淡说道:“我那天的话,不曾有假。” 张丰定定看来时,卢萦续道:“我虽没有定亲,却已与人有了白头之约。郎君的好意,阿萦心领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陡然间,张丰笑了起来,他有一口好牙,这一笑,便白晃晃的在阳光下发着光,煞是灿烂鲜亮。 他摸着白皙的下颌,脸上的笑容还真的很欢实,“卢氏阿萦,有一弟名卢云,于华巅书院就学,原汉阳人氏,刚搬到成都不过二十余天……卢氏小娘子,你才来成都二十余天,好似没有闲暇与他人扯上白头之约吧?” 闲闲地说到这里,张丰叹道:“卢氏娘子,你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不过你这脾性,这份从容,我真喜欢。”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放在卢萦面前,道:“这是我的贴身玉佩,留在这里让你弟弟安安心,明天我会让人把聘礼送来。时间不早了,跟我走吧。” 说到这里,张丰优雅转身,风度翩翩地朝外走去。 张丰身后,两个仆人盯着卢萦,示意她马上跟上。 这是什么事儿? 卢萦有点哭笑不得,其实在汉阳时,她也听过这事儿。这些顺风顺水半生的富家子弟,把瞧上眼的人直接掳回家,在这时代,真不算什么。 在那些人眼中,看中了一个姑子就直接带回家,远比做什么水磨功夫软化功夫要实在。 再贞烈的女子,名节没了,人也在安安心心地归服了,真没有推拖来推拖去,又是示威又是示好浪费时间的必要。有什么事,不能洞了房,得了人家娘子的身子再说的好? 可当时有平氏的余威在,卢萦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事儿会轮到自己身上。 抿着唇,卢萦好气好气地说道:“张家郎君,我是真有……”才说到这里,一仆人大步来到她身后,把她双手朝后一扭,一物便堵在了卢萦嘴里。 而这时,张丰已站在了院门口,他闲闲地转过头来,瞅着她叹道:“卢氏娘子,我第一眼看你,便知道你性子烈,人也聪慧。我今天是真的很忙,真的没有空时与你多说好话。换了闲时,我也不至于如此唐突佳人。” 说到这里,他朝卢萦定定地看了两眼,咧着雪白的牙齿笑得灿烂,“看看,便是这模样,真让人想忘也忘不了。”都被人反剪了双手,堵住了嘴,这小姑子还不见丝毫狼狈。她挺得笔直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羞赧没有恐惧,居然只有无奈? 仿佛把他这个人当成胡闹的孩子般的无奈? 这样的姑子,举世能有几个? 张丰白皙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欢喜,他缓步走到卢萦身前,伸出手,抚上她白嫩清丽的脸孔,他开心的,温柔地说道:“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说罢,他松下手,命令道:“把牛车开到府门口来,我们走。” “是。” 把卢萦带上牛车后,张丰还风度翩翩地让人把大门关上。 当牛车驶出巷子时,卢萦朝四周看了一眼,暗暗想道:也不在他的人还在不在? 以前在汉阳时,那贵人派人盯着她,她时常有感觉。现在到了成都,她反而无法把握了。也是,任谁看到她的手段和行事作风,都会对她大为放心…… 牛车中。 卢萦反剪的手被绑上了绳子,嘴里也堵了东西,那样子着实狼狈。 可她只是静静地侧倚着车壁,双眼微闭,不吵不闹不挣扎不慌不忙。 坐在她对面的张丰,从车壁间拿出酒盅,慢慢抿着酒,双眼则放在卢萦脸上,身上。 打量了一会,张丰笑道:“阿萦还真是让人越看越爱。阿煦那小子男女都近,我估莫他过两天想明白了也会来掳你。不过这次我下手快,他没机会了。” 听到这里,卢萦睁开眼来看了他一眼。 她这次睁眼,眼睛只睁一线,那一线眸子又黑又亮,直如一道闪电般朝着张丰刺来。 这眸光如此冷漠,如此锐利,唯独没有张丰在别的女子身上常见的惊慌失措。张丰更是喜欢了。他朝卢萦说道:“我把你口里的布取下,你与我喝一盅,不要叫闹可好?” 卢萦盯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张丰走上前,他微微蹲身,伸了手扣着卢萦的下巴,就着车帘逢透过来的光亮,细细地打量着卢萦。越看,他的笑容越明亮,恋恋不舍地在她下巴摸来摸去后,张丰突然问道:“我这般摸你,你怎地依然不羞不恼?” 羞恼? 昨晚与那贵人相处时,她已经羞恼过了。世间的聪明人,无不是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她不想示弱,为什么要让自己有这无端端的羞恼? 张丰也没有想要卢萦回答,他还在把她的小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直盯了好一会,张丰叹道:“我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小娘子。”转眼他又得意地说道:“这次我赢了。” 卢萦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眨了眨。 这是双会说话的眼睛。 张丰笑嘻嘻地说道:“别眨,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现在想了想,还是不能扯了这布,你想,这般人来人往的,你要嚎上一嗓子,事情闹大了不要紧,可说出去,我有多丢人?” 说到这里,他松开卢萦的下巴,一边优哉游哉地喝着酒,一边笑道:“说真的,如娘子这般大,不依附亲戚又没有订亲的实在不多。你生得这么好,便是嫁给那小门小户也容易生是非,还是成了我的人实在。” 卢萦瞟了他一眼。 在确定他是真的没心帮她扯开堵在嘴里的布条后,她微眯着眼睛养起神来。 这般倚着车壁,卢萦的样子实在是沉静自然,张丰那是越看看欢喜。 因此他又叹道:“我今儿还是性急了,像你这样的人儿,我应该再过个几日,等空闲了带上嫁妆,慎而重之地把你迎入府中的。你这样子进去,着实委屈了。” 转眼他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不是忙吗?我事情那么多,又担心阿煦那小子先下手,只得让你牵就了。” 在张丰的絮絮叨叨中,牛车来到了一个巷子里。转了一会,只见牛车一晃,然后驶入了一个院落里。 在一阵说话声中,张丰跳下了牛车,卢萦听到他朝一个人说道:“这是我新纳的妾室,带去安排一下,记得好生侍侯着。” “是。” 不一会,车帘再次晃动。一个打扮得精致的妇人抬头一看卢萦的样子,不由“呀”了一声。这时,外面一个男声传来,“丽娘,怎么了?” “没什么。”**回答之后,爬上牛车,她一边扯下卢萦塞在嘴里的布,一边去解她背后的绳子,嘴里则温和地说道:“小姑子不用害怕,我家二郎是个极斯文重情的。你还是他第一个强行带回来的人呢。他平日啊,见到最漂亮的姑子都是爱理不理的,我都不知道他也有这般强取的一天。” 卢萦这时得了自由。 看到她不挣扎不闹的,丽娘显得很高兴,她笑道:“看来小姑子是个明白人。你呀,可真是掉到福窝里了,我家郎君屋里还没有一个真正欢喜的人,姑子可是做了头一号。” 卢萦静静地瞟着她,等她完全把自己的手解开后,她晃了晃手,缓解了被绑缚后的不适感后,安安静静地跟着这丽娘下了牛车。 这张府很大,几条小道上,不时有来来往往的婢女仆人。回头一看,侧门离这里有点距离。 只是瞟了一眼,卢萦便收回目光,她没有想过要现在逃到侧门去,那种白费力气的事,做来没有什么意思。 甚至,她都不想与这些婢仆多说废话,毕竟已经入了张府,她又是真正的云英未嫁之身,便是要走,也得自自然然地离开这里,不能有后患。 丽娘见卢萦安静的跟在自己身后,竟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心下先是一阵惊奇,转眼又想道:这小姑子定然是知道了张氏的门户,以及我家二郎的身份,心下满意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点头,示意紧跟着卢萦的两婢两仆后退一些,不跟得那么显形后,她带着卢萦朝一个院落走去。 一边走,丽娘一边说道:“丙院便是我家二郎的院落,因主母还没有娶进门,所以小娘子进去后,不用先到主母处行礼。” 说到这里,她回头问道:“小娘子唤什么名字?” 卢萦瞟了她一眼,扯了扯唇,淡淡说道:“卢。” “原来是卢氏娘子。” 丽娘带着卢萦走入丙院,一边说一边来到一个厢房外。然后,她朝着两个婢女唤道:“打点热水来,你们服侍卢氏娘子好好洗个澡。” “是。” 两婢退下。 丽娘领着卢萦进入房中,她微笑道:“这几日府中来了些客人,二郎有点忙。不过小娘子不用担心,他今天晚上会回来与你相见的。”说到这里,丽娘瞅着卢萦直笑。 卢萦没有害羞,不但没有害羞,她还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丽娘一怔后,把她打量了一阵,暗中忖道:说不定郎君喜欢的便是她这种性子。 不一会,两婢把热水提来了。看着她们忙来忙去地把水倒在木桶里,又是洒花瓣又是准备衣裳的,卢萦垂下了双眸。 而丽娘则在一侧笑道:“你们好好服侍卢氏娘子,我呆会再来。” “是。”两婢应后,丽娘扭着腰离去,而卢萦,则踏入了浴房中,自在地解下了衣裳。 ## 这是补上昨天的欠更的。 起了个大早,一直想着码一章然后跟大伙说一声抱歉,可一直到现在才码出。我继续码字去,看看今天能还多少。(。 第一百零七章 阴差阳错 第一百零七章阴差阳错 看到卢萦安安静静地走入浴桶中,两婢围了上来,卢萦一边自在的任由四只小手在自己身上搓揉,一边瞟向放在一侧的衣裳。 看了一眼,她问道:“这是给我的?” “是。” “拿来。” 一婢把衣裳递到了她手中。另一婢小心地拖着另一角,不让它掉下。 卢萦把衣裳展开看了一眼,点头道:“上等蜀锦,杯纹也精美,不错。”然后把那裳随手交给了婢女,记她们放回原处。 两婢本来当她是小门小户的姑子,可现在看她从容镇定,点评起这衣裳的架式也是派头十足,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低下头来。不自觉中,对卢萦这个新主人,有了份敬畏。 卢萦说到这里,她向桶后面一靠,闭着眼睛命令道:“我饿了,去弄一份香炖兔肉来。” 这是颐指气使。 眼前这个小姑子,是自家郎君第一个强行带回来的,说不定,在主母入门前,会成为这府中的头一份。再说了,今天晚上郎君便会宠了她,这个时候她提任何要求,都没人敢拒绝。 低下头,一婢应道:“是。” 说罢,她缓缓退出。 那婢退后不久,卢萦站了起来,她命令道:“把衣裳拿来给我。” “是。”另一婢转过头去。 她堪堪转身,伸手朝放在一侧的衣裳拿去,突然间后脑一阵剧痛,却是卢萦捧起放在一侧的几重重一砸。随着一股鲜血流出,那婢女双眼一黑,便向地上倒去。 卢萦伸手接住她,探了探鼻息,知道她只是晕倒后,卢萦把婢女放在地上。提步从桶中走出,弯下腰,她解下婢女的衣裳穿上,便学着地上婢女的发型,把头发湿湿的一扎。再走到一侧,端起放置衣裳的木盒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因卢萦表现太乖巧,原本守在外面的两个仆人,这时都晃荡到别处去了,都没有人注意到她出来了。卢萦瞟了一眼发现情况大好后,脚步加速。 走到一处走廓旁,她藏到茂盛的草木里,把那新裳朝身上一换,把**的头发另扎了一个姑子发式,便大大方方地朝着张府最热闹的东院走去。 走向东院的这一路,卢萦顺畅得很,实在是她的表情动作,太自然太淡定了,看到她靠近,婢仆们还会低下头向她行礼。 不一会,卢萦进了东院。 东院中,到处有笑闹声传来。伴随着这些笑闹声的,还有一阵阵酒肉香和琴瑟之音。 看样子张府是来了不少客人。除了有与张府打扮完全不同的婢仆出出入入外,还可以看到一个个衣锦华丽的男男女女。 卢萦抬起头寻了寻,对面走廓中不时有仆人出入,不过看不到出府的门。 ----那张丰不是说,这几天他家里客人多吗?客人多,出门的人也多,她混在其中,便一点也不显眼。 不过不能问人。 卢萦继续优哉游哉地向前走去。 走廓中,不时有人来来往往,下人们在看到身着娇艳,一看就是上等布料的卢萦时,都低下头以示恭敬。而那些主子,则时不时地朝卢萦张望几眼。 女装的卢萦,虽然很美,却也不是绝色,在这府中并不罕见。 所以他们也只是张望几眼。 顺着走廓,来到一个呈品字型布局的精美楼阁前,而这楼阁的右侧,是一个花园。就在这时,卢萦双眼一眯。 花园的右侧,是一个小湖,而湖水的尽头,则是一扇大门,有一辆牛车刚刚驶了进来。看来那是通往外面的门路了。 只要从那大门出去便可以了。 卢萦朝那花园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那笑声中,只听得张丰得意地说话声,“这个你们就不懂了,阿煦现在是说什么也迟了,哈哈哈。” 张丰的声音一落,几个少年的声音附合着笑了起来。这时,有一人叫道:“这曲目说是从尚府和萧文等府中流出来的,取自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十分新鲜特别,成都的各大花楼中,都模仿开了。” 另一个少年则叫道:“这我也听尚府的人说过,他们说,原音最好是琴和竹叶音相配,还有一个人说唱才行。可你们也知道,这弹琴的是多,能把竹叶吹出音乐的哪里还有?所以后面模仿的虽多,可尚府的人都说,远远比不上他们最初听到的。” 一阵惊讶的询问声响起。隐隐中,卢萦听到张丰放低了的声音,“今日演奏的都是高手,定不叫你们失望。” 混在这些声音中的,还有一阵琴音。 卢萦脚步不停,继续朝前面的花园走去。 刚刚来到花园口,从另一侧走廓中走来几个少女,这些少女地装扮都极见精致,身边都跟着婢女。 看到卢萦,一个少女叫道:“咦,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她歪着头打量着卢萦,目光中透着几分亲近。仿佛看到了相识的人一般。 少女的声音,一下子惊动了左近的人。 卢萦回头,她微笑地看着几个姑子,垂下双眸,朝她们行了一礼后,淡淡说道:“萧氏三女,见过几位姐姐妹妹。” 简直是太平静太自然了。 有姑子蹙了蹙眉,嘀咕道:“萧氏?哪一个萧氏?有人请了萧氏么?” 她虽然疑惑着,却没有办法往心里去。任谁对上卢萦这张大方平静得漠然的脸,都不会怀疑她来路不明。 那最先开口的少女马上接口道:“原来是萧姐姐啊。嘻嘻,前两天都没有见到姐姐呢。”她显然是个活泼的,扑上来欢喜地说道:“萧姐姐怎么还到花园中去?不是叫我们一道去听琴吗?听说这琴箫合奏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还是从尚萧几个府中传来的,可好听着呢。” 一边说,她一边扯着卢萦的她们一道朝那品字型的楼阁前走去。 卢萦淡淡一笑,低声道:“见谅,我有一点事。”说罢,她朝一侧的婢女挥了挥手,召来说道:“带我到更衣去。” 那婢女还没有回答,推着卢萦的淘气少女已清脆地接了口,“我知道我知道,那儿也有呢。”她手朝着那品字型的楼阁处一指,推着卢萦加快了脚步。 卢萦眉头微蹙。 而这么一耽搁,琴声和众少年的笑声,已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了。 垂着眸,没了借口的卢萦,眼见自己越来越靠近张丰,不由苦笑道:也不知那些少年少女中,会不会有我见过的? 她见过的,不过是萧燕阿缇这么些人,成都这么大,富家子弟数不胜数,她还真不抱指望。 就在卢萦寻思间,一丛丛柳树挡在了眼前,而柳树的尽头,掩映在青翠华木中的三座楼阁的前方花园里,一个美人正在亭台上素手弹琴,而离她不远处,则或坐或聚着十几个少年。 扯着卢萦的少女格格笑道:“为了那些个从洛阳来的人,今年的品花会太晚了,桃花都谢了,还品什么花。” 她的声音一落,另一个少女笑道:“虽是品花,也是品人,陶家妹妹不知么?”这话声一落,众女同时打趣起来,隐藏在她们娇嗔中的,还有一阵阵笑声。 而随着她们的到来,那一侧,十几个少年都向这边看来。 卢萦抬头。 就在她抬头的那一刻,与众少年围坐在一块,正高谈阔论着的张丰,也向这边瞟来。 他没有看到卢萦,这时的卢萦,前面有婢女,身侧有恢复了矜持的少女们,她又有意地隐藏自己的身形,张丰看了一会,也没有从连婢女在内的二三十个姑子中发现卢萦的身影。 卢萦把花园中的众人看了一眼后,暗暗叫苦:这里还真没有她识得的。 不过,来到这里后,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显然把心思都放到了不远处的众少年身上,也没人留意她了。 卢萦脚步放缓,准备在不经意间落到后面,再悄悄离去。 这时,刚刚放开她的陶氏少女回过头来,她看着卢萦,格格笑道:“萧姐姐你怎么到后面去了,我们到那边看看湖水好不好?嘻嘻,更衣的地方就在那一处哦。”见卢萦停步,她凑上前又抱着她手臂说道:“萧姐姐,我三哥哥也和你一样老是板着脸哦,他对我最好了,所以我一见萧姐姐就喜欢上了。” “是么?”卢萦苦笑了下。 无奈之下,她被蹦蹦跳跳地陶氏少女扯着走向一侧的湖水边。 看着围着一棵柳树转圈的陶氏少女,听着她的欢笑声,卢萦勾了勾唇角,四下打量着。 见她不专心,陶氏少女又唤道:“萧姐姐,你不是要更衣吗?我叫我的婢女来带你去。”说着,她扯着嗓子便准备叫唤。 卢萦连忙止住她,轻声温婉地说道:“小声点,我到了那里问人便是。”说罢,提步便走。 就在这时,隐约中,她听到身右侧有一个姑子在轻声问道:“今年品花会,也请到了萧府?” “好似没有听到有人说起。” “那位姑子说她姓萧。也不知是哪个萧府的?” “今年不是新添了几个姑子吗?有萧氏的姑子来,也不算奇怪。” “是哦。”议论中,众女似是转移了注意力。 卢萦暗叹。 刚刚走出十步不到的卢萦,突然被一个声音唤住,“你,转过头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转眼卢萦便记起,好似是那天在城门处看到的,那个对她动了主意的,名唤阿煦的青年的声音! 那人唤了声后,大步朝卢萦走来。而这时,后面的张丰在大叫着,“阿煦,阿煦,你过来一下。” “……” 阿煦没有理会张丰,转眼间,他已来到了卢萦身后。 他的命令声传来,“这位姑子,你是何人?”命令声中,带着几分疑惑,分明是怀疑了她…… ¥¥ 依然是补昨天的更。接下来就码今天的了。(。 第一百零八章 脱身 第一百零八章脱身 第一百零八章脱身 卢萦慢慢回头。 陡然对上她的脸,阿煦双眼一亮,迅速地,他上前一步,让自己的高大身躯挡住卢萦后,他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卢萦抬头,低声回道:“张丰把我掳来的。” 声音一落,阿煦脸色大变。这时,卢萦又道:“是半个时辰前掳我前来,我打晕了婢女,走到了这里。” 卢萦看向他,黑白分明的双眸中带着几分请求,“你可以送我出去么?” 想了又想,卢萦还是直接向他开口求助。 阿煦正要开口,张丰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阿煦,叫你呢,你在这里磨蹭什么!”竟是越来越近。 阿煦脸色微变,他低喝道:“你朝那边走。” 他指向右侧树林处。卢萦恩了一声,转身提步。 哪知她刚刚提步,张丰地喝叫声陡然响起,“站住!” 这喝声,又响又厉,一时之间,众人同时止住了喧嚣,转头朝这个方向看来。 今天真是失算! 卢萦苦笑了一下,她缓步走到一侧,右手从袖间掏出一个片,刚才在路上时信手摘下的竹叶。 然后,卢萦缓缓回头。 面对着认出她来,怒气冲冲大步而近的张丰,以及抿着唇一脸沉郁的阿煦,卢萦突然转身,只见她朝着众人福了福,声音一提,清冷地说道:“张家郎君误会了。小女子既然应承了来向各位演奏,又岂会临阵退缩?” “你在说什么?”张丰听得莫名其妙,手已经朝她伸来。 卢萦却只是淡淡一笑,她仿佛没有发现张丰那只伸来的手掌一般,把竹叶朝嘴里一含,吹奏起来。 她吹奏的,正是〈白头吟〉。 清亮中带着些许缠绵的竹叶音,在这喧嚣之中响起,四下一愕,连张丰也是一怔,停下了脚步。 这阵子,那一首琴和竹叶的合奏曲名传成都,可不管是哪个大户人家,都找不到真正擅长吹奏竹叶的人,现在陡然听到卢萦会吹,所有人都愣住了。 卢萦一边吹奏着白头吟,一边越过阿煦,朝亭台中走去。 竹音清冽,缠绵,缓缓而来,却带着一种任何乐器无比相比的冷和涩。这种冷涩,仿佛沧桑,有的时候听来,是上不了大雅之堂,可在卢萦吹来,却因这份冷涩,使得它独一无二,使得众人竟是同时体会到,当年卓文君在弹奏这首曲子时,是何等的沧凉,以及自我嘲讽! 这是无可替代的乐音! 卢萦越过了张丰。 这时的张丰,已放下了举起的手,少年的双眼发着亮,那愠怒的表情已换成了得意洋洋。如果在这样的场合,自己新纳的小妾给自己出了大风头,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一边缓步而行,一边静静地吹奏着,不一会,卢萦已来到了亭台处。 站在亭台中,她慢慢拿下竹叶,含着笑低头看着琴师,说道:“君子何不奏乐?” 那琴师抬头向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十指放在琴弦上,然后,一阵流畅悠扬的乐声飘荡而来。 正是〈凤求凰〉。 卢萦走到一旁,她倚靠在亭台栏杆上,目光微垂,信口呤诵起来,“临邛卓氏有女,名文君,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才学绝伦……成都有一子,名司马相如,年少无亲,擅琴,偶至县令家,知文君新寡,美貌无双,才华绝伦,于是奏以《凤求凰》以诉衷情。” 声音如刚才的竹音一样,透着种清冷,透着种低扬,婉转而来,流畅如春风。 慢慢的,花园中的众人都向这边走来,然后静静地坐下,静静地倾听着。 吟诵过后,便是乐音,琴声和竹叶音配在一起,中正中带着一种近乎偏激的清冽,大雅中透着一种大俗,让人明明沉浸在那美丽的梦幻中,却不得不清醒,不得不从灵魂深处感受到,这是假的,这些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缠绵,都只是一时的虚妄! 乐音还在飘荡,清冷的吟诵声还在继续,不知不觉中,少女们的哭泣声却幽幽而来。 众人已然痴迷。 花园中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支合奏曲到现在,已在成都流珩一阵了,可每一次演奏,众人只是觉得新奇,只是想道:原来乐音也可以用故事的方式表达出来。 同时,他们也会想到,听说原音是用竹叶音混在琴声中吹奏出的,只是不知那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现在,他们终于懂了。 原来,那似乎乡庶之民才会吹奏的竹叶音,配在琴声中,会让人泫然泣下。 原来,百数年前,那个胆大包天,视世俗于无物的绝代佳人,也会有这样的绝望和悲伤…… 慢慢的,一曲终了。 在安静无声中,卢萦潇洒地拿出唇瓣间的竹叶,朝着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众人盈盈一福,清声说道:“那日与文家郎君,尚氏阿缇,萧氏阿燕共奏此曲后,小女子一直闭门不出。竟不知此乐已唱遍成都。一时技痒之下,让各位见笑了。” 她坦坦然地说道,她之所以出头表演,是一时技痒。 不过众人注意到的,都不是这些。 而是,原来这支红遍成都的乐曲,便是眼前这个姑子所奏? 不知不觉中,众人看向卢萦的眼神都变了。这变化,不是因为卢萦奏了这曲。这下等之技,再了得,也只能得到教坊市井间的倾慕。真正让他们上心的,却是伴随着这乐曲流行时,那只字片语间藏着的,众世家子女对奏曲之人地维护。 一时之间,嗡嗡声四起。 于这些谈论声中,走廓处,丽娘急急而来,她在看到卢萦后先是一惊,转眼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安静地走到张丰身后,凑近他压低声音陪起罪起来。 丽娘的陪罪也罢,庆幸也罢,张丰都没有看到。 他只是盯着卢萦。 而卢萦,这时也在向这边走来。 她走得优雅而闲适,仿佛她的身份本来就高贵,至少不比眼前这些人差上丝毫。 转眼间,卢萦来到陶氏少女身前,她朝着她福了福后,抬头笑道:“妹妹见谅,刚才是我撕了谎,我虽与萧氏阿燕交好,却不姓萧,我姓卢。欺瞒之处,还请妹妹勿怪。”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朝着众少女团团一福,清声说道:“还请诸位勿怪。” 陶氏少女最先反应过来,她连忙说道:“我不怪你。” 声音一落,众少女都反应过来,她们一一回礼。 这时的众少女,还真是不怪卢萦。虽然信口撒谎真不是什么好事,可听了卢萦演奏的少女们,对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仿佛她道出了自己一直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的心事一般。 不过对卢萦来说,向众少女致歉,并不是重点。 她真正的重点是想告诉不远处的张丰那句话,“我与萧氏阿燕交好。”不仅是萧氏阿燕,还有尚氏阿缇等人…… 卢萦知道,这些长年在权利中挣扎的人,对这样的话,是很敏感。那是一种宁可放过,也不可冲撞的敏感。 因此,她说完这话后,也不再理会张丰,转过身,便潇潇洒洒地朝外走去。 转眼间,卢萦便走出了花园。 看到她离去,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一个管事更是追了上去。 张丰和阿煦一直盯着,他们看着卢萦与那管事微笑地寒喧了两句后,再次转身离去。他们看到丽娘追上,依然是轻语了几句后,卢萦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不一会,丽娘回来了,她笑得很勉强,朝着张丰福了福后,丽娘说道:“郎君,卢氏娘子她,说是家有急事,不能停留。” 一阵嗟叹声和询问声四面而起。 卢萦走出了张府。 而且,她是被张府的大管事,恭恭敬敬,客客气气送回府中的。 在送下她后不久,另一个管事和丽娘也赶了来,他们搬下了六个箱子,里面全是首饰和锦缎等值钱的物事。 这是陪礼。 做为惊吓了卢萦的陪礼。 为了表示自己已经不介意了,卢萦把张丰放在这里的玉佩还给了他们。 卢萦知道,这还只是第一波。等过两天他们把自己和阿缇,萧燕等人的关系完全调查出来后,还会有陪罪的礼物送来。 傍晚时,卢云回来了。 听到姐姐说了今天的事后,卢云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皱着眉头担忧良久,又问道:“姐,那你奏了曲,他们会不会把你看低?” 在大庭广众当中,抛头露面奏乐的,一般都是乐伎。 当然,也有世家姑子偶尔在人前表演一番的,可她们身份不同,便注定了她们做什么事,也不会被人看轻。 听到弟弟地问话,卢萦却不甚在意:“他们在知道我与阿缇她们交好后,便不会看低我了。”转眼她又晒道:“再说,我还真不想适人。世人赞我也罢毁我也罢,没什么好上心的。” 其实,还是好处远远多于坏处。 第一次听到姐姐斩钉截铁地说不想适人,卢云呆了。他愣愣地看着姐姐,突然间,泪水盈眶。 抿着唇,卢云沙哑地说道:“姐。你……我……” 他不知说什么的好。他想,要不是当初曾郎悔婚,要不是他还太弱小,姐姐也不于受这么多的委屈,今天还差点被人强掳而去,差点便被毁了清白,更不至于有了不想嫁人的念头。 卢萦瞟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卢云,忍着笑,没有安慰他。 ## 这个月好象欠大伙五章吧? 从四月份起,改成一天例行一更,然后每三十粉票加更一章。先还三月的欠更。(。 第一百零九章 朋友到来 第一百零九章朋友到来 卢云看着月光下面容清丽,身姿动人的姐姐,想到她要这样孤零零地过上一生,越想越悲。 他低着头,把脑袋埋在双膝间。 卢萦虽然不觉是不嫁人有什么不好,可现在看到卢云这样悲伤,忍不住还是安慰道:“阿云,别想多了,姐姐便是不嫁人,也不会孤单。这不是还有你和你的孩子吗?” 脑袋埋在双膝间的卢云胡乱点着头。 卢萦也知道,其实卢云主要是被自己给人掳走的事吓得狠了。当下她又胡乱劝了他一句后,姐弟俩才上塌睡觉。 第二天,送走卢云后,卢萦穿上弟弟的旧袍,出了府门。 在卢萦想来,穿男袍虽然不一定清净,可像她这样无依无靠,只有弱弟相依的情况,也太容易出事了。想来想去,她决定以后只要没有必要,还是着男装,尽量让附近的人,把自己和卢云看成两兄弟的更妥当些。 成都很大,店铺林立,繁华无比。卢萦把张府送来的锦缎送到衣铺,给自己和卢云各置了夏秋冬三季的袍服两套后,便把张府送来的一部份首饰兑成了铁钱。 袖袋里有了钱,底气都足了很多。卢萦一边走,一边寻思道:以后要是找到了生财的门路,得买两个仆人了。 转着转着,卢萦来到一条特别的街道。这街道中,大多数的房屋都是建成楼阁形状,更有不少漆成了红色,粉色。 看来,这便是有名的花街之一了。 卢萦好奇地看着,见街道中流人如潮,她也混入其中。 一座座阁楼中,不时有乐音传来。这充满闲情逸兴的乐音,充斥在春风中,对比起大半三餐不继的庶民来,给人一种别样的奢华。 走着走着,不时可以看到一个个打扮得精精致致的青年从楼阁中走出。如现在,走在卢萦身前的几个,便是刚才从红楼中走出。 “听说那编唱《卓文君》的人露面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长相白皙清透的青年,这青年的嗓音很好听,只是举手投足间透着种阴柔。 另一个微黑的青年回道:“《卓文君》一出,成都各大乐坊都变了风潮。听说有人出高价寻找那编曲者。他要是真露了面,定然会被各大教坊立为座上宾。” “座上宾?那些个郎君公子,谁稀罕这教坊的座上宾?” “此言差矣,听那这编曲者不过是个普通人。圣上继位后,官家子弟行商赚钱,都是堂而皇之。那人通过这一条道赚钱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听着几人地议论声,卢萦低下头来。 从昨日在张府时,她便知道,自己在成都引起了一股新的风潮,可她断然没有想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在这花街柳巷里,还有了一定的地位! 可惜,可惜她不是男儿身,要是男儿身的话,完全可以凭着这一点大赚特赚,大不了多个风流名头。 真是可惜。 这时刻,卢萦也走得累了。她转身朝家的方向返回。 来到市集中,顺手购置了些家中需要的小东西,以及今晚的菜肴,卢萦继续提步向回走去。 刚刚来到自家院子前的那巷道里,突然的,一个惊喜地叫声传来,“阿萦!阿萦么?” 卢萦回头。 她对上了坐在马车中,正朝着她挥着手的萧燕和尚缇。 尚缇见到果然是卢萦,欢喜得不停地挥着手,哇哇叫道:“阿萦,你可叫我们好找!” 没有想到自己昨天才露出行踪,今天她们便找来了。 卢萦心中感动,她提步向她们走近,对上双眼亮晶晶的两女,卢萦笑道:“当时购了这房子后,我便向你们府中投了贴子。” 话音一落,萧燕便埋怨道:“定然是那些小人作崇。”她看向卢萦的眼神,比以前在路上还亲近些。弯着眼睛快乐地看着卢萦,萧燕问道:“阿萦,嘻嘻,昨天你在张府说你姓萧哦。” 她还没有说完,尚缇已经在一侧不高兴地叫道:“就是就是,阿萦,你也太没意思了。你怎么就不说你是姓尚呢?” 在别府看来,这般冒用姓氏,分明是极不敬的行为。可这两女却是高高兴兴,萧燕的表情中更带着几分得意。 卢萦眸中笑意流淌,心头暖暖的。 怪不得书上总是说,患难之交才好什么的,她对这些大家姑子,从不谄媚讨好,甚至与她们相处时,连圆滑周到都做不到。可她现在却用自己稍嫌冷漠的真性情,与她们交上了朋友。 弯唇一笑,卢萦回道:“这不是顺口么?”之所以冒充萧姓,自然是因为那一晚要不是她那把火,萧燕的性命不保不说,来自萧府的仆人,更会害了这些大家子女。有所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某种意义上说,她是救了萧氏一族。所以,卢萦知道,自己冒用萧姓,便是传扬得最大,萧氏一族也不会怪罪于她。 尚缇不高兴地说道:“姓尚也很顺口。” 一边说,她一边伸出手扯向卢萦,把她扯到马车上后,萧燕好奇地拿起卢萦手中的篮子,低头瞅了瞅后,她埋怨道:“好脏,阿萦,我给你送一个婢女来好不好?这样便有人替你做这些家事了。”嘴里埋怨着,她却是大大方方地把沾了泥的竹篮朝她干净的马车角落里一放,浑然不管弄脏了她家漂亮的马车。 卢萦笑道:“不要,我要自己赚。” “真没意思。” “你明明是个姑子,老想着赚钱干嘛?” 两女同时指责出声。 卢萦也不理会,她在一侧坐好,朝左侧一指,“朝那边走,我家在里面。” 萧燕连忙伸出头朝驭夫吩咐了一声。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中,阿缇在一旁叫道:“阿萦,这阵子我们老想你了。”她大大咧咧地说道:“那次路上出了事后,我们一回去便找上了萧氏的那继母。阿萦,你一定没有见过那妇人,那话说得丝毫不漏,找的理由条条是道,扯到最后,都成了阿燕和她弟弟的错了。真好笑,难道阿燕还派人来杀了她自己不成?” 卢萦感了兴趣,她问道:“后来呢?难道就这样放过那妇人了?” 尚缇扁了扁嘴,道:“恩,现在根本扯不清了。有几家还真的相信是阿燕做的那事。不提那些蠢材,只要我和文庆等人认定阿燕是清白的,她那继母便害她姐弟不成。不过现在阿燕的父亲还是受了些罪,都赋闲在家了。阿燕这一房的生意,也被停了个七七八八。” 卢萦转头看向萧燕。这般近看,她是显得憔悴得多。看来这场风波,对她的刺激很大。 见卢萦看向自己,萧燕抿唇笑道:“是啊,那时候,我与阿缇老是提到你。想着,如果你也在,说不定便能分出黑白来。” 看来不知不觉中,卢萦在她们面前,已树立了威信。 卢萦微微一笑,心下想道:各大家族的人都生活在勾心斗角中,其中能人无数,比我强的多的是。两女这是把自己抬高了。 说话之际,已经到地了。卢萦跳下马车,一边打开房门,一边迎进两女。 阿缇一跑进去,便哇哇叫道:“阿萦,这也太小太破了吧?比你在汉阳的房子还差得远。” 卢萦闲闲走近,回道:“等以后钱多了,再置一间更好的。” 萧燕则在一侧说道:“阿萦说起来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哦。要不,你和阿缇送一个院子给你?” 卢萦勾了勾唇,笑道:“我赚得到。” 两女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顿时有点丧气。 卢萦看到她们失望的样子,却是笑着想道:有所谓人情债最是难还,才不要你们用两个钱便打发我了呢。她知道,在两女心中,便是给了她院子,也不会认为自己与卢萦两不相欠。可抵不住她们身后的大人会这样想啊。 三女说笑间,卢萦已烧好水。她把旧塌几摆在院子里,对着春日的阳光,吹着春风说起闲话来。 说着说着,萧燕突然道:“真是好笑呢。昨晚阿萦在张府表演的事传到我们府中后,我那继母居然说,这卢氏娘子人既聪慧,又是救了阿燕的,她说她姓萧,这便是缘份啊,不如由我把她认作义女如何?” 萧燕的话一落,卢萦便抬起头来,问道:“你家人如何回答?” 萧燕道:“我奶奶疼我,她听我说过你的事,当时也中意了。不过我几个婶子不愿意。”她没有说,有个婶子直接说,那卢氏娘子已经十五六岁了,都没有定下婚约,这一路她还扮成个男子,分明就是任性妄为的,这种人,不能入萧宅。 说到这里,萧燕连忙安慰卢萦道:“阿萦,你别在意,她们是不识得你有多好。” 卢萦摇头,“我自是不会在意。”看来,萧燕等人定然是没有把她与那个贵人有来往的事告诉家里的长辈。不然以他们的敏锐,肯定会欣然地把自己收为义女的。 正寻思间,尚缇叫道:“对了阿萦,在这里甚是无趣,不如你到我家窜窜吧。我母亲听了我的话,可喜欢你呢。” 卢萦还没有回答,只听得大门处一阵敲门声。 卢萦蹙眉,她走出几步问道:“什么人?” 不一会,门外传来一个青年沉厚的声音,“卢萦,主公要见你。”(。 第一百一十章 主公以为如何? 第一百一十章主公以为如何? 一个青衣人站在门外,他瞟了一眼尚缇和萧燕,便转向卢萦,又道:“主公要见你,走吧。” 卢萦点了点头,她轻声道:“稍侯,容我更衣。”说罢,向房中走回。 看到她走来,尚缇和萧燕同时站了起来,她们睁大眼看着卢萦,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 早在路途中,卢萦对着那人俯首称臣时,她们便觉得这两人处起来很奇怪。少女的心中,还不想好友的生活,因那莫名其妙的关系而受到影响,所以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反正,卢萦如果真与那个贵人的关系,迟早也会暴露出来。如果没有关系,只要没有流言传出,她还能在成都找到如意郎君。 卢萦看着两女,微笑道:“阿缇,阿燕,我先去了。” 两女反应过来,“好,你去吧。”“我们也走吧。” 换过那袭银白色男袍后,卢萦上了马车,而这时,阿缇和萧燕已然离去。 那青衣人策马走在卢萦身侧,突然问道:“主公最喜阿萦着红袍,阿萦怎地穿了这银色的?”这袍服好是好,却衬得卢萦太过冷情。 卢萦垂眸,淡淡回道:“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主公,我是个冷情又正经的人。”这话一出,那青衣人抽了抽唇角。 走了一会,卢萦奇道:“不是回那府第么?” “主公不在那里。” 想了想后,卢萦问道:“郎君可知道主公因何事唤我?” 青衣人答,“主公所思所想,不是我等能够揣测。” 走了一会,马车来到了一个精致的小庄子外。驶入这占地不过五十亩的小庄子,卢萦远远地便看到,那人正站在湖水边,有一下没一下的钓着鱼。 下了马车后,卢萦也不用那青衣人带路,慢慢便走了过去。 来到他身后时,那人还玩得高兴。卢萦朝一侧看了下,不见有装鱼的东西,便朝一个护卫说道:“拿个桶子来。” “是。” 不一会,一个桶子放到了卢萦的身后。正好这时,这人钩上了一条鱼,他正要重新放回湖水中,鱼尾被一只小手抓住。 却是卢萦。 她自自然然地从他手中把那鱼拿过来,然后扔到桶里。回头见到这人正懒洋洋地盯着自己,便勾了勾唇,说道:“肉食虽鄙,却贵得很,这鱼主公不用,不妨给我回去加餐。” 她的话音一落,那人长叹一声,道:“阿萦,你怎能不怕我?” 看来这个问题真是困惑他太久了。 确实是困惑他太久了,就因为这个姑子的这种不畏不惧,自在从容,令得他有几次想把她抓到身边时,又怕失了她这份野性,便又放了手。 卢萦抬头看向他,阳光下,这人略带琥珀色的眸子泛着光,配上那狭长的眼型,有种勾魂荡魄的美。 身为一个男人,俊成这样子,其实挺过份的。 迎上他的眸光,卢萦突然说道:“主公,我昨日遇险了。” 她想,他应该想听到她自动诉苦。 果然,这人眉头微蹙,他无奈地看着卢萦,慢腾腾地说道:“这话由我亲自问出,更能慰贴阿萦之心。” 果然他是这个意思。 卢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人再次叹了口气,继续懒洋洋地说道:“连同这个动作,也应是我施为。” 这语气,当真好失望,好无奈,好叹息。 ……卢萦啊卢萦,你怎能步步抢了先机,抢了他的动作呢? 卢萦乌黑的眸子兀自迎着他的,在他的声音落下后,卢萦冷情地说道:“主公,阿萦若是成为人妇,是不是便不用为主公效力了?” 那人又想叹气了,他温柔地问道:“原来阿萦为我效过力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地不记得?” 卢萦面无表情,冷冷清清地说道:“主公已老,记忆不好很是正常。” “……” 两个咳嗽声从守在四周的护卫那里传来。 这时,迎着那人的卢萦继续说道:“主公,阿萦想了又想,直觉得这成都实是龙谭虎穴,想阿萦才来成都多久?便被登徒子看中,直接掳回去了。这等事真不能发生第二次。所以,阿萦准备从今日起,正式以卢氏阿文的身份出入。” 她瞅着这人,静静地问道:“主公,你说阿萦此策妙不妙?阿萦是不是很聪明?” 那人只是盯着她。 卢萦仿佛只是告诉他一声,当下,她便转过头,声音一提,朝着众护卫淡淡地吩咐道:“诸君以后见我,还请唤我“郎君”,呼我卢文。” 再一次反客为主地宣布过后,卢萦悠闲地回头看向贵人,扯了扯唇,很是有礼地问道:“主公以为如何?” “……” 良久之后,贵人才慢腾腾地放下钓鱼竿,他朝卢萦勾了勾手,“过来。” 卢萦从善如流,走了过去。 “再过来一点。” 卢萦又靠上一点。 “恩?” 对上贵人微眯的凤眼,卢萦冷着脸解释道:“阿文身前只有一足空地,再上前,只怕会踢到主公。阿文还不曾修得穿墙之术,主公身娇肉贵,容易误伤。” 能把这拒绝的话说得如此道貌岸然,也是难得的本事。 贵人有点想笑了,他盯着卢萦,突然的,微微倾身向前。让自己的呼吸之气扑在卢萦脸上。 ……这才多久?小姑子连害羞也不知道了。明明上次不是这样的。 暗叹一声,他右手一伸,很没风度地把她强行搂在怀中。 把卢萦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贵人微笑地问道:“敢问阿萦,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了?” 一张脸都闷在他怀中的卢萦,声音依然冰冷漠然,“强迫的关系。” “……” 这话也太不客气了吧? 贵人低下头,他的右手轻轻地摩挲着卢萦的脸,看到她在自己怀里,在自己的抚摸下不惊不惧,形容不改的模样,不由叹道:“阿萦脸皮变厚了,这羞赧之色,都透不过来了。” 卢萦淡淡回道:“聪明人不能在一件事上犯第二次错。” 女人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显出羞赧之色,这是犯错么? 贵人低头无力地瞅着她。 好一会,他突然笑出声来。便这般抱着卢萦,他闷闷笑了一阵,低下头把脸搁在她秀发上,磁沉地问道:“阿萦在我面前,老是想用激将之法。阿萦啊,你便这般渴望我能说出不动不要你的诺言么?” 卢萦被说中心事,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淡淡的,冷情地瞅着他。 ……就是这样,总是这样,这小姑子扣准自己不想强迫的心思,绞尽脑汁地想要抽身而退。还每次不但没有激动自己,反而令自己心情大好。 搂着卢萦的贵人双眼眯了眯,他慢慢松手,放开了她。 随手扯下一块玉佩,他递给卢萦,笑道:“呶,拿着这个,以后碰到不识相的人,你拿出来晃一晃便是。” 卢萦把这玉佩举起,对着阳光照了照。 见她看得仔细,贵人突然问道:“那块碎了的玉佩,你带到成都来没有?” 还别说,他不提,卢萦都要忘记那物了。她一直怕那玉佩真碎成了渣,连拼也拼不起,几乎是一到成都,便把那玉佩连木盒给埋在了一个妥当的角落。 在卢萦寻思时,贵人瞟了她一眼,懒得追问。 他收起鱼竿,沿着湖边行走起来。 …… 卢萦这次呆了一个时辰才提着木桶告辞离去。目送着她的背影,贵人叹道:“真是廉颇老矣……。” 见他如此,一个青衣人上前低头说道:“这卢氏娘子所思所想甚是与众不同,主公无须在意。” “我没在意。”贵人垂下眸子微微笑道:“我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说这话的时候,一道温柔多情的眸光一闪而逝。 齐刷刷的,众护卫同时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再不吱声。 出了庄子的卢萦走得很快。 不知怎地,她觉得今次与往时不同,今次出门之后,她不是松了一口气,不是觉得自己又过了一关,而是心口一紧。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而且,这绝对不是她所期待的。 蹙着眉,卢萦越走越快。 刚刚走到一条巷道处,突然间,后方传来一阵呻吟声,伴随着那呻吟的,还有一个男子忍痛地求救声,“求,求求你……救我。” 卢萦脚步一顿。 从前后透进来的光亮中,可以看到墙角黑暗处,缩着一个血淋淋的身影。这身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长得白嫩嫩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模样。 可是,他的身上,不但血淋淋的,还可以看到明显的刀伤…… 这少年是惹上了得罪不起的仇敌了! 感觉到有人经过,少年抬起头来,他睁着一双小兔般的红眼睛,泪盈盈的,低低的,乞求地说道:“求,救救我!” 他向卢萦伸出了手。 卢萦没有上前。 她抿了抿唇,朝这少年盯了一会后,不但没有停留,反而脚步加快。随着她越走越快,身后的少年,求救声渐转成绝望的呜咽。 不一会,卢萦来到了街道中。她径直朝几个身强力壮的贩夫走去。从怀中掏出二十个铁钱,卢萦朝巷子里一指,道:“那里面有个人受了伤,你们把他抬出来。这是一半钱,等到了医铺,再给你们另一半。” 把钱一丢,她便朝不远处的医铺走去。 身后,几个贩夫连忙朝巷子里走去。 不一会功夫,他们抬着那血淋淋的少年走了出来。卢萦正站在医馆外,看到他们过来,她开口道:“大夫那时,我已给了钱。这二十枚铁钱是你们的了。” 也不废话,她提步就走。目送着她的背影,那少年提起一口中气,喃喃说道:“多谢,多谢……”卢萦没有理会,而是越走越快了。只不过,她那只木桶,却给遗忘在医馆里。 ## 新的一月了,求大伙的保底粉红票哦。现在凤月无边都没有上粉红票榜前十五名呢,泪,挂在那上面便等于得了一个好推荐,可以让更多的人注意到我又开书了啊。 还有,上个月欠五更,这是还第一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又有进帐 第一百一十一章又有进帐 卢萦赶到府中时,一眼便看到,她家的巷子外面侯着两人仆人,正在朝着外面探头探脑。 一眼看到卢萦,两仆都是一喜。他们连忙上前,朝卢萦行了一礼后,一仆说道:“卢氏娘子,我家郎君侯之久矣。” 卢萦抬头寻去,却在自家的大门口,看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旁,还站着四个美丽的婢女。 在两仆地殷勤中,卢萦缓步走去。 看到她靠近,车帘掀开,打扮过,白袍束发,越发显得俊秀引人的张丰,露出面容来。 张丰的神色很有点复杂,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卢萦。 待卢萦走近,他便走下马车,朝着她一礼,客气地唤道:“卢氏娘子。” “恩。”卢萦淡淡地应了一声,提步走到他面前,抬头问道:“张郎为何而来?” 看到她闲适的动作,冷清的美丽面容,张丰眼睛一直,好一会,他才低头,继续一礼,说道:“我此番前来,是想亲自向小娘子致歉。” 说罢,他命令道:“把东西抬下来。” 两仆立马上前,把放在马车中的几个木箱抬了下来。 卢萦目光瞟过那些木箱,淡淡说道:“郎君的心意,我领了。”她走过去打开房门提步入内。微微侧身,卢萦静静地看着婢仆们抬着木箱入内,唇角含着一抹浅浅的,似乎对一切都了然于心的笑容。 不一会,她感觉到张丰的目光还在紧盯着自己。 卢萦转头。 四目相对,张丰清咳一声,他跟在婢仆们身后走入院落中。朝四下看了一眼后,他的目光,再次粘到了卢萦身上。 卢萦走入厨房,淡淡说道:“寒舍鄙陋,只有白水了,郎君用不用?” “啊?用。” 卢萦闻言,给他倒了一盅。 低下头,从卢萦白净的手掌中接过那盅白水,张丰看到了她手指间的茧印。 这茧印让他底气大增。胡乱喝了一口水平后,张丰开了口,“那个阿萦,我是真的倾慕于你。” 瞧瞧,这地位稍有不同,连用词也变了,现在都用上了“倾慕”两字了。 似乎没有看到卢萦唇角那抹似笑非笑,张丰清咳一声后,尽力让自己声音平缓地说道:“昨日之事,是我唐突了……娘子不见怪,我心里非常高兴。” 抬头看着她,张丰温柔地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可不管如何,我这颗心,对娘子是天日可表。”顿了顿,他笑得明灿,一颗白牙亮晃晃地说道:“阿萦,我跟父母说了,他们同意我以聘妻之礼迎你为妾。” 以聘妻之礼纳她?就是说,给她妻下第一人的位置啦? 卢萦唇角弯了弯。 见她似是开怀,张丰也露出一口白牙明晃晃地笑着,眼睛中都盛满着得意,他温柔地说道:“阿萦,我知你与尚氏,王氏萧氏诸人都有交好,也知道你是个聪明有才的,我本来便觉得,草率迎你入张府,着实是糟蹋了。现在这样子,我父母那边是把你高看了,阿萦,你只要点一点头,我便把一切张罗好,只需等上三个月,我娶了妻,马上聘你入门。” 看来这人没有查到自己与贵人有关系。 卢萦感觉到张丰越来越温柔的语调,见他越来越靠近自己,便抬起头来,静静说道:“不好。” 只是两个字。 而且还是这般含着笑说出的。 张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由一愣。 看到他呆愣的模样,卢萦弯了弯唇,慢慢说道:“张家郎君,这样不好,我不想做你的妾室。” 说到这里,她下了逐客令,“时已不早了,郎君既然把话说完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张丰的脸色变了几变,一抹失望从他的眸子中流泄而出。 好一会,他才说道:“卢氏娘子,你快要及笄了吧?而且你这院落如此简陋,你弟弟读书升字,不管是拜上良师,还是将来游学,到京都举业,都是需要有人打点,有钱财支持的。你跟了我,这些就都不用愁了。” 他诚恳地看着卢萦,斯斯文文地说道:“卢氏娘子,我是真的中意你,以后也会对你甚好…你又何必固执?” 他说得很诚恳,非常之诚恳。 卢萦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我知郎君不是歹人。”事实上,如果他真是个歹人,她也不会这般轻易地原谅他。 卢萦继续说道:“只是我的婚姻之事,自有主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郎君有所牵扯。” 说到这里,她走到大门旁,盈盈一福,“郎君慢走!” 卢萦这么不客气,张丰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从她的身边走过,在经过她时,平静地说道:“我说的话,卢氏娘子不妨考虑一下。卢氏娘子也可以打听一下我是个什么人。昨日我虽然唐突失礼了,可我这人还是重情重义的。娘子跟了我,断断不会吃亏。” 说到这里,他手一挥,“走吧。” 卢萦把他们送了出去。 关上大门,她走到几个木箱子前。这次倒是有意思了,其中一个大木箱,居然装了整整一箱的铁钱。 看到这铁钱,卢萦突然想道:莫非我把张府给的首饰兑成铁钱的事,被他们知道了? 而另一个小箱子,则是大半箱的黄金,看起来足有三百余两。 另外几个箱子,装了一些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箱子,依然是一些名贵的蜀锦。 这张府,倒舍得出手,前后两次赔礼的钱,都可以纳几个妾的了。 这些东西卢萦搬不动,她也索性不急。优哉游哉地看了一会书后,卢萦煮好了饭,用三足鼎炖煮了菜,只等着卢云回来。 傍晚时分,卢去准时回来了。他一看到放在院子时的几个箱子,顿时一惊,奇道:“姐,又有人给我们钱了?” “恩。” 卢萦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竹简,道:“这次得了不少钱,够我们在成都舒服的享用一阵了。” 她微笑道:“房间还有点空,阿云,我们把东西放好后,你陪姐姐再去购置一些东西。” 卢云高高兴兴地应了,走过来把箱子打开看了一会,双眼亮晶晶地说道:“姐,要不,我们去置一些田产吧。不然置一些店铺也行。” 卢萦却有点犹豫,她慢慢说道:“我这心总不安着,也不知在这成都能住几年。还是把这些妥当收了,心中踏实些。” 卢云道:“好,一切听姐姐的。” 姐弟俩把东西藏好后,各揣一袋铁钱便出了家门。 接下来,姐弟俩光木匠便找了几个,又定了些人,准备把房间修整得更漂亮些。再让人送来了一些被絮什么的,回到家时,已是夜了。 第二天,卢云照常上学,而那些请来的木匠则开始忙活起来。又是制做新的塌几,新的床铺,还有各色书桌,旧门换新门,还有墙壁的修整,一直忙了三天,才把一切忙完。 而这时,这个小小的院子,已填得满满的了,几个房间中,都摆满了家俱物事,每一个角落,都带着一种家的琐细和温暖。 刚送走那些雇工,卢萦还没有休息一天,门外,又来了一辆马车。 这一次,看到那马车,卢萦是笑意盈盈。 马车一停,萧燕和两个婢女便跳了下来。只见她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清脆地说道:“阿萦,几天没有来,你这里都变了哦。” 卢萦领着她走了一遍,问道:“阿缇怎么没有来?” 萧燕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时时与阿缇粘在一起啊?” 难道不是? 对上卢萦的表情,萧燕懒得解释,她手一挥,说道:“阿萦,我这次来,是奉我***命令,请你到萧府做客的。” 卢萦怔了怔,徐徐问道:“我与那贵人之事,你说了?” “没有啊。”萧燕马上抬头看向她,她扁嘴道:“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这事儿谁也不说出去。阿萦,你在那人那里,毕竟是妾身未明呢,你救了我们,我们不能害你嫁不了人。” 卢萦感激地说道:“谢谢。” “谢我做甚么?”萧燕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你虽然不说,可我就是感觉到你更喜欢阿缇些。” 也不等卢萦说什么,她拍了拍衣裳,笑嘻嘻地说道:“快去准备一下。” 见卢萦犹豫,她睁大眼叫道:“阿萦,你难道还不想去?你弟弟不是学问很好吗?便不是为了他,你也要多加走动,好找一个如意郎君。还有呢,你那天说你姓萧,可是用了我家的姓哦,怎么着,也得见见我奶奶吧?” 卢萦听到这里,心神一动,不由笑道:“我可没有说不去啊。”说罢,她回到房中,换了一袭女裳,又留了一张纸条,再拿了些银财后,卢萦便跟在萧燕的身后出了门。 彼时成都城中,正是繁华热闹时,马车一路走来,迎上来往庶民恭敬而小心的目光,看到一个个新鲜好玩的杂耍,卢萦直是目不转睛。 就在这时,一直打量着她的萧燕突然凑近来,小小声地说道:“阿萦,那天那人,叫你去做甚么?” 要说清白,卢萦现在真的清白不了,她一个姑子,屡次被那贵人叫去,这话传到哪里都透着不寻常。 卢萦回头,对着一脸好奇的萧弱,叹道:“他就是找我说说话。”苦笑了一下,卢萦认真地解释道:“可能那人见我胆大包天,又总是以郎君自居,便觉得有趣吧。” 萧燕点了点头,转眼,她又小声提醒道:“阿萦,传说中,那人最是喜怒无常,你在他面前,可得小心了。”吐了吐舌头,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那人的身份,在整个成都都是秘而不宣的。不过你无论如何要记住,千万不要得罪了他。你得记着,得罪他的人,别说是你卢萦姐弟,便是尚氏这成都有名的大世家,也保全不了。所以,你在他面前一定要恭谨万分,小意百倍。” 语气真诚之极。 卢萦连连点头,低声道:“我会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待客之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待客之道 马车转来转去,不一会功夫,便驶入了一个极其繁华的街道。 过了那街道,四周渐转安静。看着宽敞而干净的巷子,还有两侧精致宏伟的高墙青砝,卢萦忖道:多半是快到了。 约二刻钟后,马车来到题有“萧府”的巨大石柱旁,看着那足有六米高的铁门,听着里面传来的喧哗声,卢萦还没有说话,萧燕已低声说道:“这是我的家,可我不喜欢呆。” 转头看向卢萦,萧燕喃喃说道:“阿萦,你说做女子有什么好?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嫁人后又有更多的烦恼。” 这个问题,卢萦自是回答不了。 当马车从大开的正门驶入时,萧燕突然伸出头唤道:“停一下。” 马车一晃,停了下来。 萧燕伸手把车帘掀开,让卢萦的面容露出来后,她盯着那几个门子,冷笑道:“看清了没有?她就是卢氏娘子,是我的好友,以后谁要是再狗眼看人低,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在萧燕的目光下,几个门子都是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回道:“不敢。” “不敢就好。” 马车驶了进去。 抿着唇,萧燕低声说道:“阿萦你知道吗?那天知道你给我投过贴子,却被门子拦下后,我就想惩治他们,可都给我那继母拦下了。”少女因为隐着怒火,秀美的脸都有点扭曲,“我堂堂萧府嫡姑子,连处治个门子也给她拦下,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让那些人知道,我在这个家里,什么也不是。奶奶虽然疼我,可这等小事,我也不好闹到奶奶那去,我总不能一有什么事就叫到奶奶那里去。” 她转头看向卢萦,认认真真地说道:“阿萦,呆会你见了她,可别被她骗了。” 卢萦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手,安慰道:“别怕。” 得了卢萦地安慰,萧燕向她靠了靠,不过没有碰到卢萦,而是低下头,好一会,她抬头微笑,“我不怕。” 两女交谈中,马车停了下来。萧燕领着卢萦,朝一个院子走去。一边走,她一边笑道:“阿萦,你先到我住的地方看看吧。等奶奶有召了,我们再过去。” “恩。” 两女这一路行来,婢仆川流不息,他们看到萧燕,都是低头行礼,偶尔也有人悄悄地瞟向卢萦,目光不无好奇。 萧燕的闺房,是一处阁楼上。两女刚刚抵达阁楼处,卢萦还没有入闺房呢,一个婢女便小跑了过来,笑眯眯地朝萧燕行礼唤道:“大姑子,主母说,你带回了卢氏娘子,怎么不让她也看看。她还要感激卢氏娘子对大姑子的帮助呢。” 这婢女的声音又清又脆,透着一种轻快。 萧燕淡淡地说道:“知道了,你告诉母亲,我们马上过来。” “是,大姑子。” 那婢女一走,萧燕一边唤人端水帮卢萦净脸,一边冷笑道:“想显摆自己势大眼目多么?我们坐也没坐便来唤人了。” 卢萦洗了个脸,又薄施了一层脂粉,萧燕才带着她下了楼阁。 萧大夫人的院子,便在隔壁,两女还没有走近,一阵莺莺燕燕地说笑声便从院子里传来,显得煞是热闹。 刚刚靠近,一个清雅温柔的笑声传来,“你们几个小蹄子,真是好不知羞也。” 这声音一落,几女嘻笑起来,一个少女的声音传道:“明明是大伯母开的头,居然说是我们不知羞。呜呜,我不活了,我不活了……”一阵假哭中,笑声更响了。 萧燕在一侧冷笑道:“看来我那几个姐妹也在。”她看向卢萦,提醒道:“我那继母最是阴毒,她娘家势力也大,把我几个堂妹妹的心都搂过去了。” 听到这里,卢萦终于知道萧燕姐弟难在哪里。这个大夫人不但掌了萧府的家,还收拢了人心。萧燕姐弟等于是孤立无援。怪不得上次那种等于当场抓获的罪,她也能丝毫无损。 就在卢萦寻思时,萧燕已摆出了一副笑脸,她牵着卢萦的手,温柔清亮地说道:“母亲,我带阿萦过来了。” 四下微静中,萧燕和卢萦步入了花园中,而此时,花园正中,有十几个女子正说说笑笑,而此刻,她们都转头看向了卢萦。 这些女子中,坐在正中的,是一个长相温婉大方中,透着几分清雅之气的妇人,这妇人约二十七八岁。她明眸似水,看人时,给人一种极为温和可亲的感觉,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就让人觉得她是个纯良温善可靠的。 怪不得萧燕会输了。 卢萦暗暗想道。 在她看向那妇人时,那妇人也看向她,妇人的眸光带着笑,带着几分温和和随意的亲近之色。不过,卢萦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让自己移开了目光……这妇人如毒蛇一样,给人的感觉粘乎阴冷,很不舒服。 萧燕牵着卢萦走到那妇人面前,朝她福了福后,两人唤道:“女儿见过母亲。”“卢氏阿萦见过萧府大夫人。” “快起来快起来。”萧大夫人笑得弯了眼,她伸手握住卢萦的手,把她上下打量几眼后,叹道:“长得这么可人,怪不得了。阿萦啊,你对阿燕有恩,便是对我有恩,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伯母一定帮你。” 这妇人不说话时显得清雅,说话时透着爽朗,真是很容易让人相信,她是从内心深处关怀你疼爱你。 卢萦屈膝,“多向大夫人垂爱,我与阿燕本是好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助乃是常理。” 萧大夫人喜爱地说道:“好了别说这个了,阿萦,你坐在我旁边,跟伯母说说话吧。”亲密地说到这里,她又朝众姑子打量一眼,转向卢萦笑道:“刚才第一眼见,我便觉得阿萦很是不同。原来,阿萦身上还有一股清冽之气呢。你们这些小丫头定然不知道,多年前的那个卓文君,也是有这种气质的姑子。”卓文君三个字一出,还不以为然着的众姑子,脸色便有了变化。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还是四处传说着。有人赞卓文君勇敢,更多的是说她yin奔无耻。 所以,一听到萧大夫人把卢萦跟卓文君相比,萧燕的那些堂妹表妹们,一个个表情怪异,似笑非笑的透着嘲讽。 这时,萧大夫人还在温和可亲地说着,“所以她当年可是倾倒了不少世家郎君呢。要不是那司马相如才学特别过人,又擅长温柔手段,还轮不到他得了她呢。”说到这里,萧大夫人扶着卢萦的手,笑眯眯地续道:“阿萦告诉伯母,是不是有很多郎君喜爱你?你们那一路同来的伙伴,文家的,杨家的,可都是人中俊彦哦。” 最后一句话说出,好两个姑子都变了脸,看向卢萦的目光中,已带着几分冷意和不喜。萧大夫人说的“很多郎君喜爱她”,分明还是讥刺卢萦放浪,后面那句话中,她刻意挑出两个少年郎君说事,却令得其中两个姑子看向卢萦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警惕和厌恶……原来,她们是那两个少年的倾慕者。 卢萦还是第一次遇到萧大夫人这样的人。 她相信,如果不是萧夫人怕她见识不够人太蠢笨,还不会把这暗讽的话说得这么明白。 卢萦的双手,直到现在还被萧大夫人亲昵地握着。 她所说的话,卢萦还没有反驳的余地,毕竟卓文君那曲是卢萦演绎的,较起真来,她把卢萦比作卓文君,还是赞美呢。 就在萧大夫人的声音落地时,后方一个尖脸的小姑子叫道:“对了卢氏娘子,不是说你技艺出众吗?你给我们演奏一下那个《卓文君》吧。” 那小姑子的声音刚落,另一个小姑子已跑上前,她亲密地挽着卢萦的手,先是朝萧大夫人做了一个鬼脸,“大伯母,你就光疼阿萦不疼我了。”在萧大夫人的笑骂中,她抬头看向卢萦,甜甜笑道:“阿萦,你就表演一番嘛。好不好,你就表演一下嘛……人家早就听说了,一直渴着盼着你来,你就表演表演嘛。” 表演是容易,只怕这一番表演后,她就彻彻底底地沦为歌伎那一流了! 就在卢萦沉默时,萧燕走了上来,她抢过卢萦的手,毫不客气地直接说道:“阿萦是我请来的客人,哪有让客人表演的道理?”她瞪过几女,忍着怒火说道:“母亲,你怎么不说说她们?” 卢萦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萧燕会与尚缇成为朋友,原来两人根本就是一样的直爽性子。这般行事说话,怪不得斗不过这个萧大夫人了。 果然,萧燕的声音一落,那个被萧燕推开的姑子已甜甜地说道:“阿燕,我们明明没有那么想,都是你自己瞎说……卢氏娘子当然是贵客,我们这里又没有外人,叫她表演一番怎么啦?” 她的话音一落,另一个姑子也叫道:“卢氏娘子,我们这么多人求你,你好歹也要给个面子吧?”说到这里,她命令道:“来人,去摘一片竹叶来。对了,告诉大伙,说是那个演奏《卓文君》的卢氏娘子过来了,让大伙都过来到看她表演。”最后一句话,彻底把卢萦放在歌伎的位置上,还抵得她无法拒绝。这姑子连“面子”两字也说出来了,如果卢萦拒绝,她们想要惩治卢萦,也是师出有名。因为她没有给她们“面子”。 此时,众姑子也罢,萧大夫人也罢,都目光殷切地看着卢萦,仿佛对她的演奏无比期待。 而一切的萧燕气得脸色发青,只是瞪着萧大夫人等她发话,可萧大夫人看也没有看她,哪里会发话? 一双双含着笑意的目光中,卢萦勾了勾唇。 她转向了萧大夫人。 直直地看着萧大夫人,卢萦清清冷冷地说道:“大夫人也要阿萦演奏么?”笑了笑,她慢慢说道:“阿萦刚来贵府,这茶还没有喝一口呢,大夫人便纵容着贵府姑子来逼迫阿萦,这就是萧大夫人的待客之道?”她转向萧燕笑了一下,又看向萧大夫人,“前几日,阿燕还告诉我,说是她母亲感激我,还想收我为义女……我还以为大夫人是真个感激呢,原来,这才是萧大夫人地待客之道!” ## 求粉红票,求各位帮我保在粉红票总榜前十五。(。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灭你还不简单? 第一百一十三章灭你还不简单? 四下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卢萦,萧大夫人更是维持不了那张笑脸,腾地站起瞪着她。 这世间,无论哪个团体行事,都有自己的规则,而如萧府这样的富贵家族行事,那规则便是,除非走到最后一步,除非到了可以直接置人于死地时,是绝对不能撒破脸的。 是,这么多人,这些明褒暗讽,围追堵截地逼迫,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萧大夫人怂恿的,可是,遇到这种事儿,通常正常人地做法都是装糊涂。 因为事情一旦说穿,便没有转圈缓和的余地,说不定会逼得人鱼死网破。大伙都家大业大的,这今天的仇人明天有利益了说不定又是朋友,没有必要啊。 所以,生活在这氛围中的人,都习惯了阴阳怪气,习惯了忍耐,习惯了背后下阴手,当面笑呵呵。 如卢萦这样痛快淋漓地还击对手的,一般是蠢人才干的事。 可这卢萦又生了一副聪明人的模样。 一时之间,萧大夫人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传得老响。 她这是第一次,被人明晃晃地反击,饶是她一直装惯了,这时刻也维持不下去。 眯着眼看着卢萦,好一会,萧大夫人才慢慢坐下,脸上慢慢地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而她身侧的一个少女率先反应过来,她冲到卢萦面前,指着她尖声说道:“你,你竟敢这样跟大夫人说话?” 卢萦挑了挑眉,淡淡说道:“我敢。” 卢萦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那块,她原本想着万不得已才能拿出来的玉佩。一边用手指缠绕着上面的金链,卢萦一边低着头,幽幽冷冷地说道:“萧大夫人成日里算计来算计去,这些原与我无干。不过,我就知道夫人是条毒蛇,毒蛇嘛,既然亮了毒牙,不咬人一口是不罢休的。” 说到这里,她笑盈盈地把手中的玉佩朝萧大夫人的几前一放,倾身向她,双眼紧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词清楚地说道:“萧大夫人,你现在还想咬我吗?那一**鼓动爪牙勾结匪类围杀阿燕她们,是我坏了你的事……我知道你记恨了,你想在今天看看我是啥样人后,下手除了我。可惜,你动不了我,你也不配动我!” 卢萦的这番话,说得缓慢! 四下没有了半点声音。 一双双目光惊疑不定地盯着卢萦,一个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萧大夫人的脸上终于变了色,她青黑着一张脸,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玉佩,盯着那玉佩上的龙纹,还有上面刻着的“疆”字!而众姑子隔得远了,卢萦的玉佩她们瞟了一眼,根本没有看清。等她们感觉到萧大夫人脸色不对,想围上看清时,卢萦已悠悠然地把玉佩收了回去。 萧大夫人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卢萦,她现在,其实没有外表上显得那么镇定,她的心脏在砰砰地急跳着,一种腥气直往咽上冲来。 直过了好一会,萧大夫夫才找到狼,她想道:不可能,这玉佩不可能是真的! 转眼她又抬眼看向卢萦:她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 她确实是对卢萦起了杀心。事情很简单,卢萦坏了她的事,令她的名声现在还不清不白着,令她的丈夫失了职,到哪里参加宴会都有人朝她指指点点,那些个对她不满的,更是整天拿这事说她。 如果卢萦是个大家族的嫡女,她动不了的,心里窝着火的萧大夫人,最多是使使阴招坏她名声,或者让她嫁个不好的男人,或在时机到来时,再想办法杀了出口恶气。 可卢萦不是,她这阵子把卢萦调查了一下,发现她是与尚氏阿缇等人交好,不过她只与一个弟弟单住着,平素里卖菜什么的经常外出。特别是刚才与她面对面后,萧大夫人注意到卢萦指间的茧子,确信那传言中的,她得那贵人青眼的事,不过是个谣传笑话……不然,以那位的本事,哪怕是使个眼神,这卢氏娘子都可以过上非富既贵,养尊处优的生活了。 就是这一眼后,她便决定对卢萦下手。而要处置卢萦很容易,找个机会让人抓了她,再送到外地ji院或者直接杀了扔乱葬岗都行。 当然,这事还得过一阵,直到风波过去了,再也没人提起众少年被人围杀一事,让人再也想不到,这个卢氏娘子曾经得罪过自己后,再动手才妥当。 她想,得让这些底下来的臭虫,泥腿子,贱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世间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她让自己被动一时,自己就让她被人践踏一世! 这便是萧大夫人的生存理念。 可她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卢萦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知道自己要动她。 更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乡下姑子,居然真与那天一样的人物有瓜葛。 在萧大夫人一张脸由青转黑,又黑又转白时,卢萦转过头,她经过萧燕时笑了笑,道:“阿燕,不是说要见你奶奶吗?走吧。” 话音一落,她已脚步加速。 萧燕呆呆怔怔地跟上了卢萦。 看到她们的背影,萧大夫人陡然想道:不行,不能让她去见老夫人! 当下她声音一提,笑道:“哟,阿燕你们走这么快干吗?快,去把阿燕和卢氏娘子请回来。” 不过,她的话音才落下,卢萦已扯着萧燕跑了起来。 在这样的地方,这般奔跑是很出格的,一下子,左右的婢仆齐刷刷地看向这两个姑子,不知不觉中,两人竟是被所有的人注意到了! 萧大夫人脸色一青。 而那几个正准备把两女扯过来的婢女呆了呆后,同时看向萧大夫人。 萧大夫人咬着牙,暗暗忖道:不行,不能这样把她们拉回,这样的话,会惊动太多人的。 当下她沉着脸,急声命令道:“我们也去会过老夫人。” 卢萦扯着萧燕快走几步后,来到一个假山后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看着回过神来的萧燕,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塞给她,认真说道:“阿燕,你直接拿着这块玉佩给你奶奶和你父亲他们看吧。还有,刚才那小花园中的婢女,有几个是你自己人吧?也一并叫去,让她们把我的话重复一遍。” 萧燕双眼一亮,她颤声说道:“阿萦,你是想?” 卢萦点头,冷冷说道:“不错,是我这个拥有这么一块玉佩的人亲口说了,当时围杀众人之事,便是你那继母令人干的!我想,他们应该给那日的几百号人,以及这块玉佩的主人,还有持有玉佩的我,一个交待了!” 卢萦冷冷想道:对我动杀心!你想杀我,我先杀你! 就在昨天得到这块玉佩时,卢萦还琢磨过,能不把这块玉佩甩出,就绝对不甩出。 可她没有想到,会遇到萧大夫人这样的人。这种贵妇横行惯了,狠毒惯了!那双毒蛇一样的眸子中的杀机,沉得让她胆战心惊。 卢萦深刻地知道,有一种人,你百般周旋都是假的,唯一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她直接打倒,从根本上打倒! 对卢萦来说,逼得她不得不用出这块玉佩,已是难得的困局! 萧燕早已明白过来,她连连点头,兴奋得双颊通红,看着卢萦,她突然问道:“阿萦,你说我应该先找谁?” “你几位叔叔,谁最有话语权?或者你们的族长是谁?马上找到就住在你们院子里,又有一定影响力的人,把事情告诉他,再由他立刻出面处理。” 说到这里,卢萦交待一句,“对了,记得告诉他们,我与那位贵人正在玩着游戏呢,所以这玉佩给他们看过后,你赶紧给我,顺便吩咐他们别向外声张。” 萧燕大点其头,认真说道:“是,我明白了。” 卢萦挥了挥手,笑道:“那你去处理吧。我先回去,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好。” 在卢萦施施然离开萧府时,萧大夫人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老夫人那里。 恰好老夫人正在睡午觉。萧大夫人见自己赶在前头,心就定了点点。她一边琢磨着怎么应对这事,一边等着老夫人醒来。 好不容易老夫人醒来了,萧大夫人马上走了进去,她前前后后的侍侯着,装疯卖傻地逗着老人高兴,一直没有开口。 ……事情太可怕,她还要想想,还得想想怎么开这个口。 可一直等一直等,都没有看到萧燕。 这时,萧大夫人知道事情不妙了。当下,她便想退出。 哪知老夫人这里与她扯起了一件往事,正在兴头上,哪里能出来? 好不容易按着性子与老夫人说完,已是半个时辰后,而萧大夫人刚刚走出,便看到三房和四房的两个当家人大步走来。 “三叔,四叔?”萧大夫人远远便迎上去,脸上笑容遍布。 两个当家人却是理也不理,他们大步越过她,就在萧大夫人心脏砰砰闹得慌时,她只听得老三命令道:“来人!把大夫人扣起来!” “什么?”萧大夫人惊了,她腾地转身便向两人冲去。而这时,老三的喝声再次传来,“一个个聋了?扣起来,堵住她的嘴!” 这时,房中的老夫人惊道:“三儿,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把你大嫂怎么啦?”一边说,她一边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老四连忙一个箭步扶住,他挥退左右的婢仆后,使了一个眼色让老三去处理萧大夫人,自个儿则扶着母亲入了房。 ## 新的一月,求粉红票。每三十张粉票加更一章,大伙不吃亏的。还有,今天又还了一更,上个月的帐还剩三章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处理 第一百一十四章处理 一入房中,萧家老四便把那玉佩放在几上,让他的母亲细细看过后,他把刚才卢萦在花园中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顿了顿后,萧家老四说道:“母亲,这玉佩确实是真?” “确实是真!” 萧老夫人倒抽了一口气,喃喃说道:“那卢氏娘子,原来竟是个碰不得的。那一日说起收她为义女,那几个眼界浅的还说看不上她。这下也不知谁看不上谁。” 萧家老四地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他严肃地说道:“我与三哥商量了,兹事体大,一不小心便是族灭之祸。不管这事是不是大嫂做的,既然这个卢氏娘子认定是她,那就只能是她了!”顿了顿,萧家老四说道:“亲家那边,我已派人去交待了。母亲,你说是让人暴毙,还是幽禁的好?” 萧老夫人咬了咬牙,她涩声说道:“果然是她做的!”与这个大媳妇斗了多年,萧老夫人其实是知道她的。因此她一开口便是肯定。 闭了闭眼,萧老夫人又道:“暴毙吧!” “可是母亲,暴毙的话,容易生出闲话,恐怕对二个孩子和大嫂的娘家孙府都有不利。”他所说的二个孩子,是萧大夫人亲生的儿子。 萧老夫人冷笑道:“为了这个蠢货,至今各大世家都对我们不满,便是大儿停了职,他们那口气也还没有完全吞下去。上次尚氏阿缇说话就很不中听。为了整个萧氏,为了让他们满意,只得牺牲一些了。对了,处理这个毒妇后,记得跟各个世家说一声。还有,那卢氏娘子既然说,不想公开这事,这事便烂到肚里便是。” “是。” “你大嫂的娘家孙氏那边,别让他们知道事情与卢氏娘子有关,万一又来个蠢货想报复,我们说不定就彻底的得罪了那人。” “是。” “花园中知道这些事的人,全部下噤口令,让她们便是死,便是把自个的舌头割下来,也不许说出一个字!记着,那贵人连这样的玉佩都舍得给卢氏娘子,却还任由她做着贱活,过着苦日,那定然是玩起兴了的,你们不能扫他的兴!” “母亲说得是。” 卢萦先行回到了府中。 坐在院落里,卢萦抬头看着天空上的白云,一时思潮起伏。 良久良久,卢萦叹了一口气,暗暗想道:这下真的不好办了。 以往,她也借贵人的势办过事,可那些事,归根究底是因他而起,所以卢萦借起势来,完全问心无愧。 今天就不一样了。 今天是借他的光,拖他的福,以权相压,从而解去了她的一次生命危机。 寻思了一会,卢萦暗暗想道:罢了,先找个时间向他说一声谢吧。 下午时分,一阵敲门声响起,卢萦连忙走了过去,还没有开口,萧燕激动得都要唱出来的声音传来,“阿萦,快开门,快快开门。” 卢萦吱呀一声把房门打开。 萧燕正带着两个婢女,满脸堆欢地站在外面。看到卢萦,她冲上前便抱住了她。 紧紧抱着卢萦,萧燕激动地说道:“阿萦,谢谢你,谢谢你,你这次可算是给我和我的弟弟打开一个敞亮的前程了。” 她激动至极,把卢萦一放后,整个人在院子里旋转欢笑起来。欢笑中,她格格乐道:“阿萦,我好开心好开心,从我母亲死后,我这是第一次这么开心。” 转眼她又叫道:“阿萦,等我弟弟放了学,我就带他过来,你对我们姐弟有再造之恩,我不会让他忘了的。” 乐了一阵,卢萦没好气地说道:“还要笑多久?” “我就要一直笑下去。”萧燕还在转着圈,还在格格笑着,她快乐地说道:“阿萦你知道吗?我今天一直想笑,可在府里,我不能笑,我得忍着,好不容易来到你这里,你还不许我笑个够?” “好,那你笑吧。”卢萦走进厨房,准备烧点水。刚一动,两婢便跑了过来,笑嘻嘻地把她的事都接了过去。一个十四岁的瓜子脸小婢女笑道:“卢氏娘子,这等事便交给我们吧,你去陪着我家姑子乐呵。” 语气也是没上没下。 卢萦被两人赶出来时,萧燕还在旋转,还在欢笑。卢萦正要开口,眼角瞟到萧燕虽是欢笑,却泪流满面的,心中暗暗叹息,只能假装不知。 好一会,萧燕抹了把眼泪,声音沙哑地说道:“阿萦,我,我真正感激你。”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弟弟,今年不过十三岁,可他到今天为止,已落过湖二次,中过毒一次,从山上摔倒过一次,还有走失过一次……整整六次死里逃生啊,阿萦,我真怕,我随时都在害怕,有一天他又因为一种查也查不出的意料而让我再也见不到。” 转过头,她看着卢萦,喃喃说道:“若不是奶奶疼我,若不是我外公家势大,还有四伯父一直关照着。若不是我大舅舅直接说了,有我姐弟有一日,便大家相安无事一日,如果我姐弟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管原因,一定会让我父亲所有的嫡子死光光。若不是阿缇她们,还有她们的家族一直欢喜护着我,阿萦,我可能早就死了。阿萦,你知道那种害怕吗?你明明知道什么事都是她干的,可你就是找不到证据,一不小心那坏事儿还罩在你身上……阿萦,你感受过吗?” 卢萦自是摇头。 萧燕上前抱着她,把脑袋搁在卢萦的肩膀上,萧燕喃喃说道:“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我弟弟会永远过下去。而我,便是嫁了逃了,也摆脱不了她地控制……阿萦,你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吗?” 卢萦伸手反抱着她,轻声道:“好了,都过去了。”转眼她又问道:“你还没有说,你们家族决定怎么处置你那个继母?” “哪有什么处置?”萧燕朝着卢萦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她上午突然心疾发作,猝死当场!” 居然暴毙了? 这个萧氏,做起事来还挺干脆嘛。 记起正事,萧燕从袖口中掏出那块玉佩递给卢萦。玉佩被她装在一个极为精美的玉盒里。这玉盒,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雕成,晶莹剔透,雕工精美,光是它,便值得数百两金。 把它交给卢萦,萧燕认真地说道:“我奶奶说,你交待的事,我们萧府不敢轻忽,我们不会让今天的事流露出去,不会让你为难半点。”顿了顿,萧燕看到卢萦二话没说便收起了那玉盒,心下十分高兴,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卢萦身份特殊,害得萧氏一族都不敢对她施恩。便是那么一个玉盒,也是几个当家人商量了半天,才觉得可以拿出,又不担心坏事的。、 二人说了一会话后,卢萦想起一事,问道:“阿燕,你知道这成都共有多少位大儒,他们的脾气爱好如何吗?” 萧燕立马点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家族里有人知道,我明天问清了来告诉你。”萧燕又抱着卢萦的手臂,把脸搁在她的肩膀上喃喃说道:“阿萦,我今天不想回去,我要与你睡。” 卢萦道:“好。” “逗你的。”萧燕抿唇乐道:“你这地方太旧太小了,我才睡不惯呢。”说到这里,她又道:“阿萦,我给你一个庄子可好?”问得小心翼翼。 卢萦寻思了一会,抬头说道:“庄子就不必了。等我想到了赚钱的生意,我们不如一起凑个份子?” “好啊好啊。” 看着卢萦,支着下巴的萧燕突然吱吱直乐,“阿萦。” “恩。” “你今儿可真威风。” “……” “我奶奶还叫我在你面前小心点,让我别大咧咧地得罪了你呢。她都不知道,阿萦你就是这个样儿。在汉阳时,我们当面说你破落户,你一副冷淡淡浑不在意的样子,现在,你把玉佩一甩,把我那不可一世的继母对付了,也还是这么一副冷淡淡浑不在意的样子。我啊,我就知道阿萦就是阿萦,不管是好是坏,阿萦就这模样。” 这话听了让人心暖。 卢萦抬头冲萧燕笑了笑,继续低着品着自己手中的白水。 萧燕还偎在她身上叨叨着,叨了一阵,她慢慢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当卢萦发现她过于安静时,才发现萧燕这么靠着她睡了。 见自家姑子睡了,一婢从卢萦的塌上拿了长裳给她盖上,另一婢小心地说道:“我家姑子平素警醒得很,还老是睡不着。卢氏娘子,你让她打一下耽好不好?” 卢萦淡淡地点了点头,慢慢喝着白水,看着天上的流云,一直没有动。 萧燕一直睡到卢云放了学,才吓得一跳而起,她胡乱擦了一把脸后,大呼小叫着赶了回去。 萧燕一走,卢萦便一边给弟弟弄饭,一边跟他说起今天发生的事。 一直以来,卢萦都是尽量把自己身边发生的大小事告诉卢云。她要让他心中有底,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帮过谁,得罪过谁。这些事,也许在某一天,会影响到他的命运。 第二天,卢云准备上学时,看到姐姐一袭男袍也在那里忙活,不由问道:“姐,这么大早你去哪里?” 一句话落地,卢萦却似若有所思,好一会,她才说道:“我想去拜见那位贵人……他给的玉佩救了我一命,于情于理,我得上门道谢。”苦笑了一下,卢萦喃喃说道:“对这样的人,想表示感谢,都拿不出合适的礼物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玉佩玉佩 第一百一十五章玉佩玉佩 牛车走了一会,卢萦突然说道:“还是去城南镜园吧。” 驭夫在外面叫道:“小姑子,这都走了一程了,你又改变方向……” 不等他说完,卢萦便淡淡说道:“加你三个铁钱。” 话音一落,驭夫便安静下来。 不一会功夫,牛车停在了镜园外。相比起贵人上次特意告知她的那个偌大的宅院,这镜园则秀致自然得多。 卢萦把铁钱给了驭夫后,提步朝大门走去。 等她走近,还没有开口,一个年长的门子便说道:“是卢氏娘子吧?请进。” 这里她才来第二次,这门子便如汉阳那里的门子一样,态度恭敬,一副任她通行的模样。 卢萦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后,提步入内。 正是春好日丽时,镜园内鲜花盛开,蜂缠蝶恋,配上袅袅而来的丝竹音,给人一种说不尽的缠绵悱恻和安逸和乐。 卢萦走了一会,一个青衣人向她迎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卢氏娘子,这边请。” “是。” 卢萦跟在他的身后,朝一个庭院走去。 这庭院中,姹紫嫣红,不时的儒士和护卫进进出出,看到卢萦过来,他们瞟了一眼,便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不一会,那护卫便带着卢萦来到一个书房中,他说道:“稍侯,主公稍后会过来。” “多礼了。” 护卫退了出去。 这是一个布置精致的书房,除了一色玄紫相成的塌几地毯,显示出主人的尊贵外,便是一排排的书简。卢萦随意瞟了几本,赫然都是传说中始皇焚书坑儒时坑了的孤本。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少年出现在门口,朝着卢萦行了一礼,“可是卢氏?主公唤你过去。” “是。” 卢萦应了,跟在少年的身后走了一阵,倾听着四周传来的弦乐声,卢萦好奇地问道:“主公现在何处?” “主公正在议事。” 得到这个回答,卢萦一怔。她抿着唇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容我稍侯片刻,再去惊动主公。” 那少年回头看着她,说道:“主公唤了让你前去。” “……是。” 不一会,卢萦来到一个穹形大殿外,她出现时,正好看到一排儒生和四个青衣护卫整整齐齐地跪在殿前,显然刚才有过一番激烈的争持,一个个磕得额头青紫,有好些还流着血,有的则在哽咽。 而那贵人则半闭着眼,唇角泛着一抹讥嘲的笑容。 看到卢萦过来,一个青衣护卫连忙上前,他朝着卢萦行礼道:“主公在里面,你进去吧。” 他看样子就心情不好,而且,这些人谈的显然是正事,卢萦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在此时入内。 因此,她脚步不进反退,淡淡说道:“主公事忙,我还是侯着吧。” “卢氏进去尽然无妨。” 看着催促自己的护卫,卢萦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知道自己的本份。” 见她执意不肯入内,那青衣人压低声音,求道:“主公每次见到你,便心情大好。阿萦现在进去,许能救得几条性命,岂不是大好?” 卢萦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阿萦只是一个妇人,一个玩意儿,当不得阁下这般厚望。” 说罢,她转身向着远处的花园中走去。 看着卢萦的身影,那少年僮仆向这青衣人问道:“要不要再劝一劝?” “不必。”青衣人摇了摇头,他苦笑道:“这卢氏一直聪明过人。”转眼他又叹道:“确实不关她的事,是我过了。” 卢萦站在花园中,闲着无事,她便一边走动,一边欣赏起景色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的,几声惨叫陡然传来,卢萦回头看去时,四周又恢复了详和悠闲。 正当她再次转头时,只看到一排青衣人走过来,每两个青衣人,便抬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这么粗略一数,赫然有五具尸体! ……卢萦的脸白了白。 迅速地,她低下头来。 正当她低头一动不动时,一个舒缓的脚步声来到她身后,紧接着,贵人淡漠的声音传来,“怕了?” 卢萦回过头向他福了福。 “过来。” 卢萦从善如流,缓步走到他面前。 贵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她的脸色,贵人讥笑道:“真个冷心冷肺……居然脸色不改!” ……其实不适是有的,不过她现在练就了面瘫神功。 卢萦没有在意他的嘲讽,她微笑看了一眼旁边的湖泊,说道:“春风徐来,水波不兴。如此良辰美景,主公可愿与阿文乘舟游于湖山之间?” 贵人盯了她一眼,也笑了笑,“倒是会转移话题。” 他没有松开卢萦的下巴,而是低下头专注地凝视着她。 盯着盯着,看到卢萦虽然面无表情,那耳尖却是可疑地红了一点,那人不由压着声音,磁沉地笑道:“原来还是会害臊的?” 卢萦木着脸静静地说道:“是主公你靠得太近。” 以他的容颜,她怎么可能做到完全无感? 贵人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他凑近她,吐出的气息低低地扑在她的脸上,声音更是温柔如水,“这血的味道,香甜否?” 这问话一出,站在不远处一直低着头,个个都当自己不存在的婢仆们,齐刷刷一跪。 这一阵“扑通扑通”的跪地声,着实惊动卢萦。 卢萦瞟了他们一眼,然后,她收回目光,抬头看着这贵人,卢萦好不自然地回道:“血便是血,谈不上香臭。” 听到她的回答,贵人慢慢收起了笑容,淡淡说道:“不错,血味就只是血味,无复香臭。” 他松开卢萦,松开双臂道:“给我换衣。” “是。”两个婢女走上前来,不一会,便给他换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袍。然后,解去他的束发,用一根普通的玉重新束起。 只是这么一转眼,这人便由金马玉堂,大权在握的权贵,变成了俊美儒生。 这样打扮的他,整个人比起往时,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贵气和强烈的存在感,多了几分清俊优雅。 没有想到他的贵气被抑后,竟是清俊若此。 在卢萦朝他打量时,贵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扬起唇角,磁沉的声音透着几分笑意,“没有想到,阿萦今日会主动前来。” 卢萦被他握着手,便不能行礼,她一边跟着他向前走去,一边清声说道:“卢氏昨日借用郎君的玉佩,从而得免一难。今儿前来,是想向郎君道谢。” “道谢么?”他笑了起来,这笑容,恁地懒洋洋的。瞟着卢萦,贵人慢慢说道:“阿萦应当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轻易接到手中的……那玉佩,我原以为阿萦永远也不会用。” ……卢萦脸色终于变了变。 其实她自接过那玉佩时,便感觉到了不安。 现在听了贵人的话,她终于明白过来。 确实是,这世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伸手接的。有的东西,一旦接了,便得付出代价。而那块玉佩,上面刻着龙纹,写着“疆”字,不用提醒,卢萦也知道,它是眼前这个人的信物。 接了这等信物,她还想与他摒清,已有点荒唐,也违反了这个圈子的行事规矩了。 卢萦脸色变幻着,那贵人静静地欣赏了片刻,突然说道:“你不是想游湖吗?走吧。” 说罢,他牵着卢萦,一个箭步跳上一叶扁舟中,命令道:“走吧。” “是。” 一个青衣护卫跳上轻舟,长橹一划,那扁舟便如箭一样冲向湖水中央。 镜园中的这个小湖面积并不大,就在轻舟转过一个小山,卢萦以为已到了尽头时,赫然发现,原来那小山后是一条长长的河道。 指着那河,贵人微笑道:“从这里可入长江。” 这人竟然把长江与自家庄园内的小湖泊连通起来。 就在卢萦寻思乱想时,贵人的手握住了她的,同时,他温柔低沉的声音传来,“阿萦可要握紧我了……我幼时被水淹过,可惧它了。” 他的手心,确实是冰冷的。 卢萦连忙抬头。 灿烂的阳光下,这人的含着笑,俊美的脸上一派雍容,哪里有半点惧怕? 可他的手着实是冰冷的。 而且,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并没有说假话。 卢萦牵紧他的手,忍不住说道:“主公既然不喜,我们回去便是。” “不喜便要回头?”贵人哧地一笑,慢腾腾地说道:“这世间可供玩乐的事儿不多,享受恐惧,便是其中之一,阿萦马上就会明白这理儿。” 很快,卢萦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却是轻舟一旦入长江,那水流立马变得湍急,变得不再温驯。每一个涡流,可能都是一个陷阱,轻舟明明走得好好的,却会在突然之间向下猛然一倾,或者连头到尾重重撞上一侧的山崖! 此时正是朗朗白日,数百步外正驰来一只大船。那大船上正在湍急的河流中上下起伏着,引得湖上的人尖叫阵阵。这时,有人注意到了轻舟上的三个人,顿时,一双双惊骇的,同情的目光向这边扫来。 风声浪声中,卢萦隐隐听到,“这么俊的人!”“他们不要命了?”“快上前,把他们拉上来。”…… 卢萦看了一眼,刚一回头,一个大浪便从数十步远的地方滚滚而来。风堆着浪,浪叠着浪,越近,那浪水越高,开始还只有二人高,一眨眼间,便变成了三人高,四人高,那腾空而起,排山倒海的架式,仿佛下一秒便会把轻舟倾覆,把三人彻底打落在湍急的河道中! ## 这一章补上昨天欠更。昨天突然停电,一时猝手不及。 看到有读者留言,说起郭圣通和东汉初的那段历史。呵呵,我这里再说一遍,这文是真架空,南朝春色写了真实历史后,我自己觉得写起来很被动。因为任哪一个我喜欢的美男,基本早早就定了亲有了官配的,还是架空自由些,我想把女主配哪个便配哪个,想把男主写多漂亮便有多漂亮。呃,我的意思是说,这文除了个别名字外,其它没啥真实的,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查资料,更没有去详细了解东汉初那段历史。 真实的历史,总带着点残酷和无趣,还是这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更有趣些。呵呵。(。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我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我赢了 这时,那摇舟的青衣护卫大叫道:“卢氏娘子小心!” 卢萦知道他唤自己小心的原因,不管什么时候,他能护的,会护的,只会是贵人,而不是她。所以他提醒她,让她护着自个儿。 漫天巨*中,卢萦回头看向贵人,只见他含着笑负手而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浪头下去,他便是有冲天的权势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感觉到卢萦的目光,贵人回过头来,他朝着她灿然一笑,这一笑,那满口白牙在阳光碧浪中发着光,“阿萦,你可以抱紧我。” 他下颌微扬,朝着那越来越近的大湖,以及一湖上瞪着两人叫的叫,发的发呆的路人点了点后,对着卢萦慢慢说道:“青天白日的,连见证的都有不少……阿萦,你今番抱了我,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今晚回去,是要侍寝的!” 他似是认真,又似是戏谑,只是那双含着笑看着卢萦的眸子,带着某种刻入骨髓的不在意。 似乎,他对于她能成为他的人,并不在意,他对于马上能得到她的身子这回事,也不在意。也是,这世间的美人也罢,繁华也罢,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值得惊喜的? ……几乎是突然间,卢萦明白过来,早在那天贵人给她那块玉佩时,便已打定了主意,要收她入房。 也许是她乱了他的心,也许是他发现,对这个妇人,自己关注了太多。 原来,他是想过放养她的,可当他发现自己关注太多,在意太多时,他想到,该适可而止了。 这世间,有很多狩猎游戏纵然有趣,可那游戏一旦变了味,换了调,玩玩而已变成了上心,唾手可得变成求而不得,就没意思了。 他是想,他该收手了。 不过出于对她地看重,他还是愿意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在这人的目光紧迫盯视下,卢萦淡淡地说道:“好。”转眼她又说道:“不过今日如果我不曾抱了郎君,那玉佩,便当是郎君赏给阿萦的玩意儿,不管阿萦日后如何使用,主公一律不管!” 这话一出,贵人双眼微眯,他紧紧地盯着卢萦,紧紧地盯着,直是目光如灼。转眼他灿然一笑,亮着那口雪白的牙齿,温柔地应道:“好!” 至此,交易送成! 卢萦是怕死! 汉阳虽是靠湖,她也在七岁那年无意中摔下河道后,发现自己很喜欢那种荡漾中湖水中的感觉。虽然之后的日子里,她没能再玩几次,可要是说她非常惧怕水,那也没有。 是,这种冲天巨*,那种就要窒息,就要灭顶的恐惧,确实能毁去一个人所有的狼。确实会让一个正常的女人轻易地投降。 只是,卢萦知道, 她这一生,一定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不能让一个轻视地看着她,把她视若无物,准备在得手之后便转身忘记她的男人,当她的夫君。 不,她不要嫁人,她不需要任何男人帮她的夫君! 抱紧他只是一个动作,可输了就输了一生,赢,也是赢得无尽荣华!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薄命之人,所以,她能赌! 咫尺而来的涛天巨*中,卢萦朝他嫣然一笑,然后,她转过头,身姿稳稳地迎上那巨*。 …… 白浪呼啸而来。夹着风声,夹着不远处的尖叫,还有那一声声女子的喊叫,“快救人,快去救人!” 转眼间,白浪扑上了卢萦的头顶,冲天而来的浪涛中,一股巨力令得卢萦先是朝后一倒,后又向前一跌。 紧接着,轻舟似是被整个地掀了起来,一直飘到了半空中,然后,重重地向下一沉! 令得人窒息的浪涛,剧烈到极点的颠覆中,卢萦却感觉到自己很平静,也站得很稳。除了最开始迫不得已地向后退出两步外,她便没有别的动作。 真是奇怪,这个时候,她不但没有慌乱,她还想到那人握着她时,那双冰冷的手。 因此,她右手一阵划动后,终于握住了那只冷得像铁一样的大手。 从这只手的温度可以看出,这人正处于恐惧当中。 卢萦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稳稳地站住。而她的身形,随着浪涛在轻松自如地摆动着。 转眼,浪涛洗尽,三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轻舟还是那叶轻舟,卢萦还是稳稳地站在舟中,浑身上下**地,被束紧的胸口平板得很,只见她笑容平静,目光温润。 贵人也是,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派雍容和镇定。 唯一坏了风景的,只是那个青衣护卫,他正跪在舟上,一只手紧紧握着舟边,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贵人的右手。 贵人的左手,正被卢萦握住。 “……” 蓦然的,卢萦放声笑了起来。、 浑身上下**的她,笑得畅快而戏谑,笑着笑着,卢萦朝着贵人嘴角一扬,说道:“主公,你输了。” 一边说,她一边放开贵人的手,然后从湿得滴水的怀中拿出那块玉佩,低下头在它上面亲了亲后,卢萦笑吟吟地说道:“主公,你真输了。” 在卢萦得意洋洋时,贵人双眼慢慢眯紧。 他的眸光,精芒闪动。 不止是卢萦的这份镇定,还因为她的这份得意! 看着那张**的脸上,那笑容可掬的模样,陡然的,贵人的喉结滚动了下。 好一会,他低笑道:“好,是我输了。” 说到这里,他朝那个护卫踢了一脚,笑喝道:“真丢脸,还不站起来。” 这一刻,他看向卢萦的目光中,有一点复杂。 这个小姑子,远比他所以为的还要从容镇定。以往,她在他面前谈笑自若,不过是眼色过人罢了,可现在的她,还真正让他感觉到有点微妙的不同。 这种不同,让他心跳加速。 卢萦得意洋洋地宣布后,把玉佩慎而重之的系在颈上。一边系,她甚至还一边小人得志地说道:“这玩意儿现在是我的了,可不能随意丢了。”然后她右手一扬,朝着那越来越近的大湖叫道:“靠过来点,拉我上去。” 听到这里,贵人忍不住低笑道:“怎么,不玩了?” 卢萦笑吟吟地说道:“赢都赢了,还玩甚么?” 就在这时,从大船中甩出一只绳索。 卢萦双手抓住那绳索,向后退出几步后,猛然荡了过去。 她的用劲很妙,这一荡,恰好荡到了大船上。 上了大船后,卢萦让人把绳索继续丢到轻舟上。直到贵人和那个护卫都被扯上了大船,她才一边向围观的众人一个团团揖,一个笑道:“多谢诸君相救。” 一个黑须中年人走上前来,朝着他们问道:“敢问几位是?” 卢萦正准备回答,便听到贵人磁沉中透着儒雅的声音传来,“我们是成都人氏,不幸落了水,幸好碰到这一叶舟,便爬了上去。没想到长江浪大,几致覆灭,幸遇到了诸位。” 很是平和亲切地解释到这里,他走到卢萦面前,伸手把她细腰一搂后,微笑道:“鄙姓郭,族中排行第三,你们唤我郭三郎便是。这位是我的枕边人,你们唤他文郎便可。他是我的护卫。” “枕边人”三字一出口,好一些对卢萦另眼相看的少年男女,齐刷刷露出失望之色:原来这个人才出众,胆量过人,举止洒脱的少年,竟然只是一个男宠! 卢萦则是迅速地回过头来,她瞪了贵人一眼。 现在的卢萦,觉得自己赢了那个赌,已具有瞪他的资格了。 这一瞪之下,贵人却是嘴角一扬,只见他把卢萦朝怀里一拉后,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搂得更紧地说道:“这里人多,别闹。” 卢萦吸了一口气,恢复了面无表情。 “原来是郭三郎君。”中年人连忙行了一礼,他见到贵人虽然全身上下都**的,却举上雍容,连他怀中的这个男宠,也不似寻常人,不由敬了三分。 行过礼后,中年人连忙说道:“来人,给这二位一间干净的舱房,送上热水。”又向那护卫点了点头,“给这位也腾一个地方,送点热水吧。” “多谢了。” 贵人朝着那中年人一礼后,搂着卢萦跟在仆人的身后走去。 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一间只能容两间床塌的小舱房中,这舱房里,摆着一间大床,另外还放着一只大木桶。这木桶很大,是那种可以容下两个人的那种。 两个仆人一边倒水,一边笑道:“郭三郎君,还有您的这位,水好了,可以洗了。”转眼他们又说道:“船上鄙陋,两位有什么吩咐,尽管道来。” 他们刚退出,有婢女捧着衣裳进来,随后跟着那中年人,只见他笑道:“郭三郎君,鄙处只有这些衣裳,还望郎君勿要介意。” 顿了顿,他吩咐道:“你们去煮点姜水,等两位洗过热水澡后,再喝点姜驱驱寒,免得落了病。” 说罢,他带着众人走了出去,殷勤地说道:“两位慢洗,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唤,我的人会在门外侯着。” 说罢,舱门被人从外关上,隐隐间,还听到两个仆人在外面的说话声。 狭小的舱房中,恢复了安静。 卢萦呆呆地看着那只直冒着热气的大木桶。 而那贵人,则低着头,笑盈盈地看着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啸声 第一百一十七章啸声 贵人低头看着卢萦,卢萦则是呆呆地看着那大木桶。 因为太过呆怔,卢萦都没有注意到,贵人那紧紧锁在她腰间的手臂。 他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卢萦,欣赏着她的反应。 直过了好一会,卢萦才吸了一口气。只见她板起脸,摆出一副冷淡不可亲近的模样,淡淡说道:“郎君乃万金之躯,还请尽快沐浴以免感染风寒。”说到这里,她十分镇定地想扯开他的手臂。 锁在她腰间的铁臂却是纹丝不动。 卢萦努力了两下,都没有挣开,再加上彼此**地这般搂抱着,两人的体温相互交融,直让卢萦觉得,她要费很大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继续维持面瘫,更要费好大好大的力气,才不会让这人听到她的心跳。 直又努力地扯了五下,见还是挣不开他的手臂,卢萦微微蹙起了眉。 而这时,她的头顶一热,却是贵人把下巴搁在她的秀发上,低低笑道:“阿萦,再不开洗,水都凉了。”顿了顿,他好不温柔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长得不及我好……” 卢萦的脸颊猛然抽动了几下。 她吸了一口气,低低唤道:“你……” 一个字刚吐出,便给哑在咽中,僵硬得如同木头人的卢萦,无法控制自身的血液向头脸上渗去----却是突然间,这人含住了她的耳尖! 敏感的耳尖处,清楚地感觉到唇瓣的濡热,还有那舌头轻轻地舔移,卢萦僵硬得心跳都停止了跳动。 直过了好一会,在贵人的唇终于移开少许时,卢萦低低的,有点沙哑似含哽咽的声音传来,“主公,不带这样的。” 忍着委屈和愤怒,卢萦说道:“这般以色诱人,实非大丈夫所为。” “……” 贵人似是僵住了。 好一会,他才慢慢唤道:“阿萦啊……” 再次不等他说完,卢萦便接了口,因为委屈,她的声音还带着哽咽,“主公,阿萦只是一个弱女子,真的,阿萦很弱很弱的,主公这般近之亲之,戏之抚之,阿萦受不了,真受不了。” 说到这里,她还十分应风景的抽嗒两下。 贵人又僵住了。 不过这次,他很快便松活过来,轻笑着,他慢慢的,诱惑地低语道:“阿萦,你可以不忍的!” 他贴着她的脸,吐出的气息令得她无法自抑的僵硬如铁,“看,阿萦,我都色诱你了!你怎能忍心推拒?” “……” 这人皮也变厚了。 卢萦只好收起自个的抽咽声,她坚强地说道:“我不喜欢被色诱。”认真地说到这里,卢萦又补上一句,“大丈夫顶天立地,阿萦自小开始,便想当大丈夫。” 说到这里,她慢慢转头。 转过头,用自己的脑袋顶着这人的鼻梁,卢萦扯着他的襟领令他低下头后,侧过头,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地说道:“阿萦如果真是男子,倒不介意与郎君恩爱几番……不过,得是阿萦在上,由阿萦来宠爱郎君!” 说出这句石破天惊,大逆不道的话担,卢萦急促抽身,只见她衣袖一振,眨眼间便来到了舱门口。 只是她所有的镇静,配上那猛然开门的动作,便显出了几分仓惶来。 看到她**地出来,侯在外面的两个仆人惊道:“小郎怎地还不曾沐浴?” 舱门砰地关上,贵人听到卢萦在外面清冷地应道:“我家郎君爱洁,不喜与他人共浴。”顿了顿,她加上一句,“我也不行。” 大摇大摆地走到船舷边,被河风一吹的卢萦,猛然打了一个喷噗后,回头朝两仆吩咐道:“等我家郎君沐浴过后,还请两位添点热水,我就着洗一洗。” “是。” 果然,贵人很快就出来了。在两婢在此用过的水中添了点热水后,卢萦面不改色的从贵人旁边走了过去。 贵人则静静地盯着她。 他明明只是盯着,卢萦却差点左脚踩右脚地绊倒在地。 她挺直腰背,格外潇洒地越过贵人,不过进入舱房门,卢萦便把舱门牢牢关上,再就着贵人用过的水飞快地洗了头抹了身。 然后,她换上了船主人早就备好的男袍。因无物束胸,她还顺手撕开了一长条床帏充作胸布。 卢萦出来时,舱房外已是笑闹声一阵。只见船上的乘客们都聚在了船头,正在高声谈笑着。看到卢萦出来,嗖嗖嗖,三四十双目光齐刷刷向她打量而来。 这些目光中,有轻视,也有好奇,更有的带着几分叹服。毕竟卢萦在轻舟上那般无视生死,飞扬洒脱的行为,还是入了不少人的眼的。 卢萦瞟了他们一眼,便收回视线。她刚洗过头,长发**地披在肩头。转过头,让河风吹着自己,卢萦四下寻找着贵人和那个青衣护卫的身影。 这时,一个好奇的声音传来,“你,你真是那个郭三郎的人吗?” 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卢萦回头,她对上这眼睛大大,嘴唇细细,生得格外娇小可人的少女,顿了顿后,她慢慢说道:“他是我的主公。” “可是,”少女咬着手指,大眼眨巴着,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可他说,你是他的枕边人,这是真的吗?”说到这里,少女的脸红通通的,由双眼看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眸子,卢萦突然发现,这个少女好似对自己有好感。 少女在问着话,不远处很有些人在侧耳倾听着她们的对话。 卢萦想要摇头,想要说她不是,一眼瞟到那个船主人,一眼看到船尾站着的那个挺拔伟岸的身影,却是顿了顿。 她没有回答。 很多事,没有回答便代表着承认。当下,那少女脸色一黯,低头退了回去。 卢萦信步朝船尾走去。 当她走近时,那些原本还朝她笑着的人,都退了开来,看向她的表情中带着疏离。 ----娈童南风,不管在任何时代,都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很多时候,它只是那些富贵子弟的一种特殊爱好。毕竟,比起轻而易举便可得到的女人来说,征服一个同样**,并且有着同样征服欲的男人,能给那些饱食之后思yin欲的人,更能带来痛快感和成就感。 卢萦大步来到贵人的身后。 靠近他,她低头一礼,“主公。”咚咚咚咚,心跳好象有点过快…… 贵人正双手抱胸,懒洋洋地看着河对岸,听到卢萦的叫唤后,他头也不回,只是命令道:“过来。” 卢萦过去了。 “阿萦出过蜀地吗?” 卢萦摇头,回道:“没有。” “这次你就可以到蜀地以外的地方看一看了。” 卢萦一怔,她转头看向贵人,突然之间,她无法确定了,自己和他搭乘这艘船,是一时巧遇,还是他有意算计的结果? 见卢萦抬头看向天边,贵人磁沉的声音传来,“阿萦在舟上那般放声大笑……这样很好,以后不必太拘束。” 他是在说她赢了他时,那会儿的得意劲吗? 卢萦回头看了他一眼。 河湖之上,水气蒸腾,映得人如在云涡,此时,天已渐渐阴暗,对着两侧的起伏山脉,绵绵绿色,看着这人俊美得如山棱河岳的侧面,对上他紧抿成一线,似是无情,也似是在讥嘲的唇角,卢萦突然想道一个词:真如神仙中人。 她迅速地转过头来。 这时,贵人的低笑声传来,“我长得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个姑子敢对我说,她想当丈夫,她想宠爱我……” 真正胆大包天! 实在是太胆大了。 怎么能这么胆大呢! 卢萦仿佛没有察觉到旁边探来的刀锋般的目光,只是转头看着前方的滚滚白浪,感觉到船只随着浪涛而起伏,她没有接口,而是转过话题说道:“我会长啸,主公要听么?” 不等他回答,她已伸指放在唇瓣间,放声长啸起来。 啸声低低而来,混在浪声中,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就在众人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时,啸声大作,一时之间,仿如风云变色! 船头处,有好几人朝这边看来。 就在一阵波浪滔天的啸声后,啸声越盘越高,越盘越高。 奇了,明明是如大鹰般腾飞而上,直入云霄,这啸声,怎么地带上了几分悲音?仿佛历尽千帆,仿佛极尽一切,享尽极致的奢华后,却发现世事堪哀。 啸声渐转低沉。 一阵似有似无的呜咽,再次混在风声水声中。 这时刻,船头的众人,都停止了交谈,一个个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两人,一个个都在认真地倾听着。 好一会,啸声渐渐止息。 安静中,卢萦侧过头来,她微笑地看着贵人,轻声道:“我小的时候,父亲最喜欢长啸了……听得多了,我也学会了。” 贵人盯了她一眼,也不再记较她刚才想“宠爱他”的无礼,而是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卢及。” “卢及?”贵人念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卢萦转过头去,微微笑道:“主公,我到那边走走。” 说着,她自顾自离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背转身的那一瞬间,卢萦的唇扬了扬。 那啸声,不是一般人吹得出来的,不是胸有丘壑,不是享尽奢华,无法明白其中三昧。 这番长啸,除了转移话题,她还想告诉这个人,自己也是有身世的……没办法,人生在世,拼的不是爹就是祖宗,然后才轮到自身的真实本事。她要攀附那人,那人对她越是高看,自然对她越是有利。 ## 送上第一更。求粉红票呢,三十票一加更,反正是赖不掉的,大伙扔票票应该有点动力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鼓乐 第一百一十八章鼓乐 对卢萦来说,对很多人来说,人生在世上,便是不停地向世人证明自己价值的过程。明明没有什么资本,还想低调,还把自己的优势藏着匿着,那是蠢人所为。 很多时候,在这个虚华的世间,一个人便是没有资本,也得努力创造资本,或虚假的捏造出资本。为的,便是让人刮目相看,为的,便是让那些想近你,想利用你,想得到你,或者,想喜欢你的人,把你看得更高一些,更重要一些。 如后世的今天,有多少女子,明明贫穷得一无所有,还贷着款购着豪车,还为了一场生日宴会穷奢极欲。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给世人创造一个,我很有背景,我很有钱,我很高贵,我很有价值,我不是你用一点小钱就可以打发的小角色的印象……还别说,往往这样做的结果时,她会很快就找到一个优秀的买家,从而彻底地脱离原有的阶层。 ……世情皆嫌贫爱富,包装自己,说不上对错,只是这物欲横流的世间人,通向成功的阶梯之一。 很快就到夜间了。 夜间行船,船中火光摇动,两岸黑压压的一片,那峙立的山峰,仿佛一只只巨兽,正潜伏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来往的人流,看着朝代更替。 连同河水那哗啦啦的响声,也在这夜风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寂静。 今天晚上,明月不见,天上繁星如带。 站在船头的卢萦,风扬起她的衣带,却不似神仙中人。 因为她正在忧虑,今天晚上,她会与贵人同宿一舱啊啊啊啊! 船中空间有限,几十人局促于此,大多数时候是能呆在外面便呆在外面。卢萦站在船头一会,又是一阵脚步声和笑声传来,转眼间,她的身后已站了七八个人。 “啊,是你?”大眼娇小的少女看到卢萦,朝她展开一个甜甜的笑容,看来昨天的失望,已从这少女的心中淡去。 卢萦勾了勾唇,看向少女身后的几个少年男女,问道:“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我们去杭州。”一个少年答道。 说完后,他不无好奇地看着卢萦,问道:“小郎,你们是洛阳人么?” 卢萦道:“我是成都人。” “那你白天在河水中,当真不怕?” 卢萦道:“自是怕的,不过知道怕也没用,便不怕了。” “是吗?”“嘻嘻,你真胆大。” 说笑声中,黑暗的河道前方,突然出现了数十点亮光。这些亮光密密麻麻,便如繁星落到了河水中一样。 众人都被那亮光吸引了注意力,一个个停止了交谈,转头看去。 看着那些亮光越来越近,有人说道:“这些是从西南那条支流过来的,看这船,只怕有几十艘呢。” 现在是春日,正是春雨绵绵,河道普涨的时候,陡然看到这么多船在黑暗中驶来,众年轻人是大呼小叫,那些船夫却浑不在意。一个船夫叫道:“这算得什么?再向下游一点,那船多得没边了。” 另一个船夫也说道:“这些船里,应该装的是运向朝庭的铁粮盐钱。” 听到这里,卢萦也好奇了,她张着目朝那些越来越近的光点看去。 渐渐的,那些船只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此刻,吹的正是西南风,这些从支道而来的船只正处于上风头,闻着那船上传来的一股铁锈味,卢萦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当下蹙起了眉头。 她转身朝船舱中走去。 在舱中没看到贵人后,她又向船尾走去。还没有靠近船尾,卢萦的手臂一紧,却是被人抓住了。 感觉到这熟悉的体温,卢萦没有慌乱,而是轻唤道:“主公。” “恩。”黑暗中,这人的声音依旧磁沉,仿佛天塌下来也能挡住。卢萦站到他旁边,学着他的样子靠着船舷而立,目光则盯向那些越来越近的船只,瞟了一眼远在船头船尾的众人后,她低低说道:“主公,那些船有铁锈味儿。” 黑暗中,那人低头看向她。纵使夜色黑沉如水,他的眸光依然明亮如星。 卢萦迎上他,继续压低声音,认真地说道:“我感觉不妥,主公,那些船有问题。”顿了顿,她目光瞟向那越来越近的众船,严肃地说道:“他们会对我们不利!”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卢萦的话一出,她便听到黑暗中,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卢萦迅速转头顺声看去,那人却仿佛化成了黑暗的一部份,直瞅了一会,才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她来了这么一会,根本都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人在。而这人,正是那个青衣护卫。 长江天险,历年来不知有多少沉船,多少生命被覆灭,光是这青衣人所知的,这条河道上的河匪,便划分了好些势力。卢萦的话显然是让他想到了这些,一时都有点紧张忘形,吸气出声。 贵人也是一怔,他寻思了一会,突然抬头,命令道:“去叫船主过来。” 他命令的,自然是那个护卫。 不一会功夫,船主在微微光亮中急匆匆起来。 也不知那护卫跟船主说了什么,那船主一过来,便朝贵人行了一个大礼,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人,小人不知道是您大驾。” 不等他说完,贵人已低沉地说道:“别说这些废话。”他把卢萦一推,淡淡说道:“下面,你们全力配合我这个属下,听他指令行事。” 幽幽光亮中,他转过头,拍了拍卢萦的肩膀后,低笑道:“阿萦不是自负丈夫么?我今夜便想看看阿萦如何丈夫。” 幽淡的光亮中,卢萦抬头看向他,四只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对上片刻后,卢萦道:“好!” 她退后一步,朝着贵人深深一揖,清声道:“敢不从命!” 说罢,她转过身去,朝着船主走去。 走到船主面前,卢萦问道:“船中可有乐器?” “有的有的。” “一般行事,如果遇险,如何示警?” “有钟鼓可以奏响。” “船上可有?” “有的有的。” “很好。” 卢萦命令道:“令所有人回到舱中,除非船夫,任何人不可擅自走动。” 船主惊了一下,马上应道:“是。” 应过之后,他右手摆动,大声命令道:“所有人都回到舱中去,全部回舱。” 船主的声音一落,好几个声音同时叫道:“发生了什么事?”“对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要回船。” 在乱七八糟地叫声中,船主正要解释,卢萦已低声警告道:“不可说。” 说完这句话后,她已抬起头,朝着众人叫道:“夜中无聊,我等商议之后,愿奏以弦乐,谈以诗文,以度漫漫长夜。” 这话一出,众人还真来兴趣了。看到船上的人一一回船,卢萦又命令道:“除了驾船的人,命令其余的人,马上敲钟打鼓,弄得声音越大越好,越喜庆越好。” “好好。” 船主连忙叫来仆人,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这时,卢萦又命令道:“把船头船尾,全部点起火把,务必令这里灯火通明。” “是。” 只是片刻之间,那些船,已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的,那些般舱中燃烧的火把,站在船头上的人影,已隐隐可见。 而在这时,卢萦地安排也起了效果,随着一阵钟鼓声震耳欲聋地响起,众抗议的少年男女听到卢萦清冷地说道:“诸位稍安,此乃定军鼓,我身畔这位,愿意就着鼓声,表演一段剑舞。”说到这里,她一脚把那抱着剑,好不忠贞地站在贵人身侧的护卫踢了进去! 那护卫一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众人已嘻笑起来,笑声中,众人欣喜的声音传来,“啊,丈夫也跳舞?太好了。”“我还从来没有看过男人的舞蹈呢,快点快点。”欣喜的笑声,迫不及待地叫声,转眼便把那护卫围住了。 卢萦转头转得及时,没有看到那青衣卫发青的脸色,呆滞的眼神。 只见她慢慢解开外袍,再松开中衣的襟领,露出精致的锁骨后,卢萦在已经变得灯火通明的船尾处,懒洋洋地偎到了贵人的怀抱中。 偎着他,卢萦招来一个婢女,令她给自己和贵人各倒一盅酒后,她举起酒盅,朝着贵人懒洋洋的一举,然后,慢慢地抿了起来。 就这样,她一边抿着薄酒,一边仰着脸,神态亲昵地与贵人说着话儿,而这位也极配合,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卢萦身上,连眼也没有抬一下,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那越来越近的数十大船。 而就是这么一会功夫,那数十只大船中,走在最前面的一只升着高帆的大船,已离他们不过百步处了。 到得这时,双方已清楚可见。 卢萦自受过伤后,便是六识过人,这视力也是非凡,她只瞟了一眼,便看到对方的大船靠近船舱处,隐隐有暗色的血渍还不曾拭尽。 夜风袭来。 风中,不管是美丽冷情的少年卢萦,还是高贵清俊的儒生模样的贵人,他们的衣袍都在风中猎猎作响。这两人的气质本来就万中无一,这般在灯火通明中,凭栏而立,浅斟慢饮中彼此相依相偎,相视相笑,一举一动间,那是透着无尽风流,以及,无尽的权贵底气。 与此相同的,同样灯火通明的船舱中,正有一阵阵笑声传来,笑声混合在通天响的鼓声和钟声中,给人一种穷奢极欲的味道。 “大哥,这下还要不要?”挂着黑帆的大船头,一个吊梢眼的矮个子凑近站在船头的儒雅青年,右手向下一砍,杀气沉沉地低声询问。 那个青年还在眯着眼打量着这只看起来很普通的载人船。在他沉呤之际,一个文弱中年人从船舱中走近来,这人显然有点近视,眯着眼看了一眼后。他问道:“怎么,有不妥?” 说到这里,他又说道:“我们得的这批货事关重大,才入河道,便遇到了这船,如遇到有心人调查,只怕很容易查到我们头上,还是做掉的好。” “做掉?怎么做掉?”那青年儒生冷笑道:“这船上钟鼓齐鸣,这么顺风一吹,只怕下游数十里外的人都听到了,再加上这灯火通明的,不知有多少人在注意呢。再看看那两人,无论容颜行止,都是人中龙凤。只怕我们前脚才做掉他们,后脚便被他们的家族护卫盯上了……别倒时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说到这里,他断然命令道:“直接驶过去!船头船尾的火把全部熄灭!告诉他们,给我安静点,这些人正在享乐,无暇注意我等。” “是。” ## 又还了一更了,应该还欠二更吧?是二更还是一更,都不记得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个夜怎么过? 第一百一十九章这个夜怎么过? 那支船队熄火熄得不紧不慢,反正对他们来说,只要不让这只客船发现船上的异状就可以了。一直到那数十只船队浩浩荡荡地驶了过去,卢萦才轻吁了一口气。 她顺手拿起贵人的另一只手,然后,把手中的酒盅放到他手掌,握紧他手指让他拿稳后,卢萦再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裳来。 这一动作,卢萦做得很自然,自然得让贵人觉得,自己如果有什么表情,都会显得大惊小怪。 当下,他嘴角扯了扯,干脆侧着头来,静静地欣赏着灯光通明中卢萦的动作。 欣赏了一会,他低沉地说道:“阿萦有时,着实风流。” 卢萦这时已把外袍全部整理好,闻言她抬起头笑了笑,这一笑,她双眼都眯起来了,那双乌黑如透的眸子弯成一线,真如净水长空,“多谢主公夸奖。” 她看了一眼火光之下他的脸,微微避开,目光瞟向舱中,转开话题道:“刚才笑声阵阵,也不知那一位的剑舞表演得如何?” 听到这里,贵人笑了,他说道:“阿萦当心,接下来他可没有好脸色给你了。” 卢萦闻言苦着脸,“那不是情非得已么?” 说到这里,她侧眸凝视于他,轻轻问道:“主公,阿萦今晚表现如何?” 明亮的夜空中,她这一回眸,眼中波光潋滟,婉转流芳,完全掩去了她惯有的冷情。 贵人一直不错眼地看着,他莞尔一笑,“还不错。”信手把酒盅扔到河水中,他又道:“仓促之下,能有急智,已算不错。” 得了他的赞美,卢萦大乐,她骄傲地扬起下巴,高兴地说道:“既然主公认为阿萦表现得好,可有奖励?” 贵人侧头看向他,星眸似笑非笑,“没有奖励。”在卢萦迅速塌了的小脸中,他慢慢问道:“阿萦想要什么奖励?” 她要什么奖励? 她的脑子里只是在想着,今晚该怎么过。 可这个话,她还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她总不能跟这人说,晚上我与你同睡一房,你不许碰我吧? 这样的话,也许对别人可以说,对这人,她开不了口。 ……因为他从来不是饥不择食的人。同样的话,对别人来说是警告,对他来说,也许算得上侮辱。 可他也从来都是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的人啊! 卢萦还在纠结,贵人却一直低着头看着她。 盯着她,贵人唇角一扬,慢慢说道:“阿萦如此聪慧,我还是奖你一奖如何?”沉吟了一会,他认真问道:“要不,今晚允许阿萦侍……”他话还没有说完,心中大凛的卢萦,生怕他把那个“寝”字说出,令得事情不好转圈。心中一急,不由迅速地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嘴上!一只手按了觉得还是不妥,她又迅速地把另一只手也按上。 正在这时,那船主带着两个人大步走来,走在最后的一个少女咋咋呼呼地叫道:“咦,那些大船过去了……”话还没有说完,她便是一哑。 而那船主三人,更是齐刷刷停下脚步。只见那船主陪着笑脸,佝偻着身子低头说道:“这个,这个,小人失礼了。” 目光瞟过四个呆若木鸡的人,贵人慢条斯理地抓住卢萦急急收回的手,道:“与卿郎作日常之嬉而已,不必紧张。” 那船主立马低头应道:“是,小人不紧张,不紧张。” 贵人牵着卢萦的手,淡淡说道:“夜寒风大,叫众人早做歇息。” “是,是。” 走着走着,卢萦在来到那个船主身侧时,突然清清冷冷地开了口,“老丈,可还能腾出舱房?” “啊?”船主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卢萦,又看向贵人,一脸的不解:如卢萦这样的贴身人,不就是用来侍侯自家郎君在外的起居,顺便给他解闷解欲的吗?为什么还另外有舱房? 只是朝贵人对了一眼,船主便是一凛,他低头应道:“回小郎君,没有空舱房了。” “是么?真可惜。”卢萦蹙着眉,一脸不悦地牵着贵人的手朝前走去。 那间腾给两人的舱房越来越近了。 贵人跨入了舱房,他身材高大,进去时还要弯腰,刚一跨入,大半的光亮便被他挡住了。 感觉到眼前一暗的卢萦,抬起毫无表情的脸。她朝舱房中看了一眼后,松开贵人的手,认真地整理起床塌来。 爬在上面整理了一会,卢萦慢条斯理爬了下来。她一回头,便对上双手抱胸,身躯完全挡住了烛光,黑暗中双眸如芒,正向她静静盯来的那人。 这般背着光,他俊美的五官如切如磋,整个人少了几分白日的炽烈,多了几分温润和神秘。 卢萦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不过转眼,她便朝贵人一揖,声音清冷地问道:“主公可要就寝?” “唔……”从鼻中哼出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有点锦软,尾音也拖得略长,再加上他声音本来磁沉,直能搔得人心颤动。应了一声后,他懒洋洋地说道:“我还有一些事,你先暖床吧。” 暖床?暖床…… 这一下,卢萦再也维持不了面瘫。 呆了一阵后,她哆嗦地从衣襟下掏出那块玉佩,傻傻地问道:“凭着这个,可以赫免不?” “……” 用他自己的东西来制约他本人么? 贵人再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他单手支头,低头笑了一阵后,忍俊道:“卢氏啊卢氏,天下妇人都想近我的身,为何你却畏我如虎?”他还真是不明白了。 听到他的疑问,卢萦特别的义正辞严,特别的理想远大,只见她下巴一扬,很清冷很有志向地说道:“阿萦一直都很怜悯那些闺中之妇,喜怒束于人手,出入不过方寸,真是白来世间一趟。我卢萦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把握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来主宰自己的悲喜!” 她这模样特清高,特粪土王侯,与贵人在洛阳时见到的那几个大才子十分相似。 可是,明明很正气很磊落的话,被她这么姿势一摆一说,却透着一种让人啼笑皆非的滑稽。 贵人又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他走上前来。伸手把卢萦搂在怀中,他抚摸着软软的黑发,叹道:“你啊……”叹了口气后,他温柔说道:“今天泡了水受了惊,我怎会动你?就伴我睡吧。乖。”服侍过夜的婢仆,靠在主人的塌边入睡,是一种常有的恩赐手段。 说完这话后,贵人又摸了卢萦的头发两下,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半个时辰他再回来时,卢萦正安安静静的缩在床塌的角落里,支着肘撑着脑袋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在寻思什么。看到他过来,她连忙下塌。 走到贵人面前,帮他宽衣脱履,然后看着他睡好,再然后,卢萦吹灭烛火,悄悄地走到床塌角落上坐好,再蹑手蹑脚的,把被夜间的河风吹得冰寒的双脚窝进被子里。 卢萦的脚刚一放入被窝,便碰到了一个温热有力的肢体,应该是贵人的大腿。当下她吓得一缩,接下来,便这般半坐着缩在角落里也不吱声了。 ……以贵人的身份,他既然说了不动卢萦,便是真不动。这个时候,卢萦如果节外生枝,或闹着要睡地上,那行为便是忤逆于他,便会令他不喜。 因此,活了这么大,卢萦一个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这下不但与这人同宿一房,还同睡一塌了。 ……都这个样子了,她还谈清白,已有点可笑了。其实,早在她与他出游之时,便已清白无存吧?更久远一些,早在他亲抚她的脸时,她便没了清白那玩意儿。 坐在角落里,卢萦悲悼了一会后,心下想道:幸好,我从来就不打算嫁人。 黑暗中,卢萦的呼吸声,渐渐转为平缓,而那人的呼吸,则一直是舒缓平静的。 转眼,天亮了。 听到外面的鼓躁声,一直在天明时才迷糊睡去的卢萦迅速睁开眼来。 床塌的另一侧,那人已然不在,卢萦连忙爬起来,舱门外放着干净的水和洗漱之物,卢萦梳洗一番,用一根红色系带把长发扎起,又成了一个光风零月,冷情淡漠的美少年了。 卢萦一走出,便看到了那笔直如树一样站在不远处的青衣卫,她朝四下看了一眼,没有见到贵人,便向那青衣卫走去。 她才靠近,那青衣卫便冷冷地盯来。这眼光可真冷,直让卢萦打了一个寒颤,走向他的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 见她识相,青衣卫冷冷一瞟,转过头去。 卢萦慢慢抬起下巴,只见她走到那个娇小的,对她有过好感的少女身侧,拦住她严肃地问道:“敢问昨天晚上,我家这护卫的剑舞跳得如何?” 那青衣卫双眼蓦地瞪大,朝卢萦狠狠一剜。 这青衣卫越是恼,卢萦越是忍着笑:小样,仗着自己是个小头头,居然敢在镜园时算计自己,骗自己去劝阻愤怒中的贵人,让他别大开杀戒……这不,四月债,还得快!现在知道气了吧? 一边偷着乐,卢萦一边蹙着眉,很是严肃地摸着自个的下巴,只见她接着认真地说道:“说起来,我也见到他跳过一次,可惜那时只是匆匆一眼,都没有好生欣赏。”(。 第一百二十章 一脚 第一百二十章一脚 第一百二十章一脚 那少女朝那青衣卫悄悄看了一眼,脸孔红了红,却是格格笑道:“他呀,他一直握着柄剑,站在那里僵硬得左脚踩右脚,别说跳舞,我们看他那样子,只差没有直接倒地装死……嘻嘻,还是伍三哥上前解了围,给我们表演了一段击鼓乐。” 少女的话说到这里,那青衣卫脸孔一黑,猛然转身,大步离去。 看到他离去的身影,少女显然有点慌了,她咬着唇轻声问道:“他,他是不是生气了?” 卢萦一乐,“他当然生气了。”这时,她看到了那贵人,转身便走。 刚走一步,袖子便是被人一扯,卢萦回头,只见那少女红着脸,双眼水汪汪地看着她,小小声问道:“他,他叫什么名字?” “谁?啊,你说那穿青衣的啊,他唤执五。” “执五?”少女软软地念了两遍,脸更红了,她低着头双手捻着衣角,轻轻问道:“那,他,他有没有成亲?” 敢情是看中人家了?卢萦回头眯起了双眼。 在卢萦的目光中,少女猛然跺了跺脚,娇嗔道:“你做甚么这样看我?”不知不觉中,她与卢萦相处时,已有了闺蜜的架式。 莫非,人家看到她与贵人的相处,把自己当成了姑子了?卢萦先是一惊,转眼她又回过神来:不对,我本来就是一个姑子。 按住胡思乱想,卢萦朝少女点了点头,认真回道:“我去问过他吧。” 说罢,她缓步朝着执五和贵人的方向走去。 看到她走近,执五脸又黑了,他退后几步,干脆转头看向河对岸。 而一侧的贵人,正一脸淡淡笑容,负手而立着,他眉头微蹙,也知在寻思什么。在不远处,有几个少女都悄悄地朝他瞟来。便是少年们,也大多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卢萦晃了一会,直到下午时,才找到那少女说道:“执五还没成婚呢,你放心,我会向主公问一问他的意思的。” 少女明白了卢萦的话,她红着脸朝卢萦福了福后,便小兔般溜得远了。 这天傍晚,红霞满天时,大船来到了江州(今重庆)。 江州是巴蜀一地仅次于成都的大城,十分的繁华,客船中,有一家人会在这里下船,船只也得在这里补充物资,因此一入江州境内,客船便慢慢减慢,朝着码头的方向驶去。 驶着驶着,卢萦双眼一眯! 前方的码头处,密密麻麻停满了船,而停在最前方的那船,挂着几叶大大的黑帆,赫然便是昨晚遇到的那些! 没有想到那些船也在此地停靠。 卢萦提步走到贵人身侧,此时,他已戴上了纱帽。 卢萦凑上前,低声说道:“主公,这些是昨晚遇到的船只。” 贵人瞟了她一眼,扯了扯唇,没有回话。 他虽没有回话,卢萦却突然有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那数十只大船,显然也刚此地不久,船上的东西还不忙着卸下。一只只船便这样漂在河道中,而各船的船头船尾,不时可以看到走动的大汉。 才看了几眼,卢萦对上了停靠在码头旁的那只黑帆船,然后,她对上了昨晚见到的那青年儒生的目光。此刻,这儒生换了一袭锦衣,看起来宛如一翩翩郎君。 他正转过头,含笑着亲切地看着卢萦等人,贵人因戴着纱帽,青年只瞟了两眼后,便专注地盯着卢萦。 盯着盯着,他还朝卢萦点头微笑了下。 卢萦一脸漠然地瞟了他一眼,面对他的点头示好,表情有点诧异,不过更多的是不以为然。只见她昂着下巴,一脸傲然地跟在众少年后面,走到了船头。 客船,慢慢地靠在了码头上。 就在这时,前方码头上,一阵喧闹声突兀地传来。 那喧闹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转眼间,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人便冲过人群的包围,朝着卢萦等人的方向扑来。只见她一边冲一边嘶声叫道:“你这贱人,你还敢回来?啊,你还敢回来?” 这妇人如疯如癫,转眼便冲到眼前。而这时,客船刚刚靠上码头,卢萦刚刚跟在那少女的身后,走下了跳板。 几乎是她一下跳板,那老妇人便伸着爪子向她一扑而来。 别看这妇人老归老,这一扑还是来势凌厉,卢萦冷着脸,脚步微微一移,头一偏,便躲了开来。 那老妇人见她躲开,一屁股便坐倒了地上。只见她一边拍着自个的大腿,一边嚎啕哭道:“老天爷啊,你怎么不收了这个贱人啊?老天爷,你把这样的祸害放出来,是不是想逼死我们孙俩啊?” 老妇人的惨嚎凄厉之极,那对着卢萦又叫又骂又是拍着大腿嚎哭连连的模样,引得四周的人不停地向卢萦看来,不停地对着她指指点点。 在众人看来,卢萦衣着得体,气定神闲,相貌更是出众,这样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翩翩郎君的模样,怎么着,也与这个来自市井的老妇扯不上关系吧? 老妇人还在“老天爷老天爷”的嚎叫痛骂着,四周围观的人则是越来越多。 而客船上,贵人已停下脚步,靠着船舷,双手抱胸,闲闲地欣赏起这一幕乱象来。 于哄闹中,那个老妇人骂了一阵,开始喘气时,站在一侧负手而立的卢萦,清清冷冷地开了口,“这位老媪,你骂了这么多,还没有告诉我与大伙,你闹事的原因呢。”她声音微提,一双乌黑的眸子明亮无比,“快点说出来听听,在下十分好奇呢。” 俨然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这种心态,在这种场景中显得特别古怪,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她打量而来,而那老妇人,也呆了呆。 不过转眼,得到提醒的老妇人便拍得自个大腿“啪啪”脆响后,嘶心裂肺地嚎道:“你个杀千刀的!你竟然敢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半年前,你来到罗巷西角,你这卖屁股的,你勾引了我女儿,弄大了她的肚子转身就走,你,你这畜生啊!” 老妇人的叫声刚落,蓦然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少女凄然地叫声,“奶奶,别说了!” 叫声中,那蓬发垢面,眉目还算清秀的少女,衣衫褴褛地冲了过来,只见她猛然扑到老妇人身上。然后,少女紧紧地抱着自家奶奶,抬着泪水横流的眼,朝着卢萦颤声唤道:“阿郎,是我奶奶不知事,是她冒犯了你,你不要怪她好么?阿萝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了!” 一边说,她一边挪到卢萦脚前,朝着她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而在少女朝着卢萦不停磕头的同时,那个老妇人已嘶嚎一声,“我与你这个贱人拼了!” 卢萦双脚被少女抱住,这老妇人猛然一扑,她移动不得,只能向左一歪,虽然老妇人没有扑中,却也撞得卢萦猛然向后跌出几步,令得刚才还气定神闲的她,显出几分狼狈来! 就在这混乱当中,隐隐中,有人在叫道:“哎,你们两个妇人在这里闹什么?没看到人家小郎是权势人家吗?小心她一怒之下的把你们沉了江!”“是啊是啊,快点回来,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造孽啊,这些富家子最讲颜面,这小郎被这么一闹。只怕明天便会灭了她们满门。” “糟蹋了人家还一走了之,真是恶徒!”“亏这人一表人才!” 叫的叫嚷,骂的骂着,一时之间,码头上好不热闹! 在这种喧哗热闹中,卢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清声说道:“你们,真是认错人了。” “呸----”卢萦的声音刚落,那老妇人便朝她一口唾沫吐来。幸好卢萦躲得快,不然会吐个正着! 这一下,卢萦真的怒了。 随着她脸色一沉,腾的一下,原本如煮沸了的开水的码头中,突然安静了不少,好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紧紧地盯来,只等着卢萦发怒或攻击! 只见卢萦沉着脸盯了那老妇人一阵后,右手朝自己束发上一扯,同时,把衣襟向下一拉! 瞬时,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以及没有喉结的玉颈,呈现在众人眼前。 对着一众目瞪口呆的人,卢萦冷笑道:“怎么,还是我强污了你家女儿?是不是她还给我生了一个孩儿给藏在家里不曾带来?” 人头济济中,卢萦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冰冷,而那一步一步朝老妇人逼近的身影,正是寒气毕露! 四周已经没有声息了。 说实在的,自从与贵人上了客船后,为了让人造成我是男儿的错觉,卢萦在她的脸上都下过功夫,整理人五官都显得比平时冷俊些,再配上她比一般南方姑子略高的身型,凛冽的气质,说她不是少年,还真没有几个人相信。 可眼下,她露出喉结,披着头发,众人便是瞎了眼,也知道刚才发生的,是一场天大的闹剧! 一步一步,卢萦逼到老妇人的面前。 见她逼来,老妇人惶急地向孙女爬出几步,她战战兢兢地说道:“闺,闺女,是我认错人了,是老婆子认错人了!” 不,你没有认错!你们祖孙俩便是冲我来的,这人群中,还有刀光闪过呢! 卢萦冷笑一声。 她走到老妇人身侧,冷冰冰地说道:“这么说来,你污我毁我,唾我骂我,一句认错人了便可以盖过了?” 她的声音一落,那少女猛然一跪,又朝着她不停地磕起头来。一边磕头,少女一边哭道:“这位姑子,你大人有大量,你就放过我们吧。你发发好心,我们回去就给你立长生牌位。你这么高贵的身份,犯得着与我样这样的人较劲吗?” “倒是会说话。” 卢萦冷笑一声,突然的,她右脚一伸,朝着那老妇人屁股后面重重一揣,便把她揣得在泥地上滚了几下后落到了河水中。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少女发了一阵凄厉的尖叫,嘶声哭道:“你也是女人,你怎么能这么心狠,这么恶毒?” “我心狠,我恶毒?算计人不成,仗着自己弱小,便想拍拍屁股走人?世间没有这等便宜的事!”卢萦右脚再次重重一踹,把哭嚎着的少女也踢下了河沿。(。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火 第一百二十一章火 卢萦这两下动作兔起鹘落,干脆得很,一般权贵人家的姑子,也有手段狠辣的,不过她们的狠辣透着种骄纵,而不似卢萦这般,透着种男儿的风流味道。 一时之间,四周的声音都哑了,一个个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卢萦。 懒懒靠着船舷,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一幕的贵人,面纱下的脸转向执五,无奈地叹道:“你说,她一个姑子,怎么就从来不在我的面前遮掩一下她的坏呢?” 如他的身份,不管是喜欢他还是要巴结他,或者仅仅是引他注意的人,都是尽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在他眼前。 眼前这小姑子,从来不在他的面前遮掩她的坏,与其说,最开始时,他们的相识便是因他识破了她的算计而起,她没有必要遮掩。还不如说,她从来都不曾把他真正放在心上。她的心稳着呢,所以在他面前,从不患得患失,从不害怕被他嫌弃。 想到这里,贵人似笑非笑地低语道:“这个习惯,可不怎么好!” 靠着码头的河水,看似浅,实际上却是可以停放巨船的水泊,那河水深着呢。 那老妇人和少女一被踢到河中,便惊惶失措地拼命挣扎起来。就在她们挣扎得脱了力,开始在河水中汩汩冒着泡向下沉去时,默默看戏的贵人朝人群中点了点头。 当下,两个庶民打扮的汉子从人群中冲了过来,他们跳到河中救起两人,扶着她们**地来到卢萦面前紧张地问道:“姑子气可消了?这闹出人命可不好啊。” 卢萦瞟了他们一眼,扯了扯唇,冷冷说道:“滚!别再让我看到她们!” “是,是。”一边应着,两人一边拖着两个淹得半死的女人退了下去。 而他们一退,四周又恢复了喧哗。只是这些喧哗声,在对卢萦时,都眼神敬畏了些。 而此刻,与卢萦同一客船的众人,还张大嘴,傻呼呼地看着卢萦,一副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模样。 还别说,卢萦这两天扮成少年,当真是惟妙惟肖,当然,她的长相还是女气的,可一切都抵不过她眉眼中的冷情,以及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子强硬啊。这么一个美少年,竟然是个应该软乎乎的,藏在闺房到岁数就准备出嫁的姑子,还真让人接受不能。 那个喜欢过卢萦的少女也是,她瞪着一双杏儿眼,好一会才咬着唇难过地说道:“幸好,幸好我不喜欢你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伤心失望。 在四周围观的人渐渐散去时,黑帆船上的翩翩青年,也念着笑上了岸,他明明是在百步外的码头上落地的,却径直向卢萦的方向走来。 一直走到卢萦身侧,青年朝她打量了一眼后,低声笑道:“敢问姑子贵姓大名?” 卢萦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青年笑笑道:“姑子不说,在下也查得到……浪迹多年,竟是头一回见到姑子这样的人物,着实欢喜。” 他在越过卢萦时,低语了一句,“姑子虽与那人兴止亲昵,却还是处子身吧?你那夫郎是谁家子?这样一位美人儿也不沾手,难道他已不行?”说到这里,他露着白牙恶劣地一笑,大步离去。 卢萦目送着他的背影,眉头蹙了蹙。 这时,她一眼看到走上码头的贵人,连忙提步跟上。 走到他身后,卢萦低声说道:“主公,我发现刚才围观的人群中混有刺客,那两祖孙,是有备而来。我在猜想,他们原定的计划量,在祖孙俩激怒我后,再有人趁着混乱,借我的手杀死她们两个或其中一人。只要出了人命,他们便有理由扣留我,然后顺藤摸瓜地束缚住主公你了。” 顿了顿,卢萦瞟向人群,得出结论,“主公,这江州的官府,已与匪人勾结。” 贵人慢慢回过头来。 阳光下,他静静地看着卢萦,伸手抚上她的脸,他突然灿然一笑,道:“只凭着蛛丝马迹,便能得出这些结论,阿萦果然聪慧。” 他微笑道:“与官府勾结的,便是刚才与你说话那人。连同那祖孙俩,也是他派过来的。只不过昨晚仓促之下,他弄错了你的性别,令得此番算计不成。”那祖孙俩,只要再纠缠一会,埋伏在人丛中的刺客就会跳出来了。功败垂成,怪不得那人会沉不住气,特意过来找卢萦说话。当然,这也是那青年自信,以为卢萦怎么也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所以敢大摇大摆地现身。 “原来主公什么都知道。”卢萦嘀咕出声。她知道,正是因为自己连续两次都表现不错,贵人才跟她透露这些。不然,便是到死,她只怕都以为一切不过偶然碰巧。 这时的卢萦,已经明白了。看来昨天晚上,自己与贵人在船头你侬我侬,虽似对那几十只船没有留神,可那黑帆的主人,还是不放心,还是动了杀机。今番的出手,他们是想探一探自己两人的底,然后,那人也做了顺手把自己两人灭口的准备吧? 毕竟,如果是昨晚上,客船要河道中出事,可能会查到他们身上。可现在上了岸,通过游侠儿和贱民出手,只要布局巧妙,那是谁也查不到幕后的人的。 可惜,局被自己搅了,打草惊了蛇。 江州城十分繁华,光码头上便人流如潮。客船上的人,这时都已下了船,没有来过江州的人,这时正兴奋的四下张望着。 卢萦也是第一次来此地,也在四下张望着。 看着看着,她的心下有点失望,暗暗想道:看起来与成都,也没有差多少。 不管是远处的楼阁街道,还是潮水般的人流,还是码头的布局,都与成都没有明显的区别。卢萦以前幻想时,还以为天下各地,城池都完全不同,风景也大异呢。 “主公,这是往哪儿去?” “往哪儿去?”街道两侧的灯笼光下,贵人的面纱被风轻轻吹拂着,令得他的声音,也因这风有点轻锦,“阿萦觉得江州如何?” 卢萦回头看了看,道:“交通要道,繁华所在。” 一开口,便如一个精通军事之人一样,直指要点。 她啊,还真不似一个姑子。 贵人停下脚步,他看了看卢萦后,磁沉地说道:“既然阿萦觉得此地甚好,那我们就不走了。”他微笑着说道:“便在江州多留几日,阿萦以为如何?” 卢萦抬头,对上他的笑,卢萦也笑道:“听主公的。”无比恭顺。 明明她刚出码头便被人羞辱了,然后又从他那里,听到了两人已经被人盯上的事,可这小姑子,却依然应承得如此顺溜,如此平静。 ……太不像寻常姑子了。 贵人低头朝卢萦看了一会,伸出手把她朝身上一拉,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他叹道:“阿萦,你让我上心了……这可怎办是好?”最后一句“这可怎办是好”,透着浓浓地担忧,仿佛他也觉得自个对卢萦上了心,对卢萦本人来说,真不是一件好事。 卢萦唇角抽了抽,忍不住点头道:“这样啊?是挺糟糕的。”眨了眨眼,卢萦认真地说道:“不过阿萦相信郎君,想郎君连滔天巨*都不曾在意,这个,郎君只要愿意,也可以呼吸之间便放下卢萦,不再对阿萦上心的。” 她真的很诚恳,这是无比的诚恳,渐渐西沉的太阳光中,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盛满了对他的信心,以及支持。 只差没有大点其头了。 贵人嘴角抽了抽,懒得理她。而一侧,青衣人执五则是忍俊不禁地哧声一笑。 渐渐的,太阳转向西边,渐渐的,夕阳西下…… 让卢萦奇怪的是,贵人明明说了会在江州停留一阵,这会却牵着她的手,准时朝着客船停留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三人便来到了码头上。 客船上别的人也在络续归来,他们看到卢萦三人,都是目光一亮。 卢萦瞟了那眼神复杂的少女一眼,想到她喜欢执五的事,不由转头向贵人问道:“主公,执护卫可有婚配?” 这话一出,贵人低头,执五则腾地转头,警惕地盯着她。 见状,卢萦一乐,她扯了扯唇,说道:“是这样……” 才吐出三个字,猛然的,一道漫天火光伴随着惨叫声,刺红了卢萦的眼! 她腾地转头。 然后,一阵惊叫嘶喊中,卢萦震惊地发现,那只停在码头旁,正等着他们归来的客船,已燃起了滔天大火。那火势起得很猛,几乎是船头船尾船中一道燃起,大船上显然还有人,有几个人影在烈火中挣扎着,尖叫着,却很快就没了声息! 而那惨叫声中,卢萦清楚地听到,其中有一个,正是那圆胖温和的船主所发出来! 火实在太猛了,而随着吹起的南风,那火势已向停放在旁边的另外两只船上蔓延开来。直到客船燃得差不多时,才有醒悟过来的人冲入河中,淘起河水灭起火来。 陡然的,卢萦转过头来。隔着遥遥的人群,她对上那个黑帆的主人,那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隔着无数的脑袋,卢萦紧紧地盯着那人。她的目光虽然锋寒无比,却因中间隔了太多人,那青年一直含着笑温文地看着那燃烧的大船,都不曾留意到她。 盯着那人,卢萦慢慢地说道:“主公。” 她的声音有点奇异的冰寒。贵人转头看来。 卢萦还在盯着,她轻声说道:“主公,我来处理此事,如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收网 第一百二十二章收网 她来处理此事? 一侧的青衣卫执五转过头来看着卢萦,他想,在这江州之地,她一不地熟二不人熟,甚至,她连对手的底细也不曾摸清,又是弱女子,她凭什么能处理这等事? 贵人也挑了挑眉,似来了兴致。 卢萦说道:“那些人在客船准备离开江州之时把它烧毁,一是把我们留在江州几日,好方便他们下手,二来,它迟不烧早不烧,偏在我们都来到码头才烧,那是给我们下马威。” 说到这里,卢萦抬头看向贵人,肯定地说道:“阿萦以为,今明两天,他们便会对我等动手……对主公和我动手。”因为过了这两天,他们这些人完全可以找到别的船只离开江州,这一场火,对方只是为了把他们困在此地,为防夜长梦长,他们动手的时间必然不会拖延太久。 看来,她已肯定做此事的幕后人,便是那黑帆上的青年郎君了。 这时,卢萦还在说道:“既然肯定了他们动手的时间,又肯定了动手的人……那么,我要做的,便是布好局,等着他们跳进来。”她看着他,问道:“主公以为如何?”在等着他回答时,她乌黑的眸子中精光闪动,暗暗忖道:再一次崭露头角后,我就真真可以坐稳他身侧的幕僚一席了。只要得到了这个人的信任和看重,天下虽大,对我来说,却处处都是通途了! 在卢萦地期待中,贵人却是一笑,“继续看戏吧。” 啊? 卢萦一怔,睁大了双眼。 就在那只客船完全笼罩在火焰中,火势开始在转小时,突然的,一阵地震山摇的脚步声,嘶喊声震天介地传来! 卢萦急急回头。 却是西北方向,竟黑压压地冲来了数千人,那些人手持刀棍,一个个衣裳虽破旧,却形容狠戾。在码头上众人的惊叫声中,只听得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铁塔样的汉子厉声叫道:“弟兄们冲啊----这些狗崽子敢烧咱们的船,咱们就去把他们抢个够本!” 这汉子地叫声一落,数百人同时呐喊道:“抢个够本,抢个够本----”一边喊,这些人一边兴奋得嚎嚎直叫。 卢萦还在怔忡时,不远处有个富商叫道:“不好,这些游荡子又借机生事了!”彼时战乱刚平,在这战乱大起的几十年间,通过这个码头上下的富商货船,不知被这种游荡子冲击了多少次,抢掠了多少回。这些人,以往混乱之时,他们是没有理由地抢,现在天下刚刚太平,他们借着那客船被烧一事,竟是光明正大的抢! 与那富商一样醒悟过来已有很多,当下,一阵乱七八糟地叫声响起,“快,快开船。”这是还不曾停靠的。 “护卫----护卫----”这是已经停靠在码头上,一时之间开不了船的。 呐喊中,嘶叫声,慌乱声中,码头已成了兵荒马乱的所在。与此同时,那些手持刀棍,明摆着准备抢掠众船的游荡子,是越来越多,在数百江州街头的庶民也加入其中后,这些人形成了一股洪流。 洪流涌涌地朝码头扑来。在卢萦没有回过神时,贵人已牵着她的手向后退去,转眼间,他们三人便退到了一个安全居高的位置上。 卢萦刚刚站定,只听得“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不时传来。却是那些擅水的游荡子一个个跳到了河水中,朝他们看中的客船游去。而众客船,这时是又急又乱,砰砰一阵猛撞中,有好几只仓促中想要逃离此地的船只撞到了一块,堵塞了整个河道。令得停放在码头处,想要离去的那些船,再也无路可退! 不远处,一个富商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脸色惨白地叫道:“完了,完了……” 卢萦心神一动,转过头去。 原来站在人群之后的那黑帆主人,此时已然不见。不对,她看到了,他正策着一匹马,疯狂地朝着南街官府的方向冲去。 这一场变故,不可谓不突然,这边客船起火到一半,这边数千游荡子已倾巢出动。这么一会功夫,他们已跳到了码头的众船之上,与船上留守的护卫船员博杀起来。 游荡子人数极多,而且在不停地增加。不到一刻钟,他们中的一小部份,便成功地占据了一半客船,有的甚至开始从客船中搬起货物,开始撤离。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脚步声传来。 却是南方的街道处,一大队手持长枪,策马而行的骑士冲了过来,在那些骑士的身后,便是上千的步卒。 官府派人来了。 到是来得好快啊! 看着那只由官兵组成的千人队,站在卢萦身侧的贵人突然开了口,“保护好卢氏,我去收网。” “是,主公。” 看着人群中不知何时挤出的**个护卫,看着贵人在他们的筹拥下跳上马背急驰而去,卢萦轻问道:“主公这是前往官府么?” 这小姑子除了那一瞬间的怔忡,又恢复了通透聪明,执五不由赞赏地点头道:“不错。江州府的精兵已经调出,我们的人正可趁机进入官府。”顿了顿,他想到自家主公对这个聪慧小姑子的看重,便认真解释道:“那日晚上你看到的黑帆船和其队伍,是常年顺着长江,在江州,杭州等地游窜作案的悍匪。他们抢掠各地运往洛阳的盐铁粮钱,还与各地的官府相勾结。主公对此事布局已久,这一次便是收网来的。”他又指着那些扑向众客船,与游荡子厮杀的官兵说道:“我们的人不多,不调开这支队伍,江州的贼首会负隅顽抗,一个处理不当,甚至会令得刚刚平复的江州又回到贼寇手中。” 顿了顿,他又说道:“黑帆众船上,都有我们的人在,那一晚你便是不曾出策,他们也奈何不了主公。” 卢萦明白了,那些船上有他们的人在,到时真给围住了,大不了就是提前发动攻击。 两人说话之际,众官兵已一拥而上,看着他们动作敏捷地冲向众船,开始与众游荡子厮杀。卢萦说道:“我们要走么?” “走吧。” 卢萦被执五安排进了一个客栈。 第二天,卢萦在客栈用餐时,发现江州城完全变了,街道中不时可以看到全副盔甲的军卒,而来来往往的囚车更是不时可见。 隐隐中,卢萦听到好一些议论声,“这一下,江州几大家族倒了多半了。”“是啊,翻了天了。”“说是官匪勾结,盗用官粮。”“此番砍下的人头,没有几百也有上千了。”“是洛阳来了大人物。想那楚贼在此地经营数年,没有想到那洛阳来的贵人只是露了一面,他们便不战自败。” 听了一阵,卢萦想道:原来事情闹这么大。转眼她又想道:既然江州倒了这么多官员和家族,只怕一时之间我们还不会离开此地。 想到这里,她向执五问道:“我可以到处走走么?” 她问的是,江州城是不是完全被他主公控制了,她现在出行,安不安全。 执五点了点头,道:“可以。我会保护姑子。” 既然他说可以,那卢萦吃过饭后,便悠然地来到了街道上。 江州官场上的大地震,显然并没有影响到普通庶民,卢萦这一路走来,发现除了个别街道外,其余的地方,照样人来人往,车马如龙。 走着走着,卢萦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过的事,便说道:“执五,那日船上那个大眼睛,身材娇小的姑子你还记得么?她喜欢你,要我来问问你成亲了么。”这事,她当时是打算直接问那贵人。不过贵人现在不知忙成什么样,她自然不能去打扰。 执五轻哼一声,“我早就成亲了。”顿一顿,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这种无聊之事,你也喜欢做?” 什么嘛,她本来就是一个女人,这种事在她眼中,才不是无聊呢。 卢萦懒得说,当下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时,执五突然说道:“我的妻子,乃洛阳范氏之嫡女。”似是笑了笑,执五慢慢说道:“主公的身份,贵不可言,便是我等,也足以适各大家族的嫡女。卢氏娘子,你似乎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能站在主公身边,意味着什么。” 卢萦一怔。 她呆了呆,想道:是啊,我还真是轻忽了。这执五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那人寸步不离,定是极得他看重的。他的身份虽是一个护卫,可这是贵人身边的护卫啊。这样的人,我还这么随便地给他提亲,还真是看轻了他。 见卢萦怔忡,执五看着她又说道:“卢氏,主公虽然对你温和亲近,可你得时刻牢记他的身份。若是别的姑子,能得到主公片刻温情,定会感恩戴德,虽死无悔!卢氏,你其实一直没有想明白。” 卢萦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说,那贵人对她一直温和亲近,所以卢萦对他并无多少敬畏之心,甚至,她都不知道,那人的这种温和亲近,有多么的珍贵。甚至,她还以一种普通庶民的眼光,在琢磨着那人的一切,而忘记了阶层之分,贵贱之别。 这执五的话,既是告诫,亦是提醒。 卢萦寻思了一会,微笑道:“我知道了。”她嘴里说着知道了,可那表情却还是如此随意,执五盯了她一眼,不再多说。只是心中不免想道:罢了,等这小娘子随主公到了洛阳就会明白我的话的。 第一更送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帮 第一百二十三章相帮 第一百二十三章相帮 卢萦在江州这一呆,足足呆了七天。七天后,她在执五地保护下,随着一船逆流驶向成都的客船回了家。 一直到进了家门口,卢萦都不知道,那个黑帆的主人被抓了没有。自那日码头一别后,她连贵人一面也没有见到。 进了家,洗了一个澡后,想到自己这次一走便是十一天,卢萦为弟弟担忧起来。去时,她原以为只在那镜园的小湖中转一转,却没有想到一转便进了长江,去了江州。有好些次,她都想开口求贵人,让他飞鸽传书通知一下弟弟,告诉他自己平安得很。 可是,在船上时,并没有飞鸽那玩意儿,到了江州,那人忙着如此大事,她连见他一面也不曾,自然不能为了自己的小事去求他。至于执五,她虽然开了口,执五却告诉她,他是可以凭着自己的地位拿到信鸽,可那时的江州正是风尖浪口,她那一封家信别平安没有送到,反而入了有心人的眼,让她自己和她的弟弟处于危险当中,负了主公刻意隐藏她的一番心意。 于是,那信鸽一直不曾送出。 卢萦在把自己弄整洁后,换上的是那袭银白色的华服便出了门。没办法,她现在去的地方是弟弟所在的华巅书院。卢萦从来知道,人多的地方便会有纷争,便会有攀比,何况是血气旺盛的少年人?她这次去,不说给弟弟长脸,至少是不能给弟弟丢脸。 到了成都后,卢萦这是第一次前往弟弟就读的书院。 华颠书院,位于华清山的半山腰上,掩于山林当中。卢萦还没有靠近,便被那朗朗的读书声吸引住了。 不一会,卢萦来到了书院门口。 朝着门子说了一声后,卢萦因书卷气息浓厚,很快被放了行。 书院中,学子来来往往,不时可以听到弦乐之声,而位于正中的那个楼阁中,正传来朗朗的讲经声音。 当今陛下刘秀喜爱读书,平素里,他在洛阳会定期召见一些儒生,亲自给他们讲解经义,同时回答一些疑难。在他地带领下,各大书院,都成立了讲经堂,定时的,会邀请一些大儒前来讲经。 无数去不了洛阳的学子,会聚集到成都这样的大城中,来到华巅书院这样的所在听讲。 看到讲经堂后,卢萦连忙提步走去。 她一路走来,不时有学子回头看向她,还有人朝着她指指点点。隐隐间,有人在问道:“这位郎君好风姿,不知是谁家子?”“没见过啊。”“当真好人才,定然是个不凡的。”“我们成都倒也有几个这样的风流人物。” 喧嚣声随着卢萦靠近讲经堂而越来越响。 讲经堂中,一位白发大儒正在口若悬河地讲着经,穹形的屋顶,把他的声音朗朗地传出,令得容了五六十号人的大堂中,人人可以听清。 卢萦不想惊扰,便从窗台处瞅了瞅。饶是这样,那十几个注意到了她的人,都给怔住了。 只是一眼,卢萦便判断,这里没有卢云。 卢云一直是很爱学习的,卢萦听了听,那白头大儒讲的正是儒家经典《尚书》,这样的课程,他完全不应该避开啊。 阿云到底去哪了? 卢萦有点慌了,她连忙转身。 书院很大,卢萦一边问一路寻找,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她在书院的后面,一个有点偏静的山坳处,看到了她弟弟的身影。 远远看到依旧神清气秀的卢云,卢萦暗中松了一口气:自己虽然走得突然,可弟弟还是没有变得憔悴。 卢萦还在顺着台阶朝弟弟走去,刚刚靠近,便听到一个少年刻薄地笑道:“人生而有贵贱之分……卢云,你就是个破落户,就是个连父母也克死了的泥腿子,你还真以为你配我等玩在一起?” 卢萦脚步一顿! 当下,她转身后退。 就在她后退时,山坳里,众少年齐声哄笑出声。笑声中,另一个胖子伸手把卢云重重一推。而第三个长相带着几分轻佻的少年则摸上卢云的脸,砸嘴说道:“不过阿云还是生得挺俊的,听说你姐姐直到现在还不曾许人,要不,本郎君把你们姐弟俩一道收入房中?” 这话,已是极不堪入耳了! 卢萦加快了脚步。 她大步来到讲经堂。 老儒生正在朗朗而谈时,突然发现大门一暗,众学子也察觉到了不对,转头看来。 这一看,众人静了静。 卢萦本来容止出众,她连在贵人面前都雍容自如,更不说在这些人面前了。 以她的容貌,衣着,再加上她那闲适中透着从容的步伐,整个人显得出类拔萃,在一众青涩的少年人中,那是非常出众的。 因此,她这么缓步走来,引得众少年嗡嗡地议论不已。 卢萦风度翩翩地直向那大儒走去,众人见她一副很有学识的样子,以为她要问难,不由感了兴趣,一双双目光,更是紧紧跟随。 不一会,卢萦便来到大儒面前,只见她朝着他深深一揖,清冷地说道:“昔年贾谊曾经说过:功莫大于去恶而好善,罪莫于去善而为恶。弟子深以为然,长者以为如何?” 这种时候,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什么意思? 那大儒一凛,他细细想了下,忖道自己生平无不可见人之事,这少年的话,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便沉声说道:“老夫自是深以为然。” 卢萦向他深深一揖,朗声道:“还请长者为弟子主持公道。” 说罢,她二话不说,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众人兴奋起来。在那大儒皱眉提步时,众学子也一窝蜂地站了起来。 这时,刚刚走到门口的卢萦回过头来,只见她朝着众人团团一揖,朗声说道:“此番前去,是想请各位见证一件欺凌之事,看看那些败坏学院名声的人,因是去听壁角,还请各位噤声才是。” 卢萦这一点明,众学子马上更加兴奋起来,他们同时住了嘴。 卢萦下来时,四下扫一眼,便摸清了那山坳的地形,因此她带着众人前去的,是一条近路。 一行人直接来到了卢云所在的山坡下。此刻,卢云等少年站在高他们四米的坡上,在离此二百步远的地方,才有一条山梯通往那山坡顶。 卢萦带着众人,蹑手蹑脚地来到坡下。这时的众人,看到她轻手轻脚而行,觉得甚是有趣,一个个连大气也不喘一声。 众人这山坡下,不但靠得极近,可以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又不会引起他们注意。 众少年还在争持,安静中,只听得卢云冷喝道:“可惜我卢云自幼便读圣贤书,知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李兄卢兄这样的人,我卢云还真的不愿为友!” 几个少年同时冷笑,一少年叫道:“好你个卢云,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来人,把这小子的衣裳给本郎君剥了!这一次,我倒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脱身!”他的声音一落,几个仆人从角落中站出,大摇大摆地围向卢云。 “你敢!” 卢云这话一出,几个少年同时笑道:“我们怎么不敢?”那轻佻少年更是大笑道:“卢云,这样好不好?等会我们就去找你姐姐,告诉她你遇到了不测。把她引来后,我们把你们姐弟绑在一起,一道脱光玩玩好不好?” 这话一出,那白发大儒气得脸孔紫涨,只见他腾地转身,大步朝着那阶梯走去。众学子连忙跟上时,才发现领他们前来的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早就爬上了那山梯,身影消失在坡顶上。 坡顶上,就在卢云气得脸孔通红,双手都在颤抖时,只见得一个清冷的声音徐徐传来,“阿云,这几人还只是普通的富家子,这样的人,都可以把你欺侮么?”声音中,含着无比的失望。 真是卢萦的声音! 迅速地,卢云抬起头来。一看到果然是自家姐姐,卢云先是狂喜的双眼一亮,转眼眼眶又是一红,再转眼,他惭愧地低下头,说道:“姐,是阿云无能。” 几乎是卢萦一开口,众少年便齐刷刷转头向她看来。 卢萦这般一袭男袍,缓步而来,那般清冷,那般傲然,一时之间,众少年都给震住了。 不过转眼,当他们听到眼前这个气势不凡,仿佛王孙公子的美少年,不过是卢云这个破落户的孤姐时,马上又回了神。 那轻佻的少年转过身,双眼正正地打量着卢萦,良久,他吹了一下口哨,叫道:“果然是个美人,”搓着双手,他得意的砸着嘴,“好姿色,好气派,怪不得卢云老把你挂在嘴里了。不行,我忍不住了,我就要好好享用享用你们姐弟俩。” 说到这里,他转向另一个少年,叫道:“阿振,这次咱们玩玩三龙一凤。” “行啊。” 四个少年都咧嘴yin笑起来。 卢萦一直以为,如华巅书院这种成都有名的学府,学子的道德品行当是顶尖。 她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书院,竟是如此的藏污纳垢! 不过不要紧,想来自今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半点前途了。 在几个少年yin笑着向她围来时,卢萦依然用她那不紧不慢的步调走来,那清冷中带着一分傲慢,一分睥睨的眼神,一直在看着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但不退,反而迎上来? 众少年一怔又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少年搓着手垂涎地说道:“美人儿好胆色,阿杰,今天晚上也加我一个。” “好,你也一起。” 看着众少年肆无忌惮的用那yin猥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和弟弟,卢萦的唇慢慢抿紧。 不过,她依然在气定神闲,风度翩翩地向他们走去。 ## 上个月的欠更还清了,接下来,还的是每三十张粉票加更一章的章节。(。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处理 第一百二十四章处理 卢萦走到几个少年面前时,少年们也一围而上,三四只手,同时抓向卢萦,想把她拖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愤怒无比地暴喝声猛然传来,“畜生----住手!” 伴随着这喝声的,还有一阵急促的气喘声。 众少年吓了一跳,同时回头,这一回头,他们的双眼齐刷刷瞪得老大。 却是二十步远的矮竹林处,转出了一大堆的人,而走在最前面的,是华巅书院新请来的大儒霍成应。 众少年直到现在才发现,刚才他们太专注于戏弄到了手的猎物,竟是来了这么多人都不知道。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们同时转向卢萦,那轻佻少年厉声喝道:“贱人,你胆子真大,竟然敢告状?” 这时,他们都明白过来,这些人定然是卢云的姐姐引来的。这贱人真不要脸,对付不了他们就告状,生生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那轻佻少年喝骂到这里,卢萦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她冷冷地说道:“只许你们欺侮我弟弟,便不许我把你们做的事捅出去不成?” 另一个少年马上接口喝骂道:“当然不成!” 是的,当然不成。这贱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们的欺侮,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可能他们心情好,还会放过这个卢云。这个贱人,凭什么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么把一个外地来的大儒都叫过来了,这不是毁他们的前途,败他们家族的名声还有什么?只是小打小闹的事,这愚蠢的贱人,生生地把天捅破,把它变成了毁灭几个家族前途的大事!想这些人只要把今天的事一传扬,他们前途尽毁不用说,他们的家族,还有家族中的子弟,都会大受连累,只怕以后,家族的子弟想要举孝廉,那会艰难太多! 这几个富家子虽然纨绔,却是通晓世务之人,这一转眼间,他们便想到了此事的严重性,看向卢萦的目光中,不但恨之入骨,而且心中悔恨无比! 这次怎么运气这么不好,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煞星?他们姐弟两条贱命算得什么?这小小的两条庶民的命,怎么可以连累四个家族的命运? 在两个少年又气又恨又悔又苦时,大儒霍成应也从无边的愤怒中找到狼。他气得白胡须乱飞,忍着无比的厌恶喝叫道:“好嚣张,好气势!好,好,真是太好了!” 衣袖一拂,他厉喝道:“押下这四个畜生,老夫要带着他们去见你们华巅书院的山长。我倒要让你们山长看看,他的书院中出了些什么样的人!” “是。” 十几个学子乱七八糟地应了一声,齐哄哄地朝那四个少年冲去。而少年们的旁边,他们的仆人这时回过神来,大呼小叫道:“你们放手。”“郎君,这可如何是好?”“快,回去告诉夫人。” 叫嚷声,喝骂声中,众仆人并不敢与学子们动手,因此转眼间,十几人便把少年们齐齐制服。 看着被押制住的四个少年,霍公一副看他们一眼,都会污了眼的恶心样。只见他转过头朝着卢萦点头道:“你是女子?” 卢萦低头恭敬地应道:“是。” 这个“是”字一出,刷刷刷,众人的注意力全转到了她身上。一双双眼睛,更是睁得老大,有一些人甚至嘀咕道:“怎么可能?”“真是可惜!” 霍公看着她安慰道:“今天的事,我给你做主了。” 卢萦朝他深深一揖,却是轻叹道:“只怕霍公做不得这个主……我揭发他们的恶行,断了这几人的前程,他们的家族,怕是不会善了。”苦笑了一下,卢萦又道:“以这几人的品行,原不配进入华巅书院,可他们还是进了。我只怕,经此一事后,我弟弟在华巅书院中,已无立足之地!” 这话一出,霍公勃然怒道:“荒谬!真是荒谬!老夫活了这么大,竟还不知道,堂堂华巅书院,能被几个畜生给控制了?” 喘着气,他朝着卢云招手,“你叫卢云?” 卢云大步上前,低头深深一揖,恭谨地回道:“是,学子名唤卢云。久闻霍公大名,卢云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语气不但平静,而且举止得体,不失儒家学子风范。 霍公一怔,把他上上下下打量起来。刚才,他可是亲耳听到这几人是怎么侮辱卢云和他姐姐的,也是亲眼看到他是如何愤怒的。可这个小少年,刚才还愤怒到了极点,这一转眼,又能控制自己的脾性,彬彬有礼地跟自己说话。 这卢云,是个可造之材啊。 霍公又看了一眼卢萦,忖道:这姐弟俩,都是人中龙凤。 一时之间,他起了爱才之心,这爱才之心加上正义之心,霍公抚着长须说道:“卢云,你可愿意成为老夫的入室弟子?” 什么? 卢云腾地抬头,转眼,他欢喜的深深一揖,“弟子求之不得。”这霍公,在整个天下的大儒中,都是排在前列的,只听他在洛阳,还曾面见天子。 可以说,霍公的地位,还不是他曾经想拜师而不得的黄公所能比拟的。 见到卢云欣然应下,霍公呵呵一笑,道:“这样,你现在就随老夫来吧。老夫倒想看看,这个成都城,是不是这四个畜生的天下!” “是。” 卢云朗应一声,跟在了霍公身后,在经过姐姐时,他悄悄朝姐姐眨了眨眼,想道:姐姐还是这么聪明,她刚才的那番话,分明就是想激得霍公答应收我为徒。 跟着众人下了山后,卢萦也不理会四个少年和他们的仆人那怨恨至极的目光,转身朝霍公深深一揖,准备告退。 看着卢萦,霍公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今天这事,老夫还真就应下了。小姑子放心,这四家,谁也动不了你一根毫毛……你要是有个不妥,老夫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上禀陛下。” 卢萦感激不尽地低头说道:“多谢霍公!” 她缓缓告退。 回到家中不久,卢云也放学了。吃过饭后,卢云便低声地把带着那四人见过书院山长的事说了一遍。 这事闹得太大,见证的人太多,当场,那四人便被他们的家族带回了。经此一事,这四人在学子中的名声,那是彻底的臭了,天下书院虽多,却再也没有他们的容僧地。而且,华巅书院的山长和霍公,同时对这几个家族下了命令,让他们不可对卢萦姐弟报复。 娓娓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后,卢云偷偷地抬眼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姐姐。 好一会,卢萦才慢慢问道:“阿云,你知道你错在哪里?” 卢云咬着唇,寻思了一会应道:“我,我不该跟他们去那种偏静所在。” “是,你是不该!”卢萦站了起来,她盯着弟弟,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世间的恶人,你是退一步,他们便会进一丈。”刚说到这里,卢云的嘴动了动,显然想辩解什么。 卢萦冷笑道:“你是想说,他们有奴有仆,他们势大,他们硬要欺负你,你也没法子?” 卢云低头,“是。” “俗语说:世间有有三种人最可怕,一是不要脸的人,二是不要命的人,三是不要钱的人。还有俗语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觉得这些富家子在最初欺负你的时候,你表现得既横又愣,以命相博,你摆出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式,会不会还有今日之祸?” 卢云咬了咬唇,想道:“姐姐说得是。” 卢萦继续说道:“好,便是有些富家子无法无天惯了,你对着他们耍横,他们就真跟你干上。可是卢云,你我就真没有后台吗?我救尚氏女,萧氏女,赵氏子,王氏子,文氏子的事,就没有跟你说过?有了这些后台,你怕他们做甚?为何不敢与他们撕破脸?” 卢云听到这里,这才羞愧地应道:“姐,是我思虑不周。” “你不是思虑不周!你是太过谨小慎微,时刻抱着侥幸之心,总以为不到最后一步,没有必要得罪人,不到被逼无奈,不敢与人强横着来。” 卢萦走上前,好轻抚着他的头发,低声说道:“阿云,你是我的弟弟,你要知道,这世间的势力,都是可以借来用的。有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我这次回家,看到房里摆了十几封贴子,都是来自尚氏文氏的。你说,如果今日昨日,你拿着这一叠的贴子,在那几个想欺侮你的富家子面前亮一亮,让他们看到这种份量,还会不会有今日之事?” 卢云真正羞愧了,他低声道:“姐,是弟弟无能。” “不,我弟弟很聪明,可我弟弟就是在汉阳那种小地方生活惯了,从来没有想到可以借别人的权势来保全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世间有那种肮脏无耻的人!” 这话说到了卢云的心坎,当下他眼睛一红,低声道:“姐……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同样的错,不可再犯第二次。” “是。” 卢萦心情缓和了,她轻声问道:“我的弟弟还有一大优点,这个优点,可以盖过所有缺点。” 这话一出,卢云迷惘地起头看向姐姐。 对着他,卢萦微笑道:“这个最大的优点,就是阿云听得见别人的劝告……你别小看这个优点,便是身为帝王,能纳人言,也是大德。” “是!”被姐姐这么一赞,卢云俊秀的脸上红朴朴的,目光中又神采熠熠。 这时,卢萦歉疚地问道:“阿云,姐姐这次突然消失,你是怎么做的?” 卢云抬头,“姐,你那天不是说了要到那贵人家去吗?没有见你回来,我就找到那庄子了。那里的护卫告诉我,你随他们的主公外出,还让我不要担心。” 卢萦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 ## 第一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热闹的拜师礼 第一百二十五章热闹的拜师礼 姐弟俩别后重逢,有无数的话要说,一直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到天黑。 各自上塌后,卢云在中间的厢房中辗转反侧,把白天发生的事,以及姐姐教训他的话,翻来覆去地想着。 想了好久后,他忍不住敲了敲墙壁,声音微提,问道:“姐。” “恩。” “今天那四个人离开书院时,还狠狠瞪了我几眼。山长他们虽是说他们不敢报复,可是姐,你觉得他们会报复我们么?” “会!” 卢萦地回答,竟是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干脆利落,毫无疑问。 没有想到姐姐回得如此肯定,卢云呆了呆,才不安地问道:“姐姐,那,那怎办是好?” 好一会,卢萦明澈的声音传来,“不用担心,我有安排。” “好的姐姐。”黑暗中,卢云对着屋梁咧嘴一笑,他侧过头看着外面晕黄的月光,心中溢满了幸福和平和,无数次地想道:她是我的姐姐,真好! 第二天,卢云上学了,而卢萦,也忙个不停。 她在准备回贴。这离开的十几天,几乎在路上相识的那些郎君姑子家,都来贴子,而且一个个语气十分客气。 从生死中锻炼出来的感情,从来最是深厚,从汉阳到成都这一路,虽然才走了几天,可那一场火,那一首曲,让卢萦与他们之间,建立了真正的平等的友情。 卢萦想,种下的花,应当收获些果实了。这些朋友,得请他们好好聚一聚了。 提着毛笔,卢萦静静地回着贴。她的字迹与她的人一样,于清丽中隐有峻峭之冷。她在贴子中,向众人约好了一个相见之期…… 五天过去了。 今天,阳光普照,大地通透,宜嫁娶,远游,乃黄道吉日。 卢萦再次出现在华巅书院外。 这一次的她,还是一袭男袍,不过与上次不同,这次的她,换了一袭月白色的绸衣,上等的布料,精致的做工,束出她的细腰,以及挺拔的身形。 这一身打扮,令是卢萦更像一个少年俊美的儒生。 当卢萦进入华巅书院时,一路走来,凡是遇到学子,都会顿步回首。 “就是她。” “真看不出是个姑子。” “烈得很呢,荣黄几家,这次因她的缘故,可算是吃了大亏了。” “山长也受了连累,昨天还有个外地来的大儒指着他骂呢。” “真似一个男儿,长得好俊美,好有风姿。” 因那一闹,卢萦与卢云,成了整个华巅书院的风云人物。特别是卢萦,这一路走来,那些窝在角落里苦读圣贤书的,都被好友扯来看她这个“刚烈而俊美的小姑子。” 这些人的目光,自不会令卢萦怯场,她缓步走了一会,一个欢喜的声音传来,“姐。”正是卢云。 也经过精心修饰,显得特别俊秀温文的卢云,先是一个箭步冲出老远,后来想到自己不够沉稳,又放慢了步伐。 看着迎上来的弟弟,卢萦的眼睛特别明亮,“霍公到了?” “恩恩。”卢云大点其头,低声说道:“先生说,他以后就留在华巅教学。”他努力地不让自己显得神采飞扬,“姐,先生平生收了七个弟子,现在最差的也是一方县令,他说,我是他的第八个弟子,也是他的关门弟子。” 顿了顿,卢云双眼亮得惊人,“姐,先生叫来了几个朋友观礼,他是慎而重之地收我入门。”因为激动和兴奋,卢云的眼睛都有点湿润了,他哑声道:“姐,除你之外,先生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了。” 想他被黄公拒于门外时,曾那么的沮丧过,还是姐姐说得对,世间事祸福难言,要不是黄公不收他,他又怎么能进入霍公门下?成为黄公的弟子,顶多能中个秀才,而成为霍公的弟子,却是最少能成为一个秀才! 今次卢萦前来华巅,为的就是参加弟弟卢云的拜师礼。可能霍公是真的喜欢卢云,也可能是他为了震住那四个家族,所以,这一次的拜师礼,将举行得十分隆重。 看着兴奋得双颊微红的弟弟,卢萦晃了晃手中的竹篮,笑道:“束修我已经带来了。你先去准备吧,我随后就来。” “好的姐姐。” 卢云一走,卢萦继续提着篮子缓步而行,她的这个篮子里,装了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六种物件,这就是拜师所用的束修。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 卢萦前去的方向,自然是弟弟就读的学堂。而霍公,会按照沿续了数百上千年的规矩,坐在学堂的东西方向让他行礼。 因时辰还没有到,卢萦走得有点慢。 饶是如此,这一路走来,那些打量她的目光也不曾稍移。 走着走着,突然的,几个高大的学子从前方并行而来,五六个人,完全把过道堵塞一尽后,大摇大摆地挡在了卢萦的前方。 卢萦抬头看去。 对上她的面孔,几个少年先是眼前一亮,转眼间,一个胖子朝她上打量道:“听说你还是一个姑子?啧啧,真看不出哪点像女人了。” 另一个矮壮的少年则朝着她手中的提篮冷笑道:“真可怜,一点束修礼,还得由做姐姐的亲自提来。” “你这就说错了,人家本来是破落户。要不是胆子够大,阿武他们也不可能阴沟里翻船。” “破落户就是破落户,真以为你们巴上了霍公,就无人敢动你们了?”说这话的,是一个长相斯文的少年。只见他走到卢萦身前,低着头看了卢萦一会,他微微前倾,凑近卢萦耳边轻轻说道:“小姑子,你得罪的那四个家伙,他们的姻亲盘根错节,不说半个成都,五份之一个成都的富裕人家,是扯得上关系的……你啊,真可惜,长得这么好,容止又出众,本来是可以嫁个好人家的吧?只是这一次以后,你最好求道君保佑,将来别落到烟花之地哟!” 这是威胁! 这也是警告! 或者,这是告诫。卢萦霍然抬头,当下,她的眼对上了这个斯文少年,那双没有半点感情波动的,冰冷的眼眸。 这双眸子,已把她看成了废物,看成了死人! 慢慢的,卢萦唇角一扯,浅笑道:“是么?”她淡淡说道:“只怕郎君会失望的。” 丢出这句话后,卢萦越过他朝前走去。而这时刻,众少年让出一条道任由她通行,只是她才走了几步,他们又从后面跟了上来。 一个唿哨声从后面传来,“哟,我们也去看看霍公的关门弟子的拜师礼。” 卢萦本来就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再加上她身后明晃晃的跟了五六个书院中的跳脱顽劣少年,一时之间,道路上都塞满了人,众学子都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了。 “果然是个破落户,连个提篮子的仆人也没有。”“父母亲族也没有来。” “这样还敢与那四个家伙撕破脸?卢云这姐姐真是愚不可及,她会害死她弟弟的。” “真寒酸。” “是啊,太寒酸了。看外表这么贵气,哪知身边连个仆人亲族也没有,真可怜。” “真是可怜可叹。” “忍一时风平浪静,哎,这小姑子太不会忍了。” “非男非女,不知羞耻之人!”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卢萦从来没有发现,少年人的嘴多起来,会这么刻薄这么尖酸。而且,这个年龄的人最容易被影响,议论到后来,原来对她的行为,对卢云的处境还存着几分羡慕和尊敬的少年,有的都开始疑惑了。 看来是有人在刻意引导啊! 突然的,卢萦明白过来,这一次的闲言闲语如果不能很好地压下去,卢云以后,只会是在这种眼前这种非议中过日。 从此刻的情景看来,卢萦那日的所作所为,是犯了某些人的底线了。 喧嚣议论声越来越大。 而卢云的学堂,也出现在眼前了。 天空中,太阳渐渐高照,吉时就要到了。 抬头看去,庄严肃穆的霍公,已带着五六个中年人缓步踏入了学堂中。 随着霍公出现,四下的议论声飞快的消失了,这般在众人注目下走来的卢萦,仿佛是被人筹拥着一样。 只是,没有人比卢萦更清楚,这种筹拥下,有多少蔑视的,恶意的眼光! 就在霍公落坐,卢萦与众少年一一跨入学堂,学堂角落里的乐师各就各位时,突然的,几个清脆的女子声唤道:“兰陵萧氏前来观礼。”这声音一出,四个寂然,齐刷刷的,众学子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刚才还拦着卢萦的胖子,正张着嘴嘀咕道:“不是说是个破落户吗?怎么扯上了兰陵萧氏?” 只见外面的声音一落,六个美丽的婢子,围着打扮得精美华贵的萧燕盈盈走来,萧燕朝着主坐上的霍公等人福了福后,温柔地朝卢萦笑了笑,悄步退后,坐在一侧。 萧燕刚刚落坐,又是几个青年的声音同时传来,“吴郡文氏前来观礼!” 声音一落,风度翩翩的文庆在众仆地筹拥下走了进来。 接着,又是一阵清朗的禀报声传来,“江郡尚氏前来观礼!”这个声音一落,四下乱七八糟站着的学子们,已忍不住震惊地嗡嗡议论起来。在他们惊愕的眼光中,经过精心打扮,一看就是端庄的大家闺秀的尚缇在婢子们地筹拥下缓步而来。 看到她走近,一个少年似乎才喘了一口气,只听他喃喃说道:“兰陵萧氏,吴郡文氏,江郡尚氏……这些都是成都最顶尖的家族啊!只不过一个破落户拜师,这些世家怎么这么给面子?”那些人禀报时,提的是家族而非本人的名字,既然是家族的名字,那意味着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得到了族中长者地认可的。这种认可,出现在这种拜师礼上,有的时候,甚至意味着这些家族,愿意看在卢云的面子上,与霍公结盟! ## 三十粉票的加更章节奉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实力 第一百二十六章实力 在尚缇落坐时,不止是围观的学子们,便是霍公和他邀请来的朋友,这时也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几位大世家的嫡子嫡女。 看着看着,霍公转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卢云,这个孩子,到了这个时候,那俊秀的小脸上还是一派温文,他双眼发着亮,显然心情是振奋的,不过态度很镇定。 霍公暗暗想道:卢云这孩子被人欺凌时,不见卑贱,如今才让众人知道他有大后台,神态也不见高傲,能不卑不亢,确有我辈本色。不由的,他更喜欢卢云了。 当然,霍公能做到名闻成都洛阳两地,也不是个迂腐不通世事的。在这种师徒之情仅次于父子的年代,收了个关门弟子有大后台,这种对他也有好处的事,他凭什么不得意?本来他就想把这拜师礼弄大一些,现在这场面超乎他意料之外的大,也是一件风光事。 尚缇落坐不久,外面还有朗朗禀道:“江州乔氏前来观礼!” “陈郡陈氏前来观礼!” “楚郡赵氏前来观礼!” “……” 一声又一声的禀报中,一个个风度翩翩,或美丽或俊雅的世家嫡子嫡女,在婢仆或管事地筹拥下缓步而来。 这些人进来后,也不多言,一个个只是冲着卢萦微微一笑后,便转向卢云,朝他略一点头,然后,安静地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等着观礼。 不过转眼间,已有九个在成都都是一流世家的子弟到齐,他们像个普通学子一样,安安份份的坐在学堂的后面。看向霍公等人的神态透着恭谨,对着卢云卢萦姐弟也亲近中透着尊敬之意,仿佛这无依无靠的姐弟俩,本来就与他们是同起同坐之人。 这实是不可思议之事。 卢云是什么人,这阵子他的同窗们不可能不清楚。不管他有什么后台,就他家本身的情况来说,只是姐弟两人,自汉阳那等小城方过来的,无父无母无亲族。 ……这样的破落户,便是侥幸结识了一二个世家子,可凭什么能得到他们的尊重?并在举手投足间,竟与他们有平起平坐之势? 一个九个大世家的子弟,这样的势力,走到哪里都是能够横行的吧? 一时之间,围观的学子们再也忍不住低语起来。他们交头接耳着,那几个拦着卢萦,并对她放狠话的少年,更是脸色又是难看,又有着不安。 特别是那个斯文少年,他是说过,卢萦得罪了四个家族,那代表她得罪了成都四分之一的富户……其实他知道,这只是他们给自己脸上贴金。如他们这样的有财无权的普通富户,在成都,只能算是四流,二三流家族,他们都要仰望,如尚萧文这样的一流世家,他们平素里,连结识的机会都没有! 而现在,这间小小的学堂里,便坐着九个一流世家的嫡子嫡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一句话喊出来,都可以断了他们某个家族的生意门路,或者,可以令得他们做起事来举步维艰! 这种事想不得,越是思量,越是让人后怕。渐渐的,众学子也不说话了,也不议论了,他们屏着呼吸,只是低着头,只是小心试探地打量着卢云和卢萦姐弟,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找到机会,得向卢氏姐弟好好道个歉,尽量求得他们原谅! 当九个世家子弟到齐,外面好一会都没有响动时,一个儒生咳嗽一声,看向一侧的沙漏,唱道:“时辰已到,奏乐!” 声音一落,弦乐大作。 此刻奏响的弦乐,中正平和,透着一种恢宏肃穆之气。 乐声中,有儒生抬起霍公的老师的画像,把它放在中正后,华巅书院的山长朝着霍公深深一揖,霍公回以一揖。 然后,华巅书院的山长把霍公客气的迎进两步,又是三揖,霍公回以三揖,山长站在东侧,霍公站在西侧,卢云上前,朝着放在正中的霍公先师画像,连续四次长揖。 画像撤下,山长请霍公居正中位,自退于东。 然后,山长带着卢云朝霍公一揖,这一次,霍公回以一揖。 卢萦上前一福,恭敬地奉上束修。 卢萦一退下,坐在后面的世家子弟中的,地位最高的郎君文庆和赵元捧着茶盅,把他递给卢云。 卢云接过,恭敬地送到霍公面前,说道:“先生,请饮茶。” 霍公接近,少少抿了一口后,看着卢云严肃地说道:“你既入了我门,从此以后,当厚修其身,厚修其学,不可妄为,不可欺师灭祖,不可行小人之事,不可有险恶之心,不可行奸戾之举!” 卢云深深一揖,朗声回道:“禀遵老师教诲。” 霍公把茶盅放在一起,道:“可以了,你退下吧。”声音一落,弦乐渐渐转缓,慢慢的,弦乐止息,至此,拜师礼成。 卢云退到一侧后,代表江郡尚氏的尚缇走出,她从婢仆手中接过一个篮子,走到霍公面前盈盈一福,恭敬地说道:“先生劳苦,区区薄礼以表心意。”这个篮子中,与卢云的篮子一样,装了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六种物件,是代表着规矩和礼仪的束修。 尚缇一退下,萧燕又上前,她朝着霍公福了福后,说了一句和尚缇同样的话后,奉上束修。 在两女上前时,四下一直安静无声。 这是真正的安静。本来,她们能够前来观礼,就已经表达了十分的诚意。两女奉上束修,说实在的,这一着已出乎所有的人的意料之外。束修虽然不算值钱,可这份心意却是可贵之极。她们此举,分明是站在与卢萦同样的位置上,把卢云当成了亲弟一般,向着他的恩师致以谢礼。 这一着,断断不会是她们家族的意思。卢萦感动地看着她们,双眼明亮之极,满心满眼都是快乐。 她们两个,是真正把她当成朋友啊! 萧燕退下后,霍公叫过卢云,又朝他勉怀几句后,便点了点头,举步离开学堂。 霍公这一走,代表着众人可以正式散去。而众学子,这时哪里会轻易散去。 在卢云朝着卢萦走来时,性格最为好动的尚缇一个箭步便冲到卢萦身侧,她握着卢萦的手使劲地摇晃着,口中则埋怨道:“好你个阿萦,一消失便是十来天,快说,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 她才说完,萧燕也跑了过来,她吸了吸鼻子,没好气地说道:“定是到哪儿玩去了,也不叫我们一下。” 文庆等人则是站在一侧,含笑看着玩闹的三女。 闹了一会,萧燕转向卢云,她笑盈盈地欲说还休时,一侧的文庆已说道:“阿萦,这就是你弟弟?长得很俊秀呢,与你可真是像呢。”说到这里,他扯过卢云,“我们一起到外面说话吧。” 他这一开口,众人才发现,四周有好一些目光都粘在他们身上。当下,卢萦等人点了点头,在婢仆们地筹拥下,他们说说笑笑,浩浩荡荡地朝外走去。 华巅书院虽是成都有名的大书院,可真正的成都一流家族,都没有把子弟送到这里来就读。而这些世家子们,也一个个骄傲惯了,这一路走来,他们虽然对卢萦姐弟是客客气气,说说闹闹的,可他们看到别的学子时,依然是目无余子,毫不理会。 众学子一直目送着他们一路扬长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一个学子才低声说道:“真是,以貌相人,失之子羽。” 他们都以为,卢云一无所有,可以任意欺凌,可直到现在才发现,人家是深藏不露。 那个斯文少年一直青着一张脸,直到现在才恢复过来,好一会,他压低声音说道:“山长也给惊住了,霍公走时的神情你们看到没有?那个得意样……” 他说这话时,很憋屈。 另一个瘦削少年则冷笑道:“姓马的几个为所欲为,又满肚子草包,他们犯了事是他们活该,提起做甚?主要是那卢氏小娘子做事太过,引来霍公,连累了几人的家族,所以我们才有点生气。不过你们也看到了,那些人,对这姐弟俩的态度可没有半点敷衍轻视,而是亲昵随意得很,这关系深着呢。还有尚氏和萧氏两女,那是把卢云当弟弟看的。姓卢的这么大势力,我们就算生气也只能陪着笑了……自古以来就是弱肉强食,强权便是理,这没啥好说的了。” 卢萦姐弟领着众人在他们的新家呆了一会,让众人认认门后,便又相约跑到了都江堰游湖去了。 那一路众少年少女相伴而行,大是悠哉,各自回到家族后,不免受了束缚,好不容易得到出游的机会,一个个鼓足了劲的疯玩。 在这些人中,卢云是个外来的,幸好萧燕的弟弟也赶来了。卢云性格温和中略有腼腆,再加上确有学识,而萧燕的弟弟萧晖这些人一直被继母欺凌,也有点闷,对人防备心重。如这样的人,碰上卢云这种温和纯澈的,最是容易交好,不一功夫,两人便形影不离了。至于文庆等人,卢云小了二三岁,不免有点说不到一块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故人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七章故人的消息 从都江堰回来后,卢萦与众人一别,便把自己关在房中。 过了一会,卢云听到姐姐在房中说道:“阿云,你说我们做个什么生意的好?” 卢云一怔,他是个地道的读书人,从没有关心过这个,当下摇头道:“我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他听到姐姐说道:“我们现在有了一些本金,虽然不多,却可以联合阿缇阿燕她们一道行商。” 她以前一直进了误区,总想着像在汉阳一样,弄个卖字的小生意做做。其实她没有想到,有了这些世家做后台,她在成都完全可以博大,可以真正地行商。 这世间,只有真正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卢萦想,现在也是给姐弟俩营造真正的实力的时候了。 听出姐姐的心思,卢云唤道:“可是姐,我们没人用呢。” 卢萦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没人用。” 亏她那日救助那个少年时,还把装鱼的桶都留在这里,还似是无意地说了自家的大约住处。为的什么?不就是想给那个少年一个知恩图报的机会,让他好找个借口上门报恩吗?现在过了这么久,那少年半点音迅也没有,卢萦已经知道,自己白期待了。 “阿云,这几天我会四处走走,看看做什么生意好,你就放心吧。” 卢云恩了一声。他知道,姐姐之所以这么交待,是因为从明天起,卢云会在霍公那里小住,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家。 卢萦又交待道:“萧晖也有一个小团伙,你可以与他们走近一些。记着,任何时候都要不卑不亢,真正的朋友,不是靠着圆滑小意交来的,你尽管展露自己的真性情。” “知道了姐。” “与文庆他们在一起,你也尽量放松些,不要想着如何讨好他们,尽管把他们当普通人待。你时刻记着,你与他们是平起平坐的,你不比任何人卑贱。” 她现在,有了贵人的那块玉佩在手,这意味着她只要运作得当,总有一天,她的弟弟能站在云端之上,与那些最优秀的世家子联袂而行。所以,她不能让他在最初的时候就输了气势,弱了底气。 “知道了姐。” 第二天,卢萦帮弟弟整理好行装,便送他出了门。 卢云离开后,这个小小的院落,一下子变得空寂起来。坐在院落中,卢萦仰头看着头顶上浓密的樟树叶,想道:如果有一天,我们赚了很多很多的钱,那我就扮成男子,带着几个身手了得的忠仆,这般游历天下。 现在的卢萦,已从心底处无法想象自己嫁人,困于后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守着一个男人,与几个女人争斗,为了一个首饰一些利益拼个你死我活的日子了。 这天地,已给她开了一扇窗,把她的心放飞在天空上。虽然,一个人飞着,难免寂寞和害怕,可如果连飞也不能飞,她想想都觉得窒息。 就在卢萦四处寻找着可以入手的生意时,天气越来越燥热,成都进入了酷夏。 成都的夏天,是炎热的,知了不停地叫着,吹来的风都是闷闷的,可以让人的额头上的汗没有办法干。 卢萦体质偏冷,再炎热的天气,她也是一副清爽清冷的模样。 卢云已经彻底搬到了霍公的府中了,而在成都街中逛了足足半个月的卢萦,还是一无所知。 ……做生意,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遥远的事。而且,这种投机行商之事,书本上都没有教多少。 卢萦很忙,她不仅要忙着想招赚钱,把家里的藏书看了一半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对琴棋书画也有所涉猎了。要知道,她家的藏书虽然只是读了一半,可以卢萦的记忆和理解力,其实力已可以与那些寒窗苦读十数载的人比肩了。 至于剩下的书,那是要用一辈子的时候慢慢精读的,卢萦不用急于一时。书读得差不多了,卢萦便想着全方面提升自己。 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与尚缇萧燕她们在一起时,总不免会谈到这方面的话题,而这个时候,出身乡下的卢萦便有点露拙了。 她不想露拙,卢萦从骨子里便觉得,自己不应该在任何人面前露拙。虽然她无父无母,可天下间,她比谁卑贱了?还有,她现在与尚缇萧燕已是至交好友,因此她希望自己在任何地方,都不输于她们。再说,卢萦觉得自己似乎对一切知识技艺都上手极快,她完全可以试一试。 要学习这方面的技艺,对卢萦并不难,她找到了花街中一个名声极好,颇有点与世隔绝的女琴师。在告知对方自己是首奏《卓文君》的人后,卢萦便轻易地成为了她的座上宾。 每天跟着这个女琴师学一个时辰的琴,在这个女琴师的推荐下,跟一个白发老人学一个时辰的画。再有时间就练练毛笔字,然后读书,然后在成都城中瞎逛寻找自己可以经手的生意,卢萦直是忙是不亦乐乎。 这一天,白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蒸得人一动就满身大汗,刚学琴学画归来的卢萦,走在街道中的阴暗处,想道:客栈酒楼的生意又好又稳,可我丝毫不通,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可用……必须想到个能由我掌控全盘的生意才是。 就在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你是,阿萦?” 声音有点熟悉。 卢萦回过头去。 她对上的,竟然是矮胖的阳婶。 阳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颠颠地跑了过来。仰头看着卢萦,阳婶兴奋地叫道:“阿萦真的是你?太好了。”啧啧两声,阳婶感叹道:“阿萦真是越发俊俏了,这气派,初看还以为是大富人家的郎君呢。” 卢萦笑道:“婶子是什么时候来成都的?” “哎,你们走了一个月不到,我家那不肖子便闹着要来。他自个把家里的房子都给卖了,硬是把我逼了过来。”说到这里,阳婶便是一肚子苦水,她叨叨道:“阿萦,我怎么就没有姐弟这样懂事的孩子?那个小畜生,真是不把我这个当娘的逼死就不死心啊。” 卢萦却道:“罗子看起来是个有主意的。” “他有啥子主意!哎,婶子我愁也愁死了,这成都这么大的地方,混口饭哪里容易了?现在婶子想去捡些野菜都没得让我捡。”卢萦打量着阳婶子,确实,她身上的衣裳已明显破旧了,有几处洗不尽的污渍还在身上,整个人比起在汉阳时,是苍老些。 卢萦蹙着眉,就在阳婶跟她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后,卢萦听她说道:“真是造孽啊,那不肖子成天也不知在想什么,那天非要到成都来时还说什么,他要跟着你,还说什么能发达什么的。真是笑话,你一个小姑子……” 听到这里,卢萦陡然明白过来。 当下,她低头说道:“婶了,罗子在哪里?你让他来找我吧。”说到这里,她把自家的住处跟阳婶细细说了一遍,令她记住后,又道:“婶子,你回去对罗子说,他的选择不会有错!”卢萦这句话斩钉截铁,虽是淡淡,却透着种力道。 阳婶迷糊地看着她,还不明白卢萦的意思。而卢萦此刻,却是明彻的。 ----她,也有了让人追随的力量和资格了。 不仅仅是因为她与贵人之间,与阿缇等人的关系,还因为她处理事情时的那种从容明智,一看就能让人知道,她不是池中之物。想来换做男儿身,她早就拥有追随者了。 这个罗子,虽是市井出身,却也能舍能断,只要用得好,将来说不定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在阳婶地连连道谢中,卢萦挥了挥手,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回。 回到家中,卢萦才洗了把脸,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卢萦走近去,清声问道:“何人?” 一个响亮的声音问道:“此处要是卢氏府第?门内可有一个唤卢萦的?” 卢萦一怔,应道:“不错。” “我从洛阳带来一封书信给卢氏阿萦。” “吱呀”一声,卢萦打开了房门。 站在外面的,是一个风尘仆仆的三十来岁的商人,他看到少年打扮的卢萦,先是一怔,转尔一副了解的样子。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帛,商人说道:“我刚才洛阳来,这封书信,是我家恩人让我交给卢氏阿萦的。”顿了顿,他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苦笑道:“为了找到此处,小人可是吃足了苦头。” 卢萦越听越迷糊,她从商人的手中接过信。 信一入手,上面一行俊逸中带着飘然的字便呈现在她眼前,“卢氏阿萦亲启。阴氏澈郎封。” 是阴澈的信! 居然是阴澈的信! 卢萦一怔,莫名的,她只感到眼中一阵酸涩。 这商人也发现了卢萦的怔忡,他咧着一口白牙叹道:“恩人这封信可着实不容易到啊。” 听到这里,卢萦连忙迎进,“君子请到里面喝口茶水。” 自上次被那张丰把她从家中强行带走后,卢萦都不会轻易放人进来了。此刻她想到这人千里迢迢送信来,不管怎样,便是孤男寡女相处不妥,也应该给他一口凉水喝。 这商人却是个极聪明的,他看了一眼院中的情况,摇头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站着说也一样。” “请稍侯,我去倒点水。” 接过卢萦递来的茶盅,这人一饮而尽后,说道:“恩公父母逝去多年,那次离得匆忙,也是因为他伯伯的独子被人刺杀了,他现在承继在他伯伯膝下,行事颇有不便。不过我在前来成都时,恩公说过一句话,来年明月高悬日,愿作青君断春风!” 来年明月高悬日,愿作青君断春风! 是了,那一晚,她对他说,明月虽好,春风不许,他现在回她这一句。 他在告诉她,明年,只要等到明年,他会成为高高在上的青君,明月也许,春风也罢,都控制不了他的决断。 他是要她等他,他是在告诉她,他就快拥有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了! ¥¥ 先奉上一更,今天有点晕,不一定有第二更送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羡慕 第一百二十八章羡慕 第一百二十八章羡慕 慢慢的,卢萦从说不出的复杂和怅然中清醒过来。 想起那块玉佩,卢萦忖道:我已接了贵人的玉佩,在没有绝对的自由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空自等侯。当下她咬着唇说道:“那我的回信要如何……” 不等她说完,那商人便苦笑摇头,“这个,恩人只说了把这句话和这封信送到卢氏娘子手中,至于回信,他说了不用。再说,小人此番来到成都,可能几年内不会离开。” 又说了几句后,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商人想到自己与卢萦这个姑子呆得太久对她名声不好,便告辞离去。 一直到那人走得远了,卢萦才低头看向手中的信封。 信很厚,足足有十五六页,上面用俊逸的字体写着阴澈到了洛阳后发生的所有事。一字一句中,相思藏尽! 从这封信中,卢萦仿佛看到那个孤寂的,水墨画般清冽俊美的少年,在孤独的,与一次又一次的你生我死,尔虞我诈中,守着明月一点一点地书写着心事。 信中,每一句话似乎都经过千雕百琢。 ……竟是情不知所起,已一往而深么? 破天荒的,连续两晚,卢萦都没有休息好。 第三天,卢萦刚刚拉开大门,便看到罗子靠墙而立,几个月不见,他抽高了不少,整个人瘦长瘦长的,额头上还新添了一个伤疤。他的衣袍明显旧了,也见小了,穿在身上,透着一种寒酸和窘迫感。 罗子似是在打眈,他双眼闭着,额头上的头发还有露湿的痕迹,也不知来了多久。 听到卢萦咳嗽的声音,罗子睁开眼来。转头对上卢萦,他双眼一亮。连忙走过来学着那些儒生朝着卢萦便是一揖,罗子期期诶诶地唤道:“阿萦,我来了。” 少年抬头看向卢萦的眼神中,透着种鲜活的光亮,显然见到她,他非常高兴。只是与阳婶一样,他明显比在汉阳时显憔悴些。 “怎么不敲门在外面干等?” 罗子咧嘴一笑,摸着后脑壳道:“我没有来多久。”这一笑,卢萦注意到他的唇角泛着青,显然在不久前与人打过架。 卢萦也不多说,迎他入门,“以后不必这样,渴了累了吧?先喝口水。”给罗子奉上茶水,见他坐立不安的,卢萦便直接说道:“我手头有三四百两金,想做个生意。这阵子我也结识了几个成都当地的大户,可以与他们结盟,金少了,也可以再凑。” 她看向罗子,“你说我做个什么生意的好?” 罗子这个与卢云差不多大的少年,因为父亲死得早,当家也早的缘故,看起来比卢云老练得多。如他的那双眼睛,便不停转溜着,整个人于圆滑世故中透着种戾性。 “成都是大地方,有钱人多,我以为,还是可以在衣食往行上下功夫。”听卢萦问起,罗子想得很认真。过一会,罗子双眼一亮,兴奋地说道:“前几日我进了一个赌坊……” 卢萦摇头,截断他的话,“现在不行,这种生意,只能等时机成熟了暗中进行,不能现于人前。” 罗子一呆,他摸了摸后脑壳,喃喃说道:“那,那开酒楼怎么样?” 卢萦却是站了起来,她走了几步后,微笑道:“罗子你说得对,不管如何,得在衣食住行上下功夫。”顿了顿,她又道:“那就先去酒楼看看。” 她想了这么久,也没有得出个结论来,不如与罗子去看看各家酒楼,试试有没有可行之法。说到这里,卢萦道:“稍侯,我去准备一下。” “好。”看着卢萦翩跹地进入房中,罗子的双眼有点发直。他摸了摸后脑壳,暗暗想道:阿云真是有福气,要是我有这么个姐姐就好了。 刚才,卢萦向他介绍时,虽是只字片语,可他还是感觉到了那只字片语中的威力。 想他一个堂堂男儿,也是从汉阳来到成都。可别说是混上什么人脉,便是一顿饭也混得艰难。成都这样的地方,似乎什么都有了,似乎一切都早就被人占住了。连乞丐都各有地盘,外地来的人,连针缝都插不进。饿得狠了,想到市集中捡点烂菜叶,都要与人抢夺…… 母亲也是,这阵子母子俩住在破道观中,母亲想绣点东西寄卖,那价钱被人死死地压着,甚至连汉阳一半的钱也拿不到。便是那破道观,也有乞丐与他们母子争夺。前天晚上,那些乞丐还在争夺道观的干净敞亮位置时,与他打了一架,直把他们母子的衣裳扯破了,现在他们只有身上这套可以见人了。 要不是他终于得到了卢萦的消息,让母亲专门侯着,他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坚持下去。 ……可正是觉得在成都生活是那么不易,他才越发坚定地想跟随着卢氏娘子。他想,他听到的人物中,从来没有一个如卢氏娘子这样聪明,这么了得的。这么多年了,多少庶民赶到成都,想在这个天下间有名的富贵之地博个前程,可衣锦还乡的,又有几个? 而卢萦呢?这才过了多久?她不但在汉阳有屋,在成都这种金贵金贵的地方有屋,甚至还存余了数百两金。 他想,如果有一种人一定会出人头地,那必然是像卢氏娘子这样的人。 有很多时候,他甚至想着想着,会由衷的羡慕起卢云来。 今天,他天没亮就找来了。有好些次准备敲门,他都止住了。 他想,既然打定主意要跟随卢氏娘子,那就得拿出一个随从的态度来。他不是他那没眼力的母亲,总以为与卢氏娘子当过邻居,以为见过卢氏娘子贫寒时,就永远可以在她面前充长辈。 他觉得如果要依附一个人,就得看清自己的位置。 在罗子的胡思乱想中,卢萦走了出来,她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袱。 把包袱递给罗子,卢萦温柔地说道:“这里有两套做给阿云的衣袍,大了些,罗子你先换着穿吧。” 卢萦的声音一落,罗子便下意识地压了压肘。他身上的这件袍子,是他目前最好的一件,可就算这样,肘窝处,也有一道前天晚上被那些乞丐扯出来的窟窿。母亲手艺好,他原以为补得精细地方又隐密,一般人看不出来的。 却没有想到,这才一个照面,便被卢萦给识破了……瞬时间,罗子有种在卢萦面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 好一会,罗子才接过她递来的包袱,红着脸点头道:“多谢阿萦。” 卢萦微笑,“马上要出门了,现在就换上吧。” “是。” 不一会,换了卢云衣袍的罗子走了出来。 打量着罗子,卢萦笑道:“出挑了不少。”卢萦给卢云做的衣袍,布料最差也是中等,式样更是最流行的儒裳。罗子身上这件青袍,虽然穿在他身上稍稍有点紧,却也因为做工精到,把他整个人都衬得精干了,更因为是儒袍,使得罗子那乡下鄙民的戾气和窘迫气也消了大半。 罗子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挺直腰背走出几步,精神百倍。 与他的衣着相比,卢萦的衣着却极普通,是一件卢云穿旧了的儒袍。看到她这个样子,罗子一怔,不解地问道:“阿萦你怎么不换件好的?” 卢萦笑道:“我无妨的。”她知道自己气质出众,打扮得好了,会让人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娇养子。这样还去做什么生意?不直接被人当成大户割肉才怪呢。 看到穿了新衣后的罗子那一脸的高兴,卢萦又回到房中。 不一会,她又拿出一个包袱,把手中的包袱递给罗子,卢萦轻声说道:“这些是我过去在汉阳时的衣裳,你拿回去给你母亲改改。” 一边示意罗子跟上,卢萦一边朝外走去,嘴里说道:“你们母子现在可有居处?” “……有的。” 卢萦回头看他一眼,道:“居处不要紧,等找到了合适的生意,我有安排。” 她淡淡一句“我有安排”,让罗子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他马上应道:“是。”转眼,他小小声地嘀咕道:“阿云真的命好。” 这个走在前面的少女,身姿沉稳,仿佛山一样可以信任,仿佛水一样可以放松,卢云,真的是太有福气的一个人。 卢萦没有注意罗子在想什么,出了府门后,她和他来到市集处,打量着两侧的铺面,卢萦又道:“这条街道有一家酒楼,过去拐角处还有一家。方圆二千步处,共有酒楼五家。邻近西街那家在前日贴了字,说是要出售。” 卢萦回头冲罗子笑了笑,“走,我们去那家看看。” “是。” 见他紧张,卢萦软和地说道:“罗子,你是丈夫,这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事,以后得多麻烦你了……我知道你是个胆大的,你我又是幼小相识的乡邻,你别放不开。你也尽可放心地干下去,我不会亏待于你的。” 罗子背一挺,昂着头朗应道:“我知道了!” 得到他的回答,卢萦一笑。(。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仗势欺人的卢萦 第一百二十九章仗势欺人的卢萦 二刻钟后,两人来到那家想要出售的酒楼外。这酒楼位置靠里,对面开着一家棺材铺和一家寿衣铺,还有不远处有个破烂的扔满脏物的坑地,这般炎热时,蚊蝇一阵乱飞,怪不得生意不好了。 见罗子看着那坑地,卢萦说道:“那块地属于这条街中的一个富户所有,那富户一直说要建一家酒楼,却拖了五年了。” 她果然什么都打听好了。 看着只有两个食客的酒楼,卢萦给罗子几个铁钱,交待道:“罗子,你且到一侧去打探打探,看看这家酒楼每日大约有多少生意,可以进多少铁钱,呆会有我用。” “好。” “去吧。我先去点两个菜,看看这酒楼的菜做得如何。” 听到卢萦要点菜,好一阵都没有吃饱过的罗子咽了一下口水。转眼他便端正态度,应道:“好,我马上去办。”说罢转身离去。 就在卢萦走向那家酒楼时,不远处驶来一辆牛车,那牛车的主人回头看到她的身影,马上喝道:“停下,停下。” 牛车一停下,牛车里的青年男子便冲着一个仆人招了招。 那仆人连忙小跑了过去。 男子朝卢萦的身影一指,顺手掏些铁钱给那仆人,道:“去看看,那妇人在干什么。” 那仆人是跟随男子多年的,只是一眼,他便明白了主人的心思,当下小声说道:“郎君不喜欢那个小娘子?”看着卢萦的方向,那仆人意味深长的yin笑出声。想着,那小娘子长得挺俊的,这不喜欢也可以弄到手中玩玩嘛。 那男子却是瞪了他一眼,黑着脸低喝道;“你懂什么?这妇人门道可多着呢。你知道阿嫣怎么没有来成都吗?就是她的功劳!”说到这里,他怨毒地低语道:“这阵子我一直在等机会,可明里暗里关注这妇人的太多。听说她这阵子一直在忙着想做个生意什么的?真巧,这别的我或许对付不了她,做生意却是门儿清。今儿既然碰上了……去吧,看看她要干什么。” “是,是。”那仆人脚步一折,从另一个方向入了酒楼。 酒楼很大,却只有三四个食客。店小二正懒洋洋地打着眈,看到卢萦两人进来,他瞟了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客倌要吃什么?” 卢萦清声说道:“吃什么都有么?” 那店小二瞟了她一眼,“有 卢萦道:“可有炖狗肉?” 店小二瞟了她一眼,“这大热的天,吃什么狗肉?没有! “可有熊掌?” 店小二朝卢萦上下打量一眼,哧地一笑,叫道:“哟,这位郎君还想吃熊掌啊?有的有的,一百两金子一只,你要不要?” 一百两金子一只的熊掌?他以为那熊掌是皇宫中来的吗?卢萦脸色一冷。 见她沉着脸,那店小二却比她火气更大,他尖刻地叫道:“什么玩意儿?穿了件破烂儒袍,还跑到我们这里来点熊掌?”说到这里,他头一扭朝里面叫道:“二姐,二姐,你出来一下。”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高亢的妇人声应道:“什么事?”说罢,一个肥胖高大的妇人冲了出来。这妇人一双吊梢眼,一副刻薄样。 那店小二朝卢萦一指,“这人问有没有熊掌。我说一百两金子一只,他就黑脸了。” 随着那店小二的手一指,那肥胖的妇人便腾地转身盯向卢萦。盯着盯着,她吊梢眼一亮,紧接着,她就尖声笑了起来,“问熊掌?哟哟哟,真是稀奇了,一个啥子也没有的穷儒生,还敢吃熊掌?真是好笑。依我说咧,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坐到那里去。”她朝着对面的那破坑一指,比着蹲在那里的一个乞丐说道:“什么人做什么事,什么人吃什么饭。你这种穷酸货,袖里没两个钱的外地人,装什么阔?是叫化子就不要充有钱人,没两个钱就别进我这家店!吃不起东西还敢对老娘使脸色儿,你什么人啊你!”她叫骂得起劲,一边说一边唾沫横飞,转眼溅了卢萦一脸! 卢萦问这话,原本只是想弄清这店里的档次的。却没有想到,这酒楼的生意不好,那不是没有原因的。有一种人,就是喜欢无事生事,喜欢狗眼看人低。她才开口问了一句,便受了这么一顿羞辱。 就在那肥胖妇人指着她嘲笑个不停,那店小二时不时帮腔时,酒楼里外,有好些脑袋都探出来看着她。感觉到自己被众人围在中间,听着耳畔越来越尖利的叫骂声,感觉到那妇人骂上了瘾,把她生意不顺,生活不好憋着的气,竟一股脑儿扔到了自己身上,卢萦的脸,已越来越黑! 可她越是恼怒,那妇人和那小二却越是骂得欢。那小二更是在一侧指着卢萦叫道:“哟哟哟,生气了,二姐,你看他气成这样了。咦咦,这些儒生最可笑了,你说你在这里气什么气?有本事你过来咬我一口啊?你来啊,你来咬我啊!” 店小二叫到这里时,那妇人已叉着腰骂转了向,“你们这些穷读书的,不就是读了两本书?装什么斯文德性?老娘我呸!”朝着卢萦的方向重重吐了一口痰,妇人骂得越发起劲,“吃不起就别吃,还敢问熊掌,我呸,一看就是个穷酸货,跑老娘面前充什么大尾巴?” 里面闹得慌,罗子也听不下去了,他急急跑到卢萦面前,怒道:“阿萦,这泼妇欺负你?” 明显高壮些的罗子只是一句话,便令得那泼妇缩了缩,连那骂声也小了些。不过转眼,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卢萦冷着脸,低声回道:“我没事。这泼妇和她的弟弟心情不好,我撞到了刀口上。”说这话时,她心中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肥胖妇人,对她太过厌恶,对着她叫骂时,还透着种得意,那右手,更朝袖袋中摸了两次,似乎得了什么好处……只怕还不是迁怒和发泄那么简单。 卢萦这人,平生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她盯着骂得口沫横飞的妇人一眼,又看向因罗子站了出来,而嚎叫着去摸刀的小二一眼,腾地转身便朝外走去。 罗子正要回骂,看到卢萦走开,不由一怔,他呆了呆,急急跟了上去。 转眼间,卢萦便带着罗子离开了酒楼,身影消失在一个巷子里。看到她不战而逃,那肥胖妇人尖嘎地得意地大笑起来。 就在她笑得无比张狂之时,卢萦又出来了。 这一次,她的身后跟着一群乞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卢萦从怀中掏出一把铁钱来。她双眼紧盯着那肥胖妇人,手指则微微松开,任由一枚枚铁钱从指间划落,任由那些乞丐兴奋地争抢着铁钱。街道中,只听得卢萦的声音冷冰冰的,嚣张无比地传来,“去吧,就是这家酒楼,打烂一张几,可多得一枚铁钱。” 说到这里,她声音微缓,似乎在让人消化她所说的每一个字。然后,卢萦指着那肥胖的妇人和那店小二,又道:“看清楚那两人了吧?抽他们一记耳光,也可多得一个铁钱!不过记着,别的人绝对不许动不许拦,听到没有?” 十几个乞丐齐刷刷嚷叫道:“听到了!” “听到了就好,去吧!” 去吧两字一落地,这群或老或小的乞丐同时嚎叫一声,撕腿就冲,转眼间他们便冲到了酒楼里。看到乞丐们冲来,那店小二惊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你一个读书人竟敢怂恿人行凶?”他的声音中尽是不敢置信。 与店小二的叫嚷不同,那肥伴妇人先是呆着,她傻傻地看着斯文俊秀的软弱状少年,陡然的,她尖叫一声,脸色惨白着嘶喊道:“当家的,当家的!你快出来啊!疯子,我们遇到疯子了!”嘶叫中,她抖动着一身肥肉便朝酒楼中窜去。 可是,这是她家的酒楼,她跑得了人,哪里跑得了东西? 不过转眼间,十几个乞丐便一窝蜂地冲入酒楼中,只听得一阵叮叮砰砰地重物砸地声不绝于耳。混在这些声音中的,还有那肥胖妇人哭天呛地的悲嚎声,“这杀千刀的啊,你们住手!啊,救命,救命啊……那位郎君,那位郎君,是小妇人狗眼看人低,小妇人也是受人怂恿啊。”她悲嚎得厉害,却无法冲出酒楼来,只是不停的惨叫着,显然正被那些乞丐围着殴打。 不一会,那店小二挣扎着冲出,口中则嘶叫道:“我要报官,我要报……”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叫完,只听得“叭”的一下,一个高大的乞丐给他甩了一个重重的耳光,顿时令得那店小二脑袋一歪,整张嘴巴都裂了,哪里还叫得出声音来? 罗子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好一会,他才干涩地说道:“阿萦,我们快走吧,要是他们真报了官,事情就不好办了。” “别怕。”卢萦的声音淡淡的,“这家酒楼开成这样,后台不够也是原因之一。”顿了顿,她淡淡说道:“仗势欺人,其实也挺有意思的,特别是欺负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等当官的来了,酒楼中管事的人也来了,正可一并谈谈。” “谈什么?”罗子还是一愣一愣的。 卢萦回头看向他,慢慢说道:“我钱不是不够吗?这酒楼的女主人得罪了我,怎么着,也得补偿一二。别的不要,就把这酒楼便宜给了便是。” 眯着眼,卢萦看着视野前方出现在官兵,顺手掏出一块木牌。这木牌是萧燕给她的,凭着这东西,她出入萧府便不用通报。当然,这种木牌不止一块,尚文等府的卢萦也有。 把那木牌交给罗子,卢萦说道:“你拿着这个去见过那些官兵,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顺便问问这酒楼的主人,告诉他们,这家酒楼,三百两金我要了。恩,这家酒楼,我估计市值在四百两金左右。可大堂中的塌几不是给砸烂了吗?怎么着,也得打个折吧。你跟他们说,我觉得三百两金恰恰好,当然,他们也可以不同意。” 说这话时,卢萦目光一瞟,把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牛车收入眼底。 ## 粉红票60的加更章节送上。(。 第一百三十章 赶人 第一百三十章赶人 说起仗势欺人,罗子其实是做惯了的。不过新到成都,这阵子给打击得底气全无,直觉得这地方水深得很,人也畏缩起来。 现在听到卢萦的话,他不由哇哇叫道:“阿萦,这你就心软了。既然咱们后台这么硬,为什么还要给他们三百两?一百两得了,我马上给你拿下!” 卢萦摇头道:“还是三百两金吧,少他们一百两金,算是给个教训。真要少了三百两,那就是伤了这些人的筋骨了,说不定他们逼得急了,还会做出不可预料之事来。总不能防他们一世吧?” 罗子一想也是这个理。 这时,官兵已然过来,罗子大步迎上去。卢萦则静静地站在一侧,表情悠然自得。 而那牛车中,陈术脸色已变。 他盯着卢萦,脸颊的肌肉狠狠抽了几下,咬牙说道:“这妇人,这妇人!” 这妇人,怎么每次的反应都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被人羞辱了,她不像别的女人一样气得流泪,或失去控制地叫骂出声。而是转过身去,然后,她就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展开了报复! 这哪里像个妇人的做法?分明是个张扬惯了的世家子弟,受了激不惊不怒,报复起来果断干脆,面对官兵底气十足……想着想着,也不知怎么的,陈术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就在陈术沉着一张脸寻思之时,那仆人朝他唤道:“郎君!” “什么事?” 陈术随口应了一声,抬头看去,这一抬头,他赫然发现,原本站在街道那边的卢萦,也不理会在酒楼前训着话的官兵,更不在意那个嚎哭不已的肥胖妇人,而是身子一转,直直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这妇人的行事,永远都不符合正常人的行事规则。陈术脸一沉,命令道:“我们走。” 刚叫到这里,他对上卢萦那张清丽如花的脸,又咬牙冷笑道:“等她过来!”难道他还怕了她不成? 外面的驭夫刚应下,卢萦已走到了牛车旁。只见她嘴角含着笑朝牛车一揖,问道:“郎君可是故人?” 陈术只是透过车帘缝盯着她,没有理会。 见车主人不答,卢萦扬了扬唇,她瞟了两个仆人一个驭夫一眼,又道:“抱歉了。” 抱歉?怎么突然说抱歉? 陈术等人还在疑惑,卢萦却是突然走出几步,然后她伸出右手,把车帘便是这么一拉! ……这举动突兀而唐突,是陈术怎么想也想不到的! 陈术青着一张脸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端端正正地对上了卢萦的双眼。 看到他面容的卢萦,却是灿然一笑,只见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慢腾腾地说道:“果然是故人!” 直到这时,陈术才沉着脸喝道:“卢氏,你,你好大的胆子!” “是啊,那人也说我胆大太大了。”牛车外,卢萦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陈术的暴怒,更不曾因自己唐突的行为而感到歉意。只是一派与故人重逢的温文有礼,意味深长地说了“那人”两字后,她盈盈笑道:“哎,这也没办法的事,我生来就是个任性妄为的胆子。” 施施然地说到这里,卢萦朝他一揖,道:“许久不见郎君,今日重逢,可饮一杯无?” 说到这里,她朝着那家还在吵吵嚷嚷的酒楼一指,又道:“陈家郎君可能不知,那酒楼,马上就要改姓萧了。身为萧氏的一个马前卒,那酒楼以后会归我管理。陈家郎君要不要与我前往酒楼小饮几盅?” 姓萧?她的意思是,她是替萧氏出面拿下这酒楼的?陈术脸色微变。 他盯着笑盈盈的卢萦,自是明白她这句听起来简单的话,其中含着的警告和威胁,还有肆无忌惮地张扬。 她是在警告他,让他小心,让他别胡乱出手吧? 这妇人,怎么就判断出自己想对她不利,还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无端端的,陈术背心冷汗涔涔而下,他看着笑盈盈的卢萦,直觉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能洞察一切。更似乎,自己在刚才做的小动作,她已洞若观火。 不敢拭去额头涌出的虚汗,陈术板着脸淡淡地回道:“卢氏娘子说笑了,这家酒楼姓什么,与我全然无干,我也不会感兴趣。”说到这里,他命令道:“走吧。” “是。” 牛车移动。 走出几十步后,陈术转头看向后面,这时卢萦已转过身,朝着那些官兵走去。看着她修长的身影,陡然的,陈术想道:我经商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这还是第一次不敢正面面对一个妇人。与她说不了两句,竟落荒而逃了。 他感觉到,在卢萦面前,自己无所遁形。似乎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她无不了然于心。便连她那看起来冷淡的笑容,也带着几分嘲讽和漠视。 对上这样的人,还真是让人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吐出一口浊气,陈术闭上眼睛寻思道:我定然是累了,太过疲惫了,竟被一个还没有及笄,也没有什么家世的小姑娘给吓住了。 想是这样想,可此刻的陈术,还真提不起力气来阻止卢萦得到那家酒楼。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还在想着,要在行商一路上,把卢萦堵得无路可走! 酒楼的事很顺利。 当卢萦拿出代表萧氏的木牌,摆明车马要仗势欺人时,不顺利已不可能。 下午时,那酒楼的地契房契便到了卢萦的手中,契主的名字,也变成了卢萦----上午时,卢萦对陈术说,这酒楼会姓萧,那话可真可假。陈术便是要查也查不出来。因为,各大世家把置下的产业挂在别人名下,是很正常的举动。 酒楼作价三百两黄金,同时,卢萦也让罗子塞给众官兵三十两黄金,以感谢他们的辛劳。 酒楼到了手,接下来便是赶人了。 微微关闭的酒楼大堂内,那肥胖的妇人正绝望地哭嚎着,而那个店小二,也白着脸流着冷汗看着自家姐夫。直过了一会,他才嘎涩地问道:“二姐,二姐夫,难道我们就没有了法子?那个少年儒生连辆像样的牛车驴车都没有,他凭什么可以强了我们的酒楼去?”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那高大的汉子悲从中来。他狠狠地瞪着那店小二,说哑了的嗓子中带着怨怼,“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人家只是上来吃过饭,问句话,你……”气到极点,他袖子一挥直赶人,“走吧走吧,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个小舅子我养不起,也养不来。” 汉子的声音一落,那肥胖的妇人在一侧尖叫道:“阿根,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明明是那人收卖了官府欺负我们,你怎么能怪到自己人身上?”转头她朝着那小二叫道:“二子,你别走,谁要你走,姐跟他拼了!” 说罢,她瞪着自家丈夫脸上的横肉直抖。 就在那肥胖的妇人以为丈夫会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妥协,会再次低下头一声不吭时。那高大汉子却是哑声说道:“你也走吧。” “啊?” 姐弟两人齐刷刷抬头看向那汉子。 一阵西西索索声中,那汉子掏出一张帛书扔到那妇人面前,平素憨厚的脸上,已经是木然一片,“这是休书。我养不起你这样的婆娘,你也走吧。” 什么?休书? 那妇人一惊,她呆呆地低下头看向那帛书,她是不识得两个字,可她弟弟识得。就在那小二呆呆地念着“休书”两字时。那肥胖的妇人从盒发出一声嘶利的尖叫,只见她腾地站起,朝着那汉子便是一扑。 纵身朝前夫扑去,妇人双爪挠向他的脸,张嘴咬向他的肉,尖叫道:“好你个李阿根,你敢休我?你居然敢休我?” 那汉子右手一挡一推,转眼间,便把那妇人给推得向后退出好几步。就在那妇人不敢置信地坐在地上就要打滚撒泼时。那汉子猛然扣住她的衣襟,瓮大的拳头高高举起。 不过那拳头一直没有落下,他只是瞪着妇人厉喝道:“够了!我受够了!齐长秀,你进我李家的门共七年,这七年中,我家从良田百顷变成现在的田地全无,从一家红火的酒楼变得酒楼也没了,从锦缎堆满仓库到现在的什么也没有。齐长秀,娶到你这个破家婆娘,是我李阿根倒了十辈子的霉!再不休你,我怕是连个安身的地方也没了,你滚吧,不要再来了。两个孩子是我的种,以后你不许见他们。” 说到这里,那汉子把妇人重重一推,转过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酒楼。那妇人还在不敢置信的嚎叫着,一边哭骂她一边看着那汉子,等着他回头,可一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汉子都不曾回头瞟她一眼。 酒楼的阁楼上,早在几人争吵时便已进来的卢萦和罗子,一直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卢萦看到那汉子离开,看到那妇人和小二还赖在酒楼中又哭又嚎,她蹙了蹙眉,淡淡说道:“去叫几个人,把他们给扔出去!” “好的。” “恩,扔出去时,让那些人顺便揍这两人一顿,揍重一点,不过别断了骨头。” 听到这里,罗子却有点不解了。卢萦看了他一眼,想着要培养这个人,便解释道:“这妇人和她的弟弟,一看就是个欺软怕硬,贪得无厌的。对付这种人,一定要狠,还要是不讲道理,仗势欺人的横和狠。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想到躲你我远远的。不然的话,我怕他们会把后半生的不幸和痛苦都赖在你我身上,到时会防不胜防。”顿了顿,她又说道:“之所以不打断他们的骨头,是因这两人已没了什么钱,不能真绝了他们的生路。” 罗子受教,他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了。” ¥¥ 先送上第一更。(。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他的欢喜 第一百三十一章他的欢喜 收了一家酒楼,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像延请大厨,补充酒楼所需的塌几等物,还有招聘人手等等。 不过卢萦也不急于一时,她先把酒楼关了,让阳婶先住进酒楼照看,让罗子回到汉阳带人手过来。她还要与尚缇萧燕等人商议一下合伙之事,以及到各处酒楼学学经验。林林总总,再加上卢萦还在学习的琴棋书画,使得她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这天下午,卢萦刚从外面回来,一眼便看到一辆马车,以及一个青衣人站在自家门口。 莫非贵人回来了? 不知不觉中,卢萦竟是脚步加速,她急急走了过去,朝着青衣人一揖,朗声道:“君子可是找我?” 那青衣人回过头来。他一看到卢萦,便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 这个青衣人与严肃的执五不同,他长得一张圆脸,平时看不出来,一放松便给人一种他很爱笑的感觉。事实上,他也是个喜笑滑稽的人,在汉阳时,卢萦与贵人打照面,他都在一侧,不过到了成都后,他就不见了。 见到卢萦,青衣人朝她微笑点头道:“卢氏娘子,我叫执六。”顿了顿,他又道:“主公回来了,他想见你。” “是。”卢萦道:“我要沐浴更衣,还请稍侯。” 执六点了点头,“尽快。” “是。” 卢萦动作确实很快,她来不及烧热水,反正现在天气炎热,便提了点井水洗过头和身子,再换了一袭银白色的袍服。 看到梳洗一新的卢萦翩然走来,执六说道:“姑子黑了些。” 她这阵子天天在外面奔波,能不黑吗? 卢萦上了马车,当马车驶出巷子时,她突然问道:“君子本来姓什么?” 执六严肃地说道:“我们在蜀地时,一律姓执。”不过转眼,他又笑嘻嘻的了,“这种小事阿萦不必费神,到了洛阳你会知道的。” 卢萦安静了会,低声说道:“主公他,要带我去洛阳?” 执六奇道:“那是当然,以姑子的聪慧,难道猜测不出?” 卢萦没有回答。 不一会,马车驶入了镜园中,看着这郁郁葱葱的园林,卢萦轻声道:“主公似乎不喜欢太大的府第?”不管是以前在汉阳时的怡园还是这个镜园,相对比一般的世家府第来说,都相当精致小巧,因此卢萦有此一说。 外面,执六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不一会,执六的声音传来,“姑子,到了。” 卢萦应了一声,下了马车。 她跟在执六的身后,朝那片连着长江的小湖走去。一路上落英缤纷,繁花如锦,卢萦抬头看得目不暇接。 当她来到湖边时,那人正站在一棵榕树下吹着笛子。 和风徐来,树下人俊美如日,那样的一个人,仿佛一生下来,便是高倨华堂,轻描淡写间决定人的生死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的墨发和束发的蓝色丝带一起随风飘扬,一袭银白色的儒袍衬得他如此儒雅又随和的模样。 笛声袅袅,乐声如潮水,人如画中人。 卢萦不知不觉中放轻了脚步。 过了一会,那人慢慢放下笛子,回过头来。 榕树下,他华灼的面容被那从树叶丛中透过来的阳光照得斑驳陆离,也许是因为风太软和的缘故,卢萦竟然觉得,这时的他,俊美中透着一种清冽,仿佛能澄澈人心……真是错觉! 在卢萦静静地看向他时,那人也在打量着卢萦。 盯了几眼后,他一脸牙痛地说道:“怎么一月不见,我那白嫩肉球儿似的猫儿,变成了一个黑炭头了?” 卢萦自见到他后,便不经意流露而出的亲近和欢喜笑容蓦地一僵。 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卢萦走了过去。 朝她上下打量一阵后,他摸了摸腮帮,继续牙痛地问道:“可有沐浴过?” 卢萦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不敢以汗渍之身面见主公。” 她的话音一落,那人却是叹道:“沐浴了,也没能白回一点?” 卢萦脸一黑。 “听说你坑了一家酒楼,正在忙活?” 卢萦淡淡回道:“四百两金的东西花三百两购得,不能算坑。”事实上,如果一个精明厉害的世家管事去办这事,也可能压得到这个价。毕竟,那酒楼在位置上有大缺陷,而且,那家人的经营上也到了做一天生意就要倒贴一天钱财的地步。 不过她也知道,不管如何,由她和罗子去砍价,是决计砍不到这个效果的。 见到卢萦嘴硬,那人低低一笑,转头唤道:“执六。” 执六走了过来。 “派一个人去打量酒楼诸事。”说到这里,他转向卢萦,“平素没事,就不要急着外出了,这般黑不溜秋的,实在伤人双眼。” 卢萦忍不住说道:“只是略有晒黑。”还不到黑不溜秋的地步。 那人也没有理,继续说道:“你学琴所拜的那个女人,在成都都不算一流,从明日开始,我会让专人授你琴棋书画。”顿了顿,他突然朝着卢萦一笑。 他这一笑,颇为灿烂,这人本来便俊得像阳光一样耀眼,这一笑直能让人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在笑容灼目的同时,卢萦突然觉得这人稚气了些,像他的年纪那般,总算只有十**岁。 看着卢萦,贵人低笑道:“口不与心同……” 什么口不与心同? 卢萦先是一怔,转眼看到他的笑容,她明白过来了。 这人定然以为,自己学习琴棋书画,是为了进他的门后能抬头挺胸…… 蓦然的,卢萦的脸又黑了。 她咬了咬牙,没有反驳。这事是争不清的,说得再多他也不信。 “过来一点。” 卢萦走上两步。 “走不动了?” 卢萦低头,看着自己与他只有两步的距离,她一阵犹豫。一时之间决断不了是应声前行,一直到贴到他的身子为止还是?在船上时,他们都那般接近了,现在她说什么保持距离,显得矫情了些。可她一直存着侥幸,一直想着抽身而退的,便是清名已经没有了,还是要装傻充愣,保持距离的好。再说,他刚才要自己从此在镜园来学习琴棋书画,这事万万行不得。 因此在一阵犹豫后,卢萦低下头来,很是认真地说道:“禀公主,阿萦……”才说了五个字,突然间执六一阵猛咳。而被他这么一打岔,那人也没有再理会卢萦的欲言又止,已把笛子顺手扔给身边的婢女,转身沿着湖边走了起来。 执六轻步走到卢萦身后,“主公刚才的那个笑容,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卢萦抬头看向他。 执六正在盯向卢萦,见她看来,他压着唇角,极严肃极认真地警告道:“卢氏,给你一个忠告,这一次,不要违逆主公的心意,也不要再胡乱找词搪塞。让他失望的后果,你当不起的!” 他的表情凝重,语重声长,卢萦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来。 再然后,她跟上了贵人的脚步。 贵人显然心情很好,步履中透着一种轻快。他望着不远处的湖山,淡淡说道:“阿萦可喜欢湖中走廓?” 卢萦还在寻思执六的话,便顺口答道:“喜欢。” “明天就给你建一个吧。”他看着那处山峰,又道:“把那走廓通往那山顶,阿萦若是想,可以从这里一直走到山顶上去看长江流水,可好?” 卢萦呆了呆,她抬头看向他,一时忘了回答。 见她不吭声,那人回过头来。 他的眼中,还荡漾着笑意。 这笑意与刚才他那灿然一笑一样,愉悦和欢喜直从心底透出。 陡然的,卢萦想道,以往每次见他,他总是笑着的,可那笑容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透着种纯真……他此刻是真正的在欢喜! 见卢萦呆望着自己出神,他扬了扬唇,似笑非笑地问道:“阿萦得意了?” 卢萦一怔低下头来,她刚准备脱口说出自己不曾得意的话,可不知为什么,执六刚才的警告陡然浮出心头,“……让他失望的后果,你当不起。” 低着头,卢萦没有吭声。 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吭声,既像羞躁,也像是不好意思回答。 那人满意地抿起唇角,他端详着那湖山处,又道:“阿萦喜欢杭州么?从长河可以直到杭州,那里有一个西湖,湖景天下无双,下次随我去看看。” 好一会,卢萦才低声应道:“是。” 她的声音落下后不久,又是一阵笛声传来。 却是那人再次吹起了笛子。 光从乐理来说,他这笛子吹得并不是一流。只是不知怎地,卢萦感觉到,吹笛子时的他,处于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 一边吹着笛,那人一边沿湖而行。这时,白灼的太阳被浮云挡住了,再加上湖风吹来遍体皆凉。卢萦不由抬着头,看着这个不如往昔华贵,也不似往昔那般威严,平添了几分随和和儒雅的身影。 她信手摘了一片竹叶含在嘴中,给他的笛声伴起奏来。 竹音清冽,笛声清越,配合在一起,虽不够完美,却格外的让人舒畅。 信步跟在他身后的卢萦,吹着吹着手臂一紧,却是被那人拖入了树荫下。卢萦抬起头来,那人被太阳晒了一阵后,额头上已有汗水冒出。身边的婢女刚拿着手帕想帮他拭汗,那人却瞟向卢萦。当下,那婢女便低头退后一步,而她手中的手帕,也已塞到了卢萦手中。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护卫跑到他面前单膝跪下,禀道:“禀主公,耿左将军已然抵达成都。” 放下笛子,卢萦听到他懒洋洋地说道:“到了成都?却不知由何人接待?” “现已住入尚氏府第,刚才尚府已送来贴子,说是今晚将在尚氏主屋设宴,为耿左将军接风洗尘。” ## 粉红票九十的加更章节送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回原形 第一百三十二章打回原形 “尚氏倒是殷勤。” 贵人转头向卢萦命令道:“去换个装吧。”见她双眼瞪大,他却是一笑,“你还想玩?也罢,戴上纱帽吧。”一脸纵容地允许她乔装打扮的样子。 卢萦却不顾一侧执六使出的眼色,向后退出一步后,深深一礼,“禀主公,阿萦不能去。” 几乎是她这几个字一落地,四周的空气便开始凝滞起来,慢慢的,贵人扬声浅笑,“哦?为何?”明明是在笑着,却让人一种暴风雨就要来临的窒息感。 卢萦抬起头看向他,淡淡笑道:“无根之木,风雨易折。” 她说,她现在还是无根之木,遇到风雨就会折损。 贵人看着她,懒洋洋地说道:“好象有些道理。” 他的语气缓和了些。 按道理,现在卢萦就应该见好就收,可她好象没有这个想法。继续说道:“主公,阿萦还有话要说。” “说罢。””阿萦一直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以后想过什么日子。”她直视着贵人,静静地说道:“主公现在对阿萦有了兴趣,故而百般纵容。或许有一日主公兴致来了,还会把阿萦收入房中,给阿萦一个名份。阿萦也知道主公尊贵无比,能呆在主公身侧还拥有一个名份,实是天大的造化。” 她说到这里,贵人哧地一笑,眸中的喜悦完全散去,只见他淡淡说道:“哦?今儿个胆子真不小啊。”说到这里,他声音一轻,慢慢说道:“阿萦继续说下去!”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只听得扑通扑通一阵响声传来,却是众护卫婢仆齐刷刷跪倒在地,一动不动。 卢萦和往常任何一次一样,无视他那如洪水一样的威压,还有那种让人窒息的恐惧感。她静静地说道:“是。阿萦设想了一下,成为主公的婢妾后,在最初的半年一年间,主公或许还会允许阿萦身着男袍呆在主公身侧,一为幕僚二也可以凑凑趣说说话。” 显然,被她的话给说中了,贵人双眼慢慢一眯。 卢萦静静地继续说道:“不过,阿萦毕竟是一个妇人,这般与主公日夜相伴,有孕是迟早之事。一旦有了主公子嗣,阿萦唯一的去处,便是主公的后院。然后,阿萦的生活,便是在主公的后院中,与主公的妻子,新纳的宠妾,以往的宠妾争斗……因主公对阿萦曾经与众不同的缘故,阿萦孕子生产期间,会遇到各种伤害,谋杀,还有投毒,以及流言中伤。又因阿萦无人可用,亲族不在的缘故,阿萦应付起这些事,将是十分吃力,甚至会对主公给予的这种生活起了怨怼之心。从此与主公相处,再无昔日温情,便是相视而笑,也多的是算计,求的是宠爱……” 听到这里,贵人哧地一笑,道:“说起来像是真的一样。” 卢萦也是一笑,她懒洋洋地回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主公雄图壮志,又尊贵非凡,别说在你身侧为妾,便是为婢,也可造福族人,举手投足间,甚至能决定数百数千人的富贵荣辱。这不是争不争的事,而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显然说得累了,向后退出两步,懒懒地靠着一棵树干,笑道:“主公你想想,那种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她显然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信步走到一侧的塌几旁,给自己倒了一盅酒后慢慢抿了一口,然后回眸看向他,举起酒盅晃了晃又道:“主公后院中的家鸡数不胜数,又有什么必要非把一只野猫也剪去野性,砍断尾巴,强行把它也变成一只家鸡呢?便这般兴致来了聚上一聚,主公如果有需要的话,阿萦也愿意侍奉枕席。兴尽了便相视一笑,主公依然尊贵,阿萦也不适人,便这般遥遥相望,如何?” 真是说得好生悠然。 贵人静静地看向卢萦。 被太阳晒黑了许多的小姑子,双眼亮得惊人,便如那山林间的野物,天生便带着一种野性,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一种聪明到了极点的警觉,还有,独立! 她不想依附任何人。 她对自己的人生有明确的规则。 她只想索求她想要的。 她不在意他…… 看着看着,他低低笑了起来。 磁沉的笑声中,贵人拿起一盅酒,信手间,他把那酒盅朝地上一扔。 “叭”的一声脆响,那酒盅给摔了个粉碎,盅中的酒水也溅了一地。 众人齐刷刷打了一个寒颤,不约而同地把脸贴在了地面上,连呼吸声也给强行屏住。 在一阵极致的安静中,贵人低沉地笑道:“阿萦。” “阿萦在。” “你还是不了解我啊……在我的字眼中,从来没有放手,也没有过仁慈,只有从还是不从这两种选择。” 他走到她面前,微微倾身,食指抬起她的下巴,贵人盯着她清丽过人的眉眼,温柔地说道:“阿萦,你以为你现在拥有了一切?弟弟拜得名师,你又有着一家酒楼,无论是富贵还是名利,似乎唾手可得,是不是?”他哧地一笑,吐出的温热气息扑在卢萦的脸上,说出的话,也温柔得掬得出水来,“阿萦还是天真啊,你想想,如果你从来不曾遇到我,从来不曾得到我的青睐,你还有什么?” 他慢腾腾地直起腰来。这般负手而立,静静地低着头看着卢萦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高大而俊美,神秘而狠戾。他温柔地含着笑看着卢萦,只是那笑容中,没有半点温度。 便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贵人淡淡说道:“阿萦,我等着你来求我……不过我从来不给逆我者第二次机会,你再来时,我不会给你任何名份!” 说罢,他长袖一扬,转身离去。 而贵人一走,四下伏在地上的众人齐刷刷爬起,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再无一个朝卢萦看那么一眼。 卢萦笑了笑,转身朝门口走去。 执六犹豫了一下,还是送她出了门,来到大门口时,他苦笑道:“我跟你说了,主公正是高兴之时,千万不能让他失望,你承受不起让他失望的这个后果。” 转眼他又叹道:“真是可惜,好不容易洛阳那里来了好消息,令得主公开怀一笑,却不料被你这个小姑子全给破坏了。” 卢萦没有回答,她只是朝他福了福后,便安静地回到家。 才进家门不到一个时辰,门外便响起了卢云的喊叫声,“姐,姐!”他的声音有点急,有点哑。 “吱呀”一声,卢萦打开了房门。 对上姐姐,卢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哽咽道:“姐,先生不要我了……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卢云还在捂着脸流泪,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阳婶子满头大汗地跑来,她朝卢萦嘶声叫道:“阿萦,阿萦,不好了不好了,酒楼被人烧了……” 话音刚落,巷子的尽头走来一队官兵,当头的走到卢萦面前,冷声问道:“可是卢氏娘子?” “我是。” “售给你这院子的楼氏,当日是通过不当手段强得的房子,现在苦主找来了,你与我回衙门一趟吧。” 这人的声音才落下,阳婶在一侧已叫道:“这怎么可以?我家姑子还是个黄花闺女呢,怎地可以上衙门?” 卢萦制止阳婶的尖叫,向那当头的苦笑着问道:“还回这间房子,我可以得到多少赔偿?”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卢萦如此冷静,看了她一眼后,同情地说道:“可得此屋的十分之一,三十金许。” “那好,给金我吧。” 卢萦转过身,她微笑着看向阳婶,道:“婶子跟我来。” 阳婶呆呆地跟着她入了房,小心地问道:“阿萦,你是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卢萦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指着那一屋的书本说道:“我在汉阳有间房子,婶子是知道的。这样吧,我给婶子一些钱,婶子把我这些书带回汉阳。以后,你与罗子便住在我那房子里。做为照看书简和房子的费用,我再给你们十两金,干不干?”汉阳的那套房子,是她破了邱公案后,得了富户们的感谢后买的。这其中不曾借过贵人的势,完全属她所有。 阳婶其实从离开汉阳后,一直在后悔。听卢萦这样一说,她马上应道:“好,好,我干。”说到这里,她又关怀地问道:“阿萦,那你们去哪里?” 卢萦浅笑,“总有去处的。” 官府的动作很快,不出三天,卢萦这处才住了几个月的房子便成了别人的了,而卢萦则得了三十金。 这里得的三十两金子,再加上买酒楼后还剩下的五十两金子,以及一大堆子最近制的华贵裳服,便成了卢萦姐弟俩最后的财产。 把书简装上驴车,再拿出十五两金,一做路费二做照看费用送给阳婶后,卢萦带着剩下的六十五两金,以及一些包袱,便与卢云一道离开了这个生活多时的地方。 坐在雇来的驴车中,卢云担忧地看向姐姐,握着她的手问道:“姐,是不是出了大事?” 卢萦回头。此刻夕阳正好,金灿灿的光芒中,她眼神明亮,笑容温暖而轻松,“阿云,我得罪那人了。” “那人?”陡然记起,卢云睁大双眼,他倒抽了一口气后,马上握紧卢萦的手,认真说道:“姐,你别怕,只要你我还好好的,就什么也不用怕。” 她的弟弟呵。 卢萦心中一暖,她伸手搂住卢云,轻声道:“阿云,我没有怕,只是让你中断了学业,失望了吧?” “我只要姐姐好好的。”卢云喃喃说道:“以往父亲母亲过逝时,我们什么也没有,不一样过得快快乐乐的?” 卢萦应道:“是啊,以往不也过得快快乐乐的?”那时,她身上还只有二十几枚五铢钱呢,不像现在,都有这么多金了。 在驴车的急驰中,卢云突然说道:“姐,那玉佩?” “玉佩是我赢回来的。”卢萦浅浅一笑,淡淡说道:“我会收着它。”只是,再也不能用了。除非她做好了回到他身边的准备,否则,无论遇到什么困境,她都不能使用它!(。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乘船上路 第一百三十三章乘船上路 一个半时辰后,载着姐弟俩的驴车来到了码头旁。 看着川流不息的长江,看着奔涌的大河上不时出现的大船,还有停靠在码头上密密麻麻的商船客船,卢云砸了砸舌,叫道:“我都没有来过这里呢,真热闹。” 卢萦转头看向弟弟,想道,有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不是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四处游历一番?不行!他们的钱财不够,阿云的知识累积也不够,还是再过两年吧。 她还在琢磨时,一辆马车突然在她身边停下,同时,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唤道:“卢氏娘子。” 卢萦回头。 她对上了一袭青衣,笑容淡淡的执六。 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他,卢萦一怔。 执六瞟了卢云一眼,转向卢萦微笑道:“卢氏娘子,我此次前来,是想提醒娘子前往江州安顿。”他笑了笑,又道:“卢氏娘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要求最好不要拒绝。” 卢萦看着他。 执六也看着卢萦。 他没有解释。便是没有解释,卢萦也知道他的意思。他不就是怕自家主公对她还有兴致,怕她彻底脱了掌握让他们无法交待,因此给她划定一个范围?让她在那个划定的范围中,老老实实地呆到他家主公完全忘记她为止么? 当下,卢萦也笑了笑,她点头爽快地应道:“行,便有一年为期,一年后,我们离开江州。”执六没有反驳。 他没有反驳,那就是认可了,卢萦转身牵着卢云就走。见执六还在瞅着自己,卢萦挑眉笑道:“怎么,执护卫也想一起?” 执六一笑,他眼神有点儿复杂,盯着卢萦,他叹道:“我真没有见过阿萦这样的姑子。”这世间,有很多人可以从容地应对别人的为难,可是,能够在大起大落间还保持从容平和的,断断没有几个! 点了点头,执六道:“姑子保重。”马车掉头离去。 姐弟俩在码头旁的客栈中住了一晚后,第二天中午,通往江州的客船抵达了。 顺利的上了船,姐弟俩来到定好的舱房中。 卢云没有到过长江,他趴在舱房的窗口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奔涌的河流。十四岁的少年郎,已然放下了心中的不安,高高兴兴地享受起这个难得的旅程来。 反正,对他来说,有姐姐的地方便是家。只要姐姐在,一切的苦难都无所谓苦难。 卢云高高兴兴地欣赏江景时,卢萦则在整理包袱。 整理了一会,她说道:“阿云,家中竹简太重,我只带了五本儒家经典。上次在萧府时,我听人说起,洛阳有些世家累族只读一本经书,也只精通一本经书。以后,咱们重点专读这五本经书吧。” 卢云“恩”了一声。 想了想,他转头问道:“姐,我们真到江州去?” 卢萦点头,解释道:“我之所以离开成都,实是在成都一地,我得罪了很多人,也为太多人所注意。江州没人识得我们,正可重新开始。” 说到这里,她抬头盯向卢云,认真地说道:“阿云,以后我就叫卢文,你不再有姐姐,只有兄长。” 卢云呆了呆,点头道:“好的。” 天色渐晚。 天空明月高照,河水中月影破碎,远处黑暗中的山峰仿佛潜伏在那里,不经意间,还可以听到两侧高山处传来的鸟鸣猿啼,虎啸狼嚎。 这些,对于卢云来说,都是新奇的经验。他与卢萦来到船头,倚着船舷,他如痴如醉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只客船,比上次卢萦乘坐的还要巨大,上面的乘客足有百数。不远处,一群少年围在几个穿金戴银,满头珠翠的美丽少女在一起说笑着,卢云转头看向他们,双眼亮晶晶的. 他转过头来,对上迎江遥望的卢萦,他轻唤道:“姐……”才唤了一个字,他马上又改口道:“大哥。”唤出后,卢云蹙起眉头,嘀咕道:“挺不顺口的。” 卢萦回头,她冲着弟弟一笑,扬唇道:“多叫几次就顺口了。” 卢云嘀咕了一声,朝她比了一下,奇道:“姐,啊不,大哥,你还是比我高一些哦。我这阵子长了很多呢。” 卢萦低笑,“也许上天也觉得我当男子更好,所以阿云长得快,你大哥我也在忙着长高呢。” 她这般言笑晏晏,一点也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令得卢云心头一阵快活。他笑道:“姐,你这声大哥是越说越顺溜了。对了,我去那边说说话儿?” 卢萦刚要应下,便笑道:“有人过来了。” 果然,有两个做儒生打扮的少年朝他们走了过来。靠近过后,两少年朝他们一揖,一个说道:“两位兄台,相逢便是有缘,何不一起聚聚?”另一个少年则是打量着卢萦姐弟,好一会叹道:“两位真是人中俊彦。”特别是这个身材略颀长的,整个气质清华皎秀,自然而便能吸引众人的视线。 他们诚心相邀,卢萦自是不会拒绝,她让弟弟随他们先去后,就着河风看了一会景,才慢慢踱了过去。 当她走近时,众少们正说笑得欢。刚一靠近,卢萦便听到一个少女得意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族伯家现在可是江州得势的世家之一了。我跟你说啊,我那族伯家里共建了四座花园,那假山用的石头,是特意从杭州运来的。还有还有,他们一顿饭就会吃掉十两黄金,入夜了,屋里还燃了蜡烛呢。” 在少女的吹嘘声中,众少年少女不时有人发出一声惊叹。 卢萦有点想笑,她目光略过那个少女,寻向卢云。 卢云正站在一个角落处,他似乎与那两个儒生说得十分起劲,远远的,卢萦听到他亢奋地说道:“圣人的话自是不假,可你的解读完全不对……” 看了状态极佳的卢云一眼,卢萦心情大好。 也许是她本来便人才出众,也许是她笑得不是时候。那吹嘘的少女突然朝她叫道:“你笑什么?” 卢萦回头。 围在那少女周边的众少年都被惊动了,一个个转头盯向卢萦。 那少女更是,她在看到卢萦的相貌后,双眼越发亮晶晶的了。打量着卢萦月白色的,十分合身,显得她气质格外清华的儒袍,那少女也看不懂这布料有多好。对她来说,一切财富都是显于表面的。如,女的有钱,必定是金银满身,男的富有,也必定是腰间挂满玉佩,足履上悬着明珠。 而卢萦身上毫无修饰,在她看来,自然就是普通儒生了。 因此,她亮晶晶的双眼朝卢萦打量一番后,忍着心动,又朝她叫道:“你这人刚才为什么发笑,难道我说得不对?” 她只是想引起卢萦注意而已。 卢萦瞟了少女一眼,她不想惹事,便朝她一揖,淡笑道:“姑子说的自然都对。” 少女一阵得意,她昂起尖俏的下巴轻哼一声后,却不想放过卢萦,又说道:“你这是第一次去江州吧?告诉你,你族伯势大着呢,如果他觉得你有才华,说不定会举荐你进入江州的青应书院就读。” 少女在说出“青应书院”四个字时,果不其然的,引得几个身着儒袍的少年发出一声轻叹。看来,那青应书院在江州一地,定然是声名极好的。 少女见众人惊叹,越发得意地昂起下巴,她四下顾盼一会后,见卢萦沉吟,不由倨傲地说道:“喂,你求求我,说不定我会说动族伯让你也去那书院就读哦。” 这小姑子,把yin*的话说得这么直白。 卢萦忍不住想笑,她暗暗忖道:这样的性子,也不知在她那个族伯家,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见她又笑了,少女的脸越发红了,她咬着唇盯着卢萦叫道:“你不信我?” 卢萦道:“不,我信你。”说罢,她朝着少女点了点头,再次冲她一笑后,转过身,施施然地朝卢云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卢萦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那少女还在傻傻地看着她。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她耳尖都是红的。 卢云正与那两个儒生说笑得欢,卢萦也不打扰,便站在一侧闲闲地看着风景。 若说这一次与以前一无所有有所区别的话,不止是多了几十两金。对卢萦来说,更珍贵的是,她比之最开始,成长了很多,现在的卢文,与那个村姑般的卢萦截然不同。 这才是财富! 卢萦想,成都的房子也罢,酒楼也罢,还有经营出来的名声也罢,都是虚的。只有这种独属于她的经验,知识,阅历和眼光,才是与影随形的。而正是有了这些,卢萦一直很轻松,她相信,自己重新拥有那些名利,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卢云争执了一阵,突然发现了姐姐。当下他蹦跳地朝她走来,唤道:“大哥。” 这次倒是叫得顺溜,卢萦冲他一笑,点头道:“表现得很好,继续保持。” 卢萦脸一黑,哼了一声后,学着她靠着船舷,小声问道:“姐,你在想什么?” 卢萦道:“我突然发现,身为卢文后,我在江州的起步,会比刚到成都时有趣很多。”黑暗中,她的双眼熠熠生辉,“刚才那个范氏姑子说到他族伯在青应书院有影响力一事时,提醒了我……阿云,也许我此番到了江州,可以试着投奔一个世家,成为他们的门客幕僚。或者,我可以到其中某个书院去看看,也许那里会有适合我的位置。” ## 送上第一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另一种的名闻天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另一种的名闻天下 月色下,客船激起一串串白色的浪花,平缓地向前驶去。 当驶到上次那个支道口时,卢萦下意识地向左后侧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又发现在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支灯火通明的船队,远远的,那只船队上还有阵阵笙乐传来。 众人显然也被那乐音给吸引了,一个个昂头看去。 这时,一个船员测了测水深后,说道:“那是一条通往江阳的支道,江阳一地可繁华着呢,又物产丰富,经常有船队上下。” 众人更感兴趣了。 此时,众船都是顺风而行,这船走得快,那支船队也走得快。不一会功夫,那满船灯火,令得星星点点倒映河中,整个湖面都明亮起来的船队,便出现在他们身后。与上次的那黑帆船队不同,这只船队特别热闹,笙乐声伴合着笑闹声,隐隐间,还有香气随风飘来。 这时,一个中年人笑道:“看这船队,莫非是来往于杭州一地的绮香楼船?” 这话一出,众人好奇了,一个青年问道:“绮香楼船是何方神圣?” “是杭州,扬州等地的花楼组成的船队。据说这只船队上装载着整个江南和西南最美的女人,最动人的娈童,还有最优秀的乐师。它们只接待那些大权贵和大世家子弟,常年来往于长江河道之中。嘿嘿,这长江胜景配美酒美人,可不是人间至乐?” 这话一出,众人明白过来。卢萦所坐的这只客船装饰普通,船只本身也不算很好,在成都通往江州的客船中,算是最一般的,它上面载的也就是一些普通人或者暴发户。 通常,一个人有了钱后,便会自然而然地向往权势和权势带来的豪奢。此刻,这些普通儒生和暴发户们,听着绮香楼的故事,一个个心中生出向往。不由想道:若是有一日,我也能坐上这样的船只,这一生也值了。 那只船队,已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随着它靠近,船只上的乐音,也越来越清楚。 这时,客船上的众人已昂着头,兴致勃勃地紧盯着那绮香楼船队。而到了这时,视力出众的,都可以看到那些通火通明的船舱上,那些绰约动人的美人身影。 而随着那只船队越来越近,客船上的众人也能看到那些船的船头船尾上,站着一个个锦衣华服的权贵,和一些被权贵搂着的,美貌非凡的美少年和美*女。 而在卢萦等人朝那只船队看去时,船队上的人,也有向他们看来。 那些人的目光,把众人略略一扫后,十个有八个会停留在卢萦身上。 身着男袍的卢萦,赫然是个不输于任何人的美少年。更重要的是,她丰姿玉骨,气质出众,可不是那些船上的娈童能比的。 当然,让那些人肆无忌惮地朝她打量的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这只客船,一看就是个普通人坐的,有身份的人是不会在这只船上。卢萦没有身份又生得美貌,自然让人窥探了。 卢萦在迎上那些人的目光时,眉头蹙了蹙,暗暗想道:看来以后不能贪图便宜了……要想安全,有的场面还得充一下。 这时,那只船队上乐音一转,竟是一阵竹叶清音吹来。竹叶清冽的节奏中,卢萦听到有人在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 这乐音随着香风飘到了客船上。顿时,客船上众少年已如痴如醉。一个青年在旁说道:“这个我知道,这是流行于西南江南两地的《卓文君》”。 他的声音刚落,船队上的乐音蓦地大作,一时之间,琴瑟之音配合着一个曼妙高扬的清唱声,生生地把清竹声给压了下去。虽是压了下去,可那琴瑟女音,唱的还是《凤求凰》的曲调。 只是卢萦初创的曲调,原本清冽中带着嘲讽和沧桑,现却完全成了无边繁华。 听着听着,卢萦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与客船慢慢并肩的其中一只花船中,传来一个白发老者的冷笑声,“真是可笑!有些人自负才艺,奏出来的却不过是靡靡之音,生生地把一首上好的《卓文君》,变成了一曲闹剧!” 这老人显然威望甚高,他一开口,花船中的丝竹声便是戛然而止,隐隐中,似有一个男子在辩着什么。 过不一会,那老人已中气十足地喝道:“人心思变,郎心难久……听说那卢氏女演奏《卓文君》时,凡是女人听了无不落泪。你们这么有本事改来改去的,能不能别是只有刮噪,也让人落落泪试试?”说到这里,那老人的叹息声随风飘来,“可惜老夫见不到那卢氏女,不然,这西南江南两地,还轮不到你们这样的称魁。”语气中大为嗟叹。 听到这里,那最先听出《卓文君》的青年在一侧说道:“你们知道这白发老头子是谁吗?他就是清老。” “他就是清老?” “不可能!” 回答他的,是两个中年人。 那青年说道:“不错,他就是清老。”他争辩道:“不是出自宫中,曾为帝师的清老,谁敢在绮香楼中这样骂这个说那个的,连那些客人都不出面阻止?” 说到这里,那青年又道:“清老对卢氏女十分赏识,还曾说过,如果卢氏女愿意成为他的弟子,他会倾其所有让她名闻天下。清老现在年已古稀,他的弟子遍布大江南北,产业数不胜数。哎,当时他说那样的话时,连一些世家女子也有动心的……这乐师之名虽然不好听,可若是得了陛下赐封,那也是遗世独立,不惧污浊。” 青年所说的话,对众人来说也是新鲜,一时之间,少年们不停地议论起来。 只是说着说着,众人对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卢氏女,还是羡慕的少。毕竟乐师就是乐师,名声最大,影响力最大,产业最多,也还是一个乐师。 卢云靠了过来,他目光明亮地目送着那支流淌着温香的船队经过,好一会才低声说道:“大哥,他们都在说你呢。”月光下,卢云的眸中都是笑意,他得意地说道:“大哥,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声这么大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声这么大了。 卢萦笑了笑,她看着那只船队,心中暗暗忖道: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这方面的名声。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不知不觉中,她在另一个领域里,竟拥有了很大的影响力。 这支船队的速度要快过客船,这般并行了一阵后,它们慢慢越过客船,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卢云小小打了个哈欠,朝着卢萦唤道:“大哥,我们回舱吧。” “好。”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卢萦醒来时,便发现弟弟不见了。她一出舱房,便看到卢云扶着船舷,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两岸的景观。少年的脸上,尽是看到新鲜的欢喜。 卢萦缓步走到弟弟的身后。 初起的朝阳中,卢云俊秀的脸给染得红红的,一双乌黑的瞳子中,只有对新鲜生活,新鲜地方的快乐和期待,看不到半点失意。 卢萦转过头去。 其实,这一次变化,损害最大的便是卢云这里。他失去了名师,失去了唾手可得的秀才地位,失去了前途……这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可以把那些圣人经典背得滚瓜烂熟。可是,没有人证明他的身份,没有有名望的人推荐,他学识再好人口再出众,要想举孝廉和考秀才,也是绝无可能!因为他乡望那里便过不了关! 不过,会有办法的,卢萦想道:肯定有办法的。 姐弟俩站船头不久,众人也络续从舱中出来。吵吵闹闹中,好些人想到昨晚那些人的目光,便一眼也看向卢萦。 被朝阳铺了金身的卢萦,仿佛从书中走下来的美少年,风姿玉骨,无处不清华,与这湖山间的风景相得益彰。 不知不觉中,众少年围在了姐弟俩的身边。 如昨天那样,那个姓阳的少女又开始吹嘘起自家族伯了。而另一个少年,则在说着自家有多少钱粮,足够让他带着十几个家仆把成都到杭州洛阳这些地方走个遍。 热闹中,一个青年走到卢萦身侧,突然问道:“卢文,你是范阳卢氏的人?” 卢萦回头看向他,浅笑摇头,“不是。” “可你看起来像一个世家子。”这青衣一袭淡黄色的锦袍,略略苍白的脸,显得有点沉默寡言的样子。事实上,自上船后,他也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这会,他怎么就对卢萦感兴趣了。 说到这里,那青年瞟了一眼与卢萦眉目极为相似的卢云,道:“不过你应该不是世家子,你弟弟就像个普通的儒生。” 卢萦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是浅浅一笑。 那青年看着她,又道:“你笑起来更冷,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笑。” 卢萦收起了笑容,她暗叹一声,顺从这人的心意问道:“不知郎君贵姓?” “我姓柴。”青年说道:“家族排行第四,你唤我柴四郎吧。也可唤我的名字柴静,我于前年脱离家族,到江州行商。” 柴静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时,突然间,旁边传来了一种骚动。 ¥¥ 好象是粉票120的加更,现补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自荐的方法 第一百三十五章自荐的方法 那骚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不一会,一个惊叫声传来,“不对,他们是真地停下来了。” 另一个少年也叫道:“是啊,那些船明明不动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话一出,众人同时聚在船头,朝着前方看去。 只见前方的河道中,密密麻麻摆满了船只。而那些船只,正是昨天晚上走在他们前面的那只绮香楼的船队。 此刻,那些船队全部靠着河岸停了下来,众人瞅了好久,也没有见到它们移动。 一阵叽叽喳喳中,卢萦听到船主人叫道:“坏了,不会又是出了什么事,来个铁锁拦江吧?” “铁锁拦江?” 众人纷纷转头询问,船主人苦着一张脸说道:“这还是八年前的事,朝庭为了抓住一些水匪,用铁锁把整个长江横贯而过,阻止了船只通行。” 见众人吓得脸都白了,船主人连忙安慰道:“各位无需忧虑,铁锁拦江耗工太大,现在太平盛世,官府不会干这事。”顿了顿,他说道:“最多就是在河道中设几个障碍,限止某些船只通行。” 听到这里,一少年叫道:“那限的船一定是超大的船吧?可我们这船也很大啊。” 这话一出,船主人苦了脸。 不错,这只客船比起一船的客船都要大,做为一只客船兼商船,上得这船的人,有半数是商人。而这些商人带的货都放在底舱,占了极大地盘。 众人说话之际,客船渐渐的追上了那些花船。当客船靠近时,果然发现,花船中正在忙着相互靠拢,木板搭桥。然后,一个个客人被送到那些小一点的花船上,当人装满后,小船启动,留下五只大的花船呆在河道中。 望着前方的河道,花船上一人转过头来,他看了客船一眼后,叫道:“停下吧,你们通不过的。前方河道设置了障碍,你们的船太大。” 另一只花船中也走出一个汉子,他大声说道:“我们准备返回成都,你们呢?” 离江州只有这么远了,却返回成都?船主人苦笑着看向众人,问道:“诸君意见如何?” 柴静站起来说道:“此地离江州不过三百里许,还请老丈把船靠岸停了,我们另想法子前往江州吧。” 又有几个商人站出,“我们耽搁不起,还是靠岸停了吧。” 船主人应了,他命令船只靠上河岸。卢萦姐弟俩也走到舱房中,开始收拾他们的行李。 正如柴静所说的,这里离江州不过三百里,顺利的话可以雇车抵达。不顺利的话,姐弟俩背着包袱走路,也只要**天就可以走到。 客船一靠岸,众商人便搬出货物,船主人也苦着脸给众人退金。虽然只退小部份,卢云拿了还是很高兴。 他们的行李简单,当下姐弟俩顺着木板便上了河岸。这里的河岸是一望无限的浅滩,经年累月被河流冲上来的细沙,形成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平地,偶尔出现一滩滩水泊,还盛开着荷花。 这样的河沙,向来不长作物,而且七**月之时,河道涨水,这里便会被淹没。因此荒凉一片,根本看不到田地和农家。 众商家频频叫苦,这地方,便是想要叫车,又哪里有车可叫? 就在他们苦着脸时,只听一人叫道:“哟,又有人来了。” 果然,后方又来了一只大船。众人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只乘风破浪的青桅船,一人叫道:“这船我知道,船里面宽敞又精致,那船费也贵得很,搭乘的都是有钱人。看来,这些有钱人也和我们一样,要在这荒滩上叫苦了。” 还别说,一切都给那人看中了。众人看着那只大船不得不靠岸停下,看着一个个穿着华丽锦袍的男男女女无可奈何地带着行李上了荒滩,不由大乐。 不过一个时辰,这一片荒滩上,便聚了近二百人了。挤挤拥拥中,人声喧哗不已。平素最是讲究的人,这时站得累了,也不得不像个庶民一样席地而坐。 卢云看了一眼,转向卢萦问道:“姐,我们也要等吗?”前方,有一些行李少的人已率先离去,因此卢云有此一问。 卢萦正打量着那些人,闻言她点头说道:“先等等吧。这种荒凉所在,先走几个时辰,也不过是多走了二三十里路罢了。留在这里,等别人帮我们打探到左近的情况再做决定。” 果然,这么会功夫,那些有仆人跟随的,已纷纷派出壮仆前往各个方向打探情况。有几个甚至随身带着信鸽,这会正忙着放飞呢。 时间在等候中慢慢流逝。 又是二个时辰过去了。这二个时辰中,河道又堵了十几只大船,其中大多数是商船,那些船选择了回返成都。只有一只客船上的客人选择停下。 直到这时,那些富户派向各个方面的仆人才一一返回。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最近的城镇,离此足有一百余里。离此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有村庄。不过那些村庄鄙陋而简朴,别说牛车,那些村子连驴车也没有几辆。 没有车,人口也不多,众人便有点束手无策了。商量了一些,众人决定继续派出仆人,前往一百二十里外的城镇雇车雇人,他们则在这荒野之间度过一晚。 人群中有会看天象的老人,一眼可以判断今天晚上不会有雨。没有雨,又正值夏夜,虽然不免蚊虫叮咬,露宿却不是一件难事。何况,这时的人外出,光路上动不动就要耗上十数日功夫,因而很多仆人都习惯了替自家主子带有扎营的工具。 下了决定后,众人开始忙着生火煮吃食。 吃的东西,卢萦姐弟俩没有带,不过柴静和那些少年男女都有,火堆燃起后,姐弟俩便凑伙吃了一顿。 太阳,渐渐西沉了。 这时刻,还有大船被拦下来,荒滩上,还在络绎增加人群,而新来的富户,还在习惯性地派出仆人向四周打探出路…… 卢萦一直在观望着。 到了太阳沉入地平线时,吃饱了饭的卢萦站了起来,提步朝朝西侧的一个火堆走去。 那是一个大火堆,火堆旁坐着十数个人。坐在最中间的,是四个华服男子。 走入火堆旁,卢萦看了一眼后,径直走向左后侧一个十七八岁,脸色苍白,额发有点凌乱,直把双眼也给挡住,但露出的五官十分精致的少年。 在卢萦走来时,这些人自是也注意到了她。此刻,看到她朝那少年走去,众人都是默不吭声地看着她。 卢萦来到了少年身前,朝着他一揖后,卢萦清声说道:“在下卢氏,名文,今番前来,是想向郎君提一个建议。” 那少年的双眼透过额发向她看过来,在一个华服中年男子要开口时,他伸手阻止了。看着卢萦,少年开口了,声音微沙,“什么建议,你说吧。” “到目前为止,共有十四批仆人前往各个村落探寻此地情况。阿文以为,这山野之间,未必没有悍匪恶民。那些人完全可以从这一批又一批的问路者中,探听到我们这里的画。郎君,我担心今天晚上会有人袭击我等。” 少年听得认真,他问道:“你说得有道理,继续。” 卢萦道:“阿文以为,我们可以统一扎营,另外,趁天黑之际,令仆人们在营帐外围挖出一条二人深,一二人宽的沟壑,以防万一。” 少年抬起头来,他盯着卢萦,盯了一会,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道:“倒是有理。”顿了顿后,他又道:“我只有一事不解,卢文你为什么找到我来说起此事?我想,你应该不识得我吧?” 卢萦微笑道:“阿文之所以直接找到郎君,自是因为这荒滩之上,郎君地位最为显要之故。” 那少年一怔,周围的三个男子也是一怔。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心下惊讶。这一次出行,他们通通换了普通的便服,无论衣着打扮,都与普通的商人无异。不说这些,便是他们自己,都比少年年长,也都是常年在外决断人事之故,一个个都比少年显得威严有气势,可眼前这人,却直接找到了他们的小主子。 四人惊讶之后,一青年忍不住说道:“你叫卢文?” “是。” “你不识得我们?” 卢萦摇头,“不识得。” “阁下眼力过人!”那青年盯着卢萦,直接说道:“江州成都两地,都不曾有姓卢的世家。你气度不凡,不过身无随从,看来也只是庶民之子。” 停顿了会,那青年笑道:“不过,便是庶民之子,有这份眼力,出头也是迟早之事。” 卢萦一揖,笑道:“多谢郎君吉言。” 那看来不喜多言的苍白精致少年,这时开了口,“卢文,你此番可是前往江州。” “正是。” “正好,我们也是到江州去。我看你甚是聪明,我们此番行事,还少了一个人。你可愿意加入?”笑了笑,少年说道:“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于你。” 卢萦低头一揖,“卢文求之不得。” 她确是求之不得。她观察了这么多,又抓住这个契机展示自己,不就是为了此刻? 卢萦比很多人都要明白,名利两字,由自己慢慢经营,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多。她要尽快让弟弟恢复原状,最好的办法就是结交权贵,通过给权贵办事来获得丰厚的酬劳。 眼前这个少年,五官精美,双眼如琥珀,很像传说中的善出美人的南阳邓氏一族的族人……当然,不是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是权贵,是能够也愿意给出丰厚酬劳的权贵便可。(。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得金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得金了 既然卢萦答应了替他们办事,便算是他们中的一员了。当下,卢萦把卢云叫过来。 而这时,夜幕已临。 得到卢萦地提醒,少年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走出,不一会,他便整合了所有的仆人和庶民,挖起沟渠来。 不得不在这荒野之地露宿,众人心中也是不安的。现在得了令,一个个干起事来很尽力,不到一个时辰,便在众人的外围挖了一个环形的,足有一人宽的沟壑。这里是沙土,便是手指插进去,也可以挖一把泥土上来,所以便是没有合适的工具,众人也能做得飞快。 夜渐渐深了。 坐在火堆旁,那少年安静地翻着书,见状,卢云也从包袱中拿出一本《尚书》来翻看。 两人读得认真,倒是一侧,那享受着婢女们送上来的温酒的青年转过来向卢萦问道:“阿文以为,今晚真会有贼么?” 卢萦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远方,道:“十有**。” 她说得这么肯定,众人转过头来,那少年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自信?” 卢萦朝四下的火堆看了一眼,道:“这么多肥肉扎堆,可是十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她这话说得有趣,不但有趣,而且直中核心。少年凝重起来,他转头命令道:“再加几道陷阱,务必做得到万无一失。” “是。”一个华服中年人站起,看着那中年人,卢萦又道:“贼匪如果要来,必然不会是少数,可能会有数百。” 见几人盯来,卢萦解释道:“我们这里就有数百人,数百只肥肉还有货物,他们人不来多一些怎么运得尽?” 那华服中年人脸色越发凝重了,他朝着卢萦一揖,领着众护卫消失在黑暗中。 少年显然对卢萦感了兴趣,他朝卢萦盯了一阵,道:“你这人很有意思。”顿了顿,他又说道:“明明是庶民,却举手投足间自信无比,仿佛世家子。说说罢,你的自信由何而来?” 卢萦抬眸看着他。 火光中,她俊丽的面孔近似乎艳,要不是那眸光太冷,眉毛太黑,简直就是个美貌的小姑子。 少年在打量着卢萦。 卢萦与他对视了一会后,回道:“腹有诗书,宠辱不惊,是以自信自在。” “宠辱不惊?”脸色苍白的少年精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嘲笑来,他淡淡说道:“这几个字不是圣贤,无人可以做到,以后不要用它来吹嘘自己。” 卢萦自是不和他争论,“郎君说得是。” 这时的少年,已失去了与卢萦交谈的心思。他闭起双眼打起眈来。 而卢云姐弟一直睡得早,也有点累了,见营帐已弄好,两人便钻了进去。 这一晚,卢萦睡得很沉。 当她醒来时,外面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呼吸声,还有低沉的命令道:“行李布于外围,人居于中。”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仆人马上说道:“大人,那些人护行李护得紧,不会愿意。” 不等那仆人说完,那人断然说道:“不听令者,杀!” “是。” 卢萦腾地坐直身子。 她看了一眼旁边,却不见弟弟的身影。连忙披衣外出,只见对面百步处火光大作,却是黑漆漆的数百个贼匪像蚂蚁一样堆在那里,大呼小叫着与这边对峙。 而这一边,商人富户们起了一半。只是与贼匪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点一根火把,整个营地都黑漆漆的沉得很。 看到卢萦走来,那华服青年冲她点了点头,低声道:“卢文,果如你所料。”语气中,比之入夜时已多了几分客气。 卢萦看了眼黑暗中不掩慌乱的众人,低声道:“情况怎么样?” 华服青年说道:“你提醒得及时,入夜时我们就派人前往城中搬救兵。现在快到凌晨,只要再撑半个时辰,援兵可至。”顿了顿,他又说道:“贼匪现在摸不清我们到底有多少陷阱,心胆已怯。” 想来这些话,要不是卢萦提醒有功,他是不屑于说的。 卢萦应了两声,头一转,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弟弟。 黑暗中,卢云看到了她,当下提步向她走来。 就在这时,黑暗中,那少年的声音传来,“卢文,此次之事,你当得首功。” 卢萦大喜,黑暗中朝着他一揖,低声道:“卢文也是为了给自己保命,当不得功。” 少年没有回话,倒是那华服青年在一侧哧笑一声,淡淡说道:“你那小命,怎配与我家郎君相提并论?郎君说你有功,你就是有功?” 卢萦低头,“是。” 卢云走到卢萦身侧,他朝四周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握紧姐姐的手。 这时,卢萦低声道:“跟我去看看。” 她牵着卢云的手,在黑暗的营地中走动起来。 二刻钟后,卢萦走了回来,看到她打着吹欠,竟是睡眼惺忪地朝营帐走回。那华服青年朝自家郎君瞟了一眼,终是喊住了她,“卢文看完了?可有所得?” 卢萦回头,她施了一礼后说道:“贼匪虽多,却是乌合之众,几番冲击不成,心胆已虚。现在便是官兵不至,只要我们派出求助的护卫假扮官兵,故布疑云,也可以惊退他们……胜负既分,阿文困顿,且去补上一觉。” 说罢,她施施然入了营帐。 看着那安静下来的营帐口,华服青年低声说道:“不让自己处于犹疑当中,也不因患得患失而浪费时间。这般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的人,很能让周围的人信赖。郎君,四郎身边还缺少这么一个人。” 那少年点了点头。 那华服青年又道:“听卢文的语气,他对兵家事也有所知。如果家世清白的话,可以重用。” 那少年又点了点头。 卢萦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而不远处马嘶牛叫声不绝于耳。 看来援兵到了。 卢萦钻出营帐,整个营地现在都是热闹非凡。商人们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启程,而不远处,那少年在婢女们的服侍下,正好整以暇地用着早餐。 洗漱过后,卢萦姐弟跟在华服青年的身后,提着行李走出营地。昨晚布置的陷阱,现在大多数都已埋好,挖出的沟壑,也有五六米宽被填满,方便车马人流进出。 走出营地后,姐弟两人分得了辆牛车。当下,他们爬上牛车,顺着人流朝江州方向赶去。 这一路上都很顺利。 到得江州时,已是第四天。 来到江州城外,卢萦姐弟的牛车便是一停,然后,那个华服青年出现在她眼前。 他看向卢萦的表情有点复杂。 对上他的双眼,卢萦心中格登一下。 华服青年挥了挥手,令两婢抬来一个木盒放在卢萦的牛车上后,徐徐说道:“卢氏娘子,在下这厢有礼了!” 这“卢氏娘子”四字一出,卢萦便扬唇一笑,她叹道:“这么快便调查出我们姐弟的来历了?不愧是我选择投靠的人,够本事。只是可惜了。” 她这话一出,华服青年不由抬眼盯向她,他点头道:“卢萦果然聪明出众。不错,我们已调查了你的来历。”下颌微点,他说道:“我家郎君非常看重你,真是可惜了。这个木盒中,共有黄金百两,是答谢你的提醒之功。这牛车可以送你们姐弟到想去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朝卢萦拱了拱手,转过身去。 看着这人,卢萦转向一侧的卢云叹道:“看来我表现太过了……下一次相中了主家,得表现得普通一些,怎么着,也不能到了让人劳师动众去调查我底细的地步。” 这话一出,那大步而去的华服青年不由脚步一顿。 忍不住的,他回头看向卢萦,对上阳光下,这个俨然一美少年的小姑子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突然间,华服青年忍不住对卢萦说道:“现在我却是明白了,以那位之尊,为何不顾身份地与你计较。” 说到这里,他朝卢萦客气地施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卢云在一侧讶异地说道:“姐,这人的态度变了呢。”见卢萦脸色不好,卢云又唤道:“姐?” 卢萦回头,她低低说道:“他之所以对我的态度好了,是因为他现在已经笃定,我迟早会被那位贵人弄到身边去。” 不过转眼,卢萦便高兴地抱起那木盒,笑道:“不管如何,我们这次是赚了一百两黄金了。有了这么多金,我们的日子就可以过得不窘迫了。” 卢云也频频点头,高高兴兴地说道:“是啊是啊。” 看到牛车开始驶向城门,卢萦伸出头唤道:“阿叔,直接驶向江州最富有的巷子吧。” 吩咐过后,卢萦嘀咕道:“江州的物价应该比成都要便宜吧?也不知这里最好的房屋,要租的话多少金一年?” 卢云惊道:“姐,我们要住那么贵的地方吗?” 卢萦点头,她低声解释道:“阿云,我们以后得打肿脸充胖子了,” “为什么?” “一是因为我们长相举止都像世家子,住在普通的地方,那些小人一眼便知道,我们是没有后台没有依靠的,会被人窥视。而高档的住处,不但本身安全可靠,也会让那些心思不轨者摸不清我们的底。”这里可没有阿缇萧燕可以借势,她实在不想再来个相中她美色的张丰。 卢萦继续说道:“二则,与那些有钱人住得近了,从他们身上赚起钱来,也方便些。”这就是包装了。像后世的那个什么什么,她想嫁得世界级的富豪,起先便要舍得成本混进那些富豪出入的游艇中。 ## 送上第一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相逢 第一百三十七章再相逢 半个时辰后,牛车在一个巷道旁停了下来。 卢萦与弟弟就近找了家客栈后,她去找了个掮客。 因是租住,事情便简单得多。找了几家后,卢萦选了一个院子。这院子比她在成都的大上三倍有余。主人住的房间和仆人住的房间加起来足有十四间,修整得干净漂亮,连管事仆人都配有,不过一年租费要八十两金。卢萦找到东家谈了谈,最后去掉管事仆人,以一年六十五两黄金的价格租住下来。在这地方租住两年,所用的黄金都要超过卢萦在汉阳的家了。 房子一应俱全,稍稍清理一下便可以入住。 住进去后,卢云便忙着读书。好不容易拜得名师,却被生生的驱赶出来,他心中其实窝着一口气。总想着有一天也能成为大儒,再出现在他曾经的老师面前。卢云想,到了那一天,自己一定要让老师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yin。 足足在外面转了半个月后,这一天,卢萦租了只信鸽,给远在汉阳的罗子去了一封信。 她告诉罗子自己已经到了江州,并且安顿下来了。她还把自己观察到的,关于江州的情况说了一遍。她告诉罗子,江州刚经过一场官场地震,各大世家几乎重新洗牌,现在很多行业还处于空档,无人管制。然后她把自己与贵人的事含糊地说了说,最后她问罗子,愿不愿意到江州来助她一臂之力。她说他如果愿意前来的话,不管来了多少人,来往路费一律由她承担,住宿衣食也由她来负责。 信鸽飞出后,卢萦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她很想罗子过来。她现在虽然以男装行走,可毕竟是女儿身,而且太孤单了,行事多有不便。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四天,她便收到了罗子的飞鸽传书,他告诉她,他会带着七个乞丐兄弟一道前来江州。 得到罗子的承诺,卢萦大喜过望。这事得到了确定,卢萦接下来的工作便是继续熟悉江州的官府和世家的情况,以及管辖各街道的浪荡子的势力情况,还有对比成都与江州的各种生意。 这般忙忙碌碌,又是十天过去了。 这一天,卢云吃过晚饭后,突然说道:“姐,再过三个多月是你生日哦。” 生日? 卢萦一怔,是啊,她都快及笄了!正常人家的姑子,及了笄之后,紧接着就要嫁人。 二十天后,罗子带着一帮兄弟到了江州。这一天,卢萦特意赶到了城门口去接人。 还隔得远远的,罗子便看到了那个倚在牛车旁,虽然晒黑了些,却越发的眉目俊丽,身姿挺拔的美少年。 这才多久不见,阿萦好象又长好看了。 罗子发现自己有点咽干,下意识地,他伸手抚平因为长途跋涉,而显得脏乱的头发。 见罗子发呆,一个乞丐扯着他衣袖问道:“罗子哥,哪位是咱们的新主子啊?” 罗子低声道:“她就在那里,我们走快点。”话一说完,他便朝卢萦跑来。 跑着跑着,他看到卢萦抬眸朝他一笑。此时的卢萦,俊美优雅,仿佛是个天生的贵族。罗子对上她的笑,只觉得心脏砰砰砰地跳得飞快。 这一次,他母亲是不愿意他来的。毕竟,前不久他还为了她特意赶到了成都,可才见到面,事情刚落定呢,便又被人赶着离开了。阳婶从内心深处,对卢萦已是不信任。 可奈何不了罗子坚持。罗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前一次去成都,他还跟自己说,是因为他觉得跟着卢萦会有前途。 可现在,她得罪了那贵人了,按理说,她以后的话会是举步维艰,已不是一个好的依附对象。 可是不知怎么的,在接到她的飞鸽的那一刻,他心中唯一剩下的便是欢喜。他迫不及待地想赶到江州来,他一次一次地对自己说,阿萦那么聪明,便是得罪了什么人,她也一样可以发达。他也对自己说,从来都是难得雪中送炭,这一次自己还是选择了她,她一定会记着自己的好。说不定会像对她的弟弟卢云一样对自己。 胡思乱想中,罗子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卢萦面前。 看着他,卢萦微笑道:“罗子又长高了。”朝他身后的众少年看了一眼,卢萦道:“走罢,吃食都准备好了,今天晚顿丰盛的。” 众少年欢呼起来。 这种欢喜,在看到卢萦新租的房子,在知道从此后他们也会住在这里时,变成了狂喜。 安排好众少年后,卢萦当天晚上便找到衣铺,给每个少年做了二套新袍。因所制的衣袍都是中等布料,也花了卢萦好些铁钱。 在衣裳制好期间,卢萦不准他们出门,而是一遍一遍地要求他们锻炼自己的行走,说话,吃饭的姿势。 甚至,她还就在泥土地上,告诉他们写自己的名字。 傍晚时,正是夕阳西下,背对着金灿灿的云霞,卢萦静静地看着八个少年,微笑道:“你们羡慕过那些大府人家的管事吗?曾经也想过出人头地,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么?从今天起,我会让你们学字,会让你们衣着光鲜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顿了顿,她收起笑容,慢慢地说道:“我只希望,一年后任何人看到你们,都会以为你们生来就富有!” 一句话落地,众少年呼吸都急促起来。 事实上,能跟着罗子千里迢迢地赶到江州这等陌生地方的人,都是不甘寂寞,梦想着有一天能出人头地的。卢萦的话虽然简单,却让他们那本来就沸腾的心更加沸腾了。 众人不能坐吃山空。当新衣袍制好后,卢萦带他们先到市集体处,拿出四十两金,购了八头健壮的驴子后。卢萦交待一个任务,那就是让众少年学会骑驴。 学着骑驴是件简单事,三天不到众人就全部学会。然后,卢萦带着他们来到码头处,对着那不时从大船上下来的客人,卢萦让他们赶着驴子上前,说是愿意送客人到任何一个地方。 江州城刚经过动乱,这码头,是还没有被什么势力盯上的一处。江州是大城,这里来往的船多商旅客人也多。虽然一头驴子驮不起太多的东西,可对于一些包袱轻便的人来说,还是很愿意花些铁钱,便能被人送到家中的。 为着形成信誉和规则,卢萦还特意在众少年的衣袍下面,统一绣了一个“庄”字。 就这样,众少年开始了码头送客的生意。送客的地方有远有近,卢萦统一规定每人接到生意,都要向罗子汇报,然后赚到的钱,返八成给她。而她则负责众少年在江州时的衣着,住宿,吃食,还有读书识字,礼仪规矩等等。 少年们虽然只能拿二成,可他们什么心也不操,这二成只存着。偶尔送客人到了外地,或走得太远来不及回来吃饭才用一点,倒也没有怨言。 卢萦对他们的要求非常严苛,甚至专门制好了二套式样精致的衣袍,不管他们有多累,每次回家之前,必须换上那精致干净的衣袍,还要把头发和脸蛋梳理干净。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 经过这三个月的忙碌和学习,少年们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有当乞丐时的那种猥琐和肮脏感,而是显得十分精神和干练。 而学习的字越来越多的少年们,在运送客人时,总忍不住显摆一二,或是把从卢萦那里听到的书上的故事拿来说道说道后,无形中,越来越多的客人开始相信他们,尊敬他们。 任何一个时代,在识字率不超过百分之一的情况下,能识字,本身便代表着一种实力,一种自信。 统一的,上档次的着装,尽量斯文的谈吐,会识字会写字,还有热情周到的服务,使得少年们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他们做得红火,免不了有人也盯了上了码头这一块。而罗子出面,卢萦出策,在经过几个回合地较量后,江州码头渐渐成了他们的地盘。 这个时候,罗子朝汉阳去了一封信,又招来了二三十个乞丐。为了迎接他们地到来,卢萦还特意在庶民区又租了一处大院子。她下了规定,只有经过考验,最有能力的人,才能住进她这间大院子,得到她亲自教导的机会。 当冬天渐渐过去,又一年的春日来临时,及笄二个月,实岁十六,虚岁已是十七的卢萦,或招或控制,手底下已有了百多号人。不但掌握了整个江州码头的送客生意,连同这片码头的商旅运送,也得经过她的手。更因为与管制码头的官吏关系处理得好,卢萦的人,还兼任这码头的管理,安全等工作。 同时,她手头上不但有了六七十多头驴,还新添了三十辆驴车。与此同时,卢萦手头上的黄金,已达到了四百六十两之数。 手头上有了足够进入另外一个领域的钱财后,卢萦想,得求名了。 这一天,绮香楼船队在江州码头停泊。这只船队,通常不会停泊,而一但停泊,便会向所在的富户权贵,展示那让人垂涎的美人,音乐,还有歌舞。 半年来只是闷声发财的卢萦,这一天,换上她那袭银白色的长袍,打扮得宛如一个翩翩郎君,坐在牛车上,跟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后面,来到了码头处。 此时的江州码头,别的船只已停得远远的,只有那绮香楼的船只,一字排开,几乎占据了整个码头。船只上红灯结彩,胭脂流香,与初春的风缠在一起,给人无尽的缠绵。 卢萦的牛车刚刚停下,她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卢氏?” 卢萦回头,她对上了坐在马车中的执六。见到他,卢萦下意识的寻去,很快的,她在那辆黑色却透着豪奢的马车中,看到了贵人那张俊美无畴的面容。就在她向他看去时,贵人转过头来,定定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卢萦朝着贵人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 粉红票150的加更送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礼物 第一百三十八章礼物 卢萦这一笑,特别灿烂,灿烂中甚至夹着一种没心没肺的张扬潇洒。 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事情,无论大小,执六都很清楚。越是清楚,越是让他觉得,眼前这个把男袍穿得越来越笔挺,气质一天比一天更清冷优雅的姑子,是个让人无法不正眼相看的人。 盯着卢萦,贵人双眼慢慢一眯,他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靠近。 卢萦下了牛车,风度翩翩地向他走近。靠着贵人的马车,卢萦懒得行礼,只是斜倚其上,挑着眸子,优雅快乐地向贵人说道:“好久不见了,主公一切可好?” 对上贵人兀自打量她的目光,卢萦一乐,她笑眯眯地说道:“敢叫主公得知,卢文现在一切都好。我住的那地儿,人人都知我只是一个小商人,却摸不清我的底,对我可客气呢。” 说到这里,她伸头瞅向贵人身后,“有酒么?我口渴了,来一盅吧。” 贵人瞟了她一眼,淡淡命令道:“上来。” 卢萦侧头闲闲地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的淡淡地看着她。 好一会,卢萦叹了一口气,嘀咕着向马车上爬去,“好吧。让人看到我上了主公你的车,可别又怪我借你的势了。” 径直在贵人的对面舒服地坐下,卢萦懒洋洋地一靠,叹道:“真舒服。这半年来忙得天昏地暗,都忘记享受了。” 说罢,她转过身去,从车壁间拿出一盅酒,给自己倒了一盅后,小小抿了一口。 这酒太浓,卢萦喝不惯,因此她皱起了眉头。见到贵人盯向自己,她把酒盅朝他晃了晃,“要不要也来一盅?” 他没有回答,卢萦也懒得再问。她把手中酒信手泼了,重新又换了一种淡的。 这一次的酒,显然很合她的胃口,卢萦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喝了一盅后,卢萦懒洋洋地靠着车壁,双颊微红,静静地眯着眼瞅着贵人直笑。看她双眼微饧的样子,似乎随时可以睡着。 贵人开口了,“多久没有睡过好觉?” 因有点倦怠,卢萦的声音软而低,透着种慵懒中的媚,“一个月了……我想让他们早日独挡一面,我自己好空出闲暇来,这一个月都忙到子夜。”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瞟了贵人一眼,“你呢,你忙不忙?” 贵人笑了笑,竟然真的回答了她,“我忙过了。” 这话一出,卢萦盯着他瞅了好一阵。瞅着瞅着,卢萦眼角朝外一瞟,转向他说道:“我等的人来了,主公,阿文先行告退了。”说罢,她掀开车帘便跳了下去。 望着这一转眼间,又恢复了精神的卢萦,看到她眼底淡淡的黑影,贵人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卢萦去远了,他才唤道:“执六。” “主公。”应了一声后,执六见到贵人沉默,不由细细观察起他的神情来。 不一会,执六低声道:“主公,卢氏向来不同于常人。或许应该把她看成丈夫。”半年后再次相遇,卢萦对着主公一派轻松闲适,没有半分怨怼,也不曾小心翼翼。执六不知道主公是怎么想的,就他自己,已是真心觉得应该把她看高一些。 贵人瞟了他一眼,转头盯向那一派优雅闲适,宛如一只行走在丛林中的花猫的卢萦。他看着她上了她自己的牛车,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后,那驭夫赶着牛车驶向码头的另一个方向。 慢慢的,他捏紧了手中的酒盅。 卢萦的牛车驶入了另一个方向。 今天晚上她来到这里,便是出名来着。 可没有想到会遇到那人,她想了想,今晚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的妥当。潜意识中,她知道这样做才妥当,而不是当着那人的面再出什么风头。 下了决定后,卢萦令驭夫朝着家的方向驶回。 刚刚来到巷子里,卢萦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在她家的门口,正围着一些人。 发生了什么事? 卢萦蹙了蹙眉。 而这时,那群人显然也发现了她。当下,众人都转过头来。卢萦看到,弟弟卢云和两个从汉阳来的少年被众人围在中间,那人正指着卢云的鼻尖喝骂着什么的,是一个打扮华丽的妇人。 此刻,那妇人也看到了卢萦。 当下她提步朝卢萦走来。 在婢女们地筹拥下,那贵妇走到卢萦的牛车前,傲慢地盯着牛车,那妇人说道:“你就是卢文?” 卢萦在牛车中应道:“正是。” 那贵妇哼了一声,说道:“卢文,你们租住的房子,是我儿子的。”她从一个婢女手中接过一个木盒,把它抛到卢萦的牛车里,那贵妇一脸不屑地说道:“你给了一年的租,现在住了半年了。这里是三十五两金,在明天之前,你们马上给我搬出去!” 贵妇的语气傲慢无比,态度更是居高临下。这咄咄逼人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却一派自然。 “哦?”卢萦慢慢掀开车帘。 随着她的面容一露,那贵妇和几个婢女都怔了怔。不过转眼,她们又神态如常。 卢萦盯着那贵妇,淡淡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贵妇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不屑地说道:“有人跟我说了,你们这些人,本身是乞儿出身,现在干的也是贩夫走卒之事。这样的身份,怎配住在我们的房子里?收好这三十来两金,马上给我滚吧!” 这话尖刻之极,特别是这妇人脸上的鄙视不屑,更是让人恼火。 “便是为了这事?”卢萦恼了,她浅笑着,慢慢说道:“卢云,去把契约拿来。” “好的。”卢云转身便跑向房中。在进门的那一刻,他一脸的屈辱。读书人的身份精贵,一直以来,卢云都是一个贵气的读书人。只是到了江州之后,他没有办法进入书院,天天就在家里苦读。却没有想到,会被人这般羞辱。 想到那贵妇骂他贩夫走卒,下九流的肮脏之人时,那副厌恶不屑的表情,他就恼怒气苦之极。可他一个书生,除了受气又能怎样?难道他还能与一个妇人争持打闹不成? 在卢云去拿契约时,巷子里的人越挤越多。这些人,多的是左邻右舍家的婢仆,当然,也有一些郎君姑子混在其中看热闹。 在这些人的叽叽喳喳声中,那贵妇越发地昂起了下巴,一脸的鄙夷。 而四周,随着她刚才说的话传播出去,那些婢仆们也与贵妇一样,一个个满面鄙夷。本来卢萦气质清贵,平时还能唬住人,不过现在众人自以为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便是被她的外表所唬的少年姑子,也一个个白眼相向了。 卢萦的手指慢慢叩着车辕。 她想道:江州城只有这么大,我还计划着要扬名呢。今天的事一个处理不好,我在江州的上流人中,肯定是臭了名了。以后不说是寸步难行,想如成都时那样震得住人,是断然不行的。 她在寻思着对策。 可这对策不容易想。事情已闹到了这个地步,除非她有充足的证据,或者证人证明她的身份不凡,不然,她的名声是抹黑定了。 在卢萦沉吟时,那贵妇从眼角中瞟着卢萦,半晌后不屑地扁了扁嘴,低声嘲讽道:“乌鸦穿得人模人样,便以为自己是凤凰了?真可笑!”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只听得卢云大步走来,他手中捧了一个木盒,朝着卢萦唤道:“大哥,契书找到了。” 就在卢云的声音落下时,卢萦的身后,也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卢文?” 这声音! 卢萦回过头去。 不止是她,这时刻,众人都转头看去。 只见巷子的尽头,出现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中走下一个青衣人。这青衣人二十来岁,正大步向卢萦走来。 这人正是执六。 执六大步走到卢萦的牛车旁,他朝那贵妇瞟了一眼,眉头微皱,不耐烦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头看向卢萦,“有人欺负你?” 这不是问话,这是肯定句。 卢萦看了他一眼,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贵妇便尖着声音冷笑道:“哟,又来了一个下九流的贩夫走卒!” 贵妇的声音一落,只听得嗖地一声清鸣。却是一柄寒森森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鞘,冷冰冰地架在那贵妇颈上! 随着那剑身的寒光流转,那贵妇脸色腾地苍白,而四周的众人,也是连呼吸也屏住了。 执六不是一般人,他露出杀气,足能震住最嚣张的皇亲国戚! 只见他不屑地盯了一眼双股战战,腿间迅速地流出一股恶臭的贵妇。腾地一声长剑还鞘。 不再理会那贵妇,执六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然后恭敬地打开那盒子,现出一柄金钗来。 那金钗的式样十分古朴,上面钻着一个龙眼大的珠子。沉默中,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那是夜明珠!”叫声中带着惊愕迷恋。 夜明珠,是真正的稀罕物,世间人多闻其名,真正见到的却是不多。任哪一颗,都是价值连城。 执六双手捧着木盒,朝着卢萦低头一礼,恭敬地说道:“主公说,当日阿萦及笄,他本想亲自为她执礼,奈何抽不出身来。这钗子,乃是主公送给阿萦的及笄礼,还请郎君转交。” 说罢,他客气地把那木盒强塞到卢萦手中,扬长而去。空留下一巷子目瞪口呆的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处 第一百三十九章相处 目送着执六离开后,卢萦转过头来看向那贵妇。 她只是瞟了一眼,甚至什么动作也没有,眼神更是纯洁无暇毫无半点指责控诉,那个刚才还趾高气扬,下巴抬到了天上的贵妇,便十分狼狈的后退几步。 随着她这个动作做出,刷刷刷,巷子里的数十人同时转头看向她,看向她那被尿浸湿的襦裙…… 这样的目光,便是对一个人最大的羞辱,不需卢萦再说半个字,那贵妇便是一声尖叫,她显然无法接受自己这般丢脸,尖叫着抽搐着好一会,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几个婢女连忙上前,半扶半抱着她们的夫人逃了出去。看着那些狼狈逃离的人,卢萦顺手把契约扔给一个少年,道:“阿拾,带着这个去一趟张府的主人,告诉他们,张大夫人亲自上门驱赶于我,因此契约做废,三天内我们会离开这里。对了,顺便告诉他们一句,他母亲对我十分无礼,我很不高兴。”送上门的势白用白不用,借着敲打一下张府出出恶气总是可以的。 转过头,她又向另外一个少年命令道:“去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空庄子,捡一下比这大一些的。罗子看过后就尽快搬过去。” “是。” 两个少年领命离去后,卢萦跳下牛车,跟在卢云身后回了房。 他们一走,围观的众人也开始散去。只是那些人直走了老远,还在回头看向卢萦。隐隐中,有人在低声说道:“张府这下踢到了铁板了。”“张大夫人向来刻薄,这下颜面大失,怕是无脸出现在江州的各种场面了。”“是啊,多半会回到洛阳去。”“到了洛阳便不会有流言了?” 隐隐中,也有人在说道:“那青衣人好气魄,也不知什么身份?”“那钗子便是无价之宝,你说会是什么身份?” 来到房中,漫不经心地把钗子放在那里,卢萦向弟弟说道:“我会尽快处理好你就学之事。” 卢云抬头,“不要紧,我这样读书也进步很快……求师一事不急。” 不急?他眼圈都红了。 卢萦瞟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倒是卢云凑上前来,小声问道:“姐,你又见到他了?” 卢萦闻言,无力地点了点头,叹道:“是啊,又见面了,又沾了他的好处了。”走到一侧,她信手拿起那钗子在手心掂了掂,懒洋洋地说道:“我明天去会他一会。” 卢云沉默了一会,走到她身侧,低下头把脸蹭着姐姐的颈,他轻声道:“姐,我不急,赚钱也不急,你别太逼着自己。” 卢萦一笑,她温柔地看着弟弟,轻声应道:“恩,我不逼着了。” 姐弟俩凑在一起说了一会话后,罗子也来了。他已知道了今天的事,把退房和重新租房之事跟罗子说了说后,卢萦微眯着眼,笑得灿烂,“今天张大夫人被人吓得尿了襦裙之事,甚是有趣……罗子,你借着这些邻里的口,把事情散播出去。记着,传扬得远一些,我现在想到她后半辈子都不敢在江州露面就很喜欢!” 这人,总是把自己的坏心眼摆在明处,有仇从不想隔夜再报。罗子抬头迎上卢萦的笑脸,只觉得心口砰砰砰地跳得飞快。他恩了一声,认真地说道:“大哥放心。” 现在,他与卢云一样,都唤卢萦为大哥。真论起来,罗子比卢萦也小不了两个月。 卢萦点了点头,她顺口说道:“也不知是谁在散布我们是乞儿和贩夫走卒的谣言?罗子,你一并查一下。” “是。” 又过了一个繁忙的夜晚后,第二天是阴雨绵绵。 卢萦让罗子查了贵人的住处后,便坐上了牛车。 春雨如丝,一缕缕地飘在车帘上,街道中。 离贵人上次整顿这里,已有大半年了。经过这大半年,江州已恢复了元气,街道上人流如涌,繁华一片。 望着井然有序的江州城,卢萦想道:有时侯先走半步,便步步领先。要是我现在进入江州,想顺利掌管一个行当,怕是没那么容易。 而因为她先行了半年,卢萦在江州码头的实力,已经发展到所有来往船只的情况,她都一目了然的地步。到了这个地步,她甚至可以暗中与人合伙私贩盐粮,享受一夜暴富的乐趣了。 行商便是这样,从一两金赚一百两金,难如登天,而从一百两金赚一千两金,却是顺理成章。 摸着下巴,卢萦想到第一次到江州遇到的黑帆,那些人干的便是这种不法勾当。当然,他们做得更大,他们直接截了运往朝庭的粮盐,事情做得太大,惹得贵人也出了马。 贵人在江州的落脚处,名唤明园。与成都一样,明园地方不大,光从外面看来,便是那种精致优美的庄子。 牛车在大门处停了下来。 细雨绵绵的缘故,明园的大门口一片安静,只有两个金吾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天空,卢萦想道:不如等雨水稍停再下车。 当下,她让驭夫把牛车靠在一侧,自己则倚着车厢打起眈来。 刚停靠不久,一个金吾卫走了过来,他用枪指着驭夫,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驭夫吓得不敢回答,而牛车里面,卢萦的声音已经传来,“我唤卢文,前来参见主公。还请通报一二。” 说罢,她掀开车帘,露出自己俊丽的面容。 那金吾卫朝她看了几眼后,突然向后退出几步,低头执礼,“主公早有吩咐,郎君请进。” 是啊,他肯定料到了自己会来找他。 卢萦摇了摇头,道:“我想等雨小一些再进去,可以么?” 那金吾卫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呆了呆后,低头道:“郎君自行决定便是。” 一直到停止了下雨,卢萦才下了牛车,迈入明园当中。 明园与成都的镜园十分相似。卢萦走起来是熟门熟路,不一会,她便来到了一个花园旁。 花园中,湖泊旁,那人站得笔直笔直的,正背对着她在一块木板上挥毫疾书着,而在他的身后,是齐刷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的美婢护卫。 卢萦提步上前。 来到亭台外,卢萦也不打扰,只是学着那些人低下了头。 直到婢女们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卢萦才提步入内。 在她走来时,美婢们正在布置塌几,准备暖盆和糕点,温酒焚香。 而贵人则放下了毛笔,双手撑着几低头寻思着什么。 卢萦来到离他五步处,深深一揖,清声道:“卢文见过主公。” 背对她的身影,慢慢转了过来。 再次飘扬的细雨中,轻轻拂起的杨柳下,这人眉眼如山河,透着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华贵。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卢萦,脸上是无风无雨的威严,和深邃不可测。 把她盯了一会后,他微微颌首,“带卢文去沐浴更衣。” “是。” 两婢围上了卢萦。看了她们一眼后,卢萦抬头看向贵人,雨丝中,他眉目如隔着一层雾,让她看不清究竟。 既然看不清,卢萦便老老实实地跟在婢女身后,先是泡了一个热水澡,在她们地服侍下连指甲缝都给清洗了一遍后,换上了一套月白色的袍服。 也许是细细打理过的缘故,铜镜中的美少年,眉目俊丽而明亮,气质清华,仿佛大世家走出的嫡子。 满意地打量了自己一遍,卢萦走了出去。 刚刚拾阶而下,一辆马车便停在她面前。接着,马车中传来贵人磁沉的声音,“上来。” 卢萦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而舒服,因春日微寒,塌上铺了一层虎皮,卢萦坐下后,因太舒服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贵人正在翻着一本帛书,没有闲暇理会她。马车驶动了一会,一些护卫策马筹拥而上。 感觉到马车出了明园,卢萦掀开车帘朝外问道:“这是去哪?” 回答她的是另一辆马车中的执六,“去码头。” 去码头? 卢萦一怔,问道:“是回成都么?” 执六回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卢萦把头缩回,见贵人放下帛书,正在品着酒,她不由小小声地抗议道:“老是这般搞离家出走,其实一点也不好玩。” 她是在提醒贵人,别再三番五次地想带她去哪便带她去哪,好歹,也给她一个心理准备吧? 贵人抬起头来。 他盯着卢萦,盯了一会,他磁沉的声音温柔地传来,“过来。” 卢萦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坐下。” 卢萦老老实实地靠着他坐了下来。 他低头盯着她,慢慢的,他伸出手,抚上她的眉心。他手指显然常年练习刀剑,指头有点粗糙,抚得她细嫩的肌肤痒痒的难受。 盯着她渐渐垂下的眉眼,不再神定气闲的表情,他唇角一扬,然后,他把她的头按在膝上,命令道:“睡一觉吧。” 说罢,也不再与她说话,他拿起另一卷帛书批阅起来。 卢萦被他按着头,不得不枕上他的大腿,冰冷的脸颊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大腿肌肉的温度,微微一动,都可以感觉到他腹肌的力道,呼吸之间,都是他的体息。 饶是卢萦自认为脸皮厚如城墙,心肠硬如城墙,这时也僵住了。 慢慢的,她自认为白着脸,结果红晕一不小心便从耳尖渗到了脸颊上,卢萦结结巴巴地说道:“主,主公,这样不好。” 她的声音才落下,这人已瞟了她一眼。这一眼很不耐烦,在令得卢萦下意识的一凛后,他已扯过一侧的虎皮,盖在了她的身上。因盖得粗鲁,连她的脸也给蒙住了。然后,她听他不耐烦地命令道:“睡!”语气粗厉,军令如山状。 # 本来想双更,因意外有事忙得太晚,只能送到一更了。(。 第一百四十章 船上偶遇 第一百四十章船上偶遇 卢萦不想与他争持。 她安静地枕在他的膝头,闻着他的体息,感觉到他身体的温热,在刻意的屏空思绪后,还真地睡着了。 一刻钟不到,她醒了过来。看到卢萦从虎皮丛中钻出,脸颊红朴朴的还被压出了几条红色的纹路,刚刚睡醒的双眼还晕乎乎的,贵人盯了她一阵,才命令道:“上来,给她化妆。” “是。” 上来的却是一个三十来岁,长相秀丽像个女子的男人。 他爬上马车后,便打开一个包袱,然后拿出一样东西挪到卢萦面前,在她的颈间抹拭起来。 一边抹,他一边说道:“这粉迹乎肌肤,可以使得喉结明显。小姑子十分俊气,只需要在细节方面下些功夫。” 卢萦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睁着乌黑的宝石眼,直过了好一会才眨了一下,“这是干嘛?” 贵人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倒是这秀丽的男子恭敬地回道:“姑子扮成男子,很能以假乱真,不过瞒不了行家里手。小人擅于此道,可以让谁也认不出姑子。” 关健是,她为什么要弄得谁也认不出她的身份来? 卢萦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贵人。 见她一双大眼,从迷糊晕乎渐渐转向清明,贵人扬起唇。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磁沉的声音含着笑意,“还想睡就再睡会……等到了我叫醒你。” 他指腹间的温热,触上她冰冷的肌肤,直让卢萦下意识的僵住。 不过这么一来,她倒是完全清醒了。 垂下双眸,卢萦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么温柔的贵人,便安静地低着头不说话。 过不了一会,那秀丽的男人说道:“好了。”说罢,他朝着贵人和卢萦各行一礼,缓缓退了下去。 不一会,行走了一阵的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码头了。 卢萦抬头看去,看着眼前这绮香阁的船只,卢萦一怔,不由看向贵人。 此刻的贵人,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他俊美的脸,他瞟了她一眼,走下马车,踏上木板,步入船中。而跟上来的十个青衣人,现在全部换上了便装。 这些青衣人,在洛阳也都是很有来历的,又跟在贵人身边多年,不说养尊处优,便是那种杀戮果断的气势,还是养成了。这般身着便装走着,让人一看,便以为他们都是来历不凡的富贵中人。这般与贵人分散开来,任哪一个都像是有资格来绮香阁的人。 等于说,现在贵人的身边,明面上除了那秀丽的男子,便只有卢萦一个少年在跟着了。 她呆了呆,而这时,戴着斗笠的男人已大步踏上大船。这人行走之间,龙行虎步,引得船上那些见多了权贵的美人频频回头看来。 走出十几步后,贵人双手抱胸,懒洋洋地瞟向卢萦,等着她过来。 卢萦连忙走了过去。来到贵人身侧,她低声说道:“主公,你没有带婢子。” 淡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就是。” 卢萦脸一僵,不过她很早就知道怎么对付他,当下苦着脸说道:“我休息得不够,会有疏忽的……” 贵人瞟了她一眼,朝码头处微微颌首。 当下,一个十七八岁的美婢急急跑了过来,她冲到贵人面前福了福,小心地唤道:“主公……” 贵人盯了她一眼,令是她噤若寒蝉后,转身朝船尾走去。 而这时,船队开始启动。 在激起的白浪成排时,卢萦昂起头,对着码头上几个朝她看来的少年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卢云罗子后,卢萦转过身,安静地跟在了贵人身后。 卢萦这阵子确实是累着了,因此进了船舱后,她倒头就睡,这一睡,直睡到夜幕低垂。 一睁眼,她便听到一阵鼓乐飘然而来,伴随着这些乐音的,还有胭脂香和美人的笑语声。 大船早已进入河道,看着外面泛着光点的河面,看着前面后面张灯结彩的船只,卢萦起了塌。 洗漱过后,她走出了船舱。 大船二层,都是装饰华丽的厢房,此刻,那些厢房全部张灯结彩,透过薄薄的纱窗,可以看到美人儿舞动的曼妙身影。 贵人不知在哪间厢房? 卢萦懒得去找,便懒洋洋地靠在船舷,静静地欣赏起这夜间的美景来。 绮香阁的船从来难上,所有的客人几乎都泡在厢房中,美酒里,怀抱着美人享受着这人间的至乐,如卢萦这样站在外面看风景的不多。 因此,她呆得很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来到她身后,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这位郎君,你也一个人么?” 这声音有点哑,似乎刚刚哭过。 卢萦回头看去。 走向她的,却是一个打扮得精致的世家女。虽然为了不在这只船上落到下风。她地打扮偏于俗艳,可那世家女的派头,还是一眼能让人看出。 世家女走到卢萦身侧,学着她的样子靠着船舷看向夜景。 只是看着看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见她要落泪,卢萦蹙了蹙眉。她可从来就不是一个多心软的人,当下便有点想走开。 这时,世家女低低地说道:“我是随我的夫婿上这船的……他迷上了这船上的一个ji子,新婚之夜便跑了出来,常年呆在这船上家也不回。” 转过头,她泛红的眼睛看着卢萦,低声问道:“小郎君你呢?你也不像会出现在这种船上的人,你为什么到了这里?” 卢萦看了这女子一样。她说她嫁了人,可她梳的还是姑子发髻,为了一个都不屑与她洞房的丈夫,这样值得么? 盯了她一眼后,卢萦回道:“我是随我家主公而来。” 这话一出,世家女一怔,她疑惑地说道:“我还以为小郎君也是大家子。”刚说到这里,世家女瞟过前方的目光一滞,脸色白了白。 卢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却见船舱中,走出一个女子来。 那个女子,长得娇娇弱弱的,面容是与卢萦类似的清丽型,只是她双眼微挑,一副脆弱中隐有风情的模样。 这女子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与卢萦旁边的世家女相比,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差了不止一筹。 在两女向她看去时,那女子也是她们看来。转眼瞟到这世家女,那女子双眼一亮。 她扭着腰向她们走来。 径直走到两人身前,这女子先朝气质清华的卢萦看了一眼后,转向世家女抿唇一笑,细声细气地说道:“元氏,你既嫁给了杨郎,怎么还梳着姑子发髻?” 她问得温温柔柔,可那看向世家女元氏挑衅中带着得意的眼神,和抛向卢萦的媚眼,分明就是在告诉卢萦,这个元氏是有夫之妇。 元氏木着脸说道:“这事与你何干?” 那女子掩着嘴娇笑,“我这不是怕你给咱们的夫君带了绿帽子吗?” 这话说得粗俗,元氏脸孔一青,显然给气着了。不过她是个嘴笨的,受了气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元氏气得双手颤了一会,头一转提步就走。 可她虽然走了,那女子却不愿意放过她。看到那女子跟了上去,卢萦蹙起了眉头。 隐约中,她听到那女子跟在元氏背后,继续细声细气地说道:“元氏,你我和杨郎一起长大,我家虽然遭了罪,我也给入了贱籍。可杨郎对我好啊,他为了我,都把这船当成家了。你虽然嫁给了他,他却碰也不屑碰你一下。嘻嘻,元氏,现在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灯火下,元氏的侧脸惨白一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那女子继续跟她寸步不离,继续温温柔柔地说道:“说起来,当初你想明白了,说什么要退了婚成全我们,杨郎也同意了。可是我不同意啊,我就是要他娶你,就是要让你守活寡,就是怎么也不入杨郎的门,让你只能想着却看也看不到他……元氏,我的元姐姐,你说妹妹对你好不好?” 元氏气得颤抖起来。 那女子见到元氏的模样,双颊晕红,眼神更是滴得出水来。竟是一副光是激怒她,便能达到一种兴奋的极端的模样。 只听她又软软和和地说道:“元姐姐肯定不知道杨郎为什么新婚之夜也不与你过……嘻嘻,那是因为,我当时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还病得很厉害,他要是不来,可能就见不到我们母子了。” 慢条斯理地激得元氏颤抖不已时,那女子继续娇柔地说道:“还有这次呢,元姐姐你说,这次我为什么会让杨郎让你也上这船呢?”那女子格格轻笑道:“那是因为啊,我怀的这个孩子,其实不是杨郎的。” 这句话一落,元氏腾地转过身来,铁青着脸盯着那女子。 见她气得浑身颤抖,那女子越发笑得花枝招展,“元姐姐,你是不是很想告诉杨郎?嘻嘻,我劝你什么也别想了,他根本就不会听你的。便如那时候一样,明明是你献身救的他,只要我对他说是我做的,他就一直感激我,一直都觉得愧对我。元姐姐,你知道你最失败的地方是哪里吗?你啊,你就是太正经,太端庄,太重身份,太爱他了……” 得意地说到这里,那女子盯着元氏,期待地娇哼道:“元姐姐,你气成这样,怎么不扇我一个巴掌,不推我一把?哟,你不这样做,我怎么能流了这个野种呢?”这女子显然欺压元氏成性,在她面前说话毫无顾及。不过也没有人想得到,卢萦的听力会这么出众,会在笙乐喧哗声中,把她们压低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二更呆会送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多管闲事且手段毒辣的卢萦 第一百四十一章多管闲事且手段毒辣的卢萦 看到那女子挺着肚子一步步逼向元氏,而元氏青着脸,颤抖着,却不得不一步步向后退去时,卢萦蹙起了眉头。 她转向一侧,徐徐说道:“能出来一下吗?” 声音一落,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是一个黑衣人,当他愿意时,他可以堂堂正正得像个正经儒生,而一转身,他又可以成为影子溶入黑夜中。 他正是保护卢萦的人。 卢萦一直知道,贵人会派人保护自己,可这真正看到,还是第一次。看了黑衣人一眼,卢萦点了点头,示意他跟她上前。 这时刻,那女子还在逼着元氏。 元氏青着脸低喝道:“别再过来了!姓郑的,你莫以为我真地不会叫!” “你叫啊,你叫啊。”那女子却格格笑得越发得意,她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轻轻说道:“反正杨郎从来不会信你的话,你想叫就尽管叫吧。”挑着眉,那女子笑得欢,“还有,真丢脸,也是你们姓杨的丢了脸,你想叫就叫吧。” 元氏的脸越发青了。 那女子显然十分享受她束手无策的样子。慢腾腾地逼了几步后,她突然头一低,便向元氏撞了过去。 元氏急急一闪,可刚闪到一半,她又记起,那女子腹中的胎儿真地掉落了,自家夫君一定会怪到自己头上,不如硬扛着,说不定给自己缓冲了一下,孩子还掉不了。 因此,她闪到一半又不闪了。 那女子虽然没有抬头,却对她的所有动作了然于心,她格格笑得欢,猛然向她一撞间,嘴里则在尖叫道:“我的孩子----” 她显然是调计好了的,这一声尖叫,突兀而尖利。可惜的是,“我的孩子”四个字才叫出一个字,她的嘴便被堵上一物,同时,一只铁臂提起她的双手,紧紧定住了她。 那女子挣扎了几下,嘴里唔唔叫了几声,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后,不由惊得瞪大了眼。 就在她抬头想看清横插一手的人时,突然间,一只巴掌甩了过来。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左颊被人重重击中了! 这一巴掌,又狠又准,直打得那女子痛得直翻白眼,左颊更是转眼便变得高高肿起。 可这还没有完,当她睁大眼,终于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俊丽少年时,只见对方左手也是一扬,对着她的右脸又是狠狠一巴掌。 “叭”的一声,那女子被扇得向旁一偏,迅速的,她的嘴角溢出一抹血丝,整张脸更是肿成了猪头。 这时,一个清冷的中性的声音传来,“放她下来。” “是。” 那女子发现自己双脚终于落了地。她艰难地抬起头来,睁大肿胀的双眼,她流着泪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清华的少年,嘶声道:“好你个元氏,你竟敢背着杨郎偷人?”如果不是情郎,这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少年,怎会替元氏出头? 不过那女子没有发现,她自己脸肿得太厉害,说出的话嘎嘎地涩着音,根本让人听不清。 所以,元氏也没有被气着,她怔怔地看着卢萦,好一会才喃喃说道:“你,你为什么?” 卢萦蹙着眉,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元氏,冷冷地说道:“这么一个下溅之人,便把你逼成了这个样子?我说元氏,你是没人还是没钱?仗势欺人你都不会?” 元氏被她训得一愣一愣,转眼,她明白了,这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少年,是特意出来给自己出气的。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与这女人的恩怨,可第一次被人如此维护的元氏,还是红了眼。她嚅嚅地说道:“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夜风中,卢萦白袍如雪,背负着手的她真个风度翩翩。恨铁不成钢地盯了元氏一眼后,卢萦看向被黑衣人制在手中,无声地挣扎扭动着的郑姓女子,甩了甩手,上前又给了她一个耳光后,她向元氏挑眉道:“这样打人,你也不会?你不会,你的婢女婆子也不会?便是她们通通不会,你丢出几两黄金,有大把的乞丐荡浪子替你收拾一个ji女。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会做,元氏,你还真是蠢到了极点!” 卢萦的话,又直接又刻薄,元氏红着脸嚅了半晌,才呆呆地说道:“这样不好。” “所以,她欺负你,侮辱你,抢你的丈夫,泼你的脏水,就可以,就好?”卢萦的声音讥嘲之极。那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元氏的模样,真个傲慢到了极点。 元氏呆了呆,终于闭上了嘴。 见她安静了。卢萦转向黑衣人说道:“把这女人给我带下去。” 这话一出,元氏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卢萦懒得看她,她冷声说道:“我心情不好,想替你收拾她,怎么,不可以啊?” 元氏呆了呆,转眼,她眼眶大红,低下头悄悄地流着泪,直到卢萦三人去得远了,她才哽咽地说道:“多谢。” 当然,这两个字,谁也没有听见。 这边的动静,其实也有人看到眼中,瞟了那些关注这边的人一眼。卢萦向那黑衣人问道:“屈打成招你会不会?” 黑衣人嘴角一抽,木着脸回道:“会。” “很好,那就屈打成招吧。”卢萦说出自己的计划,“这女人眉含春色,性情又是个自我,喜欢耍得人团团转的。我看这船上,定然还有她的奸夫。你挑一个,脱光了他们的衣服,让他们在塌上颠鸾倒凤时,让这妇人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做的肮脏事说个遍。当然,要让她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你得使点手段。”顿了顿,卢萦又说道:“这种事你们应该有的是办法,如果有更好的法子,也可以不按我的来。” 黑衣人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面无表情地说道:“要不要把那姓杨地叫来?” “自是要叫,让他在外面听个清楚。” 安排到这里,卢萦拍了拍双手,突然笑道:“其实跟着主公,行事还是挺痛快的。”至少要欺负什么人,她都不用自己动手,仗势欺人,也只要一句话就可以。 见她这个时候记起主公的好处来,黑衣人木着的脸抽了抽。他用后脑壳对着卢萦,提着那女子下了般舱。 那黑衣人一走,元氏期期诶诶的声音便从卢萦身后传来,“那个,可是,杨郎那里……” “闭嘴!”卢萦话也不等她说完,便直接命令道:“你舱房在哪里?带我前去。” “啊,好。”被一系列的变故惊得傻了的元氏愣愣地带着卢萦来到她的舱房外。 这舱房装饰精致,不大,从里面的布置可以看出,只住着她一个。 见卢萦打量着里面,元氏低下头小声说道:“杨郎不要我带婢女。” 卢萦懒得说她,命令道:“进去。” “啊,好。”元氏老老实实地走了进去。、 她刚一入舱,却听得舱房门砰地一声给关了起来。同时,她听到卢萦在外面命令道:“把这门锁了。” “啊?”元氏一惊,她在里面叫道:“可是,可是我要出去。” “你没有必要出来。”卢萦冷冷地说道:“里面有马桶,只一晚你也饿不死,好生睡一觉。等明儿醒来,一切也都处理完了。” “可是,可是……” “没可是了。你这人懦弱又痴情,会坏了我教训人的兴致。” 说到这里,卢萦拍了拍衣袖,转身就走。 元氏呆呆地看着房门,也没有再说什么,便退到塌上老实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元氏刚醒来,便急急推向舱房的门。 果然,这门现在能打开了,她连忙走了出来。 这一出舱,元氏才发现,只是蒙蒙亮的外面,竟然站了许多人。那些人一个个对着前面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元氏连忙跑了出去。 这一出来,她才发现,众人都在抬头看着上面。而昏暗的天色中,她清楚地看到,一个脱得光溜溜的妇人,被反绑着吊在了桅杆上! 这时,一阵风吹来,让那妇人的脸转了过来。 一看到对方的脸,元氏惊道:果然如此。转眼她又心软地想道:可是,她还怀着孩子的啊,那俊俏的小郎君,心也太狠了。 晨风吹得吊在桅杆上,给堵住了嘴的光裸妇人不停地转着,而围观的人群中,传来阵阵低语声,“这个ji子胆儿也太大了,连吴五郎心爱的少年也敢勾搭,听说还怀了他的孩子/在吴五郎给逮住后,她反口就说是那少年**的她。吴五郎是什么人?那可是武汉一地出了名的护短杀人王。他自己的人,一百个不是,也不许别人说。他当场就令人剥光了这个ji子,说是要把她吊足一个时辰。幸好现在船只还在河道中,不然,出了这种事,连绮香阁都会没脸。” 元氏听到这里,完全愣住了。她想不到,这事怎么扯到了吴五郎身上去了?还有杨郎呢? 想到杨郎,她急急转过头去。 直在人群中寻了一会也没有寻到后,元氏急急地朝杨郎所在的舱房走去。 不一会,她听到了舱房中传来的细细的忍泣声。元氏连忙推开舱门,看到心爱的杨郎双手捂脸流着泪,她小心地靠近,慢慢地跪在他身前,低声唤道:“杨郎。” 听到她的声音,杨郎一僵,转眼,他哑着声音说道:“娘子……你说我是不是瞎了眼?我护着爱着这么多年的人,原来是个人尽可夫的奸货!你知道吗?光这船上跟她睡过的,就有五个,有五个男人啊!” 他气到极点,恨到极点,也悔到极点,身子直是哆嗦中,杨郎嘶声说道:“这一年来,我天天往这绮香阁上跑的行为,不知在背后被那些人笑了多少次!一个这么样的奸货,我竟然也把她当成了宝!我恨啊,娘子,我好恨!” ## 粉红票一百八十的加更章节奉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感情 第一百四十二章感情 元氏看着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杨郎,不知怎地,心中并无太多欣喜。 在她上这只船的时候,还曾幻想过,有一天杨郎会认清郑氏的真面目,从而记得她的好。有时想着想着,她都觉得真有了那一天,自己也许就满足了。 可真正到了这一天,真正看到悔得痛哭流涕的杨郎,她心中却没有多少欢喜和得意,甚至没有多少舒服。 浮出她心头的,更多的是茫然,还有一种“这一曲终于完结”的感触。 这种想法,让元氏自己也大为意外,她跪在丈夫面前,怔怔地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似的男人。突然明白过来,在她当初准备退婚成全他们时,她也许已不是那么爱他了,在他们洞房花烛夜,他弃她而去时,也许她已不再爱他了。 这么久,她对他的千依百顺,小心逢迎,还有体贴照顾,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吧?也许,还有孤独。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已经习惯了对他好,对他迁让。所以,成婚半载,她依然还是处子僧事,她毫无所谓,她甚至大大方方地梳着姑子发髻,她告诉所有人她这个丈夫对她不好,如其说,她是在恨,在妒忌,在愤怒,不如说,她是在提醒自己,提醒世人,她是在为有一日离开他做准备…… 想到这里,元氏突然意兴索然,她慢慢站起,也不再理会身后哭泣不已的丈夫,慢慢走出了船舱。 刚靠上船舷,刚筋疲力尽地闭上双眼,元氏感觉到身边一暖,却是什么人站在一侧。 她睁开眼来。 然后,她对上了卢萦那张俊丽清华的漂亮脸蛋。对上这个匆促相识,却为她辣手惩治情敌的少年郎君。元氏扯了扯唇,喃喃说道:“我不欢喜……” 看着卢萦,元氏眼中一片茫然,她木呆呆地说道:“我也没有庆幸,没有得意,看到杨郎在哭,看到他在后悔,我似乎只是一开始满足了会,便没有别的感触了。” 她伸手揪上卢萦的衣袖,小心地问道:“我是不是不正常?” 卢萦却是一笑,这一笑与她一直面对元氏时,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完全不同,显得格外灿烂。她摇头道:“不,你很正常,你只是不爱了,你只是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在乎他,你只是下意识中已经放开了,你只是累了,不想继续了……” “是吗?”元氏眼中还是茫然一片。这时的她,仿佛了一个失去了目标的孩子。 卢萦暗叹一声,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去睡一觉吧。你应该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这一次,可以放松了。” 还别说,她这话一出,元氏还真地打了一个哈欠,她嘟囔道:“我是要去睡一觉了。” 说罢,元氏提步朝船舱中走过,当她经过船头时,正好一个时辰到了,众人把吊着的郑氏放了下来。看着昏厥在地,再无半分往昔光彩的郑氏,元氏只是瞟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跨过去,然后,她再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看着郑氏消失在眼前,卢萦扬唇一笑转过头来。 恰好这时,她对上了做官员打扮的执六。执六圆圆的脸上笑得欢,他学着卢萦的样子靠着船舷,笑道:“这个元氏对你很依赖啊,你要她去睡,她就真去睡了。” 见卢萦看向自己,表情带着不解,执六慢慢说道:“主公要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做得很不错!” 这句话,远远出乎卢萦的意料之外,当下她瞪大了眼。 直朝着执六瞪了一会,卢萦突然明白过来,她低声说道:“我与元氏接近,是安排好了的?” 执六一笑,倒是爽快应道:“不错。这船上的人,都是前来寻欢作乐的,真正的闲人,也只有你与元氏两人。你禀性护弱,而元氏自上船的这一周内,只要落单,便被那郑氏ji子缠着想了法子折腾。所以你遇上她,为她出头,早在预算当中!” 卢萦却是一笑,她淡淡说道:“是在主公的预算当中吧?” 执六没有否认,他只是认真地盯着卢萦,认真地说道:“主公要我交待你,元氏对你已有依赖,下面你可以告诉她你是女子身,尽量与她成为知交好友。”他细心地解释起来,“此番我们前去的目的地便是武汉。武汉局势复杂,元氏那里,是突破口之一。主公说了,你尽管任性行事,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一切有他担着。” 看到卢萦听到这句话后,双眼微眯,表情中马上便露出了狡黠和算计。执六忍着笑意,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主公还说,此番武汉事了,他可根椐情况给你一个奖励。”说到这里,他朝卢萦点了点头,道:“去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口风紧一些,别把主公也交待出来就成了。” 说罢,执六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望着执六的身影,卢萦抿了抿唇。好一会,她哼了一声,转过头便寻起那个算好了一切,却连交待都要通过别人的口的男人来。 不一会,卢萦便在二层的一个厢房中,看到了主公的身影。此刻,他取下了斗笠,露出了那张俊美灼目的脸孔。而一个少年正坐在他的大腿上。主公的襟领,已被扯开了大半,露出了那结实的蜜色的胸膛…… 卢萦这么一出现,那个坐上主公大腿的美少年一怔,迅速地转过头盯向卢萦。而贵人则懒洋洋地抿了一口酒,一双眼睛如鹰锐利地盯着卢萦,逼得想要退后逃离的她,根本不敢后退,不敢提步。 暗叹一声,卢萦还是决定尽职尽责地顺着这个衣食父母来。 因此,靠在门旁的她洒然一笑,朝门框侧了侧后,她挑着眸子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朝着贵人问道:“他是何人?”冷笑一声,卢萦讥嘲地说道:“郎君要找新人,怎地挑了个这么样的货色?” 她这话一出,那个姿色上上乘的美少年一僵,当下他咬着唇,警惕而挑衅地瞪向卢萦。 可卢萦只在最初瞟了他一眼后,便再不在他身上浪费半点眼神。只是以一种悠然的姿态,眼梢上挑,似含情似带媚,却又显得无比冷情无比傲然地瞟向贵人。 ……说实在的,这样的卢萦,也许光就姿色而言,她并不比眼前这个美少年强多少,可奈何她眉梢眼尾,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风流味儿呀。而且这种风流味儿,不是从风月场中培养出来的,而是那种世家子才有的傲慢,自信,书卷气等等混合而成的清华。 这种味儿,可以让任何一个试图挑衅者黯然失色。因此那美少年瞪了一眼卢萦后,心下已经打鼓。 事实上,如果他仅是绮香阁的小倌中的花魁也就罢了,遇到这种场合,示弱也罢,抽身后退也可以。 可惜,他不仅仅是这个身份。今儿个,他还真是冲着身下这个贵人来的。是他家主子知道这贵人带了卢萦这么一个美少年上船之后,特意把他派来的。 因此,咬了一会牙后,那少年叫道:“你出去!” 他只说了三个字,也只来得及说这三个字。声音一落,卢萦已潇潇洒洒地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两人面前,一双眸子似含情似含笑地盯着美少年身下的贵人的同时。蓦然的,她右手一伸,扯着他膝头上的少年便是朝后一扔。 虽然她力道不怎么样,没有扔出多远,那少年还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扯到了地上。 然后,这个一袭白衣,笑得好不洒脱的卢文朝着贵人倾下身来,只见他脸几乎贴着贵人的脸,朝着他脸颊吹了一口香风后。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慢条斯理地抚上贵人裸裎着的胸脯来。 留着指甲的手指,优雅的,却也横蛮的在他胸脯上一刮,直刮出一条红色的血痕后。坐在地上的美少年听到这个小郎朝着那贵人冷冷地说道:“你还真是无聊!” 丢出这几个字,她双手提起贵人的襟领一扯,让他不再那么裸露后,只见这个小郎朝着那贵人的俊脸轻轻拍了两下,不耐烦地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 傲慢地丢出这几个字后,卢萦转身。她对上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贵人,表情惊疑不定的美少年,薄唇一启,冷声暴喝道:“滚----” 这一喝,戾气十足! 那美少年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从地上爬出,仓惶地退出了舱房! 看着那美少年被自己吓走了,卢萦广袖一甩,悠然地迈着步便想把贵人扔了逃跑。 就在这时,她的衣袖一紧,接着,她的细腰被锁。身子向后一倒,重重落在贵人膝头后。卢萦感到头顶一暖,却是贵人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间,低低的,温柔缓慢地说道:“用指甲刮我,警告我,还打我……事情都做尽了,就想离开?” 果不其然,他的声音一落,便听到膝上的人谄媚地陪笑道:“这个主公,阿萦刚才不是陪着你唬走那不怀好意的小子么?” 天生清冷的嗓音,真是难为她挤出这么谄媚的音调了。 卢萦的话音一落,却听到贵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可我怎么觉得,阿萦一直在遗撼不能真个给我**掌?” 这话一出,卢萦身子一僵。不过转眼她便陪着笑乐呵呵地说道:“主公,这哪能呢?这不是阿萦向来聪明过人,最善察颜观色,知道主公要我解围而使出来的招儿吗?主公大人大量,怎么能计较起来呢?再说,这船上盯着主公美色,不怀好意的这么多,阿萦不使狠一些,怎么堵得住那些明的暗的地算计?主公,有所谓非常时行非常事,这样计较,下面阿萦可怎么继续出力呢?”倒是反过来威胁他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吻一咬 第一百四十三章一吻一咬 不止是威胁他,她还大赖赖地嘲讽他,说什么“盯着主公美色”。 想到这里,把脸埋在卢萦秀发间的贵人,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他生气也罢,沉怒也罢,都是应该。这么一笑,卢萦却是肌肉一紧,双眼下意识地盯向舱门处,只准备找到机会便逃。 就在这时,她的脸蛋被人向后一扳,接着,下巴被强行握住,再然后,她眼前一黑,粉唇被一温热的唇罩住。 感觉到一滑溜的舌头挤入口中,强横地追索着她的舌头,强行探索着她的口腔时,卢萦真僵了。 她愣愣地张着嘴,愣愣地任由这人轻薄着。愣愣地让他的气息充满她整个口腔…… 感觉到了她的呆傻,覆在她唇上反复辗转的男人低沉地笑了起来。他笑得欢快,吻她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松。 因吻得太猛,掐住她下巴的手太用劲,卢萦的小嘴不得不张开,渐渐的,银色的水丝溢出了她的唇角,在阳光下闪耀着yin靡的光芒,而空气中传响着“啧啧”的激吻声。 男人还在低笑,还有吻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萦猛然惊醒过来。她脸上的红晕迅速地消失,睁大双眼瞪着这个近在方寸的人,还有那把自己整个口腔全部占据的唇舌,突然间,卢萦上下贝齿一合! “唔----”一人吃痛的声音传来! “啧啧”的激吻声消失了。 贵人慢慢地离开了卢萦的唇,那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却更用了两分力道。 强行抬起她的脸,任由一缕血丝溢出唇角,男人似笑非笑,声音磁沉中透着阴寒,“这么刚烈?” 只有四个字。 虽是只有四个字,卢萦却第一次感觉到,他很生气,这种生气,几乎是震怒。 视野中,盯着她的双眼已浓黑一生,再无光亮! 盯着卢萦,他冷冷又笑道:“这么刚烈?” 第二次听到这四个字,卢萦陡然明白过来,他的愤怒中夹着失望……他没有想到,她为了拒绝他,竟然敢咬伤他。 是了,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洛阳,不管咬他的女人是什么身份,只怕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冒犯,这是忤逆……不对,让他震怒的,正是她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危的断然拒绝!所以,他反复问她:你是为了谁而这么刚烈? 电光火石中明白这一点,卢萦迅速地做出决定。只见她双臂把他颈项一搂,鼻尖触到他的鼻尖,然后,她一口叨住他的唇角。 她这个动作,不可谓不亲昵。处于失望和震怒中的贵人一僵,怒火在迅速消逝。他稍稍移开,离开她少许后,他低着头沉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搂着他颈,叨着他唇角的卢萦却是不理,她吐气如兰中,唇贴着他的唇,带着几分清冷和媚意地说道:“疆郎,又用毁我清白这一招么?” 说到这里,她温润的唇向下移去,在他喉结滚动间,在他的下巴上重重一咬。 在他的闷哼声中,卢萦成功地在他形状完美的下颌处留下一个清楚的牙齿印,然后,他听到她在他的耳边低低地笑道:“给你留个印记,省得又有什么人不怀好意地打你主意。” 说罢,她扯下他扣着她下巴的手,扯开他扣着她细的双臂,潇洒地朝外走去。来到舱门时,卢萦倚门回头,挑眸讥笑道:“主公,我还以为你赶我出成都时,已放弃了不顾我的意愿,想碰就碰,兴致到了就收我为婢妾的想法呢。” 说罢,她广袖一甩,飘然而去。 直到舱门“砰”的一声轻响传来,贵人才动了动。 他伸手抚上自己的下巴,摸着那一个牙印,而这么一摸,一抹腥红的血丝迅速染上了他的指头。 “咝”舌尖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咚咚”两声跪地声传来,却是两个隐藏在暗处,一直负责他安危的黑衣人跪在了他面前。 他们五体投地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着。 贵人垂眸瞟了他们一眼,刚要说话,舌头又是一痛,当下,他再次“咝”地吸了一口气。 见他如此,一个黑衣人以头点地,沉声问道:“主公,当时事出突然,我等来之不及……”那黑衣人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当上他急忙住了嘴。然后,悄悄抬起头瞟向同伴。 他的同伴果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种无声的警告,他是看到懂的:这种闺房之乐,你胡乱开什么口? 果然,在那黑衣人的话说出口后,贵人的脸更黑了。好一会,他淡淡吩咐道:“下次卢氏前来,你们避远些。” “是。”这一次,两个黑衣人应得极爽快。 贵人又倒吸了一口气,他摸上下巴,淡淡说道:“我长大至今,从来没有人敢明着碰我一根指头。” 听到这话,两个糊涂的黑衣人连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顿了顿,贵人冷冷地说道:“便是我强要了她,也是值得她卢氏整族狂欢的幸事,然否?” 一个黑衣人小声回道:“卢氏好似没有父族……” 贵人瞟了他一眼。 这一眼,令得那黑衣人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后,立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贵人垂眸,好一会,他才徐徐说道:“卢萦,我猜之不透……”他似是想到了刚才卢萦离去时说的话,不由蹙着眉,直过了好一会,他头痛地挥了挥手,“下去吧,我要静一静。” “是。” 卢萦下了二楼。 来到船头,她重重地靠上船舷,闭上了双眼。 说实在的,从她用指甲在他胸口刮出一道血痕时,便已走在悬崖边上……那样的人,那样的身份,岂是她能够发作的?于是结果出来了吧? ----这人啊,图一时之快,真是要不得! 后来那一咬,是她下意识地行为,其中有愤怒有羞涩也有气恼害怕。因为当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他情动了,那顶着自己的硬挺,是传说中男人情动的表现。猝不及防之下,她咬了他。 然后,为了弥补,她又吻了他的唇角…… 寻思到这里,卢萦也伸手揉了揉眉心,与贵人一样为目前的状况头痛起来。 ----她好似一直在逃,却更似越发地向他靠拢。罢了罢了,不想这个了,船到了桥头自然会直,且走一步算一步罢。 想了一会,卢萦还是疲惫,便回到自己的舱房中睡了一觉。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晚间。 卢萦刚刚梳洗走出,执六便出现在她面前,他打量卢萦的表情很古怪,似乎在笑,也似乎在忍笑,而因为忍得太过,更像在哭…… 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执六要笑不笑地说道:“主公让你上去。” 卢萦僵了僵,应道:“好。”招来那个给她化妆的秀丽男子重新化过后,卢萦又换了一袭红袍后,才慢慢走上二楼。 二楼正是灯火通明,胭脂流香的时候,一阵阵笙乐声伴随着笛声飘拂在水面上,夜空中,使得整个空气中都充斥着一种奢靡的欢乐。 卢萦一上二楼,便看到了她的主公。 这一瞅,她差点乐出声来。顿时明白了执六的表情怎么会那么古怪。那个靠在船舷,双眼沉沉地盯着她的男子,一袭镶着金边的黑袍,衬得他无比的俊美又神秘……可偏偏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气势不凡的男人,下颏上有着一个清楚的泛着青紫的牙印儿。 看到这样的他,不知怎地,刚才还患得患失着的卢萦,心情一下子变得飞扬了。 卢萦的唇角虽然只是小小地,正淡淡地盯着楼梯口的贵人,还是脸孔一沉。 卢萦浅笑着,红袍似火,风度翩翩地向他走近。 来到贵人面前时,卢萦才注意到,这整个二层都是衣香鬓影,船头船尾船舷处都有人。 而这些人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贵人,此刻一袭红袍,艳得如火的卢萦一出现,众人同时露出了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在众人的恍然中,卢萦优雅地走到贵人身前。然后,她抬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下巴,抚着那泛着紫红,清楚得如烙印的牙齿印后,卢萦忍着笑,以着清冷的声音温柔问道:“还疼么?” 贵人自是不答,他面无表情的沉寒地盯着她。 卢萦却是叹了一口气,灯火下,她白皙清丽的面孔如泛着光,只见她微微掂起脚,在他那牙印上轻轻一吻后,卢萦叹出的气息混在风中,透着真真的无奈,“别恼了……你说你要不是那么对我,我至于让你没脸么?” 卢萦这话一出,四下笑声隐隐。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员搂着一个美少年走了出来。他贪婪地盯了卢萦几眼,转向俊美高大的贵人,忍不住说道:“我说阁下,你也犯不着脸色不好,若我也有这么一个可人儿,别说被他咬一口了,便是给他鞭上几下也心甘情愿。”说到这里,他还向左右问道:“大伙说是不是?” 一阵哄笑声传来,好些人同时应道:“正是。”“这一对当真是神仙中人。”“这小郎风姿如玉,那是打一下咬一口也是乐趣啊。”“此乃闺房之乐,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却是求之不得。” …… 一双双火热的目光看向卢萦,上下打量着她。显然,要不是她气质出众,要不是她连这么尊贵的相好也敢咬,一看就是个也有来历的世家子,都有人忍不住想向贵人出口索要了。 ## 终于发现我为什么迟迟不写他的名字,而一直用贵人代替了。天啊,这个疆字,我用五笔一直打不出,每次要改成拼音,而拼音则要打五下转一次才能完成。 第一更送到。(。 第一百四十四章依赖 第一百四十四章依赖 嘻笑声中,卢萦也懒得理会贵人扣着自己的腰,和把自己强行搂在怀中的手臂。她把脸搁在他臂间,转眸朝人群中看去,没有见到元氏,卢萦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贵人磁沉的声音,“我是纸老虎么?” 他的声音平平静静的。 卢萦一凛,不过转眼,她便认真的摇头道:“主公自然是真老虎……不过最强悍的人,也得容忍猫儿咬上一口,挠上一爪,是不?” 她这话一出,这比喻一打,那是明明白白地示弱讨好。贵人似是心情好了不少,他低低笑了起来,把唇凑上她的耳边,他轻叹地问道:“不挣扎了?” 他是问,卢萦是不是认准了他,不再做无谓的争扎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满意与温柔,卢萦暗中苦笑道:你根本不可能放手,我挣扎有用么?我能做的,只不过是被你强行收入后院前,变成你生命中最特殊的一个,等哪一日彻底激怒你时,不至于对我狠下杀手。 于是,她懒懒地回应他道:“我现在是卢文,是主公你的卿卿……”所以,她只是在演戏,只是在配合他玩一玩。 听到卢萦地回答,贵人的手臂猛然收紧,他瞳孔一缩,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身为男儿时,我没有名节那回事。 转眼,他放松她,淡淡一笑,慢腾腾地说道:“甚好,我这阵子正好迷上了男色,学了些床第合欢之术,卿卿今晚侍寝如何?” 卢萦:“……” 她早就应该知道,来真个的,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她傻傻地抬着头,灯火下,那张俊丽的,玉光逼人的脸孔僵硬着,一副又想哭又想求饶又想撑着的模样,着实取悦了贵人。当下,他压了压唇角,懒洋洋地重新收紧了双臂。顺便,他还把她的脑袋按在自个怀中。 感觉到他放过了自己,卢萦立马老实起来。她安静地伏在他臂膀间,老实地瞅起河景来。 这时,一阵弦乐声响起,接着,十几个只着薄纱的美人从船舱中飘然而出,舞到了船头。 随着她们舞出,灯火越发大作,而宛如白昼的灯光下,美人儿薄纱下的私隐处都若隐若现,那沁人的香味更是浓郁地飘来。 能出现在这里的美人,无不是千里挑一,这么一群姿色上乘的美人半露不露的,当下好些人呼吸急促起来。而搂着少年的那些中年人,有的已上下其手。 没有想到这里是这么一副图景,卢萦慢慢抽离了贵人怀抱。感觉到众人时不时锁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卢萦干脆抬起头来。 她一袭红袍,完全衬出了她的俊丽和那冷傲中的玉质之美。在卢萦抬头朝着贵人看去时,周围不可避免地,传来了好几声咽口水的声音。 墨发红袍白肤如玉的卢萦,依然是一脸清华的睥睨骄纵,于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扯着贵人的衣襟,让他强行低下头后。卢萦无视他深黑的眸子和那威压十分的俊脸,径直在他唇边轻咬一口,缠绵地低语道:“这光景我有些不耐,先下去透透气,你在这里给我老实点。” 她的声音,虽是压低,却也还听得清,周围众人把她的话听到耳中,看到卢萦风度翩翩地扬长而去,好一些喜好男色地看向卢萦的背影时,目光都直了。 ……这样的风情,这样的容止,可不是寻常能见的啊。 在卢萦下楼梯时,已有几个中年人围上了贵人,与他旁敲侧击地问起卢萦的来历和身份来。贵人显然正在找一个与他们能自如交谈的机会,只是三言两语,便拐着那些人谈向他所感兴趣的话题上。 卢萦渐渐没入黑影中。 来到第一层时,她想起最后贵人那越发幽深的双眸,不由有点头痛。转眼她又想道:也不知他以绮香阁为突破口,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胡思乱想一会,卢萦决定抛开那人。 她懒懒地倚在船舷上,吹起这春日的河风来。 这时,一个轻细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元氏有点小心的低语声传来,“郎君不曾上去玩乐?” 卢萦抬起头来。 悄立在淡淡光亮中的元氏,衣衫单薄,明明是出身良好的世家女,她看向卢萦的眼神,与看向杨郎一样,透着种掩藏了的小心翼翼。似乎,有很多一段时间,她都生活在对别人心思的揣摩,和小心逢迎中,似乎,她一直孤独一人,哪次一个笑脸没有陪好,可能就会失去一切…… 看着这样的元氏,卢萦陡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一个世家女,都对郑氏这样的ji子百般忍让。实在是她的忍让小心已刻到了骨子里,已成了习惯。 莹莹淡光下,卢萦朝元氏点了点头,轻声问道:“看过郑氏没?” “看过了。” 元氏学她一样靠着船舷,同样轻声回道。 “怎么样?” “她完了。”元氏说得很慢,语气变化不大,透着种木讷,“她一阵冷一阵热,刚又流了孩子,船上的大夫说,她可能撑不过这一关。” 卢萦侧头看向她,笑道:“你没有帮忙?” 元氏转头看向她。 微光下,她的双眼其实很明亮,看着卢萦,元氏小心地说道:“我其实恨她,我想她死的。”垂下双眸,她又呆呆地说道:“大夫是我请来的。他说郑氏会死时,我一点也不难过。” 卢萦哧笑一声,道:“她那样对你,让你这么些年都活在她的阴影下,你还为她难过,那你这人都没救了。” 元氏“恩”了一声,好一会才说道:“杨郎一直在那里难受,我告诉他这事时,他还叫着让她去死的话。” 听她提到杨郎,卢萦倒是来了兴趣,她侧过头看着元氏,认真地问道:“这次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元氏不解地看着她。 卢萦浅笑道:“你没有想过和离?” 元氏低下头,好一会,她才轻轻说道:“我父母早就逝去了,我娘家人一向对我不喜。和离后,我无处可去。”她说得很平静,可声音中,却透着种由衷的寂寞。 卢萦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人有时候要学着走出来。”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其实不是一个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卢萦寻思中,见夜风吹来,衣着单薄的元氏双手抱肩缩成一团,不由轻声说道:“其实,我是女的。” 这几个字一出,元氏惊得冷都忘记了,她傻傻地抬着头看着卢萦。看了一会,元氏的双眼亮了,她咬着唇高兴地说道:“真好。” 说到这里,她朝卢萦凑了凑,靠近她,让她的体温温暖自己,元氏有点小心,也有点依恋地看着她,讨好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去武汉吗?到了武汉,到我家去玩好不好?” 卢萦扬唇一笑,她向元氏靠了靠,小声地说道:“我是女子的事,你别说出去。” 元氏也不问原因便傻傻地点着头。 卢萦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我唤卢文,是到武汉去。”转过头,夜色中她双眸如星,“我们是朋友,说不定到了武汉,我真会到你家去玩。” 她这话一出,元氏喜笑颜开。她这人,便是开心到极点,笑起来也透着几分小心和谨慎。 看着她,卢萦不由暗暗想道:也不知她以前是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中,竟是活得如此小心翼翼。 按道理,她的家世应该极好。毕竟这绮香阁的花费十分惊人,她的丈夫能在这种地方一呆就是几个月半年的,那不可能是普通的有钱人家能做得到。更何况,连贵人也注意到了的,更不可能只是一般人。 在卢萦寻思时,她听到元氏小心地问道:“阿文,我可以靠着你吗?” 卢萦对上她希翼的目光,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元氏一笑,真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热度,元氏傻笑道:“我一直想要一个像阿文一样的姐姐。” 卢萦转头看向她。 元氏虽然成婚半载,可实际上,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脱去她那小心的木讷的外壳,她实际上是个幼稚的,渴望温暖的孤独少女。这么一个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竟对自己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性。 这种依赖,让卢萦心头一软,她把元氏抱了抱,轻声道:“走,去加件衣裳吧。” “好。”看到卢萦跟自己一道前去,元氏显得很高兴。 当元氏披了一件外裳与卢萦再度出来时,两人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元氏在说。 元氏这人,一直养在深闺,与外人接触得不多,再加上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也没有几个朋友。陡然从卢萦这里得到了温暖,她几乎把卢萦当姐姐崇拜,对她是百依百顺。 说实在的,卢萦这人,虽然给人的第一感觉冷漠了些。可她身上有一种沉稳狼从容的气度,很能让人产生一个种依赖和信任的感觉。如萧燕尚缇她们,与卢萦相处久了,也有点对她惟命是从,当姐姐一样的依赖。 这一次元氏也是如此。 两女一直说说笑笑,半个时辰后,那个秀丽的,给卢萦化妆的中年人走了下来,他朝着卢萦行了一礼,说道:“阿文,主公令你过去。” 贵人让她过去? 卢萦抬起头来。到了此刻,才是真正的夜深,二楼上的弦乐,于奢华轻飘中透出一种靡靡之音,少女少年的笑声媚好声,混在夜风中不停地吹来。左右的大船上,还可以看到半裸的少年在舞蹈。 卢萦想道:他这个时候叫我过去,时不时终于到了重头宴了?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应道:“我马上就来。” 回头看着元氏,她直接命令道:“你刚才打了五个喷嚏,想是受了寒。现在就回舱中,喝一盅热水后捂着被子睡一觉。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不迟。” 她说得毫不客气,元氏却很听话,她顺从地应道:“好。”老实转身,真个朝舱中走去。 见她离去,卢萦回到舱中把自己的仪容整理一番后,扯了扯自个的襟领衣袖,风度翩翩地走向二楼…… ## 粉红票210加更章节。(。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在意不在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在意不在意 此时入春不久,夜间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卢萦来到二层时,众人已搬回了舱房中。 前方可容百人的大舱房,几乎占据了二层的一半。里面正是灯火通时,笑语嫣然之时。卢萦刚一靠近,便被一阵酒肉香和胭脂香熏得头都有点晕了。 她缓步走了过去。 外面地船板上,也络络续续有几个客人在,这些人在看到一袭红袍慢步走来的卢萦时,都忍不住朝她看来。 卢萦的女装扮相,还只是一个有着上等姿色的美人,可她扮起男人来,那还真是风流清贵,无与伦比了。因此,不管是好不好男色的,在看到她时,都会分出两分注意力来。 事实上,能上这绮香阁船队的,都是富贵一时,财富无数之人。而这样的人,多数玩起来,会对出色的男女都有兴趣。 那几人的目光,卢萦自是不会放在眼中,布置得豪华奢靡的大舱中,正是歌舞到了**时,卢萦轻轻推开舱门。 在她步入的那一瞬,舱中原本饮着酒作着乐的众客人,小小的安静了一会。安静中,只听得一个肚腹流油的中年富商朝着明显是主人之一的中年人叹道:“我说你们绮香阁便是天下无双又怎么样?”他朝着卢萦一指,道:“要是有本事把那么一个风姿玉骨的小郎也网罗进去,才真正称得上名不虚传。” 言语之下,却是把卢萦当成小倌了。 卢萦瞟了那人一眼,唇微微一勾,浅浅一笑。 一袭红袍的她,本来便俊得惊人,这一笑,顿时好些人傻了眼。 在众人越发不舍地盯视中,卢萦风度翩翩地走向那个出言不逊的中年富商。 走到他的塌前,卢萦微微倾身,随着她这个动作,那掩在袍服下的精致锁骨便显露出来,勾得那富商咽了好几下口水。 卢萦对上他痴迷的眼,眉梢一挑,她优雅地伸出手,端起了放在塌上,刚刚温好的美酒。 见到她拿起那酒斟,那中年富商色眯眯地连声说道:“小郎可是喜欢我这酒?尽管用,尽管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卢萦却是把那酒斟举到他头上,然后,向下一倾! 温热的酒水汩汩而下,转眼间便淋了那中年富商一头一脸。 …… 四下瞬时安静下来。 于安静中,卢萦施施然地把一斟酒全部浇在那富商的头上,然后,她慢悠悠地走到一侧,拿过一根蜡烛。 举着那蜡烛来到富商身前,卢萦倾身,朝他吐出一口气后,她优雅而冰寒地说道:“阁下淋够了酒,要不要再加一把火?” 四下沸腾起来。 众人同时惊醒,那中年富商腾地站起,伸手指着卢萦的脸,厉声喝道:“你敢?”看到卢萦手中的蜡烛,他生怕她不管不顾地扔上来,当下急急向后退出几步,再尖喝道:“来人,来人!” 在他的尖喝声中,几个护卫一拥而来。与此同时,船主人也急急站起,叫道:“且慢!”他又转向卢萦,唤道:“这位小郎……” 于无比的喧闹中,卢萦瞟也不向这些人瞟一眼,只听她哧地一笑,朝地上“呸”了一声后,不屑地说道:“胆小如鼠!” 顺手把蜡烛一扔后,她优雅地整理着自己的广袖,不再理会那富商,迈着优美的步子,她来到贵人身边。低下头把他打量一番后,卢萦突然倾身。扯着贵人的衣襟,凑过去朝他嗅了嗅后,卢萦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众人地打量中微笑说道:“不错,没有沾上别人的气味。” 她这话一出,一直半闭着双眼的贵人刷地睁开眼来。 灯火中,他双眸如电,冷冷地盯了卢萦一会,他手臂一伸,把她搂到了怀中。 而这时,船主人终于清醒过来,他笑着朗声说道:“呵呵,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各位继续,继续。”于是,歌舞声再响,笑闹声依旧传来。 卢萦被贵人的铁臂强行搂入怀中后,她不得不贴着他的胸口。 这时,她听到他磁沉的冷笑声传来,“你这胆子,真是包天了!” 卢萦挣脱不了,干脆老实地埋在他怀中,她在他胸口蹭了蹭后,勉强伸手给自己端来一盅酒,小小抿了一口,卢萦不在意地浅笑,“这不正是主公要的么?” 贵人冷笑,“一来就把我置于众人的目光之下,也是我要的?” 卢萦“恩”了一声,把酒盅放在他唇边,眸光流转中带着几分讥嘲,“主公白日特意令执六吩咐我,说是我接下来可以任性而为,一切有你当着……既然到了武汉可以任意妄为,在此处怎么就不能了?” 贵人终于低下头来。 他定定地看着卢萦,盯了好一会,他暗叹一声,脸贴上她的脸,喃喃说道:“卢氏,你怎能聪明至斯?” 她怎么每一次做事,嚣张也罢任意也罢,总总做到了他的心坎上? 她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此番真需要纵着她,忍着她,让着她,让她嚣张跋扈? 这一刻,贵人甚至觉得,他这一生,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卢萦更知他心意的人了。 叹了一口气后,他低下头,就着卢萦的手,把那盅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两人相依相偎时,不远处的角落中,也有几人在窃窃私语,“弄清楚此人身份没有?”“洛阳的消息锁得紧,还不曾有确信传来。”这时,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不必查了,上面不会让人轻易查到的。据我看来,此人定然就是南阳邓四郎。都说那个邓四郎长相俊美,性格沉稳,举止颇见气度,平生只好男颜不好女色,并与一个世家子同行同起经年……此人样样符合,定然是他无疑。” 听到这话,另外几人松了一口气。一人高兴地说道:“南阳邓氏的人啊?那就不必过于防备了。”另一个也点了点头,说道:“不是说北方郭氏也有派人来么?要他们盯紧一些,千万别落到郭氏手中。” 几个声音同时低语道:“知道了。” 就着卢萦的手,把那酒一饮而尽后,贵人显得有点慵懒,感觉到他搂着自己的动作中透着一股轻松,卢萦暗暗忖道:看来他叫我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刻意表现自己了。当下挣扎了两下,卢萦埋怨道:“主公,你的手扣太紧了。” 她的声音一落,头顶上,贵人磁沉的声音便淡淡飘来,“唤我疆郎。” 说到这里,他警告道:“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见卢萦没有吭声,他声音放软了些,透着种诱拐,“乖,唤声疆郎听听?” 卢萦被他抱也抱了,亲了亲了,自不会在这上面与他较劲,当下咬唇轻唤道:“疆郎。” “恩。”他在她的发旋上轻轻一吻,以示奖励。 卢萦挣扎了两下,小小声问道:“在众人面前,我应该如何唤你?” 疆郎磁沉的声音中带着笑意,“疆郎也可,卿郎更好。” 卿郎?这个称呼实在太亲密了。卢萦脸皮再厚,这时也红了红。 你侬我侬一会,卢萦实在不舒服,又挣扎起来。 这时,舱中的乐声接近yin靡,疆郎知道卢萦不惯,便放了她自由。 卢萦站了起来。 看到她起身,好一些目光再次向她看来。卢萦在回头之时,对上那中年富商的双眼时,她突然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把两指一曲,朝他做出一个挖眼的动作后,在那中年富商脸色发白中,卢萦冷笑一声,这才施施然走出。 目送着卢萦离开,一个坐在不远处的执六靠近了疆郎,他侧了侧,凑近来低声说道:“要说这卢文不是世家子,恐怕无人相信……啧啧,那张扬,那跋扈,那清贵,那漫不经心,简直是绝了。”他忍不住叹道:“我真不知以卢氏的出身,从哪里来的这张扬自在?” 疆郎晃了晃手中的酒斟,没有回话。 卢萦下到一层,在经过元氏的舱房时,听到里面有低语声,不由走了过去。 刚刚靠近,她便听到杨郎在说道:“元娘,你好似变了。” 元氏的声音依然轻细,只听她回道:“夫君可是不舒服?我去唤阿月来吧。” 杨郎没有回答,而是过了一会后,突然说道:“无娘,你真地变了……以往时,我有任何不适,你都是彻夜不眠地守着,便是有婢子仆人在,你也总是守在我塌前。而昨日到现在,你才在我面前出现过二次,每次还来去匆匆。你明知我不舒服,也不再睬我。” 他的声音中透着种无助和悲凉,“元娘,我现在只有你了啊……” 好一会,元氏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轻细,轻细中透着种无波无澜的平静和漠然,只听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夫君忘了,你从来都不喜我x近的。上次你染了风寒,一觉醒来看到我在,你还砸了那岘台。还有那一次,你喝醉了酒把我推到了塘中,你说,你此生此世只会喜欢郑氏一人,你让我别在你面前丢人现眼。你还说,你只是迫于无奈才娶的我,让我最好知道进退。” 静静的,仿佛只是陈述事实地说到这里,元氏的声音轻细中透着种陌生,“夫君以前总是说我不知进退,丢人现眼,厮缠着你……现在我也想明白了,那个小时背着我去见大夫,抱着我寻找父母的杨哥哥,早就不在了。现在的杨郎,其实与我无干。真的,杨郎,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声音淡漠之极,任何人一听,便能听出,她对杨郎,再无半分情感,再无半分怨怼。她已置身事外,把他当成陌生人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计划和离 第一百四十六章计划和离 舱中安静了一会。 几乎是突然的,杨郎带着喘息的高喝声传来,“你说什么?好,好,很好,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干脆滚出杨府?”只听得一个重物“砰”地砸在地上,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杨郎的冷笑声一起在咆哮,“滚啊,滚出杨府啊,不错,我从来就不喜欢你,我一看到你就想吐!滚,给我马上滚!” 这声音含着气急败坏,原本因郑氏的欺骗和戏弄,而颓废失落不已的杨郎,似是一下子恢复了精神。这时刻,他对元氏的恼恨和嫌弃占了上风,令得原本气息奄奄的他,竟是不管不顾地尖喝骂叫起来。 一阵脚步声响,元氏被重重推出了舱房。就在她砰地一声摔到在地上时,元氏忍着疼痛,依旧细声细气地说道:“杨郎,这是我的舱房。” 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便是这几个字,令得杨郎气焰一熄,转眼间,他扯着嗓子冷笑连连,大步跨出舱门,气冲冲地甩门而出,转眼便去了老远。 等杨郎的身影消失后,元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她才支撑着站起,手臂就是一暖,接着,卢萦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样,痛不痛?” “不能,我习惯了。”元氏摇了摇头,她在卢萦地扶持下入了舱房。随着卢萦马舱门关上,她在塌上缩成一团。 好一会,元氏苦笑道:“看来得和离了。姐姐,我还说过做东道主呢,看来不成了。” 微细的烛光下,卢萦打量着她的脸色。元氏的脸上不见痛苦,多的只是一抹茫然。显然,她一时想不起,杨府呆不下去了,自己能去哪里。 这时,卢萦的手按上了她的膝头,盯着她,卢萦缓缓问道:“你可是真想和离?” 元氏抬起头来,烛光下,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却显得很坚定,点了点头,元氏喃喃说道:“姐姐,你不懂,我现在,真的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 卢萦轻声问道:“你有嫁妆的吧?” 元氏点头,不过转眼她又道:“不过被婆母和小姑用掉不少了。她们很苛刻,我要不回来的。” “没关系,我来帮你要。”这话一出,元氏腾地抬起头来。看着卢萦,她眼中有点湿润。 卢萦站了起来,她一边在狭小的舱中踱着步,一边说道:“忠于你的人呢?可有一些?” “有的有的。”元氏羞愧地说道:“可都被婆母赶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还可以找回来。” 卢萦的镇定,明显影响了元氏,她睁着大眼温驯地看着她。 卢萦寻思了一会,慢慢说道:“元娘,我们合伙吧。我帮你讨回你的嫁妆,找回你的亲信,我来帮你打点生意。”泛黄的烛光中,卢萦负着手看向远方,微微一笑,轻轻说道:“不过你不能说出去,我也不说出去。元娘,有了你的资本,我定然可以帮你我打造一个坚固的安僧所。元娘,这世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自己的命脉,永远得被自己握在手中。谁要也抢不走,谁也不能再凭着只字片语,便令得你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 她的话,元娘大半听不懂。不过她只知道,这个给过自己温暖的人,会给自己做主,帮自己得到自己原本都不指望拥有的一切。 当下,她连连点头着,小声说道:“姐姐,我都听你的。” 卢萦回头看着她。 看着看着,卢萦长叹一声,她走上前搂住元氏,把她拥入怀中后,卢萦低叹道:“你啊,你这么笨,没有人护着,可怎么走下去?” 泪水涌上了元氏的眼眶,她喃喃说道:“我知道我笨,她们教我怎么与人打交道,怎么听话听声,可我怎么也学不会……我姨奶奶让我这一辈子都呆在杨家,便是受了欺负也不离开那,她说我太笨了,学不会人情世故,看不懂那些拐弯抹角度的坏心思。她说杨府好歹也是大世家,我只要不犯错,他们怎么也不至于赶尽杀绝,总会给我一碗饭吃。” 她把脸搁在卢萦的肩膀上,喃喃的,睁大眼流着泪地说道:“可我真不想呆了,姐姐,我真不想呆了,我宁可成为乞丐,也不想再呆了。” 卢萦点头,她轻声说道:“我懂,我懂。元娘,你放心,你的财产,我会帮你保着。我还会让它增涨三倍,五倍,我会让你的钱多得买下整个绮香阁。我还请一大堆的老实忠厚,知恩图报的人呆在你身边。你笨没关系,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聪明的,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卢萦苦笑着想道:只是萍水相逢,我还天杀地给起承诺来了。真是…… 元娘频频点头,卢萦又与她说了一会后,见她倦意上头,便让她睡下,给她盖好被子。吹熄烛火时,卢萦转头看着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元氏,想道: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才与我相处多久,便完全相信了,依赖上了。 这时的卢萦,真觉得元氏如果不是遇上了自己,最好就是如她的姨奶奶所说的那样,一辈子老老实实呆在杨府算了,不管如何受气,饭是有一口吃的。 卢萦出了元氏的舱房后,脚步一拐,走向杨郎的房间。 还没有靠近,她便听到一阵“叮叮砰砰”地砸东西的声音,还有怒吼声。远远的,她听到杨郎在咬牙切齿地喝道:“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元氏,没有了我,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好啊,你要滚,你就滚得远远的,你有本事一辈子也别回来求我。” 转眼他又厉喝道:“只要你出了杨府的门,我立马就再娶一房妻室,我让你回来后只能做妾,做妾!” 愤怒声,咆哮声,咒骂声直是不绝于耳,过了一会,一个仆人急匆匆来到舱门外,小声说道:“郎君。” 仆人的声音一落,杨郎便是一静,然后,卢萦听到他努力平静后的声音传来,“是不是元娘让你过来跟我说好话的?”他冷笑道:“她怎么自己不过来?”冷嘲尖刻的话音中,无法掩饰他心底的期待。 那仆人一怔,转眼说道:“不是的,郎君,是郑氏醒来了,她要见你。” 仆人的声音一落,杨郎便暴喝道:“不见!”这一声喝,夹带着他说不出的失望。 那仆人呆了呆,说道:“可是郎君,郑氏说她后悔了,她还说她是被人故意陷害……” 没等仆人说完,杨郎已愤怒的咆哮道:“说不见就不见!去,你去看看元娘,如果她后悔了,你就带她前来见我。快去!” “是。” 看着那仆人离去,卢萦还没有离开。接下来,舱中的杨郎又咒骂起来。他每一句话都在骂着元氏,语气在无边的厌恶中,有着他自己也不曾发现的渴望。 卢萦倾听了一会后,微微蹙眉,忖道:这个杨郎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元氏的怒火已盖过了郑氏给予他的羞恨了。 她走了出来。 重新站在船头上,卢萦开始寻思着对策来。她这人,既然决定了要帮元氏脱离杨府,那怎么帮她拿到嫁妆,从哪些方面开始着手做生意,就都要开始琢磨,开始布线。 寻思了一会,卢萦抬起头来。 此时正是夜深,天空一轮明月相照,月光被满船满河的灯火下,有点黯然失色。 卢萦回头看着成都的方向,暗暗想道:人不能在同样的地方犯重复的错。上次在成都,主公一句话便收回了我的所有。此刻我还年轻,还刚起步,阿云也才起步,他收回了也就收回了。可是,这样的事不能有下一次。我得在明面上的生意外,还得一些暗底里,主公看不到查不出的生意了。 想来想去,她信得过,能用的人还是只有罗子,看来得让他慢慢脱身,然后转入暗处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卢萦起了个大早,她站在晨曦中寻思着计划着,而属于绮香阁的二三十只大小船只,正稳稳地行驶在河道中。 看着东方,卢萦想道: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达武汉? 刚这么想着,只听得杨郎的方向又传来一阵咆哮声和砸东西的声音。隐隐中,她听到杨郎愤怒地喝骂道:“元娘呢?她居然还在睡?睡睡睡,她怎么不干脆睡得死了?去,你去告诉她,我不会原谅她,我永远也不会碰她,我会让她守一辈子的空房。去,去跟她说!” 咆哮声中,从无一句提到郑氏。 卢萦蹙眉想道:这杨郎可能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元氏的在乎,其实远远胜过了郑氏。也许是元氏对他太好,太温柔恭顺,更有可能是自小到大元氏一直在他身边,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退,所以他已习惯了她的好,习惯了她的存在,便像人对水一样,天天都在饮用,却以为它不值一提。 于喧闹中,圆圆脸,做富商打扮的执六走了过来,他站在卢萦面前,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说道:“阿文看来睡得很好。”顿了顿,他又说道:“主公刚才下令,把你的东西全部搬到他的舱房中。” 在卢萦惊愕地眼神中,执六慢慢说道:“看来,阿文忘记自己的本份了。”执六一句话刚刚落地,便看到卢萦脚步一提,广袖飘摇地朝主公的舱房走去。 ## 第一更送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怎么才能不同塌共眠? 第一百四十七章怎么才能不同塌共眠? 目送着卢萦离去,执六眼中笑意流荡。这一次他们来了十人,原本他应该上另一只船,可他好说歹说才与主公呆一块儿。 与主公呆着,也就那味儿,可抵不住他喜欢看主公与卢萦在一块的那情景啊。昨晚上,他一想到主公下巴那牙印,便从梦中笑醒好几次。他想好了,要把这里发生的桩桩件件,一言一语全部记下,以后回到洛阳好吹嘘去。 今儿个,也是他的强烈怂恿,主公才点头让人收拾卢萦的东西,准备与她同舱的。 执六站在晨风中,砸着着嘴乐了一阵,迈着外八字慢悠悠地又朝他主公的舱房踱去。 卢萦来到了贵人的舱房外。 舱门大开,婢女正在帮他束冠。卢萦瞟了一眼,见到自己的东西,果然推在舱房的角落处,只等着她回来整理呢。 见卢萦过来,贵人瞟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卢萦缓步走近。 来到舱门处,她倚门而立,又瞟了一眼那堆自个儿的东西,卢萦垂下双眸。 这时,婢女服侍完了,她端着木盆低着头退出了舱房。 卢萦走上前去。一直来到贵人身前,她才停下脚步。抬起头,卢萦目光明亮,极度诚恳,十分羞涩,万分难以启齿地说道:“疆郎,我来天癸了。”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强调道:“是真的。疆郎,那玩意儿晦气,会影响你办大事的。” 说到这里,她乌黑的眸子还应景地眨了几眨,一副只差指天立誓的模样。 贵人瞟了她一眼,唇一扯冷冷说道:“于是,我得见人就解释,与我同起同卧,霸道自我,容不得他人靠近我的心上之人,因来了天癸得另睡一房?” 卢萦:“……” 好一会,她眨巴着眼,特小心特诚恳地问道:“那疆郎说怎么办?” 贵人扯了扯唇,淡淡说道:“我不嫌弃。”他瞟了卢萦一眼,又慢慢加上一句,“只要是阿文的东西,我一律都不嫌弃。” “……”这是甜言蜜语,这是yin*勾引!! 卢萦张了一会嘴,直过了好久,她才勉强记得要把上嘴唇与下嘴唇合一块儿。直是眼珠子转了几下,卢萦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忘记羞喜交加了…… 果然,盯向她的贵人那双眼睛,黑沉了些,戾气重了些。 当下,她唇动了动,好一会才说道:“这个,这个。”眨了一会眼,卢萦一本正经地说道:“疆郎,阿文好像耳朵出了问题,竟然听到了高高在上,尊贵不可一世的美貌主公勾引于我。”她无比严肃地说道:“兹事重大,请允许阿文回到自个住处休整几天,回回魂。” 说罢,她腰一猫便逃出老远。 看着她的背影,贵人嘴角忍不住连抽了几下。 而卢萦一逃到拐角处,便看到了双眼亮晶晶地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执六。当下她轻哼一声,傲慢地昂起头,抬着下巴从他身边走过。 在与执六擦肩而过时,执六清咳一声,很是客气地跟她说道:“阿文,你不能与元氏一起睡……你现在在众人面前,还是男子身,这一点务必记住。” 很高兴的,他发现自己声音落下后,卢萦的唇角一僵,那神采飞扬的脸黯淡下来。 在执六亮晶晶地注目中,卢萦回过神来,她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广袖一甩大步离去。 一到船尾无人处,卢萦便摸上自己的下颌,她的牙,又痛了。 虽然还是闺阁女子,卢萦却一直知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这同房睡久了,也一定会**的…… 她真不想**。 她还在负隅顽抗呢。没有**前,负隅顽抗就是负隅顽抗,失了身后,负隅顽抗就是矫情,就是多此一举。 伸出手,她在船舷上轻轻敲打着,暗暗想道:看来,得寻一个容色动人的美人献给主公了。 打定了主意后,卢萦风度翩翩地朝二层船上走去。 此时还是清晨,空气中飘荡着水气和清气,到了二层,卢萦才发现这里安静一片,却是一夜纵乐的船上众人,好梦正酐着。 空空如也的船头船尾还有大殿,卢萦转了好几遍后,才听到一个客气的朗笑声,“原来是小郎君。却不知小郎君一大早来此,有何要事?” 卢萦回头。 朝她笑得殷勤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斯文青年。这青年卢萦昨晚见过,正是船主人之一。 见到正主儿来了,卢萦勾唇一笑,她朝四下悄悄瞟了一眼,见无人看向这边,便上前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不知阁下这里,可有出色的美人儿。” 想了想,卢萦提着要求,“最好气质清冽,有点特色的美人。” 船主人笑得双眼闪动,“可是小郎想要享用?” 卢萦却是有点不好意思,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我这阵子身子不适,经不起他折腾,所以……” 船主人听懂了,他瞪大眼看着卢萦,讶异了半晌。对上他的表情,卢萦突然大悔特悔:昨儿那牙印,就万万不该咬的。昨晚那一嗅,也万万不该做的。哎,只怪她苦心孤诣,一门心事为了主公的大业操劳。这下好了,妒忌之名外扬,她这么主动给自家主公寻找美色,都无人相信了。 在卢萦泛黑的脸色中,果然,这船主人苦笑道:“小郎,您就别跟小人开玩笑了。我这船上的女子,其实都是苦命人,你们闺房作乐扯上外人,不大妥吧?”他简直就是说,你们要玩,你们两个自个玩去,别扯上不相干的人,免得折了她们无辜的性命。 听到这回复,卢萦抿紧了唇。 事实上,要是她现在有的是黄金,只要舍得砸,这船主人也会把他那可怜的一点点良心给藏好。可问题是她没有钱啊。她没有钱,也不能找贵人要钱,找执六的话,看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多半不会给。 想到这里,卢萦气苦起来:我给他找ji女,还得自己掏钱……对了,我怎么忘记了,我身上一枚铁钱也没有啊。 这下,卢萦彻底不想再说什么,她广袖一扬,气哼哼地大步离去。那船主人看着卢萦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忖道:这些人,每天换着花样玩儿,真是难对付。 这一整天,还真把卢萦愁到了。 在傍晚到来时,当众船行到水势和缓处,便统一开始减速。然后,有经验的船夫开始给各船之间安上铁链,再在铁链上铺上木板。然后,各船的美女美少年还有乐师开始在各船间流动。 毕竟,这船在河道中一走便是数日十数日的不曾停靠。总不能让这些花了巨资的客人夜夜欣赏同样的美人吧?于是,这种人员流通便很有必要了。 人员的流转完成后,船夫们开始撤去木板,勾起铁链。 卢萦靠着船舷而立,夜风吹起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夕阳光下,卢萦风神俊秀,令得新来的美人们频频向她看来。 卢萦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她还在寻思着对策。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把她一扯,把卢萦抱在怀中后,她听到他磁沉的声音温柔地低语道:“不是来了天癸么?这里风大,回舱吧。” 迎上卢萦的眸子,贵人俊美尊贵的脸上含着一抹笑。他抚着她的下颌,低下头在她的唇边吻了吻后,也不顾这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的,伸出舌头便挤进她的小嘴里探了个够。直吻得卢萦呼吸急促手软脚软脸孔涨得通红,想要挣扎教训他又不敢时,他才慢条斯理地放开她。 放开她后,他的手还抚在她的下颌上。对上卢萦冒火的双眼,他低低一笑,把唇凑近她的耳边,贵人轻叹道:“跑到船主人那,想给我找一美人泄火?阿文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连这个也知道了? 卢萦一僵。 贵人显然不想放开她,锢着她下颌的手掌,在她脸颊颈间游移着,凑近她耳边的太阳穴,在无人可见的角落处,他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慢慢舔咬起来。 卢萦无法自抑的僵硬如铁。 贵人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听到他的笑声,卢萦倒吸了一口气,终于回过魂来求道:“疆郎,我是真的来了天癸……是真的!” “无妨。”贵人似乎**来了,声音透着种沙哑,“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很脏的。”卢萦的声音特别清正正经。 贵人勾了勾唇,低沉说道:“昨日我不是跟阿文说过吗?这阵子,我也学会了男风之事。天癸就天癸吧,到时,我把阿文当成丈夫一样可以取乐。” 卢萦脸一白。 终于,她哆嗦出声,在贵人的怀中她抖得欢,吐出来的词带着惊恐,“主公,我会病的,真的,我会病的……主公还有大事要忙,阿文真病了,就没人帮主公挡住那些明里暗里地试探和烂桃花了。” 贵人慢慢放开了她。 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贵人似笑非笑,“病?阿文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啊,现在都拿生病来要胁我。”为了逃避他,她连把自己折腾病这一招,也敢想了! 感觉到这人阴沉沉的煞气,卢萦又打了一个寒颤,她从咽中挤出一声哽咽,好不害怕地说道:“明明我与主公作赌,都没有输过……阿萦心里窝着一股火,实是不甘心与主公就这么在一起。真不甘心。” 她说得认真,很认真!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水雾弥漫。 ## 粉红票240加更章节奉上。看到粉红票涨,又是高兴又是紧张,我明明很勤快了,可怎么还是欠了大伙这么多帐?(。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让杨氏元气大伤的几封信 第一百四十八章让杨氏元气大伤的几封信 卢萦说得很可怜,表情很委屈,可贵人还是慢慢地黑了脸。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很清楚她这副面目底,那颗坚硬得无法摧毁的内心。他更清楚她现在所说的任何一句,任何一个动作,都只是策略。她只是用最不激怒他的方式,用各种各样的面目告诉他,她不想,她不愿意。他最好在要她之前,想好要了她后的种种后果,想想真得到她的人后,应该把她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顺便想想值不值得,还有没有那个趣味,应不应该伸出那个手。 面无表情地沉着脸盯了一会卢萦后,贵人搂了搂她的腰,淡淡说道:“只是同舱,我不碰你。”说罢,他扬长而去。 至此,卢萦松了一口气。 转眼几天过去了。 从那一次后,卢萦只在入睡时与贵人打个照面,两人之间阴霾的气氛,甚至连那些寻欢作乐的人也感觉到了压抑,知道他们在闹茅盾。 这种压抑,令得那些试探性塞给贵人的美人,在被他信手砍了那美人还把脑袋送还后,彻底地暴发出来。接下来,众人完全离两人离得远远的,偶有交际,也都带着几分谨慎和避嫌……是避这两人的嫌,是尽量不让他们觉得,自己或自己的人想上这两人的塌。 这种情况卢萦求之不得。 她现在不能拆穿男子身,也就不好与元氏反复来往。第二天与她通了消息,再次确定元氏的心意后,卢萦开始操作起来。 这一天傍晚,杨郎歪歪倒倒地靠在船舷上,大口地喝着酒,手中还抱着他新入手的一个美人。 喝几口,他便低骂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跟我甩脸?”“我永远也不会要你,永远也不要!”一边骂,他一边搂上那美人亲上几口。 就在杨郎骂骂咧咧时,只听得一个清冷的问话声传来,“这位郎君,刚才那个是你母亲子吗?没有想到你对她如此情深意重,连到这里玩也带着。”只见一个俊丽玉秀的少年走了过来,他和杨郎一道倚着船舷,接过他酒斟给自己也倒了一盅酒后,少年淡淡地说道:“我说这位郎君,你这样粘粘糊糊可要不得。出来玩就痛快一点,带着夫人一道来有什么意思?哎,你这人还真是个情种。” 听到这里,杨郎不高兴了,他咧嘴讥笑道:“她?我对她情深意重?告诉你,她在我心中从不是个什么玩意儿。” 少年却是蹙起了眉,他怜悯地看着杨郎说道:“我可不这样看,估计你的夫人也不会这样看。看你一直念叨着她的模样,分明是把她放在心坎上,生怕她不要我了的样子。” 杨郎跳了起来,他咆哮道:“我把她放在心上?我怕她不要我了?笑话,天大的笑话!你没有看到她还是梳着姑子发髻吗?我告诉你,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碰过她,我永远也不会碰她!” 少年还是不信,他慢慢说道:“你真的不喜欢她?既然不喜欢,干嘛把人放在眼前添堵?我要是你啊,就干脆跟她和离了。”说到这里,少年不屑地说道:“看那女人懦弱的模样,估计你当真不要她了,她会哭着求着也要回到你的身边。” 少年最后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可被酒精和愤怒气恨烧坏了脑子的杨郎,听了还是一怔。他双眼一亮,喃喃说道:“不错,我要让她哭着求着,我要让她悔之无及……敢对我使脸,她都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念了一会,他又喃喃说道:“对,就是这样,她肯定是以为我没有郑氏,就非她不可。” 说到这里,他朝一侧叫道:“去,拿信鸽来,我要写信。”被元氏与之前完全相反的态度逼得都要爆炸的杨郎,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让她后悔。她敢这样对他,他要她像以前一样,哭得像个什么一样求着他。他想,到了那时,自己一定会像以前一样踢她几脚,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样玩乐了。而不是现在干什么也没有心情。 在等鸽子的同时,杨郎走到舱房写起信来。那少年时不时在他旁边敲上两句,当下,那信由一封变成了五封,由五封变成了十封,再然后,杨郎已是恨不得整个武汉的人都知道他不要元氏了。因受了少年的刺激,他在信中对元氏冷潮热讽,一副踩得她在泥地上还践几脚的模样…… 写了信后,少年继续怂恿,于是杨郎唯恐他人不信,还在每封信的后面盖上重重的私印。 很快的,信鸽放飞了。 就在杨郎离开后不久,他没有发现,自己刚刚放飞的信鸽,重新回到了那少年手中。 打开这些信,把杨郎的字细细临摩了一阵后,卢萦在每封信上写下一句,“罢了,我心善,她那些嫁妆让人快点寻到,一样不落地还给她。” 写完这句话后,她还请得执六帮忙,把其中几封信最前头的名字去掉,全部换成了元氏的亲人的名字。而在一封给多年前就住进了道观,从不过问世事,却曾是显贵,在元氏一族位置最高的姨***信中,卢萦让元氏另加了一封。元氏的信很长,她把郑氏和杨郎之事,以及这些年来自己所过的日子详细写了一遍。在最后求那姨奶奶帮她收回那些嫁妆,并妥善安置后。卢萦逼得元氏说了一句,“此生往后,有了这些钱财,也不至于流落无依。” 弄好这一切后,卢萦把信鸽重新发了出去。 看到那放飞的信鸽,站在一侧的执六笑了笑后说道:“这一下,杨氏要元气大伤了。” 卢萦惊愕转头。好一会,她才讶声问道:“她的嫁妆这么多?” “不止是嫁妆,还有人脉,当年她的父母和嫡亲爷爷有一些袍泽和好友,他们共同经营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在王莽乱政时,还凭此搅过局。不然你以为郑氏当年怎么家败的?犯事是其一,另一原因是,杨氏太需要与元氏联姻了,所以推波助澜地把郑氏变成了一个官伎。” 卢萦问道:“他们知道么?” “你是问杨郎和元氏啊?他们怎么会知道?郑氏倒是知道,不过她恨不起杨氏一族,便把力气用来折磨元氏了。”顿了顿,执六漫不经心地说道:“元氏的父母死去后,与元氏是最好的朋友兼亲家的杨郎父母,便顺便接收了元氏的嫁妆和产业。平素里办起事来,他们也习惯了用元氏父母的名义,向那些昔日的朋友敲打一番。因此,你别看那些人平素里并不见得保护元氏,可真正触怒了他们,杨氏这些年的经营也不会多起作用。我们要争什么,那些人不会片面地维护杨氏那一头了。” 说到这里,执六冷笑道:“等嫁妆给出,我们顺势插入之后,这杨郎要想再在这绮香阁花天酒地,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听到这里,卢萦不由想道:这么严重?这还真是元气大伤。 在离开时,执六朝着卢萦点了点头,忍不住说道:“卢氏,你还挺让我迷糊的。怪不得主公下了任你施为的命令,没有想到你做什么事,还真能合上他的心意。”顿了顿,他又慢腾腾地道:“如主公这样的人,其实真心什么的,也没那么看重。他那人太出色,喜欢他的人不可能没有。爱到痴了,也就是一条命,还让人添烦。不过你这人不错,主公要是真对什么人上心,我觉得你还是大有可能。”说到这里,他诚挚地劝道:“我觉得你可以一争。成为他的人后,名份地位什么的是肯定有的,荣宠也必然会有。你出身那个样,也是几辈子的福气才得了主公的青眼。依我看,趁主公现在对你上心,你也别顾着那有的没的,好好抓住他的人,给他生几个儿子。到得那时,别说受人闲气无钱可用了,便是挥挥手灭掉几个家族,也是一柱香的事。” 这么诚心诚意给了卢萦意见后,执六踱着外八字步慢慢走了出去。本来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对人说这样的话的。实在是见这两人近日里闹得慌,主公虽是不说,可看他那样子还是很对卢氏心动的。不过他什么人得不到?犯不着真拉下脸去强迫一个不愿意的女人。更何况,这女人还是个擅长冷嘲热讽的,便是执六本人,想想主公得到卢萦后,这卢氏可能会有的表情和痛苦,他也觉得没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他与主公一样,都觉得这卢氏值得人正眼相看。就像是洛阳那几个超大世家的嫡女一样,强迫她们上塌,是要想清楚事情发生后的后果的。那可不是上几个普通女人,拍了拍屁股就走人,高兴了就在后院添一筷子的事。 卢萦收回了目光。 她想,荣华富贵她是想要,可她更想快乐舒服地去得到。而且她自己这性情,她比谁都清楚,她真对贵人动了心,动了情,非他不可时,是容不得他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的。到那时,她肯定狠的辣的暗的阴的一齐使出,非把对方折腾得五马分尸不可……可以主公的身份,能呆在他身边,与她成为情敌的女人,定然是来头极大,家族势力雄厚的。到时真动起手来,只怕是一场旷日持久,暗无天日的战争。那真是太没劲了。 信既发出,只怕船一到达武汉,便会忙碌起来。当下,卢萦根椐元氏只字片语中提供的消息,开始寻思起种种对策来。 就在卢萦苦苦寻思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卢文,主公让你出去一趟。”黑衣人的声音才落下,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声。 ## 从二十八到三十号,那三天的粉红票都是双倍,所以这两天我不想求票,也请大伙的票票,尽量留到那三天双倍时再给我……千万不要给别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惊喜” 第一百四十九章“惊喜” 卢萦没有急着走出,她回到舱房换了一袭黑裳后,才上了二层。 二层正是灯火通明,隐隐中,还有一阵笑闹声从舱中传来。 卢萦从楼梯走出时,一眼便看到静静地站在船头处,夜风中的贵人。风卷起他身上的玄袍,明灭不定的灯火铺在他俊美的脸上,使得他的身影,透着种说不出的寂寥。 听到脚步声,贵人转头看来。 卢萦正是背光而来,她又身着黑袍,越是这般黑暗,越是衬得她如玉般的白皙挺秀。 望着阴暗中她纤长白皙的颈项,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平和,贵人突然觉得心头一软,不过转眼他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这时,执六走到他的身边,一眼看到卢萦,他“啊哈”低笑出声,笑过之后,他转向贵人低声说道:“主公,我知道她哪点不同了。” 在贵人低头品酒中,执六笑道:“这小女子透着一种坚韧和鲜活,明明也经常使坏,却坦荡得就像那日光……咱们这种自从便在尔虞我诈的大家族中成长出来的,怕是没有几个有这种敞亮的鲜活了。” 大家族出来的人,天生便有着几分阴暗,而卢萦完全不同,她像那午后透入窗子中的那一束阳光,便是微尘在其中浮沉,却是光明而鲜活的。 两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中,卢萦来到了二层上。 执六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怪叫道:“哎哟!阿文,你这袍子挺有杀气呢。” 卢萦瞟了贵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不是为了映衬心境吗?” 合着她不穿这黑袍,就显不出她与贵人闹别扭后的郁气了? 执六一呆时,贵人唇角一抽。 突然的,他发现原本堆积在胸中的郁气,随着她这句话莫名其妙的消去不少。她只是一句话啊,不曾服软,甚至不曾正面相向,甚至还半阴半阳着,却轻而易举地影响了他的心志…… 这时,卢萦已站到了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同样倚着船舷,卢萦没有看向贵人,也没有与他说话。 只是招了招手,令一美人斟上一盅酒后,她慢慢地品了起来。 通明的灯火映照在她脸上,令得卢萦的半边脸,都带着一种隐约的模糊的阴影。 卢萦品了几口酒后,召来一个仆人问道:“船尾发生了什么事,这般热闹?” 那仆人恭敬地应道:“是从支流处驶来一只大船,那船冲势甚急,差点与我们的船相撞。不过现在没事了。” 卢萦点头,那仆人退下后,她转头看向贵人,问道:“疆郎唤阿文前来,可有吩咐?” 贵人没有开口,倒是执六在一侧低声说道:“傍挖船人员流转时,新转了几个贵客。那些人不知道卢文的威风,执意要送美人给主公。”说到这里,他眼睛一抬,道:“哟,这不是来了?” 卢萦转头。 这一转头,她不由一呆。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华服青年,而在那青年的身后,跟着两个美人。 只是一眼,卢萦的目光便被那两个美人凝住了。这两个美人,面目极其相似,却是一俊秀动人一明**人,竟是一对双胞胎姐弟。 那少年眉如春山,那少女眼如秋波,一动一静,一刚一柔,仿佛把江南的山和水分割开来,真真是动人无比。 这两姐弟带给人的感觉,已是极品绝色了。 卢萦不由想道:面对这样的绝色,能保持心神不动的,应该没有几个吧?便是她,也给惊呆了。 寻思到这里,卢萦不由转头看向贵人。 舱中映照出来的光亮中,贵人手持酒盅,倚船而立,表情闲适中透着冷漠,竟是看也不曾看那两姐弟一眼。 感觉到卢萦地盯视,他慢慢抬起头来。迎上她的目光,他薄唇扯了扯,淡淡说道:“看我做甚?” 卢萦迅速地收回目光。不知不觉中,她小小地咬了一下唇。 这时,贵人明白过来,他扬了扬唇,低沉地说道:“不过是美人而已,我见得多了。” ……只是一句话,却奇异地让天空都明亮起来。 卢萦不想去追究自己心态的变化。她慢慢转头,看向联袂站在贵人面前的这对绝色姐弟。 那华服青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卢萦一眼,朝那对姐弟命令道:“还不上前见过黄兄?” 两姐弟应声上前半步,他们齐刷刷地,如风吹扬柳般一礼,朝着贵人唤道:“冯霁冯月,见过主公……” 他们的声音刚刚落下,便听得卢萦漫不经心地声音传来,“疆郎,我还少了端茶倒水之人,这一对姐弟,转送给我如何?” 她的声音中,于漫不经心中透着一种不耐烦,这是一种与这近的流言,与她身上的衣着一样基调的不耐烦,阴沉,冷漠,隐有戾气…… 那华服青年一僵,而那对姐弟也悄悄看向卢萦时,贵人瞟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无可无不可地说道:“恩。” 只是一个字。 便是这个字,却透着由衷的冷漠和随意。当下,那华服青年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要知道,这样一对绝色姐弟,可不是容易找到的,他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得手啊。这般刚站出来便给转送到了一个小白脸手中,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当下,他转向卢萦,陪着笑说道:“这个……”才说了两个字,卢萦便不耐烦地手一划,打断了他的话头。她冷冷地说道:“怎么,舍不得?” 那华服青年一阵难堪。 卢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舍不得就带回去吧。”像甩掉一坨污泥一样,她甩了甩袖,示意那华服青年带着两姐弟退下。 那华服青年僵了一会。按道理,他已准备送出的人这般带回,着实显得小气,登不了大雅之堂。可把这样千辛万苦得来的人送到一小白脸手中,而不能讨好正主,他又着实不愿意。因此在陪了一阵笑后,那华服青年哈着腰,带着两姐弟退了下去。 可怜这青年,也是武汉一流世家出来的,可这会退下时,他那挺直的腰已在不知不觉中佝偻了些,原本很足的底气,更是浑然无存。 他才带着姐弟俩退下十几步,便听到那风神如玉的美少年撒娇道:“这还要过多久?真是无聊……”接着,他听到那黄家郎君低声安慰了句什么话。听着听着,华服青年暗暗想道:这洛阳来的大人物就是不一样,我手中的这对双胞胎,在武汉是那么稀罕的宝贝,可这两人连瞟一眼也懒,那少年连拿来闲话一句,赌气一番也不屑。 船队在江中行驶了大半个月后,终于,武汉城出现在视野中。 就要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了。 饶是自觉适应力强的卢萦,这时也一阵期待。说起来,她真佩服这些绮香阁上的人,可以经年累月在船上呆着。怎么着,呆在船上的感觉,也不会比脚踏实地强啊。 随着武汉城越来越近,船上的众人,也都络续站到了外面。 这般在河道中行驶多时,卢萦与元氏的走动虽然不频繁,却早有人看到了。不过做为卢萦的拼头,贵人都不曾说些什么,船上的其他人自是不会理会。 事实上,这绮香阁毕竟是烟花之地,这是男人来玩的地方。能来这里的女人,哪里还有端庄节妇?那郑氏当初让杨郎把元氏叫上这船,本就是抱着让她名声败坏的念头。 也因此,元氏这个世家妇与卢萦这个美少年走得近,众人看在眼中,也都不以为然。 唯一有可能有反应的杨郎,却又因为发生的事太多,再加上卢萦有意地避开,他和他的仆人便一直没有发现。 望着那码头处越来越清楚可见的行人,戴着纱帽的元氏脸色有点发白,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站到了能给她温暖和依靠的卢萦身侧。 这时,卢萦微微侧头,命令那个秀丽的中年人,“把元娘带下去,把她化成丈夫。”说到这里,她转向贵人,静静地说道:“疆郎,得借你的婢女一用了。” 贵人瞟了她一点,也不多问便点了点头。 当下,卢萦把他的婢女带来,朝向那秀丽的中年人,卢萦低声交待道:“把她化妆成元氏的模样,可成?” 那中年人想了想,道:“戴上纱帽或斗笠,应是差相仿佛。” “那你去办吧。” “好。” 这过程中,元娘站在一侧都听了个清楚,却一点也不明白。不过,她虽然不懂,在那秀丽的中年人动身时,还是安静地跟着那人走了下去。 渐渐的,大船靠上了码头。 就在船上众人纷纷踏上跳板离开时,从码头处走来走来一个长相楚楚动人,颇显得温柔纯良的**。只见那**四下张望着,寻了一会后,她朝几个婢女点了点头。 众婢女涌到了船上。在一阵寻找中,卢萦见到众婢女来到了杨郎和他的仆人身边。不一会,那**也上了船,只听她朝着杨郎急急地问道:“元娘呢?怎么不见元娘?” 杨郎一怔间,回过头来看了看。而这时,他左侧的一个仆人说道:“噫,一直都在啊,怎么这么一会就不见了?” 就在几人交谈之际,站在卢萦身后的一个男仆身形一动便要开口。 就在这时,卢萦扣住了她的手,低低的,警告地说道:“别动。” 扮成男仆的元娘动作一顿,她诧异地转头看向卢萦,轻声道:“阿萦,她是我的好朋友手帕交呢,她是际氏的小女儿际映,她人很好的,对我也极好。” 卢萦却是淡淡说道:“好不好,还要过会才知道。”转眼她命令道:“你低下头,他们说什么也不要抬头。” “啊?好的。”元娘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那**四下一瞅,突然欣喜地叫了一声,“元娘!” 欢叫声中,她朝着戴着纱帽的“元娘”一扑而来。冲到面前牵着“元娘”的双手,**惊喜地叫道:“元娘,我早就料到你们今天会回航,这不等到你了?” 就在她伸手抱着“元娘”时,从码头处又走来了几个打扮雍容得体的贵妇和少年少女。这些人一个个衣冠楚楚,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不过很显然,杨郎和元娘是他们的中心,因此他们亲自上船来迎接两人,一看到他们,便把他们围在中间。 就在好友相逢的热闹喧哗中,只见那**突然神秘地一笑,说道:“元娘,在这绮香阁上,你与你家阿定可过得欢愉?” 她的声音不小。不但不小,还有点偏大。 随着她的声音一落,众人齐刷刷看来。只见一双双目光看了一眼元娘,又看了一眼站在杨郎身侧的三十来岁的男仆阿庆。渐渐的,四下安静起来。 “元娘”给惊呆了,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时,把她的反应早就料定的**,径自格格笑道:“元娘你傻了?阿庆过来,你说说,你们这阵子夜夜笙歌,可有弄出孩儿来?” 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这姓际的**竟然直白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直之间,卢萦身后的真元娘只觉得彻骨冰寒! 就在她冷得牙齿格格相击时,只见那“姘夫”阿庆涨红着脸,满头大汗地向后退去。 看到他这么一退,元娘的眼中终于有了光亮,她希翼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只见阿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朝杨郎重重地磕了几下头,哆嗦着泪流满面地唤道:“郎君,郎君,不是我,不是我,是夫人,是夫人她自己勾引的人。她说你只记着郑氏那个ji女,她还说你近也不近她一下,她也要让你没脸!” ……听到这里,元氏猛然向后退出几步。 与元氏一样大受打击的,还有杨郎。只见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好一会,他猛然冲向阿庆,把他重重一脚踢到在地上后,杨郎在他身上不停地踩着。一边踩,他一边嘶声叫道:“贱妇,奸夫!贱妇!奸夫!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连续几脚踢得那阿庆缩成一团不停地哭嚎后,杨郎猛然转身冲向那个假元娘。 眼见杨郎冲来,那**际氏抱着元娘,朝着杨郎尖叫道:“杨家郎君,不可,不可……”在这兵荒马乱中,卢萦突然朝着被那际氏抱住的假元娘点了点头。 ¥¥ 今天更了七千多字哦。求二十八号到三十号双倍粉红票期间大伙的支持。(。 第一百五十章 成了闹剧 第一百五十章成了闹剧 于是,在杨郎急冲而来,在那**际氏尖叫不已时,突然的,被际氏抱着的假元娘开口了,只听她提着声音,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们是谁呀?” …… 四下齐刷刷一静,原本兵荒马乱的大船上,众人像凝住了一般,一个个停止原来的动作,傻傻地转过头看来。 不止是大船上,站在码头处,被热闹吸引来的人,也一个个瞪大了眼,竖起了耳朵。 于无声的安静中,假元娘一把摘下头上的纱帽,那张与元娘只有四分相似的脸,此刻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大不同的。如,她的眼旁有颗泪痣,如她的气质显得娇媚,方方种种加起来,能让所有人一眼便看出,这女子分明就是一个ji子,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大家闺秀元氏。 摘下纱帽,假元娘疑惑地转向抱着她的际氏,讶声问道:“我姓方的,你一直认错人了。对了,那元娘真与你是好友吗?你怎么当人好友的?竟然连人也会认错。”说到这里,她娇媚一笑,格格乐道:“我这话说得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人也不认清便说好友偷人的人,分明是来陷害人家,给人泼脏水的嘛。” 际氏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任由假元娘冷嘲热讽却哑口无言着。她平时也不是个粗心的人,只是这一次先是心中有鬼,又不敢对上元娘的眼神,更急着实施自己的计划,便毛糙了点。当然,真正的关健是,谁也没有想到过,会在同一只船上,有个与元娘长得这么像的女子。 假元娘乐得不行,抬头看向杨郎还有那阿庆,啧啧连声,欢笑道:“还有你们这两个男人,真是笑死我了。一个说与那元娘是夫妻,一个说是枕边人,可到头来连人是真是假也认不出。啧啧啧,这脏水泼得,也太没有档次了。” 在这假元娘又说又笑乐了一阵后,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际氏白着脸放开她,冲到她面前的杨郎也停下脚步。不过与众人不同,杨郎脸上还有着迷糊,他看了看假元娘,又看了看阿庆,再看了看际氏,终于咆哮着跳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元娘呢?还有你这狗奴才,你敢胡乱攀污主母?” 说到这里,杨郎冲到阿庆面前,朝他重重踢了几脚。 在杨郎泄愤地把阿庆往死里踢时,一个声音叫道:“元娘呢?” 接着好一些声音乱七八糟地跟着问道:“元娘呢?”“元氏呢?”“她在哪里?” 在这乱七八糟地叫唤声,卢萦站了出来。她一袭黑袍,面容俊丽冷峭,一站在那里便让人不敢小看。顿时四下一静。 卢萦瞟了杨郎一眼,冷冷说道:“元氏我见过,她前不久另上一只返回武汉的船离开了。” 听到她一个少年郎出来作证,际氏等几人双眼一亮,而杨郎则跳了起来就要说她撒谎。 不等他们开口,卢萦双眼一瞟。明明她这一瞟甚是寻常,可众人还是被那刀锋般冰寒的目光给震住了。 震住众人后,只听得卢萦的声音又淡淡地说道:“怎么,又想诬我也与元氏有私?”她哧地一笑,竟是毫无半点羞愧,天经地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生平只好男颜不好女色。”说罢,她还朝贵人的身边退了退。 “……” 想这世上,能把这话说得如此堂而皇之,简直是光风霁月的,应该就这么一个吧? 偏这人还一副世家子的翩翩风度,一时之间,众人只能哑了,傻了,便连厌恶和鄙夷,在看到卢萦和贵人两人的气派时,也生不出来。 当然,这么一来,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贵人的脸色比平时更黑了些。 说到这里后,卢萦瞟了杨郎一眼,继续解释,“我之所以识得元氏,还是她这夫君在光天化日之下,抱着一个ji子朝着元氏猛踢……”她这话一出,杨郎气得暴跳如雷,他咆哮道:“你胡说八道!你是什么人,竟信口雌黄?” 没有理会杨郎的咆哮,卢萦那分辩率极高的声音继续清清冷冷地解释道:“元氏当时被踢得晕了过去,是我让人救了她。也是我帮她另寻了一只船把她送回武汉的。”点了点头,卢萦道:“按时日算,她也是这两天到达武汉,说不定现在回了杨府,各位可以回去看看。” 说到这里,卢萦闭着薄唇,一副不屑再说的模样。 四周还在纷纷扰扰,吵吵闹闹。杨郎还在暴跳如雷,还在对她发火。杨郎这人有点幼稚,也说不上聪明,毕竟他也才十七八岁,又一直是被娇宠着不知世事长大的。他又跳又骂了这么久,全是躁音,也没有一句击中核心,引起别人注意的。 此刻,站在船上的,站在码头上的,好一些人都在面面相觑,脸色非常难看。 此时他们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毕竟刚才号称与元氏最熟悉的三个人,可是当众把人认错的,也是他们朝着那假元氏身上猛泼脏水的。 此刻,四下投来的目光都带着嘲讽,一个个讥笑声不绝于耳。分明是已经弄巧成拙!经过这一曲,他们便是再想给元氏泼脏水,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当下,有几个仆人不动声色地凑到船上,不一会功夫,杨郎被人强行押走, 等码头上清净些了。一直低着头跟着卢萦的元氏上了她的马车。 一上马车,元氏便缩到一个角,浑身哆嗦个不停。 卢萦走到元氏身前,对着冻得牙齿格格相击的她淡淡地说道:“不要失望,际氏也是没有办法。” 这样的话,真不像是狠毒不饶人的卢萦会说的。元氏一呆,愣愣地抬头看向她。 卢萦的脸上平平静静,有着一种洞彻后的漠然,“你不知道你的父母给你留下了多大的财富。这种财富让杨府这些年占尽了便宜,更让他们现在无法失去。而杨郎写的那些信,把杨府的丑陋和他本人的丑陋都呈现在世人面前。你父母的旧友都给激怒了。杨府没法,他们必须把你也弄脏一点,只有你不再无辜,他们在道义上,才不会败得这么惨。而际氏是个生长在世家中的女子,她的出身决定了,利益永远比感情更重要。” 她看向元氏,温柔说道:“所以,她陷害你,必然是家族怂恿,是杨府给了好处的。” 对上元氏的模样,卢萦又道:“元娘,你当初就不该上这船。上了这船,你的名声就不中听了,所以际氏这么急忙忙赶来,在你没有下船的时候把脏水泼在你身上。”如果是她布局,她也会在元氏还没有下船的时候先泼一桶脏水污了她名声再说。只要这一桶脏水泼成功了,后面的进展会容易得多。也因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弄了一个假元娘出来了。 卢萦蹲下,按着元娘的手轻声说道:“元娘,你要这么想,际氏与你交情最好,也好不过她家族的逼迫,还有杨府给予的好处对不对?所以,她背叛你陷害你,是情理当中的。”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只听得执六敲了敲车辕后,在外面说道:“外面共有八波人,其中三波是杨府和杨府的同伙派来的,另有五伙是元娘这一边的人。她那个姨奶奶也派人来了,要不要会一会?” 元氏听得一愣一愣,她也顾不得伤心了,抬起头来看了看卢萦,又看了看外面,一脸迷糊。 这时,卢萦清冷的声音传出,“不必了,现在关注我们的人太多,你给她姨奶奶通个信,告诉他们,元娘现在很平安,明天会与她相见。” “好。” 卢萦一低头,便对上元氏傻呼呼,完全不在状况的表情。 她笑了笑,低声解释道:“元娘,你不怎么关注外面的事,不知道你父母虽然死了,却给你留下了多大的一笔财富。那笔财富中,你的嫁妆只是最最次要的,更多的是人脉还有产业。你父母以前有两个大马场对不对?还暗中拥有一些铁矿吧?” 元娘便是最天真,也知道不管是马匹也罢,还是铁矿也罢,都是极刺人眼目的。特别是铁矿,那是能够锻炼兵器造反的玩意,她不相信自己的父母会有那种东西。 还有马,现在的马有多珍贵,元娘是知道的,有很多大世家,都是只一部份马车,更多的得用牛车替代。而她的父母,却有两个马场。 卢萦却无心细说,她伸手抚着元娘的头发,轻轻说道:“那些产业你不能要,也要不起,保不住,咱们就不提它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姨奶奶把你的嫁妆全部弄回来了。嫁妆很多,足够你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元娘点了点头,低声道:“只要钱够用就行了,那些马什么的,我都不要。” 这个少女,虽是生在世家,却没有过个几天舒心日子,也从来不贪。卢萦暗叹一声,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过一会,卢萦又道:“杨郎那些信传出后,你这些年在杨府受的委屈,都被人说开了。我估计这阵子,你那些仆人都会回来找你。不过那些人良莠不齐,说不定会有些包藏祸心的人夹在其中。到时你都不要理,我先过漏了再给你。” “恩。”元娘依赖地应了一声,她抬头看着卢萦,突然说道:“卢姐姐。” 卢氏低头看来。 对上她的目光,刚才还疲惫不堪,心灰意冷的元娘却是笑了笑,她目光有点湿润,也有点调皮,“姐姐,你真的好象一个丈夫。”刚说到这里,她又担心卢萦误会自己是说她没有女人味,便又急急解释道:“元娘是说,姐姐双肩可担天地,比一般的丈夫还要让人信赖。” “我知道。”卢萦对上有点急忙的元娘,安抚的碰了碰她的脸,笑道:“所以你也可以把我当大哥。” ¥¥ 送上第一更。现在投一张粉红票算二张,求大伙支持啊。呃,大伙也可以这样算,以往,你们要丢三十票我才加更一章,现在呢,只要十五票我就不得不加更。虽然加更有拖欠,可我毕竟不敢欠债不还对不对?嘿嘿,本月最后三天,大伙把《凤月无边》(。 第一百五十一章 道观相遇 第一百五十一章道观相遇 马车在无声无息中穿过人流,驶入一个庄子。 这也应该是贵人的庄子,整个园林精致而舒适,有他的味道。 在进入庄子后,执六过来说了一句,“放心吧,后面跟着的人给你甩了。”顿了顿,他突然问道:“今日为何要暴露自己?你不担心杨氏把目光盯上你?” 马车中,卢萦轻叹道:“我明日会与元娘一道见过她的姨奶奶,这点担当也没有,怎能打动那个老人的心?” 执六在外面笑道:“应该还有谋算吧?阿文明明出身市井,性格却真像我们这些世家子,走一步算三步。武汉是个好地方,阿文是第一次来吧,出去玩时,记得带上护卫。”交待过后,他转身离去。 卢萦与元氏下了马车。 在婢女地安排下,两人先是泡了一个热水澡,再好好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傍晚。 元氏性子喜静,卢萦却是个喜动的。再说她好不容易来一次武汉,还要观察一下武汉的商业情况,谋划好她的发财大计呢。 当下,一袭银白色长袍的卢萦在两个护卫地筹拥下,施施然地出现在武汉街头。 望着繁华的街道,水泄不通的人流,卢萦暗暗忖道:我还是缺人手啊。罗子虽然可以独挡一面,可他只有一个。恩,明天通过元氏的姨奶奶那一关后,也许可以收用几个忠心于元氏的下人,试着用一用。 在武汉街头草草转了一圈后,卢萦回了庄子。 一入庄子,她便看到元氏跑了过来。她牵着卢萦的衣袖,轻声唤道:“姐。” 卢萦点了点头,微笑道:“元娘,从明天开始,一直会很热闹。因此你还是叫我大哥吧,这样省得出事。” “好的,大哥。”顿了顿,元氏不解地问道:“我都好些年没有见过姨奶奶,她,她人好不好?”元氏一直养在深闺,幼时父母在时,她被宠着,后来父母嫡亲尽去,她被排斥着。连个教导的长辈都没有,很多常人知道的事,她都蒙在鼓里。 “她好。”卢萦说道:“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能替你做主的人的话,那必然是她。” 摸了摸她的头发,卢萦又道:“你这阵子瘦了很多,去休息吧。” “恩。”元氏老实地听话离开。 第二天,卢萦起了个大早,细细地把事情重新理了一遍,确定再无遗漏后,她带着两个护卫,送着元氏朝附近的明阳观驶去。 昨天晚上她在花园中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贵人和执六。问了问,卢萦才知道贵人根本就没有进庄子,而执六在半夜忽匆匆地离开了。看那架式,他们远远忙过自己,元娘这边的事,只能完全靠自己一个人来处理了。 明阳观邻近长江,站在那山峰上可以俯瞰长江水景,山清水秀地形极好。不过那观却显得十分普通。 卢萦等人刚刚来到道观大门处,一个道姑便走了过来,她行了一礼说道:“元娘子,请进吧。” 却是只叫元氏一人入内。 元氏一怔,转头看向卢萦,见她点头,便咬了咬唇,小步跟上了那道姑。 看着元氏怯弱的身影,卢萦向一护卫道:“跟上去保护她。” “是。” 那护卫转身离去。 观门外用青石铺就,平坦之极,卢萦欣赏了一会后,靠着石墙,低头欣赏起下面的长江美景起来。 欣赏了一会,一阵喧哗声响起。 喧哗声越来越近,不一会,两个道姑和几个打扮得素雅,却透着一种世家女才有的气质的少女走了过来。 她们一眼,便看到了倚着石墙,负手而立的卢萦。 众少女看着她,目光亮了亮后,一少女轻声问道:“这位郎君,不知是何人?” “不知道呢。”“什么时候武汉出了这么一位郎君?” 低语声中,众女显然在等人,一个个停下了脚步,只是在回头看上几眼时,总忍不住朝卢萦打量而来。 半刻钟后,一阵清语声传来,只见十数个少年男女联袂而来,这些少年男女中,那个做**打扮的,赫然就是际氏。 看到际氏,卢萦挑了挑眉,暗暗想道:还不死心,想逮到元娘把她的心意劝转回来么? 说实在的,此行中,一直有一个重点被众人忽视,那就是,如果元氏突然不想和离了,还是死心眼地想守着杨郎,并一心一意替杨郎说话,替杨府说话的话,那么很多事就会发生变故。 际氏陡然在这里看到卢萦,顿时一呆,转眼,她抿紧了唇。 见她神色不对,一少女凑上前好奇地问道:“际姐姐识得他?” “自是识得,”际氏脸色不好,她提了提声音说道:“他就是那个在码头处宣称“只好男颜不好女色的”。” 际氏这话一出,喧哗声大作,那几个频频向卢萦打量的少女,齐刷刷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而众少年则是鄙夷地向卢萦看来。 卢萦毫不在意。 这事儿,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男人,事情揭穿了,也就是玩笑一场。 因此,她懒洋洋地倚着石墙,继续看着下面的风景,神态动作间一派闲适自得,这神情配上她俊丽的面容,实是出众。因此,众少年少女的脸上,免不了露出一抹可惜的表情。 际氏和其中几人却没有心思注意这个,他们频频朝卢萦的马车望去,看了一会后,一仆人悄悄地进了道观,隐隐中,卢萦听到那仆人在问,“刚才可以人入了观中?” “是,元娘被青元居士召见了。” 那仆人急急回来禀报,听到仆人地传话后,际氏等人脸色变了几变。 咬了咬唇,际氏提步朝观中走去。 可她才进去不到半刻钟,便又走了出来,显然被人拦在外面。 被拦住的际氏脸色很不好,她朝里面望了一会,回头看到卢萦,牙一咬向她走来。 走到卢萦的面前,际氏有点尖酸地说道:“郎君昨日不是说与阮娘是萍水相逢吗?今儿怎么特地送她来此了?原来你们两人真真是缘份不浅。” 语调颇为阴阳怪气,眼神中也有着警惕。际氏比任何人都知道,元娘那个人,信谁时是把整颗心都掏出来信的。她想知道这个少年与元氏到底是什么关系。要是元氏一心改信这少年了,那可就坏事了。 原来,她有想过好好套套话,最好能处理好与卢萦的关系的,不过这阵子际氏压力过大,昨天的事后,她又被人责骂又被人嘲讽唾弃的,正窝着一肚子的火。此刻对上卢萦这个看起来特光明正大,却把谎说得溜圆,害她完全相信他与元娘真没关系的人后,一时忍不住就尖刻起来。 当然,这其中更重要的原因是,际氏其实是个没啥城府的人,她本性中便容易冲动,也喜欢出语不饶人。所谓物以类聚,她一直与元娘走得近,也是因两人的性子有相似之处的缘故。 卢萦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她打量着际氏一眼,见到她一脸的郁怨,不由扯了扯唇,淡淡说道:“原来际娘子今日来到明阳观,是特地堵元娘的来着?你昨儿泼她的脏水没有泼到,心中难受现下是想再来一次?” 这话恁地尖刻! 一时之间,众少年少女都给安静了,而际氏则是脸孔涨得通红。 她昂头瞪着卢萦,尖声叫道:“你休得胡说!我可是元娘的手帕交,我一直对她很好,昨儿也只是说了实话。元娘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要你在这里胡说?”说到这里,她又提着声音怒喝道:“原来你真是元娘的相好,昨儿问你,你还不承认呢,真是无耻!” 际氏有点失控,声音尖利难听,引是山上的回声阵阵。 一声又一声的“无耻”回响中,卢萦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后,漫不经心地丢下两个字,“泼妇!” 说罢,她广袖一甩转身朝观中走去。 际氏直呆了一会,才从那声“泼妇”的唾骂中回过神来。这两个字,卢萦虽骂得轻描淡写,可它的杀伤力却是巨大。特别对于这些世家女子来说,自身的修养和优雅,代表着血脉的高贵。而这泼妇两字一般是用来形容市井蠢妇的,它是对一个世家女子毕生修养的最大否定。 呆了一会,际氏脸孔涨得青紫,整个人摇摇晃晃起来。她想尖声回骂,却又想到这般不顾颜面地回击,岂不正印证了这泼妇的评语? 她又教训卢萦一顿,可她只带了两个婢女,哪里是站在卢萦身后的那护卫的对手? 一时之间,际氏气得手足冰冷,只顾着哆嗦了。 好一会,她终于反应过来,当下朝着一个婢女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了句什么。 当下,那婢女朝着卢萦冲了过来,一边冲她一边张牙舞爪地尖叫道:“你这个卖屁股的兔儿爷,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竟敢这样骂我家夫人?我要撕了你的脸!”这时的际氏,只顾出一时之气,已完全把与卢萦交好地想法抛到脑后。 那婢女才骂到这里,蓦然的,卢萦声音一冷,厉喝道:“踢出去!” “是!” 那护卫朗应一声,在那婢女冲上来时,右腿一个侧踢。只听得“砰”的一声人肉相击的声音传来,转眼间,那婢女惨叫着向后重重跌去。 那护卫的功夫实在巧妙了得,那婢女明明已冲出了七八步,却硬是被那护卫生生踢回了七八步。她在连续的倒退后,一把撞上了也朝这个方向走来的际氏。当下,婢女重重撞上了际氏,令得际氏跟着向后滚出几步后,主仆俩摔到了一个坑中叠在了一块。 际氏只是受了冲击,还不曾与婢女一样昏厥过去,她刚挣扎了两下,便听到卢萦转过身,朝着那护卫扬眉一笑,赞道:“好身手!” 竟是夸奖起那护卫来了。 ## 四月最后两天了。 今天谢谢大伙,一下子给我涨了二三百张粉红票,把凤月无边顶上了粉票第三的位置。不过下面的人跟得很紧,随时可能被翻盘,大伙再帮我几把,把距离拉远一些。 还有,这还要还多少欠更我也没数了,等有时间我去后台数一数再来告诉大伙。(。 第一百五十二章以关心之名…… 第一百五十二章以关心之名…… 际氏气得人差点晕了过去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道姑走出观门,朝着众人问道:“哪位是卢文郎君?” “我是。”卢萦走了出来。 “请跟我来。” 看到卢萦要入内,狼狈着从坑中爬起的际氏尖叫道:“还有我,我要见过元娘。” 那道姑诧异地看向狼狈不堪,身上还有泥印的际氏,点了点头,道:“你也来罢。”际氏理了理乱发,朝那道姑一福,“请容更衣。”她终于记起自己的身份,恢复了世家女风范。 那道姑却是蹙眉道:“青元居士只说要见卢郎,际娘子明儿再来如何?” 这哪里使得?当下际氏忍着不适,鼻尖吊着一块泥,开口便反驳道:“我还是一道……”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侧,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变化的一个少女迅速接口道:“我姐姐明天再见青元居士也是一样。”说罢,她朝着际氏甩了几个眼色。 际氏张嘴愕愕间,看着卢萦走了进去。 卢萦一走,两个少女和一个少年,以及一个中年管家围上了际氏。在少女们扶起际氏和她的婢女时,那中年管家压低声音说道:“青元居士久不管世事,见她做甚?此行当务之急,是见到元娘,说服她不要和离。” 际氏明白自己本末倒置了,她讷讷问道:“那元娘呢?她出来了没?” “还没。”一少年刚刚应了这句,他瞟向道观的眼神便是一怔,只见通道处,刚刚退出的元娘与那卢文遇上了。那卢文停下脚步,朝着元娘小声说了句什么,令得元娘点了点头后,才再次提步。 那少年压低声音说道:“元娘出来了。” 几人兴奋起来。这时,那中年管事吩咐道:“去,尽量把那姓卢的少年拖在里面。际娘子,陈娘子,还有冯家郎君,你们都是与元氏说得上话的,呆会你们一定要把她劝得打消和离的念头。” 听到这里,那个唤际氏为姐姐的少女哧地一笑,不屑地说道:“这容易得很,那元氏的性子跟狗儿一样,给她一块骨头她就泪汪汪的,说重几句她就晕了方向。保准我们说几句,她就会同意。” 际氏却多少有点羞愧,她喃喃说道:“幸好昨日在船上那一幕她不曾看到。”以元氏那深出简居的性子,外面的流言她也多半没有听到。不然的话。一想到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陷害了元氏,这一转眼又与她称姐道妹的,际氏还是有点拉不下脸来。幸好她蒙在鼓里。 那中年管事还不放心,又转向那少年郎君道:“冯郎与杨郎一向交好,昔日还曾替元氏美言过几番,她一直承你的情。呆会还望郎君尽力。” 少年冯郎咧嘴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个简单。”顿了顿,他加上一句,“我会尽力,不过结果如何,我不担保。”冯郎与几女不同,眼眸中隐隐藏了几分不以为然,还有轻薄不屑。 那中年管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地提步离去,而这时,元氏已从观中走了出来。在陈家娘子等人围向元氏时,际氏想要整理自己一个番,可一想到自己这狼狈样,还有兀自昏迷的婢女都是活生生的证据,正可以用来佐证那个姓卢的粗暴无礼还有心狠手辣。便又止了步。 远远的,她看着被围在几人中间的元氏,望着她如往时一样怯生生的模样,又看向卢萦消失的方向,暗中想道:元娘一直看得我,上次有人说了我的不好,她还为此生气好久。这个姓卢的如此羞辱我,她一定会为我抱不平,一定会从此便厌憎了那姓卢的人!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那一下挨得值了。 这个时候,那婢女一直在旁昏倒着,哪里还有人记得她? 卢萦入了道观。 她来到一个朴素的厢房里,刚长长一揖,那个跌坐在席上的六十来岁的道姑,便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盯着她,慢慢说道:“你就是卢文?” “是。” “听元娘说,你是个姑子?真看不出来。” 卢萦微笑。 道姑朝旁边一指,道:“坐吧。” “是。” 等卢萦坐下后,道姑却是双眼闭上养起神来。 她一动不动地养着神,卢萦也就安静地寻思着自己的事。 卢萦没有想到,道姑这一养神,便养了小半个时辰。卢萦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似闭非闭,也不知睡着没有。便站了起来,信步走到一侧,观赏起一副八卦图纹来。 又过了一会,道姑的声音传来,“听元娘说过,你对她说,如果这世上她只能相信一个人,那个人便是我,可有此话?” 卢萦回头,“是。” “如此了解我的性格,还能把元娘藏得谁也找不到,你是谁的人?” 卢萦垂眸,看向她慢慢说道:“我家主公姓刘,名疆……” 这个名字一出,道姑似是一惊,她迅速地睁开眼看向卢萦。 盯着她好一会,道姑低叹出声,她喃喃说道:“也是时候了。” 说到这里,她又问道:“你想管理元娘的嫁妆?” 卢萦笑了笑,挺老实地说道:“在船上结识元娘,见她处境百般艰辛时,是有此意。她性子纯善,不会驭人,嫁妆到了手也容易被人钻空子。再说,也不应该让那些人守着她父母给的好处,还对她百般苛刻。” 道姑盯了她一阵,慢慢说道:“嫁妆不能交给你……” 听到这句话后,卢萦却依然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懒洋洋地说道:“也好……我本意也只是借她的嫁妆,触手武汉的商事。既然居士另有安排,我从别处着手也是一样。” 道姑再次睁开眼打量着她。她看着卢萦依然是一派轻松悠然,仿佛不知道她这么随口一句也好,放弃的是一条由黄金铺成的大道,也仿佛不知道,那句从别处着手,意味着她要付出十倍百倍的辛苦。 …… 好一会,她点头道:“可以了,你出去吧。” 卢萦稽首还礼,缓步退出。 卢萦出来时无人阻拦。 青元居士把她留得太久,给了外面的人充足的时间,根本用不着再拖住卢萦。 不一会,卢萦便出了观门。观门外冷冷清清,那些个少年少女全然不在,没有见到元氏,她招来一个护卫问了问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一会,她来到了一个木制走廊旁。通过渐渐茂密的树林,卢萦还没有靠近,便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清楚地传来,“元娘,你可真是糊涂了!你以为你有什么?你身边一个靠得住的仆人也没有,你自身性子也是个懦弱的,你说你离了杨府,那日子可怎么过?” 另一个少女也叹道:“是啊,你的根基在武汉,你想想你和离后,哪个世家还会乐意与你一个和离了的妇人来往?你总不能这般像个出家人一样的过活吧?” 这时,元氏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 当下,先前开口的,那陈姓娘子冷笑起来,“元娘,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啊,还真没什么强的地方让人想。你想想,你又不聪明,又爱哭,又无能,琴棋书画什么怎么都学不好,平时与人相处也是木呆呆的,就像个木头做成的人一样。你想你这么一个女人,杨郎他怎么可能会上心?好不容易他现在回了神,知道你的好了,你还摆架子。元娘,你别到时什么也得不到,就这么抱着处子之身老死空山。” 陈姓娘子说得极刻薄,卢萦蹙了蹙眉,她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她便看到了元氏,此刻的她,被四五个同龄人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这些人说的话显然都不好听,元氏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有什么人劝她,只是摇着头。远远便可以看到,她的眼中隐有泪水滚动,身上那种自卑的,害怕不安的气息,掩也掩不住。 卢萦见状,脚步加快。 这时,际氏的冷笑声传来,“元娘,莫非你还在想那个姓卢的小白脸儿?我跟你说了,我们已经查明,他根本不是什么洛阳来的世家子。而是个红楼出身,专门以买屁股为生,以行骗为业的骗子。他在江州成都一地连续害了三个姑子,其中有一个姑子都为他自杀了……” 际氏这诬蔑的话一溜一溜的,元氏似是惊呆了,抬起头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际氏。 际氏哪里知道,卢萦却不是一个少年,而是女子身?她还在信口污蔑着卢萦,便像她提也不提昨日在船上污蔑元娘偷人一事一样。 见元氏被际娘的话语中终于有点失态,陈氏娘子松了一口气,她在一侧没好气地说道:“我说元娘,我们都是一心为了你好,你有什么好犹豫的?你这人要相貌没相貌,要亲族没亲族的,谁会喜欢?杨郎要不是与你自小一起长大,被你这些年的心意打动了,他管你去死?还有我们,我们要不是觉得你这人还算听话,理都懒得理你。你瞅瞅,瞅瞅,又是这么一副蠢呆样,啧,真是不讨人喜欢!” 在陈氏娘子地攻击中,元氏双眼含着泪,她瑟缩着咬着唇,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以往她这样时,都会对别人的要求怯弱地听从。此刻她又这样,几女不由表情一松。 ## 第一更送到。 昨儿大伙把我顶上第三,离第二也只有几十票了,现在一下子被翻盘,不上进的话,连第六第七都保不住。泪,欠了大伙一个月也还不清的债,要是最终还是与不曾求票时的名次一样,挺有点不甘心的。朋友们,你们查查你们的个人书房,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粉红票票,支援一下凤月无边。也好让我在下个月加更时,能保持一种愉快满意的心情。(这粉红票第二是四千元的奖金,第六是一千。中间差距极大,而我现在离第二名只差几十票了,离第六第七,也只多几十票。)(。 第一百五十三章 揭穿(第二更求粉红票) 第一百五十三章揭穿(第二更求粉红票) “喂,你听不听啊?说个话啊?元娘,你聋了还是哑了?怎么不说话,你说啊!” 陈氏娘子一连串地喝令中,元氏终于开了口,只听她低声说道:“我能过得好。”她的声音虽细,却破天荒地带着几分坚定和自信,“我知道,我能过得好!我也知道,我父母给我留下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任哪一样,都可以让我活得很好。还有,武汉呆不下,我可以去江州,我可以跟我大哥去江州。”说到自家大哥,元氏双眼明亮起来,她喃喃地说道:“大哥说,真正对你好的人,会觉得你通身都是优点,会看到你快乐他就快乐……你们从来不是这样。” 说到最后,元氏的声音中有着苦涩。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以往的她要有多孤单,才把这些无时无刻不在贬低她,一不留神便踩她几下的人当成好友? 与卢文相处虽短,可她从来不这样,她体贴她包容她呵护她,她无数次告诉她,她很优秀。因为她善良纯真,因为她从不害人。她还说她的性格像那春天里的花,比那些阴暗中的,时刻要攻击别人几句的女人,强上无数倍。她还说只要走出去,会发现大多数人都会喜欢她这性格。 因为她无害,她纯良,她能让人放松…… 在元氏怔怔思量时,几女相互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她们没有想到,这么几个月不见,元氏会变化这么大。 那陈氏娘子冷笑一声,讥嘲地说道:“哟,倒是挺有自信了。你是说我们觉得你没有优点,所以都是不怀好意吧?” 以往,她说出这样的话,元氏会慌乱,会急着安慰她。 不过这次,元氏却没有安慰她,而是抬头看了一眼际氏,又朝他们看了几眼后,便低下头默认了。 她居然默认了! 她居然直接默认她们是对她不怀好意! 一时之间,陈氏娘子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陈氏这个人,以一庶女之身嫁给夫君做继妻,她坐上今天的位置,于内心深处是有着自卑的。她喜欢与元氏来往,也只是因为在这个人的面前,自己明显高了一等。自己可以任意地打击她羞辱她骂她,而不用害怕报复算计,或者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也知道,自元氏的父母死去,元氏的那些远房族亲为了争她父母留下的遗产打得鸡飞狗跳。最后元氏选了杨府依靠后,那些有心的没心的,一个个便排斥着元氏。后来她与杨郎定了亲,也不知杨郎的母亲和妹妹是怎么想的,也是不遗余力地挤压元氏,似是把她弄死也无所谓。 在这种种排挤当中,元氏一直是孤独的,那是一种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无人关怀无人在意的冷漠。也因此,便是自己每次见到元氏,从无什么好言好语,她还是每次都高兴地迎接了自己。 她太想有个说话的人了。 想到这里,陈氏娘子看了一侧的际氏一眼,重重一哼道:“还是你来说吧。”她想,元氏明显对自己的话听不进,她得在一侧呆一呆,想想法子。无论如何,这次得把元氏给说服了,公公承诺过的,只要她劝服了元氏,就让她生的孩子继承丈夫的位置! 这事对她来说太重要了,要知道这几年来,她一看到丈夫前妻所生的两个儿子,便想到自己所生的幼儿,便心中愤愤不平着。 想到这里,她还朝那个站在远处,只在最开始信口劝了元氏一句,便再不开口的少年冯郎瞪了一眼。恨恨想道:这人来了有什么用?就是个摆设! 际氏上前,她坐在元氏面前,手牵着她的手,委屈地说道:“元娘,你说的大哥,是不是就是那个卢文?” 见元氏点头,她脸色大变。指着自己的头脸和身上,际氏气愤地叫道:“他把我打成这样,你还这么相信他?元娘,是不是我们这些年的交情,都抵不过那个小白脸的一个笑容?” 际氏是真的气愤,她都跳了起来发火了。 元娘抬起头来看着际氏。便是昨天亲眼看到际氏陷害自己,她也不想当面指责她。她知道,自己说出来也没有用,到时际氏肯定有更多理由来回应她,有更多的委屈来控诉她。 只是,她再也不相信她了。 元氏垂下眸子,轻声回了一句,“我相信大哥。” 这下不好了,这元氏还真的中了那个姓卢的人的毒了。 际氏气得脸孔发青,她尖声道:“元娘,我刚才跟你说了,那姓卢的是个骗子,他害了三个姑子,还让一个姑子怀着他的孩子自杀了。你听到没有?你所谓的大哥是个骗子,他是冲着你的钱财来的!” 终于,元氏再次抬起头来。 她定定地看着际氏,定定地看着。看了一会,元氏突然说道:“际娘,我没有那么傻的。”说到这里,她悲凉的一笑,喃喃又道:“我真没有那么傻的。” 她现在已不想与这些再多说什么,便站了起来。刚刚站起,她眼角瞟到一人,不由双眼大亮。嘴角扬起,只见元氏从廊椅上跳下,朝着一个角落跑去,嘴里则欢喜地叫道:“大哥,你出来了?” 众人齐刷刷回头,然后,她们对上了站要一丛翠竹旁,双手抱胸,俊美动人的脸上含着笑,温柔地看着元氏的美少年。这人,自然就是卢萦。 也不知这卢文在这里听了多久? 一时之间,几个女人都脸色微变。 元氏跑到了卢萦面前,她含笑说道:“大哥,你见到我姨奶奶了?她怎么说的?” 卢萦一笑,“她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卢萦瞟了众女一眼,勾了勾唇,慢慢说道:“是不是都被我说中了?” “是啊。”元氏苦笑起来,“都给大哥说中了,她们想劝我不要与杨郎和离。然后,她们也和大哥料的一定,不断地贬低我,说我的不是。说杨郎还要我,是我家烧了高香,说我不应承就是愚蠢不识时务。” 她苦涩地说道:“一切与大哥说的一模一样。” 瞟了一眼脸色大变的众女,卢萦摸着元氏的头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可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说你?” 元氏摇头。 卢萦淡淡地说道:“那是因为,你以前太懦弱太软和,太顺从她们了。虽然现在情形变了,虽然她们知道你的回心转意事关重大,却也无法通过赞美的方式,无法用拥戴的口气来吹捧你。因为在她们心中,你不管怎么变,你还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欺凌,责骂,羞辱还有打击的元娘。” 她看着元氏,慢慢说道:“在她们心中,已给你定了性。她们把你看成一条狗,随便摸几下踢几下,你就得乖乖地回去让她们继续践踏。” 卢萦的话很不中听了。 几女脸色大变中,际氏尖声叫道:“你,你休要用这种话来蒙骗元娘……” 她的话才说到这里,卢萦突然哧地一笑,她悠悠然地说道:“昨天,元娘其实也在船上。” “……” 际氏猛然向后退出一步。而陈氏那一脸的讥诮和不满,也换成了惊怔! 卢萦淡淡地说道:“你也不想想,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相似的人?那个假元娘,是我令人扮的,真的元娘一直站在我身后,一直看着你们怎么污蔑她贱踏她。” …… 众女脸色剧变。 际氏也好,陈氏也好,此时都呆了傻了。她们的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那原本不把元氏看在眼中的表情,也变成了羞愧。 她们同时想道:怪不得元娘变化这么大,原来她都看在眼里…… 在这种无声的沉寂中,卢萦朝着几个呆若木鸡的女子点了点头,她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如果真心看重元娘,不会选择第一时间泼她脏水,让她再也抬不起头做人。这一次,你们其实也错了,你们应该直接把杨郎请来,让他跪在元娘面前,跪在元娘的姨奶奶面前赌咒发誓,说是以后不再犯错,会一辈子对元氏好。”听卢萦说到这里,几女脸色大变,连急急赶来的中年管家也变了脸。 还别说,在卢萦说出昨天元氏就在船上一事时,他们泛出的第一个念头时,这下,得由杨郎亲自出马了。 可她们才涌出这个念头,卢萦已把她们地打算说了出来。甚至连杨郎接下来的行为,也被她说了出来。 ……这话一说出,一着最重要最关健的棋,便给毁了! 卢萦还在悠闲地说着,“可惜,那杨郎还在任性,不愿意前来吧?加上你们觉得劝她回心转意只是小事一件,也懒得准备地赶来了。”卢萦这些话,如其说是说给那几人听,不如说是说给元娘听。她得让元娘把这些人彻底看穿! 说到这里,卢萦转头,她朝元氏点了点头,道:“此间事了,我们走吧。” “好。” 两个刚走到停放马车的地方,一个道姑走了过来,她朝着两人说道:“青元居士令两位前去。” 还要见她? 元氏看向卢萦。 卢萦则笑了笑。 她与元氏两人来到青元居士的房间,过了一会,念着道经的青元居士停下了念诵,她转向卢萦,说道:“我可以让你管理元娘的嫁妆,还可以给你一些人手。对此,我只有一个要求。”卢萦一礼,“居士请说。” “等你家那位事了之日,由他居中,你和元娘结为异姓姐妹,从此祸福与共,你可愿意?” 卢萦自是愿意,她在元氏瞬时变得光彩照人的同时再施一礼,朗声说道:“敢不从命。” 青元居士闭上双眼,“出去吧。” 两女退了出来。 一出观门,卢萦便对着喜形于色地元娘笑道:“怎么,这结义便这么重要啊?” 元娘脸红了红,好一会她才说道:“这与女子嫁人一样,拜过堂就是过了正道。”她居然还懂得了幽默,卢萦哈哈一笑。 ## 第二更送到。看到我这么勤快的份上,各位的粉红票就不要藏着了,最后一天,帮我冲冲榜吧。阿门!(。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说,这些都给你 第一百五十四章他说,这些都给你 卢萦和元娘离去时,好一些目光都在盯着,直到那马车彻底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卢萦实在不想再与杨府纠缠,一入庄子,她便令人放出风声,说是元娘结识了一个异姓兄长,并且那兄长的为人和身份,已得到了青元居士的认可。 接着,她让人把昨天在码头那一幕,以及今天季氏等人在明阳观阻截元娘的事散播开来。在越来越多的议论声中,卢文这个美少年,正式进入了武汉众世家的耳目。同时,那些元氏父母的故友,在知道杨府直到现在还在算计元娘时,简直是愤怒无比。 再加上,元娘这些年在杨府的遭遇,也被有心人捅了开来。这时世人才知道,原来杨郎的母亲和亲妹,一直都在打压诋毁元氏。她们竟是一直打着把元氏逼死,把她的嫁妆名正言顺占有的目的。这两母女目光短浅,只想着元氏再无嫡亲,只想着她若死了这百多抬物件都是自己的。她们都没有想到,元氏嫁过来时的,那百多抬物件只是她财富的极小一部份,除了这明面上的物件之外,还有更加庞大的产业。 在那些故友眼中,你杨府得了元氏这么大的好处,不说把她供着,可让她快快活活衣食无忧,那是顺理成章的事。这般靠人家的产业支起整个家族,却还逼得人家的女儿无处安身,百般羞辱冷落,这也做得太不地道了。至此,元娘与杨郎和离之事,彻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第二天,青元居士派人送了一份嫁妆单子给卢萦。 看到这嫁妆单子,卢萦才知道元氏一家的财富到了什么地步。不说那五百顷良田,不说马庄和铁矿,光是客船和各种货运船只,便有三十条。另外,还有占了一条街的铺面和在武汉杭州各地都有的十五个庄子和院落。 真真是富有得元氏一百辈子都吃用不完。 不过,青元居士也说了,这份嫁妆单子是当年元氏父母留在她那里的备份。早就落到杨府手中,也不知还剩多少。还有,这许么产业,杨府不好独吞,还与另外几家合伙分过赃。 她又说,前阵子她替元氏讨来的嫁妆,只是她出嫁时的那百多抬金银物件,至于这些产业,她一样也没有要着。 卢萦知道青元居士的意思,当下拿着这嫁妆单子去见贵人了。 他显然回来了,阁楼外面站着一排的黑衣人,婢女们低着头忙碌着,四下鸦雀无声。 执六第一个发现了卢萦的身影,远远的,他便热情地唤道:“阿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他的声音才一落,卢萦便警惕地看向他。在门口遇上时,她轻哼一声,低声说道:“主公心情不好?” “你怎么知道?” 卢萦冷笑着说道:“因为主公一心情不好,你就盼着我来,见到我特别谄媚。” 她刚刚说到这里,便看到执六挤出一脸的笑容,朝着她身后唤道:“主公!” 卢萦一怔,回过头去。 她对上了站在她身后,离她不足五步的贵人。不过一天不过,他似乎更加威严尊贵了些,身上凝滞的寒气和杀气,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在卢萦看向他时,贵人也在盯着她。 他的目光太沉黑,里面没有光亮透出来。卢萦不敢再与他对视,低下头,手捧着嫁妆单子说道:“主公,这是青元居士送过来的元氏嫁妆单。” 站在一侧的执六接了过去。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执六松一口气,忍不住叹道:“这东西,来得还真是时候。”他转过头看向卢萦,好奇地问道:“那青元居士甚难说服,阿文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拿出这东西的?” 卢萦老实地把这一天发生的大小事说了一遍后,道:“我看青元居士最后如此决定,一是她知道了主公的身份,二是,她也从元娘与那些好友对峙的情况中,看清了元娘的性格,决定把她托付于我。” 贵人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他收起那嫁妆单子,淡淡说道:“不错。”说完这两个字后,他盯向卢萦,又道:“你想替元娘打理产业?想要哪些?” 卢萦忽视他那沉幽的目光,说道:“我也就是想通过管理这些人手,打理这些东西积累一些人脉,学得一些知识……” 不等她说完,贵人突然道:“元氏的这些产业,可以全部给你。” 被他的话惊得腾地抬头的卢萦,傻傻地看着贵人。 贵人却是一脸的漠然,他随意地说道:“那些马庄铁矿船业还有庄子铺面,能收回的我会全部收回。到时把它们变成你个人的产业,全部由你打量。” ……竟是轻描淡写间,便把可以换到一个城池的巨大财富,全部送到了卢萦手中。 卢萦知道,他这次前来武汉,或者说,他从洛阳来到南方,本是带着目的的。而这些元氏在王莽乱汉期间积累的财富,按道理,是应该在天下太平后收归国有。 而贵人,便代表了国家。东西落到他手中,便是收归了国有。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会信口一句,就决定把这些价值连城的财富送给她…… 陡然的,卢萦明白过来。 他这是给她傍身用的。 等她成了他的人,入了他的后院,这些便是她与他其他女人抗衡的资本。 垂下眸,卢萦退后几步,她缓缓跪倒在地,朝着贵人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后,卢萦低声说道:“多谢主公,可是阿文不能收……” 她才说到这里。 她只说到这里,蓦然的,卢萦颈间一阵凉寒!却是一柄长剑森森地抵上了她的颈项! 灯火飘摇中,贵人一脸冰寒,他手中那散发着幽森血光的佩剑朝卢萦颈子抵了抵,逼得她不得不向后仰去时,他冷冰冰的,带着一种压抑的震怒的声音徐徐传来,“再说一遍!” 她敢再说一遍,他这一剑就不会留情了吧? 四下空气都凝固起来。 执六悄悄退后几步,他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处,一脸担忧地看向卢萦,目光中,既有不安,又有恨铁不成钢地责怒。 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这是多大的好意吗?主公连她的后路都考虑好了,他给她一笔天大的财富,让她以后有足够的资本站在他身侧,与他一起面对任何人,她却还想拒绝? 剑,架在颈间寒冷彻骨。隐隐中,还有腥气直冲她的鼻间。 卢萦没有再说一遍。 可是,她也没有服软,她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 抵着她颈间的剑,越发的寒冷起来。 好一会,贵人优雅磁沉的声音,再次缓慢地传来,“你可以再说一遍。” 卢萦不敢,感觉到他清楚的杀机,她真不敢。 可她也不想屈服。那些东西太烫手,他的心意太烫手,她不想要。 她有那个自信,她知道凭自己一已之力可以过得很好,她喜欢这大好河山,喜欢这自在遨游,她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退缩到他的后院,当他的女人之一。 即使,他是刘疆! 在让人窒息的沉默中,贵人磁沉的声音轻轻飘来,“无话可说?” 卢萦垂眸。 就在这时,那剑突然向前一伸。 “咝”的一声轻响,那剑划过卢萦的喉结处,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令得一道鲜血飞溅而出,转眼便溅落在地板上,流沁到她的锁骨间,衣领里。瞬时,那雪白的中衣渐渐开起了红色的花朵。 四下再无声息。 安静中,贵人温柔的,低沉的,冷漠的声音轻轻的,诱惑地传来,“阿萦,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他便把这一剑刺下去。把这个乱了他的心,乱了他的梦的女子,彻底地结束在这这个春日的武汉城中…… 卢萦一动不动。 她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形成一个弧形的阴影。纵使那剑还架在颈间,那血还有滴着,她依然身姿挺立,身形沉稳如山。 她不敢再说一遍,却也没有屈服。 她只是这样安静地跪着,安静地等候着。 等他更加愤怒,或者,怒火消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贵人冷笑出声,“一个女人!”他厌恶地说道:“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说罢,他刷地一声还剑入鞘,转过身去。在进入书房时,背着光身材高大的他,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和自我厌恶。 背对着卢萦,他冷冷地喝道:“滚!” 卢萦慢慢地站了起来。 跪了这么久,又从生死中转了一圈,她神态依旧,动作丝毫不乱。 卢萦低着头,慢慢向外退去。 她一直退下了阁楼,一直退到了花园中的走廊里。 当她回到房间时,服侍她的婢女惊得脸色煞白,尖声叫道:“郎君,这个,你这里流了好多血!” 卢萦瞟了她一眼,令得婢女的惊吓声戛然而止后,她垂下双眸,淡淡吩咐道:“把烧点水,我要沐浴。” “是。” “拿点金创药来,先给我包上吧。” “是。” 于极致的安静中,刚刚包好伤口的卢萦,听到一个婢女在外面唤道:“郎君,元娘想见你。” 卢萦温和地说道:“去告诉她,有点不方便,明天我去找她。” “是。”婢女退去,四下又恢复了安静。 ## 送上第三更,求粉红票支持。各位,我真的已经罕见的勤劳了,我觉得自己有资格得到大伙的粉红票奖励支持和安慰。(。 第一百五十五章 脱胎换骨 第一百五十五章脱胎换骨 一晚过去了。 第二天,卢萦像昨天没生发现任何事一样,照常忙活起来。她不但要见过寻上门来的元氏众仆,还要通过种种旁敲侧击,调查取线弄清楚这些人的为人,做的事迹,所有的本事等等。 接着,她还要到元氏的产业处看一眼。当然,她看的是她所感兴趣的,如铁矿之类的她就不用管了。 而卢萦主要感兴趣的,还是各种船只。 在她晕天晕地地忙碌中,贵人显然也忙得很,弄得这几天下来,她与贵人没有打过照面。七天后,当卢萦觉得自己把这些事都掌握了个一二时,她来到元氏房外。 不一会,元氏跑了出来,怯怯地笑道:“大哥,这样好不好?”武汉人性情奔放,这里的姑子也重打扮。元氏的打扮正是现下正流行的“容白美人,额黄翠眉”,那就是脸上的粉涂得比较厚,额头涂成黄色,把眉画成翠绿色。元氏一直是按着流行妆扮的,她脸偏圆,额头上还略有一线抬头纹,那额黄把她的脸衬得格外显大,也把那抬头纹强调出来。她肌肤偏黑,原本十分健康的颜色,被厚厚的铅粉涂着,再配上扁平的五官,简直是强调了她所有的缺点。 卢萦把她上下打量一遍后,转向那秀丽中年人道:“你去帮她打扮一下。”然后,她又转向这两天召回来的,从元氏小时起一直侍侯她,自与杨郎定了亲后便被赶走的几婢说道:“看看他怎么打扮你们主子,好好学着点,以后便这样施为。” “是。”几婢筹拥着元氏退了下去。 二刻钟后,元氏再次走了出来。 这一次元氏出来后,众人同时双眼一亮。 见卢萦没有说话,元氏睁大她那双小鹿一般,被刻意强调和描绘出的杏眼,荡着几分水气和怯意,“大哥,不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 若是以前的元氏是一分姿色也没有,长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现下的她,那是完全让人看不出化了妆。却透着一种青春少艾的灵动,愣是有了三分姿色。只见她偏黑的肌肤透着抹红晕,健康得让人一看就舒服。黑色的眉毛略略修长,衬得那双眼眸格外动人。鼻尖小小,唇色水润,再加上那一袭显得她腰身格外修长,把她略显肥胖的身材完全掩盖的衣裳,卢萦心想,不用戴纱帽,这样的元氏走出去,只怕杨郎他们就不一定识得她了。 元氏得到卢萦“很好看”这句话后,抿唇高兴地一笑。这一笑,那双闪乎闪乎的眼睛更显怯弱可爱了。 相比于她,身着一袭白袍,完全是翩翩公子的卢萦,却有点怯了风寒般,肩上还披了一块方空,那方空遮住了她的颈项,再加上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使得她整个人透出一种颓废的优雅和病态的贵气。 看着卢萦,元氏小心地问道:“大哥,你生病了?” “没有。”卢萦的眼角瞟到几个向这里看来的护卫婢女,暗暗想道:我这叫做示弱……看,这些时日里她有多担惊受怕?还有那一天的伤,直到现在都没有让她恢复元气呢。她都这么可怜了,那人的火气,应该少少消了些吧? 收回目光,卢萦笑了笑,转身就走,“上车吧,再晚就要迟到了。” “恩恩。” 元氏连忙跟上她,爬到了马车上。 看着不时朝着铜镜中的自己悄悄看去的元氏,卢萦扬了扬唇,忍笑道:“这样很好看,以后元娘都这样妆扮。” 元氏大点其头。 她是一个真正普通的人,这种普通,体现在各方面,如她琴棋书画怎么学也不出众,如她绣花,直绣到现在,她绣出的鸳鸯还是像鸭子,如她怎么努力,还是听不懂别人话外的话。要说她有什么擅长,那就是发呆,睡觉,还有美食。可她又不是吃不胖的体质,这样的下场便是比一般人更浑圆的身材…… 见到元氏又忍不住看向镜中的自己,卢萦笑着闭上了双眼。 她这阵子也挺累的。 过了一会,卢萦说道:“我们现在是去蒋府,你听过么?” 元氏把目光从镜中收回,老实地点头道:“听过,以往逢年过节,她们还会有人来看我一眼。”趁卢萦不注意,她悄悄把一块蜜糕塞到了嘴里,三两下便胡乱咽下了。 卢萦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闭着眼睛说道:“你父母在世时,与蒋府,杨府的关系最好。这一次的宴会,杨府的人也会去。” 元氏沉默了,她那悄悄拈向另一块蜜饯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卢萦继续说道:“杨郎会在。”说出这四个字后,卢萦慢慢说道:“到了那里,你不想说话就什么话也别说,跟紧我便是。这是你与杨府闹开后的第一次公开露面,只要你不当众宣布不愿和离,便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元氏连忙道:“我不会,我想和离。” 卢萦“恩”了一声,又道:“如今,他们脏水也泼了,通过你那些手帕交来打压说服的事也做了。我估计他们接下来会说软话求你。不要心软。” “恩。”想了想,元氏道:“我跟紧大哥,什么话也不说就是。” 卢萦点头。 不一会,马车从一个高大的正门驶入了一个空旷的广场中。 现在正是下午,阳光灼亮地照在大地上。而蒋府邀请来人的也十分多,大门处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这处停放马车的广场处也是一样,密密麻麻地停满了马车。 这一次的宴会,元氏和卢萦都是主角。因此,当她们的马车停下来时,好一些目光都向这边看来,连带的,喧哗声也小了些。 于众目睽睽中,卢萦先下了马车。 卢萦这也是第一次在武汉的世家面前露相。她一走出,四下的众人便是抽了一口气。隐隐有人惊道:“怎么是这样一个世家郎君?”“这般姿容,还真不能便宜了女人……” 惊呼声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看来。 于无数双目光地盯视中,贵公子风范,翩翩如玉的卢萦转过身来,她朝着马车中轻唤道:“元妹,可以下来了。” “恩。” 元娘的手搭上卢萦的手,慢慢下了马车。 相比起卢萦的容色逼人,元娘就要普通得多。可饶是这样,也有好些人在问道:“那就是元氏?”“好象不对啊。”“看起来挺舒服的嘛,那小模样是个让人疼的。也不知那杨旋怎么想的,娶了她都不沾她?”“还说长得不怎么样,让人一看就不喜呢。原来是杨旋没有眼光。” 元氏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关注过,身子一个劲地向卢萦身后缩。 卢萦也不说她,只是牵着她的手,风度翩翩地向前走去。 ……本来便是堂兄妹,在这种场合上牵手而行也显不妥。可奈何卢萦曾经当众宣布过“只好男颜不好女色。”要知道,男人最重什么?那就是颜面。这个卢文敢说出那样的话,定然不会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拿自己的体面开玩笑的。所以,每个人都相信了她的话,相信她是真的对女色不感兴趣。 他既不好女色,这般牵着元氏便是有点失礼,也不算太过。也就没有人跳出来说两人暧昧不明,分明不清不白。 走了一会,迎面一阵笑声传来。 笑声中,听到一个少女向旁人说道:“兰家郎君此言差矣。你与我哥相识多年,应该知道他不是坏人。他只是喜欢看美人,而那元氏你们没有见过,她长得又土又肥,话没说三句整个人就向后缩,一看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那样的女人娶回家,不说我哥,换了你们,你们就敢担保会有兴趣碰她?” 那少女的声音没有加以掩饰,隔着一片竹林,清楚地传入元娘的耳中。 在卢萦握紧她的手时,元娘小小声地说道:“她就是我的小姑杨梅。” 卢萦见她没有被击倒,还能这般镇定地向自己介绍人,不由赞许地冲她一笑。 那少女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是,这次的事,是我哥不对,毕竟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怎么着也应对她好一些……可我哥毕竟年轻,他还没有及冠了,圣人也说,谁人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啊,为什么大伙还要骂他。” 顿了顿,那少女声音微提,颇为高兴地加上一句,“等会你们就可以看到那元氏了。大伙都是富贵场中出来的,自小便被美人环绕着。你们亲眼看看元氏,看看换了你们娶了她,有没有兴趣碰她。” 这一次,杨梅的声音落下后,元娘竟是提了步,她扯着卢萦快走两步,钻出了竹林。 这一走出,卢萦两人便与杨梅和与她一道同行的众少年少女碰了个正着。 四下一静。 于安静中,元氏朝着众人屈膝一福,强忍着委屈抬着头,眨着小鹿般的眼睛朝着杨梅唤道:“小姑……”声音极小,眼眸中有着控制不住的水光。 ----这样的元氏,不说是个美人,最少也是怯弱可爱动人的。 安静中,众人刷刷刷地看向杨梅。 杨梅呆呆地迎着元氏,直过了一会,她才叫道:“你,嫂嫂?元娘?”先是不敢置信地叫出她的名字,转眼杨梅想到了自己刚才跟众人说的话,一张秀丽的脸不由扭曲了几分…… ¥¥ 送上第一更。 最后几个小时了,还得搜刮大伙一翻,看看有没有粉红票漏余的。哎,我现在也不敢说想当第二了,可保第三名,还是想的,大伙帮我把凤月无边跟第四拉开一些距离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杨郎的悔 第一百五十六章杨郎的悔 安静过后,众人开始指指点点。 杨梅不用回头,也知道大伙看向自己的目光变了。 ……以往元氏深居简出,再加上杨府有意冷落她,很多场合,她是从不出面。也因此,这些同龄人,大多数不识得她。 刚才,杨梅贬低元氏的话,他们也信了,可现在一看到元氏本人,众人不约而同地同时想道:都说杨旋的母亲和妹妹把元氏往死里打压,看来是真的了。 不然的话,怎么会把一个颇有几分味道的可爱女子,给形容成人见人嫌的丑陋之人呢? 嗡嗡声中,卢萦扯了扯唇,想道:经此一事,这杨梅的风评怕是不大好,也不知她定亲没有?没有定亲的话,怕是要受闲气了。 这时,被杨梅紧紧掐着手背,直痛得眼泪都要出来的贴身婢子站了出来,她看向站在元氏身后的卢萦,问道:“少夫人,他就是那个得了你全部嫁妆的结义兄长?” 听听,这话说得多有水准。没有一个字的脏话,却字字含沙射影。 卢萦懒懒地站在一侧,连个回话也不屑。倒是元娘出乎她意料之外地开了口,“姨奶奶说大哥信得过,她要我听大哥的话。” 元氏的姨奶奶,年轻时也是风云人物,虎虽老威犹在。一听到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说了这话,那婢女一噎,众人的眼神也是一清。 手背再被重重掐了一下,都要流血的婢女于是继续叫道:“少夫人,看人不是这样看的。我看这人就是冲着你的钱财来的。” 四周喧哗声再起。 看到对婢女的话留了心的众人,卢萦暗暗想道:元氏的钱财中,那些百多抬的物件都是记录在册的,她这个外人想要也要不走。这婢女明显是被人指引的,她所提的钱财是指元氏父母留下的产业。 可那些产业,原本就不应该为元氏所有。 要是聪明人,不需要贵人来到此地,自己找也要找上门,把那些会引起皇家忌讳的产业全部上交。如运载用的,多得刺了人眼的马和船只,如能打造兵器和五铢钱的铁矿,如被暴露,已无法藏住的金矿。要是她是元氏,早在父母双亡时,便会把自己守不住的产业,包括良田,全部上交给皇室。这么多产业,完全能换来一个郡主名号,从此换得皇室的庇护和一生的安乐悠闲。 她想,上一次是江州官场地震。这一次贵人亲自来到武汉,要是武汉的众世家还不识相,还想把一些忌讳的东西藏着护着,还舍不得割下几块肥肉以填饱代表皇室的贵人的胃腹,那么他们迎来的,也会是一场地震。 不过,武汉一地似乎有阴丽华派来的南阳邓氏在插手,使得事情比江州复杂了许多。 婢女的话一说,元娘脸色变了,她不喜欢别人这样说卢萦,当下咬着唇扯着卢萦就走。 杨梅还在掐那婢女的手背,那婢女眼泪汪汪地又叫道:“少夫人,你真不能信那个人……” 刚说到这里,一个男子沉郁的声音传来,“不要再说了。” 正是杨郎的声音。 陡然听到他的声音,元氏脚步一僵。 这时,从旁走了一人,站在了元氏和卢萦面前。 这人,青着一张俊朗的脸,可不正是杨郎? 杨郎的脸色泛青泛黑,眼底下有着重重的黑眼圈,整个人仿佛瘦了五六斤,看起来颇显憔悴。 他在对上元氏好看许多的面容时,目光倒是比杨梅平静得多。 直直地盯着元氏,杨郎都没有注意到卢萦的存在。他只是盯着元氏,过了好一会才低哑地说道:“我不知道,她们也欺负你。” 对上元氏的目光,杨郎的脸颊肌肉抽动了几下,他咬着牙说道:“我以为你一直过得很好……” 元氏垂下眸,她眼圈有点红,过了好一会,她才低声说道:“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杨郎浑身一僵。 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直过了一会才说道:“我与郑氏好,并不是要欺负你。我只是以为,她比你可怜。”顿了顿,他又喃喃说道:“我不知道郑氏一直在欺负你,也不知道她让我叫你上船,是不怀好意的。你,我只是以为,我都娶了你了,她什么都没有了,我,我没想过你这么不好。” 元氏垂下眸,一动不能动。 见状,卢萦抽了抽手,想要站到一旁去。她才一动,元氏便扣紧了她的手,卢萦只好反把她握紧。 杨郎显然是真的难受,他傻傻地看着元氏,又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没嫌弃过你的长相,我知道你长得不丑。我只是可怜郑氏,母亲和阿梅又都说你不好,我不是嫌弃你才不碰你,我是没想到……” 是啊,他没有想到,成亲的这半年中,他忙得很,他要忙着安慰郑氏,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母亲和妹妹又总有事让他忙。那时候,自己要不是缠着他,千方百计替他做些什么,根本就连他的面也见不到。 元氏唇动了动,又动了动,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 这时,杨郎转头看向卢萦。 他瞪了卢萦一会,对着元氏说道:“他不是一个好人,上次我喝醉了酒,听了他的话,才写那些信骂你的。” 元氏抬起头来。 她看着杨郎,“我知道这件事。” “你知道?”杨郎一惊,忍不住声音提高了一些,害得四下的人越发竖起了耳朵。 元氏低声说道:“我都知道,这些事大哥从来没有瞒过我。” 杨郎脸色先是铁青,转眼变得煞白,他涩声说道:“你都知道?你知道了也没有来找我,没有对我说什么?” 元氏苦涩一笑,喃喃说道:“杨郎,我说过,我再也不缠着你了的。而且,那信中写的是你的真实想法。” 杨郎听了,脸色瞬时惨白如雪。 好一会他才找到自己的力气,“元娘,我真的从来没有厌恶过你。我只是郑氏那么说你,母亲和妹妹她们都那么说你。所以我也觉得你不好了。后来,我不管怎么对你,你都没有离开我,我就越发觉得你是不好才巴着我……我其实一直记得以前。小的时候,你和郑氏都叫我杨哥哥,你一直比郑氏乖巧,我更喜欢与你呆一块儿。后来你父母突然死了,我天天守着你,陪着你……” 听到这里,元氏泪如雨下。 在她无声的眼泪中,杨郎喃喃说道:“你知道我的,我从来都不是要讨好谁才接近谁。我就没有想过你家比我家富裕的事,我就是觉得你可怜,你很好,你流着泪的样子我心疼。”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戛,似是胸口绞痛难当,杨郎慢慢蹲下身子,他捂着脸哽咽道:“元娘,元娘,后来是怎么啦?我怎么就都忘记了和你以前的事?阿梅跟我说,本来郑氏是可以救出来的,是你的族人受了你的怂恿,是你妒恨阿梅,想独占我,是你害得郑氏成了官伎。元娘,我怎么这么傻,怎么她们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元氏不停地摇着头,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杨郎又道:“她们都说你不好,我明知不是这样的,可听多了也就信了。” 他双手捂脸呜咽起来。 元氏闭上双眼,泪如雨下中,整个人都倚到了卢萦怀中。 卢萦见她现在还只想靠着自己,本来担着的心一松。她知道,对元氏这种重情的人来说,对着悔改的杨郎,才是此次和离最大的关卡。现在她还依赖自己,那代表她没有被说动没有想回头。 哽咽了好一会,杨郎哑声说道:“我直到最近才知道,杨府的产业,大多属于你。我的父亲,母亲,妹妹,早就盯上了你的家产……元娘,你不要听她们的,她们不要你我和离,是舍不得那些财产。” 他慢慢站起,艰难地伸出手从怀中掏出一封帛书后,杨郎艰涩地说道:“这是和离书,现在给你。”话音一落,卢萦已接到了手中。 在卢萦把那和离书藏起时,不远处的杨梅警惕地瞪大了眼。她看了看自家兄长,又看了看卢萦,暗暗想道:哥哥不会这么蠢,那肯定不是和离书。他答应过我们的,会劝得元氏回心转意,绝对不会与元氏和离的。 想到这里,她心神稍定,只是一双眼睛,总不免朝卢萦的袖袋处看去。 杨郎看着元氏,直直地看了好一会,他自嘲的一笑,苍凉地说道:“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也知道我的家人对你做错了很多事。难怪这一年来,你笑得越来越少,很多时候还一个人偷偷地哭着。元娘,你不要原谅我,你永远不要原谅我。” 说罢,他转过身去,在离开的时候,他低低的嘶哑的声音传来,“元娘,我怎么直到现在,才发现我喜欢你更甚于喜欢郑氏?她在绮香阁出了那事,人虽然保住了,可也残了一半,给退到了底下的窖子里。有人问我要不要保她,我没有保,元娘,那时我只念着你,直到现在我也是只想着你。她是死是活我不在意了,我只想着你了。可我怎么直到现在才知道,怎么直到这个地步才知道我念着的人是你?” 他自小就不聪明,连妹妹阿梅都瞧不起他。只有元娘,自小到大都用仰望的目光看着他,只有她,是发自内心的疼他,欢喜他,崇敬他,爱护他。可后来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些?他怎么就变了呢?他开始喜欢与郑氏在一起时,旁人投来的羡慕的目光,他开始相信母亲和妹妹所说的话,他开始和旁人一起作践元娘。 他竟然完全忘了与元娘在一起的温暖,还有她那双让他志得意满,越来越自信的眼…… 看着杨郎踉跄离去,元氏把全韶量都放在卢萦身上,喃喃求道:“大哥,我不想呆了,我们回去……”看到她苍白的脸,卢萦低声应道:“好。” #e 第二更奉上,最后一个半小时了。本来排第二的被挤到了第三,现在第三也要保不住了,粉红票比第四只多了二三十张,一转眼便会被冲过去。泪,大伙再搜搜个人书屋,帮我垂死挣扎一下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摊牌 第一百五十七章摊牌 本来这种宴会,卢萦和元氏做为对方慎重邀请的主要人物,这般刚一入府便要退去,是很无礼很对不起主家地行为。 不过,卢萦还真无所谓了。看着她让人告诉一声,便带着元氏大摇大摆离去地行为,急急追出来的蒋府主人和杨郎的父母亲,都是一呆。直过了一会,杨母才压着怒气叫道:“看看看看,还说那个兔儿爷是什么世家子。有这么不知礼数,不懂进退的世家子吗?他分明就是个骗子!” 杨母的话传入众人耳中后,这些大腹便便的贵客相互看了一眼后,心中想道:错了!那些真正的公子王孙,真正的权贵人物,是可以活得任性恣意的。他们才不会在这种场合在意什么礼数进退呢。要是我到了庶民家中,也是想退就退,想离席随时甩甩袖子也就离了…… 于是,在杨母地叫嚷中,剩下的人心中各自盘算过后,再次对上卢萦和她的拼头贵人时,竟比一开始还敬上一分。 元氏一回到院子,便把自己关着,没日没夜地绣着她那戏水的“鸭子”,听到她绣了又烧烧了又绣后,卢萦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与她见上一面。 靠着卢萦,元氏会叨唠着她小时候的事,会说着她与杨朗的最初,也会说着他后来对自己的残酷和漠视。 看到她只是伤痛而不是绝望,卢萦也放下心来。她手中拿着杨郎亲手写下的和离书,有些以前不能做的事,现在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了。元氏的产业,更是可以毫无顾及地收回了。她实在是忙得很。 当下安排了一些师傅,轮流进入庄子教导元氏琴棋书画,教导她念书,顺便逼迫着她每天动一动后,卢萦便把主要精力用来整顿元氏的嫁妆。 在整顿嫁妆的同时,卢萦通过元氏的信鸽,给远在江州的罗子给了一封信。在信中,她要罗子把江州的事正式交给下面的人,令他自己则马上带一批最忠心的少年坐船赶到武汉。 当二十天后,罗子赶来时,卢萦已把元氏的嫁妆和一些能插手的产业,以及忠于元氏的仆人属下,都打理修整得差不多了。罗子一来,她便把他安入武汉码头中。不过,做为她藏在暗处的力量,罗子的事卢萦瞒过了贵人和他派来的护卫。 罗子进入的船业不属于元氏的嫁妆,而只是利用了元氏的人脉和影响力后,卢萦悄悄伸出的触角。 ……这才是卢萦的目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惹指元氏的财产。对她来说,只需借用元氏的人脉,甚至可以说,她只需要一个替卢氏打理嫁妆的名头。有了这个名头,这个人脉,她就可以在收拢了足够的帮手后,把触角探入武汉城的各个商业领域。 当把一切安排妥当时,卢萦足足瘦了四五斤,而被她忽视了二十天的元氏,则是瘦了十几斤。完全瘦下来的元氏,一双杏眼越发显大了。这阵子卢萦管她管得紧,元氏虽然老吃不下东西,该有的营养却不曾缺失,脸色还是很好。于是那经过巧手打扮下的姿色,也由三分变成了四五分。 而这一天,卢萦也看到了执六。 足足二十多天没有看到执六,在庄子中一对上,执六还怔了怔。 他打量着瘦下来的卢萦,嘴角一扬转身就走。 不一会,一个婢女唤道:“小郎,主公令你前去。” 又要见过那人么? 卢萦发现自己咽中有点发干,心也有点乱跳。 ……好似是心虚,更似是期待,该有的害怕,却没有多少。 卢萦到来时,贵人正在书房中见过几个人。站在外面,卢萦听到他沉冷的声音传来,“你说阴氏的人去了杭州?”沉默了一会,贵人淡淡地说道:“我得了成都江州武汉,他们避过我去打杭州的主意?倒是知道避过我的锋芒行事了。查清楚阴氏的主事人是谁吗?” 一个低低地声音回答了一声。 好一会,主公恩了一声,道:“退下吧。” 几人慢慢退出。 看到那些人离去,卢萦犹豫了一会,才走到贵人面前。 卢萦进入书房时,书房中十分安静,仿佛不曾有人。她悄悄抬头,哪知这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宛如子夜般盯着她不放的眼睛! 却是贵人。他懒洋洋地倚在塌上,右手在玩着一只毛笔,一双眼睛,却盯着卢萦瞬也不瞬。 四目相对,贵人扬了扬唇,磁沉的声音温柔地传来,“瘦了,也黑了。” 只是五个字,只说了五个字,却有种极致的温柔在流淌。这温柔,竟吓得卢萦的心跳漏了一拍。 仿佛二十多天前那一剑从不存在一样,贵人拍了拍旁边的塌几,淡淡说道:“过来。” 卢萦小步挪了过去。 “坐下。” 卢萦老实本份地坐下。坐下后,为了显示她是真老实,她的双手还拘谨地交握在膝前…… 贵人瞟了那双手一眼,冷冷地说道:“别演了,堵心!”他是说,她演得太假,令他堵心吧? 卢萦暗暗反省了一下,心下想道: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示敌以弱,示你以乖巧么? 在卢萦暗中嘀咕时,贵人向后一倚,他沉沉地盯着卢萦,好一会才说道:“把你做的事说一说吧。” “是。”卢萦老实地把这二十几天所做的事说了一道。当然,关于罗子的事,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听到卢萦说完,贵人无可无不可地端起酒盅一口抿尽,朝着外面命令道:“带她下去沐浴更衣。”转过头,他又向卢萦解释道:“呆会与我一道出席一场宴会,还是露出你的爪子吧。现在这样,你不腻歪我还腻歪。” 得,感情她对他恭敬有加,他还不习惯了。 卢萦沐浴更衣后,再出来时,已是傍晚。 西边天空上,一缕缕灿烂的霞光铺陈着,刚下过雨的天地明亮又通透。 卢萦来到马车旁时,发现元氏也在。瘦下来的她身材还不错,穿上贴合身段的春裳后,看起来挺舒服清爽的。 可能是与贵人同行,她害怕得紧。一直低着头绞着手,看到卢萦出来,才悄悄地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今天的元娘,倒比前面二十几天都要精神些了。 因在外的身份,于是卢萦与贵人同坐一车,元氏另上一辆马车。 在马车稳稳地驶出大门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贵人突然说道:“武汉的事情了结后,你就把江州的事处理一下,随后带着你弟弟与我一道前往洛阳。” 什么? 去洛阳? 卢萦大惊,她腾地抬起头来,看着闭目养神,一张俊美无畴的脸,明显也削瘦了些的贵人,她的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好一会,她才问道:“一定要去么?” “你说呢?” 卢萦暗叹一声,没有说话。 今次她身着一袭黑袍,冷峭的颜色,衬出她那白瓷般的脸越发透明,再加上她这阵子忙得过了头,眼底略青,唇色泛白,整个人透着一种病态的贵公子味儿。 这般抿着唇看着外面,马车驶过时,引得好些人的目光跟着跑。 贵人睁眼看着她,过了一会,他缓缓说道:“阿萦。” 卢萦转头看向他。 果然,这时的她与刚才在书房中又不一样了,她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那种装出来的恭敬和小心,有的只是一种静默。此刻,她挺直腰背,静默地对上他的眼,等着他开口。这时的卢萦完全是一副与他平视的姿态,仿佛,纵使是他,她也不曾觉得自己矮他一等! 这个内心顽固强大得如城墙一样坚不可摧的妇人啊! 贵人抿了抿唇。 感觉到他这一会又沉郁了些,卢萦垂着眸,像是他不曾唤过她一样转过头去看着外面,安静地观察着来往的人流。 好一会,他低沉的声音慢慢传来,“阿萦自江州再遇后,底气足了许多,成都一别,倒是让卢氏阿萦插上了翅膀了……” 他说得缓慢,语气中隐隐带着笑,可这笑却恁地寒冷。 卢萦一凛,不由自主地想道:看来我得克制一下自己。要是他发现离开武汉后,我底气又足了些,进而派人仔细调查我,岂不是坏了事? 贵人却没有想到卢萦在寻思这个,他似笑非笑地又道:“我的阿萦,时刻想着独自飞远,这怎么能行?” 这话一出,终于,卢萦白了脸。 她转过头,抬眸看向贵人。 四目相对,她乌黑的眸子特别清澈。看着他,卢萦勾唇笑道:“主公,其实我没有抗拒你。” 她微微倾身,让自己的呼吸之气扑在他脸上后,卢萦对上这个骄傲之极,却因对自己没有办法而郁恼着的男人。优雅地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她轻抚着他形状完美的薄唇,吐出的芳香之气直扑他的脸孔,说出来的话更是温柔得让人心靡,“疆郎,我只是不想入你的后院罢了。”她朝他媚惑的一笑,凑近唇在他唇角轻轻一咬,低语道:“所以,你不要生气……我是你的,只是方式与别的女人不同罢了。” 这是那一剑后,他与她把心意摊开后的第一次面对面说话。卢萦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善良宽容,会给人你时间机会让你慢慢想通的人,他更不是一个默默地站在背后给你支持的人。他的世界很简单,顺我的昌逆我者亡,卢萦不想灭亡,所以,她得给他交底。不过这个交底也含着试探,含着她想让他也后退,哪怕是后退一点点地试探。 ## 四月份结束了。这个月,我欠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债务,算了算,鉴于我的文只有几十万字的长度,以及由于考虑出版后所习惯的精炼度(太精炼就意味着写不动),欠下的债务,凤月无边这本书还不一定还得完,可能下本书得继续还…… 鉴于我这次不自量力所造成的这个可怕事实,只能决定,以后能够加更尽量加更,补了多少也不数了,反正一直补下去就是了。 我后来想了想,这个月从一开始,我就犯了些致命错误。 我在决定三十粉票加更时,没有料到后头会有一粉票算双倍的活动(吐一口血先),当时久没有玩过这冲击粉票榜的我,看了看自己上个月的票数,想的便是,这个月能有八百票,就可以呆个第三四名,结果到头来是一千八百票,然后这一千八百票还是处于第三四名的位置(继续吐血)。再然后,就是我骑虎难下,没有壮士断腕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样的交托终身 第一百五十八章这样的交托终身 刘疆面无表情地盯着卢萦。 直过了好一会,他淡淡应了一声,“好。” 什么? 没有想到他会答应的卢萦,一时给怔住了。那咬着他唇角的动作一僵,那脸上的媚色也是一滞。 卢萦腰间一暖,却是刘疆伸出手臂环住了她。看着她怔忡的表情,他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好。你想当外室,那就当外室吧。这阵子我收下了武汉的三分之一财产,原本都想给你,我还想过让武汉一地成为你卢氏的百年基业,你不要,我给别人便是。” 他闭上双眼,也懒得看向卢萦,只是吩咐道:“来人。” “主公。”一个护卫策马靠近。 刘疆没有睁眼,他懒洋洋地说道:“让人把卢小郎的衣物搬入我的寝房之侧,告诉庄子里的人,以后小郎是我的房中人,客气一点。” 这是把卢萦与他的关系正式摆到台面上了。那护卫朝卢萦看了一眼,低头应道:“是。” 听着那护卫离去的声音,卢萦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刘疆。 就在刚才,她和他达成了协议,从此后,她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她得与他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却没有名份。 是了,名份是她自己不要的。 无声的安静中,卢萦垂着眸子很久没有动弹一下。 刘疆抬头瞟向卢萦,问道:“今晚你入我门,要不要张灯结彩,铺红奏乐?” 这个向来说一不二的男人,竟把这事交由卢萦决定。 在这种偏远的地方,在无人知道,无亲友祝福的情况下,就这么把她的一生给定下来了。连个张灯结彩,还可有可无地询问于她。 卢萦对上刘疆。 他那双眼睛,黑沉黑沉的,里面没有半点光亮透出来,自然也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卢萦知道,他想激怒她。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归宿。 他轻描淡写地定下了她的归宿,轻描淡写地准备在一个角落之地,完成她由少女变成**的礼程。 ……没有祝福,没有名份,没有温柔眷恋,缠绵喜爱。 可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求的吗?想跟着他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千方百计,用尽手段地也要得到他的承诺和名份?哪一个家族,不是倾全族之力置好嫁妆,让能嫁给他的女人体面风光? 只有她。他尊她怜她,这趟辛苦奔波,只为亲自给她置办产业嫁妆。 这种行为,其实很不好,很荒唐。自汉一朝都忌讳外戚,千方百计地打压外戚。可他倒好,他竟然迷恋一个女人迷恋到,要亲手给她打下一个基业,帮她建立一个属于她的家族。让她有了自己的宠爱还不够,还怕这个手段狠辣的女人被人欺凌,愿意违背祖制地去给她一个背景! 既然她不懂这些,也不要这些,他也省得在列祖列宗面前直不起腰来。 她愿意这样没名没份地跟着他,那就跟着便是。 ----这件事上,他会非常非常地“尊重”她! 在刘疆黑沉沉地眸光中,卢萦垂下眸来,她自顾自地斟了一盅酒喝了几口,这才摇头道:“不必。” 说到这里,她戏谑道:“主公真是对我不一样了,以往在成都,便是在通往江州的客船上时,主公都曾召我侍寝,想那么随随便便地要了我。现在真好,主公竟然愿意为你我的新婚之夜结灯结彩了。” 刘疆似是一僵,转眼,他冷笑一声,闭上双眼不再理会于她。 马车中的空气有点凝滞。 过了一会,卢萦朝驭夫唤道:“停一下。” 马车一晃准备停下时,刘疆淡淡的声音传来,“去做什么?” 卢萦回眸,她看着他,低叹一声喃喃说道:“我这不是要嫁人了,心慌着,想与元娘说说话解解闷吗?” 这女人,总是把示弱地话说得堂皇,转眼却又铁石心肠。 刘疆盯了她一眼,任由她下了马车。 卢萦爬上元氏的马车时,元氏又惊又喜,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绣帕,牵着卢萦坐下,唤道:“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刚说到这里,她发现卢萦脸色不好,不由小声问道:“大哥,你不高兴?” 卢萦摇头,歪着头靠着一侧闭上了双眼。 她只是,这么一下子给出了自己的一生,有点紧张。 ……也许不是一生,外室就是这点好,哪一天刘疆不感兴趣了,她也就可以离开了。 见卢萦不停地揉搓着眉心,一副头痛烦恼的样子,元氏小心地说道:“大哥,你有什么为难事,可以跟我说说的。” “没什么。”过了一会卢萦平静地回了一句,“只是公事上有点麻烦,过两天应该可以解决。” “哦,”元氏还真相信了。 卢萦看向她手中的绣帕,笑道:“怎么,还在绣啊?” 元氏做这些事实在没有天份,卢萦真不知道她怎么坚持得下来。 听出了卢萦话中的调侃,元氏脸红了红。她低声道:“手中有件事在做时,心里很静。” 这倒也是。 卢萦抛开自身的烦恼,蹙眉说道:“管理你嫁妆的人,我都过目了,现在安排下的人,绝大多数信得过。便是信不过,我也有专门监督之人。”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元氏诧异地抬起头来。 卢萦还在说着,“以后你先跟在我身边。琴棋书画绣花这类你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一样一样地试,总会遇到真心喜欢的。” 元氏双眼眨了眨,好奇地问道:“大哥,我为什么要找一样真心喜欢的事啊?” 卢萦看着她解释道:“一个人沉浸在自己喜好的事物中时,是非常快活的。元娘,你这一生会衣食无忧,可我还想你快快活活。便是你再嫁了人,有了喜好,也不会再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男人身上,更不会再轻易受伤。” 元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在卢萦提到再嫁时,她脸色有点悲伤,卢萦知道现在的她,余伤末了,暂时不会有嫁人的想法。便闭上嘴不再提起。 不一会功夫,马车驶入了此行的目的地----齐府中。 此时已经入夜,齐府正是热闹喧哗之时。广场处也停着看不到边的马车。 卢萦一下马车,便来到刘疆身侧站好。 看着张灯结彩的远处,卢萦四下瞟了瞟,问道:“主公,执六不在?” 刘疆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在便可。” 卢萦当下不再吭声。 两人来得比较晚,不管是近处的花园,还是远处的楼阁处,都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热闹非凡。 热闹喧哗的楼阁处,出出入入都是武汉城中的世家子和官宦家眷。这些人在看到卢萦两人走来时,都静了静。 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武汉一地的地头蛇,这阵子武汉城中的风起云涌,他们都是心中有数。更是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两人带来的,能在不声不响中把武汉城翻了天,还不曾引起任何骚动,那能量可想而知。 在一阵安静后,几个中年人大步迎出,见他们迎上刘疆,站在一侧的卢萦突然说道:“主公,我去陪陪元娘。” 刘疆瞟也没有瞟她一眼,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恩。”应完之后,他冷冷吩咐道:“以后叫我夫君。” 卢萦抬头,对上他没有表情的脸,她没有应承,而是无声地退了下去。 她寻了一会,便看到了元氏的身影。此刻,元氏正被两个婢女引向花园中。 卢萦看了一眼元氏的身影,放慢脚步,一派悠闲地一边观察风景,一边向元氏走去。 不一会,卢萦便跟着元氏来到一片浓密的树丛中。刚刚靠近,她便看到早就侯在那里的际氏,猛然扑到元氏面前,一把抱着她便是放声大哭。 ……这是什么光景?这一下,不止是卢萦,便是元氏也给呆住了。 际氏抱着元氏啕啕大哭,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她才在婢女地劝导声中,扯着元氏坐到一侧的木廊上。 晕暗的灯光中,际氏抹着泪水,声音疲惫沙哑地说道:“元娘,你恨不恨我?” 元氏还没有回答,她便沧然一笑,喃喃说道:“你当然恨我,你应该恨我……元娘,你知道吗?我有报应了!” 什么? 元氏错愕地抬头看向她。 晕暗的灯火下,明显消瘦了很多的际氏紧紧揪着元氏的衣角,又是哭又是笑地说道:“元娘,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害你吧?那是因为,我父母犯了事给下了狱,我那夫君对我说,如果我愿意出面,他会求人帮我的父母……前几天我夫君扔给了我一张休书,说我不淑不贤,无德无行,品行不端,为人不良……元氏,他看到我父母失势,马上就把我休了!你知不知道那一天他休我时,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他说他瞎了眼看错了我的人,他说我连好朋友也陷害,不配成为他的夫人。元娘,你说好不好笑?当初都是他要我来害你的,这一转眼,我做的桩桩种种,便成了下堂的理由!” 际氏哭得声嘶力竭,扯着元氏的手无助而苍白。 元氏看着她,却再也找不到以前的不忍和同情,有的只是漠然。 在际氏哭了一阵后,元氏轻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看看,跟了大哥才多久?她也学会了直截了当地问事了。 听到元氏这么一问,际氏腾地抬起头来,她紧紧握着元氏的手,颤声说道:“元娘,我知道你新认的大哥是个洛阳来的大人物。他那伴侣很有权势很可怕,我父母便是被那人拿下的。你帮我求求你大哥好不好?你让他们放过我父母。”际氏的双眼泛着亮光,激动不已,“元娘,你一定会帮我对不对?你知道的,只有我父母恢复了以往的地位财富,我夫君才会收回成命。你一定不想我成为一个弃妇对不对?元娘,你现在也是弃妇,你知道我的苦对不对?” 一句接一句地逼着元氏,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 可能还有一更。呃,双倍粉红票期间求粉红票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相依 第一百五十九章相依 在际氏的咄咄相逼中,元氏摇了摇头。 见到她摇头,际氏的脸一塌。 元氏一直摇着头,她低声说道:“我真不是那么笨的。”她向后退出一步,漠然地看着际氏,苦笑着想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这要求,怎么还提得出口?再说,她从来什么都不懂,唯一懂的便是,永远不拿自己的事去麻烦别人。以往她那么辛苦都没有麻烦过什么人,现在又怎么可能拿际氏的事去麻烦大哥他们? 看到元氏转身要走,际氏伸手把她扯住,泪流满面地叫道:“元娘,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你一直是心善的人啊。元娘,我是真地走投无路啊。”她哽咽着抱住元氏,紧紧地揪着她就是不放开。昏暗地灯光中,际氏看向元娘的眼神中,隐隐有着悔恨。 她是真不知道,元氏会有这么大的福气,竟然靠上了那样的大人物。要是早知道,她就不会听信丈夫的话,给元氏泼脏水了,更不会在明阳观外得罪那个卢小郎,也让元氏对自己彻底失望。 她真的好生悔恨! 她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看了那缠着元娘甩也甩不开的际氏,卢萦有点心烦,她朝身后跟来的护卫点了点头,命令道:“保护好元娘,别让不相干的欺负她。” “是。” 那个护卫走出时,卢萦走出了花园。 直到现在,她的心还是有点乱,看着灯火通明的楼阁,一点也不想进去。 懒洋洋地倚在一棵榕树干,望着那明亮的所在,卢萦胡思乱想起来,“兵不血刃,连真实身份也不曾暴露便收了武汉的三分之一财富?也不知刘疆具体是如何操作的,真要学一学。” 转眼她又想道:“阿云呆在江州,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尚缇萧燕她们,我不声不响就离开了成都,也不知她们知不知道我的情况?” 胡乱寻思一阵,卢萦慢慢地垂下了头。 她看着藏在树影中的自己的身影,一时之间,竟是痴住了。 ……她好象真的有点害怕。 这时,一阵春风旋转而来,在吹起落在地上的一片榕树叶时,也令得卢萦哆嗦了下。 似乎太过寒冷,她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低着头对着泥地上来来往往的蚂蚁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突兀的从她头顶传来,“很冷?” 卢萦陡然抬头。 猝不及防之下,年方十六七岁的少女,那一脸不加掩饰的脆弱落入那人眼中! 这一瞬,看着她的人眸光明亮了点。 几乎是陡然的,他伸开双臂把卢萦搂入怀中。透不出光亮的榕树下,高高在上的男人紧紧拥着她,他的唇摩挲着她的秀发,直过了良久良久,他低才低叹道:“你呀……” 只是两个字,只有两个字,却透露出无穷无尽的叹息,无奈,还有,无力。 被他这样抱着,身体的每一处都是他的温度,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卢萦先是反射性地想推开。不过手刚伸出,她想到两人说好的事,便又停止了。 ……有些事,是得适应了。 感觉到怀中人的温软和驯服,高大的男人温柔地叹息出声,“你这性子,可如何是好?”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记起,怀中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 她从小便操持家业,她一无所有地与弱弟相互扶持着长大。 她曾三餐不继。 他刚识得她时,她甚至为了那一顿吃上了肉骨头而喜悦不尽。 她曾在流氓和外祖家的逼迫中脸色苍白。 她曾在大雨中狼狈奔逃…… 明明如此孤单,脆弱,明明白手起家,明明从无依靠,她却屡屡用她的坚硬刺痛了他的心。 明明是被逼出来的坚强,却伪装得太完美,让人几乎以为,她天生就强大。 他轻叹出声。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低地问道:“冷吗?” 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卢萦摇了摇头。 他低下头,在她的秀发间轻轻印上一吻,低声说道:“这两日倒春寒,要照顾好自己。” 他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很温柔,这是一种刻骨蚀心的温柔,原本强大高傲暴戾尊贵不可一世的男人,那偶尔一顾一回眸,一言一低语,却能把那温柔刻入人的骨髓,蚀入人的心底。 这是鸩毒啊! 在他怀中,卢萦又摇了摇头。 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错乱的心跳后,卢萦低低地说道:“你怎么就出来了?” 他的声音磁而沉,“再不出来,就图穷匕见了。”说到这里,他低低一笑,“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逼我亮出身份……连执六的身份都镇不住他们。” 这是第一次,他用一种平和自然的语气,像聊家常一样聊起自己的事,甚至还语带调侃。 这样的他,会让人沉溺…… 卢萦再次摇了摇头。 这时,一阵说话声从旁传来,“大哥呢?” 正是元氏的声音。 护卫的声音响起,“应在附近。” 元氏“恩”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还有多久才散宴。” 说话际,两人竟是直直地朝着卢萦的方向而来。 卢萦挣扎了一下。 这一次,她一动,刘疆便松开了她。就着晕暗的灯火,他低头看着耳尖泛红的卢萦,心下一酥,低低说道:“还冷么?” 卢萦摇了摇头,眼角瞟到一人,不由说道:“郎君,有人找你来了。” 刘疆皱眉回头,对上大步而来的两个护卫。 那两个护卫走得很急,在与元氏两人相遇时,都没心回他们的话。 转眼间,两人便来到了刘疆身侧,看来他们是要禀报什么急事,卢萦不动声色地退后十几步,闲闲地看起远处的灯景来。 ……任何时候,都不要探入一个身份复杂的人的世界太深。“你知道得太多了”,从来都是上位者杀人的理由之一。不管,他此刻对你有多温柔,有多看重。 在那两个护卫脸色凝重地拦着刘疆禀报时,元氏一眼看到了自家大哥,当下急急地走了过来。 她来到卢萦身侧,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说道:“大哥,我找你好久了。” 卢萦回头朝她笑了笑。 元娘蹙着眉说道:“大哥,刚才际氏找我了,她竟然跑过来求我帮她,我没有理她。”她由着卢萦牵着自己的手走到林荫道中,低着头继续说道:“我也遇到杨梅了……大哥,原来没有了我的嫁妆,杨府会这么惨。听说杨梅原本定下的那家,现在要求退婚了。还有,听说她原本准备好的嫁妆,都被她父亲挪用了。大哥,你说奇不奇怪,我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嫁妆,怎么杨府就这么局促,连女儿的嫁妆都要挪动呢?” 她一脸疑惑。 卢萦淡淡说道:“事情很简单,产业突然缩小,而原本的铺张还在,更何况,产业要被收回时,他们挣扎过。而那些挣扎,都是用金钱开道的,”所以现在的杨府捉襟见肘,实是很正常的事。 元娘“恩”了一声,低声说道:“世间变化真快,际氏给休了,父母也下了狱,还说要砍头,际氏一族荣华不在。杨府虽然好些,那些人也说杨府不再是一流家族了。”岂止是做不成一流家族?这世间最不可缺少的就是落井下石之人,以往杨府风光时明里暗里得罪的人,哪会不趁机咬上一口? 所以,明面上看来,杨府失去的只是不属于他们的财产,可实际上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时的杨府,便是想保有以前的风光也难了。 卢萦道:“那些事你别想了,反正你想了也没用。” “哦。”元氏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转眼她小声地说道:“大哥你知道吗?刚才我要走的时候,际氏还给我磕了头呢。”声音无比嗟叹怅然,还有迷茫。 哪知卢萦却是冷冷说道:“她现在才给你磕头?晚了。”转眼卢萦又道:“只怕这以后,想给你磕头的旧友多的是。” 这话元氏有点听不懂,她抬头疑惑地看着卢萦。可卢萦显然有点心神恍惚,她不说,元氏便低下头不再问。 两女闲聊了一会,有护卫来找她们,说是提前送她们回去。 当天晚上,刘疆没有回府,这让一直紧张着的卢萦松了一口气。 当然,也只是暂时缓了缓,经刘疆吩咐后,卢萦已搬到了他的寝房中,睡在了他的塌上,哪怕他不曾回来。 搬到这陌生的地方,不管是被褥还是塌几,处处都充斥着男人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青草香的体息,卢萦哪里睡得着?她把被子随便一蹭,便是他的气味盈满鼻音。把被子踢开吧,又冷得很。 无奈之下,卢萦叫来婢女想加一床被褥,却给拒绝了,理由是,“主公应是不喜。” 可她也是不喜啊。 没有办法的卢萦在床塌间滚来滚去,直到凌晨才睡着。 第二天,卢萦继续处事元氏的嫁妆一事时,发现保护自己的护卫多达十人,这还不算暗中隐藏的。 本来她还想见过罗子的,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老实的深居简出,尽量把事情放到庄子里做了。 同时,武汉的那些人,也探知了元娘现在住在庄子里。因此一整天,都有人来求见。 在这种气氛不明的时候,卢萦自不会让元娘冒险。因此,一直在房中绣着花的元娘,都不知道她的几个曾经的闺蜜和杨梅等人都来过庄子,还苦苦哀求她出面过呢。 ## 第二更求粉红票。呃,发现这几个字打多的缘故,特别顺溜。(。 第一百六十章 再次仗势 第一百六十章再次仗势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第三天一大早,便有护卫来告知卢萦,说近期武汉有变,让她们不要出门。 卢萦干脆地应了,当既便把自己的一些计划交给护卫,由他们带到各个管理人手中。至于她本人,则高高兴兴地与元氏呆在一块,和她一道学起琴棋书画来。 比起元氏的进展缓慢,卢萦简直是地道的天才。开始元氏还跟在旁边学一会,到了第四天,她就只有在一旁欣赏的份了。 幸好,感觉跟不上步骤的元氏,这时也不学琴棋书画,改为棋道和舞蹈了。可这两门她更没有天赋,那笨拙的模样让旁人都看不过去了。 卢萦马上让她退出这两门,开始令她学些杂艺和化妆算帐等事,如此折腾了二十天后,元氏终于找到了她的爱好,那就是享饪…… 看着双眼亮晶晶,连额头的汗水也来不及拭去的元氏,还有她捧上来的糕点,卢萦无力地想道:她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真是,竟折腾了这么多。 元氏既然喜好这个,卢萦也顾不得它不符合世家女的高贵干净形像,交待护卫把武汉最好的大厨请来教她。而在元氏乐滋滋地学艺当中,一个月过去了,庄子的禁令也解除了。 这一天,卢萦正在品尝元氏新弄出的一道享肉,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转眼,几个护卫来到她身前。 他们朝卢萦行了一礼后,一护卫上前一步道:“小郎君,外面已无风浪,主公有令,郎君可以自由出入府门了。”主公?那晚消失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庄子的主公? 卢萦抬起头来问道:“主公他人呢?” “属下不知。” 卢萦又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那护卫禀道:“武汉官员换了三分之二,各大世家下的下狱,刺杀的刺杀,如今已十易其三。” 十个世家换了三个世家啊? 这武汉可不是江州,卢萦轻声道:“是不是主公他亮出身份了?” 那护卫低头禀道:“正是太子抵临武汉,亲自处理了这些勾结匪类的官商。” 果然如此! 卢萦想起江州的情景,不由问道:“外面再无纷乱?” “纷乱已平,小郎若是出去,可保安全无忧。” 卢萦恩了一声,她又问了几句后,挥退那些护卫,站起身来朝外便走。这一个月中她都没有联系罗子,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走下阁楼时,卢萦听到大门处喧嚣一片,停下脚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婢女还在摇头,元氏已从阁楼下走下,她看了看大门处,疑惑地蹙着眉说道:“大哥,我听那些声音都有点熟悉。” 卢萦朝她看了一眼,“一起去看看。” “好的大哥。”元氏连忙跑到卢萦身边,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庄子不大,两人走了一会便来到大门处。 大门两侧,站着几十个全副盔甲,金枪森寒的金吾卫。这是卢萦到了武汉后,第一次看到庄子里的护卫穿上他们的制服。顿时,一种说不出的森严和冷酷的感觉袭上她的心头。 卢萦还好,一侧的元氏看到这个排场,直是双腿一软。 卢萦伸手把她一提,轻笑道:“你慌什么?这是咱们的人。” “咱们的人?”元氏喃喃问了句,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好象从来没有问过大哥,她与她的夫君是什么来头。 在一排金甲金枪,面无表情的金吾卫中穿行而过,转眼间,卢萦两人来到了大门口。 随着她们一走出,那些挤在大门处,正被一列金吾卫用枪拦住的男男女女,同时收了声,一个个齐刷刷地转头看来! 一对上那些人的面孔,元氏一惊,不由低叫道:“婆母,阿梅,李家姐姐?” 出现在她眼前的,形容狼狈中带着惊惶的,可不正是她曾经的婆婆和杨梅等杨家人?另外还有她的几个故友和她们的夫君父母。 整整二三十号人,都是与元氏打交道多年的故人。曾经,他们连正眼也不曾向元氏瞟过一眼,可仅仅一个月不见,这些人一个个衣裳凌乱,形容憔悴,看向元氏的眼神中带着惊惶希翼和小心,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威风富贵模样? 在卢萦两女走上前时,“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十个金吾卫大步走来,他们走到两女身后,齐刷刷地往左右两侧一站,金枪一收,一声不吭地排成护卫的架式,把两女拱立在最中心! 至此,那些人哪有不明白意思的? 二三十号人同时向卢萦一礼,惶恐地唤道:“下民见过郎君,见过元娘。” 他们不知道卢萦的身份,只知道她不是他们能平视的,便以郎君相呼。 卢萦瞟了他们一眼,也懒得多话,直接向元氏说道:“这些人是来找你的。你跟他们说两句话吧。”说罢,她转身便走。 卢萦一走,那些金吾卫便齐刷刷退到两旁站好。见元氏不再被金吾卫护持着,众人放松了些。当下,杨郎的父亲走上前来,朝着元氏唤道:“孩子……” 这两字一出,元氏便向后大门退了一步,垂下眸来。 虽然她依然是那怯怯弱弱的样子,依然说一声话,与众人正视一眼也不敢,可随着她这个带拒绝味道的动作一做,众人还是露出了抹紧张之色。 李府那块,连忙走出一个中年人。他朝着元氏挤出一个笑脸后,低声道:“元娘,你看这里说话不方便,能不能找一个地方?” 元氏回头看向卢萦的背影,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就在这里说吧。” 见她拒绝,那中年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杨郎的父亲在旁长叹一声,悲痛地说道:“孩子,我们杨家,这些年真是对不起你,冷落了你。”见元氏不自觉地还在退缩,杨郎的父亲朝杨母瞪了一眼,示意她上前。 杨母走了过来,她脸色有点不好,对上似乎不高兴的杨母,元氏一咬唇,转身便想逃离这里。 就在这时,只听得“扑通”一声,杨母跪在了元氏的面前。 她这一跪,把元氏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惊呼。这声惊叫,令得卢萦回过头来,却没有惊动杨父等人。他们一个个表情漠然,好象对杨母冲着元氏下跪这一幕早就心中有数。 杨母直挺挺地跪在元氏面前,低着头哑声求道:“元娘,以往都是母亲的不是,是母亲怂恿杨郎不要你,是母亲苛待你,可是元娘,你现在结识了太子那样的大贵人,求求你跟太子说一句,让他放过杨家吧。” 她刚说到这里,便听得卢萦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殿下并没有处置杨府。” 见到卢萦走出,杨父露出一抹喜色,杨母则颤声说道:“这一次殿下是不曾处置杨府。可是,可是杨府因为元娘的事,得罪了您和太子殿下。老妇人此番前来,只是想求小郎您消消火……” 原来是吓坏了。 卢萦朝众人扫了一眼,这些人,都是与元氏有旧,却又得罪过元氏的。据卢萦所知,这一次刘疆整顿武汉,并没有直接打击这些家族。他们之所以成为惊弓之鸟,是害怕因元氏一事,自己迁怒而惩治他们。 想明白这点,卢萦便看向元娘,说道:“这些人中,有害过你的,也有帮过你的。元娘,你把他们一一指出来,那些不曾前来的恩人仇人也指出来吧。”一句话令得际氏和杨梅等人软倒在地后,卢萦对上元娘晕乎乎的表情,伸手把她一扯,道:“还是先回庄子吧,回到庄子里,你再把你的恩人和仇人说出来不迟。” 随着卢萦这句话落地,后面响起了杨母等人呼天抢天地乞求声和哭喊声。 不等元氏反应过来,卢萦已踏入庄门,命令道:“把这些人全给我赶走了!” “是。” 听着远远传来的哭喊声,卢萦看向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元氏,伸手摸着她的脸,低声道:“你这傻瓜,刚才的话我是故意那样说的。她们欺负你这么多年,难道说一句好话服一次软就一笔勾销不成?怎么着,也得吓一吓她们,让她们瘦上几斤吧?” 向来心软,从不记仇的元氏果然抬起头来,她咧嘴笑道:“大哥,原来你是唬她们的。”顿了顿,她小小声地说道:“她们虽对我不好,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对付她们。” 卢萦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勾唇道:“知道了,对了。刚才你做的糕点叫?去拿来给我尝一口吧。” “啊?我刚才给扔了,大哥,我再去弄。”看着元娘急急地跑开,卢萦垂下眸子,她头也不回,冷冷说道:“外面的那几府,凡是苛刻过元娘的,马上放出风声,便说她们让元娘的大哥我很是不喜。” 只需一句话,也只要传出这一句话,如杨梅等人,便再无前途。因为,元娘的大哥那是什么人?那可是与太子形影与共,相亲相爱的人上人! 在一护卫领令之后,卢萦问道:“杨郎现在情形如何?” 一护卫上前应道:“杨旋因写了那些信引发整个事端,又擅自给了和离书,现在被杨氏一族驱出家族,过得非常艰难,他的一些堂兄弟还围堵过他,差点把他打残。” “通知老顾,让他照顾杨旋一二。”老顾是元氏的忠仆,也是打理她的嫁妆的主要人之一。卢萦回眸,她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远方,淡淡续道:“不管怎样,杨旋都是元娘喜爱过的男人……如果有一天元娘想不开要回头,我希望那杨郎还手脚齐全,健康安份地活着!” 所谓手脚齐全和健康,是令人保证杨旋的安全和基本生活。至于安份两字,则是意味着,杨郎这一辈子,永远不得沾花惹草,永远都要为元娘守身如玉,直到元氏愿意回头要他为止。当然,要是元娘没有想过回头,那杨郎就得这样一辈子不近女色不近男色地过下去。 这是卢萦的命令!当下那护卫凛然应道:“是!” ¥¥ 可能还有第二更,双倍粉票期间,求大伙的保底粉红票。江州武汉篇就要结束,很快要转战洛阳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白袍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白袍人 现在的武汉城,也如当时的江州一样,很多地方出现了权力交替期间的空白。 遇上这等数十年难遇的机会,卢萦自不会放过,她趁机利用元氏的忠仆和嫁妆闲钱,一举购置了大量的产业。这些产业,明面上的属于元氏所有,暗中有一些,则交给罗子。 于是,短短一个半月时间,卢萦在武汉的势力得到急剧的扩张。而这一个半月,刘疆和执六一直没有出现过。 这一天傍晚,一个脚步声来到卢萦身后,接着,一个护卫向她说道:“小郎,主公令你马上赶向洛阳。” 什么? 卢萦回过头来,她看向那护卫,蹙眉问道:“主公他人呢?他已去了洛阳?” 那护卫面无表情地回道:“这个下臣不知。”说到这里,他又道:“下臣刚接到飞鸽传书,主公命令你我等人搭乘客船,半月后启程。” 卢萦说道:“我弟弟还在江州。” 那护卫看向她,“主公说了,半月后启程。小郎可以用飞鸽传书,令卢小郎君马上启程,与你我中途会合。” 卢萦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吧。” 当下她回到书房,给卢云去了一封信,信中重点要求卢云带上刘疆给她的那块玉佩,还有那块碎玉。 卢萦从来不是一个好人,在她看来,自己已与刘疆达成协议,成为他的女人。既然彼此之间已是纠缠不清了,那么她也没有那个必要太清高,那块玉佩该用的时候,也得用上了。 只是不知道,在天子脚下,那块玉佩还有多大作用? 信鸽放飞后,卢萦越发忙碌起来。她要趁这半个月时候,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使得她便了离开了武汉,那些她涉入的商路也能控制在手中。 同时,卢萦也把自己就要离开武汉,前往洛阳的事告诉了元氏。元氏当场便说,卢萦到哪里她便到哪里。只是说这些话时,她看向杨府的方向有点失神。 卢萦瞟了元氏一眼,当下点头答应了。 十三天后,当一切都处理得差不多时,载着卢云的船到了武汉了。 接人的,是一个护卫,远远看到生蹦活跳,精神百倍的卢云时,卢萦欢喜之极。这时,一护卫来到她身后说道:“郎君,今晚动身吧。” 卢萦点了点头,道:“好。” 当天晚上,武汉码头处一片灯火通明,于喧哗中,卢萦等人所乘的客船,与另外几只客船一起驶入了长江河流中。 由武汉到洛阳,水路仅能走上一程,中间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得坐马车。因此,卢萦所乘的这只客船上,还载有一些马车。 夜了。 卢萦站在船头处,静静地欣赏着河道的风景,与她说了一阵话的卢云,已与元氏说起话来。 虽然最后,因刘疆不知所踪,卢萦与元氏结义时,他无法出席。不过了解了卢萦对元氏嫁妆具体处置方式的青元居士,还是让她们在她面前结为异姓姐妹。 直到结义时,元氏和青元居士才发现,卢萦竟然比元氏还要小半岁。 这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对上那些瞪目结舌的人,卢萦当时笑了笑,淡淡说道:“元娘以后还是叫我大哥。”她看向几人,目光虽是含着笑,却也显得认真,“总不能让我叫元娘做姐姐吧?” 这话一出,元娘立马摇头,青元居士看了看两人,也没有反对。 所以说起来,卢云与元氏,现在也是姐弟关系了。幸好这两人都禀性温和淳朴,倒也说得来。 看着被船只冲起来的滚滚白浪,卢萦向一个护卫问道:“主公他,后来可有消息?” 那护卫摇了摇头,道:“不曾。” 卢萦又道:“我们是直到洛阳么?” 那护卫朝她一礼,恭敬地说道:“主公说了,小郎性好自由,到了洛阳后,你可自行安排住处,自行处置一切。” 幸好!卢萦松了一口气,暗暗想道:这样最好。 她现在,还真的不想就这么站到他的身边,迎接那些明的暗的注目,以及暴风骤雨!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傍晚,天空明月相照,客船上相比前几天,却安静得多。像卢云就已经烦了这些风景,回到舱房睡觉。卢萦也只欣赏了一会景观,便按不住疲惫回到舱中休息起来。‘ 她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惊醒的。卢萦一清醒,便听到一护卫在舱门外急唤道:“小郎,不好了,我们遇到河匪了!” 什么? 卢萦把外袍一扯便披到身上,她大步走了出来。看到她出来,几个护卫一拥而上,他们一边筹着卢萦朝船头走去,一边说道:“来船甚众,还是特意从上游而来,看这情形,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卢萦恩了一声,她迅速地整理着头发衣裳,等她出现在船头时,已是夜冠整齐,修饰得体。 船头处已挤满了人,除了保护卢萦的五六十个护卫外,还有船主人和二三十个客人。 护卫们在看到卢萦走来时,都自然而然地分成两列,让她通行。他们这动作一摆,那些客人自然而然也退到两侧,一边暗中嘀咕,一边让卢萦站到了船头。 站在船头处,卢萦看到前方河道处,黑鸦鸦驶来了十数只大船。这些船只,条条都是战船,船速是卢萦这些客船望尘莫及的,那翘起如尖刀的船头,也让人寒毛直竖。 那些船只,只有船头船尾处点着火把,其余的地方一片黑暗。 早在卢萦没有过来时,这些船只便如鬼魅一般散满河道,呈包围状堵在客船的上游。听护卫说,这些船来得十分突然,一直到傍晚,从上游传来的迅息中,都没有提到这些船只。 卢萦一站出来,那群黑色的船只中,便驶过来一只帆做白色的快船。 转眼间,那快船出现在客船的正前方二百步处慢了下来。 在那快船和卢萦所乘的客船保持着同样的速度缓缓相逼时,只见那白帆船尾处突然灯火通明。 大亮的灯光中,百来个黑衣蒙面的汉子走了出来。这些人步履坚定,腰佩刀剑,一看就是百战精锐。 他们一走到船板,便分成两列,一动不动地站好。 接着,一个青衫书生和两个高大的汉子走了出来。他们施施然地靠着船舷处,抬头扫了卢萦等人几眼,那青衫书生蹙起眉头,扯着喉咙叫道:“让你们的首领出来喊话!” 站在卢萦身侧的一个护卫大声回道:“这就是我们的首领!” 对面的人冷笑起来,“扯谈!一个小白脸,怎配成为你们这些青衣卫的首领?” “青衣卫”三个字一出,站在卢萦身侧的护卫低声道:“不好,这些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要知道,青衣卫是刘疆的亲卫,那在整个天下间,都是何等身份?敢这么直白白地道出它的名号,在知道他们是青衣卫的前提下,还来挑衅的,那身份可想而知! 当下,众护卫都变了脸色。 就在这时,那白帆船加了一些速。 转眼间,两船正面相遇,船与船之间相距不到百步远了。 到了这个距离,双方的面目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说话时也可以不用喊了。 对方的人在看到卢萦等人时,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那青衫书生和两个汉子退了下来。 不一会,他们筹拥着一个白袍人走了出来。 那白袍人,一袭袍服纤尘不染,只见他身姿挺拔,光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到,这定然是一个如月如剑的俊美男子。 这俊美男子显然不想被人认出,脸上戴着一层银制的面具,只露出光洁的下颌和完美的额头,以及一双如描画出来的双眸。 卢萦抬起头来,定睛看去。 在她目不转睛看来时,那白袍人也在向她看来。 瞬时,四目相对。 卢萦眼力过人,虽是夜晚,却因为对方的船上灯火通明,可见度极高,因此很多别人看不清的东西,她是一目了然。 她对上了那白袍人一双如水墨画般的双眸。 这双眸子,清冽明亮,虽是罩在面具下,可是任何人一眼看到这些眸子,都会知道,这眸子的主人,定然是个极出色俊美的。 此刻,这双眸子在静静地看着卢萦。 卢萦与他对视了一会,突然咽了咽口水。慢慢的,她抿着唇朝着对方一揖,清冷地说道:“在下便是这客船的当事人,是这些青衣卫的首领……敢情阁下何人?” 那白袍人只是看着她,没有回话。 卢萦又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姓卢,乃成都人氏,不知诸位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这一次,那青衫书生站了出来,他站在白袍人身后喊道:“姓卢的,你就是这些青衣卫的首领?” 卢萦客气地说道:“不错。” 那青衫书生当下冷笑起来,就在他张口再说些什么时,那白袍人突然手一举,随着他这个动作一做,那青衫书生立马低下了头,那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更是生生地吞了下去。 那白袍人瞟了卢萦等人几眼后,转过身便走。走了几步,也不知他说了一句什么话,只见那些黑衣蒙面人齐刷刷的随他退下了船板。然后,对方的船上火把熄灭,再然后,那船打出旗语,再然后,已经把卢萦等人围上的众船突然转头,同时提速,转眼间,这十数只来如鬼魅的战船,便消失在河道的尽头。 竟是如来时一样,去也去得神秘! 众人面面相觑之余,一护卫嘀咕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转头看向卢萦,问道:“小郎可识得那白袍人?” 卢萦沉默地看着那些白帆船离开的方向,一直没有说话。?? 觉得喜欢激动,可要记得投上粉红票哦。现在是一票抵两票,珍贵得很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初到洛阳 第一百六十二章初到洛阳 接下来地行程一帆风顺,有几个护卫虽然察觉到卢萦自见过那白袍面具人后,便有点心事。因她一直擅于掩饰,也没有在意。 如此日夜兼程,走完水道走官道,到达洛阳时,已是二个月后,已到了夏末初秋时。 这二个月,卢萦也没有耽误,这一路同行的护卫中,竟然还有几个世家子弟,而这几个世家子弟中,有的擅长奕道,有的擅琴,有的擅画,卢萦学了一路,时间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 洛阳天子脚下,乃一等一地繁华所在。马车驶入城中时,从来没有到过洛阳的卢云,和一直锁在深闺的元娘,看着这处处显得豪华气派的帝都,都是又兴奋又紧张,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一个护卫策马靠近戴着斗笠的卢萦,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盒恭敬地递给卢萦,说道:“这是主公临行前留下的,他说,洛阳一地藏龙卧虎,权贵比比皆是,以前给小郎的那块玉佩轻易亮出,容易招眼,反遗祸害。这里另有一块玉佩,小郎时刻把它带在身边,关健时可以防护一二。” 卢萦伸手接过那木盒。打开盒盖,只见一块晶莹的鸡蛋黄的美玉静卧其中,美玉的正面,寥寥几笔刻了一副山水,反面上刻着一个“郭”字。 这是那人的一番好意,卢萦当下垂眸谢道:“多谢,我知道轻重。” 那护卫不敢受她的礼,连忙避过,顿了顿后他又说道:“执六将军临去时,也有交待。” “请说。” “执六将军说,小郎扮成女子,不过上等之姿,若着男袍,实是风华罕有人及。这天子脚下,权贵们横行一时,如小郎这样名不见经传的美貌郎君,最易被人垂涎。因此执六将军以为,小郎若是逮到了机会,最好狠狠立几次威,让人知道你是有后台之人。免得还没有在世人面前露面,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还说,主公事忙,到时可没有那个精力一处一处地排查寻找!” 听到这里,卢萦脸色微变。 她刚入洛阳,便收到执六这样的警告,可见这种事绝不少见。以前卢萦也听过,有那么些权贵人家,在见到中意的极品时,根本不会给那极品出人头地,或者被他人所知的机会,就那么直接地把人打晕掳了去收为禁脔,不管是玩腻了还是没有玩腻,那人都会在永远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上一生。可能永生永世,他的家人和亲友,都不会知道他是生是死! 见卢萦脸色变了,那护卫恭敬地说道:“不过此等事小郎也不过过于担忧,执六将军已给小郎安排了府第。将军还说,最近的洛阳不大太平,关注主公的人实在太多,执六将军便是想保护小郎,有时也得暗着来。小郎虽是聪明过人,可对这洛阳形势还不熟悉,如果被人盯上,容易暗伤。小郎最好周全行事。” 卢萦想了想,认真说道:“替我谢过执六将军。”卢萦听到这里,心下暗惊。她原以为刘疆贵为太子,很多事情应是再无畏惧。不过现在听执六这番话,她突然发现,也许这次刘疆连庄子也没有回就匆匆离开武汉回到洛阳,是有了意外之事。 那护卫问道:“小郎还有什么吩咐,尽可一并道来,我等马上着手安排。” 卢萦想了想,好一会才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是。” 两人说话之际,不远处的卢云和元娘,还在那里叽叽喳喳地问着,议论着。 卢萦回头看了卢云一眼,心中想道:一安顿下来,首要之事,是阿云的学业。 她与刘疆到了这个地步,卢云的学业似乎也应该由他安排。不说他的身份,便是执六轻描淡写一句,卢云都能在短期内一飞冲天。 可不知为什么,卢萦隐隐感觉到,这样过早地把卢云打上刘疆的印记,让还没有步入政坛的他早早就成了太子一党,不一样是件好事。至于为什么不好,她一时也说不清想不明。 车队不紧不慢地朝着洛阳城的北区走去。那里,有执六为卢萦准备好的府第。 身后,元娘和卢云的笑语声还在不断传来。 半个时辰后,卢萦和卢云姐弟的马车驶入了一个巷子。 这巷子偏静幽深,青石板打扫得相当干净,从两侧的高门朱第便可以看出,这里住着的人非富既贵。 在驶入这巷子时,那些原本同行的护卫们都消失了踪影,只有一个中年胖子领着卢萦三人的马车越进越深。 对于那些护卫的消失,卢萦知道原因,定然是刘疆想留给自己一片比较干净的天地,毕竟他的青衣卫还是极具特色的。便是那些青衣卫伪装了,可这是天子脚下,什么样的人没有?那些眼力高明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些出自大内的禁卫痕迹,从而对她留神。 不一会功夫,几辆马车驶入了一个庄子。 这个庄子很小,只是占地十亩的样子,布置在精致中,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让卢萦意外的是,这庄子同样有一条小湖,而听那中年人说,这小湖竟是直通洛河。 ……还真是刘疆的习惯! 庄子中,婢仆早就安置齐全,两栋精美的小楼树立在繁花绿树当中。当下,卢萦把右侧的小楼给元氏居住,自己和卢云则住在左侧小楼中。卢萦之所以安排自己与弟弟住在一块,实是她准备从此以后,还是以男身示人的缘故。 虽说,她扮成男子并不安全,可以她抛头露面的程度,扮成女子更不方便也更不安全。 下了马车,卢萦刚刚泡了一个澡,一出来便看到元氏跑到她面前兴冲冲地说道:“大哥,还有温泉呢。这小小的庄子还有温泉呢。” 看到一脸欢喜的元氏,卢萦笑了笑。她抚着她的头发说道:“可要休息?洛阳城是天子脚下,听说这里的美食无与伦比。”才说到这里,元氏便大大地咽了几下口水,双眼亮得如同星辰。 卢萦忍笑,“叫上阿云,我们一道到外面逛逛吧。” “好嘞好嘞!”元氏兴奋地跑了开来,忙着去叫卢云了。 相比起卢萦这个姐姐,元娘这个二姐,对卢云这个弟弟特别体贴。这个许多年都没有亲人的女子,有时光看着卢萦和卢云两人,便会露出一脸的安宁和倚赖来。而卢云的性子,原本也受不了人家对他好。因此每次元氏为他跑前跑后,他在呵斥几句后,总免不了想回报她一点。这一来一去了两三个月,两人相处起来已比得上亲姐弟了。 现正是傍晚时分,卢萦在带上那块写了郭字的玉佩后,便带着几个婢仆,与卢云和元氏出了家门。 比起刚到成都和江州时,卢萦的手头已非常松活,而元氏更是富得流油。三人一出门,卢云便挡在元娘前面,代她向路人询问附近的吃食所在。然后,两人也不管卢萦,高高兴兴地朝着不远处的夜市集散地跑去。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金灿灿的阳光挂在西边,染红了一缕缕晚霞。 来到向往的帝都,面临着崭新的生活,两个性子中还带着几分天真的少年少女越跑越快。 卢萦摇了摇头,伸手按了按纱帽,加快了脚步。 初秋的天气无比炎热,现在正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洛阳街道中人来人往,马车处处。卢萦见追不上那两人,便朝身后的一个仆人说道:“走快点,保护好他们。” 仆人还没有应好,只见从一个巷道中冲来一辆马车,那马车冲势很急,直冲冲地朝着卢云两人撞去。元娘给吓得愣住时,手脚灵活的卢云猛然一冲,把她撞到了一侧的街道上,从而避开了那辆马车。 只是卢云一冲时动作过猛,显然惊动了驾车的马,只听得那马一声长嘶后,竟是朝一侧墙上撞去。 那驭夫吓了一跳,连喝几声马鞭急挥,那马车旁边的护卫急急冲出,三人合力,总算令得那马车稳了下来。 惊魂稍定,紧赶而来的卢萦便听到那马车的女主人尖声喝道:“拿下这两个暴发户!” 不管是卢云还是元娘,举止间都透着一种小家子气,因此那马车中人有此一喝。 卢萦眉头一蹙,大步上前时。卢云挺身挡在元娘身前,朝着马车朗声说道:“且慢!”他板着一张脸,高声说道:“刚才明明是你的马车冲撞了我们……” 不等他的话说完,马车中的女人便哧声冷笑道:“那又怎样?我的命何等金贵?岂是你们这样的贱命能比的?” 语气颇为咄咄逼人。 一边冷笑,马车中的女人一边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精致艳丽的面容,那看向卢云两人的目光,直是如待蝼蚁! 看着那女人令得护卫上前,卢萦慢慢摘下纱帽。就在此时,她身侧传来几个对话声,“又是这卫家人。”卢萦重新戴上纱帽,向身侧之人低声问道:“这卫府是什么来头?” 那人低声道:“还能有什么来头?不就是这个卫氏娘子被范阳卢氏的十九郎相中了,两家说是要联姻……这不,卫府哪里抖得起来?” 另一个人也小声说道:“这姓卫的一家最会看人下菜,欺软怕硬了。那范阳卢氏好大的名头,居然与这样的人家联姻?”“说不定是这卫氏娘子见对这一对少年举止稚嫩,嚷出来的话也不是洛阳腔,便故意撞上去散心出恶气的……” 就在几个护卫围向卢云和元娘时,围观众人惊奇地发现,这对面目犹显稚嫩土气的少年男女一点也没有慌乱。他们在瞟了一眼那些围来的护卫后,齐刷刷回头寻去。 随着他们这一寻,众人才发现人群中,站着一个手拿纱帽,丰神如玉的美少年。此刻,那美少年正踏着一种优雅从容的步伐,向着卫氏娘子的马车走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身份 第一百六十三章身份 众人齐刷刷让开一条道,任由卢萦走过来。 走到马车前,卢萦含笑打量着卫氏娘子,不知怎地,在她的目光下,卫氏娘子的脸有点红,她扁着嘴冷声说道:“你是他们的什么人?” 卢萦一笑,温文尔雅地说道:“我是他们的大哥。” 这话一出,四下先是一怔,转眼看到卢云与卢萦颇为相似的五官,众人马上相信了。 含笑说完这句话后,卢萦朝着卫氏娘子一揖,极为和气地说道:“舍弟刚到洛阳,冲撞娘子之处还望勿要见怪。” 她明明含着笑,可卫氏娘子就是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美少年的笑容底,透着种疏离和冷漠,这是一种高位者常有的气势,她突然有点心虚了。 暗暗在心中过了一遍,卫氏娘子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管容颜举止还是谈吐衣着,都极为出众的美少年是何方人物。要知道,京城只有这么大,以眼前这个少年的风姿,不可能不被人所知。除非,他也是新到洛阳的。 可是,据她所知,这近京城的大世家和官宦中,也没有听到有哪府的什么郎君要进京啊? 见到卫氏娘子一脸怔忡,神色疑惑,卢萦勾了勾唇,她朝着卫氏娘子笑了笑后又道:“在下还有要事,如果娘子不介意的话,我们得离开了。” 卫氏娘子嘴张了张,她想示弱道歉给自己留条后路,又想逞强说两句什么话好保有体面,可还没有等她想好说辞,那边卢萦已走到卢云两人身前,略一颌首后淡淡说道:“愣着干嘛?不是要去吃那浮云糕吗?走吧。” 说罢,她径直从人群中走过,风度翩翩地悠然而去。 她刚说还有要事得先离开,转过身那要事便变成了去弄吃食……这才是直白白地无视,更是直白白地羞辱。 瞬时间,卫氏娘子涨红了脸,而一侧看热闹的众人,则用了种嘲讽地目光瞟向卫氏娘子。虽然没有一个人开口,卫氏娘子也知道,这些人定然是在说:你嚣张吧?这下踢到了铁板了! 卢萦一走,卢云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一直到卢萦的身影看不见了,咬着唇表情复杂的卫氏娘子才低喝一声,“还呆着干嘛?走啊。”于是,马车急忙启动。直到过了一会,卫氏娘子的耳边,还隐隐传来那些人的嘲笑声和议论声。 咬了咬唇,卫氏娘子忍着怒火命令道:“去查一下,看看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她说这话时胸脯起伏得厉害。虽然卢萦对上她时,自始至终都是含着笑,可卫氏娘子就是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是。”仆人一走,卫氏娘子便咬着唇,双手狠狠地绞着手帕,喃喃说道:“别让我查到你不过如此。”说这话时,她刚才被卢萦震压住的底气恢复了大半。要知道,洛阳一地虽然权贵数不胜数,可势力真正超过范阳卢氏这样的大世家的,却没有多少。她就不信今天这么运气,刚寻上两个外地暴发户凑乐子,就踢上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 元氏低着头跟在卢萦身后,卢云则凑上前低声问道:“姐,那女人一副狠辣样,只怕不会就此罢休。”卢萦虽然一句不好听的话也没有说,可那种无视,那种高高在下的姿态,分明已令得那个卫氏娘子青了脸,在她临走时,那眼中的怨愤,卢云可是一一收入眼底的。 卢萦顺手把纱帽罩在头上,淡淡说道:“我不需要她善罢干休。” 一句话吐出,卢云先是一怔,转眼想到这次重逢后自家姐姐的变化,想到了身边的这几个仆人,便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一行人在外面转了玩了一个时辰,入得府中元氏刚跑去厨房,卢萦便朝着几仆说道:“刚才那个卫氏娘子,我想知道她的一切情况。”顿了顿,她续道:“刚才听到有人说,这卫府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你们顺便把这个家族的底细也给我摸一摸,把他们近两年犯的大事给弄清楚。”她看向几仆,微笑道:“这些多久可以完成?” 一仆上前,“小人马上去向执三将军调人过来查探此事,约摸三日内会有消息。” “去吧。” “是。” 那个仆人刚退下,卢萦向另一仆人说道:“我想知道范阳卢氏的情况。” 那仆人恭敬地回道:“这件事容易,明日小人全数奉上。” 卢萦点了点头,说道:“退下吧。” 众仆一退下,卢云便挪到姐姐旁边坐下,他喝了一口酒,轻声问道:“姐,那个人对你很信任了呢。” 卢萦恩了一声,她低声说道:“这次到武汉发生了很多事,我们的关系是比在成都时要紧密。”她看向卢云,“你全心攻读你的经书,我听说陛下会定时在一些地方讲经,我到时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你直接成为天子门生。” 卢云瞪大了双眼。 卢萦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慢慢说道:“刘疆他虽是通天捷径,可他身为太子,竟在朝野间背负了喜怒无常,狠戾无情的名号。这种称号,不管是他的性格真实如此,还是有人故意给他抹黑,都说明陛下的心意,不全然在他身上,更说明他的太子之位并不是那么稳,也不是那么地得民心……阿云,你若成了天子门生,也是给我添了一道保护锁。” 卢云明白了,当下他认真地说道:“姐,你放心。”说起别的他可能不行,不过对于读书一事,卢云还是自信得很。 这时,外面传来元氏的声音,“大哥和阿云还没有出来吗?吃的都弄好了哦。” 这话一出,卢萦马上笑道:“就出来了。”她转向卢云,“走吧。” 不用三天,只是第二天,仆人便拿来一叠帛书送到了卢萦面前。这些帛书都用火漆封死,上面光是章印便有十几个,显然极是珍贵。那仆人见到卢萦吃惊,低头说道:“执三将军说,这里有北区三十个大家族的底细,另有一些洛阳超大世家和官宦外戚的情况。将军说,听说小郎聪明过人,又初到洛阳,他觉得小郎有必要了解洛阳城的基本情况,下次遇到什么人也好及时应对。” 顿了顿,那仆人续道:“卫府只是一个经商起家上不了台面的,这里面便只有寥寥数句。具体情况还在搜集,明天可以交到小郎手中。” 卢萦应了一声。 花了一天,她把资料上的内容默记于心后,把火漆重新封上,让仆人把帛书原样送回。 傍晚时,她手中有了卫府和范阳卢氏的详细资料,连同卫氏娘子与卢十九郎联姻的原因也已调查清楚。 看着看着,卢萦的目光盯上了其中一句。 好一会,她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阿木。” “小人在。” 卢萦指着其中一行,慢慢说道:“这里说,十九年前,王莽当政,洛阳大乱时,范阳卢氏也出了变故。那一场变故几令范阳卢氏的嫡脉毁失殆尽,当时权动洛阳,一时风光无两的长房一脉更是全盘覆灭……我要知道十九年前范阳卢氏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仆人不愧是刘疆身边过来的,也不问原因,低头便断然应道:“是。” 直到那仆人退去良久,卢萦还在出神。 她在想她的父亲。 父亲死时,她虽然只有几岁,可因幼时太过崇敬于他,父亲的一些情况,他说过的一些话,她一直铭记在心。 如,她知道父亲是十八年前到了成都,同年底到达汉阳的。 如,她记得父亲说过,便是王孙公子,也不值得她低头。 如,越是成长,她越是发现,那一房子的书,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像这次元娘整理嫁妆祖宅,那里的存书便只有她家的五分之一。 她的父亲,虽然不曾刻意,可举止谈吐间,总有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和漠然。似乎在他眼中,那些常人所谓的世家大族,总是透着几分可笑。 也许,这一次可以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了。 卫府和卫氏娘子的资料一到手,卢萦便着手安排起来。她这个,从来都不想给潜在的敌人留下攻击她的机会。 安排这事很简单,卫府这些年仗势欺人很做了一些见不是光的事,卢萦也懒得理会卫府,只把卫氏娘子做的一些事整理了下,分写成四份帛书上,让人分别送到卫府族长还有范阳卢氏的掌权人,以及范阳卢氏七房,也就是十九郎的父亲和十九郎本人手中。 让身手超绝的护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东西放到四人的席案前后,卢萦便甩手不理了。 话说那天卫氏娘子回到家中后,越想越是羞愤,在砸了几个花瓶后,她叫来管家,令他马上把卢萦等人的来路调查清楚。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 对被卢萦羞辱一事念念不忘的卫氏娘子,朝着婢女命令道:“李管家呢?叫他马上过来见我。” “是。” 那婢女一退,卫氏娘子便绞着手帕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巴蜀之地来的鄙贱之民,你们最好有着我动不了的靠山,不然的话,我马上就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羞辱!”!! 看看今天能不能码出第二更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后果 第一百六十四章后果 卫府这几十年来,生意那是蒸蒸日上,趁着这刘秀一统天下之际,他们又砸出大把的金子,很是在京城砸出了几个位置。虽然不高,却也使得卫氏一族在洛阳立了足。 任何一个皇朝刚刚开辟,总是不太富有。而钱多得流油的卫氏,虽然脱不了暴发户的痕迹,可也仗着那些钱财,在洛阳的权贵圈中有了点份量。对卫氏娘子这样的女人来说,更是如此,她每次与手帕交进行赏花会,诗赋会,春游秋游时,大把大把的金子锦缎砸下去,也很是砸出了几个朋友和一些话语权。 也许是媚上的时候太多,她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践踏着比她身份低的人,让那些人知道什么叫高贵,什么叫卑贱。她虽然骄纵恶毒,在同样的身份或身份更高的人面前,一直是注意掩饰的,当然,善于掩藏也是整个卫府人都有的优秀品质。 这几日卫氏娘子想了又想,越发觉得,那个弟弟明显是个暴发户和蠢儒生,那个妹妹也明显是个懦弱笨拙的闺秀,由此类推,他们的大哥也不可能是什么世家子弟。也许他只是修养过人,人才出色而已。 这样想着,卫氏娘子便激动起来。 她激动得浮想连翩了一阵,见外面还是安安静静,便向另一个婢女命令道:“去,你也去,让李管家马上来见我!” “是。” 那婢女也退了出去。 哪知这一等,足等了一大半个时辰。就在卫氏娘子等得受不了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 这是四五个人同时走动才有的脚步声,总算来了!卫氏娘子按住不耐烦,塌着脸坐在塌上抿了两口酒,端着姿势等下人进来禀报。 不一会,脚步声出现在门口。 然后,大伯母身边的常婶子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个看好房门,从现在开始守着大姑子,若有闪失小心你等狗命!” 这是什么意思? 卫大娘子腾地站起身来,她瞪着常婶子,瞪着常婶子身后的婢女们,挑眉薄怒道:“婶子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问起,常婶子转头看来。 与经往恭敬小心的目光完全不同,常婶子看向她的目光轻佻而无礼,隐隐中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卫大娘子不是蠢人,当下她心中格登一下,警惕地小声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转眼她又问道:“婶子刚才说,让她们守着我,这是什么意思?” 常婶子没有理会她的问话,而是大摇大摆地向房中走来。朝四下张望了几眼后,常婶子大大方方地摸了一个琉璃玉雕成的美人玉像收入袖袋中。 看到她这个动作,卫大娘子不但没恼,反而脸色一白。 常婶子四下打量几眼后,啧啧连声,“怪不得那些人都说,卫大娘子是个败家玩意儿,看这屋里的摆设,连这么大这么珍贵的珊瑚树也有。”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卫大娘子,阴阳怪气地笑道:“大娘子怎么不发火了?哟,你大伯母要婶子来告诉你,有人把你做过的那些丑事捅到范阳卢氏了。就在刚才,范阳卢氏派人见过了族长,要求解去你和卢十九郎的婚约!” 什么? 卫大娘子向后退出一步,她耳中嗡嗡一阵,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自从这卫大娘子聘了范阳卢氏后,这二年来,没少在府中张牙舞爪。而卫府见她就要高嫁,将来要提楔整个家族的份上,也没少纵容她宽待她。因此,常婶子在宣布了卫大娘子的后台,她最大的倚仗没有了时,那表情简直是得意洋洋。 卫大娘子回过神来,她纵身扑到常婶子面前,扯着她的衣袖嘶哑地命令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退婚?族长说了什么?是十九郎亲自来的吗?快带我去见过他!” 常婶子厌恶地甩开她,退到一旁冷笑道:“大姑子没有听清吗?有人把你做过的丑事捅出来了!”最后一句话,她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的,清晰缓慢中带着尖刻。 有人把她做过的丑事捅出来了? 有人把她做过的丑事捅出来了! 蓦然的,卫大娘子涨红着脸怒道:“有钱有势的人家,哪府没有出过丑事?还有那些姑子闺秀,谁真正干净了?”刚解释到这里,她突然瞪向常婶子,尖声道:“谁,这事是谁做的?谁!”声音到最后已是勃然大怒。 常婶子嘲讽地说道:“大姑子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想一想不就知道了?” 卫大娘子一怔。 转眼间,她脸色一白,腾地盯着常婶子,小声地问道:“是不是三天前傍晚时,那几个从巴蜀来的外地人?” 常婶子哼了一声,道:“大姑子知道就好!” 她这话一出,卫大娘子向后退出一步,跌坐在塌上。 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与她没有明显怨仇的常婶子不由有点同情。她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是收集你做过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几分出来……从那些资料的周全上看来,那人,怕是不止知道这一些。大姑子你是明白人,对方摆出这么一手,明显就是告诉范卫两家,你惹了他,所以他要断你前程。如果范卫两家还不明白,他也不介意把事情再闹大一些。大姑子,听说那天你是差点撞到了人家的弟弟妹妹,事后你还放言威胁吧?你看,才不过三天功夫,那人便把你做过的一切,连你十岁那年,把周家那个庶姑子推到河里的事也给查出来了。你想想,这么短的时候,对方能查得这么清,他有多大的能量!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惹的吗?” 常婶子说到这里,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卫大娘子抬起无神的眼,喃喃说道:“那我怎么办?” 常婶子叹道:“你大伯母的意思,是让你住进西边那院子,等过个二三年,让那人消了气,再放你出去配个什么人。” 西边那院子?那里以前只关过一个疯子!还有,她今年都十六了,再过个二三年,已是十**,再加上这件退婚之事的影响,她这一生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卫大娘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见她无神地坐在那里牙齿格格相击着,常婶子摇了摇头,转身朝外走去,在转身时,她顺手又摸了一把金子做成的镇纸。 直到常婶子跨出房门时,卫大娘子才颤声问道:“那是什么人?”她绝望的问道:“那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常婶子摇头道:“卢府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报复一事,大姑子你是别想了。你想想,连范阳卢氏也查不出底细的人,哪里是等闲之辈?哎,你要怨只怨命苦霉气加身吧,千不该万不该,撞着人玩的时候碰上了那么个阎王爷。哎,说起来当时你也没有撞到人,说两句软话也就行了,可你倒好,一开口便骂人,见到那少年还不曾服软,说什么“他们命贱,你的命贵重”。这下好了,人家直接把你由贵命变成贱命了。” 常婶子出去了一会后,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嘶厉的哭嚎声。不过听到这哭嚎声,卫府的下人都低着头,努力地掩藏住不小心露出来的幸灾乐祸。 经过卫大娘子一事后,卢萦清楚地感觉到,她和卢云等人出门在外时,附近的邻居,还有一些马车中的人,会时不时地停下来朝他们张望几眼,偶尔还低语几句。而当卢萦看去时,他们会客气地朝她一笑。 卢萦知道,经此一事,这左近的人,应该是知道自己有些来头了。 不过制住一个行商为主的家族的姑子,能震住的也只是左近的人罢了。 卢萦到达洛阳的第六天,范阳卢氏的调查资料送到了她的手中。让卢萦失望的是,上面只写了十九年前范阳卢氏本是洛阳第一家族,不过这个家族似乎卷入了一场政变中,导致嫡系损失一尽。后来还是陛下顾念旧情,特意扶助其中一个支系,还赐了好些田地房宅给他们,才使得现在的范阳卢氏,能在洛阳的大世家中占一席之地。 资料上面含糊其辞,颇有不清不楚之处。从那语气中,似乎当年的事牵扯到不少秘辛。 而且,当时的范阳卢氏本家嫡系几乎死光了,这个嫡系具体有些什么人,都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也就无迹可寻。 看到这资料,卢萦有点失望。她寻思了一会,突然记起父亲留下的书简中,有一些书页在只字片语上,记录了些父亲的评语和心境,还有一些模糊的,看不懂的话。对了,其中一本书中,还夹有父亲写的诗赋和手扎。里面似乎有一些名姓什么的,似乎取自哪一个族谱。 想了想后,她写了一封信给罗子,让他令他的母亲阳婶在藏书中翻出几本寄到洛阳来。 鸽子飞出后,卢萦正在书房中练着琴,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转眼,一个仆人大步走了进来,朝她行了一礼后朗声说道:“小郎,执六将军来了。” “哦。”卢萦看了这仆人一眼,没怎么在意。 那仆人端起脸,严肃地说道:“执六将军,是以本来面目而来的。”他才说到这里,陡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 双倍粉红票还剩两天时效了,大伙的粉红票清仓没?(。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色下的宣言 第一百六十五章夜色下的宣言 卢萦走出去时,庄子外的花园中,婢女仆人整整齐齐地跪在那里,鸦雀无声的。 而在众人中间,那个端坐在塌上的,是一个华服高大的青年男子。只见他一袭锦衣,玉冠高束,一张爱笑的圆脸,却透着种卢萦从来没有见过的不怒而威。 此刻,那一看就是高门大阀出来的世家郎君,在好整以暇地品着酒水。而在这郎君的身后,则站着一排十个金吾卫。 明明卢萦等主人还在房中,这些婢仆,已自发自地以最为恭敬的态度,向这个突然而来的贵人行着最恭敬的礼,端着最凝重的敬意。 卢萦走了过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传来,青年放下酒盅,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他笑嘻嘻地说道:“数月不见阿萦,竟是又俊了几分……这可怎么得了?” 说到这里,他挑了挑眉,径直乐呵地又说道:“是了,忘记自我介绍了,在下姓郭,名允,阿萦可以叫我郭三郎,阿萦听过没?” 郭允郭三郎?卢萦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他的父亲,可是鼎鼎大名的,当今皇后郭圣通的弟弟郭况。传说,陛下无数次与公卿诸侯亲至郭况家,众人一起喝酒饮乐,其间赏赐的金银锦帛,更是数不胜数。整个洛阳的人都说郭况家是“金穴”,可见其家是如何的富贵和风光。 郭允自我介绍到这里,挥手朝旁边的塌几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道:“反正阿文是男儿身,说说话是无碍的,过来坐,我们一道聊聊。” 卢萦走了过去。 她给自己斟了一盅酒后,细细抿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郭允,问道:“主公呢?” 这人总是一张笑脸,从他的眼睛中,卢萦还真看不出情绪来。也不知现在,主公情况如何?顺不顺利? 见卢萦一开口便问刘疆,郭允显然很高兴,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主公忙着呢。对了阿萦,听说你搅黄了卫氏娘子与范阳卢氏十九郎的婚约?” 见卢萦看向自己,他继续笑眯眯地说道:“你这附近,也就这个姑子容易挑拔点,当初为了让她冒犯你,我可是给了那下人一两金子的好处费呢。现在这样不错,刚才我来时,看到不少人留了神呢。” 原来是他怂恿的,怪不得自己刚到洛阳,还没有坐热呢,便碰上了这等事。 卢萦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慢慢问道:“如此说来,郭三郎君是想把阿萦等人纳入你的羽耶下了?” 郭允一口把盅中酒咽下,皱着眉头苦着脸说道:“我不纳行吗?主公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阿萦你怎么越长越男人了?这样子出去,那些个好男风的真地会伸手的。我总不能等人家碰了你再出面吧?我还想活个七老八十呢。”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甩了甩袖说道:“好了,今儿面也见过了,我忙得很,得走了。”转身走出一步,他回头说道:“阿萦,我今儿这样露了一面,加上你昨儿给了那卫氏娘子一下,怎么着,你也算是入了洛阳人的眼。接下来肯定有人邀请于你,你多留点神,立功也就罢了,你千万保重自己,别让刘疆那厮发现你把自己给坑了。” “不敢。” “敢的,你怎么不敢?这个天下间,就没有比你还敢的姑子。反正我就这么提醒你一下,卢萦,你得记着你现在姓刘了,那什么姓阴的,姓邓的,姓耿的,通通都是你警惕的对象。别到时还玩个什么左右逢源。你是知道刘疆的,真激怒了他,你就是他的心肝,他也照杀不误。” 说罢,他甩了甩袖,“好了,送我出去吧,让你的邻居看看你我两人的交情。” “好。” 卢萦应了一声,跟在郭允身侧,一直把他送出了大门。 刚要出门,郭允回过头来,“阿萦,你也有二三个月没有见你那夫君了,想他没?”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也不解释什么,转身便上了马车。 大门处,只有小猫四五只,在这些人仿佛不在意的目光下,郭允扬长而去,而卢萦在转僧际,也知道至少有四五个家族,盯上了自己。 把房门关上之际,卢萦想起郭允最后说的话。 想他么? 想是一定的,那个人生生地介于她的生活中,把她从里到外打上了他的烙印,虽然还没有**于他,她却是再也没有自由了的。 只是,她一直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得在任何变故发生之际,筹措更多的资本,她得在哪一天被谁收回一切时,依然做得到进退从容,富贵自在。 直到入夜了,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卢萦还在想着郭允那句话。 这么一晃眼,竟是几个月没有打过照面……怎么可能不想? 那人不管别人如何评价他,在她面前,他总是透着几分纵容,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忍让。他与一般的丈夫完全不同,他甚至要求她任性一点,随意一点。 ……天下间,很少有丈夫会这样要求一个女子。 今天是十五,那一轮明月圆圆地挂在天空,直是照亮了整个大地。夜间的洛阳城,也是繁华的,在别的地方还把蜡烛当成什么一样珍惜时,这里的府第,到处飘摇着彻夜不熄的大红灯笼。 而街道处,到处燃烧着的热腾腾的火把,更是把这燥热的初秋染上了几分暑意。 整个庄子中,谁都睡不着。 不远处,元娘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自个儿撑不住蹲在地上直笑,她的弟弟卢云,则在月光下踱来踱去,时不时地还诵出几句诗赋来。 仆人们也在嘻笑着,再侧耳一听,左右的院子里,都是人语声和欢笑声,当然,还有蚊蝇飞舞的声音。 卢萦静立了一会,朝身边的仆人说道:“随我出去走走。” “是。”四个仆人跟上了她。 果然,与卢萦所料的那样,夜间的洛阳城还是繁华热闹的,到处都是涌动的人头,一辆辆马车还是穿行其间。 卢萦的住处,连洛河不过四五百步远,走着走着也就到了。看着圆月下那泛着光芒的河水,听到河堤上不时传来的嘻笑声,卢萦下了马车,慢慢沿着河堤朝前走去。 与卢萦一样,在洛阳旁静静走着的读书人不少。百步外,更是一堆人围在火堆旁正在笑闹着,隐隐还有琴瑟之音传来。 卢萦经过那火堆,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慢慢地看向那个游离在人群之外,戴着斗笠的高大身影。 ……他那里离洛河挺远的,怎么这么晚都过来了? 卢萦提步走去。 她刚刚走近,只见人群中跑来一个身着红裳的美貌少女,那少女腾地冲到那人身侧,牵着他的手臂嘻嘻笑道:“可逮着你了。”她仰头看着那人,眼波盈盈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上次我要你等我,你怎么二话不说就走了?”转眼,她压低声音,颇为羞涩地说道:“郎君,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我这阵子天天在这里守着,好不容易才又看到你。你别跑了好不好?” 因为带着几分委屈和相思,少女说这话时带了几分鼻音。 就在那美丽的少女仰着头,软绵绵地求着时,突然的,她听到一个清冷傲慢又悦耳动听到了极点的声音传来,“这位小娘子,你找错人了。” 这声音一传来,少女和她挽着的人,同时转过头来。 那少女在对上月光下的卢萦时,饶是挽着的是她相思了好些时日的美男子,也禁不住呆了呆。 而她的身边,那个戴着斗笠的俊美男子,则是低着头,睁着一双黑得能滴出墨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卢萦。 月光下,卢萦与他对视了一眼后,便缓步走来。 只见她走到男子身侧,伸手牵住他的手后,卢萦转头对上这个美貌少女,扯了扯唇,懒洋洋地说道:“这位小娘子,你真找错人了。你手中挽着的这位,是我的男人!” 在空气似乎一滞中,卢萦要笑不笑的,冷冷地说道:“我还没有放手之前,你可不能挽着他!” 少女完全呆住了。 她傻傻地看着卢萦,看了一会又傻傻地抬起头看向那个高大的斗笠男子,然后又转眼看向卢萦。 看了一会后,她喃喃说道:“可是,可是你是男子……” “是啊,我是男子。”卢萦似笑非笑的,“要是我也有权有势,你们这些女子休想近他三步之内呢!” 说到这里,她强行扯过那斗笠男子的手臂,便这般牵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朝河岸边走去。 那少女直到两人走出了十几步,还呆若木鸡的,好一会,她看着那光看背影,都是人间罕见的两个美男子,突然涨红了脸,气愤地叫道:“怎么能这样?” 少女地叫声很大,引得不少人向她看来。而她的几个同伴这时也跑过来,对上一脸气愤,却没有多少伤心的少女,一个姑子小心问道:“阿心,有人欺负你了?” 阿心回过头看向她,看着看着,她突然嘴一张,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在婢女们连忙帮她拭泪时,阿心哽咽着说道:“怎么能这样?他们长得这么俊,随便哪个娶我我都欢喜,他们怎么能自己好上了?”说到这里,她放声大哭,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天气湿气大,人困,有点码不动,不过粉红票还是要求的。过了七号就不再是双倍了,大伙快清清个人书屋,看看还有没有粉票可扔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湿身报复 第一百六十六章湿身报复 沿着夜间的河堤,卢萦抓着他的手有点凉,便如她那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体质。这种凉,在这炎热得让人腻烦的夜晚,便如这河风吹在人身一样,能让人舒服。 刘疆慢慢低下头。 圆月下,他看着卢萦那手的目光,依然浓得像墨,只是不知为什么,卢萦感觉到他比刚才愉悦了些。 盯着她的手,他磁沉的声音传来,“卢氏阿萦依然胆大包天!”竟敢对着他,说出那句“要是我也有权有势,你们这些女人休想近他三步之内!”的话。 从什么时候起,他把他的女人纵成了这副模样? 当然他也知道,便是上次达成了协议,这个女人说这话的目的,还是借此机会,向他宣告她那霸道自我的独占欲,还有强横。 她还在幻想着他知难而退…… 明明应该生气的事,他想着想着,却是低笑出声。 轻轻扯了扯她的手臂,他在河堤站定,转过头看着月光下的洛河,刘疆慢腾腾地问道:“听说你在回洛阳的长江河道上遇到了故人?” 卢萦抬头向他看来。 四目相对,她对着他黑暗得透不过光的眼,清彻地说道:“那人一直以面具示人,更不曾对我诉过旧,也不知是不是故人。” “他是你的故人。”刘疆淡淡地说道:“他是阴澈。” 说这话时,他依然是盯着卢萦的。 他的话音一落,卢萦似是僵了僵,好一会,她低声说道:“不过区区一年,他竟变了这么多?真是造化弄人。” 最后六个字,她是在告诉他,这世间造化弄人,不知不觉中,一切都不再似以前,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她也是在币心吧,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刘疆扯了扯唇,他伸手轻抚着卢萦的墨发,沉默地看着前方。 过了一会,卢萦轻声问道:“主公,你最近好么?” 刘疆扯了扯唇,淡淡说道:“这些年都如此,没什么好不好。” 卢萦“恩”了一声,心下想道:可以你的性格,离开武汉时不应该如此匆忙。还有,明明刚到武汉时,你是准备用怀柔手段,通过步步蚕食达到目的的。可你后来,却用简单的暴露自己身份的方法仓促地解决了武汉之事,又急忙回到了洛阳。 不过这话,他不愿意说,她自是不能细问。 “走吧。”他牵着她的手,两人再次向前走去。 她这般与他牵着手,走在夜间的河堤上,吹着这河风,不知怎地,两人都感觉到了静谧。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温缓而绵长…… 直过了一会,刘疆磁沉的声音才打破了平静,“这阵子好好照顾自己,我事务繁忙,只能这么抽空来与你见一见。” 抽空来与她见一见? 原来他突然出现在离她的住处有四五百步远的洛河,竟是在等她? 如果她今晚没有来这地方呢? 呆了呆,卢萦最后只应了一声“恩。” 这时,一个青衣人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他来到刘疆身侧,低声说了句什么。 刘疆眉头微蹙,朝卢萦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说罢,他大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卢萦没有动。 她知道,他很忙碌,只能这么抽出一个半个时辰出来散散心。 寻思中,卢萦还在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一人重重朝她撞来。因卢萦低头寻思,没有注意四周的情况,直到那人撞上了身,她才猛然抬头。 堪堪抬头,一股巨力便把卢萦撞向了洛河中。就在卢萦猝不及防之下,身不由已地跌入河水时,紧跟在她身后的仆人急急跳入河中,把刚刚被河水打湿的卢萦捞了起来。 仆人们动作迅速利落,四周刚刚响起“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地喊声,卢萦已被捞上了岸。 一落地,卢萦便趴在仆人身上呕吐起来。随着一股股污水从她口中喷出,卢萦的精神终于恢复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抱歉,我弟弟跑得太快了,把你撞到了河中。” 这是一个女子声音,清脆中带着一种高傲,一听就知道,说话的这个女人,有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 卢萦慢慢抬起头来。 向她道歉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这**眉目清丽,有一双与卢萦一样乌黑的眸子。 在卢萦向她打量时,**也在打量卢萦。她瞟了一眼扶着卢萦的几个仆人,见到她一个护卫也没有带时,再见她浑身上下无一饰物时,心下暗暗想道:看着面生,应该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郎君。 想到这里,她朝卢萦露出一个明媚中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扯过一侧衣袍**的少年,向着卢萦说道:“抱歉,我弟弟不是故意的。”说到这里,她朝那少年瞪了一眼。 少年闻言,朝卢萦瞟了一眼,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后,也没有道歉,而是转过头看向旁边。年方十三四岁的男孩,脸上还残存着怒意,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被自己冲撞了的陌生人,是没有半点歉意的。 **扯了两下男孩,见没有回应后,她转过头朝着卢萦叹道:“惭愧!”说到这里,她盯向卢萦,“不知郎君住处在哪里?我是范阳卢氏的,今晚冲撞之事,改天上门致歉如何?” 又是范阳卢氏? 这可真是缘份不浅啊。卢萦挑了挑眉。 她面前的这个**,嘴里一直在向她说着致歉的话,可不管是态度还是语言,都毫无诚意,完全高高在上。此刻更是一开口便说出自己家族,那纯是以势压人。 而且,这**显然对自己是范阳卢氏的身份,极具优越感。说完后,她昂起下巴,完全一副“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还不向我诚惶诚恐的说几句场面话,大家好忘了这事各自走人?”的态度。 这才是真正世家女的嚣张,刻于骨子里的,一言一语没有半点失礼,却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高傲和对地位低于她们的人的不屑。 敢情把她这么撞到河中,他们还半点诚意也没有了?是了,这样的人,认的从来不是诚意,而是权势。 **的,河水顺着额头不停向下滴落的卢萦,静静地看着眼前这**。 慢慢的,她勾了勾唇,问道:“敢问夫人尊姓大名?”她转向那把她冲到河水中的少年,又道:“还有这位朗君,敢问尊姓大名?” 这问话,卢萦说得优雅而缓慢,虽然她浑身湿嗒嗒的,却是风度十足。 恰好这时,有人举着火把经过这里,明亮的灯火,第一次把被乌云遮挡下的大地照亮,也把卢萦那张脸显露在众人眼前。 **这才看清他。 不由自主的,她心中格登一下。不过转眼,她便傲慢又不快地说道:“怎么,郎君还准备秋后算帐?” 声音因不满而尖利。 卢萦风度翩翩的一笑,慢慢说道:“不敢。两位好说歹说,也是与我有缘,这样通报一下名姓,应该就是难事吧?”她挑眉问道:“怎么,你们不敢?” “谁不敢了?”那少年马上接口道:“听好了,我叫卢清,这是我姐姐,杨十二郎的夫人杨卢氏。”他瞪着卢萦,冷声问道:“你想算帐?好啊,尽管算来。” 底气十足。 “不敢。”卢萦依然笑得温文,她露着一口白牙,风姿优美地说道:“只是问问罢了。”说到这里,她转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是。” 几个仆人连忙跟上。 看着卢萦那优雅从容的身影,杨氏心中有点不安,正好这时,她看到自家弟弟趁她不注意,身子一矮便跑得远了,连忙把卢萦这人甩在脑后,急急追了上去。 这时,已经走入黑暗处的卢萦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静静地看着那姐弟两人跑开的身影,慢悠悠地问道:“我身边可有暗卫?” 贴近她的仆人一怔,不一会功会,他低头道:“有的。” 卢萦点了点头,冷冷说道:“帮我一个忙……那姐弟两人,马上让他们也在这洛河中洗个澡。顺便,在他们的马车上动一下手脚,好让这姐弟两人**的在河边多站一会。”她没有坐马车,得这么**地走回去。所以,她希望此情此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享受…… 马上,黑暗中传来一个飘渺得听不清的声音,“是。” 得到那个答案后,卢萦显然心情不错,她迈开优美的步伐,朝着姐弟两人的方向缓缓走去。 杨氏追了两步,发现有人这这边看来,不由醒悟到自己这样跑着有**份。当下停了脚步,只是沉着一张脸急急命令道:“快抓住小郎。” “是。”几个仆人追了出去。 仆人们才追了二十步不到,突然间,杨氏听到前方传来一个仆人的惨叫声,“不好,小郎落水了!” 什么? 杨氏一惊,再也顾不得风度,提着裙套便朝前方急急跑去。 果然,她的弟弟不见了,几个仆人已争先恐后地跳入洛河中四处搜寻着。 就在杨氏感到心跳都停止了一息时,一个仆人狂喜地叫道:“在这里,在这里了!”终于,她看到被那仆人捞起了的,双手乱划的杨清。 杨氏刚刚悬起的心陡然一松,她急忙朝着杨清冲去,一边冲,她一边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地叫道:“阿清,阿清,你怎么了?你说说话啊。” 就在她冲到洛河边上,想要第一时间扶住弟弟时,陡然间,一样物事重重地撞中了她的左腿内膝处! 这一撞太重了,杨氏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那撞力冲得向前一仆,只听得“扑通”一声,本就跑到河水旁的杨氏,重重地摔入了洛河中。 这一下变故,令得四周先是一惊后,几仆迅速反应过来,于是,刚刚爬上岸的几个仆人重新跳到了洛河中。 不一会功夫,仆人们扶着**的,连喝了十几口河水,完全瘫软了的姐弟俩上了岸。 在伏着仆人一阵猛吐后,经过风浪的杨氏率先清醒过来,她看着自己**的,曲线完全显露的身子,对上四周不时投来的猥亵的目光,想到自己出门时所化的完美妆容这么经水一泡的样子,陡然的,她脸一青,沉怒着低喝道:“还愣着干嘛?快把马车赶过来!” “是,是。”两仆急急跑开了。 仆人前脚刚走,这边已围了不少人,隐隐中,杨氏听到有人在笑道:“好好的也能摔到河中去,真是丢脸。”“噫,那妇人是谁?好生面熟。”“她好似是那个嫁到了杨府的卢氏女。”“听说是个美人儿,这么给河水一泡,妆都化开了,也不怎么样嘛。”“身段挺不错的,**也大,啧啧,比醉花楼的曼娘没得差。” 四周的议论声已是越来越不堪。对杨氏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什么样的羞辱最无法禁受?那就是现在这样,把她与最低贱的伎子相比的羞辱! 她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偏偏还什么也做不了。 这洛河可不是只有贵族能来的,附近的庶民也能出现在这种地方。想到自己几乎半裸的被那些庶民评头品足,想到明天以后,那些手帕交和上层社会的夫人们的讥笑声,杨氏真是青紫了脸。 就在她忍得胸口都要涨破时,那两个仆人跑了过来。看到他们身后没有跟上马车,杨氏大怒,她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蠢货,马车呢?” 一仆人哭丧着脸说道:“夫人不好了,马车轮子被那些顽童偷走了一只……” 什么?杨氏涨红着脸,她刚刚站起,陡然对上四周一众火辣辣的目光,便又重新缩成一团,双臂挡在胸脯前面。 咬着牙,她气苦地说道:“哭什么哭?你去看一下,这附近可有相熟的人,我们借载一下他们的马车。”转向另一个仆人,她继续说道:“你马上跑回府中,让人驾车来接我们回去。” “是,是。” 两仆跑远时,杨氏突然发现,自己的四周,足足围了四五十个汉子,这些一看就是庶民浪荡子的男人,一个个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那yin猥无耻,直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辱和恨意。 可她能怎样? 杨氏气苦之极,她只得低下头,努力地缩成一团。 幸好,她这次出行带了一个护卫,这一个护卫和二个婢女这么前后左右一挡,虽然不能挡尽,却也使得那些人不敢逼得太近。杨氏现在只恨带少了人,不然的话,赶也可以把这些人赶走。 更让杨氏无比气恨的是,那些人不光看着,还一个个肆无忌惮地议论她,“啧啧,这腰身挺细的嘛?真没有想到,女人给水一淋,与没有穿衣裳差不了多少。”此时天气炎热,杨氏身上着的还是夏裳,自然轻薄了,这么给水一淋,还真是触目惊心。 经人提醒,第一次低头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的杨氏,一口血堵在胸口,差点晕了过去。 这时,又有声音说道:“快叫二子也来看一下,这些贵妇人,平素一个个头抬到天上去了。便是这个杨夫人,也是打死个把奴婢眼也不眨一下的主。现在她这么半光着身子给咱看,可要多看一会。” 听到这时,杨氏差点晕厥过去。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下自己惨了,真惨了……这让她以前如何在那些贵妇人面前昂头挺胸啊? 不用说,她也能想象到那些夫人们看向她的目光,还有她无法阻止的闲言闲话…… 黑暗中,卢萦一直在欣赏着这一幕。 见到杨氏的脸上再无半分刚才面对她的嚣张得意和傲慢,身子一直晃悠着强撑着没有昏厥过去的杨氏,她扯了扯唇,转身就走。 与湿身半裸的杨氏不同,扮惯男子的卢萦,胸口一直用白布扎着,宽袍大袖的也比女裳厚实。这般淋了个透湿,依然还是一副男子样子。因此,也没有人来围观她了。 便这么踩着优雅的步伐,卢萦**地走了四五百步,回到了家中。而这一边,那杨氏还在被人围观着。 今晚虽然是月圆之夜,可洛河之侧庶民太多,并不为贵族们所喜。所以杨氏的仆人们走出一圈后,也没有寻到几辆熟人的马车。 而这么耽搁一会,仆人赶来禀报时,发现外面围观的庶民,已有百数了。 在一声又一声指指点点,评头品足中,那仆人给吓坏了,他也不敢靠近,转过身便朝左近继续寻去。他想,便是寻不到熟人的马车,只有有车,好言几句给一些钱,总是能寻到的。 抱着这个念头,二刻钟后还真让他寻到了一辆驴车。赶着驴车过来时,杨氏已给男人们围观了近一个时辰。 这时的杨氏,哪里还会挑剔驴车的不雅?连忙爬了上去。 杨氏这么一冻一惊一恼,前脚回到府中,后脚就给病了。直是高烧了几天,好不容易从塌上爬起,在听到仆人们地议论声,才知道那彤事给传开了。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她杨夫人给狠狠地丢了一次脸!被那么些个踩在脚下还嫌脏的庶民,给白白地看尽了她半裸的身子。 ## 五千字,懒得分章节,一并送上。后台有问题,总是发布不成功……(。 第一百六十七章 那个圈子的游戏 第一百六十七章那个圈子的游戏 虽是伏秋,卢萦这么弄得**的,也差点病了,第二天她一直晕晕沉沉的,找到大夫看过脉后,那大夫说她本身体质强健,不然的话定是一场风寒。 这个时代的风寒,是可以死人的,当下,卢云和元娘给吓住了,一整天两人都寸步不出,直到下午时卢萦没有了半点不适,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那天郭允离开时曾经说过,会有人上卢萦的门与她交游。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上门求见的,是昨晚被她惩了一道的杨卢氏的小叔子华阴杨氏的杨柽。 杨柽这人生得眉目俊秀,说话行事温文尔雅,颇具风度,是那种让人一眼见到,就会对他产生好感的人。 他在见到卢萦后,目光凝了凝,把一袭白袍的卢萦细细打量两眼后,杨柽斯文地笑道:“果然。” 他只说了两个字。 按道理,这时卢萦应该追上去询问。 不过倚树而立,因刚刚恢复健康而有点慵懒的卢萦,却用她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瞅了杨柽一眼后,便垂下眸饮了几口酒,啥话也没有说。 她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可那种从容淡定,还是使得杨柽不好意思起来。 他连忙站起,朝着卢萦笑道:“阿文刚到洛阳,定然没有四处赏玩过。这一次为兄做主,邀阿文一游如何?” 卢萦浅浅一笑,道:“好。” “如此,请。” 在卢萦的马车和他的马车并驾齐驱时,杨柽终于忍不住好奇,直率地问道:“阿文也姓卢……不知与范阳卢氏可有关连?” 天下间姓卢的,排第一的便是范阳卢氏,余者都不值一提……所以杨柽忍了又忍,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卢萦早就在等他这句问话。 事实上,昨晚上她与杨卢氏发生冲突时,卢萦便算计着这一切……在这洛阳一地凭空冒出一个姓卢的,却查不出来历,探不清背景,这种事范阳卢氏不可能不感兴趣。 她想,她父亲的事,凭她一人之力去调查,太慢也太无趣。这般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一颗石子下去,让更多感兴趣的人代她去查清,岂不是更好更妙? 因此,卢萦微垂着眸,淡淡回道:“关连么?或许有吧……王莽乱天下,乱了太多人事。我一直谨记父亲临终前说过的话,你回到洛阳去,在那地方,为父曾经傲王侯!” 卢萦最后一句话吐出,杨柽脸色一变。 这时的他,有点挂不住那斯文的笑,沉默了一会,杨柽才叹道:“阿文的父亲,当真让人神往啊。” 卢萦笑了笑没有回话。 此时正是傍晚,华艳艳的太阳光开始沉入地平线。杨柽与卢萦闲话几句后,决定把她的来历一事抛在脑后。他指着外面,专心笑道:“洛阳有数景,而夜间洛河花船渡,则是其美景之一,特别是这般炎热时节,吹着河风赏着美人,乃是洛阳的世家子心头所好。我与阿文一见如故,这一次便由哥哥安排,去与洛阳城的一众纨绔子弟聚一聚,如何?” 卢萦自是欣然应诺。 杨柽带着卢萦所去的洛河,在她住处的河对面,马车几乎绕着洛阳城转了半个圈,两人才看到那些停留在洛河上,灯火通明,胭脂香飘的花船。 看到那些花船,杨柽一个箭步从马车上跳下,他大步踏入其中一只花船,朝着正在饮酒作乐的舱中众人大声笑道:“各位各位,看看我今天带来了什么人!” 说完这句话后,他朝舱门一扬长,摆出一个风度翩翩地迎接架式来。 船舱中稍稍安静了些,杨柽虽然架式十足,众世家子却没有一个起立迎接的。他们只是转过头,好整以暇地朝着舱门看来。 而这时,卢萦踏了进去。 卢萦这皮相,这一年来变化很大。正如现名郭允的执六所言,她容色出众风流入骨,罕有人及得上。 此刻也是,一袭白袍的卢萦在走进去时,舱中的灯火都明亮了几分。 俊美清华的卢萦缓步踏入船舱。 她对上了舱中数十双盯来的目光。 不用杨柽具体介绍,卢萦也知道,出现在这里的世家子,便不是那些手握实权,举手投足间可以令得地震山摇的世家嫡子和王孙权贵,却也是仅次于那些人的二流人物。 这些人,自幼生长在权贵圈中,一个个见多识广,享尽了荣华富贵带来的骄荣。 在他们眼中,成都的尚氏,文氏,通通都是乡巴佬。 此刻,这些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卢萦。 卢萦风度翩翩地步入舱中后,挑眸一笑,朝着站在一侧等着看好戏的杨柽问道:“杨五郎,不给我介绍一下么?” 她这一笑一挑眸,竟是眼波潋滟,风流无尽,一时之间,舱中有几个好男色的心跳都漏了几拍。 杨柽的心跳也快了一息,转眼他眯眼一笑,指着卢萦朝着一个范阳卢氏的少年笑道:“卢九郎,阿文也姓卢。卢氏阿文的父亲当年可了不得,那是个傲王侯的角色!” 这句话,分分明明地挑起了那卢九郎的心头火。 只见左侧舱位处,那个长相俊秀的,名唤卢九郎的少年看也没有朝卢萦看一眼,左手一勾,令得右手掌中的酒盅滴溜溜转着圈后,懒洋洋地回道:“哦?也姓卢?还傲王侯?哧----就凭他这副兔儿爷的模样?” 卢九郎的话音一落,众少年中传来一阵哧笑声。 哧笑声虽然不大,却含着实实在在的轻鄙。 他们用他们的笑声,卢九郎用他的无视在告诉卢萦,在他们面前,她连玩意也不是! 当然,这一幕,卢萦早就料到了。这样一个圈子,哪里是外人说进就进来的? 当下,她唇勾了勾,淡淡瞟了一眼卢九郎后,没人给她倒酒,她便径自走到一侧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盅酒。 一边慢慢地品着,烛光下,被酒色浸得唇色润泽的卢萦挑眉笑道:“看来卢九郎对我不喜啊。” 说到这里,卢萦慢慢放下酒盅,转眸灿然一笑,“今晚大伙出来,是寻乐子的……既然卢九郎不服,不如我们赌一场如何?” 这倒有意思了。 众少年看向卢萦的眼神认真了二分时,卢九郎也向她看来。他懒洋洋地问道:“赌什么?” “陛下看重文人,可以赌文,”卢萦似笑非笑地扫过一众不乐意而蹙起眉头的少年,继续说道:“众匪平定不久,赌武也可以。不过呢,我们今晚上既然是来玩儿的,那么就赌玩吧。” 她这话一出,众少年来了兴致。 卢九郎正眼看向她,微微倾身,“赌玩?玩什么?玩女人,玩男人,还是玩色子?” 卢萦听到这里,哧地一笑,闲闲地说道:“这些玩意儿有甚好赌的,要玩,咱们就玩大的。” 这话一出,连那些正搂着美人喝着酒的少年们也放下了酒盅,专心专意地转头向卢萦看来。 对上一双双颇感兴趣的双眼,卢萦唇角勾起一个笑容,说道:“我看这洛河甚是繁忙,每日里来来往往的船只不知多少。今儿晚上,我们纵舟于河道之上,拦一拦众船如何?” 卢萦道:“至于作赌的内容嘛,我俩各乘一舟,专挑那气焰大,船速猛的船只拦。哪一个拦下在船只多,拦下的船只华贵紧要,事后却又能完全把自身撇开,丝毫不惊动上面和家长。便算哪一位赢,如何?”她盯着卢九郎,慢腾腾地说道:“至于赌注,输了的人,无论何时何地见到对方,都躬身行礼,口唤一声“大哥”后马上退避三舍。” 说到这里,卢萦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卢九郎有没有兴趣?” 众少年安静了些。 卢九郎抬头定定地盯着卢萦,脸上虽看不出喜怒,眸光却有点闪烁。 这里的第一个人都知道,天下新统,朝庭万事待兴。洛河做为洛阳最大最主要的河流,陛下曾有严令,那就是普通客运船只和观赏花船,不得出现在洛河当中,好给那些运载粮草盐铁等物的重要船只让道。 也就是说,他们光是乘着花船出现在洛河中,已是违了朝庭命令,而河道拦船,更是胆大妄为。 ……偏偏,这些权贵子弟,一生下来便应有尽有,对他们来说,真正值得玩的,便是这种心惊肉跳,胆大妄为。 因此,这个赌约光是想想,他们都心跳加速,激动无比。 见卢九郎定定地看着自己,卢萦露齿一笑,好不悠然地说道:“九郎敢不敢玩?” 这已是用上激将了! 卢九郎此时,哪里还有退步的余地?他腾地站起,死死地盯着卢萦半晌后,冷笑道:“当然!” 至此,赌约成立。 杨柽与卢九郎作为姻亲,本应该上前阻止。不过这洛阳城的权贵圈便是这样,算来算去,谁都是姻亲,只要不是嫡嫡亲的,算得了什么? 因此,两个姓卢的这么作赌,杨柽与众人一样笑得起劲。 就在这时,卢萦转头,她含着笑一派温文地看着杨柽,勾唇说道:“如此有趣之事,岂能少了杨家五郎?九郎,有没有兴趣让阿柽也参一手?” 卢九郎转过头看向杨柽,他只一眼便明白,卢文这是报复来着。说起来,今晚这场赌的起因,便是因为杨柽的那一句“他也姓卢,他的父亲那可是个傲王侯的角色”。眼下这卢文把他也是拉下水,是不怀好意,也是警告立威。 念及杨柽这个把自己逼入两难之境的中间人,卢九郎幸灾乐祸地说道:“当然有兴趣。”他乐呵呵地朝杨柽说道:“好阿柽,今晚咱们三人便玩一把,如何?” 虽是询问,可杨柽哪里能拒绝?没有想到自己也被算计上的杨柽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敢不从命?”(。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赢了 决定一下,仆人们忙活起来。 不一会功夫,旁边驶来了四条船。 看来这些世家子虽然纨绔妄为,却还是没有那个胆量把画舫开到河道中去。因此这四条船都是快船,没有一条是画舫。 在卢九郎和杨柽忙着安排人手进入自己选中的船只时,一个高大俊朗,眉目深刻的青年走了过来,他朝着卢萦笑了笑后,自我介绍道:“我姓耿,排行第六,阿文可唤我耿六郎。”他问道:“就要登船了,阿文可带有人手,还是另有安排?” 卢萦正在看向杨五郎两人,这一会功夫,除了必备的船夫之外,已有十几个仆人文士跟他们上了船。其中几仆,虽然打扮是杨府的装头,可惜卢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眼就认出,前不久这几个仆人还跟在另一个郎君身后。 另一侧,卢九郎也有这样的情况,看着几个长相儒雅,分明是饱学秀才的中年人,卢萦扯了扯唇,暗暗想道:这下赌大了,都弄出群策群力了。 很显然,那两人都带了幕僚帮手上船,打的算盘是,大家一起想办法应对这赌约之事。 耿六郎见卢萦瞟向那边,一脸似笑非笑,便在旁笑道:“阿文可有安排?” 卢萦回头看向他,浅笑道:“只需船夫便可。” 这样么? 耿六郎看向杨柽那边,见又有几个号称足智多谋的文士被他请了上去,突然脸有点发烫:大伙都是在洛阳混的,本就占了地利,这般与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地小郎作赌还要弄鬼请帮手,实在让人羞愧。 因着这份羞愧。耿六郎对上卢萦时。没有了刚开始的漫不经心。他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既如此,阿文上船吧。” 卢萦点了点头,缓步上了分给她的船只。 接着,没有参与赌约的世家子,进入了另一条船中。 为了便于江上行走,四只船都是可以作战用的快船。轻便而精干,船也不大,是只可以容纳十来人的那种。 随着一人轻喝一声。四船同时开动,驶向洛河中央。 四船一上河道,杨柽和卢九郎的船中。便人头耸动,议论纷纷。 另外一条船上的世家子们,也没敢闹。一个个各怀心事地坐在船头。 只有卢萦的船上。她一进去,便断然命令道:“点燃灯火。” “是。” “把帆全部升起。” “是。” 随着她几道命令发出。只见她这只箭形的快船上,一片灯火通明。这份灯火通明,在无闲杂船只敢于闯入的洛河中央,显得格外的明亮,耀眼,还有张扬。 就在众世家子向卢萦的船看去时,一袭白袍的卢萦已经缓步走出。 只见她倚在船头。如画如山水的俊丽眉眼,带着淡淡的光晕。风卷起她的广袖白袍,整个人直似凌风欲动。 看到这样的她,众人突然想起一个词,“风流入骨”。 耿六郎与众人一道,目不转睛地朝卢萦盯了半晌,突然的,一个世家子把酒盅朝地上重重一砸,道:“不论胜负,光凭这份从容,这卢文便胜了。”他显然想说的不是这一句,在嘀咕几声后,他有点迷醉地呓语道:“真恨不得学那武帝,造一金屋把他深藏之!” 说到这里,他喉结还滚动了几下。 耿六郎移回目光,也在想着,“要是这卢文没什么背景,我也会下手……可惜他怎么可能没有背景?” 杨柽和卢九郎不停的商议,众世家子低声交谈,卢萦站在船头负手而立,夜观山河时,四只快船,已正式驶入了黑暗的河道。而上游的尽头,已有灯火向这边驶来。 四条船驶向一侧,然后稳在那里。 在随着水波一荡一荡时,卢九郎走了出来,他朝着卢萦问道:“谁先谁后?” 夜色中,负手而站的卢萦回眸浅笑,“随意。” 此刻天下繁星如河,河中银河如带,她这一笑一回眸,恁地让人心酥…… 直过了好一会,杨柽在旁叫道:“此赌由阿文定下,便由你开始如何?” 卢萦瞟向脸色依然有点难看的杨柽,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也好。” 竟是完全随意的模样。 不过她的声音一落,除了她以外的三条船,便开始驶动。转眼间,他们便像完全溶入黑暗中一样,没有灯火,没有人声,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于是,整个河道中,天地间,只剩下卢萦这一条船,以及,她一个人立在船头。 那船头处,光晕一点,完全笼罩在卢萦身上,一时之间,天地都变得静谧。 卢萦不知道众世家子的目光都锁在她身上,她眼望前方,就在那视野尽头的光点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明亮时,卢萦在空中一划,命令道:“驶到河道中间去。” “是。” 目送着那只快船箭一般地驶向前方,转眼便大赖赖地阻在河道中央处。杨柽急躁地低语道:“你们到底想好了法子没有?” 一儒生回道:“五郎,这件事真有难度。”他皱着眉严肃地说道:“我们无从知道来船的背景。是有一二个熟人在遇到的船上,倒是好说。” “这不是废话?”杨柽有点急躁,他在船头上转来转去的。 想了想,他转向另一个儒生,“久闻王公善谋,不知可有妙计道出?” 那王公额头三条皱纹深陷,他显然在皱眉苦思,并没有回答杨柽的问话。 与杨柽一样,卢九郎那边,也是五六个幕僚凑在一起不停地议论着。 看着他们,耿六郎低声说道:“我也给难住了。”他转向众人,“你们可有想法?” 众少年摇了摇头。 这些世家子,都是各大权贵家族的嫡次子,平素位份虽尊。却不理事。卢萦最初提出赌约时。事不关已的他们只觉得兴奋。现在事到临头,他们才发现这事还真不好办。 在议论了一会后,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放在卢萦身上。 拦在河道中央的卢萦,依然衣袖当风,笑容淡淡。那负着手立在风中的模样。真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静谧。 慢慢的,河流尽头的大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片刻后。众人已可以看清那只大船的模样,这是一条运送粮草的超大船只,高有三层。第三层的船头上站着身着盔甲的将士。几点灯火下,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挡在河道中的快船,正朝着卢萦指指点点着。船头两侧。那些手持长戟的甲士,看向前方的目光带着种让人心寒的杀气。 就在那只大船越驶越近。越驶越近,近到双眼可以看清对方时,卢萦手一挥,命令道:“打出警言旗语!” “是。” 黑暗中,众世家子睁大了双眼,就在这时,杨柽尖声叫道:“他疯了?竟敢打出警示旗语?” 警语。要不是简单的事,从来和国家和军队牵连上的。都有着森严的规矩和纪律! 一时之间,众世家子都严肃起来。 这种严肃,让趋利避害惯了的世家子们,越发的安静着。众人只等卢萦一旦激怒对方,便马上悄无声息地溜走,然后,不管谁问起,都当作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卢萦的警示旗语一打,那正在快速行驶的粮草大船马上速度慢了下来。 事实上,任何一条船,在看到这样的警语时,第一选择都会是减速。 随着那只大船慢下,卢萦手一挥,转眼间,她那快船驶到了大船的前方,挡在了它的去路上。 这就是河道拦船了! 拦下那条大船下,众世家子安静无声中,只见卢萦走出两步,朝着大船抱拳一礼后,清声朗喝道:“甲丙日,白衣组相警各位来往船只。近日连降大雨,河水普涨,前方左侧十程之位,水深十米有三,右侧十三程处,出现涡流,右侧十八程处,礁石掩于水面,石离水面一米有二。左侧十九程处,三处涡流引起水势湍急。” 说到这里,她朝着大船上的军士们一礼,朗声道:“禀报完毕,万望留意!” 军士中,一个黑甲中年人走了出来,他朝着卢萦抱拳说道:“多谢提醒。”说罢,他手一挥,大船再次加速,而卢萦的快船则退到一侧,两船转眼擦肩而过。 看着那大船越去越远,众世家子安静一片。 刚才,卢萦的声音很响,他们虽然熄了灯火,却离得甚近,因此双方的对话,那是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世家子冷笑道:“这人还真有点小聪明。” 耿六郎的身后,一个护卫应道:“他不是信口开河。” 对上众世家子盯来的目光,那护卫低头说道:“我昨日返航时经过他所说的那几处,确有其事。” 只是一直以来,这种河道中的事,都是船只边走边测的,从来没有人想到过,由专人测出河道的情况,然后做出警示! 在一阵静默中,也不知是哪一个世家子放声一笑。不一会,耿六郎等人也跟着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耿六郎转头对上杨柽和卢九郎,叫道:“二位,我说这赌不必再坚持下去了。凭着这手,卢文想拦哪只船便拦哪只船!” 杨柽和卢九郎安静了一会,卢九郎蹙眉说道:“这卢文到底是何来历?”他转向家族中主管这片水域的耿六郎,问道:“杜六,莫非卢文有亲人在你们那里?” 耿六郎苦笑道:“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要统一探查河道,向各船提前示警。如果有人早想到此事,还轮到卢文用来玩耍吗?早上禀陛下成就功勋了。” 说到这里,他又道:“好了,事已至此,输赢再无悬念。我们还是把卢文叫回,让他亲口跟我们说说这件事吧。” 说罢,他令人点燃灯火,再打出旗语,表示认输。 ## 送上第一更。(。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影响 众船缓缓回航。 看到一侧的卢萦,众世家子的表情与最初已完全不同。 通过这个赌约,卢萦向他们展示了她的胆略和才华,在她的身上,有众少年常在兄长们的身上看到的那种挥斥方遒的感觉。 这样一个人物,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绝不会让他们低份。 耿六郎站在卢萦的身侧,与她一道欣赏着这美丽的夜景,笑道:“阿文今晚展示的那一套,从哪里学来?” 卢萦一笑,回道:“我跑过几次长江,喜欢与船夫说说话。给养成了注意这些事的习惯。”她说的是实话,在江州时,她整合了江州码头,到了武汉,又重点留意船运,再加上几次通过长江,以她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些船夫测河的本事,早就学会了。 再加上她有心出头,一到洛阳便特地留意了下。 当然,卢萦不会说这么明,她微笑地看着一侧的卢九郎等人,又道:“刚才赌约一下,顺便便记起了这些。果然,那些兵爷压根没有发现。” 她爽快地让杨柽和卢九郎两人认了输,再加上卢萦胜得着实漂亮,换了别的世家子上去照样得认输,也不算太折了杨卢两人的面子。因此,在卢萦说这话时,两少年也没给她脸色看。 要说难堪,莫过于她之前说的,以前见到她要唤“大哥”并退避三舍的赌注。 不过那场子嘛,以后还能想法子找回来。只是不是输得太难看,对两少年来说,卢文这人就不可恨。 耿六郎笑了一阵,见船只快靠近画舫了。便朝前方一指。道:“阿文是个妙人,再过十天是我七弟的生辰,到时一定要来捧个场。” 得到卢萦的同意后,他又说道:“阿文这性子,肯定能投我二哥的缘。” “你二哥?”卢萦转头看来。 “是啊,”耿六郎叹道:“他那人忙得很。特别是升为左将军之后。” 左将军是何等高位,耿六郎只需说出这句话,便不用再说第二句。所有人也都能明白,他家二哥是何等强大。 原来是耿左将军。 卢萦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酒盅后抿了一口。道:“真是了不得。” 不一会,众人回到了画舫当中,卢萦与他们一道品了一会酒。欣赏了一会歌舞,见时辰不早。便告辞离去。 回到府中时,卢云还在秉烛夜读。卢云一直觉得,与姐姐相比,自己算不得聪明,更不是一个精明之人,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勤奋苦读,争取在学业上胜过旁人。 看到苦读的弟弟。卢萦走了过去,低声说道:“阿云。眼睛不舒服就放一放。” 卢云应了一声。他回过头来,对上容光焕发的卢萦,不由笑道:“姐,是不是有了什么好事,看你高兴得。” 卢萦点了点头,微笑道:“是有好事,我打入了洛阳的纨绔圈中。而且,引起了范阳卢氏的全面关注。”她看向弟弟,温柔说道:“阿云,你羡慕过那些高门大阀家的世家郎君,王孙嫡子么?” 卢云想了想,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卢萦一怔,她奇道:“你不羡慕?” 卢云恩了一声,他翻着书册,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道:“书上说了,非份之福,非福实祸。姐,我就喜欢这样的日子,有书读,你也在我身边,钱也不缺,我再努力一把得个功名,能在日后护住姐姐,我就知足了。” 她的弟弟,却是没啥野心。 卢萦看着卢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低说道:“只要你高兴。”只是,她还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还是想让地下的父亲也为她骄傲。是,她知道,她不过一个女儿身,便有数不清的财产,便是得了一个家族,便是让所有人仰望,她也只是一个女儿家,不会有一个姓卢的后代继承她的一切。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是她的,她就要得到,大不了年老了,不想要了,玩腻了,就顺手给抛了扔了赏了他人。 第二天阴雨绵绵。 睡了一个懒觉的卢萦,临近中午才起塌。懒洋洋地来到楼下,她练起琴来。 闲也只能是闲这天了,卢萦想,接下来她又要很忙了。起先,这琴棋书画不能丢,得天天学着,然后,她要摸清洛阳能做的生意,尽快在这里也铺开网。 可惜的是,她能用的人太少了。 这时的卢萦,倒是清楚体会到家族的重要性了。如果平氏与她关系好,那一家子凡是可用的,她大可以叫过来使唤啊。便是没有平氏,如果她本来是男儿身,整个汉阳的人手,她也可以使唤利用。哪用得着像现在这般捉襟见肘的? 不过没关系,这金银之类多到一定程度,也就是几块石头,慢慢来就慢慢来。她真正感兴趣的,不过是追寻这些石头过程中的快意和充实罢了。 在卢萦慢悠悠地品着酒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护卫来到她面前站定。低着头看着卢萦,那护卫说道:“卢文。” 卢萦抬起头来。 这护卫很面熟,是了,他跟过刘疆。 对上卢萦,护卫板着一张脸说道:“主公要我告诉卢小郎君,昨彤事,他已全然知晓。阿文这胆大包天,任意妄为的性格,到了洛阳是更加没有收敛了。如此把才华显于人前,卢小郎君是想入朝为官,还是想成为世家名门的佳婿?” 听到这里,卢萦抬头问道:“主公就说了这些?” “是。”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接下来几天,整个洛阳城都笼罩在雨水中。绵绵不绝的细雨,令得街道都变得安静了。那仿佛永远不会止歇的滴哒声,害得管事都担心柴火会不会少了。 终于,第五天下午时,细雨稍歇,还在练着书法的卢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眼,一个仆人冲了进来,朝着卢萦说道:“郎君,外面来了两个姑子,说是范阳卢氏的,吵着要见郎君你。” 动作不慢啊。 卢萦挑了挑眉。那晚上,她在杨柽面前说她父亲曾经傲王侯的话,对别的家族来说,只是一件让人关注的有趣事,对于范阳卢氏来说,却是最直白的挑衅。 ……她也姓卢,她说自己的父亲当年傲王侯,那不是明白白地说自己是范阳卢氏的嫡脉么?这些年来,范阳卢氏虽然在洛阳称雄,却因为自己是被陛下硬生生扶起的旁支,在面对别的千年世家时,也有点底气不足的。正因为这样,范阳卢氏在外特别注重尊严。那晚卢九郎败在她的手上,这雨一停,便有沉不住气的人上门来见她了。 卢萦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请她们进来。” “是。” 仆人退下不久,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卢文呢?谁是卢文。” 她一边叫,一边东张西望着。 正叫嚷得起劲,从左侧处传来一个清冷如泉的声音,“我就是卢文。” 少女和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少妇杨卢氏同时转头看来。 白日明亮的光线中,卢萦的俊美越发耀眼,少女来时听人说过,这卢文生得极俊极有风姿,可真正看了,她才明白这几个字的含义。 不过,卢萦的美,多多少少是阴柔的,很多时候对男性的吸引力更大于对女性的吸引力。那少女晃了晃眼后,便叫嚷道:“你就是卢文?” “我就是卢文。” 卢萦应过后,抬眸看向站在少女身侧的杨卢氏。 那一晚,两人其实都没有看清对方。如今这种情况下,杨卢氏亲自前来,分明是探不清卢萦的底细也奈何她不得,所以她怀疑了卢萦,也只得自己前来。 至于与她一道同来的这个少女,衣着鲜丽却少了几分雅致,眉目轻佻中没有斯文味儿,看来是个被嫡母刻意溺宠坏了的庶女。 就在卢萦看向杨卢氏时,杨卢氏已上前一步,她朝着卢萦盈盈一福,温婉而羞愧地说道:“那日晚上是妾身不是,舍弟阿清撞了郎君,妾身舍不得责备于他,事后又有事耽搁,直到今日才得以向郎君请罪。” 说到这时,她双手一拍,温婉地说道:“把东西抬进来。” 声音一落,几个仆人抬着木箱子走了进来。 这过程中,杨卢氏看向卢萦的目光,客气中带着些许敬意,还有歉意。 这与那天晚上是天差地别。 有的动物,它在咬人之前是带着笑的。 把杨卢氏那晚后发生的事,早问得一清二楚的卢萦,自是无法相信她现在的温婉,歉意,还有真诚。 ……如果她真怀疑那晚她落水,是卢萦所为,那她们之间不是歉意示好的问题,而是仇怨难平的问题。 因此,在杨卢氏一连串的致歉中,卢萦蹙起了眉头。她淡淡说道:“原来夫人便是那彤人。”她挥了挥手,示意婢仆把杨卢氏送来的礼物全盘收下,口中则淡淡说道:“那晚落水后,我虽马上赶回,可还是差点染了风寒……男子汉大丈夫本来不应该计较这么多,不过夫人既然有诚意和好,这些礼物我收下便是。” 说到这里,她抬头说道:“不过那晚冲撞我的,原是夫人的弟弟,要是今日夫人连他一道叫来,更有诚意。” 竟是不依不饶…… 杨卢氏狐疑地盯着她,暗暗想道:还真看不出那彤事,是不是这个卢文所为。(。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章 齐秀山 见自家堂姐亲自上门道歉,这个外地来的小子还不依不饶,一侧的卢姓少女愤怒起来,她脸一黑,深呼吸了下后,才压着声音冷笑道:“卢小郎君看来真是个有后台的,对着我们范阳卢氏,还能如此嚣张,佩服佩服!” 她哧哧吭吭地说道:“这洛阳可不是成都那样的小地方,这里的水深着呢,人物,也多着呢。想我们范阳卢氏,平素里见过的皇亲国戚不知多少,可那些人中,就没有一个如卢文郎君这样张狂的!” 少女还在冷笑连连,她把卢萦上下打量片刻,哧声说道:“小郎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你的父亲当年傲王侯,嘻嘻,那个傲王侯,该不会是如卢小郎君一样,用一张脸傲的吧?” 在一个看重孝字的时代,有一句话叫做祸不及父母。一直以来,很少有人敢在骂阵时,拿对方的父母开刀。因为一旦开了头,那就是不依不饶,不死不休的仇。 而这个没多少见识的少女,竟这么毫不隐讳的讥笑卢萦的父亲,暗指他不过仗着一张好脸行走在权贵间。 这是讥刺卢父是兔儿爷了! 一时之间,卢萦双眼微眯。 她的父亲死得早,在她心中,却一直是高洁而让她向往倾慕的。而且她知道,她的父亲性格与她不同,这话,她父亲如果在世,如果让他听到,会无比在意! 当然,卢萦对上少女骄纵得不知轻重的模样,心下很明白,这番话,只怕是别人教她说的。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可卢萦。却是实实在在给激怒了。 当下,卢萦转过头来,她双眼眨也不眨一下地盯了那少女一会,突然说道:“你这样不好……” 卢萦说得慢,语气轻淡,一副无比随意的模样。“当今天子重儒学,无论是后宫贵人,还是民间仆妇。都以识字为德,以斯文为美,以雅致为秀……姑子是嫡母养大的吧?可惜了。你被养歪了,这般没有半点书卷文雅气,还总是轻而易举地成为他人手中的刀子。实在是可惜,真可惜!” 杨卢氏:“……” 说实在的。卢萦的话扯偏了,几乎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扯到了那少女和她的嫡母身上。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眼前这个小郎,竟然这么简单,这么直接的把后宅的阴暗事冷不丁地说出来? 杨卢氏呆了好一会。终于记起了她的小堂妹,便腾地转头看去。 果然,刚才还趾高气扬,很以自己仗义执言,讥讽了卢萦的少女,呆成了木鸡。 一席话把两女堵得傻傻愣愣后,卢萦不耐烦了,只见她挥了挥衣袖,朝着两女蹙眉说道:“两位,现在歉也致了,礼物我也收了。有所谓男女授受不清,两位还是赶紧回去,有什么要事,不如让你们的丈夫或兄长来与我交涉便是。” 说到这里,她衣袖一甩,大声喝道:“送客。”竟是转身去得远了。 直到上了马车,那卢氏少女还傻傻愣愣的,过了好一会,她抬起头来看向杨卢氏,艰涩地问道:“四堂姐,他说的是真的么?”内宅争斗,至今虽有千年,可其中很多手段却是不断翻新的。如这种把子弟溺养使其歪苗的手段,在这个时代来说,还是极高明,也极新潮的。卢萦不说,少女根本没有那个意识。 一句话问下,见杨卢氏低头不语,少女又不是个笨的,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当下她咬着唇。 直过了好一会,少女才低声说道:“四堂姐,我恨这个卢文。” 杨卢氏抬头看向她。 少女侧过头看着马车外面,脸色苍白,表情凄然,只见她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四堂姐,你说嫡母听到这番话后,还会对我好吗?”这话一出,杨卢氏瞟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婢仆,没有回答。 少女继续木然地说道:“有些事,你知我知大家知,只要不说出来便一团和气,可一旦说出来,便会在人心上插一根针……四堂姐,嫡母听了这话,我便是如以前一模一样地行事,嫡母也会认为我心中明明对她有怨却强颜欢笑,认为我心机重着。”她双手捂脸,喃喃说道:“四堂姐,我马上就要适人了啊,嫡母都说了要替我张罗了……只是一句话。只用一句话便改变了我的人生,这卢文,怎能如此的可怕?”这少女不了解卢萦的为人,不明白卢萦那个人,她是从来不记仇,因为有什么仇,她当时就给报了! 少女读书不多,不懂读书人的清高,对于自己辱及卢萦父亲的话有多难听,她其实不怎么清楚。不过这种内宅之事,她天天耳濡目染,那还是明白一些的。如,她很清楚,自己的婚姻,自己一生的前程,就系在嫡母手上,所以她一定要讨好嫡母…… 而卢萦只用一句话便在她和她讨好了多年的嫡母之间,埋下了一根难以修补的刺,少女都要昏厥过去了。 两女走后不久,天空大晴。 被雨水润湿的大地,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变得干硬而清爽。 天放晴了,卢萦也没有理由呆在家里不出门了。当场,她便坐着马车上了街道。 这洛阳做为天子之都,不但繁华无比,而且人流如潮。看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卢萦暗暗想道:洛阳人这么聪明,哪有什么可以让我平白插入的生意?在这里要做什么,只能是仗着后台硬生生地挤进去了。 寻思了一会,卢萦想道:不如还在河运上下功夫?听耿六郎的语气,整个洛阳的河运,他家管了六成,也不知在他家下面接饭吃,会不会令刘疆不快? 寻思了一会,卢萦伸出头来,朝着驭夫说道:“去齐秀山。” “是。” 齐秀山在洛阳本是一座无名小山,不过自从那里建了几个书院,又碰上当今陛下刘秀几番前去讲经后,那里便成了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卢萦一心想着要让卢云成为天子门生,这齐秀山便非去不可了。 正值秋日,自入夏以来的炎热,经过前几日的几场雨后,天气一下子凉了一半。路上的行人,都披上了外袍。 这个时代,锦缎绣帛在不停地研发下,花样质料反复翻新。不过自二百年前起,最好最华贵的布料,有一个重要特点,那就是轻和薄。 因此,夏日的洛阳街道上,那景观是相当动人的。出身不凡的贵妇贵女,一个个身着轻薄的的珍贵帛纱…… 也因为如此,所以那日杨卢氏落水后,打湿了的薄帛紧紧贴在身上,丢脸给丢大了。 与这些洛阳人不同,卢萦一直只喜欢广袍大袖,喜欢帛衣上的精致绣花,却不喜欢那轻薄的布料,就算是方空也不喜欢。 还在寻思着生意的卢萦,看到那些坐着马车的富家子弟们,明明天凉了,却还是穿着最轻薄的纱帛,然后颈间披一件厚披肩,足下蹬一双厚靴了来抵挡寒冷,不由想道:天下太平,洛阳人越来越富裕,又都是爱奢华的,要是能在这穿着方面做生意,也不失是一个门道。 胡思乱想中,马车来到了齐秀山下。 还没有靠近,前方便喧嚣震天,卢萦令马车靠近少许,朝着一个返程的人问道:“敢问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那牛车中的是一个中年胖子,他对上卢萦贵气的面容,马上客气在回道:“说是有军士封山。” 封山? 书院之地从来不是皇宫内苑,没有封山的道理。 卢萦寻思了一会,还是令马车驶了过去。 不一会,她便看到那翠绿的山道间站着的一个个盔甲在身,严肃凛然的军士们。 看来真是封山了。 卢萦正准备下令返回,对面的山道上,缓步走下来一群青年郎君,这些青年郎君,一个个身着正装,浩浩荡荡而下,足有五六十个,卢萦一眼瞅去,在人群的后面发现了耿六郎和卢九郎等人。 不过这几位世家郎君,现在正低着头,无比老实地跟着几个与他们面目相似的青年身后。 卢萦目光再一转,赫然发现,走在众郎君左侧,那个一袭便服,薄唇如削,俊美逼人的郎君,可不正是耿左将军? 看到耿二,卢萦又寻了寻,里面没有阴澈。 在卢萦张望时,她身侧的马车中,也伸出不少脑袋在张望,隐隐中,她听到有人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让这些洛阳城最举足轻重的世家郎君来了这么多?” “可看清楚了?这里的郎君,任哪一个都是不可以得罪的。把他们的面目记在心中,以后见面避让三分。”“是。” 议论声中,卢萦的马车开始掉头。 就在她掉头的那一刻,无意中瞟向人群的耿六轻咦了一声,然后,他转向一侧说道:“那个卢文也来了。” 卢九郎抬头瞟了一眼,他还没有说话,另一个显然是世家嫡长子,做官吏打扮的郎君一侧淡淡说道:“不过是一个外地来的张狂小子,侥幸赢了你们一场而已。也别太看重了。” 他这是告诫。 当下,耿六和卢九郎齐刷刷地低头应道:“是。” 交谈着的三人,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耿左将军,这时转过头来,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向混在人群中的卢萦。(。)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成双 不过卢萦这时已经转头,耿左将军只看到她模糊的身影。 便是这一眼,他眉头也蹙了蹙。 这时,耿六也抬头看了一眼卢萦的方向,忍不住说道:“不管这卢文身世如何,光凭其才,迟早能得陛下看重。” 那世家嫡长子淡淡说道:“才是有才,却也太狂,非能福运长盛之人。” 耿六沉思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卢文是何人?” 问话的,正是耿左将军。 在这洛阳权贵年轻一代中,耿二乃是一等一的人物,众世家子都以他马首是瞻。 听到是他问起,旁边的几个世家子齐刷刷回过头来。耿六还没有回答,另一个当日在场的少年郎,已谈笑着把卢萦与杨柽和卢九郎立赌的事说了一遍。说过之后,那少年笑道:“这卢文才智虽是出众,倒不罕有,可那股入了骨的风流味儿,实是不常见。对了,耿六,今晚的宴会你不是请了他吗?” 听到这里,耿左将军蹙着眉暗暗想道:这人居然也叫卢文? 对于那个路上偶遇,颇有军事才能的少女,他是印象颇深的。不过耿左将军想了想,还是不觉得那时见过的,女扮男装的卢文,称得上“风流入骨,实是不常见”这个评语,便任由那几人谈论着卢文,自个大步离开。 这条路走不通,卢萦实在不愿意就此打道,便让驭夫驶向齐秀山的对面山道。 马车绕着齐秀山转了一个大圈后,终于再次来到了山脚下。 齐秀山上一片安静。因这里离书院甚远,很少有人通过这条路。 望着那耸立的山峰,卢萦想道:这山真是秀美。我且上去熟悉一下。现在的她。已养成了不管走到哪里,都对左近的地形多多留意的习惯。反正她知道自己有分寸,见有势头不对,及时退下是绝对做得到的。 当下,卢萦带着两个仆人,朝着山腰上走去。 齐秀山书院林立。实是因为这山峰极具灵气,峰虽不高,远观却有云雾缠绕。傍晚的夕阳光下,那山头的云雾,经常会叠出各种形状。而且有一种形状还挺固定,那就是云海飘隐到了定程度时,会把藏在它里面的山峰衬得如同仙家楼阁。 卢萦一边走。一边看着天空的流云,山道经行处。到处都是百年千年的古树,风从树丛中吹来,特别的清凉。 卢萦缓缓走着。 走了一会后,卢萦没有注意到,离她仅有三百步的一个山头处,站着几个青衣人。 那些青衣人正在说着什么话,其中一人突然看到了卢萦。不由奇道:“卢小郎?” 这话一出,几个青衣人同时转头看来。 定定地盯了卢萦几眼。圆脸喜笑的执六,也就是郭允笑嘻嘻地说道:“今儿运气不差。”丢出这几个字后,他手一挥,命令道:“命令下去,凡是卢小郎君经行之处,所有岗哨全部藏匿。” “是。” 卢萦自是不知道这个情况,她一边缓步而行,享受着山间清风,一边琢磨着发财大计。 也不知走了多久,卢萦来到了一个平地上。这里用青石板铺出了一个巨大的广场,站在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齐秀山上的所有书院,还可以把附近的美景一一收入眼底。 卢萦不由放慢了脚步。 侧耳听了听,见前方的读书声朗朗传来,卢萦想道:难道是封山结束了?我这一路走来都没有半个人拦阻。 想了想,她提步朝前继续走去。 走着走着,她的前方出现一片由百年巨树组成的树林,这个树林经过人工平整,地面很平,不时可以见到石椅石台。 卢萦这时也走得有点累了,一眼看到前方有一丛开得很鲜艳的不知明的花朵,那花的旁边也有石几,便提步朝那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的,一个女子娇软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你呀……” 那女声特别软糯特别媚,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能让人从头酥到脚,还连心肝儿也带着颤上几颤。 卢萦也给酥住了,不由侧耳听去。 一个极低极低的男子声音传来。那男子只发出了两个音节,卢萦听不清,可那语气,却令得卢萦下意识地一惊,脚步更是不由自主地向那人走去。 随着她靠近,那女子又娇糯温柔地说道:“阿疆,你过来好不好?” 已然悄悄靠近的卢萦,这时抬头看去。 只是一眼,她便看到,那个侧对着她,站在竹林中,低着双眸,有一张俊美至极的脸的,正是刘疆! 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刘疆! 卢萦先是一惊,转眼心下一阵堵闷。 不知不觉中卢萦蹙了蹙眉,她没有躲开,而是另外找条隐蔽的小路更靠近了些。 不一会,卢萦离两人只有五六十步不到的距离了,站在这个角度上,不管是刘疆还是那个女子,都可以一眼看清。 此刻的刘疆,与卢萦一样,一袭月白色便服,除了玉冠束发外,再无任何饰物。 明明卢萦见过很多次他这般便装而行的模样,可此刻的刘疆,还是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 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他本来俊美之极,这么笑着,虽然笑得一点也不真切,却给人儒雅亲和之感。 这样的笑容,倒有点像她与他初初相识时看到的那般。 显得温文儒雅,却又不失尊贵的刘疆,那广袍大袖已被一个绝美的少女扯着。而那少女,正仰着头看着刘疆,透过树叶丛透射下来的阳光,斑驳陆离,明明很普通的光线,却因为这面对面站着的两人太俊太美,生生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效果。 林中微暗的光线下。少女的脸孔白嫩如脂。眸中隐隐带着几分泪意,略挑的眼尾处,却又有点红,于是那泪意,便带上了几分让人恨不得搂在怀中亲怜蜜爱的媚意。 这是一个真正的绝色少女,是比卢萦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还要美上一倍的绝色尤物。 这样的佳人,卢萦只有书中见过,只看了这少女一眼。她便不由自主地想道:难怪书中说,北方有佳人,倾城又倾国。原来这便是倾城倾国! 这个想法涌出的同时。卢萦盯着那一对俊男美女,胸口越发堵闷起来。 那绝色少女轻扯着刘疆的衣袖,抬头看向他的眼中。泪光隐隐。她哽咽了一声后,靡软地唤道:“阿疆。你别这样……你知道我只欢喜你啊,早在几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便欢喜上你。阿疆,求你了,你别不理我,我知道你也是欢喜我的,这些年来。想当你正妃的女子一个接一个意外死去,这是苍天让我们在一起啊。” 少女说几句。便哽咽一声,说着说着,她白玉般的脸上流下两道泪水来。那珍珠一般的眼泪,便是卢萦这个旁观的女子看了也是一阵目眩。 少女的神态语言,不但深情而且绝美,便如这天地间的**一样。 在少女的悲泣中,刘疆慢慢伸手,他扯着自己的衣袖,一连扯了好几下,才把衣袖扯开。 一得到自由,刘疆便退后一步,只见他朝着少女施了一礼,唇角带着斯文有礼的笑,只是表情带着种说不出味道的隐忍。只见他垂着眸,朝着少女轻声说道:“表妹,你当知道,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母妃了。” 似是嘲弄似是复杂地说到这里,他低头后退,“时辰不早了,表妹乃是待嫁之身,还是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说罢,他身子一转便想离去。 他堪堪转身,那少女便尖叫道:“刘疆!” 喝得他停下脚步后,少女跑到他身后,泪水汪汪地哭道:“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父皇,我只喜欢你!刘疆,你好狠的心!我,我好恨你!” 刘疆面无表情地提步又走。 再一次,她刚走出一步,那少女马上尖叫道:“刘疆,你敢跨出这一步试试看!” 刘疆止了步。 看到他木着脸慢慢转身,躲在暗处的卢萦,原本心情堵闷的卢萦,不知为什么,竟是心情大好。她歪着头打量着林中纠缠的两人,暗暗想道:从来他在我面前,那是想怎样就怎样,嘴角只一扯,我这小心肝便朝嗓子外窜得起劲……没有想到他也有今天! 卢萦也知道,便是身为太子,便是身为天子,身不由已的时候总是有的。可她以前暗中腹诽过无数次,可断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见到的一天。 这般亲眼看到刘疆木着一张脸,笑容中藏着隐忍,动作温柔中带着几分克制……那情景多眼熟啊?以往他欺负她时,她不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这样隐忍着,克制着,木着黑着。她多命苦? 原来这世上的事,只要敢想,就有成功地希望。像此时此刻,不就是她多时的痛苦隐忍感动了上苍,让她亲眼见到这一幕? ……真似七月炎暑一盅冰水,让她从头皮畅快到脚尖! 什么叫如愿以偿?这就是如愿以偿!什么叫报应不爽?这就是报应不爽! 卢萦索性蹲下来,倚着树干,抱着膝头,虽然自知不会笑出声来,她还是用拳头抵住嘴以防万一,然后,眼神明亮明亮地欣赏起这一幕情景来。 见到刘疆转身,少女便是纵身朝他扑去。眼看就要整个人都埋上他怀里,只听得刘疆突然转身,朝着一侧蹙眉低喝道:“谁?” 这喝声一出,已经冲到了他身前的少女生生止了步。她惊惶地四下看去。看了一会,她颤声说道:“阿疆,你是看错了吧?”转眼她又说道:“他们都在前面观礼,没有人到后面来的,阿疆你一定看错了!” 对上那少女惊惶的表情,卢萦不免有点点失望:她的爱,也不多嘛。 听到少女的问话,刘疆还在警惕地四下张望着。盯了几眼后,他低声说道:“表妹,我得走了。”见少女要说什么,他马上补上一句,“表妹,事已至此,还是别拿家族前程和性命开玩笑的好。” 少女一呆,她先是低低地应了,转眼见到刘疆木着一张脸急速退去,却又由衷的苦了起来。只见她朝地上狠狠一跺脚,压低声音痛苦地说道:“阿疆,你是堂堂太子,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记得幼小之时,你不管遇到什么事,从来都是不惊不惧,从来都是挡在我面前。你现在这样,真让我失望!” 她看到刘疆那警惕张望,急急想要撤退的动作,少女的心大受打击,那失望的话,也说得特别真实,特别痛楚! 可刘疆似是没有发现,被一个这样的绝色美人失望,那是多么不男人的事。只见他衣袖一甩,已逃得远了。 ……小子,你也有今天? 望着刘疆逃之夭夭的身影,卢萦突然发现腮帮子好酸。 ……原来她笑得这么久了? 等到那少女也走得远了,卢萦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迅速地反其道撤去。 走了一会,她突然止步,也不回头,卢萦扯了扯唇,好不冰冷地哼道:“几位真是忠心耿耿啊!主子忙着享受美人之恩还不够,还给我开出一条路,让我这个男人也上前凑凑热闹。”这个不用猜测,这样的私会,不可能没有防范,卢萦能够走这么近,绝对是有人开了路的! “……” 直过了一会,郭允的声音才从后面传来,“卢文的胆子变小了。”居然声音闷闷的! ……当真恬不知耻!他还好意思声音闷闷的! 卢萦冷着一张脸磨了会牙,这才慢腾腾地说道:“我有那么大的胆子,有那么强大的心脏吗?你们太子也不敢随意对付的美人,我就敢正面相抗?” 郭允听出了她在磨牙,他过了一会后才苦笑道:“许四娘子其实心眼不坏,我敢担保,阿文只要站出去宣布主公是被人定下了的,她肯定会退缩,也肯定不会报复阿文。” 他又悲苦长叹,“卢文真是铁石心肠。” 卢萦淡淡回道:“我没有,我只是害怕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郭允马上接口道:“这理由挺好的,可奈何我视力不好啊,刚才,我居然看到阿文笑了!天啊,我真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不对,不止是我,好几人都看到了。”说到这里,他非常好心地提醒卢萦,“阿文见到主公被美人缠上,不但不妒不恨,还喜笑不尽……阿文,此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主公。”当然,他这话的重点在这里,“不过,阿文你看,你当时笑得太欢,也笑得太久,再加上阿文容色出众,便是蹲在草丛也如明月落于丛林……主公万一得知,你可不能迁怒于我!” ## 先奉上第一更四千字,接下来还有二千或三千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耿府之宴 凑在卢萦的面前,郭允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是,事情不是他说的,只是他在第一个看到时,会请来别人也一道围观,然后,挺义正辞严地说出主公喜欢属下禀报事情时从无遗漏…… 看着他,卢萦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嫡长子?” 这卢萦转移话题的功夫,那真个是了得。 郭允没劲地回道:“是嫡长子。”他这时明白了卢萦为什么问这话,便很认真地说道:“那天你游湖夜赌的事,也不是我说的。” 卢萦扯了扯唇角。 看到她这个笑容,郭允苦着脸只差没有立誓,“真的不是我说的。”心下暗暗格登一下:这小姑子不但气派举止越来越像世家子,连那睚眦必报,也学了个十足十,我真是命苦,连她都不敢得罪了…… 在郭允自怨自艾时,卢萦已走出老远。 回到府中时,天已不早,卢萦沐浴更衣,又在树下抚了一会琴,坐上了前往耿七府第的马车。 这是卢萦来到洛阳后,第一次得到邀约,前往人家府第。 这更是卢萦第一次进驻洛阳权贵地视野中。 当卢萦来到右街耿司马府时,门外一片安静,府门处来来往往的人不多。 卢萦拿出贴子晃了晃,从侧门入了耿司马府。 一直到广场把马车停下,卢萦看着这停满了广场的马车,才感觉到那份热闹。 本来也是,耿七既不年长,他又不是职务在身,怎么可能把生辰做得人尽皆知? 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洛阳的纨绔和同好罢了。 只是耿左将军身为耿七的嫡兄。不知今晚会不会也在? 对卢萦来说,是希望他不要在的。原因嘛,那就是卢萦现在当男子当得很起劲,而且她的地位正一步一步按计划提升,她所算计的事,也在慢慢入她股掌。 现在的她。真不想拆穿是女儿身,进而改变目前已经获得的大好局面。 今次的卢萦,打扮得比往时华丽。银白色镶蓝边的长袍,白玉冠束发,还有佩在腰间的鸡血黄玉印。整个人一改以前的素洁。带着种雅致中的繁华。 当然,这丝毫无损她的俊美,卢萦这人。气质太过清华冷漠,有一种遗世独立。飘然悠然之感。这样的打扮,能把她很好地拉回尘世,能靠这种极普通的衣袍,穿出一种盛世的繁华……掩于繁华中的清冷,是极能触动人心的。 耿七的院落处,人影幢幢,笑闹声阵阵。那些男性的,世家子弟的笑闹声。引得“一不小心借住”在旁边的院落里的姑子们,一个个心口乱跳,两腮泛红……没办法,这些适婚年龄的少男少女们,能够这般近距离聚在一起,直到挑人挑花眼的机会太少了。 卢萦下了马车。 随着她走下,卢七院落里的少年们还没有发现,婢女和向这里瞅来的姑子们,一个个已看晕了双眼。 卢萦缓步朝里面走去。 走着走着,她的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倒抽气的声音,这是由女子发出的。 这声音,比卢萦刚出现时,还大上几分。 ……这事儿不常见。 不由自主的,卢萦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她这一回头,立马对上了一双犀利而冷漠的眸子,此刻,那眸子略略打过众人后,无意间瞟上了她。 一对上这人,卢萦心下暗暗叫苦,忖道:真是最不想见到什么人,便偏偏遇上什么人…… 眼前这个少年郎君生得很美,他身材高挺,眉扬鼻挺,薄唇如削,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人物,可不正是耿左将军? 居然第一回合就给遇上了。 在卢萦一派闲适,既陌生又略感兴趣地看向耿左将军时,他的目光定定也对上了卢萦。 然后,他提步朝卢萦径直走来。 ……明明自己都给他使了脸色了,这人还来! 心下暗暗叫苦,卢萦表面上依然风度翩翩。 转眼,耿左将军便来到了卢萦身前。 身材高大的耿二,比高挑的卢萦还高了半个头。他低下头打量着一派俊美清华的卢萦,突然的,扬唇低笑起来…… 耿左将军笑得很欢,笑了一阵后,他握拳在唇角微微一咳,扯着薄唇不解地问道:“卢氏阿萦这是在玩什么?” 他都这么直白地叫出她的名字了。 装傻无望的卢萦,便似没有看到四周投来的目光,以及正大步向两人迎来的众世家子,含着笑,懒洋洋地挑眸瞅向耿左将军,慢慢说道:“我或许是范阳卢氏的人……如今父亲已然故去,是讨回公道还是问清事实,得由他的儿子出面,可他没儿子。” 在众人一拥而上时,卢萦优雅地向耿左将军一礼,温文含笑的,丝毫没有停顿地把话说了下去,“成都初遇,洛阳再见,左将军,你我也是有缘之人。” 风度十足,简直是太足了! 耿左将军看得有点闪神。 就在这时,耿六的声音提醒了他,“二哥,你嘴角上扬了,你笑了。”转过头,耿六好不佩服地看向卢萦,叹道:“卢文,你名动洛阳了!能在第一个照面便勾得我耿二哥发笑者,只有你一个!” 卢萦脸一黑,暗暗想道:我现在这副模样,能令得任何一个我成都的旧识发笑! 当然,她表面上越发风度翩翩,卢萦微微躬身,“我的荣幸!” 只说了四个字,可不管是一言一行还是挑眉回眸,都像刻画出一样的精美,优雅,直是让人心动。 耿左将军朝她定定地看了几眼,扯了扯唇提步走去。 耿左将军何等声望,几乎是他一动,众少年便围了上去。直是筹拥着他入了布置妥当的湖中亭台处。 耿六落后几步。他看向卢萦,笑道:“杨柽和卢九郎拒约了。”他道:“反正他们见到了阿文,也是退避三舍,不如一开始就不来。” 按理说,这时的卢萦,应该顺着他的口风取消那个赌约。 可卢萦没有。 见她根本不提。耿六虽然心中略有讶异,却也没有多想。自那晚一见后,他对卢萦就产生了好感。对于今晚的见面,他有期待过。 卢萦与耿六在外面说了一会话,才走入了亭台中。 早在卢萦出现时。便有好些人向她看来。 耿七是嫡次子,与他交好的世家子,其中有半数上次在画舫中见过卢萦。还对她印象深刻。因此,卢萦这一走来。当真是众目睽睽之下。 卢萦含着笑,步履轻松优美。 做为这次宴会中仅有的实权人物,耿左将军自是被众星捧月地围拥着,而他的目光也落在卢萦身上,因此卢萦此刻的瞩目率,已达到了十成。 看到卢萦走来,有备而来的卢十一郎晃了晃手中的美酒。朝着卢萦笑意盈盈地朗声说道:“卢文郎君来了?听说郎君擅赌,我这里有个主意。郎君宴后再与我一赌如何?” 说这话时,他直盯着卢萦,身子微微前倾,笑容中带着几分认真……这种认真表现在这个场合,那就是表示他不想对方拒绝。而这个面子,按惯例卢萦是要给的。 四下安静了些。 卢萦瞟了他一眼,信手从旁边的美人托盘中端过一盅酒,然后她一边品,一边广袖当风地朝卢十一郎走去。 ……这模样,便是有人告诉他她本是个女子,自己也不会相信。耿左将军目光又亮了亮。 卢萦一派闲适地走到卢十一郎面前。微微倾身,她认真地盯着卢十一郎,突然问道:“我是傻子么?” 卢十一郎一怔。 卢萦把盅中酒一饮而尽后,把酒盅放在卢十一郎的几上,随着她中指一弹,那酒盅在木几上滴溜溜地旋转起来。 做完这个动作后,卢萦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左边的衣袖,淡淡地说道:“洛阳是你的地盘,洛阳的人你也熟悉,有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你样样齐占。我一个外地来的,按你的主意来与你作赌?我吃撑了我?” 这话,太辣气壮。 不过给他这样一说也是有理,当下众少年都暗暗点头。 只有耿左将军看着卢萦少年气十足的言行举止,眼睛有点发直。 说完那席话后,卢萦从美人手中接过酒斟,给自己和卢十一郎的酒盅都倒满酒后,她也不顾卢十一郎塌着的脸,径自举起自己的酒盅,在他放在几上的酒盅上碰了一下后,仰头一口饮尽,淡淡说道:“别输不起,那样太难看!” 然后,她提步移开。 看到这里,耿左将军突然声音一提,清彻地说道:“坐这吧。” 他朝着自个身右后侧的位置指了指。 这些位置都是有讲究的,住在哪里,与什么人坐一起,都有规则。 而耿左将军这句话一出,便意味着,他看重卢文,准备把他纳入自己的羽耶下…… 安静中,卢萦朝他一笑,在令得好些人直是眩花了眼时,她大步走到耿左将军身后,然后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只是落坐的那一瞬间,她竟是想道:我这算不算左右逢源,勾三搭四? 这时的她,很不合时宜地想起郭允曾经对她的警告,让她离姓阴的姓耿的姓邓地远一些,还说她别做那种左右逢源的美梦…… 亭台中很快就恢复了热闹。随着一阵鼓乐声响起,一队队美丽的婢女,开始端着酒肉在湖中走廓和亭台间穿行。 为了这次宴会,耿七在整个湖中亭台和九曲回廓上,都摆上了塌和几的。 ## 又是三千字,今天更新了七千多字,很勤快了,应该奖励!(。)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失控 这些世家郎君,什么样的美味没有吃过?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在酒肉飘香,美人如云中,他们一个个表情懒散,自顾自地说着话,兴致来了的满廓游走,倒也自由自在。 卢萦大大方方地落坐后,倒令得好一些向她看来的目光收了回去。 垂着眸,卢萦举起酒盅轻抿了一口,酒刚入口,她听到耿左将军问道:“卢文,你是汉阳人氏吧?” 卢萦应是。 耿左将军慢慢说道:“可有适人?” 什么? 卢萦抬起头来。 坐在她前方的耿左将军,俊美的五官在灯火下清晰而冷峭。便是对一个姑子问出这样明显带着暧昧的话,他也神色不动,仿佛他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卢萦眼珠子转了转。 她还没有回答,耿左将军那冷峭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不想说,不说便是。”他举了举酒盅,仰头自个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欢喜声。 却见湖泊的另一边,上百个婢仆拿着红色的轻纱,扯成了一条长长的纱带,把花园分隔成两半。 几个声音传来,“这样最好,那些姑子们可以坐在纱的那一侧,与我等共赏妙乐。”“倒是有几分意思了。”“听说还请了杭州的绮香阁,这绮香阁与我们洛阳的醉梦楼同时出台,实是不容易啊。耿七这次出了大价钱了。”“倒是难得的热闹。” 少年这边,已如煮沸的开水一般嗡嗡议论起来。在座的少年郎,虽然一个个都是享尽了美色的,只是从小到大的教育都告诉他们,妻室与那些玩物。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因此。对面那些够格成为自己妻室的姑子,他们还是很感兴趣的。那边轻纱还没有蒙上,已有不少人溜了过去,藏在树林间朝着众姑子瞄来瞄去。 议论声中,卢萦一眼瞟到朝自己盯来的卢十一郎。 卢萦那句“别输不起,那样太难看”的话。实在是刺了他的耳,红了他的眼。只是卢萦运气太好,一句话说完。卢十一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已被耿二纳入追随者。 卢十一郎的表情很有点不善,对上他的目光。卢萦一乐。当下,她站了起来,学着一些少年的样子。靠着走廓欣赏起湖景来。 ……看,她做事多么地道?连挑衅的机会都迫不及待地给了人家。 卢萦一离开耿左将军。几个少年便是朝她走来。 不一会,他们围上了卢萦。 看着倚着走廓,似笑非笑的她,卢十一郎朝她举了举酒盅,微笑道:“阿文,今晚我很想与你赌一场,不知赌个什么的好?” “哦?”卢萦侧眸。她想了想后,挑眉问道:“真的非赌不可?”见卢十一郎也不错眼地盯着自己冷笑。卢萦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好一会才说道:“既然非赌不可,那就赌吧!”痛下决心,语带艰难地说到这里,卢萦盯向前方,蹙眉问道:“既然今晚绮香阁和醉梦楼都会前来,那么我们这一赌,便在这两家上面下功夫如何?” 卢萦的声音不小。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对她感兴趣,在卢十一郎上前时,早就在倾神凝听她的话。 现在,她的话音一落,四下嗡嗡声大作。第一次站起来的,是耿七郎,只见他拊掌赞道:“这主意不错!” 他看着卢萦和卢十一郎,兴奋地说道:“这绮香阁和醉梦楼,虽然行的是红尘轻浮事,不过主事人都有点清高劲儿,而且他们有大后台,想不给谁的面子便不谁的面子。两位卢郎虽然势大,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威胁某一方成事,确是大不易。不错,这个赌不错,难度很大,也很公平。” 说到这里,他高兴地咧牙笑道:“卢文,快说出你那赌约。” 众人齐刷刷地注目中,卢萦蹙眉寻思了一会,才扫去神色间不经意中流露出的为难和不自信,清清朗朗地说道:“这些红楼,任何一场舞乐,听说都是早就费了百日功夫编排好的。这样吧,我们双方各出一到五个人,谁要是能主宰这两楼中的任何一场舞乐,让那些琴师也罢,舞伎也罢,在今晚这样的宴会上,冒着被砸招牌的危险,只听你一人号令,完全按你的意思表演,便算谁赢。这样的赌注如何?” 说到这里,单身前来,连个像样的跟班也没有的卢萦,定定地看向卢十一郎。灯火下,她的墨眸太清亮,简直就是在说,你带了这么多跟班,又有的是朋友,我这赌约分明对你有利啊……哎,我就是太大方太不计较输赢了! 只是卢萦没有注意到,自从她万般为难地说出这个赌约,还摆出一副对方占了大便宜的模样后。耿左将军便握着拳放在唇边咳嗽起来。 他低着头时不时咳嗽着,引得身边的跟随者都担忧地看着他。 忍不住又握拳咳了几下后,耿左将军看着蹙眉寻思,一副呕心沥血也要赢得赌约的卢萦,终于忍不住吩咐道:“叫卢文过来一下。” “是。”一个仆人走了过去。 不一会,卢萦便从灯火明亮处走了过来。 “你们退下。”耿左将军挥了挥手。 “是。”当下,那些围着他的跟班和仆人们散了开来。 耿左将军这才抬起头来。 他打量着灯火下,俊美得清华,明亮得张扬的卢萦,在对上她黑漆漆的,清澈无暇的眸子时,他忍不住又握拳轻咳起来。 一连咳了几下,卢萦见状,斯文有礼地问道:“夜寒露重,将军可是不适?” 耿左将军又咳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卢萦,我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姑子。”顿了顿,他叹道:“你这样。胜之不武啊!”其实胜之不武真没有什么。重点是,明明是她胜之不武,占了人家大便宜,却还生生摆出一副自己要吃亏,自己很惆怅的模样儿…… 卢萦一怔:原来她表演了《卓文君》,并凭此一曲成功变成东南西南一带风月场上的知名人物的事。这个耿二也知道啊? 众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中,卢萦眉头微蹙,颇为叹息地说道:“将军不是先行离去了吗?原来那日我演奏那《卓文君》时。将军的人也在啊。”真是运气不好,竟然被他识破了。 说到这里,她再次叹道:“本来可以借这个赌震住这场纨绔子弟的。” 不但振振有词。还愣是摆出一副被他搅了场扫了兴的模样。 耿左将军受不了,不由握拳又咳了声。 这时,卢萦双手一摊。十分洒脱地问道:“那将军说怎办是好?” 耿左将军瞟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只见他冷着脸朝着耿七淡淡说道:“小小一个生辰。也想弄是人尽皆知么?” 一句话令得耿七垂头丧气后,耿左将军提步就走,走出两步后,他命令道:“卢文,一道走走吧。” 竟是要这样直接把她带出场。 卢萦能怎样?当下,她只好优雅一笑,道:“好。”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花园。空留下无数含着怨念的目光。 卢萦走出花园后,便朝着耿左将军抱拳一礼,说道:“将军,阿文先行告退了。” 耿左将军看着她,“何必这么着急?” 灯火中,他双眸黑亮如星空。 卢萦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说道:“阿文本为出风头而来,如今出不成风头,自然就得离开。”在耿二忍不住又想咳嗽时,她轻轻说道:“将军刚才问过阿萦适人一事的……” 她说得很轻。 可这话一出,原来含着笑的耿左将军,那俊美的脸便迅速地恢复了冷峭。 是了,他怎么忘记了?她是那个人早就看上了的…… 面无表情地看了卢萦一眼,耿左将军淡淡地说道:“既如此,你退下吧。” “是。” 卢萦退下。 望着她退得干脆利落的背影,耿左将军腾地转身,大步离去。 卢萦上了自个的马车。 此时的洛阳城,刚刚入夜不久,街道中到处飘摇着灯笼,处处人影幢幢。 马车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有一种特别的安谧。 不一会,她的马车便来到她府前不远处的巷子里。 刚入巷子,马车便是一晃,接着停了下来。 马车中,卢萦从寻思中惊醒过来,不由抬头问道:“怎地停了?” 驭夫和仆人没有回答,开口的,是一个略有点熟悉的沙哑嗓音,“动作快点!” 沉冷的命令声中,两个人影闪电般地袭来,转眼便冲上了卢萦的马车。 那两人的动作兔起鹘落,刚一窜上马车,卢萦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的嘴便被一物堵上,然后,眼睛也被黑布蒙上…… 随着一声低喝,卢萦被扔上了一辆马车。倒在马车上,卢萦非常非常安静。 马车在无声无息中驶出了巷道,驰向洛阳的另一个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晃了晃后停了下来。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抬了起来,卢萦很是温驯,甚至在那些人抬她时,她还配合地曲起双膝,以方便他们动作…… 不过她这个举动一做,四下似乎安静了一瞬。 接着,堵在她嘴里的布被扯了出去。 依然蒙着眼,双手被反剪着绑起的卢萦,这般得到说话的自由后,也不挣扎也不怒喝,只是委屈的,轻软地说道:“不就是看了你的热闹,又与耿二坐了一会嘛?不带这么连个招呼也不打便掳我吓我的。” 说到这里,卢萦轻叹一声,低低说道:“阿疆,我不惯他人抱我……”(。)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半裸审问 四下完全安静起来。 一袭青衣,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护卫的郭允猛然转过身去,在黑暗中,他手堵着嘴吭哧吭哧地闷笑起来。 早在震怒的主公下令“把她掳来,”转眼又磨着牙叫住那些人,“吓她一吓”时,他就料到事情不成。可不?这卢氏连眼都不用睁,就把一切给料准了。 闷笑中,郭允发现自己是真的佩服起卢氏来。不过话说回来,他早就发现这个小姑子不但耳边过人,而且有过目不忘之能。这次派去的人手中,有两个是与卢萦打过照面的护卫。再则,这些护卫一过去掳人,原本守着卢萦的明卫暗卫还有仆人自会老实的消声消影,这么不正常的事,以卢氏的聪明,当然料得中。 无比的静默中,众护卫不用人吩咐,安静地低下头,无声无息地退到黑暗处。 眼睛依然被蒙着,手依然被反绑着的卢萦,如同一条落了网的狐狸一样,安静地仰躺在车帘大开的马车上。也许是绑着不舒服,趁众护卫退后时,她轻轻挪动少许,让自己处于一个舒服的位置后,她再仰着头,摆出那副落难的狐狸状。 ……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允吓得刷地低下头来,随着他放在身后的手悄悄摆了摆,众护卫悄无声息地退了一个干净。最后,郭允歪着头苦恼了一会,才决定跟着消失。 四下安静得只有呼吸声了。 慢慢的,一阵脚步声传到了卢萦耳中。 她微微侧头,感觉到来人站到了自己身侧,她还好不温驯地朝着他的方向撒娇地蹭了蹭。 …… 呼吸声陡然变成了咬牙声! 猛然的,卢萦身子腾空。却是被人重重抱在怀中。感觉到那人抱着她大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卢萦朝他胸膛又蹭了两下后,轻软地说道:“别生气了,乖。” “……” 这一下,咬牙声变成了磨牙声,隐隐的,甚至还有喘气声传来。 那人的脚步更快了两分,不一会功夫,他抱着卢萦来到了一个有光亮的地方。卢萦正在猜测时,只听得扑通一阵跪地声传来,转眼间。几个女子有点惊慌的声音传来,“殿下……” “滚----” 喝声如雷,戾气重重! 众女跌跌撞撞跑远时,卢萦也老实起来:这人是真生气了! 这么想时,她感觉到自己进入一个泛着幽香的所在。然后。她身子猛然一空,整个人被人向上一抛! 就在卢萦咬着不要尖叫时,她的身子给扔到温软的床铺中。 这时,她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传来,“去准备热汤!” “是。” 脚步声齐刷刷远去。 像条死鱼一样歪扭地僵在塌上的卢萦,感觉到眼前一暗,然后,一股温暖浓烈的男性体息笼罩着她。 ……不是说用人备热汤吗?该不会这么一下功夫也等不了吧? 卢萦刚刚泛起这个念头,那人的手伸到她的衣带处。随着他重重一抽,卢萦闷哼一声中,腰带被那人抽了去。 咬着唇,卢萦轻软地唤道:“阿疆,我要红烛。我还要合欢酒,我还要……”刚说到这里,她的嘴被重新堵上了。 感觉到自己外裳被剥去,一动不能动的卢萦惊骇地想道:真正重口味。我还是云英末嫁之身呢! 于是,在她转眼又被松开了堵着嘴的布条时,她把那话一字不漏地控诉出声。 “……” 四下真正的安静了。 那人的动作也停了。 就在这时,一女子在外面唤道:“殿下,水已备好。” 那人哼了一声,伸手把卢萦抱在怀中,大步朝前走去。 不一会,只听得“砰”的一声,他踢开了一扇门。 接着,卢萦身下一凉,却是给放到了地板上。 接着,绑着她手的绳子被解去。 再接着,蒙着她眼的布条也被粗鲁地扯下。 一得到自由,卢萦便转头看去。 满殿暗红的灯火中,那俊美到了极致,却脸色黑沉得可怕的男人,正如天神一样站在白玉铺就的浴池边。他如泰山一样雄伟地屹立于她身边,双手抱胸,抿着一张唇瞬也不瞬地冷盯着她…… 卢萦低头看去。 她衣裳半解,因松了腰带,下裳给松松驰驰的挂在胯间,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腰。外裳已然解去,露出了贴身内衣,以及大半截雪白雪白的胸颈。 这样的她,着实狼狈。 而这个站在她身边,低着头沉着脸盯着她不放的男人,暗金色的外袍,端庄的金冠,全身上下一丝不苟,完全彰显皇家贵气地打扮衬得他格外威严尊贵,高不可攀。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他就不知道这种强烈的对比会打击自己这个村姑的,那脆弱可怜自卑无助又幼小的心灵么? 卢萦眨巴着眼。 对上她乌黑如宝石的眸子中的控诉时,木着一张脸,沉寒威严的男人,嘴角隐不可见地抽了抽。 转眼,他的脸更沉黑了。 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卢萦,男人终于弯下腰来。 他再次抱着卢萦,长腿一伸,走入了温热的,飘着花瓣的浴水中。 然后,他把卢萦朝水中一放。随着白色的内裳,还有扎着胸口的白带被水打湿,随着那半落不落的下裳被完全扯去,男人的双眼,陡然深邃起来,那紧紧盯来的双眼,饶是卢萦再心理强大,抵抗力过人,也不由自主的逃避起来。 她终于受不了那眼神,绯红着脸把头转了过去,不再与他对视。 这时,她腰间一暖,却是被男人扯到了怀中重重搂住。 他把她朝浴池边的玉石边沿缓缓压去。直到强健温热的身躯覆在了她的身上,他伸手扳过她的脸,逼着卢萦与他对视。 对上卢萦终于躲闪了些的目光,他那黑浓得要滴出墨的眼眸,荡漾起了一丝笑意。 含着笑,他看着她,不知不觉中,眼眸中戾气消去温柔隐现。 就在卢萦看到他露出那抹温柔,眼珠子忍不住转了几转时,男人突然低头。把唇凑上她的喉结处,然后重重一咬! 他这一咬真的很重,迅速的,几个齿印便烙在了她的玉颈上。 卢萦吃痛,给咬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双眼水汪汪地看着他。抽噎了一声,哽咽道:“痛……” 这个表情一摆,这个字一吐出,男人的喉结猛然滚动了几下。 很显然的,男人自己并不喜欢这样,当既,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间。 这般**的肌肤相贴,半裸的温热的肌肤相触。卢萦不受控制地开始僵硬时,她听到埋首在她颈间的男人轻轻一咬,寒着声音冷冷地说道:“你不是牙尖嘴利吗?说啊!” 他是要她交待了。 只是,在这个地方,以这种姿势交待么? 卢萦吓得咽了咽口水。 感觉到重新抬头看向她的男人。那眸光中的冰寒。卢萦也不敢再嘻皮笑脸,插科打诨,只见她咬了咬唇,看着刘疆眸光温柔地说道:“你那个姓许的表妹。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对上刘疆冷笑的眼,卢萦认真地解释道:“在她面前的你,不是真实的你。还有,她虽美丽无双,却骄纵虚荣又懦弱,她说喜欢你,却一听到有人偷看,便吓得厉害。那种只想享受吹捧和温柔,却不愿意为感情,为幸福付出任何一丁点实在努力的女子,你是不会喜欢的。” 说起来,卢萦有如今的胆大包天,也是他一步一步的纵容和默许的。她一直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一直渴望着能与他平等对视的女子,而不是那种无骨无魂,空有美貌的菟丝花…… 听到这里,刘疆冷笑道:“你倒是什么也知道?” 卢萦不理会他的嘲讽,伸手轻轻抚养他的眉眼,继续温柔地低语道:“我既判断阿疆不喜欢她,又怎会因她与你亲近而有恨有怒?” 这话有理,冷笑着的刘疆表情温和了些许。 只是他的冷脸刚刚松驰了一些,便听到卢萦继续说道:“再则,你想想你与我在一起时,欺负了我多少次?好不容易看到你那模样,我能不高兴?” 于是,刚刚拉下脸的刘疆,那表情重新变得黑沉。 卢萦没有察觉,她继续老实地交待着,“至于耿二,我刚与他打照面,他便记起我了,还问我怎么女扮男装来玩这个,当时没办法,我只好与他周旋。” 对上冷笑的刘疆,卢萦立马举起右手,很严肃很正经地禀道:“回主公,阿文虽然胆大包天,可有些事上还是拎得清的……为了让那耿二明白我与他不是一路人,我对他连周旋也没有诚意,在他问话时,我撒谎了,我说,“我或许是范阳卢氏的人……如今父亲已然故去,是讨回公道还是问清事实,得由他的儿子出面,可他没儿子。” 卢萦明明有一个弟弟,却说她父亲没有儿子……这种假话很容易查出,对于一个常年处于高位的人来说,欺瞒两字,是最不喜欢的。卢萦当面撒谎,确实在明白地表明她的立场。 刘疆的表情又放松了些许。 被他压在身下的卢萦见状,心头一松。 她不是蠢人,从来都知道,在政治上,立场和站位,是容不得开玩笑的。那天郭允要她离姓阴的姓邓的姓耿地远一些,绝不仅仅只是警告! 所以,她用这种方式得罪耿左将军,也是表明立场,表明忠心。 得意地仰头看着刘疆,卢萦想道:当日前赴武汉时,他答应过我,只要武汉事成,他会给我一个奖励……他现在火气也消了,看来,今天脱身有望了。 刚刚想到这里,卢萦的表情突然一僵,转眼间,她张着小嘴呆呆地看着刘疆,唇动了又动,却紧张得发不出声音来。 ……被压在身下的她,清楚地感觉到,刘疆那刚才还一切正常的部位,在迅速地变粗变硬。这么一会,它已火热如铁地抵在自己的下腹处。自己刚刚颤动了下,那里便嗖地朝她的羞耻处钻去! ¥¥ 是h呢还是不h呢?是吃还是不吃呢?一时真下不了决心。还是等粉红票吧。粉票多的话,就让这两人和女干了算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珍惜 卢萦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刘疆。 对上她乌黑的眸子,刘疆的眼神越来越幽深…… 慢慢的,卢萦唇动了动,低声说道:“主公,今晚非要侍寝么?” 她侧着头看着他,淡淡说道:“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是迟早之事。” “……” 对于一个闺阁少女来说,她这表情,这反应,太轻淡,太漠然,太,让人失望。 明明刚一开始,她还是会慌乱会羞涩地。 刘疆那刚才还燃烧着**的眼,一瞬间变得冰寒。 他冷冷地盯着卢萦。 卢萦也在回视着他,她淡淡说道:“阿疆,其实我不是没有身份的人……这阵子明查暗访,我想,我父亲或许是十九年前逃脱的范阳卢氏的嫡系。”她歪着头看着他,轻轻说道:“范阳卢氏的嫡女,够格当你的正妃么?” 刘疆怔住了。 这一瞬间,他眸中的冰寒在消去,渐渐换成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怜惜。 低下头,他把唇贴着她的唇,吐出的气息暖暖地温着她的脸,“你这阵子步步为营,又是挑衅又是显示自己,便是为了它?” 卢萦垂眸,好一会,她才应道:“是。” 她看着他,浅浅一笑,那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伸手搂上他的颈,卢萦低哑地说道:“阿疆,你是知我的,我占有欲太强了……现在是不曾与你在一块,真成了你的人,我不知道见到你别的女人,能不能忍着不下杀手!阿疆,我不可能让你另娶她人!” 她笑了笑。声音冰寒,“阿疆,我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一日还是你的人,你这一生,便休想另娶正妃!你以前那么多未过门的妻室能暴病而逝,以后,新出现的正妃人选,一样可以暴病而逝!” 这话,透着刻骨的狠戾! 说这话的卢萦。目光中甚至带上了一分狠毒! 四目相对,呼吸相溶间,卢萦感觉到,刘疆的**在慢慢软去……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卢萦的颈间。 如此贴着她水润的肌肤。闻着她处子的芳香,他的耳边,却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她那放出的狠戾之言。 他知道,她不是信口而出。 按道理,这个天下间,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资格对他说这样的话! 如此大逆不道,便是诛杀九族,也够了! 可为什么他这样贴着她,回想着她那暴戾的表情。心下却没有半点厌恶,半分不喜? 他怎么能纵容她到这个地步? 这世间,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卢氏阿萦? 良久良久后,刘疆把脸从她的颈窝间抬起。他双手捧起卢萦的脸端详半晌,突然低头。狠狠堵上了她的粉唇。 四唇相贴,他的舌头便强行挤入她的唇瓣间,转眼寻到她的丁香小舌,绞着。追索着,四处逼迫着,直吻得卢萦口腔生痛,小嘴怎么也合不上,那银丝顺着两人的唇角向下流溢而出…… 他似乎带着火,这一吻甚是凶狠。这样狠狠的吻着,搅拌着,直令得卢萦都呼吸不过来。 这一吻来得突然,卢萦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呼吸被夺。昏沉中,她拼命地寻着机会吸气,那刚才还明亮而狠辣的眸子,渐渐流露出一抹迷离。 刘疆发现自己又硬了! 猛然的,他抓起她的手,伸向自己的下腹处…… 就在这时,一个极为动听的女声从外面传来,“太子哥哥……”那女声娇娇的,甜甜地唤着,语气亲近中带着说不出的欢喜,“太子哥哥,你在吗?太子哥哥……”声音又甜又腻,一声接一声的。 刘疆脸上一冷。 卢萦的双眼渐转清亮,含笑瞅着他,她低低说道:“这是哪位公主?” 刘疆说道:“阴氏之女刘绥。” 卢萦一笑,慢腾腾地说道:“她到是来得及时。” 刘疆看着卢萦,过了好一会才道:“我让郭允跟你传过话,这阵子盯我的人太多……要不是你激我至此,我怎会失了分寸?”这么说,他原本就没有打算过,今晚真要了她? 卢萦仰着头看着刘疆,在他黑深的眸子里,她看到了那流淌的,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那种水般的温柔。 对上卢萦的眼,刘疆低笑出声,他在她的唇角轻轻一咬,喃喃说道:“阿萦,你的初次,我从不愿意要得太草率。”所以,在武汉时,他曾半夜回到庄子,看着睡在自己床塌上的卢萦,最后选择断然离去。 是,如果是别的女人,有半个时辰的空闲也就可以要了,可以享用了,可她不一样,她是卢氏阿萦,她对他,已不一样…… 现在也是这种情况。他想要她,但不能要得太草率。要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要了以后呢? 只有这样,只有现在这样,才是对她地保护,他必须把她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让她快乐的嚣张跋扈! 放在明面上做耙子的,有的是女人,但那些女人中,不能有她,不能是她! 沉着眼看着卢萦,刘疆忍不住再次低头,在她张扬鲜亮的眉眼间印上一吻,然后,慢慢抽身离去。 一直到退出好几步,刘疆还在看着卢萦。 便这般,他站在离她只有三步远的浴池中,那双幽深的,黑暗得透不出光来的眸子,在直直地盯了她半晌后,他伸手摸向自己的玉柱,在他地紧迫盯视下,在那一双手地撸动中,卢萦涨红着脸别过头去,于一种让人窒息的慌乱中,她听到他的喘息声不断传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满足的呻吟出声,然后,一阵水声响起,再然后。他断然地走出浴池,唤来宫婢,在她们的服侍下拭干身上的水渍,换上一袭崭新的外袍。一直到他完全恢复了威严尊贵的模样时,外面的刘绥公主,还在一声又一声的,甜蜜娇柔地唤着“太子哥哥。” 转头朝外面应了一声后,刘疆转头吩咐,“送她回去。” “是。” 几个宫婢拥上卢萦,帮她擦干换上衣裳后。她们筹拥着卢萦消失在黑暗中。 任由外面的刘绥一声声叫着,**消退后有点懒散的刘疆,静静地倚在柱子上,看着卢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不一会,卢萦上了一辆马车。 策着马护送马车的。正是郭允。他一直双眼亮晶晶地,每走几步,他便朝马车中看上一眼,走几步,又看一眼。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了,策马贴近车帘,郭允笑眯眯地说道:“阿文啊,后来主公交待什么没有?” 车中。卢萦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是想问,主公是怎么惩治我的吧?” 郭允嘿嘿一笑,他连连摇头,很正气凛然地说道:“不是。才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无聊,敢问这种问题?” 马车中,卢萦哼了一声。 见她不再说话。郭允又心痒痒起来。 忍了又忍,他又凑上前巴巴地问道:“阿文啊……” 才说到这里,马车中,卢萦淡淡的声音传来,“郭允,上次那位许美人厮缠主公时,如果我听了你的话上前阻拦,会不会现在我已入了主公后院?并且成了许美人的眼中钉?” 郭允一呆。 这时,卢萦冷冷的声音传来,“郭允,主公在护我宠我,你却不同……你一直盼着我快点入他的后院,一直希望他不再在我身上浪费太多心思。郭允,其实你一直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郭允沉默了。 这时的他,哪里还有刚才那凑热闹听笑话的心思了? 苦笑了一会后,郭允轻声回道:“阿文,我只需要忠于主公。” 所以,他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与她成为朋友吧? 马车中,卢萦低叹一声,好半天才失望地低语道:“我明白了。”简单的四个字,却透着无尽的疏离。 郭允有点失神,好一会,他也跟着低叹出声。 马车转入了街道中。 此时夜色已深,车轮走在青石板上,发出“格支格支”的尖涩声。于无比的安静中,郭允开了口,“阿文,我在西城玉柳巷有一个庄子,明天让人带你去看一下。” 静一静,他慢慢的,清楚地说道:“身为臣子,解去主公的后顾之忧,让他舒服满意,是我唯一会做的……刚才你出门时,主公很有不舍。我那个庄子离主公的住处近,既偏静方便又安全,以后主公想你了,你就去那里吧。” 竟是提供了一个供两人幽会的地方给他们。不对,应该是供主公金屋藏娇的地方。原本卢萦三姐弟的住处,是属于卢文的大本营,不适合刘疆出入。所以他给安排了一个适合卢萦,也适合卢萦的奸夫出入的地方…… 卢萦无声的冷笑起来。 与郭允的几番算计与现实无情相比,刘疆对她,是非常难得的体贴温柔啊。 沉默了一会,卢萦才应道:“我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把卢萦送回了家。 这一晚,卢萦睡得很不好,她一直在塌上翻来覆去,一会梦见刘疆贴着她时,那硬挺的火热,一会梦见他在她眉心上印下的一吻。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她的,他也是真的不曾想过就这么要了她……那个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她看得这么重了? 翻腾了一会,卢萦迷迷糊糊睁开眼。她转头看着窗外明皎的月光,好一会,才低低地说道:“刘疆,别对我太好。” ……她这人,生长于市井,见识过男人的凉薄无情,如果刘疆一直对她任意妄为,她想,她守得住自己的心的。 这世间,最难消受的,是那个本就乱了你的心的男人,那发自内心的珍惜和温柔啊! ## 一整天都在犹豫要不要h,一直到要写文的时候还没有下定决心,直拖到过了时间无法再拖,然后打开电脑开始码字时,才突然领悟到文中人的想法。另外,明天一定双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又是“真情”? 卢萦一直到凌晨才迷糊睡去。 睁开眼时,外面不断传来元氏和卢云的低语声和笑闹声。卢萦披了一件外袍,站在窗口看向下面。 花园中,卢云手拿一卷书正在读着,而元氏则捧着一碟糕点,站在他身侧正眼巴巴地瞅着他。 在她的目光下,卢云头痛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说道:“还是留一点给大哥吃吧。” “可是还有好多,都不同味道呢。” “我吃饱了。”刚说到这里,他对上元氏巴巴看来的眼神,忍不住长叹一声,伸手拈起一块来。看到他伸手,元氏双眼快活地弯成了一线…… 看到这情景,卢萦心中格登一下。 不过转眼,她便笑了笑,洗漱梳扮过后,卢萦换上一袭玄袍,走下了阁楼。 看到卢萦,元氏脆脆地唤道:“大哥,你要出门吗?你还没有用早餐呢。” 卢萦一笑,“我还不饿。”她看了一眼明显给养肥了一点的卢云,警惕地想道:以后得注意点,别一不小心被元娘给养得又肥又圆了。卢云是男孩子,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再多也无所谓。她可不一样,按年龄看来,她的条抽得差不多了,再吃得多,真的会横着长。 她对上捧着食盒,颠颠跑来的元氏,轻咳一声,道:“我到外面去用餐。”也不理会元氏失望的眼神,卢萦转身就走。 马车刚刚走出府门,对面一辆马车劈面而来。不一会,那马车的车帘掀开,耿六探出头看着卢萦的马车,唤道:“阿文。你这是去哪?我正要找你呢。” 卢萦令马车靠上,笑道:“找我?” “是啊。”耿六说道:“那不是昨晚你来去匆匆吗?大伙今天正准备到外面玩一玩呢,想起了你,便让我来叫你了。” 对着阳光下,卢萦那张俊美清贵的面容,他藏住眸中荡漾的喜爱,又道:“我都亲自上门来叫你去玩,怎么样阿文,你耿六哥够情义吧?” “够。”卢萦一笑。 “那现在就走?”卢萦刚应了好,耿六又道:“不行。得等等。今儿大伙都带了女人,阿文,你要不要也带一个?” 卢萦迎上他的目光,摇头说道:“不用了。” “那好吧。” 众世家子选的地方是在郊外。两人的马车赶到时,那些人已聚了个七七八八。二三十辆马车散在那里。每辆马车中都有一个如花美人。 耿六的马车一停下,便走到卢萦身侧,把她迎下时,他目光一转,“啊哈”笑出声来。 卢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前方正不紧不慢地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中,一个长相周正英武的少年,正拥着一个相貌秀丽可爱的世家女,两人头挨着头,亲亲密密地耳鬓厮磨着。 看到这情景。卢萦也是一怔。 要知道,这里虽然多数马车上都有女人,可那些女人一看,不是家中的妾室,便是花楼女子。或者是美婢。只有那个女子不同,她梳的是姑子发髻,而且看服装打扮,那是端端正正的世家姑子…… 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与男人同行。便是未婚夫妇,也过了些吧? 见卢萦有点兴趣,耿六在一侧哧声说道:“这孙朝啊,就是个多情人。三年前他为了娶那陈氏女,可闹出了不少事。当时扯着那陈氏女要私奔时,把孙父都气得晕过去了。怎么才三年不到,他又与这冯二姑子扯上了?” 卢萦还在听着,一侧另一个少年已笑着说道:“耿六你还真是孤陋寡闻了,这事现在在洛阳都闹开了。前天孙朝牵着这冯二姑子的手跪在陈氏女面前,说他们两人相爱已久,求着陈氏女成全呢。那孙朝还说,当时求娶陈氏女时,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陈氏女,其实他给搞错了,他一直倾慕的人都是陈氏女的这个闺蜜冯二姑子。冯二姑子也说,她喜爱孙朝多年了,她还说她与孙朝两人的感情,才是真正能够天荒地老的。两人逼着那陈氏女成全,让她同意和离呢,当场就闹大了。哎,孙朝的父亲三年前就气晕了过去,这一次,更是差点中了风。” 真情么? 看着那当着这么多人,也缠缠绵绵耳鬓厮磨的两人,卢萦突然想到了曾郎,想到了当时的平因……那时侯,他们不也是有着感天动地的真情的! 想到这里,她唇角一勾,掩住眸中的冷意后,卢萦笑吟吟地问道:“这么说来,孙朝是个好色之徒?” 耿六摇头说道:“他也不好色,哎,这人真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好。” “那冯二姑子呢?”卢萦好奇地问道:“她真与陈氏女是多年闺蜜?” “那是,两女一起长大,感情深着呢。若不是这样,陈氏女这次怎么会气得这么惨?当时就吐了几口血,至今还缠绵病塌,有人说她只怕情况不妙。哎,这孙朝也是个奇怪的。他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啊?怎么曾经捧在手心中疼的娘子气成那样了,他一点也不怜惜?他还有心思抱着新欢来玩乐。” 卢萦在一侧淡淡说道:“也许是他这新欢告诉他,他那娘子是故意装病,故意让他怜惜的。” 耿六好笑地看着卢萦,道:“哟,真看不出来,阿文对女人心事还看得挺清的。” 他这么一说,话题便给扯开了。众少年嘻哈中,卢萦瞟到那云英未嫁的冯二姑子整个人都倒在孙朝怀中,简直都贴到一块了。 说笑了一阵后,卢萦悠然地靠上了自己的马车。 正好这时,耿六被另外几个少年扯了去。清净了的卢萦,靠近驭夫淡淡问道:“阁下身手应该了得吧?” 那驭夫看了她一眼,恭敬应道:“尚可。” 能够以一人之力,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的人,身手怎么可能只是尚可? 卢萦笑了笑。慢慢说道:“等会找到机会,请阁下朝这冯二姑子甩出一个暗镖……我很好奇,如果她美貌不在了,这两人的真情该如何继续下去?” “……” 驭夫看着她。 对上他的目光,卢萦道:“怎么,阁下不愿意?” 驭夫摇了摇头,心下暗叹,想道:这卢氏娘子这么见不得男人三心二意,哎,实非主公良配啊。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禀报给主公后,他那一脸的苦笑和无奈。 沉默了一会,驭夫说道:“好吧。” 卢萦见他同意了,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袍。风度翩翩地走向耿六。 就在这时,耿六朝着众人叫道:“大伙都到齐了,可以出发了。”他又向卢萦叫道:“阿文,要不要到我的马车上一块玩儿?” 卢萦笑了笑,应承了。 众少年各自坐上马车后,车队开始启动。 众少年中,只有三四个没有带女人,卢萦和耿六正在其例。现在,这三四人都聚在耿六的马车上。看的看书,聊的聊天。 卢萦便是那个看书的。 她懒洋洋地靠着车窗,阳光洒在她俊美的脸上,真是触目惊心的雅丽。 耿六瞅着,时不时有点失神。 也是运气。孙朝的马车一直靠近着他们这辆,那两个缠缠绵绵的人,那话儿像风一样,无孔不入地钻入卢萦耳中。 “孙郎。你别不开心,陈姐姐一直身体很好,她哪里就真的病得这么重了?她是舍不得孙郎你。”说到这里,那冯二姑子咬着唇,眼中含着泪,软软弱弱地说道:“要不,孙郎,我们还是回去?我,我就听我母亲的,住到山上的庄子里去。陈姐姐听了,一定身体会好的。” 听到这里,孙朝马上温柔地说道:“不可。阿沅,我知你心善,可你一个未嫁之女,为了我做到这一步,如今名节已毁,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再受委屈。”顿了顿,他咬牙说道:“这次我会与陈氏和离!她比你坚强,她家也势大,和离后她不会有事的。你就不同了,阿沅,我会疼惜你一辈了的。” 听到这里,冯二姑子感动得眼泪汪汪,她低头悄悄拭了拭泪水,转眼挤出一个笑容感动地说道:“孙郎,有你这句话,我就算立马死了也甘心了。” “阿沅,别说死的活的。我一定会疼你爱你,我们这一辈子也不分开。” “恩,一辈子。” 听到这里,卢萦瞟了一眼前方,慢慢笑了笑。 前方是一个山道,因这阵子雨水过多,修整时日过久的山道有点沆沆洼洼…… 旁边的马车上,那一对男女还在你侬我侬。突然间,那马车的头马也不知受了什么惊,猛然昂头嘶叫出声。随着那马人立而起,马车一阵颠覆。猝不及防之下,马车中的孙朝和冯二姑子猛然一滚,扑通一声同时摔下了马车。 众少年一惊,齐刷刷从马车中伸出头看来。耿六等人大叫道:“快,快去扶起他们。” 不用他们开口,孙朝带来的仆人已一拥而上,孙朝刚被扶起,便甩开众仆抢前一步扶向脸朝下仆在地上的冯二姑子。 刚刚把她扶起,他便怜惜而温柔地唤道:“阿沅,你要不要紧?阿沅?”叫了几声,见冯二姑子不应,他白着脸急急叫道:“阿沅,你怎么了?快来人,快快来了!” 听到他慌乱地叫声,耿六在一侧说道:“慌什么?这样一摔哪会坏事?应该只是撞到哪里暂时晕过去了。快把她扶到一侧掐几下人中穴吧。” “好,好。”孙朝连忙扶着冯二姑子,小心温柔地把她放在地上,不过转眼,他便大叫道:“不好,她流了很多血。” 耿六连忙说道:“把血拭干,看看哪里受了伤。” 孙朝连忙掏出一块手帕,小心地拭向冯二姑子。只见他拭着拭着,突然间,他像看到了什么似的,声音一哑,白着脸张着嘴一动不能动了…… ## 送上第一更。(。)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迎人和再赌 耿六一见,心中格登一下,不由叫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会这样一摔,那冯二姑子便给摔死了吧?没那么容易吧? 孙朝白着脸,他胡乱摇了几下头,一把把冯二姑子抱起,怜惜而心疼地急急叫道:“快,快回去,马上去找杨大夫,找杨神医。” 看到他急急地冲向马车,众少年都给惊住了。 一阵急乱中,一少年冲了过去。被孙朝撞到后他也不怒,而是急忙凑头看去。 这一看,他倒抽了一口气,叫道:“怎么摔的?这下惨了,毁容了!” 什么? 众少年纷纷询问间,孙朝顾不得多言,他三步两步跳上马车,嘶声急喝中,那马车急急返回,转眼间便冲出老远。 马车中,孙朝一直紧紧地抱着冯二姑子,隐隐中,卢萦见他在怜悯温柔地低语着,“阿沅,别慌,别慌!我就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你一定没事,一定会没事。阿沅,就算你真毁容了,我也会对你好的,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 是么?毁容了也一直对她好么?卢萦扯了扯唇,冷冷地想道:这我倒要看看了。她想,与别的事情不同,这件事,她定能很快就看到结果。 那少年这时上了自个的马车,他摇头晃脑,一脸同情地在那里说道:“事情有点不妙,冯沅脸上那道伤又深又长,从眼角一直到嘴角都割伤了。哎,这姑子可真是不幸。也不知她醒来后受不受得了?” 他们虽是男人,却也明白,容颜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冯沅这容一毁。她这一辈子,也就毁得差不多了。 感叹了一会,众少年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看着读书读得专心的卢萦,耿六突然说道:“阿文,你就不好奇我们此行的目的?” 卢萦抬头,“哦?那我们是去干嘛?” 耿六朝自个儿后脑壳拍了一掌,叹道:“早知道你是这副不惊不动的样子。是这样,我们这次啊,准备到洛河迎接一个人。” “到洛河?为什么要出城?” 耿六说道:“前方有一个码头,从那里下洛河。关注的人少。” 卢萦又问道:“迎接一个人?迎接什么人?” 耿六嘿嘿一笑,道:“这个人啊,还真值得我们迎接一下。阿文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在家族中虽然也是嫡子。可都不是嫡长子。父亲的权位我们没份,家族中的很多大事,我们也伸不了手。这一辈子,也就这样玩玩便过去了。这个人原也与我们一样,当时在洛阳时,他天天闷在家里读书,平素又不会玩不爱玩,大伙还看不起呢。哪里知道,他一过继到他伯父名下。啧啧,短短一年多时间,便像脱了胎换了骨,与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了。现在洛阳城中的纨绔,都把他与我家耿二一起提了。你说他了不了得?” 见到卢萦怔住,他笑嘻嘻地说道:“反正今天你会看到他。得,我也不说了,行不行。你亲自判断。” 这时,少年们的车队过了山道。 当众人来到河边时,只见不远处,又来了几辆马车。看到那些马车,一少年瞟向卢萦,要笑不笑地说道:“哟,范阳卢十一又来了。” 卢萦抬头,果然,前方出现的几辆马车中,走在最前面的,不正是卢十一郎?便是另外几辆马车中的少年,长相都与卢十一郎有点相似。 竟在这里遇到了范阳卢氏的众子弟。 此刻,这些范阳卢氏的少年们,也在向卢萦看来。 盯着她,这些少年一个个表情各异,不过总体而言,表情都带着点不善。 不说别的,这个卢文光是他的姓,便是对范阳卢氏的一种挑衅,更何况他又是个不知收敛的主?现在市井都有传言,居然说这卢文才是真正范阳卢氏的嫡系嫡孙。 出身不正,是范阳卢氏一脉永远的痛,而卢文,则是引起他们疼痛的那根刺。虽然现在族中的长者还没有发话,可年轻一辈沉不住气的,已是越来越多。 注意到范阳卢氏的众子弟在靠近,耿六等人也沉默起来。他们看了看卢萦,又看了看众子弟,不一会,耿六凑近卢萦,低声说道:“阿文,大伙都是要在洛阳混的,你呆会多加体谅一点。” 卢萦转头看向他,扯了扯唇,她很是温文有礼地说道:“耿兄这可错了,我从不挑事。”在耿六瞪大的双眼中,卢萦叹道:“你不信?你算一算,哪次是我主动挑的事?” 马车中的几个少年还真的寻思起来。 耿六想了又想,赫然发现,还真如卢文所说的那样,好似,每次的事情,都不是他主动挑起来的。可是怎么发展到后来,大伙就光记得了卢文的神采飞扬,得理不饶人了呢? 低语声,卢十一郎的马车,终于与耿六的马车并行。 转头盯着卢萦,卢十一郎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温文有礼地说道:“卢文,耿七生辰那晚你提出的赌,现在还作不作数?” 卢萦抬头看向他。 见到卢萦的目光,卢十一郎慢慢一笑,他朝前面的洛河一指,说道:“非常凑巧,听说那绮香阁想打入洛阳,把他们的船队都开过来了。然后咱们洛阳的醉梦楼不服,于是这两家约好了,遍请天下权贵作证,就在洛河这一段,靠近正河的支流之侧做为场地,两家以十日为期,准备比个高低。”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卢萦,咧嘴一笑,“阿文那晚的赌约还作数的话,那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众少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一个个都兴奋起来。耿六叫道:“有这回事?是什么时候传出的?”“以十日为期?从什么时候开始?” 询问中,卢十一郎道:“今儿才传出来的消息。听说,为了以示公正,这两家都不提前准备,实行临时编乐编舞。至于日期嘛,便从后日晚上开始。” 说到这里,他又叫道:“咱们大伙都是洛阳出了名的会玩之人,那贴子肯定都有送到。” 他转过头看向卢萦,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卢文,敢不敢玩?” 在卢十一郎挑起的眉目中,卢萦慢慢的勾唇一笑,道:“敢不从命?” 一言吐出,四下一静,不过转眼,唯恐天下不乱的众少年,便同时欢呼出声。 ¥¥ 第二天先送上二千字吧。身体不舒服了,还剩一千字码不了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相偎 欢呼中,耿六也笑道:“绮香阁和醉梦楼要拼上十日?这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好,太好了!现在我也有点迫不及待了。” 说到这里,他转向众卢氏子弟,叫道:“你们也是来迎接阴澈的吧?一起去吧。” “我们过来,正是要跟你们说这事。”卢十一郎说道:“我们刚从上面来,听到阴府仆人说,他家郎君发来飞鸽传书,说是突然遇袭,如今归期难定!” “什么?” 众少年叫出声来。阴澈竟然在临近洛阳时遇到了袭击?那动手的人当真是胆大包天啊,天子脚下也敢这般任意妄为。 少年们的议论中,卢十一郎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听阴澈说,他心中有数,早做了防范,所以损失很小。估计过个两日便能回来了。” 他的声音一落,另一个卢氏少年笑道:“我们刚才算了算,阿澈回来时,正好绮香阁也赶来比试了。他多半是掐着点来看热闹的。” 他这样一说,众少年哈哈一乐。 耿六等人跑了一个空,都有点失望。不过他们别的不多,这时间却多的是,当下耿六转过头朝着卢萦直笑,“看来今日白跑一趟了。阿文,既然来了,我们一道去醉梦楼玩玩,看看他们准备怎么对付绮香阁?” 去青楼? 这个卢萦有点不敢。她现在扮起男子来虽然惟妙惟肖,无人可以识破。可真正进入青楼,与那些常自在男人堆中混的女人打交道,却是没有信心。而且,看这些纨绔子弟的模样。以他们的荒唐程度来猜测,只怕到时还会来个现场表演啥的。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可那种事真不适应。再说,给刘疆知道了,那后果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她摇头道:“先回城中吧。” “好,大伙回城。” 众少年嘻嘻哈哈掉转马车,朝着城中返回。 这一路上,众卢氏子弟与少年们打闹成一团,看起来关系好得很。而且这种好。颇有种把卢萦排斥在外的感觉。 可惜,卢萦一直明白得很,真正让一个人,一个圈子看得起你,从来不是这种虚妄的交情。而是实力,魅力和魄力。 这种打闹交际从来不是她的长项,而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勉强。在她看来,总有一天,这些人会象成都的尚缇文庆等人一样,接受性子本来便清冷的她,把她当成真正的朋友。 于是,在热闹中,卢萦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一侧。静静地翻着书卷。 入了洛阳,卢萦不顾耿六的不舍,与他干脆告别后,便令驭夫驶向昨晚上郭允安排给她的庄子。 西城玉柳巷背山临水,是个极美丽的地方。从青山小道上驶过。不一会,马车便来到一个庄子外面。 守庄的门子是个矮瘦的老头,他朝卢萦的马车和卢萦看了一眼后,佝着腰示意她通行。 马车缓缓驶入了庄子中。 庄子中。只有一个楼阁,离楼阁很远的地方,才有一排木屋供给下人使用。 而此刻,那楼阁前,站着几个一动不动的青衣卫。 这是卢萦没有想到的情景,她不由一呆。 在卢萦下了马车,缓步靠近时,圆脸青衣的郭允也看到了她,他大步迎来。一对上卢萦,他便低声说道:“主公来了。” 卢萦眨了眨眼。 郭允的神色有点复杂,他盯着她,慢慢说道:“昨晚你离去后,我便向主公提到此处。今儿一早,他便来了。” 顿了顿,郭允慢悠悠地说道:“卢氏,他这是想你了!” 卢萦猛地抬头看向郭允! 阳光下,郭允脸上依然带笑,可那笑容却比平素多了几分慎重。他看向卢萦,压着声音,认真地说道:“我与主公一起长大,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在意一个女人……阿文,你要懂得珍惜!” 卢萦低头。 阳光下,她俊丽的面容波澜不动,乌黑的眸子光芒闪动。直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问道:“主公呢?” “在二楼。他知道你来了,上去吧。” 卢萦点了点头,提步入内。 郭允慢慢回头,他看着阳光下,一袭白袍,风度翩翩,仿佛把阳光折射出七彩华晕的俊美少年,突然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卢萦来到阁楼上。 她一眼便看到了刘疆。 他正双手撑着窗沿,静静地欣赏着窗外青翠的山林。只着一袭玄袍的他,身材高大,光站在那里,便如山凝岳峙,有种无法形容的静穆和神秘。 是的,是神秘…… 随着来洛阳越久,卢萦越是捉摸不透刘疆的心思。她原本想着,他身为太子,一直以来应该努力的目标,以及唯一的目标都是巩固他的地位。 可是,这个二岁便成为太子,不但有人脉,也更有能力和魄力的男人,却在某些事上,带着一种轻浮地放纵。 如,他不曾早早定下一个势力庞大的妻室,帮自己进一步巩固地位。甚至,他放任与自己定下婚约的妻室暴病而亡。 这种事,再加上朝野间说他喜怒无常的负面评价,原本都是他可以也应该控制住的。 可他没有,他放任那些流言。 就在卢萦看着他出神时,背对着她的刘疆磁沉地低语道:“听说你又多管闲事,毁了一个女人的容貌?” 卢萦被他的声音惊醒,她提步上前,与他一样微笑地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树,口中则淡淡回道:“是啊。” 刘疆似笑非笑地问道:“便是为了告诉我,你的独占之欲有多么可怕么?” “不止。”卢萦一派大方,她甚是随意地说道:“我就是不喜欢看到那些顶着闺蜜的名头,去断人性命婚姻的……这种人,我见一个灭一个!”如冯二姑子这样有身份的世家女子。她涉足孙朝的婚姻,图的不可能是他的妾位!而她要成为心上人的妻室,在这个联姻事关家族,和离并不现实的权贵圈中,最好也最实际的手段,就是把对方的正妻,曾经的好友活活气死,逼死,自己再坐上那位置。要是她手段高明,还会令得那个被逼死的亡妻。落个不能容人的身后名…… 刘疆苦笑摇头。 事实上,做为好友却插足他人婚姻,却是这时代最常见的情况。毕竟一个正宗的闺秀,如果不是与女主人交好,根本连与男主人见面的机会都没有。男子也是一样。奸人妻室的,往往是男主人的好友或兄弟。 刘疆慢慢转头。 倚着窗台,他低头看着卢萦。 从窗口透射过来的光线,铺亮了他半边面孔,另半边面孔,却有点阴暗。这般一明一暗的光线,铺陈在他的墨发上,令那缕缕发丝根根可见,铺陈在他的面容上。令得他那俊美得无懈可击的面容,如苍天鬼斧神工下的杰作,如那雕塑,透着种说不出的,直是惑人心神。动人魂魄的魔力! 天下间,能看透这个男人的,应该没有几个吧? 卢萦仰着脸看着他,乌黑的眸子。在窗口透过来的光线下,显得专注而温柔。 这种温柔,让刘疆的眼眸中慢慢荡漾出笑意来。这一刻,他在听到卢萦对冯二姑子下手后产生的无奈和叹息,也都烟消云散去! 他慢慢伸开双臂,轻轻地把卢萦搂在了怀中。 便这般搂抱着,他没有用力,她也安静地伏着,温暖明亮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竟给卢萦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刘疆低下头,他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间,只觉得疲惫尽去。这个时候,他心中有一种感觉,仿佛他在这百忙期间抽空前来,只是为了这一抱…… 卢萦安静地倚在他的怀中,全心全意地享受着他的温暖,还有,这种让人安宁的心跳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的嘴角轻轻扬起。 多少年了?好象从父亲死后,她都没有这么安宁愉快过。 这是一种奇异的体验,仿佛回到了娘胎的婴儿一般,舒服,静谧,踏实,满足,还有满溢满溢的,几乎要流淌出来的欢喜。 这一个下午,两人都没有说话。这般拥了一会后,刘疆把卢萦置于胸前,把脸贴着她的脸,双手交叉放在她的小腹上,低低的,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卢萦时不时地应上一句。 真要让卢萦说起,两人说了什么,她一定哑口无言。 她只知道,沙漏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流逝,而窗外的日光,已由东方转向西方。明亮的,温暖的阳光下,她的心,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那个叫足实的词。 楼阁下。 一个青衣卫来到郭允身后,低声说道:“头,时辰不早了。主公怎么还没有下来?”便是与女人欢好,也过了几场吧? 郭允表情有点复杂,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低说道:“主公,一直与卢氏依偎在一起说着话。”他也借给两人添水添香的名义上去过一次,看到主公脸上的笑容,那催促的话,便给咽到了腹中。 那青衣卫一怔,奇道:“就只是说话?” 郭允点了点头。 那青衣卫失笑道:“与个女人有什么好说的?”陡然想起一事,他又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主公还是一个这么能说的人。” 相识这么多年,主公一直是个沉默不喜多言的人,便是在那些人面前伪装时,也只是老笑着,至于话,他从来就不多。 郭允点了点头,低声道:“正因如此,我才有点不安。” 那青衣卫摇头道:“没什么好不安的,女人嘛,再喜欢又怎么样?置入后院多宠几次就是了。” 正说到这里,他叫道:“卢氏出来了。”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喃喃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 卢萦回到府中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她一进院子,元氏便跑了过来。朝着卢萦看了会,元氏突然叫道:“大哥,你今儿怎么了?这么高兴?” 卢萦一怔,问道:“我很高兴?” “恩。”元氏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见大哥这么欢喜过,你看,你进来时脚步都是飘的。”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前来逮她的目的,连忙又道:“大哥,那绮香阁和醉梦楼都发贴子来了。你要看一看吗?” 卢萦笑道:“这事我知道。”她接过元氏递来的贴子,细细看了两遍后,卢萦扬起唇角,慢慢说道:“看起来是挺有意思的。” 两日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醉梦楼和绮香阁身为天下间最大的两处青楼,一直享有盛名。而它们比拼的事,不用宣传,也成了洛阳这一年来,最大的要事之一。 因两家比赛的场地在靠近洛阳的支流上。一时之间,洛阳船贵,无论权贵商家,还是普通庶民,都拼尽全力想搭上一只船,亲临现场一睹究竟。 耿六等人来接卢萦时,那表情亢奋之极。一少年更是手舞足蹈地叫道:“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盛况。” 他哇哇叫道:“倾巢出动,整个洛阳的风月人士全部倾巢出动啊。要不是时间太紧,洛阳周边人都会赶过来。听说这一次两家之斗,连陛下也给惊动了。” 耿六是个沉稳的,这时刻也有点激动。他看了卢萦一眼,见她微微蹙眉,不由关切地问道:“阿文,你怎么了?是不是担心那赌约了?没事,输了也就输了,反正你已经赢了范阳卢氏一场。这次输了,也不过是扯平了。” 那少年马上接口道:“什么叫输了就输了,这可不行,卢文,这事你得认真点。嘿嘿,上次你那洛河拦船一赌,把我们这些人都给震住了。这次你也不能让我们失望才是。” 又一少年叫道:“听说阴澈那厮果然混上了绮香阁,呆会应该就可以看到他了。” 几个少年的说笑声中,一人突然说道:“可惜了这难得的盛会,孙朝那厮却来不了。” 听到他说起孙朝,卢萦来了兴趣。 见卢萦看向那人,一直关注她的耿六马上说道:“阿文你不知道,那日孙朝带来的冯二姑子,她真毁容了。” 叹了一口气,耿六说道:“大夫给看了,说那容毁得很彻。大夫说,眼角嘴角,本来就是说话多,易牵扯的地方。冯二姑子伤了那里,以后那半边脸是不能看了。哎,孙朝这两天急得口里都起了泡,托着人四处找杨神医呢。” 另一个少年不耐烦地说道:“扯她做甚?好好一个姑子,非要缠上孙朝。现在弄出这一曲,听说冯府已把她放弃了。孙朝现在是兴头上,过个几日,看他还没有这怜香惜玉的心思。不对,容都毁了,也说不上是香和玉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得再说这个话题后,转向卢萦认真地说道:“卢文,听说这两天你没啥动静?我跟你说啊,男子汉大丈夫,输赢不重要,可这般不战而逃,可最是丢份。今儿这赌,你千万要撑到最后。不然,休怪我们不认你这个朋友。” ¥¥ 送上四千字。(。) 第一百七十九章 济济一地尽少年 看着眼前几个迫不及待,生怕她不参赌的少年,卢萦勾了勾唇,淡淡说道:“那日到醉梦楼后,你们“一不小心”把我与卢十一的赌约说给那些美人们听了?” 见众少年一怔,一个个瞪大眼看着她,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卢萦哼了哼,冷冷说道:“骑虎难下加美人怂恿的后果是,你们很是放了些豪言?还为此又设了几个赌场?使得如今整个洛阳人都在等着这曲戏,所以你们又亢奋又紧张?” 几少年呆若木鸡,过了一会,一少年才腼腆一笑,“阿文,你怎么知道了?”他摸了摸后脑壳,直觉得眼前这个卢文,越发像自家那个能干精明的长兄,什么事都瞒不过他那双精明的眼了。 卢萦转向耿六。 耿六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卢萦的目光所到之处,众少年连连咳嗽。 瞟了他们一眼,卢萦慢慢说道:“我的胜率多少?” 那腼腆少年低头,老实说道:“一赔三。你一,他三。” 卢萦看了几少年一眼,哧地一笑,慢慢说道:“看来你们几个,是没有把赌注压在我身上了?” 众少年连忙嘿嘿直笑。耿六在一侧笑道:“别生气,阿文,我押了你。”这个时候,他盯着卢萦的目光有点复杂。这个俊美风流,又野性犹存,曾经让他想拐走深藏的少年,这时刻给他的感觉,倒接近他家耿二了。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有点为之气夺胆虚。 卢萦冷笑道:“也只拿了一小半金押我?还有一大半押的是卢十一吧?” 这下耿六也没有话说了。 卢萦头也不回,朝身后的仆人命令道:“去叫元娘过来。告诉她。马上拿出二千两黄金,押我胜!” 这话一出,众少年瞪大了眼,差点倒抽一口气。 一开口便随随便便拿出二千两黄金来玩,非是巨富不能为!真没有想到,这卢文家看起来连个长辈也没有,这卢文也是个还没有及冠的少年,却可以做得这么大的主? 他们面面相觑余,不免又想道:一口气便拿出二千两黄金来赌?卢文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可是,明知道她这两天啥准备也没做。又对这洛阳人生地不熟的众少年,还是无法对她产生信心。 这时,卢萦瞅了他们一眼,慢慢说道:“你们几人,一人再拿出四百两。全赌我赢。” 在令得少年人愁眉苦脸时,卢萦毫不客气地又说道:“做为你们擅自传扬此事,把我逼到不得不参赌的地步的惩罚。这四百两黄金,赢了,本金还你们,输了,”她弯起唇,慢腾腾地续道:“也就输了。” 众少年瞪大眼看着她。 好一会,那腼腆少年叫道:“阿文。你这不是打劫吗?” 卢萦冷笑,“我就是打劫!” 另一少年也苦着脸叫道:“四百两金我是有,可是阿文,这个,我大哥管得紧……”刚说到这里。卢萦眼睛慢慢一阴,淡淡说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了?”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那少年立马连声点头。开玩笑。在他们这个纨绔圈子里混的,连这么多点金都舍不得拿,那多没面子?虽然这四百黄金,已差不多是他一年的零用了。 每个圈子有每个圈子的规则,卢文现在好歹也是进了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而且这几天他们与卢文也是有来有往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逞一时口快,逼得卢文不得不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参赌,一旦输了的话,将面临整个洛阳人的取笑。卢文是有理由要求他们付出一定代价。现在很明显的是,这四百两黄金,便是卢文要求的代价…… 所以,这金他们便是肉痛也得拿。 见搞定了这个,卢萦转向第三个少年。 那少年一直很安静,见到她的目光,他马上举手,“我马上让人去拿金。” 卢萦转向了耿六。耿六不等她开口,便忍着笑说道:“四百两金是吧?行,我马上去拿。” 不知怎地,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横蛮计较的卢文,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当几人的马车驶出洛阳城时,那三千六百两金,已通过耿六的手交付到了庄家手中。 此刻的官道上,到处都是拥挤的马车和人流。一来到约定打赌的河滩,众人便给那挤了一河的船只惊得瞪大了眼。 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船只,望着那些干脆跳下马车,从这只船跳到那只船玩耍的顽童少年们,旁边不时传来惊叫声,“这个,船还走得动?”“那两家的船呢?这可怎么找得到?” 看到这难得的热闹场景,众少年明显亢奋起来。耿六在一侧说道:“走这边,我们可是接了贴子的,可以直接入内。” 说罢,他带着众人东拐西拐一阵,一直来到一处被封住的河滩旁。晃了晃贴子后,众少年得以通行。 不一会,他们下了马车。而此刻的河滩边,站了数百个少年男女,这些人,一个个衣着精贵,气质不凡,都是身家不凡的世家子弟。 看到他们,卢萦不由想道:要不是这样的场合,只怕还找不到这么一次性认清洛阳城的纨绔子弟的机会。 那数百个少年男女各自聚成堆,正在那里谈笑风生。远远的,有人看到了耿六,便挥着手叫道:“耿轩,过来这里,这里。” 听到耿六的名头,好些少年都转过头来。 只是一眼,众少年少女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相貌风仪最是动人的卢萦身上。 在这些洛阳第一流的权贵圈中的子弟,没有一个长得差的,任哪一个走到官道上,都是可以让那些庶民和少女们看花了眼的人物。 可便是这样,卢萦还是最引人的几人之一。 这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外表。扮成男子的卢萦。阴柔俊美,冷峭风流,那容颜,那身段,那举手投足,实是一等一的绝色。对于喜好男色的人来说,卢萦这样的,算得上风仪无双了。 卢萦含着笑,跟在卢萦身后朝那堆少年走去。一路穿行时,不时有议论声传来。“他就是卢文?”“听说是个胆大妄为又聪明过人的。”“他那洛河拦船的事,都送到了陛下的案头了。听说有官员提议成立专门的河运管理署。还有人主张提拔这卢文呢。不过上头说他任性胡闹,功过相抵,就这么压下了。” “都说这卢文一来,洛阳四大美男要换个排名。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众目睽睽之下,卢萦一行人来到了最前面。 率先迎上的是卢十一,他大步走来,朝着卢萦上下打量几眼后,他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慢慢说道:“卢文果然出手不凡……一下子拿出三千六百两黄金赌你自个赢,这手笔,了得!” 三千六百两黄金这个数字一说出,人群中传来一阵倒抽气的声音。 正如卢十一所说的。能为了区区一赌,而且是没有几分胜算的赌拿出这么多黄金,这卢文不管背景如何,光这财富,这手笔。便能镇住在场的这些人。 此时此刻,少年们都在瞪大眼看着卢萦。心中都在想道:世人都说我们纨绔,原来这卢文,才算得上真正的纨绔! 成功地镇住众少年。引得众少女美目涟涟地向卢萦打量着时,身后又是一阵骚动传来。 不一会,有人叫道:“是耿左将军,他们竟然也来了。” 这话一出,众少年纷纷转头。 卢萦也转过头。 果然,一行十来个青年刚下了马车,正朝着他们缓步走来。 这十来个青年中,耿二走在最前面,另外几个,卢萦在齐秀山下都见过。 这些青年的人数虽是不多,可影响力,却是胜过在场数百人了。要知道,他们都是家族的嫡长子,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家族,举手投足间,甚至能影响洛阳的时局! 这些嫡长子一走来,被他们的淫威震慑得入了骨入了血的少年少女们,齐刷刷低头屈膝行礼。 不知不觉中,四下完全安静下来。 安静中,只有这十来个青年行走的脚步声,以及他们漫不经心地交谈声传来。 这种影响和威压,远远不是卢萦这个靠皮相和一鸣惊人的手段,以及暴发户的大手笔的出场方式能比。 转眼间,众青年来到了卢萦面前。 在他们的目光下,那些做弟弟的,一个个老实得像只鸽子一样埋着头。随着他们一喝,便都乖乖地滚过去听训。 卢萦瞟了他们一眼,转过头来。 这一转头,他便迎上了耿左将军的目光。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再次相逢,耿左将军依然是那张冷酷得不苟言笑的脸。他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定定地打量了卢萦一眼后,朝她走上几步。 来到她面前,他又低下头把她盯了一会,这才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玩得这么大……你在想什么?” 卢萦知道他的意思。他知道她是女儿身,所以不明白她这样张扬狂妄地出风头,到底是想干什么? 事实上,这点不止是他想不通,任何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是个女子,也会想不明白。 面对耿二的不解,卢萦歪着头朝他一笑。 这一笑,真个眸光如水,波荡春意流! 不知不觉中,耿二给看呆了去。 卢萦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歪着头勾唇笑道:“将军真想知道原因?” 从美色中清醒的耿左将军听到这句话,陡然想到她上次对他随口撕的谎,顿时眸光一冷。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无所谓。”说罢,他提步走向一侧的耿六。 与此同时,只见江面上驶来两只快船,转眼间,几人跳下快船,他们在人群中寻了一会,看到了卢萦和卢十一,当下快步向他们走来。 ¥¥ 送上第一更,努力码第二更去。(。) 第一百八十章 这一场热闹 不一会,那几人来到了两人身侧,朝着他们施了一礼后,一个抹了点粉,显得很女气的青年笑道:“敢问两位,可是卢文郎君和卢十一郎君?” “不错。” “太好了。”那青年呵呵乐道:“两位的赌约,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两家的主人,都同意了这场赌。”说到这赶里,他顿了顿,“彼主人以为,便将今晚盛会的最后一场交由两位做主。敢问哪位郎君愿意接手我醉梦楼的?” 把他们的赌约放在最后么?那也不错,不但给了他们编演安排的时间,还能激起洛阳人的兴奋之情。 卢十一看了卢萦一眼,也顾不得矜持,朝她点了点头后说道:“我想接手醉梦楼,阿文以为如何?” 醉梦楼做为常驻洛阳的第一青楼,在场的纨绔子弟都是熟客。而与知根知底的人合作,起先已赢了一半。虽然在他料来,卢萦两家都不熟,挑谁都没差,可这选择对他来说却是决定性的。所以问完这话后,卢十一还有点紧张。 卢萦用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眸瞟了卢十一郎一眼,淡淡说道:“也可。” 两字一出,卢十一郎松了一口气,而耿六等人则是心下直犯嘀咕,觉得卢萦大方自信得过了头。而对一侧的耿二等人来说,则是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朝卢萦认真地打量了几眼……这一场赌,卢萦输了也就罢了,如果能赢,那就真是赢得光明正大,漂亮洒脱了。 卢萦说出那两个字后,开口的那抹扮青年马上转身走向卢十一郎。而一个站在后面,一直安静地看着众人的中年人则走了上来。他朝着卢萦施了一礼,温文地笑道:“鄙人姓郭,人唤郭大胆,乃是绮香阁的主事。卢文郎君既然接下了我们绮香阁,那输赢一事,便不止是关系到两位郎君,对于我们两家,也是非常重要……时已不多,卢文郎君。请上绮香阁一述如何?” 确实是时间不多了,便是把比试安排到最后,从现在算起,也不过是二三个时辰。用二三个时辰编一个节目,着实紧张了。 当下。卢萦点了点头,朝着这郭大胆回了一礼后,风度翩翩地跟在他身后,朝着绮香阁的船只走去。 望着卢萦和卢十一离去的背影,众少年少女嗡嗡议论起来。 一个青年朝着耿二说道:“听说这卢文,真是范阳卢氏的嫡脉子孙?” 耿二还没有回答,另一少年马上接口道:“大哥,这事儿还只是传言呢。这没有人证物证的事儿,谁信呢?” 那青年朝他瞟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卢文行事如此坦荡张扬,此事还能有差?” 他也懒得跟自家弟弟说话,又转向耿二,凑近些许。他嘿嘿一笑,低声戏谑道:“我说耿秉,你刚才看那卢文时,神色可有不对哦。什么时候改好起男色来了?”转眼他嘿嘿几眼,嘀咕道:“怪不得你直到现在还不愿意娶妻,原来是不好女色来着。” 耿秉轻哼一声,瞟了他一眼后,抬头看向身影渐渐消失的卢萦,没有回答。 见他不答,那青年盯着他的神色,越发怪异起来。 时辰一点一点地流逝。 随着西边开始渲染出灿烂的云霞,只见绮香阁和醉梦楼的船只同时开动了。 随着它们一动,河滩上众船间,同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地欢呼声。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鼓声传来,奏响了整个大赛的序幕。 随着绮香阁和醉梦楼各派出一支大船,一字排开面对众人而立。随着一股幽香飘来,琴瑟奏响。人群后的一只大船上,郭允凑近一个戴着纱帽的青年,低声说道:“说是将他们两人的比斗排在最后一轮。” 说到这里,郭允笑眯了眼,“主公,你说卢文那厮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三千六百两黄金啊!她居然一口气甩出来,这一着暴发户的手段,可把整个洛阳的纨绔们全部震住了。料想从此以后,谁也不敢在卢文面前比阔了。” 纱帽下,刘疆唇角抽了抽,他磁沉的声音中带着点无奈,“也亏得元氏信赖她,由着她去玩……她拿出的那些金,已是倾其所有了。”当真是胆大包天,赌胆包天啊! 郭允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跟着长叹一声,“真是胆大包天,这性子,哎,只怕我跳出去,当着众人扯着嗓子叫,卢文是个小娘子,不但没有人相信,还会被人吐我一脸的唾沫!” 刘疆闻言唇角又是一抽。 听到前方鼓乐声声,表演已正式开始,郭允低声问道:“主公,要么我们先回去,等卢文出场时再来?” 刘疆闭上双眼,他朝后一倚,伸手揉搓着眉心,一脸倦意地说道:“困了,这阵子一直没有睡好。” 郭允马上说道:“是,主公你就在舱中休息吧,等轮到卢文,我马上叫醒你。” 事实证明,两家把两个卢姓少年的赌放在后面,确实是明智之斗。众人兴致勃勃地看着一轮一轮的歌舞时,会时不时地凑在一起,讨论着最后一场的比试。 而随着河滩上的人越聚越多,众纨绔中,杨柽突然说道:“卢九,这事不对劲。” 对上卢九等几个卢姓少年投来的目光,杨柽凑近他们,压低声音说道:“你看这左右的人,都在讨论你家十一弟和卢文的这场赌……这样一来,岂不是整个洛阳人都知道卢文与你们有冲突,而且你们还奈何他不得,不得不把他当一个对手放在明面上来赌斗?世人最喜多想,卢十一与卢文又都姓卢,这不是明摆着让众人去寻根究底,明摆着勾得天下人去猜想,那卢文与卢十一郎之争,会不会是范阳卢氏的嫡脉子孙与你们这个支系的争斗吗?” 一席话说得卢九等少年脸色一变时,杨柽又道:“本来那卢文还是妾身不明,现在这么一造势,岂不是天下皆知?这分明是踩着你们范阳卢氏的名头向上爬啊?到时天下人说得多了,盯得狠了,只怕连陛下也得出面给个说法了。” 众卢姓少年脸色剧变! 好一会,杨柽轻声问道:“你家十一与卢文作赌之事,通过你家大人没有?”虽是询问,可这语气却很明白了。 果不其然,卢九摇了摇头,他脸色发白地说道:“这赌是临时起意,到现在也不过才两天。家中长辈还没来得及知晓。”只是,今晚这一番比试后,怕是瞒不住了。 不对,他们本来不应该瞒,他们应该早点重视这卢文,把他信口说出的每句话放在心中过几遍。特别是这次,卢十一因不服卢文赢了自己,出面替自己找回场子时,应该与家人提一提。只要提了,也就不会跳入这卢文设下的陷阱了! 本来还想着,只是两个纨绔子弟之间的玩耍游戏,谁承想事情会闹大?会引得这么多人关注? 卢九站在原地转了一会圈后,突然说道:“不行,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父亲。”说罢,他急急就走。 杨柽想了想,说道:“我跟你一块去。” “好。” 当下,两个少年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不一会,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河滩上。 夜,渐渐深了。 繁星数点落于蔚蓝的天空,一缕缕白云飘浮其上。不过天上的星光,远没有人间的灯火那么明灿,鲜亮。 河滩旁,众船上,笑声欢呼声惊叹声不绝于耳。不管是醉梦楼还是绮香阁,都代表着当今天下最高水平的风月。而这次为了比斗,虽然时间仓促,可他们拿出来的节目,那都是极其华丽好看又新鲜的。一时之间,众人直觉得大饱眼福,再一想到后面还有九天,更是兴致高昂。 在这种亢奋中,时间流逝得奇快,转眼间,表演已渐进尾声。 而这时,众纨绔子弟的圈子里,才开始沸腾起来。 不一会,耿六迎上黑暗中走来的一个仆人,大声问道:“怎样?” 那仆人恭敬地回道:“说是由卢文郎君第一个表演。” 听到这个回答,众少年嗡嗡议论起来。耿六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这卢十一做事,真是便宜占尽,少了几分气量。” 他怒形于色,一侧的一个青年说道:“这么一会功夫,早与晚区别不大。” 耿六冷笑道:“当然有区别,绮香阁和醉梦楼这比拼前脚结束,卢文后脚就上来了。他难道还比得过这两家的金字招牌?这陡然对比,落差明明白白摆在观者面前,卢文便是水平与他卢十一没得差,也会因这观者的感觉输了一筹。” 耿六是真的不满,那卢十一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也就罢了,先做了两日准备也就罢了,请了大堆的风月高手也就罢了,他还连这点便宜也要占,实在太没有风度了。 与耿六这样想的少年很多,便是耿秉那一圈中的青年们,也有一些在暗暗点头。 就在这时,擅于听鼓的一个少年叫道:“开始了!” 众人马上回过头去。 就在众人齐刷刷回头时。只见属于绮香阁的那只大船,突然灯火齐暗! 黑漆漆的河道,熄了灯火的大船,在这原本热闹繁华中,生生添出几分静谧。 众人齐刷刷一怔,倒是提起了几分精神,原本说话的也不说了,一个个都昂头看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新奇的表演 也许是被打了招呼,那属于醉梦楼的船只早就远远荡开。随着绮香阁的灯火一灭,众人视野所到之处,一片黑暗。 于这种极致的黑暗中,只见萤光一点,仔细一看,却是一只箭形的小舟嗖地冲向了湖水中。那舟尾压着一个灯笼,整个舟身都显出几分暗淡。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那叶小舟引去时,突然间,对面的河道上,飘来一只灯火通明,灿烂得如同明月的轻舟,轻舟之上,站着一个白衣如仙的身影。 那只船太明亮太明亮,在漆黑的河道上,在满目的黑暗中,仿佛天上地下唯一的一点光明。于是,这种光明,熏染得那白衣美人如同天上神祗。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白衣美人身上时,她动了。随着她肢体缓缓舒展,细腰如杨柳般随风摆荡,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白色纱衣在夜风下飘飞而出,宛如神仙中人。 这时刻,一缕箫声飘然而来。 箫声飘渺,遥远,若有若无。在箫声地伴奏下,那白衣美人赤足站在舟头,慢慢旋转,飘舞。美人舞姿如梦如幻,箫声也是如梦如幻。 也许是众人刚才经历了两个时辰的繁华热闹,也许是这样的夜晚,原本便适合这种静谧神秘的乐音。也许是洛阳人第一次知道,原来轻舟飘荡在河水上时,也可以起舞的。一时之间,少年们都屏住了呼吸,直觉得无比的新鲜,直觉得那个舟中旋舞的美人,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让人心动。 就在这时。一排燃烧着的元宵竹灯密密麻麻地浮现在河道上,水面上。随着风,它们四散飘开,宛如天上的星辰,掉落到了尘世间。 接着,众人目光一怔,却见河道的另一道,缓缓驶来一只普通的农船。那船一样的灯火通明,于明灿中,一个做普通士子打扮的青年儒生。正就着灯火摇头晃脑地读着书。读了一会书后,他又放下书本,急急走到船头拉起网来。 琴声少去,琴声混合着胡笳声,鼓声。带着一种俗世的繁华和热闹扑面而来。 于那种热闹中,那长相俊秀的青年儒生偶然抬头,看到了那个白衣如仙的美人,顿时傻了眼,失了魂。 就在那青年儒生失魂之际,那美人回过头来,她也看到了儒生,于是,美人灿然一笑。 一对青年男女四目相缠。相顾失神时,一船一舟渐渐靠拢,与此同时,于那琴声中,胡笳声中。箫声中,传来一个女子低而清彻的,没有丝毫杂质的哼唱声。那哼唱,干脆。明亮,透着种俗世的繁华和快乐,却没有任何人听得清她在唱什么。这哼唱中,偶尔学会参杂着一些老人小孩的喁喁细语。 在这种伴奏声中,一船一舟渐渐缠在了一起。渐渐的,那美人不知何时离开了轻舟,来到了船头,与那青年儒生相依相偎,一个读书,一个时不时地收一次网,偶尔彼此相视一笑。 乐声转为缠绵悱恻,美丽轻快。 这时,笙声点点,于笙声中,一阵编钟声响起,在先秦古朴的乐音中,一个女声清唱道:“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阵又一阵的编钟声中,那女声反反复复唱着这四句话。开始时是缠绵,欢喜,后来渐渐带上了几分惆怅,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唱到最后时,那个美丽的白衣女子在书生注意不到的角度里,悄悄转头拭泪。 就在这时,四下鼓声大作! 狂风骤雨般的雷声,琵琶声,一阵又一阵,一声又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巨雷。 随着那鼓声一作,猛然的,船上相依相偎的一对男女神色惊惶地四下张望起来。他们急急地张望着,双手紧紧相扣,却仿佛有一种什么力道在拉扯着那白衣女子,令得她一点一点地退向船边,退向船边,终于,在那儒生的一声嘶裂般的惨嚎声中,那女子无声无息地落入了河水中。 观看的少女们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惊呼声。 惊呼声中,那儒生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在一阵阵越来越急促的鼓声和琵琶声中,他猛然冲向船头! 就在这时,那船的四周,突然火光大作,转眼间,便把那青年儒生包围在火海里!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多数人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时,在一阵惊呼声中,那船被火光淹没,然后,火焰腾腾,浓烟滚滚。 最后,一阵似哭似泣的胡笳声飘然而来。 就在情绪被牵引的众人不由自主的站起胡乱议论时,乐音止息,胡笳不再。于安静中,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什么,只见河中灯火大作。众人这时才发现,原来有十数只小船散在河道四周,这些船上,有的备着鼓,有的还抱着琵琶,还有一只船上有整副的编钟。 而一只最靠近众人的船上,那个白衣美人和那青年儒生正**地站在那里,因寒冷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对上众人的目光,他们胡乱一礼后,便猫着腰钻入了船舱中。 原来只是表演,并不是真起了火。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耿六伸手朝自个大腿上一拍,兴奋地叫道:“好!好!好!” 因过于兴奋,他只是不停地叫着好。在他叫过之后,另外三个拿出黄金赌了卢萦会胜的少年,也欢叫起来。 兴奋的不止是他,所有的少年都激动了,他们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着。也许是对比的缘故,也许是众人平素听到的乐曲,看到的歌舞,从来都只是乐曲,只是歌舞,很少会完整地讲述一个故事的缘故。真说起来,这把歌舞编成故事,还是由西南的一个姓卢的娘子首创的。传到洛阳也不过数月。平素里众人见到极少,便是见到,也只是一些粗陋简单的表演,而不会如此深刻而流畅,简直是再现了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更重要的,所有人表演,都是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在灯火下跳一阵舞唱一段曲,断断没有人能想到,这夜色。这船,这灯火,这河水,这火,都可以做为背景。可以帮助人来演绎一个真实的神话。 如果说。之前的两个时辰,众洛阳人是从两家青楼上看到了繁华热闹和美人,那么这一刻,他们是倾听了一个故事,享受了一段心灵地冲击。这种完全新鲜的,刺激而又有丰富的冲击,令得这些把毕生精力都用在吃喝玩乐,在风月场上都是行家里手的少年们,兴奋得语无伦次。 原来。无序的繁华热闹后,再这么冲击一下,会让人如此沉醉!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兴奋的低语声,还有询问声。令得四周处于一片喧嚣声中。 耿六还处于兴奋中,他转向自家二哥,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怎么样?阿文不错吧?嘿嘿嘿嘿,阿文这次是赢定了。” 耿秉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绮香阁的方向。他身边,另外几个青年都点了点头。一青年叹道:“其实这表演当真简单,舞没有几次舞,唱也只有那么几句,乐曲也不多,是只用两个时辰便能编排出的……难就难在要想得到。这真是卢文想到的?从天地借景,亏他想得出来!” 另一个青年也叹道:“卢文赢了。卢十一最了得,也不过是绮香阁和醉梦楼的水平,众人看了两个时辰,也就不新鲜了。而卢文这个,才是真正的新奇。” 这时刻,醉梦楼里,卢十一脸色非常难看。 那个涂了粉的青年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十一郎,还是再等等吧,现在开始,那些人根本无心观看。”外面的人,还在议论着刚才看到的那个故事,有一些庶民,更是不停地争论着,他们实是想不明白那船最后燃烧是怎么回事。真是无知,那有什么好讨论的?船上淋上火油,说烧也就烧了,至于那儒生,从开了洞的船底游出去便是,这有什么好说的? 他是一眼就明白,可奈何不了那些被这新奇玩意刺激了的乡巴佬们啊。听着外面这议论喧哗的架式,只怕再过二个时辰也平静不了。 见到卢十一一脸愤怒,那青年想了想后,上前低声说道:“十一郎,要不,咱们认输吧。” 见卢十一郎愤怒地抬头瞪向自己,那青年也有点郁闷,他压低声音朝舱中一指,气恼地说道:“你看你请来的那些风月大家,现在哪个还有心思想咱们的表演?” 卢十一猛然回头。 果然,身后的舱房中,正传来清老精力十足的叫喊声,“以天地为景,把舞,唱,乐,还有表演结合在一起,讲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人是个天才!这卢文是个天才!我要收他为徒!我一定要收他为徒!” 他叫嚣道:“只要这卢文愿意入我们这一行,只怕这整个天下,世人只要谈起风月,便少不了他卢氏阿文。”说到这时,他顿了顿,轻咦一声,放低声音嘀咕道:“居然也姓卢?” 不过后来三个字很轻,众人也没有在意。 见卢十一腾地站起就要冲进去,那青年连忙跟上前说道:“十一郎,我们认输吧。你不知道,任何一次新奇的东西现出世间时,总是会带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大伙都让卢文那一手给弄得失了魂,咱们表演得再好,也吸引不了众人的注意力的。” 卢十一郎猛然止步。 见到他一脸的不甘,那青年苦笑道:“郎君不要以为我们醉梦楼就愿意认输,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不信的话,你现在冲进去问问清老。看看他会不会建议你直接认输。” 卢十一郎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慢慢低下了头。 ¥¥ 努力码第二更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子的醋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卢九郎叫道:“十一郎,你出来一下。”见卢十一郎不动,他急急说道:“父亲来了。” 卢十一郎一惊,猛然转头。 见到弟弟那苍白的脸色,卢九郎叹了一口气,安慰道:“父亲说,让你直接认输。还有,那卢文这一手,把绮香阁和醉梦楼都给压下去了,你认输不算丢份。”说实在的,卢文这一手赢得过于漂亮,这般把所有人都压下去了,卢十一只要直接认输,也就能把世人的注意力由两卢之赌转到这一场表演和卢文的天才上,倒是比预想中情况要好。 黑暗中,卢萦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接到了一只大船上。 看着那只乌黑高大的军用船只,卢萦暗暗想道:刘疆也来了? 寻思到这里,她脚步轻快了些。 从跳板上到军船上,卢萦轻快地入了船舱。一见到里面隐隐绰绰的人影,她便清声笑道:“这一次,我妙施空空手,平白赚了七千二百两黄金!如今是财大气粗得很,怎么样主公,要不要阿文我请你到哪里去花销花销?” 这黄金数,确实太吓人了,平时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拥有如此巨额财富的卢萦,颇有点被财富冲晕了头脑的架式,这般人还没有看到,她就放起豪言来。 一边清笑,卢萦一边推开了舱门,然后,笑吟吟地抬头看去。 这一抬头,她的笑容便是一僵! 凝视着灯火下,卢萦这张俊美清华的脸。迎上她笑意盈盈的眼,那个站在窗边,高挑颀长的青年,慢慢摘下脸上的银制面具,轻声说道:“好久不见了,阿萦!” 摘下面具的青年,有着一张如描画出,精致俊美的面容。他的俊,与刘疆,与耿秉。与卢萦自己完全不同,他有一副如画的五官,眉眼直有山水之妙。他的肌肤有点过于苍白,可这种苍白配着他那渲染描画出的眼,配着那浓浓的睫毛。还有那直直凝视着卢萦,含着万千言语,却又太遥远,太苦涩,太忍耐而显得飘渺的眸光,直能让人目眩神迷。 ……卢萦却不知道,洛阳这么多美男中,她卢文与这个阴澈,另有一个称号。那就是天下好男色者最想私藏的两大美男。 迎上呆若木鸡的卢萦,阴澈走到一侧,低头给卢萦倒了一盅酒后,他缓步走了过来。 轻轻把那酒盅放在她的手心,阴澈凝视着依然一动不动的她。苦笑着说道:“阿萦,我来晚了,是么?” 见那酒盅在她掌心有点摇晃,他伸出手。温柔地握她握紧,垂下长长的睫毛,阴澈精美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脆弱,“阿萦,我让你等得太久了……是么?” 卢萦的唇猛然颤动起来。 她低下头看着握着自己手的手,猛然向后退去。 因退得过于匆忙,她都有点狼狈。猛然退出几步,退到舱门口的卢萦抬头看向阴澈。 对上这张苍白精致面孔中的脆弱,她唇颤动了会,好半晌才苦涩地说道:“我,我……”我了半晌,她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直过了一会,卢萦像是惊醒一般,猛然转身,狼狈地逃出了舱门。 看着她逃之夭夭的身影,阴澈慢慢低下头来,在他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时,一个黑衣人走到他身后,低声问道:“少主,要不要拦下卢文?” 阴澈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又密又浓的睫毛不停地扑闪着,过了好一会,他才哑声说道:“来日方长。” 卢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她踉跄地冲着,冲了一会,突然间,一只手臂一伸,把她扯入一只小船中。 不一会,她被带入一个船舱里。船舱中灯火通时,温暖如春,卢萦却只是低着头,逃离时她的束发已经扯散,额头凌乱地挡在她半边脸颊上,划过她水润的薄唇。灯火下,卢萦的脸色有点苍白,唇也有点抖动。 直过了良久良久,舱中人才低沉地开了口,“见到阴澈,便让你这般失态?”声音沉沉,有着刻骨的寒冷! 是刘疆的声音! 卢萦一惊,她腾地抬起头来。 烛光下,刘疆俊美尊贵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笑,这是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这种笑,可以让空气凝滞,让四下再无声息。 卢萦看着他,唇动了动,好一会,她才哑声说道:“不是,我只是,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才解释到这里,刘疆哧的一声冷笑。 卢萦闭紧了嘴。 刘疆盯了她一会,慢慢闭上双眼。 只是他按在几上的手,青筋暴露,微微颤抖着。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郭允恭敬的声音传来,“主公,时辰不早……” 才说到这里,刚说到这里,刘疆蓦然暴喝一声,“上河道!” 郭允一惊,他朝船中的卢萦看了一眼,马上低头应道:“是。” 于是,船只转向,原本应该急急赶回太子府处理要事的众人,便在这夜深时刻,在外面不时传来的议论喧嚣声中,驶入了洛河河道中! 卢萦低着头,她在努力平息慌乱的心,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好说些什么话,让刘疆相信她。 就在这时,刘疆低沉的声音传来,“过来。” 卢萦慢慢抬头看向他,提步走了两脚。 “跪下!” 卢萦一怔,她看了他一会,慢慢屈膝跪在他面前。 “铮----”地一声,突然间,一个森寒的剑锋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他抽出了佩剑! 他竟然抽出了佩剑抵着她! 卢萦脸色一白,腾地抬头看向他。 灯火下,刘疆的脸上毫无表情,那双眸子,更是黑得如浓墨。里面仿佛乌云笼罩。 他低头凝视着她,那指着她咽喉的剑,在微不可见的颤抖着。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哑的,轻轻地问道:“阿萦,你便如此喜爱他?”他的声音有点沙,有点冰寒,“置身于巨浪中,你不曾惊慌过,那般被我用剑抵着。你也不慌不忙着……阿萦,不过是这么见一面,你为什么逃得如此狼狈?”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越来越哑,到最后。那声音有着一种近乎苍凉的嘶沉,仿佛那月夜独啸的狼,一声又一声的啸叫底,全是无边苍凉! 卢萦呆呆地看着他。 她唇动了又动,动了又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无法解释,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何那般狼狈逃出。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过是见一面,不过是与故人见一面。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怎么就给逃了? 迎上卢萦,那抵在她咽喉的剑,又进了些许! 卢萦只是抬着头,她一瞬不瞬地迎着他的目光。 这时刻。她的脑子还乱着,她的心还胡乱绞成一团,她说不出解释的话来,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逃避,自己应该看着他的眼,给他起码的真诚。 此刻,渐渐驶入洛阳中的小船,突然被一个旋涡引得一歪。随着夜风扑入窗中,小船上的烛光腾地一声全部熄灭。天地间,只有窗外那一轮刚刚冲出云层的明月光照进船舱中,照在这个高大的,如受了伤的巨兽一般的男人身上,脸上,铺在跪在他面前的卢萦的身上,脸上,照在卢萦那双抬头凝视,乌黑乌黑的眸子中。 冰寒的剑锋,一动不动地抵在她的颈间。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在抖动。 抬头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终于,卢萦稳住了自己的心。 她凝视着他,认真的,低低地说道:“阿疆,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逃……”一句话令得刘疆脸色冰寒后,卢萦慢慢说道:“我在汉阳时,是对阴澈心动过。”高大的,尊贵不可一世的男人冷笑出声。 无视他的冷笑,卢萦蹙眉寻思着说道:“不过他离开后,我只是偶尔才想想他,到了成都后,都不怎么想了。跟着你到了洛阳,更是不怎么寻思过。” 她表情中带着一缕疑惑,眼神却清明坦荡,“阿疆,我想我应该对他……” 才说到这里,背着月光的刘疆,已声音沉沉的,面无表情地唤道:“卢氏!” 卢萦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疆慢腾腾地说道:“做为一个妇人,我可以给你自由,也可以把它收回。” 一句话令得卢萦瞳孔一缩后,他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声音继续传来,“你本是我的人,这阵子我怜你惜你,所以放纵你……从今晚开始,你必须成为我的女人,把你的身子和心,全部交给我。” 他说得缓慢而刻板,在那剑锋逼得卢萦不得不向后抬着头时,他的话还在一字一句地传来,“往后,除非意外,西城玉柳巷的文园,你每晚都必须入住……我允许你依旧扮成男子出入各种场所,但是,若是你再与任何男人有不清不白,那文园,便是你一生的归宿,此后你寸步不得出那院门一步,这世上,也不会再有卢文这个人。我的话说完了,你可有什么意见?” 卢萦抬头看着他。 月光下,她的眼如宝石般,流转着一种异样的光辉。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低声说道:“一切都听夫君的。” 这几个字吐出,只听得“铮”的一声长剑还鞘的声音传来。接着,卢萦冰冷的手被他抓住,接着,她被重重带入他的怀抱! 他的铁臂紧紧地搂着她,搂着她,好一会,从她的头顶传来他嘶哑得近乎绝望的声音,“阿萦,我真该杀了你!” 他哑声着重复道:“早在武汉,不,早在成都时,我就该杀了你!” %% 送上第二更,大伙用粉红票奖励勤奋的林家成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软化和亲昵 明月清辉下,他墨眸如血。 被他强行锁在怀中的卢萦,仰着头看着他,在他沙哑着嗓子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杀了你”时,她眼波一动,一种说不出是心痛还是心软,或者,是一种欢喜甜蜜隐于她的眉眼之间。 突然间,她凑上唇,吻上了他的嘴! 她的动作十分突然,少女带着淡淡芳香,还有一分清冽的唇覆着他的,那么软,那么温暖,令得刘疆一僵。 卢萦伸出双臂,她用舌尖挑开他的唇,挤入他的口腔,与他的舌头相追逐。在他僵硬地呆立中,她不停地加深这个吻,直到他那铁硬冰冷的双臂,慢慢变得温热。 吻得自个气喘吁吁后,卢萦抬起头来看着他。 月辉下,刘疆俊美到了极点的面容,因带着几分黑色而越发深邃,木然。他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眸子,仿佛隐藏着惊涛骇浪的海面。 卢萦仰着头端详他片刻,把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脸。轻轻蹭了两下后,她轻软的呢喃道:“阿疆,我这两天一直很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元娘说,我自那日从文园里回来后,便变了一个人,连走路也是飘的。” 刘疆再次一怔。 他低头看向卢萦。 他的眼神在不知不觉中,戾气少消。 他的唇角在不知不觉中,少少扬起。 他知道卢萦,这个女人很骄傲,她骄傲得在很多时候,都不屑用谎言来蒙骗他。所以,她说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欢喜。是真的在与他相聚后,满怀欣喜着。 卢萦的脸依旧贴着他的脸,她轻轻蹭着,感受着他肌肤的温热还有那与她细腻有所不同的男人的皮肤硬度。 满意的轻吐一口浊气后,卢萦继续说道:“阿疆,我今天很开心很开心,你知道吗?我赢了七千二百两黄金。”谈到这个巨额的数目,卢萦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她激动的,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得意地抬起下巴,语无伦次地说道:“阿疆,我现在有钱了,我有很多很多钱了。阿疆,以后我与耿六他们去玩。我可以每次都请客!以后有谁看不起我,我可以用金子把他砸晕!以后,以后你要到哪里去尽管开口,反正我有的是钱。” 她得意地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阿疆,我们难得出来,不如干脆趁夜离开洛阳,到哪里玩个两天再回来?”说到这里,她豪气万千的补上一句。“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请客!” 卢萦说得欢快。 她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刘疆已闭上双眼。 他有一种无力感。 每次都是这样,不管他有多大的怒火。她总是轻而易举便把他的火气消去。不管他有多么不舒服,她也总是只字片语,便能让他的心情恢复舒缓平静,还有这种啼笑皆非…… 闭着眼。直过了好一会,刘疆才冷笑道:“卢氏,你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今晚便可以脱身!” 他的声音一落,卢萦的脸便腾地一红,她微微低头,脸颊依靠贴着他的脸颊,吐出的话细得如同呢喃,“你是我夫君……我愿意的。” 月色中,刘疆彻底僵住了。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哑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卢萦没有再说一遍,她只是搂着他的颈,在他的脸上胡乱亲了几下后,笑嘻嘻地乐道:“阿疆,我现在发财了,我有好多好多钱了。嘻嘻,阿疆,我跟你说啊,你那太子之位,你想当就当,如果你不想当了也别害怕,我现在养得起你了!” 刘疆的脸一黑。 站在外面的,或明或暗的护卫都是一僵。连同站在舱外,悄悄听着壁角的郭允,也是倒抽了一口气。 每个人这时都想苦笑。 这卢氏娘子,怎么能把那么严肃的事说得这么天真?太子之位,是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吗?堂堂太子,便是落魄了,轮得到一个女人说养他的么? 刘疆啼笑皆非一阵后,发现自己刚被卢萦那句“我愿意”激起的激动和些许性?欲,已被她这句话消了个一干二净。 他一时也不想追究卢萦是不是故意的。暗叹一声后,他搂着她的腰,退后两步,把自己倚着窗沿,让卢萦把体重完全放在自己身上后,他抚着她的头发,摇着头低沉地说道:“你本是聪明人,那种太子想当就当,不想当就弃的话,是不能轻易说的,以后,别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说?”卢萦却是斜睨于他,月光下,她宝石般的黑眸熠熠生辉,透着种飞扬跋扈和自在轻狂,“这天下间,没有不可为之事。如果想,就步步为营去争得夺得,输也无悔。如果不想要,也可以谋一条退路,总有一天衣袖一甩,也能翩然而退!我就不信这个世间,做不成太子的皇子,只会是死路一条!” 刘疆完全僵住了。 他不吱声地看着卢萦,搂着她的手臂在慢慢收紧。 卢萦却是不在意他的心神起伏,她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在压得他向后完全靠着窗沿,她自个儿有点下滑时,她甚至还伸出双腿缠着他的小腿。 感觉到她的依赖,刘疆的心再一次沉静下来,他托着她的臀向上抬了抬后,唇角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微微扬起。这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戾气和沉怒?那早就收到腰间的佩剑,更是仿佛从来不曾出过鞘。 ……这个时刻,他已完完全全没有了半点火气。 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后,卢萦右手抚着他的唇角,又乐了起来,“阿疆,你说我得了这么多金,怎么花销它的好?”她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要不是我是个女子,明天我就回汉阳去。然后,我整一辆黄金做成的马车,请一万个浪荡子筹拥在我身后,然后令得你的青衣卫抬着几千个装满铁钱的箱子,我就这样一路撒下去,一直撒一直撒,到了平府我还多撕一点,直到把他家的大门口全部用铁钱铺平!”她掐着手指算了一会,哼了哼后又道:“不对,平府大门也就那么大,铺平它算不得什么,我有那么多钱,完全可以把那地面用铁钱铺个一尺高!我要让他们踩在上面腿打战。” 她堪堪说到这里,刘疆磁沉的声音便冷笑着说道:“怎么不是用黄金铺地?用铁钱铺地这等穷酸行径,值得埋汰我的青衣卫?” 听到他语气中满满的不赞同,卢萦一怔。 她不知道,此刻舱门外的郭允,已双手捂脸痛苦地蹲到了地面上。一边蹲着,他一边痛苦不堪地想道:什么叫暴发户?这就是暴发户!什么叫无脸见人?这话传出去,我们青衣卫就通通无脸见人了!幸好主公明白事理,知道这种行径是在埋汰我们青衣卫。 不知为什么,他越是想,就越是痛苦,心下总是忍不住升出一个念头:这还只是得了七千二百两黄金啊,等哪一天殿下登了基,她成了新皇那宠冠后宫的爱妃,不知会想出个什么样的花样来埋汰我们? 这时,刘疆叹了一口气,只是叹着叹着,他还是忍不住在卢萦的唇上轻轻一吻,低声说道:“你呀……亏你平日整得比谁都像世家子。” 他只是说到这里,毕竟,他和郭允都深刻的知道,他们这些自小便精养贵养直养得阴阳怪气的世家子,哪个还能有卢萦的这种坦荡?他们的虚伪已刻在了骨子里,而坦荡地亮出自己的本色,不管面对的人看起来有多高贵,永远能做到不卑不亢,挥洒从容,才是真风度!才是“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的由来。 低下头,刘疆双手捧着卢萦的脸,不知不觉中已是一脸宠溺。他的唇覆着她的唇辗了一阵后,刘疆哑声说道:“亏你在外人面前还知道装……这样子,真不能让别人看到了,这话,以后也只对我说就可以了。” 面对他的温柔,卢萦不满地哼哼两声。她安静地伏在他的颈间,闷闷地嘀咕道:“我得意嘛,再说了,我还小呢,我本来就是个暴发户,这么多理由加在一起,都不许我高兴了乐一乐?” 回答她的郁闷的,是刘疆印在她眉心的轻吻。 这时,他也站累了,便抱着卢萦坐在塌上。两人就着窗外明亮的月光,这般搂着抱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话。 站在舱外,郭允只听得自家主公说了几句后,突然不高兴地问道:“怎地心不在焉的?” 然后,是卢萦也有点闷闷的声音传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得了这么多钱呢,以前连做梦也没有梦到过……阿疆,你生来就是有钱人,不能体会我的这种兴奋的。我现在就是太高兴了,都没有心情与你说别的事了。”她这话透着种委屈,郁闷了一阵后,她又兴致高昂地说道:“阿疆,听说杭州之地富得流油,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杭州好不好?到了那里,你看中了什么尽管跟我开口,有房有房要车有车,阿文我富得很,完全送得起!” 舱中安静了一会。 然后,郭允听到他家主公冷冷笑道:“卢文,你莫要忘记了,你是女子,我才是丈夫!这样罢,你到了杭州之地,你看中了什么尽管跟我开口。有房有房要车有车!”却是被他的女人那口口声声的包养之意给激得怒了。 ## 也许还有第二更。(。) 第一百八十四章 邀请 卢萦似是明白过来,只听她嘿嘿一笑,闷闷说道:“我这不是高兴了,想花钱乐呵乐呵吗?” 刘疆冷冷的声音传来,“你的钱现在就到手了?” “没。” “没有又说今晚就到杭州去?” “这个,你不是有吗?先借你的用一用,反正我有的是钱还给你。” 刘疆的冷笑声不断传来。 …… 听了一会壁角,郭允走了出来。他仰头看了一会天空的明月,转过头朝着身后的护卫吩咐道:“等月上中天便返航。”这阵子情势紧急,主公是一刻也不能离开洛阳。这般在外玩上几个时辰,已是最大的限度了。 “是。”那护卫应了一声后,低笑道:“头,那卢氏真会哄人,主公这么一下就不气了。” “是啊。”郭允轻叹一声,低低说道:“她太聪明了。我都不知道她今晚上的温柔逢迎,插科打诨,嘻笑做怪,是出自本心,还是安抚主公的策略。”如果是后者,就怪不得那些臣子总是提防着女色惑主。这般轻轻易易把百炼钢变成绕指柔的女人,实在太可怕太可怕了。 舱中,那两人还有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说的话很随意,只是不管主公说什么,卢萦总能绕到她今晚暴富那件事情上去。听着她那令得人心慌的得意笑声,郭允都觉得头痛。 渐渐的,月上中天了。 洛河河道一片安静,子夜的时候天空都是静默的。只有舱中那两人,还在不知疲倦地低语着。 船开始返航。 来时,郭允是命令船速减缓的。现在回去,那就是全力行驶向了。 不过一会,船只便来到了码头处,看着得了信号的护卫赶着马车停在码头上,郭允走向舱中,朝着还精神振奋着的两人低头说道:“主公,丑时了。” 刘疆一怔,“这么快?”他看向卢萦。 卢萦的双眼还是亮晶晶的,那一双墨黑的眸子,今天晚上都只写着一个词:“黄金。” 当下。他暗叹一口气,扬起唇说道:“把卢文送回府中。”他走下船舱,朝着筹拥而来的护卫们命令道:“回府吧。” “是。” 直到卢萦的马车驶回了府里,不管是刘疆还是她,仿佛都忘记了那句“从今晚开始。你必须成为我的女人,除非意外,西城玉柳巷的文园,你每晚都必须入住”的宣言。 回到府中时,已经太晚了,外面都有鸡叫声传来。卢萦早早洗了一个澡,便进入了梦乡。 她是在一阵笑声中惊醒的。 一睁眼,卢萦便听到弟弟卢云兴奋的声音传来,“真的?那个卢十一郎直接认输了?我大哥赢了七千二百两黄金?太好了。太好了!”被这冲天财富砸得有点晕的卢云叫道:“只是这么多钱,可怎么才花得完啊?” 与他的亢奋相比,见惯了钱财的元娘倒平静得多,她笑道:“七千多两黄金,放在武汉。都可以成立一个小家族了。阿云,大哥一定也很高兴。” “她当然高兴,我现在都要飘起来了。” 听到这里,卢萦坐了起来。经过一晚亢奋的她。现在虽然还欢喜不尽,却着实平静下来。她走下塌,清唤道:“来人。” “是。”一个婢女马上应了,端着早就准备好的洗漱之物急急走了进来。 卢萦走出房间后,卢云立马迎了上来。他双眼亮晶晶地说道:“大哥,下面来了一些世家子,他们说与你一起去领那赌金。”咧着嘴,卢云担忧地问道:“这么多呢,大哥,要不要多请几个护卫保护你们?” 卢萦摇头,“大伙都有护卫,够了。”在外人面前,她可是世家子气派十足,这种没见过钱的小家子气行径,也只能在熟人面前做一做,是绝对不能显于人前的。 想了想,卢萦换了一袭黑袍才走了下去。 花园中,十来个少年正或坐或站地说着闲话。幸好这个庄子里的婢仆都是郭允调来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在这些少年有意无意地询问或信口打探中,他们都能做到滴水不漏。 正热闹中,一人叫道:“卢文来了。” 众少年齐刷刷转头看来。 阳光下,卢萦的黑袍很显得有点冷戾,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则由于高兴有点轻浮,倒是很好的中和了。 看到卢萦走来,耿六迎上一步,他朝卢萦上下找量一眼,咧嘴一乐,“阿文,这下你可成了名人了,那些风月场中的人都在打探你呢。听说清老还叫着要收你为徒。”清老虽然从的是风月事,可对于这些世家子来说,反正都是玩玩,便是成了清老的徒弟也无所谓。真说出去,还可以得个风流名头。 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卢萦,自不会真应承这个。她笑了笑后,眯着眼说道:“大伙这会来,是准备与我一道去取赌金?” “非也。”一少年打量着她,浑不在意地说道:“我们只是想来看一看卢文是何等人物。” 卢萦淡淡应道:“那现在看过了,如何?” 那少年哧声说道:“长得甚是娘娘腔,不过如此。” 在耿六等人有点不高兴的表情中,卢萦却是不以为然的一笑,目光瞟过众少年中的孙朝。 对上卢萦的目光,耿六在一侧低声解释道:“听说那冯二娘子躲着孙朝了,他没法,就出来找我们散散心。” ……他的女人才毁容几天?说什么躲着他他就出来散心,这男人不过是天性无情的。不过话说回来,从来多情人都是无情人。 垂着眸,卢萦勾了勾唇,低声说道:“耿六,你说我花一百两黄金,能不能找个与没有毁容的冯二姑子相似的妓子安慰安慰孙朝?”对上耿六不解的表情,卢萦一脸的纨绔随意,“我就是想玩玩,想看看孙郎这个多情人会怎么做。怎么,不妥当啊?” 这纯是小事。想当初有一个清正儒生不知怎么的,竟然喜好上了世家子中的阳七郎。耿六出于好玩,便悄悄给那儒生和阳七下了春药让他们呆在一间房子里,为的就是看看从来只好女色,对同性男子之情深恶痛绝的阳七会怎么办。结果,中了春药的儒生忍不住上了阳七,倒也有趣,一直偷窥的耿六发现,当时阳七还挺配合的,甚至在中途还亢奋情动了,直搂着那个儒生吻个不停。可没有想到,春药醒来后,阳七当场便恼羞成怒地杀了那儒生,而后他也不知是悔了还是被上后伤了后,竟一直深居简出,听说还住进道观去了,直到现在,每每遇到耿六,还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模样。 也就是说,对这些世家子来说,这样好奇心来了顺手玩玩人,真的只是小事。 当下耿六点了点头,也不在意地说道:“与冯二娘子面目相似的是不好找,我去试试。”听到他这样回答,卢萦眼珠子一转,又道:“那顺便再弄一个绝色来,也给孙朝试试,我倒想看看他是非要冯二娘子那类的,还是别的美人一样爱?” 耿六闻言失笑道:“好,都由你。”随口应承下后,他看向卢萦,乐道:“阿文,你现在也算出名了。这般大手笔一赌还赢了,听说眼红的人不少呢。今儿大伙来了这么多,就是想敲你一顿来的。怎么样,呆会去绮香阁聚聚?” 卢萦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行,我请客。”在少年们的笑声中,她心下暗暗叫苦:这下惨了,我是真女子,不是男人,来真格的,我不敢玩啊。 至于与众少年一起挥霍,这是她打入洛阳纨绔圈,进入上流社会必经的一步,便是没有这次赢的这么多金,该大方的她一样必须大方。 笑闹声中,众少年筹拥着卢萦上了马车,驶入了街道中。 一行人去领了赌金,把一千六百两黄金还给耿六等人,只留下一点在手头闲用,剩下的令护卫全部押回府中后。卢萦等人脚步不停,直接朝绮香阁走去。 刚刚走了一半路程,马车中的卢萦还在苦苦寻思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脱身,又不让人怀疑她时,只听得前方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一个严肃的声音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安静中,只听得一少年小声地回道:“我们就是来玩玩。” “是去绮香阁吧?”那声音严肃的青年冷笑道:“一个个还真出息了,大白天的也逛青楼!”说到这里,他直接命令道:“回去吧,今天这条街戒严。” 听到这里,另一少年马上问道:“好好的怎么会戒严?常三哥,出什么事了?” 众少年好歹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那青年寻思了一会后,还是回道:“刚刚回到洛阳的阴澈,今早在这里遇刺了。我们正在这里寻查刺客!” 安静中,只听得耿六惊道:“阿澈遇刺了?他伤得重不重?他人呢?是什么人干的?” 那常三哥冷声说道:“被护卫挡了,没有性命之忧。刺客还没有抓到。你们先回去吧。”想了想,他警告道:“这阵子洛阳有点不太平,你们还是安份一点,别整日的胡闹。” 说到这里,他策马而来,对着卢萦的马车问道:“你就是卢文?” 声音一落,卢萦掀开车帘,朝他一礼回道:“是,我就是卢文。” 常三哥打量了她一眼,冷冷说道:“人倒是长得不错。”皱着眉,他又说道:“听阴澈说,你与他原是素识?他现在就在里面,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他?”却是不耐烦地提起了邀约。(。)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楼救场 卢萦看着他,慢慢的,她抿了抿唇,半晌后垂眸说道:“还是不必了。” 竟是直接拒绝。 常三郎把卢萦细细盯了一会后,点了点头,不再多话地扬长而去。 不一会,常三郎来到一个厢房外,把刚才与卢萦的对话漫不经心地说了一遍后,他朝着厢房里面皱眉道:“阿澈,不是我说你。这个卢文虽是风流勾人,可你又不是一个好男色的,便是以前有交情,现在还理他做甚?你看这厮来到洛阳才多久,就闹出了这么大名头?他做的事桩桩种种,哪样不是心机暗藏的?现在非常时机,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厢房中,阴澈垂着眸把玩着一块手帕,一边听着常三郎的话,他那又深又浓的睫毛,时不时扑扇那么一下。 好一会,常三郎说完了,离去了,他才唇角浅浅一抿,又深又浓的睫毛挡住他那乌黑冷冽的眸光。慢慢敲了几下几面后,他站了起来。 见他起身,一个护卫连忙跟上前小心地唤道:“少主?” “恩。有人问起,便说我只是伤了胳膊,无损筋脉。” “是。” “通知下去,刺客是逮不到的,闹成这样也可以了。收队吧。” “是。” 经过这么一曲,众少年自是不能玩了。在那常三郎派来的仆人盯视下,一个两个告辞离去,卢萦也与耿六等人告别后,回到了府中。 一坐到房中,卢萦便胡思乱想起来。她想了一会刘疆,又一不小心想了下受伤的阴澈,转眼看到摆在房中的黄金。不由乐呵起来。 把这些箱子一个个打开,细细地欣赏了一会自己的财富,直过了几个时辰,卢萦才痛下决心把它们收好。收藏这些金子时,卢萦留了心眼,把它们分成几处藏好。 这狡兔也有三窟嘛,有了这些钱备底,以后她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收好后,看着不再闪着金光的房间,卢萦还颇有点怅然若失。为了避免自己愚蠢得把那些箱子又翻出来看。她写起信来。 这信是写给罗子的。卢萦把自己手头有大量资金的事告诉了他。这后来几个月,她每次去信都要他收罗人才,听他的意思,好似是张罗了一帮兄弟。不过罗子本人识字不多,又出身市井。收罗的人才中,也少有识字的,多数是仗着义气而做事精干之人。卢萦却是所谋甚大,真要达到她的要求,却是不易。而元娘的忠仆中,倒有几个人才,不过那些人忠于元娘,对卢萦总抱着几分警惕,卢萦也不可能在短暂的相处之下。真把自己的命脉交给那些既不熟又不忠于她的人。 这样想来想去,她钱有了,可还是缺人用。 赖在房中乐了一阵,卢萦突然想念起刘疆来。便坐上马车,赶向了文园。 文园中很安静。没有几个仆人在,卢萦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后,又坐上马车顺着洛阳最繁华的街道逛去。 因四下观望,卢萦的马车车帘一直是掀开的。 走着走着。卢萦发现回头向她张望地越来越多。走了一阵后,她无意中一回头,直是对上了三四双含羞带怯,似喜似嗔朝她张望而来的少女面孔。 在卢萦望去时,少女们也在提着她的名字,“他就是卢文?”“果然是个俊美出尘的。”“别看他这个样子,听说行事甚是张狂,而且一掷千金,有钱得很。”“真俊。”“想前几天还听说,有人出一千两黄金暗标想得到卢文这个人呢。哪知他一场赌就可以赢个上万两黄。” 听到后面一句,卢萦心头一惊,不由忖道:幸好刘疆一直派人护着我,不然,真不知现在落到什么境地了…… 这样一想,她有点心下悸然,游逛的兴致一时也大为减去。 不过,不管如何,洛阳城她是要熟悉再熟悉的,当下,卢萦令马车赶向自己所感兴致的一些地方,挨个的游荡,踩点。 傍晚时,耿六又来了。 他坐在院子里,一边品着酒,一边时不时地朝着清风中,白衣胜雪,侧面完美得无懈可击地卢萦看上一眼。说着说着,他扯到了一个话题,“对了,十天后孙朝摆酒,阿文你去不去?” “摆酒?做什么?” 耿六也不在意地说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纳那个冯二姑子为妾么?” “咦?” 看到卢萦有了兴趣,耿六摇了摇头,没啥兴致地说道:“是这样,孙朝呢,还是怜惜冯二姑子,坚持要娶她为妻,这一次他夫人倒是爽快同意和离了。不过孙府和冯府,还有他岳家自是不会乐意。孙朝的父亲这一次差点把孙朝的腿都打断了,最后还是他夫人苦苦求情才免了。他夫人真是个贤惠的,当场便拍板,腾出孙朝当年为她特建的,直住了三年的院落给冯二姑子住,让孙朝花大聘礼把冯二姑子纳进门。孙朝倒是连呼委屈了冯二姑子,不过冯二姑子本人也同意了,这件事也就成了。”听到这里,卢萦抬起头来,光听这么两句,她居然对孙朝的夫人感起兴趣来了。 耿六贪焚地看着卢萦俊美的脸,笑道:“真说起来,你与孙朝也是熟人了。这纳妾一事,也就意思意思摆几桌。说起来,咱们这些人中,原本有一些看不惯孙朝和冯二姑子的,不过这次大伙都乐意去凑个份子,阿文,你要不要也凑凑热闹去?” 卢萦一笑,她勾唇说道:“当然,我很乐意去凑这个热闹。” “说起孙朝,你要我寻的女人,还得过阵子才有消息。” “玩玩而已,过阵子就过阵子。” 耿六离开后,卢萦继续寻思着自己的事。 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几天中,众纨绔很是老实了一阵。也只有耿六和两个少年来找过卢萦,呆在她的院子里小酌过几盅。 这一天,太阳刚沉入地平线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耿六的贴身小厮已冲到了卢府中,急急叫道:“卢文郎君可在?” 正在读书的卢萦抬头应道:“我在。” 那小厮叫道:“我家郎君请你过去帮他救场。”见卢萦怔住,那小厮连忙道:“他在醉梦楼。” 居然是在青楼…… 卢萦看着那小厮,好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厮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措了措词。小心说道:“是这样,我家郎君的好友陈家郎君与一个卫家的郎君争那一个叫冰月的美人儿,争着争着就上了火。然后大伙就闹了起来。然后我家郎君就与卫家郎君带来的朋友打起来了。一不小心,那姓卫被打得头破血流,他嚷着要告到官府去。郎君你是知道的。这阵子风声紧,各位郎君玩都不敢怎么玩,这个节骨眼上,我家郎君自然不愿意因这争风吃醋的小事闹上公堂,给人笑话了。几位郎君说了又说,最后那姓卫的说,他要见你,如果你愿意与他赌一场,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到这里。那小厮见卢萦垂眸沉吟,也不知在寻思什么,不由小声问道:“卢文郎君,你看这事?” 片刻后,卢萦站了起来。“我去换件衣裳。” 却是同意了。 当然,她也不可能不同意,大家都是纨绔,人家既然上门求助了。这种忙是不帮也得帮,出人不成可以出力,出力不成可以出钱,出钱不成,给对方砸一盅破破皮也是尽了心。 那小厮马上喜笑颜开。 不一会,换了一袭银白色长袍的卢萦,风度翩翩地上了马车。 一边走,卢萦一边朝那小厮笑道:“来,跟我说说那卫氏郎君的行事为人,还有他们那一伙人的来历。” “是。”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中,小厮细心地跟卢萦介绍起来。而马车外,几个护卫则筹拥着卢萦的马车,急急地朝着醉梦楼驶去。 醉梦楼做为洛阳首屈一指的青楼,那装饰之豪华,美人之如云,直是逼近皇宫。当然,给他们一百个胆,也不胆做成皇宫那种高贵森严的模样。 望着那灯火通明,整座楼都被映照得艳红明灿的醉梦阁,卢萦想道:在成都武汉,可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青楼。 ----当然,这也是她没有认真关注过这个行业的缘故。 卢萦下了马车,刚刚跟着那小厮步入醉梦楼时,那迎上来的龟公冷不丁打量她一眼后,突然声音一提,高唱道:“卢文卢氏郎君到----” 这一声唱,又响亮又突兀,混在喧嚣声和笑闹声中也响亮着,不由的,醉梦楼的大堂中静了静。 卢萦瞟了那龟公一眼,提步跨入大堂。大堂中,原本站着十几个或端庄或娴静可风骚的各色美人。此刻,这些美人一个个都昂起头,迫不及待地向卢萦看来。 ……比起别的方面,卢文这个人在风月场上,那是名声大作了。更何况,与她在风月场上的天才更要出名的,还有她的俊美。 在一堂人地盯视中,白衣翩翩的卢萦显得漫不经心,她朝众人瞟了一眼,便转了视线。 就在卢萦的目光转向楼上时,她的眼角,瞟到了一个倚在二楼栏杆处,正向下看来的熟悉人影。那么虽然戴着纱帽,可身材颀长俊秀,眸光如画,可不正是阴澈? 他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卢萦先是一怔,转眼她便发现,在她的目光看去时,阴澈移开了视线……看来他不会愿意在这里与自己相认了。 这时,“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两个仆人从楼上冲了下来,对着卢萦唤道:“卢文郎君来了?快,众郎君在二楼等着你。”(。)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一抱 卢萦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带路吧。” 说罢,她跟在两仆身后,朝着楼上走去。堂下的人,一直目送着卢萦上了二楼,看着她白衣翩翩的身影,原本的安静被议论声所取代。 隐隐中,卢萦听到有人在说她,“说是直到现在还查不出背景。”“当真来历神秘,行事又是如此高调,洛阳的纨绔们,这阵子可是老念着他了。”“俊美至斯……” 议论声中,卢萦上了二楼。 她与阴澈擦肩而过…… 转眼间,卢萦来到了一处厢房外,听着里面耿六等人的笑闹声,卢萦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时,两仆停了下来,他们朝着卢萦笑道:“厢房甚小,郎君们玩得起劲,不允婢仆入内。”说话之际,他们盯着卢萦带来的几人。 当下,那几人看向卢萦,见她点头,便停下脚步。 仆人们退下后,卢萦提步来到厢房外。 越是靠近,耿六等熟人的笑闹声便越是响亮,卢萦笑了笑,伸手拉开厢房门! 就在她拉开厢房门时,陡然的,一道强光朝她刺来,卢萦反射性地闭上双眼。而就在她闭眼的同时,两个光溜溜的美人伸开手臂朝她扑来。 这两个美人,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姿色,此刻脱得一丝不挂,她们含羞带怯地朝着卢萦扑来时,一个伸手就搂向卢萦的颈,嘴吻向她的唇,另一个则右手按向她的胸膛,左手向下一掏,摸向她的胯下! 美人们自然是熟悉得紧,在她们的身后。是众少年的哄闹声和笑声。 匆忙中那一睁眼,卢萦看到耿六等二三十个少年都笑吟吟地看着门口等着她。 他们的欢迎仪式很简单很寻常。 如果卢萦是个真正的男子,这两个裸身美人一扑一抓,不过是风月场上的玩闹,半点也不必在意。 可她不是! 绕是卢萦眼力过人,六识过人,在两女扑上来的那一瞬间,也出了一身冷汗。冷汗中,她急急地向后退去。 两女扑得突然,她退之不及。就在她睁大被强光刺得有刹那间目盲的眼。抿着唇向后退去时,两个美人依然娇羞地扑向她,那一个吻唇一个摸胯的动作,更是丝毫不乱! 转眼间,两女已扑到了她身前! 就在这时。卢萦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人! 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卢萦朝后一拉,自个挡在了她身前,自然,两个裸身美人也扑到了这个男人身上。 男人做护卫打扮,就在众少年哄笑,两美人缠上身时,他严肃着一张脸把她们的手一扯,把人一推。然后向后退出一步,一直退到卢萦身后,才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了。 看到那男人替卢萦挡过一劫,一个圆脸大眼,头发粗硬的少年腾地跳了起来。他朝两女一眼,叫道:“真是不争气!” 另一面生的少年则朝着卢萦怪叫道:“呶,姓卢的,说了不带仆人进门的。你怎么还是带了?哼,没胆鬼!” 少年的斥喝声怪叫声,惊醒了站在门后阴影处的卢萦。她唇角一扬,再次风度翩翩地跨入房门,只是在入内的那一瞬,她瞟了刚才帮她挡了一下的护卫一眼:这人刚才一直站在阴澈身后…… 卢萦提步入内。 她瞟了一眼那两个被少年们搂在怀中轻怜蜜爱的光裸美人,没好气地说道:“各位特意叫我们过来,便是为了给我这个惊喜?” 耿六等人还没有开口,那圆脸大眼的少年已推开膝上的少年,大步朝她走来。 他走到卢萦身前,直盯着她,绕着她转了足两圈后,嘻嘻笑道:“当然不是……昨儿我听人说,地下暗口为你开出的暗标,已到了数千金卖你一夜**的地步!啧啧,这价码可是了不得啊,洛阳好多年没有出过这么让人疯狂的主了。这不,我们大伙对你好奇了,想见你了。听说你挺洁身自好的?你那院子里连个姿色出众的女人也没有?我说卢文,你该不会真是个兔儿爷吧?” 说到这里,他放声一笑,朝着坐在角落里的一个面青鼻肿的少年叫道:“卫三哥,这小子看到没穿衣服的美人如看牛马,你说对了,他就是个兔儿爷!” 他话音一落,厢房中响起了一阵怪笑声口哨声哟喝声…… 听着这少年和那姓卫的少年那连声怪笑,卢萦冷起了脸。 这人左一个兔儿爷,右一个兔儿爷。这纨绔圈中,有不少是喜欢玩少年的,可大伙喜欢归喜欢,玩归玩,这般在众目睽睽指着卢萦怪笑怪叫,那就带上了几分羞辱了! 见卢萦冷着脸,姓卫的少年叫道:“诸君静一静。” 令得众少年安静下来后,他站了起来,灯火下,这个姓卫的长相倒也俊朗,可惜给打得鼻青脸肿的不像个样。 姓卫把卢萦上下打量一会后,怪笑一声,突然双手一拍。 随着他这双手一拍,只听得与这厢房相连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四个或秀美或俊俏或高大或挺拔的美少年,身着一层淡淡的薄纱走了出来。 厢房中正是灯火通明,在这大亮的灯光中,众少年们胸前的两点还有下身的黑森处都一清二楚! 饶是卢萦最是冷静,这时也不由心中格登一下。 当然,她早就练就了面瘫神功,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优雅从容。 四个美少年在向卢萦走来。 像是解说一样,姓卫的郎君在一侧嘿嘿乐道:“卢文,你可以用事实告诉我们,你不是一个兔儿爷……也不难,这四人呢,都是醉梦楼里的红牌,呆会他们一人抱你一会,吻你几口,摸你几下,如果你能不动反应,就是赢了。” 说到这里,众少年哄然笑闹起来。 连耿六等人也在笑。 ……对于他们这些正牌的纨绔来说,姓卫的少年的这种程度的戏弄,不过是开开胃。大伙都是浸淫于风月场上的人,与美人亲热一番,真谈不上戏弄什么的。硬要说,也不过是姓卫的真对卢萦好奇,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爱男人还是爱女人,或者,还是个不经人事的雏儿? 后面一点,说实在的,耿六等人也好奇着。所以无人站出来阻止。 没有人想到,这些对于卢萦来说,却是实实在在地逼迫和将军!卢萦甚至知道,这一关卡,是她扮成卢文必须过的。这时的洛阳本来就暗流涌动,这节骨眼上突然出现卢萦这个人,不说范阳卢氏,便是别的家族和势力,也多的是想弄清她的身份和喜好的。而此刻这青楼一试,只是很简单的一着。 灯火下,卢萦冷着脸,斜睨着那几个少年,看着他们嘻笑着向自己围来。 几个少年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没人注意到,此刻一脸平静,态度从容,表情冷漠清华得高傲的卢文,背后冷汗在涔涔而下。 看着那几个少年在卢萦面前双眼放光,搔首弄姿的,姓卫的少年怪叫道:“我说你们几个用不着这么扭扭捏捏!卢文郎君一看就是个喜欢在下面的,你们尽可以直接一点勇猛一点扑上去!” 以他的身份说这句,却是命令了。 当下,几个小倌脸色一整,围向卢萦的速度也快了两分。 卢萦放在腿侧的手,已悄然握成了拳头。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神幽深了几分。 ……饶是她一直反应过人,智计不凡,这时刻,也想不到除了抽身后退狼狈撤离,给众人留下一个强烈的“此人定然有鬼”的暗号外,还有什么更周全的应对之策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口处,传来一个清彻的,低得雅净的声音,“各位好有雅兴。”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转过头去,连同那围向卢萦的几个小倌,也给转过头去。 只见门口处,慢条斯理地走来一个俊挺颀长的身影。这身影走在这灯红酒绿之所,也给人走在柳树湖边的静谧感。 这人慢步朝着卢萦走来。走到她身侧后,他慢条斯理地摘下自己头上的纱帽,露出一张俊美精致得如画出来的面容后,朝着众人瞟了一眼,又打量了一番那几个小倌,最后,他静静地说道:“你们在闹什么?” 不等众人回答,他便淡淡问道:“卢文郎君乃风流之人,你们派出的这些个都是庸脂俗粉。” 他朝卢萦走出一步,优雅平静地伸出手搂上她的细腰,然后把她带入自己怀中后,如浓墨如湖波的眼眸朝着呆若木鸡的众少年一瞟,挑眉问道:“你们不是想看卢文情动出糗么?我呢,姿色胜过这几位,身份地位也胜过这几次。由我来代替他们与卢文郎君交流交流,各位意下如何?” “……” 直是安静了好一会,众少年才同时哗叫出声。叫闹中,他们乱七八糟地行着礼唤着,“阴澈,你怎么来了?”“是阴家澈郎!”“好你个阴澈,你小子不是世外高人,不沾世间**的吗?原来你也对卢文感兴趣了?”“好好好,你上也是一样。” 笑闹声起哄时,直要把整个厢房都掀起来了,这时刻,房中的热闹已达到了顶点。 ¥¥ 送上第一更。(。) 第一百八十七章 表白 无比的喧嚣中,众少年同心致志地叫道:“别愣着啊,抱紧一点,亲下去。”“哈哈,阴澈居然也对他有兴趣?有意思有意思。”“还别说,你们两人站在一起,那可真是登对得很!” 叫闹中,只有耿六的脸色变了变,他看着紧搂着卢萦的阴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阴澈也欢喜卢文? ……这些小倌亲近卢文,对耿六几人来说只是玩闹,可阴澈这么多年洁身自好,他做出这样举动,那就大不平常了! 没有人注意到,被阴澈搂在怀中的卢萦,这下子脸色终于变了。 她努力地深呼吸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压着声,卢萦目光盯视着前方,嘴里则低低的,因紧张和复杂的情绪而僵硬地说道:“阴澈,快放开我。”顿了顿,她小声说道:“你既然来了,这个场子也可以混过去了。阿澈,这样真不行。”她咬牙苦笑道:“会出事的。” 真会出事的……其实他现在放手也迟了。 阴澈搂紧她,他微笑地看着哄闹的少年们,唇则动了动,低语道:“阿萦,我现在能护你!便是对上刘疆,我也能护你!跟我走吧,现在就跟我走!” 他的声音坚定! 卢萦没有想到他是打的这个主意,不由一呆。 阴澈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些,把她的身子完全压在自己怀里,他低哑地说道:“阿萦,我想过再过阵子来找你……这日子长长久久,我们还年轻,只要以后能与你在一起。其余的真没值得在意的。我们不是有一生么?可是不行,阿萦,你欢喜上了刘疆,对不对?”这时刻,他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悲凉和沧桑。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多语,只是越发的笑得清幽,越发地搂紧卢萦,与她一起面对众少年的哄闹取笑。 他虽然只说到了这里,卢萦却已经全明白了。 他是说。他原本想着只要不在乎她清白与否,只要能与她以后在一起,过长久日子就好了,所以他觉得自己等得起。 可是他现在发现,卢萦居然对刘疆情动了。产生真情了……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产生感情,那他阴澈便是再努力,也是无济于事。所以,他等不了了! 怪不得那日他被刺杀后,马上让那常三郎来叫她。那时刻,他是想看清卢萦的心意吧?她没有去,她知道他受伤了都不去,她明摆着选择了刘疆…… 卢萦哑了声音,“今彤事?” 含笑低头。唇拂过卢萦耳垂的阴澈哑声笑了笑,回答她,“与我无关。无意中听到而已。”说罢,他抬起卢萦的下巴,头一侧。便朝她的唇上吻去。 众少年哄堂大笑。 于足以掀翻房顶的笑闹声中,卢萦快速地伸出手挡在唇前。灯火下,她似笑非笑地瞅着近在方寸的阴澈那幽深的眼,勾了勾唇。转向众少年冷冷说道:“闹成这样,有意思么?” 阴澈一僵,搂着卢萦的手开始冰冷。 卢萦没有看他。 她从来没有发现过,要费如此大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保持冷漠无情……这个曾让她无数次半梦徘徊的少年呵,他真是来得太迟了。迟得她甚至觉得,左右逢源,徘徊托延,都是一种对彼此的不负责任,是一种愚蠢。 既然是珍藏的梦,那就藏深一点。 如果是伤,就伤干净一点吧! 卢萦盯着众少年,当着他们的面,慢慢扯开阴澈搂着她腰的手臂。 这个动作当众使出,意味着坚定的拒绝,更何况,此刻的卢萦是如此气定神闲?这种不慌不臊,才是最让人失望的。 阴澈静静地盯了她一眼,慢慢垂下浓密的睫毛,慢慢地松开了搂着她的手。 然后,他像无事人一样,静静地抱胸而立,含着笑欣赏着卢萦接下来的动作。 卢萦慢步走到那姓卫的郎君面前。 低头盯着他,她淡淡说道:“听说你一定要与我赌一场?说吧,赌什么?”语气轻淡,仿佛刚才那伎女小倌的事不值一提。 ----这才是一个纨绔子弟正确的态度,因为,那些不过是让人玩的角色,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开门一乐罢了。事实上,除了卢萦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觉得那事值得追究。 姓卫的郎君朝卢萦上下打量一眼后,对上她冷漠傲慢的眼,扯了扯唇,心下暗骂一声,忖道:那厮居然说这个卢文是女的?他哪点像女的了? 卫三郎摸了摸自己青紫疼痛的脸,呲牙闷哼一声,道:“听说你卢文是个风月场上的高手!这样吧,我也不跟你赌别的,咱们就赌这闺房之乐如何?”他笑嘻嘻地瞟向卢萦,啧啧连声,“咱们叫上刚才那几个美人,整两间房……” 不等他说完,卢萦右手朝下轻蔑的一砍! 这个动作优雅又有气势,直是把卫三郎的话生生地砍断了。 制止他说下去后,卢萦站直身子。她双手抱胸,冷冷地说道:“这种事做赌有什么意思?要赌,咱们就赌狠一点!” 她目光慢慢瞟过房中众人,在令得众少年都安静下来,一个个向她看来时,卢萦转向卫三郎,挑了挑眉,问道:“听说你大哥在这洛阳专司刑狱?这样吧,让他弄出几个死刑犯,咱们学着那刽子手砍人头玩,如何?” 这话一出,卫三郎立马手捂着嘴,那一脸的洋洋自得也完全消去,脸色更是发白。 早就在耿六郎的小厮那些只字片语中,摸清了卫三郎的性格爱好行事的卢萦,不理会他发青的脸,蹙眉又道:“不过这种事说出去,着实不大好听。让有心人告一状,还会给你我惹事。这样吧,圣人不是说,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吗?咱们就玩这个修身养性得了。” 修身养性四字一出,刚刚觉得卫三郎的表现大失颜面的少年们哄笑起来。 在他们不屑地笑闹声中,卢萦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这样吧,明日午时,咱们各叫十个神箭手,然后让人在你我的头顶上各放一盅水。咱们两人站着不动,由那十个神箭手射着水盅玩,如何?” 卫三郎刚刚转好的脸色,又刷地白了二分。在众少年完全安静时,只有阴澈双眼明亮而清澈地盯向卢萦。 盯着盯着,他苦涩地想道:原来,不管什么时候相见,我都会欢喜上她。 卫三郎腾地抬头,对上一脸漫不经心,眼神显得又冷漠又讥讽的卢萦,没有胆量说出那个“好”字,便仗着自己向来横冲直撞不顾分寸,扯着颈子叫道:“小爷我尊贵得很,谁跟你玩那个?姓卢的,有本事咱们今晚谁也不走,看看哪个本钱足,能令得美人们快活!” 这时刻,周围的少年们早安静下来。一个个都在盯着卫三郎和卢萦两人。 因对卫三郎胡闹没有担当的性格一直知情,此刻听到他没胆的话,也没有起哄,只不过在看向卢萦时,却因她那无法无天的胆量,很有点心惊罢了。 众人的目光下,卢萦扯了扯唇,只听她冷冷笑道:“不好意思,我卢文还真不喜欢这种种驴种马喜欢干的活!”在众人哄笑出声,卫三郎气得腾地站起时,卢萦拍了拍衣袖,不耐烦地说道:“就我刚才说的那两个赌,你任选一个,明天中午之前想好了就来叫我。至于这种街头柳巷,贩夫走卒,白痴愚人,甚至禽类走兽都能干的男欢女爱之事,我还真的不屑与你一赌。” 傲慢不屑地说到这里,卢萦转向耿六等人点了点头,道:“看来卫三郎也就是想与我见上一见。现在人见到了,我也要走了,你们呢?” 耿六等人还没有开口,卫三郎已脸红耳赤地朝着卢萦叫道:“你不许走!你姓卢的,你敢走试试?” 卢萦自是不理会他,她冷冷一笑,转过身便朝门外走去。这一转身,她才发现,不知何时,阴澈已离开了厢房。 转眼间,卢萦出了厢房。耿六几人连忙追出,与她说了一会话,笑闹了一阵后,又挡住了叫口嚣着的卫三郎后,耿六扯过她,朝着她耳边小声说道:“阿文,刚才那卫三郎闹着非说你是女人,因此我们才同意了他,叫你过来玩一玩的。”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好笑:卢文行事这么丈夫,他要是女人,他大人的,那他耿六也成女人了,阴澈那个不近女色的小白脸儿,就更是女人! 见卢萦蹙眉寻思着,耿六郎还贴着她的耳际。 ……卢文的体息可真好闻,似带着种香,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沐浴的? 这时,卢萦扯开了耿六,点了点头后说道:“我知道了。”说罢,她扬长而去。 下楼梯时,卢萦一眼便看到了还站在大堂中的阴澈。 这人总是这样,不管站在多热闹喧哗,繁华锦绣的所在,总带着几分静谧,仿佛他本身便是一副山水画。 此刻,他手中端着一盅酒,几个美人眼巴巴地站在他绍,不时与他说着什么。而阴澈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回话,只是时不时地朝楼梯口看上一眼。 不一会,他迎上了卢萦的目光。 四目相对,卢萦垂下了眸。她与他擦肩而过。 ## 我觉得,两更的林家成非常可爱,值得用粉红票奖励奖励。(。)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主动坦承 第一百八十八章主动坦承 阴澈静静地看着卢萦离去,没有阻拦也没有多话。直过了良久,一个青年走到他身后,低声唤了声,“少主?” 阴澈深浓的睫毛闪了闪,他轻轻说道:“走罢。” 那青年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这个卢文便是少主你时常挂念的那个?” 阴澈垂眸浅笑,他轻声应道:“是。”光线打在他长期佩带面具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泛着种琉璃般的冷情,“她呀,她从来就这样,知道进退,知道克制……”说到这里,他淡淡一笑,深浓的睫毛慢慢遮住了他眸子中的光亮。 不一会,卢萦出了醉梦楼。 马车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中,就着车厢一角飘摇的灯笼,卢萦微微侧头。 外面是深浓的夜色,只有一轮弯月挂在天空。 随着离醉梦楼越远,四下便越是寂静,便如这人生,这天地! 想着想着,卢萦闭上了双眼。 耿六说,那个卫三郎之所以对自己感兴趣,是因为听了人家的话,以为自己是女儿身?却不知是谁透露出来的?看来得派人查一查了。 ……还有阴澈。 一想到阴澈,卢萦便果断摇了摇头,逼着自己把思绪清空。 远处的灯火,映在她的脸上,明暗不定间增添了几分飘渺。 过了一会,卢萦突然开了口,“去文园。” 驭夫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应道:“是。” 文园与卢萦的住处背道而驰。马车驶到文园外时,已经很晚了。年老的门子还尽职地守在那里。看到卢萦的马车驶过来,他似是怔了怔。 安放在文园的婢仆,自是水准极高。卢萦这里的马车刚刚入内,那边管事便带着婢女仆人急急迎上。 对上他们,卢萦疲倦地挥了挥手,道:“准备一下,我今晚在这里就寝。”她现在行事完全独立,便是一夜不回卢府,对她完全放心的卢云元娘也不会发现,更不会无谓地担忧。 “是。” 不一会。在婢女地筹拥下,卢萦来到上次刘疆停留的那个厢房。 在吩咐婢女们准备热汤供她沐浴时,卢萦步入厢房中。 她双手按在窗沿上,低头看着月色下花园里那郁郁葱葱的草木。夜色中,树叶在清风中发出一阵哗哗的轻响。把四周映衬得格外沉寂。 此刻的文园,非常的安静。想来过不了多久,又会变得喧哗热闹吧? 卢萦暗叹一声,伸手揉向眉心。 不一会,婢女过来禀报,说是热汤已然备好。 当下,卢萦应了一声,在她们地筹拥下走向浴殿。这个庄子,是郭允为刘疆与卢萦特意准备的。别的不说,论其精美周全,那是无懈可击。如这庄子中便有上好的温泉,还有一个白玉铺就的浴殿。 在婢女们地服侍下,卢萦泡了一个澡。然后换上一袭蓝白相间的袍服,便重新回到那个厢房中。 这厢房里有一间巨大的床榻,是为卢萦与刘疆准备的。卢萦每次看到那床榻,都是浑身不自在。 不过。她最大的优点便是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如现在,她既然第一时间来到了文园,又决定在这里住下,这床榻她便是看着不自在,也得睡一晚。 现在她还没有半点睡意,便令婢女摘下一片竹叶,就着月光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吹奏竹叶时,卢萦清空了自己的思绪,让这竹音中,只回荡了这夜空的宁静,还有这世间的繁华,无喜无怒!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车轮滚动声和沉默的脚步声从大门处传来。 卢萦略略抬头。 只一个眼,她便看到了那大门处绵延的灯火,看到了那辆华贵的马车,还有闲散地靠在马车两侧的便服护卫们。 就在卢萦向那马车看去时,只见马车停了停,那门子说了一句什么话后,护在马车边的郭允抬起头向卢萦的方向瞟来。 瞟向卢萦的,自然不止是郭允一人! 慢慢的,卢萦摘下唇间的竹叶,顺手把它扔掉后,她朝房中走去。 不一会,脚步声在安静中响起。 那脚步声来到楼梯间时,已只有一个。 卢萦暗暗忖道:来了! 整了整衣袍,卢萦缓步走到厢房门口处,然后,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一双足出现在卢萦眼前。 那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前,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没有开口,卢萦却不得不开口,她趴伏在他脚前,低声说道:“阿疆,我本来是想负荆请罪的……可我是女子,绑着荆条时得裸裎上身,那样不实际。” 顿了顿,她又很有诚意,很安份平静地说道:“然后我又想着,跪个什么荆条木刺地显显诚意。可阿疆你还没有到呢,我料事太准也不是个事儿。” 听到这里,俯视着她的男人低低一声哧笑。 卢萦还在低着头,老实地说着话,“阿疆,你现在也来了,怎么发落我,你就说个话吧。我保准二话不说地照做。”顿了顿。她轻声求道:“只是,你别让卢文消失……如今我很多谋划才走到一半,这个时候恢复女儿身,会永无与你并肩而立的机会。” 她喃喃说道:“阿疆,那样对我太残酷,我无法接受。” 她说得很轻很轻,语气中甚至还着种梦幻的轻飘……可也许是那种轻飘,也许是那种坚持,也许是那种渴望,令得俯视着她的男人,在那一刻滞了滞。 这个总是能轻而易举便把自己的决定改变的女人啊!刘疆闭了闭眼。 好一会,他才再次低头盯向她。 月光下,这个跪在自己脚前。不管是神态还是身姿,都透着一种谦卑的少女,仔细看时,分明可以看到,不管何时她面对他,总有种刻在骨子里的从容。 她仿佛,就是敢在他面前放肆! 她仿佛,从来就知道如何面对他。便是他暴跳如雷,便是他刚刚杀人盈野,便是他的剑架上了她的颈项…… 可悲的是。他明明知道这些,他明明愤怒这些,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她轻易操控。 便如这一次,原来他在得知消息后的那怒火,在知道她第一时间来到文园。并准备老实地睡在自己给她备下的床榻上时,便消了一半。 现在听到她这番坦白,那剩下的怒火,又消去了大半…… 更何况,他已然得知,她在面对阴澈时,并不曾枉想左右逢源,也不曾表现出旧情难舍。他对她,已无力气恼…… 慢慢的。他低下头。 男人高大的身子笼罩在她身上,完全挡住了光亮,使得卢萦整个人都处于他的阴影下。 弯着腰看着她,刘疆慢慢说道:“卢氏!” 脸伏在地上的卢萦果断地应道:“卢萦在。” 刘疆盯着她的后脑壳,想到这个小姑子一袭男袍面对外人时那神采飞扬。为所欲为,再看到她现在在自己面前时的乖觉。不知为何,心情还挺不错。 ……他都浑然忘记了,以他的身份。任何人面对他时,不是应该乖觉的吗? 想到这里,刘疆蹙了蹙眉,于是,他依旧冷着脸,盯了她一阵后,才冷冷说道:“阴澈……”他说这个名字时,速度很慢,满意地看着卢萦不动如山,冷静如昔的模样,他才续道:“他今晚是为你而来?你们,倒是好生亲昵!” 伏在地上的卢萦僵了僵。 他后面那句好生亲昵的话,她已经给了答案。因此她只想着如何回复他前面那一句。 想了想,她都不知道应该回复“是”好,还是“不是”好。回答“不是”,明显是在撒谎,可回答“是”,她怕他又被激怒。 可就在卢萦沉默这一会,她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寒气向她袭来。 惨了,还是激怒了这人。 当下,卢萦连忙抬起头,她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月光照耀下那俊美冷峭的脸上,赫然都是谄媚,“阿疆啊,你家卢文要人才有人才,要学识有学识,要美貌有美貌,这个,禁不住别人动心思是不?”她努力地眨巴了两下眼,显出一副可爱的模样继续狗腿地说道:“这个情况就与卢文上次到阿疆府第时一样,你看,卢文呢,才与阿疆不期而遇几次?一次就遇到了一个姓许的绝色美人,一次又遇到了一个娇糯糯地唤着“太子哥哥”的公主。” 还别说,卢萦越说越火大,越说双眼越明亮,声音越郁恼,月光下,只见她瞪着刘疆,昂着头哼哼连声,“若说招蜂引蝶,那卢文是拍马也比不上你刘疆!” 说到这里,她还很傲慢的重重一哼,把头一扭以示愤恨。 刘疆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他低头盯着跪在自己脚前,却丝毫没有记起她自个的身份,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想,他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这个天下间,有这样还没有近身,还没有入门,便敢管着自个身为太子的夫君的女人吗? 是什么让她越来越辣气壮的? 是他的纵容,还是他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妥协? 再不管制,这个女人只怕在翻了天,要骑到他的脖子上去了! 可怎么管制,这是一个问题! 刘疆冷冷地盯着卢萦,黑浓的眸光如海一样深沉。 他这样盯人时,便是那些老臣子也会害怕,更何况卢萦? 终于,她那愤愤昂起的颈项,重新屈了下去了。 她又老实地跪在他脚前了。 她又耸拉着个脑袋,像条收拾了利爪的猫儿了。 刘疆盯着她,一直面无表情着。 ¥¥ 今天本来是想码二更的,却一直没有灵感。(。)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小”的教训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萦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起来吧。” 卢萦恩了一声,站了起来。她起先是准备应得谄媚一点的,可后来想到自己不是还在妒忌吗?因此那一声应答,便矜持起来,傲骄起来。 刘疆还在盯着她,盯了一阵后,他头也不回地低声命令道:“去准备吧。” “啊?”卢萦一怔抬头时,只见站在门外的郭允已朗声应道:“是。” 刘疆对上卢萦诧异不解的眸光,脸上毫无表情,他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地盯了卢萦一眼,朝一个仆人命令道:“拿件黑袍给她。” 卢萦一怔,这时,仆人已把装着衣裳的包袱送到了她手里。卢萦暗暗蹙了蹙眉,老实地接过,转身步入厢房。 不一会,再出来时的卢萦,便如一个一袭黑衣的冷峭少年了。 刘疆不再向她看来,衣袖一甩命令道:“走。” 众人无声地跟在他身后,走下了阁楼。 楼下地坪中,站了十几个便服护卫,而此刻,这些护卫都换上了一袭黑衣。在卢萦过来时,有人递给了她一副面巾,然后又递给了她一匹马。 上次从武汉到洛阳那一路,卢萦得了嘱咐,已学会了骑马。此刻她一袭黑衣,混在众骑士中,脸上蒙着面巾,颇像个长期生活在黑暗中杀人放火的冷血杀手了。 一出庄子,又围上了一排黑衣人,这前后几十个黑衣人无声地筹拥在刘疆身侧,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肃杀! 不一会,刘疆上了马车。一行人在黑暗的巷道中无声无息走了一会后。渐渐的,前方出现一片河滩,却是来到了洛河边上。 洛河边上,早就数十只黑压压的快船,也不知是谁一声唿哨,只见那快船中,无声无息地走出了上百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 这时,刘疆下了马车。他刚下马车,同样穿上了黑衣,脸上围着黑巾的郭允便拿过一件黑色披风。把它披在刘疆身上。 穿上黑袍后,刘疆给自己戴上一顶纱帽,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盯向正一脸雾水的张望着的卢萦。 卢萦对上他的目光,连忙按下心中的疑惑。快走一步站到他身侧。 便这样,刘疆左有郭允等人,右伴着卢萦,跳入了一只快船上。 随着众黑衣人进入,刘疆低低说了声,“出发!”声音落下,快船如箭般飞驰而出。 数十上百只漆成黑色的快船,这般无声无息的走在河道中,饶是天上弯月如钩。却也透着种说不出的诡异。 众船驶得很快,不到小半个时辰,便进入洛河中流。就在这时,郭允手放在唇边,低低嘬叫出声。随着他这一声啸,众船悄无声息地四散而开,像是雨滴落入河水中,完全溶入了黑暗。再也不可见,不可寻。 被众船筹拥的中央处,刘疆面无表情地看着河道前方。夜风吹起他的外袍猎猎作响,高大伟岸的男人,这一刻,身形直如这河道两侧的山峰般,沉凝中透着神秘,同时又带上了几分陌生和阴寒。 卢萦站在他身侧,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他。她有很多话想问,可四下毫无声息,她也不敢吱声。 夜,渐渐深了。 慢慢的,月上中天。 慢慢的,弯月西斜。 卢萦把手捂在唇上,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她再次抬头看向站在她身前的男人,这个按道理应该比她更养尊处优的男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一下,那身影如此沉稳,又如此的寒凝。仿佛他这样不言不语,可持续千年。 就在一阵河风拂起他的衣袖时,突然的,郭允低声说道:“来了。” 卢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洛河的另一头,出现了十数个光点。那光点随着船队越来越队而越来越亮,直把这个阴暗的天地间都照亮了少许。 郭允说出那两个字后,众人依然一动不动,刘疆只是略略抬头,冷冷地看着那些船只驶来的方向。 不一会,那些光点终于出现在卢萦的视野中。 这是四条大船,驶在最前面的大船,只有二层,那船吃水很深,里面分明装满了极重秤的货物。 卢萦只朝行驶在最前面的大船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个站在第二层甲板上,一袭银甲,脸戴面具,腾腾燃烧的火把光下,眸子如山水如画的,可不正是阴澈? 竟然是阴澈! 刘疆郭允等人半夜出现在河道中,埋伏着等侯的人,居然是阴澈! 仿佛知道卢萦在想什么,刘疆慢慢回过头来。 黑暗中,他双眸如星,那眸子静静地盯了她一眼后,他微微一倾,凑向她低低说道:“这四条船中,装的是朝庭看重的生铁,阴澈正是这百里洛阳段洛河河道的押运官……如果这些生铁失了事,他将非常被动。” 他盯着卢萦,薄唇微动,说出的话音温柔如呢喃,却也冰寒如剑锋,“然,这次,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丢出这句低语后,他转过头,伸手放在唇间一嘬,瞬时,一阵乌鸦叫声脱口而出! 随着三声乌鸦啼叫,蓦然的,数十条快船上的百数个黑衣人,齐刷刷地点燃了火把,就在灯火在一瞬间变得通明,阴澈等人齐刷刷被惊动,一个个都转过头看来时,只见百数个黑衣人的手中,已换成了弓箭! 这些弓箭,箭头燃烧着火焰,竟然全部都是火箭! 灯火大亮中,戴纱帽的刘疆右手朝空中一举,只听得“嗖嗖嗖”的一阵破空声急促传出。却是众黑衣人同时把那火箭射众船! 这一下变故不可谓不突然。 就在出发之时,阴澈还让人查过河道四周,不管是密报还是明报,今天晚上都应该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更何况,这里已是洛阳城中! 大船上的众人,几乎是刚刚驶近,便看到前方突然火光大作,无数黑衣黑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而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对方的火箭已接二连三地射出。一只只燃烧的火箭落在船头,船尾,船身各处,饶是船上的役夫和士卒急急扑向火焰,转眼间,四条大船还是不可避免的燃烧起来。 快船上的黑衣人,个个训练有素,在大船里面嘶叫奔忙时,它们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这四条船,然后,一波又一波的火箭射到了那些大船上! 渐渐的,大船会船帆和船身无法控制地燃起大火,卢萦只看到站在二层甲板上的阴澈,声嘶力竭的下着一道道命令。火光腾腾中,那张面具下的眼,在燃烧着无比的愤怒…… 就在这时,卢萦身侧的刘疆低声命令道:“拿弓来!” “是。” 不一会,一个巨弓出现在刘疆手中。 “滋滋----”一阵刺耳的弓弦拉动声中,刘疆接过郭允递来的一支寒森森的利箭,他把那箭搭上弓弦后,弓身微微向上一仰,然后,箭头指向阴澈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看到他的动作,卢萦的唇颤动起来。可她什么也不能说,饶是她紧张到了极点,心下也明白,只有她什么都不说,才能助得阴澈一二! 在卢萦手足冰寒时,刘疆低低的,冷笑出声。然后,弓弦一松,那锋利的箭头如流星般射出,以寻常人看不到的速度向阴澈直射而去! 偏偏,卢萦不是寻常人,她一向眼力过人! 在她陡然缩小的瞳孔中,那箭,快如闪电地直射向阴澈……大船上的众人,没人想得到今晚的来客不止是烧船,竟还兼行刺客之事!阴澈也没有想到! 就在卢萦下意识的手指勾紧,肢体发直时,那箭划出一道寒光后,冲到了阴澈的身前,在他急急一个后仰时,擦过他的脸颊,“滋----”的一声射入了他身后的船舱上,直把木板射了一个对穿! 大船上的众人一惊,在士卒护卫如流水一样涌向阴澈,把他团团围住时,卢萦看到阴澈猛然转头,月光下,身着银甲的他,慢腾腾地伸袖拭了拭颊侧的血液,沉下眼,低声说了句什么。 大船上兵荒马乱,众快船上依然悄无声息。只有刘疆好整以暇地盯了阴澈几眼,慢条斯理地把那强弓递给护卫,淡淡说道:“差不多了。” 他这声音一出,众黑衣人同时动了,只是一转眼,他们便熄灭了火把。 而这时,四只大船已被烧得不成样,只见几个护卫冲到阴澈身侧,强行脱下他的银甲,然后拥着他跳入了河水中…… 这时,一个黑衣人沉喝道:“撤----” 喝声一出,一只只快船像是幽灵般,在月光下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转眼间,整个河道中便只剩下四条腾腾燃烧的大船,还有那大船上,躲避不及的船夫发出的惨叫声…… 离开时,卢萦很安静。 她有点冷。 从刚才直到现在,刘疆不过说了三四句话。 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很明显,今天晚上,不过是刘疆在用自己的行动警告卢萦,教训阴澈。 这个男人,这个强横的男人,一把火烧掉四船生铁,不过是给今晚上试图染指他的妇人的阴澈一个教训而已。 当然,他更是用这个动作警告卢萦。警告她,有些事,她最好想也别想,不然的话,那个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 继续试试看能不能送上第二更。(。) 第一百九十章 纳妾礼上 快船无声无息地行驶了一会后,被夜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的卢萦身上一暖,却是刘疆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再次坐上马车时,城中不时传来阵阵鸡鸣,刘疆一直把卢萦送到文园,在送她入内时,他朝她定定看了一眼,才温柔地低语道:“阿萦,别让我失望!”他的大手抚过她的脸颊,慢慢地滑落到她的颈项上。 冰凉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咽喉,刘疆的笑容不达眼底,“阿萦,记着今晚,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他收回手掌,沉声命令道:“走。” 不一会,马蹄声远去。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卢萦才进入文园。 这一晚,卢萦一直没有放睡,她在床塌上翻来覆去着,终于折腾到了天亮,便胡乱梳洗一把上了马车,回到了卢府。 卢府中,果然如卢萦所料的那样,不管是卢云还是元氏,都没有发现她一夜没归。 站在空寂的花园中,卢萦转了一会,听到元氏的轻笑声,不由顺声走去。 才走几步,一辆马车便横冲直撞地进来了,不一会,耿六从马车中跳下,他远远看到卢萦,便哈哈笑道:“阿文,阿文!” 他几个箭步冲到卢萦身后,咦了一声,诧异地问道:“阿文,我在叫你呢。” 卢萦慢慢转身。 阳光下,一夜没睡的她脸色有点发暗。端详了她一会,耿六问道:“你病了?” “没。”卢萦接过婢女送上来的酒,小抿了一口后,她哼了哼不高兴地说道:“昨晚上,你很不仗义。” 耿六本来便是为此事而言。见卢萦脸色不好,又这么说话,他讷讷半晌,凑上前朝她施了一礼,说道:“这个,阿文,实是卫三郎那厮说得言辞旦旦,煞有介事。我们当然不信……” 不等他说完,卢萦便冷笑道:“于是,他们说我是女人。你们不信,便把我叫到青楼来试一试?若是哪一天他们说我是前朝细作,你们不信,也把我放到刑狱试一试?” 这话说得不轻了。 耿六僵在当地。 好一会,卢萦又淡淡地说道:“我是为了助你而来。结果你们却与卫三郎联合起来了……耿家六郎,这样挺没有意思的。我不希望以后还有第二次!” 耿六见她语气松动了些,连忙陪笑道:“就这一次,就这一次!”然后他又笑呵呵地说道:“阿文啊,你上次不是说想戏弄孙朝,给弄一个与冯二姑子长相相似的女子吗?嘿嘿,那种女子我找到了。”见卢萦果然看向自己,他提着声音说道:“那女子是个庶民家的女儿,长相嘛。也只有三分相似。不过我请来了醉梦楼的高人,那高人说,可以整得八分相似。”他小心问道:“阿文,你可满意?” 卢萦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这笑容一露。耿六松了一口气。 说了一会话,耿六见卢萦始终精神不振,便没停留多久就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卢萦一直呆在家中没有出门。 而她派出的。调查卫三郎和那个指出她是女儿身的人的事情,也一直没有结果。 第三天,卢萦得到消息,阴澈因玩忽职守引得陛下震怒,给罚了一年年俸。 其实这个罚一年年俸算不得什么,主要是引得陛下震怒。陛下震怒,便代表着他失望了,而他一失望,阴氏一族也会小小的不安一把,然后,这些不安会加诸到阴澈身上…… 第六天,卫三郎那里终于传来消息,那消息说,一直在调查卢文的范阳卢氏,从武汉一地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太子在武汉时,身边有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举止风度俨然世家公子的心上人,那心上人,也叫卢文。可所有的洛阳权贵都知道,当今太子,从来不好男色,他不但不好男色,而且对这种男宠之类极为厌恶。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消息的范阳卢氏一族,不免怀疑起这个卢文的性别来。然后他们便怂恿了性子跳脱没什么城府的卫三郎,想通过他的手试探一下卢文。 当然,最先得到卢文可能与太子交好的范阳卢氏,一点也不想把这个消息外泄。因为一旦外泄,情势将更对他们不利。 受了那晚的刺激,卢萦整整在家中休息了好几天,一直到这一日,孙朝纳妾之礼。 与耿六等人来到孙府时,已是黄昏。有所谓婚者昏也,一般的婚礼都是在黄昏时举行,至于纳妾,虽然没有这个讲究,可孙朝出于对冯二姑子的尊重,还是定在黄昏时,请他的知交好友到府中聚一聚,吃一顿,以庆贺他的纳妾之喜。 因只是纳妾小事,卢萦等人是从侧门直接进入孙朝的府第的。 陈氏给冯氏腾出来的院落,位于东方,其布置精致,处处假山花卉,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卢萦等人进去时,院落里已是人头济济,不但众纨绔到了个七七八八,便是冯二姑子请来的少女们,也有几十个。 遍布了整个东院的少年少女,那一阵阵嘻笑声和交谈声,令得整个院落都热闹喧哗起来。 饶是如此,在卢萦到来时,四下还是静了静。 看着白衣翩翩的卢萦越走越近,好些姑子都是目眩神迷。如今洛阳鼎鼎大名的四大美男中,太子刘疆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左将军耿秉也是神龙不首不见尾,更何况,他从来不喜这种场合。阴澈呢,他时间太紧,也太过忙碌。说起来,也只有卢文平易近人了。 ……还别说,今天来到这里的人,挺有一些是冲着卢文的名头来的。 议论声,笑闹声中,卢萦与耿六等人一道,朝着今天的新郎倌孙朝走去。 今天这样的大喜事。孙朝特意换上了一袭精美的华服,不过与他身上的衣着相反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仔细看去,他的眼底黑黯,眼神带着疲惫,对人笑着时,也有几分勉强,哪里像个好不容易把心上人娶进门的男人? 在耿六等人围上孙朝之际。卢萦目光一转,瞟到了一个坐在亭台中,身着大红,做少妇打扮的美人。 那美人,定然就是孙朝的妻室陈氏了。 几个少妇在围着陈氏说些什么。远远看去,陈氏虽然略显憔悴,可那眼神却是平静的。 也许,曾经那么强烈的爱与恨,在经历过背叛,逼着和离,重病垂危,以及情敌毁容后,方方种种。终于令得这个少妇沉淀下来。 众人说笑一阵后,时辰到了。 当下,婢仆们在花园中摆好塌几,酒肉开始飘香。而陈氏则坐在主位上,低着头一脸恬静地与几个少妇说笑着。 孙朝消失一会后。再出来时,身边伴着一个身段窈窕,却脸上蒙着一层厚纱的女子。此刻,这女子头发盘成少妇发式。那上次见面还如明眸的眼波中。仔细一看,却隐藏了几分阴戾。 不过这女子在笑着,与身边的孙朝一样,笑得很欢。 孙朝端着一盅酒,牵着女子的手,示意她向众人福了福后,便凑近女子温柔体贴地问道:“累了罢?要不要休息一下?” 那女子,也就是冯氏抬眸瞟了一眼含着笑一脸恬静的陈氏,娇俏地摇了摇头,轻软地唤道:“我不累……夫君,我不想跟姐姐敬茶,可不可以?” 她这话虽是问的孙朝,目光却是看的陈氏。 这很不合礼数,因此四下稍稍静了些。 孙朝点了点头,连声道:“可以,可以的。” 冯氏娇声一笑,又道:“可是,姐姐要是不高兴怎么办?” 孙朝蹙了蹙眉,低声说道:“她不会介意的。” “可是,姐姐都没有向我笑呢,她一定是介意了。” 这话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陈氏。 众目睽睽之下,陈氏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就在众人都盯着陈氏,等着她说什么时,卢萦朝耿六瞟了一眼。 接收到卢萦的目光,耿六突然出声了,只听他哈哈一笑,站起来朝着孙朝笑道:“阿朝啊,今天是你纳妾之喜……你六哥哥我呢,近日凑巧择得一礼物,现在送你如何?” 也不等孙朝回答,耿六双手一拍,叫道:“出来吧。” 那原本盯向陈氏的众人,齐刷刷顺着耿六看去。 只见一辆马车飞快地驶了过来,然后,四个婢女筹拥着一个身着华服,盖着盖头的少女,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众人心中嘀咕时,等五女一站定,耿六便踱了过去。他笑嘻嘻地朝皱着眉的孙朝说道:“阿朝啊,你还真别不高兴,这次我们送你的礼物,一定非常非常合你的心意!” 说罢,他朝孙朝右手一扬,道:“阿朝,请上前为此女揭去头巾!” 在众纨绔的哄闹声中,孙朝抽开被冯氏紧紧扣着的手,提步向那女子走去。 他走到了那女子身前,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后,孙朝伸出手,慢慢揭下了她的头巾! 头巾飘然落地间,四下一静。 齐刷刷的,众人看了一眼冯二姑子,便又看了一眼这个女子,再看一眼冯二姑子,又看一眼女子。 同样身着一袭粉红的华服,差不多的身段,然后,一个俏美鲜嫩,一个围着面交露出眉眼。 一阵倒抽气中,好几人同时叫道:“这,这不是没有毁容的冯氏吗?”“真的好像!”“太像了。” “不会真是什么姐妹吧?”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惊诧的眼神中,耿六得意洋洋地朝着那个与冯氏有八分相似的少女说道:“阿朝啊,这位姑子呢,也是好人家的女子。你哥哥我可是给了好几车的聘礼,又许了人家的父母,这一次是把她送到你孙朝身边为妾的。怎么样?反正是纳妾,纳一个是纳,纳二个也是纳,一起行礼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释然与计划 耿六这话一出,一阵倒抽气的声音伴合着众纨绔贵女们的笑声同时传来。 倒抽气的,自然是冯二姑子交好的那些人,和愿意前来观礼的她的亲人。 而这个时候发出笑声的,则是对冯二姑子没有好感的同龄人…… 三年前,孙朝与陈氏那场惊天动地的,差点私奔才成就的婚姻,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当时不少人为此感叹过。可没有想到,只过了区区三年,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爱恋,便化成了烟灰,而那个美丽温柔得倾倒过不少洛阳子弟的陈氏,竟然敌不过美貌还不如她的冯二姑子,更是让人嗟叹。 ……不过才三年啊,孙朝倾心相恋的爱人,便变成了这个冯二姑子。 不论两女为人,光就事论事,便是随心所欲惯了的纨绔,也觉得孙朝和冯二姑子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不过有所谓男儿无丑相,风流乃本色,时人没有去怪罪孙朝的习惯,只把心底的不屑,都堆到了冯二姑子身上。 而事实上,孙朝与冯二姑子之间,也确确实实是冯二姑子主动勾引,时不时地找机会诱惑孙朝才成就的这所谓的情深意重。她一个世家女,如果真感念闺蜜的友情,真不想谋夺好友的婚姻,便是到了情深处,只要她主动躲在家里不出门,孙朝便见她不到,拿她没办法,也就成不了今天这个局面。 所以,耿六这话实实在在是在打脸,打冯二姑子的脸!也是讥嘲孙朝所谓的深情。 周围的众少年少女,因心中藏着的那抹不屑,以及那种感叹。不但没有人相劝,反而一个个哄笑得起劲。便是最老成执重之人,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想到要责怪耿六。 真说起来,对于冯二姑子这个堂堂世家之女变成了孙朝的妾室,原本与她同样身份的少年少女们,一个个甚至是幸灾乐祸的。 毕竟,冯二姑子插足孙朝与陈氏的婚姻后,对陈氏的种种算计,别人可能不知道。这些成日浸淫在阴谋圈中的世家子女们,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做人不地道,也就免不了被人嘲笑了。 少年少女们的哄笑声中,冯二姑子的脸色变得又青又白! 她一直自视甚高,插足陈氏的婚姻后。虽然听到有人闲话,可她浑不在意。因为她觉得,那些人都是俗人,他们怎么会理解自己与孙朝之间的深情?他们怎么会明白这种入了骨的相思?他们怎么会懂得,那个陈氏压根就配不上孙朝,她空有一张美丽的面孔,性格却远不及自己灵动俏皮可爱有风情?孙朝那么专情的男子,天生就是配给她自己的!至于娶陈氏,不过是他在没有遇到自己之前。走错了路罢了! 直到这一刻。 直到这一刻,她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在这些同龄人,伙伴心中,已变得低贱如眼前这个面目与自己相似的庶民。原来自己已经成了“纳一个也是纳,纳二个也是纳”的妾室! 原来,孙朝的爱,孙朝对自己的情深意重。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值得自己孤注一掷! 在冯二姑子因气恨和惊慌,握着孙朝的手开始颤抖时,开始变得脸色苍白如雪时,孙朝清醒过来。 他为难地看了那个少女一眼,转向耿六苦笑道:“你这厮!这不是明摆着来为难我,来害我么?” 耿六嘿嘿一笑,他不在意地说道:“反正,聘礼我都给出了,人也送到你面前了。你真不纳,也可以把她朝青楼中一送……” 这话一出,那少女一惊,瞬时,那双酷似冯二姑子的杏眼中,泪水滚滚而下。 这样的悲伤,这样的脆弱,多么像与自己倾心相恋时的冯二姑子?那时她忧虑着不能嫁与自己,忧虑着要被父母许配他人时,不也是这样瞅着自己,默默地哭着,无声地流着泪? 一瞬间,孙朝心软了。 就在这时,他的掌心一阵刺痛! 孙朝一凛,连忙转头。 他对上了一张脸青白中带着恨,一双杏眼阴戾中透着扭曲的冯二姑子。 ……这样的她,真让他陌生啊! 不知不觉中,孙朝的眉心又添了一抹倦意。 站在一侧的卢萦,把孙朝的挣扎看在眼中,当下,她淡淡笑道:“这样吧,美人儿已经送来了,好与歹,这也是兄弟们的一番心意。孙朝你纳与不纳都是后话,先把人家安置下来吧。” 孙朝正在为难,陡然得到了这么一个台阶,也顾不得自己被冯二姑子掐得剧痛的手,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啊?好吧。”好象挺为难的。 在卢萦似笑非笑中,一侧的主母陈氏走了出来,她来到那少女身侧,朝着她温柔地低语道:“跟我来吧。”说罢,她领着那个酷似冯二姑子的少女,转身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陈氏这却是替孙朝解了围了。 只是在陈氏转身时,很有一些人看到了,她唇角浮起的那一抹嘲笑和释然。 卢萦明白她的释然。 在孙朝与冯二姑子相好,两人手牵着手跪在陈氏面前逼她和离时,陈氏想过了死。 ……那时的陈氏,是绝望的。她受不了深爱着她的丈夫,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还弃她如鄙履。她想,他们这是真爱,那自己算什么?自己与孙朝这几年的缠绵相依,算什么? 直到这一刻,陈氏才明白。 孙朝那样的男人,哪有什么真爱?孙朝那样的男人,又哪里值得什么女人真心爱他? 目送着陈氏离开的身影,想到她那释然的眼神,卢萦勾了勾唇,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她知道,能断绝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痴心,只有轻蔑不屑这一种情绪。想想,这世间还真没有一种感情。比轻视,比看不起,比嘲讽,比鄙薄,更能冷却男女之情的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人妻室的看到第三者时,往往会痛恨悲愤,可同时又看到了第四者时,却会突然间明白很多事。 陈氏便这样离席了。 主母离场,这场纳妾宴等于是散了。不过冯二姑子有言在先。是她自己说过不想给陈氏敬茶的。所以陈氏不顾她的颜面就这样走了,也没有人能说什么。 四周还有起着哄,还在笑闹着。虽然做为主角的冯氏和孙朝,两人都心事重重并不开怀。 热闹中,卢十一郎走了过来。他学着卢萦的样子倚树而立,一边闲闲地看着院落中的众人,他一边说道:“卢文,可有兴趣到范阳卢氏走一走?” …… 卢萦慢慢转过头来。 在她的目光下,卢十一郎仰头把盅中酒一饮而尽,毫不客气地问道:“怎样,去不去?” 卢萦一笑,淡淡说道:“为什么要去?” 这话一出,卢十一郎瞪大了眼。 他盯了卢萦一眼。想要冷笑,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给咽了下去。最后,他把酒盅一甩,转身就走。“随便你。” 目送着卢十一的背影,卢萦双眼微微眯起,暗暗想道:看来范阳卢氏对我这个人上心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笑。 举起酒盅又饮了两口后。卢萦趁人不注意,提步便朝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又有两个纨绔跟着跑了出来。他们看到卢萦,都打着招呼笑道:“阿文也呆不住了啊?” 卢萦点了点头,有点懒散地说道:“纳妾本是喜事,可这次主人都不欢喜,呆着无趣。” 一少年叹道:“就是。我说孙朝那厮真不是个玩意,明明是个把情意儿当玩乐的,偏整得这么认真,害得大伙都以为这小子是个情种。” 另一个少年则说道:“真是可惜了陈氏,她在当姑子时,可没少人倾慕。” 这少年刚说到这里,先前那少年便冷笑道:“你以为孙朝占了便宜?他自与冯二姑子好上后,那费了老大劲才得来的差事便给丢了,上面的人说他“纨绔虚浮,非做事之人。”现在好了,耿六这么一闹,孙朝这纨绔虚浮四字之评,算是正式挂了名了。他孙府可不同于我们,我们没有差事,一样好吃好玩,他嫡兄本来便容他不下,他要没有差事,加上先前已得罪了陈氏,今儿这事传出去,一准又得罪冯二姑子的那几个护短的兄弟。我看他啊,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闲聊了几句后,卢萦与两少年分道扬镳。 回到府中后,卢萦让人叫来卢云。 不一会,卢云过来了。 看着明显又长高长白了一点的弟弟,卢萦迎上他,轻声说道:“阿云,这阵子闷着了吧?” 他一个少年,整天关在家里读书,肯定闷得慌。 卢云抬头看向姐姐,看了一会,他双眼大亮,“姐,你想到法子了?” 卢萦点了点头,低声道:“明天陛下便会前往齐秀山,会在齐岳书院讲经,你准备一下,我们去旁观一下。” 卢云有点紧张,他小声地问道:“要见陛下啊。”沉吟了一会,他又问道:“不知陛下会讲哪本经书?” 卢萦说道:“听说是《大学》”,卢云放松了些许,他喃喃说道:“大学我还是知道一些。” 那是自然,要不是知道卢云的《大学》学得不错,她也不会挑明天带他同去了。 顿了顿,卢萦交待道:“明天可能会有一些世家子也去听经,你大哥我这阵子在洛阳有了点名头,到时那些人知道你是我亲弟弟,可能会有一些试探和询问,你尽量少说话。” 卢云大力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 “那好,你先下去准备吧。” “恩,姐,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卢云叮嘱一句后,才慢慢退下。 目送着卢云的背影,卢萦垂下双眸,暗暗忖道:范阳卢氏已开始盯上了我…… 卢萦行事,从来不喜欢被动。她想,范阳卢氏既然盯上了自己,那么,她的计划,就要进入第二步了! ## 想码第二章,不过脑子有点空,不一定码得出。(。) 第一百九十二章 那是太子 第二天,卢萦与卢云起了个大早。 早早坐上马车,姐弟俩人朝齐秀山赶去。 明明朝阳初起,齐秀山下已儒生林立,秀才如云。 ……自皇帝刘秀在洛阳开始讲经后,整个洛阳,都成了天下读书人的乐土。凡是有点家底或有点才华的学子,都赶到了这里。而每逢陛下亲自开讲日,那更是人流如潮。 看着那像蚂蚁一般到处都是的学子,卢云不由紧张起来。他五指微勾,转头看向卢萦。对上兀自闭目养神的姐姐,他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卢云是个容易知足的人,这阵子到了洛阳后,他会时常想着,以前在汉阳时,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过上这么富贵平静的日子?这样想着想着,他就觉得,能不能出人头地,能不能成为秀才,其实也不是那么那么重要。他们现在的日子已比过去好上几十倍了。 就在这时,前方喧哗声大作。 听到那喧哗声,感觉到四下安静了的人潮,卢云凑过头去。 这时,他听到卢萦的低语声传来,“是皇室的人来了。”说到这里,她又命令道:“把马车赶到一旁。” “是。” 马车才驶到一侧,前方如蚂蚁般把道路堵了个结实的人流,突然向两侧潮水般退去。 姐弟俩下了马车,恭恭敬敬地站在路侧低头而立时,卢云听到前方传来的脚步声,突然一颗心紧张到了极点。 他就要看到皇帝了! 仿佛知道他的紧张,卢云的手一暖,却是被姐姐给握上了。 卢云的心松了点,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三四百步开外。正缓步走来一群身着便服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人,他身着儒袍,那儒袍掩去了他那精壮的身子以及那龙行虎步间的尊贵。 在中年人的身侧,各走着两个年轻人,一个俊美华贵,仿佛天生就高高在上,正是卢云识得的刘疆,而站在中年人右侧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眉目俊秀中透着种温文平和,可他有一种明亮而精光流溢的眼眸。 见卢云盯向那少年,卢萦在一侧低声说道:“他叫刘阳,是陛下的第四子,听说最是睿智果敏。极得陛下喜爱。” 后面一句话有点多余,要不是喜爱,他怎么会与太子一起站在陛下的左右侧? 见卢萦盯着那刘阳若有所思,卢云轻唤道:“大哥,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卢萦垂下眸来。 就这么一会,她便看到那刘阳轻轻扯了一下他父亲的衣袖,两父子低笑着说了一句什么。虽然只是一个动作,一句话,可那种父子之间的默契和亲昵。却表露无疑。 卢萦重新抬头,她看向一侧的刘疆。 他的脸上,挂着她初见他时,那得体的,温和的笑容。 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感觉到了他的孤独。 就在他的身边,他的父皇与他的异母弟弟,那般默契亲昵,他却像个局外人。这感觉,不好受吧?这么大庭广众当中,光天化日之下,他的父皇毫不掩饰对他另一个儿子的喜爱和看重,他的日子,便是这样才不好过吧? 望着刘疆那深黑的眼,望着他脸上那矜持平和的笑,卢萦抿了抿唇,陡然有点心酸。 不过转眼,卢萦的心又平静下来。她想道,皇家从来便是这样,本来便没有亲情可以期待。至于皇权,从来都是争夺来争夺去,人生在这世间,想要的全力去争得,不想要的就让别人去争去夺,自己则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便是,哪有这么多余的闲情逸兴去感怀嗟叹? 就在这时,卢云轻声道:“大哥,那两人是谁?” 卢萦顺声看去。 卢云指的,是紧跟在刘秀父子身后的两个青年。 这两个青年,都面目俊秀得精致,都有一双近似琥珀色的双眼。长得高的那个,有一副浓眉,那浓眉配着他俊秀精致的五官,配上他如玉般的脸孔,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斯文灵秀味儿,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味。 而旁边那个青年,比他矮了一丁点,身材颀长,眉目俊美中透着种谪仙般的空灵,却是一等一的人才。 就在卢萦姐弟打量时,旁边传来低语声,“那两兄弟是南阳邓氏的。”“听说文才最是出众,极得陛下看重。”“左侧那个,不是南阳邓氏的老五吗?听说这个老五,在卢文没有来之前,还是洛阳四大美男之一呢。便是右侧那个高个的邓家老四,在阴家郎君闭门读书,名声不显时,也美名远播。说起来,南阳邓氏还真出了两个会读书,见识过人才华出众的俊彦之士。” 原来曾经的洛阳四大美男中,南阳邓氏便占了两个。怪不得世人都说这个家族尽出美人了。 就在卢萦东张西望时,伴在刘秀身侧缓步而来的刘疆,突然目光一抬,瞟向了她! 隔着这么多的人,透过这么多的目光,他与她的目光一下子碰了个正着! 瞬那时,他那双深得要滴出墨的眸子,在瞬那间流淌出一抹浅浅的笑。这一抹似笑非笑,于温润的表面下,有着卢萦熟悉的强横和不可一世,以及掩藏在这两者下面的淡淡的温柔! 陡然的,卢萦心头一静。 陡然的,她只觉得四周的声音都已清空,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那双眼,他那抹笑。 陡然的,卢萦也是嘴角一扬,心情莫名的在这一刻飞扬起来。 陡然的,她有一种跑到他面前的渴望。 当然,她不可能跑到他面前去。 随着陛下等人越来越近,走在前面的金吾卫用长戟逼着路人继续退后,退后。 在这蚂蚁般的人潮中,纵使卢萦人才出众,此刻戴着斗笠低着头的她,也无人注意。 在卢萦低头静立时,做普通儒生打扮的皇帝皇子们已然过去。 沉默了一会,卢萦从袖中掏出一块木牌递给卢云,低声道:“阿云,你与众学子一道上山,这块木牌可以让你坐在中间听陛下讲经,以后,你也可以凭着这木牌,随意出入齐秀山各大书院,也可凭它择一书院就读。” 卢云欢喜接过,转眼,他压低声音说道:“姐,是不是有变化?你刚才还说了与我一道进去的。” 卢萦点头,她轻声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今日刘疆在,他若看到你我跳过他而直接接近陛下,可能会恼。所以我原先得到的,能坐在前几排的木牌已不能用。你就用这块,就坐在中间,一可以听讲,二则刘疆见了也不至于多疑。” “好的。” 目送着卢云离去后,卢萦想了想,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随着学子的这般人流,也朝齐秀山上涌去。 今天的齐秀山上,热闹到了极点。世间人都是喜欢繁华热闹的,齐秀山自从陛下定时讲经后,那满城空巷的繁华热闹,不但吸引了一些擅于经商的小贩,便是那些闺阁女子和名门贵妇,也爱上了凑这份热闹。她们不一定能到得书院,可就在这山上走一走,凑一凑人头疯,也是一件乐事。若是侥幸遇到了一个中意的儒生学子,成就一段美妙的姻缘,更是欢喜。 因此,卢萦越是向山上走,便越来热闹。而一些凉亭或风景优美的所在,更有打扮得美丽的闺阁少女和有适龄女儿的妇人出入。 逛了一会,卢萦觉得有点趣了。就在这时,前方的一个山道处走来几个宫装美丽女子。那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美丽得有点骄纵,做公主打扮的少女,那少女身侧,是一个五官精致灵秀,有一双琥珀色双眸,长相极美的世家女。 那公主一开口,卢萦便有点熟悉,“太子哥哥也来了……咦,阿芦,怎么光听到太子哥哥的名字,你就羞成这样了?嘻嘻,这要是你与他定下了婚约,嫁给了我的太子哥哥,那你岂不是天天只顾着羞去了?” 卢萦一怔,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那阿芦气得轻轻捶了一下公主后,小声说道:“你轻点声……阿绥,你说太子他,会不会同意?” 公主刘绥哼道:“皇后娘娘都同意了,他怎么会不同意?再说,他都克掉了三个未过门妻室了,你比她们都强,他凭什么不同意?” 那阿芦显然也同意这点,她抿着唇羞喜交加地笑了笑,低声说道:“那,我们去找他吧。” “行,我们走吧。我跟你说啊,呆会父皇一讲经,我太子哥哥他们肯定会走开。那时你就与他见一见。” 顿了顿,刘绥见阿芦低着头一脸腼腆不自信,不由轻捶了她一下,说道:“别胡思乱想了,你忘记了,要不是上一次你来求见皇后,太子哥哥冲你盯了一阵,母后也不会提起这门婚事。好了,便不说太子哥哥本来就对你有意,便是你的家世,便是这父母之言,你都不应该担什么心事才是。” 阿芦一脸羞喜地听着想着,过了一会,她才低声说道:“太子他心意难测……不过阿绥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担心他的态度。他,我们原本见过的,他那时也是……”说到最后,阿芦似是想起了什么,已是羞喜得语不成声,那双美目中的快乐,都要溢出来了。 见两女一边说一边朝山道上走去,卢萦垂下双眸寻思了会,慢慢勾了勾唇,扯了扯衣袍后,她风度翩翩地跟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见面 卢萦步履悠然,走在众女身后倒也不显目。只是有人见她虽然戴着斗笠,却依然风度出众,会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走了一会,卢萦看到了几个青衣卫。当下,她脚步一提,离开两女,转向了另一条小道。 不一会,卢萦爬到了一个小山坡上,来到一个青衣卫面前,卢萦摘下斗笠,问道:“郭允可在?” 那青衣卫诧异地瞪着她,刚刚皱眉,一侧急步走出一个青衣卫,他朝着卢萦施了一礼后回道:“郭家郎君陪在主公身边,不在此处。” “这样啊,”卢萦垂下双眸,轻声说道:“请转告主公,刚才我是随着刘绥公主一路上山的……见不到他,此心甚是惆怅。” 一句话说得几个青衣卫都是一怔一怔后,卢萦慢慢戴上斗笠,哼了哼后又道:“这里可有清净的地方?送我去歇会。” ----这哪里是去歇会?分明是执意要见过公主了。再联合她上面所说的那句话,分明是她在知道刘绥公主来找主公后,心下不快,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逼着主公与她见一见…… 那知道卢萦身份的青衣卫低下头,严肃地应道:“是,属下马上禀报主公。”他朝先前拦下卢萦的青衣卫一瞪眼,命令道:“你领着卢家郎君去青竹亭吧。” “是。” 那青衣卫赶来时,刘绥公主和那少女已找到了刘疆,远远看到两女向自己走来,刘疆嘴角含着笑,那俊美无畴的面容在阳光照耀下,真个如烈日骄阳般耀眼。 那青衣卫连忙紧走两步。 他来到刘疆身后。施了一礼后凑近低声禀道:“主公,卢文郎君来了。” 在刘疆和郭允一怔,回头向他看来时,那青衣卫继续低头禀道:“卢文郎君说,他是随着刘绥公主一路上山的……见不到主公你,他心甚是惆怅。” 这是情话! 这是十分直白,无比地道的情话! ……可怜的刘疆,他有多久没有从她口中听过这么动听的情话了? 只是,刘疆和郭允的第一反应却是转过头向刘绥公主看去。一眼看到站在公主身侧,正对着刘疆含羞带怯而近的那美少女。陡然的,郭允低笑出声。他在一侧小声嘀咕道:“这独占之心可真重啊!” 刘疆扯了扯唇,露出一个也不知是笑还是冷漠的表情后,他盯向那个青衣卫。 那青衣卫连忙接着禀道:“卢文郎君现在青竹亭歇息。” 说罢,他叉手后退。不一会便站得远远的了。 郭允在一侧幸灾乐祸地怪笑道:“主公,她这意思分明是不想你与公主她们亲近啊……属下以为,圣人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近了则骄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远了则埋怨不已。主公,卢文这种情况,是不是就叫近之则不逊?”他怪笑得十分起劲! 看着越走越近的公主刘绥和她身边的邓氏姑子,刘疆似笑非笑地低语道:“是啊,她都把我当成呼之既来挥之既去的了!近之而不逊啊!这么亮一亮相。让人送来一句话,便想让我如一个庶民一般,不管不顾了么?” 圣人真是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那个总是遗忘了他是堂堂太子。总以为自己与他应该并肩而立,时不时还要敲打自己几句,理所当然地宣布对他的独占之心的卢氏,他到底要怎么对她才好呢? 就在刘疆俊美的脸上带着浅笑。温柔地看着公主刘绥和邓氏姑子时,两女也是喜笑颜开,刘绥凑近邓氏,得意地说道:“阿芦,我就说了,太子哥哥乐意见你吧?” 邓芦“恩”了一声,脚步不由轻盈曼妙了两分。一侧的刘绥看得分明,忍不住朝着她吐了吐舌,悄悄嘲笑出声。 转眼间,两女便步履轻盈地来到刘疆身侧,同时向他福了福后,刘绥甜甜唤道:“太子哥哥。”邓芦则是腮染红霞,“阿芦见过太子殿下。” “坐吧。” 招呼两女坐下后,刘疆靠着树干微笑道:“郭允,那个卢文不是想求见于我么?你去告诉他我现在有空。” 说到这里,他对上两个瞪大眼睛的少女,“这个卢文听说来洛阳不久,不过其俊美勾人,还在阴家澈郎之上。”只一句话,便成功地激起了刘绥两女的兴趣后,刘疆扬唇说道:“想来你们也没有见过,一起见见?” 公主刘绥掩嘴笑道:“太子哥哥这么就容易接见他,岂不是让他太过得意?” 刘疆淡淡说道:“也对,那阿允还是别去了。”刘绥马上改口道:“还是见一见吧。” 刘疆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后,郭允这才大步离去。 郭允见到卢萦时,她正百无聊赖地摘着花。 见到他走来,卢萦转过头挑眉一笑,说道:“主公是来让你叫我前去的吧?”她慢慢站直,俊美冷峭的眉眼中尽是了然于心的平静,“那个姑子是邓氏女吧?果然不负美貌之名。这次当面对晤,我也好亲眼看看太子殿下,是出于什么缘故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把人家姑子直勾勾地盯上一阵,进而引来这段姻缘的?” 挂在郭允脸上的嘻笑不由飞快的消了去。 他怔忡地看着卢萦,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主公不会过来,而是让你过去?”刚问到这里,他对上卢萦似笑非笑,却一切洞若观火的眼神,不由叹道:“我还是看低了你,卢氏,这可怎么是好?你这聪明,着实过了些!” 卢萦走到他身侧,率先提步向前走去,她一边走,一边信手摘下一片竹叶含在唇间吹着,吹了几声后,她摘下竹叶与郭允说道:“皇后娘娘应该是真心想与南阳邓氏联姻吧?不过据我得知,南北之争由来已久。只怕更多的人不愿意看到邓芦与主公亲近。” 郭允听了一会,还真诧异了。 他看向卢萦,一时分不清她是真在意,还是不在意。 说她在意吧,此刻她举止轻松之极,言谈中有一种掩不住的神采飞扬,哪里有半点妒忌的样子? 说她不在意吧,她又是邀人又是这般算计着要见主公的。 郭允苦笑道:“卢氏,我还真看不透你。”真不知她在算计什么。 本来他以为卢萦不会回答的。哪知卢萦瞟了他一眼后,大大方方地回道:“这有什么难看透的?我早说了。刘疆是我的,我这里为了嫁他正努力着呢,他敢背着我勾三搭四的,我岂能不恼,岂能不管?岂能不来凑一凑热闹?” 对上郭允狐疑的眼神。卢萦把竹叶放在唇边吹了两下,悠悠然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怪我嘴里说着介意,可脸上却一点也不紧张吧?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卢文现在好歹也是洛阳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手中有黄金七千余两,性子又张狂肆意,颇有风流之态……这样一个举世罕见,与洛阳众少年完全不同姿态的美男,去掳获一个两个世家女的欢心。有什么难度?” 听到这里,郭允真僵了。 他呆了半晌,才吭吭哧哧地说道:“你是说,你现在准备去勾引人家邓氏的姑子?”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话,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卢萦也笑了。 她这般白衣翩翩。说话时一振衣袖,这般悠然一笑,还真说不出的俊美动人。 眼波流转间,卢萦勾唇挑眉。眉眼如藏山河,好不风流勾人,“然也。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喜欢看到南阳邓氏与主公成就婚姻的人太多。既然背后的势力不是那么乐意,我再顺手推舟勾得人家姑子对我动了春心,他刘疆凭什么跟我争?” 听到最后那一句,郭允彻底晕了。 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个卢氏,是个地地道道的姑子,便是挖了他的眼,他也无法相信他不是男儿。 一时之间,郭允又是想笑又想好气,直忍得一张圆脸时青时白,表情无比古怪。 瞪了卢萦一阵,突然间,他不想劝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主公的反应了! 眯着眼乐了一会,郭允不由想道:自识得这个卢氏后,我这一年发笑的日子,是以往二十年的总和了。 他就不明白,这个卢萦,她怎么就有那个本事,可以把本来严肃认真堂皇端庄的事,演绎成一场笑闹剧? 卢萦两人到来时,刘疆三人正说笑得欢,远远的,刘绥那甜得缠人的声音便不时传来,“太子哥哥有所不知,父皇那次啊,是真的气得狠了才说那话的。” 转眼她又乐道:“阿芦阿芦,你父亲那时的表情好好笑哦。” 就在刘绥言笑晏晏时,突然间,她听到一阵清冽的竹叶声传来。 自小生长于深宫,听过世间最好听的音乐的刘绥,听到这竹叶声也是一凝。 她还没有想过,世间有哪一种乐音,有这般清冽,随心所欲中又带着优雅味儿的。 邓芦也是。 当下,两女不由自主地转过头,顺声看去。 便是这一看,她们都痴了。 只见一袭白衣的卢文,正背着阳光,在那七彩光芒的渲染下缓步而来。他的唇瓣,勾着一抹悠然的浅笑,一片碧绿的竹叶正被他含在薄唇间。他那被美玉束起的乌发墨发,每一根丝上,都跳跃着阳光的欢喜。 这是一个俊美到了极点,明明眉目冷峭高傲,却因笑得悠然,硬是染上了几分说不出的明亮和旷达,洒脱和风流的美少年。 他就是卢文啊?怪不得这么短的时间内,整个洛阳人便都记起了他!这种如玉如冰的俊美,这种举手投足间的闲云野鹤般的飘逸风流,哪里是那些被规矩束缚到了骨子里的世家子能比的?听说他已被评为洛阳四大美男,排名还在耿秉之上,与眼前的太子刘疆不相上下,可眼下看来,刘疆胜过他的,也不过是身份地位! ¥¥ 试着能不能码出第二更。今天有点累,别抱太多希望。(。)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比较才好勾引 远远看到刘疆三人,卢萦信手丢下含在唇间的竹叶,挑了挑眉,朝着二女目光一转。 她本有意施为,这一顾一转间,那眼眸仿佛含着情,她本来瞳仁便黑而明亮,如上等的宝石,被这样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偏这俊美少年的眉眼间,又透着天生的冷漠,这冷漠的人一旦有情,自是越发引人越发让人相信,当下,两位世家女都心头突地一跳。 卢萦步履优雅地走了过来。 在不知不觉中,她绕了一点路,因此,她是经过邓芦再走向刘疆的。在经过这个年方十五六岁,情窦初开,宛如花苞儿般刚知世间男女相思意的美少女,正有点想看又有点羞涩不敢看时,悄悄抬起的眸子时,卢萦突然与她痴痴地对上了。 她只看了她一眼。 可这一眼,邓芦也罢,刘绥也罢,都清清楚楚知道,这个卢文是有意识地看向邓芦的,仿佛,他走这么多路,他长到这么大,便为了此刻这一回眸…… 这一眼,十分地专注,十分的明亮,宛如那灿烂夜空中从天而降的流星,也仿佛是一夜春风下盛开的桃花,专注得灿烂,明亮得耀眼。 只是一眼,邓芦便清清楚楚地在接收到一个信号:这个卢文欢喜自己。 天下间,没有哪个少女不虚荣,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中意她这样的美人,那是意料当中。但是,如果这人换成了洛阳出了名的大美男卢文,换成了那个张狂自信得敢把众纨绔子弟玩弄于股掌当中的卢文,那个背景神秘不可捉摸的卢文时,这种虚荣。便能让一个少女感觉到几分来自心脏的跳跃和欢喜。 几乎是突然的,邓芦矜持起来,因为她觉得,卢文这一眼,让她变得尊贵了。 ……美女们的尊贵,便是这样被男人们抬捧起来了。 矜持的邓芦,在不知不觉中泛起喜悦时,在无意中看到刘绥那郁闷的表情时,她端庄地坐直了,那刚才还投在刘疆身上的仰慕痴迷的眼神。这时也在不自觉中变得收敛----她不能让她新鲜出庐的仰慕者知道她心有所属,进而黯然神伤是不是? 卢萦走到了刘疆身前。 她朝着他深深一礼,朗声说道:“蜀人卢文,见过太子殿下。” 刘疆冷冷地盯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叫她起来。 当朝太子是何等威严?他的脸这一冷,顿时四下大静,便是公主刘绥,这时也安静下来,至于邓芦,更是不由自主地有点紧张。 很好,刘疆这样很好,她就说嘛,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张死人脸,干嘛却对着别的女人又笑又温柔的?他还嫌他这脸不够勾人,还想要骗得更多的痴心女么?就该这样,就该这样冷着脸,把他的本色现出来。也好让这些天真的少女们知道这个男人不可爱。 于是,卢萦越发唇角含笑,她在两女紧张的关注的表情中,慢慢抬头。 自顾自地站直身子。然后姿态闲适地看着刘疆,卢萦仿佛压根就不知道,她面前对着的是堂堂太子一样,笑是淡定风流,“卢文还没有来到洛阳时,便时时听人提到殿下,今儿得见,方知世间真有人中龙凤。”她说到这里,慢腾腾地从怀中掏出一样木盒双手捧到刘疆面前,躬着身,恭敬而真诚地说道:“这是卢文从蜀地带来的家传之物,现奉于太子殿下,还请殿下笑纳。” 刘疆低下头看向她手中的木盒。 木盒很简单,不对,是很粗俗,只是用普通的山棕,被市井小民信手雕出来的。 不过,这样的木盒,能被眼前这身家巨富的卢文以这么自信地送给当朝太子,定然是因为里面的东西无比珍贵。 这是刘绥和邓芦同时涌出心头地想法。 所以她们盯着那木盒时,表情甚至有点热切。她们期待刘疆能打开来让她们见识见识。 盯着这木盒的刘疆,却慢慢黑了脸。 对着他那个方向的木盒盖,露出了一角口中,清楚地现出了木盒中的物事----那不过是一小片袍服的角摆处。 这布帛呈白色,质地和式样都十分眼熟。刘疆瞟向卢萦的下裳,马上明白了,这玩意儿,是她临时从她的内裳上取下来的。 她信手在山脚下的庶民手中卖得到个粗陋的木盒,然后在盒中塞一片她自己的衣袍,然后慎重其事,宣称它是自己的家传之宝后献给自己…… 这般众目睽睽,堂而皇之,光明正大,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地戏弄于他? 是了,是了,她是料定了他不会拿她怎么样。而且,他胆敢把木盒一掀,把里面的东西露于人前,那迎接他的,只会是让他不喜的猜测和闲言闲语。 古人有云,“割袍断义”,又有话说“袍泽之情”,更有乡间俚语,“女人如衣服”,不管这片袍角暗示的是兄弟之情,袍泽生死之情,还是男女之情,都是能够引起闲言闲语,朝野猜测,宫中传言的是非之物。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份,他真对她怒了,就得当众发作她,他又怎么能发作她? 在刘疆一张脸越来越黑,呼吸声都有点变粗,一双眼黑沉得如乌云笼罩时,只听得扑通扑通一阵跪地声不绝于耳。 刘绥和邓芦两女不是下人,可同样的,这两个少女,特别是养在深闺,没有在深宫见识过天子之怒的邓芦,这时更是脸色煞白,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 在邓芦吓得冷汗都要出来时,卢萦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令得太子恼火了。 事实上,她这会正得意着呢。生气吧生气吧,气越大越好,脸色越难看越好,最好吓得人家小姑子一想到你便晚上做噩梦! 刘疆的威煞十足,喜怒无常,举手投足便可夺人性命的可怕,更能衬得卢文郎君是如此温柔又可亲,对不对? ……这世上男人的好,不都是在对比中显现出来的么? 因此,卢萦没有被刘疆的冰寒冻到,她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刘疆,挑眉诧异地问道:“殿下不喜欢?” 刘疆冷笑一声。 他不笑也罢,这一笑,四下更安静了。 于无比的安静中,邓芦开始对这个刚才向自己顾盼的少年郎担忧起来。她一会为卢文的安危担忧,一会又感到他在太子面前都是不卑不亢,言笑晏晏,简直是英武极了,虽然他长相并不怎么英武。 见到刘疆冷笑,卢萦有点疑惑,她乌黑的眼珠为难地看着刘疆,轻叹道:“殿下既然不喜,卢文收回便是。” 说罢,她去接他手中的木盒。 刘疆重重一哼,直哼得四周的众人齐刷刷打了个寒颤后,他才把木盒砰地关紧,信手递给低头不语着的郭允。 郭允连忙接过。 太子既然接了礼物,那表示雨过天晴。因此卢萦洒然一笑,她非常潇洒地从一侧宫婢的手中端过美酒,信步走到两女面前,只见她挽起衣袖,行云流水般优雅无比的给两位尊贵的美人满上酒,然后给自己和刘疆也斟了一盅。 只见她举起酒盅,朝着刘疆扬眉一笑,道:“今日能面见殿下,实是卢文的大喜事。殿下,请!” 也不等他举盅,她自顾自地喝了这一盅酒。 卢萦转身,她先是定定地,痴痴地盯了一眼邓芦后,再举起酒盅,朝着刘绥笑道:“卢文敬过公主殿下。”说罢,又一饮而尽。这一次,刘绥没有落她面子,晃了晃酒盅后小小地抿了一口。 终于,卢萦转向了邓芦。 似是目眩神迷地看着邓芦极美的脸,卢萦突然轻叹一声…… 她这一声叹,几人都听到了,就在众人不解地看向他时,卢萦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一抹佳人就在眼前,却从来都如镜中花水中月,只能遥望不能摘取的惋惜和失落。仿佛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失落,卢萦飞快地举起酒盅,用广袖掩去自己眸中的忧伤,仰头把盅中酒一饮而尽。 ……到了这个时候,刘疆再不怀疑卢萦,他就不是刘疆了。 微微蹙了蹙眉,刘疆缓步踱开几步。 站在山坡上,他一边负手看山河,一边朝着连忙走到他身侧的郭允,也不回头,便这么淡淡地问道:“她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郭允一直在忍笑。 直到听到刘疆这句话,他才吞下笑意,抬起头来。 学着自家主公的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低声禀道:“卢文说,她为了嫁主公你正努力着呢。主公你竟敢背着她勾三搭四的,因此她非常恼火,非常不高兴,非常气恨,非常想凑热闹。” 在刘疆深深锁起的眉峰中,郭允慢腾腾地补充道:“因此,她准备勾引邓氏姑子……” 一句话落地,果不其然,刘疆双眼瞪得老大了。 他可怜的主公,自出生到现在,什么事没有经过?什么风险没有尝过?有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这么瞪大过眼,在人前失态过? 刘疆的表情有点木。 直过了好一会,他的脸颊才狠狠地抽了几下,然后,又抽了几下! 就在他负着双手指点山河般的目瞪口呆时,身后处,隐隐传来卢文那清泉般动听的声音,“我会用竹叶吹《凤求凰》,阿芦愿意一听么?” 这声音,低而沉,清而彻,如冰玉相击,如山间流泉,如月出深涧,如风过竹林……它是如此动听,如此优雅,如此多情,又是如此隐晦的,明示着…… 突然间,刘疆觉得自己不能忍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带她去哪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带她去哪里? 他的拳头握了又松后,才陡然声音一提,语气却极平静冷漠地唤道:“卢文!” 卢萦正在邓芦含羞带怯的眼神中,摘下一片竹叶含在唇间,陡然听到刘疆的声音,马上转身朝他走来。 在卢萦走来时,面无表情的刘疆压低声音朝郭允说道:“告诉众人,我有事外出,你去告诉执一,让他马上着手安排一切事务。” 郭允睁大了眼,好一会才应道:“……是。” 卢萦大步走到刘疆面前,朝他一礼后,低头清声说道:“殿下有何吩咐?” 刘疆深呼吸了几下,这才黑着脸淡淡说道:“跟我来!”说罢,他衣袖一甩,大步沿着山道走去。 看着卢萦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邓芦和刘绥都有点失望,两女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两人回来时,刘绥抿唇说道:“阿芦,我们走吧。” 邓芦连忙应了一声。 刚走出一步,刘绥突然说道:“阿芦,你现在还喜欢太子哥哥吗?” 见邓芦一怔低头,刘绥抿着唇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喜欢太子哥哥的事,早传出去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你要是说你又喜欢上别人了,可是会弄臭自己名声的! 邓芦呆了一会,眼见刘绥走得远了,她才清醒过来,急步跟上。虽是跟上,她却使得自己离刘绥有一段距离。 邓芦不是愚蠢之人,她自是一眼便看出,在卢文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好感时,公主是不高兴的。事实上,她不高兴也有理由。她长得不比自己差,地位还要高过自己,卢文又是如此优秀,可他凭什么一见她邓芦便喜欢了,却把她刘绥视为无物? 这女人都是这样,最好的朋友,也会有妒忌和不快出现。更何况,刘绥还是个骄傲美丽,自视甚高的公主殿下? 刘疆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 卢萦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 清楚地感觉到他很不高兴的卢萦,这个时候又不用在邓芦两女面前做戏。表现自己的不畏强权挥洒自如,自然是保身为重,于是她老实地收敛起来,闭上嘴,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山脚下。 早就准备好的青衣卫站在两队,专属于刘疆的马车正静静地停在他们中间。 刘疆也不说话,低头钻入马车中,直到卢萦也上了马车,车帘才被拉下,然后,马车启程。 众人走的是另一条大路,不一会功夫,便来到洛阳街道中。看到众人安静地朝着洛河的方向前进,老实地坐在一侧角落的卢萦忍不住问道:“主公,这是往哪儿去?”不像是回太子宫,也不像是去文园啊,莫非。真是去洛河? 就在卢萦以为刘疆不会理会她时,刘疆转过头来。 明亮的光线中,他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沉沉地睁了她一会,刘疆竟是回答道:“你没有去过长安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这回答一出。卢萦给怔住了。 见刘疆说完话后又闭目养神,她小心地朝他看了又看。 她很肯定,他有生气。 可他生气与去长安有什么关连? 在卢萦暗暗嘀咕间,众人很快便来到了一个码头处。 这个码头,不是庶民们也能出入的码头,刘疆到时,早有一只客船正停在码头上,安静地等着他地到来。 在众青衣卫地筹拥下,刘疆与卢萦一前一后上了客船。随着他一声令下,大船开始启动,在激起一串串白色的浪花后,驶入了洛河河道中。 卢萦还没有在白天里好好欣赏过洛河两岸,当下,她也懒得猜测刘疆的意图,趴在船舷边便欣赏起与西南完全不同的中原风光了。 郭允也上了船,他刚走到卢萦面前,卢萦便转头瞟了他一眼,问道:“主公说要去长安。他是什么意思?” 郭允嘻笑道:“主公的意思,你卢文都不知道,何况是我?” 卢萦哼了哼。 这时,郭允又笑眯眯地说道:“那个阿文啊,如果邓芦真的欢喜上你,非要嫁你,可怎么办?” 要让一个少女刚刚萌发的春心消去,那办法多的是。卢萦懒得看他,只是口中在淡淡说道:“等她真欢喜上我再说。” 郭允瞅着她只顾乐。 就在这时,走出船舱,换过一袭便服的刘疆冷声说道:“郭允,过来一下。” 郭允连忙走了过去。 卢萦继续欣赏两岸风景。 过不了多久,郭允又走过来了。 卢萦看了他一眼,“怎地不去陪你的主公?” 郭允呵呵笑道:“这不是阿文你风趣好玩,我光瞅着你就能乐吗?” 卢萦从鼻中发出两声轻蔑的哼声。 这时,郭允清咳了一声,道:“阿文啊,你看这个,你对主公的态度,能不能变一变?”真是好小心好有礼仪的询问。 “怎么变?”卢萦问得非常诚恳。 “这个,变恭敬一点,变敬畏一点。” 卢萦扯了扯唇,慢条斯理,优雅客气地说道:“可我并不怕他啊……” 这个回答一出,郭允也为难了。是啊,人家小姑子不怕主公啊,她不畏惧,何来的敬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夜间了。 而这时,驶得飞快的大船已经过了洛河,驶进了黄河河道中。 自远古开始,文明和主要城池,几乎都围着这条河流而建设。到了此时,整个中原大地中,最好最繁华的城市,还是大半都在黄河附近,如长安,如开封。 长安一城,曾是西汉时的帝都。想西汉成立二百多年间,那是何等繁华昌盛?富贵堂皇?那种底蕴,甚至还不是刚刚成为帝都不久的洛阳能比的。可以说,它在这个时代,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城池。 想到此去的目的地是长安,虽然刘疆的态度非常不明,目的卢萦也不知晓,可她还是高兴得很。 她每次翻看先朝经典,便向往那个城市了,今次有机会去看一看,卢萦光想想都乐。 刘疆是仓促离开洛阳,原来有很多紧要事情要处理,在天上的信鸽飞来飞去间,他一直在船舱中忙碌,时不时可以听到他在呵斥下令。 对于他的公事,他不想让卢萦知道的,卢萦是沾也不沾。因此在刘疆忙碌时,卢萦很老实地站在外面看风景。 ¥¥ 夜了,剩下一千字不想码了。就先送上二千字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引见和命令 而这北地风光的壮丽,也是生长于西南的卢萦所无法想象的,这风景一看,她便看入了神,直是怎么也不厌。 直看得半夜,卢萦才去早就安排给她的独立舱房中入了睡。 第二天起来,卢萦继续看风景,而刘疆,还在处理他仓促离开洛阳后,有些不得不紧急安排的事务。 他太过繁忙,有时卢萦都看到,天上的信鸽结成了群。 两人都很忙,也就没有精力注意对方了。 直这般忙了十天左右,刘疆闲下来了。 这天傍晚,西边的天空晚霞如血,如山峦一样起伏的云层美不胜收,映衬得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之地无比壮阔。 卢萦直是看得心驰神往。 “这江山壮丽吧?”一个磁沉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 卢萦回过头,对上刘疆那映在血色夕阳下俊美的脸孔。他身材高大,光站在那里便在巍然之姿,这般被夕阳一染,顿时沧桑遥远又神秘得如远古的雕塑。 卢萦不由看得痴了。 转眼,她对上他深黑的眸光,连忙羞赫地移开眼,轻声道:“是啊,不到黄河,不知中原之壮观,今日,我总算明白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当朝太子。这些壮丽的山河,无边的美景,将属他一人所有! 他的身份,她不是现在才知道,可不知为什么,直到这一刻,她才陡然明白,他那无边的权柄,意味着何等的风光! 调整了心态。感到自己不再被刘疆的美色和权利影响后,她转过头看向刘疆,笑吟吟地说道:“主公忙完了?” “哼。” 卢萦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不知主公带着阿文前往长安,是何目的?“ 刘疆瞟了她一眼,负手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切,这不说了等于没说吗? 卢萦在心中暗暗哼了两声。按住心中的好奇,学着他的样,又看向那两岸的风景。 欣赏了一会,卢萦轻叹道:“这天下太大了。若是能把这天下风光都看遍,人这一生。也不枉了。” 刘疆瞟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你喜欢,我以后多带你走走。” 这话,却是极温柔极温柔了。没有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温柔的话,卢萦不由怔怔地看向他。 刘疆却没有看她,他只是负着手,静静地凝视着天边的美景,和夕阳下的一马平川。 接下来,两人便这样肩并着肩。一起欣赏着这壮丽山河,日升日落,倒是颇为逍遥。本来卢萦还以为刘疆闲下来了,会把她怎么样,可没有想到。他却像没有那个需要一样,一直对她以礼相待。 不过他越是这样,卢萦便越是好奇他把自己带往长安的目的。 从洛阳到长安,水路虽然快速。却要过黄河的三门天险。 不过刘疆所坐的船只自然极为坚利,再加上两人都是胆大包天之人,三门天险虽然闻者变色,倒也没有吓住这两人。只是那七千多米的水程,直令得船上的人都出了几身老汗。 又过了数天,长安城已然在望。而这时,天色已晚。 望着夜幕下那静静意向屹立,仿佛从远古以前,它便存在,到遥远的未来,它也不会消失的巨大雄伟的城池,卢萦叹道:“只怕都关城门了,今晚是住不进长安城了,看不到长安风光了。”语气无比惋惜。 刘疆没有回话。只是很快的,船只在一片偏静的码头处靠了岸。 这时刻,青衣卫都换成了便服,在他们地筹拥下,同样一袭便服的刘疆牵着卢萦上了马车。 马车驶着长安的方向驶去。 在离城还有五十里的地方,天空完全的黑暗下来了。就在卢萦以为刘疆会带着自己找个歇息的场所时,马车一拐,顺着一条狭小的山道朝着一个山谷驶去。 这山道十分不显眼,掩映的山峰之间,道路却异常的平整,看来是经常要走马车的。 黑暗中,卢萦睁大双眼,一时看会刘疆,一时又朝前方看了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一低,驶入了一个山谷中。当转过一处山壁时,卢萦双眼一亮,连忙掀开车帘伸出头朝前方看去。 黑暗的大地上,前方的山谷间,点缀着如星辰一样,洒满了整个大地的火把。那些火把疏落有致,远远望去,宛如落在大地上的星辰,光芒虽然不显,却把这个巨大的山谷因为黑暗显衬出的阴森,带上了几分诡异和神秘。 就在卢萦好奇地张望时,她的手一暖,却是刘疆牵着她的手,准备下马车。 等两人下了马车后,众青衣卫也跳下马背,他们筹拥在两人身后,上百个青衣卫,这时没有发现一点声音,连他们的坐骑,也毫无声音。 一行人在这星星点点的火光中朝前走去。 走了几百步后,卢萦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处于一个山坡上,而那无数的,如星辰一样的灯火,是下面的山谷中发出来的。 就在卢萦在山坡上站定,朝下仔细看去时,陡然间,她倒抽了一口气! 无边无际的山底,排着一列列,密密麻麻队容森严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一排排一队队,纵横交错,密密麻麻,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边,也不知是有多少万人? 卢萦哪里经过这种阵仗,见过这么多人?当下,她倒抽了一口气。 看不到边际的黑衣人,如雕塑一样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直到燃烧的火把光中,他们手中的长戟,反射出森寒的光芒,才让卢萦感觉到。他们是活人。 就在这时,刘疆向前走出一步。 随着他走出,陡然的,他身侧四周火光大作,却是众青衣卫同时点燃了火把,直把他们这一片照得宛如白昼。、 刘疆站定,目光慢慢扫过谷中众人。然后,他缓缓地抬起手来。 随着他这手势一作,那无边无际的黑衣人,同时把寒戟朝地上一拄。然后,齐刷刷地单膝跪下,低下头,向他无声地一礼! 漫天遍野,无边无际。仿佛延伸到了天边的人齐刷刷向你单膝跪下行礼,那是什么个场面?卢萦从来想都没有想到过,只是这一刻,站在山坡上,站在刘疆身侧,与他一样俯视这遍地苍生的她,陡然间,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 这是一种高高在上,众生如蝼蚁。我已凌青云的感觉。也不对,这感觉似乎更奇妙,更神圣,直令得卢萦平静了好久的心,砰砰砰地急剧跳动起来。不知不觉中,她掌心上汗水直渗。 黑暗的大地,无边无际的黑衣黑甲之士,这一刻。连风的呼啸,都带上了几分金戈铁马的雄壮和气吞山河! 就在遍山遍野的人都跪下一动不动时,黑暗中的各个角落处,走出了十几个青衣人。 这些青衣人,一个个举手从容,各有风度,卢萦一看,便知道他们都是与郭允一样,是有身份的世家子弟,或有大才华大身份的人! 转眼间,这十几个青衣人站在了刘疆身前。 他们齐刷刷向他单膝跪下,行了一礼后,朗声唤道:“主公!” 刘疆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这十几个青衣人都很面生,卢萦从来没有见过。而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卢萦,见到这个白袍翩然的俊美少年站在自家主公身侧,两人虽然并不是很靠拢,可神态动作间,却有一种天然地放松,隐带着几分暧昧,那姿态,绝不是一个属下能有的。又见她玉脸含笑,双眸在夜中熠熠生辉,不由一个个在心中暗暗嘀咕:主公明明不好男色啊,什么时候,他的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人? 刘疆淡淡说道:“他是我的人。”几个字一出,令得众青衣人一个个明明惊愕,却强行保持平静无波后,刘疆朝着一侧的郭允命令道:“你来解释。” 郭允听出了刘疆的不耐烦,马上应了声是,走上前来。 他走到卢萦身侧,朝着众青衣人认真地说道:“这位呢,他现在唤卢文。” 刚解释到这里,刘疆在一侧冷冷说道:“你们记住他的样子。” “是。” 众青衣人凛然应下后,一个个狐疑地盯了一会卢萦,又看向郭允,等着他解释解释。 郭允咳嗽一声,慢慢说道:“他,其实是个小姑……”众青衣人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后,郭允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呃,这个不好解释,反正卢文是她扮成男子时的名字。” 说到这里,郭允回头看向刘疆,问道:“主公,这样可以吗?” 刘疆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后,他朝卢萦瞟了一眼,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众青衣人,淡淡说道:“她姓卢,扮成男子是卢文,今日带她前来与你们见过。是告诉你们我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说到这里,他冷声问道:“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众青衣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才迟疑地应道:“明白。” 他们这些人,都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家族寄以厚望的子弟。他们在年少时,便被送到同样年少的刘疆身侧,与他一起成长,同时,当他的狗,当他的伙伴。长大后,当他们成为主公的左膀右臂时,他们甚至被家族允许,完全效忠于刘疆个人。而他们的忠贞,已令得他们随时能为了刘疆一人而放弃整个家族。 所以他们知道刘疆。 知道这个从晓事便是太子的男人,内心深处是何等的倨傲又冷酷。 知道在他的眼中,女人从来就是那么一回事,不管是什么了不起的尤物,违了他的意,动动手指便杀了。 他的辞眼中,没有怜花惜玉,没有多情,甚至没有温柔。 他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生来就是太子的男人,会有一天带着一个扮成男子的女人来到他们面前,慎重其事地向他们介绍她! 他们更明白,刘疆把这个女人摆在他们面前,意味着,从此后他们要把她当成半个主人一样的尊敬,还有保护! 因此,应答过后,他们一个个看向郭允,神色中带着浓浓的不解。 这时,刘疆瞟了郭允一眼。郭允见状,马上走到卢萦身侧,咳嗽一声后说道:“阿文,这些家伙呢,个个都是有大本事的,我现在跟你介绍介绍吧,你把他们记住,以后遇到难事,也可以向他们开口求助。”说到这里,他指向一个中年人,说道:“他是执大……皇后娘娘自小放在主公身边的全面手,呃,这片山谷的一切,便是他在管理。” 郭允指着十几个青衣人,在他们瞪大的目光中,一一向卢萦详细地介绍过后,停顿下来,转头又看向刘疆。 刘疆见他看来,挥了挥手。 随着他手这一挥,齐刷刷的,众青衣人再次跪倒在地,连同郭允等人在内,所有的青衣人都跪下了。黑暗中,偌大的山坡上,只剩下卢萦一人站在刘疆身侧。 被这种慎重给惊住的卢萦,屏着呼吸一声不吭的。 无声的沉寂中,刘疆低沉而冷酷的声音缓缓传来,“刚才的话,你们可记下了?” 二三十个青衣卫齐刷刷应道:“臣记下了!” “很好。”刘疆冷冷地说道:“那你们现在记下第二点。”顿了顿后,在众青衣卫屏住呼吸凝听中,刘疆沉声说道:“我今晚带来的这个女人,是我心头所爱。”陡然的,卢萦转过头向他看去,黑暗中,她的双眸晶莹明灿,宛如星辰。她看向他的眼神中,流淌着一种无声的欢喜和灿烂。 刘疆没有看她,而是继续冷着声音,沉沉地说道:“她很聪慧,超出你们意料之外的聪慧,同时,她也不同于一般的妇人。所以,我要交待给你们的第二点便是,如果有一天我生了不测,那么我的陵墓里,棺木之侧,必须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他卢文!”沉寒的夜风中,四下俱静,只有刘疆冷漠冰寒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来,“记住了?一旦我有不测,不管他卢文出现在哪个地方,站在何人身侧,或者藏身何处,已拥有了何等了不得的身份,你们都必须把他立刻找来,在我的尸体面前杀了他,让他的鲜血淋遍我全身。你们切记,黄泉路上,我不允许他让我等得太久!可听明白了?” 几十人齐刷刷吼道:“听明白了!”吼声过后,只有夜风刮过山峰时传来的厉啸声不绝于耳! ## 奉上四千字,继续码第二更去。各位各位,林家成今天看来是要爆发了,你们快把手中的粉红票砸过来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车厢中 接下来,刘疆带着卢萦视察了一下众军卒,走了一圈卢萦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是一个兵器铸炼所。 转到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刘疆和卢萦,在郭允等十几人地保护下,朝着长安城门驶去。 此处离城门还有五十余里,马车行在官道中,听着四周咋咋呼呼的来往人声,卢萦一直很安静。 ……昨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没有想到,刘疆会这么带她来到那山谷,从那里的防范森严可以看出,那山谷是刘疆的秘密基地。 她也没有想到他会把男装的自己介绍给他的跟随者,可以说,有了那些人地帮助,她卢萦想在洛阳图个什么,将变得很容易。便是她与范阳卢氏那一争,只要她愿意请出这些人,也会起到不可想象的作用。 这便与他在武汉时,给了她小半城的财富一样,他这是通过他的方式,给她最坚实的人脉力量。而这种力量发挥得好,远远不是武汉那里的小半城财富能比!那只是利,而这是权,是名,是可以通向巅峰的保证。 至于他最后说的那番话…… 卢萦苦笑起来。 坐在马车中,卢萦一时想起他的表白,想到他当着众人所说的那句“她是我心头所爱”,心中便是一阵甜蜜,可一想到他接下来的话,心脏又是一阵缩紧。这般时甜时慌,倒让坐在马车中的卢萦,无复以往那种风度翩翩的从容状。 郭允无意中瞟到十指握紧的卢萦,暗中想道:这个小姑,总算乱了心了。 卢萦是乱了心了。刘疆前所未有的认真地把她引荐到他的世界里,向他的亲信公布了她的身份和地位,却又马上下了那道残酷之极的命令,让她明白,她这一生,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他甚至不愿意在黄泉路上独行,便是下得地狱,他也会在奈何桥上等她一道走…… 想到这里,卢萦的手指又拘挛了几分。 他这些只是宣布。他只是在宣布,所以,她的意见都不重要,所以,卢萦也一直安静到现在。 马车中。一直翻看飞鸽传来的帛书的刘疆把帛书一合,双眼懒洋洋地瞟向卢萦。 看着她,他突然问道:“我送你的那支祝你及笄的钗子,可在身上?” 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卢萦一怔,愣愣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刘疆恩了一声,淡淡说道:“呆会我亲自给你再挑一支。” 卢萦还在傻傻地看着他,好一会,她才问道:“怎么提到钗子?” 刘疆淡淡说道:“洞房之夜,你用得上。” “……”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低声道:“洞房之夜?”唇动了好几下,卢萦又道:“是在这长安城么?” “恩。” 他回答得轻描淡写。 卢萦蓦地睁开眼看向他。 看了一会,她低头道:“多谢阿疆。” 他本随时可以要她,他也有无数个机会要她。可他一直等到来到这长安,一直等到把她正式介绍给了他的属下。 他对她与他第一次。很慎重。 虽然不是大婚,但这种在属下面前过了明路,却比婚礼更透着几分信任。 虽然,卢萦一直在说。她在为两人能在一起而努力着。她又向他说,范阳卢氏的嫡女,是否够格当他的正妃。 可他和她内心深处都知道,那样,并不容易,也许要耗费太多的时间,要太久之后,她才能站到那个位置。而那时,她已年长,已不可能是他的良配。 见卢萦低着头不再吱声,良久后,刘疆磁沉的声音传来,“你害怕?” 这声音有着冰寒! 这个任性的男人啊,他发布了那样的命令,又安排了他们的洞房之夜,她一个闺阁少女,怎么连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暗中叹了一口气后,卢萦挪到刘疆身侧,她搂着他的颈项,把自己的脸挨着他的脸,摩挲几下后,喃喃说道:“我不是怕你……就是有点心慌。”她的声音很低,语气中没有半点敷衍,那搂紧他的动作,更似在汲取温暖和力量。 这对卢萦也是奇怪的事,明明一切的根源是他,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向他靠拢,向他寻求力量。 刘疆慢慢伸手。 他搂紧了她的腰,良久后,他在她的秀发间低低说道:“别害怕,无论如何,有我与你一道。” 陡然的,卢萦心头一松。 是啊,不管如何,他与她在一起。 死,是在一起。 洞房,也是与他。 所以,她没有什么好紧张不安的。又不是跟了别人…… 想到这里,卢萦放开了。当下她低低的“恩”了一声,搂着他的颈,她软绵绵地唤道:“阿疆,我颠得腰酸,你帮我揉揉。” 刘疆一木。 便是这样,总是这样! 她对他,就敬畏不起来么?他是堂堂太子,他可没有看到过父亲的后宫中,有哪个女人敢要求父亲给她们揉揉腰的! 刘疆想抚额,可他的手,还是不知不觉中伸到她的腰后面,给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按起来。 被他揉得舒服,卢萦便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膝头,闭着眼睛哼哼。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允有点压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卢文,就要进长安了。” 这个她知道啊,特别提醒干嘛? 卢萦睁开眼来。 这一睁眼,她陡然发现,官道上的行人比之前多了数倍,时不时的,会有人透过大开的车帘,瞅向她和刘疆两人。 不说这两人的外表是如何俊美,光是他们在一起的这种亲昵,便让人不得不好奇。 刘疆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幕。闭目养神的他睁开了眼,也移开了放在卢萦腰间的手。 卢萦咳嗽一声,慢慢坐直,然后拉下车帘。 重新变得清净后,她继续伏在刘疆的膝头,软语轻唤,“阿疆,还给我揉一会。”她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后腰。然后,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腰间的玉佩,玩了一会,她像想起什么,喃喃说道:“阿疆,你到了长安好象不一样了。”卢萦措词道:“你好象更放松些……莫非这里才是你的大本营?” 刘疆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正在这时,外面喧哗声大作,于热闹中,郭允在外面说道:“有车队进城了,我们先侯一会。”顿了顿,他又叫道:“我说卢文,你不是很喜欢长安吗?怎么到了长安城外都不好好看一看?”尽缠着自家主公腻歪的,刚被人看了还不羞愧,转眼拉上车帘继续。哎,这个卢氏已经聪明得可怕了,要是再学会了狐媚手段,这让洛阳那偌大的宫殿怎么办?就那么空着? %% 本来想码完三千字的,又撑不住了。先送上吧,免得让大伙久等。(。)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这般偶遇 被郭允这么一提醒,听出他话外之意的卢萦,好象还真不能与他主公这么腻歪了,毕竟,连脸皮奇厚,荤素不忌的郭允也受不了了。当下,她咳嗽一声,把自己整理一番后,重新拉开了车帘。 在她接开车帘的那一刻,刘疆戴上了纱帽。 此刻,他们的马车已经避到了旁,官道正中,走的是一支长长的车队。从这车队的仪仗看来,多半又是哪个权贵显要。 卢萦看了一眼,不怎么感兴趣,便收回了目光。 可在卢萦打量外面的人时,外面的人也在打量她。能在堂堂帝都称风流的卢文,自不是一般人物,便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也是一道罕见的风景。因此,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会顺便向她瞟上一眼。 也因此,收回了目光的卢萦便没有注意到,车队中的一辆马车里,一个容长脸的少年朝他瞟了一眼后,脸色微变。当下,他招来那人说了句什么话,才狠狠瞪了卢萦几眼转回头去。 这支队伍很长,接下来又是一支权贵的车队,等卢萦两人的马车通行时,都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马车驶动,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座举世闻名的雄城的卢萦,还真没有心情与刘疆厮缠了,她兴奋的东张西望着,光是看着那高达数十米,宽也有数十米,便是最为狭窄的上面,也可以同时通行几辆马车的,高达天际的城墙,卢萦喃喃说道:“真了不起!” 一侧的郭允听到她这话后,嘲笑道:“咦,卢文郎君不是淡定从容。从不知敬畏的吗?怎地现在又变回你的乡巴佬了?” 这话一出,卢萦不由侧目而视,她鄙夷地盯了他一眼后,淡淡提醒道:“郭家郎君,请注意你世家子的风度!” 郭允重重一哼,“我还真是傻了,竟然与你来做口舌之争!”当然,重点是,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还要去挑衅。 见他识趣地转过头去。卢萦哼了哼,道:“你是不聪明,明知道我是主公的枕边人,随时在主公面前吹吹枕边风,你就得刮到十万八千里去。居然还敢骂我乡巴佬?”说这话时,她摇头晃脑,竟是对自己能狐假虎威不以为耻,颇为以荣。 一直翻看着帛书的刘疆抬起头来,他转头盯向卢萦,似笑非笑,“这么说来,我是昏愦之人了?” 见卢萦自讨苦吃,居然把主公也拉入了战场。郭允不由乐得哧地一笑。 卢萦这时已连忙转头看向刘疆,讨好地笑道:“主公自是英明无比。我那话,不就是信口警告警告姓郭的吗?” 刘疆面无表情地瞪她一眼。 眼前这个女子,总是不朝自己挠一爪子便不舒服。也许自己做得还不够……她这脾性不镇压下去,要是哪一日自己都习以为常了怎么办?到得那时。叫他怎么面对手底下的那帮子人?怎地面对天下人?叫他君威何在?丈夫的威严何存? 越想,刘疆的面色便越是端凝。 卢萦显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造成的后果,径自朝外面张望着。 这时,马车已经驶过护城河。驶过城门,正式进入长安城内。 长安城内,正是无比繁华热闹时,这在外面还不觉得,一进来,马车也走不动了,骑马的速度,还比不上步行的。 正嫌坐在车内不够敞快,欣赏美景不够方便的卢萦马上说道:“阿疆,我下马车走走。” “恩。” 一得到他的允许,卢萦马上下了马车。 他一袭白袍,又是那般品貌,这一下车,便引得无数目光向她投来。 卢萦已经习惯了这些目光,还有不动声色间打量四周的景色,欣赏这长安城的雄阔。 真是雄阔。 秦也罢汉也罢,都是气概万千的时代,它们如一个民族的青少年时期,有着从骨子里发出的神采飞扬,热血沸腾,所以在那两个时代都占在举足轻重的长安城,无论哪一个角落里,都用浓笔重彩记下了这个最雄伟的城池的雄浑豪阔。比起它,洛阳都显出了几分浮华底的虚弱。 卢萦看着看着,已走到了马车前面。就在她四下张望时,突然的,从一侧挤来一个具有明显北地特征的美少女。这美人显然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她直直地走到卢萦面前后,朝她福了福,好奇地问道:“郎君可是江南子?” 白衣胜雪的卢萦勾唇一笑,点头道:“小姑真个聪明。” 被她这双黑宝石般的眸子一照,那美女脸颊微红,她落落大方地笑道:“我们没有去过南方,常自听人说,南方的人,有着水做的肌肤玉做的骨头,我们一直是不信,直到今日见了阿郎,才知这些传言是真的……” 卢萦叹了一口气,无力地以袖掩脸,呻吟道:“小姑,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你,赞美一个丈夫,只能用雄伟俊挺,而不能来一段水啊玉啊的辞眼来形容?” 卢萦言笑晏晏,举手投足间又优雅从容,这般笑着时,黑眼看人时,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慰贴,尤其配上她那冷峭的眉眼,更让人第一感觉便是,他定然不是一个随便对人这般温柔的……这感觉,何止是能勾魂?不知不觉中,那美人脸孔越来越红,眼眸越来越亮…… 看着那说笑个不停的两人,马车中,刘疆慢腾腾的声音传来,“郭允,我怎么觉得,我给卢氏的教训远远不够?”这他还在场呢,就当着他的面勾引起女人来了? 郭允一怔,他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说道:“主公,下臣好似没有听到过,卢文对女子也感兴趣!” 一句话提醒刘疆后,感觉到气氛不对的郭允连忙老实地看向前方,心中暗暗后悔:主公要掉酸便让他掉酸,真是的。我替卢萦那人辩个什么鬼?那小姑猖狂得很,本来就应该被主公再狠狠教训一番! 越想,他还越是悔。 因着心中不快,郭允也懒得去提醒那边与美女交谈正欢的卢萦。 卢萦初到长安,正是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有好感,都有兴趣了解的时候。这一入城便遇到到一个当地人,她扯着扯着,与那小姑开始扯向长安城的风景名胜了。 正热闹间,突然的。一个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了,卢文!” 声音有点熟悉,卢萦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她还真对一张有点熟悉的脸。这少年一张容长脸。眼睛大大的,一副跳脱容易发脾性的纨绔样,可不正是与她在醉梦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卫三郎? 没有想到这刚到长安呢,就遇上故人了。 见到卢萦转头看向自己,那唇角微扬,要笑不笑的,卫三郎总忍不住觉得,这厮定然是为了上次在醉梦楼赢过自己一事在得意。因此在卢萦看他第二眼时,他跳了起来。叫嚣道:“姓卢的,你别得意!你不是擅赌吗?来啊,我与你再来赌一场……” 这话,他的话还没有叫完,一个青年的声音缓缓传来。“三儿,你又胡闹了?” 青年的声音很平常,卫三郎却似被淋了一盆冷水,那跳起来叫嚷得起劲的身影一僵。慢慢转过头去,他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两声唤道:“二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二表哥,是一个五官端正中带着刀削般的冷意的青年,他一袭锦服,青玉束发,一看就是身家不凡的世家子。 青年瞪了卫三郎一眼,示意他站到自己身后后,转头看向卢萦,慢条斯理地向她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阁下便是卢文?果然好人才!有所谓相逢不如偶遇,在这长安之地,卢文郎君也能与舍弟偶遇,这缘份实是匪浅,要不,一起到前面喝上一盅?” 他说得缓慢,可不管语气还是表情中,都带着一种不容卢萦推拒的坚持。 卢萦衣袖飘摇地走过来,一边走,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很忙,还是改日吧。” 如此不顾他人颜面! 青年盯了卢萦一眼,笑道:“怪不得洛阳人都说,卢文郎君底气足……怎么,这么点面子也不给云某?” 卢萦瞟了他一眼,浅浅一笑,慢慢说道:“原来是云家郎君……可我真有要事,要不,择个好日子再聚一聚?”平平淡淡的语气中,有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地从容。这种从容,在洛阳一流权贵圈的众世家子面前,便是张狂。怪不得传说中这卢文很张狂很任性自我了。 就在云家郎君眸光一沉,准备再说些什么时,只听人群中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卢萦三人转过头去。 只见街道的对面,缓步走来一个双手负在背后,身姿挺拔颀长,俊美精致,脸色略带苍白,五官如画的黑衣少年。 这少年,睫毛浓密,眸光流离如梦幻,五官直如描画而出,可不正是阴澈? 在阴澈缓步朝着这边走来时,四下的长安人,在不知不觉中向后退去,给他们空出了一大片地。间中,他们时不时地看了卢萦一眼,又看向阴澈,看着看着,都有点目眩神迷了。 卫三郎没有想到阴澈也来了,他看了一眼阴澈,又看了一眼卢萦,暗暗想道:怪不得起骚动了,这两个人走在一起,也实在是扎眼。 ----这已不是一加一的扎眼了。 在阴澈缓步而来时,那个刚才还与卢萦有说有笑的北地美少女,已乐滋滋地退到她的两个好友身侧,一双大眼圆溜溜地滚动着,一时看卢萦一眼,一会又看阴澈一眼,直有目眩神迷,如痴如醉的幸福感。 所有人都幸福着,只有卢萦在看到走来的是阴澈时,口舌打结脚步一僵间,一个念头浮出心头:惨了,刘疆也在这里…… ¥¥ 先送上这三千字,接下来可能还会码一点。大伙不用刻意等。(。)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人对面 这个念头一出,卢萦突然提步朝着一侧走去。 此刻的她,正是众人注意的对象,这一提步,众人纷纷看来,连阴澈也脚步微顿。 卢萦却是走到了刘疆的马车旁。 她这一站,策马走在前头的郭允,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陡然对上郭允,阴澈那如画的眼眸微微一眯。 转眼,这个黑裳少年唇角扯了扯,勉强算是一笑后,他径直走向郭允。 朝着马车看了一眼后,阴澈抬头微笑,“真巧,没有想到在长安也能遇到故人。”说这话时,他的眼,时不时地盯向马车中。 郭允还没有回答,马车车帘一晃,戴着纱帽的刘疆,身影若隐若现。 看到果然是刘疆,阴澈走出两步。 他来到了刘疆的马车旁。 微微倾身,阴澈低头凝视着马车中的刘疆,轻声说道:“上次之事,阴澈还没来得及感谢郎君呢。”他没有称呼太子……这称呼杀伤力太大,在这个时候容易惹事,没有必要。 马车中,刘疆曲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车辕。他的目光,没有瞟向阴澈,而是时不时地朝卢萦盯两眼。 面纱下,他的脸有点冷。 ……他永远也不想这个阴澈出现在他的卢萦面前。或者说,他的字眼中,容忍不了卢萦的眼中,有注意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哪怕那种在意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刘疆不开口,阴澈垂下眸忧伤一笑,站在一侧的卢萦,只听他慢慢说道:“拜郎君所赐。阴澈失了四船生铁……”阴澈刚说到这里,卢萦便是心中格登一下,惊道:他知道?那晚的事刘疆做得这般隐密,他是怎么知道的?这阴氏一族好有能耐。 ……天下人都知道,当今陛下有两个重要的女人,一个是他先娶的,自少年时便仰慕的,代表南方势力的阴丽华阴贵人,另一个便是刘疆的母亲,代表北方势力的郭皇后。 所以。刘疆与阴澈的背后,各有一个不可仰视的势力,上次刘疆弄沉了阴澈押送的四船生铁,更是对阴氏集团的一次打击。 也因为知道这两个男人身为政敌,不可能相容。所以卢萦从来不敢迟疑不敢左右摇摆,所以她在洛阳遇到阴澈后,一有与他说话的机会,便马上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垂着眸,阴澈苍白精致的脸上带着种淡淡的微笑,“所以说起来,我与郎君也是故旧了,这般到了长安也能偶遇,实在是缘份……阴澈想在这里与郎君玩上一场。不知郎君可敢?” 说这话时,阴澈的声音陡然变得清亮,完全令得左近的人都听得清。更何况,自他朝这马车走来后,那云家郎君和卫三郎等人。也围了过来。 因此,阴澈一番话落地,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刘疆,纷纷猜测。不停议论这马车中的人的身份时,他们也在等着刘疆回答。 ----这也是将军! 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逼得刘疆同意他! 可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刘疆是什么人?他是堂堂太子,任何一个敌对方,哪怕付出十万百万的人命来赌当朝太子这条命,都不会有舍不得。 所以,任何赌刘疆都不能同意。只要他一同意,便会跳入死亡陷阱,因为任何一个对赌者,都会乐意用自己一条命来赌他一条命! 就在郭允脸色微变,正慌乱地想辞岔开话题时,只见卢萦走出两步,她挡在马车窗口处,单手撑窗,白衣翩翩的她一派闲适优雅地歪着头看向阴澈,扬唇笑道:“阴家郎君想玩什么?由我来奉陪如何?” 她这句话落地,四周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郭允等乔装打扮了的青衣卫已连声喝彩,一个个叫道:“这也有趣。”“两位郎君都是俊美不凡,由你们对玩肯定有意思。”“我看这样最好。” 人群最易被煽动,更何况他们说得也有理?围观的人看了眼卢萦又看了眼阴澈,一个个也跟着起哄叫好起来。 阴澈垂眸。 他那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深浓的睫毛,眸光静静地转向卢萦。 只是一眼,可这一眼,怎地如此悲凉? 这种从全身心上透出来的悲凉和失落,令得卢萦一僵。 陡然间,她明白了。 ……要不是为了她,他怎会如此急于成长?明明在汉阳时,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腼腆的笑容底一派纯澈和阳光。可现在,他脸色苍白,这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短短一年多时间,他成长到这个地步,能在偌大的阴氏一族手握重权,分明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的。 只怕他为了快速成长起来,曾逼迫自己做起很多黑暗的,以前不屑而为,不屑去碰的事吧? 可他成长了,也站在她面前了,却陡然发现,她已不再是昔日的他,她曾经默许的情,已经给了别人。 她对他太过残酷! 这种明白,让卢萦又是一阵狼狈,这种狼狈,便与她那日在船上陡然与他相遇时一样,猛然而来,直击心脏! 虽然不曾海誓山盟,可终究是她负了他! 实是不敢面对阴澈的眼,卢萦别过头去。 而在这时,刘疆冷冷一哼! 刘疆的哼声,令得卢萦陡然一凛。她马上又转过头来,让自己冷漠地直视着阴澈,卢萦说道:“阴家郎君想玩什么?说来听听?” 这原本寻常,要是平时的卢萦说来,也是一派戏谑和从容,可此刻生生地透着几分僵硬。 阴澈直直地凝视着她,慢慢的,他凄然一笑,唇动了动,他以只有卢萦刘疆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我怎会与你玩?阿萦,我又怎会与你玩……” 说到这里,他向后退去。 一步,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双眼直直地盯着卢萦,阴澈后退几步后,猛然衣袖一振,转过身去。只是在转身仓惶而去时,从他的喉间,发出一阵低低的,沧凉的笑声来! 是笑,亦是哭…… 卢萦垂下眸来! 一阵安静后,陡然的,刘疆冰冷的声音传来,“喜堂已然备好,这次与武汉时不同,这次结灯结彩红缎铺地,昨晚也有人见证了,不会让你委屈!……还愣着干什么?走!”声音沉沉,隐有暴怒! ## 又是二千字。晕,发现我第二更二千字都成习惯了。(。) 第二百章 马车中的** 这边马车刚动,那一边,卫三郎又朝着卢萦叫道:“卢文,我再来与你赌一局!”一边说,他一边不受控制地看向马车中的刘疆,暗暗嘀咕着想道:这人是谁?好似有点眼熟。 其实,自卢萦被卫三郎注意后,那边郭允等人也戴上了斗笠。再加上刘疆又是坐在马车中的,卫三郎看得隐隐绰绰,也就是觉得有点熟悉罢了。只不过,阴澈的表现实在异常,他和他的表哥都感了兴趣。 卢萦一眼瞟去,哪有不明白他的心思的?也不等郭允等人发话,卢萦便衣袖一振,不耐烦地说道:“要赌回到洛阳再赌,我到长安来可是玩儿的,没那空闲陪你玩!”直是把卫三郎当成孩子了。 那卫三郎脸色一青间,卢萦已接过一个青衣卫递过来的马翻身爬上,在众人地注目中,白衣翩翩地去得远了。 目送着卢萦远去的背影,卫三郎的表哥云家郎君实在是好奇,“这个卢文,倒底背后有何人撑腰?怎地底气如此之足?还有那马车中的人倒底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 卢萦毕竟太过招眼,走了一阵后她便跳下了马背,趁人没有注意又钻入了刘疆的马车中。 马车中,刘疆还是冷着一张脸。 见卢萦坐下后又东张西望,似乎刚才的那一曲从来不存在,刘疆淡淡问道:“当年在汉阳,你与阴澈也没有说多少话,他怎地对你执着至此?” 卢萦转过头来。 她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卢萦才低声说道:“许是年少冲动吧?” 刘疆闭上了双眼。 慢慢的。他又说道:“是你搬到他家隔壁后相识的吧?” 卢萦小声道:“是。” “见过几次面?” 这怎么说得清? 见卢萦不语,刘疆冷笑道:“你们相互倾诉过?表达过心意?”盯着卢萦的脸,他放在一侧的手,因握得太紧而青筋暴露! 刘疆重新闭上了双眼。 直过了一会,他才慢慢说道:“别逼我当众动手取他性命!” 他说得缓慢。 卢萦睁眼看着他,过了一会,她应道:“是。” 她虽应了是,刘疆还是胸口堵得慌。 想当初在汉阳时,卢萦怎么弄到钱搬到阴澈隔壁的他都一清二楚,他还真不明白。怎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两人就私相授受了? 这么说来,他们还是两情相悦了? 这四个字不出现也罢,刚一出现,一种难以形容的暴戾和堵闷同时涌出他的胸口。令得刘疆在瞬那间,有种毁灭什么的**! 就在卢萦低头寻思,想着怎么向刘疆解释当年的那种不曾寄以期待的感情时,突然的,车帘被人刷地拉下,然后,她的手臂一疼,整个人被重重一扯,身不由已地向前一撞。然后,她的鼻子撞上了一个胸膛,发出一声闷哼来。 紧接着,卢萦腰间一痛,却是被刘疆紧紧锢制住。他一手锢住她的腰。一手紧紧握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卢萦对上他的眼,这一对,她不由心下一紧。 此刻的刘疆。深沉的眸光中透着几分戾气,几分血色,这样的目光,只怕任何女子对上,都会吓得失禁吧? 卢萦一惊间,马上感觉到他的怒气有烈火燎原之势,当下她头一抬,软乎乎的唇便堵上了他的嘴。 双臂搂着他的颈,卢萦的唇堵着他的唇,刚做到这一步,她的后脑壳一痛,接着,唇瓣被生强行挤开,一个舌头横冲直撞而来,转眼便绞住她的丁香舌,狠狠地吸吮着。卢萦只来得及发出唔唔两声,便张着小嘴无法合拢,任由一线银丝顺着唇间流向颈项…… 就在卢萦被他那蛮横的力道吸得舌根发麻时,猛然的,他放开了她。 一手依然扣着卢萦的下巴,有点阴暗的马车中,刘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双眼泛着红,他的呼吸有点急促,整个人透着一种可以把人燃烧成灰烬的暴戾。这种暴戾外泄而出,便成了**。 这种目光,如狼似虎,似乎在下一秒,他就会把她撕裂,也仿佛能一口把人吞到腹中去。卢萦与他相识以来,见他性之一事上总是不急不迫,隐隐中甚至有几分清心寡欲的味道,哪曾遇到过这种情景? 不由自主的,她的心也砰砰地急跳起来,就是卢萦涨红着脸垂下双眸,长长的睫毛因他地盯视而颤抖不已,人也下意识地扭动想要逃离时,她听到他低哑微浊的闷喝声,“别动!” 这一声喝,带着喘息。 卢萦一凛间,眸光有点迷离地看向他。 对上她这样的目光,刘疆的呼吸又急促了两分。他低咒一声,“真是见鬼!”骂过后,他直勾勾地盯着卢萦,低喘着说道:“不想在这马车中失去你的初夜,便给我老实点。” 这下,卢萦明白了,她越发涨红着脸,垂着眸光看也不敢看他。 刘疆的呼吸依然急促浑浊,他艰难地闭上双眼,似乎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哑声说道:“卢氏,你激怒了我……我现在若动你,怕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你还是处子,会禁不住!”他缓慢地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胯下坚硬地所在,在卢萦不自自抑地颤抖中,他低浊地命令道:“握住它,动几下,对,就这样动,发泄出来后,我还可以等到晚间再要你。” 可怜的卢萦,她还是个闺阁女子呢,手碰到这火热似铁的硬物,而随着她一碰,这硬物还一弹一弹的跳着,同时,面前的男人,那低浊的呼吸打在她脸上,那目光中带着火,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瞬不瞬的…… 在他低沉的命令声中,卢萦的手僵硬地移动着。而她一张脸,已羞红得连耳尖都是红的,背心因紧张,开始渗着汗。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刘疆伸出大手,那略有点粗糙的指头抚上她的脸,在划过时,激起一串串如闪电般的战栗。在卢萦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中,他专注的,直是能把她拆吃入腹地盯着她。哑着声音呢喃道:“阿萦,唤我的名字。” “阿疆……”因紧张和羞涩懂乱,她这一声轻唤有点哑,有点靡。 刘疆双眼泛红,他喉结滚动着。继续命令道:“再唤,我喜欢听。” “阿疆……” “唤夫君。” “夫君……” 随着带着种颤抖和羞涩的夫君两字一入耳,本已在她的抚摸下,他那逼人的目光本已平静些了的刘疆,猛然的,无法控制地低吼出声。只见他双臂一伸,重重把卢萦扯入怀中。就在他 “滋----”的一声布帛碎裂声传来时,刘疆陡然声音微提,微喘着喝道:“走。走安静地方!” 外面的人个个都是男人,哪有不明白这是什么回事的。当下也不回应,只是驭夫已驶着马车转向前方的一个巷道处。 刘疆俊美无畴的脸孔,因激情而开始涨红,他一边把卢萦紧紧按在怀中。一边用力地撕去她身上的衣帛。随着布帛碎裂的声音传来,他艰难地低下头,凑在卢萦的耳边喘息着承诺道:“阿萦,我不伤你。我不会伤你……别挣扎,配合我。”他无法告诉她,他的性子中,一直有暴戾的成份,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控制得很好。直到刚才,直到他想到,明明是自己先看中的卢氏,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与阴澈一直私相授受着,想到刚才卢萦面对阴澈时,那左右闪避的目光,想到卢萦每每面对自己时,那种亲昵和喜爱不知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时,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了后来者,成了插入两人之间的那个时,那种毁灭一切的暴戾,在不知不觉中化成了撒裂她,占有她的**。这种**太过强烈,甚至让他无法控制,无法平熄下来! 这时,马车显然走到了一个偏静所在,周围安静了不少,速度也慢了下来,而那些筹拥在马车旁的青衣卫,更是隔得远远的了。 一直强行抑制,想保留最后一丝清醒,还想要给卢萦最大的尊严,想要在布置好的新房中再要了她的刘疆,陡然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便听得“滋滋----”的布帛碎裂声不断传来。伴随着这碎裂声中,还有被他粗鲁撕衣时带得有点疼痛的卢萦的闷哼声。 这些,刘疆都注意不到了,他也无法注意。他一双泛着血色的眼,瞬也不瞬地看着随着他的撕裂动作,一点一点露出来的雪白肌肤,看着她渐渐显露出来的雪嫩的胸锁处,看着那紧紧包住她胸脯的白布,看着她那白皙中泛着粉光,直能耀花双眼的大腿。 他还在强自忍耐,俊美的脸孔涨得通红,额头上有汗水在渗渗冒着光。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撕着她衣掌的手,甚至有点颤抖。 就在这时,卢萦突然忍住羞涩仰头咬住他的耳垂。舔吻着他的耳垂,卢萦软软地唤道:“阿疆,我只欢喜你,我一直只欢喜你……”她的声音绵刃带着安抚,仿佛梦幻般的呢喃。 用濡湿的吻,调皮的舌头舔吻着他的耳垂,卢萦的声音无比动听,无比的温柔,仿佛,她正在安抚一只暴怒的虎! 刘疆眼中的血色稍稍退去了些,他猛然低头,一口吻上她的下巴,含着那里吮吸了一阵后,他喘着粗气嘶哑地问道:“只欢喜我?” 卢萦连忙答道:“是,只欢喜你。”她知道他是那么的骄傲,他刚才更多的暴怒,是来自卢萦与阴澈早就私相授受,两情相悦的猜想。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暴怒:如果他们两情相悦,他算什么?他刘疆算什么? 他火热的吻,一个接一个地向下移去,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令得那里沁出一缕血丝,他冷冷地问道:“只喜欢我?” “恩,是的!” 刘疆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他的双手并没有闲着,在把她的衣帛成功地撕成一条条后,他不耐烦地扯向束着她胸口的白条。 因他正是情动时,这种不耐烦地揪扯,扯得卢萦细嫩的肌肤开始泛出一道道红色的痕迹。卢萦想到他清醒时说的话“别挣扎,配合我”后,忍着羞涩,自己伸手解向那块白帛。 随着布帛飘然落地,瞬时,那双丰盈的,雪白滑嫩的**,像兔子一样弹了出来,而那**上的粉红色的樱果,正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发着鲜艳夺目的光芒。 刘疆似是一下子痴住了。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它们,看着看着,他低哑地说道:“我的……”吐出这两个字后,他的唇间浮起一抹笑容,低下头,他含住左边的樱红,在卢萦软成一团的颤抖中,他低哑地说道:“阿萦,我很欢喜……” 刚才他还暴怒至斯,这一转眼便又说欢喜。卢萦睁眼看向他,可她刚刚睁眼,他整个黑色的头颅便完全埋在她雪白的脸前,在用牙齿轻轻叨起舔咬时,他的右手也开始揉搓着另一侧的**。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似乎身体的每一寸,都变得无比的敏感,一种说不出是靡痒还是空虚的感觉,从小腹处伸起,而被刘疆舔咬的动作,却越发瘙痒起来。 无法自制的,卢萦呻吟出声。 这时的刘疆,再也没有了半分刚才的暴戾,他呼吸急促混乱地舔完这只乳樱又去舔另一只,而他的手,也在不停地搓揉着,欣赏着那雪白的乳肉在他的指缝间变化着形状。 就在这时,搂着他颈的卢萦声音靡哑地低语道:“阿疆,你也要脱裳。” 刘疆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的头皮一痛,在他不悦地眯起双眼时,他整颗头颅都被卢萦强行推了开来。 仰着脸,被压在他身上的卢萦鼻尖泛着晶莹的汗珠,面对他被强行打断**而不满的表情,卢萦直视着他哑声说道:“阿疆,你还没有脱裳!” 见刘疆蹙起眉峰,把她的双手一锁一扳又含向她的**,卢萦颤声说道:“阿疆,这是我的初次……” 一句话令得刘疆稍稍清醒后,卢萦声音沙哑地说道:“阿疆,你也要脱裳……你不能这般衣冠整齐地要我!” 刘疆眯起眼睛不耐烦地瞟向她,哑声说道:“这个时候,你胡闹什么?” “我没胡闹!”卢萦乌黑乌黑的眸中泛着水光,她低低地求道:“阿疆,求你!” 被她眸中的泪水一惊,刘疆蹙起了眉。 这简直就是胡闹,这马车中如此狭窄,他站也站不直,哪里方便脱裳?这时的刘疆没有发现,他那急促的,无法控制的**因为卢萦这一阻,已有一丁丁走向平静的趋向。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几个少年地叫嚷声,“喂,你们把马车停在这里,堵了我们的路了!” 伴随着这叫嚷声的,还有少年们大步走来时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听到这越来越近的声音,感觉到过来的少年还挺不少,不知不觉中,卢萦转过头紧张地看向车帘处,而刘疆也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 奉上四千字。五月只剩下两天了,大伙的粉红票别留着啊,都砸给凤月无边吧。有了你们的票票,我也好有动力多更一些啊。说不定激情一来,也不卡h了,明天像个老鼠一样,整天在那里敲键盘,一下子来个大爆发,让你们过过瘾的。(。) 第二百零一章 问欢喜策 那些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了。 在来到马车旁时,其中一个少年还瞅了一眼,叫道:“哟,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停辆马车在这,还有人把守?” 另一个少年则怪笑道:“那还有什么事?不就是得了美人急于上手呗。” “嘿嘿,也不知是哪家郎君,他没有见过美人吗?” “啊哈,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说不定是人家美人太美,那郎君心痒难耐。” 一阵阵嘻嘻哈哈指指点点中,伏在卢萦身上的刘疆,眉头越蹙越紧,脸色越来越冷。 本来,他正在兴头上被卢萦那么一要求,便挺有点扫兴,现在又来这么一曲,哪里还提得起兴致? 清楚地感觉到他软了的卢萦,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红着脸想道:总算不会在马车中度过了,总算要与阿疆有一个正常的洞房花烛夜了。 这么想着的她,没有注意到刘疆盯向她的眸子中,那一抹黑沉。 他慢慢坐直,一把脱下外袍包在卢萦身上后,便沉声喝道:“走吧。”语气已然沉静。 郭允等人松了一口气,马车马上启动。 车轮在静静滚动时,众青衣卫还不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刚才主公失控了。 ……他们在主公身边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主公对一个女人这么失控过。当然,这是废话。应该说。他们没有想到过,主公有一天也会如此失控,险些做出强暴之事!这简直是对他前十几年的修养和帝王之术的最大否定!如此沉不住气,哪里还是那个名唤刘疆的当朝太子? 长安的街道,还是一片繁华热闹,可不管是马车中还是马车外,都是一阵安静,无比的安静。 过了大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入了一个明显清幽了许多的所在,接着。马车一晃。停了下来。 几乎是马车一停,刘疆便翻身跳下,马车中的卢萦,只听到他磁沉的命令声传来。“送她前往文楼。” “是。” 命令一下。刘疆便在护卫们地筹拥下走向另外一处小楼。透过掀开一角的车帘。卢萦看向他急匆匆的背影,不解地想道:难道,他今晚又准备放过我? 卢萦在这里不解。那一边,刘疆在婢女们地服侍下整理好衣冠后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府门时,郭允低声问道:“主公,这是往哪?” 马车中,刘疆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最近的青楼在哪?” 郭允一怔,莫非,主公在卢氏这里得不到满足,准备到青楼去解渴? 迟疑了一会,他回答道:“属下马上安排。” “去最好的青楼。” “是。” 不一会,马车来到了长安最大的青楼,名唤寻香阁的大门前。 走下马车时,刘疆拉了拉纱帽,而站在寻香阁外面的龟公见他过来,马上陪着笑凑近,“郎君来了?请,请。” 刘疆没有理他,径自大步朝里面走去。郭允紧跟在后面,凑近刘疆低声说道:“现在还是白日……只怕挑不到好的美人。” 刘疆哼了一声,命令道:“让他们挑一个干净房间。” “是。” 一行人拥着刘疆进入二楼,一直到入了房间,刘疆还没有取下纱帽。 他只是在塌上坐下后,微微向后一倚,挥了挥手,令得众青衣卫退下后,又道:“郭允留下。” 郭允一怔,应了一声是后走到刘疆身侧。 刘疆朝自己旁边的塌几一指,命令道:“坐下。” 这下郭允有点不解了,主公前来泄火,怎么还把他留着坐下,他可不记得主公有在人前欢好的习惯啊。再说,他还没有去安排美人上来陪主公呢。主公何等样人?能陪他的绝对不能是一般的伎子,不然,万一留了龙种怎么办?这人选安排非常重要,得由他这个八面玲珑的人出面才行啊。 虽是奇怪,他还是应声坐下。 坐下后,郭允像往常一样,恭敬地给刘疆斟了一盅酒。 刘疆饮着盅,却异常的沉默下来。 他垂着眸,一口一口地抿着,也不说话,只是这样低着头。因他的面容遮在面纱下,郭允看不清切,也就不好问。 直过了良久,刘疆似是有点为难的声音,才低低地传来,“她不畏我。” 啊? 郭允抬头看了刘疆一眼,马上明白他指的是谁。当下暗暗想道:她又不是今天才不怕你,怎么好端端地又扯上了? 垂着眸,刘疆的声音有点低沉,隐隐透着种无力和焦躁,“她太过胆大包天,我刚才在马车中,一时失慎,让她察觉到了我的在意……只怕以后在我面前会更无法无天!” 刘疆抬头看向郭允,面纱下,他似在咬牙切齿,“都到了那个地步,她竟然逼着我脱裳!我不脱她就不肯……” 郭允的唇角抽了几下,他连忙低头忍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刘疆也没有看他,他咬牙切齿了一会,突然伸手朝几上重重一拍,恨声道:“明知我在兴头上,她还如此要求!她莫以为我不就知道,她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证明我敬她让她悦她容忍她!如此下去,叫我威风何在?尊严何存?” 郭允的唇角抽得厉害,害得他一不小心咳嗽一声,才让自己没有失态。 刘疆怒过后,努力地深呼吸,然后让自己平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他心平气和地说道:“阿允,你去从青楼中请几个对男女之事有高见的人来。” “……” 至此,郭允完全明白了主公连火也不泄了。便急忙赶到青楼来的目的。 当下他垂手应道:“是。” 刘疆淡淡吩咐,“呆会你出面。” ……郭允腾地抬头看向刘疆。 他目光有点发直。 这种向外人询问如何征服一个女人的事,由他来问?这不是让他没有面子吗?想到呆一会后,那些青楼里的管事啥的一个个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嘲讽自己连个女人也搞不定的情形,郭允心中就闷得慌。 想他也是堂堂男子汉,更是世家嫡子,这个天下间,他走到哪里不让人敬服?出现在哪个青楼不让美人们筹拥?想要哪个女人不是自动投怀送抱?这种有损英明的事一旦传出去,在洛阳他都要成为笑柄! 呆了一阵。郭允突然记起自己还有顶斗笠的。不行。得去拿来戴上。 想到这里,他低头应道:“是。”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功夫,戴着斗笠的郭允和几个中年男女走了进来。 郭允没有看到刘疆,不由寻了寻。当他看到那片屏风后。心下明白过来。 暗叹一声。他咳嗽了下,然后提步走到塌几上坐好。 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也坐下后。郭允朝一个青衣卫点了点头。 当下,那青衣卫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过来。 把那木盒放在几上,郭允把盒盖掀开,露出里面黄灿灿的金条。 在众人陡然放大的瞳仁中,郭允再次咳嗽一声,说道:“今番请诸位前来,是想请教一件事。这些,便是谢礼。” 几人看到那盒黄金便已喜笑颜开,见郭允一说,更是欢喜得连忙向他行礼,乱七八糟地应道:“郎君尽管问便是。”“小人知无不言。” 点了点头,郭允又咳嗽了一声后,才徐徐问道:“各位都是风月场中的高手,于男女之间的事最是郭稔。我想问一个,如何让一个女人对你敬畏……” 他才说到这里,屏风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谁让你问这些?” 这话一出,众人一怔,齐刷刷顺声看去,郭允却是一脸苦笑:主公,你不要我问这个,怎么不事先说清楚?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问什么? 屏风后的刘疆,显然觉得自己已然出声,便站了起来。 他高大伟岸的身影一出现,那种尊贵的气势便无可遮掩,众人看得双眼一直,一个个手忙脚乱地站起胡乱行礼时,刘疆已不耐烦地问道:“我听闻一个妇人的初夜给了哪个丈夫,便对那丈夫念念不忘。我叫诸位来,是想知道这个初夜,要怎么夺才能让那个妇人一想到那丈夫,便心存敬畏,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又是仰慕又是渴望?” 郭允:“……” 众人:“……” 见到他们只顾着面面相觑,刘疆恼羞成怒的声音沉沉地传来,“怎么,你们也回答不出?” 他这人是何等身份?本来不怒已威,这一怒,顿时令得房中空气一滞,众人吓得噤若寒蝉之余,心脏砰砰乱跳,直有一种小命不保的感觉! 当下,他们明白过来,眼前这位是个真正的上位者,在他面前,不行也得行,不知也得知! 不知不觉中,他们齐刷刷看向那个专司调教伎子的俊俏中年人。 那中年人脸上一苦,咽了一下口水后,严肃地回道:“郎君问起这个,小人倒有一些看法。” “说!” “是。小人以为,这妇人嘛,总是容易慌乱的。如果郎君令人假装把她掳走,然后把她绑在床头,蒙上她的眼睛,绑上她的手足,再让她身无寸缕,然后郎君再出现……” 刚说到这里,他便听到眼前这个贵人问道:“令她身无寸缕?” “是。”他看懂了刘疆的意思,马上咳嗽一声,道:“这个脱裳之事,郎君可以令女子来做……” 他还没有说完,刘疆便冷笑道:“她们也配碰她的身子?” 这话一出,众人一哑,一双双目光呆呆地看着刘疆,那几个青楼中人不约而同地想道:连让人女子给她脱裳,你都觉得那些人不配……宠纵人到了这个地步,那女子怎么可能对你敬畏? 郭允也听不过去了,在一旁咳嗽一声,插嘴道:“这个,婢女们帮她养澡,也是要脱裳的。” 众人连连点头符合。 见眼前这个贵人低头沉吟,显然有点意动了,那俊俏中年人又道:“小人调教这些伎子多年,深知是人便有弱点。这般不着衣裳又看不见外人时,没有女子不慌不怕的。到时郎君再出现,她定然无比感激,然后郎君再要亲近,她就会百般相就,缠绵相依。” 刘疆听到这里,当下冷笑一声,“馊不可闻!”一句话令得那中年人脸色一僵后,他却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这么大张旗鼓地请他们来,还给了这么多黄金,便说了这么一句就可以退下?当下,众人齐刷刷看向郭允,等着他发话。 郭允知道主公定然是心中已有想法,便挥了挥手,命令道:“叫你们退下就退下。”他把木盒递给那为首者。 前脚那些人才退下,后脚刘疆已经提步。郭允连忙跟上,一直到出了青楼的门,他还在想着:也不知主公会怎么做? 说实在的,这事他不能想,一想他就好奇,他就想笑,他就想听壁角……可是不行,他还要这条小命呢。 刘疆大步走上马车,招来一个青衣卫吩咐一通后,嘴角微扬,兴高采烈地离开了青楼。 卢萦回到阁楼,洗了一个澡后,见刘疆迟迟不归,她想了想,还是更衣换裳,提步朝外走去。 这里可是长安啊,光是听着外面的热闹声和喧哗声,就让人兴奋好奇得想要逛一逛的长安呢! 至于刘疆,卢萦想,他性致已然下去,便是想要自己,也是晚上的事。 当下,卢萦高高兴兴地坐上一辆马车,朝外走去。 一直在外面转了二刻钟后,卢萦在走过一个巷子时,突然身后一阵风声传来。她心下一凛,急急回头时,脑袋才转到一半,颈后突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次清醒时,卢萦的眼前一片黑暗。 难道天黑了? 刚刚想到这里,动了一下的卢萦,赫然发现自己给绑起来了。 她的手脚,给绑在一根柱子似的地方,眼前不是黑暗,是被人蒙上了一层黑布。而她的身上,则是凉嗖嗖的,她竟是身无寸缕!同时,她的嘴也被什么堵住,令得她无法发出声音来! …… 用了一息时间,发出自己的处境后,卢萦的脸色刷地煞白一片…… ## 送上第一更。明天更是五月的最后一天,不管大伙是为了支持这对黑心夫妇的初夜,还是支持凤月无边这本书,最后一天里,请把你们留着的粉红票都扔上来吧。我现在在粉红票榜上是第六名,想成为第五。第五比第六多五百元钱呢。最后,因这阵子查h查得严,大伙对这肉的感受就别写在书评区了,特别是直白只谈肉的,不然,我怕会逼着我删文呢。(。) 第二百零二章 欢好 卢萦从来没有体会过,这般光溜溜地被人绑着四肢,蒙着双眼,四下却只有一片安静,那是一种诡异的,让人心慌意乱地安静。 在一阵哆嗦过后,蒙着眼的卢萦深呼吸了几次,令得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大不了没得清白,便是失了身,她有那么多金,她也给自己备了退路,刘疆不要她就不要呗。 她在彻底平静后,开始细细倾听着,默默寻思着自己到底落到了谁的手中。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有点刻意,似乎是什么人故意放重的脚步声。 卢萦歪了歪头,竖耳倾听起来。 不一会,那脚步声便出现在她房门处,然后那人停下脚步,定定地盯向她。他的目光是如此灼热,便是看不到,卢萦光裸的身子也被他刺激得激起了鸡皮疙瘩。 顿了顿后,那人的脚步声继续靠近向她走来。 那人来到她身前。 他是特意沐浴过,身上的气息特别干净,而且,他还喷了一点卢萦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卢萦疑惑地吸了吸鼻子。 就在这时,那人俯身向她,他双手撑在两侧,尽量让自己的身子不要贴着卢萦后,他就这么低头,用他那火热的唇含住了她左侧的乳樱舔咬起来,随着他的呼吸越来截止急促,卢萦的右乳也落到了他的掌中。 他的吻湿热而灼烫,与他的呼吸一样。带着一种无法控制的渴望。他的手也温热有力,掌心因练武还是什么的,略有茧节,在揉搓她细嫩的乳肉时,那刺激特别明显。 在他的舔吻中,双眼被蒙嘴唇被堵的卢萦的感觉格外敏感,她颤栗起来。 那人的吻渐渐下移。 湿热的唇,慢慢移到了她的肚脐眼上,在那里刻意的留连了一会,他重新站起。然后。他伸出双臂,紧紧拥住了她。与此同时,他的唇移到了卢萦的鼻尖上,在上面轻轻地咬了一口。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可一直无法自制的战栗着的卢萦。这时刻却清楚地感觉到。这人在得意,他在笑? 他的吻在她的脸上流连。 湿热的吻,一下又一下。从她的眉心到鼻尖,再到下巴,他细细的舔吻,细细地玩弄。渐渐的,这人情动了,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听到他的呼吸声,卢萦再次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堵在她嘴里的布条被人扯开,一个温热的唇覆住了她的。一个舌头强行挤破她的牙齿,侵入她的口腔中。 被定在柱子上的卢萦被动地仰着头迎接着他的吻,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下巴,感觉到他的舌头在自己口中搅动,卢萦的呼吸乱了。 那人的喘息更厉害了。 他重重堵着她的嘴,手却向下移动,一会抓着她的**搓揉着,一会继续向下移。随着他的动作,卢萦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了鸡皮疙瘩。 慢慢的,他的大手来到了她的私密处。 他那手覆上了她的! 感觉到那手的温热,倾听着这人越发急促粗重的喘息,突然间,卢萦不慌了。 她火了! 忍着那覆在她私处的手移动时带来的战栗和酥软,忍着自己脱口就要骂出的话。卢萦把火气生生压下! 在那人的手指轻划过她那私处的嫩肉时,卢萦忍不住呻吟出声。 她的呻吟,先是令得男人一僵,进而,他越发在那里摸索拔弄起来。感觉到他贴在自己身上的健壮有力的胸膛,感觉到男人浓烈的体息带来地冲击,卢萦咽干了,她吞了几下口水,不但没有抑制自己的情动,反而低而靡软地求道:“你没有脱裳!求你,先脱了裳!” “……” 正玩得兴高采烈的男人僵住了! 他那原来因兴奋而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在这一刻也陡然一顿。 卢萦清楚地感觉到,他怒了! 急促的喘息,火热的躯体,还在覆在自己身上的唇和手,此刻全都僵住。 男人在气得喘息。 ……被一个陌生男人侵犯,卢萦不但没有慌乱,还迎合地呻吟出声,甚至与那时在马车中一样,要求对方脱裳! 真是,真是不知羞!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在男人气喘声中,在他那如有形有质的煞气中,卢萦雪白的脸颊因动了情而红晕遍布,她那雪白无暇的躯体也隐隐泛着粉红,那鼻尖,更是渗出一滴汗珠。在暗室微弱的光线中,那汗珠诱人之极,仿佛在勾着人把它吞下。 ……这副任人采撷的姿态! 真是该死! 就在这时,双眼被蒙,仰着头的卢萦张着她嫣红的,微肿的唇,突然的,她舌头伸出,在自个唇瓣间轻轻一勾! 这是诱惑! 她在引诱他! 她竟然在引诱他! 男人的呼吸声越发粗重了几分,同时,因他的瞪视,房中的温度又低了几分! 就在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目光直似能洞穿她的心脏时。陡然间,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再次俯身而来。 他的唇,又堵上了她的。舌头轻轻勾画着她的唇线,男人低哑的喘息着问道:“知道是我了?怎么知道的?” 卢萦要是手脚方便,只怕一爪过去了! 她冷冷一哼,扯着唇角讥嘲地说道:“主公,你已无聊到了一定程度了!”因为恼怒,她的语气颇不友善。 刘疆从喉间发出一阵低笑声。 他亲密地咬着她的唇角,轻轻问道:“刚才怕不怕?” 卢萦不想服软。便冷笑道:“我耳力过人,听得出主公的脚步声!” 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刘疆想要的,卢萦清楚地感觉到,贴着自己的身躯再次僵住了。 然后,他发出一声轻哼。 再然后,他报复性地重重在她唇角一咬,咬了一口后,他的吻下移,一把含住她的下巴,刘疆低哑地说道:“阿萦。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令这十里长街都点了灯,外面都铺了地,所有的花楼酒巷,今突准演奏《凤求凰》。”说到这里。他低笑出声。“阿萦。你欢不欢喜?” 欢喜?她怎么欢喜得起来? 她给绑在这里,眼睛给蒙上了,便是整个长安都点了灯。她看得到么?便是整个长安的街道上都铺了红,她又看得到么? 真是见鬼的洞房花烛夜! 卢萦想发火,可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发火这人只怕会更高兴。当下她勾唇一笑,靡软地说道:“阿疆真好,我太高兴了……本来阿萦还以为,我这清白要给了别人,没有想到是阿疆特意吓我的,你真是不好!” 语气又软又酥,勾人心魄! 可刘疆听了再次一僵! 她本以为清白要给了别人? 她以为清白要给了别人还这么冷静? 气恼中,他冷笑一声,道:“卢氏阿文当真处变不惊啊,便是没了清白,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不对?” 说到恨处,他的动作变得激烈起来。那揉搓着她**的手,更带上了三分力道。 卢萦闷哼一声。 刘疆听出她声音中的疼意,又是冷哼一声,动作倒是放轻了两分,只是那手那吻,还是激烈依旧。 猛然的,他像是又明白了过来,不由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哑地叹道:“你呀!”两字一落,他扯下了她蒙着双眼的布条。 陡然见到光明,卢萦反射性地闭上双眼。而刘疆的吻,已印在她的眉眼间。 轻轻吻过后,他向后退出两步。 便这样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男人俊美如天神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似是宠溺似是无奈的表情,他的眼神幽深火热,那直勾勾看来的模样,隐透着种急迫。 可他的动作却从容不迫,只见他伸手放在自己玉带下,随着他的玉带慢慢抽下,随着他解去外袍,随着那蜜色的结实的胸膛裸裎出来,随着他长而有力的双腿光裸在卢萦面前,渐渐的,卢萦的脸越来越红,双眼却越来越亮。 男人的目光如此灼亮,他的气息无所不在地笼罩着他,他已脱得半裸的身子非常完美,宛如雕塑般的完美…… 卢萦没有对比,无法体会这种完美,她只是陡然觉得燥热无比,陡然咽干之极,陡然心跳如鼓。 她只是无法移开她的眼。 她只是清楚地感觉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欢喜和痴迷在心田流淌。 ……从此后,这个高大俊美,宛如阳光一般耀眼的男子,便是她的了! 她会把他变成只是她的! 这个人,这个身子,都只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卢萦仰着头,红着脸,乌黑的眸子中波光流动,又因那一抹羞色而媚意隐露。她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宽衣解带的男人,看着他在她面前展现他自己,她的心,砰砰砰砰的,都要跳出嗓子口了! 突然间,卢萦发现自己也是渴望他的…… 不知不觉中,她双眼迷离起来,微眯着眼,口干得厉害的卢萦伸出丁香小舌,舌头划过她自己的唇瓣…… 这般魅惑的她,偏偏那雪白如玉的身子给绑在黑亮的柱子上,穹形的大殿,直达殿顶的乌黑柱子,肌肤胜雪的美人,还有那诱惑的表情! 更重要的是,这个美人,她是卢萦!是他的卢萦! 陡然的,一种满足和欢喜涌上刘疆的胸臆。想他从知人事来,见过多少女人?见过多少不穿衣裳的女人?便是一屋子女人都光着身子的情景,他也不陌生。 他本是太子,他本高高在上,本是所有的女人,都以被他侵占为荣! 可也许是看得太多,经得太多,不管什么样的美人,对了来说都是一样,便是这天底下罕见的绝色,在他眼中与一块木头也没啥区别。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什么**的人! 可今天,他却发现自己如一个初知人事的毛头小子一般鲁莽,冲动,还有无法控制的激动! 一直盯着她的刘疆眼神陡然幽深之极! ## 送上第二更。明天继续。最后一天了,求粉红票,泪,我想当第五,不想当老六。(。) 第二百零三章 欢好了(求粉红票) 先送上三千五百多字,应是第一更。这下大伙总吃到肉了吧?泪,我要粉红票,最后几个钟头,我要大伙把粉红票都扔过来。泪,我的第五名啊,这次怎么就是挣不到手呢? ??? 半裸着完美如雕刻的身子的他,一步一步向卢萦走来。 他走得缓慢,那俊美无畴的脸上,那双深黑得仿佛能发出地狱火焰的眸子,仿佛能把卢萦烧成灰烬! 陡然的,卢萦的心砰砰跳得她自己都能听见了。 这时刻,她无所遁形,这个地方,这个男人,让她产生一种要被燃烧,要被窒息的感觉。 偏偏,她刚一动才发现,自己四脚被制,哪里动弹得了? 可能是卢萦扭动了下,那白嫩柔馥的身子,在宽敞的大殿中,在黑亮冷硬的石柱中,显得是那么的脆弱,又是那么的绝美! 而随着她的扭动,她那**,那白嫩滑软的腹肌,都在白晃晃地跟着扭动。这扭动,仿佛最上等的春药,陡然令得刘疆的喉结连连滚动了几下,而他的双眼,已经幽深得要择人而噬了! 在这种紧紧的,一瞬不瞬时迫视中,刘疆的手,慢慢扯向自己的腰间。 随着最后一块遮羞带抽下,只见刘疆那吓人的羞物嗖地一弹,直直地指住卢萦的身子! 瞬时,见到这情景的卢萦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她终于臊得闭上了双眼,别过头不敢看他。 刘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他走到卢萦面前了。 双手撑在柱身上。他慢慢的,慢慢的,用自己光裸的身子贴上她的。当两人的身子每一处曲线完美地契合在一块时,当两人的肌肤与肌肤相触,心跳与心跳相连时,陡然的,一阵如电击而过的感觉袭来,令得两人都是一阵战栗! 这种战栗,是如此的令人痴迷沉醉! 这是刘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醉美,他喉结不停地滚动着。而在他那黑得如墨一样的眼眸朝卢萦盯来时。一滴汗珠顺着他的鼻尖,缓缓流过他形状完美的唇瓣,再流过他的喉结,滚入他光裸的。结实健壮的胸膛! 看到这幕情景。卢萦的眸子露出了一抹迷离。 这抹迷离。令得红晕遍布全身,在黑柱的映衬得雪白妖美得如同妖物的卢萦,越发勾魂荡魄。 刘疆醉了。他发出一声低叹后,猛然擒住卢萦的下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而他的手,则如带着闪电一样,在她光裸的身子上游移着,抚弄着。 在卢萦的低喘和呻吟声中,刘疆吻得她红晕满身后抽身离开,然后他走到柱子后面,解开她绑在柱子上的双腿。就在卢萦以为他要放开自己时,却发现他根本不愿意解开绑在她两足之间的绳索,他只是把绑着她双足的绳索放长了尺许。 重新走到她前面,他再次贴上她。把光裸的下身挤入她的双膝间,从膝盖处强行支开她的大腿,让因足踝被绑的卢萦,双腿外张到了极致后,他一手托住她的臀,把自己那火热的柱状物,朝着她下身的缝隙挤去…… 感觉到下身处传来的刺痛,卢萦一惊,她清醒了少许,求道:“阿疆,让我下来。”因为慌乱,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卢萦声音微颤,不自觉中宝石般的眸子中带着惊慌的泪,如同那夜月下的小鹿般乞求地看着他,“把绳索解开,阿疆,我想抱着你……” 看,明明这么慌乱了,她却还在镇定的诱惑他! 刘疆低低一笑,面对慌乱无措的卢萦,他心情无比愉悦,用另一手揉搓着她的**,他的嘴封住她的唇,在封上的那一刻,他低笑道:“不,这样很好。” 话音一落,他腰身向前一挺! 随着他这一挺,那火热坚硬的物事,不受控制地插入了卢萦那私密的所在,浅浅的嵌在外面。 感觉到那难以言状的胀痛和羞涩,卢萦颤声道:“阿疆,放开我,我这样不惯……”因为紧张,她的声音带着低泣。 可是这低泣,却令得刘疆更加兴奋了。他堵着她的嘴,用舌头追逐着她的丁香舌,含糊不清地说道:“可我喜欢。” 说这话时,他一分一分地把那火热坚硬的下身钉进她的体内。 狭窄的,从来没有被人碰触过的嫩处被这样强行挤入,饶是先前卢萦已经情动,这下她也感觉到了那种无法言状的害怕和紧张。 一滴汗珠,顺着刘疆宽广的额头,缓缓流过他高挺的鼻梁,滑过他完美的下颌。 他盯向两人结合处的眉眼间带上了一分隐忍。 带着这分隐忍,他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挤入卢萦的体内。 不一会,他的火热碰到一个壁障。 这就是女子最为珍贵的贞洁了。 只要他冲过去,身下这个女人便完全属于他了! 生也属于他,死也属于他! 刘疆的喉结急促地滚动了几下,他克制着自己不动,抬起头,艰涩而隐忍地唤道:“阿萦!” 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神智迷离的卢萦,睁着半开的眼,怔怔地看向他。 这一刻,她是如此脆弱,是了,从此后,他就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了!她当然脆弱了。 陡然的,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怜惜涌上心头,刘疆在她眉间轻轻啄吻着,声音低哑磁沉,“阿萦,给了我,你可欢喜?” 卢萦似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微张着红肿的嘴,半睁着迷离的眼,白嫩的脸上布遍艳色的媚,怔怔地看着他。 刘疆眼神越发幽深地盯着她,他忍着柱身被如同最华贵的丝绸般的私处包裹摩挲带来的强烈的醉美。哑着声音坚持不懈地问道:“阿萦,成为我的女人,你可欢喜?” “阿萦,你可欢喜?” 他一声一声地逼问中,卢萦仰头迷恋地看着他,呢喃着说道:“你是我的夫君呢……” “可是欢喜。” “欢喜的。” 这“欢喜的”三个字卢萦一吐出,刘疆猛然向前一顶,随着一阵尖利的涩痛,在卢萦脱口而出的尖叫痛呼声中,他的下身。完完全全地钉入了她的体内! 那般巨物。便这样生生地挤入她狭窄的私处,强行把两人合而为一! 实在太涨,太痛了! 卢萦痛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她双手被绑。无法推开他。她的下身剧痛。双足因绑着绳索而无法踢动。 她只能无助的扭动。 雪白中泛着粉泽的美丽躯体,在黑亮的大柱子上无助地扭动着。每一下扭动,都让头发已然凌乱。发丝被汗水沾在**上的卢萦,透出一种妖娆无双的美。 可她才扭动两下,那被他强行钉住的下身却更加刺痛了。 卢萦疼得一阵哆嗦,慢慢放松了自己。 就在她抬起头,睁开迷茫的眼看向刘疆时,突然发现,他那双幽深的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正无比享受地看着她的挣扎! 这个男人! 卢萦忍住疼痛,羞红着脸气苦地抽噎道:“刘疆,这是我的初夜,你这般对我,我,我会报复回来的!” 她这话不说也罢,一说,刘疆便低笑出声。 他笑时带动的震动,令得埋在她体内的巨物跟着颤抖起来。 不由自主的,两人都发出一声呻吟。 在听到卢萦的呻吟声,一直隐忍着,让绝大的自制命令自己欣赏着卢萦难得的脆弱无措的刘疆,再也无法自制了。 他猛然冲撞起来。 这般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手扣着她的乳,嘴封着她的嘴,他的下身,用尽全力地朝她撞击而去! 卢萦本已被紧紧绑在柱子上,这般撞击,令得她白嫩的软躯跟着一前一后,无助地摇摆起伏中,她那一头披散的墨发,也在他的撞击中四下飞舞。 从来没有一刻,让卢萦觉得自己如此脆弱无助。 她如此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这般娇小,这般脆弱无比,只能依附在男人强悍结实的身体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无助的呜咽,和含糊的求饶。 可能是她脸上的脆弱无助取悦的刘疆,他冲撞的动作更激烈了几分。 这种激烈,令得整根石柱连同房间都有随着他的撞击而摇晃的错觉! 卢萦感觉自己成了大海中的一叶浮舟,起起伏伏完全身不由已,似乎下一刻,便会被巨浪淹没。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酥软靡痒混在剧烈的刺痛中一道传来。它们如灼伤,也如电流,永无止境地冲击中,令得她的手指脚趾一阵痉挛,令得她无助地发出呻吟声,低泣声,令得无法用双手保护把持自己的卢萦,头一低,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刘疆地冲击渐渐减缓。 就在卢萦张着嘴,努力地喘息,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放松时,他的动作猛然又开始加剧。那紧紧钉在她体内的巨物,又开始一出一进,出出进进。 他的大手,还有用力地揉搓着她的**,那扶着她臀尖的大手,也一下一下用力地揉搓挤弄着臀肉。 男人的喘息声,男人的体味,这时刻真真切切地与她的溶为一体。 陡然间,卢萦明白了,为什么女人在第一次给了那个男人后,会有一种永远无法脱离他的错觉。 因为这一刻,他把自己的汗液,自己的体味,自己的呼吸,完完全全钻入了女人的体内。他把女人纯洁的身心烙上了他的一切。 男人低着头,专注而迷醉地盯着身上的女人,他一点一点把她侵占,看着她在自己的侵占下无助地哭泣,又一点一点抽离,看着她的脸上眼眸中渐渐染上迷离。 他在她的唇上,乳上,臀间,腰腹间,在她的每一处白嫩无暇的所在,反复地揉搓,舔吻亲咬,直到那一处处白嫩,绽开一片片的红梅,直到她的身子每一个美妙处,结结实实地烙下他的印记。 这一刻,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混在一起,呻吟声和抽噎声混在一起。 这一刻,似是永无止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复**的刘疆猛然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吼,然后,一股热流喷入卢萦的体内,有些许还顺着他们的结合处慢慢流下卢萦的大腿。在**过后的刘疆无力地软倒在卢萦身上的那一刻,卢萦也无力地垂下头,呈半晕迷状的她,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泥。而随着她这样垂下头,她整个人如同婴儿一样缩在男人的怀抱中,而这个时候,他的东西还深深的嵌在她的体内。 两人都一动不动。 午后的夕阳,从窗口处透射而来。红色的阳光铺在森严的大殿中,铺在黑色的柱子上,也铺在这一动不动,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光裸的身子上。 这一刻,时间已然停止,天地无比安谧。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疆抬头,因浸着汗水,他那俊美得越发像漆了油的雕刻出的五官上,在夕阳铺陈下,透出一种亘古的,神秘的华贵。他低下头,唇覆在卢萦的唇上,轻轻地,满足地唤道:“阿萦,从此你就是妇人刘卢氏了!你欢不欢喜?”(。) 第二百零四章 迁怒和戏弄 卢萦这时虚软到了极点,她把眼睛睁开一线,瞟了刘疆一眼后脑袋又向下垂。 刘疆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见她脸色虚白,不由心头大软。连忙抽身后退,就这样光着身子走到后面给她解开绑着手的绳子。 绳子刚解,卢萦便向下一倒,刘疆连忙拦腰抱住。 绑缚她的绳子,是青楼常用的那种皮质不伤人的,因此绑了这么久,也才一点红印,并不曾青紫。刘疆抬起她无力的手腕,低头在唇边轻咬了咬后,伸手把她整个地横抱起,命令道:“把热汤抬进来!” “是。” 不一会,几个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放在了屏风前,纱幕飘拂中,隐隐绰绰可以看到她们忙着倒水洒花瓣。 准备妥当后,几婢跪下,一婢膝行一步,伏在地上问道:“主公,可要留人侍侯?” 刘疆低沉地说道:“不用,你们都退下吧。” “是。”几婢退下时,虽是低着头,心中却直犯嘀咕:难道,主公还准备亲自给那小娘子清洗? 婢女们一退,刘疆便抱着卢萦大步走到木桶旁,他一脚踏进水中。把卢萦小心地搁在胸前后,他一边给她细心地擦拭,一边时不时在她唇瓣手指间印上一吻。 一直仔细给她洗过,他再手忙脚乱地给她换上舒服的贴身衣物,再抱到床塌时,卢萦一直晕晕沉沉。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卢萦慢慢地睁开眼。 四下看了一遍后。卢萦的双眼越来越清亮,她朝空着的,但体温犹存的床塌另一侧看了一眼后,哑着嗓子唤道:“来人!” 四个婢女游贯而入。 看到卢萦,她们朝她屈膝一礼,一年长者笑道:“夫人醒来了?主公天一亮就外出了,他走时吩咐过,让夫人多睡一会的。” 卢萦恩了一声,哑声命令道:“把我的袍服拿来。” “是。”、 不一会,袍服来了。卢萦伸手接过时。感觉到下身一片清凉,她动了动,果然没有明显的肿胀疼痛,看来。昨天晚上刘疆还给自己上过药了。 想到刘疆。她黑着脸便是一声轻哼。 片刻后。换上一袭男袍的卢文又出现了。 不过这时的她,出现在铜镜中的样子着实有点不好看,那唇红肿红肿的。眼下还有青印,脸色苍白虚浮,颈项上耳朵后还种了几朵红梅,明显被人狠狠宠爱了的模样。 卢萦蹙了蹙眉,压下铜镜,她试着站起来,双脚是虚浮无力,下身也有着一种古怪的不适感,但因用了药的缘故还是可以行走。 不一会,脸色苍白春意犹存的卢文,缓步走下了阁楼。 花园中,零散站着十几个青衣卫,郭允赫然也在其中。听到脚步声,郭允回过头来。 他一看到卢萦现在这模样,嘴角便狠狠抽了几下,表情更是要笑不笑的。 ……随着年纪越长,卢萦眉目间的冷峭便越是明显,这种傲慢冷漠的神采,有时真的让人感觉到很欠揍,特别是这人明明只是个姑子时。 可现在,冷峭不可一世的卢文,居然肿着厚厚的嘴唇,一脸的苍白脆弱,完全是被人狠狠惩治过的样子……这模样,简直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陡然的,郭允明白了,为何自家主公临到头了,都克制**跑去问策。实在是欺负卢文,乃人生一大快事。 卢萦一眼就看到了郭允眼中的幸灾乐祸! 她轻轻一哼,慢步走到他面前。 郭允看着她步履艰难的样子,又瞄向她的唇和颈,唇动了动,有心想笑她几句,可想到主公,终又是不敢,只是那么阴阳怪气地拿眼瞅着她要笑不笑的。 卢萦看着他,慢慢的,她的唇角勾起。盯了郭允一眼后,卢萦哑声说道:“我要出去走走。” “是。” 郭允令人准备好马车,目送着卢萦出了府门。 刚出府门不久,卢萦便道:“去最近的青楼。” 几护卫一怔,相互看了一眼后,还是应道:“是。” 不一会,他们便筹拥着马车来到了青楼前。 卢萦也不下车,她唤道:“叫龟公过来!” “是。” 不一会发,那个十六七岁的龟公小跑了过来。 卢萦从袖中拿出一小片金叶子扔给那龟公,慢慢说道:“给我找两个泼妇,要她们去左街西前巷玉柳府门口等着。有一个叫郭允的出来时,就让那两个泼妇去缠着他,哭着骂他始乱终弃。” 这话一出,众护卫齐刷刷瞪大了眼。 在他们傻楞楞的目光中,马车中的卢萦似乎扯到了什么,疼得吸了一口气。转眼,她平静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记着,那两个泼妇尽管找丑一点的,最好有口大黑牙,有口臭,还歪脸裂嘴的。你告诉她们,谁要是亲到了那个郭相公的脸,我赏一粒金叶子,要是亲到了他的嘴,赏二粒金豆子……去吧。” 那龟公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那郭相公要是动了怒出了人命?” 不等他说完,卢萦便淡淡说道:“他不敢闹,尽管放心厮缠。” “是。”得到她的保证,那龟公兴高采烈地应了,把那金叶子一藏,便溜得远了。 几个护卫已经呆若木鸡! 这时刻,他们真的很痛苦很为难,要知道,郭允可是他们的上官啊……可是,眼前这个卢文这么记仇?再说,真想想那情景,好似也挺有意思的? 就在他们一个个面容扭曲时,卢萦的命令声传来。“到街上逛逛去。” “是。” 几个护卫连忙应了,马车再次启动。 马车中,卢萦很安静,除了她的眉峰微蹙。 在被风吹得飘飞的车帘中,卢萦的面目若隐若现,可这时候几个护卫对上她,都是不由自主地想道:郭允只是一个表情不对,这卢文就立马报复回来了……也不知她有没有想过要对付主公? 当然,这事无人敢询问卢萦。 卢萦对于长安城,还是感到无比新鲜向往的。可她现在人不舒服。不能下马车走走。便这般看着,每每对上别人投来的目光时,那目光总会粘在她的嘴唇颈项上。 实在受不了,卢萦只得戴上纱帽。 不一会。她看到了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眼睛转来转去的。可不正是卫三郎?他似乎在跟踪什么人? 卢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一下,她看到了一个长相极美的少女,那少女年方十五六岁。长相端丽中透着贤淑,最重要的是,她长得这么美,却衣着精致中透着简练,身上也没什么饰物,面目中有一股斯文味儿,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 卢萦看了她一眼,再看卫三郎一眼,马上明白过来,这卫三郎,只怕是看中了人家姑子了。 一眼瞅到那姑子进了一家玉器店,而那边失了少女踪影的卫三郎在跳起脚来四下寻找,卢萦嘴角一勾,唤道:“到那玉器店去。” “是。” 不一会,马车在那少女停留的玉器店中停下了。 卢萦戴着纱帽,缓步进了店中。 店中人不多,只有个伙计在招呼那少女,见到卢萦过来,那伙计刚颠颠地跑近,卢萦便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你自便,我只是看看。” “是,是。”那伙计连忙又跑回少女身侧。 这时,卫三郎终于寻到那少女了,他双眼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刚要冲进玉器店,那少女带来的两个仆人便是朝他面前一站。看到他们,卫三郎陪了一个笑脸后,清了清嗓子,朝着里面唤道:“这位小姑,卫某有礼了。”他深施一礼后,极风度翩翩地说道:“小姑有所不知,卫某不是浪荡子,卫某来自洛阳……”他刚说到这里,那少女便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淡淡的,轻而雅的戏谑声,“卫某乃是堂堂世家子,身份高贵着呢。” 那戴着纱帽的少年刚轻声说了这句,少女便听到被堵在店门口的卫三郎叫道:“我乃是洛阳卫氏的子弟,是有身份的人!” 少女一呆,不由转头看向那戴纱帽的少年。 那少年,自然是卢萦了。她这时轻咳一声,对少女淡淡说道:“我的话文雅了些。”不过意思是一样的。 那少女还在晕乎之际,卫三郎继续说道:“卫某至今末娶妻……” 卢萦压低声音续道:“只是有妾室四房,美婢数十,另有一儿二女……” 少女:“……” 卫三郎清了清嗓子,一双眼爱慕地看着那少女,又叫道:“卫某自与小姑一见后,便倾慕之极,有所谓良缘定于三生前,小姑万勿怪我。” 在少女地期待中,卢萦的声音再次淡淡地传来,“我只是对小姑一心倾慕,无法忘怀,这才唐突冒犯佳人。” 卢萦这边在说着,那一边,卫三郎正扯着嗓子朗朗地,礼仪十足地叫道:“卫某只是陡见佳人,倾慕于心,辗转反侧难以忘怀,唐突之处,还望小姑勿怪。” 卢萦咳嗽一声,转向那少女,轻叹,“惭愧,这次他的更文雅些。” 就在卫三郎一揖不起,双眼圆滚滚地渴望地看着少女等着她回答时,少女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她身后的两个婢女也跟着笑了起来。 长揖不起的卫三郎没在想到她们会发笑,顿时瞪大了圆眼,实在忍不住,他还伸手摸了摸后脑壳。而随着他这个动作,他那张白嫩嫩的圆脸旁,耳颊侧的一络卷毛便弹跳了好几下。 看到他这傻样,又看到一侧的卢萦那气定神闲的冷酷样,少女们笑得更欢了。 直笑了一会,那少女才朝卢萦嗔道:“你这人啊……你是他好友么?对他的情况和他要说的话这么熟悉?” 卢萦摇了摇头,道:“只是与他打过一个照面。”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我今儿心情不好,是耍他来着,他家里的具体情况我并不知晓,子女婢妾之言更是信口胡诌,小姑别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她提步外出。在马车上时,卢萦朝护卫们微笑道:“恩,现在心情好了不少,我们回去看看郭允怎么样了。” “是。” ¥¥ 第二更奉上。最后一个小时求粉红票。今天更新的量实际上有七千字,求大伙奖励。(。) 第二百零五章 痛苦和告状 几乎是护卫们一应是,马车的速度便明显加快。 透过车帘,卢萦看着众护卫一张张红光满面,双眼闪光的脸,想道: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的…… 马车越驶越快,不一会功夫,便来到了府第外面的巷子里。 巷子里很热闹,一个个行人都朝里面探头探脑着,间有一些邻居看得兴起,都聚成了堆。 “停车!”卢萦愉悦地命令道:“我们走路进去,免得招人现眼!” “是。”这次护卫们的应答十分爽脆。 下了马车后,卢萦按了按纱帽,提步朝前走去。 她现在走路还是不大舒服,要走得很慢才行,有时动作剧烈了,还会扯痛身上的某处咬得过重的牙印,令得她眦牙裂嘴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卢萦,那步履之间可谈不上好看。 不过四散而开,做不经意状保护她的护卫们,只是看了一眼后便迅速地移开眼。为了免得被卢萦怀疑自己会笑她,他们还一个个格外严肃地板着脸,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一会,卢萦便出了巷子。 她一眼,便看到了自家大门处变得热闹非凡。 因住在这里的都有一定的身份,所以大门处没有出现看热闹的围成人山人海的架式,而是疏疏落落。大多数看热闹的,正如巷子里的这些一样,都探头探脑,要看不看的。 所以,卢萦一眼便看到了郭允。 他很狼狈。 他的身上吊了三个丑妇。一个妇人抱着他的双腿嚎啕大哭,一个扑到他怀里朝他的脸拼命地凑去,一个则从他后面抱着他的腰摸来摸去。 这三个丑妇是真的丑!特别是那个扑到他怀中紧紧抱着他拼命想亲郭允嘴的那个,身材与郭允一样高大健壮,皮肤又黑又粗,隔这么远都可以看到那粗大的毛孔,而且一口黑黄板牙都露到了嘴唇外,一说话,嘴边还口水直流。 反正,看清这个丑妇后。那些护卫齐刷刷打了一个寒颤。又离卢萦远了些。 那丑妇紧紧锢住他的肩膀把嘴伸得老长地想要吻郭允的嘴,而郭允则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的把脑袋左偏右偏右偏左偏的躲闪着。他显得十分痛苦,那张爱笑的圆脸上白中泛着青,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气得想破口大骂。可每次他刚张嘴那丑妇便咧着大嘴乐滋滋地向前一凑。吓得他立马又把嘴唇紧紧闭上! ----这样子,真是痛苦,太痛苦了。完全就像个被浪荡子当街轻薄的闺阁少女,满心满眼都是贞节不保的惊惶。 而那搂着郭允的腰,抱着他双腿的两个丑妇,虽然没有那么丑,可那样子也是绝对不能恭维的。她们正紧紧地抱着他,让他挣脱不得,那抱着他大腿的妇人啕啕大哭,“你这杀千刀的!三年前你娶了我姐妹三人,话也不留一句便溜得不知所向。呜呜……” 她的哭声刚起,从后抱着郭允腰的年少一点的妇人马上接着哭嚎道:“我们丑是丑了点,可你当年也不嫌弃呀。你当年抱着我们又亲又搂时,怎地没有说我们太老太丑配不上你?哇哇……你这杀千恨刀的狠心人啊!” 卢萦身侧,众人都在议论着,“这人一副世家郎君派头,却连这种女人也不放过?”“天!他怎么睡得下去?”“你看他那左躲右闪的样子,太好笑了!” 这些议论声不低,郭允显然也听到了,越是听,他的一张脸越是铁青。偏偏,他还什么也做不了,想跑,被三个女人抱得紧紧的,根本跑不了,想喝骂,一张发着臭味的大嘴正等着堵上呢! 只是奇怪,府中不是还有几个护卫的吗? 卢萦琢磨间,只听是一个护卫凑近另一个,低声笑道:“郭头儿也有今天?”“他惯会看人笑话,这一次到了洛阳,我们得好好帮他宣传宣传。”“就是就是。”“我们幸好跟卢家郎君出来了,就不知老七他们怎样?”“怕什么?他们最会判断形势了,肯定这几个泼妇一亮相,他们便找借口溜了。”“也是,他们不溜,大伙怎能看到这种好戏?”这是报应啊!” 直到这时,卢萦才发现,这些护卫居然比她还要欢喜?还有幸灾乐祸? 是了,前不久在洛阳时,那个被皇帝看中的许美人缠着刘疆时,郭允不是还算计了自己一把?那时的自己要是真信了他,不早就入了刘疆后院,成了那许美人的眼中钉?真说起来,她这次报仇,还晚了些,善良了些…… 为自己的善良叹了一口气后,卢萦歪着头,细细地欣赏了一阵郭允那左支右绌,痛苦不堪的脸色一会,转身走出。 不一会,人群中跟出了那个少年龟公。 来到无人处,少年龟公笑嘻嘻地说道:“好叫郎君得知,那驴妇人刚才可在那位郎君的腮帮上咬了两口。” 卢萦恩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三粒金豆子塞到他手中,淡淡说道:“好了,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你让她们收场吧。” “好嘞。”少年龟公兴高采烈地收下金豆子,转身便朝巷子里面跑去。 这一次,卢萦没有赶紧凑上去看热闹,她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后退几步,当来到巷子外停放马车处时,卢萦赫然发现,那些护卫一个不剩地全溜到这里了…… 面面相觑一阵,在卢萦淡淡地盯视中,一护卫嘿嘿一笑,道:“郎君,我们现在进去,只怕会被头儿迁怒。要不,再逛一逛?” 卢萦点头道:“也好。”说罢,她上了马车,然后,众护卫再如来时一样,大摇大摆地筹拥着马车驶回了街道上。 众人这一逛。便逛了大半天。回来时,都快到傍晚了。 庄子里十分安静,卢萦步入阁楼不久,一个没有参与阴谋的护卫走了上来。看了他一眼,卢萦问道:“郭允呢?” 那护卫低头道:“郭头说是遇到什么不快之事,非要调查清楚。” ……还调查清楚? 卢萦端起酒盅慢慢抿了一口,淡淡说道:“他那事啊?其实我早调查清了,他来问我就能明白了。”竟是无比的光明磊落。 那护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应道:“郭头回来了,小人会如实禀报。” 其实不用他禀报。因卢萦没有刻意隐藏行踪。郭允出去不久便把事情弄清了。之所以在外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是他在忙着寻找主公。 而现在,他已寻到了。 在一处幽暗的所在,一袭青衣的郭允肃手而立。负手站在十分阴暗。明显处于地下的穹形大殿中的刘疆。在殿中幽间的灯火下,正侧着头,俊美无畴的脸孔若隐若现的。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柔情横溢,“阿萦她可有睡醒?”不等郭允回答,他低沉的,温柔如水的自语道:“是我疏忽了,应该叫大夫来看一看她的。” 郭允嘴角狠狠抽了几下! 都这样生龙活虎了,都能陷害别人了,还要叫大夫? 突然间,他有点委屈,不管如何,自己也是与主公一起长大的,想他们六岁便睡一张榻,主公那次尿了裤子还借过他的服呢……自己今天受了这么多的窝囊气,主公一点也没有看出,还在不停地关心那个罪魁祸首。 刘疆没有注意到他悲愤的表情,在殿中踱了两步后,转头看向阴暗的窗口处,又微笑道:“好几个时辰都没见她了……也不知她还累不累,痛不痛?”当然,他最后一句声音太低,宛如呢喃,郭允根本无从听清。 寻思了一会,刘疆道:“我昨晚那样对她,今早又没有与她说两句话儿就走了,阿萦定然会恼……郭允,阿萦对你很信任,你现在回去吧,安抚一下她,免得她因见不到我而失落。你告诉她,我一忙完马上回去守着她。” 郭允的唇角狠狠地抽动了几下! 终于,他觉得自己不能忍了! 只见他上前一步,朝着刘疆深深一礼后,哭着脸说道:“主公,你得为我做主啊!” …… 刘疆一怔,回过头来。 郭允伸手抚着自己腮帮处,这里还有几个牙印儿呢……牙印儿不是重点,他郭允风里来雨里去多年,便是手都断过,这咬两口算什么?让他悲愤至极的,主要是卢萦太过凶残!天下这么多妇人,她怎么就找了几个丑得那么极品的?一想到那三个丑妇的模样,还有那看向自己垂涎三尺的目光,郭允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在刘疆诧异的目光中,郭允哭丧着脸说道:“主公,你那阿萦,她呀,一大早就出去了。” 刘疆眉头微挑间,郭允凄苦地说道:“下臣也是运气不好,今儿起得早,卢氏下楼时,下臣一眼就看到了她颈项上耳垂边被主公留下的印记……主公,小臣就这么看了一眼啊。你猜她怎么着?她居然卖通了青楼的龟公,让他找了三个奇丑无比,满口恶臭的妇人缠上小臣,非要说我对她们始乱终弃,还说什么亲到了我的脸赏一粒金豆子,亲到了我的嘴赏二粒金豆子。”刚控诉到这里,他想到那张咬上自己腮帮的大嘴,不由胃中一阵翻涌,当下再也无法忍耐,捂着胃便是一阵干呕! 刘疆木着脸看着他。隐隐中,他的唇角抽动了几下! 郭允呕了两下后,又苦着脸继续说道:“主公,我郭允呢,被丑妇咬了也就是小事一桩,可是我后来想了又想,只是早上那么看了卢氏一眼,她便记恨在心。”说到这里,他放低声音,悄悄抬眼看向刘疆,不安地说道:“可昨晚上,主公那样这样的对她……主公,你说卢氏她,会不会对主公你也……” 他的话都是一截一截的。 可意思非常清楚。 说完后,郭允满意地看到刘疆黑了脸,看到他沉着一双眼冷冷说道:“是么?看来她精力好得很啊。”冷声说到这里,刘疆寒着脸,也顾不得百忙之中,提步便走,“回去看看!” “是。”郭允响亮地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 头晕,今天只有一更。(。) 第二百零六章 网缚刘疆 刘疆一上马车,便淡淡说道:“把今天卢氏的行踪报一下。” “是。” 回答他的,是一个护卫,他低下头,把一大早卢萦起来,遇到郭允,上马车到青楼,出钱让龟公帮忙惩治郭允的事细细说来。 他说得缓慢仔细,一言一句一行一止都没有漏过,饶是第二次听到卢萦那句“两个泼妇尽管找丑一点的,最好有口大黑牙,有口臭,还歪脸裂嘴的。你告诉她们,谁要是亲到了那个郭相公的脸,我赏一粒金叶子,要是亲到了他的嘴,赏二粒金豆子”的话,刘疆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嘴角还是狠狠抽了一下。 而在一侧的郭允,则是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黑沉。在刘疆没有注意的角落处,他狠狠地磨着牙,气愤地想道:要她不是主公的女人,我就亲手报复。 可她偏偏就是主公的女人,所以他报复不得,只能告状……想到这里,磨着牙的郭允垂头丧气地耸拉着。 不一会,护卫说到卢萦在街道上遇到卫三郎的事。 听完后,郭允饶是刚才还气得不得,这时也不由哧地一笑,他哈哈笑道:“可怜的卫三郎,调戏个小姑都能遇到卢文。”说到这里,他转向刘疆,笑脸一板严肃地说道:“主公,卢文如此小肚鸡肠,只怕对主公亦是怀恨在心,请主公小心行事。” 刘疆瞟了他一眼,淡淡问道:“怎么小心行事?” 郭允:“……”。他寻思了一会后,摸着下巴认真地说道:“臣以为,这等妇人,还是把她关押数日,让她日夜侍侯主公,等她生下孩儿再放出来的好。到那时,她肯定不会如此顽劣了。” 这郭允,也是一个擅长把公报私仇的话说得如此坦然的。 刘疆冷冷一哼,没有理会他。 不一会,一行人回到了庄子。 见庄子很安静。刘疆眉头一蹙。不耐烦地问道:“卢氏呢?” 昨晚刚破了身,初承欢爱的妇人,怎地如此好动?亏他一整天都在担心她的身体,一想到她昨日欢爱时那泪眼汪汪的样子就心疼。恨不得早点赶回来安抚于她。 一个护卫上前禀道:“卢文郎君接到一封信后便出门了。现约有半个时辰。” “一封信?” 那护卫打了一个寒颤时。另一个护卫上前小声禀道:“禀主公,那信小人瞄了一眼,上面好似有一个阴字!” 阴澈!是阴澈! 刘疆的脸刷地一沉。 他这样子一摆。众护卫都是一凛,齐刷刷跪地声中,一护卫辩道:“主公勿怒,我等亦是没法。实是主公前不久还吩咐过,只需保护卢文安全便可,他是进是出,一切由他。” …… 沉凝了一会,刘疆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来,“她朝哪个方向去了?带我前往。” “是。” 不一会功夫,马车赶来,众护卫策马筹拥着刘疆出了府子,一行人朝着灞河的方向迅速赶去。 当刘疆远远地看到停在灞河边的那只小画舫,以及船中若隐若现的白衣人影后,他的脸彻底冷了。扯了扯唇角,他似笑非笑地说道:“真是胆大啊……看来我给她的教训她一点也没有记住。” 来到河边,他跳下了马车,就在刘疆等人大步朝着那木船走去时,走在最前面的刘疆,一眼就看到,那个站在舱门稍里侧,露出大半边脸的,可不正是卢萦?她转头看着里面一人,正在说着什么话,而里面的男人,则对她拉拉扯扯的。 腾地一下,刘疆的脸彻底黑了。 他右手一挥,制住护卫跟上。人多口杂,他的妇人便是不守妇德,也得由他来处理决定,而不是经由众人之口后,弄得不可收拾被人逼着做什么处治。 令得护卫齐刷刷止步后,刘疆大步走向那木船。木船显然刚从灞水中回返,正准备停留,连木板都搭在了岸边。 越是这么靠近,性子谨慎的刘疆,越是清楚地肯定地看到,站在舱门口的,可不正是他那顽劣愚蠢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 当下,他的脸完全黑沉如漆,一步踏入木板,他朝着那船上大步走去。 哪里知道,刘疆刚刚走到船口处,只需一步就可以踏上画舫时,陡然间,他的脚下一松,只听得一声轻微的木板碎裂声传来,转眼间,他足下的木板一断为二,而他自己,则扑通一声掉到了河水中。 这是岸边,河水只及刘疆的颈项深,只是他跌得急,猝不及防之下还是猛咽了几口水。而他本来有点惧水,那几口水一吞,整个人便没有第一时间恢复狼扒住船边爬上来。 这边刘疆一落水,那边的护卫们惶然大惊,就在他们急驰而来时,木船中传来卢文清脆的命令声,“开船----笨蛋,收网啊!” 她的声音一落,便见两个渔夫冲到了船边,而在他们弯下腰时,那画舫已经驶动开来。于是,当护卫们冲到河边时,那船已驶出了七八步远,已然跳不上去了! 在那船驶向灞水当中的同时,两个渔夫不停地拉紧船边的绳索。他们才拉了五六下,众护卫便清楚地看到,落到了河水中的刘疆,被一鱼网给结结实实地网住,这会正被两个渔夫连网带人的拉起一半呢。 两个渔夫动作老练,三不两下便把渔网把拉到了船边上。看到他们把被渔网绑得结结实实的刘疆拖到船板上,看到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卢文笑吟吟地踱出来,慢慢弯腰看向自家主公对着他说着什么话,郭允等人不由吐出一口浊气。 好几个护卫同时把眼睛闭了闭。 过了好一会,一个护卫朝郭允问道:“郭头?卢文她不会对主公不利吧?” “不会。”郭允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们还是得弄到船跟上去,尽臣子本份。”这夫妇俩打情骂俏专门挑重口的来,令得他们这些当臣下的万般为难,实在痛不欲生啊。 “是。/” 在护卫们四散而开,急急去寻船只时,卢萦已蹲到了被渔网网了个结实的刘疆面前。 看着**的男人,那张在阳光下依然俊美强横的面容,卢萦笑得双眼都弯成了一线。 刘疆瞟了她一眼,冷冷一哼,闭上双眼不去理会于她。 卢萦一点也不计较。她高高兴兴地盘膝坐在他身侧。托腮盯着**的他细瞧了会,卢萦笑吟吟地说道:“阿疆,你生平还不曾有如此狼狈之时吧?” 刘疆的脸黑沉下来。 卢萦嘿嘿一乐,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口。欢喜道:“我知道。算计了你这一次。下次就没那么容易了……可惜没有画师,不然把此情此景留下来供以后瞻仰多好?” 刘疆闭上双眼绝不理她。 卢萦慢慢躺下,她也不嫌他全身上下**的。径自把脸枕在他胸口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网口下刘疆的喉结,说道:“依我说啊,阿疆,你真没有生气的理由。” 她屈起手指数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把那块本来摔碎了的珍贵玉佩赏赐给我,还故意让人打翻木盒把碎玉佩落到地上的情景,你可还记得?阿疆,你看你有多坏?要那次你遇到的不是我,而是一个纯真简单的小姑,光那一手不就会害得她惶惶不可终日了。” 她继续屈起第二根手指,“接着,你想平府的人把我献给你当婢妾,便纵容那些人绑架我的弟弟。要不是我知道是你做的手脚上门讨饶,我求救无门后岂不是不得不屈从你?” 卢萦屈起第三根手指,“第一次去江州时,我不过用了你一次玉佩,你便把我置身于惊涛骇浪当中,想逼着我向你妥协当你婢妾。” 她屈起第四根手指,“在成都时,我不过向你明确表示不愿意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就烧我的酒楼,收我的房子,赶得我无家可归……阿疆,你可真是坏到家了啊。” 她屈起第五指手指,“在武汉时,我不就是不收你给的钱,想跟你保持一定的距离吗?你就拿剑指着我,还说要杀了我。你瞅你瞅,我那时这儿还流了好多血呢。”她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白嫩嫩的颈项,朝着刘疆气恨地瞪大眼。 早在她算帐时,刘疆便睁开了眼,此时他朝那白嫩完好如昔的颈项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角,没有理她。 卢萦扁着嘴,颇有点气恨地对他说道:“那些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这一次。这一次,你居然当着那么多属下,那么多世家子弟的面,给他们立下规矩,说你死了马上把我捉来陪葬!阿疆,你是太子,你都从来没有许过我无上的荣华,却一开口让我与你死后同棺。你说你是不是太对我不地道?” 算到这里,卢萦叹了一口气,只见她抱着被绑缚得不能动弹的刘疆的上半身,令他坐起后,看到他这狼狈不能动弹的模样,卢萦显然又变得乐不可支了。只见她捧起他的脸在上面叭唧一声,高高兴兴地做出总结,“所以阿疆,你对我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这次让我报复一回也是应当,你说有没有这个理儿?”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欢欢喜喜地继续说道:“现在都立夏了,今儿太阳也大,你虽然浸湿了衣裳,不过这季节这太阳,肯定病不了。阿疆,昨天你那样对我时,我就想着把你也绑回来。现在也算是如愿以偿了。要不,咱们便这样在灞水中转一圈儿,好好说说话儿?” 这般他被绑得紧紧的,她却白衣翩翩风流倜傥,当着这不时出没有渔民游客的面转圈儿,说话儿?刘疆冷冷睁开眼来看向她。 ?? 第一更送上求粉红票。(。) 第二百零七章 报复是有后果的 刘疆面无表情,眸光黑得透不过光来。 他这样子,可以吓倒天下任何一个人,不过不包括卢萦。 当下,她朝前凑了凑,把自己的唇印在他的眼睛上,用舌头舔了舔后,她还埋怨道:“有河沙的味道。” 刘疆的脸彻底黑了。 卢萦见他还这么生气,不由长叹一声,她伸臂搂着只能坐着的他,把脸搁在他的颈间蹭了蹭,软软地说道:“阿疆,别气了……我这不是被你欺负得狠了,心里堵得慌吗?” 刘疆冷冷地说道:“你知道你这事若是传出去,将是什么后果?” 卢萦嘻嘻一笑,她朝他的脸上叭唧两下,得意地说道:“我这不是仗着你就喜欢我的坏,对我总是狠不下心来吗?再说了,有你在,这事怎么会传出去?”这么狼狈的刘疆,怎么会让世间人都知道? 见刘疆还是黑沉着脸,卢萦把他上半身一推,让他重新倒在船板上后,笑吟吟地伸手遮住他的眼,道:“阿疆,我就跟你说啊,你既找了我,这种气以后还多着呢。除非啊,你对我如我对你一样敬着供着。” 这怎么可能? 刘疆嘴角扯了扯,懒得理她。 这时刻,众所卫们终于找来五六条木船,四散着追了上来。看着画舫中两个相依相偎的人,众护卫忖道:主公的嘴又没有堵上,他没有发话,我们就晃着吧。想到这里。他们便不紧不慢地跟着。不过主公这么狼狈,他们着实不敢看,便一个个老实地低着头,紧紧地闭着嘴。 远远地看着自家不可一世的主公被鱼网绑得紧紧的,僵硬得像个木偶,卢萦想扶起他上半身,就扶起他上半身,想让他躺下,便把他一按就倒的样子,不知怎地。虽然觉得卢萦这样对待主公。实在大不敬,实在罪该万死,可郭允还是感到神清气爽,他突然觉得。相比起主公来。自己被卢萦算计。让那三个丑恶妇人咬几口的事,已不值一提了。 这人啊,就怕对比!因此。郭允这一对比,顿时就神清气爽了,痛快舒服了。 就在画舫慢慢驶着,众船慢慢跟着时,前方处传来一阵高歌声,只见一个渔夫一边收着网,一边驱着船向这边驶来。 刘疆瞟了一眼,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叫卢萦松了自己时,突然的,他眼前一黑,却是卢萦手一挥,拿样什么东西把他牢牢地罩住了。 不一会,刘疆听到外面传来那渔夫笑呵呵的声音,“哟,这位小郎君好有兴致啊,开着画舫来网鱼?” 卢萦清冷的笑声回道:“是啊,今儿天和日丽,正是网鱼的好时辰,错过这一趟,怕是以后赶不上了。” “怎么会赶不上,这灞水的鱼可多着呢。”那渔夫转了一眼,看到刘疆,惊道:“那般大物,是什么东西?” 刘疆听到卢萦清楚的笑声传来,“这个啊,是我刚网到的一条鱼!” 她说,他是她刚网到的一条鱼! 她居然说,他是她刚网到的一条鱼! 被蒙住的刘疆气得磨牙时,郭允等护卫这时也傻了眼,他们木呆了一会,还是老实地低下头。 那渔夫惊道:“这么大个的鱼?天啊,太稀罕了。” 见渔夫有意想见识这条巨大的鱼,卢萦只是敷衍一笑。她模样冷峭傲慢,这姿态一摆,顿时生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那渔夫明明刚才还与她交谈得欢,这下却是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两条船错身而过。 等那渔夫去得远了,卢萦才笑吟吟地把刘疆重新露出来。 见他黑着脸咬着牙瞪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卢萦这下有点害怕了。她缩了下肩,小声嘀咕道:“这么生气干嘛?你不想在外面,我把你搬进去就是。” 说到这里,她还真地叫来两个渔夫,与他们同心协力把刘疆弄到了画舫中。 当卢萦再出画舫时,已是大半个时辰后。 站在船头,她一袭白衣真个君子如玉。只是现在,这个如玉君子的表情有点古怪。她回头看了一眼郭允等人,唇动了动,还是合上了。 ……报复是容易,可现下怎么收场? 这时的卢萦,还真有了那次在绮香阁的船上,用指甲在刘疆的胸膛上画了一条血印后同样的感觉了。 这人啊,真不能图一时之快!这不,现下头痛了吧? 见她只有一个人出来,一条船驶到了一侧,不一会,郭允有点小心的声音传来,“阿文,主公呢?” 卢萦回过头来,河风中,她负着双手笑得淡然,“主公睡着了。” 郭允眉头一蹙,说道:“主公向来精力过人,怎会入睡?” 说到这里,他朝卢萦打量了一眼,突然明白过来。当下嘴角一抽,慢慢说道:“阿萦用了春药?”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卢萦脸孔涨得通红,她冷笑道:“我用得着吗我。”才说到这里,她马上反应过来,便恼羞成怒地重重一哼,闭紧了嘴。 果然是在里面成就了一番好事。 见到郭允要笑不笑的样子,卢萦的脸还有点红。她咬了咬牙,总不能向他们解释说,自己一时心软,把渔网缠住的刘疆解了一半后,突然被他擒住,给压在地上狠狠地要了一次吧?要不是最后自己拿出了早就备好的蒙汗药洒在他脸上,只怕现在起不了榻,动弹不得的是她卢萦…… 只是,这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现在是得了手,可还得回去啊,回去他一样可以算帐啊…… 罢了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想到这里,卢萦朝着郭允低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 郭允看出了她的心虚,冷笑出声。 不一会,众船返回。 在船只靠岸,众护卫把刘疆抬上马车时,郭允朝卢萦叹了一口气,道:“你呀,在他面前怎么也要争个输赢?” 卢萦这点却不心虚,她负着手淡淡地看着他。慢腾腾地说道:“这点却要让郭家郎君失望了。天下的女人都可以随他刘疆搓圆搓扁。我却不行!我这一生都会让阿疆明白这个道理,他如何对我,我就如何对他,他若负我。我必负他!即便他贵为太子。即便他有朝一日成了天子!” 郭允呆了呆。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他摇着头,暗暗想道:这让人头痛的卢氏,还是由主公自己去对付吧。 一行人回到了庄子里。 接下来。整整十天,都没有一个人出庄子。 明明是百忙当中赶到长安,带卢文来教训一番只是顺便,最主要是处理几件急事。可直到现在,刘疆还呆在庄子里寸步不出。 直到这一天,收到一件紧急事件的执大不顾阻拦地闯了进来。 得到他的禀报后,十天没有出门的刘疆急步走了出去。 郭允想了想,还是提步走上二楼。 来到房门外,他犹豫再三才敲了敲门,轻声唤道:“阿文,你还好吗?” 好一会,里面传来卢萦有气无力,虚弱至极的声音,“让婢女们进来吧。” “是。” 郭允挥手令得婢女们进去服侍后,提步下了楼。 来到楼下,见他一直看着楼梯口,一护卫凑近郭允,低声笑道:“头儿你担心那卢文做甚?她可是被主公放在心窝里疼的人呢。我早就打探到了,主公就是折腾得她起不了榻而已。十天呢,主公可真了得。” 这种话,其实他们这种做臣下的还真不能打听不能讨论。郭允咳嗽一声后,低低说道:“刚才主公出门时,倒是神清气爽,看来他也不气了。”说到这里,他手一挥,“我们出去吧。通知下去,以后不管是见到主公还是见到卢文,都不可提及这十日。” “是。” 过了小半个时辰,卢萦在两个婢女地扶持下,慢慢走了下来。 她走得很慢,很慢,刚一出现在阳光下,还反射性地眯起眼睛。 郭允等人都在盯着她,这一看清,都是嘴角一扬。 今日的卢文,那脸色比之那一晚更难看了,苍白虚浮,饶是特意穿了件衣襟高束地秋裳,也可以看到她耳后喉头处的红梅。再对上她眼底下的青黯,哪是狼狈能够形容的? 这一次,卢文没有上次那般趾高气扬,她慢步走出来后,在婢女们地扶持中看了看院落里,明显叫哑了的嗓子低声问道:“阿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庄子?” 郭允慢腾腾地回道:“他说他今晚就回。” 回话时,他一直盯着卢文。果然,他的回答一出,卢文脸上迅速地泛起了潮红,甚至,她的腿还软了下。 卢萦精力不继,便没有注意众护卫嘲弄的眼神,她唤人在院子里布上塌,自己倒在上面养起神来。 又过了一会,卢萦轻声道:“请一个大夫来吧。” 郭允要笑不笑地应道:“行。” 不一会,大夫来了,他看过脉开过方后,卢萦立马派人去煎煮。而服过药又养了几个时辰的她,明显精力在好转。 郭允说了谎话,这一晚,刘疆没有回来。 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卢萦,干脆两副药做一天服,如此二天后,她终于又成了那个生龙活虎的卢文。 这一天,郭允也有急事出去了,在几个护卫的陪伴下,卢萦正要出门,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护卫递上一封请贴给卢萦,低头禀道:“郎君,长安夏氏的四姑子派人送上请贴邀请你参加今日傍晚在夏府举行的宴会,她还说,早知郎君便是那个洛阳四大美男之一的卢文,那日在玉器店时,她便会请郎君摘下纱帽让她一睹真容。她还说,她已向知交好友说起过郎君之事,今彤宴,还请郎君千万赏脸。”语极诚挚。 ## 送上第二更。新的一月了,求粉红票啊。不管怎么样,大伙先把我顶在粉票总榜上的前面一点。(。) 第二百零八章 长安第一美人 卢萦把那请贴看了看后,微笑道:“你去告诉来我,我会准时赴约。” 护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傍晚转眼便到了。 今天的夕阳特别美,天空上一缕一缕,占据了大半边的云,给染成了一条条红紫相间的彩霞带。卢萦坐上马车,准时出了门。 不一会功夫,卢萦来到夏府。 夏府中,正是热闹非凡之时,一辆辆马车驶入,一个个少年郎君和盛装小姑从马车中走下。 卢萦的马车还没有停下,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四下乱瞅着的卫三郎。 马车停了下来。 卢萦从马车中缓步走下。 既然来参加宴会,她自是不会再带纱帽什么的。好在郭允请来的大夫是长安名医,那药膏一下,她身上嘴上被刘疆留下的吻痕指印便消了个一干二净,总算让她可以见人了。 饶是如此,一眼看到卢萦,大步向她走来的卫三郎还是一个哈哈,乐不可支地叫道:“卢文,怎地十来天不见,你都成病秧子了?” 他一叫出卢文两字,嗖嗖嗖,四下的少年少女都转过头,朝着卢萦打量而来。 因这十天实在折腾得惨了,虽然猛补了两天药,可卢萦的精气并没有完全恢复。只见她俊美的脸上略带苍白,眼底青黯,整个人于俊美冷峭中,带着一种病弱的贵公子味儿,倒是比平素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另有一番慵懒奢华的气韵。 卫三郎一边笑一边向她走近。 卢萦闲闲地看着他,等卫三郎走过来了,她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勾唇笑道:“看起来春风得意啊,难道真追到了夏家的美人儿?” 卫三郎得意起来,他昂着头乐滋滋地说道:“算你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不错,那天你走后,她就与我说起了话儿。这一说,我们才发现。原来在三代之前。我们两家的家族还有过交情呢。于是我便拜见夏父夏母,也给家里去了信,嘿嘿……”他乐得咧着嘴只笑。 这才十来天功夫,洛阳便是有消息。也没有这么快传到长安。何况便是故交也要熟悉调查一番。所以婚约是断然没有定下的,只是看卫三郎这得意劲,只怕确实是有了几分把握。 与卢萦一边并肩而行。卫三郎又呵呵笑道:“卢文,我在洛阳时呢,听到的都是你的不好。不过现在我不讨厌你了。要不是你小子胡言乱语一番,阿雅也不会与我说话,更不会觉得我这人还不错。你小子虽然没怀好心,可说起来也是我与阿雅的冰人。” 自己居然无意中帮了他的忙? 卢萦一怔。 看到她这样子,卫三郎更是得意得尾巴要翘上了天。 自顾自乐了一会,卫三郎朝四下看了一眼,道:“卢小白脸儿,那些小姑都在看你呢。” 卢萦瞟了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 就在这时,夏四姑子在几个少女地筹拥下,含着笑向两人走来。远远地看到心上人来了,卫三郎直是双眼发亮,连话也不说了,只顾盯着夏四姑子发呆。 夏四姑子脸孔微红,她悄悄瞪了卫三郎一眼,在他腼腆地摸向后脑壳时,转向卢萦,朝着她福了福,笑道:“见过卢文郎君。” 在众少女见礼中,卢萦一一还礼。 礼毕,众少女继续对着卢萦猛盯。那夏四姑子也是笑道:“我们早就听过卢文大名,今儿得见,实是欢喜。” 卢萦勾唇浅笑,“不敢。” 她俊美苍白的脸上这么一笑,顿如月华泄地,一时众女都看得怔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无比娇美的声音唤道:“阿雅,我来了。” 这女声非常动听,有种冰质的媚意在内,让人听了心中一清的同时也心中一荡。因此,那女子唤出这声后,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 卢萦也回头看去。 开口的,是一个绝美的少女,这少女姿容绝丽,眉目如画,只是眉细而略高,樱唇微薄,仔细看时,带着几分高傲味儿。 那少女一眼便看到了卢萦,她双眼微亮后,晕红着脸向她和卫三郎福了福,抿着樱唇略有羞涩地说道:“虞氏阿华,见过卢文郎君,卫家郎君。” 在卢萦两人回礼,虞华站起来时,又向卢萦瞅了一眼。 这一眼,明亮之极,似有春光流波,生生地带了几分情意,真不愧是一双桃花眼。 在卢萦含笑注视下,虞华娉娉婷婷地朝前走去,经过卢萦时,她双眸似顾非顾,一阵香风扑入卢萦的鼻子。 卫三郎目送着虞华离去,凑近卢萦低声笑道:“好你个卢文,一来长安就收服了这个长安第一美人的心了……我跟你说,此女倾慕者众,你当心你走不出长安城!” 卢萦一笑,似有了点兴趣,“这虞华是长安第一美人?” “不错。听说她的奶奶还是前朝什么郡主,此女在长安艳名远播,我识得好几个小子都被她迷晕了头。”说到这里,卫三郎立马加上一句,“不过我只喜欢我的阿雅。” 卢萦一笑间,身后处,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总算你卫三还知道轻重。” 走过来的,是一个与夏雅颇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他走过来,朝着卢萦行了一礼后,笑道:“我是夏仪,忝为今晚宴会的主人。这位郎君就是卢文吧?果然好人才。”他一边迎着两人进入前方的院落,一边瞅着前方虞华的背影,叹道:“真是个绝色美人,卫三,洛阳有没有这样的美人儿?” 卫三郎没好气地说道:“多的是。” “胡说,虞华之艳,定是举世无双。” 夏仪一脸的色不醉人人自醉,“美人含靥,顾盼生辉啊。” 卫三郎讥笑道:“你得意什么?人家美人要喜欢,也是卢文这样的儿郎。” 夏仪双眉一挑,低声怒道:“谁说她不欢喜我?刚才相遇,她还朝我笑来着。” 卫三郎哧笑道:“那日我看她朝着钱二郎也笑得欢。” 这话一出,夏仪有点失落,他怏怏说道:“阿华就是太和善了,对人笑时也不分个彼此。”说到这里,夏仪又叹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再欢喜她,也与她无缘。前儿虞家传出流言,说是要把虞华送到洛阳许给太子殿下。” 他说这话时,卫三郎和夏仪都没有注意到,卢萦的眉头微挑,看向虞华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嘴角微扬,卢萦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位虞小姑,家里情况如何?” “她父亲共有二子四女,她是老三,原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听说那妹妹才是真正的长安第一美人,气韵姿容还略胜虞华。可不知怎么的,去年双姐妹出游时,那妹妹被一流箭射伤了面颊,给毁了容。真是可惜。” 听到这里,卢萦却是心中一跳,她微笑道:“双胞胎的感情是不是极好?” “自然是极好的。哎,真是可惜,不然一双这样的美人儿,啧啧……” 看着夏仪色相毕露的样子,卫三郎哧地一乐。 卢萦却是好奇地问道:“那流箭是何人所射?” 夏仪回道:“既是流箭,自然查无可查。哎,她胞妹毁容后,虞华伤心得大病一场,直到几个月后,她一提起此事还直抹眼泪呢……本来夏家还想得很好,虞晶送往洛阳太子身侧。虞华则嫁与我夏二哥。经此一事后,虞晶去洛阳之事自然作罢。就那事不久,我夏二哥出城时遇了匪,就此尸骨无存了,于是虞夏两家联姻之事也就搁下了。所以,这虞华及笄都有半年了,还是小姑独处。不过我估计虞华入洛阳之事难成,这么多世家子弟中意虞华,他虞家总不好全都得罪吧?” 错,恰恰相反,正是中意的世家子太多,才不好顾及哪一府,干脆送到洛阳去。 夏仪注意到卢萦若有所思,不由好奇地问道:“卢家郎君在想什么?” 卢萦抬头,恰好她这一抬头,那个站在院落丛花中,人比花娇的虞华也回过头,秋波流转地朝她的方向看来。陡然与卢萦的目光相对,她双颊一红,羞喜地垂了眸。” 卢萦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暗暗想道: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对上她这样的目光,都会以为这个虞华中意于已……看来夏仪所说的,长安无数郎君痴迷于虞华,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早就听过,有一种人喜欢游荡在异性之间,极擅于玩弄人心。他们流连花草丛中时,一般抱着一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虞华这样送上几个眼波,便勾来几个痴心男人,甚至不需要她说一句话,道一句情,便能让对方为她倾心付出,倒是真正得了“三不”的精华。 这样的女子,说是要送到洛阳许给她的刘疆? 卢萦苍白贵气的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后,脚步一提,步履悠然地朝着虞华走去。 她这一走,好些目光同时看来,待看到卢萦走到虞华身前,目光温柔专注地凝视于她时,好些小姑默然伤神,而少年中,已有几个愤然而起。特别是一个刚下马车,才走到夏仪身后的高大俊朗郎君看到这一幕,脸色一沉,脚步一提,便怒冲冲地朝着两人冲来! ## 今天有点疲惫,不知有没有第二更。(。) 第二百零九章 她在争那美人? 刘疆回到府中时,夕阳开始西沉。 他高大伟岸的身影沐浴在霞光中,大步朝院落里走去。、 越是靠近,他的唇角便越是放松,虽然依然面无表情,可熟悉的人都能看出,他很愉悦,很期待。 不一会,刘疆来到了楼阁下。 看到他走近,护卫们都低头行礼。 刘疆淡淡问道:“卢文呢?” 一护卫应道:“夏府来了贴子,卢文已去赴宴。” 刘疆脸色微沉,他衣袖一甩,淡淡说道:“让人把书房收拾一下。” “是。” 不过刘疆特意赶来,可不是想在这空空如也的书房中翻看他放在袖袋中的卷帛的。刚坐下一会,他把卷帛一扔,闭着双眼不耐烦地问道:“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一护卫上前应道:“应是要等到宴散。” ……外面的天空还亮得很呢,她才去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另一护卫低头问道:“主公,要不要下臣把卢文叫回来?” 刘疆冷冷瞟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虽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那护卫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惹得主公不高兴了,当下一凛。 只有第一个护卫瞟了同伴一眼,暗中骂道:愚蠢!主公虽是想见卢文了,可真这么半途把他叫来,岂不是把主公心事坦呈在卢文面前了?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护卫进来了人,他低头行礼,“见过主公。” 这护卫是与卢萦一道出府的,在知道刘疆要回庄子后,他习惯性地第一时间赶回来,便是向刘疆回禀。 ……十天前那次灞河上的事情发生后,刘疆当场下令,令这些在卢萦身边的人,定时及时地向他禀报发生在她身上的大小事。 那护卫低着头说道:“禀主公,卢文现在夏氏府中。他与江左沈五郎为了争夺有洛阳第一美人之称的虞氏阿华。发生了争持……” 什么? 本来半倚半靠,神态慵懒的刘疆听到这里,不由身子坐直,他蹙着眉沉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是。卢文现在夏氏府中。他与江左沈五郎为了争夺有洛阳第一美人之称的虞氏阿华。发生了争持。”认真地说到这里。那护卫继续禀道:“在四周之人的调解之下,卢文与沈五郎为了虞氏,最后决定一赌以较高低!” 刘疆僵了半晌。才慢慢说道:“真是出息了!居然为了美人与人争起风吃起醋来!” 说到这里,他腾地站起,冷声命令道:“这种热闹岂能不凑一凑?走!”说罢,他提步走出书房。 众护卫连忙跟上。 刚来到院落里,郭允回来了。他一看到这架式,便奇道:“主公,这么晚了,你……” 他的话音末落,刘疆已手一挥,命令道:“跟上四人便可。”他瞟了郭允一眼,道:“戴上纱帽,你也一起去吧。” “是。” 郭允赶紧跟上,就在上马车时,他凑近一护卫,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主公这么恼火?” 那护卫朝刘疆的马车小心看了一眼,凑过来小小声说道:“卢文在夏府为了那什么长安第一美人,与人争风吃醋,还说立了什么赌。” 郭允:“……” 此刻的卢萦,不知道刘疆在赶来。 她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那比沈五郎略显瘦小,却更挺拔风流的身影,站在这夜风中宛如一道月华,引得一边眼中泪水汪汪,又是羞愧又是不安,咬着唇只差没有哽咽的虞华,忍不住瞄了好几眼。 洛阳四大美男之一的卢文啊,现在也是她的裙下之臣了! 一侧,夏四姑子把虞华的表情收入眼底,拉着脸咬着牙低声说道:“这个卢文,也是个有眼无珠的!” 另一个小姑低声叹道:“天下的男人都好美色,卢文自也不例外。” 夏四姑子却很生气,她双颊鼓鼓地哼道:“亏我以为他人这么有趣,定然是个极聪明的。没有想到他也被虞华这个贱人给迷住了……” 她只说到这里。 一侧的好友自是知道夏雅为什么生气,想当年,夏雅与虞晶一样是闺中密友,那感情比虞晶的双胞胎姐姐还要深得多。自虞晶毁容居于道观后,夏雅就闷着一口气,她总觉得,虞晶毁容之事与虞华有关,甚至,她都觉得她嫡亲兄长夏二郎的死,也有虞华有关。夏雅对她说,当年夏二郎出事之前曾经对她透露过,说是虞华要见他。可没有想到第二天便传来了他兄长的死讯。 不过,因夏雅无凭无据,再则,虞华倾慕者众,那些倾慕者都是有背景的世家子,夏雅知道,除非自己真正找到了证据,不然自己一旦说出这种猜测之语,便会激怒虞华和她的倾慕者,给夏府带来祸患。 所以一直以来,她生气也只是暗中生气,有话也只敢对她这个好友说来。 身材高大长相俊朗正气的沈五郎愤怒地瞪着卢萦,沉声说道:“这个赌是你立下的,就依你所说地行事。只是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输了,你马上滚离长安,终身不得与阿华相见!” 在沈五郎愤怒地说出这话时,一侧的虞华低着头伤心地垂泪。 与沈五郎的愤怒相反,卢萦却是一脸淡然,她勾唇浅笑道:“好。如果我赢了呢?” 沈五郎脸色一青,他咬牙说道:“你赢了,我自是阿华远远的……”才说到这里,卢萦哧地一笑。 “你,你笑什么?” 卢萦薄唇微扬,摇头道:“没什么,就依你所言。”她算计着,一直在找着机会,这个赌算是来得及时的了…… 说到这里,卢萦转过头看向虞华。 渐渐暗淡下来的霞光中,卢萦温柔地看着虞华,声音放软,缓慢而清冷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缠绵地说道:“如阿华这样的美人,是应该被男子捧在手心里疼的,寒时握着她的手,热时为她遮阴,闲时带着她看遍天下风景,洛阳的华丽,荆地的壮观,巴蜀的诡艳,还有月色下的苏杭……这世间无边繁华,无穷春光,都应只为阿华而绽放。” 卢萦一席话,说得虞华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不由自主的双眼发亮,不由自主地痴痴向她望来时,卢萦转过了头。 她含着轻蔑地笑看着对面的沈五郎,淡淡说道:“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若是嫁给了你,守在那后院日复一日的虚度年华,那还真是糟糕了。” 在令得虞华呼吸微促,双颊粉红,看向卢萦的目光已是罕见的柔情流露时,卢萦严肃起来,她手一挥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开始准备吧。” ## 送上两千字吧。 推荐禾早的新作网游文《第一法师》,这本书刚刚上架,大伙别看它是一本网游文,可真的写得很好,让人看了很痛快,很愉悦,算是近年来女生网游中难得一见的经典了。现附上简介:末世女穿越到网游中。 公会混战后,某男意气风发的踩着尸体求婚。 夜色:嫁你?凭什么! 某男:追杀仇敌,推倒boss,随传随到。 夜色:我可以单挑。 某男:极品装备,稀有药水,任由你挑。 夜色:我自己也有。 某男:不都喊我是大神么?游戏里嫁个大神好乘凉。 夜色法杖在握:先打赢我再说! 某男泪流:那大神,娶了我吧…… 另,告诉大伙一个好消息,玉氏春秋签出了影视,媚公卿也有希望了。呵呵。(。) 第二百十一章 夜间赌路人 卢萦的声音一落,那沈五郎马上冷笑道:“那就开始。” 众少年少女在哄闹声中,同时提步朝后侧门走去。 不一会,近四五十个少年少女,出现在离夏府仅有百步之远的一个二层阁楼中。这阁楼的下面,是一个幽深的巷子。此刻,那巷子的两侧,隔上百步处各燃烧着一根火把,夜风吹拂下,那火光猎猎作响,隔了这么远,都传来一股躁热。 现正是傍晚,入夏不久的长安有点闷热,因邻近长安有名的青山书院,这附近有不少民宅都租住了读书人,而这个巷子太过幽深,除了住在附近的读书人,甚少有闲人来往。以往驻扎过几个乞丐,不过为了现在这一赌,那些乞丐刚被夏府的人赶走了,连这巷子的两头,夏府都派有护卫盯着,他们按照命令,一次只准放一人通行。如果来的人多,他们将不动声色地拦截住。 一行人来到阁楼上。夏仪马上令人熄暗灯火,众人站在玉栏杆侧,同时看向站在中间的卢萦和沈五郎两人。 安静中,沈五郎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让众人过了目后。他反手交给仆人,道:“拿去放在前方的路中间。” “是。” 那仆人走了下去。 目送着那仆人的身影,沈五郎冷笑道:“卢文,这赌约是你决定的,那第一个出现的人,便由你来判断他的行为吧。” 卢萦闲闲地倚栏而立,夏风吹起她的衣袍。吹来她清冷淡雅的声音,凭添了几分倜傥,“行。” 虞华一直站在旁边,现下众少年都隐在暗处,她便专心地打量起卢萦来。 阴暗中,卢文身姿挺拔,侧面若隐若现,这时看他,更觉得眼前这个少年郎隔着层山水,透着种神秘和不可捉摸。观赏了一会后。虞华暗暗想道:这卢文俊美风流。听他的话,确是个知心知意的,他还许我相携相伴,与我游玩天下。我还听人说。他背景神秘。许是范阳卢氏的嫡孙。却不知是真的假的? 转眼她咬着唇,压下自己对身边这人的怦然心动,狼地忖道:可他就算最有钱。最温柔,他也只是一个世家子,还是个父母都不在了的人。别说范阳卢氏不会接收他,便是接收了他,又哪里比得上太子殿下的尊贵? 听说太子殿下一直是洛阳第一美男,这个卢文这么俊,只怕也只是与太子比肩……温柔的儿郎最好,又怎比得上那无边的富贵和权势?我不能喜欢他! 虞华本是一个狠得下心的人,她这决定一下,便强行压下那刚起不久的心动。 这时,那仆人已走到了酒楼下。 他趁四下没人,把玉佩放在巷子靠侧边处,这地方,恰好是火把光能照亮的所在,那晶莹的玉质,在夜色下泛着浅浅的莹莹光亮。仆人把玉佩放好后,便悄然退了回来。见到那仆人把玉佩放好,楼阁上的灯火全部熄灭,众少年完全安静下来。 这时,也不知是谁压低声音说了句,“来了。” 卢萦抬头,只见巷子的尽头,慢步走来一个衣着普通,看起来家境平凡的青年儒生。 沈五郎压低声音,冷冷说道:“卢文,他过来了。” 他说这话时,众少年都盯向卢萦,看她怎么回答。 卢萦正在打量那个儒生,看了一会后,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会看到那块玉佩,然后,他会把玉佩拿起来细细看上一阵,最后他会把玉佩放在地上当没这回事一样地离去。” 她的话音刚落,沈五郎哧地低笑一声,道:“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只是这世上,有见到这样珍贵的玉佩还不拿的人么?” 卢萦笑了笑,只是负手而立,不再回答。 四下完全安静下来。 不一会,那青年儒生来到了离玉佩仅有五十步不到的地方。 因玉佩放的地方还是比较明显,他无意中一瞟,便看到了那块玉佩。 当下,青年儒生缓步朝那玉佩走去。 光亮中,只见他弯下腰捡起了那块玉佩,把那玉佩在手中摩挲两下后,他把它放在袖子里朝前走去。 看到这里,沈五郎在旁低低地讥笑了两声。 卢萦依然神定气闲,含笑而立。 转眼间,那青年儒生过了火把。这时,沈五郎的讥笑声更明显了,他压低声音说道:“卢文,你要输了。” “末必。”卢萦的声音却依然平静而自信。 沈五郎现下不想与她争,他得意地盯着那儒生,看着他在巷子里越走越远。 眼看那儒生就要出巷子时,沈五郎再次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那儒生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只见他低下头,从袖中拿出那块玉佩后,他又摩挲了两下,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四下张望了一眼,见没有人经过,便转身朝一侧的火把走去。 来到火把旁,那青年儒生低着头,就着光把那玉佩细细地照了照。 直是照了一会,突然的,他神色微微一变。只见那青年儒生大步而来,转眼间,便回到了他刚才捡拾玉佩的地方,把它重新放在地上。 然后,那青年儒生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那巷子。 众少年目瞪口呆了一会,同时转头看向卢萦。 可惜,他们所站的地方没有光亮,没有人看得清卢萦的表情。 就在沈五郎闭着嘴想反讽几句时,卢萦清冷的声音温缓地传来,“这人眼睛明亮自信,神色平和。而且他的步履平稳而有力,每一步跨出时,长短相若,这种人。意志坚定,非笼中之物。他刚才弃下玉佩不捡,是因察觉到玉质不凡的同时,那花纹字样不似寻常佩物,倒似是家族或某些人私下交流的凭证。而这种东西,通常意味着麻烦,所以他弃而不要。各位若是不信,我们明日可以打听一下他的学业和为人,听听他的老师同窗如何评价他这人。” 他竟是说得这么肯定! 众少年心中一惊的同时,不由忖道:明儿我还真要去打听打听那人不可! 说到这里。卢萦微笑地看向沈五郎。慢条斯理地说道:“沈兄,这一个轮到你了。” 众人抬头看去,果然,巷子的尽头又出现了一个儒生。 这个儒生长相清秀。身材瘦削。走起路来特别轻快。 在众人地等待中。沈五郎说道:“这人肯定会捡起玉佩。” 比起卢萦连细节也说出来的话,沈五郎就简单多了,不过众人也不追究。一个个饶有兴趣地看向那青年。 那青年走路极快,如风一样,不一会,他便来到了众人的下方。 他离玉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转眼间,那青年来到离玉佩仅有五步的地方。 在沈五郎有点加粗的呼吸声中,那青年竟是脚步不停地跨过玉佩,消失在巷子里…… 那青年一走,沈五郎低咒道:“瞎了眼了?” 这样输不起的沈五郎,可比卢文差得远了,一侧的虞华不屑地收回目光,不过转眼,她看向沈五郎的眸光又恢复了温柔。 她又不嫁到沈家去,要他有才志做什么?只要这人好摆布,能听话就行。 这时,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儒生。 再次轮到卢萦了。 众人对卢萦的判断很感兴趣,一个个都竖耳倾听着。 静静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少年,卢萦淡淡说道:“他与刚才那人一样,不会捡拾玉佩,会自顾离去。” 沈五郎哼了一声,却是不信。 这少年可与刚才那人不同,那人是眼睛就没向下看过,而眼前这少年,却一直盯着地上,走得也不快。 当然,他不会与卢萦争持,结果如何,马上就要出来了。 那少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转眼间,他来到了众人下方,然后,他离玉佩只有五步远了。 这时,那少年还是低头看着地上,缓步而行。 众少年同时想道:卢文这次肯定输了……那么大块玉佩呢,他们这些人站在这里,都能看到那反光。 转眼间,那少年来到了玉佩前。 他停下了脚步。 沈五郎哧地一笑…… 卢萦依然神色不动。 少年直是盯着那玉佩看了良久,突然的,只听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晃了晃袖,伸手搓了搓脸,便提步离去。 竟是真的没有捡拾那玉佩!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在安静中,卢萦淡淡说道:“诸位没有注意他的脸色,这少年自出现后,只抬起头来四次,其余时候,都低着头行走,他步履沉重,嘴角下拉,眉头深皱,显是心事重重。他的眼角有点泛红,显然不久前哭泣过……诸位若是信我,不妨明日去问一问,这个少年,多半是今日在学堂中,被人冤枉偷盗了东西,所以他盯了那玉佩好一阵,只是长叹出声,最终没有捡起。” 当然,真正的事实是,那少年轻叹后说出的自言自语,独被耳力远超常人的卢萦听到了。少年说的正是,“不能捡,不可以捡,捡了又会被人冤枉是偷啊……” 连续二轮,卢萦尽胜,一时之间,沈五郎没了底气。更重要的是,他一想到卢萦那镇定自若的模样,那平静淡然的语气,便觉得他把一切都了然于心,自己再赌十场也不会赢。 因此,在看到第四个过来的人时,沈五郎咬牙道:“我认输!” 他这话音一落,众人齐刷刷看来。 夏仪一挥手,令得仆人们把灯火全部点燃后,在明亮的灯火中,一个仆人急急下去捡起玉佩,另外的人,都看向沈五郎。 沈五郎的脸色很不好,他直直地看了虞华一会,哑声说道:“华儿,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此生已然无望……今儿这赌,也算是替我下了决心。” 说到这里,他转向卢萦,狠狠地瞪了她一会,他冷森森地说道:“姓卢的,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待华儿。” ?? 送上第一更,现在继续码第二更。另,求粉红票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始乱终弃的卢文 沈五郎这话,却太唐突了。 一侧的夏仪,陡然对上虞华那泛着涟漪,看向自己怔怔的,隐有不舍,更似含情意的眼眸,不由蹙眉叫道:“沈五,有所谓婚姻这事,当是父母之令媒妁之言呢。” 这却是提醒沈五郎和卢萦,并不是他卢文赢了一场赌就得到了虞华这个美人的。这赌最多只是把沈五郎淘汰出局罢了。 一侧含着笑,却在不动声色中,把虞华与夏仪的眉眼交流看在眼中的卢萦,这时却是勾起唇角,衣袖一振,冷冷地说道:“夏家郎君要是不服,也可以与我一赌。” 卢萦直视着在场的少年们,提着声音冷冷地说道:“今日卢文便把话放在这里,长安的世家子们,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话,想争虞氏阿华,就与我卢文光明正大的争!赌约的内容就摆在这,想赌的,我卢文随时恭侯!” 她弯起唇,轻蔑地冷笑道:“若是没那个能力与我赌这一场,那就安份点,别背后动手动脚勾搭阿华!” 说罢,卢萦目光冷冷地从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衣袖一甩,朝着不远处的护卫命令道:“时已不早,我们回去吧。” 说完这话后,她又转向虞华,表情虽是温柔,语气却是颐指气使,“阿华,今儿晚了,你也回去吧。” 平素里,虞华哪曾见过卢文这样的少年?温柔时如水,说出的话动听得让人怦然心动。冷静时,又如常年征战的将军一样,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当中,刚才他傲慢地向自己所有的爱慕者挑战的模样,真是男子气十足,让人心动极了! 因此种种,卢萦此刻的强势,不但让她不见怪,反而让虞华的心跳更快了两分。她低下头朝他福了福,表情羞怯。虽是没有直接应承。却是恭顺听话的意思。 卢萦下了阁楼不久,陡然看到不远处的街道中,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旁。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虽然四下光线暗淡。可卢萦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高大的身影。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波中染上了几分欢喜和情意,提着步,卢萦朝那角落走去。 马车旁站着的。正是刘疆,刘疆身后不远处则是郭允。 见到卢萦走来,刘疆沉沉地盯着她。他没有开口,郭允已走上前来,朝着卢萦打量几眼后,郭允蹙眉道:“卢文,你弄出这个赌,想得到什么?” 暗淡的光线中,卢萦抬头,她微笑地看了一眼刘疆后,转向郭允看去。 虽然光线很淡,可卢萦的双眼还是明亮之极。 她没有回话。 郭允朝刘疆看了一眼,慢慢说道:“卢文,你这般展示自己有识人之明,断事之能……是想入朝堂,面见陛下?” 识人之明,断事之能,这是宰辅之才。 卢萦真要与虞华的爱慕者这般赌个三场五场,便是长安再远,也会传到洛阳去,会传到陛下的耳中。 毕竟,卢萦在这里展现的,确确实实是朝庭需要的大才!有如此大才出现,无论是哪个大臣,都有义务荐举于陛下。 在郭允地盯视中,卢萦垂眸,她轻声说道:“是。我想引起陛下的注意。当初范阳卢氏的支脉因陛下一言而兴,我卢文也可因陛下一言而代替!” 郭允的嘴角猛然抽了抽,他叹道:“卢文,你争这个有什么意思,你可不要忘记你本是姑……”顿了顿,他又道:“你那弟弟卢云,是个温吞普通的人,他就算读书再好,难道就能撑起范阳卢氏嫡系这六个字,你这不是白折腾吗?” 卢萦一笑,没有回答。 这时,刘疆磁沉的声音传来,“上车。” 卢萦应了一声,上了马车。 马车刚刚驶动,她的腰间一暖,却是被刘疆给搂住了。他抱着她放在自己膝上,车厢内的灯火昏暗,他低头看她的眼神,深而沉,仿佛这无边黑夜。 盯了她一会,刘疆似笑非笑地说道:“阿萦,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地勾引人家虞氏的姑子的……” 卢萦抬头看向他。 突然的,她灿然一笑。 明亮的笑容中,她清楚地说道:“虞氏不久后就会把她送到洛阳,成为你的女人。” 刘疆一怔。 慢慢的,他那深黑的眸子变得明亮起来,便如这无边的黑色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流星,然后,那流星越来越多,再然后,出现了横跨天际的银河,连明月也露出了一角。 他低沉一笑,轻声说道:“原来,阿萦是在妒忌啊。” 卢萦把脸贴在他的颈间,也笑了起来,“是啊,我妒忌了……而且这虞氏可厉害着呢,你别看她怯怯弱弱的样子,据我听来,这长安的世家子中,只怕有七八个都对她一往情深。这可是大本事啊,等你当了皇帝,她当了你的妃子时,这些人便是她可以利用操纵的棋子。你说这样老谋深算的女人,我防不防?”更何况,她还有可能是杀了她将要定婚的男子,毁了她妹妹容颜的人……这世间,什么样的女人最可怕?那便是这种心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有意志又有行动又有美貌还能铺陈人脉的女人。 说实在的,卢萦下意识中,竟然有点害怕这个虞华。 刘疆笑了,他磁沉地说道:“所以,你准备把她的爱慕者都赶走,然后再甩了她?” 卢萦慢慢一笑,朝他的耳边吹了一口香风,呢喃道:“也许是她甩了我呢。” 刘疆摇了摇头,双臂一紧,低头朝她的唇上吻了下去。 卢萦那个宣言,在长安的世家子这个圈子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特别是在这些人真的跑到书院去打听了下,在知道卢萦判断的的那两个儒生的情况,竟是完全如她所实那般时,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种本事,已是大才了! 一时之间,便是那些年长者,也都注意到了卢文这个人。 当然,也有不少对她不服的人。卢萦那天的话说得这么明,那些爱慕虞华的少年们,本身非富既贵。也都是重颜面的人。卢萦既然宣战。他们便是不行也得挺身而上了。 于是,在又经过五场赌试后,毫无疑问获得全胜的卢萦,成了虞华最热门的追求者。而其他的世家子便是心中难受。也认赌服输。一时之间。走到哪里都有护花使者的虞华,身边竟是变得冷冷清清了。 虞府中,闺房里。虞华转来转去的。 她绝美的脸上带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眼神也有点沉。 虞母坐在一侧,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虞华,薄怒道:“你这孩子,早就跟你说过,这个月家族就准备把你送到洛阳,成为太子的女人……在这节骨眼上,你与那卢文的事闹得这么大,你是想让太子怀疑你与卢文有私情,还是想让天下人觉得你不是一个安守妇德的女人?” 说到这里,她见女儿的脸色比自己还难看,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你父亲说了,那卢文是个有才的,虽然性子狂了些,年纪大了也会收敛……你们情投意合,就让卢文的父母上门提亲吧。” 虞母的声音一落,虞华已急声叫道:“不行!” 这两字一出,虞母一怔。 虞华白着脸说道:“这事不行,我不会嫁他。母亲,你跟父亲说,我还是要嫁太子!” 虞母蹙眉怒道:“你想嫁太子,又怎么弄出这么多事?你就不知道一开始就拒绝那个卢文啊?”她腾地站起,断然说道:“族长已经说了,卢文那几场赌,惊动了整个长安……现在连街头巷尾的童子,都把你与卢文相爱,卢文为你约赌的事编成了曲,正唱得欢!阿华,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已经嫁不成太子了!皇室不会要你这种不守妇德的小姑!真把你送给太子,等你与卢文的事传到洛阳,我们就是欺君之罪!” 说到这里,虞母也不耐烦看女儿青中带白,错愕不信中夹着郁怒扭曲的脸,提步就出了房门。 来到林荫道时,她与因左侧面颊处被流箭所伤,至今还有一个五铢钱大的伤疤印的小女儿遇上了。虞晶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虞华的住处,低声道:“母亲,别生气了。” 虞母青着脸苦涩地说道:“我怎么生了一个这样的女儿?我早就告诉过她,让她安份点,别什么都玩,什么人都惹,她就不听,现下报应了吧?” 就在这时,母女俩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仆人急步跑了过来,见到母女俩,他行了一礼后说道:“夫人,你让小人调查那个卢文。小人刚得了准确消息,说是这卢文在洛阳时太狂太张扬,已得罪了太子殿下。皇后的娘家人郭氏更是传出话来,说是他卢文最好是从成都来就回成都去,这洛阳一地容不得他……刚才小人遇到了夏仪夏家郎君,夏家郎君说,卢文昨日醉酒后跟他直言,说他自身难保,不想耽误虞氏阿华的年华,所以他不会上门来提亲。” “什么?” 青着脸尖声问出的,不是虞母,而是来自虞母身后的虞华。 虞母回过头,她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虞华,唇动了动,好一会才说道:“华儿,既然那卢文实非良配,你就嫁到沈府去吧。我现在就到沈府为你提亲。” 她说这话时,虞华一直没有动,她只是沉着眼盯着那打深消息的仆人,美丽的眼眸中,一缕杀意闪过:毁了她荣华无极的梦,还想平平安安地回到成都去?卢文,你想得倒美! 也在这个时间段,夏雅和她的另一个堂兄,坐到了卢萦的面前。看着眼神复杂的两人,卢萦慢慢抿了一口酒,垂着眸子,慢条斯理地说道:“便是这几天,虞氏阿华会派人来刺杀于我……两位可以派些心腹守在暗处,若是当场逮住刺客,你们兄长夏二郎夏信的仇,也就能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刺客和伤心 夏氏兄妹离开后,郭允走了进来。 他看着好整以暇地饮着盅的卢萦,哭笑不得地说道:“原来我郭府与你卢文这么不对付啊?原来连主公也不待见你……我说卢文,这谎言迟早会拆穿,到时虞府知道了,看你怎么圆场。” 卢萦慢慢笑道:“只是传言而已,又不是我亲口说出的,谁让他们信了?” 郭允哈哈一笑。 转眼他好奇地问道:“你就这么肯定那虞华会派人刺杀你?”他斜着眼打量着卢萦,问出了他此行的目的,“我说卢文,你这揣摩人心的功夫,哪儿学的?” 卢萦没有回答他第二个问题,只是站了起来,淡淡说道:“她不派人刺杀我也可以啊……这样她可以不再嫁主公,我也不会再针对她,岂不是皆大欢喜?”说到这里,她提步外出,“主公呢?” “在书房。” “恩。”卢萦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朝书房走去。目送着她的背影,郭允叹了一口气,想道:也不知主公怎么想的,就这么由着她胡闹。现在居然都要玩到朝堂上去了。哎,最惨的是我,谁让他卢文刚一到洛阳,我郭允便第一个出现在他府中的?罢了,这次回到洛阳后,我还是向陛下提一提,举荐一下吧,省得日后被人说三道四的。” 第一日,夕阳似血,卢萦收到一封信,信上落的是一个有一面之缘的长安世家子的名,那少年约她出去玩。卢萦给拒了。 呆在庄子里寸步不出,整日以酒浇愁的卢萦,第二天又收到了一个落名为夏雅的贴子,贴子请她参加一个可以见到很多美貌小姑的宴会,卢萦再次给拒了。 第三天,长安巨富史府派一管事来见卢萦,说是知卢家郎君有大才,愿意在他身上投资,还暗示说愿意把自家女儿许她为妾。在管事提出约她与史府的当家人见面时,卢萦再次神情怏怏地拒了。依然闭门不出。 直到第四日。 卢萦无视身后经过伪装前来的夏雅和她的兄长。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已经透出风声了,说要到碎月湖走一走。从这里到碎月湖,会经过明河巷。这巷子是唯一偏静而庶民乞丐杂居的所在,你们的人可以动了。记得给我小心点。别打草惊了蛇。” 她慢慢转头。那看向夏雅兄妹的表情中,一派气定神闲,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她这是以自己为饵,是有生命之险。 当然,话说回来,对方既然存了杀她的心思,只要她还在长安,便迟早会有这一幕。卢萦这般算计,也就是把被动化为主动罢了。 回过头的卢萦,朝着夏氏兄妹瞟了一眼后,抬头与郭允对了一眼眼神,然后提步就走。 目送着她上了马车,一个护卫小声说道:“头儿,主公倒舍得她去冒险?” “主公这是没法。”郭允叹道:“卢氏既然成了主公的人,这些风风雨雨便免不了要经受,现在这样,也算是历练。”、 那护卫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卢萦的马车出现在明河巷。与以往一样,她的马车旁,共筹拥着四个护卫。也与往常一样,卢萦大多数时候都掀开车帘静静地欣赏着这长安的景色,直入了巷子,她才把车帘拉下。 明河巷十分狭长,而且脏乱略暗。卢萦的马车经过时,巷子里正是安静之时,偶然遇到几个乞丐,都无精打采的,不曾向那马车看上一眼。 马车缓缓行驶着。 四下一直安静而平和。 就在马车经过一间破败的铺面前时,极为突然的,一道狂风扬起,只见那狂风夹带着遮天扑地的石灰粉尘,没头没脑地朝着马车和马车旁的四个护卫罩来! 这变化不但突然,而且狠辣,显然对方也是个老谋深算之人。在那直令得五步之内看不到人影的石灰风中,四个护卫下意识地闭紧了眼。 就在此时! 一道寒光如闪电而来,嗖地刺向了卢萦的马车! 寒光暴起,兔起鹘落! 只听得滋地一声,那剑刺穿了车帘,朝着马车中的人刺去! 本来那蒙面人还十拿九稳,可他一剑刺穿了马车,才发现自己刺了个空! 不由自主的,他心下一凛! 就在这时,只听得嗖嗖嗖嗖,几十个脚步声传来,转眼间,蒙面人发现自己的身前身后,还在平屋的顶上,都站满了手持弓箭的庶民打扮的护卫! 蒙面人嗖地脸色大白,心下暗道不好:上当了!给包围了。 可他这时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就是他急忙向后退去时,突然间,马车底下冒出一人,那人手一挥,一股香风朝蒙面人甩来。蒙面人只是一个愣神便脸上被洒了个正着,他瞪大眼正猜疑惊骇间,陡然的,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后便是一倒,晕了过去。 原来马车底下的人用的却是来自皇宫的烈性蒙汗药! 在蒙面人倒下时,做庶民打扮的护卫们没有停下,他们冲入巷子各个角落,转眼间,六个打扮各异的汉子被他们揪了出来。 这些汉子,有的手中还拿着涂了毒的箭,看来对方是准备一击不着,再来一击,务必把卢萦毙于当场了! 七个人被护卫们无声无息地扭动手臂,扳开嘴塞了布条后,被全部塞到了卢萦的那马车上。直到此时,那些刺客才发现,那卢文根本不在马车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给离开的? 护卫们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庄子。 夏雅兄妹带着十几个族人还有一些世家子赶来时,夕如如血。而前不久还飞扬跋扈的卢文,一双眼红通通的,眼中还着泪意,脸色黯沉灰败,一副大受打击,无法接受的模样。 直到这些人走到他面前,他才疲惫不堪地抬起头。卢文失落之极,他根本无暇理会那些世家子,只是看着夏雅兄妹,嘶哑艰涩地说道:“刺客就在里面。因他们招出了七个月前曾刺杀过夏信一事。我才把你们兄妹叫来。” 挥了挥手,他苦涩地说道:“我该问的已经问了,人你们带走吧。” 听他这么一说,一个少年不解地问道:“卢文。那刺客有没有说。是谁要杀你?” 十分正常的一句话。却令得卢文仰头狂笑起来。他嘶哑的疯狂地笑了一阵后,在众人地盯视中讥嘲地一笑,带着哭腔说道:“是虞氏阿华。刺客说,是虞华派人来刺杀我的。” “不可能!” “阿华何等锦绣心肠之人,怎会行此恶毒之事?” “你胡乱攀诬!” …… 众少年才叫了几句后,不知怎么地,一个个声音低了下来。他们看着嘲沸脸色灰败的卢文,见他的表情实在不似作伪,心中格登一下。 卢文哑着声还在笑,“我也不信!我真不信!可有人说得对,虞华其实是想做太子的女人的,是我毁了她的梦,坏了她的计划!”笑到这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好一会,卢文沧凉地说道:“那刺客说了,虞华的胞妹虞晶的脸,也是他们动手脚毁去容颜的!虞华连胞妹也不能容,何况是我?” 在四下安静无声中,他无力地一摆手,垂头朝里面走去。当那门哐当一声关起,众少年才嗡嗡议论起来。 这时,夏府的人已把刺客提来了。 看着几个血淋淋昏迷不醒的刺客被带走,众人也跟在夏氏兄妹身后急急离去。 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郭允忍不住闷笑起来,“卢文,你刚才的表现非常不错啊。” 卢萦没有回头,她淡淡说道:“为了刚才那一幕,我请人足足教了两天,要是还表现不好,岂不是蠢人一个?” 郭允笑道:“我就不明白,这么一个妇人,你怎么就如临大敌?不说你算计她的事,就说刚才吧,你用得着亲自对付她吗?把刺客朝夏氏兄妹手中一丢,让他们说也是一样。” 卢萦淡淡说道:“当然不一样……以后再出现什么了不起的美人相中了太子殿下,我卢文再想与殿下争夺美人时,这我在长安痴恋一女的事或许就会传到美人耳中,令我功败垂成。而有了现在这一幕,以后那些小姑只会同情于我,感叹我卢文所慕非人,觉得我这个长相俊美表面风流的儿郎,实是个痴情可怜人。” 郭允木呆呆地听着,良久,他脸颊抽了一下,好一会,又抽了几下。 直是瞪了卢萦半天,郭允才长叹一声,“主公摊上你这么一个妇人,真是,真是有苦难言啊!”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事,便道:“卢氏,主公有一急事要处理,已经离开了长安,他让你先回洛阳。” 在卢萦蹙眉看来时,郭允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为了陪你,误了主公多少大事吗?他是真的很忙,非常之忙。好了,去收拾一下,三日后有船返回洛阳,我给你派上一些人,你就先回吧。” 在转身走出两步后,他又回头看向卢萦,“我说卢氏,若是没事,你不妨弹弹琴养养性,好歹也是个有夫君的妇人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胆大妄为,唯恐天下不乱吧?”说罢,郭允大步离去。 在他跨过门坎时,卢萦突然说道:“看来那三个丑妇还不够丑,下次我再想想别的招。” 她这话一出,郭允双脚一软差点绊倒在地,直到他离去时,背都有点佝偻,再无复刚才训斥卢萦时的居高临下。 ## 第一更送上。求粉红票。大伙没有发现吗?我这阵子天天双更呢。这么勤快你们都不用粉红票奖励一下呀?(。) 第二百一十三章 故人故人 坐在闺房中,虞华一直很安静。 只是在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时,她的脸色中有了丝沉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她的母亲冲了进来。 “母亲。”虞华连忙站起,她才唤了一声,陡然的,冲到她面前的虞母右手一扬,一个耳光重重甩来! 这耳光甩得沉,直令得虞华的脸转眼间便变青紫起来。 虞华捂着脸,高叫一声,“母亲!” 她才叫到这里,虞母陡然泪流满面,只见她浑身颤抖着,指着虞华哽咽道:“你好毒的心肠啊……那是你妹妹,那是你要嫁的夫君!从小到大,你要什么,你妹妹哪样不让着你?都怪我,自你二岁那年病了回险死还生后,我就对你百般宠溺,还逼着你妹妹事事让你。结果令得你的心肠恶毒到了这个地步!”泪流满面的夏母,没有注意到虞华那陡然惊骇的脸色,径自说道:“还有夏信那孩子,他与你从小一起长大,你说说这么多年,他哪样事没有依从你?他对你的好,连我这个做母亲地看到了都自愧不如啊。可你,你还真下得了手啊?” 这时,虞华颤声说道:“母亲,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她刚说到这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十几个人冲了进来。虞华只听得大伯父叫道:“来人,把虞华给绑了,送到夏府去!” 在几个仆人一拥而上时。虞华尖声叫道:“且慢!” 她一边叫一边朝她大伯父走上两步。 可她一走,她大伯父马上向后退出两步,在离她更远之后,虞华听到向来便不喜她的大伯父冷漠无情的声音传来,“还有这院子里的下人,服侍虞华的婢仆,全部给我抓起来……这些年,虞华到底做了什么事,我要一点一滴都弄清楚!” 说到这里,他大伯父便像要避开瘟疫一样退到了门外。 而这时。戴着面纱的虞晶出现在门口。 见到虞晶。众人不由同时露出了同情之色。 虞母哽咽着伸出手,唤道:“晶儿。” 虞晶轻步走到母亲身边,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信了十几年的胞姐,直过了好一会。她才苦涩地说道:“阿华。你派出刺杀卢文的刺客给他抓住了。他们全招了……”在虞华惨白着脸时,虞晶继续说道:“不止是他们,你派在外面用来联络这些浪荡子的庄婶子一家。也招了,还有秀儿也招了。” 虞晶轻轻地说道:“阿华,你做的错事太多了,为了家族好,你还是自尽吧。”说罢,她转过头,说道:“大伯父,虞华毕竟姓虞,这是家丑……还是内部解决吧。” 那大伯父点了点头,道:“就依你的。”他挥了挥手,“把三弟妹请出去,阿晶,你也出去。” 强行扯出虞母后,那大伯父命令道:“把白绫给她送过去,若她不愿意,你们帮一下。”顿了顿,他转身命令道:“你去一下夏府,问夏信夏公子,还愿不愿意与虞氏阿华结成阴亲?” “是。” 虞华上吊而死的事,卢萦走之前都传到了她耳中。长安的少年们看到他这匆匆离去的样子,以为卢文是伤透了心,一个个是无比同情感叹。 而卢萦,一直到上了船,才轻轻吁出一口气。 说实话,她是期待虞华来刺杀她的。 这样,她就可以把这个狠毒的,让她下意识中都警惕的对手给顺理成章地弄死……有的人,只有死了才能让人省心。 …… 客船在一串串白浪中入了黄河,随着送行的夏雅等人身影越来越小,卢萦转向一侧的船夫问道:“这船很多空舱,中途会不会停下来?” 船夫点头道:“开封会有客上。” 卢萦点了点头。 接下来,途中一直很平静。卢萦每天欣赏了一会两岸的景色后,便回到舱中看看书,练练琴,写写字,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转眼,开封到了。 船刚在码头停下,几十上百个客人便挤挤拥拥地上了大船,听着外面的热门喧哗,卢萦也懒得出门。 客人上满后,大船再次开动。 到了傍晚时,在舱中闷了半天的卢萦走了出来。 船板上,站着十几个少年少女,这些人叽叽喳喳地围在一堆笑闹着,卢萦拉了拉纱帽,目光无意中一转,却是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面孔。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白白嫩嫩的很纯良可亲的样子,少年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望着那个锦衣华服,身后跟着婢仆,衣着上镶着大颗的珍珠美玉的少年,卢萦记起来了。 这少年,可不正是她在汉阳时救过的那一个?那日这少年在巷子里被人砍伤,还是卢萦出的医药费给他治的伤呢,当时她想这少年投靠自己,还故意留下了一个鱼桶,让他好借着还桶的名义来求见自己。 真没有想到,事隔经年,会在这地方遇到这少年? 少年显得很沉默,卢萦才向他打量了两眼,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高大的黑皮汉子,便警惕地向卢萦盯来。看了一眼少年身后的几个汉子,卢萦发现他们都是一身戾气,而且,相当的警惕。 见到这情形,卢萦便没有与少年相识地打算了。 她转身朝船尾走去。 如此游荡了一个时辰后,卢萦又回到了舱中。 入夜了,圆圆的月亮照进了舱房,令得卢萦兴致大起,不由低头写起赋来。 就在她绞尽脑汁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护卫有点紧张的声音从舱门口传来,“郎君,情况不妙。” 卢萦一怔,抬起头来,“怎么了?” “后面追来了三条船,来都气势汹汹,似要对这客船不利。” 卢萦把毛笔一放,提步走出,“一起去看看。” 船板上。客人们还在嘻嘻哈哈。只有那些船上的护卫,还有那白嫩少年的仆从,以及卢萦身;边的人表情有点不对,他们一个个抬着头。警惕地看着后方。 卢萦抬头看去。 只见上游处驶来的三条大船。每一条都有她所坐的客船这么大。可与客船不同。那船上显得异常安静,每条船上都站着五六十个高大彪悍的丈夫,而他们盯来的方向。正是这条客船。 是不对劲,似乎是冲着他们而来。 一护卫凑近卢萦,低声说道:“郎君,这些人,只怕是猖獗于黄道流域的黑龙水匪。”他声音格外凝重,“如果真是他们,郎君,我们得做好跳河的准备了。” 跳河?这可是黄河啊!是水流极为湍急,水又深又广的黄河啊。 说话的护卫显然也心中没底,他低声说道:“我等都擅水,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人在,郎君便能活!”他说得非常认真。 卢萦知道,他这并不是向自己币诚,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因为,他们若是为护她而死,刘疆便会厚待他们的家人,若是他们活着卢萦反有不测,那他们的亲族都不一定保得住。 沉默了一会后,卢萦咬唇说道:“别慌,我们想想办法。” “是。” 那护卫安静下来。 在卢萦的一侧,跟着那白嫩少年的几个壮仆,此时也在交头接耳着。他们与众护卫一样,看向那三条大船的表情中,有着一种难言的凝重和悲壮。 ……这般大河中遇上,自己只是没有反击能力的客船,对方则是恶名远播,惯喜劫货时杀人灭口的黑龙水匪。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一方都是毫无胜算! 渐渐的,那三条大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它们离客船只有三百步不到的距离时,一护卫盯着其中一副黑色的,绣着一条细长的龙纹的旗帜,绝望地说道:“真是黑龙水匪!”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几个船夫也认出来了。当下他们尖声叫道:“是黑龙水匪!我们遇上了黑龙水匪!”“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尖叫声引起了众少年的询问,待乱七八糟地叫嚷过后,一阵哭声此起彼伏地传来,与此同时,船上众人完全陷入了兵荒马乱中! 就在混乱不堪时,陡然的,一个清冷的厉喝声传来,“不想死的就都给我闭嘴!” 这喝声又冷又厉,在这慌乱当中,却能镇定人心,四下稍稍一静中,卢萦取下了纱帽,目光如电地一一扫过众人。 她的目光,让众人更加安心了些。见众人平静了大半,一袭白衣,显得格外清贵气宇轩昂的卢萦,转过头看向对面的船只,纵声唤道:“敢问贵船主人是谁?” 她的叫声落下不久,陡然的,那三条大船中,驶在最前面的一条客船上,传来一个清朗的大笑声,“哟,哟,遇到故人了!这不是卢文吗?没有想到,你居然在这啊?” 于大笑声中,一个一袭黑衣,长相俊雅的做儒生打扮的青年踱到了船头。而随着他一出现,那船上的壮汉们,一个个齐刷刷低下头退到两侧。 卢萦也在看向那人,不一会,她惊道:“是你,你还没死?”这黑衣青年,还真与她是旧相识,他正是那个在卢萦与刘疆第一次前往江州时,遇到的黑帆船的主人。原来上次刘疆对他出手后,还是让这人逃脱了。 听到卢萦的问话,那黑衣青年放声大笑,“不错,我还没死!”他笑眯眯地看着卢文,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片后,戏谑地叫道:“听说现在洛阳新排的四大美男中,便有一个叫卢文的……卿卿,莫非那就是你?”他的笑声震荡在河风水啸中,而他盯向卢萦的目光,更是带上了三分火热,“那日我看到地下暗镖的镖榜上,排第一个的就是卢文。啧啧啧,万两黄金啊,足足开出万两黄金来买卢文这个人,那帮子权贵富贾还真是疯了。” 他大笑到这里,突然声音一顿,语气中竟是添上了几分温柔和喜爱,“不过现在看到你,我倒觉得那价码还开低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他来了 周围的众人,把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一阵喧哗中,客船上站出一个瘦长脸精明相的少年,只见他朝着那黑衣青年奋力地叫道:“这位郎君,你既然相中了这个卢文,我们把他献给你好不好?” 他扯着嗓子,讨好谄媚地继续叫道:“你看,这卢文值得这么多金,你又欢喜他,我们马上把他绑了送给你……看在我等顺从的份上,郎君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等小命。” 他又急急补充道:“放心,客船里的钱物都给你,女人也给你,只要留下我们这几条贱命就行!” 这少年倒是个人才,这么转眼间,便自作主张出卖了卢萦和船上的女子货物。 在客船上一阵乱七八糟地女子尖叫,男子附合,还有求饶声中,那黑衣青年再次放声大笑。 他笑得非常愉快,那声音顺着风远远荡开来。 见到他笑得这么高兴,刚才开口的少年马上也笑道:“郎君觉得这样不错吧?我等马上就动手,把郎君要的全部送到郎君手中。” 可这时,黑衣青年却是不笑了。明明刚才他还笑得欢,面对卢萦时,甚至还有一抹温柔和欣喜,可此刻他只是收起笑,却让人感觉到寒森森的煞气! 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黑衣青年道:“你说错了!”在那少年和船上众男子瞪大双眼时,他像是玩弄老鼠的猫,冷森森地说道:“卢文不用你等出手。也会落到我的手中,任我是疼是怜……所以呢,今儿你们这船上,除了卢文,我谁也不想留下!” …… 一阵短暂的安静后,客船上的众人陷入无法形容的恐慌和惊乱中。这黑衣青年从头到尾都像个翩翩郎君,可他的话却着实狠毒,他竟是说,客船上除了卢文,他一个也不想留下性命! 这是绝杀啊! 一时之间。众人绝望了。死亡的恐惧。无法逃脱的惊慌,令得他们哭的哭叫的叫,还有的翻身便想朝河里跳去。同时,连同刚才开口的少年在内。十几个男子都看向卢萦。他们目光森森地盯着她。想道:既然那人对这个姓卢的有意。也许劫持了他,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这些男子刚刚向卢萦逼出一步。便看到卢萦的身侧,同时站出了十几个护卫。这些身材高大,不怒而威,一看就是身份不凡的护卫,如山林一样挡在卢萦四周,令得少年在内的众男人脸色一变后,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卢萦走出两步,对上了黑衣青年。 一众慌乱疯狂的叫骂痛哭声中,只见她负着双手,白衣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张俊美冷峭的脸上,竟然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依然是一派风流自在。 黑衣青年的双眼越发灼亮起来。 这时,卢萦开口了。河风中,喧嚣哭叫中,她的声音清冷平稳,穿透力极强,便如那躁乱中的一缕弦乐,冷静沉稳地传送到众人耳中,“要是我是郎君,会什么事也不做!” 一句话令得众人稍静后,卢萦接着说道:“此处离开封,水路不过百里余,在开封和此处之间,还有七座城池,四处码头。而这些码头这些城池,随时都会输送客船来此河道。而下游距此不足百里处,也有一城……黄河水道纵横南北,据卢文观来,最多小半个时辰,这河道上便会出现别的船只!” 她抬起下巴,朝着那黑衣青年叫道:“我想请问郎君,你等杀人劫船后,要怎么才能做到不留半点痕迹?我家主公,郎君应是知道,以他的性情能力身份为人,郎君难道就不怕今日干了这一票后,从此永无宁日,天下虽大,却被他追杀得再无容僧地?” 黑衣青年冷笑出声,“就凭你卢文?就凭你便能令得他下这么大的血本,花这么多的功夫?” 语气却是极为轻薄嘲弄。 虽然,黑衣青年是没有把卢萦的话放在眼里,可不管是客船上的众人,还是黑衣青年身后的手下,这时都是一凛。他们自是听得出,卢文口中的那个主公,确是神通广大手段惊人之人,这一点,连他们的首领也无法反驳。 四下完全安静了。 在黑衣青年的声音落下后,卢萦放声大笑起来。 她狂笑了一阵后,冷声喝道:“不错,就凭我!郎君与我也是故人,你既然见过我,就当知道这个天下间,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卢文!” 她的意思,黑衣青年完全明白。 他知道她是女儿身,而以一介女儿身,到了洛阳后,却假扮男子成为天子脚下的风云人物,而且还养得性情如此张扬跋扈……天下间,确实不会再有一个男子如此对一个妇人了,而那位太子刘疆,也不会再对另一个女子有如此耐性了。 见黑衣青年沉默,卢萦提着声音冷笑道:“郎君刚才也说过,我卢文,值黄金万两!我知道郎君的心意,你反正已经开罪了我那主公,所以更得罪一些也无所谓。可是,你的属下呢?你这三条船也有五六百人吧?我卢文今天就敢把话放在这里,若是我有一点半点的不幸,我家主公便会贴出告示,令献上首恶头颅者,可获黄金万两,赏官职爵位,并宽赫其一切罪恶……到得那时,郎君以为,你的身后,有几人不会垂涎你那颗大好脑袋?” 卢萦说到这里,对面的船上彻底安静下来。 这时,便是最傻的人也知道,眼前这位卢文的主公,定然是当朝皇子皇孙,甚至是太子和陛下本人! 四下安静了,只有风卷过河浪的声音不断传来,呼啸中。引得两侧的群山上猿啼不休!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传来,却是那黑衣青年放声大笑起来。 大笑中,黑衣青年双掌相合,发出“啪啪啪”清脆的掌声。他鼓了一会掌后,笑吟吟地朝卢萦唤道:“卿卿果然聪明,都到了如此绝境了,竟然还能凭几句话乱我部下,毁我信心……卢文啊,我发现我更加喜爱你了。这可怎么办?” 他抚着下巴叹道:“我现在。对那万两黄金的赏金真不感兴趣了,卢文,以后啊,你就忘记你那主公。一心一意跟着我吧。”说到这里。他再次放声大笑。 笑了一会。黑衣青年见到原本安静下来的客船众人,又有点失控,不由笑吟吟地欣赏了一阵。再转向微笑而立,依然玉树临风,看不出半点不安的卢萦,激赏地叹道:“卢文啊卢文,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归根究底,所有事的前提都是你那主公对你痴心一片……可惜,我与他神交多年,对他的性情为人,还真的知道不少,因此,那人有多薄情,我是了然于心。别说你出了事故他会着紧,便是你的死尸摆在他面前,只怕也是落个“就地安葬”四字!” 一席话说得卢萦黑了脸。 这人摆明了不信刘疆真看重她,真会为了给她报仇劳师动众! 可这事,她还真没有办法证明! 见到卢萦沉默了,那些刚才想把她献出的男人们叫了起来,“快证明给他看啊”“你愣着做啥?”“你说话了,再说啊。” 而这边越是慌乱,越是躁动,那黑衣青年越是欢喜。就在他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卢萦,目光越发幽深时,突然的,他们的身后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哨音。 这哨音才响了三声,陡然的,无数个呼啸声随之而起,它们混在风声水声中,是那么的响亮,整齐有序,严谨中带着杀戮之气! 几乎是第一个哨音响起时,黑衣青年便是脸色一凝,随着众呼啸声同时响起,众水匪同时一凛,刚才还散漫随意的众水匪,这会功夫已齐刷刷地拿起兵器,转过头,警惕地盯向他们的身后。 他们的身后,那滚滚翻腾的黄河水浪中,出现了一排黑色的,船头如尖刀的战船! 这战船来速十分迅猛,刚才呼啸声还是混在风中远远传来,这一眨眼功夫,它们便挟持着浪涛,以闪电不及的速度出现在水匪们的身后。 看着看着,水匪们脸色大变,一个个向后退出一步后,他们同时转头,不安地看向那黑衣青年。 这时的黑衣青年,哪里还有刚才能嘻笑自若?他沉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些尖刀船。等他的视野尽头,整个黄河的上流,都被这些黑色的,如蚂蚁一样的尖刀船塞满时,那黑衣青年再也难以保持镇定,他厉声喝道:“怎么回事?是何人惊动了他们?”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黑色的尖刀船还在密密麻麻地疾驰而来,眼看离自己只有千步不到的水程了,黑衣青年沉着脸急急喝道:“整队!开船!” 一个水匪叫道:“少郎君,我们跑不过他们的。”声音中尽是绝望。 黑衣青年不耐烦地喝骂道:“我自是知道……我们先靠近客船,若是这些尖刀船是为了客船上的某人而来,我们可以跳上客船劫持他们,再与这些尖刀船谈判。”说到这里,他声音一哑,咬牙又道:“若是他们就为我等而来,那么我们再拼了这条性命不迟!” “是。” 黑龙水匪的船只大,行动不便,它们刚刚靠近卢萦所在的客船,那些尖刀船,已然冲到了面前。 眼看只有百步不到的距离时,尖刀船上传来一阵哨音,那哨音一出,众尖刀船同时减慢。就在黑衣青年疑惑地转头看去时,只见如蚂蚁一般的众尖刀船同时向两侧散去,让出一条水道来,然后,水道的中间,出现了一条快船,而那快船上,则站着一个脸戴银色面具,穿着银袍的俊美少年。 ¥¥ 求粉红票,打滚求粉红票。(。)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夜谈 快船还在前进,转眼间,它出现在众尖刀船的最前面。 抬头盯着那黑衣青年,银色面具下,那人薄唇微动,冷厉地唤道:“王楫,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黑衣青年王楫放声一笑,道:“不错,我是胆大。我说姓阴的,你倒是神通广大,居然赶上这趟热闹了?” 面具下,阴澈那张俊美的脸上眸光微寒,他冷冷说道:“我本是为你而来!”一句话说得王楫脸色大变后,阴澈淡淡说道:“找你们黑龙水匪是不容易,可是恰好,我的人打探到,你们盯上了贾家三郎。” 他说到这里,抬眼瞟了那白嫩少年一眼。看来这白嫩少年便是贾家三郎了。阴澈定是派人留意了他的行踪,特意跟踪而来。然后逮到了王楫这条大鱼。 卢萦转头看向那少年,想到,没想到他还挺有来头的?不过,他竟然被黑龙水匪王楫给盯上了,这么说当年他被自己救了后不曾上门来寻,对她倒是好事,算是省了很多麻烦。 自黑色水匪出现后,那白嫩少年便一直站在一侧,不过他藏身于船上众客人之间,又一直没有吭声,都没有人注意过他。一直到刚才,船上的人都还以为,这黑龙水匪是卢萦引来的呢,没有想到竟然是他。 王楫听了阴澈地回答,脸颊跳动了好几下。 经阴澈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自己便是挟持了客船上的人。也威胁不到他了。因为阴澈根本不是为船上的某人而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缉拿自己! 而且,江湖传闻,这位阴家郎君虽然掌事不久,却手段毒辣,自己便是挟持了贾三郎,挟持了卢文,他也定然不会放在心上,依然是该杀就杀! 至此,他脸色已很是难看。 这时。卢萦向后退出几步。低声命令道:“让所有的护卫都挡在外围,拿出兵器,准备随时反击。” “是。” 一个护卫急急领命而出时,那一侧。阴澈却是冷冰冰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又不想杀你了!” 阴澈这话一出。最震惊的便是王楫等人,转眼,他看到阴澈的目光有意无意间瞟过卢文。马上明白过来:我是太子刘疆的眼中钉,可不是他们阴氏的眼中钉。他与我拼个两败俱伤,不如留着我去损耗刘疆的实力。 说起来,王楫也有五六百号人,真要与阴澈硬抗,那阴澈身后的这些精锐,也会损失不少。 恍然大悟的王楫哈哈一笑后,朝着阴澈抱拳一礼,朗声道:“多谢。” 说罢,他手一挥,随着他的手一举,三条大船开始驶动,在阴澈等人冷冷地注目中,在客船上众人屏住呼吸中,三条大船越退越开,王楫他也带着属下开始退入船舱,同时,那绣着黑龙的旗帜开始下降……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王楫的目光定定地盯了卢萦一会。 黑龙水匪来得突然,去也去得快,转眼间,他们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至此,客船上的众人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的瘫倒在甲板上再也起不来。 这是,站在尖刀船上的阴澈,缓缓转头,看向卢萦。 卢萦与他四目相对,一时相顾无语……就在这时,那白嫩少年贾三郎带着手下走上前来,他朝着阴澈深深一礼后,颤声说道:“郎君救命之恩,贾某舍身难报!”说到这里,他想到自己的麻烦,想到眼前这人的身份,一咬牙单膝跪下,朝着阴澈说道:“贾林身为人子,却不能报父之仇,甚至连父兄留下的产业亦被他人窥视,如今更是惹上强人,性命难保。如果阴家郎君不介意贾某无能,贾某愿效力于郎君帐下,家底产业,亦愿拿出一半以报郎君!” 竟是对着阴澈效起忠来。 阴澈转头盯着他,过了一会,他上前一步虚扶一下,道:“快起来快起来。你父亲贾公当年与我族长也有交情,算起来你我乃是故交,不必如此多礼。” 贾林却不站起,而是低头唤道:“主公!” 这是要阴澈表态了。 阴澈沉吟了一会,点头道:“既你执意如此,那就归我帐下吧。” “多谢主公。” 这时,阴澈转向身后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散在河道中都能截流的众船中,有五分之四的船只开始朝来的方向退去。最后剩在河道的,不过二三十艘。 阴澈重新转过头来,他深深地朝卢萦看了一眼后,好一会才转向贾林,说道:“黄河多水匪,既然黑龙水匪盯上了你,只怕别的水匪也会闻风而动。这样吧,我送你们一程,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再走不迟。” 这话一出,客船上众人同时欢呼出声,贾林更是感动得哽咽了,他红着泪唤道:“主公……多谢主公!”已是泣不成声的样子,便是贾林身后的那些人,这时也是一个个神情激动。 看这情形,阴澈凭着这么一招,算是把贾林完全收服了。 这时,船主人屁颠颠地跑来,朝着阴澈等人又是长揖又是感激涕零的说了一通话后,道:“黄河上风浪大,郎君的船快则快矣,却不舒适,还请郎君上到大船来,小人已为你们准备了最好的舱房。” 尖刀船上,阴澈面具下的唇角浅浅一扬,他盯着卢萦的方向,淡淡笑道:“也可。” 说罢,他带着几个属下跨上了客船。 客船再次开动了。几十条尖刀船远远地驶开来,激起了一道道浊浪,倒似在给客船开道一般。 阴澈上船后,都没有摘下他的银色面具,而客船上的众人一直用敬畏感激的目光追逐着他。时不时地还有人上前凑近乎,卢萦和他,也就一直没有打照面的机会。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四周已然安静下来,这时,卢萦听到了身侧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慢慢回头,这一回头,她便对上了阴澈那掩在面具下的,如星辰般的双眸。 阴澈在向她走来,散在四周的卢萦的护卫。并没有上前阻拦。一则,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一切都听卢萦地安排,二则,说起来阴澈对他们也有救命之恩。他们无法恶语相向。 缓步走到卢萦身侧。与她一样看着夜空中闪耀的群星。阴澈清冽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日便是与你见一面。说说话,也会这么艰难……” 卢萦一哑。 好一会,她才低声说道:“刚才的事,多谢你……阿澈,你救了我。” 阴澈的唇微微一扬,他轻而温柔地说道:“我一直在长安附近,这几个月王楫犯了几次事,我在找他,前日得信说,王楫盯上的人与你坐同一条船时,我就知道情况不妙了……幸好,来得不算太晚。” 他都盯王楫这么久了,却还是为了她放过了那恶人。阴澈放人之举,众人虽然各有想法,卢萦却是知道,他是害怕王楫来个鱼死网破,误伤了她。因为担心,他还千里护送…… 陡然的,卢萦心口一闷,眼睛一涩,差点失了仪态,她连忙转过头去吹着河风。 她想对他说,以前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忘了吧,她更有很多很多想劝的话,可事到临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阴澈不是孩子,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能在阴氏一族树立自己的权威,定然是很有主见,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人。对这种人,无需劝告。 她想,她欠他的情,这一辈子怕是无法还了。至于这救命之恩,相助之德,也许她以后还有还他的机会。毕竟,他是让刘疆不喜的阴氏一族的人。 看着卢萦侧过头不敢看向自己,阴澈苦笑一声,喃喃说道:“怎是来得不算太晚……其实已经来晚了,太晚了,是不是阿萦?” 卢萦白着脸无法回答。 阴澈转头看向她,看了一会,他突然扬唇,轻快地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扮男子时,便想,这样的阿萦,真是好看,可没有想到,你有一天能凭着卢文的名字闯出名头来。”他忍着笑又道:“你也太胡闹了,要是有一天你的身份被人揭穿,可叫那些念叨倾慕你的洛阳女子情何以堪?便是耿六那些纨绔,只怕也个个想自插双目了。” 给他这样一说,卢萦也放松了,她挑眉笑道:“我不就是想做范阳卢氏的嫡长子?” 阴澈:“……” 哑了一会,他失笑出声。笑了一阵后,他收起笑容,慢慢地说道:“阿萦。” “恩。” “我只想你做到一件事。” “什么事?”卢萦转眸看向他。 夜色下,阴澈的双眸幽深如这夜空,明亮如那群星,他盯着她,抿着唇,轻轻地说道:“我只要你别对刘疆欢喜得太多……阿萦,你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很开心了。” 他这话,卢萦有点听不明白。 他是说,她别把心放在刘疆身上放太深么? 摇了摇头,卢萦说道:“我听不明白……而且这人心之事,非是意志能控,我,” 阴澈显然不想听她说下去,他打断她,“你现在不必明白。”然后马上转移了话题,“那贾三郎是个人物呢,他父祖趁王莽起事,多年来积累了巨大的财富,他底下还有一批见不得光却很有用的人和产业。说起来,他那家底,还不是你身边的那个元氏的父母的家底能比。” ## 第一更求粉红票。这大半个月了吧,我一直勤快得很,大多数时候都坚持二更。不过得提前跟大伙说一下,过阵子,可能下个月吧,我就要赶出版稿了,到时只能一天一更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那一曲 对这贾三郎,卢萦也有兴趣,她好奇地问道:“那他是南方人还是北地人?” “本是开封人,不过南北都有产业,他父亲是前年死的,死得突然,贾三郎是唯一的继承人。自他的父亲死后,他便被一些图谋他家业的人利用,后又是追杀。这少年,也没过个几天舒坦日子。不过他也是个有本事的,大半年前回来后,在一些忠仆的帮助下,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只是毕竟太过年幼,还需要人助一臂之力。” 阴澈微笑着说道:“对了,你不想知道王楫的身份吗?他是王莽的老来子,想当年也是享尽了人间富贵的。你看天下敢称龙的有几个?他就绣上了一条黑龙自居。”顿了顿,他又道:“这人历尽荣华,又饱经挫折,最是能屈能伸,你别看他面对我时表情惶惶,其实那都是假的。他那人,心黑到了极点,也狡猾到了极点。便是一直对你言笑晏晏,心底深处,只怕早已动了杀机。阿萦,他临走时似乎还在看你,以后如果遇到,你千万当心。” 阴澈这一二年来,经历了很多事,见过很多人,也不知是他知道卢萦喜欢听,还是有意告诉她一些事情,便这般不紧不慢地说着。 卢萦听得兴起,倒也忘记了两人之间的种种,便这般时不时地插上一句,在他偶尔地询问中,还顺**待了自己的一些事。不知不觉中,她对阴澈这一二年的经历很是知道了些。而阴澈也对她的变故有所知晓。 因两人都是见多识广,又经历了不少趣事,卢萦与他说着说着,竟不知到了夜深,直到护卫一再催促,才悻悻回舱。 接下来的几晚都是如此。 白日里,两个都是惹眼的人物,就没有刻意说话,见了面,有时也只相视一笑。到了晚间安静时。两人才这样靠着船舷。说些自己的经历,说些自己听过的奇闻趣事,并为一些见闻拊掌大笑。 如此过了五六日后,这一晚。卢萦又到了夜深才依依不舍地与阴澈告别。走向自己的舱房。便在走时。她还在想着,“原来阴贵人是在皇后娘娘之前嫁给陛下的,陛下年少时便说。“娶妻当娶阴丽华”,也不知在陛下心中,到底谁更重要?” 这些皇室隐密,知道都是一些随着陛下起事的老臣子,在民间,是不可能流传的。平素与刘疆相处,他更不可能告诉她这些。所有卢萦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 她正在寻思时,眼睛一晃,却看到自己的一个护卫拿着一只信鸽走了过去。 信鸽? 卢萦一怔,唤住他问道:“这是做什么?” 那护卫回头,向她行了一礼后,低着头认真地说道:“正要向主公禀报此间每日大小事。” …… 卢萦淡淡说道:“让我看看。” “是。” 接过那护卫递来的信鸽,从它的脚下解下那纸帛,卢萦低头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白日,贾氏子与仆密议驱逐其族叔贾庆,晚间,戌时下三刻始,卢文与阴澈相谈甚欢,直到子时过尽,临近丑时方各自归舱。” 卢萦:“……” 过道中昏暗的灯火下,卢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纸条,只是看着看着,那护卫不知怎么地,觉得这个沉稳而一直气定神闲的卢文,似乎腿软了下?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你说你每日都禀报了?” “是。”那护卫应了一声。 “昨日也报了?” “是。” “前日也报了?” “是。”那护卫说到这里,想了想后抬头看向卢萦,认真地说道:“郎君若是愿意,明晚不妨在子时之前回舱。”在卢萦盯来的目光中,他睁着满是血丝的眼楞楞地诉着苦,“下臣已习惯早睡,可这数日,下臣晚晚得等朗君归后再送出信鸽,一直不曾睡好。” 卢萦:“……”她好似一直不是善良的人,这护卫不但不怕她报复,还敢这么向她提着要求? 卢萦瞪着他,良久,她叹了一口气,都不知说什么的好。 第二天,卢萦明显比前几天安份些。 又到了傍晚,她继续站在船舷旁,低着头琢磨着这事儿时,阴澈的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他清冽而温柔地声音传来,“让你为难了?” 卢萦一怔,抬头看向他。 今晚圆月如镜,照得人纤毫毕现,因在外行事时习惯掩藏身份的阴澈,一直还是戴着面具的,她能看清的,只有他那双水墨画般清澈幽净的眸子。 见到卢萦的样子,他自失一笑,慢慢说道:“洛阳也快到了,我收到的信鸽中说了一些众水匪的行踪。据信鸽上看来,后面这段水道会相当平静。” 说到这里,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叹息,“阿萦,我明晨就离去!” 他温柔地看着她,眸光如水,“临走时,我为你抚一曲,如何?” 卢萦抬眸。 四目相对时,他朝她扬唇一笑,只是这一笑,在这明亮的月光下,怎地如此寂寞? 江上的早晨,总带着几分雾气,茫茫的白雾笼罩在江面上,有时雾浓了,令得人只能现出上半身,从远处看来,直似在云中行走。 今早阴澈要走,卢萦走了个早。其实这时也不早了,火红的太阳已从地平线上升起,那艳红的朝霞冲淡了雾气,令得众人的视野开始明澈。 与往常一样,船上起得早的人很多,更何况,太阳既然出来了,也着实算不得早了。 卢萦一直等着阴澈出来,他昨晚说。想为她抚一曲。所有,她的目光一直看着甲板,想着阴澈应该会选这个地方抚曲吧? 就在她如此寻思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来,却是银甲银袍银色面具的阴澈,在他的手下筹拥中大步而来。清晨的阳光,铺陈在他半露的俊美容颜上,令得他整个人都透着种玉质的莹光。 不由自主的,众人同时被他风华所慑,一时竟安静下来。 阴澈一眼看到卢萦。不由唇角微扬。他大步走到卢萦身侧,微笑地端详她一会后,他轻声说道:“本想就在这里为阿萦抚一曲,可想到那厮的性情。又不愿意阿萦为难了。” 他明亮地一笑后。定定地朝卢萦盯上一会。脚步一提,与她擦肩而过。 一只尖刀船迅捷地驶了过来,停在了大船的旁边。金光照耀下的俊美青年。一脚踏入尖刀船上时,只见他手一伸,从仆人手中接过了枇把(魏晋后更名琵琶)。 便这样低着头,阴澈双手抱着枇把,时起时隐的雾色中,他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扑闪着。随着他右手一拢一拔,一阵珠玉滚动的声音急促地传来。那乐音如梦如幻,却又生生带着几分紧促,几分凛然,便似这大好河山,这如歌如诗的春风明月,总是那么的短暂,那么的遥远。便如一个征人,他千辛万苦地寻到一处风景佳胜处,却不能做为归宿,便再是依依不舍,却还是不得不离别。 只是因为枇把音质的特别清凛,使得这原本忧伤缠绵的曲调,硬是带上了几分风起云涌的凛冽感。 大船没有停着,它在河道中,在金灿灿的朝阳中向前稳稳地行进着。 阴澈的战船也没有轻易离去,它不紧不慢地跟在大船旁边,把那一声声珠玉相击,雨滴滚动的美妙乐音继续传到卢萦耳中。 这时刻,客船上的人都痴了。 不止是那平素绝难听到的乐音,还因为那低头而立,半边身子都隐没在白色的雾气中的银袍少年。 金色的阳光铺在他的头上脸上,直是染亮了他那俊美中透着神秘的面容。可他的下半身连同船只在内,却隐藏在浓涡,令得他整个人如在云端飘游。 乐音清冽而梦幻。 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年,因垂着眸,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可不知是这朝阳太艳,还是这水雾太浓,似有一滴半滴的水珠沾上了他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令得那双收敛了所有情绪的眼,令得这个神秘飘渺如在云端飘游的少年,生生地透出了几分悲凉,几分无法寄以情思的落寞,几分遗世独立的孤寂! 而在这一刻,这种落寞孤寂,似能定格成永远。 不知不觉中,客船上传来少女的低泣,不知不觉中,有些少年红了双眼。 其实枇把的声音并不悲伤,其实那垂在浓密睫毛上的,真的是露珠,可是,众少年少女,就是忍不住想要哭泣。纵使这枇把音里明明透着种凛然。 渐渐的,一曲终了。 阴澈也不抬眸,他顺手把枇把交给下人后,转身背对着卢萦,手一挥,他身下的船便如箭一样的远驰而去。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所有的人,似乎耳边还缠绕着那清冽中透着忧伤,缠绵中含着无边孤寂的乐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客船上才有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一个少女,“上苍真是不好……他那样的人,怎么也能有忧伤?” 在少女的身侧,一个中年儒生轻声教道:“这世间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两全,从来不曾有完好无缺的人和事。” 议论声越来越响。 卢萦一直衣袂翩飞地看着远方的朝阳,她俊美冷峭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直过了一会,一个护卫上得前来,“郎君,贾三郎过来了。” 贾三郎? 卢萦回过头来。 一对上她的眼,贾三郎便是深深一揖,白嫩的,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的少年又朝她看了一眼后,很有点腼腆地说道:“不知郎君可曾到过汉阳一地?贾某唐突了,实是郎君一双眼睛,极似贾某识得的一位故人,因此冒昧相询。” ¥¥ 这是第二更了。我要粉红票奖励!(。)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下马威和回到洛阳 眼前这个少年表情诚挚腼腆,可现在不如初见时,不管是听了阴澈的介绍,还是下意识中,她都觉得他比自己所知的还要复杂。 当下卢萦笑了笑,说道:“却不知三郎的故人是男是女?” 贾三郎一怔,转眼他腼腆说道:“她是小姑。” 卢萦听到这里,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她这神情也不怎么高傲,可贾三郎却生生地感觉到,眼前这气度不凡的世家子在嘲笑他。也是,如卢文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与汉阳那种小地方有关联呢?他定然以为自己是为了与他搭腔而故意闲扯的吧? 他讷讷一笑,正准备致歉时,听到卢萦轻笑道:“三郎此行可是前往洛阳?” 她主动转开话题,罗三郎自是连忙跟着转移。说了一会话后,两人各自离去。 转眼间,又是一晚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时,客船转向,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码头驶去。这次客船停靠,并不是有乘客要下,而是客船需要补充一些物事。只需要的东西不多,只做了停留一个时辰地打算。 相比起别的地方,前方这码头实在是小,码头上疏疏落落的也没有几条船,更没有几个来往行人。 船身一晃,客船慢慢停了下来。在船主人吩咐众船夫去采购货物时,卢萦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看到她走出,好不容易看到陆地,正兴致勃勃地说要上去走一走的少年们安静了会。 ……这里的半数人。都是在那个黑龙水匪围堵时,叫嚷过要把卢萦绑过去送给水匪的。后来水匪退去,解围的神秘面具人又与这卢文郎君交情匪浅,又知道卢萦在洛阳很有些背景,再看到卢萦身后随时跟着的护卫们,他们总免不了有点心虚害怕,一个个便不由自主地躲闪着。 这种躲闪的目光,卢萦不是第一次见,可这一次,她还真准备做个了结。 当下。她转过目光。静静地把那些曾经对她出言不逊,打算卖她求存的男人们盯了一会后,在客船砰地一声完全靠上码头,船夫忙着铺上木板时。卢萦突然下了令。 只见她俊美的脸上冰寒一片。傲慢地伸出手指着这些人。朝着身后的护卫断然命令道:“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给我全部扔到河水中,我要让他们好好洗洗嘴!” 她这命令一下,船上众人一怔,便是准备出去采购的船夫们,也一个个傻傻地回头看来。 在这安静中,卢萦身后的护卫们同时凛然应道:“是。”几乎是声音刚起,他们已大步走到了众男子之前。 男子们看到他们走来,一个个大是惊骇,一个中年人扯着嗓子叫道:“你敢!”才叫出两个字,他便被一个护卫单手提起,然后顺手一抛。 只听得“扑通”一声人体落水的声音传来,船上的众人还来不及发出尖叫,便看到这些护卫一手一个,提起就扔,竟是“扑通扑通”落水声不绝于耳,十一个曾对卢萦落井下石之人,转眼间竟通通给丢到了河水中了。 这十一人中,会游泳的可没有几个,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甩到水中,刚一清醒想要叫嚷说些什么,嘴一张却是河水汩汩而入。这临近码头的河水不会太深,可也不浅,不然搁不起这样的大船。因此,只是一会,船上众人便惊骇地看到,那些扔到河中的人双手乱划,求的求救哭的哭喊,又过了一会,一些喝饱了水的人开始下沉。 眼看就要闹出人命时,他们才听到那卢文清冷漠然的声音传来,“可以了,捞上来吧。” “是。” 众护卫抛的抛绳跳的跳河,只是一转眼间,十一个**的,给喝了满肚子的水,半死不活的男人便一字排开瘫着摆在卢萦面前。众护卫站在他们身后,低头等着卢萦下令。 这时刻,船上再无半分声息。便是那些准备出去采购的船员,也不敢动了,连同那贾三郎的部下在内,都用一种惊疑的目光看着卢萦,似乎所有人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俊美冷峭的世家郎君,并不是平素看起来那么温和。一个惹他不高兴,他是能杀人的! 在无比的安静中,卢萦负着手慢慢走了两步,河风呼啸中,只听她冰冷的声音森森地传来,“我不管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有何来头,或者,是不是胆大包天……现在只有一句话相警各位,这次在船上的所见所闻,你们最好忘了,忘光了!不然,那后果不是你们能承受得起的。” 说到这里,卢萦目光冷厉地一一盯过船上众人,从船主人到船夫一人也没有漏过。在她的目光下,众人吓得连忙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时,陡然听到卢萦提高的冰寒的喝叫声猛然传来,“我的话,可记住了?” 众人一阵哆嗦后,乱七八糟地应道:“记住了。”他们清楚记起,那日这郎君与那水匪对话时,便明白地说了,他的来头很大,这是个明显与皇室中人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的人……这样的一个人,他说有后果,那就是真的有后果。因此,他们这一句“记住了”,倒是说得颇为用心。 卢萦自是听出了他们的敬畏,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负着双手走回了舱中。 随着卢萦一走,众护卫也退了下来。看到那些煞星消失在视野中,众人同时吐出一口浊气,而那在水中足足泡了百数息的男人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呕吐起来。 有了卢萦这一次下马威后,船上众人完全安静下来。而那里死里逃生的男人们,更是根本不敢与卢萦打照面,一个个躲在舱房中,只希望客船快点到达,自己快点离开卢萦这个煞星。 在第二天傍晚客船在一个大码头停下时,那十一个男人带着仆从,一个个逃也似的下了船。直到他们跑出老远,还在频频回头看来。 卢萦自是置之不理。 第三天,客船停靠的是一个大城,船上的众人下了七七八八,剩下不多的,都是准备直往洛阳的。这其中,便包括贾三郎。 接下来便是一帆风顺了。 当客船进入洛河时,船上传来一阵压低地欢呼声。 终于要到洛阳了。 进入洛阳时,时已是下午。卢萦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清晰的洛阳城,看着那人来人往的洛阳码头,想道:回到洛阳了。 上次她离开时甚是仓促,也不知卢云和元娘现在怎么样了?转眼她又失笑着想着,有刘疆派来的人看着,他们定然是平安的。 对了,上次去信让罗子寄书来的,也不知那些书运到了没有?罗子自己的信呢?也应该到了吧? 一时之间,卢萦思潮起伏。 在众人地期待中,客船慢慢地靠上了码头。 因卢萦没有通知过任何人她会回来,所以码头上迎来送往的人中,没有冲她来的。 下船时,船上众人都老实地站在一侧,一直到卢萦带着众护卫走出,一直看到他们大摇大摆地上了码头,消失在人流中,他们才连忙下了船。 卢府中很安静。 示意护卫们去休息后,卢萦看向前来迎接的管事,一边朝阁楼走去,一边问道:“我弟弟和元娘呢?” 那管事一边迎着她入内,一边恭敬地回道:“三郎得了耿家六郎的荐举,入了学堂拜了老师,平素他宿在学堂的时辰多些……二姑子前不久结识了几位同伴,上午时结伴游玩去了,得到傍晚才能归来。” 没有想到,自己不在,他们过得还挺充实的嘛。 卢萦高兴地笑了笑。这时,管事问道:“郎君既然回来了,要不要派人去叫回他们?” 卢萦跨入院落,笑道:“恩,派人跟阿云说一声,我回来了。至于元娘,反正她等会就会回来,不必派人了。” “是。” 进入院落后,管事继续禀道:“郎君离开得突然,前阵子耿家六郎和另外几位郎君天天都过来问你的行踪。便是昨日,也还有一位郎君求见。郎君离开期间,小人接到了各府的请贴若干,现都放在书房中,还请郎君一睹。” 卢萦点了点头,她懒洋洋地说道:“我都知道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先退下吧。” “是。” 管事一退下,卢萦唤来婢女,“给我准备热汤,我要沐浴。” “是。” “让厨子整几个酒菜上来。” “是。” 舒服地泡了一个澡后,卢萦坐在院落里,她斜倚在塌上,闭着双眼享受吹来的清风。而这时,婢女们穿梭来往,忙着在她面前的几上摆放酒菜。 此时凉风如水,能让人渴望就这么躺下去,直是可消磨英雄志气。 闭着双眼的卢萦这样想着时,甚至还寻思着:得在府中请几个乐师才好,若是这时候,有琴音如水,箫声如月,那才是极致的享受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远远的,伴随着卢云那声欢喜至极的“大哥”叫声的,还有着耿六的哈哈大笑,“我说卢文,你小子也不打个招呼便消失了这么久,这一回来也不知会一声。亏你现在还这么舒服悠闲的样子。” 他冲到卢云的前面赶到卢萦面前,低头盯了一会记忆中的俊美面孔,他叹了一口气后,马上又转成笑脸,“你小子说说,你到底去了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上次我耿二哥回来了,还在问起你呢。对了,他现在还在,你要不要见他一见?”(。) 第二百一十八章 对卢萦的警告 卢萦好奇地问道:“你二哥为何问我?” “这我怎么知道?” 卢萦失笑,她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还要我现在就去见他?他也谢是随口一问,我就得迫不及待地去见他?” 耿六郎瞪着卢萦,想道:这不是应该的吗?转眼他闷闷地说道:“我说卢文,你这自尊心也太强了。我二哥那是什么人?他能提起你的名字你就应该高兴,你现在去见他,他还不一定有时间见你呢。” 敢情她在纨绔圈中混久了,真成了与他们一样地位的二世祖了。 卢萦坐直身子端起酒盅,懒洋洋地说道:“那我还是不见了。” 耿六坐了不久,与卢萦东扯西扯几句后,老问她这阵子去了哪,被卢萦胡乱推搪一阵后,便怏怏离去。 耿六一走,卢萦看向卢云。 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卢云轻声问道:“大哥,你在担心什么?” 卢萦斟酌了一会,说道:“阿云,你现在年方十五,我想,你这几年就好好读读书吧,要出仕的话,二十岁再想不迟。” 前阵子,卢萦还对卢云说,得想办法让他成为天子门生。可在船上与阴澈交谈几日后,她改变想法了。她想,卢云现在年纪太小,自己一个人站在风尖浪头上做这种博奕之事也就够了,卢云却必须走得稳稳的,哪一步也不能犯错。 卢云听了这话,连连点头。竟是高兴地说道:“好啊好啊。”见卢萦看向他,他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姐,我只想读书……我听他们都说,出仕后要整天算计来算计去,我怕我不惯。” 这个少年,以前穷困时,总想着自己中了孝廉,就能让姐姐过好日子,后来姐姐过得朝不保夕,他又想自己做了官。便能成为她的助力。可越到后来。卢萦越是强大自信,不知不觉中,他的想法也有改变了。 不止是他,卢萦的想法也有改变了。她以前总想逼着卢云成长起来。现在有了一辈子也用不完的黄金。又有了一些人脉后。她却想着就让弟弟高兴地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吧。不管怎么样,姐弟俩便是被逼得山穷水尽,这一世的富家公还是可以当的。 卢萦点头。轻声说道:“你喜欢读书就专心读书吧。” 卢萦把肚子填饱后,姐弟俩又各自说了一些别后的事,直说到夜深了这才各自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卢文却过得异常的安静,连耿六等人也没有上门,卢萦一打听,这才知道陛下最爱的皇子刘阳想到开封走走,他们都同行了。因卢萦一进入洛阳,便有人便看到郭允出入她的府第,所以很多人都把她放在了郭府那一边。平素纨绔子弟们与她来往,还没有人说什么,这刘阳有召的大事,自然而然便把卢萦置于一旁了。 难得的安静中,卢萦也不急,她天天呆在府中看看书,弹弹琴,下下棋,日子倒也过得悠然。 转眼,她回洛阳已有八天了,这一天,一个护卫大步走来,朝卢萦递来一封信,道:“主公有信。” 什么,这是刘疆的? 还别说,虽然分别只有二十来日,可卢萦还真是想他了。只是有了船上那段插曲,她现在在思念之余,还有点隐隐的紧张。 卢萦慢慢打开信封。 刘疆的字,如他的人一样,字字如峰。只见上面写一种锋寒中略见潦草的字迹写着一句话,“卢氏,你令我不悦!”一字一划,字如金钩中透着冷意。只是一眼,卢萦便可以感觉到,他当时是如此的恼怒! 那护卫见卢萦看着那信,低下头不说话,又禀道:“郭家郎君也有一句话令小人告知卢郎。” 在卢萦看来时,那护卫板着脸认真地诵道:“阴氏一族看重子嗣,四月时,阴识一口气赐阴澈七名婢妾,他给拒绝了,三日后,阴兴一口气也赏他五名婢妾,阴澈无奈,只得纳而冷之。虽暂时不曾理会,可长辈美意,他能一再相拂?下次若有赏赐,他又当如何?更且,元月之时,阴氏便有意与邓氏联姻,虽被阴澈拖延下去,可他年已十八,能拖到几岁?” 顿了顿,那护卫抬头看向卢萦,严肃地说道:“郭家郎君还有一句话,让小人务必告诉郎君。” 见他有点支吾,卢萦蹙眉,“你说吧。” “那小人就说了。郭家郎君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卢文别看现在风光无限,所行之处无不奉承,可不要说主公,便是一个旁人要对付卢文你,也是轻而易举。你想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位颇具份量之人揭穿你的身份,指出你乃女儿身,那些与你走得近的纨绔会如何看你?这左邻右舍,往常见你还要谄媚的富豪商贾,也会嘲笑讥讽于你,还有范阳卢氏那些人……他说,从你到了洛阳后,这明里暗里的算计,青衣卫已不知处理多少,便是范阳卢氏派往成都调查你身世来历之人,青衣卫也给截下了三批。一切只因为主公有言:你想做卢文,便让你做卢文,你想怎么玩,便让你怎么玩,无论你玩到何等不可收拾之境,有他在,无人敢动你!” 一席话说得卢萦彻底沉默之后,那护卫继续诵道:“郭家郎君又说,卢文之威,如沙上之城,手一拂便可全然崩塌。所以,卢文若是真聪明,就千万要记住自己的本份,别愚蠢地看不清自己的处境!” 卢萦沉默了。 直过了好一会,她才点了点头,抬头看向那护卫,认真地说道:“忠言逆耳,我知道郭郎这些话都是好意,也是事实。你转告他,卢文一直都看得清自己的处境。”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不过,以后劝告时,还请他客气一点。” 说到这里,卢萦衣袖一拂,转身便回了房。 坐在塌上,卢萦搬出一堆厚厚的信封,开始翻看起来。这些信,大多她都是看过的,不过里面有很多内容,她认为有再看一遍的必要。 ……而这些信,有的是罗子向卢萦禀报事情的信,有的是卢萦安插在罗子身边的人的禀报,有的是卢萦自己写给罗子的。 看着这些信,卢萦却是想道:其实,我并不是沙上建城,我已有了基业! ## 这是两千字,补昨天的更新。今天的还是留到晚上再码吧。 对了,我要粉红票,我发现这个月粉票榜上没有太强力的对手,我可以向上冲一冲。(。) 第二百一十九章 汉阳旧事和主公回归 第二天一大早,卢萦从卢云的手中接到了一封信。当下,她换了一袭淡青色的长袍,坐着马车出了门。 来到了家酒楼中,卢萦挥退护卫后,便入了酒楼二层的阁楼。这酒楼是郭允的产业,卢萦到这里护卫们很放心,所以她不让他们跟着,他们也就没有跟上。 一打开厢房的门,房中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便慌乱地站起来看着她。 对上含着笑容的卢萦,青年突然脸孔涨得通红,那张俊朗中透着精明的眼中,竟是如孩子一样流露出紧张失措,还有依恋欢喜…… 这青年,正是许久不曾见面的罗子。 卢萦看着罗子,笑容越来越明亮。卢萦本性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因此,虽然她下意识中一直告诉她,罗子绝对可靠,可在江州时,她还是分别收卖了他几个兄弟。从她走后,那些相互不知底细的人,都帮她盯着罗子,都会通过各自的渠道向她汇报近况。很多时候,罗子从来告诉过她的话,其实她都了然于心。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卢萦更发现,罗子对自己是真的忠心耿耿,这种忠心,甚至到了她想不明白的地步。 他天南地北地跑船运,知道她想要人才,便四处网罗。而网罗到的人才,他给以重用,许以重金,却一直说是他卢文的意思,也一直要求他们只忠心于卢文一人。如此种种,说都说不完。 这样的罗子。卢萦有时会想,自己可能真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么忠诚有能力的人,都让她遇上了。 因此此刻,两人虽是很久没有见面,正值成长期的罗子,也变化奇大,可卢萦一眼看了,还是心中暖洋洋的。 罗子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后,对止卢萦的笑容。猛然清醒过来。他朝着卢萦行了一礼。清声道:“大哥,我是罗子。” “坐吧。” “是。” 看着在自己面前颇为拘束的罗子,对上他不时打量自己,那呆怔中带着欢喜。欢喜中又有着自豪迷恋的目光。卢萦笑道:“你怎么亲自来了?” 罗子把身边的箱子搬到几上。道:“我把帐册带过来了,大哥,你看一下吧。恩。大哥在武汉的布置很好,到现在,除了武汉的那里店铺,我们手头上共赚过三千两黄金了。我把那些黄金全部投入船运中。也是运气好,那个猖獗于长江一带的,好象叫什么黑龙水匪的给跑到黄河河道来了,给腾出了很多空位。我用这三千两黄金做底,再加上武汉本地,大哥你那妹妹元娘的属下的帮忙,我把黑龙水匪留下的空档掌握了近三成,同时也成了成都码头的控制者之一。” 说到他做出来的成果,罗子是神采飞扬。 卢萦看着他,双眼也是晶亮晶亮的。她跟着罗子乐了一阵后,想起一事,顺**待道:“有所谓狡兔三窟,罗子,你在杭州置一个庄子吧。到时有什么事,咱们往那跑。”在内心深处,卢萦已认定了刘疆。可她从不以为,刘疆真能一生都只对她好,也许什么时候,他就对她厌了烦了呢?世间的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的么?她只想到了那么一天时,自己能像现在一样,衣袖一振便飘然离去。而不似一个普通的弃妇一样,因为失去依靠,因为害怕无处容身孤独终老,明明被男人厌弃了,却还在那里苦苦泣求,再无半分尊严地妥协求收留。 也许是卢萦的那句“咱们”让罗子欢喜了,只听他咧着嘴憨憨地笑道:“是,是,我回去就去办。”顿了顿,他又道:“那大哥,也在旁边给你置一处?” 卢萦点头,当下,罗子越发喜得见眉不见眼了。 卢萦拿出一本帐册翻看着,嘴里则温柔地问道:“你母亲还好不好?有没有把她接到你身边来?” 罗子咧着嘴,朴实地笑道:“没有,她就喜欢汉阳。我给她置了一个大院子,又买了一些婢女仆人管事地服侍她,还置了一些田产,她得意着呢。现在成天没事就在那里吹嘘。”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为了不给大哥惹事,我没有说我在大哥你的下面做事,而是说跟了一位洛阳来的大人物。对了,大哥,你要的书,我都给带来了,已交到了阿云的手中。” 卢萦早对罗子这些时日所做的事一清二楚,她看帐本也就是做做样子。当下点了点头,又翻了几页后,她随口问道:“平府这阵子怎么样?” 一听她提到平府,罗子严肃起来,他坐直身子说道:“正准备跟大哥提起这事,平府知道了那贵人早就离开成都后,便一直想到洛阳来,他们还说,你一定已被那贵人带到洛阳了。对了,那平府的三夫人还说你言而无信,明明答应过把平氏六姑子推荐给那贵人的,结果连自己也没有音迅。不过,他们派出的几波人,都被我的人弄掉了行装,现一个个都在瞎转呢。” 卢萦一笑,扬眉乐道:“不错,办得很好。”在罗子的喜笑颜开中,她又说道:“我上次告诉过你,我到洛阳后打赌赢了七千两金。你来了正好,这次就带五千两回去,尽量把生意做得更大。” “是。”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卢萦突然说道:“罗子,你年纪也不小了,你母亲可曾提过你的婚事?” 她这话一出,罗子似是给雷击了一下,半晌都低着头一动不动。好一会,他才勉强笑道:“大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见卢萦还是盯着自己,他低下头,目光避过卢萦的眼睛,说道:“多谢大哥关心,我前不久纳了一妾。至于妻室,如果遇到了中意的,我再娶。” 他说这话时,声音有点虚,似乎言不由衷,卢萦见他坐立不安,实是不想再说这事的样子,便咽下了要说的话。 沉默了一会后,罗子咳嗽一声,突然又道:“对了,大哥你不知道吧?那个与你定过亲的曾长志,听说出了点事。” 对曾长志,卢萦还有点感兴趣,她好奇地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说是他到了成都后,娶了一位世家女子,那女子性情泼辣,又因自家强于曾府,便对曾长志指手划脚,还在他身边安排了很多眼线,曾长志哪怕喝个小酒也是不行。还有,那女子一直不孕,曾府无意中听到,那女子在嫁与曾长志之前,曾流过孩子……反正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我只听说,曾长志那次气不过,跟一个他早就看上了的富商的女儿勾搭上了,还把人家悄悄地置在了外面的院子里。然后这事让他的夫人知道了,那夫人竟是拿出曾长志以权谋私的证据,不但让他丢了公事,还把他给送到了牢房,足足给关了一个来月。后来还是曾长志服软,曾母亲自下药把那私生孩儿打掉,把那女人赶走才给放出来。出来后,也不知那世家女子用了什么手段,曾长志连和离也不敢提,现在老老实实的蔫着呢。” 这确实是奇闻。卢萦听得津津有味的,转眼她又好奇地问道:“那平因呢,你听过她的事没有?” 卢萦离开汉阳时,只知道平因与曾长志解了婚约,然后曾长志也到了成都。后来便再也没有听过平因的事了。现在听到曾长志的消息,便想起了她。 罗子道:“平因啊?是了,我母亲提起过她。母亲说,平因因插足曾长志与你的姻缘,后来又被曾长志弃了,名声已然败坏。婚事择了好几家后,最后还是一个江州去的行商看中了她。本来那行商长得俊雅,生意又做得不错,平因的父母还挺中意,那阵子平因天天趾高气扬的,还跟人家说什么失之东榆啥的。只是她嫁过去二个月后,便有消息传来,说是瘦了很多,还说那男子与自家表妹私情甚笃,因那表妹是个寡妇,那男子的父亲非要他娶一门正妻。而平因,听说还是那男子亲自选中的。他想着平因曾经为了曾长志,插足了她的表妹,也就是你卢萦与曾长志的婚姻中,定然是个明白情之所至,身不由已的妇人,想着平因一定能处好与他表妹的关系,并祝福他与他的表妹。哪曾知道,平因刚一成亲就为此事闹起来了,听说还闹得甚大,后来平因都给男方关在一个院子里,不让她外出什么的。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曲一曲,卢萦听得呆呆怔怔,直过了好久才让心情平复好。 她又与罗子闲话一阵后,眼见时辰不早了,因罗子会在洛阳住上一阵,两人约好了下次见面的地方后,卢萦离开了酒楼。 回到府中后不久,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护卫站在卢萦面前,低头禀道:“卢文,主公有令,他将于后日上午通过洛阳抵达洛阳。他让你做好前去迎接的准备。” 她去迎接?什么意思? 在卢萦睁大的双眼中,那护卫一板一眼地说道:“主公说,你卢文不是喜欢在人前风光,不是想要在陛下面前讨个一官二职吗?后日他归来时,将是全城瞩目,你可以与众人一道到码头迎接。到时,他会当众赏赐于你,让你心想事成!” 明明听起来温和普通的话,可卢萦听到“当众赏赐于你,让你心想事成”这句话时,却生生打了一个寒颤,腿一软,竟是差点坐倒在塌上。 ## 送上第一更。继续码字去。(。) 第二百二十章 太子驾到 这一晚上卢萦都没有睡好。 不过凌晨时,她却给笑醒了,一直到醒来后好半天,卢萦还抱着肚子在塌上笑得直打跌……快到早上时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刘疆冷着一张俊美无畴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后,双手捧着脸声音从指缝中透出来,颇为疲惫无力地说道:“卢文,我怀了你的孩子……” 给这么一乐,卢萦昨天得知消息后的紧张不安顿时尽数消去,隐隐中,她还有点期待起刘疆地到来。 因刘疆就要回来了,罗子的事就要快点安排好,所以这一天卢萦很忙。一直忙到傍晚时她才回到书房。 这时,外面传来卢云的声音,“大哥,你在忙吗?” 卢萦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吧。” 一阵脚步声响,卢云走了进来,不过他进来后,却没有说话。 卢萦本来心神都在帐册上。她现在看帐册,主要是弄清楚那些生意的收益情况,从中分析出下一步地计划。因此,卢云不开口,她也转眼就把他忘记了。又翻看了一会,卢萦无意中一抬头,这才记起弟弟还在这里呢。 抬起头,卢萦看向卢云。卢云正站在那里,少年显然有什么心事一侧,微微侧头看着旁边的窗梭,眉头微蹙,唇抿得有点紧。 自来到洛阳后,卢萦一直很忙,再加上卢云一直乖巧,据卢萦打听到的,他现在处事极有分寸。并不像在成都那样是个富家子就可以欺凌的。所以她放心之余,也就没像以前那样,把注意力时常放在他身上。 直到此刻看到卢云,卢萦才恍然发现,几个月不注意,他竟是长高了很多,现在已与她一样的高了。而且,少年原本过于俊秀柔软的轮廓在退去,不但下巴青青的胡渣明显,而且五官也明显带上了几分刚性。 他已由一个少年。在向男子汉转变了。 看着他。卢萦眼中不禁带着温柔地笑意,她轻声问道:“阿云,你想说什么?” 正在沉思中的卢云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他转头对上卢萦的眼睛。突然红了脸。讷讷说道:“没。没什么。” 卢萦扬唇挑眉,“没什么?” “……是,是没什么。” “那好。如果有什么了,尽管跟大哥提。”卢萦弯着眼眸想道:阿云也十五了,不管在哪里,都是要张罗订亲的年纪了。看他这欲言又止,羞喜中带着烦恼的样子,只怕是相中了什么人家的小姑。 虽是想到了这点,可卢萦并不打算开口询问。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这等事都没有对她一提的勇气,那错过了心爱之人也是他活该! 于是,卢萦又低头翻看信件,卢云呆了半晌后,低着头心思沉沉地离开了。 第三天到了。 刘疆要回来了。 这一天,卢萦起了个大早,与那护卫所说的那样,这天刚蒙蒙亮,外面的街道中便热闹起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护卫从大门处急步走来,他走到卢萦身后,低头禀道:“郎君,陛下有令,让各位大臣亲自去码头迎接太子殿下。” 卢萦正想问这个呢,这次刘疆做事隐密,她昨天追问了两个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说他归来时会全城瞩目。 对上卢萦的眼睛,那护卫禀道:“属下已经打探到,太子殿下这次亲至开封,一举擒获了贼匪王莽的千余旧部,并且,挖出了王莽当年藏下的宝藏!” 一听到“宝藏”两字,卢萦便感兴趣,她问道:“宝藏,是不是里面很多宝物?太子这次都带回来了?” “是,说是整整装满了七条大船,所得的黄金,够国库敷用十年以上。陛下大喜过望,得到消息后便下达旨意,说是让群臣亲至码头迎接。” 又是开封?上次贾三郎是从开封来,后来刘阳带着众纨绔跑到了开封去,这回,刘疆也是从开封过来的。 转眼,卢萦便把这个想法丢到一旁,专心专意地为马上就要面对刘疆寻思起对策来。 卢萦忙了一阵,刚刚沐浴更衣,听到外面的街道中,变得越来越热闹。这时,一个护卫在外面叫道:“郎君,主公来了飞鸽传书,再过一个时辰,他便会抵达了。我们现在出发吧。” 卢萦在里面应了一声,走了出来。 马车一上街道,卢萦才发现,整个洛阳城今天都显得很热闹。陛下虽是令得大臣们前往码头迎接,可是那些世家权贵,还有少年少女,哪有不凑热闹的道理?而且听陛下这意思,分明是想热热闹闹的,给他立了大功的长子一个风光体面的迎接礼的。 此时太阳正从东方升起,金灿灿的阳光照在街道上,令得那些青石板都带出一种明亮华盛的流光。 卢萦的马车在驶往码头时,与她同行的马车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这些马车的主人,大多数是哪个了不得的权贵世家中的郎君小姑,因此一路走来,庶民们早早就退到了一侧。他们站在路旁,眼巴巴地看着这一辆辆马车驶过,偶尔交头接耳地对某一辆马车的主人议论一番。 随着越来越靠近码头,人已越来越多。 当她来到码头时,赫然发现一排黑甲长戟的士卒排成两列,从码头一直排到了街道上。而士卒的尽头,是三四十个高冠博带的大臣。 竟是如此肃穆。 这时,马车已然停下,众人一一走下时,开始有士卒过来调整队列。按照他们地安排,所有自发而来的百姓,都退到这街道旁站好,等着太子殿下过来。 正当卢萦朝着码头看去时。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 卢萦回头看去。 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是几十个世家嫡子,那走在最前面的,可不正是耿家二郎耿秉?跟在他身后的几十人中,也有一些是卢萦见过的,再一看,范阳卢氏与卢萦打过交道的那几个少年,赫然也在其中。 卢萦本是人才出众,又经过刻意打扮,在她看向别人时。她自身也是人群的焦点。此刻不远处。十几个姑子少妇站在一块,正朝着她指指点点的。而其中,便有与卢萦打过照面的,两个范阳卢氏的姑子。 耿秉等世家子风度翩翩地走来。这时。一人转眼瞟到了卢萦。便低声说了句什么,当下,耿秉等人也向她看来。 不一会。他们已走到了卢萦身前,朝她看了一眼后,耿秉点了点头,朝她说道:“可识得太子殿下?一起去迎接如何?” 卢萦朝他一揖,正准备说话,只听得一个世家少年淡淡说道:“耿二哥没地抬举了这厮。” 卢九郎也闷声闷气地说道:“耿二哥偏心。” 听到这两人不满的反驳,卢萦却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她深深一揖,回道:“敢不从命。”说罢,她站起身来,目光瞟过众人后,她唇角噙起一朵浅笑,跟在耿秉身后朝码头走去。 耿秉朝她看了一眼,见朝阳下,这个金冠束发,白衣翩然的少年实在美得不像话,又听到后面传来的隐隐不满声,嘴角不由扯了扯。 众世家子一进入码头,一进入这些黑甲金戟的军阵中,同时都安静下来。 不一会,他们来到了众大臣身后。到了这里,耿秉等一些有官职在身的人都走了开来,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等着太子地到来。 卢萦是个没官职的,所以她只能与范阳卢九等纨绔站在一侧不显眼处。 卢萦不想理会这些少年盯向她的目光,抬头看向洛河中。 此时朝阳升起不久,金灿灿的阳光铺在河水上,泛地了金色的波纹。 就在卢萦盯着一片金圈寻思时,几个声音同时说道:“来了!” 就来了? 卢萦连忙抬头。 果然,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望无际的船队。走在最中间的,是十来只大船,而散在大船两侧的,则是一些尖刀状的快船。 大船只有十来条,可那快船却是密密麻麻。卢萦眼力过人,瞟了一眼后暗暗想道:这些快船有点眼熟,与阴澈那日率领的快船看起来极为相似。 众船来得极快,转眼间,洛阳的水面上,便密密麻麻全是大船小船。而那驶在最前面的大船二层上,隐隐站着十数人,而那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只是一眼,卢萦突然心跳如鼓。 只是一眼,她突然发现,她一点也不怕他的处罚,她只是想快点见到他。 只是一眼,她才发现,自己这些时日里,原来一直在思念他。以至于这陡然见到,她的心欢喜得要跳跃起来。 众船越来越近了。 卢萦终于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站在二层最前面的高大男人。朝阳的金光,此刻铺满了他全身,令得一袭太子袍服,头戴冠冕的他,宛如从遥远时空中走下来的神祗,似乎这天地间的光亮,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渐渐的,他俊美无畴,被金光染得如同雕刻的面容,出现在她视野中。 朝阳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波澜。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是在俯视苍生的神祗,更似是凝视着他子民的至高无上的帝王。 这一刻,包括白发老臣在内,包括耿秉等人在内,都不约同时地低下头,安静地等着他们的未来君王地到来。 ?? 只算字数,我今天码了八千多字,大伙不觉得应该奖励一下吗?感觉这次的粉票榜实在有可冲击的余地。泪,要是这个月都冲不上去,只怕以后希望更渺茫。(。)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刘疆那要求 于漫天的金光中,船队越来越近。浮在东边的朝阳是如此明灿,直把天地间洗得清澈无比,令得这一向喜欢生出水雾的洛河,这一刻也是阴霾尽去。 因为可见度高,很快的,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时刻,众人才发现,站在太子身后侧的,赫然便是陛下最为宠爱的皇子刘阳。刘阳身材稍瘦,尤其是站在高大伟岸的太子疆身边,还没有长成的少年更加显得瘦小不起眼。与刘疆那霸道得仿佛他是天地唯一的存在不同的是,十五六岁的刘阳,脸上一直挂着温润的笑容。他这样的笑容,几乎每个大臣都熟悉,也是他这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令得刘阳得到了不少大臣地拥戴。此刻,刘阳目光明亮安静地看着前方。因他身边的太子刘疆太过显眼太有气势,要不是刻意,几乎无人会注意到他这个皇子。 卢萦一怔,想道:不是说耿六他们随着刘阳到开封去玩的吗?这么巧,刘阳居然与刘疆遇上了,还一道回来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不止是刘阳。 此刻,卢萦正转头看向洛河两侧。 筹拥在大船两侧的数百快船,在高大巍峨的大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尖细修长。此刻,这些快船正以护卫的姿态行驶在十来条大船的两旁,密密麻麻,直占据了整个水道。 而大船的左侧,众快船的最前面。挺立着的是一个银袍银甲美少年。 那少年身姿笔直,他眉目如画,一袭银甲在阳光下散着寒光,配上他拄在手中的金戟,给人一种奇异地冲击感。 这美少年,赫然正是阴澈! 卢萦心惊地想道:阴澈才与我分道多久?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主动去护送刘疆……他是与阿疆巧遇了?还是有公事走到一块,或者,是阿疆又欺负人了? 想到这里,卢萦再次转头看向那个站在船头。俯视苍生的俊美无畴的。如同雕塑般的男人。 就在她昂头看去时,正好这时,沐浴在金光下的男人,也微微侧头。一双黑得看不见底的眸子瞟过她所在的方向。 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卢萦。那一瞬。刘疆的双眼微微眯了眯。 正当卢萦对上他完美的面孔有点发怔时,突然的,她身后传来一个低语声。“太子从来不喜轻浮之人……卢文,你每次让人记住,总是以赌开场。你以为你这样的人,能被太子相中?” 声音带着嘲讽,正是卢九郎的声音。 卢萦也不回头,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金光下的刘疆,挑了挑眉后说道:“太子的心意,你就这么有把握?也许他偏是看重我呢?” 她这话一出,卢萦的身后,同时响起了四五声哧笑声。却原来众少年都在认真倾听他们的对话。 卢九郎也是一阵失笑,他哧之以鼻后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说罢,他衣袖一甩走了开来。 卢九郎刚走开,卢萦的眼角瞟到一人,那人她是见过的,是常自跟在郭允身边的一个护卫,长得十分普通寻常,是那种丢在人群中也不起眼的人。 此刻,那人正在朝她招手。 卢萦蹙了蹙眉,她看了一眼行驶十分缓慢,再说便是停了船,光是搭木板,与众朝臣见礼都要花好久时间的刘疆。想了想后提步,朝着一侧退去。 见到她后退,卢九郎等人再次发出一阵哧笑声。 这时刻,不但朝臣来得差不多了,便是有资格进入这码头亲迎太子的年轻人,也已到齐……卢九郎等人对卢萦意见颇大,便是因为为了这次可以站在这码头上,他们都是费了老大心力的。可他卢文倒好,本来也只是凑凑热闹,却偏被耿家二郎看中了,顺口便把他邀了来。这令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有这个名额的纨绔们情何以堪? 因大船还没有靠岸,众人站得比较松散,卢萦这一走动,除了她身边的那些少年,倒也没有多少人注意。 卢萦退到一个稍显偏静的地方后,转向那护卫问道:“你这个时候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吩咐?”时辰不多,只能长话短说,因此卢萦一开口便直接问重点。 在外人面前,那护卫站得笔直,他也不朝卢萦行礼,只是看着她的下颌处严肃地说道:“主公马上就要上岸,卢文,你可知道主公唤你前来的用意?” 卢萦正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用意才不安着。当下她淡淡说道:“还请赐教。” 那护卫慢慢说道:“主公的意思是,等他见过群臣,朝你这方面走来时,卢文郎君你自发走出队列,跪在主公面前向他效忠……” 卢萦:“……” 她唇哆嗦了下,似是一口中气提不上一样,直过了好一会才问道:“还有吗?” “主公说,你向他效忠时,需说出“愿为殿下肝脑涂地,纵九死而不悔”的话。” 卢萦似是声音给哑在嗓子里,好一会都无法说出话来。 直过了良久,她虚弱地再次问道:“还有吗?” “主公说,你性子太顽劣,给了有些人太多希望。所以,卢文你还必须当着众人的面,对主公宣誓说“惟愿此生伴于吾主身侧,主有危,文先死!” 主有危,文先死! 主有危,文先死! 他竟是要她自己发誓,说是他如果有了危险,她愿意死在他前头! 直过了好一会,卢萦才黑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那一次他当着众臣下的面,说是他若是有所不测,我必须马上陪葬……他不就是嫌那些话听到的人不多,他不就是巴不得整个天下人都清楚一件事。我卢文与他死也要死在一块吗?他这人,他这人!”他这人怎么样,她没有说下去。 护卫沉默。卢文说的确实是主公的意思。要不是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君臣有别,男男授受不亲,要不是他们还不够“熟”,主公要卢文说的就不是“主有危,文先死”了,而是“死同穴,尸同棺”了。 一阵沉默后。那护卫低声说道:“郎君不必过于着恼。我家郭头儿曾经说过,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主公这么在乎一件事,一个人。郭头儿还说过。主公这是入了卢文的障呢。已恨不得与她骨肉相溶。生死不离……郎君,小人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儿,你可别去质问主公。” 卢萦一怔。声音放缓,“你说。” “主公前不久令人修好了陵墓,地方不大,并不符合主公的身份。郭头儿说那布局,便是普通的王侯也不如,不过所选的地方风水是极好的,位置就在长安附近的一座山里。那陵中只有一个主室,并不曾给太子妃和众侧妃留下配室。而那八角型的主室,足比一般的皇陵主室大上一倍。有人问时,主公回答说,地方小了,卢文会嫌挤的……” 在一席话说得卢萦呆呆怔怔时,那护卫继续说道:“当时风水师很不满,说是从来没有不带配室的皇陵。主公却说,难道他下得阴曹地府,也得带上那些不知所谓的女人?又说,他带卢氏一人就够了。” 卢萦这时真地说不出话来了。 这世间,万物万物都在变迁,如这人心,便没有前朝那么古朴。可是,无论是前朝还是数百年前,还是现在,世人都如秦始皇那样,把死这一字看得极重。所有人都从内心深处以为,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在阴间继续另一种生活。 正因为在权贵皇族眼中,死亡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称雄,所以,刘疆这话,已算得上承诺!上穷碧落下黄泉,生不分离死不弃的承诺! 卢萦的唇抿了一会,最后却是白着脸僵硬地笑道:“诗经上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主公却是要执我之手,与我同归么?” 她这笑话说得僵硬,那护听了没半点反应。 这时,前方一阵水声传来。那护卫看了一眼,“船到了。”他转向卢萦,认真说了一句,“卢文,我刚才跟你交待的事,你可记熟了?这事很重要,主公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既然是这个意思,那就谁也不能违逆。”他这嘱咐却是担心卢萦不按他说的做,事后引得刘疆迁怒了。 对上护卫慎重得不能再慎重地叮嘱,卢萦低叹一声,抿唇说道:“知道了。”说罢,她过身,沿着角落朝着众少年走去。 这时,大船已经靠岸。随着最后一块木块铺好,随着身着太子冠袍,龙行虎步气势逼人的刘疆下到一层船板上,随着刘阳和阴澈都急急赶上,都安静地跟在他身后。陡然的,上千个黑甲金戟的护卫,齐刷刷把他们手中的长戟朝空中一举,扯着嗓子同时吼道:“喝----” “喝!喝!” “喝!” “喝!喝!喝喝喝----” 上千人同时发出的吼声,于整齐中带着令众生张惶的威势!在这河边齐刷刷的响起,一时之间引得不远处的山谷回音阵阵,引得河水河风都呼啸共鸣。 几乎是这“喝”声一出,原本还有点人声的码头,彻底地变得安静起来。而不远处的街道处,那挤拥的人头,那议论喧嚣的所在,也变得鸦雀无声。这时刻,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转过头,转向刘疆的方向。 而这时,大喝过后的黑甲金戟的护卫们,同时把戟朝地上一拄,整整齐齐地朝着刘疆一跪,而随着他们这一跪,如同被风刮过一样,街道上码头上的众人,也是齐刷刷地身子一矮,跪拜而下,向着这个国家的储君,行以最高的礼节!同时高唱道:“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高唱声整齐如一,便有少数百姓叫乱了,却也丝毫不会影响这气吞山河的诚服之声。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 所有的人都向他们的储君,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这一刻,天地之间,除了刘疆,再也没有站着的人。 朝阳中,金光下,刘疆高大的身影直是巍然如山,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眺向了皇城的方向。 他的父皇,这是真正地认同了他么?还是,仅仅是一种安抚外人,麻痹于他的手段? …… 跪在刘疆身后的刘阳,一直低着头,他那双总是温润地看着每一个人的眼眸,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在盯向甲板时,冷得如冰一样,里面没有半点温度,半分情感。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袭银袍同样跪拜在地的阴澈,则悄悄抬眸瞟向刘阳。 此刻是无比的安静,天地之间,只有这黑压压的人头和风声水声。 刘疆垂下双眸,俯视着跪了一地的子民,他双手微张,磁沉而响亮地唤道:“平身!” “谢太子殿下!” 众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在所有的人都站起来后,刘疆动了,他再次提步,带着身后众人浩浩荡荡地踩过船板,走到了码头上。 看到刘疆上岸,众臣围了上去。面对着这些朝臣,刘疆可不是在卢萦面前那面瘫样,他笑得极为温和,眼眸甚至是明亮的。牵着一个个老臣的手,与他们亲切地寒喧时,卢萦还时不时地可以听到他的朗笑声传来。 这里来的朝臣,任哪一个都不能轻忽,因此刘疆走得极慢,他熟练地与大臣们说着话,偶尔打趣几句。在大臣们问起宝藏之事时,便信口说上几句早就传扬出来的事。因说得有趣,还不时逼得众臣哈哈大乐。 在刘疆的身后,刘阳和阴澈如一个最普通的臣子一样跟亦步亦趋着。有没人留意的时候,两人无声无息地交流了一个眼神后,阴澈目光一转,竟是看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卢萦! 按照道理,卢萦这次不应该有资格出现在码头上啊,这是怎么回事?阴澈蹙起了眉头。 而这个时候,刘疆与大臣们显然寒喧得差不多了,他脚步一提,在众人地筹拥下,转身朝着卢萦所在的方向走去。 因身份问题,卢萦这一队人,是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的。刘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脚步竟是直直地朝着那些纨绔子弟走去。刚与刘疆说笑了两句的耿秉眉心跳了跳,不由自主的,他与阴澈一样,也看向卢萦。 只是与阴澈不同的是,他记得卢萦可是他自己叫过来的。莫非,刘疆注意的人并不是她?是了,是了,怎么可能是她?卢文再好,她也只是一个妇人,毕竟只是一个妇人而已。想到这里,耿秉把目光从卢萦的身上移开。 ## 这一章是四千多字。先送给大伙,我先休息一下,至于第二章,也不知能不能今晚送到。最后,大伙扔我一些粉红票哦。也是奇怪,自从我双更后,竟然发现求粉红票变难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卢文和太子 此刻,卢萦也在看着。 不过她是略略垂眸,直看着前方的地面,双眼滴溜溜转动个不停。 这时,刘疆越走越近了。 与众人一样,卢萦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后,微微抬眸,以一种恭敬又诚服的表情对着他。 刘疆目光微微一转,瞟过了卢萦。 就在这时! 他的双眸微不可见地一眯! 因为,原本站在众少年中间的卢萦,竟是脚步悄悄一移,她不但没有出来走向他,反而向后退出了两步…… 她竟敢退出两步! 她竟敢还退,还退! 她竟把自己的身子藏起来了! 她,这妇人,真是好大的胆!连他的话也不听了! 虽然双眸黑得如墨,可刘疆的笑容依然温和有礼,表情依然平静中隐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愉悦。反正,那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看到他在愠怒的。 卢萦确实是在后退。 越是感觉到刘疆的目光锁着自己,她便越是后退……开玩笑,她现在跑过去向他诚服,向他谄媚的求跟随,这不是让明面上的那个卢文,也落到他的手中了吗?要是他顺手推舟收了自己做幕僚,甚至,把自己安置在太子府中,让她这么与他朝夕相处,夜夜相对,她还当卢文做什么?干脆换上女装一心一意准备受孕得了。 ……是了,是了,这厮定然做的就是这个打算。把她这个卢文名正言顺地收到麾下看管着,便是不能弄大她的肚子,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把她搓圆搓扁。 更何况,他还逼着她说那种效忠共死的誓言……她一个小白脸儿,这么自动地送上门去对人家太子说要共死,这不让人闲话吗?这不有男宠的味儿吗?这样名声不正了,她还怎么扮成翩翩郎君对付盯上他的女人? 所以,宁可再来个十天,不,一百天。也不可此时出去! 所以卢萦真地在后退。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四下一静。 不知怎么,似乎身侧空落了些…… 卢萦眨了眨眼,悄悄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立马对上一双浓得像墨。黑得不透光的眼眸。 四目相对。那眼眸慢慢的。慢慢地绽放出一抹笑来。 这不笑还好,这一笑,卢萦的脸更白了。双腿软得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坐到地上去。 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直直走向众少年,大臣们一怔,原来说笑着的他们,也抬了抬眼,打量了一眼这群名满洛阳的纨绔子。 转眼间,刘疆走到了众少年中。看到他走来,众少年同时躬身行礼,而卢萦依样画葫芦时,刘疆还在走动,然后,卢萦低着的头,赫然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同时出现的,还有那黑色袍服上,泛着金光的龙纹。 …… 刘疆慢步走到卢萦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了笑后,温和地问道:“卢文?” 卢萦似是惊醒过来,她连忙朝他长长一揖,朗声道:“卢文见过太子殿下。” 刘疆唇角微扬,笑容温和, “孤这次在长安,可是屡次听人听起卢卿了。”在众少年瞪大的,羡慕又妒忌的眼神中,在众人同时想道:长安?卢文前不久是去了长安?他在长安做了什么事,居然都传到太子那了时。在阴澈警惕地盯着刘疆,看向卢萦的眼神隐有不安时,在耿秉蹙起眉头,只差没问“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中,刘疆的笑容格外的温和可亲,格外地让人一见便想诚服。 卢萦错愕地抬头看了太子一眼,马上低头一揖,道:“卢文惶恐。”虽说是惶恐,可她的动作语言丝毫不乱,于优雅中见风度。这种从容不迫,令得好一些目光转而盯向她。 见到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极讲究,简直是讲究像是演练过那般完美的卢萦,刘疆唇角的笑容更深了。 ……站在不远处的青衣卫们,一对上他这个笑容,脸色同时一变,齐刷刷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只有那个刚出面交待卢萦的护卫,在一脸同情怜悯地看着卢萦,暗中叹息不已。 刘疆含着笑,一派温和地看着卢萦,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听说卢卿找人作赌数场,场场都是全胜……能从微末之处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进而推断出那人会有的行为,此等本事,着实不凡。”在四周安静得连针掉到地上也会发出声音时,刘疆无比诚挚地问道:“卢卿之才,孤心甚慕……卢文,你可愿追随于我?” 竟是直接招揽了。 刚才还指着卢萦嘲笑的卢九郎等人脸色一青……没有想到,太子真是一见到这卢文,便注意了他,还亲自上前招揽!这简直是狠狠给了他们一个耳光,让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少年们,郁闷妒忌又难堪起来。 太子都亲自开口了,卢萦能够怎么样? 当下,她朝他深深一揖,响亮地说道:“卢文万分惶恐,愿为殿下效犬庐劳!” 听到卢萦这“犬庐劳”四个字,刘疆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他微微侧头,朝着身后的郭允挑了挑眉,笑问道:“郭卿不是向来对卢文十分推崇么?要不是郭卿再三提醒,孤也不知洛阳出了卢文这么个少年俊才。” 他那“推崇”两字微微压了压音,这声音一压,便令得对他非常熟悉的郭允和卢萦,从足心到头顶都冒着寒气。 太子相询,郭允自是必须应对,他连忙恭敬地走上前来。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堪称憨厚的笑容,有那么瞬间僵了僵:这两口子成日地斗过来斗过去的,还老是喜欢拿他作伐。这不是逼得他这样的老实人没有活路么? 郭允一派恭敬地来到太子身后,停下脚步后,他转向卢萦看了一眼后,朝向刘疆低头笑道:“卢文对殿下的忠心,臣一直是知道的……他非常仰慕殿下,曾与臣闲话时说:“愿为殿下肝脑涂地,纵九死而不悔”有次酒桩后他甚至还说道:“惟愿此生伴于吾主身侧,主有危,文先死!” 几乎是郭允的声音一落下,四周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便变了。 这个卢文。看来还真是对太子一片至诚了! 郭允这个第三者说出的话。自然无人质疑其真实性。 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刘疆听到这话后,却不悦地拉下了脸,他瞟了一眼长相阴柔俊美的卢萦。以一种讥嘲地语气说道:“原来卢卿对孤如此有心!” 他不高兴了! 他这是不高兴了! 众大臣同时后退。齐刷刷安静低头。众少年同时佝起腰身,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人精。众人垂着的眼皮动了动。瞟了一眼卢萦又瞟了一眼太子后,终于明白了:这卢文长得确实是太过俊美阴柔,听说他的身边,连个侍寝的婢女也没有……从他名满洛阳后,洛阳所有的小倌院,凡是长得像卢文的,都身价猛增。听说凡是好男色的,没有几个不对卢文动心的。有那么些人,更是直接说,这卢文肯定不喜欢女人,他本来就是个兔儿爷。 太子殿下一向不喜这男风之事。不对,不止是太子,便是陛下,也对这种男人与男人相好的事深恶痛绝。太子也是受了他父皇的影响才如此排斥这男风断袖之举的。而从郭允的话中可以听出,这卢文,对太子也太上心了点。只怕,他的心中确有不堪之思…… 当然,卢文便是对太子没有那种不洁的想法,只要太子认为他有,他就不能翻身了。 就在众人心中暗暗嘀咕时,被太子训斥了的卢萦,果断的,应景的白了脸。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子面前,颤声道:“臣惶恐。” “不必惶恐,”刘疆衣袖一甩,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卢卿既然有心,那孤就许了,孤百年之后,会许卢卿同行!” …… 这是太子的旨意! 这就是太子的旨意! 一时之间,四下众人都同情地看向卢萦,而站在不远处的阴澈,则是彻底的白了脸。 这一刻,他像陡然间被人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 他在绝望地看着卢萦。 刚才,太子刘疆下令了,他说,他百年之后,卢萦陪葬! 君无戏言,储君也不可能有戏言!更何况,这里这么多大臣,这么多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脸色灰败地看着卢萦,突然为她心痛如绞! 他的阿萦,便是刘疆死了,也没得自由了,她必须与他一道赴死! 相比起阴澈的震惊失落,卢萦却平静得多。只听她膝行两步,朝着刘疆的背影叩首道:“卢文谢殿下隆恩!” 跪着的她,双眼看到的都是脚步,都是飘摇的衣袂。 刘疆走出十几步后,脚步微顿,他似是微微侧眸,朝着卢萦的方向瞟了那么一眼。 虽然太子殿下的动作做得隐晦不明,可这里不缺少擅于察颜观色,逢迎上位者的能人。当下,便有人走到卢萦身侧,低声说道:“卢文,还不快跟上殿下?” 跪在地上的卢萦,见到太子不怪自己了,当下松了一口气,只见她连忙站起,朝着说话那人行了一礼后,急步跟上了刘疆。 紧赶急赶的卢文,终于来到了太子身后。 这个时候,太子可能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了火,只见他脚步微顿,朝着卢萦瞟了一眼后,温和地说道:“不必惊慌,刚才是孤失礼了,卢卿勿怪。” 卢文这个臣子哪里当得起太子的道歉?当下他连忙一礼,低着头无比感动地说道:“殿下言重了,卢文羞愧!” “不必羞愧了,刚才确实是孤失礼。现在孤向卢卿致歉。你别害怕,走近一点,与孤说说你在长安的那些赌……” ## 今年更新了七千字哦。这样的字数,真的值得赞美鼓励肯定推崇还有扔上票票。(。) 今晚别等更,我卡文了。 卡到现在还没有把思路理顺,明天大伙再来看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解释和艳事 卢萦低头站到了刘疆的右后侧。 这时刻,众人正行走在肃穆的士卒队列中,随着刘疆走近,一排排黑甲金枪的士卒同时低头。而不远处的街道中,众百姓虽然还是安静着,却一个个昂着头迫不及待地向这边看来。 在这种庄严肃穆得盛大的氛围中,刘疆微微侧头,唇角含笑,态度极为温和的低声说道:“卢氏,你一再忤逆我,我很不高兴!”一字一句地说到这里后,他笑容微敛,淡淡说道:“好了,回去准备一下吧,明日到东宫见我。” 卢萦垂眸,好一会才再次叩谢回道:“下臣多谢太子殿下隆恩!” 说到这里,她缓缓后退,不一会,她便退出群臣之列,然后卢萦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卢萦避开挤挤攘攘的人群,在自家马车追上后,她令驭夫改道,顺着另一条偏静的路线,回到了卢府中。 回到府中后,卢萦便埋头在书房中,也不知她写写画画些什么,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出来后,卢萦似是愉快了许多。她开始翻阅着罗子从汉阳带来的书简。这些书简中,都留有她父亲留下来的字迹和书画,卢萦才翻了十分之一不到,便完全印证了她的想法,她父亲卢及,当年正是范阳卢氏的长房嫡系。 当她确定这个结论时,天已不早了。而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护卫在门外唤道:“郎君,郭允来了。” 卢萦恩了一声,把书卷放好,提步走了出来。 卢萦来到时,郭允早就令婢女们把塌几搬出来,放在一片修整过的草地上。而他则在婢女们地侍侯中,在旁边的熏香冉冉中,一边品着酒,一边好整以暇地观赏着西边的晚霞落日。 卢萦走了过去,清笑一声。“郭家郎君好自在。” 几乎是她的笑声一落。郭允便腾地把头一转,定定地看向她。 他把卢萦上上下下打量一阵后,见她确确实实是眼神明亮,笑容真实。甚至那上扬的唇角。也愉悦得毫不作伪。 当下。他眉心跳了几下。直到卢萦在他的对面坐下,举起酒樽给两人各自满上,他才眉头大皱。身子前倾,盯着她问道:“卢文,你不生气?” 卢萦挑眉,她坦荡而眼神清彻地看着他,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不对劲!卢萦不对劲! 郭允眉头深锁,他警惕地说道:“卢文,你别是又想到了什么歪点子要对付主公吧?我说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下?主公那人,他从来如此,他也有资格如此,可卢氏,你不觉得你身为一个妇人,也太计较了,太好强了,太分不清尊卑了吗?” 面对他一连串的指责,卢萦挑起眉头,冷冷说道:“我说郭家郎君,这仅凭猜测,还是不要胡言乱语的好。“ 得到她这句话,郭允再次长叹一声。 他就知道,他说什么也没有用……也是奇怪,明明在汉阳时,这个卢氏面对主公时,还战战兢兢,虽然每次都总喜欢用话抵赖,可她终究是一个知道敬畏的小女人。是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了? 郭允皱着一张圆脸苦思,卢萦也懒得问他此次前来的用意。她只是好整以暇地饮着酒,俊美冷峭的脸上因轻松愉悦,而显得灿烂鲜亮。 郭允瞟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后,说道:“卢文,我是奉主公之令过来的。” 在卢萦黑白分明的眸光下,他认真地说道:“主公知道你在生他的气,所以让我过来。”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满脸轻快,没有半点恼怒的卢萦,又道:“卢氏,你也知道,主公一向对你是极其宽纵的,他甚至想过,要把你放置在最安全的地方,让这洛阳的风风雨雨,都沾惹不到你。可主公现在也发现,他一直都小看了你的本领,那所谓的风雨,你大多都能应对。而且,你上次在长安赌那么多场,不就是想引起陛下的注意,从而得见天颜吗?现在好了,你跟了主公,成了他的随从,以后要见陛下,机会多的是!” 听到这里,卢萦的唇角扯了扯:这怎么能一样?我想引起陛下的注意,那是想得到他的看重。现在以太子随从的身份,便是见到陛下又能怎样?在陛下的眼中,我就是太子的属官了! 郭允长叹一声,继续说道:“还有,你也太不把主公的话放在眼里了,你明知道他最忌讳什么,却偏偏还是与阴澈走得近。五晚啊,整整五晚,你们一交谈就是三个时辰,次次都过了子时……你与主公都没有这么多话呢,卢氏你说,主公他恼不恼?” 见卢萦垂眸,似是终于听进了,郭允点了点头,又道:“你这些时日百般经营,不就是想回复你范阳卢氏嫡系的身份吗?你成了太子的随从,又在日后显露才华,得到太子的重用,我敢向你担保,便是你不找,范阳卢氏也会有长者上门,主动把你挂在他们名声最盛的一支门下,给你和你弟弟在他们的族谱上留下名号……整个范阳卢氏的年轻一代,都没有几个成才的,更没有得到太子看重的。他们顾念着太子登基之后,范阳卢氏的下一百年基业,求也会把你求过去的。你看,按他的安排走,岂不是比你在陛下面前露相,苦苦求得陛下看重更加容易?” 郭允解释到这里,口也干了,他招来婢女,让她们换了一种酸酒,转向卢萦问道:“我的话,你听进了?” 卢萦一笑,只见她举起酒盅,朝着郭允一晃,微眯着双眼说道:“听进了……主公心意拳拳,我一直是知道的。所以,我不气他了。” 她居然直接说,她不气他了! 郭允觉得自己有毛病,这卢文都明说她不气主公了,他却老觉得她答应得过于轻易……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相信卢萦,便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 又与卢萦说了一会话后,他想起了一事,说道:“对了卢文,你这次回来,你弟弟卢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事?” 郭允这话一出,卢萦警惕地眯了眼,她严肃起来,“说他的事?阿云出了什么事?” 郭允笑道:“也没什么,真说起来,还是一件风流艳事……” 在卢萦慢慢坐直,认真地盯视中,郭允慢条斯理地说道:“是这样的。前不久呢,你弟弟无意中撞伤了一个被恶霸追赶而慌乱逃窜的小美人。那美人呢,不但长相温柔美丽,而且性格也极好,她被你弟弟撞得都膝盖流血,跑不动了,还一个劲地安慰你的弟弟,连声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是她自己没有看路,还说,让你弟弟不要理会她,说她可能会连累你弟弟啥的。” 以一种戏谑的语气说到这里,郭允又道:“当时后面的恶奴都追来了,那小美人还在安慰你弟弟。于是,你弟弟心下不安了,他让人赶走那恶奴后,把小美人送到了医馆,他自己就去书院了。本来这事就应该这样完结了,结果不久后的一日,你弟弟与同窗一道登山游玩时,看到那个小美人又被另一个恶霸逼迫,然后,那小美人不但义正辞严地拒绝了那恶霸,还转身就从山上跳了下去……山不高,又是斜坡,小美人跳的下方还恰好有一个泥坑,她给落到了那泥坑里,所以没事。不过在场的那些学子们都看到了,也感动了,一个个都说那美人儿刚烈。然后,你弟弟见那美人儿被众少年说得眼泪巴巴的着实可怜,便提出送她到医馆……这一送,两人说着说着,便有了点好感。接下来,那美人儿让你弟弟深刻地体会到,她是一个非常纯良刚烈又温柔,还天真无邪的人。于是,在一次酒后,也不知是谁主动,两人滚到了塌上去了。” 郭允说到这里,见卢萦的眼睛慢慢眯起,不由想笑,不过转眼他端正面孔,继续说道:“那美人儿把她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你弟弟后,从来没有要求过他娶她,反而在你弟弟想给她名份时,垂着泪说她家里贫苦,又没有亲娘,直说她配不上你弟弟。还说,如果你弟弟过意不去,她愿意做你弟弟的外室,这一辈子她都会心甘情愿地等着他偶尔的垂顾。” 郭允长叹一声,道:“也不知怎地,你弟弟似乎对这“外室”两字极端抵触,那美人儿一说,他就跳起来说,他一定要娶她为妻,只等你一回来,他就告诉你这件事,然后上门提亲。”郭允笑眯眯地说道:“现在,那美人儿正在等着爱郎的好消息呢。” 卢萦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沉着脸冷冷问道:“那女子品性不良?” 郭允摇头,“那倒不是……不过他那父亲就一般了。她上面有五个姐姐,全部嫁给了人做小妾,还是他父亲主动求着送给人家的。那个女子呢,他父亲是瞄中了你弟弟,想把她送给你弟弟做小妾。当时她没有反抗,只是第二天,她就巧遇到你弟弟了。”郭允提醒她道:“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那美人儿很聪明,她在一次你弟弟被人冲撞时,误以为你弟弟遇到了刺客,于是奋不顾身的舍身相救……在你弟弟感动得无以复加时,她把她家里的情况跟你弟弟说了些。所以,你弟弟也知道她家人是什么样子。这应该就是他一直到现在,也不敢跟你开口,说他要娶她的原因吧?” ## 第二更马上送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解决了 见卢萦闭上双眼,很乐意看到她头痛样子的郭允高兴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卢萦伸手揉了揉眉心,轻声道:“我在后悔……我应该早给他定下一门亲事的。我知道他的性情,当年我与曾长志解去婚约后,他就痛恨那些明明定了婚约,却背誓忘义之人。如果他已有婚约,那女子再好,他也不会说娶她的话!” 郭允一乐,不过转眼他便收起笑容,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你向来聪明,这个女人,反正是万万不能嫁给卢云的……你是主公心上之人,不说主公将来成了天下之主,便是现在,你弟弟如果娶了那样家庭的女子,也会累及你的地位,甚至,更会影响到主公的声望。你弟弟便是不能在将来成为主公的臂助,却也绝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他强忍着询问卢萦“这头痛烦恼的滋味好不好受”的冲动,抿起一不小心扬起的唇,眼见时辰不早了,便站起来告辞。 卢萦送着他离开时,挥了挥手,吩咐道:“叫元娘来我房间。” “是。” 不一会,元娘进来了。 卢萦看着低头慢慢走进来的元娘,眉头蹙了蹙,只是二十来天没有关注她,元娘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走到她面前五步处,元娘抬起头来,小声唤道:“大哥。”唤过之后,她对上卢萦的眼,不由一怔,问道:“大哥,你看我做甚?” 卢萦蹙着眉头。轻声问道:“元娘,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忧愁?” “没,没有,我没有忧愁。”元娘的回答有点慌乱。 卢萦眯着眼盯着她。 在她的目光下,元娘的脸色发白,看着似乎风都可以吹走的元娘,卢萦突然问道:“元娘,你欢喜上卢云了?” 她这话一出,元娘脸色惨白如纸。她一屁股软倒在地。泪如雨下中,她以袖掩脸羞愧地哽咽道:“大哥,我,我只是远远地看着云弟就可以的……我没有对他说什么。我还逼着自己不去想。我不会不知羞耻。不顾伦常的。”她乞求道:“大哥,你别赶我走。” 卢萦走上前,她扶起元娘。把她轻轻搂在怀中后,卢萦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道:“元娘,别害怕,我从来没有嫌弃你。你很好,你配得上阿云。” 她这话一出,被拥在她怀中的元娘呆了傻了。 卢萦松开她,慢慢踱了两步,又问道:“你知道阿云与那个女人的事了?” 元娘点了点头,她忍着泪苦涩地说道:“云弟每日都跟我说他们的事,从第一次见到后就说。” 卢萦回过头来,她定定地看着元娘。想着前五天,还有一个武汉来的人求见自己。那人当时向她递了一封青元居士的信。在信中,青元居士对她说,她一直在观察卢萦,到了现在,她对卢萦的人品已经了解,对她的性情,也感到很有趣。她还说卢萦不像她当年百般拘束,结果苦了自己。 然后,青元居士又说,她少年时也曾春风得意,直到现在还有一些旧友。如果卢萦能达到她的一个条件,她就把这些产业人脉全部赠送于卢文。而信的下面,便是厚厚的一页名单,再下面,则是地契及各种契约,以及一箱子的令牌信物等。 而青元居士的那个条件便是,把元娘许配给卢云。 当时,卢萦直接回复,“我喜欢元娘,然而,这等婚姻之事,我不想强加于人。”因那送信之人拒绝回收那箱子,直到现在,青元居士那偌大的产业的地契信物,还在卢萦手中。被她藏着,准备找个时候问清了卢云和元娘两人的心意,如果他们确实不会喜欢对方,她就把那些东西派人送还给青元居士。 对于元娘,卢萦一直都喜爱,在她看来,反正卢云是要娶妻的,如其娶一个不知性情的女子,还不如娶了元娘。纵使元娘曾经嫁过人,不过她一直是清白之身,这点卢萦深信无疑。 可她没有想到,元娘倒是对卢云有意,可卢云,却陷在了那种女人的手中。 ……卢萦就是不喜欢对自己的婚姻,也动用心机和手段的女人!那女子明显是为了嫁给卢云才设计他的,只怕在过程中,她已把卢云的性格了解得一清二楚,才这么有针对性的以退为进,步步算计。 一个女人,根本不喜欢那个男人,只是为了他的地位或者金钱,或者他背后的势力而嫁他。这样的女人,不管有多少苦衷,卢萦便是同情,也不会允许自己的亲人来沾上。 但是现在,她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在不伤害弟弟的前提下,把那个女人赶走呢? 坐回塌上,卢萦一边叩击着几面,一边寻思起来。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恍然发出元娘也在,便温声说道:“元娘,你下去吧。对了,如果阿云问我找你什么事,你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他。” “好的。” 元娘一退,卢萦马上唤道:“来人。” “郎君?” “吩咐下去,密切关注那女人的一举一动,她所说的话都记录下来。特别是有关她的家庭和我弟弟的。” “是。” 护卫退下后,卢萦头痛地在房间中转悠起来。 她真的很少这么烦恼过。 处理那个女人不难,难的是,得让她的弟弟死心,并且不会因卢萦对那个女人的处理而对她这个姐姐生出怨恨之心。 卢萦知道,陷在情爱中的人,从来都是一叶遮目,他们通常都看不到情人的不好,更不可能允许别人伤害自己的情人。 所以,她实在是投鼠忌器。 直是在房中转悠了好久。卢萦把自己想出来的,用来对付那个女人的阴损招数一一否认。她的弟弟与她相处这么久,他对她的聪明非常了解。那个女子一切平安也就罢了,一旦出现任何事,他只怕都会怀疑她这个姐姐!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萦突然抬头,命令道:“叫卢云过来见我。” “是。” 一刻钟后,卢云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他的脚步声与往时完全不同,拖沓,缓慢。仿佛来人心事重重…… 不一会。卢云低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哥,你找我?” “恩。进来吧。” 吱呀一声,房门给推了开来。 看着低下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卢云。卢萦向塌后一仰。闭着双眼说道:“阿云。我知道你与吴漓的事了。” 平静的室内,卢萦这话直如惊雷,击得卢云猛然向后跌出几步。他匆忙站好。苍白着脸,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卢萦也不等他开口,继续缓慢地说道:“阿云,你知道刘疆他是什么身份。他是太子,将来也许就是天子。而我,现在已**于他,说不定这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仰头看着屋梁,卢萦的声音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失望,“我与他,已经成了定局。今天的事,也不知有没有传到你耳里?刘疆他当着天下人的面说,他要是死了,我得陪葬!” 一句话令是卢云腾地抬头,担忧地看向她,欲言又止后。卢萦哑着声音继续说道:“阿云,我在想,刘疆对我如此执着,如果有一天他成了天子,我至少也是宠妃……到得那时,你就是国舅爷。你我无父无母无家族亲人,相依为命走到今天。可是,难道我成了刘疆的宠妃,与别的女人,别的有家族背景的后妃厮杀争夺种种利益时,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我唯一的依靠,我唯一的弟弟你,却因为他的妻室,他的岳父一家,不但不能为我所用,不但不能做我的依靠,反而变成了敌人攻击我的把柄?甚至,成了他人谋杀我,夺去我拥有的一切时,最好用的棋子?” 一席话说得卢云脸色如土时,卢萦紧闭的眼角处,滚下了一滴泪珠。良久良久,卢萦嘶哑疲惫地说道:“阿云,你许她时,想娶她为妻时,就一点也没有考虑到过你的姐姐吗?你心痛她时,你那曾被未婚夫婿抛弃,还曾被未婚夫婿以妻为妾,曾被人逼得狼狈逃离,曾经害怕得乞求你早日成为孝廉,好让她能够依靠的姐姐,你也心痛过吗?” 卢萦眼角的泪珠一滴接一滴地滚下,她哽咽着,低哑着,轻轻地问道:“阿云,是不是姐姐这一生,注定谁也不能依靠,注定永远都在被人抛弃?” 卢云想也没有想过,他的姐姐会伤心成这样。 这是他立誓保护的姐姐啊! 卢云慢慢跪倒在地,他双手捂着脸,泪珠从指缝中划落,“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卢萦摇头,她只是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卢云伏在地上,哽咽地说道:“姐,你别伤心,我不娶她了……她说过,她的父亲原本是想把她送给我做妾的,她自己也说过,原以为能当我的妾室,便很难得了。姐,我纳她为妾,阿漓是个温柔知进退的人,她会乐意的。她原本就为了我要娶她而不安着。现在我就去告诉她,我不能娶她了,她一定会原谅我言而无信的。” 在卢云的哽咽声中,卢萦哑声说道:“好,阿云……姐不哭了,你也别哭了。不管什么时候,咱们都是相依为命,唯一能成为对方靠背的那个人,我们都不哭。” 卢云没有回答,他只是哽咽声声。 因此,伤心中的卢云便没有发现,他那悲痛到了极点,泪如雨下的姐姐,这时微微睁开了双眼。这只睁开一线的眼睛,眸光明亮淡漠,干净清澈,哪里有半点悲伤? ## 第二更送上。(。) 第二百二十五章 称病和回复 这时,卢云站了起来。看到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卢萦唤道:“阿云?”她的声音暗哑,“你去干什么?” 卢云咬着牙说道:“我就去见阿漓……” 卢萦站了起来,她走到他身后,低声说道:“天色已晚。” 可是阿漓已**于他,便是天色晚了,便是他宿在阿漓那,也是正常啊。 见卢云没有回答,卢萦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她苦涩地一笑,低哑地说道:“阿云,我不想你现在就去……”长叹一声,她沧凉地说道:“你与她正是情热之时,阿云,我有点害怕你去见她……” 姐姐这是对自己不信任了。 卢云心中大堵,他腾地转身看向卢萦。此刻的卢萦,身子背着光,令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便只这么对上那双因浸了泪水而明亮太过的眼,他就难受得很。咬着牙,卢云直视着卢萦说道:“姐,你放心!”这几个字,因说得太艰难,而令得他的声音都带着颤。 卢萦就着暗淡的灯火,看着明显变成了男子汉的卢云,含着泪点了点头,最后还是说道:“白天再去,好不好?” 什么时候,卢萦这样求过他? 卢云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好!” 第二天,是卢萦前往东宫面见太子的日子。 可她一直赖在塌上动也不动,直到婢女们在外面唤了一阵,她才声音沙哑无力地说道:“告诉管事,我病了,让他派人去太子府请休。” 婢女们面面相觑。直过了一会,一婢才躬身应道:“是。” 约过了半个时辰后,梳洗得干干净净的卢萦,有气无力地躲在塌上睡大觉。觉得晕晕沉沉时,她想起一事,便走到几旁写了一封信,叫来婢女。“把这个送给耿六郎。” 那婢女看了一眼气色明润。声音平和中气不虚的卢萦,心中暗暗嘀咕道:郎君真是越来越无赖,连装病都不用心了。她躬身接过信封,“是。” 不到半刻钟,那封信已到了管事面前。这信很普通,也没有上火漆什么的。管事信手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昨晚病中观明月,突觉形只影单,我说小六,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娶妻成家了?”下面的落名是卢文。 信写得随意,格式也任性,把这信给纨绔出了名的耿六。更透着一种轻浮……可卢文是什么人?光凭他那张脸,就能引起小姑们疯狂追随了。想来耿六只要随口把这信一说,整个洛阳的人都会知道,洛阳四大美男之一的卢文,想成亲了! 管事直觉事关重大,便把那信交给一个护卫,对他说道:“这是郎君刚才写好,让交给耿六的。还请转交主公。”顿了顿。他又说道:“小环刚才见了郎君,说是他气色颇好。不似有疾。” “是。” 大步走出卢府的那护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阁楼上,卢萦正懒懒地看着他,在那护卫出门时,卢萦还抬头看了看太阳,嘀咕一句,“恩,还没到辰时出的门。” 上午的卢府,很安静。 到了下午,也很安静。而随着时间流逝,卢萦越来越气定神闲,众护卫婢女可以看到自称得了病无法面见太子的卢文,整天都在花园中溜哒,甚至还缠着元娘要点心吃。 …… 卢云自离开姐姐的房间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直到月上中天,直到东边太阳升起,直到日上中天,他都一动不动。 到得下午时,一夜没睡没动的卢云,这才站起身来。在仔细梳洗过后,他坐上马车,驶向了西街月明巷。 这月明巷的房舍,精致而小巧,附近因书院颇多,多的是租客。卢云马车驶往的,正是一处租住的小院子里。 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出现了,一个婢女迅速地转过身,朝着一间精致的厢房里跑去。她急急地叩着厢房的门,喘着气唤道:“六姑子,六姑子,卢云来了,卢家郎君来了。” 她的声音一落,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长相秀美清雅,透着几分书卷气,却因身子孱弱,又显得格外娇小和楚楚可怜的十五岁左右的少女,出现在房门处。 “恩,知道了……别慌慌张张的。”吴漓的声音,娇软而温柔。明明是教训人,却让人感觉到她是在体贴爱惜。那婢女却对她甚是恭敬,低头应道:“六姑子,我知错了。”说到这里,婢女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见卢云的马车还没有出现,便吐着舌头说道:“六姑子,你紧不紧张?听说那卢文回来了呢。那日太子得胜回朝,我亲眼看到了卢文。他可长得真是俊,六姑子,你说奇不奇怪,明明卢云与卢文长得很像,可卢文就是比他弟弟俊得太多。”婢女叽叽喳喳地说到这里,又道:“六姑子,卢云说过等他大哥一回来,他就坦白你和他的事,你说他这次过来,会不会是与他大哥商量了?六姑子,那卢文真的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他看人时,那眼神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卢云与你成婚一事,六姑子,你怕不怕?” 吴漓也是紧张的,她咬着唇坚定地说道:“卢文肯定不会同意……可是,阿云会听我的。”她低头摸着自己的肚皮,呢喃道:“要是我怀了卢云的孩子,那胜算就有九成了,以卢云的性格,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娶我的。可是,自从那一日后,他都没有在这里过过夜呢。” 婢女正要说什么,只听她家姑子突然说道:“他进来了。” 婢女转头,果然,卢云的马车驶进来了。当下,她连忙扶着自家姑子,朝着卢云的方向急急迎去。 卢云下了马车才走了十几步,便看到吴漓美目涟涟地看着自己,因走得急,她的双颊红朴朴的,看向他那明亮爱慕的眼神中全是欢喜和激动,“阿云,你回来了?”吴漓曾在苏杭呆过几年,说话时声音有点娇侬。特别的动听。 看着像个小妻子一样。欢喜快乐地迎接着自己的吴漓,一夜没睡的卢云脸色更白了。他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回屋里说话。”说罢,他提步就走。 看着卢云的背影,吴漓眼神微暗:看来事情不顺利……事情不顺利是情理当中的事,可是,卢云都事情不顺利。应该对自己歉疚又心疼啊,可为什么都不扶自己一把,而是自顾自地走了? 吴漓来到房间时,卢云已在塌上坐好。虽然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可卢云一直都不愿意进吴漓的闺房。他总觉得这样不好。像现在,他就入了他习惯性走入的书房里。 书房中。卢云坐在塌上,双手放在膝头,眉目微垂,脸色发白,却表情沉稳。 吴漓的眼神又暗了些。她轻步入内,小声唤道:“阿云?” “阿漓,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可你脸色不好。一定是没有用餐吧?我去厨房弄几个你喜欢吃的小菜来。”一边说。吴漓一边急急地就想朝外走。 当她走到门口时,卢云唤道:“阿漓!”顿了顿。他咬牙说道:“我大哥回来了。我没有跟他说你和我的事。” 吴游不知怎地,竟是松了一口气,她回过头来语笑嫣然,“没说就没说罢,不急的……阿云,你想不想吃碎云糕?” 卢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视着她,哑着声音继续说道:“可是,你的事,我大哥他自己知道了,他昨天问我了。” 不是卢云说的,而是卢文自己知道的?吴漓猛然一慌,因这慌乱,她的笑容便透着几分脆弱,脸色也白了几分。 卢云怜惜地看着她,咬着牙低声说道:“我大哥他,他不同意我们成亲……我想了一晚,阿漓,我知道大丈夫当言而有信,可是……”不等他把可是说完,吴漓声音微提,脆脆地叫道:“啊,我想起了,那蒸肘子还没有起锅呢。阿云,你等我一会。”说罢,她逃也似地朝外面走去。 看着她仓惶的身影,卢云更怜惜了,他越发咬紧牙关,急唤一声“阿漓”,令得吴漓不得不止步后,卢云站了起来。他看着她脆弱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道:“阿漓,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娶你为妻了!” 一句话吐出,吴漓身子猛然一晃,她扶着门框慢慢回过头来,这一回头,卢云才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哽咽地看着卢云,吴漓的眼神依然清澈而信任,“阿云,是不是你大哥嫌我家门第不高,嫌我配不上你?”她睁大眼,任由泪水成珠滑下面颊,“阿云,我配不上你的,对不对?” 卢云痛苦地摇着头,他咬紧牙关,红着眼睛说道:“反正,阿漓,我就是不能娶你为妻了!”这个一惯温和的人,说到这个竟是意外地斩钉截铁。 吴漓的双眼,彻底的暗沉了下来。 她咬着唇看着卢云,泪水哗哗直下,“阿云,我,我不怪你。”才说到我不怪你,她整个人便是一软,瘫倒在地。 瘫软在地后,吴漓还倔强地昂起头,泪如雨下地朝着卢云笑得欢,“阿云,我真不怪你,是我命不好,要是我生在富贵人家,要是我母亲一直在,要是我更好一点,也许你大哥就不会嫌我了……” 无论是那句“生在富贵人家”,还是“我母亲一直在”的话,都刺疼了卢云的心,令得他想到,以前自己无助时,也这样想过,想着,如果我生在富贵人家,如果我父母一直在…… 卢云直心疼得泪水都出来了,却还是摇着头,继续说道:“阿漓,是我对不起你。” 他竟是如此坚定。 吴漓慢慢低着头,她双手捧着脸,哽咽着说道:“阿云,我什么也没有了,我父亲那个样,我又没有母亲……这天下虽大,我却只有你了。阿云,你大哥那么了不起,他自是不会中意我……可是,我只有你啊,阿云,我只有你啊!”低泣声声,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无助。 要是正常情况下,卢云会上前搂着她,对她说,“你别害怕,我不会负你,我也会只要你一人。”可再一次令得吴漓僵住的是,她清楚地听到卢云哑着声音说道:“阿漓,你不知道我大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是他唯一的依靠,我便是负了天下人,也不能负他……所以,阿漓,我不想让我大哥失望,我只能对不起你!” 一句话落地,令得吴漓完全失了声。 这不合常理!这完全不合常理! 一个长相远胜过弟弟,才学又特别优秀,比弟弟强大,比弟弟聪明,比弟弟受人欢迎,比弟弟更有声望的兄长,便是嫡嫡亲的,可他们成长的多年间,弟弟一直生长在兄长的荣耀下,一直承受着因兄长太过出色,而被人失望和嘲讥相对的难堪。这样的情况下,做弟弟的,不可能对兄长不妒忌,不可能不会认为兄长过坚强,不可能不会认为,兄长完全不需要他啊! 可眼前的卢云竟是说,他是卢文唯一的依靠!这简单就是笑话,他这么懦弱平凡的男人,怎么可能成为那个强大得令整个洛阳都在传闻的男人的依靠?!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嘛! 可卢云不但这样认为,还深信不疑,以至于说出了“我便是负了天下人,也不能负他”的话。 吴漓耳中嗡嗡作响,直觉得自己似是算错了什么。 吴漓呆了太多时,直过了好一会,她才身子向后一倒,砰地一声栽在地上便晕了过去。 卢云和婢女吓了一跳,两人连忙围上。在卢云连忙站起来命令“快去叫大夫”时,那婢女却感觉到手心一紧。当下,她马上明白过来,便抬起头朝着卢云不安地说道:“卢云郎君,六姑子自从听到你说了那句要娶她为妻后,便一直高兴得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她每次从梦中惊醒,便对奴婢说:我不能睡,我一睡着了,便听到阿云对我说,你别做梦了。我害怕,我不想睡,我怕见到梦中冷酷的卢郎……卢云郎君,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今儿这样别儿那样呢?”一席话说得卢云低下头,彻底没了声音。 安静中,在那婢女小心地朝卢云瞄去,观察着他的脸色和神情时,卢云慢慢抬起头来。他痛苦地的看着吴漓,哑声说道:“我是对不起阿漓,可不管如何,我这一生唯一不能做的事,就是让我大哥伤心。”说到这里,他似是无颜以对,便急急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会让大夫马上过来。等阿漓醒了,你就跟她说。我卢云对不起她,无颜见她……” 只见卢云急急而去,转眼间上了马车,驶出了府门。 ## 先送上四千字,也许还有二更。另外,求粉红票。(。) 第二百二十六章 气笑了和事情因果 几乎是卢云一离开月明巷,卢萦便知道了。她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后,慢慢说道:“便什么也没有打听到?” “是。”一青衣卫回道:“吴漓与她的婢女交谈时甚为随意,我们也只能听到这些。据我们初步调查所知,这吴漓行事还算规矩,她不曾害过什么人,还落下过把柄,也不曾太着形的算计过什么事,留下了恶名。” 卢萦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从她与我弟弟巧遇时,调戏逼迫过她的两个恶霸着手吧。那里是一个突破口。” “是。” “阿云当真说了无颜见她?” “是。” “很好。”卢萦点了点头后,又道:“对了,我还想知道,阿云与她的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 “属下立刻去查。” “如果需要,你们可以控制她那个贴身婢女……” “是。” 那青衣卫一退,卢萦垂眸寻思起来。 卢云对那吴漓愧疚已深,已是觉得自己负了她……越是这样,这吴漓就越不能进门,连做妾也不允许。她可不想卢云以后成为一个宠妾灭妻的人。 从今天吴漓与弟弟的对话来看,这女人确实是聪明,每一次开口,都暗中含着勾得卢云上当的招数。幸好弟弟对她的感情不一般,意志坚定。不然的话,说不定今天她得到的消息,便是她已勾引得她弟弟与她一块私奔了! 这世间,凡是胆敢算计她的人,都要承担后果。甚至包括那个人…… 寻思了一会卢云的事后,卢萦想到,卢云已经说过“他无颜见她”,那这几天,他很可能只是派人关注吴漓,不会亲自前去。所以此事可以放一放。 卢萦给耿六的信,刘疆直到当天晚上才看到。 自他大胜得归后。便忙不过来。众臣和权贵们。似是觉得陛下对他的态度有了改变,于是有一些中立派开始向他投诚示好。 因此这一整天,刘疆都在忙着与这些人打交道。而且这种忙,还会持续一阵子。 卢萦的信,是早就送上来了,可他实在太忙,有远比儿女情长还重要百倍的事情让他优先处理。所以幕僚也没有先行禀告,而是把那信和那婢女说的话写下来,放在书房中,一大堆卷帛之下。 直到此刻夜色已深,忙了一天的刘疆突然想到了卢萦,想到自己明明叫她今儿来见他的。她居然敢不上门,幕僚这才把那信和那句话递给他。 看到信上的内容,疲惫不堪的刘疆却给气乐了,他嘲讽地笑道:“突觉形只影单,所以想娶妻了?”他把那信扔给郭允,重重一哼,“娶妻?她有那个功能么?” 郭允把那信一看,也笑了。他乐了一会。叫道:“啊哟,主公。这卢文真是越来越离谱了。这不行,得惩治,一定得惩治。”快乐地叫到这里,他陡然对上刘疆黑沉的脸,马上想道自己也表现得太明显了,便又道:“昨儿我劝她时就觉得不对,果然,她给称病了吧?” 他悄悄打量了一眼刘疆,见他拉着脸,不由轻声说道:“主公,这夜太深了,今天还是别去了。”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刘疆冰冷地说道:“谁说我会去?” 郭允立马闭口不言。 第二天,刘疆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只是在忙碌之余,他还会抽空想一想卢萦。 第三天,刘疆还在忙碌着,而卢萦,青衣卫已调查清了那两个恶霸与吴漓的关系,以及,那天卢云与吴漓发生关系的事。 看着摆在几上的记录,卢萦冷冷地说道:“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倒是很会算计啊。”说这话的卢萦,浑然忘记了,她自己也不过是十七八岁而已。 从那两个恶霸和婢女透露出的消息,卢萦完全清楚了前因后果。 吴漓早在几个月前,就盯上卢云了。并且,她还针对卢云,做了一系列的调查观察。 应该说,早在两年前,吴漓便对洛阳的各大纨绔子弟,以及不起眼的世家子进行分析和关注。整整二年,她看中过一些目标,却又一一否定了,直到卢云和卢萦出现在洛阳。 几乎是卢文的名声一出现,吴漓便注意到了他有一个弟弟。于是,经过观察,她发现这个卢云,是个心软善良好拿捏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来历神秘分明有大背景,光是其兄一次赌博获得的黄金,便是万余两,是个地道的巨富。而后来越是观察,她便越是觉得,卢云就是她要找的那种男人,温和心软,一心扑在读书上面,头上除了一个兄长,便连父母也没有,她嫁过去后,连公婆也不必敬。 接着,她细细分析了卢云的性格特点,为了那一日巧遇,她还与那两个恶霸,事先出现在那里好几次,可每一次卢云要不是提前走了就是有同伴在,为了免生枝节,她都推延了计划。 她在第二次被所谓恶霸调戏,卢云送她去医馆时。途中,她与卢云很是说了一些合卢云的心意,令得他窝心又感佩,直觉得她是个真正懂他的人后,便告诉卢云,她一点事也没有,想请他送她回家。卢云答应后,她先是悄悄把自己袖袋中的一个荷包弄穿,这荷包里传来的香,可以让人晕晕沉沉想要入睡。在荷包里的香成功地令得两人睡着了,并且叠在一块睡觉时,马车已到了吴漓租住的房子外----为了让她的计划完美实施,她还特意找了借口,租住在月明巷。 发现两人叠在一块的驭夫和婢女,都给吓坏了。卢云清醒后,在吴漓的引导下,他以为是那恶霸用来对付吴漓的荷包,被无意中带到了身上……因吴漓品性高洁,他觉得任何对她的怀疑,都是一种污辱。又因吴漓这样一来,便清白有失,卢云自觉应该负责,便开始对她照顾。 在这照顾期间,做事说话都能点中卢云心坎的吴漓,终于令得他心动了。 然后,在一次卢云喝了一点酒的情况下,吴漓焚了一点催情香……那香,成功地让卢云失去了控制,得了她的身子。 成功地让卢云发誓一定娶她为妻后,吴漓其实还做了两手准备。一手,自是让卢云坚定不移地要娶她。另一手,则是在卢云无论如何也不能娶她时才用的,她自信通过运作,自己可以完全掌控住卢云这个人,以及他所有的一切。她还对其婢女说过,如果卢文这个兄长可以依靠,那就依靠,如果他真因性子太狂而得罪人多靠不住,她会尽快让卢云与卢文分家,这样,不说他们兄弟别的家产,便是卢文那万金两赌金,都可以让她过上比她的姐姐们,荣耀百倍的日子。 她还说过,卢云这人不精明不能干,只会死读书,她一点也不喜欢,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她拿得住的。 从婢女所说的话中,卢萦发现,那吴漓竟是对药物和熏香很有天份的样子。那催情香,竟是她自己制作的,她甚至还制了一种让女人容易受孕的药物配在身上,并在与卢云每次相见时,都会在衣上熏有让人心情愉悦的香。 ¥¥ 倦了,就码到这里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说服 卢云离开后不久,本应该昏厥过去的吴漓却睁开了眼。 她有点发怔,一直到被婢女扶起,还脸色不好。 看着她这样子,那婢女担忧地问道:“六姑子,你要不要紧?” 吴漓突然抬头,她看着婢女,涩声道:“卢云不对劲,他怎么与卢文这么深的感情?”哪一个少年,初尝男女滋味,不是蚀骨知味?哪个少年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不是感情深厚? 卢云在初初与她时,她能感觉得到,他也是第一次。本来,他每次到自己这里来,竟然还跟自己保持距离,而不是沉迷于欢好当中,她已是暗暗吃惊了。可没有想到,面对自己如此愧疚如此怜惜的卢云,还会为了他那大哥毫不犹豫地伤害她! 不知怎么的,吴漓因卢云这样的态度,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她咬着唇寻思来寻思去,见婢女一直看着自己,心下有点烦,便挥手让她出去了。吴漓却没有想到,自家婢女这一出去,便被一些神秘人给抓了,然后,那婢女很轻易的就把吴漓的性情计划给吐露了。 接下来的二天,因吴漓为卢云之事伤透了脑筋,也没有注意到自家婢女的变化。第四天,在院子里转悠着的吴漓在自己的肚皮上抚了一会后,轻声说道:“我这月的天癸,迟了一日呢。”她的目光透过婢女看向她身后的明灿天空,唇角微扬,低低地说道:“要是后日还不来,你就去把卢云找来。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了。” “可是,”婢女嚅了一会,小心地问道:“可是,要是算错了呢?” 吴漓转头看向她,目光晶亮,“那有什么关系呢?我与卢云相识的时间太短。他又太迂阔。使得我们只有过一夜,所以,他还能自持。如果他以为我怀了他的孩子,心防就会塌陷……我就不信呢,我可是他的枕边人哟,枕边人怎么能敌不过他对他大哥的感情呢?” 她再次抬头看向西边,望着那蔚蓝中夹着缕缕紫霞的天空。吴漓的眼神中是满满的斗志。事实上,她从来都不是容易被击倒的人。卢云的坚持,只是说明她做的工作还不够,她还要更加努力才成。 望着西边美丽的天空,吴漓想道:父亲行商几十载,都是亏了又起。起来了又亏,这样反复折腾多年,才有了现在这点家底……我所谋的富贵远胜过父亲的那点,怎么可能没有波折呢?一时不顺算得了什么?只要我坚持,迟早可以达到目的。到得那时,我再把今日让我难受的,让我失落的人报复回去也不迟! 让吴漓不会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她说的这番话。便到了卢萦的几案前。 卢萦看着那几张纸,慢慢的。她的唇角浮起了一抹冷笑。 顺手把这些东西收好,卢萦提步朝外走去。 不一会,她来到了卢云的房间外,“阿云可在?” 一婢女上前,正要应话,只听得里面传来卢云暗哑的声音,“大哥,我在呢,你进来吧。” 卢萦应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中有点暗,卢云的面前摆着一本《大学》,可看他抿紧唇角脸色苍白的样子,哪里是看得进书的? 卢萦走到他的面前。 这时,卢云站了起来,他朝着卢萦哑声唤道:“大哥。”唤过之后,他又轻声说道“大哥,你别担心,我很好。真的,我很好。” 明明下颌处都胡渣拉杂了,眼中的血丝都布满了,还说很好? 卢萦轻叹一声。 她慢慢伸手,温柔地抚着卢云的脸颊,在弟弟依恋地摩挲中,卢萦轻声说道:“阿云,你还记得我们在汉阳时吗?” 卢云点了点头,微笑道:“记得。姐,那时我们可真穷。” “是啊,可真是穷。那时我整天绣花,就想着能多弄点猪骨头炖汤给咱们喝。记得有一次,你还哭哭啼啼跑到我面前问,姐姐,我是不是再也长不高了?那次是罗子骂了你一声矮子。” 听卢萦听起这些往事,卢云也是失笑。他扬唇道:“罗子比我高一个头,最喜欢骂我矮子。哼,这次他过来了,我还特意去跟他比了比,才两年没比,他就只比我高半个指节了。” 卢萦一乐,笑道:“这次你还真的去比了啊?你呀,真是长不大。” 卢云道:“谁让他以前老是那样说我呢?再说,事情还不久呢,才二年前的事。” “是啊,才不久,我们过上好日子,还不到二年呢。”卢萦很是感慨地说到这里后,慢慢抬头,她专注地看着卢云,轻声说道:“阿云,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你听了先不要恼。” 卢云一见她这严肃的表情,脸色便是一白,不过他点头很坚定,“姐,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恼。” “这就好。” 卢萦慢慢踱了两步,走到窗口后,她望着外面的夜空,斟酌了一会后,徐徐说道:“阿云,我对你那个吴漓,不是很相信。” 她这话一出,卢云大急,他马上叫道:“姐,你是不是误会她了?阿漓那人……” 不等他说完,卢萦手一举,示意他停下听她说。 在卢云安静下来后,卢萦慢慢地说道:“你误会了,阿云。姐姐的意思是,我们都是贫苦中过来的,当是知道,今日所得的每一金,都很不容易……这人也是奇怪,姐姐以前穷时,什么人都容易相信,现在反而谁也不轻易信了。” 听到卢萦并不是否定了吴漓的人品,卢云松了一口气。 卢萦继续说道:“阿云,我知道你不想让吴漓再受委屈,可你也知道,如果姐姐一直对她有怀疑,那她便是入了门,那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转过头来,灯火中,卢萦认真地看着卢云,缓缓说道:“阿云,姐姐与你约定三个月的期限好不好?”在卢云不解的眼神中,卢萦斟字酌句地说道:“这三个月里,你与姐姐一道,在吴漓不知道的情况下,去见一见她与她亲人的相处,看看他们背着我们都说了什么,还有,看看她在她的闺蜜和婢女面前,又是怎么做的。” 对上低头寻思的卢云,卢萦笑道:“当然,姐姐也忙,这三个月虽然时间不短,可姐姐也没有那个精力天天去听壁角。咱们便以五次为期好不好?咱们去听五次壁角,如果吴漓真的好,姐姐虽然依然无法接受她成为你的正妻,可在别的方面,姐姐还是能够补偿的。总之,会让她再也不会受到任何委屈。” 说到这里,卢萦盯着卢云,温柔地说道:“阿云,你依了姐姐好不好?” 卢云本来就是读书人,他一直赞赏孟子的那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所以,他也一直深信,一个品性好的人,是不可能被人污黑的。自家姐姐本来足智多谋,又喜欢用阴诡手段,她现在能够当着自己的面堂堂正正地提出这要求已是难得,到时自己又是与她一道去听壁角,这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不答应的? 想来想去,他倒觉得这法子还不错。不管如何,姐姐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如果姐姐与自己一样怜惜阿漓,那阿漓以后,还真的就找到了靠山了。 他点了点头,笑道:“好,就听姐姐的。”这句话落地,他竟是一轻,原本灰暗的脸色也有了些光亮,暗淡的眼神也明亮了不少。竟是越想越觉得这样做很好,只要得到了姐姐全心全意地维护和肯定,阿漓便是为妾,也不输于当妻了,自己也就不算是负了她了。 在卢云脸上阴霾大去时,卢萦也在微笑。她微眯着双眼,唇角微扬地看着卢云,心中却想道:这便是本性么?阿云这一辈子,只怕都学不来我的诡诈阴暗……世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许我以前一直想改变他的,竟是他的本性,也就难怪成效不大了。 不一会,她垂下眸,敛起笑容,有点歉意地说道:“阿云,姐姐没有告诉你,在那天与你说过话后,我就让人注意吴漓了。” 对上她歉意的目光,卢云却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他轻声说道:“姐,不要紧的,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会做这事。” 卢萦自失一笑,道:“是啊,咱们姐弟生活多年,你自是了解我了……阿云,我刚得到消息,吴漓的父亲说是刚做成了一笔生意,心中高兴,正值她三姐也终于生了儿子,在夫家地位大升,给掌了外面的商铺。他们原是请了两位与他们的生意都有来往的商人用餐的,不过听说明天那两个商人来不了,于是他们唤了吴漓。我想,这是第一次听壁角的好时机,明日咱们悄悄地去凑一凑热闹?”吴父只有六个女儿,没有出嫁的只有吴漓了。 卢萦虽然说得轻巧,卢云却是知道,这其中,自家姐姐只怕是用了策的。不过,有所谓身子不怕影子歪。当下,他笑容明亮地说道:“好啊。”他心下愉快了,说的话也带着几分玩笑,“那姐姐你可得安排周到一点,不要到了那里,发现什么都听不到。” 与卢云一样,卢萦也是相当轻松愉悦,她笑眯眯地说道:“这个错姐姐自是不会犯。” ……她可怜的阿云,竟是对吴漓如此相信。不过这样也好,吴漓越是在他心中纯净无暇,越是容易在言行中露出马脚让卢云失望。有所谓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亏她为了保险,还留了五次机会。看来明天,一次就能搞定那个吴漓了。 ¥¥ 也许还有第二更。(。)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再次网缚 目送着卢萦入了院落,卢云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心里闹得慌,整个人又烦又苦又痛又恼,恨不得远远避开了,又恨不得马上就找到吴漓,逼问她今天与她父亲姐姐在一起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乱到了极点,他却什么也不想做了。他想,他得好好整理一下,好好寻思一下。 在卢云失魂落魄地经过林荫道时,两个护卫大步而来,与他探肩而过,隐隐中,只听得一个护卫说道:“卢文郎君让他们几个布置这种鱼网机关,想干什么?” 另一个护卫低声道:“他还能干什么?刚才不是禀报了郎君,说是今枉公会来吗?他这是等着主公呢。” 第一个护卫惊噫一声,道:“这?竟有这等事?不成,得马上把卢文郎君的所有举动禀报主公,让他有所防范。” “这还用你说?管事刚才已经派人去禀报了。” 第一个护卫却是不解了,他奇道:“这倒有点奇怪了,卢文应该料到我们会禀报啊。难道她另有谋算?” 另一个护卫摇头,他闷叹一声,道:“我怎么知道?这卢文行事,我就没有看懂过!还是郭头儿说得对,老这样呆在主公和卢文旁边的人,肯定老得快。” 两个护卫的声音飘入卢云的耳中,绕了绕后,又全部被风吹散,不留一点痕迹。 卢云高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书房。刚来到台阶上,他一眼看到了元娘。元娘刚一对上他的眼,便马上垂下眸藏住眼中的神采,怯怯地说道:“阿云,你饿不饿?”她的手中,端着一个盛满了糕点的木盒。 卢云没有精力说话,便只是摇了摇头,在与元娘擦肩而过时,他突然止步,回过头向元娘喃喃地问道:“元娘。你说。吴漓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娘摇了摇头,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转又低下头,轻声回道:“我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呢。不过大哥好象不喜欢她。”见卢云转过身朝书房走去,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大哥看人好准的,我与她相识这么久。还没见她看错人过……” 她的声音很低,可还是传入了卢云耳中,令得他脚步一僵。 来到书房中,闻着满房子的墨香和竹香,卢云才觉得心里稍稍舒服一点。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掌心中。一屁股瘫倒在塌上。 刚刚坐好,那些令得他心慌意乱,烦躁得又想哭又想杀人的话语,便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响起来,令得他几欲疯狂。 “阿漓,你搬出去也在二个多月了,事情进展如何?”“还好。” “阿漓自小聪明,书又读得多。说起来。我们六姐妹。阿漓你是志向最远大的……不知你那如意郎君,现在与你进展如何。何时可以入驻卢府,成为卢府的当家主母?” “父亲,你对六妹可真是好,她说要租在外面,好让那个姓卢的郎君接近她,你就应了。 “昨晚大哥告诉过你,我派人盯着吴漓了,所以,有一些事,你永远不会知道的,我却能知道。我怕我说出来你也不信,便不想提。阿云,你可以再用三个月时间,去了解一个女人的另一面,了解她一直在你面前掩饰了的,在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之前都会藏住护住的另一面。” 这些声音如蚊蝇一样,挥之不去,一而再的在他耳边缠绕,令得卢云烦闷到了极点,令得他直想拿一把剑,把一切都砍了杀了! 呆了半晌,卢云突然叫道:“拿酒来!拿酒来!” 一个婢女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遇到另一个年长些的婢女后,这婢女低声说道:“卢云郎君想喝酒,要不要禀报大郎?” “不必了。大郎刚才发了话,今天晚上,只要卢云郎君不寻死,一切由着他。如果他要喝酒,就上最好的美酒。” “是。” 不一会,上好的美酒便摆在了卢云的塌前。他给自己倒了一盅,仰头一饮而尽后,却因喝得太猛,给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呛咳了一阵,卢云继续倒酒,继续一饮而尽,如此三四盅后,向来不怎么喝酒的他开始头脑晕沉。 又喝了两盅后,卢云突然双手抱头呜咽起来。 听着里面的呜咽声,元娘急得直转悠,她转了两圈后,向一婢女求道:“让我进去看看他好不好?” 那年长的婢女摇了摇头,说道:“大郎交待过婢子,今天晚上,不许元娘你接过三郎。” “可,可是他在哭呢。” “大郎说了,让他哭。” “可,可是他喝了很多酒。” “大郎说了,这是他活该!” “可是,可是他这么难受,都没有人陪陪他。” “大郎说了,男人一旦喝醉,行止或有不堪之处。元娘是他们兄弟珍爱的人,不能让她因一时心软而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郎还说,三郎因吴漓那样的腌脏女人醉酒,本已不堪,要是让元娘成为那种女人的替身,对大郎和元娘来说,都将是奇耻大辱。” 这话已说得很明白了,元娘呆了呆,半晌后,她垂下双眸,轻轻说道:“多谢大哥看重。”说罢,她转身离开。这一次,她的脚步变得非常轻盈。 时辰一点一滴过去了。 卢萦自从五香楼出来后,整个人都轻了几斤似的,连心情也是愉悦的。她舒舒服服地泡了大半个时辰的澡,再悠然自得地鼓了一会琴,等到傍晚来临时,她换上那袭汉阳时,刘疆送给她的红色袍服回到寝房,美美地吹起竹叶来。 当太阳沉下地平线,一缕缕金色中夹着红色的霞光染红了天际时,一辆宽敞精当而外观普通的马车,在几个青衣人地筹拥下,出现在卢府中。 看到马车中走出来的人,整个卢府,无论婢仆管事,齐刷刷跪下行礼。 因不想惊动外面的人,这些人只是以头点地,并不曾出声。 脚步声响。 一袭玄金色的外袍在夜风地吹拂下猎猎作响,身着玄金袍的高大俊美的男人走到院落后,仰头看了看,他淡淡丢下一句命令,“侯着吧。”然后,他转向一个婢女,“卢文何在?带路。” “是。” 看到那婢女领着自家主公走向卢文的寝房,众人都低下头一声不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一个护卫小小声地问道:“你不是说管事已派人禀报了主公,说了卢文今日下午的异动吗?怎地主公还问卢文在哪里?” 另一个护卫一怔,愣愣地说道:“这,这两者有关系?” 第一个护卫瞪了他一眼,想起一事,脸色一白,不由压低声音急说道:“不对!主公明知卢文弄了机关,怎地不令护卫开道,而是独自前往?不好,那信报只怕没有及时到达主公手中!” 他刚刚说到这里,蓦地,阁楼上,卢文的寝房处,陡然间传来一阵沉响! 那响声如此突然,几乎是响声一起,几个耳尖的护卫,便听到了自家主公发出了一声闷痛声。在太子府跟来的几个青衣卫还愣神时,那最先醒悟过来的护卫急声叫道:“不好,主公中了卢文的机关了!” “什么?” 他这话一出,众青衣卫齐刷刷转头看向他。只见一阵衣袂穿过夜空的风声响过,转眼间,三个青衣卫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卢文的寝房扑去,而其它的青衣卫,则愤怒地转过头瞪向卢府众护卫。 可怜的卢府众护卫,他们可是个个都出自太子府的。见到昔日同僚指责的目光,一护卫苦着脸急道:“卢文中午时就令人布置机关,当时管事已派人禀报,怎么,你们没有收到消息?” 一个青衣卫怒道:“殿下如此繁忙,他连陛下的旨意都没法第一时间观看,谁耐烦去看你们那禀报?” 他这话一出,自己也察觉到了其间的问题。马上指责道:“怎地殿下入府时,你们不曾上前禀过?” 他这话一出,卢府众护卫面面相觑,同时想道:我们怎会知道那禀报给压了,还以为主公心中有数了呢。 到得这时,一切前因后果都已明了,众护卫也没了精力相互指责,一个个昂着头看着上面,等着那几个赶去的青衣卫。 那三个身手敏捷的青衣卫,很快便下来了。他们的脸色有点奇特,对上众人的目光,其中一人沉着脸,低声喝道:“主公无恙……都退下去,一个个聚在这里闲言闲语像个什么样?” 他这命令一下,众人连忙一一散去,各就各位。 只是,直到在自个的位置上站好,这些人的目光,还忍不住看向卢文的寝房,想道:也不知主公中招了没? 外面的喧哗,卢萦的寝房中一概听不见。 这时刻,正好最后几缕艳红的残阳,透过纱窗口照了进来。那如血如艳的霞光铺泄在地板上,铺泄在红袍似火,说不尽风流俊美,道不完冷峭优雅的卢文的脸上,身上。 于染红了半边寝房的霞光中,俊美的卢文负着双手,笑意盈盈地一边踱来,一边悠然叹道:“主公,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上一次在灞河,你给我一渔网给网住了,这一次,怎么能又被我给网住了呢?哎,亏得我要下手时,还万般舍不得,还给了那些狗腿子充足的时间,让他们向你禀报此事……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主公你居然还是中了机关?啧啧啧,主公你可真是让卢文失望啊。” ## 求粉红票。我勤快时,应该多加激励才对。(。) 电脑在送紧急维修,今天不一定有更 对不起大伙,请大伙不要等待。(。) 第二百三十章 这两个人的相处 寝房的入口处,一张巨网从房梁处罩下来,此刻,那被罩在网中的男子,他束发的金冠已然歪掉,长长的墨发披泄开来,有一半发丝挡住了他俊美无畴的脸,只露出另一半脸,和那双冷冰冰的,乌云笼罩的沉黑的眼。他站得笔直地盯着卢萦,一言不发着。 一袭红袍,俊美得透着惊心动魄的艳色的卢萦,丝毫不在意他的冷脸,正负着双手,踩着残阳泄进来的霞光,围着被紧紧缚住的刘疆转啊转的。 转一圈,她脸上的笑容便灿烂一分,再转一圈,她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一分。 转第三圈时,卢萦乐出声来。她笑眯眯地走到刘疆正面,歪着头欣赏着头发凌乱,难得狼狈的他半晌,卢萦乐道:“阿疆,在迎你回洛阳那次的前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呢。” 她也不在意刘疆根本不看向自己,径自眯着双眼直笑,“我梦见你也是这副打扮,恩,也是金冠束发,很严肃的样子。然后,你看着我说,‘卢文,我怀上你的孩子了’!” 一句话震得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她一眼的刘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后,卢萦已被自己逗得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笑了几声后,卢萦突然伸出手,只见她认真地垂着眼,把手朝刘疆的肚子上一放,然后,还轻轻地摁了摁,又摸了几下……仿佛他的肚子里,真孕了一个孩儿一样。 对上她这个动作,刘疆咬紧后牙槽。一张俊脸已黑得要滴出黑来了。 就在这时,卢萦坏坏一笑,猛然伸手把他连人带网地抱住。 抱着他的腰身后,卢萦抬起头来,也不顾他那能令得小儿止啼的煞气,径自伸出嘴来,一把叨住他的嘴角,便要重重咬去! 刚要用力,刘疆冰冷的声音传来,“孤明日要上早朝。” 卢萦一怔。磨得尖利的牙齿不由松了开来。她眯着眼把他上下看了几眼。隔着鱼网就这么伸出手,把他的衣襟左右一分,用力一扯。 随着“滋”的一声裂帛声传来,刘疆的玄金袍已然撕裂。露出了他胸锁部份结实的肌肉。 看到那强健的。泛着蜜色光泽的肌肤。卢萦重重磨了磨牙,头一低,猛然一口咬了上去。 她这一口咬得甚重。令是刘疆发了一声闷哼。 闷哼过后,他低着头,冷冷地盯着紧咬着自己不放的卢萦,看着从她牙齿间溢出来的那缕鲜血。这般冷冷地盯着她,他黑着脸淡淡地说道:“卢氏,你这样有意思么?”他没好气地说道:“孤原以为,在长安那十日,已让你知道了什么叫分寸了!” 他这是威胁! 是直白白的威胁! 他的威胁,令得卢萦的腿,在那一瞬间反射性的有点酸软。不过转眼,她的牙齿再次一合,用力向外一扯,随着一丝鲜血喷出,刘疆再次发出了忍痛的闷哼声。 听到他呼了痛,卢萦这才松开嘴。她就着衣袖重重拭去唇角的血丝,低头盯了一会刚被自己撕咬开的伤口,恨恨地一甩袖,走出几步后,她猛然侧头看向刘疆,血色残阳中,她黑宝石般的眸光因带着恼怒而晶莹剔透,光华流溢。 狠狠地瞪着刘疆,卢萦压了压声音,尽量平淡地说道:“阿疆,我若是男儿,不会输于这世间任何丈夫!” 她昂着头,傲然地盯着刘疆,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若是男儿,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人能欺我压我!” 她说到这里后,双唇微抿,负手踱起步来。一边走着,她一边冷冷地说道:“自到了洛阳后,我便百般经营。阿疆当日既然放了手任我施为,便应该有始有终!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结果阿疆轻描淡写几句话,便令得我之前的算计全盘落空!如果只需要攀附你,便可回到范阳卢氏,我又何必拐上这么多弯,做出这么多事?我父本是范阳卢氏的长房嫡系,我凭什么要认那些支系的匹夫为父?就为了那些我自己也能得到的荣华富贵和所谓的声名?” 她转眼看向窗外,望着在风中飘摇的树叶,卢萦淡淡地说道:“阿疆,你那么轻描淡写一句,便让我的心血全部白费了。要我这般进驻范阳卢氏,我心实不甘!阿疆,你怎么能这么可恨?” 她的声音一落,刘疆便冷冷说道:“你不是想有一个好出身,好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侧么?按我地安排走,一切更加简便。” 说到这里,他显然不想再跟卢萦解释什么,命令道:“松开!” 卢萦把头一扭,说道:“不松!” 刘疆冷盯着她,咬牙说道:“卢氏,孤知你心有不忿。现在,你任性得也够了,马上把孤放了!” 卢萦看着窗外,却是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她才说道:“我不会松开……阿疆,你欺我太甚,我不狠狠出一口气,此心不平!” 刘疆听到这里,不由冷笑起来,“你现在松开,孤处罚时,或许还能宽厚一二。” 这话一出,卢萦的脸不由一红,转眼,她回过头,大步朝他走来。 看到卢萦识相,刘疆的眼中微微带了丝笑意。 他却没有想到,卢萦却是越过他走到侧间,一阵西西索索的响声过后,只见她从侧间搬出了一些塌垫来。自顾自地把那些塌垫铺在刘疆的四周,卢萦再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迎着他黑沉的眼,卢萦突然露出雪白的牙齿,朝他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对着她这个笑容,刘疆眉头不由一蹙。这时,卢萦走到一侧墙壁处,也不知她在哪个地方按了一下。只听得一阵“支支”的机关声传来。转眼间,被鱼网缚得只能笔直站着的刘疆。先是被那机关再次吊到空中,然后慢慢下沉,再扯得他一个踉跄后,机关把他连人带网地放平在铺了塌的地板上。 等刘疆整个人像条鱼一样,给强行平放后,卢萦走了过来。她跪在他身侧,帮他把姿势调了调,让他尽量轻松舒服地躺着。 一直到刘疆被她摆好姿势,卢萦都没有看他的脸,自然也无从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又走到侧间。卢萦从中搬出两床薄被。一床盖在刘疆的肚腹间,一床放在一侧。然后,卢萦在刘疆的身侧躺下。与他身子贴着身子后,她伸出手搂着他的颈。脸埋在他的肩颈间。轻轻的呢喃地说道:“阿疆。我们有二十七天没有好好说说话了,你想不想我?” 刘疆:“……” 他早听人说过,世间的女人都是情绪变化快。阴晴难定,可除了他母后,别的女人也没敢在他面前耍过性子。因此刘疆直到此刻才知道,世间居然还有这种女人,一边把他这样绑了,把他咬得鲜血淋漓,一边还问他他想不想她? 于是他重重一哼,以表示自己的怒意。 把脸埋在他颈窝中的卢萦却是格格一笑。她越发地搂紧了他,不但搂着他的颈,她还伸出一条腿,把它搁在他的腰上。 舒服地让自己贴着他的身子后,卢萦轻轻一笑,突然软软地说道:“可是我好想你……老想老想了,有是想得狠了,都恨不得马上跑到你身边去,便这样抱着你,一刻也不分开。” 奇迹般的,刘疆的心口一酥,明明刚才满满的都是恼怒,可这会儿,他却感觉到心窝中暖暖的,唇角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眼神也转为他所不知的温柔。 卢萦刚说到这里,突然头一低,再次在他的锁骨上咬了一口。不过这一口甚轻,刘疆刚感觉到疼痛,她又松口了。 松开口后,卢萦也不离开,便这般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锁上,闷闷地说道:“可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太想你……阿疆你不是好人,你权位太高,为人太任性,哪怕是得到世间的一切,都视为当然。我要是太想你,要是再也回不去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没了意思,不再欢喜我?” 刘疆听了好笑,他冷冷地说道:“回去,你还想回到哪里去?孤允许你了?”说出这句话后,他抿了抿唇,过了良久,才放轻声音说道:“卢氏只有一个,卢文也只有一个。孤不欢喜你,还能欢喜谁?” 他的声音中,盛满着他不自知的温柔和欢喜甜蜜,令得卢萦的心口也甜蜜蜜的。她傻笑起来。笑了一会,卢萦突然抬头,便这样隔着鱼网捧着他的脸,她叭唧一声亲在了他的唇上。 抬头看着他,她乌黑的眸子中全是笑意,全是满满的笑意和快乐。见他自己看来,卢萦头一仰,在他的眼睛上也叭唧叭唧地亲吻起来。 她的吻,香滑而软,她的身子,也是又香又软。这般紧紧地偎着他,贴着他,叠在他身上,令得刘疆喉结连连滚动,身子也火热起来。 他眼神幽暗了些,低哑地说道:“阿萦,松开孤……孤想抱抱你。” 他想,他的声音已经很温柔很温柔,很有诱惑了。 可没有想到,捧着他脸吻个不停的卢萦,却笑着摇头道:“才不……我算计了这么久,要承担那么严重的后果,才能这样绑你一次,还不知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了。就这样放了你,我多亏啊。”一句话说得刘疆恼意又起时,她低下头,一口含住刘疆的喉结,一边用舌尖轻轻舔咬着它,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阿疆,我有时真恨你,可我有时也实在是想你。我昨儿还梦到你了,醒来把手一伸,身边空荡荡的,原来你从来都不在呢……也不知怎么的,当时我眼睛就红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阿疆,你说我们这么好时,要是能一下子就过去个几十年,就这么直接老了,头发白了可多好?”(。) 第二百三十一章 放 是不是只有这样直接老了,直接由乌发变成了白发,相爱的两个人,才不再担心爱情会有变故?年轻的两个人,才不再害怕世事沧海桑田的变幻,不再害怕爱会变成往昔,新人有一日替代了那曾思念入骨的旧身影? 很久很久了,在刘疆的眼中,卢文似乎永远都是自信满满,似乎总是能洞察一切,进而勇往直前,从无疑惑。 他这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会患得患失…… 不由自主的,刘疆低笑出声。 他磁沉的笑声在房间中传荡,飘到了贴在离此不远处的楼梯处倾听的几个青衣卫的耳中。当下,那几人脸上的忧色尽去。 同时松了一口气后,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我,突然的,一个青衣卫压低声音说道:“主公被卢文这样网住欺负,竟然还笑得这么开怀?”他这话一出,一个年长者马上狠狠瞪了一眼,低声警告道:“多嘴!” 那青衣卫一缩头后,年长者压低声音又说道:“此事不可告诉郭头儿……他若知了,必定然取笑主公,到时,我等难逃责罚。” “是。”“明白了。” 刘疆愉悦地笑了一会后,突然觉得心情非常的好。他低下头,刚想在卢萦的秀发上亲一亲,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当下,他轻叹一声,说道:“阿萦,放开我……今番之事,我不怪你。” 什么? 卢萦有点不明白,当下怔住了。 刘疆磁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再次温柔地笑来。“我说,今番你冒犯我,设机关陷害我的事,我不责罚你了。你现在把我松开吧。” 卢萦眨巴着眼看着他,似是不满。 刘疆哼了哼,也不耐烦再说第三遍,只是盯着她。 好一会,卢萦问道:“你真不责罚?” 刘疆懒得回答,只是看着他。 卢萦蹙起了眉,她有点恋恋不舍地看着被鱼网缚得紧紧的他。竟是砸巴着嘴遗撼不舍地说道:“多难得的机会啊……就这么松了。多可惜啊?” 这话一出,刘疆脸一黑,又想磨牙了! 他都说了不责罚她了,她竟然还在可惜捆得他不够久? 这卢氏。也太让人恼了。 卢萦这时已坐了起来。她端详着被绑得紧紧的刘疆。恋恋不舍地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后,长叹一声,对自己说道:“其实是应该松开……你这么忙。肯定没有好好休息过,真捆一晚,明儿你上朝怎么办?” 似是说服了自己,她终于挪到他腿边,开始解起鱼网来。 一边解开鱼网的绳结,卢萦一边抬头命令道:“来人!” 几乎是声音一落,几个有点陌生的男子声音同时传来,“在。” 听到这些人的声音,卢萦先是一怔,转眼她明白过来,定然是刘疆带来的人不放心,一直呆在附近。 当下,她直接命令道:“准备热汤还有衣物,主公要沐浴。” 外面一静,然后才有人应道:“是。”应过后,似乎有几人同时吁了一口气。 把鱼网全部解开,让刘疆得到自由后,想到他已答应不会责罚自己的卢萦,笑得双眼眯眯的。她挪到他身边,开始狗腿地给他搓揉按摩起被绑得过紧的手和腿来。 刘疆冷眼瞅着她,想道:她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老实一点,只要我一转背,她就会故态复萌! 虽是这样想着,他现在却恼不起来。也许是刚才卢萦说想他的话,说得太让他高兴,也许是他一直有点郁怒不满的心,在这一个晚上,在她温柔的,无心的呢喃中得到了慰藉,得到了平复。反正,他现在很满意,很愉悦。 热汤很快便被婢女们抬进来了。众婢刚刚退出门外,便听到里面的卢文郎君发出一声惊呼,接着,便是一阵呜呜的声音传来,再接着,寝房中传来的响声让她们脸红耳赤,便在几个青衣卫地示意中,齐刷刷地退下。 第二天,刘疆起了个大早,他上朝不久,卢萦也起来了。她换上了一袭比较正经的儒袍,坐上马车赶往太子府报道。 而卢云,一直醉到午后才晕晕沉沉地睁开眼。 他醒来后,发现自己也没有宽衣地睡在地板上。 仰着头发了一会怔,他终于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一回想起来。 那些事想不得,一想便让他的心堵得慌。 卢云闭了双眼。 可这双眼一闭,他的眼前,又浮现了昨天大哥看向他时,那失望的眼神。 刚刚清醒的他,原本胃中一阵翻滚,想到这些,更是头痛欲裂。他慢慢扶着塌站起,转过头,对着满书房被他扫落在地的书册看了一眼,突然的,卢云痛恨起自己来。 恨苦中,他哑声呢喃道:“吴……”那个漓字,刚要吐出口,便被他生咽了下去。 扶着几,以袖掩脸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后,卢云开口唤道:“有人吗?给我准备洗漱之物。” 马上,一婢在外应道:“是。” 洗漱过后,双眼尽是血丝的卢云坐上了马车,赶往了月明巷。 来到那条熟悉的巷子外,他却叫住了驭夫。因为他一走到这里,有句话便开始在他耳边回响,“父亲,你对六妹可真是好,她说要租在外面,好让那个姓卢的郎君接近她,你就应了。” “她说要租在外面,好让那个姓卢的郎君接近她。” “她说要租在外面,好让那个姓卢的郎君接近她。” …… 一遍一遍地回响中,卢云突然厌恶起来。他马上喝道:“回去回去!” “是。”驭夫马上应了,驱着马车朝卢府赶回。 马车中。卢云慢慢滑到车板上。他仰着头看着车顶,一动不动的。 吴漓正坐在房中,不紧不慢地刺绣着。 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眉眼上,显得她的人说不出的温雅……说起来,吴漓六姐妹都生得一副好胚子,都给人一种秀雅的味道,尽管大多数都读书不多,她们的父亲,更是个浑身铜臭的商人。 正在这时,厢房门被猛然推开。婢女的声音传来。“六姑子,卢云刚才过来了。只是好奇怪,他刚刚来到巷子口,却又回去了。” 一针刺中了吴漓的食指。令得她吃痛出声。把食指含在嘴里抿了抿。吴漓放下绣画。温柔地说道:“不要紧……我今儿天癸还是没来,它一向准的。明儿再不来,你就去找他。等他知道自己有孩儿了。也就不会在兄长和妻儿之间犹豫难决了。”声音平和笃定,满是自信。 这一天,太子一直在陛下跟前忙碌,不曾回府。而报了道的卢文,虽然没有见到太子,却还是走马上任了。 卢文现在,是东宫洗马。 所谓东宫洗马,就是太子随从。是跟随在太子左右,与他一道出入办事。不过现在太子没有回来,卢文所谓的走马上任,便是跑到太子府,在太子经常出没的地方转了一圈后,便请假回了府。 刚一回府,卢萦便收到了吴漓与那婢女地谈话。 “天癸向来准时?”卢萦手指在几上叩了叩后,冷笑一声,唤道:“来人!” 一个护卫出现在她面前。 卢萦头也不抬,淡淡说道:“吴漓的天癸应来不来,去弄一点红花和汞。等她明儿发现自己还没有来天癸,非常高兴时,就让人帮她催一催。” “是。” 看到护卫要退,卢萦交待道:“下重一点,还有,别引起她注意。” “是。” 不管是红花还有汞,都是外观很明显,药味也明显的东西,要让吴漓服下,又不引起她的注意,这其中有点难度。不过这些护卫是做惯了阴私事的,知道同伙中有对这种事有想法的,也不多问,直接爽快地应了。 卢云回到府中后,还是晕晕沉沉。 他有气无力地倒在书房的地面上,双眼定定地看着书架上他最爱的书简。 这些书简散发出的墨香和竹香,能让他心静。 双眼睁大,一动不动地卢云,没有发现现在的他,已不是那么那么的心痛难当。 ……客观来说,卢云对吴漓,并没有产生爱意。最初,他是对吴漓的人品起了敬意,才护送她。然后,他与她交谈时,吴漓的温柔体贴,还在处处慰贴,以及每句话都能说到他心窝中的快意满意,让他产生了知己般的暖意和不舍。然后,两人有了关系,他又对她有了责任。因卢云是第一次,这种责任中便带上了二分依恋。知道她的家境后,他对她怜惜。她在他被人碰撞,她以为他是被人刺杀,奋不顾身的相救后,又使他感动了。 这所有的感情加在一起,让他在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对吴漓有了很深的感情。 可不管是敬意,还是慰为知己,或是责任,依恋,怜惜和感动,都不是爱。 爱之一字,随缘而至,来去从不由人……所以,它从来就不是可以算计而来的。 不是爱,这所有的感情,便如不能酿成酒的诸般物事,虽然都能入心,却还是失去了厚度。更何况,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还不到一个月呢。 所以,卢云不曾心痛如绞。 这一晚,卢云没有醉酒。 第二天一大早,卢萦还没有出门,一阵脚步声传来,卢云沙哑的声音在外面传来,“大哥,你还在吗?” “在,进来吧。” “是。” 卢云进来后,低头肃手而立。他看着地板,哑声说道:“大哥,你说你调查过她……我想看看那些资料。” 卢萦一怔,她盯着弟弟,转眼间,卢萦的唇角慢慢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她说道:“好。” 令人把那些资料放在卢云面前后,卢萦轻声问道:“心痛得很厉害么?” 卢云摇了摇头,他哑声道:“只是,很难受,想避开。可我知道避不开。” ## 第二更终于还是送上了。求粉红票鼓励。(。) 第二百三十二章 看穿面目 卢萦轻叹一声,她看了那些资料一眼,向着卢云温柔地说道:“拿去吧……有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阿云,你只是被人欺之以方了。” 卢云只是低头看着那叠薄薄的资料,只觉得眼中晕花,伸出的手似有千斤重。 挣扎了一会,他才狠狠一咬牙,把那资料拿起便走。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卢萦垂下双眸。按照她本人的意思,她甚至不想自己出手,她甚至想看看明天吴漓没有来天癸,派人来找卢云,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后,卢云会如何处理。 寻思了一会,犹豫再三后,卢萦还是低声吩咐道:“去说一声,对吴漓下药一事稍延。” “是。” 傍晚卢萦刚刚归府,卢云便派来婢女向她问道:“那些资料,可不可以损坏?” 听到这话的卢萦神色不动,只是微微眯着眼说道:“可以的。” “大哥安置在月明巷的护卫,能否借我一用?” “没问题。” 得到卢萦的回复后不久,卢云便坐着马车出了门。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卢萦想了想,也坐上马车跟了出去。 卢云的马车走得不快,在离月明巷还有一个街道时,他停了下来,拿着从卢萦那里得来的令牌,把它扔给一个护卫后卢云说道:“你把这个拿给你的同伙,便跟他说,我要现在就见到吴氏的贴身婢子可儿。” “是。” 目送着那护卫离开的身影,卢云几天几夜不曾睡好的脸上。眼圈黑深黑深的,配上他苍白泛青的脸色,显得格外憔悴落寞,隐隐还透着种对任何人都似有排斥的孤寒。 在他低着头一动不动中,时间飞快地流逝,不一会,两个脚步声传来,然后,是可儿怯生生的,隐含着恐惧的声音传来。“可儿见过卢云郎君。” 卢云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正当可儿又准备唤他时,卢云才开口说道:“你去告诉你家六姑子,便说我因我大哥卢文上次赢了万两黄金之事。引得山匪注意。今儿与同窗出山游玩时。给山匪绑了。因卢文性子傲慢。不愿意低头送金还找了官府出现,现卢云已给山匪杀了,山匪也逃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脏破的信扔给可儿。“这是我的血书,你去交给她。” 可儿和几个护卫一愣一愣中,卢云沙哑地说道:“对了,这事,还是把你家六姑子引到靠近大门那儿后再说吧,那里宽敞。” 可儿呆了会,接过那上面带着暗红血液样,同时混杂着泥土和湿痕的信件,低声道:“好的,郎君。” 她转过身走出两步,突然又急急回头,朝着卢云一跪后,可儿朝他猛磕头,“郎君,这事都是我家姑子自己计划的,可儿不知情的。能不能事情过后,放过可儿,放过可儿一家?郎君,可儿给你磕头了,可儿求你了!”她求得甚急。可儿知道,相比起那些汉子,眼前这个卢云郎君才是温厚的,什么事只有求他才能起作用。 可儿这话,再一次打破了卢云对吴漓的幻想。 他闭了闭眼,半天才哑声说道:“当然会放过你。去吧,别担心。” “是,是,婢子就去,婢子这就去。”得到了卢云的承诺,可儿一阵放松,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可儿一走,卢云便吩咐道:“我们跟上。” “是。” 来到月明巷后,把纱帽一戴的卢云从马车中走了下来,令得两个护卫跟上后,他来到了吴漓那房子的大门外。 他没有在大门处停留,而是转身走到另一侧围墙处,这里是一个死胡同,很幽静。卢云所站的地方有几棵树,树后,便是围墙。而这处围墙破烂不堪,上面有好几个斗大的洞,通过洞口可以把里面看个一清二楚。 这洞,他在第一次发现时,还担心地对吴漓说,这地方不好,围墙上到处都是洞,不安全。他还给了她数十两黄金,让她派人整一整。那些黄金刚拿出来,吴漓便涨红着脸推拒了,说他还不是她的夫君,她不能拿他的东西…… 在卢云胡思乱想中,可儿和吴漓,已走出房间,朝着大门处走来。吴漓看来心情甚好,她一边与可儿说着话,一边时不时地抿唇微笑着,神态温雅娴静。 卢云看了一眼,不知不觉中,他慢慢地咬紧了牙关,也许是他此时对疼痛有点麻木,卢云都没有注意到,他把自己下唇的一小瓣也咬住了,这片刻间,那里便鲜血淋漓。 这时,似乎吴漓交待了一句什么,可儿点了点头,坐上牛车出了门。 可儿竟然出了门! 几个护卫悄悄看向卢云。只见他一动不动地沉着脸盯着吴漓,脸上表情变幻,下唇已咬得血肉模糊。 众人这一站,至少也有三刻钟。 就在卢云都变成了雕塑,仿佛可以这样站到亘古时,一阵车轮滚动声急急传来,只见可儿跌跌撞撞地冲进大门。还没有抬头,她便尖声叫道:“六姑子,六姑子,不好了,不好了!” 吴漓一惊,她急步冲出,朝着可儿唤道:“怎地如此惊慌?发生了什么事?” 可儿脸上汗水淋漓,她冲到吴漓面前喘着气叫道:“是这样,六姑子,你刚才不是让我到卢府去吗?可不得了了,卢府出大事了。卢云郎君他,他……” “卢云怎么啦?”吴漓一惊,急声问道。 看着吴漓脸上的紧张之色,卢云那鲜血淋漓的下巴处,似乎浮出了一道光亮,那光亮。令得他浑身肌肉绷直,令得他的双眼瞬时圆睁,令得他的手握成了拳头! 可儿喘息不已,她带着哭音说道:“卢云郎君,他,他死了!” “什么?这不可能!”吴漓完全不信,她提着声音断然回道。 “是真的,六姑子,是真的啊。”可儿哭了起来,她叫道:“他们说。事情的起因。是卢文上次赢了万两黄金,所以引得山匪上心了。今儿卢云郎君一大早,便与同窗出了城,说是要见过从哪里来的大儒。可没有想到。卢云郎君竟被山匪绑了。那些山匪派人找上卢文。让他拿出那一万两黄金赎自家弟弟。可卢文性子傲慢。不愿意向山匪低头送金,他还找了官府。那些山匪很生气,就把卢云给杀了。现在,卢云郎君的尸体都给送到了卢府中了。” 哽咽声中,可儿颤抖地拿出那封血书递给吴漓,“六姑子,这是卢云郎君留给你的……” 在可儿陈述时,吴漓一直呆呆的,她慢慢接过那信,看到信封上卢云秀逸中带着凌乱的字体,看着信封上处处可见的血和泥印。吴漓像是清醒过来一样,只见她白着脸咬着牙,把信封急急撕开,把信抽了出来。 拿着信才看了两眼,吴漓彻底白了脸。 她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吴漓语无伦次地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可儿,呆呆地说道:“此事绝无可能。卢云,他不可能会这样死的,不可能的!” 在卢云紧紧的,全身绷直地盯视中,吴漓突然嘶声尖叫起来,尖叫声中,她用力地撕扯着那封信,刚刚撕成两半,她像想到什么似的,喘着气说道:“我不能撕,不能撕。”把那信狠狠地朝地上一扔后,她用脚踩了几下,一手扯着头发,扯得自己头发凌乱后,吴漓尖着声音叫道:“他怎么能死?他怎么会死?我的清白啊!他都得了我的身子啊,他怎么能死!” 听到这里,卢云绷直的身子蓦地一软,他向后倒退几步,见他就要摔倒,一个护卫连忙伸手扶去。卢云却是没有摔下,他勉力站稳后,双手捂上了脸。不过片刻,只见卢云重重把脸一搓,重新抬起头朝吴漓看去。 这时刻,吴漓的脸上,全然是悲伤和愤怒,只见她尖叫了两句后,低头看到那信,又冲上去踩了起来。 一边用力地践着那信,吴漓一边嘶声说道:“好你个卢云!好你个窝囊废!你只会死读书也就罢了,竟然连命也保不住?还有那卢文,枉洛阳人都说他聪明,我呸,我看就是一只猪也比他聪明!” 嘶叫到这里,吴漓哽咽起来,她伤心地冲到房里,在一阵砰砰砰砰地打砸声中,卢云听到她哭道:“我的清白啊!卢云,你得了我的清白身子的,你怎么能这样死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你让我以后怎么嫁人?” 听到这里,卢云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刚才还情绪激动的脸上,此刻已全然都是冰寒。 那边,吴漓还在伤心,还在哭泣。哭了一阵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房中冲了出来。冲到地坪上,她跪在地上捡起那信,一点一点地用袖子拭净它。 可儿一怔,走到她身边问道:“六姑子,这信怎么啦?“ 吴漓的脸上,此刻已没有了刚才的悲伤和绝望。她竟是完全平静下来。只是因为刚才叫得急了,所以嗓子有点哑,“这是证物!这是卢云与我私相授受,情根深种的证物!过几日,等卢府平静些后,我可以拿着它去见过卢文……我都怀了被他害死的独弟的孩子,他那万两黄金,应该是给我这个遗孀还有未来侄儿的补偿!” 在卢云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张大嘴看着吴漓时,可儿叫道:“可是,可是,六姑子,你的天癸才两天没来呢。也许你还没有怀上孩子呢?” 听到这话,吴漓却是扯了扯嘴角,她看向可儿阴阴的一笑,“傻可儿,这女人要怀上孩子,还不容易么?卢文本来已知道我与卢云的事,再加上这封信,他又刚失独弟,处于极度的愧疚自责中……”刚就到这里,吴漓却似清醒过来,只见她蹙起了眉头,警惕地拿着那信左看右看了一会,道:“不对!可儿,你刚才说的这事不对劲!你真听人说卢云死了?这事情很不对头,卢文名动洛阳,混在那些世家子弟中,都是那么招人显目的一个人物,不可能是个这么没脑子的人。还有,我知道他们这些世家子身边有很多护卫的。不行,这事我得出去打听一下,可能它是那卢氏兄弟玩的一个什么把戏!” 卢云的这一计,本来便粗糙到了极点。 事实上,卢云也没有想过要她相信多久。在他的认知中,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邻居,在得知自己认识的人突然死了后,都会有一段短时间内的情绪失控,或者,会说出一些话,做出一些事来。 而他,就是想看看,在陡然听到自己死了的消息后,一直温婉刚烈,说自己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比她的性命还要珍贵的吴漓,有什么反应。 因为,曾经姐姐外出时,他一个人呆在房中也胡思乱想过。他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跑来告诉他,说是他的姐姐死了,不在了……那时刻,几乎是这个想法刚刚浮起,他便感到那连心跳也停止,可以把自己窒息住的恐惧和痛苦。 所以他想,如果吴漓真对自己有情,或者,她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美好的吴漓,在这么陡然听到自己死迅的情况下,应该是伤心的,恐慌的,哪怕她内心深处并不完全相信。这人都是这样,太在乎一个人,把那个人看得太重,便光是想想那人会死,都是天崩地裂的恐惧。 所以他定了这个粗糙的计划。 事实上,吴漓比他想象中还要相信可儿的话。当然,最主要是她相信了自己这封亲手写的绝笔信! 他更没有想到,吴漓的反应,比自己所能想象的最坏的情况,还要不堪。 话说吴漓刚说到这里,只听得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明明清稚,却因压抑着愤怒和气恨而充满冰寒的声音传来,“你说得不错,我没有死。” 大门处,一身儒袍,身材颀长清瘦,面目憔悴的卢云,挺得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双乌黑的眼中,没有丝毫暖意地瞪着吴漓! 吴漓看到他,先是吓了一跳,只是转眼,她便反应过来。腾地转头剜向可儿,在可儿低着头瑟缩站后退时,她想起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便急急看向卢云。对上他的眼,瞬息间,吴漓的泪水涌出了眼泪,一滴又一滴,如珍珠般滚下脸颊。只是一转眼间,她已泪流满面,哀伤凄惋幽怨中,带着难以言述的绝望的,哭得极美地看着卢云。 ## 送上四千字。(。)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卢云恶心了 卢云对上吴漓这种做作的表情,想到了资料中她所做过的事,所说过的话,不由的,一阵说不出的恶心感涌出了胸臆。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原本,他想把这些资料砸在她的面前。或许内心深处,他还曾期待着,看到这些资料后,她能做出解释…… 可现在,卢云什么也不想了。 这般盯了吴漓一眼后,他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回走去。 没要想到他转身就走,吴漓凄然叫了一声,便朝他扑来。 就在卢云听到吴漓的凄叫脚步加快时,突然的,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清冷声音传来,“阿云,回去。” 卢云脚步一顿。 从一辆马车中,卢萦走了出来,她看着卢云,淡淡说道:“回去面对她,解决此事。”卢萦静静地说道:“你当知道,逃避永远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时,吴漓正哽咽地唤道:“卢郎,卢郎!”地冲了出来。 她一出来,便看到了面对面站着的兄弟俩。 她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的对上卢文。 这么正眼对上一袭白袍,似乎永远都风度翩翩,永远都透着风流任性味儿的卢文,吴漓先是一怔后,便见到卢文转眼看向她。 卢文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卢文便移开了视线。 可只是那一眼,便让吴漓激淋淋地打了一个寒颤,便让吴漓从头冷到了脚!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外表看起来那么风流优雅的一个人,那眼神,竟能冷到这个地步。那眼,完全是把她当死人看,毫无感情,连不屑也不给! 吴漓彻底地白了脸。 在她低着头冷得一个劲地寒战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她身边走过,然后,她听到卢云在叫她,“进来吧。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卢云一直来到书房。站好后,他回过头等着吴漓。 直过了好久,吴漓才白着脸,楚楚可怜地来到了书房门口。听到他在里面的响动。她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打了一个寒战。小心地抬头看了卢云一眼。只是一眼,泪水便滚滚而下。低着头,吴漓轻泣着。任由泪珠儿滴哒滴哒地掉在地板上。 就在这时,她的脸上一阵微痛,却是一张纸砸了过来。在那张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飘然落下时,吴漓听到卢云的声音传来,“两年前的五月,你瞄中了耿六,假装跌倒撞在他的身上。被他笑眯眯地反搂在怀中摸了好几把,还说了一声等你**长满后再去找哥哥,他一定会乐意再扶你几把后,你放弃了这个你观察了一个月的大世家子弟。”在吴漓不由自主的僵住时,一直在端详打量她表情的卢云,彻底地失望了。 突然的,卢云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还在惺惺作态着的女人,感觉到了一种恶心,一种强烈的恶心。 又是一张纸砸了过来。不过这纸砸到一半便飘飞开来,落到了门坎边,“也是前年,过了二个月后,你又瞅上了邓氏姻亲的远房侄子,一个年纪轻轻便成了秀才,家里又有钱的少年。你日日与他在书肆偶遇,于一个半月时,你含羞带怯地向他请教一个问题。那秀才对你说道,“从来良家女子,不会如此抛头露面,更不会盯梢一个男人长达月半。”他还说,你长相温雅,原本相貌可人,何必学习那些下作女子的勾引之术?于是,你狼狈地跑掉了。” 扔出第三张纸,把它卷成团砸在吴漓的鼻子上后,卢云道:“这是去年的,你盯上了蒋府的庶子,于是接近他心爱的妹妹。结果在成为闺蜜之后,你听到你那好友对着别的世家女说,“最是可笑那吴氏女,一门皆为妾,她还枉想成妻不成?呸,不过一商户之女,偏生了一颗攀高枝的心。不过说实话,她在我面前表现得倒是十分乖巧聪慧,难得有这样的人陪我耍乐,我也就由着她。”” 卢云看着瑟瑟发抖,因被人看穿真面目而脸色如土的吴漓,越发厌恶起来,他继续说道:“经过这些事后,你成长了很多。后来你不再主动出击,而是派人四处搜集你看中的那些子弟的情况,分析他们的性格……我对自己很恶心,竟然被你这样的贱妇给蒙住,还一心一意相信于你。” 他把剩下的纸片全部扔向吴漓,无比厌恶憎恨地说道:“你跟可儿说,我是个心软善良好拿捏的,我们兄弟来历神秘有大背景,我大哥一次赌博便狂赚万余两黄金,我卢云就是你要找的那种男人,温和心软,一心扑在读书上面,头上除了一个兄长,便连父母也没有,你嫁过来,连公婆也不必敬。 你说,如果卢文这个兄长可以依靠,那就依靠,如果他因性子太狂而得罪人多靠不住,你会尽快让卢云与卢文分家。你说,你别的可以不要,不过那万两黄金,你是瞧上了。 你说,我卢云这人不精明不能干,只会死读书,你心下十分看不起……” 卢云一口气说到这里,稍稍静了静后,他说道:“吴漓,你其实说得全对,你是个真聪明的人,把我这个人都看穿了。可是,你看错了我大哥。”顿了顿,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把那盒子放在几上,他说道:“这里有几十两黄金,你拿去吃点落胎的药。剩下的,你就当路费,尽快离开洛阳吧。” 望着吴漓苍白美丽的脸,他没有丝毫感情地说道:“你不了解我的大哥,他心肠硬。你要再不走,以后不一定还能走得了。这落胎药也是,你要不吃,由他出手的话,说不定你一辈子也没有受孕的机会了。”一句话说得吴漓整个人向下软绵绵地坐去后,卢云提步就走。 当他走到门口时,脚步加快,远远的,吴漓听到他的声音顺风飘来,“我曾经不想相信的,可我不能不信……吴漓,我没有见过比你还要让人恶心的女人!” 如卢云这样的人便是这样,他认定一个人时,很难被别人的言语所左右,可一旦发现对方的真面目与自己所知的相差太远,一旦发现对方龌龊不堪,他便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厌恶感。这种情绪的反差,甚至要远远胜过一般人。 也许,是这种书呆子对自己心中的正义和美好,太过于维护的缘故。一旦被破坏,他们就会表现过激。 卢云走出来后,一眼看到负手而立,静静欣赏着远处的风景的卢萦。当下他大步走到卢萦面前,冷着一张脸说道:“大哥,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也不会再与她见面了。我们回去吧。” 卢萦看向他,点了点头,“好。” ## 第二更送到。推荐一本精彩爽利的新书。 《吉时医到》作者云霓,《复贵盈门》后的新作,内容如下:现代内科医生杨茉回到自己的前世,注定前世凄苦的人生将从此绚烂、耀眼多姿多彩,得天独厚的现代经历,富贵、荣华将唾手可得。(。)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卢云与元娘的亲事 姐弟俩坐上马车,走了一会,卢云突然自嘲地说道:“大哥,你刚刚得知时,是不是很失望?” 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沙哑地说道:“大哥,耿六他们,是不是会经常遇到这种女人?”所以,他才会应对得那么自如? 卢萦低声说道:“他们自小富贵,不需到外面,光是府中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婢女,和各色借着各种名义送上门的远房族亲,便能让他们见识到女人的种种邀宠取媚,算计利益谋害对手的手段。” 卢萦慢慢说道:“阿云,这一次,大哥不怪你。我们骤然站到高处,骤然拥有财富,所以,你还不清楚这世间的人,为了财富名利会多么不择手段……不过,你以后得睁大双眼了。听到你被这种女人蒙骗,于我而言,实是感到羞辱!” 她这话一出,卢云涨红了脸。 沉默了一会,卢萦问道:“你不希望我动她?”卢萦说的她,自然是吴漓。 卢云用力地搓了一把脸,说道:“我,我心中不忍。” 他的声音一落,便听到一阵清脆的叩击声响起,却是卢萦垂着眸,屈着食指不紧不慢地地几上叩击起来。 卢云抬起头来看向姐姐。 这时,卢萦清冷的声音传来,“从这些日子看来,这吴氏是个心计手段都了得的女人。你不绝她后路,迟早会有祸患。”她打断卢云欲言又止的话,淡淡说道:“我知道。她毕竟把清白身子给了你,你对她下不了狠心,也是人之常情……放心吧,我现在不动她,我会让人盯着,如果她有异动,我再出手。” 马车稳稳地行进中,卢萦慢慢说道:“阿云,我知你现在心情复杂,不会想到谈婚论嫁之事。我现在。只是把我的意思告诉你……我中意的你的妻子是元娘。” 卢云一怔。傻傻地抬头看向她。 对上他的目光,卢萦淡淡问道:“你不喜欢元娘?” 卢云连忙摇头。不过转眼,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她是我义姐啊。我都没有想过。” 他自是不会往那方向想。卢云是个十足的儒生。他这样的人,往往循规蹈矩。他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元娘是自己义姐,就不可能会朝那方面去寻思。 卢萦笑了笑。轻声道:“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她深深地凝视着他,问道:“你和她在一起时,过得轻松吗?心里高不高兴。” 卢云点头说道:“她人很好,对我极好,我有什么话都会跟她说。”说到这里,卢云自己也是一怔。他低头寻思了一会,轻声道:“我喜欢跟她说话,也喜欢她看我的眼神。”她看他时,总是欢喜的依赖的,那样的眼神,让他很满足,很意气风发,也很快活。 想到这里,卢云继续说道:“大哥,如果是娶她,倒还可以……”不等卢云把话说完,卢萦便打断他的话头。只听卢萦冷冷地说道:“错了。” 在卢云疑惑的眼神中,卢萦没好气地说道:“连吴漓那种女人也能蒙骗于你,如此心性,元娘嫁你,未免糟蹋!” 来自卢萦的否定,最能打击到卢云。当下他头一低,咬着腮帮子不再吱声。 盯着他,卢萦慢慢说道:“阿云,便是你是我的弟弟,我也以为,现在的你,还配不上元娘!” 她向后一仰,淡淡地数落道:“你现今是我的弟弟,要钱有钱,有名有名,也许不久后还有势。你性子又温和,总是以为世人皆善。就如吴漓所说的那样,是极好操纵的软和之人。阿云,我可以直白地说,如果我不从中插手的话,总有一天,你的后院,会塞满吴漓那样的女人。她们有的是迫不得已被人欺凌时给你救下,有的是落难后依然坚强被你所敬佩给留下,有的是你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怀了你的孩子,有的是爱你如痴,为你几度自杀,你不得不娶回以示责任,有的是穷途末路,没得你的援助便活不下去被你收留……”卢萦嘲讽地说道:“随着知道你的人越来越多,你接触的女人也会越来越多。她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你不得不尊敬,不得不同情,不得不收纳。等到了你的后院后,便开始种种争夺。于是,你的孩子总是因各种理由死去,你每天都在处理这个妻弟那个妾室的叔叔弄出来的麻烦。你烦不胜烦,无心读书,后宅混乱,终为上司所弃,成为街头巷角百姓们闲谈时的笑料。然后你到头来却发现,这些女人争的从来不是你,眼中更没有看到过你。” 一席话说得卢云脸色青白交加,又是羞愧又是难堪又是不服却不知怎么反驳后,卢萦闭上双眼,淡淡说道:“而若元娘嫁了你,你这一生,至少还有一个可以信用依赖并坦诚相对的人……可我想到以后元娘日日面对的,是数十个如吴漓这样心计深沉,擅于作伪之人,便又想道,我把元娘嫁你,那是想害得她不得善终啊!” 卢云听到这里,昂起脖子叫道:“大哥,你也太小看人了!我上了一次当,自会百般留意,又怎会再次上当?更别说如大哥你所说的那样,让那种不知廉耻,心思城府庸俗丑陋不堪的女人进我府中,塞满后院呢。” 他对上卢萦静静看来,却比嘲讽更让他愤怒的眼神,扯着嗓子大声说道:“你若不信,我,我娶了元娘,以后绝不纳妾!”他涨红着一张脸,愤愤不平地叫道:“我是堂堂读书人,本不重色相,用得着娶那么多面目可憎的女人吗?我只娶元娘一人,不纳妾总行吧?” 这一次,他的话音落地,却听到卢萦静静地问道:“当真?” 卢云一怔,看向卢萦。转眼他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倔强地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卢萦斩钉截铁的,一口便把他的话钉上了钉子。 说完这个字后,马车中都是一阵安静。卢萦向后靠了靠,闭着眼睛温柔地说道:“阿云,大哥刚才是用了激将……可大哥是真的不放心你。你性子温和心善,人又正直,与阿疆又是那样的关系。将来,你所有的优点也罢,缺点也罢,都会有专人进行分析,然后针对性地用策,所以,大哥是真忧心你,怕你防不胜防,怕那些人一再的在女色上给你设陷阱。大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不求我的阿云能成就多大的名声了。我只求你这一生,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守着妻儿和和美美地过下去。而不是在无奈之下,被拖入一个又一个胭脂陷阱中,一辈子疲于奔命,再难开怀。” 她说到这里,轻声道:“阿云,我看过你和元娘相处,你对她,其实一直非常包容,甚至是宠溺的。每一次她新弄出一种菜式,总是你试吃,你不忍她失望,还每次都吃光了……那时候,大哥看了都替你胃痛。那时大哥便想,也许你也是喜欢元娘的,便如她喜欢你一样。” 卢萦那句“她喜欢你”四字一出,令得卢云惊住了,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姐姐,直觉得脑中嗡嗡的,使得卢萦后面的话,也就没有听进去。 见卢云被自己的话震得呆呆傻傻了,卢萦也不再说话了。 对卢萦来说,她对刘疆要求他全身心的唯一,那是她自己要求的。至于卢云,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强迫他也只娶一妻。只是经过吴漓这事后,她是真的担心卢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怕他下一次又会遇到个换了新花样,手段更高明的女人,再给栽下去。所以,她宁愿他只守着元娘一个妻子,宁愿他再不纳妾。也谢有这样,才能替她和他都图得个清净。 在难得的安静中,马车驶入了卢府。 也不管还在发呆的卢云,卢萦提步便朝院中走去。一边走,她一边命令道:“阿云傻了,唤元娘过来给他看看。” “是。” 来到书房,卢萦给远在武汉的青元居士写了一封信,说了准备让卢云和元娘结亲一事后,顺便询问了青元居士的意见,问婚期要不要由她做主。同时,还问了青元居士关于元娘从哪里出嫁一事。 把这信发出去,卢萦拿出青元居士留给她的财富,再次见过了还没有离开洛阳的罗子,与他秘密商量了一番,做了一些布置后,直到天色渐晚,卢萦才回到府中。 这一整天,卢萦雷厉风行地办了这么多事,她回来经过花园时,隔着假山,听到了卢云低哑的声音,“我当时真的很难过,可是把那些资料砸在她头上后,我又不那么难过了,我只感到恶心。元娘,大哥说,外面很多这样的女人。难道这世间道德已如此败坏了吗?她们都忘记了廉耻两次吗?” 卢云的声音落下后,卢萦听到元娘懦刃带着疼惜的声音传来,“阿云,你再吃一块。”直到咀嚼声传来后,元娘才低低地说道:“你这两天都没有吃过东西,饿坏了吧?这坏人总是有很多的,她们也有很多理由来算计我们。我不喜欢外面的人,我只喜欢这样弄一些吃的,把房间整理得香香的,每天看着你与大哥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卢云说道:“恩,你是不行,你这样子更容易被人欺负,以后外面的人你别怕,我来应付!”听到卢云这话,卢萦忍不住唇角一抽。元娘却是极开心地笑道:“真的,太好了……阿云,你吃这个,这个对你的胃好。” ## 应当是第一更吧。我继续努力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太子府中的卢文 听到这里,卢萦放轻脚步,在她转身离去时,身后还在传来卢云低暗的声音,“元娘,那阴澈以前在汉阳时,也很平常的一个儒生……我刚才找人去求太子了,听说他麾下有个叫执三的,专管种种阴暗事,我想结识那人。” 卢萦一怔,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丛花树木间的两个隐约人影,她唇边浮起一个笑容,脚步轻松地回了房。 第二天一大早,卢萦便坐上马车,赶往了太子府。 清晨的洛阳,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湿气,马车走在青石板上,发出格支格支的滚动声,混在不远处传来的笑语声中,格外的让人心愉舒畅。 卢萦把车帘一掀,吩咐道:“驶慢一些。” “是。” 在马车缓缓驶过两条街道时,洛阳城中变得热闹起来。街道两侧的店铺开了门,小贩们也在来来往往,而隶属于富贵人家的马车,也渐渐充盈了街道。 又走了一刻钟后,太子府已然近了。隔着无数房屋,卢萦都可以看到那峭拔在朝光中的华屋碧瓦,那是独属于太子府的荣光。 在卢萦眼望着太子府,若有所思时,突然的,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卢文?” 卢萦收回目光,顺声望去。 一辆马车驶到了她身后,朝她叫唤的,却是与她有过过节的卢十一郎。而与以前不同,这一次相见。卢十一郎脸上却是含着笑,他眼神平和,甚至是带着善意和些许得意地瞅着卢萦。见她看向自己,卢十一郎昂了昂头,问道:“阿文这是前往东宫?” 卢萦点头,她对上明显有示好之意的卢十一郎,哪有不明白他的道理的?看来刘疆把自己收入麾下地举动,也让范阳卢氏的那些人感到了善意。这卢十一郎是以为,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拜在他哪一个叔伯名下,成为他的堂兄弟吧?以后大伙都是一家人。所以也没有必要再争来争去的吧? 想到这里。卢萦目光闪了闪,她微笑道:“是啊,忝为东宫洗马,正赶着去见殿下呢。”卢萦刚刚说到这里。一眼瞟到卢十一郎后面的那辆马车。在她看去时。那马车车帘飞快地一晃,一张美丽的脸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躲藏了起来……敢情是有美人偷偷瞄她,给她逮了个正着。给羞臊了。 见到卢萦似笑非笑地盯着后面,卢十一郎也回过头去。他看了一眼后,打了一个哈哈,示意驭夫把马车再赶近一点后,他伸了头,凑近卢萦对着她挤眉弄眼地悄声说道:“这是我一个表妹……她可是有名的美人呢。阿文,你不是还没有许亲吗?要不要考虑考虑?” 卢萦倒是听出来了,卢十一郎这话,还挺期待的。看来对于“亲上加亲”四字,他很有兴趣啊。 卢萦一笑,她挑了挑眉,也不正面回头,而是瞟了眼日头向卢十一郎拱手笑道:“时辰不早了,我得赶去见殿下了,告辞。” 目送着卢萦驶离的马车,卢十一郎暗暗想道:从今天卢文这态度看来,似乎也不甚是排斥,看来有戏。 正在这时,他后面的马车中,传来一个少女带着几分腼腆羞涩地问话,“十一表兄,他就是卢文么?”少女羞喜地呢喃道:“长得那么那么俊呢……” 卢十一郎笑了起来,他低声道:“卢文忝为洛阳四大美男之一,能不俊吗?怎么样?中意吧?等改天找到机会,我好好与他说一说。这厮现在还没有娶亲,因后院空空,还被人说有断袖之嬖呢。不过,也不曾见他与什么丈夫走得近,应是个洁身自好的。” 马车中的少女,越听越是娇羞,她嗔道:“十一表兄!”打断他的话头后,她小小声地说道:“八字还没有一捌呢。” 卢十一郎哈哈一笑,道:“那是那是。卢文这厮说真的,我还挺看不透他的,事关你的终身,今儿巧遇上了,见上一见也好,你心里有个数后面才好行事。” 赶往太子府的卢萦,哪里知道已有美人掂记上了自己?马车在广场上停下后,她提步朝太子议事决事的正殿走去。 卢萦喜欢着白袍,这白袍又浆洗得干净,原本素净的颜色,硬是被她穿出了几分风流。她这样走来,还隔得远远的,便有婢女在探头探脉的张望失神。 来到正殿外的林荫道时,卢萦与几个太子府的臣属遇上了。这些臣属,都是职位不显的辅臣,更是在太子府呆了多年的老臣。一个四十五岁的辅臣看到卢萦,主动迎了上来。 正当那辅臣与卢萦交谈得欢时,一袭青衣,看起来极不显眼的郭允大步而来。他一眼瞟到卢萦,不由目光一滞。下意识地竖耳听去。才听了几句,他看到了侧殿门口处,一闪而过的主公身影。 当下,郭允提步,他迅速地来到了刘疆身侧。 刘疆这时也在瞟向与那辅臣相谈甚欢的卢萦,郭允过来后,他面无表情的,负着手踱回书房后,淡淡问道:“众臣不是排斥卢文么?怎地王展与她又走得近了?” 郭允肃手低头,回道:“我经过时,恰好听到王展在他说侄女年方十五,秀美动人,性情娴雅,堪为良配……” 他声音一落,刘疆俊美无畴的脸上便浮出一抹冷笑来,他讥嘲地说道:“哟,卢文还成了香饽饽了?” 郭允不知怎么的,心情很不错,便马上接口道:“是啊,前天我还碰到一个美人红着脸看向卢文呢。当时卢文还抛了一个笑容过去,直喜得那美人脚下一软,差点摔了。” 刘疆黑了脸。 正好这时,卢萦大步踏入书房中,只见她朝着刘疆深深一揖,朗声说道:“臣卢文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郭家郎君。” 行过礼后,卢萦温文有礼的低声问道:“主公,郭允,你们在说什么?怎地如此看我?” 刘疆负着手木着脸不答,郭允则在一侧笑眯眯地说道:“我正与主公说起,自从被殿下收入麾下后,卢文便成了洛阳美人们的香闺梦中人了。” 卢萦:“……” 她盯了郭允一眼,想道:这厮挺有点皮痒的。 正想到这里,她一眼对上朝自己冷冷望来的刘疆,马上一凛,想道:惨了,万一刘疆觉得我太过招蜂引蝶,一下狠灭了卢文收了卢萦入后院,那就完蛋了。 当下,她清咳一声,俊美冷峭的脸上一派漠然地说道:“劳郭家郎君费心了,适才王公是有意把他侄女许配给我,可我没应……” 她刚说到这里,郭允嘻嘻回道:“你有那个功能应吗?” 卢萦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收起表情,继续说道:“王公问我心意如何,”在两个男人凝听时,卢萦唇角微扬,微笑道:“我对他说,我卢文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之所以蹉跎至今,那是有理由的。” 在两双目光地盯视下,卢萦衣袖一振,昂着光洁的下巴,风流自赏地说道:“我这人对于妻室,别的也没啥要求。只有一点,那是非做到不可。王公问我是哪一点。我就说,我向来喜欢美人,我的妻室,她的姿色当不输于我!” 两人:“……” 郭允上下打量着卢萦,阳光下,身着一袭白色便服的卢萦,实是俊美得惊人。凭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想找与她姿色不相上下的妻室?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对上他们的表情,卢萦一派温文地叹道:“当时王公也是你们这个样子。他以为我作弄他,衣袖一拂便走了。” 说到这里,卢萦却是目光一转,只见她如一个最地道的丈夫一样,一派温柔多情爱不释手地痴望着刘疆,嘴里则欢喜笑道:“王公又怎会知道,我之所言句句出于肺腑。唯一无法对他直言的是,我的妻室已然找到了,他那姿色,那是真真一点也不输于我。” “……” 刘疆俊美立体的脸上,刚刚还面无表情里透着种温和,这一刻,已是乌云笼罩雷雨将至! 就在他黑着脸盯着卢萦时。大言不惭了的卢萦像想起什么似地叫道:“啊,我忘记一件要事了,主公,郭家郎君,小臣退下了。”说音没落,她腰一猫,已逃出了书房。 刘疆没有阻拦她。 他只是盯着她逃之夭夭的身影,开始磨牙。 磨了一会后,刘疆声音沉冷地说道:“郭允,这个妇人,我真恨不得揍她一顿!” 他的声音才落下,便听到郭允兴高采烈地说道:“好啊好啊,主公是要揍她!最好揍狠一点,让她皮开肉绽的……”他正幸灾乐祸地说得欢,一眼瞟到刘疆的眼,当下头一缩,嘿嘿陪笑道:“这个,我也有急事,主公,我先退了。”说罢,他也逃之夭夭了。 直到郭允溜出老远,还能看到他家主公黑着脸在揉搓眉心。 所谓东宫洗马,其实就是太子随从。说起来,卢萦来到太子府也有几日了,可刘疆一直很忙,每次她刚与他打一个照面,还没有说话呢,刘疆便又有了什么事急急出了府。 所以,直到现在,卢萦就没有跟在刘疆身后随从过。 此刻,看到卢萦从太子的书房中退出来,太子府中的几个老臣,都不屑地移开了目光:这卢文,平素里行事高调狂放也就罢了,这一刚来太子府,便频频向太子献媚,平素里见到太子时,那表情也不见如何恭谨。配上他那张脸,分明就是个弄臣的料,也不知以太子的精明,怎么就把他收到了麾下? ## 又是两更,求粉红票注油充气。(。) 第二百三十六章 欢 这些老臣还是有克制的,当卢萦走近时,太子府的一些新进臣子压低的议论声,已纷纷传来,“他这是卢文?”“这么一个小白脸,有何大才竟被太子看中?”“听说在长安打赌时,颇有识人之能。”“又是打赌?这般轻浮!” 卢萦竟是不知,自己也没有与这些人打过什么交道,怎么就让他们不喜了? 见到郭允溜哒而出,她大步上前,在众人不时投来的目光中,卢萦苦笑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竟成了众矢之的?” 郭允从来就喜欢看到卢萦烦恼的样子,当下他叹了一口气,好不同情地说道:“谁让你的长相太刺眼?” 在卢萦一怔中,郭允把她上下打量一遍,眯着眼睛感叹道:“你这模样儿,便是不好男色的人,也容易被你引得陷入泥淖……当今陛下最是不喜这等男风之事,众臣也是见了你的真容后,担心你带坏了太子殿下令得君王不喜,这才想把你排斥出去。” 原来是这个原因? 见卢萦低头寻思,郭允摸着下巴眯着眼想道:前几天这卢氏明明都把殿下又给捆了……真是奇怪,怎么就不见殿下惩治她呢?哎哎哎,不能亲眼看到那般情景,可真是心不甘呐。 卢萦寻思了一会,见郭允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她也不知道他想的是这个,朝着他拱了拱手以示谢意后,便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走了过来。“卢文?” 这尖中带酸的调调,令得卢萦一凛后迅速转过头去,“卢文在。” “殿下要见你。” “是。” 看到卢萦整了整衣冠,气宇轩昂地便准备往里面跑,郭允笑眯眯的。在她经过身边时,不由好心地说了一句,“卢文,殿下脾气有点不好,你千万顺着他,好好保护自己。”转眼。他压低了声音。“不过我会给你备好马车,便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放心,我定会让人把你完好地抬回卢府去。” 卢萦听到他这不怀好意的安慰。心下一恼。正准备瞪回去。一眼看到向自己瞟来的众臣。又想道,在这太子府中,好歹郭允也是自己唯一的支持者。还是给他一点面子吧。 目送着卢萦进去的身影,郭允摸了摸自个下颌,喃喃说道:“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明知老虎屁股摸不得,却一再挑衅?不过这卢文,还真是胆大包天。啧啧,比我的胆子还大。” 卢萦在那太监地带领下,来到了刘疆安静时喜欢呆的一间大殿中。 躬身迎进卢萦后,那太监听到里面传来太子淡淡的喝令,“都出去!” “是。” “退远点。” “是!” “把殿门合上!任何人来了,都不许入内!” “是!” 转眼间,大殿中的宫婢太监退了个一干二净。在身边缓缓退下的人流中,卢萦抬头,看向那个坐在几案后的身影。 略显阴暗的殿堂中,那人半边脸都隐在暗处,越发显得轮廓立体,仿佛雕刻而成,俊得无懈可击。 在卢萦色迷迷地打量他时,刘疆脸一沉,冷冷地命令道:“跪下!” 什么?怎么又让她跪下?不就是那样调戏了一句吗?这人心眼也太小了! 卢萦嘴动了动,郁闷地默叨了几句,有气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爬过来!” 这命令一出,卢萦彻底黑了脸。见她上身一挺想要起立,刘疆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说道:“你敢起来?孤马上赐婚卢云,让他娶那吴漓!” 卢萦:“……” 明知道他只是威胁,卢萦还是萎了。她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索性把脸搁在地板上凉快凉快,嘴里则嘟囔道:“阿疆,老这般以势相压,你羞也不羞?”在刘疆清楚地磨牙声中,卢萦的声音居然有点得意洋洋,“这上面你得学学我,你看我对付你,哪一招重复了?便是那鱼网用了两次……”她才说到这里,刘疆蓦地暴喝一声,“卢文!” 这沉雷般的喝声一出,殿中顿时嗡嗡一片,而站在殿外的人,则同时脸色大白,不免怜惜地想道:卢文得罪了太子,也不知会被如何发落?这样一个俊秀人儿,真是可惜了。 刘疆暴喝声一起,卢萦便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喘息中,刘疆命令道:“爬过来!” 低头看着地板的卢萦翻了一个白眼,暗中想道:每次一恼羞成怒就这样…… 她叹了一口气,当真向他爬去。 刘疆面无表情地看向爬向自己的卢萦。 他身为太子,一言可以决人生死,挥手之间可以灭人家族。世人中,惧怕他的不知多少。平素里,他便是打一个喷噗,也有人猜度用意。至于发怒……根本用不着他怒形于色,便是小小哼一声,成批成批的人都会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可他就是奈何不了眼前这个卢氏! 那一日,她调笑他说,她做梦时梦到自己怀了她卢文的孩子,今日,她又说自己是她的妻室……他岂会不知道她的用意?这个胆大包天的妇人,就是想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强调,让他渐渐习惯她的强势,认同她与自己同起同坐,允许她与自己并肩而立,而不是传统夫妇的一前一后。她就是想告诉自己,她与他的不同,不过是他是男人她是女人而已。 这妇人,一日不治,便皮痒难当! 正想到这里,刘疆腿上一痒。 却是爬到了他身下的卢萦,一把抱着他的小腿蹭了蹭…… 刘疆冷着脸低头看去。 只是一眼,他却痴了。 一袭白袍的卢萦。那种美是冷峭风流的,冷的是骨子,风流的是行径……天下苍生攘攘,偏她能傲王侯。 而就是这样一个光芒照人的美少年,这般像只小动物一样搂着他的小腿蹭痒撒娇,蓦然的,一种无法形容的,难以表述的,奇异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不由自主的,刘疆站了起来。 卢萦刚刚要动。他沉沉的命令声便传了来。“好生跪着!” 玄金色的衣摆在卢萦的眼前飘摇,一阵脚步声响,突然的,卢萦感觉到身后一暖。 却是刘疆站到了她身后。 于无声的沉寂中。刘疆低头盯了她一会。慢慢屈身。 一只修长的手指。如穿花一样,轻轻地拂过她晶莹的耳垂,划过耳后的肌肤。慢慢落到她的玉颈上。 他的手温热有力,动作优雅中透着缓慢,仿佛这手的主人,正在细细品味一样。 就在卢萦准备开口时,突然的,她的唇瓣一动,却是他那修饰得干净圆洁的中指,伸入了她的嘴里。 他的手指,寻到她的小舌,轻轻挑拔戏弄起来。 卢萦的脸红了红,她刚想站起,刘疆低沉的命令声再次传来,“没有孤的命令,你就这样跪着……胆敢违令,孤立刻赐婚!” 卢萦听到这里,心中一恼,于是贝齿一合,她咬住了他放在她口中捣乱的手指! 一阵沉默后,刘疆冷冷说道:“松开!” 这一次,卢萦非常老实地松开了口,放过了被她咬出了几个鲜明的牙印儿,有个牙印还渗着血的可怜的中指。 刘疆举起自己的中指,眯着眼对着阳光欣赏了一会后,慢慢低下头来。 低头盯了卢萦一会,他突然再次屈身。这一次,他的手直接伸向她的腰带处。 随着他把腰带重重一抽,随着下裳向下滑落,卢萦终于红了脸,她不高兴地唤道:“刘疆,这儿不行!” 看看看看,明知道他在惩治她,她还如此胆大包天的说三道四! 刘疆重重一哼,伸手一拉,便把卢萦的下裳完全脱下,露出她光裸的半边**,以及修长洁白的双腿。 穹形的大殿古朴暗沉,连风吹过来也是凉凉的,因着这一份阴暗,越发衬得卢萦那光裸的下半身洁白滑腻,直如上等美玉,隐隐中幽香四溢。 这时,刘疆的大掌改而抚向她的玉颈处,在一阵令得卢萦起了鸡皮疙瘩地抚触中,她的耳垂一暖,却是被他含入嘴里,随着他舌头在她耳朵上敏感处的舔咬,卢萦颤抖起来。 他的手,还在抚动着。隔着衣裳,他摸上了她紧束的胸口,似乎对平整的那里不满,他很快便移了开来。那手转向她的下颌。 随着下颌一紧,卢萦被他强行扳过了头,刘疆头一低,狠狠地覆上了她的唇。 他的舌头勾起她的香舌,他的手还在她的耳垂和颈间游移。动作轻如无物,却因他指间的茧子而生生带上了几分粗糙,激得她细嫩的皮肤一阵战栗。 他这次的吻很温柔,仿佛只是为了勾起她的**,每一次舌与舌追逐,呼吸与呼吸交融,都带着让人战栗地快美。 渐渐的,卢萦被勾得呼吸急促起来,渐渐的,她双眼开始迷离,脸颊晕红,而私密处,也渗出了**。 见到她已情动,她身后的男人站了起来,随着一阵衣帛落地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卢萦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到地上,他的大手卡着她的臀,令得卢萦在仆地之时**高翘,刚刚感到不妙,陡然的,一火热坚硬地物事已抵在了她的隐密处。在卢萦的倒抽气中,他狠狠地撞了进去! 他的大手按在她白嫩的臀肉上,而随着他的撞击,卢萦不得不用双手撑在地上稳住身形。 大殿中,开始传响着令人耳红脸赤的糜靡声。 也许是初识情滋味,也许是好几日不曾在一起,渐渐的,一**难以形容的快美战栗涌上卢萦的心头,这种极致的舒服中夹着极致的空虚,令她想要更多,更多…… 用舌尖抵在唇瓣间,卢萦靡哑地求道:“快点,阿疆,再快一点。” 哪知她一开口,身后的人却不动作了。 在卢萦饥渴难耐地扭动间,他俯身而下,唇含着她的耳垂,微微喘息中带着克制地哑声说道:“以后见孤,可敢再有不敬?” 见卢萦不开口,他狠狠撞击了一下,哑声命令道:“快说!” 卢萦喘了一口气,突然娇软得让人心颤地唤道“夫君……”这声音当真靡荡,直荡得刘疆心头一颤,差点精关失守。 卢萦嘤了一声,娇娇软软地嗔道:“阿萦那样说,也只是情趣嘛……夫君真的不好,怎能当真呢?” 刘疆听着听着,那酥软成一团的心又硬了起来。 他突然有点恼怒了。 这个女人,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调整自己的情绪,还可以作伪!她就不能服一下软,老老实实地答应自己吗? 想到这里,再加上他自己也忍不住了,便冷哼一声,也不回答她,捧着她的臀便用力地撞击起来。 一阵激烈的冲撞后,在卢萦抑制不住的似喜似泣的声音中,刘疆闷哼一声眼前白光一闪也达到了**。 无力地抵着她的臀休息了一会后,刘疆抽身后退。胡乱抹了几下给自己整理好衣裳后,他来到同样也整理好了的卢萦身侧。 把坐在地上的卢萦一扯搂入怀中后,刘疆坐回塌上。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脸孔潮红春意犹存的心上人,伸手从一侧倒了一盅酒喂她喝下。 然后,他抚摸着坐在膝头上的卢萦的头发,因刚才那番激情,卢萦束发的玉已然歪到了一侧。他索性抽了出来,任由卢萦长发如泄,直铺到他的膝盖上。 低下头,他用手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叹一声,低哑地说道:“卢氏,你顽劣至此……孤可拿你怎么办?”声音中,满满都是头痛无比,百般无奈。 卢萦伸手搂着他的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微微眯了眯眼。知道自己对他的不敬,自己对他强调的并肩而立,一直是让刘疆纠结的关健。卢萦也不提这个,免得把气氛弄僵。她只是用自己脸摩挲着他颈。过了一会,卢萦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阿疆,你不会是想把我弄得怀孕吧?” 头顶上,刘疆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吐出的声音轻描淡写,“你是妇人,本就应该为孤生儿育女!”说到这里,他的手滑到她的小腹处,伸手摸了摸后,他说道:“孤耕作也算辛劳,怎地这里还是没有动静?不过卢文已是孤的东宫洗马,这般日日耕作一番,总是会有动静的。想来到得那时,任是卢文再胆大包天,也会知道安份吧?”声音中,竟有着说不出地期待,仿佛光是想想卢萦大着肚子老老实实地等他归来的情景,便让他高兴不已。卢萦不由哼了哼,警惕地想道:我还有很多计划不曾实施呢,可不能让他如愿了。 ## 四千字送上。今天就只这一更。(。)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安置卢文 空旷的大殿中,刘疆磁沉的声音因欢爱过后有点慵懒,“听说那吴漓让你很是头痛了?”卢萦偎在他怀中,眯着眼睛享受着他手指对头皮地抚摸,恩了一声,说道:“是啊,处理她很容易,主要是不能让阿云与我生了嫌隙。”顿了顿,卢萦也不管有没有人向他禀报关于卢云与吴漓一事的详情,径自简要地说了一遍。因为以她料来,刘疆这阵子繁忙到这个地步,他最多也就知道有吴漓这个商户女在打卢云的主意罢了。 叙述过后,卢萦轻叹道:“阿疆,你不会知道,当时我挺怕的,我就怕我那傻弟弟真爱上了那种女人。我那时甚至还想过,如果他入了迷障,非她不娶,我就把阿云赶回成都,让他们过一下身无分文的日子,然后再安排一二个有钱子弟去勾引吴氏,费尽周折也要让她享尽这世间的奢华愉悦,美男围绕,再等阿云心灰意冷后把他迎回。” 说到这里,卢萦倒是眉开眼笑了,她快乐地说道:“可我的阿云,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刘疆点了点头,道:“少年人初识女人滋味,最是食髓知骨,难以舍弃。卢云与吴漓有过一次后,还能把持自身,保持距离,这已是难得的自制力了。他虽性子憨直,却可为纯臣,你不用为他将来担心。” 顿了顿,他低头在卢萦的发旋上轻轻一吻,可那一吻才印上去,他似得被自己的动作怔住了。眉头一蹙动作一僵,然后,他不耐烦地对自己板起了脸,再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 卢萦窝在他怀中,自是不知道他的纠结,径自高兴地说道:“是啊,阿云便是有再多缺点,光凭那一点自制,便可在朝中立足。” 刘疆有时挺不想看她这得意劲的,便淡笑道:“也许是卢云与那吴氏的第一次。是在催情香的催动下。你那宝贝弟弟什么味都没有尝到,便失了童男之身呢?” 这倒真有可能! 见到卢萦低头发呆,刘疆低沉一笑。他抚上她的颈,感觉到那肌肤的润泽。忍不住又用高挺的鼻梁触了触后。他想起一事。从一侧的几边拿起一块令牌送到卢萦手中。 陡然接过这冰凉的铁牌,卢萦不由一怔,奇道:“这是什么?” 刘疆淡淡地说道:“太子府的行走令。”他抬起卢萦的下巴。俯视着她的眼,道:“你不是自称善妒,发誓要勾引尽靠近孤的女人吗?有了这个,你可以自由出入太子府第的任何一个角落,可以面见府中的任何一个人。”他的眼中笑意流荡,隐隐中带渗了几分说不出的宠溺,“孤给你在这个府中横行的权利!” 卢萦抬起头,对上他俊美的容颜,温柔含笑的眼,不由一颗心荡飞到了天空中。她朝他露齿一笑,伸手攀上他的颈,凑上了自己的唇。 两唇刚刚遇上,只听得外面一个恭顺的声音传来,“殿下,时辰到了。” 刘疆抬起头来,他反头朝沙漏处看了一眼,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他应了一声,伸手把卢萦束起头发来。 他粗手粗脚,哪里会束发?才两三下,便扯得卢萦眼眶都红了。当下她急急拍开他的大掌,跳到一旁自己给自己整理起来。 …… 刘疆缓步走来时,众臣已然齐聚,他们朝刘疆齐刷刷一礼,唤道:“臣等见过主公。” “平身。”刘疆脚步不停,朝着书房走去。 在众臣走动时,卢萦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了他们身后。 书房中,刘疆倨坐于主塌上,目光扫过众臣,淡淡唤道:“卢文。” 站在最后面的卢萦连忙站起,朝着刘疆深施一礼,“臣在。” 刘疆不再理他,只是目光扫过群臣,说道:“这位卢家郎君,诸卿应是听过他的名头。他归于孤麾下后,孤还不曾与众卿介绍过他。孤是在长安识得此子的,他颇有识人之能,孤已立他为东宫洗马。” 刘疆的声音落下后,一个三十来岁的儒生站了出来,朝着他施了一礼严肃地说道:“殿下定然忘了,东宫洗马的人数多少,本有定制,早已满编。” 刘疆瞟着他没有说话。 这时,另一个大臣也站了出来,他长施一礼,认真说道:“殿下贵为太子,负君王厚望……殿下的随从,岂能是这等长相不阴不阳之人?还请殿下另外安置卢文。” 刘疆对上众臣的目光,慢慢蹙起了眉头。 他自是看得出,这些大臣,是发自真心的不想让卢萦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随从。 他们是怕卢萦男色祸国吧? 虽是不满,可这种场合,刘疆也不能过于违背群臣之意。他转头看向另外一个大臣。 在他的目光下,那臣子走了出来,他朝着刘疆一礼,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有所不知,东宫数职均有定数。如今各就其位,一切井然,实无安置卢文之处。” 原来不止是不想卢萦留在他的身边,而是不想让卢萦留在太子府啊?刘疆眉头一蹙,有点不满,他瞟向站在后面的卢萦。 只是一眼,他陡然明白了,群臣为何想法如此一致……许是刚刚欢爱过,卢萦的脸上还带着春潮,眼眸更是像要滴出水来,这样的神态配上她俊美冷峭的面容,竟是有种勾魂的艳色。如果父皇此时驾到,只怕不用任何人禀报宣扬,都会怀疑自己把卢萦留在府中的目的了! 刘疆垂下双眸,脸露为难之色。 卢萦看到了他的为难。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下非常明白。自己因被太子当众赏识才华,名声正被四处传唱。要是才来这么几天便被排斥出去,不说别的,光是她到了洛阳后,辛苦经营出来的名声,那就会一扫于地,从此后,顶多也就是一个纨绔名头了。 于是她站出队列,朝着刘疆深深一揖后,朗声道:“禀太子殿下,卢文有话要说。” “讲!” “是。”卢文抬起头。目光明亮地直视着刘疆。清冷地说道:“殿下,东宫中或无卢文可做之事,然而,殿下的身边。哪可能真是一切井然?” 她刚说到这里。刚才刘疆还目视过的主事臣子站了出来。他拂然不悦地喝道:“小郎年纪轻轻,休得信口胡言!”这臣子本是负责安排人手的,卢萦说太子身边的事并没有做到位。可不就是在指责他不称职? 卢萦哪里又是个好脾气的?她自来到太子府这几日,也受够了这些人的排斥和白眼。 当下,她更向前走了一出,昂头冷笑道:“韩公何必气恼?”说到这里,她转向刘疆,长长一揖后,朗声说道:“臣请殿下为臣设立一个市集监察司!” 这个卢文,不开口也就罢了,一开口竟是让太子殿下为他创立一个新部门!真是狂傲啊,这傲,也傲得太可笑了! 不过这市井监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市集市井,不都是有专人管理吗?还用得着监察吗? 众臣一怔后,嗡嗡议论起来。 在他们不屑中带着嘲讥的眼神中,卢萦也是暗中冷笑一声。她抬起头,直视着露出沉思之相的刘疆,朗声说道:“臣自到了洛阳后,性喜游玩,曾四处观望。”略顿了顿后,卢萦声音一提,语带严肃地说道:“臣在观望当中,发现洛阳各大市集,细细品之,颇能于细微之处,察觉到天下盛衰。” 从市集察觉到天下盛衰? 这口气也恁地太大了! 一时之间,哄笑的有之,哧之以鼻的有之。要不是顾及刘疆在场,只怕朝卢萦唾骂的都有。 哄闹声中,一向知道卢萦言不乱发的刘疆,稳稳地坐在那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卢萦,等着她说下去。只是那双眼眸中,隐隐流出一抹复杂:这个卢氏,她又想出什么风头? 刘疆没有开口,卢萦自是言辞滔滔地说了下去,她再次上前一步后,环顾众人一眼后,又转向刘疆,侃侃而谈,“臣前日经过东市,发现稻谷叫价五枚五铢钱一斗。如今正是七八月稻谷收割之时,按常理,新谷上市,自当谷价略降,可为何这谷价与数月前青黄不接时并无区别?这其中,是谷粮受阻,运不到洛阳?还是产谷之地受了天灾,使得谷粮锐减?可是若真有天灾,朝庭自会赈灾。若不是天灾,.谷价又是什么原因降不下来呢?或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臣思来思去,直觉得种种事端,看似极小,细细测之,或能关碍国计民生。” 四下安静起来。 不但充斥着书房中的嘲弄低笑给消失了,便是刘疆,这时也是一震,不由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卢萦。 从来没有人想到,卢萦这个人,真会有什么大才!便是刘疆,也以为她小聪明是有的,可真要说什么有治国之才,那就是笑话了。 便是上一次,她与众纨绔作赌,来个洛河拦船,显示了她非一般的敏锐和聪慧,可众人想到她的顽劣,也以为她只是偶尔灵机一动。 可这一次,她这一番话,分明真是含了极大的学问。那见微知著四个字,从来知道的人多,能做到的,无不是国之栋梁! 刘疆定定地盯着卢萦,仿佛她是一个他不那么熟悉的人。 盯了一会后,他薄唇一启,浅笑道:“好!”他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卢卿所言极善,市集监察司么?孤准了!” 说到这里,他盯着卢萦手一挥,“赐卢卿黄金百两,锦缎一车。”卢萦连忙上前谢恩中,他转向卢萦,亲切地问道:“卢卿以为,这市集监察司需要多少人手才可运转?”虽是微笑,那盯向卢萦的目光,却锐利之极。 ## 现在真是太热了,等终于不热了有心码字时,才码一章便发现很晚了。我现在会继续码,只是不能承诺有第二更了。大伙还是明天再看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赌? 卢萦自是明白刘疆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当下她朝他灿烂无比的一笑,然后朗声说道:“监察司新立,效果如何,还待观察。卢文以为,殿下给卢文二十个仆人便可。” “可。” 得到刘疆的亲口许诺后,卢萦退回了队列。接下来的讨论,她也无心倾听,她只要想到自己目光所到之处,刚才才轻视地瞟着她的人连表情都慎重了,心下就是一乐。 她总算明白了,为何耿秉这样的人,被耿六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如此敬畏,为何那些家族的嫡长子们,费尽心思也要在朝庭立足。实在是身为男人,要得到世人的敬重,你就必须要有真本事,要有真才干! 半个时辰后,刘疆宣布退散。卢萦与众臣一样朝他行了礼后便出了书房。 书房外,刘疆安排的二十个仆人早就侯着她。当着众人的面,卢萦便对这些人做了简单的安排。她让这些仆人全部换上便服,扮成庶民,各分一个集市去询问一些常见物产的价钱,并把它们记录下来交给自己。吩咐过后,仆人们领命离去后,卢萦便只带着护卫,坐上马车出了门。 她先回到卢府中,特意换了一袭极为普通的青布衫后,戴上斗笠再次外出。 洛阳天子之都,繁华之地,自是处处都是市集。卢萦刚来到西集处,远远便看到这次罗子带来的其中二个帮手在忙活。 围着那两个帮手的,是十几个洛阳本地商人。见卢萦看向那边,一个便装护卫也望了一眼,当下说道:“这两人我前阵子见过,听说他们是外地来的大商人,很是能耐。” 卢萦恩了一声,装作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去。 因接手了青元居士的人脉财产,卢萦现下手中又多了一些帮手。这些帮手与罗子一同,个个都是在自己行当中处于顶尖的人物,在他们效忠后。卢萦手下已很有一批人才了。 看了那两人一眼后。卢萦心里在想着:长安不错,开封是那什么黑龙水匪的大本营,还是别去了。还有杭州,有些产业完全可以铺展过去。 她忍不住想着,那时刘疆还想把她一个武汉当基地,可现在她凭着运气,很快就要拥有与他当时他所赏赐的差不多份量的财富了。 其实。还不仅仅只是财富,更主要的是人脉,以及路数。 进入市集中,卢萦转了一圈后,坐回她来时的牛车,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此时正是下午。白晃晃的日头挂在天上。牛车行走在街道中,卢萦有点闷热,便吩咐在荫凉处停下。 卢萦下了马车,开始顺着街道两侧的荫凉处行走起来。她现在做的是公家事,也用不着急,这般闲庭曼步,倒颇有一种轻松悠然的感觉。 走了一阵,因戴着斗笠实是闷热。卢萦摘下来扇了扇。刚做出这个动作不久,突然的。头顶上传来一阵笑声,笑声中,一个声音大声叫道:“卢文!” 卢萦一怔,抬起头来。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四五个打过一个照面的纨绔子弟。此刻,这些少年一个个怀拥美人,手中端着美酒,正在寻欢作乐。见到卢萦抬头,一少年叫道:“哟,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原来真是卢文。” 他好笑地看着一袭青衫,打扮得如同一个最平常的儒生的卢文,忍不住啧啧连声,怪叫道:“怪不得人都说你卢文之美,罕有人及。打扮得这么正经朴素,都能让人看了心痒呢。” 他这话着实轻薄,一语吐出,卢萦眉头一蹙,脸色已沉了下来。 可今次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卢萦虽然沉了脸,众少年却闹得更欢了。另一个少年把脖子伸出老长,朝着卢萦定定地打量一阵后,笑眯眯地说道:“卢文,听说你把太子殿下也迷住了?着实了得啊。” 一阵哄笑声中,一个国字脸的高大青年站了出来。他盯着卢萦叫道:“世人都说卢文三赌,一赌进入洛阳世家子弟圈,二赌令得洛阳无人不知,三赌惊动太子殿下……卢文,我与你来个第四赌如何?” 他仰头大笑,嘎嘎怪叫道:“赌的内容本人都想好了,咱们就赌这男人的本事。”一句话令得众人哄堂大笑,连他们怀中的美人也娇羞不已,一个个含羞含喜又带着玩味地盯向卢萦时,那青年怪笑道:“咱们各挑一个房间,美人儿尽量,来战个十七八回合!卢文你说成不成?” 他笑吟吟地看着卢萦,他身边的同伴也笑眯眯地看着卢萦,一个个的神色中,浑然是根本不在乎卢萦同不同意。 事实上,很多人说起卢文时,不免觉得他太过洁身自好。府中既无美人,亦不曾与男子有传闻,莫非,他是不行? 所以,这些人的笑容,一个个既促狭又无礼,那青年向她要求赌过后,更是不再理她,搂过一个美人便啃了起来。 当下,卢萦傲慢地给了他们一个白眼,把斗笠一戴,继续前行。 看着她要走,那青年怪叫一声,突然声音一提,中气十足地叫道:“大伙快来看啊,快来看洛阳四大美男的卢文啊。他答应跟本郎君一赌了。本郎君要与卢文赌一场了----” 为青年本来声音浑厚,这一特意提着嗓子叫唤,直是声震云霄,不但令得街道中本来不多的路人纷纷跑来,便是各大店铺中,也蚂蚁一样的钻出了好一些人。 只是一个转眼,这原本安静的街道,因那青年一声叫唤,变得热闹喧哗起来。 一个护卫沉着脸,低声说道:“来人越来越多了!郎君有何吩咐?”他的声音有点凝重。这些护卫与卢萦经常处在一起,自是知道她实是女子身。那青年这一招非常无耻,她若是真男儿,自有应对之策。可卢萦不是男子啊! 在四周围拥而来的人群中,在楼上哄笑嘻笑的众少年的取乐中,卢萦沉下了脸。 慢慢的,她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在众人兴奋的围观和注目中,卢萦把斗笠扔给护卫,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哄笑不已的众少年,负着手瞟着他们,淡淡说道:“要作赌么?”(。) 第二百三十九章 谣言 楼上的青年,眯着眼微笑地回盯着卢萦,这时,一个少年凑近了他,那少年朝卢萦看了一眼后,朝着青年压低声音说道:“这卢文极擅长口舌之争,三言两语便能说得人按他的方式作赌,你无论如何也不可上当,得让她跟着你的路数来。” 青年低声回道:“知道了。” 少年退了下去。 青年重新低头盯着卢萦,咧嘴大声笑道:“赌,怎么不赌?”眯着眼他笑得色迷迷的,伸手重重地掐了一把身边美人的细腰后,青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得意洋洋地叫道:“听说你卢文虽不曾出现在风月场上过,却已是风月场中的贵客?来来来,你也上楼来,咱们好好与美人儿们乐呵乐呵,看看谁的功夫强大,谁的本钱过硬,能喂得美人们满意……这玩女人,才是身为男人最重要的本事,卢文郎君以为如何?” 青年说这话时,是扯着声音叫的,一时之间远远传出。 围观的众人,这才知道卢文与这人赌的是这种男人的风月事,一个个有点扫兴,却也没有散去。 那青年还在盯着卢萦,见她要开口的样子,马上提着声音再次堵住她的话头,“啧啧啧,卢文怎么站在那里不动了?怎么,你还是不敢?莫非,你是个妇人不成?”说到这时,他自觉得意,不由仰头哈哈大笑。 卢萦冷冷地盯着他。 那青年浑然无礼卢萦冰冷的眼神,又叫道:“卢文郎君风流俊彦,名动洛阳,自不会是个妇人。不过呢,听说郎君洁身自好,这男子汉大丈夫,太过洁身自好未免让人闲话。上来吧,上来咱哥们玩一宿。等到了明日,不论你卢文是输是赢,哥哥都替你宣扬宣传。也好让大伙知道。你卢文不是不行,也不是妇人,更不是啥人的男宠什么的。哈哈哈哈。” 这青年一句接一句,丝毫不给卢萦开口的机会。说话的声音又大,态度又嚣张,着实刺人眼球。一时之间,好些人都低头议论起来。 于议论声中。卢萦盯着那青年,脑筋飞快地转动,寻思着对策。可她发现,这青年明显是被人怂恿了,明显是针对她而来。她就算想扯开话题,他根本不给机会也没有办法。再说。话已被他说到了这个份上,她现在是想扯开话题也做不到了。 当下,负着手青衣飘然的卢萦,漠然地盯着那青年,等他的大笑声落下后,她才清冷地开了口,“不好意思,你今儿这个赌。卢文还真的不能参合了。” 在那青年和众纨绔得意地放声大笑中。卢萦淡淡地说道:“今日卢某,乃是奉太子之令视察。实有公务在身……卢某劝导诸君一位,此时还是白日呢,白昼宣淫之事,万一传到陛下和太子耳中,可是于诸位前程大大不利。” 一句半阴半阳,含着威胁的话令得那青年笑声微滞后,卢萦转身就走,“走吧。” “是。” 牛车赶了上来。直到卢萦上了马车,楼阁上的少年才朝自己头顶上拍地一掌,自责道:“真是的,还是让他把话拿住了。”转眼他又咧嘴一笑,向左右说道:“各位,咱们这次回去后,可得把今日卢文逃避赌约一事说道说道。” “那是。” “说起来也奇怪,这卢文到底在想什么,怎地好说歹说都是不沾女色呢?” “可能真是不行。” “太可惜的,多俊美一少年啊。” “就是俊美又不行的少年才有意思……这不现成的兔儿爷吗?” “哈哈哈……” 卢萦的牛车走得远远的,都还可以听到他们的笑声,那不加克制的侮辱嘻笑,令得她一张脸完全冷了下来。 闭着眼,卢萦沉声说道:“直接回卢府。” “是。” 不一会,牛车便驶入了卢府中。 远远看到卢萦大步走来,元娘正要上前,见他神色不对,便又止了步,只是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 不一会,卢萦便入了书房,她一站好便命令道:“把众人叫来。” “是。” 不一会,五六个护卫首领出现在书房中,卢萦背对着他们,沉冷地说道:“我要知道今天在醉月楼上的众纨绔名单,特别是那个向我挑衅的国字脸青年,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是。” 众护卫连忙退了下去。 他们的行动也快,第二天,卢萦正在整理二十个仆人收集上来的各市集物价时,一个护卫走上前来,恭敬地递给她一窘帛。 卢萦打开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着落在一行字上,盯了一会,她问道:“这个翁益,来洛阳之前,曾大肆购进过粮食?” “是。” “很好。”卢萦咧着雪白的牙齿森森一笑,她命令道:“着重调查他为何要购粮,共购了多少,还有他家族的情况。” “是。” 下达命令后,卢萦忙活一阵,一个仆人走了过来,“卢文,殿下找你。” “是。” 抱着收集整理了的各市集的物价等卷册,卢萦大步朝刘疆所在的大殿走去。 一路上看到他走来,好一些声音都在低声说道:“这男子汉大丈夫,不好女色者不是没有。实是那些人不如卢文这般俊美。传这些谣言的人,意在污辱于他啊。”“只怕是想让消息传到陛下耳中,让陛下以为我家主公与卢文有染吧?”“这卢文确实有才,弃之不用也太可惜。” 议论声中,她来到了殿外,在众太监的躬迎中,大步走了进去。 刘疆正在那里埋头书写着,因有外人盯着,卢萦便老实地站了一会。 这时,刘疆把笔放下,他淡淡吩咐道:“都退下。” “是。” 等众人一退,刘疆转向卢萦,温柔笑道:“听说你这两天气得狠了?” 卢萦扯了扯嘴角,哼道:“我会报复回来的。” 刘疆哈哈一笑,他绕过几案,大步走到卢萦身前。伸手把她搂在怀中,低头在她发旋儿上亲了亲,磁沉温柔地说道:“你气什么?他们其实也没有传错,你就是一个妇人。”他伸手按了按卢萦鼓起的双颊,低低笑道:“你呀,还当卢文当上瘾了!你也不想想,过个不久,卢文还是会从世上消失,只有卢萦这个妇人留着。有了这些传言打底,以后你的身份万一被人拆穿,也好应对。” 被他搂在怀中的卢萦,听到他这段话却是身子一僵。不过转眼,她便无声地扯了扯唇角,继续安静地伏在他怀中。 见她这般老实安份地伏在自己怀里,听着自己劝导,刘疆满意的微笑起来。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声音磁沉轻缓,“阿萦这两天很忙?” “恩。”卢萦伏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闻着他男性的体息,轻声回道:“是有点忙……那吴漓至今还没有来天癸,恐怕是真的有孕了。给了她金落胎也不见她去,我正在琢磨着怎么处理此事。” 说到这里,她突然发狠,“那些人在背后如此编排我,我非得报复回去不可。” 刘疆再次一乐,他收紧双臂,慢悠悠说道:“卢文平素欺负起人来也是不弱,得到这个名声也是报应!” 这话一出,卢萦黑了脸。 见她气得噎住了,刘疆再次哈哈一笑。他突然伸出双臂,把卢萦这样抱着举到头顶。把她举得高高的,他仰着一张俊美华贵的脸看着她,眸光中满满都是笑意,还有捉狭,更有一抹温柔。对上他的眼,卢萦不知怎么的,满腔的怒火也是一消而尽。 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人也不敢亲昵太久,胡乱说了一些话后,卢萦便退出了殿中。在经过台阶时,那些太监婢女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敬畏了。他们可是记得清楚的,前两日,这个卢文气得太子殿下都咆哮如雷了,可他依然安然无恙地出了殿,这一转眼才多久?他竟是还逗得殿下哈哈大笑了。 忙了一天回到府中后,卢萦想了想,叫来护卫命令道:“吴漓天癸不至,上次让你准备的红花和汞,明后两天找到机会给她用上了。” “是。” 那护卫准备离开时,卢萦问道:“阿云这两天在忙什么?” 那护卫回头行礼,恭敬地回道:“三郎从学堂归来后,便会去执三那里帮忙。” 卢萦双眼一弯,笑道:“恩,不错,记得通知下去,让保护阿云的人小心点,别让吴漓再接近他。”顿了顿后,她又说道:“我与元娘的兄弟关系已然解除,以后唤阿云二郎便可。” “是。” 那护卫退下不久,卢萦派出调查那国字脸的青年一事的护卫过来了,他给卢萦递上了一份资料。 翻了一会他递上来的资料,卢萦突然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卢萦不忘挥了挥手,把那护卫和婢仆全部赶了出去。 众人一退,卢萦便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她伸掌在几上重重一拍后,眯着眼睛低语道:“阿疆,你实在不想我再出风头对不对?你也不愿意我惊动了陛下,真正成为你大汉的朝臣是不是?哈哈哈,可惜啊!我卢文啊,便是被你遮着挡着,也会显耀于人前,闻达于天下,也能有机会成为范阳卢氏的嫡长子!啧啧啧,阿疆,这下你又得失望了,可怎办是好?”说到这时,她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起来。 ## 应该有第二更。(。) 第二百四十章 目的接近和刘疆震怒 刘疆身为太子,又刚刚收服了黑龙水匪,得到了王莽宝藏,声威之盛,一时无两。刘阳那样的皇子,现在是被他照得再无光芒,哪里还有以前那种可以比肩的架式?这种声威,令是原本中立的很多大臣向他臣服,也有一些隐藏的大儒,等着他去劝服。 在刘疆第二天出门朝离洛阳有二百余里的苍云山去访问名儒时,卢文一封奏折,送到了陛下案头。 这奏折上说,荆州翁氏一族,于这一月秘密收购粮食近百万担,一时令得荆州谷贵,令得洛阳百姓苦不堪言。 这奏折看起来普通,可陛下一见之下,却龙颜大怒,他重重朝几上一拍,喝道:“查!马上彻查此事!” 在陛下的暴喝声中,众臣面面相觑,同时想道:又有一场风暴要来了。 任何人都知道,粮食乃是国之根本,甚至朝庭曾有明令,私人不得蓄粮。当然,这种命令通常不能起作用,不管如何,那些以运粮为业的商家总要蓄粮的吧? 可是,任何一个商家,也不可能购得粮食百万担。那荆州翁氏要这么多粮食,他是想造反,还是有什么隐密不可对人言之事? 刘秀的命令下达后,各路人马纷纷出动。同时,奏折书写人卢文的名字,再一次在朝堂中被慎而重之地提起。 根椐询问显示,卢文之所以得到这些资料,一是他到了太子那里后,自作主张成立了一个市集监察司,专门留意市集中各种关乎百姓生计的物品价钱变化和流通情况。其次,是荆州翁氏的三房长子翁洋在卢文上街视察时,逼迫他与自己一道**,被他拒绝后出言嘲笑,令得卢文怀恨在心。 随着卢文这次资料摆上皇帝案前,众臣同时想道:便是那些粮食查出来并无异常,这翁洋白日宣淫。还逼迫正在忙碌的朝庭命官与他一道淫乐之事。也足以令得翁洋再无翻身的可能,那翁氏一族,也在陛下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刘秀自是没有注意到众臣的想法,得到太监递上来的关于卢文近期的所作所为后,高高在上的皇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管是长安时放玉佩赌人品,显出她的识人知人之明,还是这一次见微知著。从市集的物价上猜度农耕,或是他上一次洛河拦船之举,都显示了这个卢文有着非同一般的才干! 这种才干,好生磨练一番,可是堪为宰辅的啊! 寻思了一会后,刘秀下令。“唤卢文进殿!” ……“卢文进殿----” 太监尖利的叫唤中,俊美如玉的卢文,第一次踏上了洛阳那个最至高无上的所在,而此时,刘疆还在苍云山上。 刘疆得知这个消息时,已到了晚间。 他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护卫八百里加急送上来的信件,一张俊美的脸上,渐渐弥漫着一抹沉寒。 好一会。他冷冷地问道:“这是卢氏这一天的所作所为。你说说,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郭允接过他递来的信件。看了几眼后,他额头汗出,喃喃念道:“只一天,她怎么做了这么多事?今儿下午,她还,还纳了二个妾室?” 刘疆脸颊的肌肉猛然一抽,他森森地冷笑道:“是啊,孤才离开她不到一天,她就纳妾了,还一纳就是二个……” 不知怎么的,听到主公这语气,郭允突然有点想笑。 他连忙死死忍住,把注意力转移,细细又看了一下信件后,郭允蹙着眉头说道:“主公,卢文这次的风头出得大了,她的才干,看来是入了陛下的眼。”想了想,他又说道:“荆州翁氏?这只是一个以商起家的家族啊,短短一个月不到就秘密购粮一百万担,他们想干嘛?” 这个自是没有人回答他。 郭允把那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后,突然咦了一声,抬头看向刘疆,“主公,我明白卢文的用意了。” 在刘疆毫无表情地盯视中,郭允低声说道:“主公,以我猜测,这卢文突然纳妾,一是对那些谣言不忿,想有这个举动表明自己男儿本色,二则,”他顿了顿后,认真说道:“卢文只怕是担心有孕,在提前做准备。” 这话刘疆听不懂了,他蹙着眉不耐烦地喝道:“细细说来!” “是。”郭允压低声音说道:“这阵子,卢文与主公你日夜恩爱,卢文又一直身体强健,难免有孕。她是想过避孕,可主公你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她吗?她上次稍有异动,你还让人警告了她。她避又避不开,这般下去,迟早是会怀上孩子。” 说到这里,不知为啥,郭允有点乐,他咳嗽一声,努力让自己严肃而气愤,“因此,她置了两个妾放在房中,万一有孕,便找个机会生下来,然后便说是她的妾室为她所生……” 郭允刚刚说到这里,刘疆便已脸色发黑,他咬着牙慢慢说道:“所以,到时她就可以对外宣传,那是她的庶长子,孩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姓卢?”“是,”郭允接口道:“再则,卢文还没有娶妇便有了庶长子,在洛阳世家中名声定然不会太好,以后有人要她娶妻,这事也可以让人退缩。” 他后来这段话,刘疆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这时的他,直气得都要哆嗦了,“所以,我刘疆的长子,我堂堂刘氏皇族的长子,以后就得姓卢了?是了,是了,难怪她费尽苦心,用尽心机也要出头,还总是说,她要做范阳卢氏的嫡长子……原来,她的后招在这里,她争来得来的基业,还可以由她的庶长子继承是不是?” 刘疆气得唇色发青,只见他的拳头慢慢握紧,握紧,说出来的话,更是愤怒得冰寒,“她还敢骗我,还敢说她之所以想出头,想成为范阳卢氏的女儿,便是为了好名正言顺地嫁我!原来,她的后招在这里,她的算盘在这里!” 气到了极点,刘疆反而不恼了。他闭上双眼沉吟片刻,这才哑声说道:“还有什么见解?继续说!” 郭允想了想,摇头说道:“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了。” “很好!” 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一个仆人禀道:“殿下,卢府有飞鸽传书。” “念!” “是。”那仆人打开一张纸条,朗声诵道:“戍时许,卢文郎君再上一折,奏折中,她将这三日来,洛阳各大市集的各种物价,从大豆到粟米,从盐到铁刀,一一整理记录在册,然后奏之于陛下。卢文在奏折中说,臣闻一富家,主翁直到老死,都以为鸡蛋要一两黄金一枚……这都是小人欺侮上位者不知农耕俗事啊。他还建议陛下,统计各地物价,勒令天下灾年富年,凡百姓基本生活所需,如粮豆之属,其价格起伏不得超过一定数目,还说此令一成,定然不会再有谷贱伤农的事,百姓也不会再害怕灾年。” 听着听着,不管是刘疆还是郭允,都沉默了起来。 好一会,刘疆挥了挥手,示意那仆人退下。 他瞟了一眼那纸条,突然长叹一声。 而郭允则是在一阵沉默之后,苦笑着说道:“主公,不得不说,这卢氏确有真才。”转眼他又低声说道:“堪为国母!” 刘疆一直没有吭声,过了许久,他才冷冷说道:“那是以后的事,你说说目前!” 目前? 郭允眉心跳了跳,讷讷说道:“这个奏折一上,陛下定然深爱其才。”刚刚一统天下不久,一心一意想开辟新的盛世的皇帝刘秀,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大才?他肯定会宠信有加的。 可是,卢文本已是太子的人,是东宫洗马。皇帝就算要过去,卢文的身上依然还有太子府的烙印……不会一心一意向皇帝效忠,为皇帝办事,为皇帝真心疼爱的儿子办事。不过,卢文才入太子府不久,只要皇帝愿意重用,还是可以收服于他。而惯于收服天下英才的刘秀,一直最擅长一手,那就是投其所好! 卢文有什么喜好需求呢?那肯定就只一个了,替她父亲卢及正名,以及,恢复他范阳卢氏嫡系长房长子的名份! 真没有想到,这一转眼间,卢萦真凭着一已之能走到了这一步!而且从这架式看来,她达到目的的日子指日可待! 沉默了良久后,刘疆冰冷地说道:“孤安排她成为现在那范阳卢氏的女儿,等时机成熟便嫁与孤……难道这样还不够?” 他站了起来,一张俊美的脸因愤怒,因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因感觉到卢萦太过聪慧而难以掌控的不安而阴沉至极。 薄唇成了一线,刘疆再次冷笑出声,他恨声说道:“让孤的儿子变成婢生子,让孤的血脉冠上她的姓!这个卢氏,孤此次断断饶她不得!” 一侧的郭允却在暗中嘀咕:孩子还没个影儿呢,主公就口口声声孤的儿子啥的……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只见刘疆衣袖一拂,命令道:“通知下去,马上启程。” “现在启程?”郭允一怔,说道:“可是,我们还不曾见过范公……” “不见了!孤要是再放任卢文,只怕明天他连妻也娶了!” 郭允一呆,点了点头,竟是说道:“这也有可能。” 说到这里,他大步走出,不一会,一支车队便趁着夜色,驶向了洛阳城。 # 反复修改,一码完才发现这么晚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卢萦的志向 车队来到洛阳城外时,城门还没有开。等到城门大开,车队入内,刘疆直入太子府,刚一下地便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把卢文叫来见我。” “是。” 当刘疆在书房坐定时,刚才派出的护卫大步走来,叉手禀道:“禀殿下,今晨天刚蒙蒙亮,卢文便突然坐船,从洛河水道出了洛阳城,至今末归。” 虽是低着头,这一瞬,那护卫还是感到浑身皆寒。 直过了一会,刘疆不怒反笑,他冰冷地说道:“看来还知道怕……让人守在卢府门口,她一回返,马上禀报于孤。” “是。” 洛河之上,大船当中,卢萦双手撑着船舷,任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额侧纷飞的发丝掩盖下,她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只是,与这双明亮兴奋的眼睛不同的是,她的眉头一直微微锁着。 一阵脚步声响,一个护卫来到她身后,禀道:“郎君,船走了大半个时辰了。”顿了顿,他问道:“郎君,我们什么时候回返?” 卢萦回过头来。 她瞟了这个护卫一眼,知道他的意思。昨日里,自己两封奏折惊动天子,今日肯定会引得陛下垂询,此时此刻,她最应该做的是老实呆在洛阳,哪里也别去。因为天子随时会派人前来召见她。 因此,想了想后,卢萦长叹一声,道:“到了前面码头,我们便回吧。” “是。” 于是,一大早离开的洛阳的卢萦,才离开不到大半个时辰,又坐上返航的货船,回到了洛阳。 载着她的马车刚刚回到卢府门口,只见一个护卫大步走来,对着卢萦说道:“卢文,殿下要见你!” 良久,马车中传来卢文的轻叹声。“殿下不是出城了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答她的。是郭允的哧笑声,“卢文不是一大早就想开溜么?怎地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这哧笑声一传来,围在卢萦马车旁的护卫们齐刷刷散去,而郭允的马车则靠近过来。他伸出头把卢萦瞅了又瞅,突然眯着眼睛咧嘴直乐,“卢文,看来这阵子主公对你太温柔了。让你皮痒得厉害啊。” 说到这时,他直接命令卢萦的驭夫,“去太子府第。” 他令驭夫赶过马车,在与卢萦并驾而行后,又瞅向她摇头说道:“卢文,我是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他压低声音。直盯着卢萦认真地说道:“你当知道,你是女子之身!你当知道,你现有的一切,不过是水中之月。也不要做别的事,只需把你是一妇人的事公布于众,你现在的一切,便才崩然塌陷。卢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此般折腾。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你知不知道,主公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卢萦如往昔一样,依然是一袭白袍,不过经过船上二个时辰的颠覆,她的头发有点湿润,白袍也不再那么笔挺。 听到郭允的疑问,卢萦慢慢的眯起了眼。 她灿烂一笑后,抬起头来看向郭允,突然问道:“在前几日,如果刘疆说要娶我为妻,你们虽然不反对,却也觉得他太过抬举了我,对否?” 郭允看着她,老实地点了点头,道:“不错。” 卢萦咧着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她向后一倚,一手搭在车辕上,懒洋洋地又问道:“在前几日里,如果我说,我不但要做他妻,还要成为他唯一的女人,你们觉得我简直是痴心妄想,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样,对否?” 郭允瞪了她一会,讶声道:“你居然想独占主公?”他哧地一笑,点头道:“你确实是太过痴心妄想了。” 面对他的嘲讽,卢萦不为所动,只是微微而笑,俊美的脸上说不出的从容,“可现在呢?现在这个具有宰辅之才,不靠他刘疆,也能在这洛阳立足,名声在众臣中传响,天子都呼有才的卢文呢?你当知道,现在的卢文,只要他刘疆保持缄默的话,甚至可以成为朝中新贵,可以成为整个洛阳城各大世家最想结亲的佳婿人选!在不久之后,还能成为范阳卢氏这个百年世家的新族长,只要她想,她还能成为一代名臣。” 郭允听到这里,不由一怔。他不由想道:是啊,只要殿下不说,以卢文的聪明,她想扮这个男子多久,便能扮多久。这样一来,她还真有可能成为一代名臣,成为一个历经两朝而风光不减的名臣。她是有这个能耐啊。 想着想着,郭允的内心深处,竟对卢萦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情绪的感佩,还有惋惜来。 卢萦见他沉默,又是一笑,她慢条斯理的在车辕上叩击着,声音中含着笑,却也带着几分傲然,“怎么样?越想越觉得我卢文也是一个人物吧?越想越觉得惋惜可叹吧?其实呢,我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个世间,女人的温柔顺从,爱恋体贴,对男人来说,都远远抵不过她背后有一个势力。我的背后没有势力,可又求得太多,怎么办?所以我费尽心机,就是想自己给自己打造一个势力!我要把范阳卢氏的族长之位夺过来,等到哪一天,阿疆准备对我明媒正娶,并答应只要我这个妇人了。卢文再染急疾暴病身亡。卢萦风光现于世人之前那一日,范阳卢氏族长之位,自会顺手扔回给哪个愿意辅助卢萦,听从卢萦命令的老头子。” 一句话说得郭允愕然抬头,呆呆地盯着她后,卢萦闭上双眼,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郭允,我心悦阿疆,可我再喜欢一个男人,我这个人,一直都是骄傲的……我说过,我有资格站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我也有资格对他说,他若负我,我必负他这句话!” 这话说得恁地傲然! 郭允一时失了声。他怔怔地看着卢萦,脑中嗡嗡一片,不停地在回思着她所说的第一句话。就在两辆马车驶出巷子是,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护卫急跑到卢萦的马车前,大声唤道:“郎君,陛下有旨,令你速速入宫晋见!” “卢文遵旨!” 卢萦格外响亮干脆地应过后,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瞅着郭允,凑近他压低声音说道:“郭允,还请你回禀太子殿下,便说,男子汉大丈夫,当初既然许诺卢文存在于世,许诺卢氏以男儿之身玩转洛阳,何不再大度一点,让卢文再风光一阵?你让他放心,只等卢文得到了范阳卢氏这个家族,只等卢文有了足够的资格对他大小声后,定然会老老实实做回他的妇人……堂堂太子,总不会这点雅量也没有吧?” 郭允盯着她,想要叹气,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说道:“你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转给殿下。”卢萦一笑,朝他一拱手,然后拉下了车帘。目送着卢萦的马车离去,郭允突然又想叹气了。 他又不是傻子,哪会听不懂卢萦的意思?她说得很明白了,她就是觉得自己筹码少了,让刘疆震惊和心慌不安的时候少了,她就是想有一天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她就是与刘疆平起平坐,他若专心致意地对她,她所拥有的势力和她显示的才能,就能让他身边的臣子不至于说闲话。而他若对她三心二意,她也能做到随时可以抽身而退,不至于成为怨妇。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嚣张,这么不肯屈于男人之下的妇人? 在郭允回到太子宫中禀报此事时,卢文则忙着面见天子。 卢文的当筵奏对很有水准,令得陛下龙颜大悦。殿中,他当场同意了卢文自请为使,前往开封长安等地调查物价的要求。 而卢文行事,果然雷厉风行,她出了宫后,也不回府,竟是直奔码头,坐上了前往开封的客船…… 卢萦顺利得到圣旨,二话不说便开溜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太子府。 当下,刘疆闭紧了双眼。 只是,他放在案几上的手,已然紧握成拳! 自从听到郭允的回禀后,他那一直黑着的脸,这一会已黑得像要滴出墨来。 直过了一会,他才睁开眼。也不抬头,他淡淡命令道:“告诉郭允,马上调集人手,准备船只,半个时辰内,孤要开拔。” “是!” “发出飞鸽传书,让卢文身边的人及时回禀他们所在的位置。” “是!” “发出飞鸽传书,通知开封和长安两地,说孤不日将至,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 一连串的命令后,刘疆突然哑了声。他突然睁开眼,薄唇抿成一线死死地瞪着前方,直过了一会,他才沉声说道:“你说,孤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放纵卢氏,任她为所欲为?孤放野了的鸟,想要收回笼中时,发现它不老实了,孤怎办是好?”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放低,“孤实在不想折了它的翼,斩断它的爪啊……你说,对付这样野了性的鸟儿,孤当如何擒来?” 那护卫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哪里能回答他的问话? 这时,刘疆却是失笑出声。他再次闭上双眼,慢慢说道:“孤对她啊,还是太心软了……让执二火速送回暗帝玉牌,孤有急用!” 暗帝玉牌?那护卫跟在刘疆身边也有十年了,可这东西却是听也不曾听过。虽然没有听过,可他心里很清楚,能被执二掌管的东西,肯定珍贵至极,也神秘无比!当下,他低下头朗声应道:“是。” ¥¥ 这两天的章节有点难码。今天只有这一更。(。)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他追来了 天空中,一缕缕艳丽的红紫相间的霞云染画在天际,客船上的乘客们,这时都是站到了船板上,一边欣赏着这傍晚的美景,一边望着前方的河道。 马上,他们就要从洛河进入黄河河道了。黄河河道啊,那是何等的壮观? 黄河天险处处,能够乘船出游的人并不多,此刻客船上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坐上这船,第一次进入黄河。所以,他们此刻是无比的兴奋。 笑语声中,议论声中,戴着纱帽,穿着青衣的卢萦缓步走了出来。 这阵子黄河河水涨了不少,使得河道比起往时也安全了很多,再加上自从听了卢文的建议后,黄河每处险要,都要专人验测,每次临近危险之地,都会有人提前警告,这样一来,河道又是安全了很多,使得乘船上路的人猛增。如此刻的河道上,一二里的水路中,便络络续续有五条大客船经过。 目送着一条客船率先进入黄河河道后,船上的众人欢呼声更盛了。而戴上纱帽,并不引人注目的卢萦,则是靠上船舷,一边欣赏着这美丽的天地之景,一时时不时回头看上那么一眼。与周围欢喜兴奋的客人不同,此刻的卢萦,显得过于安静。 这时,两个便装护卫出现在卢萦身后,只听得一个护卫低声说道:“发飞鸽吧,告诉主公,我们马上就要进入黄河了。” 另一个护卫应道:“好。”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卢萦的唇角一扯,她忍不住压低声音埋怨道:“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好似你们这近的开销,是我卢文负责的吧?便是你们要里通外敌,能不能也羞愧一点?每次向刘疆通报位置时,你们都离我这么近,什么意思嘛!” 最先开口的护卫转过头来,他朝着卢萦低头禀道:“郎君勿怪,这是郭头儿特意吩咐过的。他说。卢文太也嚣张。得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惶惶不可终日!” 卢萦伸手压了压纱帽,轻哼一声,咬牙说道:“这话说得不错,我记下了,下次见到你们头儿,我一定会好生回报于他。” 忍了忍,她还是忍不住压着声音小声问道:“按照航程。主公什么时候能到?” 见两个护卫看向她的身后,并不作答,卢萦眉头一蹙。 这时,船上传来一阵欢呼声,“啊,进入黄河了!这就是黄河么?好壮观啊。噫,这河水果然很浑呢。” 满船的欢呼喧哗声中,见卢萦还在盯着自己,一护卫转头看向她,低头拱手,“禀郎君,主公应是到了!” 什么? 卢萦懒洋洋搭着船舷的手一松,猝不及防之下。似乎因为腿脚发软。她整个人更是朝下一滑。她连忙用力攀住船舷,片刻后才找到力气站直身子。 咬紧牙关。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卢萦慢慢转头,顺着两个护卫的目光看向后方。 后方,一只外观十分普通的客船乘着风急驰而来。这个时候,所有的船只都是全力行驶,来船看起来这么普通,可那船速却是远超众船,一时之间,引得不少人回头看去。 朝那船望了一眼,卢萦心存侥幸地问道:“你是说,主公在这船上?会不会看错了?” “不会看错,这是我们的船。” 这句话一吐出,纱帽下,卢萦的笑容便是一滞,过了一会后,她的眼珠子转溜起来。 慢慢的,卢萦摘下了纱帽。 卢萦人才何等出众,虽是一袭青衫,却也丝毫无损她的俊美冷峭,一时之间,众人被她容光所慑,竟是一个个呆怔地转头盯来,到得后来,所有的人也不看黄河美景,只顾盯着她看了。 卢萦垂着眸,她的手指懒洋洋地摩挲着纱帽,河风扬起他的青衫,真个说不出的磊落倜傥。 卢萦略作寻思后,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在众人中略略一转后,她风度翩翩地走向站在船左侧的几个中年人。 这几个中年人,人人衣着华贵,举止得体,便不是什么权贵,也应该是富商之流。 他们看到卢萦走来,一个个停止交谈,转头看来。 对上他们的目光,卢萦一揖,优雅地说道:“在下姓卢,成都人氏,此番是欲前往开封。听几位乃是开封口音,可是回归故里?” 卢文何等气度?当下几人连忙还礼,一圆脸爱笑的中年人更是上前一步,客气殷切地笑道:“原来卢家郎君竟是成都人氏啊?郎君的洛阳话说得真好,在下一直以为郎君是洛阳本地的世家子呢。是啊,我们都是开封人,这次是回归故里。” 卢萦走了过去,优雅笑道:“卢某一直居于西南,来到洛阳时日不多。早就听人说过,开封乃天下雄城,便想着坐船去看看……看几位这气度,想来在开封时,也是一方人杰吧?” 以她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任何人听了,都觉得这是一种荣耀赞美。几个开封人同时露出了笑容。 看着与那几个中年人交谈甚欢的卢萦,一护卫蹙紧眉头,低声问道:“卢文不会又在打什么主意吧?” 另一个护卫叹道:“卢文所思,本不是我等所能揣测。反正主公都过来了,这头痛的事,还是丢给主公吧。” “说得倒是。” 在两个护卫交谈之际,他们的身侧,不停的有人加入,渐渐的,卢萦带来的护卫都站到了船尾。他们各自站好后,表情严肃地迎向那只越驶越近的客船。 越来越艳丽的晚霞中,那只客船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瞟了一眼那越来越近,只有数百步距离的大船,卢萦眉心一跳后,突然转头对上几个开封人,笑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几位,卢某还要很多想要请教你们的,如呆会卢某离开,你们是否能与卢某一道?” 离开?这在船上怎么离开? 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知道眼前这俊美少年可能是朝庭命官的几人,还是客气地应道:“卢郎客气了,郎君既然看重我等,我们怎会违了郎君的好意?” 他们的声音落下不久,一个护卫大步来到卢萦身后,他盯着卢萦,认真地提醒道:“卢文,主公来了!” 主公?几个中年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安静下来。 卢萦头也不回,她风度翩翩地笑道:“我看到了。” 那护卫点了点头,说道:“郎君看到了就好。” 他转身离开。 而这么一会功夫,那条客船竟是驶到了他们的后面,与卢萦这船只有百步不到的距离了。卢萦不经意一瞟,便看到那个站在船头,负手而立,正黑着脸沉寒地盯着她的男人…… 注意到刘疆的不止是卢萦,这时刻,船上的人都转头看向那只大船,在对上俊美得惊人,气势更惊人的刘疆时,众人目光一滞后,同时想道:今日真是运气,竟一下子看到了两个如此人物! 来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转眼间,那船便驶到了众人的旁边,与他们并肩而行。 两船平行后,来船的船速立马减缓,随着那船慢慢向他们靠拢,卢萦船上的众人,都睁大了眼好奇起来。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来船离卢萦这船,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了。而刘疆,也负着手缓步踱来。他来到离卢萦最近的位置,然后,缓缓抬头,眼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她。 他们两个,都是人中龙风,这么一对上,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站在卢萦身侧的几个开封人,不知怎么地,这时同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和窒息感,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当发现离得卢萦越远便越是轻松后,他们脚步加速,转眼间,他们与卢萦的距离已有十步之远了。 在刘疆盯了卢萦五息后,整个船侧,只剩下了卢萦一人。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只觉得她俊美冷漠,似乎天塌下也可以当被盖的脸上,这一刻显得有点僵硬。 两船沉静的行驶中,刘疆也不移眼,就这么一直冷冷地盯着卢萦。 渐渐的,众人都感觉到,这两人只怕是不对付了。当下,那些人离得更远了,那几个明明答应了卢萦的开封人,竟也不顾承诺,给退到了二十步开外,藏身人群当中。 数百双目光,同时都集中在卢萦身上。而卢萦则一直倚着船舷,她微微侧头,唇角隐有含笑,双眸垂垂,竟是一副想心事想出了神的样子。不管四周盯来的目光有多少,也不管刘疆的眼神有多沉寒,她就是不抬头,就是装作不知…… 站在一侧欣赏了半天的郭允,这时暗叹一声,踱了过来。 他站在刘疆身侧,微笑地看着卢萦,拱手一礼后,他扯着嗓子叫道:“卢文----” 他的叫唤声如此响亮,卢萦再装下去,就太过显形了。当下她摆出一副被他的叫声惊动的样子,抬起头来疑惑地回头看去。 对于她迷茫的眼神,郭允再次叹了一口气。他扯着嗓子朝着卢萦叫道:“卢文,我们……” 他才叫到这里,蓦然的,刘疆开口了,只见他冷冰冰地打断他,直接朝卢萦命令道:“过来!” ## 粉红票不涨了,求票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反常的刘疆 “过来!” ……随着刘疆这两字吐出,两条船同时减速,而两船的护卫们则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木板,一边搭上对方的船一边固定好。 刘疆一直在沉沉地盯着卢萦,木板搭好固定住的那一刻,他再次命令道:“过来!” 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卢萦。 卢萦浮地唇角的笑容,这时明显变得僵硬。只见她目光一转,朝着船上众客人看去。 寻了又寻,她发现那几个刚才还答应得好好的开封客,已彻底不见了踪影……真是不讲义气! 便只是这么耽误一会,只得得“蹬----蹬蹬!”“蹬----蹬蹬!”一阵阵脚步声极有规律地传来,转眼间,数十个护卫同时出现在卢萦身侧,呈包围之势把她拥在中间。看他们摆出的架式,只要卢萦再迟疑片刻,他们就会出手把她强行抬过去! 卢萦浮在唇角的笑容完全僵住,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后,见船上众人越发避开了自己,不由低叹一声,傲慢地抬起下颌,衣袖重重一振后,举步朝着木板走去…… 前是护卫,右是护卫,卢萦走在中间,不一会,她便走过木板,来到对面的船上,然后,在护卫们地筹拥下,站在了刘疆面前。 几乎是她一过去,两侧船上的人便开始忙活,转眼间,木板拆下。目送着那船又以来时的高速消失在黄河中,客船上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那个开封来的圆脸中年人才白着脸叹道:“刚才那郎君,好生威煞!” …… 卢萦站在了刘疆面前。 他冷冷地盯着她。 他不开口,卢萦便低着头老实地站着,也没有开口。只有郭允在一侧笑眯眯地说道:“卢郎真是一片忠心啊,刚面见过圣上,这一转眼便连家也不回就忙活去了。害得我累得前胸贴后背的,都饿到现在!” 卢萦没有回答他。 沉默中,刘疆突然转身。提步朝着舱中走去。他一走。周围的护卫们,齐刷刷盯向卢萦。 卢萦看懂了他们的意思,当下她想道:我有那么笨吗?到了他的手掌心了,我当然会听话地跟上去。 当下她提步跟上了刘疆。 郭允歪着头想了想,终是按不住心中的痒痒,跟在了卢萦身后。 刘疆在塌上坐下,瞟了一眼郭允。他淡淡说道:“出去!” 他的声音一落,卢萦立鹿步转身。看着她提步想要溜走,刘疆冰冷的声音传了来,“你再跨一步试试!” 看到卢萦应声止步,可怜巴巴地转过头看向刘疆。郭允再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哈哈。不过他那哈哈声才传出两响,便像被人扼了咽喉一样戛然而止。然后,他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舱中只剩下卢萦与刘疆了。 卢萦重新低下头,老实地走到他面前不远处站好,她悄悄看了他一眼后,一对上他的目光,便打了一个激淋。 她低着头把牙咬了又咬,最后还是决定把头一昂。显有骨气极为凛然地说道:“阿疆。我只是想以后更有资格站在你身侧……” 才解释到这里,刘疆冰寒的声音传来。“谁让你纳妾的?” 口若悬河的卢萦一呆,转眼间,她便低着头小声的解释道:“那些人老这样说我,用词实在是不堪,我受不了啊……反正你也知道我的,呃,我没有那功能啊……” 刘疆哧了一声,冷漠地说道:“你怎地不说,你纳妾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着其中一人好产下你的庶长子?” 卢萦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成木头了…… 刘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不错,很有忍耐力……直到被闲言闲语逼到这个地步,你卢文才摆出一副被迫无奈的样子仓促纳妾。看来你为了应对孤,很是下了一番苦心!” 卢萦低着头,垂头丧气地看着地面。直过了一会,她才低声说道:“你我此时若是有子,生下来也是私生儿……如其日后被人笑话,不如让他继承我的基业。”她到是与刘疆一样,一口咬定自己一有孩子,就肯定是男孩。 说完这话后,卢萦还悄悄地抬眸看了一眼刘疆。 她知道,别的事情也还容易,这骨肉子嗣一事,在男人的心中都很不一般。刘疆的火气,只怕一半是生在这里。 只是一眼,卢萦便打了一个寒颤,刘疆身上的冷意,直冻得她喘不过气来。 见卢萦僵硬如木头地站在那里,刘疆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跪下!” 这一次卢萦从善如流,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盯着她,刘疆冷漠地问道:“这个月天癸可有准时而至?” 这事儿他不是一直派人在留意吗?又问她干嘛? 把腹诽的话吞到肚里,卢萦小声说道:“上个月挺准时的,这个月还没到时间呢。” 声音一落,刘疆站了起来。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在刘疆拉开房门走出时,卢萦轻声唤道:“阿疆,我可不可以起来了?”声音中隐隐带着谄媚。 刘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跪着!” 说罢房门砰地一声摇晃了几下,他已然远去。 刘疆虽然离开了,卢萦还是知道,他肯定派人在盯着自己。现在他是气头上,她也不敢在这种小事上违逆他。罢了,他要罚自己跪,便跪着吧。 老实地跪在那里,卢萦低头看着地板上自己模糊的影子,竟是胡思乱想着:要是他在外面惹了不三不四的人让我生气了,我也有权利让他罚跪那可多好? 寻思到这里,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她哀叹道:天底下这么多男人,我怎么就招惹了一个最不能惹的? 失落的撑着自个下巴,卢萦想到刘疆黑沉的脸,心里一阵冒寒,也不敢去想报复的事了。 卢萦这一跪,一直跪了半夜。 快到子时时,跪得双膝都失去知觉的卢萦,朝着地板上一倒,假装昏迷地睡着了。 她刚刚入睡。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扭七扭八的睡相一眼,然后衣袂一振,转身离去。 第二天,卢萦并没有等到刘疆的惩罚,每次看他,他都在伏案疾书,或处理飞鸽传书。 于是。在短暂的紧张过后,卢萦又开始生龙活虎了。 下午时,她倚在船头,一边看着船只高速行进时,激起的白色浪流,一边寻思着什么。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这脚步声,卢萦头也不回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郭允,主公这次是不是气得很厉害?” 身后,郭允的声音传来,“如果惹他震怒的不是你,此番已是血流成河了!” 卢萦脸色一白,她慢慢直起身。转过头来。 转头看着郭允。卢萦眼巴巴地问道:“主公他,他会如何发作我?”这样吊着。实在是折磨她幼小的心灵啊。她还不满十八呢,她还是个小小少女呢。 郭允摇了摇头,道:“以前不曾遇到过这种事,我也不知。”他瞅着掩不住不安的卢萦,好心好意地建议道:“其实有一个法儿,可以免去主公责罚。” “什么法儿?” “如果你现在就有了身孕,他肯定不会责罚你。” 卢萦翻了个白眼。 让卢萦和郭允都没有料到的是,这一路上,刘疆再也没有召见过卢萦。 他每天面无表情地忙碌着,要么处理公事,要么看书写字,那模样,竟是把卢萦视如无物。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一时之间,不说是卢萦,连郭允也老实了。他避卢萦避得远远的,就怕与她走得近了,沾了她的霉气,被什么人迁怒。 在这种让人窒息的平静中,客船驶过了开封,朝着长安进发。这其中,卢萦的天癸按期而至。 又过了几日,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长安城,卢萦的眼皮跳了又跳。 咬了咬牙后,她凑近郭允,小小声地问道:“你说我现在抱着主公的大腿痛哭流涕,发誓悔改,有没有用?” 避她不过的郭允闻言侧眸斜睨她,问,“你能悔改吗?” 只是几个字便把卢萦给挤兑住了。 见她不敢应声,郭允哼哼着说道:“看,连你自己也不信你能悔改,主公又怎么会信?” 船只靠上了码头。 卢萦与刘疆同坐一辆马车。坐在角落后,卢萦看向闭目养神,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怒的刘疆,咽了咽口水,终是小小声地问道:“阿疆,怎么又来长安了?” 这一次她的话,让刘疆睁开了眼。 他静静地看了卢萦一眼,没有回答。 第二天傍晚,一行人进入了长安城。 一入长安城,他们也没有前往刘疆在长安的庄子,而是住进了客栈中。 傍晚时,两个中年人进了卢萦的房间,在他们的巧手施为下,卢萦面目大改,然后,换上一袭青衫,变得如一个最普通的清秀儒生的卢萦一走出来,便看到了同样面目全非的刘疆和郭允等人。 与她一样,他们也是身着最普通质料的青衫。见卢萦过来,刘疆瞟了她一眼后,弯腰进了马车中。 这一次,刘疆没有与她同车。傍晚的长安城,是热闹而美丽的,不过他们的马车,却走是安静无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来到一个漂亮的庄子前。刘疆走下马车,他瞟了一眼卢萦,见她乖乖地跑上前牵着自己的手后,他沉声命令道:“郭允,你带上五人跟上,剩下的人回去客栈。” 众人一怔间,郭允抗议道:“主公,人手太少,万一遇到刺客?” 刘疆手一挥,制止了郭允的话头后,他淡淡地命令道:“按我的安排行事。” “是。” # 送上第二更,求粉红票。呜,我本来是粉票榜第三,现在成了第四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地下暗标与刘疆之问 众人继续前行,这时,天空渐渐的黑暗下来。在夜色笼罩在天地间,四周越来越安静时,刘疆磁沉的声音传来,“到了。” 到了? 卢萦立马坐直了身子。 刘疆等人走下马车,卢萦下车时,一眼看到黑森的前方处,不由转头看向刘疆。 这时,刘疆走向她,他牵着她的手,道:“走吧。” 命令一下,两个护卫在前面开路,卢萦握着刘疆的手,低着头盯着地面高一脚浅一脚地行进着。 前方似是一个幽深的巷子,这巷子便是在白日里,也是黑暗一片,何况这是夜间?这巷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路上都没有点上灯火,弄得每走一步,卢萦都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的回音。 从脚下的触感来说,这地面似乎是玉石铺就。 一直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一阵后,卢萦被牵着拐了个半弧形的弯,这样的弯,一个套一个,似是无穷无尽,开始卢萦还数一数,到得后来,她也没精神数了。也不知转了多少圈后,突然的,前方灯火通明,出现了一道明亮的通道。只见四个暗红的灯笼垂挂在一个通道的两侧。高高的,穹形的通道顶,全部由黑色微沉的玉石铺成的地面,不再黑暗的前方,令得卢萦精神一振。 两侧山壁上,雕刻着无数的图画,卢萦先是瞟了两眼,可看到那画像上的线条练,却惟妙惟肖的人物画像后,却忍不住留了神。 如此走了百多步后,山壁的画像,换成了彩绘。看着一个个鲜明俊秀或神采飞扬的人物,卢萦在不经意间,对上一个俊美挺拔,身姿飘逸,面目似乎与她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壁画人像时,忍不住凑近刘疆。小声问道:“阿疆。这些画的什么人啊?” 刘疆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此通道存于世已有千余载,这些画像,便是这千余载里,此处交易过的人物。”他顺着卢萦的眼睛看向那些彩绘人像,道:“这些人是近三十年被交易的。” 交易过的人物?什么意思? 她刚刚想到这里,前方两个护卫上前。合力推开了一扇石门。 这石门下有机关,却还得用两人之力才能推开。刚一推开,便是一阵沸腾的喧哗笑语声扑面而来,与这些声音同样传来的,还有变得宛如白昼的巨大殿堂。 明明这一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这石门一开。迎来的却是一个繁华热闹的世界,仿佛那石门里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卢萦几人刚刚走了进去,便有几个戴着面具的少女娉婷而来,她们朝着几人行了礼后,接过一个护卫递上去的玉牌看了一眼,马上的,她们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各自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面具递来。刘疆等人接过面具戴上。轮到卢萦时,却没有面具了。 卢萦眉头一蹙。她见那几个婢女连瞟也不向她瞟一眼,而郭允等人更不曾正眼向她看来,仿佛她没有面具一事很正常后。卢萦只得按了按纱帽,在心中暗暗嘀咕两声后,跟在刘疆的身侧,继续前行。 走了百多步,在拐过一个弯后,前方出现了一道道直垂于地的黑色缎布,那锻布从穹形的殿顶一直垂下来,直垂到地面,把前方完全挡住,只有那隐约的喧哗声从前方传来。 便这样,每隔个五十步便是一面从殿顶直垂到地面上的缎布。在拂开第五层黑缎后,卢萦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广场。 广场中装饰极其华丽富贵,无数衣着精美戴有面具的男男女女穿行其间。卢萦抬头看着穹形的广场顶,只见那顶壁上雕刻着无数的人物肖像,那画中人一个个置身云彩中,仿佛是传说中的神女仙童图。 广场中行人无数,有很多人都在说话,可每个人声音都压得极低,而且吐出的声音在这空间中有点浑,显得无比的热闹。卢萦四下看了一眼后,想要向刘疆询问什么,见他表情冰冷,便又忍住了。 刘疆牵着她的手,径直沿着一个玉做的楼梯下了一层。 下面,只有一条通道。看到他们走近,一个戴着面具的中年人迎了上前,他接过一个护卫递上来的玉牌看了一眼的,微微弯腰,朝着刘疆行了一礼,然后转向卢萦,朝她盯了一眼后,他递给刘疆等人几块竹牌,同样的,这竹牌也没有卢萦的份。 卢萦等人继续前行。 刘疆推开一扇门,瞬时,一个幽沉中带着晕红的光芒的大殿出现在眼前。那大殿四周高中间低,从上到下摆满了塌几,除了一二个塌几,其余的都坐满戴面具的人。领着卢萦等人,刘疆在一处靠在中间,十分前面的位置上坐下。 他刚刚坐下不久,一阵编钟声敲响。不一会,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人走上了中间的圆台。 站在那圆台上,那白衣人用玉锤重重敲了一下前面的一种乐器,令得它发出一阵清脆的长鸣,令得众人齐刷刷向他看去后,那白衣人清亮地说道:“恭迎诸位来到地下暗标殿!” 地下暗标殿? 地下暗标? 卢萦一凛,不由想道:不对,这个我听说过!是了,是那个黑龙水匪的人对我提过这事,好象还有一次,也是什么人提到了地下暗标…… 在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一侧的刘疆时,那白衣人继续清亮地说道:“地下暗标殿,延今已有千载。凡入此间者,无一不是人间至上权贵客……在此间,凡有所求,皆能得应,成与不成,各凭天命!” 白衣人缓慢优雅地说到这里后,朝着众人略略低头,“鄙人姓姬,是今番主标者。”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后,这才继续说道:“姬某先读第一标……江西某客,出价一万五千两金,谋豫州刺史一职!可有应标者?” 豫州刺史? 这个天下才分为十三州,这豫州一地的刺史,可是这天下间十三个封疆大吏之一。用一万五千两黄金便能买到? 卢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腾地转头看向刘疆。 她看到的,是戴着面具的,眼神沉黑的刘疆,他眸色深沉,面目不可见,哪里能让她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白衣人读标之后,殿中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只见众人交头接耳一阵,却迟迟无人站出来应答。 又过了一会,那白衣人拿着捶子敲了那一样乐器,在清脆的长鸣声中,殿中安静下来。安静中,白衣人转向殿中一角。清声说道:“我地下暗标殿,能为君子提供豫州三县之县长职,作价六千两金,君子可有意愿?” 安静中,殿角处传来一个低浑听不清口音的声音,“不用。” “好,第一标此次作废!” 那白衣人再次敲响了那乐器后,向后退出一步。命令道:“带上来!” 声音一个。两个戴着面具身材曼妙的美婢推着一个美丽的妇人走了上来。 这个妇人戴着薄薄的面纱,五官在面纱下若隐若现。她身上的衣着十分薄透,可以让人一眼便看清她的每一处私私。 白衣人再次敲响了那乐器后,清声说道:“此女年龄二十有六,是前汉平帝之幼妹,昔日的长安第一美人刘怡。刘怡生育过两女,经过三个丈夫的手,有商才,善经营。地下暗标殿已测过其身,其阴依然紧窒,堪为上品。现作价一千两金,谁愿购之?” 听到这里,卢萦脸色微变,不由想道:这个女子竟然是前朝的公主?身为公主,竟被人擒了来当众售卖?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奇耻大辱?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坐在她另外一侧的郭允向她侧了侧,压低声音说道:“在地下暗标殿中,所有的美人权贵都是物品,都可作价买卖。” 卢萦听到这里,不由抿着唇问道:“他们如此嚣张,便无人能制么?” 郭允知道她是在同情那个皇后和公主,当下他低低说道:“他们十分警惕,主持者又深藏不露。而且他们每次大批量购置皇家子弟,俊彦名流时,都喜在乱世。等再过个几年,天下大治,他们就会收敛隐藏起来,此间也会关闭,他们的人会打散到天下各地渗透至各行各业。因其中不乏人才,所以千来年里,他们的人在各行各业都占据过重要地位。” 说到这里,他颇有深意地盯了一眼卢萦,放轻声音又说道:“每个时代都有藏污纳垢,黑暗肮脏的地方。所谓有所需才有所求,有些人钱财有了,权势有了,为所欲为惯了,便喜欢玩人,特别是喜欢玩那种身份高贵,昔日他们只能仰望的人,因此,地下暗标殿才能存在千年而不倒。”顿一顿,他又说道:“那条过道上绘出的人物,都是地下暗标殿的标。” 他说话时,卢萦的脸色一直很不好看。她知道这世上有很多黑暗,她也听过地下暗标的名声,可她真没有想到,这黑暗,竟是黑到了这个程度,这些人,竟是嚣张到了如此地步! 两人窃窃私语时,只听那白衣人的声音一落,右侧靠里的一个塌几处,传来一个浑浊的声音,“某!” “有人应标,可还有人愿意应标?按照惯例,有两人之上争标一物,就得开始竞价!可再有应标者?” 在一阵安静后,那白衣人连问三声,然后他敲响那乐器,道:“丙午位中标!” 声音一落,几个婢女把那美人带了下去。 那白衣人等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再次唤道:“带上来!” 声音一落,一个妇人被推了上来。 这个妇人依然美貌,可她的脸虽然蒙着纱,让人看不清切,不过从她颈间外露的肌肤来看,这妇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奇怪,这样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也会出现在这里? 在卢萦嘀咕间,那白衣人清声说道:“王氏,前汉平帝的皇后,王莽之女,世人都以为她已葬身火海……因有人早就出了价,在王氏自杀之前,他们把她偷了出来。我们地下暗标殿有人出价之物,怎会容她想死则死?”以一种冷漠的语气说到这里,那白衣人说道:“因王氏年岁已高。现折价出标。只需一千两黄金便可把昔日名动天下的黄皇室主,一代皇后纳入帐中,任君子随意玩弄……诸君,可有愿意品尝这位史书记戴“婉瘗有节操”的昔日皇后?” 他的声音一落,右侧一个角落处有人应了声。当下,那白衣人按惯例敲响乐器,又问过几轮。见无人应声后,便宣布那人中标。 王皇后被推下后,那白衣人走上前来,说道:“每期标三人……最后一人,是前一期有人出价,我地下暗标殿连派五轮人马。都无法接近的洛阳四大美男之一,身世最为神秘的华美少年卢文!” 卢文两字一出,穹形的大殿似乎也有了回音。在一阵阵嗡嗡的回响中,卢萦先是一呆,转眼,一阵难以形容的寒冷袭上她的身,令得她浑身僵硬冰寒,如浸在百年冰窖中。 在卢萦耳中嗡嗡作响。整颗心都慌成一团时。那白衣人敲响乐器,继续清声说道:“上一期。有人出价一万两黄金求购卢文。卢文此人,长相俊美绝伦,有着当世无双的容貌,今次他更是连向刘秀上了二封奏折,成为殿前新贵……因他身份发生了变化,按照惯例,其标价将在原来的一万两黄金之上再加一千两。”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提,说道:“这卢文在数月前一场赌约里,一次赢得七千余两黄金,再加上他固有的产业,光是他本人拥有的,便不少于万两黄金。” 他解说到这里,声音一提,清声叫道:“因此,我地下暗标殿愿意以一万一千两黄金的价格购买卢文,在场的诸位君子,有哪一位愿意出手擒得?” 四下嗡嗡一阵后,在卢萦绷直着,双唇紧紧抿成一线时,只见左右两侧,各有一人发出了声音。 当下,那白衣人满意地说道:“好,甲子,丁申两位愿意应标。” 在两个戴着面具的少年走向那两人,各从他们手中拿到一样什么信物后。那白衣人又敲响了乐器,说道:“每期标三人,如今三人已了……刚才看了一下,诸位带来的货物足有三四十,不知哪位愿意先亮出货物?” 货物? 来这里的全部是两手空空,哪有什么货物? 正当卢萦如此想来时,只见几个塌几上,同时被推出了一个人。看着那些人,卢萦猛然一惊! 这些被推出的人,全部都是没有戴面具,而是与她一样只戴着纱帽的! 猛然地,卢萦转过头看向刘疆。 这时刻,那些人已被推到了平台上。听着他们的主人言辞滔滔地介绍自己带来的“货物”的优缺点,还有报价时,卢萦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 她只是转过头,只是睁大眼,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刘疆,脸色铁青,双唇颤抖! 就在卢萦浑身冰凉时,刘疆转过头来。 他盯着她,对上她的眼神时,他突然轻叹一声。 慢条斯理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面具,凑到卢萦面前,他扳过她的脸背向光,悄悄地把面具从她的纱帽底下穿进,然后他亲手把它戴在卢萦的脸上。他盯着卢萦兀自在颤抖的唇,突然低头,在其上轻轻印上一吻。 吻过之后,他轻抚着她的唇,低低说道:“生气了?害怕了?愤怒了?” 卢萦的唇只是颤抖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疆低沉地说到这里,声音淡淡地又说道:“阿萦,你自答应愿意成为我的妇人后,面对我时,总是百般狡赖,你对我时,可真有爱意?狡猾心狠的妇人,你所谓的情意,其中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敷衍搪塞欺骗?”听到这里,卢萦一惊,她呆呆地看着刘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这个骄傲强横得不可一世的男人,竟也会不自信?他竟然认为她对他的情,是她编造出来唬弄他的说辞? 刘疆说到这里,声音冰寒彻骨,他盯着她的眼,似笑非笑地扬着唇,可那笑容,却比他黑着脸还要让卢萦发冷。在卢萦屏着呼吸时,她听到他继续说道:“阿萦,你说你欢喜我,为我落泪,可我所见到的,却是一心一意谋划着去路,为了离我而去百般筹谋的卢萦!你把五千两黄金交给你那汉阳来的同乡罗子……”在卢萦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地背心一寒时,刘疆的声音继续平稳地传来,“你背着孤,谋划退路,置办田庄时,卢氏阿萦,你可有想过,孤也会生气,也会害怕,也会愤怒?” 他定定地盯着她,突然悲凉的一笑,声音嘶哑地说道:“阿萦……举世之间,孤无人敢信,可孤信你!孤无人想近,可唯独近你!孤从不留意妇人,可孤无时无刻不记挂于你……卢氏,你伤孤避孤,你与孤缠绵欢爱却时刻想着离孤而去时,可有寻思过,孤也是一凡人,也会生气,会害怕,会愤怒?会痛苦?” ## 送上五千字。因反复修改琢磨,送得迟了些。(。)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刘疆,请允许我骄傲 这时,昏暗的殿中,有人络续退场,刘疆坐直身子,面无表情地命令道:“走吧。” “是。”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来时这里显得幽深诡秘,去时走的却是另一条道,当卢萦站在外面的街道中时,才发现满天繁星,远处的高门大阀中,森森院落里,不时传来笑声阵阵。 众人上了马车,马蹄行走在青石板上,发出静谧的哒哒声。 一路上,一直没有人说话,直到走了近一个时辰,卢萦发现自己和刘疆站在一个山峰上时,才惊醒地想道:今晚怎地如此安静? 山峰上,刘疆走出两步,他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起伏的华屋房啥,山峦树林。夜风中,一切显得那么的安静,只有身后不远处幽深的树林中,不时传来一阵阵古怪的乌啼兽鸣。 他一直不说话,众人也不敢说话,于无声的安静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插在树丛中的火把光下,急步走来二十几个黑衣人。 那二十几个黑衣人行走时落地无声,直到了近前,卢萦才发现他们地到来。 他们走到刘疆身后,齐刷刷跪拜在地,沉声说道:“臣见过主公!” “平身吧。” “谢主公。” 黑衣人站起身后,一个个躬身而立,低着头不敢看向并肩而立的刘疆和卢萦两人。 刘疆低下头瞟了他们一眼,淡淡问道:“一切都布置好了?” “是!” 夜色中,刘疆双眸如电,他冷漠地说道:“地下暗标殿散于民间的暗帝玉牌,共一百七十二枚,可有查清今晚亮出的玉牌共有多少?” 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低头禀道:“直到一刻钟前,出现在暗帝玉牌共有一百二十有四!” 刘疆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是近十期中最多的一次。”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负着手盯着远方沉黑的山峰。他好一会才声音冰寒地说道:“发出号令,行动吧!” 这几个字一落,众黑衣人连同郭允在内,齐刷刷地站起身来,他们整齐地应道:“是!” 刘疆冰寒的命令声继续传来,“绝杀吧。” 绝杀这两字一出,众黑衣人似是给惊住了。一阵无声的沉寂中,一个身量魁伟的黑衣人上前一步,他来到刘疆面前,低声说道:“主公,地下暗标殿屹立千年而不倒,无论官场权贵。遗老百姓,还是市井匪徒,都有他们的人……他们的势力如此根深叶茂,若能收服,于主公大有好处。”顿了顿,他又说道:“臣查前朝诸事,发现历代皇室,都有收服之举。而臣经过查探亦知。每到天下大治,地下暗标殿亦乐于投靠君王。虽有保存实力之嫌,然而,他们在这千余年间,实是积累了无以计数的财富,能收于麾下,将为主公添得一臂!” 刘疆转过头,他目光如电,冷冷的从众黑衣人脸上扫过。 片刻后,他冷笑道:“不亲至此地,孤竟不知他们嚣张至此!皇室子弟,皇室家眷,就算是落了势,就算是只求一死,也轮不到这种腌脏之人作践!正因为历朝历代只想收其为自己所用,所以才容得这些人立千年而不倒!”他冰寒地说道:“孤的治下,不需要这种腌脏之臣!传孤号令,务必把地下暗标殿围个水泄不通,我要让那里的人,无论男女,不管主客,一律杀绝,通通鸡犬不留!若有走漏,你们自尽吧!” 这是没有半点商量余地了! 众黑衣人大凛,同时跪下应道:“遵令!” 他们应过之后,急速后退,转眼便消失在卢萦的眼前。 当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只见不远处的树林中,突然火光大作,那火光冲天而起,转眼间,火光由一转四! 火光由一转四,就是四面绝杀令了! 于是,在第四道火光燃起的那一瞬间,四野中陡然安静了片刻。然后,一阵令得天崩地裂的喊杀声混合着猛烈的爆炸声,还有无数人同时冲撞传来的脚步声陡然传来,在一瞬之间,惊醒了整个沉睡的长安城! 望着下面左侧一处那漫天飞舞的火箭还有巨响,卢萦唇抿了抿。 就在这时,她的手一暖,却是刘疆握住了她。 在他握住她的那一刻,她原本冰寒的手,奇迹般的变得温暖起来。 站在后面,郭允瞟到这一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他上前一步,走到刘疆身后,郭允低声说道:“主公,地下暗标殿宝藏无数,何至于不留一个活口?” 他显然也知道,刘疆一旦决定一件事,便是再也难以改变。因此他这时说出这话,已不是建议,而是惋惜。 刘疆头也不回,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响声和漫天火光冲出的所在,冷冷地说道:“我的女人,我自己亦对她百般纵容忍让,这等腌脏之徒,向谁借的胆竟敢以她作标?” 果然是为了卢氏! 郭允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人家之所以这么做,那也是他们不知道卢文是你的逆鳞啊! 他瞟向惊得呆住,傻傻地转头看向刘疆,眼中隐有泪光的卢萦,不由想道:主公太也沉迷于她,卢氏啊卢氏,你何德何能令他至此? 这时刻,山下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引得天崩地烈的巨响“轰----轰轰”的不断传来。看着那变成了火海的地方,郭允低声说道:“主公,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走吧?” 刘疆没有动,他淡淡地说道:“此处甚好。” 只是四个字,郭允便不敢再什么了。 这一个晚上的长安城,一直一直都没有安静过,那一堆堆冲天而起的火焰中,那隐藏在嘶喊声中的哭嚎声,那令得大地都为之震动的巨响轰鸣中,那一夜不停彻夜奔驰的马蹄声中,把整个长安城都变得沸腾了。于这无边的喧闹中,刘疆一直这样站着,他不动,卢萦也没有动。 她和他牵着手,便这般静静地看着下面,看着那成了人间炼狱的所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鸡鸣第二遍时吧?一直静伫于天地间,如同山峰一样的刘疆开口了,“你们都退下。” “是。” 郭允等人退了下去。 当他们的脚步声渐渐不可闻时,刘疆转过身来。 因站得太久,夜间的露珠都染上了他的发鬓,令得这个强横不可一世的男人,因那一点点露珠的晶莹反光,仿佛发染白霜,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沧桑和孤寂。 不知不觉中,卢萦眼睛又红了,她从怀中掏出手帕,抬手拭向他额侧的露珠。 她的手刚刚靠近他的发鬓,刘疆突然手一伸,啪地一下把她的手拍了下来。因动作过猛,握在卢萦手中的手帕给他打落在地,飘飞到了草丛中。 卢萦慢慢弯腰,她捡起那手帕,再举起手,又一次拭向他额侧的白霜。 这时的她,薄唇抿紧几成一线,昏暗的,几乎看不清面目的夜色下,她的眼中隐隐有泪光在浮动。 再一次,她的手帕按在他的鬓角时,他重重一拍,把她的手又打落下去。 卢萦低下头,她看着那块被夜风吹得远远飘开的手帕,突然的,她慢慢滑落下来。 她软倒在他腿前,伸出双臂,卢萦抱着了他的双腿。 她紧紧地抱着他,她把脸埋在他的双膝间。因用力过猛,她挤在他膝上的脸孔都有点变形了。 这般紧紧的,紧紧地搂着,卢萦嘶哑地开了口,“阿疆,我欢喜你,我很早很早前就欢喜上你了。” 她说到这里,黑暗中,似乎有刘疆哧之以鼻的屑笑声传来。 卢萦紧紧贴着他的小腿,感觉到那肌肉的强劲和温热,她哑着声音继续说道:“可是阿疆,我拿什么来爱你?” 隐约的光亮中,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下服流下,那泪水直浸湿了裳,直浸湿了他的小腿,直是一滴一滴地落入草丛中,再不复见。 沙哑着,卢萦的声音哽咽中带着几分固有的清冷,“阿疆,你说我有什么?卢萦也罢,卢文也罢,她有什么?她没有家世,没有靠山,没有人脉,没有金钱,她那么骄傲,却又那么贫穷。她的心上人是这个世间最为尊贵的男儿,她的心上人整个天下的女人都想靠近,她的心上人天下的世家都想巴结,她的心上人光是站在那里,便能令得所有想接近他的人,都变得卑微……她原本低贱如泥,却因沾上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权贵,才一步步有了今日的荣光。可这些荣光是她的心上人所赐啊!若她不为自己做些什么,不为自己多经营一点,是不是有一日她的心上人欢喜上了别的女人后,她又变回了泥土?” 她伏在他足下,哑着声音,流着泪,却清冷而又平静地说道:“阿疆,我欢喜你,很欢喜很欢喜。我也知道你欢喜我,很欢喜很欢喜……所以,请允许阿文自私一点,允许她永远保持一份骄傲,允许她有一日被你所弃之后,依然是那个你曾经爱过,心痛过,并珍惜过的卢文。她虽年老,姿色不再,却依然从容骄傲,她从泥土中爬起来后,便是死,也不再跌落到泥土中。她依然来去从容,依然谈笑风流,依然富贵,依然自信,依然想风光时,便能风光!” ?? 我要粉红票票,我要很多很多粉红票票!这个月底应该没有一票抵两票的事,所以,大伙清清个人书屋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第二天 卢萦低下头,隔着衣裳轻轻摩挲他的足背,低低地继续说道:“阿疆,你欢喜过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卢文啊,能不能让她直到老死时,还是独一无二的?能不能直到她一无所有了,还倨傲如同王侯?阿疆,被你这样的男人爱过的卢文,若是有一日你不再要她时,一无所有的她只能卑微地向你哀求乞怜,她连腰也挺不直了,笑容中除了泪水就只有谄媚。这样的她,难道不是对你曾经给出过的爱宠的一种亵渎?” 她伏在他足前,慢慢抬起头来,远处飘来的一点点火把光中,她双眸明亮如星,泪水成了那星光边点缀的珍珠,“阿疆,请允许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你的卢文,永远能做到自在从容!” 她看向他的目光华美明灿如这盛满着繁星的夜空,“阿疆,请允许你的阿萦骄傲!” 刘疆低着头看着她。 他认真地盯着她,似是若有所思。 黑暗中,他那目光随着卢萦的倾诉,终于不再那么孤寒可怕。 直过了许久许久,他慢慢弯下腰来。 提起卢萦,令她站直后,他把她搂在怀中。仰头看着下面黑沉黑沉的树林深处,突然的,他低叹出声。 他的叹息声随风而起,慢慢弥散开来。 感觉到他的挣扎,卢萦也不再开口,她只是紧紧地抱着这个男人,让行动告诉他,她对他的依恋。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疆磁沉的声音轻轻传来,“可累了?睡一会吧。” 说罢,他抱着她退后几步,坐在一块山石上,他拍了拍一侧,轻声说道:“就这样睡吧,天很快就亮了。” 他这样抱着她,是让她睡在他怀里? 刚被他的拒绝吓得够呛的卢萦,心中大为高兴。她软绵绵的恩了一声。便在山石上躲平。把头放在他怀中。 睁大眼,卢萦看着天上的星空,胡思乱想一会,又转脸转向他,对上黑暗中,他那模糊看不清五官的面容,她低喃地说道:“阿疆。你不愿收服那地下暗标殿的事,会不会让你的臣子失望?” 以地下暗标殿的实力,刘疆一旦成功收服,那完全是如虎添翼,将对他继承大统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可他因为个人情绪,给放弃了……这样做。他的臣子会失望吧? 他是为了她啊! 刘疆闭上双眼,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卢萦的秀发,口中则淡淡地说道:“男儿本当重横行,无需顾及太多。” 卢萦恩了一声。 她摸到了他腰间的玉佩,放在掌心胡乱摩挲着,又说道:“阿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地下暗标殿的事的?” 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刘疆的声音传来。“那次你遇到黑龙水匪。阴澈那厮不是救了你吗?我得了黑龙水匪的宝藏后,便把他召来护送我回洛阳。便是那时知道的。”他心情明显好转。本来不喜多言的他,又说了起来,“这阵子一直在查这事,这种人,早该灭了。” 感觉到他提起阴澈时那隐约的不快,卢萦生怕他想到恼火之事,又把自己给推开了。便牵过他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摸了两下,她笑眯眯地说道:“阿疆,这阵子我老是想着,我这个一向风度翩翩的俊美儿郎卢文挺着大肚子的情景。” 一句话令得刘疆的唇角也是一扬后,卢萦轻而温柔地说道:“阿疆,我想给你生孩儿呢。你说,若是儿子,给他取什么名的好?” 刘疆冷笑一声,冰寒地说道:“便是生了,也不过是你卢文的庶长子,与孤何干?” 他却没有想到,卢萦听了这话后心中大为高兴:看样了,自己刚才那番话,他其实也听进了,也许在内心深处,已有默许? 忍着乐得打颠的心情,卢萦娇嗔道:“看你!反正还没有怀上呢,咱们到时想个两全之策不就得了?” 她翻了一个身,把脸贴在他的腹肌处,还伸手抱着捏了捏,笑嘻嘻地说道:“阿疆,你的肉很紧呢。嘻嘻,怎么你这么男人,那些姑子一个个更欢喜我?” 刘疆重重一哼,过了一会还是警告道:“给孤安份点,少沾花惹草!” “是!” 这一次,卢萦的回答既干脆又响亮。 两人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着话,过不了一会,卢萦还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她再醒来时,已是天色大亮。一睁开眼,卢萦便发现自己睡在床塌上,身边温热温热的,头一侧,她看到披散着墨发的刘疆正好梦正酣着。 再低头一看,卢萦自己也给换了衣服。只是这么一低头,她竟看到自己的胸锁间露出好几个可疑的红印来…… 卢萦哼了哼,干脆翻过身与沉睡中的刘疆面对面。盯着他俊美无比的眉眼发了一会痴后,卢萦伸出腿,把它搁在他的腰间。然后,她悄悄伸手扯向他的眉毛。 她刚刚揪住一根扯了扯,睡梦中的刘疆眉头一锁,大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后,一把捞住了她的手腕。 随着她的手一入掌,他那正准备把她扇开的动作一僵,只见他眼也不睁,便这么把卢萦重重一带,把她扯到自己身上后,他身子一翻,直接把卢萦压到了身上,然后,他就这么覆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看着真是睡得很沉的刘疆,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卢萦只得费力的,艰难的,像乌龟一样爬了半天,才勉强让自己爬出半边身子,因折腾得太累,压在她身上的体重一旦减轻,卢萦便只顾张着嘴喘气休息了…… 可能是这阵子两人又是坐船又是心中不快累得紧,这一睡直睡到了下午。郭允叫了好几声,一脸不快的刘疆才走了出来。看到郭允还在朝里面探头探脑,他黑着脸冷冷说道:“你在看什么?” 郭允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没,没有看什么。” “那还不快滚?”把郭允赶走后,他一边穿衣一边对婢女们吩咐道:“抬些热汤进去,让她舒服地泡一会……动作轻点,别弄醒了。” “是!” 走出寝房后,刘疆大步而行,淡淡问道:“汇报吧。” “是。” 昨晚向他质疑过的魁伟黑衣大汉一边跟上,一边说道:“因事先准备充足,又是十倍围杀,地下暗示殿的这个总堂已经全毁,房屋尽被烧去,没有活口留下。”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现在大火未熄,需过几日才能清理。” 刘疆点了点头,道:“剩下的余孽可有查清行踪的?” 黑衣大汉摇头道:“地下暗标殿行踪一向诡秘,我一直有派人探查,却无法查到有用的消息。”顿了顿,他又说道:“一千年来,地下暗标殿的宗旨都是顺势而为。那些余孽应无向殿下复仇的心思,最多也就是保存力量,重振地下暗标殿。” 刘疆淡淡说道:“不可轻忽!” 黑衣人一凛,马上低头应道:“是!” 这时,行走中的刘疆突然止了步。他回过头看向那大汉,只是看着他,刘疆的目光却有点空,似乎正在寻思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沉声说道:“传孤的命令回洛阳,便说放了那个罗子吧……他交待过的事,孤也不需要看了,让他们全部烧毁。” “是。” “传令武汉成都等地,针对罗子的行动全部取消。若是他的产业已有损伤的,便修补一番。” “是。” 卢萦醒来时,差不多是傍晚了。她伸着一个懒腰,直到自己的动作扯住了酸痛不堪的腰身,这才连忙止住。 低头一看,她竟是发现,自己又给换裳了。而且身上这么清爽,难道睡梦中自己被人抹过身? 起塌穿好衣裳,再洗漱一番后,卢萦穿上一袭青袍便出了房。 出房一问,才知刘疆出去一个时辰了,至今没回。卢萦想了想,也坐着马车出了府门。 一到长安街上,才发现整个街道中都是议论纷纷,“城西起大火了。”“不止是起了大火,还有喊杀声马蹄声传来呢。也是奇怪,烧的可是前汉时的尚书府呢。那府第因为闹鬼早就荒废多年,怎么就出了这么大事?”“这你就不知道了,很多人昨晚都感觉到了地震,还有那喊杀声哭叫声这么多,嚯,今儿一看,你猜都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有无数黑烟都是从尚书府的地下冒出来的。还有昨晚的喊杀声哭声这么多,可今儿一看,半个尸体也没有……大伙都说那是地狱阎王在清理叛军呢。昨晚上闹得这么凶的,可都是鬼啊!” “竟是这样?”“幸好我昨晚不曾起来观看!”“听说现在那一片都给官兵把守住了。” …… 听着这些人地议论声,卢萦突然有点想乐。 马车驶在街道中,卢萦一边听着众人对昨彤事的议论,发现闹巩论占了上风后,也好笑地把这件事抛开了。 不再倾听路人的闲言,卢萦的思绪,又转到了昨晚上刘疆所说的话上去了。听他的意思,罗子给自己布置田庄的事,他都知晓了?哎,这下子放在暗处的罗子,也给转到明处了。看来,得再从青元居士送给她的人手中挑几个出来做这种隐密之事。对了,还得记住罗子的教训,以后布局时,不可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一个人来办,免得一旦覆灭,便再无二条路可驶。 ## 哇,本来粉红票冲过第三将近百数,我还高兴了大半天呢。怎么这一转眼间,我又回到第四,还反差了近百票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打主意的 卢萦这次来到长安,同时身负皇命,当下,她转身朝长安最大的市集走去。 转了一圈后,卢萦正准备返回,一眼看到几十人眼睁睁地目送着一辆马车离去,隐约中,卢萦似是感觉到,那马车中有人认真地盯了她一阵。 当下,她眉头一蹙,又见这些人一个个双眼发光精神亢奋的,不由好奇地问向一个路人,“那车中是何人?” 那路人先是不耐烦,一眼瞟到卢萦,马上姿势一正,他问道:“客人是初来长安吧?” “来过一次,呆留不久。” “难怪了,这马车中的,可是我长安有名的大美人大才女,宿儒单仁孺最心爱的孙女儿单明月。单明月之美,那可是见到的丈夫没有不心动的。”他朝卢萦打量一眼,转又笑道:“不过以郎君你的人才,倒也勉强配得上她。” 卢萦听到这里,已没了多少兴趣。她微笑道:“承蒙看是起。” “那是那是。” “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见时已不早,卢萦令马车返回。 刚刚走到府外的一条巷道里,骑着马一袭便服的郭允迎面而来。见到卢萦,他驱马加速,与马车并行后,他跳下马车,凑近车窗朝着卢萦打量了一眼,眯眯笑道:“阿文,好本事啊。”他啧啧连声,“主公这次有多生气,我是知道的……昨晚在山顶上你给他灌了什么迷药,令得他那么大的火气也能消干净?” 卢萦瞟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看郭家郎君你是吃得太饱了,皮紧呢!” 郭允听到这话,不由一僵。转眼他哼了哼,没好气地说道:“我就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卢氏你这样的妇人!”刚说到这里,他对上卢萦瞟来的目光,身子一僵,剩下的话也是一哑。 卢萦岔开话题,“阿疆呢,他今天在忙什么?” 郭允回道:“去访一位大儒了。” “大儒?”卢萦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事。不由问道:“哪位大儒?” 郭允看了她一眼。还是老实回道:“是一位姓单的宿儒。这个大儒在前汉遗老间名望极大。要不是主公之母也是前汉公主之女,这些大儒根本见也不会见主公一面呢……难得来长安一趟,要是能收服这些遗老,于主公大有好处。” 他忍不住盯了卢萦一眼。叹道:“本来。昨晚上主公应该得到另外一个更大的好处的。可惜,他为了某人,硬是给舍了!” 卢萦自是听得出来。他所说的那个更大的好处是指收服地下暗标殿。 见她不置可否地一笑,心中兀自有点不岔的郭允把卢萦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长叹道:“便为了一个妇人,主公这次可真是做得太不妥当了。”语气唏嘘。 卢萦抬起头来。 她静静地看着郭允,慢慢说道:“主公这样做,是值得还是不值得,现在是难以说清。”郭允听到这里,不由哧笑道:“你的意思,是以后就能说清了?” 卢萦盯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若是主公一生顺风顺水,还是难以说清。”她盯了郭允一眼,语带傲然,“世间风波难止,若是无风无雨,我与别的女人也没甚区别。可若有了风雨,我卢氏这一双肩,不但能承担风雨,更担起得世间风雨!” 听到这里,郭允笑了起来,“这个你早就说过。上次你赚了七千金,可也是兴冲冲地跑到主公那,说要养他的。”一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卢萦还有这个包养刘疆,负担他的生活的想法,郭允便是大乐。 他笑了一阵后,伸手朝卢萦的肩膀上拍了拍,乐道:“罢了罢了,与你争这个甚没意思的……哎,主公这一点上,还真不如刘阳那小子,主公看起来冷,实际上太过重情,刘阳那小子则是恰恰相反。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是自觉说多了,当下他胡乱说了两句后,便策着马匆匆入了门。 刘疆这一天忙到很晚才匆匆进了府。又与幕僚们商议了一些事后,他回到寝房已过了子时。 躺在卢萦的身边,他搂着她的腰扳起她沉睡的脸看了一会,最后在她鼻尖上轻轻咬了咬后,才把她的脑袋挪到自己手臂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刘疆一大早又出去了,卢萦也是一醒来,便赶往了市集。 她联系了当场官府,从官府那里借了些人手后,便开始统计长安各市集的物价。 统计物价之事琐碎而细,一直忙到下午,卢萦还没有顾得上吃饭。 正当她忙得天昏地暗时,一个护卫急匆匆地朝她走来。 见到这护卫,卢萦挥退那些小吏,转眸问道:“你行色匆匆,可有要事?” 那护卫低下头来,他迟疑了一会后说道:“有一件事,当让郎君知晓。” 见他神色不对,卢萦挥退左右,走上前认真地问道:“什么事?说吧。” “是。”那护卫措词半晌,才详细地说道:“这两日主公约见大儒单公,相谈甚欢。今日用过早餐后,主公饮了几盅酒便整个人有点昏沉,刚倒下休息不久,一婢女扶着单家大姑子进来了……主公睁眼时,那单家大姑子已宽了衣,正准备入塌。” 听到这里,卢萦脸色刷地一青。 那护卫低着头继续说道:“主公坐起后,便斥喝那单家大姑,这才知道,她亦是喝多了几盅酒,昏沉中被婢女强扶来的,单家人说,一切是那婢女自作主张,那婢女说自家姑子天下无双,只有太子殿下才配得起她……因单家大姑一向品性纯良,人又美貌无比,才学更是出众,又有那样声望的爷爷。众臣以为,单家姑子在太子面前宽衣解带过,名节已失,太子当纳下她。” 在卢萦静静地注视中,那护卫的头越发低了,他轻声说道:“郭家郎君说,主公定然不想在此时惹你不快,于是让小人前来禀报。看看郎君可有良策处理此女?” 说到这里,那护卫从腰间的一个布袋中取出一叠卷帛,把它呈给卢萦,他低声说道:“这是单家与单明月的资料,郎君你看看吧。” 卢萦接过那资料,她现在也无心再处理市集事,当下招来自个的马车。 一坐上马车,她便把资料翻了下来,细细查看着。 仿佛是知道她要询问,那个护卫一直策马跟在马车旁。 卢萦详细地翻看着。越看,她的眉头便越蹙得深。 这个单府也罢,单明月也罢,几乎没有缺点。 单仁孺这个人,年已六十有余,他十几岁便是名震一地的神童,一生雅好儒学,一心一意只想把圣人之学灌溉于天地间,于是短短几十载,他走遍神州的书院,会名师,交名友,著书数部,桃李无数。西汉被王莽所吞后,他隐居山野,以著书育人为乐。这个人,无论是品行才学,都可以说是江北一地的儒学翘首。 至于这个单明月,她年方十六,长相极美,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她从十岁开始写诗赋,才学惊动江北,性情也是极好,一直以来,她每逢灾年,必定为灾民舍粥,有时赶上几百里都要去舍粥。她也信道,曾跪在长安最有名的道观前一天不起,只为那些在雨灾中茅屋被冲塌的百姓祈福。 她纯良美好,对下极慈,对上极恭,对同龄伙伴亦温柔敦厚,深受长安一地的少年们所倾慕。有时候,她说一句话,那威望甚至要胜过她的父亲。 把资料看完后,卢萦慢慢合上。她朝后靠了靠,问道:“这资料翔实无漏?” 那护卫在外恭敬地应道:“执三郎君的人亲自调查,自是无漏。” 卢萦恩了一声。想道:这么说来,这单明月就是个完美的人了?这么完美,简直没有任何缺点可供利用啊! 见她久久不语,那护卫小心地问道:“郎君你……” 没等他说完,卢萦的声音已传来,“先回府,我沐浴更衣后,你领我一并前往单府。我卢文,也对这个单明月很感兴趣。” “是。” 回到府中,卢萦沐浴后,换上她惯常穿的,都成了卢文标志的白袍。然后坐上马车,在那个护卫地带领下,朝着单府赶去。 她一边走,一边问道:“主公还在?” 那护卫回道:“主公有点不耐,已与单公外出访问长安众儒。” 卢萦恩了一声。 如此走了一个时辰后,那护卫说道:“郎君,到了。” 马车晃了晃停下,卢萦慢步走出。 单府建在一个半山腰上,府第不大却很精致,府后面便是一个书院,因单公这些年退隐后,其名声太大,引是无数学子前来求教,他干脆在自己的居处后建了一个书院。 卢萦外形太过显目,这一走出不久,便引得单府的婢仆们打量不已,暗地里更是被人奔走相告。想起在市集中那双悄悄打量自己的目光,卢萦朝着单府仆人风度翩翩地说道:“在下卢文,有一事想求见贵府姑子单氏明月,还望相告。” “是,是。” 不一会,一个绝美的少女,在两婢地扶持下娉娉婷婷地走来。 卢萦负着手,站在亭台上静静地看向这单明月。 这少女,不但生得美,还有一种静谧温文的气质,眼神温和慈悲,仿佛那胸可包容万事万物的道家神女。 这样的美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了。怪不得能引得长安那么多人追捧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名节事,名节了 单明月娉娉婷婷走上亭台,朝着卢萦一福,“见过卢家郎君。” 卢萦兀自背负双手,她打量着单明月,扬唇笑道:“姑子识得我?” 单明月温雅地说道:“听人说过郎君大名。” 卢萦盯了她一会,突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悠然笑道:“昨日在市集中,姑子便一直看着卢某来着……卢文本来还以为能博得长安明月的青眼呢,哪里知道,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 卢萦这话,说得直接,而且直接得近乎无礼!这种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态度,在这种书香门第,是怎么都不合宜。一时之间,扶着单明月,本来还向卢萦偷偷瞄来的两婢都是脸色一沉。 卢萦却是老神在在,说完那话后,她便含着笑看着单明月,目光于温柔多情中,隐有锐利。 在一婢站出准备斥喝时,单明月温雅地说道:“你们退下,我与卢家郎君说一句话。” “姑子,这等唐突之徒……” “退下吧。” “是。” 等到两婢退下后,单明月玉手持斟,给卢萦和自己合倒了一盅酒,然后在亭台的石桌上坐下,浅笑道:“郎君勿恼,我这些婢女被我放纵惯了,说辞有难听处,还请多包涵。” 明明卢萦冲撞了她,她还反过来向她道歉,这个单明月,果然好雅量。 卢萦也是一笑,她举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她把酒盅放下时,单明月温雅和缓的声音传来,“早听过郎君大名了。”她腼腆而笑,看向卢萦的目光温润。 可这种温润,却与卢萦见过的任何姑子不同。想她着男装时如此出色,最绝色的美人,在见到她时,也会带有几分异样。 可这单明月却完全不同,她看向卢萦的目光,便向看向一个最普通的男人。也如看向一个同性一般。 玉手轻持酒盅。单明月轻抿一口,柔柔地说道:“昨儿偶遇郎君,明月也是一时好奇,便多观察了一会。这事明月做得唐突。也难怪郎君误会了。” 她浅浅一笑后。又说道:“不过,若不是昨晚那么一睹,明月都不知道。原来卢文郎君与太子殿下,是真的关系不一般!” 卢萦双眼陡然一眯! 她自是从单明月的语气中,听到了无比的肯定!这个少女,仅凭一眼,竟然就判断出自己与刘疆有关系!?自己的男装惟妙惟肖,刘疆不好男色的名声传于天下间,她是看穿了自己是女儿身,还是另有判断? 可不管如何,这女子好利的眼神! 在卢萦暗暗震惊时,单明月抬眸看向她,她的眼神温润平和中,带着浓浓的友好和善意。看着卢萦,单明月轻启樱唇,软软地说道:“郎君请细思,殿下那是何许样人?他不久之后便会站在最高处,而世间所有的美人,无论男女,都应为他所有。”顿了顿,单明月腼腆诚挚地说道:“卢文郎君,明月知道你才智过人,是出类拔萃之人,你这样的人,是有自负的本钱的……可阿疆这样的丈夫,世间只有一个,郎君能不能不要见怪于我,与明月真心交好?你我两人若能如兄妹般共处,也能让阿疆安心愉悦……” 她竟是一开口,便要卢萦高高兴兴地与她共侍一夫!而且,在卢萦还是卢文的时候! 卢萦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良久,她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笑着笑着,卢萦长叹道:“单家大娘子能倾倒长安,果然不凡!” 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朝着单明月拱了拱手后,卢萦挑眉一笑,“今儿见了姑子,也算是偿了宿愿了。告辞!” 说罢,她衣袖一振,大步走出。 望着她风度翩翩的背影,单明月一直温雅地微笑着。直过了好一会,一婢子的声音才传来,“姑子?姑子,这个卢文郎君真是人不如其名!” 单明月一笑,她轻轻地说道:“错了……是名不如其人!”说到这里,她撑着下巴,暗暗想道:我品行上若没有错处,任他再强,也只能无策可施吧?不过,在出阁之前,我还是尽量少出门,少与外人说话打交道…… 卢萦还在马车中闭目寻思时,只感觉到自个的马车一晃停了下来。卢萦正要开口,便听到刘疆磁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我,过来吧。” 陡然听到他的声音,一股莫名的怒火和委屈,陡然浮上卢萦的心头。 当下,她把车帘一掀,大步走了过去。 一爬上刘疆的马车,她便盘坐在他对面,盯着他一瞬不瞬的。 见她眼眶泛红,平素里那么强硬的一个人,也不会说话了,只这样委屈又痛苦地看着自己。没来由的,刘疆心中一阵愧疚。 他伸出手把卢萦的手握住。 抬头看着她,他淡淡地说道:“孤给过你玉佩,也说过,由你处理这种事……想法子解决便是,何必气恼?” 声音虽淡,却带着他独有的宠溺。 卢萦拿过他的双手,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掌心,直过了一会,她闷闷不乐的声音才从他的掌中传来,“这个单明月甚难对付,她做事几无漏洞。” 刘疆抚上她的头发,直过了一会,他才轻声说道:“单仁孺,是孤一直看重的大才。要不是顾及单老,孤自己也出手了。” 见到卢萦的声音都带着涩音,他长叹一声,终于低低地说道:“别恼了,你若实在无策可施,孤让她嫁往洛阳的路上遇匪身亡便是。”说到这里,刘疆也是苦笑,“想嫁孤的人因各种原因死去的太多。累得闲言无数。单老刚才还跟孤说,他很喜欢这个孙女,希望孤能善待她,希望她能活得长长久久……阿萦若是能想到办法,还是由你出手更妥当。”他的出手方式太过直接残暴,只要那单明月死了,便是与他无关,那单老也会怀疑到他吧? 卢萦本来满腔满腹的怒火和委屈,这下全消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男人与自己一起面对这种种窥视的女人更让人幸福的呢? 一时之间。卢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醉了。她依恋地摩挲着他的大掌。感受着他掌心的纹路,幸福地想道:卢萦啊卢萦,你何德何能遇到了他,还得到了他的宠爱? 把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脸。卢萦轻轻说道:“阿疆。我很幸福!”她的声音沙哑。因欢喜而有点乱,“阿疆,我很幸福很幸福。” 刘疆却是蹙着眉。不解地瞟了她一眼。他不明白,刚才卢萦还因为单明月的事如此伤心,怎么单明月还没有解决,她又说自己幸福了? 两人回到府中后,卢萦似是放了心。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下来。 第二天,她依然在市集中忙碌,便是回到府中,也对众臣议论纷纷的,要刘疆给单明月一个名份的说法毫不在意。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一些臣子,见到她这副宽容平和的样子,心下对她的不满倒是消去了不少。 如此在市集中忙了五天,几十个小吏加护卫一起出马,差不多把长安现时的物价都统计了个遍后。卢萦找到了郭允。 把手中的帛书合上,卢萦站起身迎向大步而来的郭允。走到他面前后,她低声说道:“我要一个死囚,一个家中颇有负累,愿意为家庭牺牲一切的死囚。”在郭允疑惑的目光中,她又加上一句,“这死囚要年轻,而且不能是长安牢房里提出来的,最后是长安城附近之人。三天之内,可以送到长安来吗?” 郭允盯了她半天,点头道:“我马上飞鸽传书。”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次处理地下暗标殿,还截了一批迟到了的暗帝玉牌持有者。也许这些人中会有合你条件的,能不能一用?” 卢萦点头笑道:“这种也不错。反正我要的是能心甘情愿奉我的命令行事,哪怕万刑加身,也绝不泄露的人!” “知道了。” 断然应允后,郭允好奇地眨了眨眼,悄声问道:“是用来对付单氏女的?” 卢萦歪着头看着他,哼了哼后说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我独占你家主公么?怎地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期待?” 郭允闻言长叹一声,说道:“我是不喜你这性子。可我也不喜那单氏女,那女子看似温雅,可她与我说话,句句都能说到我的心坎上,这也太会贴切人心了。哎,主公的身边,有你一个已经够乱的了,再加上一个,我怕以后没得安生日子过啊。” 卢萦垂眸,她淡淡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她太优秀了!” 郭允做事还是很靠谱的,当天晚上,那人死囚便秘密带到了府中。 卢萦在与那死囚单独呆了半个时辰后,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第四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按照惯例,这一天是单明月上道观祈福敬香的日子。 长安著名的美人出动,一时之间,引得人头耸动。无数的少年子弟追随其后,一直跟到道观门口,只为亲眼看美人儿一眼。 成云观门口处,单明月下了马车。让众少年失望的是,她竟然戴上了纱帽,遮住了容颜! 一时之间,失望的叹息声和议论声不绝于耳。见到这个单明月一与主公有了牵扯,便温雅贤淑,顾全大体,偶尔见到的几臣,不由暗暗点头。 就在围观的,上香的众人喧嚣热闹着时,突然间,人群中传来一个青年亢奋得几乎带着颤的叫声,“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激动地叫声中,一个五官俊朗中带着几分粗野的青年冲了过来。这青年身高腿长,力气又大,横冲直撞间,他推开了几个护在单明月绍的婢女护卫,只是一个眨眼,便冲到了单明月面前。 见他在自己面前站住,单明月温雅地看着他,轻声说道:“这位郎君,你这样会让小女子难做……”她刚刚说到这里,突然的,那青年把自己腰间的玉带一扯。随着那玉带落下,只见他外面的披风一落,下裳也是掉到了地上,而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具白花花的**! 于众女不由自主发出的尖叫,还有男人们的目瞪口呆中,那青年光着身子扑到单明月面前一把把她紧紧搂住,颤着声音叫道:“明月,你别怪我,自四年前得了你舍的粥,活了我一家后,我就倾心于你。四年啊,明白,我对你实是相思入骨,整颗心都渴得碎了……明月,你的身子给我抱了抱了,你也看光了我,我终于可以娶到你了!”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道观之前,青年光着身子不顾羞耻不顾颜面地这般紧紧地抱着单明月!一时之间,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和眩晕同时冲撞着单明月的心脏,令得她绝望得几乎要晕倒。 于错乱晕蒙中,单明月哑声呢喃道:“我好恨,好恨……”直到那光着身子的青年被她的护卫们重重扯开,直到那人被少年们按在地上猛揍,单明月还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因为冷,因为绝望,她浑身如抖糠,她一声一声地喃喃自语,“我好恨,我好恨啊!” 她明明早就猜到,那个卢文会有动作!她明明早就知道,卢文是个足智多谋,不好对付的人,可她怎么还是没有避开他的算计? 是了,是了,只怪她,只怪她一直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儒家事,看的是法家兵法。她想过了卢文可能使出的种种手段,也有针对性地想出了种种破解之法。、 便是今天,也是她觉得卢文应该对自己无计可施才出的门。 她就没有想到过,那个卢文,竟然会派人使出这种低贱肮脏的,那种乡野贱民泼妇,那种最卑劣最粗野的地方才偶然一见的招数来!他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败自己的名节! 她算好了一切,防得了一切,可她就是连想也没有想过,世上居然会有人想得出这般不要脸的阴招啊! 在一声又一声的“我好恨”的呢喃声中,单明月再也支持不住,双眼一翻向后一倒,晕厥在婢女的怀中。 ## 送上四千字更新。今天更新了七千多字了,我要粉红票奖励。(。)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单明月的婚事 单明月这样一晕,原本惊呆了的人群开始哄闹起来。她带来的婢女急急扶住她朝马车走去时,心中对她极为尊敬的仆人们也扯开了围向那光身青年猛揍的人群,把已打得奄奄一息的青年抬起来,朝着单府走去。 人群早就聚成了堆,看着单氏众人离去,一个个过了好久还在议论着,一时之间,惋惜感叹声不绝于耳。 还在马车中,单明月便给颠醒了。她睁大眼看着车壁,双眼木然,一副灰心绝望的模样。 两婢与她一起长大,见状心中大痛。一个个围着她直掉泪。像她们这样的女子,一般来说,单明月出嫁时也会陪嫁,想到自己的将来也和姑子一样,会没个着落,或都嫁给刚才那下作之人,两婢便是悲痛欲绝。 抽泣了一会,一婢想到一事,像抓住一根稻草一样连忙扑到单明月身边,伏在她耳边连声说道:“姑子,姑子,还有办法的,我们可以找太子殿下啊!” 她叫了半晌,单明月眼珠子才动了一下。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婢女,半晌才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用的。”她的声音哑而涩,“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我名节已毁,再找太子,不管说什么,都只会是羞辱皇室。” 她伸出衣袖,慢慢遮住眼睛,半晌才哽咽地说道:“阿秋,我好恨,我好恨啊!” 婢女阿秋也哭了起来,她恨苦地叫道:“姑子。那人毁了你的幸福,一定不能轻饶!” 两行泪水顺着单明月的脸颊流下,她为什么而恨,她们又岂会知晓?都到了木已成舟的地步,她一生的清白也给毁了,她甚至还是不能说出来。因为她一旦说出来,便有可能传出去,不可能再嫁太子的她,又何必再去招卢文的恨? 她只是悔,自己太轻敌了! 直到马车回到了单府。单明月还以袖捂脸泪水不断的。直过了一个时辰后。单明月才恢复过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的她,召来阿秋。递给她一封信后,凑在她耳边交待了几句。 听到自家姑子的交待,原本脸色灰败的阿秋已是双眼越来越亮。到后来。她甚至高兴地眯眼笑了起来。不过与阿秋的欢喜不同。交待着她的单明月表情一直是郁郁寡欢。 说完后。单明月问道:“那人可招了?” 阿秋摇头,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有,那贱民一口咬定是倾慕姑子你。还口口声声在那里说,便是为你死了也是心甘。” 单明月愣愣地看着窗外,好一会,她才低声问道:“爷爷说了什么?” “单公见过那人后,便说不要再审了。他说,以前便劝过姑子,让你不要过份张扬,现在招了小人,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听到这里,单明月抿紧了唇,直过了一会,她才哑声命令道:“去吧,按我说的做吧。” “是。” 郭允是下午赶回来了,一得知发生的事后,他便去见卢萦了。 看着坐在塌上,正好整以暇,姿态优雅地品着美酒的卢萦,郭允直是站在她面前,把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细细看了又看。 打量一会后,郭允扑哧扑哧笑出声来,他抚着肚子乐道:“卢文,你这次可真够卑鄙无耻的!” 卢萦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多谢郭郎谬赞!” 郭允闻言更是大乐,他哈哈笑道:“那单明月可真是冤枉,她怎么会知道,风度翩翩,仿佛世家子弟翘楚的卢文郎君,会想得出这种下三溢的招数对付她?阿文,你这招太厉害了,我郭允跟着主公走遍天下,见识不谓不广,可愣是想了几天,也没有想到还可以这样出招!” 他朝着卢萦挤眉弄眼地直乐,“这出身乡野鄙民,原来也有好处。” 卢萦身子向后一仰,舒服地闭上双眼养神,口中则淡淡说道:“你急匆匆跑来,便是为了站在我面前傻笑?” 郭允一僵。 他磨着牙恨声说道:“卢文!自遇到你后,我郭家大郎算是磨得风度全无了!” 卢萦冷笑,“原来郭家大郎还有过风度?卢某竟是从来不知,真是失敬失敬!”以这样的语气说着这样嘲讽的话,恁地让人听了生气,郭允强压着想要跳脚地冲动,重重哼了哼后,道:“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与你计较!” 口头上占了一下便宜后,他想起一事,恨声说道:“得,被你气得都忘记要说的话了。你没的听说吧?那长安有名的世家子弟,殷氏二郎殷悦,在得知单明月一事后,竟跑到单府门口跪下,说是不计较单明月名节已失一事,誓要娶她为妻。现在还跪着不起呢,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卢萦睁开眼来。 她看着郭允,良久后,卢萦赞叹地说道:“这个单明月,真是人才啊!那殷悦的父母便不反对?” 郭允笑道:“怎么不反对?我来时他们才知道消息,给匆匆赶去了。可自家儿子跪在人家门前已跪了这么久,听说那殷悦对单明月相思入骨,是个性痴的,真要闹得狠了,说不定自家这傻儿子就想不开了。我看这婚事能成。” 卢萦再次长叹一声,点头道:“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嫁得一如意郎君,这单明月出手不凡啊。” 郭允也叹,“是啊,细细思之,这女子真不是个简单的。听说她回去不久,便上吊了,被她使出的婢女想到遗漏了东西返回才给发现。这事一传出来,不但外人嗟叹不已,还引来了殷悦这痴情种。” 他想了想,又道:“卢氏,你还别说,以这单明月制造出来的声势,她若真嫁给了主公,只怕迟早能掌后宫。你看她在外面的名声多贤德?那可比你强得多了。” 卢萦不置可否地一笑。 郭允摸着下巴,期待地说道:“也不知那殷悦会跪几天?要是想感动整个长安人,让人忘记单明月先前之事,他得多跪些时日才行。” 听郭允这么一说,卢萦也是期待地说道:“这样说来,约莫会跪个三四天?” 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尽管殷悦的父母连扯带求的,可殷悦足足在单府前跪了七天! 这七天中,甚至有一天还下了蒙蒙细雨。 他越跪到后来,引起的轰动便越多,越来越多的少女们都在感叹,她们羡慕着单明月的福气。越来越多的长安人也在感叹,他们佩服着这忠贞不渝的爱情。连殷悦的家人,先前还在反对的,这下也不反对了。他们只求这个傻儿子能好好地活着就行了。 第八天,已跪得双膝磨烂,血都染红了青石板的殷悦,见到了单仁孺。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朝他看了一会,突然长叹一声,上前一步扶起了他,还唤了一声,“孩子,起来吧。” 得到老人这句话,殷悦眼圈都红了,欢喜的他陡然一放松,在众人的惊叫怜惜中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站在远处的阁楼上,看着这一幕的阿秋已是眼泪汪汪,她喜极而泣地扑到单明月面前,牵着她的手哽咽道:“姑子,姑子,我们否则泰来了!” 单明月温柔地搂着她,抚着她的秀发,腼腆感动的脸上,那微垂的眼眸中,却藏着一抹无奈:她经营多年,时刻注意形像,可不是为了嫁给一个普通世家的普通嫡子的!只是天意不由人,她棋差一着,只得认赌服输啊! 在单明月与殷悦定下婚约那天,卢萦也罢,刘疆也罢,在长安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与之同时,那个赤着身子抱了单明月,令得她失了名节的死囚,也因单公心善给驱逐离开了长安。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在离开长安时,得到了整整一盒的黄金,这是卢萦许了送给他的。 院落中,卢萦倨坐在刘疆面前,她盯着为了给地下暗标殿收尾,很忙了几天的刘疆,瞪眼说道:“主公难道没有话说?” 刘疆抬眸,他蹙着眉冷冷地瞟了卢萦一眼。 见到他这个样子,卢萦重重一哼,她直接要求道:“以后主公不管求见什么样的大儒,必须随时带上一个护卫。主公不想刺眼,可以挑个瘦弱的,书僮样的少年护卫跟随左右啊。哼,堂堂太子,被一个女人以清白要胁,很有面子么?” 像刘疆这样的身份,去求见大儒时,是很有讲究的。如,他的随身护卫不能多了,一般限在二到四名之间。天下的大儒,无不是讲究光明磊落,以德化人的。如果刘疆前呼后仰,护卫成群地去求见,那是示威还是拜访?那行为不但显得没诚意,也显得他底气不足,肯定是德行不够不足以化掉那些小人,便要带这么多人防着刺客。 所以,在面见单仁孺时,刘疆只带了两名护卫,其余的都化身暗卫,非生死攸关不得出面。到了单府用餐时,那两护卫给留在前殿。刘疆喝了酒困顿了,也不好把两护卫叫来给他放哨,虽有暗卫护着,那些暗卫也只能睁眼眼地看着单明月主仆进到里面,宽衣解带的…… 卢萦的声音一落,刘疆黑了脸,他冷冷说道:“阿萦胆子又长肥了?居然敢对孤如此说话?!”想到此次前来长安的目的,想到这一趟趟的折腾,他气得差点倒仰:他一次又一次地给她教训,就为了让她知道敬畏。可结果呢?竟是每折腾一次,惩罚一轮,她的胆子便又肥上一圈!现在都对他大小声呵斥起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回程途中遇故人 卢萦见他真生气了,马上狗腿起来。她从刘疆背后搂住他,软软地说道:“别气了嘛……谁让你招来的这些女子一个个又美貌又手段厉害的?我这不是怕你被她们抢去了吗?” 感觉到自己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有点软,刘疆冷哼一声。 卢萦用自己的脸颊摩挲着他的脸,留恋着他肌肤的温热。她嘟囔道:“阿疆,我都担心了好几天呢,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你看看,我都有黑眼圈了。”她越说越委屈,便闷闷地说道:“都是你,尽招这种不省心的女人!” 刘疆发现她随随便便几句话,自己又生不起气来了,不由长叹一声,无力地闭上双眼。他刚闭上眼,唇上一暖,却是被卢萦给吻上了…… 长安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当天众人便赶往开封。在开封停留了二十来天,事情一做完,一行人便踏上了返回洛阳的船。 在卢萦离开时,她才知道,自己让单明月上心,却是因上次在长安时,那个长安第一美人虞华因她而折了的事,引起了单明月的注意。单明月非常聪明,她把那件事分析来分析去,发现卢文竟是占尽便宜,而虞华更是折得莫名其妙。由此她推断出,这个卢文只怕是太子殿下的心爱娈宠。他之所以追求虞华,就是用自己的方式打压情敌罢了。 得知单明月并不是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卢萦放松下来。 黄河一泄千里。卢萦站在船头,看着这来来往往的客船,很是悠闲。 这一天,她又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就着清晨的阳光,欣赏着这黄河两岸的胜景时,突然的,旁边插过来一条大船。 这是一条普通的客船,光看布置。便知这船宽敞而舒服。是供权贵们乘坐的。 卢萦刚要收回目光,一眼瞟到两个熟悉的人,不由一凝。 那靠着船舷,正手牵着手含笑看着风景的。可不正是孙朝夫妇?只是与以往见过的两次不同。这次看到的孙朝。似是老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些。他正低着头,陪着笑脸殷勤地看着身边的夫人。 而他的夫人。既不是那个被毁了容的冯二姑子,也不是后来被卢萦弄来的,长相颇似冯二姑子不曾毁容前的村姑。他的夫人还是那个陈氏。只是看孙朝那柔情满面,殷切无比的架式,这夫妇俩和好了? 因卢萦入了太子府,不得不与耿六这等阴氏派系的人疏远后,她都没有关注过孙朝一家。这般陡然看到恩恩爱爱的夫妇俩,还挺让她好奇的。 卢萦歪着头细细盯去。 这时,陈氏抬起头来,她含着笑温柔地回了孙朝一句后,转眸看向一侧的江景。 便是那一转眸,让卢萦看清了她的眼波。 那眼眸,清净无波,既不像孙朝那样温柔眷恋,也不像孙朝纳冯二姑子时,那般黯然绝望中带着淡淡嘲弄。她的眼神中,有的是一种宁静,平和,还有看破,仿佛此刻的她,对孙朝已无爱无恨。只不过他愿意温柔对她,她也就微笑地受着罢了。所以,明明此刻孙朝看向她时,那眼神爱怜横溢,她也是心神淡淡。 ……也是,这伤了的心,哪里是说缝补便能缝补上的? 想到这里,卢萦暗叹一声。 二十天后,客船平安无事地回到了洛阳。 一入洛阳,刘疆与卢萦便分开行走。卢萦回到府中时,卢云兴冲冲地向她跑来。站在她面前把姐姐上下打量了一番,晒黑了的卢云笑道:“大哥,你回来了?” “恩,我回来了。这阵子可有发生什么事?” “青元居士来信了,她把婚期定在今年十月初三,还要求元娘在出嫁前回到武汉,还说此次婚礼一定要办得盛大,要我亲自到武汉,风光慎重地迎娶元娘。” 这个要求卢萦能够理解。元娘在武汉时,可没少被人糟践,作为亲人想让她出口气,风光一回扳转面子也是常理。 当下她点了点头,认真说道:“这是应该的。你去回复,便说一切按她的意思办,绝不会让元娘委屈了。” “好的大哥。” 又信口说了一会自己的学业后,卢云凑近卢萦,低声说道:“大哥,执三大哥让我跟了一个人。那人专管刑律,很会判案,哪怕有一点点蛛丝马迹,他也能推断出真相来。”他脸色有点泛青,似是有点反胃。过了一会,卢云才说道:“大哥,我一直闭门苦读圣贤书,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腌脏事腌脏人。这人心,真是深如鬼府,可怕之极!” 顿了顿,他低低说道:“大哥,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 卢萦停下脚步,她温柔地看着弟弟,轻声道:“傻阿云,说什么添麻烦?你是大哥最亲的人啊,你的事,就是大哥的事。”她扬唇一笑,目光温润,“不过我的阿云真的长大了。” 卢云哼了哼,“大哥,以后别这样说我,好似我还是小孩一样。我都要成亲了。” 卢萦抿唇一乐。 姐弟俩说了一会话后,卢云好奇地问道:“大哥,这次你去了长安开封,可有遇到什么新鲜事?” “有。”卢萦叹了一口气,把一些事说了说,后来她着重提了单明月的事。 听到卢萦所说的解决手段后,卢云直是目瞪口呆。他看着卢萦,小小声地问道:“大哥,你这样做,殿下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会说什么?”卢萦淡淡地说道:“我阳谋立世,阴谋成事,他能说什么?” 卢萦转过头看同卢云,认真说道:“阿云,我早就琢磨出来了,这做人也罢,立世也罢,一定要用阳谋,要堂堂正正,便是坏,也要坏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便如这男女相慕,结为夫妇吧。如果从一开始,一方便是通过虚伪隐瞒掩饰欺骗对方而成就婚姻的,就算以后做得最好,可一开始就输了,再弥补也补不回来啊。大哥想,这夫妇之间也罢,朋友之间也罢,便是经常打交道的上下级之间,也都要正,身正,心正。对与你要生活一生的人,尽量做到不欺不诈。你不好的地方,就让他知道你不好。唯有这样,才能长久。阴谋诡计毕竟只是术,只能在处理一些非常事,对付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时用一用。” 见卢云听了沉思起来,卢萦也不再惊醒他。她大步回到院落,先舒服地泡了一个澡,这才穿上衣裳,准备奏折。 ## 先送上吧。累了,要睡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卢萦成大官了 第二天.卢萦揣着奏折,坐着马车,朝着宫城驶去。 因还是清晨,露水打湿了青石板,连青石与青石之间钻出来的嫩草,也绿油油颤巍巍地顶着露珠,天地之间清新透了。 这个时候朝这个方向走的,几乎只有朝臣,卢萦的马车所到之处,引得人不停看来。 走着走着,一个微沉而清冽的声音传来,“卢文这是去哪里?” 卢萦一怔,抬起头来。 策着马与她并肩而行的,居然是左将军耿秉,此刻,这个俊美的将军睁大一双眼,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卢萦细瞧。 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他策马小走两步,靠近了卢萦,低下头凑向她后,他压细声音说道:“听说你得到了陛下的赏识,位列朝臣?”他说到这里,语气都涩了几分,微微蹙眉,耿秉压低声音不客气地说道:“刘疆身为太子,怎地连轻重也分不清,任由你胡闹到这个地步?” 眼前这个卢文,她不会忘记她自己是个女儿身吧?都玩到朝堂上去了,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卢萦微微挑眉,她静静地看了一会耿秉后,这才轻声回道:“我要替家父正名,要替我的弟弟得到范阳卢氏族长之位……那些享着福,在洛阳城上飞扬跋扈的人,不过区区支系,他们今日的荣光,还是我父亲和爷爷用自己的血泪铸就的。凭什么他们在这里享受,我与我弟弟却沦为草芥?那本来就是我弟弟的。我抢也要替他抢来!” 她这是解释了她出现在朝堂的原因了。 耿秉盯了她半晌,突然长叹一声。过了一会,他叹道:“你执意如此,好生自持吧,别到时捅破了天!” 卢萦见他也不反对了,当下扬唇一笑。她本来俊美至极,这一笑便如清风拂面,云霞流醉,说不出的风流美好。耿秉直是看闪了眼,怔怔地看着她。他生平第一次。竟生出一抹怅然来。 当卢萦的马车进入宫门后,众朝臣已经络绎来到。耿秉早已走开。在众臣依次进入大殿时,在殿中没有席位,也没有得到陛下许可的卢萦。只得站在一侧侯旨等传。 站在这金殿之前。白玉阶下。卢萦虽然微低着头,表情与众臣一样,有着一种对皇权的敬畏。可络绎入殿的大臣们。就是感觉到这有名的美男子身上,有一股别样的风流味儿。不由的,这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佬们,也都转头朝卢萦瞟了那么一眼半眼。 在一阵阵安静的脚步声中,卢萦眼前一晃,却是一人走到了她身前。 卢萦抬头。 这一抬头,她对上了阴澈那苍白而精致俊美的面容。 阴澈在看着她,他的眸光中隐有笑意,扬着唇,他低声说道:“阿萦,这阵子不时有大臣提到你……一朝风光无人不知,你这次可玩大了。”说到这里,他忍住了笑,还朝卢萦眨了眨眼。 恰好这时,一袭王子袍服的刘阳走了过来,他远远看到阴澈和卢萦两人,便温文一笑,唤道“阿澈。” 阴澈见是他,连忙行了一礼。 刘阳走到他身边,笑道:“一起入殿吧。”说到这里,他转向卢萦,朝着她打量时,刘阳眉眼带笑,他温和友好地说道:“是卢文啊,要不要一起入内?” 卢萦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道:“不敢,臣还是等陛下传唤吧。” 刘阳笑道:“卢卿应是不会等太久。”刚说到这里,他看到一人,连忙恭敬地施礼低头唤道:“皇兄。” 一袭太子袍服的刘疆淡淡恩了一声,瞟了卢萦一眼后,提步朝殿中走去。 刘阳等人跟了上去。 望着那些消失在金光中的身影,卢萦想道:我在汉阳绣花求生计时,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卢萦这一等,足等了一个时辰,直到早朝接近晚声时,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宣----卢文入殿!” 太监的声音在穹形殿中远远传荡开来时,卢萦踩着方步,沉稳悠缓地朝大殿中走去。 殿极大,陛下远远倨坐在的视野的尽头,两侧站着朝臣。在卢萦一步步走来时,他们转头看来。 站在这里的人,任哪一个都是跺一跺脚,便天下风云变色的人物,任哪一个,都是积威多年,威压无比的人物。卢萦走了几步,便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进了这里的人,都佝着背,实在是这种有形有质的目光,给人的压力太大了。 转眼,卢萦来到殿前,她施了一礼,朗声说道:“臣卢文见过陛下。”她站起来后,从袖中拿出一封奏折,双手奉上,朗声说道:“这是臣在长安开封两地市集收集的物价表,今呈于陛下。” 一个太监走过来,把她的奏折拿了过去。 刘秀接过奏折翻了翻后,把它放在一侧,看着卢萦问道:“卢卿到了长安开封,可有所得?” 卢萦朗声回道:“臣以为,市集管理,核定物价,间不容发。臣这次一清查,发现同是一地,也多有市集混乱之事。如长安西集,百姓喜食的羊肉,便被一些小人把控。其每斤售价,比东南北三集都要高出一倍有余。左近百姓若要食肉,还不能避开西集前往其余三集购买,如购买了又被管理西集的浪荡子遇到,往往一顿暴揍。据臣打听,西城附近的百姓往往数月食不到一顿肉。” 卢萦只是举了一个小例子,可大殿中还是响起了嗡嗡声。 刘秀听了后,从一侧拿过卢萦的折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他把奏子一放。慢慢说道:“卢卿这奏折写得不错,一目了然。”他示意太监拿给丞相。 在众臣传阅卢萦的奏折时,刘秀端详着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不一会,他提声唤道:“文爱卿。” 一个中年略肥,颏下三络长须的大臣走了出来。 “以卿看来,卢文当授何职?” 文姓大臣深施一礼后,朗声说道:“臣以为,卢文虽然年才,却实有才干,陛下广纳天下英才。自当厚之。臣以为可仿卢文在东宫所言。设立市集监察司,列大司农之下,卢文可为市集监察司司丞一职。”丞是副职,按这文姓大臣的说法。这个新立的市集监察司。卢萦上面还得压个顶头上司。 不过这也是合乎情理一事。甚至可以说。为了她的建议而整个国家新立一个部门,这已是一飞冲天的盛宠。 刘秀沉吟片刻,目光瞟过刘疆后。突然说道:“卢卿既有大才,自当破格重用,便依文卿所言,在大司农下设立市集监察司,卢文可为司令。” 刘秀这道命令一出,大殿中嗡嗡声大作。 有所谓三公九卿,三公向来是虚职,九卿这些掌实事的职位,在朝中是举足轻重。而九卿中的大司农,是掌管天下财政收支的,更是重中之重。刘秀直接在大司农下面设下一个司,然后以卢文为这个司的一把手,这岂止是重用?这是大大的重用! 一时之间,便是那些老成持重之人,也嗡嗡地议论起来。 在议论声中,刘秀笑道:“疆儿。” 刘疆走出队列,朗声道:“儿臣在。” “你手下的这个卢文,才干不错,朕得借用几年了。” 这是直白白地向刘疆要人了。卢文本是刘疆提拔出来的,刘疆身为太子,按道理不管卢文才干如何,都是他太子的蓄备人才。可现在,刘秀却直接开口把卢文要了去。 原来嗡嗡不已的大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在安静中,刘疆朗声道:“卢文本是大才,能得父皇看重,是他的福份。” 刘疆退下后,一个大臣走出队列,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奏折,朗声说道:“臣杨沿有参!” 太监接过奏折时,那大臣朗朗的声音继续在大殿中传响,“臣参荆州翁氏,逼良为娼,侵占民田……” 在那大臣朗朗的唱声中,卢萦想道:荆州翁氏?不就是那个逼着我与他赌睡女人,然后被我捅穿了他们秘密购粮上百万担的家族吗?看这架式,这家族怕是要连根拔起了。 卢萦却不知道,她远去开封长安这阵子,整个洛阳城和荆州,都已对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而随着刘秀对荆州翁氏的彻查,不知有多少家族牵连在内。幸好刘秀仁慈,他不愿意扩大影响,便只拿着荆州翁氏的一些小事做伐。至于现在,也是到了调查得差不多,要对荆州翁氏收网的时候了。 这时,那大臣的声音还在朗朗传来,“荆州秘密购食数百万担,为钱银之利而资济滇地蛮夷,实有不臣之心……” 听到这里,卢萦不由想道:原来荆州翁氏购粮这么多,是要与滇人做买卖啊?这样说来,如果那个姓翁的不曾挑衅我,只怕也能闷声发大财。 她却不知道,现在的洛阳,可是一谈到“卢文之赌”就噤若寒蝉了的。 直在殿中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卢萦和众臣一起退了下来。刚刚成为朝中新贵的卢萦,一出殿,便被好几个大臣给围上了。 刘疆大步走出,在经过谈笑风生的卢萦身侧时,他回过头来瞟了瞟。 此时,一道金光正好穿过重重宫墙,照在了卢萦脸上,身上,衬得这个俊美的少年越发意气风发,人美如玉。刘疆看着浑身如发着光的卢萦,看着她少年得志,强行隐藏着那洋洋得意的俊俏模样,心中一荡:这下要是令她变回女儿身,她只怕会抱着我的大腿哭个三天三夜,直到泪淹东宫了。 一眼瞟到刘阳也向卢萦走去,刘疆挑了挑眉,压住唇角的讥笑和心中的得意,衣袖一甩,步履生风地走向宫门。 ## 最后三天了,我这个月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勤快的一个月吧?几乎是天天都有两更。大伙的粉红票扔过来没有?清一清个人书屋,都月底了,再不扔我,难道你们还准备叛变扔给别家?(。) 第二百五十二章 春风得意一卢文 卢萦的马车驶出了宫门。 一朝得意马蹄疾,卢萦此时也是一朝得意。因此,她掀开车帘,目光明亮地打量着四周的街道。而此时,街道中,也有消息灵通的人在打量她。 望着这个还没有到二十,连冠也不曾戴的美少年,四周时有议论声和唏嘘声混在风中不时传来。卢十一神色复杂地盯着卢萦,他的身侧,是几个年长者。这时刻,他们这些范阳卢氏的人,可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 在轻飘飘如踩云端中,卢萦的马车驶向卢府。 来到卢府的巷道外时,郭允的马车赶来了。他掀开车帘把卢萦细细的,从上到下地盯了一遍后,打了一个哈哈,拱手唤道:“卢家郎君这下风光了,以后郭某还得仰仗你了。” 卢萦扯了扯唇,也和他一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说好说。” 郭允见她这得意的模样,差点翻了一个白眼。 马车靠近后,他还在盯卢萦细瞧。盯了一会后,郭允突然问道:“可有飘然欲仙,直似神仙中人?可有一觅众山小,连刘疆也不成玩意儿的感觉?” 他的话音一落,卢萦便瞪了他一眼,衣袖一拂丢下几个字,“身为臣下,竟敢说阿疆不是玩意儿?真乃小人!” 这颠倒黑白的话一吐出,郭允身子一仰,差点翻倒。 他一连咳嗽好几声,才正了形色,认真地说道:“看来你还不曾得意忘形。不错不错。”看着她,郭允说道:“主公怕范阳卢氏梃而走险,令我又给你添了一些护卫。” 顿了顿,他凑近问道:“刚才刘阳那厮跟你说了什么?” 卢萦的回答漫不经心,“还有什么?以我卢文如此人才,他自是当亲近笼络。” 果然如此!郭允冷笑一声。 这时,卢萦又说道:“刘阳说了,我的父亲是卢及一事,他已知晓,他让我安心办差……” 她说到这里。郭允瞪大了眼。他盯着卢萦一阵,叹道:“看来陛下是真的觉得你不错,卢文,你入驻范阳卢氏的路。又走出一大步了。” 卢萦笑得露出满口白牙。“承福承福。” 郭允对上这样的卢萦。是只能摇头了。 这时,卢萦眼珠子一转,问道:“我现在不是东宫的臣属了。是不是不能再往东宫跑了?”问了一句废话后,卢萦压低声音说道:“你跟阿疆说一声,卢云要成亲了,这几天我就会让元娘回到长沙。卢云成亲如此大事,他若有说法可令人通知我。” 郭允点头。 卢萦眼角一瞟,看到了几个人,便赶起郭允来,“耿六他们来贺我了,郭家郎君请退吧。”郭允刚转身,卢萦突然嘿嘿一笑,语带得意地说道:“郭允,我现在是不是不再是纨绔,成了你和耿秉同一级别的青年俊彦了?”在郭允回头盯来的目光中,卢萦向往地看着天空,“可惜我没有几个兄弟姐妹,不能享受他们仰望崇慕倾倒的眼神了。对了,郭家郎君,以后称呼我时,请呼我的职位,多谢!” 这话一出,郭允实在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冷笑道:“唤你什么?司令?还是市集监察司令?我说卢文,你的夫君好歹也是这个天下数二的人物,你能不能矜持一点?高贵一点?别像得了个三两金的暴发户!” 卢萦冷笑,“大司农下一司令,是三两金的玩意儿?” 郭允再次翻了一个白眼,气乐了,“行行行,你就得意吧,多得意一会,反正你肚子一大,这些都是美梦。” 一句话说得卢萦像只落了水的鸭子后,郭允放声大笑起来。于赶来的耿六等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郭允振着衣袖,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前阵子卢萦成了东宫的人,这些阴氏一派的少年自当与她划开界限。现在卢萦又成了陛下的人,还高升了,耿六想到可以重新与她来往,又是兴奋不已,又隐隐有关羡慕妒忌,看着她那因为神采飞扬而越发耀眼的脸孔,又涌出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愫。 与耿六等人嘻乐了一阵,一个少年突然说道:“那日荆州翁氏说起卢文你,直叹生平最串事,便是挑衅卢文。那人说,卢文以赌成名,每赌一次,他的名气便大一圈。前三场赌,令得他名动天下,而这一场逼迫他应,却被他拒了的赌,更是以荆州翁氏三百余口的性命前程,铺就了卢文的青云大道!真是悔不当初啊!” 见卢萦瞪大眼,耿六也在一侧笑道:“是啊,卢文,现在很多人都说你是煞星呢。还说与你打赌,你接下来也还罢了,可若是不接下,你那雷霆万钧的报复手段太也可怕。现在你站出去,拿出一千两黄金请人跟你赌着玩儿,只怕也无人敢应了。” 说话之际,他目光怔怔地看着卢萦。这种不能与她走近的日子,对他来说实在是煎熬。因自觉到自己对卢文的欲念都成了痴,他这阵子流连青楼,还侥幸得了一个长相与卢文有两分相似的小倌,这才算是一解相思之苦。 众纨绔说笑了一阵后,卢萦与他们一起在酒楼中用过餐后,她一回到府中,便开始安排卢云娶亲的娉礼之类。 幸好,罗子在武汉一地给卢萦挣了不少产业,卢萦把它们统统做为娉礼写上后,便琢磨着要不要从刘疆那弄出点东西来撑场面。 忙碌的卢萦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传到了刘疆和郭允的手中。 看着报上来的信息,郭允长叹一声,忍不住说道:“世人多苦,往往宠亦惊辱亦惊。主公,上次你收回她在成都置下的产业,让她双手空空地前往江州时,我算是看到了卢文的受辱不惊,今天这次,她也让我见识了她的受宠不惊。” 他转向刘疆,“主公,她确实配得上你。” 做为刘疆身边第一人的郭允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对卢萦很高的评价了。 当然,这个时候,已不再有人会觉得郭允是在抬高卢氏。 刘疆垂着眸,他唇角含笑地扫开那些资料,淡淡说道:“她本来这种人。”说到这里后,他转向郭允,“父皇真的有意把我派到滇地彻查夷族大量购粮一事?” “是,半个时辰前陛下在阴氏塌前如此说来。” 刘疆冷笑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他便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刘疆再出口时,声音沉哑之极,“我其实,早就应该不抱希望了。” 郭允没有回答,一阵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令得原本温暖的大殿冷了几度。 ¥¥ 第二更送到,最后几天求粉红票。看到我在凌晨还在码字的份上,多扔几张粉票帮我冲冲榜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得意忘形的后果 过了一会,刘疆微笑道:“走,去文园。” “是。”郭允马上应了,他手一挥,示意一个护卫前往卢府叫卢文也去文园后,便走在刘疆前面开起道来。 马车驶出太子府时,郭允回头看了眼黑暗中,马车处飘晃的车帘,心下想道:主公一提到卢文,连笑容也温暖了。 马车赶到文园不久,卢萦也来了。望着意气风发,双眼明亮的卢文连走带蹦地上了楼,郭允突然想道:她这样子,哪有半点朝庭命官的威严?真是的,自从卢文也可以上朝后,我都觉得这神圣庄严的朝堂家国事,好象不值得那么认真对待了…… 刘疆来得早,已沐浴过,正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裳对着灯光翻着卷帛,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他还来不及抬头,一具软玉温香便扑进了他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胡乱吻了他一脸口水。 刘疆抬起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紧吊在自己身上的卢萦,想要发作,最后却只是低沉地命令道:“下去!” 卢萦自是不理,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因她的眼睛太过明亮,都掩去了那眸中隐藏的笑意。重重压下他的脑袋,再在他的右侧上亲上一个胭脂印后,望着一张俊美严肃的脸,被自己印了七八个口脂印,显得有点可笑的刘疆。卢萦眯着眼睛哼哼道:“阿疆,我当大官了。” 刘疆淡淡恩了一声。 卢萦双腿盘在他的腰上,伸手圈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头一昂,意气风发地对着外面的明月光大叫道:“阿疆,我现在是大官儿了----” 直震得人耳中生痛,楼下的郭允诧异地掏了掏耳时,刘疆瞟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这时,卢萦突然仰头一个哈哈,怪笑了几声后,她把声一收。砸巴着嘴喃喃说道:“原来当大官就是这滋味儿。”她叹了一口气。又说道:“阿疆,其实当大官没有上次我赌赢了钱开心。” 刘疆瞟了她一眼,淡淡问道:“为何?” 卢萦感觉到自己要下滑了,屁股向上挺了挺。继续稳稳地吊在他的身上后。她长叹道:“我都当大官儿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容易吗我?可那些人恭贺我也只恭贺一句,我明明心中乐开了花。还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矜持端重地向他们说道:“卢某才学有限,是天恩浩荡”。”她的脸在他脸上蹭了蹭,非常有感慨地说道:“难怪项羽说过,富贵而不归乡,便如衣锦夜行。”说到这里,她低下头眼巴巴地看着刘疆,一双乌黑溜秋的杏眼在明月下熠熠生辉,“阿疆,要不咱们找个理由,回成都吹牛去?”她伸出拍了拍刘疆结实有胸膛,嘎声笑道:“看,这么雄伟了得的丈夫,现在是我的了。”在刘疆变黑的脸色中,卢萦兀自还在得意得嘎嘎直笑,“那么难当的大官,我也当上了,而且我还得了那么多金……这种种威风,要是不能当着故人的面吹嘘吹嘘,我睡得不踏实啊!” 她说到这里,头一低,看到刘疆冷眼盯着自己,不由双眼一眯,“阿疆,你怎么又生气了?”一边说,她一边捧着他的脸又叭唧叭唧几下。直把他的脸上密密麻麻地盖满了口脂印,这才捧着他的脸左瞧右瞧地欣赏起来。知道自个眼神不对,已引起了刘疆的警惕,卢萦也不等他发作,把嘴堵上他的嘴,用舌勾画他的唇线,软而羞涩地说道:“阿疆,我渴你了,咱们生个孩子出来玩好不好?” 果然,她一说“生个孩子”,刘疆便哼了哼,火气全消了。想来是觉得她只要有了孩子,现在所有的嚣张也罢,不可一世也罢,胡言乱语也罢,都会成为过往烟云吧?在卢萦叭唧叭唧的东啃西啃中,刘疆双眼渐渐幽深起来,他把她朝下一拉,把她的身子按在墙上,头一低,便堵住了她啼啼不休的嘴。 第二天,刘疆起了个大早。 上过早朝后,他又处理了一些公事,这才坐着马车返回东宫。 此时的洛阳城,已繁华热闹之极。在经过一家大酒楼时,马车中的刘疆,远远便听到一个熟悉的笑声。 当下他把车帘一掀,顺着那笑声看去。 一侧的郭允见状,也抬头看去。看了一眼,他便命令道:“停车。” 马车驶到一侧,停了下来。 郭允仰头看了一会,转向戴上了斗笠的刘疆低声说道:“又是那些纨绔……陛下如此看重卢文,众世家想与她交好也是应当。” 刘疆恩了一声,淡淡地说道:“酒楼聚宴,是不稀罕。不过坐在卢文身侧的两个美人是怎么回事?”他哧地一声,冷冷说道:“孤有时都在怀疑,孤的卢氏,到底是不是一个女人?怎么这男人会的,她样样都要沾一沾?” 听到这话,抬头看到娇艳的美人向卢文一边斟酒,一边美目顾盼,动作挑逗的,郭允苦笑着想道:这些只是纨绔子弟们聚会时的必备曲目。卢文既与他们走在一块,太过格格不入其实更招人眼。 这时,刘疆淡淡地说道:“唤她过来!” “啊?是。” 郭允是不能去的,当下他召来一个长相普通,不为人知的仆人,对他低语了一句后,朝酒楼上一指。 那仆人一走,郭允便吩咐马车驶动,直走了二百步左右,马车驶入一个偏静的巷子后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不久,卢萦也来了。 她一眼看到是刘疆,当下明眸生波,满满都是欢喜。 欢颠颠地跑到马车旁,卢萦攀着车窗幸福地叫道:“阿疆,你下朝了?” 本来对上她欢喜的眼神。刘疆还是满意的。可他目光一转,瞟到她耳下的一个口脂印时,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 当下,他淡淡地说道:“卢文郎君很威风啊,听说昨日今日,郎君请到的拜贴便有七十八封。数十家有待嫁之女的,都露出口风有意与郎君亲近亲近?” 他的声音很冷,可卢萦听了却没有半点羞愧,她头一昂大言不惭地说道:“阿疆,这是你家阿文太过优异。此事实属寻常。” 一旁倾听的郭允。再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刘疆闭了双眼。 在卢萦的嘻皮笑脸中,他慢腾腾地说道:“把脸上的口脂印给擦掉!” 什么? 自己的脸上有口脂印? 卢萦终于有点不安了,她连忙小心地陪着笑,胡乱用袖子在脸上擦拭起来。 她擦了好一会。直把一张脸都擦红了。才勉强拭对地方。把那耳下的口脂印擦去。 这时,刘疆淡淡命令道:“把东西给她。” “是。”一个护卫应了一声,拿过一个包袱递给了卢萦。 这是一个巨大的布包着的木板。卢萦打开一看,怔了怔后不解地问道:“阿疆,你弄这么一个固定了的玉石算盘做什么?” 闭着眼,刘疆冷漠的声音传来,“昨晚上,你睡着后说了什么,给忘记了?” 她睡着后说话了?卢萦诧异地眨巴着眼。 刘疆黑着脸,隐带磨牙的声音传来,“昨晚你在睡梦中一直乐,把孤吵醒后,你居然在那里大呼小叫着,说什么,“阿疆阿疆,你过来!我小的时候,我父亲做错了事,我母亲就会让他跪在这算盘上哦。阿疆,你现在也让我不高兴了,你过来给我跪着!”” 以刘疆尊贵威严的脸,重复着卢萦梦中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都带着一种喜感。郭允是知道不该笑,还是忍不住双肩抖动。他深埋着头,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不敢擦一擦…… 她做过这样的梦? 卢萦呆呆地看着算盘,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勉强笑道:“阿疆,你也知道,那只是梦……” 刘疆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收好它!”吐出这三个字后,他磨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不用包上,就这样带着它去见你那群纨绔好友。晚上孤来文园之前,你就跪在它上面等孤!” 他喘了一口气,直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走,只怕会把卢萦抓到车中做出什么事来。便声音一提猛然喝道:“走!” 便这样,卢萦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刘疆的马车远去。 直过了一会,她才咽了咽口水,朝自己轻轻地扇了一巴掌,卢萦低声骂道:“你也真是兴奋过头了,做这种梦也罢了,居然还说了出来,这不是找罪受么?” 耿六等人正在笑闹,看到离开时还风度翩翩的卢文,这般垂头丧气地过来了。不由一个个凑上前询问。 这时,一人看到了她手提着的鼻盘,笑着拿了晃了晃,咦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晃不动怎么用?”他好奇地看向卢萦,等着她回答。 耿六也接过去看了看,“哟,做工挺精致的嘛……不对,这做工,非顶级工匠不能为。可顶级工匠做这种玩意儿干嘛?”他也看向卢萦。 众少年给激起了好奇心,一个个拿着算盘晃了晃后,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对上他们好奇的目光,卢萦咳嗽一声,严肃地说道:“其实没什么,就是我弟弟要大婚了,做这个东西是准备给他的孩子做玩具的……” 她才说到这里,跪在后面昂着头看来的一个小倌笑了起来,“这东西奴识得,咱们那儿很多,通常是丈夫做错了事,他家婆娘便整出这个让他跪在上前思过……” 小倌这话一出,众纨绔齐刷刷转过头来,一个个瞪大眼看着卢萦,也不吭声了。 ?? 送上第一更。月底了,其实挺想在粉红票榜上再冲一个名次的。冲上去,就要多一千块钱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衣锦要还乡 接下来,卢萦一直在应对纨绔们或明或暗地追问,便连一旁的美人小倌,也一个个眼神奇怪地看着她。这些人的态度,令得她再也体会不到升了官成了年青俊彦的风光体面后。回到卢府不久,又有护卫来请她前去文园。 于是,在文园中足跪了二个半时辰算盘的卢萦,当刘疆到来时,她已膝盖僵硬,站都站不直了。在他抱起她时,她抓着他的袖子含着泪眼巴巴地瞅着示了好一会弱,才揭过此事。 第三天,卢萦正式走马上任。 在升官的狂喜渐渐趋于平缓时,这一天,皇子刘庄把卢萦叫去了他的府第。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态度恭谨的卢萦,刘庄含着笑说道:“卢卿这两天上的奏折,父皇让我过目了。” 他站了起来,在殿中踱了几步后,又笑道:“卢卿虽是年少,才华确有令人称道处。”转向卢萦,他盯着她慢慢问道:“听说卢卿的父亲卢及,那些年一直隐居在成都?”卢萦到了洛阳后,所作所为很是触及了某些人的神经。刘疆为了免除后患,便给她在成都安排了一个出身。 听他提到父亲,卢萦恭敬起来,她低头应道:“是。” “卢卿如今也算是风光了,可有想过回去看看?”说到这里,刘庄一笑,他语气极亲切地说道:“有所谓光宗耀祖,卢卿如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世,还特意提什么光宗耀祖。这不是提示她拿出陈年旧事来嚼吗? 当下卢萦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向着刘庄说道:“卢文算不得光宗耀祖,卢文的祖居还被旁支所占,卢文先祖的荣光,不属于卢文所有,四殿下,卢文现在算不得光宗耀祖?” 卢萦的语气低沉中带着种强行压抑的激动。她低着头,整个人都差点趴倒地上了。 刘庄满意地看着她的表现,他似是有点为难地沉吟着。直过了一会。刘庄才上前一步,轻轻扶起卢萦。看着她的眼,他低声说道:“卢卿不必伤心……卢卿若有大功于家国,何至于所愿不成?” 说了这句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暗示后。刘庄放下卢萦的手。走到一侧给自己倒了一盅酒。笑道:“卢卿现在管理市集监察一事,洛阳开封长安之地卢卿是去过了,你的家乡西南却不曾走一走。不知卢卿可有意愿前往成都。一则迎回你父亲的骸骨,二则,也去统计一下西南几城的物价?” 卢萦抬头,她看了刘庄一眼,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卢文从命!” 这时,刘庄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这阵子也会到杭州走一走,到时或许能与卢卿在成都一会。” 卢萦心脏一紧,低头笑道:“四殿下能来臣的家乡,卢文欢迎之至。” 当卢萦走出刘庄的府第后,一直若有所思。直到上了马车,她还在寻思着:刘庄要我前往成都去,是听到了什么?还是真的纯粹是为了施恩于我? 她想不清原因,也就不想了。反正到了时候,兵来将挡土来水淹便是。大不了,她在刘庄还没有到成都之前,找个借口跑到江州或别的地方呆去。 把这件事放下后,卢萦想到要回成都,心中莫名的又是高兴又是纠结。一入府门,她便派出一个护卫把此事告知刘疆。同时,她叫来了元娘,告诉她,这次她回武汉待嫁,自己将亲自送她前去。 本来元娘还为了要离开她与卢文而恋恋不舍,现在得知大哥会一路送她回去,不由欢喜之极。在她孩子般的笑声中,卢萦着手布置起来。 做完了所有的布置后,派往太子府的护卫也回来了,他向卢萦禀道:“殿下说,正好他也将奉旨赴滇,他令郎君多带几个护卫,备上信鸽,有甚事情可以与他联系。” 赴滇?刘疆要去滇地? 卢萦站了起来。 滇地地方偏远,山高路险,又以瘴毒闻名天下,再加上与朝庭很不对付的一些地方夷族,他去那里可不安全啊。 在房中转了一圈后,感觉到不安的卢萦,又派了那护卫前往太子府。 当她把刘疆前往滇地的任务了解一二后,卢萦紧紧蹙起了眉头。 调查滇地夷族大量购粮一事,好象不需要当朝太子前往吧?滇地何等危险。太子从来都是坐镇帝都,便有这种需要安抚之事,一般也是派些皇子前去啊? 一直到入了睡,卢萦还屡屡从梦中醒来。 每次醒来,她都觉得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如此折腾四次后,卢萦也不睡了。她坐在几前寻思了一会后,拿起毛笔疾书起来。 天刚蒙蒙亮,卢萦便出门,召集青元居士留给她的几个可信之人后,卢萦细细地交待了一番,然后把自己的手书给了他们。 一轮一轮布置,直到心中完全踏实后,卢萦这才放他们归去。 回到府中,卢萦开始为远行准备起行装来。 三天后,正是一个大晴天。在卢云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戴着纱帽的元娘,在卢萦地伴随下坐上马车,开始朝着武汉驶去。 一路颠行就不说了。离武汉还有百里,青元居士派来迎接元娘的人马便过来了。把元娘送上车后,卢萦抚着她的头发对着恋恋不舍的她笑道:“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落泪?”在说得元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后,卢萦微笑道:“成都到武汉,坐船并不远,许在迎娶前,我还会到武汉来看看你。” 在元娘拼命地点头中,卢萦又道:“记着,你现在姓卢了,你也是有人疼有人珍惜有人护短的。不管谁欺负人,你都给我还回去。如果你实在拼不过人家,就记在心里,等我去武汉时说与我听。” 元娘听到这里,不由扑哧一笑,她拭着泪水道:“大哥我记下了。” “记下就好。” 送别元娘后,卢萦带着仆从和手下的官吏,浩浩荡荡地上了前往西方去的大客船。 这客船是可以装载数百人的那种超大船只,不算华贵,乘客多是普通人。船上人头涌动。吵吵闹闹的。在看到一身官服,却头戴纱帽的卢萦在几十个仆从属官的筹拥下,踱着官步而来时,船上众人静了一静。 卢萦这一行人。一看就是京城来的大官。那气派那架式。任谁对上都心虚。这些乘客中也有富商和一些官员。富商不说。这些地方小官,见到京官心中胆气就先虚三分,更何况卢萦还一副世家子弟的派头?这种有背景来历。又官职不小的京官,更让人敬畏了。 当下,随着他们前呼后仰而来,众人潮水般地向后退去,一直让出中间的一条道供他们通行。 卢萦等人上去后,随着船夫一声号令,客船在夕阳光中,激起滚滚白浪,朝着西边稳稳地驶去。 卢萦回到舱中换了一袭便服,依然带着纱帽后站到了船头。她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的夕阳,心下有点失神。 想她当年从成都被迫离开时,是不曾通知那几个好友的。当时是想着,自己不能见容于刘疆,告诉了她们,也只会对她们不利,便不辞而别。 现在一别便是年多二年,在成都时,自己还是一个腼腆安份的好孩子,也不知此番回去后,她们还识不识得自己?如果她们识得,自己又怎么解释现在这一身官服呢?何况,她还带了这么多朝庭命官。 越想,卢萦便越是头痛。一时之间,她都分不清自己还愿不愿意再见那些故友了。 不管卢萦是喜是愁,客船在日起月落中,稳稳地驶向了西方。 跟着卢萦前来的那些市集临察司的吏官,与卢萦相处不久,都不怎么熟悉这位上司的性情。在卢萦独处时,也不敢怎么打扰。至于船上众人,知道她是京城来的大官后,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也不敢接近。因此,卢萦这一路来,倒是难得的清净。到得后来,众人恍惚间,,总觉得一直独自一人呆着的卢萦,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弟了。 客船逆着长江行驶了数日后,在一个码头停了下来。过了这个码头,再过四个码头便是江州了。 客船上下了一批人后,又上了一批。新来的这批人挤挤攘攘,不时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卢萦转头一看,发现上来的这四五十个人,居然便有十几个是娇客。 她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没有注意到,好些人都在朝着那后面上船的几个美人发痴。 船离了码头,上了河道时,卢萦听到一个有点耳熟的,极为动听的女子声音细细地传来,“阿昌,我不喜欢这样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在背后编排我的不是?是呀,我的出身是不如她,当年也在成都各大子弟面前落过脸。可奈何夫君宠我信我啊,阿昌,我挺恨她的,当年卢萦那个贱人羞辱我时,她仗着自个的家世可笑得欢呢。可当年尚氏阿缇何等风光?这不,得罪了我,我让夫君伸伸手,她娘家再有势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败落,她这个嫁得远的女儿,还不是要在我这个当人如夫人的妇人面前低头弯腰的?” 细细地说到这里,那女子欢乐地又道:“其实呀,我最喜欢看她那夫君瞧着我发痴时那模样……那贱男人,平素最是像模像样,上了塌还不一样像条狗似地讨我欢心?啊,尚氏阿缇要是知道坏了她娘家大事的消息,是她夫君透露给我的。要是她知道在她面前端方文雅俊秀的夫君,在我面前就像一条狗,以她的倔强,不知有多伤心啊?嘻嘻,我好想看看那样的尚氏阿缇呢。”顿了顿,那女子又细细地说道:“算起来,卢萦现在也有十八了吧?她肯定也嫁人了。真想遇到她啊,现在,杨秀和尚缇的夫婿,都成了我的塌下之狗,萧燕的夫婿要不是隔得远,肯定也给我勾上了。啊,要是让卢萦的夫婿也成我的塌下之狗,我再像使唤尚杨两人的夫婿一样,使唤卢萦的夫婿羞辱于她自己,那情景,肯定会让我很快乐。” ## 两更送上。最后一天,求粉红票,求大量的粉红票。大伙的粉红票藏着放着可会浪费的,记得清一清哦。(。)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这才叫风光 那女子说到这里,阿昌沉闷的声音低低地说道:“姑子,此处人多口杂,还是慎言为是。” “真没劲!我声音这么小,他们又离得远,怎么就听到了?阿昌,你可越来越闷了。” 听到这女子的抱怨声,一直悠然地看着风景的卢萦,陡然记起来了,这女子是陈嫣!两年前去成都路上初遇时,陈嫣就是一个绝色美人,现在一看,她越发的肌肤丰腴,艳光四射,真正成了一倾国倾城的美妇人了,怪不得裙下之臣这么多。 也是,当初她可是想成了刘疆的人的,还是自己坏了她的好事,后来她相中了耿秉,好象也因自己而献媚不成吧?最后她派这个阿昌前来掳杀自己时,自己反用那迷药让她与阿昌睡在一起,还被众人捉奸在塌。原来,她不但没有嫁给阿昌,反而嫁了一个了不得的夫君,在尚缇和萧燕等人面前都称王称霸起来了? 想了想,卢萦转身提步,在经过一个护卫时,她随口说道:“那个美妇人说了什么,让人全都记下来呈给我。” “是。” 大船还在河中稳稳地行驶着。 回到舱中,卢萦又有点思念刘疆起来。这人也是,知道他过得很好时,好象没有这么想念,可知道他前往的是滇地,她却时刻都挂在心上了。 因思念的感觉太浓,卢萦对于遇上陈嫣,以及听到她那大言不惭的话,也没那么有反应了。 第二天。一护卫便递上了一卷帛书,上面记录了陈嫣所说的每一句话。 草草翻看过后,卢萦知道了,尚缇与那个和她有过二面之缘,没有怎么说过话的世家女杨秀,都嫁到了建康城,而萧燕则是嫁到了江州一地。 她自己没有嫁人,便一直忘记了,分别时尚缇她们年纪就不小了,又怎么可能一别近二年。还不曾婚嫁呢? 记得以前尚缇喜欢的是那个文庆。现在看来,她还是没有嫁成他啊。那个快乐中带着天真的小姑,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么? 翻看一遍,把里面的内容记住后。卢萦顺手烧了。同时交待下去。继续盯住陈嫣,看她还说些什么。 如此过了几天后,一护卫走到因思念刘疆而有点神情恹恹的卢萦面前。禀道:“郎君,马上就要到江州了。” 就要到江州了? 卢萦站了起来,她张开手,任由护卫们给她披上外袍,戴上纱帽。等仪容整齐后,卢萦淡淡吩咐道:“通知船主人,让他在江州多停留片刻。” “是。” 不一会,打扮妥当的卢萦走了出来。 她出来时,陈嫣娇慵的笑声不时传来。 陈嫣的美貌,便是放在洛阳也是顶尖,与卢萦见过的长安第一美人虞华相比,她也丝毫没差。这样的美色,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而陈嫣显然也很享受这些目光地追捧。上了船后她一直有闲便出现在甲板上,在那里风姿绰约地走来走去。 上了船这么久,她也知道了,这条船上的大多数人,也就那个样,真正华贵不凡的,是一个京城来的世家子,听说这世家子还是大官呢。 所以,她高贵温柔地与众人谈笑风生时,目光会时不时地朝舱中看上一眼。心中则一直纳闷,想她的姿色是何等出众?这京城来的世家子便这般矜贵?居然对她这样的美人也视若无睹?这么多天了,与那人遇上的机会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那人还一直戴着纱帽,不曾像别的男人一样在她面前献殷勤了。 就在陈嫣有点不甘心,又更加想要征服时,只听得舱房过道处,传来一阵规律而沉闷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整齐中透着威严,不知不觉中,船板上谈笑着的众人,有一半安静下来回头看去。 安静中,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间,三四十个身着便服,却举手投足间官气十足,下巴微抬,有着洛阳人特有的傲慢和自信的人依次走出。 这些人散在了甲板上。 看到这些明显是官吏的洛阳人,船上众人向后退出几步,留下更多的地方给他们。 脚步声还在传来。 这时传来的,才是众人一直听在耳中的,那种规律而威严的脚步声。 转眼间,三四十人做护卫打扮的年青人走了出来。 这些年青人,步履一致,举止庄严,每个人都很普通,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护卫,可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贵气,似乎来自了不得的地方,自身不但见多识广,而且经年处在杀戮果断,处在别人的仰视和畏惧中。 几十个护卫依次走出后,四个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的青年围拥着一个戴着纱帽的白衣人走了出来。 几乎是这白衣人一出舱门,不管是先前趾高气扬的几十个洛阳吏也罢,还是这些威武不凡的护卫也罢,同时安静下来,他们退后几步,向那白衣人低下了头。 白衣人显然对这种场景已经习惯,他闲庭胜步地走出,戴着纱帽的他面目不显,可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身姿步履间,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不用对上他的脸,任何人都知道,这人定然是个极俊美极出色的世家儿郎。 陡然的,陈嫣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想她在闺中时,也曾经幻想过,嫁得一个俊美出色,世间顶尖的儿郎。可惜,她现在的夫君,不但不俊美出色,还是个矮胖丑陋的老头。 船上数百双目光紧盯不放,那白衣人却浑然无觉。他在众人地筹拥下走到船头后,便负着双手,静静地看着出现在视野中的江州码头。 这时,船主人屁颠颠地跑来。他佝起腰,朝着白衣人恭敬地说道:“郎君,多停留一个时辰可是足够?” 白衣人头也不回,只以一种清冷无比,却动听如冰玉相击的声音说道:“足够。” 白衣人只吐出了两个字,可船上的年轻女子,特别是陈嫣,都感觉到了种心摇神驰的醉意。 咬着唇,陈嫣看着那颀长俊挺的身影,忍不住小声问向旁边的船夫:“这郎君姓什么?” 那船夫见到大美人相询。脸都涨红了。他马上回道:“姓什么小人不知,不过小人听到这些人无意中说过,这位郎君是洛阳四大美男之一。” 洛阳四大美男之一? 砰砰砰,陈嫣的心跳得飞快了。她双颊晕红。眼波如醉地看向那白色的身影。只觉得双腿酥软,只恨不得马上便倒在那人怀中,让他那白皙修长。充满贵气的手抚遍自己全身…… 在低语声中,江州码头很快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随着码头越来越近,突然的,人群中发出一阵轻咦声。接着,所有的人目光都从卢萦的身上移开,都傻傻地看向码头处。 江州偌大的码头上,此刻繁忙中却有着无比的安静。因为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六七百个汉子。这些汉子,有的身着整齐干净的蓝袍,这蓝袍的至少有百数。有的汉子,身着戾气重重的黑袍,黑袍的也有百数。基余的,都是衣着杂乱,可他们站在那里的气势,却丝毫不杂乱! 一眼望不到边的码头上,都是这些站得笔直笔直,排成队列,鸦雀无声的汉子! 震惊的不止是客船上的人,来往江州的商人客旅,这时也都安静着,连搬运货物,也是轻提轻放。因为他们清楚知道,这里站着的人,每一个都是横行整个江州成都两地,无人敢惹的角色。 卢萦也给这排场吓了一跳,她低声问道:“罗子这是搞什么鬼?”一个护卫在她身后轻应道:“这是主公的意思。” 对上卢萦一怔回头的眼,那护卫低声说道:“上次主公把罗子抓了,江州是罗子的大本营,他在这里的人,也被主公收拾了一番。后来主公放了罗子后,交待众人补偿他的损失。因此众人干脆把整个江州码头和地下黑道,都给收拾了送给罗子。这次郎君来到巴蜀,主公便有吩咐,他说巴蜀之地离洛阳遥远,这里的百姓又大多不知教化。郎君若是还如在洛阳那般行事,只怕易招惹黑龙水匪那种江湖客,便是当地官府,也因天高皇帝远而出手无忌的多。所以,他让人传信给罗子,要他大摆排场,让郎君前呼后拥,从者如云,主公说,对付这些鄙俗之民,当以绝对势力让他们知道敬畏。郭允郎君说,主公这样安排,就是为了让郎君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能由着任子飞扬跋扈,无人敢欺!” 他自己到了滇地那种混乱地带,却还忧心着自己,还为自己想得这么周全。怕自己任性惹祸,他不是告诫自己让自己谨慎行事,而是处处安排,只为了自己能够继续任着性子来……一时之间,卢萦直觉得相思如刀,刀刀都削得一颗心刺着痛。 这时,客船砰地一声靠了岸。 几乎是客船一停靠,码头处那六七百人中,便走出了十几人身着便服的汉子。而这些汉子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是长相俊朗身材高大的罗子,另一个做当地人打扮,面目精瘦干练。 见卢萦盯着那人,她身后的护卫说道:“这是主公安排的人手,有他在,郎君可以使唤主公在江州的一切势力。” 护卫的声音一落,罗子等人已看到了卢萦,当下他低下头右手朝胸前一按,朗声叫道:“大哥,你回来了。” 罗子的声音一落,站在他身后的六七百个大汉同时弯腰,齐刷刷唤道:“见过主公!” 六七百人这么扯着嗓子一吼,顿时风止云歇,众人耳中嗡嗡一片时,白衣翩翩的卢萦动了。(。) 今天只一更,大伙睡吧。 今天只一更,我熬了几夜,有点撑不住,得先睡了,大伙也睡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衣锦到成都 看着那白衣郎君走向码头,陈嫣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潮红着脸,直觉得自己一生睡过那么多男人,可全部加起来也不及眼前这一个。 这时,那白衣郎君站在了人群中央,也不知他说了一句什么话,七百来号人齐刷刷的,像风吹秧苗一样地向他拜倒。 然后,那白衣郎君挥了挥手,几百号人齐刷刷起立后,同时低着头,整齐有序地向后退去。他们来的时候整齐,退的时候也没有乱,直退出了几十步,直到那白衣郎君转身,带着三个人朝船上走来。那些人才挺直腰身。 就在他们站直时,只见码头四处驶来了无数马车,以及无数的婢仆,而刚才还在这白衣郎君面前跪拜,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的众人,一个个奴仆成群,趾高扬扬地上了马车。目送着那些人浩浩荡荡地离去,陈嫣的身侧,一个俊俏的富家青年倒吸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原来那人真是杨三哥。” “杨三哥是什么人?”询问的是一个少年。 那青年脸色凝重地说道:“杨三哥是纵横于江州成都一带的浪荡子,他极讲义气又善经营,在我们那方圆千里,乃一等一的人物。”顿了顿,他有点不敢置信地说道:“杨三哥这样一个跺一跺脚,方圆千里都要震动的人物,竟然跪在那么后面的地方……他连与这个洛阳来的白衣郎君说一句话的资格也没有。” 他这话一出,左近众人同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不由自主的。他们看向缓步走来的白衣郎君,表情中都带上了拘谨和仰慕。 白衣郎君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他似乎对刚才的场面已经司空见惯,可这船上的人,却齐刷刷地退后几步,自然而让地给他让出一条道,让他通行无阻。 无数敬畏的目光中,只有陈嫣的目光火热无比。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这才是她的春闺梦中人啊,想她自少女时起。便觉得只有世间最好的儿郎才配得上自己。可被那卢萦所害后。她不得不委屈自己嫁给那样一个老丑的,半截入土的恶心男人…… 陈嫣的目光太过于灼热,直让卢萦等人无法忽视。纱帽下,卢萦瞟了她一眼后。带着罗子进了舱房。 一入舱中。她便关上舱门。摘下纱帽,对着罗子说道:“我如今这模样,比之两年前在成都时如何?” 罗子一怔。转眼,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细细地看了她一会,他回道:“大哥这两年变化极大。” 卢萦确实是变化很大,一个人从十五六岁到十**岁,正是面目气质形体都发生急剧变化的时候。更何况,还有句俗语叫居养气移养体?卢萦这两年来的经历,比以前十几年的总和还要多几个倍,也比世间的大多数人,还要过得丰富。她在成都时,只是个破落户中有出息有才志的出色人物。可到了洛阳,她成日的与洛阳最上层的人物打交道,她跟着刘疆见过世间最阴暗的地方,也到过皇宫,见过陛下那等至高无上的人物。她的气质和面目,已从根本上变了,她已成了当世顶尖的风流人物。这样的她,与成都时的她相差岂止千里万里远? 卢萦对罗子的回答还不甚满意,她蹙眉问道:“如果说相似的话,现在的我与在成都时的我,有几分相似?有几成的可能让故人一眼认得出来?” 罗子细细瞅了她一会,认真说道:“还有五分相似,有五分可能。” 卢萦淡淡说道:“可能性高了些。到达成都以前,你帮我弄一个精通化妆之术的高手来。” “好的大哥。” 让陈嫣失望的是,自那日江州码头露过一面后,那白衣郎君还是与先前一样神出鬼没,依然戴着纱帽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第二天,客船在一个码头停了下来。这个码头与江州码头一样,也有近百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着那白衣郎君出现。而白衣郎君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话,便带了二个人回到了船上。 接下来,客船速度加快,在激起的浪花中,天下四大城之一的成都,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了。 船舱中,卢萦挥退两人,拿起铜镜照了照。 经过那两个高手施为后,镜中的面孔,还是卢文的。只不过在细微处有了变化,使得她的面孔比之以前,更加削瘦了些,立体了些,阳刚了些。因这削瘦,这立体,卢萦那冷峭的气质,便加强了三分,而她眉目间的那种阴柔,则削减了三分。 这样的她,便是耿六等人站在面前,也只以为她是瘦了精练了更成熟了。可要是与以前在成都时,那俊美中透着几分稚嫩雅丽的卢萦相比,却已只有二分相似了。 卢萦端详了镜中人一会后,把铜镜一压,满意地笑道:“不错,这样便是故人相见,也只是以为我与卢萦有点相似,或许是兄妹,而不会怀疑我的身份。”她转向罗子,交待道:“罗子,如果你母亲问起,你便说我是卢萦的嫡亲堂兄,年长卢萦五岁。刚生下来不久,曾被家族过继给了卢萦和卢云的父亲卢及。卢及后来流落到汉阳,与家族失去联系后,我这个长子就被一个忠仆抱走,依然做为卢府的继承人给精贵地养着。要是问起我的名字,你就说我叫卢文,以前卢萦是知道自家曾经有个大哥名叫卢文,穿上男装时,便也有意改成这个名字以纪念长兄。至于卢萦本人,她已在我这个长兄地做主之下,嫁到了开封去了。” 罗子连忙应了一声“好。”只是看着这样的卢萦时,他有点怅然若失。在卢萦蹙眉盯来时。罗子低声说道:“大哥,我和我母亲,永远也见不到了阿萦,是吗?” 这个问题,卢萦无法回答他。她怔了一会后,低声说道:“罗子,你年纪不小了……”见她又要提起自己成亲一事,罗子马上说道:“大哥,我还有一些事有处理,先告退了。”说罢。急急走了出来。 来到舱门外。他却停了脚步,怔怔地看着那关闭的舱门,久久都一动不动的。 眼看成都要到了,甲板上的笑语声已是越来越响。 船上的大多数人。最后一站都是成都。在他们越来越响的欢呼声中。客船开始减速。开始朝着码头泊处。 在靠上码头时,客船晃了晃,终于停了下来。 陈嫣一眼便看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仆人。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最是喜欢盛大的排场,喜欢他人的吹捧的。所以,这一次尚府和杨府,还有萧府等想要讨好她的世家,都派了仆人婢女管事,派了最华丽的马车,还派了自家俊伟而出色的子弟来到码头迎接于她。 这样一来,迎接陈嫣的,林林总总约有二三百人。 此刻,那些人都在昂着头朝她张望。而陈嫣,却一点也不想先下船,她不时转过头看向舱房处。 在她的期待中,终于,舱房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然后,那个依然戴着纱帽的白衣郎君,有近百人地筹拥下,大步朝码头走去。 与所有的人都不同,这白衣郎君身边跟着的,任哪一个都有来头,不是来自洛阳那等天子脚下的官员,便是本身在这巴蜀两地是一方豪强的人物。因此,他们走在一起,那加起来的气势就相当惊人了。不知不觉中,码头上一静,那些迎接阿嫣的人,也忘记了他们的目光,一个个不错眼地看向这些人,看向被拥在中间的白衣郎君。 在那白衣郎君下得码头时,陈嫣也动了,她扭着细腰,在卷起一阵香风后,风姿绰约地跟在白衣郎君的身后。 陈嫣一出现,看向这边的人更多了。 这时,走出了几十步的白衣郎君停下了脚步。 他一停步,从码头处便跑来了四五十个做普通护卫打扮的汉子,他们大步而来,走到白衣郎君面前时,齐刷刷向他一拜。也不等他吩咐,他们站起来后便自发地退后,一直退到众人后面,这些汉子才停下脚步,肃手而立,低着头做护卫状。这些汉子虽然衣着普通,脸上的笑容也小心着。可那些杨尚几家的世家人,还是呆住了。 直过了好一会,一个华服青年才哑声问道:“那白衣人是谁?” 一个最是见多识广的管事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那白衣人是谁。四郎,我只知道,这些过来的,像是普通护卫的汉子,我所识得的七八个,都是这成都地下无人敢惹的煞星!” 另一个青年倒抽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怪不得这些人有点眼熟!这白衣人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驱使他们?你看仇九站得那么后面,还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这白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 倒是那个四郎在倒吸几口气后转过头,朝着一辆马车中的人说道:“阿缇,要是能结识这人就好了。那陈嫣是什么人?她让你也回娘家,分明就是为了折辱你来着,她是断断不会帮忙的。听说这白衣郎君是洛阳来的世家子,如果能得到他帮忙,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他说到这里,自失地一笑,伸出手疲惫地揉搓着脸,尚四郎苦涩地说道:“我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样的人物,现在的尚府怎么攀得上?” 他刚刚说到这里,便听到马车中的妹妹颤声道:“四哥,你快看他的脸!你看他是不是有点面熟?”尚缇显然太过激动,急急把车帘一掀后,消瘦了许多的脸上已是泪水横溢。她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那个信手取下了纱帽,俊美至极,却也冷傲至极的白衣郎君,颤声道:“四哥,你看看他的脸,是不是有点熟悉?” 那四哥还是一愣一愣不太明白时,尚缇身边的那个婢女已欢喜得无以复加地叫道:“啊,这位郎君与卢萦有点相似啊。天下哪有这么多相似的人?这人肯定与卢氏阿萦有关系。姑子姑子,我们去求他吧。如果他能帮忙,你也不用被陈嫣那样子羞辱了。” ## 这一章三千四五百字,是补上昨天的欠更的。今晚的一更马上送来。上次跟大伙交待过,从七月起我要赶出版稿,凤月无边的更新,以后只能一天一更了。这本书的字数约是一百万零几,现在写了七十六七万字,约还有二十四五万字便会完结。据估计,也就是九月份,凤月无边会完本。(。) 第二百五十七章 故人相见不相识 在尚缇等人低声议论时,一侧的陈嫣,那只看着卢萦便在幻想着与她亲近,进而脸上春潮弥漫的脸上,这时对上心心念念的白衣郎君的面容时,如一块巨石击中,直到卢萦在众人地筹拥下去得远了,她还无法清醒过来。 卢萦的住处,地头蛇们早就安排好了,只等她入驻。 住下后不久,成都的官员们也知道了她前来的目的。听说她是洛阳来的大官,此来的目的也只有搜集一下市集中各日用物品的价格,一些心中有鬼,以为是钦差大臣驾临的官员们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他们都对卢萦友好起来。在看到她仆从如云,走到哪里都前呼后仰时,更是觉得这人就是一个来成都玩耍的世家子,虽然那官职很大,又是实权部门的。可什么市集监察司毕竟是没有听过的玩意,便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在与成都的官员中打了几天交道后。这一天下午,卢萦刚刚坐下,便有人禀道:“尚府的四郎和伍尚氏求见郎君,见是不见?” 终于找来了? 卢萦把她搜集到的关于尚缇等人的资料收起,淡淡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尚缇和她四哥的声音恭敬地传来,“见过卢文郎君。” 卢萦恩了一声,抬起头来。 如此近距离地对上她这张脸,尚缇突然激动了,她眼眶一红,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卢萦眼睛也不眨一下,那泪水,差点儿便这样滑下了脸颊。 一侧的尚四郎看到自家妹妹一见到人家便如此失态,不由骇了一跳,他白着脸重重把尚缇一扯,便想跪下认罪。 就在这时。卢萦低而清冷的声音传来。“伍尚氏看来有话要对我说啊。”说到这里后,她看向急得满头大汗的尚四郎,淡淡说道:“郎君先去门口等一等如何?” 尚四郎一怔,转眼他恭敬地应了声是,警告地瞪了一眼尚缇后,他这才心事沉沉地退了下去。 尚四郎一退,卢萦便向塌后仰了仰。她垂着眸抚摸着一块玉做的纸镇,口中则淡淡说道:“你叫尚缇吧?在此番来成都之前,我二妹卢氏阿萦跟我提起过你。” 她这话一出,尚缇腾地抬头看向卢萦。只是看着看着,她的唇动了动,目光中隐隐带上了几分狐疑。 看来。这个好友是有点认出她了。 不过以卢萦现在的面目,她也不怕被人怀疑。何况,她所编造的那身世,也让罗子有意无意地外泄了一点。 本来听了卢萦这话,尚缇是应该大喜过望,向她询问卢萦的近况的,不过因为对眼前这个郎君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向来性子直接的尚缇。那些违背她本心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在一阵沉默中。卢萦动作优雅地摩挲着玉纸镇,淡淡说道:“得了阿萦的吩咐。又在船上巧遇了那个叫陈嫣的美妇人后,我让人调查了一下你的情况。” 卢萦把纸镇放下,慢慢站了起来。她负着双手踱出几步,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风光,淡淡说道:“你们尚府牵涉到了荆州翁氏购粮案的事,我也知晓了。我已派人前去调查,如果尚府清白,我会向陛下陈情!” 尚缇听到这里,腾地头一抬激动地看着卢萦。 她张了张嘴,颤声唤道:“阿萦……”才叫到这里,她似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马上喃喃续道:“你是阿萦的大哥,便也是阿缇的大哥,以后我唤你大哥好不好?” 她泪流满面,掏出手帕胡乱拭了几下后,尚缇哽咽道:“我们想了很多门路,找了很多人……大哥,这世上只有你和阿萦才是这样,不用我说什么,便早就看到了一切,还帮我想得周全。”说到这里,她突然双手捂脸,一屁投坐在地上,竟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在外面尚四郎的心脏猛然一紧中,只听得她大哭道:“呜……大哥,我好想阿萦,我好想好想阿萦啊!整整两年了,她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消失了。她如果一直在,怎么会容许陈嫣欺负我到这个地步?” 外面的尚家四郎听得迷迷糊糊时,卢萦转过头来,她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没有半点仪容的尚缇,心中暗叹一声。 她踱出几步,声音放缓,以一种温柔得让人舒心的声音慢慢说道:“别哭了,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就替阿萦给你做主便是。” 这话一出,尚缇却是哭得更悲伤了。她泪水滚滚而下,似乎想借由这次大哭,把陈在心中的所有的悲伤和无力,全部泄了出来。 卢萦看向尚缇,心中闪过一抹怜惜。这尚缇与从荆棘中成长的萧燕不同,她家中势大,又一直宠她,可以说,在出嫁之前,她是娇养的憨小姑,很少正面应对人间的种种险恶和鬼蜮伎俩。 直到尚缇的哭声止息,卢萦才低叹一声后,轻轻说道:“你那个夫婿伍城,非是良配,这次你家族被荆州翁氏案牵连,实际上与他有关。” 尚缇似是被她的话呆住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卢萦看向她,慢慢问道:“他在外与他人之妇勾搭不清,在内嫌弃你这个妻室。这样的男人,尚缇,你可愿与他和离?” “和离?”尚缇重复了两遍,她抬起头轻轻说道:“大哥你误会伍郎了,他为了端方清正,很有清名的。我嫁他之后,心还放在王尚身上不曾收回,他也没有怪我。他人真的很好的,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卢萦转头看向她。 她一直知道,一个人认定了另一个人,别人说得多了,她不但不信,反而会对说事的人生出嫌隙。 当下卢萦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或许真是我误会了也不一定。” 暗叹一声,她命令道:“让你四哥等久了不好,尚缇,你先出去。” “好的大哥。”尚缇站了起来,她转眼看着卢萦,想到自家出了事后,四处奔走却徒劳无功的痛苦,想到这人一来,便站出来要替自家解去这等大难。不由眼中泪水又开始汪洋而下。连忙拭去泪水,尚缇眷恋地说道:“大哥,你真与阿萦一样对我好。” 卢萦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尚缇离开不久,卢萦便对罗子命令道:“江州一地,可有什么人才出众,擅长于男女之道,混迹青楼的浪荡子?” 罗子虽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恭敬地应道:“有的有的,有好几个呢。” “尽快把他们都叫过来,我有用。” “是。” 在罗子奉令紧锣密鼓地去安排时,卢萦则带着那些下属,开始朝成都的各大市集中跑。 远远望着卢萦出出入入的马车,停靠在街道角落处的一辆马车中,传来一个女子靡柔动听的声音,“他也叫卢文呢……四哥,这几天你可有打听清楚,看明白这个人了?他长得与卢氏阿萦相似处不多,可是四哥,不知怎么的,自从看到他露出面容后,我这心里就奇奇怪怪的。好似,这个卢文与那卢萦是一个人似的。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卢文在洛阳这么大的名头,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女子假扮的?” 这时陈嫣的声音,不再有半点烟视媚行的味道,反而显得十分的冷静精明。 朝着卢萦的马车又盯了一会后,她喃喃说道:“四哥你不知道的……他还没有露出面容前,我就中意他了,他可是我生平第一次那么渴望能得到的男人啊。四哥,你一定要派人接近他。这男人与女人很好区别的,只要让他到青楼里坐一坐,或者送个美人到他怀中嬉戏一会,就什么都知道了。四哥,我家那老头一时片刻还来不了成都,我也不好宴请他。这事你得帮我。只要他真是个男子,我一定会让他以后永永远远都只属于我一人。” 陈嫣一口气说到这里后,过了半晌,陈术的声音才传来,“这人来头太大,身边的能人太多,以我现在的身份,只怕约不到他。” 在陈嫣不满的娇哼声中,陈术连忙低声下气地说道:“阿嫣你别生气,四哥会想办法的。” “那就好。”吐完这三个字后,痴痴望着卢萦的陈嫣,想到他那俊美冷峭的面孔,想到他那修长挺拔的身形,想到他一呼百诺的威风,想到他那修长贵气的手……突然的,陈嫣春潮泛滥了,马车中,只听得她轻喘出声,靡软地唤道:“阿昌,尚缇那夫婿伍城不是也到成都来了吗?你马上让人通知他来找我……啊,我这么多男人中,伍城最是会舔。我光想想他那舌头功夫,我整个人都酥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格格一阵笑,喘息着又道:“我那老头不是说,这一次尚府逃不了了吗?啊,把尚缇也悄悄叫来吧。我要她亲眼看着她那清正儒雅,让她仰慕的丈夫是怎么在我塌上做狗的……她不是崇拜她那丈夫吗?要是因此给气得疯了,傻了,痴了,那可多好玩啊?对了,尚缇的娘家都要倒了,怎么她到现在还没有来求我?我还等着她跪在我面前,给我洗脚捶背,我还想重重踩几下她那张嚣张的脸,踢几下那令人恶心的嘴呢。四哥,你说我要是让她把我的洗脚水全部喝下去,她为了她那家族,会不会忍了?”她说到这里,似是迫不及待了,声音一提娇喘道:“阿昌阿昌,你怎么还愣在那儿?快去叫伍城来啊,快去啊!” ## 新的一月,求粉红票。不管排名,至少要能挂在榜单上前十五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们继续,我这儿正画着呢 卢萦在书房中忙着整理记录下来的物价时,一个护卫走了进来,禀道:“郎君,那陈嫣派人去叫了尚缇的夫婿伍城,另外还令自家婢女秘密请了尚缇过去。” 卢萦头也不抬地问道:“去做什么?” “从他们的言语中听来,陈嫣叫来伍城,是想做襄王**之会,她把尚缇也叫去,可能是想捅破她与伍城的关系,令得尚缇失控。” 卢萦拿在手中的毛笔“叭”地一声按在了几案上。 她抬起头来看向那护卫,冷冷说道:“让人拦住尚缇。除非她自愿,我不许任何人毁了她的幸福,哪怕这个幸福根本就子虚乌有!” “是。” 那护卫领命后,卢萦高声唤道:“来人~!” “在。” “马上去本地最好的青楼,请来最擅长绘制春宫画的人。二刻钟内,我要见到这人。” “是。” “速速把伍城的资料全部呈上,我要再看一遍。” “是。” 一连几道命令发出后,卢萦重新走到几案前,屏息静气,再次挥毫书写起来。 尚缇的马车才走过两条街,蓦地,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中,一个骑士出现在她面前。那骑士微微躬身,唤道:“车中之人可是伍尚氏?” 尚缇连忙掀开了车帘,一看到这骑士,她双眼一亮。 这人,她在卢文的书房是打过照面的。难道。是卢文要找自己? 正当尚缇如此寻思时,那骑士拱手行礼,“伍尚氏,我家小姑有找。”她家小姑?卢文的身边哪有什么小姑?莫非,是卢萦本人? 一想到这里,尚缇欢喜得心都打颤了。她高兴地说道:“好好,我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说罢,她转向一侧马车上的婢女,轻声说道:“故人有召。你家嫣夫人。阿缇明儿……”她才说到这里,那婢女已是下巴一抬,傲慢中带着几分尖刻地说道:“伍尚氏,你这样做。会让我家嫣夫人失望的!” 她又瞟向那个骑士。不屑地说道:“这人什么来路。难道还能大过我家嫣夫人?伍尚氏,你可要想好了,万一令得我家嫣夫人对你恼了。你可别到时哭着跪着来求婢子说好话。” 这是一个奴婢对一个世家女,一个官员夫人所说的话么? 那骑士跟在刘疆身边多年,还真没有见到这么威风的婢女! 尚缇在外人面前被一个婢女如此羞辱,也是一阵难堪。想她当年也是张扬率性的人,实在是嫁人之后,她一次又一次的深刻地体会了,随便一次轻忽,都有可能带来麻烦的痛苦。又加上自一年前尚府在京城的靠山一病不起后,自家家族也风光不再,这次出了事,她四处奔走,却屡屡碰壁。现在的她,下意识的谨小慎微着,谁也不敢得罪。 因此,明明得了卢文的承诺,尚缇在陈嫣派人要她前去时,还是不敢直接回拒。此刻被一个婢女羞辱,她也不敢出言喝骂…… 就在尚缇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侧的骑士终于开口了,“伍尚氏,走吧!”他淡淡地说道:“好一个嫣夫人,婢尚如此,主人真不知是何等嚣张了。” 听到这骑士冰冷的语气,转眼看到他那傲慢中透着无比自信的眼神。陡然间,不管是尚缇还是那婢女,都同时想道:这人真的只是一个骑士? 特别是尚缇,这时心中格登一下,她想起来了,当时卢萦在成都时,可是与那个贵人关系匪浅的……莫非,她并不是像传言那样,得罪了那贵人,被他驱赶出了成都城,而是恰恰相反?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便砰砰急跳起来。 压着胡乱跳动的心,尚缇朝那婢女点了点头,说道:“还请回去告知你家嫣夫人,下一次有机会,尚缇自会去请罪。”她转向那骑士,强忍着激动地说道:“这位君子,请前面带路。” 在尚缇改变方向,赶往卢萦的府第时。这一边,伍城急急赶向陈嫣所住的宅子。 不一会功夫,伍城已来到了陈嫣的闺房外,看到他走来,一个颇为丰满的婢女娇笑道:“哟,伍家郎君来得甚急啊。” 伍城朝她深深一揖,极为儒雅地笑道:“嫣夫人有召,岂敢不急?” 那婢女捂着嘴笑得一阵花枝招展,她伸出食指在伍城的额头上一按,嗔道:“你呀!你就是个伪君子……外人面前那么清正儒雅,还被人说什么青年俊彦,后起之秀之呢。嘻嘻,要是让人知道你实际上是这个样儿,奴看你呀,以后也别想抬起头做人了。” 这婢女的话纯粹是在开玩笑,可她的话一出口,伍城脸上的笑容还是透着几分僵硬。他挺直冒出了冷汗的背,想道:世间也只有一个嫣夫人啊,只要那荡女不说,我的面目便不会传扬出去,更不可能会影响到我的仕途。 只是看着这个在自己和嫣夫人寻欢作乐时,经常上前凑兴的美婢,他心中深处,还是隐隐觉得自己行事不够慎密…… 那丰腴美婢哪有不明白伍城在想什么?她嘟起丰厚的唇,嗔骂道:“没胆的混帐东西。” 一边骂,她一边把伍城朝闺房中一推,“好了好了,别乱想了,真是的,又要快乐又要名声,你还真是贪心。夫人在里面泡澡,正等着你去搓背呢。快进去吧。” 一听到“夫人在里面泡澡”几个字,伍城的心猛然一荡,刚才的那点警惕顿时烟消云散。 看到伍城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听到里面传来的水花声和男女调笑声,那婢女春意上头。也红了脸。 这时,她一眼看到木呆呆地站在不远处,一直低着头,越发显得黯然神伤的华昌,不由翻了一个白眼,低骂道:“不解风情的呆木头!怪不得夫人跟谁睡也不跟你睡~” 随着时间流逝,里面的响声越来越让人脸红耳赤,就在那婢女一双眼春意深浓时,突然的,身后传来一个轻响。 那响声不大。可那婢女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她回过头去。这一回头,她对上了刚把心不在焉,精神憔悴的华昌给放倒的三个黑衣人。只是一眼,她的颈后便是一痛。接着。这婢女也给晕了过去。 几个黑衣人同时动手。把华昌和四个婢子拖到侧间藏了起来后。然后,他们围上了那男女调笑声绵绵不绝传出来的房间。 倾听了一会,几个蒙面黑衣人转向一个着青衣的高瘦汉子。这汉子此刻也蒙着面,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他拿在手中的不是刀而是文房四宝。 对上这些煞星的目光,那高瘦汉子压低声音小心地说道:“你们放心,只是画画而已,这个不需要多做准备。” 得到他这句话,几个黑衣人点了点头。当下,其中一人在轻轻合上的房门处推了推,然后几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伍城和陈嫣正嘴与嘴凑在一起亲吻得啧啧有声时,突然的,房门处一道光亮传来。 这光亮只是一闪而过,两人正是情浓之时,心神只是一动便把它给忘记了。 不一会,两人感觉到不对了,似乎身侧围了一些什么人一样…… 伍城是官员,他先于陈嫣反应过来。强行推开巴着他索吻的陈嫣后,他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饶是伍城也见过不少世面,看到过不少有身份的人,这一瞬间也惊骇到了极点。就在他瞪大眼惊到极致时,陈嫣也发现了异常。当下,她嘴一张下意识地便要叫出声来,可刚张嘴,伍城的双手便紧紧地捂在了她的嘴上。 见到伍城惊得刷地站起,却紧紧闭着嘴,顺道还捂紧了陈嫣的嘴,只是浑身如抖糠地看着自己等人,一个倚着柱子闭目养神的黑衣人睁开了眼。他瞟了一眼这对光着身子的男女,淡淡说道:“继续继续……你们可以当我们不存在。” 做这等事时,房间中突然多了五个人。其中四个黑衣人,还一个双手抱胸,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朝着外面窗口警惕地看去,一个嘴角含笑盯着两人的光裸身子细瞧。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把他们当做不存在? 特别是第五个人。 伍城看向那个青衣蒙面人,他正伏在几上奋笔疾书。每画几笔,他便认真地朝自己和陈嫣的光身子瞧上那么一眼,然后又低头画上几笔…… “……” 看到这情景,伍城哪有不明白的。他强行镇定下来,拖着陈嫣重新坐到浴桶中,他咬着牙颤声说道:“几位君子,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他看向那青衣人,低声下气地说道:“别画了,你们要多少黄金?我给,我都给~” 最先开口的黑衣人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浑不在意地说道:“你那黄金还是自个留着呢。”说到这里,他转向那青衣人,“可画仔细了?这两人身上哪处有痣,哪处有疤,还有那些旁人见不到的部位的形状,可得画真实了。要是你让我们没法向主人交差,可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听到这里,伍城面色如土,在他颤声唤道:“各位君子……”时,那青衣人打断了他的话头,只见他谄媚地说道:“别的不好说,这画画一事,我可从来不输于他人。几位尽管放心,包准画得准确无误。” 听到这里,伍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灰败着脸求道:“几位郎君……”在他开口的同时,陈嫣也娇滴滴地妩媚地唤道:“几位哥哥,你们何必这样呢?中意了阿嫣,上前便是,阿嫣很乐意……” “聒噪----”那倚着柱子的黑衣人直接打断他们的话,不耐烦地说道:“再开口,现在就把你们扔到街道中去!” 他这句威胁一出,伍城和陈嫣哪里还敢说话了? 不一会功夫,那青衣人吹了吹画卷,提起来欣赏了一会后,满意地说道:“画好了。” “主人的意思是让你多画几副。” 那青衣人自信地说道:“这点你们主人就有所不知了,我已记住了他们的面容,又仔细观察了他们的身子各处。现在就算回去了,我也可以继续画。” 那黑衣人听了他这话,沉思了一会,“那就依你所言。”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一个属下,说道:“把伍城押上来,让他按着这上面的内容在画卷上题词。等伍城题完了,就让嫣夫人也题一题,恩,嫣夫人题的是这一段。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很好。对了,伍城的私印你小子不是拿出来了吗?还有嫣夫人最喜欢的那个印鉴。让他们题完词后,你们分别按上印,按清楚一点,对上,还要加上这两人的指印。” 说到这里,他提步外出,“这房里乌烟瘴气的,我先到外面放松放松。你们快点动作,办好主人交待的事也好早点回去。” “是。” 那黑衣首领出了房门,他坐上马车休息了一会后,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 当下,他拉开了车帘,跳下了马车。 看到几人身后,那走路时双腿软得不成样的伍城,黑衣首领眉头一皱。 他走过去,就这么提起伍城,把他扔回他自己的马车后,黑衣首领一手压在他的肩膀上,慢腾腾地说道:“伍城,听说你在建康混得很不错?官声好,在士林中也有声誉?” 伍城听到这里,眼眶都红了,他一个劲的哆嗦,白着脸苦苦求道:“壮士,君子,求你把那画还给伍某。你要什么,伍某去帮你弄。” 黑衣首领听着他的话,却是哧地一笑。 他伸出手,在伍城的脸上慢慢拍了两下,冷冷说道:“你以为我们稀罕你那点黄金?” “那你们要什么?女人,还是官位?你们尽管说,凡伍某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只求你们把那画还给伍某。” 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哧之以鼻的声音。只见一个大眼睛的黑衣人走了过来,他朝着伍城冷冷说道:“别做梦了,你那点东西那点权势,我们还不放在眼里。” 这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太骇人,当下伍城愕然抬头看向他。 那大眼睛的黑衣人把他上下打量几眼,淡淡说道:“我家主人留下有你亲手写了艳诗和你的个人印鉴指印,并且是与嫣夫人欢好的春宫图。只是让我等告诉你一句话。”他从腰间拔出剑,寒森森的地黑衣人脸颊上划了一道血痕,然后,那剑转向他胯下处。 在伍城哆嗦个不停时,那黑衣人凑向他,压低声音轻轻地说道:“我家主人说,他最痛恨身为儒家士大夫,却像条狗一样,行这龌龊**之事的人。他先替你收着那画,如果你以后克己复礼,谨言慎行,修身养性,真正像个君子了,他也许会把那画还给你。可你若是再犯,他会把这种画弄个七八十份,给你的上司,你的同僚,你敬爱的先生,还有青楼中,对了,还有嫣夫人的夫婿那儿,你的岳家,通通给送上一份去。” ?? 送上今天的更新。以后更新时候会改一改,尽量换成白天或就是上午更新。到时再定个时间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故友齐聚 在伍城失魂落魄地回家时,这一边,尚缇等了半天,给落了个空。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个护卫来到她面前,行了一礼后客气地说道:“夫人,实是不好意思,我家郎君有急事外出了,至今未归。知道夫人还在后,他让在下询问夫人,这阵子可有什么宴会?他或许想与夫人一道去凑凑兴。” 尚缇要是不怀疑卢文,这话还有点听不明白。可此刻听这护卫一说,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她是想见故人了么? 当下她站了起来,高兴地笑道:“有的有的,五日之后,王府举行宴会,我回去后就给郎君送上请贴。” 卢萦傍晚时回了府,一入府门,尚缇的请贴已然送到。翻着那贴子,看着那一行由王尚书写的,熟悉的笔迹,卢萦突然有一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友就在眼前,可她不能相认,不但不能相认,她还得一直这样不冷不淡地扮成卢文…… 暗叹一声后,她把请贴收好,召来护卫问道:“与陈嫣有过关系的男子,可调查清楚了?” 那护卫回道:“此事甚是容易,才吓了两句,那嫣夫人身边的艳婢便全部交待了。” 卢萦点了点头,道:“把那些男人的背景性格以及处事为人,全部调查清楚。如果有品行不端,作过恶的,重点调查,最好能弄到他们的身体特征。” “是。” “多久能完成?” “这里的地下力量都能供我们驱策,调查个把人甚是容易。三天内会完全任务。” 卢萦满意地点了点头。 挥退护卫后,她走到书房,把最近发生的大小事写了厚厚的十几页,最后放在信鸽足上的,却只能是一二句。怔了怔后,她只得把信收起,另写了一行字,“有了你地安排,到成都后甚是方便风光。就是掂念夫君,夜不能寐。” 把那信鸽放飞时。卢萦红着脸看着天空痴痴地笑。心下想道:阿疆看了肯定会很开心。只是他老面瘫着,显不出来…… 三天过后,果然,关于那些人的资料。详细地摆在了卢萦面前。 细细翻看了一遍后。卢萦又唤来了那个擅长擅春宫图的汉子。 第五天。卢萦忙了一天,在临近傍晚太阳稍弱时,她沐浴更衣后。换上一袭白袍,对着铜镜中俊美冷峭,却更显阳刚些的美少年,卢萦暗暗想道:他们不是阿缇,应该认我不出。 胡思乱想一阵后,她坐上马车,朝着请贴标明的地址驶去。 这一场在王府举行的宴会,本来是邀请了很多未婚的小姑和郎君的。自尚缇来过一次后,王尚改变了主意。他删减了一些参加宴会的人,接到请贴的,除了一些不曾婚配的小姑郎君外,以往与他们走得近,又曾经见过卢氏兄妹的,凡是心思有了变化的,他统统没请。 与尚府不同,这两年里,王府有洛阳的后台越发的势大,所以现在的王府,已完全取代尚府成了成都第一家族。 一大早,尚缇便来了,远远地看到站在王尚身侧的夫人,她垂下眸子。 ……毕竟是那么那么渴望过的人,便是已经各自婚嫁,便是各自都过得好,再见时,还是免不了心有涟漪。 一侧的尚四郎,却与王尚是至交。他见到妹妹不开心,靠上前低声说道:“阿缇,你知道么?四哥曾经问过王尚,他为什么宁愿娶一个外表不如你,家世不如你,性情不如你的陌生女子,也不愿意娶你。你猜他怎么跟我说?” 对上尚缇沉默的眼,尚四郎低低地说道:“王尚他跟我说,自那年与一个姓卢的少年遇上后,他才知道,他对小姑,其实并无好感。他说,正因为知道你好,所以他不能误了你。”说到这里,尚四郎轻笑道:“听了这话,阿缇是不是高兴一些?” 尚缇咬着唇,好一会她才说道:“我后来也猜到了些。”她转眼笑道:“这些都过去了,伍郎对我甚好。”她脸红了红,有点娇羞地说道:“伍郎前日还跟我道歉呢,他说,他以后会专心对我。” 尚四郎听到这里,不由也开心起来。他吁了一口气,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兄妹俩进入王府时,王府已是热闹至极。一个个打扮得美丽华盛的小姑穿行其中,少年郎君们目眩神迷地左右顾盼着。湖水中的亭台上,乐音飘荡。 远远看到她走来,王尚急走一步迎上。他关切地看了尚缇一眼,转向尚四郎埋怨道:“你们也来得太迟了!连远在江州的萧燕也赶回来了……”他才说到这里,果不其然,尚缇尖叫一声,快乐地唤道:“阿燕来了?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在尚缇扑向急急迎来的萧燕时,一侧,文庆莫远等人也赶来了。 随着一个个青年俊彦越聚越多,花园中已是喧哗一片。只是过了一会,不免有几人不解地问道:“怎么还不开宴?”“是啊,人都到齐了啊。”“我听说,还有一个大人物没有来呢?”“什么大人物?咱成都还有什么大人物能让王府尚郎屈驾相侯?”“不知道呢。” 在一阵阵喧嚣声中,热闹声中,议论声中,陡然的,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唱道:“卢文郎君到----” 这唱声过于响亮。完全把众人的说话声给压下去了。 在听到卢文两字时,王尚文庆还有萧燕齐刷刷地一颤,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喧哗,急步赶向大门口。来了贵重的客气要大声唱出来,还是王尚安排的。众人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们侯的贵客,是那个神秘而俊美的贵公子卢文。 一时之间。所有的少年少女都好齐了,他们齐刷刷看向大门口。 于安静中,两排威严而气度不凡的高大护卫,缓步走了进来。而这十个护卫刚刚站好,一个白衣飘摇,俊美至极的郎君,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天空霞云万丈,一缕缕金光铺射在这缓步而来的白衣郎君身上,脸上。顿时渲染得他华贵至极。俊美得简直让人无法移眼 卢萦在缓步走来。 她一眼便看到了呆若木鸡的萧燕和王尚莫远等人。 几个男的也就罢了,萧燕竟与尚缇一样,神色痴怔地看着她,眼眶中隐有泪花浮现。分明是认出她来了。 不过。卢萦此来。可不是与他们相认的。 她朝他们点了点头,淡淡一笑,在露出的笑容令得四周传来一阵轻呼声。隐隐有人说道:“真不愧是洛阳四大美男之一。”“如月如玉,容色照人啊。”在这些压低地议论声中,卢萦提步朝王尚等人走去。 几乎是她一走,众护卫便齐刷刷动了。这些护卫任哪一个都气势迫人,他们一动,王尚等人便在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压力。 就在这时,卢萦的手朝后一挥。 这个动作一做,走到一半的护卫齐刷刷止步,他们朝着卢萦弯了弯腰,齐刷刷退回家大门口。 这种排场,这种威势,可能对于习惯了的卢萦来说,已是极为克制的,是根本没有什么的。可对于众人来说,还是如看高山一样,朝卢萦仰望起来。 卢萦白衣飘摇地走到了众人面前。 微笑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只是两年不见,大家都成熟了,昔日的小姑都嫁为人妇,昔日的少年也成了人夫。 目光明亮地看着众人,卢萦微微一笑,她正要开口,蓦然的,又是一个响亮的高唱声传来,“嫣夫人到----” 嫣夫人三个字,对于在场的很多人来说,都绝不陌生。因此随着这唱声一出,花园中喧嚣起来。 转眼间,陈嫣也出现在大门口了。 与卢萦不同,她的身边伴着十来个花枝招展,各有美色的婢女,身后,还跟着长长的仆人和护卫队。而不管是仆人还是护卫,一个个都长相俊秀,身材高大。 可以说,陈嫣带来的人不论男女都很俊美,这齐刷刷一出,十分地吸引人的眼球。 当然,站在这么多美人中间的陈嫣,是最美的一朵。那些人的筹拥,越发衬出了她的妩媚明艳。 陈嫣一进门,一双似乎会说话的桃花眼,便滴溜溜地一转。 然后,那眼睛定在了卢萦身上。 似乎看到他,她很欢喜,陈嫣一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儿了。 盯着卢萦,她扭着腰,娉娉婷婷地向他们走来。 在尚缇等人低下头,勉强一笑地向陈嫣打招呼时,她娇滴滴的随口应了一两句,便转眸看向卢萦。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个美少年,陈嫣的目光又有点痴迷。 身着白衣,俊美如玉的卢文,仿佛光站在这里,便能吸尽所有的阳光,他目光淡淡地瞟向她,却让陈嫣只觉得呼吸急促,怦然心动。 ……她已调查清楚,这个卢文是个男子。因为他一入成都,便收了一个美人为妾…… 只要是男子就好,她自信,这世间还没有她擒不到手的男人! 目光妩媚多情地看着卢萦,陈嫣一点也不掩饰她的兴趣,她娇软而笑,白嫩的手捂着红唇,说道:“妾与郎君也是有缘,咱们一道坐船来的成都呢……听说荆州翁氏案与郎君有关?”她娇笑得丰满的胸乳都在颤,“郎君一定不知道,这成都啊,与荆州翁氏关系好的家族多的是呢。郎君可千万仔细了,别中了某些人的诡计,错把仇人当好人。”她目光有意地意地瞟过尚缇等人,伸出纤纤玉手搭上卢萦的手,靡软地娇嗔道:“这里面条条道道的很多呢。阿郎,妾身很愿意为你解惑呢。”在暗示了卢萦,指出尚缇等人与她不是一路人后,陈嫣接下来的动作,已是**裸地勾引了。 ## 求粉红票。以后每天的更新,定到晚上九点吧。这个点是我忙着赶文的时候,这个时候更新,我比较记得住。(。) 第二百六十章 看穿没看穿 这时刻,尚缇等人都没有说话了,他们一个个转头看向陈嫣和卢萦,隐隐对她的身份存了怀疑的,不免表情中带着几分希望,而莫远等人,则是表情有点难看了。 不过这些昔日嚣张的世家子,面对陈嫣这个妇人时,虽是气愤难平,却也只能低着头,在她肆无忌惮的笑声中,依然表现出对她的敬意。 面对陈嫣的勾引,卢萦有点好笑。 自办成男子以来,她遇到过无数个对自己有意思的美人,可任何一个美人,都没有像陈嫣这么风骚,也没有像她这么让卢萦感到有趣。 这时的卢萦,实在是不明白。这陈嫣不是刚刚被人捉奸还画了春宫图吗?她怎么没事人一样? 她却不知道,陈嫣一得到自由,便连下命令让人彻察那些胆大包天的黑衣人,特别是那个穿青衣的画师,明显就是个中高手。因此她让人在七日之内,把成都所有擅长画春宫图的人都给擒到牢里去,她要一一盘问。 这些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从那些人的对话可以知道,他们明显是冲着伍城来的,自己不过是他们用来威胁伍城的筹谋。 对于陈嫣来说,若是胆子太小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那就安安份份在府中当贵妇人。这人要过得风流快活,又怎么能太过胆小呢?她不是派了那么多人查去了吗? 在陈嫣的香风扑鼻中,卢萦扯了扯唇角。她慢条斯理地把陈嫣放在自己手背上的玉手拿了下去。 拿下陈嫣手的这个动作。卢萦做起来干脆利落,却也优雅贵气。把她的手放下后,卢萦风度翩翩地笑道:“嫣夫人的好意,卢文心领了。” 她转过头,打量着尚缇等人的目光中平和从容,俊美如玉的脸上一派淡然。只见她淡淡地说道:“嫣夫人说得不错,荆州翁氏败落,起因在我。” 一句落地,四下一阵哗然,尚缇萧燕等人齐刷刷抬起头来。她们和尚四郎一样。木呆呆地看着卢萦。 卢萦负手一笑,转头看向陈嫣,勾唇说道:“荆州翁氏瞒着朝庭大肆购粮,不管其意如何。所作所为却是触犯律法。有所谓国无法不立。翁氏一族受到教训。也是情理当中。”说到这里,她眉头微挑,声音一提。清喝道:“但是,荆州翁氏购粮,只是为了私利。陛下无意深究,怎地这成都一地,却为了这么一事给弄得草木皆兵了?” 四下嗡嗡声大作。 所有人都给惊住了,这阵子尚氏,萧氏,还有杨氏这些大世家,或多或少卷入了荆州翁氏案中,弄得成都众多家族,心中已有惶惶然。 然后,此时此刻,在这种场所,眼前这个说是荆州案由他而起的卢文,却直言陛下无意深究,说荆州翁氏案涉及不到谋反,仅仅只是谋私利的小事……这消息,真可谓石破天惊! 一时之间,花园中的众人都躁动起来。于混乱中,不时有人派出仆役,向着家族传递这个消息。 尚四郎等家族被牵连的世家子,看向卢萦时,眼眶都红了。他们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感激过一个人! ……事实上,他们的家族做到这么大,陛下的真正意图,哪有可能完全不知?可是上面的人非要拿此事作伐惩治他们,他们的话又传不出巴蜀。有什么法子? 可以说,卢萦这个京城来的世家子,实权官吏,殿前新贵,当着这么多人公开这样的消息。便是某些人再是不甘心,只要奈何他不得的话,就得学着收手了! 卢萦说出那样一句话后,她微笑着走近陈嫣,在陈嫣仰头看向她,美目涟涟神色复杂时,卢萦风度翩翩地一笑。只见她伸出手,轻轻的在陈嫣的手背上拍了拍,温柔地叹道:“这种家国大事甚是复杂,你一妇人家,好好的绣绣花扑扑蝶,想太多不好。” 她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很温柔,她看向陈嫣的眼神,也很温柔很温柔,这是一种含着怜惜,含着对美人的疼爱的温柔。明明应该是警告的话,被卢萦这么一说,这眼神一瞄,却生生地带上了几分温润和体惜。 看到这一幕,便是对卢萦的身份肯定了七成的尚缇,心中也是格登一下,她呆呆地看着卢萦,想道:难道真是我误会了?他真是阿萦的大哥? 实在是,卢萦这一派风流多情,温润如玉的模样,深深地颠覆了她们的认知。 在一席话说得脸色有点难看的陈嫣羞涩一笑后,卢萦转向尚缇王尚,淡淡说道:“几位,便这样站着么?” 这话一出,身为主人的王尚连忙站了出来。他一边恭敬地迎着卢萦入内,一边陪礼说道:“惭愧,惭愧,竟让郎君侯久了。” 在他们地带领下,卢萦也不再朝陈嫣看上一眼,似乎她刚才的豪华阵容,陈嫣本人的绝色美貌,对他都不值一提,便那么优雅冷漠地跟在王尚身后,转眼间便去得远了。 想陈嫣风光多时,碰到的人,无不逢迎于她,像卢文这样的人,她真是没有见过了。当下,她一颗芳心砰砰而跳,看着卢萦的背影时,竟是比刚才还要火热了三分。 陈嫣的目光如痴如慕,紧紧跟随着卢萦,卢萦虽不曾回头,却也能清楚地感知。她垂下眸,唇角笑容浅浅,不由想道:要不要在对她致命一击时,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那时陈嫣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吧? 想那陈嫣,自得了意后,便如猫捉老鼠一样,老喜欢拿这些与她有宿怨的萧燕尚缇等人奚落。要是她发现她最恨的人,就是眼前这个风度绝佳的卢文,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卢萦跟在王尚身后。风度翩翩地步入了花园中。 这种来自京城大世家,在当朝天子面前都说得上话的俊美郎君,带给众人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一时之间,悄立一侧的小姑们,在半数以上,都把目光投到了卢萦身上,而少年们,看向她的眼神也有点晃。 萧燕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侧,她悄悄抬眸,已朝卢萦打量了不下十次。 与尚缇不同。她性格还要缜密。又加上身为女子的直觉,她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卢文,应该就是卢萦。 可是,这个卢文分明又是个轩昂男儿。如玉君子啊? 含笑走在王尚身后的卢萦。哪里会知道萧燕等人的纠结?她一边顾盼着。一边叹道:“成都真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令人向往啊。” 见他说出这话。王尚立马笑道:“是啊,咱们成都的小姑,都水灵得像根葱似的。”他刚说到这里,一眼瞟到卢萦那白皙贵气的手,不知怎么的,心中乱了一下。挂在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王尚便转过头去。 他与那些人不同,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不对,便是在见过男装的卢萦后。虽然他一直克制着自己,虽然自卢萦露出女儿身后,他失望过。 可对那个勾动过他心弦的人,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眼下这个卢文,给了他一模一样的感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卢萦只要愿意,她完全把男人当得谁也看不出来啊。 他唇动了动,见众人似是隔得远了些,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阴澈阴家郎君可好?”他喃喃说道:“昔日墙头,巷间常遇,当时那情那景,勾走了我们两个的魂。如今,我虽是成了亲,却心如枯木,阴家郎君呢?他可有忘记?” 说到这里,他猛然回头看向卢萦。 果不其然,他在卢萦的脸上看到了一抹苍白,这是有点失神,有点歉疚的失落。 王尚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后,他微笑道:“竟是过得如此风光了,真好……我白担了两年心了。” 看来他是确确切切地认出卢萦来了。 卢萦想要叹息,她的伪装已经很了不起了,可还是瞒不过昔日的好友啊。 她抬起眸看向王尚,对上他凝视的眼,卢萦突然扬唇一笑,她垂眸说道:“阴澈很好。”一句话肯定了王尚的猜测,令得他双眼腾地晶亮时,卢萦恢复了她的风流优雅,负手顾盼,“我此番回到家乡,是奉陛下之令迎回家父骸骨。或许能封妻荫子。” 王尚的笑容一僵。 他发现自己有点口干,发现自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怎么能在承认了她自己的女儿身后,紧接着又告诉他,她在朝庭混得很风光很男人呢? 在王尚突然以袖掩嘴,干咳不已时,尚缇萧燕莫远等人已走了过来。刚才,他们也是得了王尚的手势,故意落后一会的。 期待地看着王尚,尚缇轻声说道:“怎么啦,你病了?” 对上好友们的眼神,王尚突然不想多说了:这卢萦以女子之身混在朝堂上,一切顺利也就罢了,如果有谁心思不纯,很容易置她于万死之境。 当下,他垂着眸恭敬中带着几分小心地向卢萦施了一礼,有点难堪地笑道:“卢文郎君误会了,王某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罢了。” 他这态度一摆,这话一出,尚缇萧燕等人脸上的期盼,顿时转成了黯然:很明显,王尚试探了,可没有探出究竟来。这卢文究竟是不是卢萦所扮,还是无法肯定。 又走了一阵,众人来到了一个亭台处。围着亭台四散而坐,王尚转身交待几句,把主持宴会的事交给弟弟后,他又坐了回来。 ¥¥ 求粉红票。其实不是情节走得慢,是大家习惯了两更这一下子转成一更,就觉得不痛快了。下面还有很多内容要写,过了这两章节奏越到后来应该会更紧凑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出了什么事? 给卢萦亲自斟了一盅酒后,王尚示意婢女们上前侍侯。他双手放在膝头恭敬地落坐后,转向卢萦殷切地问道:“郎君在洛阳见到过阴澈,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一听他提起自己也听过见过的阴澈,众人都有了兴趣,连同脸色默然的萧燕等人,也精神了些。 卢萦端起酒盅小抿了一口,轻叹道:“阴家郎君,于我还有救命之恩呢。”在众人的倾听中,她娓娓说道:“那一次我从长安办完事后返回洛阳,坐的是客船,却不料被黑龙水匪给盯了了……”黑龙水匪横行长江水道多年,无人不知,卢萦一说到这里,众人便同时惊呼出声。 卢萦轻叹着,继续说道:“当时情形危急,我自分必死时,一阵啸然传来,却见上游处是铺天盖地的尖刀战般。那船只怕有千只之数,而阴家郎君一袭银袍银甲,脸戴面具,便这么突然出现在水匪们的身后……” 在众人的兴奋和惊叹中,卢萦把当时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当她把事情说完,举着酒盅浅酌慢饮时,便是一侧的王尚,也是神色复杂了。 ……原来他们在洛阳,竟是过得如此精彩而又风光!当年共乘一车,平起平坐的人,再见时,只怕他们都要跪拜行礼吧?便如眼前这个卓尔不君,华贵出众的卢文郎君一样。原来时光轮转,有的人还停在原处喜不自胜,有的人。却已出现在他们从来不知道的山峰上,俯看万千风景了! 卢萦原意只是告诉他们,阴澈过得很好,不管感情世界如何,他现在大权在握,很风光。现在见到王尚几人那羡慕中隐带怅惘的表情,她马上话题一转,问道:“这嫣夫人是怎么回事?她与各位的恩怨,能否说一说?”有些事她不一定都查出来了,在下手之前。她还想听听这些人的说话。 她的话音刚落。一侧,萧燕突然说道:“那嫣夫人,她怎么又过来了?” 众人回头。 确实,陈嫣又过来了。 这一次。她的身后还屁颠屁颠地跟着蜀郡太守。 堂堂一郡太守。跟在自个长官的如夫人后面。这般阿谀奉承的,当真有失体面。 卢萦端起酒盅,广袖微遮。慢慢品了起来。 陈嫣趾高气扬地过来了。 她的目光一直锁在卢萦的身上。 刚才,这个俊美郎君的一派行止镇住了她,后来陈嫣回过神后,却有点不乐意了。她想,这个卢文定然还以为自己只是个寻常美妇人。这等从天子脚下过来的世家子,最是看人不来,她得让他知道,自己是个身份高贵的贵妇人,天下有了些权势的男人,不都是喜欢征服身份高贵的女人吗?她得让他刮目相看。 恰好这时,在得到了卢萦所说的那番对荆州翁氏一事的评论之言后,深感到自己还是看轻了这个卢文郎君,便又颠颠地赶到这宴会想要与卢文郎君好好套套交情的蜀郡太守过来了。当下,她便使唤起这个一直有意想占她便宜,却因长得肥硕年老被她厌恶的蜀郡太守来。 陈嫣在蜀郡太守毕恭毕敬的迎侯下,妖娆地走了过来后,她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卢萦,见到她眉目低垂,都不向自己看一眼,不免有点失望。 这时,陈嫣转向一侧的萧燕,朝她瞟了一眼后,陈嫣得意地昂起头,悄悄给那蜀郡太守使了一个眼色。 那蜀郡太守连忙咳嗽一声,朝着萧燕说道:“你可是方萧氏?” 萧燕一惊,她警惕地盯了陈嫣一眼,站起来朝蜀郡太守福了福,“妾正是方萧氏。” “你夫婿可是叫方信?他出事了。” 这话一出,萧燕脸色一白,众人同时转头,尚缇等人则是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警惕中带着惧意地盯向了陈嫣。 虽然开口的是蜀郡太守,可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人情?不用问,他们都知道,这事肯定与陈嫣有关。 陈嫣最喜欢看到这些以前看不起她,嘲笑她,排斥她的世家子,那又惊又惧的目光了。她得意地朝卢文看了一眼,见这俊美不凡的郎君,竟还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又有点郁闷。 那边,蜀郡太守咳嗽一声后,回道:“是这样,方信刚才在市集中失手打死了人,已被收监,老夫与你父亲也自是故交,这般遇到,便提醒夫人一句。”说到提醒两字时,他的目光微不可见的朝陈嫣一瞟。这暗示很明显,是要萧燕讨好这个嫣夫人。 听到这里,卢萦慢慢把酒盅一放,抬起头来。 她这是第一次正面体会陈嫣的威风! 这个真是太威风了,她一个扬州刺史的小妾,跑到巴蜀来显摆不说,心血来潮了,便可以找个借口把一个有名的世家子,一个江州中层官员给扣下来。 这也是太威风了! 连卢萦这个刚来蜀地的人也能明白的事,萧燕等人哪有不明白的?一时这间,他们一个个抿紧了唇,放在几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却只能低着头,连与陈嫣直视都不敢。 陈嫣入扬州刺史府虽才二年不到,可自她入门后,年已五十有余的扬州刺史,便置府中那十几个妾室于不顾,半截入土的老头,一门心事的对陈嫣独宠起来。至于他那同龄的发妻,早有十几年前便已在府中修了道观,早已不管红尘诸事。 据传言,这陈嫣还与扬州刺史的嫡长子亲密无间,所以,她可以说,是真正能当得扬州辖下的那几十个郡,几个国的家的! 四下一阵安静。 在安静中,陈嫣似是不满萧燕的表现----她竟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惊恐,这点让她很不满意! 当下,陈嫣以手掩唇,娇娇媚笑道:“方萧氏好镇定哟,阿嫣最是佩服这般镇定的人了。只是夫人还是别耽搁的好,这事情刚发生不久,现在周旋时机最好呢。” 她说到这里,便得意地瞅着萧燕,等着她诚惶诚恐地站起,等着她哭着求自己,等着她用她的卑贱来衬托自己的高贵…… 看着萧燕,陈嫣等得很是开怀! 就在这时,抬眸淡淡地看向前方的卢文,也不知瞟到了什么。只见他把酒盅朝石桌上一放,冷冷说道:“够了!” 够了?他什么意思? 陈嫣一惊,所有人都齐刷刷看来时,卢文似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般,只见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口中则淡淡地说道:“竟是到哪里都难得清净一会!” 说到这时,卢文站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卢文之所以站起来,是恰好看到一个护卫向这里走来…… 于是,就在卢文站起的同时,一个护卫大步向他走来。那护卫朝着卢文躬身一礼后,低头禀道:“郎君,外面发生了一件有趣之事。” …… 在众人的疑惑怔忡中,卢萦淡淡问道:“什么事?” 那护卫递上一个包袱给卢萦,笑道:“郎君还是自己看吧。”说罢,他行了一礼,略略退后。 这一下,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包袱上了。 卢文似是也有点好奇,他双眼一亮,唇角噙起一朵笑容,在笑得陈嫣心头一荡时,只听得卢文说道:“有趣的事?这倒是要看看。”说罢,他慢慢解向那包袱。 黑色粗糙的布,白皙贵气的手,一直之间,陈嫣看得双眼都要滴出水来了。 在众人越发好奇地关注中,卢萦慢慢打开了包袱。 包袱中,是一卷图册。 卢文拿到这里,信手翻了几下后,他突然哧地一笑。 笑声中,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把那图册朝石几上一丢,抬头看向陈嫣,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卢文突然长叹一声,“真是可惜了……” 没有人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众人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图册接过来翻一翻时,恰好这时,一阵湖风吹来。这风甚大,在卷得众人的衣袂猎猎作响时,也吹动了石几上的图册,令得它哗哗哗地翻了好几页。 于是,二副图画清楚地呈现出来。 众人只是一瞟,这一瞟后,却在一阵短暂的惊讶中,萧燕尚缇等妇人齐刷刷地涨红了脸,而王尚莫远等人,则是惊叫出声。 腾地出手,王尚把那画册抢了过来。 胡乱翻了几下后,他愕然抬头,傻傻地看着陈嫣,只听得啪的一声,却是他手中的图册掉到了地面上。 莫远连忙捡起来也翻了翻。然后,他也呆住了。 在再也忍不住的蜀郡太守和陈嫣,同时命令道:“把它给我”时,卢文招了招手,叫来了那护卫。 卢文瞟了一眼那图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陈嫣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护卫也看了陈嫣一眼,笑眯眯地说道:“属下也不知,刚才在路上时,有一个浪荡子给塞了一本过来。据那人说,这东西现在各大青楼中几乎人手一本!” 实在从众人的态度中感觉到不对的陈嫣,这时再也矜持不下去了,她手一伸,把那画册抢了过来。 才翻了几页,她的脸色便是青中带白,然后转灰。 又翻了几页,这个在外人面前,一向风姿绰约,无处不讲究,无处不美的美妇人,双腿一软坐到在石塌上。 她那哆嗦个不停的手中,一直紧紧地抓着那图册。 直过了好一会,那图册才叭地一声落到了地上,而陈嫣,已是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汗如雨下。看到她这异状,蜀郡太守也不顾叫下人了,他自个弯腰捡起了图册。(。) 第二百六十二章 结局 他翻看得仔细,随着他的动作,另外一些没有看到的人,这时也看清了那图上的画。 这是一副春宫图册! 这图册上的妇人,全是一个,与陈嫣一模一样的面孔上,那颈间还点着一颗与陈嫣一模一样的大痣。 在第一页,图册上便写着一行字,“嫣夫人者,扬州刺史之妾,艳动西南东南两地,色倾刺史父子两人。嫣夫人有何美妙之处,竟能让刺史父子不顾伦常?因其精通房第之术也。下面有图一十有三,每一图集中的丈夫,都是嫣夫人的入幕之宾,今详绘于此,与世人共赏这官闱富贵门第的风流雅韵,” 翻开第一副图,画的是两个光着身子的男女,以那老汉推车的姿式做那羞耻之事。而下面有一行字,“荆州官某,大耳,耳后有痣,痣上有毛两根,与嫣夫人相好已久。嫣夫人曾赞其”器大能久””。 一连十三图春宫图,每一张图中的光身美妇,都是嫣夫人,而每一张图上,都绘着一个男人,每个男人的下方,都有对男人的外貌职位的介绍。因介绍的都是那人显著的特征,几乎是让人一见,便一目了然。 翻着翻着,蜀郡太守双手颤抖起来。他心惊肉乱地想道:幸好嫣夫人看不上我…… 四下安静之极,只有脸色灰败的陈嫣,那牙齿相叩的声音传来,只有那画册被人翻动的哗哗声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轻抿着盅中的美酒。意气闲适地卢文轻叹出声,“这样的图册,已是各大青楼人手一份?” 那护卫朗应道:“正是。” “真是可惜。”她微微弯腰,伸出中指抬起陈嫣的下巴,卢萦怜惜地看着她,温柔多情地说道:“嫣夫人如此美貌,又得到丈夫一心一意的爱宠,为何还有不足之心?这下事情闹大了,可怎办是好?嫣夫人如此佳人,竟不被上天垂怜。落不得一个好下场么?” 卢萦这话。很温柔很温柔,着实句句是安慰怜惜。 可陈嫣听着听着,却害怕得浑身如抖糠……直到这时,她才记起。她家那个半截入土。皮肤干枯得让她厌恶恶心的老头。也是杀人从不手软的角色。她才记起,陈氏家族几百口人,还依附着她。她如倒下,他们全部讨不了好。她才记起,自己只有美貌,如果名声败坏得美貌已不能用,她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强烈的恐惧,令得陈嫣牙齿格格作响,虽是依恋卢萦手指的温暖,她却没有办法向这个如意郎君求助。 这时,卢萦姿态优雅地站了起来,掏出一块手帕拭了拭刚才碰过陈嫣的下巴的手,顺手把那手帕嫌恶的一扔后,她提步就走,在经过萧燕时,她斜睨于她,提醒道:“方萧氏,太守大人要走了,你还不快跟上去把你夫君领回家?”陈嫣要倒台了,她下过的命令自然做废,便是蜀郡太守还有意扣人勒索,听了卢文郎君这句话,也会不敢了。果然,卢萦的话一落下,那太守马上笑容可掬地说道:“正是正是,本是一场误会,夫人马上就可以与您的夫君团聚了。” 卢萦离开不久,众人也跟着离开了。嫣夫人势大,又极喜欢在成都上流圈中显摆,这一次春宫图事件,对所有世家来说,都是值得关注的。不管是以前在她身上投了资的,还是得罪了她的,都在关注着。 卢萦一回去,便开始准备行装,想找个时间去刘疆给她伪造的“出生地”去看看。刘疆在成都江州这一片经营多时,不管是地方官还是黑道中,都有绝对忠于她的人。所以,给卢文伪造一个出生地对他来说,并没有难度。 只是她父亲卢及的真正骸骨,还是在汉阳……这移骸骨是大事,欺谁也不可欺鬼神,卢萦想着,只要四殿下不到成都来看着她,这移骸骨之事便推一推,反正,她现在是不能去汉阳那地方的。 在卢萦开始忙碌着准备时,陈嫣春宫图一事,以极快的速度从青楼等下层地带散布开来。这些图册先是在各大青楼流遍了,然后是暗娼所在,再是市井,然后再到世家权贵圈。等于世家们人手一册时,陈嫣的裸身画像,已是泛滥成灾。 卢萦也知道,这阵子,陈嫣想尽了各种办法。 她深受丈夫疼爱,原来她还打算着向丈夫哭诉,说是被人有意陷害,那害了她的人故意画了她的裸身像,编出她**的故事四处散布。 可是,这个看起来是有用的办法,却很快被否定了。为什么?因为陈嫣的画像是从先从青楼流出的。从那种肮脏之地流出,令得她的丈夫,以及丈夫的家族都成为笑柄,便是她有一百个清白,有一百个苦衷,也改变不了夫家颜面被损一事。更何况,画上的人根本经不起查,一查,任何人便可以得知,陈嫣确实与他们的来往过于频繁…… 在陈嫣开始张惶焦灼,苦寻对策时,卢萦也收到了刘疆的飞鸽传书。他说他一切都好。 把那小小的纸条翻来覆去地看着,卢萦咬着唇,突然抬头问道:“我现在若是去滇地,会不会有问题?” 护卫一惊,他寻思了一会后低头说道:“四殿下不是说他也会到成都来吗?” 一句话令得卢萦垂下了头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间,一护卫上前禀道:“郎君,四殿下令你马上返回洛阳。” 卢萦腾地站了起来。 她疑惑地蹙着眉,问道:“是什么原因?发生了什么事?” 那护卫说道:“我们的人也来了飞鸽传书,说是宫中议起圣上和皇后的大寿,有大臣说你擅长风月之乐。清老也直说你不错。四殿下的意思,是让你早点回去做做准备也好。” 原来是这样。卢萦恩了一声,说道:“那就准备起程吧。” “是。” 见那护卫应了,卢萦留恋地看着外面,低声说道:“到街中走走去。” “是。” 马车驶上了街道。 在卢萦地指使下,马车缓缓驶入她和卢云曾经呆过的巷子。看着这熟悉的巷子,望着那些似乎不曾变过的面孔,卢萦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没有回来时,她老想着回来。可真正回来了,也见到了尚缇等人。却已各自婚嫁。以往的一切不过是记忆,笑得再开怀,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便是她大着胆子承认自己就是卢萦,也不可能有从前那感觉。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走在一条条卢萦熟悉的街道上。然后来到了卢云曾经就读的书院外面。 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流。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卢萦陡然发现,其实,这里也不曾给过她归宿感。 暗叹了一口气后。卢萦低声说道:“走吧。” 马车刚刚回返,只见迎面一辆马车劈头而来,转眼间,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卢文郎君?” 卢萦掀开车帘看去。 马车中露出面孔的,是陈术,而在陈术身侧,策马而立的,则是华昌。这两人都是脸色青黯,非常憔悴中带着焦灼。 见到卢萦露出面孔,两人专注地向她盯来。 对上陈术的目光,卢萦淡淡说道:“这位君子唤住卢某,可有贵干?” 陈术只是盯着她。盯了一会后,他突然说道:“对阿嫣下手的,是不是你?”、 他只是吐出这几个字,只听得“铮----”一阵清脆的兵器出鞘声传来,却是筹拥在卢萦马车旁的六个护卫,齐刷刷地抽动了佩剑。 也是奇怪,明明只有六人,明明只是这么一抽剑,陈术却感觉到那种令他胆颤的威压。 当下,他的脸白了白。 这时,卢萦看向他,淡淡说道:“这位君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陈术苍白着脸,已说不出话来了。策马而立的华昌,却暗哑地开了口,他盯着卢萦,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是你……成都的各大青楼,向来要看阿嫣脸色。这一次他们敢散布这样的图册,见到了阿嫣派去的人,不但不害怕,还说,谁让阿嫣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有人告诉我,是阿嫣冒犯了洛阳来客,所以该有此劫。” 他瞪着卢萦,沉声说道:“这阵子来头极大的洛阳来客,只有卢文郎君你!” 却是斩钉截铁。 卢萦懒洋洋地向后一倚,她漫不经心地瞟了华昌一眼后,垂眸问道:“所以,你们只凭着这一点似是而非的猜测,就敢找我算帐?”她冷冷说道:“你们胆子不小啊!” 华昌和陈术一噎。 卢萦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也不多话,直接命令道:“走吧。” “是。”马车再次驶动,转眼间便把他们抛在后面。卢萦想到就要离开成都,让驭夫继续沿着她熟悉的街道转了一圈后,眼看天色不早了,这才向府中返回。 卢萦刚来到府门处,一个护卫便上前低声禀道:“今天,嫣夫人遇到了三波刺客。都是那些上了春宫图册的男子的家族和妻室派来的。此事已然闹大,如果引得扬州刺史追究,这十三家,都难逃干系。现在,这十三家在全力压下春宫图册,杀死陈嫣,只是为了把这一场风波彻底消于无形。只要众人联手控制住这边的风声,到时再向扬州刺史报个嫣夫人暴病而亡,那扬州刺史未必不会相信。” 他刚说到里,又有一个护卫大步而来。第二个护卫也低声禀道:“郎君,刚刚得到的消息,陈嫣的家人在引得华昌和陈术离开后,给陈嫣灌了一盅毒酒。陈府也以为,若是陈嫣以清白之名死去,扬州刺史或许会因顾念陈嫣而怜惜陈府数百口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陈嫣之死和洛阳好事 卢萦听到这里,哧地一笑,道:“这么说来,陈嫣是众叛亲离,不论是仇人亲人还是以前的追随者,都想要她的命了?”真是可惜,她才用了第一招了,还有后手呢,居然就落幕了。 那护卫听到卢萦问话,低头应道:“是。” 这个是字刚刚出口,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凌乱仓惶,卢萦刚刚转头,便看到华昌抱着唇角流着黑血的陈嫣,踉踉跄跄地冲到了她的面前。 见到卢萦,华昌扑地一声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这个高大的汉子泪流满面,他哽咽道:“求你,与她说说话吧,她不行了,却一直在念叨着你……” 什么? 卢萦一怔,她低下头看向陈嫣。 陈嫣那绝美的脸上,此刻已是青中带着黑色,她瞳孔散大,唇角的黑血不断流出。见到卢萦,那一瞬间,陈嫣的双眼亮了。 这一瞬间,陈嫣那垂死的灰败的脸,都带上了一种神光。她向卢萦慢慢地伸出手。 卢萦向她走近两步,她缓缓弯腰,低头看着陈嫣。 见到她靠近,陈嫣的唇角浮出了一抹笑。这个总是烟视媚行的妇人,这一刻的笑容,却纯洁中带着天真。 她笑着看着卢萦,无力地伸出手,艰难地想要抚上卢萦的脸。她张着嘴,泛黑的樱唇边一边流着黑血,一边微颤着,她低低地呢喃道:“真想。早点遇到郎君……” 她的眼眸明灿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欢喜的画面,陈嫣的嘴角绽开了一朵笑,她轻喃着说道:“我还没有出阁时,老想嫁给郎君这样的人,一直想一直想……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不喜欢男人碰我的。卢郎信我……”她说到这里,那恍惚空洞的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竟是急了。只见她声音微微提了一点,用尽力气,陈嫣像是发誓一样的,仓惶而又紧张地唤道:“卢郎卢郎。我没有。我一直安安份份呆在家里呢。直的。我就一直在家守着卢郎你啊,”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弱了下来。她软软的,温柔的,眷恋的,欢喜的呢喃道:“卢郎,我在守着我的家呢。我要给卢郎生孩子,我还要在卢郎的衣裳角上,都绣上我的名字,我哪儿也没去,就守着我的郎……”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在唇角绽放的笑容中,在那绝美的脸上灿烂的喜悦中,陈嫣手一垂,声音一断,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卢萦呆呆而立时,耳边传来的,是华昌绝望至极的大哭声。 这个高大的汉子,这一刻,像是失去了他一生的依靠,失去的他所有的力量一样,放声大哭着。 也不知哭了多久,卢萦听到华昌嘶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搓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脸,他似是在借由这个动作,把怀中人冰冷僵硬的身体搓暖过来,似乎这样做,便能让她重新睁开眼。卢萦站在一侧,听到他一声又一声的哽咽道:“阿嫣,阿嫣,别离开我……阿嫣,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别离开我,只要你别离开我。阿嫣----” 听着华昌这一声声绝望至极的哭嚎声,卢萦突然有点不忍了。她转过身朝里面走去。 静静地坐在书房中,不知不觉中,她又拿出那一张刘疆写下的纸条抚摸起来。 直过了好一会,直到一个护卫走了进来,卢萦才垂着眸,轻轻地说道:“是不是一切的荣华富贵,风光得意,华屋百幢,黄金万两,只是因为有他一直在你身边,才有了意义?” 护卫不知如何回答。 卢萦垂下眸,她举起那纸条,依恋地在上面印了一吻后,轻轻的,仿佛对面站着的便是刘疆一样,低声说道:“阿疆,幸好你还在……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你若真不在了,便是你的人不对我动手,我也会随你而去……我真的都明白了……” 这一日,美绝一时的嫣夫人,惹急疾身亡,在丧报传回扬州的同时,成都各大世家收集珍贵的冰块,为她日夜更换,只为保持她的肉身不腐,好等着她的夫君过来。可偏偏,扬州刺史因为前往洛阳面圣,不得不把丧事交给了他的长子。而他那长子在得到成都人送上来的一副春宫图册后,马上说,天气炎热,陈嫣的尸身便是用冰保着,也难免腐烂。姨娘一生美貌,肯定不愿意以腐臭之身前往黄泉,在他的主持下,陈嫣给办了一个盛大风光的葬礼。 在陈嫣落葬的那一天,卢萦递上去,替成都尚府说情,并指出成都几个世家被牵连到荆州翁氏案的奏折,圣上也批阅了。圣上只说了一句,“不得追究”。 圣上的旨意一时还没有这么快到达成都。可他的批阅,却有消息灵通之人通过飞鸽专书给送到了成都。当下,尚府萧府等府第大喜过望,头顶上压了多时的乌云一朝得散。 在尚缇等人琢磨着再找什么名目接近卢萦,向她感谢,与她再聚一聚时,卢萦匆匆派人通知了她要离去的事,尚缇等人甚至来不及相送,她已先一步上了船,出现在赶向洛阳的河道上。 如此紧赶急赶,当洛阳的城门出现在卢萦的视野中时,她已因为旅途劳累而削瘦了不少。 一入城门,卢萦轻吁了一口气。 终于到家了。 走了一会,卢萦突然朝着驭夫唤道:“停一下。” 马车停了下来。 卢萦把纱帽一戴,却是提步朝前走去,驭夫见了,只得驱着车连忙跟上。 转眼间,卢萦来到了一处酒楼中。此刻正是用餐时,酒楼中极是热闹,卢萦一进去,便是一阵热流扑面而来。 挥退小二,卢萦朝二层阁楼走去。 刚刚走近二楼,只听得耿六熟悉的声音传来,“阿云,这可是大好时机中,要是你大哥在这里就好了。他这么精明,肯定会抓住这个时机。”说到这里,耿六自己竟是兴奋起来。他腾地站起转了一圈,哈哈笑道:“到得那时,你们兄弟可就真风光了。” 卢云清稚的笑声传来,“这种事自有圣裁,我大哥不是没有回来吗?我说耿兄,你也是高兴得太早了吧?” 耿六啧啧连声,他说道:“难道你不高兴?身为四皇子的侧妃,却毒害皇室子嗣,有了这种不肖之女,整个范阳卢氏被连累实是寻常。本来大伙就在说,范阳卢氏支系起家,根底不厚,子弟中很有一些不肖的。而且我看啊,他们结亲时,都喜欢结一些钱财丰厚的,有些人的品行不过关,他们也不细察便联了姻。出这种事也不算意外。” 说到这里,耿六再次啧啧叹道:“说起来,你们兄弟还真是有福气的。这不,你们兄弟迟不来早不迟,偏偏范阳卢氏出了事时,你大哥卢文在洛阳大出风头。再加上你们本是范阳卢氏的长房嫡系。有这天时人和,趁机把这族长给继承了,岂不是简单之事?” 什么? 范阳卢氏原来是出了这种事? 垂下眸,卢萦目中精光闪动。 就在她提步继续上前时,突然的,耿六放低了声音,问道:“卢云,那天看到一个妇人缠着你又哭又求的。她是谁?我跟你说啊,你马上就要成亲的人,现在范阳卢氏又出了这差错,正是节骨眼上,那种一看就心机颇深的女子,还是少招惹的好。” 卢云闷而冷的声音传来,“我没有与她厮缠,是她不死心。那个女人,前阵子为了我的家财接近过我,被我大哥下了坠胎药。那药坠得有点狠,大夫说她以后再难受孕。她气不过,便千方百计想逮到我弄点钱。” 耿六明白了。他点头道:“这种事是容易发生,你怎么处理的?” 卢云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让护卫把她扔出去了。” 耿六却是没有感觉到他那复杂的心思,当下哈哈一笑,说道:“这你也太心慈手软了,我跟你说啊,女人没了子嗣,她这一生也就没了盼头了。这种人最容易铤而走险。你至少也得让人暴揍她一顿,让她断了骨头躺上几个月,只有有了这种切肤之痛,她一想到你都寒了心,才不会再纠缠。不然,她非得纠着你这根救命稻草不放不可。” 在里面卢云的轻叹中,卢萦回头命令道:“去查一下吴漓,给她灌点药送她归西。” “是。” 护卫一领命,卢萦便提步朝上面走去。 转眼间,她便出现在二楼上。 卢云两人正交谈得欢,这一陡然看到卢萦,都是一惊,在耿六的哈哈大笑中,卢云眼圈一红,兴奋得无以复加地叫道:“大哥!你回来了!”说笑声中,两人都围上了卢云。打的打转,笑的笑,只有三个人,却令得这个酒楼二层都热闹起来。 卢萦一手拍开耿六摸向她手的爪子,笑道:“是啊,我回来了。刚进的城门,无意中瞅到你们两人在上面,便过来了。” 她也是颠累了,坐在塌上后,整个人便向后仰。闭上眼,卢萦朝着一侧的小二命令道:“去打点热水,给我净净手。”在那小二离开后,她转向耿六,笑盈盈地说道:“刚才听你提到了范阳卢氏,具体如何,再跟我说道说道?” ## 听说昨天的标题把大伙都吓坏了?哈哈哈哈!得意中。 最后,虽是一天一更,也得求票票。(。) 第二百六十四章 算计皇帝 在耿六兴奋的重复声中,卢萦沉默起来。 这确实是个大好时机。 真是天授良机啊! 垂着眸,卢萦寻思了一会,挑着眉盯着耿六,又看向卢云,“你们怎么在这里相聚了?” 耿六瞟了卢云一眼,嘿嘿笑道:“这小子这近走了桃花运,那一天我先是看到有个长相雅致的大美人儿,向他客气的讨教什么,接着不久又看到一小美人,自称是吴漓姐姐的夫家的侄女儿,她拦着卢云要替吴氏讨个公道,后来又遇到一个美人,无意中撞到了卢云的怀中,还恰好让他的手按在了她的胸口上,我去时,那美人儿正哭哭啼啼地向你弟弟,要他还她的清白……总之这小子挺让小姑喜欢的,一个个前仆后继,我看他应对得十分吃力,这阵子便时常把他叫过来指点一二。” 卢萦听到这里,转眸看向卢云。 对上她的目光,卢云脸孔涨得通红,他闷闷地说道:“大哥,我说出的话,不会不做数。” 他的话音一落,耿六便立刻把大头伸了过来,好奇地问道:“阿云说了什么话?” 在姐弟两人同时抛出的白眼中,耿六嘿嘿一笑,坐直了身子。 这时,卢萦向卢云笑道:“我不是不信你,大哥只是好奇,那三个女子,你是如何应对的?” 卢云还没有回答,耿六已哇哇叫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都知道。”他笑道:“阿云挺有意思的。那第一个美人嘛。他当场就很不给面子的一甩衣袖走了,直令得那小姑的女伴说他“恁地无礼”。第二个美人嘛,你猜阿云是怎么回的?他冷着脸推开那小姑,说,“你想要怎么替她讨公道?公堂由此右拐不过三千余步,既然姑子抛头露面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公堂上一辩?” 耿六说到这里,哈哈笑了起来,他用力地拍着卢云的肩膀,朝着卢萦挤眉弄眼地说道:“阿文。我以前都不知道只会安静读书的阿云。这一板起脸计较起来,还真像个样。那第三个小姑刚开口要阿云还她的清白,你猜阿云怎么着?他说,一则。是姑子你非要撞入卢某身上。刚才你撞过来时。卢某向左向右共避了三次,姑子你还是撞上了卢某。二则,你撞上卢某时。不但主动向卢某扑来,还装作惊慌把卢某一推一拉间,恰好把你的胸脯送到卢某掌心。”说到这里,耿六乐不可支,他用力地拍着自个大腿,哇哇叫道:“阿文阿文,你听到没有?你家弟弟现在可学会了你的无耻啊,明明摸了人家小姑,还说什么她把胸脯送到他掌心……无耻,真是太无耻了!” 卢萦听到这里,也有点好笑,不过她却是知道,卢云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说的必然是事实。只是那样的事实被他这样说出来,还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无耻味儿。 耿六怪笑了一阵后,摇头晃脑得意地说道:“自耿某把阿云这事四下传扬过后,咱们那班兄弟们,都觉得阿云是可造之才。这不,我在这里天天逮着他商槎对付女人之策了?” 卢萦听了好笑。 这时,卢云板着脸在一侧说道:“我大哥长途跋涉,定然疲惫至极。耿轩,有话还是下次再说吧。” 耿六恋恋不舍地砸巴着嘴,问道:“不如我送你们?” “不必了。” 与耿六挥别后,卢萦姐弟上了马车。 卢萦上了马车却一直很平静。有几次,卢云都想向她询问别来之事,可看到她这闭目沉思的样子,便又安静下来。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突然唤道:“来人!”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护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郎君有何吩咐?” 卢萦低声说道:“把方九叫过来。” “是。”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方九在外面唤道:“郎君要见我?” 卢萦恩了一声,压了压声音,道:“凑近些。” “是。” 在车帘晃动,方脸威武的方九把脸凑过来时,卢萦低低地说道:“我要你马上安排几场刺杀!” 在卢云腾地抬头不解地看向姐姐时,卢萦的声音又压低了些,她轻声说道:“那几场刺杀,务必做得真实……行刺的对像,便是我与阿云!” 什么? 在卢云与方九同时呆住时,卢萦垂下双眸,她声音沉沉,“你马上就去安排。我刚回洛阳,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记着,务必令得我两人都有受伤。” 直过了好一会,方九才压低声音诉着苦,“郎君这道命令,实是难为。若是他日殿下知道了,只怕下臣……” 他还没有说完,卢萦便断然说道:“不必担忧,此事既然是我安排,我自会一力承担。” 听到这话,那方九才断然应道:“是!” 看着方九领命离去,卢云小声问道:“大哥,你这是在干嘛?” “干嘛?”卢萦却是神秘一笑,她朝他眨了眨眼,低低说道:“不过是算计圣心罢了。” 什么?? 在卢云一呆中,卢萦拉下车帘,闭上了双眼。她既摆出这个姿势,那就是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了。当下,卢云只好忍下了满腹不解。 接下来,刚刚从成都归来的新贵卢文,在回到洛阳的当天晚上,便遇到了一场刺杀! 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时,第二天,赶往学堂的卢文的弟弟卢云,也在偶遇一浪荡子时,对方突然抽出怀中的短剑向他杀来! 连续两场刺杀,都来得突然而意外。在卢氏兄弟侥幸逃脱时,五天中。前后传来几次他们遇到刺客的消息,而这一次,卢文伤及手臂,鲜血滴了一地,卢云则被一剑刺中小腹,差点一命归西。 事实上,要不是记得自己是女儿身,不能让外人上药,那刺向小腹的一剑,卢萦会安排到她自己身上。 因卢文刚刚办差回来。需要向陛下上奏折禀报此行之事。于是。伤及手臂的卢文,只能带着伤写奏折,而陛下在看到他的奏折时,对上那一笔笔明显与往时不同。显得虚弱无力的笔迹皱起眉来。 一侧的太监。一眼便明白了陛下为什么不满。当下他凑上前说道:“听说这卢文刚一入洛阳,便遇到了刺客,给伤了右手。” 一句话令得陛下的脸色稍稍好转。他点了点头。顾惜地说道:“原来如此。这卢文才干不错,难得的是年轻。这样吧,你奉朕的旨令,带着太医前去探望。” “是。” 当太监从卢府回来时,与陛下说及此事,顺便叨了一句,“卢文的胞弟那叫卢云的,也被刺客伤了,伤得挺重的。” 皇帝蹙了蹙眉,说道:“天子脚下,竟任由刺客如此枉行?有查清是什么人动的手没有?” 那太监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查出。”顿了顿,他似是无意地说道:“卢文来洛阳时日甚短,虽然行事高调,可也没有真得罪什么人,有点恩怨的,不过是荆州翁氏和范阳卢氏两少年。不过那卢云是个循规蹈矩的弱质儒生,听说性子温和,从不得罪人。这两兄弟齐齐遇刺,确是有点奇怪。” 这太监说了这一席话后,皇帝也没甚在意。只是他第二天上朝时,听到有个朝臣说了句,“卢文听说是卢及的长子,范阳卢氏自是不喜了。” 只这么一句,皇帝当场便怒形于色。 当天晚上,他在批阅奏折时,突然把笔一放,叹道:“当年卢及一家二百余号人,乃是因朕之故而致不幸横死……朕为了补偿卢氏一族,特扶起这一旁支,给了他们天大的荣华。” 这话一出,殿中的人都鸦雀无声了! 这一殿的人中,只有与皇帝说得上话的老太监知道一些当年的事。当年,卢及文动江北,在与还不是皇帝的刘秀相见后,两人相谈甚欢,慰为好友。那时正值王莽势大,在一次被王莽追捕中,卢及救了他胞兄刘演的长子,当时刘秀是知道这事的。只是在王莽带兵围上卢府追杀刘演之子时,在卢及向他求救时,本来应该出兵的刘秀,这时恰好知道了,他这个侄子一直对他不满,并已秘密联络了人马,准备夺他的权。于是,刘秀放弃了救援,导致范阳卢氏一族惨灭,只有卢及被仆人冒死救出,给藏到了他时常读书的别庄中。 其实刘秀一直知道,刘演之子与卢及并无交情,他之所以收留这个侄儿,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因为自己与卢及交谈时,总是对刘演那个英年早逝的兄长怀有无比的敬意。卢及犯了书呆子性格,爱乌及乌,以为替好友收留他最敬重的大哥的儿子,是有情有义之举。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收留,便引来了王莽围攻。而王莽这人向来心狠手辣,他既然围上了,又哪会听卢氏族人讲道理?便是他们愿意把刘演之子献出,王莽也不会为之所动。 那事后,卢及虽然侥幸得脱,却一直觉得自己是家族的罪人。于是他终身郁郁。 而刘秀坐稳天下后,想起当年之事,不免有点觉得对不起卢及,对不起范阳卢氏一族。想到卢氏嫡系已没有传人,便挑了一个支系扶助他们站起。 可没有想到,现在这个范阳卢氏享了福,得了好处后,在知道自家女儿杀了皇室血脉,引得陛下震怒,家族不稳时,为了避免陛下一怒之下把范阳卢氏的位置重新给回卢及的两个儿子。竟对他们行斩草除根之举! 是了,做这事的人,也许不是现在的范阳卢氏,而是卢氏别的分支。可不管是谁,那些人敢动卢文两兄弟,便是对他这个皇帝的最大嘲讽。他刘秀因为重情,因为不想让故人九泉之下不瞑目,这才扶起这个范阳卢氏的分支。谁承想,他的恩德之举,竟成了卢及自己子嗣的夺命刀? 想到这里,刘秀冷着脸寒气问道:“那卢文卢云,可有调查清楚,确实是卢及儿子无疑?” 那个忠心于刘疆的太监马上应道:“正是。” “传孤旨意,宣卢文入殿!”(。)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变化 很快的,因受了伤失血过多,手臂上还捆着木板的卢文,便进宫面圣了。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却依然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刘秀的眼中,仿佛浮出一另外一个少年的身影。 其实,卢文的弟弟卢云,虽然不曾有资格进殿,他也在齐秀山下注意过。因为那少年,与当年的卢及长得实在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因为这一点,所以他派人调查卢文身世时,并没有太着紧。因为在他看来,他们必定是卢及的儿子或血亲,根本不需要去调查。 想到故人,他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也变得温和起来。 令得卢萦坐好后,他闲话家常地说道:“阿文昔日在成都时,日子过得可好?” 卢萦摇头,她恭谨地说道:“家父死得早,家母也是,我们兄弟直到十几岁,还经常吃不饱。哪一顿能喝一碗猪骨头汤,便很高兴了。” 刘秀嗟叹一声。过了一会,他又问道:“你父亲怎么死的?” “大夫说他忧思郁结,本无生意。” 刘秀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他可有说过什么?” 卢萦苦笑道:“家父死时,文还幼小。只记得父亲握着文和弟弟的手,反复嗟叹说,都是他的过错,使得两儿不能回宗庙,将来死了要做孤魂野鬼。” 这话一出,刘秀脸色不免露出一抹感慨伤感之色。 好一会,他轻声说道:“卢文。” “卢文在。” “你把你父亲的骸骨迎回洛阳吧。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也是该回宗庙了,还有你们两兄弟,也该记入卢氏族谱了!” 什么? 卢萦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她是真的不敢置信,因此她双眼瞪得溜圆,错愕地看着长相文秀中透着尊贵的皇帝,突然间,她眼眶红了。 卢萦推金倒玉般向刘秀拜倒在地,伏在地上的她,声音沙哑哽咽。“臣。谢陛下隆恩!” 她是要谢恩。 因为刘秀这话听起来平常,那意思,却是非常明了地告诉她,他要把她们兄弟。记入范阳卢氏的族谱中。 可是。卢及本是范阳卢氏的嫡系长房啊。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嫡系。卢萦兄弟以卢及的儿子身份入了族谱,那不言而喻。身份比现在的范阳卢氏所有人,包括现任族长之内,都要高一头! 所以,刘秀这话,就是把范阳卢氏还给他们兄弟的意思! 她是在算计这个位置,可她没有想到,得到会这么容易! 刘秀见到卢萦感激涕零,不由又是一声轻叹。 卢萦出宫时,天色已晚,她坐上马车时,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她紧紧握着拳,直到了府门口,还以为自己是置身梦中。 一入书房,她便让人叫来卢云。 “大哥,你找我?”卢云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便是一怔,因为他看到自家一向镇定的大哥,正呆呆地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卢云走到面前时,才发现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正朝地板上溅落。 卢云大惊,他急步上前扶住卢萦,颤声问道:“大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卢萦抬头,她泪流满面地看着卢云,嘴却咧着,欢喜得声音都发了颤,“阿云。”她猛然伸手抱住弟弟,哽咽道:“阿云,我替父亲圆了梦了!你大哥我让父亲九泉之下能够瞑目了~!” 卢云连忙问道:“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欢喜?”都欢喜得流泪了。 卢萦激动地说道:“陛下他刚才召见我时,对我说,要我迎回父亲的骸骨,让我们都认祖归宗!” 什么? 卢云也激动起来,他红着眼睛连声问道:“大哥,当真,可是当真?”激动到了极点,他在书房中胡乱转起圈子来。 卢云很小的时候,卢及就死了,他对父亲并没有什么印象。他的激动,更是来自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渴望,那就是认祖归宗,名字记上族谱,死后不至于做孤魂野鬼!这种渴望,对很多人来说,甚至比对性命地看重相比等。 姐弟俩抱在一团,又是笑又是哭地闹了一阵后,直到天明了,实是疲惫了,才各自睡去。 皇帝召见卢文的事,不知怎么地就传出去了。特别是第二天,皇帝又召见了范阳卢氏的族长,直接对他说,准备让卢文兄弟认祖归宗。他还说,如果这两兄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会把当年赐给范阳卢氏的所有荣耀全部收回。 这次召见,更是明白地证实了卢文兄弟要入驻范阳卢氏的消息。一时之间,卢府车水马龙,而蔫巴巴的范阳卢氏,更是频频向他们兄弟,向未来的族长示好。甚至为了巴结他们,别的不得势的卢氏分支,还在附近租住下来,只为了常见他们兄弟一面。 那个来过卢府,与卢萦小有过节的杨卢氏,还有范阳卢氏的小郎君,杨卢氏的弟弟卢清,都备上重金,战战兢兢地来求见卢文兄弟。卢萦在见她时,站在杨卢氏身侧,她的丈夫杨家郎君,连连向着卢萦请罪,时不时地回头朝杨卢氏呵斥几句,呵斥时那眼神都是带着厌恶的。卢萦瞟了一眼明显憔悴了的杨卢氏,不由冷笑着想道:范阳卢氏明明比杨府势大,想当时杨卢氏高门女下嫁是何等威风?这才得罪了一个人,便被她当日捧在手心疼的丈夫嫌弃了。这种男人的攀高踩低,无情无义,真是让人嗟叹。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没意思了。当下站起来说了句,“当日之事我已然忘记。”转头她又对着杨卢氏的丈夫。冷冷说道:“我范阳卢氏的女儿,当初可是你恭而敬之的迎娶的。怎么,一不如意便作践起来了?滚----” 一句话令得杨卢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感激涕零地看向卢萦,令得她的丈夫脸色一白时,卢萦衣袖一拂,令人把他们请了出去。 热闹到了极点时,送金送女人送少年的络绎不绝,前来说亲的也是络绎不绝。一时之间,卢萦卢云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逢迎巴结。便是耿六等人与卢萦见面。言里言外,也有一种自己低了她一等的感觉。因为,她将在不久后,成为这个洛阳知名的大宗族的族长啊!那可是他们父亲也要仰望的身份! 在这种无限风光中。罗子也护着卢及的骸骨上路了。 而卢文呢。他则是接了为陛下庆贺大寿的寿宴。开始与清老等风月中人频繁接触,倒是过得无比逍遥自在。 这一日,卢萦穿了一身朝服。坐上了赶往皇宫的马车。 走到宫门外,她与耿秉遇上了,这个威武冷俊的左将军,朝她打量了一会后,策马靠近她,盯着她低声说道:“不知卢文准备什么时候暴病而亡?”他慢慢说道:“这种瞒天过海之事,不可能长久无恙。你入驻范阳卢氏后,尽快给你弟弟培养一些人手,抓紧在半年之内完成,也好让卢文过逝。” 卢萦垂眸,好一会,她低声应道:“是。” “抓紧一点,夜长梦长。” “好。” 见她这么老实地应了,耿秉点了点头,转身入了宫门。 卢萦也入了宫门。这一路走来,不时有老臣向她点头示意,虽然在他们眼中,卢文这个少年有点少年任性,并不能当好范阳卢氏那个族长之职。可不管如何,他要成为范阳卢氏的族长,这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更多的大臣,都想与卢文联姻。做为女婿,这个长相才情都不错的少年,无疑是上上之选。 这一路的寒喧声中,卢萦举止从容,风度极佳,远远站在人群后面,阴澈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卢萦,不由一笑摇头。 今天的早朝只是照例举行,卢萦站在那里,处于亢奋中的她,挺觉得有点无聊的。 就在陛下要吩咐退朝之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臣子满头大汗地冲到殿前扑通跪下。颤声大叫:“陛下,不好了!真定王刘扬反了!” “什么?” 皇帝刘秀腾地站起! 与皇帝一样惊住的,还有满殿群臣。一阵嗡嗡声中,所有支持郭皇后,支持太子刘疆的大臣们,齐刷刷脸色一白。 真定王刘扬是郭皇后的亲舅父,当年陛下迎娶郭皇后,有很多的一部份原因就是看在刘扬的面子上,就是通过这种联姻的方式借助真定王的势力! 可现在,郭皇后最大的后台,最强有力的背景,真定王刘扬造反了! 一时之间,殿中所有人的都惊了,慌了。 这一瞬时,卢萦也是脸色刷白,她腾地抬头,定定的,一瞬不瞬地看向皇帝刘秀。 皇帝所在的位置光线有点暗,令得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可这一刻,卢萦嗡嗡作响的大脑,只在想着一件事:阿疆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是的,刘疆最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舅父造反了。有了一个外甥女在宫中为后,侄孙是当朝太子,眼看太子继位,他真定王的势力便无人能挡的刘扬,为什么要造反呢?他是自己要反,还是被形势所迫? 混乱中,卢萦只是想道,恰好在刘疆远赴滇地时,他的舅父反了。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是废后吧?废了的皇后,她的儿子还能坐稳太子之位吗? 卢萦只是想着,列朝列代,好象还没有被废了的太子,还能依旧活得风光舒坦的…… 被震得头脑一阵嗡嗡作响的卢萦,再也听不进下面的话。直到陛下退去,众臣离殿,她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殿门。(。) 第二百六十六章 阴澈来了 急急走向马车后,卢萦哑声唤道:“回府。” 外面没有声音传来,只是马车在加速,在急急朝着卢府赶去。 这时刻,马车外的护卫们,一个个都是脸色灰败。他们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家主公,这一下情势危急了。 马车转眼间入了卢府,卢萦大步走入书房,一边走,她一边哑声命令道:“把能信任的人都叫来。” 转眼间,她在书房站定,看着站了一房的护卫管事还有婢仆,卢萦负着手踱了一圈,哑声问道:“可有人知道现在太子府情况如何?” 一护卫上前低声禀道:“臣刚才已经得知,东宫已被陛下的人全面接管,便是一只鸟,也飞不出殿门。” 另一个护卫上前说道:“不止是东宫,凡与主公来往过密的大臣权贵,都有人盯着。如今整个洛阳城,唯一能出入自由的,只有郎君的居处。”那是因为刘秀一直不知道她与刘疆的关系! 卢萦闭了闭眼,半晌后她冷笑道:“那边叛乱的消息才传来,这一边,便各大权贵大臣们,都被盯住了?东宫也被禁止出入了?陛下好快的手脚!” 卢萦这话一出,众人面有悲愤之色。这些年来,陛下对郭皇后的冷落,对皇后所生的诸子与阴贵人所生的诸子的差别待遇,他们是一清二楚的。以前还抱有信心,是因为陛下是一代明君,而刘疆做为太子。很多地方也着实优秀,他们以为,皇帝会对这个长子有不舍之心。 却原来,不管他们的主公如何经营,如何百般筹谋,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在书房中陷入一阵难言的沉寂时,卢萦清了清嗓子,低低地说道:“有谁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太子?” 一年长的护卫苦笑道:“郎君这话多余了,陛下已然派出耿家人,截在殿下回程路上想把他擒拿。现在。我们的飞鸽出不了城。各大宫门被严密把守,殿下根本不知道宫中生变。殿下他一旦被擒,必定会被囚禁起来,再难得见外人。” 那么风光。那么要强。那么不可一世的阿疆。要被囚禁起来,一生不得见外人? 这事想也不能想,光是寻思一下。卢萦便心痛如绞。 她闭了闭眼后,睁眼见到众人脸露悲伤绝望之色,当下唇一扯,淡淡说道:“方九,你挑几个人跟我进来。” “是!” 当卢萦步入偏殿时,跟着她进去的,都是最忠实于刘疆的人。 看着这十来人,卢萦低声说道:“前阵子我前往成都时,思及殿下之事,突然夜不能寐……恰好我还有一些手下,这些人中,有些奇人异士。”她说到这里,咳嗽一声,在众人腾地抬头时,她低低说道:“那些人,在这数月中,给挖出了一条地道。这地道,有两条入口一条出口,入口之一,在我这卢府中,另一处,在太子府第,出口是在城外山中。” 在众人刷地双眼晶亮中,卢萦轻声说道:“你们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最好能在陛下派去的人之前与太子会合!” 这一次,她声音一落,众人同时向她躬身,这一刻,所有人都是心悦诚服。毕竟,做为一个对内情毫不知晓的人,卢文郎君仅凭一梦,便给他们主公安排了一条救生之路,实在太让人佩服了。 把那地道的所在告诉众人后,卢萦挥退他们,回到书房坐下,命令道:“把阿云叫来。” “是。” 三刻钟后,卢云从学堂里急急赶回了。他大步走入书房中,朝着卢萦欢快地唤道:“大哥!” 卢萦回头,她看着满面喜色,容光焕发的卢云,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慢慢的,她挥退呆在书房中的婢女,示意卢云上前。 卢云走到她面前后,卢萦伸手,一边帮他整理着衣襟,卢萦一边轻声说道:“阿云,我们得对父祖不孝了。” 卢云一怔,睁大眼看着她。 卢萦抬头,她唇有点颤,在外人面前,她还强自镇定,可在亲弟弟面前,这时的卢萦,便如在汉阳时一样,在自己的亲人面前露出了脆弱的表情。她苍白着脸,低低地说道:“阿疆,要出事了。” 卢云双眼刷地瞪大,他急声道:“怎么了?” 卢萦示意他声音放小,凑近弟弟,她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卢云,卢萦哑声说道:“阿云,我们得马上离开洛阳,与阿疆他会合。” 与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这个跟着姐姐,不知经历过几番起落的少年镇定地回道:“姐姐,一切听你的。” 卢萦闻言,闭上了双眼。 不一会,她睁开眼,朝着卢云说道:“我还埋有二千两黄金,那地方在后院那三棵并排而立的樟树下,每根树下都有埋。还有,你赶紧通知罗子和元娘,让他们转道前往杭州,我们会到那里与他们相会。” “好的。” “还有那……”才吐出这三个字,蓦然的,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卢文接旨----” 几乎是那个声音一落,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 听着那脚步声,姐弟俩相互看了一眼,齐齐脸色大变:莫非,是耿秉他们把卢萦与刘疆的关系说给皇帝听了?所以,他们也逃不出去了? 正这样想着时,外面那尖哨的声音再次唱道:“卢文何在?出来接旨!” 卢萦清醒过来,她转过头朝着卢云命令道:“我刚才交待的话可听到了?快去处理。实在不行,那些黄金就算了。”急急交待了这一句后,她整好衣冠,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跨出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太监和一些宫中来人。卢萦大步走去时,突然的,一阵脚步声响,只见两排银甲护卫齐刷刷走来。他们走了几十步后分成两列停下,然后,一个银袍银甲的俊美郎君,缓步踱了过来。 这俊美郎君,眉目如画,眼眸如湖,可不正是阴澈? 此刻的阴澈,穿得如上战场一样,见到卢萦后,他微微点头,在那太监看来时,他眸光一转浅笑道:“先由在下与卢文郎君说几句,如何?” 这可是殿前的红人,那太监马上恭敬地陪着笑脸说道:“郎君请便。” 阴澈点了点头,他目光转向卢萦。 他缓步朝她走来。 一直走到她面前,阴澈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先退下。” 话音一落,不止是他带来的二十人,便是传旨的那太监和宫中来客,都躬身朝后退去。 当四下再无闲人后,他转眸静静地盯着卢萦,盯着她显得苍白的脸,他轻轻地说道:“阿萦,我说过的,让你别太喜欢刘疆了,你做到了么?” 卢萦腾地抬头看向他。 看着他,她的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却只是说道:“那时,你就知道了?” 阴澈垂眸,他轻浅的一笑,低低地说道:“陛下最爱的儿子,一直是四皇子。刘疆他,虽有大才,却也有大缺点,他其实不适合为帝。” 卢萦低低一笑,静静地说道:“不喜欢一个人,他便是最好,做得最多,也还是不喜欢的……陛下向来不爱他这个大儿子,又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阴澈闻言,却是苦涩一笑,他只是盯着卢萦,低低说道:“阿萦,你又没有听我的对不对?你还是欢喜上了他,很欢喜他对不对?” 他负着双手,腰背挺直地走出几步,仰望着天边,他深浓的眸光微暗,低低的,阴澈说道:“在汉阳时,你欢喜的是我。当时我让你等我回来娶你,你失信了。这一次,我让你不要那么欢喜刘疆,你还是没有做到。” 他闭上双眼,低低地说道:“阿萦,很多事你一直不知道。陛下的心,实在阴贵人身上,他一直以来,也对阴氏族人格外厚道,远胜过对皇后一族。刘扬一反,郭皇后也坐不稳中宫之位了。而郭后被废,阴贵人必定会成为新的皇后。中宫换主,太子怎么可能不换?阿萦,刘疆他,无路可走了。” 他的话一落下,卢萦陡然向后退出两步。 看到她白着一张脸,阴澈怜惜地望来,他向她伸出手,温柔地说道:“别多想了,阿萦,这些家国大事,都是男人们操心的。你不是想成为范阳卢氏的族长吗?现在我也说得上话,我来帮你在范阳卢氏立足!” 卢萦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 她知道,这伸出的手,不止是他的承诺,还有他的心,他的妻室之位。 这个少年啊,这个与他在故地相识,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少年啊,一直在静静地等着,也许他等的,便是这一天! 可是,她已不能,她已不能…… 闭了闭眼,卢萦低哑地说道:“阿澈,我不能……抱歉。” 只是几个字,可这几个字一吐出,阴澈还是脸色灰白,他向后退出一步后,猛然转过头去。 背对着她,阴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卢萦听到阴澈轻轻地说道:“耿秉他知道你的身份……我刚才前来时,他说过,务必把你拿住。阿萦,抱歉。” 轻轻地说到这里,他猛然转身,大步朝前走去,口中则朝着那太监大声命令道:“宣旨吧!” ## 求粉红票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羁绊 “是。”那太监连忙上前,摆好香案后,跪下的卢萦只听到那太监一字一句地念道:“……今有人上告,言卢氏阿文任性妄为,手段毒辣,曾谋害吴氏六女吴氏阿漓的性命。便在成都时,亦欺男霸女,夺人良田,多有作恶……” 在那太监尖哨的诵念声中,阴澈一直温柔地看着低着头,一动不动如同木头一样的卢萦。直到那太监吩咐人上前把她看押起来,他才手一挥,当下,几个银甲将士朝她走来。 两人说了一声“得罪”后,把卢萦双手一剪绑了起来。看到她被推得一个踉跄时,阴澈伸手把她扶住,温柔地帮她动了动扣得太紧的绳结,他垂着眸,深浓的睫毛扑闪着,压低声音轻轻安慰道:“阿萦,得罪了,政权交替,最是埋尸无数。为了不使得你在这件事上陷得太深,我得暂时把你扣住。你放心,你这些罪名都是容易洗脱的。”声音一落,他手一挥,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他从士卒手中接过一块布塞在卢萦嘴里,然后,她整个人被推上了马车。 在马车驶离卢府的那一刻,卢萦听到阴澈清冷的声音传来,“紧闭卢府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 “马上集合卢府众人,无论仆役婢女,一一记录在册,严密看管。” “是。” “如有人问起,便说主人突染伤寒,为免传染只得紧闭门户!” “是!” 在他一连串地交待过后。马车从侧门驶出了卢府。 卢萦的马车静静地行驶在街道中。 傍晚的洛阳,还是那么的热闹,街道上人声鼎沸,一如昨日那般喧哗而充满生活气息。 昨日时,她还踌躇满志,一想到自己马上入主范阳卢氏便兴奋不已,可不过一天,便已天翻地覆,这人间还真是,兴败如等闲! 在安静中。马车驶入了一个庄子。 一入门。阴澈便上了马车,他亲自帮卢萦解开绳索,取下塞在口中之物后,扶着她下了马车。 卢萦手脚一灵活。便轻轻挣开了他的手。他也不强求。便这么一边走在前面给她带路。一边低声说道:“阿萦,这庄子,你喜欢吗?” 这话令得卢萦一怔。她抬头看去。 这一看,她赫然发现,这庄子的有些布局甚是眼熟。如右侧,便有一棵巨大的,要几个才能环抱的榕树,这榕树亭亭如盖,树下摆放着塌几。想来夏日炎热时,在这树下午睡,傍晚时读书,月色下奏琴,定有一番乐趣在。 这么一想,卢萦才发现,这树还真的很是眼熟。 她转过了目光,离榕树百步远处的有一围墙,那围墙不高还有点破,围墙下杂草林立,石头处处,随便拿几块石头一垒,便可以爬到围墙上面,抵达围墙那边去。 这只是一面,另外三面,都是垂柳湖堤,桃树梨树无数。想那春光烂漫时,此处定然繁花似锦。 阴澈负着手走有前面,他一边走,一边指着那榕树说道:“阿萦,那榕树比之汉阳你家里的如何?你家那株好象还小一点。看那围墙,是不是甚为眼熟?呵呵,有时我闲着无事,便会爬过去坐在围墙上吹箫。”他声音轻细起来,“只是我每次吹完后,墙那边都不会有你……” 卢萦听出了他语中的哽咽,她慢慢转过头背对着他。 这时,阴澈的声音轻快起来,他指向另一边,“那湖水很清澈吧,里面还养了很多鱼呢。我有时无事,便会下去网几条。每次我吃鱼的时候,都想着,阿云一定也会喜欢网鱼。” 顿了顿,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初来洛阳的时候,什么都不惯。父母换了,住的地方都换了,连婢女奶妈,都不是熟悉的。每个人看我甚是恭敬,却也生疏客气。我熬了一日,每到夜里,我就拿着一册书,这般抱膝坐在窗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想,这个时候,我的阿萦在做什么呢?她是不是又去卖字了?还是换上男装去骗人了?” 他轻轻说道:“那时我就会悔,明知道要分别了,明知道一别难期,怎么就不向你讨个贴身物事呢?这般半夜醒来,辗转反侧愁思满腹时,也好有个念想。后来我就入了阴氏的间部,专门从事情报分析还有对暗卫的领导。刚开始去时,可真是不惯。” 他苦笑起来,“我虽是阴氏正宗嫡子,可里面的人只服强者。有好些次,我都被他们弄的陷阱坑了,掉在里面一饿就是两天。那个时候,我会仰望着那狭小的洞口,想着:阿萦还在汉阳等着我呢。我如果这样放弃了,她怎么办?这样一想,我又有信心了。” 他一直领着卢萦入了一处阁楼,又转身略作安排后,这才走到卢萦面前。 看着沉静的卢萦,他拿过一个笛子,冲她灿烂笑道:“阿萦,我给你吹笛好不好?” 卢萦垂眸,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不曾说什么话,阴澈哪有不明白她的拒绝意味的。他苦涩一笑,转眼,他又轻笑道:“你不喜欢听是不是?可我还是想吹给阿萦听呢。” 说完后,他把笛子放在唇边,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 外面的秋风飘荡,随着风鼓起宽宽的帏帐,俊美如画的少年那眉眼,如染上了金色的光晕一样,有种沉淀了的模糊和遥远。 笛声一缕缕飘开,渐渐绕上树梢,再远远地消失在苍穹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阴澈放下笛子。他垂着眸,从婢女手中接过一盅酒后,小小地品了两口。他把酒盅放在几上,轻声叹道:“其实这种常年戴着面具的日子,我已厌倦。”他转头看向窗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宛如梦幻。 就在卢萦向他看去时,阴澈低低地说道:“阿萦,等你把范阳卢氏的族长之位交给了阿云,我们一道回去汉阳怎么样?我想好了,咱们就在青月山下建一个庄子,把你家那棵大榕树移栽过来。我呢。我这两年也帮我父母相了几个嗣子。有他们孝顺着,父母双亲也不至于老盯着我的亲事。他们定会放任我,不再理我。到时,咱们还在庄子里建一个小湖。没事的时候。就到湖中打鱼好不好?” 口里问着好不好。可他的样子却完全没有等卢萦回答。就在卢萦看向他,准备说些什么时,突然发现。他浓密的睫毛底,那眼眶中竟然隐含泪光。 他也知道,那只是一场梦吧? 陡然的,卢萦闭上了双眼。 这时,阴澈低低吟道:“关山万里觅封侯,却从来,繁华不过醉时酒,相思方是骨中针。” 他反复地吟着,声音低低,清而冷,低而绵,温柔中带着说不出的惆怅,惆怅中,却有着更多的凄苦…… 卢萦饶是思绪万千,这里也被牵动了情绪,眼中渐渐湿润。她紧紧咬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这时,外面一个脚步声传来,“少主,陛下令你马上入宫。” “知道了。”阴澈清声回了一句后,转身就走。当他走到门坎旁时,他缓缓回头。 便这么回着头,便这么看着卢萦,半晌后,他微垂着睫毛,轻轻地说道:“阿萦,刘疆做了十几年的太子,麾下能人无数。当此紧急之时,多你一妇人不算多,少你一妇人也不算少。你就先留在这里好不好?先留下来,静观其变……” 他失望地看着沉默的卢萦,轻叹一声,转身开门离去。 半夜时,阴澈回来了。被制止在房中,出入不得自由的卢萦心中有事,自是睡不着。她早就躺到了塌上,却直到这时,还在辗转反侧。 突然的,她听到了外面传来压低地说话声。 那声音虽然极小,却清楚地入了她的耳。 是阴澈的声音! 卢萦一凛间,便一动不动了。 在无比的安静中,他的脚步声轻轻传来。她听到他走到了门前,听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半晌后,慢慢走了两步,然后,听到一阵衣服扫在地上的西索声传来。 过不了一会,一个仆人压低的声音传来,这仆人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惊愕,“少主,你怎么坐在这里?” 也许是外面的阴澈做了一个什么手势,那仆人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才极小声地问道:“少主,你忙了一天,不用休息么?” 外面,传来阴澈因疲惫和睡意而有点沙哑的声音,只听他轻轻的带着笑说道:“无妨,我这两年经常夜不能寐,有时到荒野外,就着污泥也是一宿。我坐一会就会离去,你去睡吧。” 那仆人顿了顿后,想说什么,最后才迟疑地应道:“是。那小人告退了。” 那仆人退下后,外面的阴澈一直没有动静,仿佛他早就离去了。 不过卢萦六识过人,自是听得出他还在。只是他的呼吸沉缓低沉,只怕已是睡着。 他靠在墙上都睡着了,她却睡不着了。忍了又忍,卢萦翻了一个身。见外面没有动静,她又翻了一个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阴澈含着睡意的低哑声音,“阿萦,你睡不着?” 卢萦沉默了一会,她还没有应答,阴澈便轻叹道:“今晚有很多人都睡不着,陛下他只怕也睡不着。” 听到这时,卢萦忍不住问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阴澈恭敬地回道:“陛下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见卢萦不回答,他苦笑道:“你莫因为刘疆便以为陛下是小人。在这世间为人处事,从来都是难有两全之策。郭皇后她出身显贵,性子有骄慢处,陛下其实对她,也是忍让了多年。” 卢萦没有回答。 她沉默了,外面的阴澈也以为她已睡着,便没有再吭声。(。) 第二百六十八章 脱身 卢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早已不见了阴澈的身影。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去。 便这样,卢萦在这庄子里住了下来。每天阴澈忙到不管多晚,都会过来坐坐。他就是牵着她的手,说些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与上次在船上说的奇闻异事或隐秘趣闻不同,这一次,他絮絮叨叨,说的都是种种艰难挣扎。仿佛终于找到了倾诉之人一样,这时刻的阴澈,很安静很平和,他那苍白的脸上,也明亮着。有时远远地走过来,还没有抬头,他已先是灿然而笑。 如此过了半个月,阴澈似乎更忙了。这一晚,他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也没有回府。入夜之后,坐在房中的卢萦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刚以为是他,那吱呀一声轻轻推开房门的人,却令得听到脚步声不对而定神望去的卢萦一楞神。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白嫩俊秀的少年,这少年正是曾在汉阳时被卢萦救过,黄河河道上遇到水龙水匪后,被阴澈收服了的富家子贾三郎。 没有想到会是他,卢萦一怔。 贾三郎却是蹑手蹑脚走了过来。他朝窗下的护卫们看了一眼后,转向卢萦低声说道:“卢氏阿萦,太子殿下让我来救你。” 什么? 卢萦一惊抬头。 对上她错愕的眼神,贾三郎一边在房中做着布置,一边长话短说。“姑子有所不知,当年我被仇家所伤,被你救起后,便遇到了太子殿下,于是投靠于他。上一次在黄河,我是奉主公之令有意投向阴澈。其实太子殿下早就秘密控制了黑龙水匪首领王楫的大半将领,原本我投向阴家郎君,是想着能在关健时候助太子殿下一臂。这次听闻你被困于此,我接到太子赴滇时留下的,说是事情万一有变。便可以拆开的紧急密令。那密令上只有一句话。就是说如果你已经被困,让我无论如何助你逃出城去。”说到这里,贾三郎瞟了卢萦一眼,想道:太子殿下把我安插过阴府。是用了大力气。舍了大钱的。我原以为如我这么重要的一步棋。是用在更关健的地方。却没有想到,从始至终,他都是为了这个卢氏布置下的。 我现在在阴府中甚是得力。却为一个明明平安,任谁有事她也不会有事的的女人如此浪费,太子殿下,到底在她身上用了多深的感情? 卢萦明白过来。她低声说道:“我卢府有地道通于城外,把我带回卢府就行了。” 听她这么一说,贾三郎大喜,他低声道:“这就容易多了。”说罢,他朝着门外命令道:“进来。” 话音一落,一个与卢萦眉目间有点相似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走路看人还有表情给卢萦的感觉都很别扭,卢萦细细一看,恍然大悟:原来她是由一个少年扮成的,是男装女装。与这假小姑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中年人。贾三郎从中年人手中接过一包袱,低声道:“小姑,这里是女子服装。你换上女装,咱们大大方方地出门。” 卢萦一怔,转眼赞赏地看向贾三郎。 面对卢萦的赞赏,一张娃娃脸的白嫩少年得意地摸了摸后脑壳。 卢萦向来做事快速,不一会功夫,她就换回了女装。 在屏风后换回女装时,那少年也在中年人的巧手施为下,换上卢萦的男袍,变成了与卢文有五六分相似了。 说时长做时短,这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多一点。 让那少年坐在卢萦的位置上后。卢萦自己的脸上被那中年人弄了一阵,在中年人说了一声“可以了”后,卢萦抬起头来,她回头看着那扮成自己的少年,卢萦顿了顿后,低低说道:“如果阴家郎君回来了,你就对他说,”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似是有点失神,苦笑了一下,她才继续低声说道:“我临走时说了:今生缘尽,若有来世,定当再不相负!”她声音一哑,轻轻说道:“记住这句话,它应该可以保你一命。” 在那少年点头应是时,贾三郎安排少年,让他坐在卢萦的位置上后。卢萦自己的脸上被那中年人弄了一阵,贾三郎也在脸上抹了一些粉后,在中年人说了一声“可以了”时,她低着头跟着贾三郎走了出去。 贾三郎显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到下面,他的身后便还跟着几个仆人和一个厨娘的,身着厨娘衣裳的卢萦混在其中,一点也不显眼。 只是在出庄子大门时,几个门子拦着车,很是认真地盯了几眼。不过他们在看到带头的是贾三郎时,便已放松了几分,再看到卢萦天衣无缝的女子扮相时,更加不在意了。随着一人挥了挥手,马车离开了庄子。 马车一出庄子不久,便速度加快,东拐西拐后,几辆马车分散,而这时,贾三郎朝卢萦的快车中扔上几件贵族小姑的衣裳。卢萦拿了,连忙快手快脚地换了。 又转了两个巷子后,众马车完全各奔东西,最后走在一起的,只有贾三郎和卢萦了。 贾三郎爬上卢萦的马车,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低声说道:“阴家郎君让我亲自负责那庄子里的米粮菜疏一事,所以我能自由出入那庄子。据我的观察,至少还有二个时辰,阴家郎君才能赶到庄子,才会发现你已离去。所以,我们还有二个时辰可以行事。” 卢萦低声道:“二个时辰足够了。” 贾三郎也点了点头。 这时,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一个压低的声音从外面说道:“卢郎在里面?” 卢萦看了贾三郎一眼,见他点头。便应道:“是。” “卢府有人把守,由我带你们进去吧。” 声音一落,马车外的人似乎换了。 当马车来到卢府外时,卢萦和贾三郎都走了下来。看着一袭女装,美丽精致,低着头怯生生的卢萦,几个做门子打扮的汉子走上前,盯着他们问道:“这是什么人?” 一汉子道:“还不是院子里的那几位想那啥了?这不?男女我各带一个过来让他们过过眼。” 这汉子显然有些地位,他这话一出,几个门子都是一阵笑。朝着卢萦打量了几眼后。又看向乔装打扮显宛如幼嫩少年的贾三郎。他们也不怀疑了。当下笑道:“江三哥,你这差事要比我们好多了。”贾三郎前些时日虽然跟在阴澈身边,为他办事,可他以前很少来洛阳。这里的人都不识得他。再加上抹了粉妆了容后面目大变。所以可以瞒天过海。 “那是那是。”在笑声中,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又断断没有带兵器的卢萦几人走了进去。 经过几波护卫后。卢萦和贾三郎入了院落。那地道,卢萦设在自个寝房的偏殿里,一见左右无人,那江三哥低声说道:“幸好卢郎在阴家那厮令人把守这府第前,告知了大伙地道所在。在他们召集府中的人点数时,一些重要的人物都通过此地转移了。” “卢云走了。” “恩,早走了。” 卢萦低声问道:“他走了,就没有让人起疑?” “阴家郎君倒是起了疑心。不过他只是带人搜了一遍后,便摇了摇头,交待说,不管理会。” 这个卢萦倒是明白。很显然,她与刘疆关系密切一事,阴澈和耿秉到现在还瞒着皇帝。连看守卢府,也是阴澈的私人之举。所以,他便是知道卢云走了,知道这风声会泄出去,却也没有多作追查。刘疆做了多年的太子,他的门下蛇鼠总有一些,想完全堵住他,又哪有这么容易?这点包括刘秀在内,心下都是明白的。再说追查为难卢云,阴澈毕竟还是不忍心去做。 进入地道很顺利,卢萦和贾三郎还有江三哥三人点着火把,急速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后,眼前显出了微微光亮。 当下,江三哥快走几步,他推开一块石头,在光亮大泄中三人爬了出来。 此时已是傍晚,几人置身的地方,是一个不起眼的山谷中的山洞口。山谷云烟弥漫,树秀山深,景色还不错。他们出来的这个洞口藤萝遍布,站在外面都不会注意这里有一个地道。 江三哥继续带路,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后,他把手放在唇间学了三声乌鸦叫,当下,二辆马车驶了过来。 卢萦等人上了马车,这时,夜雾渐渐笼罩在天地间,两辆马车就着明月光行走在山道中,四周不时传来乌鸦鸣叫,一切显得格外寂静。 也许是走了一个时辰吧,或是两个时辰,安静中,那江三郎低声说道:“可以下车了。” 几人走下马车,在江三郎地带领下,朝着前方的山谷行进。走着走着,贾三郎低声说道:“阴家郎君只怕已经知道了。”他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人真不错。” 这话,他本来不应该说,可知道阴澈对卢萦地看重后,他还是觉得在她面前,说这些是可以的。 卢萦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道中走了一阵后,突然的,卢萦眼前一亮。只见四五十个身着青衣,气势不凡的汉子向她急步迎来。 当头的那些汉子,都是卢萦在长安的山谷中见过的。迎上女装的卢萦时,这些汉子都是一怔,看向她的眼神中,隐隐还带着几分排斥。 就在卢萦对他们的排斥有点迷惑间,与她在成都时,打过好一些交道,一脸严肃相的执五走出队列。 他来到卢萦面前,朝她施一礼后,沉声说道:“卢文,主公在赴滇时,曾有密令,他说,如果事情发生不可预料的变故,他所有的势力暂时由你接管,你可以自行决策任何事!”说到这里,他带头拜倒在卢萦面前,朗声说道:“臣等听侯主母安排!”而随着执五一跪,众青衣人略作犹豫后,也跟着齐刷刷一跪,他们匍匐在草地上,朗声接着说道:“臣等听侯主母安排!” 一时之间,四下俱静,只有林间的飞鸟和走兽,被他们的叫声惊得扑簌簌乱飞乱窜起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卢萦的办法 众青衣卫这一拜倒,不但令得卢萦大惊,令得贾三郎等人倒吸了一口气。 在众人惊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时,执五带头站起,他朝着卢萦继续说道:“当时得到主公嘱咐时,本来我等颇是不愿,可郭允郎君当时也说,你卢文行事惯走偏锋,所思所想都不是常人能够揣度。如遇非常之机,也谢有按你的方法行事,方能打乱对手的步骤!” 那君臣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把他们的命脉,把能够让这个天下都为之震动的势力,交到了卢萦的手中。 在众人地盯视中,卢萦神色不变,心中却激起了滔天巨浪。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转向众青衣人。 看着这些执一方牛耳的巨头们,她静了静后,向前走出一步,提着声音,中气十足地说道:“既然主公把责任交托于你,那好,卢文挑起这个责任。” 这段时间中,她困于斗室,全副精神都在寻思着种种对策。寻思来寻思去,也有了一些主意。执五把话一说,她略略把心中早就定下的主意过了一遍后。便昂着头声音一提,喝道:“我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从现在开始,各位动用自己的力量,向天下间散布谣言,便说,刘扬之反,实因陛下一心想让阴贵人当皇后,想让他最疼受的四皇子刘庄成为太子。所以,他通过各种手段,把早已在他掌握中的真定王刘扬给逼反了。因为只有刘扬反了,他才好对品行无垢的郭后和太子刘疆下手。才可以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儿子扶上位时,不至于被天下群起而攻之!” 说到这里,她清喝道:“我的话,可听明白了?” 她的声音一落,几十个青衣人同时低头应道:“回主母,听明白了。”只是在低头应承时,他们目光微闪,心中不免想道:不愧是妇人,能想到的,居然是这种散布谣言的小道。 卢萦踱出两步。在夜风吹过树林的哗哗清风中。清了清嗓子后,又纵声说道:“第二道要散布的谣言便是,皇后刚废,太子刘疆便被陛下秘密囚禁起来。只等收拾了刘扬后。皇帝便会马上杀了太子!”顿了顿。她厉声道:“这第二条很重要,一定要传得天下皆知!” 她这么认真,众人也不敢轻忽。齐刷刷躬身应道:“主母放心!”只是这么一应间,刚刚还在他们心中浮现的轻蔑,不由自主的减缓了一些,竟是想道:这两条谣言同时散布出去,说不定还真能收到奇效。 与卢萦不同,他们对皇帝刘秀,那是了解颇深。刘秀这人于百姓心中,众臣心中,都有美名。而如他这样,越是重声名,越是会对这些民间谣言有所忌惮。前一条也还罢了,后一条说他“囚禁”了太子刘疆,说他还想杀了这个儿子的谣言,只怕会给皇帝造成困扰。 卢萦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当下点了点头,转身问道:“你们中,可以在长江河道有掌控能力的?” 声音一落,三人青衣人上前,他们躬身应道:“主公在长江河道经营多年,除了苏杭扬州那一段外,西南一段,都是主公的控制范围。” 卢萦点头,断然下令,“那好,传出号令,让长江道众人随时待令,一旦令发,让他们立刻以黑龙水匪之名,全面封锁长江河道西南段。我要让那里的物产,寸铁不能运出西南。要让整个西南段的商运全部瘫痪,给百姓造成天下就要大乱的局势!” 这一次,众青衣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知不觉中,他们双眼明亮起来。转过身,众人齐刷刷向卢萦应道:“遵令!” 这一次应答,却是比刚才响亮诚心得多。 卢萦又问:“黄河河道,可有能掌控的?” 一个青衣人说道:“我们在黄河势力不强,十成只有一成能掌控。” 卢萦冷冷地说道:“在长安,执六不是培养了十数万人吗?也让他们随时待令,一旦令发,便令众人全部出马,扮成黑龙水匪搅断黄河水运!” 众人同时躬身,响亮地应道:“是!” “令发之时,两河水道封锁之日,记得同时散布谣言,便说昔日王莽余孽纷纷而出,他们放出言道:刘扬叛乱,太子被囚,天下又要大乱,此时不起更待何时?” 这一下,众人完全知道她的计划了。她先让人散布二种谣言,最后搅乱南北两条最重要,最事关国家命运的河道。归根到底,就是想令得天下间民心惶惶,想令得正在应付刘扬之乱的刘秀焦头烂额。想让还没有上位成为太子的刘阳,以及还没有成为皇后的阴氏,还不曾现于世人之前,便背负了祸水之名。让人以为刘秀起意废掉刘疆,是自断臂膀,自乱江山之举! 刘秀不是重视名声吗?他不是“仁义”之名传于天下吗?这一次,只要他真敢下令向刘疆伸手,那就让他声败名裂,让他和他同样喜欢仁厚之名的阴氏,变得遗臭百年! 有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原本以为卢文散布谣言是妇人之举,可现在看来,卢萦这先是“刘秀逼反刘扬,囚禁太子刘疆,”后又“令得天下重现大乱征兆,以使民心君心两乱”的策略,分明是枭雄之道! 说实在的,现在这个时候,如果由刘疆也好,由他们这些人出策也好,都会选择向皇帝讨好币心。毕竟,刘疆现在还是太子不是?毕竟,这么多年的父子感情,任谁都会心存侥幸不是?毕竟,刘秀还没有直接下令,废了刘疆的太子之位不是?在这种心态下,这些忠君思想刻入骨髓的人,根本无法这么快就采取绝烈的态度,制造情势来逼迫皇帝。逼迫他为了做一个“好皇帝”,为了做一个“美名传于后世的仁厚皇帝”,不得不改变原来的主意,放过刘疆并做出笼络刘疆之举。 有所谓非常时做非常之事,卢萦之策,虽有阴毒之嫌,却也十分中用。想来这盘先搅乱天下,如果局势当真不可挽回,再混水中求存的棋一下,刘秀就算本来想要太子性命的,那时也不得不改变主意了。 这策略,实在是妙到了极点啊! 当下,四五十个青衣人,连同贾三郎江三哥在内,齐刷刷向卢萦拜到在地,齐刷刷唤道:“主母高见!”他们的声音响亮而中气十足,一时之间,激得树林中群鸟乱飞,扑簌簌间,倒是给这宁静得过了头的天地间,添了几分活力和热闹! 众青衣人领命离开后,卢萦在上百个便装护卫地筹拥下,继续上路了。 她要赶往刘疆的所在。 事情从发生到现在,才半个多月,她现在赶上去,要是走得急的话,说不定还能与皇帝派去截住刘疆的兵马,碰个正着。 马车日夜兼程地赶着。 在如此走了一个月时,洛阳传来消息,郭后被废,阴氏已入主中宫! 卢萦所做的那些安排,还没有这么快便得到反馈,所以也没有别的消息传来。 这般急赶着,当卢萦来到长江边上,坐上大船时,已是疲惫不堪了。 一坐上这只属于刘疆的大客船,颠覆了多时的卢萦倒下便睡。 看着她睡得晕天黑地的,贾三郎低声说道:“她竟似不怎么担心?” 执五是此行地带路人,他朝船舱中瞟了一眼,说道:“主公便是喜欢她这性格。”这话一出,贾三郎瞪大了眼。 乱七八糟地睡了三四天后,卢萦又恢复了精神。站在船头上,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水,卢萦向执五问道:“主公可有飞鸽传来?” 执五摇了摇头。 他刚刚摇头,一个护卫拿着一只飞鸽急步走来。执五连忙上前,不一会,他拿着一张纸条走到卢萦面前,沉着脸说道:“是耿国!他陈兵上万,快船千余,刚截住了主公的去路。情况万分危急。” 听到这里,卢萦脸一白,她冷声问道:“离我们有多远?” “还有二日水程。” 卢萦抬头,命令道:“我们的人和船还有多久能到?” “就在前方码头侯令。” “恩,全速前进,我要在一天之内赶到主公那。” “是!” 客船加速,一个时辰后,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码头,此刻,这码头上停满了黑压压的船只。 朝那些船看了一眼,卢萦命令道:“让他们直接跟上,我们没有时间停留等侯。” “是。” 不到二刻钟,那些船只便追上了客船,筹拥在她后面。后面这些船只中的,都是忠于刘疆的老部卒,他们在看到领头的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白衣俊美少年时,都是一呆。转眼,那些船上的人都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这些船,再加上卢萦所坐的船,共有二十来条是不便作战的客船,战船则不到五百,看这样子,只怕不及耿国所率兵卒的一半。 更重要的是,耿国是出了名的将军,能征善战,与他相比,卢萦这个妇人差了何止是千里万里? 看着站在船头,重又变成了男子,一袭白袍显得风度雍容,一派淡定的卢文,贾三郎忍不住低声说道:“卢文如此平静,可是有甚良策?”(。) 第二百七十章 吓退与重逢 卢萦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或许有吧。” 或许有?有这样的答案吗? 在贾三郎说不出是紧张还是不安的感慨中,卢萦负着手走向船舷处。 一侧的执五见他瞪着卢萦,不由苦笑道:“卢文虽是我等头领,毕竟还是年幼。事实上,这等大事,不能全部寄望于她,我们也得寻思应对之策才是。” 一席话训得贾三郎连连点头后,执五看向好整以暇的卢萦,暗暗忖道:可卢文这个样子,也太淡定了,难道她真没有对策? 转眼一天过去了。 凌晨时,执五在舱外沉声说道:“卢文,看到了耿国的船队了!” “恩,知道了。”卢文地应答声一如以往那般清冷而平静。不一会,一袭白袍的她便踱了出来。 船只全速运行,再加上这么一大支,足以令得江河断流的船队出现在河道上,耿国等自是远远便看到了。 当卢萦出现在船头时,上游处急驰来数十只快船。这些快船一散而开,只见一个身着金甲的青年将领大步走出。 这将领国字脸,长相不怒而威,显然就是耿国了。 耿国常年呆在前线,很少在洛阳厮混,可卢文这一年来名声实在是太响,连他家耿秉也关注了,他自然也是留意过的。 没有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会是卢文,耿国先是一愣,转眼令快船驶近。朝着卢萦拱了拱手,严肃地说道:“卢文,你不呆在洛阳,跑这里来干什么?” 晨光中,卢萦背手而立,她含笑看着耿国,清声说道:“我来干什么,难道耿将军还不知道?” 耿国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卢文,耿某是奉陛下之令。把太子请回洛阳。你插上这一手。便不担心你范阳卢氏数百口性命?便不担心陛下令得范阳卢氏除名么?” 他这话一落,卢萦放声大笑。 她负着手,挑着眉,一派冷漠地说道:“范阳卢氏除了名。与我何干?” 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寒森森地说道:“我父亲本来便没有寄望我能返祖归宗。现在不过是回到原地,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一句话噎住了耿国后。卢萦沉沉说道:“耿将军,还请让开河道,让我等见过太子。” 她这要求说得辣气壮,耿国直是气笑了,他厉声喝道:“卢文,陛下之令,你也敢违背?”他盯了卢萦身后的众船一眼,又冷笑道:“耿某也是怜你之才,这才好言相劝,不然,卢文你以为你这点人马,你这么一个小白脸儿,便能奈何得了本将军?” 他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了。 一时之间,被耿国这剑拔弩张激得紧张了的众人,齐刷刷看向卢萦。 明明太子就在前方,可他们去路被阻,一时束手无策。又看看自己一方的实力,再看看耿国,众人同时想道:实在不行,就以命相博吧,几千条性命填进去,便是奈何不了耿国,定也能给主公争得一线生机! 就在执五等人同时站起,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双手已持起长戟,只等着卢萦一令便冲上去死拼时,突然间,卢萦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卢萦昂着头,傲慢地说道:“主公身为太子,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真龙!只要他还是太子一日,他便是君,而你就只是臣!堂堂储君,岂容你这等臣子折辱?!”这一席话掷地有声!语气中,充满了对刘疆的维护,以及一种难以言状的高傲。这种高傲令得耿国等人直是觉得,他们哪怕什么也不怕,就只是这么把刘疆拦上一拦,对眼前这个卢文来说,也是无法释怀的羞辱和痛恨! 她这种近乎极端的维护和傲然,令得四下一怔,一时之间,众人都忘记了说话,连耿国也僵住了,不知说什么话了。 卢萦负着手,她表情冰冷,只见她目光如电的扫过耿国,扫过耿国身边众将,陡然的,她声音一提,嘶厉地喝道:“耿国,你们这般大军压迫围堵太子之行!你们是想羞辱太子!羞辱我们这些太子属官!羞辱太子麾下的万万儿郎!么?” 卢萦这话,激烈中带着让人热血沸腾的傲然,这般一句接一句地逼问而出,直令得她身后的众人群情激沸起来。 于是,随着她的声音一落,随着激荡的河风刮起她的厉喝声远远传荡开来。站在她身后数百上千人同时举戟高喝起来,“不能容忍!” “不能容忍!!” “不能容忍!!!” 高喝声越来越亢奋,众将士扯着脖子同时厉喝,一个个脸孔涨得通红!这个卢文,就只是这么一句话,便令得他身后的这几百条船,数千将士的血,彻底的热血沸腾起来。在一声又一声的高喝声中,所有的船只开始缓缓逼进,所有的长戟已经举起,所有看向耿国的眼神中,已不再有半点退却,全是燃烧的怒火! 刘疆身为太子多年,在朝臣中本有积威,虽然耿国一直是阴氏一脉,这时也被卢萦这话,被这数千将士,被这气氛逼得脸色微变。原本还气势十足的他,心中也有了几分虚弱。 耿国的虚弱,别人或许不曾注意,卢萦却是注意到了的。 当下,卢萦脸一沉,厉声命令道:“抬上来!” 声音一落,在众人疑惑地注目中,十来个大汉抬来了几个大木箱。 他们把箱子放下后,卢萦踱上前,一一把这些箱子打开后,卢萦从中拿了几个小瓷瓶出来。这瓷瓶形状很一般,可颜色非常特别,竟是全部漆成了血色,上面还绘了几个由骷髅头组成花。 把这瓷瓶朝着耿国晃了晃后。卢萦声音一提,厉声说道:“耿将军可知道这是什么?”她阴森森地说道:“这东西,可是来自宫中秘藏的,传闻中,它只要半滴,便可以毒死一百头牛,而一旦溶入水中,它的毒性还会加剧十倍。” 卢萦刚说到这里,耿国失声叫道:“是一抹倾城?” 耿国身为耿家嫡子,自是知道这种前朝宫中秘藏的极品剧毒。之所以叫做一抹倾城。是因为它的毒素是从相思子和蓖麻中提取的,然后再混合了一种西域来的蛇毒混制而成。因药性太过可怕,水珠大的一滴便可以毒死数百头牛,溶入水中那毒性还能增加十倍。所到之处。完全可以倾国灭城。再加上其中的主要成份是相思子,所以取了个美丽的名字,唤‘一抹倾城’。这种毒物。不是朝中权贵,几乎听也没有听过。 因此耿国失声惊叫时,卢萦身后的诸人,表现得愕然而平静。 对上耿国惊惶的表情,卢萦放声大笑,“不错,正是一抹倾城,耿将军果然有见识,连这个也识得。”她说到这里,把那瓷瓶晃了晃,冷冷说道:“耿将军,这里呢,共有七大箱,一共一百三十瓶一抹倾城。”耿国脸上变色,“我可不知,这种毒药竟有这么多存在于世!” “你自是不知。”卢萦一笑,“这是太子他从地下暗标殿得来的。” 一句话说得耿国终于完全变色后,卢萦伸脚朝一个木箱踢了一下,在一阵瓷器的清脆交鸣中,在耿国脸色暗变中,卢萦朝他冷冷说道:“耿将军,你说我要是把这些一抹倾城全部倾倒在这长江河里,”才说到这里,不管是耿国那边,还是卢萦身后众人,都齐刷刷倒抽了一口气时,卢萦清亮的声音继续传来,“将军说说,到得那时,这长江一带,还能存活几个百姓?” 耿国听到这里,不由涨红着脸厉声喝道:“这种丧尽天良之事,你也敢做?” 他的话音一落,卢萦也是脸一板,她沉沉地说道:“我怎么不敢?卢文本来便在天下人面前发过誓,“主有危,文先死!”如今太子被小人围困,尊严性命束于他人之手,我卢文无法忍受主公受此羞辱,原以一僧荣辱,身后之骂名,换得太子一时安康,有何不可?” 在一番正义凛然的言辞说得众人齐齐色动,虽心下觉得她所行之事太过卑鄙,却也不得不佩服她对太子刘疆的忠义之时,卢萦声音一提,再次厉声喝道:“再则,这一抹倾城倒入长江,令得长江两岸浮尸百万,到时被天下人指责的,可不止是我卢文吧?” 这话一出,耿国脸色更是一变。他清楚地明白卢文的意思。知道卢文几箱子毒药一投入河中,确实挨骂的不止是卢文。到得那时,一意孤行坚持无故废后废太子的皇帝,还有皇帝新立的皇后阴氏,以及皇帝喜爱的,想要立为太子的四皇子刘阳,才更令得天下百姓痛恨! 毕竟,这种惨绝人寰之事现于世间,不是苍天示警,不是他刘秀为了一已之私,置天下安危于不顾才招惹的祸端,还能是什么? 从来,不管天下间发生什么事,时人只会怪责令得朝野震动,以及令得这些祸患发生的政治举动。他们会想,如果皇帝不废后,如果皇帝不另立太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更迷信的说话则是,真因卢萦的投毒以导致长江两岸伏尸百万,那就意味着苍天不许刘秀他继续坐江山了。因为世人都相信,如果苍天不愿意成全某人某事,那个卢文便是想毒害长江一带的百姓,也会阴差阳错而致事有不成。她能成功,便是天意让她成功!所以,到时她与刘秀一家三口,都是罪人! 卢萦说到这里,四下再无声息,只有猎猎河风不停地吹来。 无比的安静中,耿国铁青的脸色中,卢萦又把手中的瓷瓶晃了晃,只见她高声叫道:“耿将军可是想查看一下这是不是一抹倾城?要不,我扔来几瓶你给接住?或者,我干脆让人给你扔一箱子来?” 她这句话一吐出,耿国脸色更是难看! 这怎么可以?万一碎了,落到河水中,他耿国怎么担负得起这个罪名? 欣赏着耿国一脸地挣扎,卢萦懒洋洋地负手而立,笑眯眯地说道:“耿将军好象很为难啊。依卢某看来,这事实在没什么值得犹豫的。陛下现在的意思,也就是好言好语言把太子请回洛阳吧?他做父亲的都没有让你强请,你这么尽职尽责做甚?再说,这刘家的江山和百姓一旦有失,你耿府一个小小的将军,担起得这天下人的责难吗?”她这话很有道理,太子刘疆带不回也就带不回,毕竟他名义上还是太子,随便找个借口,譬如说他耿国刚露出强请之意,太子便要举剑自刎这个借口,也就打发了上面地追问了。可若是因他之故,令得卢文一时冲动把这无上剧毒投入长江中,他们耿氏一家数百口的命,那都不够赔的了! 想到这里,耿国青着脸一咬牙,命令道:“我们退----” 声音一落,众船打出旗语,于是,厮杀混乱声不停传来的前方,慢慢安静下来。于是,一只一只的快船,迅速地从卢萦身侧离开,朝着上游驶去。 在耿国等人消失在视野中,卢萦头也不回地朝执三说道:“再过一天,你想办法把内情传回耿国耳中。便说,我只是把一些河水放在一些空瓶子里,冒充一抹倾城,居然把他给吓走了。告诉他,我的将士们都抬着那些箱子瞎晃,嘲笑他耿国胆小呢。” 说到这里,她低叹一声,抚着自个的下巴说道:“我其实还不算太坏。你们看,我还要名声呢。”一句话说得众人差点想翻白眼。 执五等人自是很清楚,卢萦这几个箱子里摆放的,还真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瓷瓶。便是一抹倾城所用的那种特殊瓷瓶,总共也只有十瓶不到,还都是空的,里面啥也没有。 因为卢萦毕竟背不起意图毒害长江两岸百万百姓的罪名,所以这几个箱子摆在那里没有动,使得客船上的那些首领都可以上前翻看。 这一看,卢萦吓走耿国的事,还真成了众人取乐的一件笑谈。毕竟,用一些河水装在女人妆容用的空瓷瓶中,这一着简单之极的计策,便唬住了出了名的能征善战的耿国耿将军,还解了太子之围,这确实挺稀罕的。 不过这些人才说笑了一阵,执五便走入他们中间,也不知交待了一句什么话。当下众人齐齐闭嘴。便是后来,也再也没有人提过‘一抹倾城’四个字,以至于除了走得近,可以听到卢萦与耿国的对话的这些人外,其他的人,甚至还不知道卢萦到底说了什么,竟令得耿国不战而退。 众船迅速地朝前驶去。 在他们驶去的同时,远处的江面上,也有大船向他们驶来。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船只,卢萦突然咬着唇,眼眶中都是泪花在转。 两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终于,卢萦看到了那个站在船头上的男人。 ## 今天送上四千字。凤月无边在粉红票总榜上的排名越来越下降,眼看都要掉出前十了,大伙再扔给我几张,帮我顶住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见面先算帐 与她想象中的消瘦憔悴郁怒一脸戾气不同的是,站在船头的刘疆,与以往每一次重逢时一样,他面目沉凝,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前方。只是他俊美的五官明显消瘦,显得更加立体而深邃,犹带沧桑。 在卢萦看向他时,他也在看向卢萦。四目相对,刘疆朝她笑了笑,还别说,这一笑,直衬得他俊美无畴的面容,他高大俊伟的身形,如晨光下江河中一尊来自远古的神人雕像陡然苏醒。仿佛他已沉寂百年,仿佛他还可以这样站下去,直到亘古,却因为她这一顾,所以他活了过来,有了生气,也有了渴望和悲伤。 看到这样的他,满心为他不平,为他愤怒担忧着的卢萦,也平静了。她朝着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后。卢萦负着手,白袍在河风中猎猎作响,得意洋洋地叫道:“阿疆,这次我可是立下大功了。我都救了你一命,以后你还凶不凶我? 四下:“……” 众人傻呼呼地看着趾高气扬,只差尾巴没有摇晃的卢文,又看了一眼先是一愣,转眼那脸上的喜色迅速淡去,一张脸又变黑了的刘疆,突然之间,有点理解不能了。 明显憔悴,也瘦了一大圈的郭允走了出来,他站在刘疆身后,对着卢萦那得意嚣张到了极点的模样儿,苦笑道:“敢情在卢文心中,只有这种事儿才是大事,才值得她日夜记挂?”相比起来。刘疆失势,两人由太子时的一呼百诺,风光无限突然变得朝不保夕,四顾茫然,不得不与天下最有势力的帝王作对,都只是小事一桩了? 在郭允的苦笑声中,刘疆抿紧薄唇,好半晌,他从鼻中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哼声。 这时,两船已经靠上。木板一搭好。卢萦便三步并两步地冲了过来。她快步跑到刘疆面前,先是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后,见他丝毫无恙,便松了一口气。 然后。卢萦围着刘疆转起圈儿来。 她一边转圈。一边摸着自个的下巴眯眯笑。 郭允见了。实在没有好声气,“卢文,你搞什么鬼?” 卢萦冷笑道:“我能搞什么鬼?我就是想啊。这世间的人,谁也不能欺谁!你看,主公以前欺我,现在风水轮流转,我也终于可以欺负到他了!”一句话气得刘疆差点倒仰时,她围着刘疆转第起第二圈来。 转着圈,重新负起双手,卢萦一脸严肃地向他说道:“阿疆,我本来呢,马上就要成为范阳卢氏的新族长,可这下全泡汤了,你说说你怎么赔我?” 再一句话令得刘疆开始冷笑时,卢萦围着他转起第三圈来,“阿疆,你马上就不是太子了,而我呢,我可是有万两黄金的人。你说,你找了我这么一个富有,这么了不起的主,以后还敢对我这么凶不?” 在郭允翻起白眼,刘疆黑得一张脸都不知说话了时,卢萦停下脚步,站在他面前抬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卢萦叹道:“想我卢文风流倜傥,名闻天下,财富无数,智计超群,这样的人,放到哪里也是个宝吧?”说到这里,她示意一个婢女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一个长包袱,她扯开上面的布,拿出上次刘疆送给她的玉石算盘来。只见卢萦把这算盘朝刘疆一推,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东西,现在轮到阿疆使用了吧?” 刘疆脸色发青! 郭允急速后退! 在呼呼刮来的河风中,刘疆猛然伸手,他把那算盘从卢萦手中一抽,顺手一扔,给扔进了河水中。 听到算盘落水的声音,卢萦还哎哟一声,不舍地嘀咕道:“玉石做的呢,很贵重的呢,还是你送我的礼物,怎么就这样扔了……” 刘疆听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他猛然伸手,把卢萦重重搂入怀中。 紧紧地搂着她,他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间,直过了好一会,才哑声说道:“依然跋扈,甚好。” 他的妇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失势而黯然神伤,更没有以泪洗面。 他的妇人,依然来去如风,张狂任性,一见面便与他争这家宅长短。仿佛他太子之位不保,只是一桩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强过他一头的小事。 她这种性格,曾经最让他纠结烦恼,在这阵子最危难时,却是最让他挂念于心的。他想过,自己失势也就罢了,可是阿萦怎么办?没有自己护着,她不能再骄枉任性,她要是以泪洗面,可怎么办? 可所有地担忧也罢,相思也罢,在见到她的这一刻,都得到了纡解。 真好!便是他大起大落了,她依然本性不改,真好。 便是他不再风光无二了,她依然从容而笑,真好。 她让他觉得,人活在这世间,失势也罢,从云端摔下也罢,都只是人世间的等闲小事。只要还活着,还能大笑,便已足够。 这种感觉,可真是好啊! 也许是这么陡然一放松,卢萦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刘疆竟发出轻鼾来了。 他这是累坏了吧? 卢萦转向郭允,压低声音说道:“主公的舱房在哪?” 郭允一怔,这时才听到刘疆的轻鼾声,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卢萦一眼,点头道:“我来帮你。”说罢,他与卢萦一道扶着刘疆,朝着舱中走去。 把身材高大的刘疆放在塌上时,提步就走的郭允突然身子一顿,他转过头来看向卢萦,轻声道:“你真不错,主公比我眼光好。”说罢,他转身走出了舱房。 刘疆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醒来时,外面传来卢萦清冷的声音,“令他们全部散去,这么多人跟着一条客船,这不是让人盯着不放吗?” 在来人领命离去时,只听得卢萦突然一笑,只听她压低声音说道:“郭允,你说我现在逼着阿疆对我立誓,以后只疼我一个,只想我一人,不管看到任何美人,都得当着我的面骂人家一句“这是狗屎”,你说阿疆会不会同意?” 郭允没好气的声音马上传来,“你说他会不会同意?” 他这话一回,卢萦不由一声长叹,只听她好不郁闷地说道:“郭允,你说阿疆怎么在我面前这么强呢?他就不能让我强他一回吗?哎,现在的机会多珍贵啊,简直是千载难逢。此时不振妻纲,更待何时?” 不用看,刘疆也知道,此刻的卢萦一定是眼珠子在转,果然,郭允的冷笑声传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了?我说卢文,你好歹也是做过朝庭命官的人,别整天想这些叽叽歪歪的小事。快想一想,下一步动作如何?” 卢萦清亮的声音马上传来,“动作如何难道还要想?”她愉快地叫道:“以前阿疆陪我去哪儿,都是匆匆忙忙,这下就不用赶时间了,我们可以尽快地多玩一会。这一次,我要去扬州!我早就听说那儿美人如云了,我要再纳两个妾回家!” 刘疆:“……” 郭允:“……” 在磨了一阵牙后,刘疆冰冷的声音传来,“给我滚进来!” 他突然出声,外面的两人都是吓了一跳,安静了一会后,郭允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主公在唤呢,还不进去?” 他把卢萦一推,令是她跌跌撞撞地倒入舱房后,只听得郭允哼哼道:“听说你上次回成都又纳了一妾?我说卢文,我都没有你的妾室多呢。你还好意思再纳?”说到这里,他扯着脖子朝舱中的刘疆叫道:“主公,这有所谓来来往往,有来有往,你怎么也不能让卢文专美于前吧?怎么着,你这次也得纳上七八个美人带回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砰地一声,卢萦扔出一个酒盅砸了过去。郭允狼狈闪开后,急急退了下来。 在他退下时,他听到刘疆低沉的声音传来,“阿萦,你那些‘乱世之策’我都知晓了,你做得很好。”刘疆似在苦笑,只听他低喃道:“你下的这些命令,特别是搅乱两河河运一令,不说他们,便是我也无法下达。你那计策虽是狠毒了些,若用来逼宫护我一命,却是良谋,光从这点而言,阿萦,我要谢你。” 刘疆的声音一落,便听到卢萦软绵绵的声音传来,“你谢我甚么……我只要你好好的。” 听到里面的声音渐转温柔缠绵,郭允连忙脚步加快,三两下便出了舱。 他一出来,便看到了执五执三等人,对上他们,郭允笑道:“闹得太大了,把你们也惊动了?” 执五摇了摇头,执三则叹道:“我现在总算知道,这一二年,主公为何多了这么多表情了。”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我也总算知道了,为何主公老有头痛了。摊上卢文这样的人,他能不头痛么?”调侃过后,转眼他又说道:“这阵子大伙都失眠,不过卢文既然来了,咱们这些人倒是都睡了一个好觉。”主要是不用担心太子情绪不稳了,不用看着他沉默地坐在那里,便不由自主地揪心不安,也可以短暂地放松自己。(。)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上路 郭允点了点头,他低声说道:“洛阳可有消息传来?” 负责情报的执三表情也沉肃了,他低声道:“皇后被废,原来是幽禁起来。在两河河道的消息传回一二后,陛下犹豫了,刚才得到消息,说是娘娘已可以出院子走动走动,看她的人,撤了不少。” 郭允恩了一声,又问道:“陛下如何?” “陛下似有犹豫。前几日,他对身边的人说,说是先平叛乱一事,至于太子之事,先放下不提。不过他已急下几道圣旨,都是让人找到殿下,让殿下回去洛阳的。从那圣旨上来看,陛下语气已有缓和,似乎有取消废太子的意思。” “我去问问主公心意如何?” 执五刚说到这里,便听到刘疆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先回成都转一圈,我再带着阿萦去扬州,她弟弟弟媳都在那里。”顿了顿,他哑声苦笑,“这些年,我为了这个位置,也实是用了太多心神。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现在是非常时机,刘疆在外面隐藏了行迹,远比出现在天子眼前更安全。当下众人都不反对。 于是,客船在下一个码头停靠后,刘疆和卢萦便下了船。 …… 又是一个大好晴日。 位于成都通往汉阳的官道上,不停地有人流经过,天地间郁郁葱葱的绿色,也因这川流不息的人流添了几分热闹。 官道旁的一个小客栈中,这时热闹非凡。做为这四五十里路唯一的一家客栈,它的生意向来不错。 在小二不停的哟喝声中,一辆马车和几辆牛车停了下来。从那马车中,走出了一对年青夫妇。 那年轻的妇人长相秀丽,不过眉骨高耸,唇形单薄,带着几分精明刻薄样,扶着她的青年男子,面目俊郎身材高大,却气色沉闷中带着几分小心。透着种郁气。 一入客栈。那妇人便斥喝道:“还愣着干嘛?叫小二过来点菜呀!” 被她斥喝的青年男子,低声应了句“好”后,忍不住小声说道:“阿秋,马上就要到汉阳了。你得给我一些颜面。” 那妇人闻言冷笑了一声。不过她声音也放低了些。“给你面子?曾长志,你就是一个小人,给你一分颜面。你就飘到天上去了,就连我也不会放在眼里。你就只配被喝来呼去地对待!” 在一句话令得曾长志郁怒地低下头,却不再吭声时,那妇人却还不想放过他,继续说道:“听说那平因被夫家休回来了?她可是被你耽误了的。要么,本夫人开开恩,让你纳她为妾?” 曾长志只是低着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似乎这样被妇人冷嘲热讽惯了,只有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那妇人见他不应,又说了几句后,这才闭上嘴,朝着店小二喝道:“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滚上来报菜!这样没点眼色的,小心本夫人砸了你这鬼客栈!” 这话着实嚣张,一时之间,原来热闹非凡的客栈都安静下来,一个个朝这打扮华贵,随从也气派的妇人看了一眼后,都老实地低下了头。 见到他们低头,那妇人显得志得意满。 这时,妇人又转向曾长志,嘲讽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看不上平因,是因为平府落魄了。看,以前你争着抢着也要娶为妻子的女人,自你与我成了婚后,你连把她当妾也不中意了。”在曾长志的沉默中,她继续尖着声音问道:“对了,听说你以前不是有个父母之约的未婚妻吗?她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本夫人开恩,把她弄来当个妾室,好生服侍你?” 这一次,那妇人满意地看到曾长志脸色变了变。当上她越发趾高气扬起来,又尖着嗓子说道:“哟哟,原来你念念不忘的人是这个呀?行,那女人叫啥来着?卢萦是吧?等在汉阳玩够了去成都,我把这个卢萦弄到你身边,让你也快活快活……” 在那妇人冷哨的,趾高气扬的嘲讽声中,突然的,旁边传来一个略有点清冷,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哟,这位夫人,可真是了不得,真是能人啊。” 这句话一出,曾长志腾地转头顺着那声音看去。 那妇人也转过头看去。 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是一摆在角落里的塌几,那几旁坐着两人。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 那少年正懒洋洋地仰靠在塌上,虽然姿态闲适,可这人身上,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那妇人也是成都世家女,是见惯了大人物的,这么一对上这少年,不由脸色微变,想道:这小地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物?我刚才怎么就没有注意? 她抿唇一笑,“哎哟”一声要开口时,只见那少年用手帕擦了擦手后,淡淡说道:“我就说回这里没什么意思!还没到呢,就碰见个这么货色。” 他似是在朝对面戴着纱帽的高大男人抱怨。抱怨过后,那少年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把那妇人给我扇上十个嘴巴子!还有,这两人碍了我的眼,搅了我的兴,把他们车里的钱货全部掏出来,本郎君一看到钱心情就会松快!” 非常辣气壮地说了这一番话后,四下众人呆怔中,不知从哪个角落走出四个汉子来。他们齐刷刷朝那少年一礼,应道:“是。”转身朝曾长志两人走来。 这八个汉子一动,那压迫感便森森而来。那妇人惊了一会后,突然清醒过来,她腾地站起,朝着那少年尖声叫道:“你敢?你可知本夫人是什么人?我告诉你……” 还没有等她说完,那少年便不耐烦地说道:“太聒噪了!” 只是四个字。便这么说了四个字,瞬时,人群中闪过两道人影。那两条人影如烟如雾,转眼间便冲到了那妇人面前。妇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猛然的,一个耳巴子重重甩在她的脸上,“啪” 的一脆响中,那妇人被扇得重重向后跌出,一屁股向后摔去。 她还没有摔倒地上,又是一个人影过来。那人单手把她一提,便这么举在手中。“啪啪啪啪”左左右右朝她扇足了十个耳光。 这一下变故。兔起鹘落。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清脆的巴掌声已然落地,那妇人一张脸已被扇成了猪头,又青又肿高高鼓起。 就在妇人的护卫清醒过来围上来时。又有两个汉子冲出。也不知他们怎么动作。只听得一阵“砰砰砰砰”的打砸声传来。转眼间,那妇人身边的护卫婢女,全被打倒在地。滚在地上直呻吟。 不一会,一个护卫走了进来。他抱着二个木盒放在少年几上,道:“郎君,共搜出了五百两黄金和一些首饰。”说罢,他把上面那个木盒打开,露出一盒令得众人目眩神迷的,金灿灿的光芒来。 这客栈里的人,绝大多数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一时之间,他们呼吸急促,眼睛都冒出火花了。 那少年看也不看那木盒,挥了挥手,淡淡说道:“都拿下去你们分了。” 一句话令得众人倒抽一口气时,不管是那少年,还是得到巨额赏赐的众护卫,都是神色不动,似乎这点金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时,那少年转向旁边,“阿疆,你吃饱没?这地方我不想呆了,咱们换地方玩去。” 那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他这一从角落里站起,众人这才发现,这人身上有一种极强的威压,直可以让人无法动弹。 那男人走到少年身边,宠溺地在他的头上拍了拍后,磁沉地说道:“走吧。” 说罢,一行人朝外走去。这一行人走在一起,四下毫无声息,直到他们上了马车,曾长志的夫人才尖叫一声,叫骂起来。可她双颊肿胀,牙齿都扇得松动了,骂出的话,又有谁听得清? 妇人越骂越是愤怒,却又吐不出词来,郁怒到了极点的她,便没有注意到自家的丈夫昂着头上着那些人影,一张脸上青白交加,表情复杂到了极点,似是认出了什么人一样。 那少年,自是卢萦。 走了一会,刘疆磁沉的声音传来,“还去汉阳吗?” 卢萦寻思了一会,良久,她长叹一声嘀咕道:“我以前跟你提过,想回到汉阳时,能把黄金换成铁钱,在汉阳城中一路走一路撒。后来嘛,我又想着,我要带一群护卫前呼后仰地冲入汉阳,来到平府面前,骇得他们一个个对我下跪。” 说到这里,卢萦又是一声长叹,“可我现在,却觉得这些都没有意思了。” 在刘疆眉目微沉时,卢萦抬头看着他,嘻嘻笑道:“阿疆,你有没有觉得我终于不再像暴发户了?” 刘疆原还以为,她是在为自己失势而叹息,让他不由想起卢萦那一句“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无上的荣华”的埋怨。却原来说了半天,她是觉得自己变成了有底蕴有修养的世家子了。 一时之间,他直是哭笑不得。 这时,卢萦瞟向他的脸,低声说道:“阿疆,你刚才脸色不好看呢。你如果不高兴,也想欺负什么人散散心,咱们就不去汉阳,去那能让你欺负人的地方好不好?” 这可真是体贴啊。刘疆哑然失笑。 他闭上双眼,懒洋洋地敲击着车辕,直过了一会,他才低声说道:“去扬州吧。” 在卢萦抬头时,他睁开看着她,压低声音,声音低哑磁沉,“你换上妇人衣袍,咱们一起到扬州走走好不好?”伸出手,他抚着她俊美冷峭的脸蛋,声音微哑,“便如这世间最简单的一对夫妇一样……” ¥¥ 嘿嘿,多谢大伙前两天的投票,很猛呢,一下子由第十成了第五了。多谢多谢,继续求之,呵呵。(。) 第二百七十三章 依然是太子 说到这里,刘疆顿了顿,沉默起来。 直过了一会,他才低哑地续道:“阿萦,你知道吗?我母后曾经说过,她一生最大的梦想,便是与父皇能死同陵。她说,她认识他时,迟了一步,以致于争不过阴氏,她不甘心。如果到了地下,她希望能比阴氏先走一步,能在皇陵中伴他另一世。” 说到这里,刘疆哑声低笑起来,“可我母后注定要失望了,父皇心中并没有她,她努力再多也是妄然。现在,她更是想也不用想了,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一个废后能与帝王合葬的。以我父皇那性情,最多也就是把我母后的坟放得离他近一些,使得他和阴氏在一起时,我母亲不至于连遥望也不成。” 一句话说到这里,他闭上双眼,慢慢说道:“我郭氏族人,便是有才,父皇也不会把人放在重要位置上,阴氏恰恰相反,便连与阴氏交好的邓氏耿氏,也被父皇大力抬举。母后所生的儿子,与阴氏所生的儿子,虽然同是父皇骨肉,也是圣眷完全不同。” 他哑声一声,沧凉地说道:“几年前父皇给我定下太子妃,也不知怎么的,过了一年,她就落到水中淹死了。当时以为是意外,又定了一个,结果那个在半年后又死了。那时我就明白了,那两个女子,错就错在他们的家族太强盛,会令得我和我母后如虎添翼,所以她们该死。自她们死后,天下沸沸扬扬。都说是我克死的,还有说是我动手杀的。所以,在她们定了第三个女人,一个品貌差我甚远,根本不足以与我匹配的妇人时,我就真的自己动手了。” 刘疆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还年少时,总是有闲言闲语传入我耳中,说我心性暴戾,阴晴不定。我听多了。也就慢慢的变成了现在这个性子了。” 伸手把眼眶都红了,怔怔地看着他的卢萦搂入怀中,刘疆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间,低低地说道:“其实我早就在等着这一日。早就在等了……” 卢萦搂着他的颈。在他的脸上摩挲了几下。却是喃喃说道:“阿疆,我对不起你。” 这几个字一出,刘疆身子一僵。抬起头眯着眼冷冷地盯着她。 他这样子一摆,卢萦打了一个寒颤,她瞪了他一眼,“我又没有在那种事上对不起你!”见他戾气虽减,脸却被她瞪黑了。卢萦连忙一把搂着他的颈,低低地说道:“是这样的。我明知道你现在很不开凡,可不么为什么,这几天我稍一寻思,还挺高兴的。” 在刘疆地瞪视中,她嘻嘻一笑,说道:“我在想啊,你做了皇帝,肯定会娶别的女人吧?我到时要独占你,得费多少脑筋,那难度有多大啊?我要除掉那么多有美貌有背景的女人,多辛苦啊?现在这样也挺好,咱们有的是钱,有的是人,可以想到哪里就去哪里,可以想怎么过日就怎么过日。呶,你看现在要是哪个女人敢接近你,我就直接让人甩她们耳巴子,一直把她们那张自以为漂亮的脸都给甩废了,把她们扔出两条街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是。” 听她这话中,那个“有人说半个不是”的“有人”,仿佛指的就是刘疆本人? 刘疆瞪着无时无刻不在打击他,一点留神便想蹿到他头上做主人的卢萦,不由冷笑起来。 而马车外的护卫们闻言都苦笑摇头。这卢文不管看起来多么威风,多么像个丈夫,所思所想,还是脱不了内宅妇人气。 卢萦见一句话令得刘疆心中的郁结稍减,便又搂着他的颈抱怨着扯开话题,“阿疆,你要我换女装也行啊。可是如果有人看到我是个弱女子,趁机欺负我怎么办?” 说这话时,卢萦双眼水汪汪地看着刘疆,一副无比渴望他能说一句甜言蜜语的模样。 刘疆嘴角一扯,淡淡说道:“这天下间,还有能欺负到你的人吗?” 一句话说得卢萦脸一苦时,他提声命令道:“改道,去扬州。” …… 这时的长江河道上,也不知什么原因,变得十分的繁华。无数大大小小的商船客船不停地接过,它们激起的浪花在水道中形成了一条条的白线。 卢萦和刘疆乘坐的这条客船,在他们上来时,已栽了二三百人。 自出了这事后,刘疆显得很沉默。经常这般负着双手看着窗外的滚滚浪涛出神。 随着郭后被废,刘疆的势力大减,明面上的势力几乎全部被控,现在他连刘扬反叛一事的具体进展,也无法第一时间知晓。 实际上,刘疆也没有与刘扬勾结的意思,虽然他不得他父皇的欢心,刘疆于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敬重这位父皇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外人勾结在一起,去乱自家的江山。 刘疆这样负手站在船头,一站就是半天一天的。有时卢萦在舱中看到,会跑到他面前撕娇卖痴地说些话,有的时候,她也会让他静一静。 毕竟这种处境中的人,有多少能泰然自若的?能在这个时候不曾崩溃,已是罕有的镇定人了。刘疆他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 刘疆在沉思,卢萦便专心致志地奏起琴来。 她在洛阳的日子,一下坚持学着琴棋书画。虽然还比不上那些浸淫多年,天赋过人的人,却也不差了。只是她男装时的外表气势太过夺人眼球,卢萦一直觉得,自己这并不是十分优秀的琴技,会令得那些倾慕她的男男女女失望,便一直藏拙。 现在嘛,她给换回了女装,她觉得自己可以通过这个装装淑贤妇人。 特别是这一天,看到刘疆在船头站得太久。直是一动不动,都让卢萦担心他会变成石头后。她便把琴架摆在了他的身侧。在他负着手临风而立时,戴着纱帽,做妇人打扮的‘温婉贤淑’刘卢氏,便在他的身边悠然自得地奏起琴来。 河风呼呼吹来,它卷起刘疆的衣袍,卷起他那垂到了眼睛上的额发,卷起了他的满身萧瑟。也卷起了卢萦头上的纱帽,卷起了她的墨发,卷走了那轻飘悠然婉转。仿佛逍遥无边的乐音。 远远看到这一幕。刚刚从码头赶过来的郭允低声说道:“这情景看着就有意思吧?主公戾气太重,在卢氏在侧,他那戾气总是无法持久。”说到这里,郭允对上侧过头。一脸无奈地瞅着卢萦的刘疆。慢慢摇了摇头。不过郭允那严肃的表情。却终于得到了缓解。 一个护卫凑上前,低声问道:“郭头儿,洛阳可有消息传来?还有真定王那里现在如何了?” 郭允摇头。“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转眼,他大步走到卢萦身后,皮笑肉不笑地叫道:“哟哟,这位夫人是谁呀?如此温雅,初初看去,还真有那么一点像一个纯良贤淑大度的好妇人呢。” 这话一出,卢萦按在琴弦上,随着刘疆的脸色越来越黑而越来越欢快的琴声不由戛然而止。她腾地回头,狠狠地瞪向郭允,面对她一脸的恼羞成怒,郭允得意地放声大笑。而这两人一闹,刘疆也转过头来。他无力地瞟了他们一眼,伸手揉搓了一下眉心,转身返向船舱休息去了。 有了郭允,一行人更显得热闹些了。转眼间,傍晚到了。 卢萦和刘疆刚用完餐,一个脚步声传来,只见郭允神色凝地来到刘疆面前,低声说道:“主公,陛下前几早朝时,有臣子废故太子而立四皇子为太子。你猜陛下怎么说?” 在刘疆紧盯而来的目光中,郭允的声音因激动而有点颤,“陛下说,太子贤德有才,乃国之储君,岂能轻言废立。让众臣以后不可再说。” 郭允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压低声音又道:“后来陛下回到宫中,有阴后说起此事时,也说,他不会废除疆儿的太子之位。” 说到这里,郭允声音都颤了,他激动地说道:“殿下你听到没有?陛下明说了,他不会废除你的太子之位!他也让众臣以后不可再说。” 在郭允说话期间,几人护卫首领都来到了他身后。做为刘疆最为信任的人,这时刻,每个人的神色都很激动。 看着他们无法掩抑地激动神色,卢萦陡然明白过来。他们的家族,他们个人的荣辱,都系于刘疆一人身上。便是有一分希望能让刘疆保住太子之位,他们也会去做。何况,现在是皇帝亲口说了,他不会废除刘疆的太子之位! 陛下身为天子,最是重然诺,他说的话,自是铁上钉钉了。 在一双双热烈的目光,一个个屏着呼吸地期待中,刘疆慢慢站起,他哑声说道:“既如此,那就回洛阳吧。” 众臣等他这句话等了太久,随着他的声音一落,众人同时压抑地欢呼出声,有几个更是眼中都浮现了泪光。 刘疆转向卢萦,凝视着她一会,他低声说道:“拿笔墨来,我跟父皇上一道奏折吧。” “是。” 刘疆写奏折时,郭允把卢萦叫到了船上。难抑欢喜的郭允对着卢萦说道:“你下的几道命令,我已知晓。现在形势有变,我们会废去对黄河河道和长江江道的搅乱之令。这个天下也是主公的天下。卢氏,你可明白?” 卢萦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 郭允又道:“此番太子没有被废,你实居首功。可是卢氏,从来大功者无报!主公身边的人中,真正得罪了陛下的,也只有你啊!” 他盯着卢萦,声音低沉中充满着敬意,他轻轻地说道:“你不顾朝庭命官的身份,执意前来,还用剧毒之物来威胁耿国,更出了搅乱国运之策……方方种种,陛下一旦知道,能容忍的希望不大。刚才太子应该是向陛下上请罪折了。如果陛下不愿意原谅你,卢文就只能消失了。”顿了顿,他轻声道:“幸好你并不是真男儿。卢文,如果到了那一步,你就以女儿身出现在殿下身边吧。只是卢这个姓氏怕也不能用。你母亲可是姓平?以后便唤你平萦可好?” 他沉声说道:“不管是主公,还是我们,都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便是你成了平萦,你也是我们的主母,也是将来的一国之后。卢氏,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 求粉红票。(。)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夹道相迎 昨天电脑突然出了毛病,现在总算好了,这一章是补上昨天的欠更的。 ¥¥ 卢萦沉默着。 她低下头,慢慢敲击着船舷。过了一会,她抬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向阿疆要求留在外面,替主公经营他的产业。这样你们在洛阳万一有事,也好有个呼应。” 郭允蹙眉,“可你总不能永远都不去洛阳……你不想嫁主公了?” 卢萦弯唇一笑,慢慢地说道:“嫁人一事,可以慢慢筹谋,现在商量的是当下之事。” 郭允寻思了了片刻,说道:“我去问过主公的意思。”说罢,郭允转身就走。这时,卢萦唤住他,她轻声问道:“阿疆这次回洛阳,真的可行吗?” 与卢萦的略带不安不同,郭允却是眉目舒展,他看着卢萦,认真地说道:“陛下的为人,阿萦可能不太清楚。他为人或有不够完美之处,然后其人其性,却也当得上‘信义’两字。”顿了顿后,他声音一沉,轻轻说道:“若不是陛下实是仁义之君,殿下他也不会一直在赴滇之前,还兢兢业业,只想博得他一字赞许。”说到这里,郭允也苦笑起来。不过转眼这苦笑变成了开怀,他笑容明明地说道:“不过这次陛下能说出那样的话,却也证实殿下这些年的努力付出是有成效的。” 又说了一会,他再转身离去。 郭允做事利落,当天他就飞鸽传书。传令众青衣卫停止一切活动。同时。刘疆的奏折也八百里加急送往了洛阳。 到得这时,刘疆与卢萦,也没有回到扬州的必要了。只要客船一到武汉,众人便会弃船而坐马车奔赴洛阳。只是怎么安置卢萦,在陛下的旨意不曾到达前,众人只能避而不谈。 当客船抵达武汉时,刘疆因要等侯陛下的圣旨,并没有急于离开。在武汉客栈停留数天后,刘秀接到了刘疆的奏折,而他在奏折下地批复也被刘疆所知了。 批复上。皇帝直接说道:卢文对他儿子一片忠诚。虽然行为过激,却其情可悯。因此,赫卢文无罪。 这批复一传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刘疆唇角也浮出了淡淡地笑容。 与陛下的批复同来的。还有刘疆通过自己门道传来的飞鸽传书。那信上说。卢文以一抹倾城威胁耿国一事,耿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是封住了下面的人的口。所以,陛下只知道卢文带着人冲入耿**中,强行要求带走太子,至于那什么“一抹倾城”,还有卢文以两岸百万生民的性命对耿国进行威胁的事,洛阳无人知晓。 这消息一传,卢萦和刘疆等人都是一怔。卢萦怔怔地看着那纸条,想道:如此说来,我这是承了他耿国的情了? 同时,卢萦也得知,就在她从地道离开的第二日,阴澈便向皇帝请罪,他说据他调查,先前状告卢文的诸事,实际上都是子虚乌有,实际上是他查到卢文与太子关系密切,因怜惜其才,故安插罪名在卢文身上想留下卢文这个人才,不料还是给卢文跑了。他的请罪折子传上的同时,另一封密告太子府府第下面,建了一个与卢府和城外山谷相连的地道的奏折,也传到了陛下案前。 据宫中密报,说是陛下在知道太子的府第下,居然挖有逃生密道时,神情大变,直是失神良久。等醒过神后,他在见到阴后时,便说不想废太子了。 主意既下,当下,众人继续朝洛阳出发。 在离开前,郭允告诉卢萦,青衣卫已把太子刘疆无恙的消息告诉了卢云和元娘。然后,刚准备上路,卢萦便接到卢云和元娘的飞鸽,信中问两人在问卢萦,他们应该怎么办? 卢萦向刘疆要求在武汉再停留一日,她赶着去见了青元居士。在与居士略做商议之后,居士同意了卢萦地要求,那就是把婚期改成明年三月,由青元居士请人来张罗卢云和元娘的婚事,两人成婚的地方便选在武汉一城。而原本对弟弟的婚事全程安排的卢萦,则只是在卢云成婚时前来观礼。 完成了这件事后,卢萦与刘疆,便踏上了前往洛阳的马车。 去时还是夏时,现在,却已是秋深了。望着那飘飞而下的落叶,望着渐渐出现在前方的洛阳城门,众人都有点激动。 这时,郭允激动地说道:“主公,城门外似乎有不少人。” 这话一出,众人都昂头看去。果然,千数步远的城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百姓,停了一些马车。而那些人,正掂着脚朝着这边望来,一副正在等着什么人的样子。 而随着刘疆的马车越来越近,城门口看到了的百姓们,齐刷刷发出一阵欢呼声。欢呼声中,无数人同时叫道:“是太子!是太子的车驾!”竟是都是来迎侯刘疆的! 叫嚷声中,人群如潮水般涌来。看到他们,刘疆手一挥,吩咐马车停下后,缓步踱了出去。 看到他真人出现,人群安静下来。他们涌到刘疆前方后,老老实实地站在道路两侧,一个个目光热切地看向刘疆。 而随着刘疆走近,隐有低语声传来“真是太子。”“谁说太子被陛下关起来了?”“真是流言不可信。”“就说这全是谣言,什么陛下逼反刘扬,囚禁太子,天下将要大乱。这太子不是好好的?哪里就乱了?” 在站了满满两道的洛阳百姓地注目中,在他们热切欢喜的目光中,刘疆带着众臣,在百姓们的夹道相迎中,带着平和亲切的笑容,一边点头示意,一边朝着城门缓步走去。 而这时,一辆马车急驰而来。一个太监走下马车后,尖哨着唤道:“刘疆接旨----” “儿臣接旨。” 刘疆一撩衣袍,单膝跪地。 随着那太监尖哨的诵念圣旨的声音传来,围观的百姓由安静转为了嗡嗡细语,倾听了一阵后,无数人在那里轻声说道:“听到没有?陛下说,他的长子刘疆依然还是皇太子。先前废立之话,只是谣言。” “原来是谣言呢。”“果然是哧人的。” 在太监把那骈五骈六的圣旨念完,刘疆站起来接过圣旨,转身返回马车中。在他转僧际。卢萦突然发现。他的眼眶有点涩意。 陡然,卢萦明白了。 陛下在他们入城门的那一刻颁发圣旨,不但是用事实点破那条“太子已被皇帝囚禁”的谣言,也是在给刘疆下安心药。 陛下通过此举。告诉天下了。太子还是太子! 陛下也通过当众下旨。告诉刘疆,让他安心,让他相信他回到洛阳后。一切如旧。 所以,这一刻,不止是刘疆,便是郭允等人,也一个个眼眶发红。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喜色,仿佛前一阵子的奔波劳累,日夜纠心,已化成一场噩梦随风而逝。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完全放松了! 在一种压抑的欢喜和激动中,一行人终于进了洛阳城。 看到这熟悉的城池,看到两侧熟悉的房屋和面孔,郭允等人有的眼中都浮出了泪光。看着他们的模样,卢萦突然想道:经过这么一折腾,连郭允这个郭家子,也只求能保住刘疆的太子之位,对郭皇后被废一事不敢再多有怨怼了。 马车在人群地筹拥中,还在稳稳地向前驶去。 随着街道越过越多,筹拥在后面的百姓们也越来越多。刘疆这些年的名声在洛阳百姓中,并说不上多好。可现在是刘扬反叛的节骨眼上,再加上这些时日里,那些断断续续的,让人心中不安的谣言,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洛阳人,实在不喜欢朝庭又生变故。因此,对于刘疆这位当了十几年太子的人,还能好端端地能坐在太子位上,他们是无比高兴的。 刘疆的马车没有驶向太子府,而是直接转往洛阳皇宫。 而做为不告而别的臣子,卢文自然也要前往皇宫,向陛下请罪。所以,早就换回了卢文那一袭白袍的标志性打扮的卢萦,老实地坐上了另一辆马车,跟在了刘疆郭允身后。 马车来到了宫门外。 刘疆和卢萦都下了马车,缓步朝着殿中走去。 太阳的光芒照在一行人的身上,脸上,照在闲散站着的众臣脸上。 一时之间,四下安静起来。 一时之间,只有“蹬蹬蹬”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卢萦跟在郭允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这时,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盯上了她。 卢萦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对上了盔甲在身的耿秉,她没有看到阴澈和耿国,这让卢萦松了一口气。不过卢萦马上想到了,如今真定王叛乱,这两人一定是去做与平叛有关的事了。 耿秉正在盯视着她,他的表情严肃而冷酷,便如平素时一样。可这刻卢萦与他对上时,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警告。 卢萦看不懂他在警告什么,也不想懂,便转过头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正好这时,有太监站出,尖锐地唱道:“传----刘疆进殿!” 目送着刘疆进入殿中,卢萦垂下眸来。 这时,一人走到她身侧,低头盯着卢萦半晌,耿秉轻叹一声。他现在对上卢萦,似乎也有点头痛,叹息过后,他清冽的声音缓慢地传来,“以后,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衣袖一甩,转身大步离开。 卢萦一直在外面侯着。 直侯了一个时辰,众臣都络绎散去,才有一个太监走到她面前,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眼后,尖着声音说道:“卢文,你可以退了。” 难道皇帝不会见她?卢萦抬头对上这太监后,马上应道:“是,臣卢文告退。”说罢,她双手一拱,缓步向后退出。(。) 二百七十五章 得失之间 不一会,卢萦便出了宫门。 来到宫门外,她慢慢回头,回头看着那高耸的宫门,卢萦寻思了一会,摇了摇头,提步向卢府中返回。 卢府中,阴澈派来的人已尽数撤下,当日留守在卢府中的人,一个也不曾少。看着这熟悉的家门口,看着站成一排,前来迎接她的府中仆人,卢萦怔怔地出神着。 直过了好一会,被她看是心下不安的众仆,才听到卢萦低声说道:“都散了吧。” “是。” 众人退下后,卢萦缓步踏入了府门。 卢府一切依旧,院落里干净如新,树木亭亭如盖,太阳照在青瓦上,散着淡淡的光芒。一切,都如她离去时一模一样。 可是卢萦看了,就是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便这样,她负着手,在自个的院落里,屋子里外转了一圈。 当她转到那地道所在的地方时,看到这里全部被人掀开过,又换上了新的地面时,不由抿了抿唇。盯了半晌,才转身离去。 又转了一会,卢萦回头盯向忙过后,又跟到她身后侍奉的管事,问道:“我走后,这里可来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那管事摇了摇头,恭敬地回道:“阴家郎君四下传扬,说是郎君是千里追随太子而去,众人感慨郎君的忠义,不曾有扰。” 卢萦沉默了一会,又问道:“有什么人来求见过吗?” “郎君被阴家郎君带走那段时日才有人来过,后来就没有人来了。特别是众人知道郎君是太子的忠义之臣后。耿轩等人也不再上门。” “那这阵子,洛阳可有什么传言?” “传言甚多,郎君问的是哪方面?” 卢萦沉默了一会,一边走一边问道:“说我的,说太子的,你都一一道来。” “是。” 在那管事的倾诉声中,卢萦缓步朝前走去,再绕着院子转悠起来。 从管事的口中,了解了一些事后,卢萦重新坐到了书房里。 这么回到洛阳。她有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理起,甚至都不知道她这心里乱的是什么。 直过了好一会后,她才低下头,拿着毛笔细细在写着对策。 她这人。从来是“没进城门先设退路”。如跟着刘疆在时。她总想着偷偷留一些刘疆不知道的产业,好在日后有个万一时也能过得好。如在刘疆赴滇时,她感觉不安。便花大量人力物力挖了个地道出来。而现在,她和刘疆因为陛下的一句话,便放下一切成见回到了洛阳,她还是觉得应该做些万一陛下言而无信时的应对策略。 当然,卢萦也知道,此时的刘疆,又怎么可能对陛下全然相信?陛下无端端地废掉他的母亲,陛下真正中意的太子一直是刘庄,这些都是摆到了明处的刺,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了?怎么可能因为陛下一句诺言一封圣旨,便完全放下警惕,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高高兴兴安枕无忧地做他的太子?现在的平静,不过是浮在水面罢了。暗底里,不管是阴派还是郭派,已是波涛涌动,以后的厮杀将会更加惨烈。 如此写写画画,纸帛都烧了无数,直忙到深夜,卢萦还没有忙个什么名堂出来。 第二天,卢萦起了个大早,继续写着对策时,管事大步向她走来,禀道:“郎君,有人求见。” 卢萦把笔一按,清声道:“让他进来。” “是。” 她还没有迎出,卢十一的笑声便清朗地传来,“这下可看到阿文了。” 第一个来见她的世家子,居然是他? 卢萦走了出去。 卢十一还是老样子,他一对上卢萦,便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笑眯眯地朝她一举大拇指,赞道:“阿文好忠义,现在洛阳的人一提你,无人不赞啊。” 卢萦扯了扯唇以示一笑后,转身向婢女吩咐道:“还不准备美酒佳肴以待贵客?” 听到卢萦这句话,卢十一显然很开心,他一屁股在塌上坐下,手撑着脑袋瞅着卢萦直笑,“阿文,上次我那嫁到杨府的堂姐还向我提起你呢。她呀,以前一提到你从来是没有好脸色,现下不一样了,一提到你就恭敬得很,直说你含威不露,是个有担当的大丈夫。还说因你呵斥了她的丈夫,她在婆家的日子,才过得如往时一样舒坦。” 那个被卢萦呵斥了丈夫的杨卢氏?卢萦一笑,她在卢十一的对面坐好,一边给他斟酒,卢萦一边淡淡问道:“十一兄前来见过舍弟,不知有何贵干?” 见到卢十一要说什么,她手一举打倒了他的话头,瞅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这阵子奔波劳累,困顿不堪,十一兄如果有话还请直说。” 见她说得这么明了,卢十一呵呵一笑后,向她倾了倾身,认真地说道:“阿文一直是个爽快了。是这样,我这次前来,是想问一问阿文的亲事。” 在卢萦挑高的眉头中,卢十一呵呵直笑,他朝卢萦挤了挤眼,眯眯笑道:“我有一表妹,自上次在街道中见过阿文后,便念念不忘……她可是江北蔡氏的嫡女儿,不管家世还是长相,都是一等一的,与阿文极是般配。” 卢萦垂眸,她慢腾腾地说道:“如今这个时机,我还不想成婚。”说得斩钉截铁。 没有想到她回答得这么硬,卢十一僵了半晌。好一会,他才说道:“这婚姻之事事关重大,阿文,你现在也是太子一系的重臣,便是为了太子,你也当考虑下这门亲事。”倒是语重声长了。 卢萦抬头看着他,迎上她的目光,卢十一坦然说道:“本来,我们还以为阿文你不久之后便会入驻卢氏祖宅,可没人能想到,你为了太子,竟然连到了手的族长之位也给放弃了。说实在的,凡是洛阳人提到你卢文,没有一个不赞一声忠义之士的。我们原本以为,你已放弃了洛阳的基业,可现在你以太子信臣的身份,重回了洛阳。阿文应当知道,整个洛阳城的世家,都必须在阴后和太子间做出选择。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想与阿文亲近亲近,毕竟都是一家人是不是?” 他这番话,已说得格外诚恳了。 卢萦垂下眸,她慢慢叩击着几面,过了一会,卢萦沉吟着说道:“我刚回洛阳,很多事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十一兄的话我记下了,过阵子有机会,我会约见十一兄。” 卢十一点头道:“行,那我等着阿文的好消息。” 在离去前,卢十一回头看着她,笑道:“昨晚见到耿六他们,这些人还对阿文如今的身份耿耿于怀。他们说,以前阿文是天子之臣,还可亲近一二。现在嘛,阿文都成了太子心腹了,立场已是不同,正合了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他们只能敬而远之,还望阿文勿怪。” 卢萦摇头,微笑道:“我自是不会怪责他们。” 卢十一拱了拱手,在临走时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他们是真的很想你。可惜了。” 目送着卢十一离去,卢萦微微一笑,转身回到书房继续琢磨起来。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她还变得忙碌起来。下午时,她接到了郭况府的请贴。 说实在的,接到这个请贴,完全在卢萦的意料当中。她现在的身份与离开前不同,她现在,可以说是太子身边的心腹之臣,是足以与郭况比肩的太子一系的重要人物。而刘疆一旦登基,以卢文所表现出的才干,迟早会成为一国宰相。所以,郭况想与她见一面,这完全是情理当中的事。 她到来时,正是傍晚。火艳艳的太阳挂在天边,把整个大地染得一片金灿。 郭况府外,已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在卢萦到来时,宾客们来了个七七八八,她刚下马车,便听到有人叫道“太子来了”。 刘疆也来了? 一天没有见他,正有点担心着的卢萦连忙回头看去。 夕阳下,刘疆一袭太子袍服,整个人如染在金光中,随着他缓步走来,四下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这时,刘疆也看到了她,顾盼之间,他微微扬唇一笑,提步向卢萦走来。 做为刘疆新兴的心腹重臣,卢文一出现,太子便向他走近,实是正常之事。当下,众人顺着刘疆的目光向卢萦看来。 卢萦紧走几步,来到刘疆身前后,她抢先下拜,“臣卢文见过太子殿下。” “卢卿快快请进。”刘疆扶起她,含着笑盯着她打量几眼后,他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我一切都好,勿念。” 卢萦轻轻的“恩”了一声。 两人才这么对了一句,郭况郭允等人已经大步迎来。这还是卢萦与郭兑第一次见面,在郭皇后的嫡系中,郭允算是最得刘秀看重的了。身为外戚重臣多年,郭况早已一身富贵气派。他面容端方,眼大鼻挺,倒不像是个城府深的人。 在卢萦打量郭况时,郭况也在打量她。他把卢萦上上下下盯了一遍后,叹道:“怪不得卢文才来洛阳一年多,便名满一时,无人不知了。原来是如此俊秀人品。”说到这里,他突然又道:“听说阿文还没有婚配?” 郭况这话一出,四下稍稍静了静。 想这郭况是何等身份?他既然问出这样的问题,那就是有意为卢文的婚事牵线搭桥了。 所以,众人都羡慕地看着卢萦这个太子阶前的新贵。 ¥¥ 明天起会恢复九点正常更新。(。) 第二百七十六章 醉了 卢萦一呆,她不敢看向刘疆,头一低拱手苦笑,“文是还没有婚配,只是不敢有瞒长者,我从成都带来的妾室,已然有孕了……” 这话一出,郭况脸一沉,轻喝道:“胡闹,当真是胡闹!”卢萦都说了这话,他也不能在她婚事上再多说什么,便转向刘疆笑道:“殿下与卢文随老臣进去吧。” 刘疆点了点头,提步跟上郭况,走了几步,他微微回头,朝卢萦瞟了那么一眼。 郭府向来奢华,郭况的宴会从来极热闹,而且他也喜欢宴请洛阳城出色的年轻男女。因此,此时的宴中,一派繁华热闹。卢萦坐下后,看到四周歌舞升平,想到前阵子自己还在不安着,不免又生出了一种感慨。 恰好这时,她有点不舒服了,便站了起来。问过一个婢女何方更衣后,她在那婢女地带领下出了大殿。 刚刚走出百步不到,才入林荫道,突然的,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传来,“你就是卢文?” 卢萦回头时,一个美丽的,有着琥珀色眼睛的少女向她娉娉婷婷地走来,站在卢萦面前,她朝他一福,“还请郎君稍移两步,小女子有话跟郎君说来。” 卢萦看了她一眼后,点了点头,转身朝一侧花园中走去。而那少女在跟来时,信手挥退了带路的婢女。 转眼间,两人站到了花园中。 卢萦转过身,瞟了一眼那少女后。微笑道:“是邓氏的姑子吧?你有什么话,说吧。” 少女再次朝她一福,轻脆地说道:“卢郎好眼力,不错,我是南阳邓氏七房的嫡长女,名唤青,邓氏阿青。” 自我介绍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卢萦,继续说道:“卢郎可能不知道阿青为何找你。是这样,早有一年前。阿青便在与阴氏澈郎议亲。” 居然与阴澈有关? 卢萦一怔。 邓青扭着细腰走到一侧。信手摘下一根柳树后,她垂着睫毛轻柔地说道:“阿青与澈郎,四岁便已相识,初初识事。便已钟情。” 这个闺阁少女。竟然把自己对一个男人钟情的事。以这么坦然的态度说出来。卢萦一愣之下,不由又打量了她一眼。 邓青转过头来。 她凝视着卢萦,轻声说道:“这一年来。澈郎几番推拒与我议亲之事。我甚是不解,曾经问他,是不是我还不够好。卢郎可否猜到澈郎是如何回答我的?”她转过头,忧伤地看着湖面,低声说道:“当时澈郎告诉我,说我很好,可他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四个字,显然对邓青是一种难以忍受地打击。她吐出后,牙关不自觉地咬紧了。 安静了一会后,邓青自言自语地说道:“他这样说,可我真不相信,我与他一起长大的啊,他的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那么重要的女子,还是我所不知道的?所以,我在澈郎身边安插了几个人。”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看着负手而立,唇角含笑,目光温润的卢萦,慢慢说道:“于是,直到这一次,我终于发现,他的心中确实是有一人。”盯着卢萦,邓青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个人,便是卢郎你!” 邓青丢出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庆,卢萦却是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她挑了挑眉,“说下去。” 邓青咬着牙,她盯着卢萦,继续说道:“而且,据我从澈郎那里得到的消息,不止是澈郎,便是耿秉,他也对你观感不同,我听到澈郎对他说什么,有一件什么大事,需由耿秉开口,求耿国放你一马,而那件大事,耿秉居然一口答应了。”说到这里,邓青嘲讽地说道:“是了,据刚才的刚才,便是太子殿下,好似也对卢文有所不同。” “说完了?”卢萦看着邓青,淡淡笑道:“如果说完了,卢某就要退下了。”她语气懒散,似乎对邓青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邓青紧紧地盯着她,等卢萦的声音落下后,她都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卢萦自是懒得理会,当下,她转身就走。 直到卢萦走出了二三十步,邓青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卢文,我会盯紧你的!我就不信,你真能凭着一张脸,便迷倒了他们三个!他们绝对不是有断袖之嬖的人!你这人肯定有问题!” 卢萦缓缓转头,她眯着眼睛微笑地看着邓青,直到她说完了,她才轻描淡写地回道:“请便。” 重新找到一婢女,在她的引领下,卢萦更过衣后,垂下眸暗暗想道:这个邓青是个什么底细?看来得查一查了。 卢萦重新回到宴中时,众人已酒肉正酣,刘疆坐在郭况身侧,两舅甥不知说到了什么,都是一脸笑意。而两个斟酒的美婢,其中一婢紧紧贴着刘疆,时不时地用胸脯在他的手臂间碰一碰……虽然刘疆似是毫地察觉,可卢萦看了还是一阵无名火起。 可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束目光,却是刚才那个放话的邓青也入殿了,正在向她盯来。 当下,卢萦收回了看向刘疆的目光。与此同时,也有二个大臣提步向卢萦走来。 这个宴会,虽然实际上是给太子压惊的,却也是郭况正式把卢文引入太子核心圈的一次介绍。整个宴会中,不时有向大臣过来向她敬酒。这些人都是一方人物,卢萦自然不能怠慢。这样一盅盅地喝下去,当宴会散时,她已有了醉意。 看到脸颊通红,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卢萦,刘疆紧蹙起了眉峰。 这时,郭允靠近他,低声说道:“已安排了人,卢文不会有事。” 刘疆放下心来。他垂着眸低声道:“谨慎些。”想了想,他还是提步朝着卢萦走去。 卢萦正喝得兴头上。双眼亮晶晶地把酒盅举起直往嘴里倒。这时,她身侧的众人看到刘疆走来,齐刷刷退后一步准备行礼。 刘疆挥了挥手,把他们制止后,朝左右命令道:“卢卿醉了,你们送她回府吧。” 太子亲自下令,众人自是马上应承。 顿了顿,刘疆转向郭况,施礼后说道:“孤也有点累了,先行告退。” 郭况连忙应承时。郭允已走上前扶住卢萦一只手臂。叹道:“卢文怎么醉成这样子?”说罢,他已和两个护卫扶着卢萦朝着殿外走去。 刘疆再次众臣致意后,这才缓步踱出了殿门。看着一行人的身影,有大臣轻声说道:“还是患难之交最可靠啊。卢文这少年。也算是入了殿下的心了。” “是啊。一旦殿下得继大统。如他这种有过生死交情的臣子最是不一般。说不定十年后,卢文已是我大汉的宰相了。” “可惜,居然让一妾室怀了孕。看来得让人提点提点卢文。那种影响前程的庶子,还是打掉为妙。” “这个殿下自会交待。” …… 一殿地议论声中,刘疆等人上了马车。 刘疆一坐上马车,便把喝得脸蛋红朴朴,醉熏熏的卢萦搂在怀中。他低下头,轻轻挑开她含糊呓语着的唇,吻了下去。 卢萦唔唔两声,迷糊中,她似是愣神了良久,好一会,才嘀咕道:“是阿疆……”也不知她是怎么认出来的,刘疆离开她的唇,把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低低唤道:“阿萦……”他轻唤着,语气是罕见的温柔缠绵。 这阵子,他身逢巨变,在回洛阳前,便是与卢萦朝夕相处,两人也只是倚靠着,经常半天半天不说话。刘疆是没有说话的心情,卢萦是知道他心中郁恨,只要能伴在他身侧便已满足。 可以说,那段日子,两人温柔缠绵的日子屈指可数。 而现在,刘疆明显有了兴致。他唤了她几声后,又低下头,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 感觉到耳尖的濡湿,迷糊的卢萦手一挥,重重把他的脸拍了一巴掌后,她嘀咕道:“敢轻薄我?阿疆都不,是我对手……” 刘疆又是一僵。 他轻哼一声,索性也不吻了,便这样把她平放在膝上,低头看着她,低低的,诱哄地说道:“阿萦,你现在欢喜么?” 刚说到这里,他便自失地苦笑起来:卢萦如此好强,她为我放弃了一切,又怎么能说欢喜? 就在他如此寻思时,他膝上的卢萦格格笑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应道:“欢喜,很欢喜。” 刘疆得到她这个回答,心下大喜过望。他闭上眼睛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低低地说道:“阿萦,我也欢喜的。”声音很低很低,似是不愿意承认,却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吐露出来。他闭紧眼睛,心中想道:不管是失势得势,是荣耀至极还是性命难保,都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一起担当的感觉如此之好,我怎能不欢喜? 过了一会,刘疆又道:“阿萦,今日我去见父皇时,他与阴氏并肩而坐。”顿了顿,他慢慢说道:“我看到阴氏坐在我母亲坐了十几年的位置上,刘庄坐在他们下方,三人有说有笑的。我一进去,他们就不说话了……阿萦,你我便是要退,也不能是被人逼着退下!” 说到这里,他目光微寒,盯着外面的目光,开始阴冷起来。 这时,卢萦突然恩了一声,只见她用力地扯着自己的衣襟,胡乱扯了两下,令得自己衣襟大开,露出雪白的玉颈和锁骨后,卢萦胡乱摸索起来。才摸了两下,她便摸到了刘疆的手臂,顺着手臂她搂上他的脖子,仰着头胡乱地在他脸上啄吻起来。吻了几下,她还不过瘾,伸出手胡乱扯着刘疆的衣襟,啧啧笑道:“让我摸摸,阿疆最好摸了……嘻嘻,我要主动,我要想很多很厉害的对策!”就在刘疆低头看向她,心直是酥软成一团,暗暗忖道:阿萦便是醉了,也还在想着要替我分忧。 哪里知道,他才想到这里,便听到卢萦打了一个酒呃后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要想很多很多办法压服阿疆,他现在失势了,我得抓住这个机会大振妻纲!” 这话一出,刘疆的脸立马全黑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退下朝堂入风月 刘疆瞪着醉得迷糊的卢萦喘了一会气后,突然头一低,咬着她的唇重重叨了一口。 在令得卢萦发出一声闷痛后,他抬起头。看着一脸酒红,眼神迷糊的卢萦那唇上鲜明的齿印,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 仿佛是感觉到自己动作太温柔,他最后冷笑一声。就在这时,卢萦再次搂上他的颈,手也伸入他的胸膛乱摸乱捏起来。 刘疆被她摸得火起。不由提起她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后,顺着她的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好方便她的小手伸过去胡乱摸捏后,他已就势扯下了卢萦的腰带,把她身子再提上一点,置在自己双腿间……转眼间,马车中传来一阵令人脸红耳赤的喘息声。 这时夜间,街道上的行人本来就少,众护卫前呼后仰的,也把马车护得周全。只是太子的座驾中,郭允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偌大的车厢中。他寻摸了半天才找到一坛酒,给自己倒了一盅慢慢品了几口后。郭允眉目眼笑地自言自语道:“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是该找个女人放松一下……只是我院子里那么多女人,怎么还羡慕起那一对交颈鸟儿来?” 卢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府的。清醒时她发现自己的衣裳从里到处都被人换过了,身上还红印处处,难道是刘疆送自己回来的?连忙把人召过来查问一番后,她才松了口气。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宴会。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又是一个个亲郭派的大臣邀请她入府一宴。 便这样,已成了太子心腹的卢萦,一下子成了大红了,她不停地出席太子一派臣属的各种宴会中。 这次回到洛阳后,卢萦不但没有出现在被关押或入狱的迹象,竟是越来越风光,这种风光,甚至还远胜过郭后被废之前。不管是朝臣也罢,还是言官也罢。甚至是街头妇人。自知道卢萦是个纯臣忠臣后,竟对她比之前,更敬重了三分。 与此同时,卢萦调查邓青的人也回禀了。南阳邓氏家教甚严。这邓青行事也算规矩。还真没有什么不好的行为。卢萦把她的资料和交友情况细细看了一遍后,因这邓青身世显要,南阳邓氏又与刘疆对立。她有任何小动作被人看到了,都会算动升级成阴后一派与太子刘疆一派的争取。所以,卢萦暂时只是派人盯着她,留意她有什么举动。 在这一派歌舞升平中,卢萦也没有怎么关注真定王刘扬的叛乱一事。直到抵达洛阳的第十天,有官员奉大司农令,前来卢府问她担了市集监宗司令一职,怎地没有去上任后。卢萦把自己关在房中寻思半天,写了一封奏折,呈到了陛下案前。 在这奏折中,卢萦说自己“才疏学浅,行事无端,”说是向陛下请求辞去市集监察司令一职。 这道奏折一下,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之间,朝野中一片哗然。 确实,在太子一事上,卢文表现了十分的忠义。不过,他身负市集监察司令一职,又被陛下允诺入驻范阳卢氏,受天子如此厚恩,她要追随太子无可厚非,只是她弃官而去时,无只字片语传于陛下。这种行为,从陛下这边的角度看去,未免行事太不周道,也太过随心所欲,不知好歹了。 现在,卢文自己认为自己有过错,愿意辞去市集监察司令一职,从此退出朝堂,倒也合了一些大臣的心意。言官们纷纷准备呈上的奏折,又重新收回了袖中。 而陛下在询问过几个臣子,最后在卢文的奏折上批了一个“准”字后不久,卢萦便接到太子诏书,令她马上赶往东宫面见太子。 卢萦整理了一番衣冠,便坐上了马车。 刘疆郭允等人正在书房中等着她。 看到卢萦过来,刘疆眉头一蹙,他还没有开口,卢萦已五体投地拜倒,“殿下,请屏左右。” 刘疆眉头越发深锁,他手一挥,示意服侍的婢仆全部退下,最后留下的,只有郭允执三这样的重臣。 等书房中都是可信之人后,卢萦对着一脸沉郁的刘疆,以头点地朝他磕了一下后,沉声说道:“殿下,请容许卢文直言。如今殿下虽是回到了洛阳,也得到了陛下承诺。然后卢文还是以为,皇后都已经换了人,太子之位,已经没那么稳妥。”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直过了一会,刘疆才哑声说道:“这些孤都知道……” 得到他这个回答,卢萦虽然心中有数,还是松了一口气。 卢萦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刘疆,轻声说道:“殿下与诸臣都是久居朝堂之人,对朝堂之事也是熟悉。卢文今日请辞,却是寻思到,卢文毕竟出身乡野,就算行事再谨慎,成日与这些老臣打交道,还是容易出现错误。卢文出现错误不要紧,怕就怕卢文的错误,会被有心人利用,进而攻击到太子殿下。”如耿秉阴澈,他们便知道她是女儿身,如邓青,她便对她起了疑,还有,她用“一抹倾城”逼退耿国,就算一抹倾城是假,就算耿国三缄其口,可那个计策终究过于恶毒,是利用对方的仁善之心才成功的。这事一旦宣传出去,对她也罢,便对刘疆一派,都会造成十分不利的影响。 其实,卢萦担心的这些,刘疆等人也都知道。此时,他们一个个转头看着刘疆,想道她苦苦挣扎这么久,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这个高位,又重新跌落原处,而且还全是为了刘疆。一时之间,一种无声的沉寂流淌在书房中。 就在书房中陷入安静时,只听得卢萦再次朝着刘疆重重一叩。低哑的,轻轻地说道:“卢文这几日一直在寻思……卢文想,我或许无法在朝堂上,帮殿下奠定万世不朽之基业。可卢文却能退下去,为殿下经营出一条无懈可击的回归之路。便如那条穿行在东宫地下的地道一样,这一次,还请允许卢文,再给殿下布置一条更隐蔽更周全的退僧道!” 她这声音一落,四下完全安静了,直过了一会。郭允才问道:“那阿文可有想好。你退下朝堂后何去何从?” 他这话一出,卢萦一笑,只见她露出雪白的牙齿,一派闲适都雅地吟诵道:“仔酒。梦时歌……卢文退下朝堂后。只愿成为风月场中权贵客。白衣卿相都雅郎。” 众人齐刷刷哑了。 他们齐刷刷转头看向刘疆。 刘疆则突然很想冷笑。 可不等他冷笑,只听得刚才还毕恭毕敬,又是下跪又是恭敬请示的卢萦。突然声音一提,清声笑道:“既然太子殿下已然允许,那卢文告退了。” 说罢,她也不用任何人示意,自顾自爬起,自顾自深深一揖后,洒然退去。 望着她悠然悠哉的背影,好半晌,刘疆才冷笑一声。 随着他的冷笑同时浮出的,却是执五严肃的,一本正经的认同,“主公,她这主意不错。卢文名声越大,其实越对我们不利。光他是女儿身这一项,便可以被敌人利用歪曲,进而中伤到殿下身上。他此时退了,实在是上上之策。而她转战风月场,也是个极不错的主意。自古以来,风月场都是龙蛇混杂,鬼神出没之所,那里鬼才无数,若能为我所用……” 他停顿了一下时,旁边的执三接口道:“殿下,卢文必须退下!方才下臣得到一消息,正准备禀告主公。” 在众人朝他看来时,执三沉声说道:“卢文曾经下令,说是封锁搅乱两河河运,造成天下大乱之势……此事风声有泄,臣下面的人虽然截杀了一些人,却还是难免有失。下臣想,如果这个风声传到陛下耳中,又让陛下知道,曾经想要坏他国运,乱他江山的阴毒之策的主使人便是卢文,只怕卢文难逃一杯鸠酒!” 安静中,执三低沉地说道:“卢文本是女儿身,她先是肖想范阳卢氏的族长之位,后又立于朝堂,接着又出了搅乱天下之策,再又以长江两岸的百万性命逼迫耿国退兵。方方种种,都胆大妄为又阴毒狠辣,现在她再出现在朝堂中,那叫悬崖纵马,随时有颠覆之险!他在风光最盛时,弃朝堂而入风月地,乃是“自污以自保”,着实是上上之选的良策。主公,卢文是绝顶聪明之人,她的选择毫无错处。” 刘疆闭上双眼,好一会,他才漠然地说道:“行了,都退下吧。” 等众人都退下后,他又唤住执三,“多派一些人盯着点,那种地方太混杂,你们替她防着点。” 众人齐刷刷一礼,朗声应道:“是。”这才退了下去。 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得干净了,刘疆才睁开眼来。 他看着卢萦离开的方向失神。 他和这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知道,入了风月场中的卢文,便是再都雅俊拔,一旦被拆穿他的女儿身,却也会受到最多地攻击。她从朝堂中退到风月场,那是想把身份万一被揭穿后的压力和嘲笑指点,由她自己一个人背着啊。 甚至,到得那时,甚至不需要有多余的动作,天下的人在知道风流卢文原来是个女子后,都会自动排斥她入他的后宫。便是他勉强纳下,也只能是妾,是妃,而绝不可能是皇后! 他的卢萦,为了他的退路,算是放下了所有的身外之物,放弃了所有的荣耀功名了。 刚想到这里,刘疆还来不及感动,突然想到卢萦一个接一个纳妾的行为,还有那句什么有一妾怀了他孩子的胡话,不由咬牙切齿地想道:只是那厮进了那种场合,只怕会勾回一堆的美人在后院里给孤添堵!他记得,上一次去卢府,一入院便看到三个美人围着卢萦说说笑笑,打闹得极是欢快…… 要不是卢萦实是女儿家,他此刻都要怀疑,卢萦这般退出官场进入风月地,到底是为了自污以自保?还是为了美色如云让她好左拥右抱?便是明知她是女儿身,他此刻也还是忍不住暗恼。 ¥¥ 我的《媚公卿》是11年9月签的台湾喵喵屋的繁体,签合同到现在近二年,书一直被喵喵屋卡着不给出,林家成的笔名,也因为合同上有限制而在台湾不能用,不得不换一个叫“玉赢”的名字走繁体。各位朋友,你们有精通台湾法律的吗?我想请人看看喵喵屋与我签定的媚公卿合同,看能不能与对方解去这合约,给媚公卿一个自由身。 如果有律师的话,能不能在我起点女生网的凤月无边的书评下留言留qq号码?我好与你联系。(。)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有白衣卢郎 卢文辞去市集监察司令一职后,不过区区七天,他成为风月场中第一老的清老的入室弟子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一时之间,满朝哗然。 这事影响极大,甚至连陛下也忍不住问了句。由此可见,卢文成为清老的入室弟子,带给了众人多大地冲击。 他在刚刚辞去官职的节骨眼上,不修身养性苦读数年以图他日再起,反而大赖赖地混迹于风月场,拜风月中人为师,这不明显是不要前程了吗? 一时之间,整个洛阳人都猜测纷纷,无人知道他的用意。而从那日他请辞后太子的失望可知,卢文此举,还是瞒过了太子殿下的。 这世上,只怕没有比这个卢文,还要任性胡闹的人吧? 一时之间,嗟叹者有之,唏嘘者有之,而范阳卢氏那批人,这下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无助了。原来都想上门敲定婚期的卢十一,干脆与家人商议,给他表妹另许了一户人家。 这一日,洛河上游驶来了几条大船,船只行进极快,站在船头船尾的银甲士卒们一个个满脸风尘。 随着越来越靠近洛阳码头,两个青年人联袂走出。 这两个青年人,一个高大俊伟,有着不怒而威的方脸,一个脸戴面具,身材颀长挺拔如柳,风姿独具。 两人站在船头,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洛阳皇宫,方脸青年说道:“回到洛阳了。”他转过头看向面具少年。认真地说道:“阿澈,这次我听了你与耿二那家伙的所求,不曾把卢文的事外泄。不过这卢文年纪轻轻,所寻所思就是这般阴毒,这样的人,可不能留在朝中,便是留在刘疆身边也是不妥。” 这方脸青年却是耿国了。 听到好友一本正经地告诫,阴澈苦笑起来。他无法告诉他,卢文实是一个妇人,妇人嘛。行事总会偏激些。这方面不如丈夫那般光明磊落,实也是寻常。 可惜他不能说。 不止是他不能说,便是耿秉,直到现在也在君前替卢文遮着掩着。只是上一次。耿秉也对他说过。说是卢文如果再这样性任行事。搅乱朝堂而不知进退,他说不定会逼着出手…… 寻思到这里,阴澈又是暗叹一声。 耿国站在一侧。他看着郁郁寡欢的阴澈,沉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老是沉湎于儿女情长?我说阿澈,你要真舍不得你那乡下蛮妇,便把她娶回来吧。这样拖下去像个什么事?” 他声音一落,却看到阴澈笑容更苦了。 似是不想他再说下去,只听得阴澈看着前方,笑着说道:“再过二刻钟就可以下码头了。” 耿国摇了摇头,也转头看向前方。 就在这时,他咦了一声,道:“那是何人?” 顺着耿国的手,阴澈也转头看去。 却见他们右侧的洛河对岸,正缓缓飘来一叶扁舟。一个白衣人站在扁舟之上,在河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中,正吹着清箫。 白衣人的箫吹得不错,悠然绵长,仿佛是这天边的天空,仿佛如这白色的碧浪,带给人一种天地澄澈的感觉。 耿国只看了一眼,便摇头笑道:“又是哪个儒家子到这里卖弄风雅了?呵呵,这般浴血归来,看到这些悠然自得的家伙们,本郎君倒是颇有成就感。” 他刚说到这时,见阴澈神色不对,不由问道:“怎么了?” 阴澈只是盯着那人,却没有回答。 耿国见他不答,举目朝越来越近的洛阳码头,以及挤挤攘攘站了一码头的迎接他们的人看了一眼后,感叹道:“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回了洛阳,我这次前去,都以为会把老命丢在真定呢。” 他刚说到这里,只听得阴澈低而轻柔的声音传来,“他过来了。” “啥?” 耿国再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原来,是那白衣人驾着扁舟荡近了。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一缕缕残霞的流离艳光铺照在白衣人的身上,脸上,给他染上了一道如梦如幻的神采。这种神采,再配上那白衣人颀长俊挺的身姿,配上越来越近的他,那张俊美得如月如玉的脸孔,配上那随着河风吹来的箫声,配上这浩浩荡荡的洛河河流,便是耿国这样的武夫,这一刻,也不由自主地赞叹道:“这厮真像个仙人……” 几乎是耿国的声音一落,他突然瞪大了圆眼,叫道:“不对,他是卢文!这是卢文那厮!” 也不等阴澈回话,耿国声音一提,扯着嗓子朝着越来越近的白衣人哈哈大笑道:“咱说卢文,你一小白脸,跑到这河中卖什么骚?”转眼他眼珠子一转,又大叫道:“敢情你是来迎接咱两个的?” 他心下想着,这卢文多半是知道我不曾向陛下禀报他,特意赶上来感激的。 不过才想到这里,他一眼看到站了一码头,密密麻麻地都向这边昂头望来的人群,又忖道:不对,现在卢文与咱们可是对立的,他要感激我,也不能这么明摆着。这不是让人怀疑他的立场吗? 几乎是耿国的声音一落,扁舟上吹着箫的俊美白衣人,慢慢停下了吹奏。只见他把长箫拿下后,朝着耿国和阴澈风度翩翩地一躬身,洒然笑道:“耿国将军说得不错,卢某今日正是迎接两位而来。” 他把箫顺手交给站在后面的船夫,优雅地向前走出两步,一直站到舟头上,才抬起头含着笑看向阴澈和耿国。 在见到耿国时,卢萦朝他长揖一礼,“当日之事,多谢将军。” 耿国没有想到,他还真是当众向他致谢来着?这是怎么回事?这厮脑子给烧坏了? 歪着头。耿国没有回礼,反而圆眼大瞪,盯着她嘀咕不已。 这时,卢萦转向了阴澈。 四目相对…… 良久后,卢萦垂下眸光。而阴澈则哑声说道:“河上风大,卢郎还是回去吧。”一语双关,都是在劝她谨慎行事。 卢萦闻言,慢慢抬起头来,眼看大船快与自己并驾齐驱了,她示意船夫加快。 然后。卢萦转向阴澈。她含着笑,神情优雅而轻松,隐隐中,甚至带着种恶作剧般地得意。“好叫两位郎君得知。数日前。卢某已辞去市集监察司令一职。” 在两人一怔中,卢萦笑眯眯地说道:“卢某不再是朝堂中人后,闲极无聊。已拜师于清老,这洛阳也罢,天下间也罢,凡是风月客,见到我卢某,无不喊一声“师兄”。”丢出一句话,震得两人晕晕沉沉后,卢萦负着手,扬声说道:“两位都是我的故友,如今卢某入了风月道,不日将有节目出来。两位在洛阳时,可得捧场才是。” 耿国瞪大眼,好半晌才叫道:“你这厮……奶奶的,你这厮定是疯了!” 阴澈与他的反应不同,只是他也瞪大眼看着卢萦,直过了一会,他才急声叫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你以后再难明正……”刚说到这里,阴澈想到旁边还有人,声音便是一哑。 两人的震惊,卢萦装作不知。她负着手,白衣翩然,而随着客船和扁舟越来越靠近码头,无数的人,都在朝这个方向望来。 瞟了一眼码头上的众人,卢萦又是悠然一笑,她示意船夫划着舟靠近了大船。 在扁舟划到了大船之侧时,卢萦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划过坐在马车中,正脸色微变,神情紧张地朝这个方向张望的邓青主仆。 目光从邓青主仆身上移开,卢萦看向阴澈和耿国,只见她笑吟吟地朝两人一凑,慢声说道:“阴家郎君可能不知,前几日,卢某人被邓氏姑子阿青给警告了。她说呀,她安排在你身边的人发现,你与耿国将军暗下协议,说要放过我卢文。她于是质问卢某,说我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不对不对,不止是你们两位,还有耿左将军,还有太子殿下,邓青小姑都深感疑惑,因为她觉得诸位与我卢文关系很不一般!” 此时,大船离码头还有百多步远,远虽不远,却因为河风猎猎,不是扯着嗓子,岸上的人根本什么也听不到。 岸上的人听不到,可船上的众人却是听了个明白。 而随着卢萦的声音落下,一时之间,不止是阴澈,便是耿国,那脸上也流露出了一抹怒色。 邓青的所言所行,太逾越了。 别说她什么身份也没有,便是真成了阴澈的夫人,也没有这般派人在丈夫身边,并说丈夫与政敌关系不一般的道理。她说这样的话,想置阴澈耿国耿秉三人于何地?她把三人与太子刘疆也扯到一块,是示意他们实是太子那一边的人了?是指责他们立场不稳了? 在耿国塌着一张国字脸时,阴澈比他还要难看。 他自是明白卢萦特意过来说这一番话的目的。 当下,他抿着唇,冷冷地瞟了一眼邓青的方向,他认真地说道:“这事我会处理,你放心。” 耿国也在一边没好气地说道:“南阳邓七的这个女儿,还被时人称做聪明贤惠,却原来是这么一个聪明贤惠法。”他转向阴澈,冷着脸说道:“这小姑这般多嘴,得想法子堵了她那嘴。如果你下不了手,我来。” 两人说话之际,只听得箫声再作,却是白衣翩跹的卢文,再次吹起了箫,一阵清亮悠然的箫声过后,只见那卢文放下箫,举着手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桅杆,嘴里则放声高歌起来,“青山绵延,碧水浩荡,想这天与地,万般寥阔,人逢年少当自在,一叶舟,一管箫,吹尽逍遥曲……”他的歌声,高远而清亮,于无边的逍遥底,隐隐夹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彻。直是让听的人,从头凉爽到脚底。 耿国看着卢文那白衣风流的身影,听着他那自在逍遥的歌声。忍不住叹道:“卢文这厮还真是……我不恶他了!” 阴澈没有说话,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那个总是白衣飘然的身影,怔怔地看着那人高歌终了后,重又吹起箫来。只是怔怔地听着箫声寥阔中,那个人,那支曲,随着那叶扁舟向着离码头甚远的地方荡了开去。 ## 又要到月底了,求粉红票。(。) 第二百七十九章 红袍卢文 大船缓缓靠上了码头。 直到大船碰地一晃停了下来,码头上的众人也罢,船上的众人也罢,都在转头目送着那越去越远的白色身影。 看着迎上来的亲友,耿国伸手朝阴澈肩膀上一拍,说道:“卢文这厮很是有趣,这一来一去,连我这个粗人都想为他做一篇赋了。我想好了,赋名就叫《江上白衣赋》,名字取得如何?够斯文吧?哈哈哈哈。” 在他的大笑声中,阴澈却是异常的沉默着。直到阴府的几个亲人簇拥着他上了马车,他才猛然一扯衣襟。旁边的小厮连忙问道:“少主,你不要紧吧?” “没什么,”阴澈哑声说道:“就是胸闷。”有点想要流泪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猛然一掀车帘,命令道:“走吧。” “是。” 随着马车一晃走动开来时,阴澈情不自禁地再次转过头,遥遥地看向那消失在天边的一点白色,暗暗想道:她今日这样出现的目的,以想以一种耀眼而光风霁月地亮相来消除众人对他的排斥和敌意吧?也是以这种方式,来告诉所有人,她已退出了朝堂,退出了权力圈…… 就在阴澈寻思时,马车外,隐隐听到一个少女温柔的呢喃声,“我想见过阿澈,可以吗?” 是邓青的声音。 阴澈蹙了蹙眉,他掀开车帘,朝着外面唤道:“让她过来。” “是。” 马车驶动的声音传来。不一会,邓青温柔的朝他唤道:“阿澈。你回来啦?这一趟可累了吧?”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有着一种亲妹妹般的体贴。因幼时相伴的情份,再次重逢后,处于孤寂中的阴澈,对这个妹妹一样的女人,还是有感觉的。虽然他明确表示不想与她联姻,可比起别的女人来,他对她格外的温和还有信任。 只是今天听了卢萦的话后,他对邓青所有的信任也罢,感激也罢。都化成了乌有。一想到她居然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那人手还与自己走得这般近,连自己与耿秉耿国那么秘密地交谈都能传到她耳中,他突然就有种不寒而栗…… 阴澈不是没有见过有心机的女人,对卢萦。他就知道她一向城府深。可是。卢萦的坏。是坏在明处,是坏得光明磊落。而邓青一方面与他做知心好友,做兄妹相处。一方面在他身边安插眼线,还安得如此之深,这种反差,直让他无法接受。 邓青说过那句话后,见到阴澈久久没有回答,又小心地问道:“阿澈?” 她这时,心中格登了一下,刚才那个白衣翩翩的卢文与他们并驾齐驱的情景,又浮现在邓青眼前。不由的,邓青有点后悔,自己要调查卢文,就悄悄调查便是,干嘛要当着她的面把话说得那么明?这不是挖坑让自己跳吗? ……可是,可是卢文应该不会跟阴澈说啊。她认识的有两个手帕交,不也是把丈夫掌控在手心中,遇到丈夫特别亲近什么人,马上就前去警告了,还成功地赶走了一个又一个。她可没有听说她们这样做不好啊? 就在邓青心中忐忑不安时,阴澈疲惫的声音传来,“邓氏,你把安在我身边的眼线,全部收回去吧……你培养他们不容易,不要逼着我动手铲除。” 一句话令得邓青急了,眼眶一红正要解释时,阴澈冷漠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与卢文各为其主,我们只是议了一会他,到你这里便生出这么多事来。邓氏,你对卢文说过的话,我会一五一十地转告于你南阳邓氏的族长。” 在邓青情不自禁的发出哽咽声,阴澈说道:“你别哭了,现在这个时候,哭泣于事无补。也斜到现在,你也不知道你闯下的是什么祸,还以为就是几个女儿家闲话几句吧?回去好好想想吧。邓氏,你最好记下我这句话,你此番回去后,就安份地呆着,多寻思自己的过错。如果又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便是我放过你,耿国也不会放过你。你得记着,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专门盯着。千万别再做你承担不起后果的蠢事。” 他又说了向句,赶走哭哭啼啼的邓青后,阴澈揉搓着眉心,暗暗想道:南阳邓七好女色,所娶的元配又过于懦弱,使得这嫡姑子都没有教育好。这些大家闺秀都懂的事,她不但不懂,还拿来宣扬。不过,她这样的人安插的眼线,居然能看到我的看重?只怕这些人幕后还有人,看来得彻查了。 这时的阴澈,不免由此想到了贾三郎。越想,他越觉得自己身边,不知被安插了多少这样的眼线。看来得来次大清理了。 卢萦出现在洛河中,迎接阴澈和耿国回来一事传开后,令得太子刘疆那一派的人,都对她冷漠起来。而那些着重关注她的人,实在猜度不出她的用意和算盘后,只得把此事放在一边。 对于一个已经退出了政治中心圈的少年,既然猜不透,那就不猜便是。前不久还是太子忠义心腹之臣的卢萦,虽然还是被时人默认是太子一脉,却也由核心重臣变成了边缘人,想来不久之后,卢文的名字就会彻底从朝臣口中消失了。 卢萦坐在卢府的榕树下,正素手抚琴着。 她着一袭火红的袍服,墨发湿湿的披散在肩膀上,有那么一缕半缕还垂下来,直挡住了她左侧的眸光。 耿六等人一冲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色。 当下,七八个少年郎全部给看呆了去。 平素里,这卢文总是一袭白裳,嘴角虽噙着笑,眉眼间却透着几分清冷。 哪曾像现在这般。这般妖艳…… 直过了一会,一个清冽的声音传来,“愣在这里干什么?” 耿秉一边说着话,一边大步走来。他走到众少年之前,陡然抬头看到这样的卢萦,也是一滞。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了,他继续提步向前,一直这般站在卢萦面前,低头盯着正沉浸在琴乐中的卢萦。耿秉徐徐唤道:“卢文?” 琴声戛然而止。 卢萦抬起头来。 就在她抬头间。那挡在她眸子上的额发悄然落下,恰好这时卢萦扬唇一笑,于是,满湖冰碎。雪后霞光万道直迸入耿秉的眼。 他连忙垂眸。挡住眼中晦涩不明的光。耿秉见耿六等人还束手束脚地站在后面,便压低声音说道:“卢文,你现在没有耍花招吧?” 沉着脸认真地看着她。他似是想长话短说,便语速稍快地说道:“卢文,如今中宫坐着的是阴皇后,阴氏一派与刘疆一脉,已势同水火。你现在退下来很好,趁此离开洛阳吧。越快越好。”顿了顿,他低沉地说道:“本来这次我已准备把你的事上禀四皇子,不过你既然激流勇退了,那奏折我可以撕去。我此番前来,便是再警告你一次,以后,离这些旋涡远一点。你落在他人手中的把柄太多,随便一击,都可要了你的性命。玩不起的游戏,你就不要玩了。” 说到这里,他朝卢萦拱了拱手,不再多话地转过身去提步就走。只是走了几十步后,他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恰好这时,卢萦也抬起头来看向他。 四目相对,卢萦乌黑的眸子朝他灿然一笑。 这一笑,耿秉发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不由自主的,他在想道:便是卢氏被人拆穿女子身,便是她做了刘疆的妃子,只要刘疆一失势,只怕还是会有人愿意娶她,收留她……至于那个愿意收留她,娶她的“有人”,除了阴澈外还有谁,他已不敢想下去。 耿秉心中一跳,连忙迅速地转回头,脚步加速,不一会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耿秉一走,耿轩等人冲了上来把卢萦团团围住。这么围着她,耿六说起话来都有点结巴了,“阿,阿文,你今儿这身打扮,可真稀罕。” 卢萦抬起头来,她向后一仰,嘴角笑容浅浅,“不是朝臣,自也不必庄严稳重。” 她这话一出,另一个少年忍不住嘀咕道:“你什么时候庄严稳重过?” 第三个少年则把卢萦上下打量一眼后,叹道:“卢文,你这样可要不得,你这样子走到洛阳城中去,只怕天下的男子,十个中会有七个好起男色来了。” 卢萦一笑,岔开话题问道:“你们前来找我,可是有什么好玩之事?”现在她是个连纨绔子弟都不如的风月中人,能做能去的,自然都是与玩耍有关的。虽然,清老名闻天下,产业数不胜数,而且那些与风月有涉的产业,无不是能下金蛋的。身为清老关门爱徒的卢萦,自然顺理成章,也成了那些产业最直接的继承人之一。 “是有一事。”听她问起,耿六兴致勃勃地说道:“你这阵子不是在指导醉梦楼里的美人吗?听说她们一个个对你又敬又畏的。大伙一想到你成天泡在美人堆里,心下艳羡之极。这不,想让你带着去一下你排演的地方看看?” 原来是这个目的啊。 可惜,别的事她也就答应了,可这事,她还真不能答应。那时侯,她虽是对着刘疆说,她只能为他谋后退之路。可是,如果能谋得登天之道,那又何乐而不为?对此,她心中有了一些主意,现正是张罗准备阶段,可不能让这些人早早看去了。 想到这里,卢萦笑道:“这可不行。” 她这四字一出,众少年嘘声一片,正当他们又要说什么时,卢萦挑眉慢慢说道:“不过我另有件极好玩的事。” 她卢文说是极好玩,那肯定没得差。当下,众少年也顾不得埋怨了,一个个双眼放光地看着卢萦。 卢萦站了起来,她负着手走出几步,慢腾腾地说道:“听说群臣因为太子后苑空虚,准备大面积的采选年龄在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秀丽、端庄的小姑入东宫。”(。) 第二百八十章 她的风骚他的无奈 本来众少年在听她提到“太子”两字时,神色有点怏怏,不过等她把话说完,特别是那“采选”两字一出,他们又神情激动,热血沸腾起来。 一少年压住亢奋的,几欲脱腔而出的心,小声地说道:“卢文你有何高见?” 卢萦笑吟吟地说道:“这次采选,说是有专门地采选官。这个采选官呢,卢文已退出朝堂,自是求不到。不过诸位不同啊。” 在众少年双眼越来越亮中,卢萦以一种诱惑的语气说道:“要是咱们的人当了这采选官。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遍各州,看遍天下美人……” 众少年的心砰砰跳动起来,连耿六这个心都被卢萦吸去了的,这时也激动起来。 他们这些人平素称王称霸,却因洛阳这地方官多权贵多王侯多,一不小心便冲撞了什么人,所以平素不但百般注意,出入之时,也老被长者教训提点,因此备感压抑。要是能当这个采选官,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洛阳玩耍,可以到离天子远的地方当王当霸,还可以看尽美色,享尽艳福……更重要的是,卢萦这个建议可行性十分高。家族中的那些长者,在知道他们是去给太子选美人后,肯定不会过于反对! 一时之间,众少年坐不住了。 看到他们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卢萦笑吟吟地说道:“诸位,这为太子分忧的事何等重要?你们还在这里耽搁什么?” 她的话一落,众少年乱七八糟地向她行礼道别。一个个急步转出,转眼间,刚才还热闹喧哗的院落,重新变得空空如也。 他们一走,卢萦头也不回地笑吟吟地说道:“来人。” 几个护卫来到她身后。 卢萦高兴地说道:“我整天忙来忙去,都没有好好地玩去了。走,咱们上街去。” 众护卫朝身着大红袍服,连那些纨绔子弟也给迷得一怔的卢萦望了一眼,好一会才应道:“是。” 只是这个“是”字说出的同时,有人悄悄地离了开去。不一会。便有一个人影飞快地奔向太子府。 刘疆今天有点空闲,此刻恰好在书房中忙活。一阵脚步声响,一个护卫向他递来了一张纸帛。 看到刘疆一展开纸条,便腾地站起。站在那里咬牙切齿的黑着脸喘气。郭允吓了一跳。他连忙凑上前问道:“主公,发生了什么事?” 刘疆冷笑一声,把手中的纸帛递给了郭允。 郭允低头一看。匆匆扫了一遍后,他啊哈一声笑了出来,“就知道她听到这消息会闹……只是我没有想到,她是这个闹法。” 他高兴地拿着那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后,笑眯眯地说道:“怂恿耿轩等人去给你当选秀官,那样选上来的美人,分明已打上了各派系的印记,主公你敢亲近吗?想来那时主公执意不理她们,东宫的那些老臣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阴氏一派选上来的美人,明摆是给主公添堵不是?” 说到这里,他啧啧几声,又道:“卢文穿红袍我好似见过啊,真的就俊成这样?令得道路都堵塞了,还有小姑围着尖叫追赶?这种盛况,我竟是无缘一见,实在可惜。” 他越说,刘疆的脸色越黑,终于,郭允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把纸条放在几上后,盯着它又瞅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心痒地朝着刘疆说道:“主公,卢文那厮太过份了!她意图扰乱采选也就罢了,怎么还能穿得这么风骚地上街勾得众人来看呢,她这不明摆是报复来着吗?主公,这厮真是一天没治,就皮痒可恶,不行,你得马上把她叫过来,好好敲打敲打她!这次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害怕!” 刘疆这次处于沉怒当中,便没有注意到郭允在挑拔离间。喘息了一会,他咬牙说道:“去,让她马上过来见孤!”看来真是又给气得狠了,连‘孤’字都出来了。 郭允响亮地应了一声“是”,兴冲冲地跑出了书房。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执五也跟着走了出来,他来到忙着下令的郭允身后,等几个护卫奉令离开后,执五低声问道:“老郭,你这是怎么回事?卢文是咱们的主母,你这么煽风点火的做什么?”顿了顿,他又自言自语道:“不过咱们这主母,那酸劲确实过大……” 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郭允咬牙切齿的怨恨不已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可知道,我有多久没有碰过我府中的女人了?” 他磨着牙,阴森森地说道:“自从那次在长安时,她让一个丑妇啃了我几下后,我原本最爱的是女人的大胸脯,可我现在,一看到那抖动的胸就想吐!”这个执五是知道的,郭允的后院妻妾,都是大胸脯的女子,他就好这一口。 在执五嘴角一抽时,郭允悲愤填膺地咬牙说道:“我堂堂郭家郎君,如今到青楼去,找的居然都是平胸女子了!如此奇耻大辱啊……我总有一天,要让她卢文听到我郭允的名字,便再也笑不出来!” 刘疆派出的护卫,不一会功夫便回来了,看着他们身后空荡荡的,正嘻笑着的郭允蹙起了眉,没好气地问道:“让你们请卢文的,她呢?” 众护卫还没有回答,刘疆的声音也从后面不耐烦地传来,“卢文怎么没来?” 一护卫上前,他朝着刘疆深深一揖后,沉声说道:“卢文郎君说,他现在已是一介白衣,实是愧见太子殿下。他又说,美人盛情难却,他先与她们约好了泛舟于青湖,共享这湖山美景,没空过来!” …… 安静中,刘疆冷冷说道:“她说她没空过来?” “……是。” “很好!” 见刘疆气得脸都青了,一侧的郭允叹道:“采选之令才下,她怎么就气成这样子了?这主公的美人们还没有个影儿呢。她自己已在美人们的陪伴下游湖去了。主公,主母如此不驯,这可怎办是好?”声音中真是充满了森森地担忧。 顿了顿,郭允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听说刚才卢文一袭红袍披发上得街道中,不但满街小姑睹之同醉,便是少年郎,失魂落魄的也比比皆是。哎,她今天与众美人一道游湖,也不知采选好的美人来洛阳之日,她会不会与众少年同去游湖……” 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便满意地听到了刘疆的磨牙声。 执五朝他看了一眼,也想道:是啊,没有想到卢文在主公面前,竟变得如此不驯了。 ……卢萦肯定没有想到,她一个回复,会令得刘疆身侧忧伤的臣子,又多了这么一个。 一切还真给郭允猜中了。一袭红袍,俊美得夺人心魄的卢文,在风风光光的与美人们游了三天湖后,在第四天时,居然应了少年们的约! 刘疆暴跳如雷,奈何他召令卢萦前来,卢萦偏是不肯,他自己好不容易去了一次,却又没有逮到卢萦的人。 在气了几天后,恰逢众纨绔子弟各凭门道,积极求取那采选官一职的事传到了陛下殿前。当下,刘疆站了出来,他向皇帝说,他前阵子赴滇之时,被流箭误伤,虽然早已痊愈,却时有腰痛之疾,于女色上需要克制。然后他又说道,既然陛下旨意已发,不如把采选来的美人全部放入宫中,不止是他,还请父皇亲自过目,给他们这些兄弟每人挑几个…… 刘疆这话一出,在令得大臣们连连附合叫好时,后宫中的人却坐不住了。 于是,连续几夜的枕边风一吹,刘秀再度下令,说是北方刘扬之乱未平,此时不宜扰民,所以,先前采选的命令废除。这时的他,浑然忘记了,在刚准备给刘疆采选美人时,想的还是通过此举,给南方的百姓造成天下繁盛昌荣之势,也让天下的百姓知道他这个父皇虽然废掉了郭皇后,对太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看重和爱惜的…… 刘疆背了个“不知是真不好女色还是这次滇地受伤后导致身体不行”的名声服了软后,卢萦也服软了。在得知采选取消的同时,她也拒绝了新的邀约者,安安份份地在清老那里呆半天,然一又到醉梦楼去编半天舞,到了晚间,也不和耿六等人去青楼喝酒,左拥美人右抱美酒什么的,真是老实本份得不得了。 只是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天忙到很晚,大多数甚至就宿在清老那,害得刘疆派去找她的人,逮了几次都落了空! 只是她不知道,当她变老实规矩,不再沾花惹草的行径传入太子府时,刘疆突然由郁怒变成了忧伤。这一天,他抚着额,朝着郭允苦笑地说道:“卢氏如此,孤真不知孤威风何在!” 郭允当时是笑嘻嘻地回了句,“主公,你的威风其实很早以前就没了,只是你自己一直不肯承认罢了……”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话一说完马上逃之夭夭,迅速溜了…… ## 求粉红票。(。) 第二百八十一章 刘疆来“问罪” 这一天,卢萦又是很晚才回到卢府。 坐在书房中,她翻看护卫们定时送上来的暗报。看了一会,其中一道消息让她凝了凝神。 这消息是关于邓青的,说是阴澈回来后的当天,便登门拜访了邓氏的长者,然后是今天,一直送到道观修身养性的邓青,给许下婚事。她给定到了豫州一县,一个保守本份的读书人家。当然,那人家在这朝堂中也是有深厚根基的,只不过邓青要嫁的那一房,她的未来丈夫和公公小叔,都有迂腐古板,对女子要求极严,是只管教书育人编纂书籍,没有担任官职的规矩得近乎古板的人罢了。 看来这就是阴澈给她的回复了。 卢萦满意地一笑,她自是知道,邓青那样的性子,嫁到那种事事规矩,要求严格,行事迂腐的人家后,简直就是折了翅的鸟,关进笼子里的兽,她那种还没有追查个结果的猜测之语,是再也没有机会张扬出来,还能拿出足够取信于人的依倨…… 就在卢萦把案上的消息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又在后面写起评价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她先是没有在意。 她现在处理的这些消息,有一些是来自刘疆的暗卫,自重回洛阳,卢萦又正式退出朝堂后,因这次事变,暗藏的力量被暴光了十之六七的刘疆,把他剩下的三四成隐秘力量,给交给了卢萦一成。 在刘疆看来。世间事情难料难测,再加上卢萦确实才智过人,交点力量给她,也好拥有真正的自保能力。 得到这些力量,卢萦很兴奋也很认真的在管理,如现在,回来得这么晚,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过目暗卫们收集来的资料。 因忙得过于认真,她都没有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房门吱呀一声给推了开来。 听到推门声。卢萦头也不抬。说道:“把香撤了,送一蝶青云糕来。”元娘不在,她可真是想象她亲手做的青云糕啊。因此,说完这话后。卢萦还顺便吞了吞口水。 进来的人没有回应。 他没有回应。忙活着的卢萦。一转眼也忘记了这个人……这就是暗卫力量太强大的不好之处了,要是以前,她怎么会这么不警惕?可现在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被重重保护着。直可以敞着肚皮睡觉,所以卢萦也大大咧咧了。 又忙了一阵后,卢萦突然叹了一口气,只见她毛笔一顿,垂下眸定定地看着信帛后,突然低语道:“也不知阿疆这会在干嘛?睡着了没?” 她这话一出,“哼!”一个极为熟悉的轻哼声在空寂的书房中陡然传来! 卢萦一惊,手中毛笔叭地掉到了地上,她慢慢抬头,艰难地朝前看去。 那个好整以暇地坐在塌上,身子微微后仰的身着玄金袍的俊美男人,可不正是刘疆? 天,他这么有存在感的人进来了,自己居然不知道?卢萦森森地反省起来。 刘疆手中端着一盅酒,那酒盅正在他的掌心中慢慢转动着。转了两圈后,刘疆淡淡说道:“卢氏,你是爬过来,还是孤来请你?” 卢萦唇颤了一下,突然软绵绵地说道:“都不好,阿萦喜欢阿疆抱着过去……” 刘疆:“……” 他闭上了眼睛。 直过了一会,他才低沉的命令道:“脱了衣裳!” 卢萦好不扭捏,她红着脸羞涩地半低着头,吭吭哧哧半晌才说道:“可是,这样的话,你的阿萦会害羞的呢!” 说完这句,她悄悄抬头看他,见刘疆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冷漠之极地瞪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长叹一声。 叹息声中,卢萦慢慢的,姿态极为优美地解着裳。 她轻轻抽去自己的腰带,随着下裳滑落于地,她裸着一双光洁白嫩的大腿慢慢走出两步,然后,素白的手优美地解向上裳。 上裳她解得甚慢,甚慢…… 刘疆一直冷眼瞪着她,不言不语也没有好脸色。饶是卢萦解裳的时候扭着腰,眸光顾盼如波,露出的玉臂**粉光致致,他也丝毫不为其所动。 终于,随着上裳滑落,卢萦的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中衣了。 她伸出玉手,缓缓把中衣也脱下,然后,扯向紧紧包着胸脯的白布…… 刘疆还是盯着她,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得宛如柳下惠。 而随着卢萦身上的那块白布也飘然落地,光裸美丽的她一丝不挂地出现在刘疆眼前时,他还是眼睛也不眨一下,这般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 极为陡然的,卢萦一扑而上,她光裸的身子结结实实地撞上刘疆,直撞到他砰地一声摔落在地,直撞到他的脑袋在地板上磕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直接得衣冠凛然,宛如高倨朝堂的太子刘疆,一下子头发也散了,衣裳也乱了,由尊贵至极变成了狼狈不堪,她才老老实实地压在他身上,不再扭着他翻滚。 被卢萦压在地板上,刘疆气得脸色发黑,而他的后脑壳给重重磕了一下,直到现在还闷痛难当,也让他眼睛冒火。可这所有的发黑也罢,冒火也罢,在对上坐在自己身上的光裸心上人时,却在迅速地消弥一尽,不知不觉中,他喉结滚动了几下。 仰头看着她,刘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瞧卢萦那笑得狡猾得意的脸! 这时,光着身子跨坐在他身上的卢萦,却是突然伸手,只见她一边用力地扯着他的衣襟,一边挑眉笑得好不优雅,“阿疆,你这次来时,身边没有带多余的衣裳吧?不好意思,我这里好象也没有给你备裳呢……我说,我要是在这里把你的衣裳都撕碎了,然后让郭允那厮亲自帮你把衣裳送来。你说他会不会乖乖听话?还是会趁机拦着众人,便这样让主公在我屋子里裸上几天?” 卢萦说话之际,她双手用力,只听得“滋”地一声,刘疆的衣襟已被她强行撕裂,好好的一件玄金袍,顿时给毁了! 刚刚被她的美色给诱得火气大消的刘疆,这下脸色又黑得像墨了,他气得倒仰:她这么无法无天,自己来给她一个教训,倒是反过来被她威胁起来了? 就在他气得薄唇紧抿时,突然的,卢萦光滑的身子像蛇一样滑入他的怀中,而她的香唇也啄上了他的唇。在她的舌尖勾画着他的唇线时,她的舌头挤披他的牙齿,在他的口腔中逗弄时,刘疆听到卢萦低哑中带着丝丝靡荡的声音喘息着传来,“阿疆……” 刘疆自是不理她。 卢萦却深深浅浅地吻住他,呢喃道:“阿疆,我们有多少时日没有见面了。我甚是想你,你想你么?我也渴你了,你渴我么?” 这话恁地温软,刘疆心中一荡,情不自禁地扳低她的头迎上这吻时,猛然“滋----”的一声,长长的,衣帛碎裂的声音清彻地传来。竟是卢萦在柔媚地迷惑他的同时,把他的外裳撕成帛片!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在他怀中滑动的卢萦昂起头后那清脆的命令道:“告诉众护卫,主公在这里留宿,他们可以退了。” “是!”随着外面的人干脆地离去,刘疆才黑着脸想道:她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于我?这也就罢了,她还把自己的人都给赶走了!她撕了自己的衣服,又赶走自己的属下,难道真想把自己关押起来? 他刚感到愤然,陡然的,卢萦头一昂,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喉咙。 刘疆陡然吃痛,眉头刚刚一蹙,还没有开口,光滑滑抱着他的卢萦,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风流倜侃,永远镇定从容的卢萦,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哭得声音嘹亮宛若孩童的时候?看着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惊天动地的心上人,刘疆蹙着眉头,不知不觉中搂着她光滑的腰肢,压下声音,温柔地问道:“怎么好好地又哭起来了?” 卢萦哭声更响亮了,她搂着他的颈,一边把眼泪鼻涕全部抹在他的身上,一边打着呃抽嗒道:“我,我还妾身未明,又,又跌落到风月中了,你居然还采选美人,呜呜……你居然还向天下间采选美人!” 一席话还没有说完,卢萦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刘疆低着头看着卢萦。 疼惜地看着她,她不说这话,他还不觉得自己不对,而她现在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自己不好了。 她本来混得风风光光,不但成为朝中显要,还将成为范阳卢氏的族长。可为了他,她全部弃了。 弃了也就弃了,她毕竟是女子身,那些东西她都不可能长久享用。 可问题是,她弃得毫不犹豫,弃下之后,又为了救他,出尽阴毒之策,不管不顾地给她自己戴了一个“阴谋家”“阴狠之人”的帽子。 现在,他还是太子,可她这么喜欢堂而皇之,喜欢被人仰视的人,却为了保护他和她自己,不得不激流勇流,成了风月场中之人。 想她这个时候,应该是惶恐不安,是需要他的温柔和肯定的,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采选一事,分明有始乱终弃之嫌。 这事不能想,一想,刘疆竟觉得卢萦没错,她啥错也没有,她打扮得那么风骚,简直令得一城空巷的勾男搭女没有错,她在自己传召时不理不睬也没有错…… ¥¥ 月底了,求粉红票,大伙有票的话别藏着哦。(。)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刘疆气极 刘疆暗叹一声,他决定暂时抛开与她算帐一事。 当下,他身子一番,把光溜溜的卢萦压在地板上,幸好现在残暑犹存,天气热得狠,也不担心她会生病。 压着卢萦后,他抚着她冷峭的眉眼,抚着这个哭得脸上脏兮兮的女人,低沉地说道:“你恼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没有推拒,是另有盘算。再说,我的属下们不是都叫你主母了吗?我刘疆的妻位,除了你,还有敢拿得起?” 听着他这一番温言软语,把脑袋直朝他怀中钻去的卢萦停止了抽噎,她声音沙哑地说道:“真的?” 刘疆听她语气和缓了,心下欢喜,便应道:“恩。” 卢萦的脑袋还在向他怀中钻去,半晌后,她微带羞涩地说道:“阿疆,屏风后有一塌……你抱我过去。”声音极轻极绵极撩人,任是神仙听了也心动。刘疆心头一酥,连忙站起抱着卢萦大步走向屏风后…… 事情传到郭允耳中时,已是第二天。 郭允瞪着那护卫,“给主公送衣裳去?” “是!” “唔----这样值得想想。”郭允摸着下巴,他乐滋滋地在房中转了一圈后,猛然转头,“你说,要是我找个什么借口,送衣裳的人迟到那么二三天,会发生什么事?” 那护卫低着头严肃地回道:“郎君知道头儿你会这么想,他要我回答。如果这样的话,那主公被朝野笑话‘身体不行’所堆积的怒火,以及所有本来准备发泄到郎君她身上去的,都会转而发泄到头儿你身上。所以,你如果这样做,她会非常非常高兴。” 郭允脸一黑。 他哼一声,嘀咕道:“主公真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去的时候那么大火,结果没有惩罚人不说,自己衣裳还被撕烂了。给光着身子困在书房哪里也走不了。最后还由着那个女人跳来跳去,竟敢对着他最忠心耿耿,最善良厚道的属下指三骂四,还那么嚣张的又是威胁又是嘲讽的!” 他越说。那个低着头的护卫脸色越是发黑。等到郭允牢骚完了。恩赐地挥了挥手,让人送来一套刘疆的衣裳,再吩咐着怎么把刘疆不被人注意的从卢萦房中弄出时。那护卫才松了一口气,想道:依我看来,这卢文也好,郭允也好,都要好好惩治一番,最后给关上个半年一年的压压性!有他们在,殿下真的没有威严了。 卢萦之所以逼着郭允赶紧把刘疆接走,是因为他困在房中时,她也不得不在房中陪着啊!给他折腾得脚轻手软起不了塌是小事,那刘疆每次一看到他被撕破的衣袍,便会想到卢萦对他的种种不驯之处,然后又会把她压在那里欺负一番。 所以到得后来,卢萦是巴不得他马上离开了。她欲哭无泪地想着,如果刘疆再不走,她都想弑夫了……陪一个精力旺盛又强悍过人,还手段狠辣心肠完全黑化的夫君困在斗室中,那日子不是人过的啊啊啊啊!! 最后刘疆得了衣裳,在护卫地陪伴下威严地走出时,突然止步,回过头来朝卢萦看了一眼,然后再坐上了马车。 直到刘疆的马车驶出良久,软倒在地上的卢萦才被婢女们扶起,示意她们给她捶着腰,卢萦眼中都冒出一泡泪来了: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是警告她,这事不算完吗?泪,她都给折腾成这样了,他还更火大……这男人,怎么就这么难搞定? 卢萦直休息了五六天后,才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清老的住处和醉梦楼中。 而这时,派出平定刘扬叛乱的耿家军终于有了第一份捷报传来,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胜利,可是洛阳人还是欢欣鼓舞着。 洛阳人越是为胜利欢喜,刘疆和郭后这个靠着真定王势力而起家的母子俩,便越是处境难堪。因为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张笑脸,似乎都在指责他们,或是嘲讽他们。 这境况,让刘疆十分恼火,于是,那些暗示刘扬叛乱是皇帝刘秀为了扶阴氏母子上位的毒计地传言,再次在洛阳城中悄悄扩散。 这个传言,轻易地扳回了刘疆和郭氏众人的颓势,进而,儒士秀才间的闲言闲语,开始在支持刘疆这个太子和阴氏这个贤后之间摇摆。 这些传言,卢萦一清二楚,她也越发加紧了她对醉梦楼的编演工作。 这一日,是个难得的晴日,编演工作告一段落的卢萦,大步走出了醉梦楼。她一边走一边问道:“都出发了?” 醉梦楼的管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回道:“出发了。刚才常日禅派人来问,说是郎君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卢萦站住,她沉吟了一会,道:“也没什么吩咐,你再去慎重地告诉他们一遍,便是非耗费三年五年,只要能很好地完成我地交待,等他们回归洛阳之日,太子殿下定然会有厚赏。” “是。” 目送着那护卫离开,卢萦垂了垂眸,微笑起来。 她这一阵子,都在忙这件事。 她先是帮助这些醉梦楼的人,令得他们不但在长江两岸艳帜高张,也让他们可以在黄河两岸通行无阻,而做为代价,他们在每一个地方的青楼中,或者是艳船上,必须每隔十天,便表演一场为刘疆歌功颂德的舞曲。 而卢萦这阵子忙来忙去,便是在忙那个舞曲。她写下之后,又集中了醉梦楼中最优秀的舞伎,指导他们排演。 而这舞曲,共有五场,一场是太子智胜黑龙水匪,一场是太子挖宝,一场是太子夜访大儒,以诚感动大盗,一场是太子滇地收服蛮夷,一场是太子与某个破落户的女儿的痴情绝恋…… 别看这些题目简单,光凭着靠一场舞,便完全地表达出一个故事就已是了不得的创意,再加上卢萦所思所想着实新奇。所以,她编出的这五场舞,看到的人无不赞叹感怀。 在卢萦想来,当这五场舞在天下各大城池中流传唱响,直到某一天传入洛阳时,刘疆这个英伟睿智,高大又重情的太子形像,已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而这,便是卢萦为刘疆布置的后路之一,收服民心!成为名动天下的英明储君! 事实上,卢萦的这些安排,别人还防得住,当天就传到了刘疆耳中。 此刻,刘疆正瞪着几案上的,卢萦所编的舞曲辞赋在发呆。 直了好一会,他抿了一会唇后,沉声问道:“那几曲也就罢了。孤不知道,孤什么时候竟对那个破落户的女儿痴迷不悔,还发誓要与她同生共死了?” 他这话不说也罢,一说出,郭允执五等人都抬眼盯了他一眼,闭紧唇就是不回话!一个个心里在想着:难道不是? 刘疆却脸色越来越黑,他又冷笑着,敲击着纸帛上的一句说道:“还有这里,”他念了起来,“‘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听说这段刚写出来时,醉梦楼中众人是强烈不满的。直到群起而反对,卢文才闷闷不乐地删了?删了之后还因此闹了几天情绪,把自己关在房里都不待见这些反对的人?我倒想问问她,我堂堂太子,怎么就对着一个少年说什么,那披着头发的少年郎,和我是天生的一双,到死,我发誓也不会改变我的主张这样的话了?” 在刘疆地磨牙声中,执五等人的头更低了。只有郭允唇动了动,可那句“主公你还真有这个意思”的话,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刘疆实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他负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后,沉怒地低喝道:“这个卢氏,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上一次,孤还想着她刚为了孤历劫归来,不忍对她施以惩罚,现在,她翻到孤的头上胡作非为不算,还想令得天下人都知道孤是个惧内的?” 四下却是更安静了。 刘疆的踱步声越来越急,他一张脸都要黑得滴出墨来了。 郭允在旁小心地看了又看,砸巴了一下嘴更要说些什么,执五却轻轻地捅了捅他手臂,令得他闭上了嘴。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转眼间,一个护卫走了进来,朝着刘疆低头禀道:“殿下,您母亲在知道卢文忠义护主后,刚才派人宣他入宫。”因郭氏当了皇后多年,这一下子突然被废,众人还无法适应,也不愿意唤她的新身份,便以‘您母亲’代替。 本来,郭氏是给关了起来的,不过从刘疆回来后,皇帝便把对她的管制放松了,除了不许出宫外,她其余的权利与一般嫔妃一般无二,这么想见一个人,努力一下,也能召进宫去。 刘疆一怔,他蹙眉问道:“母亲跟她说了什么?” 那护卫说道:“您母亲与卢文说了交谈了约一刻钟后,听到卢文还没有娶妇,便想做媒。” 一句话令得刘疆脸色大变后,那护卫继续说道:“幸好她老人家后来反应过来,便说自己已经失势,已介绍不了好小姑给卢文。” 刘疆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这时,那护卫又道:“在卢文要走时,您母亲一口气送给了他十个宫婢,卢文全收了。” 刘疆:“……” 郭允等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卢文怀孕了? 直过了一会,刘疆才冷笑道:“她就那么饥渴?十个都收了?” 那护卫被他的怒形于色给吓得噤若寒蝉,直过了一会,才轻声回道:“当时她老人家执意要送,卢文也是无奈。” 刘疆咬牙重重地说道:“她卢文只要愿意,还有无奈之下不得不收的事?”刚说到这里,他蓦然火从中来,便暴喝道:“退下去!” “是,是。” 那护卫一退,刘疆便气得在书房中转起圈圈来。他转了一会圈,猛然止步,转过头喘着气瞪着郭允喝道:“说,孤应如何惩治于她?” 郭允早就在等到这句话了,当下他欢乐地跳了起来,迭声道:“主公,这个我有对策。她卢文不是最为善妒吗?她院里这下都有十三个美人了,你也回报回报,也收那么几个……” 他的声音刚落,刘疆便冷冷说道:“她刚为我百般谋划,我就收女人伤她的心?” 郭允话还没有说完呢,听到刘疆这话,不由一僵。他瞪着刘疆半晌,好半天才苦着脸说道:“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卢文真伤心的。” 再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疆便冷笑道:“我要她真伤心作甚?” 郭允瞪得眼珠子都突了,终于,他双手捂头紧紧地闭上了嘴。 这时,一侧的执五轻声说道:“主公勿怒,卢文她本是一妇人,收了那些美人也只是好玩。” 刘疆再次冷笑。“她里外都属于我,如此不守本份,孤还由着她不成?” 一句话噎得执五也直了眼时,刘疆烦躁地一挥手,“拿着我侧书房中那卷画像递给她,告诉她,这些都是阴后给我挑选的太子妃人选。如果她再胡闹,我就择了其中一人!” 这话一出,郭允马上应道:“是,下臣这就去传迅。”说罢。恢复了精神的郭允。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于是,郭允拿着一副卷册出去,等傍晚时,他老老实实地载了十个美人离开了卢府。 可卢萦就算散掉了那些美人。刘疆还是一肚子的火。 只是。在他恼怒了两天。奈何他对付卢萦的那些招数,不但从来不起什么作用,还越是治她便令得她越是不怕他后。于内心深处,他也有点没辙了。 这一天,刘疆的案前,出现了一张纸帛。 这纸帛只是薄薄的一张,上面只有一行字。字体秀气,一看就知道是女子所写。 可刘疆不知怎么的,对上那行字便看了半天,盯着它时,他表情颇有点奇怪,似是期待,似是欢喜,也似是忧虑……这时刻,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两日来的沉怒?那盯视纸条的眸光中,那柔情都要溢出来了。 直过了一会,刘疆才哑声说道:“压下所有的事,让所有人集合,前往三门峡。” 三门峡那上下近百里,自从刘疆这次回到洛阳后,便一直重点治理那里,因此,那一处现在已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内。、 郭允低头,“是。”刚刚应了,他听到刘疆问道:“执大他们还在三门峡吧?” “回主公,还在。” “甚好,去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在郭允应了转身出门时,他特意绕行了一段,终于看清了几案上的那一句话,“卢氏天癸向来准时,今次已推迟两日未潮。” 郭允一僵:难道说,卢萦怀孕了? 他有点傻眼,一直到走出了书房,还呆呆愣愣的。看到执五也出来了,他向他凑了凑,伸肘捅了捅他的手,压低声音鬼崇地说道:“你能想象卢文怀孕吗?” 这话一出,执五也是一怔。他低下头一本正经地寻思半晌后,摇了摇头,“不能。” “是啊。”郭允摸着下巴,感慨地叹道:“那么强横,那么嚣张,那么走到哪里都不忘记摆出风流倜傥的架式,随时随时都要向小姑们散发她的光芒的卢文,居然也会怀孕?苍天,这世间真是太公平了。”说到这里,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当下头一仰,拍着大腿笑得前俯后仰起来。 因他的笑声实在有点寒掺,执五盯了他一眼后,悄悄提步迅速地离开了他。 卢萦才从清老那里归来,便连人带马车地给劫到了一条船上。一下马车,她便朝着站在船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放的刘疆叹道:“我说主公,我很弱小的,你这样劫人,会把我吓坏的……” 几乎是她这句话一说完,刘疆便大步走到她面前,低着头朝她打量一眼,他声音温缓,“吓着了?” 这是温柔是不是?这是他在担心是不是? 卢萦悲叹着想:如果不是自己这般聪慧绝顶之人,定然是听不出他这话中的温柔的。 见他真是担心,她摇了摇头,嘀咕道:“我是那么被吓到的人吗?”说罢,她朝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暗暗忖道:他这是怎么了?看我的眼神这么软和,只是把我掳了掳,还来问我有没有被吓着……赫!这不应该是他的性格啊,难道,又有哪里出问题了? 在卢萦瞅着他直疑惑时,刘疆的大手一伸,已捞住她的小手,牵着她朝船舱中走去。 说实在的,他的动作很轻柔,他把她带到船舱,却只是环着她透过窗口看外面浪流的举止,也太让人惊栗。卢萦想着,自己前不久才逼着他退了采选一事,还让他背了那么一个不好听的名声,然后前两天又收了那么多美人……这个时候,他应该对自己很严厉的警告,很残酷地打压啊,现在这般温柔,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劲,很不对劲! 恰好这时,一阵河风吹来,寻思来寻思去,越是寻思越是警惕不安的卢萦,给害怕得打了一个寒颤。可她这个寒颤刚打,刘疆已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搂在怀中低下头看向她,目光关切地问道:“很冷?” 卢萦牙齿叩叩了两下,好半天才小心笑道:“不,不,不冷,一点也不冷。” 大船在黑暗中飞速地行进,而随着它的离开,耸立在黑暗中的洛阳城渐渐远去。 卢萦眼前是渐渐陷入黑暗中的浪潮,身子却被刘疆紧紧拥在怀中,他锁着她动作是那么轻柔,低头看向她的眼神是那么多情,这轻柔,这多情,直令得卢萦越想越怕,于是,她的牙齿又叩叩起来。 刘疆扭头唤道:“拿一件外袍来。” “是。” 把第三件外被披在卢萦身上,刘疆低头看着她,蹙眉问道:“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要看太医?” “没,没,我很好。”卢萦牙齿叩叩两声,身上披了三件外袍,又被刘疆搂在怀中,身上热得直淌汗,也令得刘疆看向她的眼神有点担忧了。而他这种毫不掩饰地担忧,再次令得卢萦牙齿叩叩相击,身上发冷…… 站在外面,郭允看着外袍一件一件地送进去,双眼都弯成了一线。 执五走到他身边,见他盯着船舱猛笑,板着脸说道:“主公不喜他人偷窥。” 郭允鄙夷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道:“你懂什么?现在那小两口正在暗中斗着呢……你没看到卢文那脸白得。主公也是,她越那样他就越温柔,衣裳不停地给她加,不停地说要请大夫,就是不返航。”不返航,也就没有办法就医。所以那请太医的话,纯粹只是张口说说。 郭允支起耳朵倾听一会,眯眯乐道:“哟,得我上马了。” 说罢,他大步走了过去,朝着舱门板站脸严肃地说道:“主公,前方又来急报,执大在催问我等还有多久能到。” 舱内刘疆一怔,他蹙直了眉头时,卢萦已仰头看着他,连声说道:“我真没病,不用回航去看太医的。阿疆,加速行进吧。” 刘疆搂着她,忍不住伸手摸着她的小腹,低下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低低说道:“好……不过你有任何不适,一定要跟我说。” “好的好的。”卢萦一边没口地应了,一边眼珠子乱转,想道:刘疆现在对我这温柔态度,至少有五成是真的……这可太不对劲了!难道说,我终于大振妻纲,把他给制服了? 刚想到这里,她便被自己的想法恶心了一回:这制服刘疆谈何容易,这样漫漫长途才刚开始呢。她还想过等到七老八十时,身后的这个男人对上她时,时刻温柔如此刻。 客船行进飞快,第二天上午时,已出了洛河,进入了黄河河道。 自从卢萦献了策,令得皇帝消了废去太子之意后,刘疆便发现,如其千方百计在十三州中百般经营,不如重点控制两河。只要能把两条水运命脉完全掌握在手,那这个天下,他也赢得了一半。 所以,刘疆现在的着重点,都放在两河河运之上。 当大船来到三门天险附近时,已是晚间。 大船早已把航速放缓,到得此时,四下安静无声,只有两侧的高山层林中,不时有不知名野兽的悲啸声传来。那悲啸声混合在前方的湍急的水流哗哗声中,给这天地之间,增添了一种难以言状的热闹。 卢萦走到舱外,她回头看了看,朝着刘疆笑道:“这半天都没有船过来呢。” 刘疆“恩”了一声,淡淡说道:“是他们阻住了。” 他们阻住了? 他们要做什么事,怎么会阻住船只过来? ?? 月底了,求粉红票。这个月应该是没有双倍的,大伙的票票不要藏着哦。(。)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另一种形式的婚礼 卢萦警惕地瞪大眼,她小心地看着刘疆。可真是看,她越是觉得他对她是真温柔,真关切……可就是这温柔关切是真的,才不合理啊!他应该恼怒郁闷,想要惩治她啊! 不管卢萦如何胡思乱想,刘疆已站在船头。黑暗中,甲板上被河风刮得猎猎作响的火把光中,他负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身形是如此沉凝,直如山岳。 卢萦站在身后,这般看着刘疆的背影,突然间,她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对世人如何,对她,他永远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永远都是! 这感觉突如其来,对于卢萦这样的人来说,这种近乎安全感的东西,应该是不存在的。世间男儿多薄幸,以她过人的六识,怎么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这种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信任了? 这时,负手立于风中的刘疆回过头来,他淡淡命令道:“发信号吧!” “是。”回答的郭允。他走出几步,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势。瞬时,一阵尖锐的古怪鸟啼破空而出。伴随着这种种鸟啼的,还有突然变得灯火辉煌的大船! 于这无边的黑暗中,整条变得红通通,仿佛都要燃烧起来的大船,瞬时点亮了整个天地! 就在大船变得灯火通明的同时,突然间,从河道深处,从峡谷里面,从山林之间,传来了无数的唿哨声。 几乎是突然间,天地间火把光大作。便如天上的群星掉落凡间,整个百里河道,都被火光塞满,无数刚才都没有出现过的船只,如鬼影一样突然出现在河道中。 明明刚才还安静如也的天地,这一眨眼间,就变得无比繁华热闹。而且这种热闹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增加,天地间的火把正由繁星变成了漫地星河! 卢萦站在船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时。一条快船以箭般的速度疾驰而来。它冲到大船旁边后,两边的人同时出动,不一会便搭好了木板,然后十来个打扮各异的男女老少涌上了大船。 他们走到刘疆面前。朝他行了一礼后。刘疆挥了挥手。道:“准备吧。” 他的声音一落,十几人同时应了一声是后,便向卢萦围来。 卢萦瞪大眼。怔怔地任由他们推着她进了舱。 而一入舱门,这些人便各自忙活开来。一妇人把卢萦压在几上,端过温水给她净起脸和手,另一妇人则解散了她的头发,开始细细梳理。 在卢萦的脸上被她们抹净时,另外十来个还在做准备。卢萦刚准备看去,一妇人捧起她的脸,客气地笑道:“夫人,坐好了。” 卢萦于是呆呆地坐好。 那妇人从木盒上拿出几根棉线,把它们绷直了弹了弹后,她朝着卢萦笑道:“夫人忍一忍,马上就好了。”说罢,她用那棉线在卢萦的脸上绞了起来。 这棉线绞脸时是有点微痛,卢萦蹙着眉傻傻地任她们摆布着。刚把脸绞干,一个妇人把她推着站起。然后,五六双手放在她身上,转眼间,卢萦便被解得赤条条了。 卢萦这时终于红了脸,她冷声道:“这是干嘛?” 一老妇笑眯眯地说道:“夫人休要恼怒,这可是大喜事啊。”、 什么大喜事? 卢萦睁大眼,纳闷地想道:半夜三更地来到这三门峡,跑到这船上,是有什么大喜事? 她虽是疑惑着,却也不挣扎了,便任由她们吩咐,说是抬腿就抬腿,张臂就张臂。 转眼间,卢萦被换上了一个精致华美的肚兜,披上了红色的丝质中衣,套上了大红的绸裳。 她的头发被重新盘起,插上了凤钗,脸上也被涂上了铅粉,描上了胭脂,涂上了青黛。 这些妇人做事相当麻利,不过转眼,刚才还白衣翩翩俊美不凡的卢文,便变成了一个身着大红裳服,美如天仙的新嫁娘! 几上的铜镜昏黄,卢萦瞟了一眼自己,也给惊呆了。 不一会功夫,外面传来声音,“可弄好了?吉时已到。” “弄好了。” 几个妇人一边应,一边推着卢萦走了出来。 刘疆站在舱外,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来。一回头,他便对上了云鬓高耸,美得宛如仙娥的卢萦。 这一看,他的目光直了。直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弯起眼,才任由一抹笑意在眼中流荡。 他大步朝卢萦走来,低下头,他温柔地看着她,笑道:“怎么呆成这样了?” 卢萦傻傻地抬头看着一袭大红喜服,做新郎打扮的他,傻傻地问道:“今儿,我们大婚?” 刘疆伸手抚上她外露的玉颈,凝视着她轻声回道:“恩……现在非常时机,你我被人盯得太紧,你还只能做卢文,我就想,先与你在天地之间,在大河之上,在我的心腹之前拜过天地。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行正式的婚礼不迟。” 卢萦唇哆嗦了一会,她傻傻地问道:“可是,可是有这么急吗?” 他明白她的意思是说,两人相好了这么久,有必要这个时候非要成这个婚,给她这个名份吗?为什么不能等到时机成熟了,再风光大婚? 当下,刘疆垂下眸,他朝着她似笑非笑了一会,凑近她,低声说道:“傻姑子,你不是一直担心,咱们的长子会成为私生子吗?有了今晚,你就是名正言顺,也就不用担心了。” 可是,怎么这会儿担心起孩子的事来了? 卢萦还是想不通,还是双眼发直。 刘疆摇了摇头,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直过了良久,他才轻叹道:“你呀……走吧,大伙都等得久了。” 说罢,他牵着卢萦的手,缓步踱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灯火通明,盛装的卢萦与刘疆一走出来,陡然的,四面八方,河道群山中,便齐刷刷地传来一阵欢呼声。欢呼声中,只见这万数万人同时齐刷刷一拜,向着刘疆,向着卢萦跪了下来。于是,整个天地间,无数的船只中,如巨兽一样驻立于黑暗中的山峰里,齐刷刷地变得安静,沉凝,而又说不出的严肃。漫天遍地,只有这乌漆漆的人头,伴着那腾腾燃烧的火把光。本来欢呼声惊天动地而来,这一下陡然安静,陡然被数万人同时跪拜,蓦然的,一向清冷的卢萦,手心渗出了汗水。 面对着这黑鸦鸦一片,面对着这无边无际的人影,刘疆低沉地命令道:“开始吧。” “是。” 几乎是刘疆的声音一落,不在何时上了大船的两列身穿宫装的宫女游贯而出。她们整齐地站在卢萦身侧。 然后,几个头发胡须均已雪白的长者走了出来。一个慈眉善目,与卢萦有过一面之缘,在洛阳声望极高的大儒走上前来。 他站到刘疆身侧,目视占据了整个河道的船只上跪伏的众人,提着声音,朗朗唱道:“丙辰日,天地交汇,阴阳晦变,帝子刘疆,愿与卢氏阿萦结为夫妇,请江山为证,日月同鉴,黄河为奏!” 他声音洪亮地说到这里,便是一顿,而在他安静之时,从两侧各站出二个大汉,那四个大汉扯着嗓子,以一种浑厚沉亮的声音,把那长者的话整齐的重复了一遍。 他们的声音沉而响,清楚有力,混在水声风声中,仿佛从远古奏起来古钟,远远地播向了云山深处。 而跪伏在船上,山间的数万人,依然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依然安安静静着,令得这天地间,只有那四个大汉提着嗓子,把这婚姻的誓词一句一句地传唱。 当四人把最后一个字念完后,同时低头退了出来。 那白发大儒再次上前,继续朗声说道:“夫妇之合,譬如阴阳,夫妇之好,便如日月,卢氏此女,睿达能敏,天姿聪慧,为帝子良配。此生缘起,方能与之相识,此生缘兴,方能与之相悦,此生缘成,方能与之相合。帝子感佩于心,愿与卢氏同生共死,纵海枯石烂,世情颠覆,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生共富贵,死同棺木!” 这段话说完后,那大儒退下,然后那四个大汉再次上前,他们提着嗓子,以他们那种洪亮而沉磁的声音,把这段誓辞,一字一句地传遍天地之间,传到每个角落,直混在风声水声中,远入群山深处。 这段誓辞,是众人从来没有听过的。从来没有人想到过,会有一个丈夫对一个妇人说,“此生缘起,方能与之相识,此生缘兴,方能与之相悦,此生缘成,方能与之相合。”这是在庆幸啊。身为帝子,居然庆幸自己能与一个妇人相遇,相识,相悦,相合。他把这一切归结于缘,认为是苍天之意,并怀感激虔诚之心! 一时之间,无数伏在地上的,那黑鸦鸦的人影,都悄悄抬起头来。他们看着那灯火通明的所在,看着那一对红袍飘拂,宛如神仙中人的新人。这时刻,没有人敢说话,一个个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两人,只是怔怔地觉得,此时此刻,这无边黑暗,这无边天地,那站在灯火辉煌处的两人,似乎因为有了彼此的存在,而真正拥了一种叫圆满的幸福。 ## 月底了,这个月只剩下几天了,大伙的粉红票就不要藏着了,都扔给凤月无边吧。便当是为刘疆卢萦夫妇恭贺新婚。(。)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另一种形式的婚礼(下) 四个大汉的声音还有沉响地传来,还在山风水声中回荡,可他们念道“愿与卢氏同生共死,纵海枯石烂,世情颠覆,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生共富贵,死同棺木!”时,纵四下最安静,跪拜在那里的数万人中,还是出现了极小的嗡嗡声。 帝子说,他与卢氏“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他说,他与卢氏会“生共富贵,死同棺木”!! 这怎么可能? 这世间最难把控的是人心,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本是世间常态,一个妇人便是再好,她老了,丑了,或者生了孩子身材雍肿了,男人就会见之生厌,凭什么能让男人对她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 可这是帝子的誓言,它是当着这天与地,当着这滚滚黄河,当着这无边的夜空,当着这辉映的群山,当着他们这数万人念出来的誓言啊! 这世间,人能欺人,难道还能欺鬼神? 所以,这誓言定然无假,只是这卢氏真是好福气,竟然得到了帝子全心全意地认同和倾情相付! 在四个大汉的念诵中,不知不觉中,卢萦已是泪流满面,她含着泪珠,转过头看向刘疆,望着他在夜色下,在漫天火光中,那俊美得近乎雕塑而出的脸,望着他那永远没有多少表情的脸,心中深处。深切地感觉到了一种满溢而出的,令得她无法控制地流泪的幸福和满足。 四个大汉把誓辞念完后,再次退下。 那白发大儒走上几步,站到两人身侧后,转过头来,他严肃地看着他们。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感天地之恩,日月之德!” 他的声音一落,四周鼓乐齐鸣,伴随着鼓乐的,还有数万人齐刷刷站起后引发的骚动声。 这时刻。连风声水声中都带了几分热闹。于众人的目光中。刘疆牵着卢萦上前一步,然后,两人同时跪拜在地,低下头。向着这天和地。向着这孕育了无数城池。无数世人的大河,磕下了头! 当两人重新站起后,那白发大儒再次高唱道:“新郎新娘二拜高堂。高堂不在。面向群山跪拜----” 两人转过身,同时朝向左方,对着左侧的群山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后,刘疆扶起卢萦,两人再次转向右边,向着右侧的绵延起伏的群山,再次跪下磕了一个头。 两人起立后,那白发大儒又高声唱道:“夫妻对拜----拜这人生遥阔,你我却能相遇,拜这世人凉薄,两心却能倾负!” 在大儒的高唱声中,刘疆与卢萦面对面站着,两人同时向对方深深一拜。在抬头的那一瞬,卢萦的泪水已一串串如珍珠般滚落到了下巴处。 这一次,两人站直后,那白发大儒走上前来,高声唱道:“礼成----帝子刘疆,与卢氏阿萦,正式结为夫妇。从即时起,帝子为夫,为天,卢氏是妻,是地。夫妻同心,万众辟易,天穹地阔,合则乾坤成,万物生。” 再一次,他念完后,四个大汉站了出来,把他的誓词重复了一遍。 而随着他们的声音落地,原本安静无比的四下,瞬时沸腾起来。所有的人扯着嗓子叫着好,哄笑中,欢呼声,高歌声,随着“礼成”后,瞬时传遍了天地,把这脚下的大河,也激动得沸腾起来。 刘疆牵着卢萦的手,微笑地任由众人闹着。约过了一刻钟后,十个青衣卫走到甲板两侧,同时挥动了火把。 而随着他们这个动作一做,原来热闹之极的河道上,一瞬间重新变得安静无声。 在数万个人头耸立于夜色下,船只上时,一阵沉闷中带着让人激动的鼓声陡然间传来。而在这“咚----咚咚!咚----咚咚!”强而有力的鼓声中,众船动了。 黑压压的,数也数不清的,占满了整个河道的船只齐刷刷向着两侧退去。 而随着他们一退,只见中间的水道处,一队足有三十条的中型船只迅速地驶上前来。它们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出现在刘疆面前。 三十条船整齐有序地来到卢萦和刘疆面前后,同时停了下来。然后,船上的数百人齐刷刷站起,他们朝着卢萦齐刷刷行了一个跪拜礼后,一青年高声唤道:“臣孙明,率属众见过太子妃!” 在卢萦朝他们的方向福了福后,那青年带着众人站起,然后,他手一挥,而随着他这个手势做出,只见三十条船上的船夫同时使力,撑着众船迅速后退,它们越退越快,越退越快,只见无边夜空中,它们箭一般地冲过卢萦所在的大船,驶向了黑暗的远方,竟是就此离去了。 孙明刚走,又是一队足有五十条的快船飞快驶来。如孙明的船队一样,它们在刘疆和卢萦面前停下后,五十条船上的众人同时跪下,齐刷刷向卢萦行了一个跪拜礼后,一个中年人高声唤道:“臣严进,率属下见过太子妃----” 在盛装华贵的卢萦再次一福中,这五十条快船也转身离去,迅速地消失在黑暗的远处。 便这样,隶属于不同的部门,分管不同的区域的一方人物们,纷纷率着队伍来向卢萦见礼,然后才退下离场。 因来船太多,足有三四万人。这一批一批地见过去,直用了二个时辰才散尽。目送着最后一支船队也消失在视野中,望着重新变得极为安静,沉寂和寥阔的河道,卢萦所在的大船,便如那孤零零站着的一个人,刚刚经历了极致的繁华,这一转眼间曲终人散去,整个天和地,又只有它了。 在卢萦晕晕沉沉地望着四野失神时,刘疆走上前来,他牵着她的手,低沉地说道:“晚了,睡吧。明天要赶回洛阳。” “恩。” 卢萦深一脚浅一脚地被刘疆带入舱中,直到被他搂在怀中,直到吹息了灯火,她还睁大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已经被泪水浸哑了嗓子的卢萦,低哑地唤道:“阿疆,我们成婚了?” “恩。” 卢萦伸手抚上他的衣襟,脸在他的颈间蹭了蹭,呢喃道:“我居然成了已婚妇人了……”这句话一吐出,刘疆瞬时黑了脸。他想到她的种种跋扈,对他做下的种种挑衅便是一阵气闷。过了好一会,他又磨着牙冷冷说道:“怎么,你以前就不是已婚妇人?还是说,这嫁给了我,你就不能继续沾花惹草,甚是不快活?”说到这里,他目光朝卢萦的肚子上瞟去,这一瞟过后,他压了压脾气,声音放沉尽量温柔地说道:“睡吧……今天累着了。”说罢,他闭上双眼,再不向卢萦看那么一眼。 卢萦习惯了他的黑脸,也不理会,当下侧过身,伸手抱着他的腰,满足地在他背上蹭了蹭后,软软地说道:“恩。” 过了半晌,应了恩的她,又软绵绵地埋怨道:“我睡不着。” 刘疆没有理她。 卢萦径自伸手搂紧他的腰,笑眯眯地说道:“阿疆,今晚是我大婚,我睡不着。”她轻叹一口气,“我太快活了,睡不着。” 这话一落,刘疆的手抚上她的小腹,他低沉地说道:“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便睡着了。” 卢萦再次软软地应了一声。 她眼睛一瞟,见到窗口处已经浮现微光,再一看,启明星都挂到了天空上。不由说道:“阿疆,天亮了。” 刘疆迷糊地应了一声。 听出他话中的睡意,卢萦也不再说什么。她只是抱着他的腰,把脑袋从他的背上露出一半,睁大眼看着外面渐转明亮的天空。 这时,大船不知在哪里转了一个折后,隐隐有一声“现在回航”的话传了过来。卢萦侧耳倾听了一会,低低地对自己说道:“卢萦,你可真是快活。” 卢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的,再次醒来,已日上中天。她走出舱门,见到刘疆正在伏案疾书,便又退了回来。呆坐在塌上,卢萦撑着下巴傻笑起来。 大船这般高速行驶了半天后,刘疆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他看过后,当既下令,令得船速减缓。 船速这一减,回洛阳这一段,便足用了两三天。 第三天后,卢萦站在船头,遥望着远处渐渐出现在洛阳城,一脸的神采飞扬。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刘疆走到她身后,慢慢说道:“阿萦很开心?” 卢萦头也不回便嘻嘻笑道:“是啊,真开心。”说到这里,她哎哟一声,道:“快到码头了,不行,我得去扮回卢文。” 刘疆却只是盯着她,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来天癸了?” 虽是成了夫妇,提到这个卢萦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轻哼一声,回头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嗔怪道:“你问这个干嘛?” 刘疆负着手,直过了一会,他才淡淡说道:“没什么……不过既然你来了天癸,也可以继续活蹦乱跳了。那就别回卢府,先在这船上再呆个二十天半月的。” 这话卢萦就真心听不懂了。她瞪着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 今天是七月二十九号了,凤月无边目前在粉红票总榜第四位,离第五有一百票的差距。各位,我只想保住这个第四名,你们再扔一些粉红票过来,让我与第五拉开一点距离,免得人家随随便便一冲,就能取而代之。(。) 第二百八十六章 治理卢氏 转眼卢萦又道:“不行,我要上岸,我都成婚了,我要把这高兴的事告诉阿云他们,我还有要事要交待罗子,我有好多事要做呢。”她挑眉瞟向刘疆,抬起下巴傲慢地说道:“别以为就只有你忙,我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刘疆却是冷笑起来。 这时刻,卢萦终于发现他表情不对了,不由歪着头瞅着他。疑惑地看他半晌,卢萦突然警醒起来。 见她双眼眯成了一线,刘疆冷笑一声,衣袖一甩转身回了舱。而他的身后,卢萦则双眼微眯,定定地蹙眉寻思着。 就在离码头还有一个时辰的水程时,突然间,一条画舫迎面驶了过来。 这洛河当中出现的画舫不多,特别是这种正规的航道中。 就在卢萦趴在船上盯着那画舫打量时,刘疆走到她身侧,望着那朝着大船直驶而来的画舫,慢慢说道:“阿萦。” 卢萦腾地转头看向他,双眼微眯,一脸警惕。 刘疆看到她这模样,扯了扯唇,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就不要回上岸了,先在那画舫中呆上二十天。” 卢萦寒毛倒竖,她警惕地瞪大眼,道:“为什么?” 看着她全神戒备的样子,刘疆不知怎么的有点想笑。当下,他负着手,老神在在地看着那缓缓过来的画舫,淡淡说道:“你既嫁人为妇,便已是太子正妃,虽然还没有上宗册。却也名份已定。我察你终是出身市井,言行举止还有不足之处。将来入主中宫,难免被人闲话。” 说到这地,他慢头看向卢萦,在对上她瞪得滚圆,张牙舞爪的样儿时,嘴角再次一抽。他扯着唇,似笑非笑,却也无比温柔地说道:“那画舫中,除了几个我特意请来的几位老宫人之外。还有两位常年在母亲身边。稳重持重一人。其中一人还是闺秀时,便才名远播,她内秀严谨,精通儒学。连我父皇也夸赞过。她正在编写一本叫什么《女诫十书》的书。我想。把你交在她们手中。二十天后,她们定能还给我一个稳重内秀,尊夫重道的好妇人。” 卢萦越听到后来。双眼便越是瞪得滚圆,她微张着嘴,傻傻地看着刘疆,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会对下手。是了,上次自己坏了他采选一事,还让他背了个“不行”的名头时,他就窝着一股火了。可那么大的火,他还能放过自己,不过是想到自己与他同甘共苦,为他放弃了先前经营好的一切,心下感激罢了。 可前几天,他的母亲给了自己十个美人,再次引发了他这股邪火。 是了,是了,他只怕早就想好了这样对付自己了。把自己困在画舫中,天天听那些道德规矩之言,让自己学会对他服软。哼,这个男人,也真是黔驴技穷了! 于是,想到这里的卢萦,对着天空翻了一个白眼。 把她的白眼收到眼底的刘疆,本来笑吟吟的脸蓦地一黑,暗暗恨道:亏我还想着困她于此,会让她有烦闷时!这妇人,一天不治就上蹿下蹿,无法无天,本就不应该被怜惜! 这时,卢萦闷闷地说道:“亏你与我拜天地时,我还那么感动呢。”说到这里,她双眼一睁,紧紧地盯着刘疆,卢萦小声地问道:“阿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这般急急忙忙地把我带到三门峡,给举行了这个天地为证的婚礼?” 刘疆黑着脸不想答她。 卢萦眼珠子一转,陡然间,她想明白了一事,不由咧嘴嘿嘿笑道:“你还问了我天癸……阿疆人,你不会以为我天癸迟了两日,是可能有孕吧?” 她不说这个也罢,一说这个,便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按着肚子,卢萦笑得差点打跌,她怪叫道:“阿疆,我到洛阳后,那啥虽然月月准时而至,可这也是近一二年的事。我前十几年从来都会有前后相差的……” 说到这里,卢萦越想越乐,跑到他面前便抱着刘疆的腰,把脸埋在他怀中猛笑。 刘疆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好一会,卢萦听到了他地磨牙声,“卢氏,画舫到了!” 在一阵脚步声和船只相碰的声音中,卢萦只听得刘疆冷冰冰地说道:“我原来还想着,让你学个二十天规矩也就够了。现在看来还是少了,得一个月。” 一句话令得卢萦一僵,令得她抬起头,眼巴巴楚楚可怜地瞅着他后。刘疆的高喝声传来,“把夫人带入画舫。” 他理也不理卢萦,转向几个护卫,“夫人最是闲不住,可兹事重大,你们得守好她。不管是谁,只要放走了夫人,就提头见我!” “是!” “不许让夫人接近信鸽,不许听夫人闲言闲语,你们切记,从此刻起,她不是我刘疆的女人,而是你们必须教好的普通小姑。我希望一个月后,能看到一个懂规矩知轻重,对夫婿百依百顺的新夫人!” “是!”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把夫人带下去。” 就在几个宫装妇人雍容地走向卢萦时,卢萦突然清醒过来,她转过头扑到刘疆身上,抱着他的腰大喊道:“阿疆,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悲伤地叫道:“阿疆,我以前错了,我以前全做错了。你不喜欢的地方,我改,我全都改。你别把我关起来受这种苦……” 这一次,她的话音一落,一个宫装美妇不满地轻语道:“夫人此言差矣,学规矩哪里是受苦?光凭着夫人这句话,便是应该学学礼仪了。” 说到这里,她回头唤道:“还不上去拉开夫人?” 于是。正使劲地眨着泪,努力地逼着眼泪的卢萦,被几个妇人强行扯了开来。卢萦本待还要哭大闹,不料刘疆看也不看她,衣袖一甩便入了舱。 他既然躲起来了,她闹也就没有意思了。卢萦挺直腰背,恢复从容后,朝着刘疆的船舱中哼了哼,突然声音一扯,高声问道:“有所谓新婚夫妇最是恩爱。常如蜜里调油。从无丈夫会在此刻使这一招……夫君此时用此招,实是大伤人心。以后有机会,阿萦一定原封不动地奉还给夫君!”在一席话令得众宫婢目瞪口呆后,她衣袖一甩。趾高气扬地走到了画舫中。 望着那沿着洛河连侧驶去的画舫。刘疆的唇角突然一扬。低声说道:“这下她倒是知道畏了。”语气中,颇有点得意。 大船渐渐靠上了码头。 一行人筹拥着刘疆上了马车,一回到府中。他便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执三肃手而立,“卢文所圈出来的人名地点还有船只车队,十之三四确有问题。”虽是十之三四,可他们经手的资料浩如烟海,这样已是大大方便了他们的工作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刘疆,不无佩服地说道:“主公,卢文之才,还要超过我们所预料的。他的这种敏锐,我麾下人才数百,就无一人能够比拟。” 刘疆微微一笑。 这时,郭允大步走来,他脸上带着欢乐的笑容,一见到刘疆,便大声赞美道:“主公良策啊。” 在执三等人的询问中,他笑眯眯地说道:“主公让卢文学这些礼仪规矩,实在是大妙之举。”一副大为叹服的模样。 众臣原本以为,刘疆又下了什么命令了,搞了半天却是这么一件小事,当下都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郭允。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今天晚上月明星稀,碧空如洗,随着秋意渐渐淡去,冬日将近,天空中,都带上了几分寒意。 望着浩瀚的天空,刘疆负手问道:“如何?” 一护卫走到他身后,禀道:“卢文自上画舫第二日起,便向执三郎君要求翻看历年收集上来的阴氏信息,执三郎君允了。” 说到这里,那护卫顿了顿后,从怀中拿出一封帛书奉给刘疆,“这是卢文郎君今日所书,要求奉于主公。” 刘疆接过。 他低头翻看了一下,唇角微翘,淡淡说道:“居然知道服软了?行,你去告诉她,把我令她学规矩的本意写一篇赋,用辞需雅,用典需精,要在忏悔之念。我满意了,就许她提前一天离开画舫。” 那护卫朗声应道:“是。” “去吧,及时汇报她的一言一行。” “是。” 第十八天,那护卫进来了。 他走到刘疆身后,行了一礼后,奉上一个木盒。 刘疆接过,打开一看,对着厚厚一叠帛书,他唇角抽了抽,冷笑道:“敢情这两天,卢文什么事也没有做,就赶这个来了?” 护卫低头不答。 刘疆把帛书一叠叠拿出,粗粗翻看一数后,他哧笑道:“整整十篇赋?三天功夫写十篇赋?孤从不知道,卢文有如此大才。” 他也不看那帛书,转头朝着那护卫问道:“卢文说了什么?” 那护卫肃手而立,认真答道:“卢文说,请主公细细品读她所写下的十篇懊悔赋。卢文说,她自信才华横溢,用辞精当,用典准确,发人深省,绝对每一篇赋能合乎主公要求。“ “所以,她觉得她再学两天礼仪就可以出来了?” “卢文正是此意。” 刘疆再次冷笑,“她敢这么自信?!”懊悔两字,写一篇赋就够为难人了,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十篇,还如此自信? 转眼,刘疆突然想道:真有悔意的人,哪是这个时候还这般趾高气扬的? ## 七月三十号了,凤月无边目前在粉红票总榜第四位,离第五有一百多票的差距。各位,我只想保住这个第四名,你们再扔一些粉红票过来,让我与第五拉开一点距离,免得人家随随便便一冲,就能在最后一天里取而代……呃,比之昨天的求票语,我今天的其实还改了几个字,大伙千万看清楚,千万别以为我连求票也不认真。(。)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木头’卢文 说罢,刘疆挥了挥手,“叫孙杨两位大儒过来。”那护卫刚要走,他顺手把信帛全部放回木盒,再把木盒递了过去,“这些全都交给两位大儒,他们说不错的,就放一边,把赞过的交回给我。” “是。” 第十九天,刘疆接到两位大儒点评过的赋,数了一数,经过两人点头赞许的,居然有六篇不多。特别是杨公在听到这些赋只用三天便出炉了,当下感慨连连,然后又不停摇头,最后才说道:“如此文才,却用在这种地方,哎,哎……”想这卢文名声虽大,却一直不曾显示过文名。他也直到现在才知道,这卢文的才华不下于读书数十年的儒生了。可这卢文有如此文才,第一次现于世人面前,竟是写这种儿戏般的懊悔赋,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让人嗟叹不已。 对着杨公那只差没有骂暴殓天物的表情,刘疆丝毫不在意,把十篇赋放在木盒中递给那护卫,让他转交给卢萦时,似笑非笑地加上了一句,“你且告诉她,便说孤赞她了,能忍到半月后才向孤求饶,定力不错!可惜,水平还是次了点,十篇赋,不过六篇合乎要求。” 那护卫呆了呆后,低头应道:“是。”在刘疆挥手时,他才转身离去。 第二十天时,那护卫又送来了六篇赋。这一次,有四篇赋经过了大儒的首肯。于是,刘疆大发慈悲,挥了挥手许她离开画舫。 这时正是傍晚时分。随着一条画舫靠上了码头,对面的马车中,几人看到那画舫里,走来一个形容苍白,精神萎靡的美少年。 这美少年,自然就是卢萦。 上下打量着她,马车旁,郭允凑了过去,低笑道:“主公,这处罚大好!以后就都这样!” 马车中的刘疆自是不会回答。 虽然他如往时一样沉默。郭允是知道。此刻他定然是满意的。便又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主公,以后卢文再有犯错,依然让她写懊悔赋!”他就不信。一个懊悔而已。她就真能花样百出地再写个几十篇的锦绣文章来! 想到卢萦咬着笔头痛苦不堪的样子。郭允便差点笑出声来。 刘疆依然没有理他,他只是微笑地打量着那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卢府马车的卢萦,望着她那像被人狠狠揍过的苍白面孔。心下想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还可以用这一招来制她? 话说卢萦回到了卢府。 一入门,她便倒头就睡。直睡得天晕地暗,醒来后,她一听到外面传来婢女仆人地说话声,便断然下令,“这三日,让所有的女人说话时,都走到我听不到的地方再说!三日之内,我的耳边不许出现任何女子的聒噪声!” “是。” 护卫领命离去后,卢萦朝几上重重一拍,高声叫道:“我要去酒楼,我要饮酒作乐,我要放松!我要耳边都是吹捧声,再也没有半个“这也不许,那也不对”的指责声!”扯着嗓子这么一嚎后,她马上招来四个护卫,在他们地筹拥下坐上马车朝着街道走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卢萦在马车中闷了一阵后。又要求众人把她放下。 这般提步缓行,走在这繁华的所在,过了一会,卢萦脚步一顿,她慢慢回头,看向一侧的护卫,“郎君觉得,此时的卢文,风采如何?” 那护卫看着脸色白得不成样,依然萎靡不振的卢萦,好一会才说道:“不如往昔。” 卢萦低下头沉思起来。 沉思了一会后,她抬头说道:“去太子府第。” “……是。” 因现在卢萦只是一个庶民,所以走的是侧门,不一会,她便来到了刘疆的书房里。 二刻钟后,从朝中归来的刘疆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随着越来越靠近书房,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唇角也在不知不觉中,笑意流荡。 他来到了书房门口。 跨过门坎,刘疆朝里面瞟了一眼,这一瞟之后,他眉头大皱。 只见书房中,卢萦安静端庄的坐在塌上,垂着眸,手中拿着一卷《大学》,明明听到他的脚步声,却头也不回一下。 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刘疆提步向卢萦走近。 衣袂飘动间,他径直来到她身前,站定后,刘疆低下头来。 仿佛这时才知道刘疆来了,卢萦唇角浮起一个温婉的笑,她放下书帛站起后,退后一步,朝着刘疆恭敬的一揖,“臣卢文见过太子殿下。” 刘疆冷笑,“又想搞什么鬼?” 卢萦的脸上浮出一抹略有点腼腆,全然一派斯文温婉的表情,她再次朝着刘疆一揖后,轻细地说道:“以前是卢文唐突了,冒犯太子之处,还望见谅。” 说到这里,她便像根木头一样杵着一动不动了。 刘疆眉头大蹙。 眼前的卢萦,本来神采飞扬的脸上一派消瘦,双眼不再顾盼,而是目不斜视,脸孔不再明亮,而是表情僵硬。她这般低着头,摆出一副只敢直视他脚尖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还有,不过是学了二十天礼仪,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刘疆转身在塌上坐好,坐好半天,见到卢萦还傻站着,他没好气地说道:“站着干什么?不会坐下啊?” 卢萦连忙一揖,严肃地说道:“卢文谨遵殿下旨意。”说罢,她规矩地退后三步,规矩地转身甩袖,规矩地走到塌上坐下。 坐下后,她腰背挺直,态度依然是一丝不苟,整个人,标准得如同一根木头。 看着一脸沉静得仿佛永远水波不兴的卢萦,刘疆冷笑道:“怎么。现在又在我的面前装起贤良臣子了?” 卢萦抬头,她看着他的鼻子以下,缓缓回道:“殿下有所不知,文这二十来日苦读女学,深悔以前莽撞,屡屡冲撞殿下而不知高低。经有云:语当不得高声,笑当不得露齿。以往卢文行事说话,大有不当。” 竟是以一种说教的严肃态度,把以前的自己完全否定的架式。 刘疆盯着她! 他盯了半晌,突然重重一哼。手一挥。“退下退下。” “是。”卢萦站起,朝着刘疆非常标准地行了一个揖礼后,这才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履缓缓退出了大殿。 直到卢萦离开,她的脸上。就没有浮现过半个以前的那种轻松放肆神采飞扬的笑。也没有朝他抛上半个含情含嗔含怒的眼神。 他原本。这次还会受到她的一通埋怨,她还会向自己大诉苦楚的……连怎么对付她的说辞他都想好了,她却给他摆出了这么一个架式! 不说书房中突然不满的刘疆。卢萦上得马车后,闭目养神一会,慢慢说道:“以后每日此时都向殿下前来报备。”她严肃地说道:“卢文现在虽然不在殿下面前任职,却也是殿下之臣。该有的礼数,一律不可废!” 众护卫:“……” 接下来,卢萦还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每天准时来见过刘疆一次。 而见到刘疆后,她一直不苟言笑,在他出言戏谑时,还板着脸严肃地指责他不合礼数。他不说话,便一直肃手而立,一动不动地仿佛一个隐形人,让她坐下,她便笔直端正地坐在那里,目不斜视语不乱发的。 如此这般五天后,刘疆实是有点恼火了。他想挥退她,令她以后不用再来。可终又是舍不得她不来。 这一天,郭允大步走入书房,远远看到站在书房中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刘疆,他哈哈笑道:“听说卢文那厮现在性子完全变了?主公,我就说那法子好吧?” 刘疆挥了挥手,头痛地说道:“以后还是不用这招了。” “为什么?”郭允差点跳了起来,“主公,这可是目前找到的,唯一能制服卢文的招。不用这招,难道由着她继续在你面前上蹿下蹿的?” 刘疆却是想道:我现在倒宁愿她在我面前上蹿下蹿了,省得上朝看了朝臣是这样,入宫见到皇后众妃是这样,回东宫见到臣属是这样,盼来了他的阿萦,还是这样! 闷了一会,他命令道:“来人。” “是。”一个护卫走了进来。 刘疆看向他,命令道:“去卢府一趟,告诉卢文,这次孤服软了,以后她还是恢复原样吧。” 那护卫却是不动,他拱手禀道:“臣昨日见过卢文时,卢文说,她直到今时,方知君臣之间,夫妇之间,要怎般相处才是正道。她近读诗书,对“举案齐眉”四字深以为然。不过,她半个月后有事要忙,到得那时,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日日晋见了。” 听到这里,刘疆马上冷笑起来,“她是说,孤害得她被关了二十日,学了二十日的规矩礼仪。所以,她这般天天跑到孤这里装木头的日子,也要凑满二十日?” 话音没落,他自己已经磨起牙来了。 一侧的郭允忍不住扑哧一笑,他哇哈一声,叫道:“居然到了现在,还有这等歪心思?主公,不能便宜了她,得惩治!得继续关起来学礼仪!” 刘疆冷冷瞟了他一眼,转向那护卫,头痛地说道:“那你就去告诉她,孤说的,以后的半个月里,孤不想见到她。” “是。” 卢萦得到刘疆的回复时,正坐在书房中,点灯读《南华经》。当下,她放下书本,淡淡问道:“半个月里不想见我?” “是。” 卢萦垂眸,说道:“行,那我会在这半个月里,把该忙的事忙完。等忙完后,再日日继续向殿下请安。” 那护卫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下臣会如实禀报殿下。” ## 据现在的票数看来,这个月的粉红票第四名,应该是保住了。谢谢大伙。不过,还没到最后,还是不能松懈,请各位再搜搜个人书屋,反正,你们的粉红票票,只能便宜我,可千万不要便宜了别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 辱 第二天,那护卫又来到卢萦的面前,他看了卢萦一眼后,低头禀道:“殿下说,够了!” “够了?”卢萦放下书帛,抬头惶恐地问道:“殿下恼了?他因何而恼?文可有做得不对之处?我改,我这就改!” 那护卫看着她呆了呆,半晌才道:“臣这就去回复殿下。” 等那护卫一退,坐在房中的卢萦便拿起书本,她摇头晃脑地低吟道:“明明就是喜欢猫,却偏要把猫逼成狗!哼,你说够了就够了?我还没够呢!” 接下来两天,那个护卫都没有回禀刘疆地答复。 而卢萦,这阵子装规矩也装得着实累了。这一天,她沐浴过后,双腿搭在石桌上,闭着眼睛着身后传来的琴音。 自卢萦拜师清老后,以她在洛阳打下的名头,再加上风月场上已有的名头,很是引起了那些风月门人的推崇敬仰。几乎是每天都有很多人上门求追随。如现在奏琴的,也是一个立志要做她追随者的大琴师。这琴师一身琴技出类拔萃,在洛阳都是数一数二的。自从知道卢萦喜欢听琴,她自己的技术不过勉强上流后,他便天天抱着琴来,为卢萦奏上那么半个时辰。时辰一到,他又会二话不说便抱琴飘然而去。 再加上这琴师长相俊逸,气质飘逸,原本便受人追捧,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卢萦的府门外,都有人徘徊倾听。 当那琴师时辰一到,抱琴离去时。耿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朝卢萦打量一番后,道:“这一个月你去哪儿了?前阵子我找了你二三次,都不见人影。” 前阵子?她还在画舫中受折磨呢。 见卢萦不答,耿六径自坐下后,又道:“不过你这次倒是消失得好。你不知道,田老三天天叫嚣着要报仇,那阵子,他还真的从一个出名阴毒的小人那儿得了一策,正兴致勃勃要用在你身上呢,可你居然一连二三十天不见踪影的。” 卢萦这下感兴趣了。连忙问道:“得了一阴毒策?不知是什么计策?” 耿六摇头。“他们知道你我交好,怎么会让我知道这些?”转眼,他又说道:“不过阴府这阵子事忙,田老三只怕没时间对付你了。你不知道吧?前阵子太子截了数十条船的精盐。后不久又截了七八十船的生铁。从来盐铁都是朝庭管制。私人不得贩卖。可这次太子截获的实在不是少数。天颜大怒,当场便命令彻查此事。现在查明,那事竟然与阴识有关。主事者还与田老三是结义兄弟呢。如今他们光是应对言官,上请罪折便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力气来对付你?” 卢萦垂眸。 盐的事,是她入画舫之前就查出来的。这七八十船生铁,则是她在画舫受了二十天苦的最大成果! 说真的,这六识过人,在很多事上还真正占了便宜。如卢萦查那些卷案时,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的东西,她就是能凭着直觉找到漏洞。再加上刘疆势大,这一有目的地细查,世上哪有什么真查不出来的事? 说到这里,耿六却不耐烦了,他哇哇叫道:“我说阿文,你现在都是白衣了,还管这个干嘛?走走走,一道出去走走。”说罢,他连推带拉,把卢萦拖上了马车。 两人刚刚出卢府,迎面一队马车驶来,却是耿六那些同伴也过来了。见到两人,众少年大喜,当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街道进发。 白日灼灼,高挂其上,树林叶浓,天地间一片葱郁。 在这美景中,众人的心也是飘荡的。刚来到郊外,众少年便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地高歌起来。 听到这些乱七八糟,让小儿止啼的高歌声,卢萦扯唇淡淡一笑,她转过头去,这一转头,她看到了前方驶来了一对人马,而走在前面的十来人中,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孙朝。 见卢萦看向孙朝,耿六扁了扁嘴,不屑地说道:“这厮自纳了孙二姑子为妾,又把人家冷落一旁,反过来又缠着他的正妻后,算是把孙二姑子的几个兄弟给得罪狠了。这不,他那新差事才得几天,又给丢了,现在都缠上阴识的这个妻舅了,与这等混帐子玩一伙了。” 卢萦见他不屑,不由笑了笑,“孙二姑子容颜已毁,他弃她而就正室,不是很正常吗?你鄙夷什么?” 耿六低声道:“我们就是不喜欢他成天纠缠在这女色事上,弄得没有了一点志气的样子。他当初要是不理孙二姑子那个疯女人,怎会有今日之苦?” 他还在这里说着,那边,孙朝等人已驱着马车劈面迎来。 孙朝一行人约有十一人,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那胖子一脸傲慢,只见他朝着耿六等人瞟了一眼后,转向卢萦盯来。 把卢萦细细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后,他又转向耿六等人,蹙着眉头,十分不耐又不屑地说道:“我说耿轩杨浦,你们好歹也是洛阳中有名的人物,这般与一个戏子混在一起,像个什么劲?” 一句话令得众人齐刷刷变色后,他转头看向卢萦,一脸恶心地说道:“是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事!你这厮既然混了风月,那以后离咱哥们远一点。我胃不好,看到了你犯恶心!” 有多久了?没有人敢这样对卢萦说过话! 虽然卢萦早就知道,当她从权势圈中宣布退入风月场时,便迟早会遇到这种人这种事。这种人,或许是单纯地对她落井下石,毕竟,她曾经也太嚣张,便是现在,也不曾收敛不是?当然,更大的可能还是某些人某些势力不放心她,有动作了。 四下安静无声。 她身后的每一个少年,都是见识过卢萦的神勇的,对她的神威,实是印象至深,自然而然的,他们也无法洗去对她的敬畏,哪怕她以后可能都无法涉足政坛,无法拥有一个强而有力的世家做依靠。 正因为敬畏,所以他们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这么对卢文说话! 一时之间,四下只有呼吸声传来。 阴识的妻舅? 这个人物卢萦是听过的,他姓田,人称田老三。因阴识的妻子是与他从寒微时一起发家的,这个田老三说话行事,也脱不了那种陡然富贵的张横劲和嚣张跋扈的性子。要不是阴氏一族治家颇严,只怕那欺男霸女之事,他田老三样样少不了。既然是现在这样,他也是整个洛阳都出了名的鬼见愁。 正因为田老三名声太不好,所以耿六对孙朝与田老三走得近颇为看不上眼。 不过话说回来,田老三虽是品行不端,可他也是有名的金眼珠子,凡是他说能做的事,没有不发大财的。所以他虽然名声不好,可在阴氏一族中地位很高。 田老三大咧咧地说完那番话后,便用鼻孔对着卢萦,似乎真是对她不屑一顾的样子。 卢萦慢慢地眯起了眼。 便这般眯着眼,卢萦背负双手,她缓步踱到田老三身边,对着侧过头理也不理她的田老三,慢慢转了一圈后,卢萦勾了勾唇,淡淡说道:“原来是金眼田三,这么个眼中只有金银没有其他的阿堵物,也难怪出口粗俗之言了。” 她刚说到这里,田老三也不回话,而是弯一腰,竟是对着草地呕吐起来。 随着他的空呕声,四周越来越静,越来越静。 而卢萦也止了步。 她冷起了一张脸。 便这样漠然地直视着他,过了一会,卢萦低沉的命令声传来,“既然田老三这么喜欢吐,那就让他吐个够!” 她这是命令! 因此,随着她这命令一下,众人还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对阴氏一族的重要人物田老三下手手时,卢萦的几个护卫已大步走出。 他们动作十分迅速,几乎是卢萦的声音一落,他们已一个箭步冲到了田老三身边。在他的哇哇大叫,和田老三的护卫们急急冲来时,四个挡向那些护卫,剩下的一人把田老三的双手一反一剪,迅速地把他制住后,那护卫朝卢萦看了一眼后,得到她的暗示,马上又有两个护卫上前,他们一起反抓着田老三,把他拖到了一辆马车后,隔绝了众纨绔子弟看向田老三的目光。 在众少年和田老三的仆人大呼小叫地冲上来时,卢萦从地上随意掏了两把泥,便这么朝田老三的嘴里一塞。一边优雅的,极有风度地把泥土一点一点完全塞入田老三的嘴里,卢萦一边冷冷说道:“田三,这次你可以吐个够。如果还少了,我不介意再加一把,反正这地上泥多的是。” 说到这时,她双手拍了几下,再接过侍卫递来的手帕,动作优雅细致的把手上的泥土抹开后,卢萦就那护卫就要放开田老三时,突然右手扣住他的下巴,然后左手伸出,“啪----”的一下,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这仅是一个开始,只听得“啪啪啪啪”的耳光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卢萦已朝着田老三左左右右各扇了五个巴掌。直扇得他双颊青紫,肿得高高的眼睛都被挤成了一线后,卢萦才再次优雅地拭净双手,淡淡说道:“田三,我一直在想,你我素不相识,你却一见我的面便如此嘲讽奚落辱骂,是何道理?很可惜,我卢文从来不是受了辱还能忍气吞气之人。” ¥¥ 上个月谢谢大伙帮忙,凤月得了第四的成绩。呵呵,又是新的一个月开始了,继续求票。(。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还治 冷冷地说完这番话后,卢萦朝反剪着田老三双手的护卫道:“放开他。”然后她退出几步。 那护卫应了一声,连忙放下。可怜的田老三,虽然了带了好几个护卫,可他的护卫,哪是刘疆最精良的护卫的对手?现在硬是被卢萦塞了一嘴泥,又被她扇了十记耳光。整个人脸也肿了,牙也松了。他嘴里的泥都没有吐尽呢,哪顾得上回卢萦的话? 因此,在田老三弯着腰不停地吐泥,边含糊不清地指着卢萦跳脚大骂时,众少年才一拥而上。刚才卢萦地举动,分明就是不想让他们目睹,所以这些人精也没有急着赶过来。 在田老三大骂不止时,卢萦已身子一转,沉着脸带着众护卫准备离去。 刚来到马车旁,她停下了脚步,便这样回过头,卢萦朝着田老三森森地说道:“田三,以后见到本郎君,记得把嘴巴擦干净一点。” 说罢,她朝着耿六等人歉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离去后,便爬上了马车。 几乎是马车一动,田老三便疯狂地扑了过来。坐在马车中上的卢萦,看到田老三跳了一阵脚下后,重重地扇了一记身后跟着的护卫的耳光,便又急又骂地冲向他自己的马车时,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她沉声命令道:“马上把刚才这一幕散发出去。记着,田老三侮辱我的原因,是阴氏一派记恨太子,便让这田三出头。针对我这个太子信臣信口辱骂!记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一字不漏的散布出去,最好还加上几句更恶毒的。” 外面的护卫低声应道:“是。”自从卢萦出策救了他们主公后,他们对这个主母,内心已言听计从。 这时,马车中的卢萦又命令道:“至于我怎么回击田老三的,放谣言时就不必说了,你们可以说,当时卢文气得脸孔赤红。转身就走了!” “是。” “兹事重大。我们得抢在田三反应过来占据道德高位,没有时间耽误,你们现在就行动。” “是。” 这一次是字吐出后,有几个护卫迅速地策马离开了。 卢萦的马车冲到了洛阳城中时。田老三的马车也赶来了。当下。洛阳的百姓惊愕地看到。俊美脆弱的卢文郎君红着眼拉着脸急急在前面跑,后面的马车中,田老三站在车头朝着她的身影破口大骂。他双颊红晕,虽是吐词不清,可很多人还是听清了,他那极其恶毒下流的骂腔。 田老三骂得越凶,卢萦跑得越快。 想那田老三,虽是市井出身,可自富贵以后,他在哪里不是横着走?他就没有想到过,会被一个沦落成为风月场中人的小白脸儿抓着喂泥,还甩了十个耳光!而且是当着那么多纨绔子弟的面!他今日要是不出了这口气,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在那些人面前充王充霸? 无边的怒火中,田老三只顾着发泄,也就没有注意到,卢文的马车绕来绕去,老是在一些主街打转。他竟是领着他,这般在街道中横冲直撞了大半个时辰,直到田老三骂哑了,吐不出音来了。直到几个急急赶来的阴氏族人把他架住,卢萦才沉着一张脸驱着马车冲入了卢府中。 这一幕很快就闹开了。 就在阴氏急急赶往皇宫,向皇帝哭诉庶民卢文胆大妄为,强行逼着田老三吃泥还扇他耳光,无法无天地辱骂皇亲时,听到了另一个版权的流言的言官们纷纷上本。 他们先是在奏折中指责田老三身为朝庭命官,竟公然在街道中追赶他人,还出口恶毒,用辞污秽地跟着骂了几条街。 然后,他们又说道,田老三如何横行,针对的又是太子刘疆心腹之人卢文,是不是正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是不是某些人不满皇帝地安排,因记恨太子而迁怒于卢文? 这些奏折言之凿凿,还把两个混人地打闹上升到皇后与太子的派系之争,这对皇帝和阴后来说,都是不允许的。当下,皇帝沉着脸,朝着阴识喝骂他管好身边的人后,便不汹臣再提此事。 便这样,卢萦与田老三这场官司,还没有激起风浪便给强行压下去了。而随着这事流传开来,知道内情的人,本来见到卢文失势还有几分轻鄙,有那么些蠢蠢欲动准备对她伸手的,又犹豫迟疑起来。 当然,卢萦知道,田老三和他亲近的人不会甘休。更重要的,她自己也绝对不会甘休! 当下,她通过执三的手弄到的田老三的资料,一个下午便摆在了她的几案前。 这一翻,她才发现,田老三在阴氏一族,那地位相当的重要。如阴氏最赚钱的一些门道,都是经过他的眼弄到手的。那厮整个的就是阴氏一族地摇钱树。 与太子刘疆不同,十数年来,皇帝对阴氏一族,以及那些依附阴氏,与其联姻的家族,都十分信任看重。而对刘疆这一派系的郭氏一族,便有意地意的冷落。 想这当朝天子的态度偏差,对局势的影响是何等重要?所以,虽然忝为太子,可刘疆年少时不懂事,舅舅们又不能占据肥差要差,所以,他那派系的金钱,几乎是他懂事后才经营出来的。比起以全族,甚至是错综复杂的多个家族一起做大的阴氏一派,那钱财几乎是不能比的! 怪不得刘疆身为太子,一直兢兢业业,他不兢兢业业的话,那势头是完全被阴氏给压下去了啊。当他弱小得可有可无时,皇帝刘秀要废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便是现在,他虽然坐在太子位上,可比起这阴氏的势力,还是差了太多! 卢萦知道,她现在看到的,只是阴氏的势力的九牛一毛,可光是这一毛,便让她震惊后怕了。 默默地把这些资料全部看完,又把一些要点默记于心后,卢萦负着手,在房中踱起步来。 寻思了一会后,卢萦命令道:“去执三那一趟,说我想知道阴氏的各大产业情况,特别是与金矿运输有关的**之事。” “是。” 执三的资料,很快就送来了。厚厚的一叠,卢萦一直到子时才翻完。 翻完之后,她还没有睡意,就着烛光,又从头到尾把自己有疑惑的地方全部看了一遍,再圈了起来。 胡乱睡了一觉后,卢萦立刻下令,让暗卫们转告执三,说是想重点查探她所圈过的这些内容。 做了这一切时,已快到中午了,卢萦泡在温水中寻思了一些事,走出院落时,管事沉着一张脸大步走来。 来到卢萦面前,他低头而立,奉上一封请贴后气愤地说道:“郎君,这是阴识府中送来的。” 卢萦瞟了他一眼,哦了一声,问道:“里面说了什么?” 管事愤怒地说道:“说是阴识的夫人田氏寿辰,说要郎君亲自为他们排演一个节目,他们晚上就要用。” 顿了顿,那管事寒声道:“臣本想把那送请贴之人扔出去,想了想,还是由郎君来做决定的好。” 在这管事等人的心中,卢文可是他们的太子妃,是他们的主母。主母如此身份,竟然被一个臣子的夫人这么使唤羞辱,实在是气恼之事。 卢萦曲指弹了弹那请贴,轻轻说道:“可真是势大啊……阿疆还是太子呢,我这个太子的心腹信臣,便被这些人如此相待了。真要阿疆失了势,岂不是连他也要受这等小人的腌脏气?” 管事等人齐刷刷低下头。 卢萦负着手沉吟起来。 好一会,她点头道:“离阴识夫人的寿辰还有半个多月,恩,去回一声,便说夫人万寿,卢文自当登门拜访。” 这可不像是卢文会说出的话。 见到众人都瞪着自己,卢萦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去回复?” “可是郎君,这是在羞辱于您……” 不等他说完,卢萦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与田老三过了这么一招,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如其防不胜防,不如接受他们这邀约。在寿辰之前,他们不会滋事。” “是,下臣这就回复去。” 管事刚提步,卢萦突然说道:“对了,顺道查一下,田夫人和田老三他们的府中,这阵子有什么活动。” “是。” 那管事退后不久,令一护卫来报,说是今天傍晚,田夫人在府中举行秋日宴,请了耿邓阴氏众多少年少女参加。 听到这个消息后,卢萦摸着自个的下巴,喃喃自语道:“秋日宴啊?听起来很有意思。”她头一抬,命令道:“准备马车,我要赴宴。” “是。” 不一会功夫,一袭白袍,浑然浊世佳公子的卢萦坐上了马车,驶入了阴识的府第。 这一条街道,卢萦以前来过,不过都没有怎么在意。此刻看着街道两侧如潮水般的人流,看着门庭若市的店面,卢萦心下明白,这一整个街,虽然由不同的人打量,其实它们全部属于阴识! 说来说去,还是皇帝偏心太过啊。 马车稳稳地行驶在街道中,不一会,马车晃了晃停下,一个护卫在外面唤道:“郎君,到了。” “恩。” 应过之后,卢萦缓步走下马车。(。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章 给你‘面子’ 她人才何等出众?再加上又着实是风云人物,这一出现,刷刷刷刷,顿时无数目光都向她看来。待得那些人认出了卢萦的身份后,又更加热切了。 卢萦整了整衣袖,脚步一提,风度翩翩地朝着阴识府的大门走去。而在她的身后,是着装各异,却神情凛然的十个护卫,以及四个手里拿着包袱的仆人。 卢萦径直来到门旁,那门卫看到她走来,连忙站了起来唤道:“郎君,不知可有贴子?” 他的话音没落,卢萦已淡淡地向他瞟了一眼过来。这一眼如此傲慢,生生地把早就认出她身份的门子给噎住了。 在门子一怔间,卢萦淡淡地说道:“我也要请贴?” 丢下这一句话后,她不再说第二句,脚步一提,便步履优雅地步入大门。 那门子虽然在阴识府中守门多年,早就养成了逢高踩低的习惯,卢萦那气势全放出来,实在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直到她走出十几步,那门子才陡然想到,你卢文一庶民,到堂堂大权贵阴识的府第,难道还要不得你的贴子? 只是他现在想到这话,已经迟了。 卢萦踏入了阴识的一个偏府中。 刘秀对于阴丽华的兄弟,都十分的优厚。这种优厚,与对郭圣通众亲人中,所谓的传说中最为亲厚的郭况,那金钱来打发的性质完全不同。他对阴氏众人,那是赏识其才。给予重用,允许他们结成势力网。有所谓大丈夫爱权,小丈夫爱钱。刘秀对阴氏众人,都是给予他们大丈夫的待遇,让他们有权,而向来节俭的刘秀,对郭况大把大把的金钱赏赐,令得整个洛阳都在传说郭况府是“金窟”,说陛下对他最是优厚时,何曾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轻视? 阴识的这个偏府很大。布置十分大气。这府第。现在的主人是阴识的夫人阴田氏。阴田氏虽是阴识正妻,不过她年纪已大,又是农妇出身,阴识有了如今这样的权贵。身边便是一妾。也比阴田氏有修养。阴田氏在主府中呆得不痛快,便跑到这偏院长住了。 卢萦一路走来,引得无数人回头向她看来。 就在卢萦缓步而来时。那一侧,一个仆人急急跑到花园中,凑近正端坐在中间,享受着众小姑吹捧逢迎的贵妇,然后,他低低说了一句什么话。 仆人的话音一落,贵妇已腾地站起,惊道:“什么?”众女还在错愕时,她又重新坐下,雍容地品了一口酒后,贵妇冷笑起来,“不请而入?这厮胆子还真是不小啊。” 她转过头问向一侧,“听说卢文还没有娶妇?” “是。” 贵妇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命令道:“阿秋呢?你过来,去找到阿秋,跟她交待一些事……” 听完贵妇地交待,那个清丽的婢女却惊讶地说道:“夫人,听说那卢文眼界很高的,听说都有公主喜欢他的……他那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娶阿秋这个婢女为正妻?” 婢女的质疑声中,众少女齐刷刷惊呼出声。贵妇也无心理会这些小姑们或羡慕或心动或妒忌的表情,沉着脸轻斥道:“他什么身份?一个风月场中的人,他还有什么身份?你转告阿秋,只要事成,我立马收她为女儿,保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卢文。” 说到这里,贵妇沉着一张脸,阴冷地想道:打了我弟弟不说,来我的府中说也不说一声便横冲直撞?卢文啊卢文,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当市集监察司令,险些成为范阳卢氏新族长的卢文吗?呸,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进了这门,就别想轻易出去! 这贵妇,自然便是阴识的夫人田氏。田氏细细地寻思着自己的计划,一张显得极长,虽然脂粉擦得浓,却面目着实平庸,明显有了老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时,卢萦已来到了院落外,光是站在这里,便可以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少年少女们的笑语声。 她侧过头,凝神听了一会后,目光含着笑,却隐带锐利地说道:“有意思,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出面呢,真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客人了。这田夫人,不简单啊。” 说罢,她负手而立。 看着她白袍飘扬,人却站在原地不走了,一个护卫凑上前,低声说道:“郎君,不进去吗?”语气中,竟有着希望卢萦抽身后退的想法。 当然,他们也是想不通,在她刚刚扇了田老三十个耳光,塞了他一嘴的泥,还令得田老三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的她,此行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众护卫如此想来的时候,只听卢文负着手悲天悯人地叹道:“你们说,如我这样的人落入风月场,有哪一点最可怕?” 风月场中还有可怕之人? 众护卫一个个瞪大了眼。 卢萦优雅地踱出两步,笑容好不温厚,“我这样的人,名动洛阳,举手投足便受人瞩目,一歌一曲,便能被乐坊模仿……田夫人想作践我,她实在是选择错了对象。” 丢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卢萦朝后唤道:“拿琴来。” 她的声音落下后,四个仆人立马上前,他们解开包袱,从中拿出几样东西。不一会,卢萦的面前便摆了一个塌几,一张琴。 卢萦非常风骚的从一侧仆人端上来的水盆中,就着水净了净手后,缓步走到塌上坐下,然后,双手按在了琴弦上。 正如卢萦所说的那样,她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瞩目的焦点。她这一路走来,表面上看时无人理会,实际上盯着她的人很是不少。现在她这举动一摆出,那些人全部怔住了,疑惑了。 就在众人有意无意地向卢萦围拢来时,卢萦素手一弹,一缕优美动听的琴声便飘荡而出。随着琴声同时传出的,还有卢萦清冷中带着微微沙哑的高唱声,“久闻夫人大名,文一直无缘拜会。刚才得到消息,夫人责令卢文在夫人大寿之日,率醉梦楼诸妓为夫人排舞相贺……” 在卢萦琴声传来的时候,里面不停的有议论声脚步声传来。而在她高声说出这通话时,正喜玩乐,正值年少的少男少女们,已一个个嘻闹着凑了过来。因此,卢萦说到这里,四下便是一静。 ……不管如何,卢文还是太子信臣,他刚才朝堂下才退下多久?便被阴田氏这样使唤了,的的确确,是大不妥当。因此,卢萦声音清悦地道来时,一双双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阴田氏看去。有些对卢文怀倾慕之心的少男少女,还对这个长辈隐隐有了责怪之意。 卢萦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后,朗笑起来。随着她的笑声,她手下的琴弦,发出一连串流畅的,清悦的,铿锵有力的清鸣声。于乐间中,卢萦说道:“然,需请夫人见谅的是,卢文诸事繁忙,怕夫人寿辰之日难以准时到场。今闻夫人在府中设宴,便备良琴,焚清香,净手洗心后,为夫人奏一曲《富贵辞》,还请夫人勿怪责怪卢文唐突。”话声一落,她专注地低下头,双手抚动,开始专注地弹奏起来。 卢萦此刻弹的,的的确确是时人常弹的,用来贺寿的〈富贵辞〉,她的表情,也真的非常专注恭敬。可随着她弹奏,在婢女地扶持下雍容走来的阴田氏,还是一脸沉怒。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卢萦。自己的生日明明还在半个月,这卢文却突然在这个时候跑来贺寿,说他不是砸场子故意让自己难堪,只怕谁也不会相信。 可这难堪也就罢了。关健是,随着卢文那一番话落地,四周的小辈们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 被她邀请来的小辈,多是与阴府来往密切,有的还是需要仰仗于阴府的,这些人,平素里见到自己,那是何等的恭敬小心?这卢文只是两句话,他们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而这种来自小辈的责怪,实是让阴田氏恼火。 然而,这还只是其次,今天这么多人看到这一幕,只怕到了明天,整个洛阳的上流社会都会知道,卢文在她举行秋日宴之时,跑到她院子外弹琴,而她阴田氏,太子还在位上呢,就欺凌起连皇帝也夸过的,对太子有忠义之名的卢文……这是跋扈吧? 阴田氏沉着脸听着,直到卢萦一曲终了,四下重新变得安静之极,她才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卢文有心了。”说到这里,她朝一侧的婢女使了个眼色,淡淡地说道:“今日本夫人设宴,原是相请诸位少年,卢文也是年少这人,不如进去喝一盅?” 在她说完话后,那婢女已退了下去,不一会,便端着一斟酒走来。 卢萦这时已然站起,她微微颌首,示意仆人把琴塌等带下后,微笑地看着阴田氏,双手一拱,客气有礼地回道:“夫人有礼了。不过卢文诸事繁忙,怕是不便,告辞……” 她才说到这里,阴田氏便朝那婢女瞟了一眼,然后向卢萦拉下脸,淡淡说道:“怎么?卢郎特意赶来为本夫人奏曲贺寿,却连本府的酒水也不沾一下。难道以为本夫人会给你下药不成?” 语气已一改刚才的温和,变得很不客气了。 而随着阴田氏的话音一落,那美婢已捧着酒,扭着细腰走到卢萦面前,朝她福了福后,这个唤阿秋的婢女温婉中透着淡淡妩媚地朝卢萦唤道:“卢家郎君,请饮一盅!”(。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连环 说罢,她玉手轻持,动作极为优美地给卢萦斟了一盅酒后,双手捧起,媚眼生波地看向卢萦,乖巧地把酒盅向她奉去。 这个阿秋,若论姿色,那是上上之色,虽然比不上陈嫣那等绝色美人,却也是少有的美人了。 而且,她肌肤极好,白嫩得仿佛有莹光发出,随着她这一奉一送地动作,那高耸的胸脯便似不经意间送到了卢萦手前…… 这样一个美人儿,只怕罕有男人能不加理会的。 可惜,卢萦就是那个例外中的例外。 她微笑地迎上阿秋,在对上她的眼波时,她也眼睛一抛,扔了一个媚眼给她。在令得阿秋脸孔开始泛红时,卢萦优雅地接过了她奉上来的酒。只是在接酒时,她的双眼,一直有点着迷地紧盯着阿秋的眼。 在阿秋的眼中捕捉到那一闪而近的羞喜时,已经接过酒盅的卢萦,却洒然一笑,只见她把那酒盅朝着阿秋端起的托盘上一放。在阿秋刹那间失望与愕然交织的眼神中,卢萦转向阴田氏,笑吟吟地施了一揖,道:“夫人的美意,阿文愧领了……不好意思,阿文身有不适,这两日饮不得酒。” 毫不在乎地直接回拒后,卢萦也不管阴田氏拉下来的马脸,风度翩翩地转过头,朝着众护卫笑道:“走罢。” 声音一落,她已提步就走。来时浩浩荡荡,去时也浩浩荡荡,转眼间。便这般潇潇洒洒地走出了阴田氏的院门。 阴田氏一直看着她离开,她一口牙齿都咬碎了,却半晌半晌,没有叫停卢萦……以卢文今时今日的名声,就算是风月中人了,她也不敢直接把她扣留。 转眼间,卢萦便回了府。郭允进来时,一眼便看到她好整以暇地翘着腿,足尖一晃一晃间,好不悠然自得。 看到她这个模样。想到自己被操劳得像狗一样。突然之间,郭允哀怨起来。 他瞪了卢萦一眼后,把手中的卷帛朝几上一放,哼哼道:“听说你今儿跑到阴识府中去闹场子了?” 卢萦抬眸看向他。笑道:“消息挺灵通的嘛。” 郭允哧地一笑。道:“你这厮行事。从来是唯恐不够高调。你那举动,刚才有人向陛下上奏了。”打量着卢萦,他嘿嘿乐道:“现在不止是朝堂。我这一路走来,便连酒家青楼,也有人议论此事。真没有想到,你卢文还成了洛阳人关注的重点了。这不,你这里才出了阴府的门,外边便流行开来了。我看那醉梦楼里的头牌,都没有你影响力大。” 听到这里,卢萦翻了一个白眼。她知道这小子不舒服,很想刺她几句,所以也懒得计较。 郭允见她不回嘴,有点失望,闷闷地说道:“陛下虽是轻描淡写地说了阴识一句,可我看他那意思,也有点不高兴。听说阴识一下朝被便阴后叫到宫中去训斥了。你这厮说起来还真了得,明明回到洛阳后,阴氏众人对主公客气得很,可被你这么一整,便让众臣有为主公愤慨之意……” 他站着说了这么久,也有点累了。走到一侧自顾自倒了一点浆喝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卢萦的对面。一边扔一块糕点到嘴里,他一边含糊地问道:“对了,主公要我来问你,你扔给执三的,那些圈过的内容和人名,是怎么察觉端倪的?” 卢萦挑眉看着他,慢慢坐直,小声说道:“真有问题?” 郭允点头,他咽下糕点,抿了一小口酒后,也压低声音说道:“确实有问题。执三把你圈出来的东西重点查了查。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对阴氏等人的资料,向无巨细地都收集成册。你点明的那些,执三下面的人都没有起过疑心。可这一对照着查了后,吓!才发现别的出现了问题的人事,都只是小虾,这个才是应该看重的!” 他再向卢萦一倾,压着声音严肃地说道:“你圈出来的东西,应是阴氏的盐矿所在,以及一部份盐的运输情况……具体的还有查,直到现在,执三也就查明了其中一个管事负责的一处位于东莱郡的盐运输情况。他怕你有急用,便让我拿来了。” 卢萦从他手中接过卷帛。 看了一遍后,她慢慢说道:“本月二十五,会有五十条大客船抵达洛阳。这些客船全都有问题?” “是。从信息中显示,这是阴氏近大半年来最大的一次动作。看来主公仍然还是个太子,对他们压力很大。”说到这里,他凑向卢萦,悄声说道:“截不截?” 此事归根究底,是卢萦发现的,所以他特意前来问有过她。 卢萦垂眸浅笑,轻轻说道:“截,当然截!不但要截,还要截得光明正大,要把这些精盐全部截下,再由太子呈于陛下面前。” 郭允一怔,转眼他明白过来,不由低声说道:“你想让陛下彻查此事?” “不错。”卢萦冷笑道:“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干干净净的大家族!我不但想让陛下彻查此事,我还想让阴氏见到这么秘密的行动都被截了,对自己人产生怀疑!我还要借他们的手,杀掉几个商业大才!” 郭允听了,当下点了点头,认真应道:“好,我这就去办此事。” 说到这里,他又好奇起来,“卢氏,这资料到你的手也不过几日,你怎么就看出那些有问题了?这点主公也很疑惑。” 卢萦一笑,她低声道:“我向来六识过人。有时一愣神就觉得不对了。” 这回答等于没答,郭允虽然心下痒痒,也只得作罢。 不一会,他便离开了。 而郭允一走, 卢萦令人上酒,与耿六喝了一会酒后,耿六提议到街道上走一走。 卢萦也正有此意,当下,两人都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一边并骑而行,耿六一边伸出头,凑近卢萦的马车感慨连连,“阿文啊,你这人一天到晚折腾出这么多事,害得我家那帮子人,老要我离你远一点。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洛阳人,哪个不知道你卢文的?哪个敢不承认你卢文是个人物的?还有我那几个妹子,现在也对你倾慕有加了,一个个直说你敢作敢当,行事无羁,远比一般的世家子有性格有才华,也有趣得多。” 卢萦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的洛阳城,算是一天最安静的时候。不过最安静时,街道中也是人来人往的。因此走到街道中后,两辆马车便不能并排而行了。走着走着,两车马车已一前一后,相隔了个七八丈。 一刻钟后,卢萦的马车驶入一个巷道中。 耿六还伸着头四下张望时,陡然间,巷道中发出了一声惨叫。伴随着那惨叫的,还有一个凄厉的,直是震得四下一静的声音,“杀人啦----卢文杀人啦!” 什么? 耿六一惊,他连忙令驭夫停下,三不两下便冲入了巷子里。 与他一道冲入巷子里的路人也有几人。 耿六急急冲入巷子,刚冲到卢萦的马车前,便看到那里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少年,那少年胸口正中一剑,鲜血流了一地,显然是活不了了。此刻,那少年正瞳孔放大,他伸手指着卢萦,那手指不停地哆嗦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的样子。 而在少年的旁边,还有几个人,那凄厉地叫声是从一个瘦小的女孩那发出的,此刻那女孩正瞪着一双大眼还在凄厉大叫。尖叫中,她指着卢萦反反复复地惨叫,“杀人啦----卢文杀人啦!” 而卢萦这边,除了她的马车和她的几个护卫外,便再无旁人! 四周议论声纷纷而起。 在外面越来越兵荒马乱中,耿六连忙走到卢萦身侧,急声问道:“阿文,怎么回事?” 卢萦这时转过头来,她眯着眼睛看着耿六,冷冷笑道:“我掉入陷阱了。”她蹙着眉,“在这巷子里弄出这事,让我身边除了护卫,再无他人可以做证。又一口就道出我是“卢文”,如此算来,便是人证物证齐全了?看来自杀的这个少年是个死士!我的仇家都发动死士来弄我了,是想把我弄到监牢?还是这事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连环套?” 耿六没有想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冷静地分析对方的动机和接下来的动作,她都不像常人一样忙于替自己辩解。 耿六朝那女孩旁的人瞟了几眼,想道:难道跟这些人辩解不成,现在辩解是完全无用。 此刻,女孩还在凄厉地叫着,尸体旁的另外几个人,不是瑟缩成一团,便是大哭不已,或者瘫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巷道两口,已被围观的人堵得满满的,不远处,正传来官吏们地喝叫声,“哪里出了命案?这里?”“让开!快快让开!” 于热闹非凡中,卢萦似是想通了什么,只见她负着手,朝着那尖嚎的女孩猛然暴喝道:“闭嘴----” 她的暴喝声突然而来,如同炸雷,那女孩吓得一个哆嗦,马上给闭了嘴。 这时,卢萦冷着脸喝道:“马上带着这些人冲出去!不管任何人阻拦,都要冲出去。带齐这人证,尸体,把他们全部放到马车中马上带走!我不能落到别人手中,由他人来决定有罪无罪!” “是。”(。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了结 护卫们齐刷刷应了后,八个人全部出动,转眼间,那尸体被扔到了马车上,地面的血迹被人擦干,而几个旁观者,也被堵住了嘴扔上了马车。 护卫们做完这事后,便赶着马车速度地冲了出去,至于卢萦,仍然是一袭白裳,她风度翩翩地站在原地,负着手,与耿六等人一道,静静地等着那些官吏地到来。 官吏们来得不可谓不快,可他们来得最快,也只看到了现场的最后一幕,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马车已经横冲而出。再加上卢萦一直就在原地,他们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卢萦,犹豫了一下后,才兵分两路,一路追向马车,一路朝着卢萦大步走来。 这一幕说起来兵荒马乱,实际上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的。耿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马车冲出去了,他才嗓子动了动,半晌想问,“阿萦,你不是只带了四个护卫吗?怎么又多了四个来了?你有暗卫?”不过现在时机不对,这话他终是没有问出口。 转眼间,五六个官吏冲到了卢萦面前。 他们瞪着卢萦,厉声喝道:“你就是卢文?” 卢萦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却是不答。 另一个小吏大声喝道:“大胆小民!问你话呢!” 见她还是不答,先前那人沉着脸喝道:“你杀了人?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不但敢杀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尸体弄走,想来个死无对证?” 直到这人的声音落下,卢萦才开了口。 她负手看着这些人,昂着下巴,冷冷地说道:“你们一来,便说我杀了人?有谁亲眼见我杀人了?还有,你刚才说‘光天化日之下,不但敢杀人’,这么说来。你们是审也不审。问也不问,便判断我已经杀人了?你们连人也没有见到,便能判断我杀人,我卢文倒想问一问。”她声音陡然一提。暴然喝道:“你们是何人派来陷害于我?” 卢萦的暴喝声又沉又响。直是震耳欲聋。一声喝令逼得众官吏齐刷刷闭了嘴后,卢萦扯着嗓子冷笑道:“我卢文身为太子信臣,虽辞去了官身。却也不是普遍庶民,你们要诬蔑我,可得睁大眼了!” 她这话,虽是对着众官吏说的,却也是警告旁边的围观者的。免得有人被小利所诱,出面作伪证陷害于她。 不过,她的声音刚落下,那为首的官员便喝道:“卢文,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巧言免罪?来人,把他给我带走----” 声音一落,两个小吏甩着锁链,朝着卢萦逼来。 耿六旁观到现在,心下却不忍了。虽然他一直知道,卢文来历大有问题,也一直知道,身为耿氏子的自己,是应该与太子一派的卢文有点距离。可他就是情不自禁啊。 当下,他挡到卢萦面前站定,冷盯着众官吏,他沉声说道:“卢文是何等样人?你们想抓就抓?要抓他也行,把人证物证都弄齐了,到卢府去擒拿!”高声说到这里,他转向卢萦,“阿文,上我的马车离开吧。” 卢萦点了点头,她轻蔑地瞟了那些官吏一眼,衣袖一振转身就走。 看到她要走,一个小官急了,他高声叫道:“耿家郎君,这事与你无关!” 耿六喝道:“卢文今日是被我邀约出来的,不管出现何事,都与我有关。再说,我与他一直在一起,根本就没有看到他杀人。你们想擒他,拿证据来吧。” 说罢,他扯着卢萦的手,大步朝自己的马车走去。而他的护卫则站在他的后面,挡住了那些官吏。 不一会,两人便上了马车,在耿六不耐烦的斥喝声中,马车迅速地朝回驶去。 一上马车,卢萦便垂着眸,慢慢地敲击着车壁,不一会,她突然问道:“耿轩,你说如果是你对我出手的话,先诬我杀人后,第二步会如何做来?” 耿六寻思了一会,说道:“诬你杀人,是可以把你困在牢里,以你的身份,这案子必会报给太子听。”刚说到这里,他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卢萦,想道:他与太子走得这么近,都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了,可直到他弃官出走,我们才知道这些。阿文,始终没有与我交过心啊。 压着心下的酸涩,他继续说道:“有太子参与,光凭这案子,是冤枉不到你的。如果想对付你,还得继续用力。” 他寻思了一会,摇头道:“用力的方向有很多。阿文或许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到时当众甩出,才能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他也只是说说,卢萦却变了脸色,见她低下头不说话,耿六也闭了嘴。 在安静中,马车迅速地朝卢府驶去。在卢萦要下车时,耿六喊住了她,“阿文。”他盯着卢萦,认真地说道:“这件事我想寻思越觉得不对,这是一个陷阱。幸好阿文当机立断,打扫了现场又带走了那些所谓的目击者和死人。我估计虽有官员上门找你求证,可你已不会再被动。” 说到这里后,他顿了顿,凑近卢萦小小声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那田老三找了个擅长阴毒策的小人吗?这个很像那人出的计策。此人姓吴,叫吴呈,你不妨从这里下手。” 神色复杂地盯了卢萦一会后,他本来嘱咐卢萦,让她以后行事低调一些,处事也不必那么狠。像对田老三那次,她虽是背着他们干的,可谁不知道田老三被她塞了一嘴的泥,还甩了几个耳光?可后来他转念一想,便又明白了,这事的背后,分明还是太子与阴氏两派政治角力,卢文从为了太子弃官弃家族出走的那一天起。便脱不了这旋涡,便肯定会被人盯上。她现在把自己与田老三,阴田氏的冲突和茅盾摆在明面上,令得陛下也知道了,其实也是另一种自保之策。 寻思到这里,他也不想说了,便朝卢萦点头道:“反正,你以后小心点。”说罢,他拉下车帘,马车驶出了卢府。 耿六一走。卢萦便大步走向府中。她一边走一边下令,“马上把此事报知太子。” “是。” “派人掳来那吴呈,我要亲自审问。” “是。” “不管有何人来找,便说我出门了。” “是。” 在卢萦下令把大门关上后。不到一个时辰。官府便来人了。不过被管事语气强硬地打发走了。 而卢萦派去擒拿吴呈的人马,给落了空。那些邻居说,前两天吴呈便带着家当说是离开洛阳。 太子那里也来了消息。凭执三的门路,没有弄清陷害卢萦的一批人马的幕后人。现在要想弄明白这一切,只能靠已经落到了执三手中的那个瘦弱女孩和她的同伴们。 执三这样的人出马,哪会没有效果?又过了二个时辰后,护卫们便得到了那女孩和其同伴的口供。得知此事确实是田老三操纵的。这计策二十几天前就定好了。田老三从牢里起了一个死囚,在许了一些好处后,那死囚便只等着卢萦出现。 因卢萦被刘疆困在画舫上,那些人直踩了几次点都落了空,好不容易逮到今天这个机会。为了顺利成事,也顾不得原本定下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卢文‘当众’杀人的计划了。 而他们的目的,是先通过“杀人”一案,把卢文弄到牢房里,接着,他们会立刻甩出卢文在长江河道时,误以为前去迎接太子的耿国等人,是前来谋害太子的,竟拿出“一抹倾城”那种骇人听闻的剧毒之物,威胁说要扔到长江中,以长江两岸数百万的生民性命来威胁耿国耿将军。 据执三得到的消息,“一抹倾城”之事是耿国旗下的一个将领透露出来的。他们原想,当陛下知道卢文杀人被入狱后,紧接着又得知卢文曾经以长江两岸数百万的性命,来恶毒的威胁耿国退让。定然会大怒,而他大怒之下,只要再适当的点一点火,卢文一个宰立决是逃不了的。 而那时,太子对卢文是救还是不救?救?皇帝会如何想他?这种动则以百姓性命来威胁人的阴毒之臣,刘疆也要救?这样的性子,如何担当太子,如何成为天下之主?这样,皇帝必须然会对刘疆失望。 可是,太子如果不救呢?卢文为他舍弃了这么多,几乎是身家性命全都不要了。在这个他地位不稳,还需要收服人心和民心的时候,他舍弃一心为他谋划,便是犯错,也是为了救他而犯错的卢文,岂不是寒了臣下的心? 所以,这等两难之局已经设下,一切,就只等卢文入网了。 只是没有人能想到,卢文反应会这么快,会当机立断地抹去一切人证物证! 因这阴谋背后所指的是太子,第二天,所有的太子幕僚都发动了。他们在找到充足的证据,证明那少年只是死囚,是被人指使前来陷害卢文,进而把这一桩“卢文杀人案”结案之后,一封封直指田老三卖凶阴害卢文的奏折,给送到了陛下案前。 这个时候,阴氏还向皇帝瞒住了卢文用一抹倾城骗走耿国一事。一来,那传言很清楚,卢文所有的“一抹倾城”是假,那就是他所用的一个空城计。二来,卢文已不是朝庭命官,皇帝便是知道他做了那种事又能怎么样?最多就是对他心生恶感,以后不会允许他再涉入官场。没有了前面的铺垫,此事泄露出去意义不大。 两派在较量半个月后,陛下有了旨意,除去田老三的官职,把他贬为庶民,赫卢文无罪。至此,卢文杀人罪正式告结。 因太子力证卢文清白,再一次,本来淡出了洛阳权贵圈的卢文,出现在众人眼前。(。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卢文相贺 与此同时,卢萦的书房开始成为机密重地,因为这里堆满了阴氏一派的各种案卷,几乎每一天,卢萦都用在上面花上三个时辰,一卷一卷地寻找着可疑之处。 这边忙碌着,清老那边学师,卢萦也从来没有落下,她精力本来便旺盛,一天睡二三个时辰便已足够,记忆力领悟力又超过常人,极得清老地赞许。她在清老那里,如期说是学艺,不如说是打牢基础,且与清老如同辈一样的切磋。 在太子一派与阴氏一派频频过招的消息传来时,忙得团团转的卢萦走出了清老府第。 腰腿犯酸的卢萦,挥退马车,令得两个护卫在后面跟着后,慢步走上了街道。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正是洛阳城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这般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来人往,拥挤得很。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间,前方传来一阵高昂的唿哨声,唿哨声中,伴随着十几个少年的起哄声,说笑声。 随着那些声音传来,街道中的行人纷纷向两侧退去,便是摊贩也连忙后退,转眼间,这一条街道的中间便干干净净,宽敞之极。 卢萦的马车也停到了一旁。 就在这时,十几辆马车和五六个少年骑士纵马而来,他们显然很兴奋,不停地哇哇怪叫着。 这些人,卢萦却是全识得的,他们都是这洛阳城里的纨绔,家族属于阴氏一派。然后,他们在家族中不高,还挤不进耿六他们那个圈子。 怪叫声中,十几辆马车呼啸而过,卷起的烟尘,直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就在他们冲过去十几步时,一人惊咦了一声,叫道:“快回头!”叫停众人时,他策马朝着卢萦直冲而来。 停在卢萦的马车旁,他左瞧右瞧了一会。怪叫道:“大伙快看。这厮是卢文呢。” “卢文”两字一出,众少年唿哨一声蜂涌而至。 他们团团围住卢萦,那率先开口的少年怪叫道:“卢文,居然真的是你?” 另一少年则大笑道:“想那会儿。你卢文经过哪里。我们都要避到一侧。怎地今日倒过来了?你卢文给咱们让起道了?” “人家是白衣嘛!” “就是。白衣卢文,风月场中好大的名头的人物呢。嘻嘻,这样的人物。当然要给咱们让道!” 此起彼伏地嘻笑声,起哄声中,街道中的路人远远地躲着围观起来。 卢萦自是知道,逢高踩低本是世间常态,她现在成了庶民了,白衣了,这些昔日要仰望她的人,如今取笑嘲弄于她,实在是完全应该发生的事。 不过,她毕竟还是太子的人,这些人也就是围着取笑嘲弄一番而已。 在这一句又一句地嘲沸,卢萦静静地向塌后一倚,淡淡问道:“诸位围上我,便为了说这么一通话?” 噎得众少年一哑时,卢萦垂下眸来,懒洋洋地,爱理不理地对着他们。 少年们哄然闹了起来。 在一声声又叫又骂中,一少年叫道:“卢文,可别忘了你现在不过一介白衣,本郎君还是个校尉呢。卢文,滚出来给本郎君行礼!” “对,给咱们行礼,咱们可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人!” 在少年们此起彼伏地叫声中,卢萦正要说什么,一个青年拦住同伴,低声道:“这个就别提了,别忘记了,他很得太子的心。” 说到这里,那青年提着嗓子朝着绍的伙伴们大笑道:“诸位诸位,卢文如今已是落水狗了。咱们都是世家子弟,何必理会这等落了水的狗?” 在众少年的哄笑中,他手一挥,叫道:“走吧走吧,咱们还是走吧。” “就是,不是说耿二要生日吗?咱们不要因为卢文这等小人物浪费了精神。” “走了走了----” 哟喝声中,这些少年郎不再看向卢萦,哄闹着回到了街道中,转眼便离开了她的视线。 目送着这些人离开,卢萦一下静静地倚塌而立。 而她的身边,众护卫则在担心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卢萦垂下眸来。她慢慢问道:“如果你们的主公在此,他会如何说来?” 一个护卫朝她一揖,严肃地回道:“主公定然不允绪母受人如此嘲讽!”顿了顿,他又说道:“前面应对田老三和阴田氏的举动,主母便做得甚合主公心意。” 刘疆身边的人,哪怕一个最普通的护卫,因跟随在二岁便是太子的刘疆多年,从骨子里,也便养成了强势自信的性格。对这些人来说,他们一直对卢萦言听计从,恭敬有加,是因为这个主母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没有让他们感到屈辱过。 他们已习惯了只服从强者! 卢萦这个主母虽然没有强有力的家族,可她有极强的个人魅力,她从不吃亏,应对对手的策略总是及时又简练有效,,这让跟随在她身边的人感到痛快且舒服放松,使得他们乐于跟随她。 卢萦轻叹一声,她不紧不慢地叩击着车辕,叹道:“是啊,他其实挺喜欢我强横的。也是,卢文虽是白衣,却也曾在你们主公面前骄傲地过自许,要做一个白衣公卿的。” 说到这里,她断然喝道:“回醉梦楼去!” “是!”众护卫地应答声响亮干脆! 转眼三天过去了。 第四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天空如同洗过一样,澄澈无云。 这一天,洛阳城的纨绔们都很忙碌,因为,今天是耿秉的二十岁生日,虽然他早早就戴了冠。 可时下的很多少年。还是把这一日当成了成人日。 做为世家子里面的翘楚,耿秉成一向沉默的阴澈不同,他慷慨大义,颇有长兄风范,一直以来,都极得众纨绔的拥戴和喜爱。 因此他的二十岁生日,众世家子们是心思绞尽也要让他高兴。中午耿府为此办了一场宴会后,傍晚上众纨绔专门叫来各大酒楼最出色的厨子,出大价钱,让他们把自己最拿手的绝活亮出来。让众人吃个痛快。 这种热热闹闹的宴会一直办到太阳西沉。众人酒足饭饱后,又有人提议到洛河中的画舫里去, 还别说,那个卢文进入风月场后。虽才这么二三个月。可他愣是出了一个主意。就是在洛河深入洛阳城,给弯成了一个小湖泊,风景最美。水最浅最清的所在,把醉梦楼的十几个画舫连在一起,给组成了一个水上青楼。 这水上清风徐来,夜间画舫上的灯笼晕红如梦,与之前在街道上的青楼相比,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情趣。因此,那水上画舫,现在已成了洛阳子弟最喜欢去的青楼所在,也成了洛阳的一道风景。 耿秉今天喝得有点多,听到同伴们地建议后,他目光微亮,也没有拒绝地上了马车。 不一会,众少年便来到了水上画舫处。 众少年蜂拥而至,一边占据了七八只画舫,一边令得各画舫把自家最美的女人拿出来时,一个少年拍着案几叫道:“卢文呢?你们去把卢文叫过来!” 那画舫的主人是个秀雅的青年,闻言,他苦笑道:“这位郎君,卢文可不是我们这种人。他乃是清客……” 才说到这里,那少年猛然站起,他朝着几上重重放了一掌,暴喝道:“少废话!马上去把他给本郎君叫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陡然的,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欢呼声中,有人朝着耿秉叫道:“耿二快出来!大伙都出来,有热闹看了!” “有热闹看了”五字一出,众少年也顾不得喝酒挣持了,当下蜂涌而出。 他们一出画舫,便给眼前的景色给惊呆了,只见他们面前的湖水里,给盛开了一地的水莲灯。那莲花做得精致秀美,每一个都做成了二三层的楼阁状。水莲灯的四个面上,有的画着画,有的写着字,有的描着人物。可不管什么样的画面,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下面题着一句,“为耿秉百岁金安作。” 这时刻,天边已经黑暗下来。无边的黑暗中,无边的湖水里,这么荡漾着一只又一只的莲灯,它们是那么多,又是那么的美,直如星辰掉落河水中,显出无比的华灿。 耿国弯腰拾起一个吹来的莲灯,左右看了看后,他朝着耿秉叫道:“这是什么人给弄的?挺好玩儿的嘛?” 他这个大老粗还只是说着好玩,而不远处,跟着耿秉的姐弟们另组成队,坐在画舫里只清喝酒听曲的贵族小姑们,已嘻嘻着吩咐婢女们给她们捞起一个又一个,有的自己绍都摆满了,还在吩咐人去捞。 于这嘻闹声中,陡然的,黑暗的河道深处,传来一阵鼓声。这鼓声只响了一下,鼓声一落,有人高唱道:“放灯!” 随着那声音一落,只见对面的湖山深处,飞出了无数的竹灯。那竹灯一个接一个,一排接一排,竟是燃烧着摇晃着,冉冉地飞向了天空中。 望着灿烂了整个夜空,越飞越高,眼看就要与群星并列的竹灯,一少年惊叫道:“这灯我在成都时听人提过。说是有一个老汉,擅扎一种可以飞上天的竹灯。当时我还以为是信口开河之事,断没有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如此奇人。” 这一次,在那少年的声音落下,在众人齐刷刷仰头看去时,只听得湖山中央,传来一个清亮之极,似是六七个壮汉同时提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闻耿家郎君耿秉做二十寿辰,故友卢文特意相贺!” 这些人的声音是如此响亮,一时令得群山呼应,回响阵阵。在众人好奇兴奋的低语声中,那“相贺,相贺----”的回音,一声又一声反复响起。 ## 今天一瞅,粉红票总榜前十五,都没了凤月无边这书呢。那是个极好的推荐位,求大伙帮忙顶上去。(。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实体版即将上市预告 起点女生网白金大神林家成的超人气新作《凤月无边》即将出版上市,欢迎大家购买。 林家成,擅写历史言情,从开始创作至今,已写书十余部,文风清雅古朴,语言别具一格。代表作有《玉氏春秋》、《媚公卿》、《卿本风流》等,其中《玉氏春秋》已签影视版权。 林家成的新书《凤月无边》从开始连载到至今,横扫起点女生网的红书销售榜、粉红票榜、点击榜、推荐榜等等,获千万读者追捧。 许多忠粉表示,这本是林家成自创作以来最值得期待的华丽大作。 《凤月无边》内容简介: 谁含笑挥袖,谁纵横驰聘,谁操纵喜怒生死于股掌? 这是一曲具有王者之质的市井卑微女与当朝腹黑太子的绝世恋歌。 东汉初期,繁华初定。小小市井女,与弱弟相依,寄于族人羽翼下。摔了一跤之后,她竟意外拥有“慧眼”,从此认清渣夫,智斗族人,由备受欺凌的乡下女一跃而为智谋过人的女能人。 他生而尊贵,天子之下第一人,两岁被封太子,荣华至极。他霸道自我,目光所至,众生俯首。他许她以妾位,却被她嗤之以鼻。她一介小小女子,却胸怀锦绣,深信能在女子卑微年代活得恣意畅快。 她对他的独占欲极强。她说:“我若有权有势,你们这些女人休想近他三步之内。”这时的她不过一介庶民,而他却高高在上,仿若天神。 在他的滔天权势逐渐转弱时,她居然说她可以养他,让他“要房有房,要车有车”,保他一世富足与稳妥。 且看林家成笔下最强悍的女主,如何在步步危机中逆流而行、扶摇直上,成就一段属于自己的传奇。 《凤月无边》,千万粉丝热情追捧,好评无数,极具口碑。欢迎大家届时光临当当网购买,林大期待大家的到来!(。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风骚卢文 “是卢文!居然是卢文----” 欣喜的,惊奇地叫声中,众小姑们则惊叹连连,有一个小姑凑了过来,朝着旁边压低声音说道:“邓芦,我以前听人说,你中意的是卢文,还一直不信呢。没有想到,他真是一个这么有趣,这么能想花样的人物。” 黑暗中,她的同伴只是看着那湖山深处,没有回答她。 热闹中,湖水天空群灯相映中,那几个大汉地喊话声消失后不久,陡然的,一阵琴声悠然而来。 琴声是从湖山深处传来的。 此刻画舫中,琴声箫声女子的娇嗔嘻笑声并没有停息,所以,能令得众人这么齐刷刷看向那湖山深处,看向那迎面而来的数点光亮。实是因为那琴声悠然动听,飘渺而来时,还整齐有序,仿佛来的并不是一个人,弹的也不是一面琴。 耿六走到耿秉身边,他看了一眼静静地看着那琴声出现的地方,微红的俊脸上,双眼明亮惊人的二哥,闷闷地嘀咕道:“卢文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真是偏心!” 琴声还在悠然而来。而随着这整齐的琴声一飘而来,还坐着画舫着,搂着美人玩乐的剩下的几个少年也坐不住了,他们簇拥着美人也跑了出来。而随着他们这一出来,所有的画舫里,再无乐音飘出,也再无一人还守在这里面。 看到身后接二连三钻出来的身影,一少年凑近耿秉说道:“我发现卢文那小子从来都这样。凡他出手。就不喜欢被人无视,只要他一出声,他就不允许旁边再有别的声音!我敢跟你说,现在他把所有人都吸引出来后,肯定不会再耍数人同弹一曲这一招!” 果然,随着他的话音一落,所有的琴声戛然而止。接着响起的,是一阵悠然的箫声。 箫声清亮婉转,随风而来,随风而荡。说不出的悦耳动听。缠绵悠扬。这里的人,都是从小便在乐音熏陶下长大的,当下好些人同时笑道:“卢文那厮这下真正出场了。” 这箫声虽然不曾有顶顶高的技巧,可它缠缠悠然中。隐含着一种天高云淡的洒脱和激越。有所谓乐如其人。这可不是寻常乐师能出来的。这只能是卢文本人的演奏。 就在那箫声飘转而来时,从对面的山坳处,渐渐驶来了一叶扁舟。 在这般黑暗的夜色里。隔上这么远的距离,众人之所以能注意到那叶扁舟,是因为它是天边唯一一个明亮点。 随着那扁舟越飘越近,一少年奇道:“原来不是火把吧?” 确实,令得那扁舟灯火通明的,并不是舟上插满了火把光。而是不知弄了什么手段,在那舟排的四周水面上,有数十个竹灯簇拥在它四周,与它一道飘游而来。 随着轻舟越来越近,那点缀在舟旁的竹灯也越来越近,那站在轻舟上的白衣人影,也越来越近。 舟上人白衣当风,随着河风吹拂而衣带飞扬,配上这无边的湖水,弥漫整个湖水和天空的竹灯,那白色的身影,真是宛若神仙中人。 一侧的耿国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咧嘴笑道:“卢文这厮还真喜欢来这一手。上次我与阴澈一道回返洛阳,他也是这样迎接。现在你生辰,他也这样……” 站在他身边的耿秉,却只是定定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影,一直没有开口。 轻舟越来越近了。 这时,卢文的面目五官,众人已可以清楚看见。 此刻,湖上轻舟飘行,轻舟之畔莲灯相随,湖上天空众灯相映,那个吹着箫的白衣的卢文,俊美华贵,直不是凡间人数。 不知不觉中,众小姑看痴了去。 至于少年们,当然还在嘻笑。只是嘻闹的同时,他们在内心深处不免羡慕起来:卢文这样出场,可真够风骚的,有机会一定要学一学…… 慢慢的,卢文越来越近。 在那轻舟飘到湖水中央,在离画舫只有二三百步处时,轻舟停下了。 轻舟一停下,卢文便上前走出几步,他朝着耿秉深深一揖后,朗声说道:“听闻今日是耿将军二十岁生辰,卢某不才,愿以琴声相贺。” 说到这里,他就在舟排上盘膝而坐,拿过一张琴摆在膝头上,卢文抬起他那俊美冷峭的脸,微笑地扫过众人,声音清越地说道:“郎君富贵,生辰之日,原是应奏以《富贵辞》,然后卢文却想,耿家二郎乃是风流人,我卢文也已是白衣客,这世间俗人动则以“富贵”相贺。” 他说到这里,四下嗡嗡声稍起,卢文与阴田氏地冲突,众人是都知情的。如今卢文这话中的‘世间俗人动则以富贵相贺’,分明就是在嘲讽阴田氏就是那个世间俗人。 嗡嗡声中,卢萦清越的声音还伴合着悠然随意的琴声飘来,“我卢文却是不屑为之。今番来此,愿向郎君奏以家师新谱之〈逍遥曲〉” 说到这里,卢萦手一挥,高声命令道:“乐起!” 她的膝上就是琴,怎么还要起乐?就在画舫众人一怔时,陡然的,卢萦的身后,那湖水的深处,一阵古朴的编钟声荡然而来。 就在编钟声奏了十几下,慢慢落下时,陡然的,十几个笛声箫声伴随着瑟音飘出。 卢萦垂下双眸,双手虚按在琴弦上。就在四周众乐音稍稍止息,只有一个瑟音似是从湖山远处飘来时,卢萦的琴声响起了。 这琴声,清正中带着一种旷达,在瑟音的伴奏下,它如春花烂漫,如秋月如霜,慢慢弥散而来,转眼一铺开,便是一个华灿美丽得让人失神的无暇世间。 这琴曲,确实是此间人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就在众人听得一愣一愣间。卢萦清越地吟道:“世间风雨无定,此生漂泊天下,伸手一兜清风满袖,来云飘然无拘无束。有人叹世间英才,以张良为最,立则登朝堂入世家成权贵,退则白衣飘然醉饮江湖酒……” 听到这里,耿国的大脑袋朝着耿秉一凑,嘀咕起来,“我怎么听来听去。觉得卢文这厮是在夸奖他自个儿?那啥“立则登朝堂入世家成权贵。退则白衣飘然醉饮江湖酒”听起来怎么样样都与他卢文合上了?敢情他弄这么大排场说是给你贺寿,实际上就是给他自个吹捧来着?” 一直看着卢萦的耿秉,这时嘴角向下一弯,轻笑道:“是啊……我还在想。她这次怎么会给我这么大面子来着。却原来。她此来不是给我贺寿,而是为她自个扬名来的。” 说到这里,耿秉轻叹。“她这人,也太无法让人感动了。”亏他刚才还感动来着,还有那么一刻,心跳如鼓,直有酒不醉人人自桩意了…… 此间的人,又有哪个是糊涂的?一时之间,众人忍不住都嗡嗡低语,轻笑起来。 可轻语也罢,低笑也罢,所有人还是兴致勃勃地站在船头,兴致勃勃地听着卢萦的演奏。 因为不论她这一曲的内容如何,也不管她的琴声好不好,光是在她的琴声转折之际,在她的吟诵飘来之时,那不时点缀的瑟音,不时伴随着低吟而起的琴声,还有湖山深处偶尔传来到一两声编钟声,笛声,枇把声,就把所有人完全吸引了去。 那些点缀的乐音,虽然都是从很远处飘来,而且是这么偶尔点缀一番。可他们的点缀,实在是妙到了极点,本来卢萦的琴技算不得一流,却楞是被他们这一哄托,卢萦那有点随意有点散漫的琴音,便哄然而成了与众不同的雅致。她所奏的这普通一曲,便成了无上的华音。 听着听着,一青年回头低声问道:“这卢文在清老门下呆了多久?” “三个月不到!” 那青年似是讶异了一会,好久才低叹道:“好手段,好本事!” 在众人回过头看去时,他叹道:“你们可能不曾听出,光是卢文这一曲,为她伴奏的,无论是弹瑟还是吹笛,或是敲击编钟,吹笙弹枇把的,都是那一行中的顶尖人物!便为了卢文这么儿戏的一曲,整个风月场中的名宿耋老,顶尖人物都赶来给她伴奏,这面子,确实大得过份了!这叫我如何不惊叹她的手段本事?” 这话却有人不服了。当下,昨日还围住卢萦的马车,把她狠狠嘲讽的一个青年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这肯定是清老的颜面。” “错了错了。”那青年蹙着眉,微有点不耐地说道:“你不好乐,也就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凭清老,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他断然说道:“这些顶尖之人出来给卢文伴奏,只说明一点。那就是,这区区二三个月间,他们也如清老一样,视卢文为子为侄,卢文肯定是得到了他们的肯定和推崇。所以,他们愿意陪着他胡闹,愿意哄托他,让他出这个风头!” 说到这里,那青年显然没有了解释的兴致了。他倾听着这《逍遥曲》一边听一边摇头晃脑起来。心下则暗暗忖道:这支逍遥曲,肯定会引起洛阳人地追捧。卢文这厮,看来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宣告她在江湖间的地位,以及张扬出她的高洁声名了。 说来也是,他虽然退下了朝堂,可凭这风采这手段这有意思的性情,却也够格引得下九流人的追捧推崇。更何况,下九流之所以是下九流,是因为他们从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现在他们当中出了卢文这么一个人物,便是为了抬高自个的地位,这卢文也值得捧一捧。 ## 今天一瞅,凤月无边勉强挂在粉红票总榜第十五位上,一不小心又会掉了上去。那是个极好的推荐位,求大伙帮忙顶上去。(。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东宫 渐渐的,卢文一曲终了。 乐音止息后,卢文双手按在琴弦上,他慢情站起。 含着笑看向众人,只见卢文朝着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诸君,山水长流人常在,卢文就先告退了!” 说罢,她手一挥。 而随着她这手一动,一个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轻舟上的汉子把竹竿一撑,当下,那叶轻舟便荡了开来,在湖水中转了一个圈后,向着湖山深处划去。 渐渐的,卢文颀长皎白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直到卢文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那些偶尔传来的乐音才一一消去。渐渐的,山涧悄然,湖风宁静,四下灯火失色。 众少年还搂着美人,却随着卢文这一走,有种天地都安静了,还是过份的安静地感觉,一时之间,他们直觉得意兴索然。 于是,在有半数的少年留下来寻欢作乐时,寿星耿秉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 接下来,卢萦依然很忙。 可随着她昨晚那一曲,如今的洛阳大街小巷,不时有《逍遥曲》传来,而那些贵族小姑的马车旁,则不时可以看到挂着一二个昨晚那种莲花灯的。 走出清老的府第,卢萦看着这一幕,想道:也不知以后那些嘲笑我的人,会不会被人安上一个“俗物”的称号? 想到这里,她得意起来。 就在卢萦侧耳倾听,一脸春风得意时。旁边的不远处,一个衣着虽然华贵,可式样却已过了时的少女,正痴痴地朝她看来。 少女看向卢萦的目光是如此痴迷,如此沉醉,如此难以自拔! 就在她怔怔地看着卢萦的马车走近,又看着她的马车一点一点离开时,一个清稚的孩子声音响起,“姐,你在这儿?”只见一个七八岁。双眼转溜个不停。显得十分狡赖油滑的男孩跑了过来。他来到自家姐姐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后,扁嘴道:“姐,你又来偷看卢文了?” 那少女恩了一声。低声吩咐。“小声点。” 那男孩声果真把声音放小了点。“姐,这卢文我昨天看到了,他真长得好。听说他家还有很多钱呢,姐,三舅母不是说过吗?咱家这样子,只要对方有钱,你就嫁得。不过你嫁过去后,咱们得找太爷爷先把话定下,以后三舅母四舅母五舅母七舅母八舅母九舅母她们,可不许像对凉姐姐那样不停地上门提要求打秋风,凉姐姐的婚姻就是被她们拆散的,姐,咱们还要那些钱过好日子呢,才不能被人把你和卢文也拆散了。” 男孩的话说得十分笃定,仿佛自家姐姐嫁给卢文,只是一句话的事。 听到亲弟的话,那少女低下头来,她恩了一声点头说道:“是不能被她们误了事……自父亲母亲过逝后,咱们这一支就只有个虚名,一大堆只会花钱不会来事的人成天东戮西戮的,都把名声弄坏了。” 那男孩却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咱们名声坏了没关系,只要太爷爷还在,咱们就要什么有什么。像这个卢文,他不就会赚钱来事儿吗?你嫁给他后,就交由他赚钱不就得了?姐,你是守在闺阁中不知道,这卢文啊,可不止是以前那打赌赢来的一万金了,他现在拜师的清老,听说要把财产全部留给卢文。大伙都说清老的家产那可是多得不得了啊。姐,你嫁给他,到时我也能要啥有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笑我们这支没落得都成破落户了!” 男孩说到这里,唏溜一下猛吸着口水。 那少女也是双眼放光,她双眼晶亮地看着卢萦消失的方向,过了一会,才不舍地回转身,“走,咱们去布置吧。” “好嘞好嘞。”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那马蹄声在卢萦的马车外停了下来,然后,她听到那护卫说道:“卢文,殿下说,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向他交待的吗?” 卢萦那得意洋洋的笑容一僵。 她慢慢转头看向那护卫,半晌后,她吞了下口水,不满地说道:“他怎么又生气了?” 这护卫是跟随卢萦与她一道去救过刘疆的,有几分情谊在。饶是如此,听到卢萦这对刘疆大不敬的话,他还是脸色变了变。直过了一会,他才他低头拱手,一脸严肃地轻声回道:“本来殿下是没有恼的。自从听人说道,说是昨晚耿秉回府后彻夜饮酒,话中隐带失落之后,殿下就怒了。” 卢萦听到这里,不由讷讷地嘀咕起来:“这下惨了,阿疆也真是……” 那护卫打断她的腹诽,道:“主公让你去见他。” “罢了,改道吧。” “是。” 当下,马车转道。 走着走着,一阵高歌声飘转而来,“伸手一兜清风满袖,来云飘然无拘无束……” 卢萦侧耳倾听了一会,叹道:“我可真是有才啊,这么好听的曲,居然都奏得出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笑声,“可我怎么听说,这曲是清老所编,昨晚要不是那些乐道高手力捧,凭卢文所奏,仅能入耳?” 几乎是一听到这个声音,卢萦便挑眉冷笑,“不是说你郭大跑腿这阵子忙得很吗?怎么这会给放出来了?”却是外面说话的人,正是郭允。 郭允嘿嘿笑道:“本来是忙着,不过听到主公又被你激怒了,便不那么忙了。”他凑近马车,伸手把车帘拉开一点,朝着卢萦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给盯了一遍后,压低声音哧笑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卢文有什么魅力,居然能吸引到耿秉那样的儿郎?” 卢萦听到这话,淡淡一笑。她向后一倚,高深莫测地说道:“仙鹤之美,鸭子又怎么可能明白?” 郭允一听,差点给翻了一个白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嘲讽个不休间,马车渐渐驶近了东宫。 因前不久太子亲自出面替卢文处理杀人案,让洛阳人意识到,卢文便是退下了朝堂,依然还是太子要保的人,所以这会她大大方方地前往东宫,那是无人会说闲话。 刚刚来到太子府大门。门子却挡住了卢萦的马车。他朝着卢萦拱手说道:“殿下事忙,还请郎君稍侯。” 卢萦一怔,她点了点头正要退去,这是一辆马车驶了过来。来到门外时。那门子却是拦也不拦。只看了一眼便任由它长驱直入。 卢萦盯了那马车一眼。转头看向那门子。对上他,她眯着眼睛微笑道:“殿下现在不想见我了?” 还门子低头应道:“是。” “府中来客人了?”说这话时,她瞟向那马车。视野的尽头,隐约看到那马车中走下一个美丽的少女,看着那少女地婢女地服侍下走出,又看到隐约不远处,有几个女子笑声传来,卢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却不知来的是什么客人?可以说给我听吗?” 那门子很想说,不能。 可他不能这样说。 做为东宫的老人,他隐约知道,眼前这个卢文似乎在殿下心中,地位很不一般。 想了想,他低头说道:“是刘绥公主带来的,公主说,她的太子哥哥,府里也太清净了,所以,她就带几个手帕交到东宫来玩耍。” 听到这里,卢萦双眼微眯,当下她微笑道:“如此好事,怎能无我卢文?” 腾地一下,那门子抬起头来,他急着满头大汗便想反对时,卢萦挑眉朝他冷笑,“怎么,准备强行阻我入内?” “不,不敢,小人断断不敢。” 卢萦扯了扯唇,微微一笑后,朝着驭夫吩咐道:“进去吧。” “是。” 当下马车驶动。在卢萦进去后,郭允走到那门子身边,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笑道:“无需在意,殿下不会责罚于你。”说罢,他在门子的连声感谢中,笑眯眯地踏入了太子府。 东宫本来防范森严,不过卢萦本来就有自由出入的令牌,再加上众人一眼便注意到,卢文的身后还有个郭允给跟着呢,当下,卢萦的马车便朝着东宫西苑直直地驶过去。 马车几乎是刚刚来到西苑大门处,里面一阵笑语喧哗声便传入卢萦的耳中。当下,她令驭夫停下马车。侧耳倾听了一会,卢萦慢慢笑道:“六个小姑呢,公主居然带着六个小姑前来太子府第游玩,简直是让整个东宫都变得温暖如春了。” 郭允闻言,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自从有了个卢文后,东宫也太寒冷了,这温暖一下,大是应该。”他话音刚落,便对上卢萦微眯着双眼,冷冷盯来的目光,郭允很有骨气地回瞪了她一会后,加上一句,“我这番话,便是对主公也说得。”卢萦唇一弯,淡淡说道:“郭大郎君,你现在这模样,当真得意洋洋,颇似得志小人。”一句话气得郭允翻了一个白眼后,卢萦再次转头看向西苑大门。 一个护卫凑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是有大臣向陛下上奏,说是太子至今还没有正妃,乃是皇后失职……刘绥公主,应该是奉她母亲之令,过来凑这份热闹的。” 卢萦闻言,越发笑眯了眼,她轻喃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里面的都是世家嫡女,名门闺秀了?” “这个自然。” 卢萦优雅地走下马车,她信手从马车中抱出一柄玉箫,示意护卫各抱上一个乐器后,回头朝着郭允等人轻叹道:“原来是世家嫡女,名门闺秀啊?这个卢文也甚是倾慕呢。说起来卢文与太子一样,也是至今未婚,却不知任由她们挑选的话,会选择我们中的哪一个为婿?” 在郭允的唇角一抽,双眼放光中,卢萦转头朝着众人说道:“走罢。我们进去会会这些美人儿。” 一边说,她一边在东宫众护卫的面面相觑中,缓步踏入了西苑的苑门。 ## 见到有读者问,说是凤月无边出书,网上会不会断更。我在这里交待一下,网上会一直保持一天一更直到结局,结局时间约在九月中旬。不过结局后还会有一些番外送上。(。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六章 琴问 卢萦这一提步,一直随侍她左右的护卫们,各自抱着乐器也跟上了。 自从跟在清老门下后,卢萦的马车中,便没有少过乐器。而清老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他身边的好友中,也都是在各自行业内顶尖的人物。这种人,世事经多了,一个一个的,也都有点了老顽童的性情,在某种程度上,白衣卢文既是他们共同的弟子,也是他们的好友了。 西苑中,正是笑语欢声时,众小姑散坐在花园中,由刘缓居中,正谈笑风生着。 正笑着闹着,突然的,她们听到一阵十分动听的箫声传来。 这箫声她们是听惯了的,吹得再好她们也不稀罕,真正让她们留意的,却是那箫声就从院门处传来,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一会,吹箫之人已到了大门口。就在众小姑好奇地回过头定神望去时,只听得箫声止息,一个极清冷,宛如流泉的声音缓缓传来,“殿下在里面?” 不等人回答,那清冷动听的声音又道:“听闻殿下喜闻卢某昨晚所奏的那支《逍遥曲》,文观此间不错,有酒有香有倾国,便在这里为殿下遥奏一曲如何?” 这一次,那声音一落,几个小姑同时惊喜道:“是卢文。”“居然遇到了卢文。”言下充满了欣喜。 相比起不好女色,又不管对上什么样的美人,都不假辞色,冷酷无情的太子殿下。风流有趣,有着别样风采的卢文,实是要有魅力得多。 说实在的,除了个别野心大的,像她们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世家嫡女,一生长大深闺,平素循规蹈矩,还真是只有卢文这种行事独立特行,长相俊美,为人风流有趣的少年儿郎。值得她们追捧向往。 人总是容易被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所吸引。所以。虽然世间人都知道,门当户对,生活氛围自小一致的婚姻才能长久,可那些自由恋爱的人选择的对象。往往是那处与他们的生活氛围完全不同。立世处事也完全有异的异性。这事无他。不过一个新鲜而已。 而卢文,对这些小姑们来说,便是那么一个新鲜的。 就在众小姑明显亢奋起来时。一袭白袍,手拿着玉笛的卢文,领着几个各抱了乐器的大汉踏入了院落中。 陡然对上满园的美人们,只见卢文先是一怔,转眼他微微一笑,朝着众女深深一礼,说道:“文还在大门处,便听到此处笑声动人。没有想到是诸位小姑,失礼了。” 众小姑连忙回他一福,还不曾开口时,卢文已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姿态闲适优雅地说道:“诸位,卢文留在此处奏上一曲,诸位不会嫌弃吧?” 彼时民风还是开放,当下几个小姑羞喜地笑了起来,一小姑更是说道:“无妨的,卢郎请便。” 卢文还以一礼,从身后护卫的手中接过了一个枇把。 在他潇洒地朝前走去时,忝为主人的刘绥公主,自他进来后,便一直静静地看着,神态有点异样的刘绥公主站了起来。 只见她朝着左右的小姑们笑道:“卢文风采过人,你们可要小心,别中了他的男色陷阱了。”在一句话说得众小姑都笑了起来时,她转向卢萦笑意晦涩地说道:“卢郎你说是不是?” 卢萦知道,她是在说邓芦的事。那一日她与邓芦来会刘疆,自己给冒出来挡在中间,在邓芦刚刚有点好感时,便被恼怒的刘疆给带到长安去了,自那以后,邓芦也没有出现在刘疆面前过,自己当然也没有再招惹过那个小姑。 本来卢萦在听到邓芦另行定下了婚约后,还以为此事早就了结了,现在听刘绥这语气,至少刘绥还耿耿于怀? 心下暗暗嘀咕了一阵后,卢萦在一侧盘膝而坐,她抱着枇把弹了两下,笑容微敛,淡淡说道:“卢文很识相的,若是许不了鸳盟,耽搁不起他人,肯定会退避三舍,不再相见。” 一句话,说得众小姑心中对她的绮思稍去,却又另生出一种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惆怅的思绪后,卢萦右手一拉一拔,一阵清彻悦耳的枇把声便飘然而出。 枇把声中,卢萦垂着眸,那张俊美冷峭的脸上,给敛去了三分锐利二分冷寒,增上了二分忧伤后,卢萦的声音混在清冽的枇把声中,低柔如轻语,“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把这句话重复,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以一种似是忧伤,似带忧思,似是多情,似是无情的语气,这般缠绵的,低柔的,清冽地,把这句诗经上的话,反反复复地倾诉出来。 这么一句普通的话,众人听着听着,却不约而同的怅然起来。 这些年少青春,对未来充满着绮丽之思的小姑们,似是第一次这么清醒地反省自己,似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询问自己:自己这一二年来,参加过好几次花宴,暗中相过不少的丈夫。可那些丈夫,真是能牵着自己的手,这般相伴走过一生的人么? 这些小姑,也许在平素里,是个冷静自持的,也许她们的家族观念已然入骨,也许她们从来就知道,她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带着利益色彩。 可是,这么一刻,面对着这么一个如月如玉俊美无比的美男子,面对这一句句温柔地低问,她们却不是忍不住向自己询问:自己要握住的那双手,真能给自己带来温暖,真能带给自己由衷的欢喜快乐,真能伴着自己走过一生么? 也许,走过一生是可以的,可那温暖呢?那死生契阔中的相楷相偎呢?这话,还真是想不得,一想,便会她们心中陡然涌出一阵悲凉,便让她们对原本期待出现的太子殿下,顿时不再期待不再有绮思…… 清冽平和的枇把声中,她们渐渐失了神,原本热闹喧哗的所在,也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刘疆正在大步而来。 陡然听到那“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清吟声,他俊美的脸一冷,沉寒地说道:“她这次又瞧中哪个小姑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悦也说出来了? 迎上来的郭允闻言,马上笑眯眯地说道:“这下主公可误会了,她这次可没有勾引那些小姑,她这次只是想用这段情话一箭双雕罢了。” 面对刘疆盯来的目光,郭允笑嘻嘻地说道:“刚才我瞅了下,嗬,里面的小姑们都怅然若失的,看来她们从卢文的询问声中,发现主公你实非良配啊。”他继续乐呵呵地说道:“至于另一雕,自然射的主公你。瞅,卢文这么巴巴地跑到你府中,都给你唱起诗经,倾诉起她的深情和欢喜来了。这下,主公你总不好意思再去会别的美人吧?” 刘疆听到这里,唇角一抽,他淡淡说道:“这只有她才想得出这种招数来。” 说到这里,他转身就走。 看到他要离开,郭允奇道:“主公,你不进去?你不进去这怎么可以?” 刘疆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在令得郭允一个畏缩后,他冷冷地说道:“等送走了她们,让卢文去沐浴更衣。” “是。” 就在刘疆大步离去时,里面的枇把声一转,已变成了《逍遥曲》,听着那飘然自在的乐音,听着卢文唱出来的“伸手一兜清风满袖,来云飘然无拘无束……”郭允轻叹着想道:这卢文确实是有才,这会跑过来赶走情敌的时候,她还没有忘记给主公铺路。 卢萦所奏的这《逍遥曲》,曲中有出世之思。想来再过一会,太子刘疆特意唤来卢文,让他演奏《逍遥曲》的事,就会传到阴氏一派人的耳中。不管他们是信还是不信,可引起一番朝野猜测,引起某些人的适当松懈,那是肯定的。 郭允事忙,他听了一会便出了西苑忙了一会,当他再次回来时,里面的乐音不见了,听到的,是卢文与众小姑们混在一起的打趣声,还有小姑们明显变得娇嗔兴奋的说话声。 听着听着,他挥了招来一护卫,低声嘱咐,“快去叫主公过来。” 那护卫瞟了他一眼,摇头道:“主公不会来。” “为什么?”郭允瞪向他。 那护卫低声道:“刚才主公离去时说了一句,她本是主母,既然赶上了,由她招待这些妇人自是应该。” “什么?”郭允好不失望,他仰头忧伤地看着天空,喃喃嘀咕道:“主公的火性,真是越来越小了,都挑拔不起火花了……这世间,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那护卫盯了他一眼,低头说道:“下臣会把头儿这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主公。” “别别别。”在郭允急急地围着那护卫打转时,西院中笑声渐渐止息,刘绥带着众女道别而出。 与郭允他们一道送走众女后,卢萦跟在护卫的身后,在东宫中沐浴更衣,另换了一袭刘疆早就为他备下的白袍。 然后,她继续抱着枇把,飘飘摇摇地朝着刘疆所在的书房走去。(。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安排安排 卢萦走进去时,刘疆正倨坐在塌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卢萦看了他一眼后,自顾自地把房门带紧,把枇把一放后,快步走到他身前。 站在刘疆面前,卢萦扁了扁嘴,突然郁恼地说道:“阿疆,我们刚一成婚,你就把我丢在画舫中学了二十天礼仪,你那时也是,明明说了要与我过一阵子普通夫妇生活的,结果一转眼就来到了洛阳……你对我不好!” 刘疆冷笑起来,“你这是要先发制人?” 卢萦哼了哼,她走上两步跨坐在他身上,搂着他的颈项软软地说道:“不是,我就是抱怨两句。” 顿了顿,她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呢喃道:“阿疆,我想你了。” 刘疆淡淡说道:“所以,你就跑去勾引耿秉,回我府中,又去勾引这些小姑?” 卢萦闻言,埋在他颈项上发出一阵闷笑,道:“才不是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卢萦想道;这事不能让他计较下去,我得勾引他,让他转移注意力。 想到这里,她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在露出一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肤后,她一边用胸蹭着他的胸膛,一边埋首在他颈间的唇,轻轻噬咬起他的喉结来。 渐渐的,在她的动作下,刘疆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粗重…… 当卢文二个时辰后出来时,双颊晕红,眸含春光。看到她这个样子,侯在外面的护卫连忙悄悄赶走四周的人。无声无息间把卢萦簇拥上了马车。 走了一会,马车中传来卢萦慵懒的声音,“直接回府。” “是。” 又过了一阵,马车中的卢萦明显精神起来。只听得她轻轻哼起曲来。 这般欢喜地走到卢府前的一条巷子时,突然的,卢萦隐隐听到有人提起“成都”两字,不由张了张耳。 说话的是一个妇人声音,她与卢萦一样,也在朝卢府走去,这妇人的声音有点耳熟。“成都传来消息。说那个卢文真是个男的,还说什么是卢及那厮当年过继的长子。后来得了势,还认回了卢萦与卢云那两个。” 听到这里,卢萦双眼微眯。她不动声色地瞟了两个护卫一眼。示意他们留意这两个交谈的妇人后。便继续聆听起来。 另一个妇人的声音有点浑有点老,“实在是乱七八糟的。那些人居然说,这卢府中确实是有个叫卢云的。不过是个三郎。听说还有个叫元娘的二姐。他们的大哥就叫卢文。那叫元娘的二姐怎么来的?”卢萦后来让下人不再唤元娘为二姐,并做主定下她与卢云的亲事一事,因那事不久,便出现刘扬叛乱一事,所以直到现在,那话还不曾外泄出去,所以这两人也没有打探到后来之事。 这妇人继续说道:“要是能见到卢云,也就可以知道这卢文是怎么回事了。” 听到这里,卢萦陡然想起来了,这声音有点浑老的妇人,是汉阳平府的黄嫂子,而另外一个做夫人打扮的,则是她的二舅母! 没有想到,平府中人居然寻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通过什么路径来的?众护卫怎么无人向她禀报此事? 前面,两妇人还在絮絮叨叨,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卢府大门,那黄嫂子突然说道:“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 对上平府二舅母那不高兴的眼神,黄嫂子陪着笑讷讷说道:“也不知怎么的,我一看到这高门大府的排场,就心虚得很……夫人,这阵子我们也打听了不少,人都说那卢文是个心狠冷酷的。你说万一我们惹到了他,他动动手指,就可以让我们翻不了身啊。” 平府二舅母沉默了一会,才低暗地说道:“可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些男人做生意总是赚不了钱,老夫人也说了,这样下去,汉阳平府迟早会变得一文不值。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就是想着,如果卢文真是卢萦姐弟的大哥,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顺手帮我们一把,我们平府都可以飞黄腾达。” 说到这里,她陡然兴奋起来,压低声音,平府二舅母又说道:“现在平府还有几个不错的小姑,如果能被卢文看中成了他的妾室,大伙以后也算是有靠山了。” 絮絮叨叨,平府二舅母直是叨叨,“这二年平府做什么都不顺,连找个卢氏阿萦,也费尽折腾。出去的几批,别说找到卢萦,他们连自己都差点弄丢了。这次咱们上到洛阳来,也是孤注一掷的。依附不了卢文,我们平府几十口,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听到这里,卢萦一怔,想道:平府不是数百口吗?怎么才几十口了? 黄嫂子不停地叹着气,“是啊,要是当初不得罪卢萦姐弟就好了。哎,老夫人为了曾校尉给的二百两黄金,可把平府给折腾惨了。” 她一个仆人,倒是埋汰起老主人来了。 二舅母却在沉默半晌后,也道:“是啊,要是当初好生善待他们姐弟就好了。哎,现在族长也为此事对老夫人大为恼火,上次还说,要不念着她这么多年了不容易,都要把她休了去!这话传出后,老夫人在平府中真是说不起话了。对了,你听到没有,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卢及,还说陛下都专门下旨嘉奖过,还说卢及本是范阳卢氏的嫡系子孙。这么大一个世家子,那些年也是被老夫人埋汰惨的,于卢氏一家上,老夫人做得太错了。” 她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下来。 卢萦又倾听了一会,从侧门入了卢府。 一入府中,她便询问赶上来的护卫,“这汉阳平府的人都找上门了,怎么不见你们禀报?” 对上她的冷脸。几个护卫齐刷刷低下头来。一护卫回道:“郎君,此事是我们的疏忽。我们一直在关注阴氏耿氏邓氏等大府传来的消息,便没有怎么在意过这种升斗小民。这平府二妇是自己问过来的,又是第一次来这,我们给疏忽了。请郎君责罚!” 卢萦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道:“给他们一个生意,用利益把他们都引回成都。这洛阳是非之地,不能让他们久呆。” “是。” “务必在引起别人注意之前把他们送离。” “是。” 一护卫领命离去时,卢萦暗暗想道:我终是心软了。这么久没有见到过家乡的人,明明与她们有嫌疑。我却再也计较不起来。 回到书房中。卢萦翻出了封卢云的信看了起来。看着信上卢云挺秀的字体,卢萦不由唇角含笑。 信上卢云说,他现在很好,元娘也很好。就是元娘现在迷上了炖汤。把他给足足喂肥了五斤。他还说。他现在肯定比大哥高大了。 信中卢云还说。他现在真的长大了,前一次,元娘被一个娼妓出身的女子缠上。还与那女子交成了朋友。天天往他那儿跑时,他察觉到那女子面对自己时态度轻浮,举止不像是良家女。便让护卫乔装打扮盘问了那女子身边的婢女。再把查出来的资料直接放在元娘面前。元娘知道真相后很伤心,两天都没有吃饭。后来更不喜欢出门了。 在信后面,还有一封元娘写给卢萦的。元娘絮絮叨叨,还埋怨着,卢云比大哥还会管她,她现在交的朋友,他居然都派人查过……语气虽是埋怨,可卢萦怎么觉得元娘好象非常高兴呢? 翻了一会笑了一阵,她把书信收好。唤道:“来人。” “郎君。”一个护卫走了进来。 卢萦沉思了一会,这才命令道:“我这阵子排了一场舞,是边舞边唱诗赋的那种。这歌舞化用了前朝周亚夫大将军的故事。说他在一次与对手狭路相逢时,被对方骗住,真以为对方手中拿的是“一抹倾城”……” 听到这里,那护卫陡然明白了卢萦与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把自己排演的曲目跟护卫细细说清后,卢萦低声命令道:“这歌舞从今晚起,会在醉梦楼中表演。你私下发动一批说书的人,把这故事拿出来说道说道。记着先从底层,从最差的客栈市坊之处开始传扬。” 护卫凛然应道:“是。” 卢萦坐下来,慢慢说道:“这事传扬开后,你们立马把我与耿国的对峙再放出去。尽量把情节向故事方面编。说得滑稽可笑一点。” “是。” “好了,退下去吧。”卢萦挥了挥手。 那护卫退下后,卢萦坐在塌上,继续拿起阴耿几府的案卷翻看起来。这些案拘,有一些还是她给圈出来后,交给了执三的人去调查后的信息回复。 看着看着,她高声叫道:“来人。” 又走来一个护卫。 卢萦打开一个卷帛,指着上面说道:“听说扬州建康城西凤巷很不错?安排一场混乱,我要这巷子两侧的店铺在午时下三刻左右,全部起火燃烧起来。记着,火越烧得大越好,起火后,要发动全城人前往围观救火。火势一灭,你们的人,当众从这里,这里,这里,”她连指了十家铺面,“多在这十处地方敲打一番。据我估计,这里应该藏有一些阴氏不想让世人知道的东西。” 那护卫看着她,愣愣地说道:“郎君这么有把握?” 卢萦盯着他认真回道:“这是我这几个多月分析得出的成果。我有六成把握。便是预料出了错,这一条巷子的店铺除是阴氏的,烧了也无妨。” 见卢萦说得这么肯定,那护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记着,要引来足够多的围观者。所以,这火势开始不能太大,其中的分寸你们仔细把握。” “郎君放心。” 目送着大步离去的护卫,卢萦垂眸冷笑着想道:那里的长官,恰好是田老三的妻舅。我这一次,要把田老三这个出了名的黄金眼给连根拔了! 寻思了一会后,卢萦突然唤道:“来人!” 两个护卫走了进来。 看着他们,卢萦笑眯眯地问道:“听说你们的郭头儿,自从那次从长安回来后,便不怎么肯与他的妻妾亲热?” 两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后,低头道:“是。”只是郎君是女子,这种事似乎不应该关心吧?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卢萦高高兴兴的声音,“恩,很不错。你们去安排一下,我马上要去郭允探望郭允。” “是。” ## 求粉红票。(。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古怪的命令 卢萦的马车,不一会便来到了郭允府。 做为卢文进入洛阳后,第一个接待他的权贵,郭允与卢文的交情,是瞒也瞒不住。恰好这时郭允不在,管事便请了夫人来接待她这个丈夫的好友。 而这一日,郭允回来得有点晚,他刚步入府第,管事便上前禀道:“卢文来了。” 什么?卢文来了? 郭允警惕地想道:那厮从来是好事不做,坏事做绝!不行,他前来肯定有阴谋! 想到这里,他脸一沉急急说道:“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刚刚走出几步,他便目送着卢文的马车从侧门离开了。郭允大步走入后院时,隐隐听到他的一个妾室在低语,“原来夫君遇到了这等外伤,我等竟然不知……”语气中很是为他悲伤难过。 另一个妾室也哽咽道:“这可怎么办?夫君才二十来岁啊,就这般要靠着药物才能振作。姐姐还好,为他留下了子嗣,我们若是年老,身后无人,可怎么办?” 这妾室一哭,另外几女也哭了起来。 郭允蹙起眉头,暗暗想道:不好!卢文那厮又使阴招了。 郭允果然是个有先见之明的。接下来几个月,他算是狠狠地体会了一下卢文的阴招。 他的那些个妻妾,今天煮的汤,明天送的糕点,后天佩的熏香,竟然件件都是助兴之物。直到他身不由已地被妻妾们架着在塌上缠绵了一次又一次,一宿又一宿。直是缠绵得腰酸背疼。眼睛发黑。直到终于有又一妾怀上孩子时,几次明里暗里向妻妾们表明,他没有病,也压根没有得过对子嗣有影响的外伤,直说得口干舌躁,妻妾们却总是面上乖顺地应承,转眼又给他弄壮阳之药的郭允,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妻妾们还是相信,他曾经是有过问题。只是恰好被谁谁谁用的啥药给治好了…… 虽是松了一口气。可连续耕作半载之久的郭允,已经腰酸脚软一听到榻字就想吐……这时的他,才终于发现妻妾多了也不是好事。如他现在,就老后悔着。如果当初只娶一妻多好? 当然。这是后话。 话说从郭允府回来几天后。这一日,卢萦从清老府中走出,马车驶上街道不过二百步。一个护卫急急赶来。他凑近卢萦的马车,低声说道:“郎君,殿下说,如果湖云公主请你赴宴,你大可前去。”刘疆今天不是要离开洛阳吗?怎么离去之前,特意让人来吩咐她这个? 当下,卢萦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那护卫显然早就知道她会这样问,他声音越发放低了些,“殿下说,你赴宴就知道了。”却是怎么也不肯告知详情。 他越是不说,卢萦还越是好奇,在第三天真得到湖云公主府的请贴后,她二话不说便应允了。 这一天,卢萦沐浴更衣后,在漫天霞光中坐上马车,赶往了湖云公主的府第。 湖云公主府门外结灯结彩的十分热闹,看着那停在外面的一色华贵马车,卢萦向一侧的马车主人笑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这般热闹?” 马车中的是一个少年,他高兴地说道:“兄台都不知情,怎地就赴宴了?今晚可是湖云公主之女文华郡主相看呢。她几乎邀请了整个洛阳城的年少俊彦。对了,兄弟是哪位?” 他连问了两声,没有掀开车帘的卢萦都忘记了回答:湖云公主招婿?难不成阿疆叫自己前来赴宴,是想让自己做湖云郡主的女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啊。 在她愣神时,外面的少年已与另外几人交谈得欢,“你们都来了?那个啊?我也不识得这厮,刚才我连唤了他几声,都睬也不睬,连面也不露,恁地傲慢无礼!” 听到这里,卢萦清醒过来。当下,她掀开车帘,朝着几个少年作揖笑道:“刚才想事出了神,还请兄台见谅。” 陡然看到她露出,几个少年一呆,那开口的少年叫道:“你是卢文?”一句话引得众人纷纷回头后,他又连忙笑道:“失敬失敬,没想到你卢文也接了请贴。不过你小子没有娶妻,前来赴宴也是正常。对了,卢文,听说你现在不当官改去风月场中混了?你可真是个行事无羁的!” 这时,同来赴宴的少年们也注意到了卢萦,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卢萦于巅峰时突然而退,去的又是风月场那种快活所在。虽然很多老成执重之人对她这种行为很不以为然,在爱玩爱现的少年们心目中,卢文却是率性得让人向往。而来湖云公主府相看的少年,又大多是这种爱玩爱现的二世祖们。 于是,议论声中,十几个少年都围上了卢萦。几人郭氏一派的少年更是跳下马车大步围来。拥着她,他们咧嘴笑道:“前阵子想与你卢文结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吧?你小子说不当官就不当官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喜欢凑这份热闹呢。怎么,也想当个郡马玩玩?” 卢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出现会引发众人围观。她对上一双双热切含笑的眼,正在说话时,一个少年扯着嗓子笑道:“卢文,听说你小子在风月场中名声大得不得了?你小子可真行,当官的时候,人人都说你有宰辅之才,这不当官了,也成了风月场中的首领人物。” 这话众少年都有同感,一个个都点头哄笑。 卢萦在他说话时,本来灵机一动,隐隐中似乎找到了破解目前局面的好办法。可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呢,又被这些人打断了。 正在热闹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朝着众少年一揖,笑道:“公主在问呢,怎么大伙来赴宴,却聚在外面热闹了?” 众少年一笑,拥着卢萦提步就要入内。刚刚一动,那边香风扑鼻,却是十几辆马车在另一侧停了下来,少年们一回头,便看到了被美婢们围拥下的十来个贵女。 望着那边,一少年朝卢萦挤眉弄眼地说道:“那边来的美人儿,可都是洛阳属一属二府第的嫡出姑子。卢文,这些姑子你以前也能娶到,不过现在嘛,你就只能把马车退到一侧,远远地看着她们香风飘过了。” 卢萦笑了笑。 她静静地看向那些贵女们。 只是一眼,她便从那些贵女中,看到了刘绥公主和邓芦。至于另外几个,也都如众少年所说,是洛阳最有权势的府第所出的嫡姑子。 卢萦转过头来,刚走出两步,一个低语声隐隐飘来,“说是将由皇后娘娘主持,在她们中为太子择一正妃。” “她们的家族,都愿意与太子结亲了?” “这些姑子,说都是皇后娘娘亲自点的。” “皇后娘娘也会来?” “说是悄然前来,在帘后观看……皇后娘娘性极端庄,所以今日这宴会,你我切记谨言慎行,万不可做出格之事。” 听到这里,卢萦眉目一凛。 她明白刘疆让她前来的意思了。 想到这里,她走到一侧,朝一个护卫吩咐了几句后,这才提步跟上众少年。 湖云公主府占地极大,府中院落林立,花草如茵。 如今,花园中摆满了塌几,隔个几百上千步,便有一乐师当众演奏,来来往往的婢女,也个个美貌动人。 卢萦与众少年坐下后,花园小湖的另一侧,姑子们也各就各位了。 见卢萦又朝那些姑子望去,一个少年凑近她笑道:“看中了哪个?” 卢萦自是不答。 见卢萦笑而不答,那少年笑道:“只有你小子过得风流快活。听说你在清老那些弟子面前展露几手后,都有人推举你做风月这一行的行头?小子不错啊,那一行虽然不怎么受人待见,可奇人无数,你真成了他们的行头,那也是一呼百诺,挥手间美人如云,可威风得紧啊。” 卢萦扬唇一笑,这次倒回了,“那种威风,不说也罢。” “怎能不说?” “我们羡慕得紧呢。” “我说卢文,以后报你小子的名,是不是上各大青楼都不用费钱啊?” “哈哈哈哈。” 众少年嘻笑声中,另一侧,一个青年微微侧头,低声问道:“娘娘上路了?” “是,应该一刻钟后可到。” “着手安排。” “是。” 卢萦与众少年嘻闹当中,不停地有人向她敬酒。在连喝了几盅后,卢萦有点内急,便站了起来。 向婢女询问了更衣的所在后,她在婢女地带领下,向一个厢房走去。 洛阳各大权贵府中,湖云公主算是喜好享乐的。卢萦所到之处,楼阁无不精致,连前方不远处出现的更衣处,也布置得华贵干净飘香。卢萦是混过东宫的人,自然知道,现在各大权贵府中,流行在更衣之所,给布置个十来个美婢。男人们进去如厕时,连腰带都不必自己解。 看着站在外面的美婢,卢萦眼也没抬,提步朝内走去。 几乎是她刚刚进去,不过一刻钟,陡然的,里面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伴随着那女子的尖叫声的,还有一个小男孩的哭叫声,“你这坏人!你想对我姐姐做什么?呜哇,坏人脱我姐姐的衣裳了,快来人救命啊----” 声音尖利刺耳,远远传向湖云公主府的每一个角落。 ……(。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九章 厮缠 因为进的是供人如厕的更衣所,卢萦自是把护卫使得远远的。在步入这厢房中时,她心下还暗暗纳闷:都如这湖云公主豪奢爱摆排场,这把更衣所做得如同他们府中的厢房一样,倒也罕见。 不过她的纳闷,在看到站在门外侯着的四个美婢,以及她们手中端着的各种如厕时所需的物事后,便释怀了。 于是,她一边踏入厢房,一边随口命令道:“都退下吧。” 四婢女向她齐齐一躬身,应道:“是。”恭敬地退了下去。在退下的同时,她们还体贴地帮她关了门。 卢萦走入一间侧殿,便信步跨入了里间。 就在这时,她一眼瞟到屏风后有一人,不由眉头微蹙,没好气地说道:“不是让都退下吗?” 她刚刚说到这里,屏风后的女人便是一惊,紧接着,她发出一声尖叫,而随着她那声尖叫脱口而出,挡在女子身前的屏风不受控制地被撞歪在地,露出了里面光着膀子,露出只着红色肚兜的一个美丽的,做姑子打扮的少女! 那少女显然正在换裳,见到进来一个男子,她脸孔腾地涨通红。不过她显然知道兹事体大,在最初的一声尖叫后,便急急伸手捂住了嘴。只是睁大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泪水汪汪地边看着卢萦,边不停地向后退去。 看到对方那害怕羞臊得无处藏身的模样,卢萦眉头一蹙。冷冷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蓦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从她身后冲来,男孩冲到卢萦面前,伸开双臂护着女子,扯着脖子瞪着卢萦大怒道:“好你个登徒子!你敢跟踪我姐姐,还赶在她更衣时闯进来,你想污她清白?!” 男孩的声音尖锐无礼,远远传出。听到远处传来的骚动声,卢萦沉着脸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此处不是更衣所在吗?” “才不是更衣的地方呢。分明是你这小人见到我姐姐美貌。故意闯进来欲行不轨。”男孩伶牙俐齿地叫到这里。朝卢萦上下打量一眼后,叫道:“你就是那个叫卢文的吧?不过你长得很好看,倒也配得上我姐姐。这样,我行行好。回去跟太爷爷说一声。让你娶了我姐姐算了!” 卢萦却是不言不语。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姐弟两人。过了一会,她淡淡问道:“你们太爷爷是谁?” “我太爷爷姓陈。”男孩可得意了,他昂着脖子趾高气扬地叫道:“卢文。你吓着了吧?告诉你,我太爷爷可是陛下亲兄长刘演的岳丈!我太爷爷下面,有三个学生,一个侄子在朝中当大官呢。便是现在那些什么姓阴的姓耿的姓邓的,每逢我太爷爷做寿,还都上赶着道贺呢!还有陛下也会道贺!我跟说你姓卢的,我太爷爷最疼我们姐弟了,你娶了我姐姐,可算是攀上大人物了。我跟你说,我太爷爷别的也不爱,就是喜欢黄金。听说你府里藏了很多很多的黄金?拿出来孝敬孝敬我太爷爷。” 说到这里,男孩吸了一下口水,忍不住又叫道:“顺便也拿出来给你大舅子我,我要把东南一条街最好吃最好玩的全部买下来!”男孩越说越兴奋,已是大大咧咧地对卢萦的财产分配起来。 看着男孩不惊不慌,一副早有成算的样子,看到那小姑红着脸低着头,却时不时瞅向自己那,隐有期待隐含得意的目光,卢萦哪有不明白的? 她想,她今天是被人坑了。刘演的岳丈,姓陈的老人?是了,她听人说过,那是个贪得无厌,又仗着朝中有人而蛮横无理的角色。听说他倚老卖老,火起时连皇子也敢打?这么说来,让那样的人看中了自己,只要他们拿住了把柄,自己那是逃不掉这门亲事了? 还有,看这姐弟俩地打扮,还有男孩说话的语气,似乎这姐弟俩的家道已然中落,是个破落户了?怪不得不顾颜面也要缠上自己了! 在卢萦地盯视下,那少女羞臊得捂着脸半晌,渐渐的,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失落:这卢文眼神冷漠,表情不耐烦,哪像个温柔郎君般对自己好言以对的?看来,他是不逼迫不行的。 想到这里,她朝着弟弟使了一个眼色后,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而随着那少女一声尖叫,那男孩也是无比突然的,声音一捏扯着嗓子便又哭又嚎地嘶喊起来,“你这坏人!你想对我姐姐做什么?呜哇,坏人脱我姐姐的衣裳了,快来人救命啊----” 什么?竟然在湖云公主府,有人欲行此不端之事?于是,随着男孩的尖叫声落地,附近听到的人又惊又奇,迅速地围上前来。而在他们的奔走相告中,不过几息,湖云公主府的人就都涌动了,众人如潮水一般地涌向尖叫声传来处。 在那少女惊惶的,一声又一声的“不,不,不是”中,在男孩们拼命地尖叫“放开我姐姐”中,几个少年们率先冲过去。他们脚一提,砰地一声撞开了房门。 这房门一撞,里面正在挣扎的人瞬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被一个面目美丽脆弱,双眼含泪如梨花,衣裳凌乱,颈间锁骨玉臂腰间的白肉若隐若现的少女紧紧揪着袖子,被一七八岁的男孩咬着手臂不放的白衣美男,可不正是卢文? 众人想到了一切,就没有想到过,那个当众欲行不轨,会是卢文! 一时之间,不管是撞门而入的,还是迅速围拥上来的众人,都是一呆。 他们齐刷刷看了那少女一眼,又转头看向冷着一张俊美的脸的卢文。半晌后,才有一少年说道:“这个小姑,你没有弄错吧?你可知道他是谁?他这样的人。犯不着用这种手段得到一个姑子的……”声音好不小心。 哪知那少年这话一出,那少女猛然以袖掩嘴,泪如雨下了,而那男孩也跳起来叫道:“这厮是个衣冠禽畜。他跟踪了我姐姐,知道她在里面更衣便闯了进来。” 男孩叫着叫着,陡然的,一个妇人严肃的声音传来,“出了什么事?” 却是秀发高挽,高贵美丽的湖云公主,率着她同样美丽的女儿。在众女地筹拥下娉娉婷婷走来。 她们也一眼就看到了。被姐弟俩紧紧揪着的登徒子正是卢文。与众少年一样,在第一眼见到当事人是卢文时,她们也怔住了。一个个停下脚步,朝着那少女看了一眼。又看向卢文。暗暗想道:光论美色。这卢文远在此女之上。他好象用不着吧? 这时,这小小的厢房门口,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堵了个结实。 卢萦慢慢蹙眉。她慢条斯理地扯开那紧揪着她衣袖的少女的手,然后扯向那男孩。可那男孩正紧紧地咬住她的手臂不放,都放得那里流血了,卢萦又哪里扯得开来? 扯了两下扯不开后,卢萦左手一扬,反手就是几个耳光甩出。她的动作狠厉而快速,只听得“啪啪啪”一阵耳光声中,那男孩被她打得右颊高高肿起,那咬着她手臂的牙关也是不由自主的一松。 卢萦手臂得松后,伸手从挤上来的护卫手中拿过手帕,一边把手臂上的鲜血拭去。她一边头也不抬地喝道:“给我安静!” 四字一出,哭泣的,议论的,笑话的,还有窝在角落里询问什么的,都是声音一止。 把手臂的血擦干后,卢萦把手帕一扔,抬头定定地看向众人。 很快的,她的目光瞟过了角落里的两个青年。此刻,这两青年正一脸得意地瞅着她,正在期待着什么。卢萦知道,他们在期待皇后赶来,然后亲眼见到这一幕…… 可惜,他们不知道,皇后赶不过来了。 收回目光,卢萦转向湖云公主,淡淡问道:“公主殿下,不知贵府可有一个身高及我耳后,眉尾有一颗小痣,耳朵后有一小颗肉突,腰间佩有一雕着翠鸟宿柳花纹的玉佩,说话时尾音略有开封腔的婢女?”说到这里,卢萦慢腾腾地又说道:“我说要更衣,她便把我带到了此处。在进来前,此处门口还站有四婢,其中一婢高瘦眼狭,眼内侧角有一小痣,一婢肤白唇厚,上唇左侧有一红痣,一婢身段高瘦,右颊一酒涡,一婢喉结略大,正眼看人时双眼珠略有内聚,然容颜甚美。” 在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说出四个婢女的相貌,令得湖云公主和她身侧的小姑们齐刷刷露出惊奇之色后。卢萦冷笑道:“我记得没错的话,那四婢手中紫檀木盆中端着的供更衣用的甲煎粉,沉香汁,干枣,新衣裳等物……现在,文也很想问过公主殿下。怎地文进的是供男子更衣净手的所在,一推开门,却遇到了一个衣裳半解,自称良家女的小姑?文什么话也没有来得及说,这个小姑还冒出个弟弟来,二话不说便揪着卢文,直说在下污辱了他姐姐的清白?” 她挑了挑眉,见到那少女还在哭泣,那男孩还在跳着脚嘶骂,卢萦陡然声音一提,厉声喝道:“闭嘴!”一声喝令震得姐弟俩齐刷刷惊住后,卢萦冷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跑!”她冷冷地说道:“卢文也想弄明白,是谁拿卢文的清白作戏,弄出这么一对破落户的姐弟来戏弄我?” 她这话一出,四下安静中,更有那些识得这对姐弟的人同时一惊,不由自主地想道:卢文好生了得,他怎么就知道这对姐弟是破落户的? 无比的安静中,卢萦淡淡说道:“他们是谁家的亲戚,难道无人认领不成?” 这一次,她的话音落下后,好几双目光都齐刷刷落到一侧角落的,那长相美丽淑雅的陈氏小姑陈苕身上。 卢萦也转向陈苕,她扬唇一笑,颇为风流蕴雅地问道:“他们是你的亲戚?” 卢文这一笑,斜长微挑的眼眸中波光流转,直令得年方十五的陈小姑脸孔一红后,她低下头应道:“是的,她是我五叔的女儿,与我一道赴宴来着。”她又看了一眼那小男孩,轻声说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亦不知。” 提到她那五叔和这对兄妹,陈苕的语气多多少少有点轻忽随意。因为那五叔只是个婢生子,与陈苕的父亲相比,那身份差得远了。也因此,那姐姐虽然能与她一道进入这湖云公主府第,可知道她身份的众女,一个个是居高临下爱理不理的。 卢萦闻言一笑,她低而温柔地说道:“原来如此。”只是四个字,却低沉动听得让好几个小姑心弦猛然一颤。 这时,卢萦转向湖云公主,过了一会后,她微笑道:“公主,卢某所说的那几个,可是府中婢女?” 湖云公主脸色有点难看,这卢文把人看得这么清楚,定然是真被人陷害的。当下她沉声说道:“此事定当给郎君一个交待。” 说到这里后,她转向卢萦和阿苕,“几位先去内堂休息如何?” 看来是怕惊扰了马上就要抵达的皇后娘娘了。 卢萦刚要点头,那男孩蓦然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只见他挣脱人群,冲出几步跑到前方的花坪里,就在地上打起滚来。他一边滚得满身是落叶泥土,一边嘶声大哭道:“救命啊!有人欺侮了良家女子污了她的清白,还动手打人啊!来人啊,来人还给我们这些可怜人一个公道啊----” 在湖云公主府的护卫冲上前想扶起他时,男孩又嘶又咬又打,而这期间,他的哭嚎声更是远远传出,直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见这男孩这么不懂事,湖云公主脸一沉正在喝令时,那哭嚎着的男孩,突然头一低,朝着卢萦便是横冲过来。 这男孩壮如小牛,这低头全力一撞,如果撞中了卢萦的腹部,只怕能令得她倒跌出去。 只是,就在那男孩眼看就要撞上时,卢萦身侧闪来一个护卫。那护卫挡在卢萦面前,伸手一抓,便把男孩的双手反剪起来。 就在那男孩对着护卫拳打脚乱,嘴里则“混帐子,下作之人”骂个不停地时候。卢萦冷笑道:“堵住他的嘴,绑起来放到一边。” 这一次,她的命令吐出后,一直低着头只是流泪的那少女,扑通一声跪在卢萦面前,抱着她的小腿哽咽不已,“别伤害我弟弟,求你了,别伤害我弟弟……” ¥¥ 送上四千字,月中了,求粉红票。(。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新书上市预告贴 《凤月无边》即将上市,现发布新书预热贴,希望大家到时都能积极购买实体书。《凤月无边》实体版将特别增设独家番外二万余字,此番外是不会在网上公布的哦。亲们,希望你们也不要往网上贴哦,尊重原创,尊重作者劳动力,偶可是全职写手,还附带一枚可爱的小包子哦。 再次作揖鞠躬,亲们,待实体书上市后,偶的身家性命,全靠你们了!请支持《凤月无边》实体书,支持作者,支持全职作者养家,谢谢谢谢~~~~(。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章 出手功成 卢萦脸一沉,冷冷喝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伤害你弟弟了?”沉着一张脸,她猛然脚一抬,把那巴着不放的少女踢了一脚,把她踢开后,在四下陡然的安静中,卢萦衣袖一甩,轻蔑地说道:“自甘下作之人!” 自甘下作之人! 他居然说这个小姑是自甘下作之人! 人家刚刚被他占了清白,便不是真的,可这小姑毕竟还是闺秀,又生得如此美貌,大不了就收入房中做一妾就是。可卢文却这么不屑地说她是“自甘下作之人”,这样,这个失了清白名声的小姑,还有什么面目入他的房中,当他的女人? 这不是逼得人家无路可走吗? 四下无比的安静中,众少年责怪的眼神中,一侧的众女,倒比少年们明显镇定多了。她们这些少女,生来就是当人正妻的。对她们来说,一个对这种莫名其妙缠上身的女人冷酷的男子,其实更比温柔的男人其实还可靠些。 卢萦吐出“自甘下作之人”六字后,那少女一屁股坐倒在地,刚才哭起来还是梨花带雨的话,现在的她,则是脸色灰败一脸的不敢置信,和一脸的伤心绝望。她傻傻地看着卢萦,双眼发木,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时,一个管事急步走到湖云公主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当下,湖云公主转向卢萦,她蹙眉说道:“卢文郎君方才说的五人,并不是我府中的。”一句话引得四下哗然后。她头痛地看着瘫倒在地的少女,慢慢说道:“依我看,这事还是交由两府的长者……” 她刚说到这里,卢萦手一挥,断然说道:“公主殿下,那四婢,交由卢文去找如何?”也不等湖云公主回答,他头一转命令四个护卫,“去把刚才在门口的四婢找出来!” “是。” 几个护卫领命离开时,卢萦又转向湖云公主。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知公主叫过官府没有?” “叫官府?”湖云公主惊极反问。 卢萦冷着一张脸淡淡说道:“不错。把此间事禀知官府,由官府出面来处理……卢文虽然浪荡多年,却也担不得登徒子,在公主府因急色而欺凌良家子的名头。这事。还请公主唤来官府。” 这种事。一般不是内部就处理了吗?好端端地怎么转交给官府?再说。官府一来人,这宴会成什么了? 还有,人家好好的小姑。他卢文把她往衙门口一推,让人家以后再也抬不起头做人,这也太过无情了吧? 就在湖云公主犹豫不决,心中略有不满时,一个脚步声传来,一妇人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隐隐中,卢萦听到那妇人是在说,“皇后娘娘打道回府了。” 湖云公主显然一怔,她把那妇人拉到一侧,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已经上路了吗?” 那妇人低声禀道:“娘娘本是微服出行,只是走到春和街时,遇到两伙乞丐打架,还在娘娘车前捅死了一条狗,那狗血都流了一地。后来走到秀沉街,又遇到两头疯牛,虽给护卫射杀了,也牛血都差点溅到娘娘脸上了。娘娘当场受了点惊,众人也觉得今日之行颇不吉利,便回宫了。离走时,还听到要叫太医什么的。” 湖云公主朝那瘫在地上的姐弟看了一眼后,点头道:“今日是不吉利,幸好娘娘没有来。”她拉下脸,有点担忧地说道:“只是让娘娘受了惊,还得动用太医,却是不好。” 那妇人点了点头,也跟着叹息一会后,她也朝那姐弟俩看了一眼后,悄悄掂脚,凑近她低语了两句。 她的话一落,湖云公主便沉怒道:“有这回事?” “是。婢子刚得到的密报,说是有人看不惯这卢文,想在皇后娘娘面前逼他露出凶残无赖之相,好借势发作了他。而且,卢文太嚣张,便几伙人商量好了,又卖通了这对姐弟弄出这桩事来……陈家太公向来横蛮,他要是知道自家无父无母的侄孙女被卢文看了身子,肯定会逼他娶回家去做正妻。陈家势大,又与阴氏耿氏都是姻亲,卢文现在一个庶民,做了这亏心之事,自然就得乖乖地结上这么一门家道已然中落,横蛮愚蠢,为了钱从来不顾颜面的亲家。” 正好这时,那妇人瞟到卢文的几个护卫,各提着一个婢女大步走来。看着那些婢女,她忍不住低声道:“公主,还真被他们把人逮来了。” 湖云公主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冷冷说道:“卢文不是说要送官府吗?就听他的,由官府来处理此事!” “是。” 湖云公主同意卢文送官一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一阵喧嚣声中,好几个少年高叫道:“你卢文还是男人吗?你看了人家的身子,还要让人家到公堂上自辩?” “大不了就收回房时做个妾,这陈氏小姑长得不错,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吗?” “卢文,你这下也太心狠了。”“就是啊,卢文,做人不能这样的。人家是闺女弱质女,你不能欺凌了人家,还把人家往死里作践!” 众人的叫嚣声中,卢萦瞟了一眼瑟瑟发抖,脸色灰白,看向她的眼中尽是乞怜的姐弟俩。衣袖一甩,淡淡说道:“不送官府也行。不过卢某的清白可不容有污,正好这些婢女们也寻来了,今儿便让她们当着大伙的面把事说清吧。” 众少年却还是不满,还在叫嚷时,卢萦冷笑起来,她森寒地说道:“怎么,人家小姑的清白就是清白,我卢某是个丈夫,就无所谓清白了?” 她瞟了一眼那少女,冷冷说道:“陈氏的太公是什么人。诸位与我一样的清楚。怎么,有人用手段污了我,我还要顾及她的颜面?我最好还把这样自甘下作之人娶回家去当我卢文的正妻?” 她声音一提,命令道:“你们把人提进去,让她们录下口供,省得以后有人拿此事来逼我负责。”对于这几个护卫的审问手段,她是绝对放心的。更何况,她把事情已说到这份上了,接下来怎么做,人人都是清楚。 说到这里。卢萦朝着湖云公主一揖。朗声道:“公主见谅,事关卢某清白名声,妻室前程,卢某行事难免偏激了些。” 已经知道事由的湖云公主这下自是不好说她什么了。当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没有指责。 卢萦又朝众人团团一揖。回头交待几个护卫一句后,提步就走。 话说卢萦沉着脸回到卢府时,扬州那边。她的命令以特殊的符号,通过飞鸽传书传到了建康城中。 此刻,这个著名的东南大城里,一个外观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府第中,几十个青衣人正在忙碌着。 不一会,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人走出进来,低声命令道:“上头有令,放下一切事情,务必丝毫无误地完成少君之令。” “是。”几十个青衣人凛然应过后,以最快的速度忙活开来。等他们都离开后,一少年凑近那戴斗笠的中年人,好奇地低问道:“头儿,少君到底是谁呀?这阵子可老是听到他的名头呢。” “多做事,少张嘴!”中年人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声后,低低警告道:“少君才智出众,自然是主公身边的心腹重臣之一。这不该你担心的事,以后不可再问。” “是是,头儿说得对。” 在众青衣人飞快散去后不久,陡然的,建康城中火光大作,于一阵阵冲天而起的火焰声中,无数人从四面八方尖叫道:“走水啦,走水啦,西凤巷走水啦,一整条街的店面都烧起来了啦。大伙快快前去帮忙。那些店家说了,凡是从店里面抢出来的东西,统统归个人所有!” 最后一句,简直是无上良药。一时之间,所有正在闲散地看着西边火起的百姓们,一个个激动起来。于是,无数人头从各个房屋中冲出,老人小孩都拿着脸盆冲向西街,远远的,便有有大叫道:“快去西街救火啊,店家说了,那些店里的黄金珍珠还有绸缎锦衣,谁拿了就归谁哟----” “西街店里的黄金珍珠还有绸缎锦衣,谁拿了就归谁哟----” 响遍整条街道的这种呐喊,汇成了街道上涌动的一股人潮。在这下午时分,在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时,无数人都朝着那方向涌去。 西巷的火是陡然而起,而且近五十个店铺一起燃烧的。可这么冲天的火焰,抵不过建康人对这条最繁华最贵气的巷子和店中物的热爱,于是,在上万人同时地扑救中,很快的,被烧毁了大半的木制店铺,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火焰全灭,因后来淋得水太多,那些烧毁的家俱上还滋滋的冒着火烟。 几乎是里面可以进人后,所有的店铺已冲进了无数人头。于争夺抢拿中,于四周急急赶来的官吏喊叫阻止中,突然间,几个声音惊道:“这里有个地道!”“我们这里也有!”“不对,这里也有。”“快看,是不是所有的店铺地板上都有地道。”“里面肯定有宝藏!”“是不是王莽的余孽放了宝藏在这下面?” 叫嚷声中,无数人一窝蜂地冲进地道。 于是,在刘扬叛乱,郭圣通被废去皇后之位,太子刘疆也几乎太子之位不保的同一年,建康城的西凤巷突起大火,建康百姓举城救火,无意中发现了埋在店铺下的地道。通过地道,建康人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而那共有百数个房间的巨大地下空间里,密密实实地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兵器和生铁,以及堆成了小山一样的五铢钱。而这些兵器,生铁和五铢钱,无论从成色还是锋利程度,以及上面偶尔可见的工匠落字可以看来。它们最早的,离此时也不过十年。它们是某一个巨大的势力,通过十年的时间铸造而成。最新的一批,离当前不过四个月!(……) 第三百零一章 路上的刘卢氏 又是一年春好日。 通往扬州的官道上,随着这春和日丽,莺歌燕舞,正是人流如潮,繁华似海的时候。 在一个绵延数千步的车队中,属于少年少女们的笑声不时地传来。 一个少女与人笑了一阵后,忍不住凑向一辆马车前,朝着里面唤道:“刘卢氏,刘卢氏?” 在她的轻唤声中,车帘一掀而开,一个面目清丽中透着冷峭,明明五官精致美丽,却因为眉型太过锋利,眼神太过明亮,唇形太薄而显出了几分刚硬之态,直是削去了几分艳色的少妇露出了面容。 她含着笑看着这少女,问道:“有事?”声音清冷,明明有一种冰玉相击的美,却硬是因为过于冷冽,而少了几分女性的柔婉。 少女见她问起,忍不住朝少妇身后,闭目养神着的高大戴纱帽的男人看了一眼后,转向少妇说道:“是这样呢,大伙前阵子不是比试了吗?你那绣屏呢?拿出来让大伙品一品。” 几乎是少女的声音一落,少妇身后的男人睁开了眼。他似是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那夫人,压着声音,他磁沉的,似笑非笑地低语道:“原来还会刺绣呢……拿出来让为夫也过过目。” 少妇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后,见到少女忍不住又瞅向自己丈夫,不由笑道:“方小姑,你在看什么?” 方小姑清秀的脸孔腾的一红,她凑近刘卢氏。对着她耳边悄悄说道:“是这样啦,大伙都说刘卢氏你嫁了一个极好的夫君。前天吴惠儿还说,你只是走路闪了一下足,你那夫君便非要抱着你上马车坐着不可。我这不是好奇吗?” 刘卢氏却是一笑,她轻声道:“我也对他极好的,你们就没有看到?” 方小姑闻言格格一笑,她扁嘴道:“姐姐都不害臊,做妇人的,哪有对夫君不好的?不过刘卢氏,大伙都说想不明白呢。” 刘卢氏好奇了。她笑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方小姑叫道:“是这样啦。大伙都说,姐姐你虽是生得美,可长得不够温柔。像阳姐姐,武姐姐两人。也是这样生得美不够温柔的长相。她们的夫君便嫌弃得很呢。武姐姐的夫君。这一路上都纳了三个妾了,听说家里还有十几个。阳姐姐的夫君虽然没有这么多,却也与阳姐姐的妹妹勾上了。现在三人老是打打闹闹的。大伙一直怪她们不得夫君喜爱,是因为长相不好。可到了姐姐你这里就说不通了啊。” 这一次,方小姑的声音一落,一个妇人的叫声从后面传来,“哟,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人家阳氏和武氏的夫君不像卢刘氏的夫君,那两家可是大富人家。这男人啊,多收一担谷子,也会想着纳一房妾的。这事儿寻常着呢。”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长相爽利的妇人,那妇人也忍不住朝刘卢氏身后的高大丈夫看了一眼后,才凑近刘卢氏小声说道:“马上就要到扬州了,你可得小心点。那儿的女儿,听说个个娇小玲珑的,男人看厌了高大的,说不定就喜欢那种娇柔儿的。”说罢,妇人朝刘卢氏高挑的身材盯了那么几眼。 刘卢氏却也不恼,她点头道:“多谢王婶子相告。等我到了地儿,我就拿一根绳子,把我这夫君套在腰间,我到哪儿,就让他跟到哪儿。”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可让两女胆战心惊的,却是这玩笑话是当着她那高大夫君说的。刘卢氏这男人,虽然从来没有露过面。可那站在那儿,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朝你瞟上一眼,便让人感觉到自己矮小他好大一截的气势,她们是深有感触的。私下里,她们还想着,刘卢氏说她的夫君不是行商的,也不是小官儿,难道是个大游侠儿? 思及此处,两妇人对刘卢氏的口没遮拦,颇有点提心吊胆。 于是,两女相互看了一眼后,勉强朝着刘卢氏一笑后,便向她告辞离去。 走了几步,隐隐的,那方小姑恍然大悟的声音还在传来,“王婶子,我明白了,刘卢氏的夫君肯定有哪里生得不好。不然,他怎么会对他的夫人那么好那么疼?” 听着远远传来到两女对话声,马车中,刘卢氏突然轻叹一声,喃喃说道:“她们又怎会知道,为了今时今日夫君这一听话,我费了多大的力气,下了多大的功夫?”虽是叹息,可语气中硬有一种让人暗恨的洋洋得意。 她身后的高大男人,这时冷冷哼了一声。 虽然只是一哼,却整个马车都变冷了几度。刘卢氏连忙头一缩,身子一扭把头埋入男人怀中,搂着他的腰软软地嗔道:“这不是故意气你来着吗?阿疆可别真生气了。”她嘻嘻一笑,极为得意地说道:“再说了,你来时都答应过我的,当着外人的面时,会疼我宠我怜我,处处想着我。” 她的话中,重点强调了那句“当着外人的面。”分明是告诉他,他之所以对她这么好,她又之所以在他面前如此无法无天,不过是按照行前的承诺,“当着外人的面”行事罢了。而并不是他真成了惧内之人。 因此,她那本来有点冷意的夫君,这时也平静起来: 原来这刘卢氏,正是卢萦。而她的夫君,自然就是刘疆了。 去年年底,建康出了“西凤巷私铸案”后,于天下间,激起了惊天波澜。 当场,最早得到消息的太子勃然大怒,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建康,带兵封锁了那地下空间后,便火速地抓起了一批图谋不轨之人。 在他一连杀了五十三颗人头,催毁三个州五大国二十七个郡数以万计的店铺商路。并把那些与西凤巷案有关的人绳之以法,更亲手砍下血淋淋的五十几颗头颅后,陛下和皇后娘娘会同四皇子也赶到了建康。 亲自来到地下空洞,面对铁证如山,皇后娘娘为国贼们的胆大妄为气得晕厥过去,至于陛下,则是在温言勉慰了太子后,把决事之权收了回去,说是由他亲自来处理此事。 至于四皇子刘庄,耿秉以及刚刚平复了刘扬叛乱。大胜归朝的耿国等人。则是脸色难看之极。而这些人中,脸色最难看的就是阴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堆积如山。用石灰保存好的人头中。至少有半数。是他的远房族亲或者姻亲。他夫人阴田氏除了田老三外的两个兄弟,也只剩下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了! 然后此事还没有完,铁证如山之下。陛下不得不把田老三以及他麾下的那些行商老手全部擒拿,因天心仁慈,只是首恶田老三被斩首,其余人都被关押在大牢中。 ……而经此一事,朝野之间,算是真正变得安静了。这没有办法不安静啊,西凤巷一案,阴氏耿氏邓氏在东南三州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给三大家族创造了无以计数的财富的人,更是成为那五十几个血肉模糊的头颅中的一个。可以说,经此一劫,阴氏一派的经济势力也罢,政治势力也罢,才正正式式的与太子刘疆的势力看平了。 以后,大伙都是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了。区别就有于,阴氏有皇后娘娘,还有陛下的圣心,而郭氏一派,则有太子,以及这半年来,太子那迅速在民间壮大的果取睿智重情重义的贤名。 也直到此刻,附庸于郭氏一派的人,也才把悬了多年的心放入肚子里:太子多大年纪?这般翻云覆雨的手段和狠辣,那是比陛下有过之无不及啊。 众臣安了心,天下的格局和势力对比又恢复平衡了,刘疆也就闲了。 于是,他想到自己曾经对卢萦说过的,“要到扬州去,还与她扮成一对世间最普通的夫妇一样去扬州。”又想到她嫁与自己之后,还不曾真正放松过一天,于是,他在安排了朝中之事后,便有了这次对南方的,表面上是微服私访,实质上是携妻游玩之举。 马车中,卢萦腻在刘疆的怀中,玩了他的玉佩一阵后,突然嘀咕道:“明明出来时,你还说过,这次便纵容我,由着我疯……我才开始疯呢,阿疆又恼了!” 刘疆冷笑一声,斗笠下,他淡淡说道:“阿萦以为,孤刚才不该给你脸色看?” 惨了,他又自称孤了,看来自己的话把他真激恼了。 当下,卢萦连忙狗腿地直点头,陪着笑道:“应该,太应该了,简直是极应该的。”一迭声地说到这里,卢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欢笑声,不由伸头一瞅。 这一瞅后,她收回头羡慕地说道:“是父亲在逗女儿。他把那五岁的小女儿给抛到了空中又接住。” 说到这里,她重新趴到刘疆身上,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下巴上啃了两口后,撒娇道:“阿疆,我父亲死得早,他从来没有抛过我……” 她才说到这里,刘疆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现在是二十,不是五岁,你身量高大,那不过是个幼儿……”所以,他抛她不起,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根本不应该有。 卢萦却是白了他一眼,叫道:“我还没有说完呢,不许打岔。”见刘疆黑了脸,她连忙凑上前在他的唇上胡乱吻了吻安慰了下,又抚着他的喉结继续软软地求道:“阿疆,我现在肚子疼,你背我去见大夫吧……我问过了,前面五里处有一小城,城里肯定有大夫。只有五里路,你走走停停,一定背得到的。” 竟是为了要他背她,在这里寻思着装病了!还说只有五里路,她以为她才五岁孩子的体重啊? 当下,刘疆没好气地冷冷一哼。 不过,在车队再一次停下时,众人还是看到,那个刘卢氏的夫君背着她下了马车,说是刘卢氏突然腹痛难耐,要赶紧前往城里找大夫。(……) 第三百零二章 刘卢氏与她的夫婿 直到那一对走了良久,众人才看着那空马车发呆:明明有马车的人,为什么不坐着车赶去,而非要背着去呢?马车明明又快又轻便,背着那可多累? 当车队渐渐出现在后方时,伏在刘疆背上的卢萦,张开双臂发出一阵格格笑声。欢笑中,猛然搂着刘疆的颈,在他耳边大喊道:“阿疆,我好快活!” 随着她的笑声飘开,随着这一句“我好快活”飞扬在空气中,刘疆那斗笠下的俊脸也在不经意间笑了开来。 他背上的卢萦还在张开双臂,还在欢笑着,混合在绵软了整个天地的春风中,她又扯着嗓子朝着远处的群山叫道:“啊----我好快活。” 叫到这里,她低下头朝刘疆叫道:“阿疆,你也叫,你也叫。” 刘疆自是不理她。 不过他背着她的动作在加快,他在不经意间开始奔跑,他让背上的卢萦,感受着他奔跑时那颠覆的快乐。 卢萦本来双臂展开,他这一跑整个人便是向后一栽,顿时给吓了一跳。她连忙搂紧他的颈,又格格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再次看着嗓子朝着群山吼道:“啊----啊啊----” 不过这两人还是没有进城。 当车队赶到时,他们正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喘气。刘卢氏正掏出手帕,轻轻抬起斗笠的一角,给她的夫君拭汗。 坐在马车中,方小姑无意中一瞟。这一瞟,便瞟到了刘卢氏夫君那大半张脸。 一侧的王婶子见她清秀的脸上腾地涨得通红,不由诧异地用肘捅了捅,低声问道:“怎么啦?热了不舒服了?” 方小姑连忙摇头,只是她在心中说道:真没有想到,刘卢氏的夫君会这么这么俊……刘卢氏根本配不上他,居然还对他呼来喝去地使唤。看她现在那笑得开怀的样子,哪里像是肚疼了?分明就是找借口让她夫君背她!真是不知羞! 她还在这里想,一侧的另一个小姑已朝着卢萦叫了起来,“刘卢氏。你不是说肚疼的吗?”她格格笑道:“怎么现在又不肚疼了。嘻嘻。你想让你夫君背你,就明说嘛。我们又不会笑话你们。”说是不笑话,当她叫到这里时,已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被她一带头。车队中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一时之间。这一阵阵大笑声引得空气震荡。引得官道两侧的树林中的飞鸟扑簌簌地乱飞一通。 刘卢氏也不羞臊,她笑眯眯地扯着自家夫君上了马车。在车帘拉下的那一刻,她听到好几个声音传来。“他们可真恩爱。”“这成都的丈夫,对夫人都这么好么?”“刚才你看到没有?她家夫君好像挺俊呢。”“其实刘卢氏也很美的,只是她美得有点像男人。” 于欢笑中,于漫天遍地的哟喝声,马嘶声中,队伍驶进了前方的小城。 因时辰不早了,众人纷纷下车,各自找客栈用餐,张罗着住一宿。 刘卢氏与方小姑等人找了同一家客栈住下。这毕竟只是小城,客栈修得十分简单,就是一个大院落里,门对门户对户地建上四五十间房,这些房间都只有一层,没有阁楼,每十间房一排,排与排之间,倒是绿树成荫,打扫得十分干净。 出门在外,也是没有那么多讲究,当下,刘疆等人便包了一排的房间。在护卫们忙着清理房间时,刘疆卢萦两人则与方小姑等人一道在客栈的正堂用餐。 哪知酒菜刚刚摆上,刚才还明晃晃的白日,突然间变得漆黑一片。小二伸头朝外瞅了瞅,叫道:“要下大雨啦。”声音中,透着几分欢喜:大雨一下,这里的人可就走不了了,看来这个月能多赚一些金了。 几乎是小二的声音一落,陡然间,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声从众人的头顶上炸响。这巨响如此突然,又如此惊人,一时之间,客栈中的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而由普通的木板建成的客栈,也在巨响中摇晃起来。 随着那“轰隆隆----”直似要把屋顶都震翻的闷雷声,再看乌黑的凝沉的天空上,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划过,有人低语道:“惨了,肯定有大暴雨。” 另外有人说道:“是啊,这春雨最是缠绵,也不知明日能不能晴?” 在他们地说话声中,豆大的雨滴“砰砰砰”地落下,重重地砸在门窗之上,雨如珠串,转眼昏蒙了众人的视野。 这里的人,半数以上是常年走南闯北的,对这种突下暴雨,不得不在哪里留宿一阵的生活实已习惯,因此一点也不慌乱。他们的镇定,也渐渐影响到了方小姑等人,不一会,客栈里已是又说又笑,酒肉飘香了。 这场倾盆大雨,足足下了三四个时辰,当子时众人都入了睡后,卢萦走出一瞅,外面的街道处已水洼处处,奔涌的浊水在街道上肆流,仿佛再下那么一个时辰,这街道就会给淹没。 正当她还在细瞅时,刘疆磁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时辰不早了,睡吧。” 卢萦还在朝外看着,她蹙着眉说道:“阿疆,这雨下得可真大。” 昏黄的烛光下,刘疆低沉温缓的声音传来,“我们又不赶时辰,你急什么?过来。” 卢萦走了过去。 他打量着她,问道:“刚才下雨时,你一个劲地打喷嚏,现在好些了么?” 卢萦连连点头,“早好些了。” “早点睡吧。”他吹熄了灯火。 卢萦恩了一声,摸索着挨到他的身边,黑暗中,她的双手还在空中乱划,刘疆已是大手一抓,扯着她重重地带入了自己的怀中。然后,把她带上了塌。 搂紧卢萦,他把被子扯过来盖在她身上,沉声说道:“好好盖着。” “恩。”卢萦幸福地应了一声。 因折腾得太晚,第二天,卢萦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时,外面人声喧哗,远远的,方小姑和王婶子她们的说话声不断传来,混在一阵阵鸡叫狗吠声中。显得无比的热闹。 卢萦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双手伸了个懒腰。 这一伸,她的手碰到了个温热的身体。 卢萦连忙转头。 呵!刘疆居然也在睡呢。仿佛嫌她吵了他,睡梦中的刘疆蹙着眉翻了一个身,背对起她来。 他身材高大。这么一翻身。便把被子卷走了一大半。卢萦伸手扯了一些过来。把身子歪倒在他腰线上,仰头看着纹幔,一边晃着足尖一边哼起曲来。 胡乱哼了一阵后。方小姑的叫声从外面传来,“刘卢氏,刘卢氏,你醒了没?” 卢萦又打了一个哈欠,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稍侯。”说罢,她爬下榻,接过小二放在门外的温水等物洗漱过后,提步便朝外走去。 刚一动,刘疆低沉的,因睡意犹存而微哑的声音传来,“遮一下再出去。” 卢萦应了一声,她回头看着他,“阿疆,你不起榻?” “恩。”刘疆低应道:“你去吧。” 卢萦‘诶’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当她恢复成刘卢氏走到院落中时,方小姑等少女已聚成了一堆。而外面的天空中,阴阴沉沉的,仿佛随时又是一场暴雨。 看到卢萦走来,一少女朝着卢萦叫道:“刘卢氏,前面说是山峰塌了,把道路给埋了,看来我们得在这小地方留上一阵了。” 卢萦应了一声,走到她们身边,含笑说道:“你们在议什么?” 另一个小姑说道:“阳姐姐与她妹妹刚才打起来了。阳姐姐在她妹妹脸上抓了一爪,结果被她夫君扇了几记耳光,差点把牙也扇掉了,我们正在这里感叹呢。” 与卢萦同行的这些人,通通都是商人家眷。虽然坐了马车用了黄金碗,可说话行事,还透着几分卢萦熟悉的市井气。 那小姑说完后,方小姑看着卢萦身后的房间,感叹道:“阳姐姐的夫君与刘卢氏你的夫君相比,可差远了。” 一个高挑大眼,姓陈的小姑叫道:“这有什么好比的?阳氏的家里至少也有五辆马车,店铺少说也有二十个,田地更是多得很。这样的富有人家,哪是刘卢氏的夫婿家能比的?”她说到这里,压低声音低喃道:“一个家大业大的商人,一个是黑道起家的游侠儿,当然完全不同嘛。” 她的声音虽小,听到的人却不少。对于刘卢氏的夫君是个大游侠儿这种说法,众小姑也有点不信。不过看到刘卢氏明明听到了这话,却笑容淡淡,根本就不能反驳时,心下便又信了三分。 那高挑大眼的陈姓小姑,话题又转到了阳姐姐身上,她说道:“不过阳氏的那个夫君也真是过份,迷上了小姨子,便不把发妻当人了。阳氏的妹妹更是贱得很,她姐姐对她那么好,她都认为是应该的。这在姐夫面前装柔弱倒是装得像……” 卢萦刚听到这里,刘疆磁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萦,过来。” 这是众人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听他说话。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的众女不由自主地一酥,同时安静下来,一个个顺声看去。 她们看到了那个站在屋檐下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与初见时一样,一直戴着纱帽。他身材高大,身着一袭玄色外袍,这般戴着纱帽负手而立,一时之间,一种众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尊贵气息扑面而来。 这种尊贵的,让她们下意识去仰视的气度,一时之间,令得四下再无声息。 听到丈夫叫唤,刘卢氏回过头去。她快步跑到他身边,仰头说道:“怎么啦?” 那高大男子牵着她的手,磁沉地说道:“手这么凉?进来!”说罢,两人相依相偎着走了进去。 ……直过了良久,一个小姑才嘀咕道:“刘卢氏的夫君,不像是游侠儿……倒挺像大官儿的。”(……) 第三百零三章 刘卢氏与她的夫婿二 方小姑的声音从旁响起,“可是我问过刘卢氏,她说了,她的夫君就是个游侠儿。” 众女齐刷刷看向她,然后又转向刘卢氏的房间。 这时,那对夫妇已进了房间,隐隐只有话语声从里面传来。 看着那紧闭的门窗,想到刚才那男人与她们识得的丈夫完全不同的气度,不由自主的,众女心中或多或少有点失落。这是一种她们自己也理不清说不明的失落。 因山体滑坡,道路中断,众人不得不被迫停留下来,只能等到天晴后,再齐心协力把道路清理弄通。 卢萦和刘疆,很少有在这种小地方,窝在这小客栈中,一停留便至少是数日的时候。 两人心头无事,难得过这种日子,倒是都有点新鲜。 这一日,方小姑从刘卢氏的房间外经过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刘卢氏夫君那十分动听的磁沉笑声混合在刘卢氏不加掩饰的清亮笑声中,让人一听便感觉到他们是那么欢乐。 方小姑的脚步不由一顿。 看到她准备叫唤,王婶子在一侧说道:“这刘卢氏挺奇怪的。” 方小姑奇了,她说道:“奇怪?我没有看出来啊。” “反正就是有点怪。对了,他们带的那些属下你看到了吗?他们明明也住进了客栈,却像个隐形人一样,平素里连遇也遇不到。便是偶尔遇上,还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的。” 方小姑对这个不感兴趣。她摇了摇头。 就在她正准备叫出刘卢氏时,只听得房间里,刘卢氏的夫君磁沉动听的声音轻笑着传来,“这次你输了。” 刘卢氏显然很不高兴,她哼哼几声,叫道:“这人有失手嘛,哼,那些人也真是不争气,居然这么容易就给栽了。” 这话匪气十足,方小姑朝王婶子瞟了一眼。那意思一目了然:我就说她那夫君是个大游侠儿吧? 房间里。刘卢氏的夫君也没多说,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 听到他的哼声,刘卢氏闷闷地说道:“罢了罢了。这样吧,我来惩罚我自己。”也不知她怎么弄了几下。只听得房间中。她夫君突然咳嗽起来。咳嗽过后。他强忍着笑,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阿萦。你这脸本来就不能看了,这涂成这样成何体统?”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房中“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转眼,刘卢氏得意洋洋地宣布声传来,“阿疆阿疆,这可怎么办?你的脸也成花脸了哦?咱们走出去,那是花脸猫儿一对哦。” 她夫婿闷哼一声后,不悦地低喝道:“尽喜胡闹。”一声低喝令得方小姑打了个哆嗦后,里面传来一阵水花声,只听得她夫君低声说道:“别闹了。罢了,我帮你洗干。” 刘卢氏恩了一声,软软的,娇娇地说道:“你得洗轻一点。”转眼她埋怨道:“昨儿你给我洗一次脸,我那脸皮直到今日还疼呢。今儿可不能手这么重了。” 她的夫君没有说话,里面只有水花声和刘卢氏仿若呢喃的轻笑声传来。 王婶子扯着方小姑的手,与她走了开来。 一边走,王婶子一边叹道:“这人与人啊,最是不能比。小姑子,你也要定亲了吧?婶子说你就别挑了,找个知冷知热的,像刘卢氏的夫君这样的人就够了。阳氏那种夫君,钱是有钱,可也太糟践人了。” 要是以往,方小姑这时已反驳起来,可这一次,她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直到与王婶子分开了,她还低着头,只是走着走着,会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刘卢氏的房间。 第四天,天空终于放晴了。 众人困在这小地方,玩也没地方玩,又成天下雨只能守在房间里打瞌睡,正给闷得火都出来了。这天一放晴,所有的人都把自家护卫使了去,再请来一些官府的人,开始疏通道路来。 在众小姑闲着无聊,赶着马车去那山道滑坡的地方观看时,刘卢氏的马车也来了。 只见刘卢氏从马车上缓步走下,她走到众人身侧,仰头看着左侧那高而险的山峰,以及从山峰下泄下来的,直把整条道路全给埋了的泥石时,表情严肃,背负双手一派沉默。 这样作态,这样沉默时的刘卢氏,顿时有了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味道,仿佛她自己也是个大官儿一样。看到这一幕,那高挑大眼的陈小姑也嘀咕道:“这对夫妇好奇怪……”奇怪什么,她也说不出,只是觉得他们给的感觉,挺难以形容的。 见刘卢氏光是站在那儿,便给人一种不可轻忽地感觉,直令得众叽叽喳喳的小姑们不自觉地退离她老远,那高挑大眼的陈小姑昂着头走到刘卢氏身侧,尖着嗓子打破这古怪的气氛,说道:“你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吧?” 刘卢氏回头微微一笑,倒是放下了她负着的手。 这时,另一个小姑朝着陈小姑感激地说道:“陈姐姐,你家好厉害啊,他们去请官府出人,官府都不理,就你家的人去叫了才有用。” 陈小姑听到这里,得意地一笑,还特意朝着刘卢氏昂起了头。 这时,一个护卫策马过来,他大步走到刘卢氏身侧,与她低语几句后,低点恭敬地就了一声: “是”,然后返身骑马离去。 看到这情景,方小姑忍不住叫道:“刘卢氏,你家夫君真是游侠儿?”语气中,终是有点不信。 刘卢氏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一扯唇,点头道:“是呀。” 这回答一出,众人同时惋惜起来。 数百人同时出手。疏了两天,道路总算通了。 在这小城里耽搁了数天的队伍,再次启了程。 长长的车队行走在官道上。 走到中午时,前方一阵骚动。因骚动得太过厉害,使得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卢萦掀开车帘,正要询问,王婶子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阳氏死了!她用碗片割了手腕,现在那血都流满了马车。众人去看时,她双眼瞪得老大。合都合不拢了!” 没有想到走得好好的。居然出了人命,四下一阵哗然。 卢萦蹙起了眉。 见她不高兴,刘疆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他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低沉地说道:“顾好自己就是。” 卢萦恩了一声。转头向王婶子问道:“阳氏的妹妹呢?” 王婶子叫道:“给吓蒙了。厥过去了……亲妹逼死姐姐。她以后在娘家怎么立足?这没了娘家依靠,夫家又怎么会看重她?阳氏的这个妹妹,这可是下了一招蠢棋了。她原是想逼着姐姐承认她的地位。这一下把亲姐姐逼死了,看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陈小姑嘲讽地说道:“小阳氏我见过,那男人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这小阳氏与她姐姐不同,她可实际着呢。看中姐夫,也是不想随意嫁给一个普通人家,想过姐姐一样的好日子。可她着实做过头了,这下逼死了自家姐姐,不能见容娘家,男方也会嫌她还没有过门便给夫家带来血光,估计也不会要她。她又失了身,看来也是走投无路了。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自家姐姐那个烈性,也一死了之?” 陈小姑的声音带着一种尖哨,给人一种强烈的嘲讽意味,可说的话,却一针见血。 四下沉默中,她突然转向卢萦。 盯着卢萦,陈小姑叫道:“刘卢氏,你的长相与大阳氏一样,是个不受男人待见的。你夫君现在是疼你,可以我看,你还是看清自己是个什么样,小心行事的好!” 这话真不好听。 可毕竟是一番好意,当下,卢萦叹了一声。 队伍停了一会后,在阳氏贴身婢子地痛哭声中,车队众人在商议过后,与阳氏那一行人分道扬镳了。 也许是觉得晦气,这一路,整个车队都加了速,于急速地行驶中,终于,场州城在望了。 目的地就要到了,车队中的众人都放松下来。特别是那些男人们,一个个更是扯着嗓子又说又笑。 在这支车队里呆的,都是些富商或其家眷,带的都是些黄金细软的值钱物事。虽然护卫的人也极强悍,可还是到了家才能放松。想他们自从大阳氏自杀之后,一直提心吊胆,总想着“祸不单行”什么后,老是害怕会有更大的灾祸等着自己。直到见到了扬州城的城墙,众人才猛然放松下来。 与众人道别后,刘卢萦的车队率先入了城。 看着他们的背影,众人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夫妇俩身后跟着的十数个人中,不管是仆人还是护卫都高大悍勇,步履森严,说他们是游侠儿吧,可一个个举手投足间贵气颇存,哪里有什么游侠儿的粗鲁和野性?这些人平素一直低着头,有的还成天戴着斗笠,挺没有存在感的。而这一刻,也许是来到扬州这等大城了,他们有意识地放开了所有的气场,于是这一走出来,他们才赫然感觉到这些人身上难以形容的贵气! 众马车一入城,卢萦便四下张望起来。她看着看着,突然埋怨起来,“阿疆,你就说那个何先生不怎么用。你看他给我妆的容,居然连随便哪个小姑都笑我长得不美。” 一边说,也一边盯着那些来来往往的扬州小姑,继续闷闷地说道:“明明把我眉毛削薄一点,唇形画厚一点,眼睛多涂点黛色就行了,他偏偏反其道行之,不断强调我的缺点。” 却是看到这建康满城的细白秀丽的美人们,心中不高兴起来。当然,她也是在记恨陈小姑说她时的那语气…… 刘疆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想让本来面目出现也可。不过从不化妆的那一刻开始,必须戴纱帽,吃饭也不可摘下。” 这话一出,卢萦明显不愿意了。她哼哼两声,向后歪倒在刘疆怀中用他的袖子蒙着脸装死。 刘疆低着头,手指搓揉玩耍着她的耳垂,眸中荡漾着如水般的笑意。(……) 第三百零四章 刘卢氏与她的夫婿三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一行人吃住都随便。这一入城,有不少人都涌上了附近出名的酒楼中。 方小姑等人戴着纱帽,换过华服刚刚步入酒楼中,远远便看到刘卢氏夫妇据在一角正用着餐。只是吃了几口后,那刘卢氏又不高兴起来,她抓着她夫君的衣袖就是一阵猛摇。晃了一阵后,她那夫君显然是给她摇得不耐烦了,扯着她的手一甩。只是转眼,他已端起刘卢氏面前的碗,一筷一筷地喂起她来。 见方小姑盯着前方发呆,王婶子一眼瞟去。见到那一幕,她笑了起来。压低声音,王婶子轻声说道:“你呀就别看了,婶子跟你说啊,这人生福数早有注定,各有姻缘莫羡他人。像刘卢氏夫妇这般恩爱的人世间极少的,这都是上天注定的。” 方小姑收回目光,她嘀咕道:“我就是觉得,刘卢氏与她的夫君一点也不配,她夫君那么俊那么好,她根本就配不上。”顿了顿,她补充道:“刘卢氏长得虽是好看,可看起来一点也不舒服,我要是男人也不会喜欢她。” 王婶子闻言哧地一笑,道:“配不配得上,喜不喜欢她,可不是你说了算,是她夫君说了算。他如果觉得快活满足,那刘卢氏便是个痴子傻子恶妇,也是极好的。” 这时的扬州,在天下各州中,其实算不得非常繁华。现在整个天下最好的地方,都在黄河流域。如扬州这等位于长江河道的区域。因水患频发,百姓的生活远没有卢萦以为的好。 望着渐渐西落的太阳,扯着刘疆,非要在水中玩耍的卢萦,坐在船上手按纱帽,她抬头看着湖畔两侧的民居,转向身后撑船的船夫笑道:“大伯,那是什么?” 船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左侧那栋最为漂亮的楼阁群,呵呵笑道:“那啊,那是咱扬州最有名的青楼花月楼。”提到这事。船夫似是有了兴致。他口沫横飞地说了一些花月楼的趣事后,叫道:“不过现在来了家叫醉梦楼的青楼,那青楼听说在洛阳有背景,便是洛阳第一青楼也被他们踢下去了的。现在花月楼可紧张着呢……”他是越说越亢奋。越说越收不住嘴了。 卢萦听到这里。也懒得理会了。她挪到静默地倚在船舷边的刘疆身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就在她的手握上去时,刘疆的大手自然而然把她一包,然后。他与她五指穿插相握。 感觉到他掌心的厚道和力量,卢萦顿时觉得这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暖的,软软的,让人有点想打瞌睡。 她刚睡眼惺忪地眨了几下,腰身一暖,却是被刘疆拖到了他身边。然后他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腿上,顺手摘下她的纱帽挡着她的脸,道:“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昨晚上,她也被他折腾得狠了。 卢萦顺从地闭上双眼。可在那船夫叽里呱里的说话声中,忍不住把脸凑近他腹部,小小声地唤道:“阿疆,把药还我……” 这六个字一出,刘疆的脸刷地一沉。他冷冷地说道:“刘卢氏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出众了!我还道你怎么就是一直不孕呢,原来早从青楼里得了药防着呢。”要不是这一路日夜相依,要不是在那个小城留宿时,两人同住一个连偏房也没有的房间,要不是自那里发现异常后,他这一路上细细观察,他连影儿也不知道,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子息不旺,耕作不用力所致。 最可恨的是,她还巧妙的瞒过了暗卫和婢女们的眼,把他一瞒便是一年有余!她从青楼中得到的那种药,含有极少量的汞和几种草药,每日只需要在体内藏上一刻钟,便断然不会受孕。她与他在一起后,每次欢爱余都会用上。因为是植入阴谷的,所以他的人根本查探不到。 见他恼了,卢萦嘻嘻一笑,软软地说道:“这不是不到时侯吗?”说到这里,她又诉起苦来,“阿疆,现在你看管得这么严,每天还非要摸来摸去……”她说这里,脸红了红。直过了一会才低声续道:“阿疆,我们得迟些再要孩子才好。” 刘疆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懒得理会他。 卢萦苦着脸又絮絮叨叨了一会,见他实在不理自己,便闭上嘴。 虽是闭上了嘴,她却是拿过他的手裳,头一低,便咬了上去。 就在这时,对面一辆画舫驶来。画舫中有一人伸头瞅了卢萦两人一眼后,示意船夫靠近来。 靠上后,一个身着绸衣的中年胖子走出画舫,朝着刘疆叫道:“这位郎君,可要到上面玩一玩?我这里有扬州顶尖的处子,水嫩娇小,保准合君心意。” 刘疆抬眸瞟了一眼舱中那人,也不说话,只是手一挥。 便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挥手,那见过数不清的富商官家的中年胖子还是一凛,他连忙躬身陪笑,“是,是,小人不打扰了。郎君自便,郎君自便。”一边急忙吩咐画舫驶来,他走进去朝着画舫中的男客埋怨道:“客倌,外面这人分明是个大权贵,你差点误了小人的性命!” “什么?” 开口的是扮成了少年样的方小姑,她朝主座上的青年看了一眼,叫道:“哥,别听他的。刘卢氏哪可能是权贵了?她要是大权贵的夫人,还整天与我们有说有笑的那么好亲近?” 方小姑这话一出,中年胖子沉了脸。他不耐烦地低喝道:“小郎君慎言!”他又转向那青年,道:“小人光是每日坐在这里接待的人中,就有无数权贵。别的不说,这看人的一双招子,小人是练出来了。郎君,那些权贵的性情喜怒不定,杀人如砍草,你以后还是吩咐小郎君恭敬一点,客气一点。人家夫人与小郎有说有笑,那是小郎的福份。这福份可不是用来招祸的。”说到这里,他也不耐烦再理会两人,衣袖一甩转身就走。 夜深了。 那条小船还在河道上漂泊着,这扬州就是这样好,处处都是湖泊,有的湖泊环绕着整个城,这般夜深时刻,躺在敞篷木船上,仰头是灿烂星河,下面是静静流近的河水,不足百米的两侧,是人语声声的民居,偶尔还从远处飘来乐音伴奏。 刘疆动了动手臂,他看了一眼越来越黑暗的天地间,低沉地问道:“还想玩?” “恩。” 卢萦翻了一个身,她横卧在他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拔弄着湖水,发出一阵哗哗响声,“好舒服的。” 过了一会,刘疆低沉的声音传来,“夜了,会冷。” 卢萦没有回答,她只是眨巴着眼,专注地数着湖中的星光。 刘疆伸手抚着她的头发,低低地说道:“阿萦。” “恩。” “孤想给你一个正式的婚礼,在父皇母妃面前,让整个洛阳人都来观看。” 卢萦一怔,她正想问,你不是给过我盛大的婚礼吗? 她还没有开口,刘疆磁沉的声音已低低地传来,“阿萦,我知道你喜欢。”我想你喜欢,这句话,他终是没有说出口。 卢萦伸出手臂,她吊着他的颈子,脸贴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她轻快地说道:“你已给过我婚礼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是我一个人的,就再不求其他的了。” 过了一会,刘疆回道:“夜寒露重,回去吧。”这时,卢萦身上也有了点凉意,她恩了一声,当下船只转头,朝着客栈方向驶去。 第二天,卢萦走了一个大早,昨晚上刘疆得到了几封密信,正忙着处理这事,她就带着几个护卫,自己出来玩了。 天空明亮如洗,处处一片浅绿浓绿。卢萦伸出头来唤道:“驶慢一点。”话刚说完,她给打了几个喷嚏。 “是。” 话音刚落,马车向一侧驶去。卢萦一怔回头,只见街道的中心,驶来几辆马车。看这排场,来人定然是扬州城里的大权贵,怪不得众人都退到两侧,给他们让道了。 在卢萦回头瞅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刘卢氏?” 卢萦回头,她对上了王婶子和几个戴着面纱的小姑,这些人,都是在路上识得的。 对上卢萦,王婶子压低声音说道:“再退后一点,别挡了贵人的道。”顿了顿,她又好心说道:“刘卢氏初到扬州,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这里的贵人啊,最不喜欢被人挡道,被人冲撞了。” 卢萦听到这里,不由唇角一扬,浅笑道:“多谢相告。” “不用。”王婶子说到这里后,一个身材高挑,有一双明亮眼睛的小姑轻笑道:“刘卢氏说话很干脆呢,跟丈夫们一样。” 卢萦一怔,笑道:“是吗?我都没有注意到。” 这时,那几辆马车已然过去,众人的马车开始驶出。就在卢萦准备向她们告辞时,一个护卫赶来。他走到卢萦身侧。连眼也不抬,不向那几人看一下,只是低着头恭敬地对卢萦说道:“夫人,郎君说你昨日贪凉,今儿不许逛久了,回去让大夫看了脉再出来。” 卢萦听到这里,却不高兴了,她不满地说道:“我哪有什么贪凉?”话是这样说,对上这护卫的表情,她也知道刘疆说的话就是旨意,当下闷闷地加上一句,“好吧,我再玩二刻钟就回。” 那护卫得了她的确信,点了点头策马离去。(……) 第三百零五章 刘卢氏和她的夫婿四 卢萦转过头来。这一转头,她对上几女睁大的眼睛,不由笑道:“这样看我做甚?” 王婶子轻叹道:“贵伉俪当真恩爱。” 不知怎么的,这样的话她这一路老是听着,可这一刻,却让卢萦从头暖到心底,她笑眯眯地应道:“是啊。” 哪知她的声音一落,那个高挑大眼陈氏姑马上尖着声音冷笑道:“婶子这就不懂了,刘卢氏这是与丈夫新婚燕尔。等再过个几年,才知道他们恩不恩爱。”顿了顿,她转头看向卢萦,以一种让人不舒服的语气说道:“刘夫人不要怪我说话不动听。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靠得住的。我看夫人相貌阳刚,多半是个处事说话不知退让的。以后要与你的夫君长长久久,你这性子还得改改好。”竟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卢萦,仿佛生怕她不记得自己的缺陷。 她的声音一落,卢萦便哑然失笑。 她是有点好笑,想她行事狠厉精明时,多少人畏她?畏得她在洛阳,连个朋友也交不到。现在嘛,她放下一切,完全如一个最普通的妇人,甚至都不像与尚缇等人一起去成都时那样,时不时地显露自己的才华和聪明。这不,就被人看轻了?这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就敢一而再的用这种教训的语气与她说话! 看来人生百种,有元娘那种让人心生怜意想要呵护的女子,也就有这种自视甚高。心胸狭小,看一切时,都带着一股怨气的女子。 当下,她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多谢小姑相劝。”嘴里说着多谢,态度还是端起来了。她这样杀戮果断,见识无数的人一旦端起姿态,那华贵简直是一泄而出。在几女不由自主地惊住了时,卢萦手一挥,马车驶到了她身边。 卢萦爬上马车。淡淡吩咐道:“走罢。” “是。” 声音一落。马车扬尘而去。望着随那马车策马离去的几个高大汉子,王婶子低声说道:“昨日方小姑说,那花月楼的常掌事也说刘卢氏与她夫君是大权贵。” 这话一出,几个少女脸色都变了。那先前开口的陈氏少女倔强地冷笑道:“常掌事说她是权贵。她就真是权贵了?大权贵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一个个都高贵得很。哪有刘卢氏这么普通的?再说了,凭她那长相,就算是权贵夫人又怎么样?过不了两年肯定会被丈夫休弃。” 这一次。她的声音落下后,另一个略显瘦削的小姑吴惠儿便细声细气地说道:“陈姐姐,这世家不同于商家呢。刘卢氏的夫君既然是大权贵,那么这刘卢氏自己的娘家,定然也是不凡的。他们的婚姻便是出现了不和,也不会轻易说休弃。” 她这话虽然说得温和,却也是在指责那陈氏女没有见识了。腾地一下,陈氏女气得脸色铁青。她嘴张了张,又张了张,想说两句赌气话,可考虑到这个同伴的身份地位,那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至于王婶子几人,则在那里连迭声的恭维,“小姑说得对。”“正是这个理儿。”“哇,这么说,我以后见到那刘卢氏,就要客气几分了?” 也许是经的事多了,对于现在的卢萦来说,如陈氏女这样的人,她已不屑计较。当然,也有可能是,此刻沉浸在幸福和柔刃的她,无形中对人对事,已宽容得多。 一回到酒楼,她便三步并两步地冲入刘疆房中。他正在埋头疾书,听到卢萦的脚步声后,头也不抬地说道:“大夫在外面,先诊过脉再回来。” 卢萦老实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不一会,她快乐地跑了进来,叫道:“阿疆,大夫说我无恙。” 刘疆放下毛笔,他抬起俊美得沉凝的面孔,盯着卢萦细细地打量一眼后,点头道:“气色还好,应是无碍。” 在他看向卢萦时,卢萦也在看他。 这个时候,她心中暗暗寻思道:与阿疆相识也有二三年了,他比初相识时,更显沉凝,更成熟了。 她当然知道,他的这种沉凝,这种成熟,是怎么来的。 见卢萦怔怔地看着自己,刘疆蹙眉道:“怎么了?” 卢萦摇头。 他绕过几,大步走到她面前,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细细瞧了一会,声音放软,俊美无畴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歉意,“无聊了?我马上忙完了。” “不是。”卢萦闷闷地应了一声,伸手抱着他的腰。 她只是突然发现,这般与他做一对世间最普通夫妇的感觉,挺好的。比她想象中要好。 刘疆任她抱了一会,才扯开她的手回到几案旁。一边翻看着卷帛,他一边随口说道:“是不是受委屈了?不必忍着!” 卢萦胡乱应了一声,退到塌上坐好,然后她右手撑着下巴,直瞅着刘疆出神。 她都没有注意到,他竟是这么俊了。他这五官,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都是完美无可挑剔。他这般低头写字时,那睫毛微垂,直挡住了他那双如子夜般看不到底的眸子。 看着看着,卢萦想道:其实阿疆挺坏的,不对,他是太坏了!建康西凤巷下的地下空洞,虽然私铸兵器和私铸五铢钱。可陛下一向对阴府偏爱,他交到阴府手中的,就未必没有这方面的特权。西凤巷那个地方,也就是没有禀报过皇帝,是秘密行动,要是事情闹开后直接由陛下来处置,以陛下对阴氏的厚爱,以阴氏的处事果决,最终结果多半是轻拿轻放,几个呵斥,贬几个官了事。 可阿疆愣是先斩后奏,一口气杀了五十几个阴耿邓氏一派的实干能臣和经商好手,还摧毁了东南三州中,三大世家积累了多年的势力和财富。他这出手无情,斩尽杀绝的杀戮果断,只怕让三大世家的人恨到了极点,也畏到了极点了。 正当卢萦胡思乱想时,刘疆突然放下手中的笔,蹙眉看着她,“不舒服?”怎么今天这么老实地坐在这里,都不像以前那么疯了? 卢萦还陷入思绪中,听到他的问话,便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 对上这样安静的卢萦,刘疆眉头大皱。他收起笔墨卷帛,大步走到卢萦面前,朝她看了一眼后,他转过身蹲了下来,“上来。” “什么?” “你不是喜欢我驮着你吗?上来。” 却原来,他以为她是闷着了?卢萦本来拒绝,转念眼珠子一转,便高高兴兴地爬到他的背上,搂着他的颈子哇哇乐道:“夫君最好了!快,外面现在是最热闹的时候呢,你快背我出去!” 也许是她笑得太乐,刘疆却不动了,卢萦听到他寒冷的声音传来,“怎么,又想到外面显摆,让人家看到你把你夫君制服了?” 听到他的磨牙声,卢萦一凛:这罪名可大了。她可是知道的,她这夫君别的还好,这威严面子还有丈夫权威,那是看得极重的。 当下,她用脸摩挲着他的后颈,软软地说道:“才不是呢。阿萦不是从小就没有父亲,也没有哥哥吗?我的阿疆,既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哥哥,还是我的父亲呢。阿萦以前渴望过,羡慕过别的小姑,以后我再不羡慕了,现在我要让人家羡慕我。” 人处于欢喜愉悦中时,连空气也是带着甜的。 这时的卢萦,已完全忘记了身为卢文时的冷利刚硬。每一天,她高高兴兴地由着那人把她丑化,又高高兴兴地换上一袭普通妇人常穿的襦裙,她牵着刘疆的手,晃悠着走过扬州的大小街道,每一个吃食摊贩前,她都要驻足品尝,其实卢萦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吃零食的人,只是,她很享受这种与刘疆在一起时,他迁就她,照顾她时,那细碎而满足的愉悦而已。 因为这种感觉太美好,卢萦都顾不得赶到与卢云和元娘相见。反正还要过四五十天才是他们大婚的日子,还玩两天再动身,再去与他们相见不迟。 这一日,春和日丽。 扬州城外石凤山上,人流如织,因这石凤山上有两个扬州十分出名的书院,使得往这里踏春的人中,少女妇人颇为不少。 山道上,一个黑瘦的山民正领着一伙人朝山上走去。拐过一个山道后,那山民指着隔着山谷的对面山峰,道:“那山腰间,可是葬了咱扬州第一美人,也就是扬州刺史的如夫人陈氏的。哎,陈氏死后,刺史大人悲伤过度,几乎一夜白头啊。” 听到这里,被那高大的,戴着斗笠的年轻丈夫扶着的妇人目光闪了闪,她徐徐问道:“听老丈说来,这陈夫人声名不错?” 那山民乐呵呵地说道:“有啥子错不错的?那种大人物的夫人,又不是我们能见到的。不过平素里我在这山上打柴,总听人说起这陈夫人,说是红颜薄命啥子的。” 那妇人点了点头,这时,那山民又道:“对面那山峰上我去过,陈夫人的坟墓旁,还结了一个茅舍呢,一个年轻人终日守在那里,直到前阵子那人才削了发,就在那山脚下的寺庙里出了家。” 那妇人听到这里,不由一怔,她低声说道:“原来华昌出家了。”声音中,有着一种她自己也理不清的感慨。 这时,扶着妇人的青年郎君磁沉的唤道:“休息一下。” 他的声音极低,却极有权威,仿佛习惯了发号施令。随着他声音一落,一行人立鹿步。那规律的动作,引得那黑瘦山民小心地瞅了一眼。(……) 第三百零六章 刘卢氏和她的夫婿五 这时,那青年郎君扶着妇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刚刚坐下,那妇人瞅到山坡处盛开了一丛野花,不由站了起来,试探着就想去摘。 她刚一动,那青年郎君便扯住了。只听他不耐烦地喝道:“执五,你去一下。”他声音一落,一个冷面护卫站了出来。他三不两下便蹿到山坡处,胡乱扯了几把野花递给了那夫人。 那妇人接过花,却似有点不满,在那里扯着她夫君的衣袖嘀咕着什么。那夫君一言不发地只是盯着她。在他的目光下,妇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看到这情景,山民忍不住说道:“小郎,可不能这样对大娘子。”他顺着那妇人看向她手中的花,声音有点嘎,“我那女人在世时,也喜欢这花,每次总要我带几把回去。自她前年死了后,我就算把这山坡的花都摘尽了,她也看不到。” 听到他的语气沧凉,那妇人忍不住安慰道:“老丈无需难过,她在世时,曾与你结为夫妇,这一生定是不亏的。” 那山民听到这话,咧着豁了两颗牙的嘴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后,他突然说道:“我观你家小郎,仿佛看到了我年轻时。那时侯,我那女人总是要这个要那个的,我老骂她烦,可骂归骂,心里却疼着呢。总是她一转背,我又去把她要的东西都给拿来放在她面前。” 山民说到这里,他自己还不自觉。却没有注意到一侧的十几个护卫都齐刷刷低下了头,无人敢看向那年青郎君。而那夫人也巴着他的手臂低头一声不吭的,只是隐隐间,似是在强迫自己严肃起来。 山民还在冲着那戴着纱帽的高大郎君咧嘴直笑,“小郎,咱们做丈夫的,疼自己的妇人可是谁也碍不着。以前我那些兄弟总为这个说我,怪我宠一个残了脚的女人宠到没边儿。可他们又怎么知道,只要我那妇人还能活着,我哪怕天天背着她爬上爬下也是乐意。哪用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她一去。这满山满野的,什么都没了味儿?” 他说自个的故事也就罢了。可是说着说着,这山民再次看到了那郎君身上,看着他又道:“小郎。我看你这人啊。与我就是一样的。你现在可要多疼你妇人一点。省得到了以后,你把满山的花都摘下来了,她也看不到闻不到了。”说到这里。那山民以一种谁也听不懂的俚语,唱起一首情歌来。 情歌绵软古怪,可听着听着,四下的人直觉得这吹来的风,也带上了几分伤愁。 那妇人听了一阵,轻轻吟道:“自卿去后,满目疮痍,世事堪悲!” 等山民的歌声落下后,那年轻郎君唤道:“执五,给他赏金,让他走吧。” 众人一怔,那妇人更是不满地嘀咕道:“为什么?” 年轻的郎君负着手站在那里,淡淡地说道:“大好春光,我不喜这悲伤之言。” 众人低下头来,一个个在心里想道:只怕你是被人给说得恼了吧? 那山民送几人上山,本是极小的买卖,这一转眼接到一金叶子,欢喜得眉开眼笑了,当下连连道谢,还非要磕头。直折腾了一会,众人才把他赶走。 一行人继续朝山上走去。 不一会,他们便气喘吁吁地爬上了石凤山的最高峰。 站在这山巅之上,任由春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众人的衣袍直是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那青年郎君负着手,一言不发地站在山巅上,直过了良久,他才低沉地唤道:“阿萦。” 妇人,也就是卢萦连忙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站好。 青年郎君,也就是刘疆低下头来,他看着刘疆,向她伸出他的手。 卢萦连忙握着他的手,与他站在一起。 刘疆与她十指相扣,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屋舍林立,风景秀美的扬州城,直过了良久,才低声说道:“以后那花,我亲自去给你摘。” 卢萦一怔,转眼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甜蜜而轻软地应道:“恩。” 一行人在这山峰上呆了大半个时辰后,开始寻路下山。 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了山腰。山腰上有一个寺庙和一个书院,到处都是人头济济,十分的热闹。 卢萦走着走着,用一枚五铢钱从一侧老农手中拿过一束野花来。回头看着刘疆,她瞅着他直笑。 举起花束,卢萦快乐地说道:“阿疆,给我摘一朵插鬓上。” 刘疆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信手摘下一朵小花,低头把那花扣向卢萦的发鬓。正好这时,一阵旋风着的狂风猛然吹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它卷起了山坡上的落叶和杂物,把它们一一送上高空,也卷起了小姑们的衣裙,令是她们发出一阵惊惶的呼声,更卷起了刘疆头上的斗笠,“砰”地一声卷着它撞上了百米开外的一块石头,再掉落到了溪水里。 狂风吹走了他的斗笠,吹起他玉冠束起的长发,吹起那丝丝缕缕的额发,使得它们凌乱地挡在他俊美的,仿佛雕刻而成的五官上,使得那一缕缕长发飘飞在他深沉的,仿佛能把天地都吸进去的双眸上。 不知不觉中,四周最初的惊慌过后,凡是向这边看来的人都是一怔。 不知不觉中,无数双目光朝这边打量而来。与少年们猜度的眼神不同,小姑们一个个或羞或怔,看得移不开眼。 可不管是刘疆,还是卢萦,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卢萦只是垂着眸,欢喜地等着他帮她在鬓角插上野花。奈何刘疆实在没有经验,一连折了几朵野花,不是花茎折得太短,就是折得太长,或者被他重手重脚地插了两下,给插得花瓣萎了残了,所以他不得不耐着性子一朵一朵地扔,一朵一朵地试。 远远看到那俊美如天日一样的郎君,抿着薄唇,不耐烦地折着野花反复折腾,老想插上刘卢氏的发鬓。方小姑紧紧咬着唇。她隔着重重的人群,如痴如醉地望着刘疆俊美立体的五官发了一会呆后,说道:“我们去跟刘卢氏打个招呼吧。” 在几个同伴看来时,她垂下眸子,暗暗想道:刘卢氏的长相,也不比我强啊。凭什么这么俊这么痴情还是大权贵的男人就是她的? 盯着方小姑,那高挑大眼的陈小姑突然冷笑起来,她嘲讽道:“怎么,看到人家男人长得俊,地位又高。心动了,想借着与刘卢氏认识的机会接近他?” 陈氏小姑这话一出,被说破心事的方小姑脸孔腾的紫红,一侧的王婶子则是叫道:“陈姑子,你不是不喜欢那刘卢氏吗?怎么方小姑才这么一句话,你又上赶着护着人家了?” 陈氏小姑尖酸地说道:“我是不喜欢刘卢氏啊!可我更不喜欢盯着人家丈夫眼睛放光的人!太贱了!” 这话一出,众女齐齐变色,方小姑更是眼眶一红,差点哭出声来。有几人想要说陈小姑几句,可碍着她家里最有势,也只能低着头一声不吭的。 在这边气氛凝滞,方小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时,那一边,刘疆终于在卢萦的头发上插了一朵野花后,已是鼻尖冒汗。他也被众人看烦了,信手接过护卫递来的斗笠戴上,反手牵着卢萦的手,提步便向山脚下走去。转眼间,一行人便去得远了。 山道下,马车林立。一行人找到自己的马车,朝着扬州城中驶去。 因为这一天,卢萦是准备好好地逛一逛扬州城的,所以护卫又找了一个当地人,那人策着马,一路跟着解说。 走了一会,那扬州人指着一个新建的十分漂亮的园林说道:“这地方叫秀园,前阵子有富商听到太子欲采选天下美人,便收集了一些放在此处,只等培训好了就送往洛阳。后来采选取消了,此园却还存在。客人有兴趣的话,可以进去一观,里面真个美人如云。” 说到这里,那扬州人看了一眼兴趣缺缺,连头也没有抬一下的年青郎君,想道:这对夫妇倒是奇怪,做丈夫的听到有美人可赏,毫无兴趣,做夫人的,却是双眼发亮左右顾盼…… 在那扬州人双眼瞄来瞄去时,刘疆低沉的命令道:“走快一点。”说这话时,他是瞟着卢萦那一脸的兴奋说的…… 众护卫应了一声是,连忙加速。 不一会,马车来到另一处园林前。指着这建在湖泊上的数十幢华屋,那扬州人说道:“这地方现在改名叫“嫣园”,是现刺史大人为了纪念爱妾所建。刺史大人说,谁能为他的爱妾写一篇让他中意的赋,便可以免费入住“嫣园”一年,这一举,可着实吸引了不少外地来的文人墨客。” 卢萦听到这里,倒是好奇了,她问道:“听你的语气,似乎这刺史大人官声不错?” 那扬州人回道:“刺史大人看重读书人,兴修水利重视田耕,得到了很多读书人地称颂。” 卢萦一笑,道:“原来是个好官。这位大人对他的爱妾嫣夫人,倒是一往情深。” “情不情深小人不知,小人听人说,刺史大人曾经对外面的人说过,“他年长嫣夫人四十载,得她相伴左右,常感自己青春年少。” 卢萦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慢慢说道:“老夫配少妾,宠之溺之也是正常。” 她刚说到这里,那扬州人马上笑道:“夫人勿要见怪,小人看你家夫婿,对夫人你也是宠之溺之唯恐不足。” 他这话一出,刘疆不满地拉下了脸。(……) 第三百零七章 刘疆的郁闷 卢萦连忙笑道:“你才与我们相处多久?这话纯属奉承话。” 扬州人却是不满了,他扯着脖子认真地说道:“小人从不说假话。小人虽然与夫人郎君结识不到一个时辰,可这一个时辰中,每有马车颠覆,郎君的手臂便会移至歪斜处,他这是想着夫人颠了,正好被他挡下。刚才夫人朝嫣园看了一眼,郎君便在车辕上敲了两下,于是驭夫减速,众护卫不再驰行……” 他振振有词地说到这里,卢萦还是一愣一愣间,刘疆磁沉的声音已不满地传来,“胡说八道!” 语气极为不善。 那扬州人只是个庶民,他哪曾见过这种威仪。当下一个激淋,连忙闭紧嘴啥也不敢说了。 他沉默了,刘疆却还是不高兴,挥手示意护卫拉着那扬州人退到后面,他转过头看向卢萦。 盯了一会,刘疆淡淡地说道:“这人在瞎说!” 卢萦自是知道他在意什么,连忙点头,认真地附合道:“是,他当然是瞎说。” 刘疆却还是不满,只是他也不再多话,便这么薄唇抿成一线。 接下来,他一直没有说话。 回到酒楼后,卢萦一离开,他便转向身侧的护卫问道:“我当真那般做了?” 那护卫低下头禀道:“主公确实是有这些动作。” 刘疆脸一黑。 他负着手在房中踱出两步,不高兴地说道:“我对卢氏。只是容忍宽纵,断断没有宠溺心疼到如世间痴男愚夫的地步!” 那护卫低下头没有回话。 刘疆继续转圈,他闷闷不乐地说道:“在山上时,那山民如此说来,在路上,那扬州客也是如此说来。孤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怎么就都看到了?纯属瞎说!” 护卫依然低着头,只是他暗暗想道:不管是那山民还是那扬州客,赚的都是这察颜观色的钱财,他们在这方面眼力过人。也是应该。 刘疆显然很受打击。他又转了一圈,沉着脸慢慢说道:“孤乃堂堂丈夫,乃当朝太子,从来这世间。只有妇人小心逢迎孤。哪曾有孤要小心讨好妇人的道理?真是胡说八道!” 这一次。他的声音落下后,那护卫小声回道:“主公既不是刻意而为,也就不是逢迎讨好。” 这下刘疆却不解了。他转头看向护卫,皱眉道:“既不是逢迎讨好,那又是什么?” 这下护卫也答不出来了。 卢萦没有想到,刘疆这一回房,便一直闷到了夜间。她在扬州街上转了一大圈,好好地欣赏了一番扬州特有温柔如水的娇小美人后,回到酒楼里一问,刘疆居然一直没有出门呢。 卢萦叫来店小二,泡了一个温水澡,左等右等都不见刘疆过来骚扰,心里不舒服起来。便披散着湿湿的长发,披了件白色外袍,朝着刘疆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外,她挥手招来一护卫,低声问道:“主公一直没有出门?” “是。” “可有不适?” “主公自归来后,一直神色恹恹,颇见忧烦。” 颇见忧烦?如刘疆这样强悍的人,会有忧烦这种情绪?天,看来出大问题了! 卢萦压住不安,示意那护卫与她一道走出十几步,轻声问道:“洛阳出事了?” “无。” “他的母亲生病了?” “无。” 卢萦蹙起了眉,她寻思了一阵,问道:“郭府可有人不测?” “无。” 卢萦负着手踱走两步,转头盯向那护卫,“这也无那也无的,那主公到底因为什么事忧烦?” 那护卫看着卢萦,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勇气对她说,主公之所以忧烦,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一直在对你下意识地照顾取悦,且表现得太明显太过度…… 卢萦也没有注意到这护卫的表情不对,她寻思了一会,还是决定直接询问刘疆。便大步走到他房门外,温柔地唤道:“阿疆。” 里面很安静。 卢萦又唤道:“阿疆,是我。” 这一次,里面有一阵安静后,传来刘疆冷漠的声音,“聒噪!” 甩出冰冷的两个字镇得卢萦一呆后,刘疆声音一提,喝道:“把卢氏带回她的房间,给她一本《女诫十篇》,抄写一遍后才可出门。” 几个护卫应了一声“是”后,把沉着脸的卢萦带回了她的房间。 在护卫们递给她一篇“女诫十篇”时,卢萦没好气地问道:“阿疆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他,令得他迁怒于我?”迁怒这种不成熟的行为,真不像是刘疆的风格。 几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后,都低下头没有吭声。 他们把房门带上后,卢萦愁眉苦脸地看着厚厚的书帛,一边磨墨一边咬牙说道:“好你个刘疆,你明明说了,这次到扬州后,你我两人便如世间最普通的夫妇一样相处!言而无信,刘疆小人也!” 自然,回应她的是满室的空寂。 因抄书抄了一晚,第二天卢萦一直睡到中午时才起塌。洗漱过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不高兴的卢萦,快乐地冲到了刘疆房中。 一冲到他面前,仰头看着高大伟岸,仿佛山岳的刘疆,卢萦挨到他面前软软地唤道:“阿疆。” 刘疆低头看向她。 卢萦双手摇着他的右手,笑得好不谄媚,“阿疆,你背我好不好?我又想你背我了。” 哪知,她这话才吐出,刘疆蓦然声音一提,朝外喝道:“来人。” “是。” “把卢氏带回她的房间,再抄写《女诫十篇》一遍!” 卢萦直是瞪圆了眼,直到被护卫拖出老远,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在被强行推入她自己的房间时,她把房门一挡,盯着几个护卫蹙眉问道:“阿疆这是发什么疯?明明前阵子他还好好的。” 几个护卫都低下头不吭声。 卢萦寻思了一会,主动接过护卫递上来的文房四宝朝房中走去。走了几步后,她脚步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抹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开来。于是,她回过头,笑眯眯地问道:“他是在为昨日那两人的话生气?” 几个护卫同时看了她一眼。 对上他们的眼神,卢萦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当下她轻叹一声。不过那叹息声才吐出,她又笑眯了眼。转过头,卢萦一边哼着歌一边铺开纸帛抄起书来。 写了几个字后,见到几个护卫还没有退下,还在看着她,卢萦笑嘻嘻地说道:“别慌别慌,阿疆他这叫做恼羞成怒,自欺欺人。不过我刘卢氏向来大人大量,从不计较这等小事。”说到这里,她还哼起曲来。而且她这一哼,便哼了一整天。直让才隔了几个房间的刘疆听了,心中郁闷之极。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夜幕降临了。 老实乖觉了一整天,抄写女诫一整天的卢萦,一直到夜深了,扬州城里漆黑一片不再有笑语声传来时,才沐浴更衣,来到了刘疆门前。 对着护卫,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做了一个手势。 护卫们明白她的意思,当下悄悄地把房门打了开来。 卢萦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这时,刘疆已然睡着。墙角淡淡的烛光中,他眉头微锁,颇见忧虑。 卢萦抿唇一笑,反身锁好房门后,扯下腰带,让身上的衣裳飘然落地,然后,光溜溜的她整个地钻入了刘疆的怀中。 在她如蛇一样滑到他怀中时,睡梦中的刘疆反射性地把她一抓,转眼,他下意识中便认出了她。当下向里侧了侧,睡梦中他右手摊开,好让卢萦枕在他的手臂上。 卢萦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脸贴着他的胸膛后。搂紧他的腰,软软地唤道:“阿疆,阿疆……” 在她唤到第二声时,本来警觉的刘疆眉头一松,呼吸变浅,慢慢清醒过来。 这时,卢萦把脸在他怀中蹭了蹭,软软的,欢喜无限地说道:“阿疆,我今天很开心,啊,我这一阵子都很开心。”她隔着他的衣裳,轻轻抚着他结实的胸膛,情意绵绵地说道:“阿疆,刘扬叛乱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朝堂上。当时真如晴天霹雳。我也不知怎么走出宫城的。在那时刻,我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我的阿疆如果知道了,肯定会不快活,他不快活,我也无法快活。那时我就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让我的阿疆快快乐乐的。” 她拿着他的手,结结实实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唇凑在他耳边,低低说道:“阿疆,阿萦心悦如你!” 她欢喜叹道:“阿疆,这般你心如我心,两心相知相悦,真的让人好生开怀。” 她这句话,令得一直闭着睛的刘疆眸子睁开了一线。 他看着卢萦,也是想道:确是让人开怀。 这两天真正让他烦闷的是,他发现自己逢迎讨好一个妇人时,竟然一直是开怀的。仿佛光是看到她的笑,他就能获得无上愉悦。 想到这里,他按下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身子一翻,把光着身子还在他怀里蹭来蹭动摸来摸去的她压在了身下,然后,便是彻夜不息的嘻笑声喘息声说话声传来……(……) 第三百零八章 拦江 眼看着卢云和元娘的婚期就要到了,卢萦等人也不好再在扬州耽搁,又玩了三天后,第四天下午,一行人朝着长江河道扬州段码头走去。 傍晚时,一行人坐上了驶向武汉的大客船。 这客船上载的,多是普通商人和儒生,另外还有一伙百人的队伍,似是一个小家族在迁移。 做妇人打扮的刘卢氏被她丈夫牵着手上了船后,两人便一直站在船边,看着滚滚奔涌的江流低语着什么。 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低笑声。笑声中,一男孩指着卢萦两人叫道:“二姐姐,昨日就是他驮着她。二姐姐,他们都是大人了还驮背,我也要!” 男孩的声音响亮,引得周围的人齐刷刷向两个看来,一个个目露笑意。 被男孩指着的二姐姐抿着唇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歉道:“我弟弟不懂事,郎君夫人勿怪。” 刘疆自是不理,卢萦微笑点头示意。 哪知,见姐姐没有理自己,那男孩不依了,朝着甲板上一倒便打起滚来。他一边打滚一边哭闹道:“我要驮背,我要驮背。大人都驮大人,姐姐是坏人,姐姐不驮我,我要告诉母亲让她扇你耳巴子……” 男孩的哭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引得船上众人都知道刘卢氏的夫君驮着她玩耍一事。 在众人的指点和笑声中,刘疆牵着卢萦的手走向船尾。来到船中时,一青年朝着刘疆吹了下口哨。怪叫道:“兄弟,这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这样宠女人的,会没的地位的。” 刘疆自是不理。 不一会,两人站到了船尾。卢萦知道他重面子,便握紧他的手软软地说道:“以后我不让你在有人的时候驮我了。” 哪知,刘疆却是淡淡一笑,道:“我宠我的妇人,关他人什么事?” 卢萦幸福地“恩”了一声。 就在这时,刘疆突然说道:“阿萦。” “恩。” “那曾长志和他的女人。整日介把你的名字挂在嘴里。你是要当一国之母的人。名讳岂能容得那种人随意作践?我已让当地官府寻了个借口,把那夫妇和他们的家人流放到滇地去了。”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低声道:“我知道了。”她知道,其实那家人最让刘疆不高兴的地方。还是因为曾长志曾与她定过婚约吧?刘疆占有欲这么强。别的人稍稍与她走近。他都不满,又岂能容忍曾长志这个与她有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差点成为她丈夫的人? 刘疆继续说道:“你想放过平府,我也就由着你。他们已经回到成都了,有了你给的那生意,这一家人日子还是可以过得下去的。” 卢萦低声道:“知道了。” “改天你想换回女装时,就与孤一道去见见那范阳卢氏的族长。你身为太子妃,不能没有娘家。” “好。” 刘疆垂眸。 他伸手扯过卢萦,把她置于胸前后,他的手抚到了她的小腹上。 “天癸又来了?” 这个男人,天天盯着她,防着她避子也就罢了,还老注意她的天癸。 正当卢萦恩了一声时,刘疆低沉地说道:“我年岁不小了,想孩子了。”顿了顿,他的声音放温柔,“而且,我喜欢他人唤阿萦做刘卢氏。” 卢萦双眼弯成一线,“我也喜欢。” 她搂着他的腰,在他的下巴处蹭来蹭去,又道:“阿疆,谢谢你许我这趟扬州之行。” 来扬州时,做为让卢萦换回女装,变成刘卢氏的代价,刘疆答应她这一路上不对她凶,会疼她宠她。而他果然也做到了。 这般从水道走路,就是迅速,不过两三天,武汉已然不远了。 看着前方,卢萦笑道:“好久不见阿云和元娘了,怪想他们的。” 刘疆自是不理。 这时,卢萦突然不满起来,“到了武汉,又要见到郭允那厮,真是扫兴!”见刘疆瞟过自己,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他一有空便说我坏话!” 不过转眼,她又乐了起来。眯起双眼,卢萦轻笑了一阵,慢慢说道:“我以前大人大量,没怎么理他。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那几天我在扬州遇到了几个极丑的,比以前在长安时遇到的还要丑的妇人。等逮到机会,我就给郭允服下春药……” 她才说到这里,刘疆浑身一紧。他转头朝卢萦瞟了一眼,暗暗想道:这事可不能纵着她,得让人警告小允。上次被那三个妇人这么一抱,他都不碰他后院的女人了,再被这么春药来一下,只怕他以后凡是看到个女人都有阴影了。 这时的刘疆,只想着把卢萦说过的话转告郭允,让他防着。却想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呵斥卢萦,让不知道上次之事已对郭允造成了心里阴影的卢萦知道轻重。 ……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卢萦的纵容,已到了一个高度。 卢萦东张西望了一会,又道:“明早应该可以抵达武汉吧?” 她刚刚说到这里,只见迎面一条快船急驰而来。转眼间,那快船便冲到了客船前面。挥动旗语示意客船停下后。那快船冲了过来,朝着船主人叫道:“前方三十里外已用铁索拦江,到了明日才可通行,还请诸位耐心等候。” 快船上的人这么一说,船上众人都不满了,一个个叫嚷起来,有性急的,更是扯着嗓子大骂。好些人大叫道:“凭什么铁萦拦江?这又是哪个当官的吃饱了撑的?”当然,敢骂这话的人。至少有点背景。 在喧闹中,快船上的人暴喝一声,“安静!” 令得客船上众人一静后,他扯着嗓子大叫道:“诸位听我说。前方有来自洛阳的醉梦楼,武汉本地的明秀楼,玉芰楼,还有红颜馆。” 什么?前方汇聚了武汉一地最著名的四大青楼? 这一下,客船上的人也不叫嚣了,也不恼怒了,一个个兴味盎然地看着那汉子。听着他说下去。 那汉子继续叫道:“四大青楼今晚铁索拦江。是想在此处了结一些恩怨。诸位也知道的,现在是阳春二三月间,各种货运船只几乎没有,来往的都是客船。西南一地前十几天连续下着春雨。使得这河道上海客船也没有多少。因此四大青楼与官府商议后。约定武汉地下的浪荡子们。在这河道上一较高低。各位客人远道前来,到了城池中玩是玩,在这河道上玩也是玩。不如这般隔着铁索。看看这难得的热闹?” 他这话一出,客船上的众人同时鼓躁起来。笑闹声中,船主人朝着快船上的人一揖,笑道:“敢不从命?” 这话一出,快船上那汉子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一礼,朝前方一指,“诸位自去便可。小人还要在这里拦道呢。” 众人早就迫不及待,他声音一落,客船已经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不一会,三十里水程便一晃而过,一条巨大的,横跨整个长江的铁索出现在视野中。 看来通行的客船确实是不多,他们的前方,只停着两条中型客船,客船上的人都站到了甲板上,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前方。 大船迅速驶近,不一会,便与那两条客船并行而立了。 这一停下,众人同时看向前方。 前方密密麻麻,尽是如同蚂蚁一样的大小船只以及人流。数不清的船只上,都挂着色彩艳丽的,代表青楼的艳帜。远远看去,这些数百成千只的船只分成四组,各占一个方位,正相互对峙着。 看着这些船,旁边的人扯着嗓子问向另外两条船上的人,“敢问小郎,这四大青楼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这是要干嘛?” “说来话长,他们都争持半年了,前几天还有人打死了醉梦楼的一个花魁,醉梦楼也发动浪荡子们,反砸了对方的场子。现在闹大了,便跟官府暗下里打个招呼后,在这里由浪荡子监督,说是了结这个恩怨。” “到底什么恩怨?”众人都感兴趣了。 “具体也不知,说来说去,还是醉梦楼这个来自洛阳的大青楼仗着是天子脚下来的,行事张狂……” 这人才说到这里,另一个叫道:“我知道原因。” 在众人齐刷刷看去时,那人说道:“去年醉梦楼派了一个船队来到武汉。她们说手中有一批节目,要找青楼演出。当时武汉几家最有名的青楼不愿意,醉梦楼只好把生意交给了名声排后的明秀楼和红颜馆。哪曾知道,那些节目一表演出来,整个武汉的人都说新鲜有趣,而且因与太子相关,能从中感觉朝庭的态度。无论庶民富商权贵,竟是蜂涌而至,一时令得两大青楼场场暴满,短短半年,明秀楼和红颜馆便一飞冲天,成了武汉最有名的二大青楼。这一下,另外几家青楼不满了,特别是与醉梦楼交涉过,又有官府背景的武汉第一青楼玉芰楼最为不满。因为那两家生意太好,便是留在武汉的那支醉梦楼船队也不乐意了。可这交出去的生意,哪有让人家不演便不演的道理?这下四大青楼便闹起来了,还一直闹成了今日这局面。” 那人说到这里,不由笑道:“这事闹得这么大,还特意铁索拦江解决恩怨,这在青楼中也是稀罕事儿。” 顿了顿,那人又说道:“我只怕这么一闹,到时死的人更多,闹得事更大,四大青楼结的仇也就更深了。最好有什么人出一下面,德威兼施解开这恩怨。” ## 明天有加更。 另,《凤月无边》预售终于开始了。 《凤月无边》共分两部,此次预售的为上部,将独家附赠神秘独家番外。需告知大家的是:二万字独家番外将在《凤月无边》(终结篇)里。但尽管如此,还是请大家能支持《凤月无边》(上部),因为上部是否能销售得好,将直接影响到出版公司对“终结篇”的关注度。 《凤月无边》历时大半年的写作,熬尽了林大的心血,其价格不过是大家平日吃的一顿饭、买的一件t恤,吃的几盒冰淇淋而已,请大家不吝购买。 废话就不多说了,还请菇凉们多多支持、多多购买,让我们帮助林大《凤月无边》一起来冲当当榜,在名家云集的实体书著名购买网站里,冲上新书热卖榜的第一名。(……) 第三百零九章 风月行首卢文(加更) 他这话一出,好几人笑道:“没用的,武汉的郡守都出现在。这些青楼人人都有背景,可是谁也不服的。” 哄笑声中,议论声中,刘疆低头看向卢萦。 盯了一会,他命令道:“换回男装吧。” 这是要她变回卢文了。 卢萦抬头看向他。 刘疆淡淡说道:“去解决此事。” 卢萦低头应了一声,“是。”缓缓退了下去。随着她一退,众护卫也忙碌起来。 铁索那边,堵了满满一河的船只人流,开始噪动起来,似乎是一个龟公失去了狼,在浪荡子们的陪伴上,驾着船冲到了河道中央,对着醉梦楼的船队骂起阵来。 本来,这么四伙人各倨一角,呈对峙而立,相互之间便火药味极浓。要不是武汉郡守极其聪明,只允许他们在河道上解决,换成陆地上的话,早就厮打起来,哪里还有人能清醒着说道理,摆条件? 眼见那龟公的骂声越来越下流,而醉梦楼的船队也无法控制地发出喧嚣时。突然间,一阵鼓乐“咚咚----咚”的从上游众客船处传来。 这鼓乐声突然而来,非常的响亮,分明是五六个大汉同时敲起了鼓,因动作太过一致,隐隐中还给众人带来一种军鼓的错觉。 喧嚣的人群不由一静。铁索的那一边,对峙的四大青楼,也脸色微变间,纷纷朝这边看来:难道上面地打点还不够,引得人派来军卒干涉此事? 不过。他们也只是脸色微变。毕竟,这四大青楼,任哪一个都是背景深厚的。 就在那鼓声陡然传来,四下突然安静下来时,只见长江的河道下游处,驰来一叶轻舟。 那轻舟只是几根竹排编成,是处处可见的那种。众人瞟了一眼便没有在意。只是,那站在轻舟上的白衣人,以后白衣人身后的五个鼓手,却让人好奇起来。 看着那叶轻舟在长江浪涛中优哉游哉地飘来。一个青楼管事没好气地说道:“又是哪个不知深浅的家伙想来凑这份热闹?”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事实上,他也有不屑的理由。要知道前不久武汉郡守出面,也没有摆平此事的。这人敲动军鼓前来,定然也是个想多管闲事的。 客船上。刘疆蹙着眉。向左右低声问道:“就找了这么一叶舟?”因逆流而来。这轻舟一点也划不动。这般缓缓而来,简直把军鼓带给众人的震撼完全抵消了。这先声夺人的功夫不够,下面便不好行事。” 一护卫低声回道:“这舟排还是客船上自带的。只有这一个。” 刘疆淡淡恩了一声。 那一边,那叶舟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看着那舟,客船上有人叫道:“这舟排不是刚划出去的吗?” 当然,发出这声音的人极少,更多的人一直把精力集中在对面,哪曾注意到划出去一叶舟排? 军鼓还在响起。 舟排还在飘来。 只是飘着飘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忍不住定神看去。 ……那站在舟排上的白衣人,实在太俊了!这男人怎么能生得这么俊?这么一袭白袍随着浪涛起伏在江水之上,整个人都如姑射真人,宛如天上仙人,说不出的好看,便连他那身后的隐约青山,翻滚的滔滔浪水,都成了映衬! 因此,随着那舟排越来越近,客船上的人,几乎都朝着那白衣人张望而去。 白衣郎君压根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他负着双手,气定神闲地站在舟头,每次浪头一卷,他便随之升起,浪涛一沉,他又随之落下。因他的身姿太过优美,看久了,众人几乎以为他是踏浪而来。 终于,那舟排这样荡啊荡的,驶到了铁索之前。 这时,青楼中众人也注意到了白衣人,被他的风采所慑,众青楼中的骂声一歇。不一会,一个管事坐着快船冲了过去,拱手大声问道:“郎君是什么人?回去吧,这里暂不通行!” 白衣人却只是淡淡一笑,碧水蓝天中,只见他清冷的声音平静地传来,“让醉梦楼的管事来见我。” 那管事一怔,他狐疑地盯着白衣人把他从头看到脚。 那白衣人负着双手,气度高华,他冷冷地继续说道:“我说了,让醉梦楼的管事来见我。或者,把那些能做主的人都叫过来!” 这语气,真是恁地嚣张! 那管事下意识地想要反讥,可被对方的风华所慑,那嘴张了半天,愣是陪笑道:“那您稍侯。”说罢,快船迅速地驶向回去。 不一会,醉梦楼的管事赶了过来。 只见他来到白衣人面前,才行了一礼还没有说话,那白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到了他船上,“给他们看看。” 醉梦楼的管事捡起令牌一瞅,马上脸色大变。只见他连忙朝着白衣人深深一揖后,转过身便驾着船,急匆匆赶了回去。 不一会,十几人驱着船赶了过来。在这十几个齐刷刷躬身行礼中,只见那白衣郎君跨过铁链,踏上了其中一船,随着那船一动,同时来的几船自发退到后面,筹拥着那白衣人,朝着前方驶去。 看到这一幕,客船上的众人啧啧称奇,喧哗声四起。众人交头接耳中,纷纷询问起那白衣人的来路来。 就在他们这边议论得欢快时,突然有人叫道:“别说话了,快看那边。” 这话一落,客船上的众人齐刷刷抬头看去。 却见四大青楼那一边,随着那白衣人越驶越近,那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武汉第一青楼玉芰楼的管事,在拦着白衣人说了几句话后,突然一改先前的傲慢,朝着他就是深深一揖。 一揖过后,那管事回过头朝着自己那边的人喊了一句什么话。 瞬时,那一边安静下来。 这是真正的安静。 明明刚才还剑拔弩张,明明那些浪荡子都抽出了刀剑,明明刚才还闹声跳脚声不断传来,这一会,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那些叫嚷得厉害的浪荡子们,也在悄悄向后退去。 无比的安静中,白衣人的船只还在向前驶去。 于是,那上千船只,数千人流中,只有那道白色的身影,在缓缓穿过。 “咦,这人是谁?”“他到底是什么人?”“那是块什么令牌?”客船上的众人,再次激动地议论起来。 议论声中,白衣人已被各大青楼派来的人和船只挡住了身影。 那边似是十分激动,在一阵激烈的说话声,叫嚷声中,也不知那白衣人说了什么,极为突然的,一阵令得天地变色的欢呼声,震天介地传来。 于惊天动地,令得河道断流地欢呼声中,客船上的众人突然惊呆了。 原来,那边数千人同时欢呼过后,突然的,他们齐刷刷地退后开去,在整齐地退出几十步后,所有的船只上,数百人齐刷刷向着白衣人躬身一礼,叫道:“武汉玉芰楼。” “……醉梦楼。” “……明秀楼。” “……红颜馆。” 报出各自的名号后,那声音已由数百变成了上千,只见上千人齐刷刷朝着白衣人一拜不起,激动地叫道:“见过卢行首!” 几乎是“卢行首”三个字一出,剩下的各大青楼的小兵小虾们,也明白了这白衣人的身份。他们同时发出一阵欢呼,跟着齐刷刷拜倒,大叫道:“我等见过卢行首----” 数千人同时扯着嗓子发出的朗叫,一时之间,令得风云变色。 于两侧群山回音阵阵中,客船上的众人彻底震惊了。过不了一会,他们乱七八糟地问了起来,“什么卢行首?”“这人是个什么来路?”“这些下九流之人,最是不知轻重。这白衣人是谁,竟能令得他们如此心悦诚服?” 于叫嚷声中,有一个少年手舞足蹈地大叫道:“我知道他是谁,我知道他是谁!” 在众人齐刷刷地看去时,那少年激动地喊道:“他就是卢文!那个在最风光时,弃去朝庭官职,不要了范阳卢氏的族长之位,入了风月场的卢文!” 这叫喊声一出,四下嗡嗡声大作。好些人都在说道:“原来他就是卢文!” “这十数年间,若说哪个人物最是传奇,就是他卢文了。怪不得人都说他是洛阳四大美男之一,果然俊得很!” “原来是卢文啊。” “今日居然见到了卢文!” 在四周喧嚣震天的叫嚷声,欢呼声中,刘疆蹙着眉,沉着声音向左右问道:“孤怎么不知道,她的名头有这么大了?” 旁边护卫苦笑道:“主公,咱们关注的都是朝堂天下事。卢文在风月场上的盛名,属下隐约听过。好似那些人都为他在最风光时弃官不做而入风月场,大为佩服吧。再则,卢文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把以前被人看不起的风月客很是抬高了一些地位。上次属下经过一个酒楼,还听到有人唱道“不做官来不做公,一袭白衣笑红尘。”说的就是卢文。” 看着那被青楼众人簇拥在中间的白色身影,那护卫笑道:“卢文在这风月场中有如此威望,如利用得当的话,于主公的江山基业,或是大有好处。” ## 晚上还有一更,又要到月底了,大伙给我几张粉红票,让我在总榜上再进几个名啊啊 u(……) 第三百一十章 一治就是两个(求粉红票) 刘疆没有回答,他只是微笑地看着那个被上千船只,数千人头埋没的白色人影,目光中,流淌着他自己也不曾发现的得意。 那一边,也许是那个卢行首说了什么话,已有数百浪荡子驾船驶到了铁索旁,看那样子,是想撤去铁索了。 而那船山船海的中央,也有船只开始发动,缓缓的簇拥着那卢行首朝着武汉的方向行进。 客船上的众人如痴如呆地看着这一幕,议论声已变成了喧哗声。 热闹中,一少年好奇地问道:“什么是行首啊?” 他旁边的中年人笑道:“行首是一行之首,这卢行首,定然是被众青楼共同推出的首领。” 一精瘦汉子这时回道:“卢文是做到了大司农下一司令的天才人物,他还没有及冠呢。这样的人物做他们风月场人的行首,那是大材小用。” 先前那少年向往地说道:“一做官便是大官儿,一入风月又是行首,听说还差点成了洛阳一个大世家的族长?我也没有及冠,可与他一比实是相差太远。” 精瘦汉子回道:“如卢文这样的人,举世又有几个?你还不知道,他可不仅是风月场的行首,因他的那些经历,天下的下九流中人,都对他备为推崇。只要他愿意出面,别说是这种程度的争斗,便是整个天下间下九流的事,他也管得。” 听到这里,刘疆身侧的护卫低声说道:“主公。这话听起来,不挺像是地下暗标殿对暗帝的形容吗?虽不能如明天子那么挥斥朝堂,却无论是贩夫走卒,风月游侠,无不一呼百诺,号令一出,贱民尽俯首,此之谓暗帝也。” 刘疆听到这里也是一笑,他慢慢说道:“这些人夸大了。”转眼他又说道:“世间人惯会以讹传讹,阿文虽然擅走偏锋。却实无领袖之材。真要让她认真做这风月行首,她还是不行的。”顿了顿,他轻声说道:“用飞鸽把执九召过来,告诉他。他所有的事情需全部交接出去。从令到之日开始。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替卢文张罗打点判断处理好一切事务。” “是。” 这边议论纷纷,那一侧。上千条船已然开动,黑压压的船只,在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中,簇拥着那飘渺的白色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见到铁索已然取下,客船也开始启动。在客船迅速地向前行驶时,好些人还在嗟叹感怀,一些少年人更是翻来覆去的念着“卢文,卢行首”这个名字,言语之中,那是无比的向往和感慨。 第二天,大船在武汉码头停了下来。 刘疆一上岸,一辆马车便驶了过来。接着,车帘掀开,依然做妇人打扮的刘卢氏笑盈盈地看着他。 刘疆牵着她的手坐下,低沉问道:“怎么就回来了?” 刘卢氏笑眯眯地说道:“给了足够的利益和承诺,就随时可以退了。” 刘疆一笑,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妆过容,初看上去并不出众的人,唇角一扯,淡淡说道:“怎么不扮男子了?” 这话一出,卢萦埋怨起来,她闷闷地说道:“这个时候,卢文还能出门吗?这一次我要不是躲得快,都被那些女子撕了吞了。” 难得看到向来爱出风头的卢萦露出这种心有余悸的表情,刘疆不由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他把她拉到怀中。伸手搂着她的腰,他声音磁沉地说道:“这样也好。” 马车驶上了街道。 一边走,卢萦一边说道:“我弟弟和元娘现在是分开居住,我现在在武汉的产业,都记在了卢云身上,听来信说,他一边读书一边认真地学着看帐本,倒也有模有样。” 说到这里,她声音微缓,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和愉悦,“阿疆,经过这几番起落后,我觉得阿云这样挺好的。既然衣食无忧了,便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过自己喜欢过的日子。” 刘疆恩了一声。 这时,卢萦眼珠子一转,软软地唤道:“阿疆,这里识得你的人也不多,你再背我好不好?” 刘疆僵了下。 过了一会,他淡淡斥喝道:“尽喜欢胡闹!” 声音刚落,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主公,郭头儿来了。” 那护卫刚禀报完,郭允笑嘻嘻的声音便从外面凑近了传来,“听说昨日卢文来到了武汉?千船相拥,万人相送的?卢行首好威风啊!” 马车中,卢萦也不顾与刘疆厮缠了,她坐直身子,懒洋洋地回道:“好说好说。这世间事就是这样,有的人出入千人相拥,万人相送,有的人则只能靠着父亲余荫,一辈子只能当个小跑腿……”她这话一出,马车里够外,两个男人同时黑了脸。 卢萦还在得意洋洋地说道:“如我这种的,只能唤做天才人物了,那真是干什么都出类拔萃。哎,这人哪,太出众就是不好,看,有些小跑腿就在那瞪着眼愤愤不平了!” 这一次,她的声音落下后,外面郭允悲愤的声音传来,“主公,我是小跑腿?” 他磨着牙,气愤填膺地低叫道:“主公,埋汰人没有这么个埋汰法!我都成了小跑腿,我堂堂郭大郎君,堂堂大世家子都成小跑腿了?那主公你是什么了?主公,卢文这话太侮辱人了,主公你得替我做主!”竟是当着卢萦的面,就向刘疆告起状来了。 卢萦正是欣喜于刘疆对她温柔眷恋,百般怜爱的时候,哪会在意他的告状,当下头一昂,得意地哼哼道:“你一男子汉,老告状像个什么样?你放心,我是主公的内人。你是主公的外臣,这内外之分,主公是分得清的。” 哪知,她声音一落,便听到一侧的刘疆冷冷地声音传来,“来人!” “在。” “把刘卢氏带下去。五天不许她离开房门寸步,交出了十遍《女诫十篇》或可提前出来。” “是。” 在几个护卫上前时,卢萦被人强行扯下了马车。 一落到地面,卢萦那幽怨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主公。不能这样……不能你一有不满。便让我抄写那个,换一本吧,我抄得要吐了。” 刘疆:“……” 他黑着脸,也不想说话了。挥了挥手示意众护卫把刘卢氏押下去。 直到卢萦离去老久。刘疆还在暗恨。过了一会。他带着喘息的磨牙声响起,“孤就知道,孤在她面前只能冷着脸!孤只要对她温言几句。她就会跳到孤头上耀武扬威!” 郭允听到这里,却是暗哼一声,他凑近马车,慢腾腾地说道:“主公,听说你们在扬州时,你天天驮着刘卢氏出出入入,都成了扬州一道风景?” “胡说八道!”刘疆怒道:“孤也就背了她五次!” 这话一出,外面安静了。过了一会,郭允悲愤的声音低喃着传来,“原来是真背了!主公,你可真是不争气!” 这话一出,刘疆气得倒仰,他沉喝一声,“来人!” “是。” “把郭允带下去,给孤找上七八个丑妇人与他同居一室……”堪堪说到这里,郭允已大叫一声,“主公!” 他泪流满面地叫道:“主公,臣错了,臣真的知错了,你不能下这个令。”顿了顿,他求道:“要不,让臣也去抄写《女诫十篇》,把臣也关上五天不准出门?” 马车中,刘疆想道:这郭允与阿萦一样,也是个好动喜闹喜凑人头疯的,把他关上五天写上五天的字,确实是个惩罚。 当下,他冷冷回道:“既然你有此求,便依了你。” “来人。” “在。” “把郭允押下去,让他抄《女诫十篇》十遍。不抄写完不得出门。” “是。” 在几个护卫上前把郭允带下时,一护卫凑近郭允,同情地说道:“头儿,你是怎么混的?怎么沧落到抄写女诫的地步?这事儿要是传到洛阳,头儿你不是成了笑柄吗?这举天之下,哪有个大男人抄写女诫十遍的?” 郭允刚才为了减去惩罚,情急之下便叫出了这话,现在一听,马上凛然:不错,抄写事小,丢脸事大。 当下他急急赶到刘疆的马车外,好说歹说了一番,刘疆才冷冷说道:“你信口诋毁于孤,犯了妇人的口舌之错。这个惩罚不能免。” 一句话令得郭允面如死灰,彻底失去了生气后,众护卫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离去,只是低着头的他们,心下暗暗想道:得记住这个教训,别的话也就罢了,凡是主公与主母在一起时,就记得三缄其口,便是主公问起,也得慎之又慎地回答……不然就会和郭头儿一样的惨。 因主公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被罚了,接下来,众护卫更加老实本份起来。 刘疆在武汉本有府第,马车抵达时,管事早就把府中打理一新,只等他们地到来。 刘疆一坐下,那管事便上前禀道:“主公,这半月那卢云小郎天天来这里询问你们何时到达。” 刘疆恩了一声,道:“他要是再来问,你就告诉他,他家大哥还有五日方能抵达武汉。” 几乎是他这句话一落,被重重帏幔遮住的书房偏殿处,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人一屁股摔倒在地。同时伴随着那声音的,还有一声悲苦的哎叹。在管事低头肃手时,刘疆冷冷挥手,“去吧。” “是,下臣告退。”那管事退下不久,里面又是哼哼唧唧地让人一听便心生同情的哎叹声。刘疆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以为你弟弟来了,孤就会暂延惩罚?老实一点,不然再加抄五遍。”声音一落,里面立马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了。 ## 求粉红票,求粉红票求粉红票。求大伙宝贵的粉红票。(……)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亲人会面 闭门抄书的卢萦,为了早一点与卢云见面,只得日夜赶工,在把女诫抄写十遍时,已足过了三天四夜,而卢萦,更是双手酸得抬都抬不起来了。 她把抄好的东西放在刘疆几前时,挨到他身前,眼泪汪汪地唤道:“阿疆,手好酸。”她把手一伸,“要揉。” 刘疆抬起头冷眼看着她。 看着看着,见左右无人,他手一伸把她扯到怀里坐好,一边胡乱揉着她的手臂,他一边冷冷说道:“可知道错了?” 卢萦连忙点头,使劲点头。 她不点头也罢,她一点头,刘疆明显更郁闷了。他冷着脸哼道:“永远都是这样,总能知错,就是不改!” 卢萦闻言一笑,把头埋到了他怀中。 两人在书房中腻歪半天后,再出来时,刘卢氏已然不见,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白衣卢文了。 这白衣,从古到今都是庶民喜穿,后来世人便用白衣来代表没有官职在身的人。而卢文因为这一年出的风头,“白衣卢文”都成了她的名字了。 卢萦走出时,得了消息的卢云已经赶了过来。一见到她,卢云便欢叫一声冲到了她面前。 紧紧握着卢萦的手,卢云竟是红了眼眶,他沙哑地说道:“大哥,我离开洛阳的时候,你被阴澈带走了……这大半年中,我每天都等着你的消息,生怕一个不好,我的大哥就人头落地了。” 卢萦猛然与他抱成了一团。 卢云与卢萦一样。是那种身段修长如柳的体型。现在卢云比卢萦略高一个指节,这般抱在一起,卢萦才发现,他还是比自己壮实多了。抱了一下,她便略略推开卢云,侧头打量着明显壮实了,高大了,由一个少年完全变成了青年模样的卢云,看到他那明显沉稳了的眼神,卢萦笑了起来。 然后。卢萦扯着卢云。坐在桃花树下,低声把自己这大半年的经历,细细说了一遍。 因为她知道,她说得越详细。卢云就会越安心。 两人这样凑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天后。卢云握着姐姐的手,笑道:“大哥,总算拔云见日了。” 卢萦点头叹道:“是啊。总算拔云见日了。” 卢云瞅着她直乐,又道:“大哥来到武汉的声势可真是惊人!白衣卢文,卢行首这个名字,直到现在还是武汉人谈论的重点呢。有人看到我后,还凑上门问呢,说我与卢文长得相似,又同姓卢,可是亲戚?” 他得意地说到这里,突然凑近卢萦,咬牙说道:“大哥,你明明早就来了,可刘疆他却说你还在后面……你现在眼圈都是黑的,被他抓住给处罚了?” 他想也不想便直接说出这个结果,实在是这种情形他见得太多了。 卢萦听弟弟说到这个,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咳嗽一声,道:“元娘是不是不能出门?我去见她吧。” “好啊。”卢云笑逐颜开地说道:“她一直念叨着你,见到你,一定会欢喜得无以复加。”转眼,他又郁闷地说道:“青元居士一直不许我们见面。还老说,去年虽是非常时机,可我与元娘是未婚夫妇,居然住在一起那么久,实是于礼不合。因此,她见到我后,老是横挑眉毛竖挑眼呢。” 卢萦笑道:“我就知道她会不满。”她站了起来,“一起去吧。你别与元娘见面就是。” “好的。” 姐弟俩坐上了一辆马车。 卢云与大哥同车,他还在很多话没有说呢,一边挑着自己在荆州一地的事情跟卢萦说了一些后,他得意地说道:“大哥,我把元娘保护得很好呢。” 卢萦一笑正准备夸奖他两句,卢云眼圈又是一红,他闷闷地说道:“可是我还是不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竟然只能躲在一旁,丝毫帮不上大哥。” 卢萦拍了拍他的手背,没有多说什么。 走了一会,一行人来到了元娘现在借住的柳氏府第。 这柳氏的当家主母也是姓元,与元娘的母亲是远房的族亲。当年元娘的嫁妆,青元居士便是通过柳府出手拿回来的。柳氏算是青元居士最信任的人,卢云也是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后才发现,这柳府当年并不曾与元娘的父母发那些国家动乱之财,他们诗书传家,特别讲究操守。后来元娘被欺凌后,却是他们从中干预最多。要不是他们频频关注,元娘只怕早就被前夫的一家给弄死了。 此刻,元娘正站在柳府专门腾给她的院落里,一脸的喜悦之色。而她的身边,则围了十数个小姑。 这些小姑,有半数在以前便与元娘见过面。只是那时的元娘内向卑怯,她们最多就是与元娘说一句话罢了。在她们的印象中,元娘一直是个可怜的,让人同情的孤女。 可这一次她回到武汉后,却是形像大变。虽然如以前一样的老实内向,可她的身边总是婢仆成群,她身上所穿的衣裳,所梳的发式,所佩的玉器金银首饰,都是专门定制,还有人专门打理。 而那些专门的侍侯,令得原本姿色寻常的元娘,一跃而变得楚楚动人。连她的气质,也因这一身的行头由内向卑怯变成了温婉可人。 想这些小姑,哪个不是大府人家的?哪一个不是在衣食住行上有人专门侍侯,化妆打扮上婢女专门用心的?眼看着这个往日极不起眼的可怜之人,变成了与自己一样气派一样美丽的小姑,她们心下说是不好奇,私底下说是不议论,那是不可能的。 在听到元娘要再嫁后,她们原以为定然是嫁个不怎么样的鳏夫,可让她们断断没有想到的是,她嫁的居然是白衣卢文的弟弟,一个年纪比元娘还要小一二岁,长相非常俊秀,气质温雅,连亲也没有定过的少年儒生!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们这个圈子里,简直是一片哗然。 那时,卢文在朝堂上的失势得势,她们也有所耳闻,自从太子重新回到朝堂当了太子后,她们原本的感慨,这下子完全变成了羡慕。 元娘一个父母不在,相貌又不怎么样,还嫁过一次人的女子,凭什么能嫁给当朝太子身边的大红人卢文的唯一弟弟?而且这个弟弟还人才俊秀,品性端方纯良? 敢情这世上,还真有傻人有傻福这一说? 在元娘住入柳府后,她们成群结队的来见元娘。第一次连话也没有话,便被站在元娘左右的那些婢仆的气势,给镇住了。当偶然中听元娘说,这些人全部都是卢文亲自过目,一个个挑好安置在她身边后,众小姑再也不敢对元娘有半分轻视了。 便是嫡亲妹妹,如元娘这样得卢文的宠的也不多。看来这元娘还真是苦尽甘来,后来居上了。 此刻,在众小姑的叽叽喳喳声中,一脸喜色的元娘老是朝外看去。 见她如此,一小姑打趣道:“元娘,你大哥来了会有人通报的。真是的,要不是与你家卢云也识得,知道你们感情很深,我们都要以为你嫁的是卢文了。” 听到这个,元娘急了,她涨红着脸认真地说道:“大哥叫我二妹的!他说了,我就是他亲妹妹!我与大哥是亲情呢,你们不许瞎说。” 众女嘻嘻哈哈起来,连声道:“好,不瞎说。”“你那大伯那么强横,我们敢瞎说吗?”“嘻嘻,强横不强横倒也罢了,世人都说,卢文之俊无人可以匹及,我们就看看好了。” 笑闹声中,一个管事急急走了过来,朝着元娘行礼道:“元小姑,卢文过来了。” 什么? 在元娘喜得连忙走出时,她没有注意到,刚才还嘻嘻哈哈,说笑不禁的同伴们,这时都安静下来,每个人还有点紧张。 她们也是紧张,白衣卢文,风月行首这些名头是那么的响亮。这些小姑虽是生在世家官宦里,可她们的心中,还是有着绮色的浪漫的梦的。 在那个梦里,卢文能不能再当官,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不对,应该是说,白衣的卢文,激流勇退,视权利富贵如无物质卢文,俊美如月,一呼百诺,令得那些底层人心悦诚服的卢文,宛如从神话中走出来的人物,他身上没了世俗的枷锁,他简直就是被贬下凡间的谪仙人。 于一双双带着梦幻般,屏着呼吸的关注中,只听得前方一阵喧哗声大作。 众人齐刷刷昂头看去。 这一看,她们便看到了那个在柳府几个少年和管事婢仆地筹拥下走来的白衣美男。 此刻正是春光烂漫,路旁桃树梨树成荫,桃花梨花掉落在地,铺成了一条厚厚的粉色花路。而在这花路当中,那个一身白衣,俊美得让人无法形容的美男子,正悠然而来。 一时之间,众小姑直是屏着了呼吸,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白衣卢文朝自己越走越近。 这般走近,她们越发为卢文的俊美感到目眩神迷,一个个心里想道:这卢文,竟比自己想的还要俊上几分! 就在她们如痴如醉时,元娘突然发出一声欢叫,只见她提起裙套,像只兔子一样冲到了卢文面前。在离他只有一步远时又仓惶站定。定定地瞅着含着笑,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卢文,元娘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在哭得眼泪汪汪,鼻尖通红中,元娘哽咽道:“大哥,你怎么才来?”她泣不成声的,“大哥,你怎么才来?你怎么能才过来看元娘?” 元娘这个反应毫不作伪,当下令得所有人都怔住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太子’ 第三百一十二章‘太子’ 这时,卢文低声低气地解释道:“是大哥的不是,元娘别伤心了。这大哥不是忙着吗?还有阿云也一直陪着你,你就别伤心了。” 卢文的声音很柔,似是被元娘的大哭弄得手足无措。看他那脸上满满的歉意,哪一点像是逢场作戏? 这里的人虽然都清楚,元娘不惯说谎也不会说谎,可直到这一刻,她们才明白元娘所说的,“卢文对她如亲妹”的意思了。 卢文不停地哄着,哄得满头大汗而元娘哭得越发厉后,他腾地转头朝后面叫道:“阿云,还躲着干嘛?你的女人你来劝!” 声音一落,一个与卢文五官有六分相似的俊秀少年腼腆着走了出来,这少年,赫然是与元娘定了婚,正准备大婚的卢云。 看到卢云朝自己走来,正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的元娘羞涩了,她打了几个呃后,低着头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帕一边拭着脸,一边悄悄地转过身子,不让卢云看到自己的狼狈样。 卢云忍着笑,他走到卢文面前后,说道:“元娘你别怪我,这是大哥让我出来的。我只打算躲在后面看一看你的。” 这老实话一出,元娘的脸腾地红了,这时的她,只顾着低头羞涩,哪里还顾得哭了? 见到元娘终于恢复正常,卢文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有心情看向众人。见到一众羞答答地看向他的小姑,卢文风度翩遍地一揖。笑道:“你们定然是元娘的手帕交了?多谢你们这几个月来对元娘的照顾。她性子纯直,或有不善言辞处,还请各位小姑不要见怪。” 众女万万没有想到,卢文一开口便是替元娘说情,这便与她们没有想到,元娘竟然与自家大伯这么深的感情,而她的未来夫婿卢云不但不介意,还一副无比习惯的模样一样。 在她们愣神之后,乱七八糟地向向着卢文还礼后,卢文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侧过头向元娘问道:“这阵子过得好不好?可有人欺负你?” 元娘还没有开口。卢云已叫道:“大哥,我也在呢,她怎么会被人欺负?”语气颇为不满。 卢文哈哈一笑。 元娘也笑了起来。 于笑闹声中,卢文与元娘和众人说了一会话后。转向元娘笑道:“明儿我去看望青元居士。你要不要也去?” 元娘高兴地说道:“要的大哥。” “那就这样定了。阿云也去。”他朝众人点了点头后。洒脱一揖,笑道:“我事务繁忙,先告辞了各位。”说罢。风度翩翩地去得远了。 而卢文一走,卢云自也是必须离去。他看着眼巴巴瞅着的元娘,想道:这么多人盯着,害得大哥与元娘说话都不能尽兴。寻思中,他也施了一礼后,提步追上了卢文。 众小姑本来就是冲着卢文而来,现在卢文都离去了,她们也是意兴索然。陪着说了一会话后,也一一告辞离去。 直把她们送得远了,元娘站在大门口还不愿意回府。她朝着卢云姐弟离开的方向遥遥望着,想道:还要等到明天才能见面呢,这太阳怎么还不沉下去? 正当她胡思乱想中,一个熟悉的女子声唤道:“元娘?” 元娘回过头去。 她对上了昔日的小姑杨梅。 现在杨梅挽起了头发,已是妇人打扮。她面容黯淡,哪里还有当小姑是的神采飞扬目中无人? 在她看向杨梅时,杨梅也在打量着她,见元娘比起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她的神色复杂无比。 这时,元娘走了过来,温和地看着杨梅,元娘轻声问道:“阿梅,好久不见了,你还好不好?” 杨梅抿紧唇没有回答,而是尖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过得好,你不用在我面前炫耀!” 听到她语气不善,元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低着头急急转身,便想躲开。 这时,杨梅唤住了她,“你对我大哥做了什么?” 元娘一怔,回过头来。 杨梅削瘦黯然的脸上满是掩不去的戾气,她尖声道:“上次我大哥相了一户人家,可才走动一次呢,便被人破门而入,把他给赶了出去。他刚开始还以为是那女人的前夫派来的,可后来他发现,只要他接近女人,便有这样的人出现……这些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元娘先是一怔,转眼明白过来,这事是大哥卢文安排的。他在自己离开武汉前往洛阳时说过,他会让杨郎清清白白地等着她决定要不要他。 见到元娘怔忡,杨梅的脸上闪过一抹不甘。她妒忌若狂地盯着眼前这个人,心里想道:若不是她,自家也不会败,自己大哥也不会被家族赶出去,自己也不会嫁妆没了婚事不成,给配了那样不成气的男人。就为了眼前这个人,那卢文竟然出手毁了自己一家,他也太狠了!当然,元娘这个贱人也不是个好货! 元娘正准备说些什么,一眼瞟到杨梅的表情,已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她,竟是话也不说了,转过身急急便走。众护卫见了,连忙筹拥着她入了府。在房中呆坐了一会后,元娘想到杨梅说的话,便派人转告卢文,让她不要再理会自己那前夫。卢萦得到元娘的信后,马上撤去了所有监管杨郎的人马,放了他自由身。 杨梅才开了一个口呢,哪知还没有回过神来,元娘就给逃了。她有心想追上去,可想到元娘身边的护卫,心下便是一怕。再看到柳氏的门第,想到自个现在的身份,又是不敢。于是,她在门口直转悠了大半天,一直不见元娘出来。只得怏怏返回。 卢萦与卢云在外面又转了一圈,说了一二个时辰的话后,便分道扬镳。 回到府中,她朝着一护卫问道:“主公呢?” “主公刚刚回府。” 卢萦点了点头,提步上前。 刚刚来到台阶处,她还没有入内呢,便看到郭允从书房中退了出来。 他退出来也就罢了,只是在见到卢萦时,那一脸的笑容怎么看都透着猥琐? 卢萦蹙眉,她目送着郭允从自己身边扬长而去。寻思了一会。她追上他,负着手慢慢问道:“你又告状了?”卢萦冷笑道:“我说郭大郎君,你就不能出息点?有啥事咱们正面交锋。”她眼珠子一转,坏笑道:“要是你嫌这里不好谈事。可以挑一家青楼。我现在是他们的行首。保准你怎么玩也不要钱!” 听到这里。郭允冷笑起来,他停步回头,“可惜不管我进了哪家青楼。在我醉后陪我的,都是这武汉城万里挑一的老丑恶妇吧?而且这老丑恶妇还不止一个?” 卢萦闻言,不由睁大了眼。 过了一会,她蹙眉道:“主公告诉你的?” 郭允连连冷笑。 不过他冷笑一阵,又得意起来。得意的笑容中,他朝卢萦好声好气地说道:“主公正等着见你了,快进去吧。” 这话一出,卢萦越发警惕地睁大了眼。 在她低头寻思时,郭允哼着曲已扬长而去。 目送着郭允远去的身影,卢萦眉头蹙了一会后,衣袖一甩,也不坐马车了,风度翩翩地朝着大门外溜哒而去。 她刚刚走到门口,陡然的,刘疆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去哪儿?” 卢萦身子一僵。 她慢慢转过头来。 迎上刘疆,她已是笑容温文一派倜傥,“阿疆,说你刚才出门了?”她一边向他走去,一边诚恳地又道:“主公,有一种人正如圣人所说的那样,最乐于“毁人不倦”,你乃堂堂太子,那种人的话千万听不得。会上当的。” 刘疆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静静地看着她走近来,看到她在自己面前立定,看着她讨好谄媚地冲着自己直笑。 慢慢的,刘疆说道:“我刚才在外面转悠时,听到很多人提到白衣卢文,还提到他编的曲目。” 缓缓的,心平气和地说到这里,刘疆又道:“见众人兴致高昂,便是孩童也不时拿着嗓子唱上一句里面的曲调,孤也心动了。” 他这个‘孤’字一出来,卢萦便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她的双眼开始移来移去,寻思着该从哪里夺路而逃…… 刘疆盯着她,慢慢一笑,这一笑,直令得卢萦寒毛倒竖间,他才继续开了口,“孤只看了一个唤做‘感天动地帝子情’的曲目。卢文,孤不看这个,还真不知道世上居然有那么痴情的丈夫,他为了那破落户的小家女,可真是什么事都愿意做啊。他为她杀了那个心黑手毒,愚蠢不堪的亲信婢女,他在知道她病了后,背着她在大雨中狂奔,他为她跪在神医面前乞求,他为她要死要活的……” 刘疆露出雪白的牙齿,轻声呢喃道:“这可真是深情啊,孤长得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深情,这么让人看了就想掉泪的男人!” 一滴,一滴又一滴的汗珠,在刘疆地盯视下,缓缓流下了卢萦白皙的额头。 冷汗直冒着,卢萦勉强陪笑道:“这个,主公,这个我有解释。” 刘疆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卢萦讷讷说道:“是这样的,我所编排的五个曲目,其中四个是用于正式演出的,这呢是最后一个,它与前四个都不同,这个多用民间俚语,我吩咐众青楼每逢节日便在闹市中或酒楼前表演,主要是给妇人们看的。而且,醉梦楼中的人得了曲目离开洛阳后,我特意派人追加了一句,这节目里的太子,是前朝太子,再则,它不过是痴妇梦呓之曲,世间痴儿怨女看看便可,千万不能当真。”(……) 第三百一十三章 热闹的武汉城 她说到这里,无比巴结地媚笑道:“主公你看,话都说得很明了,都说了是瞎编的,这里虽然与前四个一样,讲的也是太子的故事,不过这是前朝太子。真的,这个曲目一点也不会影响主公你的英明神武,尊贵威严的!” 刘疆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淡淡说道:“讲的是前朝太子的故事?” “是是是。” “可孤怎么听众人议论纷纷,说是原本指的是现在的太子殿下,不过为了避开尊者讳,便挂在前朝太子名下?” 卢萦连忙傻笑,“主公,这不能怪我,这是他们瞎想。真的,全是他们瞎想。”眼见刘疆一直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卢萦额头冷汗直下,“他们就是见到前四个曲目,指的都是殿下你的事,便误会了。” “误会了?” “是,是,真是误会?” “那第四个曲目中那句‘殿下本是痴情汉’,第三个曲目中那句‘虽是王侯亦情深’第二个曲目中那句‘相思如酒让人醉’,第一个曲目中那句‘无情人本是多情人’,都没有半点影射?也从头到尾,不曾出现过欲盖弥彰?” 卢萦冷汗如雨,她白着脸勉强笑道:“是啊是啊,绝对没有影射,纯粹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刘疆闭上了眼,直过了良久良久,他才唤道:“卢氏!” “阿疆……”声音软绵绵的。 刘疆没有睁眼,只是慢慢说道:“你说。孤该如何惩治于你?” 卢萦睁大眼看着他,心下微微有点得意:看吧,你治到现在,手段都用得差不多了,效果则没有半点,也头痛了吧? 仿佛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刘疆睁开眼来冷冷地看着她。 卢萦连忙低下头,她寻思了一会后,低声说道:“再把我关起来,抄十遍女诫?” 刘疆冷笑道:“说起这个。孤还真不明白了。你抄到现在也背得了吧?”在卢萦点头中。他恨声说道:“可怎地抄来抄去,你都不学一学上面的内容。孤罚你多时,也就是让你那一手字写得更端方飘逸?” 卢萦老实地回道:“阿疆有所不知,这学东西虽然是用来使用的。可知识浩如烟海。不是应该于我有利者才用之。无利者弃之吗?”顿了顿。她小声加上一句,“再说,卢文名头这么大。一手字过不去也是不好听。我平素一直静不下心来,借阿疆给的机会修身养性,把字练得更好一点,也是好事。” 刘疆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敢情他罚她禁闭,让她抄写女诫,这便是效果了? 他想到在扬州时,那两个庶民对他的打趣,想到今日今日,卢氏猖獗到公然向天下人炫耀她驯夫有术,心下便郁怒到了极点:这样下去,他与那些惧妻的蠢夫有何区别? 当下,刘疆黑着脸喝道:“出去!” 见卢萦看向自己,他咬紧牙关再次喝道:“给孤出去----” 卢萦连忙应了一声,乖乖地溜了出来。 在她出门时,迎面遇上了郭允。 卢萦凑近他,低声说道:“你可有对阿疆说什么?” 本来她以为郭允不会回答的,哪知郭允却非常大方地笑道:“这个啊,我只是对主公说了一句话:连一个妇人也治不了,谈何治理天下? 这话一出,他满意地看着卢萦额头上冒了汗。当下迈着八字步,哼着曲高高兴兴地进去了。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刘疆这次明明发了这么大的火,她都准备接招了,他却像是忘记了那事一样,与她相处时,一如以往。 而这时刻,给卢云元娘新造的府第,历时七个多月后,正式完工。而此时,离大婚不过二十多天。 卢云的新府第占地约三十余亩,不算太大,因是名匠施为,府中花草萋萋,假山林立,六幢小楼掩映在树木当中,格外秀致。府中湖水直接与河道相连,水波泛碧,鲤鱼翻飞。 因新府中一切都已准备好,接下来,便是搬家,处理细节的地方,为马上就要来临的大婚做准备。 就在这时,武汉的众青楼,在得知大婚的少年真是白衣卢文的亲弟弟后,众家联手,自愿在卢府之外设一舞台,每日两场,一连表演半个月,以恭贺卢云大婚。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啊,消息一经传出,众人奔走相告。因表演的是极有实力的大青楼,一时之间,消息如箭一般向四下扩散。当由醉梦楼拉开第一场时,卢萦竟是听到,萧燕尚缇还有文庆王尚他们,竟日夜兼程,从水道赶来了武汉。 这一日,卢萦来到码头,今天,罗子会从汉阳赶来。他赶来时,还带回了卢萦姐弟俩所有的藏书。而卢萦此来,是为了迎接他的。 因白衣卢文现在名头太大,卢萦为了不让他人围观,便换上了一袭黑袍,戴上了斗笠。 武汉码头,现在也在刘疆和卢萦的掌控之下。此刻,看着这忙忙碌碌的码头,卢萦想道:去年刘疆惩治阴氏一派,给留下了大片空白,他用全力把自己的实力塞进去。所以这次他抽空与自己到扬州武汉来玩,也是忙里偷闲了。 这时的卢萦都没有发现,自己几乎是一有空闲,便在想刘疆,左也是阿疆,右也是阿疆的。 就在这时,刚刚被刘疆用飞鸽传唤回来的执九在旁说道:“郎君,他们到了。” 卢萦连忙抬头。 视野的尽头,一前一后出现了两条大客船。客船上人头涌涌,一个个都昂着头兴奋地指着武汉城叫着什么。 另一护卫在旁笑道:“这阵子武汉的这个码头可一刻也没有闲着,这附近能赶来的,都在赶了。”他转向卢萦看了一眼,“白衣卢文这个名头可太大了。”现在是连他们这种护卫也在直呼白衣卢文的名头大了。 卢萦听到这里,却是露出雪白牙齿一笑,“太子的名头也大。” 她这话一出,执九和那护卫都不吭声了。他们低下头暗暗想道:这卢文坑殿下,都坑成习惯了。被她弄了这么一曲,整个天下间,怕是无人不知殿下乃是痴情重情之人,等以后卢氏入主中宫摆明身份时,只怕那些想往宫中送女儿的大臣们,念到陛下和阴氏的前车之鉴,对比殿下与卢氏的忠贞情义,只怕也没那心思了。毕竟,最美的女儿,如果入不了帝王的眼,还有可能因此成为皇后的眼中钉,这事是谁也要衡量衡量轻重。 就在他们寻思之时,卢萦突然轻咦一声,道:“真是巧啊。” 众护卫抬头看去。 此时,第一条大客船已经靠上了码头。这条大客船上,坐了满满一船人,而那些人中,赫然有不少是汉阳平府的。卢萦略寻了寻,戴着纱帽,身材瘦削似乎风一吹就会倒的平因,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父母身后,朝着岸上走来。 又看了一眼,卢萦发现那呼来喝去指挥着众人搬运行李的船主人,不由侧头低声问道:“这船是平府的?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走水运了?” 那护卫回道:“是罗子安排的,他见成都到武汉这一段水道完全被我们控制,便让平府购置两条船,一为货船一为客船。因为生意奇好,平府已放弃别的经营,专心专意干起这个。” 说到这里,他问卢萦,“郎君,可是要把他们赶离这一行?” 卢萦摇头,她淡淡说道:“不用,这家人蹦不出什么东西。罗子已经把人安插进去,把他们牢牢掌握了。” 那护卫点头,他凑近卢萦,又轻声问道:“郎君,众大青楼弄出这事,引来到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人看穿你的身份?” 卢萦闻言淡淡说道:“到时我会安排一个真正的卢萦出场。”说是这样说,她还是有点苦笑。这众大青楼联手给卢云贺大婚的事,据他们自己说,是他们为了给卢文一个惊喜,自发组织的,而且是把消息散播后,传到卢萦耳中,她才知情。 所以,等她知道时,消息已然扩散,木已成舟,只能‘欣然笑纳’。 护卫低声道:“一个真正的卢萦?” 卢萦低笑起来,她慢慢说道:“不久你们就会看到了,还不止是一个卢萦哦……这可是我混入风月场中的另一收获。” 众护卫相互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卢萦再次轻咦出声,说道:“那船上!那是萧燕,还有尚缇文庆,还有王尚……今日我运气真不错,居然也给遇上了?” 说到这里,卢萦笑道:“这下武汉可真是热闹了。” 一护卫在旁笑道:“是啊。不过卢云大婚,这些熟人光是听了名字,也会想来。何况还有这般热闹?” 卢萦点头。她慢慢笑道:“是啊,幸亏我已准备了一个卢萦了。”她说得缓慢,笑容颇有点高深莫测。 武汉码头很大,可以同时容纳四条大船下货。此刻,直在后面的大客船,那载了萧燕尚缇等人的大客船,也在另一个码头上停了下来。 望着混在他们当中,正大步走下的罗子,还有跟在罗子身后密密麻麻的担着书,提着箱的仆役,卢萦笑道:“我先走了。留下二人给罗子帮忙,这些书,全部送到我弟弟的府中去。” “是。” 看着卢萦的马车离去,执九轻声问道:“卢文似有点紧张?” 旁边一护卫应道:“她不是又大大的惹恼了主公吗?主公直到现在还没有发作她,她怎能不紧张?”(……)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再见阴澈 他知道执九想问什么,便朝平府众人和尚缇的夫婿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至于这些人,现在的卢文,已经不可能在意了。她现在已不是成都时的卢萦,这人都这样,站的高度不同,思考问题处理事情时态度也截然有异。” 执九点头,他低叹道:“卢文行事,总是走一步算三步。这次看到主公与她相处,我才明白,强横至极如主公,竟也被她用那种柔丝缠计,一步一步给逼到了网中了。你看他昨日,卢文喊了一声肚疼才刚蹲着,他已伸出手给她揉搓了,虽然才一下就收了手,那也是因为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啊……依我看主公想惩治卢文,就如困兽犹斗,不过徒费功夫而已。” 另一护卫却是咧嘴直笑,“头儿你担心这个做甚?我等只要主公大业能成,对上我们时宽和有度,赏罚分明就够了。” “那也是。” 因是给白衣卢文的唯一弟弟贺婚,这一次,所有的青楼都下了大功夫。他们在通往卢府的道路上缠满彩缎,联合一些崇慕卢文,家有大量资财的人,把红毯铺满了卢府外的一条街道,在这十五日大贺期间,他们开了五百桌的流水席,任何坐着马车牛车前来的人,都可以不花费一枚铁钱的吃上半个月。 方方种种的细节处,奢华处还有很多,要不是卢萦出面阻止,那些一心想把下九流成变成可以在台面上行走的众人,只怕会把这场婚宴弄得盖过皇家婚娶。 卢萦在砍断大半措施后。留下这种颇有点暴发户味道的张扬奢华,便为了弟弟的婚宴专心张罗起来。 大婚当日。 到得这时,十五日的表演和流水席已然结束,卢府外停的马车牛车,不再复以前的混乱不堪,显得井然有序。 刘疆身为太子,一直没有正式露面。他只是戴着纱帽,站在阁楼上看着这份有着浓烈民间气息的热闹场面。 等酒过三轮,新郎迎回了新娘开始行礼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声。 听到那喧哗声。执九低声说道:“主公。快看!” 能让执九说“快看”的事已然不多,当下,刘疆顺声低头看去。 却是喧嚣热闹,人来人往中。一辆华丽的马车长驱直入。在直驰到众位宾客当中后。白衣卢文和新郎卢云大步迎上,他们来到马车两侧,掀开了车帘。 然后。只见一个高大俊伟,戴着纱帽的男子,牵着一个美丽妇人的手走下了马车。 一看到那男子,刘疆腾地站起,他扶着栏杆盯了半晌,而一侧的护卫们,则是朝那男子看了一眼,又朝刘疆看上一眼,对上这两人几乎没有区别的身形气质,心下一片明了。至于刘疆,则是慢慢扯唇一笑,“光看这身形,便足有七八分相似,真是难为他了。” 执九在旁点了点头,他也盯紧着那高大的男子,说道:“我见过此人真容,他面目与主公亦有七分相似。幸好这里没有见过殿下的人,不然,以此子的相似程度,只怕会让人犯嘀咕。” 他又转向另一侧,看着那美丽的妇人说道:“这就是卢文换回女装,做回贵妇时的模样?”一直以来,卢文都是以男装示人,便是上次刘疆遇险,她从地道逃出相救,也因为行色匆匆不引人注目,而衣着朴素胭脂不施的。所以,她真正的贵妇模样,还没有人见过。 刘疆恩了一声,道:“也是七八分相似。” 说到这里,他转向那正与卢文兄弟行着礼的男子,眯着眼睛微叹道:“这就是她为孤找的替身?倒比你们以前找的都要好。” “是啊,稍稍改变一点,只怕能瞒过陛下。” 他说到这里,一旁的人连同刘疆在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齐刷刷地沉默起来。 如今太子一脉,可以说是情势大好。可不管情势如何之好,陛下偏了的心是扳不正的,所以,他们还是不可有一日一日的松懈。本来众人来到武汉后,日日感受着这种热闹喧嚣,心里也悠闲起来。这陡然见到个与刘疆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却生生提醒了他们,让他们知道万万没到可以松懈的时候,因此大有感触。 下面,假刘疆牵着假卢萦的手,假刘疆因戴着纱帽,面目不可见,而假卢萦的脸上则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的笑容到底有点疏离和陌生,令得又是惊喜,却又有点不敢相信的尚缇等人发了一会呆后,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旧友离去,直到宴席终了,她们也没能上前打个招呼。 阳春三月的下旬,卢云和元娘的大婚,在一种极致的热闹和喧哗中落了幕。就在他们大婚后的第二天,刘疆便下了一道命令,在撤消了她身边所有的暗卫,只留下四个明卫在旁边后,连同特意赶来相助卢萦的执九也被刘疆带走了。 然后,在刘疆的命令下,卢萦在卢云的大婚后第五天上了路。而在撤了她的暗卫的同时,便不知去向的刘疆,只留下一句他还有事,得耽搁几日再上道。到时他会追上卢萦,与她一道返回洛阳。 此刻,卢萦便坐在了前往扬州的客船上。 按她的计划是,选从水路转达扬州,再从扬州走官道返回洛阳。 卢萦所乘的这客船不大,乘坐的人也就不多。 上了船后,她一直靠着船舷低头寻思着。听到身边护卫的脚步声后,一袭白衣的卢文负着手低声问道:“主公真是有急事?” 那护卫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卢萦显然心里有话,不得不找人说出,她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他好似对我没那么关心了?”收回她的护卫,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赶着她上路。难道,他是看中了什么女人,所以把她这个大妇给赶回家,好与那野花双宿双飞的快活去? 刚想到这里,卢萦便悲伤地捂着脸,忖道:打住打住!再寻思下去,我都成怨妇了! 客船还在稳稳地行驶中,它激起的一串串的水浪冲得老高,都高得让习惯了刘疆的温柔相待的卢萦。颇有点寂寞。 傍晚时。船主人走了出来,叫道:“在前方的码头上停一下。” 对上疑惑的客人们,他一揖不起,陪着笑脸说道:“刚才小人接到小人家族的飞鸽。说是有一批从扬州赶到武汉来看热闹的客人。在快靠近武汉时。听到热闹已经过了,一个个大为生气,闹着要打道回府。因那些人都有点钱势。小人的家族也不好得罪,便把他们放在这码头中,由小人一并送回。诸位放心,这船中舱房还多的是,不会挤着你们。再说呢,各位都是富贵中人,小人便是自己睡在甲板上,也不敢挤着你们不是?” 上来的人只要不挤着自己,船上的人便不会计较这个。 在船主人的连连陪礼中,客船在傍晚时分停靠上了码头。 卢萦还负着手与护卫们闲话,蓦然的,一个熟悉的女子叫声传来,“刘卢氏?” 这声音有点熟悉,似是方小姑的声音。 几乎是方小姑刚刚叫出声来,另一个王婶子便捅了捅她,低声警告道:“你眼晕了?这明明是个丈夫!” 方小姑这时也看清了,她喃喃说道:“是我眼花了。” 王婶子叹道:“我看你不是眼花了,你是掂记着人家的夫君,给晕了头迷了眼。”她说到这里,一眼瞅到那回过头来的白衣郎君,连忙陪笑道:“郎君勿怪,刚才我家表姑子是看花眼了。” 卢萦从鼻中淡淡恩了一声,她慢慢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俊美冷峭的面孔。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背影与刘卢氏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男子,居然俊美至斯! 一时之间,方小姑傻子,王婶子等人也是一呆。 在对面这白衣郎君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方小姑红着脸低下头,想道:我真是迷了眼,这么俊的郎君,我怎么会把他看成刘卢氏? 卢萦的目光朝方小姑身后瞟了瞟,见了好一些熟人的身影后,她微微一笑转过头去。 看到他白衣翩翩地走了开来,好一些小姑还在目眩神迷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少年颤声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他就是白衣卢文!白衣卢文居然到了这里了!” 少年的声音,如石头落在湖水里,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于船上数十人同时尖叫声中,四个护卫同时走出,他们挡在卢萦的面前,用那冷煞的面孔挡住了众人地靠近。 见白衣卢文又戴上了他的斗笠,那在河风中吹拂的身影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众人也不敢唐突了。一个个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这时,方小姑喃喃说道:“王婶子,他的面目与也刘卢氏有点像呢……” 她的声音很小。 王婶子在旁扑哧笑道:“像也有可能啊,他们不是都姓卢吗?说不定便是同族兄妹。” 这话一出,方小姑似是释怀了。转眼,方小姑小小声地说道:“不过他这么俊,这么了不起,这么神秘,哪是那个刘卢氏能比的?” 那一边,卢萦静静地站在船头。 就在这时,一侧的护卫说道:“咦,这时怎么有战船过来?” 卢萦顺声看去。 漫天的夕阳中,只见滔滔的江水尽头,正快速地浮现出数十个黑点。那黑点来势甚速,转眼间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随着那黑点越来越近,众人清楚地看到,来的是一些尖刀船,共有四五十条。 看到这队伍森严的船队,船主人一凛,马上让人把大船移开让道。 可就在这时,船上有人叫道:“他们朝我们来了!”声音一落,船上众人尖叫起来。不过这尖叫声,随着快船越来越近而越来越小。特别是看到那个站在最前面,身姿颀长如柳,脸戴面具的银袍青年时,有个小姑欣喜地叫道:“咦,这也是位美貌郎君!” %% 又到了月底了,凤月无边的正文下个月中旬会结束,说不定这一个月,是凤月最后一次求粉红票了。求大伙看看个人书屋,如果有粉红票的话都扔给凤月…… 另,凤月无边现在在当当上已经开始正式发售,喜欢这本书,想要收藏的可以下手了哦。(……)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为擒你而来(求粉红票) 这时,众小姑都注意到了那银袍青年,对上他站在船头,破浪而来的颀长身影,看到那银色的面具,一时之间,众小姑竟是忘记了害怕,一个个目眩神迷起来。 在她们的期待中,那银袍青年果然直直地向客船驶来。 转眼间,他便乘着那快船挡住了客船。 在船主人慌乱的跑来时,不知世间愁苦的小姑时同时发出一声欢呼,她们期待地看着这银袍青年,梦幻地想道:如果他看中的是我,这般河道截船,只为命令我上他的船,那可多好? 在她们心慌心跳,期待无比时,船主人急急走到,朝着那银袍青年深深一揖,颤声问道:“不知郎君有何贵干?” 银袍青年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转过头,瞬也不瞬地看向另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也转过头去,然后,他们看到了倚船而立,斗笠下的目光有点沉凝的白衣卢文。 原来这银袍青年是冲着卢文而来。 众小姑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越发心醉地想道:都是美男子呢,真好。 在众人地注目中,紧张中,那银袍青年定定地盯着卢文,一大一小的船只以同样的速度航进中,银袍青年率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点沉哑,“阿文,抱歉了,你得与我走一程!” 他这话一落,站在卢萦两侧的四个护卫同时抽出佩剑,齐刷刷挡在她的前面。 对上这些剑拔弩张的护卫们。银袍青年面具下的唇,嘲讽的一扯,他淡淡说道:“没用的事,诸位还是不要做的好。” 说到这里,他转向卢文,声音放缓,沉而温柔地说道:“阿文,要我亲自请你么?” 语虽温柔,却实实在在是威胁命令了。 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口时,卢文缓缓举起了手。说道:“收起剑。” “是。”她现在威望极高。众护卫早就对她言听计从,声音一落,只听得刷刷刷一阵寒剑还鞘的声音传来,众护卫同时收起来佩剑。不过。他们越发上前。呈包围状把卢萦紧紧地护在中间。 卢萦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如此后。提着嗓子,清冷地唤道:“阴澈,你来此做甚?” 她这话一出口。众小姑同时想的是,“原来他叫阴澈啊?”众男子则在想道:“这人居然姓阴,不知与阴皇后有没有关系?”如果与阴皇后有关的话,那他与卢文之事,则是朝堂之争。他们最需要做的,是缄默,是退避三舍。 听到卢萦冷漠的声音,阴澈面具下的唇微微一扯,他盯着她,慢慢说道:“自是为了擒你而来!” 随着他这句话落地,只听得一阵弓弦拉动的响声传来,却是这一瞬眼间,数十条快船把大船团团围住。快船上的众人,同时手挽强弓,那寒森森的箭头,一动不动地指着卢萦! 陡然面对这真枪真箭的威胁,大船上惊呼声大起,而卢萦身侧的护卫,则齐刷刷脸色大变。 卢萦定定地看着他。 她在阴澈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作伪,她也从那些指着她的箭头处,看不到半点犹豫。微微沉吟了一会,她微笑道:“阴家郎君好消息。”她的护卫刚刚被刘疆收去,一转眼他便出现了。说是没有内奸,她都不信呢。 面对卢萦的嘲讽,阴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挺立在江涛浪头,不言不语不行不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等着卢萦决定。 一个护卫凑近卢萦,低声说道:“郎君,这下事有不妙了。他定然是有备而来。” 卢萦点了点头,她低声回道:“他断断不会伤我,你们稍安勿躁。” 说到这里,她脚步一提,白衣飘摇地动了。 几乎是她一动,阴澈便同时喝令道:“搭木板,迎接卢文郎君!” “是。” 快船迅速地驶来,不一会,便与大船紧紧挨在了一起。 看到那搭好的木板,卢萦稍稍沉默之后,在众人紧张不安地盯视中,她提步朝那木板走去。 看着她提步,众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后,也跟了上去。 不一会,卢萦便跨过木板,在她身边的四个护卫要跟上时,阴澈冷冷地说道:“我这船小,装不了这么多人,跟两个便可。” 他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因为随着他一开口,齐刷刷的,所有的寒箭同时指向了几个护卫。似乎只等他们一违背,便会乱箭齐飞,把他们射杀当场! 看到这一幕,对上阴澈毫不动摇的表情,卢萦转头低语了两句,只带着两个护卫到了阴澈的快船上。而另外两个,则分别上了别的快船。 卢萦一站定,阴澈右手一举。 随着他这个动作,快船上的众弓箭手同时手一放,而众快船的船夫同时发力,于是,这些来时如箭的快船,以极快的速度驶动开来,转眼间,便载着卢文消失在茫茫浪涛中。 怔怔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一个小姑惆怅地说道:“才见这么一眼呢,那银袍人都没有把面具脱下来让我见见……也不知这一生,还有没有遇到这等人物的机会?” 另一个小姑则转向方小姑,笑道:“方氏,此两子与你念念不忘的刘卢氏的夫婿如何?” 方小姑闻言寻思了一会,想了半天,她轻声道:“各有不同,都极俊呢。”转眼,她又低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别之后,便是相见永无期,我,我好生后悔……”她后悔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不过她不曾说出,王婶子却是明白的,在众女嘻笑过后。四下无人注意这边时,她朝着方小姑严肃地说道:“小姑,咱们做女人的,最不好的便是痴心妄想,别说刘卢氏的夫婿本是别人的男人,便是他身边没有女人,难道他就会中意小姑你?你这样老是放不下,会害了你自己的。” 方小姑显然不耐烦听这个,她咬着唇倔强着一张脸,没有理会王婶子。 当下。王婶子只能长叹一声。见方小姑这样,她知道说也无用,便不再多话。 阴澈的快船上。阴澈朝着玉树临风般的卢萦看了一眼后,命令道:“发出信号。告诉众人我们已然得手!让他们马上发出飞鸽!” “是。” 在几道响箭在空中唱响时。卢萦身后的两个护卫脸色大变:对方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难道说,阴澈截下郎君,是想把他当成人质? 在他们的暗暗心惊中。一侧的卢萦慢慢摘下纱帽,把它随手交给护卫后,卢萦转过她那俊美冷峭的脸,一边任由河风吹得她的白袍猎猎作响,一边欣赏着滚滚的长江浪涛,微笑道:“我们这里去哪里?” “东南。” 东南?整个荆州扬州之地都是东南。这回答也太广泛了吧? 在卢萦转眸看去时,丢下这两个字后的阴澈静静地说道:“那里还有我们的人马。” 卢萦一怔。 过了一会,她凝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阴澈的语气毫无波澜,完全听不出他的情绪,“刘疆带人围住了四殿下。” 阴澈的声音平静漠然,“刘疆手段毒辣,做事只问结果不顾其他,扬州西凤巷之事,实是让人闻之色变。现在四殿下有性命之忧,我只得以你为质,逼他放过四殿下!” 顿了顿,阴澈转过头没有看向卢萦,“为了让刘疆着紧,一到地方,我会把你交给耿忠……刘疆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耿忠不会对你循私!” 他这意思是说,他自己就会对卢萦循私,卢萦在他手中,完全威胁不到刘疆了? 卢萦转过头。 她看着天边的浪涛,好一会才说道:“四殿下是什么时候来荆州的?” “四殿下于半个月前抵达的建康,你们在武汉弄出这么大的声势,众臣以为刘疆一直在武汉呢,却不曾想到四殿下的行止,刘疆全然明白,四殿下如此小心,还是入了他布下的网。哼哼,王莽余孽,当朝太子行事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前朝的余孽老被他拿来说事。”见卢萦吃惊,他又道:“想来那网是你们在扬州时,刘疆就在布这个局。” 卢萦却在想道:刘疆的这个行动,她也是听也不曾听到。便在扬州时,他与她日日厮混,虽是偶尔有忙碌,却也不像在这么大动作的人啊? 见到卢萦的表情,阴澈马上明白了,她并不知道刘疆的这些动作。 当下他垂着眸,淡淡说道:“刘疆此人性子阴狠,阿萦还那么相信他?” 卢萦转头看向他。 看着阴澈,卢萦自是听出,他这话中隐含的,劝导卢萦离开刘疆的意思。 她唇动了动,她想告诉他,她早与刘疆秘密成了婚。可是在对上阴澈略显苍白的唇时,不知为什么,这话她却说不出口了。 当下,卢萦想道:现在不是时候,这是船上,是长江中,他身边还有这么多部属。等到了安全地方四周没人的时候,再告诉他不迟。 见到卢萦不说话,阴澈自嘲的一笑,他闭上了嘴。 两人都这样站在船头,一时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阴澈哑着声音低低地说道:“我已求过耿忠,便是刘疆不曾前来,也让他不要为难于你。” 直过了好一会,卢萦才低低说道:“多谢。”谢过之后,她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唇怎么这么白?” 阴澈垂着长长的睫毛,静静的凝视着滚滚流逝的浪涛好一阵后,他才哑声回道:“上次从真定回来后,便大病了一场,刚刚痊愈。” 从真定回来? 卢萦一怔:从真定回来?不对啊,他与耿国从真定回来,出现在洛河时,她刚刚进入风月场,还特意驾着一叶舟去迎接了。那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她看着他,低声道:“什么病?” 阴澈一笑,淡淡说道:“也无甚重病,不过是吐了点血虚了身体。” %% 又到了月底了,八月只有最后三天了。凤月无边的正文下个月中旬会结束,说不定这一个月,是凤月最后一次求粉红票了。求大伙看看个人书屋,如果有粉红票的话都扔给凤月……(……)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交谈 平静漠然的声音混合在河风中刮入卢萦的耳朵里,令得她转过头去,好一个都没有回头。 这时,阴澈坐了下来,他微笑地说道:“时辰还早得很,左右无事,阿萦,咱们说说话吧。” 卢萦这时也站累了,她在他的对面坐下。 阴澈向后一仰,右手闲闲地搭在塌沿上,目光微垂。 看到他眼底泛青,卢萦低低地说道:“你平素里,还是要照顾自己的好。” 阴澈没有回答。 他不说话,卢萦也闭上唇。直过了一会,她又低声说道:“我与阴田氏的事,可有为难到你?” 阴澈这才睁开眼来。 他静静地看着卢萦,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他们不知道你与我乃是熟人。”顿了顿后,他笑道:“扬州西凤巷事故后,有些人怀疑到你卢文在刘疆一脉的地位和作用。而我们这些人中,你曾为耿秉贺过二十岁生辰,给了他很大的面子。所以,这几个月中,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很多人都去问他,他与你卢文到底有何关系,最初你们是怎么相识的,上一次卢文为何要给他贺寿,卢文这人,到底在刘疆身边,是个什么位置……” 他垂眸微笑,“那时我曾想,我马上也要满二十了,不知阿文会不会也来为我贺寿。可经此一事,耿国却不停地说,中了卢文的陷阱了,卢文这是不费一兵一卒,便令得咱们自己人把耿秉闲置一侧!” 他说到这里。又浅笑起来,“耿国对你印象不佳,一直觉得你擅于阴谋,城府太深。” 在卢萦的沉默中,他轻轻说道:“这船上都是我的心腹,阿萦有什么话可以随便说出,不会有事的。” 他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又慢慢说道:“据他们地调查人,你卢文。确实在太子刘疆心中地位不一般。阿萦。以后行事,你真得谨慎了。” 以前他说这话时,是苦口婆心,这一次却带着淡淡的冷漠。 卢萦看向他。低声恩了一声。 阴澈继续说道:“刘疆从小便多疑。因此他的防范功夫。算是做得最到家的。直到如今,我们这边的暗部,还不曾在他身边成功地安插下什么人。因此。你的身份,直到现在还是只有我与耿秉知情。”顿了顿,他喃喃自语道:“只是阿萦太聪明了,都渐成众人的心腹之患,也不知这秘密,我们两个还能替你保管多久?” 卢萦没有说话。 春风刮过河面,令得这碧水泛起了一道道波纹。阴澈伸手从一侧的仆人手中接过笛子,便这般坐在塌上,闲闲地吹奏起来。 他的笛子吹得十分的动作,只是里面盛载了太多的寂寞,太多的孤单,令得听的人直感觉到沧海桑田的悲凉。 便这样,快船疾冲而出,激起的浪花冲天而起中,阴澈的笛声,一缕又一缕,如梦如幻,如花如月的在空中飘荡,飞扬……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 见他垂下玉笛,卢萦突然伸手接过。她从怀中掏出手帕,细致的,缓慢地把笛子拭净。然后,对着春风吹奏起来。 卢萦的笛声,是在重复着阴澈同样的曲调,可从她的口中吹出,却生生带上了几分散漫和放旷。 随着这一支曲吹完,卢萦伸手敲打着船舷,提着声音高歌起来,“说生死,看成败,却不知昔日始皇今何在?望江流,顺着游,一卷春风带走万古愁……” 她的声音十分的清冷动听,混在这风声水声中,给远远地传荡开来。 高歌过后,卢萦把笛子放在唇边,再次吹奏起来。 在卢萦的笛声中,渐渐的,夜色降临了。 在江面上浮起的云涡,夜色完全降临时,一轮圆月浮现在天空上。 阴澈仰望着那轮圆月,低声说道:“又是月圆了。” 卢萦早就吹累了,她已放下了玉笛。听到他的感慨,她也转头看向那轮圆月。 怔怔地看着那月亮,她直是发了一会痴,才突然出声了,只听得卢萦说道:“我的外祖母一家汉阳平府,在汉阳呆不下去后,曾赶到洛阳来寻我。” 阴澈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事,不由转头定定地看向她。 卢萦却没有看他,她慢慢站起,这般怔怔地看着那月亮,口里则继续说道:“我交给他们一些活计后,便把他们赶回了成都,这一次在武汉我也见到了,他们虽然比以前过得忙碌些,却过得很认真,还算不错。”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平因被休了,现在在娘家住。听说过得很不好,都被平氏的几个长辈逼迫着在道观里住上半年了。” 她专注地看着前方,还在说道:“前不久我也看到了我曾经的未婚夫曾长志,他娶了一个世家女,女方势大,他过得很憋屈。还有上次我以卢文的名义回到成都,遇到了王尚莫远他们,他们都在掂记你,老向我问,你过得好不好?” 说到这里,卢萦缓缓转头,她温柔认真地看着阴澈,低低地说道:“阿澈,你呢,你过得好不好?”哑着声音,她的语速缓慢而沉,“所有的人,不管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是快乐还是痛苦的,他们都不在原地了。阿澈,你也在别在原地呆了好不好?汉阳的少年相逢,墙角的月下吹箫,留在心底就够了,它不值得占据你的生活的。” 她在劝他忘记他吧? 只是这一次,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委婉温柔。 阴澈定定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他闭上了双眼。直过了一会,他唇角浮起一抹笑,低语道:“傻姑子……要是能忘,我早就忘记了。这心它自己忘不了放不下,我有什么法子?” 卢萦听到这里,却是眼眶一红,她转过头去,睁大眼睛让春风吹了一阵后,卢萦沙哑的声音缓缓地传来,“明明只是年少相识,只是那么相遇相晤过几回,怎么就成了你的障了?阿澈,我不想这样,我想你忘记我,忘得一干二净的,我想你幸福,与我一样的幸福。” 她最后一句话吐出,却是直承她与刘疆相处,她很幸福了。阴澈直觉得胸口一阵绞痛。 他垂下双眸,直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清风虽好,明月不许……清风虽好,明月不许。阿萦,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早就明白,世间有很多事,不是人努力了就能行的。” “是。”卢萦轻应了一声。 她看着江河中模糊破裂的圆月倒影,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这世间沧海桑田变幻,阿澈,你没有发现吗?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你也不再是以前的你了。以往的你我,早定格在记忆里,我们其实已经变得判若两人了。” 阴澈知道,卢萦依然是在劝他,要他忘记她。她告诉他,他曾经爱过的那个卢萦,其实早就变了,她变了,他也变了,他们的心态都变了。现在之所以还念念不忘,只是因为自己固执地把记忆留在当初,固执地不相信彼此早就已得面目全非而已。 当下,他哑然失笑。笑了一会,他唇角微微一翘,轻浅地说道:“阿萦,你知道我这次为何吐血么?” 卢萦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为什么?” “那日你来江上迎我,白袍飘拂,举止洒脱,自在得意宛如神仙中人。当时我看了,心跳得太快,可胸口又有什么堵着闷着,令得它跳起来频频受阻。在马车驶入府中时,也不知怎么的,就吐血了。” 在卢萦听得咽中一阵干涩,心口堵闷之极时,阴澈温柔地低语道:“傻姑子,你难道以为我对你的欢喜,只是年少时的一时冲动?我啊,我是太过愚鲁,总是一不小心,便又对你倾慕上了,这般一次又一次的,便成了执念,入了障,断了魂,化成梦了。” 卢萦紧紧地抿着唇。 她紧紧地抿着,倔强地抿着。直过了一会,她才以一种任性的,沙哑得倔强地语气说道:“中可我想你忘记我!我不想你还记得你!你不应该还记着我!” 她的声音干脆中带着倔强,像是一个人,在缠着自己的至亲娇蛮。不过她这话语中,娇蛮的内容是让他把她遗忘罢了。 不惯拒绝她的阴澈,当下轻轻软软,温柔地应道:“我试试。” 得到他这三个字,卢萦似是松了一口气。她垂下眸,再次把玉笛放在唇边。 一缕飘渺幽沉的笛声流溢而出,慢慢的,它渗入春风中,沉入了河水里。 看着她,阴澈垂下眸子,静静忖道:傻阿萦,这人心要是能自主,世上也没有那么多悲苦了……我也想忘记你的,只是一直无法做到而已。不过,我相信这世间事迟早有个因果了断。如果四殿下继了位,刘疆身为故太子,多半性命难存。以你的性情,他若是死了总不至于殡葬吧? 所以,也许到了那时,到了一切都有个了断之时,我也就知道该怎么决断了。 一侧的卢萦,哪里知道他在寻思这个?她还是静静的吹着笛。随着夜间的江雾如轻纱一样,绵绵地罩在她的一袭白袍上,随着天上明亮的圆月流溢出来的银光,静静的铺染在她的眉梢乌发上,她的笛声,始终悠然如月,飘渺如梦,不曾断绝。 ## 最后两天啊,最后两天,求大伙看看自己的个人书屋,找出几张粉红票来扔给凤月无边。朋友们,你们的粉红票留着会浪费,给了别人我心痛,泪,都扔给林家成吧。(……)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来者何人?(求粉红票) 这种战船最重速度,行驶起来急如闪电,半夜时份,卢萦便听到隐约有人说道:“天亮时应该可以抵达了。” 她坐在船上,和众人一样毫无睡意。看了一会随着风浪起伏的众船,卢萦把把玩了这么久的笛子递给阴澈。仰头看着头顶上的灿烂星空,叹息一声说道:“时间可真快。” 阴澈正在船头指挥着众人,听到她的感叹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便又回过头忙活起来。 渐渐的,月渐西斜,随着天空那点启明星高高悬挂,众船上,隐约有人低语道:“天快亮了。” 天快亮了? 卢萦站了起来。 此刻,阴澈正戴着面具,一袭银袍的站在船头,负着双手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她走到他身边站定,与他一样地目视着前方,在黎明时隐约的光芒中,她轻轻说道:“把我交给耿忠后,你就会离去?” 站在晨风中的阴澈缓缓转过头来。 他看着她,慢慢点头,道:“是。” 晨风带露,那水意都染上了他的眉梢脸上。他静静地看了卢萦一会,最后还是果断地转过头去。直过了良久,卢萦隐约听到风中飘来一声,“你永远不必害怕……”只是这话她定神听去时,什么也没有听到,而站在那里的阴澈,一直静静伫立,不见其语,不见其动。想来,她刚才听到的话,应该只是幻觉。 码头越来越近了。 在那里,会有耿忠等着他们。到了那里,他就会亲手把卢萦交到耿忠手中,然后离她而去。 在无声的沉默过后,阴澈又低声唤道:“阿萦!” 卢萦抬头看向他。 阴澈定定地看着她,直过了良久良久,他才低哑地说道:“没什么。” 过不了一会,一人叫道:“来到!” 卢萦抬头,只见前方的码头处,站满了黑压压的人影,那些人影队列森严。一看就是士卒。看来是耿忠带兵卒来接收她了。 快船的速度极快。就在她打量着前方时,众船疾驰着冲到了码头旁,然后紧急停下。 看着那百数人中大步走出的中年将领,卢萦也不用人多说。便提步跟在阴澈身后。走上了码头。 阴澈大步走到耿忠之前。两人低语了几句后,耿忠回头朝卢萦看了一眼,伸手拍了拍阴澈的肩膀。点了点头。 在耿忠带人向卢萦大步走来时,阴澈转身就走。卢萦呆了一会,慢慢转过头去。 恰好这时,阴澈也踏上了快船,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卢萦微微一笑。 这时,耿忠等人围上了她。上下打量了卢萦一眼,耿忠严肃地说道:“卢文,时辰不早了,跟我们走吧。” 卢萦的目光还在盯着阴澈,直到众快船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耿忠倒也不催促,直到卢萦自个回过头来,他才再次严肃地问道:“可以走了?” “走吧。”卢萦提步,她一边走一边问向耿国。“不把我绑起来?” 耿忠严肃地回道:“以卢文的身份,只要不轻举妄动,我等不会对你无礼。” 在耿忠说这话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他示意卢萦上了马车后,带着众人翻身上马,在卷起的漫天烟尘中,率着众骑朝着前方的官道疾冲而去。 因冲速太快,卢萦坐下的这辆马车也算不得顶好,便颠覆得厉害。 她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在耿忠几次打量中,都是一动不动地闭着眼养神,那俊美端正的身姿,在这时刻,楞是显出了一种文人的傲然。 耿忠不熟悉卢文这个人,见状心中想道:没想到这卢文倒是个有儒生风骨的。 又走了一阵,他转过头瞟去时,不由一怔。只见那卢文已侧过头靠着车窗睡着了! 这个时候还睡得着?这卢文是天生胆粗,还是真相信自己没有危险? 耿忠摇了摇头后,不再理会他。 众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建康,百数骑直是快马加鞭,全速奔驰。因此,卢萦睡不了一会,便给颠醒了,这般醒了一会又睡,睡了一会又被颠醒,到得傍晚,耿忠喝令休息时,她直觉得睡意朦胧,好似欠了很多瞌睡似的。 下马车后,她坐在一棵大树下,耿忠令人端些肉汤给她后,百数个大汉便聚在一起说笑起来。 隐隐中,卢萦听到耿忠说道:“明晨便可抵达,大伙再坚持十几个时辰,就可以到建康城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了。” 他的声音一落,顿时,众士卒同时欢叫起来。 因时间紧促,耿忠不敢过于耽搁,众人休过餐后休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再次起程。 转眼,夜间到了。 到了深夜,四下一片寂静,只有众卒的马蹄声“哒哒”地传出,唱响了寂静的夜空。 坐在马车中的卢萦,这时也是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就在这时! 突然的,耿忠勒停奔马,警惕地朝着四下扫视一片后,暴然喝道:“什么人?” 他声音洪亮,这暴喝声如如奔雷,把卢萦给震醒了。就在她睁开迷糊的双眼,朝着耿忠看去时,耿忠转头盯向右侧的树林中,沉喝道:“何方朋友在此?我等乃是朝庭公干,朋友在出手之前,还是想想后果的好!” 什么,有人截道了? 卢萦精神一振,坐了个端直。 深深的夜幕下,四周还是一片寂静,只有风刮过树林时发出的呜呜声,以及不知明鸟兽的啼叫声不时传来。 侧耳倾听了一会,耿忠朝着右侧树林中抱了抱拳。高声说道:“多谢朋友高义!” 说到这里,他朝众卒使了个眼神。当下,众骑开始朝着前方试探性地走动。 ……极为突然的,树林中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大笑声,“我就说了,让你们直接在前方设陷阱,活捉这一些大鱼。可你们愣是不听,说什么盗亦有道。行,既然咱们要做侠盗,那就出去玩儿吧!” 几乎是他那个‘吧’字一落处。陡然的。官道两侧的树林中,同时灯火大作! 看着这些陡然出现,足有数百上千的火把光,耿忠彻底变了脸色! 他脸一冷。朝着右侧喝道:“这位朋友。在下姓耿。洛阳人氏,奉皇命来此!你们确定真要截这个道?” 声音沉寒,已是威胁! 林中先是一静。 就在耿忠等人脸上一松时。陡然的,右侧林中传来一阵暴笑声! 那笑声如此得意,如此嚣张,如此不在乎! 这一下,耿忠等人齐刷刷的脸色变了。 就在他们拉下脸抽出兵器时,树林中传来一个低沉戏谑的男子声音,“原来是洛阳姓耿的,幸会幸会。” 听到这话时,卢萦轻呼一声,也跟着耿忠等人一样,变了脸色。 树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一会,数十个黑衣人走了出来。这些黑衣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俊雅男子。 这男子一袭黑衣,与属下们不同的是,他没有蒙着脸。 带着众人大大咧咧地挡在官道前方,他歪着头打量着耿忠等人,细细欣赏了一会后,他戏谑地说道:“一百四五十人?这人数不少了,阿九,把儿郎们都叫出来。” “是。”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朗应了一声后,挥动了手中的火把。 随着那火把在黑暗中晃了几下,一阵西西索索声传来,只见黑暗的丛林中,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 眼见黑衣人越来越多,耿忠彻底的变了脸色。 见到他脸色不好,那俊雅青年笑道:“洛阳姓耿的,我这边的人呢,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你看一看,如果不行的话,就服个输,也许郎君我高兴了,会放你一马。” 耿忠在见到树林中出现的火把时,心中还在想着,也许对方只是虚张声势,想他此行何等谨慎,怎么就被人发现了,还恰好在他回经的路上给截住了他? 可这一会,这些黑衣人一站出来,他的心就彻底地沉了下来。 他是久经行伍之人,自是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些黑衣人,还真是一千左右。而且从他们的身形看来,这些黑衣人,恐怕个个都是久经厮杀的老兵! 压下心中的不安,他朝着那俊雅青年拱手说道:“这位兄台,你看我们这些人,除了坐骑便身无长物。如果兄台愿意放在下一马的话,耿某愿意奉送五十匹坐骑给诸位。” 那俊雅青年听到这里,却是冷冷一笑,他嘲弄地说道:“你们的马可都是军马,都烙有印鉴,被发现要坐牢的。本郎君要你这些马做甚么?” 耿忠按下不安,尽量温和地问道:“那郎君要什么?” “我要什么?”那俊雅青年一笑,他的目光慢慢从众人身上转过。不一会,他的目光落在了卢萦身上。 盯着卢萦,他朝她伸手一指,笑盈盈地说道:“这小白脸儿身娇肉嫩的,合我的胃口,你把他留下吧。本山大王也好早点把他肩回去做我的山寨夫郎。” 耿忠:“……” 过了一会,耿忠陪笑道:“郎君若是要小白脸儿,明儿我给你奉上十个同样姿色的如何?” 这一次,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那俊雅青年已是不耐烦地高喝道:“我就要这个小白脸儿,你给就给,不给的话,就拿命来护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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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里絮絮叨叨。卢萦这边终于平静下来。黑暗中。她注视着这个一向不掩饰对自己兴趣的男人。徐徐说道:“你们早就知道了耿忠的这次行动?”说到这里,她认真地盯着王楫,问道:“便为了卢文。王兄动用了这么大的架式?” 王楫灿然一笑,说道:“非也非也,你可不是区区卢文,你那是刘疆的心上之人,更是闻名洛阳的风流人物。” 说到这里,他朝卢萦上下打量了一眼,双眼亮度惊人,“本郎君也是见识过天下女人的,可如你卢文这样的,还真没有见过。哎,自黄河一别后,便对卢卿辗转反侧,思之难忘,念之断肠啊。” 他以一种戏谑的,似有几分认真,又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说了这句话后,见到众黑衣人已把耿忠等人拖走,便翻身上马,吹了一下口哨后,和众黑衣一起簇拥着卢萦,朝着前方官道走去。 众人簇拥着卢萦,呼唿声声地朝前走去。对着策马赶在卢萦身侧的王楫,一个黑衣人脱下面巾,露出一张不过十六七岁的脸,叫道:“大哥,这小白脸儿便是你念念不忘的卢文?”他转头朝卢萦打量了一眼,嘀咕起来,“大哥明明不好男色,这小子能让你转了性,还真是了得。” 王楫闻言咧嘴一笑,他敲了一下那少年的额头,哧声道:“你懂个啥,滚一边去。” 骂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卢萦。对上黑暗中,卢萦那双盯着他的,乌黑的眼,他还极温柔地说道:“阿文别担心,你与我这一起,就没有必要这般警惕忧愁了。” 卢萦想道:正是与你在一起,才应该警惕忧愁。 这时的她,想起了阴澈对王楫这个人的形容。说是这个喜怒难从脸色上看出,十句话有九句难信。 刚寻思到这里,她马上警觉到:不对,我现在不是忧虑的时候,我得冷静下来,我得想辙,我要想辙。 忖到这里,她慢慢闭上了双眼。 见到她闭上眼不再理会自己,王楫哈哈一乐,他倒也没有再逗趣卢萦,只是回过头不停地下令众人加速。 当转入一个山道,上千人四分而散,最后当卢萦发现,王楫领着二三百黑衣人化身为一个大商队的成员时,才惊愕地看了他一眼,忖道:原来他并不是在这附近有立足点。 知道不会在附近停留,自己要随着这个伪装的商队前行后,卢萦放心了一点。 这样一来,至少这两天她应该是安全的。 ……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会是真恐慌了。她怕王楫欺负自己,污了她的清白,令得她无颜面对刘疆,她也会王楫一个恼怒之下杀了自己,令得刘疆伤心。而相比这这两点,她倒宁愿王楫以她为质,去向刘疆勒索些什么。至少那样一来,她也罢刘疆也罢,会有周旋的机会和时间。 在这种心态下,卢萦安静下来。 商队在官道上走走停停,等到快天明时,卢萦给迷迷糊糊睡去。隐约间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什么人,睡梦中的卢萦大惊,在腾地冒出一身冷汗间,她睁开眼清醒过来。 这一睁眼,她瞬时与一双直贴到了脸上的眼睛相对! 卢萦刚想叫唤,却又紧紧闭上了唇。她冷着一双眼看着对方。 两人鼻尖对鼻尖地相视一会,王楫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戴着一个儒生冠的他,理了理身上的青袍,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阿文醒了?可有饿了?”他献宝似的从塌下掏出一个散发着油香味的陶碗,指着被油布盖着的陶碗说道:“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这可是天食楼最吃香的水煮鸡,天下间数一数二的人间美食,你饿了很久吧?尝尝?” 卢萦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当真伸手接过陶碗,她扯开上面的油布,望着那白中泛着金黄。香味四溢的鸡肉吸了一下后。拿起放在一边的箸,慢慢享用起来。 看到她这么一转眼间,便变得动作优美,表情自如。王楫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他喃喃说道:“刘疆还真是好福气,不但得到了你的处子之身,还得到了你全心全意的倾慕……”语气中。实是不无妒忌。 他这样的妒忌,提到刘疆时的语气,顿时令得卢萦不寒而栗。 看到她白着脸一口一口地强行吞食着,王楫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长叹一声。 直到卢萦把那一大碗鸡肉连汤不剩地吃了个干净,王楫才徐徐说道:“明明吃不下,还强迫自己吃完……卢文,你到了现在,还在想积蓄体力逃走不成?” 卢萦垂下眸,直过了一会才抬眼向他,淡淡地唤道:“王家郎君。”她掏出手帕,动作优美地拭着嘴,静静地说道:“卢文虽是贪生,却也不至于贪生到能委曲求全……刘疆对卢文情深义重,卢文这次落到了王郎手中,怕是无法求全了。” …… 直过了良久,一直嘻笑着的王楫才冷着声音说道:“阿文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萦慢条斯理地向后一倚,静静地对上他的眼,慢慢说道:“我想与王郎做个交易……我呢,家财过万,产业众多,这点王郎是知道的。你们现在前往的是建康,能否请王郎改道前往成都或武汉江州?卢文愿将产业全部奉上,并送上五千两黄金,只求郎君在这一路间,放过卢文一马,让卢文得以保存清白,到了地头后,又能放卢文归去。” 她盯站他,慢慢说道:“我知黑龙水匪现在失了对长江黄河水道的控制,日子已不比以前。怎么样?价值超过万两黄金的产业再加上五千两黄金的现金,别人或许能看不能拿,我想以王楫郎君的本事,定然是可以一钱不剩地全带走的。” 她的声音低沉,轻缓,动听,带着一种勾人心神的诱惑。 王楫定定地看着她。 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卢萦慢慢一笑,她静静地说道:“卢文说得很明白了,王楫郎君,我现在只想留着清白之身,以及大好性命。至于那些身外之物,可以统统交给郎君。这买卖,对于郎君来说,应是划算的吧?” 王楫直直地看着卢萦。 他一瞬不瞬地盯了她片刻后,突然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轻轻说道:“难道阿文还以为,我王楫是个没见过钱的?” 见到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的卢萦脸色微变,他高兴地向后一仰,双手抱胸,懒洋洋地说道:“刘疆取起父皇留给我的宝藏,杀了我无以计数的部下,把我赶得东走西藏无法容身,还借我的名字大肆兴风作浪。卢文,你觉得我与他之间的仇恨,是黄金能消的么?” 说到这里,他咧嘴灿然一笑,微微弯腰,他的手指轻抚上卢萦的唇,留恋的,温柔地说道:“至于你……虽然卢氏阿萦已不是清白身子了,可我还是欢喜啊,这叫我怎么办?难道那些阿堵俗物,就能替代得了阿萦在我心上的地位?阿萦,你可真是小看我了。” 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滑动,卢萦慢慢抿紧了唇。 随着他越靠越近,那粗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随着他的手指渐渐下滑,令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生平第一次,卢萦在心里无助地唤着:阿疆,你在哪儿?你怎么不来救我? ## 加更章节求粉红票,晚上还有一更。今天是八月最后一天了,在大伙的帮助下,凤月到了第六,离第四都只有几十票的差距。朋友们,你们助林家成一把,帮我把凤月顶上粉红票问榜第四的位置啊。只剩半天了,你们的粉红票留着会浪费,给了别人我心痛,都扔给林家成吧。(……) 第三百一十九章 刘疆来了(求粉红票) 王楫慢慢地凑近了她。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刻意压沉的低语声令是她耳中瘙痒不已,“阿萦,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啊?其实呢,你到现在,也才被刘疆一人碰过吧?其实男人是不一样的,尝试一下,说不定你就会知道,你更爱哪一个。” 他的声音低沉,轻软,带着陌生的男性气息,沉沉地笼罩着她。 刹那时,卢萦有一种感觉,仿佛她已陷入了一张无法挣脱的蛛网,再睁眼时,一切都会物是人非。 王楫的呼吸声还在靠近,靠近,隐隐间,他的唇,似乎都触及了她的脸颊。 感觉到这陌生的,带着她所不喜欢的男人浓烈气息的靠近,卢萦闭上了双眼。 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直以他游移在她唇上的手指,转向她的下巴,玉颈,卢萦才低哑地开了口,“王楫。” 她也不睁眼,便这么静静地说道:“那些财富,是我仅有的……你宁愿求一夕之欢,哪怕第二天拥着的是一具尸体,也不愿意得到那么一笔足可解你数年之忧的财富?” 王楫抚在她脸上的手指一僵。 过了一会,他变冷的声音传来,“你便这么坚贞不屈?”声音含着嘲弄。 卢萦睁开眼来。 她静静地迎上他的眼,轻轻地说道:“不是坚贞不屈,我只是害怕,刘疆对我如此之好,我却以被玷污之身伴他。他不嫌弃,我却再难自得……王郎可能不知道我的性情,我这么骄傲的人,岂能由着我的心上人对我日渐疏远,与我欢好之时总有不平之意?” 王楫盯着她平静中带着漠然的脸,盯着她认真的眼,慢慢的,他的手移开了她的脸,他坐直了身子。 重新端坐在塌上,王楫一言不发地盯着卢萦。 他的目光沉静。似是若有所思。也似乎冷漠,更似乎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他便是这样冷冷地盯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一笑,低语道:“有意思。”他掀开车帘。纵身跳到了地面上。笑道:“有意思!” 卢萦盯着他。暗暗想道:他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此时已是白日。 商队行走在官道上,不时与队伍擦肩而过。好几次,卢萦正在打量那些经过的人时,一转头,便对上了王楫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的目光与刘疆的完全不同,刘疆的目光中还有温暖,可他的目光中,笑容是,是无底的冰寒,直冷得卢萦打了好几个哆嗦。 感觉到他眼神中的警告,卢萦也不敢张望那些路过的人了。再说,守在她马车旁的黑龙匪,个个身形悍勇高大强壮,如果不是有十全地把握,卢萦也不敢激怒这个全是悍匪,全是男人的队伍。 到得傍晚时,那个黑衣少年朝着王楫哄叫道:“弟兄们,今天晚上可是咱们头儿的洞房花烛夜啊。有谁去卖个灯笼的什么回来没有?” 他的声音一落,众黑衣人笑闹起来。另一个黑衣人冲着王楫叫道:“头儿,小七这话说得有理。这夜长就梦长,你今晚把这小白脸儿拿下吧。” 众黑衣人同时叫道:“拿下吧,拿下吧!” 哄闹声中,又有人叫道:“头儿到底好不好男色,这还是个问题。我说头儿你今天晚上是得提枪上马,不干的话,你怎么知道对着这个小白脸儿,你也硬得起来?” 这话一说,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 于这震动了整个官道的笑闹声中,王楫跟着众人的说笑声浅浅而笑。仿佛知道卢萦正在看他,他转过头来盯上她。 这一眼,直让卢萦不寒而栗,它太亮太直接,仿佛一头狼正在对着自己的猎物虎视眈眈,令得卢萦本来放松了些许的心,这一下又重新提了起来。 她慢慢抿紧了唇。 指甲紧紧地扣着自己的掌心,卢萦暗中想道:阿疆,救我…… 她用那么大的利益都不能诱动王楫,这时的卢萦,真有点绝望,真不知自己要怎么做,才可以脱身,才能保持自己的清白。 闭着眼睛,她避开王楫的目光,和众黑衣的笑闹起哄,一次又一次地念道:阿疆,救我! 绝望的卢萦,这个时候除了念叨着刘疆的名字,她已束手无策!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到了绝境,到了走投无路时,会是这般滋味! 于众黑衣人的哄闹中,前方出现了一排树林。王楫叫道:“过了这树林就是一处旷野,大伙在那儿扎营吧。” “好。”哄应声中,一人叫道:“头儿,今晚要不要给你备好热汤,准备红烛灯笼?” 王楫定定地盯了卢萦一眼,咧嘴一笑,慢慢说道:“行,你们去张罗吧!” 几乎是他这句话一落地,数百匪众同时哄笑起来。哄闹声中,王楫一直含着清雅的笑,一直定定地,瞬也不瞬地盯着卢萦。 而卢萦,则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目光无波无澜。 转眼间,队伍冲过了树林。 车队停了下来,在夕阳西下间,一顶一顶的帐蓬竖立起来。 卢萦站在马车旁,她抿紧唇看着那些黑衣人给那中间的帐蓬上挂上大红灯笼,看着他们烧好热水,一桶一桶地朝里面抬去。 她看着王楫沐浴过后,穿了一袭绣着黑龙的玄金袍,缓缓走向她。 她看到王楫走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朝着帐蓬中扯去。 ……原来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感觉,竟是如此让人绝望? 帐蓬中,一个巨大的木桶放在角落。上面热气腾腾,还洒满了花瓣。 帐蓬的另一角,给摆好了一张巨大的塌,塌旁点燃烧了两对蜡烛。看着这,卢萦恍惚地想道:阿疆与她成婚,都没有点这种蜡烛呢…… 帐蓬外,不时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混合着压低的笑声,隐隐有人在说,要听壁角什么的。 就在卢萦都有点恍惚迷离间。王楫大步向她走来。 他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定定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竟是极为罕见的。出乎意料的。有着一抹温柔。 迎上他的目光。卢萦垂下眸子,淡淡问道:“今晚我逃不过了,是么?” 王楫轻叹一声。他优雅地朝她一礼,轻声道:“夫人,在为夫面前,何必说逃?本是喜乐之事,何必用这种口气说话?”语气中带着欢喜戏谑。 卢萦静静地看着他。 王楫迎上她的目光,他眸子中涌出一抹欢喜叹息的笑意,轻轻伸出手,便这般向着卢萦搂抱而来…… 就在这时! 已经昏暗起来的大地上,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 那响声沉沉而来,因来得太多,都令得大地震荡起来。 王楫放在卢萦脸颊的手蓦地一僵。 不等他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几个商人打扮的匪徒冲入了帐蓬,朝着王楫惊惶地叫道:“头儿,不好了!东南方向来了大队兵马。从引起的地面震动中看来,对方至少也有数千之众!”这人白着脸急急说道:“这方圆数百里都是城池,也无事故冲突,头儿,这些人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王楫脸色微沉,他盯了卢萦一眼后,转头说道:“走,看看去!” 转眼,他匆匆脱下身上绣了黑龙的袍服,只着一袭白色儒裳,便与众匪如一阵旋风一样卷出了帐蓬。 他一走,卢萦便退到角落处,她警惕地透过各个缝隙,朝四下打量了又打量。 就在卢萦观察着地形和人手安排时,那一边,几个商人策着马急驰而来。一冲到王楫面前,一人便低声说道:“头儿,刚才从山坡上看了,来者少说也有千数人。对方队列森严,扬起的烟尘丝毫不乱,只怕是朝庭精兵。”顿了顿,他沉声道:“对方明显是骑兵,按道理,他们这么多人过来,应该早就引起地面震荡,令得我等警觉了。可直到现在离我等不过五六里才为我们发现,定然是一直包着马蹄,直到刚才才放开!对方如此计算周全,难道是耿国等人带着兵追过来了?” 王楫寒着脸喝道:“慌什么?我们不是商人吗?” 一句话喝得众人齐齐噤若寒蝉后,他手一挥,沉声命令道:“都退下去,扎营地扎营,睡觉的睡觉,该说话的给我说话!” “是。” 就是他沉着脸连下命令,使得众匪按住心中的不安,继续各就各位时,那支骑兵的队伍,渐渐出现在视野尽头了。 这支出现在视野中的队伍,扬起的烟尘弥而不散,马蹄声也是整齐一致,光从这点看来,来的这支队伍,果然精良! 就在王楫朝着那队伍望去时,一个少年匪徒颤声道:“真,真的是朝咱们这儿过来了!”这二年间,他们实是被朝庭追得厉害,成日里东逃西窜的,已成了惊弓之鸟,所以,这会光是看到这场景,便有人吓得话也说不转了。 就在这时,一个眼睛最尖的匪徒叫道:“头儿,快看到旗帜,上面写了一个‘刘’字。头儿,是刘疆,是太子刘疆杀过来了!” 这段时日,他们都被刘疆赶成了过街老鼠。因此,随着这匪徒声音一落,人群中牙齿叩击声响成了一片。 ## 晕,我好象算错了日期,这个月有三十一天…… 哇哈哈,我现在成了第五了,虽然只比第六多一票,可好歹也是个第五,而且离第四只有十几票。大伙快看看自己的个人书屋,看能不能再捡到几张粉红票砸给我…… 前阵子见到一远方来的朋友,她问我粉红票是什么?怎么你的书后不见别的留言?当时我羞愧地说,粉红票就是月票,呃,求了这个可以多一点奖金,如我如果升到第四,奖金就是二千元,第三就是三千元,而第六只有一千。在我如今离第四只有十几票,第三只差六十来票的前提下,那利益就很让人动心了。所以这个求票,其实就是求钱,苦苦求粉红票,其实就是想多得一点钱罢了。 至于不见别的留言,我其实以前挺喜欢说话的,可后来发现话多错多,说啥话都想几遍再决定说不说,于是越来后来就越是沉默,现在都成习惯了。其实这样沉默不好,我想我得改改。(……) 第三百二十章 重逢(求粉红票) 王楫定睛一看,脸马上一沉,只听他寒声命令道:“把卢文带过来!” “是!” “等等,给她戴上一顶斗笠再过来!” “是。” 卢萦在听到王楫命令把她带去时,脸上灿然一笑。随后她腰背一挺,直觉得失去了的力道,在这一瞬间全部得到恢复。 伸手接过斗笠,她自发戴在头上,便跟在一匪徒身后,朝着王楫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刻,王楫正站在官道旁,也戴了一顶斗笠……事实上,前方这样的阵仗,他们这些人如果是真的商旅,定然会上前查看。要真是所有人都按兵不动,那才最是可疑。就这点而言,王楫考虑得很周到,而此刻,在他命令下站在一侧探头探脑的,也着实有不少。 不一会,卢萦便来到了他身侧。 王楫回头瞟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他便脸色微沉。扯了扯唇,他笑道:“阿文很开心?” 卢萦眯着眼睛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队伍,以及那飘摇在漫天烟尘中的“刘”字,她静静地说道:“你畏了?” 王楫一笑,他慢慢地说道:“不过是面旗帜,刘庄也来了,说不定还有别的刘姓人呢。阿文,你这样欢喜,可是会激怒我的。” 他这话一出,卢萦闭紧了唇。 虽是闭紧唇,可她站得笔直的身姿,却有着与刚才完全不同的闲雅。仿佛光是看到这面旗帜,那从她身上消失的力量和自在。便又重新被她打回。 那支千数人的骑士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此时,天空已完全黑暗下来,黑沉的天地间,那千多根火把照亮的大地,与天上圆圆的明月相辉映。那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的骑士们,身影沉凝,仿若巨石。 就在这时! 一匪徒颤声道:“头儿,他们减速了。” 那匪徒的声音刚落。另一匪徒则叫道:“不好。不是减速,他们停下了!郎君,他们是冲我们来的!” 火光中,众匪徒脸色齐刷刷一片苍白。 王楫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盯着那支渐渐慢下来的队伍。盯着数十个高大的骑士从那队伍中越众而出。盯着在对方扬起的烟尘渐渐消散时,那直朝着他们急驰而来的骑士们,一双双眼睛毫无感情地打量着自己等人。 陡然的。王楫晃了晃头,而随着他这一晃头,四下刚才突然消失了的声音,放慢了的一切都重新恢复了原状。当下,他急声命令道:“把卢文带下去,记着,看好她,堵着她的嘴别让她说话!” “是。” 就在几个匪徒把卢萦带下时,“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那队列中冲出十来个骑士,骑士们冲势甚速,转眼间便冲到众人前方五十步处。停下后,这些人高倨在马背上,低头盯了一会王楫等人后,一骑士越众而出。 只见那骑士朝着王楫高声叫道:“尔等何人?” 王楫旁边的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陪着笑脸说道:“禀将军,小人乃是前往建康的商队,路过此地,见夜已深,便扎营休息……” 他刚说到这里,那骑士手一挥,他打断中年人的话头后,目光如电地扫视过众人,突然的,他把马鞭朝着王楫一指,喝道:“你把斗笠取下来!” 这命令一出,所有的骑士同时转头,目光耽耽地盯向王楫。 王楫对这个场面早就经惯了,当下他把斗笠一摘,刚才略作了一些改变的面容上堆了一个小心的笑容后,他头一低,朝着这些骑士便是深深一揖。 朝着他的面孔盯了一会后,那骑士挥了挥手,示意王楫等人退下后,十几个骑士策马返回。不一会,众骑再次扬尘而起。 看着他们又开始走动,站在王楫身边的匪徒们,同时暗中松了一口气,因兀自紧张,他们这个时候,还是不敢去拭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千数人的骑队,转眼间便冲到了众人的面前。 就在他们扬尘而去,已离开了足有百步时,也不知队列中哪个人说了一句什么。当下,一个高喝声传来,转眼间,那个队伍齐刷刷止步了。 在众匪徒脸色再次大变时,骑士队一分为四,在最后一列齐刷刷退后几步后,这些骑士,竟是前队转后队,令得刚刚都要疾驰而去的队伍,这一下又全部与匪徒们面对面了。 这一次,骑士们一分为二散了开来。而从他们的中间,缓缓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袍,戴着纱帽的骑士。 几乎是这个骑士一出现,王楫等人便齐刷刷变了脸。 就在他脸色大变时,那高大的黑袍骑士转头盯向王楫,低沉而威严地说道:“撞下你的斗笠!” 几乎是这个磁沉动听的声音一传来,王楫的帐蓬中,被堵住嘴的卢萦,便剧烈的挣扎起来。 卢萦地叫唤声,自是不会让外人的听到。这一边,王楫在那人地盯视下,干脆地摘下了斗笠,要不是他放在背后的手出现颤抖,几乎无人知道他在不安。 那黑袍骑士定定地盯着王楫。 盯了半晌后,他突然低沉的笑了起来,“好久不见了,王楫!” …… 七字一出,王楫腿上一软,王楫的身后,众匪徒同时出现了躁动不安。 也不等王楫找借口,那黑袍人手一挥,便冷冷地命令道:“这位就是黑龙水匪的首领王楫,今日得巧遇上,正好给灭了!”毫无感情地丢下这几个字后,那黑袍人命令道:“一个不留!” 几乎是他这个命令声一出,王楫便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中。他朝着那黑袍人叫道:“刘疆,你还想一个不留?行啊,你杀啊。哈哈哈,只是你杀了之后,可别抱撼终身!” 在那黑袍人,也就是刘疆的冷冷盯视中,王楫扯着嗓子继续大笑,“刘疆,今儿我王楫运气还算不错。我手中呢,恰好有一个你珍视的人在。”说到这里。他高声命令道:“把卢文带出来!” 这‘卢文’两字一出。瞬时,刘疆的身后传来一阵鼓躁声。王楫盯着依然面无表情,目光沉寒得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刘疆,想道:卢文这样的女人。便是我也心动。这刘疆得她如此倾心相付。不可能真无所谓! 想到这里,他心神大定。 转眼间,四个匪徒便推着反绑双手的卢萦走了出来。在这般走出时。众匪还是不安,其中一人,竟是拿把长剑抵着了卢萦的咽喉。 陡然看到真是卢萦,刘疆身后的骑士们,再次发出了一阵鼓躁声。 转眼间,卢萦被推到了王楫的身侧。 刘疆这时终于转过头来。 他定定地盯了卢萦一眼后,目光转向王楫,挥了挥手后,他沉寒地说道:“放下她,今次我放你们一马!” 几乎是他这句话一落地,王楫和他身后的匪徒,便齐刷刷吁了一口长气。 ……刘疆与世间众人不同,对于别的人,讨价还价,得寸进尺,这些都是常事。可刘疆不是普通人啊,他是储君,站在他这样的位子上,有了他这样的势力后,他已不耐烦与人周旋,也忘记了怎么与人周旋。所以,如他这般直接给出条件,才是正常,而以他的身份,说是今次放过王楫等人,那也真是放过! 所以,万万没有想到今儿能逃过一劫的众匪徒,心下大松的同时,差点欢呼出声。 王楫也是放松一笑,他朝着刘疆一揖后,王楫朗声笑道:“太子殿下果然是爽快人。” 说到这里,他手一挥,喝道:“兄弟们,咱们得撤了!” 话音一落,众匪徒牵的牵马,收的收拾行李。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他们齐刷刷上了马。 就在众人翻身上马后,王楫再次朝着刘疆一揖,示意众匪徒给卢萦松绑后,他笑道:“殿下,后会有期了!” 说罢,一人把卢萦朝前轻轻一推,剩下的人同时翻身上马,转眼间,这些匪徒便放开马蹄,在卷起了厚厚的烟尘间,迅速地逃离了此地。 刘疆翻身下马,他朝着卢萦走来,刚唤了一声“阿萦。”陡然的,卢萦朝前一扑,重重地撞入了他的怀抱中。 她紧紧地搂着他,紧紧地搂着,在刘疆伸手抚上她的背时,陡然间,卢萦嘴一张,在他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让众骑没有想到的是,卢萦这一哭,直是哭得天昏地暗,良久良久,都没有停下的态势。当下,刘疆只好让人就地扎营,在营扎好时,卢萦也哭得累了,打着呃在他怀中昏昏睡去。 一柱香后,刘疆走了出来。 当他走到官道旁,负手看着天空的明月时,做普通骑士打扮的郭允来到他身后。郭允朝着帐蓬中悄悄看了一眼,小声问道:“吓坏了?” “恩。”刘疆点了点头。 郭允压低了声音,“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看来这次真是吓惨了。” 刘疆又恩了一声。 卢萦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双眼红肿成了一条缝隙,声音也哑得不成样,挣扎着坐起时,更是全身骨头都像碎了,腰累得坐不起来。 这时,一个婢女进来了,轻声说道:“婢子给夫人洗漱。” 说罢,一条温热的毛巾轻轻抹上了她的脸。 不一会,洗漱一新的卢萦无力地挥退婢女,朝外轻唤道:“阿疆?” 她实在是哑得不成样,这般叫出来的声音沙哑又细,哪里能让人听清了? 不过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刘疆磁沉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醒了?” 他大步走来。 这时的他,身形高大,在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如被金光浴身,宛若天神,说不出的轩昂俊美。 ## 只剩最后几个小时了,凤月终于到了粉红票总榜上第四位,请大伙帮忙,帮凤月稳住这个第四名。(……) 第三百二十一章 驯服 卢萦又忆起了这两日的惊魂。她痴痴地看着他,想道:我差点都见不到他了! 她曾做了最坏的打算,却得到了最好的结果,这时刻,那心情是如此激荡,如此庆幸,又是如此地想要落泪。 看到卢萦眼泪巴巴地望着自己,刘疆大步走到她身边。伸臂把她搂到怀中,他低下头在她的发旋儿上亲了亲,低沉地说道:“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了。” 卢萦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 刘疆见状,越发搂紧了她。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声音沙哑地低喃道:“阿疆,我还以为,我以后见不到你了。” 刘疆提起她置于怀中,紧紧搂着她的腰,又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后,低低说道:“说什么傻话?孤没有放手,谁敢带你走?” 卢萦声音一哽,含泪泣道:“可你怎么才来?” 她抓起他的手臂,重重咬住,含糊地哭道:“你怎么能才来?” 刘疆也没有多说,只是紧紧地搂着她,搂着她。 卢萦实是累极,这般咬着他的手臂,他还没有呼痛,她双眼迷离,不知不觉中又枕着他的手臂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公?” 刘疆顺手拿过一床被子盖在卢萦身上,把她搂紧了些后,低沉地命令道:“进来。” “是。” 一护卫大步走了进来。 看着他,刘疆问道:“事情如何了?” “耿忠已把路遇黑龙水匪劫道。并被他们把卢文带走的消息传了出去。” “恩。”刘疆敲击着几面,又问道:“众人呢?” “众人已急速赶往洛阳。一周前,‘太子刘疆’已在洛阳现身。” 又恩了一声,刘疆压低声音缓缓问道:“刘庄呢?” “四殿下已被秘密关押,正等着殿下示意。” 刘疆恩了一声,身子向后一仰。 他叩击几面的右手,慢慢抚着怀中人的墨发,直过了一会,他才徐徐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护卫看了他怀中的卢萦一眼。缓缓退了出去。 刘疆低下头来。 低头看着卢萦憔悴的脸。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 卢萦再次醒来时,已在马车上。 她转过头,一眼看到刘疆,便心神一定。闭上双眼。又有点昏昏欲睡。 这时。刘疆却放下手中的卷帛。转头蹙着眉盯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他朝外命令道:“到了前面城池,去叫一个大夫来。” 卢萦迷迷糊糊听到这话。不由呢喃道:“找大夫做甚?” 刘疆盯向她,蹙眉严肃地说道:“你这几日成天昏睡,可有不适?” 卢萦摇了摇头,她无力地嘀咕道:“只是累。” 刘疆越发蹙紧了眉。他朝外喝道:“派出两人,去把大夫请来!” “是。” 外面的护卫才应了一声,里面卢萦已嘀咕道:“我真没事。” 刘疆自是不理。 半个时辰后,两个五十来岁的大夫,被满头大汗地带了过来。 刘疆瞟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我夫人这几天老是犯困,你们给诊诊。” 刘疆这人,自是不怒而威,两个大夫本来被强行带来时,还心有怨言,可现在看到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权贵样,心中底气先虚三分。这时刻,他们只求不激怒眼前这人就够了,哪里还敢有怨气? 连连点头后,一个年长点的大夫先走上前来。 他把卢萦的手腕放平后,双手按在三关上诊起脉来。 诊了一会,那大夫转向刘疆笑道:“恭喜贵人,贺喜贵人,夫人这是有孕了!” “有孕了?”刘疆却是大蹙眉头,压根不信,“她的天癸才过十天,不可能有孕在身!” 那大夫闻言,又细细地把了一会脉,再盯着卢萦看了一会后,断然说道:“是有孕,除了孕脉,不会再有这种如珠走盘之脉像。” 他刚说到这里,另一个大夫说道:“这个本人倒是见过。”在房中几人都向他看去时,那大夫说道:“七年前我诊过一妇人,也是天癸照旧,可她真是有孕在身。直过了孕三月,那天癸才停了下来。” 一席话说得房中众人安静下来后,他走上前道:“我诊诊。” 不一会,他松开手说道:“夫人当真有孕,按这脉像看来,应该是有月余身孕。”说到这里,他又道:“郎君无需担忧,夫人脉像强健,大人胎儿都应无碍。若夫人性情容易激动,人也困倦难当,此等都是正常之事。” 刘疆定定地看着卢萦一会,挥了挥手,“每人封上五十两黄金,送他们回去。” 两个大夫万万没有想到,这般被强掳过来,本是提心吊胆的,哪曾想到什么危险也没有,还生生得了五十两黄金的巨赏。这笔钱,可够他们行医十年了! 一时之间,两位大夫喜形于色,连连向刘疆道歉。 送走欢天喜地的两个大夫后,刘疆走到卢萦面前。把她搂在怀中,他低头看着她的肚子,低声说道:“阿萦,你怀上了。” 什么叫怀上了?说得好象她一直怀不上似的。 精神恢复了些的卢萦白了他一眼,她懒得说他,便这般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一边玩着他的衣襟,一边说道:“阿疆……” “恩。” “我这次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样地话,她明明说过一遍,可这一会又重复起来。可见她当时是如此的担惊受怕。 刘疆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碰了碰,低沉地说道:“好好养胎,这些就别想了。”顿了顿,他又说道:“你既然怀上了孩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对上卢萦的眼,他低声说道:“你以后入主中宫,若是生不出孩儿,那位置坐起来也艰难。如今怀上了,我也就放心了。” 卢萦看着他,她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他对自己怀子一事这般着紧,却原来是怕她不能生子,以后坐不稳中宫之位。 她看着他,有心想说什么,却在刘疆又低头在额上印上一吻时,给忘记了。当下,她攀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后,过不了一会,卢萦再次昏昏睡去。 刘疆走下了马车。 刚走出不久,郭允和执五策马而来。见到刘疆,两人翻身下马。郭允凑近刘疆,认真地问道:“主公,王楫等人失去行踪了。” 说到这里,他声音中略有点不安,“王楫作恶多时,这次又强行掳走了卢文,若不是我等恰好遇上,只怕后果难料。更且,这厮一直知道卢文是女子身,若是刻意散播,只怕对主公于卢文有所不利。” 刘疆回过头来看向他。 午后的阳光下,他眸光深寒,“活在世间还四处兴风作浪的王楫,远比死了的王楫更有用。” 在郭允若有所悟间,执五严肃的声音从一侧传来,“郭兄有所不知,黑龙匪首王楫,早已是主公掌中之物,是生是死一直在主公一言当中。留着他活,是大有用处,像这一次,耿忠亲自遇到了王楫,还被他强行抢走了做为人质的卢文。这般活生生的证据,便是阴氏一派有再多的口舌,也不好再胡乱‘攀诬’说,是殿下冒充王楫,掳了他们的四殿下!至于他说卢文是女子一事,卢文在洛阳横行多时,有人怀疑过她吗?这等事,哪是他说就有人信的?”执五的话中之意很明白,卢萦扮成男子起,那真是惟妙惟肖,洛阳满城百姓,无一人起疑的。卢文是男子一事已深入人意,如王楫这个被朝庭通缉的人物说卢文是女的,难道众人还能信了? 听到这里,郭允完全明白了。陡然间,他想起一事,不由惊呼出声。看了刘疆半晌,郭允小心的,试探地问道:“主公早就控制了王楫,那么说来,卢文这次落在他的手中?” 不等他说完,执五便在一侧应道:“主公是故意令得卢氏落在他手中的。王楫身侧都是主公收服了的人,他怎敢真动卢氏?” 听到这里,郭允呆了呆,半晌后,他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原来主公这次是想放出王楫,是想一箭双雕,即让耿忠亲眼见到王楫横行扬州一地,又借此良机收服卢氏。嘿嘿,主公这次,应该是把卢氏收服了吧?这般死里逃生一次,又被主公亲手救出,她要是再顽劣,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刘疆不说话,只是负手而立,依然面无表情。 郭允却大有失落,他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喃喃说道:“这么好玩的事,居然告诉执五也不告诉我。主公这心也太偏了!”转眼,他又愤愤不平地说道:“害是我刚才陡然见到王楫提出卢文,还震惊不忍来着!早知道主公是在驯妻,我又怎会浪费这么多感情?”竟是不满到了极点。 执五在一侧冷眼看着牢骚满腹的他,心下不由浮出一个想法:仔细一想,这郭允与卢文,性情在某些地方还真有点相似。想到这里,他似乎完全明白了:主公最信任的近卫与最爱的女人都是同一类的性子,这说明啥?这说明他就好这一口? 想到这里,执五瞟向刘疆,不由想道:明明就好这一口,还费这么大周折去驯服干嘛?(……)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失望的刘疆 也许是怀了身孕再加上强烈的情绪刺激,再加上旅途劳累,接下来,卢萦只差点病倒在榻。 于是第二天,刘疆索性下令原地休整,连养了几天,才令得卢萦精神渐渐恢复,人也不再那么困顿。 现在,他们落脚的地方,是扬州的一个城池。望着这水乡处处的湖泊轻舟,被刘疆牵着手的卢萦露出一抹笑,第一次中气十足地说道:“阿疆,我们也去游湖。” 刘疆知道她一直喜欢水,当下点了点头,“恩。” 随着他点头同意,那一侧,两个护卫已大步走出,不一会,一叶轻舟已停在了湖边上。 刘疆牵着卢萦上了轻舟。 此时正是春光明媚时,湖泊两岸桃红绿色,天地间嫣红粉白,煞是漂亮。卢萦四下张望着,良久后,她轻叹道:“这可真美啊。” 从她这语气听来,却是对前阵子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了? 刘疆目光微垂,他伸手握紧她的手,低沉地说道:“冷么?” “才不冷。”卢萦瞟了他一眼,正待给他一个白眼,眼睛扫到他身后,不由目光一凝。定定地看着刘疆身后半晌,卢萦低吟道:“春风正好,有少年如柳……” 什么? 刘疆转过头去。 他对上了一个正缓步行走在湖畔边,长相俊秀肌肤白净,极具水乡柔软味道的美少年! 瞬时,他的脸黑了! 见到刘疆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卢萦连忙嘿嘿一笑,她抚着自己的肚皮,朝着刘疆讷讷笑道:“这个阿疆,你休要着恼,我便是想,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刘疆双眼微眯,淡淡说道:“你便是想?” “不,不是,只是口误,只是口误!”在卢萦一个径地陪笑中。她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刘疆,那表情好不失望。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卢萦,俊美的脸上尽是无力:不是明明把她驯服了吗?怎么还有着身孕,就敢当着他的面赞赏别的男子了?她的心眼中。到底有没有‘非礼勿视’这四个字?她心中到底有没有夫威这个词存在? 卢萦毕竟不曾痊愈。她兴致勃勃地看了一阵后。又有点困顿。便挨到刘疆身前,把头放在他大腿上闭目养起神来。 直到这时,她都不曾发现。她的夫君一直目光郁郁地看着她。 伸手抚着睡着了的卢萦那沉静的面容,良久后,刘疆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孤其实早就应该死心的……” 正在这时,一叶轻舟划到了他身后,执五的声音压低着传来,“主公。” 刘疆回头,对上行色匆匆,身上衣袍上征尘不曾洒落的执五,他淡淡问道:“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 执五一个纵跃,轻轻巧巧地落在刘疆的轻舟上后,与他盘膝对坐,低声说道:“属下把四殿下送走时,他问过,为什么擒了他又放他。” 听闻此言,刘疆的唇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来,他慢慢问道:“你如何回答?” 执五低头道:“臣也不知主公心意,不曾回答。” “刘庄走时脸色如何?” “自是很高兴,但也心存疑惑不安。” 听到这里,刘疆唇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对上他这笑容,执五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属下也不明白,主公既然把他擒获了,怎么又这般轻易便放了他?”刘庄可是他最大的对手啊! 刘疆闭上双眼,他右手抚着怀中的卢萦的下巴,在那明显变圆了的地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口中则淡淡说道:“你信不信,我只有前脚杀了刘庄,也不管有没有证据,我那父皇都会不管不顾地踢了我的太子之位。” 他讥嘲地说道:“他会想,他最心爱的儿子都不在了,那个位子给了谁,也不能给那个最让他儿子不喜的刘疆得手。”说到这里,他轻笑道:“看,刘庄哪怕什么也不做,他得了帝心便是得了一切。” 听到他语气中的冰寒,执五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时,刘疆继续轻缓地说道:“我擒刘庄放刘庄,只是想让他知道,我擒他如擒小儿!刘庄那人多疑多思,他经过这一番惊魂后,回去肯定会清查泄露他地行踪之人。”说到这里,他讥嘲起来,“一旦追查不出,便是他母亲的族人阴府中人,他也会再难相信。二则,他经过此事后,对我已生畏惧之心,以后不曾有十全地把握,不敢轻易对我出手。我又岂会让他有十全的把握?” 这也算是他刘疆给自己布下了一条退路吧。等有一朝他不得不下之时,畏惧他的心计的刘庄,也不至于轻易喊打喊杀! 执五低头寻思起来。 寻思了一会,他点头道:“主公,我明白了。” 他抬头看向刘疆,注视着这个春日阳光下,高大得宛如山峰的男人,心中暗暗想道:这么说来,除非陛下得了暴疾而亡,或者殿下造反篡位,殿下这个太子之位,终是悬乎了? 这话,太深太可怕,除非真到了那时机,平素时便是郭允,也不敢随意说出的。因此执五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便低下了头。 执五告辞离去后,轻舟继续这般在湖泊中晃悠着。晃了一会,刘疆低头看着睡得香沉的卢萦,一时都有点不明白。平素里那么警觉那么锐利的卢文,怎么一怀了孩子,就变得如此毫不设防,接过脆弱了? 想着想着,他终是忍不住低下头,再次在卢萦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一行人只有这小城中呆了三天。 随着卢萦的身体日渐康复,见她除了清晨时呕吐几下后,困顿的时间比前几天明显减少。众人再次起程了。 这时,觉得自己这般懒散喜睡的状态,实在对不起卢文这个名字,卢萦便又得新扮回了刘卢氏,成天顶着一张稍稍化丑了些的脸四处晃悠。 码头处。 方小姑吴惠儿等人自从赴武汉凑热闹而不果后,一直有点不顺。如此刻,她们不过是前往扬州城,那客船都准备起程了,却又被人强行喊停。 船主人连忙命令众船夫把客船重新靠上码头后,便一脸笑容地站在船头上迎接着贵客地到来。 看到他这点头哈腰的样子,陈氏小姑不满地尖声说道:“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小人!” 她的声音尖利而清脆,给清楚地传到了那船主人的耳中。当下,那船主人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不过他转眼继续陪着笑,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陈氏小姑。 陈氏小姑见状,更是不满了。她还待说些什么,一侧的王婶子连忙扯住了她,“小姑,呆会大伙还要坐他的船的,还是少说两句吧。”令得陈氏小姑住了嘴后,她头痛地看着这阵子明显消瘦了的方小姑,看到一派天真四下张望的吴惠儿,暗暗想道:这一家子人,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像方小姑和吴惠儿这几个少女,这阵子老是同进同出不是没有理由的。她们虽然姓氏不同,彼此之间却是三代内的血亲。虽然陈氏小姑的关系远了些,可也有五代以内。 这一年,几女的族人把商业的触角伸到了长江河道,几个少女闲着无事,便借着在这里掌事的方小姑的嫡亲大哥,对方小姑的宠溺,有事没事就围着附近瞎跑。说是要与那些儒生一样,读万卷书走万里路。 王婶子的警告声音一落,一个船夫迅速地跑来,朝着船主人叫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几乎是这船夫的声音一落,只见一阵整齐有序的马蹄声轰隆隆地传来,只见码头尽头的官道上,几十个骑士簇拥着一辆马车急急赶来。他们的动作如此急促,那激起的灰尘直是远远扬起。 看到这些高大悍勇的骑士,方小姑等人正昂着头瞅去时,旁边同路的一个贵妇连忙说道:“快退下,快退下。”她对上几个不知天高地厚,兀自朝前挤去的小姑们,蹙着眉认真地说道:“这些人不是普通人,你们不想给家族惹祸就快点退下。” 她这句话有点骇人,顿时,方小姑等人终于止了步,人也安份些了。 见她们回头看来,那少妇低低说道:“你们看这些人的坐骑……你们家里也都有马匹的,想想自家的马可有他们的精良?对了,还有那辆马车,注意那马车的用材,再对比你们自家的,就知道这些人惹不惹得了。” 她刚说到这里,那轰隆隆的马蹄声便已冲过人群,如潮水般的涌到了码头上,然后一个唿哨,便齐刷刷停了下来。 众骑停下后,所有的骑士都翻身下马。他们大步朝客船走来。在走到客船前的岸边时,他们止了步。 只见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间,七八十个高大威严的骑士,分站在码头两侧,在那马车上的两人缓步走来时,他们手中的长戟齐齐地在河滩上一拄,然后,他们整齐地低下头,一动不动地恭迎着那两人地到来。 这些骑士,任哪一个都是百战之士,他们到来的声势何等惊人?便是那举在手中的寒戟,也血气犹存。当下,客船中的众人都嘌若寒蝉了。 就在他们一动不动,只怕悄悄地看去时,突然的,看到那缓步走来的一对男女,方小姑无法自制地轻叫道:“那是刘卢氏!那个走来的妇人,她是刘卢氏!”(……)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变脸 方小姑这话,实在让人震撼不信,一时之间,陈氏小姑,王婶子,吴惠儿,都再也忍不住地抬起头来,朝着那缓步而来的大权贵看去。 只见两列寒戟森严,威煞逼人的骑士阵中,从马车中走下的,是一个高大的,头戴纱帽的男子,他正牵着他夫人的手。这般春日灼灼中,他夫人的脸色有点发白,显然身体有点不舒服。 而那个夫人,身材高挑,五官美丽精致中锐气十足,一点也不似这南方女儿这般糯软柔美,可不正是她们见过的刘卢氏? 在刘卢氏的后方,跟着二十来个着装各异,神态严肃的护卫。这些护卫走在骑士队列中,一个个神态悠然,那寒森森的戟光映照在他们脸上,他们却视若无睹,宛如闲庭胜步……这气度,任哪一个都像是大权贵了,又哪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家族护卫? 方小姑叫了两声后,便被旁边的人强行按住。于鸦雀无声中,那一对夫妇慢步上了客船。 站到船上后,刘卢氏转过头去,她静静地瞟过那些骑士,白着脸笑得轻浅,“行了,各就各位吧。”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七八十个骑士齐刷刷把长戟一拔,朗声应道:“是!” 他们的应答声如此响亮,直震得方小姑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在她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半步时,众骑士同时转身,不一会翻身上马离了开去。 那些人一走,船主人便凑了上来。这次。又是刘卢氏开的口,只见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行了,开船吧。” “是,是。” 船主人退下后,刘卢氏倚着他的夫君慢慢朝方小姑等人的方向走回。一边走,只听得刘卢氏一边轻笑道:“执五倒是有趣,居然从江湖客中训出了这种百战骑士来?我记得我上次回成都时,在江州见到他们,这些人还匪气十足呢,现在却队列森严。悍勇非常。” 刘卢氏的夫君这时开了口。他的声音一如方小姑每次午夜梦回之间那般磁沉得让人心酥,“这有什么可说的?”语气是浑不在意。 刘卢氏闻言一笑,她挑眉说道:“可我觉得有点意思。” 刚笑到这里,她突然止步。见她连忙掏出一块手帕捂着嘴。她夫君连忙伸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他的动作轻温柔缓慢。显然是拍惯了的。 刘卢氏手帕捂嘴干呕两声后,便挥开他的手笑道:“好了,我好了。真是的,手劲老这么大。” 面对她的埋怨,她那夫君也不生气,只是小心地牵着她的手,低低说道:“可想睡了?到了舱中你枕在我的腿再休息一会。” 说着说着,夫妇两人已与方小姑等人擦肩而过。 看到他们理也不曾理会自己的就要入舱,方小姑心里不高兴了,她扯着嗓子,如以前在路上那般大赖赖的,没好气地叫道:“刘卢氏!” 她声音一落,慢慢的,那刘卢氏转过头来。 刘卢氏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唇角也挂着刚与她丈夫说话那会的轻松笑意。 静静地回过头,刘卢氏瞟了一眼方小姑后,勾唇一笑,淡淡说道:“原来是你们啊。” 见她承认了,方小姑等人一阵高兴,特别是相思入骨的方小姑,提步便跑到刘卢氏面前。她伸手去牵刘卢氏的手,目光则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夫君的脸上身上,唤道:“刘卢氏,你有身孕了?你也真是的,都有了身孕,怎么也不带一个婢女的?”说到这里,她红着脸羞涩地说道:“刘卢氏,我来服侍你好不好?”声音软软带着乞求,一双眼则一直不受控制地瞟向刘卢氏的夫君。 这时,王婶子等人正围了上来。听到方小姑这般要求,众女只是一怔,却没有反对……这刘卢氏显然是大有来头的,跟她走近一点,对方小姑没有坏处。 听到方小姑的要求,卢萦却哑然失笑了。 说实在的,要是前阵子,她可能还很乐意周旋一阵,就当是玩乐。可现在不行,自从查出身孕后,她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躁,整个人也没有多少耐心了。 如此刻,她对上方小姑那频频盯向刘疆的眼,便不像以前那般嘲弄,而是升起了一抹郁火。 当下,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想照顾我?” “恩。”方小姑肯定地点着头,认真地说道:“你都怀了身孕,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婢女?我虽不是婢女,可这照顾人还是会的。” 卢萦浅笑起来。 她朝方小姑瞟了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负手而立,因不耐烦而转身看向远处的刘疆,突然挑眉问道:“你喜欢上我的夫君了?想嫁他为妾?” 方小姑:“……” 四下:“……” 卢萦这话,实在太猛太突然,一时之间,不止是围上来的众女给呆了,便是刘疆,也慢慢转头,蹙着眉瞟了她一眼。 听到卢萦这么直白白地询问,方小姑一张脸涨得通红,可怜的她大脑一阵眩晕,也不知是说是好,还是说不是好。 她是喜欢上了刘卢氏的夫君,可是做妾?她没有想到过啊? 几乎是这个想法一浮出,方小姑便听到刘卢氏似笑非笑地又说道:“你不曾想过做妾?你既然不想当妾,又瞧中了我的夫君,难道说,你想弄掉我,自己上位当我家夫君的妻室?” …… 王婶子吴惠儿等人一个个张大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小姑,又看着刘卢氏。 想他们在来扬州这一路,都与这刘卢氏日夜相处,那时的她,温和没脾气,不管听到什么都是笑笑了事。要不是亲眼见到这人,她们不会相信,这么刻薄尖利的话,是刘卢氏问出的。 同时,她们也看向方小姑,第一次清醒地想道:是啊,方小姑早就中意了刘卢氏的夫君了,可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她家里人,都没有动过把她做妾的心思。她不做妾,那就是想当妻了。难道她真是打着把刘卢氏挤掉地想法? 这事想不得,一想,她们就不舒服。眼前这个刘卢氏与夫君恩爱非常,还刚怀了身孕,方小姑打着照顾孕妇的名义,想的却是登堂入室,挤掉人家正室自己上位的想法,这行为这思想,怎地如此龌龊让人厌恶? 面对着刘卢氏咄咄逼人的询问,面对着众亲友那怀疑不喜的目光,方小姑瞬时红了眼眶,她哽咽道:“不,我不是……” 她才说到这里,刘卢氏便微笑道:“那你想的是什么?” 一句话问得方小姑不知如何回答后,刘卢氏扬唇浅笑,她转过头看向她那夫君,似笑非笑地说道:“阿疆,这小姑子看中了你,想当你夫人呢。” 她的夫君转过头来。 在方小姑涨红着脸间,他冷冷地盯了方小姑一眼后,转向刘卢氏不耐烦地沉声说道:“你不喜欢,沉了江便是……与这种人有什么好浪费口舌的?” 四下:“……” 船上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安静。 在方小姑叩叩相击的牙齿声中,陈氏小姑和吴惠儿等小姑,也双股战战。 让她们惊怕的,不止是这个刘卢氏夫君的一句‘没了江便是’,更因为,随着他那句话一落地,站在他夫妇两人身后的众护卫,齐刷刷走上一步。 本来很是闲散的一些人,这么一站,这么走上一步,瞬时,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寒气便弥漫而出。那森严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势,直是令得离得近的众人,有心胆欲裂的恐惧感。 只是一句话,只是一个简单地动作,可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敢质疑这话的真实性,也没有任何人,敢再怀疑刘卢氏的夫君是大权贵的事实! 这般不怒而威,这般取人性命如等闲,不是大权贵还能是什么人? 于无比的安静中,刘卢氏却是笑了。 她的笑声十分闲逸,直是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恐慌。只见她瞟了方小姑一眼后,便朝着她夫君嗔道:“不知廉耻,只求自己快活从不管是不是伤害了她人的女子多的是,难道你一个个全部杀了?” 说到这里,她转过了头,“真是一点也不好玩……走罢走罢。”说罢,她牵着她夫君朝舱房中走去。 在两人进入舱房时,众人隐隐听到那刘卢氏说道:“还是圣人说得对啊,小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我寻思着,不就是那一路上,我对这小姑子和颜悦色,一直温言相对,绝不轻易动怒么?结果就被人家轻鄙了,还大赖赖的,当我如无物一样地当面勾引我夫婿。这与小人相处啊,还真是难以把握分寸。” 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的夫婿却只是哼了哼,只是在入舱的那一刻,给踩空了门坎的刘卢氏身子则一歪,他已伸出双手把她一扶,然后凌空抱起,便这般小心翼翼地入了舱。 直到夫妇两人的舱房给砰地一声关上,王婶子等人才清醒过来。当下,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后,急急把吓得双股兀自战战,一动不能动的方小姑给强行扯了回去。 接下来,直到客船到了扬州码头,方小姑等人还紧紧关着自己的舱房门,连面也不敢在刘卢氏面前露一露。而随着客船抵达码头,她们二话不说,便悄无声息地溜了下去,直至身影消失得远远的,都不敢回头朝刘卢氏夫妇看上那么一眼。(……)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回到洛阳 本来刘疆是把已有身孕的卢萦就此安置在扬州的。 可卢萦执意不肯,她在洛阳很多事都没做安排,又加上不远与刘疆隔得这么远,自承体质强健经得起颠覆,几经劝说,终于得到刘疆的同意,一行人于一个月后,来到了洛阳附近。 卢萦是先进的城,早在扬州时,刘疆便放出风声,说卢文虽然被黑龙水匪所擒,不过他机智过人,早在半道便巧计逃脱。所以卢萦摆出的是一经脱身便直入洛阳的架式。 至于刘疆,则会慢上一阵,到得这时,他们也得到消息,被刘疆擒之如擒小儿的四殿下刘庄,并没有返回洛阳。 卢萦休息一天后,便赶去见清老等人。 向清老说了自己此行的一些见识,表识接下来想要游历一阵,得到了清老的首肯后,卢萦回到了卢府中。 这一番长途跋涉,真可是颠着她了。 卢萦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睡在树下的塌几上,任由四月的春风一阵阵吹来,三个月身孕的她,并不显怀,不过是在脸上挂了一抹孕后的慵懒而已。 耿六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他怔了一会,大步走到卢萦面前。 低头打量了闭目养神的卢萦一会,他突然俯身,这么凑近她一瞬不瞬地盯着。 卢萦陡然睁开眼来。 与他四目相对一会,卢萦扬唇一笑。淡淡问道:“这般看我做甚?” “半载不见阿文,似乎姿容更出众了。” 耿六嘻笑地说到这里,大赖赖在她对面坐下。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说着别后发生的事,耿六凑近她道:“湖云公主府中,你那一手可真够狠的。陈老头直到现在,还被人说是老赖,说他的孙儿孙女就是小赖。不过那家人皮也真够厚的,都被你这么惩治了一回,那陈老头还不知羞,前阵子把他的孙女送到了一个外地来的儒生榻上。当场逼着那儒生应了婚事。半个月不到,便把人给嫁过去了,还要回了一大堆聘礼。” 想到那姐弟俩,卢萦也是一晒。她叹道:“这对姐弟。光凭脸皮厚已是一人物。当时他们凭着我的脸色。知道我不会负责,便主动闹开了。” 耿六嘻嘻哈哈地说道:“谁让你卢文富有之名传于天下的?”说到这里,他突然站起。把卢萦一扯便要带着她出门。 卢萦刚蹙眉,他便叫道:“休想找借口!一溜就是半年之久,今儿好不容易见到你,别想逃了!” 说罢,半拉半扯地拖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卢萦没承想,耿六这一扯,竟然把她给扯到了洛河里。而洛河河道上,还停着四五百来条快船。所有的快船上都坐满了人,定睛一看,都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纨绔子弟。一个少年带着几十个护卫组成一个船队,这里有多少个纨绔子弟,便组成了多少只队伍,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正彼此凑在一块嘻嘻哈哈地闹得热闹。 看到这情形,卢萦一怔。 耿六把她扯到自己那一边,看到他走近,一少年叫道:“好你个耿六,还以为你小子在这关口跑哪去呢,原来是去找卢文了。” 叫到这里,他斜着眼睛把卢萦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怪叫道:“卢文,你这小白脸儿一副身娇肉贵样,行不行啊?” 另一个陈氏七郎则怪叫道:“卢文嘴上功夫是肯定行的,坊间不是到处有传闻,说什么卢文拿了瓶啥毒药便骗走了耿国的数十万大军……瞅瞅,这连耿国也不放在眼里了,嘴上功夫肯定是了得的。” 这话一出,哄笑声四起。 对上众人嘲弄的,明显不信的眼神,卢萦微微而笑。 说笑了一阵后,一只快船驶了过来,叫道:“你们准备好没有?准备好了就要出发了。” “好了好了。” “行,那就出发!”看到那人一声唿哨,众少年马上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一个个对着自己身后的众船指手划脚起来。而随着他们的命令发出,那十数条由他们的护卫亲信组成的船队,便迅速聚在了他们周边。 也不知谁一声令下,众快船冲向了洛河中。 卢萦被急冲而前的快船给弄得猛然一晃,众少年见状,越发哄堂大笑起来。 在他们嘲讽的目光中,卢萦苦笑了下,她走到耿六身后,问道:“你们这是在玩什么?” 耿六还没有回答,旁边的一条快船上,另一个少年扯着嗓子大嚷道:“我们这是去捉贼!” 捉贼? 对上卢萦不解的眼神,耿六也兴致勃勃地叫道:“是这样的,真定王刘扬的余孽王庆率残部百数人逃到了洛河河道,咱们想立下这功。” 她还以为这些人是去玩呢,原来还是想立功啊? 也许是卢萦的表情中,那嘲樊意太浓,陈氏七郎马上扯着嗓子对她不满地叫道:“卢文,你这就是靠运气赢了几场赌,瞅你这小白脸儿让人怜爱的模样,还有个什么能耐?” 他这话十分刻薄,耿六声音一提,怒喝道:“陈七!” 那陈七见他动怒,重重哼了哼后转过了头。 倒是先前那少年叫道:“耿六,你这护短也护得过头了吧?你急什么?马上就可见真章的。” 耿六重重一哼,朝着卢萦唤道:“你站在我身后。”顿了顿,他又说道:“放心,我带了百来个护卫,这里的人加起来也有上千,区区百余叛卒,压根就不用害怕。” 卢萦苦笑起来。 她负着双手,任由河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笑道:“我随着太子出出入入的事,你们全然不信?” 耿六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半晌笑道:“你这模样儿太娇贵,要让人相信,除非大伙都亲眼看到了。” 说来也是,卢萦先前也就是带着刘疆的大军,与耿国对峙过那么一回。可兵器还没有亮出来,耿国便退了。后来又因为一抹倾城的事不可对人言,两方都有意遮掩。所以直到现在,卢文因弱不禁风的样子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 在耿六劝慰卢萦时,上百条快船破浪而出,直直地驶入了洛河河道中。 随着快船高速行驶,船上的少年们,也少见的严肃了些。他们说笑了两句,会情不自禁地看向前方。 这般疾驰了一个时辰不到,前方出现在一座不高,却绵延起伏的山峰。正在这时,山峰迎面驶来一条快船,那快船上的人摇动着旗帜,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停下停下!” 在令得众少年把船停下后,那人再驶近些许,高声叫道:“王庆等叛贼现藏山身于此山中。这山中林深草密,还有蛇虫老虎,我们将军说,还请小郎们先回去!” 这话一出,众少年却不依了,耿六大声叫道:“不行,我们准备都做好了。” “藏在山上怕什么?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奈何了百数叛贼?” “就是,也太小看我们了。” 于少年们的吵闹声中,从那人身后又驶来一条快船。那船驶向到那人身后,与之说了几句话后。当下,那人把旗帜一挥,示意他们通行。 众少年一阵欢呼,赶着船冲向了前方的山峰处。 不一会,他们便择一处河滩上了岸,刚刚站好不久,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那马蹄声整齐一致,严谨有序,让人一听便心下凛然。不知不觉中,众少年停止了嘻闹,转过头看去。 这一看,他们齐刷刷严肃起来。也不知是谁带头,只见众少年自发地排成队列,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等着那些骑士到来。 转眼间,十几个黑衣骑士出现在视野里。 那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骑士,卢萦见过,也是姓耿,年方十八,是耿氏这个将军府底中的后起之秀,刘扬之乱中,他打了一个胜仗,一下子在洛阳的少年子弟中,成了个人物。 众黑衣骑士策卤冲而来,他们的坐骑激起的烟尘,给高高扬起,这般直直地冲到众少年身前五步处,他们才一声唿哨,同时勒停了坐骑。只是因他们这一冲,那些站在前面,马蹄都差点踩到身上的少年,还是齐刷刷变了色。 少年们的失色,众黑衣骑士都看在眼里,刹那间,他们的眼神齐刷刷地闪过一抹嘲讽。 居高临下地看着众少年,姓耿的骑士喝道:“诸位既然执意要来,那就走吧。” 说罢,他们也不下骑,策马便走。 众少年连忙跟了上去。只是看向那耿姓骑士时,不免有点郁怒。 耿六也是,他落在后面与卢萦走在一块,瞪了那人一眼,压低声音朝着卢萦说道:“不过就打了一场仗,还只是个校尉呢,就不可一世了。你看他盯向咱们的眼神没?” 卢萦点了点头。 耿六含着怒意地说道:“不过一个旁支呢,还以为是我家耿二了?耿二哥也没有用这样的眼神鄙薄过我!”说到这里,他咬牙道:“阿文,这次我非要逮着那个王庆,出这口恶气不可。” 听到这里,卢萦却开口了,她低声说道:“有所谓一人逃,千人逮。那些人真有这山中的话,只怕不易……” 她还没有说完呢,那陈七郎已哧笑道:“怎么,卢文你怕了?怕了就走啊,别留在这里碍我们的手脚!” 他的声音不小,引得众少年都回过头来讥嘲地看向卢萦。卢萦瞟了这陈七郎一眼,双眼微眯,最后还是淡淡一笑没有理会他。(……)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是少君 不一会功夫,众人来到了山脚下一个平敞处。 一来到这山脚下,众少年便是一怔,只见前方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站了二百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卒。这些士卒手持找戟,呈十个队列而站,正纹丝不动地向他们盯来。山风从他们身上刮过,带来一种异常的沉凝。 耿六等人本来觉得自己带的护卫家仆,是挑了高大精悍的,自己使唤起来,也是一呼百诺,可这会对上这二百号人,顿时觉是自己身后乱糟糟不停说着话的属下们,简直是一群山匪,哪里有半点精兵良将的感觉? 那姓耿的骑士也感觉到了众少年的气馁,他嘲讽地瞟了他们一眼后,策马转向众人,声音一提,沉声喝道:“王庆余孽便在这山上,我们已掌握了其大致的方位,马上就要入山中搜查。” 说到这里,他严肃地命令道:“你们本不是行伍之人,依我看来,你们还是守在这外围……” 他才说到这里,耿六扯着嗓子叫道:“我们也要入山搜拿。” “对,我们也入山。” “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百来号人,怕什么?” “这山能有多大,我们一步一步地堵过去,定能把那伙叛贼全部擒拿!” 听到众少年的反驳声,那姓耿的骑士冷笑了一会后,突然声音一提,喝道:“好。既然你们这样说了,那现在。不愿意进山的可以站出来!” 这一次,他的话音一落,一个白衣飘然的身影站了出来。 站出来的这少年,长相俊美冷峭,身姿挺拔颀长,极有风仪。只是那脸色有点苍白,表情有点懒散,显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不正是卢文? 在千多数目光齐刷刷望来时,卢萦才发现。这么多人。居然站出来的,只有自己一人…… 当下,她挑了挑眉。 千数双目光定定地看着卢文,众少年向她瞪来时。那耿姓校尉越发冷笑起来。他嘲讽地说道:“哟。这里还有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小白脸儿……还有谁要留在这里的?” 见无人应答,他扯着嗓子嘲笑道:“我说你们最好像这个小白脸儿识相一点,要是入了山中。那就是军令如山,由不得谁混赖想退了。” 这话一落,众少年都不满地叽喳起来。 在那耿姓校尉整好队列,带着众纨绔子弟准备入山时,耿六跑到卢萦面前,低声埋怨道:“阿文,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卢萦正负着手,好整以暇地侧过头打量着这山形地貌,听到耿六的埋怨,她懒洋洋地笑道:“别在意,他们笑不了多久的。” 在耿六疑惑的眼神中,卢萦显然不想多做解释,她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嘱咐道:“走在中间,别轻易出头。”明知这些话他不会听,可她还是想说。 耿六自不会把一个贪生怕死的小白脸儿的话放在心上,他胡乱点了点头,在那姓耿的校尉的喝令声中归了队。 不一会,千多人夹着冲天的气势和滚滚的烟尘,给冲入了山林中。 他们一进山,卢萦便退到河滩上,在离众船只有几十步的距离时,她站定了,朝着自己的几个护卫提醒道:“如果那些流兵出来了,你们别充英雄,马上跳上快船躲了是正经。” “是!” 众护卫朗应过后,一护卫朝她笑道:“卢文,你好似脾气越来越好了。”这些人这般看不起她,她也不恼不火的。 卢萦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无用之争,我争做甚?” 丢下这句后,她负着手,闲闲的在河滩上散起步来。 这阵子她先是被耿国王楫带走,连惊带吓的,后又千里迢迢回到洛阳,给颠覆劳累着,饶是体质强健,人也容易累。只有这般慢慢散着步,才能让她感觉到舒服放公。 便这般走一会看一会,累了便回到哪一条快船上休息一会,转眼,三个时辰过去了,下午到了。 就在吃了护卫递上来的糕点,开始闲散地站在沙滩上,用脚画画后,突然的,山林中传来一阵厮杀声惨叫声!而且这声音很近,离卢萦所在的地方,不会超过二千米! 嗖嗖嗖,众护卫连忙站在她身边,把她呈包围状保护在内,人则同时转头,盯向那山林中。 山林中的惨叫声,喊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伴随着这些声音的,还有无数人奔跑时发阵的声音,以及群鸟被惊飞的声音! 就在卢萦定神看去时,她身后的一个护卫冷冷说道:“这耿平不是少年英杰么?原来也不过如此!” 只见山林中,一道道长戟的寒光闪过,只见耿平带来的那两百士卒,正一步一步倒退而出。至于耿平,则根本不见踪影。 而在喧哗大笑声中,只见山林中钻出了二三百个衣裳破烂的壮汉,这些人或推或拉,或提或用长戟相指,竟是控制了五六十号人走了出来。这五六十号人,原本修洁的衣裳已然脏乱,扎好的头发也凌乱着,身上脸上都是泥污伤痕,可不正是与卢萦同来的那些少年和他们的一些属下? 卢萦随意瞟了一眼,脸色微变。 那人走在右边,双手反绑被一壮汉又打又踢的,可不正是耿六? 在这些人退出山林时,山林中大呼小叫,连喊带哭的冲出了三四百人,这三四百人围着众匪,一个个急得跳脚却又不敢接近的,正是同来的少年中的另一批。 卢萦看了看,想道,还有五六百人不见踪影,也不知是给走失了,还是落入了这些流匪的陷阱? 看到这里。卢萦低声道:“我们上去。” “郎君!”一护卫不满了,叫道:“郎君,你还是退下吧,郎君你这身体,不能去凑这热闹!” 不过他的声音才落下,另一护卫却道:“郎君上去也是无妨。这个情况下郎君若是退了,以前积累下来的清名,只怕会因这临阵脱逃,贪生怕死八个字给毁了个干净。老五你可别忘了,那王庆是真定王的人。他以前还被殿下召见过几次呢。”这护卫的意思。众人明白,他是说那王庆肯定知道卢文是刘疆的人,不会跳过这么多纨绔来为难一个卢文。 他这话很有道理,在众护卫的缄默中。卢萦提步朝前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众少年的身后。 看到她没有逃走反而走上前来。众少年同时露出了一抹佩服,被流匪又推又踢的耿六,则是匆匆侧过头不想让卢萦看到他的狼狈。 众少年千多号人。那流兵却只有二三百号人,却出现了以少胜多的现象。看着那掳了几十个少年在手,咧着嘴又是大笑又是讥讽的流兵,众人又看了一眼耿平带来的二三百个精兵。这时刻,耿平不在,那些士卒一个个如没有主心骨一样,只是被流兵逼得不停的后退,哪里有什么半点抵抗之力? 合着这一边足有六七百人,却被王庆的二三百号人,逼得狼狈不已,除了后退就是后退! 就在这里,山林中又是一阵脚步声和喧哗声。 卢萦转头看去。 这一次,她看到了耿平,不过他已落到了一个三十来岁,生得高大威猛,一看就是百战良将的汉子手中。看着那汉子像提小鸡一样提着耿平,众少年再次发出一阵惊慌地叫道:“王庆!” “耿平,你这是怎么了?”“这下惨了,连耿平也被擒了~” 于叫嚷声中,惊慌不安中,一少年突然狂喜地叫道:“我们来人了!” 众少年急急转头。 却见河道中,十只快船正急驰而来。转眼间,那些快船停了下来,三四十个汉子跳下快船,朝着这边跑来。 王庆等人也看到了这些人,他们同时把手中的俘虏拉到身前后,冷笑地盯向了来人的方向。 转眼间,那三四十个汉子跑到了众人面前。这些人都做耿府护卫幕僚打扮。他们在看到耿平和耿六同时被抓时,齐刷刷脸色一变。而众少年在看到这些人竟然多是文人,不然就只是普通护卫,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时,也是齐刷刷露出失望之色。 至此,王庆放声大笑起来。在他的大笑声中,他身后来众流匪,也跟着大笑了。 在这王庆等人还在步步朝河边停着的战船逼进,而众少年则一步一步后退时。赶来的一个中年幕僚在看了耿平和耿六一眼后,牙一咬,大步走到了卢萦。 他来到了卢萦面前。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只见他朝着卢萦深深一揖,大声道:“事情紧急,还请卢郎出手!” 四下:“……” 卢萦也是眉头一蹙,她微眯着双眼说道:“这位兄台,你说笑了吧?” 她这话一落,众少年同时点头,想道:这真是笑话。 那中年幕僚却是再次朝着她一揖不起,见她转身想走,他扯着嗓子高叫道:“这一年来,太子身边出了一个少君!” 他提到‘少君’两字,四下完全安静下来。这里的少年,虽然纨绔不理事,可他们也隐隐听人说过,太子刘疆身边有一个高人,叫什么少君。 因此,此刻听到这人提起,他们饶是又惊又怕,还是忍不住倾听起来。 那中年幕僚紧盯着卢萦的背影,大声说道:“那少君目光如炬,无论对方藏得多深,线布得多紧,哪怕是自己人也绝不知道的线路,他都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漏洞,乃太子门下隐藏最深之臣。” 顿了顿,他高叫道:“卢文,那少君就是你!你就是那传闻中算无遗策,心狠手辣,绰号“少君”的东宫能臣!”(……) 第三百二十六章 身份败露 这话一出,直如石破天惊! 不止是众纨绔,便是卢萦,也变了脸色。她自是知道,这个名声流露出去,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中年幕僚盯着卢萦的背影,沉声说道:“卢文郎君,不说去年时,你为了太子,布下阻两河河运之策,用“一抹倾城”的剧毒之药逼退耿国,便是前不久,那西凤巷一案也是因你而起。卢文郎君名义上退下了朝堂,入了风月,实际近两年的朝局变化,背后无不有你卢文的影子,以卢文之能,博得一个“少君”尊号,太子门下臣属上百,谁敢不心服口服?” 在这两军对峙,剑拔弩张之时,那中年幕僚突然把茅头直指向卢文,所说的桩桩种种,无不是骇人听闻的大消息,一时之间,众少年都骇得住了声,连王庆等流匪,这时也把注意力投到了卢文身上。 见到卢萦冷笑一声便想反驳,那中年幕僚朝她深深一揖,朗声道:“实不相瞒,此刻卢郎你便是太子门下“少君”一事,阴耿邓氏各大首领均已知晓。”这话自然是虚张声势,事实上,现在知道卢文就是太子门下‘少君’的人并不多。要不是到了现在情形紧急,他都有可能性命不保的情况下,他也不会把这件耿府刚刚截获不久的秘密拿出来摆在卢文面前。毕竟,对付卢文这样的人,凭着区区少君的罪名是治不了她的。 顿了顿,中年幕僚继续说道:“卢文郎君。这里被王庆所扣的众少年,都是各大世家的子弟。他们本是瞒着家族长辈前来玩乐,却因我耿氏的耿平行事不够周到,竟纵容他们深陷险地以至此祸。今日郎君如不出手,若是让这些小郎出了差错,我们这些人,都讨不了好去。还请郎君出手相助。”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事了之后,郎君可以得到一条快船便从这河道离开洛阳。我等绝不阻拦。” 听到这里,卢萦深吸了一口气。 她慢慢转过头来。 刚才她背对着众人而立。众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此刻她回过头来,俊美冷峭的脸上依然含着浅笑,眼神明润,风仪超脱。配着那一袭白衣。宛如谪仙般优雅无尘。 ……可偏偏这般无尘的人。却做下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成了整个阴氏一派最为记恨的人物之一! 在众少年不敢置信地注目中,在耿六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时。卢萦苦笑起来。 她无力反驳。 她无力反驳的原因,不是找不到借口把这幕僚说的话一一驳倒,而是她也罢,众人也罢,都非常明白。这中年幕僚能这么说,就意味着派他前来的人已掌握了卢文就是太子门下“少君”的充足的证据。 ……政治上便是这样,平素里要么不动,一动,就一定要点中对手的七寸!这里没有过家家的说法。 当然,卢文便是少君,他便这般回到洛阳,也只不过是刺杀多一点,盯上他的会增加成十二个时辰从不间断,他卢文做为一个有名的“阴谋家”,防备她的人会自动升级罢了。要说把她明目张胆地治罪,那并不容易。 可事实上,卢文还是卢萦,真处于这种紧急盯视中,她是女子和有孕在身的事,便瞒不过世人了。 所以眼前这人提的让她可以得到一条船离开,这种对于正常的卢文作用不大的话,对卢萦来说,还是挺有效果的。 当下,她转过头来对上这病急乱投医的中年幕僚,面对着众少年。 顿了顿,她没有反驳,而是提步上前。 看到她提步,那中年幕僚大喜过望,他转头冲着耿平的那二百精卒和众少年带来的护卫们欢喜地叫道:“诸君,这位可是能令得天下为之震动的东宫少君!快,向他致礼!” 本来他是号令不了这些人的,只是这时刻,众人急需要一个领袖,当下,五六百号人齐刷刷把手中长戟朝地上一拄,低着头,朝着卢萦躬身一拜,严肃而恭敬地唤道:“见过少君!” 仿佛这少君的称号,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鼓励,当这五六百号人抬起头时,已是双眼放亮,兴奋而一脸诚服的对上了卢萦! 卢萦苦笑着点了点头,在见到她承认,众人晶亮的目光中,走到了队列当中。 她转过头,白衣翩翩地朝着王庆一揖,“卢文见过王将军。” 王庆知道她是太子一脉的人,神态表情中已有了十分恭敬,他还她一礼,点头说道:“卢郎能为了太子忍辱负重,以风月自污,实是让人敬重。” 卢萦闻言又是苦笑了下。 她抬头看向王庆,目光瞟过兀自不敢置信的,浑浑噩噩地盯着她的众少年,徐徐说道:“王将军,让些船让你们平安离开此地,你放了这些人如何?” 她的退让不可谓不多。 王庆却摇了摇头,他咧着一口白牙说道:“卢文,王某敬重你,才愿意与你多说几句话……放起这些人,那是不可能的!上苍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亲手把这些世家子送到我手中,拿着他们,我想去哪里都无人敢阻,便是占山为王,也有的是人送上大把的金银供我吃用。你卢文空口白牙便想让我们放掉这些大好肥肉,那不可能!” 这话一出,众少年齐刷刷白了脸,便是那个还是自由身的少年们,也一个个慌忙失措。 ……他们怕的就是这个! 也直到王庆这句话落地,那耿平才知道自己放纵这些少年参加此次围捕,给犯了多大的错!也才知道,为什么那中年幕僚一见到这情况,便马上去求卢文,甚至不惜因放过他而回去获罪! 实在是,这些少年背后的世家太多,多得足能让耿府焦头烂额,多得足能让他们这些耿府的臣属,会被家族推出去当替死鬼!多得有让包括中年幕僚在内的所有普通人,都有可能是死路一条,而且很可能是连家族都被连累的株连!所有,那中年幕僚必须一博! 于慌乱中,卢文点了点头,他浅浅笑道:“你这么说,也是有理。” 一句话令得众人质脸色大变后,只见卢文退后几步。突然的,他声音一提,高喝道:“来人!” “在!” 这一次应答的,足有六七百。却是众士卒护卫齐刷刷低头领命! 卢萦盯着王庆,慢条斯理地命令道:“把所有船全部砸了!” 众人一愕间,卢萦回过头,冰冷冷地盯了一眼耿平带来的二百士卒,她沉沉地说道:“怎么,舍不得砸船?难道你们的首领已被抓获,你们回去还有活路?还有,那些船,可轮不到载你们这种身份的人!” 一句话落地,众士卒寻思了一会后,齐刷刷地躬身应道:“是。” 就罢,他们朝河边众船退去。与他们同时朝众船退去的,还有那些郎君被抓,自己却侥幸逃脱的上百个护卫。 这时,卢萦继续命令道:“发出信号,告诉朝庭,我们全军覆灭!” 这话一出,四下一阵安静无声。 在这种让人窒息的安静中,卢萦盯着瞪着她的王庆等人,沉沉地说道:“各位,这砸了船,发了信号,我们大伙就都没有退路了!这连和山脉,绵延六百余里,距最近的官道,也就是二百余里!想各位找到官道时,这整个连和山,都已被朝庭的大军包围得水泄不通了。王将军,看来我们要一起死了!” 说到这里,似是听到众少年中有鼓躁声,还有悄悄后退,想要夺船逃跑的身影,卢萦头也不回地朝着众士卒喝道:“截下他,绑了!”之后,咧着一口白牙她冷冰冰地说道:“各位,当今天子最重风骨,你们便是现在逃了,回到家族,你们的族人一样会把你们给处置了!以军功起家的各位族长,不会允许自己的家族因你们的懦夫行为而被陛下厌弃!” 当然,她这句话的作用,远远抵不上“截下他,绑了”那句命令。 看着那一个个被士卒们扔回来的少年,看着负手而立,神情冷漠得仿佛从来不在意生死的卢文,王庆凑近头,与身边的几人商量起来。 他们自是看得出,卢文这个命令,那些已无退路的士卒和护卫绝对会照办。直等船被砸毁,信号发出,整个洛阳的世家都会倾巢出动,这连和山,也会被封得连一只苍蝇也逃不出。 卢文这人真是个疯子!他竟然想同归于尽! 王庆等人面面相觑,脸色剧变。王庆更是脸一沉,狠狠地盯着卢萦,有心想骂她两句,却又只是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他转过头,与身边的人商量起来。 在一阵议论过后,王庆开口了,“卢文。”他叫道:“就依你所言!现在让你的人退开,我们乘船离开!” 虽然众世家子的性命金贵,可他们也还不想死,终是忍不住同意了卢萦的条件。 当下,卢萦点了点头,手一挥,众卒齐刷刷退向两侧,让开一条道来。 ## 还有近十章凤月无边的正文就完结了。可能会有番外接着奉上。我想了想,还是求一求粉红票吧,说不定番外会写完这个月呢。 最近一直在看书,要阅读很多的网文,好为新文做准备。(……) 第三百二十七章 女子身暴露! 王庆等人押着众少年朝快船退去。 在经过卢萦时,王庆忍不住停下脚步,盯着她问道:“你不担心我们言而无信,挟持这些人跑了?” 卢萦负手而立,淡淡说道:“王庆将军当年面见太子时,乃是慷慨激昂,血气刚勇的大丈夫!卢文不敢以小人之心度之。” 这话一出,王庆的眼眶都红了。 他看着卢萦,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是太子刘疆的舅父身边的人啊,自己与刘疆,从来都是一伙的。只有刘疆有一日继了位,自己就还是有出头之日,真是老糊涂了,自己犯得着与太子身边第一臣卢文对着干吗? 这时的他,突然后悔了,只怪自己从来行事都鲁莽冲动,不多多思量。要是想想通这一点,刚才卢文开口的时候,就给他这个面子了,哪用得被他威胁得骑虎难下才下这个决心? 这时,卢萦对上他含着善意讨好的目光,先是一怔,转眼微微一笑。 这让人如沐春风的一笑,让王庆放松起来。当下,他在带着众少年来到快船边上时,老老实实让属下解开了二十条快船后,在翻身上船时放开了众少年。 于得到自由的少年们喜极而泣时,王庆站在船头,朝着卢萦遥遥一抱拳,再破浪而去。 王庆刚一走,卢萦也动了。她带着众护卫大步朝向快船。 众人先是一怔,转眼。他们齐刷刷明白过来:卢文这是要逃了。 不由自主的,他们安静下来。在一阵安静中,耿六忍不住唤道:“卢文。”对上卢文的目光,他的眼眶红了,声音一哑,他唤道:“卢文,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他才说到这里,那陈七郎便叫道:“怎么可能?等太子成了皇帝,卢文不就又是朝臣了?” 一句话令得耿六破涕为笑后,卢萦朝着他们团团一揖。转身大步跳上了快船。 随着一护卫把绳索一解。那载着卢萦的快船,像一支箭一样朝着洛河深处疾冲而去。 望着她的身影,众人久久没有动弹。 这一边,护卫们看到卢萦站在船头一动不动的。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个护卫上前低声说道:“郎君。不用担心……你会回来的。” 闻言,卢萦摇了摇头,她沉声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在众护卫不解的眼神中。她一脸慎重地说道:“阴氏既然对我出手,不可能就捅出我是“少君”这个身份就收手。要知道,我是不是少君,只有少数位置紧要的人才会在意。我怀疑他们还有后招!”说不定他们原本是对她‘少君’身份秘而不宣的。可现在少君身份暴露,卢文有了提防之心,说不定他们干脆把所有的招数一并拿出,好干脆利落地置她于死地! 说到这里,卢萦沉默起来,只是双唇微抿。 在她的身侧,几个护卫也严肃起来。他们看着四周的滚滚江浪,心中只是想道:殿下还没有回到洛阳,也不知他那知不知道卢文郎君已经暴露的消息?还有,这事殿下防范如此之严,也不知是从哪个环节泄露出来的?内奸是什么人? 在他们的寻思中,快船疾驰而过,在激起一条条长长的白浪中,直冲向天际。 到得傍晚时,前方的官道出现在视野中。见卢萦盯着那里,一护卫说道:“此处虽离洛阳甚近,却多山林有几条官道经过,在这里泊岸相当不错。” 卢萦点了点头。 就在快船冲向那河滩,眼看就要停下时,突然的,从两侧的河道上,各驶出来十条快船,那些快船极端的迅速,呈包抄之势逼近卢萦! 对上这幕情景,卢萦冷冷说道:“有人守株待兔!看来我们前脚走,后脚便有人发信号拦截于我了。” 她猜得不错,做这种事的,正是那耿府的中年幕僚。如他那种野心勃勃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私下放走卢萦而去领受处罚?卢文一走,他就马上发出信号了。 因卢萦快船前去的方向,能够停泊并且是她最有可能停泊的只有那么二三处,所以他那里信号一发出,早早便有人等在这里只等卢萦入网了。 看着那截在自己身后,挡住了自己去路,看着众快船呈包抄之势向自己围来,卢萦负着双手,冷冷说道:“怎么?卢某犯了什么罪,值得诸位这么大动干戈?” 十条快船上站着的,一看就知道都是精悍之士。见到卢萦发问,他们闭着嘴也不说话,只是催着快船,缓缓向她逼近。 见他们不说话,卢萦再次冷笑道:“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你们敢动我?” 再一次,这些人依然一声不吭。 看着这些面无表情,只是一步步缩小包围圈,渐渐向她逼来的众船,一护卫沉声说道:“郎君,当此非常时机,万不得已,你就随他们去吧。”顿了顿,他严肃地说道:“你放心,主公一定会救你!” 说罢,他专注地盯着卢萦,似是一定要得到她亲口答允。 早把种种应对措施从脑中过了一遍的卢萦,当下苦笑起来:她不随他们去,还能怎么样?她现在怀了身孕,冒险入水并不是好计策。不管如何,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太子! 寻思到这里,卢萦低声道:“我知道的。” 那护卫点了点头,他朝四下看了一眼,低低说道:“几位,卢文郎君就托付给你们了。”说罢,他纵身一跃,扑地一声沉入了洛河中。随着他这一跃,另一个护卫也低声道:“我不能落到他们手中,你们两个好生保护主母。”说罢,他也扑通一声沉入了江水中。 看到两个护卫熟稔地入了洛河,一步步围拢的十条快船上众人一怔,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人低语道:“我们只管卢文。” 这话一出,他们便不再关注落了水的那个护卫。 在快船把自己团团包围住时,卢萦轻叹一声,她盯着一个汉子,冷笑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那汉子盯了她一眼,右手一挥示意几个壮汉跳下卢萦的快船,把卢萦和三个护卫双手反剪抓住时,在令得快船驶向岸边时,他凑近卢萦低语了一句。 便是这一句,令得卢萦刹那间脸色一白,转眼,她自失地一笑,不再有任何反抗。 转眼间,卢萦和两个护卫便被推上了岸,卢萦给推到了一辆马车上。 马车掉头,朝着洛阳方向迅速地驶回。 当一行人进入洛阳街道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也不知是偶遇还是有意施为,极为巧合的,押着卢萦的马车与刚刚交待了错误,急急赶回各自府中的耿六等人给遇上了。 因卢萦的马车一直是车帘大开,她是何等风姿的美男子?又久负盛名,这时刻,早就在无数人发现了她反剪的双手,一个个有意无意地跟在了马车后面。此刻被耿六看到这情景,齐刷刷的,众少年脸色一变。 不由自主的,耿六陈七等人拦在了卢萦的马车前,他们关切地看了一眼卢萦,转眼盯向那一队精悍的汉子,耿六高声叫道:“卢文犯了什么错?竟劳得你们金吾卫出手?” 曾经嫌弃过卢萦的陈七好声好气地劝道:“诸位,卢文好歹也是太子的人,要抓他,怎么也得经过太子的首肯吧?你们这样不好。” 另一个少年则叫道:“卢文有什么罪?你们敢羞辱于他?” “对,放开卢文。” “放开卢文----” 叫嚷声越来越多,围观人也越来越多,刚被卢萦救出的众少年干脆也不走了,他们团团把卢萦的马车围住,朝着那些便服的金吾卫们叫嚷个不停。 吵闹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剧烈中,终于,一个金吾卫站了出来。他沉着脸朝着四下喝道:“你们想知道卢文犯了什么罪?” 在围观众人齐刷刷地应了一声是后。他低头朝卢萦嘲讽地看了一眼,扯着嗓子叫道:“卢文,他们都想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呢!” 这话一落,众人惊骇地发现,白衣翩翩,总是风度出众的卢文竟是苦笑出声,微微垂下了眸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卢文当真有罪? 就在众人暗中嘀咕时,在耿六等人担忧地看向卢萦时,那金吾卫首领沉着一张脸,朝着越围越多的洛阳百姓们叫道:“我告诉你们,卢文他犯了什么罪!” 他扯着嗓子厉吼道:“卢氏阿萦,以一妇人之身,假扮男子,化名卢文!登堂入室,位列朝堂,欺君犯上,瞒骗百姓!”他朝着卢萦一指,沉喝道:“卢文本是妇人,这就是她的大罪!” 轰---- 这金吾卫首领的话,直如九天一道炸雷,直轰得众人头晕目眩,无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特别是耿六等少年,他们目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衣飘然,五官俊美冷峭,无论何时,总是一派闲逸,却又隐含锋芒的美男子,实在不敢想象,这样一个比他们还要优秀的美少年,会是女人扮的?这怎么可能? ?? 最后几章了,求粉红票。(……) 第三百二十八章 卢文是大美女(求粉红票) 这怎么可能的想法刚在耿六等人的脑海中泛过。陡然的,围观的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带头,突然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声。 几乎是那笑声一起,令是众人先是一怔后,转眼,所有围观的洛阳人都哄笑起来。 笑声中,还有人捧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哄闹声中,有人叫道:“我叫郎君,你要对卢文定罪,找个别的借口完全可行的。不过你说她是妇人,哈哈,这也太可笑太滑稽了。” “简直是荒诞无稽。”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 “卢文要是妇人,我就挖了我这对招子!” “对对,卢文怎么可能是妇人?他要是妇人,我们也都是妇人。” “哈哈哈,正是正是。” 这时刻,整个洛阳街道上,原来有着几分紧张几分悲壮的气氛,却愣是因为那金吾卫首领义正辞严的宣布,使得整个闹市都变成了菜市场,众人笑的笑叫的叫,一直热闹喧天,倒显得无比的和谐有趣了。 那金吾卫首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宣布后,会出现这么一个场面。他侧过头盯了一眼挺直着腰背静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俊美如玉的卢文,当下黑了脸。 就在这时,一个金吾卫凑到他面前低语了几句。 那人说完后,这首领欢喜地朝他肩膀上重重一拍,乐道:“小儿不错,想得很周到。不错真是不错。” 赞得那少年金吾卫乐颠颠地退下后,那首领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暴喝道:“安静----” 一声暴喝,令得四下的笑声一顿后,那首领朝着兀自笑出了眼泪的人群瞪了一会,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不信。小九,把人带过来!” 在四下渐渐安静,众人好奇地看来时,只见一个少年金吾卫赶着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那马车停下后,从上面走下了妆扮得妖娆的妇人。 对着那些妇人。那金吾卫首领朝着卢萦一指。命令道:“你们上去!”他扯着嗓子叫道:“带上你们妇人打扮用的玩意儿上去,我倒要让你们自己看看,卢文到底是男是女!” 四个妇人早就得了命令,闻言连连应是。她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爬上了卢萦的马车。 就在四个妇人围上卢萦时。一直闭目养神地她睁开眼来。只见她朝着那金吾卫首领轻蔑地一瞟,淡淡命令道:“拉上车帘!” 却是不怒而威。 四个妇人下意识地一凛,连忙应了一声是。把马车的车帘给拉了下来。 卢文如果真是妇人,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更衣打扮,那是正常。那金吾卫首领这时也想道:以这卢文今时今日在天下间的地位,以及她对太子的重要性,她便是被抓,也应该得到尊敬和礼遇,我刚才一时糊涂,竟下令让她当众打扮更衣,差点铸下大错。 ……随着陛下登基日久,儒学和风骨越来越被时人推崇。这对敌人的尊敬,便是一个君子应有的风度之一。如果违反了,别的不说,一个小人的名号是定然要罩上的。在这种风气下,小人两个字,可以毁掉人一辈子的前程。 所以,那金吾卫首领思及此处,竟是越想越汗颜。 也不知过了多久,约有二刻钟吧,随着马车外围观的成了人山人海,随着四周的人越来越期待,终于,一个妇人在里面叫道:“郎君,已经好了。” 这‘好了’两字一出,不知怎的,那金吾卫首领也有点激动了。他搓了一把手,沉着声音命令道:“让卢文出来!” 声音一落,便听到里面的卢文,用她那清冷的声音冷冷说道:“我自己来。” 说罢,车帘一掀。 众人本来就在翘首以待,这车帘一动,一双双眼睛便紧紧地盯来,因太紧张太期待,连先前的哄笑取笑声也不见了。 而此刻,随着那车帘掀开,马车中的五个人清清楚楚呈现在众人眼前。 其中四个妇人,是刚才上去的,这个众人都是知道的,而此刻,刚才还在的卢文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端坐在这四个当中,一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大美人。 这确实是个大美人,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地迎上众人,她有一张美丽精致的脸。 这张脸,清丽至极,眉黑如剑,鼻挺而直,唇红而薄,本有几分说不出的清艳锋锐之气,却愣是被她身上那袭雍容的,宽袍大袖的贵妇服装,被那淡然静伫的姿态,给点出了几分雍容。于是,这种锋锐配上雍容,便变成了一种让人只能仰望的美!便如那长在高峰上的绝色野花儿,虽然艳得张扬刺目,却因花容舒展,迎风而立,硬是有了一种不同于世俗的美色。而这种美色,不能用清艳,不能用贵气,不能用任何词语来形容。它就是与众不同,就是张扬舒展,就是让人一见难忘,便是美丽无比的同时也霸气十足! 这个大美人脸色略有点苍白,越发映衬得她双瞳乌黑如星空。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迎着众人的目光,被她的目光扫视而过,那金吾卫首领本来挂在嘴里的嘲讽侮辱之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个卢文,便是变回女子,也依然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姿。 四下再无声息。 所有人都张着嘴,愣愣傻傻地看着她。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美人,说她不是女子,或由男子假扮而成,那简直是笑话了。 于无比的安静中,耿六等少年是最受打击的。他们呆呆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大美人。看着这个与他们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女子,任何一个美人都完全不同的美人,一时之间,直是失去了语言能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耿六率先清醒过来。他策着马车靠近,来到美人身前,他呆呆怔怔地盯着她的脸,喃喃说道:“阿文?你不是阿文吧?你说说话好不好?”声音中,隐有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或许是惆怅失落。 美人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张了张红唇,轻轻说道:“对不起……” 声音低而清冷,如冰玉相击,确实是卢文的声音! 四下人群发出了一阵鼓躁声。 他们这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卢文那嗓音。成为男子时清冽。化成女子时,也清彻如冰玉,竟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突兀。 这“对不起”三个字一出。耿六顿如失魂落魄。他呆呆傻傻,浑浑噩噩地看着卢文,一时之间,头脑一片空白。 这时,那金吾卫首领站了起来。 他朝着围观的众人喝道:“卢文以女子之身,假扮男子,混乱朝野,欺君犯上,罪无可赫!今奉令将其锁拿,闲杂人等,还不快快退下?” 他喝过之后,见到四下众人还只顾着交头接耳,只顾着盯着卢文发怔,不由朝着众属下瞪了一眼。 当下,那些属下动了,他们团团围着卢文的马车,手中长戟朝前一指,在那森寒的戟尖,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出夺命的冷意后,四五十号人同时扯着嗓子高喝道:“卢文假扮男子,欺君罔上,今将其锁拿!闲杂人等全部退下!退下----” 这震耳欲聋的喝令声中,围观的众人终于朝后退去。他们慢慢地向后退,卢萦的马车也慢慢地向前驶动。这时刻,四个妇人都已下了车,只有卢萦一袭正装,端坐在马车上,眉目微敛。 马车在朝前驶去。 围观的洛阳人也没有退去。他们退到街道两侧,一个个紧盯着卢萦,指着他议论纷纷。 越来越多的洛阳人都走了出来,远处,有人在大呼小叫着,“卢文变成美人啦,大伙快来看热闹啊。” “卢文是个女子啊,天子要拿她是问啦。” “快来看卢文啊。” 叫喊声中,凡是马车经过的地方,都是人山人海,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卢萦,连树上都爬满了人。 她以前出入到哪里,也是风光无限,可风光到这份上,这还是第一次。 卢萦唇角微扯,露出了一抹苦笑。 而随着她这一笑,四下的议论声中传来一阵哄闹,“她笑了。”“真是美啊。”“这卢文回复女子装,也这么好看啊?” 议论声喧哗声,都盖过了众金吾卫的斥喝声。 看着那马车缓缓的从街道中穿过,一个青年凑近兀自失魂落魄的耿六,低声道:“陛下看来是真厌恶这个卢文了……这般当着整个洛阳城人的面揭穿她的面目,那就是不想让她有再次翻身的机会啊。” 顿了顿,那青年低叹道:“还是陛下了得,这卢文女扮男子横行多时,从来没有一个人去怀疑,陛下却把人识破了。只是,这卢文怎么说,也是一个人才,便变回了女子,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陛下却用这招生生地隔绝了她与太子,都不留一点余地,也是让人叹息。” 卢文这“欺君罔上”的罪名一套上,便是她有通天之能,太子有通天之功,只怕也难逃一死了。 虽然说,卢文的所作所为,着实是嚣张了些,可因这一点便要置她于死地,陛下那才是真正的杀戮无情之人。 听到这里,耿六从失魂落魄中清醒过来,他颤声道:“陛下真要治她的罪?” “是。陛下得知卢文所作的诸事后,对她深恶痛绝。你也知道的,陛下一向喜欢端庄持重的女子,这卢文扮成男子已是大逆不道了,还心性阴狠,帮助太子屡屡坏了陛下地安排,陛下出手惩治也是正常。” 说到这里,他在耿六的肩膀上拍了拍,叹息道:“我知道你与她交好,哎,她明是女子,却瞒着你,也不算是纯友,你还是忘记这人吧。” 这话一话,耿六双手抱头,无力地蹲到了地上…… ?? 终于正面描写盛装打扮的卢萦了,求粉红票奖励,嘿嘿。(……) 第三百二十九章 幽禁 金吾卫当众揭穿卢文的真面目后,便把她下到了大牢。不过才关了两天,两个太医过来给卢文诊过脉后,卢文便被提出了大牢,给幽禁在一个小庄子里。 一场大雨过后,天空又放晴了,明亮的太阳照得树木一片葱郁。前方的池塘里,荷叶已露出了尖尖的头角,夏天已迫在眉睫了。 在这明媚的春光中,一个叫做“明思院”的小庄子里,卢萦一身精致的贵妇打扮,正懒洋洋地坐在日头上晒太阳。她的膝前放着一把琴,右手边还有一把箫,左侧边,则摆了几本书。 朝闭目养神的卢萦打量了一眼,一个护卫转过头来,轻声问道:“她情绪如何?” “挺好的,吃食时很香,睡也睡得很好的样子,昨晚打雷下雨都没有闹醒她。” 那护卫闻言冷笑起来,“她倒是想得开。” “是啊,从这阵一个月她的表现来看,这妇人倒是个心宽的。每天吃饭后就散散步,要么抚着肚子跟里面的皇孙说说话,悠然得简直就像是游玩。” 那护卫眉头蹙了一会,低语道:“太子也不知怎么的,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到洛阳,想来他也应该听到了卢文的事了。” “这有啥稀奇的?女人如衣物,太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难道还为了一个暴露了的女人不管不顾赶在洛阳不成?” “听耿左将军说来,似乎太子对她挺重视的。” “再重视也就这样。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不要前程。这女人明显是被陛下嫌弃,又是陛下亲自下令把她擒获的。太子要是为了女色去忤逆陛下,岂不是不孝?” 在卢文还是男子时,太子对她,应该有君臣之义,有知己之报,有还情之信,但是,当卢文变成了女人时,那这些就都没有必要了。自古以来女人为衣服。用旧了用烂了。脱了扔了就是,有彻骨之痛的只能是手足兄弟之情。 所以,这两人说着说着,已觉得如果太子还像对以前的卢文那样对现在的她。那他就是色令智昏。不孝不义了。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卢萦耳力过人,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突然有点想笑。 事实上,她也笑了。她侧过身,继续懒洋洋地打起瞌睡来。 转眼间,又是二十天过去了。 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不管仆人婢女还是护卫,都是皇帝亲派之人。这些人,本来便与卢萦不熟,自也不会刻意来亲近她这个有罪之人,因此,这一日一日的,经常无人主动与卢萦说一句话。卢萦有了命令,他们也只是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理也不理。 幸好,卢萦一直觉得自己底子薄,很多东西都没有用心去认真练习,于是又要了一些乐器乐谱和书籍后,她便专心的操弄起这些来。 这般日日夜夜专心学习,她倒也乐在其中,不知不觉中,都没有发现自己肚子已有了点突起。 这一天,卢萦正在拿着本《庄子》摇头晃脑地诵读时,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 喧嚣声中,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一个卢萦颇为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退下。” “是。” 听到那脚步声,正诵读着的卢萦慢慢放下书籍,站起身来含笑望去。 陡然对上做了妇人打扮的卢萦,以及她那张因为有孕,而渐转温柔平和,直是磨去了一分锋锐的美丽的脸,大步而来的耿秉脚步一顿。 他停下脚步,朝着卢萦定定地盯了一阵。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再次提步,径直走到卢萦面前,他低声唤道:“卢文?” 难道也想唤她一声,来证明自己没有认错人不成? 卢萦有点好笑,她眼眸微弯,明亮而平和地笑道:“好久不见了,耿左将军。” 耿秉打量着她明明有孕,明明被囚,却气色颇好,笑容更是明亮的面容,微微一怔后,似是松了一口气,他轻声道:“你还好吗?” 卢萦侧头挑眉,“将军以为呢?” 耿秉一笑,他轻叹道:“看到你这样子,我也放心了。” 他在卢萦的对面榻上坐好,自己给自己斟起酒来。看着他,卢萦突然问道:“我是女子僧事,是将军说出去的么?” “恩。”耿秉答应得十分爽快,他淡淡说道:“当时有一个从成都要来的名叫陈术的商人,他求见阴识,说你本是女儿身……我得信后,便先向陛下揭发了你的身份。” 说到这里,他低低又道:“我要陛下应承我,不取你性命。他不肯。” 他抬起头来看向卢萦。 对上她依旧明亮从容的笑容,他轻吁了一口气,轻声问道:“阿文不怪我?” 她怎么会怪他?如果不是他先揭发的话,轮到与她有仇的阴识开口,她卢萦现在已入了阴曹地府了。 当下,她摇了摇头,浅笑道:“我曾经想过会被人揭穿女儿身,进而身陷囹圄,耿将军虽是向陛下禀报了,却是为了救我,这我是知道的。” 看着眼前让人心旷神怡,存在感极强的别样美人向自己说着这样的话,听着她清冷平和的声音娓娓道来,耿秉盯向她的眼神,渐渐的有点恍惚。 过了一会,他移开视野,轻声说道:“这阵子天天有人参你,说你欺骗天下人,说你心性阴毒罪该万死。阴澈为了对付这些人,使了不少力。昨天,他被皇后娘娘呵斥了。后来娘娘得知他念念不忘的邻家贫女便是你后,非常生气,说你生性**,朝三暮四,还下令要把你斩首,阴澈足跪了一天一夜才让她气消。” 说到这里,耿秉低低说道:“卢文,他甚是担心你,听闻我能够前来见你,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在卢萦怔怔看去时,耿秉缓缓说道:“他说,你曾经许他来生……如果这次事有不成,他愿与你一起去奈何桥等那个来生!” 这话一出,卢萦心头大痛。 她慢慢低头,双手捂着脸,卢萦声音暗哑地说道:“我不想他这样。” 耿秉微笑道:“恩,阴府的人也不允许他这样。所以他这话有人听到后,给传给了皇后娘娘和阴府族长。他们商议后,以为你卢文毕竟只是一个妇人,又身败名裂了的,杀不杀已无所谓。所以,”他微微向前倾,高兴地说道:“所以,卢文,你不会有性命之险了!” 卢萦看着喜形于色的耿秉,感动地哽咽道:“耿将军也出了大力吧?”她垂下眸子,良久才道:“我化身卢文,不曾悔过。” 这话虽只一句,却是斩钉截铁! 耿秉一怔,想到她男子打扮时,那白衣翩然的风采,想到那神采飞扬的顾盼之姿,不由低声说道:“是不用悔。” 因他进出这里的时辰都有记录,耿秉打破沉默,继续说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议论你。” 卢萦一笑,轻声道:“议论我什么?” 耿秉笑道:“本朝秉承前朝风气,据我所知,依然欢喜你的人还是很多。那些世家女子风尘红颜,倒颇有以你为荣,学你行事之风。幸好陛下不知道此事。“ 卢萦听到这里也笑了,她挑眉道:“清老等人呢?我这次应该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可以把我驱出门墙。” 说到这里,耿秉赞道:“难怪俗语说,自古红尘多奇侠,仗义多是屠狗辈。你被儒生们痛骂时,清老却说,他早在成都时,便听闻过蜀地有一个叫卢萦的妇人,还听过她做的一个与卓文君司马相如有关的曲。当时他便大为赞赏,宣称要收卢氏为徒,奈何不得如愿。现在知道卢文便是卢氏,他是满心欣喜。” 耿秉叹道:“不止是他,他那批好友也都这样说。那些人直言,风月行的行首之令,本是为卢文而论,自应跟随卢文终身。万一卢文不幸身死,他们短期内,也没有再择一行首的想法了。” 听到这里,卢萦怔忡了。 她慢慢站起。 扶着腰走出两步,她看着天边的浮云,良久才低声说道:“我信人心多险,一直游戏以对……我真是错了。” 她还风光时,用尽了机谋。如今落了难,却有那么一些人,坚定地支持她,相信她,不知不觉中,卢萦的眼眶又红了。 才这么一回,她已流了几回泪。耿秉看了一眼她突起的肚子,暗暗想道:怪不得人常说,妇人有孕后不能被激。 这时,卢萦转过头来。 她看着耿秉,低低地说道:“四殿下他,如何说我?” 见面这么久,她一直没有问过太子,却只问四殿下,这让耿秉定定地看着她。 对上他的眼神,卢萦知道他想说什么,当下浅浅笑道:“阿疆如何,我心中明了,不需问过旁人……” 解释到这里,她却是想到了什么,过了良久良久,她才说道:“四殿下简在帝心……帝心便是天意。所以,我想知道四殿下如何看待我?可有说过要对我如何处置?” 耿秉摇头,“殿下只在听到你是女子时,给惊得打烂了手中的酒盅,听人说,后来他还笑了起来。看这意思,应该是对卢文没有恶感。” 他看着扶着腰,明显已是孕妇样的卢萦,暗暗想道:卢氏还是卢文时,行事虽有诡诈,却坏得磊落,让人很难生出恶感。四殿下与他打过交道,对他难以嫌弃,也是情理当中。(……) 第三百三十章 刘疆要娶妃了? 正在这时,两个金吾卫隔得远远的,朝着耿秉行了一礼,唤道:“将军,可以走了。” 耿秉没有想到时辰会过得这么快,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呢。看了卢萦一眼,他点了点头站起,在就要离步时,他朝着卢萦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们会在外面替你周旋。”说罢,他大步离去。 在走出百来步后,他突然止步,便这般回头定定地看着卢萦,看着阳光下她因有孕而安详美丽的脸,猛然的,耿秉心中难受起来。 他想,这次陛下真是断了卢文的后路了!便是我们真把太子弄得倒了台,便是她卢文成了一寡妇,也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把她娶回家了……除非是纳妾,可以卢文的骄傲,她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变成他人姬妾? 怔忡了一阵,他猛然抿紧唇,转过身大步离去。 耿秉走后,庄子里恢复了一派死寂。只有卢萦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要学习的,把时间安排得紧紧的,忙得不亦乐乎,有时累得倒榻就睡,哪有什么时间感伤?这一派悠然自得的态度,几无巨细地传到那些关注她的人的耳中,一时之间,便连最厌恶她的皇帝刘秀,也因她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儒家风骨,而生出少少的一点好感来。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到得这时,卢萦已怀孕身怀六甲,原来平平的肚皮给高高的鼓起,人也略有发胖。走不了几十步便累得要休息。 而这一天,一直安静得几乎无人说话的院落里,突然喧哗起来。 那喧哗声是从外面传来的。 卢萦朝外面瞟了一眼,知道自己便是问也不会有人告诉她,便扶着腰朝里面走去。 刚走了几十步,这个庄子里的管事走了过来,看到她,那管事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后,突然说道:“卢氏,太子殿下回来了。” 刘疆? 卢萦缓缓回头。 这管事很不喜欢卢萦这派头。怎么说呢?她有一种天生的清冷。这种清冷配上她常年与刘疆打交道后养成的雍容,便成了居高临下,或者说,是一种霸气。仿佛眼前这个女子。一直坚信自己如世间最了不起的丈夫一样。可以横扫千军。 这让最是敬慕皇后娘娘那种端庄的。循规蹈矩的儒家国母风范的管事,很多看不惯。 对上她平静的眸子,这管事咧着嘴笑道:“是这样。太子年岁也不小了,皇后娘娘念他为国辛劳,把婚事拖延至今,已给他定下婚约。这热闹,应该便是太子向未来的太子妃下聘礼所传来的喜乐吧。” 说到这里,这管事慢悠悠地说道:“太子大婚在既,当真是整个洛阳都为之津津乐道的大好事啊。”说罢,他轻蔑地看了挺着大肚子的卢萦一眼,又道:“只是这样一来,就不知卢氏你腹中的这个庶子,有没有出生的必要了。” 卢萦听到这里,淡淡一晒,“原来管事如此嫌恶卢文。”她点了点头,“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卢文要休息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太子回到洛阳,和太子定下婚约的事,仿佛成了此刻的洛阳城唯一的喜事,一时之间,困在小庄子里的卢萦,耳边每天都有人提着这事。面对那一双如嘲似讽的目光,听着这些人时不时钉来的两句难听话,卢萦一边抚着自己挺起的肚皮,一边暗暗想道:这些人不遗余力地用这种话来伤我刺激我,不会是想让我怀不住这个孩子,最好是弄个一尸两命吧? 可惜,她无法见到任何一个外人,所以,一切的话,也只能由着这些人说道了。 不过,让这些人意外的是,卢萦从来不同于一般女子,她内心坚硬如城墙,别说现在刘疆娶不娶她无法肯定,便是刘疆真正大婚,她也不会绝望到让自己彻底崩溃……世间风雨她也经得多了,内心过于清醒狼的她,一直坚信,最难过的坎,也有过去的一天。 如此,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她挺着个大肚子在树下纳凉。 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来到她身前不远处便停了下来。 感觉到来人地注视,卢萦慢慢睁开眼来。 这一睁眼,卢萦瞬时呆了。 站在不远处,正怔怔地看着她的,可不正是萧燕? 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在洛阳这个地方,给看到萧燕了! 四目相对,萧燕提步向她走来。 站在她面前,萧燕神色复杂地轻唤道:“阿萦……原来卢文真的是你。” 卢萦浅浅而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早来了,我夫君到洛阳就职,我就来了。不过我来时,你弟弟大婚,你人在武汉。” 卢萦微笑道:“坐啊。” 萧燕走到她对面坐下。 见她不说话,卢萦轻笑道:“我们二三年没有见面了,好不容易见到,你怎么不说话?” 她这话一出,萧燕似是打破了顾虑,她轻笑一阵,忍不住说道:“上一次你从成都离开后,大伙都心里不是滋味,我们聚在一起老说你。尚缇和王尚老是说,卢文就是阿萦,不过他们都不信。” “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 这么一会,萧燕似乎回复到当年小姑时的模样,嘻嘻哈哈起来。她跑到卢萦身侧,牵着她的手笑道:“阿萦阿萦,你可真是厉害,现在整处洛阳的人都在说你呢。有人还说,这几十年,只怕不会有比卢文还要出名的姑子了。” 顿了顿,她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声问道:“阿萦,你真与太子在一起?你这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 卢萦恩了一声。 萧燕瞪大了眼,过了一会,她失声道:“可是,他就要大婚了啊。你腹中的孩子,太子妃容不容得下?” 她的声音一落,卢萦刷地睁开眼来。 她定定地看着萧燕。 一直这般瞬也不瞬地看着萧燕,卢萦慢慢闭上双眼。过了良久,她才低声说道:“阿燕。” “恩。” “我当年跟着刘疆,从成都前往武汉时,在醉梦楼的船上,遇到了一个被妓女欺凌得走投无路的正室,她的名字叫元娘。” 听到这里,萧燕一脸的迷糊,她傻傻地看着卢萦,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跟自己说起这个了。 这时,卢萦继续说道:“元娘父母虽是过逝了,却给她留下了足以让小人心动的财富。为着这财富,她夫家欺凌她,却又万万不许她和离。当时我设计让她夫君应承和离一事后不久,我们的船抵达了武汉。”: 当下,她细细地把当时抵达武汉码头,元娘最好的朋友前来迎接,却当众以天真的口气说出元娘早就与下人勾搭在一起,这种足以令得元娘活不下去的话…… 仔细地把这事从头到尾跟萧燕说过之后,卢萦喘息了一会,轻轻说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萧燕听得一头雾水,好一会才点头道:“那你好好养胎。”便转身离去了。 一直被人送回她在洛阳新置的家中,一直呆在房子里想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她夫婿回来了,萧燕忍不住把今天见过卢萦一事说了说。 说完后,她蹙眉道:“阿萦怎么特意跟我说这个故事?怪怪的。” 她夫婿看着她。 过了一会,她夫婿沉吟道:“人都说卢文聪明绝顶……夫人,她说这话,多半是看穿了你前去的目的了。” 在萧燕脸一白,腾地抬头看去时,她夫婿轻声叹道:“你刚才说,卢文当日曾劝那元娘,让她不要失望,际氏也是没有办法。际氏与她交情最好,也好不过她家族的逼迫,还有杨府给予的好处。所以,她背叛陷害,是情理当中。你能清楚记住这话,定然是卢文强调了的。阿燕,她是用这故事,用这话来告诉你,她知道你为什么而去见她啊!” 萧燕怔怔地看着地面发呆时,她夫婿交待道:“既然卢文已然识穿了,你以后也就没有再去的必要。今日之事,还是细细向阴夫人汇报吧。” 顿了顿,他忍不住叹道:“这卢文,还真是聪明绝顶。你才说了几句话?她就知道你是奉阴氏之命,用刘疆娶妇之事来刺激她的。哎,这阴氏绞尽脑汁想让身怀六甲的卢文在这一二个月内流掉这孩子,还真是……” 还真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 当然,萧燕也没有心思听。她只要一想到,对着她温婉平和而笑的卢萦,其实对她的来意早就心知肚明,那心里便闹得慌。咬着唇,这个世家出身,从小便在阴谋中浸淫,很多时候对她来说,利益和家族的肯定,比情义要重要的女子,还是忍不住羞愧难当。失神中,她竟是想道:如果是阿缇,阴夫人便是用再多的利益引诱,她也不会心动。这一点上,我比不上阿缇。 又是二十几天过去了。 卢萦已怀孕七月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产婆也开始住进了庄子。看着这二个斜眼看她的产婆,卢萦闭上了双眼。 饶是她一向坚强,这个时候也不由苦笑着想道:从来生产都是女人的一道坎,我这个坎,只怕是度不过去了。 ……便是她身体再强健,心态把持得最稳,如果有人不愿意让她平安生产,她也无力回天啊!(……)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刘疆来了和产子 正当她每看那朝着她斜眼挑眉的产婆看上两眼,便难以自制地苦笑起来时。这一日,庄子大门处,再次传来一阵鼓躁声。 鼓躁声中,伴着身穿盔甲的人走动时,那沉稳的脚步声。 卢萦扶着腰,慢慢走出了房间。 她一眼便看到,二十几个金吾卫,手中举着长戟,大步踏入了庄子。 他们走到庄子里后,一言不发地分两列站好,一动不动地举着戟对着天空。 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次进来的,是几十个太监。 看到这些宫女太监,卢萦一怔,吃惊地想道:陛下还是皇后前来见我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站直,身后把自己的头发衣袍整理好后,卢萦缓步上前,脸露淡淡的笑容,心下想道:便是一根白练一根毒酒喂上,我卢萦也要站着死! 这么几步路间,她想起了她这短短的一生,想到了这些年来的奔波劳累,突然之间,竟有一种“求仁得仁,死也不枉”的感觉。 她这几年,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她活得清醒而从容,哪怕这种清醒从容给她带来的是死亡,她也觉得值。 几十个太监进来,照样分站两旁,一言不发后,便是一排宫女进来。 宫女们也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便与众人一样,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等着外面的人。 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沉闷有力,却是一个人带着十几个护卫同时提步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卢萦的笑容越发雍容了。 转眼间,一个高大的男人领着十几个护卫,从大门中走来后,穿过两列迎侯的人,朝着卢萦走来。 卢萦抬头迎上。 这一四目相对,她脚步一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地上滑去! 那男人连忙一个箭步冲来,也不管身上华贵的太子袍服。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扶住了下滑的卢萦的腰身。 卢萦被他搂入怀中,想要朝他一笑,却红了眼眶,“你来就来吧。怎么摆出这么一个阵势?”害得她还以为。来人是有权利取她性命的皇帝和皇后! 这男人。自然就是刘疆了。 面对卢萦的控诉,他有点糊涂。温柔地盯着她变得圆润的脸,他哑声回道:“这是我的太子仪仗。” 说到这里。刘疆的目光转向她的眼,“睡得不好?” 卢萦恩了一声。 刘疆抬起头来,他命令道:“把东西全部搬上。”说罢,他又低头看向卢萦,慢慢笑道:“阿萦,我来接你出去。” “出去?”卢萦声音都哑了,她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问道:“我能出去?” “恩,你能出去。”刘疆抚着她的秀发,徐徐说道:“我想你不会喜欢在这里,跟我出去,我找个让你喜欢的地方让你生孩子。” 原来她担心的,他也料到了,所以通过运作,获得了把她带出去,让她纳入他的掌控中的权利? 可这很不容易,经过这几个月的幽禁,卢萦非常明白,皇帝刘秀是铁了心要毁掉她,让她在生产中死去,才是最好地交待方式。刘疆做了什么让皇帝妥协了? 看到卢萦的目光,刘疆扯唇一笑,他把她拦腰抱起,低低说道:“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瞎操心?”他不再多话,只是转身就走。 大步来到庄子门口的马车旁,横抱着卢萦钻了出去后,刘疆命令道:“走吧。” 刘疆一直把她带到了文园。 文园的布置,一如以往,连管事仆人都一个没变。卢萦还没有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子担忧的声音,“殿下去接大哥了,可大哥怎么还没有回来?” 这声音一落,卢云的声音响起,“怎么还叫大哥?现在叫姐姐吧。” 那女子,也就是元娘温柔地说道:“可我习惯了叫大哥呢。” 是卢云和元娘的声音! 卢萦抿着唇,虽然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眸却背叛了她,令得刘疆一个眼便可以看到,她是那么的激动。 就在这时,里面的人听到了什么,当下冲了出来。一看到刘疆扶着卢萦走下马车,卢云和元娘都红了眼眶。元娘泪水都流下了,她用拳头堵着嘴,哽咽道:“大哥,我们好想你。” 卢萦微笑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你们没有出事吧?” 卢云大步上前,猛然把她重重一抱后放开,沙哑地说道:“我们没事,你的事发生后,殿下便让人飞鸽传书通知我们。等我们藏到一个月前,也是太子派人接我们到洛阳的。他说你现在肯定需要亲人陪伴。” 卢萦这时也是神经绷到了极点,此刻陡然看到她生命中最亲的三个人,整个便是一松,这一松,她的身子便晃了晃。 刘疆连忙把她扶住,在一阵鸡飞狗跳中,卢萦被强制躺回了榻上,便这样含着笑,听着卢文和元娘说起别来之事。 只是,卢萦最想知道的,刘疆是用什么法子令得皇帝退让,把自己给放出来的,刘疆却一直不说。而她怀孕后,也负累加重,坚持不了多久,人也倦到极点,便缩在刘疆怀中昏昏睡去。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刘疆每天晚上必回文园,一直与她同榻共寝,等天亮了才赶回太子府。 而在当时,他安排的待产人员,也十二个时辰侯令。 而文园中,显然刘疆做了一些安排,令得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卢萦在此,并没有人来造访她。 这一日,看到刘疆踩着夕阳而来。卢云不安地说道:“姐,他确实是与邓氏在议亲,这么大的事,你还没有质问过他?” 卢萦舒服地躺在塌上,眯着眼睛看着金光下,双眼深黑地朝她走来的男人,微笑道:“那件事他肯定另有盘算,不值一提。” “姐!这是大事!”卢云不满地叫道:“你忘记了,他们刘家的人都这样,当年陛下与阴皇后海誓山盟都成婚了的。不也一样另娶了妇?你当年也是这样被人抛……” 刚说到这里。他便对上自家姐姐的目光。姐姐的目光有点冷,令得他马上噤了声。 卢萦转过头,她轻叹道:“这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我与阴皇后不一样。刘疆他。也与陛下不一样。”歪着头。她冲着向她走来的刘疆直笑,轻声道:“他知道我在意什么,不在意什么。不会做出让我绝望之事。” 卢云见到姐姐如此,当下暗叹一声,也闭上了嘴。 这时,刘疆走到她身前。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的,背着光的他,面目略沉,仿佛雕塑。他眸中带亮,温柔地低问道:“今天可有不适?” “没呢。” 刘疆点头,他在她身侧的榻上坐下,等卢云夫妇见他们神态亲昵地挨在一起,便起身离去时,他拿起她的足。 卢云刚刚走出几步,回头一看,便看到穿着太子袍服,面目沉凝身上隐有血腥味儿的刘疆,正低着头,专心地替卢萦捏着小腿,一边捏,他还一边低语道:“今儿的肿消了一些了。” “恩。”卢萦应了一声,道:“腰也没有那么酸。” “有什么不舒服可要及时告诉产婆。” “知道了。” 看到卢萦两条脚都放在了刘疆膝上,正被他专注地按摩着,卢云轻叹一声,道:“姐姐她那么精明的人,都问也不问刘疆定婚一事……她是在逃避吧?刘疆对她这么好,她是贪恋这种温柔,舍不得撕开伤口吧?”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渐渐的,卢萦怀孕进入第八个月了。 她的肚子大得厉害,不过因为身体底子好,不用人扶也能走上几十百来步。每天,她都会与元娘四下走走,与卢云讨论一下书中的内容。然后,晚上在刘疆的怀抱中昏昏睡去。 在八个半月的一天,她觉得自己身体不错,精神也好时,坐上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来到了卢府的大门处。 卢府的大门上还被封着,里面空空落落。卢萦站了一会,有几个路人经过此地,隐隐中,只听得他们指着这大门说道:“这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卢文的府第。”“卢文啊,也是一代传奇人物了。”“听说被关起来了。”“哎。” 等那几人离去时,卢萦浅笑道:“外面的人,现在如何说我了?” 一护卫回道:“毁多誉少,惋惜者时有。” 还真是简练啊。 卢萦一笑,她静静地看着那卢府的大字,又问道:“攻击我最厉害的是什么人?” “都是些普通的洛阳百姓。各大权贵因顾念太子,不曾做得太过火。” 又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卢萦轻叹道:“累了,回去吧。” “是。” 在冬寒料峭之时,洛阳下了一场大雪,于白雪纷飞中,文园中传来卢萦一声一声的大叫声,而文园里,到处都是四下奔走的人群。 站在外面,听着产婆的发号施令声一声一声地传来,听到卢萦克制不住的哭叫声。刘疆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中。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动不动地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那产婆对他说了一声什么“是位皇孙呢,夫人平安”时,他突然汗如雨下,过了一会才突然说道:“阿萦一向自立,这种生死任由小人施为的感觉,对她来说不好受吧?幸好过去了。” 在刘扬叛乱的第二年腊月,卢萦给太子刘疆生下了长子。不过与别的皇孙不同的是,一直到孩子满月,都无人相贺,更不用说车水马龙的热闹了。 ## 开新文了,写完凤月无边后,对女主扮男装的故事还在瘾头上,也对腹黑男女的对抗戏还很感兴趣,便继续开了这本妾本温雅,希望大伙喜欢。恩,凤月无边的书页上有直通车。 简介如下: 她回复本相时,是个温柔的好女人,扮成男子时,也是个温柔优雅的翩翩君子……她绝对绝对表里如一!苍天作证,她与鬼畜的那人是完全不同的品种。 一句话简介:为了撑起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女主黑化了,然后她遇上了一个渣人。 对了,大伙不管喜不喜欢,都要在下面留言告诉我你们真实的想法哦,新书刚开,如果你们不喜欢,要修改要废除都来得及。(……) 第三百三十二章 卿当天下闻 在卢萦生下儿子二个月后,在再一次春天来临时,身体完全恢复的她,便被刘疆一辆马车送往了武汉。 洛阳城外,刘疆面无表情地看着卢萦的车队离去。 郭允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阵后,郭允低声说道:“主公,这次卢文的举止,真是出乎意料。”他低声道:“你至今都没有向她解释定下婚约一事,她居然也不质问于你?”挑了挑眉,郭允乐道:“难道说,刘卢氏终于懂得做个贤妇了?” 刘疆却只是看着前方,可刘疆虽然没有回答,一侧的执五却严肃地回了句,“卢文这是聪明过人!她就是相信了主公,便不会轻易被外物左右。”不知怎么的,郭允却觉得,执五这话,似是隐带遗撼? 这时,刘疆转过了身,他衣袖一甩,大步朝前走去,“废话就不用说了,去安排吧。” “是。” 转眼,卢萦回到武汉已有三个月了。 此时正在是阳春四月时,原本枯凋了的树木,重又欣欣向荣。走在这郁郁葱葱,仿佛把天空都惹碧了的大地上,卢萦的脚步有点缓慢。 她静静地看着向北边的天空绵延而去的青山,双唇微抿。 她的身后,传来一阵呀呀学语声,以及元娘温柔糯软地逗弄声,“叫母妃,呶,那是你母亲,元元乖,快叫母妃。” 回答元娘的,是婴儿手舞足蹈之下。那一阵阵‘呀呀’地欢笑声。 听到这笑声,卢萦缓缓回头。 就在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在众护卫的簇拥下从旁一冲而过,仿佛是看到了卢萦回头那一刻,马车中,传来一个有点耳熟的女子声,“停下停下。” 那马车停了下来。 从马车中,走出了一个温婉贤雅的大美人。 那美人扶着婢女的手,定定地朝着卢萦望来。盯了她一阵后,那美人突然叫道:“卢文!” 这叫声一出。元娘马上回过头去。卢萦则缓缓回头,一见到这美人的脸,她便微眯了双眼。 那美人正在婢女护卫地簇拥下曼步而来。 她一直走到卢萦的面前,才停了下来。 停下后。她朝卢萦上上下下打量一阵后。又叫道:“卢文。”美人以一种温雅的语气。看着她微笑道:“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 这话一出,元娘立刻愤怒地瞪大了眼。而卢萦的身后,众护卫已是一拥而来。 美人却根本不在意这些人地怒目而视,她只是亭亭玉立在站在卢萦面前,只是不停地朝她上下打量着,过了一会,又轻启红唇,感慨而轻蔑地叹道:“苍天真是报应不爽!” 这时,卢萦开口了,她微眯着双眼,慢慢唤道:“单明月?” “真好,曾经不可一世的卢文,还记得我。” 单明月围着卢萦,优雅地转起圈来。她静静地打量着卢萦,轻言细语道:“其实我很早以前便知道,你会有这么一个结局。” 也不需要卢萦询问,她便自顾自地说道:“你看,你这人任性张狂,又一直以男子的面目示于世人。这样,便是你立了天大的功劳,一旦有人揭穿你的女儿身,都会化为乌有。更何况,你这人还任性胡为又心狠手辣,作恶无数?” 单明月微笑着,脸上的笑容无比明灿,那讥嘲的,得意的,仿佛无双开怀的表情,深深地激怒了元娘,令得她一张脸涨得通红。 单明月还在说道:“这便是我一直觉得你卢文也不聪明的地方!你既然中意太子,还非要独占于他,又何必在一开始便把自己变成一个男子,还大出风头,令得世间无人不知你的名号?你这样,难道就没有想过以后太子成为天子后,你将如何在中宫立足。” 她温婉而叹息地说道:“你看,你现在报应来了吧?先是被揭穿狠毒的真面目,让世人谈卢文而色变,再又揭穿女子身,让世人觉得被人愚弄,再又被抓,生下私生子……卢文,你完了!” 她斩钉截铁的轻叹道:“刘疆是当朝太子,他手朝权柄,身边美人无数。而你呢?名声已污,以后永远见不得光……听说那邓氏女,是太子自己求娶的?”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地,元娘涨红着脸,带着哭音骂道:“你胡说!”她颤抖着,愤怒地尖叫道:“你这坏女人,你胡说!” 单明月没有理会元娘,她只是专注的,怜悯地看着卢萦,轻轻说道:“直到现在,你还没有问过刘疆,他给定下婚约是怎么回事吧?”这话一出,饶是卢萦也脸色一白,而一侧的元娘,更是替她痛得哭了起来。 单明月兀自在说道:“哎,你也胆怯了……卢文,撕开外壳后的你,其实也脆弱如此!你不是一向强硬么?怎么这一次就不强硬了?” 她走到卢萦面前,见她靠近,众护卫正要上前,卢萦挥了挥手。 单明月凑近卢萦后,静静地盯了她一会,轻声道:“你真可怜,其实你只是不想承认,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那就是,你对太子来说,已是无用之人!你已是他的弃子了!卢文,你可真是可怜!”说到这里,她微笑地看着卢萦变得雪白的脸色! 就在卢萦脸色雪白,向后狼狈地退出一步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转眼间,一个骑士冲过人群,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后冲到了卢萦面前,单膝跪下,大声说道:“夫人!洛阳有飞书传来。” 卢萦还没有开口,一侧的单明月已是格格笑道:“哟,有飞书传来啊?让我想想,是太子已经与邓氏女定下了婚期,还是旨意下达,令卢文永世不得进入洛阳?” 说到这里,单明月轻叹道:“哎,卢文,你现在胆小了,已不敢让他当着我的面读出飞书的内容了吧?”语气中,是无尽的怜悯甚至是感怀。 卢萦白着脸,她忍住向咽喉处奔涌而来的鲜血,冷冷说道:“念!” “是。” 那护卫应了一声后,西西索索地打开了纸帛,不一会,他在四周的鸦雀无声中念道:“丙辰日,太子在朝堂提出要娶卢文为正妃,群臣大怒,太子坚持!” ……太子在朝堂提出要娶卢文为正妃,群臣大怒,太子坚持! 所有的人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际,单明月一惊,她尖着声音叫道:“不可能!这事不可能!除非他刘疆疯了!” 她右手一伸,从那护卫手中强抢过纸条。细细地看了一眼后,她错愕的,不敢置信地尖叫道:“刘疆疯了,他真疯了!难道他忘记了,他还只是个太子,他还不是皇帝呢!娶了你这么一个声名狼藉之妇,他以后在天下人面前,如何立足?如何成为天下之主?” 饶是愤怒震惊无比,单明月的话,每一句都问在了点子上。 卢萦垂眸。 她从单明月的手中接到了那纸条。 看了一会,又盯上那角落处的印鉴,卢萦突然转头,她朝着那护卫哑声问道:“还有什么消息传来?”因每次有飞鸽传书,都习惯性地附上同类的旧消息一起发来,所以卢萦有此一问。 她的声音中,隐隐带着颤抖,以及泪意。 事实上,这里的人,除了元娘,所有的人都是大为震惊。 这已不是情不情,心不心意的问题,这消息如果是真的,那刘疆简直是在拿他的位置,拿他的一生在开玩笑! 想娶卢萦这样举世皆知的毒妇欺君犯上之妇为正妃,岂止是置国法家规于不顾?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就在众人听了卢萦地问话,齐刷刷转头盯向那护卫时。那护卫从怀中掏出一叠卷帛,念诵起来,“甲子日,帝问太子,因何要护着卢文?卢文以一女子之身欺骗世人,太子若狠心杀之,无人会说他不仁义。太子回道:卢文如他,已如呼吸。帝大怒,甩了太子一巴掌后,喝令他立刻滚出。” 在卢萦含着泪水中,那护卫又诵道:“丙午日,帝对太子说,若卢文改名换姓,会允许她入东宫为一无名份之姬。太子说,卢文必不会同意,她会一走了之,让他永世觅之不及。太子说,卢文那样的妇人,他得栓在身边,日夜盯着才心里安然。帝震怒,便问太子,他意究竟如何?太子回,只想娶卢文为妇。” 念到这里,那护卫抬头看向卢萦,道:“这两则起居录,前条来自三个月前,第二条来自二个月前。” 这时,单明月在一侧冷声说道:“这消息定然有假!”恢复了沉静温婉的她,冷冷说道:“刘疆明明要娶邓氏女的。” 那护卫蹙眉回忆了一会,说道:“臣记得有一则消息上回了此事,说是不知太子对陛下说了什么,当场邓氏便悔婚了。” 说到这里,那护卫朝着卢萦一礼,严肃地说道:“据下臣们判断,太子既然在朝臣面前说了这话,那必然事成,还请夫人赶紧回去多做筹备。”这时卢萦也从激动中清醒过来,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走来几步,看到单明月兀自不敢置信地嘀咕着,“他疯了!他真疯了!这怎么可能?这太荒唐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风光入洛阳 对上她给这消息刺激得晕头转向的模样,卢萦朝她走去。 来到单明月身前,卢萦低头看着她,微微倾身,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看,我依然在赢……你从头到尾,算计的永远都是势,我呢,我算计的从来都是心。所以,我还是赢了。”顿了顿,她又道:“还有,便是刘疆真娶了别的妇人,我也不会悲悲切切,自甘下贱去做妾,我会逍遥于江湖间,过个三五年,天下间或许又会出来个白衣卢武什么的。当然,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明白,一个女人自己都长成了参天大树,成了独特的风景,又怎么还会有羞辱不堪的事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说罢,她转过身扬长而去。 在刘扬叛乱后的第三年,卢文被揭穿女子身的第二年,本已退下了历史舞台,众人以为已经被杀的卢文,再次成了传遍整个天下的风云人物! ……太子刘疆,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提出娶卢文为太子妃! 一时之间,天下震动! 在前不久,洛阳人还听说太子已与邓氏女定下婚约,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太子大婚呢。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却听到了这么石破天惊的消息! 若是说太子这请求,是骇人听闻的话,那么陛下地回复,彻底让洛阳人有天要塌下来了的感觉。 陛下他,竟然同意了。他居然同意了太子与邓氏女的退婚之举,又同意了太子这么荒唐的要求! 而且。陛下还赏一座府第给太子,一边大肆修葺,一边太子广下诏令,让天下的风月人,下九流中人,都赶来为卢文贺婚。 同时,太子拿出历年积蓄,令得整个洛河街道以清水拂街,红缎铺道,家家张灯结彩。还勒令大婚的那三天中。不管哪一府第出现丧事,一律押后! 这一向威严的太子,在下达一个又一个的荒唐之令时,陛下一直没有出面阻止。 于是。随着太子的诏令下达。天下间纷纷而动。无数青楼中人,无数下九流中的江湖客,一个个都赶往了洛阳。 与这些人同时抵达洛阳的。还有那在长江河道,黄河河道两侧的城池里,已流行了近二年的五个曲目。 而这些为太子歌功颂德的曲目中,众人原是看不懂第五个的,可随着卢文是女子之身揭穿,看过的人才恍然大悟,这曲目中的太子,真是当朝太子刘疆,而里面让刘疆倾心相慕的女子,则是卢文自己。 卢文竟然把她与刘疆相识相悦,同生共死的事迹编成了一首回肠荡气的曲目。 也是在知道内情后,有关刘疆的这五个曲目暴红,原本还只是在两河流传的它们,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天下。而那些人云亦云,这一年来把卢文骂得狗血淋头的人,在看到这曲目后,似是明白了她的一些作为,也对卢文产生了微妙的好感。 这种好感,很快便抵消了世人对她的恶意辱骂,令得民间对于卢文的风评,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 而随着这五个曲目传到洛阳,众权贵才知道,那卢文心计竟是如此之深,她用这么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法子,居然在天下间,替太子刘疆树立了英明果敢,将来必是一代明君的形像。这形像如此光明伟大,甚至抵消了刘疆不管不顾地娶声名狼藉的卢文为太子妃,给世人造成的坏印象! 一时之间,阴耿邓府中,被砸烂的器物都多了几个倍。 太子派出迎接卢文回到洛阳的青衣卫队,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出发的。 他们去的时候只有一千人,回来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足有三四万。这三四万人中,有青楼女子,有游侠儿,有成都平府的人,有无数卢文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 人流如潮水一般涌入洛阳城时,洛阳城中也是满城空巷,所有人都对卢文更感兴趣了。 所以,当那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缓缓而来的马车上时,一时之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城门上的士卒,也安静下来了。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终于,洛阳人再次见到了卢文。 她还是他们记忆中的模样。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地站在取掉了四面屏障的马车上,负手而立,含着笑看着众人。 依然是面目俊美冷峭,举手投足间见风流。 依然看不出半点女子模样。 这时,也不知是谁带头,在那里叫道:“这卢文真是有意思,都要当太子妃了,还一身男子打扮。”直到这声音点醒,众人才醒悟过来,是啊,卢文不是女子吗?她是来嫁人的,怎么还是白衣卢文地打扮? 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中,一千个身着青衣,面无表情的青衣卫,把卢文簇拥在中间,缓进入了洛阳城。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让人瞪目结舌的人流。 在浩浩荡荡的,似是看不到边的人流中,洛阳城中,传来一阵鼓乐声。 鼓乐声中,有人在叫道:“太子过来了。” 确实,太子是过来了。 他一袭玄金袍服,带着数十个骑士策马而来,太阳在他的身后,铺开了金色的光晕。 他正在向卢文迎来。 众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对上他们的眼神时,突然的,竟有一种“他们也算是苦尽甘来,终于在一起”的感觉。 看着太子的坐骑开始加速,一个少年低声问道:“都不见别的权贵呢。不是说阴府的郎君和耿府的将军,也都与卢文是知已吗?怎么一个都不见?” 他的旁边,一个青年回道:“你瞎操什么心?今天不过是卢文回归洛阳罢了。他们的大婚在七天后,那时。那些权贵肯定会前去捧场的。” 议论着的两人却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些人,正坐在一个阁楼上俯视着这支浩浩荡荡,足把洛阳城给挤了个水泄不通的队伍。 盯了一会后,耿国咧嘴笑道:“怪不得那卢文行事无忌,这刘疆也太宠她了吧?他弄出这么一大场面,不就是告诉咱们,卢文当初是灰溜溜地当着众人给抓走的,所以他要让她风风光光,如往昔一样大摇大摆地进这个城门吗?这心思。可真够重的。” 站在他身侧的一青年。压了压斗笠,声音微哑地说道:“刘疆对卢文,确是不错。”这声音,正是耿秉。 耿秉从来不轻赞他人。他说不错。那就是真不错了。 当下。耿国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人走到他们身后。 站在耿国身侧,那人定定地朝着街道上水泄不通的人流痴望一阵后。突然苦笑道:“如此,我也算是释怀了。”这声音低而清,十分的动听。 耿国朝他看了一眼,咧嘴高兴地说道:“你早就该释怀了……陛下不喜欢刘疆,便说他生性狠戾无情,这个陛下可真是看左眼了,这刘疆啊,不但不无情,还重情得很呢。” 转眼他又说道:“阴澈,你既然释怀了,那我妹子,你也娶了吧?” 这次,阴澈就没有回答了。 耿国叽叽呱呱一阵时,旁边,耿秉的声音传来,“不经过这一次,我们只怕还不知道,刘疆在民间已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了……四殿下这样的人,这样的防范,他都想捉就捉,想放就放,几乎是如玩耍一样,这人还藏了多少势力,只怕陛下也没有弄清楚。” 听到这里,一直痴痴地出着神的阴澈开口了,他低声说道:“正如耿国说的,刘疆对卢文这么放不下舍不了,还如此不惜代价地圆她的梦,哪是真正狠戾无情的人的做法?刘疆既然重情重义,陛下也就不那么着紧了。” 几人说了一阵后,耿国听到旁边的阁楼里传来耿六等人的说话声,不由朝着渐渐远去的白衣卢文一瞪眼,压低声音骂道:“这厮真不是个省事的,扮成男子,诱得那么多人有了断袖之襞,他倒好,一转身又成女子了。” 听到他这莫名其妙地指控,阴澈一时哭笑不得,便连耿秉也忍不住笑道:“你是担心小六?那家伙从来就只喜欢男颜,不过经卢文这事后,他遇到人家姑子,有时也能发半天怔。姑母都到道观中感谢好几次了。” 这时,一直有点恍惚的阴澈突然说道:“我实不如刘疆。” 在几人向他看去时,他苦笑道:“你们不知道,前日,刘疆向陛下和皇后请旨,说是要在青和街,阳街,凤来街三个街道中,每五十步便设肉林酒池,以供众位痛饮。还说,要在城中广阔处,置三十舞台,各地的青楼乐伎,将日夜演出,直到大婚结束。他这要求实在太过,陛下当场怒形于色。” 说到这里,阴澈哑声道:“刘疆以前最是严谨,这次,为了让卢文风光嫁与他,也算是不管不顾了……他这样胡闹的后果很严重,不知他有没有想到过?” 耿国咧着大嘴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刘疆是什么人?从不胡闹之人突然胡闹起来了,不是另有隐密计划,便是豁出去了。你这是替那头心狠手辣的恶狼操哪门子心?” 听到这话,阴澈一哑,半晌,他自失地一笑。一侧的耿秉瞟了他一眼,仰头饮下一大盅酒。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少年急急地走过来叫道:“两位耿大哥,耿六下去了。”他喘了一口气,紧张地说道:“他和几位邓大哥下去拦卢文的道了。” 也就是说,他去找卢文的麻烦了! 耿秉脸一沉的同时,阴澈清彻的低语声传来,“我们去看看。”说罢,三人联袂下了楼。 ## 卢文和刘疆在天下人面前成就婚约,如此大好喜事,岂能没有粉红票为贺?各位看官,快掏掏家底,最好都掏空了,嘻嘻。(……)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这热闹 卢萦站在车板上, 她含笑而立,目光明亮而平静。 看到她这白袍飘然,迎风而立的模样,策马走在刘疆身侧的郭允嘀咕道:“明明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女的了,她还在招摇,主公你看,那边一个小姑眼泪都出来了。” 他朝一侧一指,刘疆淡淡一瞟,见到那女子的面容时,却是一怔。那女子虽然一直有意地掩藏自己,可他一眼还是认出,她是邓芦…… 看到邓芦,刘疆便想到卢萦的顽劣,不由眉头一蹙。 郭允还在他身边嘀咕,“想来想去,自打结识卢文以来,她就只有怀孕苦侯着主公出现在那几个月,和生产前后这几月里老实乖觉。主公,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你从来不向她解释你与邓氏定下婚约一事,你就是想让她犯犯堵吧?” 这一次,他的声音一落,一侧的执五瞟了他一眼。 郭允与执五共事多年,早已对他了如指掌,一对上执五的眼神,郭允大震,转眼他不敢置信地低叫道:“还,还真是这样?” 执五看了刘疆一眼,见他不置可否,便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错,主公与邓氏定婚,本就多此一举,纯为堵她而为……卢氏平素太过猖獗,那阵子难得见她失神,要不是担心早产,主公还不会这么快现身。”说到这里,执五颇为赞赏,“不过主公这招险棋着实走对了,我看卢氏。现在温柔多了。” 郭允嘴巴张了张,半晌才苦笑道:“主公,你这,这也太坏了点。”他砸巴道:“这也太黑了。” 刘疆没有理会。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从左侧传来。 喧哗声突然而来,十分的响亮。众人刚刚转头,便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卢文。” 带着数十个护卫,扶着一个明显有了点醉意的青年冲过来的,正是几个邓氏旁支子弟。他们大摇大摆地拦在卢萦前进的路上,在逼得卢萦等人不得不停下时。一人对着耿六说了一句什么。令得明显有点醉意的耿六腾地抬起头来。 他抬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白袍俊美的卢文。 看着她,突然的,耿六红了眼。他哽咽着。朝着卢文扯着嗓子嘶叫道:“卢文。你到底是男还是女?” 哑着声音,他厉声质问道:“阿文,我对你一腔热忱。你怎能如此欺瞒于我?” 耿六这一句质问,其实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一时之间,四下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喧哗,一瞬不瞬地朝着卢萦看去。 卢萦低头。 她静静地看着耿六。 这时的她,站在车板上,负手而立,白袍飘然,翩翩郎君的风范溢于言表,简直是该死的俊得勾人魂魄! 她定定地看着耿六,薄唇一启,俊美冷峭的脸上闪过一抹愧色,“抱歉。”卢文开口了,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清冷如冰玉相击,“耿轩,我很抱歉。” 虽是一脸愧色,可她的风度依然无可挑剔,依然俊得让人想要落泪。 事实上,耿轩也落泪了。 他泪流满面,慢慢伸手捂着脸,他哑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在他一声一声质问时,一个邓氏少年走了出来,他盯着卢萦,突然转向刘疆,扯着嗓子厉声质问道:“太子殿下,便是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妖物令得你迷恋了么?你身为储君,竟置家国体面于不顾,你对得起陛下么?” 这少年的质问,严厉而直接,那一句句话,直像刀子一样重重地砍中人的心口! 就在这时,面无表情的刘疆突然喝道:“堵住他的嘴,给孤扔出去!” 一声令下,使得两个护卫闪电般地扑到那少年面前,把他反剪双手堵住嘴巴,再提起跃出人群时,刘疆沉了脸。而随着他脸这一沉,四下陡然安静起来,于无比的安静中,隐隐还有人牙齿相叩的声音。 不远处,隐隐有老者低声说道:“天子之怒,流血千里……” 在无比的安静,让人窒息的沉闷中,刘疆冷而沉的声音缓缓滑过众人的耳际,“卢氏,是我刘疆的妻室,马上便是堂堂太子妃!下次再有人敢对她胡言乱语,休怪孤辣手无情!” 声音一落,众人齐齐俯首,便连耿六,也被几个耿府的仆人趁机捂着嘴拉了下去。 耿六等少年一被拉下,车队便再次起动,于无比的安静中,众人只听得卢文的声音清冷地传来,“耿轩。”她朝着那个被拖得远远的青年说道:“卢文欺瞒于君,甚是愧疚,然而,卢文永无悔恨!” 四下一静,而被捂着嘴的耿轩,已嘎嘎着无声地大笑起来。 也不知车队走了多久,突然的,从一个阁楼下传来一个少年尖利的质问声,“卢文,你明明是个妇人,怎地还扮成男子。难道,你就这么喜欢让世人以为,太子殿下有男风之好么?” 那少年的声音特别响亮,分辩度极高,四下这么吵,他一开口,居然能令是人人听见。 在少年的质问声中,众人都转头看向卢文。 卢文依然负手而立,其风姿神态,比天下任何一个男子还要俊雅。 听到那少年的质问,卢文抬起头来。她看着那少年良久,突然一晒。 这一笑,直如月破云开,湖中霞光,直是艳丽得让众人瞬那间失了魂。 于众人闪神之际,卢文露出一口白牙,她振了振身上的白袍,一派严肃地说道:“我卢文是贫是富,是权贵还是风月中人,是人人称颂的少年英杰,还是人人唾骂的不男不女之人,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有甚么好在意的?我就是我而已,从我还是一个破落户时,我便与太子相识,一路走到如今,难道因为我穿了一身男袍,便令得太子蒙羞了?” 听到她的话,那少年一怔间,四周嗡嗡声更是大作,卢文的话虽然简单,其中透露出的,她与刘疆那深厚的情意却不容怀疑。在众人齐刷刷看向威严高贵,仿佛不近世间**的太子刘疆时,只听得郭允带着疑惑地嘀咕声传来,“我怎么听来听去,她卢文都是在说,太子非她卢文不娶,无论她卢文是男是女都倾心相付?主公,你不是说你已把她征服了吗?”这话怀疑的话一出口,当下,刘疆的脸一黑。他在盯了郭允一眼,令得他头一缩装起乌龟来后,刘疆克制着怒意,沉声命令道:“走快点。” “是。” 车队的速度在无形中开始加快。 “清查四周,不许再有人质问卢文。” “是。” 刘疆的命令刚下达,只听得前方传来一阵激动地叫喊声,“阿萦,看这边,看这边!” 欢笑的,大叫着的,正是尚缇,她因过于兴奋,脸蛋都变得红朴朴的,在她的身边,站着王尚莫远文庆等人,再一看,那个戴着斗笠,正定定看向她的,有点失魂落魄的青年,可不正是罗子?对了,罗子的身后,是平府一大家子。 而此刻,这些不管是昔日与她有情谊还是有怨的人,都在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中多数含着欢喜。 在卢萦的目光扫去时,陡然的,平府那一块沸腾起来。看到他们开始像潮水般涌来,刘疆沉冷的命令道:“去一个人警告一下汉阳平府。” “是。” 卢萦没有注意到平府那先是沸腾,后又迅速垂头丧气的场面,她只是迎上了尚缇等人,朝着他们灿然一笑。 这一笑,几人都红了眼眶。在卢萦的马车就要擦肩而过时,卢萦清楚地听到尚缇叫道:“阿萦,我们都没有背叛你。” 这话一出,卢萦一怔,她不由想道:难道那些人想要鼓动的,并不仅仅只是已在洛阳的萧燕?便连尚缇她们,也被那些人打过主意,只是被拒绝了? 太子刘疆在亲自迎进卢文后,因随同卢文前来的,还有数万风月场中人和下九流的人,一时之间,整个洛阳城完全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而这种欢乐,随着太子大婚的日子期一日一日接近,已经达到了无可遏阻的地步。幸好太子早就有了周全的布局,才不至于因为龙蛇混杂,下九流人齐聚,而在天子脚下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饶是如此,明明揭穿了女子身,却依然嚣张地用男装示人,风光进入洛阳的卢萦,还是引起了大儒们和朝臣们的不满。 不过也是奇怪,不知刘疆做了什么手脚,从陛下到阴后一派,全都严肃禁止众人非议太子和卢文。 于这种极致的热闹喧哗中,大喜之日到了。 而在大婚来临这一日。整个洛阳城都沸腾起来了,还是上午,所有人就在翘首以盼。 因婚礼是在黄昏时取行,到得下午接近黄昏时,满城的洛阳人,才真正激动起来。 此时的街道旁,聚集了无数的人头,不管是楼下的街道,还是上面的阁楼,全都是人头涌动,人声沸腾。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大叫道:“快快,来了,来了!” 那叫声一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清亮悠远的女子歌声。那歌声徐徐而来,清远绵延中,隐有高山流水之妙。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不需要任何乐器,便这般反复吟育颂叹的歌声,不由自主的一静。(……)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刘疆辞太子位 于四下无比的安静中,那歌声反反复复,含着一种温柔抚慰,一种缠绵欢乐,一种高山流水般的高雅清亮,像这从天地间刮过的春风般,在洛阳的上空中飘扬而过。 随着那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的,众人听懂了那曲调。 那歌,唱的是诗经中的四句话,“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般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咏叹,众人直觉得从头凉爽到脚,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和满足,在这天空中渗透,飞扬。 于那女子清叹般的歌声中,渐渐的,一个男音混合而来。 男子也用他那低沉浑厚的歌声,反复咏叹赞颂着,他的声音,同样温柔如水,隐含缠绵,只是与女子的声音如水如风不同,男子的声音因为浑亮,而如这大地,有一种让人踏实平和的吸力。 男子的歌声渐渐高扬,而女子的歌声若隐若现间,似有呼应之意。 众人细细听来,这男子唱的也是诗经中的四句话,“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般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那男子以浑亮低沉的声音绵软地唱出,直让人感觉到那人出自肺腑的喜悦和满足…… 倾听了一会,有人低声问道:“这是谁在歌唱?” “还能有谁?自那些风月中人。那卢氏不是风月行首吗?听说这两个歌者,乃是整个风月一行中最有名的善歌人。有人听了他们的悲歌。还痛哭数日吐血而亡。” “倒真是特别。” “是大胆吧?你没有看到那一旁吗?那李尚书那脸都黑成了什么样。” 议论声中,低语声中,那两个极有渗透力,几乎可以掩盖一切的歌声,还在悠远地传来。 就在这种悠远的歌声中,也不知谁,敲响了乐器,那乐音似从远处飘来,若隐若现间混在歌声中,直让人更是神智为之一清。整个人飘飘然有飞升之念。 彼时的洛阳。虽然权贵富翁无数,可不管怎么说,普通的庶民应该是占了更大一部份的。这些庶民,平素能吃饱穿好也就难能了。至于听曲。那都是要偷偷去听的。此刻听到这举世之间。最为了不得的大师之乐,一时之间,直是心旷神怡。愉悦满足之极。 乐声还在飘来,渐渐的,那一男一女的咏叹清歌声,已然消失在春风中,换而代之的,是一阵箫瑟之音。 这箫瑟之音是如此动听,如此的让人心醉,众人刚刚听得心神俱醉,又是一阵琴声和笛声飘来。 听着这一轮一轮,美妙无比的乐音,站在阁楼上的耿秉轻叹道:“她这是在告诉世人,她还是白衣卢文卢行首么?” 另一个少年也叹道:“是啊,也不知那些老家伙怎么想的,一个个甘愿为她驱使,这不,又跑到这里给她吹起乐来了。”他听出来了,这些乐器的吹奏者,是上次耿秉二十生辰那晚出现过的。这些人,人人都是那乐器中的王国者,个个吹出来的乐音,都可以令得飞鸟盘旋百兽起舞,却没有想到,卢文明明被揭穿了女子身,他们还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这一轮又一轮,由当世最顶尖的乐者吹出来的乐声,一缕缕飘飞在天空中,直是醉了江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轰隆隆地传来,直是打破了平静。 转眼间,一队浩浩荡荡的,足有千数的队伍,簇拥着中间着大红袍服,一袭新郎打扮的太子刘疆,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看到刘疆出现,一众刚被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乐音震得失了魂的洛阳人,齐刷刷地清醒过来,他们朝着太子看去。 阳光下,一袭大红袍服,墨发高高束起,眉眼棱角如河山的太子刘疆,正嘴角轻扬,笑意隐藏地在众人的簇拥策马而来。 有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赫然发现,原来尊贵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竟是如此的俊美,这风采直如白日,耀眼得夺人眼球。 不知不觉中,已有人看痴了去。 就在这时,对面的街道上,再次鼓乐齐发。听到那乐音,太子一踢马腹,在众人的簇拥下奔驰而去,很快的,他便来到了新娘的喜轿旁,朝着里面定定地望了一眼后,众人隐隐见他微微倾身,似是说了什么。然后,便坐直了身子。 接下来,不管是以箭射轿门,还是在鼓乐齐发中新郎迎着新娘的轿车远远而去,都不再像之前的歌咏那样随便,不再任意妄为,而是严格按照周礼,礼节繁琐而庄严肃穆地进行。 这仿佛是一个分水岭,从太子出现那一刻起,整个婚礼都严谨起来,一板一眼地按着古礼进行,直到行对席礼,沃盥礼,同牢礼,合卺礼,解缨结发礼,直到送入洞房,这场热闹到了极点,引人关注到了极点的婚礼,才正式告以终结。 就在太子新婚,卢氏成为新妇后不到一个月,突然的,太子以“品行不端,行事任性,辜负皇恩”为理由,向陛下自承其罪,请除太子之位!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 洛阳人刚刚从太子娶卢文为妇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这又听到太子自请退下太子之位的消息,直觉得这雷一声接一声,震得他们无法不惊。 这确实是石破天惊。 太子这个人,虽然一直以来,都有人非议于他,可不管什么人,都不得不承认太子并不庸碌,颇具才干。再加上这一二年来,天下间都流传着他的一些故事,令得他在百姓心中,在尊贵的同时也亲切可近。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他渐渐消除了刘扬反叛,母后被逼退位的阴影的时候,他先是不顾群臣反对,天下非议,执意要娶声名狼藉的卢文为太子正妃,还把一场婚礼办得轰动一时,再到今天,突然向陛下请辞太子位,甘愿成为一亲王守牧一方。 这方方种种,实在是太突然,太让人理解不能。 ## 明天凤月正文完结,大伙有粉红票的话,都扔给林家成吧。这几天在桂林参加年会,与一群老作者相见,感觉蛮好的。不过明天就要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结局 就在洛阳朝野沸腾,众人议论纷纷时,太子府中,做太子妃打扮的卢萦,抱着七八个月大的儿子,朝着刘疆的书房走去。 她走来时,一直跟随刘疆多年臣子和各大家族的族长,正络绎不绝。 看到这些来来往往,或震惊或失望或无奈的权贵们,卢萦带着宫婢们退后几步。 正在这时,她看到了郭允。 示意宫婢把他唤过来后,卢萦低头沉思起来。 不一会,郭允的声音传来,“臣郭允见过太子妃。” 卢萦抬头看向他,低声说道:“阿疆他为什么要上那奏折?” “你真不知道?”郭允的声音隐带嘲讽。 卢萦慢慢抿紧了唇。 郭允淡淡说道:“你早就猜到了一点,只是那正是你所要的,便不曾出言相询,也不曾反对吧?” 他负着双手踱出两步,冷冷说道:“你卢文竟然是个女子,当时阴氏一派还有陛下有多欣喜你可知道?在知道你是‘少君’的那时起,你卢文在他们眼中便是一个必死之人了。可还不等他们找到借口来发作你,便发现你卢文是个女子假扮的!当时你被圈禁,你以为,耿秉和阴澈向你求情,真能令得陛下意动?他在知道你怀了刘疆的孩子时,不,他在知道四皇子竟被太子捉过时,就在想着,利用你来逼迫太子让位。” 说到这里,郭允幽幽说道:“本来陛下也没有抱多大指望的。他只是单纯地容你不得,想取了你的性命而已。他断然没有想到,为了那个皇位,做出那么多事,这十几年来不停地向他币心,显示才能的长子,竟然在知道他非要取你性命之时,愿意以太子之位换你安好!” 一席话震得卢萦向后退出一步,猛然转过头去时,郭允哑声说道:“殿下知道。如果他还念着那位置。你生产之日,便是母子双亡之时。那时,他对我说,他虽恋栈权位。可一想到从此后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你。便觉得世事诸事索然无味……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中静坐了三天三夜后。一走出来便去面见陛下了。然后,便是他迎你出那幽禁地,把卢云元娘接过来在文园陪你待产。然后便是这次风光大婚。卢文,以前你还只是怀疑,可这次太子大婚之礼,虽然如此任性张扬,一向讲究儒家礼节的陛下,还纵容殿下,由着他胡作非为,由着他宠你溺你时,你就已经怀疑了吧?” 这话卢萦无法反驳,她点了点头。 郭允眼眶都红了,他抬起头看向远方。过了许久许久,他轻声道:“这个婚礼,陛下本是无论如何也不允的,太子他坚持良久,最后还是阴皇后说,既然太子连皇位都舍得了,便由着他吧。听到阴后地劝,陛下才答应太子所请。” 他哧笑道:“卢文,你看你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有多重?便为了让你了无遗撼,他还在他请辞太子之位之前,给了你这么一个风光大婚。” 说到这里,郭允哑声道:“卢文,终你一生,无论对太子付出多少,也抵不过他对你的情义。”说罢,他衣袖一甩,大步离开。 目送着郭允离去,卢萦呆呆怔怔的。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心情不好,用辞偏激了,你也别太信真了。”却是执五走了过来。 一脸严肃地执五站在卢萦面前,认真地说道:“主公他,其实一直在寻思着退位之事。” 在卢萦腾地抬头看来时,执五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偏心于阴后,偏心于四殿下……自郭皇后退位之日,殿下就已不得不退了。虽然他和你双双筹谋,用尽心机保住了太子之位。可是,太子他一直很清楚,自古帝心便是天意,皇帝的心在四殿下那里,他再做一千一万,也敌不过四殿下给陛下斟上一盅酒。如今陛下年方四十有余,正是春秋鼎盛,太子不知道,他还要为了这个位置挣扎多久,乞求多久才能熬出头。所以,在你们去了扬州回来后,他便觉得当个庸夫俗子也很好。这一次,阴氏一派和陛下都以你的性命相胁,他想了想,觉得没了这太子之位也没什么不好,再说,这些年来,他也给自己布下了无数的棋子,便是四殿下做了皇帝,也不敢轻易说杀他动他。于是他便向陛下提出主动请辞,而陛下放你出来,许你卢文在他还在太子位置上时,成为他的太子妃,以后不管走到哪里,你也可有吹嘘的资本。” 在卢萦的泪光隐隐中,执五严肃地说道:“郭允的背后,有郭氏一族,所以他不高兴。于我们而言,只要太子欢喜,只要能保全身家性命,家族不受连累便不再枉求。” 他说到这里时,朝前方瞟了一眼,突然道:“那些人都离开了,你想见殿下,现在可以去了。” 卢萦点了点头,提步朝着书房走去。 堪堪推开房门,刘疆便从几后走了出来,他双眼明亮地看着抱着儿子走来的卢萦,张开双臂,灿然笑道:“阿文,你想到哪儿去玩?长安?扬州?还是西域之地?我马上就要是东海王了,在上任之前,可以尽情游玩一番。” 听到他这话,看到他眸子里,那真正如释重负的明快,卢萦也是一笑,她扬着唇愉悦轻快地说道:“难道你成了东海王,我们就哪也去不得了?” 刘疆一怔,转眼哈哈大笑,说道:“是是,便是成了东海王,也无处不可去。” 建武十九年,在太子刘疆一再请辞中,皇帝刘秀同意了他的要求,把他封为东海王,而四皇子刘庄,正式继太子位。 自被封王东海王后,故太子刘疆和太子妃卢氏,便从洛阳失去了踪影。守在陛下赐给东海王府第中的,是外表与夫妇二人极为酷似的替身。这事,直到一年后陛下和太子刘庄才发现。在召回真刘疆无果的前提下,陛下厚待废后郭氏,频频重赏郭氏一族,直到建武二十八年,皇帝刘秀病死,东海王刘疆奉令就东海国,刘疆夫妇依然不见踪影。渐渐的,世人眼中只留下一个‘常戚戚不自安’的东海王…… (史书有云:建武二年,立母郭氏为皇后,彊为皇太子。十七年而郭后废,十九年,封为东海王,二十八年,就国。帝以彊废不以过,去就有礼,故优以大封,兼食鲁郡,合二十九县。赐虎贲旄头,宫殿设钟鼎之县,拟于乘舆。) (完) ## 凤月无边正文正式终结,明天放一放,后天应该会有番外送上。这本书足写了一百来万字,算是我写得最长的一本了,现在终于结局了,一时之间,我也不知是放松了,还是怀着不舍。我写每一本书时,都满怀激情,就像一个个孩子,我看着它们出生,看着它们成长,看着它们长大,然后从我的笔下宣布完结。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我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最后,在它离别之际,欢迎大伙用粉红票来欢送。(……) 番外第一章 十三年后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眼便是十三年过去了。 公元56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冰雪冻封了长江以南的好几个郡县。 荆州城中,一座二层高的木制阁楼上,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一直站在窗台旁,眼眺望着天边,一动也不动的。 郭允看了他那背影一眼,提步走下阁楼,朝着一个护卫小声说道:“主公半个时辰前便站在阁楼上发呆,直到现在还是站在那里……去叫主母过来。” “是。”那护卫才来几年,还很年轻,闻言他连忙点头道:“是。”说罢,脚步轻快地跑开了。 可过不了一会功夫,那护卫又跑回来了,他朝着郭允行了一个礼,朗声道:“头儿,主母不在房中。” 郭允眉头一蹙,问道:“她去哪儿了?” “说是二郎君惹了麻烦,她去处理了。” 郭允听到这里,闷闷地嘀咕起来,“依我看来,这一对母子,都应该处理一下。”他这话大不敬,当下那护卫连忙低下头,不但低下头,他还悄悄后退几步,退到角落时,他身子还缩了缩,那模样简直就是想假装自己不存在。 过了一会,郭允道:“罢了,我自己上去吧。”说罢,他缓步走上了阁楼。 缓步走到那背影的后面,与他一样朝阴沉沉的天空望了一眼,郭允道:“主公在看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 郭允又朝被冰雪铺盖的街道看了一眼,又问道:“主公可是想念洛阳了?”这话纯是他信口问出的。自那一年他们离开洛阳。隐姓埋名地游走天下时,郭允就没有见过自家主公掂记过那个地方。 也是经过了这么多年,郭允才完全明白,自家主公其实对那个位置并不是那么感兴趣。从他早在少年时,便任由他人作践他的名声,任由世人都说皇太子疆为人阴戾不易亲近时,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便有逃离之意。 让郭允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话一出,那背影还真点了点头。接着。刘疆低沉的声音略带沙哑地传来,“这阵子一下雨,天上便打雷了。” 郭允闻言一怔,转眼他明白了主公的意思。说道:“主公是想到那句‘冬天打雷大事在后’了?” 刘疆声音沙哑地说道:“刚才飞鸽传书。说是陛下病了。已上了塌。”他说到这里,郭允也收起玩闹的态度,表情恭敬地倾听着。 刘疆轻声说道:“我自二岁便立为太子。刚记事起,便看到父皇东征西战,看到他从一介农民,一步步浴血奋战,直到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我四弟不曾出生时,父皇经常把我抱到殿前,便是与群臣议事,也都带上。我写的第一个字,都是他抓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写出来的。他给我取名疆,便是想我强大,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心,都无懈可击。后来刘庄出生了,父皇渐渐的遗忘了我。可我不管如何,总是忘记不了年幼时,被他抱在怀里,在雪地上行走的身影……阿允,你们可能不明白,当年阿文被拆穿女子身,处境危殆,我向父皇提出以太子之位,换她平安回归时,我真是愿意的……阿允,我那时真的很高兴。我早就不想与父皇对着干了,他那个位置,我也不稀罕了,我就想以后抛弃这种种束缚,自由自在的过活。我更想终我这一生,不用对不起父皇,也不用对不起我自己,而弃去太子位,这般与阿文和你们一道流浪天下,对我来说,便是两天其美之策。” 刘疆说到这里,声音已是越发的沙哑。他低下头,直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说道:“可不管如何,我只还是想父皇能长命百岁千岁。” 郭允沉默了一会,说道:“陛下春秋鼎盛,不过偶感微恙,应无大碍。主公你想太多了。” 刘疆长叹一声,道:“但愿吧。” 说完这三个字后,他沉默了许久。就在郭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突然的,刘疆低沉的命令声传来,“天一放晴,我们便赶回洛阳。” 这命令一出,郭允一惊,他失声叫道:“主公,如果陛下真重病在塌,他此刻最想做的,莫不过把你和卢文擒住,替那刘庄扫清道路。你此时赶去洛阳,不是自投罗网么?” 刚才郭允还说,也许刘秀生的只是小病,现在他情急之下,又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时之间,不管是刘疆还是郭允,都沉默下来。 刘疆是在寻思,而郭允则呼吸声有点浑沉,他在紧张地看着刘疆。 又过了一会,刘疆苦笑道:“你以为,我会前往皇宫探望他不成?我只是想,在洛阳住上一阵。” 郭允暗暗忖道:你在洛阳住着,每日里听到自己父亲重病的消息,真能忍住不去看望不成? 想是这样想,他也知道,刘疆明显是主意已定,再去劝他毫无作用。罢了罢了,反正主公便是立场再坚定,被卢文的枕边风一吹,便又会软和下来。我还是去跟卢文说吧。 就在郭允胡思乱想之际,刘疆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郭允退后转身,刚刚下到阁楼,他便听到一阵轻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年约二十六七,俊美中带着风流之姿的白袍青年大步而来。 本来,郭允是想着,见到卢文好好与她说道说道的。可此刻看到她这男装风骚的模样,他的嘴已先发了声,“卢家郎君皎皎如月,却不知在何处行骗归来?” 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郭允这信口开河的嘲讽话一出,一向脸皮厚比城墙的卢文,居然脸孔红了红。她不但红了脸,还罕见地没有反驳郭允,而是问道:“阿疆呢?” 郭允冷笑两声,他狐疑地盯着她,有心想再问一问,想了想还是说道:“主公在上面。”顿了顿,郭允又道:“主公听说陛下卧床不起,心中不安,想回洛阳。” 虽是说得简单,他想以卢文的聪明,完全听得懂他的意思。 果然,卢文蹙了蹙眉,衣袖一甩说道:“我去问问他。”卢文越过郭允走了几步后,突然脚步一顿,咳嗽一声后回过头说道:“那个,郭家郎君,你家小郎君现在很不高兴,你去安抚一下。” 二郎君很不高兴?郭允完全不信,他挑高眉头说道:“二郎与卢文你就一模子刻出来的,那脸皮厚得可以刀枪不入,他会不高兴?” 神奇的是,卢文还是没有生气,她不但没有生气,还好声好气地求道:“总之,他现在情况不大好,你去安抚一下他。”咳嗽一声,她匆匆地朝阁楼上逃去,“郭家郎君,这事交给你了。” #e 从今天开始,每天会更新一章番外。每章字数或二千或三千,随心而定。更新番外期间,继续求粉红票。(……) 番外第二章 这热闹的一家五口 卢文一上阁楼,便看到她的丈夫正站在窗前一动不动,背影萧瑟。 不等她靠近,对她的脚步声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刘疆,便头也不回地开了口,“回来了?” 明明两人结为夫妇已有十数载,可每一次刘疆这样跟她说话,卢文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欢喜和想要亲近的心。 当下,她恩了一声,轻轻地说道:“听郭允说,你准备等天气一好,就回到洛阳去?” 刘疆沉默了一会后,才低沉地回道:“是。”转眼他又问道:“你也害怕?” 卢文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径自摇了摇头,她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说道:“不,我不害怕。”顿了顿,她又说道:“你如果想回洛阳,那就回去便是。” 万万没有想到她是这个回答,刘疆怔了怔,缓缓转过头来。 岁月是厚待他的,虽是过了十三年,可他的面目,依然是那么的俊美沉凝,只是比起往昔,他的气质沉淀下来,他仿佛一个三十不到的青年一样,却又比这世间任何一个青年人,都更多了一种从容稳重的气息。 刘疆回过头,在看到卢文那风骚的男子装扮时,他的眉头习惯性的皱了皱。不过,他的心思没有在这上面,盯着她,他淡淡说道:“我以为你会拦我。” 卢文歪着头欢喜地看着她的美貌夫君,高兴地说道:“我才不拦你呢。阿疆能舍弃一切,陪我在这天下间浪荡十三载。以后。别说是回洛阳了,便是你想去宫中看看你的父皇,我也会与你一道同去。” 她的眼中,闪耀着纯粹的欢喜和满足,“与阿疆结缡十三年,阿萦已享尽人世间的自由快活……以后不管阿疆想干什么,阿萦都不会拦着,左右,你到哪儿我便到哪儿,你想怎样我都由着你。” 她这番话。真正的发自肺腑。以往。刘疆还会想着,他这个妻子行影飘忽,性喜玩乐,而且。她最大的爱好就是不知疲惫地给她自己备后路。如她在天下各州置了十几处院子。而所有的院子里,她都背着他偷偷地埋下了一点金子。当然,这个背着他。是她以为的。事实上,她所有的埋金地点,他都一清二楚。 人说狡兔三窟,她呢,那是足足有十三窟。有时他都觉得,她这种备后路,埋金子的爱好,如其说是爱好,还不如是习惯,是她只要赚足了钱没地方使,便下意识想到的处理方式。 对他来说,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她的一些小动作,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只是这么些年过下来,他内心深处,总觉得她对自己的心,只怕并不如自己对她那般一心一意。 可这一刻,他竟是完完全全地感觉到,他的妻子,是真是只要与他在一起,哪怕是身陷囹圄,哪怕是马上就要赴死,她也是高兴的。因为,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够本了。 想到这里,刘疆心头一醉。他不由上前一步,伸臂重重地把妻子搂到了怀中。 就在阁楼上,夫妇两人又开始你侬我侬时,阁楼下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少年发育中略带嘎涩,却还是清脆动听的嗓音传来,“我父亲呢?”少年的声音很有点大。房子只有这么大,他却扯着这么大嗓子说话,分明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引起他父亲的注意力。 正伏在丈夫怀中的卢文,眼珠子转了转,冷笑起来。 少年的声音一落,郭允温和喜爱的声音马上传来,“二郎,别气了……再说你找你父亲也没有用。” “这次父亲一定要给我做主。”少年越发加大了音量,他气呼呼地叫道:“这次父亲如果还不给我出头,我就去找大哥,让他与我一道计划计划。” 听到这少年提到大哥,卢萦脸色一变,而刘疆也松开了妻子,他低头盯着她,没好气地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听听听听,他一开口便是‘你又做了什么’,好似她做过多少不地道的事一样。她就知道,她现在年纪大了,没有那么美了,他的心便偏到儿子们身上去了! 见到卢文头一扭委屈地看向外面,眼中还泪水汪汪的,刘疆感觉到,那熟悉的头痛又发作了。 不由的,他伸手揉搓起眉心来。 对了,他这妻子动不动就一脸委屈耍赖的模样,是两人这十三年形影不离的生活后,她的又一个改变。 ----到底他做了什么,令得她越来越娇气?以前好歹还独立狠辣,现在呢,则是动不动就眼泪汪汪了,而且还每次都发生在她闯祸之后。 阁楼下,两人的二儿子显然还在气愤不平,只见他扯着嗓子叫道:“父亲,我知道你在。”他气得哇哇大叫,“父亲,你的二儿子如今也是十三有余(虚岁),乃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孩儿记得,你常自告诫我与大哥,说是男子汉做事,一定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还说,男人行于世面,不可轻易被别人打了颜面。你二儿子这半年来闯荡黄河流域,在追击黑龙水匪的过程中,也结识了一批人,勉强也在江湖中有了点名号……可你知道母亲今儿做了什么?” 下面的话,少年显然有点难以启齿,便在那里重重地喘着气。 阁楼上,刘疆盯着妻子,面无表情地问道:“二郎最是性宽,你到底做了什么,令得他气成这样?” 听到丈夫的问话,卢文脸有点红,她从鼻中哼了哼,小声回道:“也没做什么。” 看来,她还真的做了什么!刘疆头痛地板起了脸。 就在阁楼上乌云笼罩,楼下少年气呼呼地都红了眼时,突然的,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那喧哗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不用去看,刘疆也知道,这客栈的外面,定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于那阵阵喧哗声中,众人只听到,一个低沉而磁,十分动听的少年声音优雅地说道:“诸位请让一让……” 几乎是那少年的声音一出,外面的人群静了静,不过只是一转眼,陡然的,一阵女子的尖叫声欢呼声冲上了云霄。隐隐中,似乎众女子越发地围了上去。这时,只怕半条街都是她们兴奋的叫声了。 于那刺得耳朵生痛的尖叫声中,一个小女孩的格格笑声隐隐传来。然后,众人再听到那少年优雅的说话声,“诸位静一静。”一句话令得四下果然安静了些许后,少年叹息着说道:“诸位,你们也跟了一路了,可以退了吧?” 不过,少年的声音似乎没起什么作用,听到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响,刘疆蹙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大郎怎地连几个围观者都赶不走?”转眼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向妻子问道:“他该不会是去给你和二儿收拾烂摊子去了吧?”见到妻子越发羞郝的表情,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当下刘疆给气笑了,“你成天把女儿丢给他来带也就罢了,现在你与二儿子成天作对胡闹,也要大儿来帮着收拾?卢氏,我的长子终有一天还是会回到东海,成为东海王的。这就是你的培养方式?” 说到这里,刘疆似是下了狠心,他脸一沉,朝着下面便命令道:“郭允,去把你家大郎君带进来!” “是。” 在郭允响亮的叫声中,刘疆转向卢萦,板着脸命令道:“下去吧。” ## 看到有不少读者说,对刘疆最后不能成为皇帝有点失望。 可我觉得,刘疆的性格,注定了不能成为帝王。 刘疆是一个表面冷酷,实际上非常重情的男人,这一点,从他对卢萦的痴情可以看出。(内心凉薄的人也不能成为男主) 而对于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来说,他要成为帝王,就必须跟李世民一样,逼宫弑弟。与李世民当时不争就得死的处境不同的是,一,刘疆已给自己备下了安全隐退的后路,二,他的属下们,不管是自身还是他们的家族,都因刘秀的仁厚和刘疆的安排,而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在这种情况下,要刘疆纯粹为了那个位置,为了争一口气,去把自己内心敬重的父亲杀了或囚了,他很难过自己这一关。 要知道,刘疆本是刘秀的长子,而一个男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必定是有喜爱和期待的。至少在刘庄出生前,刘疆必定是被父亲爱着宠着的。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成长的刘疆,他更希望得到的是父亲的关注和承认,而不是非要那个位置。 而刘疆那渴望得到父亲认可的潜意识,在遇到卢萦,也就是遇到爱情后,其实也会淡化。因为爱情能使人的心灵圆满。所以,我一直觉得,刘疆最后放弃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事。(……) 番外第三章 一家子算帐 下去?卢文瞬时想道:她的二儿子还在下面等着她算帐呢…… 见到卢文眼珠子不停地转,刘疆气极反笑,“走!”丢出这个字后,他衣袖一甩,大步走下了楼梯。 卢文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伸手拿过一个纱帽戴上后,也下了楼。 楼下面,一个长相如玉般俊美的少年,不知看到了什么热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凑着门缝绕有兴趣地看向外面。 这般看去,少年面目不清楚,可那身高,就已经与卢文差不多了,甚至,光从背影看来,母子俩有点差相仿佛…… 听到脚步声,少年猛然回过头来。一眼看到从阁楼下走来的父亲,他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还没有消去,委屈气愤的神色便溢出言表。只见他冲着刘疆委屈地唤道:“父亲。” 话音刚落,他看到了随后下来的卢文。当下一跳而起,扯着脖子红着脸朝着她叫道:“这下看你往哪儿逃……”话还没有说完,刘疆已沉着脸严肃地喝道:“这是什么话?”他冷冷的,不怒而威地训道:“有这么跟母亲说话的吗?” 几乎是父亲一开口,少年便泄了气。转眼,他更加委屈了,气愤的红了眼眶,少年闷闷地说道:“父亲,母亲她这次真是做得太过份了。”为了以示强调,他咬牙切齿地叫道:“是真的很过份很过份,比以往还要过份!” 刘疆盯了这个二儿子一眼。淡淡说道:“叫你说话行事沉稳一些。这般毛躁,难怪被你母亲屡次戏弄。” 听听,这是什么话?十三岁的少年郎瞬时觉得自己被伤碎了心。他以袖拭眼,假假地哽咽道:“父亲,你重色轻子!” 这乱七八糟的控诉一出,刘疆彻底冷了脸,他从鼻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匆匆撞开。几乎是房门一开,几个大男人如一阵风般卷了进来。紧接着。他们人还没有站稳,一个冲上前便把房门重重一关,关好后还不放心,还‘哐’的一声落了锁。而随着落锁的声音传来的。是外面潮水般的脚步声和叫门声。 转过头。郭允拭了一把汗。朝着刘疆叫道:“主公,这天下真是承平太久了,不就是遇到个美貌郎君吗?那些小姑子竟然如狼似虎地追到了这儿……” 不过。不等郭允把话说完,刘疆和郭允身边的一人同时从鼻中发出了一声冷哼。刘疆还没有开口,一个少年低沉而磁,优雅动听的声音已徐徐传来,“郭叔,我乃堂堂丈夫,美貌两字以后不可再用。” 说罢,那少年上前一步,他把肩膀上一直格格直笑的三四岁小女孩放下后,朝着刘疆行了一礼,恭敬地唤道:“父亲。”然后,他又转向卢文,对上她那男装风骚的模样,眼角抽了抽后,才优雅平和地唤道:“母亲。” 不管是刘疆还是郭允等人,对于这个寄以厚望的大郎,都是很不同的。当下,刘疆严肃中带着一种慈和地问道:“纱帽呢?” 少年磁沉地回道:“为了让那人知难而退,孩儿自己摘了纱帽露了面容。” 刘疆点了点头,他转向虽然年幼,却不管眉目还是身形,都与自己的妻子有七成相似,所少的,不过是卢萦那经历了世事的风流冷峭味儿的二儿子,淡淡说道:“你刚才不是很愤怒吗?现在你母亲也在这里,你且把事情经过说一说。” 他二儿子一听到要告母亲的状,喜得眉头一挑,他得意地瞟了母亲一眼后,突然对着父亲说道:“不过父亲你这次一定要先发誓,呆会你要是觉得母亲有错,一定要重重罚她。”他小声嘀咕道:“可不能像以前一样,枕边风一吹,啥都没了……” 刘疆突然觉得自己腮帮子的肉跳了几下,在一室俱寒中,众人只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叫你说就说!” “是。”这一次,二儿子刚应了一声,卢文在后面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还是我来说吧。” 再一次,她的话音一落,她二儿子便瞪着她叫道:“母亲,说话时就事论事,不可巧言令色。” 卢文瞪了这个与自己几乎生得一样,性子也极为相似的跳脱二儿一眼,转向刘疆看去,然后她低下头说道:“是这样,我经过清河赌坊时,听到有人大言不惭,说什么卢文虽然赌名传于天下,可实际上不过尔尔。” 听到这里,刘疆淡淡说道:“所以,你一时不忿,就跑进去与人真赌起来了?”卢文以前的三赌是什么?那赌的都是为人臣子的才能。真正的赌博,她又算得上老几? 果然,听到丈夫的话,卢文羞愧的红了脸,她大方地承认道:“我也就是输了三局……”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的二儿子便在一侧讥嘲的补充道:“那是因为总共才赌三局。” 二儿子的话音传入卢文耳中,她的脸似乎更红了些。 停顿了一会,她在众人地盯视中不好意思地接着说道:“第四局时,那人说,输了的人就答应赢的人一件事,那厮的底细我也清楚,实到他没胆算计我,便应了。结果他赢了之后,让我去见一个人。” 说到这里,卢文闷闷地说道:“那个人,便是静月公主。” 她一提到静月公主,刘疆也沉吟起来。 说起来那静月公主,她还是阴氏所出长公主的一个女儿,因自幼便得当今陛下喜爱,给封了静月公主。可能是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鬼,卢文骚包久了也终究会有报应。十九二十岁的小姑子,也不知是哪一年见到了卢文,当下便惊为天人,从此后,她人也不嫁了,开始不管不顾地满天下寻找卢文。 这公主还有点本事,而且这般在江湖上漂泊,她还很有点手段,很是收服了一些黑道中人。在与卢文遇上几次后,头痛的卢文不得不向她告之,自己本是女儿身。 哪知,那静月公主在伤心一阵后又追上来了。她说,卢文就是卢文,与她是男是女无关。总之,她这一生都不会放手。 回想到这里,清醒过来的卢文声音转为惭愧,“你们也知道,那静月公主有点不讲理。我当时一见是她,吓得拔腿就跑。她发动整个赌坊的人都来追,我那些护卫也被赌坊的高手给截下了。我那时被追得没法,想到二儿很是结识了一群江湖朋友,他又在附近,又长得与我相似,便,”卢文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我便把人朝二儿那里引,原想着,那静月公主如果把二儿捉回去,看到自己到头来却连人也会认错了,会下定决心不再纠缠于我。” 见她住了嘴,刘疆面无表情地问道:“说完了?” 卢萦老实地低头,“说完了。” 刘疆转向二儿子,“你说一说。” 他那二儿子愤怒地瞪着母亲,提着声音嚷道:“可母亲就没有料到,认出我的根本不是静月公主本人。我那时还在与众人一起议事,结果一群人冲了进来。混乱当中,我也不知被谁敲了一记,便给晕了过去。”说到这里,十三岁的少年郎涨红了脸,只差没有哭出声地说道:“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被那些人剥光了,他们把我用绸缎包着送给那什么公主。那公主一见我,便很生气,说她白欢喜一场,他们竟然送来了一个冒牌货……” 也许是少年伤心委屈的表情取悦了众人,一时之间,包括郭允在内,都侧过头苦苦地忍起笑来。 少年还在气愤地叫道:“就要她命令那些人把我扔出去时,突然看了我一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下令,让人把我就这么扔到与她一道同行的表妹塌上……还说,要是能与卢文成为亲戚,以后也可以多加走动。”他哇哇叫道:“父亲,那时刻要不是大哥赶来,你二儿子的清白就再也没有了!还有,那女人的表妹,不也是我的堂姐吗?父亲,母亲这是差点让你儿子乱了伦啊!” 又气又恨的少年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那么多人看到了他还没有完全长大成熟的小嫩芽,这简直是他毕生之耻啊啊啊…… 就在少年气得又跳又叫时,一侧大眼骨碌碌的转动着,老是笑嘻嘻的三四岁小女孩跑了过去。只见她一把抱着少年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唤道:“二哥哥,抱抱。” 小女孩实在长得好,少年纵是正在恨头上,看到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没火了。当下他弯着腰把妹妹抱起。瞪了母亲一眼后,他低头对着妹妹说道:“三妹,母亲是坏人,母亲欺负你二哥哥!” 回答他的,是小女孩抱着他的脸,在他脸上印下的叭唧口水声和格格笑声。 耐烦地教导了小妹的一番非常不正确的善恶观后,少年抬起头来看向父亲,叫道:“父亲,事情就是这样。母亲这次闯下这般大祸,你说要怎么罚她?” ?? 大伙喜欢看番外的话,可不要忘记扔粉红票哦。(……) 番外第四章 处罚 新书《美人温雅》已签约,肯定会写下去。大伙可以去看了,记得收藏点击扔几张推荐票票哦。 ## 与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刘疆又头痛起来。 平心而论,要说卢文犯了什么错,还真说不上。自家知道自家事,他这二儿子虽然年幼,却也能力出众,卢文把祸水朝他那边引,其实也不算‘欺凌自家年幼无知,天真可怜’的儿子。 可他对上被人强行剥了衣裳,几乎清白不保的小儿子,这话又有点说不出口。 当下,他冷着一张脸,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声,道:“大郎,此事由你处理。”说罢,他还闭上了眼睛。 刘疆的声音一落,他二儿子马上跳了起来,“父亲你又这样,你每次都这样!”他呲着牙叫道:“大哥是个孝子,你让他处理,不如干脆由母亲自己处理得了。” 这话一出,郭允在一侧笑道:“那是,不如由主母自己处理算了。”语气中,再次充满了幸灾乐祸。 而郭允的话一落,卢文的二儿一女,都把眼睛落到了她身上。 安静了一会,卢文咳嗽一声,说道:“今年三月,你与众浪荡子在黄河中驱尖刀船,说是谁过三门峡的时辰最短,便立谁为老大……” 她刚刚说到这里,她二儿子已紧张得跳了起来,白着脸叫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看了一眼兀自闭着眼睛的父亲,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大哥。巴巴地说道:“母亲,你居然威胁我。”他又看了一眼父亲和大哥,咬牙叫道:“罢了,今次就不计较这事儿了。” 说这话时,他还虚得很。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母亲还知道多少这种事,自己又有多少把柄被她扣在手中。 可少年都说了不计较了,房中还是一片安静,而且这种安静,特别让人胆战心惊。 少年眼巴巴地看向郭允。只差没有流着泪请他出来解解围。 又不知过了多久。刘疆低沉的声音传来,“在三门险峡比船速?老二,你的胆子很肥了啊!” 少年苦着脸,他喃喃说道:“我。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我玩水这么多年。肯定有了把握才去比试的。” 这一次,他的声音一落,他大哥那优雅沉磁的声音已然传来。“父亲,二弟该入学了。” 这句话很简单。 可这句话一出,他的弟弟已惨叫一声以袖掩脸,一脸悲苦至极的模样,而站在刘疆后面的卢文则点了点头,至于刘疆,则是挥了挥手,示意按大儿子说的办。 这个家,他们这大儿子不开口便罢,一开口,所有人都会听从。 少年在悲嚎了一阵后,一个纵跃跳到他母亲身前。他像只大狗一样,长手长腿一伸,巴巴地缠着自个母亲,泪水汪汪地叫道:“母亲,你昨天不是还考了我吗?你也说过我学问不错的。母亲,我不要去那种学堂。我那些弟兄们还在等着我来发号施令呢,你们不能把一个江湖大豪杰变成了一个呆儒生!” 少年非常清楚,他大哥所谓的‘入学’是什么意思。那是头悬梁锥刺骨的禁闭式苦读啊。入了学后,他出不得山门,他每天得有无数繁重的功课要交由先生检阅。最可恨的是,他大哥一定会扔出几篇赋,几首诗,还有几则文章给他。他如果做不出那同样水平的赋和诗和文章,离开出门的日子将是遥遥无期…… 这个二儿子虽然调皮,可他因性子与卢文极为相似的缘故,其实也与卢文最合得来。 此刻,面对着儿子眼泪汪汪的小模样,卢文一时母性大发,她看向刘疆,轻声说道:“不是说要去洛阳吗?不如到时再做决定?” 刘疆还没有回答,一侧的大儿子已然问道:“去洛阳,为何?” 他看的是自己父亲。 刘疆睁眼看向大儿子,回道:“你爷爷病了。” 大郎抿着唇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安排一下。”说罢,他转过身就准备出门。 几乎就在他转僧际,一直在房中安静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眯眯快快乐乐的小女孩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腿。 大郎显然也已习惯,他把小妹举起放在肩膀上,再把纱帽在头上一戴,转向郭允吩咐道:“郭叔,外面还围了些人。你让人从阁楼上淋一点泥水在她们身上。” 这话一出,郭允马上笑眯眯地应道:“行。”自家大郎其实挺像他母亲,那心是蔫坏蔫坏的。外面的小姑来见美男,无不是盛装打扮的,这泥水一泼,肯定儿一个个花容失色。为了不让自己在美男面前失分,她们会急着赶回去梳妆打扮……这一来,外面岂不就清净了? 随着郭允吩咐一句,随着外面一阵女子的娇闹尖叫声此起彼伏的传来,过了一会,一护卫叫道:“大郎君,外面的人散了。” 大郎闻言点了点头,提步就走。就在他把大门上的栓拔开时,他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刘疆说道:“父亲,母亲明知道二弟在三门峡冒险……”他才说到这里,卢文已骇出了一身汗,她连忙叫道:“我也才知道五天不到,再说,我早就在想辙要教训教训老二了。” 无奈的是,她大儿子压根不理会她的抗议,径自说道:“再加上今日之事也是母亲有错有先……请父亲下令,禁母亲男装一年。” 大郎的声音一落,他的弟弟已欢叫一声,哈哈大笑,“好,这个好!” 在卢文急得满头大汗时,刘疆淡淡说道:“就依你的来。”却是一口就判了卢文的刑! 随着大儿子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时,卢文无精打采地坐在塌上,她闷闷地看着二儿子,可怜兮兮地说道:“做女子约束真的很多的……穿了贵妇装后,说话不能大声,走路不能大步,看人时目光有讲究,坐位有讲究,出门时坐车有讲究,走到哪里都要有婢女相随。还有生气了,也不能对你们大小声……宝宝,母亲好可怜。” 她二儿子看到母亲这沮丧的样子,眨着眼想了想那情景,又想了想他看到的别的贵妇的模样,再对比自个的母亲的性情,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是挺可怜的。” 他挪到母亲身边,蹲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闷闷地遣责道:“不过我这次一定不同情你……我要入了学,比你还可怜。” 他把脸放在母亲膝头,一边享受着母亲手掌在头上的摩挲,一边闷闷地说道:“母亲,你成了贵妇,是不是就会亲自给我裁衣了?” 卢文还没有回答,少年已痛苦地说道:“母亲,儿子觉得吧,你其实可以改改爱好……不如,你专门给父亲裁衣?还像对我们一样,命令他只许穿着你裁的衣出门?” 卢文听到这里,恼了,她冷笑道:“母亲还是小姑时,便精通裁衣之道。” “是,是是。”她二儿子没口地应了,转眼又道:“只是母亲的精通,是在汉阳那小镇。哎,你二个儿子命太好,非方空不穿,非顶级绣娘不请……母亲的手艺与顶级绣娘一比,只是差劲了那么几十百把里而已。” 听到儿子这话,卢文恼了,她在他脑门拍了一下。当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时,她心又有点软,连忙伸手在他头上摩挲了又摩挲。 刘疆心事沉,时有头痛之疾,这些年来卢文为了让他舒服一些,已把按摩之术学得个精通。因此,母亲这一刻意施好,少年乐得直哼哼。迷迷糊糊中,竟是差点被按摩得睡了过去。(……) 第五章 回洛阳 直到过了一会,郭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主公,大郎请人卜了卦,明后天或有雨,得从第五天开始,天才放晴,接下来的半个月天气晴好,适宜出行。大郎还说,所有事情他都会这四天内处理完毕,到时主公尽可以放心前往洛阳。” 刘疆低沉地问道:“他去不去?” “大郎说,他不放心你和主母,自是会去。” 这话一出,刘疆有点恼,他沉沉地喝道:“胡说,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不放心了?” “大郎说,主公在这个时节前往洛阳,便是意气之举。” 这话噎住了刘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这一哼,就把他的小儿子给震醒了。 果然那赴中所言,接下来两天都有雨。而第五天,天空也确实大为晴朗。 当下,早就做了准备的一家人,坐上马车,朝着洛阳赶去。 此时已然冬深,一个不好,便会大雪封路。因此,这一路众人直是快马加鞭。 幸好,众人运气不错,这般一路疾行,只是中间遇到了一场雨,天下了一点小雪,接下来都是阴沉沉的天气为主。虽然寒冷,却不影响通行。 在新年将要逼近时,洛阳城的城门,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望着那高大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门,刘疆突然说道;“歇一晚,明天再进城。”他这话说得突然,而且明明城门就在眼前。只要努力一把,就可以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洛阳,可这个时候,刘疆却说要在这荒野休息一晚。 好些人都看向做妇人打扮的卢萦和在刘疆面前最放松的郭允。 不过这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因此,众人不再多话地跳下马车,开始准备扎营。 此刻夕阳西下,太阳的残光把霞云染成了金光,整个大地苍茫而又鲜亮。 刘疆负着手,静静地看着那远处的洛阳城门。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卢萦抱起女儿,缓步走到了他的身后。 听出她的脚步声,刘疆声音沙哑地说道:“阿萦。” “恩。” 他久久没有说话,就在卢萦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刘疆苦笑道:“我到了这里。反而畏了。” 卢萦走到他身边。仰头温柔地看着他,她低低地说道:“近乡情怯而已,这只是人之常情。” “是么?”刘疆无声的笑了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低地说道:“也不知他老了多少……是不是瘦了?” 卢萦听得出来,刘疆口中的他,便是他的父亲刘秀。 她知道,此刻的刘疆,只是想说说话,想跟人倾吐一番。所以她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刘疆又沉默了一会后,低声道:“孩子们长这么大了,他爷爷都没有见过呢……要是他见到这三个孩子,一定会非常欢喜。” 卢萦直过了良久,才静静地说道:“对陛下而言,他子孙够多了……欢不欢喜,实是难言。” 她这话一出,刘疆闭上了双眼。 良久良久,他才苦笑道:“可能是我,总是希望他能欢喜。”说到这里,他毅然转身。回头看大眼骨碌碌,却安静地伏在母亲怀里一声不吭的小女儿,他伸出手抱着,低头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亲,刘疆声音沙哑,“阿萦,幸好我还有你们。” 卢萦没有回话。 这一晚,刘疆一直没有睡着。卢萦担心他,也一直在那里装睡。只是他一晚上翻了多少次身,叹了多少口气,半夜起来多久,她都一清二楚。 第二天转眼就到了。 卢萦直到凌晨才睡去,整个人还迷迷糊糊之际,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欢笑声。这些欢笑声中,她二儿子的闹腾声和小女儿的格格笑声最是响亮。 卢萦挣扎着爬起,唤过婢女给自己梳洗过后,戴上纱帽便走了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一看到她出来,二郎便跑了过来,笑嘻嘻地叫道:“母亲,大伙都在等你用早餐呢。” 卢萦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朝前走去。 这时,前方的官道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卢萦抬头一看,只见一支百来人的队伍也在朝洛阳城门方向驶来。那支队伍很快便驶到了近前,看到正在用餐的卢萦等人,一个少妇格格笑道:“咦,他们怎么离城门这么近还在野外扎营?” 也不知她身边的人回答了什么话,只见那少妇叫了几句,令得车队停下后,她的马车直朝卢萦驶来。 不一会,那少妇的马车停了下来,她掀开车帘好奇的朝着刘疆一家看了一眼。实在怪不得她好奇,实在是这几人全部都戴了纱帽,看起来怪怪的。 她四下看了一眼后,盯向了明显是女主人的卢萦,笑道:“这位姐姐,是不是你们昨天来得太晚,到来时城门已然关闭?”不等卢萦回答,她继续笑呵呵地说道:“前面就是洛阳城了,大家难得同路,一起进去吧?” 看到这女人热情爽朗的笑容,卢萦一笑,回道:“既然夫人相邀,那就一道同行吧。”说罢,她示意吃得差不多的众人准备启程。 那少妇等了一会,在卢萦上了马车后,她的马车靠了上来。伸出头她好奇地张望了一眼卢萦的马车里面,扁了扁嘴说道:“姐姐这马车好普通。” 卢萦一笑,她没有回话。 这时,两支车队都上了官道。两队都是百来人,这般混在一起,倒有了点声势。 越是靠近城门,那少妇却是安静。她目光神往又说不出复杂地看着那高大的城门,直过了许久许久,她才转向卢萦说道:“我那夫君,他现在当大官儿了……姐姐,我五年没有见他了,这心里挺慌的。” 卢萦看向她,过了一会才说道:“自家夫君,慌什么?” 少妇勉强一笑,低声道:“他新娶的二房妾室,那父母家世都与我相差不远,人却比我漂亮年轻许多。”说到这里,她似是有点失神,又怔怔地看向那高大的城墙,过了很久,卢萦才听她呢喃道:“当年新婚他就离开了,我也没生个一儿半女的。”说到这里,她看向卢萦,又看向不远处围在刘疆马车旁的两个戴着纱帽的少年郎,羡慕地说道:“如果我和姐姐一样,也有二个儿子傍身,便是这儿子丑一点笨一点,那也是好的。” 这些年卢萦在外四处游历,这世间的恩怨悲欢见得太多,种种不幸或幸福,也见得太多。 看到少妇那难受的模样,她现在只想叹息。 正在这时,少妇先是一怔,转眼她双眼瞪大,脸颊飞快地闪过一抹红晕和难以言喻的欢喜紧张。卢萦一怔间,便听到少妇紧张地说道:“他来了……我夫君亲自来迎接我了,真好,他亲自来迎接我了……”话到最后,竟有了点哽咽。 卢萦抬头看去。 只见前方出现了一支队伍,一个腆着肚子,脸圆眼小的三十来岁男子,正带着几十人浩浩荡荡地从城门迎了过来。 众人都走得快,转眼间便汇合了。少妇羞红着脸迎上她的夫君时,那男子嫌弃地看了一眼因紧张和羞喜而话也说不全的妻子,转眼瞟向了卢萦等人。 见丈夫盯向卢萦,少妇为了找到话题,马上乐呵呵地说道:“夫君,这位夫人是我在路上结识的,她人可好着……”她还没有说完,那盯了卢萦的马车和一行人的穿着打扮一眼的男子,便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头,没好气地说道:“叫你别尽结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就是不听。”一句话令得两支队伍的气氛都有点僵硬后,他朝着妻子警告道:“呆会司马大人的车驾会回,你到时给我安静点。别叽叽歪歪让人生厌。”然后,他又瞟了卢萦的车队一眼,低语道:“还有,你是我的妻子,以后离这种寒酸商客远一点。”(……) 第六章 十三年后再入洛阳 听到丈夫的训斥,妇人涨红了脸抿紧了唇。正在这时,官道的后方,一支队伍热热闹闹地过来了。 那中年人连忙换上一副笑脸,带着身边的那些人朝着来人迎了上去。 等丈夫一离开,妇人便朝着卢文,不好意思地低语道:“他,他就是这样,你别见怪,”妇人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向丈夫介绍卢萦等人的缘故,而导致他们凭白受了自家丈夫的一阵羞辱。又一脸愧疚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会这样,你别生气,他,他也说错了,其实你挺好的,你们都很好。” 这妇人显然很朴实,话翻过来翻过去,却就这么两句。 卢萦看着妇人焦急道歉的模样,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无妨的。”顿了顿,她又问道:“你是随你家夫君一道入城,还是现在就入城?” 妇人犹豫半晌,才低声说道:“他是来迎接大官的,我怕他不乐意我与他走一道。” 卢萦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要入城了。先告辞了。” 说罢,她朝队伍一点头,众人重新开拔。几乎是队伍一动,她的小儿子便策着马颠颠地来到了母亲身边。回头看了那出言不逊的中年男人一样,少年说道:“母亲,那厮刚才的话,算不算在羞辱我们?” 卢萦抬头看向二儿子。 看了一眼二儿子,她又看向策马走在父亲的马车旁,姿势稳健的长子。想了想后,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他那夫人已替他向我们道歉了。” 她二儿子轻哼一声,不高兴地说道:“如果是父亲兄弟的孩子,哪怕有人露出半点不敬,他们也定然也出手……母亲,你越来越仁慈了。” 卢萦却是苦笑。自家知道自家事,她这一家子,二个儿子都与她夫妇两人的品性相似,心狠手辣也吃不得亏。呃,一家四口都是这样的主。便是不曾挂上王孙名号。可天下间能欺负他们的人还真不多。 也因为如此,卢萦现在已不太计较别人的无礼了。反正自家就没有一个会吃亏的主! 她朝着那妇人的方向看了看,说道:“那人毕竟是她的丈夫。你要惩治了她的丈夫,她的日子也会变得凄惨。看在同行一场。而且这妇人品性还不错的份上。便放过她丈夫一马吧。” 卢萦这话在情在理。少年嘻嘻一笑,道:“那就便宜他了。”说罢,他策着马大呼小叫地回到他大哥身边。人还没有靠近。少年突然心血来潮,只见他陡然从马背上人立而起,一个飞扑,生生地从自个马背上扑到了他兄长的坐骑上,然后稳稳地坐好。 ……这过程中,如果大郎有半点慌乱,让坐骑哪怕移动半步,少年都是摔到地上,来个灰头土脸的德性。 看到这一幕,卢萦黑了脸。 不过她也只能黑脸,这种事,对于她的小儿子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她记得一年前,一家人游经东海时,她二儿子是悄悄从一个山峰上跳到了海水中,直接游过了十几里长的海峡,晚上又游了回来的,而那一天,海上还风浪不小! 回想起这两年来小儿子越来越胆大妄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卢萦突然觉得,大儿子所说的,把小儿子关到书院,让他修身养性的主意,实在太正确不过了……不过,大儿子对付自己,逼着自己一年不准穿男装的那一招就很不好,非常不正确,简直完全没有孝心! 卢萦一行人的马车,出现在洛阳城的城门下了。 仰着头。望着这高达数十丈的巨大城门,卢萦回过头看了丈夫的马车一眼,心中默念道:一晃十三年,洛阳,我又回来了!刘疆回来了,卢文也回来了! 夫妇俩一离开洛阳便是十三年。这意味着他们的两儿一女,也是第一步踏入洛阳城。 对于这地方,两少年早就想象过,可真正见到,他们还是目眩神迷。虽然论起繁体气派,先朝的帝都长安毫不逊色。可这里毕竟是洛阳啊,是天下人都向往的洛阳,是他的父亲生长的地方。甚至可以说,这里是他们的根。 天下久治而安,这一十三年,刘秀的统治使得天下生民欣欣向荣,整个大地一片繁华。这洛阳城中,更是比起十三年前,明显繁华多了。街道上干净如斯,街道两侧的店铺,几乎全部漆成了新的。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新起的成片的华宇楼阁,抬头一看,处处都是带着笑的人群在来来往往。 二郎早就骑回了自己的坐骑,他双眼骨碌碌地看着这陌生而又兴盛繁华的景象。眼珠转了几圈后,他招来自己的贴身护卫,凑到他身边咬着耳朵道:“你到过皇宫没?” 那二十几岁,面目憨厚,自从听了刘疆说,他以为只是二郎的人后,就一直对二郎忠心耿耿。这种忠心,是那种便是面对刘疆卢萦,也不会出卖自家主子的忠心。所有二郎有啥话都敢对他说。 那憨厚护卫摇了摇头,转眼他又一板一眼地说道:“大人刚交待,不可小看了天下英雄。还有,到了洛阳得谨言慎行,夹着尾巴做人。郎君,你不可以到皇宫去玩。” 二郎哼哼几声,道:“谁说我要去皇宫中玩了?” 这时,二郎听到他哥哥对着马车中的父亲问道:“父亲,我们在哪落宿?” 直过了一会,刘疆的声音才传来,他的声音有点沉哑迟缓,显然心事沉沉,“挑一家酒楼吧。” “好。” 大郎刚转身,过了一会,刘疆突然问道:“大郎。” “父亲。” 刘疆迟疑一会,低声说道:“你可有羡慕你那些堂兄弟?” 大郎知道父亲想说什么。他是陡然回到洛阳想到往事,想问自己是否有埋怨他吧?毕竟当年,如果他和母亲再下狠心拼一把,不是没有机会保住太子之位的。可他放弃了,连带的,他这个大儿子,也成了一个普通的王孙。 大郎没有迟疑,他干脆利落地回道:“儿只知道,当年盯着母亲的人太多。父亲便是还是太子,母亲也不可能是太子妃。所以,儿无需羡慕。” 他的回答一矢中的,刘疆沉默半晌,微笑道:“好了,退下吧。”(……) 第七章 凑热闹的二郎 大郎刚吩咐了护卫去找落脚处,卢萦的马车驶了过来,她高兴地说道:“夫君,那洛河边新建了一家酒楼呢,外观甚是富丽,看起来应该不错。我们进去用餐吧?”明明他们前不久还在野外用了餐,这卢萦一进洛阳,第一个掂记的居然是再吃一顿。 刘疆自是知道,他们一离开洛阳便是十三年,卢萦这是想念洛阳的风味了。 不过也是奇怪,听到她这么兴高采烈地说要去吃东西,他来到洛阳后那理不清道不明的惆怅难受,倒是消去了一些。 马车中,他低声说道:“那就去吧。” 他下了马车,把纱帽拉下点后,转向大儿子,“这洛阳诸事,你郭叔更加熟悉,以后的起居打点,由他来做吧。” 自从他这个大儿子满了十二岁后,家里的一切大小事,他都有份裁决,这种出门在外的打点,最是锻炼人,更是早就交由他处理了。这两三年中,他开始时也出过差错,到了现在,已俨然一江湖老客,布置事来是滴水不漏了。 大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走到母亲的马车旁,把三妹给抱起,和往常一样,他带头朝卢萦所说的那家酒楼走去。 在这一日两餐的时代,这个时点正是用早餐的高峰期。一家人走进去时,一楼已然满客,大郎丢下一金,使得小二毕恭毕敬地所他们迎上二层阁楼。 这酒楼正如卢萦所说的那样,建得相当的富丽堂皇。虽只二层,可每一层都相当的高。卢萦一上二楼,迎面一阵河风便呼呼而来。 在这种冬寒时节,这酒楼的二楼,居然没有关上窗户? 卢萦正是如此想来时,陡然的,被隔开的阁楼另一边传来一个朗笑声,“正是圣明天子事?好一个正是圣明天子事!各位各位,如今北风凛冽,可有吹得你们诗兴大发?” 哪有北风凛冽能吹得人诗兴大发的?这话分明就是讥嘲。而且还是那种上位者以势相压。欺压读书人的讥嘲。一时之间,本来走在卢萦身后的二郎喜得冲出几步,几个闪腾便冲过了自家大哥和母亲以及店小二,冲到了最前面。 看到二郎兴致勃勃地朝那边冲去。带路的小二急了。他连忙压低声音叫道:“小郎且慢。且慢,那边去不得,那边去不得的。” 可惜。他在这里叫得起劲,二郎却是浑若未闻,他已大摇大摆地冲入了那一隔间。 这一处,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北风呼呼地吹来,因风太过劲猛,有不少人的头帽都给吹乱了。 这一处十几个人中,其中有十一二个做儒生打扮,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几,几上摆了文房四宝。那风太猛,许是怕风给吹走了文房四宝,每样东西上都给压上了一块金饼! 每个几上都压了几大块黄灿灿的金饼,这主事之人,倒真是财大气粗啊。 目光从那些金饼上跳过,二郎看向正站在窗户前,任由北风吹得头发乱飞,一手叉腰,笑得好不嚣张张横的国字脸青年。 而在这青年身侧的塌上,正东倒西歪地坐着三个同样身着华贵的青年郎君。 不管是大肆嘲笑,叉腰而立的那青年,还是这些坐着的青年郎君们,个个都气度不凡。这种气度,与二郎走南闯北时见到的富贵人家的郎君不同。这些人的身上,有一种底蕴,仿佛他们自出生以来,便见惯了金钱,也习惯了利用权势,有所谓居养气移养体,这几人身上,都有那种权贵场上浸润而出的世家底蕴。这种大贵之气,除了洛阳,天下还有哪个地方能够见到? 就在二郎大赖赖地冲进来,朝着这些人打量时,这隔间的十几人没有想到有外人闯入,也是一惊。 他们齐刷刷地回头看来。见到二郎那一派随意,看到几个大家子弟如看普通庶民的模样,几个青年都是微惊。 那正叉腰笑着的国字脸青年笑声一凝,瞪向二郎,皱眉问道:“你是谁?” 二郎最是爱凑热闹,见到他们这些人的架式,早就心中痒痒,此刻他正一边上前,一边伸过头,探头探脑地朝各个儒生的席前白纸上看去。闻言,他转过头来冲着那青年一笑,“我在家中行二,兄弟可以叫我二郎。” 转眼,二郎已把十几个儒生几上的纸帛全部看了一个遍。见全都是空纸,他扁了扁嘴。转眼看到那正朝着自己横眉瞪眼的国字脸青年,他嘿嘿一笑。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伸出手,二郎大赖赖地搂着那人的颈,侧头朝外面的洛河看了一眼后,他转向搂着的那人,也不顾人家身板微僵,脸色微寒,他径自笑逐颜开地说道:“兄台,你做事可真够绝的。这么大的北风,这么冷的洛河边,连根树毛都秃了,你还逼着他们写诗赋?这招我喜欢,赶明儿我也用一用。诶,难得遇到一个这么让我一见就心喜的主意,我们来结义好不好?” 二郎强行搂着的那人还没有开口,一侧,一个俊逸青年大笑道:“有意思!诶,你小子是哪儿蹦出来的?胆子可真够肥的?” 二郎一阵挤眉弄眼,“我今天才到洛阳呢……” 他还没有说完,另一个青年冷笑道:“这位小郎君,这般戴着纱帽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取下来吧,让我等瞻仰瞻仰。” 这‘瞻仰瞻仰’四字一出,几个青年都是一阵大笑。 二郎似是这时才记起自己还戴了纱帽。当下也是哈哈一笑,笑罢,他信手把纱帽摘了下来。 这纱帽一摘,几个青年都是睁大了眼,一人啧啧连声中,另一人笑道:“没有想到是个这么俊美的小郎。”“小郎不错,怪不得要戴纱帽了。喂,马兄可不喜好男色,你还搂着他做甚?” 二郎连忙眉开眼笑地朝着国字脸青年说道:“我倒忘了还搂着你呢。”说罢放开了他。 这也是会忘的?那国字脸的马兄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二郎的长相实在是俊美难得,让他无法心生恼意。 放开那人后,二郎四下看了一遍,自个从角落里搬来一副塌几,把它摆在四个青年中间后,二郎笑逐颜开在说道:“各位兄台,你们继续继续。”他一连两个‘继续’,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果然是非常想他们继续下去。 被他这么一闹,此刻他还特意把塌几摆在中央,笑眯眯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线,完全就是看戏的模样。这叫他们怎么继续得了? 那一直站着的青年翻了一个白眼,“你小子胆子可真够横的!”确实是太横了,简直是横得理所当然!而且看这派头这架式,简直比他们还更有底气。这人要不是真愣,不然就是真个大有来头。 当下,那青年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小子报上名号吧。” “真名吗?” “废话,不是真名难道还是假名?” 二郎摸了摸头,他实在是俊美讨喜,这个动作做出,都透着几分可爱。摸着头,二郎烦恼地说道:“可我大哥不让我报出真实姓名。” 说到这里,他见几个青年脸色不好,他啃着大拇指欲言又止了一会后,尴尬说道:“我母亲说了,如果有人非要问我的名号,我可以说自己姓卢,排行老二。” 这是什么话? 几个青年哭笑不得,可看到眼前这美貌少年尴尬的模样,他们又有种自己再要追究,那就是顽固不化的为难眼前这个可怜少年的感觉。 就在他们无奈摇头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急促地传来,“马家三郎可在?太子妃有急事相召。” 那马姓青年刚刚站起,那急步冲进来的太监一眼看到另外三人,当下尖着嗓子殷勤笑道:“咱家正在愁着,要四赶着寻到几位郎君呢。没有想到你们都在啊?甚好甚好,陛下有召,随咱家入宫吧。” 就在几个青年连忙站起,笑着与那太监寒喧时,站在一侧的二郎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转:这几个人要入宫去?(……) 第八章 被美色困扰的大郎 刘疆一行人入了另一间厢房。 知道自家儿子跑去隔壁凑热闹了,一家人却丝毫不担心。径自吩咐伙计上菜后,卢萦抱着小女儿坐在纱窗边,看着厚厚的窗纸,她笑道:“要是春夏时来,这般对着洛阳用餐,定然感觉极好。” 刘疆恩了一声。 卢萦又说笑了一会后,房门一开,她的大儿子走了进来。看着父母,他抬了抬纱帽,说道:“父亲,母亲,二郎混的那堆人我已打听了,其中一个是太子妃马氏的亲弟弟,另外几个中,有个是耿国的儿子,还有二个是常府和云府的嫡子,听说是文武双全,极得陛下和太子看重。” 转头看向母亲,她大儿子又道:“还有一事,母亲,刚才有个太监进去宣旨,说是让这几人入宫了。依你二儿子的性情猜来,只怕他会千方百计的想混入宫中。不过他刚到此地,与那几人是初相识,这次是不可能带他去的。只是以后二郎怕是会缠着他们,与他们套交情了。” 听完这话,卢萦看了刘疆一眼,见他只是慢慢品着酒,便不在意地说道:“这事便由他吧……他二弟与我生得像,陛下他们一见你二弟,定然就会想到我卢文,再想到你父亲。这个时候,让你二弟出面去闯闯,探一探各方的反应也很不错。” 至少,比刘疆自己出面,草率地去见过陛下要强得多。 大郎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说罢。他又走了出去。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大郎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等到她把饭用完了,糕点也吃饱了,温了的酒都凉了又温,温了又凉,她的大儿子才走了进来。 卢萦只是一瞟,便是一咦,她看着大郎有点扯破的衣襟,有点像指甲划伤的下巴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郎伸手理了理衣襟,好一会他才在卢萦的紧迫盯视中说道:“刚才与人撞了一下。帽子给掉了。” 这话一出。房中一静。 不一会,郭允的声音率先传来,“那,当时周围可有小姑?” 大郎的声音有点闷了。“有的。” 卢萦眼一弯。她努力严肃的。表情端重不关风月地问道:“有几个?” 大郎显然不想回答。可是这么一房的人盯着他,他又不得不回答来自母亲的问话。闷了一会后,他语气没有起伏地回道:“好几个。” 这‘好几个’一出。房中人的表情都有点变。这里的每个人都熟悉自家大郎,他说好几个,多半就是很多了。难道是哪个小姑们一起出来游玩,被大郎给撞了个正着? 这时,卢萦充满母性慈爱的声音再次传来,“她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声音中,真是充满了森森的担忧啊。 大郎显然是真不想回答这个了,他看向父亲,道:“父亲,二弟刚才扑上了那几个郎君的马车,我经过还听到,他在闹着要与人结为异姓兄弟。” 刘疆恩了一声时,卢萦挥手召来站在大郎身后的小厮,问道:“大郎刚才撞着了人,帽子给掉了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厮看了自家大郎一眼,低下头说道:“那被撞的小姑一见到大郎的脸,便激动得哭了,她说,她被郎君撞也撞了,碰也碰了,清白已失……如果大郎不娶她,她就去当道姑!” 卢萦听到这里,双眼亮晶晶地倒抽了一口气,她急道:“这可怎么办?我要多个儿媳妇了?”她瞪向大郎,“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想瞒着母亲不成?” 倒是与她同样双眼亮晶晶的郭允在一侧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头,朝着那小厮高兴地问道:“然后呢,然后大郎怎么回答?大郎当时的脸色是红的还是黑的,他有没有木呆呆地站着,有没有眼神很痛苦?是不是表情很难受?” 听到郭叔话中的迫不及待,站在一侧,被迫成为话题中人的大郎,无奈地压了压纱帽,他低头看着自己扯乱的衣襟蹙了蹙眉。 那仆人在郭允一连串的追问下慌乱地回道:“不,不是的。那些小姑见到大郎的面容后,都朝他挤来……后来有一个小姑对着那被撞的小姑说,让她别哭了,她还说,现在大郎碰了的人可多着呢,难道全部娶回家?然后那小姑也哭了,再然后,她们就逼着大郎,要他说出他的名字和家里所在,还都问他娶亲了没有。大郎吓也吓不走她们,只好带着我朝外冲。大郎的衣襟就是那时候被扯烂的……” 听到这里,郭允突然长叹一声,他转向刘疆和卢萦,笑嘻嘻地说道:“主公,主母,想你们当年,虽然也有人喜爱,可是好象不曾如此风光过。”他特别认真地看着卢萦,非常诚恳地说道:“主母,我觉得吧,你以后也不必换成男子了。你一个女子扮成男子都比不上你儿子俊美,你就不难为情?” 这话一出,卢萦黑了脸。她瞪着郭允,郭允笑嘻嘻地昂着脑袋,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 这时,又套了一件外袍的大郎声音平平地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下去吧。”说罢,他自顾上前,抱着自家三妹率先出了门。 这一边,大郎和刘疆等人在伙计的引领下准备安顿时,那一边,二郎爬上了那个长相最为俊逸的云姓青年的马车……他实是没法,几人中,就这云姓青年脾气相对好些,没有直接让人把他赶走。 趴在云姓青年华贵的马车上,二郎一边东敲一下西敲一下,一边说道:“我们结义吧,你看,连你这马车也舒服得让我喜欢,我们果然是大有缘份的,天生就应该结成兄弟的。” 那俊逸云郎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直过了一会,他叹口气说道:“你真是……反正,皇宫我是不会带你去的。”顿了顿,他见二郎歪着头睁着乌黑滚圆的大眼失望地看着自己,又苦笑地说道:“你要赖,就赖在这马车上吧。待会入宫前,我把马车寄在宫门外,等我回去时,你就与我一道回去。” 听到这云郎的回话,二郎在心里欢呼一声,他想道:郭叔早就说过,母亲当年在洛阳时,是臭名远播。他还说,我到了洛阳权贵云集的地方,只要把这脸一露,保准会冒出了大帮的仇家来。嘿嘿,郭叔的话自是不能尽信,不过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洛阳的权贵里,识得母亲的人很多。这姓云的只要把我带到他的圈子里走一趟,总能冒出几个母亲的故人的。嘻嘻,到那时,我就可以…… 想着想着,二郎已是手撑着下巴,神思游荡起来。(……) 第九章 洛河边 洛阳的夜空,总是那么漂亮。 因为几个难得的晴日,朔风虽寒,明月却澄澈清亮,一照便是万里大地。 在别的地方,到了这夜间,已是四野俱静,只有那么一二个红楼客栈中,才有灯火人声传来。可这洛阳,却是处处灯火通明,少年少女们,踩着夜色,兴奋的奔走在银白色月光笼罩下的街道当中。 正与大郎所说的那样,二郎给赖到了云姓青年那,至今没归。大郎一入夜便被他妹妹缠着去外面游逛了,甚至连护卫们都被他带走了一大半。如今,只有卢萦和刘疆结伴而行,趁着月色,朝着前方明亮的洛河边上走去。 洛河上,画舫处处,那灯火辉煌的所在,不时飘来一阵阵笙乐声和笛声箫声。 望着那些飘荡在洛河中的画舫,望着河滩上三五成群的少年男女,刘疆突然说道:“阿萦。” “恩。” “那一年,你和卢云刚到洛阳不久,我们也是在这里见过,你记得么?” 记得的,怎么可能不记得?她还记得那一年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少女,那少女在知道她与刘疆相好后,曾痛苦失落地说道:“你们哪一个喜欢我,我都会很高兴,可你们怎么能够自己好上了?” 想到往事,卢萦眉目微弯,她仰着头看着夜空,轻轻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时间过得很快。”刘疆回头看向宫城方向。缓缓说道:“你怀了大儿那会,父皇说,如果我继续当太子,就必须按照规矩娶合乎要求的正妃和侧妃。他说,卢文不男不女,行为无端,品性阴戾,非是良配,有他在一日,他绝对容不得卢文入刘家家门。当时父皇说这话的神态。我现在还记得清楚。因为知道他说的不是虚言。那几晚,我没有合过眼。每次一躺在榻上,便依稀看到你捧着流下来的,血淋淋的胎儿对我直笑。你笑得没心没肺的。兴高采烈的。你说,阿疆,你说。上穷碧落下黄泉,生不分离死不弃,可现在你父皇不许我们在一起了,要不,我们还是别生啊死啊的整一块了。你干脆弃了我得了。你对着我高兴地叫道:刘疆,你快弃了我吧。” 刘疆说到这里,声音沉了沉,直过了一会,他才哑然笑道:“也就是那一次惊醒,我便下定了决心。第二天见到父皇时,我便向他请辞太子位了。” 他看向月光下,清丽俊雅的卢萦,缓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夜风中,月色下,他低低唤道:“阿萦。” “恩。” “能够遇到你,真好。” 卢萦仰望着他,眸光在月色下如琉璃般光华溢彩,她痴望着他,轻轻地说道:“我也是……阿疆,我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这般的快活。” 这些年来,他们夫妇两心契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便能明白心意。这般执子之手,走遍中原大地,见遍万千风景,在那浩瀚的苍宇下,见识过雪山,走过沙漠,在大海中泛过舟,也在无人出现的荒岛里停留过。不管到了什么艰难的地方,他们的心都是满满的。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们都没有畏过死亡。因为,能够牵着彼此的手,这一生便已圆满。这能够快乐的活着自然是好,可如果能在一块死了,谁也不用掂念谁,到了黄泉地府也是同行,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有时候,卢萦会想,如果她不曾遇到刘疆,是不是就会如世间的女人一样,嫁个看得过眼的男人,在长期的生活中,慢慢磨没对对方的期待,压抑着自己的个性和计较,学着迎合,学着妥协,学着委曲求全,直到这一生汲汲营营地过了,也就以为,人生,不就是活着二字? 可她却遇到了刘疆。 遇到了这个人,她的心就是满满的,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她都是醉的,醉得都以为幸福和快乐,才是人生的常态。醉得她想不出这世间还有忧伤两字。醉得她开始以为,人生,不是活着两字,而是快活两字。不管何时何地,她都知道,他在,他一直会在! 如果这一生不能遇到这个人,她该是多么的寂寥啊?如果这一生不能遇到这个人,那样的活着,又有什么必要呢? 也许是月色太美,也许是前方成群结队的少年少女们,那笑容太飞扬太醉人,一向内敛沉稳的刘疆,在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番动情的话后,已悄然握紧了卢萦的手。 他握紧她的手,目光瞟向宫城方向,静静地想道:父亲,我不羡慕你……其实仔细想来,你这一生,远不如我圆满。 卢萦牵着丈夫的手,低着头看着银白色的沙滩上,两人长长的倒影,不由重重地踩了上去。当然,她这一脚踩上,溅起的只是细沙而已。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打闹声传来。卢萦抬头,只见三四个少年郎一边追打着一边向他们的方向跑来。他们嘻嘻哈哈的,边追边笑,有一个少年更是被人推到了地上后,索性就在泥沙上打起滚来。 看到这些快乐得无拘无束的年轻人,卢萦也是弯唇一笑。而在她的身边,几个儒生结伴而过,隐隐的,有个儒生在嘀咕道:“如此轻狂……真不知体统!” 少年们没有听到儒生的不屑,他们还在欢笑,还在沙地上滚成了一团。这时,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快看,那河中间来了很多船呢。” 这声音一出,卢萦和众人都转头看去。 月色下,河水中,幽远乌黑的远方,渐渐浮现了十数个亮点。那亮点出现得突然,来得也极快,只是一转眼功夫,它们便清楚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到了这时,众人才看清,来的不是很多船,而是三条大船。只是每条大船上,都在船头,船中,船身两侧和船尾,各点了五个火把。总共十五个火点,在那茫茫的黑暗映衬下,便显出了一种热闹。 三条大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看着那三条船就要驶到这边来了,突然的,众画舫中的一只越众而出。接着,那画舫腾腾腾地燃起了二三十个火把,那么多火把突然点亮,直把那画舫所在的方寸地,照得通亮一片,简直像白昼一样。 那画舫这么明亮了,那个站在画舫最前面,负手而立的俊挺男人,也清楚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看着那人,沙滩上传来好几个叫声,“啊,那是耿秉耿将军。” 耿秉?一听到这个名字,卢萦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了过去。 ## 从明天开始到本月结束,举行粉红票双倍的活动,也就是大伙扔一张粉红票过来,在我这里就会显示成两张。 这个时期,正是要票票的大好良机。今天我在知道双倍票活动又开始了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不知道番外一天更两章,可不可以用来求粉红票?好象一直以来,都是正文加更求票的,这用番外加更求票的事,都没有听过。朋友们,明天如果你们想看番外加更的话,就把你们存下的粉红票在过了今晚十二点后扔过来几张哦。我看了票数,就知道大伙想不想我加更了。(……) 第十章 见面 灯火通明中,耿秉负手而立,虽然看不清他的正面,可那种位高权重下的积威,还是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 这时,卢萦的身边还有低语声在传来,“还是耿将军俊美威严,现在的少年郎,可没有比得上他的。”“是啊,每次都有小姑为他犯相思呢。” 听到这些闲语,卢萦凑近刘疆,低声笑道:“他到是一直这么风光。” 刘疆没有回话。 而这时,那三条货船还在向画舫的方向驶来,只是那速度不像先前那么快速,在就要靠近画舫时,最前面的大船上走出几人,也不知其中一人对着耿秉说了句什么话,当下,那画舫驶动了,不一会,耿秉走上了大船,接着,大船转向,朝着洛河另一侧驶去。 目送着耿秉离去,洛河上的人有点失望。这时,刘疆说道:“走吧。” “好。” 走了一会,卢萦突然说道:“咦,这条道有点熟悉。”过了一会,她惊道:“阿疆,咱们这是?” 刘疆一笑,轻声道:“到你以前的家去看看。” 以前的家啊? 那个她一到洛阳便居住的,一直住到最后才不得不弃去的家么?卢萦掩住砰砰而跳的心,有点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们走快点。” 刘疆没有回答,只是他的脚步是加快了些。 一用了晚餐,大郎便肩着小妹,带着护卫们上了洛阳街。 对于这个地方。不管是年长的护卫,还是从来没有来过的兄妹两人,都是神往已久。走在这一片繁华锦绣的地方,望着处处可以听到的朗朗读书声,以及一个个规矩揖让的行人,大郎突然说道:“爷爷他,是个好皇帝。” 一个年长的护卫听了这话,转头皇城方向看了一眼后,回道:“陛下确是仁君。”转过头,他看向大郎。见他有点出神。不由说道:“若是当年……大郎现在怕是皇太孙了。” 当年刘疆退得太干脆,明明积累了雄厚的资本,他却不挣扎一下,干脆利落的让出了这至高无上的权位。虽是十三年过去了。这些老臣。心中还是有点放不开,因此有此一说。 大郎闻言,先是笑了笑。他看着那皇城所在,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现在很好。” 他这句话刚说完,骑在他肩膀上的小妹便格格笑了起来。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叫道:“二哥哥,那是二哥哥。” 大郎抬起头来。 果然,那坐在华丽的马车上,正趴在虎皮上,足尖一晃一晃,高兴地四下张望着的美少年,可不正是他那打入了‘敌营内部’的二弟? 看到二弟东张西望一会,便回过头与马车中的俊逸青年说几句话。对上火光下二郎那张明亮的,俊美雅丽的脸蛋,大郎目光瞟向来来往往的路人。 果然,左前侧,右后侧,还有远处百步的一个阁楼上,都有人在定定地盯着二弟,隐隐间,似有人还在对着二弟指指点点。 就在大郎看去时,刚偷偷跑了家里一趟的郭允,戴着斗笠大步而来。他走到大郎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二郎后,郭允哧笑道:“这小子,就差没有在额头上写着:我是卢文的儿子,我回来啦。” 听到郭允的调侃,大郎转过头去,问道:“可有人说什么?” 郭允点了点头,说道:“你家二郎这么招摇过市,大家伙又不是蠢人,早就看到了。我父亲说,可能只有陛下还不知情。” 大郎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爷爷的病情,真的很重?” 郭允闻言沉默过后,点头道:“很重,可能就是这几个月。” 这话一出,大郎一阵沉默,他轻叹道:“父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难受。”顿了顿,他又说道:“我怕父亲会等不及想要入宫与爷爷见面……二弟很聪明,这样招摇很好。”这样,他们也可以早早地知道各方反应,以及皇帝的想法。 郭允也点了点头。 这时,大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妹妹朝郭允手上一放,道:“郭叔,你带着她玩一会儿,我去走走。” “行,可要多带几人?” “不必了,此处无人识我。” “还是带上两人吧。” “罢了。” 在指了两人跟上大郎后,郭允想到父亲所说的,陛下终日躺在床塌上的情景,不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么一个打下江山,强大得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男人也倒下了。这人生在世,还真是没有什么意思。一个晃眼,便老了病了死了,真是没意思。 在郭允为生命之短而失落时,大郎压了压纱帽,也朝着洛河边上走去。 在得到郭允带来的消息后,他有点担心知道了实情的父亲,会不管不顾地入宫与爷爷见面……这风险太大太大了,他不能让自己这个幸福的一家承受任何变故。 他要去找一个人。 大郎所去的洛河河滩,恰好是刘疆卢萦所在的对面。站在这河滩上,大郎看着黑暗中莹光点点的洛河,暗暗想道:那人说,他今晚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 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前方的河道上,出现了一条快船。 那快船走得很快,转眼便在前方的小码头上停了下来。接着,从那快船上走下三个人。那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身长腿长,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双唇如削,整个人俊而冷,威严无比。 看着那人大步而来,大郎走了上前。就在与那人就要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唤道:“耿叔叔。” 这叫唤声一传,耿秉便是一怔,他脚下脚步,眉头微蹙,疑惑地看向了这个戴着纱帽的年轻人。 年轻人便是戴着纱帽,一袭最普通不过的布衣,站在这夜风中,也有一种极为特殊的,说不出的风姿。 见耿秉驻足,年轻人朝他深深一揖,轻声道:“故人之子,见过耿叔叔。”转眼他又说道:“还请叔叔摒退左右。” 少年的声音十分磁沉又优雅,面目虽是不显,整个人却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耿秉点了点头,道:“你们退下。” 如今天下承平已久,道德文治之功做得十分好,天下人人向善,再加上耿府一家子都是纯臣,平素里待人处世都厚道,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来对耿秉这样重臣不利过。 所以那两个人犹豫了一会后,还是顺从地向后退去。 他们一退走,少年便伸手摘下了自己的纱帽,朝着耿秉露出了他的面容。 ¥¥ 奉上一更,求双倍粉红票。我会继续码字,如果今天没有放上来,欢迎大伙明儿再看。嘿嘿,看在我番外还敢要粉红票的份上,大伙把你们的票票全部上交吧,嘿嘿,免得便宜了他人。 还有,新书《美人温雅》更新了快七万字了,从点击什么的来看,数据还不错,只是收藏有点慢,大伙不妨去看看,中意的话就收一收,给几张推荐票。那书我现在写出味道来了,挺喜欢的,虽是准备也写腹黑男女,女主扮男装什么的,但味道与凤月无边并不相同,大伙去瞅瞅吧。(……) 第十一章 谈话(第一更求粉红票) 饶是以耿秉的定力,这一会对上大郎的面容,也给震住了。 眼前这少年,有着一张俊美到了极点,已是华美耀眼的面容。这面容,有八分与刘疆相似,二分却似卢萦。想当年刘疆年少时,世人虽是知道他俊美,却被他那威严贵气所慑,倒生生地压住了他那容颜。可眼前这少年,在集中了刘疆所有的优点之外,再掺上了二分属于卢萦的美貌。他有着刘疆的五官,却在这五官之中,另添了两分卢萦的精美和风华。这种集注父母双方的绝对优势而生成的外貌,让任何人一眼看去,便感觉到眼前之人俊美绝伦,华光流溢,无与比拟。 耿秉很快清醒过来,他怔忡之后,声音有点暗哑,“你父亲是刘疆?” “是。刘元见过耿叔叔。”身姿挺拔的少年朝着耿秉深深一揖。 耿秉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戴上纱帽,跟我来吧。” “是。” 刘元跟上了大步走向停放在官道旁的马车处的耿秉。 上了马车后,耿秉显然心神难定,他从车壁间拿出一壶酒,给自己和刘元各倒了一盅,然后把自己的酒一饮而尽后,这才说道:“今晚就住在我那里吧。” “好的。” 夜静人深之时,这马车中说话并不保险,两人便都沉默着。 感觉到在长辈面前老这样戴着纱帽无礼,刘元上了马车后。又摘下了纱帽,露出了他那难言难画的容颜。 耿秉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你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小名叫元元对么?” “是。” 刘元光是坐在那时,便像一副画,而且这是一幅冒着华光的画,让人一见便惊艳,再见……不能再见,这人气质沉稳,举止雍容。眉目间透着一种睿智和灵性。再见让人有点心惊。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他的外表有点过了。 耿秉不由说道:“生得这般模样,可遇上过麻烦?” 刘元老实地回道:“我已习惯戴上纱帽。” 耿秉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酒,半晌半晌。他才低喃道:“当年的孩子。居然这么大了……”当年。对卢萦不屑的皇帝刘秀,是想过要把她腹中的胎儿落了的。只是以陛下为人,不屑也不能地自己的亲孙子下毒手。察觉他心意的下臣们。便不停地想着法子打击卢萦,后来还有人想过让她一尸两命。不过,不等卢萦生产,刘疆便下了决心,便以太子之位换了她们母子的平安。 当年那嫩嫩小小,猴子一般的婴孩他还抱过,一晃十数年,那么一个奶娃娃,现在居然成了这么一个罕见的美少年。 耿秉心潮起伏,又给自己灌了一盅酒。 刘元原本想劝他一劝,一眼看到耿秉那微微颤抖的手,这才惊醒道,眼前这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正在强自压抑着他的激动。 不一会,马车来到了一个大宅院外面。刚刚停下,一个人便来到马车外,低声禀道:“将军。” “说。” “今天左司马的次子云枧,带回了一个少年,那少年相貌酷似卢文,举止跳脱大气,不似寻常人家的儿郎。” 耿秉马车上便坐着另一个酷似刘疆的少年,因此他听到这消息也不惊讶了,回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 耿秉下了马车。刘元伸手把纱帽重新带上,跟着他也下了马车。 两人顺着长长的华丽的走廓,朝着前方的院落走去。一路走来,四下非常安静。刘元静静地看了几眼,便不再张望。仿佛知道他在打量,前方的耿秉温声说道:“这是我的别院,地方不大,人少清净,我大多时候便在这里歇息。”却有告诉刘元,以后可以到这里找他的意思。 刘元应了一声。 不一会,耿秉带着他入了书房。让下人们焚好香煮好酒,备上糕点吃食后,耿秉挥退众人,朝刘元吩咐道:“坐吧。” 刘元坐下后,他也在主塌上坐好。对着明亮的灯火,他神思恍惚地看着刘元,好一会,才哑声说道:“你母亲父亲,现在过得如何?”他的声音有点涩,说起来,那两人也是狠心之人,那年离开洛阳,一走便是十三年,走得悄无声息,走后也毫无音迅,仿佛已从人间消失。 这些年来,他也罢,阴府也罢,陛下也罢,都有派人留意他们的行踪,可他们行踪飘忽,又有的是人给他们掩护。以他们这些人的神通广大,竟然无法捕捉到他们的具体踪迹。 刘元已把纱帽放在一侧,灯光下,这少年令得整个房间都发起亮来。 听到耿秉的问话,刘元恭敬地应道:“父亲母亲一切安好。” 耿秉仰头饮了一盅酒,低低说道:“孩子,给我谈谈你们的事吧。”他是真的想听,真的想知道。 刘元恭敬的应了一声,道:“父亲母亲那一年离开洛阳后,便远走西域,在西域过了大半年,母亲怀上了二弟,便又回到长安之地。那些年,我们一家人四处游玩,母亲还收服了不少人,日子过得挺好的。”顿了顿,他交待道:“我有一弟一妹,弟弟便是刚才那人所说的,呆在云府的少年,他长相与我母亲相似,还有一个五岁的妹妹。母亲生了妹妹后,身体有点虚,我们一家人便留在西南之地,这一年母亲身体康复了,听到陛下有恙,便回了洛阳。” 耿秉端着酒的手抖了一下,他低低说道:“你父亲母亲,回洛阳了?” “是……我前来见过耿叔便为此事。我父亲他听说陛下卧床不起,颇为挂念。” 耿秉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站了起来,负着手在房中踱了几步后,耿秉摇了摇头。 他缓缓地说道:“不行!你父亲不能去见陛下!至少在把一切安排好之前,不能仓促去见。” 刘元暗叹一声。 这时,耿秉缓慢地解释道:“陛下卧床后,也是思念你们的父亲,有好几次,他都向我询问,可知你父亲现在何处……不过,现在陛下已把权利移交给太子。太子对你父亲深为忌讳,如果他知道你父亲就在洛阳,只怕会夜不安寝!” ‘只怕会夜不安寝’这句话很严重了。从这话中,刘元清楚地听出了现在的太子对自己父皇的忌惮和诛杀之心。 当下,他站了起来,朝着耿秉深深一揖后,刘元说道:“多谢耿叔相告,阿元这就回去转告父亲。” 耿秉看向他,低声说道:“不过,如果你们两兄弟留在洛阳,还是无妨的,便是要去见陛下,我也可以安排。” ## 送上第一更番外,正在码第二更,求大伙的双倍粉红票……嘿嘿,大伙的粉红票,能不能都给了林家成?这每在粉红票总榜上上一个名次,那就是多很多钱啊。哇,一说到钱,我这里就口水哗哗了。(……) 第十二章 洛阳要热闹了 刘元沉默了一会,慢慢抬头,他朝着耿秉一笑,“那就请耿叔安排我与爷爷见上一面。” 本来这房间中,便因为他的存在而满室流光,此刻他陡然间这么一笑,连耿秉这种自认为铁石心肠的人,也有那么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再一次,他在心里想道:这孩子的外表,还真是过了。 这一个晚上,两人交谈良久,到得把想说的话说完后,已到了子时,刘元也就在耿府的这个别院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赶回客栈。进入过道时,他的母亲正站在窗台前,认认真真地绣着花。 也不知怎么的,现在刘元一看到他母亲拿绣针的样子,就会联想到她男装时骚包的模样,便觉得这场面怎么看都不像是卢文会做的事。 卢萦刚绣了几下,听到一侧的脚步声,不由回过头去。 对上儿子,她双眼亮了起来,“元元回来了?” 刘元应了一声,他问道:“父亲呢?” “正在看书。” 刘元点了点头,越过母亲,来到了厢房里。 刘疆果然在看书,因自小养成的习惯,无论何时,刘疆总是端凝的,此刻也是,他坐得笔直,翻看书本的动作,都透露出一种贵气。 刘元唤道:“父亲,我昨晚见过耿秉了。” 这话一出,刘疆抬起头来。 他看着刘元,盯了儿子半晌。唇角一扯,说道:“看来你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 “是。”刘元说道:“耿将军以为,太子对父亲你忌惮已久,若是让他知道你出现在这里,他必有动作。”顿了顿,刘元干脆地说道:“父亲,你已让人去找了一个院落,你和母亲就住在那里。这阵子,我与二弟便不与你们见面了。”他徐徐说道:“我们代替你去与陛下见面。” 他说得坚决,很显然。这是决定。而不是在询问他父亲的意见。 刘疆沉默了。 他闭上双眼,过了一会,突然低笑出声。笑声中,刘疆站了起来。来到窗台旁。他负着手看着远方。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会把他放在肩膀上,会搂着他,会怜爱地看着他……其实刘庄出生后很久。他的父亲还是对他不同的。 他那个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明知道父皇病重,却连见他一面也不能。 是的,是不能。 他有儿有女,他有阿萦,他不能去冒这个险。更何况,他的父皇他是知道的,便是在初初见到他时高兴那么一会,只要他一转眼,父皇又会为他最心爱的儿子刘庄考虑。 ……新帝继位,最需要的是什么?那就是安稳。而他刘疆,便是那个最不安稳的因素。不管是为了他的儿子,还是为了他的天下,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 又笑了一声,刘疆徐徐说道:“元元,你料错了,为父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这么毫无防备地去见你爷爷。”顿了顿,他的声音已完全淡了下来,“就按你的安排去做吧。我和你母亲先在洛阳玩一阵子。元元,你记着一件事,不管遇到什么麻烦,我和你母亲都能为你解决。” 他回过头看向大儿子,似笑非笑的,“这几年我们为了锻炼你们兄弟,无论你们做任何决定,都是选择放手……你当知道,之所以我们敢放手,是因为我与你母亲自信,无论出了何事,无论到了何等田步,我们都能替你们把事情摆平。” 刘疆的话,刘元明白。不管是刘疆还是卢萦,都是这世间少有的智者,他们行事周密,算无遗策,更加重要的是,他们手中还掌握着庞大的力量。刘疆就不用说了,便是卢萦,这些年也整合了下九流之人,于江湖上,实有一呼百诺的地位。可越是这样的父母,越有可能养出最为懦软的孩子。因为他们事事都替孩子想到了,办好了,孩子只要按部就班便是。 自从二儿子满了十岁以后,刘疆与卢萦便商量着放手。 于是,他们也这样做了。 而他们的放手,那就是真正的放手,无论对错好坏,都让两兄弟自己承担,他们只负责旁观。很多次,哪怕是到了不可收拾之时,两人也从不出手。而是等着两兄弟自己来解决。 因这放手放得太干净,再加上他们的母亲卢萦时不时还闯点小祸,苦巴巴地等着儿子们给她解围,替她收拾尾巴。渐渐的,两个儿子都忘记了他们父母本是有大才之人,都争先恐后地挡在他们面前,想替父母遮尽风雨。 而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他的父亲明确的告诉他,他和母亲会站在他们身后,一有不劝,便会伸手相助。这一次,将是他们一家四口协同作战! 见到大儿子明显激动了些,刘疆慈爱地说道:“这话别告诉小二,他太冲动了,要知道这次我们会出面撑腰,只怕会更无法无天。”而大儿子就不同,他生性沉稳,稍为行事果敢一点,也不至于会到冒失的地步。 双眼明亮地看着父亲,刘元朝他一礼,清彻地说道:“父亲,孩儿明白了。” 不一会,刘元走了出来。阳光下,他的母亲还在奋力地绣着一朵花。她看起来对所绣的花很是满意,才一半呢,便对着阳光左瞧右瞧沾沾自喜的。 刘元走到她身后,行了一礼后说道:“母亲,孩儿已经你和父亲找了宅子,呆会你们便搬进去。郭叔他们也是。” 卢萦放下绣帕,她定定地打量了大儿子一阵,突然双眼一弯,笑眯眯地说道:“我的元元要在洛阳正式露面了?” 这就是他的母亲,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知道别人地打算,仿佛这世人在她面前,从来不会有秘密。 刘元因为父亲那番话,已记起了前些年经常听到的,关于母亲如此叱咤风云的事迹。他有些感慨,这几年为了锻炼他们兄弟,为了不让他们觉得父母可以依靠,连有关自己的事迹都给封锁了。这般几年下来,累得他们都以为,自己的父母与别人的父母一样,只是最普通的凡夫俗子。 当下,刘元恭敬地朝着母亲应道:“是。” 卢萦双眼亮晶晶的,她兴奋地说道:“那元元到时还戴纱帽不?” 刘元严肃而恭敬地回道:“孩儿姓刘,乃刘疆长子,回到天子脚下,洛阳帝都,又怎会遮遮掩掩,仿佛见不得人?” 这孩子,就直说不戴嘛,弄上这么一大堆话算啥? 卢萦抑住不住自己的得意和亢奋,她涨红着脸喃喃说道:“我倾城倾国的大儿子,要露出面容在洛阳招摇了?”因太过激动,她突然朝着刘元一凑,笑眯眯地说道:“元元,母亲扮成丫头,跟在你身边好不好?”这样她就可以跟着儿子看热闹了。 刘元没有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当下脸一黑,干脆利落地回道:“不好。”然后,他朝着卢萦再次一礼,道:“母亲,孩儿告退了。”说罢,像是怕被卢萦缠着一样,衣袖一甩,步履虽然依旧优雅,却是大步流星地走了开来。 卢萦被儿子这么拒绝了,挺有点伤心的。就在她摸着下巴眼珠子转动时,刘疆磁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别胡闹了……这次元元有点过于紧张。哼,天子脚下,洛阳人物,连我们的儿子,也被传言所累了。” 卢萦还在看着儿子离开的方向,她握着拳头兴奋地说道:“可是,元元要露脸呢,要一直露着脸呢。”她亢奋地看着丈夫,吞着口水说道:“阿疆,这么激动人心的事,我真不能去玩啊?” 刘疆脸一黑,他揉搓着眉心,半晌才哼了哼,冷冷说道:“你给我老实点。” 丈夫这话一出,卢萦沮丧地低下头,半晌才道:“罢了罢了,我说当个可怜的深闺妇人吧。呜……真想到咱倾城倾国的儿子旁边当个小丫环。” 刘疆懒得理她,衣袖一甩大步回到房中。卢萦连忙跟上,她一边追去一边笑嘻嘻地说道:“阿疆阿疆,咱们去洛河玩吧。就坐客船,尚着黄河再去长安开封走走好不好?” 刘疆脚步一顿。 他这一停步太过突然,卢萦正急走着呢他就停下了。当下,她砰地一声撞到了他的背。 在卢萦被撞得晕乎乎之时,刘疆轻叹一声,他伸手把卢萦搂到怀中,细心地在她的额头上按揉起来。一边揉搓,他一边说道:“我许了儿子会在后面坐镇,此时离开,他们会心中不安。” 卢萦听了有理,便不再胡思乱想。 见她也不绣花了,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自己转,双眼亮晶晶的,刘疆无奈地笑道:“罢了,我也不看书了,咱们继续上街转去吧。” 这话一出,卢萦喜笑颜开。其实她一个人出去也是一样,可这些年,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喜欢牵着丈夫的手,一起出去玩。哪怕什么也不做,就只转转街,她心里就是高高兴兴的。 因此,丈夫这话一出,她便把纱帽朝他手中一塞,给自己也戴上一顶,牵着他的手转身就朝外面走去。而他们刚刚踏出院门,便听到客栈外传来一阵叫嚷声。 %% 送上第二更,这一更三千字。大伙想看绝顶美男的话,就把粉红票全部扔过来哦。不然,我就写出个丑八怪天天让你们伤眼睛。(……) 第十三章 又遇 两人久经风浪,也不在意,刘疆脚步一提便朝外走去。刚一动,他的手一暖,却是被卢萦握住了手。 刘疆其实不喜欢这样在外面粘粘乎乎的,他回过头来瞟向卢萦。 在他回头时,卢萦果断地四下张望着。 刘疆暗叹一声,也懒得拉下她的手,便这样任由她握着,提步朝外走去。 喧哗声却是众客栈外面传来的。卢萦下来时,正好听到有人在说道:“快,我们也去看一下。”“怎么回事?”“有人拦了一个小子,逼问一个叫卢文的人在哪里。”“卢文是什么人?”“不知也。” 听着听着,卢萦凑向刘疆,闷闷地说道:“我才走十三年呢,居然就一个个把我忘光了,真是人心凉薄,世态炎凉。” 刘疆瞟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夫妇两人在这里窃窃私语,旁边不远处,也有一对夫妇在拉拉扯扯。卢萦无意中一回头,却发现那对夫妇是熟人。 那脸孔涨得通红,抿着唇就是一动不动的,可不正是前来洛阳时遇到的那个妇人?旁边一脸郁怒瞪着妇人的,正是她那离家五年,在洛阳当了官的丈夫,那个讽刺过卢萦一家的腆肚子小眼睛的男子。 因卢萦戴着纱帽,那两人也没有认出她来。就在卢萦有点好奇时,只听得那官员忍气吞声地说道:“叫你去你就去……那小郎与云家的人走得近。你也知道我现在正在关健时候,只要云家一句话。这次我就能上升一步!李秀娘,我做夫君的升了官,你这夫人也有颜面不是?” 那妇人李秀娘却是涨红着一张脸,好一会她才低声说道:“你那日那般羞辱他们,你叫我怎么去求人?” 这话一出,那官员脸孔一阵红一阵青,他低声下气地说道:“我这不是见他们遮遮掩掩的,马车也很普通,给误会了吗?我说你一个妇人,下跪也罢。哭求也罢。不过是丢点颜面的事。你让夫君我巴上了云家,你自己也风光不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秀娘突然冷笑道:“你不是瞄上了你上峰家那寡了的大娘子,说要找个借口休了我迎她入门吗?” 这话一出。那官员狼狈起来。他青着脸薄怒道:“你敢偷听?” 李秀娘红了眼睛。她颤抖着说道:“是,我就是偷听!你任由你那两房妾室羞辱于我,当着她们的面也扇我耳光。又搂着一个寡妇说要休了我。罗长根,我便是娘家无依,也不会由你作贱!有本事,你就自己去跪着求那小郎君!” 官员怒形于色,他狠狠地瞪着那李秀娘,刚想骂她几句,一眼瞟到那前方人山人海的所在,又所那怒气强吞了下去。他尽量温柔地说道:“秀娘,我那话只是哄哄那蠢女人的,你我结发夫妻,我怎会真休了你?”转眼,他又求道:“秀娘,现在别闹了,好不容易那小郎出现在这里,你就上去与他说说话。上次他不是还认出你来了吗?你就说说话,向他提提我……” 李秀娘兀自抿紧着唇,她丈夫不提这事也就罢了。一提这事,她便记起,那一日他纵容那两个小妾对自己冷嘲热讽,她不过推了其中一个小妾一下,他就几个耳光扇过来了。要不是恰好那小郎君路过,从飘飞的车帘中认出自己打了一个招呼,自己一张脸都被他扇成猪头了。现下更不知落了个什么光景! 想到恨处,李秀娘的心中只有绝望。当下,她闭上双眼,冷冷说道:“当初你敢骂人家穷酸,我可没有那脸去求人家重新抬举你。” 说罢,她再也不顾丈夫的脸色,把裙套一提便朝外跑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望着那李秀娘消失的方向,卢萦向后侧了侧,朝着一个护卫低声吩咐道:“跟上那妇人,如果她不愿意回家,你就带她来我这里,如果她还是想回她那个家,便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好的,夫人。”那护卫应了一声后,大步走出,几下便消失在人群中。 这时,一个嘲笑声压低了传来,“夫人沉寂多时,怎地又开始管起闲事来了?”却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郭允在说话。 卢萦瞪了他一眼,重重一哼,傲慢地把头一扭,懒得理他。 这时,郭允走上一步,来到刘疆身侧,低声道:“马上就会有圣旨下达了。” 刘疆一滞,他缓慢地转向郭允。 郭允朝二郎的方向看了看,道:“太子已经知道二郎到了洛阳,于是,他上禀了陛下。陛下感念万分,已下圣旨,说是让二郎入宫。” “是么?”刘疆冷冷一笑。 就在他笑着时,街道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独属于太监的尖哨喝叫,“让开!让开----” 看来,颁发圣旨的人到了。 在那喝声中,人群纷纷退避,不一会,那太监带人冲到了刚才还被人墙堵了个结实的马车前。那太监跳下马背,举着圣旨尖声唱道:“陛下有旨,令云庆携其友入宫晋见----” 这入宫晋见四字一出,人群完全安静下来。马车中一阵低声后,只见那俊逸的青年云庆,以及二郎同时下了马车,齐刷刷应道:“臣,小民遵旨。” 应过之后,两人重新上了马车,在那太监的陪伴下,朝着皇城方向驶去。 一行人走得很快,不一会,那马车便出现在了卢萦刘疆面前。看着那车帘大开的马车中,姿态端凝的云家郎君,以及坐没坐相,笑得贼嘻嘻的自家二郎,卢萦突然问道:“这云家,是谁的人?” 回答她的是郭允,“云家是陛下的人……二郎真是聪明过人,他通过云家来让陛下注意,真是上上之策。” 目送着那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郭允退后几步。随着他一个眼神,一个属于郭府的下人凑了上来,“郎君?” 郭允朝着那瞪大眼盯着二郎离去的马车半晌后,开始骂骂咧咧离去的李秀娘的丈夫,淡淡说道:“那厮竟敢惹得主母和小郎动怒……你小子拿着名贴去走一走。恩,他不是喜欢升官喜欢美人吗?让那些人想想办法,让他好生在这两方面‘开心开心’!” 这命令一出,那下人咧嘴乐呵呵地说道:“小人知道了……嘿嘿,这是小事,小事一桩。” 郭允也是嘿嘿一笑,他招来另一个仆人,问道:“看到大郎没?” “没有。” “真是的,大郎这是跑哪儿逍遥快活了?”(……) 第十四章 二郎见刘秀 在太监前来颁发圣旨之时,一个骑士策着马,朝着北城门朝着前方的官道急驰而去。 如此驰行一日后,于下午时,他与一支朝着洛阳赶来的车队碰上了。 快马加鞭,骑士急急赶到那队伍前列,低声道:“大郎,陛下有旨,令二郎入宫晋见。”顿了顿,他强调道:“是今日上午的事。” 马车中,刘元低声说道:“父亲母亲可是知情?” “自是知情。” “恩。”刘元应了一声,声音一提,命令道:“就近找地方休顿,明日折道返回。” “是。” 车队众人凛然应诺后,那骑士好奇地问道:“大郎,你这是?” 马车中,刘元说道:“二弟都入宫了,看来我得过个五六天再出现的好。”马车中,他似是笑了笑,“先让二弟在宫中玩玩也好。” 二郎和云姓青年坐在马车中,随着皇城越来越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二郎也有点紧张起来。 看着旁边少年那正襟危坐的模样,云姓青年的目光有点复杂。这时刻,他自是知道了少年的身份。 一想到这个又贪玩又可爱,整天缠着自己要结义的少年,居然是前太子之子,云庆的感觉就颇为复杂。隐隐中,他只觉得眼前这少年,要不是这个身份,那可多好? 二郎一双眼睛正在骨碌碌转动,四下张望着看着风景,一转眼对上云庆的眼神。不由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嘻嘻笑道:“阿庆,你愁什么?” 云庆笑了笑。 他伸手抚上二郎的头发,只是一碰便又收回手。在二郎的瞪视中,他咳嗽一声问道:“刚才那个拦路问你的人,是耿府老六,年少时也是个荒唐的,这些年虽然收了心,却成天郁郁寡欢,喜欢醉酒。他刚才看你的表情。倒似对当年的卢文还念念不忘呢。” 说到这里。云庆也好奇起来,他看着二郎问道:“我听不少人提到过白衣卢文,说她风流恣意,当年扮成男子可是欺骗了天下人的……二郎。你母亲真这么厉害?” 二郎头一昂。得意地说道:“我的母亲。当然厉害啦。” 这话说得,他这是在夸他母亲,还是在夸他自己? 云庆想笑。他摇了摇头,凑上前小声问道:“你真与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二郎一提到这个便有点闷闷的,他点了点头后,不高兴地说道:“我才不想像她呢……她闯了祸,老喜欢把我踢出去替她背黑锅!我为人可好多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那太监的咳嗽声,“两位郎君安静一点,就要入宫门了。” 这话一出,云庆马上安静下来。二郎见他严肃端庄,不由也端了起来。 马车渐渐的驶入了宫城。 在一阵让人压抑的行进过后,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然后那太监唤道:“两位郎君,可以下车了。”前方的路,是不能坐车,而必须步行的。 二郎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皇宫,一时看怔了去。 阳光下,那飞檐黄瓦,高墙森寒,那殿宇华堂,无处不充斥着一种至高至贵的肃穆。二郎直觉得,便是最胡闹的人,只怕进了这个地方,也得压了性子缩了手脚。难道他父母当年忙不迭地跑了。 一望无际的汉白玉阶梯两侧,是一动不动的持枪侍卫。到得这时,那太监直在前面,云庆避过二郎,自己走在最后面,三人肃穆的朝着前方的殿堂走去。 穿过阶梯,三人拐过一道长长的走廓,来到了一个看起来颇为朴实的小院里。示意云庆侯在外面后,那太监领着二郎进了这个小院。 不一会,那太监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禀陛下,人带来了。” 这太监的声音一落,那小院里一阵脚步声传开,然后,一个宫女安静轻柔的声音传来,“陛下说。让他进来。” “是。” 太监退后一步,朝着二郎行了一礼,“郎君,陛下要见你。” 二郎点了点头,提步朝上面走去。 一入厢房,便是一层层飘飞的纱帏,几个美丽的宫女低眉敛目地站在那里,见他进来,一个年长些的宫女迎着他穿过纱帏,来到了一个正殿中。 殿中,摆着一个大大的榻,此刻那榻上正倚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须发花白,人瘦得不成样,一双眼睛深深的陷入了眼窝中,整个人透出一种生命走到了近头的死气。饶是如此,老人的身上还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而且,从他的面目看来,这老人年轻时也是一美男子。 二郎本来聪明,也不需那宫女指点,已朝着老人跪倒在地,唤道:“庶民刘庆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他这‘庶民刘元’四字一出,正缓慢地转头看向他的垂暮老人,脸上闪过了一抹痛苦和难堪。他颤声说道:“孩子,起来。” 二郎站起来后,皇帝又唤道:“孩子,靠近来。” 二郎应声靠近。 他来到老人榻前时,老人颤巍巍地握上了他的手。抬头打量着二郎,老人闭了闭眼,“你与你母亲,可真是像啊……” 老人虽然只与卢萦打过一次照面,可那照面印象太过深刻,直到现在他还能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胡作非为的卢文。 老人怔怔地看着二郎,看着看着,他的眼中隐有泪光,“孩子,你父亲,这些年可过得好?” 二郎点了点头,清脆地应道:“父亲过得好着呢,他与母亲经常抛下我与哥哥,四下去玩。” 二郎的话有点孩子气,老人不由笑了出来。不过他这一笑,便又咳嗽起来。一直咳得都呛了气,在宫女急急过来时,二郎已扶着老人,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起来。 慢慢的,老人停止了咳嗽,他侧头看向二郎,哑声道:“孩子,唤我爷爷。” 二郎从善如流,清脆地唤道:“爷爷。” “诶,好孩子。”老人轻轻地说道:“孩子,你父亲他现在长什么样了?胖了还是瘦了?”说到这里,老人出了一会神,似是在回想当年刘疆的模样。想着想着,他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孩子,你爷爷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你父亲……你父亲自幼便是太子,素有才智,爷爷我却……孩子,你父亲可有怨过爷爷?” 二郎迟疑了一会,低声说道:“父亲说,陛下心中只有阴后之子,他做得最好也是多余,他以前是恨过,不过有了母亲后,他也懒得恨了。” 二郎这话一出,老人大恸…… 因他情绪太过激动,又撑在榻上咳嗽起来。听着老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几个宫女太监一窝蜂围了上来。可他们拍的拍按的按,老人咳嗽声却越发嘶心裂肺了。当下,一太监急急叫道:“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于这兵荒马乱中,二郎被众人挤到了一旁。直到太医过来给老人医治,都没有人留意于他。 二郎静静地站在角落,他看着咳得血都出来了的老人,心中想道:我这样说好象重了些,万一把他就这样气得死了,父亲肯定会怪我。 在入宫之前,二郎便想,要好好替父亲和奶奶出一口恶气,要让皇帝伤一伤心。不过他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怎么说话呢,怎么就把皇帝激成这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陛下说了一句,“让他,留在宫中……”丢下这几个字后,老人便昏迷了。 众人自是知道,老人口中的‘他’,就是二郎。当下,几个太监恭敬地跟他说了情况后,领着二郎朝一个院落走去。 就在二郎被皇帝留在宫中时,得知皇帝犯病昏迷过去的文武大臣们,如耿国耿秉,如阴澈等人,已急急赶入宫中,求见皇帝……(……) 第十五章 太俊美也烦恼 阴寒了大半个月的洛阳,这一日艳阳高照。 白晃晃的日头照在大地上,它是如此温暖。走在日头上,众人直觉得现在不是冬天,而是回到了三月暖春了。 因为温暖,呆在这里都要发霉的洛阳人争先恐后地走出了街道。而经过刘秀二十几年的治理,整个天下比起以前都大为兴盛,而这个天子脚下的洛阳,更是其中之最。 街道上,一个个身着华服的男女招摇而过,要不是两侧树木光秃秃的,众人几乎以为,已经到了阳春三月,少男少女踩花相会之时。 就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一个二三十人的车队,朝着洛阳城缓缓驶来。 那车队虽然不大,可大部份是骑士,其中只有一辆马车。 随着那个车队越来越靠近洛阳城,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车队,都忍不住回头看去。 他们回头的原因,不是因为那些人如此雄壮威武,而是因为,那二三十个骑士,一个个骑的都是最优良品种的高头大马,身着的都是精致张扬,颜色鲜亮的袍服,整整一个鲜衣怒马! 可更重要的是,长相气度如果不够出众的话,这鲜衣怒马,只会给人沐猴而冠的感觉。可眼前这二三十人这般打扮了,却让人生生觉得,他们原本个个都是世家子弟,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应该过着鲜衣怒马的日子,他们原本就是人上之人。 这样的队伍,便是找遍洛阳也不曾有。更何况这二三十人,赫然人人都是生面孔! 于是,在这支队伍从北城门进入洛阳时,原本车水马龙的洛阳城,瞬时安静了那么一会。 过了一会,一个低语声传来,“这些是什么人?”“气度不凡,举止雍容,到底都是谁家子弟?”“真是奇了怪了,跟他们一比。我们倒似是乡下鄙民了。” 议论声中。车队在缓缓前进。 不过,洛阳人虽然好新鲜,可他们什么没有见过,什么没有听过?过了一会。街道上重新拥堵起来。不知不觉中。那支车队。也像别的车马一样,被人群拥着堵着,缓慢艰难地前进着。 于这种缓缓而行中。一辆马车靠近了车队的一个骑士,那马车车帘一掀,一个青年伸出头来。他朝着那骑士说道:“你是郭允的第几个儿子?” 这声音一出,那年轻的骑士转过头去。他看着那马车上的人半晌,微微一晒,抱拳笑道:“阁下好眼力,我是父亲的长子。” 那马车上的人饶是猜到了,这时也不由一惊,他脸色微变地看着被郭家大郎他们簇拥着的那辆马车,惊道:“你居然是郭家大郎?那里面坐了何人?什么人能够让你们这些人护着拥着?” 转眼他想到了什么,沉声道:“那里面是刘疆?” 郭家大郎咧嘴一笑,挑眉说道:“不是,里面是少主人。” “少主人?”马车中人冷笑道:“皇宫里,不已经有一个少主人了吗?” 郭家大郎这时已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以及他前来询问的目的。当下他淡淡说道:“我们的少主人,本来就有二个。” 马车中人马上说道:“这样说,你护着的是刘疆的长子了?你们也真是胆子大,明知道这是洛阳,还敢这么光鲜这么张扬的招摇过市。”他凑近郭家大郎,压低声音慢慢说道:“你们这样做,就不怕病榻上的陛下,对你们的主子再起提防之心?哎,看来你们这个少主子还是年轻了,不知道适可而止。” 郭家大郎也是眯着眼嘿嘿直笑,他也凑近那人压低声音慢慢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少主子乃刘疆之子,刘秀之孙,这天下间,还真没有他不可以横行的地方。真是让你和你的主子失望了。”这也是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后的决定,此番刘疆一家回到洛阳,又不是冲着皇位而去,他们就是想见见也许是最后一面的刘秀而已。本为帝子帝孙,便只是见至亲一面也要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么?以后史官大笔一挥,岂不是辱没了他们的志气?那皇位本是刘疆不要的,现在他们就算举目无援,也要保留他们曾经在洛阳时的那股子嚣张。 世事诸事,只要把一切有利的不利的都算计好了,何处不自在? 说到这里,郭家大郎哈哈一乐挺直了腰。 在他的笑声中,车队来到了这条街道最为繁华的酒家之前。一骑士策马靠近马车,低头恭敬地说道:“大郎,到了。” “恩。”马车中,大郎就了一声,然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缓缓拉开了车帘。 再接着,一个身披紫色外袍的少年缓缓走下了马车。 少年只是走下了马车。 他没有戴纱帽,他就这样站在了街道上。 这一刻,原来喧哗热闹的街道,几乎是突然的安静下来,而且是那种越来越安静,直到四下无声的那种。 那朝着郭家大郎出言警告的马车中人,被这气氛一怔,也转过头看去。 这一看,他也傻了眼。 这一看,他只是想道:他就是刘疆卢文的大儿子?这外表还真是过了。 这时刻,四下还是安静着。直过了好一会,才有嗡嗡声传来。所有人一边低语着,一边情不自禁地看向刘元。 对于众人的目光,刘元毫无所动,他实在是习惯了。当下,他提步朝前走去,在他的身后,众骑士纷纷下马,紧紧相随。 这时刻,酒楼中正走出七八个少年少女,他们的嘻笑声,在这寂然中显得格外响亮。 于嘻笑声中,他们与刘元碰了个正着。 在陡然一遇时,这迎面而来的七八个都瞪大了眼,在他们呆若木鸡中,刘元静静的擦身而过。 这般华贵,这般优雅,这么俊美得直似天人! 直过了一会,他们才猛然惊醒过来,一个个重新回头,朝着酒楼走去。 与他们有相同想法的很多,因此,在刘元一行人坐好后,整个酒楼已座无虚席,外面还站了不少人探头探脑。 四下还是一片安静,安静中,小姑们越来越多。 这时,小二已给刘元满上了酒。他垂着眸,修长白皙的手举起酒盅,慢慢抿了一口。 而随着他这个优雅随意的动作做出,好一些小姑已是脸红耳赤,双眼痴迷。 这时,安静中传来一个低低的吟咏声,“这定然是世间最美的儿郎……” 这话一出,似是激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有时候,年少华美,并不仅仅是一种美,而是一种让人迷醉的风景,一种让人向往的,觉得不虚这世间一行的心灵冲击。此刻,这洛阳街头,便出现了这种风景,眼前这个举手投足无一不贵气,无处不优雅的少年,给每个人的想法便是,他定然是这世间最美的儿郎。 一骑士压低声音埋怨道:“大郎,你这外表还真是过了……小二都挤不过来了,我肚子好饿。” 刘元一怔,抬起头来。 却不知何时,酒楼里已挤了密密麻麻的人,那小二手里端着两盆菜,却寸步难行,正满头大汗的为难着呢。 当下,刘元眉头微蹙,他低声道:“这洛阳人怎地如此喜欢围观?” 郭大郎嘻嘻笑道:“大郎你到是说说,你到过的地方,哪个城池的人不喜欢围观?”转眼他又说道:“不过,这洛阳人也太爱看热闹了点。”别的地方虽然也喜欢围观,可好象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刘元眉头微蹙,说道:“我还是少了父亲的威严。”转眼他闷闷地说道:“这样不好,我不想凭这样的名头惊动爷爷。” 众骑士一怔后,马上明白过来。是啊,难道要那些大臣们向陛下禀报,说是刘疆长子刘元也来到洛阳时,这样开口:大郎所过之处,满城空巷……美色倾动洛阳者,刘疆长子也! 好似,用美色倾动洛阳这样的名头惊动帝王,是不够荣誉! 当下,骑士们跟着发起愁来。 ?? 大伙去看看我的新书《美人温雅》吧。原本开这本新书时,我还想过,同样是腹黑男女的对抗,同样是女扮男装,可能这本新书会写得与凤月无边差不多的味道。可写着写着却发现,新书与凤月无边完全不同。新书里,我写出了一种对我本人来说,也完全新鲜的感觉和男女对抗,这种新鲜感,让我自己也每天激情满满的。各位去看看吧,这篇新的故事应该会让你们有新鲜感的。 附简介如下:父亲入狱,家中欠下巨债,无可奈何之下,昔日神童,却被父母压制驯养了六年的柳婧,开始扮成男子想方设法地撑起这个家。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曾经被她伤害刺激过的男人,也开始纷墨登场。而那人现在成了个渣男。 一句话简介:她回复本相时,是个温柔的好女人,扮成男子时,也是个温柔优雅的翩翩君子……她绝对绝对表里如一!苍天作证,她与鬼畜的那人是完全不同的品种。(……) 第十六章 郭后和阴后的区别 愁闷中,刘元从一个骑士手中接过纱帽,淡淡说道:“以后先这样吧。” 随着他的纱帽一戴,四下间,陡然传来齐刷刷一阵失望的喟叹声。 听到这些喟叹声,对上四周众人近乎指责的目光,刘元脸色一黑,他蹙着眉低语道:“也不知母亲当年,怎么就会享受被人围观的。” 他的声音一落,郭大郎在一侧嘻嘻笑道:“大郎这话可就错了,主母虽俊,却还逊大郎一筹。她才没这烦恼呢。” 其实刘元不喜欢听到话题老围着他外表打转。 当下,他皱眉道:“让他们散了,令小二上菜吧。”让众人散掉并不容易,不过刘元现在戴了纱帽,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而人群虽一疏散,小二的饭菜也马上送来了,只是端得太久,有点凉了。 刘元动作优雅缓慢地用了一会,感觉到四下粘着自己的目光依然火热,他问道:“用完没有?用完我们就走吧。” 众护卫才吃了一个半饱呢,不过主子明显是不想在这里呆了,当下他们也不敢反驳,一个个放下碗筷。 这一次,刘元一行人走了酒楼时,众人自动让道,不一会,刘元再次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他沉吟了一会,说道:“走吧。” 在大郎烦恼之时,卢萦和刘疆两人,已坐上了洛河上的客船。 他们也不准备走远,只是想这样坐在客船里玩个几天又返回洛阳。想当年。他们的很多记忆也罢,刻骨铭心的爱和期待也罢,都是在这河里发生。此刻望着这滚滚江水,卢萦一时心神恍惚,迷离不已。 客船上有三四百号人,他们三五成群,一边站在船边看着风景,一边低语着什么。 在刘疆和卢萦来到一侧船舷,欣赏着江景时,一侧传来一个大嗓门。“先太子刘疆回来了。你们没有听说吧?” 这话一出,嗡嗡声四起。一人马上说道:“不是说回来的是他和卢文的儿子吗?”“刘疆不是在东海为王吗?是陛下让他进洛阳的?” 先前那大嗓门在脱口说出那话后,显然有点后悔。此刻听到这些乱七八糟地问话,他嘿嘿一笑。道:“是啊是啊。他本是东海王。现在听说陛下生病,便前来洛阳了。”说到这里,他双唇紧闭。任由旁人怎么说都不再开口。 卢萦垂下眸,她低笑道:“消息还是瞒得很紧呢,这么多年了,还有那么多人以为东海那个就是你本人。” 刘疆没有理会她。 卢萦看了一会,有点无聊,便晃了晃手朝另一侧走去。刚刚靠上船舷,一个压低的女子声音好奇地传来,“母亲,你说陛下有没有欢喜过以前的郭皇后?” 咦?这个话题她也有点兴趣,当下卢萦竖起了耳朵。 不一会,一个三十来岁妇人的声音优美地传来,“欢喜过的……”那妇人轻轻说道:“父皇素重儒家之学,为人最是端方,他屡次称赞母后,便是赞她端方得体,不苟言笑……郭后却不同,她喜怒随意,又因出身高贵而性子冲动。在父皇初初与郭后相识时,是喜欢过她这种性子的。” 那少女显然没有想到母亲会这样回答,她一惊之下,轻叫道:“啊,我还一直以为,陛下对郭后无情呢。” “陛下有情的。”那妇人低低地说道:“陛下总是赞美母后端方得体,不苟言笑。一个男子对一个妇人,太过敬重其实不是好事。一个女人在自家男人面前,不苟言笑也并不值得那么称道……只是郭后心眼太小了,总是心怀怨愤,陛下过了最初的新鲜后,便烦不胜烦了。” 那妇人抬头看着远方,低声说道:“宁儿,母亲倒盼你能嫁个似先太子刘疆那样的丈夫。” 提到刘疆,那少女脸一红,她嚅嚅地说道:“为什么呀。” 那妇人忧郁地说道:“你母亲我生于宫中,长大晓事后,又嫁给了你父亲……虽似尊贵,却很少能有自由。你父亲对母亲我虽是敬重,可这丈夫对妻子太敬重了,便会少了亲昵和随意。我有时看到你父亲与那几个小妾有说有笑的,心里便会堵闷。”她低喃道:“以前母后跟我说过,父皇与郭后新婚时,两人形影不离,说笑不禁……只是郭后太任性了,她应该知道刘扬这样的权戚,父皇不可能不防,却总是想着,父皇应该为了她而让步,如果父皇不曾让步,她便觉得他的心意不是真的……这般要求来要求去,父皇那一点情,也就渐渐消散了。我啊,我就与母后一样,一生了,与枕边人都是相持以礼……” 那少女听得稀里糊涂的,她不满地嘟囔道:“母亲,你还没有说完,为什么要我择一个似刘疆那样的丈夫呢。” 妇人的修眉压着眸子,她轻而忧伤地说道:“刘疆挺像郭后的,他看似不苟言笑,其实爱恨强烈。他的父亲因母亲太过任性而疏远,他就反其道而行,尽量纵容宽谅卢文,他就惯着卢文让她任性。他这样的人,一旦动了心,就会和郭后一样,对爱上的人一心一意,至死方休。只是父皇心怀天下,受不了这种郭后这种让他喘不过气的在意。而卢文只是一个妇人,却是对刘疆的强霸和爱意乐在其中。宁儿,你的性子也骄纵,遇上一个心胸狭窄不能容的,只会怨你多心多事,如能遇上一个似刘疆那样愿意宠人的,你就会很幸福了。” 少女听到这里,却低低地回道:“母亲,这世上只有一个刘疆的。”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这时刻,语气中有着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沧桑,“母亲,有很多男人还需要女人去体谅去宽容的。” 妇人听了这话,显然也很是感触。她垂着眸子看着江水,久久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女轻轻地呢喃道:“我不喜欢卢文……她何德何能?” 妇人回头看了一眼女儿,伸出手,她抚上女儿乌黑的秀发,摇了摇头后,妇人温婉地回道:“宁儿,永远不要以为,只有你才配得上那个优秀的男人。卢文以一介女子之身,能够纵横洛阳天下扬名,光是这份才气,你便远远不及。如果她不曾光彩照目,又用什么来吸引那个优秀的刘疆?宁儿,人最珍贵的地方,是有自知之明,有所谓知已者明,知人之智啊。” 少女显然不想听到母亲这番说教,她跨着脸小声的嘟囔起来。(……) 第十七章 昔日三人 听到少女的嘟囔声,卢萦笑了笑,她转过身,走到了刘疆身侧。 倚靠着丈夫,卢萦轻声唤道:“阿疆。” “恩?”刘疆回头看向她。 对上他深黑的眸子,卢萦笑了笑,快乐地说道:“没事,就是唤唤你。”自从刘疆为了她弃了太子位后,虽然那些儒生和大臣们都没有说过什么好话,可在妇人的心目中,刘疆那是一等一的好丈夫。 这世间总有一些人对自己特别自信,觉得别的女人都比不上自己。卢萦知道,要不是他们一家人是隐姓埋名的生活,缠着刘疆的人,绝对比缠上她大儿子的人还要多。那些自负的少女们,谁都觉得可以使得那个痴情的刘疆,把他的痴情转移到自己身上。她们却不明白,当一个男人的痴情可以随便转移时,他那情义,也就只有那么多,远远谈不上痴,更不值得抢夺了。 就在夫妇俩靠在一起,才说了几句话,突然的,一阵压低的吵闹声从船尾传来。 听到那吵闹声,刘疆蹙了蹙眉,卢萦则是说道:“咦,那声音有点耳熟呢。” 说实在的,卢萦来到洛阳也有几天了,可在她刻意的回避下,也没有见到过什么熟人,更没有与熟人说过话。现在听到这声音有点熟悉,她心下好奇,便朝船尾走去。 当她走到时,船尾已然安静下来。卢萦目光一转,便对上了一对熟悉的夫妇。 这对夫妇。还真就是熟人,他们正是以前被卢萦横插过一手,管过他们的婚姻的孙朝和他的夫人陈氏。 此刻,孙朝显然对船上众人投来的目光有点恼怒,他瞪了众人一眼后,转向他的夫人,压低声音说道:“我也不要你多做什么,只要你到时说一句……陈氏,你便是看在一对儿女的份上,也得帮帮我!” 这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隔得不远。耳力过人的卢萦听得清。 十三年了,孙朝明显已经老了,昔日英俊的青年,此刻明显发福了。那挺着的大肚子。浑浊的双眼。怎么看都透着猥琐。 陈氏还好,也许是心态放得平的缘故,她眉目宁静。昔日的美人现在还风韵犹存。不过这阵子她显然也心情不好,整个人有点憔悴。 听到丈夫地话,陈氏凄然一笑,她轻轻地说道:“你要我说,冯氏是与我争持时落水死的……孙朝,人命关天啊,她虽然只是你的妾室,可她的父兄一直厉害,你不敢得罪他们,我和我陈氏一家,也不敢得罪他们。” 她打断丈夫的话,低喃道:“是,我是与你生了一对儿女,你如果出了事,孩子们也会受累……可是孙朝,事是你犯下的,人也是因你而出事,你凭什么要我担下?” 孙朝一脸戾气,因为不安而眼珠子浑浊之极。他恶狠狠地说道:“陈氏,你我夫妇多年,这些年来我也对你情深意重,到了这关健时候,你就不愿意帮我一把?你还当我是你的夫君吗?你,你如果不愿,我回去就休了你!” 陈氏显然很疲惫。 她垂着眸子思索了一会后,哑声开了口,“阿朝。”她的声音很轻细,“以前,你我年少时相遇,你为我反驳你父亲,为我开罪长者,愿意带着我私奔。我嫁你后,你也对我好了三年……阿朝,你真正好的,也就是那三年。三年后,你识得了冯二姑子,你与她出双入对,她呢,明知道你有妻室,明知道以她的身份,以她父兄的势力,都不可能给你做妾。可她就是与你在一起,她总是跑到我面前,哭着说,赵姐姐,孙郎以前或许欢喜过你,可他早就不欢喜你了。她说,姐姐,孙郎说,他恨不能与我在遇到你之前相遇。她还说,孙郎说了,自从遇到她之后,他才知道,以往的女人都不值一提,他也后悔,当初明明只是怜惜姐姐你,怎地就以为自己真是欢喜了你,还与你成婚了呢。如果等个几年,能清清白白地娶她做原配多好?整整一二年,我每日里看着你们出双入对,听着元氏在我面前说她与你如何相见恨晚,如何情深意重。要不是我知道,她知道我与你的婚姻,也是陈氏一族与你孙府的结盟,两大家族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我们和离,她要嫁给你,唯一的办法便是逼死我。要不是知道这点,我早就如了她的意自杀了。” 陈氏就到这里,慢慢一笑,迷茫地说道:“后来她莫名地毁了容,然后只能嫁你为妾,再后来她心里不甘,把对我的恨转到了你身上。她让她的父兄阻你前程,逼着你在她面前下跪求她,她让你天天守着她,她还毒死了你新看上的美人。直到现在,你们越走越远,越恨越深,直到你在这次外出游玩把她推下洛河。” 她最后一句话吐出,孙朝立马脸色大变。他压低声音斥喝道:“胡说八道!明明是她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的……” 陈氏却不与他争辩,她低低说道:“……这样说也可以,只要冯氏的父兄相信便行。” 一句话说得孙朝脸色开始灰败,眼见他又要开始要求自己担起这误杀一事时,陈氏低喃道:“……阿朝,你真是不聪明!你我三人一道出游,然后回去了,只有我们两人,冯氏却落了水,连个尸体也没有。冯氏的父兄又不是蠢人,他们会问,为什么我们出游,连仆人也不带一个,这是谁的主意?在知道是你的主意后,他们就会怀疑你此行的目的。再则,这些年来,冯氏一直针对的,恨的都是你,她害的也是你。所以,你以为我说是因为我与冯氏争吵才令得她落水的,冯氏的父兄便会相信?” 她摇了摇头,低低说道:“他们不会,他们不管如何,会恨上你我两人,我一出嫁之妇也就罢了,他们总不至于打击到我娘家,可你和冯府,这次是要倒霉了。” 陈氏喃喃说道:“幸好我早就不想在这个家呆了,我的儿女,早早定了人家嫁的嫁娶的娶了。以冯陈两家的能耐,护住两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孙朝听她说了这么多,可没一句话是他乐意听的。当下他抿着一张薄唇,脸上戾气深浓,可怖至极。 陈氏看了他一眼,心下却只觉得他可怜可厌,也不再与丈夫说话,她居然就这么转身朝舱房走去。 孙朝唤住她,恶狠狠地说道:“陈氏,你也知道冯府中人不会放过你……你既然知道这一点,还这么若无其事?” 陈氏头也不回,她低低说道:“自十几年前,你与我恩爱三年,却在区区几个月后带着冯氏跪在我面前,求我成全你时,我就想着死了……阿朝,我这十几年里,其实过得也就这样。是生还是死,对我来说并不那么重要。要是冯府非要拿了你我的性命来了结这一桩公案,我不会逃避……” 说罢,她转身进入了舱房。空留下站在她身后,面目狰狞可怖的孙朝。 卢萦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恍惚地想道:冯二姑子竟然死了?还是孙朝故意推到河里淹死的? 这时的她,还记得那一年,冯二姑子与孙朝相依相偎,那缠绵甜蜜的模样……不过这两人,一个明知对方有妻室,还是与妻室出了名的恩爱,却横插了一脚,另一个把誓言和情意肆意践踏。这样的一对,卢萦想,便是当初她没有毁了冯二姑子的容,这十几年下来,他们两人之间也早就面目全非,以冯二姑子那种阴毒强横的性格,也会落到被自己心心念念抢来的男人亲手了结性命的地步。 只是可惜了这陈氏。 就在卢萦寻思时,孙朝咬牙切齿地想了一阵,还是不甘心,又追到了船舱里。而卢萦则看了他的背影一会,提步走到了刘疆身侧。(……) 第十八章 母子相遇 看到卢萦走来,刘疆朝她脸上盯了一眼后,问道:“怎么啦?” 卢萦低声道:“遇到了孙朝和陈氏。”怕刘疆不记得这两人了,她把他们的事说了一遍。又道:“这孙朝还真是个没脑子的,要杀一个小妾,居然在没安排没计划,就这么把人推到河中,现在正在愁着怎么应付那孙氏的娘家。” 刘疆瞟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他这个妇人,现在听到一则谋杀案,关心的不是被杀的人,而是这案子做得不够缜密不够仔细……她这人,还真给自己带坏了。他记得刚刚与她相识时,她还不曾坏得这么彻底。 见她把话说完后,眉头还锁着,刘疆伸手握过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冰冷,又紧了紧。然后问道:“不高兴?” 卢萦摇头,她抬头看向刘疆,想道:千千万万人中,我能遇到他,我真是好命。 是的,她现在感觉到自己太幸运了。这世上如孙朝那样的男人太多太多,自己怎么就给遇上了一个外表薄凉,内心却重情的人呢? 过了一会,卢萦低低地说道:“到了洛阳,我想帮一帮陈氏,如果她愿意的话,让她脱离那个孙府。” 刘疆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见她心情还是不好,他岔开了话题,“也不知阿元现在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刘疆提到自家那个倾国倾城的大儿子,卢萦便是双眼放光。她完全把孙朝夫妇的事抛到脑后,抓紧刘疆的双手高兴地说道:“阿疆,我们马上回洛阳!我大儿子风风光光在洛阳露脸,引得洛阳人目瞪口呆的场面,我要亲自在场观赏观赏。” 刘疆从鼻中发出了一声轻哼。 夫妇俩这一边提到自家儿子,那一侧,那对母女也谈到了这上面。 一直神游方外的少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向她母亲好奇地问道:“母亲,你说那卢文。她扮成男子到处走。是不是生得不够好看?”对上母亲的目光,她眨着大眼说道:“女儿就想,真正美貌的小姑,哪里能扮得成那种五大三粗的丈夫?那卢文在洛阳扮了那么久的男子都没有人发现。说明她肯定长得不怎么像女人。母亲。她回复本来面目。穿上女装时,肯定也像个男人一样不够好看吧?” 母亲抬头看向远方。 远了一会,她才说道:“卢文她。是与一般妇人不同。” “是吧是吧?我就说她肯定不好看。”少女忙不迭地问道,声音脆脆的语气很高兴,似乎知道卢文长得不够美,对她来说是很高兴的事。 就在这时,她母亲摇了摇头。摇着头,她在女儿嘟起的唇中低声说道:“卢文好看的。她比世间女儿不大一样,没那么娇柔,却很张扬很鲜艳亮眼,恩,眼神也有点睥睨。那一年她被人拆穿女子身份,逼着换回女装从街上经过时,母亲也看到了她那样子……反正,大兄对她倾心,不无道理。”她所说的大兄,就是刘疆了。 母亲的话,少女很不喜欢听。十五六岁的少女,还没有出阁,正处于一个女子最美最青春的年龄。更何况她是公主之女?有了这样的身份,再加上出色的长相,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总以为,这世上很多事都会随着自己的心意转,至于那些三十来岁,年老色不再的老妇人,更不是自己的对手,所有那些看起来光鲜的夫妇,她只是不愿意,如果愿意,她随随便便露几手也就把人家夫妇给拆散了。 不过这些她也只是想想,要说做,那还真没有做过。一来她有个行事讲究的母亲,二来她遇到了男人,总会与自己的大舅刘疆相比。自小她便听到前太子刘疆的故事,自懂事以来,她便想遇到那个自己母亲的兄长,自己应该称为大舅的男人,然后让他见识自己的美好,让他发现,那个年纪又大,长得又不怎么样的卢文,远远不值得他那么珍惜……可是,这么些年了,她不但没有见过她大舅一眼,还年岁渐大,眼看就要定下婚约了。不过,定下婚约又怎么样?她本是公主之女,难道哪个男人还可以束缚她不成? 其实,对于少女来说,她连见也没有见过刘疆,要说爱慕那也太过虚假。她不过是听多了关于刘疆当年为了一个妇人放弃太子之位的传说,总觉得,那么一个优秀俊美痴情的男人,应该归自己所有。他倾心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寻思了一会后,少女突然脆脆地说道:“母亲,回到了洛阳后,你给我引荐一下大舅的儿子好不好?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她母亲看了女儿一眼,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在这少女和卢文共同地期待中,他们终于回到洛阳了。 几乎一下客船,卢萦和刘疆刚刚踏下跳板,一辆马车驶了过来,接着,一个低沉动听的少年声音便传了来,“父亲,母亲……” 这叫唤声一出,同时惊动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自是卢萦,另一个,则是那少女。正蹦蹦跳跳跟在母亲身侧的少女,陡然听到这分辩性极高的,饶是处在这喧嚣混乱中,也清洌如甘泉,声线干净到了极点的声音,心头砰砰一跳,不由自主的,她转过头急急看来。在对上那大开的马车上,那虽然戴着纱帽,可不管是那身姿还是举手投足,都显得格外好看的少年时,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咬着唇,少女牵着有点心不在焉的母亲,朝着那少年靠近。 卢萦正在瞪着马车中的少年,过了一会,她失望地说道:“元元,你不是说要摘了纱帽,在洛阳到处玩玩的吗?怎么你还是戴了这东西?”她的声音近乎控诉,“还有,你不四处玩耍,跑来接我们这种没趣的老人做什么?” 他母亲现在又知道自己是老人了?前不久她可是还风骚得老想与二弟比魅力呢。 纱帽下,刘元轻哼一声,他沉静地说道:“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他只是说了这几个字,卢萦幽怨地想道,要不是自己聪明过人,智慧超群,几乎都跟不上这个儿子的思路。 幽怨过后,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想清楚?你之前没有露过面么?是不是露了面,结果效果太好让你惆怅了?” 这一次,卢萦的声音落下后,一个护卫忍笑道:“主母,大郎之前是露过一面。结果他实在生得太美,那些围观的人让大郎直到现在还后怕。” 那少女这时已悄悄靠近过来,在听到‘结果他实在生得太美’时,少女的心砰砰一阵急跳。她猛然抬头看向刘元,又转头看向打扮相当朴素简单的卢萦夫妇,想道:他的父母都很朴通呢,应该只是一般的人家。再说,母亲虽与那家更换了庚贴,可这不是没有正式定下婚约吗?就算是我有了婚约,以我的身份,这个家境普通的美少年也不可能拒绝我。转眼她又想道:都怪母亲,说什么简装出行……不行,我马上赶到阴府,我要坐最华丽的马车,穿最昂贵的方空,在盛装打扮好了再与他巧遇。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牵着自己母亲的手,在定定地看了刘元等人几眼,把他们的特征记下来后,她这才脚步有点急地朝外走去。 这里的插曲,卢萦等人自是不知道。此刻,她正爬上了儿子的马车,十分正经地坐在刘元对面,在询问儿子详情不果后,转头命令护卫禀报上次刘元露面后的详情。 在刘元一脸的淡定沉静中,护卫笑笑呵呵地把上次刘元露面一事详细说了。听完之后,卢萦双手一合,笑眯眯地说道:“元元你这就错了。有所谓先声夺人,再有所谓出场惊艳……这个露面是有技巧的。得了得了,这事儿你也别操心了,母亲既然回来了,这一切就包在我身上。”她说得响当当的,只差没有拍着胸脯砰砰响。(……) 第十九章 刘元赴宴 刘元的马车驶动,朝着洛阳城中驶去。 走着走着,一个护卫凑了过来,低语了一句。 听到那低语声后,刘元转向卢萦,“母亲,后面那人你可识得?” 卢萦一怔,回头看去。 对上那个走在人群中,双眼却警惕地盯着马车,马车快他就快,马车慢他也慢的护卫,卢萦寻思了一会,道:“是船上一对母女身边的护卫。”顿了顿,她又道:“那母亲是阴后所生之女。不过那母亲是个极聪明的人,这护卫只怕与她无关。” 刘元点了点头,道:“那就看看他有什么目的。” 不一会,马车来到了酒楼旁,那护卫一直盯着母子三人入了酒家,又过了一会才离开。当下,刘元手一挥,召来一个护卫低语了一句。转眼,那护卫领命离去。 护卫走后,刘元随着父母入了房间,他把这两天的事汇报了一番后,说道:“母亲,后天耿府南阳邓氏年轻一代中,最为优秀的邓十一纳妾,有一些纨绔会参加,我想以真面目出现在这个宴会中。请贴我已让人写好了,上面注明是东海王刘疆长子刘元。” 卢萦还没有回话,刘疆已点头道:“可以。” 刘元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退出。 看着儿子的背影,卢萦惆怅地说道:“我有好些天没有看到二儿了。” 刘疆正准备开口安慰,卢萦又道:“好想扮成男子代替大儿出宴。”刘疆嘴一闭。转过头懒得理她。 二天转眼就过去了。 第三天黄昏,刘元坐上了马车,在马车朝着南阳邓十一的府中驶去时,一个护卫凑近来低声说道:“大郎,那天跟踪你的人,就是那小姑派来的。你看,她一直在盯着你的马车呢。” 刘元回头瞟了一眼,见是那天与父母一道下船,按说是自己表妹的少女,他不再理会。“随她。” “是。” 不一会。马车来到了南阳邓十一的府第。邓十一已经娶妻生子,所以在外面有自己的府第,今日纳的是他一个上心的美人为妾,所以这宴会摆得有点隆重。府门外还停了不少马车。 刘元下得马车时。是戴着纱帽的。他拿出请贴给门子过了一眼后,便在四个护卫地筹拥下朝里面走去。就在他进入府中时,后面驶来几辆马车。几个护卫连忙迎了上去,在他们恭敬地行礼中,几个少女叽叽喳喳地说笑起来,“邓十一也真是的,纳个妾而已,还弄得这么慎重干嘛?”“阿媚,你刚才一直伸着头看那马车干什么?难道马车中的少年真的很俊?” 这声音一出,几个阴府的嫡女同时笑嘻嘻地看向阿媚。阿媚姓吴,她的母亲便是当朝阴后所生第三女承平公主。承平公主自幼体弱多病,喜爱读书,性子温婉肖母,很得陛下喜爱,连带的,承平公主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有点份量了。 吴媚把看向刘元的目光收了回来,少女本来长得娇俏美貌,今日这一盛装打扮,直似月中仙姑。她抿着粉唇调皮地眨了眨眼,说道:“我还没有见过他的人呢,不过听那声音,定然是个极俊的。” 这话一出,几位阴氏嫡女都格格笑了起来。一个少女正是捂唇乐道:“阿媚,你可是要定亲的人,当心让人听了说闲话。” 吴媚高挑的柳叶眉扬了扬,暗暗想道:谁敢说我闲话?不过这话她自是没有说出来,而只是笑了笑后不再多话。 几女一边说笑,一边已然入内。 当她们进入时,邓十一等洛阳城的少年子弟们,已经济济一堂。偌大的院落里,榻几处处,笙歌飘扬中酒肉传香。不管是阴氏众女还是吴媚,都是贵女中的佼佼者,她们一进来,坐在另一侧,被花树所隔的少年郎们便纷纷朝这边张望着。 看着那些少年郎,吴媚眼波滴溜溜转动着,探头瞅了一会后,她有点失望地想道:明明那声音好听的少年先进来的啊,怎么没有见到? 现在是冬天,花树树叶凋零,稀稀疏疏地根本挡不住目光,她只看了几眼,便把对面的少年郎们认了个错。那些儿郎中,哪有她要见的那人的身影? 吴媚在这些贵女中,是少有的长相端丽中带媚色的,这样很招人眼。在她左瞧右瞧时,众少年以为她相中了自己中的某人,也在相互打趣。 在说笑嘻闹中,人渐到齐,而随着西边天空的晚霞越来越艳丽,婢女们开始流水般地穿梭其中。 吴媚还在人群中寻着。 而让她四下寻找着的刘元,却上了停放在邓十一府中的一辆马车。 马车中坐着的,是一位姓耿的少年。他看着端坐自己对面,举手投足间说不出都雅的刘元,轻声道:“你二弟刘宇在宫中才半月不到,已气得陛下病重了两回。要不是陛下一直护着,每每清醒便唤他过去侍着,只怕早就被人赶出宫了。” 说到这里后,少年又道:“叔父一直掂记着你,原本今天的宴会我是不准备过来的,听说你会来,才特意赶至……我想提醒你一句,你父亲也罢,你也罢,都是身份特殊之人,陛下已然病重,一旦陛下过逝,太子马上就是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满朝权贵谁敢亲近你们兄弟?所以,我今日赶来,也是想告诉你一句话,那就是我叔父虽是因为卢文之故,愿意帮助于你。不过你们以后还是少与他走近的好。叔父还年轻,万一得罪了太子,他以后的日子会很难熬。” 一口气说到这里,少年跳下马车,朝着马车中的刘元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入宴吧。” 说罢,他朝刘元伸出了手。 刘元瞟了他的手一眼后,优雅从容的从他身边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他便缓缓转头,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少年,刘元声音低沉舒缓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尊贵之气,“耿秀……你允许你那样对我说话的?你,逾越了!” 简单一句话,却令得出身权贵家的耿秀生生地被震住后,刘元提步,在几个护卫自动簇拥下,朝着花园中走去。 不一会,他便来到了花园外。看着满花园笑闹着的少年少女,一个护卫从怀中掏出一个贴子递给侯在一侧迎客的管事,淡淡命令道:“唱!” 那管事一怔,平素里,有很多宴会来了贵客,是会唱的,可这不是小小的纳妾宴吗?而且来往的,都是一些熟人和没有掌权的纨绔子弟。这种情况下,他还没有想到过要唱出与宴者名号呢。 怔了一会后,他低头看向贴子。 这一看,管事脸色一变。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后,扯着嗓子,高亢中带着嘶哑地唱道:“东海王刘疆之长子刘元与宴----” 东海王刘疆之长子刘元与宴---- 管事高亢的唱声在花园上空响起,花园中先是少少地安静了一会,转眼有几个声音叫道:“ 什么王什么子?” 不过,不等那几个声音叫完,几乎是突然的,这些常年浸淫在权贵圈中,对政治有着异样敏感的少年少女们,齐刷刷地惊住了。 好些声音同时哑声叫道:“东海王刘疆?” 东海王刘疆? 这一个久违了的,几乎让人忘记了十数年的名字,再一次在这洛阳的上空响起,一时之间,还没有领会过刘疆曾经的风光的少年少女们,沸腾起来。 于这沸腾中,这众人齐刷刷地站起,齐刷刷地看向花园入口的时刻,四个护卫分左右站在了刘元面前,而刘元,则慢条斯理地摘下了他的纱帽,露出了他的面容。 耿秀这时刚刚进入花园,听到后面的唱声后,他回过头来。于是,在这一片冬寒的萧条中,他看到了万丈霞光。 于耿秀的呆若木鸡中,一袭玄色外袍,用金冠束发,俊美到了极点,也尊贵得让人心折的刘元,在四个护卫地保护下,龙行虎步地朝着花园中走去……(……) 第二十章 露一面 不得不说,东海王刘疆的长子,对于洛阳消息灵通的大世家来说,不是一个让他们欢迎的名字。毕竟,一个过了气的,失了踪的前太子,不用想也会招现任太子的恨。他们这些要在现任太子,马上就要继位的新皇底下吃饭的家族,自是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这一些,对于众纨绔子弟来说作用不大,他们本是纨绔,他们的行为,通常也不会被那些老成持重的人放在眼里。此时此刻,他们在听到管事的唱名后,能想到的便是那近传说一样的刘疆和卢文夫妇,想着居然是他们的儿子前来,一时之间,都情绪激动起来。 刘元便是这种情况下出现的。 在一花园的人都纷纷站起,迫不及待地看这边看来时,他出现了。 瞬时,华光万道!百花盛开! 眼看着这个俊美得华丽的少年,缓慢沉稳地走来,看着他如姿态优雅而又尊贵地走近,一时之间,所有的纨绔都给震得目瞪口呆,此时此刻,他们唯一的想法是:他就是前太子刘疆和卢文的长子?区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能生得如此俊美? 在众人呆若木鸡之际,刘元缓步走到主榻上坐好。他优雅地接过护卫递上来的酒盅,慢慢抿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众人。 只见他目光扫过众人后。淡淡地说道:“都愣着干嘛?坐吧。”竟是反客为主地招待起众人来。 邓十一率先清醒过来,他连忙哈哈笑道:“各位各位。都坐下吧,坐下吧。”转眼,他朝着刘元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阁下能来,在下不胜感激。”不管如何,这刘元是地地道道的龙子凤孙,如果当年不是出了意外,他甚至已是皇太孙,论身份之贵,天下间罕有人及。所以这邓十一的礼数是一定要到场的。 在邓十一向刘元行礼时。众纨绔也乱七八糟的朝他行起礼来。而众少女,这时一个个脸孔羞红,神不守舍地看着刘元发怔。 说实在的,刘元这人。已符合了少女们对美男的所有想象。拥有着让人惊艳的。出奇的俊美。身材高挺,还是龙子凤孙,还有着一对近乎传奇的父母。这些年行踪神秘,此番是第一次出现在洛阳世家圈中…… 这方方种种,一下子把洛阳的少年们都比下去了。 少女们,最先清醒过来的是吴媚,当下,她羞答答地靠近过来,眸光楚楚地朝刘元看了一眼,被他的俊美给逼得无法直视后,她朝刘元福了福,脆脆地唤道:“表兄……” 刘元对吴媚有印象,也知道她对自己感兴趣,当下他瞟了她一眼后,眉目微垂,没有理会----正如母亲所说的,他们这次前来洛阳,不过只是看望一下爷爷,这洛阳人对他们有好感还是有恶感,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眼前这个女子虽是自家表妹,可她的后台是阴氏一族,自己完全没有必要理会。 吴媚没有想到,如自己这么美,这么出类拔萃的小姑见过这位表兄,他竟是理也不理。一时之间,她蹲在那里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脸孔腾地一下,便涨得通红。 刘元没有理会眼泪都出来了的吴媚,他端着酒盅慢慢的品了几口后,信手把酒盅交给身后的护卫,然后站了起来。如临风玉树一样地站在这冬季荒芜的花园中,刘元淡淡说道:“我累了。” 这三个字一出,两护卫马上围在他的左右。而刘元则向众纨绔略一施礼,淡淡说道:“今日也是听到诸位在此聚宴,好奇之下冒昧一见。如今见到了,刘元心愿已足。就告辞了----” 说罢,他提步朝外走去。 与刘元来得突然一样,他这一走,也走得突然,不过众纨绔都是世家之人,稍一寻思也就明白了。刘元此来,不过是告诉众人,他刘元来了,来到洛阳了,不管是那些视若无睹的,还是有心想看热闹的,都再也无法闭上自己的眼睛遮住自己的耳朵。 在刘元优雅地走出花园,还没有来到大门口,突然的,一个女子娇脆的声音传来,“表兄,刘元表兄。” 唤他的,正是吴媚。 吴媚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因跑得急,她娇俏的小脸红朴朴的,煞是好看。 一直跑到刘元面前,吴媚仰视着他。只是一眼,她目光又有点发痴了。 见状,刘元蹙起眉峰,问道:“有事?” 吴媚回过神来,她朝四下看了一眼后,见无人注意这里,便凑近刘元,轻声说道:“刘元表兄,我知道你父亲和母亲也到洛阳了。”她神秘地盯着刘元,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他们住在哪里我也知道。” 慢慢说到这里,她见刘元只是看着自己,表情中不但没有慌乱,还尽是高深莫测,不由嘟起唇警告地说道:“刘元表哥,你说我要是把这消息告诉太子舅舅,他会怎么做?” 竟然想威胁他? 刘元看着吴媚,慢慢一笑。 他本来长得就过于俊美,这一笑,直有种惑人心魂的力量。一时之间,吴媚脸孔更红了,连呼吸也急了几分。 刘元看着吴媚,轻声问道:“表妹既然前来说起这事,那就是有条件可谈了,说吧,你要什么?”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刘元,如此近距离地听着他用那低沉优美到了极点的声音说话,一时之间,吴媚的心都跳到嗓子里了。 她看着他,话脱口而出,“我要表兄……”刚吐出这四个字,她对上刘元和二个护卫瞪大的,不敢置信的眼,马上又续道:“与我做好朋友。我要表兄以后看到我不许不理我,不许不与我说话,你住的地方,我想过去你也不能拒绝。” 虽然之前她那脱口而出的‘我要表兄’的话惊世骇俗,可后面的话说出来时,无不是一派天真。 刘元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后,微笑道:“好。” 这个好字一出,吴媚喜出望外,她眯着眼直笑,连头发丝也透着快乐。 刘元又是瞟了她一眼后,转过身,朝着众护卫微笑道:“我们回吧。” “是。” 与来时不同,这一次,刘元的马车一动,或明或暗,便有不少马车和行人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 而不管是刘元还是两个护卫,在暗暗瞟了一眼后,便不再理会……刘元既然亮了相,便没有想过要掩藏自己的住处和行踪。这些人跟着就跟着吧。 、## 喜欢凤月无边的朋友们,当当和卓越网上有售实体书哦,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去购买哦。另外,推荐我的新书《美人温雅》:父亲入狱,家中欠下巨债,无可奈何之下,昔日神童,却被父母压制驯养了六年的柳婧,开始扮成男子想方设法地撑起这个家。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曾经被她伤害刺激过的男人,也开始纷墨登场。而那人是个渣男。(……) 第二十一章 有一种自信的人 吴媚跟着刘元来到他们所住的酒家后,便离开了。 她的马车刚刚驶出刘元的视线,一个护卫便凑了过来,对着吴媚说道:“小姑,找到昨日与刘元郎君同车的妇人行踪了。” 什么? 一阵难以言状的欣喜涌出胸臆,因这欣喜太过强烈,吴媚直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她握紧拳头,急急地问道:“她在哪里?” “朝西街去了,现在一酒家用餐。” “好,太好了。” 吴媚紧紧地握着拳头,因激动过度,她的声音都有点哑,“就只有她?她的身边是不是有一个高大伟岸,虽然看不清面孔,却龙姿凤章的丈夫?” 她说得太急,那护卫直觉得自家姑子在用到‘龙姿凤章’四个字时,都咽了一下口水。 不过,深知自知姑子性情,一直很得吴媚欢心的护卫,倒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当下他恩了一声,道:“是的,是有一个伟岸丈夫在侧,头戴纱帽,面目不可见。” “是他,是他,真是他……”吴媚的声音颤抖起来。 她双手相握成拳,激动地仰头看着天空,喃喃说道:“苍天佑我,这一次得遇刘疆,一定要让他再也忘不了我。”那刘元虽然俊美无双,虽然也让她心动,可刘疆是她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啊。天地间最最重情,最最俊伟不凡的丈夫,凭什么被卢文那个三十几岁的老女人拥有?哼。她孩子都生了三个了,本来又不是个什么大美人,现在肯定是老得不能看了。那个让她梦了这么多年的伟丈夫,怎么能就这样便宜了那老女人? 想到这里,她低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去啊。” 马车一动,她又哼了哼,嘟囔道:“可是,刘元真的很俊很俊的……”言下实有恋恋不舍之意。 那护卫所说的酒家离这里也不远,不过二刻钟,吴媚的马车便到了。 本来她一路上。还挺担忧着那卢文又溜了。一进酒家看到角落里的两人,心下不由大定。 当下,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拂了拂头发。再扭着腰。娉娉婷婷地踏入了酒家。 客观来说。吴媚确实是个大美人,再加上她家世不凡,身上自有一股养尊处优的高傲之气。这种傲气配上她的面容,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所以她一进入这个小酒家,酒家中的二三十几,便纷纷朝着吴媚看去。 而吴媚这人,不止是自视奇高,她还有一种奇异的自信心,这种自信心让她相信,虽然没有人说过,可她觉得自己明明白白就是洛阳第一美人,天下第一美人……她甚至觉得,不管她走到哪里,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人会看她,一百个男人中,有九十个男人会爱上她。光论吸引力而言,她自己不比刘元差上分毫。 当然,这种自信掩饰在她的教养之下,在吴媚看来,不管世人如何说,她就是那古时的妲已,那倾城的妖姬,只不过她禀性善良,修养过人,今生只愿寻得一爱她如痴如狂,而她也非常欣赏非常喜欢的世间绝顶男子为伴,那种容颜惑国的事,她是当朝公主之女,不能做,也不屑去做。 早在吴媚过来时,卢萦便注意到了,她看了一眼刘疆,轻声道:“船上遇到的那个你妹妹的女儿过来了。” 刘疆头也没抬,无可无不可地恩了一声。 卢萦叹道:“自入这酒家,她拂了七次头发,每走一步,便朝左右顾盼一番,看向你时,目光亮度明显增加……阿疆,我好象遇到情敌了。” 刘疆瞟了她一眼,懒得理会。 吴媚已扭着腰走到了两人的几旁。 朝着刘疆福了福后,吴媚娇憨地说道:“两位,我可以坐下吗?” 这问话一出,刘疆自是不答,倒是卢萦干脆地回道:“不可以。” 更可恨的是,她**的丢下‘不可以’三个字时,连看也没有看吴媚一眼。这个不知自丑的老女人! 吴媚嘴角的笑容一僵,她转过头迎上卢萦,浅浅笑道:“这位夫人,怎地到了这用餐的地方还戴着纱帽?”她轻叹道:“夫人,春花秋实,花开花谢,实是正常之事。夫人虽已年迈,姿色不再,也不必这般遮遮掩掩好似见不得人。” 这话一出,便是刘疆,也忍不住睁开眼来定定地看向吴媚,可惜的是,他眸光虽冷,却被纱帽给挡住了。 卢萦给噎住了。 她张目结舌地看着吴媚,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眼前这个小姑,是在讽刺自己老了,丑了,所以不得不戴上纱帽遮挡? 这刚刚见面,连话也没有说一句,这小姑便敢冲着自己冷言嘲讽,她怎么不知道,不过十几年没有出现在洛阳,洛阳的小姑,就胆子这么粗这么大,人也这么愚蠢了? 见到卢萦呆住,吴媚的嘴角噙起了一朵媚笑来。她眸光如水一般多情地扫过刘疆,扭着腰走到卢萦身侧,刻意与她同时面对着刘疆后,吴媚伸手摘向卢萦的纱帽。 卢萦没有阻拦。 事实上,她这么多年,还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心下的好奇远大过怒火,所以,她很乐意看眼前这个小姑到底想看什么。 因此,在卢萦的期待中,吴媚摘下了她的纱帽,露出了她的面容。 卢萦这面容一露,酒家中的众人同时眼前一亮,不约而同地朝这方面定定看来,看着看着,有的人目光还有些痴意。 虽是十三年过去了,卢萦一是养尊处优,二是心情愉快,面目依然与以前没有太大区别。脸蛋清丽至极,眉黑如剑,鼻挺而直,唇红而薄,实有几分说不出的清艳锋锐之气。便如那长在高峰上的绝色野花儿,虽然艳得张扬刺目,却因花容舒展,迎风而立,硬是有了一种不同于世俗的美色。而这种美色,它就是与众不同,就是张扬舒展,就是让人一见难忘,就是美丽无比的同时也霸气十足! 在卢萦这种咄咄逼人的霸道华艳之下,吴媚虽然五官精致还要胜过她,可那种没有灵魂的精美,已是毫无特色。 一时之间,嗡嗡声四起。 “这妇人好美。”“怪不得戴上纱帽了。”“也不知哪样的丈夫才压得住她?”“真是好美。” 刚刚吴媚进来时,众人虽然注目,却也只是注目而已,这一刻卢萦露出面容,众人却是议论纷纷,一双双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盯在卢萦身上,似乎气为之夺,神为之移。 事实上也是如此,洛阳美人虽多,众人见识虽广,却也没有见过卢萦这种美貌的。这种盛气凌人的清艳锋锐,实在是罕能见到,一时之间,四下的人倒是看得痴了,哪里还顾得上一旁的吴媚? 这种对比,饶是吴媚一直过于自信,过自抬高自身的魅力,也隐约感觉到了一些。当然,也只是隐约而已,她自信自己的长相才是完美的,卢文这面目说实在的,根本不合乎一个贵妇的雍容端庄之相。自己猜得没错,她根本就配不上刘疆舅舅。 不过,吴媚在对自己依然自信的同时,也有点失望,眼前这个卢萦长相也就罢了,她的面目看起来也就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少妇模样,根本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老了。 转眼,吴媚格格一笑,她在卢萦的旁边坐下,转向刘疆,刻意让自己的面容与卢萦的面容摆在一起,让刘疆可以一眼便能分个高下后,吴媚软软地说道:“舅舅……” 一声叫唤令得刘疆慢慢抬起头后,吴媚朝他眨着眼,委屈的,柔情万种地嘟着嘴说道:“媚儿找你多年了……舅舅好狠心,都到了洛阳了,也不来与我母亲见面,也不去看看媚儿。” 她觉得现在刘疆也看出了自己和卢萦相貌的高低,当下站起来,扭着腰向着刘疆走去,一边靠近,她一边娇娇软软地委屈地唤道:“舅舅,媚儿在这洛阳也在宅子的,那酒楼住得不舒服的,你回媚儿那里去住好不好?”她挺着胸脯,试图用自己高耸的柔软去摩挲刘疆的手臂,两只手,更是朝着刘疆的颈项抱去…… ## 我还真见过吴媚这种奇葩女子。一个在我眼中又黑又干又扁又显老的丑女,一直觉得公司里的所有有权位的男人都爱她。区别只在于,她愿不愿意选择或者说施舍而已……那时特目瞪口呆。(……) 第二十二章 吓住了 就在吴媚的手搂上刘疆的颈项时,突然的,她后颈一痛,却是被卢萦一伸手,抓着后衣领给扯了过去…… 此时此刻,酒楼的人都在看着这一边,随着这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一幕亮出,刹那间,一个个都张大了嘴,直是发不出声来。 ……这戴纱帽的妇人,性格还真与她的外表一样的霸气啊! 吴媚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天下还会有女人会这样对她。此刻她被卢萦抓着衣领给扯了起来,那衣领重重的锢着她的咽喉,令得她‘嗬嗬’连声几欲窒息。 想这吴媚最是爱美,平生遇到的女人,从来都只有让她被他羞辱或轻贱的份。此刻这么被一个人从后面提着,虽不至于提起整个人,却也令得她咽喉被锁,脸孔紫红,呼吸困难。吴媚双手连连挥动,一时之间,窒息的痛苦之外,更让她羞愤欲绝的,却是这般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一个丑。 卢萦哪会在乎吴媚那无比的羞愤和怨恨?她这般从后面扯着吴媚,一直扯到她自己的身边后,卢萦身子上前,凑近吴媚低声冷笑道:“你母亲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卢文这一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见吴媚双手连连挥动,不停地呃呃出声,卢萦轻叹出声,“不过十几年没有来洛阳,我竟不知,连你这样的愚蠢小姑,也能在洛阳混得风生水起。是了,你仗着你母亲是公主。仗着阴府撑腰是不是?” 她越发凑近吴媚,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怨很恨,你在想着,一旦脱身,定然要拼全尽力置我卢文于死地对不对?”被她说中心事的吴媚颤抖起来,因窒息和羞愤,她的眼泪都滑出了眼角。 卢萦似是沉吟了一会,又说道:“我这人呢,最不喜欢留后患。你说,我是先放了你。再想个办法把你弄死?还是现在就喂你吃点什么?或者。在你这张精致的脸蛋上划上一刀?”她这选择一出,吴媚惊恐到极点,她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下身一热。竟是尿了出来。 骚臭味一出。一直懒洋洋的看着这一幕的刘疆便厌恶地站了起来。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离开。吴媚在无边的羞愤的同时,又是无边的绝望。 就在这时,卢萦还真的从后面的护卫手中拿过一柄短剑来。她用寒冷的剑锋,在吴媚的脸上慢慢摩挲起来。一边摩挲,她一边放开了扯着她后衣领的手。 吴媚一得到自由,整个人便朝地上一瘫,在一阵大口的吸气过后,她嘶声哭道:“不要,求求你,不要。”转眼,她朝着慌乱的,纷纷站起,一边看着这边,一边不知所措的众人叫道:“谁来救我……”她这求救声刚出,卢萦放在她脸上的短剑便轻轻一移,那剑锋,更是在她的脸颊处轻轻一拉……在这散发着血腥味的冰寒剑锋移动,在一股细微的刺痛传来时,吴媚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卢文要划花自己的脸,只是一瞬间的事,自己向谁求救也来不及。 当下,她眼泪鼻涕一把地哭道:“求你,求求你,放过你,求你放过我。哇……” 于吴媚的痛哭流涕中,卢萦凑近她,温柔地问道:“放过你?” “是是,求你放过我。”因太过慌乱,吴媚一边哭一边打起呃来,她哆嗦着,脸上被泪水鼻涕糊得几不成样。 卢萦见她这个丑态,不由哧地一笑,低声道:“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丑得让人恶心。” 一句话令得最是爱美的吴媚都要晕厥过去后,卢萦慢条斯理地收起了短剑。然后,她在吴媚的屁股上重重一踢,在踢得她向前滚出两下,直撞到一个塌几才停了下来后,卢萦把短剑递还给护卫,提步朝外走去,“走吧。” 声音一出,她已戴上了纱帽。 吴媚还在哭得晕天黑地,卢萦一行人走出酒家时,她那哭声更是高昂起来。 而这时,听到她哭嚎声的护卫们,才一窝蜂冲了进来。这一进门,他们便看到了瘫软在地上,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身上还传来浓烈的尿臊臭的自家小姑。 这变故,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想这些年来,他们仗着主家有权有势,从来谁也不放在眼里,在他们眼中,洛阳就是自家小姑的地盘,他们想也没有想过人,会有人敢欺负小姑。所以,在吴媚前脚入酒家时,后脚他们便跑到街道对面的酒家中去用餐了。 众护卫冲向吴媚时,同时脸色苍白,想道:惨了,惨了,这下讨不到好了。 不管是他们求援来迟,还是看到自家小姑这般丑态,都会让小姑记恨在内……一时之间,几个护卫的脸色已是又青又白。 坐在马车中,卢萦掀开车帘,兴致勃勃地看着吴媚被护卫们半抱半拉地进入马车,看着那马车急匆匆离去,不由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我当年还是小姑时,被某人用剑架着脖子,都是脸不改色的……” 这话一出,坐在她对面的某人抬头盯了她一眼。 卢萦抚着自个下巴又说道:“有了今儿这事,那阴府众人又会在我身上记上一笔了。不过,太子应该放心些了,刘疆十三年后重回洛阳,依然把卢文宠得无法无天,行事为人一点也不稳重缜密,更不顾陛下和承平公主的颜面,对自家侄女这般羞辱,看来是对他的太子之位不感兴趣了。” 刘疆依然瞟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这时,卢萦趴到了他膝头,她仰头对上近在方寸的丈夫的脸,撅着嘴闷闷地控诉道:“阿疆,你对我不好!”她愤怒地说道:“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让别的女人抱你!你都不推开她!” 刘疆轻叹出声。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伸手搂着卢萦坐到膝头,磁沉地说道:“你呀……”语气中满是无奈。她明知道他出手事情就会闹大,他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被太子和陛下阴谋化,明知道只有她自己出手才最妥当,却还是要这样说。 虽是叹息,他看着卢萦明亮明亮的眼,看着她水润的唇,心中还是漾起了绵绵的情意,当下,他锢着她的下巴,低头深深吻去。(……) 第二十三章 二郎 第二天。 今天太阳出来了,虽是被二郎狠狠气得晕过去两次,可刘秀的身体还是见好了一些。 在宫女地扶持下,日暮西山的帝王慢慢走出寝宫,在他的身边,除了亦步亦趋,恭敬顺从的一堆太监侍卫宫女和几个大臣外,还有脚步轻盈得仿佛在随时在跳跃的二郎。 要是往昔,这些儒臣们还会责怪二郎不知轻重,不够老成执重,不过看到老皇帝时不时投向孙儿那喜爱的目光,他们就什么话也没有说了。 一行人一直走到最高的那层楼宇,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皇宫。二郎还是第一次来,不由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扶着栏杆兴奋地观赏起来。 望着孙儿,老皇帝一边任由宫女们披上外袍,任由护卫们在他前面遮上挡风车。他转向二郎慈爱地说道:“孩子,这里看洛阳,景色如何?” 二郎探头探脑一会后,点头大赖赖地说道:“登高望远,一城尽收目中,风景不错。” 听他这样说,老皇帝声音暗了些。他沙哑地说道:“孙儿很喜欢?” 二郎回头白了他一眼,哼了哼说道:“凡是美景,我都喜欢……我说爷爷,你就别试探了,你这江山我父亲才不喜欢呢,我大哥也不喜欢。这些年了,我们一家人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说不出的快活畅意,哪像爷爷你一生就这么困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啧!也只有你们才一个个把它当成宝,老以为我们稀罕呢。” 老皇帝自从大权在握后。天下的人见到他,哪个不是毕恭毕敬?便说以前的刘疆吧,对上他时,也是恭敬有加。多少年了,他就没有遇到过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 可是,到了现在,不管是他,还是周围的众人,都已习惯了二郎这个态度……人家摆明了无欲则刚,你计较呵斥又能怎样?再说了。老皇帝虽是不喜这个孙子与那卢文长得一模一样。可奈何这孩子身上有一股别的孩儿没有的灵气和率性啊,他便像是那东升的旭日,永远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活力和青春,这对于垂暮之年的老人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光是看着他。便能让老皇帝感到轻松愉悦。 因此。老皇帝慈爱地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二郎也不理他,他朝下面看了一会后。一眼眺到了洛河,当下心神一动。二郎转过头朝着老皇帝叫道:“爷爷,我也闷了几天了,今儿想出去玩儿。” “想去哪?” “去洛河。昨天有个姓耿的家伙说了,他们今天要在洛河比一比。我想去凑个热闹。” 老皇帝听着二郎清清脆脆,宛如珠玉的声音,心中也是一阵轻快,他乐呵呵地说道:“那你去吧。” “好嘞。”二郎胡乱朝着老皇帝行了一礼,拔腿就跑。 目送着二郎蹦跳离去的背影,一臣子凑近老皇帝低声说道:“这孩子天真率性,看来他父母不曾把他当成龙子凤孙培养。” 老皇帝明白他的话外之意,当下他轻叹一声,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一抹伤怀。过了一会才说道:“疆儿一直是个明白人……他当年不想要这江山,现在更不稀罕这江山,所以他把他的孩子,都养成了江湖散人了。这道理,庄儿不知能不能明白?” 对他来说,刘疆既然无意于江山,他就希望这个大儿子好好的,希望几个儿子都好好的,兄弟之间不要厮杀,就这么平平安安终老。 这一边,二郎紧赶急赶,二刻钟后也来到了洛河边。 洛河上,三四十条尖刀船散在河道中,那尖刀船上,众世家子的笑闹声随着河风不断传来。 二郎看得心痒痒的,转向身后的侍卫问道:“还有船没有?给我弄一条来。” 侍卫还没有回答,一个冷笑声已从一侧传来,“这里只有真正的大丈夫才能驾驶尖刀船……某些乳臭末干之徒,跑到这里来逞威风,到时别吓得哭爹喊娘,屎尿齐流!” 语气极不客气。 二郎盯了这人一眼,转向侍卫,“这谁呀人?”语气也很不客气。 那来自宫中的侍卫朝着二郎恭敬地回道:“他是莫家三郎。” 二郎翻了一个白眼,“不认识!” 这三个字一丢,莫家三郎变了脸。二郎虽然不识得他,他却识得二郎。之所以对二郎出言不善,却是昨天碰到了吴媚的马车,听到马车中佳人哭诉,知道卢文欺负了自己的心上人后,便对卢文的儿子也恼了起来。 二郎懒得理他,转向侍卫又道:“去弄一条船来。” 几个护卫相视苦笑,一人回道:“还请郎君见谅,这里虽也是洛河,却离码头甚远,离众人游玩的水域也很远。郎君如果想要的话,约一个时辰才能把船弄来。” 二郎明白了,他抬头朝河中的众船看了一眼后,心痒痒地说道:“他们还在等人吧?都没有开始呢。算了,一个时辰太久我也等不急,这样吧,我来弄一个木舟。” 说罢,他手一挥,朝着几个侍卫叫道:“来,跟你家郎君我砍树去。” 这地方虽是荒凉,树木倒是应有尽有。二郎和几个侍卫三不两下便砍了四根长得笔直的小树。把枝叶砍掉后,二郎进了林中一趟,出来时,手里已抱了一捆的不知名的藤条。 他熟门熟路地用藤条把四根树干捆好扎紧,令侍卫们抬到河边。把这草率做成的木舟一放上去。二郎便一个纵跃跳到了木舟上,然后手中的木杆一撑,那木舟便如箭一般疾驰而去。 他的动作兔起鹘落,利落之极,几个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二郎已消失在滚滚浪涛中。看到他箭一般远驰的身影,几个侍卫白了脸,一人叫道:“这么简单的木舟哪能稳当?”“天邪,这下惨了!”“二郎乃千金之躯,这般涉险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们急得团团直转,实在无法相信那么几个捆好的木舟,能在洛河中安安全全地来回时,二郎已风驰电掣地冲到了众快船之后。 双脚稳稳地踩在舟排上,二郎颀长的身影随着波涛而起伏腾跃。这时,众快船上的世家子们也注意到了他地到来。一人叫道,“咦,他不是东海王刘疆的次子刘宇么?他脚下踩的是什么?” 他刚刚叫到这里,突然间,一阵狂风吹来,那风卷起冲天巨浪,把众快船都向天空抛扬了起来。就在众世家子慌乱地稳住身形,他们身边的护卫急急防着主子落水时,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涛天巨浪扑头扑脑地罩上了二郎和他的舟排,漫天水光中,竟是失去了那少年的身影! 一时之间,好几个世家子都大叫出声,几个识得二郎的,更是大声呼喝着自己的护卫下水施救。 就在这时,一阵清亮的大笑声从浪涛中传了出来。 那笑声如此响亮,如此畅快,如此清脆,众人齐刷刷一惊,都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巨浪掩盖之处。 于大笑声中,二郎踩着他的舟排,如水神一样破浪而出。他这个破浪而出,那是真正的破浪----阳光下水面上,这俊秀精致的少年,踩着他的舟排凌空而起,随着浪涛翻滚,他身姿优美的随之起伏,那般能置人于死地的巨浪,对他来说,竟如玩耍之物随他驾驭。河水淋湿了他俊秀的脸,却挡不住他畅快清亮的大笑声。 ----这一刻,一向自以为潇洒的世家子们,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真如水神出世,说不出的人物俊秀,说不出的洒脱纵横,也说不出风流……一时之间,众人竟是怅然若失。(……) 第二十四章 刘元赴宴 这一边,刘元坐在马车里,在马车的外面,是一队护卫和几个太监。 他们夹着马车朝着一个府第走去。 不一会,车队便来到了府门处,长驱直入后,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太监朝着马车中行了一礼,客气地唤道:“郎君,到了。” 太监的声音一落,车帘掀开,刘元迈开长腿走了下来。他拉了拉头上的纱帽,提步朝前走去。 见他提步,几个护卫和太监们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不一会,刘元便来到了一个花园中。花园中坐了好几个衣着华贵的小姑和郎君,在这些人的面前,一字摆开着榻几上,上面摆满了各种吃食。而几个长相美丽,身着精致的美人,正在其间穿行,可给众人满个酒,或在一侧焚香煮酒。 刘元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情景。 这里的每个人,都衣着精贵,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有种颐指气使的贵气。仿佛每个人都是大有出身,大有来头的,不管是谁走到外面,都是一呼百诺,众民仰望的角色。 只是一眼,刘元便认出了,在这里坐着的少年男女,还真没有一个普通的。便是吴媚那样的公主之女,在这里都算是出身低的----因为这里的每一个少年男女,不论其父母家族,还是其本人,都是拥有实权和影响力的龙子凤孙,世家嫡子! 刘元进来时,他们几乎连眼也没有抬一下。在清扬的音乐声中。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容颜举止,都是一副画。 看着他们,跟在刘元身后的护卫和太监们同时低下头,他们悄悄瞟了刘元一眼后,想道:一个在江湖上漂泊了十几年的少年,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来眼前的这些人,能够让他知道什么羞惭了…… 刘元静静地瞟了这些人一眼,见四下忙碌,仿佛根本无人知道他已到来一样。当下。刘元笑了笑。 他顺手摘下了纱帽。 刹那间。在阳光万丈! 饶是再镇定自若,再见多识广,这时刻,这些安静如昔的少年少女们。也慢慢转过头。朝着刘元看来。 说起来。眼前这些龙子凤孙,世家子弟,比起十四五岁的刘元。还大了那么三四岁。要不是刘元遗传了他父母的身高,整个人身形高大挺拔,俊美绝伦,在这些人面前,真的很容易产生自己是小弟弟的感觉。 摘下纱帽,光芒万丈的刘元迈开脚步,悠然自得地朝花园中走来。他步履优雅从容,仿佛闲庭胜步……开玩笑,他乃前太子刘疆的长子,这些人还真以为他在江湖上打几年滚,便成了野人庶民不成? 刘元一直朝前走去,朝花园中间走去。走了几步,他手一伸,顺手拖一个榻朝花园当中一放,然后优雅地坐了下来。 坐下后,他懒洋洋向后一倚,双眼半开半合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这时刻,四下看向他的目光,都凝了凝。 不知为什么,这时刻,那些年长者都在想道:这孩子,还真是似足了刘疆,不但那容颜,便是这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傲慢,都似了个够! 这时刻,四下的少年少女们,似乎更安静了些。不过与之前的安静不同,现在的安静,夹了点异样…… 这时,刘元手向后一伸。 随着他手这一伸,一个美人自然而然地屈下膝,捧着酒盅恭敬地举到头顶,而刘元也自然而然地接过,眯着眼睛慢慢地抿了一口……这一连串的动作自然得,仿佛那美人不是现任太子府中的美姬,而就是他刘元的婢女。 这一下,众少年终于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而众嫡女们也在认真地看向刘元,在被他的容色眩得眼花缭乱之际,她们不禁想道:说起来,这位才是陛下的嫡长子所生的嫡长孙,他原就是我们这些人中身份最贵重的。那些人还想对他来个下马威,也着实看轻了人家…… 直到现在,四下还很安静。 刘元的长相实在太过,太惑人心魂,太能让人迷乱。更何况,他本十分的长相之外,现在还加了这么一股至高者的凌人之气? 一时之间,便是这些大有来历,个个眼界不凡的嫡女们,也有点意乱神迷的感觉……这世间,如刘元这样的美男子,只怕真是绝无仅有了。 刘元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酒后,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便是贵府的待客之道?”语气是毫无感情波动的冰凛。 一个太监连忙凑上前来,他朝着刘元点头哈腰地陪笑道:“郎君少侯,我家郎君马上就到,马上就到。”这太监口中的郎君,是这个花园的主人,现任太子刘庄的嫡长子。 听了太监的点头哈腰的话,刘元放下酒盅,从一侧美人的托盘中拿出毛巾拭了拭手,淡淡地说道:“贵主的待客之道,差了点。”语气清冷,带着种长辈似的教训。 那太监见他这么不客气地说到自个主子,只得勉强陪着笑。 而这时,把手拭净了的刘元站了起来。 恰好这时,一阵风吹过花园,那花拂起刘元身上银色的外袍,拂起他披肩的墨发,拂过他俊美到了极点的容颜,拂过他那深黑的眼眸,不知怎么的,在场的少女们,突然被什么射中一样,心口砰砰地乱跳了起来。 ……有时候,苍天便是这么不公平,那种得了上苍厚爱的人哪怕不说话,光是这样站着,光是这样看着你,就让你感觉到整个世界在瞬那间明亮起来,连同你的心,也在瞬那间鲜活起来。 只是这种鲜活,夹杂着酸甜和酥软,仿佛有苦,仿佛有痛,仿佛有渴望,仿佛在痴迷。这所有的所有夹杂在一起,直是让人醉了,乱了,也从此苦了…… 刘元自是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动作,便乱了那么些颗芳心。他负着手静静地看着几个太监,语气清冷没有感情地说道:“这花园不错。”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刘元又道:“看来你们郎君还在忙着,既然如此,改日再见吧。”说罢,他长腿一提,转身就走。 看到他要离开,众少女嘴唇一动差点叫唤出声,而那太监也不负她们的期待,连忙叫道:“郎君等等,等等……”他的声音刚落,一个大笑声从花园后面传来,“让阿元等久了,这是为兄的不是。来人,给我拿一壶酒来,今儿,我与阿元不醉不归!”却是声音没到,那清朗的笑声已远远传开。(……) 第二十五章 杀鸡给猴看 大笑声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少年头戴金冠,腰悬美玉,又继承了皇族刘氏的好相貌,要知道,当今陛下刘秀,名字中有一个秀字,他的长相也是出了名的俊秀的。因此,眼前这外表不俗的少年,看上去俨然一翩翩贵介郎君。 刘元知道,眼前这少年,其实已内定为皇太孙,只等太子一继位,他便是新一朝的皇太子。 话说这少年出场时,那氛围与刘元出场完全不同。因为,花园中的众少年少女,几乎是他一出现,便齐刷刷站起来,争先恐后地朝他施礼。 少年笑吟吟地应了,一双眼,却有意无意地瞟过刘元。 ……他想知道,这个前太子的长子,面对这种明显的态度变化,这种世态炎凉,可有不满,可有恨意。如有不满和恨恼之意,那就证明他们父子还有不甘之心。便是一时捉不到刘疆,眼前这刘元,也不能让他活着出洛阳。 于是,他虽是装作无意,那眼神却格外关注。 刘元笑容淡淡地看着这一幕,那纯黑深邃的眸子中,隐隐流露出了一抹讥嘲,仿佛,在他的眼中,眼前这一幕实如闹剧,也仿佛,他这个皇太孙,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刘元长得太好,他做任何表情,也更显得生动。在这种情况下,少年陡然对上他这讥嘲的眼神,突然之间,没有了杀气。却涌上了一股恼怒来。 ……不过是个废太子的儿子,他凭什么不屑,凭什么摆出这世外高人,粪土权力的架式来? 不过这抹羞怒,少年很快便掩藏了,他大步走到花园中间,在众少年少女中间坐下后。少年转向自始至终不曾对他施礼的刘元,笑吟吟地说道:“说起来,今儿大伙聚得这般齐,还是很难得的。来人。给各位上酒。” 美人们娇应一声,穿花般涌来时,一个华服青年站了起来,他朝着少年行了一礼。恭敬地笑道:“正如殿下所言。难得大伙聚得这么齐。要不。殿下宣来乐伎,让我等热闹热闹?” 这个提议很合少年心意,当下他双掌一合。命令道:“有理!来人,把乐伎们叫来。对了,今儿还来了贵客,把各位乐师也叫出来凑凑兴吧。”太监领命离去后,少年转向刘元笑嘻嘻地说道:“兄台是第一次来洛阳,一定没有见过洛阳的风月,待会可要好好品一品。”因刘元现在身份还没有正式得到官方承认,他就直呼刘元为‘兄台’,完全把他当成一个陌生的客人。 刘元这时已然落榻,听到少年半阴半阳的话,只是嘴角扯了扯,连个笑容也欠奉地低下头,静静地品起自己的酒来。 这厮权位没有,傲慢倒是十足十!少年盯了他一眼,笑得更温和了。 这时,一阵环佩声响。然后,便是一阵琴声飘荡而来。 众人抬头看去。 只见一队打扮得花枝招展,衣衫单薄的乐伎娉娉婷婷地舞来,而在她们的四周,则是一众乐师。 转眼间,这些人已然走近,朝着少年遥遥一礼后,乐声大作,乐伎们水袖飞扬之际,开始漫声唱了起来,“世间风雨无定,此生漂泊天下,伸手一兜清风满袖,来云飘然无拘无束。有人叹世间英才,以张良为最,立则登朝堂入世家成权贵,退则白衣飘然醉饮江湖酒……” 这歌词! 刘元眯起了双眼! 与他的反应不同,不管是那少年还是众世家子,一个个都是摇头晃脑,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明明,这些妓子浓妆艳抹,打扮得艳俗轻薄却唱的是那种高人逸士的曲调,极不符合这场景也不合她们的身份,可所有的世家子,这时刻,却是在笑吟吟地听着。 这曲子,刘元其实是第一次听。 不过,他只是瞟了这些乐伎一眼,瞟了那少年和众世家子一眼,便马上明白过来,这曲子,定然与母亲有关,说不定便是母亲当年唱过的! 刘元想得不错,这曲,正是耿秉二十生辰那时,卢文在湖中高歌一曲所唱出来的。当时那情景,自然是山水灵秀,人物俊杰,可现下这情景,却是胭脂粗鄙…… 见刘元垂着眸,好整以暇地品着酒,虽然只是坐在那里,虽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表情也没有做,可那种高贵那种俊美绝伦,却生生把皇太孙都比了下去。当下,那个开口说要请出乐伎的华服青年转向了刘元,笑呵呵地说道:“郎君定是第一次听到这曲吧?这可是十三年前天下闻名的风月魁首卢文唱过的。想当年,那卢文人物俊秀,举止优雅,啧啧啧,那长相,那身段,那水灵,还真看不出是个下九流之人!”这口气,仿佛说的不是嫁给了先太子的卢文,而是做为一个下贱乐伎的卢文! 这话一出,便是那唱得好好的乐伎们,也是一僵,至于众乐师,更是乐音漏了一拍。而花园中的众世家郎君贵女们,则是齐刷刷安静起来。 卢文,可是眼前这美貌郎君的母亲!那青年以这种轻薄轻贱的语气,当着人子的面侮其母亲,这种生生的羞辱,却不知眼前这位年仅十五的少年,会如何应对来? 这时刻,本应呵斥那华服青年的少年,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看他那迷糊的样子,似是刚才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一样。 可不管是有意无意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刘元,都在等着刘元的反映。 刘元也确实有反应了。 长身玉立的少年,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他端着手中的酒盅,这般迈着优雅的步履,缓缓走向那出言不逊的华服青年。 径自走到他面前后,刘元抬眸,他定定地瞟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微微有点紧张,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他的主子皇太孙的华服青年后,突然的,只听得嗖地一声兵器出鞘的声音。 却是刘元动作优美的拔出了腰间佩剑。 看到他连剑也拔出了,少年站了起来,他严肃地说道:“吴江,还不快给这位郎君致歉意?卢文是何等人物,岂是你可以信口指责的?”明明这华服青年提及卢文时,那语气是侮辱的,可到了这少年口中,却只是指责!而且在这以孝道仁义为首要的时代,这辱人母亲,就只需要一个道歉? 面对那少年轻描淡写的呵斥,刘元没有理会,更没有回首。他似是根本不知道这个宅子里还另有主人一样。手中佩剑一伸,便指向了那华服青年的颈项。 看到寒剑袭来,华服青年吴江僵硬地笑道:“这位郎君,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剑动刀的?”与此同时,刘元的身后,身为皇太孙的少年也在叫道:“兄台息怒,吴江出言不逊,我做主人的定然给你一个交待!” 就在这两人同时出声,四下安静无声时,刘元手腕一抖,在阳光下挽出一个剑花后,众人只听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必了,交待的话,我可以自己取----”几乎是这个‘取’字一出,众人眼前便是一道寒光闪过,然后,便见少年的手腕朝前一掠,然后‘卟’地一声,剑锋入肉的声音传来! 众人齐齐回首,却见长相华美,仿佛不沾世间尘土的美少年手中的那柄佩剑,已砍上了华服青年吴江的颈项!剑锋入肉不深,正是半截剑头都卡到了人家的颈勃上,那一股股鲜血,正顺着剑锋汩汩直流,而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幕,眼中还带着惊愕和不信的吴江,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口中鲜血已汩汩而出…… 在四个再无半点声息中,刘元手中的佩剑再轻轻一送,然后便是向回一抽。于一道冲天而起的血雨中,他轻描淡写地收回佩剑,一边从怀中掏出手帕把剑上的鲜血拭干,他一边瞟向直到此时,才砰然倒地的吴江的尸首,淡淡续道:“我要的交待,已经自己取来,就不劳烦殿下了。”说罢,他优雅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榻几。 ¥¥ 凤月的番外,我会写到刘秀死后,假东海王刘疆病逝,然后刘元继承东海王那里。这番外写起来特别随心所欲,我就慢慢写,大伙就慢慢看。反正大伙不用担心我会像以前一样,写着写着就不更新番外了。 另外,大伙书荒的话,可以开始看我的新文《美人温雅》了,内容简介我简化了一下:父亲入狱,家中欠下巨债,无可奈何之下,昔日神童,却被父母压制驯养了六年的柳婧,开始扮成男子想方设法地撑起这个家。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曾经被她伤害刺激过的男人,也开始纷墨登场。只是那人已完全黑化。(……) 第二十六章 交待? 一阵极致的宁静后,突然的,一个小厮疯了一样冲来,扑到那青年的尸体上大哭大叫起来。 于那声嘶力竭的哭叫声中,众世家子弟似乎这才清醒过来。他们乱七八糟地站起,议的议论看的看向刘元。 皇太孙也站了起来。 他腾地冲到那青年的尸体面前,低头看了一眼后,嗖地转向刘元,盯着他,沉声说道:“兄台,你未免也太狠了吧?” 在少年开口过后,四下嗡嗡声大作,所有的人都在想道:没有想到,这前太子的儿子,会如此心狠手辣! 想这刘元,长相何等俊美,这种天人一样的相貌,在让众人震惊之余,也未免让人想到,这人生活在江湖之间,又刚刚来到洛阳这等权利中心,便是表现得最雍容镇定,心里头,未必没有胆怯不安,毕竟,他可从来没有在这权利中心生活过……也因此,那青年才敢出言不逊。 想来换了别的龙子凤孙,那最有权势家族的嫡子,也不敢这样辱人母亲的,实在是他们不知不觉中,还是觉得刘元可欺。 可没有任何人想到,这刘元的心狠手辣,竟然不输于任何一个皇子皇孙。没有人想到,这刘元敢在只有两兄弟在洛阳的情况下,便肆无忌惮地对一个世家子出手!肆无忌惮地取其性命! 还真真是嚣张狠辣,真真是无所顾及啊! 嗡嗡声中,突然的。一众痛哭的仆人中,那个小厮冲了出来,他跑到皇太孙面前,朝他砰砰地磕着头,泪流满面地嘶叫道:“殿下,你得替我家郎君做主啊!”下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自家郎君要不是得了皇太孙地指使,怎会无缘无故去攻击先太子之子?现在郎君被人杀死了,这公道,只能向皇太孙来讨了。 看着这砰砰砰不停磕头的小厮。皇太孙脸色铁青。他抬头盯向刘元,沉声问道:“兄台,现在这情况,你以为该当如何?” 优雅华贵地坐在榻上的刘元。慢慢放下手中的酒盅。他抬头迎上少年愤怒的双眼。冷冷说道:“殿下说怎样,那就怎样吧!” 竟是无比轻松的模样! 少年脸色一沉。 他想怎样?他想把这刘元抓起来送到那吴府去,任由吴江的亲人处置!他想当着这么多世家子的面。也给这刘元一剑,好让众世家子对他更加敬服!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他虽是口口声声唤着兄台,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明白,眼前这人叫刘元,他是刘疆和卢文的长子!他是陛下还没有见过面的孙子!他要是动了这刘元,不说刘疆卢文,就是陛下那里也无法交待! 他不能动刘元,不光是因为他的身份他动不得,便是刚才之事,也是吴江侮人母亲,而且所侮的,还是一个皇子之妻,皇孙之母。他动了刘元,陛下也罢,众儒生也罢,还会怪他不知维护皇家的体面尊严! 那砰砰砰不停磕头的小厮,在这种情况下,竟是生生地将了皇太孙一军!而眼前这个慢条斯理品着酒的刘元,那表情,更似在嘲讽他的无能! 饶是皇太孙自认城府不浅,这时刻也是进退两难。 所有人还在等着皇太孙的决定! 连刘元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于砰砰砰的磕头声中,皇太孙脸色铁青地站了一会后,突然衣袖一甩,大步走了开来。目送着他气冲冲地消失在花园中,那磕得额头满是血的小厮,才清醒过来:皇太孙竟然跑了! 他一个命令弄死了自家郎君,他任由凶手大赖赖地坐在那里品酒,而自己给跑了! 原本嗡嗡声不断的花园,这时刻安静下来。所有的世家子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于这混乱难堪中,只有刘元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里,依然不紧不慢地品着他的酒。风拂过他的墨发,令得这个刚刚才杀了人的绝美少年,依然如画一样华贵,雍容! 这时,死者吴江的另一个仆人冲到了刘元面前,他紧紧握着拳头,却还是在距离刘元有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瞪着这个身份贵重之人,那仆人嘶声说道:“你杀了我家郎君,难道没有一个交待?” “交待?”刘元的声音动听之极,他仰头把盅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盅随手一扔,在那酒盅‘叭’的打成碎片中,刘元说道:“你们要一个交待?行,我们一道去见过陛下如何?” 说到这里,刘元慢慢站起。 他傲慢的,轻蔑地盯着那仆人,他目光扫过众世家子,优美动听的声音,从他的薄唇间一字一字地传出,“我母亲,乃刘疆之妻,乃范阳卢氏之嫡女!乃当今陛下之媳!乃天下江湖人敬仰之主!吴江竟敢羞辱于她,我取他一条性命还嫌少了呢!你不是要交待吗?行啊,叫上你们吴氏的族长,与我一道面圣如何?” 冷冷的,刘元又道:“你们要是不敢去见陛下,也可以叫来众儒生,看看他们怎么说这个事?”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冷,也许是他此刻的表情太过威严冷煞,一时之间,四下悄然无声。 刘元掏出一块手帕,他垂眸拭着自个佩剑上的血迹,阳光照耀下,那剑锋上的银光反射在他脸上,令得刘元整个人都充满了肃杀! 垂着眸,刘元声音清彻缓慢地说道:“我的母亲,除了我父之外,世人皆不可辱!有人敢说她一字不是,我刘元必取其性命!” 他这话说得特别缓慢,却掷地有声!一时之间,花园中静得仿佛连呼吸声也没有。 这时,刘元‘当’的一声还剑入鞘。把那沾了血的手帕扔了后,他抬起头,冷冷地扫过吴府几仆,淡淡问道:“可想好了,是去面圣还是去讲经堂辩个明白?” 众仆被他气势所慑,这时连话也说不出了,自是不可能回答。 见他们都低下了头,刘元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他冷冷地说道:“你们不敢是不是?” 问过之后,见他们依然不答,刘元声音放淡,“罢了,既然你们不敢,此间主人也都退了,各位,我们也走吧。”声音一落,他衣袖一甩,带着两个护卫,步履优雅气宇轩昂地朝外走去。(……) 第二十七章 靠山 在皇太孙想着拿捏乡巴佬刘元,测一测他的性情反而把自己逼得愤而离席时,这一边,卢萦戴着纱帽,朝着南城走去。 洛阳东西南北四城,北为贵,南为下,这居住在南城的,自然很少有达官贵人。 不过话说回来,洛阳那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天子脚下,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地。因此,便是南城被洛阳的权贵看不起,在外人眼前,依然是一等的好地方。 卢萦来到南城的一条街道上,此刻正是下午,这里人来人往的特别热闹。而来自天下各地的南腔北调,这里也可以一一得闻。 她停下了脚步。 抬了抬纱帽,卢萦转眼看向一个正在忙碌的店铺。 那店铺中,卢萦的二表姐,曾经的汉阳小城的首富平家嫡女平意,正在那里低头忙碌着。而而伴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丈夫了。 脚步顿了顿,卢萦还是朝着那贩买米粮的铺子走去。 ----分别这么多年,她的儿女都这么大了,往昔卢萦与平府的那点恩怨,似乎不值得记挂于心。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个平意,在卢萦的印象中一直是好的。想当初她为了替平意赶走那个第三者,还使了手段呢。虽然那事儿直到现在平意都不知情。 看着卢萦过来,那男人一怔,他抬头朝做贵妇人打扮,身后却没有跟着婢女的卢萦看了一眼后,马上笑道;“夫人。要买粮啊?”朝着卢萦迎了上来。 正在柜台后算帐的平意也抬起头来。 十三年过去了,昔日的少妇,现在已有白发。想当初,平意虽是嫁到了农家,可她陪嫁丰厚,过得也是锦衣玉食,这到店铺里帮忙的事,是从来没有过。 突然间,卢萦觉得,平意似乎过得并不太好。 在卢萦没有回答那男人。而是朝她看来时。平意先是一怔,转眼带着笑迎了上来,她朝着卢萦福了福,客气地唤道:“夫人。您有事?” “无事。”卢萦的声音有点低。她朝店中四下看了一眼后。轻声问道:“在洛阳做生意,可顺利?” 这话说得,好似彼此是故人似的。平意与那男人对望了一眼后。巴巴笑道:“还,还不错。” 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时,卢萦又问道:“平氏的其他人呢,也在这南城有铺子吗?过得如何?” 这话一出,平意双眼瞪得老大,她楞楞地看着卢萦,怔怔地回道:“是都在南城,过得还,还不错。”平意的声音一落,门外面传来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低哑的声音,“平意,你们今天开张了?” 说话际,佝偻着身子,已成了一个小老头的平家三舅走了进来。他眼神不好,也没有看到卢萦,只是望着铺子里面说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来购粮?哎,你三舅母闹着要把那铺子转买,我也撑不住,给联系了一个买家。那买家出的价钱还不错,阿意,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的声音一落,旁边传来一个清雅沉稳的声音,“怎么都要卖铺子了?” 开口的却是卢萦。 平府三舅闻言转头,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卢萦,有心想她是谁,可看到对方通身气派的打扮,那问话也说不出口了。见卢萦还盯着自己,他堆着笑点头哈腰的,“夫人是这样的,我们这铺子生意不怎么好,您也知道的,这世道越来越难,有钱的人越来越有钱,没钱的也越来越过不下去。我们琢磨着卖了铺子回蜀地老家……” 听到这里,面前这样贵气神秘的夫人却打断他的话头,问道:“为什么经营不下去?有人为难你们?” 平家三舅转过头与平意对视一眼,按着心中的纳闷,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也不是为难,是这时局不好……” 他还在不知所云的找着借口,卢萦却在微一沉思后明白过来。 当年她与刘疆退隐,是在半胁迫了皇帝,让不管是当今陛下还是太子刘庄或者阴氏一族,都觉得他们是隐患的情况下退去的。 当时,他们是退下了,可那些人一口气堵在心里,其实并不快活。 而平氏一族呢,以前在卢萦风光时,也借过她的势,做了点生意发了些财。可卢萦退后,所有摆在明面上的生意肯定也撤了。平氏一族眼高手低,没了卢萦的人护着,还多了一些这种那种人踩践,也怪不得日子越过越艰难。 有时人就是这样,明明处得并不融洽,可在很多时候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卢萦一走他们也受连累。 想明白这一点后,纱帽下,卢萦的声音平静无波,三人只见她点了点头后,说道:“那我明白了……说吧,你们是真想回一蜀地老家,还是想继续留在洛阳?” 在三人傻呼呼看来时,只见这通身气派的贵妇人像老熟人一样,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看你们还是留在洛阳。回到蜀地,那些地方官府更不好对付。在这地方,我可以找人护着你们。” 卢萦这话一出,平家三舅突然激动起来,他哆嗦着问道:“你是,你是……”名字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平意紧接着也明白了,当下她双眼一亮,整个身子都因激动而颤抖。这个时候,还只有那男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不明白。 卢萦见他们像是知道了,当下点了点头。在两人激动得无以复加中,她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们已经分家了吧?”见到两人傻傻点头,卢萦命令道:“都分成了几府?把每府的名单给我一份。” 平府三舅连忙应道:“是是是。” “字不多,现在就写好给我。” “是是是。” 在平府三舅急急去拿纸笔时。平意傻傻地看着卢萦,直对着她的纱帽发呆。 卢萦转向她,轻声问道:“你以前的丈夫呢?和离了?” “和离了。”平意苦涩地说道:“当时也安顺了几年,后来,后来生意不顺了,平府又离开了汉阳,他就老找借口来骗我的嫁妆钱,得了钱就一个个往家里抬女人。后来我的儿子也被他的那些女人给弄死了,他还逼着我把嫁妆分给那些女人生的儿子,我就和离投奔娘家。” 说到这里。她连忙扯了扯身边的男人。示意他现卢萦行礼,嘴里则说道:“他是我后面的丈夫,人还不错,您看看。” 卢萦朝那男人看了一眼。点头道:“是还不错。” 只是四个字。可这四个字一出。平意却是满脸红光,她与有荣焉地朝着丈夫直笑,笑了一会。又扯着丈夫向卢萦行礼。 平意这态度,已完全把卢萦当长辈了。不过也是,卢萦毕竟是嫁给了太子的女人,在平意这等人的心中,她的地位自是尊崇无比。她说的话,更是金口玉言。 不一会,平家三舅急急走了进来,他把一张纸双手捧起,恭敬地递给卢萦。 卢萦伸手拿过,低头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转身朝外就走。 几人恭敬地送她出了门,直到卢萦的身影去得远了,平家三舅才颤声说道:“阿意,是她对不对?” 平意也很激动,她轻声道:“是她!” 见到两人这般喜形于色,平意的丈夫诧异地问道:“这夫人是谁呀?”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人的态度。 平意想了想,还是不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而一侧的平家三舅则回道:“她是一个大贵人,一个很了不得很了不得的大权贵。”顿了顿,平家三舅还是说道:“她的丈夫是一个王。” “王?”那男人惊叫出声,对他这种小人物来说,王是很遥不可及的人物。他错愕地看着平意,想道:阿意居然有一门亲戚嫁给了王?真,真好! 第二天,平意和平氏三舅都呆在米铺中,事实上,依他们对那人的了解,这个时候,她只怕会有动作。 果然,下午时分,一个身着青衣的权贵,在十几个护卫的簇拥下出现在铺中。朝平意和平氏三舅看了一眼后,那青衣权贵说道:“还请二位把你们的家人都召来。” “是是。”平氏三舅早有准备,他们一大家子,可是自昨天晚上起,都兴奋得一直没有合眼的。 不一会,三十几口平家人出现在小小的米铺里。 望着这挤了一店的人,那青衣权贵对着手中的纸帛念道:“平意夫妇,另有二女一男,对否?”这纸帛,并不是平氏三舅给卢萦的那张,而是一份做工精致,一看就是高等货色的帛卷。 平意和丈夫带着孩子上前,朝着那权贵福了福,“是。” 那青衣权贵朝一个护卫点了点头,示意他把一个托盘送到平意手中后,道:“这里是位于东街的五个铺面和一个院子的契书。一切手续已然妥当,往后也不会有人前来搔扰。不过,以后见到人,不必说是谁所赠,你们也是一样。可记清了?” 那小小的托盘,平意这时手直发抖,举着它直有千斤重。一旁,她的丈夫更是晕晕沉沉,想他老实了一辈子,本来以为自己讨的就是个带着女儿的和离之妇,平素里能吃一顿肉就欢天喜地。可没有想到,这一转眼就能得到五个铺子?还是繁华南街的?这背后有人可真是好啊。 “平氏三舅。有一妻二妾,一妾已亡故,共有三女二子,三女已然嫁出,一子成家,对否?” 平氏三舅万万没有想到,不过半天,对方已把自己查得这么明白。当下他连连点头,“是,是。” “这里有八处同样位于南街的铺面和一个院子的契书,收下吧。” “是,是是。” 随着那青衣权贵一个个把名字念出,平氏三舅在一旁想道:原来是按人口给铺面的,要是我那小妾没死就好了。这时刻,那权贵还在慢条斯理地念着,每一次,他念出一个名字,那名字的主人先是狂喜,到得后来,已是眼中隐有泪水。一些年纪大的更是痛哭流涕……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们有多难多苦。不过现在,他们的擎天柱回来了,便是偶尔回来一下,便是这么看他们一眼,也让他们在这一刻,得到了倚靠和富有…… ## ## 南朝春色改名南朝春,在当当网上开始预售哦。http:product.dangdang.com/23348865.html#ddclick?act=click&pos=23348865_0_1_q&cat=&key=%c4%cf%b3%af%b4%ba&qinfo=13_1_48&pinfo=&minfo=&ninfo=&custid=&permid=20130815104135895441672350626157861&ref=http%3a%2f%2fbook.dangdang.com%2f&rcount=&type=&t=1382080358000 一个是音容兼美的盖世枭雄,一个是身份卑微的绝色倾城。 烽火四起,几番多情辗转;绮丽乱世,美人浴火涅磐。 “魏晋风情”系列殿堂级华丽古风文 重谱兰陵王的旷世之恋 独家附送三万字番外。各位,这番外中,可是有你们最想知道的张绮前世的情况哦。(……) 第二十八章 父子见面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这几日出现在难得的暖阳如春的气侯。 也不知是不是刘宇到来的关系,一直卧床不起的皇帝刘秀,这阵子健康情况越来越好。这几日冬阳如棉,更是暖暖的照得他有出宫一游地想法。 以他的身份,既然如此想来,便如此做了。当下,一辆外观不起眼的马车铺着厚厚的褥子,戴着刘秀出了宫城。 走在一侧的太监,掀开马车两侧的车帘,好让陛下更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天下,他的子民。 这般难得的晴好之日,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少年少女们嘻嘻笑笑,远处不时传来儒生们的朗朗读书声。望着这一派繁华的景色,刘秀瘦削的唇角浮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派车水马龙,迷离间,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他少年时,前汉正处于混乱之世,那时际的长安,可没有这般安稳平和。他青年时,天下渐乱,他在家里务农,天天守着那些田地观察着播种秋收,也没有听人说过,长安也罢,洛阳也罢,是一派繁华的。 便是他中年时,国家新立,百废待兴,这洛阳城也不曾如此热闹繁荣。 身为帝王,他刘秀注定是要青史留名的。想来后世人评价他时,也会赞他一句勤政爱恨,令天下休养生息,致百姓日渐富有吧? 想到这里,刘秀满意地轻叹一声。 就在这时,他四下张望的眼。瞟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不对,那身影不止是熟悉。 腾地一下,刘秀想要坐起,转眼想到自己的身体,他便只是撑着身子,急急唤道:“来人,来人!”几个太监和护卫一窝蜂地凑了上来。 刘秀朝着前方角落处一指,咳嗽着说道:“把,把那人叫过,来。” “是。” “马车。停到一偏静地方。” “是。” 不一会。驭夫便驱着马车在一个巷子里停了下来。看着那饶是戴着纱帽面目不可见,那身形也无比熟悉的人,刘秀激动得双颊泛红。他咳了一阵后,命令道:“退。退下。” “是。” 众太监和护卫一边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一边小心的朝后面退去。 不一会。他们便退到了巷子的那一头,出于谨慎,这些人这分两个方向退的。在不知不觉中,分堵住巷子两头。这样,如此来人对陛下不利,他们也就不怕这人逃得远了。 不管是刘秀还是来人,都没有理会这些太监护卫。 在倚在厚褥的刘秀地目光中,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一会,他站到了车窗外。 隔着一层纱帽,那人神色复杂地盯着刘秀。他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似乎不知如何说起。使得这巷子里,是很久时间的寂静。 终于,还是刘秀开了口。 他唤道:“疆儿……”这两个字,此刻唤出来是这么难,因此刘秀叫出声,便是一阵长久的咳嗽。 来人慢慢摘下了纱帽,露出了刘疆那张成熟的,英俊过人的面容。 他看着他的父皇,双唇抿紧,好一会才哑声说道:“父亲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叫我了,我还以为,父亲早就忘记怎么称呼孩儿了。” 刘秀浑浊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刘疆,说道:“疆儿,你是为父的长子,为父怎么可能忘记。”他双眼明亮了些,吐出的声音也清晰了些,“疆儿,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刘疆轻轻一笑,道:“甚好。” 甚好?他的大儿子说他这般浪迹江湖的日子,是甚好?这一点刘秀根本不相信,便是他的孙儿刘宇说了无数遍,他也依然不相信。 刘秀咳了两声,低声说道:“一定甚是辛苦吧。”竟是刚才刘疆那句‘甚好‘根本没有听进去。 刘疆看着父亲,摇了摇头,清晰地说道:“不辛苦。”顿了顿,他又道:“我刘疆一生最辛苦的日子,便是四弟出生,父亲想立他为太子,到我遇到卢萦之前的那些年。” 刘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的声音也有点过于沙哑,他缓缓说道:“那时我总是想,父亲其实是中意四弟为太子的。如此,我刘疆这个大儿子算什么?是四弟上位的绊脚石?还是让父皇如哽在喉的厌弃之人?那时我总是想着,自古以来,从来没有被废除的太子,还能活得长久……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每次看到父皇对四弟爱不释手,疼宠不已,待见到孩儿到来,马上板起脸一副觉得孩子甚是碍眼的场景,那心里便一阵阵绞闷。孩子总是想,其实孩儿虽然贵为太子,却并不重要。母亲的心都在父亲身上,舅舅们看着孩子时,看的是当朝太子……父亲,孩儿现在回想,那些年月,真是宛如生活于黄泉地狱!” 他的长子,他曾经疼爱过,曾经抱在怀里哄着逗着的长子,竟然说当年在他身边为太子的日子,是黄泉地狱! 刘秀的唇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的脸色发黑,直过了好一会,刘秀才哽不成声地说道:“疆儿,父皇,父皇并不曾嫌弃你。” 刘疆恩了一声,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是,父皇是不曾嫌弃,父皇只是觉得,四弟更合父亲心意,孩儿的存在,毕竟是堵他的路了。” 刘疆这轻描淡写的口气,令得刘秀的心口一阵抽紧。他望着这个高大挺拔,威严天生的长子,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二三岁的孩童。那时,他软软地抱着自己的腿,白嫩嫩的小脸上都是对自己的孺慕。便是,便是后来。他也无数次从这个长子的眼中,看到他对自己的孺慕……是什么时候,这个长子面对自己时,已面无表情,那双眼中再无孺慕,有的只是一派冷漠和算计的?好象是他少年时。这变化,刘秀要在记忆中苦苦寻找才能找到。其实,他一直都以为,这个孩子永远都在渴望他的关爱,永远只要他一句话。便能把他否定。便能让他再也欢喜不起来。 恍惚了良久,刘秀哽声说道:“疆儿,父皇对不起你。” 其实这一点,自刘疆辞了太子位后。刘秀便一直这样想着。他想。他这一生最大的缺撼。便是对不起这个长子。不止是他,便是众臣,便是史官。也是如此说来,如此记载。他们都说,太子无过被废,实是帝之过。 至于太子之母郭氏,刘秀并不后悔废了她。一个总是怀有怨愤,总是不甘心,想是想要更多的妇人,他实是疲于应对了。只是每次这样想着时,他恍惚间,又仿佛回到了他们新婚燕尔时,那时候的郭氏,年轻美貌,明艳张扬,那时她的笑声宛如银铃,总是充满着无尽的活力和快乐。那时的她,还真把那个端庄执重的阴氏比下去了……只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怎么他就越来越不满意,她也越来越不高兴了呢? 也许是人已暮年,这个冬天以来,刘秀动不动就这样恍惚地陷入回忆中。这时刻,他躺在马车中,透过大儿子,仿佛看到那个曾经明艳的,天之骄女的郭氏,仿佛看到了他与她的初遇。那一次,他前往真定见过刘扬时,在街道上与郭氏遇上了。在擦肩而过时,郭氏回眸朝他一笑。那一笑的她,是那么明艳,那么鲜活,仿佛那春天里盛开的牡丹,天生带着一种贵气味儿。那时他便想,我刘秀只有娶了这样的女人为妻,才表明我已成了天下最顶尖的人物之一。是的,小姑的郭氏给他的感觉,让他热血沸腾。这与他少年时渴望阴氏不同,少年时,他的梦想就是当个小小的执金吾,然后娶一个阴丽华那般的端庄秀美的闺秀。可后来他不这样想了,他想得到这个天下,他也想娶一个更配得上他身份的高贵女子。而那女子,便是郭氏。 是啊,郭氏是前朝公主之女,她的血液里,流着最高贵的血,征服她,便与征服这个天下一样,是一个男人最高的荣耀。 于是,他一句话就把已经娶进家门的阴氏贬为妾室,然后他风风光光地娶了郭后,后面的几年,他都没有接回阴氏的想法,而是一直把她留在老家。直到,直到他渐渐大权在握,直到他发现,自己对郭氏的宠爱,让他的天下有重复前汉后戚掌权的隐患时,他接回了阴氏。 阴氏回来后,刘秀发现,还是少年时钟情的这个端庄闺秀,更知道分寸,也知道敬畏他这个皇帝,更让他有成就感。这种感觉,不是那个总在自己面前端着架子,总把自己看成以前那个求着她郭氏一族的农民刘秀的郭氏能给的。 后来,一年一年过去,他越来越不喜欢那个不知分寸,不知道对他怀有敬畏之心,不知道把他当成天下之主来爱慕的郭氏。连带的,他也就不喜欢这个郭氏所生的长子……是了,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可这个长子刘疆,却骨子里便带着一种帝王气,仿佛这个继承了两朝皇室血脉的孩子,比他这个身为开国皇帝的父亲,还要尊贵不凡一样。也许,这也不是他不喜这个长子的理由,他只是习惯了四儿子面对他时,那种把他当成纯粹的父亲时的那种孺慕和轻松,喜欢四儿子在他面前自由的撒娇,喜欢四儿子只把他当一个父亲,而不是一个帝王。当然,也有可能是,四儿子的母亲阴氏,让他越来越敬重越来越顺眼的缘故。 ## 新书《美人温雅》二十二号就入v,这次我有点紧张,因为这本新书的点击虽是不错,可收藏不怎么理想。从点击上观察,我觉得新书的收藏上不去,并不是大伙看了不喜欢,而是大伙根本没有看。不过我还是想弄个调查,看看大伙的真实意见。这个调查会放在凤月无边的书页上。还有,新书上架时,希望大伙能正版订阅那本书,也给我增添一点信心。(……) 第二十九章 你走吧 刘秀想,相比起郭氏,阴氏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他娶了她为妻,后又让她为妾,他立郭氏为后,他把阴氏留在家乡数年,方方种种,如果换了郭氏,早就对他怨气冲天,恨苦不已了。可阴氏不会,她总是那么娴静地看着他,总是那么体贴的为他着想。 天下人都说,从他少年时说出那句‘娶妻当娶阴丽华,做官当做执金吾’,就可以证明他爱她如癫。这话要是换到郭氏身上,她只怕在外更加张扬,在里,则对他要求更多。可阴氏没有,她就是那么庄重而淡雅地坐在那里,仿佛他对她痴慕也罢,还是对她平常相待也罢,她都可以做到不骄不妒。她那看向他的温柔的眸子,有时刘秀甚至觉得,她的心,其实也难为人所知。 刘秀也许是真的老了,他这一出神便是良久。 看着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老人那年迈的,生满了老年斑的脸上,照在他那浑浊的眼中,照在他那干瘦的手背上,突然的,刘疆眼眶有点涩。 眼前这个老人,真是风烛残年了,曾经那么神武的帝王,现在也能看到生命在他身上的清楚的流逝痕迹。 看着看着,刘疆闭了闭眼。 这时刻,两父子都没有说话,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秀看向刘疆,低弱地说道:“疆儿,你现在还恨父亲吗?” 刘疆睁眼看向他。 慢慢的,他摇了摇头。“不恨。”刘疆的声音低沉得很,“我这些年虽在江湖,可卢文那性子父皇你是知道的,她就喜欢折腾,我的几个孩儿也有点似她,我多数时间忙着收拾烂摊子,都忘记要恨了。” 顿了顿,刘疆又低低地说道:“再说,我煎熬了那么多年,如今不再有忧患。恨从何来?” 刘秀定定地看着他。 好一会。他干涩的唇动了动,又道:“那卢文……”他想说几句不是,转眼想到卢文给自己生的可爱孙子,便又闭了嘴。 又过了一会。刘秀咳嗽起来。他这一次咳有点撕心裂肺。刘疆连忙把他扶起。让刘秀坐好后,他在刘秀的背心轻轻拍动起来。 ‘咳,咳……’一阵呛咳过后。刘秀终于住了声。他转头看向这个大儿子,含糊不清地说道:“疆儿,父皇这些年,一直掂记你。” 刘秀的精力,这时已经不行了,他整个人都倒在靠背上,闭上双眼,说出来的话更是弱而无力,“父皇一生不亏,唯一负疚于心的便是你。这次能与你见一面,知道你的近况,父皇也心安了。” 过了一会,就在刘疆见到刘秀晕晕沉沉,似是要睡过去,正准备转身唤来那几个太监护卫时,刘秀突然按上了他的手。 他青筋毕露的手放在刘疆手上,那手没有一点润泽的感觉,干枯得宛如树皮。刘疆低头看着父亲的手,慢慢把另一只手放在他手背上让他暖和。 这时,刘秀睁开眼睛看向他,“疆儿,你们这次来洛阳,是为了看望父皇,还是另有……”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命令道:“疆儿,父皇如何,你也看到了……带着卢文离开洛阳吧。我那两个孙子,倒是可以留下。” 这时刻,刘秀的声音虽然沉哑,却清晰有力。 刘疆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慢慢的,他哑声低笑起来,抽出放在父亲手背上的手,刘疆站直了身子。 他站在阳光下,脸上的表情不再如刚才那般软弱而温厚,而是带着一种嘲讽和冷漠。 看着父亲,刘疆似笑非笑地说道:“父皇,你又想给你的四儿子铺路了?”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怕我夺了你四儿子的位?” 刘秀看向这个高大英武的儿子,道:“疆儿……我不止是你的父皇,还是这个天下的帝王。如今,我已病重,你四弟和群臣,都是紧张之时。你在这洛阳耽搁越久,他们就会更是心里不安。你与卢文都是会搅事的人,朕不能让你们乱了这天下。”他闭上眼,命令道:“离开洛阳吧。” 刘疆突然一笑。 他便这么笑了一会,腾地一声身子一转,大步朝外走去。 看到刘疆离开,那些护卫和太监急急跑了过来。而这个时候,刘秀正睁开眼定定地目送着大儿子离去。当那些人来到他身边时,刘秀疲惫无力地说道:“疆儿刚才说,他在江湖上过得很好,已不再恨我。” 他这话没头没尾,可所有的护卫也罢,太监也罢,在齐刷刷一凛后,同时低下头,不知不觉中,一个个汗流浃背,脸带惊惶。 陛下这话,明显是说给他们听的,而他的目的,就通过他们的口,直接告诉太子殿下,说,现在的刘疆已无意于太子之位,所以他这个父皇,不允许兄弟相残,不允许太子殿下对刘疆采取什么行动。 让这些人惧怕的是,从陛下这句毫不掩饰的话可以看出,他早就知道他们中有人与太子勾结在一块了。陛下这里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及时地传到太子那里去……这种背叛之事,要是陛下安好之时,那可是诛连九族的罪! 在这些人骇得脸都白了些时,刘秀的声音低弱无力,“回宫吧。” “是,陛下。” 刘疆走得很快,回到他们新住的酒楼时,卢萦已经回来了。她正在又对着阳光刺她那副永远成不了一流的绣品。 听到脚步声传来,卢萦转过头来,她快乐地唤道:“阿疆。” 刚叫到这里,她声音一凝,走到他面前,她握住他的手。再抬头摘下他的纱帽,看着刘疆的脸色,卢萦温柔地说道:“阿疆,发生什么事了,你不开心?” 刘疆低头看向她。 对上卢萦脸上满满的温柔和疼惜,他双手一伸,把她紧紧搂在了怀中。他搂得那么那么紧,直勒得卢萦一阵气闷。 紧紧把卢萦按在怀中,刘疆哑声道:“刚才见到父皇了。” “啊?” 刘疆把两人的对话简陋地说了一遍,冷笑道:“他要我们离开洛阳……我的好父亲,永远都在给他的四儿子铺路,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威胁,他都不允许在他的好儿子身边出现。” 刘疆的声音中,有着满满的悲凉。 卢萦连忙把他反搂住,在他怀中,她哼了哼,傲慢地说道:“他要我们走,难道我们就老老实实地走?这洛阳,我还就呆着不走了!” ## 明天新书美人温雅入v,大伙的粉红票能不能别投给凤月无边了。现在凤月无边的粉红票榜上还是二十七名,你们的票票再多,我也拿不到一分月票奖。不如在新书上架后都扔给新书,要知道,新书的月票第一名,是二千元。只要你们随便扔几张在新书上,我就能拿第一了。虽然新书是这个月二十二号才上架,不过也只有这个月能求粉红票了。所以想请你们帮帮忙,不管看不看新书,都把粉红票扔到那本书上去,好让我能得到那新书月票的第一名二千元奖励。(……) 第三十章 二郎之怒 听到卢萦这话,刘疆突然心情大好,他说道:“好,我们偏不走!” 他抬起头看着皇宫方向,冷冷地说道:“我的父皇,还想扣下我二个儿子做人质!既然如此,那我们一家都留在洛阳,让他们扣个够!” 说是这样说,他终是疲惫了,抱了卢萦一会,便倒在了榻上。 卢萦一直坐在他身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合上眼睛,却眉头暗蹙的丈夫,不由伸手握紧了他的手…… 大浪涛天中,二郎一个纵跃,整个人踩着木排乘浪而起。这般站在浪峰上,他一眼瞅见吓呆了的众世家子。心下大为得意,不由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在他的大笑声中,他的身形随着浪涛起伏而起伏,不管是大浪翻天,转眼便他深埋其中,还是木排凌浪而起,一飞冲天时,二郎的大笑声一直不绝于耳。 二郎最喜玩闹,这般架着木排在浪涛中呼啸好一阵后,他才一声清喝,一个纵跃,整个人便从舟排上凌空而起,在空中滑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后,稳稳地落到了云姓青年云规的快船上。 站在云规的快船中,二郎看着自个的木排在大浪中被越卷越远,越卷越远,不由嘻嘻一笑。 他转向了云规。 看着这个一入洛阳便结识的好友,二郎笑嘻嘻地问道:“云兄,你们要来玩水,怎地不叫我一声?” 云规望着浑身透湿,却风姿不凡的少年。无奈的一笑,正在说什么话时,一侧,传来一个仆人响亮的声音,“郎君此言错矣,浪中玩耍,不过是江湖人的寻常本事。有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危堂,郎君何等身份,怎地与那等江湖屑小相比?” 这声音着实不少。这浪涛滔滔,风声呼啸的。本来人说话时。就要提高音量才能让对方听到。而这人更是扯着嗓子叫的。那话是对谁说的,这里没有一个蠢人,自是明白。 二郎正是满脸笑容时,闻言他眉头一蹙。转过头看向那说话之际。 走在左侧的快船。却是属于阴氏一派的一名子弟所有。而说话之人。正是这名阴氏子弟带来的仆人。 在二郎望来时,那仆人越发昂起了头。他轻蔑地看向二郎,大叫道:“太平天下。争什么个人武勇?哼,这般不知珍惜自身,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身沉浪中,喂了河中之鱼了。” 最后一句,简直就是诅咒了。 这里的二三十个世家子中,以那名阴氏子最为贵重,众子弟都以他马首是瞻。此刻说话的只是他的仆人,可主人没有呵斥,那就代表着主人的意思。当下,众快船中嘻嘻哈哈一阵,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叫道:“是极是极,咱们都是千金之子,不必跟江湖人一般比较。”“于这太平盛世,这会玩水算什么?”“不过依我看来,各大红楼倒是可以弄出这个节目,让天下会水的江湖人都来洛河玩一玩。咱们呢,看到哪个表演得好,就厚厚的赏赐一番。”最后一句,更是把二郎贬成了红楼伎子了。 ……二郎虽是龙子凤孙,不过是过了气的前太子之子,可以说,结识他讨好他,那是完全没有好处。贬低他来讨好那阴氏嫡子,倒有可能得到实惠。这世间逢高踩低,实是世间常态。 几乎是最后一人的声音一落,四下哄笑起大起。于呼哨连连中,有人叫道:“说得好,就应该打赏!”“来个天下玩水大会。”“下九流的本事而已。” …… 听着这震天介的笑闹,云规与几个保守派系的子弟,都沉默起来。特别是云规,他担忧地看着二郎,有心想安慰他几句,可想了想父祖所说的话,又知道不能表现得与二郎太过亲近。 在这震天介的哄笑中,二郎原来浮现在脸上的怒色,反倒消退了。 他懒洋洋地进入舱中,换了一袭干净衣袍后,外面的哄笑声虽是更响,他却完全无所谓的闭上双眼,就倒在舱外晒起太阳来。 ……这惫懒模样,那是更像江湖人了。 四下的笑声也更响亮了。 不过,二郎一直这样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对他们的嘲讽哄笑置之不理。眼前这些人毕竟都是大家子弟,这般没有风度地取笑一人,原本便大失体面。要不是为了清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们还不至于起哄。 现在,见到二郎不理不睬,这些人也就没了劲。一个个都转过了话题,对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黄河河道兴奋起来。 从洛河进入黄河河道不久,众快船便迎上了一个巨形涡流,在众快船不由自主地被卷入涡流中,众世家子脸上变色,所有的声音都被浪声掩盖时。没有人注意到,二郎随手拿出了一个不浸水的油布包,然后顺手取出一样东西,朝着天空中就是一抛。 随着那东西一扔出,一道尖哨刺耳的,隔得越近声音越小,离得越远,却听起来格外清晰响亮的哨声在天空炸了开来,远远传到了天尽头。 发出那哨声后,二郎又懒洋洋地晒起太阳来。 这时,众快船风驰电掣地进入了黄河中。 翻天巨浪,开如出现在众船的船头。 就在众世家子乘风破浪,大感刺激兴奋之时。没有人注意到,前方的三门峡处,驶来了一大队漆成河水的蓝色,宛如幽灵的中型战船。 这些中型战船,来势极快。就在众世家子们一个个呼啸连连,得意洋洋时,几乎是突然的,他们的视野尽头,出现了一大队有点异常的船只。 那船只来得太快,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已是近在眼前。 望着那数十只蓝色快船,望着那快船上大大的一个‘黑龙’隶字旗,众世家子还没有明白之际,一仆人尖声叫道:“不好,那是黑龙水匪!各位郎君,大事不好了!我们遇上了纵横黄河长江,无恶不作的黑龙水匪了!” 他的尖叫声有点失控,开始叫第一遍时,因声音嘶哑而语声含混不清,连他自个的郎君也没有听清。于是定了定神后,他又叫了三四遍。 直到这仆人的声音都叫哑了,众人这才听清。只是这个时候,那队来速太过迅捷的快船,已如鬼魅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有十来只更是从众船的左右两侧冲出。于是,当这些人明白事情有点严重时,回头一看,去路被阻。现在,他们前有阻击,后无去路,已完全被这支恶名远扬,杀人如麻的水匪船队包围了! ## 美人温雅入v,大伙的粉红票能不能别投给凤月无边了。现在凤月无边的粉红票榜上还是二十七名,你们的票票再多,我也拿不到一分月票奖。不如在新书上架后都扔给新书,要知道,新书的月票第一名,是二千元。只要你们随便扔几张在新书上,我就能拿第一了。虽然新书是这个月二十二号才上架,不过也只有这个月能求粉红票了。所以想请你们帮帮忙,不管看不看新书,都把粉红票扔到那本书上去,好让我能得到那新书月票的第一名二千元奖励。(……) 第三十一章 畏惧 虽然是朗朗白日,可这些与河水一样,漆成了蓝色的快船,还是宛如幽魂。 站在快船外面的,是一队脸上戴着鬼脸面具的黑衣人,他们站得一动不动,只是一双双没有半点感情变化的眼睛,冷酷地望着众世家子。那一柄柄杵在他们手中的长戟,在阳光下散发着让人心寒的血光。 整整三十只快船,整整三十队戴着面具,毫无表情的黑衣人! 而这时刻,他们把众世家子团团围住后,依然没有表情没有动作没有声息。这种无声的睥睨,实实是比任何一种冷言狂语更能令得众世家子胆寒。 天可怜见,他们虽然一个个自命不凡,可实实在在是没有经过风浪,甚至,没有见识过鲜血的娇养之人! 自围上他们后,那三十只快船速度减缓,开始随着波浪荡漾而缓缓逼近。 众世家子的快船不由自主地聚成了一堆,他们慌乱地看着那越逼越近的面具人,一个个开始脸色发白,双腿发软。 在云逸旁边的快船上,那个阴氏子白着脸叫道:“这可怎么办?这怎么办?” 另一个少年也要哭出来了,他双股战战地嘶叫道:“怎么办,我们向他们求饶,给他们金,让他们放了我们?” “这等大河当中,援兵不可能赶到,我们与他们谈吧。” “要是他们不肯谈怎么办?” 最后这人刚把话叫出来,那阴氏子疯狂起来。他跳起来嘶叫道:“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叫到最后,他的声音中已有了点哭腔…… 这哭声一出,一直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睡在一侧的二郎睁开眼来,他轻蔑地瞟了一眼那人,转目一看,见到这几十个刚才还风度翩翩,气定神闲的世家子,此时已完全慌乱了,有一个更是坐倒在地缩成一团。 看着这些面临生死关头。开始魂魄俱散举止失措的世家子们。二郎又看向剩下的那一半算是平静的世家子,心下虽然明白这些人,在洛阳的权贵眼中,不过一些纨绔子弟。但还是心生鄙夷。觉得这些人根本不值得他在意。他暗中嘿嘿一笑。继续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一个姓常的少年越众而出,他朝着那些戴着面具毫无表情的黑衣人。抱了抱拳叫道:“各位各位,有什么话,咱们何不好好说一说,你们想要什么,还请开口!” 他虽然举止镇定,可那声音却不大,一叫出被便河风吹走。对方听不进,他那努力维持的气势风度,也就没什么效果了。 二郎双眼睁开一线,瞅了一下这人那微微泛白的脸色,知道他也只是强装镇定,不由暗中哧地一笑。想道:我十一岁时,与这些家伙会面,他们也是这般吓我。那时我可没有害怕过。 另外一条快船上,一个世家子见常氏子说出的话,那些人根本没有听见。不由也站了出来。他扯大了喉咙,把常氏子的话大声叫了一遍。 那一番话,终于传到了众黑衣人的耳中。 孰料,就在众世家子期待地看着他们时,那些黑衣人面具下的双眼,却眨也不眨一下。他们依然面无表情地,冷漠得无情地看着这些人,依然一步步向他们逼进。 这一下,众世家子全部慌乱了。剩下那十几个还站得稳的,也是脸色发白。 这时,又一个世家子叫道:“各位,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你们有什么要求,何不直接说出来?”“就是,有话可以说,有要求可以商量嘛。”“各位,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这里的人,个个来自洛阳的大家族,各位就算横行二河,也犯不着把我们的家庭往死里得罪吧?” 最后一人的叫声,显然说中了什么。当下,与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条快船上,众黑衣人齐刷刷向后一退,一个中年人越众而出。 这中年人也戴着面具,面具下的一双眼精光四溢,他嘲讽地看着这些世家子,负着手频频冷笑。 不过,这人嘲讽也罢,冷笑也罢,他既然能站出来,这些世家子便松了一口气。 这时,阴氏子也找回了狼,他冲了出去,朝着那中年人叫道:“我是洛阳阴氏四房嫡长子,这位大人,你们拦着我们有何贵干?”声音先有点颤,一句话说完还真平稳下来。 那中年人负着手,一双眼面无表情地瞟了那阴氏了一眼。 在四下安静,众世家子侧耳倾听中,那中年人右手一挥,示意众船停下后,叫道:“你们都是世家子弟。” 几个世家子异口同声地叫道:“正是。” “很好。”那中年人森寒笑道:“我们抓的就是世家子。” 这话一出,众世家子先是一惊,转眼齐刷刷明白过来:黑龙水匪纵横河道几十年,早就是天下公敌。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他们无恶不作。落到别的人手中,可能还会因为他们的身份,而对他们忌惮三分。可落到这些与朝庭为敌的人手中,他们家族势力再大,难道能大过朝庭?他们这报出家族施以威胁的话,却是说错了。 一时之间,众人不寒而栗,面面相觑之余,已是脸色再变。 一侧的二郎,眯着眼睛高兴地欣赏着这些人的表情:母亲早就说过,不过十几年过去,现在的这一代,便差她们当时年少时远矣。 转眼他又泛起愁来:要不要顺势把这些人全部捉了?母亲说,对别人对自己无畏无惧不是件好事,要不,就通过这件事把洛阳搅一搅?让那些个洛阳权贵,也好知道什么叫畏惧? 说实在的,这事儿还真有点大。二郎虽然天不怕地不怕,每次遇到这种大事,还是都会问过父母。这次他把这些人召来,原本是想吓这些世家子一吓。现在心里存了这个想法,便一时踌躇起来。 而他不吭声,那些面具人自也是不吭声。一时之间,四下俱静。只有那中年人面具下的双眼,在略略瞟过二郎,见他一会蹙眉一会托腮后,暗中苦笑了下。 那些失魂落魄,正在寻思着对策的世家子哪里知道,现在他们的命运,就在二郎的一念之间。现此刻,他们所看不起的那个二郎,就在寻思当中。 ## 新书美人温雅每增涨二十张粉红票,便加更一章。喜欢凤月无边的朋友,你们就算不看新书,念在林家成的名字上,也给我投一票吧。得了新书第一,可有二千呢。(……) 第三十二章 搅乱洛阳 发出那样的信号,是卢萦今天思考了一整天的结果。 那时,刘疆睡着后,她无所事事,便坐着马车上了街。 和以前一样,卢萦每次寻思事情时,喜欢坐着马车闲逛。 走着走着,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定神一瞅后,她终于认出了那背影是谁,便朝着驭夫命令道:“跟上那辆马车。”驭夫顺着她的手势看了一会后,朗应一声,策着马朝那马车赶去。 前方的马车,其实不止是一辆,那是七八辆马车一起走的,卢萦的马车跟在后面,倒不显目,特别是到了后来,朝着那个方向去的马车越来越多后,卢萦的马车夹在其中,就根本没人注意了。 众马车前往的方向,是洛阳建了十年不到的一个道观,叫碧心观。 在前面的马车停下来,几个打扮华贵的妇人下车后,卢萦也跟着下了马车。她与以前一样,一直戴着纱帽。 她身量偏高,可以说,比一般的女子都要略高,又戴了纱帽,再说气度天成,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虽然面目普通,可气势不可小看。一路通往道观的人,都把她当成了哪个权贵府第的贵妇。 于是,这样的卢萦,自然而然地被人群推到了那六七个贵妇后面,在众人眼中,她们本就是一道的。 看着前面熟悉的身影,卢萦其实也不知她跟上来干什么……不过她这次来到洛阳,因为遮掩行踪之故。遇到的故人并不多。这般遇上,她自然而然便想看一看。‘ 于是,她脚步略提,朝前走了几步。 这般靠近,那几个贵妇的对话声便传入了卢萦的耳中。 只听得一个贵妇感慨地说道:“阿燕,这次真得恭喜你了。” 被她恭敬的贵妇,却是脸无欢颜。 见她似是不高兴,另一个年长些的贵妇抿着唇笑道:“阿燕,你可是在为你丈夫又纳了二个妾而不满?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身为正室。怎地与那些玩物儿计较?” 那阿燕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第三个贵妇见她闷闷不乐,便道:“说起来阿燕,你家夫君这十几年来都站在那位置上一动不动,现在好不容易更上一步。你怎地为二个玩物与闷闷不乐。这不是让他嫌弃吗?” 直到这个贵妇的话出来。那贵妇阿燕才低声说道:“我不是……再说,他这次升了官,也没有什么好恭喜的。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升官。”她的声音有点低。旁边几个贵妇听不清切。 就在几个妇人你一句我一句时,后面不远处,传来一个贵妇矜持的声音,“阿燕?” 那阿燕回头看去,见到来人后,她朝着身边的几妇低声说了几句话,又致了歉后,提步走向那后面来的贵妇身边。 便这样,几个贵妇分成前后两批,各走两路。 在卢萦停下脚步间,那阿燕与另一个贵妇在她身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那贵妇凑近阿燕,轻声道:“你又不高兴了?阿燕,不管如何,你夫君升官是好事,你这样愁眉不展,有什么好?” 阿燕摇头,她轻声道:“我快活不起来。”她看向那贵妇,说道:“你知道我夫君为什么升官吗?呵呵,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我那夫君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还不是因为前太子之子来了洛阳,上面有些人害怕前太子,便提拔我这个昔日与卢萦交好,最后却背叛了她的好友的夫君?我夫君不过小小升了一职,便被他们传得洛阳皆知。不就是想传到卢萦耳中,让她添堵?” 那贵妇显然对这些也有耳闻,她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那贵妇安慰萧燕道:“阿燕,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夫君能升职是好事。” “好事?”萧燕低低笑了起来,她红着眼眶,轻轻地说道:“这算什么好事?他一得意,便纳妾室……当初我为了他的荣华富贵,还出卖了阿萦,还想去害她落胎。结果呢,他稍一得势,便说什么娶平妻纳美妾的。好不容易消停十几年,他这才一升职,便又收了两个美人。” 她哽咽起来,“我为了他,被阿缇王尚他们断了来往,我为了他,成了阿萦的仇人。可我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一个永远冰冷的家,还是不停的纳着美妾,不停想要娶平妻来羞辱于我的夫婿?你不知道,阿缇她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她丈夫那么风流无用的一个人,现在一门心思守在阿缇身边。她的亲人不管想做什么生意,都有人大开方便之门。去年有个人讹诈了她弟弟三万两金,结果不到半个月,那人就捧着金跪在门前求他们原谅。我们年少时,我嫁的夫君年少俊彦,聪明有为,她的夫君荒唐不知羞耻,还睡了什么刺史的夫人,险些死无葬僧地。可现在呢?我的夫君有一个个纳妾,不停地说真心喜欢上这个美人,过两年又真心迷上那个美人。每个美人,他都想抬她们为平妻以示尊敬。是啊,他光顾着尊敬她们了,我这个正妻算什么?” 说到这里,阿燕泪如雨下,她连忙悄悄拭了拭泪,两人又朝里面走进一点,萧燕才继续说道:“阿缇就不同了,她的夫婿,从来不敢花心。呵,不是不想,是不敢,因为他知道天下虽大,却一直有心在关心着盯着他。三年前,他才迷上一个良家女,想与她双宿双飞,想纳她为妾呢,那良家女的家人便事事不顺,那良家女也是接连出事,给吓得宁愿入道观中做道姑,也不入阿缇他家的门了。现在阿缇那地方,谁家女子不知道,她的丈夫最是沾不得?便是她的丈夫也清楚得很,他只要对阿缇好,这一生,他也罢,他的家人也罢,都将顺风顺水,做什么都通行无阻。” 说到这里,萧燕转向那贵妇,红着眼睛直哽咽,“阿秀,你说阿缇的日子,与我的日子,你更愿意过哪一种?” 那贵妇听得呆呆怔怔的,半晌,她才不敢置信地惊道:“那卢萦,还有这般惊人的手段?” 提起卢萦,萧燕又是羞愧又是说不出的难受,她低声道:“她的本事,一直大着呢……她想阿缇过得好,阿缇便一直过得好。现在阿缇只生了二个女儿,家族也早就没落了,可她的夫婿敢对她不好么?她的夫婿虽是风流,给强行管制了这么十几年,听说也真是消停下来了。天天一门心思守着妻女,上次他还跟人说,男人都是这样的,给他机会让他风流,他当然会乐此不疲,不过天天守着家人,也是其乐无穷。这都是习惯罢了。他还说,他觉得现在很好。” 这道理那贵妇明白,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这理儿。不然为什么咱们妇人都要心向娘家?娘家就是咱们的背景啊,娘家强,男人哪有那么大的胆胡作非为?”顿了顿,她对萧燕说道:“阿燕,你就是娘家势弱了。” 不说这话还罢,一说这话,萧燕便低着头直掉泪,她气苦地说道:“我娘家与阿缇家本在一处,现在娘家人都怪我,说我目光短浅,说我得罪了阿萦,受不到她的庇护。说阿缇家也在官场上没人了,可她家的钱,赚得没边了。我们家呢,以前在成都也是排在前几,可在连个世家都算不了,为官无人,经商不利,便是一个县令,也敢对我娘家踩践。她们都恨我为了夫婿的前途,得罪了阿萦啊。” 那妇人沉默了一会后,低声说道:“那也没有法子,人已经得罪了。阿燕,你便当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卢萦吧?” 听了她的话,萧燕只是摇头,只是不停的摇头。她哽咽着说道:“我妒忌阿缇……有卢萦护着,她就比有了什么靠山都强。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了……要不是我那夫婿也想到了朝庭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对他另眼相看的。这一次,他就想休了我,另娶他上司那个寡妇女儿了。” 说到这里,萧燕猛然抱住那阿秀,在她怀里哽咽道:“阿秀,我好恨……我好羡慕阿缇,她那么糊涂,却得到了阿萦一心一意地维护,她不像我,她不像我,我只是错了一次啊!” 卢萦站在不远处,不经意间,两人的对话她都收入耳中。 她本是心硬之人,萧燕的话中虽然知道悔了,她却没有什么感觉了。是了,两人的交情,早在那一年她被阴氏所派,前来拿话刺激她,想让她流产之时,便付诸东流。 她听到这里,该知道的事也都知道了,当下转身就走。 一边走,卢萦一边想道:正如萧燕所说的那样,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升官,分明是那些人想让人知道,她卢文算不得什么,前太子刘疆更是过去式。背叛过他们的人,现在还在升官发财,还过得更好。 想到这里,卢萦又忖道:天下之势,都是不进则退。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儿子已出现在洛阳了,在这万人关注之时,我们退一步,天下人都知道……所以,我不想退了! 她又想到刘疆所说的,老皇帝有意把她两个儿子扣在洛阳为人质一事。不由暗中冷笑一声。她按了按纱帽,脚步加快:既然如此,那就搅乱洛阳吧。 ## 替新书《美人温雅》求粉红票。现在我离新书榜第一,只有十来票了,求大伙帮(……) 第三十三章 萧燕之苦 第三十四章 盯梢 下得山,发出信号后,天色还早。 卢萦这般遇到萧燕,不由记起了很多往事。那些往事,让她心潮起伏。当下,她走下马车,一边任由驭夫远远跟着,一边走在人来人往的洛阳街上出着神。 这繁华的街道,快乐的少年少女,总是能勾起人很多心事。卢萦听着身边的笑声闹声,不由有点想念自家那两个儿子了。 于是,她脚步一折,不知不觉中,朝着大郎落脚的酒楼走去。 快到酒楼时,她正好看到大郎的马车从前方驶过。望着马车中那个依然戴着纱帽的小子,卢萦闷闷不乐地说道:“真是个无趣的小子。”她经常想,要是她这个大儿子,是她这种风骚性格,那可多好玩多风光?可他偏偏像极了他那父亲。 说是这样说,多日没有见到儿子的卢萦,心下还是愉快的,她满足地看着马车中儿子的身影,满足的四下顾盼着:看,这么优秀的儿子,是我卢萦生的,亲生的! 哪知,她这么得意洋洋地四下看了一遍后,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点了点头,示意护卫靠近后,卢萦说道:“去与大郎的人见见面,问问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 “是。” 护卫离去后,柳婧走向一侧街道,刚看到自己的马车,她目光一转,瞟到了另一辆马车,以及马车上有点眼熟的妇人。 这个美丽的妇人不但眼熟,而且她也在瞟向自个大儿子。那眼神。有点冷。卢萦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后,在那妇人敏感到她的视线,转过头看来时,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不一会功夫,那护卫跑过来了,他朝着上了马车的卢萦禀道:“夫人,人带来了。”他带来的这个人,自然是跟在刘元身后,专门负责这方面安全的人。、 卢萦点了点头,低声道:“让他上车。你们在旁盯着点。别让人靠近这里。” “是。”“是。” 爬上车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个子,这人长相精明,一双眼神非常灵活,一看就是个聪明的。 朝卢萦行了一礼后。这护卫说道:“夫人。这是你想知道的东西。”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 卢萦打开一看。低笑道:“记载了这么多?挺周全的啊。” 那护卫笑道:“大郎这些日子都在熟悉这洛阳的人事,对于这些盯梢他的人,自然也是十二分的留神。”顿了顿。护卫补充道:“下面那一叠,是盯上二郎的家族和势力以及个人。” 卢萦知道,这人定然是怕自己和刘疆随时会询问,便把这些都统计好了,还备在身边。当下她点了点头,赞道:“不错,行事周全。”只是几个字,那护卫却一张脸涨得通红,兴奋得频频咧嘴直乐。 卢萦一目十行地翻看了一遍后,指着一个名字说道:“单明月?她在同时盯着大郎和二郎?”她刚才就看到了她在盯着自家大郎,没有想到,她连二郎也不放过? 那护卫点了点头,道:“是的。” 卢萦冷笑一声。说道:“当年我与她打交道时,便发现她太过聪明。当时我势大,她二话不说便退缩,现在我失了势,她便欺上门了?倒是深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宗旨啊。” 这个那护卫自然无法回答。 在他虚心倾听中,卢萦问道:“这单明月的情况,你可知悉?” 那护卫点头道:“小人知情,大郎让小人留意洛阳各家权贵,凡四品以上的官吏小人都清楚了。这单明月,原本是长安人,她丈夫这些年来升官很快,他丈夫现在在洛阳挺风光的,说是马上就要升职成为豫州刺史了,以他的年纪来说,这已是少有的青年俊彦。因单明月在其中出力不少,他的丈夫对她非常尊敬。这一对,在整个洛阳都是少有的恩爱夫妻。” 卢萦打断他的话头,“多说说她夫妇两人的情况。” “是。”那护卫说道:“单氏很有才干,人也贤惠温柔,在整个洛阳的贵妇圈中极有名气。”这个是废话,要不是她名声很大,谁会记得一个已嫁了的妇人的名字?现在连这护卫也连名带姓地唤她单明月,可见她的名声有多大。 在卢萦认真倾听中,那护卫继续说道:“单氏夫妇非常恩爱,他丈夫这些年来虽然纳了三个妾室,可那些妾室没有给他生下半个儿子,两人膝下,只有单明月给他生的二儿二女。” 卢萦好奇地问道:“那些妾室,一个儿女都没有给她丈夫生下?” “是。”那护卫说道:“说起来这事是有点奇怪,其中一个妾室,是单明月自己求来的,是她远房的族妹,还有一个是男方的表妹,另外一个也是难得的美人。据说这三女对单明月非常敬畏,至于不曾生育一事,其中一个说是流了产坏了身体,另外一个落过水大病一场,现在都整天在道观过日,还有一个生过一个体弱的女儿,在二岁时没了。” 他刚说到这里,卢萦便低笑道:“好本事。” 她与单明月打过交道,可从来不敢低估她的手段。 这时,那护卫继续说道:“这单明月在贵妇圈中很有影响力,大郎与她打过照面,回来后,大郎便说,这妇人很是可畏,而且似是极为厌憎大郎,让我们小心留意于她。” 他说到这里,见到卢萦闭上双眼没有说话,不由小声地问道:“夫人?” 过了一会,卢萦才睁开眼来。 她看了那护卫一眼,说道:“大郎说得不错,她很可畏。”刚才单明月那眼神中,有着一股让人寒沁的冷意,她现在盯着自己两个儿子,是在找机会。一旦找到机会,只怕就是雷霆手段了! 想了想,卢萦说道:“不能坐以待毙……恩,这样处理吧,让她后院起火。” 对上不解的护卫,卢萦冷着脸说道:“她如今这般盯着大郎二郎,那是过得太好太闲,在她家后院烧一点火让她烦一烦吧。你去调查一下,她夫婿来往的人中,可有什么与她夫婿彼此有意,又没有跨出那一步的女子。如果有的话,我要那女子所有的资料。对了,如果没有这样的女子,你就把所有对她丈夫有意的女子资料,以及她丈夫动过心的女子资料一并收集上来给我。” “是。” “行了,你退下吧,记着,三天之内,我要所有的资料。” “是。” 那护卫下了马车后,只见卢萦朝外瞟了一眼后,突然下令,“跟上那车。” “是。” %% 最后一天了,求大伙别把粉红票捂着藏着,求大伙的票票都扔到新书中去……唔,这两天凤月的番外更得有点少,下个月我试试加点油。(……) 第三十五章 让她后院起火 那辆车,就是单明月的马车,不过此时那马车中多了一个贵妇。 街道上人来人往,卢萦的马车不好跟近,跟了一会,看到两人进了一个府第后,卢萦只得离开。 第二天,卢萦所要的资料就到了。 资料非常详尽,里面还有单明月对大朗二郎准备的几种手段,因是从婢女口中得知的,又还没有实施,那些手段含糊其辞。 卢萦看了一眼后,把那些放在一侧,翻看起单明月夫妇两人的资料来。 没有想到,还真有那么一个比她想象中还要合适得多的人。还真是运气啊。 把资料细细地看了一会,卢萦冷笑起来。 五天后。 这一天,虽是到了傍晚,可冬阳暖暖,温暖的阳光,把冬天的寒冷似乎一洗而尽,让人直有那么一种春暖花开的错觉。 坐在马车上,妆容完美,比任何一个贵妇还像贵妇的单明月,唇角含着浅浅的雍容的笑。 她在注视着这来来往往的人流。 自从皇宫里的老皇帝日渐病重,前太子刘疆的消息再次在洛阳开始浮动后,她便知道,机会来了。 她想,这种机会,对她和她的家族,她夫婿的家族,都是绝大的机会。 整个洛阳的权贵阶层都知道,当今太子,马上就要继位的刘庄,对那个人是何等不喜。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要么为了颜面。要么懦弱地怕那个过了气的男人,要么忠于皇帝,竟是一个个静观其变! 有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他们还静观其变! 特别是那耿氏,那云氏,竟然还去亲近那个废了的棋子的儿子! 每次听到这些消息时,她就想,只恨她不是丈夫,如果她是丈夫。何止是做到她丈夫这个地步的官?如果她是丈夫。何至于让那些耿氏邓氏称雄? 不过不要紧,机会来了,相信这次机会把握得好的话,她夫婿的家族和她的家族。就能取代耿氏成为顶级世家。她单明月的名字。也能取代卢文。成为上到朝堂下至地方,世人称呼时,不再冠丈夫姓氏。而会是直接称呼名号的唯一女人。 现在,那两个小兔崽子的动作,她都掌握了非常翔实。她知道,那两个小兔崽子也怀疑上她了,不过盯着他们的人那么多,谁会顾及一个妇人呢? 含着笑,单明月温婉的眼中露出一抹精光:卢氏啊卢氏,当时你为了独占前太子而害我迫我,可你一定想不到,真正的猎人,是擅于寻找时机一击必中,而不是处处出风头的。不久之后,当你一家人吃上断头饭时,我很乐意为你这个毕生的对手敬上一盅酒…… 就在单明月浅浅而笑时,驭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到了。” “恩。”她伸出手,在婢女地扶持下雍容地跨下马车。 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流,她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大人呢?” 那驭夫恭敬地回道:“大人被良大人他们叫过去喝酒了。” “良大人?”单明月微蹙眉头,她眼敛垂下,挡住眸中的不耐烦。说起她的丈夫殷悦,她其实一直有点看不起。他的优点也就是不笨还有那么点听话,至于其他的,哼。她明明告诫过她,良涛那种男人,性情太直脾气太硬,是个刚极易折的。与他交往,别说帮不上忙还容易被连累。结果呢,她那夫婿还是与那姓良的玩在一起,还直说姓良是什么性情中人。真是可笑,这世上的人中,小人也罢,恶人也罢,便是禽畜,她都觉得有可取之处。因为这些人适应这个世道,只有那愚蠢的性情中人,才是真正可笑的。 不过,这些她当然不会说出来,不但不说出来,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的父亲是一个大儒,也是所谓的性情中人,还有,那些朝堂里的儒生,那满大街的秀才孝廉,都是性情中人,便是陛下,也算得是一个性情中人……可不正是因为这世间愚人无数,才由着她挥舞么?想想,她应该喜欢那些‘性情中人’才是。 把手放在婢女地手臂上,单明月一边雍容的,聘婷地朝前走去,一边语态轻婉地说道:“恩,我知道了,你去跟着大人,让他别喝那么多酒。” “是。” “对了,我的马车中有一坛上好的花雕,你带过去送给良大人,良大人喜欢饮酒的。”性情中人么?她差点忘记了,性情中人最是容易被感情驱使,好利用得很…… 那仆人朗应了一声:“是”后,转背离去。 当单明月进入花厅时,贵妇们纷纷站起向她打招呼,好几个更是殷勤地跑上来与她亲密地说着话。 看着这左右的手帕交,单明月的笑容很温煦,牵着一个手帕交的手,她温婉地笑道:“不是说你有孕了吗?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那贵妇羞喜地笑道:“还不是这个聚会难得,我那夫婿非要我过来?” 说起这种聚会,也是近十年来,在这洛阳之地流行的。陛下不是一直重儒学,喜欢讲经吗?上有所行下有所好,最开始时,也有一些权贵,在自家府中设个宴,宴中请了一些儒生,然来为了扩大影响,他突发奇想,在同一时的自家另一个花园中,邀请了一些没有许人的小姑。小姑们来了,不知不觉中,有世家郎君也跑来凑热闹。少年少女们来了,有那些权贵夫人也说,想来看看这些俊彦,好给自家儿女相个什么人,再后来,干脆把那些官员也请了来,让他们也聚一聚。 这般来来去去,每年新年前的冬日会。便成了一大盛景。冬时三月,一月一次,每一次都是盛况空前,热闹非凡。到了现在,洛阳人也罢,外地来的俊彦也罢,都以接到这冬日会的请贴为荣,而世家小姑世家郎君们,更是把这一天当成相亲宴。 就在单明月被贵妇们环绕,温婉而笑雍容愉悦之时。那一侧的花园中。她的丈夫耿悦,正提步走来。 年已三十多岁的耿悦,依然俊朗,不过这个俊朗的男子。脚步有点沉。 他晃了晃喝得有点多的头。望着远处的衣香鬓影。隐约看到自己的夫人在那里后,不知怎么的,他脚步有点犹豫。 他从少年时。便对单明月一往情深,自娶到她后,更是如获至宝。 可这少年的热情,在日复一日的相敬如宾中,已渐渐变成了枷锁。 无数次,他会端视着笑得温婉的单明月,想着,她是真心在笑,还是在嘲笑着谁? 无数次,他对上她看他的眼神,突然感觉到狼狈不堪。 无数次,他对她的要求,感觉到疲惫不已。 他其实知道,自己的那三个妾室中,有两个都怀过自己的儿子,有二个儿子更是已经生了下来……不过还不等消息传到他耳中,他的儿子,便早夭了,还有一个女儿,也是九月了还胎死腹中……可那些妾室,明明是她为了表示贤良,主动替他纳来的,他从来没有说过,明明是她坚持要纳的。 每当那时,他对上单明月通报这消息时的悲凄表情,就突然有点说不出的寒冷。 有时他看着睡着了的单明月,会想着,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或者,她的心中,除了利益计较,有没有温情?为什么会有这种人,便是对着自己生的儿女,也是那么温婉得体得无懈可击,却也精准冷静得让人看不到感情起伏?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谁让她是自己千方百计求娶来的呢?他这一生,就这样交待了吧。 也许是这种交待的心情太过木然,殷悦直觉得,世人汲汲营营的升官发财,对他来说都是了无趣味。 就在殷悦站在河边眉头深锁时,突然的,一个尖哨的叫声传来,“不好,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什么,有人落水了?” 殷悦抬起头来,便是这一眼,他骇然发现,就在他前方十步不到的湖水中起伏挣扎的女子,赫然是他的好友良大人的堂妹。 这可是一个真正温婉内敛,又体贴真诚的好女子。 当下,喝了点酒的殷悦,脑中已没有多余的想法。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扑通一声跳入河水中,便游向良小姑的身边。 他的水性很好,转眼便游了过去。从后面一把抓住良小姑挣扎的双臂,他朝着她唤道:“是我,没怕,我带你上岸。”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良小姑便停止了挣扎,傍晚的湖水中,她强行扭过头怔怔地看着他,哑声道:“是你?”她以为她说了话,可她不知道,她一开口,便是大口大口的河水直向外冒。 殷悦一时心胆俱裂,他只是用尽全力地拖着她朝岸中游去。 在他奋力地游动时,良小姑也不动了,也不眨眼了,就这么一瞬不瞬地,傻傻地看着他。她这般脸色青白,眼神木然的,令得殷悦游得更快了。 不一会,殷悦便游到了岸,一到岸边,他不顾那些奔涌过来的婢仆,伸手把良小姑抱在怀中,直直地朝那些人冲去。急急冲到他们身边,殷悦慌乱地叫道:“大夫呢,快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声音嘶哑慌乱。 大夫很快就来了。 良小姑也被婢女们抱到了厢房中。 殷悦胡乱换过衣裳后,就急急朝着安置良小姑的房间走去。 他还没有入内,他的好友便拦住了他。良大人的眼神有点复杂,他盯着殷悦,说道:“三妹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直到这时,殷悦似乎才找到自己的力气,他向后绵绵的一靠。 这时,良大人说道:“殷悦,云大人在那里,我们过去吧。”说罢,他扯着殷悦便朝花园中右侧凉亭走去。 凉亭中只有四五个大人,云大人正在其间,云大人的官职比他高二级,是殷悦实实在在的顶头上司。 看到殷悦过来,云大人站了起来,他示意殷悦坐下后,沉吟了一会后说道:“殷悦,你刚才救了良氏三姝。” 殷悦客气地说道:“这是我该做的……”不等他说完,云大人便打断他的话头,“你抱着她上的岸……” “是。” 云大人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不幸中的大幸,良氏三姝刚被解去婚约,这样你娶她,也算少了层障碍。” 什么,他娶她? 在殷悦愕然抬头时,云大人眉头一皱,不客气地说道:“你抱她,污了她的清白,难道不应该娶她?” 殷悦先是一阵莫名的狂喜,转眼他想到了自家的境况,脸色又是一阵难堪。 云大人说道:“我们都知道你家的情况,你夫人是个善妒的,她那手段也太凌厉,良氏去了你府中,只怕过得不好。”在殷悦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中,一个打扮极为华贵的妇人急急走来。 看到那妇人过来,各位大人都站了起来。 那贵妇在榻上坐下后,盯着殷悦,直接地说道:“你救了良氏?” “……是。” “怎么偏偏是你救了她?你家那情况。”说到这里,那贵妇果断站起说道:“良氏是个可人的,去年时,她还救了我一命。既然她已非嫁你不可,我马上入宫,请陛下做主,让我收良氏为义女。”顿了顿,贵妇又说道:“良氏成了我的义女后,身份就不一般了,你当堂堂正正,八抬大轿来娶她,入门之后,她便是平妻。我知道你那夫人是个了得的,所以殷悦我把话放在这里,我不放心良氏住在你那府中,我会另给她置一府,你以郡马的身份与她成亲。以后,她与单明月各住各的,谁也不看谁的脸色。” 这话一出,不知怎么的,殷悦直觉得压在心头的乌云一扫而空,他不由自主地轻松一笑,目光明亮地明着那贵妇深深一揖,“多谢公主殿下。” 得知消息的单明月急急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的丈夫,在她面前听话得像狗一样,当年为了求娶她跪了几天几夜的丈夫,脸上绽放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采,目光明亮,语气轻快愉悦地向着那贵妇道谢! 就为了能娶另一个女子为平妻! 猛然的,单明月向后退出一步,一直以为,她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以为自己把一切都可以控制在手中……这一刻,她却如十四年前被卢文算计时一样,直感到一种一切都脱离了控制,所有她曾经为任由操控,喜怒由她的人生,陡然拐了个道,向着一个可怕的方向滑了过去。 ## 送上四千字更新,替新书美人温雅继续求粉红票。(……) 第三十六章 昔日恩爱 单明月一张雍容的脸青白交加,她站在那里,直是浑身发寒。 做为殷悦的正妻,她又在现场时,这等事,竟是没有经过她便由几个位高权重之人自己敲定了。 …… 单明月一直知道,这些人的这种态度,是从她府中的那几个妾室和她们的女子接连出事后出现的。她也知道,整个洛阳,不管是哪个府第,做嫡妻的阻止庶子出生,或在庶子生下后,再做出什么事置其于死地,这种事并不罕见。她真正让这些人背后议论的,莫过是她连庶女也不放过。 让丈夫纳了几个妾室,其中一个还是娘家人,她却让她们无儿女傍身。这行为,便是单明月的娘家,也颇有微词。 不过,以前她从不在意。 因为,她很能干,她夫婿这一路高升,连同她夫婿的家族和娘家这些年来事事顺利,官场上处处得意,都是她的功劳。她的聪慧,没有人会否认。 平素里,她也隐约听到有人闲言闲话,说她妒狠太过,不过同样是那些人,一面怕着她的手段时,一面又敬服于她。所以,她对这些闲言闲话完全无所谓。在她单明月的理念中,真正的聪明人,是能玩弄他人,也能在规则中游刃有余的,被那些所谓的大妇温恭贤良的规则所束缚的,又哪里算是真正的聪明人? 从这一点上,她甚至连阴皇后都有点看不起。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些她从前不放在眼里的事情。会在这么一刻,以这种方式砍她一刀! 单明月站在那里一会后,那贵妇和云大人也都注意了她。 朝她看了一眼后,两人转身离开……剩下的事,就是殷悦的家宅事了,他们不再需要出面。 在这些人离开后,单明月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她的夫婿。 殷悦一直低着头,感觉到单明月在自己面前站定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 抬头看着自己珍之爱之。捧在手心里疼了好些年的夫人,看着后来又日渐走远,渐渐的,越来越陌生。陌生得仿佛从来没有熟悉过的夫人。殷悦垂下眸。低声说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因为寒冷,单明月的声音有点颤。有点涩,她苍白着脸,盯着夫婿,喃喃说道:“你喜欢她?你早就想娶她了?” 殷悦没有想到,她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他还以为,自己在她眼里早就是个可怜可笑的人,对她来说,重要的是掌控住自己,至于自己的心意,自己喜欢谁不喜欢谁,她从来就不觉得需要在意。 殷悦看了她一眼后,低下头,轻声回道:“是。” 他在她面前,早就无所遁形,所以,他有什么事,也不习惯瞒着她。 吐出这个是字后,殷悦又低低地说道:“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 单明月听到这里,冷笑起来,她哧声冷笑道:“没有想过要娶她?那湖那么大,她怎么偏偏在你经过的地方落水?她一个大家姑子,婢女呢,仆人呢?怎地一个都不见,偏是你一个外男给救了?殷悦,别把我当傻子……你们早就私相授受,今天这一幕,也是故意上演的吧?” 她这话一出,殷悦张了张唇,半晌才道:“没有这回事。”对他来说,是真的没有这回事。他这一生,一直光明磊落,如果想娶良氏,他不会以这种方式来娶。这种方式,既对不起良家女,也对不起单明月。 单明月却是一点也不信,她尖声冷笑道:“没有这回事?殷悦,我一直以为,你就算不中用,可这性子还是直率的,担当也是有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也变成了敢做不敢当之人。” 殷悦唇又动了动,最后,他却闭紧了唇,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了解单明月,她聪明,狼,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眼睛。她认定的事,谁也转不过来。她定下的罪名,谁也辩驳不了。 看到殷悦只是弱弱的解释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单明月恨从中来。 这一刻,她油然生出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怨恨。 又尖笑一声,单明月涩声说道:“殷悦,当年你为了娶我,跪在我家大门前数日数夜,当年新婚之夜,你是怎么对我许诺的?你说,你这一生一世,只要我一人,只爱我一人。你说,以后你便是我的夫婿,是我的家,是我的天,是我的一切,你把你的性命你的前程你的心通通交到我手中,任由我处置。” 她说到这里,悲从中来,不知不觉中,从来没有流过泪的她,竟是泪水滚滚而下,“殷悦,这些话,你还记得么?” 听到单明月的哭声,殷悦抬起头来。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夫人。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晶莹的泪水,看到她悲凄的表情。 他居然没有什么感觉。 曾经,她要是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便是立刻为她死了也是甘心。可现在,他居然没有感觉了。 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了的? 是生了大儿子后,单明月冷冷地看着自己欣喜若狂的抱着儿子转圈时么? 是她强行替自己纳了第一个妾室后,却又令得那个怀了九个月的孩子胎死腹中时么? 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毫无笑意地看着自己时,还是每每好不容易搂着她,她说的,只有冰冷冷的算计时? 还是,那一个一个夜晚,明明同枕共鸣,可她永远都不会回头看他一眼时? 他几乎都以为,这个女人是没有感情的,原来她也会流泪啊? 只是她这泪水,是为了她失去的掌控而流,还是真因为她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他的心? 不过都不重要了,一点也不重要了。 殷悦定定地看着单明月,直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低地说道:“明月,没有什么,是天生就该属于你的,也没有什么人,会一直站在原地上等你……与你结缡这十数年,我实是心冷了。不过你放心,不管如何,我会记得曾经说过的话,我不会让你失了大妇的尊严的。良氏她也不会在意这些。以后,我们相安无事的过着吧。” 他也不指望能说服单明月,转过身便朝下走去。 看着丈夫的背影,单明月垂下眸来,半晌后,她冰冷一笑,喃喃说道:“我没有输……我不会让自己输。良氏,我明明向所有女人都警告了,我的家,只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的丈夫,也不需要有另外的羁绊,他只需要老老实实,本本份份地做我单明月的丈夫。我最不喜欢节外生枝,良氏,这是你逼我的!”(……) 第三十七章 豪奢的刘元 大郎这阵子,一直在让人收集洛阳各家权贵,以及各派系的资料。特别是那些盯着他的家族,他更是重点关注。 在见到卢萦发出的“搅乱洛阳”的信号时,他先是一怔,转眼便不紧不慢地接下了纱帽,也让跟在他身侧的护卫们,不再隐身在旁,而是正式摆开了排场。接着,他租下了所住的酒家的一个整院落,在接连几道命令下去后,上百人进入院落,转眼间,来自西南的名石,来自东南的花草,便摆满了院落。然后,数十个工匠一涌而入,不过片刻,他所住的,本来就很精致的院落,便焕然一新,变得极为豪奢。 弄好这一切后,第二天,大郎坐上马车,赶往洛阳最豪华的酒楼用餐。 这家酒楼,之所以称为洛阳最豪华的,那是因为酒楼的主人不但深有背景,而且整个酒楼也布置得最为高档,它处处讲究,于低调中极尽奢华,是洛阳世家子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便是众贵女,也会经常光顾。 因这里无处不昂贵,所以,能在这酒楼用餐的,几乎没有普通百姓。 此时,正是用餐的高峰期。 一般这样的酒楼,重品味而不重数量,如今座无虚席,便没有小二站在外面招罗客人。 就在这满堂热闹之时,突然的,一辆漆成黑色,车帘用的是最为昂贵的方空,车辕是用的蛮邦才得一见的金丝楠木,驾车的。是八匹雪白的,没有丝毫暇疵的神骏马匹,缓缓驶了过来。 能来这酒楼用餐的,非富既贵,是开始吸引他们的,不过是策马走在那马车旁边的二十个青衣人。这些青衣人,各个气派非凡,任哪一个拎出来,气势长相都不会输于在座的这些人,所以他们有点吃惊而已。至于那马车虽然高档。他们也只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后。又有人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突然的,一个低叫道:“那些马……不对,那头马是照雪狮子白,左边那是雪中红。不对。这些马无一不是罕见的极品良马。”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去。看着看着,都倒抽了一口气。 他们虽然都是富有,可富有到这个程度的。却是真真罕见。眼前这些马,任哪一匹都价值千金,还是有价无市,可在便是巨富之家也奉为珍奇的极品骏马,在这人这里,一出现就是二十八匹。其中八匹,还只是做为驱车用的。 一时之间,酒楼中倒是安静了些。 然后,那二十个青衣人翻身下马,在他们整整齐齐站好时,那马车也停了下来,然后,众人眼前一亮,只见一个俊美得无法形容的华服少年走了下来。 这少年,俊美绝伦,却还有着容颜无法遮住的尊贵之气。他身姿高挑颀长,墨发披肩,双眸如星,神采飞扬。 光是这罕见的美男子,便把所有的光芒都吸了过去。 这美男子提步朝着酒楼走来。 随着他动身,站在他身侧的二十个青衣人,也同时动了身。他们步履一致,不紧不慢中,那“蹬蹬蹬”的脚步声,清脆响亮,发出一种让人心虚胆怯的凛然之声。 不一会,那美男子在二十个青衣人的簇拥下入了酒楼。 看到他们进来,店小二连忙跑了上前,他哭丧着脸,低着头巴巴地说道:“客倌,酒楼已经满了,客倌还是往别处……” 不等他说完,那美男子清冽的,动听到了极点的声音,便传了出来,“酒楼既满,为何还要开门待客?” 那小二急得满头是汗,他嚅嚅地说道:“这个,这个,那个,我们……” 不等他说完,那美男子手一举,随着这极具威势的动作一做,令得那小二剩下的话给生噎了回去后。那美男子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听任何理由,去准备吧。” 这颐指气使的话一出,小二先是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是。”转眼他反应过来,连忙苦着脸看向自家掌柜。 那肥胖的掌柜腾腾地跑了过来。 不等他开口,那美男子便转头盯向他,清冽地说道:“嗯?你也想找借口?” 被他这么一瞪,那掌柜的再也扛不住,他点头哈腰道:“小人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说罢,掌柜腾腾地朝着二楼跑去。 于鸦雀无声中,那美男子目光略略一转,在扫视过堂中众人后,提步朝那楼梯走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一人说道:“他就是东海王刘疆的长子。”“好生俊美。”“这定是天下第一美男了。”“好气势,好奢华!” 那掌柜的上得酒楼,他来到靠窗的一桌人前,朝着其中一个华服郎君低语了几句。 那郎君眉头一蹙,转向另外几人说道:“这刘元到洛阳也有些日子了,他行事不是一向低调吗?”说到这里,也不等同伴们回答,他严肃地说道:“只怕是有备而来,不行,他毕竟是龙子凤孙,我可不想成为他立威的对象。”说到这里,那华服郎君转向掌柜的,“我去劝吧,他们要几桌,我们就腾几桌。” “是是。” 于是,那美男子上得阁楼时,阁楼中已空出半边,看着收拾好的桌几,刘元带着众青衣人一一入座。 刘元一坐好,一个青衣人便凑近他,低声道:“郎君这阵势一摆,跟踪我们的人由六批变成了十三批,刚才退下的是邓氏一派的人,看来这酒楼是他们开的。楼下议论纷纷,都在诧异郎君这行为有何目的。”说到这里,这青衣人又道:“虽然那些人的注意力一直着紧在大郎身上,不过二郎的身边,也有陛下亲派的人。对了,楼下有人说,大郎这次出场如此豪奢,看来卢文和东海王这些年来得了不少钱。” 这青衣人把话说完后,刘元动作优雅地拭了拭手,悠闲地说道:“你去把请贴挨桌发出,便说,下个月十五,洛河之岸,天下首富卢文,盛情邀请洛阳各位豪强享天地美景,聚无双之宴。恩,这里的人发完后,让人挨个往各大家族发请贴。” 那青衣人头一低,轻声应道:“是。” 刘元轻轻抹了抹嘴,微笑道:“皇宫中也送一份。就送给那些宫门卫便是。” “是。” ## 替新书美人温雅求粉红票。(……) 第三十八章青楼 在大郎刘元以一种极不正式极不庄重,却也咄咄逼人的态度发出那些请贴时,卢萦正守在丈夫身边。 刘疆闲着无事,就喜欢下棋,他的棋风既狠又稳,卢萦却总是奇峰突出,两人对奇对奇,招招凶狠子子争先,令得站在一侧看局的郭允是胆战心惊,直像看了一场短兵相接的厮杀一样。 他拭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见到这局又是平手,有点无力地想道:这两人下起棋来,颇像是窝里斗,让我这看戏的人,都出了几把老汗。 不过,刘疆本来神色怏怏,这般与卢萦连续七盘都是平手后,他也精神大振,目露精光了。 刚刚把棋盘拂乱,郭允立马一人送上一盅酒,说道:“自从那日二郎带着那些人去寻水匪后,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现在那些世家都乱了套,好一些夫人都哭到宫中去了,要不是陛下病又加重,只怕都要闹翻天了。” 顿了顿,他小心地问道:“二郎不会把那些人,全部引到什么地方来个全盘绞杀吧?”他做了一个‘杀杀杀’的手势。 卢萦笑嘻嘻地说道:“不会,他就是爱玩,也许是把那些人弄得迷了路,困在哪里了。” 说到这里,卢萦抬起头来,看向丈夫笑眯眯地说道:“二郎那小子爱玩爱闹喜欢出风头,这阵子没少受那些世家的气,指不定趁这个机会在折腾人呢。还有大郎,也给弄了这么一曲。阿疆。到时你去不去看热闹?” 刘疆向后一仰,伸手揉搓了一会眉心,淡淡说道:“父皇病情加重,说不定便是被小崽子们气的。”从细微处看事,从大郎二郎的行动就可以知道,他们夫妇最后的决定并不是顺应皇帝的意思离开洛阳,消停消停,反而是光风作浪,想来他那父皇,现在说不出的失望吧? 见刘疆的心思还在刘秀身上。卢萦有点担忧。她棋也不下了,扯着丈夫笑嘻嘻地说道:“咱们出去玩玩。”说罢,连扯带拖,把她的丈夫扯出了院落。 这一次。郭允也带了顶纱帽。便同行了。 这么多年下来。郭允跟在他们夫妇身后,都习惯了,如这阵子他回到郭府。没能伴着两人,没能与卢萦吵几次架,没能被自家主公瞪几回眼,他那是通身都不舒服。 卢萦与丈夫手牵手走在这洛阳街上,虽然现在洛阳风声鹤唳,无数人在打探他们夫妇的去向,可再多的人费再多的心思,还是寻他们不到。这很简单,刘疆在这地方经营多年,卢萦更是蛇道鼠路都通,怎么可能让人摸得到地方? 走着走着,刘疆突然说道:“下雪了。” 这话一出,卢萦抬起头来。 可不是正是下雪了?昏暗的天空中,一粒粒似雨滴似雪粒的东西落下,东一砸西一砸的,到得后面,那是越来越密,越来越密。 这时,郭允朝着前方一指,“我们进去避避吧。”说罢,率先朝那地方跑了去。 卢萦两人缓步跟上。 一进去,几人才发现,眼前这个看似素净高雅的地方,竟然也是个青楼。一个个或端庄或妖娆的美人穿行其间,鸨母打扮得更像宫中的女官,正举止端雅地行走在众人当中,语态娴雅地交际着。 一进去一个巨大的殿堂,殿堂中间是一个天井,而透过殿堂缕空的大窗户,则是外面的花园。如今,这殿堂里,男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喝酒或聊天,美人们安静地站在一侧,有人招呼时才上前。既不像别的青楼那样殷勤得让人不习惯,也没有半点花哨,反而处处是摆着榻几,表演着琴棋书画的端方之人。 朝这青楼呆了一会,突然的,郭允想起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不由向卢萦问道:“这青楼你有份么?” 卢萦也在四下张望,闻言她无可无不可地应道:“恩,我就提了这么一个想法,没料到那些人还真拿来实施了。” 郭允闻言黑了脸,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卢文,你都成了天下鸨儿的头儿了。” 卢萦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话可不能胡说……我本是高雅之人,虽管着风月,可青楼中的事,我还不屑沾手。” 郭允立马翻了一个白眼。 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时,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左拥右抱着两个美人儿,一边伸着嘴去嗫一个美人的嘴,一边哈哈笑着走了过来。 因抱着美人,这中年男子走起路来便漫不经心,在经过卢萦三人时,他一不小心给撞了郭允一下。还不等郭允开口,那中年男子已皱着眉头不高兴地喝道:“我说你们三人,挡在这中间算什么?我好端端地走着呢,真是晦气!”他刚骂得起劲,一个美人儿把嘴堵住他,娇嗔道:“大人,何必理会他们呢?” 被那美人儿这么来了一下,那官员这才罢休,与那美人儿嘴亲得叭唧叭唧地离开了。 望着那官员的身影,郭允突然转过头对上卢萦,委屈地说道:“卢文,我要早冤,我有委屈,我被欺负了!” 语气很正经,态度也很严肃。 卢萦白了他一眼,收回盯视那男人的目光,低声回道:“这厮是萧燕的丈夫。”顿了顿,她感叹道:“想当年人称俊杰,怎么十几年过去,却变化这么大了?” 郭允哪里理会她的感慨,还在那里嘟囔,“卢文,我有冤,我不服!” 卢萦又翻了一个白眼时,刘疆已经提步,带着二人举止高贵地朝着前方的榻几走去。 三人刚坐下,不远处的萧燕的丈夫,又发出了一阵大笑声。看着那人的得意相,卢萦倒真蹙起了眉。 这时刻,一侧的郭允还在哼哼唱唱,“卢文,我被欺负了,我有冤,我不服。哼哼,这是你的地盘,你真不给我出这口气?” 卢萦瞪了一眼长不大的这厮,在萧燕的丈夫那得意的叫嚣声中,她低声说道:“是得出手……这厮的富贵,全因卖我而得,岂能让他如此嚣张?”不过,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想伤害萧燕,所以,怎么出手,她还得想一想。 就在卢萦如此想着时,突然的,一侧的刘疆声音淡淡地说道:“咦,这里似乎要热闹了?”这话一出,卢萦郭允两人齐刷刷转过头,看向了青楼门口。(……) 第三十九章 卢文现身 青楼门口,十几个金吾卫大步而来,他们一进大门,便分左右站好,然后,一个身材高大,具有阴氏一派人特有的清秀端雅长相,与阴澈有着二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一进青楼,便朝四下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在经过卢萦三人时,略滞了滞。 正在这时,鸨母急急迎来,朝着那男子福了福后,她陪着笑说道:“这位郎君……” 不等她说完,那男子便手一挥,断然说道:“有逃犯进了这里,今此我过来,只是公事公办。” 说到这里,他大步朝着卢萦三人走来。 看着这人过来,卢萦朝着郭允侧了侧,叹道:“你露了行踪?” 郭允皱着眉头,表情有点严肃,“我很小心,除非我身边出了背主之人。” 就在他说话之时,那中年人来到了三人面前。 他朝三人盯了一会,转向卢萦,冷声道:“你是何人?”转眼又道:“摘下纱帽来!” 卢萦这阵子,因为情势需要,此刻着的是一件从春秋战国传至如今的深衣,这种深衣,上裳下襦是为一体,因为简单方便,又不分男女,在民间有不少地方还在流行。而卢萦身量颇高,穿了这深衣,再把头发随便扎起后,既简洁方便,又不违背大儿子所命令的,一年之内不准扮男子的话。 此刻,听到这中年男子的命令后,卢萦淡淡一笑。 她从几上端起一盅酒。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后,微微抬眸,直视这人,淡淡说道:“阁下好生无礼。” 那中年男子越发紧迫地看着她,沉着一张脸喝道:“我让你摘下纱帽!” 随着他这喝声一出,嗖嗖嗖,站在他身后的那些金吾卫们,同时提步,转眼间,便把卢萦三人团团围住。 看来还真是露了行踪。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了。 当下。卢萦笑了笑。 她果然如这人所说的那样,慢慢摘下了纱帽。 随着这纱帽一摘,只简单束起长发,长相俊美中透着风流张扬之气的卢文。那面目便清楚地呈现在大堂众人眼前。 一看到她的面容。那中年人的脸上闪过一抹狂喜:果然就是她!这次他立下大功了! 这厮刚刚想到这里。只见卢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嘲讽。 然后,她抬起头来。朝着四下清声笑道:“卢文久不至洛阳,没有想到,这里真不是十三年前的模样。” 四下先是一静。 转眼间,听到的众人同时回过神来。 而这一回神,便是一阵嗡嗡声,惊叫声,议论声,叫闹声不绝于耳。只听得楼上楼下,不管是龟公伎子,还是那些远地来的客人,或者是洛阳本地的豪强,都一窝蜂地涌来。于这纷纷而来的脚步声中,有人在叫道:“什么,卢文来了?”“快看,她就是卢文。”“各位各位,卢行首来了!”“我们的头儿来了!” 竟是一转眼间,楼上楼下的人便潮水般地涌来。这些金吾卫,平素任谁对上,可能害怕,可这人都是这样,人多就势众,罪不罚众,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来,便是那些洛阳本地的规矩人,这时也不害怕那些金吾卫了,和着这满堂的风月客们,潮水般的涌来。 这情景,万万出乎那中年人的意料之处! 他没有想到,离开了洛阳十三岁的卢文,只是把名字说出,这些人就不管不顾地簇拥而来。 这时的他,自是没有想到,这青楼本是卢萦的地盘。在这里,她就是王,她就是一呼百诺无数人仰慕的传说中的人物。再加上卢萦到洛阳这么久,早对藏在这些青楼中的属下有交待,所以,那些崇拜她的人造一造势,便成了如今这前仆后继的模样。 看到这数百人潮水般地涌来,那中年人脸色一变,厉声喝道:“站住,都给我站住,朝庭办差,你等敢抗旨?” 他这喝声,令得四下潮水般的人流一静时,卢萦的清笑声传来。 她一边清笑,一边施施然提步而行,口中则说道:“我卢文是东海王妃,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犯了事,还成了朝庭的犯人?” 她停下脚步,回眸冷冷瞅着那中年人,哧声说道:“如果我是犯人,那东海王也是犯人了?这是谁下的旨意?陛下吗?还是说,是你个人编造事实,胡乱攀诬?” 最后几字,她声音提高,吐完之后,卢萦猛然暴喝,“说!你闯入这里,先是说有逃犯入内,又围着我堂堂王妃说是办差!是谁给的你的胆,让你编造事实,胡乱攀诬?” 她这喝声十分响亮,一时远远传出。 本来,卢文确实是东海王妃,而陛下也确实不可能下旨要捉拿自己“本本份份当着郡王”的大儿子。 所以,她这喝声一出,四下哗声大作,而那中年人则是脸色一变。 他直到这时才想起,现在就算是陛下病重,太子势大,可只要陛下一天不死,太子就一天还要按规矩来。再说,前太子无故被废,一直被众臣诟病。现在陛下还在呢,他们就对前太子妃下手,这要传出去,只怕他的家族连同太子本人,都要吃大挂落! 一时之间,那中年人后悔起来。 而他这一后悔,然后便被卢萦逼得向后退了两步。 见他后退,卢萦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后,提步便挤过他,朝着众人走去。 看到她走来,青楼中的众人,都目眩神迷地仰视着这个近十几年来,天下间最为传奇,最为神秘的人物。 在众目睽睽之下,卢萦提步走去时,在经过萧燕的丈夫身侧时,却是脚步一凝。 她转头看向这个男人。 那男人正搂着一美人,见到卢萦看向自己,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怕了,脚步便向后一退。 卢萦把这人上上下下盯了一会后,突然右手一伸,“啪----”地一下,一个耳光重重扇了过去! 在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中,卢萦轻蔑地说道:“龌龊之徒!” “你!” 不等这男人反应过来,卢萦却是再不理会于他,提步就走,转眼间,她便陷入了人群包围中。在众人又是兴奋又是激动的问侯声中,卢萦一边与他们低语,一边朝楼上走去。 这时,一个金吾卫凑近那姓阴的中年人,低声说道:“主公,要不要去叫人?” 那中年人盯视着走入了阁楼上的卢萦,咬牙道:“废话!快点去!” 还不等他这个命令声下达,一侧,一个清瘦的儒生回了一句,“人卢文都上楼了,随时随地都会消失,此刻再去叫人,不是闹笑话吗?”(……) 第四十章 风雨欲来 那阴姓的中年人冷着脸,他狠狠瞪了那清瘦儒生一眼,低喝道:“你懂什么?她可是卢文!” 说到这里,他也没有时间多做解释,低声吩咐几句后,便匆匆朝着阁楼上走去。 可是,当这中年人赶到阁楼,当权势熏天的他,那些部众以最快地速度来到青楼下时,哪里还有卢萦的身影? 那中年人大为不满。 而在他匆匆赶到太子府第,又过了数日后,他那不满,已转为惊愕。 他得到消息,说是刘疆卢萦夫妇和两个儿子,是同时抵达洛阳的,前阵子皇帝还在病倒后第一次出宫城时,遇到了刘疆本人。 甚至,经过他这阵子的调查,有不少人发现了刘疆夫妇的踪影。 可是,以他们对洛阳的控制,以他们的势力之众,竟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线索。那刘疆卢萦时隔十三年,再来到他们的地盘上,竟是想出现就出现,想隐藏就隐藏,无形可寻,无处可查! 这两人,倒底是有那通天的权势,令得他们的追查总是流于表面,还是他们藏得太隐匿?可看这踪像,分明是前者啊! 一时之间,有消息说,太子这阵子都一直沉着脸非常不悦。 就在那些人把洛阳查了个底朝天,却还是一无所获,而渐渐放下此事,只一心等着大郎刘元所邀请的那盛大之宴到来前一日,卢萦再次出现在街道上。 天。越是靠近年关,越是寒冷了。 卢萦一边慢悠悠地行走,一边悠然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日光。 随时时间临近,这阵了,洛阳人老是谈论起大郎刘元的那场邀请,以及马上就要来临的那场宴会。如此刻也是这样,“也不知那卢文会不会出现?”“定然会出现在。想当年她与太子大婚,那是何等风光?”“怎么走到哪里,都听人在谈起那宴会?看来期待他们出现的人很多啊。” 是啊,期待她与刘疆出现的人。当然多了。 不止如此。只怕还有天罗地网布置着,只等他们露面呢。 卢萦冷冷一笑,便把此事放开。她出来,可是逛荡玩耍的。这心。还是到了时候再操吧。 走着走着。卢萦看到了前方的酒家中,出现了二个熟悉的身影。 卢萦一怔,正准备走过去去瞅一瞅。又停下了脚步。 当她来到另一条街道时,居然又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人。 一个时辰后,当卢萦看到那些成都平氏的人也不停地穿来穿去时,她马上明白了:这阵子,凡是与自己熟识的人,只怕都或被迫或自愿跑到这街道成天闲逛了。目的,可不就是引得自己出现么? 这鱼钩得可真是有意思…… 侧头寻思了一会,卢萦转过身,优哉游哉地往回走去。 转眼,第二天到了。 这一天,整个洛阳城都处于一种异常的亢奋当中。似乎直到这一日,洛阳人才发现,这城里,竟是多了很多附近城池赶过来看热闹的人。 酒家客栈,青楼街道,处处都有人在议论今晚的宴会之外,‘卢文’的名字,更不时被提起。 而平素总是衣履鲜华的金吾卫们,这时也不停地出现在街道上,随着那蹬蹬蹬的马蹄声,一时之间,洛阳城里不知是充斥了热闹,还是紧张的气氛。 一辆马车中。 透过半开的车帘,大郎向后微倚,一边看着这来往的人流,一边倾听着外面的谈论。 过了一会,一个青衣青年凑近他,低声说道:“大郎,只怕出动的不止是金吾卫,我看到有城防军也在其中。”说到这里,另一个青年低声冷笑道:“真是可笑,不过一场聚会而已,就出动了这么多人,也不怕被人看轻了去。” 另一个青衣则答道:“这有什么好看轻的,发出这命令的,肯定只是下面私自揣摩上意的人……总之今儿晚上,可是真正热闹了。” 听到三个伙伴的低语声,大郎无所谓的揉了揉额心,道:“都准备好了?” “这个简单,自是准备好了。” “二郎呢?” “也会及时赶到。” “恩,把消息传给我母亲。” “大郎放心。” 交流到这里,大郎似是放松下来,他向后一倚,慢条斯理地端起一盅酒品了品,道:“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是。” 而此时此刻,昨天才出来玩过的卢萦,又忍不住心痒痒地跑出来凑热闹了。 ……实在是凑热闹,现在的洛阳城,可真是太热闹了,这闲言闲语的,从四大城门流水般涌来的外地人,还有以警惕探寻的目光盯着这些外地人的某些有心人,实在是太热闹太好玩了。 如现在,卢萦在听了一会后,隐隐看到有两个认得的人进了前面一个大酒家,便驱着马车,施施然跟了进去。 她刚坐下,身边便有人悄悄议论道:“听说那东海王刘疆和卢文夫妇,早年就溜走了,现在在东海老实呆着的,不过是他们的傀儡。” “还有这样的事?” “当然,这消息可靠着呢。” 就在这纷纷而起的议论声,一个男子含着恨意的声音从她的前方传来,“怎么走到哪里,都是那一家子的消息?”男子沉沉说道:“不过是蹦哒不了几日的跳梁小丑,也值得这么说着?” 这男子的声音一落,旁边,一个不知是他同窗还是同僚的三十岁左右的儒生轻叹道:“是啊,我也不明白,怎么这些人就这么兴奋了。” 刚刚说到这里,第三人转向那先前开口之人,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卢文前两天扇了你一掌?”仿佛见到对方要发火,那青年马上说道:“兄台别恼,依我看来,这是好事呢,那一巴掌,可明摆着你与卢文不和,上面的人由此对你青眼相看,可不正是好事?” 含恨之人,也就是萧燕的丈夫也是这样想的,他冷笑道:“不错,她那一巴掌可帮了我不少忙,昨儿个,我又升官了。” 这话一出,他旁边的几人一阵唏嘘,萧燕的丈夫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屋中那个蠢妇,这阵子还抄着什么道经,上面命令她出来都不出来。得知我的事后,也不知道安慰,还把自己关在房中……等今天卢文那一家子落网后,我立马就休了那个蠢妇。”这原本是他的家宅事,可这男人明显是被气傻了,竟然跑到这大庭广众当中,对着几个大男人说起来了。 不过,这也是情理当中的事,这阵子以来,众人一提到他,便会说他是借夫人的光,借卢文的光升了官。他郁怒在心也是正常。 这几人在这里说得欢,便没有注意他们身后的卢萦。 而卢萦听到这里后,也垂下眸来,暗暗想道:看来萧燕是真悔了,我那一巴掌,还真扇出了我想知道的事实。 想到萧燕悔了,卢萦心情好了不少。然后,她抬起头来,眯着眼睛高高兴兴地盯着萧燕的丈夫,想着,也是时候废了这蠢物了。(……) 第四十一章 萧燕过往的了断 萧燕的夫婿方信喝了一会酒,与众人闲谈几句,便告辞离去。 出了酒楼后不久,他上得自家马车,拐过弯,朝着另一条街道走去。 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看着前方的玉石店铺,方信的脸上,不知不觉是堆满了笑意,他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中走下,朝着那店铺中走去。 店铺中,一个带着婢女的小姑正拿着一块玉佩在看着,方信踱到她身侧,朝那小二瞪了一眼,示意他退下后,他朝着那小姑低声说道:“阿绣,你来了啊?” 阿绣装模作样地看着手中的玉佩,也不回头,语气娇慢的,“是啊,我来了呢。”她瞟了方信一眼,眼光在愠怒中夹着媚色,“姓方的,你说你要休了你那妻室,好迎娶我入门的,什么时候休啊?” 方信爱不释手地看着这个年华二九的小九,谄着笑脸忙不迭地说道:“就休就休,阿绣你也知道的,今天晚上那什么卢文便会被抓了,没了卢文,我还留着那婆娘做什么?明儿我就休了她迎娶你。” 听到方信这言辞旦旦的话,阿绣抿着唇娇笑不已,“哟,方郎这话说得真肯定……只是萧燕一直把我当成姐妹,要是知道我把她踢下了堂,她莫不会气得一死了之?” “死了也好,那个老丑女人,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方信笑得阴狠,他沉着声音说道:“这几天我要她出来逛逛,看能不能把卢文给引出来。她居然不肯!那女人留着还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他见四下无人注意这里,便凑到阿绣的耳边喷着热气,暧昧地说道:“那女人现在又老又丑,可没有一点及得上阿绣你的。” 一边说,他的手一边伸出,已在不知不觉中摸上了阿绣的臀部。 阿绣欲迎还拒地扭了几下,格格低笑,“那可不一定了,你那夫人萧燕。她的出身可比我好。” 这个阿绣。现下虽是方信上司的女儿,可她的身份不是秘密,在刘疆当太子时,阿绣的父母因贪污被打入大牢。阿绣也给成了官伎。不过没过多久。阿绣还没有长大开苞。刘疆便走了,新旧权力交替期间,阿绣的父母给批了一个蒙冤入狱。只是她父母放出来不久就死了,阿绣便给记在了父母的知交好友,也就是方信的上司陈大人的嫡妻名下,成了陈大人的第三女。 虽说阿绣现在也是官宦之女,可她毕竟以前在青楼呆过,名声上很不好听。只是陈大人来头很大,与方信这种没背景的人完全是两回事。因此,便是阿绣名声不好,方信也不管不顾地攀上了。 听到阿绣的话,方信悄悄摸了两把后警惕地看了四下,还是收回了手,他哧声说道:“什么出身?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她家里早就没落了。”转眼他凑近阿绣,喘着粗气低声说道:“宝贝,马上我就可以迎娶你了。给我摸摸好不好?”说罢,他伸手想扯着阿绣朝一侧的帘幕后走去。 阿绣自是不信,她反手就是一下,重重把方信的手臂给拍落后,哼哼笑道:“滚!”丢出这个字后,见到方信似是有点恼,她回了一个媚眼,小小声地说道:“在这里有什么劲?你那夫人这几日不是病了吗?我呆会就去见她,到时让她气气好不好?”最后几个字,真是又软又嗔。 方信自是知道,夫人这几日确实是不舒服,本来他还以为她只是为了不去诱骗卢文上勾而装病的,直看到她频频呕吐,才知道她真是不适。今早时,他听大夫说,好似是萧燕又怀上孩子什么的……都三四十岁的老女人,不过是那次酒后碰了她,居然还给怀上了。这个节骨眼上怀上孩子,这不是想赖在正妻的位置上不下来吗?所以,他心里实有点恼火。 如今,听到这阿绣一说,方信点了点头,道:“也好。”气病了也好,最好是给气死了,这样也省得他落了一个休弃发妻的坏名声。 “既然如此,那我们呆会在方府中见面啦。” “那阿绣你要记得过来哦。” 在一阵依依不舍后,这一男一女先后出了店铺。 萧燕这阵子一直神情恹恹,在知道自个怀孕后,她更是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她年纪不小了,虽有一儿一女,可自从她娘家败落后,便连累得儿女也不讨丈夫欢心。儿子在远处的学堂里,大女儿早早许了人家。 而她自己,这些年不停的操劳,过度的劳累再加上忧积于心,这一怀孕,每次都吐得天翻地覆,有时萧燕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过不了这一关。 像现在,她又被梦魇了。挣扎得脸色青白满头大汗的萧燕,挥舞着手流着泪叫道:“阿萦阿萦,你得允许人犯一次错。”她在梦中泪如雨下,抽噎得喘不过气来,哭泣着,萧燕乞求道:“阿萦,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阿萦,求求你!” 她是当家主母,这个时候应该奴婢如云,可她在房中又哭又喊的,外面却是悄无一人。直到一个端着药盅的妇人带着一个年轻婢女急急走过来,破门而入后才打断萧燕的梦魇,“夫人夫人!” 那妇人使劲摇着萧燕,哽咽道:“夫人,你以前都好好的,怎么这两天连睡觉也不安生了?” 以后萧燕也有过做梦,也有过梦呓中忏悔的时候,可那是几个月才犯一次,每次也只是喃喃几句。哪里像现在这般死去活来的? 给那妇人摇醒,萧燕满头大汗手足无力,她双眼无神地看着纱帐,低低地说道:“出去吧,我没事。” “可是夫人你。” “出去。让我静一静。” “是。” 两人刚刚退到房门处,一个娇脆的声音快乐地传来,“萧姐姐,听说你生病了啊?”一边叫着,阿绣一边在婢女地扶持下曼妙地走了进来。 看到她进来,那妇人脸色一变,她瞪着阿绣低喝道:“你出去!” “为什么?”简单的三个字,阿绣咬得软软的,娇娇的。她哧地一笑,径自推开那妇人。扭着腰来到了萧燕的榻前。 看着满头大汗。脸色发白的萧燕,阿绣格格一笑,道:“萧姐姐,你好象又老了几岁呢。这脸上的皱纹粉都遮不住了。”转眼她又啧啧连声。“还有呢。姐姐怎么又是汗又是眼泪的,莫不是方郎终于不要你,你怕得躲在房子里哭了?” 萧燕无神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低低问道:“阿绣。” “萧姐姐,我在呢。” “我以前可是得罪过你?” “没呢,姐姐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得罪我呢?” “我以前可是对你不好?” “姐姐对我好着呢,我初到陈府,所有人都看我不起排斥我,只有萧姐姐包容我宠我。” 萧燕闭上眼睛,无力地说道:“那你为何?”为何勾引她的夫婿,为何千方百计地来刺激她伤害她? 阿绣闻言格格一笑,她把脸凑近萧燕,小小声地说道:“姐姐,这个,其实我也没有想清楚呢……我就是觉得啊,萧姐姐不是对我好吗?那为什么我要你那玉镇时,你不给我呢?还有那次,我看中了那披风,姐姐也不给我。于是我就恨了,明明一直以来,我要什么你都给我的,你凭什么不给我后来还疏远我?” 见萧燕听到这里,反应是闭紧眼睛闭着唇不想说话了,阿绣娇娇地说道:“对了萧姐姐,刚才我看到了方郎。他说啊,他马上就可以休了你娶我了……萧姐姐,你下堂那天,我把那玉镇和披风赏给你带走好不好?” 见萧燕气得脸色发青,她更快乐了,“还有,方郎说,你的嫁妆什么的,早在来洛阳时上下打点给弄没了。所以,你被休时什么也没有对不对?哦,对了,你还有一儿一女。不过不要紧,你儿子还没有成婚呢,他以后可要管我叫娘的……” 这话一出,萧燕再也忍不住,翻身坐起,伸手就想扼住阿绣的咽喉。可她虚软无力,阿绣只是轻轻一闪,她便整个人都滚到了地上了。 见到萧燕这狼狈的样子,阿绣捂着嘴笑得更欢了。 就在这时,屋梁上跳下了一道黑影! 这黑影来如闪电,转眼便落到了阿绣的身后! 萧燕刚从地上爬起,整张脸还气得青紫,这一眼看到阿绣身后的黑衣人,不由呆住了。 感觉到萧燕,阿绣先是一惊,再错愕地转过头来。 然后,她也看到了那黑衣人。 陡然看到自己身后站了这么大个人,阿绣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啊----” 她才叫一声,咽喉便是一紧,却是那黑衣人手一伸,扼着她咽喉提了起来。 提着脸色涨得青紫的阿绣,这身材有点娇小的黑衣人却没有她,而是向萧燕说道:“外面左侧巷道中有马车,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这里。” “啊?”萧燕呆呆傻傻的,显然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那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丢到萧燕身上。萧燕双手捧过,只是一看后,她激动得眼中泪花滚动,哽咽道:“是阿萦,是阿萦,你是阿萦派来的?” 那黑衣人冷着脸说道:“不错,行首说了,你如果愿意按她所说的行事,就马上出这个大门。你的儿女,她有办法安置好。” 萧燕忙不迭地抓过外袍披好,忙不迭地应道:“我听,我听,我只听她的。” 萧燕的陪嫁,这些人走的走散的散,女儿出嫁和儿子就学又带走一些,身边只有寥寥三四个。带着这三四人,她胡乱把这些年存下来的首饰私房和仅剩不多的嫁妆契纸一包,便颠颠撞撞地出了房。 那黑衣人所说的马车,就停在萧燕府第的不远处,她刚刚爬上,便听到从方府中传来一声暴喝。 那暴喝如此响亮,直是引得这本属于繁体地带的街道瞬时热闹起来。而爬上马车的萧燕几人,也不由好奇地伸出头去。 就在四个众人纷纷朝这边拥来,巷道街道处到处有人探头探脑时。又是一声暴喝传来,在暴喝声中,只见方府大门被人砰地一声打了开来,然后,只见一个黑衣人提着光溜溜的,不知何时竟被剥光了衣服的陈绣走出了大门! 这一幕! 哗地一下,四下人流如潮,纷纷朝这边挤来。而刚刚归府的方信,也急急跳下马车朝这边跑来。 就在人流如织中,那黑衣人把脱得精光的,又是尖叫又是哭嚎的阿绣朝着街道中一扔。扔得她光溜溜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后,那黑衣人以一种不屑地语气暴然喝道:“陈见的这个三女儿,出身娼户,还是未嫁之身就早与方信苟合在一起……大伙好好赏一赏这娼妓的身子吧。”说罢他放声大笑,于众人的惊愕议论声中扬长而去。而这个时候,方信刚刚冲到众人前。 随着那黑衣人的狂笑声,方信脚步一个急刹,他呆呆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光着身子被人指指点点的阿绣,额头上冷汗涔涔,整个人虚脱到了极点。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完了,我完了…… 阿绣在他的府中被人提出,被人脱光了扔出来,不但丢了陈府的颜面,最重要的是,阿绣的养父,那个背景雄厚的陈大人,必然会痛恨于他,痛恨因为方信的缘故让他折了脸,痛恨方信让阿绣再无容僧地! 完了,他完了…… 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萧燕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转眼,她低低笑道:“阿萦的手段,还是这般直接粗暴。”却也有效!简直是太有效了! 她看着站在人群中,脸如死灰的方信,看着被众人围着,如白虫一样蜷缩成一团,哭叫得声嘶力竭的阿绣。她想象着阿绣的父亲的暴怒,想象着陈府那一家子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想着阿绣以后生不如死的人生,不由低低笑了起来。 才笑了两声,她已满脸泪水。伸手重重一拭,她在马车中坐好,低低说道:“走吧。” 于是,马车驶动,带着她走向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 ## 各位,《凤月无边》的终结版终于上市了,这一次,我可是签名签得手指都拘挛了。恩,签了五百份,给拓印在书页上,所以,现在到当当卓越网上订购凤月无边,有很大的机率可以得到签了名的实体书。另外实体书上奉有二三万字,不会在网上放出的独家番外。那番外中,有对阴澈的交待。(……) 第四十二章 傍晚了 从来没有一日,让洛阳人觉得如此漫长。 不过,再漫长的白日,也渐渐到头了。太阳开始西斜时,原本便热闹的洛阳城,更是加倍的喧哗起来。 这是冬天,原本畏惧河风寒凛的众人,这时也潮水般地涌至洛河。 ……今天是十五,是东海王刘疆的长子,那俊美得过了分的世子刘元,邀请洛阳人聚宴的日子。 只是他开口邀请时,说的是洛河之岸,可这洛河如此之大,不知他所说的岸,是哪一边? 在洛阳人急急向洛河赶去时,不过区区几个时辰,便已脸色灰败,衣襟上还沾了污印的方信,也坐着马车汇入了人流中。 他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心急如焚的反复问道:“怎么,有动静没有?有没有哪里传来鼓声?有没有很多灯火?”一仆人抬头看了刚刚西沉,还白灼灼的挂在天上,连半个傍晚的影子也没有的天空,低声回道:“大人,现下还早着呢。约摸还有二个时辰才正是时候。” 明明天气寒冷,方信却频频拭着汗,他泛着油光的脸带上了几分狠毒,“他们说是无双之宴,这么大的口气,肯定要准备很久。盯紧一点,我今晚一定要立下大功!” 顿了顿,他又咬牙说道:“这是我最后一博了。”这句话从他口中吐出,带着种凄凉的恨意和惆怅。 那仆人小心地看了方信一眼,欲言又止的。倒是站在年青仆人后面的一个老仆,这时忍不住叹道:“萧氏不管如何,都是郎君的发妻,当初她倾尽嫁妆,郎君才能调到洛阳当官。对她,郎君确实是做过了。” 要是平时,这老仆根本没有胆量说这样的话。可到了现在,这些深信命理,信着因果的众人,却忍不住了。他想。大人造了孽。所以报应来了,能在最后关头上提醒一下也是好的。 方信这时也有点后悔,他失落了一会,低声说道:“是啊……我就是犯了几个错。第一个错。不应该在当时逼着萧氏去陷害卢文。以至绝了她们的情谊。第二件,我是不该这么逼着萧氏无处容身……” 就在刚才,在那阿绣被人赤条条地扔出。他反应过来后,便赶走众人,把阿绣保护好,给她穿上衣裳。现在阿绣已回到了陈府。 而在阿绣离开时,方信也发现,自己的发妻萧燕不见了,而且,她还带走了几个忠于她的仆人,卷起了一些小件首饰。 然后在询问中,他从仆人的口中知道,那个黑衣人似是与卢文有关,也是听了他的什么话后,萧氏才急急离开的。而萧氏一走,那黑衣人便把阿绣剥光,把她抛出了府门。 当时听到这些消息时,方信又恨又惊又惧。恨的是,萧氏明明一句话就可以阻止那黑衣人,她不但没有开口阻拦,还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那个妇人,哪里还有半点顾念他们的夫妇之情?惊的是,阿绣身后的陈府,怕是再也容不得自己了。那陈府这么大的势力背景,要对付一个什么也没有自己,岂不是轻而易举?他这一生,仕途只怕是到头了。惧的是,那卢文行事当真无耻,怎么别的人顾及的,她却能毫无忌讳地做出来?她也是一个女人,怎么就对阿绣那个女子下得了这样的手?她也当过官,怎么就不知道手段文雅不绝人生路?最重要的,这么可怕的卢文,居然对自己出手了,是不是她还有后招? 越是寻思,方信便越是无所依从,他一会咬牙切齿地恨着萧氏,一会又恨着阿绣,暗中唾骂这个娼所里出来的女子无羞无耻,那么去逼迫萧氏,要是她知道忍耐,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这样恨了一阵,在房子里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后,方信又悔了起来。他就想着,那阿绣有什么好?不过娼所出来的女子,就算比阿燕年轻漂亮,可年轻美貌的女子还少了?他随便甩点金出去,都可以卖上十几个回来供自己玩弄。他要是干脆守着阿燕,不去想着休妻另娶,不去寻思那捷径,说不定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看那卢文,便是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把萧燕引出去后,再对自己动手,可见她对萧燕原是有香火之情的。 恨到最后,他在属下的提醒中明白过来,如今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唯一能挽回败局的,就是在擒拿卢文的事上立下大功。只要讨好了太子殿下,他还怕什么陈府?再说,现在的情况不是他要与卢文做对,而是卢文不会放过他了,他只能博这一把了。 想着想着,方信又急躁起来,他伸出头连连催道:“快点,快一点。” “是,是。” 在驭夫的朗应声中,马车加了速,直直地朝着洛阳岸边驶去。 数十里的洛河两岸,这时都站满了人群。而那些聪明点的,则占据各个高楼,等着夜幕将临时,哪里灯火大作,鼓声大响,定然就是在哪里举行宴会了。 只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宴会,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就在众人喧嚣着,急不可耐地等候着时,渐渐的,太阳开始西沉。 而在天边残阳似火,晚霞缕缕时,洛河上,缓缓驶来了一只巨大无比的二层巨船。 这船,奇高奇大,在众人的认知中,他们还没有见过这么巨大的船只。 看着那巨船缓缓驶来,洛河边上,一处高楼中,一个中年人脸色微变地低喝道:“不是说洛河的河道都有人盯着吗?怎么这么大的船过来了,却无一人知晓?” 他这喝声一出,站在他身后的十几人齐刷刷低下头。一人白着脸低声说道:“我们确实是派人盯着了,从这里直到黄河,都派有人。”另一人接口说道:“这巨船突然出现,却无人示警,要么,是那些人都被人杀了,另外一点就是,那些盯着的人中,只怕大半是叛徒。他们明明看到了,却装不知。”刚说到这里,一人跑了进来,急声道:“有信鸽来了。” “念。” “是。”那人朗应一声,诵道:“河岸众卒,尽数失踪。”这话一出,众人马上明白了,原来守在河岸的人,真是都给杀光了。真看不出,对方有这么大的能耐。 沉寂中,一人突然说道:“那船开过来了。”(……) 第四十三章 一个接一个 那船确实开过来了。 就在它缓缓驶近岸边的那一瞬间,整个船上灯火大作。这是真正的灯火大作,船板上插着数百只火把,它们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船舱中,上面飘着那种可以浮到天上的灯笼,它们密密麻麻地顶在天花板上。舱中的每一个角落,无数只烛光或拼成一朵朵花纹,或组成一个个古老的,春秋远古时某个小国的神秘文字。 灯火不是突然起来的,而是一个个美丽动人,身着纱衣的美貌少女,舞着翩跹的步履,一点一点点燃的。 在最后一个火把点燃的那一刻,天空也黑了起来,然后众人突然发现,整个洛阳城的光亮,加起来也没有这船上盛大。它便如河中突然着了火一样,映得整个洛阳都泛着红。 船上的火把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时,数十个美貌的少女们,如穿花般在灯火通明的船板上行走着,转眼间,她们齐刷刷出现在二层甲板上,然后,她们呈环形而立,朝着舱门入口处躬身娇唤,“妾等恭迎世子大驾----” 这些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虽然衣着一模一样,可姿色却各有千秋,这么齐刷刷地站在那里,娇娇软软一开口,一时之间,便是站在隐密处的几个皇子皇孙,也有点心摇神驰。 在她们的娇唤声中,一个头戴金冠,身披金玄相间的外袍的华美少年,缓步走了出来。 这少年的姿容是如此之盛,在他走出那一刻。他身边所有的美人都失去了光彩,而原本便灯火通明的巨船上,瞬时华光大作,因他的出现,那船宛如九天神舟。 这般站出来的,自然就是刘元了。 少年刘元站在高高的二层甲板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挤满了洛河两岸的人群,俊美高贵的脸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矜贵。 他目光扫视过众人后,缓缓开了口。“把船靠上码头。迎请各位贵客入内。” “是。” 众美人娇声应了,翩跹而下。就在她们退下时,巨船上,一阵美妙至极的乐音飘然而来。在那乐音中。独自站在二层甲板上。高高在下俊美得宛如天神的刘元。仿佛真是神仙中人,仿佛从来遥不可及。 站在岸边,仰望着刘元这模样。看着河风吹得他的玄金袍服猎猎作响,看到他在火把光中映衬得宛如火中神人,一个皇孙忍不住哼道:“都说那卢文喜好张扬,现在看她这儿子的架式,此言却是不虚。” 他的声音一落,站在一侧的一个世家子叹道:“我却不知为何,看到他这般模样,只想到自在两字。” 确实是如此,刘元这般站在巨船之上,远处是黑漆漆的山水,他飘然而来,宛如天外之人。那感觉还真是这洛阳之地,他是想来则来,想去则去,从来便自在,从来便飘逸悠扬…… 对于今彤宴,洛阳人奔走相告,谈论了很久的。在一个个角落处,几乎所有与卢文和刘疆识得的,打过交道的人,都过来了,都在朝站在甲板上,高高屹立,俊美无畴的刘元看去。 如一侧角落,依然做贵妇打扮的单明月,便目不转睛地抬头看着。 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单明月不再是贵妇成群直如众星伴月,而是独自一人。守在她身边的,只有少数几个婢仆和她的几个儿女。 抬头看着那船那火那人,单明月突然低低地说道:“他是卢萦的长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不甘和愤怒。 平素的她,便是心有怨怼,也从不会宣于言表的,而现在,她却轻易流露出来了。 站在单明月身边的几个儿女,都担心地看着自个的母亲,他们明白,这阵子,他们的母亲变了,变得宛如另一个人,这变化是从他们那个从来最是爱着母亲的父亲娶了别人,成了郡马开始的。 以前,他们也觉得,自己的母亲对父亲着实不好,她就像个没心的人一样,心心念念都是利益计较,便是对他们,也不过尔尔,使得母子之间,从来情谊不深。 可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想过,那个高大的坚强得不可一世的母亲,竟会被那么轻易地打倒。 那是五天前。五天前,父亲的新夫人,那个温婉开朗的少妇突然中了毒,几至不起。就在那女人倒地那一刻,他们的父亲疯了,他冲进单明月的房间,提着她的领子怒喝道:“你还是人么?单明月,是不是你不要的东西,最好永远没有人接手?是不是你以为你的恶毒,永远都应该被人容忍?单明月我告诉你,我受够了,我早就受够了你。我现在看到你,真真恶心。” 发泄过后,他们的父亲冲回了郡马府。在他彻夜不眠的照顾中,新夫人终于有所好转。而在几方的调查下,他们赫然发现,下毒之人,并不是他们的母亲,而是被父亲冷落多年的一个小妾。 明明事实都调查出来了,可父亲依然不悔改,在儿女们要求他向母亲赔礼时,他只说了一句,“我是真的受够了,你们母亲如果愿意,我想和离。” 便是这句话,让一直坚强得无人可以击倒的母亲彻底崩溃了,她在砸烂院子里所有的东西后,把自己锁在房中几天,二天后再出来时,已形销骨立,与人说话时,也不再有以前的温婉,而是尖酸刻薄。她似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动力,在赶走几个贵妇好友,言辞极尽刻薄的骂走几个同僚的夫人后,她便晕倒了。而在母亲晕倒之时,他们的父亲虽然来了,也尽心尽意的照顾了。可众儿女就是觉得,父亲的眼神是冷的,他,对母亲再也没有感情了。看到母亲痛苦,他也只有怜悯,却无情意。 也是在看到丈夫的眼神后,单明月仿佛完全明白过来,接下来的几天,她宛如行尸走肉,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母亲的剧变,让他们这些儿女虽不至于伤心心痛到无以复加,却还是不舒服的。所以他们尽量腾出时间,在这个时候陪她前来看这场热闹。 在另一侧角落,陈氏也静静地坐在马车中,静静地看着那灯火通明处。 与单明月的厌恶愤怒相比,陈氏的眼神是友善的,看着那个俊美华贵的少年,她眼神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一天,与她私奔,与她恩爱两不疑的丈夫孙朝,纳她的闺蜜好友冯氏为妾时,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同情的怜悯,只有那卢文,眼神中有着温和和友善。 那只是以前的印记,真正让她对卢文感激的,却是最近。前不久,她的丈夫孙朝在带着毁了容后性情大变的冯氏出游时,因再也无法忍受,而把冯氏推入河中。淹死了冯氏后,孙朝一门心思想把罪名挂在她的头上。 当时她只是没有同意。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回来那一晚,丈夫孙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串通了所有下人和长者,让所有人一致指证她,说是她杀的冯氏。当时,冯氏的兄弟们气冲冲地朝她围来,她的母族因受此事的连累,在那里哭叫嘶喊,而她的亲人和儿女,眼看就要被越来越来强势的冯氏几兄弟给弄入牢房,生不如死时,卢文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就是那封信,它被冯氏的几个兄弟看过后,当场正在被人猛扇耳光的她,当时正被押着就在进入牢房的她的亲人,都被放了出来,然后,取代她受罪的人,变成了孙朝。 那时,冯氏的兄弟说了一句话,“卢文说是你杀了我妹妹。卢文她是什么人?她说的话定然不可能是假的。孙朝,你先是引诱我的妹妹,误了她的终身,后来置她于死地,还把罪名推到你的发妻上,要让陈氏一族数百人因为你个人的罪孽受苦,你这人,真真是狼心狗肺了。” 于是,她的丈夫被收监,而她则与丈夫和离,为了补偿,冯氏还扶了她兄弟一把,让她兄弟升了一级。如今,她儿女在侧,虽然和离,整个人却是轻松舒服了。只是昨天在与孙朝见面时,她那丈夫拿着她的手便啕啕大哭,他不停地说着当年,他说他好悔,他说他这一生,只爱过她陈氏一人,他说他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迷上了冯氏,还为了那贱人伤了她。他说,如果有来生,他一定一心一意对她,会守着他们的爱情和他们的家,永远不弃不离。 有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氏知道,孙朝这些话确实是肺腑之言。不过她当时只是想着:不管你爱不爱我,你人品都是卑劣的。为了你这样的人我误尽一生,若有下世,只愿成仇不愿成偶! 当然,这话她没有必要对着马上就要被砍头的孙朝说出,她只是慢慢抽回她的手,只是飘然离去。在她离开时,孙朝还在哭喊着,“我好悔啊,我好恨……” 这一刻,真是来了太多太多人,有耿府的,也有阴府的。一个个故人直直地盯着那只巨船,盯着那个站在高处,俯视整个洛阳的绝美少年。 洛河边来的人实在太多,这般黑压压的看不到边,仿佛所有的洛阳人都倾巢而出一样。 因此,巨船空间有限,两列美貌少女站在甲板上,每上来一个人,她们便齐刷刷一福,娇声唤道:“贵客贴子在否?” ¥¥ 明天下午三点到四点半,我会在悦读纪吧与大伙聊聊,喜欢凤月无边的朋友们,可以去捧捧场哦。(……) 第四十四章 耿秉夫妇和卢萦 在一个个衣鬓生香的客人踏上甲板时,一辆马车驶过黑暗,来到了洛河边。 看着那不远处的巨船,从马车中走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刚准备提步,眼睛一转看到站在不远处朝自己微微笑着的熟悉身影,不由唇角微扬。 他直走近那修长的身影,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后,男子声音低而清冽地说道:“好久不见。” 卢萦看着他,对着这夜色下成熟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微笑道:“好久不见。” 这么多年没有见面,真正相对时,却相顾无言。耿秉神色复杂地看着卢萦,过了一会,他轻声说道:“看来你过得很好。” 是啊,卢萦一定过得好,她怎么可能让自己过得不好?依然是张扬的眉眼,依然是明亮夺目的眼神,依然美丽的身影,仿佛时光都厚待于她。 耿秉还待说话时,身后一阵低语声传来,却是有一队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隔了十三年后的会面,他不想这么快结束,当下朝旁边一指,低声道:“借一步说说话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树荫下。 远处的湖中光亮逼人,岸边插满了火把,这个晚上的洛阳城,注定是热闹繁华的。耿秉就着火把光,定定地看着卢萦,过了一会又道:“刘疆呢?” 卢萦微笑道:“他在给儿子保驾护航。” 耿秉低声说道:“前几天陛下昏迷过一次,大夫说。他怕是活不过四月。” 卢萦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这个消息我也知道了。”说到这里,她轻轻又道:“以后这个天下,是刘庄的了。”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曾经帮过元儿,刘庄上位后,不会对你不利吧?” 耿秉笑了笑,说道:“这个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恩,我耿府太过忠心为君,刘庄也不是太心狭的人。他最多也就是夺走我的兵权。让我休息一阵子……我早就想退下了,这也是个机会。” 解释到这里,他看着卢萦,慢慢又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打听着你们的消息。知道你过得很好后。心里也就安生了。恩,你回到洛阳后,似是没有与阴澈打过照面吧?他现在过得还可以。” 卢萦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她望着他说道:“你说这人生,真是走过了的路,就不能再回头了。我总记得以前我刚到洛阳时,与你们见面的情景。”说到这里,她也有点惆怅,侧过头看着右侧黑暗的树林中,卢萦怅然若失地说道:“那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仿佛只要一回头,大伙就都站在原处,永远不变地等着你过去。后来才知道,原来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都会变,都会老。” 她这话,不是余情未了,而是一个人在隔了十几年后,蓦然回首时,必有的那种怅然若失。有所谓‘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在当年时,总以为那明月是永远在的,直到再不能回头了,才知道,原来青春过去了,就永远没有了,年少的伙伴离开了,也就永远离开了。再相见时,人还是那人,心境却不一样,彼此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那种感觉。这心态,与爱情无关,与友情无关,它只是一个人对流近的青春的不舍罢了。 胡乱说到这里,卢萦突然问道:“你娶妻了么?” 耿秉笑了笑,道:“当然娶了,以我的家世,怎么可能一直独身。”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挺想独身的,这样子清净。只是家族有家族的考虑,终是身不由已。” 卢萦本只是随口问问,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好奇起来。她笑道:“怎么,你的妻室让你不满?” “也没什么不满。”耿秉像与交好的兄弟说话一样,浅浅笑道:“她就是个典型的,以皇后为楷模的洛阳闺秀,矜持聪明保守内敛,恩,在内宅事上很有点心机。”顿了顿,他又说道:“她嫁与我,嫁的是耿府耿秉,我娶她亦是如此。这点不似你与阿疆,你们之间有情,我们之间只有恩义。” 听到他这完全是对着好友说的牢骚话,卢萦笑了起来,她说道:“有所谓恩爱夫妻,自古以来,夫妻之间的恩便排在爱之上,你和你的夫人这种情况,那叫符合圣人大道。”一句话说得耿秉也是哭笑不得后,卢萦垂下眸,甜蜜而幸福地说道:“至于我与阿疆,我们是爱在恩上……此等事,需千百年的苦侯才有,你羡慕不来。”竟是自然而然的得瑟起来。 耿秉张目结舌地看了她一会后,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后,他说道:“行行,你们是千百年的苦侯,我没有那福气。”转眼他转开话题问道:“你们是准备陛下过逝后再离开,还是会在最近离开?” 这句话,卢萦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侧头寻思起来。 ……望着那树林中隐隐约约的人影,一辆马车中,一个贵妇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不必找了,我看到耿郎了。” 她这话一出,那仆妇连忙四下张望,问道:“夫人,你说将军在哪里?” 看着仆妇这傻傻楞楞的样子,那贵妇人因为心情不好,有点不愉了,她转过头看着隔得老远的树林,那相谈甚欢的一对,紧紧蹙起了眉。 这时,另一个仆妇凑近前来,她朝着贵妇人低声禀道:“夫人,李氏常氏吴氏郑氏她们都过来了。” 贵妇听到这些名字,眉头蹙得更深了。过了一会,她低低地说道:“阿苏。” “婢妇在。” “你说要是当年耿郎娶的是卢文,会不会根本不会纳那么多妾?” 那仆妇被她的语气惊了下。过了一会,仆妇低声说道:“夫人,将军一直敬重于你。身为主母,有了男人的敬重也就够了。” “够了么?”贵妇低低地笑了起来,明明与平素一样的笑声,可那仆妇却觉得,这笑声中恁地带了几分怅惘和苦涩。过了一会,贵妇低低说道:“我妒忌卢文,我恨她。” 那仆妇一惊,她看向贵妇。急急说道:“夫人。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将军与卢文又没有发生过什么,再说了,将军的夫人只有你。只是你。卢文也是嫁了人的。何必生这种无端之火……” 她才说到这里,那贵妇打断她的话头,低低说道:“我便是恨她。”一句话令得那仆妇住了嘴后。她低低的继续说道:“我恨她。明明她都成了婚,还生了几个儿女,可在将军眼中,她还是昔日好友。在将军看来,天下的妇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妇人,另一种,则是一个叫卢文的妇人。她卢文独一无二,而我,不过是挂上他妻室名头的一个妇人而已。” 说到这里,贵妇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慢慢说道:“你说卢文有什么好?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张扬不知检点……我呢,我五岁开始,便被专人教授礼仪规矩,我能用最规范的小隶写时人喜欢的华丽诗赋,不过我不需要才女之名,我会管帐,从小就跟母亲一道学习内宅之事,我生来,便是做为一个权贵的优秀妻子而培养的,我会管教仆人,会与别的夫人打交道,会妥善处理好内宅的关系,会说让丈夫舒心的话,会在关健时候提醒他振作,会从细微处帮他留意官场变化……一切大家闺秀必须会的,我都会,都精通,可为什么耿郎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女人,竟是那个不知羞耻的化身男子,还在男人中周旋,可笑的卖弄才情,还与那些下贱的风月伎子混在一起的卢文?而不是我?” 贵妇说到这里时,那仆妇唇动了动,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那是因为夫人与别的闺秀做一样的事,仿佛是批量炮制的,而卢文一直在做她自己。”当然,这话她没有胆量说出来。眼前这个夫人,虽然端雅得体,是个优秀的主母,可她同时也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她对付不服她管教的仆人和妾室的手段,可狠着呢。 贵妇苦笑了一阵后,眼角泛出了晶莹的泪花。过了一会,她喃喃说道:“其实耿秉是个好丈夫……最娇美的妾室,他也不偏爱,他永远尊重我,永远给我正妻的待遇,去年那个小妾仗着怀了身孕,对我说话没轻没重的,结果他就把她冷了三个月。在尊重我这种事上,他一直配合着我。” 沉默了一会,贵妇又道:“年轻时,母亲和那些贵妇总是说,女人只要做到我这个地步,就不可能不幸福……可是幸福是什么?是守着一个宅子,管教着丈夫的儿女和妾室财产,还是得到丈夫的一份尊重,不多也不少,就是那点尊重,然后相敬如宾的过上一辈子?阿苏,我记得你与你丈夫在一起,老是乐呵着,你能不能告诉我,幸福是什么?” 阿苏顿了顿,半晌才低声说道:“阿苏想,幸福应该是疼自己也疼自己的丈夫吧。夫人,你平时太累了。” “我很累吗?我不觉得啊。” “恩,夫人很累的。夫人总是兢兢业业守着那些规矩,唯恐没有保护好自己的颜面,每走一步都想三步,与将军说个什么话,也是在心里过了三遍才说出的。将军说的话,夫人也要想个三遍,要想出很多条意思来。还有,夫人明明不想将军纳妾,还一再主动地开口,只为了讨老夫人欢心。婢妇知道,夫人是想将军自己开口说,他不纳妾了。可将军他与夫人没有那么近,他也没想那么多的。还有,夫人帮将军纳了妾又防着她们,上次婢妇看到将军那眼神好象挺不喜欢的。” 贵妇也没有想到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仆妇会说出这么多。她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做每一件事时,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都以最不得罪人的方式最周全的方式在行事。怎么从她这口中听出,自己竟是一点也不聪明了? 那仆妇说到这里,自己也有点悔了,当下她急急地说道:“婢妇不是那意思,婢妇就是说,夫人太重规矩了,都把自己束缚了。其实有点事,夫人不喜欢,跟将军明说出来就是。要是那卢文,她就肯定会直接说出来。”她觉得,夫人和很多贵妇的共同想法就是,什么事都可以在妥协中达到周全,可是这样不是很累吗?明明很累很辛苦,还要这么周全干什么?她想不明白。 其实贵妇也想不明白。她十几岁嫁给耿秉,现在一晃十年了。她的枕边人,依然如初嫁时一样,与她隔了一层,总有点疏离。每次她要给他纳妾时,他就那样淡淡地笑着,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他恪守着夫妻之道,在应该来她房中时,除非在外,从来都会到她房中来。而在平时,他很多时候甚至宁愿睡在书房。有时她都觉得,自己也罢,众妾也罢,在耿秉的心中,只是一个符号,只是一个代表女人,代表能生儿育女的符号。 还有,她一直不明白,卢文那样根本不合主流,应该被所有人厌弃的女人,怎么就有自家丈夫和阴澈,还有前太子刘疆那样优秀的男人看重和珍惜? 这个怅惘的女人,可能这一生都不会明白,当一个女人一生考虑的重点都是“怎么维持体面”“怎么让别人不说闲话”“怎么让丈夫满意让婆母满意”“怎么才是合格的贵妇”时,她就已经输得彻底了。明明,她排在第一考虑的,应该是,“怎么做好自己”。这世间的事都是这样,当一个人所思所想,都以取悦别人,都以顾及别人的想法为目的时,她其实已经迷失了。当然话说回来,这样的女人,是男权时代中,永远是大男子主义心中的贤妻,因为她懂得妥协嘛。她也许做得很好,也许对得起主流,她唯一对不起的,只是她自身而已。 就在贵妇怔怔地看着地面出神时,身边的仆妇突然说道:“夫人,将军朝这边过来了。” 仆妇的话令得贵妇下意识的凛然端庄起来。 转眼间,耿秉便走到了自家夫人的马车前。就着火光,他瞟了一眼随时随地都显得很完美的妇人,淡淡说道:“今晚应该会发生一些事,这里并不安全,你还是回去吧。”**的丢下这句话,耿秉大步离去,直到他的身影被人群淹没,他也没有回半个头。不过不需要回头,很少得到丈夫这么体贴的贵妇,已感动得欢喜起来。(……) 第四十五章 现太子昏愦啊 就在众人看着一个个权贵,朝着那巨大的船人走去时,突然间,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鼓声。 那鼓声咚咚而来,不疾不缓中,带着一种铿锵之力,仿佛气定神闲,仿佛力破万钧。 就在众人暗暗纳闷之际,猛然的,远方黑暗的河道处灯火大亮,又是六条巨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不过与前一条巨船不同的是,这些巨船中,有的站着名闻天下的乐师,正悠然自得的奏着曲,有的是名闻天下的绝色名妓,正穿着如梦如幻的衣裳在翩翩起舞,有的显然是杂耍高手,一个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正在甲板上,那高高升入天空的竹杆上做出优美惊险的运作…… 每一个洛阳人都知道,天下间,有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他们或许会在荆州扬名,或许会在蜀州惊动一时。或许,眼前这个名闻洛阳的绝色美人,比起那远处南缰的艳色来,也不过尔尔。只是,洛阳虽是天子之都,也不可能把那些人通通叫到洛阳来,因为,那些称雄于一地的,虽然只是个下九流派的,可也是一时一地之王,他们不会来到这洛阳受权贵眼色。 而这一刻,随着那一只只巨船越来越近,他们赫然发现,那些名闻天下,早就听过却无缘一见的身怀绝技之人,竟是一夜间出现在这洛河之侧,出现在这些巨船之上。 而随着巨船越来越近,岸边的众人能够看清他们的动作时,一个个都是目不暇接。陶醉不已。 望着那渐渐占据洛河河道的巨大船只,黑暗中。一个金吾卫带着怒意地低喝道:“这么多船,这么大的船经过。你们的眼睛就通通瞎了?现在它们都在我面前了,你们还敢说不曾见到经过?” 他的声音中,带着浓烈的杀气。 于是,随着他这喝声一落,扑通扑通地跪了一地的金吾卫。 见到这些平素嚣张傲慢的金吾卫们跪在地上哆嗦着,一个消瘦的文士走了出来,他来到那金吾卫首领身后,低声道:“现在责怪他们也是无用……不如,也不用管岸边的这些人。马上出动兵马,把这些船上的人全部锁了?” 说到这里,那消瘦的文士一脸戾气地说道:“总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扬长而来,又风风光光地离去!偌大的洛阳城,都成了这些下九流之人想来则来想去则去之地,那太子威风何在?便是我们也没甚颜面了。” 那首领闻言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他沉声道:“这事得请示太子殿下。我已经派人去询问了,应该就会有消息来了。” 他的声音一落,黑暗中。一个骑士匆匆而来,他走到那首领身侧后,恭敬地拿出一份手谕低声说道:“太子说,不用理会旁观之人。把这些人马上锁拿!” “是!”那首领匆匆看了一眼,马上高兴地应了一声后,转入黑暗中忙活起来。 这时刻。众船开始慢慢靠近岸边。 渐渐的,七条巨船连成一片。就在众船连上的那一瞬间,一条黑色的链条从巨船的二层甲板上甩出。一条一条的串了起来。 此刻,船与船之间还隔了个百来步。可随着那黑色链条串上,一个全身白衣袍服的少年,一个纵跃翻上了链条,就在这河风呼啸中,闲庭胜步般的在铁链上行走起来。 他身姿挺拔,这般行走时,衣袍当风,整个人步履稳健中带着一种飘逸之美,看着他行走在高高的半空,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洛河水,围观的众人既是悬紧了心,又是大感刺激。每当看到他两条之间的链条,来到下一只船时,便有人迫不及待的高喝起来,“好----” 叫好声传遍了夜空,看着下面甲板上或歌可舞或乐,上面又是一个个惊险动人的表演,一个中年人笑道:“怪不得东海王世子说,这是无上之宴,原来竟是聚集了这么五湖四海的绝顶之人。” 另一个青年则朝船上一指,“看到没有?那里面烹饪的都是世间最优异的厨子,你闻闻那香味,只怕连皇宫中也没有这般美味。” “当真?好想进去见上一见。” 就在这人的声音落下时,一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传来。转眼间,河岸边已是出现了一大片黑森森的,全副武装的金吾卫。 这些金吾卫一出现,四个便是一静,在众人同时惊骇着退下时,一个中年人朝着河中一指,暴喝道:“把他们全部拿下了!” 他的声音一落,大河的四面八方,涌出了无数的快船,一个个身着黑衣劲衣的金吾卫,气势汹汹地向这些大船围去。 就在这瞬息而来的警张之时,第一条巨船上,传来一个清悦的叹息声,“我不过是听说父皇身体大好,想为他庆祝一番而已……哎,有些人的性子,也太不能容人了。” 这声音一出,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 他们对上了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白衣当风,美貌得咄咄逼人的卢萦! 此刻的卢萦,换了一袭女装,头发挽起高髻,脸孔经过精心的修饰,美貌高华,宛如世间最尊贵的妇人,只是那浓眉的眉,那过于明亮的眼,给她添了一份野性的,咄咄逼人的美! 这是时隔十三年后,卢萦再次以真面目出现在洛阳人眼前。 而且,还是被包围之时! 就在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个个朝着卢萦指指点点,低声说道:“她就是卢文?”“原来卢文长得这个样子?”“一看就不似是好人家的贤良闺女。”“看起来甚是年少,真不似老迈妇人。” 在一个平均年龄只有四十来岁的时代,三十好几的卢萦,已是当之无愧的老妪了。 对着一双双朝自己看来的目光。卢萦双手一哈,声音清冽地笑道:“诸君。好久不见了,我是东海王妃卢氏阿萦。今闻父皇病情转好,特意献上世上无上之乐,无上之舞,普天同祝龙体安康!”说到这里,她还举起一个令牌,笑吟吟补上一句,“我此次前来洛阳,可是得了父皇旨意来的哦。” 她含着笑意的声音清亮地说到这里后,转头看向黑压压围来的快船。以及快船上的金吾卫们,看向堵在岸上的盔甲骑士们,挑着眉头惊异地叫道:“咦,这是何意?不知我卢萦犯了何等错误,竟是一出现便被大军相压?” 说这话时,她那双过份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金吾卫首领。 那首领一时口塞,他还真说不出卢文犯了什么罪。本来他还可以说,卢文身为蕃王之妃。没有圣旨无故入京,有图谋不轨之意。可刚才,卢文却又拿出了陛下的令牌…… 见他说不出话来,四下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阵阵低语,“这厮是谁派来的?”“想不到太子殿下平素最是宽厚,可关健时候。却是个不能容人的。”“是啊,先太子已贬为东海王了。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守在东海,怎么太子就容他不得?”“太子无法容下先太子。这也只是小事,可无缘无故于大庭广众当中擒拿,这也太不体统!”“陛下还在呢,太子便已如此不容人?”“我等都在,太子便当面无故拿人,真是岂有此理!” 一个个议论声,越到后来越是愤怒,越到后来越是咄咄逼人。 那金吾卫首领听着听着,脸色一白。他知道,便是这天下,是刘氏的天下,便是太子殿下现在一手遮天,可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做出让人唾弃之事,一举撕破自己忠厚脸皮,那也是会被口诛笔伐,会被群臣唾骂,史官指责。最重要的是,当今陛下,并不止一个儿子,太子便是成了天子,他也有兄弟,他也要有名声,他也不能让人以为自己是昏君,以致授人以柄! 陛下还没有死,太子便一举撕披忠厚面具,对先太子妃动手。那其他人呢?要知道郭皇后可是有五个儿子的!要知道,郭氏一族现在还在朝堂上的!要知道,当年先太子时,这里的很多权贵大臣都向他效过忠的,要是太子心胸这么不能容人,焉知他会不会计划当年之事? 身为储君,却毫无容人之量,陛下还在,便对兄弟下手,这便是当年的商纣王周汤王,也差不多就是这般昏愦啊!难道好不容易太平了的世道,又要因为一个昏暴之君,如那秦朝一样二世而亡吗? 于四周的议论声惊惶声中,那首领很快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健所在。他迅速地转向那个向他传达太子命令的黑衣骑士。可是这时刻,哪有那骑士的身影? 就在那金吾卫急急张望时,黑暗中,一个将军策马急驰而来,他冲到面前,忍着怒意低喝道:“谁让你动手的?”谁给你天大的胆子,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的?还连个伪装也不曾,就挂着金吾卫的皮直接包抄? 那首领结结巴巴地说道:“是张武,他拿了太子旨意来,让我马上动手!” “废物!”那主管皇城安全的将军气急了,他低喝道:“你被人算计了,张武?张武早在二天前便卧床不起了,奄奄一息了。” “可是不止是张武,还有刘敬,鲁成,王出,还有……”那首领数了一大堆人名,急急说道:“自今天下午开始,他们给一个接一个的给我传达太子旨意,让我密切关注这里的变化,还让我调动兵马沿途设下哨卡。将军你要相信我,要仅仅只是张武的只字片语,我也不敢这么放肆啊。实是这一整个下午,我就不停地接到太子命令和太子的手书,虽是先前太子还有犹疑,说是密切盯着不要轻举妄动,可很多命令是明显带着防备的,所以最后张武让我动手不顾河岸上的人直接围杀时,我就信了啊。” 这话一出,那将军哪有不明白的?眼前这个金吾卫首领,分明是中了人家的连环计了。对方派来的人,混在太子的真命令中,这一真一假的命令不停的混杂,彼此内容又相差不远,最后时刻再直接令这首领做出迷糊事,实是怪他不得。 他沉着脸盯着那满头大汗的首领一会,半晌却是说道:“……事已至此,你还是下马受擒吧,回去后,我们会好好把此事查清。”转眼他看着一个个愤怒的眼神,低低说道:“不过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计策,便把太子殿下陷入两难之境么?” 先太子刘疆无过被贬,一直是老臣和史官们痛心的事,便是很多百姓,也常为此事遣责陛下,说是陛下一生英明,唯此事上犯了大错。无故而废嫡长子,将会乱了汉室天下。而有了今晚,只怕那些人的口诛笔伐,饶是以太子殿下今时今日的雄厚根基,也是难以抵挡了。 ¥¥ 凤月无边的番外快要完全终结了,因这种情节要动脑子,我一直拖着,接下来,争取多码一些,尽快完结这番外吧。 还有,凤月无边出版了,喜欢的朋友,可以购买了哦,现在优惠特多呢。 对了,新书美人温雅已经写了三十几万字了,现在情节步入正轨,前面铺垫都已完成,大伙可以开宰了。(……) 第四十六章 番外终结 于是,在卢萦笑吟吟的目光中,那个金吾卫首领不得授手就擒,把他捆住后,那将军手一挥,把众金吾卫通通喝令退下后,向着众人团团陪礼道:“夏聪听信馋言,惊忧了东海王和东海王妃,现在听凭王妃发落!” 说罢,他手一挥,把捆着的那金吾卫首领扔到了卢萦的脚前。 卢萦唇角的笑容更灿烂了。 灯火通明中,她抬起头,眯着眼享受地扫视过一众带着愤懑之色的金吾卫和官员后,冷冷说道:“我可没有那个胆量发落他!” 说罢,她衣袖一拂退入舱中,刘元正在舱中侯着母亲,见到卢萦过来,他大步上前,低声说道:“母亲?” “再玩半个时辰便全部遁入黄河。” “好的。” “阿庆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 “那你先行离开,我与你父亲等到了阿庆再离开洛阳。对了,不必离得太远,就在洛阳周边便可。” “好。” …… 这个晚上,注定是让洛阳人深深铭记的夜晚。来自天下十三州的高手向洛阳人展示了他们的绝技之后,几只巨大的船只在夜色中缓缓退入洛河,这些船只上鼓乐齐鸣,直到离开了洛河,众洛阳人仿佛还能听到那船上的华美乐音。 天亮了。 又是一个春好日。 望着外面葱葱郁郁的春色,卢萦低笑道:“也不知陛下知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刘疆沉默了一会。道:“应是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我们又有一阵子安宁了。”说到这里,卢萦伸了一个懒腰,走下了客栈。 洛阳街道中,还是人来人往,卢萦走出不久,一个护卫便来到她身后,低声说道:“李秀娘和离了!” 李秀娘?就是那个他们刚刚进入洛阳时遇到的妇人,那个与自家夫君结缡五年,不曾有孕。被那夫君欺凌着的妇人? 卢萦想了想。轻叹一声,道:“我不是派过人在她身边吗?只要她想借助外力脱离他那丈夫,我的人便会把她带到身边。现在她没有过来,只是不声不响和离。那定然是她自己的选择了。” “是。她什么也没要。就那么拎着包袱离开了。” “这怎么能行?”卢萦马上冷笑着。“去,你们去放风声,把李秀娘那个前夫所做的。对他夫人无情无义的大小事全部放出去。哪有人逼走了糟糠之妻还若无其事的?至少也要让他声名扫地,让那准备嫁他做继妻的女人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是!” 看着那护卫大步离去,卢萦甩了甩袖,悠然自得地继续朝前走去。 下午时,还在逛街的卢萦得到了二儿子刘庆回归的消息。这一次,他竟是立了大功返回的。 传说中,刘庆带着几个世家的人马,千里追踪那些绑架了几十个世家子的黑龙水匪,水道山道,历尽千辛万苦,最后还是大军无用,他一人以巧计,凭一人之力生生救出了那几十个世家子! 竟是一转眼间,几十个世家便承了二郎的情!几十个世家子便不得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在这个讲究仁德的世道,这救命之恩不说涌泉相报,恩将仇报是万万不能的。因此,一夕之间,那些四处围堵寻找刘疆父子的人滦,便少了大半。不知不觉中,大多数权贵对刘疆和卢萦,采取了缄默的态度! 竟是一夕之间,卢萦便是大摇大摆在街道上游玩,也只有人侧目,少有人动作了! 时间飞逝如电。 转眼间,四月份到了。 皇宫中的皇帝刘秀,日渐病重,几度垂危。在奄奄一息之际,他连下几道密令,另外几道密令无人知晓,其中一道让自己死后不久,一并赐死居住在东海国的东海王刘疆夫妇的密令,却传到了少数几个重臣的耳边。 皇帝说,住在东海的‘刘疆’和‘卢氏’死后,历代皇帝不得再为难继任者,不得为难刘疆的子孙。 皇帝说,他死后,天下再无‘刘疆’。 这道密令传出之际,太子沉默了。 所有人都知道,老皇帝是借赐死刘疆那个替僧名,来让刘疆和卢萦,彻底消失在政治圈中。 ‘刘疆’死了,天下便再无故太子! ‘刘疆’死了,昔日的太子之争便成往事,不得再度提起! ‘刘疆’死了,真刘疆的子女便还是龙子凤孙,父辈的恩怨再也他们无关。 当然,这道密令知道的不多,甚至连耿秉也不知情,更不可能传到刘疆和卢萦的耳中。 这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儿女,只是在四月的某一日,得到了几个宫中来人的急报,在略略打扮过后,半夜进了宫。 而他们进宫不久,宫中便哭声一片,丧钟在洛阳城中缓缓传响。 公元57年3月29日,东汉开国皇帝刘秀卒! 刘秀在位三十三年,大兴儒学、推崇气节,东汉一朝也被后世史家推崇为中国历史上“风化最美、儒学最盛”(司马光、梁启超语)的时代。 隔日,太子刘庄就位,成为新一代皇帝。 而在刘庄继位之日,刘疆和卢萦,率着子女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洛阳。 如他们来时一样,他们的离开,无人知道,等众人发现洛阳久久不见这父子夫妇的行踪时,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们早就走了。 他们走了,从此天大地大,海阔天空。 他们走了,帝王也罢,庶民也罢,都不过是浮云。 他们走了,这世上荣辱,人间盛衰,已经不萦于怀。 至于他们走后的多年间,天下间传来的不知是传说也罢,还是真人行迹也罢,都与这皇室无关。便是他们的大儿子刘元继承了东海王位,世人也无法从东海王府附近,看到这两人的行迹。 世间事,都如沧海桑田,不知过去了多少载后,尚缇萧燕,发现自己也罢,自己的子女也罢,还在被什么人保护着。 念着的,忘记的,随着年岁逝去,都已渐渐淡化,只有在偶尔的春日,在那阳光灿烂的洛河边,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将军,那个不想功高震主而开始隐退的耿秉,会看着那一条波光灿烂的洛阳,遥想着那么一段岁月,那么一个身影,久久久久,直到他们的子女前来唤回。 ……恩怨是非,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 凤月无边就此正式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