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悍刀行》 第一章 香炉敬天地,有龙绕高楼 第二章 司天监 天狩十八年,四月中旬 大殷王朝东南疆域,歙州境内,齐云山方向有龙吟之声传出,有人声称亲眼看到山上异象有巨兽盘绕蜃楼,金光熠熠如神祗。 同一日,皇城司天监监测天运,发现有不明之星入侵紫微帝星,玉玺之中国运流失一分。 王朝都城长陵 虽已是清明谷雨时分,寒冬残雪消融殆尽,但时下正值深夜子时,早已宵禁,偌大的长陵可谓是冷清之极,唯有敲更的更夫和负责巡夜的皇城侍卫仍在外走动。 自当今天子殷匡运于玄鼎元年登基即位以来,皇城宵禁愈发森严,等闲不可轻易在宵禁之后四处随意走动,有重重森严关卡阻隔监察不说,更专门有负责皇城夜巡的期门军四处巡视守卫,但凡街上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难逃其眼。 然而,此刻长陵通往皇宫禁地的中轴主道上,却肆虐驰骋着一人一骑。要知道,宵禁之时在城内官道上,而且还是在直抵皇宫禁地的中轴主道上骑马可是重罪。一支于主道附近夜巡的期门军于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状况,很快就形成了围拢之势,这支为数十人的皇城禁军个个手中寒刀微微出鞘,杀气凛然。 夏侯逸是这支禁军行伍的什长,凭借着与当朝车骑大将军夏侯雍近亲的关系,刚及冠不久的他便在这巍峨皇城中捞了个实职,今天是他当差以来的第二十九天,眼看就要足一个月了,但期间除了每天大半夜的在大街上吃寒风鸟事没有,这让原本还想借着新官上任这个契机烧上几把火,过过官瘾的夏侯逸很是失望,甚至有时候碰到敲更的更夫他都想提刀冲上去砍杀一翻,权当解乏也好。若不是家里头老爹拿不给他银子花做要挟,他早就想不干了。 所以当他看到有人胆敢夜骑马匹乱闯皇宫禁地时,登时困意全无,按捺不住内心的狰狞兴奋,一人一骑还在十丈开外,他便忍不住抽刀大步向前奔去。 宵禁时分,若无天子传召,私自纵马闯皇宫这等有谋逆之举的重罪,即便是王公贵族他夏侯逸也可将其先斩后奏。 当然,将门官宦世家出身的夏侯逸也不是真的只会吃花酒斗殴,一些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从他第一眼看到那一人一骑,便打量出了个大概,骑马的是一个一脸胡渣,衣着邋遢的中年男子,其所乘的马匹枯瘦如柴,但奇怪的是其脚力却是不慢,甚至似乎比起他叔父夏侯雍在他及冠之时赠予他的那匹北厥宝马也不逊色。朝中大小官员夏侯逸大多见过辨得,而眼前这个衣冠不整的邋遢男子不可能是朝中人,既然不是朝廷命官又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自报家门,他夏侯逸想杀就杀。 当然,最重要的是,刚年至及冠却已然晋入二品小宗师境界的他相信自己手中的这把大环刀。 身长近九尺的夏侯逸右手拖刀,大踏步前奔,去势凶猛如虎,锋利的刀尖划在质地坚硬无比的地砖上激起一连串的火花,刺耳的声音刺破安静的寒夜,扎进人的耳朵里。 夏侯逸与那一人一骑的距离瞬间缩到了一丈,眼看两者就要碰撞在了一起,然而夏侯逸仍旧是势如猛虎下山,丝毫没有要避让闪躲的意思。 对此,其余九个围候在一旁的期门军脸上似乎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他们蔑视的冷笑着,眼神可怜的望向那瘦马之上的男子,他们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得出一会瘦马被夏侯逸撞断脖子轰然倒地的血腥画面了。 然而,就在这时,瘦马之上的布衣男子忽然轻轻皱眉,没有抓缰绳的左手探出,掌心向前朝着前方虚空轻轻一压。 布衣男子与夏侯逸狭小间隔中忽然凭空显现出了一根高达一丈的玄色玉笏,如仙人之手拍向夏侯逸。 这一变故让夏侯逸心头猛然一颤,脑中忽然浮现出“司天监”这三个字。当职前,记得曾听叔父夏侯雍说过,皇帝陛下对“两司”最是信任倚重,视为心腹逆鳞,一是只受天子令既监察百官又管辖江湖的厉镜府司,另一个则是司天监。 两司,一个监人,一个监天! 厉境府司号称是面可让厉鬼都无处遁形的明镜,其行事虽然神秘,可夏侯逸毕竟有过接触,对其稍微了解一些,然而对于“两司”的另外一司司天监他却知之甚少,只是听说这奉帝令监察天运的司天监的提监大人诸星极受皇帝陛下敬重,更被赐予上可打昏君下可打百官的玄天玉笏,更恩准其可随时骑马入宫面圣。 泱泱大朝,除了那人持有玄天玉笏之外还能有谁?! 夏侯逸心如死灰,脑中嗡然一片空白,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运气会如此差,惹上谁不好,偏偏是这尊大神。夏侯逸想撤回已然砍出的劈山一刀,然而已然不及。 砰! 携带着千斤巨力的大环刀砍在了诸星运气凝现出的玄天玉笏之上,两者的碰撞却是如此的真实和猛烈。 没有作任何的僵持,夏侯逸握刀的虎口震裂,手中八十斤重的大环刀脱离飞了出去,玉笏顺势拍在了他的身上,砰!又是一声撞击的闷响,夏侯逸壮硕如铁塔的身躯顿时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倒飞了出去,最后重重摔在了三丈开外的地上,同时也将围拢的人墙砸开了一道缺口。 一人一骑穿玉笏而过,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不知何时夏侯逸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惨白,嘴角渗出一抹嫣红。夏侯逸就这么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到那一人一骑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其余九个期门禁军,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瞧见家世显赫如夏侯逸都跪伏在地上,也纷纷跪伏在地,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着。 空气中,玄色玉笏缓缓变幻模糊,影像越来越淡。 这一夜,司天监提监大人诸星入养居殿,与天子密谈至东方之鱼肚白。 第二日,厉境府司一位大司命,一位少司命神秘离京,南下江陵。 同一日,一道圣旨降临夏侯府,重伤在床的夏侯逸被破格提拔为期门军侍中将军,正六品。 第三章 玄鼎五年 齐云山三昼夜雷雨,清晨停歇,山上气象清新。 香炉峰上玄铁香炉中,一道孤烟扶摇而上,铁亭旁早已没了那株开着紫金色花瓣的莲座叶龙胆的影子,山腰间,老麝牛在那悠然的啃食着雨后冒尖牙的嫩草,牛背上站停着俞字贞的那只从南海带回的信天翁,不时拿尖尖的嘴巴拨弄着老麝牛北鹿的毛发,仿佛是在找些什么似的。 大师兄宋开河和老真人张筠一来到了望仙亭。 已然将修行了近一个甲子才练成的玉皇楼悉数传给了小徒弟的老真人此刻气色苍白,脸上带有病态。今年他已是近百岁的高龄,只是以往体内有道家至高内力玉皇楼做框架支撑,身体自然健朗,便是再活出一个甲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现如今他自己给自己来了个釜底抽薪,命数折损殆尽。 没了玉皇楼的老真人与山下的普通高龄老人没有太大区别,甚至还不如,所以老真人不得不穿得厚厚实实,才能抵御山峰顶上的冷厉山风。 老真人倚靠在亭柱上,晒着温和的太阳,微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香炉峰,神情安详温和。 身材魁梧的宋开河站在上风口,用身子替身子骨不再硬朗的恩师挡下冷厉的山风。 良久,老真人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那为人忠厚老实的大弟子,笑着轻声说道:“可怪为师偷懒将齐云山这么重的担子丢给了你?” “怪,哪能不怪呢?”宋开河一改往日的缄默木讷,笑道:“不单我一人如此,恐怕除了从小便最听您话的三师弟,二师弟和四师弟也定会埋怨师傅您的。” 老真人听了爽朗大笑,耍起了无赖,笑道:“你们埋怨也没用,反正到时候我看不到也听不到。” 一想到养他育他的恩师再过些时日就要仙逝,任凭他宋开河想得再通透也忍不住好一阵难过悲伤。 “那小师弟呢?”宋开河沉声说道:“他若是知道师傅您是为了他而......” 宋开河话未说完,被老真人打断了去。 老真人拢了拢袖口,眼睛眺望北方,轻声说道:“二十三年前,先皇好大喜功,不听群臣劝阻,御驾亲征,率七十万大军借道北齐征伐北厥,以为这支奇兵能出北厥之意料,给其以重创,不承想北齐早与北厥暗中结盟,七十万大军刚进北厥的险关燕然山便被伏击,正当对垒厮杀之时,不承想北齐大军恒突然将屠刀砍向我大殷大军,我军腹背受敌,死伤极为惨重,七十万大殷将士仅有不到七万余人负着重伤逃了回来,就连御驾亲征的先皇也在战乱中被北厥大军所擒,致使此后五年我泱泱大殷几乎一度无将可用。 天子被虏为他国阶下囚,北厥以先皇为人质相要挟一边贪得无厌的向我朝索要钱财,一边不断率大军攻占侵略我大殷疆域,每到一处攻便破一城烧杀抢掠,屠尽当地所有百姓,如此两年,让大殷边境沦为人间炼狱,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大殷国心摇晃。 皇长子秦王殿下殷匡义力排众议将三皇子,也就是当今天子推上龙椅宝座,而本该穿上九五至尊龙袍的他却亲自披甲持枪率大军抵御北厥虎狼之师的侵略铁蹄,秦王殿下在边陲一战便是整整五年,将先前被北厥侵占的失地尽数收复,当时大殷边陲有秦王殿下固若金汤,朝中有当今天子国运蒸蒸日上,大殷国力隐然有重回到当年鼎盛之势。 玄鼎五年,秦王殿下不再墨守成规,决定主动出击,亲率五十万大军征伐北厥,由当时的年轻将领现如今的荆南王武護领精骑六万进北漠长驱直入突袭王庭,竟硬是将犹自被扣压在北厥的先皇营救了出来......” 约莫是讲得太多而身子骨有些经受不住的缘故,老真人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宋开河拿手轻轻的在老真人的背后敲锤着,与山下普通人家的老人身子不适咳嗽而孝子在一旁斥候服侍一样。 好受了一些之后,老真人摆了摆手,笑着说了句“老喽”便又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道:“原本秦王殿下与荆南王武護早已商议好,不论他武護能否将先皇从王庭中救出,秦王殿下都会亲自率兵在居延接应支援,只是不承想恰逢皇太后驾崩,天子以太后驾崩归天为由接连给秦王殿下催发了三道金牌,召其速速回京,秦王虽为皇长子但毕竟是臣子,圣命不可违抗,不得已离开大军返京,留下倚重老将章猿桐让他领兵前往居延接应,本以为当无大碍,没曾想又突生变故,大军在火速赶往居延的途中,竟是又遇到了北厥大军的伏击,章老将军战至力竭而死,而居延的武護因为迟迟没有等到援军接应再次被北厥大军追上,弹尽粮绝的武護骑兵再难突围,混乱中先皇被杀驾崩。”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尽管秦王返京绕开了北齐,但途中经过晋阳之时竟然还是遭到了北齐铁骑的伏击,似乎北齐早有所料一般,一代贤王从此陨落。” 听闻之后,宋开河不禁感慨说道:“关于此事,弟子当年还听到了别的传言,说当年章老将军领兵前往居延营救先皇遇伏兵败以及秦王殿下秘密回京途径晋阳遭到北齐铁骑伏击袭杀并非偶然,而是长陵城中有人在暗中操控设局......” 宋开河没有往下说,倘若真是如此,那试问当时整个长陵,甚至整个大殷王朝,还能有谁能有这等手段和权势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手笔,试问又是谁最具备做这两件事的动机? 老真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重重叹息了一声,沉声说道:“就是可怜了玉宸这孩子。” 宋开河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师傅您要将这些事情都告诉小师弟他?” 老真人张筠一叹息道:“他应该知道,他也长大了。” “不过不是现在,得等他下山到了栖凤谷拜过他父亲之后。”老真人旋即又补充道。 十八年前,也就是玄鼎五年,大殷皇室于四个月的时间里先后四位皇室宗亲驾崩辞世,老皇帝于居延死于乱军之中,皇太后病重不治驾崩宫中,皇长子秦王殿下于奉旨回京途中遇刺身亡,秦王妃难产死于秦王府中。 与秦王妃难产而死同一日,有老仆乔装打扮带着一个男婴从秦王府出城,同一年齐云山老掌教张筠一怀抱一男婴上齐云峰。 同样是玄鼎五年,有人在秦王殿下遇刺身亡之地晋阳以镖箱运尸入栖凤谷。 峰顶忽然风起,如泣如诉,老真人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身子,轻声呢喃了一句:“六十三万冤魂也该有人替他们正名了。” 第四章 下山 空山鸟语惊人梦,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李玉宸醒来之时正值日出时分,太阳从云海中缓缓爬升,照在了齐云峰上。 李玉宸醒来后只觉得胸口慌闷膨胀,体内似乎有一无形却有实的东西在流窜奔走。 强忍着难受,李玉宸摇晃起身,穿上鞋履,决定去找深谙药理的三师兄张竹兼,让他诊断诊断,看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还是得了什么怪病。 李玉宸所居的真庆宫偏殿与张竹兼经常炼丹修行的小壶轩隔着半盏茶的脚程。李玉宸边走在路上边回想着之前在香炉峰所发生的事情,可是任他怎么努力的回想,也最多只记得自己正在拔莲座叶龙胆时突然感觉周边的云雾变得沉重无比,他处在突然变浓变重的浓雾之中而五识尽失,听不到也看不到东西,除了白雾,同时觉得胸口突然膨胀,头疼欲裂,整个人难受的很,再之后他就昏迷了过去,便再也回想不出什么来了。 “难道跟我之前在香炉峰上的奇怪感觉有关系?”李玉宸忍不住猜疑道。 小壶轩门扉虚掩,李玉宸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张竹兼一贯温和的声音。 进去之后李玉宸瞧张竹兼正在调制丹药,知道调制丹药需心无旁骛,分不得心,便没有出声打扰,忍着胸口难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从李玉宸进了这竹屋,张竹兼便埋头专注于炉中丹药,没有招呼他的小师弟,仿佛早已忘了李玉宸还在一旁候着。 在强忍了半柱香之久后,李玉宸只觉得胸口愈发膨胀,仿佛要炸开一般,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这时,张竹兼终于把注意力从丹炉中收了回来,回头瞥了一眼脸色异样潮红的李玉宸。 “把这颗丹药服下,会好受一些。”张竹兼走到李玉宸身旁,掌心放着一颗紫金色的奇怪丹药。“丹药刚练好,小心烫。” 李玉宸抬头看了张竹兼一眼,点了点头,依言服下犹自残留热度的丹药,将旁边桌上放着的小半竹筒山泉水一饮而尽,胸口慌闷膨胀欲裂的感觉顿时减弱了几分。 “现在觉得如何,可有好些了?”张竹兼轻声问道。 “好多了。”李玉宸点了点头,脸色不再潮红,道:“谢师兄。” 李玉宸还没开口询问,张竹兼却似乎早已看出了他此刻心中所想,说道:“师兄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先随我到外面来。” 说完,随手拿起悬挂在进门处的那柄无鞘竹剑----断丝,张竹兼便出了竹屋,李玉宸心中满怀疑惑也跟了出去。 只见身穿褐色道袍的三师兄张竹兼手拿剑名为断丝的竹剑在竹屋前的一片空地站定,三丈开外是三百青竹林。与山上其他地方的青竹不同,这三百颗青竹的每片叶子上都有许多细如发丝似泪痕的纹理,故而这三百青竹又被称为泪竹。 小壶轩骤然风起,三百泪竹摇曳成波,煞是好看。 “你不是一直想看三千尘丝,瞧仔细了。” 张竹兼轻声说道,然后缓缓抬起手腕,三尺无锋断丝逆风遥指竹林。 顿时,张竹兼整个人气势骤变,哪里还是平日里成天微驼着背忙碌于教中繁琐事务,或为了赶制丹药而累得憔悴落魄的中年道士? 李玉宸睁大眼睛,不敢眨眼。 张竹兼站立如松,双眼微阖,呼吸轻柔均细,延绵悠长,体内,气机流转,瞬息百里,汇聚至手中三尺竹剑,豁然劈出。 这一刻,风骤停,竹骤静,天地间只有那一人一剑。 只见竹林三百株青竹齐齐向东低首弯腰,东面摩崖石刻之下有一尊高九丈九的真武大帝石像,迎着金色阳光,拄剑而立,熠熠生辉如神祗。青竹拜真武! 从远处看去似乎竹林气象平和,实则片片竹叶早已被细若发丝的剑气划破,无独有偶,每一片竹叶上都新添了十道极细微的口子,却又不伤及竹叶性命,用不了多久这些细小口子便可自动愈合,留下如泪痕般的纹理,这才是泪竹真正形成的原因。 世人只以为齐云山只有一个剑痴莫小岩,却不知还有个青竹君子张竹兼! 李玉宸似有所悟,骤然闭眼,脑中不断重复刚才所见之奇景,胸口一股暖流涌出,趟过全身经脉穴窍,这一刻神清气爽,双眼虽闭,却可观察入微至三丈开外,耳边风起,轻柔拂过,仿佛伸手便可捉住,浑身似乎有使不尽的气力。 李玉宸却不自知,自己早已身怀道家至高奥义玉皇楼。 当日,老真人张筠一以一身气机牵引山峰云海,凝之为楼,压在李玉宸身上,以楼传楼,以香炉峰上那株天下奇物莲座叶龙胆为“药引”,将整整修行了一个甲子才得以修成的一身玉皇楼尽数传给了李玉宸。 虽说不能完全一点不漏的传给李玉宸,有所损耗,但即便如此,剩余的部分也足以他一跃跻身一品境界。 近百年来,江湖武夫依照朝廷官阶品轶的九品之分,将天下武学修为也划分九品,其中六品之下为末流,唯有上了六品才勉强算是入了流,行走江湖之时才有脸面跟人自报姓名,故而称这六品至四品为中品。若要在江湖这狂风骇浪之地真正闯出些名头,或者想自立山头办武馆教人拳脚,则必须武至三品,方有资格得到江湖同行的认可,却仍旧不能自称宗师,便是小宗师这三个字也不敢妄自加冕,因为唯有二品武学修为的高手才有资格配得上“小宗师”这三个字,而至于“大宗师”这一尊称,自然便只有一品巅峰武学的绝世高手才能当之无愧了。只是眼下江湖杂乱,许多武夫行走江湖照面便喜欢互相吹捧,只要武至三品,便不吝奉承对方为宗师,当然这个“大”字是万万不能乱加的,不然很容易适得其反,让人家以为你是在讥讽他。就此事,前一阵子江湖上还上演过这么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两个刚刚晋升三品的武夫出来行走江湖,在一家酒楼巧遇,见面就是互相客气赏脸,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叫个气义相投相见恨晚啊,就差没烧香义结金兰了。然而,约莫是其中一个酒量有限,多喝了一些,便夸了对方“大宗师”这三个字,结果对方顿时就翻脸,抡起桌上的酒缸子就往其的脑门上砸,武夫行走江湖什么最是看重了?自然是面子了,没有什么比让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用酒缸当暗器偷袭得逞了更为丢人了,那人脑袋开瓢,醉意顿时褪去,火气一下子蹭地就冒了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顺手抓过一个酒缸就朝着对方脑门上抡去,然后两位三品高手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你砸我脑门一下,我抡你一拳,再咬上一口......,据说当时来酒楼围观的人多达而两百人之多,将整座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连街对面的楼顶上都挤满了人,就是听说这里有两位传说中的三品绝世高手在决斗。说起来还是托了那两位“三品大宗师”的福,那家原本生意平淡的陋巷酒楼一下子名气大涨,连许多周边城镇的人都慕名而来,酒楼生意一下子红火的不行,据说为了感谢和纪念那两位互殴到连各自娘都难以认出的三品高手,酒楼老板特地花了重金请人写了“三品大宗师”这副牌匾作为酒楼新的名字,更使得这家“三品大宗师”酒楼成了当地的一个旅游胜地。 与其他品阶有所不同,按照当下儒释道三教,一品武境又大抵再分为三境,维摩、太素、天象。其中维摩对应释家佛门,维摩二字取自佛门圣典《维摩诘所说经》,“无言无说,心中菩萨行,通达佛道”可谓之为维摩。而一品三境中的太素则是对应道家,道家先贤认为,太素乃为质之始,太始变而成形,形而有质,而未成体,是曰太素,修为到此境界的道家高手无一不是窥得大道,返璞归真。而至于一品三境中的天象,对应的却是儒家,曾经有人们一度认为儒家都是只会摇头晃脑读圣贤书,手无缚鸡之力的谦谦君子,文弱书生,其实不尽然,儒家之内也分文派和武派,先皇在位期间,东越与梁国结盟攻打大殷,大殷东境战火弥漫军情告急,当时曾有两位匡庐山白鹿洞书院的儒生一起下山赴东境,一个儒巾儒裘,孤身入东越,面见越王,硬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瓦解了东越与梁国的结盟;另一个则是烈马劲弓,披甲持剑投身边陲,运筹帷幄杀敌建功,大儒将是也,二人被先皇赞为儒家双剑,一为唇枪舌剑,不见血光便可退两国之兵,二为杀生之剑,来往于敌军丛中杀生成仁,救边陲万民于水火。 对于三教而言,维摩、太素、天象三者并没有高低强弱之分,只是三教之外的江湖武夫为了便于划分一品前、中、后期,而借用三教之言,依次将一品的前中后期称为维摩、太素、天象,然而与三教的纯粹不同,三教之外的江湖武夫口中所谓的三境其实是为伪境,若要证道还需得依次晋升到太素、天象两境,最后才有望成就地仙境,而三教中人却无需如此,譬如一高道晋升到了太素境,再往后便是大太素境,然后便直接是地仙境了。 一品三境,在境界上虽然没有实质性的高低之分,但武力却是有强弱之分,同一层次上三教中以道家武力最强,释家佛门次之,而儒家又次之。但,如果与以武证道的江湖武夫相比较,江湖武夫虽然只是伪境,但练的却是杀人技,故而十年前江湖上才有了以武证道的大将军夏侯雍以伪天象的境界抗衡白空山地仙境的紫阳真人却不落下风之奇事。 而一品三境之上,便是逍遥自在的地仙境界了,这一点不论是江湖武夫也好,三教中人也罢,都殊途同归。 地仙境的高手又常被人们称作陆地神仙,故而这地仙境又可叫作陆地神仙境,陆地神仙境的高手举世罕见,稳居武评第一半个甲子的蜀山掌教李西月是一个,散掉一身玉皇楼之前的老真人张筠一也在其中,云林禅寺的大总持寺云**师亦是,武评榜上紧追剑仙李西月的第二高手,天山天刀门的刀圣门主付一刀也在十五年前以武证得大道臻至陆地神仙境...... 虽说现如今李玉宸体内的玉皇楼足以让其晋升到一品境界,但前提是他能够完全将其吸收,这个过程不简单,除了需要合适的契机之外还得花上一定的时间,但不管怎么说与老真人苦修了一个甲子之久才得以修成来说李玉宸眼下走的绝对是捷径无疑了。 李玉宸双眼虽闭,却“看见”三师兄张竹兼朝他递来断丝,李玉宸伸手接过,将剑握在手中,体内流转气机瞬间找到了出口一般朝着右手奔驰而来,云集于剑柄上。 同样的起手式,一剑劈出。 双眼闭合的李玉宸清晰“看见”随着自己一剑劈出,一道剑气似清冷山风,吹向了三丈开外的竹林。 随后,李玉宸耳朵听到有青竹摇曳的声音。 李玉宸缓缓睁眼,眼前竹林早已恢复如初,似乎未曾变过,然而李玉宸心里清楚,从在香炉峰莫名昏迷醒来之后,他确实变得不一样了。 “师兄,这......?!” 张竹兼眼中含笑,点了点头,说:“可有发现你体内神阙中多了些东西?” “是的。”李玉宸点头,之前闭眼感应体内气机流转时,他看到自己的神阙穴中莫名的多了一座池子,在池子中央有一紫金色的根状物体,似曾相识。李玉宸忽然想到了什么,“是香炉峰上的那株开着紫金色花瓣的植物?”八岁那年,贪玩的李玉宸趁着师傅闭关,与张竹兼的弟子王屏偷偷跑到香炉峰上,将那株植物连根拔了出来,正是紫金色的根系,因为此事李玉宸还被罚跪在香炉峰一昼夜,故而他记忆犹新。只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东西怎么就跑到自己的神阙中去了。 “不错。”气势恢复到平日那个脸色憔悴而看不出半点高手模样的张竹兼轻声道:“正是香炉峰的那株莲座叶龙胆。” “莲座叶龙胆?” 李玉宸只知道这是师傅从峨眉金顶移植过来的,很是重视,不然当年师傅也不会提前出关,但至于具体是何东西,有何来头,李玉宸却是半点不知,“莲座叶龙胆”这名字此次也是头一次听说。 张竹兼解释道:“这莲座叶龙胆乃是天下罕见奇物,根系和十年一开的花瓣都呈紫金色,其果实龙胆虽然没有向世人谣传的食之可证长生那般夸大,但确实可让人延年益寿,但最重要的还是它那紫金色的根系,可承受天地万物,师傅从小便不准你习练武功内力,虽然你也时常偷看你几个师兄练功,但终究从未练过内力,而此刻你体内内力充盈,则是师傅他老人家将一半的玉皇楼都传授给了你......” 听到此处,年轻道士李玉宸心头猛然一颤,就要张口说话,张竹兼当然知道他此刻想要说些什么,摆了摆手,示意李玉宸且听他把话说完。 李玉宸强忍着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可咽了回去,只听三师兄张竹兼继而说道:“你神阙中的那座池子所盛之水便是玉皇楼了,而那株莲座叶龙胆根系便是承载物,玉皇楼虽然已在你体内池中,却仍旧算不得是你自己的,还得你自个去慢慢吸收,等什么时候那莲座叶龙胆再长出,开花结龙胆了,才真正算是完全化为己有了。” 听到此处,想到从小到大师傅对自己的疼爱包容,李玉宸早已泣不成声,他是不曾真正修炼过,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修行一事一无所知,以近乎强行散功的方式将自己的内力修为传给他人,其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传功之人便会走火入魔身陨道消,更何况是像玉皇楼这样的道家艰深奥义,而且不管成功与否,对将功力传给他人的人呢的身体道心都有着极大的伤害副作用,轻则损阳折寿,重则身死道灭,哪怕真如三师兄所言,只是一半的玉皇楼,也势必对师傅他老人家有着莫大的伤害。 张竹兼轻叹了一声,轻轻摸了摸已经长得比他的个头还要高些的小师弟李玉宸的头,就如同后者小时候受了委屈哭着跑到他这儿他安慰他一般。 “往后莫要辜负了师傅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就好。” 双鬓开始微白的中年道士张竹兼轻声说道,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红润了起来,因为他心里清楚,那哪里是一半玉皇楼,分明是师傅他老人家毕生的修为,强行散尽一身玉皇楼的师傅已然是风中残烛,怕是连三个月的阳寿都没了。 清冷山风再起,三百青竹却逆风齐齐低首躬身,朝着老真人张筠一所居小屋一拜再拜,其声如哀如泣。 这一日,年轻道士李玉宸竹剑青袍下山,南下江陵。(求推荐票) 第五章 秦王遗腹子 在下山之前,于小壶轩,张竹兼除了将绝学“三千尘丝”传给了李玉宸这个小师弟外,更将老真人张筠一闭关前特地留给李玉宸的锦囊也一并给了他,并按老掌教嘱托,让李玉宸持着这个锦囊下山南下去江陵,将此锦囊交予江陵府靖南王武護。 为了瞒着李玉宸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老真人张筠一以闭关调养为由对前来拜别的小徒弟李玉宸避而不见,最后李玉宸只得在密室门外叩了九个响头。 在山脚下与除了早已下山而不知其踪的四师兄莫小岩的其余三位师兄辞别之后,李玉宸孤身上路,前往邻州江陵。 在此之前,十二岁那年李玉宸曾同师傅张筠一下山游历天下九州,所以此次算是第二次下山,有了之前的经验,李玉宸一路上除了孤身一人枯燥无聊些外倒也还算顺利,闲来无事便以“三千尘丝”取乐解乏。从下了齐云山到快要抵达江陵,一路这么下来,李玉宸的三千尘丝竟是隐然有了登堂入室的精进。倘若有人留心观察的话会发现,从齐云山到江陵的这条路上沿途的树叶均有些许裂痕,且这些裂痕一路南下越是往南便越密越细,等这些裂痕愈合之后会如同泪痕一般。 因为有浑厚的玉皇楼打底子,又有张竹兼那精妙无比的三千尘丝做引导,不知不觉中,李玉宸的武功修为已然到了五品境界,在江湖上已然称得上是入流侠客了。 李玉宸于谷雨前后从齐云山启程一路南下,近半旬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江陵城。 作为紧随杭州之后的江南第二繁华的军事重镇,江陵西控巴蜀,北接襄州,襟带江湖,指臂东越,乃是中原沟通岭南的要冲,号为“东南第一重镇”,由昔日名将现今的荆南王武護就藩镇守。因为江陵过于重要,而武護终究是异姓王,据说当时天子将此地封赏于他的时候朝堂百官纷纷反对谏言,甚至有“悲愤义士肱骨之臣”不穿朝服穿孝服,抬棺入宫,以死相逼劝谏天子为了大殷千秋社稷大业三思而行。尽管当时反对之人众多,但皇帝陛下仍旧将江陵府分封给了异姓之人武護,有趣的是,在降下圣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些先前还喊得厉害要死要活的群臣纷纷缄口不言,而那个穿孝服抬棺入宫的朝臣也没有血溅朝堂,反而在不久之后被破格提拔官升三阶,一步登天,成了三品礼部尚书。 虽说早些年前李玉宸跟师傅云游天下,去过不少地方,但却是绕城而走,上一次师徒二人沿荆江一路向北,与江陵这座江南名城擦身而过,当时李玉宸曾问师傅张筠一,问他为什么要绕城而走而不入城,师傅思考了一会,然后说城里胭脂气息太重,你年纪尚浅道心不稳进去容易迷失自我,当时年仅十二的李玉宸对师傅的话表示听不大懂,以为自己见识阅历太浅故而听不懂,又叫师傅再讲解的简单浅显一些,早已一大把白胡子的师傅斟酌措词好一会,最后扭扭捏捏的说了一句----怕你憋不住。 此次入城,李玉宸走在街上,看到街道两侧,心说师傅当年果然没有骗我。 李玉宸正神游天外,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柔软,把他吓了一跳。 “哟,道长,可是来捉妖的?”清脆如银铃,却让人听了不免一阵鸡皮疙瘩的女子声音随后在李玉宸的背后传来。 李玉宸回头瞧见是个浓妆艳抹,约莫二五年华的红裙女子,正对着自己上下打量,一双眸子闪着异样流光。 李玉宸下意识后撤一步,有板有眼的行了个礼,惹得姿色中上的红裙女子一阵好笑。 “捉妖?”李玉宸疑惑,虽说不谙世事,但也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所谓的妖魔,不过都是人心而已。 “怎么?”红裙女子阴阳怪气的笑道:“道长不是来捉妖的?难不成还是来捉人的?” “小道听不大懂姑娘的话。”李玉宸感受到周围越来越多人正眼神怪异的朝自己看来。 红裙女子故作生气,娇嗔道:“一口一个小道的,还说不是来捉妖的,小道哥哥你就随姐姐我进去逍遥一翻吧。” 红裙女子说着话的同时柔软的伸过手来就要牵李玉宸。 李玉宸皱了皱眉,左脚往后一撤,将身子侧到一边,让红裙女子的手抓了个空。 “你......”红裙女子抓了个空,身子顿时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顿时怒目相对。 李玉宸正准备抽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有人高喊抓贼的声音,然后肩头便被人重重的撞了一下。一个身材矮小,穿着黑色布衫,年龄与其相仿的男子在撞了他一下之后便慌慌张张的往人群堆里跑去了。 李玉宸愣了一下,忽然发现背后一下轻盈了一些,顿时意识到不妙,赶紧伸手向后一抹,发现包袱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除了一件换洗用的道袍还在之外,盘缠和那绣工精妙的锦囊不翼而飞了,背上再剩下的就是只有那一把下山之时三师兄张竹兼所赠的竹剑断丝了。 东西被偷了。 察觉之后,李玉宸当即施展身法,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先前撞他那人的方向追去,最后在一隐蔽的小巷弄中将小偷给擒住了。 李玉宸还没怎样,偷了他盘缠和锦囊的小偷就跪了下来,眼泪哗啦啦的就往下流,“道长,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小六子上有七十岁的老母卧病在床没钱医治,下有刚出世就死了娘的苦命孩子,小六子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偷了道长您的东西的,哦,东西我这就还您,您就放了我吧,一会要是后面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追上来让她逮住,小六子倒是死不足惜,可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家中那已经三天没吃东西的老娘和孩子怎么办啊,呜呜......,娘啊,孩儿不孝,儿啊......” 李玉宸听了一个头两个大,“行了行了,你赶紧起来吧,抹我一身的鼻涕。” “道长您答应放我走了?”自称小六子的枯瘦小偷还没把早已排练妥当的台词全部说完,就听到李玉宸要放他走,反倒是楞了一下,这年轻道士这么好忽悠? “不过你得把东西还给我,那是我师傅给我的,还有后头那位姑娘的东西你也得留下。”李玉宸说道。 听不背桃木剑而背竹剑的年轻道士这么一说,常年在此作案的小六子这才确定眼前这傻道士确实是要放自己走的意思。 “还还还。”小六子听到身手古怪的年轻道士要放他走,顿时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哪里敢不答应,赶忙把偷来藏于怀中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连同先前从一位冤大头那里偷来的一块残破的汉白玉佩也一并交予了李玉宸。 头生贼头贼脑的小六子一来担心年轻道士忽然反悔,再来是怕先前那位手持马鞭的凶横女子赶到,就要悄然转身遁走,可刚一转身就让年轻道士叫住,小六子顿时心道不妙,急得腿肚子都快抽筋了。然而打死他都没想到的是模样俊美的年轻道士叫住他之后竟是将他自己的盘缠给了他。 小六子没有闲情雅致去思考人生,因为他隐约听到了那拿着鞭子追他的女人的声音,要看就要赶到这里来了,他必须立即消失。 “谢谢。”一眨眼功夫便跑出了数丈眼看就要消失在人海中的小六子忽然回头,说了他之前二十多年从未说过的两个字。 年轻道士李玉宸看着那道枯瘦身形消失在人流中,微微笑了笑。 然而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吃痛的抽搐。 “好呀,还有个同伙,这次看你往哪逃?” 李玉宸吃痛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个青衫方巾,作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这书生手白胜雪,只是手中握着一根赤色的鞭子,很是不应景,再看他相貌,玉颊微瘦,眉弯鼻挺,此刻书生上下打量着李玉宸,脸上笑容古怪,可见其左颊上有个浅浅梨涡,乍一看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实则乃是个女扮男装的妙龄丽人,然而李玉宸却是没有看出来。 无缘无故被人鞭打一下,任他李玉宸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得动怒,“喂,你有病啊,你无缘无故的怎么打人呢你?跟你无冤无仇的。” “无冤无仇?”女扮男装的书生冷冷笑道:“偷本小......本公子东西被我逮了个人赃俱获,竟还有脸说无缘无故这四个字。” “你说我偷你东西?”无辜被人冤枉,李玉宸觉得莫名其妙,心说这书生公子哥长得柔弱斯文的,看似谦谦有礼,没想到竟是这般蛮不讲理。 “还狡辩。”女扮男装的书生拿手中的鞭子指了指李玉宸手中拿着的那块有些残破的汉白玉佩,冷冷道:“莫不道长你想告诉我你手中所拿的这块玉佩是你的喽?” “你管它是不是我的,反正不是你的。” “你......” 忽然李玉宸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重新打量了一下这白俊书生,结果他的这一举动落在女子的眼中便成了心怀不轨,是轻薄之举,扬起鞭子就要再打。 李玉宸见状赶忙前闪到一旁,笑意盈盈的打量着因为生气而胸腹波澜壮观起伏的“书生”,笑着说道:“我怎么听说这玉佩的主人是个姑娘呢?可不是什么书生。” “要你个淫贼管?”见自己女扮男装被识破,女子恼羞成怒,更不迟疑,抡起就是一鞭子。 对此,李玉宸早就料到了,凭借着从二师兄俞字贞那里偷师学来的诡异身法“水绕青山”,很是从容的就躲过了这呼啸成风的一鞭,同时使出偷师自大师兄宋开河的“雀尾揽月”,伸手一揽,将鞭子一端抓住。 “喂,无缘无故打人就算了,别骂人淫贼啊。”李玉宸说道:“我师傅说了骂和尚不骂秃驴,骂道士不骂淫贼。” “就骂你淫贼,还美其名曰捉妖呢,呵。”见对方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自己的鞭子,女子不由得暗暗心惊,她自幼习武,府中名师如云,虽说练功多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而不精,但鞭法是她自认为最拿手的了,方才那一鞭所说没有倾尽全力,但自诩非四品高手不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再看对方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道士,怎么看也不像是四品高手,连天才如她都才五品武境,他再天才能有连蜀山剑仙李西月亲自登门想要收为关门弟子的自己天才? “快些将你的脏手给我从我的鞭子上松开,否则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女扮男装成书生偷偷从荆南王府跑出来的武轻谣试着运了几次内劲想将鞭子从年轻道士的手中夺回都没有功成,运出的气力只要到了那头仿佛就泥牛入海,再无感应,而年轻道士的脸上却仍旧是风轻云淡。气急败坏之下,武轻谣也顾不得什么女扮男装了,无意间把自己的身份给说了出来。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方才对方那一句,李玉宸听得真切,不由得忽然想起自己此次下山要拜访的荆南王武護有一个女儿,被当今天子认为义女,并册封其为邀月公主。话说放眼整个江陵府谁还敢自称“本公主”这三个字。 “你是荆南王的女儿?”李玉宸不由得感慨这世事巧如书,他方才还愁着怎么在这江南第二大城里找到荆南王府呢,这下倒好了。 “知道还不赶紧束手就擒?”后知后觉自己无意中暴露了身份,虽为藩王之女却非郡主,而是享公主之尊的武轻谣冷冷道:“快把你的脏手给我松开。” “你叫我松开我就松开啊?”李玉宸嘟囔了一句:“好吧,听你的。” 然而,李玉宸刚一松开,武轻谣的纤细玉腕就一挑,鞭子顿时如灵蛇一般,再次朝着李玉宸而去,只是此次她的目标并不是李玉宸而是其手中的玉佩和锦囊。 只是这一次李玉宸猜错了,以为对方又要那鞭子打向自己,所以这次抓住鞭子时下意识的用上了十成气力,对此变故武轻谣也是始料未及,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都被手中鞭子给拉了过去。 见对方整个身子突然向自己倒来,一手犹自握着鞭子的李玉宸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闪开?以他现如今的身法水准自然是闪得掉,可一旦自己闪躲开去,对方身子踉跄定然会摔倒,在不知道其身份之前也就算了,这个时候再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因为自己而摔倒受伤就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电闪之际,哪有时间容他多想犹豫,结果没等李玉宸做出任何动作,两人的身体就亲密的撞在了一起。 李玉宸顿时觉得身上传来一阵酥软如触温润滑玉,李玉宸忽然想到什么,顿时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根。 “啪~” 正当李玉宸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脸上突然传来一阵火辣疼痛。 “你......”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李玉宸正要发怒,但一看到身穿宽大青衫却仍旧不能完全掩掉其妙曼身姿的女子一脸怒气,一双美眸里汪汪泪水在眼眶不住打转,仿佛随时都会线断珍珠落,叫人看了心疼不已,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给咽了回去。 只是这一个恍惚,手中的锦囊和玉佩便一并被对方给抢了去。这一次,李玉宸倒是没有要动手抢回来的意思,因为本来玉佩就是对方的,而至于那锦囊,原来就是要给她爹,由她转呈想必也是一样的。 只是武轻谣却不是如李玉宸那般想,心里不但仍旧是将李玉宸当做是先前那小偷的同伙,还且认为这穿着道袍的家伙定然也与前些时日来城里声称捉妖实则假冒道士在城里诱骗妙龄少女或去青楼行行风流之事的淫贼,此时娘亲临死前留给自己的玉佩已经拿回但手中仍旧还有个做工精妙的锦囊,不知是谁的被这登徒子给偷了去。 无视李玉宸的劝阻,武轻谣拆开锦囊,发现里面有一块看着似曾相识的残破玉佩,和一封书信。 武轻谣拆开书信一看,登时愣在了原处。 只见书信上写着五个苍劲有力的小篆字:秦王遗腹子! 第六章 与君对饮至天明 江陵城不愧是江南第二大城,单单内城便有十八横十三纵,千门万户,在自灭了北齐之后,朝廷不再一味的重农抑商,历朝历代都是商贾云集之地的江南得以迅速崛起繁盛,短短十余年的光景便涌现出了许多富可敌国的繁华城镇,江陵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然早已偏离最繁华热闹的主轴街道,街道两侧确实安静了许多,但李玉宸走在其中看着左右两侧愈发巍峨高贵的楼宇,仍旧可以看出此处的繁华。 在他前头,女扮男装的邀月公主武轻谣一手持鞭,不时拿鞭子轻轻敲打自己的手掌,且不时回头打量跟在后头的年轻道士李玉宸,眼神古怪。在她的身后侧,一匹一看便知乃是马中极品的枣红色高头大马优雅的踩着小碎步,乖巧的跟在主人的身后,期间不时拿头轻轻地在武轻谣的背上磨蹭。 一路上李玉宸被前者看得头皮发麻。 “喂,小道士......” “道士就是道士,什么小道士。”之前被扇了一巴掌,脸上现在都还隐隐一阵火辣的李玉宸没好气地嘀咕道:“再说了,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小道士小道士,你全家都是小道士。” 见真实身份很可能是秦王遗腹子,也就是她爹爹常念叨的义兄之子的年轻道士在后头嘀嘀咕咕,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荆南王独女武轻谣不由得觉得有趣好笑,嫣然笑道:“喂,那你叫什么名字?” “你记好了,道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李名玉宸。”李玉宸郑声道:“刚才那一巴掌我迟早要给你算清。” 一提此事,李玉宸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刚才两人身子撞在一起的画面,顿时脸又红了起来,这一幕正好被武轻谣回头瞧见,顿时猜到了这家伙这会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任她性子再如何刁蛮要强,但说到底终究还是个女孩子家,嫩白如玉的双颊顿时飞上一抹红霞,担心被那可恶的家伙瞧见自己的窘态,武轻谣赶忙把头转了回去,但持鞭子的左手却无意识的捏紧了一些。 两人旋即陷入安静,气氛有些古怪。 武轻谣忍不住率先打破这令她难受的气氛,随口问道:“喂,我刚才看你包袱烂了,似乎是被人用匕首从后面划破的,是被人偷了吧?” 换做他时,以李玉宸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定然会你问东我说西,但这会却是老实的很,轻声回答道:“就是方才偷你玉佩的那个人偷的。” 听到不单自己走霉运被偷,还有别人跟自己一样,武轻谣的心里莫名的平衡好受了些,笑道:“那我刚才怎么瞧见你在巷子里的时候把那人给放走了,还给了他一袋子钱,不是分赃?” “分赃?你才是小偷呢。”李玉宸没好气道:“那袋子钱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钱?”武轻谣听到年轻道士的话顿时觉得意外不解,“你既然知道那人是小偷你还把自己的钱送给他?你没病吧你?” “你才有病呢。”李玉宸平静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小偷,我也知道他在巷子里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胡编乱造的......” “那你还?” “因为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朋友的影子。”李玉宸忽然轻叹道:“也不知他现如今当上当家了没有,是不是还经常饿着肚子却死要面子说自己刚酒足饭饱。” 看着眼前这个年龄与自己相仿,刚才被自己撞到还打了一耳光却有些不知所措的年轻道士忽然间似乎变了个人似的,武轻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似乎这淫.贼长得还算不错。 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然走到了巍峨恢宏如皇宫的荆南王府门外。 在二十五年前,在梁国尚未被大殷灭掉之时,梁国国政混乱,荆南节度使高季新据江陵府称王,建南平国,驱使民工徭役二万余人,大兴土木,耗死了六千江陵城百姓,耗时三年之久得以建成了这座王府,悲剧的是,这座极万千土木之剩的王府才刚刚建成,甚至高季新都还没来得及住进去享受一天,号称非三十万而不能攻破的江陵重城墙就被人屠武護所亲率的八万精锐给轰开了,高季新逃难不及,被武護逮住,逮住之后武護将其扒光衣服,交给了江陵城的百姓,被众人一人一口活活咬死,死无全尸! 世事难料,这座王府不久之后就被天子赏赐给了武護,高季新辛劳三年全给别人做了嫁衣。 那年武護受封荆南王来到江陵,入主王府,江陵城百姓高声欢呼。 “这便是人屠的府邸?!”李玉宸忍不住轻声感叹道。 “你说什么?”武轻谣皱了皱眉,没好气的说道:“好心提醒你一下啊,一会见着我爹,别乱说话,要是敢在我爹面前嚼本公主舌根,我就......” “咳咳,不敢不敢。”见女扮男装偷偷跑出王府玩的武轻谣拿鞭子朝自己比划了个鞭打的动作,李玉宸顿时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一日,有一青袍竹剑的年轻道士入荆南王府,被拥兵三十万的荆南王武護奉为上上宾。 是夜,雷鸣大作,江陵城遇十八年以来最大的一次雷雨。 时辰将近子时,雷雨不歇,除了负责巡夜守卫的护卫,其余人大多已经睡下,然而这时却有一约莫五十来岁的锦衣男子一手撑着把黑色油纸伞,腾出的另一只手里拧着一坛酒,在黑夜中穿过雨幕孤身来到了一偏僻的翼楼。 楼上一盏青灯,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两个喝酒用的大碗和一坛子酒,却唯独没有下酒菜。 两个年龄相仿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一个温文尔雅颇有隐士之风,一个相貌普通两只眼睛里却是霸气难掩,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谁也没有说话,窗外雷鸣大作。 良久之后,竟是那看起来应当更为沉得住气的儒雅文士没能忍到最后,率先开了口,问道:“我可是隐约记得从秦王遇害之后,你已经十七八年没有沾过一滴酒了,今天是几个意思?” 相貌普通,顾盼间却不怒自威的锦衣男子双手插袖,身子歪斜的坐着,见儒雅文士在自己面前罕见没沉住气,率先向自己发问,脸上神情嘚瑟的不行。 “你这么大一国士,我这个老匹夫也有让你看不透的时候?”锦衣男子笑道。 两鬓灰白,穿着一身布衣的儒雅文士似乎养气功夫不错,很快就恢复了沉冷,对前者的挖苦置若罔闻,而是慵懒的抓过酒坛子,揭开上面的封布,慢慢的给自己的碗里斟上。 “十八年的女儿红。”儒雅文士将碗端到鼻子前闻了闻,说道:“这不是你珍藏了十八年,准备在轻谣那丫头出嫁之时才拿出来喝的吗,怎么现如今就舍得拿出来了?莫不是今日入府的那个年轻道士便是你武護相中的女婿?” 原来,那相貌普通的锦衣男子便是那手中积有八十万鬼魂的人屠,大殷王朝唯一的一位异姓藩王,武護! “咋了?道士就不行做我武護的女婿了?”两鬓也早已斑白的荆南王忽然轻声道:“白天里想必你也看过了,咋样?可还入得了你这个我女儿授课恩师的大国士的法眼?” 曾名动天下,惊艳四方的儒雅文士奚成演没好气的白了前者一眼,这哪里像是手握三十万猛虎之师的藩王,分明就是个脸皮厚如城墙的泼皮无赖。 今日那年轻道士入府,向来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人屠武護一反常态,将其奉为上上宾,还全程陪宴,他奚成演虽然偏居王府一角却也知道了这么一回事,期间他甚至还特地远远看了那年轻道士一眼,却也瞧出什么端倪。 忽然,奚成演似乎想到了什么。 见经常挖苦他的无双谋士奚成演罕见失了分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武護心中极是受用,神秘笑道:“你瞧他之时,可有觉得有几分故人的影子?”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奚成演慌乱了,手中的碗摇晃不已,平素里苍白病态的脸庞此刻激动的潮红。 “我武護的女婿。”武護得意的笑道。 十八年前,也就是玄鼎五年,那时秦王殿下殷匡义尚未遇害,他武護也还没有领六万精骑入北厥,于边陲军营之中,他武護遇到了一女子,也就是现如今武轻谣之母,他与她在军中大婚,由主帅秦王殿下主婚见证,并当场指腹为婚,且留下他自己与其妻秦王妃早年的定情信物,一块残破的汉白玉佩作为信物。 奚成演先是楞了一下,旋即仰头大笑,一会又失声痛哭。 武護在一旁看着,先是笑意盈盈,但随后也是泪如雨下。 这一夜,大雨倾盆不歇,孤楼青灯不灭,两个鬓边早已斑白的老男人对饮至烂醉如泥,却仍不归去。 第七章 白蛇游江 近些时日,澜沧江发生了一件怪人怪事,许多乘船来往江中的商贾游客,或者下江撒网捕鱼的渔夫,都瞧见江岸边,有个赤着双脚,身材魁梧的和尚沿江狂奔,竟是从澜沧江与南疆边境接壤的下游一路狂奔来到了即将与荆江交汇的上游,且以这赤脚和尚的奇怪脚力,便是到江陵府估计也就五日的功夫。 澜沧江上游 昨夜阴云笼罩,极是闷热,世代以打渔为生的大石鼓认为这两日必有大雨来临,大雨前夕,闷热的天气便是江中的鱼儿也断然不好受,定会争相跑到水面上来,这个时候下江打渔再合适不过了,所以今个儿一大早,大石鼓便早早带着打渔的工具出了家门,来到了江边打渔。 正如他所料的那般,今天鱼儿都跑到了江水的表面,随便撒个网便能兜住许多,这不,没有多少工夫他便盛满了大半个渔船,但其中多为小鱼杂鱼,价格低廉,卖不了好价钱,所以到了后来,他便开始挑着大些值钱些的打。 忽然,一条隐约可见身体是白色的鱼吸引了大石鼓的注意力,那条白鱼正沿着江中心逆着湍急的江流往自己上游游来。 自从老爹腿脚得了痛风不宜再下水捕鱼,大石鼓便接过了这一维系一家六口生计的活计,那年他十四岁,到现如今二十四,整好十个年头,俨然是个打渔的老手了,打渔十年来自诩已然将整条澜沧江中的各种鱼都捕了个遍,还真没有什么鱼是他大石鼓喊不出名来的,便是白色的鱼他也见过不少,其中有一种叫做招财鱼,巴掌大小,二尺身长,很是罕见,但就价格,若是拿到城里去卖的话,只要五条便抵得过他整艘船的鱼,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这招财鱼还是在老爹捕鱼的时候,那一次老爹捕得一条拿到城里卖了好些银子,还从城里给他买了件新衣裳,故而尽管时隔多年,但大石鼓仍旧是记忆犹新。 大石鼓远远瞅去,隐约觉得有些相像,当即划桨把船往江中心划去。 澜沧江水流湍急凶险是出了名的,尽管是逆流而上,但那尾白鱼游动的速度却是半点不慢,相反,还快速的很。 大石鼓刚到江中心没一会,那尾白鱼便游到了他跟前不到两丈开外的地方,大石鼓瞪眼一看,发现那不是儿时曾见过的招财鱼,虽然也是通体雪白胜雪,但身长却远远不只一尺,适才是从远处瞧见,故而瞧不出个大概,这会近距离仔细一瞅,发现其身长当有九尺余长,甚至还要更长,但见其细长的身子在湍流中左右来回摇摆,游动速度快如飞箭,转眼已到了跟前。 再看它的头部,大石鼓忽然一惊,却是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白鱼,分明就是一条比人还要长的大白蛇,然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这条白蛇的头顶竟是长有一对食指般长的触角,白蛇贴着江面游走,触角一半在江水中,一半露出水面,游动时将江面切成两半。 忽然,头生触角的白蛇抬头“看”了手中拿有渔网的大石鼓一眼,大石鼓正好与之对上,顿时脑中一片混沌,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而手中的渔网也无力的滑落掉回到了舟中。 就在这时,江边岸上,忽然出现一个赤着双脚的和尚,和尚沿江奔走,瞧见江中之事,立马竖起单掌于胸前,清颂了一句佛语。 滚滚江水如奔雷,却盖不住那自江边传来的佛音。 神情呆滞无神的大石鼓听到佛音,顿时清醒了过来,但却早已双腿酥软,跌坐在了舟中。 头生触角的白蛇不作任何停留,与渔船擦身而过,长尾摇摆继续逆江而上。 岸边,赤脚和尚沿江而奔,紧随其后。 江中心,脸色惨白无血色的年轻壮汉大石鼓瘫坐在舟中,全身衣裳早已湿透,两只仍旧没有完全回神的眼睛看着早已游远的白蛇,心有余悸,这时才发现原来江边岸上有个和尚在那沿江奔走。 二十年后,也就是大石鼓四十四岁那年,睡梦中有白蛇入梦,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醒来过。 ------ 江陵城 下了三个昼夜的大雨终于得以停歇,清晨太阳升起,将雨后的江陵城映得格外清新透彻。因为前三日的大雨而耽搁影响了生意的商人见今日天时难得好转,纷纷争相早起,图个早利。然而,让人有些看不懂的是,就连往日里不到日头上三竿都懒得开门的歌舞坊都难得勤快了一次,要知道少有人会在大上午前来听取赏舞,生意自然冷清。 原来,今日的江陵城之所以如此热闹非凡,全系一个人突然造访----名动天下的大才子,贺兰敏之。 此人复姓贺兰,字敏之,据说乃是昔日鲜卑皇族后裔,出身高贵。 谈及此人,现如今整个江陵城几乎没有多少人不认识,至少对“贺兰敏之”这个名字不陌生。原来,早在数月之前,此人便从北地来到江南,就在离江陵城不到十里地的山上筑竹屋而居。 据说这贺兰敏之不单人长得风流倜傥,腹中更是满载才华,就儒家所推崇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精通其四,要知道当世能精通三者以上的少之又少,便是在号称小圣贤庄的匡庐山白鹿洞书院里也并不多有,更何况是精通“四艺”,这恐怕也唯有当今儒圣陆九渊老先生的六位亲传弟子方敢自称精通二字。 六艺之中,贺兰敏之在“乐”上的造诣最深,二十三岁便谱写出了惊世之作《凤求凰》,被当朝宫廷掌乐大家赞为可比旷世名曲《高山流水》。现如今,这曲《凤求凰》已然被收录作为宫廷盛典乐曲,尤其在后宫广受追捧,不单宫里的正值怀春年华的宫女对这一名曲的谱写者贺兰敏之痴迷不已,就连那些个有天子册封在身的后宫娘娘私底下对这个贺兰郎也是倾心得很。 那又更何况是江陵城的这些普通女子。 这位不单貌似潘安,且还才气惊鬼神的贺兰公子不过才在城外竹山上小住了两个月,然而从各地不远千里之遥专程赶来只求一睹其风采的人多不胜数,甚至还有不少达官显贵或者富甲一方的巨贾带带着重礼,前来替自己家中的适嫁之龄的千金说媒,其中便有江陵城知府周流孟。原本呢这竹山上只有一条窄小的山路,可一个月下来硬是变成了一条宽比官家大道的大路。 然而,这些人无一不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竟是没有一个人得以成功,甚至多数人连这位名动天下的大才子的脸都没见着。 但是,让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连知府大人都请不动的大才子居然自个跑到了江陵城里来了,说是要在江陵歌舞坊“花间袖”为花魁关盼盼的“霓裳羽衣舞”弹奏一曲《凤求凰》,消息传开全城轰动,这不,花间袖的大门才刚打开没一会的功夫,里头便已是座无虚席,而楼外也是挤满了人,虽说不能像那些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哥一般一掷千金进得此楼,能亲眼目睹江陵花魁和贺兰公子的旷世联袂,但站在外面好歹也能听个响,便不算太遗憾。 能进得这有着“销金窟”之称的花间袖,尤其是在今日这样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在座的哪个不是家世显赫,或者富甲一方? 一个是谱写了旷世名曲的江南第一才子,另一个则是胭脂榜上第二,江南第一的花魁,平日里莫说见到两个,还联袂演奏,便是其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是那般轻易可以见到的,后者倒还好些,虽说深居简出,轻易不露面,但终究在花间袖里,若是舍得银子也不是见不着,但前者,那位连知府大人面子都敢不卖的江南第一才子就不是那般好见着了。所以今日不单俊彦公子哥势在必行,就连那些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也纷纷想亲眼见证这一乐舞盛宴,只是后者就没有前者这命可以进得这花门了,倒不是舍不得银子,而是这些个从小便被教导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皮进这世人口中的肮脏之地。 当然,凡事都有个例外,比如说某位公主不觉得这有什么,女儿身不方便?那就女扮男装呗。 仍旧是那身书香门第的公子所专配的白衣,加一顶书生帽将一头秀发掩盖起来,同时手中还拿着一把扇面上有山水大家真迹的折扇,轻轻扇动,端的是说不尽的风流倜傥,便是此刻在俊彦云集的人群中,也极为出众惹眼。 当然,也确实有人比她更为惹眼,这不,她身边的坐着的这位穿着青色道袍,背上背着一把无鞘竹剑的道士就比她还扎眼。 这等场合,一边是清一色的文雅高贵,另一边则穿得跟行骗江湖的假道士一样,能不扎眼? 感受着四周不断投来的古怪眼神,被武轻谣拖着来的年轻道士李玉宸脸上闷闷不乐,自己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 一旁,女扮男装成俊俏书生的武轻谣则是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发笑出来。 连下三天的雨,每日都困在王府之中,武轻谣早就闷得不行了,原本还以为李玉宸住在王府总算有个人陪她玩,不承想自己那长得一点都不英俊却把她美若天仙的娘拐骗到手的老爹三天两头的没事就找他闲扯吹牛,武轻谣从小听到大早就听烦听厌了,片刻都不想多待,而更为让她郁闷的是,就连平日里连她都轻易见不到的师父奚成演都时常邀请李玉宸过去陪他下棋对弈,虽说武轻谣知道年轻道士李玉宸乃秦王遗腹子,是自己老爹的义兄的儿子,但终究有种一朝失宠的感觉,酸醋味浓郁。 今日是自己仰慕已久的贺兰公子和待自己如亲妹妹一般的关盼盼关姐姐同台表演,她说什么也得前来捧场不是?可这种场合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即便女扮男装也终归有诸多不便,于是她这才将本不愿来此的李玉宸给强行拖了来。 这楼里面专门设有一个供姑娘们弹奏轻舞的台子,类似于戏园子里的戏台,但要比后者大得多,气派得多,也就是花间袖财大气粗,不差钱,整个偌大的台子全部用金丝楠木搭成,在灯光的照耀下,可见有金丝浮现,金光闪闪。与其他歌舞坊不同,花间袖的姐姐们上台从来不穿鞋子,而是赤着嫩白如春葱美玉的双足在台上表演,看上去就好似踩在金丝绸缎上飘舞一般,宛如仙子,看着让人如痴如醉。后来,其他歌舞坊纷纷效仿,也不穿鞋子上台表演,只是后者大多难逃东施效颦,反而遭人们嘲讽的下场。 台子下便是座位了,而这些座位的设置也是极为的讲究,座位共分三个片区,一个片区又分三等,正好对应了“三六九等”,一等自然是最靠前,最能看清美人的上座,而要坐这个位置其代价自然也是昂贵的吓人,可以说这一等座非权贵人家不能靠近,每年下来,就因为这位置一事,常常有人争得头破血流,甚至家破人亡。 这不,今日又有人因此争抢了起来,一方是昔日跟着荆南王平定南平国的三品平南将军袁高树之孙袁戊,另一方则是......武轻谣和李玉宸----荆南王之女邀月公主、昔日秦王遗腹子。 论家世近乎可在整个江陵横着走的将种子孙袁戊自然不会想到李武二人的身份,但见到武轻谣出手大方至近乎骇人,袁戊也知道对方来头不简单,也就没有当场发作,更何况与一般仗着祖辈权势便嚣张跋扈的无脑纨绔不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是个城府极深的阴狠角色,别看他现在把位置让出没有动怒,没准一会你一出这个大门便无缘无故的被人找上麻烦,甚至死于非命。 当然啦,连当今天子都对其宠爱有加的武轻谣自然不会去想自己已经得罪了人什么的。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千呼万唤中,只见一男白衣飘飘,一女紫衣如仙缓缓从幕帘后走出。 第八章 花间袖里听琴赏舞 李玉宸是个安稳本分的好道士,额,至少他自己这般认为,所以,像花间袖这种经常传出既卖艺也卖身这样绯闻的风月场所,他之前视其如虎,从未敢有过真正的接触,今儿可算他第一次亲眼见识,难免有些好奇心。 李玉宸悄悄打量了一下那台上引得众人频频尖叫的一男一女,只见那盘膝端坐于一尾古琴前的男子身穿绣金丝云相的华贵白衣,尽管此刻坐了下来,但仍旧可以猜想得出其颀长的身姿,不得不说满腹才气的贺兰敏之一副皮囊极是出众,其相貌用“面如冠玉”这四个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尽管如身处嘈杂闹市,但他神情悠然,隐然有隐士之风,他便这么安静的坐着便把包括武轻谣在内的所有女子,甚至连一些个男人都不禁为之心神摇曳,只是李玉宸对他不怎么感冒,虽然是出家人,但李玉宸自认为那方面的取向还是正常的,漫不经心的打量完了贺兰敏之后,目光挪动,落在了那此刻赤着美如古玉的双足,安静如莲般站在金丝楠木台中心的女子身上。一袭轻薄紫衣款款,纤细如柳的腰肢上随意束着一条素带,仿佛随时都会滑落下来,婀娜多姿的妙曼身姿呈现得淋漓尽致,遗憾的是,这位天下胭脂榜上第二,江南的第一的花间袖花魁,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可剪秋水的灵动美眸和那两条如城外远处青山般的黛眉,却是看不真切其容貌。 端的是好一对郎才女貌。 贺兰敏之与花魁关盼盼轻轻相视一眼,各自轻轻点头。 贺兰敏之左手按弦,右手修长白皙甚至胜过女子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古琴独有的太古之音悠扬传出。 热闹嘈杂的人群瞬间平复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凝神倾听。 乐起,舞动。 乐是意料之中的《凤求凰》,舞是只因天上有的大霓裳羽衣舞。 台下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李玉宸瞥了一眼身旁已然痴迷到连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武轻谣,有些哭笑不得,再看台上完璧如神仙眷侣的两人,李玉宸不禁想到了两人,一个是他那亦儒亦道的二师兄俞字贞,另一个是儿时同师傅云游天下遇见认识的一个美如神仙姐姐般的女子。 同样是古琴白衣,但比起台上这个比女子还要美的男子来,李玉宸更觉得自己那儒风道骨的二师兄要来得出尘风流一些,当然这不否认这其中可能带有些帮亲不帮理的嫌疑。世人只以为那齐云山亦儒亦道,作出《九峰雪霁图》这样的惊世之作的俞字贞唯独擅长山水风流,却不知他二师兄在琴棋书画这“四艺”之首的琴上同样是造诣惊人,去年还在山上之时李玉宸便曾有幸听到二师兄在望仙停中弹奏了一曲传世名曲《广陵散》,引来百鸟朝拜的奇观,甚至琴终曲散之后它们都久久不肯离去,令得那些上山求神拜仙的香客和游人瞧见后震撼得直以为那亭中弹奏的白衣俞字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纷纷纳头跪拜。 至于那忽然浮现脑海的女子,与台上的花魁姐姐不同,她不穿紫衣,记得那次见她时是在腊月寒冬时节,那时李玉宸与师傅走散,孤身一人沦落街头,饥寒交迫,他便是遇到了只告诉他姓顾的神仙姐姐,是她将发着高烧的他带回家中,加以细心照顾。依稀记得,顾姐姐既没有像这位花魁姐姐身上穿的华贵紫衣,也没有像其头上那般好看昂贵的首饰,顾姐姐当时穿的是一件并不厚实的陈旧鹅黄长衫,脸上没有丝毫粉黛,一头洁净青丝只用一条普通头巾随意扎起,但落在李玉宸的眼中,即便是时隔多年的现在也仍旧觉得是全天下最具仙女气质的神仙姐姐了。 不知不觉中乐舞已然接近尾声,武轻谣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拖了一个年轻道士来,转头瞥了一眼,顿时不由得觉得啼笑皆非,这家伙居然仰着头望着楼顶神游天外了,他难道不知道就在坐着的这个位置可是花了她足足五千两银票才得以抢来的吗?这家伙,也太不懂得感恩了。 “喂,喂,小房子。”压低声音叫了两声那家伙才回过魂来,武轻谣故作生气的说道:“叫你来是陪我听琴赏舞的,你竟然对着楼顶发呆,一脸的淫.色,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说,是不是在偷偷想山上的女尼姑了?” “谁刚才哈喇子都快掉地上了?”李玉宸也没好气的说道:“还有啊,麻烦你有点基本的常识好不好,我齐云山那是道家仙山,不是尼姑庵,哪来的女尼姑?” 武轻谣狡黠笑道:“那就是女道士喽?” “女道士你个头啊。”李玉宸被气得有些头疼,“莫要诋毁我师门齐云山的名声,我们山上给没有藏什么女道士,老北和阿翁可以作证。” “啊?老北,阿翁?”听到李玉宸说的话武轻谣有些莫名其妙,“谁是老北,谁是阿翁啊?” 李玉宸一本正经的说道:“是我们山上对您忠实的爱慕者。” “真的?” “真的。” “那我下次去你们齐云山要见见他们两。”长得虽然倾国倾城,但智商却不堪入目的公主殿下对李玉宸的话信以为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大名已经传到了远在歙州的齐云山都知道了,一时间开心得不行。 “咳......”李玉宸差些没憋住给笑了出来,他现在在考虑是否要告诉身旁这笨女人,告诉她说其实对她爱慕不已的老北和阿翁一个是他师傅的坐骑老麝牛,另一个是他二师兄从南海带回来的信天翁,不过一想到告诉她后的下场,李玉宸就赶紧打消了这个作死的念头。 李玉宸为了不让武轻谣发现端倪,故意岔开话题,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觉不觉得你的那位贺兰公子似乎对你也有仰慕之意啊?” “仰慕你个大头鬼啊。” “不是,可我怎么觉得你的那位贺兰公子多次有意无意的向你看来呢?”李玉宸说道。 武轻谣不禁羞红了脸,轻声说道:“哪有,人家又不认识我,再说了我现在是男儿身装扮......” 武轻谣忽然一个晴天霹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有讶然的说道:“该不会是他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那个啥吧?” 念及此处,武轻谣不禁想到前些时日众多达官显贵都想将女儿许配于他,其中也不乏有美貌堪比胭脂榜上的美人的女子,然而结果却是很多人连他的面都没有见着,之前倒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如今再回想一下,发现堂堂一个大男人确实有些不对劲。 李玉宸自然知道武轻谣所指的是什么,不禁翻了个白眼,有意戏弄一下她,便轻声道:“是啦,一定是这样。” 武轻谣顿时心如死灰,不住低声喃喃自语,一会说一句“怎么会这样?”一会又来一句“这该如何是好?” 李玉宸在一旁听得几欲笑喷出来。 不过,武轻谣的话确实提醒了一下李玉宸,就刚才所说的贺兰敏之在弹奏之时不时拿眼睛有意无意的向武轻谣瞥来,确有其事,这还真不是李玉宸胡说捉弄武轻谣,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就连武轻谣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反而是被漫不经心于琴舞的李玉宸给捕捉到了,但至于那位贺兰公子为何如此,是否怀了其他心意,李玉宸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李玉宸又开起了小差神游之时,台下四周忽然爆发出雷鸣的掌声和叫好声,李玉宸这才意识到台上已曲终舞尽,一袭紫衣飘飘的花魁关盼盼轻盈的施了个万福,而白衣风流的贺兰敏之则是双手贴放,微微躬身行了个儒家士子礼,两人均没有开口说话,相视一眼后一同退入了幕帘后堂之内。 台下仍旧是人声鼎沸,一个个流连忘返。 李玉宸刚起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以白衣书生装扮的武轻谣一把抓过他的手臂,说:“快陪我到后堂见我的关姐姐。”说着话的同时不由分说的扯着李玉宸往后堂走去,哪有年轻道士李玉宸半点说不的权利,就这样穿着扎眼青色道袍背着竹剑的李玉宸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某人拖到了后堂。 可一到后堂这妮子除了跟她的花魁姐姐心不在焉的打了一声招呼外,两只眼睛落在一旁的白衣风流公子身上便再也挪不开去了。 年轻道士李玉宸不禁翻白眼,没好气的低声嘀咕道:“还说来见什么姐姐,分明就是看情郎来了。” 那贺兰敏之只是几句不暖不冷的话,武轻谣这情窦初开的妮子便彻底沦陷迷失了,自然没有听到身旁李玉宸的低声嘀咕,然而另外两人却似乎听了个真切,不由得都将眼睛看向了一身道士装束的李玉宸身上,只是花魁关盼盼与那写出《凤求凰》的贺兰敏之心中所想各有不同,但至于如何不同,那就无人知晓了。 最后临近晌午,李玉宸几乎是把武轻谣从这花间袖里头给拖出来的,即便如此这刁蛮公主仍旧是不愿离去,甚至还想再回去一趟。 因为那江南第一才子仍旧在花间袖里头,所以外面依然有众多人不愿离去,而是顶着如焱的烈日在那候着,这些人中以妙龄少女居多,之所以这般傻乎乎的无非就是想看一眼时常入梦的贺兰公子而已。 虽说暗中定然有其爹荆南王武護安排的死士护卫,但毕竟身份特殊,即便女扮男装武轻谣也不能在外逗留太久,难保有意外发生,这一点武轻谣胡闹归胡闹,却也知道,不然也不会乖乖的跟着李玉宸往王府回走。 然而,两人只刚出了势力盘根交错的花间袖转入另一条街道,一群个个手持刀剑棍棒,人数约莫在三十余人的高壮汉子便突然围了上来,将年轻道士李玉宸和武轻谣困在其中。 第九章 一品高手 虽说当年北厥犯境,大殷的江湖武夫曾出过力帮着抵御北厥入侵,后来也正因为如此,大殷的朝廷才没有像北厥那般禁武禁得厉害,但像这般当街持兵器械斗却是严令禁止的,若是一经让巡城甲卫发现,可当街格杀,这一点李玉宸虽是道士却也知晓,显然对方也不可能会不知道,然而对方仍旧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就在李玉宸与武轻谣被围的不远处的一间茶楼上,一个肥头大耳,身穿华贵宝蓝锦缎的年轻男子挨着窗边坐着,一边神情悠哉的喝着茶一边漫不经心的从窗户往下朝街上看去,在其身后左右两侧,各站立着一人,一个满头华发脸上却没有半点衰老迹象的红衣女子,另一个是身材魁梧,腰杆站立如枪,一双铜眼顾盼间透着股杀伐血腥的中年男子,窄腰宽袖的红衣女子双臂环抱于傲人的胸前,嘴角隐约一抹阴笑,眼神冷漠的看着街上那被围着的一男一女,而那中年男子却是目不斜视,一双长满老茧的手负在身后,气息沉稳如虎。 若是武轻谣瞧见,定然会认出这死胖子便是先前在花间袖与她争抢位置的人。 出身将门,蒙受着祖辈功荫而作威作福一方的袁戊突然将口中茶水连带着口水一并吐了出来,神情狰狞的笑道:“没想到在江陵居然还有敢跟我袁戊作对的人,而你却居然不知道对方是谁?” 脸色明显要较常人苍白许多的红衣白发女子心中一凛,轻声回道:“那书生是女扮男装,当不是江陵中人。” “哦?女扮男装?”袁戊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复又打量了一下街道上被围的白衣书生,脸上不禁露出阴笑,“女扮男装成书生才好。” 袁戊忽然拿手在身材傲人的红衣女子的丰满翘臀上狠狠一抓,冷笑道:“你负责帮公子调教,一旁的俊俏道士便赏给你,如何?” 被前者无礼欺凌却习以为常的红衣女子听到后不禁欢喜的很,盈盈施了个万福,轻声道:“奴家先谢过公子。” 站立另一侧的中年男子微微皱了皱眉,这个举动正好让袁戊瞥见。 “高将军,你乃三品武境,听说最近你还隐约触到了二品的门槛,是老爷子最器重的部下,以你看来这两人的身手如何,下面的那些个从城外水源山找到的酒囊饭袋可能拿下?”袁戊低头茗茶,头也不抬的问道。 “眼下他们没有出手,末将不敢乱言。”使得一杆千人敌杀生枪的高介霖本不愿多说,但瞧见小主子冷眼看来,他只得说道:“不过末将观其气机,那书生虽懂得一些内家武功却也就六品的样子,至于那年轻道士,气机虽没比前者强多少,却中正宏大,只怕承自名师,公子的......单凭下面的那几个怕是敌不过。” “敌不过才好呢。”将门子孙的袁戊手中把玩着精致的茶杯盖子,冷笑道:“高将军,你说现在的人怎么就如此目无王法呢,居然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持械厮杀,你作为巡城将军,是不是应该将其当街斩杀以儆效尤啊?” 曾受袁家赐饭才得以活命的高介霖默不作声,身后两只手掌紧紧握拳。 倒是一旁的红衣女子听了故作委屈娇嗔道:“公子方才不是说好了要将那年轻道士送给奴家的吗,怎么又要杀......” 时常以残忍手段杀人的袁戊冷冷的看了红衣女子一眼,负责统领袁家整个地下杀手组织的红衣女子顿时闭口不言,她虽然有二品小宗师的武功修为,且平日里杀人如麻,却也对眼前这个心理扭曲至近乎变.态的小主子忌惮的很,有一次她曾亲眼撞见这胖子将一妙龄女子的**割下用针线将其缝在那人的臀部上把玩,与其相比较,仅是通过采阳滋阴来修炼武功最多折损男子阳寿却不残忍害人性命的她便是慈悲女菩萨了。 ------ 话说刁蛮公主武轻谣和年轻道士李玉宸没来由的被一群凶神恶煞来意不善的人围在街心,李玉宸倒还算是镇定,然而若不是一旁的李玉宸按捺着,向来只准她欺负人而从来没人敢欺负她的武轻谣早就挽袖子冲上去了,倒不是说她有多么的气愤,而是这妮子居然有些兴奋,这...... 李玉宸一手拉着做梦都想挎剑走江湖与人对手过招的武轻谣,以免这神经超级大条的妮子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激动给冲了上去,同时平静说道:“诸位好汉这是何意?我们可有过节?” 一个身材尤为魁梧,脸上一条刀疤从额前过左眼一直到延到上嘴唇的中年大汉从人群中走出,眯着眼睛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名门高徒样子的年轻道士,冷笑道:“没啥,就是吧,老子这辈子虽然杀人无数,但一直吧,心里头都有个遗憾,就是从未杀过道士和尚,听人说你们道士和尚承载天地气运因果,杀不得,否则会惹来大罪业,日后必招天谴,嘿,老子我就不信这个鸟话,若是真有啥天道因果,老子倒真想尝尝,才不枉此生。” 李玉宸冷冷一笑,对前者的那般说辞李玉宸当然不可能信以为真,对方在显然不认识他和武轻谣的情况下目的明确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找了上来,若不是受了他人指使那就只能解释为眼前这十余人都是脑子有问题了。既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那自然是得罪过的人,可李玉宸刚到江陵没几天连认识的人都没几个又何曾得罪人,至于身旁的刁蛮公主武轻谣,即便有人识破了她乃女扮男装,也当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否则她的藩王老爹也不会让她随意走在大街上玩闹,如此一来最大的可能便是近日里所得罪的人了,这让李玉宸第一时间想到了先前在花间袖时与武轻谣争抢位置的胖子,虽然当时对方在武轻谣坚决不让之后选择了让步,但后来李玉宸也发现这胖子多次有意无意眼神阴冷的朝自己这边瞥来,若是以对方的非富即贵的身份的话,要想找几个人在他们回去的路上给予报复的话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玉宸冷声道:“朝廷可是有明令的,禁止持兵器在城中滋事,否则巡城护卫可将其当街格杀,诸位该不会连这一点都知道吧?” 李玉宸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四处张望,凭直觉他认为若真是那胖子的话此刻说不定就藏在四周的某个地方正朝这边看来。 “朝廷王法吗?”刀疤汉子桀桀冷笑,“老子不知道啥子明令暗令,老子也没有持兵器,倒是你背着一把杀人的剑,还当街打伤老子的弟兄,信不信一会官兵来了杀的定然是你?” “信。”李玉宸一脸轻笑,点了点头,道:“不过机会就只有一次,而且很渺茫,但要是错过了的话,日后他可就要倒霉了,而他一倒霉你定然也会跟着倒霉。” 年轻道士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刀疤汉子的料想,本以为对方至少该乱了阵脚才是,不承想这背着竹剑的年轻道士反而一脸风轻云淡的笑意,还反过来同他说了一通他有些听不懂的话。不过他自己心里清楚,此次行动,听说是因为眼前的二人得罪了一位手眼可在江陵府通天的大人物,至于倒是哪位大人物就连他也不知晓,因为给他一笔大到他一辈子估计也花不完的钱的人是专门传递消息的中间人,此刻听年轻道士这番云里雾里的话,似乎对方知晓了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不禁让他有些犹豫和不安。 “什么他不他的。”早已心里发虚的刀疤汉子故作凶状,怒道:“老子就是见不惯和尚道士......” 刀疤汉子话没说完,李玉宸忽然手指朝着某处一指,冷声道:“就是他。” 为了这笔生意他连婆娘孩子都押给了那人的刀疤汉子忽然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瞪着眼睛顺着年轻道士的手指所指的方向一看,瞧见幕后主子竟是那人之后心头猛然一沉,面如死灰,那人的阴狠心肠和魔鬼手段他早就听说过,若雇主真是那人的话,只要他接了这单子生意,不论他如何做,事后他都不可能活命,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只是他那婆娘和刚出世没多久的儿子,念及此处,向来杀人如麻过惯了刀尖舔血日子的他不禁有些后悔,后悔当初鬼迷心窍接了一单报酬高到离谱的生意....... 不远处一茶楼上,胖子袁戊忽然脸色阴沉如水,眼睛冷冷看着街上朝其指来的年轻道士,脸上杀意澎湃,此人必须得死! 袁戊扭过头去冷冷看了一眼高介霖,没有说话。 高介霖身后拳头捏紧了再捏紧,默不作声的转身下楼,白发红衣的女子微微抿着嫣红欲滴的嘴唇不敢说话。 刀疤汉子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咬牙想自己反正左右都是死,那人做事从来不给人留下半点把柄,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准婆娘和孩子尚有一线生机。 念及此处,刀疤汉子更不迟疑,拖着大道便率先奔杀了上去,身后其余人也随之一拥而上,原本还存着心思想看个热闹的路人顿时惊吓得作鸟兽散,场面顿时混乱不已。 李玉宸虽然只是五品武境,要比那刀疤汉子整整弱了一个境界,但一来有玉皇楼在身,气机充沛远非常人可及,但不怕力竭而亡,二来仗着从二师兄那偷师学来的诡异身法“水绕青山”对方一群人要想伤他也并非易事,倒是那虽然学了些傍身把式却未必堪于实战的武轻谣让他担心,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妮子哪有半点对敌该有的紧张和惶恐,看她那几进几出的架势分明是兴奋的不行,这让李玉宸不得不一边招架闪躲刀疤大汉的开山大刀还要分心顾着武轻谣那边的战局。 忽然,正在双方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支三十人的巡城护卫披甲持枪的赶到,若是有人留心观察会发现,这支往常人员固定的护卫里头掺杂着一个生面孔,虽然三十人装束武器都是一样,但那人站在人群中所散发的出来的气势却尤为突出,远非其他人可比,一双铜眼顾盼间自然流露出一股唯有经久杀伐之人才会有的血腥,不错,话说这个混在护卫中的新面孔便是先前在茶楼上的那位中年汉子高介霖,奉命下来务必将李玉宸当街格杀。 看到巡城护卫赶到,正在厮杀的双方各有反应,除了那刀疤汉子外其他不知情的几人皆以为是援军到了,脸上忍不住露出狰狞的笑容,而武轻谣则以为这些甲卫是来镇压那些个恶人的,却没有往深处想,唯有李玉宸很快发现了问题,因为他发现这些甲卫不问缘由直接就持枪冲杀了上来,显然他们是受了那死胖子的意不给他两开口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按律当街格杀,念及此处李玉宸赶忙出声提醒毫无察觉的武轻谣。 果然,这些甲卫冲上来后见人就杀,场面一时间尤为的混乱,好在有李玉宸的提醒武轻谣才不至于被打得猝不及防,但饶是如此也摇摇欲坠,凶险万分。 忽然,正当李玉宸留心武轻谣周身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阵令他毛骨悚然的寒意,眼看闪躲不及,李玉宸几乎本能的将手背后的竹剑断丝握去,调动体内一切可以调动的玉皇楼气机汇集至竹剑断丝上,同时竭力凭借身法“水绕青山”将身子往左侧挪了一寸。 刚做完这两个动作,李玉宸便只觉得一股巨大如被小山撞击的劲道就不偏不倚的撞在了竹剑断丝上,虽然侥幸抵挡了一下,但仍旧有五分刚猛无比的劲道剩余,透过竹剑断丝轰在了他的背上,顿时李玉宸如掉线的风筝被轰出重重摔至一丈开外,武轻谣在一旁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武功接近二品境界,在军中素有虎将军之称的高介霖轻轻“咦”了一声,冷漠刚硬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方才那一枪,虽然没有倾尽全力,但也绝不含糊,不说四品以下绝无生还的可能,便是寻常的三品高手也很难在像方才那样被猝不及防的凌厉袭击的情况下做出反应,然而眼前的这个境界绝对在四品之下的年轻道士却似乎事先便意料到了一般,且尽管他的内力远不如自己方才那一枪浑厚,但给自己的感觉却是隐约可见其狰狞,现在回想,怕也只有传说中道家和佛门的至高奥义才能有此令人想要臣服的宏伟大气,那么眼前这个背着竹剑的年轻道士极有可能便是道家三山中其中一山的高徒。 在民间有句话叫做民不与官斗,而江湖武夫不与三教中人斗,只是眼下高介霖乃是一个军人,他别无选择,眼看那受了自己重重一击的年轻道士在倒地片刻之后便又开始摇摇欲坠的站立了起来,高介霖稍稍握紧了一些手中的冰冷铁枪,体内接近二品小宗师的磅礴气机涌现而出,同时大踏步前奔,其势如猛虎下山,沿途但凡被其撞到或者擦到之人纷纷倒飞出去,体内五脏六腑尽碎,当场毙命,转瞬间十余个彪型大汉便死了三个,其余的更被甲卫乱枪扎成了刺猬,武轻谣也愈发的飘摇欲坠,随时都有受伤甚至香消玉陨的危险。 年轻道士嘴角渗血,踉跄站立,身前是躲无可躲的霸道一枪一人,李玉宸不禁苦笑,刚入江湖便要死了么? 李玉宸忽然心中有所感悟,闭上双眼,但此时此刻间不容发,纵然有感悟又能如何?只怕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感悟未透,冷枪已至胸前七寸,李玉宸命悬一线。 忽然,凌空飞来一戟,戟尖破风呼啸不已,似有虎啸,此戟速度之快非肉眼所能见,便是近乎二品小宗师修为的高介霖也只隐约看到了一抹黑芒从远处凌空朝着自己电闪而来。 一品高手?! 这一刻,杀伐多年,在死人堆中活过来的高介霖嗅到了曾经最熟悉不过的气息----死亡。 这一瞬,仿佛天地被冻结,只有那一道快似黑芒的大戟,尽管高介霖的枪尖已至李玉宸胸前不到三寸,但那黑色大戟竟是后发先至,从侧面将高介霖的整个脖子洞穿,同时连带着他手中的铁枪将其整个身子轰出了六丈远,最后重重的钉在了一绸缎庄门口的墙壁上,沿途鲜血仍在空中洒落,最后落在地上成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带。 旋即,一声战马嘶鸣,一匹通体如泼墨的高头大马停立街上,马背上坐着一位黑衣散发,目生重瞳的精瘦少年。 突然生此变故,收了他人好处来此不问是非提枪便杀的甲卫们一个个顿时乱了阵脚,再一看那马背上的竟然是那人,顿时全部吓得魂不附体,到了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想什么事后丰厚报酬,纷纷丢盔弃甲作鸟兽散逃命。 只是还没等他们跑出几步,便被一群不论是装备还是气势都要远胜他们的持枪甲卫围住,等瞧亲这些人的甲胄上都刻了个“武”字,顿时面如死灰。 茶楼上,原来那窗边茶桌上,唯有一杯犹自冒着热气的茶水,而饮茶的人早已远逃。 模样有些狼狈的武轻谣见到李玉宸仍旧站在那里没有再受伤,快要跳出来的心这才落定了下来,转头白了一眼那高骑于墨马上的黑衣少年,没好气的骂道:“笨小虎,你是不是想在马背上玩一天啊,还不赶紧下来把那个道士给扶回家。” 本来很高手,很有气势的黑衣少年,在听到武轻谣的话后顿时暴露了,只见他一边用手挠着后脑勺,一边咧嘴傻笑。 第十章 够狠够阴 江陵城内有两座湖,一座在城南,是在荆南一带颇有名气的桃花湖,当地人们之所以取桃花湖这个名字据说是因为在湖的中心有一小岛,小岛上栽种满了桃树,每年四月之季,岛上桃花盛开,整座小岛都沉浸在粉色的唯美世界里,风吹桃花落,如天女散花,飘落至澄净的湖水中,若运气好些逢到清晨有白雾弥漫湖面,会更显得如仙如幻,让游客流连忘返。 关于这个桃花湖,江陵府的百姓也兴有这么一种说法,说在这湖最初形成之时,因为湖水实在太过于澄净美丽,天界一名叫桃花的仙子忍不住降下凡尘在湖中沐浴,至于那小岛上的桃树,便是桃花仙子那时以仙法栽种上去的。后来也不知道是从谁口中说出,说这桃花仙子沐浴过的湖水残留有桃花仙子的仙气,若是也在这湖里头沐浴可给人带来桃花运,乖乖,这个消息一传出,顿时不单江陵府中的单身男子纷纷光着腚跑到这桃花湖里沐浴,就连周边的光棍们也闻风而动,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不少白天里不好意思出门的女子跑到这桃花湖里沐浴更衣。直到后来,有一位从京城到此游湖的著名诗人瞧见湖水中竟然漂浮着不少形状弯曲的毛发,认为这有伤大雅,愤懑的当场就写了一首诗作为嘲讽批判,将当时的知府骂的体无完肤,后来约莫是迫于天下士子的指责和多数百姓的舆论压力,这才不得不贴出告示严禁百姓在湖中沐浴,否则加以重罚,同时知府大人还派出了官兵不时巡湖,如此这般,这股子歪风才算是刹住了。 而除了桃花湖外,另一座较为有名的便是荆南王府中的望日湖。与前者不管谁都可以游玩不同,望日湖乃是荆南王府的内湖,与后花园一般,是人家荆南王的私湖,当然,这望日湖并非人屠武護所建,而是这座王府一开始的主人,从后梁判出自称南平王的高季新在位之时建造的。据说,当时高季新建造这座奢华堪比皇宫的王府时在当地征用了二万民工徭役,而其中就单单开挖建造这座方圆有桃花湖三分之二大小的望日湖便占去了八千人,故而这当地的百姓后来也管这望日湖叫做八千湖。 望日湖这名字的由来简单,并不像桃花湖那般充满传奇色彩,据说是当时的南平王高季新自个给取的名字,意在彰显这湖面宽广如海,日先出于东海,入江陵再出望日湖。 深处王府的望日湖虽是内湖,但终年湖水清澈灵动,显然不是无活水源的死湖,而实际上,鲜为人知的是,这望日湖与那城南的桃花湖其实通过一条暗河相通,而连接两者的那条地下暗河又与城外的荆江相通,如此这使得这两湖都终年湖水不涸。 在望日湖边,有一拔地而起的七层楼塔,若是站在顶楼,可凭栏远眺,将大半个江陵城都尽收眼底,而最适合登楼的时间是清晨日出之时和傍晚日落西山之时,朝看日出湖面,夕观日落城头。 此刻,正值日落西山时分,从底下抬头往上望去,依稀可见这楼塔顶层有两道身影正凭栏远眺。 虽已年过五十两鬓斑白,一双深邃的眼眸却仍旧威严霸气让人不敢直视的荆南王武護凭栏眯眼远眺城外那绕城而过的滚滚荆江,轻声说道:“前几日有消息回禀,说那半年前跟蜀山李西月一同入南疆十万大山除妖的血金刚姚广笑已然返回,且现身荆南,说是沿着澜沧江在追一只幼蛟。” 半旬都未必有下翼楼的无双谋士奚成演双手背负,眼睛从城外的荆江慢慢转移,最后落在了塔楼近处的望日湖上,轻声道:“这疯和尚成天都喊着斩妖除魔,眼下澜沧江忽然出现一条日后可变蛟龙的白蛇,他自然会坐不住,前些时日张筠一替玉宸逆天改命,将道家禁忌玉皇楼移花接木到了他的身上,引来诸多异象,一道磅礴黄紫星气从南向紫微帝星入侵,想必那司天监的诸星也早已监测到,说起来这条幼蛟的出现时间与玉宸下山时间大抵相近,当是气运凝聚成灵,并非妖物,不然那疯和尚沿江追了那么些时日,若是想动手除妖的话早就动手了,若我没有推演出错的话,等白蛇走完澜沧江便会转入荆江,然后沿江东走,但至于是直接向东游入东海还是会通过那暗河游至这望日湖来,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前者的话虽说有些缺憾但对玉宸日后争夺龙位终究是有些益处的,可若是能直接来到望日湖,哪怕只是短短逗留几日,都可给玉宸带来诸多气运,日后不管是对上殷家还是北厥胜算都会大上许多。” 武護忽然没正形的笑道:“可要是万一让那疯和尚给宰了呢?” 奚成演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正色道:“那我们就只能宰了他。” 武護打了个哈哈,摆手说道:“那还是祈祷着疯和尚不要发疯的好,试问这天底下有谁愿意跟这疯子死磕?” 奚成演没好气的乜了身旁的异姓藩王一眼,轻声说道:“从得到消息得知幼蛟现身澜沧江,不比那姚广笑晚几日,我便已派人沿江护送,也算是以防万一,不过想来那疯和尚也早就察觉到了,不过如此一来也好,有那疯和尚在明,我们的人在暗,想来便是等长陵那边发现了端倪,想要将这日后可脱变成蛟龙瓜分国运的白蛇除掉,怕也是万难得逞,只需等到其游入东海,便算是大局初定了。” “老狐狸。”武護听完之后毫不吝啬的“称赞”道。 大有儒雅隐士之风的奚成演懒得同这泼皮王爷一般见识,而是将眼睛望向了不远处的藏,脸上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这已经是第三日了吧,你就当真不上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武護微微恼怒道:“若不是她偷偷跑出去胡闹,玉宸也至于受这么重的伤,到现在都仍旧昏迷不醒,要不是你说并无大碍,那就不只是禁闭她几天让她抄写几本书就完事了。” “可我可是听说她已经好些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就不怕把那妮子给饿坏喽?”奚成演火上浇油的打趣道。 “就应该饿她个几天,好让她长长记性,日后才会知道收敛懂事一些。” “嗯,不愧是被天下人骂为春秋魔头的人屠,是该如此。”在他人面前向来都是一副严谨做派的奚成演得理不饶人。 被前者骂为人屠的荆南王武護忽然大变脸,咧嘴笑道:“要不还是你这个做师傅的上去帮我看看吧?” “得了。”奚成演连忙摆手道:“你们父女之间的恩怨,我才懒得插手,不然后山那位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我如何为难那妮子呢,算了。” 一听奚成演提到后山那人,武護就忍不住骂道:“要我说那丫头之所以今天会如此刁蛮任性,就是被那娘们给惯坏的,以前只要我一说要管教女儿,那娘们就跑来阻挠,还仗着武功比我好上那么一些总是对我各种挖苦嘲讽......” 奚成演咳嗽一声,笑道:“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在这骂她,估计后山她也能听见。” 武護红脸粗脖子的说道:“听见就听见,我堂堂一个藩王还能怕她咋滴?”本来看着还挺爷们的,但下一句就直接将其打回了原形,只见这手握三十万精锐镇守王朝东南国门的荆南王小心翼翼的朝后山方向望去,声音明显较之前弱了许多的问道:“真能听见?” 难得看到眼前这男子吃瘪,奚成演心情愉悦,反问道:“她的武功真的就只比你高那么一点?” 武護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打人不打脸嘛。” 奚成演言归正传,说道:“那袁家你打算作何处理?” 一谈及正事,嬉皮笑脸的武護顿时摇身变回到了那个曾令整个天下都谈之色变的荆南王。武護眯着眼睛用手指了指城北方向的一座明显要比其周边府邸更宏伟大气得多的府邸,说道:“记得十多年前刚将那宅子赐给袁高树的时候,那宅子也就现在的一半大小,甚至还要更小一些,十多年没认真看过了,才发现要是除去这望日湖的话,都快有我这座王府般大小了。” “袁高树,裴放,孙辛六,杨谷丰,还有我,当年我们五人一同在秦王麾下效力,每逢战事,都必定会因为先锋一职争抢的面红耳赤,骂娘什么的那都是轻了,不过我武護天生脸皮厚,不管是打仗打架还是骂人,老子从来都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这十次战事下来至少有七次是老子打得先锋,而那个兔崽子则只能在老子的屁股后头吃灰喝汤。其中记得有一次,本来这先锋也是让老子给捞了去,本以为稳稳当当等天亮睡醒就披甲出征了,没想到袁高树那小子心里头不服气,就在这前一天晚上深夜,乘着老子喝了点熟睡了过去,偷偷溜到马房去,喂泻药给老子的马吃,结果第二天害得老子丢了这先锋一职,而袁高树那老小子则被秦王遣为了先锋,顶替了老子,我当时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这老小儿在暗中使的阴招,老子心里头记下了这仇,心想着改日一定还给他才行。” “诶,只是没想到,后来秦王遇难,我也在救出先皇之后于居延遭遇埋伏,先皇在乱军中被乱箭射杀驾崩,我也身负三箭,六万弟兄为了将我和先皇遗体送出,几乎全部拼光,后来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如何背着先皇的遗体回到大殷的,等我再醒来之后却得知裴放和孙辛六都已经死了,而杨谷丰也是身负重伤连手臂都被人砍断了一条,等医治醒来之后更是疯疯癫癫,谁都不认得了,曾经的五个人转眼就只剩我和瞎了一眼的袁高树两人了。” “后来我灭了北齐,赶走了北厥,京城的那位便封我做了异姓藩王就藩荆南,当时昔日的秦王旧部在朝廷受人排挤,我便将这瞎了一眼的袁高树一并带到了这江陵府,赐予他宅子,让他安享晚年,他的三个儿子我也分别封给了他们官做,说这些,倒不是说我武護如何宽仁如何有恩于他,这些原本就是他袁老儿该有的,” “后来这些年他的几个子孙在暗地里偷偷卖官卖爵走私盐铁,甚至到后来培植了一个叫什么黑蛇的杀手组织,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有瞧见,我武護虽然是个武夫却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试问这天下满朝又他娘的有几个为官的真正做到了‘清廉”二字?” 武護忽然看了一眼身旁的一袭白衣奚成演,笑道:“你是清廉,但你并无官职在身,算不得。” 奚成演一脸平静,权当做没听见某人的话。 武護没来由轻叹了一声,又继而说道:“但是现在不行啦,总不能让玉宸日后要‘夺龙’之时接手这么一群连百姓都恨不能食其肉的臣子吧?” 奚成演似笑非笑的看了武護一眼,武護自然知道前者这神情是什么意思,摸了摸鼻子说道:“我没这么不堪吧,好歹也比那些个在朝中手握重权的强上许多吧。” “至于这次嘛,也就不过多为难袁老儿了,不过他袁家的那条黑蛇必须拔除,据我所知这些年这条毒蛇可没少咬死人......” 奚成演忽然开口说道:“那条黑蛇暂且留着,让玉宸去拔除。” “你是要将其作为玉宸的磨刀石?”武護摇头道:“那条黑蛇虽然不肥,但也有二品小宗师坐镇,玉宸现如今不过才刚入五品,好,即便此次他有所感悟再吸收一份玉皇楼,最多也就晋入四品而已,你要让一个四品去杀一个二品小宗师,大谋士,你这葫芦里装的可是啥药啊?” 奚成演远眺城北那座奢华府邸,轻声道:“你这王府后山不是住着一尊大神吗,只要她肯指点玉宸,定能精进如飞,当然,我也没想过让玉宸真的杀了那二品小宗师,不过眼下能有与二品小宗师捉对厮杀的良机可不多,若是再有个感悟什么的,岂不美哉?” 荆南王武護后撤一小步,啧啧的打量着身前的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谋士,感叹道:“也不知道该说玉宸有你奚成演做谋士是他的福气呢还是不幸呢,够狠,够阴。” 白衣谋士忽然眼神飘忽,低声呢喃道:“这一次我奚成演绝对不会让您出事。” 只是不知道他口的那个“您”是谁,可是白衣谋士那昔日的主公秦王殿下?还是秦王遗腹子,那年轻道士李玉宸? 夕阳彻底落入城头,塔楼之上有风吹来,丝丝凉意,身子骨向来不是很好的奚成演下意识的裹了裹衣襟。 武護眼角余光瞥见前者双眼泛红,似有水雾。 第十一章 白空山有只笨小虎 昏迷第四日,李玉宸终于醒了过来,醒来之后背后虽然仍旧隐隐作痛,却并无大碍,此外身上原本穿着的那件青色道袍不知去了哪里,变成了现如今身上的一身白衣。 李玉宸忽然起身,眼睛四处张望,似乎找些什么东西,等看到摆放在桌上的那柄名叫断丝的竹剑安然无恙后,李玉宸这才松了一口气,在昏迷之前,他依稀记得,当日在街上他被一个混迹在甲卫中的高手袭杀,被他用竹剑挡了下来,只是那股劲道实在是过于刚猛骇人,他担心这柄三师兄赠予他的竹剑断丝会承受不住而折断崩裂,但现在看来却是完好无损,李玉宸不禁心想,原来三师兄的这柄竹剑也不是什么凡物。 见竹剑无恙之后李玉宸这才察觉到自身体内的变化,李玉宸神识内窥,游至神阙,见到了那一座种有一株莲座叶龙胆根系的池子,发现那紫金色的根系在露出水面的地方新长出了一小节嫩枝,通体碧绿,生机勃勃。 李玉宸走到桌边,看着那柄横放桌上的竹剑,有种想握住的冲动,此刻他只觉得体内气机充沛,较之前充盈了一倍不止,仿佛浑身上下有种使不尽的气力。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金属摔地的脆响,李玉宸忍住那种冲动没有去抓那竹剑,而是转身将门打了开来。 只见在门前台阶上,一个身穿黑衣,年龄约莫在十五上下的少年撅着屁股坐在那里,同时两手托腮,对着地上的一个五连环气鼓鼓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李玉宸一愣,这不正是那日一戟便杀了那高手甲卫,并将自己背回来的那个黑衣少年吗?!就方才在屋内李玉宸完全都没有察觉感知到门外有人,直到这黑衣少年将五连环扔在地上发出了声响,李玉宸这才知道,如此看来,这个年龄上要比小上好些岁的黑衣少年的武功修为绝对远在他之上。 黑衣少年听见身后门开,这才回头,瞧见一身白衣的李玉宸杵在门口盯着自己发愣,便忽然咧嘴一笑。 说来也奇怪,即便加上这次,李玉宸前后也不过才见过着黑衣少年两面,但却不知为何会生出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尤其见到黑衣少年对他咧嘴傻笑,他的心里便没来由的一阵温暖。 但很快黑衣少年便由笑脸变成了苦脸。 黑衣少年一脸委屈的指了指被他扔在地上的五连环锁,又指了指李玉宸。 李玉宸微微笑道:“你是要我帮你把这个东西给解开?” 黑衣少年高兴的不住点头。 李玉宸下到了台阶上,在黑衣少年的身旁坐了下来,后者赶忙将被扔在地上的五连环锁捡了起来,递给李玉宸。 李玉宸微笑着接过,十指如飞的拨弄着一环套一环看似天衣无缝的五连环锁,将一旁的黑衣少年看得目瞪口呆。 几乎就片刻的功夫,五连环锁便被拆成了五个分隔独立的铁环。且不说这五连环,就是号称最难,便是此道高手最快也得一个时辰才能解开的九连环李玉宸都曾解开过,前后也就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当然,这全得益于小时候二师兄俞字贞对他的严苛教导。 黑衣少年从李玉宸的手中接过被解开的五个小铁环,稚气尚未完全脱去的脸庞上早已震惊得无言以加,眼睛看向李玉宸时就好似在看天人一般,因为他记得给他这个五连环玩的姐姐武轻谣当初解开这个五连环的时候用了至少半柱香的时间,而这在他看来已经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 李玉宸自认为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但此刻被黑衣少年一双纯真的眼睛近乎崇拜的盯着,老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李玉宸摸了摸鼻子,柔声道:“要大哥哥教你也行,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李玉宸要教他如何解开这五连环,黑衣少年顿时高兴的笑得脸都开了花,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他终于开口说了三个字:“笨小虎。” “笨小虎?!”李玉宸听了顿时觉得好笑,心想这一定是武轻谣那个刁蛮丫头时常称呼这黑衣少年的外号。 李玉宸忍住笑意,又轻说道:“小虎啊,除了这个呢?那个荆南王,额,也就是你轻谣姐姐的爹爹,他管你叫什么?” 被武轻谣喊作笨小虎的黑衣少年的接下来的回答让李玉宸大吃一惊,只听黑衣少年说道:“轻谣姐姐的爹爹,就是小虎的爹爹,爹爹不叫小虎笨小虎,叫玄蚩。” “也跟你爹爹姓,姓武?叫武玄蚩?” “嗯。”真名应该是武玄蚩的黑衣少年点头道:“轻谣姐姐,有时候,也这么叫我。” 李玉宸有些疑惑,荆南王武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一点天下皆知,而且之前他在王府住的这几日也没有见到这位黑衣少年,但从黑衣少男与武轻谣不一般的关系来看,应该不是下人,难道是荆南王认的义子? “连环,解开,教我。”李玉宸正失着神,忽然觉得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到让他几乎无法抗衡的力量,李玉宸扭头一看,只见黑衣少年武玄蚩在抓着自己的手臂“轻轻”摇晃着。 李玉宸被前者抓得疼到他只吸冷气,赶忙说道:“好好好,大哥哥这就教你,你先把手松开。” 约莫有着洪象之力的武玄蚩果然听话的把手松了开来。李玉宸也许会觉得这没什么,然而这若是让王府里其他人看见的话定会难以置信,要知道就眼前这个看似听话的黑衣少年实际上除了在其养了他十几年的义父武護和姐姐武轻谣面前还算听话外,其他人若是在他不高兴的时候便是天王老子他也照揍不误,而且这位小祖宗虽然今年只有十五岁,却已然是一品三境中的维摩境的大宗师高手了,据说现如今就连他那传授他武艺的师傅,即那道教三山之白空山的紫阳大真人都未必能在这劣徒生气发怒的时候将其收服,简直就像是活脱脱的一只黑虎转世,故而世人便称其为白空山黑虎,正好与那每日清晨对日遥拜吐纳的蜀山白龙吴文卿对应齐名,合称黑虎白龙,只是不知到底是黑虎猛些,还是白龙厉害些,而这也正是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话题。 约莫是这头黑虎的灵智未开,李玉宸废了很大的一股劲,好不容易才勉强将其教会,李玉宸抬头看了看天上日头,已经由醒来时的刚从东方抬头移到了头顶正上方。 李玉宸忽然想起怎么不见武轻谣那丫头的人影? 经李玉宸一问,才知道那妮子被他爹爹荆南王禁足藏,闭门思过了,而这几日都是由小虎在门外照顾守护着,这让李玉宸心里头微微感动。 先前昏迷四天,李玉宸便接连在床上躺了四个昼夜,这会都觉得身子骨都快要生锈了,见笨小虎此刻正专心致志于手中的五连环,李玉宸也不便打扰他,决定自己到四周转转,走动走动。 虽然李玉宸住进王府已有七八日,但一来就接连下了三昼夜的雨,后来又在床上昏睡了个四天,故而这偌大的王府李玉宸甚至连其十分之一都没有去过。 整座王府就宛若一座大花园,李玉宸信步走在其中仿佛置身世外桃源,听武轻谣讲,王府中以两大景色为最,一是那可观日出湖面的望日湖,另一个则是王府的后山。望日湖李玉宸已经过去了,确实很美,但这据说有许多摩崖石刻幽涧清泉的后山李玉宸却是不曾见识过,一是闲来无事,二是他听武轻谣那妮子说这后山里头生有许多杨梅树,故而李玉宸决定去那走上一遭。 王府虽大,但拔地而起的后山显而易见,李玉宸只需循着那个方向去便是了。李玉宸望着那座在江陵已经算是很高的后山,没来由想起了自己师门那在九峰之中最貌不惊人的中和峰,想起了那中和峰上的酸杨梅,记得小时候自己跑到中和峰上摘杨梅,因为没有东西可盛于是就拿师傅刚给他新置不久的道袍来裹,裹了一大堆,开心得跑回齐云峰要分给师傅和师兄们吃,结果因为实在是太酸,师傅和师兄们都不爱吃,吃没有一两颗就再也不碰了,唯独最小的四师兄莫小岩不嫌弃,吃得许多,后来还帮李玉宸把那件因为用来裹杨梅而被染了色的新衣裳给洗干净了。 “杨梅快要熟了,四师兄你回山了吗?”李玉宸忽然轻声呢喃道。 约莫一个月前,他骑着老麝牛老北登上香炉峰,被蜃楼压顶,得了师傅一身玉皇楼,也正是那日,四师兄九叩拜之后负剑下山去了,从此不知其踪迹。 不知不觉中李玉宸已然来到了后山深处,耳边传来瀑布冲击水潭所独有的轰鸣声,透过树木的缝隙,隐约可见有一挂三叠瀑布。 然而,正当李玉宸准备走近观看的时候,发现眼前的瀑布突然生出了变故,将李玉宸吓得魂不附体。 只见那原本垂直倾下的瀑布似乎突然被无形之物拦腰斩断一般,一分为二,下一半依势跌入碧幽不见其底的水潭,上一半则一改原本的下坠之势,而是骤然朝着李玉宸所在的方向激射而来,宽六丈有余的瀑布宛如一条出水蛟龙,其声势之猛让十丈开外的李玉宸生出一种绝望的感觉。 由瀑布凝聚而成的白蛟未至,其卷起的气浪狂风先至,将虽然体内气机全部调动的李玉宸吹得脸庞生疼,如有千万根针尖在刺,一头原本用方巾束住的头发此刻也是被吹散了开来,凌乱飘舞。 身子仿佛被禁锢住了的李玉宸有种骂娘的冲动,前后不到四日,这已经是第二次嗅到死亡的气息了。 眼看这一身白衣湿漉的李玉宸就要被蛟龙所张开的血盆大口吞噬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早已认命闭上双眼的李玉宸隐约听到身后传来那刁蛮公主武轻谣的喊声。 倘若这时李玉宸没有闭上双眼的话,定然会看到离他只有咫尺的可怖蛟龙突然炸裂了开来,又重新变成了无形之水。 虽然失去了操控,但这些千斤之水仍旧顺势砸在了李玉宸的身上。 这一刻,李玉宸只觉得仿佛有一块冰冷的巨石砸在自己的胸前,直接将他整个人轰出了七八丈远,最后重重的砸在了一堆藤蔓上,这才止了下来。只能说好在是砸在柔软的蔓藤堆里,将巨力给缓冲掉了,不然要是撞在坚硬的树干上或者石头上的话,李玉宸估计又得再回床上疗养个十天半月了,然而即便如此李玉宸此刻也是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脑袋晕乎乎的。 及时赶到的武轻谣赶忙跑了过去,将被水砸得有些头晕的李玉宸从蔓藤堆里扶了起来。 李玉宸刚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忽然觉得眼前有个影子一闪,然后就发现在他和武轻谣的身前仿佛凭空一般多出了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高壮女子,手中握着一柄剑身宽大到有些离谱的玄色古剑,剑身颤栗嗡鸣不已。 第十二章 仙人泪眼望众生 听府里下人告知,年轻道士孤身一人往后山去了,武轻谣听后当时就觉得不妙,紧赶慢赶的跑到后山来,还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及时制止了师出东海禁地之天水阁的姑姑娄嗔那近乎地仙的一剑,总算是有惊无险。 一想到刚才凶险万分的情景,武轻谣便没好气的轻声骂道:“喂,你个笨道士,怎么跑这来了,不想活命啦?” 虽然眼前这丫头很蛮横,从来都是嘴上不饶人,但方才确实是多亏了有她及时赶到,再看到她虽然嘴上在骂自己,但神情间却是紧张和关心,李玉宸心里头还是有点小感动的,尽管此刻感觉全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但李玉宸仍旧牵强的挤出了个笑脸。 “谣儿,他是何人?”单手持宽剑,脸蒙黑纱的高大女子见武轻谣似乎对那陌生男子很是在意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冷声问道。 “姑姑。”武轻谣赶紧起身,向蒙纱女子行了个晚辈礼,说道:“他是谣儿的一个朋友,哦也是爹爹请来的客人。” 早在李玉宸刚进王府之时,武護就曾专门找到武轻谣,并嘱咐她暂且不能告诉李玉宸他的身份,至于其他人更是不能透露半个字,武轻谣平日里虽然胡闹了些,但也知道兹事体大,所以平日里不管与他人交谈还是与李玉宸,她都格外小心,生怕泄漏了这可能会给她王府招来灭顶之灾的秘密。故而这时即便对方是自己最信任的姑姑,她也只是如此这般回答。 “姑姑?”听到武轻谣管那长得比男子还要高大不少的女人叫作姑姑,李玉宸惊讶不已,之前他从未听这武轻谣说起过除了他爹武護和义弟武玄蚩之外还有个什么姑姑。 “武護请来的客人?”曾是天水阁剑道第二人的高大女子娄嗔眼神冷漠的打量了一下眼前那被自己先前一击弄得脸色惨白的白衣男子,冷哼了一声,道:“你跑到我后山来做什么?” “这后山是人家荆南王的,又不是你的,我到这后山来散散心都不行吗?” 刚才无缘无故的差些被这冷漠女人打成重伤甚至杀死,李玉宸就是再好的脾气也不禁恼怒起来。 “笨道士你说什么呢。”武轻谣压低声音在前者耳边轻声道:“你再乱说话的话,我姑姑真的会杀了你的。” “本来就是。”李玉宸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一剑化蛟龙就了不起了啊?若是再让道爷我修炼个几年,看我不一剑斩了你的小水蛇。 “呵呵,姑姑您大人有大量别他一般见识。”武轻谣回头瞧见姑姑娄嗔脸上怒气腾腾,赶紧笑着劝说道:“这家伙是个道士,待在那齐云山上近二十年,估计修道修得脑子修坏了......” “你脑子才修坏了呢。”本来还挺感激这凶丫头维护他的,但一听这凶丫头竟然说他因为修道而把脑子给修坏了,他顿时就不高兴了。 蒙纱女子微微惊讶,“你是从齐云山上下来的道士?” “是啊。”李玉宸将自己身子站直,大声说道:“别以为你刚才那条小水蛇有多厉害能吓到我,我告诉你啊,不说我师父功参造化,随便挥挥衣袖就能把你的那条小水蛇给灭了,就我那小师兄莫小岩也能随便一剑就将其斩成两截。” 武轻谣在一旁频频擦汗,这家伙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啊。 武轻谣原本以为她姑姑会出手教训李玉宸,只是这次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姑姑娄嗔反倒是笑了起来。 “我说方才怎么从你身上扑捉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张筠一那老牛鼻子的弟子。” “不准你骂我师父牛鼻子。” “他不是牛鼻子老道是什么?”蒙纱女子做出了一个通常男人才做的拄剑而立的霸气动作,笑道:“那张老道一生迂腐,座下四个弟子个个也是无趣的木头,倒是没想到他在晚年还收了你这么个有趣的小徒弟。” 李玉宸把头撇到一边,轻声嘀咕,懒得搭理蒙纱女子。 武轻谣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开口向其姑姑娄嗔问道:“姑姑您认识这笨道士...额,这家伙的师父?” 天水阁上任剑侍娄嗔将大剑从地上拔出,轻轻抖出个剑花将剑尖上的泥土抖落,然后反手插回背后的宽大剑鞘之中,整个过程轻描淡写,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令观之的人不由得赏心悦目。 娄嗔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那虽然侧向着她却偷偷拿眼角余光看她收剑的白衣男子,说道:“当然认得,说起来也是二十多年时候的事了,那张老道座下有一只从极北苦寒之地带回来的估计比他自个还要年迈的老麝牛,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患上了奇怪的重病,身上原本极为稠密厚实的毛发一把把脱落,同时毛发脱落的部位肉成紫黑色,似乎重了剧毒,但却并非中毒,张老道自己也是药理大家,却治不好那怪病,眼看再撑个一年半载就要活不成了,他就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出东海找到了我们天水阁,求师傅赐他一粒九转金丹......” “九转金丹?!”听到这四个字,李玉宸和武轻谣均不由得震惊不已,武轻谣不禁感叹道:“小时候曾听师傅说起过,说这九转金丹乃天下第一神药,服之可让死人回生,让断臂者再重新生出手臂,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九转金丹这东西?” “当然有。”娄嗔冷哼一声,笑道:“但你那以读书人自居的师傅奚成演不是号称春秋大国手吗,怎么连世间凡夫俗子的荒诞传言也尽信。” 听到姑姑骂自己的授业恩师,武轻谣只得尴尬的吐了吐舌头。 娄嗔继续说道:“九转金丹是天下第一神药不假,也确实有可让白骨生肉断臂再续之神效,但若无以二三十年的深厚内力做代价度给服丹者,作为激发金丹的药引,便是服下十颗也生不出一个指甲盖来,只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愿意牺牲自己那来之不易的二三十年功力?而且即便有人愿意,这世上的九转金丹又岂是那么易求的,至于世人口中相传的可令人起死回生,纯属屁话。” 听眼前这位在江湖上应该是高手高高手的女子一说,李玉宸和武轻谣心中大为震惊。李玉宸努了努嘴,似乎想问些什么,但估计是心里头对高大女子还有气,便又不好意思开口,一旁的武轻谣看到前者这幅神态顿时就知道他心中所想是啥,便代他向娄嗔问道:“姑姑,那天水阁将那九转金丹给张老真人了吗?” 娄嗔没有直接回答武轻谣的问题,而是说道:“九转金丹何其珍贵,便是咱们天水阁当时也总共才不过三粒,而且更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张老道说他求这金丹是用来救一只畜牲,而更让我们众人对那张老道肃然起敬的是,即便在师傅告诉他要损耗他二十多年的功力后他仍旧是义无反顾,要知这世人多冷漠,便是昔日的亲朋好友甚至心爱之人也未必就真的愿意舍弃来之不易的功力,更何况只是为了一只畜牲。” 娄嗔淡淡看了一眼一脸震惊的李玉宸,冷冷说道:“自古以来你们中原人士便喜欢以名门正派,以正人君子自居,但实际上十个中有九个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然而真正面临生死抉择之时,却个个只顾自身安危和利益,着实令人不齿......” 听到这里李玉宸不禁在心里怀疑眼前的这个脸上蒙着黑纱的凶女人是不是跟中原乃至天下的男人有仇,莫不是这凶女人曾经被心爱之人背叛? 娄嗔自然不知道李玉宸此刻心中所想,不然以她的凶悍性格恐怕早就将前者一剑劈了。 只听娄嗔忽然话锋一转的说道:“唯独那张老道大仁大义,不作半点虚假,令我由衷钦佩,师傅也是大为动容,便赐给了他一粒九转金丹,后来我与师妹,也就是谣儿的娘亲渡海入中原,我还特地去了一趟齐云山,去那无非就是验证一下那张老道是否真有像他当年所说的那般做,我还特地出手试探了一下那张老道,发现原本拥有一身已修炼至第七层的玉皇楼,内力要远剩于我的他修为一落千丈,后来我又见到了那头他所说的老麝牛,我才确信无疑。” 娄嗔忽然感概道:“说起来也有近二十年没见那牛鼻子了,也不知他那玉皇楼修炼回去了没有。” 李玉宸忽然轻声道:“师傅早已将玉皇楼修炼至圆满境界,只是后来又传了一半给我。” “什么?!”娄嗔闻言之后不由得讶然道:“短短二十年不到张老道就将先前耗损的二十多年功力修炼了回去,且还将玉皇楼修炼至第九层大圆满?” 李玉宸见这凶女人头一次露出一脸的惊讶,似乎对他师傅很敬佩的样子,李玉宸心里头顿时一阵好受,说道:“那是自然,所以才说就你刚才的那条小水蛇,我师父他老人家只要轻轻挥一挥衣袖就能让它身形俱灭,而且不单我师傅你打不过,就连我小师兄......” 娄嗔没有理会李玉宸的挖苦挑衅,而是更为惊讶的问道:“你方才还说你师傅张老道将玉皇楼传给了你?” “是啊。”李玉宸道:“虽然我师父传了一半玉皇楼给我,只剩下一半了,但你仍然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放屁。”高大女子忽然爆粗口,一双寒冷到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的眼睛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李玉宸,冷笑道:“你以为这道家至高奥义是街上卖的猪肉么?想要一半就切一半?” “那你自己之前还说我师父早年也曾渡了二十多年的玉皇楼给老北,额,就是你方才所说的老麝牛。” “你以为前后两次能一样?”娄嗔冷笑道:“前一次他那是有九转金丹的药力反哺,才不至于伤及根基,难不成你师傅还有两颗九转金丹不成?” 李玉宸听到此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说?” 娄嗔淡淡看了一眼确实什么都不知情的李玉宸,语气平缓了一些,说道:“不错,根本不是什么一半,而是全部,张老道一个甲子才得以盖起来的整座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听到这话,李玉宸顿时泪如雨下,“三师兄不是说只是一半而已吗,不是说不伤及师傅他老人家的身体根基吗?怎么会这样?” 见平日里总是跟她抬杠的年轻道士如小孩子一半哭成了一个泪人,武轻谣在一旁看得心头没来由一酸,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怪不得刚才隐约觉得有种熟悉的气息,原来是玉皇楼。” “姑姑。”见蒙纱女子仍在谈论这个话题,武轻谣赶紧出声劝阻。 被几乎由她一手带大的侄女瞪了一眼,娄嗔没来由一阵气受,轻声骂道:“你这丫头姑姑又没说错什么,你倒会气我,竟然为了这个傻小子来瞪把你一手拉扯大的姑姑,真是女大不中留。” 娄嗔的话武轻谣当然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顿时就羞红了脸,但在这个时候也顾上那么多了。 武轻谣不住向娄嗔使眼神,同时在默默的讲着唇语,娄嗔哪里会不知道那妮子的心思,无非就是让她说些谎话,来安慰安慰她的冤家。 娄嗔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当然这世上也不一定就只有九转金丹才有此功效,天下何其之大,便是有其他东西可以代替也说不准,张老道是我见我最有福报的人,即便......” 李玉宸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道:“莲座叶龙胆,莲座叶龙胆是不是也有此功效?是不是?” 武轻谣在一旁不住的朝娄嗔使眼神。 娄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瞧见年轻道士仿佛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可怜样子,终究还是不忍让他伤心失望,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若真是那天下十大奇物之首的莲座叶龙胆的话,有此神效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莲座叶龙胆之奇并非如九转金丹那般,可护人根基性命,而是因为它可承载天地万物,是传递内力,尤其是像玉皇楼这样的道家至高奥义,更是唯有以莲座叶龙胆为承载为引子方能在最大程度上做到减少损耗。 然而说完这话,一想到那不求长生成仙只为他人而二度舍弃玉皇楼,令人不由得敬佩不已的张老道就要仙去辞世,饶是心冷如她娄嗔也不由得一阵伤怀。 不远处,从云雾缭绕的顶峰倾泻而下的三叠瀑布忽然没来由的静止了一下,从底下逆着瀑布往上望去,仿佛有仙人端坐云间,含泪俯瞰众生。 ps:求些推荐票 第十三章 胯下一剑斩美人 从后山回来之后李玉宸便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尽管凶丫头的姑姑说莲座叶龙胆多半也有类似九转金丹的功效,可保师傅即便强行散掉一身玉皇楼后不至于被反噬而根基崩碎,但李玉宸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况且师傅吩咐他的将锦囊交予荆南王一事已经完成,所以李玉宸打算不日便启程回一趟齐云山。 然而正当他准备跟荆南王武護辞别之时,二师兄的信天翁忽然来到了王府,且携带有两封书信,一封是师傅亲笔写给他的,而另一封是给荆南王武護的。 此刻,偌大的书房之中只有荆南王武護和已经换回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李玉宸。 看完师傅给他的亲笔书信后,李玉宸泪眼朦胧,脸上神情复杂,久久说不出话来。 师傅在书信中说,他的父亲乃是遭人谋害而死的,现如今遗骨就葬在幽州与青州的接壤处的栖凤谷,也就是那个每隔三年撰评一次武评榜的青凤先生扶禅的隐居之所。师傅还在信中告知李玉宸,说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现在正在闭关疗养中,少说也要个半年,叫他暂且先不要回齐云山,而是先去一趟栖凤谷,到先父的坟前去祭拜一下,然后将其遗骨接回。 除此之外,师傅还在信中提到了那块玉佩,说是他的娘亲在他出世的时候留给他的,玉佩共有两块,一块是他的,而另一块则在凶丫头武轻谣身上,原来早在两人尚未出生之前,他与武轻谣便被指腹为婚,而且听师傅的口气,他老人家希望待他在从栖凤谷回来之后便下山还俗去,然后与她的未婚妻武轻谣拜堂完婚,由他老人家亲自主持。 信中提到的两件事情,不论是哪一件李玉宸都断然不能在短时间内接受得了,更何况是两件一起袭来,猝不及防之下李玉宸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此时此刻,李玉宸脑中想得更多还是他那从其出生便从未蒙面的父亲,为何师傅之前一直都不把这些他原本就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为何偏偏要在将玉皇楼传给他之后,偏偏在他下山之后?然而只是告诉了他他父亲乃是遭人谋害而死,却为何不告诉他到底是谁谋害了他,好,退一万步讲,即使师傅不知道那个谋害他父亲的仇人是谁,但至少应该告诉他他的父亲叫什么名字,然而师傅在信中却并没有提及,显然是在刻意隐瞒些什么,或者说至少现在不想让他知道,可这些都是为何? 李玉宸猛然抬头看着那个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王朝唯一一个外姓王,心想要是他的话定然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 饶是他武護曾是征战沙场起来屠城如拾草芥的人屠,此刻被前者如此突兀的眼睛盯着看,也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仅从普通相貌上看不出半点藩王之风的武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轻声说道:“玉宸啊,信你也都看了,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有诸多疑问,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不错,我是知道你想问的,但你且先听武叔说,不是武叔不肯告诉你,而是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不宜让你知道太多,那样对你甚至对你师傅和你的师门齐云山都没有好处,甚至还会招来灭顶之灾。” 武護瞧见前者在听到这话后神情凝重异常一脸的难以置信,不由得重重叹息了,轻声说道:“武叔眼下只能跟你说这么多,总之就是兹事体大,不过你放心,只要等你到了栖凤谷,自然会有人将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于你,武叔现在想听听你的想法,你想什么时候动身去栖凤谷,打算怎么个去法? 李玉宸来回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的激荡心情稍稍平复一些,这才开口说道:“侄儿打算明日就动身前往栖凤谷......” 武護问道:“你是想一个人去?” 李玉宸点了点头。 武護摆手叹息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先前我告诉你这件兹事体大,你便宁愿一个人孤身上路,是怕牵连了荆南王府是不?” 武護忽然笑道:“你方才这话要是前些日说倒也情有可原,但方才你也看过了书信,知道了你与谣儿尚未出生便已有婚约在身,更何况你师傅张老真人也说了,等你从栖凤谷见过你父亲之后便回来成亲,那你便是谣儿的夫君,是我武護的女婿,既然是一家人,你还需在意这牵不牵连的吗?” “我......”李玉宸一时间脸红得如同火烧了一般,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才好。之前还好,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一件事上,也就是他父亲一事上,至于信中所提及的有关与那凶丫头指腹为婚一事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而这会被荆南王武護重新当面谈论起,饶是李玉宸再厚的脸皮也不由得一阵害羞,更何况这时常称自己脸皮厚如城墙的年轻道士其实似乎脸皮薄得很。 春秋十载征伐,屠城杀敌近百万的人屠武護一脸笑意的看着眼前这个故人之子,说道:“当然,婚不婚约的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烂事了,你日后若是看上了别人家的姑娘,或者真瞧不上谣儿那丫头,我也不勉强......” “不是,武叔...”被那使了一招以退为进的老狐狸将了一军的年轻道士李玉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狐狸武護忍住心中笑意,故意沉声打断了李玉宸的话,说道:“玉宸你什么都不用说,武叔懂你的心思,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好啦,这件事情我们暂且这么定了,眼下便先将其搁置一旁,等你日后从栖凤谷回来再谈不迟......” “......”李玉宸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荆南王根本不给他机会,又接着很是严肃的说道:“至于何时动身去栖凤谷,武叔倒认为不急于这一天两天的,在你准备动身去那之前,武叔还有许多事情要先做好,有许多局也需要提前布置妥当,这样将来才不至于过于被动,待到时候到了,我便让你前往栖凤谷,而在此之前,你也得勤加习武,虽说你现在身负玉皇楼,但吸收了几分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你武叔是个行军打仗之人,并不推存这一人之勇,毕竟双军对垒厮杀,懂得如何排兵布阵调兵遣将才是致胜关键,而一个在千军万马中纵然有千人之勇,除非他能像那蜀山的剑仙李西月那般,可轻易取敌军将帅首级,否则也只是回天乏力,但话又说回来了,一个男人一些傍身的把式还是要懂些的,你武叔遗憾的就是没有好好习过武,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谣儿他娘被他人围攻至力竭,最后落下不治重伤。” 说到此处,武護不由得虎目微红,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如常,嘿嘿一笑,又继而说道:“而虽说你武叔现如今是世人口中所谓的二品小宗师了,但那都是从战场上死人堆里磨出来的野路子,那些歪把式在乱军之中乱砍一通还行,可要是拿来对付那些常年行走江湖的大高手,估计没两个回合你武叔我就歇菜喽。” 李玉宸听到此处神情轻松了许多,武護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完全不顾一代藩王的威严和形象,坏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子虽然手中剑不行,但胯下一剑却敢问鼎江湖,这贼老天当年若是敢再给我武護个十载壮年,老子便能攻破他北厥蛮子的王庭,腰斩了那号称千古第一女相的陆令轩。” 一向自以为脸皮不薄的年轻道士听得面红耳赤,几欲遁走,哪有像他这样子的重权藩王? 然而李玉宸却不知平日里他眼前的这位可不是个健谈之人,今天之所以说这么多,无非是为了劝谏和开导他而已。 还好的是那位此刻完全没有半点上位者该有模样的荆南王言归正传了,说道:“所以这武功你不仅要练,还得练出个一品大宗师来,甚至要将那李西月从那武评第一的宝座上给扒下来,才不至于辜负了你师傅张老真人传你的一身玉皇楼。后山你白天也过去了,想必那人你也见到了,不错,那婆娘是讨厌了些,但一身武功修为惊人,尤其在剑道一途上,更是当世最顶尖的几人之一,你若是能受到她的指点,将对你有莫大的益处。” “您的意思是要我去后山跟那个凶女人请求指点?” 李玉宸一想到白天的那条由那女人剑气化成的蛟龙,仍旧是心有余悸。 “不错。”武護点了点头,说道:“那婆娘脾气是古怪了些,但一来她与你师傅算是旧相识,你也算得上是她的晚辈,二来你是谣儿日后的夫君,别人的面子她可能不给,但谣儿从小便被她视作掌上明珠,谣儿的面子她不会不顾的。” “不是......”自从进了这座王府,李玉宸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管是那凶丫头也好,那差些一剑杀了他的高大女人也罢,就连眼前这个荆南王亦是,似乎他们一家子都是霸道蛮不讲理的人。 武護起身拍了拍一脸苦涩衰样的李玉宸的肩膀,说道:“安心先到后山练着吧,等再过个几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就不用天天面对那个可恶女人了。” ps:诶,眼角.膜发炎,又用眼过度,现在右眼肿大得跟个小馒头似的,码字久些就自己来个泪流满面,悲剧啊,求救治良方,在线等......,(赏些推荐票呗^-^) 第十四章 心弦之音 今日的王府迎来了一人,顿时整座王府上下都沸腾了起来,尤其是那被当今天子敕封为邀月公主的武轻谣,更是跟打了鸡血一般,平日里最是懒得梳妆打扮的她今日却是破天荒般,从早上起床便一直待在闺房中梳妆打扮涂抹胭脂,好不容易施完了粉黛了吧,却又因为就该穿什么衣裳而苦恼纠结了近乎大半个时辰。 而这位荆南第一千金乃至江南第一千金之所以今日如此反常,只因为今日登门造访的是贺兰敏之,那个令她倾慕不已的江南第一才子。 终于梳妆打扮完毕,武轻谣这才扭扭捏捏,紧张难安的朝着那人此刻应该所在的大殿走去。 而此刻,厚德殿 今日登门拜访王府的贺兰敏之仍旧是一如往常的白衣胜雪,风流倜傥,而且还随身带来了一架古琴。 大殿之内除了这位江南第一才子,还有两人,这两人分别是穿着青衣道袍的李玉宸,和温文尔雅的大谋士奚成演,却是唯独没有荆南王武護的身影。 贺兰敏之所在的贺兰家族乃昔日的鲜卑皇室宗亲,尊贵异常,虽说后来鲜卑为大殷王朝所灭,但除了那个倒霉少年皇帝被赐死之外其余的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均是赦免了,虽是两国之战,却几乎是兵不血刃,故而这与其说鲜卑为大殷所灭,倒不如说是鲜卑投降臣服大殷来得准确些。 因为当今天子仁明,鲜卑降殷之后,鲜卑族民并没有因此受到打压排挤,而鲜卑一族也很快便融入到了大殷这个新环境中,但若真要说一点打压排挤都没有,却是假话,倘若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整个大殷朝野几乎就没有降过来的鲜卑族人入仕为官,即便有那么一二个,也尽是些无关痛痒的芝麻绿豆大小的闲官,在这一点上,大殷远远不如被中原文人骂做是野蛮凶人北厥做的好,不说其他,人家北厥的第一女相陆令轩便是鲜卑族人。 然而,在仕途上鲜卑遗族虽然黯淡无光,但在文学上却是尽出名动天下的大家,其中又以举家迁徙到江南宣州的贺兰世家为最,与太湖岳州的温家并称为江南两显族。贺兰世家文人才子辈出,个个惊艳无比,而其中年轻一代又以这及冠之年便谱写出《凤求凰》的贺兰敏之为翘楚。 近些月来,朝中暗流涌动,似有风雨将至,虽不在朝堂,消息却极为灵通的贺兰家族约莫是嗅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风声气息,从来只做学问而不沾仕途的他们也不由得在底下频频做出各种以往不曾有过的动作,而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何贺兰敏之突然孤身来到荆南,先是隐居江陵城外的竹林之中,对所有来访的达官显贵闭门不见,这实际上乃是他贺兰敏之为了造势而使出来的手段而已,其中那传言也在那隐庐吃了闭门羹的知府大人,实际上乃是曾受过贺兰老家主昔日恩惠的门生,贺兰敏之要造势,他便帮着造势,假装三顾茅庐,好让世人以为这竹林之中隐居着麒麟之才,果然,事情传开之后便每日都有达官显贵向来拜访,也想亲眼目睹这位江南第一才子的无上风采。 然而这些人均不是他贺兰敏之的目标,乃至后来突然入城在花间袖与那花魁关盼盼联袂弹奏,也仍旧是在造势,在为这时候的拜访荆南王府造势。 这位江南第一才子有个不可与人说的野心,他要做荆南六州,乃至整个江南的第一文臣! 也许有人会疑问,那他贺兰敏之为何非得将自己束缚在区区一个荆南六州,而为何不择那天下最好最大的良木之京城长陵而栖呢? 因为朝中有一人,那风台的左相大人蔺扶正,他不准许鲜卑遗族入朝为官。 长陵之路已断,再放眼整个大殷,有胆量与那权倾朝野的左相大人作对,且能封官拜将的地方也就只有荆南六州,也就只有那春秋人屠武護了。 有人说青楼卖的是白肉身,比青楼好上一些的歌舞坊,如花间袖这类的,卖的是艺,而士子入仕谋政卖的是才是名甚至是命,既然也是一桩买卖,贺兰敏之自然要尽可能给自己增加些讨价还价的筹码。 不过让他有些失望的是,此次他以整个贺兰家族的名义前来拜访,接见他的却不是那荆南王武護,而是一位从未听说过其名字的文士,和一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不过贺兰敏之对这个穿着青袍的年轻道士有些印象,正是前些日在花间袖里见到的那个陪在女扮男装的邀月公主身旁的那个道士,只不过今日他似乎没有背着那把没有剑鞘的竹剑。 贺兰敏之将来意吐露说明,期间言语得当,不卑不亢,尽显贺兰家族和江南第一才子之风度。 只是在他将来意坦诚相告后,那两鬓斑白的文士却是一言不发,没有作任何的表态,这不禁让本以为谋划算计好了一切的贺兰敏之有些茫然无措。至于坐在另一边的那年轻道士,这家伙这会居然似乎在打瞌睡...... 双方都在缄默之中,整个大殿也随之陷入了压抑的安静之中。 就在这时,大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尽管走路之人很是蹑手蹑脚,但安静得可闻针线落地声响的大殿中的三人仍旧是听到了,只不过那人最终没有进来,而是躲在了一块屏风后面,正好那个位置透过屏风缝隙可清楚地看到大殿的情况。 大殿内的三人各自在心里猜到了躲在那屏风之后的人是谁,试问整个王府除了那个连她爹都治不住的刁蛮公主武轻谣敢这般做之外还能有谁? 儒雅文士奚成演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 这位昔日在秦王府做隐士谋臣的大文士终于开口说话,然而他所说的却并非是先前贺兰敏之所问和所求的,而是说道:“听说贺兰公子不单精通‘君子六艺’中的四艺,而且在琴艺上的造诣深厚,我看公子随身带有一架当世罕见的七弦古琴,不知可否现场弹奏一曲?” 贺兰敏之的脸上看不出是喜还是忧,只是平静的颔首说道:“原来先生也是喜琴之人,却不知先生想听何首曲子?”言语淡淡,却傲然自负之极。 奚成演转头看向一脸慵懒倦意的年轻道士,轻声问道:“玉宸,你觉得该叫这位贺兰公子弹奏什么曲子为好?” 贺兰敏之脸上仍旧是不动声色,但内心却是微微讶异,虽说他并不认识这个儒雅文士,但见其能坐在原本唯有那荆南王武護才能坐的位置上,想来是极为受荆南王倚重之人,原本以为他才是主事之人,然而却发现这文士隐然事事都已那年轻道士为尊。 “啊?”李玉宸被问了个猝不及防,尴尬道:“玉宸从小便对音律一窍不通,对琴更是个门外汉,虽时常听二师兄弹奏,但也只是鸭子听雷公,对牛弹琴而已,您问我这个不是在为难和取笑玉宸嘛。” 精心打扮了一番却不敢也不宜露面只能躲在屏风后面的武轻谣将三人的对话听得真切,见李玉宸这般没出息,忍不住轻声嘀咕骂了一句。 贺兰敏之以为李玉宸是在故作谦虚,便微笑着说道:“玉宸兄但说无妨,只要是古今有之的,敏之便可将其付之琴弦。” 不得不说这位江南第一才子远非其同龄之人可比,年纪轻轻却深谙世故人情洞察人心,虽说眼下这文士似乎答非所问,然而贺兰敏之却知道这其实就是对方在给自己作答复。而那个看似无足轻重的年轻道士才是决定自己仕途的人,所以这称呼之时,他既不叫最应该叫的道长真人也不叫公子,那样不免显得生疏,但一句玉宸兄却是无形中拉近了两者的距离。 李玉宸用眼神向奚成演求救,然而后者却当做没看见。 李玉宸求救无果,只得自救。其实他也并非说不出一首曲子,可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知道绝非没有那么简单,通过这近半旬的接触,李玉宸早已大抵知晓眼前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文士是何等妖孽,让人防不胜防了,而且他说话总是先说一半,鬼知道他后面会不会再加点坑人的鬼点子,要是万一他让自己点评对方或者叫他也弹奏一曲,那该如何是好? “好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李玉宸心里默念道。为了防范那位阴诡谋士后面的阴招,李玉宸思索斟酌了好一会,这才说道:“那就请贺兰公子弹奏一曲广陵散吧。” “广陵散?” 听到李玉宸说出这三个字,不单贺兰敏之脸色一变,就连奚成演也微微讶异,这小子还真能整蛊人。 “有...有什么问题吗?”李玉宸有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贺兰敏之轻轻咳嗽了一声,看来这家伙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强忍着要吐出一口老血来的说道:“玉宸兄可能有所不知,这旷世名曲广陵散早已遗失一大半,当世虽然留下一些,却是残缺不全的好几段,若是单单截选一段弹奏还好,但若要将之串连起来以一曲弹奏,却是难如登天。” 仍旧躲在屏风后的武轻谣此刻真有种想冲进去把那为难她倾慕之人的笨道士抓起来痛打一顿。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玉宸听后恍然大悟,可问题又来了,要是真如这贺兰敏之所说的那般的话,那以往他在山上听到二师兄弹奏的《广陵散》为何却是连续成曲的呢?难道是二师兄他自己给加上去的?倘若真是二师兄自己加上去的的话,那岂不是比眼前这个号称琴圣的贺兰敏之还要厉害许多? “额,那就这样吧,贺兰公子你就随便截选其中一段弹奏就好了。”李玉宸唯一听过懂得一些的就这首《广陵散》了,故而打死不能换,不然一会就得在那凶丫头面前出丑丢人了。 恐怕就连李玉宸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从武護跟他说了武轻谣是他的未婚妻后,许多以前不在乎的东西都变得重视起来了。 “既然玉宸兄如此这般喜欢广陵散,那在下就截选第一大段弹奏。”贺兰敏之说这话时心里头却忍不住想骂那个年轻道士,其实原本他是打算弹奏《凤求凰》的,一来此曲乃他自己亲手谱写,自然最是拿手,二来,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是他是要将此曲弹奏给躲在屏风后的那女子听的,凤求凰凤求凰,何尝不是他贺兰敏之在求那可助他扶摇直上的女子,而这才是他贺兰敏之最大的野心。世人皆知手握三十万猛虎大军的荆南王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而无世袭罔替的儿子,可以说只要拿下那女子,便相当于拿下了荆南王这杆王旗,拿下了那三十万大军。尽管眼下所遇到的与之前筹划的有些出入,但贺兰敏之自认为来日方长,既来之则安之,眼下他只需弹好这手中琴即可。 贺兰敏之气定神闲,白皙修长尤胜过女子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仙音骤起。 贺兰敏之不愧为琴中魁首,广陵散乃是出了名的难弹,音域宽广的离谱倒在其次,弹奏者的心境尤为重要,音由弦发,弦随心动,倘若不能做到心静如止水,便绝难做到弹奏之曲饱满灵动,然而贺兰敏之却是做到了。 一曲罢了,贺兰敏之谦恭有礼的微微一笑,让躲在屏风后偷看的武轻谣脑袋一片空白。 奚成演也由衷的点了点头,不禁在心里赞叹了一声,然后他便将目光看向自己未来的主子,却发现这位真实身份为世子殿下的年轻道士脸上神情间似乎对前者的弹奏并不如何感冒,难道他连听都没听懂? 奚成演不禁问道:“玉宸,你觉得贺兰公子方才所弹奏的这一段广陵散如何?” 一听奚成演问他话,李玉宸不禁在心里暗自庆幸,果然如他之前所料的那般,这位大国手肯定会有后招来难为他,还好选了听过了无数遍的广陵散。 李玉宸故作沉思了一会,说道:“额,贺兰公子谈得自然是好,只不过......” 奚成演微微一笑,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位世子殿下能说出个什么来,“只不过什么?说来听听。” 李玉宸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看不出息怒波澜的贺兰敏之,说道:“只不过贺兰公子弹出来的音,而不是曲,琴弦所发为音,小音也,心弦所奏才是曲,大音也。” 奚成演与贺兰敏之,两位精通音律的大家忽然睁大眼睛看向那原本他们以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年轻道士,一脸的惊讶。 “这笨道士在胡说些什么呢。”见李玉宸那家伙在对她的偶像贺兰公子评头论足的,武轻谣忍不住低声骂道。 李玉宸暗暗吞了吞口水,脸上隐约有些发烫,其实方才那句话根本就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有一次无意间在二师兄自言自语时听来的,说自己所弹奏之曲称不上是曲,只是琴音而已,然后李玉宸就看到二师兄忽然抽剑来将自己心爱的琴的弦都斩断了,然后又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只见他又重新坐下开始抚琴弹奏,只不过所用的是无弦之琴而已,李玉宸对此大为不解,事后李玉宸还曾专门找到了二师兄,并问了他此事,亦儒亦道的俞字贞见小师弟难得有今日这样的求知心,便一股脑的说了一大通,足足说了两个多时辰,差点没把早就悔绿了肠子的李玉宸给念叨睡着。其中令李玉宸印象深刻的是二师兄说这天下琴瑟所弹奏之音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弦音,另一种是弦外之音,前者为琴弦所发出,世人皆可听到,而后者却是由弹奏的心弦所发,又称为心弦之音,与道家圣贤所说的**一般,寻常人是听之不见的,此外二师兄还就广陵散为例,口述教李玉宸如何弹奏,只不过李玉宸几乎是一只耳朵进另一耳朵出,最后李玉宸问了二师兄俞字贞一句,说二师兄你会弹这心弦之曲不?结果一副为人师表的二师兄很是尴尬的回了句他也不会,让听了这话的李玉宸顿时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感情说教了老半天连你自己都不会呀?这不是坑爹么。 奚成演与贺兰敏之相视一眼,奚成演转过头来向语出惊死人的李玉宸轻笑着说道:“你们道家确实有‘**’这么一说,既然你能说出这弦曲之分,那不如你弹奏一曲?” “我?”李玉宸忽然觉得情况不妙,他哪会弹啥琴啊,这是要露馅的节奏,果然还是不能装逼啊。 “敏之也想见识一下这何为心弦之音,还请玉宸兄能成全。” 正当年轻道士李玉宸准备坦白从宽的时候,贺兰敏之又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个儒家士子求教的躬身作揖礼,李玉宸看了一阵头大,这分明是不给他留退路啊,这个时候再招供自己之前都是瞎扯的话,定然会被那躲在屏风后面的凶丫头嘲笑,丫的,豁出去了,反正是心弦之音,他们又听不见,做做样子就好了。 既然要作秀那就干脆做的像一些,但,李玉宸的问题又来了,他之前看二师兄是先将琴弦全部斩断后才弹的,李玉宸偷偷瞄了贺兰敏之带来的古琴,似乎很名贵啊,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奚成演见那个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的世子殿看着贺兰敏之的古琴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借琴一用而已,不好意思向贺兰公子开口?” “不是......”李玉宸还是有些说不出口,要不还是到王府里再找一架来算了。 贺兰敏之瞧见李玉宸欲言又止,也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开口向自己借,不由得温颜轻笑道:“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看来玉宸兄是见外了,不过是一架古琴而已,别说只是暂借了,便是送给玉宸兄也无妨。” 李玉宸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好吧,既然你都这么大方了,再拒绝就显得道爷我过于矫情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多有得罪了。” 李玉宸接过古琴,在自己桌上放好,然后他并没有坐下,而是反身走向了奚成演所在的位置。 正当包括躲在屏风偷看的武轻谣在内的所有人都对前者的古怪举动感到莫名其妙时,李玉宸抽出悬挂在柱子上宝剑,然后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紧接着便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心中一凛的举动。 只见这家伙忽然劈出一剑,斩断了一看便知价值连城的古琴的全部琴弦! 屏风后的武轻谣见到这一幕惊骇得不由得轻声叫唤了出来,这家伙疯了不成?好在似乎里面的那三位的注意力没放在这边,应该是没有听到,武轻谣这样自我安慰道。 随着那一剑毫无征兆的斩下,贺兰敏之蹭地就从坐席上站了起来,脸上一阵肉痛的抽搐,那架古琴可是他贺兰家族的传家之宝啊,那家伙居然把他的传家之宝给斩断了,虽然他之前说了将之送其也无妨这话,但这明显是过场的客气话嘛,只要稍微懂点人情世故的人都可以听得出来才是。 贺兰敏之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然而下一刻,听到那文士说的那句话,贺兰敏之顿时由悲转为大喜,只听那儒雅清风的文士近乎用着玩笑的口吻轻笑说道:“之前我就曾劝王爷叫他不要把宝剑放在个谁都拿得到的地方,这不,把公子的琴给毁了,要我说等王爷回来,公子该管向王爷赔才是,不过王爷这人向来小气得很,是轻易不会拿出跟你的那般贵重的琴来的,但贺兰公子要是有耐心,可暂且到白牛县等候,再徐徐图之也不迟,如何?” 听完之后,贺兰敏之脸上哪还有半点先前的心疼之色,转而笑道:“不是敏之小气,只是那琴是我贺兰家的传家宝,敏之若是不能要一样同等价值的东西回去,怕是要被家中长辈活剥了不可。”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却让旁人听得云里雾里。 李玉宸此刻可没有这个心思去猜测他们的话中话,而是有模有样的盘坐了下来,只见其双眸微微阖起,双手十指悬空停在已被他斩去了琴弦的古琴上,姿势不伦不类。 躲在屏风后的武轻谣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这家伙真是丢死人了。 然而正当她准备将眼睛从年轻道士身上挪开的时候,年轻道士一指忽然凌空撩动了一下,一道琴音传入了她的耳中,尽管传入的声音尖锐刺骨,难听得要死。 武轻谣一副白天活见鬼了的神情,当即再也顾不得什么女子矜持,或者早已忘却了这里头尚有他人在场,而是从屏风后走了进来,眼神古怪的看着那此刻正有装神弄鬼之嫌疑,凌空而弹的年轻道士,同时随着那家伙十指的一撩一拨耳边不断传入琴音,虽然生涩,却确实是那广陵散无疑。 心弦之曲! 为武轻谣所没有意识到的是,此刻殿中的另外两人脸上的震惊之色丝毫不比她淡,只不过与前者不同,贺兰敏之和奚成演压根就没有听到什么心弦之曲,在武轻谣进来之前他们只是看到年轻道士仿佛中了魔怔一般在那胡弹乱拨,直到他们看到武轻谣那副做不得假的神情,才知道,原来这有江湖神棍之重大嫌疑的家伙竟然真的弹奏出了什么心弦之音。 但是,为何偏偏唯独她一人可以听见? (求推荐票) 第十五章 剑道 六天前,李玉宸在厚德殿斩断贺兰敏之家传古琴,打肿脸充胖子的说要弹奏一曲所谓的心弦之曲,被躲在屏风后头的武轻谣嗤之以鼻,不承想这家伙居然真的弹奏了出来,只不过却唯独武轻谣一人听到了而已,当然以那凶丫头的脾气自然是不会告诉李玉宸说她有听到他的心弦之音的,但事后武轻谣又偷偷跑去问她的师父奚成演,问为什么偏偏就她听得到那讨厌家伙的琴声,结果师傅只是故弄玄虚的说了“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六个字,武轻谣听后就没好气的说了句谁跟那笨道士心有灵犀了,一点都不通还差不多,惹来师傅奚成演一阵摇头苦笑。 而至于那家传古琴无辜被人弄坏了的大才子贺兰敏之离开荆南王府之时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哭丧脸,反观其步子轻快,似乎心情不错,出了王府大门之后这位贺兰公子先是换掉往日华贵风流的白衣,改换成了负笈游学的书生学子所穿的普通衣裳,然后便直接乘着一架应该是雇来的马车出了城门,孤身朝着离江陵城并不算太远,也就一天路程的白牛县去了。 王府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往常的平静。 然而,有几个心思细腻的丫鬟发现那前些时日住进王府的年轻道士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天刚破晓便背着一柄无鞘竹剑往那王府禁地后山跑,且一进去就是一天,直至日落西山东边又升起了一轮勾月才从后山里出来,而且每日归来之时的模样都十分狼狈,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这日清晨,天刚破晓不久,那年轻道士又穿着那身青色道袍,背上背负着那柄模样精致的竹剑进了后山。 进了后山便径直来到那挂三叠瀑布前的李玉宸褪去上身的衣裳,露出颀长白皙的胸膛,随后拿着名为断丝的竹剑一个跳跃站在了瀑布前一块露出水面的青石上,脚下白浪翻滚如水中狰狞巨兽露出的森森獠牙,不断扑向李玉宸脚下的这块方寸之地,想要将其吞噬掉,而身前,在离他不到两臂距离的地方便是势如万斤白练从九天垂直落下砸向水潭的瀑布,湍急的瀑流沿途撞击岩石激起万千细小的水珠,如同下雨一般摔打在李玉宸颀长的身子上,刺肌凉意顿时袭遍全身。 然而李玉宸此刻对这些似乎全然没有知觉,只见其右手紧握竹剑断丝,眼睛看着眼前这挂折磨了他好些天的瀑流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五天前,他背着竹剑断丝来到后山向那修为该是一品大宗师境界的高大女人行学生之礼,求其指点,然后那蒙纱女人只说了一句“站到瀑流里面去”便自顾转身离开了,然后李玉宸就这么在坠力该有千斤之巨的湍急瀑流中站了整整一天,期间被砸入深潭数十次,离开后山回去的时候,全身上下肌肤一片紫红色,到了半夜躺下睡觉的时候,耳朵里仍旧是轰鸣隆隆,仿佛有滚雷炸响耳际。 翌日又是一大早,李玉宸背着竹剑断丝又进了后山,本以为那师出东海天水阁的女人今日应该会教他一些招式心法啥的东西,不承想那位大婶在冷冷丢下一句跟昨日同样的话之后便又屁都不再放一个的就走了,结果李玉宸又在冰凉刺骨的湍急瀑流中当了一整天的木头人,意料之中的被冲成了半傻,只不过今日被水流砸进潭底的次数明显要比昨天少了一些。 就这么地,接连五天,李玉宸每天到后山就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冲澡...,不过到了最后,李玉宸似乎明白了那脾气古怪的女人叫他这般做的用意,因为短短五天下来,李玉宸竟然明显感觉到体内的内力增加了一些,而那株种在神阙水池中的莲座叶龙胆,近几日也是愈发的生机勃勃。对此,李玉宸猜测为,每次被瀑流打到处于身体承受极限的时候,体内的玉皇楼自行护体,这无意间便加快了他对其的吸收,内力自然见长,只不过这个效果随着越到后面越是显微,等到了第五日的时候成效已经甚为微弱,而这个时候的李玉宸也已极少会再被瀑流砸入深潭中。 终于在昨日准备离开回去之时,他该叫其一声老师的高大女人说他从明日起可以开始拿剑修炼了。 所以此刻李玉宸心底不禁有些小激动。 忽然,水潭岸边一道高大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见到来人后李玉宸咧嘴一笑,抱拳躬身道:“前辈。” 脸上仍旧蒙着一层黑色面纱让人看不到后面容貌的高大女人淡淡看了李玉宸一眼,声音淡而不冷的开口说道:“之前可曾学过什么剑招?” “就只从三师兄那里学了些。”被前者这么一问,年轻道士顿时觉得惭愧不已。 “使出来看看。”娄嗔仍旧是以平淡到听不出丝毫波澜的声音说道。 李玉宸“哦”了一声,朝着岸边不远处的一棵苍松蓄势劈出一剑。 娄嗔微微眯了眯眼,她清楚看到年轻道士劈出的一剑在中途一分再分,一道原本粗大的剑气最终分成了大约百余道更为细小的剑气,只是随着剑气的一分再分,原本还算入流的声势一衰再衰,到了最后击在苍松上时,已经没有多少劲道了。 “这招叫什么?”娄嗔问道。 “三千尘丝。”李玉宸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这招乃我三师兄所创,其中精妙要由他才使得出来,我只是学了些皮毛而已。” “你三师兄可是张竹兼?”娄嗔忽然问道。 “是的。”李玉宸说道:“还有我手中的这柄断丝便是我三师兄所赠。” 今日没有背那把有她半个身子宽大的巨剑的高大女子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他的话,倒是解释得通了。” 李玉宸听了有些莫名其妙,不禁追问道:“前辈此话是何意?” 娄嗔双手背了过去,缓缓道:“剑道一途,不外乎剑术和剑意也,纵观历史长河,历朝历代问鼎剑道者显然要以主修剑意者居多,而剑术一支虽然在前期精进神速,似乎要优于大器晚成的意修,然而若是放长远了看,后者厚积薄发,越是到了后面的境界,其成就便越是不可估量,而那时,有剑走偏锋之嫌的术修已然没有了前期的优势,因为到了一品三境甚至更高的地仙层次,真正的强者可观察入微化腐朽为神奇,到那时即便是再精妙无解的剑术他们也能找出一丝破绽来,进而破之。” 娄嗔忽然向李玉宸伸出一手,李玉宸当即会意,将手中竹剑断丝递了过去。 娄嗔将三尺竹剑轻轻握在手中,打量了一下,然后忽然将剑尖斜着指向水潭,手腕轻轻一震,无锋剑尖随之对着水面虚空一点。 水面登时冒起了一个微乎其微的气泡。 然而几乎就瞬间的功夫,那颗小气泡忽然膨胀了开来,周边顿时如同沸腾起来了一般,不断有越来越多的大水泡翻滚跳跃。 旋即,娄嗔轻描淡写的做出了一个扯的动作,将无锋剑尖陡然指向原来的那颗苍松。 紧接着,李玉宸便瞧见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只见一缕剑身大小的水流如同一条细小的水蛇从水潭探出了头来,接着是“蛇身”不断窜出水面。 最后,李玉宸仿佛见到了一条长七尺左右的颀长水蛇从水潭飞跃而出,朝着娄嗔剑尖所指的那颗苍松所在方向激射而去。 阳光晒下,照在由水凝聚而成的水蛇上,晶莹剔透。 下一瞬间,看似柔软无比的透明水蛇刺入了坚硬的树干之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刺破声,“嗤”。 柔软的小水蛇轻而易举的便贯穿了一整个有合两人环抱粗壮的树干。 正当小水蛇要穿过树干之时,只见娄嗔剑尖弄出了一个几乎微不可察的小动作。 “砰” 水蛇突然炸开,爆发出漫天的狂霸剑气,将若大的一根树干拦腰斩断。 失去树干支撑的百年苍松随即轰然倒地,轰隆巨响从后山一直传到整座王府,令得遍布王府各处的守卫死士一个个变成惊弓之鸟如临大敌,以为有敌袭,直到确认动静是从后山传来的,这才释然,因为他们都知道,后山只要有那个女人在,便固若金汤,绝然生不出什么变故。 此刻正光着膀子的年轻道士不由得暗暗吞了吞口水,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说不出话来。 这......,看来以后还是少惹这凶悍女人的为妙。 刚刚随便就劈出了太素一剑的高大女人面无表情的将身子转了过来,看都不看一眼年轻道士脸上的惊骇之色,将竹剑轻轻一丢,丢还给了后者,淡淡问道:“我方才那一剑,你可有看到什么招式?” “没有。”李玉宸似乎懂得了一些,“前辈刚才那一剑便是剑意么?” 这位用黑纱蒙着脸的剑道大家忽然没来由的恼怒了起来,骂道:“剑意如情意,只在人心,难道你还能看到情意的体态大小不成?” 李玉宸无辜的吐了吐舌头,其实他想回的是我又不曾对人有过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意,我哪里知道剑意如情意了,当然,这话李玉宸是打死都不敢说出来的。然而听了这女人接下来的一句话,李玉宸突然有种想翻脸骂娘的冲动,只听娄嗔继而说道:“不过眼下江湖也大抵跟你一样认为,方才那条水蛇虽然不是剑意,却乃剑意所化,剑气所凝,只要心中意动,不单水可变蛇幻蛟,花草树石也可凭意而动,这倒与那剑术巅峰的摘叶伤人有些殊途同归的意思,却仍旧不尽相同。” “不单眼下江湖呈现剑术与剑意两支水火难相容的紧张局面,自古以来亦是如此,这便如同亘古以来的文武相轻,谁也不服谁,所以眼下这江湖便出现了这么一种局面,修剑术的不碰剑意,而修剑意的不练剑术,其中剑术以昔日那镇守越王八剑的的东越剑陵为典型,而剑意一支则属我天水阁最深谙其精髓。” 听到如雷贯耳的“东越剑陵”和“天水阁”这七个字,李玉宸又不禁打断问道:“那请问前辈是东越剑陵强些还是前辈的天水阁厉害些?” 娄嗔淡淡瞥了一眼这个不太礼貌打断她说话的年轻道士,没有直接回答后者的问题,而是说道:“东越剑陵世代守护越王勾践所遗留的八柄名剑,八剑对应八人,一人守一剑,每人练一种剑术,八种剑术又可合为一大剑阵,威力可斩杀陆地神仙,当年大将军夏侯雍领兵四十万攻打东越,被剑陵八剑拼死一万八千人,而这越王八剑也气机耗尽,终究还是全部被乱军所杀,但当时也有另外一种说法,说八剑并没有悉数战死,其中剑六,也就是当时江湖的剑圣南宫缺身负重伤被夏侯雍活捉了去,之后被秘密关押囚禁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个剑三,也没有死,而是再被斩断一臂后重伤逃走了,只是从此世间便没了那人的消息,于是众人便纷纷猜测那持剑的右手被斩断的剑三不是重伤不治而亡就是自己后来自杀了,可以说从越国被灭剑陵被毁那之后江湖中便再也没有可以仅凭剑术便登顶武林的存在了。” “八剑对一万八千铁甲?!”年轻道士李玉宸听得目瞪口呆,在他看来,别说是一万八千名个个骁勇善战的铁骑甲卫了,就是一万八千个站在原地不动的草垛子,八人一个个砍杀过去估计累就能把你累死喽。 娄嗔懒得理会这八成没见过江湖世面的年轻道士的无聊感慨,继续说道:“玄鼎五年,也就是武護领六万精骑入北厥营救皇帝老儿被困居延那年,谣儿她娘亲,也就是我天水阁的传人,我的师妹娄静,为了救武護孤身一人深入北厥奔赴居延,将自己置身千军万马丛中,那一战,她以一人一剑斩杀了两千余北厥武士,最后成功带着武護突出重围,但也因此气机耗尽,从此落下了不治病根,在师妹生下谣儿不久之后便......离世了。” 年轻道士惊骇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近乎麻木。 一边是以剑术问鼎天下的东越剑陵,八剑对一万八千甲卫,而另一边是剑意圣地天水阁的传人,一剑破两千余甲。考虑到前者乃力战到死,且八人组成了一个威力大到可斩地仙的大剑阵,而后者则是一人一剑,破敌之后更是飒然离去,虽说也由此落下了不治重伤,但一代惊艳绝伦的女子剑仙的地位毋庸置疑。 似乎两者不相上下呀。 李玉宸见娄嗔因为无意勾起了过往伤心事而陷入了哀伤和沉默中,于是便主动开口问道:“可我听前辈刚才说到我三师兄,这难道也与前辈所讲的剑道两支有关?” 娄嗔若有所思的看了李玉宸一眼,说道:“你三师兄虽是三教中人,却在剑道之路上走了一条近百年来都不曾有人走过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从来没有人能走好,且走到最后的中正之路,既修剑术又不肯舍弃剑意,方才你使出的那‘三千尘丝’里头既有术的影子又有意的味道,张竹兼约莫是炼丹融药多了,竟生出了要融合两者之精华,在类似一剑化万剑的剑术中掺融剑意,却不知已然与剑道背驰而行,渐行渐远。” 听到眼前这个凶悍女人将他最钦佩敬重的三师兄批得体无完肤,李玉宸心里头一阵不痛快,好在这口气大本事更大的女人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张竹兼这招‘三千尘丝’也并非无一丝可取之处,虽说无望登顶剑道,但若是修炼至极致,用来对付寻常武夫还是绰绰有余的,便是做到一剑破三千甲也大有可能,在这一点上却是要胜过剑陵的越往八剑,也胜过我那一剑破两千余甲的师妹。” “哇咔咔,原来我三师兄这招这么厉害!”李玉宸听到三千尘丝可破三千甲,不由得激动不已,但很快前者又给他浇了一头的冷水。 “当然,若是想凭此击败和斩杀真正的高手,却是痴心妄想。” “那前辈今天是要教我如何修剑意还是?”李玉宸心中有些按耐不住小激动地问道。 然而听到女人的回答,李玉宸登时心灰意冷,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 “单手平举握剑,给我站到瀑流里面去,什么时候剑不脱手,臂不弯曲了再来找我。” “我......” 第十六章 你家喂马的老仆 在江陵城城西一较为偏僻的区域,有个名叫鱼风帮的二流帮派,老帮主鱼洪纹是城西一带为数不多的一个三品高手,善使两把孪生剑,对敌时左右手各持一柄剑身刻有鱼鳞纹理的宝剑,施展开来后周身方圆半丈泼水不进,宝剑上的鱼鳞纹理在阳光照耀下更是银光熠熠,仿佛剑身上果真附有一层鱼的鳞片一般,让人睁不开眼睛来。 虽然这位被世人赞为鱼纹双剑的老帮主曾在年壮之时在荆南六州一带闯出了赫赫名声,那时候其所在的鱼风帮更是处于鼎盛时期,但岁月冷刀不饶人,现如今这位已然花甲高龄的老帮主虽说仍旧身子骨还算硬朗,但终究是没有了昔年的雄风,有点英雄迟暮的遗憾和无奈,不然他鱼风帮也不会是今日这般下场。 已经有接连两三个昼夜不曾怎么合过眼休息的鱼老帮主此刻一双眼珠布满血丝,本就有些苍老的脸庞此刻更是饱经风霜的憔悴,此刻鱼老帮主正襟危坐在会客厅堂的太师椅上,旁边桌上便摆放着他一贯所使用的鱼纹双剑,在厅堂左右两侧还落座着近二十余人,除此之外,门口院落中更站有大约八十余人,个个手持兵器,神色紧张,如临大敌一般。 整个厅堂没人开口说话,安静得让人窒息。 老帮主鱼洪纹一双眼睛在下面一张张面孔上逐一而过,最后落定在了他那年方二八长相水灵的孙女身上,一想到自己这个宝贝孙女今日可能要被罗秀堂的恶人强行娶走,老帮主就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与他鱼风帮一样,罗秀堂原本也是城西的一个二流帮派,整体实力虽说要比鱼风帮强上一些,但绝没有到可以欺压灭杀他鱼风帮的程度,而这一持续了将近三十多年的平衡之所以一夕之间被打破,全系一个二品小宗师高手加入到了罗秀堂,成了罗秀堂的大供奉。 有了即便整座江陵城也为数不多的二品小宗师坐镇帮中,罗秀堂的野心也随着实力的暴涨而进一步膨胀,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将原本三个实力稍微弱些帮派强行吞并了去,这还不够,现在又将矛头指向了他鱼风帮。这不,三日前,罗秀堂的堂主罗元山便遣人送帖到他鱼风帮来,贴子上言辞傲慢难听,说要他鱼风帮三日之内归顺依附在他罗秀堂门下,并将他的漂亮孙女许配给他罗秀堂的少堂主,两家结为连理亲家才能相安无事,否则就杀了他鱼洪纹且还要血洗了他的鱼风帮。 今日恰好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日。 忽然,大门方向传来一阵打斗的声响,瞬间包括老帮主鱼洪纹在内的所有人都心中一凛,“唰”的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个个握紧手中兵器,神色凝重万分。 没过一会的功夫,庭院中就多出了三个陌生的身影。 一个是普通富家翁模样的中年男子,一个是背后背着一柄无鞘竹剑的英俊公子,还有一个则是身穿一袭黑衣头发披散的精瘦少年。 三人一出现,庭院中的八十余人便迅速围了上去,但却无人敢过于靠近。 先前在内堂的鱼洪纹以及其余二十余帮中好手也纷纷走了出来。 鱼老帮主精锐的双眼在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三个都是生面孔,鱼老帮主的眼睛最后停留在了站在三人中间的那个富家翁身上,方才他窥视了一翻,震惊的发现那个站在右侧,年龄上最多也就十**岁的青衫公子哥内力修为居然已然达到了四品,还好的是此人似乎刚刚晋升到四品不久,境界并不怎么稳固,一会由三当家出手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而至于那个精瘦的黑衣少年,鱼洪纹从其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气机内力,可以说以他鱼洪纹现如今的实力,对方便是二品小宗师的高手他也能感受得出来,然而他却没能在眼前这个黑衣少年身上捕捉到一丝的气机波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确实完全不会武功,另一种则是因为对方的实力要远远超过他,那就只有比二品小宗师境更高一阶的一品大宗师境了,难道说这个黑衣少年是传说中的一品三境高手? 可是鱼洪纹刚生出这样的想法就被自己自嘲的否定了,一品三境的大宗师高手那是何许人也,区区一个只能在城西吃得开的罗秀堂能请得动这样的一尊大神?而且,眼前黑衣少年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年少的大宗师? 如此一来便只能是前者了,也就是说这黑衣少年当不会丝毫武功,但问题又来了,可这黑衣少年若是真的不会半点武功,可他怎么就敢跟着闯到他鱼风帮来呢? 眼下情形,鱼洪纹没有过多心思去考究那黑衣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因为他可以很肯定的说那富家翁模样的中年男子绝对就是罗秀堂的那个二品供奉了。 鱼洪纹知道今日他鱼风帮必定难逃一劫,忽然凄惨狂笑道:“阁下尊为二品小宗师高手,为何要给一个作恶多端的罗秀堂当走狗,难道就为了区区一些银子吗?倘若真是如此,不管罗秀堂给了阁下多少好处,我们鱼风帮都双倍给阁下,只要阁下今日放过我鱼风帮,且日后不插手我鱼风帮与罗秀堂的恩怨,如何?” 虽说希望渺茫,但即便到了这最后一刻,鱼洪纹也不愿放过这最好的一丝希望。 站在中间的富家翁双手插袖,环于胸前,一双顾盼间透露着无上威严和冷厉气息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盈盈的打量着一脸紧张和愤恨的鱼洪纹,开口笑道:“现如今的罗秀堂那可是财大气粗的很呐,且不说双倍了,就是罗秀堂给的一半你们鱼风帮也多半是给不起,而你方才却说你能给我双倍的好处,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鱼老帮主老脸一红,说道:“鱼风帮现在虽然拿不出双倍于罗秀堂的好处,但我鱼洪纹发誓,只要我鱼风帮一日不倒,今日欠阁下的债就终会有还清的那一天。” 两鬓有些灰白的富家翁听后不由得觉得好笑,“这么大一笔债,你们鱼风帮这么穷,要还清的话那岂不是得还到猴年马月去,而且前提是你们以后不会倒闭,可我怎么知道你们鱼风帮能撑到什么时候,要是哪天再来个今天这样的情况,那我的好处岂不就泡汤了?难不成还要我以后每日保证你们鱼风帮不被人所灭?要是这么一来的话,我岂不是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听了修为该是二品境界的中年男子的话,鱼洪纹顿时万念俱灰,然而就在他准备作生死搏斗的时候,那相貌普通气质却令人叹服的中年男子忽然用手指指了指鱼洪纹那站在人群中的孙女鱼幼苇,笑着说道:“当然,若你肯将你的那位漂亮孙女许配给我的这位贤侄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放过你们鱼风帮。” 背后背着一柄无鞘竹剑的年轻公子听到前者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哪是他的身份该说的话呀? 至于鱼洪纹,听到这话后登时怒不可止,重重的“呸”了一声,往地上吐了一记口水,怒骂道:“休想,今日我鱼风帮就算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也断然不会将我的孙女许配给他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鱼老帮主忽然对着外面大声骂道:“姓罗的,老子知道你带了一大帮人围在外面,有种的现身进来,你不是想吞并我鱼风帮吗,来啊......” 青衫竹剑的年轻公子无辜被人骂成了禽兽不如的东西,登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看来这位鱼老帮主是把自己当做是那罗秀堂少主罗环,那据说也学那将种子孙袁戊把女人的**割下再用针线缝到女子臀部上把玩的那个变.态家伙了。 年轻公子有些好奇的把眼睛看向那个该是鱼洪纹孙女的女子,结果他的这个举动落在旁人的眼中就成了淫.邪歹毒,不怀好意了。 鱼洪纹瞧见这一幕后更是怒不可止,就要抽出鱼纹双剑上前先杀了这个淫.贼登徒子。 而就在这时,那气质不凡的富家翁忽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别瞎喊了,你说的什么罗元山不在外头......” “姓罗的没有带人围在后头?!”鱼洪纹听了一愣,但旋即忽然狰狞笑道:“姓罗的如此小瞧我鱼风帮,居然就只叫了你们三人前来?” 富家翁没好气的说道:“不是他不来,而是你说的那人已经死了,来不了。” “什...什么?”所有人听了一惊,鱼洪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方才说罗元山那混蛋死了?!” 这老家伙一惊一乍,富家翁懒得搭理。 鱼老帮主打量眼前三人,发现前者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当即不由得疑惑,“难道你不是罗秀堂的那位二品供奉,而他也不是罗元山的那个畜生儿子罗环?你们三人都不是罗秀堂派来的?” 富家翁仍旧是懒得搭理,倒是一旁先前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青衫公子哥开口说道:“老伯,我们进来后有说我们是什么罗秀堂的人吗?” “你们当真不是?!”鱼洪纹仍旧有些不敢相信,明明这富家翁就是二品小宗师的修为,难道真是一场误会? “当然不是啦老伯。”长相英俊的青衫公子哥无辜道:“你们为什么就一定要认为我们是什么罗秀堂的人呢,我们本来是来拜访的,可刚走到你们大门口,你们的护卫就无闻青红皂白的出手拿刀剑向我们斩来,我们自然是要自卫的啦,可进了大门刚到这庭院中,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你们一大帮人就手拿刀剑棍棒的围杀了上来,我最无辜了,还被你指着鼻子骂,骂的我禽兽不如,老伯,我们真是来拜访你们的,我身旁的这位也不是供奉,你说的那个什么二品供奉也死了......” “罗元山和他的二品大供奉都已经死了?!”鱼老帮主赶紧追问道:“是何人所杀?” 这时,富家翁终于开口说话,“是你鱼风帮的人杀的。” “我鱼风帮的人杀的??”鱼洪纹听了一阵莫名其妙,摇头说道:“不可能,要是我鱼风帮有人能杀得了罗元山和他那二品大供奉的话,我们刚才也不至于这般无用。” 然后,富家翁的一句话惊得全场哗然。 只听富家翁说道:“是你那负责在马棚喂马的老仆杀的。” 第十七章 好死不如赖活 就富家翁所说的那个老仆姓简,帮中众人都习惯管他叫简老头,是个脾气古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对此鱼洪纹脑中依稀有些印象,却并不怎么深刻,只隐约记得似乎是他约莫二十多年前从大街上救治并收留的,当时鱼洪纹见这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且还断了一条手臂,就昏倒在他鱼风帮大门前的街道上,鱼洪纹当时见了不免恻隐心动,便将其抬回了帮中医治,医治好后并收留了他,让他就待在帮中负责喂养马匹就行。再之后,鱼洪纹便再也没有过多留意过此人了。 鱼老帮主只随身叫了几个当家和他的孙女鱼幼苇便引着富家翁三人来到了马棚,正好看到那个断了一臂的简老头正在马棚里喂马。 背后背负竹剑的年轻公子悄悄打量了一下他此行要拜访的那个老仆,第一感觉便是对方除了断了一条手臂之外似乎与其他年迈老者并没有太多的区别,甚至还不如,一般人在看到他那佝偻枯瘦到有些弱不禁风境地的身子后绝对不会将其跟一个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二品小宗师这样高手的高人联想在一起。 该是一品高手的老仆老简仍旧埋头于喂马中,仿佛没有未曾察觉到有人前来。 富家翁双手插袖,啧啧笑道:“江湖世人都说那昔日的东越剑陵里没有活人,只有活剑,要我说这句话讲得不对,有些太冤枉人了,这不,简先生就挺有活人气的嘛,就连喂养出来的几匹马都生龙活虎,都快要赶上北厥的汗血宝马了。” “东越剑陵?” 富家翁的这句话说得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怎么还把那早已覆灭二十余年的东越剑陵给扯了进来? 一头灰白多于黑的头发凌乱披散在面庞前而让人看不大清其的容貌神情的喂马老仆听到这话不由得手微微一僵,但尚未有人察觉到他这个异样便转瞬即逝,继续驼着背手拿草料喂马,仿佛外人所言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见喂马老仆不搭理自己,富家翁也不恼,而是找了块干净些的石头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看他这个架势似乎是要娓娓道来了。 富家翁虽然坐了下来,但鱼洪纹等人却是仍旧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甚至不敢随便插话。 富家翁模样的中年男子继而说道:“当然,刚才那个说法是二十多年前的,而现如今却是又得再改改,该叫剑毁人亡才应景。当年夏侯雍领兵四十万踏灭了东越,作为守护了越王八剑近三百年的剑陵也一样没能逃脱厄运,虽说拼死了夏侯雍一万八千余的精锐甲卫,但终究还是被剩余的数万铁骑踏成了肉泥,当然,也兴另一种说法,说当时越王八剑并没有全部战死,而是活下来了两个,一个是八剑中的惊鲵剑,也就是剑圣南宫缺,而另一个则是剑三,也就是真刚剑简白田,世人还说剑圣南宫缺被俘之后被朝廷秘密囚禁了起来,而至于那个据说被人砍去一臂重伤逃走的真刚剑却是再也没了消息,有人就猜测说那右臂被断而再也无法练剑的简白田后来不是自己自杀了就是被厉境府司给抓去了,对此我个人倒是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些,你说我猜得对吗,简白田,简先生?” 富家翁一语惊死人。 到了这个时候,鱼洪纹哪还会听不出个大概来,而且眼前这个老仆也自称姓简,只是让他始终无法相信的是,眼前这个被自己当年救回并收留,在他鱼风帮喂马一喂就是二十多年的驼背老仆真的就是昔日那八剑对一万八千甲卫的无敌真刚王剑简白田? 鱼老帮主上前一步,吞了吞口水,对着自家喂马老仆轻声问道:“前辈真是东越剑陵的简白田简大侠?” 驼背老仆仍旧默不作答。 富家翁语带嘲讽意味的说道:“这老头自然不可能是真刚王剑简白田,替你杀了罗秀堂堂主罗元山和他的二品供奉的那人才是。” 听到这里,鱼洪纹便断定眼前这个被自己忽视了二十多年之久的独臂老仆绝对就是他昔日无比敬仰的那个剑道大家简白田,同时也是暗中出手杀了罗元山和他的二品供奉从而救了他整个鱼风帮的大恩人。 “扑通”一声,已过花甲高龄的鱼老帮主赶紧跪了下来,身后同他一起进来的几个当家和他的孙女鱼幼苇见状也纷纷跪了下来,鱼洪纹更是感激得痛哭流涕,声音梗咽的说道:“前辈大恩大德,鱼风帮永世不忘。” “看来是真死了。”富家翁瞥了一眼仍旧是没有半点反应的独臂老仆,没好气的说道,“谁叫我这人心善呢,那我就好人做到底,救你一命得了。” 正当所有人都听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富家翁忽然转头向一直默然站立如松的黑衣少年说道:“玄蚩,那个女的想害你轻谣姐姐,去,杀了她。” 顺着富家翁说话时手指所指的方向是鱼洪纹那宝贝孙女,鱼幼苇。 黑衣少年猛然抬头,鼻息沉闷如虎,一双眼睛怒狠狠的刮了鱼幼苇一眼,脸上杀气腾腾。 站在黑衣少年一旁的青衫公子哥察觉到前者这一惊变,暗道一声不好。 几乎没有任何的动作,黑衣少年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在原来双脚所站立的青砖上留下如同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纹。 浸淫三品境界十余年,甚至已经隐然触摸到了二品小宗师境的鱼老帮主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便朝着他孙女的方向电闪杀去了,鱼洪纹脑袋登时被吓得一片空白。 这黑衣少年居然当真是......一品大宗师高手! “砰” 下一瞬间,一声巨响传出。 正当鱼洪纹万念俱灰,以为孙女必死无疑的时候,睁眼却发现黑衣少年的拳头在离他孙女额头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仔细一看却是被一把用来喂马的草给拦了下来。 不再驼背的老仆左手以握剑的姿势握着一把草料,拦住了维摩境的黑衣少年的灭世一拳。 黑衣少年发现忽然冒出一人拦下了他的拳头,登时大怒,喉咙间发出一声如虎啸的闷吼。 拳头上的劲道登时翻了一倍不止。 独臂老仆脸色骤变,不由分说的用手扯住那已然被吓得不敢动弹的鱼幼苇向后飞速掠去。 就在他将鱼幼苇扯离原地的下一个瞬间,失去人握着的草料忽然炸裂开来,直接碎成了粉末。 失去阻拦后,黑衣少年一往无前的向前轰杀而去。 已然退至墙角的独臂老仆和鱼幼苇退无可退,眼看黑衣少年的拳头就要轰到。 好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一直慵懒的坐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富家翁终于开口喊住了如猛虎转世的黑衣少年。 “哎呀玄蚩啊,是义父弄错了,这丫头并没有想害你轻谣姐姐,咱就别打错好人了啊。” 听了这话后,黑衣少年“哦”了一声,登时就不再理会被他逼至墙角的独臂老仆和鱼幼苇。 独臂老仆尽管从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实则他此刻体内气机激荡不已,方才若不是那人及时喊住了黑衣少年,他那已然抵在他胸口的拳头只要再稍微前进一些,他的胸膛非被轰出个大血窟来不可。 至于只学了些简单把式,武功才刚入六品的鱼幼苇此刻已然被吓得魂飞天外,脸色惨白如纸,若不是贴着墙壁她早就瘫软在地了。 富家翁笑眯眯的说道:“鱼老帮主,现在你看到的这人才是昔日越王八剑中的真刚王剑简白田。” 鱼洪纹惊魂未定,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只剩一条左臂的老仆朝着富家翁缓缓走来,中途弯腰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枯草,将凌乱披散的灰白头发随意束在脑后,露出了一张尽管沧桑却不失俊朗的脸庞,之前驼了二十多年的背此刻已然挺直,整个人气质陡然一边,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先前体弱老仆的影子。 自从剑陵被灭,他也被断一臂,负伤逃出来后便在此处隐姓埋名了二十多年的简白田忽然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都说春秋人屠武護是个市井无赖地痞出身,即便现如今成了手握四十万铁骑的荆南王也仍旧是去不掉往日那一身的土匪头子气,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听到这如劈天霹雳一般的话,鱼风帮的老帮主鱼洪纹和几个当家先生一愣,然后纷纷以最快的反应速度拂袖“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身子剧烈颤抖不止。 “草民...鱼洪纹参...参见王爷。”一想到自己方才命人手持兵器围攻了眼前这尊阎罗王,自己还把对方给臭骂了一顿,鱼洪纹的脑袋就嗡嗡作响,腿肚子直抽筋,本来还想说‘方才瞎了眼无意冒犯了王爷还请赎罪’之类的请罪话的,但关键时候嘴巴只一个劲的哆嗦,哪还说得出话来。 眼前这位可是屠城杀敌百万余的人屠,真阎罗啊! 是的,这位富家翁装扮的中年男子便是荆南王武護,而那个背后背负一柄无鞘竹剑的英俊公子自然便是从齐云山下来的年轻道士李玉宸了,而至于那个年仅十五六岁却已然是一品维摩境界的黑衣少年则是武護早年从战场收养回来的义子,白空山的黑虎武玄蚩。 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模样的荆南王没有假装仁慈或者爱民如子的去搭理跪伏在地上的鱼洪纹等人,而是直勾勾的打量着缓缓向他走来的那个独臂剑客,笑着说道:“剑陵一战之后,江湖近乎二十余年不再有半点东越八剑的消息,虽然有人说你逃了出来,但估计即便没有死也只不过是个废人而已,只能说那些人没有眼福看到你简白田方才以枯草递出的那太素一剑。” 头发明显要较同龄人更白得多的简白田听到前者的话后嘴角稍稍扯了扯,大概便算是笑着回应了,然后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先前差些一拳将其杀死的黑衣少年身上。 简白田上下打量了一下身材精瘦的黑衣少年,说道:“听说多年前白空山的紫阳真人周义山曾收得一个天生拥有洪象之力的弟子,虽在道家却不学道,而是走了一条以力证道的偏锋路子,且十四岁便以力破入到了维摩境界,可一拳降龙伏虎,被世人称为黑虎转世,与那蜀山的白龙吴文卿齐名,一南一北,北黑虎南白龙,这位想必便是白空山的黑虎了。” 黑衣少年武玄蚩见那个独臂老头一个劲的盯着自己看,当即便朝着前者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便把身子转了过去,只给那位昔日的老剑神留了一个屁股和后脑勺。 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鱼洪纹和几个当家对简白田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虽说适才见黑衣少年雷霆出手便已然大致猜出他的身份不简单,但真正从简白田口中说出,原来这个看似痴傻无害的黑衣少年竟然就是时下江湖年轻一代最炙手可热的两人之一的北黑虎,心里头仍旧是惊骇得无以复加,再回想到方才对方雷霆出手差些杀了他的孙女鱼幼苇,不免后怕不已。 “不错,他正是我武護的义子武玄蚩。”人屠武護点头说道,然后他又用眼睛指了指安静站立一旁的李玉宸,说道:“简先生不单左手剑术不错,就连江湖相面之术也精通得很啊,既然如此,那你倒是猜猜这个年轻公子又是何人?” 武護忽然补充道:“要是简先生能够猜得出来,我愿送简先生乃至你东越剑陵一个天大的奖赏,如何?” 闻言,先前脸上始终冷漠木讷的简白田登时不由得心中一凛,瞪大双眼将信将疑的盯着犹自坐在石头上的武護,因为紧张和激动声音有些微微发颤的问道:“当真?” 简白田自然知道对方方才这话的意思,而事实上这也是他苟且偷生的潜伏于此二十余年的真正目的。 武護风轻云淡的丢了一句:“你可以选择不信。” 简白田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量斟酌。 半晌之后,简白田似乎终于拿定了注意,等他正要开口的时候才意识到鱼洪纹和其他几人也在,不免多有不便,于是简白田走了过去将犹自跪伏在地上的鱼老帮主搀扶了起来,说道:“我与荆南王有要事要相商,还请帮主和其他几位兄弟暂且到外面歇息去。” “简剑神可千万莫要再叫帮主这二字,鱼老头实在是受不起啊,枉我鱼洪纹自诩生有一双能识人的慧眼,然而简剑神在我鱼风帮待了二十多年,我居然没能认出,且还让您做看马喂马这样的下等活计,真是有眼无珠啊。”鱼洪纹满心惭愧的说道。 “诶,鱼老哥言重了。”简白田轻声笑道:“当年若不是承蒙鱼老哥相救并收留简某,给简某饭吃,简某恐怕二十多年前便早就晕死街头了。” 直到今日,鱼洪纹才认真仔细的打量了这喂马老仆的容貌,此刻对方不再驼背低头,先前凌乱的头发也被束于脑后,整个人登时精神了百倍不止,虽说对方的脸色憔悴苍白,但仔细一看却是依稀可见其当年风流倜傥的影子,可以说与之前的那个看着弱不禁风的老仆简直判若两人。 见二人你侬我侬的,向来不解风情的武護就觉得看着碍眼,忍不住骂道:“我说两位,要不你们先聊,我先躺下来晒个太阳睡一会?” 鱼洪纹登时老脸通红,眼看又要给跪下了,武護见状登时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先退下吧,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是个江湖中人,真是的。” 这会儿若是他那向来喜欢揭他短女儿在场,且听到这句话的话定要又会做出一副鬼脸,笑她爹爹不知羞,您又不是江湖中人,说得跟自个是江湖豪侠似的。 当然啦,像类似这样的话鱼洪纹是打死都不敢想更不敢说的了,而是赶紧带着他那个刚回过魂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的孙女鱼幼苇以及几个脸色苍白的当家在这里消失。 很快这里便只剩武護、李玉宸、武玄蚩和简白田四人。 没有了外人在场,简白田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当真知道我南宫师弟在哪?” 简白田在问完之后只见那位被世人冠以人屠臭名的荆南王用手掏了掏耳屎,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你...”简白田当即有些恼火,但转念一想到之前对方所说的那句你可以选择不信便不由得想,想必对方是不能接受他的怀疑,于是简白田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问道:“我南宫师弟现在被囚禁在何处?” 这位贫寒市井人家出身而一路艰辛才得以登上藩王这个位置的人屠,似乎很乐意瞧见江湖人眼中的大宗师吃瘪,这才开口说道:“太湖底,由厉境府司的司掌霍江垠亲自负责看守。” “太湖底?!”简白田听后不由得皱眉说道:“怪不得我找了近二十年都没能找到,居然是在太湖底,而且还是霍江垠那个老妖物亲自看守,那岂不是没有什么机会施救?” “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个好消息。”武護说道:“你放心,霍江垠那个老药物现在不在太湖那,而且估计要有一段时间才会回去,至少他也得等到他的两个弟子从江陵回去才行。” “你是说厉境府司被人来江陵府了?”简白田皱眉道。 “一个大司命,一个少司命。”武護说道:“放心,不是冲着你来的,而是冲着我来了,他们两天前刚踏入江陵府我便知晓了,无非是长陵的那位对我武護不放心罢了。” 简白田忽然太素境的磅礴气机外放,整个后院登时漫天杀气,马棚里的二十余匹马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一般变得狂躁不安,嘶鸣不止。简白田随手一伸,李玉宸背后的那柄由紫雷竹制成的竹剑忽然不受控制的飞到了前者的手中,简白田左手握剑向着犹自坐在石头上的武護步步走去,同时冷声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别忘了当年可是你人屠武護在越江火攻杀死了我越国二十万水师,致使我东越从此再无水师,国力锐减,否则后来单凭他夏侯雍和他那四十万大军不可能灭了我越国,真追究起来,灭我越国灭我剑陵的人该是你这个人屠才对,此刻你来找我,就不怕我杀了你替东越的六十万亡魂报仇?” 武護摆了摆手示意一旁那正准备出手的黑衣少年不要紧张,同时终于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与只离他五步之遥的简白田相对而立。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庆幸当年领兵四十万攻打你越国的那人是夏侯雍而不是我武護,否则我觉得我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来这找什么真刚王剑简白田,你觉得呢?”武護声音平淡的说道。 世人谁不知他人屠武護在春秋诸国乱战时屠城灭敌百余万,莫说区区你一个东越剑陵,在老子四十万铁蹄之下也照样将你踏为肉泥。 最后在三步距离时,简白田突然将气机一收,终究还是没有递出那太素一剑。 简白田没来由的冷笑道:“早听说功夫蹩脚的人屠武護喜欢装高人姿态,看来确实如此,你荆南王若是当真胆识过人无所顾虑,就不会带一只黑虎来,说到底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见自己的心思被识破,这位权倾天下的荆南王也不矫情,相当没藩王仪态的咧嘴笑道:“这话不假,我武護虽然向来胆识过人,但也向来都惜命的很,不然也不可能从春秋这座大坟墓里头活下来,好死不如赖活嘛,不然你一贯清高冷傲的简剑神又何必隐姓埋名于此苟且偷生二十余年呢?” 简白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真想递出一剑刺死眼前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泼皮藩王。 简白田不再理会那个世人惧之如鬼神的荆南王,而是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这把有着紫雷纹理的竹剑,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握紧,登时心中生出一种仿佛回到了昔日巅峰的豪迈,然而事实上,自从断了一臂之后,他便直接由伪仙境一路跌到了二品小宗师境界,即便后来的二十年他重新练左手剑,但仍旧只是恢复到了太素境而已。 简白田心中不甘苦丝万千,忽然轻叹了一声,轻轻将手中竹剑一掷,仿佛要斩断心中那无形的不甘一般。 竹剑离手,却如同有生命一般,先是飞向武護原先所坐的那块大石头,无锋剑尖在石头表面轻轻一点,然而便转了个弯径直飞回到了李玉宸的背后。 李玉宸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唯有剑术大家才使得出来的御剑术? 简白田若有所思的看了李玉宸一眼,莫名的说了一句:“你这把剑的主人不粗。” 在离开这里之时,李玉宸从那块大石头旁经过,想用手指轻轻碰一下,然而他的手指刚触及到石头的表面,这块少有也有千斤重的大石头便登时崩解离析成了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粉末。 东越剑陵简白田,太素一剑,点石成粉。 第十八章 有和尚赤脚到访 早在李玉宸到后山向天水阁的娄嗔学习剑意之前,武护便同他说过些时日要带他去见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隐姓埋名于鱼风帮的简白田,昔日东越剑陵的真刚剑。 那日,武护与简白田达成了一个协议,或者说两人做了笔交易,武护告知了简白田他那剑圣师弟被囚禁的秘密地方,甚至武护还答应要助简白田将南宫缺从太湖底营救出来,而作为条件,武护要求简白田这段时间需指点李玉宸的剑术,等日后将南宫缺救出后,他简白田还得去给李玉宸当一年的护卫。 身份暴露之后,简白田婉拒了武护请他到王府暂住的好意,而是仍旧住在鱼风帮,闲时也如往常一般喂马洗马,只不过这位剑神现在仍旧做这种下活脏活可就把鱼洪纹给吓坏了,于是这些日鱼风帮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一帮之主的鱼洪纹每天天还没有大亮就起床,然后屁颠屁颠的往马棚跑去,又是置办草料喂马又是洗马的,跟喂马老仆简老头抢活干,这让不知道其中内情的帮中弟子一阵纳闷,你说咱这老帮主咋突然就喜欢上喂马洗马了嗫? 见过了老剑神简白田后,李玉宸便开始在鱼风帮和王府后山两头跑,到鱼风帮是学天下第一的剑陵剑术,到后山是养天水阁的无双剑意,李玉宸想走一条如他三师兄张竹兼那般的路,术意双修。 当然啦,想要获取越多,这需要的付出自然也就越多,对此,每日处于崩溃边缘的李玉宸最是感受深刻。 这一日李玉宸轮到在王府后山修剑意。 说到自己的后山练剑史,李玉宸当真是满肚子的辛酸,先是光着膀子在湍急冰冷的瀑流下练站桩站了个四五天,然后又一手平举竹剑在瀑流里练站剑式的基础练了七天,期间每天回去手臂都酸肿得跟大腿似的,但终究还是李玉宸给咬牙挺了过来。 虽说从小就在道家三山之一的齐云山长大,但李玉宸却是没怎么正经的修过道练过功夫,倒不是说李玉宸如何懒惰,而是他的师父不准他习练任何的内力,以前李玉宸对师傅表示不理解,甚至有时候还会跟师兄们埋怨,说师傅偏心就不准他一人练武,直到现在李玉宸才知道良苦用心,之前不准他练内力是为了日后更纯粹的接受玉皇楼。 现如今他继承了师傅的一身玉皇楼,自然是万死不能有所辜负,此外,李玉宸也得知了他生父母乃被奸人所谋害,他发誓一定要手刃仇敌,以慰亡父母的在天之灵,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强大起来。 几日前,剑道宗师娄嗔同李玉宸传授道,天下剑道大抵可分为三类,站剑、走剑和坐剑。 站剑,并非站着不动,而是出剑较少,文人有个惜字如金的说法,用在站剑上的话可以说成是惜剑如金。 站剑出剑少,但剑剑威势如奔雷。 走剑,顾名思义,身随剑走,不见剑身只见剑光,在三类中最是轻灵飘逸,同时也是最受天下剑客青睐的一类,闯江湖嘛,怎么风流潇洒怎么来。 走剑,以当今武评榜榜首的蜀山上仙李西月为典型,是走剑的祖师爷级别的高手,只是自从登顶武评后便已有六年不曾见这位蜀山剑仙出剑了,然而前些时日却传得沸沸扬扬,说数月前这位蜀山剑仙背负仙剑和一个赤脚和尚一同进了南疆十万大山,据说是除妖去了。 至于坐剑,与站剑有些相似,但有过之而无不及,算是站剑的极端。 修炼坐剑如佛门的闭关参禅,所走的也是一条少有人敢走的枯燥路,故而坐剑又叫枯剑,修炼坐剑的剑士也被称为枯剑士。 他们一生悟剑,看重剑甚至重过人,曾一度被世人斥为有悖天道。 修炼枯剑的剑客一生极少出剑,有些人甚至到死都不曾拔剑出鞘。 枯剑是最剑走偏锋的一类,枯剑士不可与常理度之,人数虽少,但几乎每隔二百年便会冒出一个妖物级别的存在,只是眼下江湖似乎还没有为众人所知的枯剑士。 娄嗔说,不论是她天水阁主修的剑意还是以东越剑陵为魁首的剑术都有“三剑之分”,所以前半旬李玉宸所练的站剑式不单在娄嗔这边有必要,在简白田那边也同样有用处。 将站桩练了个马马虎虎后,李玉宸忽然就清闲了下来,娄嗔叫他这几日就只需要做一件事情,看水! 没错,看水,当然并不是看水里有没有鱼虾什么的,娄嗔叫李玉宸看的是水潭的水波涟漪,前者说天下至柔莫过于水,然而水却可沉舟毁城。 水中有剑意,观水取意。 只是两日下来,除了差些把眼睛看成斗鸡眼外,李玉宸连个卵子都没看出来,所谓水中剑意倒不如说是水中虾鱼,后者李玉宸倒是看到不少。 然而,就在李玉宸趴在水潭边,瞪大眼睛盯着水潭发呆无聊的时候,王府门口突然到访了一位**双足的高大和尚。 只是这和尚虽然身披袈裟,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佛门高僧的慈悲模样,和尚面相丑陋,有如菩萨怒目。 和尚在王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像前稍稍站立,两只天王怒目盯着篆刻有“荆南王府”四字的门匾不由得一双浓眉紧锁。 和尚大踏步向王府大门走去。 早早就接到了来自上头的嘱咐的守门护卫没有阻拦赤脚和尚的意思,让赤脚和尚随意的从开启的侧门进了王府。 王府千门万户,极土木之盛,就好比一座巨大的迷宫,一般人初次进得王府若是没有人引导,极是容易迷路,然而赤脚和尚却如闲庭漫步一般,若是有人仔细观察定会发现赤脚和尚明显是朝着望日湖去的。 和尚来到望日湖边,正好赶上日落西城,最后一道余晖铺洒在广阔如荆江的湖面上,仿佛有红菱在水底搅动,波光粼粼如片片红牡丹花瓣随波逐流,端的是美轮美奂。 不远处的湖面上,一个黑衣少年正撅着屁股趴在小舟边缘试图徒手抓鱼。 忽然,湖面一阵翻涌,只见万千尾丰腴红锦仿佛受到惊吓一般争相跃出水面,鱼跃龙门激起千层浪。 不知何时,湖中多出了一条一丈余长,腹下生有四足头长一对狰狞触角的白蛇。 白蛇游湖,隐约有数缕无形的天地之气朝着荆南王府汇集。 和尚眼神平静的看着湖中的那条已经可称得上是幼蛟的天地灵物,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 湖的对岸,有四五道身影赫然伫立。 和尚赤脚踏湖面,如履平地,看似慢却转眼来到了对岸,与武护五人相对而立。 短暂的僵持沉默后,武护来了一句相当没有藩王威严的开场白,“大师的脚底板真是厚实啊。” 原本紧张,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土崩瓦解。 站在武护一旁的无双谋士奚成演听到前者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就只有他一人敢如此,其余三人缄默的站在武护的身后两侧,脸上神色凝重,体内气机更是蓄势待发。 他们很清楚站在他们对面的赤脚和尚是个何等危险的人物。 外号血金刚真名叫姚广笑的赤脚和尚淡淡的看了一眼五人中唯一一个女子,说道:“想来从澜沧江一路暗中追随的便是女施主你了,之前贫僧还在猜测,中原何时出了如此厉害的追踪高手,不承想竟然是南诏女巫一族的族人。” 女子先是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武护,这才开口轻声说道:“大师取笑了,小女子刚入澜沧江不到三日功夫便被大师给察觉识破,高手二字真是愧不敢当。” 女子年龄近乎四十,但身上却绝难找到半点岁月所留下的痕迹,有人说南诏国的女子个个钟天地之灵秀,融合了江南女子的水灵秀气和北地女子的性格豪迈,至少从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来看半点不假。 这位名叫汝晏的南诏女子,腰肢纤细如柳,身上穿的窄袖紧致胡服将其丰满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此外更有一副妩媚似妖的娇好容颜,看上去就是个娇弱女子,然而倘若真有人这般认为的话,到最后很可能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南诏国没有武夫这一说,除了掌管大军的朝廷之外便属巫族最具权势,巫族里又分男巫女巫,据说巫族盛行男女阴阳双修,女巫采集男巫阳气以修炼巫术和保青春容颜,伦理纲常混乱,其中巫族上层多为女巫,她们精通各种南诏秘术,如御兽、追踪、以及幻术和易容等。 一般而言,南诏巫族一生都不会离开南疆半步,而眼前这位南诏女巫却在风华正茂之时不甘寂寞,偷偷跑出南疆到中原四处“结识俊彦”,直到有一日她来到江陵府,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神经,居然想对书生模样的奚成演下手,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那时候的奚成演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确实意气风发,长的又儒雅俊朗,白衣书生风流倜傥,与眼下的两鬓斑白简直判若两人,倘若当时的奚成演是现如今的这般模样的话,估计汝晏是断然不会生出那样的念头的。 就此事,即便已经过去了十五六年,武护还仍旧喜欢拿来取笑调侃那位大谋士。 没有任何的悬念,汝晏被王府死士所擒,而且是在奚成演临时设下的局里面栽的,当事后汝晏知晓了此人乃是人屠武护的谋士后想自杀的心都有,本以为是死定了,且肯定死的很难看,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人屠并没有杀她,当然但也没有放过她,叫她服了一颗毒药,从此留在王府当差卖命。起初那些年汝晏也曾想过试着解了体内的毒,然而当她获知她服用的毒药乃是昔日北齐皇室秘药的时候她就彻底认命了,北齐早已被灭,解药也唯有亲手灭了北齐的人屠手中才有。 赤脚和尚姚广笑不是个健谈的人,一句话说过便好,转而又将眼睛看向相貌普通的荆南王。 和尚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武护看,武护也就这么不躲不闪的站在那里任前者打量。 半晌之后,赤脚和尚没来由的微微摇了摇头,狐疑的将眼睛挪了开去。 武护和奚成演心里当然清楚这疯和尚来此是何目的,方才摇头就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一开始以为幼蛟从澜沧江一路北上来到望日湖是因为武护,然而在其观察之后却发现似乎并不是他。 可若不是这位离龙椅只有一步之遥的异姓藩王还能有谁? 但很快,随着王府后山方向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姚广笑便知晓了答案。 答案在后山。 第十九章 杀你 轰隆声响如虎啸龙吟般传出后,一道身后背负一柄宽厚重剑的高大身影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水潭。 脸上蒙着黑色面纱的高大女子瞧见眼前一幕,微微惊讶。 只见那手持竹剑的年轻道士一剑划开了有龙象之力的湍急瀑流,被拦腰斩断的下半部分在重重坠入深不见底的水潭后,诡异凝聚重新破出水面,其形状隐约如狰狞龙首。 李玉宸百无聊赖的趴在岸上观水取意,眼看就要睡着的时候,不知怎地忽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一圈一圈荡漾蔓延的粼粼波光落在眼中像极了之前在齐云山上看四师兄练剑时所发出的,李玉宸没有多想,依葫芦画瓢的朝着瀑流划出一剑。 等李玉宸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水潭边除了教授他剑意的娄嗔外多了四个陌生人站立,三男一女,其中还有一个是身披陈旧袈裟的和尚,光着双脚,脸上没有丝毫佛门僧侣的慈悲模样。 赤脚和尚双眼微眯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竟引来蛟龙游湖,吸收了两份可遇不可求的天地气运的年轻后生。 身后,南诏女巫汝晏和另外两位王府高手死士警惕着赤脚和尚的一举一动,体内气机流转,准备随时出手。 虽然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道士与控制他们的武護有何关系,但见其不但与武轻谣打闹随意竟还能到禁地一般的后山让那神秘女人教授剑道,想来必定是大有来头,他们不怀疑若是这个年轻道士被疯和尚伤到分毫的话,那个春秋人屠有一万种残忍手段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知者无畏,李玉宸看着那赤脚大和尚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李玉宸忽然想起年少之时随师父游历到北境边陲村子,恰逢北厥投毒将其变成了瘟疫村,村民个个人性丧失,互相啃咬,师父虽然通晓些医理,却也知为时已晚。一个赤脚和尚后他们半步来到了这个村子,当夜在村口盘坐了一夜,口诵不知名的佛经,亲手将全村两百余村民送往了西方极乐世界。 “赤脚大秃驴?!”李玉宸轻声唤道,当年第一眼相见时李玉宸便是这般叫的,结果被师傅斥骂为没有礼貌。 王府三死士忍不住心头一颤,神情又凝重了几分,就连向来冷漠的娄嗔也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眼角的肌肉,这家伙是在找死么? 眼前这位可不比云林禅寺的大总持寺云**师慈悲心肠,有人专门粗略估算了一下,死在这位疯和尚手下的性命不管是北厥的还是大殷的,少说也有个一千,是个不折不扣的血金刚。 然而被世人称为疯和尚血金刚的赤脚和尚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动怒,反而微微惊讶,又上下来回打量了一下出口便骂他的年轻后生,“施主是当年那个跟在张老真人身边的小娃娃?” 微妙凝重的气氛陡然一转,原本剑拔弩张紧张得不行的众人登时松了一口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算不算得上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下意识的将‘赤脚大秃驴’这五个字说出口后,李玉宸登时意识到自己无礼,还好大和尚还和当年一样没有生气怪罪自己。 “可不?”李玉宸开心笑道,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遇到。 李玉宸瞥了一眼姚广笑的赤脚,说道:“大师的身体还是如当年那般健朗。” “很好。”面相不慈善甚至有些凶恶的赤脚和尚打量着前者颇为感慨的说道,只是不知道他说的‘很好’这两个字是回应前者所指的身体还是他对后者的评点。 姚广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一直追逐了月余的白蛇之主竟然就是昔日的那个小娃娃。当年他对这个叫李玉宸的小娃娃道士印象不错,起初因为他亲手杀死了二百余无药可救的村民,被小娃娃骂成坏蛋屠夫,对此他自然是一笑置之,后来在他将整个瘟疫村烧光后,小娃娃道士非得拿着一个破酒坛子进村里装些不知道是木灰还是骨灰的灰,自己拿东西在村口挖了个坑,把骨灰坛埋了起来,还有模有样的立了块墓碑。 和尚把目光转向了负剑而立的高大女子身上,说了一句李玉宸听不懂的话。 “怪不得荆南王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天水阁的象背剑娄嗔坐镇山中。” 天水阁,象背剑?!听到赤脚和尚这话,汝宴及另外两个王府死士登时心中惊骇不已,从他们刚进得王府便知晓后山有个不入世的剑道宗师,默默镇守王府,除了武護手中的解药外后山也一直是他们所忌惮而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高大女子反手安抚了一下背后微颤不止的宽厚重剑-象背,面纱后淡淡笑道:“大师过奖了,不过难得还有人记得天水阁的象背剑。” 李玉宸忽然问了一个让姚广笑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对了大师,您怎么也到这荆南王府的后山来了?” 娄嗔淡淡的瞥了一眼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却犹不自知的年轻道士,嘴里吐出两字:“杀你。” “啊?!”年轻道士听得莫名其妙,人家一个和尚没事好端端的跑到人家藩王府邸杀人做什么。 然后众人听到了估计该是血金刚这辈子唯一的一句玩笑话,“贫僧听说荆南王府后山的三叠瀑布精致不错,特地到此看看。” 李玉宸努了努嘴,这也行? ------ 见过了白蛇之主后,赤脚和尚随后便出了王府,却没有出城,而是在就近找了一座寺庙暂住,等两日后幼蛟出望日湖。 果然如奚成演之前所料想的一般,幼蛟在王府的望日湖逗留盘桓了两日,然后才通过连通荆江的暗流离开了王府。 血金刚姚广笑一早便等候在暗流出口,在白蛟汇入荆江后又继而沿江奔走,一路向东。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赤脚和尚已经完全没有了要斩除白蛟的意思,而是做起了镖师的护送任务。 三月后,也就是李玉宸进栖凤谷那日,有三丈蛟龙身覆黄紫鳞片随荆江奔流入东海。 第二十章 醉君子醉书生 若说江陵府有哪些个大家族可称得上“十大之一”这四个字,袁家和裴家当之无愧,且稳稳当当的名列前茅,说来也巧,这两大家族有个共同点,都是将门。 虽说在论繁华只稍弱于杭州的江南第二重城里两家的财力并不靠前,甚至还不如排名第九的童家来得殷实,但两家却有着其他八大豪族所没有的实权,军权。 权可生钱,钱却未必能买得到权。 对于权生钱这个道理,袁家和裴家都熟稔的很,只不过一直以来两家所走的路不尽相同,裴家利用职权与当地的富商‘平等友好合作’,用它山之石攻自家的玉,迅速做大,然后垄断了北城片区的酒楼、绸缎、珠宝乃至一些见不得光的青楼生意。 而袁家,骨子里沙场武夫的粗粝气质难以抹掉,一家子都不擅长经商生意,或者也可能是提不起兴趣。但同样生财有道,几乎垄断了整个江陵府的盐铁走私,甚至还在地下建立黑市倒卖兵器,这还不算,四年前袁家次子袁廷开秘密在暗中培植了一个名叫黑蛇的杀手组织,收人钱财**,这些年江陵府内蹊跷被杀的人有一半都是这条黑蛇所咬的。四年,说长不长,但这条黑蛇却是愈发的肥壮,已经有些不满足于在夜间出来觅食,甚至开始光天化日之下出来打牙祭。 两家势力都主要在北城区,但各自利益交叉不多,所以一直以来十多年都相安无事,以前虽说也有些摩擦,但两家长辈同为军旅出身,甚至曾在一个战壕里睡过,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近些年袁家不知为何突然对主流生意有了想法,想跟裴家分一杯羹,裴家自然是老大不愿意,于是两家便开始明争暗斗,但终究还是没有彻底撕破脸皮,各自留有余地,但香火情分这个东西是会越用越少的,再加上半年前裴家的老爷子突然暴毙而亡,袁裴两家的最后一点香火也随之熄灭了。 裴家虽然比袁家有钱一些,明面上的势力两者也大抵相当,但要命的是袁家在暗处养了一条大黑蛇,数次将裴家咬的损失惨重,毕竟是将门世家,裴家也急了,不惜重金从外地请来许多江湖高手,其中甚至不乏有一些是犯了死罪的在逃重犯,裴家一律给以重金,也寻思着在短期内培养一个能够抗衡袁家黑蛇的地下势力出来,但裴家急于求成,有些赶鸭子上架,那些多是目无法纪的亡命之徒,轻易不受约束,故而形同一盘散沙,根本不足匹敌袁家花了四年时间精心喂养出来的那条毒蛇。 倒不是说裴家没有二品小宗师坐镇,恰恰相反,裴家有两个二品小宗师,甚至比袁家的黑蛇还要多出一个,但仍旧是让隐约融合了排兵布阵之法的黑蛇给活活缠死了一个,现如今两边各是一个二品小宗师,只不过孰强孰弱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而已。 裴家得到消息,袁家的那条黑蛇今日会对他裴家旗下的“醉君子”酒楼动手,在江陵府近千酒楼中排的上前十的醉君子坐落在最靠近城中心的一条繁华街道上,一年四季生意火爆,是裴家的一个不容有失的聚宝盆,更重要的是,醉君子更是裴家笼络交好来往权贵的主要场所,算是裴家的经济命脉和人脉的心脏所在。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裴家丝毫不敢懈怠,早早就将近乎全部的暗中势力派到醉君子附近,秘密蛰伏,同时明里也加重了一倍的护卫,确保醉君子万无一失。 裴家的长孙女裴凤箫也乔装打扮混迹在裴家招揽来的江湖势力中,就潜伏在醉君子街对面的清田茶楼上。 裴凤箫虽是女儿身,但从小被其父亲当做是男儿来养,向来是不爱红妆爱戎装,十四岁那年更是孤身前往峨眉学艺,直到半年前接到家信得知爷爷暴毙,家族遭到袁家的肆虐攻击,裴凤箫这才下山赶回江陵府。 裴凤箫在回到风雨飘摇的裴家后,并没有向外人公布自己乃裴家嫡长孙女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四品江湖武人的身份待在自家临时组建的这只取名为“朴刀”的地下势力中。 裴凤箫下面还有两个胞弟,再往下还有个刚刚及笄的小妹,虽说出身将门但两个弟弟却没有半点将种子孙该有的血性,只能算得上是不错的生意人,故而遇到这样的情况,重担自然就落在裴凤箫的肩头上。 子时将近,虽然在江陵府没有宵禁这一说,但酒楼和街道上的人已经较白天少了许多。 乌云蔽月,江陵府唯有灯火照耀之处才有光亮。 听到更夫敲更报子时,将剑藏于大氅下的裴凤箫从假寐中睁开双眼,在茶楼顶层居高临下的俯瞰整条街道,夜色正浓,最是适合黑蛇咬人了。 女扮男装,大氅之下是一身紧致夜行衣的裴凤箫端起茶桌上剩余的那半碗茶,早已凉透,她一饮而尽,举止豪迈,比起与她同桌而坐却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几个江湖侠客来丝毫不差,也难怪他们与前者相处了四五个月却不曾察觉前者乃女儿身。 放下碗的同时,裴凤箫微微皱眉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茶楼较为阴暗角落的落魄书生,这家伙一身酒气,即便相隔三桌仍旧扑面刺鼻,显然是在大醉一场后再跑到这茶楼来的,从傍晚时分就一直待在这里,不免让人生疑。 犹豫了一下,裴凤箫还是起身走了过去,眼下是关键时刻,她有必要试探一下,倘若真是袁家故意安插潜伏在这里的桩子,裴凤箫不介意拿他来祭旗,但若真的只是失意买醉的落魄书生,她会稍微加以警示,让他赶紧离开这个很有可能会沦变为战场的茶楼,省得丢了性命不说还碍手碍脚。 醉眼朦胧的落魄书生下巴抵在桌上,微微抬眼看了一下站在桌前的裴凤箫,打了个饱嗝,笑道:“这位兄台...小生想跟你交...个朋友,先干为...敬。” 说着便双手捧起早已凉透了的一碗茶水,效仿江湖豪侠一饮而尽。 又打了个饱嗝后,落魄书生举碗就摔。 无声处似有惊雷起。 蛰伏在茶楼上江湖侠客一个个如惊弓之鸟,嚯嚯起身看了过来,甚至有些个没能沉住气,隐藏在大衣下的兵器都亮了大半出来。 裴凤箫更是霸道,直接长剑出鞘架在了落魄书生的脖子上。 这家伙可是在摔碗为号? 长相还算英俊,但下巴满是憔悴胡渣的醉书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约莫是真的喝多了,居然还用手去拿锋利的剑锋。 下场自然是手指被割破了一道口子,而且这还是在裴凤箫及时把剑收回的情况下。 醉书生看到自己手指流血,登时晕了过去。 裴凤箫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却满口江湖豪气的腐朽书呆子。 裴凤箫正寻思着是否要先将这书呆子带离这个危险之地,忽然茶楼下传来兵器的激烈碰撞声,而几乎就在下一刻,一阵阵箭羽破风的声音由远及近,裴凤箫双眉紧蹙,心道一声不好。 一阵箭雨如幽灵一般从夜幕中突然泼墨而来,六个挨着窗户边落座的裴家门客闪躲不及,当场就被射成了刺猬,而剩余的人也在猝不及防的箭雨中多少受了伤。 裴凤箫脸色阴沉,含怒劈出一剑,将朝她面门直射而来的一箭当头劈成两半,但紧接着又有数支呼啸成风的冷箭朝她这个方向而来。 裴凤箫皱眉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犹自不知死活昏睡在桌上的落魄书生,冷哼了一声,一脚将书生踹倒在地,然后单手抓起茶桌的一角,掀翻过来用桌面挡在了醉书生的身前。 三支劲道凶猛的利箭下一刻射在了竖立的坚硬桌板上。 脸色阴沉的裴凤箫当即扯下身上的大氅,向窗外来箭的方向丢去,将近十余支利箭格挡了下来。 其余裴家招揽来的门客见样学样,也纷纷扯下身上大衣,向来箭方向丢去。 剑雨暂歇,手握长剑的裴凤箫一马当先欺身飞跃下楼,其余门客也各自亮出兵器,跳将下去。 原本早已清冷的街道登时好生热闹,传出阵阵声响,兵器猛烈撞击声中夹杂人发出的喊叫声。 下面酣战的惨烈之极,茶楼上原本应该昏睡过去的醉书生突然睁开双眼,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醉书生摸了摸生疼的鼻子和额头,刚才裴凤箫把他一脚踹倒,丫的,居然是脸着地。 醉书生如同变戏法一般从后背抽出一柄清亮宝剑,用光亮如镜子的剑身照了照自己的脸。 “还好,没有露相。”醉书生自言自语般的啧啧称奇道:“那个叫汝晏的大娘易容术还真是高明。” 显然是易了容的醉书生忽然又很是自恋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还是没有之前英俊。” 第二十一章 二品之争 夜深,虽说仍有不少酒楼青楼灯火如昼,依稀有酒客吐字不清划着行酒令,夜间生意好过白天的青楼也不时传出女子的呻.吟声,但街道上却是冷清了下来。 忽然一道火光冲天将街道上空映得亮如白昼,几个喝得叮咚大醉刚从一家酒楼出来的汉子忍不住喊了出来,那不是裴家醉君子的方向吗? 不用猜,肯定又是裴袁两家掐了起来。也就半个月前,同样是裴家旗下的一家商铺,不过不是酒楼而是珠宝首饰商行,那夜大雨滂沱,忽然三四十个身穿夜行衣手持兵器的家伙闯了进去,将里面裴家的伙计乱刀砍死不说,还将一应值钱的珠宝首饰都掠了空,也就是那夜天公不作美,否则那个珠宝楼估计也难逃今夜醉君子的下场。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全城皆知,裴家是何许人也,谁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无非就是早有过节的袁家在幕后策划,但裴家自己不愿说破,而官府那边给出的说法是城外的一伙山匪所为,还兴师动众的派出近百官兵对那座山头大肆围剿,无辜的山匪就这么死不瞑目的背了这个黑锅。 但除了寻常的老实百姓,谁信呢? 这不,前后不到三天,裴家就给出了反击,捣毁了袁家一座庞大的地下赌坊,令其损失惨重,但私设地下赌坊本就见不得光,袁家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进肚子,故而城中也鲜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在那之后,两家好一阵子都没有闹出大的动静来,现在看来感情是在为今夜之事在休养生息。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少有人乱嚼舌根,离得近些的就赶紧撤离绕道,自顾回家便是了。 两伙人各自杀红了眼,但细究之下两家杀手又不尽相同,袁家的黑蛇个个阴毒凶狠,裴家这边虽说重金之下有勇夫,但更多的还是以防守自保为主,渐渐的裴家的“朴刀”便陷入了下风。 混战在人群中的裴凤箫脸色阴沉无比,虽然早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袁家要对尊君子动手,也周密的做了安防部署,然而即便如此,袁家仍旧选择了出手,且似乎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不然也不可能多个潜伏点同时遭到冷箭偷袭而损失惨重。 除却两家各自一个二品小宗师,裴凤箫四品的武功称得上是好手,再加上她自幼在名门峨眉习武,且专门挑选霸道的武功,这会厮杀起来,尤为的勇猛,在人群中几进几出,转眼间便斩杀了六七个袁家杀手。 在燃起了大火的醉君子楼顶,一红衣白发女子与一苦哈哈八字眉的老者正在酣战。 两人各自是两家的二品小宗师高手,乃最强战力,两人之间的胜负在很大一定程度上将会影响下面的焦灼战局走向。 底下楼层火势凶猛,热气腾腾上升,此刻的醉君子就好似一个大蒸笼,站在蒸笼最顶层的两位二品高手全身衣裳和头发被腾腾热气吹得翻滚飘飞不止,但两人各自凭借体内深厚的内力在体表筑起一层真气罩,不为热气所伤。 从远处望来,两位二品小宗师高手就形如两只跳跃螳螂,身手矫捷的在危楼之巅扑闪厮杀。 两人中就内力而言,八字眉的老者明显要更胜一筹,但以赤练毒舌的“赤练”二字作为名字的红衣女子身法诡异,前者数次大好时机都没能有所建功,反而越是到了后面越是多次险些被红衣女子的毒掌击中。 八字眉老者霍然出剑,刺向红衣女子前胸。 红衣女子双脚轻轻点在一块青瓦上,身子向后倾倒了个四十五度,如幽灵一般向后飘飞,同时骤然伸出戴有红色手套的右手,要将如蛆附骨般的利剑抓住。 八字眉老者脸色微变,手腕一震,剑的速度登时加快了一分。 剑尖刺在了红衣女子还未来得及抓起的掌心处,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洞穿过去,而是传出一声类似金属兵器对碰时才有的声响。 感受到剑尖传来的阴柔劲道,八字眉老者连忙撤剑,同时身子后飘,单脚轻盈的落在飞檐角尖之上,两条长至两肩的八字垂眉迎风翻动。 红衣女子也不欺身前追,就那么腰肢挺挺的站在原处,脚下方圆半丈的青瓦均在她使出红掌的那一刻破裂出密密麻麻的裂痕,此刻红衣女子便如同一只红蜘蛛站在脚下的这张蛛网上。 裂纹纵横交错的青瓦仿佛风一吹就会崩裂碎掉,然而红衣女子就这般双脚点在上面,纹丝不动。 风吹红衣飘,身姿妖艳的赤练随手将被风吹散至脸颊上的一缕银发撩到耳根后,一脸妩媚的看向不远处的八字眉老者,娇嗔道:“你个老猴急的,虽说本姑娘此刻确实很热,想脱去些衣裳,但众目睽睽之下又多有不宜,你倒好,上来就想一剑划破姑娘我前胸的衣裳......” 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红衣女子嘴巴阴毒的八字眉老者“呸”了一声,张口朝前者吐了一记口水,怒骂道:“五十来岁的黄脸婆,头发比老子的都白,还好意思自称‘姑娘’二字,呵,真是不知羞的荡.妇。” 红衣女子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不为前者的骂词所动,出道江湖近三十年以来,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识过,在她眼中容颜最是重要,动怒生气的女人更容易变得衰老难看,被世人骂做是蛇蝎妖女荡.妇又何如,被袁家人呼来喝去当狗使唤又怎么样?只要能得到我所想要的东西便可。 为了保住容颜不衰老,她需要每隔三日便吸人鲜血且采阳补阴,这一切袁家都会给她,而不用像以前独自闯荡江湖时那般每日为了这些事情而被天下的所谓名门正派追杀。 只要等这场大火将脚下的醉君子烧成灰烬,她便可以得到三倍于过往的好处,眼下她只需尽量拖住八字眉老者好让他抽不开身去支援下面便可。 红衣女子轻笑道:“八字龟,裴家大势已去,是斗不过袁家的,在哪边吃饭不是吃,又何必给裴家陪葬呢,倒不如投诚袁家来得明智一些。” 被前者唤作是八字龟的老者冷笑道:“像你一般在袁家人不人鬼不鬼,就如同一条恶犬一般?你龟爷爷爱财不假,但作为江湖人的一点该有的骨气也不能丢,我倒是劝你早些悬崖勒马的好,免得到时候被人剥皮切肉炖成了蛇烫。” 外号八字龟的老者在说话的同时眼角余光不住打量楼下的战局,准备伺机而动。 “骨气么?”红衣女子一阵娇笑,银铃般的脆响即便在嘈杂中也仍旧如冷风袭来,清晰可闻。 “袁家日后吃不吃蛇汤不用你来操心,但眼下却是对你这只老乌龟垂涎得很,想尝尝这长有八字眉的乌龟汤是什么个滋味。” 红衣女子冷声说完此话,不见她如何动作,脚下原本只有半丈方圆的蛛网突然迅速向八字眉老者的方向蔓延攀爬过去,隐约可闻的细微破裂声如毒蛇在漆黑的夜悄然爬行。 八字眉老者似乎早有所料,脚下劲道暴涨,将脚下站立的兽首踢射向正欺身而来的红衣女子,同时身子微微一低,如螳螂一般从楼顶跃下。 见对方脱身,红衣女子暗道一声不好,想飞身缠上去,但一颗有她半个身子大的石兽首已然到了跟前,眼看闪躲不及,只得双手交错,戴有红色手套的红掌在前,轻轻的抵在有数百斤之重的兽首上。 脚下原本就裂痕满布的青瓦登时愈发摇摇欲坠,红衣女子以抱圆的姿势向后飘去,后退三步之后脚尖重重踩在一根木梁上,用力一拧,将手中兽首径直丢了出去。 而这时八字眉老者已然成功混入战局,转眼间便杀光了一小片袁家杀手。 红衣女子在上面看得怒火中烧,脸色阴沉如水,眼角余光中,她瞧见手持长剑的裴凤箫几进几出势不可挡。 红衣女子嘴角勾起一抹阴鸷,脚尖重重踏在木梁上,一袭宽大的红衣如夜色中觅食的血蝙蝠,朝着裴凤箫凌空折下。 混乱中的裴凤箫刚一剑撩断欲从旁偷袭她的一袁家杀手的四根手指,正想着再补上一剑,结果了那贼子的狗命,突然背后一阵阴冷传来,全身上下的寒毛根根乍起。 眼看闪躲不及,忽然背后被猛烈一撞,身子不由自主地被甩飞了出去。 踉跄摔倒在地的裴凤箫正寻思着什么东西压在的后背上,一股浓浓的酒气就扑鼻而来。 几乎本能的,裴凤箫伸手绕到后背就是一掌。 然后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裴凤箫满脸杀气的转过身来。 “是你?!” “喂,你这人有没有一点人性啊,我好心好意救了你一命,你却反手打我一耳光。” 正是先前那茶楼之上昏睡过去的由李玉宸易容而成的醉书生。 “你跑到这里做什么,要你管?”裴凤箫看到眼前这之前明显在假醉的书生摸着通红的脸颊一脸的无辜,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与之前在茶楼上如出一辙,醉书生的脖子上架了一柄锋利的宝剑。 手中也持有一长剑的醉书生不由得怒道:“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刚才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在那个红衣女人的毒掌下了,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说翻脸就翻脸跟个女人似的,要不是看在你先前在茶楼上好心替我挡箭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呢。” 女扮男装的裴凤箫一想到刚才这满身酒气的家伙居然从背后抱住自己,就忍不住想要一剑切开这家伙脖子上的血脉。 “喂,小心左侧呐。”醉书生忽然喊道。 红衣女子如鬼魅一般突然从裴凤箫的左侧的出现,嘴角噙着一抹阴鸷。早就秘密获知裴家的嫡长孙女也在“朴刀”之中,别人瞧不出来这个眉清目秀的四品剑客是女扮男装那是他们眼瞎,红衣女子向来自诩观察敏锐,尽管前者举止确实比一般男儿都要爷们,但骨子里的女人气息却不能完全掩盖,种种结合起来看,此人至少九成该是那裴家嫡长孙女裴凤箫。 杀掉裴家一个二品小宗师不足以动摇裴家根基,只要有钱自然还可以招揽来更多的二品小宗师高手,但若是让裴家痛失一个肩挑重担的嫡长孙女,想必袁家会更乐意看到。 本来刚才眼看就要得手,不承想突然半路杀出一个落魄书生,坏了她的好事,还险些被那家伙的诡异一剑削掉了手掌,好在她反应敏捷,及时撤回手掌,一脚踢在了前者的剑身上,将两人重重踢飞。 醉书生方才受了他一脚,想必一时半会体内气血翻涌难以平复,暂时不足为虑,眼下只需杀了这个裴家丫头便可,当然若是能活捉那就又再好不过了。 尽管有醉书生提醒在先,而裴凤箫也确实反应迅速,侧身就是劈出一剑,但这一切都发生在电闪之际。 二品小宗师修为的红衣女子根本无视区区一个四品境界的那仓促一剑,随意的探出那只戴有红色手套的右掌,轻描淡写的便抓住了裴凤箫近乎全力劈出的一剑。 阴冷轻笑间,红衣女子手掌微微一拧,一股阴柔却浑厚的暗劲将长剑从剑尖开始拧成麻花,剑那头的裴凤箫松手不及,虎口登时崩裂,右臂上的衣袖寸寸炸裂开来,露出一条白皙如藕的手臂。 红衣女子另一只手如无骨之蛇一般缠在了裴凤箫的脖子上,后者整个身子被轻轻提离地面。 (求推荐票,收藏) 第二十二章 巾帼不让须眉 易容成落魄书生的李玉宸强行压下胸中翻滚血气,双手握剑,朝着红衣女子拼尽全力凌空劈出一剑。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区区四品境界的一剑。 红衣女子一手提着裴凤箫的脖子,腾出的另一只手慵懒向前一拍,要将前者的剑气拍烂。 然而手掌罡气就要与剑气相撞的时候,剑气突然一分为二,堪堪绕过了她的手掌,分别从左右两侧迂回袭来。 红衣女子不由得轻“咦”的一声,剑气成丝么?看来这个醉书生在剑道上要比姓裴的丫头强上许多,然而难道他不知道这等程度的剑气根本不足以破开她的罡气护体么? 红衣女子懒得理会两道无关痛痒的微弱剑气,心里开始盘算起是现在就杀了裴家丫头还是活捉回去,忽然一剑从裴凤箫的腋下钻出,直指她的心脏。 红衣女子眼神一冷,这该死的醉书生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她做对,想坏她好事,原本见他长得还算英俊,打算活捉回去采阳补阴,让他死前先享受享受的,但此刻没了这份性子,既然他一心求死,那就成全了他。 红衣女子含怒朝长剑抓去,要一举震碎那该死家伙的经脉。 可一接触那长剑,发现此剑早已后续无力,倒像是佯攻。 红衣白发女子暗道一声不好。 醉书生颀长身形如鬼魅般从裴凤箫身后出现,手持一把匕首,朝红衣女子捏住裴凤箫脖子的那只手的手腕刺去。 短兵相接,又兔起鹘落的发生在她正好换气之际,倘若方才没有含怒出掌,此刻也不至于体内气机流转不过来。可这家伙不过才四品境界,他是怎么知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上气不接下气’,乃最弱的时候。 虽然这匕首最多也就划开一道口子,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但红衣女子仍旧选择将手从裴家丫头的脖子撤了回来。 但要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算了也不可能。 身形后撤的同时旧气出新气生,手腕一甩,将先前抓在手中的长剑朝裴凤箫的背心掷去。 她的劲道速度拿捏精准,让双脚尚未落地的裴凤箫不及闪躲,但一旁的落魄书生却有这个机会,她就赌那落魄书生会替她受下。 正如她所料,通过南疆女巫汝晏的易容术换了容貌的李玉宸用身子拦在了裴凤箫的背后。 但她却低估了李玉宸的身法。 李玉宸揽住女扮男装的裴凤箫的肩头,脚下全力施展他二师兄俞字贞传自创的诡异身法“水绕青山”。 然而即便如此,李玉宸的左肩头仍旧被红衣女子倒掷回来的一剑划开一道血槽。 殷红的鲜血顿时将身上的白袍染红,触目惊心。 而此时不远处的一座楼顶上,一个身形几乎与四周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少年不再一屁股坐在飞檐兽雕上发呆,而是站了起来,一双如鹰眼般敏锐的眼眸俯瞰着下方的三人。 李玉宸刚稳住身子,甚至还没来得及缓口气,裴凤箫就一巴掌扇了过来。 不过有方才的惨痛教训在先,这一次李玉宸早有防范,不等翻脸不认人的裴凤箫一掌打到,李玉宸就将身子后侧一步。 但却因此牵动了肩头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他身形登时一个踉跄,差些摔倒在地。 又被那一身酒气的家伙占了便宜的裴凤箫一脸寒霜,要是此刻手中有剑的话,她绝对刺得下去。 “你...受伤了?!”裴凤箫这才发现这那家伙肩头胸前都是血,脸色惨白如纸。 被李玉宸戏耍了的红衣女子腰肢摇摆如清风拂柳,朝着两人缓缓走来,她现在也不急于立刻杀死那个酒气冲天的家伙,有时候让一人活着可以比让他死更难受更可怕。 “两次舍身相救,倒是个痴情的种子,就是眼光差了些,口味也重了些。”红衣女子眼神妩媚的看着听到她话后一脸茫然的醉书生,用兰花指指向一旁的裴凤箫,咯咯笑道,“你该不会不知道你身旁的这位乃是女儿身吧?她可是裴家的大小姐哦。” “啥?!”李玉宸一副活见鬼的神情看向身材比他还要魁梧的裴凤箫,后者也正好望了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对撞,裴凤箫登时一脸寒霜,李玉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太伤人了,赶忙笑道:“裴大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 裴凤箫冷哼一声,不再去看这家伙。 眼看那红衣女子越走越近,而自己的兵器又被毁了,裴凤箫表面上竭力冷静,但内心早已慌乱,眼角余光中她裴家的唯一个二品小宗师高手八字眉老者此刻也被袁家的四位三品高手缠的脱不开身,难道今夜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不成? 裴凤箫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向那酒气熏天的家伙,这家伙心思缜密,就方才那兔起鹘落的片刻功夫,这家伙先是假装全力劈出一剑,剑气在中途诡异的一分为二,绕到红衣女子两侧攻击,然后突然欺身近前将她的身体做为遮掩,从她的腋下刺出刁钻阴狠的一剑,然后这两次都只是佯攻,为得就是那最后一匕首,这才从实力远胜于他的红衣女子手中将其救出。 然而在看到这家伙的神情举动后,裴凤箫登时就泄气绝望了。 眼下生死关头,这家伙居然悠闲的盘坐了下来,不慌不忙的从怀里取出一瓶似乎早就准备好的药丸,先给自己服了一粒,然后又从瓶中倒出一粒,笑着同她说道:“止血养气的好东西,来一粒?” 说完也不等她开口,这家伙就只顾将黄豆大小的药丸抛了过来,而她竟然也神差鬼使的用手接了过去。 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难道他不怕死? 红衣女子走到李玉宸跟前,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摇头啧啧道:“我要是你刚才那个空当就赶紧自行了断,而不是在这边做些徒劳无用之举。” 醉书生也笑着回了一句:“我要是你刚才那个空当就赶紧逃命去了,而不是在这边等死。” “就凭你们两个四品么?”在二品小宗师稀缺的江陵府称得上是顶尖高手的红衣女子笑的腰肢乱颤。 “我们两个当然杀不了你。”醉书生一脸诚意的摇头道,“但站在你身后的那人可以。” 红衣女子笑意更浓,“难不成我的身后站了黑白无常?” 红衣女子“常”字的尾音刚落,就突然从背后伸来一只手,拍了拍的她的肩头。 猝不及防之下,在众多江湖侠客眼中已然是高手中的高手的红衣女子打了个冷颤。 自然不是因为方才她口中所说的那子虚乌有的黑白无常,而是她脑中忽然浮现了四个字“一品三境”,唯有在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品三境高手才能站在她身后而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分毫。 红衣白发的黑蛇之首赤练映入她眼睛的最后一幕是一张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脸庞。 怎么会有如此年轻的一品三境大高手?!! 裴凤箫低头看到红衣女子那颗被黑衣少年单手拧断的头颅滚落到自己的脚下,饶是自认为不是娇弱之人的她也不由得头发一阵发麻,当时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这黑衣少年莫不是魔鬼附体?! 李玉宸见到眼前这番残忍至极的景象,胃里也不由得一阵翻滚,但终究没有像前者那般吐出来,因为类似这般场景,李玉宸早在年少随师父游历天下至战火连天的边陲城镇之时,便已习空见惯。 李玉宸是道士不假,但不是不杀生的和尚,在他年少之时,老真人张筠一带他走遍天下各州不是为了求仙问道,更不是只为游山玩水,而是要让这位将来要“夺龙”的世子殿下看看这世道人间的冷暖善恶,李玉宸降生皇室殷家,他的身上背负着他父亲秦王殷匡义的血仇和六十三万无辜枉死的英魂遗愿,他的一生注定不能契合道家的“无为”,一个道士成为不了一代贤王,更成为不了一代明君,所以张老真人也从未逼迫这个小徒弟修道修心,反而更多的是让俞字贞传授他儒家圣贤所推荐的“王道”和法家圣贤所推崇的“霸道”,也就是说李玉宸其实自幼便研习了帝王之术。 “笨小虎,你要是再在楼顶发呆不下来,你哥我就要下去跟黑白无常聊人生谈理想去了。”服下丹药伤口不再流血的李玉宸走到黑衣少年跟前没好气的赏了后者脑门一颗板栗。 刚刚还如魔王附体的黑衣少年登时金身被破,一边咧嘴傻笑一边拿手摸了摸其实一点也不疼的脑门。 李玉宸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红衣女子,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不是假惺惺的可怜她,恶人自有恶人磨,以往她坏事做尽刚才还险些要了他的命,李玉宸还没有滥发慈悲心软到为之难过惋惜,只是想到前一刻她还是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二品小宗师高手,风光得很,然而转眼间却身首异处,同为江湖中人,不免有些类似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意味。 李玉宸把眼睛转看向那个脸色惨白的裴凤箫,后者也正好目光投来,李玉宸摸了摸鼻子朝后者走了过去。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帮我裴家?”裴凤箫皱着眉头,神色警惕的冷声问道。 “用不着用这个敌视的眼神看着我吧。”李玉宸轻笑道:“你自己方才也说了,我帮了你们裴家,至于我是何人,至少不是敌人不是?” “知人知面不知心。”裴凤箫既不得理更不饶人的冷声道,“谁知道你安了什么心思?” “放心。”李玉宸嬉皮笑脸的说道,“我比较喜欢温婉淑女型的。” 李玉宸这话刚说话才后知后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本以为那个女扮男装投足间比男儿还要霸气的裴家大小姐会恼怒什么的,意外的是裴凤箫只是冷冷的笑了一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回了一句:“放心,本小姐就是看上一个道士也绝不会看上一个满身酒气的文弱书呆子的。” 由道士易容成书生的李玉宸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裴凤箫站在原处默然的看着醉书生在黑衣少年的搀扶下渐渐走远。 她轻轻叹息一声,正准备转身投入另一边的混乱战局时,快要走到拐角处的那个家伙忽然转身回头说道:“莫要成为第二条黑蛇。” 向来脸如寒霜少苟言笑的裴凤箫嘴角弯起一抹微微的浅笑,这一刻整个人气质骤变,隐约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 她知道他来自何处了,荆南王府,是么? (求推荐票,收藏) 第二十三章 骗你也信 裴袁两家昨夜在醉君子的厮杀,最终以裴家惨胜而告终,袁家耗费了四五年时间好不容易才养肥的黑蛇全军覆没,就连那个负责执掌黑蛇的二品小宗师高手也被人拧断了头颅,血淋淋的悬挂在了袁家大门口,挑衅之极,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吃了大亏的袁家反倒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对此,有人说袁家那是让裴家雪藏起来的一品高手给震慑到了,试问谁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二品小宗师,不是一品高手是谁?但除此之外,也有人说那是荆南王府里头传了话出来,要两家安分一些。 裴家那边呢,虽说是赢了,但代价太大,花了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折损了大半不说,连醉君子也烧毁了大半,日后重修起来少不得要花大把钱财。 只不过这些事情都与李玉宸无关,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养好剑伤。 来到了荆南王府一个多月,李玉宸别说享受王府的王公贵族生活了,每天都累得死去活来,趁着身上有伤,不用再去后山和鱼风帮练那苦逼的剑,机会难得,李玉宸这才有闲可以躺在望日湖旁的柔软草地上,晒起了太阳。 李玉宸双眼微阖,脑中思绪飘飞。 以前是身在山中反而看不清山的样子,陆地神仙境界的师傅老人家不去说,大师兄宋开河大太素的修为便是放眼整个道家也算得上是拔尖的了,而且师傅曾说他这个大器晚成的大弟子将来成就比他只高不低,齐云山在他的手中少说也有个百年的兴盛,只不过宋开河向来与世无争,且不说江湖世人没怎么有人见过宋开河展露神通,便是李玉宸这个做师弟的也极少见到他谈及武功修为。 至于亦儒亦道的二师兄俞字贞,李玉宸同样知之甚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位授业师兄现今到底是什么修为,只知道在他十五岁那年,有着小圣贤庄美誉的白鹿洞书院来了两个享誉天下的儒师,一个为文儒,一个武儒,大有儒家文武双剑齐出的意味,二师兄便与两位颇具名望的儒家大师在香炉峰顶座谈了两个昼夜,当然至于都辩说了什么,李玉宸无从得知,只知道第三日两位儒师便悄然下山去了,不久之后江湖上便传出齐云山的俞字贞有望成为儒家后圣这样的言语。 三师兄张竹兼,说实话,以往在李玉宸的眼中,这位一年时间几乎有八成都忙碌于教中大小事务和炼丹的师兄似乎该与所谓的绝世高手不甚契合才是,然而不论是三师兄传授给他的融合了术意两支精华的“三千尘丝”还是从娄嗔口中讲出得知,原来最是默默无闻的三师兄竟然是众多师兄弟中修行资质最好的一人。娄嗔隐约还透露,他这位三师兄之所以会显得如此低迷落魄与他上山之前曾受过情伤有关,他赠予李玉宸的那柄名为“断丝”竹剑便隐藏有此意,只不过从他所创的“三千尘丝”来看,似乎这柄断丝并没能将三千情丝斩断干净。 四师兄莫小岩,众师兄弟中性子最冷淡的一人,但李玉宸却知晓四师兄并非如外面看上去的那般冷漠,反倒在“情谊”二字上要属他最是看重,不然那日莫小师兄也不会决然负剑下山而去。对于这位性情古怪的莫小师兄的修为,李玉宸在山上之时看不透,只知道他很是痴迷于剑,被山下的人称为是剑痴,想来是不差的。 齐云四杰,虽然不及蜀山的“六秀”来得名声响亮,但齐云山既然能成为道教三山之一,也有它自己的底蕴。说到光大门楣一事,李玉宸惭愧不已,几乎世人只知晓老真人张筠一座下有齐云四杰,而无人问津于那个吊车尾小弟子。 可以说直到下山后李玉宸才算是真正的走进这座鱼龙混杂的大江湖,通过两次几乎以生命为代价的与二品小宗师高手交手,才初窥得二品小宗师这座山是何等巍峨高大,至少对现在只是四品境界的他来说是如此。 “诶,看来还是差得很远呐。”李玉宸轻声呢喃道。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喂,那只笨小虎呢?” 李玉宸睁开双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纪与武玄蚩相仿的,丫鬟模样的少女,此刻眼神冷淡的俯瞰着躺在地上的李玉宸。 呵,是这丫头,武轻谣那个凶丫头的凶丫鬟。 李玉宸翘起二郎腿,随手拔了一草根放在嘴里,笑道:“你要是管我叫声好听的,我便告诉你你的那只笨小虎在哪。” 李玉宸就觉得这座王府里的女子就没个正常些的,后山隐居了一个近二十年连荆南王都敢打的女人暂且不说,就连凶丫头武轻谣的贴身丫鬟,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名叫念青的小妮子脾气也是大到没边,压根就没有半点一般丫鬟奴婢该有的模样,最让李玉宸气不过的是这丫头偏偏唯独对自己这般,对待他人那又是另一番善解人意的乖巧。 前者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听你说似的。” 李玉宸哭笑不得,这妮子约莫着是找那只笨小虎有急事,且肯定是找了遍却没能找着,不然也不会如此心不甘情不愿的找上他,只是这凶妮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人却仍旧怵在那里没有转身离开的意思。 李玉宸有心想要稍微为难一下这个跟她主人一般蛮不讲理的小妮子,笑道:“怎么?莫不是你又去道观里给某人求了什么好东西不成?” 约莫在半旬前,心窍未能全开的武玄蚩突然找到他,说念青这丫头给了他一个香囊,要他佩戴在身上,可是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古怪的东西,不小心把香囊给弄破了,要李玉宸帮忙弄好来,结果李玉宸在拆破的香囊里头发现了一个显然是从道观求来的黄符,只是后来不知怎滴,自己看到黄符一事被她给知道了去,约莫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心思被别人给知晓了去怪不好意思的,之后便一直就是脸不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没给李玉宸好脸色过。 听到李玉宸这句话,她登时恼羞成怒,冷哼一声,抬起一脚狠狠就往前者的小腿上踩去。 李玉宸早早料到,没等她脚落下就将腿挪开了,身材娇小脾气却大得很的她一脚没能所有建功,登时又抬起一脚大有非踩死你丫的不可的意思。 只是李玉宸抬起一脚悬停在了前者肚子前一寸的地方,后者腿长莫及。 眼看眼前这个模样秀气的小妮子就要委屈的哭出来,李玉宸赶忙指了指湖水,说道:“你不是要找小虎吗,喏,在湖底,你朝湖里扔一颗石子他就会上来的。” 谁知这凶妮子根本不相信李玉宸的话,冷声道:“骗人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笨小虎从小便怕水,他会在湖底?” 确实,这只白空山黑虎虽然是一品维摩境界的大高手,但却从小有个致命的弱点,怕水,在李玉宸来之前莫说像现如今这般潜入湖底玩耍了,便是像疯和尚到访王府那日那般乘舟在湖面上也不敢,而之所以有如此的大的转变和突破,全系李玉宸在后山水潭练功之时时常会带上前者,并一点一点的教他练习水性,后者本来就是内力深厚,在水中憋气胎息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爱信不信。”李玉宸随口问道:“诶,你家大小姐呢?怎么这两日都没见她的人影。” 从小便被抚养在王府做了武轻谣的贴身丫鬟的念青冷哼一声,对某人的话置若罔闻。 小妮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扔了个石子到湖里,只是等了好一会没有反应。 李玉宸笑道:“骗你也信?” “你个臭道士。”念青以为自己上当受骗了,气汹汹的又要踩死某人。 好在这时湖里忽然传来一声破水而出的声响。 下一刻一道黑色身影如黑芒一般直直坠落在了念青的身后。 不是那武玄蚩是谁? “喏。”李玉宸朝一直拿脚踩他却踩不中的小念青使了个向后看的眼神。 小念青回头一看,只见一身湿漉漉的武玄蚩用衣服包裹了有六七尾用来观赏的红鲤,傻笑着看向地上躺着的家伙,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她见了不由得登时就来气,骂道:“不怕水了是吗,很厉害了啊,谁叫你把湖里的鱼给抓起来的,啊?你看你一身衣服弄的,回去自己洗去,哼。” 本就心窍不全的武玄蚩当即愣在了原地,浑然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何事。 小念青气急败坏之下转身就走,把原本的正事都给忘了,走了十多步这才回想起来,当即又转回身子,对着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的武玄蚩说道:“王爷叫你去一趟鱼风帮把那个独臂老头叫来王府。” 说完狠狠的瞪了躺在地上的家伙一眼。 李玉宸皱了皱眉,神情骤变,荆南王这个时候突然招简白田来,难道说准备要动身去太湖营救那个剑圣南宫缺了吗? (打滚求收藏,推荐票) 第二十四章 六骑奔太湖 翌日破晓时分,六骑从荆南王府出发。 若是有人认出六人的身份,定然会惊骇不已,除却那整个身子被裹在红色斗篷里的妖艳女子因为出自偏远的南诏而鲜为人知外,其余五人随便单拧个出来都足以在江湖上搅起惊波骇澜,三个一品超一流高手,三个二品小宗师,如此阵势便是硬闯长陵皇宫怕也不是没有可能。 六骑出了江陵城后便一路向东南太湖所在的方向驰骋而去。 大约在六骑出城后的一个时辰,又有一人一骑悄然出城,方向却是朝北而去。 荆南王府,望日湖旁的摘月塔 眼下已近立夏时节,但晨风清冷,塔楼的顶层上摆放一桌棋盘,人屠武護与首席幕僚奚成演相对而坐。 两人就这般无言的手谈了大半个时辰,向来算无遗策的奚成演下得满头大汗,反倒从粗粝沙场爬出来的武護一脸的悠哉,隐然一副居于上风胜券在握的姿态。 但若是此刻有人在一旁的话,定然会笑喷了不可。 堂堂一藩之王下起棋来毫无章法不说,还走两步棋便悔一次棋,弄得棋艺堪比皇宫棋待诏的奚成演冷汗连连都不知道该怎么下了。 不用猜,这局“势均力敌”的对弈,注定是再下他个一个时辰也多半很难有个胜负结果。 已经初显老态的荆南王轻松落下一子,歪斜身子坐着,伸手从一旁拿过茶杯,正想喝上一口却发现茶杯早就空空如也了。他眼角余光偷偷瞄向奚成演的那杯,故意咳嗽了一声,乘着对方正为难于“焦灼战局”突然探过身子,把本该奚成演的那杯茶偷抢了过来。 似乎早就习惯了对方这等无赖行径的奚成演微微抬头,眼神有抹鄙视。 在大殷王朝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護嘿嘿一笑,也没有不好意思,就把抢来的那半杯子茶水一饮而尽了,动作粗鄙,没有半点上位者该有的矜持。 奚成演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不会胜出对方的地落下一子,轻声说道:“虽说我们查探出了南宫缺被殷家秘密囚禁在太湖底,也知晓了秘牢的入口会在月初潮落之时显露出来,但那秘牢毕竟是出自春秋墨家之手,定然是机关重重凶险万分,又有厉境府司重兵看守,想要成功破解潜入并将人给救出来,这其中的风险怕是不低啊。” 武護悠闲的胡乱落下一子,笑着说道:“若是万事都在推演意料之中岂不无趣?墨家机关术什么的,本王粗人一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再难再凶险能比当年孤注一掷以区区十万兵马对抗北厥三十万大军来得难和凶险?” 奚成演默不作声。 武護打了个哈哈,又笑着说道:“当然当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能有你们这些谋士推演谋划妥当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有时候即便是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可以说我武護今日还能活着坐在这里,这条命有一半是靠自己同贼老天赌回来争回来的。” 奚成演似笑非笑的看着前者。 武護登时老脸隐约微红,轻笑道:“当然啦,这次行动有大谋士如此精心的谋划安排,肯定差不离的,再说了,那凶娘们不也在其中嘛。” 奚成演罕见的八卦问道:“诶,说道说道,你是怎么说服后山那位让她也相助前往太湖的?” 武護故意坐直身子板着脸道:“我好歹也是手握四十万铁骑的藩王,她白吃白喝的住在我王府近二十年,我叫办半点事情她敢说个不字?” “你确定是这么说的?”奚成演忧心忡忡的说道:“诶,你说要是喽女侠回来听见这话某人是不是要倒大霉了?” 前一刻还满脸威严的武護登时金身就被戳破。 随后奚成演便瞧见武護露出了他这些年都不曾见过的伤感。 只听武護轻声说道:“我答应了那女人,等谣儿从栖凤谷回来了便由她带去东海天水阁。” 奚成演微微一愣,“她提出的要求?” “不是。”武護摇了摇头,说道:“是我自己的决定,数年之后必是乱世,跟在我身边太过危险,再者她也该去一趟她娘亲从小待的地方了。” 奚成演默然的点了点头。 武護忽然笑道:“那丫头悄悄乔装打扮从王府后门溜走,以为她老爹我不知道,诶,女大不中留哦。” 奚成演打趣道:“要我说这事不赖她。” “还不赖她,怪我咯?” “可不?”奚成演笑道:“谁叫她有你这么个爹在先呢,据我所知当年王妃可是冒着被她师门天水阁废除修为甚至逐出师门的风险跟了你的,后来连谣儿那小丫头生下来都周岁了才被后山的那位知晓的。” 提到这事,武護没有什么矫情不好意思的,反倒引以为荣,在他看来便是灭了北齐赶走了北厥也不及娶了个剑仙媳妇来得牛逼。 武護没来由轻叹了一声,忧心匆匆的轻声道:“这妮子打小就没离开王府半步自己出去闯荡过,这会怕是有的是苦头她吃和委屈她受了。” 奚成演笑道:“怕是要有人吃的苦头更多喽。” 武護不由得摇头苦笑,“也不晓得玉宸那孩子受不受得了那丫头的刁蛮性子。” 奚成演言归正传,说道:“此去栖凤谷路途遥远,厉境府司的少司命又在暗中,虽说我们也派了十二地支中的四人在暗中跟随保护,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才是,但这也只是在皇城那边还不知道玉宸的真正身份的情况下,一旦暴露,他们势必会不顾一切除去玉宸,便是谣儿也有危险,所以太湖那边还是得动作快些,只要救出了南宫缺,便立刻让简白田兑现承诺,将玉宸安全护送至栖凤谷。” 武護点了点头,“兵分两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如若不这样的话,那个该是天象境的大司命怕是不好引开,只是这么一来的话,无疑是给他们去太湖增大了风险,若是让其察觉出了意图,提前告知太湖那边或者飞鸽传书到皇城的话,营救一事怕是要就此无望了,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够早些甩掉那只跗骨之蛆了。” 武護忽然阴阳怪气的朝着奚成演笑道:“问你个事呗大谋士,当年你真的没有失.身于那个南诏女子汝晏?我可是听说你两还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整整一宿呢......” 养气功夫极好,向来温文尔雅的奚成演破天荒的骂了个脏字,“滚”! (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求推荐票) 第二十五章 没听说过 将近日落时分,一身普通江湖游侠装束的李玉宸一人一骑来到了枣阳城外。 李玉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没有着急入城,而是在摆设于路边的一间茶棚里坐了下来,在开设这家茶棚的老翁不解的眼神中,要了两碗茶水。 喝了一口之后李玉宸放下茶碗,回头眯眼朝来时的路望去,没一会就隐约看到一人一骑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李玉宸摇头苦笑,转过身继续喝他的茶。 因为是将近日落时分,城门即将关闭,来往的众人都忙于进城或者出城,所以茶棚里除了李玉宸外更无他人,刘老汉捯饬好了东西后,看离城门关闭还有一会功夫,便不急于催客人,自己也捡了一张椅子坐下。 刘老汉是个热心肠,肚子里藏不住话,见这位英俊侠客在自己跟前对面也放了一碗茶却不喝,不禁好奇的笑着问道:“少侠可是在等人?” 李玉宸笑了笑,“可不,我那朋友所骑的马匹脚力不是很好,便慢了那么一会。” 刘老汉见眼前的青衫年轻侠客面容温善,便好心提醒道:“哎呀,少侠别怪我这个糟老头多嘴,只是眼下太阳就要落山了,这城门一会也就关闭了,要是少侠的那位朋友不能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的话怕是要进不了城了。” 李玉宸温颜道:“不碍事,我那位朋友马上就到,她喝口茶之后我们就进城,耽误不了老人家你进城的。” 心思被说破,刘老汉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一支人数在十人左右的马队从城门口驰骋而出,气势张扬跋扈,进出城的百姓纷纷躲闪到两边,其中一个肩上挑着两篓筐卖剩瓜果的老农动作迟缓躲闪不及,领头的一骑差些撞上,恼怒的一声呵斥,扬起就是一鞭子。 老农身子骨单薄,哪里受得起那高大汉子的一鞭子,登时就惨叫一声摔飞了出去,两篓筐瓜果也是散落一地,被后面紧随而来的几骑铁蹄踏得稀碎,肉汁四溅,与泥土混在了一起。 众人纷纷冷笑,扬长而去,后背被鞭子撕开一条几乎深可见骨的血痕的老农趴在地上既不敢怒更不敢言,两行热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夺出,趟过常年风吹日晒尤显沧桑的脸庞,最后与肉汁、泥土掺杂在了一起,难以分辨。 瞧见这一幕的李玉宸脸色阴沉,想要伸手去抓横放于桌上的长剑。 刘老汉以前也没少见仅凭着一腔热血就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但这些人的下场都不是很好,老汉见李玉宸这个动作,当时便被吓得不轻,赶忙压低声音劝阻道:“少侠可莫要冲动啊,这些人咱可是惹不起的。” 李玉宸皱了皱眉,“他们是什么人?” “诶。”刘老汉叹息道:“还能有谁,还不是此去二十里外黄龙山上的黄龙寨山匪?” “山匪?”李玉宸皱眉道:“既然知道这伙人是山匪,难道这里的官府不管?” “官府?”刘老汉一副看你就是外来客的神情看着李玉宸,微微恼怒道:“都说那黄龙寨的大当家是县太爷的表亲,人家那是黑白两道通吃,放眼整个枣阳县谁敢得罪他,就更别说抓人了。” 刘老汉望向那个与他年纪相仿,仍旧倒在泥土中低声呜呼的老农不由得一阵兔死狐悲的感伤,“世道啊,世道啊...” 肥壮各异的十骑由远及近,从茶棚旁飞掠而过,为首的高大汉子侧过头来冷冷的朝茶棚里瞥了一眼。 刘老汉当即噤若寒蚕,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玉宸也将目光冷淡的投了过去。 四目相撞,马背上的高大汉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喉咙间发出一声响亮的咳痰声,张嘴就朝李玉宸吐来。 浓痰没能吐进茶棚,最后落在了离李玉宸不到两步距离的茶棚边。 气势汹汹的十骑不做任何停留,从茶棚肆虐的驰骋掠过。 刘老汉大透了一口气,还好这位一看就是初入江湖的年轻侠客没有胡来。 李玉宸眼神冰冷,端起桌前的半碗冷茶一饮而尽。 忽然,李玉宸似乎想起了什么,霍然起身,匆忙丢下两枚铜钱后便抓过长剑出了茶棚。 刘老汉登时觉得不妙,赶忙出声劝阻青衫少侠,然而他仍旧是骑上马向那十骑山匪的方向急追而去了。 刘老汉叹息连连,“完了完了...”,匆忙捯饬了一下便赶紧离开了。 ------ 果不其然,还在远处李玉宸就隐约看到装扮华贵的她被方才那伙山匪给围住了。 “哟,二当家的,是只大肥羊啊,那身行头,华贵呀,还有那匹马,怕是连咱大当家的那匹都不如这匹来得好。” 一精瘦汉子缓缓策马来到为首那高大汉子身后,一双眼睛贼兮兮的打量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个白袍俊美公子。 被前者换做是二当家的高大汉子回头就是一巴掌,破口大骂道:“要你他娘的说,老子没长眼咋滴?” “喂,小白脸。”二当家拿手中鞭子指向那脸蛋白皙得跟女人差不多的年轻公子,冷声道:“知道黄龙寨不?” “没听说过。”殊料那人很是诚实的回答道。 二当家低声嘀咕了一句,“看来不是当地的,那就怪不得老子了。” 因为大当家与枣阳县县太爷是表亲的缘故,大当家嘱咐他们不得动当地的百姓,免得让自家表舅难做,于是便专注于来往经过枣阳的外地商贾。 二当家眼神阴鸷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一眼就可看出是初入江湖的雏儿的富家公子,狰狞笑道:“没听所过不打紧,你把身上的细软和那匹大枣红马给老子留下,就当做是认识老子的见面礼。” 偷偷从王府跑出来的她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正朝着自己这边奔驰而来的那一人一骑,一双好看极了的眼眸笑得微微弯起,将二当家和其余人看得一阵恍惚,甚至其中一二人有那种畸形癖好的汉子已经在琢磨要不要把人也一并掳回寨子。 “要我将马留下也可以,但你得先让我手中的这把剑点头答应了才行。”武功不过才六品的她轻声冷笑道。 二当家一愣,这他娘的是啥情况,看这小白脸身形单薄,气息平平的,看着也不像是什么高手啊,可这家伙为何有恃无恐甚至隐约还有点兴奋雀跃的模样,难道是我看走眼了不成? 见到对方十个大汉被自己威势给震慑住了,一直梦想着仗剑闯江湖的她心里一阵激动,记得以前说书的便这么描述那些大侠士的。 二当家虽然贪财,但不是见钱就脑热的人,虽然他来回仔细打量也不觉得这家伙是高手,但谨慎起见他决定还是先试探一下的好。 “你。”二当家大手往后一伸,一把抓过先前说话的精瘦汉子,说道:“去让他见识见识咱黄龙寨的手段。” “啊,我?”精瘦汉子哭丧着脸,“二...二当家的,小的早上吃坏肚子了,我......” 他不过才六品的武功,眼前这个俊美公子即便被他们大伙围住也一脸的风轻云淡,没有半点惊慌的样子,要是说对方没有个一两把刷子,打死他都不相信,让他先上,这不是让他先送死是什么? 只不过二当家可不管他这些,一脚踹在前者的后背上,骂道:“吃坏你娘个**,咋之前没见你喊疼呢?少他娘搁这装死,麻利的给我上。” 眼看是推不掉了,精瘦汉子只得硬着头皮握紧刀向前走去。 精瘦汉子忽然回头,“二当家的,那可得说好了,回头我得骑一次这大枣马。” 二当家的一头黑线,“老子骑你个老母的,再他娘的磨蹭就一刀劈了你。” 精瘦汉子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不敢再多说半句,大喊一声中双手高居斩马刀,向白脸公子哥奔走砍去。 见对方果真砍来,女扮男装的她登时不由得脸色一白,但总算是学过一些傍身的把式,当即提剑格挡。 “哐”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中,只见两人身子各自向后仰去,后背快要贴到马背这才得以止住。 这一下她之前的故作高人模样登时露馅了。 连眼睛都闭上了而不敢看的精瘦汉子难以置信的睁开双眼,胳膊脑袋都还在,没死。 后知后觉被前者戏耍了二当家不由得恼羞成怒,“驴草的,敢他娘的戏耍老子。”二当家抽出大马刀,单手握住,两腿猛地一夹马腹,怒骂道:“妈的,看老子不一刀把你脑袋给削下来。” “啊...”挡下方才那一刀以致于手臂现在还在微微发麻的她登时脸色惨白,大声尖叫,“臭道士救命啊!” 二当家微微一愣,手中的大刀不由得缓了一下,然而他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破风的呼啸声。 二当家当即意识到不好,赶忙很没有形象的从马背上滚下。 而几乎就在下一刻,一剑从马背上飞掠而过。 紧接着他们便被忽然疾驰而来的一人一骑给蛮横冲撞了开来。 那人冲进人群后从那白袍公子身旁掠过之时直接伸过手把后者抓到了自己的背后,两人共乘一骑。 二当家瞪大眼睛一看,“是茶棚里那小子。” 可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那人在惯性冲出三丈后将斜插在地上的长剑拔起,强行调转马头后一手握缰绳一手提剑又冲撞了过来。 除了二当家是四品高手外,其余九人良莠不齐,最强的也不过五品,哪里拦得下那连二当家都差些吃亏的家伙的去路,而二当家此刻跌身下马,对先前那一剑仍旧心有余悸。 就这么地,两人一骑冲撞开包围后径直扬尘而去了。 留下一群黄龙寨的山匪看着那留下的大枣红马和马背上挂着的鼓鼓的包袱面面相觑,这尼玛是什么情况? (第二更,求推荐票) 第二十六章 怪我咯 听闻多了御剑千里的剑仙和乘龙踏虹飞升的真人,许多人从小便拥有一个江湖侠梦,幻想着哪天自己也能挎着把宝剑潇潇洒洒的闯一次江湖,结交天下英雄豪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但事实上真正有幸能走进这座江湖的人并不多,江湖固然多彩但自古江湖险恶,能闯进江湖这口大染缸而无恙的活下来的人又更少,这便使得那些渴望江湖的人只敢在止步于岸边张望,但也不否认仍旧有许许多多的人毅然仗剑走天涯,只是真正做到快意恩仇的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的江湖雏儿都是如同在泥潭里爬滚,姿势不雅。 此刻李玉宸身后就坐着一位险些没能从泥潭里活着爬出来的江湖雏儿。 从突破重围进了城门到现在李玉宸始终缄默,神色冷淡。 坐在后头的武轻谣耷拉着脑袋,在后面嘀嘀咕咕,一脸的委屈。 进了城之后,李玉宸先是在一家绸缎铺子随便买了几身普通的换洗衣裳,武轻谣本来也想挑选几件的,但那家伙不理不睬不给她付钱,而她之前从王府偷偷带出的巨款又都落在了包袱里头,包袱就在马上,此刻怕是早让那群山匪给抢去瓜分掉了。 那家伙给自个儿买完衣裳后,她说肚子饿了,要先去酒楼里吃点东西,然后那家伙仍旧是不允许,东找西找的最后选了一家很是偏僻简陋的客栈,说要在此暂住一晚。 武轻谣见李玉宸要她住在这么一家破烂陈旧的客栈,当时就老大不愿意。 “喂,能不能换家好点的客栈呀,这地方又脏又乱的,能住人吗?”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掌柜的和另外两个正在办理住店手续的客人听得一清二楚。 掌柜的原本是有气的,但抬头一看是个衣着华贵仪态高傲的世家公子,到了嘴边的话硬是给吞了回去。 李玉宸朝掌柜的抱歉一笑,然后回转头来,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可没叫你也跟我住这,我可不比大...公子你这般出手阔绰,跟人交个朋友就送出了全部银子。” 武轻谣嘟囔道:“分明就是因为你才弄丢的......” “因为我?”李玉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谁那么招摇过市的,人家不劫你劫谁?要不是我,此刻某人怕是脑袋都没了,或者被人家抓上山做人肉包子了。” 她一脸的委屈,嘀咕道:“要不是因为你,人家也不会一个人跑出来。” “怪我咯?”李玉宸板着脸冷淡道,“此处回去也就一天的路程,明天你回去吧。” “我不。”武轻谣决然道:“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跑出来,打死我也不回去。” “再说了,这个时候回去我爹会打断我的腿的!”她补充道。 李玉宸冷哼一声。 头上戴了顶棕色皮帽的老掌柜眼神古怪的打量着眼前似乎有点那个关系的两人,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两个大老爷们...... 虽然有些震惊,但老掌柜自诩活的岁数大了啥事情都遇见过,也不至于太惊世骇俗。 老掌柜笑着问道:“两位......公子到底住不住店?” “住。” “不住。” 一袭青衫的年轻公子回头瞪了长相尤为英俊的白袍公子一眼,后者赶忙低下头,又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 老掌柜微微一愣,又再次笑着向显然由他拿主意的青衫公子问道:“那到底公子的意思是...?” 背后背着一捆白布,里面包裹这一柄竹剑的李玉宸温颜笑道:“......不住。” “啊?!” 老掌柜和武轻谣均一脸讶异的看着前者。 然后在嘴角长了一个大黑痣的老掌柜的错愕目光中,两个行为举止古怪的家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的客栈,好不容易等到一门生意却转眼又溜走的老掌柜很是心情不爽的碎骂了一句。 最后,两人在一家稍微好些的“湖江客栈”住了下来。 将行李放到房间后,两人下到楼下吃饭。 饭菜由李玉宸来点,这让打算吃些好吃的的武轻谣抗议了好一小会,还扬言说他点的破菜她不才不稀罕吃。 但小二刚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某人就狼吞虎咽了起来,那吃相没有半点往日公主殿下的矜持端庄。 李玉宸看着那在后头偷偷追了他一整天肯定早已饿坏的凶丫头不由得想笑出声。 她在跟踪他,他在刚出江陵府没多久就察觉了,只是一路没有点破而已。 他也确实想过要将那身体娇弱性子却蛮狠的很的大小姐赶回王府去,但李玉宸转念一想,既然他能发现得了,那么她的老爹荆南王也一定早就察觉到了,但后者却没有要派人将其抓回去的意思,想来是默许了,这么做大概也是有意要磨练一番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妮子。 方才在城门外,凶丫头被围,但李玉宸知道其没有性命之忧,甚至她留下的那匹从王府偷骑出来的千里马也不会有事,虽说以他现如今的修为感应不出有人一路在暗处跟着自己和那凶丫头,但李玉宸不信武護当真没有留下半点后手,毕竟那可是他唯一的一位爱女。 当然,要是李玉宸不出手的话那凶丫头肯定是要先吃一番苦头的,至于为何故意弃马,着实是因为那枣红千里马过于扎眼,即便那时没有遇到那种情况,后面的路上也一定会上演,至于那定然装满了黄白之物细软的包袱,李玉宸也是特意不拿,否则那丫头财大气粗的路上哪里会听他安排。 若是可以,李玉宸绝对会狠狠的教训一下那个灭绝人性鞭打老农的二当家,但双方都是四品境界,虽说他修的是玉皇楼,论内力绝对要比后者雄浑深厚,再加上二师兄的独门身法“水绕青山”,即便是加上其余九人李玉宸也有一拼的实力和可能,怎奈还带了个拖油瓶,注定会放不开手脚,反而有被对方所败的危险,李玉宸这才不得已落荒而逃,但“黄龙寨”这三个字他却牢牢记在了心里,虽说世态炎凉,不平之事太多,但既然是撞上了,等日后有能力了,李玉宸定然会管上一管,且不说它不过是欺凌百姓的一条恶虫,便是真的黄龙,李玉宸到时候也非要一剑斩杀了不可。 “诶诶诶,敢不敢给我留点,这盘菜我还没吃两口呢。” “谁叫你这么小气,才点了两盘菜,就要全部吃光,饿死你这个小气鬼才好呢。”她没好气说道的同时,眼疾手快的将他本来要夹的菜抢走。 李玉宸不由得摇头苦笑。 他身上自然不缺银子,临走的时候武護给的很足,之所以不依她住奢华客栈是出门在外不宜过分张扬,行走江湖黄白之物切不可轻易显露,这是无数江湖前辈用惨痛的教训乃至丢了性命得出的经验之谈,而且他也知道这位大小姐是何等的大手大脚,便是给她一座金山她也能几日之内就给你搬空喽。 李玉宸多年前曾随师傅两袖清风的游历天下,多少有些不可与人说的经验之谈,再者出门在外,让那凶丫头吃吃苦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李玉宸要的就是磨掉她那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脾气,若是今日过于妥协,怕是日后有的是苦头让他去吃。 李玉宸草草用过晚饭,留下一锭碎银子用来结账,起身离开上楼之前丢下一句:“在你房里放了两身换洗衣裳。” 还没有吃饱仍旧在埋首战斗的武轻谣抬头看了一眼那缓缓上楼的颀长身影,眼眸中浮现浅笑,这家伙还算有点人性。 但很快武轻谣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那家伙买的是两身男子穿的穷酸衣裳。 (第一更,求推荐票呀) 第二十七章 流水朝宗 上了房间之后,李玉宸从店小二那里要来一大脸盆水,却不是用来擦洗脸。 李玉宸解下背上的竹剑断丝,站定在脸盆前,深吸一口气。 体内气机流转,凝运至手中三尺竹剑。 李玉宸眉头紧锁,神色肃穆,手腕猛然一震。 只见脸盆里原本平静如镜面的水如同受到外力驱使一般,先是泛起阵阵涟漪,涟漪愈演愈烈,然后开始缓缓旋动,形成一个小漩涡。 李玉宸脸色苍白,额前大汉淋漓,很快便支撑不住。 李玉宸撤回竹剑后,脸盆中的水流随即便停止了来,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 李玉宸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由得苦笑道:“看来要真正做到‘流水朝宗’还有不短的路程要走。” 倘若方才一幕,武轻谣瞧见的话,定然不会觉得陌生,正是平日里她姑姑娄嗔叫她练的枯燥武功,说是天水阁的什么“天一生水”,还说这“天一生水”乃当世至高绝学,分有好些个阶段,而李玉宸口中所讲的“流水朝宗”是众多阶段中最初级的一个,往上更有“水中捉月”、“盘水加剑”、“画水镂冰”、“蛟龙擘水”等等。 不错,李玉宸此刻所练的正是东海圣地天水阁的绝学,天一生水,当然既然是人家的独门绝学自然不能传给他这个外人,至于那凶丫头,虽说现如今也并非是天水阁的弟子,但人家娘亲可是昔日天水阁的圣女,作为她的女儿,武轻谣自然算是天水阁的人了,而且按礼数辈分的话她还得管现如今的天水阁阁主娄雎夜叫声外婆,那妮子成为天水阁的人那是早晚的事,所以娄嗔将天一生水传给她并没有什么不可。 但李玉宸就大不相同了,他师承齐云山,是道家三山的弟子,单凭这一点娄嗔就不可能她天水阁的天一生水传授给他,至于说其他的剑道武学,传了便是传了,无伤大雅,而现如今李玉宸之所以能使出天一生水里的流水朝宗,说起来有七成那是偷师自学来的,至于剩余的三层,则是娄嗔有意无意指点于他,且这还是看在他是武轻谣未来夫婿的面子上,追究起来还真逃脱不了吃软饭的嫌疑。 从接触这天一生水,已经有个大半旬了,但李玉宸却仍旧未能将第一重完全领会贯通。至于如何才称得上是练会了,需要做到即便在广袤的湖面上也可随意圈定一个区域,将体内气机凝为剑意,从而控制该区域的流水,做到动静随心而发,方能算是真正的“流水朝宗”。 显然,现阶段的李玉宸还在门外打转,而令李玉宸震惊的是,之前听娄嗔讲起,说那凶丫头已然将天一生水练到了第二重的“水中捉月”,可隔空将水单独“捉”一块出来,而且听娄嗔的意思,那凶丫头甚至已经隐约触摸到了第三重“盘水加剑”的门槛,这让李玉宸很是受打击。 要知道论内功修为的话,李玉宸四品境界绝对碾压那只有六品境界的武轻谣。 先前早听说过什么天生剑胚,对剑道有着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天赋,据说那武评第一人,蜀山的剑仙李西月便是天生剑胚,这才有了今日之成就。 不承想听那娄嗔所言,那神经大条的凶丫头居然也是所谓的天生剑胚,虽然平日里懒散得要死,但即便如此她在剑道上的成就也要比他强上太多。 当然,娄嗔也说了,剑道一途并非说领悟的境界越高便是越厉害了,也不见得,这里头有个重要因素,内功修为,绝妙的招式唯有配上相应的内功才能发挥出其最强的威势。 譬如说,同样一招“流水朝宗”,若是再过些时日李玉宸将其掌握了,其威势未必就不如已然练到第二重的武轻谣,甚至因为他的内功修为要高出她二层反而要更厉害些。 这一点,李玉宸丝毫不怀疑,有一日,他曾亲眼见到剑道大宗师娄嗔使出这“流水朝宗”,同样的招式,然而在她的剑下却可让整个水潭‘深陷其中’,其漩涡声势之大堪比澜沧江。 一次,无意间从娄嗔口中得知,当年其师妹娄静,也就是武轻谣的娘亲,曾在北厥千军万马之中使出这一招,将恰逢的倾盆大雨作为流水,一剑破杀了二千余甲,这一地仙一剑被世人称为“流水朝宗流血成河”。 李玉宸收了收飘忽心神,眼神恢复坚毅,饭要一口一口吃,这种事情急是没有用的。 胡乱洗了把脸后,李玉宸在床榻上躺了下来,眼睛对着手中拿着的残缺玉佩愣愣出神。 “娘,您到底长什么样子呢?”李玉宸轻声呢喃道,“武叔说我长得不像爹而是像极了您,那娘您岂不是美若天仙?” “对了娘,您当年怎么就想着要指腹为婚呢,您是不知道那凶丫头是有多凶和多刁蛮,本来呐,孩儿是想用出家道士这一身份打马虎,躲闪掉这婚事的,怎奈师傅他人家说要我还俗成家,还要亲自给我主持见证,诶,娘您说孩儿到时候该怎么办呀?” 某人自恋完后转而神色变得忧心匆匆,又对着玉佩说道:“武叔说我爹曾是他的结拜兄弟,在他的手下营中当一名普通百夫长,可我心里始终觉得武叔定然对我有所隐瞒,否则倘若爹娘都是普通人家的话,当我问起栖凤谷的事情时,为何不愿将事情真相告诉我,却说兹事体大,不单可能会给齐云山带来横祸,甚至连荆南王府都会受到牵连。” 李玉宸眼神微冷,“虽然孩儿现在不知道当年到底是谁害死了爹娘,但孩儿对天发誓,不管那人是谁,孩儿也定要一剑斩杀,替爹娘报仇。” 真实身份该是世子殿下的李玉宸,亲吻了一下手中那块娘亲唯一留下的玉佩,轻轻贴放在胸口,神情忧伤,双眸不自主地红润了起来。 “娘,孩儿想您...” 他轻轻闭上双眼,两行泪水从眼角渗出,沿着脸颊滑下,最后没入到了两鬓消失不见。 这一夜,世子殿下睡梦中时而落泪哭泣,时而展颜欢笑。 (第二更,求推荐票) 第二十八章 鹊尾亭中说怪事 李玉宸与武轻谣离开枣阳县继续北上的第三日,于鹊尾坡突遇天降大雨,两人被困于鹊尾亭。 除了他们之外,更有四人也被困避雨于此,其中两人也同李玉宸一般,作江湖侠士打扮,腰间别有长剑,剩余两人中一个衣着华贵,大腹便便,一瞧便知其是来往商贾,最后一人不甚起眼,是个年近五旬的枯瘦老头,老头面容沧桑,独自一人坐在亭子的角落,一言不发。 六人同处一个亭下,还好这亭子空间宽裕,倒也不显拥挤。 在那肥胖商人到来之前,其余五人坐在凉亭里却无人攀谈,各自沉默,亭子内气氛不免有些压抑沉闷。 后来商人进了亭子,常年做生意早已练得一张好嘴皮子的他很是自来熟的同旁人聊了起来,原本其中一个高大些的江湖侠士还有些矜持,独自一人正襟危坐在那,俨然一副高手姿态,但憋了没多久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加入了进来,与众人说起自己的英雄事迹来声音洪亮,唾沫星子乱飞,而另外一个江湖侠士也不甘寂寞,也兴致勃勃的同众人分享他的当年之勇,两位大侠很是志同道合,越说越投缘,互相吹捧称赞,各自红光满面,就差些当场跪地叩头来个义结金兰了。既然要融入这座鱼龙混杂的大江湖,李玉宸与武轻谣也不自视清高,不时也会插上那么两句,一时间亭子气氛登时轻快热闹了起来。 早已自报家门,得知其名为杜庇鹰的高大汉子猛地一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这才开口说道:“不知诸位最近有没有听到过一件怪人怪事......” 另一个身材瘦小些的汉子孙家田不等前者把话说完,忍不住道:“杜兄你所指的可是郏下山前些日发生的怪事?” “你且听为兄把话讲完。”无故被孙家田打断话语,杜庇鹰心里略有不悦,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三日前在郏下山发生的那件怪事,据当地山下的一村民说,那日他上山砍柴,忽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吊眼青额大白虫,那个头足足有常人三个大小,单单一个爪子都如婴儿拳头大小......” “吹牛,不就是一只老虎吗,哪有那般大,便是怪异小说里头的几百岁的老虎精也没那么夸张,要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的话,那个村民岂有能活着回去还给你们讲故事的道理?“ 与之前被孙家田打断不同,这一次杜庇鹰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在有些黝黑的脸庞上堆出一抹笑容,他看向那个打断他说话的白衫英俊公子,笑道:“伍公子有所不知,这并不是杜某在这胡吹瞎掰,而是确有此事,不单那村民见了这般说,后来又有一过往于郏下山的老者也亲眼见到了,那个在邻镇颇有名望的老者之后也是这般说辞,公子要是不信,可问下孙兄。” 无需身穿白衣女扮男装的武轻谣开口询问,那精瘦汉子孙家田便很乐意的自己说了出来,“杜兄确实没有说大话,这一点孙某可以作证,这些我也曾亲耳听见。” 三日前在离开枣阳县时死活要买两身好看些白衣的武轻谣眼睛看向一旁的李玉宸。 李玉宸同高大汉子笑着说道:“杜兄,那然后呢?” 杜庇鹰看了一眼那虽然穿着普通但似乎气质不凡的温颜公子,讶然道:“李公子猜到了这后头还有文章?之前我也曾跟不少人讲述此事,但当我讲到此处时他们多以为没有下文了,却不知后头才是真正的怪事。” 倘若不是背后背负了一把不伦不类的竹剑,定然会被旁人误以为是负笈游学的学子的李玉宸一笑置之,对方这话显然是有意奉承夸赞他,只不过这表达得太没有水准了。 然而仍旧有人没听出其中意味,武轻谣用只有身旁的李玉宸才听得见的细微声音嘀咕道:“这要是都猜不出来便是猪了,那村民能虎口脱险显然才是重点嘛。” 李玉宸听到前者嘀咕,不由得苦笑。 只听那高大汉子杜庇鹰继而说道:“当时那村民,差些被吓得肝胆破裂,以为自个儿死定了,不承想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横空出现一个身穿彩衣脚踏莲花的仙子,那吊眼青额大白虫见到仙子后当即就楞在了原地,后来那仙子上前在大白虫的耳边不知道念了什么仙咒,那大白虫便乖巧的跟在彩衣仙子后头离开了。” “你们说,这算不算是怪事?”杜庇鹰将眼睛转向一旁的肥胖商人和那角落的枯瘦老头问道。 名叫张德福的商人不住点头,看他那神情显然是信了,至于那枯瘦老头仍旧是一脸的麻木,若不是先前同他打招呼他还会意思性的回个僵尸笑,杜庇鹰都要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耳朵聋了。 武轻谣脸上则是一副要是这都信你那我就是猪了的神情。 听到此处,李玉宸却是一言不发,因为就方才那杜庇鹰所说的话,他忽然想起之前二师兄俞字贞曾同他闲聊,说到过南疆十万大山里有一种摄魂术,修炼至大乘不但能轻易摄取人的魂魄,就连凶恶如狮子老虎的凶兽也能控制,其霸道远非南诏国巫族的驭兽术可相提并论,然而那种摄魂术艰深难练,极少有人能修炼到那种境界,可若真如杜庇鹰或者那村民所言,那吊眼大白虫忽然无故发愣,很有可能就是中了南疆禁术摄魂术,至于村民口中的那个所谓的彩衣仙子,很有可能便是从南疆走出来的,而且定然是高手中的高高手,只是南疆偏居十万恶山深处,几乎与中原没有来往。 想到“来往”二字,李玉宸倒是想起了前一阵子在整座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说武评魁首李西月上仙与血金刚,也就是前段时间与李玉宸相见与荆南王府后山,且还被他叫做是“赤脚大秃驴”的姚广笑,两位中原绝顶高手联袂入南疆,说是除妖去,只不过直到血金刚回到了中原除妖一事似乎也就此没有了下文。 李玉宸不禁狐疑,这前后的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干系吗? (第一更,打滚求推荐票) 第二十九章 大峡客栈 众人正说话间,忽然一个身穿彩衣的小女孩出现在了泥泞官道上,登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此刻亭子外雷雨大作,那服饰古怪的小女孩一手撑着一片芭蕉用来遮雨,一手怀抱一只有她小半个身躯大的白猫,在雨中缓缓朝着凉亭走来。 女扮男装的武轻谣见不得长相如此可爱的小女孩在雨中受罪,没她走近凉亭,便小跑着出去“护驾迎接”了。 只不过似乎人家并不是很领情,进了凉亭之后小女孩并不怎么开口说话,只是埋首于给怀中的大白猫梳理毛发,这让好不容易才找到新听众的两位江湖侠士一阵失望,在问了小女孩好几次话都没有给予理睬后也就不再自找没趣了。 约莫是因为同为女子的缘故,小女孩对武轻谣的态度总算不至于太冷,对武轻谣所问的问题也会回答一二,但她更多的还是将注意力放在怀中的大白猫身上。 那只大白猫有些奇特,额头上居然有个山中之王老虎才有的“王”字纹理,有些不伦不类,想来是小女孩贪玩自个儿给画上去的,武轻谣觉得白猫肥嘟嘟的,很是可爱,也想着抱过来抚摸一下,但自报姓名说叫做琅玕的小女孩却突然变得小气起来,不让武轻谣碰怀中的大白猫,弄得武轻谣一阵尴尬。 尴尬的武轻谣有意岔开气氛,便随口问道:“琅玕,这大雨天的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你爹娘要是找不着你会着急的,告诉......大哥哥,你家住哪儿,等外面大雨停歇了让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年龄约莫在十一二岁的彩衣女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武轻谣不以为意,又轻声问道:“那你一个人的这是要去哪里啊?” 女孩终于开口,“匡庐山。” “匡庐山?”武轻谣一愣,“匡庐山远在官江州,离这里至少也有六七百里,你...你说你要到哪?!” 小女孩琅玕没有说话,但看她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玉宸一直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听着,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衣着古怪行为也古怪小女孩。 方才众人交谈时,李玉宸得知自打那个彩衣仙子伏虎救人的事情传开后,很快就在邻近的几个郡县兴起了彩衣风潮,不单那些个闯江湖的女侠士纷纷效仿,就连只会针线绣活而不曾碰过刀剑的寻常女子也不甘寂寞,所以虽说眼前的这个身穿彩衣的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确实有些少见,但也不至于太大惊小怪。 只不过正如武轻谣之前所说,匡庐山离此处六七百里,路途遥远,她一个小孩子家的怎么就要到哪里去呢? 忽然,李玉宸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但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定了,怎么可能,她不过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李玉宸笑着问道:“小妹妹,匡庐山上只有个白鹿洞书院,你该不会是去求学的吧?” 琅玕看了一眼李玉宸,摇了摇头,“见一个人。” 李玉宸与武轻谣相视一眼。 武轻谣道:“这样吧,大哥哥呢要去的地方正好有一段是与你同路,你就跟着我们好不好?” 小女孩轻柔抚摸着怀中的大白猫沉默不语。 武轻谣笑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其实武轻谣的心思是在后面的路上尽可能问出小女孩的住处,然后把她送回去。 只不过武轻谣这丫头只想到要好心送人回去,却没想过怎么送回去,该由谁送回去,眼下她与李玉宸要北上去栖凤谷,显然是不能耽搁,好在的是,这些顾虑后面根本不存在。 大雨接连下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停歇,只不过天时已接近黄昏,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县城尤在五十里之外,在日落关闭城门之前怕是赶不上趟了,眼下去哪儿落脚成了众人最大的问题。 最后商人张德福说他知道不远处有个小镇,那里有间客栈,他以前北上做生意的时候曾经过那里,众人一看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于是便由他来带路,一同前往那小镇。 那小镇早已偏离官道,众人走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才看到商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小镇。 小镇东西两侧是两座陡峭的山岭,南北贯通,但东西两侧的山岭呈现的是往北收拢的姿态,形成了一道狭窄的峡谷,最窄的地方只容得两人同时通过,至于运载货物的马车却是难以通过,所以虽说这是南北往来的近道,但少有人会经过此地,这才使得小镇一直以来都默默无闻。 一路上,七个人中,除了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和那从未踏足江湖的武轻谣之外,其余五人各怀心思,他们这些老江湖自然知道行走江湖的大忌有什么,其中就有不知其来历的生店不住这么一条,只不过眼下世道并不太平,倘若不住店而是露宿山野的话,难保不会遇到山匪马贼。 众人从葫芦口形状的南侧进入小镇,登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小镇内灯火通明,即便与镇口相隔二十余丈,也仍旧隐约可闻从镇中传出的热闹和喧嚣,没有半点众人一开始所料想的荒废凄凉。 彩衣小女孩怀抱着大白猫高坐在马背上,其余六人下马牵马而行,进了小镇。 镇子略小,但五脏俱全,大街上有不少如他们一般打扮的江湖游侠,李玉宸猜想这些人多半也跟他们一般是因为避雨而耽误了路程而不得不来到此地。 小镇唯一一家客栈就座位在街道尽头,不同于一般酒楼客栈只在街道的一侧,这家客栈就如同君王坐北朝南,两侧文武大臣众星拱月,众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好家伙,小庙里居然供奉着大佛,这家客栈竟是规模不小,呈现的是北方才较为多见的四合院布局,主楼三层,客满的话怕是能塞下近百号羁旅客人。 客栈有个很是有趣的名字----大峡客栈,只不过是峡谷的峡而不是大侠的侠,众人才刚走近这大峡客栈,早就恭候在门外的大门口的小二模样的黝黑少年,脸上就堆满了笑容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住店是么?” 小二说话之前眼睛先是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穿着讲究华贵的商人身上,显然眼前这个才是有钱的主。 被人高看一眼,商人心里很是受用,“嗯”了一声,点头道:“可还有空房?” “空房倒是有。”小二皱眉道:“不过只剩最后四间房了,怕是几位客官要挤挤了。” 高大汉子杜庇鹰不由得一愣,一副傻子才他娘的信你的神情,大嗓门道:“这么大一间客栈,连七个空房都没有?” 小二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看就知道没有什么油水的杜庇鹰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今个儿的房费可不便宜,当然啦,我们大峡客栈做生意向来是讲究个你情我愿,也没说非得让你住进来。” “诶,牛下的狗蛋。”杜庇鹰破骂道:“狗眼看人低是吧?” 脸庞黝黑的少年小二忽然冷笑一声,不见他如何动作,袖口掠出一道黑芒,朝着那丝毫没有察觉的杜庇鹰胸口激射而去。 一旁李玉宸眉头微蹙,不动声色的探出手,将少年发出的毒镖截住。 黝黑小二微微一愣。 同行的沉默老头眼睛闪过一抹流光。 李玉宸轻笑道:“我这位朋友脾气不大好,不大会说话,既然只剩四间房,那就四间吧。” 黝黑小二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轻而易举的便截下来他所发暗器的英俊公子,仍旧是没好气的说道:“别说我没给你们提过醒,住在这儿只管待在房中,不论外头如何喧闹,或者发生何事,都不要跑出来张望,更不要下楼凑热闹,否则让人砍去了脑袋那也是咎由自取,与本店毫无瓜葛。” 黝黑小二嘴角噙着冷笑的看着似乎被他所言震慑住的几人,慵懒的伸出手打了请进的手势,“那几位里边请吧。” 进了大门之后是个相当宽敞的院落,角落设有两个马厩,小二从众人手中接过缰绳,将马匹牵了过去。 走过庭院,再进一道门才是客栈的内门,可李玉宸等人脚刚踏入大门,便从四面八方射来称不上友善的目光。 才发现这一楼厅堂坐满了**十个汉子,个个在桌前横放这兵器,有些正骂爹干娘的嚷嚷着行酒令,见门口突然来了七个陌生面孔,登时安静了下来。 从未见过这等世面的商人登时下得腿肚子抽筋,一双脚像是生了根似的,再也不能往里挪个半步。他知道这儿有个客栈那也是七八年的事儿,而且当时他也没有在此留宿,哪里会知道竟然是这幅贼窝模样。 至于二位自夸可在江湖上横着走的侠客,此刻也是被近百双吃人般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虚,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反倒是那个一路上不曾发一言的灰衣老头神情自若,像是没看见一般,让一旁的李玉宸微微讶异。 至于那个把闯江湖当做是过家家来玩耍的邀月公主武轻谣,意料之中的一脸兴奋,她就从未一下子见过这么多江湖英雄好汉,若不是李玉宸看了她一眼,这妮子估计都要主动跟人打招呼了。 彩衣小女孩丝毫不惧生,注意力永远都在那只憨态可掬的大白猫身上。 偌大的厅堂安静的有些令人窒息,但很快就被忽然传来的女子破骂打破。 “都他娘的瞪眼看什么看,这一天下来都让你们吓跑几个了都,还他娘的让老娘做生意不?” “谁他娘的敢在看一眼,老娘就把她眼珠子挖出来炒了给他吃。” **十个彪形大汉先是噤若寒蚕,随即赶紧把眼睛从门口的李玉宸等人身上挪走,很快厅堂内又恢复了一片热闹的景象。 然后李玉宸等人便瞧见一个双手叉在水桶腰上向他们摇摆走来的中年女子。 胳膊快有武轻谣大腿粗壮的中年女子一脸笑意的来到众人面前,伸手招呼道:“各位客官快请进,是头一次来我这大峡客栈吧,刚才诸位别放在心上,这些野汉大多是附近山上的土匪,这一阵子官府咬得紧,他们住在我这儿也是草木皆兵,见谁都是这种像是见了官兵的吃人眼神。” 该是老板娘的中年女子看到众人纷纷一脸愕然神情,轻笑着说道:“不过各位客官尽管放心便是了,那帮兔崽子我便是给他们一个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你们无礼的,我的客栈做的正经生意,能吃能住能喝,若是几位公子大侠夜里觉得寒冷,也有暖被窝的,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李玉宸哑然失笑,感情是进了贼窝和窑子了。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今天有点小高烧,去诊所干了几瓶点滴,最后求个推荐票) 第三十章 绣衣郎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这个时候撤脚未必明智,李玉宸见腰肢“纤细”的老板娘还与多个不是山匪而是江湖侠士的人插科打诨,隐然很是熟悉回头客的样子,这让李玉宸心里头踏实了不少,这家客栈虽然偏僻得离谱,但生意火爆,应该不至于做下蒙汗药,拿人肉做包子的黑心勾当。 年少时随师傅初次下山,游历天下三年,以风餐露宿居多,但像这样“荒山野岭”的客栈也曾住过,就不止一次遇到那种人肉黑店,不过他师傅张筠一是个老江湖,吃的从来都是自己带的东西,所以不至于被下了蒙汗药,倘若即便如此黑心店家仍旧不肯死心而是想在深夜里悄然下手的话,陆地神仙境界修为的张老真人便会略显身手,一般而言对方都会知难而退,但也有掉进钱眼里而不知死活的主。 那是游历的第二年末,师徒二人来到靠近边陲的上谷郡,说来也巧,当时也正如今日一般突遇倾盆大雨,师徒二人慌不择路之下最终住进了黑店,记得当时李玉宸曾问师傅,说这个店怎么看着像黑心店咱到底住还是不住?一副普通老者装束的张老真人便笑着对自己这个住了好几回黑店有些被吓怕的小徒弟说了一句,“吾心安处即为吾家”,还说黑店也是店,能住人就好,李玉宸却反驳,说二师兄曾教授他儒家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师傅却耍赖回答说咱是道士,不是儒家那口诛笔伐的谦谦君子,最终李玉宸还是犟不过他的老真人师傅,只得硬着头皮住了进去。 到了深夜自然是意料之中的被偷袭,肥头大耳的黑心掌柜又是放迷香的又是发暗器的,就寻思着把那对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老一少悄然做掉,赶在天明之前把做包子的肉馅给准备好喽,但都被老真人不动声色的一一化解,然而店家却不知道,几个人手拿着屠刀和麻袋就破门而入,结果各自被不再心慈手软的老真人不动声色的废了两条手臂,兵器登时噼里啪啦的摔落一地,被声响惊醒的李玉宸睁眼一看顿时吓得不轻。天明离开之时李玉宸恼怒不过,一把大火将这方圆百里的唯一一家黑心客栈给烧了,好让它从此害不了人,结果师徒二人也因此没了住处,只得寻了个村子,不承想那村子正好被北厥施了瘟疫,李玉宸也是在那时遇到了血金刚姚广笑,亲眼见后者屠了整个村子。 四间空房,最后一高一矮的两个江湖侠客两人共住一间,武轻谣与彩衣小女孩一间,商人财大气粗,自然是独享一间,至于李玉宸,则没得选择只得跟那灰衣老头同挤那剩余的最后一间空房。 楼下鱼龙混杂,一片混乱,众人也就没有再下楼,李玉宸也叫了四份吃食,两份点给就住在隔壁的凶丫头和小女孩,剩余的两份他自己一份,还有一份则是自作主张给灰衣老头要的。 令李玉宸颇为意外的是,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办事稳重的老板娘亲自将吃食端送了上来,还笑着问李玉宸是否需要姑娘陪酒喂饭,让李玉宸一阵惊慌尴尬。 期间李玉宸发现水桶腰的老板娘多次有意无意的把眼睛瞥向那默然背对着她,盘坐在床榻上的灰衣老头,又寒暄客套了几句之后老板娘这才含笑离去。 李玉宸招呼了一声那灰衣老人,后者没有给予理睬,李玉宸也不以为意。 简单吃完之后,李玉宸端坐于椅子上,左右手五指张开,自额头上的神庭穴一路往下轻轻敲打,途径清明、人中、人迎、风池等穴位,最后归于神阙穴,如此来回反复九次,神阙内那池子淡金色池水如东海之水潮起潮落,那一株已然开始抽新枝的莲座叶龙胆随波摇曳生姿,同时体内腹中,天一生水剑意如水涨船高滚打着龙壁,前者冷冽如冰雪,后者碰撞如炉火中烧,让李玉宸此刻仿佛同时置身冰火世界,痛快不已。 灰衣老人侧过头来微微惊讶的看着那个隐然入定了的年轻后生,神情没来由变得恍惚,却不知其心里在想些什么。 约莫半柱香后,李玉宸从入定中醒来,睁开双眼先是看了一眼那犹自盘坐在床榻上的灰衣老人,微微斟酌了一下,李玉宸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通体青色的小瓶子,从里头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青色丹药。 “前辈,这是治内伤的丹药,要是不嫌弃的话可试着服用一粒,不敢说痊愈,但总归会好受一些。”李玉宸轻声说道。 方才他有幸入定,神识感应暴增,无意中惊鸿一瞥发现灰衣老人体内气机虽然磅礴无匹,但有些混乱无章法,该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灰衣老人先是如若未闻,半晌之后,终究还是起身下了床榻。 老人径直走到李玉宸身前,在对面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默然伸过手从前者的手中接过青色丹药。 老人甚至看都没看丹药一眼,便放入了口中,也不用水冲服,只见其喉结蠕动就给吞了下去。 老人闭眼消融体内丹药,好一会之后这才重新睁开双眼,眼神无悲无喜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后生,声音沙哑的说道:“在外行走江湖,你就这般轻信于人?你所给的丹药虽说不是什么龙虎金丹,但也算得上是疗伤圣药,就没想过老夫见宝眼开,杀你夺走全部丹药?” 身上没有背负竹剑的年轻后生笑道:“不过几粒丹药而已,前辈若是想要,尽管全部拿去便是,至于说为何相信前辈,其实也谈不上相不相信,只是方才在客栈门口见前辈也有意出手相救那杜庇鹰,想来心肠坏不到哪去,再者,前辈不也如此贸然的就吞下了我的丹药吗,难道前辈就不怕我给你的那颗并不是什么治内伤的丹药而是毒药?” 灰衣老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之前在客栈门口,那黝黑小二一言不合就偷偷向杜庇鹰发暗器毒镖,虽说与后者非亲非故,但好歹也在一个亭子里避了一下午雨,称得上是相识一场,本来他是准备不动声色的截下那毒镖的,不承想李玉宸早他半步出手,将暗器截了下来。也正是因为后者这个举动,让老人不单看到起武功不错,心肠也不坏。 “老夫阮崎山。”老人忽然自我介绍道。 李玉宸微微一笑,“晚辈李玉宸。” 两人算是重新结交认识。 老人见年轻后生听了他的名字之后脸上没有半点反应,不由得在心底自嘲一笑,看来现在的江湖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阮崎山”这个名字了。 李玉宸自然不知道老人此刻的心里所想,而是问老人为何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一事。 曾名动江湖的阮崎山就此事不愿透露太多,只说是前些日被追杀的仇敌所伤。 至于李玉宸师承何处,为何体内有一股显然不该现如今的他所有的雄浑内力,老人却是只字不问,而且他也没有太多的兴趣知晓。 “像,你们俩真像。”老人忽然没来由的感慨了一句,“我那徒儿当年若是没有死,现在怕是也该跟你一般大了。” 没来由的被人这么眼神古怪的盯着,李玉宸心里发毛,便随口问道:“前辈也曾收过弟子?” 李玉宸话刚说出口便意识到不妥,怕是要勾起前者的伤心旧事。 老人轻轻叹息,眼神飘忽的说道:“是啊,他的性子与你很是相似,当初与我初遇时,我也正好受了内伤,他呢,当时不过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见我脸色惨白如纸,以为我是饿坏了肚子,便把他自己最爱吃的冰糖葫芦给我吃,我有意试探一下那小子,果然没一会他就有些心疼后悔了,但他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管我要回去,后来我咬下一个,剩余的拿还给了他,他小子一开始还假装说自己已经吃过很多再也吃不下了,我就故意板着脸说既然如此那我扔掉了,结果那小子当时就急坏了,赶忙从我手中接过剩余的冰糖葫芦,没一会的功夫,吱嘎吱嘎的就给全吃完了,还一脸的意犹未尽。” 说到此处,老人脸上笑意浓浓,俨然一副和蔼师傅的模样,与之前的那个沉默僵尸脸简直判若两人。 但很快老人笑容消散,转而变得伤感落寞,“那是老夫这辈子吃过的唯一一颗冰糖葫芦,之后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十四年没有在吃过了,真是怀念呀。” 李玉宸轻笑道:“前辈要是想吃,明天我给买十串,管饱。” 早已英雄迟暮的老人笑着看了前者一眼,说道:“人活一世,十有**不如意,老夫不推荐以德报怨和杀生取义,儒家有所谓的圣人王道,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圣王之道,讲究克己复礼以德治天下,但天下人心险恶无常如洪水猛兽,又有几人能做到甘心为‘礼’字束缚,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年我那弟子便是在这上面钻了牛角尖,不然也不至于落得那般境地......” 听得莫名其妙的李玉宸瞥了一眼神情飘忽不知其所踪的老人,只听后者继而说道:“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也不能过于以己度人,见了谁都一副见了仇敌的模样,此乃用人之大忌,手腕该有,但要不忘初心。” “坷儿,为师说的你可明白?” 老人忽然回过神来,发现坐在他对面的是并非自己的弟子,而是今日才算是结识的年轻后生,登时不由得一脸落寞。 李玉宸心想老人口中所提到那“坷儿”应该就是老人的弟子了,李玉宸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客栈下面忽然传来一阵混乱声响。 不知何时,客栈门口如鬼魅般出现并站定了九道身影,借着客栈内投映出去的光亮,隐约可见这九个穿着装束一般无二的人的胸前衣裳上,都绣有一朵巴掌大小的彼岸花,其上如同浇有嫣红的血液,鲜艳欲滴。 楼上房中,似有所觉的灰衣老人敛回心神,嘴角噙起冷笑。 (ps:第二更正在写,但今晚怕是出不来了,明天大些的章节弥补吧。顺便发了个牢骚,本来是新书期应该是推荐不断的,但似乎是有资深老作者开新书,便把咱的书给替了下来,诶,怎么说呢,微微心塞,搞得我现在等挨个书去打广告,还不讨好,不过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咱也没有那么矫情脆弱,大家放心,更新什么的一切照旧,最后呢,求个推荐票安慰安慰。) 第三十一章 昆寒掩生 九人悄无声息的堵在客栈门口,眼神冰冷的在客栈里头扫过。 自发的,因逃避官兵追捕而云集在这黑白通吃的客栈的六七十个山匪纷纷站起身来,拔剑的拔剑,抽刀的抽刀,抓斧子的抓斧子,个个脸上杀气腾腾。 九人中二人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没有找到想要找寻的人,九人随即迈步进了客栈厅堂。 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濒临爆发。 “喂,你们几个,做啥子的,可是官家派来的走狗?” 众多汉子中,一个身形尤为魁梧该是这一大群人的领头的汉子,单肩扛刀语气不善的出声道。 原本应该是要径直登楼的九人登时停下脚步,眼神像看死人一般看着先前说话的魁梧汉子。 山匪们不惧官家的叫嚣,但此刻这人数远不如自己的九人只是默契的静止站立肃穆,然而那种静止肃穆却远比叫嚣挑衅,更给人予沉重的窒息感。 闯荡江湖,尤其是占山为王,脸面这东西最是看重了,虽然心里微微发虚,但魁梧汉子自认为自己人多势众,再者那来历神秘的老板娘曾答应要护他们周全,这种场合下怎么也不能认怂,然而魁梧汉子刚张开嘴要开口说话,身穿绣衣的九人中一人忽然身形一散,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魁梧汉子只觉得喉咙一凉,一股腥甜涌入口中,他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先前消失在原地的那人眨眼却又回到了原处,仿佛不曾挪动过。 魁梧汉子一手死死的捂着血浆如泉涌往外冒的喉咙,另一只手仿佛用上了全身的气力才得以抬起,一脸恐惧和绝望的指向那个此刻正拿刀在胸前彼岸花上擦拭血迹的男子。 忽然,不知是谁先发现了魁梧汉子的异样,再一看其手指所指的方向,登时明白了过来,人群登时传出一声破骂,六七十个汉子怒火中烧,神情狰狞的就砍杀了上去。 偌大的厅堂登时一片混乱。 待在顶层三楼房中的李玉宸清晰听到楼下不时传来桌椅的碎裂声响,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声音撕心裂肺,盘桓在整个小镇的上空,这一夜小镇俨然沦为了人间地狱,那些早已睡下却又被惊醒的普通百姓一个个全都吓得魂不附体。 李玉宸神色凝重,想推开窗户查看一下楼下到底发生何事,但灰衣老人阮崎山却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只见他从白日里所背的黑色布条里头取出一把刀柄呈赤色的长刀,刀身藏于银色刀鞘中。 长刀出鞘,冷冽刀气倾泻而出,屋内的烛光映在三指刀身上,倒映得整个房间一片寒冷的白亮。 老人右手握住刀柄,左手两指如同抚摸女子一般轻柔的在刀身上抚过。 “它叫昆寒,乃是十余年前我在前铸剑名师欧冶子遗留下来的剑冢中寻得,而它叫掩生......” 李玉宸正纳闷,明明老人的手中就只有一把刀,怎么会说两把刀的名字呢,然后李玉宸便瞧见老人将握住刀柄的右手腾出两指,在刀柄靠近剑身的地方运劲一推,如同变戏法一般推出了一柄只有一尺来长的短刀,在原来地方留下了一把短刀形状的空缺。 老人左右手各自握住一刀,左手掩生,右手昆寒,一长一短,好看之极。 “这是...子母刀?!”李玉宸不由得惊讶道。 “不错。”老人颔首道,“世人多只知欧冶子铸了龙渊、纯钧、太阿等八柄绝世名剑,却鲜有人知欧冶子临死前还铸造了一把子母刀,本来当年寻得这两把名刀是打算送给我那徒弟做他日后登基作的贺礼......” 登基?! 李玉宸听到这两个字眼登时一惊,忽然李玉宸似乎想起了什么,然而李玉宸仍旧不敢确认眼前的这位沧桑老人可是他所猜想的那个人。 老人瞥了一眼神情惊骇的李玉宸,又继而说道:“只是不承想那一天还没到来,他便先我而去了。” “想必你现在心底也大抵猜到了老夫是谁了吧?” “晚辈早该想到阮崎山便是当年梁国的太子太保。” 老人摇头自嘲笑道:“以为世人记得我阮崎山是因为这昆寒和掩生,没曾想竟然是太子太保这个头街分量更重一些。” 李玉宸尴尬一笑。 这时楼下声音已渐渐弱了下来,李玉宸不由得有些心神不宁,先前老人说他受的内伤乃是拜追杀他的人所赐,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猜不出楼下那群人出现在此的道理,一开始李玉宸也以为是追捕楼下土匪的官兵,但仔细一听下面俨然是吹枯拉朽一片倒的局势,显然不是普通的官兵所为,至于那些人为何会与山匪干上,李玉宸就不得而知了。 似乎看出了年轻后生的心思,老人轻笑道:“放心,老夫今日虽说是在劫难逃了,而且逃了十年,也不想再逃了,底下那九个绣衣郎,哦,若是加上鬼鬼祟祟的隐藏在暗中那人,那便是十个绣衣郎,他们尽管滥杀无辜,今晚这家客栈怕是要血流成河了,但他们却伤不到你与那同你一起的女子分毫。” “前辈是说追杀你的是厉境府司二郎之一的绣衣郎?”李玉宸神色凝重无比,虽说大殷对江湖的管辖整治不像北厥那边那么让人鹤唳风声,但尤其是近些年,朝廷对江湖的限制愈发的严苛,还单独在厉境府司门下设立了‘二郎’----觅铃郎、绣衣郎,专门负责抓捕和除掉对朝廷构成危险的江湖武人,其中觅铃郎以收集谍报信息为主,动手抓人或者直接秘密处决则是由绣衣郎出面,两者如地府的黑白无常,配合默契,一度让江湖武人闻之色变。 老人冷笑,“几只殷匡运那小老儿养的家犬而已,若只是几只不痛不痒的走狗的话,之前老夫又岂会轻易受伤?” 老人忽然狞笑道:“三年前老夫夜闯长陵皇宫,想一刀斩了那殷老儿的狗头替我大梁万千臣民报仇,只是没想到那厉境府司的老狗霍江垠着实厉害得很,我与他交手不到五十招,便败下阵来,最后虽说得以逃脱成功,但身负重伤,内力修为直接从原来的一品太素跌落到了现如今的二品小宗师,否则又哪里容得那藏身暗处,身份该是少司命的男子在老夫面前恣意妄为?” 李玉宸还想问为何老人说那绣衣郎伤不到他和武轻谣分毫,难道说他猜到了武轻谣那凶丫头的身份不成,并且知道这暗中蛰伏了不少人屠武護派来的死士?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朝着他们所在房间缓缓走来。 脚步声清脆响亮,走路之人似乎在左右摇摆,不用猜李玉宸都知道了那人是谁,水桶腰的老板娘便是了。 只是这个时候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仍旧有着二品小宗师内力修为的老人自然也听到了脚步声,当即不再多说闲话,而是重新将子母刀中的子刀掩生镶嵌回了母刀昆寒之中,两刀融合仿若浑然一体,若不凑近了仔细观察,竟是看不大出其中的端倪玄妙。 然后这位昔日的大梁第一刀客,将归鞘后的双刀递向仅有几面之缘的年轻后生,“老夫向来不白白受人恩惠,这把刀便算是还你先前那颗丹药。” “前辈这......” 李玉宸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他也自然知道老人送他双刀并非如他口中所言的那般,只是为了偿还丹药之恩,若是拿刀换药的话,即便是算上他三师兄张竹兼这些年所炼全部丹药,怕是也不够。 老人故作不耐烦的样子,随手将手中可令天下刀客都痴迷不已的双刀扔了过去,朗声笑道:“老夫送你双刀也不是白送的,当年我大梁的太子殿下,也就是老夫那傻徒儿,刚开始练刀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嚷嚷着说有朝一日要双刀赴天山,把那自称天下第一刀的刀圣付一刀打得满地找牙......” 李玉宸笑道:“不怕前辈笑话,晚辈年少的时候也是这般想的。” 银须白发的老人微微点了点头,刀刻的沧桑脸庞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再多说什么。 这一刻,李玉宸双手托着原本最重不过五斤的双刀,却不由得觉得仿佛托着一座小山,沉万斤不止。 这昆寒掩生果然不是白收的啊。 (ps: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这周没有推荐的话数据很是惨淡,希望大家能与贫道一般,不要灰心,时间会证明一切,最后求个推荐票) 第三十二章 半斤红妆掩鬼面 听见敲门声,李玉宸收起昆寒掩生。 长相给人予充足安全感的老板娘在门开后,右手拧着一坛子酒,左手拿着两把小型的堰月斧,摇摆着进了房间。 将两把堰月斧放下后,老板娘歉笑道:“叨扰两位了,委实是楼下吵闹的厉害,我一个弱女子身也不便在待在那里,又寻思着两位客官是头一次入住我大峡客栈,就遇上这样的糟心事,三娘的心里多有愧疚,便自作主张的拿来了这店里最好的一坛子酒,权当做是给两位赔罪。” “我...可以坐这吗?”自称三娘的老板娘轻声询问道。 李玉宸先是看了坐在他对面的老人一眼,见后者不置可否的态度,这才笑着说道:“当然,老板娘真是破费了,只不过在下不怎么会喝酒,分不出好酒劣酒,只怕老板娘这坛子酒要遇人不淑了。” 老板娘动作熟稔的拍开封盖,将原本就叠放在桌上的四个大碗取出三个,分别在自己、年轻后生和沧桑老人桌前摆放妥当,一边往碗里倒酒,一边轻笑道:“矫情起来的说,酒并没有好坏之分,全系于品酒之人如何看待,三娘手中的虽说是窖藏了十余年的桂花老酒,在多数人眼中它是好酒无疑,但若是呈给那只喝最普通的浮蚁酒的荆南王的话,怕是人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当然啦,话虽如此,但我想这位老先生定然是个懂酒之人,应该尝得出三娘这酒是好酒,心是好心。” “老先生,三娘斗胆先干为敬了。” 老板娘端起满满的一大碗猛烈的桂花酒,仰头一饮而尽。 李玉宸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思索着这个显然话里有话的老板娘到底突然来此有何目的,难道她知晓了他与武轻谣的身份?又或者说这个老板娘与楼下那群要缉拿老人的绣衣郎有何关系不成?只不过从前者的举动来看,似乎两种可能性都不大。 昔日的大梁第一刀客阮崎山仍旧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就放于老板娘脚边的两把堰月斧,声音沙哑道:“要是老夫没有记错的话,八年前邯郸城有家口碑不错的百年老镖局,叫金枪镖局,老夫早年曾见过那年轻总镖头,约莫是叫做王贵来着,功夫稀松平常,但为人忠厚,老夫当时对他印象不坏,只是后来不知怎地,有人说他用镖车贩卖私盐,被官府给抓了起来,没多久便传出王总镖头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李玉宸一开始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明就里,但随即发现老板娘似乎神态异常,只见她默然的一碗接着一碗的往肚子里灌酒,李玉宸心想老人口中所说的金枪镖局和那年轻总镖头王贵与前者之间定然有着莫大的瓜葛。 只听阮崎山继续往下说道:“那事情传开之后,金枪镖局这块老字号招牌没过多久就倒下了,说是被邯郸城里另外的一家新起之秀给合并了,一举成为了邯郸城最大的一家镖局,名字好像是叫什么四湖镖局,但之后不到半年,这四湖镖局总镖头一家子都在一夜之间被人杀死,全家上下十一口人仅有两个小孩还算是尸首完整,而其余的九口人无一不是支离破碎,不单那四湖镖局如此,同一夜当地的知府大人一家子也是个个死于非命,两件凶案的作案手法如出一辙,均是为利斧所杀。” 听到此处,李玉宸内心惊骇不已,眼神复杂的看向那个不知是泪流满面还是酒水洒在了脸上而隐约露出一道狰狞伤疤的老板娘。 八年前,一心想铲除她金枪镖局而独自坐大的四湖镖局暗中贿.赂知府以巨款,设局陷害她丈夫王贵用镖车贩卖私盐,将其丈夫抓捕入狱,然后在狱中秘密杀害,却对外宣称他丈夫是畏罪自杀而亡,之后那狗官派官兵抄没了她的金枪镖局,她只得携带两位花甲之年的高堂和年仅十二岁的女儿苟活于城外破败的城隍庙中,不承想四湖镖局的人赶尽杀绝,火烧城隍庙,二老和幼女当场命丧火海,而侥幸逃出生天的她从此也只得以半斤红妆掩鬼面,方能示人。 老人端起桌前的酒碗,不轻不重的抿了一口,莫名说道:“都说那老实结巴的王贵娶了个好媳妇,老夫觉得不假,王夫人,这碗酒阮崎山敬你。” 阮崎山仰头将剩余大半碗烈酒一饮而尽。 老板娘随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亦或者酒水,从椅子上站了身子,估计上了半斤红妆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让一旁的李玉宸看了不由得毛骨悚然的浅笑,朝前者盈盈施了个万福,轻声道:“先前三娘虽然隐约觉得老先生气度不凡,当不是寻常人,却不承想老先生就是挫夫一直以来念叨和仰慕不已的阮老先生。” 李玉宸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幕弄得一愣一愣的。 老板娘笑看了一眼那脸上神色精彩的年轻公子,转而对阮崎山说道:“倒是个不错的练刀胚子,不知道老先生觉得如何?” 老人故作漫不经心的瞥了那年轻公子一眼,淡淡说了句,“马马虎虎吧,但比起老夫年轻时候差了远了。” 长相英俊的年轻公子努了努嘴,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神情俨然就是在骂对方脸皮厚吹牛皮的意思。 老板娘浅浅一笑,她看得出来老人对这个年轻后生很是喜欢。 这时,楼下打杀的声音已然消失,老人将老板娘又满上的一大碗酒干掉后,准备起身。 老板娘轻声说道:“老先生不妨坐下来再喝个几碗,三娘这些年经营这家客栈,设下了不少机关,虽说不能退敌,但阻挡片刻还是做得到的。” 又给老人满上之后,老板娘又说道:“楼下那九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绣衣郎了,虽说他们这次来应该只是找老先生您的,但既然他们找到了这里,显然我的隐瞒多年的身份也定然会曝光,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当年三娘杀了那狗官,自知终有一日会有朝廷的人找到此处,躲了这么些年,早就乏了累了,有时每每想到亡夫独自一人游荡在那幽冷的黄泉路上,便忍不住想下去陪她,但说出来也不怕老先生笑话,三娘也确实试着自寻了断过,但多次都没能功成,仍旧是苟活了这么些年,大概是因为今日恰好是亡夫忌日的缘故,倍是思念,又适逢朝廷鹰犬找到此处,三娘便寻思着这大概便是天意,老先生要是不嫌弃,今日三娘便与老先生痛快杀上一番。” 老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见对方已然是视死如归,也就叹息着点了点头。 老人一眼便看出老板娘的武功修为,也就是三品巅峰,最多算是触摸到了二品小宗师的门槛,比一般的三品高手强上一些,但今日要面对的那九人却是个个三品以上的好手,且各自形成一个阵法,再加上那一直藏身暗中,随时准备致命一击的二品巅峰修为的少司命,即便是再加上她今日怕也只是必死之局。 得到老人允可,老板娘轻声一笑,转而对那不怎么会喝酒,只喝了一小口便英俊脸颊有些潮红的年轻公子说道:“未亡人有一事相求于公子。” 脸颊微微潮红但脑袋犹自清醒的年轻公子微微一愣,说道:“老板娘但讲无妨。” “我的丈夫被我葬在了这小镇东面的山坡上,未亡人想求公子等我死后将我的尸首葬在亡夫的旁边,以了却未亡人这个多年来的夙愿。” 李玉宸重重点了点头。 (ps:第二更,稍微晚了一些,贫道码字比较慢,见谅个。求推荐票) 第三十三章 扶不起的公子 二十三年前,大殷大将军夏侯雍领精兵四十万攻打东越,铁蹄踏过越国之西国门,朝着都城会稽一路东进,势如破竹,最后兵临城下,越王无缰走投无路,最后竟是不顾先祖立下的规矩,降下王旨要历代死守剑陵而不得离开半步的越王八剑出城抵御,最后越王八剑凭借“八门伏龙”剑阵,斩杀一万八千余甲,硬是在被重兵围得水泄不通的都城正门前杀出了一条血路,只不过最后这剑陵的八剑下场悲惨,除了气机耗尽昏迷倒地而被夏侯雍活捉了去的剑圣南宫缺,和在死战中被砍断一条手臂的简白田最终因为掉入护城河中,而侥幸逃出生天外,其余越王六剑均是让万千铁蹄踏成了肉泥,死的不能再死。 八剑破杀一万八千甲,即便过去了二十多年,也仍旧如梦魇一般缠绕着大殷,让大殷王朝心有余悸。后来传出这样的消息,说剑圣南宫缺被大殷秘密囚禁了起来,而之所以没有杀之,是为了撬开他的嘴,从而获得那“八门伏龙”剑阵,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几乎整座江湖都在嘲笑那殷小儿是在痴人说梦,咱的南宫剑圣岂是那种几鞭子下来就没了骨气的孬种? 然而,近五六年来,随着朝廷对江湖管辖的愈发严苛,厉境府司的“二郎”大小动作不断,甚至传出这样的消息,说即便便是一品三境的大宗师高手也在“二郎”手下陨落了好几个,当然也有“二郎”没能降伏而洒然离去的大高手,后来便有人从那些与“二郎”交过手的大宗师口中得知,说朝廷已然得到了昔日东越剑陵的不传禁忌剑阵----八门伏龙,且还悄然的厉境府司和军中普及。 这个消息一传出,登时整座江湖鼎沸,武人个个惶恐不已,一边狐疑南宫剑圣怎么就“变节”了的同时一边也是忧心匆匆,以为大殷的江湖要重蹈北厥江湖的覆侧,但还好的是,后来与“二郎”打的交道多了,发现朝廷掌握的并非是那真正可伏龙戮仙的“八门伏龙”大阵,而只不过是偷学了一些精髓去的伪“八门伏龙”,九人为一组构成的伪阵,斩杀落单的二品小宗师还可以,但只要两个及以上的二品小宗师联手,便可与之抗衡,至于先前传出可轻易斩杀一品三境的大高手,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会认为这他娘的纯属扯淡,前些年是有一品高手被朝廷斩杀不假,但那也是在厉境府司出动一个大司命,两个小司命,此外更拉上了二十来个绣衣郎做炮灰陪葬的惨重代价之下。 消息确认无误之后众人这才不再如此惊慌,但这也仅限于那些二品小宗师强者这有资格说句贬低绣衣郎的话,至于像蹩脚侠客杜庇鹰和孙家田,之前没亲眼见着也就算了,但此刻两人透过窗户缝隙将楼下院落中的骇人情形看得真切,方意识到什么叫井底之蛙。 先前楼下传出阵阵仿佛从地狱里来的惨叫声,两位大侠在被子里相拥蜷缩在一起,差些没给吓尿,好不容易声音停歇了,换过了些神来,可当两人看到在院落中来往厮杀的那位大高手,居然就是白日里的那位寡言老人时,愣是给惊吓得不轻,尤其是杜庇鹰,他白日里在凉亭中可是拿大巴掌打过一下老人肩膀的,他当时只觉得这个木讷老人不给他面子,同他说话也不搭理。 只是连杜庇鹰自己此刻也没有想到,正是这段“善缘”让他日后在江湖上高人一等,成了他诓小弟把妹的利器,这个暂且不提。 话说除了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让他们震撼不已外,那个左右手各拿着一把斧子的老板娘也是让他们自愧不如的很,那虎背熊腰的,那生猛架势,比爷们还爷们。 只不过鏖战了一盏茶之后,那老板娘已然身中数刀,其中左臂上的一刀几乎快要将她的整条手臂砍下,原来的双斧也就成了现如今的单手持斧,气力耗尽的她此刻俨然是飘摇欲坠,而那个武功明显要比前者好很多的老人此刻也不容乐观,方才他为了分心救一旁的老板娘,在一剑刺穿了老板娘身后偷袭的那位绣衣郎的喉咙的同时,自己的后背也是挨了重重的一刀,刀口深可见骨,虽然老人及时伸手绕到背后将伤口附近的几个大穴封住,但鲜血仍旧如泉水般汩汩的从血槽流出,登时将整个后背浸染成一片猩红,触目惊心。 然而,另一边的战况更是惨烈,那九个胸口绣有一朵鲜艳彼岸花的绣衣郎已然战死了三个,剩余六个也是受伤不轻,唯独那最后突然出现在老人背后并给予前者重创一刀的年轻男子气机充沛。 年轻男子的衣着与其余九人略有不同,前九人一身紧致的浓重黑衣,而年轻男子却是白衣飘飘,站在夜幕人群中很是格格不入和扎眼,然而在此之前却似乎没有人察觉到他就蛰伏在四周。 白衣男子左手握着一把刀身狭窄的长刀,站在灰衣老人阮崎山半丈开往,与其余六名同样手握长刀的绣衣郎隐然构成一个小法阵,将阮崎山和单手持斧的老板娘围在里头。 大概是白日里雷雨洗涤的缘故,此刻天空可谓是万里无云,灿烂星光和洁净月华泄洒下来,如波光粼粼的澄净流水,将整个庭院映得白亮如昼。都说夜黑风高杀人时,但白衣男子却反而觉得眼下景致山水写意更妙,杀起人来才能更显风流。 白衣男子先是伸出舌头轻轻的在刀尖上舔了一点血,然后连口水一块吐出,旋即一边拿沾染鲜血的刀身小心翼翼的在自己胸前的那朵彼岸花上轻轻擦拭,一边头也不抬声音阴阳怪气的说道:“追了你整整三年,辗转三千余里,上一次虽然将你打成了重伤,但遗憾没能留住,今个儿可算是尝到你的血了,但味道却是让人恶心,不免令人好生失望。” 白衣男子抬眼先是在对他怒目相向的老人脸上淡淡的扫了一下,进而转挪到了一旁的水桶腰女子身上,啧啧道:“阮老先生倒真是魅力不减意气风发的当年,也就短短半个晚上的时间,居然能让一个......大娘甘心与你一同赴死,晚辈佩服,佩服。” 老人似乎早已领教过了白衣男子嘴上功夫的刁钻阴狠,虽说不由得微微恼怒,但不至于正中其下怀。 但白衣男子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嘴上功夫,或者说是低估了他眼前的这位堪称嘴仗祖师的大娘。 老板娘倒抓沾满绣衣郎鲜血的堰月斧,将斧子的把柄抵在自己的水桶腰间,摆出一个类似单手叉腰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姿势,也是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笑着说道:“先前听老先生说公子叫罗申,是什么厉境府司的六少司命之一,年纪轻轻便已然是二品小宗师巅峰修为了,功夫很是了得,只是你老娘我吃过的男人怕是比你见过的女人还要多,男人行不行老娘都不用验,看上一眼就知晓,啧啧,公子看着年纪轻轻,又长得如此英俊风流,但不承想是个‘扶不起’的软爬虫,公子怕是还没有尝过男女之欢吧,那人生岂不是无趣的很?老娘心好,最是见不得英俊公子‘抬不起头’,公子若是不嫌弃肯叫我一声娘的话,我便给你一道祖传的秘方,保管将公子医治好,从此抬头做人,如何?” 白衣男子听得脸色阴沉似水,年少时练功急于求成而不慎走火入魔,虽然最后被师傅霍江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男子的生理机能却是从此丧失,这些年以来,一直是他心底的一块抹不去的阴影,这也使得他性格变得扭曲,每每执行任务都病态的喜欢品尝人血和斩断他人根儿。白衣男子自然不会以为是那丑陋女人真有什么过人本领,一眼就看出来了,定然是事先那该死的老头告知她的,故意在这个时候激怒于他。 白衣男子冷冷笑道:“放心,既然你一心求死,一会儿我会让你好好享受那个美妙过程的。” 说完,这位身穿白衣的少司命罗申便不再理会老板娘,而是转而将目光重新落在灰衣老人的身上。 “阮老先生,不瞒你说,罗某很是敬佩你的武功,尤其是刀法,你我做笔交易如何,只要阮老先生将昆寒掩生双刀和您撰写的习刀录一并交给罗某,罗某绝对给阮老先生一个痛快,且在老先生死后将遗体带回昔日的大梁都城厚葬,再者,阮老先生将双刀和习刀录传给我的话便算是有了后继之人,才不至于埋没了老先生昔日大梁第一刀客的美名,如何?” 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无比的阮崎山狰狞笑道:“姓罗的,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不是老夫敌视偏见于你,就凭你的资质若是我将双刀和毕生的练刀心录都传给你的话,那才是真的辱没了老夫的一世英名。” 阮崎山见白衣男子眼神游离,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得冷笑道:“不用枉费心机找了,那双刀早在半路就让老夫埋藏了起来,老夫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也没想过要逃,否则你以为老夫会丢西瓜捡芝麻,舍弃一贯擅长的双刀不用而改用长剑?” 少司命罗申看着老人手中那柄普通长剑,神情阴晴变幻不断,似乎是在斟酌判断老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李玉宸在楼上房中听得字字入耳,满脸忧容的在房间里来回蹉跎,甚至一度想下楼帮忙,但他心里清楚,以他现在的武功下去只会是送死帮倒忙。 老人不愿再拖,抬起手中长剑,忽然豪迈大笑:“老夫年少初入江湖的时候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做个御剑飞行的风流剑仙,只是不承想耍了一辈子的刀,今日老夫便也试着做一回剑客。” (求推荐票) 第三十四章 方寸雨 老人握剑姿势不伦不类,乍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怀揣着剑仙梦,跌跌撞撞入江湖的蹩脚雏儿。 然而,白衣男子脸上却罕见出现凝重,握住刀柄的手也下意识的捏紧了些。 没来由的,白衣男子忽然回想起了三年前,还是一品太素境界的前者孤身夜闯皇宫的事情。那一夜,这位大梁第一刀客持双刀悄无声息的剔除了必经之路的暗桩,成功潜入天子寝宫,最近的时候离皇帝只有十步之遥,险些得手,但就在这时却忽然出现一个并非是皇宫死士的蒙面人,仅就一个照面便将太素境的阮崎山重创,动静传出后,蛰伏天子寝宫四周暗处的血影卫蜂拥而至,要将阮崎山就地斩杀,错失良机的阮崎山只得退走,但那些死士高手又能轻易放过他? 最后在离宫墙百步的一座偏殿顶,身负重伤的阮崎山被近十位只受天子之命的血影卫团团围住,眼看是入了必死的绝境了,然而这位已然受了极重内伤的老人却全然不顾崩坏根基的反噬,强行将气机流转八百里,使出了一招只稍逊于刀圣付一刀的“开天式”的“方寸雨”。 白衣男子他当时有幸在不远处观战,端的是毕生难忘,从远处望去,老人以气御刀,双刀离手不离身,以老人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仿佛天降刀雨,刀刀太素,每寸之间都是磅礴刀气,将十个血影卫中闪退不及的七人斩成了血雾,死的不能再死,老人也由此脱身出了皇宫。 自那次亲眼见识了老人的“方寸雨”之后,这位白衣少司命便一直念念不忘,为了得到老人的这一可怖绝技和那两把绝世名刀,不惜追踪老人三年,甚至辗转三千里,当然,他之所以敢如此,是因为他知道老人自从三年前受了重伤之后,内力境界已然下滑到了二品小宗师,没有了一品太素深厚内力做支撑的老人不可能再使出那一招“方寸雨”,他对自己也就没有太大的威胁。 然而,不知为何,此刻见老人这个姿态,虽然一没有双刀在手,二没一品深厚内力,但他偏偏心神一阵没来由的不安,难道仅剩二品内力的他还能使出那招方寸雨? 阮崎山先是闭眼,又忽然睁眼,一股磅礴如汪海的气息骤然从他的体内迸发出来,一袭宽大陈旧的灰衣膨胀成球,猎猎作响,同时老人脸色变得异样红润,没有半点方才因为失血过多的惨白。 老人忽然倒转锋利剑尖遥指青天。 曾有幸见过这似曾相似一幕的白衣男子登时脸色骤变,哪里还顾得了什么风流潇洒,拼了命的向后撤离,恨不得此刻能多长两条腿出来才好。 其余六个绣衣郎刚有所警觉,但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动作,下一刻,头顶青天降剑雨,剑剑一品太素,方圆三丈之内除了那老人和那手持单斧的老板娘所在的中心位置外,方寸不见生机。 老人生前最后一战,由刀入剑,圆了自己一个剑仙梦。 耀眼如日的白芒闪过之后,庭院中多出了一个方圆三丈的大坑,坑中唯一的方寸孤岛上,灰衣老人拄剑而立,睁眼望东,死而不倒。 李玉宸站在楼上窗边,瞧见了这一幕,双眼通红。 侥幸逃出生天只是一条手臂被太素剑气斩伤的白衣男子站在大坑边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骇人景象,原本阴柔俊美的脸庞此刻狰狞惨白,除了年少之时练功走火入魔而险些丧命外,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如此触碰到死亡的气息。 至于其余的六位绣衣郎,可就没有白衣男子这般幸运了,悉数在方才那一瞬间化为血雾,坑中唯一留下的只有那六把残破不堪的长刀。 需要将斧子抵在地上从而支撑身体不倒的老板娘忽然笑得腰肢乱颤,眼神怜悯的看着那个约莫是被吓坏了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敛回心神,眼神冷冰的瞥了那个嘲笑他的女人,狰狞笑道:“你放心,刚才我答应过你,要让你好好享受死亡的滋味的,本公子这就成全了你,让你跟这个老东西到地底下去团聚。” 白衣男子带伤出刀,砍向前者那抓着斧子的手臂。 早已将体内气力消耗殆尽的老板娘不闪不躲,任由那一刀朝着自己砍来。 然而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传出,这位白衣少司命的长刀并没能如愿砍在前者的手臂上,而是让忽然横空出现的一把竹剑给格挡了回来。 一个约莫十**岁模样的年轻后生手握竹剑出现在了老板娘的身前。 “你是何人?”罗申脸色阴沉如水的开口,“厉镜府司办案你也胆敢插手,莫不是活腻了不成?” 虽说对方是个内力修为不过四品境界,若是放在平时,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同他多说半句废话,直接一刀斩杀了便是,然而现在他也是重伤在身,已是强弩之末了,别看只是一条手臂受伤,但阮崎山的一品太素的剑气此刻仍旧在伤口肆虐,让他体内生不出半点新的气机来,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仍旧可以斩杀对方,但如此一来受的伤怕是要再加重一份,甚至要是让那好不容易才得以压制在手臂上的肆虐剑气顺着手臂钻进体内的话,就不单单是受伤那么简单了,怕是连根基都要被摧毁,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轻易不能再出手。 终究还是不能做到袖手旁观的年轻后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说道:“无名小卒一个,就是突然想来个行侠仗义。” 白衣男子微微一愣,双眼眯起,冷声道:“就凭你区区四品境界的修为?” 白衣男子话音刚落,年轻后生便听到了三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谁说就他区区一个四品境界的,难道本公子的六品境界就不是境界了?” “再加上一个你区区五品境界的杜大爷。” “还有你区区六品的孙爷爷。” 手持竹剑的李玉宸回转头去,只见那女扮男装的凶丫头武轻谣和两个蹩脚江湖游侠杜庇鹰与孙家田,三人也学人家单肩扛剑,不伦不类的朝他走了过来。 李玉宸轻声骂了一句,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 白衣男子却是不由得一愣,有点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ps:抱歉,上传的时候网络延迟,上传一章结果成了重复的两章,已修改,求推荐票) 第三十五章 贫道不厚道 身穿白衣的少司命罗申在左右权衡一番之后,终究还是选择退走。 当然,若是他铁了心的要大开杀戒的话,除了那最先出现手握竹剑的那个年轻后生稍微要棘手一些外,像之后出现的三只不入流的跳脚虾,便是再来一二十个也不过就是多加两三刀的事情,而真正让他心生忌惮的是那方才从楼上隐约泄漏出来的大千气息,本身内力修为就在二品巅峰的罗申对那故意显露出来的狰狞一角不陌生,那是一品三境的大高手才具有的宏伟。 隐藏在楼上不愿现身的那位一品大宗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在给他警告。 只落得一身重伤却没有捞到半点好处的少司命心有不甘的出了小镇,在走到葫芦形状的出口时,白衣男子脸色阴沉的回首,眼眸中杀气腾腾。 ------ 大雨过后,整座小镇气象清新。 没有背竹剑而是腰间挎了一把子母刀的李玉宸孤身一人,站在小镇东侧的山岗上,神色平静的俯瞰着处于峡谷之间的小镇,俨然平静如水,很是祥和,仿佛昨夜不曾有过那惨绝人寰的杀戮,如君王般独占街道尽头的大峡客栈门前有旅客进进出出,只是那些进客栈的旅客下一刻又踉跄冲了出来,脸色惨白。 从远处看去似乎一切如旧,唯有那庭院中尚未来得及填平处理掉的大坑彰显着这里已然是物是人非。 李玉宸将目光远眺至小镇南面出口,只见一辆没有顶棚的马车载着一口棺木缓缓离开,马车后两个挎剑江湖游侠骑马跟随,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在那两骑一车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之后,换了一身白纹袖边青衫的李玉宸收回目光,走向不远处那两块相互挨着的墓碑,两块墓碑一新一旧,新的那块在正中间简单刻着十个大字,“王贵发妻卓氏三娘之墓”。 李玉宸随手从地上将昨夜那尚未喝完还剩小半坛的桂花酒抓起,在新旧两座坟前各洒上一些,最后在新的坟前就地盘坐了下来,直接拿起坛子来喝,味道依旧辛辣无比,接连两大口下肚后,向来不胜酒力的李玉宸脸颊微红。 “老板娘,不厚道啊,说好了这坛子酒是请我跟阮老先生喝的,结果早上我拧着出门的时候,你那店小二胡阿邦死活要我先把酒钱付了再说,珍藏了七八个年头的老酒,可是被那小子狠狠的宰了一笔,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呀,眼光毒辣的没的说,将大峡客栈交到那小子的手里,准赔不了,甚至不出个四五年,估计还要比现在做得更大一些。” 昨夜酣战,昔日的大梁第一刀客阮崎山强行提升境界,重返当年的一品太素,以剑代刀使出了当年让无数江湖刀客神往不已的“方寸雨”,顷刻间斩杀六位绣衣郎,霸道剑气也致使二品小宗师境界的罗申重伤,最后不得不退走。老板娘身负重伤,不再拄着斧子艰难站立,直接颓坐在地,眼眸含笑的看着眼前这不知死活跑来逞英雄的四人,还有那后半拍赶到,手里拿着两把菜刀的店小二胡阿邦。 李玉宸等人要上前搀扶,老板娘摇头拒绝,不顾左臂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对眼前手持竹剑的年轻后生笑着说道:“公子长得英俊,为人更是仗义,三娘要是再年轻个二十来岁,容貌没毁的话,定然倒追公子。”把李玉宸说得哭笑不得。 然后老板娘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女扮男装的武轻谣,打趣道:“真是可惜了这一双丹凤美眸和水灵脸蛋,公子要是女儿身的话,三娘敢保证这位李公子定然会对你爱慕不已的。” 脸皮向来薄的很的武轻谣登时从脖子红到耳根,偷偷的拿眼睛瞄向那个手持竹剑的家伙,不敢抬头。 老板娘又招手将那个躲在人后哭得一塌糊涂的黝黑店小二叫到跟前,如往常一般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后者只是不住的颤栗着双肩,这么些年破天荒的没有顶嘴半句。 黝黑少年忽然跪倒在前者的跟前,老板娘顿时再也骂不出半个字了,看着眼前这个当年差些饿死在小镇口的黝黑少年,神情变得恍惚,六年前她将他抱回客栈的时候他才不过七八岁,她收留且供给他吃住养,一转眼竟是从一个小屁孩养大成了小野狼,她膝下曾有一双儿女,但早早夭折,这些年她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早已将这个少年视为自己的孩子。 在破天荒跟前者说了几句轻柔话后,老板娘面朝丈夫坟墓所在的东山方向轻声呢喃了一句:“当家的,三娘陪你来了。” 她自断全身经脉,含笑阖上双眼。 李玉宸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口,轻笑着说道:“我先前在江陵府认识一个女子,叫裴凤箫,也与你一般,女中豪杰一个,不过呢,她的腰似乎没有老板娘你来得壮实.......”李玉宸打了个酒嗝之后,没来由的轻叹了一声,“本来还寻思着哪天介绍给你俩认识来着的,你俩铁定会一见如故......” 酒劲微微上头的李玉宸轻叹一声,身子向后倒去,双手枕于脑后,任由温暖阳光晒在脸上。 一双深邃眼眸望着湛蓝天空愣愣出神。 解下腰间的那把双刀合一的子母刀,李玉宸手掌在古朴刀鞘上轻轻摩擦,自嘲的呢喃了一句:“让你跟着我这么一个草包,怕是要埋没你们了。” 李玉宸眼下苦恼的很,剑道尚且还没有登堂入室,已经够他焦头烂额的了,现如今又多了一项,练刀。 当然,也就是这无端生矫情的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昆寒掩生是当世可遇不可求的名刀,老人留下的习刀录里更是包罗万象,还有那几乎天下刀客都梦寐以求的方寸雨,这要是别人恐怕躲起来偷笑都还来不及,哪有像这家伙这般反倒愁眉苦脸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其实李玉宸不论是在剑道上还是练刀天赋都不差,甚至还得到了阮崎山首肯,李玉宸之所以这般矫情,说到底无非就是害怕自己会辜负老人的临终所托,辱没其名声。 老人死后,李玉宸自作主张的要将其遗体用马车运回昔日大梁的都城,让他微微意外而不得不刮目相看的是,仅就凉亭中避雨之时,算是萍水相逢的那两个江湖末流游侠,自告奋勇的说要将用刀老宗师的遗体亲自护送回陈留,方才策马跟在那载着一副棺木离去的马车身后的两骑便正是杜庇鹰和孙家田。 只不过考虑到那厉镜府司的少司命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放过阮老先生的遗体,同时也担忧杜孙两人沿路的安危,虽说那个罗申也受了重伤定然要休养一翻,但李玉宸还是给江陵府的荆南王捎去了一封书信,拜托他那位武叔照拂一下这两人。 说起来这也是杜庇鹰和孙家田自己争取来的福报,在两人安全将阮崎山的遗体运回陈留并安置妥当后,两人被武護破例招揽进了军中,分别担任了一个小职位,当然,以这两个活宝的跳脱性格进了军纪最是严苛的荆南军,头些年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脱掉几层皮,好在两人终究还算是争气,得以成功摇身变成了铮铮铁骨的军中猛虎。 当然,眼下李玉宸自然不曾想过自己的这个无心之举竟是会彻底改变了两人的一生。 李玉宸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昆寒掩生,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昨夜老人的那场方寸雨,当时李玉宸瞧见六个身手硬是要得的绣衣郎顷刻间被方寸雨绞成血雾,不由得大惊失色,即便到了现在再回想起来也仍旧是心有余悸。 双眸微微阖起点李玉宸一边回想着那场方寸雨,一边右手轻轻地握在刀鞘顶端,大拇指抵在刀柄下端,轻轻将刀推出刀鞘三寸,露出古朴刀身,冷冽刀气登时弥漫四周。 体内气机流转叩问神阙,莲池中央现蜃楼,一层九丈,共有四层三十六丈,巍峨庄严,池中玉皇如龙吸水,扶摇直上登四楼,李玉宸豁然睁眼,左手抽刀,倒转锋利刀尖,遥指朗朗青天。 然后李玉宸便听到背后传来武轻谣那凶丫头大笑的声音。 雷声不大,雨点更小,只在他周身六尺内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些,李玉宸看着脚下地上那不痛不痒的小坑,不由得摇头苦笑,虽然今早起床先在房中将老人留下的习刀录初略看了一遍,知晓这方寸雨类似于上乘剑道的剑意,也即生罡,是体内气机对剑气精准至分毫的操控,这就要求要有深厚如一品三境的内力做框架支撑,对此,李玉宸自个儿将其理解是刀剑两道最后的殊途同归,当然,其中差异还是有的。 其实李玉宸完全没有必要觉得难堪甚至气馁失落,要知道即便是先前那二品小宗师的罗申来做,也未必就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他现如今巍巍九层玉皇不过才修炼凝结到四楼,便已然有了这般成效,若是创出此招的阮崎山没死,瞧见李玉宸方才的表现的话,该有一句“孺子可教也”,当然啦,武轻谣那个小妮子是不可能知晓其中之艰深的。 李玉宸将昆寒重新插回刀鞘中,横挑于两肩,双手慵懒的搭在两端,动作轻佻的转过身,缓缓走向那笑得弯腰在地的武轻谣,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前者笑得乱颤的身子,笑道:“怎么,怕客栈里鬼魂太多被吃了去,才害怕跑出来找我的?” 一副贵家公子打扮的小妮子如同被戳中了要穴,当即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谁说的,堂堂本公主会怕几只山匪的鬼魂?” 李玉宸好心提醒道:“是七十一个山匪,哦,对了,要是再加上那九个死得尸骨无存的绣衣郎的话,那就是整整八十个,当然,要是再加上阮老先生和老板娘的话,那就是......” 脑子里胡乱遐想的武轻谣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嚷嚷说要夺下那家伙肩头上的昆寒并杀了他。 李玉宸仗着武功要高过那妮子两品,轻而易举的就拿手摁住了前者的额头,后者怎么伸手也够不着被他抓在另一只手里的昆寒。 李玉宸忽然撤手,脸上装出一副惊恐慌乱的表情,惊呼一声:“啊,你看你后面是谁?”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鬼魅的小妮子登时尖叫声响彻整座山岗,下意识的就躲进了那家伙的怀里。 被早已长得祸国殃民的小妮子抱了个满怀,李玉宸当时就傻愣僵在了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小妮子桃花双眸紧闭,将头死死的埋在那家伙的胸膛上,妙龄女子独有的淡淡体香也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慌不择路的乱窜进了李玉宸的鼻子中。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阵阵酥软,明明是道士身份的李玉宸却在心里默念了一声释家的佛号。 这他娘的是要贫道滴老命啊! (求推荐票) 第三十六章 仙人打架 在大殷王朝西北,北厥西南,大月氏的东面,有相当一大块地域处于“无国无官”的微妙状态,此处云集掺杂了来自三国乃至其他更偏远地域的人士,向来是鱼龙混杂的很,就此地的名称,三国有着各自不同的叫法,大殷王朝称其为瓜州,据说之所以取这么一个名字是由于此地盛产瓜果,乃天下一绝,而除此之外也不少喜好嚼咀文字的人士认为这“瓜州”中的瓜字该是三国瓜分之意。 瓜州地域辽阔,有半个大殷的江南这般大,然而整个瓜州却有近九成九的地域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沙漠,稍微能称得上“城镇”二字的城镇只有四座,其中有三城各自贴近三国边陲,而剩余的最后一城,同时也是四城中最大的那一座城,则是居于瓜州的心脏地带,大殷王朝称此城为敦煌。 虽说敦煌地处戈壁沙漠腹地深处,但此城之繁华荣盛丝毫不逊色于大殷的绝大多数重城,而且鱼龙混杂的敦煌城就常年居住落脚的人士便有十万之多,再加上每年都有将近三四万的商旅来往于此,敦煌城一年四季都热闹的很。 因为过于鱼龙混杂,又没有个可以完全震慑全城的势力管辖,所以敦煌城向来是混乱的很,白天里倒还好些,可要是一到从来没有宵禁一说的夜晚,白日里蛰伏四处按兵不动的各方势力就开始蠢蠢欲动,可以说这座沙漠之城几乎每天都有数百乃至更多的人丧命,但这座在沙漠中存活了四百多年的城镇对此却是早已司空见惯,即便是寻常百姓人家在夜里无意间看到自家门前横满了支离破碎的尸体,也少有人会小题大做,那些显然是死于非命的人的尸首没等天大亮,就会被城中的一些势力悄然清理掉而消失不见,等翌日太阳东升,一切早已恢复如初。 然而,今日的敦煌城却似乎有些“失态”,估计得有小半座的人们跑到了城外凑热闹,看两人打架去了。 二年前因为得罪了当地的官老爷而不得不举家搬迁逃难到敦煌的黄大桂也挤在了出城的人流中。 名字取自于家门前一颗大桂树的黄大桂在拥挤的人流中不时踮起脚尖,或者豁出去不顾被骂而撑着前面陌生人的肩膀跳起身子,望向城外不远处的那座神沙山。 意料之中挨了别人一顿臭骂的黄大桂激动得嘿嘿傻笑,就在刚才他跳起身子看到了神沙山上正在打架的两位神仙,一个是神仙作大殷中原道士打扮,另一个则是作北厥的僧人装束。 二年前刚到敦煌城的时候,他就听说了关于这座完全由沙子堆积而成的神沙山的传说故事,据当地年老的长者讲述,早在还没有这座敦煌城的千余年前,此处有一间佛门的小雷音寺,有一年四月初八,寺里举行一年一度的浴佛节,善男信女都在寺里烧香敬佛,顶礼膜拜。当佛事活动进行到“洒圣水”时,住持方丈端出一碗雷音寺祖传圣水,放在寺庙门前。忽听一位外来道士大声挑战,要与住持方丈斗法比高低。只见道士挥剑作法,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黄沙铺天盖地地而来,把雷音寺埋在沙底。奇怪的是寺庙门前那碗圣水却安然无恙,还放在原地,道士又使出浑身法术往碗内填沙,但任凭道法多深,碗内始终不进一颗沙粒,直至碗周围形成一座沙山,也就是现如今的这座神沙山,圣水碗仍旧安然如故。最后道士无奈,只得悻悻然的离去,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一声轰隆,那口被道士砍出一条弧形裂痕的圣水碗忽然塌落一半,在碗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月牙形状的大坑,同时碗中的水仿佛被刀斩断一般,跌落到了巨坑之中,形成了一弯清澈的湖水,后来便成了现如今那神沙山脚下,当地人口中的月牙湖。 从小便在虔诚信佛的娘亲的熏陶下,黄大桂对这个佛家传说显然是相信要多于怀疑,然而刚才见到那道士一剑就削掉了半个山头之后,便彻底打消了心中那最后一点疑虑,若不是神仙,凡人之躯有谁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么一大半山头给削掉? 高达百仞的神沙山之巅,只有一条手臂的中年僧人单脚点在脚下一粒较为大些的沙子上,脚下纹丝不动,一对浓密的黑色眉毛微微低垂,明显有别于中原人士的淡赤色的眼眸平静如水的俯瞰着站在低处的青袍道士,如菩萨低眉金刚怒目。 方才一剑将半个山头削掉的青袍道士此刻便站在那低洼处,身上道袍上明显留下有几个拳印,隐约有些狼狈。 此刻若是让李玉宸看到的话,定然会震惊激动不已,话说这个被城中百姓当做是神仙下凡的青袍道士不是他人,正是他那自号太痴的四师兄莫小岩。 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前,老真人张筠一将一身玉皇楼传给了他的小师弟李玉宸,他便负剑下山自断道家太素路,改入偏锋剑道,且修的是有悖于先前在齐云山所遵循之天道的杀生剑,以求剑道速成,为此他不惜千千迢迢远赴比瓜州还要更西更北的天山,十五年前天刀门的门主付一刀在天山以雪崩练刀而入圣境,他莫小岩便要以雪崩练剑入仙境。 曾经为了入北厥惹刹寺求佛法自断左臂以证佛心坚如磐石的独臂僧人单掌竖于胸前,看了一眼自己胸前被前者利剑划破的僧衣,低声颂了一声佛号,称不上慈悲相的脸庞上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早在数月前,师尊推演得知你们大殷该有陆地神仙陨落,后来经过一番打听,说是道家三山之齐云山的张老真人蒙蔽天道,将一身玉皇楼转嫁到了他人之身上,我们北厥的皇帝陛下得知这个消息后很是重视,命贫僧前往大殷查探仔细,本来还寻思着此地到齐云山怕是还要有两个月的遥远路途要走,不承想竟是这般有缘,能在此地遇到齐云“指画丹剑”四杰之剑杰,虽然早在惹刹寺的时候就听说了齐云山上有四杰,却能与那蜀山的六秀一东一西,分庭抗礼,很是了得,今日一见,看来贫僧还是低估了施主。” 向来性格古怪不爱说话的剑痴莫小岩神情平静,无悲无喜的瞥了一眼拥有金刚体魄的独臂僧人,没有搭话。 独臂僧人也不以为意,眼睛瞥向前者手中的那柄古朴长剑,说道:“施主方才那一剑怕是该有天象的宏伟气魄了,初时贫僧还在狐疑,那张老真人是不是将那身玉皇楼转嫁到了施主的身上,不然如何能在数月之间从初窥太素突然臻至天象境界?但从施主方才那一剑仔细看来,却发现施主虽然在剑道上踏入了天象境界,但内力却犹自停留在太素境界,你们道家不是有个太素一步入地仙的说法吗,要是贫僧没有看走眼,施主应该是走了一条与道家渐行渐远的凶险路,怕是此生都无望证道升仙了,不免让人觉得惋惜。” 方才这位仅是而立之年的青袍道士忽然递出天象境界的一剑,若不是他早已练就了金刚体魄,怕是要被拦腰斩成两截了。 五指轻轻叩在名剑渊龙剑柄上的莫小岩自嘲的冷笑一声,终于开口说话:“大师,你可曾听过你脚下这座神沙山的传说故事?” 独臂僧人轻轻点了点头,“前几日在来此城的路上听同行的商旅说起,但我隐约记得最后是那僧人将道人收了去。” 莫小岩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倒是好厚的脸皮。” 独臂僧人不置可否,如蜻蜓点水般站立在一粒细砂上的脚尖轻轻一拧,四周的沙子缓缓流动,传出微弱如蛇走地的声响,僧人语气平淡的开口说道:“施主在剑道一途上的造诣虽然不是贫僧所见过的中最好的,但也绝对排的上前三,尽管升仙机会渺茫,但施主将来在剑道的成就怕是没有几人能出其右,只不过施主现如今内力修为要低贫僧一品,即便再来十剑方才的天象一剑,也绝难破得了贫僧的大金刚体魄,贫僧呢,虽说不愿多走几千里寻思着能从施主的口中得到答案,但现在看来即便贫僧杀了施主,怕是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过也无妨便是了,贫僧也正好有意顺道去你们大殷的国寺云林禅寺一趟,同大宗持寺云**师说禅辩佛......” 独臂僧人忽然将眼睛转而俯瞰向人头密密麻麻的山脚下,脸上露出一抹与他之前宝相庄严截然相反的狡黠,笑道:“至于方才施主提到了神沙山这个传说故事,贫僧这也算是临走之时的一时兴起,便也故弄玄虚一回,你瞧,这山脚下都挤满了人了,可都在看着咱俩呢,要不就给来一出?” 自号太痴的莫小岩白了前者一眼,见到眼前骇人情形一双剑眉下意识的凝紧了几分,心里却忍不住骂眼前这大秃驴真是他娘的脸皮厚,想打人直说了便是,还皇而堂之的来这么一出。 山脚下那密密麻麻前来看神仙打架的百姓,一个个仰着头张大了嘴巴的望着山顶。 只见原本高百仞的神沙山以那僧人为中心,方圆百丈的沙子全部脱离山腰底处的硬实地面,悬浮在空中,凝成了一个巨大如山体的倒挂龙卷,遮天蔽日的悬在那道袍狂乱翻飞的道士头顶上空。 敦煌城,有仙人临凡尘,投足间排山倒海! (求推荐票) 第三十七章 齐云山上剑管够 对于排山倒海这四个字,世人无不以为那是神怪志异小说里的荒诞传说,然而当众人亲眼看见那高达百仞的巍峨山体被掏空高举,才知道以前实在是坐井观天。 年轻时曾自断一臂的北厥僧人飘然登顶于倒挂龙卷,一身宽大僧衣恣意飘飞,如仙如佛。 被头顶由无数颗沙子凝成的龙卷压顶的青袍道士莫小岩微微抬眼,淡淡望向那如仙佛般屹立在“山顶”之上的独臂僧人,无悲无喜的说了一句,“高处不胜寒,大师站这高做甚?” 与先前递出的那一剑如出一辙,莫小岩在身形轻盈向后飘飞数丈离开那龙卷之后,手腕微微挑起,古朴渊龙剑身微微倾斜,剑尖遥指那“山顶之上”的独臂僧人。 出剑时,莫小岩忽然将剑身微微压下,在退到稍远处观战的百姓眼中,这位与其称其为道士且还不如说他是剑士来得妥当的青袍道士,斜劈出一剑,没有期盼中的绚烂剑气,更没有想象中的惊人声势,仿佛只是再普通寻常不过的一剑,即便就是城中未曾练过武只要拿得起长剑的稚童也能勉强劈出那一剑。 下一刻,一声类似于酒碗坠地破裂的脆响轻轻传出。 紧接着,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悬在道士头顶上空的那座形如倒立金字塔的沙龙卷被斜斜的切开,僧人脚下所站立的上半截山体沿着倾斜的切痕滑落,同时那失去了僧人气机凝聚的下半截巨大山体开始分崩离析,依势向下坠落。 从山脚下黄大桂的眼睛望去,只见山顶之上仿佛一挂巨大无匹的金色瀑流从天而降。 沙流撞地,于平地激起千层灰尘,如滔滔海浪。 一时间山摇地动,轰隆巨响震天撼地。 稍微靠近些山脚下的观客尽管知道那惊世骇俗的沙流不至于砸中自己,但仍旧丢了命似的向后逃离,密密麻麻的人群登时混乱不堪。 为了力求“以德服人”而也将修为压制在维摩境的独臂僧人眼眸露笑,眼前这个堪称剑道怪胎的齐玉山道士总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在与脚下残缺山体一同下坠七八丈之后,这位独臂僧人纵身从山顶跃下,魁梧身形向下急坠,下坠速度犹在巨大山体之上。 在山体犹自尚未完全落下,离地且有三丈高的时候,独臂僧人站在其正下方,只见其双膝微微弯曲,单手高举过头,赫然做出了一个霸王扛鼎的狂妄姿势。 另一边,刚刚才递出了太素一剑的剑痴莫小岩单脚点地,身形迅速向后向下飘飞,片刻间便退到了山脚下那形状如新月的月牙湖边。 在山下众人的惊愕神情中,至少有十个敦煌城城门大小的山峰在以万斤之势下坠到那独臂僧人头顶三尺的时候,独臂僧人轻声低喝,手掌轻轻抵在那被道士一剑劈出的尖角上,魁梧身子在微微下沉后,山峰下坠之势骤然止住。 以神魔之姿扛山的独臂僧人似笑非笑的看向那退到山脚下湖边的青袍道士,以单掌之势托举仍旧高达五十仞的山峰,连人带山开始沿着倾斜山坡向下奔走。 早已退到远处观战的百姓纷纷下跪,对着那该单掌托山沿坡奔走,该是仙佛下凡的独臂僧人纳头便拜。 在北厥第二佛陀鸠罗什的惊讶眼神中,那站立湖边的青袍道士莫小岩做出了一个异常举动,先前早已出鞘的长剑重新被归入剑鞘之中,同时隐约见其开口念了一个字,看其说话时的嘴型该是一个“起”字。 紧接着,只见青袍道士身后的那一座形如新月的月牙湖,湖水一阵猛烈的激荡翻涌,然后以最左边和湖中心为界限区域,左侧的湖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抓起,在空中凝成一柄前无古人的蓝色巨剑,似有灵性一般调转剑尖直指那即将奔近的扛山僧人。 跪伏在人群中的黄大桂抬眼瞧见这一幕,激动得不由得痛哭流涕,原来那神沙山和月牙湖的传说竟是真的,这世间当真有仙人! 动起武来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出家人该有之慈悲的独臂僧人,嘴角噙起一弯冷笑的看着那剑意陡然攀升至天象境界的青袍道士,水来土掩,即便你修的是那诡异剑道可随意进出天象,那又如何,贫僧一山便可将你彻底镇压了下去。 仗着当世罕有的大金刚体魄,独臂僧人没有要将内力境界也提升至原来的大维摩境界的意思,而是仍旧压制于与前者道家太素相仿的释家维摩。 僧人奔走速度越来越快,即便是相隔百丈开外的观战百姓也能真切感受到脚下大地原本只是轻微的震动,登时愈演愈烈,仿佛地裂山崩一般。 转瞬间,一僧一道两人之间相隔不到十丈。 惊天之战,一触即发。 被当今武评第一人,蜀山剑仙掌教李西月亲口赞为不出十年可登顶剑道,二十年可剑开天门飞升成仙的莫小岩,脸上仍旧是一如往常的无悲无喜,在僧人单掌所托的巨山即将撞到右肩上方所扛的蓝色巨剑之际,从始至终都轻按在剑柄上却不曾动过的右手终于做出了拔剑出鞘的动作。 这个迟来了将近三个月的拔剑动作,他早在齐云山,那日恩师散掉一身玉皇楼之时,便想着要做,想一剑斩断了那蕴含了恩师一身修为的巍巍皇楼,那样的话,恩师也就不至于被釜底抽薪,百年阳寿一下子怕是连半年都不剩,其实那一日,他是多么想开口同师傅说,齐云山有他定可长盛不衰,小师弟有他断然不会在夺龙恶战中受伤分毫,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个实力,他恨,他恨他敬之如父的师傅,他恨他最疼爱的小师弟,他更恨他无能的自己。 那日他负剑孤身下了齐云山,一路走到这敦煌城,看到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平该恨之事,记得年幼的时候,师傅同他说,胸小难平可以酒填之,江湖大,波澜更惊,唯手中三尺长剑可平,这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那北厥僧人说他自断道家的太素仙路不假,他也确实走了一条凶险的杀生之路,但他三尺剑下所杀之人均是大奸大恶之徒,至于会不会与那所谓的天道相悖,他以为天道不在于天,而在于三寸人心,至于日后能否剑开天门入仙界,他已然不在乎,心中太平无悔无恨便不枉此生矣。 这一刻,莫小岩心境澄明,恩师所赠佩剑渊龙,霍然出鞘,右肩所扛的那把长二十余丈不止的蓝色巨剑,登时如一道长虹,随着莫小岩手握渊龙凌空斩下而微微抬头,然后以毁天灭地之势折下,劈向那座朝自己轰然砸下的巍峨山峰。 碰撞的轰隆声响如滚雷炸开,响天彻地,刺破众人耳膜。 碰撞之后,在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山峰与那天地巨剑同时迅速变小,然而两者相较,又以那道士凝湖而成的蓝色巨剑分崩离析得更快些许,但另一边,那个凶猛如金刚的僧人前进速度显然受阻不小,随着掌上的那座山峰被对方巨大水剑越斩越小,他脚下的速度也不由得迟缓了下来,脚下所留下的印记也是愈发的加深,但仍旧大踏着脚步向那青袍道士走去。 被山峰撞碎肆虐飞溅的水珠在跌落途中与同样被分崩离析的沙子混杂在一起,一同跌落下来,从远处望去,就好似那从天上降下的滚滚黄河之水,煞是瑰壮好看,而那僧人和道士仿佛置身于惊天瀑流之中。 转眼间,那蓝色巨剑就缩小到了只有一丈来长,但包裹在外的剑气却仍旧是长达三丈,大有后发先至且愈战愈勇的意味,另一边,惹刹寺高僧鸠罗什掌上山峰已然被砍得只剩下原来的十分之一不到。 这时,两者相距不到四丈。 忽然,鸠罗什做出一个惊人举动,只见其变掌为爪,五指如铁钩,深深抓入山峰之中,登时,剩余的小型山峰自行炸裂开来,成了一粒粒的沙子,然在鸠罗什磅礴的维摩气机的牵引下,却是形散而神不散,每一粒细砂之间隐约有如电流一般的淡淡金芒维系着。 在那柄剑气冲天的水剑斩落到鸠罗什的头顶之前,这些突然崩裂开来的细砂瞬间重新凝聚,变成了一口金色的大钟,将这位北厥僧人鸠罗什罩在其中。 水剑斩在那口金钟之上,传出金属碰撞的尖锐巨响,声音传开后即便是相隔百丈远的众人也忍不住拿手死死捂住双耳,但仍旧是头疼欲裂。 身处金钟之内的鸠罗什如闲庭散步般朝着那站立于湖边的青袍道士走去。 两人相隔一丈。 那柄水剑在剑尖不断被金钟磨碎后,已然由原来的一丈剑身变成了不足三尺,同时那剑气也是消磨殆尽,仅剩最后五尺,且还在不断消融。 当然,另一边的这位北厥高僧也并非如表面上所看上去的那般轻松如意,将其罩住的金钟此刻已然黯淡失色,原本厚如砖墙的钟壁此刻却是单薄如其身上的僧衣,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水剑刺透。 远处因为尖锐声响弱了下来而得以稍稍回过了神的众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的望着那已然快要贴在一起的两位神仙。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结局,在最后一僧一道只相隔一步的时候,水剑彻底化为了雾气,而那口由沙子凝成的金钟也在水剑完全消失的同时,彻底失去了色彩,变成了一盘散沙跌落坠地。 似乎是个无胜无败的大好结局。 鸠罗什眼神隐约有抹惜惜相惜的意味,看着身前那从始至终都神色平静如水的青袍道士,单掌竖于胸前,低颂了一句佛号,说道:“大殷江湖有你,不错!” 在北厥的凶名不比血金刚姚广笑弱的鸠罗什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然是对前者的莫大的肯定,虽说若是最后近身再战的话,即便他压制了境界,但凭借大金刚体魄他仍旧可以将对方斩杀,但他鸠罗什没有这么做,而且这也并非他的本意,不比大殷的江湖,北厥的江湖在当朝女相陆令轩的铁血手腕下,早已没有了多少生气,他鸠罗什是出家人不假,但他更是一个武痴,然而放眼整个北厥,除了被女相收为朝廷所用的高手外,江湖上几乎没有几个是入得了他鸠罗什法眼的高手,此次来大殷即是他北厥皇帝的命令,同时也是他自己的意愿,既然北厥江湖了无生趣,那我就去高手如林的大殷江湖游走一趟。 鸠罗什虽然难得称赞于人,但在齐云山众弟子中性格最是古怪的莫小岩却是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而是冷冷的回了一句,“齐云山人不多,但剑管够,大师此行去齐云山若是觉得我齐云山无人无剑,莫小岩随时恭候。” 这位北厥僧人对前者话中的寒意不以为意,而是笑道:“贫僧静候施主从天山归来。” 说完,这位独臂僧人便转身向南,轻轻踏出一步,一步之后更还一步,身形登时出现在了十丈开外,同时隐约传来僧人的放声大笑。 莫小岩默然的将渊龙归鞘,无悲无喜的看了一眼犹自跪伏在远处的普通百姓,莫名的轻叹了一声,在轻轻拂掉身上沙尘后,身形几度轻掠,便消失在了神沙山的西北面。 只留下那一半湖月牙犹自激荡不已。 (求推荐票) 第三十八章 白媚娘 因为先前在大峡客栈多耽搁了数日,所以李玉宸接连赶了五日的路程,期间几乎没有投宿住店,多在荒山野岭露宿,这可就难为从小便是娇生惯养的武轻谣,以致于在头一天这凶丫头的脾气异常之大,多次以绝食相要挟,要李玉宸改走宽敞官道,住客栈上酒楼,只不过每次下来都经不住李玉宸烧烤出来的绝味野味的诱惑,可谓是吃得比谁都多,前后也就五日的短暂光景,这妮子似乎长胖了些许。 有一日,李玉宸无意提了一嘴,结果那小妮子听后好一阵不高兴,委屈着说哪有,结果后来小妮子自己偷偷捏捏了腰间,也不知道是心里头在作怪也是确有其事,小妮子一阵羞恼的找到了李玉宸,硬是将这罪魁祸首强加在李玉宸的头上,怪他每餐都弄那么多的野味,还烤得那么油腻,这才使得她不小心长胖的,把李玉宸直弄得哭笑不得。 为了照顾这两位一大一小的女子,李玉宸特地将之前的马匹给卖掉了,换了一辆不算太拥挤的马车,这几日武轻谣和那名叫琅玕的彩衣女孩都待在里头,而李玉宸则是没选择的当起了两位大小姐的车夫,夜里睡觉也只得在马车外头喂蚊虫,不过好在李玉宸早有过与师傅张筠一游历天下的经历,有些不可与人说的经验之谈,倒也不至于觉得这有什么。 从清晨时分出发,在接近晌午时分马车来到了较为凉快些的山岭间,李玉宸一如前几日那般在林间打了几只野味,一只野兔,一只山竹鸟。 之前与师傅下山穷游,除了一开始是师傅弄吃的外,后面几乎两年多都是李玉宸亲自动手,没办法,谁叫他摊上那么一个“厨艺惊人”的师傅呢。 在寻得一个干净水源之后,李玉宸动作娴熟,三下五除二的便将野味的毛发和内脏清理干净,当然,若是让刚刚逝世的阮崎山得知,这家伙居然拿他所遗留下来的名刀掩生,来刮毛切肉的话,估计得活活再气死一回。 挨着清澈小溪生火,李玉宸手法老道,两只野味同时烘烤,没一会的功夫皮肉便转成了金黄色,叫人看着嘴馋。 李玉宸拿锋利之极的掩生轻轻切下一条香喷喷的兔腿,拿给早就蹲坐在一旁等着开吃的彩衣小女孩琅玕。从一开始接触到现在,李玉宸就发现这个古怪的小女孩,似乎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表现出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童性,而其余时间简直就像是一只活了几百岁的老妖精返老还童一般,让旁人根本看不透。 随后李玉宸又撕下一条,自顾着在溪边找了个干净的些的石头坐下,慢慢的享受了起来。 特地将自己坐的离野味远些的武轻谣,一脸愤恨的瞪着那个故意发出各种享受声音的家伙,然后冷哼着将头转到别处,不去看那讨厌的家伙,和那看一眼便叫人嘴馋的野味,只是偏偏小肚子很是不争气的闹个不听。 在将手中一整条兔腿啃咬干净之后,即便隔的老远都可以清晰听到前者肚子咕咕叫的李玉宸,不由得摇头苦笑。 “山竹鸡,不肥不腻,吃了不会长胖的。”李玉宸手里拿着不大不小的一块烤肉,从她的背后递过去。 她听见他提到“长胖”两个字,登时仿佛被戳中了要穴一般,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可恶的是,那家伙都快要将那香喷喷的烤肉碰到她的鼻子了,香味扑鼻而来,肚子又是不争气的一阵咕咕大叫。 她偷偷拿眼角余光瞄了那烤肉一眼,分不出是野兔肉,还是真如那家伙所言,是山竹鸡肉,要是前者的话,她是打死都不会吃一口的。 李玉宸强忍着不笑,似乎看出了前者的犹豫,便笑着说道:“放心,这绝对不是兔子肉,之前你也没说你不吃兔子肉啊,我自然不知道了,下次我不再打野兔了就是了。” 自称是兔子好朋友的小妮子这才勉为其难的从那家伙手中接过。 李玉宸才转身,那彩衣小丫头就两眼汪汪的盯着他直看,也不说话,有趣的是,而蹲在她脚跟的那只大白猫则是仰着肥嘟嘟的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它的主人看,一人一猫神情动作简直如出一辙,李玉宸哑然失笑。 “还要再来一只是不是?” 别看这小家伙长得玲珑小巧,胃口倒是惊人的很。 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腻腻的小丫头点了点头。 李玉宸自己切下一小块,将剩余的全部都给了嘴馋的小丫头。 小丫头欢天喜地的接过,很是心疼的扯了一小块肉下来,赏给了口水都快流一地的大白猫。 不得不让李玉宸刮目相看的是,那只似乎从来都不曾叫过的大白猫很是具有灵性,感觉能听得懂人言。与它的主人一般,这只大白胖子的胃口也是大得惊人,李玉宸似乎就没见这家伙吃饱过,一路走来,李玉宸发现这只古里古怪的大白猫不时会自己跑出去觅食,好几次都是沾染一身血污回来,一开始的时候他和武轻谣还以为是出去受了伤,却发现它身上没有一丝伤口,这才知晓感情这些都是别的倒霉家伙的。 经过这么一阵子的相处下来,这只看似慵懒温顺,实则脾气大得很的大白猫已经不再向之前那般,对武轻谣和李玉宸两人敌意的很了,尤其是在吃过李玉宸的绝味烤肉之后,更是大转性,时常跟发了情的母猫似的围在李雨辰的身边,为此李玉宸还没好气的给这明明是公的家伙取了个矫情的外号,白媚娘。 吃了个五分饱后,李玉宸简单在溪边将手和掩生洗了一下,然后轻轻一步跃到小溪中央的一块宽大石头上,盘坐了下来,将腰间那早已归鞘为一体的掩生和昆寒横在双腿上,开始了每日的吐纳功课。 左右手五指张开,自额头上的神庭穴一路往下轻轻敲打,途径清明、人中、人迎、风池等穴位,最后归于神阙穴,如此来回反复九次,气机牵引流转全身经脉穴窍,最后归于神阙穴,在气机碰撞之下,神阙之内那池子淡金色池水如东海之水潮起潮落,其声势比前一阵子又是更壮大了几分,同时那株摇曳在池水中的莲座叶龙胆也已然长的初具形态,隐约有几分李玉宸之前在香炉峰上所见到的模样。 下上之前,应该是受了师傅所托的三师兄张竹兼,同他详细口授了玉皇楼的引导法门,和平日里修炼所需注意的问题,其中便有那么一条,要求禁女.色,唯有等到这株异莲结出了七七四十九颗龙胆之后,方不至于影响修为,当时三师兄跟他说这个时候,让他好一阵尴尬。 莲座叶龙胆结出龙胆便意味着李玉宸的玉皇楼终于修炼到了第五层,这时候才真正称得上是有所小成,巍巍玉皇共有九层,从下往上一层更比一层难登,虽说李玉宸眼下已经到了四楼,但这何时能够更上一层楼却是不可预见,至少以他现如今的状态来看,只怕是还要一段不短的光景,除非是遇到了大机缘,或者如之前登上四楼那般,在濒临死亡边缘有所感悟,但显然这两种都不大靠谱,前者可遇而不可求,至于后者,李玉宸还不至于自负到以为自己有九条命,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指不定哪天就真他娘的挂了。 在凝练玉皇楼的同时,李玉宸熟稔的一心二用,蕴养在体内的“天一生水”也悄然运转,虽说李玉宸剑道上的资质尚可,但毕竟天一生水诀是人家东海天水阁的镇阁之法,其修炼程度之难无需多说,李玉宸心里自知自己没有那凶丫头的逆天之姿,尽管她只是哪天心情来了就修炼一下,却偏偏已然修炼到了让李玉宸望尘莫及的第三重,盘水加剑。 在这么一个怪胎妖孽的珠玉在前,李玉宸不服不行,也只得用古人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勤能补拙”来宽慰自己。为此,几乎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李玉宸都在修炼,片刻不敢松懈,甚至有时候夜里睡到一半就要偷偷起来温习功课。 在如此这般的紧赶慢赶之下,李玉宸总算是将天一生水诀的第一重“流水朝宗”修炼圆满,现如今即便在这流水湍急的溪水中,他李玉宸也照样可以造出声势不弱的流水朝宗,在这一点上,内力明显要弱于李玉宸的武轻谣就没办法做到,至少其声势不如前者,对此,李玉宸的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小平衡。 此刻,体内腹中,天一生水剑意如漩涡滚打着龙壁,隐约灼热,正好与神阙之中的那一池子惊涛骇浪的冰冷相反,因此一时间体内亦冷亦热,仿佛置身于水深火热,微微难受之余,又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早已将所有剩余的野味都消灭干净的彩衣小女孩琅玕,双手托着婴儿肥的脸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愣愣的望着那盘坐在溪中巨石上而一动不动半个多时辰的李玉宸,却不知其心里都思量些啥。 而她的那只被李玉宸取名媚娘的大白猫此刻不知所踪,约莫是方才没吃饱,自己又偷偷跑出去打牙祭去了。 至于那个早已恢复回原来动人女儿身装束的武轻谣,约莫是迫于李玉宸每日如此勤奋的压力,也有模有样的打坐了起来,只不过这害怕长胖而没敢吃多的小妮子,时不时就会睁开眼睛,瞄向那方才吃剩的一小半山竹鸡而显得神情犹豫和挣扎。 过没多久,那只大白猫就跑了回来,原本白净的毛发意料之中的沾满了血污。 然而,紧接着,闭眼入定中的李玉宸就听见几男几女高声说话的声响,由远及近的朝着自己这边而来。 李玉宸睁开双眼,只见清一色身穿白衣手持长剑的四男二女从一旁茂密的丛林中,踩着树梢飞身跃下,来到了溪边。 (求推荐票噻) 第三十九章 一截柳枝斩浊河 四男二女,白衣飘飘的六人身轻如燕的从树梢跃下,在离李玉宸三人两丈开外轻盈点地。 见来者似乎气势汹汹,李玉宸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当即起身从巨石上一步跨过湍急的溪流,不动声色的在武轻谣和小女孩的身旁站定。 原本气焰有些不可一世的六人,在见到李玉宸展露出不俗轻功后,不由得微微惊讶,但仍旧有人嗤之以鼻,眼神中的不屑毫无掩饰。 六人朝着李玉宸三人所在方向走了过来。 “喂,我问你们,刚刚可有看见一只青额吊眼的大白虎从这经过?” 说话的走在最前头的英俊男子,李玉宸匆匆打量了其一眼,发现言语间居高临下的白衣男子修为竟是不弱,应该与自己一般,也是在四品境界,李玉宸再打量了一下这六人的佩剑,发现其余五把都一样,该是同一个门派的制式剑,唯独这名问话男子手中所持的长剑大不相同,除了剑鞘略显古朴大气外,剑柄上更多系了一条用玉佩做成的剑穗,俨然不是俗物。 李玉宸最是瞧不惯这种无端蔑视人的嚣张气焰,懒得搭理,对方虽然六人,但似乎也就此人内力在四品,其余五人都是清一色的五品,李玉宸向来不好主动生是非,但若是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无理取闹的话,他也不介意拿这六人练练刀,不敢说一定能赢,但以他自诩四层的玉皇楼要力压同境界之人,至少可保证武轻谣和那小女孩不受伤。 见对方不予理睬,为首的白衣公子脸上微有愠色,以他一贯的脾气,眼看就要发作。 只不过,在他发难之前,若论刁蛮她认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的武轻谣当时不答应了,丝毫没有处于弱势所该有的觉悟,只见这古灵精怪的小妮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悄然打转,闪过一抹狡黠。 “是通体雪白的么?”武轻谣很是“配合”的回应道。 先前注意力都被锋芒毕露的李玉宸吸引了去的六人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个姿色堪称倾城的妙龄女子。 那手持特殊佩剑的白衣公子眼睛在武轻谣的妙曼身体上打量了一翻,向来冷傲不可一世的眼神中微微闪过震惊之色,脸上的神情也不再跟之前问李玉宸时那般冷漠。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平静的向武轻谣点了点头,“不错,是通体雪白,姑娘可曾见过?” 李玉宸一眼便看出在戏弄对方的武轻谣没有直接回到前者的问题,而是继而很是认真的追问道:“是不是长有两只眼睛?” 名门公子模样的那人不由得微微一愣,“老虎不都是只有两只眼睛吗?” 此刻肚子里装满了坏水的小妮子一副公子所言差矣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不尽然,也有的有三只眼。” 李玉宸哑然失笑,被这凶丫头这么一闹,估计是难以善了了,不过他也没有要阻止前者的意思,算是给对方的一个礼尚往来的吧。 “这世间还有三只眼睛的老虎?!”仍旧没有发现端倪的白衣公子听了觉得一阵纳闷。 “可不?”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妮子点头道:“老虎要是长了坏心眼,加上原本就有的两只,岂不就是三只眼了?” 正所谓当局者清旁观者,另外五个白衣男女似乎已然听出了这话中之意,其中三个忍不住想笑出来,剩余两个白衣女子中,一个约莫是天生一副万年冰山的脸,看不出喜怒,另一个身形要较前者娇小一些的女子,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那白衣公子身后的衣角,似乎是要警醒于他,然而后者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武轻谣那边,也就丝毫没有察觉到同伴的这个轻微动作。 约莫是被色迷心窍了白衣公子还犹自没有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继而好奇的追问道:“老虎也能长坏心眼?那这么说姑娘是看到咯,还请姑娘相告。”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妮子挑了一下眼睛,“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先前憋得难受的三男子再也没能忍住,给大声笑了出来。 这边,怀抱着已然擦拭干净的大白猫的琅玕笑得人仰马翻。 “你......” 到了这个时候,白衣公子哪里还会有听不懂的道理,对方绕了这么久,感情是在拐着弯骂自己是披着人皮的黑心虎。 白衣公子在门派中向来是众星拱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戏弄,当即就霍然拔剑,同时微微回过脸去,用眼角余光冷冷瞥了身后那三人一眼,三人登时噤若寒蚕,不敢再发出一丝笑声。 另一边,计谋得逞的武轻谣仍旧笑得纤细身子乱颤,完全无视对方的恼羞成怒。 好在就在这时,先前那扯了扯白衣公子衣角的女子上前劝阻了一下前者,压低了声音在其耳边柔声道:“上官师兄切莫冲动,下山之前掌教和众位师叔祖可是叮嘱过咱不可惹是生非的,更何况现在吴小师叔不在。” 被女子唤作为上官师兄的白衣公子这才冷哼一声,但脸上显然是怒气未消,不过显然,他心底对那个似乎身手不在自己之下的挎刀男子有些忌惮。 给人予一种仿佛出自书香门第而显得知书达理的女子上前一步,对着李玉宸等人歉笑道:“在下孟乔,我们是蜀山的弟子,适才我们遭到一只大白虎偷袭,将我们的一匹马给吃了去,我们寻思着这多半就是山下村民们口中所说那作恶多端的妖怪,便一路追踪至此,却忽然没了踪迹,方才这位是我们的上官千树师兄,师兄就是这个脾气,并没有要冒犯各位的意思......” 蜀山弟子? 李玉宸一听不由得微微惊讶,怪不得总觉得这群人的衣着打扮有些眼熟,感情是当年与师傅游历天下时,所结识的书呆子吴文卿那小子所在的师门。 那年李玉宸十三岁,与师傅张老真人行走至汴梁,汴梁正遭遇浊河泛滥发大水,大河两岸的房屋茅舍纷纷被淹没,一些没来得及从河边跑远的百姓被大水冲卷到了滔滔河水之中,眼看凶多吉少,就在这时,于河边,李玉宸瞧见一位银须白发,身穿一身洁白衣裳的老神仙,手握一截该是从河边柳树上折下的柳条,轻如鸿毛一般站立在河边水上,只见其以拿手中柳条做剑,朝着滔滔如凶兽的河水凌空劈出一剑,然后便出现了李玉宸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幕,只见那如万兽奔腾的河水在以柳条劈下为界限的地方,轰隆断成两截,顺势从上游汹涌而来的河水到了该处便仿佛撞到了无形的护堤一般,再不能往前半步。 然而,下游的河水仍旧奔势如虎,尽管落水的百姓因为常年生活在河边而深谙水性,但面对这种普通人力根本无法抗衡的汹涌河水,也依然只有被肆虐冲卷的悲惨命运,除非能让这滔天之水平静下来。 李玉宸刚生出上面的疯狂想法,然后他就看到身旁从下得齐云山以来一年都不曾在人前施展武功的师傅在掠至河边后,莫名的蹲下了身子,在李玉宸不解的眼神中,师傅他老人家将双掌十指平张开来,然后轻轻的压在滔滔水面上。 那一刻,李玉宸隐约察觉到脚下所站立的地面一阵轻微的晃动,然后在李玉宸瞠目结舌的神情中,那下游的滔滔河水在激荡了数下之后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落入河水中的百姓这才游上了岸,得以逃出生天。 在等最后一名落水百姓被救上了岸,且众人远离了岸边之后,师傅这才将双手从河水中抽离。 似乎与师傅极有默契的那个白衣老神仙,几乎与在师傅将手从河水抽离的同一刻,他也将握在手中的那截柳条松开,解除了持续了该有半盏茶功夫的斩江姿势。 上游的滔滔河水登时汹涌奔下。 然后他便跟随师傅来到了汴梁城门口,没等一会功夫那个拿柳枝斩江的老神仙便也来到了此处,同时身边还带了个比李玉宸年长个两三岁的少年,后者也同那老神仙一般,浑身上下的衣裳都是雪白的颜色,纤尘不染。 然后李玉宸便知晓了,原来那位老神仙就是蜀山的剑仙掌教,师傅他人家时常挂在嘴边的老友李西月,而至于那个一身书卷气息,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白衣少年,就是吴文卿了。 在下山之前,他便曾听二师兄点评过这小子,说这个从小每日清晨都对着初升日头遥拜作揖的吴文卿,是天生仙胎,与白空山那天生魔胎武玄蚩是宿敌,两人一正一邪,对日吐纳便可臻至地仙境的吴文卿是正,而那个生而道家太素境,同时兼有着释家维摩金刚体魄的武玄蚩是邪。 那一年这位年仅十五,还不是现如今世人口中那蜀山白龙的吴文卿已然是二品小宗师境界。 相比之下,李玉宸就惭愧的很,甚至有些无地自容,因为他那时尚且不曾学过道家吐纳之术和其他武功,也就是无品的凡夫俗子一枚。 不过,李玉宸仍旧是将这位二品小宗师收拾得服服帖帖,没办法,谁叫那小子并非是与他师傅同辈分的李老神仙的弟子,而是李老神仙的弟子所收的弟子,虽然说常年由李老剑仙带在身边,但就这辈分上仍旧是要比李玉宸低一个辈分。 于是乎,某人就仗着师叔这一便宜身份对那位最重礼节的吴文卿各种捉弄和调戏,即便如此,后者也仍旧是一副礼应如此的管前者恭敬的叫声小李师叔。 回想到了过往种种的李玉宸在回过神来后,没来由的笑了一声,同时口中呢喃:“也不知道我那文卿大师侄现在怎么样了?” 隐约听到了前者说“文卿大师侄”这五个字的六位蜀山弟子,不由得一愣,个个面面相觑。 (求推荐票) ps:敢不敢来些打赏......(哭~~) 第四十章 白龙战螭吻 “文卿大师侄?!”上官千树阴测冷笑,“真是狂妄,套近乎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且不说你不比我年长几岁,便是武功修为,哼,怕是连给我那一品太素的吴小师叔提鞋都不配,也好意思以长辈自居,真是恬不知耻之极。” 李玉宸像看白痴疯狗一样看着这位皮囊和资质均属上乘的上官千树,原本是懒得搭理对方的,但既然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介意来次打脸。 只见李玉宸脸上摆出一副我真的没有骗你的欠揍表情,同时笑道:“可不?适才听你们管我那位文卿大师侄叫什么小师叔,而我呢,又是他的师叔,那这样一来的话,你们岂不是就是得管我叫声师叔祖?来来来,这位上官什么千木公子,叫声师叔祖来听听。” 原本就与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李玉宸乃是一丘之貉的武轻谣听了前者的话,顿时不由得笑得人仰马翻,以前她总觉得这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家伙身体里像是住了个老古董一样,呆板无趣的很,没想到偶尔也有这么好玩的一面。 先前还有意化干戈为玉帛的恬静女子孟乔却是有些忍禁不禁,不由得叹息一声。 果不其然,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别人吃亏的上官千树登时恼羞成怒,早已悄然按在剑柄上的右手就要做出拔剑出鞘的动作。 只不过,他狂却似乎有人比他还狂,仿佛一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拔剑相向的李玉宸脚下身法一晃,上官千树便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而至,旋即他惊讶发现手中那柄太师傅所赠的名剑逐风无论他如何运劲也不能将其从剑鞘中拔出毫厘。 李玉宸几乎与上官千树贴身而立,手掌掌心抵在后者佩剑的剑柄末端。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得上官千树身后的五位同门各自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与自己一众人年纪相仿的挎刀公子修为竟是这般惊人,尽管在他们六人中上官千树已然是佼佼者,且与前者同为四品境界,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其中之高低登时再明显不过。 值得一提的是,与其余包括孟乔在内的四人的惊骇略有不同,从始至终都站在后面一副万年冰山模样的女子眼神中更多的是耐人寻味的思量。 上官千树脸色阴沉似水,眼中杀气腾腾。 不管怎么说,眼下处于下风的上官千树也是他们的同门,除了那两个女子没有拔剑外,其余三个男子纷纷利剑出鞘,眼看没有了丝毫再缓和的余地。 然而就在这时,山岭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怒吼,吼声撼山动地,仿佛由传说中的洪荒绝世凶兽所发出。 耳膜都被震得生疼不已的所有人登时神色剧变。 “不好,是山下村民口中所说的那只妖怪,那妖怪怕是与吴小师叔交上手了。”孟乔满脸担忧,“上官师兄,我们快些过去支援吴小师叔吧。” 上官千树微微犹豫后,冷哼一声,终究还是与前者等人一同飞赴吼声传来的地方。 “吴小师叔?”李玉宸微微皱了皱眉,呢喃道:“难道是吴文卿那小子?” 自先前忽然传出一声惊天巨吼之后,又再次接连传出数声。 李玉宸微微沉吟了一下,转身对隐约有些跃跃欲试的武轻谣正色说道:“我过去看一下,你留在此地不要离开,照顾好琅玕。” 说完,也不给小妮子任何抗议的机会,李玉宸左手轻轻按在古朴昆寒的刀柄末端,身形几度轻掠便朝着先前那六个白衣蜀山弟子所去的方向消失了踪迹。 声音的源头来自于两座山岭之间的低谷处,上官千树身形如风的飞掠在其余五个同门的前头,那名一脸冰冷的女弟子紧随其后,而孟乔与其余三名男弟子则是在后头竭力跟随。 气质冰冷的白衣女子忽然没来由的转过头来,柳眉微蹙的朝来时的路望去。 下一刻,单手按刀的李玉宸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只见其如林间飞猿一般,每跃出一步都近六丈之远,身上白纹袖边的青衫被吹得紧贴前者前身,向后狂乱飘飞。 一息的功夫,李玉宸便来到了六人的身后,行在最前头的上官千树听到耳后忽然传来厚重之极的罡风,不由得回首一望,然而就在其回首向后望来的同时,神色凝重的李玉宸已然追上他的脚步,且一眨眼便从前者的身旁呼啸掠过。 在蜀山第四代弟子堪称翘楚精英的六人愣愣的望着前方那道颀长身影,上官千树更是脸色难看之极。 尚在百丈开外,早已将那六位蜀山弟子远远甩在身后的李玉宸,便依稀瞧见原本该是茂林丛生的山谷处一大片区域凌乱不堪,那些参天巨木仿佛被神魔拦腰撞断,在那片凌乱空地之中,李玉宸眯眼瞅见一只只怕该有两三丈高大的黑色巨兽在那狂乱扭打,如同江湖武人的走火入魔一般。 在离那巨兽只有三十来丈远的时候,那只黑色巨兽身形错开,露出其庞大身躯后的那一袭白衣。 李玉宸双眸瞳孔猛地一缩,难道那个变.态白衣就是吴文卿那小子?! 在齐云山上之时,李玉宸曾被那亦儒亦道的二师兄俞字贞逼迫着通读各种古籍,这些古籍大多枯燥无趣的很,但其中也不乏有那么一小部分还算有点意思,其中,专门载录各种奇物异兽的神怪志异,李玉宸就很是爱不释手,虽然继前一次看这书已经相隔有两年多之久,但李玉宸却依稀记得那本厚如青砖的神怪志异里载录有那么一种异兽,其名为螭吻,通体漆黑如墨,体表似有鱼鳞覆之,成年之后其身可逾三丈之高,力巨可拔山河。听二师兄讲述,成年的螭吻若是发怒杀人,便是以战力称著的江湖一品伪天象的高手怕也是凶多吉少。 然而从眼下来看,那该是身份该是吴文卿的白衣男子却是丝毫不落于下风,手中之剑长不过三尺,但剑气无双,从远处望去,凝出的三丈剑罡也如他身上所穿衣裳同为白色的那一人一剑在灵动闪现间,便如同一条白龙在游戏人间。 白龙战螭吻。 李玉宸没有过于接近,而是在不远不近的十五丈外的轻柔树梢上站定,望着那不远处如天人战妖魔的吴文卿不由得一阵心神摇曳。 过了一会儿,以上官千树为首,蜀山的六位四代弟子也纷纷赶到此地,在见到不远处的神魔之战后,各各震惊得目瞪口呆,不敢再往前半步,而是在李玉宸身后侧的几颗大树之上分散站立。 这个级别的战斗已然不是他们眼下的修为所可以插手的了,贸然上前非但支援不成,反而会拖累吴小师叔,甚至被那黑色妖兽所杀。 见到那心甘情愿管他叫小李师叔的吴文卿不落于下风,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李玉宸心头微宽,这才回过头去看身后那个个神色惊恐的六人。 不承想的是,自己的目光正好迎上了那个姿色不弱于武轻谣但脸上寒意过重容易让人生畏的白衣女子,后者也正好将一双目光投来,却不知道到底是谁被谁捉了个正着,那女子即便与李玉宸对视也仍旧是一脸冷淡,不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波澜,倒是李玉宸莫名的一阵心里发虚,白痴之极的朝前者咧嘴一笑。 那冷若冰霜的女子隐约是白了前者一眼,便将目光移走,重新落在了不远处的正酣战的一人一兽之上。 上官千树眼神复杂的瞥了李玉宸一眼,却不知他此刻的心里所想。 李玉宸对那此刻心里滋味应该不好受的上官千树不予理睬,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另外一棵树上的孟乔身上。 李玉宸身子不转,左脚尖在树梢上轻轻一点,登时整个身子向后飘飞,最后轻轻地落在了孟乔的身旁,与她同立于一根树枝上。 这位一看就给人予一种善良贤淑感觉的蜀山女子微微一愣,讶异道:“公子这是?” 李玉宸嬉皮笑脸道:“孟姐姐放心,在下没有恶意......” 李玉宸瞧见对方俨然一副如遇狼群的慌乱,赶忙收起嬉笑,柔声问道:“我只是想问一下关于眼前这只你们口中的妖兽的情况。” 因为读过有关螭吻兽的典籍,所以李玉宸知晓这螭吻兽一般是避世而居,若没有人先去故意惹恼它的话,一般是不会无缘无故暴怒的,所以李玉宸想通过这位蜀山女弟子之口试着看能不能找出其中的端倪。 这位约莫脸皮子薄的很的女子不敢与李玉宸的目光对视,只听她轻声细语的说道:“我们也只是在路过此地的时候听居住在山脚下的村民说起,说近些时日每到深夜便有妖怪跑到村子里偷吃牛羊等家畜,后来有一日村里的一位村民上山拾柴火,无意间发现有不少牛羊的毛发,而这些毛发应该就是从先前那些无故失踪的牛羊身上掉落下来的,后来那村民沿着毛发便往深山里追寻,却在半路上发现了一个该有大人一个身子大的脚印,登时吓得魂不附体,便再也不敢往前追去,后来我们经过他们村子的时候村民们便将此事告知了我们,且恳求我们能除去了这一山中一害。” “那之后呢?”显然没有听出啥有用信息的李玉宸不禁追问道。 “之后?”女子抬眼瞥了一眼李玉宸,说道:“之后吴小师叔就带着我们上山查探来了,只是吴小师叔修为高深就先行探路去了,而我们六人本领微末只得落在后头,然后我们六人在路上就突然遭到了一只青额吊眼大白虎偷袭,还被吃掉了一匹马,我们当时以为这只大白虎兴许就是村民口中的那只偷吃牛羊的妖兽,于是我们便沿路追踪,不承想那大白虎钻进了茂密的丛林,我们骑马不得入只得将马匹留在小道上,改为徒步追踪,但终究还是把它给跟丢了,再之后......就遇到公子你们了。” 李玉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虽然仍旧没有从其口中得到对付眼前这只大凶物的实质性信息,但李玉宸心里却肯定了一件事,之前在溪边的时候,虽然那上官千树也曾说过是追一只大白虎这样的话,但李玉宸并没有过多相信和放在心上,然而方才前者也这般说,那就说明确有其事,再联想起之前在鹊尾坡所听到的关于青额吊眼大白虎的奇闻异事,李玉宸怀疑鹊尾坡上提到的那只很有可能与前者口中的那只是同一只,说不上为什么,直觉告诉李玉宸,这件事情多半与那同他一路随行的神秘小女孩有关。 难道是白媚娘? 李玉宸忽然没来由的在脑中浮现那只时常跑出去沾染一身血污回来的大白猫。 李玉宸刚生出这样一个疯狂的想法,就把自己逗乐了。 一旁的孟乔满脸不解的看着身旁这位突然无故发笑的英俊公子,不禁轻声问道:“公子为何无故发笑,是孟乔哪里讲的不对了吗?” 认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李玉宸咳嗽了一声,笑道:“没有的事,孟姐姐你多心了,我方才只是想到了另外一件怪事。” “另外一件怪事?”天性善良的孟乔似乎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说道:“公子方才提到怪事两字,倒是让我想起了上山之前村里的一位老婆婆对我说的话。” “哦?”李玉宸心中微微一凛,“说来听听。” 只见这位身材娇小,姿色只在中上,但气质颇为不错的蜀山女弟子忽然变得有些脸红和难以启齿,让一旁的李玉宸看了好一阵疑惑不解,后者不禁追问道:“难道在下方才又说错话了?” “不是。”这位蜀山女弟子脸颊微微羞红的摇了摇头,声音细小如蚊子嘶叫的说道:“其实倒也说不上是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我听那位老婆婆说村里那些被吃掉的牛羊及其他家畜都是...公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玉宸似乎想到些什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问一个女孩子家这样的话委实是有些不妥当,只见这家伙又不禁继而向前者追问道:“被抓走吃掉的都是公的,无一例外?” 从小便被家中长辈们教导着要笑不露齿的孟乔此刻更是从脖子羞红到了耳根,怎奈那家伙半点都不懂得女孩子家的矜持,仍旧是不依不挠的追问着。 最后只听这位早已将脑袋低埋胸前不敢抬起的妙龄女子含糊不清的回应道:“应该...是吧。” 然后她便听见身旁那家伙忽然莫名的发出大笑,当时她便以为后者是在取笑于她,娇羞不已的同时也不禁在心里头微微恼怒,不由得偷偷骂了一下这可恶的家伙。 紧接着,不曾抬头的她便听到那家伙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一人听得到的微弱声音说道:“孟姐姐,我就觉得你挺好的,那个你偷偷喜欢的上官某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配不上你。” 再之后,这家伙用恢复正常的声音向她道了声谢,随后耳边传来他离开的破风声。 隐藏多年的女孩子家心思忽然被一个见面不到一天的人看破,这位本来脸皮就薄的要死的妙龄女子登时害羞到连自杀的心都有了,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头抬起来后,却瞧见那单手按刀的家伙身形矫健如脱兔一般朝着那骇人战场奔赴而去了。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无故的轻叹了一声。 (求推荐票) 满月的一点闲扯 掐指一算,从上个月的九号上传新书至今,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月,换个矫情点的说法就是咱的《斩王纪》满月了,故而在这码字之余呢想跟大伙唠两句。 先说说咱这书吧,上传一个月数据上有点难看,近五百个收藏,后者稍微让我心里好受一些,我也是知道眼下的大形势就是玄幻大冷,流量几乎都被各路大神垄断,写玄幻类新书的又多如过江之鲫,作为丢出去游街示众估计都吸引不了几个人来围观的“道五”呢(本来寻思着自称老五的,但一来我不老,二来发现已经有不少前辈这么叫了,也为了大伙方便称呼,便自作主张的以贫为姓,道五为名吧),对前期的惨淡也算是有所心理准备,所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在此我还是要感谢一下在书评区冒泡和默默投推荐票给本书的书友,是你们让我每日都能满怀希望的坚持下去。道五这人有点玻璃心,要是发现从头到尾都是自个儿在唱独角戏的话,估计会哭晕在厕所(稍微夸张了些),与其他几乎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中闷头码字的作者一样,我也非常渴望得到读者们的认可和支持,但毕竟是有点闭门造车的意思,难免会有不讨喜的时候,若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希望亲们可以及时指出来,在咱的书还没有深陷泥潭的时候将其拉出来,至于剧情节奏什么的也可发表各自的想法,因为委实是写作经验的不足,难以对这些东西进行恰到好处的把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这一点上兴许大家会比我看得更清。 前些日跟一个写作多年的前辈谈心,感触良多,同时也受益匪浅。他说玄幻类的书,尤其是新人,前期黯淡很正常,但玄幻有个其他许多类型的小说都没有的一个优点,那就是后期发力凶猛,套用一句游戏里的专业术语咱这叫后期英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对我自己有信心,能坚持到最后,也希望大家也能对我和对咱这书有信心,陪我一直走下去。 说完了书,简单扯一下我自己吧。 如之前提到的那般,心是玻璃做的,易碎的很,容易患得患失,这一点对写手来说是大忌,很不好,对此我自己心里头也知晓,所以我也时常试着调整自己的心态,比如尽量不跟得了强迫症一般每隔一段时间就刷新一下作者后台,看收藏涨了没有啊,但话又说回来了,我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我重视自己的作品,重视读者们的反应和态度,所以呢,希望有在跟读却没有收藏的朋友呢,顺手收藏一下,当然啦,要是再来个推荐票什么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最后交代一下咱这书的更新情况,虽然本书已经有了较为完整的大纲,但因为是这种类型的小说和文字,所以我的码字时速相当有限,再加上细节构思和粗略修稿的话,有时候一天下来也就只能码个四千来字,但偶尔来感觉的话七八千个字还是有可能,只是后者可遇不可求,大家将爆发更新的期望放低一些,免得失望。 就先闲扯这么一些吧,毕竟新书才一个月,八字只写了一撇,等上架的时候咱在唠。 ------------贫道五 第四十一章 一袭青衣握双刀 正与那头发了狂的螭吻酣战得不可开交的吴文卿无意间用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腰间挎刀的青衫公子如林间飞猿一般朝着自己这边快速而来,不由得皱了皱那对剑眉,脸上忧心忡忡。 一品太素境的吴文卿一眼就看出对方虽然气机不弱,但也只是四品巅峰境界,而这头凶兽即便是他恐怕一时间也拿它不下,倘若那人当真掺和进来的话,怕是要无辜葬送了性命。 好在的是,那青衫公子总算是没有贸然冲进来,而是在五六丈开外的一颗先前在打斗中被凶兽拦腰撞断而横倒在地上的一颗苍天大木上停了下来,但尽管如此,也委实是过于靠近,实在是危险,吴文卿在竭力缠住凶兽好不让它过到那人那边去的同时,分心传音过来,好心劝导那位似乎站在原处盯着这边发呆的青衫公子速速离开此地。 听到了前者传音过来的李玉宸不禁轻笑一声,这家伙还是一如当年初次见面时候那般老好人一个。 只不过李玉宸并没有退走的意思,当然他过来自然不是搅局来了,更不是傻呵呵的来送死,之所以冒着这么大的凶险靠得那么近,是因为他想验证一下自己的之前的猜想是否正确。 方才他问那名叫孟乔的蜀山女弟子,得知这只庞然大物近些时日时常于深夜跑到山下村子里偷吃牛羊牲畜,且颇为古怪的只吃公的却不动母的分毫,李玉宸当时就不禁猜想那该是母的螭吻兽很有可能是怀有幼兽。 李玉宸依稀记得那本神怪志异中关于螭吻篇有过大致这样的记载,说母螭吻兽若是怀有幼兽,那么其在怀胎期间便会类似于蜂后那般只食工蜂,但即便有了以上几点,李玉宸仍旧不能确认这只母螭吻是不是真的腹中怀有幼兽,因为典籍中还记载说几乎从不入世的螭吻兽即便在怀有幼兽期间也仅仅是胃口变得稍大一些,但单凭深山之中这些本有野兽就绰绰有余了,因为螭吻兽极富有灵性,不但会选择食物充足的地方作为领地,它还懂得如何打理自己的领地,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做出那种竭泽而渔的疯狂举动的,然而眼下这只螭吻兽却是一反常态,不单将山中的野兽几乎捕食殆尽,以至于李玉宸之前耗费了好大一阵精神气才得以在这空山之中找到一只野兔和山竹鸡,此外螭吻兽还下山入世,居然到人类聚集地偷吃牛羊家畜,这些显然与典籍上所记载的出入太大。 因为曾在齐云山上负责喂养老麝牛多年而不知不觉有了些不可与人说的经验之谈的李玉宸在这般情况下,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只腹中怀有幼兽的母螭吻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腹中幼兽给生下来,而这需要大量的精元,于是乎,它才会做出种种不合常理的疯狂举动。 而通过适才近距离的仔细观察,李玉宸终于知晓了这只螭吻为何要迫不及待的想将幼兽给生下来,只见其庞大身躯脊椎的位置,有一道几乎深可骨髓的宽长伤口,而这狰狞伤口的位置原本该是有厚重玄甲覆盖才是,此外,这道伤口显然不是吴文卿那小子造成的,一来是通过适才的观战,李玉宸发现吴文卿虽然修为高深莫测,能不落于下风,但似乎前者也拿那体表覆有厚重玄甲的螭吻没有办法,之前威势可劈山的几剑砍在螭吻的玄甲上除了碰撞出炫目火花外,也就只能在玄甲上留下一道最深也就堪堪破甲的剑痕,却不能真正伤到它的本体。 显然,能给这只兽中霸者造成如此重的伤害的也就唯有那天道降下的雷劫了。螭吻委实是过于妖孽,存于世间本来有点天地不能容的意思,更何况还繁衍子嗣,更是有悖于天道,这才招来天劫。只是那众人头顶之上的无形天道显然是低估了这只螭吻的实力和它要将腹中幼兽生下来的决心,即便是受了这么重的致命伤也仍旧是硬撑到了现在。单凭这一点,哪怕对方只是一头妖兽,李玉宸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吴文卿天生一颗赤子之心,但并不代表他傻,他也知道自己拿这畜生的厚重玄甲没辙,若要将其降服,怕是只得以螭吻背后的那道狰狞伤口作为切入点。然而,那本就是天生极富灵性的螭吻也不傻,知道背后那道伤口是自己的致命点,所以它始终不让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吴文卿,这便使得一人一首如捉迷藏一般,在原地和附近不住地打圈环绕,从而如大滚石一般将这方圆四五十丈的树木都悉数拦腰撞断,折腾成现如今这么一个凌乱不堪的大空地。 “喂,大师侄,你试着拿剑斩它的腹部上端。” 见吴文卿仍旧忙碌于与螭吻绕圈圈,有些头疼不已的李玉宸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李玉宸刚说完这话,很快就有些自责后悔了,同时也对那个实力高深莫测但头脑简单的家伙感觉有些丢人。 先前匆匆一瞥便隐约觉得这位青衫公子像极了一个故人的吴文卿忽然听到那人喊了自己一声“大师侄”,脑海里登时浮现出了李玉宸年少时候的模样。 “你是...李小师叔?!” 这位被世人赞为蜀山白龙的白衣公子刚激动不已的朝着前者说完这话,因为分了心,下一刻就被螭吻赏了个大嘴巴子给抽飞了,成年的螭吻兽号称力巨可拔山河,于是乎,那条可怜的蜀山白龙便直接被扇出了三十余丈,最后随着一声碰撞所发出的轰隆巨响吴文卿重重砸在了一根参天巨木上。 原本是处于好心提醒却不曾想帮了倒忙的李玉宸那叫个汗颜,同时看着那只将吴文卿拍飞后便转而将狰狞目光锁定到了自己身上的螭吻,李玉宸也不由得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最好是也能把自己给抽飞到三四十丈开外,这样的话,他就不用螳臂当车了。 一人一兽,相隔不到五丈,以那大家伙的恐怖步子,估计也就两三步的事,这个时候跑是来不及了,而吴文卿那小子估计是让螭吻给拍蒙了,在缓了片刻之后才朝这边火急火燎的赶来,但毕竟相隔三十多丈,赶是肯定赶不上了。 眼下李玉宸唯有自救方有一线生机。 遭遇生死关头,李玉宸脑袋反而澄静清醒,电闪之际便在心中做出了抉择,既然到了如此险境那也只有放手来一次豪赌了,赌对了则万事大吉,但若是赌错了,...那就只能他娘的自认倒霉了。 在躲在远处的上官千树毫无掩饰的狞笑中,只见那位显然不自量力的青衫公子手持一柄长刀,不退反进的朝着那头绝世凶兽迎面奔了前去。 前者被那狰狞妖兽一掌拍成血水的血腥画面仿佛已然出现在了上官千树的眼前。 与上官千树大抵相仿,其身后的那三名蜀山男弟子脸上也差不多是那种幸灾乐祸,坐等看好戏的表情。 倒是先前与李玉宸说话且还被那家伙“羞辱”的孟乔眼神中颇为担忧和惋惜,在之前前者贸然靠过去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妥。 至于那个冰山美人,精致但过于冷淡的脸庞上意料之中的没有多少波澜,似乎对眼前这事不关己的事情漠不关心。 一人一兽瞬间贴近,脾气早已在之前的鏖战中消耗殆尽或者说从来就是火暴脾气的螭吻在飞速前奔的同时,腾出的两只粗壮如树干的前臂先是在空中打开,然后各自以万斤之势朝李玉宸拍去,做出了一个合掌的手势。 处在螭吻的两只大若门扇的脚掌中间的李玉宸只觉得身体两侧忽然扑来两阵扶摇大风,两侧衣裳被吹得紧贴身体,而头上用来束住头发的发簪也被生猛罡风吹飞,登时一头青丝狂乱飞舞。 眼看就要被螭吻双掌拍成血水肉泥,李玉宸双目一凝,握在昆寒刀柄上的右手腾出两指将镶嵌在昆寒之中的掩生弹出,早已伸过来的左手一把握住。 一袭青衣握双刀,左手掩生右手昆寒。 李玉宸忽然做出一个惊人举动,只见他猛然将右手所握的长刀昆寒横着高举过头,同时将握于左手的短刀掩生倾尽全力的刺向那螭吻的腹部上缘。 “砰” 下一刻,一声类似于金属猛烈撞击坚硬石头的巨响传出。 远处就等着看李玉宸被拍成肉泥一幕的上官千树先是放声大笑,但随即脸上便是一副活见了鬼的震惊表情。 那厮居然还没有被拍成血水肉泥?!! 这...怎么可能?? 原来在最后关头,李玉宸将长刀昆寒高举过头,横在了螭吻两掌之间,用三尺刀身硬是在如雷霆袭来的双掌之间撑出了一个狭窄的空隙,只能说阮老先生所赠的这把刀确实够厉害,不愧是前朝天下第一铸剑师欧冶子所铸造的宝刀,没有被这力拔山河的庞然大物拍碎,然而,即便如此,刀身也弯曲到了极致,以至于撑出的狭窄空间堪堪容得下李玉宸清瘦的身躯。 而几乎就与螭吻双掌拍下的同时,李玉宸左手所握的那把凝聚了他全身气机劲道的掩生,成功在原本该是吴文卿所留下的剑痕的位置刺了进去。 一声惊天巨吼随之响彻整座山岭,让闻之者心惊胆寒。 (求推荐票) 第四十二章 螭吻 尚且来不及为故人方才的绝处逢生感到欣喜,紧赶慢赶却仍旧在十丈开外的吴文卿眼见那只螭吻就要彻底癫狂,心里头登时不禁咯噔一颤。 然而,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的是,螭吻在暴怒嘶吼过后并没有继而攻击李玉宸,而是如同了中了定身术一般,静止不动在原地。 一肚子狐疑的吴文卿下一刻欺身到了螭吻兽近前,就要将手中三丈灭世剑罡斩向着那庞然大物,却忽然听到李玉宸的一声喝止。 吴文卿这才发现眼前这只螭吻兽气息似乎微弱之极,原本闪闪发亮的玄甲也黯淡了下来,然后他便瞧见李玉宸双手从螭吻的腹中拿了出来,同时手中还多了一只形状蜷缩如球的黑色幼兽。 远远瞧见这一幕变故的上官千树不假思索的便奔了过去,其身后五位同门在微微犹豫后也相继跟了上去。 “这是?”吴文卿目瞪口呆的盯着被李玉宸双掌托住的黑色幼兽,“这是这只螭吻腹中怀有的幼兽?!” 满头大汗的李玉宸低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掌上的黑色小东西,轻轻点了点头。 忽然这只刚从母胎中被抱出来的幼兽轻轻蠕动了一下身子,同时原本平顺的覆在体表的玄甲如呼气一般舒张了开来,锋利无比的玄甲登时将李玉宸的双掌划破,登时血流不止。 李玉宸吃痛的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手掌上传来强如刀割般钻心的疼痛没有撒手。 看这小家伙的架势显然是要睁眼的迹象,据李玉宸之前在神怪志异之螭吻篇中所见得知,像罕见如螭吻这般的天地灵兽一般会在睁眼之初认亲,也就是说在这只刚出母胎睁眼后第一个看到的活物便会被其认作是娘亲。 倘若这只小家伙睁眼后第一眼见到的是李玉宸,那么便会认李玉宸为亲,这种百年难遇的事情在诸多典籍上被称为是大机缘。 只不过李玉宸并没有打算这么做,他是急需大机缘不假,但这种事情对于从小便是失去双亲的他来说是绝对不屑于做的。 李玉宸满手自己的血和幼兽从母体带出的血,小心翼翼的捧着小家伙走到了已经颓然倒地的母螭吻身前,将它的小脑袋对着微微睁眼气息微弱之极的母螭吻。 将一切瞧在眼里的吴文卿隐约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散掉了惊人剑气的长剑重新归入剑鞘。 怪不得之前他觉得这只母螭吻很是古怪,明明背后受了该是天罚的致命伤,且其体内的鲜活生机也早已丧失殆尽,却偏偏不死,感情是为了诞下腹中幼兽这才死死撑着,这么一来的话之前的种种便均可解释得通了,只是让吴文卿疑惑不解的是,这位小李师叔是如何知晓这螭吻腹中怀有幼兽的? 看着眼前这个论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二三岁的小李师叔,吴文卿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与前者在汴梁初次见面后,他的太师傅对此子的点评,被世人尊称为剑仙的太师傅说此子将是大殷乃至北厥两座江湖的变数,即有可能是善变也有可能是恶变,福祸难料,倘若是前者那自然是两座江湖无数武人的福气,但倘若是后者,只怕从此江湖无太平世间无仙人。 当然听太师傅说这话的时候,他十五岁,而那个被太师傅认为将是江湖变数的李玉宸更是年仅十三,且他当时不曾练过一丝武功。 十五岁时候的吴文卿对太师傅的所言完全听不懂,但不可否认的是其心里头却始终不大愿意相信,时隔五年,两人各自长大成人,吴文卿再见到后者,他开始对当年太师傅的那句话有些懵懵懂懂,但他以为即便真如太师傅所言那般,李玉宸也定然是前者,善变也。 让百年一出的异兽认主是何等天大的机缘,尽管李玉宸没有什么想法,但这并不代表别人愿意白白放过这样的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因为之前的那一刀而几乎耗尽了全身气力直到现在也仍旧没有缓过多少来的李玉宸,忽然听到耳后骤然传来利剑破风的尖锐呼啸声响,他不用回头也猜得出身后那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是谁。 李玉宸脸色阴沉似水,眼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意。 “千树你这是做什么?!” 见刚从远处过来的上官千树忽然拿剑刺向李玉宸的后心,始料未及的吴文卿不由得惊呼出声,同时赶忙出手要阻止前者这一疯狂举动。 然而,在吴文卿出手将上官千树的剑拦下之前,李玉宸早已由双掌捧幼兽改为了单掌捧住,仍旧将即将睁眼的幼兽对着那奄奄一息的母螭吻,同时头也不回的反手将另一只腾出来的手向后猛然抓去。 一头失去了发簪束缚的青丝无风却恣意翻飞,隐然如神魔震怒。 李玉宸虽然不曾回头,但却仿佛在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右手毫厘不差的抓在了上官千树刺来的阴毒一剑的剑身上。 在利剑将李玉宸的手掌划破并继而前进了半个剑身,眼看锋利无比的剑尖就要抵在前者的后心之上,强行生出一股新气的李玉宸右手五指猛然发力,如铁钳一般死死的抓在锋利的剑身之上,硬是将上官千树全力刺出的一剑逼停,同时方才不顾内伤强行生出的气机由五指渗入剑身,如无形的蚕丝一般逆着剑身而上。 上官千树神色剧变,本以这一剑必然得手,不曾想竟然被对方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接了下来,正察觉到不妙准备撤剑的时候,剑柄忽然逆传来一股霸道之极的巨力,虎口登时崩裂,而手中那柄家师所赠的宝剑逐风也脱离了手掌,被对方给反夺了去。 紧接着,上官千树便感受到一阵浓烈的杀意从对方身上传来,当即意识到不妙,赶忙向后撤离。 然而几乎没等他来得及有任何的动作,一道炫目的青色剑罡便携带者惊天的杀意向自己的脖子斩来。 已然来不及闪躲的上官千树登时心死如灰。 “小李师叔不可!”在真切感受到李玉宸的惊天杀气后,脸色骤变的吴文卿不由得失声劝阻,同时伸出弯曲两指,不轻不重的弹在被青色剑罡裹在其中的剑身上。 吴文卿何等修为,长剑在一阵猛烈激荡后从李玉宸的手中脱离飞了出去,然而即便如此,上官千树的脖子上也仍旧被那狭长剑罡扫到,登时留下一道细如发丝的狭长血槽。 这时,孟乔和其余四位蜀山弟子正好赶到,瞧见了眼前这兔起鹘落的一幕,所有人登时神色为之一变,不知事情真实原委的三名蜀山男弟子更是第一时间拔剑相向。 头疼不已的吴文卿只得分别在三人的剑身上更弹上一指,将他们手中的长剑击落。 吴文卿不由分说的在上官千树的伤口附近连点五六个穴位,同时也好在只是被剑罡稍微扫中了一点,入脖子仅有两三根发丝深浅而没有真正触及的咽喉和血脉,这才得以将血止住。 就在这时,一直不断地在李玉宸手掌上蠕动的小家伙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小家伙朦胧中看到了那只怀它的母螭吻,早已气若游丝的后者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得以将沉重如铅的双眼睁大,眼神温柔之极的看着李玉宸手中这只虎头虎脑憨态可掬的小家伙,然后缓缓合上了双眼。 看着眼前这只只为了诞下腹中幼兽而与天夺命撑了这么久的母螭吻脸上不再如之前那般狰狞痛苦而是一片安详,李玉宸终于如释重负。 至于那上官千树,李玉宸此刻懒得理睬。 吴文卿望着那道半蹲在地上的,在刚才那一刻突然变得陌生的青色身影,没来由的轻叹了一声,看来之前他的结论也许真的下得过早了。虽说福祸难料,但他希望自己的好友是福者。 见母螭吻闭上双眼不再理睬它之后,幼兽轻轻地呜呼直叫,然后将两只极富有灵性的大眼睛转而望向李玉宸,然而又转到别处打量其余人,憨态可掬的神情与人类幼婴饥饿想要奶水吃的神情有几分相似。 李玉宸显然也察觉到了小家伙的这一异样,然而母螭吻已死,上哪儿弄奶水去? 李玉宸正想开口询问一旁的吴文卿,看他有没有什么长久之计,就听见一声该是小女孩所发出的声音,“快些把你的一根手指伸进幼兽的口中。”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姿色倾城的妙龄女子带着一个身穿彩衣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不是那凶丫头武轻谣和古怪小女孩琅玕是谁? 李玉宸不由得一愣,不是让这两个丫头待在溪边不要乱跑吗,怎么还跑这来了? 李玉宸正想开口对“不服从命令”的两人呵斥教训一顿,然而他刚开口说没几个字,那没有怀抱白媚娘的琅玕就有些不耐烦的抓过李玉宸的手指,然后伸进了幼兽的口中。 有些猝不及防的李玉宸还没整明白是咋回事,伸进幼兽口中的手指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刚出生的小家伙咬他的力道很是大,让李玉宸差些眼泪都掉了出来。 眼看这小家伙咬着没有要松口意思,还使劲的吸他的血,感情是当成奶水了,有点哭笑不得的李玉宸正准备将手指从其口中抽离出来,突然变得一副小大人模样的琅玕出声阻止了李玉宸,同时只听这位古怪的小女孩说道:“螭吻幼兽一般睁眼后第一眼所见的便会被认为母体,同时出生后的幼兽有且需要喝一次奶水,螭吻较为特殊,不同于一般异兽,因为幼兽一生只喝一次奶水,所以母螭吻的奶水中有一半以上是精血,虽说眼下这只母螭吻已死其精血不可用,但要是用你的血来喂幼兽的话,尽管效果稍微差了一些,但也行得通。” 感觉已经开始有点头晕的李玉宸此刻没有心思去思考和追问眼前这个年仅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是如何知晓这一些的,要知道这些东西典籍上根本没有过任何的记载,李玉宸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这家伙要喝到什么,可别把他给吸干了。 “那个啥,拿其他野兽的血喂它行吗?” 身上迷雾丛丛的琅玕若有所指的说道:“当然不行,且不说其他兽血不可,便是换做在场的其他任何一人也不行。” 不行?李玉宸不知道这贪吃的小女孩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让他郁闷不已的是,为何其他人都不行,偏偏就唯独他一人的血可以? 李玉宸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在心中涌现出了一个猜想,细细想来,似乎自己唯一且与众人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他体内蕴含有玉皇楼和那株莲座叶龙胆,难道是因为这两个东西?可关于自己身怀玉皇楼一事,李玉宸下山之后从来不曾对他人讲过,那么这个来历神秘的小女孩是如何知晓的? 李玉宸微微眯眼的看向琅玕。 似乎看出了前者心中所疑的琅玕似笑非笑的说道:“放心,幼兽要不了你太多的精血的,喏,你看它身上的鳞甲,刚开始是完全舒张翻开的,现如今是不是收拢了许多,再喝上一些等这些玄甲全部覆盖下来之后,它便会自动松口的。” “哦,对了,虽说螭吻以睁眼认亲,但若是喂了它精血,尽管不如前者来得亲近,但也仍旧会认你为主的。”琅玕补充道。 果然,没一会在其身上玄甲完全覆盖下来平顺了之后,小家伙就松开了口,然后在蜀山弟子尤其是在上官千树的嫉妒加愤恨的目光中,憨态可掬的小螭吻在笨拙的抬起小脑袋看了一眼李玉宸后,便低下头来轻轻舔舐着后者手掌上的伤口。 (求推荐票) 第四十三章 想没想过我 在民间,螭吻又叫鸱吻,传说其体内蕴含真龙的血脉,在上周王朝尚且还没有礼乐崩坏的三百年前,曾一度被王朝当做是瑞兽而制成雕像镇压于皇宫大殿之上,以代天子俯视天下而保社稷千秋万代。 虽说后来礼乐崩坏,上周王朝覆灭,但用螭吻兽像镇压皇宫的这一做法却是被持续了下来,只是上周王朝覆灭之后的几百年来八国乱春秋,全无礼乐可言,不单殷国、梁国等八个自立为王的诸侯国有在用之,就连一些个拥兵自重的将军甚至民间的权贵,也纷纷效仿,拿本该唯有天子皇宫才能用的螭吻镇压自家宅邸的脊梁。 直到后来大殷灭七国而一统天下建立了大殷王朝,这一歪风才得以整治,并严苛规定唯有皇宫和王侯的府邸才准以螭吻镇屋脊,于是后来螭吻便被世人喻作“平步青云”之意。 孟乔见那挎刀公子蹲在溪边动作轻柔地给那只小螭吻擦洗身子,不由得一阵莫名感触,同时在心里好奇不已,这年纪与自己相仿但修为却比上官千树还要高深的家伙到底是谁,竟然可以得到此异兽的认主,而且居然真如他之前所说的那般,她的吴小师叔当真要管他叫声师叔,然而最让她难堪的是,这家伙一边管她的小师叔叫师侄,另一边却管她叫孟姐姐,让她在吴小师叔面前尴尬不已。 在将那头母螭吻埋葬后,她与另一位同为女弟子的赵弱雪随着吴小师叔回到了溪边,而包括上官千树在内的其余四个男弟子则是前行一步往前面的一座城镇去了,一来是为了给受了伤的上官千树找个地方包扎医治一下,二来是因为在此之前同这位刚得知其名字叫李玉宸的公子之间有矛盾,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选择分开。 在李玉宸将小螭吻身上的血清洗干净后,一直蹲在一旁的武轻谣想要从前者的手中将这憨态可掬的小家伙抱过来玩一下,结果这前一刻还是看似温顺乖巧的小家伙登时狰狞怒目,小嘴巴张的挺大,露出四五颗在母体胎中便已然长出来的利牙,发出一声微弱但颇具声势的低吼,将小妮子吓得不轻,李玉宸难得见到后者出现这幅囧样不由得开心大笑,把后者气得直跳脚。 小家伙不愧是异兽,虽然刚降生没多久,却生龙活虎的很,这小家伙似乎对水很是青睐,李玉宸好不容易才将它身上的水擦拭干净,结果刚放到地上它自个儿就跑到溪水里戏耍去了。 齐云山上,师傅他老人家养了一头老麝牛,取名为老北,二师兄俞字贞养了一只信天翁,取名阿翁,李玉宸见这脑袋有几分蛟龙模样的小家伙差些随它娘亲死于天罚,便给它取了个暗含有与天齐寿之意的名字----天寿,希望这小家伙可健康长寿。 小家伙天寿很是聪慧,也不走远,就在李玉宸视野可及的地方戏耍,于是李玉宸也就听之任之,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右掌心处的剑伤疼得直抽凉气,之前给小家伙擦洗身子的时候倒没有太多注意,这会儿清闲了下来反而疼得厉害。 好在出去找草药了的吴文卿正好回来,简单敷上草药和服下一粒从齐云山上带下的疗伤丹药后,手中钻心的疼痛感顿时消减不少。 李玉宸拿眼睛瞄向那与孟乔一起坐在远处的另外一个蜀山女子,同时同就坐在他身旁的吴文卿笑着问道:“诶白豆腐,你的那个整天一副冷冰冰脸的师侄女叫啥名字,似乎不简单呐。” 白豆腐是李玉宸年少之时遇到身穿一身白的前者而给取得外号,毕竟这家伙年岁上比他大些,他也不好总是仗着小师叔这个便宜身份管他叫师侄。 这位浑身书卷气息的蜀山白龙似乎对前者喊他白豆腐赫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笑着回答道:“那是我方师姐的弟子,叫赵弱雪,是四代弟子中修行资质最好的两人之一,这些年一直由她的太师傅也就是我的宁师叔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着。” “最好的两人之一?”李玉宸似笑非笑的问道:“那另一个就是方才的上官什么千木的喽?” 这位刚过弱冠之年却已然是一品太素境界的蜀山白龙尴尬一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先前发生了什么误会,但还请小李师叔你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李玉宸看了一眼身旁这位论修行堪称天人之姿,但显然不谙人情世故不怎么会说圆滑话的一品高手,笑着说道:“你觉得你小李师叔我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吗?放心,我也知道那家伙是你同门,不会让你夹在中间难做的,不然你以为那时候会仅仅只是一点剑罡?” 吴文卿憨厚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玉宸没来由的轻叹一声,说道:“江湖凶险这四个字我不知道你小子当年跟在你太师傅身边可曾真正体会过,反正那三年我是再印象深刻不过了,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且不说像今日上官千树那般为了想要得到灵兽而想害我性命再常见不过,就是在闹饥荒的时候易子而食这样的事我也不是没有亲眼见过,说到底还是‘人心’这两个字在作祟,虽说你现如今是一品太素的大高手,在师门中也有你太师傅照拂着,一般而言是没有人会把歪心思动在你的身上,但树大易招风,保不齐就有心机叵测的人在暗地里对你虎视眈眈,有颗赤子之心是好事,也知道你是个君子不会以小人之心度人,但凡事多长个心眼也不就是在害人,我李玉宸这辈子下了齐云山没有多少个兄弟,你小子是一个,不管怎样,你都得给我好好活着。” 吴文卿听了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素来行事说话都循规蹈矩的他难得开一次玩笑,笑道:“放心,我肯定比你活得长久。” 那家伙故意以辈分占他便宜,他心里清楚,虽然他嘴巴上管那家伙叫长辈,但他心里当他是兄弟。 这一次李玉宸没有嬉皮笑脸,只见他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好。” 但很快这家伙就原形毕露了,只见这家伙阴阳怪气的朝前者说道:“我看你的那个赵弱雪赵师侄女长得不错,咋样,想没想过收了做暖床道侣?” 与李玉宸同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吴文卿听到前者这话,登时一个踉跄差些没坐稳给倒到溪里去。 “小李师叔,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她是我师侄女。” “师侄女?师侄女怎么啦?”李玉宸逼问道:“你就说你是不是男人吧?” “我是道士。” “女道士?” “当然是男道士啦。” “那你就说当年汴梁一别你想没想过我吧?” “啊?”吴文卿被前者的跳脱思维吓了个趔趄,“你问的这个跟之前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你只管回答我的话就行。” 一阵扭扭捏捏后,吴文卿贼是拗口的回答:“有...” 某人强忍着不笑出来,不给前者缓歇的机会又继而追问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问:“那你下山这么久有想没想过你师傅吧?” “有” “那想没想过你太师傅?” “有” “那想没想过你师侄女?” “有”---“啊,什么,没有没有。” 发现自己上了那厮的当了的吴文卿都快哭了。 某人捧腹大笑,“有,刚才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有。” 吴文卿一脸受伤,“小李师叔你分明是耍诈。” 笑意更浓的李玉宸一副你活该的神情,同时没好气的说道:“方才才叫你小子凡事多长个心眼,不过说真的,我倒是觉得她与你蛮般配的......” “李、玉、宸...” 一直以来都循规蹈矩管前者叫师叔的吴文卿破天荒直呼前者姓名。 发现吴文卿背后的仙剑不住颤鸣的李玉宸当即就跳进了溪水中,狼狈之极的往对岸溜去。 武轻谣,以及被她拉到一起说悄悄话的孟乔与赵弱雪,三人见到眼前这一幕后登时一脸茫然。 (求推荐票) 第四十四章 春秋五绝 从方才回来之后至今,李玉宸都没有见到那只浑身透着古怪的白媚娘,大概又是独自偷溜出去打牙祭去了。 果不其然,过没一会儿,那厮就一如往常那般原本雪白的身子沾染了一身血污回来。 这时,恰好小家伙天寿游回到了岸边,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似乎各自都察觉到了对方气息的小螭吻和大白猫登时不由分说的朝对方狂奔了过去,气势汹汹,仿佛遇到了生死宿敌一般。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让李玉宸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他不及出手将两只小家伙阻止的时候,两只小家伙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竟是传出一声不弱的声响。 然而让李玉宸大吃一惊的是素来以力量见长的螭吻居然一个照面,几乎双方没有作任何的僵持就被那身形稍大于它的白媚娘给撞飞了出去,重重摔跌进了溪流中。 李玉宸确实吃惊不小,要知道全身覆盖玄甲的螭吻力巨可拔山河,虽说小天寿刚出生不久,但毕竟是天地灵兽,寻常兽类又岂是它的对手? 再看向那只不再温驯慵懒而变得狰狞凶狠的白媚娘,只见后者如临大敌的匍匐在地,作出前扑的姿态,同时喉咙间发出沉闷如虎啸的闷响,李玉宸忽然想到了一个之前被他否定的猜想----白媚娘便是那只青额吊眼的大白虎! 跌落水中的小螭吻仗着身上堪比金刚体魄的玄甲丝毫没有受伤,小家伙不愧是兽中霸者,尽管刚降生不久,却已然有了几分霸者的姿态,瞬间从水中窜出,较之前更具声势的朝白媚娘冲撞了过去。 李玉宸不动声色的在地上踢出两颗石子,不轻不重的分别踢在天寿和白媚娘身上,将两只小家伙的攻势卸掉。 小天寿摔到在地上瞪大一双委屈无辜的眼睛看着李玉宸,后者朝其摇头苦笑,然而白媚娘在身形一个趔趄之后,却是没有半点就此收手的意思,只见其犹自沾染血污的毛发根根乍起,喉咙间所发出的闷响愈发洪亮,隐然有几分要暴走的迹象。 就在这时,与武轻谣等人坐在另一边的彩衣女孩琅玕一声冷哼,白媚娘登时如打了霜的茄子,原先的凶狠气势顿消,耷拉着肥嘟嘟的脑袋朝其主人走了过去。 李玉宸见到后不由得心中一凛。 而比李玉宸神情更为精彩的该是那位蜀山白龙吴文卿。 忽然,在包括李玉宸在内的所有人的惊愕目光中,那位被世人口中赞誉甚高的蜀山白龙走到小女孩身前,恭敬之极的行了个晚辈礼,同时说道:“晚辈吴文卿见过前辈。” 一副老气横秋模样而给人一种古怪感觉的琅玕低头抚摸了一下呜呼匍匐在她脚下的白媚娘,不曾抬头看一眼这位自称晚辈的白衣公子,而是无悲无喜的说了句:“李老牛鼻子倒是有个不错的徒孙。” 后者听后微微一阵惶恐,赧颜道:“前辈谬赞了。” 众人纷纷咋舌,如丈二的和尚,被眼前这突兀一幕惊得摸不着头脑,尤其是一路上都在琅玕面前以大姐姐自居的武轻谣更是脑袋一片空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仅从吴文卿的反应来看也猜出了身旁这位被她唤作是小妹妹的琅玕似乎大有来头。 继吴文卿之后,第二个猜出了琅玕真实身份的李玉宸此刻也是被吓得不轻,感情这几日一路上都跟一个传说中的老妖怪朝夕相处,却浑然不觉。 知晓了对方惊人身份后,李玉宸第一时间在脑中自我反省,看最近自己可曾无意中对前者有过不敬的举动,万幸的是似乎没有。 “晚辈也见过前辈。”李玉宸也在彩衣小女孩身前躬身行了个晚辈礼。 就坐在琅玕身旁的武轻谣和孟乔脸上一副活见了鬼的震惊表情,武轻谣用力的捏了捏身旁孟乔的脸蛋,后者疼得直抽凉气,小妮子由此判断出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而一旁素来以冷漠示人的赵弱雪心中也是翻滚激荡不已,以她的观察入微不禁发现,她的那位一品太素的吴小师叔和另一个本事一般胆子却大得很的家伙在小女孩的面前竟然是有几分畏惧。 在保持行礼的同时,吴文卿还不忘悄悄给孟乔和赵弱雪使眼神,而李玉宸也不住的朝武轻谣使眼神,只不过李玉宸注定是抛媚眼给瞎子看,那小妮子此刻看向一旁琅玕的眼睛里冒着金星。 孟乔和赵弱雪就要起身行礼,真实身份为南疆葬妖山妖主的琅玕颇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就知道你们会这么婆婆妈妈。” 似乎不喜欢繁文缛节的妖主琅玕转而瞥了一眼犹自坐在她身旁的武轻谣,笑道:“还是这个小妮子有趣一些。” 后者懵懵懂懂的傻笑,李玉宸等人看了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 六人结伴同行,武轻谣与妖主琅玕仍旧坐在马车里,前者大大咧咧,且无知者无畏,在之前的古怪气氛中收敛了没一会就重新显露了原型,仍旧是有说有笑,让李玉宸好一阵刮目相看,心说这丫头心真是够宽的。 车夫却是由原来的李玉宸换成了吴文卿,没办法,随叫他摊上这么一个坑人的师叔。 不过,想到能够给里面的那位驾马车,吴文卿心甘情愿。 在此次带领上官千树等四代弟子下山之前,被世人传得沸沸扬扬说入南疆斩妖去了的太师傅正好从南疆悄然赶回,吴文卿便问了些关于南疆一行的事情,从而获悉了一些关于葬妖山妖主的信息,得知那位由一个多甲子前的绝代妖主转世而来的少女妖主也一同出了南疆葬妖山,秘密来到了大殷境内。 吴文卿在见到这只由虎变化而来的大白猫之前,只是觉得这个身穿彩衣的小女孩很是古怪,让他完全看不透,却不曾想她就是连太师傅都要忌惮三分的葬妖山妖主。 至于马车里的这尊大神为何离开南疆而入中原,吴文卿当时也难得八卦的问了一下太师傅李西月,太师傅只是含糊不清的说道这位苏醒了前世记忆的少女妖主此次入中原是为了上匡庐山的白鹿洞书院见一个故人,且在出山之前她曾有过承诺不会杀害一人。 所以这驾车的一路上吴文卿脑子里都在想马车里的那位到底要到匡庐山见哪位故人? 难道是儒家书院的儒圣掌教陆九渊陆老先生? 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隐约在师门的长辈闲聊的时候听到过一鳞半爪,说一个甲子前有一位出自南疆葬妖山的年轻妖主忽然造访中原,败尽了半个江湖的高手,因为出手从不留情,少有人能无恙的存活下来,故而被当时的江湖人士骂做是妖女,各大门派纷纷结盟要讨伐诛杀这个妖女,只是那个年轻妖主委实是过于可怕,数次大围剿都没能所有建功,反而被对方一人杀得血流成河,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个儒生,也不知使了些什么手段,就将那搅弄天下风云的年轻妖主给除掉了。 天下儒家学宫众多,那个不知其身份来历的儒生可能来自其中的任何一处,但后来也有人揣测,说当年那位儒衫儒巾斩妖女的年轻书生正是出自那小圣贤庄----匡庐山的白鹿洞书院。 吴文卿在心里推算了一下,事情是发生于一个甲子前,也就是说当年那二十出头的年轻儒生若是仍旧健在的话,该是八十多岁的高龄,而白鹿洞书院年岁在八十以上的大儒屈指可数,而儒圣陆老先生便赫然在这其中。 吴文卿正思绪飘飞,就听见他的那位相当之没谱的小李师叔笑着问道:“诶,白豆腐,听说你们蜀山素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你们此次下山可是又要惩奸除恶去?” 回过神来的吴文卿侧过脸去看向策马在其一旁的李玉宸,正色说道:“我们此次下山是要去一趟鸣雀山庄,查探一些事情。” “去鸣雀山庄查探事情?”李玉宸将悬挂于腰间的昆寒解下扛于单肩之上,随口问道:“啥事情?” “最近几年鸣雀山庄附近的几个郡县不时有女子莫名失踪......” “你们是怀疑这些事情与那鸣雀山庄有关联?”李玉宸截声道。 吴文卿点了点头。 李玉宸松开缰绳,将整个身子向后倒在马背上,拿昆寒横枕于脑后,微微闭上双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听说就你方才口中的那鸣雀山庄曾在三十多年前出了个一品天象境界的大淫.魔,练的是一门将女子当做鼎炉来修炼的阴邪功夫,事情败露传到江湖上后,曾一度引来众怒,自发上鸣雀山庄讨伐的英雄豪杰多如过江之鲫,但以我看来,那些人未必就有几个是真的心怀“公道正义”这四个字去的,更多只怕是奔着那可修炼至天象境的邪功去的,嘴上仁义实则心中暗怀鬼胎......” 吴文卿听到此处不置可否。 李玉宸继而悠悠说道:“只不过这些英雄豪杰少有人能进得了鸣雀山庄的朱家大门,便被山庄护卫或者由那朱家老祖亲自出手,给杀退干净了,直到后来一位孤野道士游方至此,抬手间便将那天象境的朱家老祖除了去,后来就这个孤野道士的身份,众说纷纭,有说是你们蜀山的掌教李老剑仙,也就是你的太师傅的,也有人说其实那道士是白空山的紫阳真人周义山,甚至还有人说是昔日的春秋五绝‘东水、西剑、南枪、北佛、中妖道’中的那个中妖道,也就是那当今天子的老祖宗殷千秋,诶,白豆腐,你觉得该是谁?” 吴文卿神情有些恍惚的说道:“关于春秋五绝这五位武林前辈名宿,我也曾听我师父说起过一些,在栖凤谷出武评榜的一个甲子以前,八国乱春秋,江湖上还没有武评十大高手这么一说,唯有当时公认修为最高深莫测的五人被世人合称为春秋五绝,其中‘东水’为东海天水阁的老阁主娄雎夜,‘西剑’则是我太师傅,而南枪则为昔日南楚国的霸王枪项氏一族的枪仙项栩,至于那‘北佛’却是北厥惹刹寺的不空上师,还有那出身大殷皇族殷家却出家入深山修了孤道的殷家老祖殷千秋是为‘中妖道’,当时放眼整个江湖能够轻而易举的除掉天象巅峰的朱家老祖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五人了,听我师父说我太师傅当时正在闭关不曾下山,显然不可能是我太师傅,至于那只稍逊于五绝的紫阳真人,听闻紫阳真人一生从未曾杀生,当也不是他,现如今我与我师父的猜想一致,认为那孤野道士该是殷千秋。” “据说那位当年可在皇族中有望称孤道寡的殷千秋在登基前夕突然离开了皇宫,遁入了不为人知的一座孤山之中,不修天道,修孤道,首次出山便在春秋八国的大乱战中做了长达八年的逍遥游,每走一国一境便以不为天道所容的逆天手腕采撷一份妙不可言的气运,然后转嫁到自己原本所在的殷家,以至于后来殷家灭了其余春秋七国得了天下。”李玉宸忽然轻笑一声,道:“可我怎么就觉得这被世人传得玄之又玄的事情不怎么靠谱呢?要是殷千秋真的可以做到左右天道气运,当年也不会在与南楚项氏一族的枪仙项栩捉对厮杀时被那突然无故从天垂下的雷劫所轰杀,那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本就不善于辩论的吴文卿对前者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轻声说道:“年幼的时候曾听太师傅点评过此人,说此人亦正亦邪,亦道亦妖,说话行事离经叛道古怪的很,不可以常理度之,且当时齐名的其余四人中太师傅唯一看不透的就是那个‘中妖道’殷千秋,至于当年他与同为春秋五绝之一的枪仙项栩的那一战,太师傅说倘若不是那道天罚,要是实打实的厮杀下来的话,最后身陨道消的那人有六成的可能是那霸王枪仙,若是那样的话,也就没有了后来大殷攻打南楚,项栩以一杆霸王枪孤身守城此等悲壮事。” 两个及冠上下年岁的年轻后生在外面指点江山,马车里却忽然传出一声带着小孩子家音色的冷哼,“一个畏畏缩缩只敢在暗地里搞些阴损小动作的老杂毛也敢领受那个‘妖’字?” 在马车外的两位年轻后生登时哑口无言,两人对视一眼,脸上苦涩不已,不敢再高谈阔论,尤其是就挨着那个曾入中原败尽半座江湖的妖主的吴文卿更是噤若寒蚕。 最后还是李玉宸仗义搭救解围,将话题引回到了正题,打破了刚才的窒息气氛。 “本来加上那四个家伙你们应该是七人一起去才是的,现如今却只剩下你们三人了,说来这鸣雀山庄也不算偏离我们原有路程太多,且听说鸣雀山庄上有近千只孔雀......” 坐在马车里与妖主琅玕作伴的武轻谣听到李玉宸在外面说到近千只孔雀,素来猎奇心最是重且贪玩的小妮子登时从侧帘探出了脑袋,打断前者说话并追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鸣雀山庄上真的有近千只孔雀?” 早已不再躺在马背上而是坐直了起来的李玉宸笑道:“听说,不知道真假,不过他既然敢叫鸣雀山庄,我想应该是有的。”李玉宸忽然转而面相吴文卿,在话中的最后一个字上微微拉长的说道:“白豆腐你说是...吧。” 吴文卿虽然不明就里,但却是领会出了前者的用意,于是便很是配合的点头道:“嗯是的,小李师叔言之有理。” 对于李玉宸的话武轻谣向来是只能信一半,但听到忠厚如后者也这么说,她登时就全信了。 小妮子精致绝美的脸上灿烂笑着,神情向往的感慨道:“近千只的孔雀,若是一同开屏的话该是怎样瑰丽好看的场面呐,诶,那个谁,我们也一起去下鸣雀山庄好不好?” 小妮子口中的那个谁自然便是李玉宸了。 后者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神情,啧啧道:“这个嘛......” 忽然这时马车内再次传出那少女妖主的声音,只见其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行啦,少在这儿装了,又是顺路又是近千只孔雀的,你小子说这么多还不就是故意在勾引这小妮子上钩,自己寻思着想随吴小子一同去却碍于我的存在不敢说,便设法让这小妮子来提出,小小年纪就一肚子的心机城府,哼。” 被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说成是小小年纪,李玉宸心里头总觉得一阵别扭。 弯了一大圈的心思被妖主琅玕一语道破,李玉宸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而是笑着问道:“那前辈的意思是不反对?” 在马车里怀抱着白媚娘的少女妖主没有搭话。 一心想着去鸣雀山庄玩耍而犹自没有意识到先前中了那家伙圈套的武轻谣不由得追问道:“那到底行不行去呀?” 高坐于马背上的李玉宸心情大好,却故作高深的对前者的话置若罔闻,只见他拿昆寒的古朴刀鞘拍了拍马臀,没一会就听到这走到前头去的家伙莫名的放声大笑。 没有得到准确答复的武轻谣一脸闷闷不乐的把脑袋缩回到了马车里,坐在角落对某人嘀嘀咕咕的咒骂着。 一旁怀抱熟睡大白猫的少女妖主不由得叹息着摇了摇头。 (求推荐票) 第四十五章 山中有鬼 身旁有这么一尊曾败尽大殷半座江湖的绝代妖主保驾护航,李玉宸的心中如有定海神针镇压,很是高枕无忧,从出了江陵府便一直紧绷的心弦难得松弛下来,饶有兴致的观赏着这沿途的秀丽景色。 但凡到过鸣雀山庄见过山庄那如世外桃源般的美景的人都不吝对其大大加以赞誉,说此处该是整个豫州最具灵气的胜地了。 瞧见眼前所见景致,李玉宸不由得感叹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鸣雀山庄所在的南侧山麓,此处早已远离官家所修建的驰道,李玉宸等人是循着一条该是鸣雀山庄自行铺设的清幽古道找到此处的,这条堪堪供一架马车通过的幽静古道颇为讲究,悉数由形状一般大小的青石铺就而成,沿着山麓一直蜿蜒曲折的伸往山庄所在的山顶,从李玉宸现如今所处的位置仰望去,隐然有一条长不见其首尾的青蛇盘山而绕。 从进了古道便一直不曾将脑袋缩回马车内的武轻谣瞧见那开遍满山腰的海棠欢喜雀跃的不行,还嚷嚷着回头要老爹也在那只有梅树的后山植上一大片,或者派人直接将此地整座山的海棠给搬回去,霸道蛮横之极,让众人听了不由得纷纷侧目,尤其是不知道武轻谣真实身份的两位蜀山女弟子更是不禁在心中揣测这女子到底是何人,竟然这么大的口气。 此处景色确实迷人,恬静温婉的孟乔此刻白皙脸上也是笑意盈盈,即便是那个素来万年玄冰脸的赵弱雪这会儿眉头也是舒展了许多,显然是心情不错。 至于那个身怀两世记忆的少女妖主,却是从头到尾都不曾将头探出马车一下,对此,李玉宸也是见怪不怪,相处这么些许时日下来他早已大抵摸清了这位妖主的性情脾气,想来想去似乎也就他的美味野味能让这只老妖物“现出原形”。 让李玉宸唏嘘不已的是,这辈分之高可直呼吴文卿太师父李西月名字的老妖物尽管古怪的很,但似乎对那凶丫头很是要好,在来此路上居然在马车里传授了前者一叫“缚神术”的南疆法门,只不过一贯懒散得要死的凶丫头似乎并不愿意修炼,把那少女妖主气得不行。 终于,在到了半山腰的,隐然可以瞧见山庄巍峨房舍的时候,妖主琅玕掀起帘子从马车里探出了头,只见其望向山顶时脸上露出微微的讶异之色。 无意间眼角余光瞥见前者这一细微异常的李玉宸不动声色的靠前,轻声道:“前辈,有何不妥吗?” “一点小意外,之前丢的东西居然在这里出现了,怪不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愈是靠近那种感觉便愈是清晰不过。”出自葬妖山的琅玕冷笑道。 尽管已经知晓了前者的身份,但瞧见一个稚气未退的小女孩脸上这幅该是老者才有的神态,李玉宸仍旧觉得这古怪别扭的很。 对于前者显然是若有所指的话,李玉宸这个局外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有前者在想来是整不出啥幺蛾子。 李玉宸忽然笑着问道:“前辈,你这几日教那丫头的缚神术可就是世人口中那...神鬼莫测的摄魂术?” 前者淡淡的瞥了后者一眼,“你适才原本应该是想说阴毒之类的词语,而不是神鬼莫测吧?” 李玉宸不置可否的讪讪一笑。 只听琅玕没好气的冷声道:“真不知道当年按老实结巴的张小道士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个一肚子城府的弟子。” 后者听了不禁心中一凛,感情师傅他老人家也与眼前这位有过相识,只是这些年都不曾听师傅说起过。 “前辈莫不认识我师傅?”李玉宸问道。 妖主琅玕神情忽然有些恍惚,低声呢喃了一句:“说起来当年还欠他一个人情。” 李玉宸微微惊讶,一个甲子前他的师傅最多也就三十出头,师傅是典型的大器晚成,那时候的他很是默默无闻,不论是武功修为还是名声都不显于人前,而前一世的妖主却已然是问鼎天下的绝顶高手,却也曾欠师傅一个人情? 李玉宸原本还想追问,前者却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而是平静说道:“放心,我教小妮子的缚神术并非是你们中原人士口中那阴毒如蛇的摄魂术,最多也就算是有点微末的关系而已,再者,你以为我葬妖山的摄魂术是那般轻而易举就可习会的?你也不看一下这丫头是多么不求上进,她能吃的了那个苦?” 李玉宸深以为然的笑道:“那倒也是。” 琅玕继而说道:“而且我已然将传给她的缚神术稍作改动,现如今是以练神为主,我看这小妮子在剑道上颇具天资,但一路上下来却发现她也仅是在剑意上天赋非凡,至于要想做到如你们昔日那东越剑陵一般精深的御剑术,却是差了些,主要是这丫头的神识过于微弱,即便她日后可达到你们中原人士口中那气机充沛如汪洋的一品三境,只怕也只能做到以气驭剑的下乘御剑术,而不能做到真正的御剑飞仙,前者一般只要稍微通晓一些剑道再加上不俗的内力,便不难做到,而后者却是要求要有强大的神识,才能真切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念间取敌首级于千里之外,而以气驭剑是下乘御剑术,极是耗费内力不说,结果往往还不讨好,甚至都不配称之为御剑术。境界越是往后走,真正的高手之间的比拼和厮杀就越是锱铢必较,很多时候这生死往往系于一念之间,这一念便是心神,而小妮子现在做的便是提前壮大心神。” 琅玕瞥了一眼一旁听得尤为用心的这位年轻后生,冷哼一声,有些恨某人不争的说道:“那丫头要是有你这小子一半用心那就好了。” 李玉宸微微一笑,问道:“前辈,如此说来以神御剑的御剑术当不惧鏖战才是,可晚辈却听说当年那自诩御剑术天下第一的东越剑陵在与大殷的大军厮杀时,最后是因为气机耗尽而被万千铁蹄踏成肉泥的。” 一眼就看破前者心思的妖主琅玕似笑非笑的看了前者一眼,略微不耐烦的说道:“行啦,收起你小子心里头打的小九九吧,就少在这儿套我话了,眼下你境界差了十万八千里,就不怕我跟说了那些反而动摇了剑心?” 李玉宸赶忙收住不再追问,他丝毫不怀疑对方这是在危言耸听。 瞧见这位为当年故人之徒的年轻后生一副悻悻然样子,妖主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你体内的玉皇楼暗合阴阳轮回交替,前四楼为阴,后四楼是阳,最后一层,也就是第九层为阴阳相融,是为太极,你师傅传你的这身玉皇楼不比当世任何一个法门弱,俗话说贪多嚼不烂,你若是真能将神阙内的那一池子玉皇悉数吸收化为己用,不敢说能达到你师傅之前的高度,但追上这个来自蜀山的白衣小子还是有可能的。” 正在专注驾马车的吴文卿听到前者夸赞,登时咧嘴憨厚一笑。 李玉宸白了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吴文卿一眼,耷拉着脸,很是受打击。 “快看,是孔雀。”武轻谣忽然惊呼道,“好多孔雀啊,太美了。” 李玉宸闻声望去,只见在离山顶之上那阔气之极的山庄尚有两百余步处,有一大片相当宽广的坪地,绿草茵茵的草坪上栖息了许多体型大如北雁的孔雀,数量之多怕是真有近千只,这些孔雀颜色各异,其中以蓝颈绿屏者居多,除此之外更有通体雪白或者通体漆黑如泼墨的孔雀,只是后面两者数量较第一种少上许多,使得这黑白两色孔雀在这清一色的蓝颈绿屏中很是醒目。 约莫是因为突然听到生人的声音而受到了惊吓,这些原本慵懒的晒着太阳的孔雀登时一阵惊慌,其中相当一部分本能的展开了雀屏,从李玉宸这个方向看去便有如数百把精致至极的大扇子同时散开,端的是美轮美奂。 包括赵弱雪在内的三个正值妙龄的女子瞧见眼前当世罕见的美景,一个个心神摇曳。 便是那体内装了只老妖物的琅玕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然而,当李玉宸等人朝那里走近的时候,一个衣着色彩斑斓如雀屏的三十模样的女子气鼓鼓的从凌乱的孔雀堆里钻了出来,颇为滑稽的是此人在头上也插了数根该是从孔雀身上褪下的羽毛,这个装束不伦不类的女子径直朝李玉宸等人大步而来。 “你们,坏蛋,吓孔雀,走。” 脸上也涂抹了斑斓色彩而使人看不出其真实面容的女子双臂平张拦于路中央,口齿不清的说道。 早已停步不前的李玉宸等人不由得相视一眼,不承想这女子隐然有几分心智不全。 李玉宸翻身下马,走到女子身前,歉笑道:“实在抱歉,方才惊扰到姑娘的孔雀了,是我们失礼在先,在下向姑娘赔个不是。” “你们,坏蛋,走,雀儿不给你们。” 女子突然发怒,没来由的向李玉宸拍出两掌。 掌风呼啸,李玉宸微微惊讶,这女子的内力竟然还在自己之上,好在女子这女子这两掌的招式粗陋的很,李玉宸这才借助诡异身法水绕青山躲闪掉,否则要是挨上那劲道生猛如虎的两掌怕是要不好受。 见对方将自己的两掌躲闪了去,这位约莫是神志不清的女子更为恼怒,不依不挠的缠了上去。 因为毕竟自己一干人有错在先,李玉宸不宜还手拆招,只能一边灰头灰脸的闪躲着,一边苦笑着解释道:“姑娘,我们当真不是有意的,还有,我们也不是来要你的孔雀的,我们是来拜访你们鸣雀山庄的。” 只是女子仍旧没有收手的意思,同时带着哭腔骂道:“骗子,坏蛋,走--” 来人是个年纪李玉宸登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好在就在这时,约莫是听到这里的动静有人从山庄里赶了下来。 与李玉宸相仿,头戴方巾,身穿类似于儒服的白衣的俊逸公子,瞧见女子与李玉宸打了起来,赶忙出声劝阻,“苗姑快停手,你之前不是答应我了不再随便对客人出手的吗?” 女子依旧没有停手,一边追着李玉宸不放,一边头也不回的梗咽道:“他们坏蛋,会抓走我的,雀儿。” 在众人注视之下被女子追着打了好一会而狼狈不堪的李玉宸也不禁学前者的梗咽,说道:“姑娘,我们真的不是来抓你的雀儿的。” 儒生模样的年轻公子在一旁说道:“你听,人家都这么说了,再说了,你不信他们可总得信我吧。” 见女子没有搭理自己,年轻公子只得拿出杀手锏,故作生气道:“苗姑,你要是再不听话,我以后就再不进城给你买糖人吃了。” 果然,听到这话的女子顿时停了下来,忽然变得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埋着头,委屈道:“苗姑听话。” 前者微微一笑,伸手将女子头发上不伦不类插着的羽毛拔掉,柔声道:“这才乖嘛,好了,去找你的雀儿玩吧,但别再往自己脑袋上扎羽毛了,知道没?” 那位被年轻公子唤作苗姑的女子“哦”了一声,再回头瞪了李玉宸一眼后便径直回到那大坪上去了。 李玉宸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在下鸣雀山庄的朱孝林,刚才那位是我的姑姑,她天生有些神志不清,方才多有得罪了。” 这位名叫朱孝林的温雅公子拱手赔罪道。 “哪里。”虽然只是第一眼见面,但李玉宸对眼前这位与吴文卿该为同一类人的同龄人印象不错,李玉宸轻笑道:“朱公子言重过来,误会一场而已。” 李玉宸伸手指了指已然从马车前面下来的吴文卿,说道:“这位是蜀山弟子吴文卿,我是他的朋友,我们一行人正好途经此地,便冒昧前来拜访贵庄,却不知方便与否,会不会打搅到贵庄?” 蜀山弟子? 朱孝林微微惊讶,向吴文卿躬身一礼,笑道:“哪里话,鸣雀山庄向来好客,更何况是道家三山的蜀山高人,敝庄蓬荜生辉才是。” 这边温文尔雅,客套的不行,也已然下了马车的武轻谣却是微微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喂,这位...朱公子,你们能不能到了山庄再惺惺相惜呀,可不可以先带我上去,我都一天没喝水快要渴死了都。” 身份为山庄二公子的朱孝林看了一眼那说话率真的倾城女子,不由得微微一愣,歉笑道:“是在下怠慢了,诸位请。” 二公子朱孝林走在前头引路,孟乔等人随即跟上,李玉宸却是不动声色的来到妖主琅玕所在的马车外,显然是察觉到了李玉宸就在外面的妖主若有所指的笑着呢喃一句:“怪不得总觉得山上那原本该是我的那个东西有些陌生,似乎是被人做了手脚,感情这山上残存着一只早就该消散的老鬼。” 马车旁,将前者惊世骇俗的呢喃听得一清二楚的李玉宸脸色骤变。 (求推荐票) 第四十六章 最毒妇人心 鸣雀山庄鼎盛时期,名气之大直追当时尚未国破家亡的南楚项家,虽然没有像霸王枪仙这样的拔尖大高手,但当时朱家之主朱近叶也是天象巅峰的大高手,甚至一些曾亲眼见识过前者惊世骇俗修为的高手怀疑朱近叶半步踏入了陆地神仙境,再加上朱近叶两个同父异母,武功修为分别为维摩和太素的弟弟,朱家一门三个一品,风光一时。要知道当时即便是强如道家三山之首的蜀山,也不过才四个一品,外加一个陆地神仙李西月,也难怪朱近叶强虏女子做鼎炉来修炼的这一恶行败露后,纷纷自发结盟上山庄替天行道的江湖豪杰没能讨到半点好,倘若不是后来一个神仙道士将这厮除了去,若是等这老匹夫位列陆地神仙境,恐怕就真的没有人能降得住他了。 失去了朱近叶这么一大块镇山石的鸣雀山庄无疑实力骤减,那些先前久攻山庄却没有丝毫建功反而死伤不少的江湖豪杰卷土而来,要将这个魔庄彻底拔除。 不过这鸣雀山庄委实了得,底蕴犹在,双方鏖战整整一个昼夜,同样损伤惨重,朱家这边,继朱近叶之后的第二高手朱近雷,一品太素,在对方的车轮战中被活生生的耗尽气机而死,被众英雄豪杰乱刀砍成肉泥,刚入维摩境界的老三朱近茂也身负重伤。如若不是最后关头蜀山出面化解,这位朱家硕果仅存的一品高手也逃不过他两位兄长的下场。 那一役之后,元气大伤的鸣雀山庄连接数年飘摇于风雨中,甚至不止一次差些被人鸠占鹊巢,而说起来鸣雀山庄之所以仍旧屹立不倒,全系朱家有女得到了就藩于豫州的豫王的垂涎,被纳为了侧王妃。 据说这位有着沉鱼落雁之姿的朱家女子原本是那收养她的义父朱近叶相中的极品鼎炉,后者将房中双修秘术倾囊相授,只是让这没有伦理纲常的老匹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来得及享用就命归西天了,不知羞耻的打了好些年的如意算盘反倒成全了别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朱近叶这买卖其实做得不算太亏,若不是因为他那精心调教出来的义女精通房中秘术,从而赢得那豫王的格外恩宠,使得朱家一下子找到了这么一座大靠山,鸣雀山庄恐怕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鸣雀山庄尽管接连多次受到重创而元气大伤,但仍旧有一个一品维摩境界的高手坐镇,不容小觑,而且朱家不愧是武学世家,朱家的子孙几乎个个都根骨极佳是练武的绝好料子,经过短短二十多年的韬光养晦,又陆续冒出三个二品小宗师高手,而且就在近些年,老大朱沐昌成功破入到一品维摩境,加上原本就是一品维摩的老爷子朱近茂,鸣雀山庄一下子有了两位一品高手坐镇。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冥冥之中有天意还是咋地,这三人又是兄弟,与当年的一门三个一品如出一辙,隐然又有复兴的迹象。 朱近叶这老匹夫虽然采女无数,但膝下却只有两个儿子,这对于历代都子嗣兴旺的朱家来说无疑于有点后继无人的意味,朱近叶这才收养了一女。 而至于现如今的朱家之主,即朱近叶的三弟朱近茂,却是一生不曾娶妻生子,只收养了一个义子,也就是现如今朱家两个二品小宗师中的老二朱沐先,即先前接待李玉宸一行人的那个儒生公子朱孝林的父亲。 历经多次生死劫难险些灭门的朱家愈发体会到了有个靠山的重要性,继那姿色倾城的养女嫁到豫王府之后,按辈分该是朱近叶的嫡长孙女的朱晓柳也在半年前因为家族联姻需要而被嫁到了邻州的清河郡,成了当地郡守的儿媳妇,使得朱家的势力又稳固了一分。 然而那位据说不单相貌与那侧王妃极为相似,且还同样精通房中秘术的朱晓柳才嫁入郡守府不满半年之久,她的那个书呆子丈夫便患上重病逝世了,对此,夫家的人认为这全是因为将她这个扫把星娶进了门才克死了丈夫。如若按照礼数来说,已嫁作他人妇的朱晓柳至少也得守孝个小三年,但这位向来名声不是很好的朱家女子怎忍耐得了三年的孤苦寂寞?这不,丧期还不满一个月,这婆娘就偷偷跑回到了自己的娘家鸣雀山庄。 深夜,约莫子时,山麓阴面 “弟弟,你小子的心也太黑了些,害得姐姐二八芳龄就守了活寡,诶,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姐,说违心话了不是?那姓龚的书呆子要相貌没相貌,身子骨更是柔弱得跟个娇娘们似的,要不是他娘的投了个不错的胎,有个郡守老爹,那娘炮就是一滩软狗屎,能配得上我那如花似玉的姐姐?” 女子娇笑,笑骂道:“那短命相说到底毕竟是你的姐夫,哪有像你这般做小舅子的,也不怕你姐夫在底下听见了不答应上来找你麻烦。” 身份为朱家孙子辈老二的朱孝诘吐出一口浓痰,阴测测的冷笑道:“让那小子占了我姐姐大半年的便宜,只是喂了不痛不痒的毒药,而没有亲手砍下他的脑袋和子孙根,就已经算是善待他了。” 被前者称为姐姐的女子,自然便是先前嫁入清河郡郡守宅邸做儿媳妇却忽然在守孝期间消失了踪迹的朱晓柳。 朱晓柳与朱孝诘两人虽为亲姐弟,但全然不顾伦理纲常自幼相恋,真可谓是“姐弟情深”的很呐。 此刻姐弟俩秘密私会于山麓阴面的一间隐秘竹寮,这间居于深山隐秘处的竹寮是两人早些年一起亲手搭建的,这些年来亲眼见证了姐弟两人的“深厚感情”。 朱晓柳侧身面前同样躺在简易竹床上的朱孝诘,伸出修长且柔软如蛇的手指蜻蜓点水在后者的鼻子上,轻声笑骂道:“就属你最是蛮横不讲理。” 朱晓柳忽然幽怨的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我朱晓柳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我今世遇到你这么个连自家姐姐都不放过的冤家,诶,小女子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以后这日子该怎么办啊。” 朱孝诘张口将姐姐的纤细手指咬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姐姐方才这话,做弟弟的可就不爱听了,哪能叫造孽呢,用咱那老祖宗的话来说,该叫享人间清福才来的妥当。” 女子不以为然道:“到最后咱那老祖宗不就没落得个好下场么?” 朱孝诘突然发力,狠狠的咬了女子一下,后者身子一个激颤,朱孝诘眼眸含笑的松开被咬在口中的手指,冷笑:“那是那老东西命不好,遇上了那个春秋五绝的中妖道殷千秋,诶,就是可惜了那个据说修炼至大成可证得小长生的‘天雀翎’,也随着那老鬼死去而变得下落不明,这些年我将整个山庄里外翻了遍,却仍旧没能找到,估计是在当年被那殷千秋给毁了去。” 朱孝诘没来由的盯着女子,感叹道:“像,真他娘的像。” 在他父亲朱沐昌的书房里,挂着一幅那位按辈分他该叫姑姑,即后来嫁入了豫王府成了侧王妃的朱琴。姑姑尚未出嫁之前,最是疼爱她的那位长得唇红齿白的小侄儿朱孝诘,只要这山上一下雪,她就准要抓那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侄儿给自己暖被窝,所以朱孝诘每日都在盼望着山上下雪。 朱晓柳忽然以牙还牙,在前者的耳垂上狠狠的咬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说道:“听说昨日山庄里来了好些个人,好像是蜀山的弟子,且里头还有两个姿色倾城的美人,怎么,我的乖弟弟就没有半点心思?” 相貌俊逸,但看人眼神过于阴鸷的朱孝诘抽着凉气摸了摸被前者咬的快要见红的耳垂,狞笑道:“你弟弟我倒是想啊,可人家是道家三山之首的蜀山弟子,我要是吃了她们,咱那死鬼老爹还不得把我给剥皮喽?” 朱孝诘忽然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骂道:“保不齐那老匹夫比我还要更想,只是苦于对方身份特殊不敢下嘴罢了,这会儿啊,没准就压在哪个可怜的丫鬟纤细身子上撒火气呢。” 朱晓柳没来由的变得忧心忡忡,轻声说道:“你说...朱孝林会不会把咱的事情给捅出去?” 两日前,两人同样如今日这般,在深夜子时来到这间山麓阴面的隐秘竹寮私会,本以为山庄的人都已睡下,当不会有人跑到这个鬼地方来才是,不曾想朱孝林那书呆子忽然来到了这里,似乎是大半夜被天生神志不清的苗姑叫出来找丢失的孔雀来着的,却无意撞破了他们的苟且之事。 朱孝诘阴测冷笑,“这一点咱大可放心,咱那个大哥啊,死脑筋的书呆子一个,像他这样的迂腐读书人,最是爱惜羽毛了,咱呐,便是长在山庄上的羽毛,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不是自诩要与天下士子君子之交嘛,就不怕咱给他的脸上抹黑?” 回想起前日之事仍旧心有余悸的朱晓柳皱眉道:“以往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朱孝林居然隐藏得那么深,武功居然还在你之上,那夜即便咱两联手,也没能留住那小子,只是伤了他的一条臂膀而已。” 那一夜,事情败露之后,两人想要杀之灭口,只是让他们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个平日里连大风都经受不起的书呆子却有着年轻一辈上最好的修为,尽管两人拼尽全力,也只是伤了对方一条臂膀而已,终究还是让他给脱身了。 朱孝诘眼神中杀气腾腾,冷声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跟他爹一样,都是十足的伪君子,不过有咱那个一品维摩的死鬼老爹压着,量他们父子俩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朱晓柳忽然变得忧心忡忡,叹气说道:“虽然老爷子在三年前闭关之前让咱那死鬼老爹暂代庄主一职,可山庄上下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爷子还是更为呆子他爹朱沐先的,就咱那死鬼老爹德性,若不是他乃是朱家嫡长子,而后者只是老爷子抱养回来的,只怕老爷子连这最后一次机会都不愿给咱那死鬼老爹,我看呐,庄主之选还是悬得很,而且老爷子闭死关的这三年来你也看到了,咱那死鬼老爹虽说头上顶着个代理庄主的帽子,但实际上山庄山下大小事情都是咱那二叔朱沐先在把控着,至于咱那个所谓嫡长子的老爹,似乎也就剩个一品维摩的修为能压过前者一筹了。再过个三日不就是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了吗,出关的可能性很大,届时只怕就是择选庄主的时候了,诶,只怕到时候朱沐先父子掌了势,就没咱姐弟的好日子过喽。” 朱晓柳这娘们说到最后竟然是泫然泪下。 朱孝诘冷冷的瞥了前者一眼,冷笑道:“你以为你弟弟我会就这么干坐着任人宰割么?” 朱晓柳双手轻柔托起前者的俊美脸庞,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神色有些讶异地问道:“难不成你是想......?” 与前者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朱孝诘原本俊美的脸庞忽然变得狰狞,冷声说道:“但不是你弟弟我亲自动手,话说咱这山庄不是来了好些个蜀山的贵客嘛,且里头不是有两个姿色倾城的美人嘛,谁敢担保朱孝林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就不会见色起歹意?” 脸颊犹自微微潮红的朱晓柳重重的在前者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阴阳怪气的笑道:“轻薄执道家牛耳者的蜀山女弟子那可是重罪,那朱孝林这书呆子岂不是要落得跟当年那个老祖一般下场?倘若真是那样的话,老爷子又如何能够将庄主之位传给有这么一个逆子的二叔手上呢?” 心中已经有所算计的姐弟两人相视一笑,后者一双妩媚眸子直勾勾的望着前者。 朱孝诘摇头苦笑:“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求推荐票) 第四十七章 画龙不点睛 日上三竿,李玉宸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小坛子酒,孤身一人出了山庄。 刚出得山庄的仪门,就看见那个端庄贤淑的蜀山女弟子独自一人坐在石头上发呆。 李玉宸悄然从背后靠近,猛地拍了一下孟乔的肩头,将愣愣发呆的后者吓了一跳。 身子一个激灵的孟乔回头一看,发现是那位时而负剑时而又挎刀的年轻公子。 较李玉宸年长一岁的孟乔没好气的白了这家伙一眼----这家伙都这么大的人了,却时常没个正形,真不知道他这小师叔是怎么骗来的。 李玉宸摸了摸鼻子,笑着问道:“想什么呢,大早上一个人搁这儿发呆,武轻谣那小妮子呢,没跟你在一起?” “没什么。”孟乔从石头上站起身子,随手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褶皱的裙子,说道:“武姑娘一大早上的就出去了,说是昨日的那个朱公子约了她今日出去游玩。” “那你为啥不去?” “人家又没邀我。”孟乔忽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玉宸,说道:“朱公子只邀了武姑娘一人,这其中用意不显而易见嘛。”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李玉宸无奈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而吃醋?” 孟乔嫣然一笑,“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 孟乔忽然瞥见李玉宸手上拧着一坛子酒,不禁问道:“你拧着一坛子酒干嘛?” “拿酒那自然是用来喝的啦。”李玉宸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应道。 只见这位温婉的蜀山女弟子眼神中的怀疑毫无掩饰,打趣道:“那我劝李公子还是回房间里,最好是坐在床边喝,醉了倒头就是枕头,要是出了山庄,我怕李公子晚上让山中的野兽给叼走了去。” 昨日山庄迎宾晚宴,某人嚷嚷着要跟他那滴酒不曾沾过的吴小师叔拼酒,以为能轻而易举的拿下,没曾想头一次饮酒的吴小师叔连干了三杯也没有丝毫的醉意,还由衷的称赞了一声----好酒,而那个主动挑起事端的家伙却在第二杯之后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没一会就传出震天的呼噜声。 一想到昨日之事,愣是脸皮厚如李玉宸也不禁脸红,习惯性的摸了摸眉毛,咳嗽一声,避免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出丑,赶忙转而说道:“去后山拜访一位前辈,一起去?” “后山?前辈?”孟乔的语气里显然有些狐疑,“那树木丛生到连一条正经路都没有的后山能有人?” 李玉宸抬起一脚高踏在前者刚坐的石头上,神情轻佻的笑道:“我骗你的,后山没有人,我是寻思着把你这位大美人给骗到后山,然后吃掉。” “无聊...” 被前者眼神鄙视了的李玉宸嘿嘿一笑,轻声道:“你的那个吴小师叔显然是悄然地查探蛛丝马迹去了,而你的那位冰山师姐和那个前辈应该是窝在房中不愿出来,至于武轻谣那凶丫头,你自己方才也说了,跟人家朱公子出去游玩了,那如此一来岂不就你一人落单了?额,这样吧,我这个人心好,就勉为其难的带上你得了,咋样?” 结果某人又被狠狠的鄙视了一回,孟乔说道:“那地方我才不去呢,新换的裙子,我才不想被勾坏呢。” 只见那手中拧有一坛子酒的家伙轻笑道:“孟姐姐是怕那坟墓遍地的后山有鬼魅而不敢去吧?” “才不是呢。”孟乔当即否认。 “不是?”那家伙脸上一副才不信你的表情,激将道:“不是那就一起去呗。” 这位身材娇小玲珑的妙龄女子冷哼一声,“去就去。” 李玉宸微微一笑,转身走在前头。 孟乔跟上,同时说道:“诶,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我吴小师叔面前管我叫那个呀......” “孟姐姐么?”走在前头的家伙头也不回的笑着说道,“你本来就比我年长一岁,叫你孟姐姐也没有错啊,为何不行?” “少在这儿装糊涂。”饶是性子好如后者也不由得气得不行,没好气反问道:“你会不知道为啥?” 那家伙终于不再装糊涂,笑着问道:“你是怕你吴小师叔不高兴?还是你觉得占了自己师叔的便宜而显得尴尬?” 后者冷哼一声,没有答话,而是突然迈大步子,想一脚踩在那明知故问家伙的鞋后跟上。 不承想那家伙仿佛背后也长了眼睛一般,在她快要踩中的时候忽然加速,让她踩了个空,身形一个踉跄,差些摔倒。 只见那家伙将酒坛子挂在背后,笑着说道:“要是前者呢,你大可放宽了心,你那个吴小师叔啊,没什么好的,就是脾气还算马马虎虎,他是不会因此而介怀的。” 这位素日里恬静温婉不曾像今日这般的妙龄女子冷哼一声,仍旧保持缄默。 李玉宸摇头苦笑,他之所以对身后那女子如此另眼相看,是因为后者的性格像极了他之前所认识的一个女子,只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个性格同样恬静温婉的女子居然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包括她,一家子都是土匪。 昨日,在千雀坪与武轻谣等人看过孔雀之后,李玉宸与吴文卿特地到先在山庄外查找了一圈,甚至连偏远的后山两人都粗略的看过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但李玉宸却是在坟墓不下二十来座的后山发现了一座他应该去祭拜一下的野墓。 回想着昨日对那座孤坟的位置的大概印象,李玉宸没有选择走昨日所走过的那条需要绕行一大圈的小道,而是直接横穿丛林,遇到荆棘密布的难行路就拿昆寒开路,这才使得走在后面的孟乔不用担心裙子被荆棘勾坏。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绕过拦在前面的石堆再走上个一小会就能到目的了。 然而,让李玉宸和孟乔微微惊讶的是,当两人靠近石堆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有个身穿褐衣,约莫花甲年岁的老人。 老人一手拿着雕刻东西用的凿子,一手拿着一把锤子,正一敲一击在一颗大石头上雕刻着东西。 孟乔叫唤了一声,老人没有半点反应,仍旧专心致志于一凿一锤之间。 李玉宸皱了皱眉,左手下意识的轻按在了刀柄之上。 此处早已偏离崎岖山道,周遭树木荆棘丛生,按理来说一般少有人会来到此处才是,即便是他也是亏得昆寒开路才钻了进来,更何况眼前的这位显然上了年纪,且李玉宸留意了一下周边,发现没有半点人走过而该有的痕迹,眼前这位看似弱不经风的老人显然大有问题。 老人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过头来瞥了一眼那将手悄然按在刀柄上的年轻公子,无悲无喜的沧桑开口:“公子身为修道之人,却是好重的心机。” 李玉宸与孟乔心中一凛。 这位头发灰白相间的老人旋即又莫名的摇了摇头,“只是身怀道家玉皇楼,却称不得是实实在在的道家中人。” 老人低声呢喃:“老夫隐约记得齐云山的张筠一似乎修的就是玉皇楼来着的,又好像是白空山的周义山,咦,到底是谁来着的?” 古怪老人的自顾呢喃如惊雷落响在两人的耳中。 张筠一?! 周义山?! 以上两位可都是神仙一般的存在,然而在这位貌不惊人的老人口中说出,却平淡如水,甚至隐然没有过多放在眼中的感觉。 心中惊骇到无以复加的李玉宸下意识将昆寒出鞘一寸,同时眯眼望着垂手拿着凿子和锤子的老人,平静道:“老前辈真乃出世高人也,不知老前辈尊姓大名是?” “尊姓大名么?”老人没来由的抬头看了看天,感慨道:“太久啦,记不起喽。” 老人忽然拿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两人。 孟乔登时脸色苍白。 李玉宸只觉得体内那一池子玉皇楼登时激荡不已,气机泄露,挎于腰间的昆寒不受控制的激颤,嗡嗡作响。 好在老人很快就将那双瞳孔无神色的眼睛挪开,却是落在了李玉宸的刀上。 激颤嗡鸣不已的昆寒登时噤若寒蝉。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倒是两把难求的双刀。” 孟乔见老人神色转入中正平和,不似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便开口轻声问道:“老前辈您是在凿刻什么东西吗?” 孟乔这话显然问得有些多余,但老人还是轻轻颔首,说道:“老了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凿点东西好打发下光景。” 老人将身子挪开,露出先前被挡掉了一部分而不能窥得其全貌的石雕。 瞧见眼前所见,两人登时心神震撼不已。 一颗有合两个大人环抱巨大的狰狞蛟龙首跃然于身前,血盆大口微微张开,露出上下最为长的四根可怖獠牙。 孟乔本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秀气的脸庞上一副受到惊吓的惨白。 李玉宸也免不得一阵心神激荡,明明只是一颗用石头凿刻而成的假龙首,方才那一刻却仿佛散发着真龙的恐怖气息。 稍稍定了神后,李玉宸这才发现原来这颗巨石龙首并没有雕刻完全,而是差了两只眼睛。 从侧面看去,狰狞龙首如同镶嵌在山体中,让人不禁产生这样的一种感觉,仿佛只要点上那两只眼睛,这条巨龙就会登时撕裂山体,翱翔九天。 有浊眼老人画龙却不点睛! (求推荐票) 第四十八章 世子殿下 李玉宸忽然想起在上山庄之前,妖主琅玕曾云里雾里的说到这山上有只早该消散的老鬼,说的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古怪老人吧? 孟乔看了看前者,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褐衣老人就是那家伙之前说要拜访的前辈,但现在看来显然是另有其人。 老人眯眼看了看天,头顶明明是朗朗晴天,老人却莫名的说了句,“这山上就快要下大雨了,劝你们两个小娃娃还是早些下山去吧。” 说完,老人继续埋首凿刻,这一次老人动作轻盈谨慎,他在画龙点睛。 李玉宸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朝着老人的行了个晚辈礼,然后仍旧朝着原来的目的地走了去。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一路上都不曾言语的两人来到了一座孤坟前,四处杂草疯长,唯有墓碑这么一点方寸之地还算干净些。 孟乔凑前读简易墓碑上的字,“谌洛冬之墓”,只有以上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甚至连年岁都没有。 “喂,谌洛冬是谁啊?”孟乔瞥了一眼那正蹲在墓碑前清除杂草和沉积落叶的李玉宸,不禁问道,“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是个女子,她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那个前辈么?” 在墓碑前清理出了一小块空地后,李玉宸从前者手中接过那坛子酒,一边揭开上面的封布一边回答道:“这位前辈确实是个女子,但却曾让天下半数男儿自愧不如。” 李玉宸躬着身子动作轻柔的在坟头撒了一圈酒,然后对着那块材质再普通不过的墓碑肃然拜了三拜。 孟乔从未见过眼前这家伙神色如此肃穆过,尽管不知其所以然,孟乔还是学着前者同样拜了三拜。 一阵微弱清风平地起,传来树叶摇曳声,细若发丝。 李玉宸猛然回头,左手莫名做出一个抽刀的动作,冷冽刀尖点地,散发着磅礴的寒意。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孟乔正想开口问前者,就瞧见一个方巾束发,身穿一袭宽袖素色麻衣的中年男子脚踏清风而来,两袖飘摇,似那谪仙人。 这个两鬓斑白,脸色异样潮红的中年男子眨眼间飘至两人跟前,孟乔只觉得耳边清风骤歇,那人身如一片素色羽毛,轻盈落地。 中年男子神色平静如止水的看了一眼那按刀入地的年轻后生,开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该叫公子为道长呢,还是世子殿下?” 李玉宸微微一愣,旋即莫名的轻笑一声,敛起一身冷厉气机,将昆寒归入古朴刀鞘。 李玉宸侧过头来眼眸含笑的看向一脸茫然的孟乔,没有再去看那个他已然猜出了身份的中年男子,而是自顾转回了身子,眼神柔和的望着身前的陈旧墓碑,平静说道:“二少庄主真是爱说笑,我一没有穿道袍,二没有出生在王侯世家,又何来道士与世子殿下一说?” 孟乔瞪大一双水灵眸子看着那个相貌与朱孝林有六七分神似的中年男子,惊讶道:“您是鸣雀山庄的二少庄主,是朱孝林朱公子的父亲?” 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笑着点了点头,道:“蜀山不愧是仙家门派,姑娘气质清新脱俗,日后当是有大福报之人。” 孟乔虽从小在蜀山长大,但其所在的孟家却是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而她也自幼饱读诗书,待人接物向来知书达理,她自然不会向某人那样,拿屁股对着人家。 孟乔盈盈施了个万福,粉嫩白皙的脸颊上微微羞红,轻声道:“二少庄主谬赞了,孟乔资质平庸的很,实在是愧不敢当。” 这位多年来掌管山庄大小事务的中年男子似乎颇为健谈,温颜笑道:“福报二字,无关所谓资质,你朱叔叔我也不是因为当年蜀山出手化解了我鸣雀山庄的危机才对姑娘这般说的,孟姑娘无需自谦。”中年男子忽然将目光落在腰间挎刀的年轻后生上,笑道:“世子殿下,是这个理吗?” 李玉宸没有特地理会那身份为二少庄主的朱沐先,而是朝着孟乔咧嘴一笑,打趣道:“听说这女子要是有大福报,通常都会成为大肚婆娘......” 见她神色古怪,没来由的从脖子红到了耳根,李玉宸就知道她理会错了他意思,笑着解释道:“我说的意思是心宽体胖,吃胖了肚子,你想哪去了呢。” 这家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令她更加难堪窘迫,要不是还有朱沐先在的话,她说什么也得踩死那可恶的家伙来。 李玉宸不再去刺激那个被踩中了小尾巴的蜀山女弟子,而是似笑非笑的向朱沐先说道:“之前世人都说朱氏三兄弟以大少庄主朱沐昌武学天赋天分最高,只好游山玩水不爱武学的三少庄主朱沐平次之,而常年为庄中琐事缠身的二少庄主朱沐先再次之,五年前老庄主朱近茂突然闭关不出,三年前大少庄主破入一品维摩,随后江湖便纷纷在私下议论,说那好色嗜赌的大少庄主定然会被选为鸣雀山庄下一任的庄主,而二少庄主您怕是从此要忍受他人胯下之辱了。” 孟乔只见身旁这家伙忽然笑了起来,同时继而说道:“昨日我无意听到贵庄的下人们在悄悄议论,说三日后便是老庄主的八十大寿,届时出关的话多半会选定新的庄主,然后他们七八个人就三位少庄主谁会被选定为下一任庄主一事,纷纷下赌注,二少庄主,你觉得自己能有几人压你?” “约莫着有一个吧。”朱沐先想了想,笑着回答道。 对于前者会说出这样的答案,李玉宸并不感到意外,而是笑道:“外人都说二少庄主是山庄的软刷子,撑死了也就刷刷外墙,让山庄在外人看起来更加体面一些,甚至有人将你比作是那青楼负责站在门口揽客的庸脂俗粉,我就替先生你感到愤懑不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先生似乎也没有他人口中所说的那般‘谦谦君子’啊,我看就有些自负嘛,以先生现如今在庄中的微弱声势,就没想过答案是无一人押注于先生的尴尬?” 朱沐先平静说道:“反正是公子出的钱,输了便输了,这万一要是赌中了呢,押一赔十,那他不就白白赚了堪比他一年工钱的十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说话云遮雾绕,将一旁的孟乔听得满头雾水。 李玉宸与朱沐先分别笑着看了一眼这位容貌谈不上美艳但气质绝佳的妙龄女子。 在入山庄的那天,他就被妖主琅玕告知,说这位二少庄主大有古怪,需留心。 现如今,就吴文卿所提到的那个女子失踪一案,李玉宸大抵可以肯定此事就是眼前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有关。朱沐先的修为显然不是外界评说的那般,只是到头了的二品小宗师,有一品太素的吴文卿那小子作比较,李玉宸可以肯定的是,朱沐先的修为境界比起吴文卿来只高不低。 一个资质一般,喂了不计其数的丹药才得以晋升到二品小宗师的他却在短短几年跃身于太素乃至天象境界,要是有人说这里头没有半点蹊跷,李玉宸打死不信。 李玉宸忽然问道:“先生与坟里的这位是旧友?” 李玉宸自知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多余,倘若不是旧识好友的话,谁又敢为这么个有着谋逆罪名的人立碑篆字呢? 谈及到了这个,朱沐先登时敛起了适才的风轻云淡,轻声道:“谈不上旧友二字,只是年轻时候她帮衬了我一下。” 朱沐先虽然在武学上天赋一般,但在文学上却是从小就流露出惊人的潜质,二十多年前的鸣雀山庄正值罕见的狂风暴雨中,飘摇欲坠,朱家武道衰落,而恰好这个时候朱沐先在进取仕途的道路上高歌亢进,朱家由此看到了另外一条出路。 及冠之年的朱沐先也确实没有辜负家族的厚望,在乡试中轻松摘得了“三元”中的第一元----解元,被朝廷封为国子监监生,而顺利进入了贡院的会试。当时的朱沐先意气风发,答完卷子之后自诩定能高中,而事实上他的文章也确实惊艳四座,但却副主考官大人以一手狸猫换太子,换给了另外一个重臣子弟,布榜的时候朱沐先“意料之外”的落榜。 踌躇满志的朱沐先对于自己落榜耿耿于怀,要求重审自己的卷子,但那个心中有鬼的副主考官大人如何能答应?意料之中的百般刁难阻挠,朱沐先请求未果后有意将事情闹大,结果反而被诬陷在乡试的时候舞弊才中了个解元,传到天子耳中雷霆大怒,要将朱沐先流放西北边陲三千里。 然而正当连朱沐先自己都心如死灰的时候,突然有一人不顾受牵连而站了出来,替他求解冤屈。女扮男装参加科考的她是那次会试的魁首会元,深得当时奉天子命监考的皇长子秦王殿下殷匡义的器重,但却为了毫无干系的他而败露了女儿身,失了会元不说,还差些惹来天子之怒,好在最后秦王殿下替她求情。 在这件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事情平息过后,朱沐先曾特地找到她,问那位才气与容貌同样倾城倾国的女子,为何要帮他,得知其名叫谌洛冬的她笑着回答道:“我看过你的卷子,我这个魁首赢得有些胜之不武,更何况我是个女子,又不做官。” 后来朱沐先被朝廷重用,鱼跃龙门直接进得天子最是信任的凤台,担任要职凤台舍人,成为当时最为炙手可热的几个年轻士子之一,仕途不可限量。 玄鼎五年,秦王殿下在由正值战火连天的边陲回京的途中,于晋阳遇害,新登基不久的天子对外宣称秦王是遭遇到了北齐伏兵,只是对于这个天下人都相信的说法,在秦王府做幕僚谋士的她却不以为然,直言不讳的说是宫中有人在背后作祟,一条白绫入宫面圣,却惹来天子震怒,香消玉殒。 数日后,朱沐先决然辞去大好前程,义无反顾的带着那没有人敢给下葬的她南下回到了豫州,回到了鸣雀山庄。 对方说的风轻云淡,但李玉宸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个忙帮的不小,不然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只是一具尸体千里迢迢的运回来,连大好的前程都可以舍弃不要。 李玉宸忽然问道:“我很好奇,先生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的?” 朱沐先当然知道李玉宸话中所指的是哪个身份,自顾轻声道:“从你们进得山庄的那一刻起,我就发现了暗中有好些位与昔日我在皇宫中所见到那善于隐匿的血影卫相似的高手,这些人应该也是死士,蜀山弟子显然没有那么大的排场,那多半便是李公子与武姑娘的了......” “先生就没想过是与我们一起的那个小女孩的?”李玉宸不禁问道。 朱沐先自嘲一笑,反问道:“李公子觉得她需要吗?” 朱沐先看了一眼没有作答的年轻后生,继而说道:“能有这样手笔的人,放眼整个江南道也没有几个人,两位又是从江陵方向而来,听说荆南王武護膝下有个宝贝女儿,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并没有刻意隐瞒姓名的武姑娘应该就是邀月公主了,殿下,我说的对吗?” 听到“荆南王”和“邀月公主”这七个字的孟乔登时目瞪口呆,先前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有些刁蛮霸道的武轻谣就是传说中的人屠之女。 那,他又是谁? 为何之前朱沐先要管他叫世子殿下? 孟乔将剪秋水的眸子看向身旁的年轻公子,只见后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如先生所说,这个武轻谣便是江陵荆南王府的那个武轻谣,但难道先生就凭借着这一点推测出我身份吗?” “这酒我能喝一口吗?”朱沐先没来由的向李玉宸要起了酒,后者默然递了过去。 朱沐先摇了摇还剩大半坛子的酒,先在坟前倒上一些,然后盘膝坐下,往自己嘴里倒了一些,白酒下腹,朱沐先这才悠悠然的开口,说道:“确实,即便我知道李公子是从齐云山而来,又是荆南王尤为重视之人,但单凭这么一些鳞爪的话确实不足以推测出你的身份,但碰巧的是,当年我在运坟里的谌姑娘回到豫州的时候,为了绕开朝廷在各官道上设下的关卡,有那么一段路是从齐云山脚下走过,那日天降鹅毛飞雪,我无意看到张筠一老真人怀抱一个婴儿上山,而更为凑巧的是,几日之后便传出秦王妃难产而死的消息,但在此之前也有人亲眼看到有一老仆在秦王妃临盆的那个雪夜怀抱一个婴儿悄然出了王府,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李公子应该刚过完十八岁的生辰没多久吧?巧合太多就不能称之为巧合了,世子殿下,你说是这个理不?” 朱沐先语如惊雷,若是传出到天下人的耳中的话,保不齐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李玉宸不予作答,心中却是思绪翻涌。 虽然师傅和武叔有意隐瞒他的真实身世,要他先到了栖凤谷再将一切都告诉他,但从进了荆南王府的那一日起,李玉宸就隐然察觉到他的身世没有那么简单,后来在去鱼风帮找简白田练剑的时候,从那位东越剑陵的老前辈口中,他获悉了许多事情,发现不论是荆南王武護还是那素未谋面的栖凤谷谷主,都曾在秦王殷匡义手下效力,且与之关系莫逆,知道了那些之后,李玉宸在心底就大抵有了个猜想,只是有些时候他自己不愿相信而已。所以当朱沐先说出“世子殿下”这四个字的时候,在心里早已有所准备的他这才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震惊。 一脸惊骇的孟乔小心翼翼的动了一下身旁的那个家伙,轻声问道:“你...真是世子殿下?!” 那家伙深吸一口气,侧过脸来,自嘲笑道:“狗屁的世子殿下。” 李玉宸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先生应该就是蜀山弟子要找的那个人吧?” “不错。”朱沐先回头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总算是后知后觉的蜀山女弟子,无悲无喜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上山庄来的目的,确实,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但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件事情没有做,还请再等上一天,等我把山庄上的事情办理妥当了,自然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微微沉吟之后,李玉宸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先生的为人,就自作主张地替吴文卿答应了先生。” “狗屁的为人。”朱沐先忽然自嘲大笑,“我朱沐先到了这般田地,难得还有人愿意相信。” 听出了事情原委的孟乔下意识的将身子往李玉宸挪近了些许,神情凝重戒备的看着那个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的中年男子,后者脸色异样潮红,捂住嘴的手掌摊开在背后,掌心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在中年不再剧烈咳嗽后,李玉宸没来由的开口问道:“有一件事我很疑惑,以先生的境界修为,即便想杀我们灭口,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又何必弄这有些多此一举之嫌的一出,特地跑来告诉我们这一切?还有就是,既然先生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世,倘若我要是先生的话就会选择站在当今朝廷这一边,而不是丢西瓜捡芝麻的去示好一个藩王,或者说献媚一个落魄的狗屁世子,不管怎么看,押前者的赢面都要更大得多,先生之举可不像是一个进过凤台的聪明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只要他李玉宸的身世公布天下,他所在的荆南王府以及其他一些昔日的秦王府旧势力与那长陵皇城势必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从当年秦王遇害那日起就注定不可避免。 朱沐先笑道:“要是我说理由就是这块墓碑,不知道够不够让世子殿下你相信。” 李玉宸再次看了一眼那块经历二十多年风吹雨打的墓碑,轻轻点了点头,“足够了。” 李玉宸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这山中有个出世高人,先生应该也知道,我想应该不是山庄中人吧?” “你见过他了?!”朱沐先神色微变,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们应该听过此人的名字,他叫殷千秋。” 李玉宸与孟乔神色骤变,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 “是...春秋五绝中的那个中妖道,殷千秋?!” 说出这几个禁忌一般的词语,孟乔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脸色更是惨白如纸,“他不是早在三十多年前,在与南楚那同为春秋五绝的枪仙项栩巅峰厮杀的时候被天罚击中死了吗?怎么又会.......” 朱沐先淡淡的看了一眼一旁没有说话但脸上同样惊骇和疑惑的年轻后生,再次语如惊雷的说道:“山里的那位其实算不得是真正的殷千秋,而是殷千秋一气化三清中所留下的一清。” 李玉宸明显察觉到前者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闪过滔天的杀意,李玉宸不动声色的问道:“先生之前说尚且有几件事情要做,莫不是......?” 不等年轻后生将后面那惊世骇俗的话全部说出口,这位谦谦君子面相的中年男子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杀人”。 孟乔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个趔趄,贴在了李玉宸的手臂上,脸色苍白如纸的说不出话来。 朱沐先没来由的自嘲冷笑,呢喃道:“两日后父亲的八十大寿怕是要过不成了。” 中年男子将坛子中的最后一点饮尽之后,向李玉宸赧颜一笑:“抱歉,一不留神就把殿下的酒给喝完了,回头一定叫孝林补偿殿下一坛子山庄上最好的酒。” 朱沐先刚离开没几步路,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李玉宸说道:“殿下这个时候最好回山庄一趟,去晚了武姑娘怕是要失了贞洁。” 李玉宸瞳孔猛然一凝,脸色阴沉似水,古朴刀鞘中昆寒自主颤鸣。 说完,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绝世高手的中年男子身子轻盈拔地而起,身上素色麻衣无风自鼓。 两袖飘摇上山庄,杀人去了。 (求推荐票) 第四十九章 狮子换人头 鸣雀山庄奢华程度堪比人间王侯府邸,且等级森严,除了历代庄主居住的院落外,就属长房朱沐昌所占据的红雀苑最是气派宏伟,相比之下,二少庄主朱沐先父子俩的白雀苑就要寒碜太多了。 五年前,在老庄主突然闭关后,大少庄主朱沐昌先斩后奏的在自己的红雀苑建了一座肉林酒池,耗费财力凿出一口深不见底的山泉井,引为流觞用的曲水。 朱沐昌嗜赌好色不假,但他个人魅力没的说,喜欢结交各路朋友,不管是江湖草莽,还是官宦将门,他都结识了不少,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位大少庄主重义轻财,但凡有人落了难找上他,只要不是犯了死罪被朝廷明令缉拿的人,他都乐意帮上一帮,所以在一定圈子内,可以说朱沐昌这个人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当然,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里头,肯定至少有九成的人逃不掉酒肉朋友的嫌疑,无非也是看重了前者的殷实家底而已,关键时候很难靠得上,但也不否认确实有那么一小部分是实心实意要追随他的,直接在红雀苑落了脚,做了护院的门客,实力好些的还被朱沐昌拜为客卿,五日一小宴,半旬一大宴,一众人就聚于那被取名为风流林的肉林酒池。 一如往常的月中,朱沐昌广邀附近郡县的达官显贵和名流士子,但约莫是两日后就是老庄主八十大寿的缘故,朱沐昌这次没有过于高调,应邀到来的人相对少些,九曲流水正好对应九个人,朱沐昌坐在源头。 早已酒过三巡,包括朱沐昌在内的九人都脸上都微微有些醉意,九人中有一个是豫州当下诗词最具风流的文人士子,也与其他七位达官显贵一般,腰佩宝剑,此刻醉意三分上头,坐在最末端的他,估计是不想默默无闻的被埋没,有些诗兴大发的意味,仗剑站起身子,说要即兴作诗一首,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这位名叫马文通的年轻才子腹中确实有些墨水,从曲水下游依次往上,七个人都各自出了一道题目,他都能几乎不假思索就吟唱出来。 最后轮到了东家朱沐昌。 朱沐昌是个武夫,虽然平日里偶尔会做些附庸风雅的事情,但那些多半是为了应付那些达官显贵,骨子里,他是有些瞧不起文人的,就好比他瞧不起他那曾摘得过解元的二弟一样,总觉得这些文人迂腐做作,老子是好色不假,但老子至少不屑掩饰,不像那个所谓读过诸多圣贤书的朱沐先,在人前装得淡雅如水,背地里却是另外一幅面孔,这家伙不是向来痛恨鄙视自己贪图女色吗?难道他就做得很好?放他娘的狗屁,前几日老子才悄然看见那伪君子偷偷从山下抓了个娇娘们。 这位向来不再外人面前掩饰自己对二弟厌恶的大少庄主在沉吟了片刻之后,笑道:“马公子当真好文采,这样,我想请马公子以我那二弟朱沐先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朱沐昌此话一出,全场登时楞了一下,在座的几人都清楚眼前的这位与他那其实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弟历来不和睦,但这毕竟是人家自个儿的家事,前者怎么说都行,他们权当做听过就作罢,而他们却是局外人,委实不便在人家的山庄中多说什么。 朱沐昌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位显然有些为难的马文通,听不出喜怒的说道:“都说自古文人相轻,撇开他二少庄主的碍眼身份,我那二弟也算是文人一个,马公子大可放开了手脚点评,难不成我还能恼你?” 那位才气斐然,但家世卑微的豫州才子连忙赔笑着说“不敢”,在微微沉吟后,道了声“那就献丑了”,但他没有即刻开口赋词,而是有点压压惊意味的先喝了一口酒。 “伪临朝朱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天子下陈,曾以贼衣入侍,洎乎晚节......” 朱沐昌悠然从曲水中取过一樽酒,双眼微阖,一脸笑意,然而正听得兴起的时候,前者没有了下文,朱沐昌微微皱眉,不由得睁开眼睛,却登时吓了一惊。 原来不知道何时,曲水旁多了一个身穿素色麻衣的中年男子,只见他负手而立,一双不悲无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不是他那软弱可欺的二弟是谁? 朱沐先就站在那位豫州才子身旁,后者身子瑟瑟发抖,倘若不是手中正好有一把剑拄着,只怕早就瘫坐在地上了。 方才他正在即兴赋诗的时候,忽然抬头瞧见身旁的这位枯瘦文士单手托举着一尊该有千斤重不止的石狮子,轻若鸿毛的从天而降。 在座的几人也不乏有一些练过把式的好手,但瞧见那惊世骇俗的一幕,无不震惊乃至恐惧到说不出话来。 除了传说中的一品大高手,谁能有这等神通? 朱沐昌随后也发现了这里凭空多出了一尊本该是镇在山门前的石狮子,登时如同活见了鬼一般的复杂神情。 难道他也破入到了一品维摩境不成?! 短暂的窒息安静后,朱沐先没来由的拍手称好,平静的向脸色惨白如纸的马文通说道:“马公子不愧是我豫州的第一才子,腹中墨水可比朱某人当年强太多了。” 前者再难坚持站立,瘫坐了下来,低头不可直视那素衣男子。 坐在曲水源头的朱沐昌手捏酒杯,不发出一丝声响,但杯身却是龟裂如蛛网,杯中美酒无声渗出。 朱沐昌声音冷淡说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语气中的不欢迎丝毫不掩饰,两人素来不和十多年,即便此刻有外人在场,也没有假装以粉饰太平的必要。 身子骨较前者清瘦许多的朱沐先手掌轻轻放在石狮子的脑袋上,平静开口:“记得小时候,大哥曾说过,不管是我还是三弟沐平,只要能将山门口的石狮子搬动,就可以随意向你要一样东西。” 朱沐昌脸上冷淡,没有说话。 他确实说过这话,但当时兄弟三人情同手足,只不过现如今已然物是人非了。 朱沐先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顺手将原本该是马文通的酒杯抓过,将杯中剩余美酒饮尽,这才好受一些。 脸色异样潮红的朱沐先轻笑着说道:“说起来大哥你建了这曲水这么些年,咱们兄弟二人却是从未在一起饮过酒,今天沐先便不请自来,向大哥你讨杯酒喝。” 说完,朱沐先便在马文通坐席旁盘膝坐下,俨然摆出一副要与君流觞曲水的架势。 应朱沐昌之邀来此做客的七人个个噤若寒蝉。 朱沐昌终于受不了前者的做作姿态,不耐烦的冷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始终面相温文尔雅的朱沐先语如惊雷的说道:“大哥的项上人头。” 微微一愣之后,已经晋升到一品维摩多年的朱沐昌不由得放声大笑,好似方才从前者的口中听到了这个世上最为好笑的一句话。 “就凭你?”朱沐昌狰狞笑道:“你拿什么取我项上人头?” 即便你也侥幸破入到了维摩境界又如何?却不知我已经半只脚踏入到了一品太素。 朱沐先手掌轻轻抵在石狮子的身上,轻如鸿毛的将其抓起,放在了曲水之上,浮而不沉。 “我就拿狮首换大哥的人头。” (求推荐票) 第五十章 两颗头颅一点心意 外人只知道这对朱氏兄弟已经有十多年彼此不对付,但却鲜有人知道昔日情同手足的兄弟为何转眼仇深似海。 马文通身子瑟瑟发抖的坐在朱沐先一旁,脑子里却没来由想起了一个在小圈子秘传的说法,说当年朱沐先为了一个已死的女子不顾家族反对毅然辞去官职,直接致使他与整个朱家关系的破裂,甚至一度差些被逐出鸣雀山庄,他那刚诞下一儿的发妻也不知是怒其不争,还是因为见到自家丈夫居然为了另外一个女子放弃大好前程而很是吃醋恼怒的缘故,竟然明目张胆的勾结她那本就好色的大哥朱沐昌,然而让人唏嘘不已的是,身为人夫的朱沐先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足的软蛋一枚。 直到有一日,朱沐先亲眼见到自己心爱或者曾经心爱的女人自刎在他面前,死的时候她情愿倒在朱沐昌的怀中也不愿再多看曾经的丈夫一眼,朱沐先一夜之间,两鬓全白,自那起,兄弟二人便形如水火。 浮狮水面,见到眼前一幕的朱沐昌脸色阴沉似水。 朱沐先语气平淡的说道:“我知道当年她是故意激我,我不怪她,但大哥你却不应该打她的注意,哪怕你真的有敲醒我的用意,也不应该与她上演那么一出苦肉戏,我是害死她的幕后元凶不假,但你却是直接逼得她自刎的刽子手,该杀。” 隐然嗅到一丝危险气息的朱沐昌体内磅礴如海浪的气机飞速流转,如临大敌。 朱沐先忽然伸出一指,指尖朝地隔空轻柔一碾,一指甲盖大小的酥软泥土脱离地面,仿佛受到一股吸力一般,飘上了前者的指尖。 枯瘦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凌空轻轻地弹向了坐在一旁的马文通。 下一刻,那位犹自一脸茫然的豫州才子眉心毫无征兆的多出了一个血洞,嫣红血水在洞口不住打转,却始终不溢出。 马文通双眼圆瞪,一对瞳孔却已然暗淡失色,气息全无。 素衣文士弹指间,断人生气。 太素境界?!! 朱沐昌再也难以保持镇定了,太素衍五行,五指对五行,一指一神通,这可是太素境界的强者才能有的啊!他居然是......太素境,这...怎么可能... “与我一般,沽名钓誉,该杀。” 在其余几人如同见了魔鬼一般的恐惧眼神中,那位弹指杀人的病态文士声音平淡如水的说道,仿佛刚才弹指杀人就好比随意弹掉身上的灰尘一般,无足轻重。 他们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个疯子,但无边的恐惧却让他们的身体不受使唤。 前一刻,先前瞧见有人托举石狮子进了风流林以为有敌袭的几位客卿纷纷赶到,然而这些个效力于朱沐昌的客卿刚进得这风流林,就瞧见浮狮水面和弹指杀人的惊骇两幕,他们被朱沐昌拜为客卿,自然是有着不俗的武功修为,但越是清楚那传说中的一品太素的厉害,此刻就越是震惊和忌惮,尤其是在发现那人就是平日里那个连他们都可以随意踩上一脚的清瘦文士后,更是惶恐无措。 朱沐先随意瞥了一眼那五六个修为都在二三品上下的客卿高手,后者纷纷如中了定身术一般,身子僵硬在原地,竟是寸步都不敢再往前去了。 “都说店大欺客,但以往,这话放在我身上,就是一句笑柄,还不如说是客大欺店来得妥帖一些,今日就当我是小人得志吧,也试着做一回店大欺客。”朱沐先平淡说道,“都说大哥交友甚广,我很想知道这五人里头有几个是你真正的好友......” 见前者刚说出那样的话,朱沐昌就知道往后他想干什么,无非是瓦解他们几人的联手而已。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朱沐昌忽然冷笑,“朱沐先,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刚入太素没有多久吧,现在是我们六人对你一个,你以为你就能稳操胜券?” 朱沐先轻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转投于我,同我一起杀了你们昔日的东家,要么继续待在对面等着送死,如何?”朱沐先说道。 五个客卿面面相觑,似乎在斟酌思量。 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客卿骤地放声大笑,“二少庄主,我王某人承认曾得罪过你,今日也不指望你会宽宏大量,王某人被江湖仇家追杀了大半辈子,亏得有大少庄主收留,这么些年过得才像是个人,你们文人不是有个说法叫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嘛,王某人是个糙人,讲不出这样的大道理来,但也知道行走江湖不能背信弃义,更不能忘恩负义,说起来王某人这辈子还没有跟一品高手打过架,今日王某人就不自量力的想向二少庄主讨教几招。” 这位年长客卿的话既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同时也是说给身旁的四人听的,再加上之前朱沐昌特意说的那句话,合则生,散则死,果然,此人一开口,其余四人纷纷附和,俨然拧成了一股绳。 朱沐先不置可否的笑道:“看来大哥这些年的酒肉还是换来了几颗忠心的,也不枉山庄耗费的那些银子。” 朱沐昌霍地起身,身上衣袂肆虐翻飞,一旁的缓缓流水登时莫名的激荡起来。 五位客卿纷纷飘身站立在朱沐昌的身后两侧,与九曲流水最下游的朱沐先遥望对峙。 硝烟弥漫整座风流林,杀机四起。 朱沐先也缓缓站立起了身子,双手背负,不去管那浮而不沉的石狮子,平静开口,“长兄如父,大哥是半步太素,那我就用维摩境杀你。” 所有人一愣,朱沐昌放声朗笑,旋即目光冰冷,“真是好气魄,好狂妄,好做作。”接连说出三个好之后,朱沐昌狰狞咬牙道:“你想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朱沐昌就要率先出手,然而朱沐先却忽然摆手,只见他没来由的抬头看了下天,轻声说了句:“有人要送大哥一点心意,应该就到了。” 朱沐昌正莫名其妙的时候,一道颀长身影掠了进来,只见那人腰间挎刀,背后背着一柄竹剑,不伦不类,左右两只手中各拧着一颗头颅,血淋淋。 朱沐昌登时僵在原地,嘴唇不住哆嗦。 忽然到此的年轻后生将手中两颗头颅随手抛向那仿佛入了魔怔的朱沐昌,声音冷冷的开口:“大少庄主,你的一双儿女不经意间犯下了灭族的死罪,在下心好,不愿看到整个鸣雀山庄跟着蒙受灭顶之灾,自作主张的把你的一双儿女治罪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一刀一剑提头颅的正是火速赶回山庄的李玉宸,李玉宸方才这话有故意激怒朱沐昌的用意不假,但他确实没有夸大其词,朱孝诘与朱晓柳姐弟俩以为武轻谣也是蜀山女弟子,不知死活的设局想要让朱孝林玷污了武轻谣的身子,却不知他们冒犯的是那人屠武護的宝贝女儿,这无疑是在触碰他的逆鳞,以后者的性情,别说你区区一个鸣雀山庄,就是皇室贵胄,他武護也敢拿四十万铁骑给你踏成肉泥,这对不知纲常廉耻的姐弟却将歪主意打到了武轻谣的身上,这不是自掘坟墓是什么?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这小妮子也是与他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妻,然而现如今却有人敢打他未婚妻的歪注意,能他娘的忍吗? 朱沐昌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的看着滚落在脚下的两颗头颅,原本被发簪束住的头发登时炸裂开来,肆虐狂舞,身形尤为魁梧的朱沐昌这一刻俨然如神怪志异小说中所描述的神魔,喉咙间发出的嘶哑闷响仿佛那如地狱中涌上的森冷锁魂令,叫人听了忍不住浑身颤栗。 朱沐昌一双血眼如看死人一般看向李玉宸,一字一句的吐道:“我要撕了你。” ----! (求推荐票) 第五十一章 陆地神仙 朱沐昌须发皆张,如那神魔附体,魁梧身形拔地而起,眨眼欺身到了李玉宸头顶,一袭宽大锦衣怒展似羽翼,遮天蔽日。 李玉宸神情凝重,撇开在荆南王府后山遇到娄嗔那次不说,这一次是李玉宸真正意义上如此真切地感受一品大宗师的骇人气势。 在这个空挡里,一旁的朱沐先还特地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那个尽管双眉紧蹙,但确实有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意味的年轻后生。 当然,要是让李玉宸知晓前者现在这个心思的话,肯定得破口大骂不可。天地可鉴,在眼下这个关头他绝对没有半点故作高人的意思,实在是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可以说是躲无可躲,不然谁他娘的愿意将自个儿的小命赌给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 好在朱沐先不再袖手旁观,只见其宽大袖子轻轻拂在石狮子上。 通体由质地最密实的一类汉白玉雕刻而成,重逾千斤的那只镇山石狮登时如破水而出的深海蛟龙,在李玉宸的头顶掠过之后朝着凌空折下的朱沐昌冲撞了过去,竟是后发先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朱沐昌的身上。 后者连人带石狮向后倒飞。 在接连被撞出四丈,身子就要被砸入曲水中的时候,朱沐昌一声暴喝,双手低垂分别抓在石狮子前后各一只脚掌上,将偌大一尊石狮高举过头,在触及水面的那一刻,右脚重重踏在水面之上,踏出一颗三尺深浅的大坑,四周流水登时如涨潮一般,向两岸汹涌拍打而去。 仅片刻的停留,朱沐昌弹跃回了高空,手掌托举石狮以毁天灭地之姿再次从李玉宸的头顶凌空折下。 这一次,李玉宸早有所料,不等朱沐昌靠近自己,就身形跃向了后方。但对方那自称姓王的年长客卿已经从适才的兔起鹘落中回过神来,几个大步跳跃就来到了李玉宸的身前。 李玉宸神色肃穆,对方只怕是二品小宗师高手,以他现如今的身手,与一般的三品武夫周璇不敢说能杀敌,但至少可保性命无忧,但对上二品小宗师高手,那就只有挨打和闪躲的命了。 另一边,朱沐先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形倒退的李玉宸之后,风轻云淡的飘升上空,赫然凌驾于朱沐昌的头顶,如蜻蜓点水般单脚点在石狮子头颅上,口中轻声吐出两个字----“下去”。 旋即只见这位清瘦文士脚下猛然发力,使出一个千斤坠。 被前者踩在脚下的一人一狮身形急坠下落,竭力托举石狮的朱沐昌两只血红眼睛溢出血水,在狰狞的脸庞上滑落,留下两道嫣红,触目惊心。 在离地只有七尺不到高度的时候,朱沐昌如入了魔怔一般仰天长啸,啸声如雷扶摇而上,刺破整座山庄的上空。千雀坪上近千只孔雀惊恐不已,四处逃窜,纷纷展开雀屏,比起此刻风流林的血腥可怖,这里的景色却是美不胜收。只是颇为意外的是,那个常年待在这千雀坪上与孔雀为伴的苗姑却不见其踪影。 单手负后,屹然立于狮首的朱沐先在明显感受到朱沐昌气机陡然攀升后,不由得微微讶异,他的这个从小被家族寄予莫大期望的武学奇才大哥竟然在这个关头彻底破入到了太素境界。 由半步太素转入太素的朱沐昌忽然撤掉一只手掌,变掌为拳,从下往上轰在狮首上。 质地坚硬如铁的狮首一触即溃,变成粉末散落四周,朱沐昌那不参半点水分的太素一拳结结实实的轰在了朱沐先的脚底板上。 但一击得手的朱沐昌脸上并没有半点占了上风后该有的神色,反而又更凝重了几分。方才的那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一般,真正使上的劲道恐怕最多只有六成,而对方确实仍旧将境界压在了维摩境,没有提升,但他方才是如何做到轻松卸掉他的四成劲道的? 朱沐先借着前者轰在脚上的力道,身子向那另外四位正朝着李玉宸而去的客卿暴掠而去,在四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分别在四人的后心各弹一指,登时多出四个通透的血窟窿,四人犹自在冲出四五步后气息骤然消失而倒地。 不远处正在追着李玉宸杀的那个王姓年长客卿眼睛余光瞥见这一幕,顿时胆颤心惊,四个三品上下的小高手在那人的手中竟是渺小如蝼蚁,瞬间被碾杀?! 高手过招最是忌讳心生杂念,这位王姓客卿无意间卖出一个破绽,先前一直处于险象环生境地且手臂还被前者划了一刀的李玉宸眼尖的很,趁机将格挡在对方剑身上的昆寒顺势贴着滑下,削掉对方一根大拇指,但为此,李玉宸的小腹也结结实实的挨了对方一脚,连人带刀被踹飞到一丈开外,当即就吐出一口热血来。 顾不得狼狈,李玉宸赶忙取出一粒事先准备好的疗伤药,丢进嘴里,连血带药一并吞下。李玉宸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姓客卿大声惨叫,因为被削掉了大拇指,原本握在手中的长剑早已掉落在地,旁边就是被削下来的手指。 再次将向李玉宸杀去的朱沐昌拦截下来的朱沐先,正对那年轻后生微微惊讶的时候,没来由的皱了皱眉,眼角余光向风流林外瞥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朱沐昌重重一拳轰在了这位清瘦文士的胸膛口,其实完全可以躲闪掉的他出乎意料的没有选择接下或者闪掉这一拳,而是坦然的承受了下来。 只听这位着实让人看不出深浅的中年文士莫名叹息一声,神情复杂开口:“大哥先行一步,沐先随后就去陪你。” 说完,朱沐先气机陡然攀升,由维摩入太素,再由太素破天象,却仍旧没有止步的迹象,而是继续攀升。 陆地神仙境!! 三十年前,曾有朱家老祖朱近叶登顶一品天象,甚至传闻他已然半步入地仙,将鸣雀山庄之声势推上巅峰,三十年后,朱家有儿郎朱沐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武道一途登峰造极,问鼎于滔滔江湖。 朱沐昌终于在残酷无比的事实面前被唤醒了一点理智,眼前这个被他嘲讽了近二十年的懦弱书呆子现如今的境界竟然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地仙境,但他想不明白或者说他不服,为何当年一个耗费了山庄无数丹药才得以堆到二品小宗师的那个废物怎么就突然一下子变成了可将其随意踩在脚下的陆地神仙?? 在眼下这种必败无疑的局面下,朱沐昌本能地想要遁走,离开这个要取自己性命的死神,但他却发现自己的拳头不能从对方的胸口上撤回,仿佛陷入了流沙中一般,竟是被一股好似来自深不见底的吸力给死死吸住。 朱沐昌猛然抬头看向前者的眉心,只见其眉心中央有一颗雀屏纹理的嫣红色印记。 “天雀翎?!”朱沐昌登时想起了什么,声音颤抖的说道:“你竟然练了天雀翎?!” 朱沐先不置可否,悠悠探出手来,苍白修长的五指轻轻捏在他大哥的喉咙上。 就在这时,两道一白一灰的身影眨眼掠入风流林,正好见到朱沐先将朱沐昌脖子捏在手中的一幕,其中身穿灰衣须发皆白的老人赶忙声音颤抖的大喊:“沐先住手!” 显然听到了灰衣老人喝止的朱沐先轻轻闭上眼睛,体内磅礴如汪洋的气机顺着五根苍白手指侵入朱沐昌的体内,瞬间斩断其一切生机,朱沐昌死的不能再死。 “孽障。”灰衣老人怒不可遏,身形暴掠,眨眼来到朱沐先身前,含怒扇出一掌。 陆地神仙境界修为的朱沐先突然敛起一身骇人气机,任由那一掌扇在自己脸上。 身份为朱沐先父亲的灰衣老人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然是一品维摩境了,只是后来山庄接连两次遭到江湖人士围剿而他也落下了难以根治的旧伤,这才三十年都只能在维摩境在寸步不前,但修炼了半个甲子的内力何其深厚,远非寻常的维摩境高手可比,更何况朱沐先还将一身护体的气机敛起,当即就被扇出了四丈开外,满嘴的鲜血。 朱沐先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垂着脑袋,双膝跪地。 老庄主几步间又出现在了朱沐先的跟前,手掌高举过头,含怒拍下。 而对此,朱沐先却是一动不动。 老人的手掌终究还是没能拍下,而是停在了离前者头顶一指的距离上方。 老人老泪纵横,干枯手掌微微颤抖,忽然捶胸顿足仰天凄然大笑,“报应啊,报应啊。” 三十年前是他的兄长练了一门子邪功,给山庄引来两次灭顶之灾,半个甲子后,是他的养子,杀的却是自家的手足。 满嘴鲜血的朱沐先莫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旋即抬起了头,双眼通红的说道:“沐先不孝,愧对父亲这么些年的养育之恩,还请父亲再给沐先一些时间,等沐先办完最后一件事,就回来听凭父亲发落。” 说完,也不等老庄主说话,朱沐先从地上起身,身形一度向后山方向轻掠,瞬间消失了踪迹。 被与老庄主一同前来的吴文卿搀扶起来的李玉宸登时心中一凛,他知道朱沐先此行是干嘛去了,神仙杀神仙么? (求推荐票) 第五十二章 树倒猢狲散 吴文卿将眼睛看向因受了伤,而脸色苍白的李玉宸,后者神情古怪,多半知道那个陆地神仙境的朱沐先,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玉宸弯腰将先前跌落在一旁的昆寒拾起,随手拿袖子擦拭掉上面残留的鲜血,同时对前者说道:“先去把那人给请来掠阵吧。” 吴文卿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李玉宸口中所指的那人是谁,可就在他抽身离开去查探的这段时间里,山庄上到底发了什么? 望着那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庄主,吴文卿轻叹一声。在他暗中秘密查探这座山庄,看能不能找到那些无辜失踪女子,却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的之后,来到了千雀坪,却听那天生神智不太清醒的苗姑不经意间说到,说时常有神秘的黑衣人,在深夜进出千雀坪下那老庄主闭关的密室。 吴文卿当时就觉得这里头大有古怪,在此之前,可以说老庄主朱近茂是吴文卿最值得怀疑的一人。自二十多年受了众所周知的重伤而伤了根基之后,此人在后面的十多年里武学修为上,便一直不曾精进毫厘,甚至到了最后索性不再徒劳挣扎,但五年前却突然对外宣称闭关练功,难不成是找到了什么攻克之法?这里头的猫腻似乎浓重的很呐,再联系近年的多起官府根本无法侦破的奇案,如何叫人不生疑? 不否认,吴文卿在上山庄之前就一度认为朱近茂很有可能也练了那类似于其大哥朱近叶半个甲子前所练的邪功,而那些无故在鸣雀山庄周边失踪的女子,多半也与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但出乎吴文卿意料的是,当他见到这位嫌疑最重的老庄主时,只见后者全身手脚被粗壮如碗口的玄铁链锁死,这还不止,且全身穴道也被古怪手法给封住,不然以前者一品维摩的浑厚内力,未必没有可能震断那些束缚手脚的铁链。 这哪里是如外面传闻的那般,说老庄主这是闭关潜修,证得小长生来了,这分明就是被囚禁了嘛。 显然,老庄主并非是吴文卿要找的那人,而是另有其人。 封住老庄主全身穴道的手法虽然古怪,但这位弱冠之年的江湖后辈既然能被赞誉为蜀山白龙,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但解开老庄主全身被封穴道,和斩断最是坚不可摧的玄铁链,终究还是耗去了他不少的气力和功夫。 在解开穴道和斩断铁链的同时,吴文卿从老庄主的口中得知,他是被自己的儿子朱沐先给囚禁在这儿的,却对外宣称是闭死关不出。 吴文卿询问老庄主,为何会被朱沐先囚禁在这五年,老人神情既悲愤又羞愧,言语遮遮挡挡,含糊不清。 对此,吴文卿也不强人所难,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丑不可外扬,但尽管如此,吴文卿还是从老人的隐晦言语中,大抵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五年前,也就是老庄主被宣布突然闭关的那年,老庄主无意间撞破发现,他那被家族忽视了近乎二十年的养子朱沐先,全然不顾祖训和半个甲子前山庄所经历的惨痛教训,竟然偷偷修炼山庄禁术,一门按理来说本该在半个甲子前,随着他大哥朱近叶被孤野道士杀死而消失的禁术。但不知为何,那两次差些让整座山庄被灭门的邪功“天雀翎”,并没有消失,而是不知为何时隔十多年,又重新出现在了他朱家子孙的手中。 撞破这逆子居然修炼此邪功后,曾经深受其害的老庄主当然是勃然大怒,不单要废了那个逆子的武功修为,还要将那祸害无穷的天雀翎烧毁,殊不知那逆子早已破入到了太素境。本来以老庄主的一个多甲子的惊人内力,即便他的是境界要比逆子弱一层,但也不是没有一敌之力,可那逆子故意隐藏实力,在父子交手的时候故意频频卖出破绽,让老庄主生出了轻敌之意,这才终究还是着了那逆子的诡计,被囚禁在了此处。 知道了这些后,吴文卿当时心中就已然敞亮,知晓那个看似文弱谦和的二少庄主朱沐先就是他要找的那个采花贼子。 吴文卿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有两颗血淋淋的头颅,分别是朱孝诘和朱晓柳的,不由得侧过脸看着他那小李师叔,“他们姐弟俩真是你杀的啊?” 将刀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李玉宸将其归入腰间的古朴刀鞘,向吴文卿平静问道:“你都知道了?” 吴文卿默然点了点头,在将老庄主从密室中救出后,两人第一时间赶往白雀苑,本来是寻找二少庄主朱沐先,但他并不在苑中,却看到武轻谣和朱孝林双双昏迷不醒,听了孟乔言简意赅的讲述之后,才知道原来两人先前都中了淫.邪之毒,而设局下药之人正是长房的朱孝诘和朱晓柳姐弟俩。 听说了这些之后,吴文卿便火速赶往长房子弟所在的红雀苑,因为孟乔还说李玉宸在将武轻谣抱回到白雀苑后,孤身一人又折回红雀苑去了。通过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下来,吴文卿对他的那位小李师叔的性情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虽然不至于冷血无情,甚至恰恰相反,过于重情重义,但正因为如此,所以往往有的时候一旦有人触碰到他的逆鳞,他比谁都心狠。虽说他不确定李玉宸与那位身份肯定不简单的武姑娘是什么关系,但看得出来,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他不是没有可能拿朱家姐弟开刀。 果不其然,虽说事先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感到红雀苑,看到两具倒在血泊中的无首血尸时,愣是他这位蜀山白龙也不禁心里一阵发寒,他的那位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小师叔当真是杀伐果决,半点都不手下留情。 吴文卿点了点头,说道:“都听孟乔说了。” 李玉宸不再说话。 吴文卿忽然没来由的再次想起太师傅当年说过的谶语,说李玉宸身上有那牵扯南北两座江湖的玄妙气运,福祸难料,且是祸非福的可能性很大。 江湖上曾有这么一个秘闻,说儒释道三教至境,儒家圣人一身浩然气势连通天地,大有奉天承运的意味,故而口诛笔伐,以书匡天下苍生,可请来天罚,一个甲子前,曾有儒生跪拜皇天后土而一步入圣,请来灭世天罚,这才将那屠戮中原的南疆妖主伏诛,是一佐证。 释家佛门的活佛菩萨则广发宏愿,揽获虚无缥缈的众生愿力,出口便可撼动三千世界,佛法无边。 而同为三教的道家也不差,道门大长生真人窥得巍巍天道,便是称之为天人也不为过,可一语成谶,故而可持咒斩妖除魔。前些时日蜀山剑仙掌教李西月御符剑入南疆,据说是去葬妖山除妖,此事曾一度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故而大真人窥天道而一语成谶这事,还真不是子虚乌有的捏造。 当然,以吴文卿现如今的境界,离窥得缥缈天道还差着好一段不短的艰险路要走,但随着这么些年来修为的精进,他对太师傅当年对李玉宸的点评愈发忧心忡忡,怕太师傅一语成谶。 吴文卿与李玉宸向来是坦诚相待,但唯独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过对方,而实际上,他的太师傅当年除了那句点评之外,还跟他说了另外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说倘若真的一语成谶,李玉宸成了众生之罪,那时候则要由他吴文卿替天行道,亲手将其诛杀! “喂,白豆腐,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吴文卿正思绪飘远,李玉宸忽然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吴文卿向来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看到对方的眼睛没来由的心虚了起来,俊如冠玉的脸庞不由得红了起来,含糊不清的回着说“没有”,好在后者心思不在这边,仅是微微一笑没有追问。 李玉宸没来由的皱了皱眉,神情凝重的问道:“你可看得出那个朱沐先修为到了什么境界不,是不是与你那太师傅的陆地神仙一般?” “看不出。”吴文卿摇了摇头,肃穆道:“就从方才外放的气机来看,确实比一般的天象高手浑厚许多,但与我太师傅相比的话却是弱了不少,但也有可能二少庄主仍旧有所保留,不过也差不离了,至少半步陆地神仙境还是有的。” 李玉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神情恍惚的感慨道:“他连中妖道都敢去杀,要是连个半步地仙境都没有的话,那他娘的才是见鬼了呢。” 入口处,十余个闻声后面赶来的红雀苑门客好手,正好听到李玉宸与吴文卿两人的对话,其中“二少庄主”与“陆地神仙”这两个词听得格外真切,十余人登时杵在原地,再瞥见不远处如死鱼打挺的朱沐昌和滚落在地的两颗头颅,登时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乃是长房朱沐昌的门客,平日里难逃狗仗人势的嫌疑,对二房的朱沐先父子没少冷言冷语,虽然更多时候他们是受了长房的命令才去故意羞辱的,但多年下来双方积怨已深,这个时候讨好显然是有些太迟了。陆地神仙啊,这四个字可是比其他任何的警告都要来得吓人。其中几个心思活络些的,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下山之后该逃到何处去才好。 吴文卿后知后觉,惊骇道:“你刚才说二少庄主要去杀中妖道,可是春秋五绝那个中妖道殷千秋?!” 在见到李玉宸微微点头后,吴文卿神情凝重的说道:“殷千秋不是早在你我出生的二十多年前就死于天罚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鸣雀山庄?” “我与孟乔都见过此人。”吴文卿的反应在李玉宸的意料之中,李玉宸压低声音说道:“但不知道那算不算就是中妖道殷千秋......” 李玉宸倏然想到一件事情,倘若那人真的是皇室殷家的那个老祖殷千秋的话,那岂不就也是他的老祖宗了?! 在确认那个如恶魔转世一般的素衣文士真的离开后,朱沐昌请来的那侥幸不死的七位贵客,一个个尿了裤子似的要离开血气弥漫的风流林,离开这该死的鸣雀山庄,连滚带爬,哪里还有半点先前依傍曲水,坐而论道的风雅,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好一个树倒猢狲散与人走茶凉,李玉宸看着朱沐昌生前豢养的那些门客,与平日里声称交好的达官显贵,一个个拼了命的争相逃离,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旋即莫名伤怀。看到此情此景,李玉宸不禁想到了昔日的秦王府,即他那素未谋面的家,当年秦王府蒙难,其遭遇比眼前这来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李玉宸转而将眼睛看向远处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的老庄主,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后者在被自己的养子囚禁五年后本就沧桑了许多,此刻再见到这番惨绝人寰的景象,更是一下子心死如灰。都说事不过三,早已经历过两次家破人亡惨痛的老人,如何能承受得起再一次的无情摧残。 李玉宸不再去看那个哭声凄凉的老人,轻声道:“走吧,去告诉那位前辈,她的东西找到了。” 说完,李玉宸转身离开。 吴文卿在轻轻叹气后随即跟上。 这座酒池肉林,酒肉依旧,却是多了股血腥的气息,偌大的风流林,两颗头颅滚地,五具尸体横陈,唯有一个白发老人跪倒在地。 (求推荐票) 第五十三章 好一个正人君子 因为修炼淫邪之术败露,那些被朱近叶祸害的近百位妙龄女子的家人,纷纷来到鸣雀山庄,且不惜重金请来许多江湖高人随行助阵,再加上一些自发前来替天行道的侠士,声势浩大的一众人将整座鸣雀山围的水泄不通。 当时的鸣雀山庄在大天象高手朱近叶的手中,如日中天,一门三一品,被公认为有望追赶那雄霸江南的项氏一族。 山庄势力大抵可分为三类,以少量的朱家嫡系子嗣为主心骨,枝繁叶茂的庶出和外戚从旁辅助,再豢养一大批食客及私兵,作为爪牙,一些朱家子孙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多由后者暗中解决,偌大的山庄上三股势力看似鱼龙混杂,实则井然有序。 嫡系三房中,又以老三朱近茂所在的三房最是式微,膝下无子嗣不说,后来收养一个义子朱沐先在年轻一辈中也平庸的很,但却是颗罕见的读书种子,只是鸣雀山庄向来以武立本,一个文弱书生又能堪当什么大任? 远的不去说,就这次山庄被围攻,就连那比他还要年幼一岁的三房长孙朱沐平都上前线立功去了,更别提长房的朱沐昌了,尽管离弱冠之年还有二年,但这几日割下的头颅之多即便放在父辈当中也拿得出手。 显得有些多余的朱沐先被安排负责看守俘虏,一个大家族的妙龄女子。 被朱沐昌亲手抓来的这个妙龄女子姓丁,是外面围攻山庄的众多实力中最强的丁家的次女。这位丁姓姑娘不顾家中父亲反对,女扮男装混入讨伐大军中,要为不幸遇害的姐姐报仇,却被朱沐昌一眼识破了女儿身,被虏回到了山庄,作为相要挟的筹码给关押了起来。 这位姓丁名思甜的女子仍旧是一身沾满血污的男儿装,此刻被困在了一间该是朱家地下密牢里,她一双眼睛冷冷的落在外面的书生身上,她被关押了三个昼夜,那个素色麻衣的书生便在这里守了她三个昼夜,他依傍着一盏青灯端坐,手中始终捧着一本看不清书名的古书,读到入神处,不时颔首,似乎读得津津有味,十足的书呆子一个。 丁思甜冷笑着嘲讽道:“明明是淫贼窝里的一个小淫贼,却恬不知耻的做起了品书的风雅清淡,也不怕玷污了手中的古籍。” 那少年书生似乎脾气极好,典型的属于八棍子打不出个屁的类型,任凭她三个昼夜怎么冷言冷语,那家伙都能做到埋首字里行间而充耳不闻,年纪轻轻,养气功夫却是极好,这一点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问过他姓名得知叫朱沐先的书生终于放下手中书本,微笑问道:“丁姑娘你又渴了吧?” 确实是口渴了的丁思甜脸上依旧是敌意的很,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那身子骨看似弱不禁风的家伙温颜一笑,从桌上的茶壶里倒出一碗茶水,递了过来。 丁思甜也不客气,冷哼一声从前者手中接过茶水,犹豫了一下,背了过去,这才动作不雅的大口喝了起来。 那书生在她背后傻傻微笑。 喝完茶水后,丁思甜心思沉重没有说话,而那书呆子本就不是个善于说道的人,又坐回到了长凳上看起了他那破书。 只关押了丁思甜一人的密牢顿时安静的出奇。 良久,正浸淫于书中颜如玉的书呆子忽然听到女子哭泣的声响,不禁抬头,只见她背对他肩头微微颤抖,她显然是在刻意压低自己的哭泣声响。 少年书生站在铁柱子外,不知所措,只得轻叹一声。 约莫是听到了前者的叹息声,那女子止住了哭声,背着他问道:“...我爹他们怎么样了?” 武功尚且没有入流的书生欲言又止。 今日清晨听山庄里头的人讲,在破晓时分,围攻山庄的人已经被杀退了,那帮人的主心骨丁铁鹰,也就是眼前这位深陷地牢的丁思甜的父亲,已经被庄主朱近叶一掌毙命,说是前者甘愿领死,只求换出被抓走的女儿。 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丁思甜今天就可以离开这里,重获自由身。 书生微微犹豫,轻声说道:“外面的人都退了,丁大叔应该...也退到山下去了......” 丁思甜皱了皱眉,书生赶忙说道:“山庄已经答应要放姑娘离开了。” 他刚说完这话,就听到背后一道声音传来,“二弟,你们读书人的老祖宗不是说过人无信则不立嘛,你咋能说谎骗人家丁姑娘呢?” 书生身子登时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长房的朱沐昌来了。 前一刻才堪堪松一口气的丁思甜闻言之后,脸上旋即涌现出一丝不安,眼睛冷冷的望着那个将其抓到这里来的可恶男子,“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衣冠楚楚,杀起人来却极为心狠手辣的混蛋走到她近前,却侧过脸去瞥了书生一眼,故作姿态地“咦”了一声,说道:“难道我这最是实诚的二弟,没有把你爹已经死了的消息告诉你?” 丁思甜脸色“唰”的惨白如纸,竭力站稳身子,将渐渐湿润的一双眸子看向一旁的书生,“他骗我的对不对?” 这一刻书生竟是不敢与她对视,着实是不忍心看她伤心欲绝。 书生无奈的轻声叹息。 丁思甜娇弱身子顿时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早已盈眶的热泪决堤倾泻而出。 幽幽地牢中,是谁泣无声,却成了泪人。 与女子朝昔相处了三日的书生莫名的一阵心痛,负在背后的书本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弱冠之年未到,却已经初显峥嵘的朱沐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本就姿色倾城迷人,此刻女儿身男儿装又更显别样美感的妙龄女子,他那还算俊朗的脸庞上出现一丝狰狞冷笑,“不过我这二弟有句话确实是真的,山庄已经答应了要放姑娘离开......” “不过呢...”朱沐昌倏然话锋一转,笑道:“姑娘先前砍伤我三弟,你那一剑劈的可不轻啊,差些没把三弟的后背给卸下来,害得他现如今卧床不起,庄主是答应了要放你,这不假,但一些罪姑娘该受的还是得受的,不然传出去我鸣雀山庄面子上不好过,本来呢,要是我这二弟事先都做了的话,我也就不再多此一举了,但我看似乎这三日姑娘过得很是舒心呐......” “你想干什么?”见那混蛋打开牢门,丁思甜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与其他多数朱家男儿一样,身材魁梧的朱沐昌走进牢房,一双带着异样光彩的眼睛毫无避讳的在前者的妙曼身姿上来回打量,狰狞笑道:“姑娘不妨猜猜我们的庄主,哦,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淫贼,他能想到的何种法子来回敬姑娘?” “我要杀了你。”丁思甜忽然奋起,手中拿着先前书生给她喝茶的碗,以碗作剑,向那混蛋割去。 武功高出前者太多的朱沐昌慵懒出手,重重一掌,后发先至的扇在了丁思甜的水灵脸蛋上,将其抽飞,重重砸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最后跌落在地。 “大哥...” 朱沐昌冷冷回头看了书呆子朱沐先一眼,后者仍旧说道:“放过她吧大哥!” 朱沐昌暂且不去理会那个倒地不起的女子,转而声音冷淡向朱沐先说道:“你这是在求我?” “怎么?二弟该不会是喜欢这个女子了吧?”朱沐昌忽然大声笑到弯腰,“还以为你小子坐怀不乱呢,这才相处了短短三天,就忘了自己姓朱了? 书生脸上微红,躬身再次请求前者放了丁思甜。 “这是庄主的意思,庄主什么脾气,你该是清楚的。”朱沐昌忽然饶有兴致的各看了朱沐先和犹自倒地不起的女子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说到底咱两是兄弟,庄主只是吩咐了下来要这么办,但没有指名点姓要由谁来做,谁做不是做?这样,既然二弟你喜欢这女子,大哥呢,就将她让给你......” 说到这里,只听朱沐昌语气骤然转冷,不带一丝感**彩的补充道:“再不然,你就在大哥面前跪下来,磕上三个响头,大哥便考虑帮你蒙骗庄主,放过这个丁姓女子,如何?” 书生陷入挣扎,脸上神情反复变幻。 朱沐昌笑意盈盈的看着前者,也不催他,倚着铁柱静候前者答复。 从方才那一掌恢复清醒神智的丁思甜愣愣地望着那个书生,却不知她此刻的心里所想。 半晌之后,意料之外,但也算是情理之中的混账结果,那个书呆子果真选择了后者,在他朱沐昌的身前跪了下来,磕了结结实实的三个响头。 “请大哥放了丁姑娘!”书生脑袋磕在冰冷潮湿的地砖上,头也不抬的沉声说道。 已经被庄主朱近叶收作入室子孙的朱沐昌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放声大笑,笑声在幽暗的地牢不住回荡,叫人听了一阵发寒。 笑声嘎然而止,朱沐昌快步走出牢门,抬起一脚,重重踏在书生的身上,将其踢翻。朱沐昌大有怒其不争意味的冷笑道:“好好好,真是我的好二弟,好一个正人君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作践自己,你们读书人不是常挂嘴边,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嘛,跪天跪地跪父母,怎地?一个刚认识三天的女子,且还是我们山庄的敌人,就让你不惜忤逆庄主的意思?难不成你当真以为以他六亲不认的性子,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 朱沐昌似乎犹自气不过,又是一脚踩在前者的身上,冷声道:“收起你的低贱君子怜悯心吧朱沐先,你别忘了这里是鸣雀山庄,是朱家,你以为有人会吃你这一套吗?没有!” 出生豪族大家,尤其是像鸣雀山庄这样的无情武学世家,注定不能做到普通人家子弟那样的悠然闲适,家族鱼龙混杂的大局势不容许你不争,不争就只有受人欺凌甚至沦为牺牲品的凄凉下场,往大了说,这一点,长陵皇宫已经给出了最好的诠释。 “滚吧,别在这里碍眼。”朱沐昌懒得再理会那个与懦夫无异的书生,重新进了牢房,一边解开身上的华贵大衣,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当然,要是你有兴趣观看的话,我也不会介意。” 书生脸色铁青,却不知道是因为前者的那两脚,还是因为其他。书生艰难从冰冷的地上起身,步伐沉重,缓缓向外面走去,低埋着头,竟然是不敢再看那隐然心仪的女子一眼。 犹自趴在地上的妙龄女子,眼睛穿过铁柱间隙无神地望着那道懦弱离去的身形,心如死灰,两行冰冷泪水从脸颊滑落,跌落在地上,重重摔碎。 (求推荐票) 第五十四章 有道士踏羽如仙 鸣雀山高耸入云,山庄远离世俗喧闹,俨然自成世外桃源。 按理来说,鸣雀山庄所在的豫州,地属南北两域过度地段,即便偶尔下雪,也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没等白色将整座山头覆盖,就该到了春末时分了,耗费了一个冬天才得以积攒起来的那么点积雪,登时如家底薄弱的人家摊上了不懂持家的败家子,一家子就给挥霍光了。 以往,年幼的时候,只要每逢降雪,被积雪覆盖的千雀坪上定然会好生热闹,朱沐先从小便是持重安静的性子,但也推辞不过几位同龄孩子的邀请,被拉到千雀坪上打雪仗。 因为比同龄人多读了些书,所以朱沐先人小鬼大,每每打雪仗之前都要排兵布阵一番,当时山庄十多个同龄孩子大抵分为两个阵营,他与朱沐昌、朱沐平,三个嫡系长房通常结盟成战友,与再选出的几个身子骨明显要强壮不少的孩子一同对敌另外一伙人,十战九胜,但朱沐先当时并没有习武,在他这一边的众人中身子骨最是瘦弱,自然就成了对方首要攻击的突破点,所以即便他这方赢了,他也多半是所有人中被打得最惨最狼狈的那个。 今年的雪下得出奇的大,山庄方圆数十公里,一眼望去,尽是青山白头,如一个个刚出锅的白馍馍,叫人看了嘴馋,千雀坪上更是积了一层厚至膝盖的白雪,天寒地冻的,为此山庄还特地搭了个巨型棚子,在棚子里生炭火,如此才保住那近千只孔雀,使它们不至于被冻死。 今年的千雀坪上只有白茫茫的白雪,没有了以往打雪仗的熟悉场景,端的是了无生趣。 眼下再过些时日就到了夏至,积雪早已消融成水,渗入到了草坪之中,临时搭建供孔雀御寒的大棚也早就被拆除。 日头濒临落山,千雀坪上山风清冷,孔雀们相依相偎,相互取暖,东南角的一块巨石上,一个身穿单薄素色麻衣的书生孑然独坐,好不孤寂凄凉。 阴冷山风袭打在身上,眉清目秀的书生下意识的蜷缩身子,秀气的脸庞苍白失神,脑子里不自主地不断出现丁思甜的身影。 从地牢中狼狈逃出,带着身上的两个脚印躲到了此处的书生目光呆滞的望着千雀坪,忽然觉得好陌生,物是人非事事休么? 呆滞良久之后,少年书生倏然冷笑,他在嘲笑自己。 “朱沐先,你真他娘的是个懦夫,废物。” 书生自言自语的呢喃,不知不觉,脸颊上多了两道泪痕。 “连自己心仪的女子都不敢去争的人确实是够懦夫的。” 忽然,一道清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书生吓了一个趔趄,回头一看,身后飘然站立着一个身穿鹤氅的,中年模样的道士,大氅上的鹤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道士就会羽化登仙而去。 书生微微恼怒转身,但见到来人是个风仙道骨的道士后,终究还是懒得辩解,或者说事实如此,道士又没有说错,辩解什么? 要是按照书生平素的恭谦有礼,这个时候该是起身行礼才是,但今日他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从身上衣着看不出是何山何派的道士,见书生默然转回了身子,对自己不予理睬,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一笑置之。 道士在书生的身旁盘膝坐了下来,莫名说道:“是颗不错的读书种子,可惜生错了地方,注定不能发芽结果。” 书生心如死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道士说的话。 道士仍旧是不以为意,一双仿佛能洞悉天道因果的深邃眼眸从千雀坪上掠过,眺望向更高处的山庄群苑,摇头道:“你们那狗屁庄主如此大肆挥霍,原本这山庄至少也该有个三四百年的气数,这会儿呀,怕是风烛残年喽。” “诶,小娃娃,可想挽救你们山庄的将尽气数?”孤野道士没来由地问道。 少年书生微微犹豫,看向前者。 道士一眼就看出了书生眼中的不以为然,多半又将他当做是坑蒙拐骗的江湖蹩脚假道士了。道士轻声笑道:“其实这简单的很,只要杀了你们的狗屁庄主,便可化解你们山庄的危机,当然,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们山庄怕是免不了历经几场大风大雨,但总不至于被灭顶。” 书生仍旧狐疑,脱口而出的说了一句:“那还请道长除去我那狗屁庄主。” 说完这句有大逆不道之嫌的话,书生后知后觉,不由得脸色苍白的愣在原地。 孤野道士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没有直接答复前者,而是轻声道:“三百年前,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老祖宗,韩老圣人,有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这个后辈,以你现如今的年纪,修身还算马马虎虎,但齐家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便你日后有了治国之才,多半也出不了这个家门,那你现如今读的那些春秋大义又有何用?” 道士瞥了一眼那若有所思的书生,继而说道:“贫道与你做个交易如何,你这家,这山庄,最大的污点,贫道替你清扫,而你,日后只需入京为官,为苍生谋,即可,如何?” “当然,既然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终究还是得你自己来清扫干净,但大话谁都会说,你们鸣雀山庄向来以武立本,你一个文弱书生,即便有唇枪舌剑,偌大一个家,也注定清扫不干净,佛门有个因果循环报应,说得很好,你这家不破不立,既然因武而立,想要清扫彻底,那就得以武破之。”孤野道士忽然问道:“你可知道你那狗屁庄主为何这些年修为日行千里,从一个蹩脚的维摩伪境摇身变成现如今的半步陆地神仙吗?” 半步陆地神仙?! 庄主已然到了半步陆地神仙的境界?! 但即便如此,听前者漫不经心的口气,似乎这根本微不足道。 书生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口气大到可吞日月的中年道士,情不自禁地开口问道:“为何?” 真实身份为春秋五绝之中妖道殷千秋的孤野道士轻声说道:“前些年有南疆妖女闯入中原,屠戮半座江湖,最后被天下人联手诛杀一事,可曾听说过?” 书生点了点头,“年幼的时候曾听父亲说起过一些。” 正当书生疑惑为何道士突然提到这个时候,只听对方神情微微凝重的说道:“相传南疆葬妖谷,也就是那妖女的出处,有一门秘术,叫天元圣诀,不但可沟通那虚无缥缈的天地元气,更可直接采撷,化为自身内力,别人修炼一个甲子才能达到的陆地神仙境,她们却只需短短十年,甚至还要更短,这也正是自古南疆多妖孽的真正原因所在。” 这位看似不惑之年,实则活了将近三个甲子的大殷国老祖宗,瞥了一眼身旁那满脸惊骇的书生,笑着补充道:“当然,她南疆的天元圣诀也没有世人口中相传的那般美好,天元圣诀至阴,历来只有女子可修炼,且须得破瓜年华方能开始修炼,这南疆秘术虽然可令修炼者精进如飞,但直接采撷本就微薄的天地元气毕竟有违天道,故而这但凡修炼这秘术的南疆女子少有人能活得过四十,甚至纵观葬妖谷历代妖主,除了极少数在三十之前参透长生境,飞升成仙了之外,绝大多数都在三十出头就莫名离奇死去。” 书生听得惊骇不已,不禁问道:“道长的意思是说,我们庄主练得就是此功?可这南疆秘术怎么会到他手里去?” “不然你以为你那资质平平的狗屁庄主能一步登天?”殷千秋冷笑道,“那南疆秘术何等凶险,且至阴,照理来说朱近叶是练不成的,但这家伙资质一般,鬼点子却是不少,也够阴狠,弄了个采女子之阴来抵自己之阳的野路子,还真别说,至少从他一路高歌亢进入半步陆地神仙来看,成效还是有的,不过他朱近叶要是再往前迈一步,真正闯入陆地神仙境的话,断然是逃脱不了万劫不复的下场,但我看朱近叶那小子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一点,所以这陆地神仙境想进却犹豫不决,不然按照天元圣诀的霸道,修炼了该有十个年头的他也应该差不多晋升到了陆地神仙境了才是,哼,你们这狗屁庄主啊,贪生怕死的很呐。” “至于他如何等到这门堪称禁术的天元圣诀的,贫道猜测,应该是十年前围剿那南疆妖女偶然从前者身上所得。”殷千秋冷哼一声,说道:“要我说这家伙脸皮也是够可以的,分明是人家葬妖山的天元圣诀,却堂而皇之的换了名字,叫什么狗屁天雀翎,自称是朱家祖先留下的神功秘术。” 殷千秋不去看那被真相震惊到目瞪口呆的书生,而是没来由神情变的恍惚,自顾呢喃:“当年曾近身见过,那女子是何等风采,当真是前无古人,可惜了啊。” 那已然将天元圣诀修炼至大成的南疆奇女子,修为臻至陆地神仙巅峰,甚至随时可开天门而过,从此做那逍遥神仙,但她却甘愿为了一个平凡儒生沦落凡尘,可笑的是,天下人都没能拿到如何,到了最后却死在了自己那一心想要长相厮守的心爱之人的手中,那一日,他那般无情,跪拜皇天后土,一步成儒圣,从九天之上跪请来灭世天罚,将她轰至灰飞烟灭,从此世间再无女子惊艳如她。 这位功参造化,游戏玩弄人间的中妖道,忽然转而对书生朱沐先说道:“贫道这就去替你清扫你家那最是难扫的狗屁庄主,而先前与你说的那门南疆秘术,待我从朱近叶身上夺来后,我会放到这颗巨石之下,至于你来不来拿,练与不练,那自己斟酌思量,不过我相信即便你现在不想练,总有一天,等你想要齐家的时候,会去练的。” 不等书生表态,殷千秋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当然,知道你们读书人都爱惜羽毛,宁愿死也不愿成为像你那狗屁庄主一样的人,所以呢,这秘术我会试着修改一番,虽然不能做到完全根除它的弊端,但若是以你的性子的话,一些生理上的折磨或者说考验,应该是能忍受得了的,但你若是岔了功,你那被世人唾弃的狗屁庄主就会是你的下场,好自珍重吧。”殷千秋补充道。 说完,只见这位身穿雪白鹤氅的孤野道士,一脚轻轻点在石头上,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十丈开外的虚空之中,身上脱落一片洁白鹤羽,道士一脚轻盈点在鹤羽之上,眨眼又到了更远的二十丈开外。 那道士身形闪过之处,片片洁白如雪的羽毛从空中轻柔飘飞,俨然如那大真人羽化登仙。 只是眨眼的功夫,等书生缓过神来之时,却早已瞧不见那道士的身形,后者已然踏羽入山庄。 忽然,书生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整个身子不由得一阵激颤----那道士当真是杀庄主去了! (求推荐票) 第五十五章 朱近叶 见那孤野道士当真上了山庄后,意识到了严重后果的书生胆颤心惊的跑上了山。 因为山庄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才得以将前来围剿的数百外敌赶下山去,这会儿山庄疲于喘息,守备松懈,故而那道士如入无人之境。 偌大的一座山庄,建筑布局复杂程度堪称迷宫,但那道士却不偏不倚走向朱近叶所在的天雀苑,如闲庭散步,似乎对这里的复杂地形很是熟悉。 当然,这位名叫殷千秋的道士对鸣雀山庄并不熟悉,而是头一次到得此地,而他之所以可以在这庞大迷宫中,准确无误的找到朱近叶的所在,是因为他可以扑捉到前者的浩瀚气机。 朱近叶身怀半步陆地神仙境的浩大气机,近乎自成一份气运,而这位春秋五绝之一的道士最是擅长感应,甚至采撷那妙不可言的气运。 前些年他突然出山,不再苦修孤道,开始游历于春秋八国之间,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实就是在暗地做窃取他国气运的逆天勾当。 三年前,他从巴山蜀水的西蜀开始,一路向东,穿过南楚,再入当时以江陵府为国都的南平国,分别在三国盘桓一年,各窃取一份国运,以逆天手段转嫁到尚未建立大统一王朝的殷国。 与小偷偷窃东西一般,一回生二回熟,做的多了,总能琢磨出一些不可说的经验之谈,连接做了二个大案之后,殷千秋在南平再次采撷气运来,明显得心应手了不少,不像第一次在西蜀那时候一样,毛手毛脚的差些惹来天罚。尤其在南楚的时候,虽然有了一次经验,但也差些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为南楚的国运比起之前的西蜀来,霸道太多,显然,这一国之运的强弱与该国的国力相对应,国力鼎盛则国运昌盛,反之则国运衰弱,倘若一国之运流失殆尽的话,那么该国注定难逃国破家亡的劫数,所以从古至今,各朝各代的君主都会每年大祭一次,这祭天拜地为的就是祈祷国运永昌。 天雀苑静中取静,故而尤为的安静,甚至如一座冷宫,偌大的一间别苑人影稀疏,除了一个被朱近叶视作是心腹的老仆,和五六个服侍朱近叶衣食住行的女婢外,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殷千秋循着朱近叶无意间泄露的气机悠悠前行,在离朱近叶房间不到二十步的幽静长廊中,被一个手里捧着吃食的美艳女婢撞见,后者应该是要给朱近叶送食物来着的,她见到一个陌生道士忽然出现在这里,登时惶恐了起来。 主人向来不准外人随意进出天雀苑,两年前,一个江湖侠士自称是庄主的好友,前来登门拜访,与她一般同为天雀苑女婢的苗巧姐姐也没多想,就将那江湖侠士放了进来,殊不知,那江湖侠士只是故意打着庄主好友的幌子想要巴结庄主,结果被打扰了清修的庄主勃然大怒,一掌将确实曾有过几面之缘,但绝对算不得好友的那江湖侠士脑袋拍掉,不但如此,在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苗巧姐姐了,直到前些时日庄主抓女子做鼎炉修炼一事败露,招来了众多江湖人士讨伐,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之后她才听到一些风声,说无故失踪的苗巧姐姐多半是招了庄主的毒手,从那之后整个天雀苑的女婢都惶恐不已,说话行事万分战战兢兢,深怕惹来杀生之祸。 今日是她当值,却莫名闯了个道士进来,登时吓得魂不附体。 她原本是想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好心规劝,叫道士离开之地,以免丢了自个儿的性命不说,还连累了她,只是没等她凑前开口,那个前一刻还在二十步开外的道士身子轻轻一晃,眨眼就到了她的近前。 道士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见识到了前者的神鬼手段后的她登时噤若寒蝉,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看上去约莫在四十上下的陌生道士看了一眼她双手捧着的精美吃食,笑着用手从食盒中抓过一片秘制春笋,当着她的面品尝了起来。 在走出两步后,道士又倏然转身,如脚踏清风般重新走到她的跟前,脸上莫名的露出一个微笑。 正当她对道士的莫名举动疑惑的时候,只见前者忽然将宽大袖子在面前轻轻一拂。 登时这位女婢失去了意识,身子柔软的瘫在地上,竟是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后来,等她醒来之后发现庄主被杀,其余几个女婢因此被重重责罚,唯独她因为是被人弄晕了过去而侥幸躲过一劫,她才恍然,原来当时道士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救她一命。 当然,此刻,这位已然昏倒在地的女婢,显然不可能想到那些。 房间中,陈设简洁却丝毫不简单,空荡的房间中为数不多的器具中,要属那摆放在中央位置的香炉,和那张床,最是独特醒目。 这是一个三足青铜香炉,古朴的炉身,彰显着它久远的年岁,这只足足有二尺多高的青铜香炉的外壁上,镌刻着青莲金乌图案,构思巧妙,线条流畅,俨然不似俗物。 香炉中燃有龙脑香,以及其他一些不知名的香料,香味浓重,烟却不大,一缕青烟从炉顶悠然飘升,扶摇而上,触到梁顶后向四处弥漫开来,香气登时充盈着整个房间。 然而与一般人喜爱的清香淡雅不同,这股浓香弥漫开来后却总给人一种阴寒的感觉。 至于那张床之所以格外醒目,是因为与通常人们安寝用的木床不同,眼前的是一张玲珑剔透的冰床,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阵阵寒气,即便相隔十步之外,也依稀能感受得到那股入髓的寒意。 阴气弥漫的空荡房间中,寒气逼人的冰床之上,一道魁梧身形赫然盘膝而坐,只见这位面相威严的中年男子眼睛微微阖起,双唇轻轻抿着,一吐一纳间,鼻息延绵悠长。 在道家有与天地同呼吸这么一说,是为吐纳的最高层次,通常唯有道家的大长生真人才能真正做到,这个时候的大真人已然将自身融入天地,称得上是与天地同寿,体内气机浩瀚如星河,自成一份气运,只待机缘到来,便可踏虹飞升,成为那逍遥自在的仙人,鲜有因为气机衰竭而身陨道消一说,除非如那齐云山的老真人掌教张筠一那般,自行散掉一身巍巍玉皇楼。 眼前这位该是鸣雀山庄庄主朱近叶的中年男子,虽然不是那道家中人,但隐然有了几分证得小长生的峥嵘迹象,而这,全系他修炼了天元圣诀,即那传说可借天地之力来采撷玄妙元气,再化为己用的南疆秘术。 当年那大肆屠戮中原而惹得人神共愤的南疆妖女,被天下英雄豪杰围困于东海之滨的斩妖台上,在当时的混乱中,他朱近叶浑水摸鱼得到了这一南疆秘术,至今,正好修炼了十个年头,武功修为一路突飞猛进,从当年在群英中并不如何起眼的二品小宗师,势如破竹地臻至半步陆地神仙,成为了当今天下屹立于江湖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虽说近些时日,因为抓妙龄女子修炼一事败露被那些所谓的江湖高手讨伐,但他朱近叶并没有过多放在心上,倘若不是顾忌到怕沦为当年那绝代妖主一般的凄惨下场,引来诸多向来不出世的高手,像前些日那些连一品维摩都少有的所谓群英,便是再来他个几波,他朱近叶要是真正大开杀戒的话,也不过就是多动动几下手脚的事情。只是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即便那些人现在没有察觉到自己所练的正是当年那南疆妖女所练的禁术,日子久了,只怕是纸包不住火,难保不会被发现端倪,一旦被知晓了,届时定然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但倘若在此之前,他能成功破入到陆地神仙境,再觅得一个机缘飞升成仙的话,即使他们知晓了又当如何?届时老子已然逍遥仙界,你们能奈我何? 退一万步说,哪怕他朱近叶委实是背运到不行,还没成功飞升成仙就被世人知晓了秘密,但以他陆地神仙境的修为,只要他不成心求死,想要活命的话,试问这若大的江湖又有谁能取得了他的项上人头?! 更何况,他只是偷偷习了那南疆禁术而已,又不曾大肆屠戮,即便被那群自称高手的江湖蹩脚虾围攻,他也仅仅只是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不曾大开杀戒,当然,不否认,为了修炼这门至阴的秘术,他不得已抓了些无辜女子做鼎炉,但双修一说自古便有,即便是自诩清雅的道家也常有之,难不成这个天下就为了这么几个无足轻重的女子,而要与他这个陆地神仙为敌死磕?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须得在他完全由半步陆地神仙彻底成为陆地神仙之后,才有资格坐地而谈,所以近些日他决定不遗余力的冲破壁垒。 其实,事实上,已然修炼天元圣诀十个年头了的他,早在前段时日就有望破入到陆地神仙境,但因为前段时间莫名生出的危机忧虑,他犹豫不决,迟迟不敢轻易冲境,而是故意将境界压在了半步陆地神仙,然而事情的败露和各方人士的讨伐,已经不容许他在举止不定了,再者,武道一途从来就不是坦荡大道,既然要冲境,就势必伴随着危险,历史先河中也确实有不少因为冲境失败而遭到反噬,而身死道消的血淋淋先例,但修炼本就是逆天勾当,富贵险中求,老子就他娘的不信这个邪,他人能成功破境,难道我朱近叶就不能? 正在入定打坐的朱近叶,忽然听到屋内响起咀嚼的微弱声响。 朱近叶猛然睁眼。 只见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个鹤氅道士! (求推荐票) 第五十六章 杀人取心 在他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屋内倏然多出了一个陌生人,倘若不是后者最后有意发出声响,他恐怕犹自不知。 朱近叶这一惊吓得着实不轻。 虽然先前入定,但以他现如今半步陆地神仙的庞大念识,按理来说,周身的一切风吹草动都难逃其眼才是,但对方竟来如鬼魅,好似凭空出现,叫人防不胜防。 “你是何人?”朱近叶不动声色的问道,体内浩瀚气机蓄势待发,俨然如临大敌。 只见那道士,将先前从那女婢那里夺来的食盒轻放在桌上,当着房间主人朱近叶的面,把应该是抓过食物而沾满油污的手在精美的桌布上擦拭,待到将口中咀嚼的食物吞入腹中之后,这才悠悠开口说话:“前来扫地之人。” 听到前者的莫名回答之后,饶是朱近叶也不由得微微一愣,扫地? 孤野道士淡淡瞥了一眼那耗费了朱近叶诸多心思,才得以从天山弄来的这张玄冰床,和那个三足青铜香炉,没来由的感慨了句:“以天山千年玄冰为床,再辅与南召巫族的阴香,来镇压体内的阳气,嗯,确实有些门道,难怪能入半步陆地神仙,却不遭反噬。” 朱近叶心中一凛,脸色再难平静如常。 他完全看不透道士的修为,但对方却一眼便洞察了自己的所有,叫他如何不惶恐。 朱近叶心底开始思绪汹涌,猜测眼前这个孤野道士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也如先前被他杀退的那些人一般,是讨伐自己来的? 道士的修为显然不弱于他,这等不出世的高手,那些平庸人家如何能请得动?而且倘若此人要杀自己的话,刚才他毫无察觉,绝对是个下手的最佳时机,但对方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故意出声惊醒自己。 难不成是自己偷偷修炼南疆禁术一事走漏了风声? 忽然,朱近叶想起了些什么,顿时神色剧变。 “...你,你是中妖道,殷千秋?!” 在高手多如狗的大江湖里,有这一种高手叫春秋五绝,东水、西剑、南枪、北佛、中妖道,这五人是整座江湖的禁忌存在,将处在下面的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听闻在这五人中,要属那殷家老祖中妖道殷千秋最是神秘莫测,据说此人在上周王朝礼乐崩坏之后不久,便遁入一座孤山修炼孤道,至今,活了三个甲子不止,名副其实的老妖怪。 因为此人与那偏居东海之上的“东水”,即天水阁的老阁主娄雎夜一般,向来极少入世,即使是在十年前诛杀南疆妖女的斩妖台上,也没有见到此人现身,故而在中原的名望不如其余三人来的显赫惊人。 直到前些年,这位如神龙一般不见其首尾的道士才突然出山,一反往日常态,身影频频出现在各国各地,却没有人知道这位神鬼莫测的高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朱近叶听说此人前段时日现身于南平国,怎地就突然跑到自个儿这来了? “中妖道?”道士苦笑,“对于为何要将贫道惯以‘妖’这个字,贫道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这一开始是谁给胡乱取的名字,朱庄主,你可知道是何人不?” 少有入世的殷千秋在最初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个名字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与自己齐名的另外四人都各自有个起码还算是正常的称谓,却为何唯独给自己加一个妖字,难不成就是为了那狗屁押韵,方便娓娓道来? 当然,也就他殷千秋自个儿不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论是舍弃江山龙椅而遁入孤山出家,还是近些年不为人知的窃取国运这一逆天勾当,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和妖孽。此人虽然不像那大肆屠戮众生的南疆妖女,但称其为妖道,并不算太委屈他,事实如此。 无故招来这么一尊性情难测的大能,朱近叶可没有前者那么大的心脏,可以做到谈笑风生,但迫于对方身份,也只得故作笑颜,有板有眼的回答道:“...这个,晚辈不知。” 堂堂一个年过知天命近花甲的绝顶高手,在这位看似四十容貌的中年道士面前,却只得战战兢兢的自称晚辈,这与前些日还以凌厉手段威震四方的那个庄主形象判若云泥,也就是此刻没有外人瞧见,否则定然要目瞪口呆不可。 当然,殷千秋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自然不会当真希望从对方口中得知什么。 在微微犹豫后,朱近叶轻声开口问道:“前辈突然大驾光临,不知是有何指教?” 殷千秋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朱近叶,后者已然从冰床上下来,在其身前十步位置站立,而不敢过于靠近。 这位确实活了三个甲子有余年岁的道士随意坐在椅子上,平静说道:“原本只是途径此地,听说贵庄被一群所谓的正道人士围攻,却被朱庄主以凌厉手段杀退,更有人说朱庄主已然成就了半步陆地神仙境,贫道一时好奇,就不请自来的来了贵庄,朱庄主不会不高兴吧?” 朱近叶冷汗连连,赶忙赔笑着说了些岂敢,前辈肯赏脸到敝庄来该是敝庄蓬荜生辉才是,这一类的客套话。 但此刻他朱近叶心里头真正在想些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殷千秋一笑置之,旋即又开口说道:“原本只是无心之行,没曾想竟然能有意外收获。” 闻言,朱近叶心头咯噔一颤,却故作镇定的笑着问道:“哦?莫不是我这山庄中,有什么东西荣幸得到了前辈您的垂青?” 殷千秋先是瞥了一眼前者,说道:“听闻贵庄自扎根于此三百多年来,一直以武立家,却出了个罕见的读书种子,这鸣雀山果然是块风水宝地啊。” 朱近叶原本以为自己偷练南疆禁术已经被对方所知,正忐忑不安的时候,却听对方说的是另外一件毫无相干是事情,登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哦?想不到我朱家子孙里头,也能出个连道长都肯予垂青的读书种子。”朱近叶赧颜道:“说来惭愧的很,自家里头出了这么个可造之材,我这个当家主的却不曾察觉......” 朱近叶微微一顿,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听说我那二弟收养的养子沐先,平日里不爱习武却唯独喜欢看书,道长所指的可是我那侄儿朱沐先?” “朱沐先?”殷千秋微微点头,“应该就是了。” “眼下春秋大乱,各处狼烟四起,我大殷涌现出了许多有将帅之才的年轻后辈,但日后有望以文治国安邦的读书人,却是稀缺的很呐,我看你这侄儿朱沐先就是个不错的苗子,有望成为栋梁之才。”殷千秋忽然问道:“朱庄主,你说这么一颗读书种子,是不是该多加以呵护才是啊?” 听道士说这话,朱近叶这才恍然,想起对方虽然是道士,却有个特殊敏感的出处----大殷皇族,眼下正值春秋各国争霸,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殷家的老祖,为殷家社稷谋,也算是人之常情,情理之中的事情。 至于这位殷家老祖适才所提到的读书种子,他朱近叶也仅是听过罢了,并没有太多欣喜,更谈不上受宠若惊,且不说他朱家向来以武立家,不涉入各国之争,那个只见过几面的侄儿朱沐先能得到殷家垂青,日后光大门楣,反哺朱家也算是锦上添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说句冷漠不近亲情的话,只要他朱近叶成功破境,臻至陆地神仙境,那飞升成仙一事,便指日可待,到那时候朱家子孙后辈如何,关他鸟事,他自做他的逍遥仙人就是了。 殊不知,殷千秋的这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实则暗藏杀机,既然要护佑这颗读书种子,他这个殷姓人,自然要替他清扫其“齐家”之路上难以扫除的顽石,真正让那未来的栋梁之才在修身齐家之后,得以安心治国平天下。 故而,你朱近叶,必须得死。 浑然没有察觉到话里浓郁杀机的朱近叶笑道:“听前辈如此说来,往后确实该多加以护佑才是。” 说完,殷千秋瞬间消失不见,朱近叶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而过。 下一刻,一只紫黄流光萦绕的手将其脖子捏住。 眼前这变故猝不及防,来得毫无征兆,朱近叶脸色骤变。 几乎本能的,他想要调动全身浩瀚气机,却惊骇发现体内气机没来由的变得沉重无比,气海之中有如定海神针镇压,任凭他全力牵引,却不能调动毫厘。 “前辈...,您这是何意?”朱近叶惶恐说道:“可是晚辈先前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惹恼了前辈?” 殷千秋微微摇头,一边捏着前者的喉咙不放,一边清淡说道:“朱庄主手段阴狠,不失为一个枭雄,但却不是个聪明人,你以为你偷偷修炼南疆禁术天元圣诀一事,贫道会不知道?” 朱近叶心中猛然一凛,说道:“前辈明察,晚辈确实修炼了天元圣诀,但这十年来晚辈不曾做那大奸大恶之徒......” 没等朱近叶说完,殷千秋摆手道:“你练与不练那南疆秘术可谓与贫道没有半分瓜葛,贫道之所以要杀你,是另有其事,而且,这件事适才朱庄主你可是也表示认可的。” 此刻,朱近叶当真是欲哭无泪,这孤野道士说话风轻云淡,但手中的杀气却是半点都不含糊,其被世人唤作是妖道,简直是贴切之极。 “我认可了??”朱近叶莫名其妙,心说我他娘的又不是失心疯傻子,你要杀老子,老子还傻呵呵的给你拍手叫好? “前辈,...您真是爱说笑,这话从何说起啊?”朱近叶欲哭无泪地说道。 旋即,朱近叶只听这神鬼莫测的道士语如晴天霹雳,道士说道:“适才贫道窥察,你应该是想要破境,入那陆地神仙,不妨说与你听,这天元圣诀你练到眼下的半步陆地神仙已然到了极致,要是懂得就此收住,虽说注定无望飞升证道,但好歹还有一个甲子的陆地逍遥,可若是再往前迈一步,无需等东窗事发,招来那些老鬼收拾你,你自个就了结了自个儿,当然,这些事情原本贫道是没有兴趣搭理的,但若是能就此为我殷家拉拢一个治国之才,倒也称得上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殷千秋忽然似笑非笑的说道:“人之将死,贫道便再与朱庄主说一件事,好让你死得明白,其实叫贫道杀你的正是你那侄儿朱沐先,当然,不否认,他说这话全因受了贫道的故意引导,但也确实是他心底里真正所想,朱庄主,就因你一人整个山庄可谓是乌烟瘴气啊,你那侄儿有心要匡扶天下苍生,但一家不扫何以扫天下?” 听了前者的话之后,朱近叶目瞪口呆,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委实是对那个书生侄儿没有太多了解,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约莫是想一次性话说完,不想被朱近叶打断,故而殷千秋力道巧妙的扼制住了前者的咽喉,不让他发出声响。 只听殷千秋继而说道:“原本在方才见过你之后,我就知道,即便我不出手,过不了多久,你也定然会死在破境路上,但贫道要杀人取心,卖那读书娃娃一个人情,也就只能委屈你了。” 见事情没有半点转机而言,朱近叶面色狰狞,七窍鲜血不断溢出,体内气机倒行逆施,不惜事后落得个修为尽废的下场,也要试着挣脱一番。 但殷千秋显然连这个机会都不愿给他,说完之后,殷千秋体内三个甲子有余的惊天气机汹涌而出,钻入朱近叶的体内,以气机引导气机的霸道方式,让朱近叶体内的气机一分为二,一顺一逆,最后在全身经脉诸穴处,以毁天之势对撞。 一阵肉眼可见的涟漪从朱近叶的魁梧身体内震荡而出,无声的向四周席卷而去。 下一刻,整座巍峨的鸣雀山猛烈摇晃了一下。 天雀苑,殷千秋所在的房间,脚下龟裂出一张巨大的蛛网,诡异的是房内器具均是完好无损,除此之外整个天雀苑也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唯独天雀苑内的一座莲池,那池子里无一例外悉数炸裂成了血水的近千尾锦鲤,彰显着此处曾发生过何等惊世骇俗之事。 偌大的房间除了那鹤氅道士,便只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可怜这已然称得上是当今天下最顶尖的一小撮高手的朱大庄主,甚至到死都没能发出一丝声响,更别说做出半点反抗,便气机爆体而亡。 一个绝对有资格逍遥一方的半步陆地神仙,居然在这鹤氅道士手中弱如蝼蚁! 拼了命的从千雀坪赶到山庄的书生朱沐先在感受到一阵猛烈的山体晃动后,登时惊吓得魂不附体。 这一日,他见到了两具尸体。 一具在天雀苑,血肉模糊,是庄主朱近叶,为那孤野道士所杀。 另一具,在山庄密牢,喉咙上一道血槽触目惊心,是他不敢开口的心仪女子。衣衫不整的她是自刎而死,手中揣着一片破碎的碗片,那个碗是他用来盛水给她的。 一庄之主被杀,整个山庄震动,登时人心惶惶,混乱不堪。 是夜,大雨滂沱,千雀坪上,一个素色麻衣的少年书生呆坐雨中,纹丝不动。 大雨于破晓时分停歇,千雀坪上气象清冷,书生从巨石底下取出一圈羊皮纸,捏在手心,摇晃上了山庄。 (求推荐票) 第五十七章 请老前辈赴死 晌午时分,鸣雀山庄上空乌云笼罩,山雨欲来。 一袭素色麻衣逆着刚猛山风,从山庄飘下,来到了坟墓众多的后山。 文士装束的朱沐先在一石堆前默然站立。 眼前,一个褐衣老者背对着他,在专注凿刻东西,那是一颗有合抱巨大的狰狞龙首。 来此处正是为了杀褐衣老者的朱沐先没有要打断后者的意思,虽然他知晓一旦后者凿刻完成,自己便会多一分凶险。 老人已经雕刻完成一只龙眼,剩余的一只正在雕刻,眼看就要完成。 老人一心二用,一边手中刀笔不停,一边头也不回的沙哑开口:“陆地神仙么?你倒是比当年的那个朱近叶强上许多,不愧是老夫曾经看好的种子。” 老人为殷千秋一气化三清所得,他并没有自称贫道,而是三教之外的普通人自居。 刚刚杀了大哥朱沐昌的朱沐先缄默无言,如同一个温和的后辈在恭敬的听取长者的教诲。 这位既是殷千秋,又算不得是殷千秋的老人轻轻“咦”了一声,惊叹道:“居然以儒入圣?!倒是出乎了老夫的意料。” 老人停下手中刀笔,转过头来,那双浑浊的眼睛瞥向那一身书卷气息的文士,仿佛试图洞察后者。 约莫是窥探无果,老人又将头转了回去,继续手中活计。 “方才感知到山庄上有人入陆地神仙,老夫就知道此人便是你了,只是原本老夫以为你走了当年朱近叶所走的邪路,倒行逆施,强行破境,若是那样的话,即便你入了陆地神仙,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来这仍旧是毫无悬念的送死,但现在看来,是老夫看走眼了。”老人语气中颇有赞誉意味的说道:“先以天元圣诀入大天象,再以这近乎三十个年头的儒学修为厚积薄发,由天象再入陆地神仙,不错,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你这看似分为先后两次,实则前后两次却各自契合这一鼓作气之说,到底是百年罕见的读书种子。” 朱沐先仍旧沉默不语,实则他在暗中疗伤和恢复元气,先前在山庄上,为了不让老父亲朱近茂被他陆地神仙境的霸道气机所伤,他故意敛起一身气机,可谓是以血肉之躯抗下了朱近茂的维摩一掌,当时大口吐血。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个褐衣老人是何等的恐怖,半点马虎不得。 两人一个疗伤,一个刻龙,都选择不出手干扰对方,实则两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算是各取所需吧。 老人的神情有些恍惚,话说这坟墓棋布的后山平日里少有人来,也就今日颇为反常一些,先是来了两个小娃娃,这会儿又来了个当年的小娃娃。 后者从五年前就不曾来过后山,或者说即便来了也对他这个老头子避而不见。 难得有个说话的伴,故而这会老人话匣子大开,也不管那已然从当年的少年书生成长为了中年文士的朱沐先搭不搭腔,自顾叹息一声,说道:“可惜啊,不是纯粹的儒圣,这里头终究难逃投机取巧,蒙蔽天道的嫌疑,只怕是证不得大长生,近些日老夫甚至不禁自疑,当年是否真的误人子弟了,老夫为此曾暗自推演,倘若当年老夫没有擅自拨弄因果,没杀了那朱近叶,更没有将天元圣诀传给你,今日会不会又是另外一幅情景,兴许我大殷王朝除了那陆九渊之外,又将多出一个儒圣,这也说不定。” 朱沐先终于开口,只见这位半儒半武的中年文士自嘲一笑,说道:“当年我毅然辞去官职,退隐鸣雀山,老前辈当时应该很是失望和恼怒吧?” 对于这位神鬼莫测的老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归隐在这山中的,他朱沐先委实不知,最早知晓老人在这山中是在他辞官回来后的第三年,那年清明寒食,他如往年一般来到这后山,要祭拜那被他秘密葬于此地的奇女子谌洛冬,不曾想撞见了老人,起初朱沐先委实吓得不轻,要知道在此之前殷千秋已然在与南楚的枪仙项栩惊天一战时,被天罚诛杀,后来朱沐先才知道,原来此处的这位“殷千秋”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那个殷千秋,而是本尊一气化三清所得。 至于为何本尊都死于天罚了,而这尊“三清”却仍旧不散,朱沐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曾一度怀疑,当年那个死于天罚的殷千秋是否真如外界传闻的那般是其本尊,直到后来那同为春秋五绝的南枪项栩亲口证实殷千秋确实死了,他才打消了这个荒谬念头。 “失望是有一些,但谈不上恼怒。”老人无悲无喜的说道:“当年殷家生变,朝中势力大抵分裂为皇帝与秦王两个阵营,但当时秦王已经遇难,皇帝那边势力明显要强于后者,后者大多没能落得个好下场,你当时身在凤台,虽然两边不沾,但你为了那在秦王府做幕僚的女子毅然辞官,这个举动落在他人眼中,难免脱不了秦王势力的嫌疑......” 朱沐先听到这里,不由得截断道:“看来当年我能千里迢迢从长陵回到这鸣雀山,是老前辈在暗中相帮。” 老人不置可否,既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短短功夫便恢复得差不多了的朱沐先又说道:“即便沐先当年辞官还乡,老前辈还是寄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再回朝廷,这才多次相帮,殊不知,朱沐先冥顽不化,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失望。” 老人轻轻一笑,自嘲道:“殷千秋自诩身怀经纬之才,当年不愿自困于一椅之上,故而离经叛道的摘下本已到手的九珠冠,遁入孤山修行,且一向以下棋人自居,分别在江湖和庙堂上各摆下一副棋局。庙堂那一局,他赢得很是出彩,大殷扫七国一统春秋,建立了鼎盛王朝,就是比起那礼乐崩坏前的上周王朝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江湖一局,却是输得一败涂地,他甚至都没能将这棋给下完,便自食其果,被天罚所杀,至于你,并不在这两盘棋中,而是当年殷千秋即兴之笔,却是败笔,本来你若是没有入陆地神仙,没有下那山庄来到这里,哪怕你往后不再回庙堂,而是宁愿蒙尘鸣雀山,老夫也就认命了,不再插手......” 朱沐先冷笑,“老前辈在我鸣雀山藏身半个多甲子,且温养恶龙一条,蚕食我朱家三百多年来辛苦积攒下来的气运,再过个几年,我朱家的气数怕是要走到尽头了,不错,老前辈当年确实有恩于我朱沐先,尽管你只不过是将我视为一枚棋子,但今日沐先却是为朱家而来,老前辈一生都为殷家操劳,想来最是能体谅沐先的苦衷。” 微微一顿之后,朱沐先一手负背,一手揽出,铿锵开口,如平地起惊雷,“请老前辈赴死!” (求推荐票) 第五十八章 有天人乘龙而来 红雀苑出事才过半盏茶的功夫,也不知从哪里走漏了风声,说那平日唯唯诺诺的二少庄主以凌厉手段杀了大少庄主,不仅如此,连红雀苑的五六个身手在山庄上堪称好手的门客也无一幸免,唯有那王姓的年长客卿从红雀苑的风流林活着逃了出来,但却让人削掉了一根手指,嫣红的鲜血染满整个衣袖,仿佛癫狂一般往山下逃命,被众人瞧见。 这个惊天消息刚传出的时候,山庄上没有几人认为这是真的,一些个平素里为了讨好大少庄主而没少凌辱白雀苑的人甚至不禁笑称,说这个消息纯属他娘的瞎扯,也不想想,大少庄主是何等修为?那个据说喂了无数丹药才得以晋升到二品小宗师的懦弱文士岂会是一品太素的大少庄主的对手?至于那个王姓的客卿,估计是在红雀苑犯了什么事,受到了大少庄主的惩罚,话说,前段时间不是也有一个自持资质深厚的孙姓客卿不知何事惹恼了大少庄主,而被削掉一只耳朵,且逐出山庄去了吗。 但随后,所有人就这个着实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深信不疑了,因为一些将信将疑的人好奇跑到红雀苑,想要一探究竟,刚入得风流林的入口,乖乖,就瞧见里头尸首遍地,整条九曲流水都染成血红,其中就有那大少庄主朱沐昌的,在尸体一旁,是那五年前突然宣布闭关的老庄主,只见老庄主就瘫坐在地上,跟丢了魂似的。 这下可炸了锅了。 再回想起那王姓年长客卿下山时如同入了魔怔般念叨的话,说二少庄主朱沐先修炼了山庄禁术----天雀翎,话说当年上一任庄主朱近叶不就练得这门子邪功嘛,才引来天下英雄豪杰讨伐围剿,最终被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孤野道士斩杀,怎地,不是说那害人的天雀翎已经在当年朱近叶死的时候就随之消失不见了吗,怎么又在山庄上重现了? 天雀翎重现,消息一经传开,整座山庄登时人心惶惶,人们争相逃命下山,生怕消息传到江湖上后,会如同当年一般,招来整座江湖的围攻,到时候恐怕难免不会祸及池鱼了,其中那些个本就相中鸣雀山庄树大好乘凉的门客溜的最是迅速,树都快要倒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依附朱家,只为分一杯羹的庞大外戚也动作不慢,只是后者临走之时还不忘顺手牵羊,简而言之,整座山庄再现二十多年前的光景,飘摇欲坠。 在庞大的逃亡下山人流中,有三道身影举止反常,在出了山庄门之后并没有随着人流下山,而是往后山的方向走去,但当时所有人都逃之不及,又有谁会去理会那三人? 李玉宸背负竹剑断丝,腰挎子母名刀昆寒掩生,青衫上斑点血迹早已干透,李玉宸看着眼前这如蝗虫般的逃亡大军,面有愠色,估计是又不禁触景伤情,联想到了昔日的秦王府。 在他的身旁分别是蜀山白龙吴文卿,和葬妖山的少女妖主琅玕。 陆地神仙与陆地神仙的一战,何等难求,李玉宸没有不想看的道理,但看神仙打架可不是小事,可能随时都有祸及池鱼的危险,这不,为了安全起见,他请来了这位深不可测的妖主压阵,当然,后者之所以肯去,并非真的只是为了给两位小辈当护卫,一方面朱家所谓的天雀翎实则为她葬妖山的天元圣诀,既然找到了,自然要去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另一方面,她对那个“山中老鬼”颇有兴趣,听李玉宸说,此人乃是中妖道殷千秋一气化三清所得,如此神乎其技的道家手段她也想见识一二。 三人正准备前往后山,忽然一声惊天巨吼从后山方向传来,脚下整座山颤动不已。 吼声震天撼地,仿佛从那传说中的洪荒凶兽口中发出,令听者无不胆颤心惊。 在山庄之下二百多步的千雀坪,近千只孔雀听到这声巨吼,没来由变得狂躁不安,各色雀屏一下子全部打开,整个大坪灿烂炫目,端的是美轮美奂,但此刻谁还有这个心思来欣赏这些,就连孔雀也争相试图翻越千雀坪上设置的栏杆,逃离此地。 至于那下山逃命的众人,听到这声惊天巨吼之后,先是噤若寒蝉,随即人群中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尖叫,登时整个人流失去了控制,大伙拼了命的往山下跑去。 李玉宸与吴文卿两人亦是心头一颤,委实是那声音过于可怖,在此之前,两人曾领教过螭吻兽的巨吼声势,前者已然是惊如天雷的,但与这会听到的相比,却是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两个年轻后生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各自眼神中的惊骇。 妖主琅玕轻“咦”了一声,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她这一动作正好落入李玉宸和吴文卿的眼中,瞧见就连她都神色凝重如此,不由得心中一凛。 李玉宸正想开口问前者,琅玕却自顾先开口,只见她冷笑一声,低声说道:“你们这些中原正派人士当真是沽名钓誉,口口声声说我葬妖山是邪门妖道,我葬妖山以山中万兽养天蛇,在你们口中却是人神共愤,却不曾想自己却豢养了一条恶龙,蚕食的却是这山庄上近千人的气运命数,当真是正派人士的做派。” 恶龙?! 李玉宸震惊得说不出话,前者口中的天蛇他还算是有所耳闻,那是葬妖山豢养的一条不知其年岁的巨蟒,传说此蛇身长九丈,以南疆十万大山中的无数生灵为食,能通晓人言,关于这个李玉宸当时听师傅说起过一些,知道确有其事,但神龙一说,就委实过于荒诞了,在此之前他只以为龙这东西只存在于神怪志异的小说里头,不错,虽说这世上有蛟,李玉宸当年与师傅游历天下的时候,曾在浊河见过一条成年大蛟,通体雪白,身长五丈有余,端的是骇人之极,但蛟毕竟有别于龙,甚至可谓是泾渭分明,只是世人通常喜欢将这两者混为一谈,在蛟字的后面缀以一个龙字,蛟龙蛟龙,听多了之后不禁让人以为有蛟便是龙,实则大错特错。 “难道是那颗龙首?!”李玉宸忽然想起,先前与孟乔在后山遇见那褐衣老人时,老人正在凿刻一颗栩栩如生的狰狞龙首,莫不是? “怎么啦?”吴文卿注意到了身旁李雨辰的异样,不禁追问道:“什么龙首?” 妖主琅玕也见眼睛望着那脸色苍白的李玉宸。 一声摄人心魂的惊天巨吼过后,紧随而来的是更为响天彻地的一阵山体崩裂巨响,声音仍旧从后山方向传出。 鸣雀山与后山并非连为一体,然而即便如此,众人脚下的这座鸣雀山也是颤动欲裂,山庄的建筑更是摇晃不已,屋顶的青瓦和装饰用的石兽首不断震裂落下,仿佛人间劫难降临。 李玉宸神情震惊万分,此刻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后山那恐怖画面----老人画龙点睛,天龙撕裂山体而出! 李玉宸正有些魂不守舍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与先前那声巨吼相比有相形见绌之嫌疑的吼声,李玉宸回过神来,回头一看,竟是发现那只本该被他锁在房间中的小螭吻,不知怎地跑了出来。 从很远就嗅到了李玉宸气息的小家伙身形如箭,踩着众人的肩膀和脑袋朝着李玉宸而来。 李玉宸伸手接住,但下一刻李玉宸就突然撒手,害得小家伙直直摔落在地。 吴文卿侧过头来一看,只见李玉宸面部表情扭曲,俨然很是吃痛的模样,再一看他的手,几道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淋漓。 李玉宸疼得不住倒抽凉气,低头看向摔落在地的小螭吻,小家伙如同受了委屈,也不起身,就趴在地上养着小脑袋,泪眼汪汪的望着自己的主人。 李玉宸哭笑不得,没好气的说道:“谁叫你竖起鳞甲的,看把我的一双手割的。” 被李玉宸取名为天寿的小家伙似乎能听懂人言,呜呼低叫一声,小脸上竟是摆出一副如同小孩子做错了事情的表情,憨态可掬之极。 不得不说小家伙的这一招很是凑效,可谓是杀手锏,每每做错事情,或者饿肚子了,就跑到李玉宸面前摆出这么一副萌死人不偿命的表情,让李玉宸每次都招教不住,舍不得把话说重,当然,这一次也不例外。 李玉宸不禁被小家伙逗乐,却故意板着脸教训道:“下不为例。”然后蹲下身子,把已然乖巧收起全身锋利鳞甲的小螭吻放上肩头。 一旁,琅玕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站立于李玉宸肩头上小螭吻,只见小家伙突然又竖起了全身鳞甲,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眸死死的望着后山方向,看它此刻的表情,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一山不容二王么? 耳朵差些被锋利鳞甲割伤的李玉宸,正要开口呵斥这待在他肩头上却犹自不安分的小家伙,却听见一旁的妖主没来由的说了句:“来了。” 吴文卿与李玉宸正对前者的话疑惑不已的时候,下一刻,又一声龙吟响起,这一次,巨吼从头顶传下,如天雷滚滚轰下,震得整座鸣雀山颤动不已。 李玉宸只觉得耳膜快要被炸裂,头疼欲裂,猛然抬头,登时目瞪口呆。 只见一条长近九丈的五爪金龙口吐七彩流光,脚踏虚空,从后山飞出,朝着千雀坪方向而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僵在原地不得动弹,纷纷仰头望着那遮天蔽日的九丈金龙。 在此之前,鸣雀山上空早已乌云低垂,风雨欲来,此刻,金龙现身,登时雷鸣大作,一阵滂沱大雨顿时如天河决堤,携带着千斤之势骤然下坠,倾泻在了鸣雀山上,落在了众人身上。 诡异的一幕,如泼墨般的雨水竟是不能近得那金龙三丈之内,乍看上去,这雨水仿佛有灵性一般,纷纷避开九丈龙身。 几朵乌云骤然下坠,分别落在九丈金龙的爪下,幻化成巨型莲花模样。 有神龙脚踏黑莲从天而降,庞大身躯卷起扶摇大风,将下面的一众人吹得东倒西歪。 站于李玉宸肩头上的小螭吻片片锋利如刀的鳞甲翻起,在这扶摇大风中竟是纹丝不动,听到那庞然大物一声巨吼传来,这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家伙好似在示威,也仰天回应了一声巨吼。 小家伙的吼声在李玉宸耳际炸响,有如雷霆发于近身,让李玉宸耳膜一阵钻心刺痛,耳朵嗡鸣作响。 好在此刻三人一兽与下山的人流不在一处,且此刻正值雷鸣大作,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天上的九丈金龙之上,也就没有什么人察觉到这边的异样,否则若是这人流里头有见多识广之人,瞧见了这只不同凡响的小异兽,定然也会嘘嘘不已,要知道虽然后者比不上那天上金龙,却也是那种几乎仅存在于神怪志异小说中的绝世神兽。 “看,龙头上有人。” 在巨龙身子低垂至离众人头顶不足三十丈的时候,人群中不知名处,忽然传出一声惊呼。 所有人纷纷仰头。 只见一个身穿褐衣的白发老人傲立于狰狞龙首之上,任脚下九丈金龙如何翻飞,他自不动如山。 两个月前,歙州齐云山方向,有龙吟之声传出,更有甚者,称在山脚下亲眼瞧见山顶有金光熠熠的神龙盘绕蜃楼,而两个月后的今日,鸣雀山上,有天人乘龙踏莲而来。 李玉宸眯眼望去,当即心神激荡不已,话说那褐衣老人不是他在后山见到那个雕龙老人还能是谁?! “神仙下凡啦!” 不知是谁热泪盈眶的大声喊了出来,同时跪伏在地上,一拜再拜。 如骨牌倒塌一般,很快,整座鸣雀山跪满了密密麻麻的黑人头,不外乎高声呼喊仙人,对着那一人一龙三叩九拜。 这时,琅玕却忽然将目光从那九丈金龙上挪开,转而落在了金龙的身后方向。 眼睛余光瞥见前者这个异样举动之后,李玉宸与吴文卿也纷纷将眼睛向后山方向望去。 几乎就在下一刻,在泼墨般的厚重雨幕中,一道格外醒目的素色身影凭空显现。 在李玉宸与吴文卿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只见那道素色身影周身三丈的雨水骤然止住下坠之势,诡异地汇集在那身穿素色麻衣的中年读书人脚下,其凝聚成形后的模样赫然为一本对中翻开的巨型书本。 在褐衣老人乘龙而来之后,有素衣书生脚踏天书飘然而至。 ps:抱歉,更新晚了,委实是这一章比较不好写,想了比较久,其实早在12点之前就写两千多个字了,勉强可以单独成章,但我不想为了更新而更新,这不是敷衍是什么?再一次抱歉。顺便征求一些大家的意见,换个书名好不好,我搞了个作者问卷调查,有空的帮忙提点意见。求推荐票) (之前2点的时候上传了一次,但格式有问题,删掉重新上传) 第五十九章 盘水加剑 眼下儒风盛行,士子成林,相对三教中的释道两教,儒家门人数量最多,与普通百姓人家平日里最是能接触得到,但奇怪的是,儒家却反而是三教之中最为神秘的一教,看似普普通通,却是藏龙卧凤,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却不知七尺文弱身里浩然之气敢叫天崩。 平日里,人们更多听闻的是释家佛门有高僧证得菩萨位,或者是道家的高道踏虹飞升,却鲜有听闻有儒家的文弱书生仅就读书能读出了个神仙来。 一个甲子前,一年轻儒生在东海之滨的斩妖台上,跪拜皇天后土,从幽幽九天之上请下灭世天罚,将那南疆妖女诛杀,此事在当时已经算得上是够沸沸扬扬的了吧,但传到普通百姓的耳中,却觉得这里头就大有猫腻,很多人不以为然,认为那天罚定然是自发垂下的,不是说那南疆妖女作恶多端天理不容吗,多半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动了天怒,这才降下天罚将那妖女诛杀,而那个据说当时才及冠没多久的年轻儒生,不过是碰巧赶上了而已,且除此之外,也没有人看见这年轻儒生显露身手,怎么就一言断定仅仅双膝跪地的他就一步入圣境了呢? 此刻,鸣雀山上,就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所谓由书入圣的说法很是嗤之以鼻,直到这会儿瞧见那读书人脚踏天书而来,这才恍然,感情以往都是在坐井观天。 在经过鸣雀山庄仪门的上空的时候,忽然,不论是如天人傲立龙首的褐衣老人,还是那脚踏天书的麻衣书生,不约而同的向下俯瞰,两双目光均落在下方的同一人身上。 妖主琅玕无悲无喜,先后与从天投来的目光相接。 约莫是感受到了褐衣老人的异样,其脚下的九丈金龙猛然调转庞然如山的头颅,不偏不倚的正对着下方的妖主琅玕。 九丈金龙如临大敌,张开血喷大口,气吞山口地发出一声暴吼,同时龙身盘旋婉转,看其架势似乎是想要朝着那彩衣女子凌空俯冲下来。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原本人们瞧见那五爪金龙庄严中正,且飞往其他方向,应该不至于伤害他们,这才胆大包天的留在原地不走,想要一睹天人风采,最好是能沾点神仙气,谁曾想,那金龙无端变脸,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中正平和,仅就露出的那上下四根森白獠牙,便让人背脊生寒。 眼前的这条万兽霸王身形何等庞大,不过才腾挪一下身子,头颅就仿佛要挨到下面的众人,距离是如此的近,以至于下面的人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血喷大口里的每一根锋利牙齿。 面对这样一个仿佛投足间便可毁天灭地的大家伙,下面的人们只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当死亡降临,似乎除了放声惊叫和昏厥过去之外,竟是再无其他选择。 李玉宸紧挨着妖主琅玕,头顶那如山的狰狞头颅仿佛转瞬就会撞上自己,故而最是能体会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站立在肩头上,先前一直呲牙咧嘴怒吼相向的小螭吻,此刻终于老实,本能的将全身玄色鳞甲覆盖下来,小脑袋紧贴着李玉宸的脸颊,但眼神中的不善仍旧浓郁。 相比某人的脸色苍白如霜来,那位蜀山白龙就要强上太多,毕竟是一品太素的境界,虽然此刻剑眉紧蹙,神色凝重,但却看不出一丝慌乱。 没有怀抱大白猫的妖主琅玕眼角余光将身旁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得对那位蜀山年轻后辈另眼相看,但要说更让她出乎意料的,却还得是那个李姓小子,毕竟吴文卿是一品太素境界,眼前这等绝世凶兽的威压固然可怕,但还不足以将其吓到失了分寸,而前者却才不过四品境界,能犹自站立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跪倒就已经很是难能可贵了,更何况这家伙居然还敢推刀出鞘三寸,单单这等胆色和魄力就绝非常人所能有之。 当然,恶龙如山撞来其声势固然可怖,但显然不足以让这位南疆妖主如临大敌,只见她神情慵懒如常。 眼看就要撞上人群,如松不动般站立在龙首上的褐衣老人终于低呵一声,同时将宽大袖子拂打在龙首的一侧。 九丈金龙吃了一记在外人看来轻柔如风拂柳的一袖,却发出一声如同吃痛的哀吼,当即一个神龙摆尾,重新调转回头颅,两个翻腾,出现在了宽广的千雀坪上,那书生脚踏天书紧随其后。 有了先前那龙首撞来的惊险一幕,人们终于意识到这神仙打架,凡人注定无福观看,天人之姿固然百年罕见,但权衡之下,还是小命来得更为要紧一些,更何况已经如此近距离的睹得仙人风采了,即便此刻下山,也没有太多遗憾了。 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下,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开始往山下狂奔,看那天上两人的架势,一会儿显然有惊天一战要发生,留在山上怕是要无辜丢了性命。 当然,也仍旧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不畏死,或者说他们已然麻木,忘记了要逃离此地,但相比这一小部分人原地不动或者往更远些的地方退去,有三人的举动可谓是“狂妄”到了极点,竟是不退反进,不断朝着那千雀坪走近,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忽然,只见那为殷千秋一气化三清所得的褐衣老人在离地尚有十多丈的高空上,两袖一卷,从龙首上跃下,而几乎就在“殷千秋”离开龙首的下一刻,只见这条庞然大物猛然摆转头颅,朝着那脚踏天书的书生的方向,先向下俯冲出一道圆弧,在腹部的紫金龙鳞即将贴在泥泞地面的时候,以猛龙出海的霸道姿态向那凌驾其上空的书生仰冲而去。 从李玉宸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条五爪金龙用它那长近九丈的身子在当空中画出了一个几乎要快首尾相连的圆,乍然一眼看去,仿佛一个巨大的金色手镯悬挂空中,煞是好看。 天晓得蚕食了多少气运才得以温养成形的五爪金龙尚未冲到书生近前,就先张开了血盆大口,吐出一道七彩光华,在空中扯成一柄巨剑的模样,朝着那书生激射而去。 “七彩巨剑”速度极快,速度竟是犹在金龙本身之上,龙首未到巨剑先至,要将那书生拦腰劈成两半。 书生眼神平静如止水,在七彩巨剑刺破雨幕,欺身到他身前上方的时候,也不见他慌乱丝毫,在下方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只见这位文弱书生竟然不退不避,反而将双手高举过头,做出一个合掌的手势。 莫不是他想空手夺白刃?! 那书呆子当真读书读傻了不成?且不说那金龙“劈出”的一剑何等毁天灭地,单单剑身之大就有前者整个身子的两倍宽大,徒手接下?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剑手相触,没有众人原以为的一触即溃,但那书生也没有顷刻间逼停一往无前的巨剑,而是只见那书生双掌托举着剑身脱离了天书,向后向下撤去。 下一刻,硕大龙首出现在了天书近前,后者犹自悬在当空,早就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金龙一口将天书咬住,身形不作任何停留,扶摇升天,庞大身躯顿时拔离地面五十丈,却犹自不断攀升,仿佛要冲破云霄才善罢甘休。 这一日,鸣雀山上大雨滂沱,有九丈金龙口衔天书扶摇升天。 另一处,书生在身形陡然下降**丈,离千雀坪的地面只有三丈不到的高度之后,只见那书生一脚轻轻点在一点正在下坠的雨滴上,身形顿时不再下坠,而是飘然升空,同时书生将夺来的巨剑倒转,一手握住“剑柄”,剑尖朝地,连人带剑逆着厚重雨幕刺入高空,向那口衔天书的金龙追杀去。 然而李玉宸的眼睛却没有跟随那愈升愈高的一人一龙,而是被先前书生所踩的那个雨滴吸引了去。 在被读书人朱沐先看似轻如鸿毛的一点之后,这滴黄豆般大小的水珠下坠之势陡然增快,与原本落在下方的水珠相撞,相撞之后两者相融在了一起,融合之后继而向下急坠,与第三滴水珠相撞,然后是第四滴,第五滴......第二十滴...... 水珠相撞,在空中汇聚成线,有如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 狭长水剑携带万斤之势凌空刺下,却不发出一丝声响,便在地上刺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细小窟窿。 很快,紧随而来的雨水便将这个细小窟窿填满,仿佛不曾有过。 李玉宸心中有感,赶忙闭上双眼。 他平日里所练的天水阁的“天一生水”,现如今就他知道的境界便已有五重,第一重“流水朝宗”,第二重“水中捉月”,再往上依次为“盘水加剑”、“画水镂冰”和“蛟龙擘水”。现如今他犹在第二重,水中捉月,且离完全参透还有不短的一段路要走,虽说这几重的心法他都早已熟烂于心,但按理来说,修炼一途理应要循序渐进才是,稍有差池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走火入魔,然而李玉宸此刻却显然有违背这一武学大忌的嫌疑,竟然在第二重的“水中捉月”尚未完满的情况下,开始参悟第三重的“盘水加剑”。 此刻,李玉宸只觉得腹中加有一剑,剑长不过三寸,却剑气滚烫灼龙壁。 一旁,妖主琅玕和吴文卿很快发现了李玉宸的异样,只见后者背后的那柄紫雷竹剑颤鸣不已,似乎欢快之极。 吴文卿一眼便看出后者似乎有了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当即不发出一丝声响地退到一边,以防打扰了他感悟。 妖主琅玕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也默不作声的退到一边,有意无意的与吴文卿互成掎角之势,恰好将李玉宸护在其中。 忽然,一道粗壮如山峰的紫色雷电划破雨幕,横亘天际,同时轰隆雷声滚滚垂下,将千雀坪震得微微颤动。 二十四节气里,有惊蛰之说。惊蛰者,春雷惊蛰虫也,蜇虫惊而醒。轰隆闷雷传入李玉宸耳中,只见这位年轻后生如蜇虫惊醒,豁然睁眼。 反手拔剑,凌空刺出,剑尖不偏不倚的点在一滴正下坠的水珠上。 一滴撞一滴,珠珠相撞,以那从剑尖上发出的无形剑气为线,线窜珍珠,然后在空中拖曳成剑。 雨幕中陡然形成一柄三寸水剑,晶莹剔透,好看之极,三寸之中却是剑意惊人。 水剑如箭,以势如破竹的姿态刺穿地面,然后没入不见,只在原处留下一漆黑小洞。 (ps:听取了主..编的意见,将书名换成了现在这个,不知道大伙觉得有没有爱。求推荐票) 第六十章 送君一场春秋 李玉宸这边雷声不大,至于雨滴大小嘛,就要见仁见智了,但另一边,却是惊天动地。 只见那麻衣书生单手拖曳巨剑,竟然是后发先至,离龙尾尚有三丈的距离便见他将手中巨剑抡出一个半圆,以劈山姿态斩在了龙尾上。 巨剑与金色龙鳞狠狠相撞,泛起一团炫目花火,同时传出一声类似金属碰撞的巨响,与滚滚天雷参杂在一起,向千雀坪垂下。 旋即,一声仿佛要撕裂天地的哀吼从那九丈金龙口中传出,先前被其衔在口中的天书随之坠落。 这时,李玉宸已然睁开双眼,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挂“红金色”瀑布从天垂下,同时下坠的还有那足足有三丈长宽的天书。 没有下山逃命的人们显然也瞧见了这一骇人一幕,登时吓得全身颤栗不已,那平日里被所有人笑成是书呆子的二少庄主这是要做屠龙的逆天勾当?!! 在承受了那书生开山一斩后,五爪金龙的尾巴尽管有坚硬无比的鳞甲覆盖,但仍旧被撕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若是那书生的力量再恐怖一些,怕是要将整条尾巴都斩下来不可。 由红中带金的龙血与雨水混杂形成的红金色瀑布最后倾泻在了千雀坪上,下面相当一部分没能越过栏杆逃离此地的孔雀在沾染到了这些诡异雨水后,全部爆体而亡。 一时间,整座千雀坪宛若一片血海,端的是瘆人之极。 就在这时,出乎李玉宸意料的是,他肩头的小螭吻忽然跳下,向着那犹自没有下坠完的红金色瀑布飞奔而去。 有那数百只孔雀因为沾染到了这瀑流而爆体而亡在先,李玉宸哪里会不知道那混有龙血的雨水是何等可怕,轻易不能碰到,眼看小螭吻朝那里跑去,正要开口将这小家伙喊回,却听到一旁的少女妖主说道:“随它去吧。” 李玉宸不禁侧过头来看向前者,希望前者能给说道说道,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位妖主显然不是个健谈的主,倒是另一边的吴文卿笑着说道:“放心吧,螭吻乃是天地异兽,即便碰到了那霸道龙血也不会像那些孔雀一样的,甚至说不定对对它还有洗髓伐经的好处,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 说到“机缘”两字,吴文卿不禁瞥了眼身旁的这个刚得了一个机缘的家伙,李玉宸被前者古怪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笑骂道:“好端端的你这个眼神看我干嘛?” 吴文卿这家伙故作高深的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玉宸没好气的“诶”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头顶上空又传出一声龙吟,李玉宸抬头望去,只见那尾巴受了重重一剑的金龙竟然不顾剑伤,似乎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俯冲几丈之后将下坠的天书重新咬在口中,然后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更高更远处飞去。 一剑之后,那柄七彩巨剑恢复了黯淡,如云烟消散不见。这一次,书生没有要继而追龙的意思,而是凝立在当空,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眼,神情有些恍惚的望着那口衔天书而去的金龙。 而有意无意飘落在了千雀坪一巨石上的褐衣老人从始至终都袖手旁观,哪怕刚才金龙被那书生斩到,他脸上也不曾泛起一丝波澜,着实是让外人难以读懂。 九丈金龙刚飞出鸣雀山上空,就有异象发生。 鸣雀山上有人惊呼:“神文降世啦!!” 原来,那本被金龙衔在口中的天书诡异的发生了脱落,脱落的部分在空中幻化成一个个紫金色的文字,如莲花一般向下方的人间飘落而去。 显然看出了其中门道的吴文卿震惊的目瞪口呆,不禁喃喃自语:“这该算得上圣人教化众生了吧。” 李玉宸云里雾里,只觉得那些一个个不断从天飘落的紫金色文字宝相庄严,让人看了心神愉悦,但至于其中道道,却是看不穿。 李玉宸不禁将目光瞄向另一边的妖主琅玕,发现后者脸上终于不再风轻云淡。 约莫是感受到了李玉宸的目光,妖主琅玕轻声说道:“你以为那金龙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抢那本巨书,甚至不惜硬吃那书生一剑?” 李玉宸再次看了一眼那凝立当空的书生,恍然记起后者称得上是半个儒圣。 “难道是?”李玉宸难以置信的问道。 妖主轻轻点了点头,感叹说道:“那本书哪里是雨水凝聚而成的,分明就是这位读书人一身的春秋大义,之前的一切,不论是书生以春秋大义凝书还是那恶龙夺天书,都只是这位可称之为亚圣的书生与那殷千秋唱的双簧,可谓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将一身儒家气运散落天下,看来这位书生是要一心求死。” 妖主忽然冷笑一声,说道:“这书生偷练我葬妖山的秘术,即便他不与那老鬼死战,我也断然不会让他继续活着,但刚才他的举动却是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倘若他不是一心求死的话,倒也不介意留他一命,但那个老不死的就很是无耻,在人家后山豢养恶龙蚕食人家山庄气运命数也就算了,这会儿见人家入了圣境,便转而打起了人家春秋大义的歪心思,听说此人乃是皇室出身,他这是想让自己王朝的读书种子撒遍每一片土地吗?” 李玉宸听得目瞪口呆,倘若真是如此,那绝对称得上是教化众生了。 这一日,有九丈金龙口衔天书畅游人间,所到之处,皆有神文坠落,多年后,但凡曾有神文降临的地方,便有惊艳之极的读书人涌现,整个王朝的文学气息达到空前鼎盛。 有这么一句话,叫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但凡成圣成仙之人,都定然占据甚至可以说成是窃取了大量的气运,气运这个东西原本就稀缺的很,再被那些圣人独揽一大部分,剩下的就少的更加可怜了,天下读书人何其之多,这不是僧多粥少是什么? 而这位“中妖道”藏身鸣雀山的后山,豢养恶龙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夺取圣人的春秋大义。原本呢,他的目标是匡庐山白鹿洞书院的那位儒家掌门人,即当今儒圣陆九渊,只是不曾想当年的那位少年书生由儒入了圣境,且一心求死,他自然不介意夺了他的气运,然后恩泽天下,说起来,这也许未尝不是后者自己最后的夙愿? 待那条金龙身影消失不见之后,这位以读书人自居的二少庄主飘然落下,最终却是在李玉宸、吴文卿和妖主琅玕身前落定。 对于朱沐先的这个举动,殷千秋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老人似乎耐性极好,干脆在湿漉漉的石头上盘膝坐了下来,给足时间让朱沐先将后事交代清楚。 这位脸色惨白无血色的读书人朝着十二三岁少女模样的琅玕作揖一拜,“晚辈见过妖主。” 面对这位陆地神仙的一拜,这位来自南疆葬妖山的彩衣少女既不闪也不躲,坦然受之,只见她“老气横秋”地将双臂环抱胸前,脸上无悲无喜,淡然说道:“你知道我?” 朱沐先直起身子,轻声道:“晚辈与妖主所练的同为天元圣诀,尽管晚辈这个稍微做了改动,但没有感应不出的道理,再者,听闻前一阵子有大能从南疆来到中原,想来就是妖主了。” 妖主琅玕冷哼一声。 朱沐先洒脱一笑,说道:“天元圣诀是葬妖山的不传之秘,沐先擅自修炼,自知断然不能求得葬妖山的宽恕,但还请妖主容许沐先再得罪半日,待最后一件事情办完,倘若仍旧没死,再来谢罪。” 妖主冷冷一笑,说道:“二少庄主大可不必如此,你现如今可是陆地神仙,我也未必能拿你怎样。” 朱沐先温颜笑称不敢。 “想必这位就是蜀山白龙了。”朱沐先转而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那白衣胜雪的年轻后生身上。 眼下雨大如倾盆之水,身前这三人都没有撑伞,那真是身份是葬妖山妖主的女子不去说,雨水自然近了她的身子,剩余两人,这位蜀山白龙气机稍稍外放,在体表形成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罡气罩,雨水仿佛触碰到雨伞一般,向四处滑落,但另一旁的李玉宸就没得显摆了,四品境界,不管气机在同一境中如何了得,但这家当终究有限的很,总得小心翼翼的收敛起来,哪里敢做气机外放只为避雨的败家事情,这不,结果就给半点不含糊的瓢泼大雨淋成了落汤鸡,那形象与身旁的两人顿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微微犹豫之后,吴文卿终究还是朝前者行了一礼,虽然他已然知晓,对方就是他此次上山庄要揪出来的那个采花贼子,但即便到了现在,他内心里也仍旧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一个是教化众生的儒圣,一个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采花贼子,因为这委实是很难将前后两者联系在一起。 朱沐先似乎看出了对方的心思,笑道:“蜀山白龙的一拜我可受不起,更何况二十多年前蜀山已然出手救过鸣雀山庄一次了,这一拜该是我来才是。” 微微一顿之后,朱沐先若有所指的说道:“吴公子先前在我山庄上找了但却没有找到的那些人,回头不妨问我那犬子孝林。” 吴文卿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朱沐先转而又将目光落在了被淋成了落汤鸡的李玉宸身上,约莫是顾及到其身旁尚有他人,故而这一次没有说出那个骇人听闻的“世子殿下”四字,而是称其为李公子。 朱沐先先是将眼睛随意的在地上某处一瞥,然而他所看的位置,正好就是李玉宸在先前突然悟得的“盘水加剑”时,水剑在地上留下的窟窿,虽然那个细小窟窿早已被雨水灌满,让人不易察觉到。 朱沐先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而这正好被一旁的吴文卿捕捉到,登时心中一凛,脑中忽然涌现出一个猜测,难道李玉宸所谓的偶然机缘其实是前者有意为之的?! 当然,李玉宸并没有察觉朱沐先这个细微异样。 朱沐先转身看向千雀坪,一只个头仅比猫大上一些小家伙在血水中不住翻滚,原本玄色的鳞甲此刻变得暗红,朱沐先感慨道:“螭吻摇舻可日行千里,亦可扶摇登九天,李公子竟能得此兽认主,这机缘便是比起武夫证道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朱沐先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说道:“今日李公子不单救了我那痴儿孝林,更是救了我整个鸣雀山庄,这份恩情万难报答,朱某唯有送公子两个字,还请不要嫌弃的好。” 李玉宸当然知道前者所指的是哪件事情,但既然当时对方在后山提醒他,显然是知道武轻谣和朱孝林被长房的姐弟俩设局下套了,既然提前洞察了一切那直接去山庄救人不就行了?以他现如今的身手难道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然而让李玉宸疑惑不解的是,为何偏偏要将此事告诉他,然后再由自己去做那个恶人,难道这位二少庄主就不怕李玉宸以怨报德,在武轻谣父王武護面前往这件事情上火上浇油?倘若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到时候别说鸣雀山庄了,估计这整座鸣雀山都要被那人屠给踏平。 但现在李玉宸隐然猜测出了一些,朱沐先之所以让他去做这个恶人屠夫,就是明摆着杀鸡儆猴,惊醒嫡系三房和庶出旁系,乃至依附朱家这颗大树的外戚和食客,让他们看清朱家之内谁才是李玉宸或者荆南王府所扶持的人。别看现在山庄上的人都一哄而散,但只要日后李玉宸公布秦王府世子殿下的身份,或者荆南王府表态,鸣雀山庄这颗大树不但不会倒下反而会愈发的粗壮高大,到时候根本不需要山庄说话,那些此刻离去的人都会哭着喊着回鸣雀山来,然而到了那个时候,那些良莠不齐的人的去留就全看那注定会继承庄主之位的朱孝林的意思了。 他朱沐先有生之年都没能做到齐家,现如今他这个做父亲的只希望儿子的路能好走一些,他这一生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希望儿子能做到。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来即便是陆地神仙也不能免这个俗啊。 李玉宸原本以为这位读书人要给说两个类似于警示名言的字,然而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只见对方双手掌心上翻,左右掌心各出现一个金灿灿的字,右边为“春”,左边为“秋”,合为“春秋”二字。 此次不单李玉宸和吴文卿这两位小辈愣在原地,就连妖主琅玕也一脸惊讶。 这位读书入了圣境的书生是要送人“春秋”啊! 李玉宸的双手不受控制的伸了过去,手持“春秋”的这位书生做出一个覆掌动作,与李玉宸掌心对掌心,轻轻地将左右掌心的“春秋”二字压入后者手掌之内。 同时,只听这位麻衣圣人平静开口:“我代苍天送君一场春秋。” 两字无声入我心,好一场春秋大梦! 没来由的,双眼沉重如山,李玉宸缓缓闭眼。 这一瞬,千雀坪上空风云巨变,有一道诡异的金色雷电从九天而来。 第六十一章 梦回秦王府 耳际天雷炸响,李玉宸猛然睁眼,却当即愣在原地。 原本应该在千雀坪的他,此刻却来到了一座巍峨府邸,唯一不曾改变就是雷雨大作。 李玉宸孤身站立在那府邸门前,眯眼一看,登时身子一个踉跄。 中门匾额之上,三个金漆大字飞龙走凤,“秦王府”。 忽然,正当李玉宸恍惚的时候,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李玉宸闪躲不及,被马车撞上。 然而让李玉宸一阵心惊的是,马车并没有撞在自己身上,而是诡异的从自己身上穿了过去。 马车最后在秦王府的门前急停,随后一个宫廷女医装束的年长微胖女子下了马车,甚至顾不得倾盆大雨,也没有打伞,在似乎早就等候在了门口的王府侍女的接引下,便火急火燎的往秦王府里跑去。 两人在冲忙入王府的时候,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向侍女问了几个问题,虽然隔着嘈杂雨幕,但其中几个字李玉宸听得格外清晰,其中便有“秦王妃”和“难产”这两个词。 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的李玉宸内心激荡不已,秦王府,王妃,产子......,这是玄鼎五年!而眼前这座陌生王府,便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家。 在走向大门经过门前两座石狮子的时候,李玉宸伸出手去抚摸,他想试着感受这里的一切。 然而,一如之前被马车穿体而过那般,李玉宸并不能真正摸到,仿佛在这个世界他就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此刻王府大门两侧至少站立有不下十个护卫,个个持枪挎刀,身上有股子唯有久经沙场的人才能有的浓重杀伐气息,然而他们却对李玉宸这个不速之客“视若无睹”。 早就从他人口中得知,秦王殷匡义,也就是他的父亲,虽是皇子出身,但带兵打仗却是当时殷国第一人,即便是后来的人屠武護,当时也在他父亲的麾下冲锋陷阵。年少时,与师傅游历天下三年,自然见过不少将士,但真正有资格与眼前这几人相媲美的,似乎也只有荆南王武護的四十万铁骑精锐,还有那常年烧杀抢掠大殷边陲的北厥虎狼之师。 倘若眼下真是玄鼎五年的话,那么这个时候,他的父王应该正在北境边陲,与武護等人筹划营救太上皇一事。父王能将守卫王府这等重要的事情交给这十人,想来是对这十人极为信任。 李玉宸将目光从这站立如枪的十人脸上一一扫过,遗憾的是这些面孔都陌生的很,在此之前李玉宸并不曾见过老去的他们,也就是说这几个人很可能在后面的宫变中都死去了,当然,也许还活着,只是他李玉宸没有碰见而已。 李玉宸将这几人的相貌牢牢记在心中,寄希望日后回去还能遇到了能将其认出。 站在大门口,李玉宸深吸了一口气,沉重一脚迈进了自家的家门。 王府里头显然没有像外面看上去的那么金碧辉煌,甚至很是简单朴素,既没有像荆南王府里头的望日湖那般大气磅礴的私人湖泊,也没有独占一整座山,李玉宸一眼望去,王府里头的建筑都是中规中矩,与其说这是当朝皇长子的王府,倒还不如说这是一位务实大将军的将军府来的贴切一些。 李玉宸信步走在其中,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若是可以的话,李玉宸宁愿用一切来换取这个家,让它真实存在。 李玉宸绕过王府正殿,来到了后苑,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小片梅林,眼下正值腊月寒冬,地上仍旧看得出前些时日大雪纷飞所留下的积雪痕迹,虽然此刻大雨倾盆,就要将积雪冲刷殆尽。 整片梅林含怒绽放,开出成千上万朵按品种该叫大羽宫粉的梅花,端的是“应酬都不暇,一苑皆宫粉”。 瞧见眼前这片美的让人窒息的宫粉世界,李玉宸甚至能想象得到大雪纷飞的时候,父亲与娘亲踏雪折梅的温馨场景。整座王府似乎也就这片梅林有些“奢华”,以父亲的性子,想必是因为娘亲最是喜爱梅花吧。 此刻,大雨倾盆,将梅花击得支离破碎,散落一地,此番情景若是让一些个最是能伤春悲秋的女子瞧见,怕是少不了几两泪水吧。 李玉宸脚踏曲径,在梅林缓缓而行,想要随手将被大雨冲垮在地的一枝梅花拾起,却是徒劳。 穿过梅林,是一座精致的小院,以此处的地理位置,该很是清静才是,然而此刻却是“热闹”的很,院中不时传出的惊呼声,外加大雨敲击屋顶瓦片的声响,当真是嘈杂混乱的很。 刚进得院子大门,李玉宸就瞧见先前在王府大门口接引女医的那个侍女,后者此刻脸上神情焦灼担忧,在屋檐下的过道上来回跎步。 李玉宸心神骤紧,日夜思念的娘亲应该就在里面,只要迈进这个门就能见到,但站在门口的李玉宸却犹豫了起来,双腿沉重无比。 之前听武叔说,娘亲在生他的时候因难产而死,李玉宸不知道武護当时讲的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跟乱报他父亲身份,说父亲是个普通士卒一样,纯粹是为了隐瞒他而随便捏造的。 屋内,不断传出应该是发自娘亲口中的喊叫,李玉宸浑身被冷汗湿透,此刻竟是不敢进去。 倘若真如武叔所说,娘亲因难产去世,但此刻他进去无疑是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死去,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就在李玉宸再三犹豫的时候,一道粗壮如天蛇的紫色雷电从天庭而来,落在了院前的那片梅林上。 整座秦王府登时被一片紫色弥漫和笼罩,炫目得让人睁不开双眼。 紫雷过后,下一刻屋内传出一声婴啼,响彻整座王府上空。 听得这声婴啼,李玉宸身子如遭电击,僵在原地不得动弹。 “恭喜王妃,生的是个世子殿下。” 正当李玉宸心如死灰的时候,屋内传来这么个声音。 有女子破涕为笑,“我的孩子”,声音温柔之极。 李玉宸再不做任何犹豫,当即夺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美丽且端庄之极的女子,女子一脸疲倦的躺在床榻上眼神温柔如水地看着被女医抱在怀中的幼婴。 李玉宸泪如山崩,在女子床前双膝跪地。 “娘...” ps:祝大家新年快乐。 (求推荐票) 第六十二章 长陵 玄鼎五年,殷国都城长陵 殷家自接受上周天子分封开始,便定都长陵,一直到今日,都不曾迁都。最初的长陵并不是什么繁华大城,仅就在地理位置上还算马虎,东西两侧各有一座险峻高山做屏障守卫,南侧则是一条从天下第一大河浊河,分出的支流,被取名为白牛江,经过历朝历代的修整拓宽,现如今这条横亘在长陵南面的白牛江江面最宽的地方,五十丈不止,与长陵城周边的护城河共同组成两条纵深防线,也被称作是内外护城河,若是有敌从南面而来,想要攻下长陵,则必须越过这两道鬼门关。 但北面却是辽阔平坦,敌军容易在此聚结大军,进行大规模战役,所以北面无疑成了长陵城最大的致命点,为此,殷家不惜在此布下了重兵把守,单单这一面的兵力就有另外三处的总和之多。 尤其是现如今秦王为了讨伐北厥营救太上皇,几乎带走了全国近半的兵力,周边几国可是对长陵垂涎的很呐,倘若不是现如今的长陵委实是易守难攻,且城中尚有十万精锐镇守,恐怕早就乘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长陵一锅端了。 虽然不见周边的几国有什么不轨动作,但长陵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守城巡城的士兵人数增加近乎一倍不说,夜里更是至少要有两名六品以上的校尉当值,且还得是通晓战事的那种,只要城外一有风吹草动,便要回禀兵部和天子。 今晚轮到罗小牛所在的这一支士兵守城。 罗小牛出身贫苦农家,一家子四口就守着门前的那半亩地过日子,虽说若是遇上收成不是很好的年头一家子四口恐怕要饱一顿饥一顿,日子虽苦但好歹有个盼头。 罗小牛自诩身子骨还算是壮实,平日田里只要不是太忙,他都会去镇上给有钱的刘员外做些短工,赚些零碎钱,一来可以给接济一家子,二来也得攒些老婆本了,都二十出头的小伙了,却仍旧没有娶上媳妇,隔壁与他同龄的王狗子他娘的却是连娃儿都二岁多了。 自从学会了走道,这小崽子没事总往他家溜,要这吃要那吃的,他自个一家有时候都吃不饱肚子,偏偏他爹娘对这小崽子稀罕的很,差点没认作干孙子,当然,若不是看在这小崽子时常把他娘亲招来的份上,他早就一脚给踢回隔壁去了。还真别说,王狗子的小媳妇长得真是不含糊,该大的地方绝不缺斤少两,尤其是那屁臀,那他娘的真叫个壮观,一瞅就知道能生带把的,有时候见她追着那调皮的小崽子打,跑起来那两屁瓣儿一扇一扇的,看的他全身火烧火燎的。 罗小牛与王狗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虽然长大后因为两家争抢水源浇灌田地而惊天动地的干了一架,关系不再跟儿时一般铁了,但说到底是还是哥们朋友,他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所以他平日里也就最多多偷看个两眼,过个眼瘾,却是不曾动过什么歪心思。 但娶媳妇暖炕头这事,罗小牛却是愈发的坚定了,小伙子也很吃苦,二三年下来还真积攒了不少银子,到时候再管亲戚借点,也就马虎能娶个媳妇了。 但祸从天降,原本这一年家里的地的收成极好,家里可有结余,但谁曾想眼看要收割了,却让一头不知从哪里来的大水牛给糟蹋了大半,辛辛苦苦一个年头,就这点盼头了,到头来却让你这个畜生给毁了去,罗小牛当时气得不行,将这畜生一顿打,但因为听说王朝有这么一条律,说不能擅自杀害耕牛,否则给予重罚,罗小牛也不敢下死手,在出了一口恶气之后便将这头显然不是本村的牛扣押了起来,等那天杀的主人家前来认领,然后管他们要赔偿。 果不其然,在第三日,就有人前来认领了。只不过罗小牛猜到了开头,却是没有猜到结尾,甚至连过程都与他原先所想的判若云泥,人是等到了,但赔偿没等到,却是等来了一顿打,来的是位镇子上最有权势的张家恶少,后者见到自己的牛被罗小牛打过还扣押了起来,登时勃然大怒,说他的这头大水牛是从一座仙山道观请下来的,曾是仙人坐骑,仙牛肯来你家田里那是你的造化,得感恩,谁他娘叫你打老子的仙牛的? 恶少临走之前,不单把罗小牛一家子好一顿恶打,还一把火烧了那剩余的庄稼,这不是要他一家子的命么这不是? 罗小牛万念俱灰,当夜带着把磨利的刀摸黑来到了镇子,潜进了那恶少所在的张家,想要结果了那狗贼子的狗命,但人到了那狗贼子的床前却始终下不去手,但胸中恶气难平,罗小牛于是杀了那头水牛,免得他日又有贫苦人家要遭罪。 当然,他这么做的下场是意料之中的,罗小牛被官府找了起来,原本擅自杀害耕牛最多也就流放边陲,但罪不至死,但也不知张家使了何等手段,让官府判了罗小牛砍头之罪,罗小牛斩首行刑那日,那父母大闹刑场,当然是免不了一顿板子的,但约莫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也不知秦王殿下从边陲回京怎么就绕到了这里,听罗小牛一家子诉说之后觉得其中必有冤情,便当即派人查实了一番,洞察一切之后,秦王殿下当即将那收受贿.赂办假案的狗县令搁置查办,同时也对胆敢利诱朝廷命官的张家做出了惩罚,并让张家赔偿罗家粮食,至于罗小牛,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杀了耕牛,发配充军是逃不了了,对此罗小牛自己却是心甘情愿领受,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秦王殿下并没有将其往边陲发配流放,而是把他“发配充军”到了京城。 罗小牛憨厚不假,但半点不傻,当然知道秦王殿下这哪里是罚,分明就是在赏自己,自那之后,罗小牛便一直守卫长陵,守卫那个秦王府所在的长陵,若是可以,他愿意守上一辈子,就这么一辈子守在秦王府外。 三年前,朝廷决定要北伐救太上皇,在秦王府招兵,罗小牛当时做梦都想能进投到秦王的麾下,为此尽管当时他已经是一名守城侍卫了,但他还是特地前去应募,然而让他气得不行的是,他的名额被自家弟弟给占了去,因为在招兵的时候秦王有规定这样一条,说家中独子不招,而二兄弟以上的则至少要留一个在家侍奉高堂,而不能都跟着去北伐。故而,最后罗小牛只能眼红看着那混账弟弟跟着秦王去了北境,而自己则是乖乖回到长陵守城。 秦王亲自领兵,在与北蛮子的较量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三年北境前线不断有捷报传来,最近一次的捷报说秦王之师已经快要逼近北厥腹地的居延了,照如此锐不可挡的气势,即便是班师回朝也是指日可待。有时候罗小牛一想到自家那混账小子跟着秦王在边陲杀敌建功,他就不由得一阵羡慕,一个月前者小子托人带来书信说他杀了九个北厥蛮子,只要再杀一个,攒够了十个,上头的将军就答应赏他个什长耍耍,虽然这信显然不是那与他一般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子写,准是找人代写的,但罗小牛完全能想象得到那小子当时的嘚瑟神情,估计就差没把自个儿给乐得飘上天了。 罗小牛收了收飘飞走远的心神,向城外远处眺望去,此刻乌云低垂,雷雨交加的,虽然离往常日头落山还有一个多时辰,但这会儿的暮色已然有几分浓重了,再加上厚重雨幕遮挡视线,眼力在小队里排的上号的罗小牛也只能看到二十丈开外,再远就模糊不清了。 罗小牛将目光从城外收回,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那如松一般站立在城头的陌生将军,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阵仗透着古怪,但要说哪里不对劲,罗小牛却是说不上来。 头戴孝布的罗小牛没来由的忧心忡忡,太后她老人家的凤体在太上皇被北厥虏获之后就一向不好,这一点可谓是众所周知,但平日里不单有一群御医小心伺候着,皇上更是不惜降下天子身,亲自前往白空山,将当朝最是长寿的老神仙,紫阳真人请到了宫中,以策万全,所以这些年太后并没有什么大灾大病,然而前一阵子却忽然从宫中传出太后垂危的消息,还说太后昏迷不醒嘴上不断念叨着出征在外的秦王殿下,为此,皇上不得已发出金牌要将秦王殿下召回京中。 罗小牛在心底默默算了算日子,若是秦王殿下在接到诏令后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的话,这几日应该就能抵达长陵了。 罗小牛叹息一声,然而即便秦王殿下今日抵达长陵,也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太后早在昨日清晨就驾鹤西去了,现如今整个长陵可谓是一片缟素。 然而这两日恰好也是秦王妃临盆,因为此事,也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妖风,说秦王妃腹中怀的是个灾星,是殷家皇室的灾星,刚要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祖母,甚至宫中还传出这样的恶毒言语,说绝对不能让这个不祥的灾星降生,仅仅才两日的功夫,类似这样对秦王府不怀好意的流言却已经在整座长陵城弥漫开来了。 一听到这个,罗小牛就忍不住想要把那些家伙的嘴巴撕烂,他们也不想想是谁一直在前线浴血奋战才得以守住这座长陵,不感恩戴恩也就算了,还他娘的妖言惑众,说秦王的骨肉是灾星,当真是良心都让狗吃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天际,罗小牛眯眼瞧见远处有一人一骑撞碎雨幕,朝着城门疾驰而来。 (求推荐票) 第六十三章 杀人灭口 稍靠近些时,罗小牛发现此人穿着普通百姓的服饰,但所骑乘的却是唯有在军中才容易见到的高头大马。 不是秦王? 不过旋即一想也就释然了,秦王何等身份,怎么可能没有随从守卫的情况下就孤身一人赶路。 那人还没靠近城门,就撕扯开嗓子,朝着城头上的守城士卒高声喊道:“秦王殿下在晋阳遇袭,速去禀报.......” 这时雷声大作,罗小牛没能听清后面的话,但“秦王殿下遇袭”这六个字却是如雷音入耳。 罗小牛正想询问一旁的袍泽,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然而就在这时,先前一直默然站立在一旁的陌生将军忽然没来由的勃然大怒开口:“此人妖言惑众,定然是他国细作,来人,给我将其射杀。” 军令如山,将军发话,士卒哪敢不从,尽管多数人心中也如罗小牛一般,对此事很是疑惑震惊,觉得至少应该好好询问一番才是,然而这位据说是由皇后推举来的将军却是如此草率,竟然要当场射杀那人。 二十多张唯有膂力出众之人才能拉开的强弓全部如满月,箭指那一人一骑。 只待那将军一声令下,便会将那一人一骑射成刺猬。 城下那人显然是听到了陌生将军的话,也看到了城头上纷纷指向自己的弓箭,当即不由得破口大骂,同时一边重复之前的话。 城外雷雨轰鸣,那一人一骑速度不减的疾驰而来,转瞬,离城门不到十丈。 罗小牛张弓如满月,小伙子膂力惊人,同时眼力绝佳,是这一众弓箭手中的佼佼者,他所使用的弓箭是二十多张制式弓中唯一一张两石弓,由他射出的箭当真有些许开山破城的声势。 然而今日,罗小牛只觉得这张平日里可以轻松拉开的弓箭,此刻却是吃力的很,小伙子一边如其他弓箭手一般满弓等候将军命令,一边脸上忧心忡忡。 眼看那将军抬起手臂,就要下令射杀那一人一骑,罗小牛突然撤掉气力,终于忍不住开口向前者说道:“将军,小的看那人似乎不像是什么细作,此人口口声声说秦王遇袭,要不我们还是问清楚再......” 罗小牛没能把话说完,那身材魁梧的将军脸色阴沉的望了过来,“你想抗命?” “小的不敢,只是......” 将军面色冷峻,一声冷哼,不再理会罗小牛,面无表情的将手一挥,除了罗小牛之外的其余二十多支仿佛可穿山破城的冷箭顷刻如雨泼下。 这一变故,显然出乎那一人一骑的意料,真实身份是秦王府随行门客的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先是秦王被急令召回,却在晋阳遭到遇袭,而现在他说秦王在晋阳遇袭,这可是任何人听了都要惶恐的消息,但眼下这群守城将士的反应却委实过于反常,甚至有心怀不轨之嫌疑,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先前就预演好的一般,特地等候在此,要杀他这个报信人,难不成这长陵皇城之中有人不愿去搭救秦王? 一念及此,他不禁背脊生寒,倘若真是那样的话,那这前后所发生的一切就很有可能是一场阴谋,一场要置秦王于死地的惊天阴谋。 心中念头辗转,箭雨顷刻逼近身前。 城头上,将军轻“咦”一声,脸上有些惊讶,二十多支劲道生猛的利箭竟然没能有一支射中那人,都让对方连人带马几个腾挪给闪避了过去。 一人一骑离城门不到五丈。 “一群废物。” 将军冷声骂道,来到罗小牛身旁,从其手中夺过强弓,同时黑着脸将罗小牛一脚踹飞。 只见这位将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寻常士兵驾驭不了的强弓拉开至满月。 一箭如虹地从弦上飞出,因为沾染过许多鲜血而由原来的银白变成了暗红的箭头刺穿厚重雨幕,向那城下一人的胸膛电闪而去,可以想象,倘若被这一箭射中,绝对是个透心凉。 一箭射出之后,将军动作没有丝毫间断,复又射出第二箭,第三箭。 三箭声势惊人,一箭更快一箭。 因为动作之流畅娴熟,分明是先后射出的三箭,最后却几乎在空中齐头并进。 三箭所瞄准的位置各不相同,最先射出的一箭直取那人心脏,后面二箭却并没有瞄在那人身上,而是一左一右,刁钻阴狠的三箭正好将那人死死锁定。 包括从地上爬起来的罗小牛在内,这里所有人都堪称是弓箭好手,然而越是如此,越是对这位陌生将军震撼不已,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射艺,怕是比上夏侯家那号称军中箭神的夏侯天羽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瞧见眼前声势比先前那二十余箭霸道太多的三箭直奔自己而来,这位秦王府门客脸色凝重,眼看躲无可躲,便赶忙抬起手腕,将宽大厚重的刀身格挡在身前,要将那来势汹汹的一箭拦下。 这位门客虽然脸色凝重,但自诩有着二品小宗师的浑厚底子,倒也不至于怕了这一箭。 嘈杂的风雨中,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旋即传出。 由最上等的精铁铸造而成的箭首狠狠的撞在了厚重的刀身之上。 门客脸色骤变,接触之后才发现,这一箭远比看起来还要更具劲道,且不是普通士兵的那种无巧蛮力,而是仿佛有数股霸道巨力重叠在一起,在与刀身接触的时候一重一重震荡开来,一重未平一重又至。 这一箭力道大得惊人,原本疾驰前奔的门客连人带马身形一滞。 此刻,门客握住到刀柄的右手颤抖不已,整条手臂发麻到险些就要握不住大刀,这还不止,门客瞥了一眼刀身,发现被箭射中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深坑,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和膂力,此人到底是谁? 至于另外两支与这位秦王府门客擦身而过的利箭,则是在铿锵声响中射入了坚硬的地面上,因为力道实在恐怖,几乎整支箭都没入到了地里,只留下末端的箭羽犹自颤鸣不绝。 忽然,这位门客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袭遍全身,一箭之后竟然还复一箭,两箭几乎首尾串连成线,同样直取心脏而来。 先前他瞧的真切,城头上的那人分明只射出三箭,怎么好端端的又多出了一箭?! 这位门客没能看清,然而城头上包括罗小牛在内的所有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就在那人抬刀格挡的时候,在众人的惊骇眼神中这位陌生将军又再次弯弓射出一箭,箭离弦的那一刻,众人仿佛听到一声闷雷自弦上传来,这第四箭不论是速度还是声势都远胜过先前的三箭,竟然后发先至,同样射往那人胸膛。 门客好不容易才拦下先前那一箭,还没等这支箭掉落,后头的那一箭便劈开前面一箭的箭身,射在了刀身上。 这一次,刀箭相撞并没有发出如先前那般的尖锐声响,只有一声轻微的穿透声,声音如此细微,尤其在这嘈杂的风雨声中,倘若不仔细听的话,很是难以察觉。 箭穿过厚重刀身,以遇神杀神的狂妄姿态继而前行。 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利箭从门客的后背射出,声势不减地射在了后面的地面上,彻底没入不见。 那一人一骑犹自前奔数丈,最后那门客才从马背上跌落,气息全无的躺在泥泞中,胸前有一手指大小的通透窟窿,猩红血水如井水喷出地面,将四周染成一片血红。 ****** 秦王府 李玉宸忽然皱眉,庭院风雨中,有三道身影如重锤落下。 向来被王妃视作心腹的贴身女婢方晴脸色登时阴沉下来,悄然出了房间。 李玉宸紧随其后,来到了庭院。 庭院中,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搀扶着一个甲士模样的年轻小伙在雨中凝立,与两位黑衣人的气机敛如蜇龙截然相反,那位甲士气若游丝,身上有多处触目惊心的伤口,而最瘆人的是,此人左眼眼珠似乎被人挖出,留下一个空洞的血窟窿,既然此刻也不断有鲜血从里面流出,将半个脸庞染得血红,面目可憎。 方晴既然能成为秦王妃的心腹,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虽然心中惊骇,但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慌,只是她的神色却是格外的凝重。 眼前这两位黑衣人的身份她再清楚不过,他们是秦王留在王府,让他们在暗中保护王妃的死士,王府守卫向来是外紧内松,更何况秦王府是何许地方,平日里谁敢有这个熊心豹子胆来这儿找死,所以这两位死士一般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然而今日却是同时出现,方晴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方晴正想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时,一袭白裙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是她?!她怎么也来了? 方晴心中念头几度辗转,此人虽是秦王府幕僚,甚至乃是秦王最是倚重信任的几人之一,但因为此人是个女子,且即便是她这个外人都能一眼看得出来这个奇女子对秦王有爱慕之心,这不是与咱们的王妃争抢男人是什么?所以一直以来包括她在内的整个梅林苑都对此人不是很待见,而约莫是这个女人有自知自明,也从来不踏入这梅林苑半步,双方与其说是相敬如宾,倒不如说老死不相往来要更贴切一些。 然而今日这个曾女扮男装,在科考中摘得三元的奇女子却冒雨来到了这里,且向来沉稳如山的她此刻竟然看起来很是慌乱。 这位被秦王安排住在王府的女子因为没有撑伞,故而此刻被大雨淋得极为狼狈,“王妃怎么样了?生了没有?” 女子一上来就问了两个问题,虽然平日里对她心存芥蒂,但此刻又是死士带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外人出现,又是这位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大谋士“冒昧”登门,俨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方晴不敢怠慢,当下把王妃顺利产下一世子殿下的消息告诉了她。 那女子听后,先是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然后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我要见王妃。” 方晴看了一眼另一旁的三人,轻声问道:“谌姑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王妃刚产下小世子,现在身子骨虚的很,已经歇息下了......” 将方晴的“谌姑娘”这三个字听得真切的李玉宸登时心中一凛,难道眼前这位白衣女子就是昔日秦王府的两大谋士之一,谌洛冬?! 这位姿色只能说中上,但英气勃发甚至不输于男子的奇女子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秦王在回京途中遇袭,生死不明,我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与王妃商议。” 方晴身子顿时一个踉跄,差些站立不住,“你,你说什么,秦王他...” 脸色苍白的方晴转而将目光重新落在那两位死士和那甲士身上,眼前这位奇女子深受秦王信任,尤其在秦王离京的时候,再加上王妃怀有身孕不宜操劳,故而几乎是她在坐镇王府,这王府内外的事情,不论巨细都由她拿捏,显然这三人在到这里之前应该先是去见过她。 一旁,如空气般存在的李玉宸听到这话,更是心死如灰,因为作为从十八年后而来的他知道他的父亲,也就是秦王殿下将在玄鼎五年,于回京时候遭遇北齐袭击,而命丧他乡晋阳。 至于那位身负重伤的年轻甲士,并不是他人,正是守卫城门的罗小牛。 皇长子遇袭,这样的消息不论真假,都足以让人无比重视,然而今日的这位陌生将军却草率杀掉了送信之人,这里头杀人灭口的味道未免也太浓重了一些。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罗小牛虽是乡下农家出身,但在这座最是水深的京城里待了这么些年,耳濡目染下,也多少听说了些历朝历代皇室的腥风血雨。 他就曾听到这样的流言,说在太上皇被北厥抓去之后于册立新君一事上,因为之前皇上并没有立储君,所以遵照长幼顺序的话,该是皇长子,即秦王殿下登基继位才是,然而秦王殿下却不争不抢,主动将龙椅宝座让给了二弟殷匡运,也就是当今天子,而他自己却是几乎常年征战沙场。 在一开始听到这样的流言的时候,罗小牛并不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觉得秦王殿下与当今天子情同手足,但后来又相继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传出,有说秦王功高盖主,不论在军中还是朝中其威望之大都胜过了天子,他日难保不会突然反悔,想要自己登上皇帝宝座,到时候绝对无人可以阻拦得了,也有说这两位殷家兄弟虽然表面上看似手足情深,实则各自心怀鬼胎,尤其是当今这位喜怒不显于色的皇帝陛下更是视兄长如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之而后快,众说纷纭,不知其可也。 空穴不来风,近日发生的一切,不得不让罗小牛起疑,果然,在那陌生将军杀了那秦王府的报信人后,约莫是为了不让风声走漏,竟然要将当日值班的这一支护卫悉数杀掉灭口,因为提前洞察了这场阴谋,罗小牛这才得以侥幸逃出生天,冒死来到秦王府报信,因为倘若真是皇室生变的话,秦王府很可能就会遭到毒手,尤其是这几日就要降生的小世子,秦王殿下已然凶多吉少,而小世子是他的恩公唯一的骨血,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受到分毫的伤害,哪怕搭上他的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这一日,在秦王府首席谋士谌洛冬与秦王妃密谈一刻之后,有王府老仆乔装打扮,怀抱幼婴在雷雨中悄然出城。 为了保住秦王骨血而听从谌洛冬之言,将刚降生的孩子悄然送出城之后,秦王妃更求女医“赐”死。 当夜,秦王妃难产而死的噩耗从王府传出,全城震惊哀伤。 李玉宸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哭得肝肠寸断。 (求推荐票) 第六十四章 天网恢恢 千雀坪上风雨激荡 李玉宸双眼紧闭,眼角却不断有泪水滑落,最后摔碎在雨水中。 吴文卿和妖主琅玕分别站立在李玉宸的左右。 阔气到送人一场春秋的书生退回到了千雀坪上,与那盘坐在巨石上的褐衣老人相对而立。 老人将目光从远处李玉宸的身上收回,打量了一眼在身前站立的书生,说道:“原本在我夺了你的书生意气之后,你我两人这二十年互不相欠,没曾想你又送了那小子一场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春秋大梦,这么一来,老夫这个殷家人又要欠你一记了。” 那个不姓殷而是姓李的年轻后生是他殷家的子孙,这一点,他岂会不知? 生在皇室,便注定他这一生不能像寻常人家一般,当年皇室生变,他这个殷家老祖却始终袖手旁观,子孙自有子孙福,对他而言,只要这江山还在殷家的手中,至于由谁来坐上那张至尊龙椅,并没有太大区别,倘若连这一点都看不透的话,当年他也不会在登基前夕毅然辞京,放弃那唾手可得的至尊位。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小子毕竟是他殷家的后人,这位已然可以称之为儒圣的书生既然有恩于这小子,便等同于有恩于他殷家。 朱沐先淡然一笑,说道:“这是我跟世子殿下之间的一笔交易,并没有施恩这么一说,老前辈要是因为这个而放不开手脚,那就大可不必了,正如您之前所说,你我二人之间已然两清,所以一会儿沐先定然不会畏首畏尾,老前辈要是藏着掖着,只怕就再没这个机会了。” 老人洒然一笑,对前者平静却狂妄之极的话语不以为意,说道:“看来鸣雀山庄是打算押在秦王府这一边了,倒是好魄力。” 心思被说破,朱沐先脸上面无表情。 老人站起身子,远远的望了一眼那个彩衣少女,有些感慨的说道:“昔日绝代妖主再世为人,此次入中原,这江湖是要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对于这个似乎不愿插手两人之事的再世妖主,不论是老人还是朱沐先,都主动不去招惹。 然而在一开始发现这个变数时,两人的反应却是差不多。朱沐先是通过修炼的天元圣诀感应出这个彩衣少女应该就是葬妖山妖主,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以为人家是上门清除自己这个偷学禁术之人了。 至于老人,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那人就是葬妖山的妖主,而以为是朱沐先事先请来的强援,故而在照面的那一刻,心中的杀气不由自主地流露,这才有了脚下金龙突然要攻击妖主的事情发生。 当年,天下高手将这位女子围困在东海之滨的斩妖台上,春秋五绝中的五人,除了远在东海的东水娄雎夜和北厥惹刹寺的北佛不空上师,其余三人纷纷前往斩妖台。 只不过当时他殷千秋并没有现身人前,所以世人以为他这位中妖道并没有到得此地。 当时远远观战,斩妖台上李西月和项栩两人联手,与那风华绝代的南疆妖主厮杀。 李西月与项栩是何许人也,在江湖中乃是昆仑一般的存在,原本众人以为有这两位联手,定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拿下那个妖女,不曾想三人在斩妖台上酣战了二个昼夜,却仍然不见胜负,而更让人心惊和难以置信的是,即便在两位当世的绝顶高手的面前,这妖女丝毫没有落入下风的迹象,甚至越是到了后面,越是厉害,反倒是两位春秋高手隐然露出了气机衰竭的迹象,让人看了一阵心惊肉跳。 直到后来那儒生出现,从九天之上请来天罚,才将此妖女诛杀,然而至于这里头的隐情,却是没有几个人知晓,世人几乎都以为是儒生要强过妖女,轻而易举的就请来天罚杀了此女,却不知儒生之所以能杀了那女子,委实是因为那女子自己求死。 文字十万个,唯“情”字最杀人。 老人心思通透,大抵猜到了此人来中原的目的,无非是为前世之事而来。 老人脸上有些幸灾乐祸,莫名的笑道:“这回,白鹿洞书生怕是有的热闹喽。” 老人忽然抬头挑眉,一个轻微的动作,却让他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 此刻若是有外人瞧见,定然会震惊到说不出话,只见老人原本的一头了无生气的白发诡异地转为黑色,同时原本脸上沧桑的褶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抚平。 在佛门有菩萨生青丝一说,同样,在道家,也有大长生真人返老还童这一事实。 据说白空山的紫阳真人便是如此,要知道白空山的这位老神仙可是活了三个多甲子,照理来说该是垂老到不行了才是,然而早在前些年,天子上白空山要请老神仙入宫,当天子见到了老真人的时候兀自惊为天人,以原本众人想象中的行将就木截然相反,老真人除了两鬓斑白外,满头青丝,乍然一眼看上去,最多也就知天命年岁,哪里看得出半点三个甲子该有的衰老。 匪夷所思的一幕,原本这千雀坪上是一个中年书生与白发老人对峙,然而此刻却变成了两头青丝,甚至原本年轻的书生这会儿反倒显得年长衰老。 瞧见这一幕的吴文卿心中激荡难平,眼前这位老人如此境界,怕是比上他的太师傅也丝毫不逊色。 饶是南疆妖主,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朱沐先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微微沉吟后,轻声开口,“沐先有最后一问,殷老前辈应该没有死吧?” 这位一点都不显老的老前辈自然知道前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千秋点了点头,略微自嘲的笑道:“苟且偷生而已。” 朱沐先呼吸明显沉重了一些。 世人皆以为中妖道殷千秋死了二十多年,死在了当年与枪仙项栩的巅峰对决中,殊不知天网恢恢也有疏漏之时。 “殷千秋”似乎看出了朱沐先的心思,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只是我,你我二人的事情与殷千秋无关,即便日后,他也不会无故找你鸣雀山庄的麻烦。” 朱沐先缓缓行了一礼。 这是他行的最后一礼。 “君子,不重则不威。”朱沐先轻声呢喃,“沐先人微言轻,做不到口诛笔伐。” 朱沐先伸出双掌托住雨水,雨水凝而不散,在空中形成两根高不见顶的水柱。 书生双手如托天柱,平静开口,“那就只能得罪了。” 说完,书生一边托举水柱一边身形暴走,却不是逼近殷千秋,而是向千雀坪的四个角落狂奔而去,途中手掌上再起两根水柱,四根水柱分别被安放在四个角上,互相对峙。 水柱接天,有雷电灌入四根水柱,从外面看去,千雀坪上俨然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紫色壁垒,恰好将两人围在其中,除了吴文卿和妖主琅玕,其他待在外面的人没有一人能看得见里面的情况。 殷千秋终于脸色微变,“怪不得你非要选择在千雀坪上,感情是事先做了手脚。” 老人语气看似平淡,但已然有了几分怒意。 其实事先他也曾往这方面想过,但老人自诩那位后辈耍不出什么花样,同时也是艺高人胆大在作祟。 千雀坪边缘,吴文卿忍不住问道:“前辈,这是?” “四象诛天。”妖主微眯着眼睛,说道:“上古传说,不周仙山上有天柱顶天立地,撑起了这一方世界,这个读书人是在学以致用,好大的手笔。” 承接天雷是何等逆天的事情,饶是这位儒圣此刻也是七窍淌乌血,原本中正平和的谦谦君子相此刻却是狰狞不已。 殷千秋衣袂狂舞,浩瀚气机外放,在千雀坪上凝成一个大如山包的拳头。 他要一拳将这壁垒打破,否则等到这四面壁垒灌满天雷,彻底形成诛天阵,那他就真的要沦为这座囚牢里面的死囚了。 朱沐先的这一手与当年那个儒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朱沐先并非实打实的儒圣,正如他自己先前所说,他还做不到口诛笔伐,自然不能像后者那般,轻而易举的从天上请来天罚,故而走了这么一条旁门左道,甚至不惜遭到天机反噬。 仅仅片刻功夫,那四根原本只有碗口大小的紫雷天柱,暴涨成了合抱之木,且还在不断疯长。 被四根柱子笼罩的千雀坪上,不断有紫电如游蛇,暴掠肆窜,但凡所经过的地方,四周的雨水瞬间被蒸发榨干。 朱沐先好不容易才布置下大杀阵,怎么能够让老人给破坏,朱沐先身形奇快,凭空出现在老人拳头砸下的地方。 因为来不及运气凝结成物,所以朱沐先只能拿自己文弱的身子去抗下那恍如魔尊的一拳。 “轰” 朱沐先被轰入地面,砸出一个巨大如天坑的深坑。 老人身形倒退两丈,最后一脚重重踏在地上,停下后退的身子,而身后的雨幕却陡然向后加速,如澜沧江的惊涛骇浪拍打在壁垒上,四根天柱一阵晃动。 两人一交手,几乎就是倾尽全力的生死之战。 然而就这么一个耽搁,千雀坪上忽然垂下一张巨大的紫雷天网。 老人冷笑,当年老天爷都没能收得了他,现如今这书生是想替天行道? (求推荐票) 第六十五章 我坐昆仑 紫雷天网缓缓垂下,显然不能一蹴而就,老人原本是想在大阵形成之前,将其摧毁,怎奈那书生百般阻挠,老人一心分做二用,难免有些顾此失彼,最后老人索性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书生身上,只要将其杀了,便也等同于破了这四象诛天阵。 毕竟同为陆地神仙,老人的境界虽然相对稳固一些,但对方修炼的天元圣诀委实过于霸道,竟然可以直接吸收天地元气来恢复自身,两人酣战了将近两百个回合,尽管老人占尽上风,但却始终没能将对方拿下。 眼看漫天雷电已然垂落到了离头顶不到二十丈的地方,老人将朱沐先整个身子抓举过头,在快速前奔十步后猛然停住身子,将朱沐先向千雀坪边缘丢去,后者身体最后重重的撞在了紫色壁垒上,当时就是好一阵晃动。 老人这一丢几乎用上了全身的气力,朱沐先撞得不轻,最后跌落在了泥泞之中。 老人不去看那旋即又重新站起的书生,却是悬空盘坐。 传说,上周王朝的开**事姜太公,曾在昆仑山修行一个多甲子,最后道法大成,道成之日,昆仑山上漫天雷霆,然而这些雷霆却只能盘桓山顶上空,而不能垂落下来,只因为这昆仑山之巅有太公镇守。 这便是后来人们口中的“太公坐昆仑”。 老人口中默念:“我坐昆仑。” 整个千雀坪上积水登时翻涌汇聚,在悬空老人的下方形成一座巍巍高山。 其形如昆仑。 老人赫然危坐山巅,三千青丝肆虐狂舞,如神如魔。 头顶漫天雷劫不得垂落。 从地上起身之后,朱沐先先不去管那老人,而是侧身朝吴文卿那里看了过去。 “吴公子,看来是没法子跟你回蜀山交代了。”朱沐先轻笑道,然后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个犹自梦游春秋的年轻后生,若有所指的说道:“朱沐先在这里胡言乱语一句,倘若真有一日吴公子到了两难的抉择境地,不妨出东海一游,也许会有所转机。” 吴文卿一愣,尽管前者说得极为隐晦,但吴文卿却可以肯定,对方所指的就是太师傅谶语一事,只是他是如何知晓的? 吴文卿躬身一礼,“多谢先生指点。” 朱沐先微笑点了点头,重新转入战场,在地上快速前奔三步之后,一脚重重踏地,脚下轰然坍塌,形成一个七八丈深的巨坑,原本兀自不断朝着老人身下汇集而去的水流,瞬间跌落深渊之中。 而这时,朱沐先的身形已然跃上高空,以肩撞泰山的姿态向老人和那“昆仑”撞去。 你想平地起昆仑,那我就拆了它的根基,让它成为空中阁楼,任你再气势恢宏,也不过是无根之萍。 你坐昆仑,那我就一肩撞碎昆仑。 朱沐先体内浩瀚气机倾泻而出,因为过于庞大,一度将四周的壁垒撑得膨胀开来,从吴文卿的方向看去,感觉就好像一个巨大凶兽的胸腔因为吸气而胀大了开来一般。 随着壁垒忽然收缩,朱沐先肩头狠狠地撞在了“昆仑”之上。 轰! 一声惊天巨响传出。 整座千雀坪晃动不已。 收缩之后,壁垒忽然膨胀炸裂了开来。 躲在远处观战的人们终于重新看见两位陆地神仙,然而让他们震惊不已的是,原本平坦开阔的大坪上却多出了一座高山和一个深渊一般的巨坑。 有人眼尖,一眼发现那山似昆仑,不由得惊呼了出来。 眼前,昆仑如崩,崩裂开来后的水流悉数流向那个深渊。 只不过这些人刚有幸瞧见这惊天一幕,先前炸裂开来的雷电壁垒碎片就飞到了身前。 鸣雀山上一阵惨绝人寰的惨叫,恍若人间地狱。 而与此同时,天网忽然幻变成了一只巨大手掌,如那苍天之手,以毁天灭地的声势朝着千雀坪拍下。 在拍下的前一刻,殷千秋衣衫褴褛的朝大坪外面飞去,想要趁着壁垒消失逃离这个绝地,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就要成功逃离头顶的上苍之手,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了,却让先前一直袖手旁观的彩衣女子隔空一掌打了一个踉跄。 远处,众人目瞪口呆,打死他们也不曾想到,那个只有十二三岁模样的彩衣女子居然也如神仙一般。 吴文卿很是惊讶,连他都没想到这个南疆女子会出手对付殷千秋。 尽管只是片刻的阻挠,然而这时仿佛要毁天灭地的苍天之手已然轰在了老人的身上。 如仙如妖的老人不甘心的发出一声巨吼,然而他的吼声随即就淹没在了惊天巨响中。 巨响过后,紫色的苍天之手旋即消散不见,千雀坪上风雨更胜,却再没有雷电。 妖主琅玕撤掉坚不可摧的气机罩,饶是强如她,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后,也不由得背脊微寒。 这一幕是何其的似曾相识,当年,在斩妖台上,他是那般的绝情。 “吴小师叔。” 正兀自发愣的吴文卿忽然听到孟乔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不单他的两位师侄女也跑来了这里,就连武轻谣和朱孝林也一起从山庄下到了这里,显然后面两人之前中的药力应该是消退了。 与他父亲一般,都很是书卷气的朱孝林跪坐在地,清瘦的身子被大雨淋得很是狼狈。 “爹...” 朱孝林忽然癫狂一般,朝着大坪爬去,他试着想看看爹最后一眼,只是这天劫之下,哪里还能有尸骨存在。 武轻谣和孟乔很是动容,上前搀扶,却被前者挣脱。 此时此刻朱孝林的感受,武轻谣最是能理解,因为她也跟朱孝林一般,娘亲很早就离开了自己,几乎是由父亲一手拉扯大的,而现如今,却是连唯一的至亲都离开了,叫他如何不伤心欲绝。 唯有赵弱雪撑着一把雨伞,如莲花一般站立原地不动。但别看她脸上似乎一如往常一般,似乎没有什么波动,实际上心中早已惊骇到说不出话来。 倘若不是先前,妖主琅玕劝告她们这些小辈不要凑这个热闹,否则会殃及池鱼,像这样一场陆地神仙的厮杀,应该没有人会不想观看。 尤其是武轻谣这小妮子,伤疤都还没有好就已经忘了疼,这才刚醒过来,一听说有神仙打架,当时就嚷嚷着要出来看看,还好比她要年长几岁的孟乔做事稳重,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妮子拦了下来,一直等到外面没有了惊天动地的声响,这才出来。 从山庄顶到这千雀坪,一路上,几乎是三步一尸体,应该就是那些舍不得下山,而不知死活留在山上看热闹的那部分人,琳琅满目的尸首少有齐全,几人见了之后无不头皮发麻,尤其是孟乔,在一行人中就属这丫头的胆子最小,几乎是蒙着眼睛才得以走下来的。 仍旧是一身雪白的赵弱雪若有所思的看着李玉宸,发现这家伙似乎始终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但眉头却是紧紧的拧在一起,表情哀伤,再看他的眼角,似乎有泪水滑落。 在安慰朱孝林无果后,还不如索性让他大哭一场,武轻谣退回到了边缘,这才发现姓李的家伙大有古怪。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哀伤的神情,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心里也莫名地跟着哀伤了起来。 “喂,李玉宸。”武轻谣走到李玉宸近前,伸出手,想要摇晃后者的身子。 吴文卿在一旁发现,当时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赶忙制止。 “武姑娘万万不可触碰小李师叔的身子。”吴文卿说道,“小李师叔现在正在千载难逢的大机缘中,这个时候要是碰一下,把他给惊醒了......” “大机缘?”武轻谣很是疑惑,“什么大机缘?我看这家伙明明就是在睡觉嘛,难不成睡觉也是大机缘?” 吴文卿一头冷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武轻谣既不是三教众人,又显然不曾听说过这些,即便跟她说了,也未必懂得。 武轻谣不明所以,但一旁的赵弱雪却忽然想起了一些,当时就不禁讶然道:“难道是大梦春秋?!” “大梦春秋?”武轻谣一头雾水,“什么是大梦春秋?” 吴文卿摇了摇头,说道:“大梦春秋是我们道家的玄妙法门,而小李师叔的这个,是儒家的春秋大义,两者确实有着相似之处,但差异更大。” “什么春秋大梦大义的。”武轻谣听得一阵头大,没好气的说道:“还不都是睡觉?” 吴文卿哑然失笑。 没来由的,吴文卿忽然想起了之前朱沐先所说的话,不禁轻声呢喃:“东海么?” (求推荐票) 第六十六章 三白楼 岳州 岳州城位于王朝的东境靠南的位置,毗邻天下第一大湖----太湖。 作为商贸口岸的岳州城很是富有,但不像扬州和江陵府一般盛行奢靡之风,但凡从前面两者走出的商贾总是给人一种铜臭味的感觉,但岳州却是不同,约莫是因为这里的士子之风盛行,熏陶之下,故而这里的商贾多少也沾染了一些文人的气息,隐然有那么一种儒商的味道。 说到文坛豪族,势必要提到宣州的贺兰家和岳州的温家,贺兰家近些年出了个精通“四艺”的贺兰敏之,被人们称为是江南第一才子,风头无二,相比之下,似乎同为文豪世家的温家似乎就要式微了一些。 原本温家也有一个不输贺兰的年轻俊彦,在贺兰敏之尚未名传天下的五年前,那位名叫温用亭的温家后辈就早已在东南一代名声鹊起,甚至被远在匡庐山白鹿洞书院的几位大儒师大于称赞,说这位年轻后生有望在不惑之年成为文坛巨柱,赞誉极高。 但出乎多数人意料的是,这位惊艳的温家后生忽然入了仕途,不再做学问,都说倘若这位年轻后辈一心做学问的话,绝对有望成为参天巨木,确切消息传开后,当时就有不少人为之叹惋。 但还真别说,温用诚当真不简单,丝毫没有书生的迂腐顽固,反倒如同一个官场老贼头一般,在仕途上混的风生水起,这才五年的短暂光景,就一跃做到了岳州知府的位置。 当然,有人会说他温用诚之所以能攀爬的那么快,是因为温家乃是名门望族,温用诚的父辈祖辈不仅结交了许多的地方高官,甚至连呼风唤雨的朝中大员也有不少是温家的座上宾客,之前是温家不愿入仕途,但现在温用诚决定踏足官场,以温家的人脉势力,这路途自然是平坦宽敞的很。 说到这位年轻知府大人,岳州的百姓无不竖起大拇指,由衷的称赞一声“好官”。 温用诚在半年前上任这岳州知府,上任之后励精图治,给岳州百姓做了许多事实,又为官清廉,不像前几任知府那般,中饱私囊而置百姓民生于不顾。 但俗话说,孰能无过,圣贤尚且还会有犯错误的时候,温大人自然也不能避嫌。 这不,前些日就有人亲眼看见温大人进了当地的一家青楼,且还在里面宿夜未归。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短短两日的功夫,知府大人夜宿青楼之事便传遍了全城,人尽皆知。 就这事,岳州城的百姓看法不一,有人说温用诚身为父母官,应该以身作则,不能踏足像青楼这样的一个淫秽肮脏之地,甚至有过激者由此判断温用诚是个伪君子,衣冠楚楚实则人面兽心,说不定他暗地里吞了不少民脂民膏。 也有人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必要,温大人是岳州的父母官没错,但人家而立之年却犹自没有娶妻,人家也是男人嘛,逛个青楼怎么了?再说了,逛青楼又没有罪,市井百姓逛得,风流士子逛得,为何他温用诚就去不得? 不知不觉,知府大人逛青楼一事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聊,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对温大人的行为心存芥蒂的。 三白楼是岳州城内颇具名气的一家酒楼,倒不是这三白楼如何气派,而是这三白楼的地理位置特殊,毗邻太湖,且观景的位置最佳,坐在楼上吃饭喝酒的同时还能降太湖的美景一览无遗的收入眼底。 再者,三白楼这个名字里头也有道道,三白楼里有三白,伙计和斟酒侍女不穿彩衣穿白衣,是为一白,酒楼最是拿手和出名的灰白蟹是二白,至于这第三白,说的是三白楼生意红火,常有宾客饮至东方鱼肚白。 如往常一般,今日的三白楼同样是座无虚席,这些食客中,要以闻其名而从外地来的人多一些,但当地的百姓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些是这里的常客,倒不是说他们如何贪恋这里的美食,毕竟吃了十几二十年,再怎么喜欢吃也该有点厌了,而他们之所以隔三差五的就往这里跑,是因为这三白楼有个颇具名气的说书先生。 老先生姓乌,单名一个通字,听说年轻的时候曾中过秀才,肚子里颇有墨水,二十年多前从外地而来。 听说乌通老先生是投奔远房亲戚来了,在初来乍到的时候,身上一穷二白,听说是在来的路上遭到了山匪抢劫,将身上原本就不多的盘查细软都抢了去。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岳州城,殊料那远房亲戚压根就不待见他,乌通走逃无路便擅自做主的在各家茶楼酒楼说起了书,因为乌通当时遭遇悲凉,故而他所讲的故事大多都是悲凉伤感的,人家茶馆酒楼是做生意赚钱的地方,再者人家来喝酒吃饭图的就是个心身愉悦,你却在那唉声叹气的说书,且还多是悲凉的故事,这不扰人兴致嘛,故而结果无一不是遭到店家驱赶,甚至殴打。 最后来到三白楼。 尽管之前碰壁连连,但这个落魄的穷秀才顽固的很,仍旧是不懂得变通,到了三白楼说的还是倒人胃口的故事,差些被这里的店小二扫地出门,却被掌柜的给留了下来。 听说这掌柜的也曾是个读书人,约莫是因为这层关系,对乌通格外关照,不单不驱赶他,甚至反而聘请乌通在他的酒楼说书。 境遇好转之后,乌通顿时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书是越说越好,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让原本就生意不错的三白楼变得更加红火。 今日乌通老先生说的是近些日最是沸沸扬扬的鸣雀山庄一事。 酒楼内座无虚席,甚至有不少人站在过道中央,听这位老先生说那神仙打架的事情。 在众多食客中,有那么一桌静静的坐在角落,一共六人,四男两女。 六人风尘仆仆,似乎从远道而来,做江湖人士装扮。 虽然坐在角落,但却有许多目光遮遮掩掩的朝着这里看过来,委实是因为这六人中的那个红衣女子过于妖艳,容貌倒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她那身姿,以往总能听到文人雅士称赞女子腰细如柳,但这里头通常有文人为了诗文更具文采,而故意夸大其词,甚至无中生有的嫌疑,然而眼前这位面容与中原人士略有不同的红衣女子,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还是那两座峰峦,当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好不壮观。 在座的不乏有富家甚至权贵子弟,也有一些江湖武人,也有地痞流氓,不管身边有没有带女眷,都忍不住不时偷偷拿眼睛往这里瞄。 倘若不是因为与她同桌而坐的其余几人气度不凡,隐然有种江湖高手的样子,恐怕早就有人按耐不住,冒昧上前询问芳名和住处了。 乌老先生终于讲完,酒楼内一片沉寂,个个瞠目结舌。 半晌之后,有人忍不住问道:“乌老,那鸣雀山庄的二少庄主朱沐先当真是陆地神仙?听说他也就不惑之年而已,有这么年轻的陆地神仙?” 站在台上的乌通低头收拾着案桌上的东西,还没说话,人群中就有人咳嗽了一声,说道:“马某早在几年前,曾有幸与朱兄结识,朱兄当真是天人风采。”他冷冷的看了先前说话的人一眼,冷声道:“这位兄台说话可要谨慎了,朱兄是陆地神仙,这一点千真万确,马某容不得别人质疑朱兄,否则别怪马某得罪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自称姓马的这位中年男子吸引了过去,只见这人头戴方巾,身穿文士服饰,确实有些气度不凡。 话说那朱沐先不就是读书人出身吗,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读书人,眼前这位还真是朱沐先的旧友也说不定。 “您是...千雄帮的三当家,马有文?!” 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不由得惊呼出声。 听到“千雄帮”这三个字,酒楼内顿时一阵哗然。 马友文很是有高手做派的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马某。” 众人再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敬畏甚至忌惮了起来,而那个先前被马友文厉声警告的江湖武夫,原本是先找回场子的,但此刻却如同打了霜的茄子,噤若寒蝉。 千雄帮名字是挺唬人的,但事实上,千雄帮并不是什么大帮派,所谓千雄,其实也就才三四百号人而已,勉强称得上一个二流之首的帮派,而众人之所以在听到千雄帮这个名字后,显得有些忌惮,是因为千雄帮并不是什么善类,做的多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勾当,且据说与官府那边颇有关系,而这个三当家马友文,别看他文士打扮,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论心狠手辣,在千雄帮五个当家中,他是排在前二的狠人。 因为读过一些书,懂得的道道很多,所以被千雄帮奉为了三当家,平日里一些阴狠毒辣的计谋大多都是出自其手。 但名字还算文雅的马友文偏偏喜欢以读书人自居,即便在帮中,也是以文士之身示人。 马友文很是受用这种众人高看一等的感觉,事实上他压根就不曾见过朱沐先,就更别提结识和称兄道弟了。 马友文正想顺势再瞎编一些自已如何与朱沐先交好的旧事,忽然,角落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娇嗔。 “哎呦,这是谁呀,放这么臭的屁,还让不让人家好好吃饭了。” 所有人微微一愣,纷纷看向角落。 马友文的脸也是登时阴沉了下来,也循着声音的来源方向,眯眼看了过去。 马友文一愣,这世上竟有如此妖艳的女子! ps:诶,挣扎了几天,终于还是放不下,舍不得入宫,我...回来了!成绩惨淡,求推荐票安慰。 第六十七章 倪奈奈 酒楼内座无虚席,身为千雄帮三当家的马有文却独占一桌。 马有文从座位上起身,径直走向那坐在角落的红衣女子。 “在下马有文,是千雄帮的三当家。”马有文笑道:“敢问姑娘是?” 不得不说,马有文的卖相还是不错的,若是不知晓他平素的为人手段的话,很容易给人好感。 在说话的同时,马有文悄然打量了一下与红衣女子同桌而坐的其余五人,其中一身材高大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容貌,但她身后背着的那柄宽厚长剑很是吸引人的注意力。 从始至终,这位蒙面女子都没有抬头,双眼微阖,似乎在打坐一般。 行走江湖了十多年,直觉告诉马有文,这个蒙面女子不简单。 再者,就是那个满脸络腮胡的粗犷男子,男子正襟危坐,虽然不曾开口说话,但眉目间却有股子浓重的杀伐气息。 这样的人,马有文之前也曾遇见过一些,这些人通常都是杀伐果敢的狠人。 至于另外的三人,一个是头发灰白凌乱的独臂老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应该不是什么高手,要知道练武之人的精神气最是充沛了,即便是过了花甲之年,也生龙活虎的很。 另一个普普通通,是个四十左右的男子,与寻常的江湖人士一般无异,没有什么好值得注意的。 至于最后一人,却只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少年身穿黑衣,看着清瘦,但这小子的胃口却是大的很,一桌子的饭菜估计他一人就消灭了大半,身前桌上堆满了食物残渣。 六人中,也就那个络腮胡的男子,和那个背重剑的蒙面女子需要他马有文谨慎一些,但也绝不至于怕了,在岳州城,尤其是在这太湖一带,尽是他千雄帮的势力,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这几人也未必就是强龙。 红衣女子娇笑,“小女子姓倪,叫奈奈。”声音如黄鹂,婉转动听。 “倪奈奈?”马有文念了一遍,只觉得拗口的很,却没发现“倪奈奈”这三个字的谐音正好是“你奶奶”。 不错,话说这风尘仆仆的六人正是从江陵府而来的武玄蚩等人,而先前说话的红衣女子则是汝宴,曾是南召的女巫。 “我看奈奈姑娘与几位应该是从外地而来的吧,不知来这岳州城所谓何事?”马有文笑道。 马有文能成为千雄帮的智囊,自然不是愚蠢之类,红衣女子固然妖艳,但还不至于让他就此神魂颠倒,他之所以故意上前搭讪,更多的是因为他觉得这六人有些古怪可疑。 与岳州的其他帮派占山画地为王不同,实力不弱的千雄帮却只在太湖边上扎根,二十多年都一直不曾有变,这在外人看来显得有些固步自封,甚至连下面的帮众都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不满,要知道以千雄帮现如今的实力,便是在最富得流油的城中心也有资格分一杯羹。 至于千雄帮为何如此,这里头真正的原因,却只有他们五位当家的知道,甚至就连他们也只知道粗浅的一层。 短短二十多年的功夫,从创建到迅速壮大成为太湖一霸,千雄帮之所以能有今日,全系一个神秘的人在背后扶持,而作为条件,那个神秘人要求千雄帮镇守太湖,做他的耳目。 说实话,就连马有文自己都很是疑惑,那神秘人叫他们镇守太湖,但这太湖有什么好镇守的,往来商客也是官府在打理,似乎除了水和鱼也没有什么了。 至于那个神秘人是什么身份,便是大当家的也不知晓,只知道那个神秘人似乎来头大的惊人,要不然这么些年官府也不可能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马有文丝毫不怀疑,倘若对方要让千雄帮在岳州消失的话,绝对不费吹灰之力。 二十年,一直以来神秘人都不曾要求千雄帮具体做过什么事,就仿佛把千雄帮给遗忘了一般,然而一旬前,神秘人忽然要求千雄帮加强对太湖的守卫力量,且留意一切到太湖来的外来江湖人士。 这不,马有文甚至还亲自负责盘查三白楼。 身穿妖艳红衣的汝宴嫣然一笑,说道:“来看我孙子来了。” 马有文当时就是一愣。 “姑娘这么年轻,就...已经当奶奶了?” “可不是?”汝宴轻声笑道,“虽然不是亲的,但人家都好歹管我叫奶奶了,人家一片孝心,咱也不忍心拒绝不是?” 饶是马有文平日里尽可千雄帮出阴险的主意,但怎奈遇上了捉弄阴人的祖宗,如何是她的对手? 发现前者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马有文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让那娘们给戏耍了。 马有文登时眼神就冰冷了下来。 只不过还没等他发飙,就听到那只顾着吃的黑衣少年手指他,呲牙咧嘴的笑道:“孙子。” 一旁的娄嗔几人哭笑不得,从江陵府到这岳州,一路上汝宴没少整这一出,只要有心怀不轨的人问她姓名,她就说自己叫倪奈奈,屡试不爽,每次都能把武玄蚩逗得乐呵呵的大笑。 黑衣少年说话声音洪亮,在场的许多人都听到了,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有人一脸的幸灾乐祸,就等着看好戏了。 也有人忍不住替那少年叹息,在岳州,尤其是在这太湖边上,得罪了千雄帮,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这不是。 怎么说他马有文在岳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戏弄一下好歹能圆成是打情骂俏,但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嘲笑,那就是**裸的羞辱了。 感受到了众人眼光的马有文脸上火辣辣的,冷声道:“我看你是在找死。” 再不隐忍,马有文扬起手掌,朝着黑衣少年的脸重重落下。 与黑衣少年同桌而坐的其余几人无动于衷,红衣女子脸上更是挂起了一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同情,当然,这并非是因为黑衣少年要被打,她这是替不知死活的马有文默哀。 那黑衣少年是何许人也,说他是天魔转世也不过为,便是她对上了,也无丝毫的还手之力,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冤大头。 没有人看到黑衣少年出手,但下一刻,马有文的手腕就被前者捏住,寸步不能前。 马有文神色剧变,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上传来一股巨力,整只手仿佛被铁钳死死钳住,任凭他如何使尽全力,也挣脱不了分毫,只弄得满头大汗。 马有文如同跟活见了鬼一般,惊恐不已,这少年莫不是天生神力?! 一手被钳制而动弹不得,马有文忽然打出另外一掌,想将对方那小兔崽子打个措手不及。 但与先前如出一辙,另一只手也同样被对方满是油腻的手给抓住。 忽然,黑衣少年眼神一冷,察觉到了前者这一变化的马有文心中登时生出一股恐惧,正想开口,却忽然觉得一股更为骇人的巨力从对方手中涌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脆响中,马有文左右手两只手腕同时被捏碎。 一阵直抵骨髓深处的疼痛,旋即如洪水席卷全身,马有文惨叫连连,叫声凄惨,让人听了头皮一阵发麻。 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之后,脸色惨白如血色的马三当家竟然直接晕死了过去。 酒楼内的所有人瞠目结舌,一个个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黑衣少年,后者居然重新埋头吃起了东西。 “死人啦!” 短暂的噤若寒蝉之后,也不知是谁一声惊叫,以为马文通被打死了,旋即酒楼内一片哗然混乱,许多人纷纷争相逃离三白楼。 混乱中,从江陵府而来的这六人仍旧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 娄嗔忽然抬眼,两道冷厉的目光径直落在远处的一人身上。 旋即察觉到了娄嗔这一异样的汝宴也顺着前者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那人正是老态龙钟的说书先生。 (求推荐票) 第六十八章 温家小圣 三当家被人揍了,而且是在自家的地盘上,没有什么比这更他娘的打脸了。 马有文在三白楼被打一事瞬间传遍太湖,千雄帮的帮众纷纷出动,气势汹汹。 但是等他们赶到三白楼的时候,三白楼里除了掌柜的和伙计,以及那个犹自昏死在地上的三当家外,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娘的,让人给跑球了。 由千雄帮的帮主黄克旗亲自出马,近五百帮众几乎倾巢而出,将整个太湖周边封的水泄不通,按照三白楼店家的描述,对一切可疑人员进行仔细盘查。 单看这架势,看来是不揪出那伙人是誓不罢休了。 别处乱的快成了一锅粥,太湖边一栈道上,却格外的安静。 此处曾是来往船只的停靠点,但二十多年前,官家在另外一处选了个地势更好的地方,建造了个更大的口岸,久而久之这里便落寞了下来。 原先伸出湖面有六七丈远的栈道,经过这二十年的风吹雨打,腐坏了不少,又年久失修,现如今只剩下不到二丈的长度,即便此刻有大些的船只,也不能由这栈道接过去,委实是吃水太浅,且水底暗礁又多,很是容易搁浅和碰坏船身。 此刻,离日落时分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一个衣着普通的男子正坐在栈道上垂钓。 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却是没有回头。 四五个千雄帮的帮众来到了男子的身后,个个手持利器,或大刀,或斧子,都是些生猛的兵器。 与所使用的兵器一般,几人的身材也是那种孔武有力型的,其中一个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一直斜着划到嘴角,很是触目惊心。 “喂,有没有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黑衣少年,共有六人。”一人大声喊道,声音盛气凌人。 男子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见前者的声音。 “诶~”那人一挑眉,冷声道:“你娘个腿的,钓鱼的,找死是吧,大爷我在问你话呢。” 男子仍旧没有回头,却微微摇了摇头,约莫是表示他不曾见过。 但对于男子的反应,那人就是看着窝火,觉得自个在弟兄们面前丢了面子。 那汉子“喀”的一声,朝着男子吐出一口浓痰,骂道:“跟你大爷我装哑巴是吧?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说话,那大爷我就隔了你的舌头,让你做个真正的哑巴。”单手握刀的就朝后者走去。 那人与男子相距不到五步,但男子犹自纹丝不动,一双似乎假寐的眼睛无神地盯着湖面。 一伙的刀疤男子似乎要稳重一些,隐约觉得对方有些古怪,正想出声劝阻同伴不要无端生事,湖面上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原本还算平静的湖面突然一阵波涛翻涌,将年久失修的栈道冲撞的摇晃不已,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 持刀的汉子一个没站住,噗通一声,跌落到了水里。 剩余几人正莫名其妙为何湖面突然出现异样时,在一声沉闷如雷的声响中,隐然看到有一通体漆黑如墨的东西破出了水面。 几人当即就僵硬在了原地,瞠目结舌,只见一条似蟒非蟒的黑色庞然大物如蛟龙出水,窜出了水面,狰狞头颅距离湖面已经至少五丈,却犹自看不到它的尾巴,仍旧有身子没在水中。 一声惊天嘶吼,如天雷滚滚落下,将湖水逼退,仿佛大潮汐一般。 然而,更让几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的是,“黑蟒”的口中似乎有一根细如发丝的鱼线,而鱼线的另一头则是被那个男子握在手中。 太湖边上,有人鱼线钓天蟒。 “黑蟒”在怒吼之后,忽然朝着男子俯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其一口吞下。 “孽畜。”只听男子一声冷斥,猛然地将手中的鱼线一甩,正好如鞭子一般抽到在黑蟒的头颅一侧。 与黑蟒那粗壮如巨木的身子比起来,本就细如发丝的鱼线更是可以忽略不计,当真是蜉蝣撼大树的视觉感。 然而,就是这么一根看似柔软如风的细小鱼线,却将黑蟒抽得一个趔趄,登时又是一声哀吼,声音震天动地。 黑蟒被男子“一个耳光”抽飞,却凌空折下,将先前落水却没来得及爬上岸的汉子一口咬入口中。 湖面顿时被鲜血染红。 就站在岸边的几人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根本不听使唤。 “还不走?”男子终于回头,只见其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颇具威严。 男子声音平淡,却如春雷惊蛰,惊醒那如同中了定身术的几人,连滚带爬,向远处逃命。 黑蟒原本还想跃上岸,将那几人也咬死,但又被男子“一记耳光”给抽飞,庞大身躯在空中翻拱出一个巨大的圆弧,最后一头扎进水中,溅起漫天巨浪。 天蟒拖拽着鱼线,向湖中心摇曳而去。 鱼线虽长,但如何长得过这宽广的湖面。 男子双眉一凝,将手中竹制的鱼竿掷入湖中,同时飘然落下,单脚不偏不倚的站在竹竿之上。 只见男子在黑蟒的拖曳下,身形如箭地朝着湖中心而去。 在千雄帮的帮众逃离湖边后,六道身形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在栈道上。 黑衣少年一双重瞳眼眸,炙热地望着已然来到湖中央的一人一蟒,大有跃跃欲试之意。 在昔日国战中失掉一臂的简白田,神情微微恍惚,谁人不曾年少轻狂? 天水阁娄嗔背负象背重剑,脸上无悲无喜。 然而,没能跻身一品之流的汝宴等人,却是惊骇无匹,虽说在来太湖之前,早就知晓此行不会太容易,心里也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此刻亲临,却又是另外一番心境。 且不说这太湖之底还隐藏有多少高手镇守,就单单这一条千年黑蟒,就够惊世骇俗的了。 太湖有此不可一世的大妖镇守,便是一品大高手,也不能轻易通过,更何况二品小宗师。 但湖中一人投足间,却尽显风流惬意。 “温用亭当真不简单。” 正当汝宴震惊和疑惑那人身份的时候,娄嗔淡淡开口。 汝宴心中一凛,“此人就是温家小圣,温用亭?!” “不错。”娄嗔性子冷漠,向来不喜欢与他人搭话,简白田在一旁感慨道:“正是这岳州的知府大人。” 第一章 李玉宸 少室山,少林寺 这是一个“空”字辈的禅房,禅房不大,很空,里面除了在地上摆放了三个蒲团之外更无他物,给人的第一感觉有些枯燥,甚至孤独。 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年此刻正盘坐在中间的那个蒲团上。 少年长的颇为俊美,鼻子要较常人高挺一些,秀眉微微扬起,宛若两柄锋利的绝世宝剑。少年的眼睛微微凝起,神似假寐,有些稚气的脸庞上有着说不出的认真,嘴唇微微蠕动却是在默念口诀。 “如是我闻时,佛告须菩提。易筋功已竟,方可事于此。抵暮见明星,燃灯照暗室。每于静夜时,两目内含光,鼻中运息微,腹中宽空虚……” 若有外人在此听得此文,定会震惊不已,少年口中所念的并非等闲佛经,而是名动春秋的武学圣典易筋经。 相传,易筋经乃是由达摩院祖师达摩老祖所传,一直被少林寺视作镇寺之宝,轻易不肯外传。 少年能够出现在这间“空”字辈禅房,这无疑就是对“奇怪”这两个字的诠释,再兼之其能够得习易筋经,便更加彰显了少年身份的不凡。 随着法决的运转,少年的神情也跟着变换了起来,在表面上虽然竭力做到了平静,但微蹙的剑眉无疑暴露了他开始烦乱的心绪。 在第一次运转法决的时候尚可感觉得到体内的十二经常脉以及奇经八脉有着的微微反应,而让少年更为激动是,连那沉寂至今的脉络玄窍在这一刻也极微的反应,少年一时间欣喜若狂,夜虽已深,却反而没了困意。 少年不敢作丝毫的停歇,唯恐就此错失了这一绝好的机会,少年强压心中的激荡,凝神运功,欲要一举打通诸脉穴。 不知不觉中,诸脉悄然的蠕动,原本有些晦暗的玄壁此刻也是泛起了斑斑点点的亮光,真气到了此处如同进了深渊,再也没了踪影。 少年一早便察觉到了这一点,起初也没有过多的在意,以为这只是打通筋脉所必须有的过程,也就耐着性子与之僵持,真气源源不断的在丹田被凝练出来,而这些真气都是同一个归路。 周身筋脉得不到真气的贯通开始沉寂了起来,而作为始作俑者,第一个玄窍却是有着些许的反应,只不过这个反应实在是过于微弱,以至于少年没能有所察觉。 在吸收了全部的真气后,玄窍要较先前通透了一些,当然要是那最后的一层窍膜能够得以打通的话真气便可进军下一个堡垒。 然而这看着有些弱不禁风的窍膜却并不打算给少年以希望,它就是个黑洞一般,任你真气百般攻击也是徒劳,吞噬是它唯一的动作。 如此疯狂般的催炼真气是为武学大忌,要知道人的丹田、筋脉并非顽石,过于繁重的催炼不但起不到更好的效果,反而容易给身体带来难以弥补的创伤,根基的摧毁对于一个武者而言便是最大的灾难了。 也就坚韧如他,才得以坚持到了三更天,颇为费解的是,少年的筋脉并未因为负荷的行为而发生相应的损伤。 长时间的‘假死’状态让少年开始感到狂躁与不安,清秀的脸庞也因为咬牙而变得狰狞了起来,无数的画面在脑中一一浮现。 他是个孤儿,而对此,少年更加愿意将自己归类为弃儿。 而事实上,他确实也是弃儿,一个被人抛弃的婴儿。 昆仑山巍峨挺拔,更有仙山之美誉。数千米的海拔造就了它千里冰封的奇观。峰顶的寒冷更是灭绝了一切的生物,除了积雪还犹自存在。有人说,这里既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同时也是离幽冥最近的地方。 而这里却是少年的第一个归宿,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忘川之畔,六月雪纷飞,昆仑山中,啼声震天地”。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那时,武当掌教纯极真人恰在昆仑山中,循着哭声,他找到了峰顶的婴儿。 婴儿就这么被带回了武当,后来还取了个名字----李玉宸。 “冷”有同“阴”之意,“阴阳”一说倒也正好契合武当的太极之理。而这也足以可见纯极真人对此子的怜爱与期许。 纯极真人将其抚养长大,视其为己出,若论及筋骨之佳、悟性之高,李玉宸堪称绝世罕有,最为难得的是,李玉宸颇具过目不忘之能,是以掌教纯极真人有意栽培李玉宸,欲传其衣钵,光大武当。 却怎奈李玉宸天生奇体,虽有习武之赋,却无练功之能。 李玉宸经脉之宽、之韧实为古今罕有,但其十二经常脉以及八大奇经脉之中的玄窍隔膜之顽也是绝世少见。常人稍加催动便可打通的主经脉,到了李玉宸这边却是稳如磐石,坚不可摧,不管百般努力也难动其分毫。 璞玉虽好,却仍需加以雕琢。 李玉宸就好似一块绝世璞玉,只要稍加雕琢便可成器。 有时候,亲情会变为布满荆棘的鞭子,将人打的伤痕累累,有时候,期望会沦变为一座沉重的五指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恩师的期许,同门的包容,这些都如同一座座的五指山,李玉宸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压到窒息了。 师傅的恩情容不得他再次失败,同门的包容不准许他再度沦落,而最为直接的是,他容忍不了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 他决定放手一搏! 丹田如同发了疯似的高速旋转,一道道磅礴的真气由此而生,但这个过程却是残忍的吓人。 剧烈的腹痛让李玉宸几近休克,额头上的冷汗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粒一粒的摔打在地上,李玉宸的嘴角已经变得殷红了,鲜血与一股冷汗掺和到了一起,顺着下巴流淌到了衣襟上。 白衫被汗水紧紧的黏在了背后,衣襟上的斑斑点点让原本清秀飘逸的少年变得落魄了起来。 所有的真气都被汇集了起来,整装待发,似乎要做最后的总攻。 随着李玉宸的一个念动,真气如洪水般沿着经络咆哮,近乎可怖的量将沿途的经脉撑大了近一半的宽度,途径略薄的地方时,更有着将其胀破的趋势,如洪荒猛兽般的真气没有做任何的停歇,它们的目的地很明确----地窍! 远处的地窍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它就像一个武功盖世的将军,只身一人耸立在关口,冷眼打量着那群不知死活的残兵,它高傲而又威武。 “轰~” 真气悉数撞击在了地窍上,地窍不再波澜不惊,看似脆弱实则坚韧的窍膜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窍膜的颜色近乎透明,好像下一刻就要爆裂的样子。 然而只是短暂的僵持,窍膜上突然浮现起了一束微弱的金光。 “嗤”的一声弱响,一缕真气被金光给无情的吞噬了。大小仅有真气万分之一的金光冲进了真气的海洋中,如虎入羊群一般,真气如临大敌,不再受控制,而是肆虐的向着四处逃去,然而金光却并不打算放过它们,一时间整个地窍都晃满了金色的影子。 真气大军覆灭! “哇”的一声,一口殷红的鲜血自李玉宸喉中喷出,钻心的痛楚夹杂着无尽的失落,如潮水般翻滚袭来,视野开始模糊了起来,变得越来越窄,最后所有的光都化为了一条刺眼的细缝,直到黑暗完全的降临! 然而,就在李玉宸昏睡之际,其体内又悄然的升起了异变,那原本微乎其微,甚是难见的支脉在这一刻竟然粗大了起来,宛若黑夜中的枝蔓一般,无声无息的向着全身蔓延而去。 ****** “铛.铛.” 悠扬的钟声兀自在少室山中响起,空转、悠然,给原本有些死寂的武学圣地平添了几分生气。 几近午时,李玉宸这才从悠扬的钟声中醒将过来,李玉宸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痛的梦,醒来后惊奇的发现浑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尽的力气一般,整个小腹暖洋洋的,舒服至极,一时竟没能忍耐住,不由得轻舒猿臂仰天清啸了一声。 啸声清悠扬远,虽不附内力却清晰异常。 一吼之后,李玉宸脸上微红,有些尴尬,却是蓦然间意识到自己身处少林宝刹,此处更是清宁静雅,自己这么冒失的一吼也不知道会惊扰到多少高僧,念及此间,李玉宸连忙用手捂住双唇,深恐没能制住又给吼了出来。 还好的是,自己的这一啸似乎并没有将什么人招惹来,李玉宸竖耳细听,确定屋外没人这才微微宽心。 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襟,醒目的血迹让李玉宸回想起了昨晚的点点滴滴。 蓦然间,一股幽冷的恐惧从内心深处翻涌而出。 第二章 入魔怔 每一具身体都不失为一方完整的世界,而那些四通八达的经络便如同川流,它们将我们的身体连串成了一个整体,资源得以共享,力量也可以相互传递,这是我们身体的美妙之处。 而作为弊端,任何一个部位的损伤都会或轻或重的影响到其他机理的运作,而对于一些尤为重要的结构,哪怕是细微的变化也足以影响整个格局,譬如人体的一些玄窍。 人体有诸多玄窍,其中有一个玄窍离丹田最为靠近,有人常称其为地窍。 地窍乃是真气所必经的第一个玄窍,唯有打通此地窍,真气方可继而前行,流转于奇经八脉,故有根基玄窍之称。 衣襟上的血迹不禁让李玉宸重新回想起了之前所发生的点点滴滴,残酷的现实宛如梦魇,缠绕上了李玉宸的心头。 在鼓足了一番勇气之后,李玉宸将心神沉浸到了经络之中,在昨日近乎疯狂的冲击下,地窍非但没有就此被打通,反而愈发的厚实了,看似纤弱的窍膜就这般悠然的横在那里,似乎在嘲笑那些不自量力的真气大军。 “嗡~”的一声闷响,李玉宸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几步踉跄,险些跌坐在了地上。 李玉宸顺势退到了墙边,砰的一声闷响,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身子开始一点一点慢慢的下滑,最终瘫坐在了地上。 李玉宸的眼神早已不复先前的灵动,瞳孔有些发散,如同丢了魂一般。 这是一片红色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尽头,给人予绝望。 一层层热浪从天际的一端翻滚而来,浪高足足有十米来高,海洋的上空也被铺天盖地的火焰给烘烤成了赤色,这是一个红色的世界。 李玉宸此刻就站在一座孤岛上,用岛屿这个字眼来修饰显然有些过于奢华,它充其量就是块石头,一块个头较大的石头。 十米来高的岩浆大军愤怒的撞击着这块碍事的石头,攻势不曾有减,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没有止境! 在炙热的侵袭下,石块的体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的变小,孤岛在被不断的吞噬,葬身红色的海洋似乎是它不可逃脱的命运。 在这苍茫的海洋中,李玉宸只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与脆弱。炙热的空气将李玉宸的衣服都烘烤成了碳末,裸露的肌肤也成了晚霞般的色彩。 很快,孤岛便被吞噬的只剩下最后一点了,李玉宸微微颤颤的站在这不过两只脚大的石头上,绝望的看着自那远处卷来的热浪。 有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等待死亡的降临却要更加的残忍。他想往下跳,他想结束这一痛苦、煎熬的过程。 “嘭!” 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动作,岩浆已然杀到。李玉宸有些木然的抬起头,这一刻,岩浆宛若魔王的血盆大口,自李玉宸的头顶袭来,要将这个渺小的生物吞噬殆尽。 “啊!” 炙热的岩浆重重的拍打在了李玉宸的身上,伴随着“嗤”的一声低响,李玉宸的身体开始燃烧了起来。而最为残忍的是,他的意识犹自存在! 李玉宸只觉得每一滴炙热的岩浆都渗入到了他的体内,凌迟般的痛楚让他开始感到后悔,他后悔自己没能早些了却自己的生命。 视野开始是为红色,很快,红色被黑暗所取代了,沉重的黑暗让李玉宸的眼皮沉重如铅,他终究还是合上了双眼! ****** “呜~~”李玉宸隐约听见了风声,如怨如诉,有些飘幻,他没有睁开双眼,他在害怕,好像只要他一睁开眼,下一刻他就会重新回到那充满岩浆的地狱。 寒风如尖锐的刀子一般,一横一划的割在李玉宸的身上,钻心的痛楚让李玉宸再也难以保持镇定了。 双眸扇开,映在瞳孔中的是白色的世界,除了白色也是白色。闪亮的银白,晃得人的眼睛一阵发白,李玉宸赶忙拉下眼皮,几点晶莹在眼角闪现,却是流出的眼泪瞬间被冻结成了冰晶。 李玉宸将眼睛扇开一条狭窄的漏缝,打量着这突兀的世界。 在平日里,李玉宸素爱白色,时常以一袭白衫现人。可以说李玉宸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厌恶、憎恨这该死的白色。 要说唯一的好处便是此地的空气好像格外的清新、干净,新鲜到如同刚制造出来的一样,而这却是李玉宸所不解的。 突然间,风停了。 李玉宸没有就此感到高兴,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在的心底泛起。 李玉宸凝了凝眼,尽可能让自己看得远一些。 李玉宸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远处不时传来物体破碎的脆响,准确的说是空间在破碎。先是冻结,然后便是晶体的破碎,而作为晶体中的一切都一同被分解,分解之后是重组。 很快,李玉宸就发现这并不是幻觉,因为他听见了百米外空间破碎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叮叮的“甚至有些动听。 求生的本能驱动着李玉宸的双腿,如同发了疯似的向远处逃去,一路之上李玉宸只是歇斯底里的奔跑,不曾敢回头,但他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晶体在步步的逼近。 “咯” 下一刻,李玉宸的动作凝固在了空中,身子有些前倾,却是奔跑的姿态。 被冻结的那一刻,无声的寒冷占尽了李玉宸的身体。除了意识,李玉宸感受不到任何感官的存在,似乎身体只是躯壳,而意识已经游离在了这瘦弱的躯壳之外。 几乎没有间隔的时间,伴随着“咔“的一声脆响,晶体开始破裂,这一刻李玉宸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瓦解,崩离。 值得庆幸的是,此刻的李玉宸已然没了知觉,疼痛对于他而言已经不复存在。 不知为何,李玉宸觉得他应该试着放纵自己,让自己归于虚无,而这也许就是最好的归宿! 就在李玉宸要归于虚无的时候,白色的云层突然破开,一缕温暖的金光从云间投射了下来,金光不偏不倚的投射在了李玉宸的身上,而就在金光出现的那一刻,李玉宸隐约听见了一声佛颂:“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赫然是佛家八字真言! 李玉宸分不清谁先谁后,又或者说两者同时出现。 金光所到之处,冰晶便会悄无声息的融化,温暖的感觉再次爬上李玉宸的心头。 金光一路上披荆斩棘,洞穿了冰晶之后随即又射穿了李玉宸的身体,这一刻,透过光,李玉宸仿佛看到了自己! 第三章 神秘金光 金光既柔和又凌厉,不动声色间已然将李玉宸的身体洞穿,这一个时候李玉宸如同一个发光体,光芒四射,神采奕奕,给人予庄严神圣的感觉。 李玉宸低了低头,惊异的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眼神错愕,仿佛在欣赏一件奇特的玉器。 他看到了一条条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东西,那是他的经络,虽说在此之前李玉宸对于人体的穴位有着一定的了解,但也不禁被眼下所看见的经络图给震惊了。 李玉宸的身体就如同大树的躯干,而那些经络就宛若大树的枝蔓,它们纵横交错、几乎遍布了每一个角落。 李玉宸轻轻的动了动手指,全身的经络随即也纷相蠕动了起来,李玉宸不禁大震,它们是一个整体! 突然,一个念头在李玉宸的脑中猛然闪现,李玉宸一下子亢奋了起来,当即不由分说的运转起了丹田。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真气悄然的出现在了田海中,慢慢的汇集,随着李玉宸的一个念动,真气开始沿着经络流转,透过光,这一微妙的过程悉数映落在了李玉宸的眼眸中。 很快,真气就到了地窍的位置,李玉宸的心没来由的就紧绷了起来,他终于要看清所有的真相了! 如往常一般,真气到了地窍便被悉数的吞噬了,就在窍膜吞噬真气的那一刻,李玉宸仿佛看到了一个符文,而那个符文就印在窍膜之上,只是一瞬间的显现,有些恍惚,以至于李玉宸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或者仅仅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李玉宸想再次催动真气,他想一探究竟,然而陡然间世界剧烈的颤动了起来,李玉宸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慢慢的变弱。 冷眼缓缓的睁开双眼,眼眸深邃幽远,让人不敢窥视,拾起手掌,一缕温和的阳光悄然的躺在其中,在阳光的照耀下,李玉宸显得金光熠熠,宛若一尊神祗,宝相庄严,贵不可言! “唰” 李玉宸霍然睁眼,随即便是一个激灵,不知何时禅房中多出了一个人,而一只枯瘦的手掌正在他的肩头摇晃着。 李玉宸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几步,待看清眼前之人时,这才释然。 早在之前李玉宸就已查探过,四周除了自身外别无他人,而如今却已有一人进得了禅房,而他却犹自未觉,虽不具内功,但李玉宸的三识却是要灵于常人数倍,较之当世一流高手也是不遑多让,眼下却没能发觉自己身后站有一人,倘若此人有意加害已身,恐怕此刻自己早已中招身陨了,思到此处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 站定之余,李玉宸匆忙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 这是一个枯瘦的老僧,两颊深深凹陷,太阳穴却是异常的突出,两条雪白的眉毛微微下垂,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和蔼。 “施主你没事吧”老僧一脸关怀的问道。 李玉宸一抬眼,迎上的是一双宛若黑洞般深邃的眼眸,李玉宸急忙将眼睛挪开,生恐自己的心神被对方所的瞳孔所吞噬。 不见李玉宸回答,老僧随即又问了一遍。 半晌,李玉宸“啊”了一声,犹自从失神中回醒过来,脸上有些歉意,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老僧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说道:“其实方才施主入魔怔并非老衲所救……” “并非大师?”李玉宸有些茫然,自己刚才明明听到了一声庄严的佛号,这才得以从魔怔中走近出来,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老僧微不可察的颔了颔首,说:“老衲虽知施主是入了魔怔,但任凭我百般作为也没能将施主唤醒,说来真是惭愧之极啊,所幸的是施主你自己醒将了过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说着又双手合十,朝着禅房门躬了躬身。 老僧言语真切,给人予信服。李玉宸却是更为的困惑了,这不禁让他想到了那神秘的金光和符文。 难道跟那金光有关? 在随后的交谈中,李玉宸得知老僧法号空尘,是少林寺四大神僧之首,而这个禅房便是空尘的禅房。 而少林寺的方丈却是空尘大师的师弟,要说武学禅理,恐怕即便是方丈空相大师也不及他,若论武学造诣,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武当的纯极真人能与其一争雌雄了。然而空尘大师却是个不理世俗的得道高僧,空尘性情淡雅,常年云游于山川之际,这才让其师弟空相大师做了这少林寺的方丈。 空尘行踪飘忽不定,即便是寺中佛家弟子也是极少见到这位神僧,少林寺这才将李玉宸安排到这个禅房。 空尘顿了顿,开口道:“施主莫怪老衲多嘴,适才我闻施主啸声之中未曾参有内力,却依旧浑厚有力,老衲枉自虚度八十年光阴,却看不透施主的功力深浅,真是惭愧至极啊~!” 李玉宸苦笑一声,说道:“大师功参造化,晚辈这点情况想来也是瞒不过大师的,晚辈自知身体之异,无论我怎般修炼也生不出一丝内力来,是以我太师傅才送我到贵寺来,寄希望贵寺的易筋经能有所帮助,而结果便是眼下正如大师您所看见的情况了。” 空尘见李玉宸如此坦言,心中对李玉宸又是更添几分好感,但更多的却是吃惊,空尘“哦”了一声,说道:“阿弥陀佛,就施主的奇遇,老衲虽虚活九十余个春秋,却也从未遇见过施主的这等怪事,按理说施主体内没有内力,应该不至于走火入魔才是,当真是匪夷所思!” 不错,通常来说,人的体内若是没有内功那是决计不会走火入魔的,要不然的话,那些在走火入魔之际不得已而散功的人也就不可能避开这入魔殒身之险了。 李玉宸俊眉深锁,眉宇间更是愁云涌聚,沉吟片刻之后,这才开口说道:“不瞒大师,我太师傅纯极真人常年以九阳神功为我疏通周身诸脉,晚辈年幼之时又曾多次服用稀世灵药,所以晚辈的体内虽无内力,筋脉**却要较寻常武者强上不少,而适才为何会走火入魔,说实话晚辈也正为此事犯疑。” 空尘眼睛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当下更是将手指搭在李玉宸的手腕之上,指尖在李玉宸的经脉上下移动,将手伸回来之后便不再说话了,而是闭眼冥思了起来,神情甚至有些飘忽,竟是走了神,李玉宸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幕,却也只道是人家想必是在为自己的旷世奇症寻些良策,这般认定之后,对眼前的这位得道高僧又是生出了几分敬佩,便静候在一旁不敢出声,以免打扰到他。 过了好一会功夫,空尘缓缓睁开双眼,略显干涩的眼睛在李玉宸身上上下打量,李玉宸被他这么奇怪的看着甚是不舒服,却也没出言阻断,半晌之后空尘开口说道:“施主是否常觉得体内奇暖,哪怕是在极寒之地也不惧寒冷,又时而会觉得地窍有恙?” 李玉宸不禁猛然一颤,他怎么知道? 第四章 神界传说 人,一种极为特殊的种族,是为大自然的巅峰之作。 近乎变/态的繁育能力让人类得以在物种繁多、弱肉强食的大自然中有了个延续的保障。 超强的适应以及学习的能力是为人类称霸天下的资本,炼狱般的磨炼无疑是激发人类潜能的最优途径。 在一个被唤作脉界的位面,他们执着于人体的奥秘,发现了脉络的潜力,而那些修行脉力的人类则被尊称为脉者,那里的人类有着近乎最为强横的体质,传说中的脉帝更是有着削山填海、碾碎虚空的无上威能! 在那里,脉络的优劣便是作为衡量他们体质的唯一标准,不同级别的脉络有着不一样的修行天赋,他们所最终所能达到的高度也会有所差异。 在这近乎杂乱的脉络世界里,有这么一种体质,其经脉厚实无比、各玄窍坚韧异常,因为近乎凝练不出一丝的脉力而被脉界的人们唾弃为修行废体,然而颇有讽刺的是,这种体质还有个很是体面的名字----坍阳体! 在凡人中,坍阳体是个怪胎,因为体质的缘故,坍阳体的人的力气要较常人强上许多倍,值得称赞的是他们不惧严寒,对环境有着近乎变\\态的适应能力。 倘若撇开修行不说,坍阳体倒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体质。 李玉宸听得一脸的茫然,脉界?坍阳体?这…… 倘若按照空尘的说法,李玉宸确是坍阳体无疑了。然而,这一切似乎都跟眼下的李玉宸没有关系,修行对于他来说便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浮华。再者,那所谓的脉界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而最让李玉宸感到不解的是,这所谓的坍阳体怎么就还抑制他的习武之能,要知道,这并非脉力修行。 李玉宸将心中的疑惑给说了出来,他希望空尘大师能够给予他一些指点,哪怕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他受够了! 空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却是沉默了起来。 透过那微蹙的眉头,李玉宸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空尘是个出家人,出家人是不打谎语的,于是乎李玉宸所期许的好消息并没有如期而至。 良久,空尘开了口,说道:“更有人说,脉界其实就是传说中的神界,脉界的最强者脉帝更是近乎仙神之体...” “神界?”李玉宸有些嘲讽的说道。“倘若真有那所谓的神界,世间为何依然饱受着战乱的苦难,以及洪水等天灾的无情灭杀?” 空尘微愕,神情很是肃然,良久,才缓缓开了口:“其实就方才老衲与你说的这些,也只是老衲偶然间知晓的,不过这多半只是古人的传说而已,不可全信。”看着李玉宸有些憔悴的俊脸,空尘也是不忍把话说的过于死。 传说么?只是传说么?李玉宸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显然他就是个传说,传说中的废材! 倘若换做早些年,李玉宸定然会摔门而出,然而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歇斯底里的哭喊、抱怨。 时间磨去了他身上的棱角,让他学会了忍受,是一次次的失败让他不再那么稚弱,这些年来他并不是没有抱怨过,然而抱怨真的有用吗? 李玉宸稳了稳情绪,让自己重新镇定下来,再抬眼时,眼眸中的悲愤已然消失,取而代之只有坚韧。 空尘大师将李玉宸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更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良久,李玉宸终于开了口,说:“不知大师能否将那个地方告知于我,我要亲自去看了究竟。”李玉宸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没错,他还没有死心,哪怕只是一丝的希望,他也绝不容许自己错过! 空尘当然知道李玉宸所说的那个地方所指何处了,空尘凝了凝眸子,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说道:“此事说来也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老衲云游至昆仑山……” 一句十五年前却让李玉宸不由得为之一震:“太师傅在昆仑山发现自己的时候不正是十五年前吗?” “……初时还是艳阳高照的,可谁知下一刻就乌云丛丛了,不到两息的功夫,整座昆仑山都都黑云所笼罩了,当时真可谓是黑云压城啊,随后更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伴随着一声巨响,整座昆仑山都晃了晃,老衲直以为是有甚妖孽作祟呢,旋即,倾盆大雨如期而至,老衲在慌乱中发现了一个近乎新开凿的山洞,当时老衲也没多想便冲了山洞……” 听到此间,李玉宸不禁问道:“大师之前所说的那块石壁可是在那山洞中寻到的?” 空尘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又继而说道:“进去之后才发现,山洞很深,洞壁的四周不时有散石**,且同一方向上的纹路是一样的,看上去就如同被一硬物砸中后所形成的一般……” 李玉宸双眉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可是跟之前的山体晃动有关?” 空尘闻言也是猛然醒悟,“不错,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这般,只是当时雷霆大作的,以为是雷电劈落到了山上这才引起的山体晃动,再者当时老衲急于避雨也就没有多往他处作想,倒是施主提醒了老衲。”说着双手合十,唱了个佛号。 李玉宸也有样学样,躬了躬身子。 空尘又接着说道:“入得最深处,老衲发现有块极是古朴的青石镶嵌在了泥土之中,而石块的大小正好与山洞的大小相仿,借助着雷霆的亮光,老衲发现这石壁上尽是些蝇头小字,而且这些小字乃是用古文所刻,说起来倒与西周时期的文字有些相像,但也不尽相同,老衲平日里喜好研读古经,是以对这石壁上的古字倒也认得几个,至于石壁上的内容便是老衲之前与你所讲的了。” 李玉宸心下一禀,说道:“大师,不知您是否还记得那山洞所居何处?” 空尘霍然抬眼,望着李玉宸说道:“虽说时隔多年,但若要寻得此地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施主这般问老衲,难道是想寻那石壁去?” 李玉宸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嗯,不瞒大师,晚辈正有此意,只不过晚辈不认得去路,恐怕还得劳烦大师您,将这山洞的具体的处所画于纸上,如此晚辈也好凭此地图前去寻那石壁。” 空尘闻声不语,似在作思,李玉宸静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搅。 半晌之后,空尘开了口,说道:“此地说来甚是隐秘,恐怕就是真持有图纸也未必就能寻得到,嗯,倒不如让老衲领你前去,一路之上也好有个照应。” 李玉宸顿时有些喜出望外,昆仑上何其之大,即便有所谓的地图恐怕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个地方,他万没想到空尘主动要带自己前去,心头不禁一暖,甚是感动。 但转念间想到此去甚远,一路之上恐怕少不了风餐露宿,而对方又如此高龄,李玉宸心生不忍,说道:“大师美意晚辈心领了,只是这一路之上断然会艰辛异常,若要让大师以如此高龄为晚辈而辛劳的话,晚辈恐怕会愧疚至极,再说,那山洞固然隐秘,但也只需多寻些日子总能找到。” 空尘温颜一笑,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对李玉宸大为赞赏,说道:“哈哈,老衲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子骨还算是健朗,这点山路还不至于难倒老衲,再者,老衲对那石壁也是极为好奇,正有意回去好一探究竟,如此说来倒是老衲捡了个伴,哈哈……” 李玉宸不由得一怔,眼眶也没来由的湿润了起来,声音也不由得哽咽了起来:“大师的大恩大德,李玉宸永世不忘!”说着便要跪倒。 “唉,不必如此。”空尘温颜一笑,但见空尘袖子轻轻一扶,犹若无物,李玉宸便被其给托了起来。 空尘掐指数日,说道:“如今天寒地冻的,昆仑山一行恐怕会更加艰难,那我们就一月之后动身出发,想必那时气节会好上不少。” 李玉宸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不惧严寒,但也不能不顾人家的情况,便说道:“也好,晚辈也正想先回一趟武当,等将这事禀明太师傅后便前来少林寺与大师汇合,之后便一同前去。” 空尘颔首说道:“嗯,先回一趟武当也是应该的,那就依你所言,你先动身回武当,我书信随后就到,我会在书信中将事情的前后跟你太师傅详明。” “那就有劳大师了~” 第五章 昆仑墟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秋色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昆仑山,或称昆仑虚,乃万祖之山。《山海经》有载:“海内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百神之所在,此山万物尽有!” 无尽的传说赋予了昆仑山神秘的色彩,在万祖之山中,凶险与机遇共存,尽管如此,却仍不失有世人为之甘之如饴。 “哎呀妈呀,俺真是走不动道了,大师、李玉宸,要不俺们就地坐下来歇会吧!” 说话之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的装束与李玉宸大同小异,却是李玉宸的同门师兄莫妄仇,两人年龄虽然相仿,但少年的个头却是要较李玉宸高出不少,肩宽体阔的很是壮实,但此刻却瘫坐在了路边,很是疲惫的样子。 听得身后的哀嚎,李玉宸没好气的转回了身子,打量着莫妄仇那黝黑的脸庞,见其一副欠揍的表情,李玉宸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该吃点东西啦?” 莫妄仇闻言如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道:“是的是的,你看我们都走了大半天了,滴水未进的,这人是铁饭是钢嘛,不吃东西哪有力气走路呢,走不了路又怎么能找到那山洞呢….呃,大师您觉得我说的对吗?”说到最好,他发现某人的眼神很是恐怖,似要吃了他一样,身体不自主的就是一个冷颤,赶忙向一旁的老和尚求援。 李玉宸一头的黑线,心里懊悔不已,他就不该带着这么一个吃货在身边,话说这厮体格庞大,胃口更是惊人,一天下来,少说也得消耗二斤的干粮,这半个月下来,连带摘来的野果在内,这货至少消灭了三四十斤的干粮,对于一切从简的李玉宸来说,这三四十斤无疑就是天文数字。 空尘哑然一笑,半个月下来,已然被这碎食机给震到了,但空尘向来心软,抬头看了看天,正值中午,烈日当空的,确实不大适合继续行走,点了点头,算是赞成了莫妄仇的建议。 老和尚都答应了,李玉宸也只得默许了,李玉宸白了眼犹自得瑟在一旁莫妄仇,没好气的说道:“干粮呢?” “包包…包袱里…”莫妄仇有些结巴的回答道。 “结结结什么吧,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大师拿些干粮?”面对这么一个憨傻的骚年,李玉宸登时就是一个头两个大。 “要…要不我们还是吃些野果吧,这干粮留着以后吃。”莫妄仇从背后取下包袱欲做解状,手摸着结扣却迟迟不给解开。 “野你个头啊野,都接连吃了两天的野果了,你还真把我们都野人啦?赶紧的,把干粮给我们分些过来。” “可可…可是…”李玉宸的态度很是强硬,这不禁让某人慌乱了起来。 “我说你小子这两天怎么老是怪里怪气的,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看着莫妄仇那磨磨唧唧的模样,李玉宸登时就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直接走了过去,一把将包袱从莫妄仇的怀里拽了过来。 伸手捏了捏,嗯,还好,还算是有些存货,李玉宸心下稍宽,缓缓的将包袱解了开来… “莫、妄、仇!!!”空寂的昆仑山莫名的传出一声满含杀气的吼叫。 “我这就去摘野果回来!!” 当李玉宸回过头去时,石头上早已没了莫妄仇的身影,听声音却是早已溜出了老远,一阵风吹来,空荡的包袱犹自在李玉宸的手中飘荡,而不知何时,地上已然多出了十多颗松球… ------ ------ 清风徐来,将空尘那修长的白眉吹得左右摆动,但眉毛下的眼帘却未曾卷起过,昆仑山,苍松下,老僧入定,倒也别有一番高雅。 如空尘一般,李玉宸也将自己盘坐在了苍松下,双眸闭合,作冥想姿态。然而那兀自颤动的睫毛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并没有表面上所看上去的那么淡然,不时的,李玉宸皱紧了眉头,脑海中不自主的浮现了一段诡异的片段。 脑海深处,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手掌抓破了虚空,朝着大地俯冲了下去,爆破声中,魔手捏碎了一方小世界,魔手也由此变得殷红了起来,在这片猩红的海洋中,一个满脸是血的婴儿是唯一的存活者,婴儿的哭声很大,有种撕心裂肺的痛,循着声音,魔手再次覆盖了下来,然而就在婴儿即将化为一滩血水的时候,一只同样巨大的金色手掌从一旁横扫了过来,轰隆声中,将魔手震到了一边,下一刻,金色手掌的掌心浮现出了一块巨大的金叶子,金叶子似有灵性,将地上的婴儿轻柔的裹了起来,在金色手掌的推力之下,金叶子化为了一缕金色的光束钻进了虚空之中,就此消失了踪影! “哼!”一身闷哼,李玉宸脸色煞白的从冥想中惊醒了过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恶梦,十多年来一直纠缠在李玉宸的脑海中,每一次梦见那一幕幕,李玉宸的心都会莫名的疼痛,甚至莫名的流泪! 转过头去,空尘大师依然假寐中,神情淡然,一动不动的,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一块人形的雕塑。李玉宸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抬眼望了望天,发现时间已然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李玉宸剑眉微蹙,从地上站了起来,跃上了一块较高的石头上,游目四顾,却是在寻找莫妄仇的身形。 昆仑山上常年绿荫丛丛,在枝叶的遮挡下却是很难将林中情况瞧个真切,李玉宸试着寻找了一番,却是没能发现莫妄仇的身影,李玉宸试着喊叫了几声,然而除了自己的回应之外却是没有听见来自莫妄仇的声音。 这个时候,空尘大师也睁开了双眼,抬头看了看天,算了算时间,脸色也是逐渐凝重了起来。 莫名的,李玉宸的心绪开始烦躁了起来,竟是再也坐不下来了,双手背负,就地来回走着。如此这般,李玉宸耐着性子又等了一盏茶之久,却始终不见莫妄仇归来的身影,李玉宸再也等候不下去了,他决定试着寻找一番。 然而就这在这时,一记熟悉的喊叫骤然传来,叫声急促,很是惊慌,听到这个声音,李玉宸的头皮寸寸炸开! 第六章 石壁 传来的声音有些狰狞,如同受了伤的凶兽所发出的咆哮声,让闻者不寒而栗。 李玉宸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被尖锐的刀子戳了一下,对他来说,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 慌乱中,连忙高声呼道:“老莫~,老莫~,莫妄仇…”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该死的回音。 空尘默然不语,一串念珠被死死的拽在手中,没有转动,神色肃然。 四周尽是些高高低低的树木,错综复杂的枝叶将人的视野逼到了一个很小范围。李玉宸心念一动,双脚猛的一点地,灵捷如猴唰唰两声便爬上了身旁的一颗大树。 高处的视野就要相对广阔些了,却也只是相对而已。在大树的最顶端向四野探望而去,却怎奈都让浓密的丛林给拦住了视线,看不真切地上的情况。 “砰”李玉宸出拳重重的砸在了坚硬的树干上,心情很是焦急。 李玉宸不由分说的跃下大树,大步奔向密林之中,他要逐地寻索。而这时空尘大师一个闪烁,来到了李玉宸的身旁,按捺住他的肩头,说道:“施主切莫慌乱,方才老衲听得声音似乎从乾位方向传来,离此地应当不过两里之遥,切莫走错了方位,反而误了大事!” 李玉宸心烦意乱之际,但见空尘伸手来阻挠自己,不免更是恼怒,正想将其手掌拨开,却兀自听到空尘言语。关心则乱,李玉宸不由得心生愧疚,经得空尘这般一说,李玉宸这才镇定了下来,强压心中急躁,说道:“不错,大师教诲的极是,倒是晚辈鲁莽了,险些铸成大错。” 两人不再说话,空尘在前头领路,李玉宸紧随其后,虽在浓密的丛林之中,但两人都并非凡人,空尘施展轻功闪烁于荆棘之间,而李玉宸救友心切,于这些全然不顾,原本整洁完好的白衣此刻已被树枝荆棘钩撤得破破烂烂了,脸上一道红血印尤为醒目,然而李玉宸于这些视若无物,发了疯似的的向两里开外狂奔而去。 越是往深处走去,这荆棘就越为浓密,脚下藤绳交织相错,每进得一步也得竭尽全力,李玉宸就这般寸寸寻去,走到某处时只觉得眼前的荆棘树草较其他地方的尤为浓密,透过浓密的丛林,李玉宸看不到这荆棘之后的情境,是以卯足了劲朝那钻去,走到跟前时,突然觉得脚下一滑,李玉宸顺着脚往地上看去,但见一碧绿的坚果给搁了脚,李玉宸不以为意,就要到他处寻找,突然念如电闪,却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不对,这地方怎么会有果子,此处分明没有果树,难道老莫来过此地?” 想到此处,李玉宸又大声呼喊了几句,前头的空尘听到李玉宸呼喊,旋即问道:“冷施主,你可是发现了莫施主的所在?” 李玉宸便将发现野果一事给空尘说了一遍,空尘听罢之后也觉得这事大有古怪,随即来到了李玉宸的所在,顺着适才喊声的方向,两人又走了一会。 随着荆棘的减少,阳光从枝叶里透了过去,将某处照得明亮,透过光,一个颇为隐秘的缺口依稀可见,空尘犹自睁大眼睛盯着那较为幽暗的缺口看了一会,突然讶道:“这不就是我们所要寻找的山洞吗?” “山洞?可是石壁山洞?”听得空尘的叫唤,李玉宸下意识的问道。 “不错,就是这个山洞,没想到时隔多年,此地竟然变成了这番模样,怪不得我们怎么也寻它不到。” 然而李玉宸并没有太多的雀跃,捏着手里的野果,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身影,现如今连自家兄弟都没能找到,即便找到石壁又有何用? 空尘何等精明,一眼便瞧出了李玉宸此刻的心思,轻叹了一声,说道:“这野果既然会出现在了这里,想必莫施主也在这附近,更说不准这山洞之中就有他的线索,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先进去查探一下的为好。” 李玉宸想了想,觉得空尘说的不无道理,便跟着进了山洞,凭借着火折子的亮光,缄默中,两人在山洞中径直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却犹自没有见到那所谓的石壁,山洞之深出乎了李玉宸的意料,而且越到里面就越是昏暗幽冷,两人虽未曾说话,但心下都知道莫妄仇出现在此的机会很是渺小。 空荡的山洞中一片死寂,剩下的仅有那单调而又沉闷的脚步声,处在其中不免有些焦躁。 耐着性子,李玉宸又继而走上了一盏茶的功夫,因为氧气很是稀少,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好在两人都并非等闲之人,这才得以忍住。 顺着火折子所散发出的亮光往前看去,果然在这山洞的尽头赫然就是一块一丈大小的石壁,由于年岁久远,石壁上沾满了厚厚的灰尘,让人难以看清它的真实面目。 李玉宸目光流转,借着光亮试着在山洞内找些蛛丝马迹,莫名的,李玉宸将目光停落在了某处,双目圆睁,却是再也移不开去。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手掌印?”在说话的同时李玉宸已然将身子挪了过去,同时伸出手掌,轻轻的抵在石壁上,石壁好似玄冰一般,触手冰凉,李玉宸随意的将手指在掌印上摸了摸,竟有股粘腻,这时空尘将火折子挪了上来,借着火光,两人看清了一切,掌印上竟然沾满了血迹,李玉宸的心咯噔就是一颤,显然,这个手掌极有可能就是莫妄仇的。 突然,空尘觉得脚下一绊,似是踢到了柔软之物,火折子下移,空尘看清了脚下之物,“咦,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兔子?” “兔子?”顺着火光看去,但见地上横躺着一只血肉模糊的大白野兔,野兔的皮肉多数裂开,殷红的鲜血从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处喷发了出来,就地形成了一个小血泊,李玉宸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兔子的伤口,触手有些黏糊,由于洞内的低温,却是开始凝固了起来,掀开皮毛,发现伤口深浅不一,很是杂乱,而且伤口内还掺杂有不少的小沙石,看样子倒像是被这些不起眼的小沙石给凌迟了。 “难道老莫之前为了这只兔子追到了这里?”老莫同学的神经固然大条,但像这样幽暗吓人的山洞,一般情况下他是轻易不会进来的,除非这里头有什么足以**他这个吃货的东西。 “阿弥陀佛!”空尘看了眼那犹自被凌迟处死的兔子很是不忍,双手合十就地颂了一声佛号。“此处又有一个掌印,想来莫施主应该来过此地,只是眼下为何不见其踪影这就有些奇怪了?” 李玉宸“嗯”了一声,从空尘的手里接过火折子,将火光贴着地面,借着光亮李玉宸发现地面上尽是些紊乱的刮痕,或深或浅,或横或竖,仔细观察,发现这些凹痕里面都残留有些许沙石,站起身来,李玉宸走到了山洞的一侧,将手掌伸了过去,发现洞壁上也尽是些杂乱的划痕,不时的,洞壁上还沾有斑斑点点的血迹,看样子更像是溅到上面去的,这些划痕在杂乱之余却也有些规律,这些划痕多为弯曲的弧线,不单洞壁如此,就是山洞的顶部也如是,李玉宸将头别过去,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犹自触目惊心的野兔,心中却是有了个大概的猜想,只是对于此处为何会出现一个肆虐的狂卷风表示难以理解,要知道这里已然远离洞口,即便外头有风吹进来,恐怕也形成不了如此威势的卷风,难道此处藏有机关? 空尘站在石壁前默不作声,他知道李玉宸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大师,您可曾听过有什么能够形成卷风的机关吗?”李玉宸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在他看来空尘大师功参造化,见多识广的,就是真的听过或者见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形成卷风的机关?”空尘微侧着头努力的翻找着相关的记忆,半晌,空尘开了口,道:“老僧虚度了九十余载,却还真没听说过能形成卷风的机关,怎么,施主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不成?” “大师你看,这洞内的四周还有着地上的兔子,适才我仔细查看了一遍,隐约觉得这里应该出现过一个相当厉害的卷风,而兔子上的伤痕以及山洞四周的划痕应该都是由疾风所卷起的沙石所划出的…” “咦~”听了李玉宸的分析,空尘再次仔细的看了看四周,说道:“不错,确实如施主所说的那般,难道这山洞里真有什么机关陷阱不成?” “不管有没有,我都得找上一找!”说话的时候,李玉宸将目光停落在了石壁上的那只打掌印上,脑海中不禁浮现了老莫同学的身影。李玉宸有些自责,有些愧疚,他试着在心里假想,假如他陪着老莫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借助这微弱的火光,两人就这般一寸寸的寻找着,良久,两人将目光锁定在了最后的石壁上! 擦拭掉石壁上的灰尘,露出的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字体扭曲灵走,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李玉宸试着默读石壁上的文字,才刚念到十来个字,莫名的就是一阵眩晕,五脏六腑也随之翻腾,恶心欲呕的感觉径直冲到了脑袋上,昏昏沉沉之际,李玉宸听到了“啊”的一声喊叫,声音中有些惶恐、害怕,与先前莫妄仇所发出的那声喊叫尤为的相似,一个激灵,李玉宸霍地睁开了双眼,从眩晕中回醒了过来。 “大师!!”不知何故,空尘似乎中了魔咒一般,瞳孔胀大,眼神空洞,眼角处不时有鲜血渗出,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就此形成了两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大师你怎么了?大师大师…”李玉宸强压体内的难受伸手抓着空尘的肩头用力的摇晃着,然而空尘却犹自未觉,只是不断的用自己的拳头击打着自己的脑袋,神情痛苦之极,此外,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石壁上的文字。 顺着空尘的目光看去,再联想到自己方才的遭遇,李玉宸很快就明白了一切。 “大师不要再看了!!”不由分说的,李玉宸赶忙伸手挡住了空尘的视线,将其双眼与石壁上的文字隔绝了开来。 “轰!”就在李玉宸挡住其视线的那一刹那,空尘莫名的轰然倒地,身子僵硬在地上,神情恐慌,双眼却兀自没有闭合。 李玉宸登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查探空尘的情况,李玉宸轻呼了一口气,还好,他在空尘的颈部感受到了脉搏的跳动,呼吸虽然有些急促,但也总算还在,李玉宸伸手将空尘的眼皮拉了下来,空尘这才算是昏睡了过去。 考虑到山洞内呼吸不便,李玉宸便将空尘背出了山洞,将其扶坐在了山洞口,并随手将其脸上的血痕给擦拭了去,做完这一切,李玉宸这默然的盘坐在了一旁,双眼望天,瞳孔深处有着难言的哀伤。 第七章 冥渊 落日时分的昆仑最是美艳,柔和的霞光透过云层就此铺洒了下来,昆仑山像是蒙上了一层绯红的轻纱一般,清风徐来,轻纱婉转起伏,宛如妙龄少女的妙曼身姿。 落日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太阳终于还是落下了山头,失去了阳光的昆仑山骤然间就泛起了一缕悲凉,偌大的山林除了偶尔还有几声虫鸣鸟叫外,却是死寂的吓人。 李玉宸抬眼看了看天际,暮色在悄然的降临,一天了,老莫没能找到,空尘大师也没能醒将过来,莫名的,李玉宸的心头翻涌出了难言的凄苦与哀愁。 李玉宸转过身去,望着昏暗的山洞发呆了一会,良久,李玉宸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将跌落在一旁的火折子拾了起来,决绝间,他再次走向了山洞深处。 没错,他不甘心,显然,石壁大有古怪,老莫的失踪很可能就与之有关,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试上一试! “噗~”一个粗重的呼吸将火舌扑倒在了一边,李玉宸默然的站在石壁前,死寂的山洞内除了他那低沉呼吸声外,便只剩火舌的曳曳声了。 李玉宸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好让自己的脑袋好受一下,冒着入魔的危险,李玉宸试着在字里行间找些线索,然而得到只是眩晕的脑袋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李玉宸轻叹了一声,声音中,有种乏力的感觉,目光移转,最后落到了那只手掌印上,伸出手指,用指尖抵了一下,发现掌印上的血液已经彻底凝固了起来,冰冷且坚硬。 “砰” 一声闷响,心烦意乱之际李玉宸轰然打出一拳,重重的砸在了石壁上,石壁坚硬异常,李玉宸的全力一击并没有在它的上面留下一丝的痕迹,当然,由此喷发的鲜血不算。 拳头破了皮肉,殷红的血液浸染了整个拳帽,钻心的疼痛让李玉宸的心境稍稍平复了一下,他知道,昆仑山如此之大,若想在短时间内找到老莫,这无疑是大海捞针,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将昏迷中的空尘大师背下山去医治,至于老莫,恐怕… “咦?” 李玉宸挪了挪拳头,竟是没能将其从石壁上撤离开来,感觉像是有甚东西将其吸附住了一般。 李玉宸暴喝了一声,将全身的力气都加持到了手臂上,然而猛然往后一带。“咔”一声脆响,却是肩胛骨摩擦的声音,李玉宸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险些将胳膊给卸了下来,然而该死的是,这拳头好似长在了石壁上一般,任凭他怎么使劲,都难将其撤离分毫。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玉宸脸色剧变,脑海中不自主的浮现了两个字“机关!” “轰隆~”莫名的,山洞突然颤动了起来,洞内四周的小石砾开始脱落,然而这些石砾并没有就此跌落在地面上,却是被一阵妖风给卷了起来。 妖风中,尘土飞扬,将整个山洞笼罩在了一片混沌中,灰蒙蒙的,让人看不清个中的情况。 肆意狂飞的沙石以石壁为中心,自下而上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恰巧将李玉宸围拢在了其中。 李玉宸很是想睁开双眼,好一探究竟,然而几近疯狂的沙尘却令其不敢掀开眼皮。耳听八方,却唯有呼啸的风声,妖风卷带着沙粒从四面八方袭来,蓦然间,李玉宸只觉得仿佛有着千万把的小刀在自己的脸上划过,凌迟般的痛楚让他有不禁想斩断自己的右手,好就此脱离那诡异的石壁。 蓦地,山洞停止了颤动,四周一下诡异的安静了下来,石砾、尘土都静止了起来,就这般静静的漂浮在虚空中。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世界安静的慎人! 突如其来的安静,没有给李玉宸带来一丝的雀跃,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不经意间翻涌上了他的心头。 不容他多想,一束很是粗大的金光从石壁的深处喷射了出来,光束不偏不倚的全打在了李玉宸的脸上、胸前,甚至脚上。 这一刻,李玉宸金光熠熠,宛若神祗,贵不可言。当然,除了那一身破烂的衣服。 李玉宸虽目不能视,却犹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曾经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疼痛的感觉撤离出了他的身体,即便如此,但直觉告诉李玉宸,他最好快些逃离金光的笼罩。 李玉宸下意识的动了动身体,万没料到的是,石壁对他的右手似乎没有了束缚力,很是轻松的就将右拳从那该死的石壁上拿了下来。 李玉宸很是难得的笑了笑。太好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鬼地方了!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硬化了。他确实在奔跑,猎猎作响的长衫可以作证。由于双眼紧闭,外界所发生的事情李玉宸也是不得而知。然而,很是诡异的是,他的脚下感受不到大地的厚实,他觉得自己的双脚仿佛踩在了空气中一般。 梦魇般的感觉围绕在李玉宸的心中,他决定睁眼一探究竟。 “啊~”炫目的金光在瞬间就将李玉宸的双眼给灼伤了,瞳孔如同被尖针刺中一般,殷红的鲜血伴随着泪花一同从眼角渗了出来,顺着脸颊流淌到了下巴。 钻心的痛楚占尽了李玉宸的脑袋,双眸虽已合上,但那灼亮的金光却犹自徘徊在他的眼眶,未曾消散。 突然,一股恐怖的吸力作用在了李玉宸的身上,力道之大,不容李玉宸有丝毫反抗的可能。 而作为受力者,李玉宸却似乎麻木了,他的双手犹自紧紧的捂着双眼,面容甚是狰狞。 潜意识中,李玉宸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移动,不知为何,他兀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有被撕裂的可能。 ****** 脉界----冥渊 有人说,脉界的尽头是无尽的黑暗,在那里,每一粒空气都沉重如铅,犹如黑洞一般,任何的物体一旦靠近便会被无情的吞噬。 深不可测如渊,残冷如幽冥,人们称之为冥渊! 然而就在这无上禁地的深处,有着两道猩红的光束蓦地爆射了出来。红光如血,光芒中有着最为裸露的戾气。黑暗如临大敌,纷纷给以避让,对红光颇为忌惮! 红光洞穿了无尽的黑暗,径直刺进了云端,却仍然没有消散,而是继而破入到了虚空之中,这才没了踪影! 随即一道足以让天地颤栗的声音从渊底滚滚而出:“界级波动!是你吗凌啸彦?”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其声如法旨,无差别的降临到了脉界的每一寸土地上! 这一刻,脉界在颤栗! 在法音传出的同时,一只白摺如玉的手掌自黑暗中显现,手掌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在迅猛的变大,手掌盖过云端,轻轻的抓向虚空。 这一刻,世界突然黑暗了下来,有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没有任何征兆,数十道山体粗的紫色雷霆轰然击在了那只大手上,这一刻,偌大的脉界都在回荡着轰隆的声响,这是天道的威严! 大手被紫色雷霆击中,不禁一顿,攻势也不由得为之一缓,却犹自抓进了虚空之中。 “嘭!”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兀自从虚空中传出,隐约可闻。紧接着,有四五道金光从虚空中崩裂了出来,金光没有作任何的停歇,径直射向了不同的方位,直到没了踪影! 金光消散,大手从虚空中抽离了出来,相较之前,大手要更加的殷红,却是在方才的碰撞中受了伤。有那么几点猩红的血液从手掌滴落了下来,飘洒中不知落在了何处。 ****** 在一层金光的笼罩下,虽仍有着不小的撕扯力,却已是李玉宸虽能承受的了。 这么多年来的遭遇,早已将李玉宸那稚弱的内心磨炼成得坚毅了起来,遇事沉稳是他远胜同龄之处。 李玉宸不再慌乱行事,对于未知,他选择了等待,后发先至,这也正是武当的太极之理。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是那么的恒定,李玉宸好不容易才得以沉下心来,异变再次陡现。 没有任何的征兆,金光猛然一颤,似乎遭到了撞击,兀自颤动,只是短暂的停顿,下一刻,金光四射,却是被撞散了。而他的脑袋也随着“嗡”的一声轰鸣,突然觉得有座山撞在了自己的胸前,五脏六腑也不由得剧痛了起来,同时那股撕扯的力量也是蓦地变大了许多,这一刻,李玉宸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将会被撕裂成碎片。 李玉宸没有太多的恐惧,因为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很快就让他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在猛烈的撞击之下,金光四分五裂,几近半数的金光失去了踪影,而仅剩一些金光也被偏离出了原来的轨迹,夹带着李玉宸钻进了另一个方向的虚空。 而仅剩这些金光似乎不足以抵抗空间之力的撕扯,李玉宸的身体不由得开始一点一点的龟裂! 第八章 梦魇 狂暴的空间之力足以拆分那坚硬的玄铁,更何况是人类那脆弱的血肉之躯。 不得不说,金光的能量很是强大,即便少去了过半也仍取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可即便如此,李玉宸的**依然承受不了那肆虐的空间之力,也就是他坍阳体很是特殊,如若不然,恐怕顷刻之间便已被恐怖的空间之力撕成肉泥了。 坍阳体虽然不凡,但也并非不死之身,在空间之力的摧残下,同样也会被撕碎,只是这个过程要较为缓慢而已。 龟裂愈发的严重,肢体各处均被撕开了不小的口子,口子不浅,可以看到里面的嫩肉,鲜血从裂缝中缓缓的渗出,很快就浇慢了整个身躯。 此时的李玉宸全然没了俊美的样子,那破烂得不成样子的白衣更是被粘稠的鲜血给牢牢地粘在了肌肤上,有些更是粘在了肉里,甚是可怖。 而这些都并非致命伤,真正的致命伤却是内脏的震裂。在先前的那一记毁灭性的碰撞中,李玉宸的五脏六腑被震移了位,他的心率在不断的衰退,死亡只在一线之间。 “嗡~”金光似乎通灵,仿佛知晓了李玉宸的危机,猛然间强行破开了虚空! ****** “老莫你倒是快些啊,啧啧~,你说我以前怎就没发现你的轻功这么差呢!” “好你个李玉宸,如今练成了神功跃身于绝顶高手之列就来寒颤你莫老哥,亏俺之前还老是替你出头呢,哼!” “哎呀,同你说笑呢,你放心,今后只要有你冷哥哥在,就断然不会让他人欺负你的。” “欺负俺?笑话!你哥哥我高大威猛的,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来惹俺,哼~” 两人年龄相仿,但两人均想讨个大的做,言语中也是以兄长自居,这私下里的关系当真混乱之极。 莫妄仇撇了撇嘴,说道:“不与你闲说了,俺还要回去给俺师傅煮饭烧菜呢。”言毕就要转身离去。 李玉宸一怔,道:“回去?咦,咱们不是要同空尘大师一起寻找石壁山洞的吗,怎么就不找了呢?” 莫妄仇回转过头来,冷冷的打量着李玉宸,有些狰狞的说道:“哼,真是笑话,那山洞如此邪乎诡异,俺才不会赔你们去送死呢,要去你们自己去好了,本大师可没有这个雅兴,后会无期了,哼~” 李玉宸不禁怔在原地,这一刻,他不由得有些怀疑现今的莫妄仇到底是不是他之前所认识的憨厚少年了。他们是生死兄弟,怎么可以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呢? 李玉宸微微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颤音的说道:“老莫是你吗?”说话的赶忙追将上去,有些微微颤颤的将手伸了过去。 似乎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莫妄仇停下了脚步,就地站定,接着就是突然一个扭头。 李玉宸“啊!”了一声,手臂猛然撤回,映在他眼眸中的并非那憨厚的少年,而是一个一脸黑气的怪物。在那幽冷猩红的瞳孔的注视下,李玉宸的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的寒毛也是“铮”的一声尽数倒立了起来,那是一种近乎腐烂的眼神。 ‘莫妄仇’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宛若饕鬄的咆哮声,笑声中尽是嘲笑,有对于李玉宸的,也有着对自己的嘲讽。 不知为何,在这癫狂的笑声下,李玉宸没来由的感到愧疚,他很自责! ‘莫妄仇’笑了好半晌,突然停止了笑声,同时将脸微微凑了凑前,歪着头,说道:“这都是拜你所赐!” 如此短的间距,让李玉宸将‘莫妄仇’说话时的表情瞧了个一清二楚,那是一张堪比魔鬼的脸庞,狰狞的肌肉像一条条虫子一般,随着每一个字而丑陋的蠕动,幽冷的猩红瞳孔所弥漫出的死亡气息,让李玉宸感到窒息。 他是我的兄弟吗?李玉宸不禁在心底起疑。 李玉宸想解释,但他张不开口,是啊,这些都是拜我所赐。 愧疚的同时,李玉宸也深感心痛,他不忍见到自己曾经的好友,那个憨厚淳朴的少年变成这么一个……怪物,他不愿意看到他**。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始终都是我的兄弟! 李玉宸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将手伸了过去,想像往常那般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几句没心没肺的笑话。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莫妄仇’就猛然向后撤去,他似乎不愿意李玉宸接触到他的身体。 在其后撤的同时,他仰天大笑,笑声沉闷如雷,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破开空气的阻碍,扶摇直上。 “嗙!”一记爆炸声,‘莫妄仇’的身体突然爆裂了开来,化作成了无尽的黑雾。 “老莫!!”李玉宸发了疯似的追上去,伸手去抓,然而除了那弥漫着腐烂气息的黑气之外更无他物。 他消散了! 李玉宸如同丢了魂一般,瘫坐在了地上,耳际不断的回荡着那句:这都拜你所赐! 李玉宸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他终究还躺了下来,他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最好是一睡万年的那种。 李玉宸缓缓的闭上了双眸,他想在睡梦中了却自己。 好冷!他刚一闭上眼睛,钻心的寒冷就蓦地袭遍了全身,李玉宸动了动睫毛,感觉自己好像被浸没在了水中,一个很冷很冷的水池中。 水阴寒到了极点,李玉宸闭着双眼却犹自觉得这水仿佛钻进了他的身体,充斥着每一条经络,甚至每一个穴位。 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冷,让李玉宸难以就此入眠,相反,此刻,他的头脑尤为的清晰,他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就在……水中。 “哗啦”李玉宸猛然坐起,水华顺着他那缭乱的长发流淌到了脸颊上,更有一些直接流进了他的眼睛里,钻心的寒冷使得眼角下意识的跳动了一下,却始终不曾眨眼。 李玉宸脸上的神情在不断变换着,或震惊,或怀疑,或茫然。只因为映在他瞳孔深处的是一方奇特的世界! 第九章 秘境 与其说它是一方世界,倒不如说它是渊谷要来的准确一些。 没错,渊谷!匆忙的一眼,周身的环境便毫无保留的映入了李玉宸的眼眸中。这是一个飘渺的世界,淡淡的白雾弥漫在整个渊谷里,好似仙气,如梦如幻,身在其中容易让人兀自觉得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仙界。当然,前提是没有那些该死的悬崖。 李玉宸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间牢笼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间牢笼还算宽敞。渊谷的四周都是高不见顶的悬崖,东西南北,正好四座悬崖,恰巧将整个渊谷完全封闭起来。是的,封闭了起来,至少李玉宸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抬了抬头,映在他瞳孔深处的是一片熟悉的景象,在那突兀的倒映中,他看到了自己那褴褛的身影。渊谷的上空仿佛镶嵌着一块无形的镜子,渊底的一切都逃不过它的审视。 李玉宸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那么一双眼睛在暗地里偷偷的打量着自己,这不禁让他感到别扭。 意识到自己就浸没在水中之后,李玉宸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钻心的寒冷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冻结了,上下两排的牙齿也不受控制的敲打了起来,机体的一些本能反应让李玉宸稍微好受了一些。 他想尽可能快的逃离水中,“啊!”一声撕心裂肺的疼叫蓦地在空荡的渊谷炸响,却是李玉宸忽略了自己那残破的身体,大幅度的牵动让他的小腹疼痛的厉害,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有人在绞捣他的五脏六腑。 剧烈的疼痛让李玉宸的眼睛一黑,险些又昏死了过去。比起来自体内的疼痛,****的刺激就不再那么的明显了,所以李玉宸选择了等待,等待体力的恢复。 李玉宸并不是一个浮躁的人,但眼下的等待却让觉得很是煎熬、漫长,终极李玉宸觉得身体平复了一些,他开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站起身来。内脏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以至于李玉宸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可即便如此小心翼翼,还是不免一阵痛楚。 从水中到岸边这段短短的距离,李玉宸却足足用了半柱香的功夫,而更多的时间却是站在原地恢复伤痛。一路走来,嘴唇都被李玉宸被咬破了,查探了一番自己的伤势之后,李玉宸也是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他很是怀疑先前自己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李玉宸习惯性的抬了抬头,有些别扭的看着那倒映中的自己,不知为何,李玉宸总觉得倒映中的自己有些古怪,他很是努力的想了想…,伤口! 李玉宸猛然低头,拨开那几缕犹自飘荡的布条,他很是震惊的发现,先前的那些遍布全身的伤口此刻已然没了踪影,不知何时它们已经愈合了,倘若不是内脏的疼痛犹自存在,李玉宸都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受过伤。 李玉宸苦笑了一声,旋即摇了摇头,好让自己不去多想,这两日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让他变得有些茫然了。 李玉宸抬眼仔细的打量着四周,悬崖、诡异的倒映、阴寒的水、一棵树…… 一棵树?这里竟然还有一颗树?李玉宸双眼放光,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李玉宸的心情有些激荡,因为那似乎是一颗果树,最为重要的是树上结有果子。 再看向果树的时候,李玉宸的眼睛有些泛绿光,宛若那饥肠辘辘的野狼。李玉宸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久违的食物让他激动到了极点,他快要饿疯了。 但很快他的心就凉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那颗果树兀自生长在水池的最中间。 李玉宸愣愣的盯着水潭看,但见在那水潭之中摇曳着一株形如芭蕉的奇树,树高不过五尺,甚是矮小,整根树干上只长有五匹叶子,叶子自下而上逐渐变小,而在树的顶端悬挂着四颗通体碧绿的果子,果子大小若核桃。 李玉宸暗暗吞了吞口水,有意将这奇果采摘了用以裹腹,只是这果子的颜色委实过于诡异,像这等会闪光的果子李玉宸何曾见过,但凡像这等艳丽的花果往往带有毒性,以至于李玉宸下意识的认为此果必定藏有剧毒。 强忍了将近两个时辰,李玉宸越发觉得自己的眼皮重了起来,竟是要被饿晕过去的征兆,倘若真的就此晕睡过去,恐怕也绝难会有再醒来的机会了,求生的本能使得李玉宸硬生生的站起了身子,一个念头在脑中电闪而过:“左右是个死,还不如做个饱死鬼来的划算。”竟是狠了心要摘那奇果来食。 “啊~”脚刚没入水中,一股蚀骨般的寒意便席卷而来,李玉宸不禁叫了一声,心道:“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等寒冷的水!”咬着牙,拖着沉重的身躯朝着潭中央的奇树走去,李玉宸离那怪树也不过才两丈之距,换做平时像这般路途几个箭步便可达到,只是现今精疲力竭,又有奇寒之水阻扰,腿在水中好似有千万把利刃在割划,每走一步都须得使出全身气力,未走上几步便早已大汗淋漓,一时间脸色更是煞如白纸,唇若抹霜,当真想就此长眠于水中。 也就李玉宸性子坚韧,才堪堪咬牙挺了过来,等他到得怪树旁时已然过了半个时辰,果子就在眼前,伸手可得,然而李玉宸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挣扎了起来,“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越是近距离的观察,李玉宸越发觉得这果子的奇特,原来这四颗碧果并非像先前所以为的那般是悬挂在树顶的,而是空悬在树尖之上的四个方位上,果子与树干之间竟然没有连接之物,果子就这般静静的空悬在空中。 李玉宸被怔住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作,过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李玉宸霍然睁眼,郑重的点了点头,显然心中已经拿定了注意。只见李玉宸伸出那苍白的手掌,就四个中最为黯淡的果子伸了过去,果子位于东边那个方位,也正好是最为靠近李玉宸的了。 似乎此刻的李玉宸几近灯枯,手掌嵬嵬颤颤,却终于还是摸到了那颗果子。 李玉宸正要使力将果子摘下来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但见那绿果轻颤一下,随即便是毫无征兆的钻进了李玉宸的掌心里面没了踪影。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震住了李玉宸,一时间竟然发愣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之后,身体不禁打了个冷颤,李玉宸“啊”的一声,连忙来回翻转掌心,不时还甩上一甩,看样子是想将那调皮的果子给甩将出来,当然这一切也不过只是枉然而已。 “怎么会这样子,难道说先前是我看花了眼?可原本这四个方位上确实各有一颗果子,而如今东边这颗没了踪影,看来……,哎,反正左右都是死,一个是死,四个也是死,既然如此还不如过个饱瘾,我就不信四个果子都会神秘的失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玉宸此刻的心情就是如此,无数个念头从脑中电闪而过,当下给自己壮了个胆,继而又将手掌伸向西边的那颗碧果。 果然不出李玉宸所料,这次果子没再神秘失踪了,李玉宸轻呼一口气,慢慢加大手中的力道想将这碧果给采摘下来,然而这碧果稳如磐石,李玉宸一拽之下竟然能无动于衷,李玉宸只以为手头上的力道小了,当即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气力都集中到手掌之上,“咦”李玉宸不由得一声惊呼,不管他百般竭力也始终难将这四边的碧果移动分毫,李玉宸低声自语道:“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说着又转而瞄向另外南北两个方位的碧果,然而不论李玉宸运上多大的劲,这两颗碧果也是安若泰山,不动分毫。 换做平日里,以李玉宸的机智早就能堪透这其中的玄机了,只是眼下身陷诡异之境,心性难免受到了些波动,再加上腹中又是饥饿难耐,此刻竟是没了以往的镇定,这犟的性子一上来也是没了理智,心里头很是不甘,心想:“既然手摘不得,那我就直接用嘴来吃。”缩回手来,却将嘴巴给凑了前去。 碧果只有核桃般大小,李玉宸将口张得极大,竟想将这碧果一口吞食,然而就在嘴巴触到碧果之际,一道极为耀眼的碧光从碧果中闪现而出,碧光直刺的李玉宸睁不开双眼,还未待他来得及后撤,碧光便从碧果之中涨了开来,李玉宸一声惊叫,随后便觉得自己的身子离了地面,随即而来便是无尽的黑暗,竟是给昏倒了过去。 第十章 金光大阵 朦胧中,李玉宸犹自感觉到有股炙热的气流在他的体内流窜,这股炙流极其的庞大,李玉宸这狭小的身体根本就不足以吸收容纳他们,随时都有爆体的可能。炙流的流向毫无章法,它在乱窜,它在寻找宣泄的出口。 很快,炙流大军就抵达了地窍,它们气势汹汹,想要荡除一切的障碍,炙流大军没有做丝毫的停顿,轰然间就杀向了地窍。 向来冷傲沉稳的地窍似乎存有灵识,很远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地窍蓦地泛起了一层金光,在窍膜的周身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光盾。 倘若李玉宸能再次瞧见这一情形的话,定然会被震惊到瞠目结舌,对于这金光李玉宸并不陌生,早在之前的走火入魔中,他就曾有幸目睹了这金光的风采,那时候,一缕极为细微的金光便将他的真气大军悉数斩灭了。与现如今的金光大阵相较,那时的阵容就真可谓是寒碜到了极致。 显然,这股炙流有着不可小觑的威力,不然也不可能让近乎无敌的金光如此大动干戈。 “轰~” 炙流以自九重天坠/落的声势狠狠的撞在了地窍上,猛烈的撞击激起了周边所有脉络的颤动,自李玉宸的体表看去,鼓胀的脉络几近要破体而出。 只是短暂的僵持,光盾便黯淡了下来,金光盾终究还是没能抵挡得住炙流的撞击,光盾消褪,这一刻,固若金汤的任督窍被打通了! 地窍的阻碍,对于所向披靡的炙流天兵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没有了地窍的阻碍,炙流大军继续前进。 炙流尽管受到了地窍的抵御,但其威势却不曾有减,反而好像是受到了激怒,声势更加可怖了,沿途经过,它要摧毁所有的一切! 在近乎暴虐的冲刺下,一些脉络开始出现了龟裂,这时经脉破裂的征兆。对于人体而言,经脉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经脉的受损或者破裂将对身体带来极为严重的损伤,情况倘若继续恶化下去,即便李玉宸能侥幸存活下来,也定然会因此而变成一个废人。 然而,李玉宸的命似乎异常的坚韧,在其最为危险的时刻,一团金光的出现恰巧替他换回了一命。 乍一看是之前的那道光盾,其实不然。在光幕的里头仿佛包裹着一块古青色的石头,只是任凭你怎么看都觉得这块石头有些残缺,似乎因为碰撞而少了几部分。青石的表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而那金色的光幕正是由这些细小的符文所发出金光所圈成的。 面对杀气腾腾的炙流大军,青石不退反进,全无畏惧,一头扎进了炙流深处。 出乎意料的是,青石没有因此而被狂暴的炙流侵蚀掉。 青石静静的漂浮在炙流深处,散着炫目的金光,以青石为中心,一个漩涡正在慢慢地显现。 不到片刻的功夫,漩涡便几乎占尽了炙流一半的宽度,飞速旋转的漩涡似乎有着极强的吸力,漩涡四周的绿色炙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涌向青石,似乎要撑破那渺小的青石。 然而,神秘的青石却极为的顽强,它就像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一般,任凭再多的炙流汹涌的袭来,它也能将其吞噬的干干净净。 炙流如临大敌,开始向各处逃散,想远离这个无尽的深渊。然而青石却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蓦地,青石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开始浮现,然后变大。金色的符文仿佛被赋予了灵识,它们化作一张张天罗地网,游动于每一条脉络之中,无情的封印着每一股炙流。 最后,除了些许炙流逃的不知所踪之外,其余的炙流被青石尽数吞噬。在一番角逐之后,青石上的金光明显要黯淡了不少,似乎也受了不小的创伤。 青石似乎受到了意识的驱使,来到了龟裂的脉络中,携带着淡淡的金光在其表面悠然飘过,动作轻柔,如同抚摸。颇为神奇的是,脉络上的那些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的愈合。 受损的脉络很快就全部得到了修复,修复后的脉络看不出丝毫的瑕疵,光泽更甚从前。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青石表面的金光已经完全消失了,失去了金光的青石甚是暗淡,仿佛与普通的石头一般无二。 青石于跌跌撞撞间游向了远方,最终没入到了李玉宸的仙台之中,沉寂了下去! ****** 李玉宸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终于从昏死中苏醒了过来。 李玉宸犹自躺在地上,双眸缓缓睁开,他再次看见了光明。跟重生后的怡悦无关,虽然映在他眼眸中依然是那个衣衫褴褛的自己,但这一刻他却突然发现自己俊美了许多,对着幻影,李玉宸伸手摸了摸脸颊,异常的白嫩光滑,之前的那些伤痕早已不复存在。 “这……”李玉宸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要知道在平日里他最是痛恨那些小白脸了,他们给人的感觉总不是那么的好,或阴阳怪气,或软弱不堪,最让李玉宸介怀的是,似乎他们连那方面的取向都有一些邪乎。 想到深处,李玉宸不禁打了个寒颤。 蓦地,李玉宸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试探性的挪了挪身体,“咦!奇怪,怎么不疼了?”回想起昏迷前一刻的那种几近爆炸的疼痛,李玉宸就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 在确定身体无恙之后,李玉宸这才大胆将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如同欣赏玉器一般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竟有种生疏的感觉。 “奇怪,怎么身上的伤痕的都痊愈了,竟然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这……”李玉宸很是茫然的嘀咕道,旋即,将目光投在了一旁的水池中,“难道跟这水有关?” 李玉宸犹自记得当自己醒来的第一现场就是水中,而且那水很是古怪,要知道一直以来能让李玉宸这个怪胎感到寒冷难受的水可并不是那么的多。 李玉宸有些狐疑的走到岸边,顿了顿,突然将一根手指放到了唇边,轻轻一咬,一股血腥味便弥漫了出来。李玉宸弯下神自己,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将手指没入了水中。 “咝~”李玉宸猛抽了一口凉气,这水好冷!李玉宸能清晰的感觉到冷水沿着破口钻进了他的指尖,很快,李玉宸就发现伤口处开始痒了起来,这是伤口在快速的愈合! 没过多久,痒的感觉就消失了,李玉宸将手指从水中拿了起来,放在眼前。“果然如此,感情这水还是个宝贝……”李玉宸的眼睛瞬间冒起了绿光,“要是我有了这个水的话,岂不就成了不死之身了?嗯,没准还能发上一笔呢!”冷大公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做家了,勤劳勇敢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 但很快李玉宸就郁闷了,他游目四顾,愣是没发现一个可以盛装液体的东西。 然而下一刻,他就再也没有这些心思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困死了在了渊谷之中,这出都出不去的,还谈什么发财不发财的,那不是瞎操心嘛。 李玉宸失落了小片刻,但很快他就重新振作了起来,多次的大难不死,无意间也让李玉宸的内心强大了起来,除了那些非人力因素,李玉宸向来不轻易放弃。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悬崖,一脸的坚毅:我一定要出去! 第十一章 九阳神功 李玉宸仰着那白嫩的有些过分的脸庞,眼眸微凝,一脸豪气的望向悬崖的最顶端,如此良久,然后,他突然轻叹了一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软了下来。其实李玉宸也想男人一回什么的,丫的,没办法,这悬崖太他/妈的高了,最关键的是,他…恐高! 没有什么捷径可循,李玉宸很是老实的在悬崖底处寻找,寄希望于踩个****运,找到那所谓的机关。 渊谷虽然不甚大,但一圈下来也费了李玉宸不少的时间,对于法阵玄机李玉宸可谓是个实实在在的门外汉,而这不禁让李玉宸自己也很是懊悔,更是暗地下了决心:倘若此次得以脱险,一定要恶补奇门遁甲才行! 一圈下来,没有任何的发现,李玉宸的脸色不经意间就难看了起来,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玄窍机关?难道本公子注定要被困死在这渊谷之中? 李玉宸不甘心,他有着太多难以割舍的东西,他甚至都不曾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眼,尽管他很痛恨那抛弃的父母,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渴望得到家庭的温暖的,他更是常常一个人偷偷幻想着与爹娘重逢的场景。他不能就这么被冤死在这荒郊野外。 耐着性子,李玉宸又开始了第二遍的搜寻。第二次要比第一次来的更加仔细,他尽可能的将手触摸到每一个角落,以防错漏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等第二遍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四个时辰之后,尽管李玉宸很尽心,但结局却没有改变。要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说你尽力了就一定能够办好,有时候我们更应该尽人事,听天命!但求问心无愧便可。 李玉宸将自己盘坐在地上,放空心绪,静静的冥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也许秘境的关键并不在悬崖之上。 李玉宸缓缓睁开双眸,瞳孔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他在试着用不同的方式来窥探这个世界。 很自然的,李玉宸将眸光停落在了水潭中间的那棵果树上。这株果树的出现显然有些不和场景,仅就位置而言,这株果树所处的位置俨然就是整个渊谷的心脏所在。李玉宸犹自觉得,玄机多半就在这株有些突兀的果树之上。 看着果树,李玉宸不由得就想到了之前所‘吞食’的那颗碧果,现今仔细回想起来,李玉宸隐约记得在碧果进入体内的那么一段时间里,他的身体好像充满了一股热流,就是这股热流几乎就要将他的身体给撑爆了开来。至于为何后来这感觉突然消失,李玉宸却是毫无印象。现今回想起来,李玉宸这才越发觉得事情的古怪。 说不上缘由,李玉宸很是自然的将心神沉浸到了丹田之中,下一刻,他霍然睁开双眼,神情复杂,或震惊,或激动,或怀疑。“真…气?”李玉宸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是激动。李玉宸很是害怕这只是海市蜃楼,要知道一直以来,李玉宸的体内根本就存储不了一丝真气。 李玉宸强压心中的激荡,静下心来,然后重新闭上双眸,缓缓的将心神再次浸没到丹田之中,他要确定一件事情。 这是一片真气的海洋,浓郁的真气相互挤压,充满了整个丹田。在丹田的一角,有个细小的漩涡,真气在这里得到了源源不断的生产,仔细观察,你会发现浑厚的气流似乎在朝着一个方向慢慢的挪动。顺着流势,很快就来到了与脉络的交汇处,离此不远的地方正是地窍的所在。 此时的地窍俨然不再吞噬那些逼近的真气了,它的窍膜已被打通。没有了地窍的作祟,真气不再诡异的消失了,真气的流势很稳,就这么缓缓的流向全身的脉络,一个周天之后又重新开始新的轮回,如此循环! “地窍通了!我终于可以凝练出真气来了!”经过一番仔细的查探,确信无疑之后,李玉宸不禁仰天大啸:“我终于凝练出真气来啦!!”啸声浑厚响亮,却是被加持了内力。 良久,李玉宸都无法平复心中的雀跃,这一刻他足足等了十五年。 有了这一美妙的转变后,李玉宸不再那么的悲望急躁了,而是将自己盘坐了下来,控制着自己的心神,在真气的海洋中来回游动,有些稚气,就如同天真的孩童发现了一件新的玩具一般。 一直以来,李玉宸都很是希望能将纯极真人所传授的各项绝学悉数习会,却苦于有心无力,而现如今终于凝练出了真气,一切的遗憾都可以再次弥补。 但见李玉宸双眸微闭,神色肃然,口中低声默念着不知名的法决,双手不断翻转,于大开大阔间形成了一个近乎球形的手影,李玉宸眼下所修炼的俨然就是《九阳真经》,九阳真经又被称为九阳神功,是一种至刚至阳的内功心法。早在武当,李玉宸便已将九阳神功的内功心法熟记于心,如今初得真气的贯通,李玉宸也是迫不及待的要体验一下。 如此七日下来,李玉宸始终都保持着这种姿势,未曾有变。李玉宸虽然盘坐在那,但却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李玉宸原本就是渊谷里的一道风景。 倘若这时有武学大家在此的话,定然会震惊不已,在一个年仅十五的少年身上竟然出现了天人合一的玄妙境界。 九阳神功共分九层,层层递进,练至第四层便可算得上是略有小成了,倘若得以练至第九层,便可谓是功德圆满了。 习练九阳神功者,内力自生速度奇快,大成之后更是无穷无尽,就是普通拳脚也能使出绝大的攻击力,而防御力也是无可匹敌,有反弹外力攻击的自动护体功能,近乎金刚不坏之身。 练至第七日的时候,李玉宸只觉得全身脉络都充满了一股其暖无比的洋流,当真舒服之极,李玉宸霍然睁眼,不由得仰天长啸一声,啸声悠扬宛若龙吟,径直回荡在渊谷,久久不曾散去。 “竟然这么快就练到第四层了!”一番窥探之后,李玉宸也是不由得被自己的习练速度之快吓了一跳。就李玉宸现在功力而言,已然跃身于一流高手的行列了,有着不小的战力。 李玉宸就地舒展了一会拳脚,熟练了一下九阳神功。这高兴的劲的一缓,乏力的感觉就蓦地涌了上来,除去那天吃了一个碧果之外,可谓是接连七八天都没有进食了。 李玉宸摸了摸肚子,下意识的将眸光打量向了水潭中间,目光刚一接触到那株果树,李玉宸就不禁打了个寒颤。丫的,一想到之前自己差点就爆体而亡李玉宸就后怕不已。 碧果是再也不敢吃了,可这偌大的渊谷里,除了这碧果之外便更无他物了,李玉宸也就此没有裹腹的食物了。 李玉宸有些苦笑了一声,算是自我嘲讽,神功盖世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要被饿死在了渊谷里? 李玉宸将自己平躺在地上,眼睛盯着上空的倒映发呆。在倒映中,李玉宸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自己,果树、水潭,以及水潭的四条支流,不对,准确的说是三条支流,只因为有一条已然干涸了。 “三条?”李玉宸“唰”的就从地上翻了起来。“怎么我记得刚来的时候所看到的是四条呢?怎么一下子少了一条?”李玉宸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可却又偏偏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李玉宸一会仰头看倒映,一会低头打量水潭四处,如此反复,形如小鸡啄米似的,颇为滑稽。 蓦地,李玉宸的目光停落在了果树之上,准确的说是碧果所空缺的那个地方。 “原来如此!”李玉宸似乎看明白了什么。 不见李玉宸犹豫,“哗”的一声就直接跳进了水里,全然不顾****所带来的寒痛,径直走向水潭的中间,然后将自己站在碧果所空缺的那个位置旁,李玉宸挪了挪脚,尽可能的让自己靠近一些。 做完这第一步之后,李玉宸将自己的头仰了起来,双眼盯着倒映中那干涸的支流,然后依照支流的形状开始慢慢的行走。李玉宸一步一个脚印,完全按照支流中线的走向来迈动步伐。 李玉宸每踏出一个脚步,都隐约能感觉到整个空间都在微微的颤动,随着李玉宸越来越靠近悬崖,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 而李玉宸的心跳跟随者加速了起来,每一下的跳动都尤为的剧烈,李玉宸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那宛若暮鼓一般沉闷的心跳声。 终于,李玉宸走到了悬崖的跟下,眼看前方已经没有路了,李玉宸蓦地将眼眸闭了起来,然后径直的撞向悬崖。 乍一看,李玉宸很是淡然,实则不然,剧烈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此刻很是紧张的心绪,他在做最后一搏。 在碰到悬崖壁的那一刻,李玉宸死死的闭住自己的双眼。“咻~”意料中的碰撞声没有出现,伴随着一声光响,李玉宸慢慢的嵌入到了悬崖深处! 第十二章 逃出生天 周身有些黏糊,这是李玉宸此时的感觉。如此过了好一会,直到这种感觉消失了,李玉宸这才缓缓的睁开双眼。 李玉宸眨了眨眼,没能看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只觉得四周很是昏暗,抬了抬脚,发现脚底有些湿滑,李玉宸将身子蹲了下来,发现是水,凉却不冰的水。李玉宸随便喊了一声,却尽是回音,似乎很空荡的样子。李玉宸的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这是一口古井。 既然是井,那么自然就有井口,于是李玉宸挪动脚步,往一侧慢慢的移动,直到手触摸到了石壁。触手的感觉是湿滑,李玉宸用指尖刮了刮,有一层粘滑的东西脱落,黑暗中不能看清,但李玉宸却犹自觉得这应该是青苔,而这也更好的证实了李玉宸的猜测。 李玉宸将手掌搀扶在井壁上,沿着一个方向径直走去。倘若这真是一口古井的话,它的宽大显然出乎了李玉宸的意料。李玉宸感觉自己走了将近有一盏茶的功夫,要不是他意志还算坚定,恐怕早就改变方向了。 井底黑色昏暗,根本难以看清四周的样子,井底似乎也长满了青苔,这也给李玉宸的行走带来了一点小小阻碍。井底很是空荡,李玉宸的耳朵里全是自己脚步声的回音。 在未知的黑暗中行走是件煎熬的事情,因为你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将通向何方,而对于未知,人们往往会较为畏惧。 而对此,李玉宸却要淡定的多了,自从武功有了小成之后,李玉宸的胆子也跟着壮了起来,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嘛! 如此这般,李玉宸又在黑暗中行走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然而黑暗依然还是黑暗,它未曾引来光明,这种感觉容易让人觉得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李玉宸的心里也开始有些发懵了,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换个方向。 然而,很快李玉宸就坚定了下来,因为他隐约的看见前方有道光线。不知不觉中李玉宸慢慢的加快了自己的步法,显然对于这个阴暗如幽冥的地方李玉宸也不甚待见。 随着李玉宸的一步步走近,那道光线也愈发的粗壮了起来,同时这四周的黑暗也渐渐的消褪了,如李玉宸之前所猜测的一般,这确实是个古井,当然更为准确的说是一口幽深的近乎变/态的古井。 李玉宸站在光束的中间,感受着光明所带来的温暖。 雀跃过后,很快,李玉宸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井口离他足足有十丈的距离,这是好几座青云殿的高度了,而且更为棘手的是,在这井壁的四周都布满了湿滑的青苔,要想出得井口,这难度简直不亚于在水面上行走。 李玉宸张了张口,他想骂娘!他么的,这不是坑爹嘛! 抱怨归抱怨,但办法终究还是要想的。 怎么办呢?难不成长双翅膀飞上去? “对了,梯云纵!”李玉宸一拳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手掌上。“记得太师傅他老人家说过,梯云纵乃是当今天下最为绝顶的一门轻功,要是我习会了的话应该可以出得此井。” 李玉宸也不顾井底的湿冷了,直接就是盘坐了下来,将双眸闭上,开始翻找脑海深处有关于梯云纵的所有记忆。很快,李玉宸就重新拾起了梯云纵的心法要诀,然后就开始静静的领悟。 早在之前,李玉宸还不能凝练内力的时候,李玉宸每每观看秘笈的时候就会在脑海中幻想出自己的影子,随着李玉宸的意念的变化,影子也跟着打出不同的招式。这原本只是李玉宸无聊之余用来消遣自己的,就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有早一日这个习惯会派上大用场。 要知道习武之人最为忌讳的就是心中存有杂念,难以练成武功不说,反而容易导致走火入魔。所以相较其他武者,李玉宸又可谓是多了一样的特殊的能力,能将一心化为二用。 有了四层的九阳神功打底子,李玉宸再学起梯云纵来就要简单的多了,很快,不到两柱香的时间李玉宸就将梯云纵学了个大概。 李玉宸就地舒展舒展了手脚,决定试上一试。 李玉宸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一声暴喝,身子蓦地暴射而起,接连几个闪烁,身形已经冲到了离井口不到二丈的地方。十丈已然去了八丈,李玉宸本该高兴才对,但他却反而郁闷了起来,因为他突然自己有些后续无力,很是遗憾,李玉宸就此跌落了下来。 李玉宸很是不甘心,就此休息了好一会,决定再试上几次。 虽说在后来的两次中都略微上升了些,但离井口却仍然有着不小的距离,八丈似乎就是他现今所能冲到的最大高度了。 连番几轮下来,李玉宸虽有着较为浑厚的九阳真气,却也被累的气喘吁吁的。 李玉宸仰着头打量着井口,认真的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良久,李玉宸走到井壁跟前,抬起手指,在石头的接缝处顶了顶,感受了一下他的坚硬程度。然后李玉宸将手指弯成龙爪手的形状,猛然抓向裂缝处。“铮…”声音与金属相撞的时所发出的有些相像,但见李玉宸的四只手指如同铁爪一般镶嵌到了裂缝上去,深度大约有一节手指那么深。 李玉宸将手指从裂缝中拔了出来,透着从井口射下来的光束,其指间处的鲜血隐约可见,却是受了伤。对此,李玉宸只是甩了甩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倒不是说李玉宸没有痛楚,即便是换做任何人,只要经历过李玉宸之前的那些遭遇,也定然不会因为现下的这点小痛而哭喊的死去活来了。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疼痛! 李玉宸默然的点了点头,通过刚才的试验,他的心中已然有了新的对策。到了这个时候,李玉宸反而不怎么着急了,而是将自己盘坐了下来,好让体内的真气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不得不说,九阳神功的恢复能力很是变/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玉宸犹自觉得体内的真气已然悉数恢复了。 李玉宸再次站起了身子,他开始慢慢的调整呼吸,同时双腿微微弯曲,他在蓄力。 随着一声如雷般轰鸣的暴喝,李玉宸双腿猛地一蹬地,身子顿时化作成了出膛的炮弹,直接就跃到了三丈高的位置,接下去又是几个闪烁,身子已然到了离井口大概三丈远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李玉宸并没有继续跳跃,而是在半空中猛然出手。 “铮~”李玉宸的四根手指如同坚硬的钢铁一般,径直抓进了裂缝深处,而李玉宸的身子也就此停在了半空之中。 指缝中液体的流动,让李玉宸很是清楚自己的状况,但他没有低头去看,因为他……恐高! 李玉宸将身子固定在七丈高的位置,好让自己恢复一些真气和体力。 李玉宸抬眼看了看井口,随即便是一个蹬腿,身子借助着井壁所反弹的力道再次腾飞了起来,最后李玉宸伸手抓住了井口的边缘,只是微微的停顿,一个翻身便彻底跃出了古井。 出了井口,李玉宸却还犹自来不及给自己庆贺,就直直地呆在了原地! 第十三章 猴子精 摆在他眼前的仿佛是一个放大了的世界,不远处隆起的山脉一眼望不到尽头,而山脉的最矮处也至少有千丈一高,至于更高些的地方却是直接没入了云端。即便是昆仑山与之相比,也有些相形见绌。 李玉宸长大了嘴巴,但他没有喊出声来,因为他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双血淋淋的眼睛在盯着他看。要知道李玉宸并非是那种胆小如鼠的人,但此刻却也不禁微微的打起了摆子,额头上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 那是一只外形如猴子的大家伙,除了那两只血淋淋的眼睛外,全身上下都是雪白的颜色,在这白色的衬托之下,那双眼睛就愈发的显得狰狞血腥了。 大家伙的个头很大,几乎是李玉宸的三倍大,‘猴子’此刻就匍匐在离李玉宸不足十米的地方,两只猩红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李玉宸,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就此扑将上去,相反这只大家伙似乎还颇为忌惮眼前的这个小东西。 “操啊,这是他/妈的是猴子成精吗?”李玉宸很想开跑,但他不能,‘以静制动,后发先至’是他一直以来所秉承的武学理念,而最为主要的是,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大家伙几乎截断了他所有的去路,至于两边,那是陡峭的山峰,李玉宸并不认为自己能在丛林中跑过这只大猴子。 李玉宸转了转眼珠,瞄了一下自己身后,赫然是一口古井。这一刻李玉宸又有了骂娘的冲/动,难道真的又要跳回到那该死的古井里吗? 李玉宸神功初成,他不是没有想过跟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拼了,但李玉宸的眼睛告诉他不想死就最好别去找死。要知道仅‘猴子’的前肢的肌肉块就足足有李玉宸整个身体那么粗壮,再加上那两根寒光闪闪的獠牙,李玉宸深信即便是两个他也不够人家一下拍的。 但很快李玉宸就大胆了起来,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大家伙似乎很是畏惧自己。 没道理啊,说不通啊! 难道这是一只素食猴子?李玉宸不禁开始猜想着,要不然怎么也解释不通,这么一大块嫩肉放在它面前,竟然都能无动于衷。 但很快,李玉宸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一荒谬的想法,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只大‘猴子’正在一点点的向着自己爬来。 情况愈发的危急,李玉宸反倒冷静了下来,慌乱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急中生智兴许还能有个活命的机会。 李玉宸将双肩微微下垂,同时双膝也是微微的弯曲,后脚跟也是稍稍提起了一些,他将自己调整到了奔跑的最佳姿势。 ‘猴子’并不激进,它每爬上几步就停顿一下,时而歪着脑袋打量李玉宸,时而又凑出鼻子往空气里嗅上一嗅,反倒是没有多少进攻的意思,行为很是古怪。 但这对于李玉宸来说却无疑是个绝好的消息,任凭谁也不会想去跟眼前的这只巨无霸干架。 ‘猴子’虽然没有走上几步,但它的步子实在是大的惊人,三两步下来,两者的距离已经不到五米了。五米的距离,‘猴子’恐怕只要轻轻挥一挥手便快要扫中李玉宸了,这是一个绝对危险的距离。不管对方的意欲何为,李玉宸都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必须采取一些行动,哪怕真的就是要跳回古井中,也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果然,‘猴子’并没有就此停止不前的打算,它又开始迈起前肢了。 而就在猴子将一只前肢抬离地面的时候,李玉宸突然动了。在这一刻,全身所有的力量都被集中到了两条腿上,但见其将身子微微一躬,下一刻身形被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个如蜘蛛网般龟裂的地面。 “嗖~”李玉宸动作之快宛若一阵风一般,精准无误的从‘猴子’的掌下穿了过去。 由于当时‘猴子’的那只手是正好处于抬起状态的,玩没想到李玉宸竟然会大胆到从它的五指山下穿过,由于动作的惯性使然,‘猴子’的手掌兀自在空中顿了顿,而就在这么一个短暂的动作间隔里,李玉宸已经顺利的穿了出来。 前面是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李玉宸情知生死便在这一线之间,不敢做丝毫的松懈,卯足了劲就往前奔去。 火力全开的李玉宸还是挺可怕的,脚下更是将梯云纵施展到了极致,一路飞奔,几乎足不点地。 ‘猴子’的一只手停在了半途中,它有些发懵。它显然没有意料到眼前的这个不起眼的小家伙竟然敢这么肆意妄为。似乎因为受到了李玉宸的戏耍,‘猴子’的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捶胸顿足的,很是焦躁。 听着脑后传来的闷雷般的声响,李玉宸的心就扑通的猛颤了一下,登时将牙关咬紧了些许,如幻影一般向远处奔去。 如此长距离的极限的奔跑,对于体力的消耗是相当可怕的,李玉宸仰仗着体内那浑厚的九阳神功以及自己颇为特殊的体质苦苦支撑了近一盏茶的时间,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也不由得开始黑了起来。 而身后那有如万象奔腾而过的声响也是愈发的接近了,李玉宸甚至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大地在不断颤动。 李玉宸开始有些后悔了,事先他竟然自认为能跑过这四只脚的奔跑怪物,这是个多么天真的想法。而更为明智的做法应该是第一时间跳回到那口古井中去,以待他日另寻机会逃走。 体力似乎达到了上限,不知不觉中李玉宸的速度已经开始迟缓了下来,李玉宸心中虽有不甘,但也认命了! 然而,如此过了好一会,后面的‘猴子’还是没有追上来,这无疑是李玉宸所疑惑的。难道说‘猴子’也有乏力的时候? 但下一个瞬间,李玉宸就摒弃了自己的这个幼稚的想法。在紧张的奔跑中,李玉宸冒死将眼睛向后瞄了一下,登时脸色就阴沉了起来。丫的,那死‘猴子’压根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爬行跟玩似的,不急不躁的,似乎在玩耍自己的猎物一般。这让李玉宸那脆弱的心灵很是受伤! 却不知,‘猴子’并非如李玉宸所想的那般,相反,它似乎还挺畏惧李玉宸的,虽然能轻而易举的抓到李玉宸,但它似乎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始终将自己与前者拉开一段距离。 ‘猴子’极其的聪明,在李玉宸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其有意无意的逼到了一个固定的方向。 虽然不明白那怪物为何要这般玩耍自己,但李玉宸却犹自觉得这应该并不是一个坏消息,至少他能多拖延一会,哪怕真的只是稍稍的延长,李玉宸也断然不会轻易放弃。谁敢断言下一刻没有奇迹发生。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因为李玉宸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看似狭窄的山洞。李玉宸一边歇斯底里的奔跑,一边打量着洞口。洞口似乎很小,最多能容许一个一米来高的东西钻进去,而洞口的两边都是异常坚硬的岩石,岩石非常巨大,只有一小部分显露了出来,其余的部分都完全嵌入到了厚厚的山体中去,应该足以抵御大家伙的攻击。这是李玉宸此时所做出的判断。 在这一刻,李玉宸仿佛已经看到了生还的曙光,原本早已枯竭的身体不知又从何处生出了一些气力来。李玉宸的速度再次得到了提升。 洞口就在前方不到六米的地方,李玉宸突然暴喝了一声,用尽了所剩余的全部力气,身子登时离地,宛如离弦的飞箭,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很是低矮的弧线。 “砰~”李玉宸顺利的钻进了山洞,在余力的推动下,李玉宸狠狠的撞在了坚硬的地上。虽然很疼,但李玉宸却终于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摆脱掉了那个该死的怪物了! “嘭铛~”就在李玉宸落地后的那么一瞬间,山洞里又响起了一道跌落声! 李玉宸全身寒毛乍起。“不是吧,这个头也能进来?” 第十四章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偌大个地带,除了自己以外便是只剩那只可恶的‘猴子’了。李玉宸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猴子’挤破了洞口进入了山洞中。 李玉宸很是想回头一探究竟,弄清楚情况,要不然,死都死不瞑目。平日里的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转头动作,此刻对于李玉宸来说却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好似被榨干了一般,再也生不出一丝的气力了。 李玉宸就这么无助的俯身躺着,静候着怪物的享用。 “叽叽~”声音有些尖锐,却并不刺耳,反而,似乎还有些婉转动听,与小猴子的叫声有些相仿。 迷迷糊糊中,李玉宸听到了这道叫声,心底也是不由得犯疑。这是那只大怪物所发出的声音?李玉宸犹自不信。 李玉宸的是侧脸紧贴着地面,仅能够看到眼睛一侧的事物。 下一刻,李玉宸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因为在他眼前所显现的就是一只小猴子。 这是一只长着一身雪白毛发的猴子,两只猴眼溜溜打转,很是狡黠,猴子的个头很小,李玉宸目测了一下,即便它站立起来,也最多跟自己的膝盖持平。小巧玲珑的身体让它愈发显得可爱,小白猴蹑手蹑脚的走到李玉宸一米开外的位置就不再走动了,而是选择了端坐在地上,长长的手臂伸过脑后,不时的挠动,一副疑惑的样子。 但见只是一只普通的猴子,李玉宸悬着的心也终于落放了下来。 尽管眼前的这只小白猴很可爱,但李玉宸却并不是很感冒。丫的,刚刚还被一只猴子精追的死去活来的,对于猴子,李玉宸心底里就排斥。没准,它们俩还是亲戚呢! 小白猴端坐在一旁,唧唧呜呜的一通乱叫,你说你叫就算了吧,偏偏还比手画脚的,这让李玉宸很是不爽,因为他有一种被猴耍了的感觉。 虽想把它赶走,却怎奈生不出半点气力。 小白猴瞎忙活了老半天,却不见对方理睬,小白猴登时有些垂头丧气的,它觉得自己很失败。难道我的表达能力就真的这么不堪? 小白猴突然将身子挪前了一步,上身探出,往李玉宸的方向嗅了嗅。 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却让李玉宸为之一惊!额头上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妈呀!果然是那只猴子精啊,我就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突然出现一只这么可爱的猴子嘛! 李玉宸缓缓的把双眼给闭上了,他不想让自己临死前冒出什么怂样来。不就是死嘛,不过碗口大的疤,十八年后,额不对,十五年后小爷我又是一条好汉。 蓦地,李玉宸感觉到有只小手突然搭在了他的额头上。虽然不曾睁眼,但李玉宸知道,那是那只猴妖的妖手。身体的本能反应让李玉宸不禁猛的颤了一下,但双眼却始终不曾睁开。 但奇怪的是,李玉宸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反而有种软绵绵的感觉,还真别说,是挺舒服的。 很快,李玉宸就发现那只小手离开了自己的额头,还听见小白猴又一阵唧唧呜呜的乱叫,李玉宸没有马上睁眼,他怀疑这是猴子再耍他,他绝不能上这个当。人,不能被畜牲给戏弄了,这是可耻的! 但奇怪的是接下来对方好像就没有了动作,良久,李玉宸疑惑的睁开了双眼,眼睛眨巴眨巴吧。没猴?就这么走了?这…… 虽然小白猴没有伤害他,但李玉宸却依然介怀,因为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死猴子给耍了。靠~,李玉宸连撞墙自杀的心都有,又被畜牲给嘲弄了! 危险解除,无尽的疲惫蓦地涌上心头,李玉宸只觉得眼皮沉重的厉害,竟是再也抬不起来了,就此昏睡了过去。 ******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李玉宸终于苏醒了过来。也许是因为睡的时间太长了,李玉宸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始终有些沉重,提不起太多的精神来。眼皮缓缓掀起,透过眼缝李玉宸看到了亲切的光明、土黄色的岩石,以及一团……白色的东西。 “唰!”李玉宸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将身子靠在山洞的一侧,全神戒备! 天啊~,又是那只死猴子,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就回来了?畜牲就是畜牲,完全不讲信用!李玉宸凝神戒备的同时突然悟出了这么一个道理。 但很快,李玉宸就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小白猴似乎并有要攻击他的意思,反而一个劲的卖萌,唧唧呜呜的不知道在乱叫什么。 李玉宸顺着它的手指看去,发现不远处正摆放着两堆野果,一堆新鲜的,而另一堆却是泛黄陈旧的,显然不是同一天采摘的。 “干嘛?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野果有毒啊,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李玉宸惊讶的发现小白猴竟然要他吃东西,但有了先前的遭遇,李玉宸是断然不会再轻易上当。 小白猴“呜呜”了两声,似乎情绪有些低落。谁说畜牲就没有自尊心了,那分明就是歧视! 小白猴很是聪明,竟然大致猜到了李玉宸的所想。然后他爬到一边,从新鲜的那堆果子里随便抓了一个出来,放到嘴上,咬了一口,眨巴眨巴的就吞了下去。事后还唧唧呜呜,比手画脚的叫了一通,仿佛在告诉李玉宸这果子没有毒。 野果没有毒,这一点李玉宸岂会不知,只是觉得这小白猴委实过于奇怪,先前还凶神恶煞的追着自己不放,这转眼间就成了这副模样。这前后的变化,不论在态度上还是在体型上都大的离谱。说不过去啊! 李玉宸本想拒绝来着的,但下一刻他肚子的叫声就出卖了他,他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于是李玉宸就小心翼翼的摸到野果旁,再次打量了小白猴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抓起一把果子,得手之后迅速闪跳到一边。从开始拿野果到得手后退,李玉宸前后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不管是有壳的还是没有壳的统统一股脑的塞进嘴里,也不多咬上几下,一个劲的就是往肚子了吞。丈母娘的,饿死小爷我了~ 小白猴则在一旁蹦上蹦下的,好像还挺高兴的。 尽数吞下去之后,李玉宸这才舔了舔嘴角。嗯,发现这死猴子摘来的野果还挺好吃的。 没办法,谁叫自己是个吃货呢,再说了就这么几个果子根本就满足不了李玉宸这匹饥饿已久的野狼,于是李玉宸又将眼睛瞄向了野果堆里。 这一次,李玉宸不再那么猥琐了,而是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过去,就野果旁将自己给盘坐了下来,不慌不紧的享用着眼前的美味。虽然不甚明白这猴妖怎么转变这么大,但李玉宸却犹自觉得小白猴对己确实没有什么敌意,反而还挺友好的。果然,人与动物是可以友好相处的。李玉宸不禁感慨道。 小白猴但见李玉宸对它全无了戒心,更是开心的蹦跶了起来,唧唧呜呜的连绵不绝,怎么听都有点像是在唱歌。只是这个歌声实在是慎人的可以。 李玉宸正专心的吃着手中的野果,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一旁的的小白猴,小白猴也是有样学样,也将自己盘坐在地上。当然,这个动作由它来做的话就滑稽多了,李玉宸“噗呲”一声,险些将嘴里的果肉给喷了出来。 但下一刻,李玉宸就再也笑不出来,因为他看见小白猴吃的却是另一堆陈旧的果子,最为中间的几个甚至因为挤压的缘故已经出现了腐肉。 李玉宸没来由的就觉得一阵愧疚,放下了手中还犹自抓着的四五个果子,从自己的这堆里划出了一半,然后挪到了小白猴的身前。 小白猴有些不明白李玉宸的举动,手舞足蹈的又是一阵唧唧呜呜的鬼叫。 但这一次李玉宸却突然觉得这叫声还是蛮可爱的。李玉宸故意板起了脸,也不管小白猴听不听得懂,说道:“你摘那么多不是浪费吗,我又吃不了那么多!真是的~,拿去。”对于浪费这个行为李玉宸那是发自内心的鄙视。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出乎李玉宸意料的是,小白猴竟然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噗”的一下就把嘴里还没有吃完的果子给吐了出来,伸手从李玉宸所给的那堆里抓了个新鲜的果子。 李玉宸看着直摇头。到嘴里的都还吐出来,真是浪费啊! 李玉宸嘴里吃着野果,看了一眼旁边的那堆干枯的果子,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喂,我是不是昏睡了好几天啊?”李玉宸犹自记得刚进来的时候这里是没有什么果子的,而这些应该都是小白猴所采摘的。 听到李玉宸说话,小白猴停了停嘴,小嘴巴被野果撑得鼓起,小白猴抓了抓头,表示听不懂。 李玉宸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转眼间,一大堆野果就让这两匹饿狼给消灭光了。一人一猴,肚子都撑得不行,李玉宸仰躺在地上,而小白猴则挪了挪位置,将自己的头枕在了李玉宸的大腿上,不时还蹭两下,一脸的亲昵。 而李玉宸只当做没看见,悠然的闭起了双眼,要作休息。 过了好一会,李玉宸突然睁眼,动了动腿,说道:“喂,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小白猴一个激灵,唰的就从李玉宸的腿上弹跳了开,一脸戒备的盯着李玉宸。 第十五章 山林遇险 这是一个宏伟的世界,山脉如龙,延绵数万里,没有尽头。 晨间,金色的阳光铺洒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山谷愈发显得美丽与祥和。清风徐来,夹带着幽然的花香,沁人心脾。 在一座山洞的洞口,有道身形犹自在风中摇曳,竟是有着几分妙曼的身姿。 李玉宸铁青着脸,一副逮谁骂谁的冷厉的模样。而在李玉宸的肩头赫然站立着一只小巧迷人的白色灵猴,只是此刻小白猴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在它的小嘴上犹自捂着一只毛茸茸的手掌。 “唧唧……”小白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咧开嘴的就是一阵欢笑。 “笑什么笑?还不是你这个死猴子做的好事,再笑就把你给做了拿来补脑!”听到小白猴突然发笑,李玉宸登时没好气的说道。“本来这衣服就烂的差不多了,而昨天又那么一扑……”李玉宸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犹自用树叶包裹着的下身,气就不打一处来。 凉风徐来,树叶不自主的飘荡了起来,李玉宸顿时觉得下体一凉,情不自禁的就打了个寒颤。这一下小白猴又笑的更加的欢乐了,捶胸顿足的,因为动作过大好几次险些从李玉宸的肩头跌落了下来。 李玉宸生气的不行,伸手就往肩头抓去,而小白猴似乎早已料到李玉宸会恼羞成怒,不待李玉宸触摸到它,一个翻身就跳到了远处,之后更是蹦到了一根树杈上,在那手舞足蹈的笑个开心。 李玉宸嘀咕了两句,便不再去理会那闹心的猴子了。打量着眼前这个奇幻而又陌生的世界,李玉宸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害怕,他在担心一件事情。 小白猴很是聪明,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李玉宸情绪的变化,当即不再胡闹,一个灵捷的翻身,却是下了树去。 紧接着,李玉宸只觉得肩头微微一沉,当即不由得皱了皱眉,但很快就舒展了开来。 一人一猴都没有出声,就这般静静的伫立在清风中。 良久,李玉宸开了口,说道:“你知道武当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始终不曾回头,双眸眺望着远方,神色复杂。 小白猴呜呜了两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叫完之后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了李玉宸的头发里,不停的拨弄,似乎在找些什么。 李玉宸苦笑着摇了摇头,猴子再聪明终究也只是猴子而已,又怎么可能懂得人的心思。 突然,李玉宸转过头来,说道:“你说我还能回得去吗?” 小白猴挠了挠脑袋,一双大眼睛径直打转,却出奇的没有做声。 对此,李玉宸也不为然,却从此陷入了缄默中。其实从一开始他的心里就已然有了答案! ****** 这是一个植被茂密繁多的山林,作为相匹对的,此地也应该有着不少的生灵才对,然而即便是方圆数百里也未曾见到有任何的能动的物体,除了那多如繁星的树木之外。 这让李玉宸感到很是诧异。蓦地,李玉宸转了转头,有些难以置信的打量了一眼站在肩头处的小白猴,似乎明白了这一切。这附近一带都是它的地盘,它就是这里唯一的王者。 小白猴似乎感受到了李玉宸那异样的眼神,顿时就将那瘦弱的身子板挺了挺,尽可能展现出自己伟岸的一面。 李玉宸捏了捏拳头,让自己忍住不发飙。原本李玉宸是不打算带上这只拖油瓶的,毕竟****有别嘛。却怎奈人家死缠烂打就是要跟着,李玉宸想打它吧,但转念就想到自己打不过人家,想甩掉人家吧,又记得自己也跑不过人家。没办法,那就带上吧。哎,其中的苦闷真是一言难尽啊,总之就是虎落平阳被猴欺。 不过,没过一两日,李玉宸就开始佩服自己了,因为他一开始的英明抉择,一路之上再也不用为吃喝犯愁了,只因为身边多了个猴子保姆。有道是,每一个温饱的少年的背后,都有一只善于找食物的猴子。 自离开山洞那日至今,已然过去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一人一猴都走在这密林丛生大山里,至于这个方向会通到哪去,李玉宸自己也是无从得知。没办法,此处,三面环山,较为平坦的就这么一个方向,除非你选择翻爬过那高近千仞的山脉。 显然,唯有在较为平坦的地方才有可能出现人烟,而这也正是李玉宸选择这个方向的真正原因。 可这山脉的荒野显然超出了李玉宸的料想,三日的行程少说也有个**百里,但这四周的环境却犹自跟三日前所处的大山深处的环境差不多。显然,要想走出这个大山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如此这般又过了三日,一路之上李玉宸开始抱怨起小白猴了,这家伙的淫威之重显然超出了李玉宸的料想范围,六日的行走下来,数千里的路程,竟然连只小麻雀都没有。这无疑是让李玉宸愤恨的最终原因,因为他已经近半个月没有开荤了,这几日更是餐餐野果,舌头都快淡出鸟来了。 但今日李玉宸却出奇的没有欺负小白猴,因为他发现小白猴不知从何时起就烦躁了起来,更让李玉宸无语的是,这家伙竟然连野果都不出去找了,而是时时刻刻黏在李玉宸的身上。 对于小白猴这一乖戾的反应,李玉宸是无可奈何,没办法,打不过人家! 于是乎,为了自身的温饱问题,冷大公子只得亲自出马,找……野果。 透过茂密的丛林,在很远的地方李玉宸就发现了一棵结满野果的大树,树非常大,大的有些离谱,要不然李玉宸也不可能这么容易的就看见。 “哎呀~”李玉宸疼得直抽冷气。“你个死猴子,你想抓死我啊,你说你不去摘果子回来也就算了,啊,现在小爷我亲自出马你却给我添乱,我跟你说啊,你要再这么着,一会摘了果子一个都不给你吃~哇哦,疼死我了,还不放手?” 对于李玉宸的威胁,小白猴却熟视无睹,两只小手死死的拽着李玉宸的头发,脾气也变得愈发的暴躁不堪了。 对于小白猴的不乖表现,李玉宸表示很生气,他打算先教训一下这只小家伙。然而还未待李玉宸有所动作,就突然听得密林里传出一记声响,“咝咝”的,仿若响尾蛇摆尾的声音。 李玉宸下意识的半蹲了下来,蓦地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同时体内的九阳真气也是暗暗的调动。很快,李玉宸就进入到了战斗的最佳状态。 小白猴突然不叫了,它安静了下来,直直的站在李玉宸的肩头,瞳孔开始慢慢的竖起,如临大敌。李玉宸离得最近,旋即就察觉到了小白猴这一可怖的转变。 一时间,偌大的山林变得死寂异常,肃杀的空气将人给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一场气场上决斗。 由于看不见敌人的所在,李玉宸也是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就地蛰伏等候时机才是最佳的作战方案。 双方就这般在缄默中僵持了将近一刻钟之久,这是一个漫长难熬的过程,同时也是瓦解对方战意的过程,当然,也可能是被瓦解的过程。 然而,李玉宸的坚毅似乎出乎了敌人的意料,随着一记移动的声响,敌人率先打破了这一静止的搏斗。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仅凭声音的振动频率李玉宸就察觉到了敌人的速度很是迅捷,快的有些恐怖。随着声音的不断靠近,死亡的气息也是在不断的逼近。 这一刻,李玉宸知道敌人之强大远不是自己所能够抵抗的。 但是,不管敌人有多么的变/态,坐以待毙这显然不是李玉宸的风格,多少次的绝处逢生让李玉宸的道心也跟着成长了起来。 然而,还未待李玉宸有任何的动作,肩头的小白猴却是率先动了起来。李玉宸甚至都没能看清小白猴是怎么跑到自己的前面去的,只是觉得肩头轻了许多。 “哗啦~”一棵需要五六个壮汉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树突然轰到在地,树干砸在了离李玉宸不到三米的地方,安静的山林上空犹自回荡着“嘭”的一声巨响,大树砸在地上,激起了万千尘埃。 昏黄中,李玉宸微眯着双眼,尽可能的让自己看的清楚一些,同时悄然的将身子躬成了弧形,谨防敌人的偷袭。 然而,从始至终都不见有敌来袭,李玉宸兀自感到不解。 灰尘消散,浮现出了两道庞大的身影,李玉宸的瞳孔为之一缩。 第十六章 惊天之战 在李玉宸的眼眸中,那是一条蛇的身影,一条有着井口般粗的巨蛇。巨蛇将自己十多米长的身体盘成了好几个圈,就地堆出了一座小山。宽扁的蛇首直直的挺起,碧绿幽冷的蛇眼只是随意的打量了李玉宸一眼,便不再看他,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个身影中。观望的同时,一条一米多长的蛇信子从血口中慢慢吐出,而“咝咝”的声响却是从它的尾部传来的。 这是一条巨大的响尾蛇! 而对于另外一个庞然大物,李玉宸却是尤为的熟悉,那是小白猴的战身。变身后的小白猴全然没了之前的灵动可爱,一米来长的獠牙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坚硬而又锋利,一口下去,似乎足以洞穿一切坚韧的物体。一双猩红的如血的眸子,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前方。 这是绝世凶兽之间的搏斗,至于李玉宸却是完全没有插手的资格,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 响尾蛇并没有急于出手,而是选择了对峙,对于眼前的这只凶猴,它似乎也是颇为的忌惮。 然而作为天生急躁的猴子,小白却是没有冷静这么一说,蓦地暴吼了一声,轰然间它率先发动了攻击。 小白身形庞大如山,却迅捷如风,李玉宸完全看不清小白是如何出的手,只觉得突然眼前一晃,下一刻耳边便炸响了一记轰鸣。 “砰~”小白沉重如山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响尾蛇的身上,一记若有如无的能量涟漪也就此显现,以两者为中心,向着四周波卷而去。 李玉宸犹自看得出神,突然觉得一阵徐风吹来,莫名的感觉让李玉宸意识到了全所未有的恐惧,当即不由分说的向着旁边的一棵大树闪去,让自己的身体不被暴露在空气之中。 “哗啦~”大树猛地颤了一下,紧接着便轰然倒地,在大树完全压倒的前一刻,李玉宸堪堪从大树的背后闪避了出来。惊异未定,这才发现四周早已被夷为了平地。 冷汗从额头涔涔而出,而背后更是早已湿透。这一刻,李玉宸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脆弱,渺小。 而此刻,两只庞然大物斗的正酣,仅就表面上而论,小白似乎占据了上风。猴子,作为战斗的化身,它们向来都是主攻手,哪怕对手要强过自己。 确实,小白的攻势极其的凶猛,双拳轮动,幻出拳影无数,宛若暴雨梨花一般狠狠的轰向巨蛇。 相较小白而言,响尾蛇似乎就要被动一些了,从开战以来,极少主动攻击,更多的却是在抵御凶猴的侵袭。然而这似乎并不足以为怪,了解蛇的人都知道,其实这是它们的天性使然。 作为阴毒的代言词,蛇,绝对不是一个软弱的种群。相比杂乱无章的攻击,它们更加青睐蛰伏、等待,它们总是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然后对猎物发动致命的一击。 透过横竖在地上的树枝,李玉宸很是轻松的就看清了蛇身上的一个巨大的凹陷,在凹陷的深处有着与人类相似的指印,然后所不同的是这几个指印要较人类的粗大好几倍,显然,那是小白赠予巨蛇的一份礼物,尽管对方不是很乐意接受。 看到这一幕,李玉宸那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稍舒展了一些。 小白虽然占尽了上风,却也难以一时半会就拿下对方。巨蛇的狡猾不是小白所能够匹敌的,在第一次的交锋中,巨蛇显然低估了小白的战力,以看似的强壮的身躯去与小白的铁拳相抗,这才吃了大亏。 然而经过在第一次的试探后,巨蛇便不再与小白拳肉相搏了,而是选择了闪避。说到闪避,蛇无疑是最为拿手的。它们的身子柔软无骨,灵动性极大,可以做出任意角度的闪避,动作既迅捷又诡异,让人琢磨不定。 小白攻势虽猛,却极少能击中巨蛇,即便偶然有那么一两下顺利击中了响尾蛇,其力道也被那软滑的蛇鳞给卸去了大半,而就仅剩的那些根本就不足以对巨蛇造成着一丝的撼动。小白渐渐地陷入了困境。 憋屈的感觉让小白的心绪很是暴躁,它的双眸的颜色开始慢慢的变化,那瞳孔最深处原本残留的一抹黑色也被血色所取代了,整个眼睛血淋淋的,而作为这一变化的结果,小白的攻势变得凶猛异常,却也因此愈发显得杂乱无章了。 即便身在远处,李玉宸也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小白这一陡然的转变。望着那两只貌似熟悉的血眼,李玉宸的心底却是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寒意,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陌生,有些可怖。 原本空灵静寂的山林,此刻却是热闹非凡。小白近乎癫狂的吼叫夹带着大树被碾碎的声响,犹自在山林的上空回荡。 透过小白那纯野性的吼叫,以及那越来越乱的攻势,李玉宸很快就认识到了情况的不妙。小白似乎失去了理智! 李玉宸在远处看得焦急,很是想上前帮忙,但下一刻理智就将其逼了回来。以他现在的实力上前,与送死那是一般无异,而更为讽刺的是,他也许会死在自己战友的手里。天晓得人家还认不认得你。 响尾蛇虽然躲得狼狈,却未曾再受过攻击。眼见敌人陷入了癫狂的状态,那尾部“咝咝”的声响仿佛是在庆贺一般。 有意无意的,巨蛇游到了一棵有着近乎八米直径的大树背后,庞大的树干一下子就将巨蛇的身子悉数掩藏了起来。而这时小白恰恰欺到,不由分说,当即就是一拳。“嘭~”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撞击声,无数的碎木屑被激震了起来,而小白的铁拳深深的嵌入到了坚硬的树干中。 树干很厚,要想一拳将其洞穿,显然不大可能,而癫狂状态下的小白却是没能意识到这一点。估计它是想一拳轰到大树,好揪出躲藏在后面的巨蛇。 拳头打的很深,几乎将整条胳膊都没了进去,似乎被卡主了些许。 “小白注意上面!”李玉宸在一旁看得真切,情知小白中了响尾蛇的奸计。 然而这个状态下的小白显然是听不到李玉宸的警告的。即便能听到李玉宸的提醒也是徒劳,因为巨蛇的动作显然要比李玉宸的声音快得多。 “咻~”毫无征兆,在小白的左上方猛地出现一张血盆大口,四根足有一米来长的毒牙犹自闪动着阴冷的光芒,那是响尾蛇的致命毒液,毒液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的晶莹剔透,很是亮洁。 然而就这个看似美妙的晶液,却有着致命的毒性。响尾蛇仅凭着这个压箱的秘技,就挫败了许多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而这一次它也会向往常那般完美收场。 求生的本能似乎让小白察觉到了危险,快速的将脖子扭到了一边。然而因为手臂的牵制,动作的幅度很是有限,伴随着一声清晰的切入声,小白的脖子上多出了四根银白色的冰冷的钉子。那是响尾蛇的四根毒牙。 毒牙咬得很深,几乎完全没入到了小白的肉里,“滋滋”的声响,那是毒液射入的声音。 蓦地,情况危急的无以复加。李玉宸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箭步就冲了上去。虽然这死猴子很是讨厌,平时总是捉弄于他,还经常跟他抢食物,但在其心里这死猴子已经成为了不可代替的一部分。 第十七章 中毒 响尾蛇的毒液显然有着绝大的杀伤力,随着毒液的不断注入,小白猴那原本紧绷着的肌肉也开始慢慢松垮了下来,整个猴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显然,响尾蛇的毒液有着分解肌肉组织的奇效。 小白猴命悬一线,李玉宸的心脏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抽搐,再也无暇他想了。这一刻,李玉宸体内的九阳真气倾巢而出,脚下的梯云纵更是踩到了极致,接连几个闪烁便欺到了巨蟒的身前。 对于眼前这个人类的到来,巨蟒却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曾正眼看过。不然就以李玉宸现今的速度在其眼里简直就与蹒跚而行相差不了多少,倘若它想灭杀这个小东西的话,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然而它并没有这么做,或许在它的眼里,李玉宸与蚂蚁无异。一只弱小的蚂蚁又焉能摧毁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砰~”伴随着一记碰撞声,李玉宸的身子狠狠的撞在了巨蟒的身上。声音不甚响亮,甚至有些微弱,显然李玉宸的这一记看似凶狠的撞击放在巨蟒的身上就有些式微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响尾蛇那庞大的身躯竟然剧烈的抽搐了一下。但见响尾蛇那幽冷的碧眼“唰”的转动了一下,很是冰冷的扫了一眼被自己弹开到了三丈外的人类,眼神中除了愤恨之外竟然还有着一丝的难以置信。这个弱小的人类竟然能打中它的七寸? 不错,七寸。李玉宸所撞击的力道虽然很是微弱,但巧妙的是,他所撞击的位置恰巧就是蛇的命门所在,七寸。常言道,打蛇打七寸,显然七寸就是巨蟒最为脆弱的地方。 李玉宸的举动无疑是彻底的激怒了响尾蛇,响尾蛇恼怒了,它的尾巴从远处被卷了过来。它决定先将眼前的这只蚂蚁碾成肉泥。 除了那四根藏有剧毒的毒牙之外,尾巴是响尾蛇的又一大杀器。与其他蛇类所不同的是,响尾蛇的尾部能够发出类似于吐信的声响,响尾蛇通常会将头尾分得很开,通过尾部发生来迷惑敌人,好做到声东击西的偷袭神效。所以,人们通常也管响尾蛇的尾部叫做伪部,唯有掩饰之效的意思。 然而有时候,一个错误的认识往往就是致命的所在。由于响尾蛇的尾部的迷惑本领过于盛名,人们由此忽略掉了其本身的威胁也是极为恐怖的。 蛇尾如鞭,从十多米外的地方横扫了过来。蛇尾破空的声音清晰异常,几乎快掩盖掉了其原本所发出的声响。 而此刻,李玉宸正仰躺在了十米开外的地方,很是勉强的想再次挣扎起来,然而之前的那一记撞击已经抽干了他全身的气力,此外,由于巨蟒的反弹,他身上的肋骨也因此断了好几根。 闻着那愈发靠近的死亡,李玉宸突然扯了扯嘴角,竟是笑了出来,只是任凭谁能看出这份笑容背后的无奈与不甘。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他年仅十五,正值欢乐的年纪,然而从出生到前不久他都在“废物”这两个字眼里打转,现今好不容易练就成了一身绝好的武功,却要就此身死野外,甚至都来不及告慰一下教养了他十五年的太师傅。不甘! 虽然很是不甘,但他却未曾后悔,即便你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依然还会那般做,这是性子使然。早在意动的那一刻,其实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样一个结局。敌人的实力已然不是他所能够撼动的了。 缓缓的,李玉宸闭上了双眼,他不想让自己在临死一刻出现懦弱的表现。 “吼~”李玉宸刚一把眼睛闭上,耳际就炸响了一记暴吼,声音很熟悉,那是小白猴的吼声。 听到这一突如其来的吼声,李玉宸又下意识的睁开了双阳。双眸睁开,映在眼前的却是一片黑暗,冷冽的寒风自黑暗中扑来,将李玉宸的眼睛吹得生疼。透过那几乎微不可察的接缝,李玉宸的心中已然有了认知,这是响尾蛇的尾部。黑冷的鳞片几乎覆盖了尾部的每一寸肌肤,这使得原本柔软无骨的尾巴变成了一件无坚不摧的兵刃。 响尾蛇的尾巴离得是那么的近,以至于李玉宸甚至都可以清晰感受到鳞片上所散发的寒意,那是一种会让人感到绝望的森寒。显然,只要一旦被其扫中,李玉宸这一百来斤则定然会化为一滩血水。 “砰~~”伴随着一记震撼山林的声响,李玉宸原本所处的位置登时变得尘灰漫天,一时间也是难以看清其中的情形。 “轰轰~~”接连多次的巨响让原本还很是空静的山林顿时就吵杂了起来。从山林的上空俯瞰下去,一条黑色的长鞭正肆意的鞭甩着,时而鞭在西边,时而又砸向北边,毫无章法可言。而长鞭所到之处,不时有大树轰倒,“哗哗”的声音络绎不绝。 尘雾间,李玉宸眨巴眨巴眼睛,没死?奇怪,怎么没打中我?李玉宸正兀自不解,侧过头去,但见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面上有一巨大鞭痕,在凹陷的里面有着些许被碾碎的石块。李玉宸擦了擦汗,心下大震,那是响尾蛇用尾巴所鞭砸出的凹痕。这就不由得李玉宸不疑惑了,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就打偏了呢? 但很快李玉宸知晓缘由了。尘雾渐消,旋即李玉宸就被眼前所见的景象给震住了。不知何时巨蟒咬在小白猴脖子上的毒牙已经被抽拔了出来,此时,小白猴的两只大手正兀自抓在巨蟒的嘴上,上下两边各一只大手。巨蟒的嘴巴被撑得极大,好像随时都会被撕成两半的样子。 蛇首被凶猴给擒住了,撕裂的疼痛让巨蟒近乎失去了理智,尾巴也是就此失去了准头,而这也正是李玉宸得以逃过一劫的关键之所在。 表面上虽然是小白猴站回了上风,但李玉宸却是犹自雀跃不起来,因为他蓦地发现小白猴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似乎很吃力的样子。李玉宸知道,这是小白猴中了蛇毒的缘故。情况也许在下一刻就会陡变,这由不得李玉宸不担心,他想做点什么,哪怕是再来一次之前那般的撞击,但是他的身体却愈发的不听使唤了。现在,一切都要看小白猴能否支撑到最后了。 然而,蛇毒的毒性显然要比意料中的还要厉害,小白的回光返照似乎到了时限,抓在蛇嘴上的两只手也开始慢慢的合拢了。战局在转变。 嘴上疼痛的减少让巨蟒稍稍恢复了理智,它似乎感受到了对手的这一反应,它决定做出了断。森冷的尾巴再度被卷了回来,只不过这次的攻击目标不是李玉宸,而是小白猴。 “咻~”巨蟒的尾巴好似闪电一般于瞬息间就缠上了小白猴的脖子,小白猴的脖子登时就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巨蟒意图勒死小白猴。 巨蟒的缠绕让小白猴有种窒息的感觉,它的双手又不由得松懈了些许,巨蟒的嘴巴正在慢慢地合拢,反而成了攻咬小白猴双手的趋势。 李玉宸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他们终究还是败了。 然而巨蟒并没有就此轻松的拿下对方,小白猴所坚持的时间之久很是出乎它原有的预判。不过这也没关系,胜利,那是迟早的事情。 “咔”巨蟒的嘴巴终究还是成功的咬合了,而在其咬合的同时,锋利的毒牙再次洞穿了小白猴的手掌,掌骨被刺穿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小白猴的双手遭缚,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反抗能力。大局已定,巨蟒将尾巴上的力道稍稍卸去了些,海量的毒液便足以瓦解敌方,再者它也近乎筋疲力尽了。 然而下一刻,巨蟒就凄厉的叫了起来,叫声慌乱、恐惧。李玉宸原本已经彻底冷却的心脏也是为之猛的一颤,双眼睁开,愣愣的盯着前方,一脸的不可置信。小白猴翻盘了?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李玉宸都甚至开始怀疑小白猴之前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了,但见小白猴的手掌死死的拉着钉在其中的牙骨,也由此将巨蟒的脖子成功的拉到了自己的跟前。这分明就是一条上好的计策。 蓦地,小白猴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粘粘的唾液沾染满了那两根宛若绝世宝剑般锋利的獠牙,让见者生寒,伴随着一记清脆的咬合声,巨蟒的身躯开始剧烈的抽搐。它的七寸遭到了小白猴的啃咬。 七寸无疑是巨蟒最为脆弱的地方,即便其体表也覆盖有一层坚硬的鳞片,但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城墙显然不可能抵挡绝世凶猴的獠牙。 绿色的血液从伤口处不断的涌出,这些绿色的蛇血既粘稠又腥臭,李玉宸虽身在远处,却也忍不住想要作呕。 巨蟒慌乱了,嘴吧在歇斯底里的吼叫的同时不住的摇甩,想将自己的身躯甩到一边,然而握在其两根毒牙上的大手就如同钳子一般,将它的蛇首死死的固定了下来。 尾巴是它现在唯一能利用的武器了,巨蟒发了疯似的抽动着自己的尾巴,“啪啪~”,每一下都抽甩在小白猴的身上,声音既清脆又响亮。 李玉宸在远处听着这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鞭挞声,冷汗没来由的直冒。如此恐怖的力道,哪怕只是轻轻的擦过,他也定然会被砸成肉泥。这使得李玉宸又担忧了起来,他不知道小白猴到底能不能扛过这最后的攻势。挺住则胜利,否则就葬身蛇腹。 第十八章 出山 小白猴的皮肉坚硬的有些变/态,尽管遭到巨蟒的轮番轰击却也只是留下了些许鞭痕,皮肉却未曾有过破绽,对李玉宸而言,这无疑是最为绝好的消息了。眼下只要再坚持个一时半会,巨蟒定然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蛇血倾盆而下,很快就在地上汇集成了一条绿色的血河。血河所经之地,附近的植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的枯死、腐烂,显然蛇血中藏有剧毒。 果然,小白猴的脸上也出现了许多溃烂的地方,颇为严重的地方更是可以清楚的看到藏在深处的脸骨了,森白、可怖。 这是一场生命力强弱的角逐,更为强些的兴许能够存活下来,而更大的可能却是同归于尽。 待到地上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小湖泊时,巨蟒终于停止了抽搐,原本紧绷着的蛇身也在顷刻间瘫软了下来。巨蟒阵亡! 瞧见这一情况,李玉宸并没有就此欢笑出来,因为紧接着小白猴就轰然倒地了,两者倒下的时间是那么的接壤,几乎没有前后之分。倒地之后,小白猴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的变小,很快就恢复到了最初的形态,小巧玲珑。 这时李玉宸才堪堪恢复了一些气力,也来不及多做休息,而是咬着牙拼命的就往小白猴的方向跑去,因为他发现小白猴正好倒在了绿色的血潭之中,那可是有着绝强腐蚀效果的毒血。 血潭很大,而小白猴却正好被浸没在中间的位置,虽知绿血有毒,但李玉宸却直接踩将了进去,没有丝毫的犹豫。来到小白猴的身前,不由分说的就将其从血潭中抱抓起来,然后开始撤离血潭。 李玉宸单手抱着小白猴,弯下身子,另一只手在地上捣腾,将较为硬些的石子、树枝纷纷挪开,然后这才轻轻的将小白猴放倒在地。李玉宸将自己跪坐在小白猴的身旁,仔细的打量着小白猴的伤势。 小白猴伤得很重,两只手掌被洞穿出了两个巨大的窟窿,在伤口的四周蔓延着紫黑色的腐肉,这是被巨蟒毒牙洞穿后的结果,最为触目惊心的还是那张溃烂的不成样子的脸庞,森白的脸骨随处可见,万幸的是它的眼睛和脑袋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创伤,可即便如此小白猴也是凶多吉少。 李玉宸赶忙将自己身上仅剩的布条撕扯了一些下来,拿在手中,轻轻地擦拭着小白猴伤口附近所残留的毒液,这一过程很是重要,唯有将这些残留的毒液统统擦拭干净才不至于造成二次伤害。 李玉宸的手不自主的颤抖着,他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然而从始至终小白猴都未曾有过一丝反应,它的双眼始终都是紧闭着的。倘若不是因为它的胸口还算有些跳动,李玉宸几乎都快以为它已经死去了,而事实上小白猴的情况与死尸也是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一个短暂的时间问题。 触摸着小白猴渐渐冷去的身体,李玉宸的眼眶也是没来由的潮湿了起来。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短短十来天的相处,但李玉宸却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早在之前他与小白猴就有过认识,而小白猴对其的态度也是出奇的粘腻,一直以来这都让李玉宸很是不解。 李玉宸小心翼翼的将小白猴的身子翻转了过来,惊讶的发现他后背的毛发都不见了,只裸露着一张布满了鞭痕以及腐肉的后背,那是在倒在血潭中被毒液腐蚀的结果。 看到此处李玉宸不禁后悔不已,要是将渊谷里的水带些出来的就好了。虽不明白为何那里的水能治愈伤口,但有过亲身经历的李玉宸却很是清楚那水的神效,起初他身体上的伤比现今的小白猴的伤还要严重,却也还是尽数的愈合了。突然一个激灵,不着边际的看了看自己的那完好无损的双脚,似乎想到了什么。 李玉宸的双眼突然闪烁出了激动的色彩,“血,我的血兴许也能愈合伤口!”说着就从一旁抓过一块锋利的石片,不由分说的就往自己的手腕割去。 石片很锋利,手腕一下子就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殷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涌现,原本腥臭不堪的空气竟然一下子有了一丝清香,而那香气竟是来自那殷红的鲜血。 李玉宸移动着手腕,好让血液浇遍小白猴每一处伤口,很快,小白猴就变成了小血猴,李玉宸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将残留在手腕处的最后几点鲜血也悉数滴落到了小白猴的嘴里。 做完了这一切,李玉宸的双眼顿时就黑了起来,脑袋也愈发的沉重,轰然间昏倒在了一旁。 ****** 李玉宸轻轻的动了动手指,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脑袋有晕眩,一手支撑在地上好让自己坐将起来。李玉宸拍了拍脑袋,试着回想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却始终没有个大概。李玉宸放弃了冥想,将头侧过一旁看了看犹自在昏死中小白猴。 李玉宸将手伸了过去,感受了一下小白猴的伤势,惊讶的发现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有个别尤为严重的地方还是不容乐观,譬如手掌上的两个血窟。 确定好了小白猴的伤势之后,李玉宸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命应该是保住了,不过就痊愈而言,恐怕还得有些日子,就是不知道这期间小白猴能不能苏醒过来。 看着不远的果树李玉宸突然苦笑了起来。正是这棵该死的果树将他们牵引进了这个绝世凶地,要是眼下有把火的话,李玉宸没准还会给它来个盛大的篝火仪式。 愤恨归愤恨,该吃的终究还是要吃的。经过之前的那番激战,李玉宸此刻也是乏力的不行,急需进食以补充能量,天知晓下一刻会不会有别的怪物出现。 李玉宸先将小白猴安置了一番,这才拖着沉重的身子移向远处的那棵果树。 走到近处,感受着果树的伟岸,李玉宸不由得怔在原地。果树很大,很高,大的有些慎人,就其枝蔓的延伸之广便足足有一公里,仅用‘苍天大树’这个词来修饰的话似乎有些寒碜。 李玉宸张了张嘴,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伫立在这棵大树之下让他觉得自己好生渺小。李玉宸本以为练成了九阳神功等绝世武学之后便可笑傲群生,然而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让他彻底的放弃了这个荒谬滑稽的想法。 树很高,以李玉宸现下的状态显然是不可能爬得上去的,李玉宸就大树的四周绕走了一圈,找了个树枝垂的较低的位置,然后从地上捡了块较为锋利的石块,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伴随着一声低哼石块被掷飞了上去。 “喀嚓”李玉宸扔的很准,将一大根树枝给打落了下来,树枝上结有不少的果子,果子连同树杈一同跌落在了地上。 李玉宸就地休息了好一会,刚才的举动不经意间又牵扯到了胸侧的伤口,那里断裂了几根肋骨,是在之前的撞击中留下的。 感觉好一会之后李玉宸这才动身去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果子。李玉宸将一颗果子放在掌心,颇为好奇的打量着。果子通体为黄色,很是醒目,不然李玉宸也不可能身在远处就得以发现,果子还蛮大的,一只手难以将其握严实,果子出奇的重,放在掌心沉甸甸的,其重量与其大小显然有些不相称。 李玉宸将其放进嘴里,小小的咬了一口。“呸呸…”李玉宸赶忙将含在嘴里的果肉吐将出来,太他/妈的苦了,李玉宸差点连胃都给翻出来了,要不是事前就认得黄连这中药,李玉宸都甚至都会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黄连,当真是奇苦无比,很是难以吞咽。 李玉宸甚至都开始后悔了,要是早知道这果子这么难吃,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跑来摘的,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凶险地狱。真不知道那笨蛇傻守着干啥。 难吃归难吃,但总比没有的来吃强,没办法,生存才是首要的。 李玉宸走到一边,从地上扯起了一条藤蔓,然后按照自己以前所见的那些藤蔓容器默默的捣腾着,很快一个形如包袱的藤蔓网就诞生了,乍一看还好,这真要是仔细看了,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看。对此,李玉宸也是无所谓,能装东西就行。 采摘完了食物之后,李玉宸再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将自己盘坐了下来,将‘包袱’放在一旁,然后打开,很是艰难的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较小的果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其放进了嘴里,咬了一小小口,试着将其吞下去,还好的是李玉宸这次得以忍住了,就这般断断续续的来一口,过了许久李玉宸这才干掉手中的这颗小果子。 嗯,还真别说,虽然很是难吃,但吃下去之后起码气力恢复了不少。借着恢复的一些气力李玉宸将自己胸前的几根断骨给接了回去,虽说之前在武当见过不少接骨的手法,但毕竟是头一次实践,由于手法还很是生疏,多次都接错位了,没办法,错了那就移开重接,如此反复多次,为此李玉宸还险些又给痛昏了过去,不过还好的是最后还是给完好的接上了,等处理完自己的伤势后,全身几乎都被汗水给浇湿了。 李玉宸就地休息了好一会,待到伤痛渐消时李玉宸重新睁开双眸,游目四顾,打量了一下四处,除了他自己与小白之外便只有静躺在远处的蛇尸了,山林仿佛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是在这份宁静的背后,李玉宸却嗅出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直觉告诉李玉宸,最好就是尽快走出大山去。 第十九章 六变神猴 在广袤无垠的脉界里,东神域是一个充满着神秘色彩的梦幻大陆。 在东神域这片魔幻大陆上,有着几处奇妙的秘境,更有传言称这些秘境中有着诸多的仙果神药,凡人食之得以脱胎换骨成就无上脉体,修行之人得之则可以修为精进,延年益寿。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寿命无疑是最为重要的,而这正是许多人踏上修行之路的真正原因。脱离轮回的苦难,成就不死之身! 秘境中好处虽多,而作为相应的,凶险也是要较寻常地方更为常见些。有些个秘境由于尤为的凶险,凡进入其中者绝少有人能活着走出来,是以人们又称其为禁地。 而无回山便是这么一个禁地。无回山,顾名思义,有去无回的意思,仅凭着禁地的名字便获悉此禁地的凶险了。 然而,在脉界,向来不会缺少那么一群不惧凶险的脉者,倒不是说他们果真不怕死亡,只是有时候利益的诱/惑之大足以掩盖死亡的威胁而已。 无回山,结界边缘 一个人形生物从若有若无的结界中穿行了出来,眺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炊烟,人形生物发出了一声吼叫,吼声很是浑厚沉闷,听在耳里宛若闷雷。那个人形生物有个人的名字,他叫李玉宸。 打量着远处那扶摇直上的炊烟,李玉宸的眼眶没来由的就湿润了起来。太久了,他被困在大山中太久了,久的以至于李玉宸自己都难以记得到底有多久了。好像是一个月?又或者更长,半年?不记得了! 在大山的那些时日里,李玉宸每天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大山里,诡异幽冷的空气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格外的费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打那日遇到巨蟒之后便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巨型怪物了,不然以李玉宸现今的身手定然会埋骨于山野。行走在这死寂的大山里,李玉宸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气,仿佛这偌大山林里都是些将死之物一般,那种窒息感觉让人几近崩溃。 李玉宸又继而吼叫了几声,宣泄了一下快被幽冷同化了的情绪。终于,李玉宸感觉好受多了。压了压心中所残留的激荡,然后慢慢的解下挂在胸前的一个包袱,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然后打开。 “你这死猴子还挺能睡的啊,这么久了竟然都还不醒。”打量着缩卷在包袱中的小白猴,李玉宸的脸上终于涌现出了一丝亲和的笑容。 向往常那般,李玉宸翻了翻小白猴的身子以方便检查它的身体。小白猴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之前所受的伤早已痊愈,除了掌心有个凹陷能看出此处之前受过伤之外,其余各处早已恢复如初,只不过一直以来它都未曾醒来而已。 检查完之后,李玉宸又小心翼翼的将其包裹了起来,然后重新挂回到了自己的胸前。 李玉宸抬眼,盯着前方的炊烟犹豫了半晌,最后将目光停落在最为偏僻的那一缕,顿了顿,然后就消失在了原地。 李玉宸只是单纯的奔跑,并没有施展轻功梯云纵,但其速度之快即便是那些轻功好手见了也要汗颜。山林中的种种遭遇,让李玉宸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小白猴的险些丧命更是深深的刺醒了李玉宸。唯有强者方有保护自己和庇护他人的权力!在山里的这段时间,每有闲暇李玉宸就钻研武学,现如今李玉宸的九阳神功已经修炼到了第六层,内力之深厚堪比那些巅峰强者,譬如四大神僧之首的空尘禅师。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李玉宸便现身在了离炊烟不到一里的地方,李玉宸卸去一身真气,放缓了脚步,朝着前方信步走去。走到近处,李玉宸发现这是一间单层的竹屋,竹屋不大,也就五十平方米左右,而炊烟正是从竹屋的一角飘起的。 走到离竹舍不到十米的地方时,李玉宸的心情莫名的紧张了起来,他太久没有见到人了,他甚至都快要忘了怎么跟人打招呼了。 在竹舍的外围有一圈用竹子做成的篱笆,将里外给分隔了开来,篱笆不高,李玉宸可以很是轻松就给跃过去,但他却突然停了下来。站在篱笆边有些犹豫,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脸上也很是难得的红了起来。 下身除了尚有几缕破烂的布条堪堪遮住了重要部位外,大腿什么的更是完全裸露在空气中,相比下身,上半身却出奇的更为体面一些。上身裹着的是一件黑色的皮衣,皮衣上纵横交错的接缝标注出了它的出处,这是李玉宸从巨蟒的身上剥下来的。再加上头顶的一堆脏乱犹似杂草般的头发,李玉宸现今的模样简直堪比传说中的野人。 李玉宸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一番重大的决定,走到门边,抬起手要敲那竹门。 “外面可是有贵客啊?”突然从竹舍里面传出这么一句,声音很是沧桑,似乎上了很高的年纪。 李玉宸将弯曲的手指从离门不到一寸的地方给缩了回来,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小子李玉宸,途经此地想在您这借住一宿。” 李玉宸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银头白发的老者从竹舍中转了出来,老者身穿灰色布衣,走起路来衣袖里面空荡荡的样子,很是瘦弱,身形也有些佝偻,但眼睛却是出奇的亮澈,老者打量了一眼李玉宸,也不由得怔在了原地。好家伙,这是野人吗? 感受到了老者的目光,李玉宸的脸色又悄然的潮红了起来,不见老者作答于是又在篱笆外躬了躬身,说道:“小子李玉宸,途径此地想在老人家您这讨碗饭吃,就不知老人家您是否方便?” 老者“啊”了一声犹自从失神中回将过来,说道:“方便,当然方便,我这就给你开门。” 不见人家拒绝,李玉宸忐忑的心也得以放了下来,当即又感激了一番。 这时老者已将篱笆外围的竹门给打了开来,老者向李玉宸招了招手,说道:“进来吧,家里就我老头子一人。”说完也不管李玉宸跟不跟进来,自己已经转身进了竹舍。 李玉宸犹豫了一下,这才跟着走了进去。进得屋内,发现里面空荡的紧,一张茶几,一张竹椅,外加一条长凳子就是这里的全部。李玉宸将胸前的包袱解了下来,然后放在长凳上,解开活扣,将小白猴从里面抱了出来。这时老者恰巧从厨房钻了出来,双眼死死的盯着小白猴,呢喃了一句:“六变神猴?” 李玉宸双耳一动,“六变神猴?老人家您说的可是小白?”对于所谓的六变神猴李玉宸可谓是头一次听说,至于能有多厉害也是全然不晓。 老者走上前来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说:“六变神猴通体雪白,你这只猴子虽然也是这般,但却并非六变神猴,据老朽所知,六变神猴乃是当世十大凶兽之一,生性顽劣,不可教化,而且极为嗜杀,而你这只白猴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的戾气。”说完便不再多看了,而是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 老者虽然给以了否定,但李玉宸却犹自被震惊在了原地,“六变神猴?”。由老者所提供的话再结合之前小白猴的种种表现,李玉宸当即就可以肯定这没心没肺的死猴子多半就是传说中的六变神猴了。只是它为何会跟随自己呢? 对于李玉宸的这一突兀的反应老者却是没有看见,等李玉宸恢复神色之后老者这才堪堪从房间里钻了出来,同时手里还多了几件衣物。老者走到李玉宸身前,将衣服递了过去,说道:“这是老朽的衣裳,你拿去换洗一下吧,哦对了,屋后面有口井,你到那取水去吧。” 李玉宸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自己的身上瞥了一眼,点了点头,依言接过了衣物。 在大山的那些日子里,李玉宸一心就只想着走出大山去,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现如今洗将起来,即便连李玉宸自己也快有些受不了了,身上的灰垢成块成块的脱落,恶心之极,就用水量而,一个澡下来少说也用了将近半口井的水了。 洗漱完后李玉宸穿着老者的衣服走了进来,而这时茶几上已经放好了食物,老者端坐在一张椅子上,抬眼打量了一下李玉宸,点了点头,眼神中颇有赞许的味道。 换洗后的李玉宸很是干净,虽然身上的衣着有些不伦不类,但也难以掩盖他的俊美,鼻梁高挺,眼眶微微凹陷,很是深邃。 老者看向李玉宸时,发现其眼神中有股子慑人的光芒,很是坚毅,这是历经磨难后方能显现的,这让老者很是震惊,在他看来,李玉宸的年纪显然不大,甚至有些稚嫩,但他的身上却有着同龄人都没有的东西。 “粗茶淡饭的,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坐下一起吃吧。”老者将目光从李玉宸的身上移开,手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 顺着老者的手指看去,李玉宸发现茶几旁要较先前多出了一张椅子,椅子出奇的新,就如同刚刚做好的一般。李玉宸依言坐到了椅子的上面,看着桌上的饭菜很是感慨。 吃饭的时候屋内很是安静,除了偶尔有几记的筷子的碰撞声外两人都没有说话。对于李玉宸的来历老者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吃饭时更是只字未提,气氛有些怪异,李玉宸也就没了闲谈的兴致了。 但透过老者那刀刻般的脸庞,以及那很是苦涩的眼神,李玉宸知道,这个老人,他有故事! 第二十章 来找事的 这一晚,李玉宸睡得很是安稳,没有梦魇,就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隔日,朝阳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铺洒在了李玉宸的脸上,将其脸庞映得晶莹剔透。李玉宸的皮肤出奇的滑嫩,即便与众多女子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皮肤变得白嫩这一变化是在渊谷的时候出现的,李玉宸觉得这多半与那****有关,对此李玉宸也很是苦恼,要知道他最为鄙视就是太监和小白脸这两类人了。 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热,李玉宸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侧过头去,小白猴依然熟睡,李玉宸用手指轻轻的弹了弹它的耳朵,莫名的笑了出来。 “啪~”声音从窗外传来,声音很清脆,似乎是劈竹子的时所发出的声响。 李玉宸随意的穿着了一番,出了竹屋站在门口,正好瞧见老者在庭院里劈砍竹子。老者劈砍竹子的力道不大,但每一下都很是均准,所劈出的小竹片的大小近乎一模一样,这一点让李玉宸很是钦佩。 感受着李玉宸的出现,老者顿了顿,瞥了李玉宸一眼,说道:“茶几上有两个白膜,你拿去吃了吧,一会我要进城去。” 李玉宸将头转向屋内,很是容易的就看见了茶几上的两个大白膜,白膜还犹自飘着白雾,似乎刚出锅不久。“您要进城?”李玉宸有些狐疑的问道,根据李玉宸之前的观测这附近似乎别没有什么大的城镇。 老者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将柴刀丢在了一旁,弯下佝偻的身子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小竹片,头也不抬的说道:“进城卖些东西好换些粮食。” 李玉宸游目四顾,在篱笆的一角发现了一堆竹制的器具,有小茶几,有椅子,这些都是用细小的竹片编织而成的,样子都不算大,却很是精致,看得出编织之人的手艺很是精湛。 李玉宸站在门口,顿了顿,说道:“我一会也要离开,反正顺路,一会那些东西就让我来背吧。” 老者捡竹片的手突然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对于李玉宸的话却始终默不作声。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李玉宸发现这是老者的性子使然,也不在意,转身就进了竹屋。 ****** “董老,您能跟我说一下这一带是什么地方吗?”老者姓董,李玉宸也就管他叫董老。“我们一会要去的又是什么地方?”李玉宸的背后背着一大叠的椅子走在前头说道。 董老的背上也背负着一张小巧的茶几,却走在李玉宸的身后,听到李玉宸问话,董老抬了抬眼,望着前头挺拔的身影,有些出神。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身躯下面竟然隐藏着如此气力。 不见后面有声音传来,走在前头的李玉宸停下了脚步,将头转了回来,而这时董老已经恢复了常态,赶上了李玉宸,然后从李玉宸的身旁错了过去,同时说道:“此地以洛井为城,所以人们管这一带叫做洛井城,我们这次要去的就是地方就是那里,赶紧走吧,路还远着呢,再不抓紧点天黑之前就赶不回来了。” “洛井城?”站在后头的李玉宸独自嘟囔着,“难道那口井就是洛井?” 董老身子如遭电击,猛然的颤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转了过头来,打量着眼前这个稚嫩的有些过分的少年,说道:“你说你去过洛井?” “啊?”李玉宸显然没想到董老竟然能听到自己的低声嘟囔,不禁怔了一下,“没…没有,应该没有吧,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洛井。” 听到李玉宸的回答,董老的眼眸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释然了,他不禁自嘲的摇了摇头,心想:“洛井位于无回山的最深处,且不说其他,就山外的结界也不是他所能够穿越的,更何况大山里凶险万分,他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进出无恙呢!” 李玉宸本想询问一下那所谓的洛井的具体事宜的,却见董老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默然间两人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山路,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看着前方那巍峨的城墙,李玉宸的心情登时也是复杂了起来。这里的世界就是如此这般吗? 走到近处,李玉宸愈发觉得城墙的宏伟,在这近二十来丈的高度面前即便是那些所谓的皇宫大院也要自惭形愧,如此陡峭的城墙就堪比一道天险,足以将大多数的来犯者望而怯步。在城墙的正中间位置有块尤为醒目的大石块,石块通体为紫色,很是高贵,石块的中间位置微微凹陷,而在凹陷处赫然飞舞着三个苍穹大字,“洛井城”,李玉宸不甚懂得书法,但这三个银钩铁划的大字却让李玉宸一阵惊叹,即便相距甚远,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字里行间所爆发开来的威势。能钩写出如此气魄的字来的人定然也是位顶天立地的主。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不多,但却犹自排成整齐的一列,逐个盘查,看得出来这座城的守卫很是森严。 很快就轮到李玉宸他们了,董老出面,在守将的耳边低声附语了几句,然后悄然的将手中所抓的东西塞到了守将的手里。李玉宸在身后看得真切,那是董老一早就在路上准备好的‘进城费’。 据董老所讲,一般情况下,洛井城是不允许不明人士进入的,而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魔道中人混进城中。当然,在这个利益的时代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有时候为了利益守将们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当然,战争时期除外。 果然,收了‘进城费’之后,那名守将的态度就顿时就好了不少,只是随意的打量了一眼李玉宸便挥了挥手,说道:“你,你,你们两人可以进去了,不过要记得日落之前出城,过了时间我们可就不管了。” 董老唯唯诺诺的应承了几句,回过头来给李玉宸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跟上。 李玉宸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会意,随后便跟了上去。穿过城门时,李玉宸发现这城墙的厚度很是变/态,冷**据自己的步子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其厚度至少在十米左右。十米来厚的城墙堪比一座小山,哪怕就是用火炮来轰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的效果。 进得城内登时就热闹了起来,走在过道的中央,沿途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看样子今日似乎是个集市。 李玉宸背着竹具信步的行走在过道的中央,打量着周身的琳琅满目的奇商异铺,也不由得震惊万分,就肉铺而论,所卖之物中除了日常所见的猪牛羊之外,更有不少猛禽凶兽,或霸虎洪狮,或捷鹰迅豹,多为平日里极为罕见之物,今日却在这么一个小村镇中悉数得见。 对此董老却是视若无睹,带着李玉宸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街尾的一个空余摊位上。董老先将自己背上的茶几给卸了下来,放在地上摆好,这时李玉宸也将一叠的椅子递了过去,董老悉数接过,一一放好,做完这一切之后便将自己盘坐在了地上,也不吆喝。 对此李玉宸却很是疑惑,不吆喝怎么招揽客人,难不成人家都自动送上门来? 很快李玉宸就相信了,但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从一旁屁颠屁颠的小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只是这笑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很假。 “哎呀,我说董老啊,您今个怎么现在才来呢,我这茶楼里一直都在等您这椅子呢。”男子人尚未走到摊边,声音便率先卷了过来。 董老闻声抬了抬眼,手指向一边,说道:“你订的椅子都在这里,六把,你点过一下吧。” 李玉宸幡然醒悟,感情是有人一早就预定好了的,难怪董老一点都不着急。 胖子连声不敢,说道:“哎呀,董老您这话说的,董老您做的东西我那是一百个放心。”嘴上虽是这般说,却犹自睁大眼睛仔细的审查着每一把椅子。不过就董老的椅子委实精致,很是难以挑出什么瑕疵来。 检查完毕之后,胖子的肉堆里又挤出了一抹夸张的笑容,说道:“董老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做出的椅子都带有一丝灵气,真不愧是做过仙人的人……”胖子突然关上了话匣,因为他蓦地发现董老的脸色不是很好。 “仙人?”李玉宸在一旁听得真切,很是震惊的把目光移向董老。之前虽觉得董老古怪,也与一般老翁很是不同,也有过其他猜想,却从来没想过跟自己相处了两天光景的董老竟然是仙人,至少曾经是。 对于胖子的这个马屁,董老显然不是很感冒,淡淡的刮了胖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废话少说,老规矩,这个数。”说着向胖子比了比手势。 胖子有些尴尬,讪讪的笑了笑,说:“没问题,这个数就这个数,来,正好,您收着。” 董老将钱币接了过来,看也没看一下就随手丢进了袖子里。 等到胖子拿着椅子走远后,李玉宸将自己挪到董老的旁边,对于刚才胖子虽说的仙人一事,李玉宸也很是感兴趣,既然来到了这个位面就多少应该懂点。 而正当李玉宸要开口询问时一群人走到了董老的摊前,气势汹汹的,李玉宸不禁将冷眉一凝。来找事的? 第二十一章 十个响头 来人有七八个,为首的是个肥头大耳的少年,少年衣着光鲜,较其身后的几人要荣贵不少,然而眉宇间却是阴气隐聚,不似善类。 几人很随意的就将摊位给围了起来,而之前那几个想过来瞧一下茶几的人也早早就躲的没影了,似乎对眼前的这群人很是忌惮的样子。 “哟,董老头,又来卖东西呢,卖的啥呀这,哦,卖茶具啊,就剩一茶几啦,看样子生意还不错嘛,啊?” 董老的双眉不经意的挤了挤,对于眼前之人显然有些厌烦,但碍于对方身份又不得已站了起来,很是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孙公子。” 孙胖子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得了得了,你还是别笑的好,你这一笑我这一晚上都得做噩梦了。” 董老讪讪一笑,还未等孙胖子再次开口,董老就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土黄色的小袋子。李玉宸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正是刚才茶楼的老板买椅子时所留下的钱袋。但见董老将袋口打开,伸手从里头抓了一个类似铜钱的东西出来,然后给孙胖子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上次加这次的摊位费……” 孙胖子向一旁使了个眼神,脸上长有一个痦子的少年一个机灵就走上了前来,然后将钱币从董老的手中抓了过去,旋即很是利索的就将钱币放进了腰间的一个大袋子里,钱币掉进袋子后更是接连发出了数声“叮当”的碰撞声,仅听声音便知这袋子里很是有料。 收走钱币之后,痦子并未就此退下,而是将头侧向孙胖子,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咦公子,我怎么好像记得这摊位费似乎是涨了呢?” “啪~”孙胖子随手就是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怎么记得事啊,什么叫好像,明明就是好不好,真是的,真不知道我爹还留着你们干啥!” 痦子捂着脸唯唯诺诺,连称知错,但随即又一脸‘疑惑’的问道:“公子,这涨…涨了多少啊?” 孙胖子反手又是一个巴掌,很是恼怒的吼道:“什么记性啊你这,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涨了两个,下回要是再记不住的话就切你两根手指,好让你铭记于心。”‘教训’完了手下之后,孙胖子将头转了过来,双眼微眯,有些歉意的说道:“老董,你看这群不长记性的东西,其实啊,最近这摊位价啊,它涨了两个铜币,所以呢,你这次一共要交三个铜币,对吧?” 董老脸色一沉,有些生冷的说道:“孙公子您这是在说笑吧,这摊位价格乃是由城主大人钦定的,已经用了整整十年了,倘若真涨了的话又怎么可能不张榜通告呢?”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日理万机的哪有这等闲功夫来张什么榜,城主大人已将此事全权授予我爹了,难不成你认为副城主大人故意贪赃枉法?” “孙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老朽又何时诬陷过副城主大人,只是方才我见旁边的摊位也不过才两个铜币而已,怎么到了我这就要加收一个了?”董老脸色大变,诬陷副城主可是重罪。 “哦,这个啊,那是因为你加上了上次的,再说了你这个摊位可是个旺席,不然你这买卖也不可能这么好,你说是吧,啊?”胖子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董老的眼角跳了跳,欲要发作,深吸了一口气后终究还是给忍了下来,很是不悦的说道:“孙公子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老朽在家忙碌了好一阵子才将这些茶具卖了五个铜币,这仅交摊费就得除去三个,你这不是不让老头我活吗?” 孙胖子冷冷笑道:“收缴摊费是我的职责所在,你交得交,不交也得交,否则你日后就不用再进此城了,至于你怎么活嘛,这个本公子可没有兴趣知道。” “你……” “诶,董老头你可乱来啊,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倘若你不知好歹硬要动手的话,哼,那可就别怪本公子手下无情了。”孙胖子突然脸色一沉的说道。 废人?李玉宸猛然抬眼,怪不得他总觉得董老的身上似乎没有多少生气。 “要是真没钱呢也行,可以算到下一次的账上,不过呢,就是可能涨点利息,你懂的,不多。”胖子身材较为高大,有些居高临下的说到。旋即又将目光瞥向了摊位上仅剩的那个小茶几,不由分说的就将其拿了起来,打量着,啧啧称奇:“哎呀,还真别说,董老头你虽然是个废人了,但这手艺却要较其他人精湛多了,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结不结实,痦子,拿去砸下试试,要是质量不行的话,下次这样的东西就别让它出现在城内,明白吗?”说着便将手里的茶几给一旁的痦子递了过去。 痦子会意,赶忙接过,说:“好嘞,公子您放心,只要是劣质产品就绝对逃不过痦子我的测试。”说这话时已将手里的茶几举过了头顶。 “住手!”正当痦子要将其砸向地板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声冷喝。这一记喝止虽不甚响亮,却有着莫名的威势和寒意,痦子的动作不禁僵在了空中,茶几正好抵在他的头顶,样子颇为滑稽。 孙胖子也是微微一愕,显然有些被震住了,但很快就恢复到了之前的嚣张。这里是洛井城,而他又是副城主的公子,害怕?害怕这两个字对狂妄惯了的他来说已经相当的陌生了。 孙胖子游目四顾,他在找适才的喝止之人。但奇怪的是他找了好一大圈也没能找到那人,最后孙胖子有些不可置信的将目光停落在了李玉宸的身上。“喂,臭要饭的,刚才可是你喊的住手?” “臭要饭的?”李玉宸有些不解,下意识的将朝着四处看去,却也没能发现一个叫花子。但很快李玉宸醒悟过来,早在来的路上李玉宸就自己的脸蛋易容了一下,其实也就是抹了几把黑土,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妖艳’,省的没事惹来麻烦,而再加上李玉宸身上所穿的衣服又是董老的陈年旧衣,还真别说,乍一看还真有些像臭要饭的 按理说,这也不能太过于责怪孙胖子等人,但李玉宸一听到人家叫他臭要饭的,这心里就很是不爽,冷大公子不爽的话自然就要有人倒霉了。 欲要发作,但转而一想,双眸灵狡一转,心中不知盘算些什么,然而人却已走到了孙胖子众人的身前,全无惧怕之意,更是抢上一步,朗声喝道:“臭要饭的说谁?” 被李玉宸这么一逼,胖子未经多虑便随口回道:“臭要饭的说你。”此言一出惹来了众人的一阵哄笑,但转念想到这会得罪到胖子,痦子几人又不得不强忍笑意,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滑稽,脸色憋的紫红,即便如此还是不时‘噗呲’给笑了出来。 孙胖子这才幡然醒悟,自己不经意间竟然中了对方的‘奸计’,但见到痦子等人胆敢取笑于他,蓦地羞恼不已,随手就给了痦子一个大嘴巴子,这才得以止住了众人的笑声。 转而怒视李玉宸,想到眼下皆是拜其所赐,不禁恶向胆边生,怒道:“臭要饭的,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胆敢消遣你孙大爷我,看我不削死你。” 一言未毕,便抡起了肥肉乱颤的手掌,蒲扇般大的手掌径直扇向李玉宸。 但见胖子一言不合便出此重手,李玉宸不由得也怒了起来,就对一不具武功修为的凡人而言,胖子这一扇不论力道还是速度皆堪称得上惊人,显然这胖子有些功底,但这在身负绝世神功的李玉宸看来就好比风吹细柳,既柔且慢。 掌风呼呼而来,直扑脸面,李玉宸有意戏耍于他,也不出手格挡,只是故作惊恐蓦地双手抱头,双膝微曲,身子一矮间便‘意外’的将这一掌给闪躲了去。这完全不是胖子所能意料到的,掌上的力道没有得到宣泄进而向一旁转了过去,但闻得“啪”的一声脆响,却将身旁的痦子给扇了个正着。痦子身形瘦弱,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怎可能受得住胖子这开山掌,当手掌打在脸上之时,身子更是应声而起,径直跌落到了五尺开外。 李玉宸双眸一寒,虽说对方绝无打中自己的可能,但如今看到倒地痛吟的痦子,李玉宸还是不禁感到愤恨,心想:“此人好生毒辣,明知我全无抵御之能却依然下次狠手,要不是我早先就习武有成,非得被那厮给扇中不可。” 说到古灵精怪,李玉宸决然不会少于他人几分,相反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先前在武当之时成日间所见的人多为他的师叔伯,碍于辈分不敢过于嬉闹而已,但眼下却是没有这份顾虑,正欲发作之际,蓦地,一个念头在李玉宸的脑中电闪而过,脸上却是故作茫然,但见那胖子又欲抬掌,李玉宸连退两步,颤声说道:“孙…孙…子大爷,别…别打我,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的吧,我再也不敢了。” 孙胖子果真不再出手,而是伸手将胸口的衣衫理了理,且将脸别过了一旁,不去看李玉宸,倒像是怕李玉宸将他的双眼给污了去,但见胖子嘴角微扬,显然就李玉宸对自己的惧怕颇为满意,说道:“要大爷我放过你也行,不过你需得给我跪在地上且叩上十个响头,之外在叩头的时候还得管我叫声爷爷,如此方能考虑是否饶过你。” 但见李玉宸神色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不知何时已从地上爬将了起来的痦子抢到了人群中间,见李玉宸这幅模样,暗地阴笑一声,说道:“臭邀放的,还不给……跪侠,一…一会打断你的爽腿。”说话时含糊不清,不时还有些大舌头,却是方才让胖子的一掌给扇去了数颗牙齿,说话时不免有些漏风,嘴角一丝未干的鲜血赫然可见,但此刻间却是目露凶光、神情狰狞,心知这一切都是拜李玉宸这个臭要饭的所赐,而眼下得此机会能刁难于他,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 胖子又冷喝了一声,李玉宸不禁身子一颤,苦着脸说道:“不瞒您老人家,小的也贱姓孙,而村里人都管我爷爷叫孙大爷,在我尚且还是年幼之时,孙大爷不慎被村里的疯狗给咬了……” 孙胖子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嗯?” 李玉宸‘恍然大悟’,连忙解释说道:“别…别误会,我说的是我爷爷。” 胖子心头虽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再打断李玉宸了,李玉宸这才继续说道:“由于当时家里面很穷,没能付得起药钱,也就没给孙大……哦,我爷爷治好,结果就得了疯狗病,自从得了这怪病之后,他老人家的神智大失,家里人没能看得住,爷爷总是偷跑出去咬人,结果惹怒了村里的恶霸,让人家一棒子给打死了。” 痦子手捂着脸,连声赞道:“好,打得好。” 李玉宸知他故意报复自己,也不为意,脸上却故作愤恨,涨红着脸说道:“你…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人家不仅被疯狗咬还被村里的恶霸棒打,已经够可怜的,你竟然还这般幸灾乐祸的。” 痦子还想挖苦几句来着的,一旁的胖子却不耐烦了起来,截声道:“臭要饭的你尽说些不打紧的做甚,还不赶紧给我跪下叩十个响头,叫上十声爷爷。” 李玉宸想撞墙的心都有,感情自己‘苦口婆心’的说了老半天,对方还没有领悟到这其中的关键,李玉宸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不得不明着好好解释一番:“是这样的,你看啊,您呢当然是孙大爷了,而正巧的是,我那被因为被疯狗咬得病而被人打死的爷爷也叫做孙大爷,而现今你要我叫你十声爷爷,这……” 参透之后,胖子脸顿时就绿了,而李玉宸见胖子似乎在寻思他法来刁难于他,灵眸一转,不待胖子开口,便抢先一步说道:“额,当然啦,要是孙大爷您老人家不介意的话,我这就给你跪下并叫你十声爷爷。”说着双膝微曲,就要往下跪去。 这突来的一幕将胖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脸色大变间连忙出声喝止:“啊,算…算了,孙大……小爷我懒得同你这等贱民一般见识,哼,看见你这幅模样我就作呕,滚滚滚,赶紧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自打那时起,胖子对‘孙大爷’这三个字那是绝口不提。 蓦然间李玉宸一改猥琐献媚的小人姿态,转而挺直了身板,神色冷漠的说道:“要本少侠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你们得跪在地上向我外公道歉认错之后我再考虑是否放过你们。” “外公?下跪?”李玉宸此言一出,不仅孙胖子一群人愕然,就连董老也是不由得被李玉宸的话语给震住了。 第二十二章 泰山 李玉宸的话语间有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威严,却是运上了九阳神功的内力。痦子向来趋炎附势,骨子也软,下意识的想听从李玉宸的指令,迷迷糊糊的就往下跪去,然而就在双膝几近着地之际,让一只肥厚的手掌给提了起来,却是怔在一旁的孙胖子率先回过了身来并及时出手换回了自己等人的面子。 微愕之后,胖子怒气之盛一时无二,只觉自己又让对方这个臭要饭的给戏耍了,嘲笑着道:“喂,我说臭要饭的你是要不到饭给饿傻或者给饿疯了吧,竟敢叫老子跪下,哼,先前还想饶你一条小命,既然你要出风头,那我就让你出个够。” 一言即毕,蒲扇般厚大的手掌便扇了过去,显然,对于适才李玉宸能躲掉他的一击全然没放在心上,只道是臭要饭的一时走了****运而已,如今再出一掌,对方绝然没有再躲掉的可能。 孙胖子可算半个修行之人,寻常人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的身份颇为的特殊,董老担心李玉宸吃亏,不及他想赶忙劝住道:“住手,三个元币我给……”话到此处却是突然给停了下来,双眼死死的盯着李玉宸,一脸的难以置信。 但见胖子来势凶狠的一掌在李玉宸胸前硬生生的给逼停了下来,感受着从手腕之上传来的巨力,胖子一脸的茫然,打死他也没料到这么个略显消瘦的臭要饭的能有此等力道。 但胖子身肥体壮的,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了,旋即暴喝一声,将手臂之上的力道加到了极致,然而无论他怎么使劲,擒住他的那只手掌始终安若磐石未松分毫,胖子只觉得握住自己手腕的并非是人的手,倒像是一把黑厚铁钳。 钻心的痛楚从手腕中传来,胖子碍于颜面不敢叫喊出来,脸色却是憋得紫红,相比胖子的狼狈李玉宸可谓是风轻云淡,伊然一副绝世高人的姿态。适才眼见胖子一掌袭来,李玉宸不假思索的便使出了武当的小擒拿手,电闪之间已将胖子的手腕给擒住了,此外还多使出了个千斤坠,双脚落地生根,任凭胖子使出吃奶的劲也断然难将其手松动分毫。 痦子等人一脸的疑惑茫然,心想:“老大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心慈手软了起来,这可不是老大的性格。” 痦子一想到自己的惨状全拜臭要饭的所赐,不禁担心起老大真就放了对方,是以朗声说道:“臭要饭的,你好大的胆子,这么污秽的手也敢抓在我家老大腕上,我看你是不想要这手了吧。” 李玉宸嘴角微噙,冷哼一声不作搭理,孙胖子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其中的惊骇只有他自己体会得到。 望着孙胖子猪肝色般的苦脸,李玉宸也不是嗜打之辈,再想对方虽说有些仗势欺人,却也罪不至废,随便教训一下便可,念及此间心下不禁一软,轻叹一声,便撒手放开了对方的手腕。 胖子见对方途中叹气,还以为是要加大手劲了,不暇多想也连忙加大手中的力道想往后挣脱而去,却不料李玉宸突然松手,蓦地只觉得一股巨力从胸前传来,脚下顿时一阵踉跄,向后接连倒退了四五步,险些跌了屁股着地。好不容易才站定了脚步,眼睛警惕的盯着李玉宸,深怕李玉宸会突然偷袭,却见对方始终站在原地,只觉得对方好似脚下生了根,赫然是耸立在那的一般,有种说不出的伟岸。 吃了这个暗亏之后,孙胖子也知道眼前的这个臭要饭并非像表面上所看起来的那般简单,心中也有些忌惮,不敢再贸然出手了,而是一反之前的狂妄姿态,说道:“不知阁下师从何处,在下孙贵怀,乃是洛石门大长老郭苍林的外门弟子。”当说到大长老郭苍林这几个字眼时神色也不禁得意自傲了起来。 “洛石门?郭苍林?没听说过。”听着有些耳熟,却始终也没能想起到底在那听过或者见过。 李玉宸如此的直截了当的反应不仅震住了孙胖子等人,连董老也微感诧异。 面对众人惊骇的眼神,冷大公子却是一脸的无辜,不禁弱弱的问道:“额,请问这个洛石门真的很厉害吗?” 敢保证的是李玉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是心诚意恳的,然而孙胖子以及痦子等人却不是这般想的,他们更多的却是觉得李玉宸目中无人,看不起洛石门,本想发作来着的,却始终对李玉宸的身份有些顾忌,耐着性子说道:“洛石门虽说不得上是大门大派,但在这洛井城一带也算得上是有些分量,而大长老郭苍林他老人家更是威震一方的脉师高手……” 只听得孙胖子继续说道:“而我只是他老人家的外门弟子,所学的不过是凤毛麟角,适才我看阁下似乎也是修行之人,就是不知师从何处?” “武当!”李玉宸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 “武当?”孙胖子双眉紧锁,竭力回想是否可曾听说过武当这个门派,却兀自想不起来这东神域有着这么一个修真门阀。 “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泰山北斗你总知道吧?” “泰山?泰山是什么山?”孙胖子一脸的茫然,听对方的口气好像很吊的样子,可他就是想不出有这么一座名山。 李玉宸擦了擦额前的冷汗,话说好像这里似乎没有泰山,顿了顿,又说:“那北斗你总知道吧?”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看样子就真的没法交流了。 孙胖子很是吃力的思索着,突然“哦”了一声,说道:“可是紫薇星?”胖子是众人中第一个抢答出来的,对于这一点他很是满意。话说他自认为自己也是个有学问的少年。 李玉宸一拍脑门,很是想上去跟胖子握个手表示慰问,这群孩子总算有些治愈的希望。李玉宸控制了一下情绪,重重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紫薇星的意思,而我所在的武当就如同这天上的紫微星一般,闪亮、尊贵。”说到此间,李玉宸的心里很是难过,他想家了,突然,眼眶有点重,他赶忙将自己的头仰起来,假装望天,他担心这思乡的泪水会坠/落下来,这会有损他的形象。 气氛一下子变得萧瑟了起来,有些伤感,但很快孙胖子就醒悟了过来,对于李玉宸的话,孙胖子很是不高兴,脸色蓦地陡转,冷声道:“哼,还北斗,想我洛石门也不敢这般狂妄,在整个东神域有资格被尊为北斗的也只有龙堂、崆剑门以及幻阴宗,你竟然说你的武当也是什么修真北斗,我看你这臭要饭满嘴胡诌,没一句是真的,既然无门无派那就不该来多管闲事,而一会你就会为你刚才的狂妄付出应有的代价。”言毕便向痦子等人使了个眼神,众人不由分说的便拉开了战斗的阵型,将李玉宸围在了中间。 董老看不懂李玉宸的深浅,孙胖子一群人身份特殊,见李玉宸情况危急,不禁担忧了起来,喊道:“孩子你快走吧,别为了我这个老头子白白送了性命。” 李玉宸闻言心头一暖,向董老报以微笑,示意他无须担心,孙胖子将李玉宸的‘嚣张’都看在了眼里,怒火没来由的就盛了几分,随即将手一挥,喝道:“给我上。” 随着胖子的一声令下,除了孙胖子他自己之外,其余八人早已嗷嗷叫的冲了上去,而冲在最为前头的便是先前因李玉宸而受了苦的痦子,痦子报仇心切,全然没察觉到自家老大的异样。就在痦子等人都纷纷上前的时候,胖子一人却独自缩在后面,不敢冒进,通过先前的试探,已然确定眼前的臭要饭的是个硬茬,是以让他人冲在前头以防不测。 伴随着吵杂的吼叫声,四五个拳头也纷纷递到了李玉宸的眼前,没错,以李玉宸如今的武学造诣来说,痦子等人的拳脚就好比伸递一般缓慢。当拳风扑到脸上之时,李玉宸这才不慌不乱的抬手向前方点去,电闪之间四五个拳头硬生生的停在了李玉宸的身前。 痦子等人只觉得手腕以下酥软无力,甚是难受,压根就没有看见李玉宸是怎么出的手,惊恐之余不禁骇声道:“妖术,啊,他会妖术。” “妖术?”李玉宸一头的黑线,适才随手使出了武当的绝学之一‘神门十三剑’,之前虽记得‘神门十三剑’的心法招式,却由于没有内劲而算不得是真正的习会,适才算是头次使出‘神门十三剑’。 神门十三剑乃是武学宗师张三丰所创,此套剑招诣在精准无疑的点中敌方手掌之上的神门诸穴,从而制住敌手。神门十三剑虽说只有十三招,却招招精奥绝伦,若想通习整套剑法也并非易事,李玉宸初次施展能有此等效果已然算得上是不错了。 “啪啪啪……”接连七八声的脆响,李玉宸在痦子等人的脸上各赏了一掌,漠声说道:“一个耳光算是对你们的一点小小的惩戒,要是日后还敢来欺压我外公的话可就没今日这般幸运了,给我滚吧!” 李玉宸出手迅猛如电,胖子等人压根就没瞧见分毫,虽然未曾见到李玉宸是如何出手的,但纷纷确信眼前的这个臭要饭的高深莫测,不容侵犯,众人不禁都担忧了起来,深怕李玉宸会深究他们的罪责,却不料李玉宸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他们,霎时如蒙大赦,阿谀奉承了几句便连滚带爬的离去了。 看着孙胖子等人落荒而逃,李玉宸轻轻拍了拍手,心情大好。而董老在身后却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抬头看了看天,感受着阴云所带来的压抑,不禁轻叹了一声。 第二十三章 神果 相对洛井城的喧嚣,乡野却要悠静的多了,尤其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整个乡野都弥漫在恬静和淡然之中,给人予归属感。 然而,就今晚,原本轻若无物的空气似乎被浇灌了铅液,很是沉重,无尽的黑暗从竹舍的四处不断的涌来,面对着沉重的黑暗,竹舍愈发的瘦弱,有种快要被压垮的感觉。 竹舍内,纤瘦的火苗在油灯罩里不安的跳动着,伴随着它的摇曳,竹舍内也是若暗若明,处在其中,不免有些压抑。 “咚咚…”董老的手指在茶几上很有规律的敲打着,此刻他愁眉紧蹙,似乎在斟酌些事情。而在茶几的另一边坐着的却是李玉宸,在李玉宸的面前放着一杯子茶,不过他没喝,他的怀里正抱着小白猴,当然小白猴依然是睡着的。 良久,董老突然端起茶杯将杯中早已凉透了茶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轻轻的扣在了在了茶几上,长叹了一声,说道:“孩子,你进过无回山一事万不可再向第二个人提起,人心叵测啊,至于老朽,那只能够怪自己气运不佳了,哎。” 白日里,就董老先前是修行之人一事李玉宸已然获悉,原本李玉宸是打算留在城中数日的,可经过白天那么一闹,还把人家副城主的公子给揍了一顿,显然这洛井城是待不下去了,于是又被董老给劝了回来。 就刚刚在闲聊之时,李玉宸问及了董老的一些往事,这才得知原来董老之前乃是洛石门的一个脉者。 据董老所述,洛石门乃是这洛井城一带的修真门派,实力尚可,老门主元生子是个脉王,即便出了洛井城一带也是为不可多得的强者,老门主之下更有五大脉师,五大脉师身居长老要职,分掌五大院落,权势熏天,而再其次的便是诸多章事,章事乃是洛石门诸多事宜的直接执行者,就权位而言,仅次于五大长老。章事的修为要较脉师弱上一个档次,他们多为脉士。脉士一旦得以突破晋升到了脉师的境界便可身居长老要职,而董老之前便是洛石门中最为顶级的脉士,离脉师境也不过就一步之遥。 然后有时候,有些事情,‘一步之遥’可以是一步之举,同时也可能是遥不可及。董老冲关失败,全身经脉受到反噬,一身修为尽失,更为严重的是从那之后他的经脉枯萎的速度就越来越快,已经有点不受控制了,而这也正是李玉宸在其身上感觉不到多少生气的原因。 听完董老的讲述之后,李玉宸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在渊谷时所有过的经历,那时候李玉宸的伤势要较董老的更为严重,却照样被那里的怪水给治愈了。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对于董老这个沉默寡言却很是好心的老者李玉宸也很是尊敬,这才将自己在大山的经历娓娓跟他道了一遍。当然,就穿越虚空一事李玉宸却给隐瞒了去,倒不是不信任董老,只是此事过于诡异和严肃,李玉宸也是轻易不敢出口。 听完董老的劝告,李玉宸也是不禁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董老那日愈衰萎的脸庞,很是愧疚的说道:“哎,要是我能将这水带些出来就好了,倘若您服用了那水的话,体内的那些伤也许就能得以好转。” 董老闻言欣然的笑了笑,“你能有此机缘那是你的造化,这种事情可强求不得。” “对了,我认得路,要不我再进去一趟?”李玉宸突发奇想的说道。 董老摇了摇头,说:“此结界许出不许进,你头一次是误打误撞进去的,而且无回山乃是禁地,凶险万分,你能活着走出山来已经算是上天对你最大的怜悯了,又岂能因我而再回去送死,不可不可!”说完又端起茶壶往杯子里倒茶。 突然李玉宸霍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不管董老的狐疑,抱着小白猴就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屋。再次出来时,小白猴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被放到了房间里,而他的手上却是多了一个破烂的包袱。 李玉宸将包袱直接放到了茶几上,以很是粗暴的方式将包袱扯了开来,包袱被打开,在油灯的照耀下,七八个大小各异的野果依稀可见,李玉宸随手从里面抓了个颜色最为醒目的出来,然后给董老递了过去。 “这…这是?”董老从李玉宸的手中接过果子有些不明白李玉宸的意思。 “这是我从大山里面带出来的,这果子很是苦涩难吃,不过似乎却有疗伤的奇效,之前我体内受了很重的伤,肋骨也过了好几根,可吃了这个果子之后这些伤都莫名的痊愈了。”李玉宸知道董老的疑惑,这才解释着说道。 董老“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手中这个不甚起眼的野果,李玉宸重新端坐了下来,没有出言打扰。 蓦地,董老眼皮唰的一抬,很是惊疑的说道:“‘摧经断肠苦玄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玄黄果?” “摧经断肠?”李玉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的颤了一下,感情这还是毒果啊。 董老将眸光尽数停落在了果子上,头也没抬的说道:“不错,摧经断肠玄黄果,玄黄果色黄,味苦涩,质重,乃是六品灵果……” “六品灵果?什么是六品灵果,这不是毒果吗?”李玉宸的头登时有些晕眩。 “毒果?”董老将目光从果子上转移到了李玉宸的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说玄黄果是毒果的,哎,后生可畏啊!” 李玉宸老脸一红,情知自己理解错了,“额~,还摧经断肠的,我还以为是奇毒无比的毒果呢,那您所说的几品灵果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董老用打量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李玉宸。要知道,对于灵果,在脉界即便是普通百姓也多少知道些,可李玉宸却是一无所知,这不禁让董老很是震惊。 李玉宸有些无辜的摇了摇头,灵果很吊吗?为什么非得要知道。 董老微微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显然他被李玉宸的‘无知’给彻底的打败了。难道他之前一直都住在渺无人烟的山野里,对此,董老只能这么给自己解释了。再想到李玉宸初次出现的时候的那个装束,董老又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诶,这灵果说来呢共分九品,一品最次,九品为尊,灵果之所以被称为灵果是因为它们有别于等闲的野果,不同品质的灵果有着不同的神效,有些能炼经塑脉,有些能精进修为,而传说中的九品灵果更是有着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的神效,所以这九品灵果也被称为仙果。” 对于这些众所周知的‘秘密’,李玉宸却是不禁听得有些入神,很是认真,如同一个稚嫩的孩童一般。听到此处,李玉宸不禁截声问道:“那这个六品的玄…玄黄果岂不很是罕有?” “不错,在市面上六品灵果虽然不是很多,却也不是没有,但六品的玄黄灵果却尤为的稀少,其价钱要较一般的七品灵果还要高些,在拍卖楼,一颗玄黄果通常能拍出个一万金币。” 通过进城做生意,对于这个世界的货币价值李玉宸也算是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在很早以前脉界就施行了货币统一的政策,现今的脉界共有三种不同面额的货币,分别是铜币、金币和神币。通常一百个铜币可换成一个金币,至于神币却是需要一百个金币方能兑换,也就是说一颗玄黄果就可以卖得一百万个铜币,折成大的就是一百个神币。 “一万金币?”李玉宸眨巴眨巴嘴巴,心里很不是滋味,打死他也没想到这苦逼玩意能这般值钱,李玉宸不禁在心底默算着他这一路下来到底吃了多少万的金币。算到最后,李玉宸赶忙使劲的捏着自己的手掌,因为突然有种想抽自己的冲动。要知道冷大公子最是痛恨浪费和败家了,可现如今,自己却… 那是金币啊,不是铜币啊,要知道今日董老卖了五张椅子也不过才五个铜币而已。他/妈的,那棵树上结的尽是这玄黄果,数量之多堪比繁星,谁他/妈的知道它这么值钱! 董老将李玉宸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只以为李玉宸那是给激动成那样子的。而个中滋味也只有冷大公子自个知晓了,诶,这激动是激动,不过不是高兴的激动,而是激怒到想自杀的冲动。 “倘若它真是六品灵果的话,那多半就能治好您的脉伤……” “不可不可。”董老还未待李玉宸把话说完便将其打断了去,他知道李玉宸想说什么。“这玄黄果太过于珍贵了,老朽不敢接受,再说了,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能有几年的活头,这玄黄果给老朽吃的话岂不暴殄天物……” “什么珍贵不珍贵的,这东西再好还不是给人吃的嘛,至于你的身体之差那是因为之前经脉受了损伤,只要您服用了这玄黄果这伤自然能好,到时候再后上个几百岁也不是个问题。”对于董老心里的所想李玉宸自然明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冷大公子虽然很是勤俭但他不抠,更何况,就‘行侠仗义’这四个字,李玉宸可是将其视为自己的人生格言的。不要坏我大意,我会倚天屠龙,让我有始有终! 但听得李玉宸的话语很是恳诚,全无做作之意,董老那风烛残手有些情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显然,老头被李玉宸的大义感动坏了。 然而老头的固执确实不是李玉宸所能够想象的,挣扎了一番还是把玄黄果放回到了李玉宸的手中。 李玉宸有些束手无策了,蓦地转念一动,说道:“董老您就算不为了自己那您也得替您的儿女什么的考虑一下吧,话说您应该不是孤身一人吧!”这两日里,李玉宸发现董老总是暗自伤神,浊眼含泪的,那种神情李玉宸很是熟悉,因为他自己就如是这般,那是思愁。董老都这把年纪了,老伴**什么的那肯定是不可能了,唯一可能就是老头思念亲人了。 “咦~”董老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说道:“不错,老朽确实还有个外孙女……”不知不觉中董老站了起来,拖着佝偻的身躯站到了门口,抬眼望着月亮,“她叫东方萱,原本跟我一起住在师门里,后来我只身一人离开了师门……” “您只身一人,那她为何没有跟您一起走?”李玉宸的声音有些愤恨。 董老摆了摆手,他知道李玉宸的意思,解释着说道:“是我不让她跟着的,萱儿的天赋很好,应该留下来好好的修行才是,而我自知全身经脉受损,没有几年的活头了,跟着我这个将死之人只会让萱儿吃苦,受罪。” 李玉宸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董老的这些想法大不苟同。倘若长辈迟暮伤病而儿女都不加以侍奉的话,那又养这样的儿女何用? 董老正犹自伤神,李玉宸不忍再出言相激,便默然不语。 又听得董老继而说道:“五年了,从我离开洛石门那日至今整整五年了,这五年里我未曾见过萱儿一面,我离开了时候她正好十一岁,五年时间,算起来今年都十六岁了,想必现在都快跟他娘一般贤淑了,这些年就是苦了这孩子……”言及此间便哽咽得难以成声了,而浊泪早已浇遍了那刀刻的脸庞。伤心已然到了深处! 董老的话语无疑是触动了李玉宸心底最为柔软的那根心弦了。‘含辛茹苦十五载,昆仑变,两岸春秋,人各望,再相见,却是枯骨生出曼陀罗!’ 此刻在李玉宸的眼眸中,董老俨然成了其太师傅纯极真人的身影,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却注定客死异乡,难相报,这怎叫人不肝肠寸断。天下父母都如是,李玉宸说什么也要救得董老。 “噗通”董老蓦地回头,却见李玉宸跪倒在了地上。“孩子,你这是?” “小子李玉宸承蒙董老不弃得以有个藏风躲雨的地方,小子在这个世上说来也只认识董老您了,此外更无一亲一友,要是董老您不嫌弃的话就收下我这个义孙吧,让我侍奉于您的左右。”说完李玉宸便伏倒在地。 董老赶忙上前搀扶,含泪颔首,哽咽道:“没想到我这糟老头在这将死之年还能收得这么一位好孙儿,说起来老天爷待我也算不薄。” 董老这话一出,李玉宸就有些很高兴了,什么叫将死之年,你孙儿这不是有玄黄果嘛! 第二十四章 你有血光之灾 夜至四更天,皓月垂暮,繁星隐退,偌大的虚空唯有晨星三两,乡野间万籁寂静,黎明尚不足以就位,而黑暗中已有两道身影。 “董老要不您还是跟我一起走吧,反正现如今您的旧伤已好,洛石门定然会让你重返山门的。”就称谓而言,李玉宸还是比较习惯‘董老’这两个字。 “不了,老骨头都折腾大半辈子了,这五年下来许多东西也都看透了,难得有几年清福,就不出去折腾了。”玄黄果的药效很是迅猛,仅仅一/夜的时间,董老自觉体内的脉伤已经恢复了大半了,当然就之前所凝练的脉力却是没法恢复,这不禁李玉宸感到一丝的遗憾,不过对此董老却很是淡然。人只要活着就好。 李玉宸略作思考,终究还是没有再劝了,毕竟人各有志。“那姓孙的他们会不会前来找您麻烦啊,要不我先进城一趟,替您料理料理?”李玉宸刚迈出一步就蓦地回头说道。 “不用不用。”董老登时慌乱了,通过昨晚的祖孙交谈,董老可是深知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的杀伐果决,近半年的大山生活早已将其磨练成了一个小变/态了。他既然说得出口,那自然就有这个把握,这要是真把副城主的公子给做了,那事情可就整大发了。“你放心吧,老朽再怎么说以前也是洛石门的人,他们不敢怎么样的,更何况我现在身体恢复了,随便修炼一下还是可以的。” 董老在说这话时一扫之前的颓废死气,神色间,修行之人的傲气隐约可见,李玉宸知道董老重新‘复活’了。 李玉宸点了点头,算是吃了颗定心丸,正欲转身离去时,董老又突然说道:“对了,你这小白猴不知什么能苏醒过来,再说你这去洛石门的可能没法子照顾好它,要不你就把那小白猴留在我这吧,它要是醒了我也好有个伴。” “不用不用。”这回换做李玉宸慌乱了,倒不是他小气或者舍不得小白猴,只是这小白猴并非董老所以为的小白猴,这可是绝世凶兽六变神猴啊,这要是突然苏醒过来一巴掌就把董老拍死了,那真就玩大发了。“我看我还是带着的好,路上这么漫长,我怕我会无聊,有个小白猴在身边没事的时候还能捏着玩,就这样啊,我先走了…” “小气鬼!”董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一定会带她回来看您的,您千万别死啊!!” “小兔崽子…”看着已经走远的背影,董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一个久违了五年的笑容。 ****** “小白,你说修行路到底是条怎么样的路呢?我会成仙吗?” “……” “我说你这丫的也太能睡了吧,都快半年了,醒来聊几句能死啊?” “……” “看什么看,我就有病,你能拿我怎么样?”冷大公子发飙了,一路上都有人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他。跟包袱说话怎么啦,有时候包袱也是有灵性的,更何况里面还有只睡着了的猴子,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去,神经病!”几个路过的大妈很是鄙视的说道。 “……”李玉宸一头的黑线,心里默念着八字镇心经“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尊重妇女……” 在百无聊赖中,李玉宸赶了五天的路,没办法据董老所述明日就是洛石门招收弟子的大典了,要不他也不至于这般日赶夜赶的。 李玉宸自觉得离那所谓的洛石门应当不远了,而此时天色近晚,虽说不怎么疲惫,但念及夜间行路恐怕多有不便,这才有意找个地方歇歇脚,随便打听一下此地去洛石门的路。 李玉宸来到的是一座小镇,小镇名为风雷镇,镇子虽小,名头却很是响亮,还真别说,似乎因为临近修仙门派的缘故,这小镇也似乎被沾染在了一丝的仙气。处在其中有着别样的惬意。 李玉宸信步的走在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以及那玲琅满目的商铺将李玉宸看得愣愣出神,这条街道乃是小镇的主道,街道长近百米,李玉宸有意观看一下这附近的事物,是以走的较慢,待走到街尾时花了将近一刻钟。 李玉宸摸了摸怀中的铜币,正想就街尾的一间小客栈歇脚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叫唤,李玉宸转过身去,看了一眼交换之人,但见此人身材矮胖,作一身道士装扮,胖道士就街尾摆了个小摊,摊位的旁边立着一竿白布,白布之上写着无量天尊四个大字,李玉宸看在眼里不由得将其与之前所见的江湖郎中相比较了一番,而摊位上卖的尽是些瓶瓶罐罐的东西,李玉宸左顾右盼的走上前去,问道:“前辈方才是在叫我吗?”。 “废话,这边就你一个身影,不叫你,难不成我叫鬼啊!”道士没好气的说道。 李玉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想:“这人好生奇怪,人家只是客气的说一声而已,没想到还当真了,且先问他唤我过来有何用意。” 李玉宸温颜说道:“那不知前辈叫晚辈过来有何要事?” 道士微微的点了点头,似乎对李玉宸的谦和有礼很是满意,兀自上下打量李玉宸,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口中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李玉宸但见对方举止怪异,不住的看着自己,一时间也是满头雾水,话说此时他已然不再是先前那衣衫褴褛的臭要饭囧样,装束也是入乡随俗,较之先前那儒雅的武当道士打扮此刻却要俊美飘逸不少。 道士啧吧了几下,摇着头说道:“哎呀,小兄弟啊,适才经本天师推演,就这近期你将会有一场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我?”李玉宸不禁讶然。 道士微微颔首,肃声说道:“嗯,不错,要是稍有不慎的话,便有身死道消的可能。” 李玉宸再好的性子也经不起他人这般咒骂,登时不高兴了起来,说道:“前辈莫要乱说的好,小子与你萍水相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又何必这般咒我。” 对于李玉宸的责令,道士微微一笑,也不为意,全当做没有听见,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也无需过于自忧,本天师既然能推测这吉凶来,自然也有应对之策,你呢只需听遵照本天师所教你的行事便可逢凶化吉,躲过此劫。” 李玉宸木然的噙了噙嘴角,敢情自己是遇到卖膏药的江湖郎中了,不禁讶然,难道我真的有这么好骗么?但念在人家以此为生计也不甚容易,李玉宸也不便将话说的过于露骨难听,以免砸了人家的饭碗,便强作欢颜说道:“呃,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其他的什么我看就大可不必了,我身上还有些琐事就不加打扰了,告辞。”说完抱拳躬身行礼,随即便将身子转了过去。 道士连忙劝阻道:“小兄弟请留步,我与小兄弟虽说是萍水相逢,却甚是有缘,小兄弟既然不肯信我,那也是命数使然,怪你不得,不过我这有一颗隐形丹要赠送与你,倘若日后遇有难以脱身的大难时便服用此丹,可助你逃过一劫。”说着便从繁多的瓶瓶罐罐中随意抽取了一个白色药瓶,揭开瓶盖从瓶中倒出了一粒黄豆般大小的白色丹药,放在掌中向李玉宸递了过去。 李玉宸登时不知是否将其接过手来,只是愣愣的呆在原地。胖道士久久不见李玉宸伸过手来接,当即就有些不耐烦的拾起了李玉宸的右手,并将丹药塞到了李玉宸的手中,且交代道:“哦,对了,这颗隐形丹只有一个时辰的功效,一个时辰之后便会自动显形,你千万要记住啊。” 李玉宸盯着掌心那所谓的隐形丹不禁怔了怔,放在鼻尖嗅了嗅也没闻到任何香味,对于这所谓的隐形丹的真伪也是全然不知,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不会恶意坑害自己,却也不相信人家会平白无故的送你宝贝,郑声说道:“前辈为何要将这珍贵的丹药赠送与我……” 还未待李玉宸把话说完,道士便摆了摆手,轻笑了一声,说道:“珍贵丹药?哈哈,你也太小瞧本天师了,一颗小小的隐形丹对于我还说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倘若你担心我是否心存恶意那就大可不必了,你小子一穷二白的,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可贪图的,不过我还真想知道你小子的脉力修为是多少。”一言即毕,一手猛然探向李玉宸肩头。 李玉宸不知胖道士是在试探他,下意识的微移脚跟,肩头微侧,却是使了招梯云纵中的“浮云侧涌”,将胖道士的一抓给闪开了去。 道士“咦”的一声,对于李玉宸将其这一抓给闪开了去微感惊讶,道士有意要再探李玉宸深浅,一手刚落,另一只手已然欺了过来。 李玉宸瞧对方又一只手向自己欺来,正欲闪躲,却蓦地觉得肩头一沉,却是已然被对方给按住了,李玉宸万没想到眼前这江湖卖药的道士能有如此深不可测的修为,李玉宸自负一身武学造诣不输于先前的那些所谓的名门掌教,即便如此却还是不能将道士的随意一抓躲掉,震惊之际不禁“咦”了一声。 却不知对方此刻的震惊之情决不弱于他,道士缓缓放开扣在李玉宸肩头的手掌,低声呢喃了一句,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只是神情古怪,大有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李玉宸正想询问是何用意之时,但听得道士抢先说道:“你不是修真之人?” 李玉宸不明所以,木然的点了点头,说道:“不是啊,怎么啦?” 道士神情疑惑的自言自语:“奇怪,体内明明没有丝脉力,倘若真只是凡人的话方才又何以将我的抚狮手闪避了去。” 李玉宸登时意识到此界也许唯有他一人有着内力武学,当下还不愿让他人得知他的身份来历,于是便装作没有听见胖子所说的话,言诚意恳的说了几句感激之词,便走开了去,就旁边一家较为简陋的客栈住了下来。 待李玉宸进入客栈之后,胖道士神情陡变,一改先前那挤眉弄眼的江湖郎中形象,神色肃然,有股不怒而威的威严,出神的望着李玉宸所在的客栈,呢喃道:“此子大有古怪,难道宗主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第二十五章 测脉 隔日晌午,李玉宸只身来到了洛石门的山门脚下,抬眼往山上望去,但见山腰间云雾缭绕,更不时有几只仙鹤出没于云雾之间,叫声清悠空灵。 沿着陡险蜿蜒的山道信步而行,沿途奇石异花纷沓入目,所散发而出的香气清幽淡雅,沁人心脾。 “奇怪,今日难道不是洛石门的收徒之日吗,为何一路之上所见之人寥寥无几。”李玉宸走在蜿蜒宁静的山道上,发现沿途能见之人寥寥无几,这让李玉宸不禁怀疑洛石门今日是否收徒。却不知此刻时值正午,多数的求仙之人早早就来到了山门前,也就他远道而来才这般迟缓。 李玉宸从最后一道急弯转了过来,眼见前方之景时也不禁抽了口冷气,但见如李玉宸这般前来问仙的少年繁多如牛毛,队伍径直排了山门半里开外。 李玉宸捡了个最为靠后的位置站定排好,还好的是队伍的前行的速度并非太慢,即便如此也很是难熬,期间更有不少少年焦躁不已,不时抱怨前头的人婆婆妈妈耽误时间,更甚的直接抱怨洛石门办事不利。对此李玉宸很是淡然,十五载的煎熬都过来了,这点等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无关痛痒。 如此到了日落时分,但见天色将晚,剩余的二十余人也不禁愈发焦躁了起来。对于修真门派如何测验资质挑选弟子李玉宸也是颇感好奇,不禁伸出头来,朝前头张望而去,但见山门之口耸立着一块淡青色的方形巨石,巨石之旁端坐着五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这几人赫然便是此次的负责人。 李玉宸不见有人上前搭脉摸骨什么的,不禁大为疑惑,便问了一下身前之人。排在李玉宸前头的是个肤色黝黑的少年,少年没想到李玉宸会询问于他,不禁一怔,但见李玉宸言诚意恳,并无戏弄之可能,随即释然,憨笑道:“俺叫张涌,潮水涌动的涌,其实俺家是种地的,所以俺也不是很懂,只知道我们只需将手掌按在那黑石头上便可。” 少年似乎较少与人交谈,就这几句话便将他紧张的脸红耳赤的,李玉宸温颜一笑,虽说对于少年所说的话听得不甚明了,但见对方如此言语,足见其坦诚相待,对于这个憨厚朴实的少年李玉宸也是颇为对口。 李玉宸正欲开口之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却兀自在前头响起,“两个乡巴佬也好意思前来问道,还黑石头,哼,真是井底之蛙,可笑之极。” 李玉宸没来由的被人冷落一通,不免有些怒意,循声看去但见说话之人衣着华丽,一张微尖的瓜子脸,两颊略瘦,长得甚是俊美,只是脸色煞白,竟不似男子所有,说话之时,斜睨了一下李玉宸两人,神情间尽是鄙夷与不屑。 与李玉宸相较,张涌的心确要宽的多了,对于前者刁钻难听的话语也不以为意,憨笑道:“那大石头除了中间是淡青色外,周边皆是黑色,我说它是块黑石头难道不对吗?” 白脸少年白了李玉宸两人一眼,双手背负的说道:“真是孤陋寡闻,那分别是测脉石……” 张涌低声嘀咕着:“就算它叫测脉石同样也是黑石头,我也没说错嘛。” 煞脸少年充耳不闻,继而说道:“测脉石其实是为一件法宝,许多宗派为了让测试脉质更加简便高效些,往往会将一种特殊的法阵植入到测脉石中,在招收弟子时,他们只需要将两只手掌分别放在测脉石的不同位置上,测脉石便会自行激活以检测受测之人到底是何先天脉质,根据所测试的脉质的品质,测脉石上会闪现相应数量的脉光。” “脉光?是那蓝色的光吗?”张涌指着测脉石说道。 “你还不算太笨,不错,那随后亮起的蓝光便是脉光,哼,没想到连二品的废物都想成仙,真是笑话。” “二品已经很厉害了,难道还不能被招收吗?” “什么,二品厉害?真是乡巴佬,先天脉质共分九品,九品乃是神脉,八品圣脉,七品绝脉,六品宝脉,五品到三品则依次是上等脉、中等脉和下等脉,至于二品脉质那就是废脉,既然是废脉又怎么可能被收录呢,倘若要想进得洛石门其脉质至少也要在三品以上,当然,要是你想进内院的话至少也要有四品的脉体,不然的话就只得待在外门做外门弟子了。” 少年的所见之广很是离谱,但这似乎并不影响李玉宸与张涌在后头不住的发愣。在此之前,这些事情他也没有细问董老,可以说是第一次听说,想到此间李玉宸不禁有些恨那老头了,什么事情都不跟他讲,这要是脉不过三品那不就白来一趟了嘛。 张涌是个庄稼人,心理素质远不如李玉宸,但见刚才被淘汰的那人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张涌的心就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他背负着全村人的期望而来,他不想让他的父母种一辈子的地……,种种的画面不经意就沾满了张涌的脑海,挥之不去,他不禁握紧了拳头,低声的嘶吼着:“三品,一定要过三品!” 少年冷哼了一声,却是出奇没有出言讽刺。 这最后的半个时辰不知为何变得愈发的漫长和煎熬,对于自己能不能进洛石门一事,李玉宸倒不是非常在意,不过就自己的脉质一事,李玉宸还真是有些期待。三品?四品?或者更高?又或者三品都不到?对于最后一个,李玉宸很是自信的就是将其排除掉了。咱别的不敢说,这要是比经络脉质,那咱肯定不至于太差。 较之先前,天色已然黯淡了不少,大多数少年测试不过关被遣了回去,只有少数人的先天脉质在三品以上,这些人才能进得洛石门。这时终于轮到了李玉宸三人,最为靠前便是面相冷峻的白脸少年了,少年事先也没向端坐在一旁的五人行礼,而是径直走到了测试石前,二话不说的便将手掌伸了过去,“嗡”,当其手掌接触到掌印的瞬间一声低沉的闷响便接踵而来,在掌印的右侧登时就亮起了一团脉光,“嗡……嗡……嗡”未过多时又亮起了三团脉光,却是脉质过了三品之限,憨厚少年在其身后看得真切,心底很是钦佩羡慕。 “嗡……”又是一声闷响,张涌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而端坐在一旁的五人也均露出了欣赏的笑容,正当众人以为测试结束之时,掌印右侧又出现了一团脉光,直到此时白脸少年才露出会心的笑容来,显然对于自己的测试结果颇为满意。 “六品宝脉!!”六团蓝光一亮,一直端坐在一旁的五人此刻也不禁都有些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眼见白脸少年走将了过来,五人纷纷报以笑颜,最为中间的中年道士率先朗声笑道:“没想到我洛石门今年能收得一个六品宝脉的天才,细细算来迄今为止整个洛石门也不过单手之数,没想到今年的招收能有如此好的气运,这当真是我们洛石门之福啊。” 这五人中隐然以中间的那人为首,其余四人纷纷应和,言语中无一不是在称赞白脸少年,为中的道士又接着说道:“嗯,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白脸少年当即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回道:“弟子柯弈靖拜见五位师叔伯。” 五人均微微点了点头,心称此子委实聪明机灵,是为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心底纷纷盘算着要如何将其拉入自己一脉的帐下。 但见为中的道士说道:“我们洛石门除去长门一脉外,尚有五大院,在我左边的分别是回风院的刘志明刘师叔以及天水院的王伯域王师叔,而右边的是苍松院的马通明马师叔,以及玄生院的吕剑诨吕师叔,我嘛自然是长门一脉的章事,我叫李长挥,你可以叫我李师叔,哦,对了,除此之外尚有一院未同你说,最后一院却是二长老所执掌的青竹院,这一共六大院,你可随意选择一院,却不知你可愿进我长门一院?”长门的优势无可厚非,不论是资源还是整体实力都要比其他几脉优上不少,进入长门也正是多数人所期许的 当其说出这句话时其余四人纷纷变色,虽也有意抛出橄榄枝,但碍于尊卑等级,不能过于得罪长门一脉,四人心知此子无望了,各各脸如死灰一般,很是失落与不甘。 柯弈靖沉吟半晌,似在做出决定,然而柯弈靖的回答却大为出乎众人的意料:“多谢师叔好意,只是弟子觉得苍松院要更加适合弟子。” “什…什么?你要加入苍松院?”李长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邀请竟然被当面回绝了。 对于李长挥的反应柯弈靖很是淡然,似乎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柯弈靖将目光投向了马通明,缓缓说道:“弈靖此番到来是为了拜郭大长老为师的,至于师叔您的美意,弈靖定然铭记于心,容得他日相报。” 柯弈靖这话无疑是‘恩威并施’,对此李长挥岂会不知,虽说没能将其拉到帐下,但也不能就此得罪了一个未来强者,以其双方闹得不甚愉快,倒不如来得大方一些,也好卖他个人情。 但李长挥好歹也是长门的章事,位高权重的,即便让步也得有个台阶下。在他人不给予台阶的时候,聪明的人通常都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李长挥便如是,李长挥突然一改尴尬之色,很是‘欣然’的笑道:“嗯,其实弈靖你就是不说师叔我也正有此意,现如今老门主云游天下,更不知何时方能归来,以贤侄之才除了老门主有为师之外便首推大长老了,你去苍松院由大长老亲自教导做师叔也能放心,你就安心的去吧。” 相比李长挥的不甘与失望,马通明却险些要乐得合不拢嘴,要不是碍于李长挥的身份,此刻恐怕早已大笑了出来,但即便如此那微扬的嘴角还是无遗的彰显了他此刻激悦的心情,嘴上却说道:“哈哈,靖儿,你可知能进入长门一脉乃是多数人所向往的,切不可率性而为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以免你将来悔之晚矣,当然倘若你真选择我苍松院修行的话,我想不论是我苍松院还是整个门派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也会不遗余力的栽培你。” 马通明说这话显然有些口不对心,心底分明很是欢喜,却硬要搞出一副大义凛然、不甚动心的模样来。之外为了避免其他各脉对苍松院的敌意与不满更是搬出了整个门派,意在告诫他人像其这般天资骄纵的弟子乃是洛石门的希望之所在,切不可因小失大,坏了一上好的苗子。 柯弈靖不假思索的便说道:“弟子虽选择了苍松院,但长门一脉对弟子的恩情美意,弟子此生也不敢有忘,苍松院与长门同为咱洛石门一脉,弟子虽选择在苍松院修行,却与在长门无异。” 李长挥闻言更是‘吾心甚慰’,脸上的笑容笑得极是灿烂,宛若那盛开的菊/花。 第二十六章 九品神脉 六品宝脉的出现无疑是撼动了整个洛石门,要知道即便是在那些超级宗派里,六品宝脉也是个相当难得的修真苗子,毕竟像七品绝脉这样的不世之才并非那么多。 修真,除去人力可违因素外,比拼的无疑就是气运和先天体质,细说起来,先天体质其实也是气运的一种。没错,先天的优劣确实不足以判定其后天的成就,毕竟除去先天这一因素外尚有诸多牵制,古往今来,先天很是妖孽却中途夭折的天才也不在少数,而先天贫乏最终却站上修真之巅的狠人也不是没有,然而这些都不足以抹杀先天一说的重要性。 这一刻,在众多参选的少年中,身具六品宝脉的柯弈靖无疑就是最为闪耀的那颗,在他的光芒下,旁人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陪衬,甚至可能由此成为众人的笑柄。没办法,落差太大了。 落在其后的张涌无疑就成了那个炮灰。终于轮到他了,离他最为接近的李玉宸几乎都能听清他的每一下呼吸,粗重,紊乱,他的双拳没来由的握起,指节用力而发出的咯咯声也很是清晰,显然,张涌紧张到了极致。 看着眼前这个憨厚淳朴的农家少年,李玉宸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就浮现了一道宽厚憨实的身影,他的挚友,莫妄仇。李玉宸轻叹了一声,伸手在张涌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温暖,张涌很是惊讶的回了回头,迎上的是一双肯定的眼神,张涌不禁微微一愕,旋即大嘴一咧,很是傻气的笑了出来,下一刻他绝决的转回了头,然后径直的走向测脉石。 张涌在测脉石前站定好了身子,然后就直接将手掌伸了过去。测脉石有些安静,没有马上亮起脉光,对此,张涌的手掌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显然他很是害怕。 “嗡”就在张涌快要崩溃的时候,测脉石上蓦地亮起了一团蓝光。张涌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但那紧绷着的心弦却犹自没有松软下来,离三品之限尚有二品差距。 “嗡”与之前相比,此时的测脉石似乎变得迟钝了起来,如此相隔良久才亮起第二团蓝光。对此,张涌却险些被玩死了。 “三层三层……”张涌在心里默念,双眼却死死的紧闭着,不敢看向测脉石。 “嗡……”声音虽然极其微弱,却总算出现了,张涌这才慢慢的睁开双眼,但见测试石上有着三团亮光,而最后一团亮光却异常的黯淡,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也达到了三品脉质的要求。“啊~,俺通过了,三品脉质,真是太好了……” 李玉宸一头的黑线,你丫的至于这么兴奋吗,再说了激动归激动,你他/妈的把身子挂我脖子上干啥,搞/基呢?李玉宸咳嗽了几声,可张涌犹自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全然没意识到某人快要被勒死了。李玉宸很是不忍的拍了拍张涌的后背,说道:“我说兄弟啊,咱差不多就下来吧啊,哥哥我背后还背了一猴子呢,再加你这只猩猩,怪沉的。” “额额,不好意思,俺不是无意的,俺太激动了,俺…俺一会就下来。” “…….”李玉宸又是一头的黑线,确实,你不是无意的,你丫就是故意的,诶,这一刻李玉宸算是顿悟了,这货跟老莫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个字,彪! 张涌,三品脉质,没能进得内院,被安排到了外门,做了个外门弟子。对此,就张涌本人却很是满意,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成功的踏入到了修仙之路中。 很快,就只剩下李玉宸一个人了。不管李玉宸再怎么心坚意韧,但毕竟还是个少年,对于神秘的仙途还是很好奇的,站在测脉石前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话说冷大公子也很想获悉自己的脉质到底是多少品的。 李玉宸缓缓的将手掌伸出,然后轻轻的搭在测脉石上。冰凉,这是李玉宸的第一个感觉,测脉石很是冰凉,若有如无的凉意顺着手掌径直的传到了身体每一个角落。 “轰”蓦地测脉石发出一声很是沉闷的响声,同时众人甚至可以感受到大地的跳跃,那是测脉石在颤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端坐在一旁的李长挥一个激灵就站直了身子,双眼死死的盯着测脉石,神色突兀,犹似见了厉鬼一般。 但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如他一般,全场所有的人都陷入到了痴傻的状态,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缓缓的下跪了。 九品神脉!!! 就在李玉宸将手掌放在测脉石上的那一瞬间,测脉石上蓦地浮现了九团尤为炫目的蓝光。脉光的出现是那么的突然,它不像之前那般逐个逐个的闪现,九团脉光的出现没有任何的征兆,陡然间就映在了众人的瞳孔中。 时至黄昏,幕色渐浓,在昏暗中,九团蓝光尤为的炫彩夺目,圣洁的蓝光缓缓的铺散了开来,将李玉宸笼罩在了其中,这一刻,李玉宸圣光熠熠,犹似帝尊,贵不可言。 全场跪倒了一片,除去李玉宸自己以外便只有两人尚且站立了,其中一人是李长挥,而另一人却是柯弈靖。此时柯弈靖的脸煞如金,这种熟悉的威压让他的神情变得很是狰狞,他的双唇在不自主的哆嗦,他在恐惧,在九品神脉的面前,他的六品宝脉堪称废脉,想到自己方才还出言侮辱过人家,柯弈靖的眼睛就一阵眩晕,他很想让自己与神体同站,然而他发现自己的双腿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在不断的沉降,直到膝盖抵到冰冷的地面他才得以停住。 李长挥,长门一脉的章事,位高权重,准脉师的修为,仅就修为而言,他只在老门主及五大长老之下,是为洛石门不可多得的高手。然而,此刻的他很是狼狈,面对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李长挥不得不动用全身的脉力与之抗衡,虽得以站立却很是勉强。由于力量的透支,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他的神情很复杂,或敬畏,或激动,或…惋惜。 拥有九品神脉的体质又被世人尊称为神体,较神体弱些的便是八品圣体,但不论是神体还是圣体都不是现今的洛石门所能够占有的,勉强为之只会给宗门招来无尽的灾难,甚至覆灭。在东神域这片大陆上,能有资格拥有神体的也就那么三个,仅有的三只庞然大物,崆剑门、龙堂、幻阴宗! 此刻,李玉宸双眸紧闭,已然陷入到了一种奇妙的状态,而对于外界的一切他都不曾有感。当其把手掌放在测脉石上的那一刻,他全身脉络都兴奋都跳动了一下,那种感觉犹似饥馋已久的野狼对血肉的渴望,而那从测脉石上流进他体内的东西就如同那鲜嫩的血肉一般,李玉宸很是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脉络在贪婪地吞噬着这些美味的血肉,李玉宸此刻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他甚至到了呻/吟欲出的边缘。 突然,凉意消褪,李玉宸的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了不受控制的燥热,那是一种近乎上瘾的狂热,宛若资深的瘾君子对毒/品的渴望。在此之前,这种奇怪的感觉从未出现过,李玉宸一个激灵霍然的睁开了双眼,下一刻他就怔住了。 “零…零品?”李玉宸张了张嘴,被测脉石上的结果钉在了原地。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李长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九团炫目的蓝光一下子全没踪影,消褪的极为诡异,就如同其诡异的出现一般,毫无征兆。 莫名的威压骤然消散,马通明等章事率先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也是一脸的疑惑,“刚刚的分明就是九品神脉,怎么一下子就全没了?是不是测脉石出问题了?”马通明不禁开始怀疑起测脉石了。 “这……我也不知啊!”李长挥斜睨了一眼刚从自己膝盖上站起来的马通明,却是没有出言嘲笑,跪在九品神脉的面前不可耻。话说这测脉石乃是一个宗派的看家玩意,岂能说坏就坏。李长挥虽心知如此,但倘若不这般作想的话也很是难以自圆其说,难道你跟人家说不好意思测脉石跟你开了个玩笑,刚才是乱测的? 正当两人商谈的同时,全场已然炸开了锅,对于九品神脉顿消一事更是议论纷纷。 “奇怪,怎么一下子觉得身子轻灵了……” “咦,你们看,九团脉光不见了。” “我说怎么一下子恢复正常了呢,不过这九团脉光怎么就只是闪现一会啊,那测脉石该不会是坏了吧?” “嗯,我看不见得,多半是那家伙的缘故,想必他并不是什么九品神体,刚才兴许是测脉石不小心出了差错。”眼见李玉宸落马,更有不少心胸狭窄的弟子在一旁幸灾乐祸,言语间全然没了最开始的那种敬畏。 “……” “……” 在耸动的人群中,有一双尤为独特的眼睛在兀自打量着李玉宸,他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议论中去的人。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与他人的茫然无知不同,他的神情很是笃定,在他的心底似乎已然有了答案。至于为何知晓,却是因为他来自修真世家,至少曾经是。 第二十七章 二长老 浅滩弥丘洛九品,似真若幻浮阳帝”------------章记 陡然出现的变故,使得李长挥与马通明等章事的脑袋有些眩晕,这种诡异的变故显然已经不是他们这个级别所能够掌控的了。但就全场的秩序他还是可以稍稍维持的。 “都给我静下来。”李长挥暗转体内的脉力突然吼道。李长挥这一声很是浑厚苍劲,即便在如此吵杂的情况下众人依然能听得真切。由于老门主元生子云游在外,所以这长门一脉的诸多事宜都是由李长挥来处理的,数年下来也凝集了不少上位者的威势,一吼之下,众人无不纷纷合口。 “你看,二长老!”一道激动的声音兀自将好不容易才得以平息下来的安静给捣碎了。 李长挥双眉微蹙,正欲问罪那名弟子,突然心有所感,转过身去,但见远处的虚空之上犹自飞行着一道灰色的身影。御身术!这是脉师境界的高手方能做到的法术。 远远望去,灰色的身影很是缓慢,近乎不曾移动,但下一刻灰色身影已然沾满了众人的整个瞳孔。 “参见二长老!”但见来人,众弟子纷纷下跪行礼。 李长挥、马通明等五位章事也纷纷给以躬身礼。来人摆了摆手,目视着测脉石,说道:“长挥,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山体有所颤动?” “……”面对来人,李长挥不敢怠慢,三言两语间便将适才所发生的诡事悉数叙说了一遍。 对于九品神脉的出现,二长老初时很是震惊,但随即就淡然了下来,只是在恢复镇定的前一瞬间,他的眼眸深处有道异样的光芒流转过,这个异样很是细微,即便是李长挥也没能有所察觉。 而此时,众弟子早已起身,心中虽有万千疑惑,却也没有再做声,各各若有所思的样子。在这群耸动的人头中,李玉宸犹自站定在测脉石前,见到来人,李玉宸不禁抬了抬眼,心道:“他就是董老所说的二长老温良功?” 温良功正兀自与李长挥等人交谈,蓦地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感受到了李玉宸的眸光,双眼霍睁,也投射向了李玉宸。 李玉宸没来由的低哼了一声,险些没能站住身子,投来的两道精光很是慎人,有着莫名的穿透力,在那两道凌厉的精光下,李玉宸有种被洞穿的感觉。李玉宸赶忙将自己的眼睛转到一旁去,这才堪堪好受一下,平复之余,不禁暗叹道:“如董老所言一般,准脉王强者果然厉害。” “咦~”温良功万没想到李玉宸能自主的从他的威压回转过来,温良功将头转到李长挥一边,说道:“好了,你先将这些新收的弟子安排一下然后带进宗门,至于此子,容我先过去瞧瞧。” 李长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温良功已然消失在了原地,李长挥无奈,只得依令行事,钦点新弟子的人数。 “温长老?”骤然间李玉宸觉得有阵风从自己的面前吹来,李玉宸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哦?你竟然还知道老夫的姓氏?”温良功若有所思的问道。 “小子李玉宸,乃是董湘荣的义孙,小子曾听董老说起过您的一些事情。”确实,在来之前董老便已将洛石门的一些事情告知于李玉宸,并嘱咐李玉宸要拜温良功为师。初时,李玉宸还不为意,但眼下一见便心知董老所言不假。 温良功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亲和,两条长长的白眉微微下垂宛若仙翁,一双深邃的眼眸虽流转有炯炯精光,却不咄咄逼人,相反,在更多的时候它们尽显柔和,给人予慈祥的感觉。据董老所述,在五大长老中,温良功最是谦和,但修为却是最高,大长老郭苍林虽然也是准脉王修为,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与郭苍林的停滞不前所不同的是,温良功的修为几乎是以日渐进,即便是老门主元生子对其也是称赞有加。 “哦~,竟然是董老头的孙子,他倒是好福气。”温良功双眉一挑,颇为惊讶的说道。温良功言到此处,不禁顿了顿,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董老头最近的身子骨可好?”对于董老脉络衰萎一事温良功也是知晓的,问这话时不免有些伤感。 “董老的身子已然康好,董老还特地替我向您问好。”对此董老脉络痊愈一事,李玉宸并不打算隐瞒温良功,因为他素知两人私下乃是莫逆之交。 “哦!”对于李玉宸的回答温良功不禁有些讶然,既然对方是董老的义孙那自然也就知道他所问的是什么了。要知道脉络衰萎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倘若没有服用一些绝好的灵果外那是很难痊愈的。不管如何,对于这个消息温良功还是很高兴的,挚友无恙,心情自然大好。 但很快,温良功的脸色就又严肃了起来,陡然间话锋一转,说道:“方才测脉可有觉得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玉宸闻言也蓦地收起了嬉笑的神情,很是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嗯,当手掌触及这测脉石的时候,有股庞大的凉意顺着手掌钻进了我的体内,可不知为何这凉意在我的体内才流转了一会便骤然消失了,等我再次睁眼的时候便是现在这番模样了。”说着的同时李玉宸又将手掌放回到了测脉石上,但与前次不同,对于李玉宸的接触,测脉石全无反应,就连石块中间原本有的青色也是隐褪了去,现今其就宛若一块普通的黝石。 “竟有这等事?”温良功很是震惊的说道。然后绕过李玉宸径直站在了测脉石的跟前,但见其缓缓的抬起手掌,然后很是轻柔的放在了测脉石的正中间位置,同时双眸缓缓闭合,其状似乎在感应些什么。 全场没有人出声,而李长挥也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众人的眸光无不停落在了测脉石前的那道灰色身影上。 李玉宸站得最近,很是清晰的看到温良功神情的变幻,他的双眉时而舒展时而紧蹙,为此,李玉宸的心跳也是没来由的跟着加速了起来。 良久,温良功缓缓睁开了双眼,同时也将手掌从测脉石上撤离了回来,温良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扫视了众人一番,将目光收回来后,这才郑声说道:“刚才,测脉石出了问题,不知为何,其内的测脉法阵损毁了,所以这才出现了不准的变故。” “什么?真的是测脉石出问题啦?这也太……” “哼,我就说嘛,那个小白脸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九品神脉呢。” “就是,你见过这么瘦弱的神体?” “……” “……” 由于他们议论的时候故意将声音调高了,所以李玉宸很是容易的就听清了他们的所讲,虽有着不凡的内心修养,但也不免有些微怒。要知道冷大公子最是听不得人家说他是小白脸了,这是对他本身实力的另一种否定,那是对他的一种侮辱。至于他们所说的瘦弱,丫的,我他/妈的哪里瘦弱了,不就是身材匀称一些嘛,就算我刚才骗你们下跪了,但也用不着这般打击报复吧。 对于众人的吵闹,温良功出奇的没有出言遏制,而是过了好一会待到声自行平息了差不多时才开口说道:“鉴于测脉石的问题,方才的测脉结果不作数。”此话一出,下面登时炸开了锅,温良功情知他们领会错了,赶忙解释道:“当然我所指的只是此子一人,先前他人的测脉结果依然奏效。”如此众人才得以平息。 温良功转过身来,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李玉宸,说道:“你把手掌伸出来,你就由老夫亲自来检测吧。” “什么?我没听错吧,二长老要亲自跟人测脉,这小子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些了吧。” “哎,话不能这么说,这测脉石坏了也不是他的错嘛,既然坏都坏了,那当然就要用人来测啦,这只要是人来测,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靠,你谁啊?这么眼生,还老跟我们抬扛。” “俺啊,俺叫张涌,波涛汹涌的涌。” “……” ------ “那就有劳长老了。”李玉宸依言将手掌伸了过去。 温良功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同时也将自己的手掌伸了过去。 两掌相抵,仅凭触感李玉宸便知对方的手掌很是粗糙、精瘦,但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力感。李玉宸双眸微眯,将温良功的手掌视作测脉石,静候对方的测试。 蓦地,一股熟悉的凉意从对方的掌心渗入到了自己的掌心中,李玉宸隐约觉得这道凉意虽不及测脉石上的强大,却要兀自显得的灵动,与测脉石的生硬不同,这股凉意仿佛有生命一般,很是轻盈的就钻进了自己的脉络。 凉意宛若灵蛇一般,很是惬意的在李玉宸的脉络中游动,中途没有发生任何诡异的事情。 “咦”温良功蓦地惊咦了一声,同时双眉紧蹙,神色严峻,如临大敌一般。他很是震惊的发现,自己渗入到李玉宸体内的那道脉力突然没了踪影,至于所去何处,他却是完全感应不到。 温良功很是想弄清这其中的蹊跷,不假思索的又往李玉宸的体内渗入一缕脉力,然而结果都跟之前一般,似乎被什么东西吞噬了。温良功正欲将手掌撤回来时,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李玉宸的掌心喷发而出,温良功心下大震,霍然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的少年双眸微闭,很是享受的模样。温良功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分说的切断了最后一缕脉力,然后很是用力的将自己的手掌从那黑洞中撤离开来。 李玉宸突然心有所感,也跟着睁开了双眼。那一刻四目相对,不知为何,温良功隐约觉得对方的眼睛似乎较之前更加的深邃了,下一刻良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三品 如之前所言那般,每一具身体都不失为一方完整的世界,彼此独立的身体宛若一个个相互错开的位面,它们有着许多的雷同之处,但也不乏有诸多的异处。可以说,每一具身体都有其独特之处,而体质一说便是由此而生。 在脉界这个位面里,拥有八品脉质的身体被人们尊称为圣体,在九品神体稀少或者不出的时代里,圣体便是这个位面的主宰。与七品绝脉不同,八品脉质之所以被尊称为圣脉是因为每一个圣体在自我觉醒之后都将获得一种强大的力量,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是人体最为原始的力量。 圣体之力多为五行之力、元素之力,或风之力,能驾驭天地之风,为其所用,化作风刃万千,无孔不入,可谓防不胜防,又或者水之力,万灵万物之水皆为其本源,水之体,可易形,身无常态,最是难缠…… 圣体已然恐怖如斯,而作为更高一品的九品神体自然是有着近乎逆天的能力。 九,乃是极数,是为至尊,神体乃是这个位面所能允许出现的极限体质。 天道,即便是尊为天下的主宰,也很是忌惮神体的成长。在天道的有意压制下,神体穷万年而难得以一现,每一个神体的诞生都将给整个脉界带来无穷的纷争,甚至毁灭。 大成神体的强大几乎足以撼动天道的束缚,他们只手遮天,是天才的终结者,他们甚至能与传说中的脉帝叫板,而也唯有无上脉帝方有击败大成神体的可能。 与圣体一般,神体在觉醒之后也会得到一种可怖而又神秘的禁忌力量,或空间之力,或自然之力,或毁灭…… 传说,有这么一种九品神体,它的力量无需召唤,乃是先天觉醒,有此神体之人尚在襁褓之中便有了禁忌的力量,他们是天然的黑洞,是一切脉力的坟墓,这种黑暗幽冷的力量叫做吞噬,然而讽刺的是,那种体质有个很是温暖的名字,坍阳体! 坍阳体先天觉醒,他的脉络就堪比无底的深渊,他们可以吞噬海量的脉力而不起丝毫的波澜。坍阳体固然可怖,但在人们的印象中坍阳体却并非那么的慎人,更为不可置信的是,还常有人称坍阳体为废体。 没错,废体!坍阳体的吞噬能力是先天觉醒的,坍阳体不单吞噬外来的脉力,它同时还吞噬自身的脉力。可以说,身怀坍阳体的人,从其出生开始,他的仙路便已然崩裂。倒不是说他们凝练不出脉力,相反,他们凝练脉力的速度要较常人快上数倍,但这也终究改变不了脉力被自身吞噬殆尽的命运。 ------- 温良功很是震惊的看着李玉宸,他的神情很是复杂,或惊叹,或惋惜! “长老,我到底是几品脉质啊?”李玉宸有些坐不住了,这老头都盯着自己好半天了,硬是没说一句话。李玉宸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不禁想到,难道老年人也犯花痴不成? “啊~”温良功犹自从失神中回转过来,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三品脉质。” 显然,老温撒了个谎,而至于为何撒这个谎,却唯有他自己知道。 “什…什么?才三品啊?”李玉宸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家这么英俊竟然才三品,那不就跟那张涌俺一样了。额,话说这个张涌俺是李玉宸私下里偷偷给张涌取的名字,这不能怪李玉宸,谁叫他老是‘俺’的‘俺’的。 “噗呲……”听到李玉宸的自述,全场登时有不少弟子笑喷了出来。丫的,感情是一下等脉质,之前竟然也敢冒充九品神脉,靠,竟然还欺骗老子给他下跪,看我丫的以后不弄死你…… “……” 就这般,在无声无息中,李玉宸几乎得罪了所有的新同门,更有不少狠人已经开始在心底摸索着要怎么‘问候’李玉宸了。 “不错,三品。”温良功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你要对老夫的能力有所质疑的话,那就另当别说了。” “额,不不不,小子不是这个意思。”李玉宸赶忙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心里郁闷的不行,这老头怎么一点都经不起聊,说变脸就变脸,跟小白猴似的。 “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是三品。”老温像个机器人一般机械的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李玉宸伸手擦了擦冷汗,很是低迷的说道:“好吧,三品就三品,大不了就去外门咯~” “那倒不用,我能在你测脉的时候出现说明这是缘分,更何况你还是董老头的孙子,要是不觉得委屈的话就跟随老夫吧。” “不委屈不委屈!”李玉宸登时激动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怪不得董老总在我面前称佩您老人家,果然是个活神仙……”李玉宸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貌似发现自己把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对于某些人的‘****运’,众少年很是鄙视,然而就鄙视的同时也难免会有些嫉妒,毕竟唯有进得内院才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待在外门?在天赋不如人家再加上没有资源支持的情况下,除非你比人家辛勤十倍,否则那是注定被甩,而且还是十万八千里的那种。 这时,李长挥等人来到了温良功的身旁,李长挥很是狐疑的看了看测脉石,有些弱弱的问道:“二长老,这测脉石果真…坏了?”马通明等人虽然没有开口,但也有着近乎相同的怀疑。要知道,与山门一般,测脉石乃是一个宗派的门面所在,轻易不敢马虎,所以说这测脉石会失灵的可能性那是微乎其微, 温良功闻言脸色陡变,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难道你们还怀疑老夫故意作假?” 温良功毕竟是长老,而且还是准脉王高手,虽说其不动声色时很是谦和,但要是真发起飙来也是相当慎人的。被温良功这般一质,李长挥等人登时就是冷汗涔涔,连声不敢。这让李玉宸在一旁看得心里很是自豪,哎,有个牛/逼师傅就是好啊。 温良功冷哼了一声,从李长挥等人的面前拂袖而过,李玉宸但见老温走了,一个机灵就跟了上去。而左右两边的人纷纷给予避让,一老一小就这般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这刚走二丈之远,温良功就骤然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哦,对了,那个测脉石你们谁也不许去触动,以免对其造成更为严重的损伤,这件事情由长挥你负责,明白?” “额,明…白。”但见温良功走了些许距离了,李长挥正兀自准备将手掌放在测脉石,不料人家突然传来这么一道指令,伸到一半的手也不由得硬生生的停在空中,很是尴尬。 听得李长挥回应,温良功背对着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出了人群中。 就在众人散去的当天夜里,四五道身影宛若幽灵一般幻现在了测脉石的跟前,他们先是逐个检查了一下测脉石,之后便是就地争吵了一番,在一番缄默之后,他们似乎达成了一致,最后更是将整大块的测脉石都卷走了。到了第二日,留下的只有一个巨大的凹陷。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话说李玉宸就这般稀里糊涂的被温良功给收到了青竹院。在洛石门,与五大长老相对应的是他们所执掌的五大内院,五大内院分别有苍松院、青竹院、回风院、天水院以及玄生院,其中温良功所执掌的便是青竹院。 青竹院,顾名思义,此院因其独有的青竹而得名。时下正值黄昏日落,庞大的落日从山的背面露了一角,将洛石门的上空照耀得很是唯美,柔和的霞光游走在青竹林的每一道缝隙中,地面上除了绯红的霞光外便是一道道狭长挺直的竹影,煞是壮观。绕过小竹林,映在李玉宸眼眸中的是四五座房舍,最中间的那座要较两边的几座更为高大些,就装饰而言也颇为讲究,李玉宸不禁猜想这应该是青竹院用于招待来客的地方。 温良功走在前头,转过头来向李玉宸的背后瞥了一眼,说道:“你的行礼就背后的一个包袱吗?” “额,是的,我只有这么一身衣服,没有其他行礼。”李玉宸有些脸红的说道。哎,没办法,穷啊,这身衣服还是老董凑钱给买的,花了他两个铜币,心疼死了。 “嗯,行不行礼都无所谓,修行不在乎外物。”老温似有所指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玉宸没大听明白,也没接话,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最为角落的一间房子,在众多房舍中这是最为矮小和陈旧的一间。在老温没有讲明之前李玉宸犹自以为这就是他的房间了。 老温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说道:“既然没什么行礼,那这包袱就一会再拿到房间去吧,你二师姐应该把饭做好了,还是先吃饭吧。”说完也不管李玉宸跟不跟进来,反正自己是溜了进去。 “老吃货。”李玉宸在后头嘀咕了一句,旋即摸了摸肚子,蓦地发现自己肚子正在造反,于是冷大公子也麻利的就溜了进去。 第二十九章 忒水灵了 李玉宸后脚刚一跟进,耳畔便听到了一些声音,声音是从屋里头传来的,声音颇为欢乐,里头的人似乎是嬉闹,给人的感觉很是温馨。在走在后头,李玉宸的心跳没来由的加速了起来,有些紧张,也有些害羞,宛若丑媳妇要见公婆一般,颇为忐忑。李玉宸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包袱,感受着小白猴的存在,心情也随即平复了些许。 转过屏风,李玉宸看见了一张狭长的木桌,上面摆满了碗筷,而此刻在木桌的两边端坐着五个男子,他们的年纪都要较李玉宸大些,但这差距并非很大,李玉宸知道这些都是他的师兄。 “咦,师傅,这位是?”但见屋里突然出现个陌生人,为左最下端的少年不禁有些惊讶的问道。而随着少年的言语其余四人的目光也纷纷投向了来人。 被少年这般一问,李玉宸原本在进门之前所想好的自我介绍也都不翼而飞了,所剩下的仅有红扑扑的脸蛋。李玉宸下意识的把眸光扫向了木桌首位上的老温,示意其救场。 老温似乎察觉到了某人的囧样,咳了一声,很是懒散的说道:“哦,对了,这个是你们以后的小师弟。” “小师弟?”众人异口同声的讶道,显然,对于温良功的话很是震惊 “什么?师傅给咱收小师弟啦?在哪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婉转,很有亲和力,李玉宸知道此人应该便是自己的二师姐了。果然,话音刚落,一道倩影便从内屋里转了出来,来人二十三四年华,面容娇好,很是端庄,较之花季少女要多出几分成熟美,至于衣着,额,有些老土,只因为她在胸前挂了一件灰白色的长布,很是煞景,同时在她的左手边端放着一盘子青菜,却是刚从伙房里烧菜出来。 某人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宛如邻家小男孩一般的憨笑道:“各位师兄好,二师姐好。” “乖乖,师傅果然没有坑我们,他真的是我们的小师弟。”少年唰的就从座位上跳了出来,三两步到得李玉宸跟前,绕着李玉宸转了一圈,同时不禁感叹道:“乖乖,咱小师弟长得也忒水灵了吧!” 某人一头的黑线。 “老…六。”女子蓦地拉着长音喊道。 少年一个激灵,赶忙躲到一边,似乎对女子很是忌惮。女子先将手里的菜搁到桌子上,然后伸手将挂在身上的灰布解了下来,并随手将其扔到了一边。 李玉宸顺着灰布所掷的方向看去,发现灰布不偏不倚的挂在了墙缘的小竹撑上,很是精准。回过头来,发现女子卸去那土旧布衣后很是清灵,在气质上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正兀自出神间,但觉自己手掌一软,却是被女子给抓了去。李玉宸自幼成长于武当,何时见过这等婉约贤淑的女子,再别说与女子有什么肌肤之亲了,脸颊不由分说的就绯红了起来,红色大军一路之上披荆斩棘,径直攻到了耳根子。 女子很是怜爱的打量着李玉宸,柔声说道:“别跟你六师兄一般见识,他就这幅模样,一路上跋山涉水的想必也饿坏了吧,赶紧坐下一起吃饭吧。”说着话的同时已然将李玉宸拉到了一处空位上,安抚好了李玉宸后便又钻进了伙房里,想必是去拿双干净的筷碗了。 女子一走,那少年登时又跑到了李玉宸的椅子旁,就旁边一个空位坐了下来,头朝着李玉宸说道:“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李水生,是你最帅的六师兄,那个最和善的呢,就是我们的大师兄宋传真,而这个最威猛的呢,就是我们的三师兄张栋岭,这个较为瘦弱的就是咱四师兄马过痕,至于那个最猥/琐的却是你的五师兄田才华……”在李水生的殷勤引荐下,李玉宸一一行以师弟之礼,当李水生说到其五师兄田才华时,李玉宸不禁谐音到了采/花贼的采/花,险些给笑了出来。 突然李水生将声音给压低了下来,在其耳际悄然说道:“当然,咱还有个二师姐,她叫孙雨虹,小师弟我跟你说啊,你以后啊,一定要远离二师姐,千万别被她那温柔的外表蒙骗了,她可凶狠了我跟你说……额额…师师姐好,师姐您坐,师姐不要啊,师弟我知错啦,师傅救命啊!!” 在一番实力悬殊的角逐后,李水生完败,原本颇为英俊的脸庞此刻却是满目沧夷,作为事故的始作俑者,李玉宸,危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而下。果然很凶狠! ------ 感受着这一幕幕平凡却又温馨画面,李玉宸不由得很是感动,这不禁让他回想起了之前在武当的那些日子,长辈慈祥温和,是为弟子的港湾,同门争闹戏耍却情深意重,然而…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都说女子心细如丝,倒也不假。李玉宸触景生情不经意间渗出了些许伤感,却让一旁的孙雨虹很是敏锐的就嗅察到了。孙雨虹伸手夹了一大筷子的菜肴,然后放到了李玉宸的碗里,同时柔声说道:“小师弟是想家了吧,思念亲人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呢,既然你来到了我们青竹院,那么青竹院便是你的家,而师傅和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亲人,若是有什么心里话想说的话可以找师姐,当然也可以找你的几个师兄或者师傅他老人家,额,最好就是别找你那不着调的六师兄。” “师…姐,要不要这么损坏我的形象啊,人家好不容易有个比自己小的小师弟,你倒好,一来就把我的形象全毁了,你这叫我以后怎么混嘛!”李水生无辜中/枪,哭丧着脸抱怨道。 对于李水生的不幸遭遇,李玉宸很是愧疚,还寻思着要不要安慰几句来着的,但下一刻李玉宸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发现这似乎有些多余,如小强这种神奇的动物一般,某些人的抗打击能力似乎特别的强,秒秒钟就满血满蓝了。但见李水生蓦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跑了过来,拍了拍李玉宸的肩头,一脸贼像的说道:“我说小师弟啊,你这包袱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宝贝啊,又或者有着好吃的好玩的啊,我看你一直都把它背在身上,这多累啊,对吧?来,让师兄帮你解下来。”说着便将手探到了李玉宸的背后。 要知道这包袱里背的可不是寻常物件,那是绝世凶兽六变神猴,虽说其现如今还在昏睡当中,但这半年多以来,李玉宸极少让小白猴离开自己的身体,那就更别说让人将其取走了。但觉背后有手探来,李玉宸不暇多想,潜意识的就伸手往后擒去。 “咦~”李水生万没料到自己的小师弟出手这般迅猛,不动声色间便将他的手腕给擒住了。李水生是为温良功所收的第六个弟子,生性活脱,有些不着调,但天赋却是极好,五品上等脉质,要不然也不可能被温良功收入麾下,虽说修炼不到三年,但脉力却已然臻到了脉士初期,从脉者初期到脉士初期,期间共有两小阻一大隔,精进之速度不可谓不快。 李水生方才出手虽然只是随意,但也不是一个刚入门的弟子便可破解的,而更为让李水生吃惊的是,他甚至都没怎么看清李玉宸是怎么出的手,对此,李水生只以为自己不小心恍了神。李水生一来要强,二来生性活脱,有意要试探一下自己新来的小师弟,不由分说间也运上了脉力。对于一个未曾修炼过的凡人来说,脉力无疑是神秘而又无可阻挡的,对于自己这个刚进门且尚未来得及修炼脉力的小师弟,李水生有着十分的把握将其戏弄一番,当然,考虑到李玉宸乃是‘凡体’,李水生也只是稍稍运上了些脉力而已,倒也不敢就此做真。 “咦!”李水生很是惊讶的发现,自己运到对方手上的脉力突然没了踪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李水生不以为意,犹自以为刚才的脉力过于微弱了,这不由分说间又加大了脉力。李水生正兀自准备得意的时候,骤然觉得手腕一沉,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动作,一股强大的吸附力就从对方的掌心传递了过来。李水生脸色大变,他很是震惊的发现,在那股吞噬力的作用下,自己身体不自主的狂躁了起来,每一条脉络都有呼之欲出的幻觉,而更为可怖的是他体内的脉力正在不断的涌向对方的掌心深处。 李水生张了张嘴,他想喊叫出来,但在那股莫名的吸力下,他发现自己的喉咙竟是发不出一丝的声响,他犹自觉得自己仿佛被拖入到了幽冷的冰湖中,将其包围的是无尽的死寂与绝望! 孙雨虹离得最近,但见李水生脸色怪异,而李玉宸却是双眸微闭,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孙雨虹犹自以为李水生在李玉宸做些背部按摩什么的,也没多大在意,瞅了一眼之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自己的饭碗中去。 “老六,你这是怎么啦?”坐在远处的宋传真似乎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有些疑惑的问道。 宋传真是为青竹院的大师兄,为人和善,平日里深受众人的尊敬,一身脉士后期的修为即便在整个洛石门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宋传真夹菜之余不禁瞥了李水生与李玉宸两人一眼,察言观色了好一会,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被宋传真这般一提醒,正兀自专心吃饭的温良功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霍然抬眼,恰巧看见李玉宸那一副享受的模样,温良功的心脏登时就咯噔一颤,急喝一声:“不好!” 第三十章 孙悟空 温良功这冷不提防的一声急喝将众人都吓了一跳,还未待众人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温良功一个闪烁间已然到了李玉宸与李水生两人的身旁,不由分说的就拂起长袖,这一刻,衣袖一改之前的柔软,宛若冷硬的铁扇一般重重的扇在了两人的手上。 “啪”伴随着一记脆响的拍打声,李玉宸与李水生就此被扇了开来。李玉宸本就端坐在椅子上,正兀自恍惚间突然一股巨力扇打在了他的身上,连人带椅不由得颤了颤,随即体内的凉意消散,李玉宸也犹自从茫然中回过了神来,双眼睁开,发现众人神情怪异,均莫名的将眸光停落在他的身上。 李玉宸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不对啊,脸上没沾有饭菜啊,奇怪,怎么都盯着我看呢? “师傅?”李玉宸将眼角的余光往后一瞥,很是惊讶的发现老温站在了他的身后。 “嗯”温良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老六没什么事吧?” 老六?六师兄?李玉宸将头转到另一边,这才发现李水生此刻在搀扶在宋传真的手中,脸煞如金纸,瞳孔也有些许的散胀,似乎刚受过惊吓的样子。 李水生望了望李玉宸,然后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吃力的说道:“没事,可能是午饭没吃饱,有些头晕。”说话的同时还向李玉宸报以微笑,只是任谁都能看出这个笑容勉强到了极致。 “师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六师兄怎么好端端的就…”李玉宸隐约觉得此事多半与自己有关,可要死的是,他偏偏想不起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玉宸在说话的时候,温良功兀自留意着李玉宸的眼色,然后沉默了半晌,最后才开口说道:“哦,没什么,就是你六师兄刚才嬉闹被为师扇了一袖子,放心,为师也只是教训他一下而已。”话到此间,温良功一改温颜,厉声说道:“吃饭的时候就该有个吃饭时候的样子,古来有训,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今后吃饭都给我规矩点,明白了吗?” 李玉宸虽不明其意,但也附随众声,应了声是。 随即,温良功又走到了李水生的身前,伸出手掌,停放在了李水生的肩头上,不见其有甚其他的动作,李水生的脸色就兀自好转了起来。也就是一两息的功夫,温良功便将手掌拿了开去,拍了拍李水生的肩头,说道:“没什么事就坐回去吧,你这饭还没吃到一半呢,不能浪费。” 李水生老脸一红,屁颠屁颠又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端起饭碗就是一顿猛吃,四五口饭下来连口菜都不曾夹过,仿若当真是饿得不行了一般。 原本热闹的晚餐骤然间就冷了场,虽然众人还是吃着饭,但李玉宸却犹自觉得众人的情绪貌似有些不对,空气也有些凝重,即便是面对着一整桌的美食,也终究提不起太大的胃口。 良久,温良功率先打破了僵局,说道:“哦,对了,你们小师弟的体质很是特殊,平日里不要向你们小师弟施加脉力,还有就是小师弟的功课也不用你们传授,为师会亲自授予,嗯,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无需多问,明白吗?” 面对着温良功近乎命令的口吻,孙雨虹等人虽有万千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是简单的应承了一声。对于自己师傅今日的这一陡变,众人很是不解,要知道,在平日里,温良功最是谦和了,更是极少以这中命令式的口吻跟自己的弟子说话,即便是神经大条如李水生也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 作为刚才的‘闹事者’,李水生很是清楚自己小师弟身体之古怪,但李水生却犹自相信李玉宸并非有意为之,且不论其他,就仅凭其适才说话时的神情,李水生便可断定即便是李玉宸自己也不知情。 ------ 过没多久,李玉宸在青竹院的第一顿晚餐就这般草草了事了,温良功饭后似乎有急事,匆忙间便离开了青竹院。少了师傅的压场,青竹院的气氛也为之缓和了不少,让李玉宸很是感动的是,众位师兄姐并未就刚才的事情而疏远他,相反还纷纷很是关切的上来与李玉宸攀谈,六人中最为活跃的却是李水生。 小李同学就好似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生命力甚是顽强,短短一顿饭的时间,他就恢复得跟个没事人似的。李水生的好奇心之强,显然不在李玉宸的意料之中,但见李水生贼眉鼠眼的将脸蛋凑了前来,两只眼睛瞪得极大,眼珠离李玉宸的周身不过两寸的距离,眨巴着嘴犹自在李玉宸的前后打量着,东捏捏西摸摸的,不过他谨记了之前的教训,没敢运上脉力。 见到李水生这般模样,李玉宸登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不禁说道:“我说六哥啊,您这是猴耍呢还是耍猴呢?” “哎,你还真别说,我还真闻到了一股猴骚味,话说师弟你该不会真的是猴精变的身吧,不然刚刚怎么这么厉害。”李水生的鼻尖隔着包袱顶在了小白猴的猴屁股上,很是用力的闻着。 “六哥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孙悟空。”李玉宸在说着话的同时将背后的包袱卸了下来,抱在了胸前。 “孙悟空?孙悟空是谁?”李水生抓了抓脑袋很是努力的回想着这么一个人物。 “额…这个…”李玉宸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现今身在别的位面,有些不知该如何圆这个‘谎’,突然,李玉宸将目光停落在了包袱的上面,眸光凌厉,很是有穿透力,透过表层的包袱,李玉宸蓦地想到了一个妙计,“喏,这就是孙悟空。”说这话的同时已然将包袱打了开来。 “哇,好可爱啊!”一旁的孙雨虹在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犹自沉睡中的小白猴,唰的就从远处闪了过来,满眼小星星的打量着灵巧的小白猴,而此时那可怜的李水生已然被撞飞到了一丈开外,犹自在地上努力的挣扎着。 “诶…师姐小心啊~”但见孙雨虹伸手来抱小白猴,李玉宸下意识的就紧张了起来。 “啪”孙雨虹一巴掌打在李玉宸的手上,有些‘不悦’的嗔道:“怎么,让师姐抱一下都不行啊,又不真的跟你抢,小气鬼。”说着话的时候已然将小白猴抱在了身上,来回晃动着身子,左一句小乖乖右一句小可爱的,把李玉宸吓得李玉宸冷汗直流。我的好师姐呀,这可不是你的小乖乖啊,这货可是绝世凶兽六变神猴啊。 “诶,你身上的真的有只猴子啊,我说怎么闻着有股子猴骚味呢,不过你真别说啊,这小东西还蛮可爱的,这小家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孙悟空?可我怎么听着像是个人的名字呢?”不知何时,李水生已然‘复活’了过来。“诶,还挺有弹性的啊,看不出来这小家伙还蛮有肉的嘛,嗯,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啪” “啪” “你们打我手干嘛?”某人犯了众怒,被群殴了。 “你说干嘛?” “额,不就戳两下而已嘛,又不是真的要吃。”李水生低着头,两只食指左右对碰着,很是委屈的说道。“再说了,这么小只的也不怎么够吃嘛…啊!疼疼疼,师姐我错了,啊,我的耳朵……” “……” ***** 这是一间古典式的房间,房间颇为宽敞,有个五六十平米,但房间里面的陈设却很是简单,一张长形木榻,一座案台,一把椅子,外加地上的一鼎香炉,以及铺设在香炉旁的一块圆形蒲团便是这里的全部。这是李玉宸的房间。 在李玉宸到来之前,这间房是空着的,没有人住,但出乎李玉宸意料的是,房间里面很是干净,李玉宸走到案台边,伸手在案台上摸了摸,没有丝毫的纤尘,像是常有人来此擦拭的样子。案台上放有一本陈旧的书籍,在书籍的首页的左侧标注着它的名字《洛石门门规》。李玉宸随手翻开了几页,粗略的看了看,发现其所写的不外乎就是一些繁琐的规定,或者戒律,李玉宸将书本放在掌心掂量了一下,发现此书似乎还不及武当的门规来得重,来得厚。对于这种没有任何味道的书籍,李玉宸向来看着就会想睡。 李玉宸将书籍合上,然后放回到了案台上,并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意思,虽说这是入门必看的书籍,但这接连四五日的奔波,已经快把他的脑袋掏空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睡上一觉。 木榻在房间的最里头,李玉宸绕过案台走到了房间的中央空地,却是被一个香炉给吸引住了注意力。香炉的外形很是精美,却又不失大气,颇具仙家的风范,而此刻,香炉是燃着的,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白烟夹带着淡淡的香气兀自从香炉的顶缝中飘幻而出,很快,缭烟就弥漫在了整个房间里,处在其中,仿若仙境,很是惬意。 李玉宸眨巴眨巴双眼,发现自己的精神头足了不少,李玉宸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香炉,然后莫名的将鼻子凑了前去,用力的嗅了一下,发现很是清爽,这让李玉宸不禁猜想这应当也是仙家之物,不然何以有着如此良好的凝神静心的神效。 然而,凡香也罢,仙气也好,不管怎么样,现下也不足以抵挡不了李玉宸此时的困意。李玉宸打了个哈欠,撑着眼皮将小白猴平放在了榻的一边,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便将自己径直的扔到了被子上。 良久,李玉宸蓦地将身子翻转了回来,眼眸犹自睁开,瞳孔中流转着莫名的光彩,就这般痴痴的盯着屋顶,良久,李玉宸轻叹了一声,将头侧到了一边,嘟囔道:“小白,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第三十一章 要帅 “真是太好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臻到脉者后期了,一会先不告诉师兄他们,看我不吓吓他们......”李玉宸悄然的溜进了餐厅,准备施展一手吓吓李水生等人,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头,里面很是狼藉,饭桌上,椅子上,甚至墙壁上都无不沾满了饭菜,李玉宸扯了扯嘴角,有些难以置信,“五哥,这…这是怎么啦?这里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其他人呢?”但见田才华一脸愤恨的坐在椅子,李玉宸不禁开口询问道。 老田但见得李玉宸出现在了厅内,“啪”的一声,不由分说的就是给了桌子一掌,霍地就是站了起来,双眼凸兀,瞳孔似藏有烈焰,冷声说道:“怎么啦?你还好意思我问怎么啦,哼,还不就是你那只死猴子,也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跑进来就是抢菜吃,一桌的菜肴都让那疯猴子给糟蹋了……” “啊?”李玉宸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解释着说道:“不会吧,小白平时不是都挺乖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就……” “哈哈,平时很乖?”田才华嘴角带着一丝蔑笑,说道:“不错,在它睡着的平时是很乖,当然,要是你还认得那畜牲的爪子的话,我想你应该就不会再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了。” “五哥你的脖子…”但见田才华脖子的另一侧有着四道触目惊心的血印,李玉宸不禁讶道。 “怎么,眼熟吧,不错,这就是那只畜牲的杰作,不只是我,你的其他几个师兄也有此殊荣。” “五哥那师兄他们去哪了,可是去追小白了?”李玉宸顾不得田才华的嘲讽,很是焦急的问道。 田才华伸手理了理脖颈处的衣领,眼也不抬的说道:“那是自然,既然它把饭菜都给糟蹋没了,那自然就要找些新的食材,比如…猴子。” “啊!”远处突然卷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发颤显然变了调,但李玉宸却犹自识得这个声音的出处。 “二师姐~”李玉宸只觉脑袋蓦地一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发了疯似的就跑了出去。但没跑上多远,李玉宸就兀自被钉在原地。就在李玉宸身前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具尸体拦住了去路,倒在血泊中的是个男子,身材很是魁梧,即便相隔十米,李玉宸也犹自可以认出这具尸体的名字。 “滴~”不知何时,铅重的眼泪已然坠/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三哥!”李玉宸连爬带跪的跑了过去,微微颤颤的将手指探到了张栋岭的鼻子口,但很快身子便如同遭到了电击一般,猛地就缩了回来。他没有探到任何的气息,张栋岭已死! “啊~~”李玉宸将指甲深深的嵌入到了自己的掌心深处,俯身揽抱着张栋岭的尸体仰天悲喊着,其声若哮,凄厉悲绝。 李玉宸很是不忍的看了一眼张栋岭的腰间,发现腰身整整少了一半,不规则的伤口却是像被巨兽的抓子撕裂的一般,鲜血由此喷发而出,就地形成了一个血泊。“六…变…神…猴!”李玉宸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自语道。 “吼~”一记撼山的嘶吼炸响在了李玉宸的耳际,这记咆哮是那么的熟悉,以至于李玉宸登时就幻想出了那个庞大的身躯。李玉宸猛然抬头,眸光掠过竹林的顶端看到了一个狰狞的头颅,头颅很是庞大,将山顶处的落日尽数遮挡了去,其头颅虽然要较之前的六变神猴大上很多,但透过那两根闪动着森冷寒光的獠牙,李玉宸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这只怪物就是小白猴。 突然,凶猴举起了拳头,并将拳头举过了头顶。李玉宸的瞳孔猛然一紧,拳头里握有一人,虽已满脸是血,但李玉宸已然认出了这人,此人赫然便是他的二师姐孙雨虹。“砰~”没有任何征兆,凶猴突然将铁拳一凝,拳心处登时就绽开了一朵炫丽的血花。 “小白不要!!” --------- “……不要不要~~~”李玉宸霍然而起,失神的坐在榻上,赫赫的呼吸声夹带着惊醒时的喊叫声犹自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 这是一个梦魇,却是如此的真实,惊醒之余李玉宸犹自心悸不已,他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做完这一切之后方才觉得平息了些许。李玉宸习惯性的将头拧到一边,打量了一下兀自沉睡中的小白猴。倘若此刻有人在此的话,定然会发现李玉宸现今的眼神很是奇怪,时而狰狞,时而柔和。 李玉宸翻起手掌,用眼睛顶了好一会,然后缓缓的伸向了犹自沉睡中的小白猴,手掌最终微微颤颤的在其小巧的脑袋上停了下来,之后便是没了动作。良久,手掌蓦地放下,轻轻的抚在了小白猴的脑袋上,而同时房间里响起了一记微弱的叹息声。 “呴呴呴”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惊醒了李玉宸。“小师弟,小师弟你起来了吗,师傅有事要召见你。” “哦,起来了,马上。”李玉宸一个挺身就下了榻,稍稍整理了自己的衣物,便打开了门,“五…五哥?”敲门的是老五田才华。 田才华点了点头,温颜道:“起来了就好,咦,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 “是嘛?”李玉宸伸手摸了摸冰凉脸颊,说道:“哦,可能是有些认生吧,习惯就没事了。” 老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上下打量着李玉宸,说道:“你还要收拾一下吗,不要了的话就跟我走吧,师傅在长峰的藏经楼里。” “长峰的藏经楼?” “嗯,没错,长峰便是在长门一脉的所在,而咱们洛石门的藏经楼也被安建在了那里,说起来,几乎全宗的功法经文都在那藏经楼里,走吧,师傅去了有一会了,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嗯,那咱这就过去吧。”李玉宸刚一踏出房门,突然停住了身子,莫名的说道:“五哥你等我一会。”说完便径直冲回到了房间。 老田微微一怔,眼角挑了挑,很是无语的说道:“你…你这带个包袱干嘛,又不是出远门,到得长峰也不过就两盏茶的功夫。” 李玉宸伸手摸了摸背上的小白猴,憨笑着说道:“里面的是小白猴,不是什么行李,这么多年我都带在身上,习惯了。” 老田摸了摸额头,说道:“好吧,带着就带着吧,反正它睡着了,那咱赶紧走吧。”说完便“铮”的一声,反手拔出了背上的长剑。而此时李玉宸已然走出了两三米远,兀自发现老田没有跟上,不禁回过头去,却见人家老田压根就没移动一步,这让李玉宸不禁有些不悦,这师兄怎么叫人家赶紧自己却磨唧着不走,这,这不是坑爹嘛。“话说五哥这路该怎么走啊,你这不前面带路的而拿着一把剑的干啥?” “路?什么路?”老田有些搞不清所以。 李玉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说道:“当然是去藏经楼的路啦,你别告诉我你不认得去长峰的路啊?” “没有路!”老田很是干脆的问答道。 “没路?”李玉宸说这话时显然一副鬼才信你表情。“没有路的话那人怎么上去啊,难不成都飞上去吧。” 老田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说道:“对啊,就是飞上去。”说着话的同时随手将手中的长剑往脚下一掷。 “这……”但见长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的变大,李玉宸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长剑直到身宽近一米的时候才得以停止了变大,李玉宸发现长剑从始至终都是悬浮在离地不过三寸的空中。 看着李玉宸犹自震惊的神情,老田同学没来由的一阵自豪,就连那有些猥琐的身躯也不自主的挺直了不少,咳嗽了一声,说道:“这叫御剑术,上来吧。”说着话的时候已经踏上了长剑。 “上来啊,怎么愣着不动呢?”老田只身站立在剑尖上准备掐动剑诀,可他犹自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待李玉宸上得剑身来。 “额,真的非得飞上去吗?”李玉宸有些怯弱的问道。 “废话,长峰没有路,难不成你从山底爬上去啊!”老田同学有点生气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老纠缠这路的问题,飞着多爽啊。 “额,好吧!”李玉宸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双脚踏了上去。 “好嘞,站稳了啊,给我起…”随着一声起长剑缓缓的颤动了起来,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 老田傲立在剑尖上,向后疾驰而去的清风将其缭乱的长发尽数吹起,让此时的他如同疯子一般,但老田却犹自得意不已,虽然眼球被冷风划得隐隐生疼,却未曾凝上分毫。记得老田曾经这么说过:御剑飞行,论其精髓,不外乎就在于两个词,要帅,要爽! “诶,小师弟你别抓得太紧啊,你这样会影响我的飞行姿势的,这姿势要是不标准的话那就会有损我那帅气的形象的。” “……” “师弟你怎么不说话啊,诶,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啊?” “……”话说某人很想说话来着的,他甚是想让老田慢些的,但只要他一张口,气流就灌满了他的嘴巴,这让他发不出任何的声响。某人恐高啊!! 终于,耳边的风声停了,身体也不再摇晃了,李玉宸兀自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朝着脚下看去。“呼”李玉宸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总算的安全着陆了。“啊~”下一刻李玉宸就不由自主的惊叫了出来,在他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全新的狮子头!“五哥你的…头发”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老田伸手摸了摸根根乍立头发,顺便摆了个自认为最帅的姿势。 “是…是很帅。”李玉宸此刻已然被老田的极品彻底的征服了,除了夸赞之外别无他说。 “嗯,师兄的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追是追不上了,不过呢,你也无需太失落,因为你也有一个跟师兄我一样的发型。”面对李玉宸称赞,老田如是说。 第三十二章 灵尊 长峰,又名为主峰,乃是洛石门根基之所在,如议事殿、藏经楼、祠堂等诸多宗稷均安建于此。长峰之守卫要较其他五峰森严得多,据老田所述,长峰的峰顶设有一护宗大阵,此阵自洛石门创教以来便已然存在,至于此阵到底有甚强大的威力却是无从知晓,因为数百年来洛石门并未曾遇到甚需要开启护宗大阵的外敌。 “五哥,师傅召我到藏经楼可是要给我精选修真功法?”走在陡险曲折的山道上李玉宸不禁这般问道。洛石门在众多的门规中就有这么一条:凡洛石门弟子,均不可飞身御剑于长峰。是以,两人只得停身于峰腰随后更是以脚带步。 “额,这个嘛,师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按理来说你刚入门一天应该并不着急才得,要知道师兄我刚入门的时候,师傅整整让我背了半个月的门规,就连最初的修行也是由大师兄和二师姐代授的,你嘛,确实有些特殊,嗯,也许是师傅他老人家比较喜欢你吧,谁叫你长得这么水灵呢?” “……” “那个,师弟啊,师兄我问你啊,你真的只是三品脉质?” “嗯,师傅他老人家是这么说的。” 对于李玉宸这个老田兀自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随即便默然赶路,不再言语。 长峰很是巍峨,峰顶更是没入到了云端,先前两人虽凭借御剑术抹去了很长的一短路程,但仍剩有不短的山路要爬,也就两人都并非凡人,这才得以很快的就爬上峰顶。当李玉宸踏上最后一阶石梯时候,眼前的所见登时豁然。出乎李玉宸的意料,峰顶很平,与他之前所猜想的崎岖不平很是不相符,走在其上,李玉宸很是好奇,信步之余且不忘游目四顾,相较李玉宸那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土鳖模样,田才华却要淡然的多,对于眼前的所见似乎没有太大的触动,像是很熟悉的样子。 “小师弟一会可要把小白猴藏好了,千万别让灵尊给发现了。”走在前头的田才华突然回转了头莫名的说道。 “灵尊?” “哦,灵尊就是老门主的灵兽,灵尊很是强横,在老门主云游的这段时间里都是由灵尊来守卫长峰的。”说着便将手指指向了前方。 顺着老田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李玉宸最先看到的是一棵苍天大树,大树的枝蔓很是庞大,枝叶也是相当的茂密,整棵树就好似一座摇曳的小山,树的枝叶将前方的视野给阻断了去,李玉宸看不清大树背后的风景。李玉宸盯着大树看了好一会,可是灵尊呢?哪里有什么灵尊,难道说这大树便是那所谓的灵尊? “叽叽….” “猴子?”李玉宸不禁将双耳一侧,听到一种很是熟悉的声音。当这颇为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李玉宸甚至下意识的摸了摸包袱的小白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听力上的幻觉。 但很快李玉宸发现这并非他的幻觉了,就在他的瞳孔中,一只灰色皮毛的猴子从大树的枝蔓里跳将了下来,就地站立了起来。 李玉宸发现这是一只上了年纪的猴子,猴子的嘴唇有些凹陷,却是脱去了不少的牙齿,猴子的脸上也是尽显岁月的刻痕,但一双眼睛却犹自闪动着锐利的精光。 “师弟不可无礼,这可是咱洛石门的灵尊。”但见李玉宸脸色轻佻无丝毫敬畏之色,一旁的田才华一改猥琐神态登时严厉了起来。他可很是清楚这看似衰老的猴子的强大,也就它年纪大了,不然这脾气也不可能这般温和,要知道众生灵中,猴子最是急躁了。 “啊?它就是灵尊啊!”某人的语气很是不以为然。这般年纪的猴子还能有甚活力,难不成它也如同小白猴一般是什么六变神猴?“额,灵尊好。”李玉宸蓦地发现老田同学的脸色不是很好,显然,老田对于某人的态度不是很满意。 “灵尊,我们是青竹院的弟子,我们奉师命前来藏经楼的,还请您老人家能放个行。” 在李玉宸惊愕的眼神中,老田很是规矩的给老猴子行了个晚辈的躬身礼,而且看样子老田还很是战战兢兢的样子。 对于老田的问候,老猴子很是不屑,没有任何的表示,凌厉的双眼犹自盯着李玉宸打量。 老田一拍脑袋,仿若明白了老猴子的意思,赶忙在李玉宸的肘间扯了扯,示意他赶紧行礼。 李玉宸虽不甚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但还是谨遵老田的指示恭恭敬敬的给老猴子唱了个大礼,然而…老猴子依然没有任何的动作,宛若一尊石雕一般,唯有双眸犹自转动在李玉宸的身上。 李玉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老脸有些红烫,丫的,长这么大了,从来没被猴子这般戏耍过,当然,小白猴那变/态除外。 但见老猴子依然无动于衷,老田同学不免有些急了,要知道温良功尚在藏经楼等着见人呢。 “额,小师弟啊,是不是你刚才的态度不够虔诚啊,要不你再来一个?”但见老猴子那奇怪的反应,老田也不甚笃定的说道。但很快,机警的老田便发现了老猴子眼神的不对劲,老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从向来威猛的灵尊的眸子里看见了不该有的恐惧,这…你他/妈的敢相信吗! “吼~”两人正自出神间,老猴子骤然间发出了一声厉吼,而伴随着这声吼啸老猴子的身体在不断地胀大,不到半息的功夫,原本很是瘦弱的老猴子便突变成了一只威猛的庞然大物。 “这这这…”老田的小腿不自主的颤栗了起来,在仿若一座小山的黑猩猩面前,他对自我的实力有了个新的定位。渺小,脆弱! 但见这陡然发生的变故,李玉宸也不由得蹙紧了双眉。难道我真的是天生招猴子恨? 正自狐疑间,李玉宸很快就发现了真正的原因,老猴子的眼睛并非打量向他,而是尽数停落在了他的背后,准确的说是背上的那只包袱上。 “难道它察觉到了六变神猴的存在?”对此,李玉宸不禁在心底这般猜想着。 如李玉宸所料的那般,老猴子没敢动手,只是匍匐在原地不住的嘶吼着,乍一看气势上很是凶狠,但实则不然,透过那坚硬的外壳,李玉宸看到了潜藏在其内的忌惮和恐惧。也许这就是同一种族之间所所谓的血脉威压,对此,李玉宸却是这般思量。 李玉宸试探性的往前迈出了一步,“吼!”果然,如李玉宸所料想的一般,老猴子很是识相的退后了一步。 “住手~”李玉宸正兀自准备再往前一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厉喝。 在这声厉喝下,李玉宸的身子没来由的僵硬了起来,同时体内的九阳真气也是自主的盘旋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 声音刚落,李玉宸就只觉眼前突然一晃,细细一看,却是发现身前多了个人影。 “李…李老?”对于突然出现的身影,老田显然认得。在老田之前的记忆中,李老只是长峰的一个普通仆人,就偌大的长峰的落叶什么的都是由李老一人清扫的,就是打死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平凡的扫地老头能有如此恐怖的修为。 “李老?”听得田才华的提醒,李玉宸不禁在心底思索着这么一号人物,可在他的记忆中,洛石门的五大长老都不曾有李姓的,而老门主元生子更是云游在外,而老田也决然没有不认得门主的道理。那这个恐怖的老头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呢? “嗯”来人很是冷淡的点了点头,旋即便将身子转向了老凶猴。“灵尊且息怒,这两个都是我门弟子,并没有什么恶意,要是适才冒犯了您老,还请见谅,别跟小辈一般见识。”李老说这话的同时更是给眼前的老凶猴行了个晚辈之礼。对此,李玉宸不由得大吃一惊,据李玉宸推算,李老的年岁显然在九十以上,可谓是‘高龄’了,而这猴子虽老,可难不成能有个上百岁? “吼~”老凶猴低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李老,果然,在李老的‘劝说’之下,老凶猴平静了下来,同时其身子也是缓缓的缩变了回来,不到一会的功夫便重新恢复到了之前那瘦弱的形态。 老猴子将目光绕过李老停落在了李玉宸的身上,莫名的叫了一声,随后便一个翻身,却是翻上了树枝,接连几个闪烁便是没了踪影。 “李老,我们是青竹院的弟子,这位是我的小师弟李玉宸,我们是奉师命前往藏经楼的。”但见李老双眉微蹙的盯着李玉宸,老田同学很是机灵的解释道。通过刚才的那一幕,他可算是获悉了老头的恐怖了,他甚至不禁猜想李老是否已经臻到了脉王层次了,只因为就方才那一瞬间,李老的身上有股即便是其师温良功都没有的威压,一种足以让他动弹不得的威压。 “哦,你就是李玉宸?”李老并未理会田才华,倒是对李玉宸的身份很是感兴趣。 “弟子李玉宸见过李老。”李玉宸抬了抬眼,听对方的意思似乎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这不禁让李玉宸有些受宠若惊,但有了先前的一幕,李玉宸也很佩服这个看似庸平的老人了。 “嗯”李老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几品脉质啊?” “三…三品。”对于‘三品’这两个字,李玉宸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口,总觉得有些丢份。 “三品”李老默默的重复了一下李玉宸的话语,旋即点了点头,温颜说道:“三品,很好。” “啊?”听到李老的这个评价,李玉宸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听觉上的错误。而一旁的老田同学更是不由得撑大了嘴巴,我他/妈的没听错吧,三品脉质也叫很好?好吧,这个世界的优劣观已然破碎了。 “好了,你们赶紧去吧,不然温小子可就要等急了。” 李老此话一出,李玉宸与老田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随后看向李老时更是如同在看老怪物一般。他们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这老头竟然管他们的老师傅叫小子,这…… 两人在战战兢兢中告别了李老,头也不敢回的就溜向了藏经楼。而就在李玉宸转过身去的那一刻,李老的眼睛里有一道激动的精芒闪过。 第三十三章 藏经楼 藏经楼并不宏伟庄严,相反,墙垣各处随意可见的裂缝,让这座楼看起来很是危险的样子,有极个别部位更是积满了青苔,乍然一看,这无疑就是一座荒弃的古楼。当然,倘若你真是这般认为的话,那你就错了。就眼前这幢宛若风中残烛的古楼,实乃洛石门的命门之所在,藏经楼! 藏经楼的‘破败’很是出乎李玉宸的意料。在他的潜意识中,作为实力尚可的修真门派,洛石门理应有着颇为大气煌丽的藏经楼才对,就眼前这幢病怏怏的古楼,论其外形尚不如武当的青云殿来得端庄。 看着李玉宸那近乎失落的眼神,老田默然的拍了拍李玉宸的肩膀。兄弟,想当初你哥哥我第一次见到这老家伙时也是你这个表情。 “五哥,这…就是咱洛石门的藏经楼?”李玉宸发现很难说服自己。话说洛石门也不像是会缺钱的样子,要知道,修真门派哪怕只是随便卖些仙家法宝也足以让他们腰缠万贯的。穷?你见过哪个修真门派为了几个臭铜子而四处乞讨的。 “不错”老田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据大师兄他们所说,这藏经楼从咱洛石门创建初始便已然这般。” “从本门创建便已然如此?那岂不少说也有个五六百年了?” “应该是这般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啦,快些进去吧,这外头没什么好看的。”但见李玉宸盯着外楼发呆,老田催促着说道。 “咦,五哥,你不觉得这藏经楼有些怪异嘛?” “怪异?怪什么异?除了烂点,老一点之外还能有甚怪异的地方。” “我怎么觉得这座楼是个整体呢?” 老田拍了拍脑袋,有些无语的说道:“废话,楼嘛,当然是整体啦!” 李玉宸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并没有理会他真正的意思,“你看,这楼虽然有些许裂痕,但这些都是后来出现的,而除此之外,整座楼并没有组装拼接的痕迹,难道你不觉得这很是怪异吗?” “咦~”经李玉宸这般一说,再仔细一打量,老田也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还真别说啊,确实是这么回事,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这楼的时候也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只是当时没有过多在意,不错,看来你这藏经楼委实有些古怪,怪不得宗门从始至终都不曾去维修它。” “既然到了,为何还迟迟不以进来啊?” “师傅?”对此突然传来的声音老田在第一时间就听辨了出来。“哦,师傅,小师弟已经送到了,我们这就进来。” “老五你先回去吧,让小师弟自己进来便可。” 田才华微微一愕,旋即说道:“是师傅,那弟子先且告退了。” 师傅为什么要遣走五师兄?不就是来选个功法吗?但听得温良功的话语李玉宸不禁这般寻思道。 “小师弟,既然师傅有令,那你就自己进去吧,看得出来师傅对你很是重视,可要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师傅他老人家的期望,好了,师兄我就先回去了。”田才华虽然有些不解,但很是淡然。 李玉宸郑重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兄弟间从来都不需要露骨的词语,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点头便足以传达一切。 --------- --------- “师傅” “嗯,怎么,昨晚没睡好?”温良功将目光从书里挪到了李玉宸的身上。 “额,做了个噩梦。”对于一些事情,李玉宸并不打算隐瞒温良功,比如小白猴是六变神猴的事实。 “噩梦?”温良功将经书合了起来,放回到了红木书架上。“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温良功是个老狐狸,一眼便看出了李玉宸似有话要说,而绝对不是一个噩梦这么简单。 “关于小白猴的事情。”李玉宸将背后的包袱取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然后缓缓解开。“它是六变神猴。”李玉宸单手抱着小白猴,另一只手犹自轻柔的抚摸着小白猴。 “什么?”老温唰的就站直了身子,“你刚刚说什么六变神猴?就它?”老温指着小白猴很是震惊的问道。 李玉宸擦了擦冷汗,反应至于这么大嘛,再说了六变神猴有这么可怕吗? “应该是的,在此之前董老曾跟我提起过一些六变神猴的事情。” “你…见过它的真身?”老温突然很是八卦的问道。 李玉宸点了点头,说:“见过,不止一次。”确实,除去那个噩梦外,李玉宸前后共见过两次小白猴的真身。第一次是在洛井口,也就是那一次,李玉宸还犹自被追得差些断了气,而第二次,同时也是最近一次,却是在摘玄黄果时与巨蟒搏斗时显现的,只不过那一次是为了解救李玉宸。 得到了李玉宸的确定,温良功不禁将瞳孔一缩,脸色也是随即凝重了起来。对此六变神猴的事情,作为准脉王的他自然是知道一些,可正是因为了解才得以深知它的可怕之处。六变神猴,名字固然好听,但这所谓的神猴委实不是个善类,在脉界十大凶兽中,六变神猴绝对可以排得上前五名。凶残、嗜血、黑暗,这些无疑是对六变神猴最为精准的写照。据说,成长至第六变的神猴更是有着恐怖绝伦的毁灭力,至少在脉王以下,没有人能抵御得了成年六变神猴的毁灭一击。 “你是怎么收服它的?”见过六变神猴两次真身却能安然站在这里,更为慎人的是他竟然将小怪物当做宠物一般随身携带,倘若不是将其收服了的话,实在是找不出更为合理的解释来。但对一个尚未凝练脉力的少年,竟然可以收服传说中的绝世凶猴,这本身就是个值得好奇的事情。 李玉宸很是懒散的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它自己粘着我的。” 面对李玉宸如此‘老实’的回答,温良功不由得扯了扯眼角的肌肉。 话说,某人对自己的这个回答也很是没有信心,因为即便是他自己也很是难以相信这么一个诡异的事实,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温良功竟然欣然接受了。这…不禁让李玉宸开始钦佩起自己的口才来了。 温良功初时很是不解,但随即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李玉宸,然后便释然了,就其此刻的表情,仿佛就在说明这其实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九品神体嘛~ “师傅,小白猴自上次受伤以后已经昏睡了半年多了,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您能给看一下吗?”难得老温同/志没有嫌弃凶名昭著的小白猴,机会难得,李玉宸也很是心急的问道。确实,小白猴已经无缘无故的昏睡了半年多了,倘若不是因为它的心脏还有些跳动外李玉宸甚至都想将其给掩埋了。 “你说它这半年来都是这般?”老温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一直都是这般。”李玉宸点头说道。“师傅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温良功没有说话,而是将手搭在小白猴的天灵盖上。 对此,李玉宸虽然很是不解,但也没有阻拦。正如他相信董老那般,他认为温良功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更何况他还是李玉宸的师傅。 良久,温良功将手掌从小白猴的脑袋上撤了开去,双手背负,在书架的过道来回走着。 “天地万物中,除了我们人类外,便以灵兽为尊了,有那么一些灵兽,它们的修道天赋很是强大,如我们人类修士一般,它们也会晋阶,在它们晋阶力量的同时,它们的灵智也会不断的晋阶,传说中的那些强大的灵兽更是有着堪比人类的智慧,它们甚至可以幻化出人的形体啦,倘若仅从外表上看的话,那时候的它们与我们人类一般无异。” 李玉宸双眉一挑,说道:“那师傅您的意思是说,小白猴这是在晋阶?” 对于李玉宸的这个问题,温良功并没有给予正面的回答,温良功理了理思绪,继而说道:“据典籍所载,不同的灵兽在晋阶时会有不同的表现特征,有些灵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甚至在于瞬间便可完成晋阶,当然,更多的却是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毕竟如我们脉者一般,晋阶是有一定的风险的,就拿你师傅我来说,倘若以为师现今的实力去晋阶脉王境的话便只有二层的几率,而所剩余的八层都将转换为凶险,所以很多灵兽都会先不断的积累自身的力量,当力量足以晋阶的时候,便会选择‘闭关’,或沉睡,或‘假死’,如此一来,这晋阶的过程便变得极其的凶险了,撇去晋阶本身的风险,灵兽还需得经受得起来自外界的威胁,比如天敌。所以但凡要晋阶的灵兽都会事先找到一个极为隐秘和安全的地方,在等闲状态下,它们是轻易不会‘闭关’的。” “那照您的意思是说,小白猴并非是在晋阶了,而是处于伤睡中?”一个大圈子下来,李玉宸也是有些晕乎了。 “对于六变神猴的晋阶,为师也不甚了解,所以为师也不敢过于武断。”温良功如是说道,但随即发现李玉宸犹自担忧的神情,温良功又不禁说道:“当然,小白猴的身体机理很是稳健,伤睡那是断然不会的,所以你也无需过于担忧。” 听得温良功这般说辞,李玉宸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沉落一些。 “倘若这六变神猴真是昏睡的话,那迟早会有醒来的一天,就不知那时会出现什么变故?” 温良功的一句话又将李玉宸尚未温和的心脏给浇凉了。确实,虽说在此之前小白猴很是听从李玉宸的话,但谁又能保证‘变异’之后的它还会如往常那般,这要是来个暴走的话,李玉宸的梦魇恐怕就真要被实现了。 李玉宸情知事情的严肃性,他沉思了好一会,这才郑声说道:“在此之前,我会将其一直带在身上!” 温良功愕然,看向自己这个小徒弟时心里不知在作何思量,只是那迥然的眼眸中不时有期许的流光在闪现。这一刻,他深信,洛石门崛起的时候到了! 第三十四章 霸道洛石决 藏经楼外形虽然有些破烂,但里头的藏书却是一点的不含糊,种类之多可谓是包罗万象,其中就有一些典籍是记载脉界的一些宗派秘事的,对于这类书籍李玉宸还是蛮感兴的,毕竟在可预见的这段时间里他是注定要落身于这个位面了。 然而,老温显然不大可能给他时间看如此鸡肋的书籍,他的脚步没有停留,沿着楼梯径直走到了最顶层。 这里是藏经楼的第七层,同时也是最顶层,由于整座藏经楼是呈塔形的,所以这第七层的空间也是相对最小的。李玉宸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发现此层的藏书架仅有二排,其中的藏书也是寥寥无几,然而与其余六层略为不同的是,此层的书架都为黑色木质,李玉宸随手摸了摸,由指尖传来的是一种类似金属的冰凉,对此,李玉宸微感诧异。 “师傅,这是?”李玉宸一抬眼,发现温良功的手中多了个黑色的盒子。 “这就是为师要给你选的功法。”说话的同时,老温将黑色盒子打了开来,然后将手伸了进去,“这是我们洛石门的镇门之宝,洛石诀。” “洛石诀?”李玉宸伸手将温良功手中的典籍接了过来,看着封面上的‘洛石诀’三个字有些出神,说不出为什么,李玉宸只觉得这三个字的一笔一划都有着惊天的恨意,似乎是对苍天的愤恨,又好像是对自己的不满,就恨意之余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威势,磅礴的气息从每一笔的勾勒间得以释放。“师傅,大师兄他们所练的洛石诀就是这本吗?”昨日,李玉宸向李水生问了一些修行的事情,据李水生所说,凡洛石门的内院弟子均有修炼一种功法,也就是李玉宸所说的洛石诀。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温良功顿了顿,扫了一眼犹自疑惑的李玉宸,又继而说道:“其实他们所习练的洛石诀并非完本,准确的说,他们所接触的‘洛石诀’只是你手中的这本洛石诀的一部分,你可知宗门为何要这么做吗?” 李玉宸略微沉吟了一下,却终究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来。 “因为他们的脉质承受不了这真正的洛石诀,它…太霸道了。” “脉质?难道即便是六品宝脉也习练不得?”在李玉宸的印象中,六品宝脉可是相当强横的一种脉质。 温良功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说道:“练不了,作为六品宝脉,也许他的承受能力要更为强些,但依旧练了这真正的洛石诀,勉强为之的话只会自损脉络,毁了根基。” 听到此处,李玉宸不禁皱紧了眉头,人家六品宝脉的体质都习练不了,那就更别说他了。然而,温良功接下去的话却着实出乎了李玉宸的意料。 温良功语气陡然一转,手指着李玉宸,有些激动的说道:“但是…你能!” “我?”李玉宸不禁用手指着自己很是震惊的反问道。“师傅您老人家没开玩笑吧,人家六品宝脉都承受不了,更何况您徒弟我还只是个三品下等脉质。” “不错!”温良功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不能,但是你能。” “您确定?”李玉宸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老头是不是犯妄想症了。 “为师之前查探过你的脉质,很强大,应该可以承受这洛石诀的霸道。” “应该?”李玉宸有些无语了,感情你也只是猜测的而已,“师傅,我应该不是三品脉质吧?”对于这个问题,李玉宸早在测脉的时候就曾怀疑过,只是当时温良功一口就将其给咬死了,现今再听得温良功说起脉质一事,李玉宸并犹自肯定,自己的脉质绝对不是三品。 “不错”面对李玉宸‘质问’,温良功显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决定将这一切都告知于他,毕竟他已经是洛石门的弟子了。 “那我是几品?零品还是…”其实李玉宸想说九品神脉来着的,但到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来,没办法,他太谦虚了。 “九品!”温良功深吸了一口气,貌似鼓足了勇气一般。“倘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九品神脉了。” “九……九品!!”某人虽然有些自恋,但当天讯真的降临的时候他还是不免一阵茫然。我竟然是传说中的九品神脉?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九品神脉虽贵为神体,但也有个例外,而你,就是那个例外。” “跟我坍阳体有关?” “哦?你竟然也知道坍阳体一说,可是董老头跟你说的?” “不是”李玉宸摇了摇头,说道:“曾经有人说我是坍阳体,师傅,这坍阳体真的是九品神脉?” “当然,只不过在众多九品神体中,坍阳体是最为特殊的一种神体。” “特殊?”李玉宸有种预感,接下来的消息铁定好不了。 “不错,坍阳体很是奇特。它可以吞噬海量的脉力,可以是别人的脉力,也可以是坍阳体自身的脉力,正由于坍阳体的吞噬,所以寻常功法根本就不足以应付自身的消耗,而这也正是坍阳体难以修炼的原因。” “那我岂不是如之前的那些人一般?”李玉宸登时就有些失落了。这反差也太大了,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九品神体,而这转眼间就成了‘一无是处’的废体了。 “那倒不会,至少祖训上是这么说的。” “祖训?”老温的话有些不着边际,话说这跟祖训也搭不上丝毫的干系啊。“难道祖训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不错,祖训上说,但凡出现了八品圣体或者九品神体便将此功法教予其修炼,而至于其他人,怎只得习练简化的洛石诀。” “难道这其中也包括坍阳体?” “不错,祖训上特意有交代,倘若我门出了坍阳体则必须全力栽培,祖师爷既然这么说,自然说他的道理,想来这洛石诀很是适合你这种体质。”还未待李玉宸开口,温良功又继而说道:“但对此,祖师爷也有严训,习练这洛石诀的弟子不得在他人面前展露洛石诀,更不得将此功法泄露与他人,即便是亲如师兄弟也不可,除非遇到了生死之难。” “这……”李玉宸有些无语了,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祖训啊,练了神功竟然还不得显露,非要人家装孙子,这不是坑爹嘛! “为师知道这可能会让你很是为难,但祖训如此,我们这些作为徒孙后辈的也不好违背,此事事关重大,为师需要你当面立个道誓。” “……” 道誓就是以虚无缥缈的天道为证,然后立个誓言,立誓之人必须遵守自己的誓言,不然将遭到天道的惩治。就惩治而言,可以是直接的雷霆之怒,也可以是虚幻如气运的惩罚。在脉界,道誓很是严肃,一般情况下人们轻易不敢违背自己的誓言,以免遭到天道的惩治。 直到李玉宸立完了道誓,温良功这才准许他翻阅洛石诀。 对于这本被洛石门视为镇教之宝的洛石诀,李玉宸也很是有兴趣,不由分说的就开始端详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是李玉宸第一次所接触的修真功法,由于在此之前几乎是零基础,所以仅是游览起来便很是吃力了,经诀中所讲述的一些东西李玉宸更是全无所知,但所幸的是李玉宸自小便有着近乎过目不忘的本领,面对这些陌生的东西,李玉宸所幸就是将其当做死马来医治,就是一个字,背! 温良功静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李玉宸这才堪堪将目光从经诀中移出来,似乎是背完了。 “可都记下了?”温良功但见李玉宸合上了书本,开口询问道。 李玉宸点了点头,说道:“嗯,记是记下来了,只不过就其中的诸多细节不甚明了。” “嗯,记下了就好,至于具体的内容问题,你可以回去之后再慢慢参详,这件事情只能够靠你自己,即便是为师也是爱莫能助,” “这洛石诀难道连师傅您也没有习练过?”要知道温良功可是准脉王强者,现今的脉质定然要远胜从前。 “没有”老温很是肯定的说道。“我的先天脉质是六品,所以按照祖训,我没有练习这洛石诀上的功法。” “这……”李玉宸有些无语了,对于所谓的修真他可谓是货真价实的菜鸟,他本还想指望老温能够指点一二的。 “当然,经诀中的东西我可能不甚知晓,但就一些寻常的修炼事宜为师还是可以教你的。”看到李玉宸那副很是绝望的表情,温良功忍不住安慰道。“当然,这些东西你也可以多问问你的师兄师姐,再者就是多来藏经楼,就你所不了解的东西,在这藏经楼里都能找到答案,至于宗门这边,为师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你尽管来便是,他们不会阻拦你的。” 李玉宸眨巴眨巴嘴巴,倘若眼前这老头不是他师傅的话定然就开骂了,丫的,你不知道本公子恐高啊,还常来藏经楼~,再说了,我又不会飞。 “额,好吧!”摊上这么一个坑爹的师傅,李玉宸也很是无语,感情这什么都得自己来摸索,丫的,你说要你这师傅干啥吃? 当然就这些小九九李玉宸也只得是在心里闪闪,不管怎么说人家还是挺重视你的。人要学会知足,学会感恩~ 第三十五章 拜帖 青竹院 “诶,转眼间都十七岁了,离开武当已经整整两年了,也不知道太师傅他老人家的身体是否安好,我,还能回去嘛……” “你这死猴子,整整睡了两年了,醒来聊几句再睡能死啊!” ------- “喂,怎么!难道青竹院的人都死光了吗?”正感慨间,一道阴毒而又锐厉的声音将李玉宸从思绪中轰了出来。 李玉宸不禁冷眉紧蹙,好奇之余更多的却是恼怒,到底是何人,胆敢在青竹院如此无礼放肆,竟是全然没将温良功这个二长老放在眼里,要知道这个院落乃是温良功的修行之所,虽不似掌教那般尊贵威严却还有些分量,更不是等闲之人能够撒野放肆的地方。 李玉宸霍地就从蒲团上跃将了起来,打开房门,几个闪烁便是到了院落。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青竹院吗?”等李玉宸到得院落的时候,门前已然站立了四五道身影。 “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很是瘦弱的少年被李玉宸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与瘦子一般,其余四人也对李玉宸的陡现有些震惊。 “我?哈哈,笑话,这里是我青竹院的地方,我什么时候出现还轮不到你们来问吧,倒是你们几个胆敢在我青竹院撒野,这未免也太不把我青竹院放在眼里了吧。”对于眼前这几个同门,李玉宸没有太多的情感,若是硬要扯上一些的话,便是厌恶。 也许就李玉宸自己也未曾察觉到,自其修炼那洛石诀后,他的性情也有了潜移默化的转变,就之前的稚嫩柔和已经越来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傲。当然,对青竹院的亲人除外。 “青竹院?哈哈”为首的是一个手拿折扇的富家公子,身上的衣着由上而下尽显华丽,一张微尖的脸庞很是煞白,这不禁使得原本尚有些英俊的脸庞变得有些吓人,值得注意的是他的那双眼睛,他的眸光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阴毒,显然此人不是什么善类。 在其朗笑的同时,其身后的几人也纷纷笑了出来,整个青竹院一时间很是‘欢乐’,只是任凭谁都能听出这笑声中所隐藏的嘲笑与不屑。 吵杂的狗叫犹自不安的缭绕在李玉宸耳际,这让他很是不爽,不知不觉中他的瞳孔慢慢的凝缩了起来,同时脸色也是沉冷了下来。 似乎察觉到了空气这骤然间的转变,几人不由得微微一愕,很快,为首的少年又迈前了一步,他的鼻子几乎都要贴在李玉宸的脸上了。这是最为直接的挑衅。 感受着对方所施加的‘恼怒’,李玉宸突然噙了噙嘴角,竟是给笑了出来。笑容很是温暖,很阳光,就仿若邻家大男孩一般,天真无邪。这个时候,就李玉宸现今的笑容,恐怕唯有与其一起长大的莫妄仇才能解读出来。这个时候的李玉宸才是最为慎人的李玉宸,即便是强悍如莫妄仇也是轻易不敢招惹这个时候的煞神。 少年脸上一僵,有些不知所措,李玉宸的反应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说不上缘由,他下意识的就将自己的身子后撤了几步。重新站定之后,这才堪堪好受了一些。之前对方那‘无邪’的笑容,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这是他所不理解的。 但很快,少年就释然了,他的身份足以他抵抗一切的威胁,至少在洛石门他可以横着走。 少年的名字叫郭庆门,他的命很好,因为他有个很是牛/逼的爷爷,郭苍林。 郭苍林,洛石门的大长老,除去温良功之外的另一个准脉王强者,同时也是洛石门第一大院苍松院的掌院。 也许就苍松院是第一大院一事你有些疑惑,为何不是长峰一脉呢?事实上,就弟子的实力而言,确实要长峰一脉的更为强些,然而就高层而言,确实要苍松院更为牛/逼一些,至少在老门主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是这般划定。 细说起来,作为洛石门的一门之主,元生子已经有二十余年未曾出现在洛石门了,可以说这二十年的空当里,大长老郭苍林才是洛石门真正的大当家。 倘若不是因为元生子在祠堂所留的神识灵位尚且完好的话,众人都甚至怀疑自己的老门主是否已然仙逝了,元生子的年龄实在是太大了,这怪不得他们会这般作想。 所以,在平日里,大长老之孙这个身份便是郭庆门嚣张的倚仗,而且就凭着这个身份,他也未曾在洛石门吃过亏。 李玉宸这突然的笑容让郭庆门很是欣然,正如以往那般,李玉宸是因为忌惮他的身份而不得已而强作欢颜的。 郭庆门凝眼打量了一下李玉宸,随后便将头转到了一边,对着自己的随从说道:“我怎么记得青竹院好像只有六个弟子啊,这个小白脸我怎么觉得有些面生呢?”说着话的同时抬起折扇,朝着李玉宸点了点。 听到有人‘夸’自己脸白,李玉宸的笑容一时间又是更加盛丽了一些,给人的感觉也是愈发的温暖。 众人中,瘦子似乎最是机灵,但见其双眼溜溜一转,很是献媚的说道:“公子,这小子似乎就是二长老半年前所收的那个弟子,听说是三品脉质?” “三品脉质?”郭庆门一时间笑得更加的欢乐了,对于瘦子的话好像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没想到青竹院竟然落魄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连三品脉质的废物也给收了进来,嗯,这一做法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像我们苍松院、以及玄生院等五大院都至少有二三十个内院弟子,人家这才六个,哦不对,现在应该说是七个了,由六个到七个,看来青竹院这是要崛起的节奏啊!” “几位来该不会就是来跟我聊聊家常吧,有什么话你们还是赶紧说得好,我很忙的,一会还要煮饭烧菜呢。”李玉宸很是‘热情’的说道,好像这下一刻就要将他们请进去饱餐一顿的样子。 煮饭烧菜?包括郭庆门在内,所有人都被李玉宸的话给震住了,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们听到了一个最为无良的笑话。对于他们这群吊儿郎当的公子哥而言,煮饭烧菜这四个字本身就是个笑话,是可耻的。他们是修仙之人,是要做神仙的,岂能做这些有辱身份的脏活呢? 郭庆门摇了摇头,微笑中有些怜悯,似乎在替青竹院的落魄而感到惋惜。“啪”,郭庆门很是惬意的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同时将头微微一侧,说道:“王明,把帖子给他递…过去。”说这话时,就‘递’字故意拉长了音,似乎所指。 被唤作王明的男子很是魁梧,在众人中就属他最为严肃了,对于此人,李玉宸也有所留意,在之前的言语中,他是最为冷静的一个,他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附和郭庆门而来嘲笑李玉宸。这是一个刚硬的男人,这是他所给与李玉宸的第一个感觉。 对于郭庆门的命令,王明没有作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是宗门武会的帖子,比试于七日之后在长峰流云台举行,届时凡内院弟子必须参加。” 王明的语气很生硬,仿若一台传达命令的机器。在其说话的同时,也将帖子递了过去。 李玉宸很是随意的将手伸了过去,两只手指轻轻的搭在帖子上,正准备将其接过来的时候,发现原本柔软无比的帖子铮的就弹直了开来,薄薄的锦贴在这一刻陡然变成了锋利异常的刀片。 感受着帖子上传来的巨力,李玉宸裂了裂嘴角,会心的笑了笑。这算是在试探我吗?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郭庆门等人好像事前就意料到了一般,众人无不以看热闹的眼光打量着李玉宸。他们在等李玉宸出丑。 “诶~”李玉宸突然轻叹了一声,但见他的手指微微抬起,然后很是轻盈的点在了帖子上。 就因为李玉宸的这个‘放手’的动作,加上之前的那一声叹气,郭庆门等人兀自以为李玉宸这是无可奈何,或者要是放弃的征兆。 “哼~”伴随着王明的一声闷哼,帖子已然到了李玉宸的手里。 “你……” 王明万万没想到对方能从自己的手中将帖子抢走,要知道,王明向来好战,在洛石门他更是有个战痴的名号,不管对手是谁,他都会选择一战,哪怕对手很弱,他也会给予足够的尊重,他从来都不留手。作为后期脉士修为的他即便在整个后辈中也算得上是颇为靠前的好手,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三品脉质的少年竟然让他在无声无息中吃了个哑巴亏,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李玉宸有甚脉力。 “王明兄,帖子我就收下了,诸位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那就请回吧,我要煮饭烧菜了,我很忙的。”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李玉宸突然改变了注意,记得在刚入门的时候,老温就让他立了个道誓,不要向他人显露洛石诀,甚至在平常时期也轻易不要显露自己的修为。所以,刚刚李玉宸只是单纯的运上了一些九阳神功。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的九阳神功已然练到了第八层,离最后一层,也就是第九层也仅有一线之距了,可以很自负的说,以他现今的武学功底,即便是寻常的后期脉士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对手所修炼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浅显,当然这浅显也只是对几近翻烂了整个藏经楼的某人而言。 “王明,你这是怎么回事?”郭庆门有些不悦的说道。在他认为方才定然是王明故意放的水。 “大长老有令,叫我看着你们几个,不得惹事。”对于郭庆门的质问,王明有些不感冒的说道。“既然帖子已经悉数送出去了,我看我们还是快些会苍松院复命吧。” “你……”对于王明的拂逆,郭庆门很是恼怒。“哼,少拿在我面前拿老爷子来压我,别忘了,你这个二师兄可是我帮你坐上去的,啊?” “哼~”王明脸色一变,似乎被戳中了软肋,怒哼了一声,便摔门而去了。 郭庆门在后头看着王明落荒而逃的败影,很是放/荡的朗笑着,像个胜利者一般,摇着折扇便也出了青竹院。 作为当事人,李玉宸有些无语了,感情到了后面,人家直接内战起来,都没人搭理他了,这让本想找些乐子的李玉宸很是失望。 “啪,啪…”李玉宸很是随意的拍打着手中的帖子,抬眼看了看天。“真快啊,又日落了,想来师兄他们也快回来了吧,嗯,还是先煮饭烧菜的好。” 想到自家兄弟大口大口的吃着自己煮的饭菜,李玉宸的心里就是一阵温热,璀璨的落日轻柔的铺洒在他的脸上,在光芒中,他的笑容很是满足。这是家的感觉! 第三十六章 宗门武会 像个专职的厨师一般,李玉宸很是专业的在自己的胸前挂上了一件灰色的长布,却是之前孙雨虹专用的那块。两年的时间让李玉宸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嫩也日益的在褪去,较两年前的自己要更为成熟了一些。 从其入门到现在,最开始的一年几乎都是在藏经楼里度过的,就所谓的旁门左道李玉宸也是尽数给游览了个遍,要说这藏经楼的藏书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倘若李玉宸没有那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的话,恐怕现在连藏经楼的一角都没有看完。 虽说看这些书籍是为了修行一事,但其实更多的却是作为神话趣事来看,对于这些东西,李玉宸打小就很是喜欢。 直到李玉宸自觉所了解的差不多了,这才安心的留在青竹院。由于九品坍阳体的缘故,李玉宸一直以来都无需参加众师兄姐的修炼功课,他从来都是在房间里单干,而这也正是温良功的命令。没办法,他立过道誓,不得向他人显露洛石诀这一功法。 说道老温,却是早在半年前就突然闭关了,说是突然有所感悟,触及到了脉王这一神秘的门槛,然后就选择了闭关,而且还是死关的那种。对此,也只有李玉宸一人知晓,温良功之所以能顿悟,却是因为他的一番‘点拨’,虽然那是无意为之。 现今的青竹院只剩下李玉宸、李水生等弟子七人,人数虽少,却有着别样的温馨。 李玉宸每日的生活很是简单,在房间修炼,修炼之余抽个空给众人煮个饭,烧个菜,而就这样的平淡,甚至枯燥的生活,李玉宸却很是满足,他认为,简单最好。 在此之前,青竹院的伙食都是有孙雨虹这唯一的女性来解决的,但考虑到孙雨虹每次都得提前从外头回来,对她的修行有些阻碍,李玉宸便主动请旨,要了这份厨房的职位。 想当初就煮饭烧菜什么的李玉宸压根就是一窍不通,初次弄出来的饭菜即便就是他自己也是不敢入口。说句实在的,那真的还不如猪食。 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青竹众不离不弃的支持下,某人的厨艺终于得到了见长。 嗯,你还真别说,就煮饭烧菜一事,李玉宸还真是天赋异禀,不到半月时间所做的饭菜已经美味可口了,时至今日更是洛石门中的头等大厨,自打他来到青竹院后,众人的身材也是渐渐发起了福,为此还曾‘亲切的问候’过李玉宸。 李玉宸犹自翻动着铁锅里的青菜,突然一道公鸭般的声音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哈哈,我们回来咯,小羊羊今晚又给我们煮了什么好吃的啊?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李玉宸也是不禁微微一笑,麻利的将锅里的菜盛了起来,端着菜走出了厨房。 “大师兄,二师姐你们回来啦,饭菜都做好了,可以吃饭了。”李玉宸左手端着菜,身上挂着一灰色长布,鼻子尖更是黑成花猫一般。 见到李玉宸这般模样众人都不禁哈哈大笑了出来,李玉宸被笑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拾起右手绕了绕后脑勺,一脸的憨笑。 众人顿时笑得更为厉害,作为二师姐,孙雨虹在温良功的七个弟子中也是唯一的女弟子,平日里李玉宸素称她为师姐,而孙雨虹对自己这个小师弟更是尤为的怜爱,待李玉宸更是亲如弟弟一般。 此刻见李玉宸将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嬉笑之余更多的却是心疼,在李玉宸进得青竹院之前均是她煮饭烧菜,她本就不忍李玉宸做这些繁琐的家务,曾多次叫李玉宸将这些事交给她来做,但李玉宸却一心想为大家做点事情,孙雨虹本不愿让李玉宸干这种琐事的,却怎奈李玉宸一个劲的坚持,她犟不过李玉宸,终究还是准许了李玉宸的请职。 孙雨虹走上前去,从袖中掏出一张丝巾,轻轻的在李玉宸的脸上擦拭着,说道:“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将自己弄得跟个小花猫似的。”李玉宸对这个师姐也是敬爱异常,但对由对方帮自己擦脸还是颇为不喜欢,小脸也是不禁红了起来。 其余几人站在一旁起哄,老六李水生更是笑道:“哟,我们的小羊道长竟然还脸红了起来,不过你这样子还真是可爱至极,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轰笑,被李水生这般一说李玉宸的脸一时间更是红了耳根,倒是孙雨虹站了出来替李玉宸说道:“哼,你们这群坏东西就知道欺负我小师弟,还有,老六,你的青竹剑法练得怎么样啦,什么时候跟师姐切磋切磋吧,啊!” 李水生脸色陡变,拉长了脸说道:“师姐我错了还不行嘛,您老人家就放了我吧,哪次切磋不是被你揍得鼻青脸肿的~” 这回换做李水生被众人轰笑了,到头来还是得大师兄宋传真替他解围。宋传真强忍笑意,说道:“好啦,我们吃饭去吧,累了一天了,别说,还真有点饿了!” 李玉宸看着这温馨的画面,不禁想到了自己在武当时的那些日子,眼睛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宋传真率先察觉到了李玉宸的异样,走上前去,拍了拍李玉宸的肩膀,温颜说道:“怎么啦,是不是想家了,算来你到洛石门也有两年的时间了,想家也是正常的,不过你放心,待到年底时宗门都会让新弟子回家一次的。” 修真之人其实也是颇为可怜之人,因为他们早年为了修行而远走他乡,期间更是少有机会回乡探亲,待到修行稍有所成时,亲人却已纷纷老去,所以说修行之人须得心坚意韧,能承受得住这些无情的生离死别,方能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李玉宸感受着大师兄的关怀,心头一是一暖,微微摇了摇头,黯然思道:“回家么?我还能回得去吗?” 就自己来历一事,李玉宸始终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倒不是说身边的人不足以信任,只是这件事情委实过于诡异,再者就是在李玉宸的潜意识中,他不认为将其说出来是个明智的举动。有些事情,等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便可解决,而在此之前,我们最好是选择等待。 李玉宸不愿他们因为自己而伤感,很快便甩脱了这一不得解的烦恼,摇了摇头,说道:“嗯,多谢大师兄的关心,我没事。” 宋传真拍了拍李玉宸的肩头,说道:“好了,我们吃饭去吧,要不然这饭菜都凉了,那岂不是浪费了小师弟你的一番好意了么,走吧,吃饭!” 众人这才吃饭了去! 用膳之时,李玉宸将白日里郭庆门奉命登门一事给宋传真等人说了一遍,当然就其中的一些嘲弄细节李玉宸却是将其悉数省略了去。 话说自打温良功闭关之后,院中一切大小事宜皆由宋传真这个大师兄全权处理。而作为大师兄,宋传真也确实了得,不论大小事宜,都处理得很是妥当,这也由不得李玉宸等人不心生钦佩。 宋传真先是沉吟了半晌,随后看了看李玉宸,说道:“小师弟你要参加这次比试?” 由于李玉宸的特殊性,很多关于李玉宸的事情,宋传真都无法拿定,在此之前,这些都是由温良功亲自处理的,虽说温良功现今闭了关,但有些事情宋传真还是得先征求李玉宸自己的意愿。 李玉宸稍稍斟酌了一些,说道:“参加,我不想让外人在背后对我们青竹院指指点点的。” 确实,就他人嘲笑自己一事,李玉宸可以忍,但倘若因为自己的隐藏而让外人有口舌之机的话,作为青竹院的一份子,李玉宸是断然不会同意的。这是荣誉问题,所以他选择了参加,哪怕不动用丝毫的脉力。 宋传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李玉宸的决定。 作为大师兄,宋传真无疑是无可挑剔的,但倘若说到照拂人上,却是要孙雨虹这个二师姐更为细腻一些,心细莫过于女子嘛! 孙雨虹有些担忧的说道:“小师弟,这不过就是一次普通的比试,你不参加也是可以的,我想要是师傅他人家在的话,也定然不会让你去参加的。” 虽说李玉宸已进得青竹院近乎两年的时间了,但就李玉宸现今到底是什么层次的修为,恐怕除了温良功一人之外就李玉宸自己知晓了。而作为师兄姐,他们委实是不甚知情,而对此他们也向来不怎么过问,因为这也是温良功对他们所下达的一个命令,额,更为准确的说应该是院规才对。 李玉宸温颜一笑,他知你道众人所担心的是什么,但这些都不是问题,虽说必须得隐藏脉力,但除去脉力之外还有九阳神功这等绝世内力。“不会有事的,师弟我也只是跟着去长长见识而已,再说了有师姐在有谁敢欺负你师弟我啊。” 确实,哪怕是在整个洛石门,孙雨虹也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甚至都有些帮亲不帮理了。但孙雨虹的名声却是极好的,不单人长得漂亮,修为也不错,在众多单身男弟子中,孙雨虹向来都是抢手的女神。当然,就这方面而言,孙雨虹却是没有太大的打算,虽说现今已然二十五了,但对于修真女子而言,二十五根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说其正处于花季也不甚过分。 孙雨虹白了李玉宸一眼,嗔道:“就你嘴贫,到时候要是人家打屁股了,我才不会管你呢?” 孙雨虹嘴上虽然这般说,但有了李玉宸之前的淡然表现,孙雨虹悬着的心也是微微有了点沉落。在她的认识中,这个小师弟向来不会做一些没有把握的事情。 孙二姐是安心了,但李玉宸却是尴尬了起来,要知道李玉宸已不是二年前的懵懂大男孩,现今的他好歹也年过十七了,说是弱冠之年也是不为过。 看着李玉宸的囧样,大家又纷纷哄笑了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时间又好像回到了两年前,那时李玉宸刚进入青竹院,众人却是在厨房认识的,当然,那时候要比现在多上一个人,老温嘛。 一笑之后,屋里的气氛也是轻悦了许多,而每到这个时候,有人就会乘机出来作乱。 李水生如猴子一般,跳到冷眼的身边,伸出一条手臂,径直的勾搭在李玉宸的肩膀上,很是八卦的说道:“咦我说老七啊,你能不能告诉师兄我你现今到底是什么修为啊,你放心,我不会让师傅他老人家知道的,再说了师傅都闭关了。” “这个……”李玉宸顿时就有些难以启齿了,他可是答应过老温同/志的,不能随便说,即便是亲如师兄也不准许。 “我理解我理解。”李水生捏了捏李玉宸的手臂,说道:“要不咱换个形式,我问你不用答,你就当做正常的机体活动。” “啊?什么机体活动?” “额,是这样的,我问你问题,要是我猜对了呢,你就点头,要是我说错了呢,你就摇头,你看这样行吗?” “我...” “好我明白,你不用说话,我明白。” 其实李玉宸是想拒绝他来着的,可人家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李水生似乎生怕李玉宸反悔,像抢答似乎的问道:“某些人现在是脉者后期对不对? 李玉宸很是配合的摇了摇头,李水生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又接着问道:“有个美男子,他现在的修为是脉士初期对不对?” 李玉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摇了摇头。 “不是吧!”李水生激动了。“哥哥我修炼都四年多了,也还只是脉士初期而已,师弟你,额不是,某人才两年就赶上我了?这太没有天理了这。” 李水生稍稍安慰了一下自己那犹自激荡的心情,又接着说道:“那某人肯定就是脉士中期的修为了,我猜对了对不对?” 李玉宸沉吟了一会,很是坚决的摇起了头。 “不是吧!脉士后期?”李水生跳起来了,这要真是脉士后期的话那就真不是人了,那真的就是妖怪了,倘若是人的话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晋升到脉士后期呢,要知道,即便是整个洛石门,脉士后期也是不小的战力,而能达到脉士后期的弟子也就那么几个,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各大院的领头羊,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李长挥等几个章事,比起一般的后期脉士来,他们却是脉士巅峰,要较宋传真等人强上不少。 虽说李水生近乎在玩闹,但宋传真、孙雨虹等人又何尝不想知道李玉宸的真实修为,看到李玉宸现今的这副反应,众人的心也是咯噔不已。 “老六,别胡闹了,要是师傅他老人家知晓,我们肯定又逃不了一顿训,以后老七的事情你就不要多问了,不然小心师兄我举报你。” 听着宋传真近乎开玩笑似的话语,李水生也是打了个呵呵,算是收住了嘴,而某人也算是躲过了一劫。然而就此刻,众人的心里犹自激荡不已,在他们看来,李玉宸的修为定然在中期脉士以上,不然老温也不可能这般严实的护犊子。 对于众人的此时的猜想,李玉宸却是一无所知,不动声色间悄然的将自己的神识沉浸到了脉络中。 感受着那忽明忽暗,时隐时现的脉力,李玉宸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第三十七章 叫嚣 七日之期,转眼即至,如往常一般,李玉宸‘被’飞上了长峰。 对于长峰,李玉宸可谓是熟悉的很啊,撇开在青竹院的时间,其余时候李玉宸几乎都是待在长峰上的,所以对于此次比试的武场的位置李玉宸也是熟悉得很。 这是一个有着上千平方米大的广场,由于广场乃是设在长峰的顶端,所以位置很高,每到晨间,浓浓的云雾便弥漫在整座广场上,远远看去仿佛有祥云流动于其中一般,所以,这里又被取名为流云台。 时下正值清晨,流云台上的白雾最是浓厚,走在其中,颇为行走于白云之上的感觉。由于浓雾的缘故,李玉宸的视野很是有限,能见度不过三丈之距,但李玉宸却犹自知道,在流云台的中间赫然设置有四五个斗台。 在白雾间,青竹院的七人众近乎排成一字型,很是霸气的往里走着。没走上几步,李玉宸就听到了些许的话语声,声音很是微弱,似乎很远的样子。越往里走,耳畔的声音便越是清晰,李玉宸知道,这些都是如他一般前来参赛的弟子。 在李玉宸的认识中,但凡修真门派皆会定期举行一次譬如弟子修为考核这种大会,宗派通过举行这样的武会可以检查众弟子的修为进度,同时宗派可以可以由此挖掘出更多更有潜力的弟子来,就这些表现尤为突出的弟子,宗派往往会给以一定的栽培和奖赏。 对于众弟子而言,武会便是证明他们自己的时候,所以但凡遇到这样的比试,无特殊情况,他们定然都会参与。作为出身较为卑微的外门弟子,比试可以说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就一些潜力尤为强大的外门弟子,宗派也往往会将其收入内院,甚至直接就是被名师钦点为关门弟子,鱼跃龙门便如是。 正当李玉宸兀自感叹时,突然一股巨力从手掌传来,李玉宸回将过神来,顺着手掌看去,却见一只大手正捏着自己的手。顺着手腕往回寻去,李玉宸知晓了这只手的主人,青竹六侠李水生是也。 “我跟你说啊李玉宸,今日不过是场考核而已,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不必紧张,没事的!” 紧张?我?李玉宸算是彻底被某人给打败了,明明就是某人自己紧张得要死,却还反过头来教诲他,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轻微颤动,李玉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禁嗔道:“我说六哥啊,这别紧张的似乎是您老人家自个吧,师弟我只是来过个场而已,紧张那是断然不会的,你就别枉操这份心啦~” 被李玉宸当场识破,更是惹来了众人的鄙视,李水生的老脸顿时就羞红到了耳根,嘴上却是说道:“谁…谁说我紧张了,啊~,本真人天资骄纵,倘若想夺得冠位的话,那就好比是探囊取物,我又怎么可能紧张怯场呢!” 李水生话音刚落便惹来了众人的一阵嘘声。 直到今日李玉宸才知道死鸭子的嘴为何那般硬了,无奈对方脸皮厚如城墙,李玉宸也只得顺势说道:“是是是,咱李真人乃是天之骄子,长得更是英俊潇洒、**倜傥、玉树临风,是为迷倒万千少女的翩翩少年,征服对手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听得李玉宸说完之后,众人不由得干呕了一声,李水生却是欢颜大盛,在李玉宸说话的期间更是不忘摆几个自身认为比较帅气的姿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嗯,那是自然。”说话的同时捏着李玉宸的手往前走去却兀自未觉。 “额~,那个,我说李大真人啊,咱们是不是可以先将手给松一松啊,话说您老是这么握着我的手,这容易引起误会的。” “额,实在抱歉,你看六哥我一时……激动的,老七你的手没什么大碍吧,应该没影响到你晚上的活吧?” “晚上的活?”李玉宸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话说,这手受不受伤跟晚上的活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晚上到底有什么活啊? 听不明白没关系,但李水生的‘歉意’李玉宸却是全然看在了眼里,心知自己的诸位师兄姐对自己甚是疼爱,心头也不禁一暖,微微一笑,摇着头说道:“放心吧,不碍事的。” 谁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来着的,就李水生刚才的那句话,李玉宸犹自没能领会,但作为七人中唯一的女性,孙雨虹却是羞红了娇脸。 不动声色间,孙雨虹悄然的伸出了一只手,下一刻,一道凄厉的惨叫便炸响在了浓雾之中。 “谁?是谁?刚刚是谁捏我的,啊?还跟我玩偷袭,有种的话就给我站出来,小爷我要跟你单挑,师…师姐?”李水生正嗨骂间,孙雨虹将脸庞凑了前去,某人顿时就鄢了下来,回想着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李水生的老脸也是没来由的红了起来。 ------ ------ 由于青竹院与长峰离得较为近些的缘故,等李玉宸几人坐定之时,广场上所到达的弟子还不是很多,不过此时离比试的开始也尚有一段时间。 热焱初升,阳光洞穿云雾,笼罩在整个流云台上,而原先很是朦胧的武场也是逐渐亮澈了起来,李玉宸坐在位置上抬眼向四周望去,发现武场上的弟子已经很是繁多了。 大概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此时离考核武会的召开也不过才半个时辰的时间了,就在这时,正远处恰有一群人影朝着青竹院众人所处的位置信步走来,待到人群走得稍近些时,李玉宸这才看清来人正是苍松院的一行人,而为首的正是前些日子刚见过的郭庆门。 李玉宸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宋传真,但见他双眉紧蹙,脸色凝重,李玉宸这才意识到苍松院的一行人恐怕是找茬来了。 在众院中,除了长峰一脉外,也就苍松院与青竹院有准脉王的强者了,两院的掌院,郭苍林与温良功虽无甚争斗之心,但作为两院的弟子却很是不对眼,是以青竹院与苍松院这些年在私下里也是少不了一些明争暗斗,彼此间虽无大仇却并非相敬如宾。 青竹院的弟子秉承其师温良功的教诲,竭力不与他人争斗,但苍松院的弟子却并没有这个觉悟,时常寻些机会与借口,向青竹院众人挑衅。 而眼下便是如此! “哟~,这不是青竹院的各位大仙嘛,啊~,这么早就来了,该不会是着急着找输吧!啊?哈哈…”郭庆门率领着苍松院众人来到宋传真等人前身优哉游哉的摇着手中的折扇并冷言嘲讽道。 老六李水生是个急性子,最是听不得他人这般侮辱自己青竹院,当时就“唰”的一声站起了身,叱喝道:“你说什么,姓郭的你最好把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些,要是胆敢再出言侮辱我青竹院,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哼~”。 郭庆门?大长老之孙?去你的吧,要知道李水生向来是嫉恶如仇,更是有个李水牛的绰号,性子犟起来简直堪比水牛,你要是真把他给惹急了,管你是谁,下场都不会很好。 但若想就此慑退郭庆门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要知道郭庆门这厮向来嚣张狂妄惯了,又岂会真的被李水生的厉言给吓到,当即“啪”的一声就收了手中的折扇,拿在手中遥指着李水生恶狠狠的说道:“小爷我就说了,你又能拿我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动手?”。 “你…” 李水生果然被激怒了,正欲出手之际,却让一旁的宋传真给按捺住了,宋传真微微摇了摇头,意示李水生不要冲动。李水生对宋传真这个大师兄向来是尊崇有加,对于他的话自然也是尽数遵从,随即瞪了郭庆门一眼,冷哼一声,便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理会郭庆门的挑唆。 郭庆门见对方浑然不搭理自己,顿时觉得自己的颜面在众人面前有些挂不住,进而冷笑一声,说道:“没想到青竹院的人这般软弱没种,既然如此也不该坐在这地方,嗯,我看这位置不错,小爷我要了。” 郭庆门的话无疑是犯了众怒,还未待孙雨虹等人开口,宋传真却是率先站了起来,虎步微移,走到了郭庆门的跟前。郭庆门等人均以为宋传真是想要动手,个个神色戒备凝重,不料宋传真只是淡淡说道:“我敬你郭庆门是大长老的爱孙,遇事处处忍让,我青竹院虽不闹事,却也不惧事,倘若郭公子再出言辱我青竹院,那就休怪宋某无礼了!” 对于宋传真,郭庆门还是有些忌惮的,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青竹院的大师兄,脉士后期的年轻高手,即便是在整个洛石门中也是个佼佼者。 郭庆门近些年虽得到了郭苍林的一些真传,但若想同宋传真交手那是显然不可能的,是以也不真敢把对宋传真给惹急了,虽有心撤走但又碍于面子,不肯真的就此服软认输,双方不由得陷入了僵局。 最后还是郭庆门身后的一瘦子率先打破了这静局,瘦子特意压低了声音,在郭庆门的耳边说道:“我说公子啊,咱大人有大量,无需同他们这群顽…固之人较真,咱要是当真的话那就输了,再说了,您看这里离擂台未免也太远了些吧,我们何不到最前头就坐去呢?” 对于这个说话的瘦子李玉宸却是认得,正是那日在青竹院门口数落自己的那人,这瘦子如此机灵来事,也难怪郭庆门这般信任他,常将其带在身后。 瘦子的话无疑是正好给了郭庆门一个台阶下,郭庆门勉强的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嗯,说的也是,那公子就暂且不同他们计较了,我们就到前头就坐去吧。”说着“啪”的一声,重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扇着折扇,摇肩晃臂的走向了前头。 但苍松院一行人未行得几步,郭庆门又将头回了过来,对着李水生说道:“你叫什么水牛是吧,你就祈祷一会抽签别碰上本公子,不然有你好受的,哈哈…”说完也不看李水生等人的反应,留给青竹院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李水生冷哼一声,咬牙怒道:“我倒是希望能对上,看小爷我不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狗仗人势的败类,哼!”。 宋传真在一旁听着,轻叹一声,自己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过于刚烈了,遇事极易冲动,倘若不能稍加隐忍,日后恐怕少不了吃些苦头。 第三十八章 抽签 可以这么说,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矛盾的存在,或轻或重,这是无法避免的。 作为洛石门的两大巨头,青竹院与苍松院之间有些恩怨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不得不说,青竹众的心性很是淡然,同时也正是因为青竹院的谦和,这才使得两院这么多年下来虽有摩擦却未曾有过大的干戈。 但就一些特殊的场合,双方还是会‘借机寻仇’的,就比如现在的宗门比试。擂台之上,拳脚之上见真章,有时候,借着这个契机稍稍教训一下对方也是可以的,而对此,宗门这边只会权当做没有看见。 看着郭庆门等人的离去,李水生的双眼犹自死死跟随者,眸光凌厉,刻划在苍松众的每一道身影上。 良久,李水生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侧过脸去,发现李玉宸如他之前一般,愣愣的望着前方发呆。 “小师弟,小师弟!” “啊?”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晃动,李玉宸蓦地回将过了神来。“怎么啦六哥?”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没有”李玉宸顿了顿,说道:“六哥我向你打听个人啊。” “打听人?”李水生若有所思的看了李玉宸一眼,说道:“哎呀,小师弟啊,我跟你说啊,要说打听人,你找六哥我那可算是找对人了,不是六哥我跟你吹,啊,在咱洛石门也真没有你六哥我不认识的人,说吧,到底要打听谁,男的还是女的? 李玉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于自己的这个极好吹牛的师兄,李玉宸也是头疼的厉害。 “额,是这样的,她呢是我的…表姐,额,准确的说是我的义表姐,对,义表姐……”想到自己是董老的义孙,李玉宸很是自觉的就将某人规为了自己的义表姐。 “表姐?义表姐?”李水生开始有些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小子在咱洛石门还有个什么义表姐的,说吧,到底叫什么名字。” “额,她应该是叫东方…萱吧!”李玉宸很是努力的回想着董老之前跟他提起过的名字。 “东方?你刚刚说东方什么来着?”李水生突然就咋呼了起来,很是激动的样子。 “东方萱~”李玉宸较为肯定的答道。 “东方仙子!!”李水生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双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李玉宸的双肩,说道:“你说东方仙子是你的…表姐?” “义表姐”李玉宸纠正了一下。 “乖乖,不得了咯,传说中的东方仙子竟然是你的义表姐,这…”说到此处,李水生的脸色陡然一转,很是狐疑的说道:“小师弟你这是开玩笑的吧,我怎么记得这东方仙子除了那个董老头之外便再无亲人了呢,而且那董老头早在多年前也离开了洛石门,你说你是东方仙子的义弟,这似乎有些不合逻辑啊!” 李玉宸张了张嘴,想解释来着的,但转念想了想,董老现今只求活得安逸,自己又岂能将其行踪败露给别人,要知道李水生这货可是出了名的嘴快,在他的独子里压根就存不了两天的秘密。 “反正她就是我的表姐。”李玉宸有些‘蛮不讲理’的说道。 “哦~”李水生随即似乎领悟到了什么,给了李玉宸一个理解的眼神,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也暗恋人家东方仙子对不对?” 暗恋?李玉宸有些搞不清所以了,我连人家面都没见过,暗恋个球啊。 “我……” “你不用解释,我懂,我都懂。”李水生一脸的感慨,像是久觅得知音一般,感叹道:“其实师兄我也是同道中人,说到开始暗恋东方仙子,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李水生仰着脸庞,双眉紧蹙,仿若饱受过岁月的摧残一般,一脸的凝重。 “停停停…,六哥啊,我就想问一下怎么苍松院一行人中不见东方萱的身影,话说她不也是苍松院的弟子嘛?” 眼看某人就要再次陷入‘吹牛’漩涡时,李玉宸不暇多想,赶忙打断道。 “我说小师弟你也真是的,没看见你六哥我正在冥想嘛,东方仙子的倩影都浮现一半了,结果被你的一句话全给轰没了,真是的,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啊。”李水生很是不悦的教训道。 “……”李玉宸仰天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额,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冒牌的表弟,对于东方仙子的事情,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知晓。”李水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东方仙子天资卓越,乃是六品宝脉,听说离七品绝脉也只有一线之距,大长老呢,很是看重东方仙子,直接将其收做了关门弟子,地位要较这些等闲的内院弟子高出不少,听说东方仙子这些年来都在闭关,却不知此次的宗门比试她会不会参加,要是能一睹芳容就好了,诶!” 李玉宸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倘若这时李水生再看向李玉宸的话,定然会发现李玉宸此时的脸上很是冰寒。 仅凭李水生的话便可判断出东方萱这些年过得还算是不错,可就当初没有照顾董老一事李玉宸始终耿耿于怀,更何况这些年来她似乎也未曾找过自己的爷爷,对于这样一个心肠冷漠的女人,李玉宸向来都不甚待见,哪怕她美若天仙,倾城倾国。 当然,李玉宸在来洛石门之前有曾答应过董老,会照顾好东方萱,虽说人家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他的照拂,但作为男儿,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铛…铛…铛” 伴随着三声清远悠扬的钟鼎声的响起,一号斗台上蓦地幻现出了一个灰色身影。 李玉宸与这个灰衣老者有过一面之缘,却是在藏经楼时遇到过,那时李玉宸刚入得宗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按照老温同/志的要求,他把自己泡在了藏经楼里。‘很是意外’的是,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李玉宸巧遇了四位长老,在五大长老中唯独大长老郭苍林至今也未曾有遇过。 是以,就台上的这个灰衣老者,李玉宸知晓他的身份,灰衣老者名为刘辅圣,继温良功之后的三长老,据说是脉师巅峰的修为。 在老门主元生子外出的这二十年里,郭苍林大长老实为洛石门的大当家,但就具体的宗门事宜却是三长老刘辅圣处理的要更为多些。郭苍林的脾气摆在那里,暴躁,冷厉,对于宗门的琐事,郭苍林向来都不怎么过问,而作为二长老的温良功却是性子使然,淡然的很,就连他自己的青竹院都很少打理,青竹院能得以良好运转这恐怕还得归功于弟子宋传真与孙雨虹,自家庭院便已如此,那就更别说料理偌大的宗派了。用温良功自己的话来说,他真的不是这块料。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让刘辅圣的威势攀升到了极致,由于刘辅圣还掌管着洛石门的执法堂,就宗门内的一些违反门规的弟子都得接受执法堂的审讯,所以洛石众很是忌惮刘辅圣,就是比之暴躁的郭苍林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快,台下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纷纷凝集在了灰色的身影上。 “如往常一般,前几轮的比试仍采用抽签对垒的方式,抽中同号签的两人进行对决,两人中胜出的一人可以继续下一轮的比试,但是……”温良功突然停住了话语,凌厉的目光自台下一一扫过,厉声说道:“比试要点到为止,倘若有人故意下重手或者伤害同门的性命,执法堂绝不会姑息养奸,你们可要切记。” 凡是被刘辅圣的目光扫中之人,皆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众人不敢与之对视。 很快,刘辅圣话锋又转了一下,说道:“当然,对于此次比试表现优秀的弟子,宗门会给予一定的奖赏,就不同程度的潜力,宗门会给出相应的栽培,而夺得第一名的弟子将可以在藏经楼随意选择三本功法,此外他(她)还将得到宗门所赠予的六品灵果一枚。” 刘辅圣的这番话,无疑是一枚威力极大的炸弹,随着炸弹的炸响,众人的心湖也是随之激荡了起来。 “我…我没听错吧,竟然可以在藏经楼里任选三本功法,这在以往好像也没有这个奖励啊。” “就是,除此之外竟然还奖励六品灵果一枚,那可是六品灵果啊!我要是吃了那六品灵果,修为定然可以晋升到脉士后期。” “得了吧,你就这怂样,脉士初期的修为也好意思说这大话,也不怕让大风闪了舌头,有那几个变/态在,就算我这脉士中期的修为都不够看的,就你这脉士初期的修为,不是兄弟我看不起你,你要是真对上那几个变/态,能走上两招那都算是不错的了,还得第一呢?笑死人了!” …… …… 感受着台下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的弟子,刘辅圣很是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很浅,却犹自有过。 修行向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有道心还不够,道心之外热情也是很重要的,一颗炙热澎湃的心脏往往蕴藏着不可小觑的力量。眼下就正是刘辅圣想要看到的结果。 考虑到参赛的弟子比较多,所以武会规定,就脉士中期以上的弟子可以免去前两轮的比试而直接进入到后面的比拼。对此,得益的多为内院的弟子,而就这一决定,外门弟子也没有太大的异议,毕竟绝大多数的外门弟子的实力都不及内院弟子强,所以让一些较强的内院弟子直接晋级,倒也正好省去了他们的摇篮杀手,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外院弟子至少有打进第三轮的希望。 青竹院的七人中,上去抽签的仅有李玉宸与李水生两人,至于其余五人,其修为都在脉士中期及以上。 当李玉宸也跟着上去抽签时,包括宋传真在内,青竹众无不感到吃惊与疑惑,在他们看来,李玉宸的修为应当是在脉士中期及以上才对,怎么也需要进行第一二轮的比试呢,难道他的修为尚不及脉士层次? 带着众人的疑惑,李玉宸与李水生完成了第一轮的抽签。第一轮,李水生抽到的对手是回风院的童名契,回风院乃是三长老刘辅圣所执掌的院落,对于自己所抽中的对手,李水生表示很满意,他认为比试就得有些嚼头。 而作为打酱油、过场子的李玉宸冷少侠则是抽到了苍松院的孙厚珀,对于所抽到的结果,李玉宸全然不放在心上,自己此番前来不过就是来体验一番比试的生活。 与李玉宸的淡然不同,李水生等人却是愤恨不已,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苍松院与青竹院的关系摆在那里,这赢了还好说,这要是输给了对方,以苍松众的习惯定然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以此为笑柄来开涮青竹院。 对此师兄们的担心,李玉宸却是淡然一笑,摸了摸犹自缚在背后的小白猴,李玉宸嘴角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第三十九章 骚包李 在未经淘汰之前,这第一轮的参赛弟子尤为的繁多,然而好在武场上并非只有一个斗台,五个斗台齐头并进,这无疑让比试的进度加快了很多。 这时考核已然进行了半数,李玉宸正失神间突然听得台上有人叫李水生的名字,回过神来,但见身旁的李水生赫然站起了身子,然后猛然回头,朝着李玉宸抄起了一个剪刀手般的胜利姿势,李玉宸登时暴汗。 一般来说,上台的弟子都会先走到中间的过道上,然后就靠近斗台再跃上去,但某人是出了名的骚包,也不走将出去,就原地轻轻一拍椅子,前后七余丈的距离,飘然间已经来到了斗台中间。 李水生的这一出很是风/骚,不错,风/骚确实是风/骚了一些,但相较之前的平淡无奇,他的举动无疑是极为吸引人的眼球的,果然全场顿时就被引爆了开来,而这也开赛以来的第一个脉士初期的‘小高手’,对此众人的兴趣自然就要较之前的更为高涨些。 对于六师兄的骚/包,李玉宸却习以为常,反倒是一旁的二师姐孙雨虹嗔怪了起来:“哼,这个老六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点儿也不知道内敛锋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师傅他人家不懂得教导弟子呢,要是赢了也就算了,要是他输了,哼,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他。” 孙雨虹嘴上虽然这般责怪,心里却是欢喜的紧,青竹院虽然谦和低调,但并代表青竹院实力低微,宋传真等人固然不错,但他们的脾气使然,要他们如此风/骚显露青竹院的实力那无疑是不可能的。而向来跳脱的李水生却是没有低调这么一说,在他的字典里,“酷帅”沾满了大半的位置。 由于老温同/志的命令,所以就平日里,李玉宸从未与众位师兄姐切磋过,而他们也从来都不敢向李玉宸这个怪胎使用脉力,所以说,其实李玉宸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几位师兄姐到底有多么的厉害,当然,他们也不知道李玉宸的深浅。 李水生抱剑于胸,淡然的伫立在斗台中间,一脸的冷肃,伊然一副高手的风范,而这一切也唯有李玉宸等人才知道,这货此刻绝对是在装逼。 不过你还真别说,李水生的造型还真是赢得了不少女弟子的赞叹,而这也正是李真人的终极目标,泡妞! 与某人相较,他的对手童名契可就要低调多了,人家虽然也施展了身法但只是略微而已,几步间也到得了擂台中间,当先就给李水生行了个礼,说道:“李师弟不愧是二长老的最为得意的弟子,短短四五年的时间便有了这番修为,实属难得。” 听到童名契的称赞,李水生初时还很是得瑟,但转念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不由得暗暗生怒,李水生向来不忌口舌,当即回道:“童兄此言差矣,师弟我顽劣至极,在众位师兄弟中就属我最不得师傅他人家喜爱了,反倒是童兄修行五载,想必修为造诣定然甚好,一会交手还望童兄手下留情的才好。” 原来童名契之前乃是有意为之的,先说李水生是温良功的得意弟子,接而将其挫败,这无疑就是战胜了青竹院最为优秀的弟子,李水生平日里虽然自傲,却并不自大,深知几位师兄姐的厉害,而温良功最为得意的弟子也并非是他,而是性格如温良功自己的宋传真,额,当然此处暂且先排除李玉宸这个怪胎。 童名契讶然一笑,提醒了一声便率先出了手,这一出手就是一记猛拳。童名契的这一拳全无花哨可言,简单的一拳中却蕴藏着巨大的脉力,拳头朝着李水生的胸口轰去。 李水生暗道一声不妙,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体修,要知道剑修最为忌讳的就是与体修打近战,剑招完全施展不开来,自然也就失去了进攻的机会,而对方乃是体魄强健的体修,身体无疑就是他就为灵活的武器,剑修与其相肉搏,真可谓是碰着就伤擦着就破,当真凶险之极啊。 在脉界,脉者以脉力为根基,锤炼自身,臻破人体的极限。然而就具体的就修行方式,却是有着诸多的差异。 有人会比较喜欢倾向炼体的功法,而就主修炼体功法的脉者人们习惯性的称其为体修。一般来说体修很是少用兵器,他们认为,他们的身体便是最好的神兵,收放自如,随心所欲,较使用兵器的脉者省去了一个与兵器契合的艰难过程。 因为炼体功法的缘故,就相同脉力修为的脉者,体修的身体要较其他的脉者更加的强横,在战斗的时候,体修的身体无疑就是最为灵活的武器。 而作为飘逸面的代表,剑修却是有些‘脆弱’了。与体修所不同的是,多数的脉者并不执着于身体的锤炼,要知道体修这条路向来要较其他脉者更加的艰辛,所以多数人在主修脉力的同时,往往也会通过一些武技来提升自己的战斗力,有人会精研于刀法,也有人会痴情于剑法,而就沉浸于仙剑的脉者,人们习惯性的将其归类为剑修。 然而不论是体修也好,剑修也罢,都有着共同的出处。其实修行最终讲究的还是万法归一,那就是脉力的突破,再好的技艺也需得有相应的脉力作为支撑,否则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只是浮尘幻影,花架子而已。 真正的强者,即便不借助外物也可于投足间毁天灭地。 擂台上,李水生竭力向别处撤去,欲将己身同对方分开,怎奈对方步步逼近,一时间只得竭力闪避并从中寻找机会回击。 孙雨虹脸上甚忧,平时对李水生固然严厉,但心底却无时无刻不在替这个不省心的师弟操心,这就是正所谓的待之厉爱之切。 反倒是宋传真一脸的镇定,对于眼前的局势全然不做担心。 童名契与李水生虽同为脉士初期,脉力自然是相差不了多少,但就体力而言,却是要童名契更为充沛些,体修嘛!所以,持久战对于体修来说无疑是家常便饭,但以灵翼著称的剑修却最是忌讳打持久战。 两人在斗台上酣斗了两盏的时间,李水生愈斗愈险,不管是身法还是攻势都渐入危势,更有数次险些被童名契给击中,相比之下童名契却大有愈战愈勇之势,双拳轮动,其声势宛若星锤破空。 所谓关心则乱,台下孙雨虹但见自家师弟处境甚危,紧张的双拳紧握,拳心更是冷汗不断,除了宋传真与李玉宸的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担忧之外,其余几人也是神情如孙雨虹。 在观赛之余,宋传真不经意间瞥了李玉宸一眼,但见李玉宸意定神闲的,宋传真也是微感诧异,对于自己的这个奇特的小师弟,即便是他也琢磨不清。 很快李水生就鄢了下来,而动作也是迟缓了很多,胜负似乎已然可判。童名契会心一笑,是时候干掉对手了。童名契顺势使出了一形如“双风贯耳”的招式,双拳径直的轰向李水生的双耳。童名契这双拳声势凶猛,李水生只觉得耳际的风呼声奇响,闪避间,突然脚下一阵踉跄,身子兀自往后倒退了几步,误打误撞的避开了童名契的一击攻势。 童名契微微一笑,但见对方身子尚未得稳,情知机会难得,当下也不及多虑,身子尚未欺近,右腿已然朝着李水生径直踹了过去,虽无招式可言,但力道极大,迅猛如电。 不料李水生嘴角阴笑陡现,童名契不禁心头一颤,暗称不好,急忙收脚,但为时晚矣,李水生蓦地拽着童名契的右腿,往后猛的一带,童名契只觉得腿上力道猛增,左足兀自难以立定,身子一个不稳,连腿带人的向前扑倒而去,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却蓦地觉得脖颈处一凉,不知何时李水生的剑锋已然搭在了他的脖颈处。 这一着惊变委实过于陡然,台下的众人尚未缓过神来之时,原先屡占上风的童名契已然战败,孙雨虹等人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笑颜一展,嗔道:“好你个小六子,敢情之前你都是在欺骗你师姐我,竟敢害我瞎担心,等回去之后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话虽如此,脸上却是喜意更浓,显然对于李水生的表现颇为满意。 孙雨虹虽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李水生初时并非这么打算的,本想仗着剑修的灵捷轻松赢得比试的,却不料被对方给抢功了,而犯了剑修最大忌讳,也好在李水生急中生智,索性就示弱到底,屡露破绽,以麻痹对手,最终虽也赢得了比试,但赢的却是极其危险,要知道,稍有不慎便真可能被对方一拳轰倒。 这一切来得突兀之极,童名契登时心灰意冷,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输了。” 李水生收起宝剑,站定身子,郑声道:“童师兄的体术果然厉害,师弟今日能赢得师兄大有取巧之嫌,倘若真与师兄硬拼起来的话,师弟我恐怕那是败多胜少。” 童名契微微一怔,没想到李水生非但没数落自己,还大有安慰之意,但觉对方言辞诚恳,并非做作,当下也是不由得心头一热,想到自己方才咄咄逼人,相比之下,不禁心感惭愧,道:“青竹院果真名不虚传,名契输得心服口服。” 李水生得瑟的笑了笑,除了有人夸他帅之外,他就喜欢人家说青竹院的话说了,再看向童名契时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经此一战,两人均有惺惺相惜之意,反倒成了至交好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四十章 你不是他的对手 如闲庭散步一般,李玉宸很是懒散的走在过道的中间,他微低着头,眸光投落在地面上,背上背着一个灰色包袱,包袱鼓鼓的,倘若有人留心于此的话,些许能发现这包袱的轮廓宛若一只灵巧的动物,比如猴子。 而此时过道的两边早已嘘声一片,对于这一场所公布的名字“李玉宸”,他们很是陌生,然而奇怪的是同时又总觉得有些耳熟。 “咦,这李玉宸是谁啊?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呢?” “对啊,原来你也这么觉得啊,就李玉宸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说过,诶,该死的,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咳,我怎么好像记得这青竹院只有六个弟子呢,什么时候多出了个李玉宸啊?”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在两年前二长老曾新收了一个内院弟子,好像就叫李玉宸。” “嗯嗯,你要是不提醒我还真给忘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我还在场呢,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什么九品神脉呢…” “哦,就他呀!什么狗屁九品神脉,听说是三品下等脉质,咳,也不知道二长老看中了这小白脸哪一点,竟然将这等废物都收进内院,说来也真我们内院的一个耻辱。” “诶,可不是嘛,你看他那怂样,竟然连斗台都不敢正视,真不知道青竹院是怎么想的,好歹也修炼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了,诶,看来青竹院真的是衰落了。” “就是,这人虽然长得还行,但就这装束,这未免也太土了些吧,我在宗门好歹也这么多年了,可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背着一个包袱来比试的。” “哎,没准人家这包袱里装着的是什么厉害的武器也说不定,当然也可能是塞满了棉花之类的吧,一会比试起来好让自己受伤轻些,哈哈,你说是吧?” …… …… 李玉宸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抬眼,双眸很是轻松的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就李玉宸眸光所到的那一片区域,声音骤然间就停了下来。表面上,李玉宸的目光很是平静,然而但凡与李玉宸目光想接触的人皆有种被鞭打的感觉,平静的眸光后面隐藏着狂刀一般的冷厉。 十五年的体废生涯,早将李玉宸的心胸炸开到一个很大的领域,对于这些针对自己的流言蜚语,李玉宸也不会像一般人那般敏感,倘若有人只是说说李玉宸的话,李玉宸兴许只会权当做没听见,自然也不会加予理睬,然而就如武当一般,青竹院这三个字也是李玉宸的逆鳞,可以说,青竹院是李玉宸在这个位面上唯一的家,而对于向来重感情的李玉宸来说,他是绝对不允许别人诋毁青竹院的。 李玉宸顿了顿,想给他们几个一点小小的教训,但很快李玉宸就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明所以的就收回了目光。 直到李玉宸将眸光撤离,那几个弟子才缓过了气来,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清状况,自己几人好歹也是脉士中期的内院弟子,怎么莫名的就会忌惮一个三品下等脉质的‘废物’呢! 这一次李玉宸将目光抬了起来,扫向了斗台,步伐稳健,不徐不快,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踏上台阶。 台阶不是很高,也就两米左右的高度,台阶由斗台一角蔓延到了远处,这是供修为较弱的弟子走的,在洛石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修为在脉者后期及以上的都会选择施展‘小神通’来降临斗台,除了刚入门不久的弟子外,很少有人会像李玉宸这么老实的一步一个脚印。 “苍松院,孙厚珀。”作为李玉宸这一轮的对手,孙厚珀有些不耐烦的唱喝道。 孙厚珀很是粗略的打量了一眼身前这个背着包袱来比试的白衣少年,神情间尽是鄙视与恼怒。一个三品下等脉质的弱者竟然胆敢将其晾在台上这么久,再一想到对方是青竹院的弟子,孙厚珀就很是‘高兴’,在一抽到这个签号的时候,他就接到了郭庆门的一道指令:要好好的招待青竹院的朋友! 看着自己的对手,李玉宸有些感慨,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对于孙厚珀李玉宸却是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却是在七日之前,那时郭庆门奉命来送武贴,在众多随从中就有一个贼精的瘦子,显然,现今的孙厚珀就是那时候的那个瘦子。 “青竹院弟子,李玉宸!”李玉宸双手抱拳,很是郑重的说道。可以说这是李玉宸人生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比试,尽管对手有些猥琐,但作为自己的第一个对手,李玉宸却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更何况此刻的他代表的是整个青竹院,他不想让外人认为青竹院是个没有礼节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孙厚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友善,但这只是一记闪电,很快就隐没了,恢复冷漠的孙厚珀开了口,低声说道:“公子有令,让我好好招待你。” 公子?李玉宸的脑海很自然的就浮现了一个手摇折扇的身影,苍松院大公子,郭庆门。 犹自蹙眉间,孙厚珀的一拳的已然轰到,拳风扑面,却不刺人。 李玉宸懒散的将头微微一侧,错过了一拳,孙厚珀似乎也未曾想过一拳就能干****玉宸,不容间发的又是简单的一拳,与之前的第一拳有所不同,这一拳更为的生猛,拳头的表面有着极为稀淡的蓝光,这是脉光,显然这看似普通的一拳并非那么简单,这是被加持了脉力的拳头。 孙厚珀,苍松院弟子,脉士初期修为,刚晋升不久,境界不甚稳定,但作为内院弟子,却也有其不容小觑之处。由于刚晋升不久,所以孙厚珀尚未来得及参选修行方式,要知道,在脉界,一般脉者往往会在脉士初期就选择自己之后的修行道路,或如往常一般只是一味的修炼脉力,从而提升自身的境界,对于这类脉者人们通常将其称为脉力修行者,与其他选择剑修或者体修的脉者相较,脉力脉者的境界提升可能略微快些,但作为弊端,他们的战斗力却要弱于同一级别的剑修或者体修。 这一拳,对于脉士初期及以下的脉者来说,确实不容小觑,但在李玉宸的眼里却没有太大的威胁,李玉宸扫了一眼孙厚珀的手腕,认准了穴位,可以很自负的说,李玉宸此刻只要随意的使出神门十三剑中的一剑,都可轻而易举的让对方的手腕暂时报废。神门十三剑乃是武当极为精妙的武学之一,能于须弥之间点制对方手上十三个神穴门位。 然而李玉宸并没有这么做,李玉宸双眉微蹙,脸色有些凝重,如之前一般,闪避间李玉宸将孙厚珀的一拳又给‘放过’了去。 十多招下来,一直都是孙厚珀在进攻,而李玉宸却只是一味的闪躲,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里,又不禁引起了一阵议论。 “我说这青竹院的李玉宸也太弱了吧,竟然连一招的进攻都没有,只是一味的闪避。” “话虽如此,但真论起修行时间来,这孙厚珀恐怕已有个四五年了吧,而这青竹院的李玉宸满打满算也就两年而已,修行时间的差距摆在那里,实力有些悬殊也是正常的嘛!” …… …… 然而在众弟子中也不乏有眼力甚佳之辈,在他们看来,李玉宸的闪避很是轻松,而孙厚珀的攻击似乎一切都在李玉宸的掌控之中,按理来说,此场比试李玉宸是稳操胜券的才是,至于为何只是一味的消极闪避,他们很是不解。 在略微吵杂的人群中,有那么一角尤为的安静,这是青竹院所在的位置。 如宋传真一般,孙雨虹、张栋岭等人个个沉默寡言,一脸的凝重,即便是神经大条如李水生也知道了事情的棘手性。作为青竹院的一份子,他们很是清楚李玉宸的怪异,看着孙厚珀拳帽上的若有若无的淡蓝色脉光,他们便明白了这其中的一切。 李玉宸并非无还手之力,相反他的实力很可怕,至于对于孙厚珀来说确实如此。李玉宸一味的闪避,就是好让对方的脉力不与自己的身体相接触,这么做,只因为他的身体是个吞噬脉力的黑洞。对于这个恐怖的秘密李玉宸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再者就是这个吞噬的能力即便是李玉宸自己也是无法控制,不出手则已,一旦吞噬起来,孙厚珀便凶多吉少了。 孙雨虹在台下看着着急,倘若不是因为比试的规定,台外之人不可向比试弟子传递物件的话,孙雨虹恐怕早就将自己的长剑而扔了上去。 李玉宸所吞噬的是来自对方**上的直接脉力,倘若能假借兵器来施展脉力的话,那就另当别说了,至少在目前为止,李玉宸不会吞噬来自兵器上的脉力。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然交战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没有任何的转变,期间一直都是孙厚珀在攻,李玉宸在躲。表面上,孙厚珀占尽了上风,然而此刻的孙厚珀却是有些哭丧着脸,天知道对手是个什么怪物,在一开始的时候,孙厚珀还犹自为自己的‘生猛’感到自豪,但很快他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奇怪的发现,无论他怎么卖力都沾不到李玉宸的一片衣角,这种情况在此之前他有曾遇见过,那是在与他苍松院的大师兄陈宏保切磋时所发生的事情,念及此间,孙厚珀的额头没来由的就是涌现了一片冷汗,不知不觉中,他的招式开始慌乱了起来,一时间更是漏洞百出。 而此刻,台下早已莫名的安静了下来,只要稍有眼力之人皆可看出台上的真正形势,孙厚珀已然是强弩之末,而作为对手,青竹院的李玉宸不是太弱,而是太强了,强到连脉士初期的孙厚珀都没有丝毫的还手余地。 然而就李玉宸一味的闪避一事,他们始终不得以解,这算是在侮辱对手吗? 突然李玉宸双眸一凝,在他的瞳孔中有道身影一闪而现,“嘭”伴随着一声震响,斗台上多出了一个灰色的身影。 “都给我住手!”来人轻声一喝,声音虽不甚洪亮,却犹自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际。 “三…三长老?”孙厚珀抡起拳头险些砸在了来人的身上,待看清来人时顿时吓了个魂不附体。 “嗯”刘辅圣点了点头,示意孙厚珀住手。 “你…没什么事吧?”刘辅圣打量了一下李玉宸说道。 “我呀,没事。”对于洛石门的这几个长老李玉宸很是不解,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时候怪怪的。 气喘吁吁的孙厚珀在一旁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脸色顿时憋成了猪肝色,话说这应该得到慰问的人貌似是我吧,我都没打到他一下,他能有啥事。 比试期间,长老突然介入,这是洛石门前所未有的事情,台下的洛石众无不疑惑不已,甚至有人开始盘算着李玉宸与刘辅圣的关系。 听到李玉宸的回答,刘辅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道自己多虑了,人家乃是九品神体,又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随着刘辅圣的转身,他的神情也是严肃了起来,刘辅圣的目光在台下扫了扫,然后挪到了李玉宸与孙厚珀的身上,半晌,开了口,说道:“这场比试不用再比了,我宣布,胜出者是青竹院的李玉宸。” “什么?不用比就直接定胜负了?这…这未免也太那个啥了吧!” “话说刚刚不一直都是孙猴子占上风吗,怎么三长老好端端的就说他输了呢?” …… …… “长老,我…”孙厚珀有些懵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说我没有打到对方,但对方也从未击中我呀,怎么就算是我输了呢?这******还有没有天理啊,难道人长得帅点就可以不战而胜嘛。厚珀兄有些绝望了,他想跟刘辅圣理论来着的,可这话刚一出口,就被人家的一个眼神给憋死了回去。 “好啦,这场比试就这样啦,你不是他的对手,日后你会明白的。”刘辅圣虽然严厉,却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但眼下的这种情况他还真就不好解释清楚。难道你要他跟孙厚珀说,啊,人家是九品神体,而且人家还是吞噬之魔坍阳体,人家避开你只是为了不伤害你。且不论刘辅圣能不能说,就是真说出来了,人家孙厚珀也未必就能接受和理解。 “是~,长老。”孙厚珀很是低迷的答道,在转身下台之前狠狠的瞪了李玉宸一眼。 很快台上就只剩下李玉宸与刘辅圣两人了,台下的众人很是疑惑的看着台上,对于李玉宸没有受到刘辅圣气场影响一事颇为不解。 半晌,刘辅圣开了口,说道:“下一轮你还参加吗?” 你还参加吗?不管大伙怎么听,都觉得刘辅圣这是在询问李玉宸的意思,征求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弟子的意思。这让他们很是不解,不就是一个三品下等脉质的寻常货色嘛,至于这么看重嘛! 李玉宸想了想,说道:“参加吧,有些东西想验证一下。”李玉宸知道对方一定会明白他所说的话的意思。 刘辅圣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开口:“参加也好,兴许对你有所帮助。”说完便转了身,看样子是要离开斗台。然而,刚走出几步就又回过了头,补充道:“要是你真要参加的话,那就去找一下李老,他也许会帮你解决眼下的窘境。” “李老?”李玉宸很自然就想到了长峰上的那个扫地老人,通过这两年的时间,李玉宸越发觉得这个看似垂暮老人的不凡。李玉宸翻起手掌,看了看,然后默然的点了点头。 不受控制的吞噬,确实该处理这一棘手的问题了! 第四十一章 隐脉手套 第一轮的比试没有太大的悬念,当然,就李玉宸‘不战而胜’一事众人还是有些说辞的。多数人认为李玉宸‘暗中巴结’刘辅圣,给开了后门,不用比试,直接就是晋级,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有些见识深些的弟子,他们已然看出了青竹院这个‘三品脉质’少年的不凡。 不管怎么说,李玉宸都算是赢得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比试,虽然有些无厘头,但脉界更为注重的却是结果,有时候即便过程很是华丽,也终究只会为悲惨的结局带来更多的惋惜与不甘。 对于他人的看法,李玉宸不甚上心,此刻的他已然离开了斗台,离开了流云台。由于同处长峰,所以李玉宸很快就到了藏经楼的附近,站在灵尊所栖息的大树下,李玉宸有些感慨,两年的时间,这周身的一切似乎都未曾有变,而自己已然到了弱冠之年,物是人非事事休,便如是。 “呜呜叽叽~”看似瘦弱的灵尊从茂密的树叶里窜将了出来,如往常一般,老猴子朝着李玉宸的后背比手画脚了几下,对此,李玉宸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晚辈青竹院弟子李玉宸,有事求见李老。”虽说不曾见到李老的身影,但李玉宸却犹自觉得对方定然在这一带,至少能听到他的声响。 突然李玉宸的瞳孔中闪现过一道身影,来人正是李老。 “你找我?说吧,什么事?”李老的目光游走在李玉宸的身上,眸光凌厉,意要洞察少年的一切,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一做法。 李玉宸双眸注视着对方那刀刻般的脸庞说道:“三长老叫我来找您,说您兴许能帮我解决体质这一问题。” 通过这两年的观察,四大长老及李老对自己都很古怪,李玉宸并非愚蠢之人,稍加揣测便大概猜出了这其中的关键,他们定然知道自己的坍阳体质,所以李玉宸也不绕弯,直接就是开门见山。 果然,李老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此外并没有追问太多,显然对于李玉宸的一些事情,他是知晓的。 “这样吧,你在这等我,我进去给你拿样东西。” 李玉宸张了张嘴,还想感谢一句什么来着的,然而眨眼间,对方已然没有了身影。由此,李玉宸也知道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呼~”没过多时,李玉宸只觉得眼前有阵疾风吹过,李玉宸知道这是李老现身的前兆。 果然,下一刻,李老那有些佝偻的身影便浮现了出现,与之前相较,他的右手里多出了一个蓝色的小盒子。 “这是?”李玉宸手指小盒子不禁问道。这个蓝色的小盒子,李玉宸曾经在藏经楼的第六层看见过,由于上面有个封条,所以他别没有将其打开。 “哦,这是祖师爷当年躲避仇家时留下的。”说着话的同时将封条撕了开来,开了盒子,从里头拿出了两只黑色的手套。“这叫隐脉手套,带上之后可以隐藏你的脉力修为,这手套同时也有着阻隔脉力的效果,说起来这算得上是一件法衣,价值不菲,也就那些大门大派的精英弟子在外历练的时候才能见到,而这也是我们洛石门唯一一个隐脉法衣,今日就代表宗门赠予你了。” 李玉宸伸手接过手套,随意的掂量了一下,发现手套很重,看似纤薄的手套却有着十斤左右的重量,李玉宸伸手触摸在手套上,入手的感觉很是粗糙,有种金属的冷感,然而奇怪的是,倘若仅从表面上看的话,这个手套是光滑的,在手套的表面隐约流转着一层淡黑色的光芒。手套有些肥大,李玉宸打量着自己的手掌不仅开始怀疑自己能否驾驭得了这手套。 “戴上试试。”李老扯动了沧桑的嗓子,手指着一旁的巨石开口道。 李玉宸依言将手套戴在了自己的双手上,“咦”李玉宸很是惊奇的发现,手套在慢慢的凝缩,这种感觉很是清晰,最后手套完全粘附在了李玉宸的手掌上。李玉宸弯了弯手指,握了握拳头,发现动作自如,很是随心所欲,李玉宸甚至觉得这手套仿佛就是他手掌表面的一层皮而已,并没有因为戴在一个手套而感到别扭,这手套虽有些重量,但这对于李玉宸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李玉宸双眸微微一凝,拳头没来由的握紧了一些,他在暗地里调动脉力。与此同时,李玉宸将心神沉浸到了经脉中,在心神的控制下,所有的脉力都涌向了右拳。 半晌,李玉宸抬起那已被隐脉手套覆盖的拳头,果然,在拳头的表面看不到一丝的脉光,脉力到了黑色手套上好像就被储存隔绝了一般,但这并不是吞噬的感觉,因为李玉宸依然可以感受到拳头上犹自流转的脉力。 “嘭!”伴随着一声巨响,巨石的中心被轰出了一个很深很大的凹陷,凹陷的形状宛若一个巨大的拳头。 李老在一旁很是‘随意’的看着,当李玉宸猛然轰出一拳时,李老的眼睛霍地睁圆了许多,脸上也有着不可抹灭的震惊与激动。 九品坍阳体神威如此,洛石门崛起在望! 这时,李玉宸早已将拳头抽离了凹陷,拍了拍手套上的尘灰,虽说这上面压根就没沾有灰尘。 “多谢李老!”对于这两只神奇的手套李玉宸确实很喜欢,有了这隐脉手套便可‘接触’别人的脉力了,而且这手套本身就是一件集攻防为一体的武器。 “嗯,感谢什么的就算了,我只要你记住这一切都是洛石门替你做的就行了。”说这话时,李老隐约有些伤感,其实包括他在内,洛石门的高层都知道洛石门这个小地方是留不住李玉宸的,**************,他们只是希望李玉宸能记住他曾经有过洛石门这么一个家。 说句露骨的话语,洛石门现今就是在做风险投资,只要李玉宸一旦成长起来,洛石门自然而然就会跟着腾飞而起,当然在脉界,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既然是投资那自然也就有些风险,比如被其他的宗派获悉了洛石门的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脉界,无论是脉者还是一个修真门派,最好是有多大的能耐就切多大的蛋糕。‘贪婪’有时候会给人带来杀身之祸,甚至灭门之灾! 李玉宸很是敏锐的就扑捉到了李老这凄凉的伤感,对此,现今的李玉宸不甚理解。 ------ ------ 再回到流云台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了,而第二轮的比试也渐渐接近了尾声。 李玉宸悄无声息的就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一脸‘正紧’的看着斗台。 “哟,小师弟回来啦,哎呀,你这是去哪了呀,刚刚比试都轮到你了,结果你不在,还好你师兄我聪明绝顶,在三长老还没开口询问之前我就解释着说你早上吃坏了肚子,上茅房去了,好在有你师兄我的完美解释,三长老这才被我给说动了,答应将你的比试推迟到这一轮的最后,怎么样,回去后是不是应该整点好吃的报答一下你六哥我。” “……” 面对李水生滔滔不绝的说辞,李玉宸的额头不时有冷汗涔出,不过他还是从李水生的嘴里听出了事情的原委。要知道介绍李玉宸去找李老的人正是刘辅圣自己,所以他自然知晓李玉宸所去何处了,但见李玉宸还没有赶回来,这推迟比试应该也是他的手笔之一。 很快,斗台上的这场比试就分出了胜负,刘辅圣再次出现在了斗台的中间,然后很是随意的扫了李玉宸这里一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便将目光移开了去,又宣布了下一场比试的弟子名单。 李玉宸正自冥想时,突然听得全场一阵哄笑,李玉宸颇为好奇的睁开了双眼,顺着斗台上看去,但见台上呆立着衣着朴素的少年,少年脸黑如碳,肩头扛着一奇形兵器,乍一看竟与那凡间农者耕种时所使的锄头有些相似,李玉宸顿时乐了,万没想到在此也能遇见熟人,原来这黑脸少年并非他人,而是与李玉宸一同入门的张涌。 张涌自凡间的农耕家庭而来,朴素与憨厚是他的本性,而那奇如锄头般的东西正是他的修行兵刃,用张涌的话来说就是这东西使得顺手。 但见众人都在哄笑自己,张涌的黑脸登时也是红了起来,当然啦,这红色都悉数被黑色给掩盖了,别人自然也就不易察觉了。 张涌先是将肩头的兵器放了下来,然后对着对手单手行礼:“额,师兄好,俺叫张涌,波涛汹涌的涌,俺是外门弟子,不知师兄怎么称呼?” 张涌的窘态落在众人的眼里,当即又是一阵哄笑,竟然还有人单掌行礼的,李玉宸却是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好友,莫妄仇。自昆仑山那日分开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也不知现今是否尚在人世,又或者身在何处。 “外门张朝焰,请赐教。”张朝焰的回答很简短,张涌太土气了,他甚至连多说一个字的心情都没有,然而某人的话匣似乎很是宽敞。 “哟,师兄你也姓张啊,巧了啊,俺也姓张,没准咱俩祖上还是一家人呢,嘻嘻……额,应该不是,俺家祖上一直都是种地的。”话到一半,张涌突然改了改用词,因为他发现对方的脸色貌似不是很好看。 脸绿了,张朝焰的此刻脸就好比绿色的火焰,两个字,尴尬。 他是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像其这般土气的修仙之士,这不是在丢修真界的脸吗。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丢了他的脸。 要是换了别人这么说话,你可能会觉得对方是在挖苦你,但张涌却不同。真,他所给人的感觉就是真实、真诚,不做作,你除了会觉得一丝的尴尬之外,很是难以真的动怒。 被张涌这么一弄,原本还有些凝重肃然的气氛登时就被缓和了不少,你还真别说,张涌还真有这个本事,毕竟像他这等性情纯朴的人,多数人还是比较喜欢的。 “额,那个…张师兄,俺是第一次比试,一会还请师兄你手下留情才是。”还没开打就先求起情来了,其实这也不会说他怂,要知道人家的前身的老老实实的庄稼人,打架?那肯定是不在行的。 “哼,那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张朝焰说这话时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似乎对手在他的眼里全无威胁,胜出那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想想也是,与张涌这个傻里傻气的乡下孩子相比较,张朝焰自然就要显得高端大气多了,修真见识也不是张涌所能够比拟的。 “师兄俺要出手了。”张涌很是老实的出言提醒道,然而就在其提醒之前,拳头已然轰了出去,显然有些马后炮的意思,当然,人家不是故意的。声音需要飞一会的嘛! 没有任何的花哨,出手就是一记重拳,还真别说,招式虽然有些死板,但这拳的声势还是挺足的,拳头破空的声音隐约能闻。 张朝焰不由得一怔,没想到这傻小子还有这等实力,看来先前倒是有些小看他了。 拾起先前的轻敌之心,当下也是不由分说的轰然出拳,赫然轰向来拳。拳意一往无前,没有丝毫要闪躲的意思,开玩笑,要是连种地人家的一拳的都拼不过的话,岂不是要贻笑四方。 张朝焰有意硬拼对手,而张涌性子使然,除了真拳实腿的血拼之外别无他想,见对方也轰出一拳,也不做避让,而是淡然的迎了上去。 “砰” 拳骨相撞的声音微弱沉闷,“噔噔噔”张涌连接向后倒退了三步,这才得以重新稳住了身子。 再看张朝焰依然矗立在原地,纹丝未动,乍然一看,貌似张涌洛了下风。当然这只是众人的想法,却不知张朝焰险些就叫出来了,妈的,太疼了,这******还是人的拳头吗,怎么硬的跟个铁似的。其实这也不奇怪,张涌从小到大干的都是些粗活、重活,衣食无忧的张朝焰与其相比,无疑就是粉面书生了。 张朝焰有意在众人面前立威,所以硬生生的接下了张涌的重拳,其实真正的武学之道并非如此,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遇到生硬的巨力来袭时,将其卸掉方为正道,硬碰硬只会徒增损伤。 张涌接连倒退了三步之后,将大部分的力道都化解了,身体真正有承受的力道却并没有多少,反而跟个没事人似的。当然啦,以张涌此时的见底那是断然不能领会这其中奥义的,但见自己一拳出去,对方却全然无恙,心里头也不禁暗暗觉得对方修为高深,自己远非其敌手。 认输?以张涌那犟如顽驴的脾气认输那是断然不可能出现的。一拳没有见效,他也不觉气馁,接着又是一记全无花哨的重拳。 张朝焰脸都绿了,靠,还来! 他可算是真怕了张涌的铁拳了,但就此闪躲的话又未免显得有些怯弱,这一瞬间的功夫,脑中已然飘过了无数个念头“与其跟他硬碰硬倒不如在兵刃上巧胜于他。” “铮” 长剑应声而出,剑锋直削来拳。张涌虽然倔犟,却并不是愣子,拳头再硬也硬不过宝剑。连忙撤力回转,手臂从剑锋表面掠过,算是堪堪躲掉了这危险的一击。 既然人家都亮兵器了,自己也不必谦让了,脚下急转的同时,那形似锄头的兵刃也随之抡起。 “铛” 虽然此时背向来人,但锄形兵刃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斜的,正好抡在了长剑之上。 张涌所使用的兵器刚硬沉重,而张朝焰的长剑却较为灵动轻柔,被张涌这么一砸,剑身登时弯曲了不少,好在长剑锻造不凡,才没有被折断,然而巨力却通过长剑悉数递给了张朝焰,剑身“嗡嗡”颤动,张朝焰险些撒开了手,“好家伙,没想到这傻小子力道这么大,看来也不能碰他的兵器,还是以身法来克制他的好。” 张涌一击未果,接着又是抡起锄形兵器向对方横扫而去,招式虽然较为缓慢,但力道却是大得吓人,重兵撕裂空气的声音呼呼作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见对方来势凶猛,张朝焰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明明只有脉者中期的修为,按理说这脉力也定然多不到哪去,怎么就这么大的力道?” 诧异归诧异,手脚却是不含糊,还没待到重兵扫来,左脚便猛地一点地,身子登时犹如落叶一般向后头飘去。张涌速度跟不上对方,重兵再次落空,正欲再施它招时,张朝焰蓦地将剑尖往地上一点,身形登时反退为进,身子微微倾斜,而剑尖却微微上翘,连人带剑一起攻向张涌。 这一幕陡然而现,张涌登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想提起重兵格挡,但这锄形兵器委实过于笨重,恐怕还没等他施展开来对方的长剑便已然杀到,即便要做闪避也需得将重兵舍去,情急之下,张涌不得已撒开兵器,空身闪向一旁,长剑从其肩头划过,将肩头的衣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有些狼狈,但总算是将这一剑给躲了去。 李玉宸在台下看着甚忧,虽说与张涌相识不过半载,但在其心底已然认定了这个朴实憨厚的朋友。 张涌虽然神勇,但丢了兵器终归不可能赢得持有利剑的张朝焰,期间虽曾多次想重新拾起兵刃,怎奈对方逼得甚紧,容不得他有心他顾。 十余招之后不料卖了个破绽,张朝焰应机而动,还未待张涌回防过来,寒冷的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肩头。 “俺输了。” 张涌终于还是输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台下并没有响起一丝的嘲笑声,对于这个来自乡野的黑脸少年,大家有了新的认识,青涩却不失坚韧,难道这不就是曾经的自己吗? 第四十二章 谁是羔羊(上) 很巧的是,张涌的下一场就是李玉宸,当李玉宸尚在座位上时,他的对手就跃上了斗台。与此同时,原本缄默的武场也顿时沸腾了起来。 “野兽邵阔?” “不错,确实是长门一脉的邵阔,虽说他现今也只有脉士初期的修为,但听说他的实力都足以碾压同一级别的同门了,即便是对上脉士中期的弟子他也可以周旋一二。” “呵~,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碰上了他,诶,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吧!” “他的对手?他的对手不就是青竹院的那个小白脸嘛,就上一轮与瘦猴子孙厚珀比试的那个人。” “哦,对对对,好像叫什么李玉宸,刚刚还听三长老说起过,说什么吃坏了肚子,也不知道这小白脸给了三长老什么好处,三长老竟然破天荒的答应将其调到最后一场。” “就是,第一轮的对手只是瘦猴子而已,他才得以侥幸获胜,哼,这一次我就不信他能从野兽的手里竖着下台…”几人正聊的嗨时,耳后蓦地爆来了一句粗口。 “靠,说什么呢,再他/妈的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我把你们的嘴给撕烂了。” “草,谁在背后骂老……”这位弟子的话刚说到一半就憋死了嘴边,因为当他回过头去后才发现后面坐着的正是青竹众,面对着那张恶狠如凶兽的脸庞,这位弟子的双腿没来由的就颤栗了起来。 暴喝之人乃是青竹院的老三张栋岭,由于功法的缘故,张栋岭的身材异常的魁梧,近乎两米的身高即便只是坐在位置上也足以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与大师兄宋传真一般,张栋岭也是走体修路线的,然而与宋传真的儒雅不同,张栋岭给人的感觉很是凶悍,宛若虬龙一般的肌肉线条遍布全身,即便是在最为脆弱的脖颈处也有着相当狰狞的肉块。 在青竹众中,宋传真虽然严肃,却有不失儒雅,与之相较,张栋岭给人的感觉却要可怕的多,即便是神经大条如李水生也不大愿意捉弄于他。张栋岭很是缄默,他是个少话的男人,这是他的性格,但他对李玉宸以及其他的青竹众却如同亲人一般,很是和善。 张栋岭也许是一个不怎么会说爱的人,他不善表达,但他对青竹院的感情之深绝不弱于任何一人,然而,当有人伤害青竹院时他便不再是那个沉闷傻憨的张栋岭了,为了青竹众他可以变成一只残冷嗜血的绝世凶兽。 “三哥算了吧,他们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不会在意的。”李玉宸拍了拍处于暴走边缘的张栋岭,开口劝说道。 “就是嘛,三哥咱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就是嘴贱,有你六弟我在,这笔账迟早会还给他们的。” “……”李玉宸一头黑线,狠狠的白了李水生一眼,你丫的是来劝架的还是来挑仇的? 几番劝说之下,张栋岭这才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那几人了。而那几个弟子顿时如获大赦,赶忙起身离开了座位,也不管比试有没有看完,先躲开后面的煞神再说,以免人家突然反悔。 ------ ------ 这是李玉宸第二次站在斗台上,如之前一般,白衣加灰色包袱,在李玉宸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被众人安上了一个包袱少年的称号,似乎永远跟随在其背上的包袱已然成了李玉宸的识别码了。 有了上一轮的表现,稍有眼力的弟子都大概知晓了李玉宸的不凡,所以这一次武场并没有向第一次那般吵杂,当然其实在众人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一个刚入门两年的内院弟子,而且还是三品下等脉质的弟子那是断不可战胜有着野兽之称的体修邵阔的。但作为观众,他们还是希望李玉宸能有所底牌的,比试嘛,一边倒能有什么看头,精彩才是最重要了。 “听说你是以三品脉质进得青竹院?”邵阔面无表情的打量了李玉宸一眼,说道。 李玉宸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说道:“可以这么说。” 邵阔盯着李玉宸的双眼看了一会,开了口,说道:“不错,还算是率真,倒也没有辱没青竹院的威名,不过你现下还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认输的好…”邵阔尚未把话说完,李玉宸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既然来都来了,至少要活动活动吧,至于输赢,我想一会自然会有结果。” 邵阔微微一愕,显然没料到一个菜鸟能出此狂言。没错,狂言,在野兽邵阔看来,现今的李玉宸就好似幼弱的小羊羔。 “你可要想好了,要知道邵某向来不懂得什么叫做手下留情,倘若你真要比试的话,可要做好该有的思想准备。”对于李玉宸‘拒绝’他的美意,邵阔有些不解,同时也有些恼怒。 “青竹院,李玉宸!”李玉宸双手抱拳,神色肃然,并没有正面回答邵阔的话,但他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随后李玉宸从袖子里拿出了两只黑色的手套,默然间将手套戴在了手上。 “这就是你的兵器?”邵阔有些疑惑的问道。在他看来,李玉宸的体格虽不怎么瘦弱,但也并不厚实,显然不可能是体修。 李玉宸捏了捏拳头,感受了一下隐脉手套的冰凉,说道:“算是吧,请!”说完便伸手一撇,做了个邀战的手势。 邵阔收起了之前的蔑视,他在李玉宸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惊慌与怯弱,且不论李玉宸是否有着与他态度相匹配的实力,单凭这铁血骨性便足以做他的对手,对于对手,他向来都会给予足够的尊重。 “长门,邵阔”邵阔躬身抱拳,虽说之前刘辅圣有公布比试者的名字,但这却是对手间的重新认识,算是一种承认。 邵阔也不矫情,轰然就是一拳。 拳风凛冽,将李玉宸额前的头发吹的向两边飘散,从邵阔出拳以来,李玉宸始终双手背负,气定神闲,竟没有半分怯场。 眼看就要被拳头砸中,李玉宸蓦地将头一侧,拳头从耳际掠过,呼呼的破风声不绝于耳。 “咦” 邵阔没想到李玉宸能将他的一拳给闪躲了去,虽说这一拳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力道与速度,但也足以让脉士初期及以下的脉喝上一壶的,却没想到李玉宸胆敢不挪动一下身子,只是微微摆动一下头颅而已。 “邵兄似乎并没有出全力啊,你该不会是怕一拳将我给打残了吧,哈哈。” 邵阔微微一愕,没想到对方竟然能看出他的深浅。确实,第一拳他有些留手,对于背负着野兽之名的邵阔来说,李玉宸算得上是第一个让他有些手下留情的对手。 “既然如此,那你可要留心了。” 邵阔有心试探一下李玉宸的深浅,脉士初期巅峰的脉力悉数暴发,一记神龙摆尾,钢腿如鞭,迅猛的朝着李玉宸的下盘扫去。 “不好!”李水生在座位上霍地站起了身,要不是宋传真在一旁按捺着,此刻恐怕早已不顾塞规冲上了斗台。 同为体修,宋传真自然能看出邵阔这一腿的厉害之处,说一点都担心那是骗人的,但既然李玉宸能接这个对手,自然也有着相应的实力,作为大师兄,宋传真更加愿意相信自己的小师弟能创造出一些奇迹来。 眼看鞭腿就要鞭中李玉宸,如果说李玉宸只是装装样子的话,这一腿下来不残也伤,因为邵阔此时也来不及撤力了。 “嘭” 被击中了? 作为师姐的孙雨虹,眼看自家师弟身遭重创,心都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李水生的脸色也是难看之极,相比之下,唯独作为大师兄的宋传真还算是沉稳,但微蹙的双眉也表示此时的他也是颇为担忧。 然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邵阔的腿并未就此停住而是从李玉宸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邵阔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这是残影?” 念及此间,心中蓦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即不由分说的将身子一矮。身子刚微微弯曲,一阵凛冽的掌风便从头顶掠过。 木然! 台下一片寂静,除了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之外,其余之人皆不明所发何事。 “怎…怎么可能,他不是三品脉质吗?短短两年怎么可能有这等身手!” “……” “他/妈的,这哪是什么下等脉质啊,分明就是天才好不好。”邵阔骂娘的心都有了,三品下等脉质?废物?丫的,这不是坑爹吗!你见过修行两年就这么生猛的废物? 见识到对手的不凡之后,邵阔不敢再有半分的轻敌之心了,几个闪烁好不容易才得以将身子闪到斗台边缘,随即暴喝一声,双拳不容间发的滚滚而出,使的赫然便是‘摧石拳’。 对于摧石拳李玉宸自然不怎么陌生,这套拳法他在藏经楼有曾阅过,摧石拳放在整个洛石门也算得上是上乘的拳法,练至大成时,一拳轰出宛若有万千坚石滚滚而来,仅声势之浩大便足以威慑对手。 摧石拳虽不甚繁杂,却也并非浅显劣拳,能将摧石拳真正练至大成的人并不是那么的多。 由于摧石拳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拳法,所以一般只有体质较好的体修才会去习练,同时,催动摧石拳需要消耗不少的脉力,所以一般脉士以下的脉者难以将其施展开来。而野兽邵阔却对此拳法尤为的喜爱,而他也正是凭着这套霸道的拳法战胜了不少同一级别的修士。 第四十三章 谁是羔羊(下) “摧石拳么?”李玉宸不禁微微一笑,喃语道:“这才有点意思!” 但见李玉宸左足猛地一点地,身子登时跃地而起,双拳抡起,朝着邵阔迎了上去。 “什么?摧石拳?这…这怎么可能!” “摧石拳不是要脉士初期以上才能使出的吗,难道那小白脸的脉力修为达到了脉士初期?” 李水生等人与李玉宸可谓是朝夕相处,却也从未发觉李玉宸能有这等修为,李水生不禁震惊道:“大师兄,小师弟他……” 宋传真浓眉紧蹙,轻轻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邵阔但见这陡然的一幕,魂都丢了一半,他自负通过这三年多的时间,在摧石拳上有不浅的造诣,虽未臻至大成却早已使得得心应手,以脉士初期的修为能将此拳演绎到此等境界即便在整个洛石门也为数不多。 然而,此刻他却发现入门仅两年之短的李玉宸竟然也能使出这套摧石拳来,比起这脉力修为的变化所带来的震惊,邵阔却更加不愿相信由对方所施展的摧石拳竟然要比自己的更加的炉火纯青,这是对他道心的一种挫败。 修行,贵在修心!道心坚韧是关键,唯有道心韧如磐石者方能不为外物所惑,道心一旦受挫,修行不得精进是为轻,重者更有道消身殒之凶险。 李玉宸的双拳霎时间幻化成了万千滚石,朝着邵阔席卷而去。 硬接?这声势未免也太慎人了吧,可要是不接的话,道心多半会遭到自我的否定,这对于修真之士而言是为大忌。 “嘭…” 拳拳相撞所引发的闷响炸响于众人耳际,在一阵尘雾中一道身形倒飞而出。 然而那飞出的身形较之李玉宸却要更加的高大,显然此人并非李玉宸。 孙雨虹双手捂着嘴唇,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给叫喊了出来。 全场再度陷入了死寂! 这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个三品脉质的新人竟然一拳轰飞了一个成名多年的野兽邵阔,这,怎么可能? 倒飞而出的邵阔最后落在了斗台的边缘,邵阔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右臂,一脸的难以置信。不知何时,他那粗壮的手臂裸露在了空气中,在不远处的地上有着些许支离破碎的布料,那是在对拳时被狂暴的脉力给绞碎的。 邵阔的脸色有些苍白,好像受了不小的创伤,仔细观察你会发现邵阔的右臂始终都是软坠着的,就像一个摆钟一般,不甚稳固,邵阔咬了咬牙,试着抬起右臂,但是穷其全部力量也只是让右臂微微摆动了一下而已,显然,他的右臂暂时报废了。 看着对手那吃痛的表情,李玉宸开始有些过意不去了。由于是第一次使用脉力与人战斗,所以就量的问题李玉宸还不能掌控妥当。 “邵阔兄……”李玉宸开了口,想说些什么,然而话刚嘴边便让邵阔给截了去。 “你赢了,我不是你的对手。”邵阔的声音貌似很平静,仿佛看开了一切,然而李玉宸却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它的内在,这是心死的感觉,在此之前李玉宸曾在董老的身上发现过。显然,邵阔的道心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一个人如果对自己死了心,那么他(她)自然也就不会再去在乎一些事情。 李玉宸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意上,他使出摧石拳并不是为了在对手的面前炫耀,他只是见到有个不错的对手而有些雀跃罢了,再加上他确实习练过摧石拳,所以也有些比拼的意思。 刘辅圣已然出现了斗台的一角,他是来宣布比试结果的,而这时邵阔也转过身子,拖着那条瘫软的右臂默然的走向台阶。 看着邵阔那萧瑟的背影,李玉宸兀自觉得一旦邵阔离开了这个斗台,邵阔就等于离开了修真,离开了希望,李玉宸双眸一凝,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也必须做点什么。 “邵阔,看拳!”李玉宸朝着邵阔的背影猛然一喝,同时抡起了右拳,脚尖微动,却是欺向了邵阔。 被李玉宸这冷不提防的一喝,邵阔下意识的就将头回转了过来。而这时,李玉宸抡着摧石拳正好从远处轰了过来 邵阔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愣愣的被钉在了原地,他不曾有过闪避,也未曾想过格挡,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慢慢变大的拳头。 “小师弟不要!”孙雨虹在台下突然喊叫了出来,这个时候任凭谁都能看出邵阔全无战意,李玉宸的穷追不舍让孙雨虹这个二师姐很是不解,在她的印象中,李玉宸并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 从李玉宸叫喊邵阔的名字到李玉宸出手,刘辅圣始终都只是伫立在斗台的一角,压根就没有出手劝阻的意思,要知道,比试规定,但凡有一方主动认输,另一方不得再出手伤人,否则将受到执法堂的严惩。要在以往,刘辅圣恐怕早就出手制服李玉宸了,然而让众人感到不解的是,刘辅圣非但没有加以阻止,反倒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李玉宸轰向邵阔。 “嘭~”拳头在邵阔的鼻尖上骤然停了下来,偌大的拳帽占满了邵阔全部的瞳孔,拳头砸在空气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响,拳风凛冽,将邵阔的睫毛悉数压弯,然而从始至终邵阔都不曾眨动过眼睛。 在这一瞬间全场的空气似乎被冻结了一般,一片死寂,人们甚至都暂时忘却了呼吸,他们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李玉宸的拳头,他们的神情近显疑惑,没有人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身为拳,拳为锤,力至,千斤之石可破!”说完这一句话,李玉宸便将拳头收了回来,很是随意的将手掌上的隐脉手套脱了下来,然后随手一扔,丢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李玉宸话音刚落,邵阔的瞳孔便猛地收缩了一些,他紧蹙着双眉,嘴上机械的重复着李玉宸方才所说过的那句话。 “以身为拳,拳为锤?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师弟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呀,身体就是身体,身体怎么可能变为拳头呢,真是的。”李水生也在台下默念了一两遍,却始终没有品出这话里有什么意思来。 与李水生的跳脱不同,宋传真与张栋岭却罕见的沉思了起来,与邵阔一般,他们同为体修,就摧石拳这套拳法他们也有曾习练过,然而当他们见到李玉宸所使出的摧石拳时,他们也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与李玉宸所使的摧石拳相比,他们的以前所施展的根本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摧石拳。 一拳出,万石轰至,方为摧石拳! 良久,邵阔蓦地睁眼,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多谢李玉宸师兄点拨,邵阔没齿难忘!!”邵阔试着抬了抬右臂,他想行抱拳躬身礼,然而右臂似乎已然不听使唤,最后邵阔直接双膝一弯,竟是要往地上跪去。 “诶,使不得使不得。”李玉宸赶忙伸手将邵阔扶了起来,很是阳光的笑着说道:“邵兄还是别折煞师弟的好,你也知道我们青竹院最是看重这些礼节了,要是让我师傅知道我让邵师兄给我行此大礼,我师傅不得剥了我的皮啊!” 对修行之人而言,除去宗门之内的辈分外,尚有达者为先一说,修为高的可为尊长,所以邵阔这才将李玉宸唤作师兄。 邵阔微微一愕,随即便弯起了一抹笑容,对于野兽邵阔来说,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邵阔不再多说什么感谢词语,那太苍白了,而且他也可以感受到李玉宸并不会在乎这个,有些朋友贵在交心,显然,李玉宸便是这么一个人。 李玉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邵阔的右臂,开口说道:“师弟我会些接骨的手法,要是邵兄信得过师弟的话,我这就给你接上,不过可能会很痛,野路子嘛,你懂的。” 确实,就这捏接错骨一事,李玉宸确实懂得一些,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懂得什么医术,只是有过一些经验罢了,而这却要拜无回山所赐,在大山的半年里,李玉宸不知受过多少次骨伤,而这些都是由他自己接好的,没办法,这些都是被逼的。 邵阔若有所思的看了李玉宸一眼,顿了顿,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了。”对于皮糙肉厚的体修来说最不怕的就是疼了。 当着众人的面,李玉宸抓起了邵阔的手臂,同时一只手摁在他的肩头,“咔”没有丝毫的犹豫,上来就是猛的一震,伴随着一声骨头碰撞的声音,邵阔的右臂被接了回去。 而此时,邵阔的脸色早已煞白如纸,嘴角边渗出的一丝殷红的血迹却是在接骨的一瞬间被自己咬出来的。要不是打不过李玉宸,邵阔现在铁定想揍李玉宸一拳,丫的,果然是野路子,压根不是一般的疼,而且还不带提醒一声的。 野兽邵阔再看向眼前这个阳光少年时,心里也不禁升起一丝莫名的忌惮,与少年相较,少年仿佛才是野兽一般,而他最多只是一只幼弱的小羊羔而已。 第四十四章 给你带点东西 淘汰赛名为淘汰,自然很是残酷,优胜劣汰嘛!经过两轮的初试,得以晋级的无一不是内院弟子,而外门弟子却是悉数阵亡。 不得不说,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有一条鸿沟相隔着,理想固然美好,然而现实往往却很是露骨,很残忍。作为修行者,每一个外门弟子都幻想着自己能在斗台上大放光彩,然后直接来个鱼跃龙门,然而内院弟子却成了他们梦想之路的拦路虎,资质与资源的差距摆在那里,倘若没有个时间的累积的话,外门弟子想一举击破内外院的魔咒无疑是难以登天。 当然,就众多外门弟子中,也不乏有乐观向上之人,譬如潮水涌动的张涌。虽说也没能晋级比试,但他却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什么的,相反他很满足,他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希望,与多数人不同,他是来自贫苦的农耕家庭,与同龄之人相较,他更加懂得珍惜与坚持这两个词。 不管怎么说,比试还是要得以继续进行的,而往后便是六大院之间的比拼。 虽然在人数上,六大内院之间有着不小的差异,但就脉士中期及以上的弟子数却大致相仿, 至于人数较多的脉士初期的弟子,早在前两轮的比试中,便被淘汰的差不多了。所以各院之间所晋级弟子数反倒相差不多。 在六大内院中,在弟子基数上,青竹院无疑是最少的,而且还是少得可怜的那种,然而,此次比试,青竹院的七人却是悉数晋了级,这在六大内院中无疑是独一无二的。 如往常一般,老规矩,抽签对垒。 李玉宸翻开手掌,看了看抽到的签号,有些无语。一号!竟然是传说中的一号,也就是说,这一轮李玉宸要在第一个上台比试。 由于抽的是暗签,所以就对手是谁,李玉宸也是不得而知,但对于李玉宸来说这都无所谓了,反正不是自己青竹院的人就好了。 听着孙雨虹关切的嘱咐,李玉宸不住的点头,伸手摸了摸包袱里的小白猴,低着头将胸前的包袱结扣稍稍系紧了一些,做完这一切这才站起了身子,走到了过道的中间。 武场的气氛随着李玉宸的出现又开始骚动了起来,有过前两轮的比试,众人已经知道了这个阳光少年的不凡,在第一场的比试中,他不曾出手,却被宣布赢得了比试,对此,不少人都有些耿耿于怀,但很快他们的介怀就消散了,在与野兽邵阔的对战中,这个看似纤瘦的少年竟然仅出一拳便将凶名昭著的邵阔给搞定了,众人虽依然看不清李玉宸的深浅,但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李玉宸已然被贴上了“不好惹”的标签。 武场的一角 苍松院的所在地 随着李玉宸这个一号签的现身,一个魁梧男子的脸色开始了转变,由之前的笃定变成了凝重。倘若李玉宸见到此人的话,定然可以认出他来,这个身材异常魁梧的男子正是王明,之前与郭庆门一同到青竹院送武贴的苍松院弟子。 王明,现为苍松院的二师兄,与宋传真一般,王明也是体修,脉士后期修为,以王明的实力,即便在整个洛石门中也算是排的上号。在洛石门,对于王明大家并不陌生,因为王明极为好战的缘故,众人还给了他一个战痴的称号。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战痴王明无疑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除了宗门里的那几个同为体修的强者外,恐怕没有人愿意跟这么一台碾肉的机器对战。 然而,就此刻,王明的脸色却出现了罕见的凝重,甚至有一丝怯战的意思。 别人也许不知道包袱少年的诡异,但王明却深有体会,深究起来,在此之前王明已然跟李玉宸交过手了,那是在送武贴的时候,虽然那时只是瞬间的试探,但作为高手,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也足以辨别出对手的实力。 潜意识告诉王明,看似慵懒的包袱少年不是现下的他所能够战胜的。 半晌,王明双眸猛然一凝,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随即便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之所以能被戏称为战痴,并非浪得虚名,向来好战的他,哪怕是面对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对手,他也会主动发起攻击,退缩一词,在他的字典里压根就不曾有过。 “你也是一号?”王明正想迈走时,耳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句。 对于这个声音王明很是熟悉,王明有些不耐烦的将头回转了过去,没有作答。 如往常一般,郭庆门依然是一身洁白的长衫,而手中似乎永远都持有一把华丽的折扇。郭庆门若有所思的看着沉默的王明,突然眼珠一转,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把你的一号给我,本公子要好好玩玩!”说着话时已将右手伸了过去,似乎这一切都由不得王明说个“不”字。 看着那只白皙的有些过分的手掌,王明的虎眼没来由的就瞪圆了不少,他的呼吸开始粗重了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王明要暴怒的前兆。 确实,王明很愤恨,向来嗜战的他,却很是尊重对手,郭庆门的举动无疑是在变相的羞辱他,他想要发作。 对于王明的不悦,郭庆门却视而不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在他认为,洛石门还没有胆敢公然挑衅他的人,至少目前没有。 王明莫名的将双眼看向了犹自懒散的走在台阶上的李玉宸,嘴角突然噙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再次转过眼来时,王明的脸上已然没有了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既然郭大公子要教训一下青竹众,那就拿去吧!”说完这句话,王明便很的自觉的将签号放在了郭庆门的手里。 郭庆门微微一愕,对于王明的突然转变有些不适应,但很快,郭庆门就释然了,在他看来,王明定然是忌惮的他的身份。 郭庆门很是随意的接过一号签,放在掌心,然后五指弯曲,重重的捏了捏,同时目光阴冷的扫向青竹众所在的位置,低声喃语道:“青竹院,我要让你们输得一败涂地!!”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郭庆门很是利索的将手中的折扇合拢了起来,然后随后一丢,折扇被一旁的瘦猴孙厚珀于慌乱中接了个正着,而此时郭庆门的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柄寒光森然的长剑。 郭庆门手持长剑,几步间走到了中间的过道上,但见其单足点地,白色的身形随即飘然而起,径直间,来到了斗台中间。你还真别说,别的暂且不论,就单单气势而言,郭庆门还是值得称道的。 “是他,没想到他也是一号签,诶,看来这回青竹院有的受了。”郭庆门的出现顿时引起了台下的一顿骚动,对于青竹院与苍松院之间的恩怨,但凡洛石门的弟子都知道一些,现如今始作俑者郭庆门对上了青竹院的小弟子,自然也就少不了一些枪花。 “哼,狗仗人势的东西,要不是碍于大长老的颜面,老子早就想好好教训一下他了。” 显然,就郭庆门在洛石门的受欢迎程度很是可怜,向来嚣张跋扈的郭庆门岂又只是挑青竹院的刺,可以说,几乎不论是外门的弟子还是六大内院的弟子都多多少少有受过郭庆门的气,这一点即便是他自己所处的苍松院也是不能幸免。 “嘘…,还是别乱说话的好,小心隔墙有耳,你也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睚眦必报,要是让那厮听去了,那不是白惹一身骚嘛!” 听到身旁之人的劝阻,前者冷哼了一声,却是不再多说什么。心中虽有不愤,但也别无他法,有时候修行便是如此,伸张正义是需要资本的,而能有这个资本的人往往少得可怜,也就在宗门之内,倘若离开了宗门的庇护,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足以将你凌迟得体无完肤。 与此同时,青竹众所处的空气也是格外的冷肃,除了宋传真尚且沉稳之外,孙雨虹、李水生等人却是尽显担忧。 苍松院与青竹院的关系摆在那里,而且郭庆门这个人也是出了名的阴小人,获悉李玉宸要与之对战,众人的心弦也是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放心吧,老七不会有事的。”宋传真一眼就看出了众人的担忧,很是笃定的说道。 在宋传真的牵引下,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正兀自行走着的李玉宸,有些狐疑的思索着宋传真适才所说过的话,虽不甚笃定,但相较之前紧张气氛却要舒缓的多了。没有人说话,但他们无一不在心底里替李玉宸加码! 而此刻,包袱少年正老实的攀爬着每一道台阶,李玉宸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个低调的人,炫耀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 就这般,在众人惊愕的眸光中,李玉宸气定神闲的行踏在狭长的阶梯上。 李玉宸的步伐不徐不快,很是稳健,沉稳的脚步声宛若暮鼓一般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当李玉宸站到斗台的中间时,郭庆门却是一脸的不屑,一个三品下等脉质的‘废物’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虽然有些不够分量,但作为招待青竹院的开胃菜还是可以的。 看着身前那张不可一世的傲脸,李玉宸的肠胃不自主的折腾了一下,这种神情李玉宸曾在洛井城见到过,那是一个欠揍的胖子,他自称有个副城主的老爹,傲然不可一世,在‘欺压’董老的时候,被李玉宸亲切的问候了一遍。 看着这张似乎虚亏过度的煞脸,李玉宸的脑海不禁回想起了董老之前的遭遇。在董老经脉受损之后,郭庆门郭大公子没少‘照顾’董老,而董老之所以选择离开洛石门,‘为人谦和’的郭庆门可谓是功不可没。 李玉宸嘴角微动,弯起了一个标准的弧度,“郭大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李玉宸语气亲和,仿佛就跟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打个招呼一般。 郭庆门双手交叉,抱剑于胸前,很是冷淡的打量了李玉宸一眼,说道:“背了个龟壳我还差些认不出来了,怎么,想求本公子手下留情是吗,嗯,看在你初入青竹院的份上,只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喊一声‘我是废物’,我就让你安然无恙的离开斗台,怎么样?” 李玉宸张了张嘴,显然,他被郭庆门的二百五给威慑到了,李玉宸甚至都暂时忘却了生气这两个字。李玉宸不禁感慨,这林子大了,果然是什么样的鸟都有。 李玉宸莫名的将目光扫向苍松院所在的位置,寻找了一番,李玉宸轻叹了一声,有些失望,似乎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再回过神来打量着身前的对手,李玉宸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将双手枕到了自己的脑后,微仰着脸庞,将眸光眺向了远方,淡然的拒绝道:“不用了,其实这次来就是替你的一位故人给你带点东西。” “给我带东西?”郭庆门微微一愕,对于李玉宸的话不甚明了,在他的印象中好像并没有这么一位故人,而且郭庆门很有自知之明,除了郭苍林之外,也不可能有人给他捎东西。 郭庆门下意识的将目光停落在了李玉宸的包袱上,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李玉宸。 李玉宸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竟然还真以为有人会好心给他这么一位阴小人送东西,叹息的同时,李玉宸也在替那位未曾蒙面的大长老郭苍林感到惋惜,得孙如此,尚不如就此无后。 李玉宸那近乎嘲讽的眼神悉数映在了郭庆门的眼帘里,郭庆门怒了,他发现自己有种被耍的感觉,向来自持身份的他登时就爆发了,他决定要给眼前的这个小白脸一点小小的教训,而且最好是刻骨铭心的那种。 郭庆门冷眉一凝,不动声色间右拳猛然轰出。 郭庆门是个实实在在的剑修,剑,方为其利刃!然而他的长剑并没有出鞘,而是选择了出拳,他要以最为简单的方式干掉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包袱少年,从而捍卫他不容侵犯的银威。 郭庆门虽为剑修,但身形却是要比一般的剑修厚实的多,一米八的身躯蕴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相比之下,李玉宸就要单薄的多了。 对于郭庆门的偷袭,李玉宸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阴小人嘛,自然有些阴险的地方。 面对轰来的一拳,李玉宸并没有选择硬撼,脚下微移,却是选择了闪避。倒不是说李玉宸不敢接拳,而是他尚未将隐脉手套戴上。 第四十五章 找死 李玉宸刚让过一拳,一阵阴风又从身侧扫了过来,李玉宸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但见一带鞘的长剑横扫了过来,长剑如棍,扫在空气中,摩起了呼呼的风声。 李玉宸双足对点,在地上微微一震,身子便轻盈的向后滑行了去,与此同时,李玉宸的手上已然戴上了隐脉手套。郭庆门固然纨绔,但修为却不含糊,脉士中期的修为,在他的这个年龄里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了,只是简单的交手,李玉宸便察觉到了郭庆门确实要比之前的任何对手都还要厉害些。 就对战经验而言,郭庆门似乎非常丰富,在李玉宸向后滑去的那一刻,他的右拳已然跟了上去。 李玉宸蓦地将上身一挺,瞬间将身子站定了下来,弯指间,拳头已然形成,这一次李玉宸不再闪避,默然间,拳头轰向了来拳。 硬接么?但见李玉宸拳头打来,郭庆门的嘴角浮现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在李玉宸出拳的那一刹那,郭庆门不禁怀疑李玉宸是否走体修路线,但很快,这个荒谬的想法就被他排除掉了。 开玩笑! 你见过这么弱不禁风的体修? 在多数人的潜意识中,体修理应高人一等,壮他人几分,鼓起的青筋以及犹如虬龙般的矫肌这些都不失为体修的特征。如此相比之下,李玉宸却是有些不够看。 “砰!”两人的拳头在空中如期相撞,然而意料中的摧古拉朽并没有出现。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意料到李玉宸那看似清秀的拳头中竟然还夹带了如此威力。 对于李玉宸的硬接,郭庆门也是始料未及,待到一股巨力袭来之时,已经有些迟缓了,倘若不是有着脉士中期的修为的话,此刻没准还真着了李玉宸的道,但即便如此,体内也不免一阵气血翻涌。两拳短暂的接触之后,便迅速的分了开来,而与此同时,两人的身子均有些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去。 在这次对拳中,李玉宸向后倒退了两步便重新站稳了身子,而作为对手,郭庆门却一股脑的向后倒退了七八步,径直退到了斗台的边缘,这才堪堪稳住了下盘。 斗台下,沉默寡言的王明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个近乎嘲讽的浅笑。 站定之后,郭庆门下意识的甩了甩生疼的右拳,将目光扫向了李玉宸的黑色手套,在适才的对轰中,郭庆门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轰在了一块玄铁上,那种震痛感让他很是难以忍受。 听着耳边近乎嘲笑的声音,郭庆门的脸色登时难看到了极致,之前的碰撞让他体内的气血翻涌了起来,脸色也不由得潮红了不少。再看向李玉宸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庞时,郭庆门将眼眸眯成了一条狭长的裂缝,阴冷的目光从缝隙中暴射而出。 “非常好,你成功惹怒了我。”郭庆门的咬字很是清晰,任凭谁都能听出这声音背后所蕴藏的怒火。 “次啦”随着一记金属的摩擦声,郭庆门将长剑抽离了剑鞘,长剑离鞘,纤细的剑尖宛若毒蛇的信子一般,不安的颤动着,咝咝的声响隐约可闻。 郭庆门将剑鞘朝着李玉宸猛地一掷,同时双脚不容间发的就移动了起来。郭庆门也随即连人带剑欺向李玉宸,长剑如蛇,生冷的剑锋在阳光的照拂下映生出森然的寒光,剑锋直取李玉宸胸口,阴毒之极,台下登时一片嘘声。 李玉宸单脚地点,身后好似有长线牵引一般,整个身体径直的向后滑移了去。郭庆门身子一震,加快了速度,誓要刺中李玉宸。 两人就这般径直打到了斗台的边缘,眼看就要退无可退了,李玉宸嘴角微动,脚下陡然一变,将身子微微一侧,让过了长剑的攻势,同时以电闪之势探出两根略显修长的手指,手指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绕到了剑尖,手指准确无误的将剑尖给夹了个正着。 郭庆门本想就此将李玉宸逼下台去的,不知不觉中加持在剑上的力道已然大了起来,万没料到李玉宸竟然敢空手夺白刃,要知道剑修讲究的灵动飘幻,郭庆门一味的追求剑上的力道,却忽略了剑法的灵动性,这无疑是犯了剑修的大忌。 两根纤修的手指将冰冷的剑尖钳的稳如磐石,同时借着剑原本的势,顺势将剑往斗台的边缘带去。 这陡然的一幕将郭庆门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即不由分说的撤回脉力,并将剑身往自己身后带。然而他却震惊的发现自己竟然抽不动长剑分毫,直到此刻郭庆门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妙。 郭庆门连人带剑被带向了斗台边缘,眼看就要就此跌落出台了,郭庆门狠狠的咬了咬牙,决绝的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长剑被径直扔出了斗台一丈开外,“呲”的一声,最终过半的剑身没入到了坚硬的石板中。 讶然! 全场震惊! 虽知郭庆门的长剑不是凡物,锋利异常,但要知道这武场的石板也不是寻常的顽石,没有一定的修为是万难将其破坏的,虽不愿相信这是李玉宸这个新弟子所为,但那兀自还在颤动的长剑却告诉了所有人,这…是真的! 李玉宸的身子从郭庆门的身旁掠过,两人身形交错之际,李玉宸嘴唇微动,冷声说道:“董湘荣这三个字很耳熟吧!” “董湘荣!你…是谁?”李玉宸这话说的波澜不惊,然而平静的话语之后却夹带着肃然的寒意,郭庆门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心底也开始有些畏惧李玉宸了。 董湘荣自然就是董老了,为了得到其外孙女东方萱,郭庆门没少款待董老,软硬皆有,然而让他愤恨不已的是,这残废的老头竟然软硬不吃,更是将东方萱送到了郭苍林的手中,而且还被他老爷子收做了关门弟子,对于老爷子,郭庆门还是很忌惮的,如此一来无疑是断绝了郭庆门的那方面的希望。 念及来者是仇,郭庆门决定先下手为强,在与李玉宸身形交错的同时,郭庆门悄然的将目光瞄向了对方那灰色的包袱上,与此同时,有道毒冷的光芒自其瞳孔深处闪现。一个破旧的包袱,对方居然始终携带着,而且通过适才的交手,郭庆门发现对方似乎对这个看似不甚起眼的包袱很是小心翼翼,只是眨眼的功夫,郭庆门的心中便升起了一个绝妙的计策。 屈指间,郭庆门将左手转化成了一只锋利的虎爪,尖锐的指甲有些晶莹剔透,在阳光中闪动着森寒的光芒。待李玉宸快要将身子交错过去之时,郭庆门悄然的将左手绕到了包袱的正上方,手腕一阵,猛然抓向了包袱的中间。 不知何故,李玉宸的双眸没来由的凝缩了一下,耳尖微动,听到的却是一阵若有若无的阴风,不暇多想,李玉宸下意识的将右手翻转了回去。 不知何时,郭庆门震惊的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竟然多出了一只手掌,而这时他的指尖离那灰色的包袱只有不到一毫米的距离,然而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距离,他的手掌却是再难探进分毫。 “你这是在找死!!”这时,李玉宸已然将身子回转了过来,看着郭庆门手指原来所抓的方向,李玉宸的脸色登时就沉冷了下来。 李玉宸的话语就低响在郭庆门的耳边,不甚尖锐,甚至有些淡然,但郭庆门却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看着李玉宸那双嗜血的竖瞳,郭庆门有种想逃的感觉,那是一双堪比魔鬼般阴冷的眸子,郭庆门潜意识的甩了甩手腕,却是纹丝不动,对方的手掌就如同冰冷的铁钳一般,将他的手腕钳得死死的,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由得撑大了嘴巴,然而却怎么都叫不出声来。 在众人不经意间,台上的气氛已然陡变,相较之前切磋的和谐,现今的空气中平添了几分浓浓的杀气。 端坐在斗台一旁的刘辅圣正兀自悠然的端起茶杯,正想小啄一口时,似乎突然扑捉到了什么,杯子被停在了离嘴唇不过一寸的地方,有些讶异的抬了抬眼皮,朝着斗台上看了看,脸色有些凝重,与此同时他那空荡的衣袖开始悄然的鼓动了起来,显然刘辅圣在宁神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偌大的门派中,弟子间有些恩怨也是在所难免的,但真正的生死之恨却是极为罕有,而台上两人的关系显然有些过于浓重了。 演武比试不得伤人性命,这是规矩! 作为此次的执事长老,刘辅圣有责任确保演武的安全性,到了关键的时候出手,那是在所难免的。 “啪”伴随着一声脆响,郭庆门的左脸不自然的红肿了起来,五根殷红的手指好似烙印一般深深的嵌入到了他的脸上。 台下的弟子无不瞪大了眼睛,兀自没反应过来,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这一幕委实来得过于突兀。 李水生先是微愕,旋即便是再也憋受不住给笑了出来,这实在是大慰人心啊。 相比李水生的没心没肺,作为大师兄的宋传真却是不由得蹙紧了眉头,虽说不甚对眼郭庆门这个人,但人家好歹也是堂堂苍松院的大公子。 对于郭庆门的特殊身份,李玉宸没有太大的感觉,正拟再次出手时,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眼皮,迎上的却是两道莫名的眸光,那是老刘所投来的目光。李玉宸知道刘辅圣的意思,顿了顿便放下了犹自停在半空中的手掌。 “这一巴掌希望你能记住!”李玉宸冷哼了一声,松开了郭庆门的手腕,当着郭庆门的面将隐脉手套脱了下来,与此同时已将身体转了过去,默然间走向了台阶。而从始至终郭庆门都未曾有过任何的动作,他仿佛就像中了定身术一般,只是呆呆的伫立着原地,瞳孔发散的厉害,显然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李玉宸下了台阶,重新走在了过道上,只是默然的走着,没有说话。而就李玉宸所经过的地方,两边的弟子均不由自主的向后靠去,对那包袱少年很是忌惮的样子。 走到某处,李玉宸突然停了下来,抬了抬眼帘,将目光扫向了青竹众所在的位置。 宋传真一脸的凝重,孙雨虹柳眉微蹙,很是担忧,而李水生却是张大了嘴巴,颇为震惊的样子。 李玉宸朝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顿了顿,并没有走过去,而是选择了离开。回想着自己方才的异变,李玉宸对自己之前的猜想有了个确切的答案,对他来说,接下去的比试已经没有必要了,更何况这种场合他并不是那么的喜欢! 第四十六章 神秘黑影 在离开流云台之后,李玉宸独自一人回到了青竹院,对于后面的比试的情况也是不得而知。 在回青竹院的路上,李玉宸感受着各种异样的眼神不断的从四周投射而来,有敬畏、也有嫉妒,却绝对没有之前的鄙视。 对于他人态度的改变,李玉宸没有多少的感触,他们这些人不过就是墙头草而已,指不定哪天就给你倒打一耙。 日至黄昏,李玉宸怀抱着熟睡中的小白猴默然的坐在青竹院的大门口,双眸眺向远处。良久,李玉宸低下头来,手掌轻轻的抚在小白猴的身上,喃喃自语道:“这洛石诀果然有着不小的弊端,要是再往下练的话,我恐怕就不在是之前的我了。” 自打习练洛石诀以来,李玉宸隐约觉得自己的心绪好似在悄然的蠕动,在平日里还好,可一旦催动体内的脉力,这种嗜血冷漠的感觉就愈发的明显,对此李玉宸也曾请教过李老,然而就整个洛石门也就他一人习练了这完整的洛石诀,他人无法相帮,白日里,郭庆门的举动无疑是触及到了李玉宸的逆鳞,而为此,李玉宸险些就暴走了开来。 李玉宸双眉紧蹙,愁云涌聚于眉间,李玉宸的神情有些犹豫,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除了洛石诀以外,李玉宸也曾试着习练其他的脉力功法,然而但凡李玉宸所接触的功法皆不能对他的境界起到丝毫的推进,这些功法所凝练出来的脉力尚不足以喂饱他自身的那些贪婪的脉络,除去这些普通的功法,也唯有洛石诀方能助李玉宸凝练足够的脉力,从而提升相应的境界。 李玉宸再次眺望远方,神情复杂,似乎在寻求出路,然而直到日落西山,李玉宸的愁眉也未曾得到舒缓。 待到最后一缕日光折断到山顶时,李玉宸这才回过神来,轻叹了一声,下一刻却是莫名的笑了起来,估摸着时间,李玉宸知道青竹众要回来了。 如往常那般,李玉宸脱下了那件白净的长衫,在身前围了一灰色长布,将自己埋进了厨房。 李玉宸微躬着身子,轻盈的翻动着锅里的青菜,双目圆睁,仔细的观察着菜质及菜色的变化,神情很是认真。一年多的厨房生活让李玉宸对烧菜一事有了自己的一套,李玉宸将火候掌握得很好,食材虽然简单,但出锅的却是一盘香喷喷的佳肴,而这时院落里也正好传来说话的声音。 “哎呀呀,怎么能够让我们青竹院的小神童亲自烧菜呢,来来来,让六哥端着。” 李玉宸刚从厨房里转出来,活脱的李水生就从门外抢了进来,在说话的同时已然将李玉宸手中的青菜给接了过去。 小神童??某人的额前顿时一阵大爆汗。 没过多时,宋传真、张栋岭等人也走了进来,看着众人很是关切的脸庞,李玉宸的心头不禁微微一暖。 “师兄、师姐,你们回来啦,饭菜都做好了,可以吃饭了。” 看到李玉宸再次恢复了正常,众人的心弦也是稍稍松软了下来,在白日里,李玉宸的气势委实太过慎人了,青竹众虽然离斗台有些距离,但李玉宸的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杀意却犹自席卷到了他们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怀疑李玉宸是否被传说中的恶魔给附了体。 孙雨虹白了李玉宸一眼,嗔道:“你看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把自己弄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感受着师姐那柔腻如温玉的手指,李玉宸没来由的就羞红了脸,看着师兄们似笑非笑的表情,李玉宸赶忙将脸颊一侧,伸手在自己的脸蛋上擦拭着。 看着李玉宸那憨傻的模样,众人均破口笑了出来,气氛登时欢乐了起来。但见李玉宸那犹自在脸上乱蹭的手背,孙雨虹一手将其手腕抓了下来,说道:“好啦,师姐已经帮你擦掉啦,笨死了。” “师姐,我们到底吃不吃饭啊,打了一天架我都快饿死了。”李水生将头趴在饭桌上,双眼盯着盘子里的菜肴尽冒绿光。古来有训,用膳之时,唯有在长辈开动之后做晚辈的方能开动,自打老温同/志闭关后,孙雨虹这个二师姐直接越过了宋传真这个大师兄,俨然成了青竹院的大管家、掌舵人了。 孙雨虹骂了李水生几句,便也坐了下来。 饭桌上,李玉宸大致获悉了今日的晋级情况,有了前两轮的淘汰后,所剩下的多为修为强些的弟子,所以这竞争也是尤为的激烈,就青竹院而言,包括李玉宸在内,便只有宋传真、孙雨虹两人晋级了,而从老三张栋岭到老六李水生皆遭到了淘汰。 当李玉宸得知张栋岭也被淘汰时,委实吃惊不小,张栋岭的实力摆在那里,即便是比起孙雨虹来,也只是稍稍弱上一些而已,而当李玉宸得知张栋岭的对手时更是震惊有些说不出话来,不为其他,只因为那人的名字叫做东方萱! 相比往届武会,这次的宗门武会尤为的奇特,要知道,除了李玉宸这个未知因数外,其余晋级的弟子无一不是脉士后期或者脉士巅峰的修为,而也正是由于李玉宸这个不定因素的存在,接下去的比试才显得有些扑朔迷离。 白日里,李玉宸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虽无人看出李玉宸的深浅,但李玉宸已然成了青竹院一个不小的战力。待到晚饭结束之时,宋传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朝着李玉宸开了口,问道:“对于明日的比试,老七你有何想法?”不只在青竹院,即便在整个洛石门,这个小师弟也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仅从比试时刘辅圣对其的反应就看出来了,而也直到今日,宋传真等人这才大致明白为何温良功会如此重视这个看似柔嫩的小弟子。 李玉宸应声停下了手中碗筷,抬眼看了看众人的反应,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明日的比试我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我就不参加了。” “啊?”正埋头啃饭的李水生听到李玉宸的回答,霍地将头从碗里抬了起来,很是不解的说道:“怎么就不参加了呢?这…”李水生的话尚未说完,宋传真就将其打断了去。 “老六!”宋传真板着脸喝止了李水生,看到老宋那严肃吓人的神情,李水生很是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嗯,这样也行,你体质特殊,与其参禅式的练功倒不如观摩一下他人的比试,没准还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李玉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宋传真刚才说话时的眼神有些疑惑。就在宋传真开口的一刹那,李玉宸似乎在他的眼眸深处扑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光芒,一瞬间的功夫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恍惚,以至于李玉宸不禁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 ------ 青竹院的夜晚格外的寂静,除了偶然间能听到一两声虫鸣鸟叫之外也就只剩下孤寂的风响声了。 皓月当空,时至一更,李玉宸虽然早早的就躺下了,却始终没有睡意,他的心绪没来由的有些烦乱。心烦意乱之中,李玉宸出了房门,在月色的照拂下,信步的走在一条蜿蜒的小道上。 小道婉转曲折,地面是由一些大小相近的石头铺砌而成,小道的两侧稀疏的铺洒着一些花草,虽不甚艳丽,却有着别样的风景。 李玉宸慵懒的走在小道上,双眸微闭,感受着凉风的轻抚,几缕清悠的花香参夹在清风中,这使得李玉宸原本有些烦乱的心绪也渐渐的宁和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略为沉重的破风声炸响在了李玉宸耳际,双眸霍然睁开,只见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在小道的尽头一闪而没。 “小偷?” 这是李玉宸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但随即又给予了否定:此处并非凡尘,哪有小偷敢在修真门派作案,这不是找死吗!再说了,这青竹院与其他几处不同,此地可谓是一穷二白,清贫的紧,哪怕你真要偷,也至于将点踩在这吧。 好奇心驱动着李玉宸的身躯,当即不由分说的施展开了梯云纵,借助着小道两边的假山,李玉宸几个闪烁间便出现在了小道的尽头。 与小道的尽头相连接的是一堵两米来高的围墙,此处已然到了青竹院的边缘。 两米高的围墙对于身怀脉力的脉者而言就如同虚设,李玉宸不由分说的就跃上了围墙,双眸转动,却是在寻找那道消失的黑影。很快,李玉宸就将目光锁定了下来,似乎感受到了李玉宸的目光,那道黑影微微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奔走了起来,速度更甚从前。 此人显然是个反追踪高手,在察觉到李玉宸的跟踪之后,便将身体融入到了周身的地形中,在夜色的掩盖下,那团黑影越来越模糊,时隐时现,最终与那苍茫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出了青竹院的范围,李玉宸也就没有追寻了意思了,在围墙在站了有一会,确定那人不再去而复返后,便也轻声下了围墙。 对于今晚的事情,李玉宸打算到了清晨再与众人说,经过这番折腾,闲逛的心情也淡了不少,时至二更天,困意也是渐渐席卷而来。 借助着月色,李玉宸逆着小道往回走。偌大的青竹院只有李玉宸、李水生等七人,六个男弟子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一起,在青竹院的东北角,而作为全院唯一的女弟子,孙雨虹却有着单独的一幢,却是坐落在南边。 在经过其他几个寝室时,李玉宸为了不惊醒他人,脚下好似生了棉,没发出一丝声响,就连呼吸也被他一并给屏到了极致。 按照入门的顺序,宋传真的房间被安排在了首位,而李玉宸的自然就在最末端了。 李玉宸突然停了脚步,脸上有些惊异,但见其将耳尖微侧,像是在细听些什么。 “奇怪,大师兄的房间怎么没有人,怎么这么晚了难道还……”随着脉力的修行,李玉宸的视听也是愈发的敏锐了,显然宋传真的房间里并没有呼吸声,这不禁使得李玉宸在心底默默的碎道,话到此处,三个字蓦然浮现“黑衣人!” 对于这一奇怪的想法,李玉宸也是不甚相信,作为大师兄,宋传真向来受人尊崇,李玉宸早已将其视为兄长,既然是亲如兄长,那自然也就没有加害自家人的道理,想必是有着什么紧要的事情,这才如此神秘。 李玉宸自我解说了一番,带着疑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困意袭来,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四十七章 崆剑门 红焱初升,流云台上云雾缭绕,虽看不清流云台深处的情形,但李玉宸却犹自觉得今日的流云台要较昨日更加的喧闹,仅听着武场上传来的声响,李玉宸便发现了众人的情绪显然要较昨日高出很多,经过昨日那残酷式的淘汰,今日上台的都是洛石门真正的精英,今日一战,定然激烈异常! 走在流云台上,青竹众依然是青竹众,然而众人再看向青竹众时,他们的神情却变得敬畏了起来,与其说是敬畏倒不如用“疏远”这两个字要来得妥当一些。 青竹院人数虽少,但就个人实力而言,恐怕就是比之最强一脉的长峰也不遑多让,在这方面,李玉宸的贡献尤为的重大,虽然没人知晓李玉宸到底是什么修为,但能于数招之间覆灭郭庆门这个脉士中期修为的脉者的人也定然弱不到哪里去。 感受着四周不断投来的怪异眼神,李玉宸苦笑着摇了摇头,默然的跟在宋传真的后面,信步的走到了斗台的附近,最后,众人就昨日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比试的时间被控制的很准,就在流云台上的云雾消散殆尽的同时,刘辅圣的灰色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斗台之上。刘辅圣先是将目光扫向武场的一角,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李玉宸,四目相对,李玉宸微微摇了摇头,表明他今日不再上台,刘辅圣随即会意,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便又将目光收了回去。感受着台下近乎沸腾的局面,刘辅圣压了压手,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日,本宗有幸迎来了三位贵客,他们的宗门乃是我们东神域上三大宗派之一的崆剑门。”在说话的同时,刘辅圣将手指向了一旁贵宾席上。 崆剑门?李玉宸霍地抬眼,顺着老刘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贵宾席上有着三道陌生的身影,两男一女,由于相隔较远,李玉宸也没能看得亲切,只知道女子的脸上蒙有一层淡紫色的面纱,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异常的眼眸,而两名男子则是分立在女子的两侧,为左的是个青衣男子,男子的身材很是修长,伫立在那,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一柄绝世好剑一般,至于右边的却是一个白衣男子,看上去,男子的年龄与李玉宸相仿,男子背负着古青色的长剑,双臂抱胸,神色傲然。 对于崆剑门这三个字李玉宸可谓是既熟悉又陌生,在此之前虽说未曾与崆剑门的弟子有过交集,但藏经楼的各种典籍却让李玉宸提前认识了这个庞然大物。 与圣修龙堂相齐名,崆剑门也是为东神域上圣修的领袖,与其他门派所不同的是,崆剑门是个古老的门派,他们向来以剑问道,在脉力修行的基础上,他们执着于剑道上的突破,可以很自负的说,倘若崆剑门在剑道上自屈第二的话,恐怕还真没有人敢触摸第一这个宝座。 崆剑门自认为是东神域上的执法者,就一些较为优秀的弟子,崆剑门往往会将其放出去历练,就一些坏事做尽的**脉者,比如魔教幻阴宗的魔人,崆剑门的弟子往往会给予相应的惩治,甚至将其除去,而这也是崆剑门弟子向来要完成的任务。 李玉宸双眉微蹙,对于崆剑门的突然到访有些不解,要知道崆剑门的人向来傲得紧,平日里也极少与其他门派相来往,尤其是像洛石门这样的小门派,以崆剑门的身份更是懒得搭理。 听刘辅圣的话的意思,他们是恰巧途径洛石门的地界,得知洛石门正好举办宗门武会而特意到访观摩的,对此李玉宸可谓是一百个不信,就洛石门弟子的这点水平,说句难听的话,作为超级大宗的崆剑门恐怕就是看都懒得看一眼,那就更别说是来观摩了。 不管他们是抱何目的,李玉宸却是淡然处之,反正他又不上台,观不观摩都跟他无关。 刘辅圣在客气的介绍了一番之后,便旋即开始了比试,如往常一般,参赛弟子还是选择抽签对垒的比试方式,由于李玉宸的弃权,抽到独号的那个弟子直接便是晋了级,而当众人得知青竹院的包袱少年莫名退赛时无不感到震惊与不解,虽说李玉宸入门较晚,但就之前的表现而言,李玉宸绝对是匹彪悍的黑马,话说就现场的许多人都是冲着李玉宸而来的。 李玉宸的退赛虽然有点扫兴,但这并不影响今日的比试,要知道今日的参赛者无一不是洛石门的顶尖弟子,盛名之下无虚士,就单战况而言,定然要较前些轮的比试更为精彩激烈。 ------ ------ 一个时辰过去了,比试进行的很是顺利,期间崆剑门的三人很是安分,除了那年龄与李玉宸相仿的白衣少年偶尔会嘀咕几句外,其余两人始终都默然的端坐在贵宾席上。 很快,场上就只剩下八个人了,而这八个人便是所谓的八强,可以说这八人几乎是为洛石门最优秀的八个弟子,当然之所以说几乎,那是因为除了这八人之外,尚有一人没有出现在这次的武会上,缺席的那位弟子名为牧青羽,乃是长峰一脉的骄子,就其地位而言,其在洛石门有个宗门第一人之说,对于此人李玉宸也是有所耳闻,遗憾的是这两年来李玉宸都未曾见到过他的本人。 让李玉宸颇为自豪的是,在最后的八个名额中,青竹院占去了两个,孙雨虹与宋传真都晋级到八强之中,除了青竹院占据了两个名额之外,苍松院也包揽了两个名额,在这晋级的两人中,除了苍松院的大师兄张纵之外,另一人却是李玉宸的‘老熟人’,东方萱,董老的外孙女,冷大公子的义表姐。至于剩下的四个名额却是由其余的四大内院各占一个。 四强争夺赛随即也是拉开了战幕,多说冤家路窄,在这一轮的抽签中,青竹院的大师兄与苍松院的大师兄被安排到了一块,当宋传真与张纵同时出现在斗台上时,整个武场的气氛也随之凝重了起来。 “宋师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一轮就对上,我们真是有缘呀,啊?” 与宋传真一般,作为苍松院的大师兄,张纵也是实打实的体修,两米二三的高个让他看起来就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一般,开口时声如洪钟,与张纵相较,同为体修的宋传真却要儒雅的多了,宋传真一米九多的个子,其实也并不矮,然而此刻与两米多的张纵同站一台,这不知不觉中就显得有些矮小了。 宋传真温颜一笑,淡淡的说道:“张师兄这话说得倒不假,倘若传真没记错的话,你我二人上一次切磋应该是在三年前吧,此次比试能遇到张师兄也可谓是不虚此行了。” 张纵眼帘一抬,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宋传真,双眼透着精光,仿佛要将宋传真看穿一般。三年前,两人曾一度交手,那时两人均为脉士后期的修为,比试到了最后也没分出个胜负,算是打了个平手,时隔三年,张纵自负精进不少,甚至已然触摸到了脉师这条线,此次武会他最大的对手牧青羽没有出参加,对其而言,这无疑是天赐的良机,所以此次比试的第一名他可谓是势在必得,然而宋传真的淡然让他不禁警惕了起来,他甚至怀疑宋传真也如他一般,触及到了脉师的门槛,倘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一战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张纵是个骄傲的人,莫名的猜疑只会徒增困扰,与其做这些子虚乌有的担忧,还不如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是骡子是马到时候自见分晓。 有人说,剑修之间的战斗最是美妙,一招一式甚是轻盈婉转,就好似一段优美的舞姿一般,与之相较,体修之间的搏斗却要力感美来的多些,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一般,每一记碰撞都足以让观战者热血沸腾,体修之间的战斗没有过多的花俏,简单、粗暴的战斗手法最能震撼人的心脏,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 霎时间,整个斗台都充斥着魁梧的身影,两人以强悍的**作为兵器,相撞时,除了没有泛起火花之外,绝对要较剑修之间的战斗来得更凶狠。 剑修固然灵动,但就爆发而言,却要体修更胜一筹,火力全开的两人甚是可怖,每一次的接触,都会泛起沉闷的撞击声,而此刻全场悄然异常,所有人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斗台的一切。 在年轻弟子中,除去牧青羽外,宋传真与张纵两人可谓是最为强横的两人,任何一人都问鼎第一的资格,然而命运使然,让两人提前碰撞到了一起,很残酷,两人中只可能有一人晋级到四强中。 情感丰富莫过于女子,斗台下,孙雨虹脸色煞白,红润的嘴唇微微抿起,长长的睫毛下一双蒙有水雾般的明眸不曾眨动过,瞳孔中倒映的皆是宋传真的身影,显然此刻的她紧张到了极致。老三张栋岭也是强悍的体修,多说门外汉看的是热闹,内行之人看的是门道,越是了解就越是担忧,透过他仔细的观察,他发现自己的大师兄渐渐落入到了下风。 李玉宸将头侧过一旁,发现向来神经大条的李水生也安分的闭上了嘴巴,李玉宸压了压视线,但见李水生将双拳握的死死的,其中的担忧也就不言而喻了。 没来由的,李玉宸将双眉一凝,莫名的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李玉宸霍地抬眼,正好看见贵宾席上的白衣少年将目光移开。 第四十八章 东方宣 李玉宸剑眉微蹙,对白衣少年的窥视有些不解,白衣少年此刻正全神贯注的观看者斗台上的战斗,似乎没有察觉到李玉宸所投来的目光,李玉宸微微摇了摇头,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过于多心了,李玉宸很是随意的扫了一眼旁边的紫衣女子,正想要将眸光收回来时,紫衣女子突然将头扭转了过来,四目相对,这是一双慑人心魂的灵眸,即便相隔甚远,李玉宸犹自可以感受到紫纱后面那张倾城倾国的娇容,然而女子的眸光有些凌厉,就好似风刃一般,风虽无形,却可化作利刃万千。 被紫衣女子这般**裸的盯着,李玉宸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没来由的心虚了起来,悄然间,李玉宸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却是让羞红了脸,李玉宸率先将目光收了回来,他不喜欢与一个女子如此对眼,将目光收回来后,李玉宸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瞄了一下自己的左右,还好的是,李水生他们并没有发现他的这个囧样。 贵宾席上,紫衣女子若有所思的盯着李玉宸的方向看了一会,由于脸上蒙有一层薄纱,让人难以看清她此刻的表情,紫衣女子将眼睛莫名的眨了眨,旋即便将脸转了回去。 “嘭!!” 当李玉宸正失神间,斗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同时斗台下也跟着喧闹了起来。 李玉宸卷起眼帘,将目光看向了斗台,但见宋传真与张纵分立在了斗台的两个对角上,两人的身形很是狼狈,衣衫也有些褴褛,显然之前的战斗很是猛烈。 张纵抬起手背,随意的擦拭了一下嘴角边的鲜血,不知何时,他左侧的脸颊已然肿胀了起来,肿胀的部位积满了淤青,像是挨了一记重拳一般,但张纵此刻的神情却很是愉悦,张纵咧嘴吐了一口血水,说道:“宋师弟,承让了!” 另一边,宋传真艰难的支撑着,他的左手搭在了自己的右肩上,该处的肩胛骨已然脱臼,这使得他右侧的肩膀要较左侧厚肿很多,右肩的重创让他失去再胜出的可能。 斗台下,李水生很是不甘,咬牙的动作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如同一般,其余几个青竹众也多有不甘,对宋传真的落榜犹自耿耿于怀,然而作为当事人,宋传真的心境却要较他人好得多。宋传真单手摁着右肩,竭力的卖出了一个谦和的笑容,说道:“看来张师兄破入脉师境那是指日可待了,传真自认为不再是师兄你的对手了。” 张纵微微一怔,他本想好好羞辱一番宋传真来着的,没想到对方主动卖了个好,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此一来,张纵还真是有些开不了碎口。张纵轻叹一声,吐到嘴边的话又让其吞了回去,看着宋传真那牵强的躬身礼,张纵顿了顿也不着边际的回了一个,旋即便率先拖着伤痕累累的虎躯下了斗台。 而就在张宋两人分出胜负的同时,贵宾席上,崆剑门的两个男弟子终于有了动作,青衣男子与白衣男子四目相对,嘴唇微微蠕动,却是在隔空传言,刘辅圣等人就拥簇在三人的旁边,碍于礼节问题也就没好意思截听和多问。 过没多久,白衣少年便似乎做出了决定,“铮”的一声闷响,背后的长剑应声而出,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的变宽、变长,但见那弟子轻身一跃,双脚站到了宽大的剑身上,随着他的一声轻喝,长剑缓缓颤动,一道若有若无的光芒自剑身散发而出。 “咻” 下一刻,白衣少年便出现在了斗台中间,淡青色的长剑也不知何时恢复到了原状,好似灵蛇一般静静的游离在他的周身。 白衣少年气定神闲的站在斗台中间,淡眼打量着台下那些观战的洛石门弟子,说道:“在下崆剑门弟子欧阳铭,今日有幸恰逢贵宗的武考圣会,早听说洛石门有几个极为优秀的弟子,欧阳铭斗胆想向在场的各位请教一二,不知有哪位愿意上台赐教?” 全场先是冻结了几秒,许多人都没想到作为超级宗派的精英竟然会真向洛石门这等小门派叫架,欧阳铭的言辞虽然平淡,但任凭谁都能感受得到在这平静的话语后蕴藏着一份傲气与鄙弃,这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看不起。 诧异过后,不少弟子纷纷交头接耳,也不知在低声交谈些什么,而更多的人去的漠然不语,在这个关头谁也不想被推上去做那所谓的天才,这分明就是炮灰好不好? 当然就洛石众中也不乏有热血男儿,他人暂且不提,就青竹众便有数人欲要上台奋战,老三张栋岭性子使然,不是缄默就是爆发,就在白衣少年叫嚣的那一刻张栋岭便催动了脉力欲要跃上斗台,而就在最后关头,老大宋传真将其劝阻了下来,宋传真一脸的疲惫,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老三你不是他的对手,这人很不简单,即便是巅峰时候的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张栋岭张了张嘴,他想反驳来着的,可喉头震动却犹自想不到任何的词语,是啊,对方乃是超级宗派崆剑门的精英,就是大师兄自认为不是他的对手,那又更何况是我呢! 如张栋岭一般,多数人都是有心无力,斗台下,张纵蠢蠢欲动,他的双眼盯着斗台上的白衣少年看了半晌,与此同时,他的表情也跟着变幻了起来,他在挣扎,在斟酌。 这个时候若是能上台击退外宗之人,他的号召力必然会暴涨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到时候就是与那个人争夺少门主的尊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固然很大,然而他的头脑却时刻保持着清醒,哪怕就是个白痴也能看出斗台上的白衣少年的不凡,张纵自负,倘若没有适才的消耗,他绝对有着一拼的实力,然而此刻的他却是有些强弩之末了,贸然斗台反而会给洛石门丢了面子。挣扎一番之后,张纵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良久,偌大的流云台竟是没有一人应声上台,洛石纵面面相觑,情绪萎靡,宛如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哼~”一声沉闷的冷哼骤然间炸响在武场的上空,一种不可名状的威压随即铺天盖地的袭来。 李玉宸皱了皱眉,敏锐的感知告知了他来人不是目前的他所能够招惹的,震惊之余将眸光瞥向了两旁,却发现两边的弟子个个面露畏惧之色,反倒是那崆剑门的欧阳铭要淡然的多,但即便如此,也是微感不适。 哼声未落,贵宾席上已然添加了一道伟岸的身影。 “参见大长老!”李长挥、马通明这些年长一辈的管事纷纷向来人行礼。 “哼,一群没用的废物,竟然连个敢战的弟子都没有,真是丢我洛石门的脸。” 李长挥、马通明几人脸色奇妙的紧,被呛的难受,却也只得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什么。 “萱儿你去!”郭苍林将头转到一侧说道。“哦,对了,注意别伤了两门的和气。” 东方萱冷漠异常,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生硬的接了道指令,但见其白袖一挥,身子飘然间跃过了数丈的距离,就如同仙子下凡那般唯美,没有任何的声响,款款的落在了斗台中间。 东方萱的出现,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放一枚威力巨大的鱼雷,众人的情绪一下子被燃烧了起来,激动异常,好似打了鸡血一般。 斗台下,李玉宸神色复杂,双眸盯着斗台上的倩影若有所思。她就是东方萱?董老的外孙女,我的表姐? 对于这个出尘的有些不可方物的表姐,李玉宸却有着别样的情绪,并非赞许,而是排斥,隔着距离,李玉宸看着那张冰冷之极的娇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董老那五年来凄苦的背影,在李玉宸看来,东方萱在洛石门混得不错,可就为何不曾有去寻找董老一事,李玉宸始终不能介怀,七年前,董老经脉受损,身形枯萎,作为至亲,东方萱选择了修行而没能侍奉在董老的身边,说句难听的,倘若不是因为遇到了李玉宸的话,此刻的董老恐怕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少年微微一愕,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小门派里还有这等绝色。 东方的美显然出乎了少年的意料,短暂的失神随即结束,他是崆剑门的天才,既然是天才,那就得有天才该有的样子! “你确定要跟我比试?”少年故作冷傲的问道。“要知道我,欧阳铭,从来不手下留情!” 与少年的冷傲相较,东方却是更加的显得冷血,没有任何的表情,站在那里就好似万年玄冰一般,所散发的寒意穿刺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出手吧!”没有任何的客套话,简单而又疏冷。 少年的表情有些沉冷,一直以来他都是生活在众星捧月的高傲中,除了那个女人,没有人敢这般无视他。 “哼”伴随着一声冷哼,先前还悠然盘旋着的长剑先是微微一顿,随后便‘咻’的一声向着相对的东方爆射而去。 刘辅圣心跳一凝,御剑而战? 如果说御剑术是剑修的入门的话,那么御剑而战便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剑修了。厉害的剑修能于不动声色间而千里之外取敌方首级,比之寻常剑招要更加的诡异难防。 眼见长剑袭来,不见其乱,躲闪间一道眩目的寒光闪现,不知何时,一柄淡蓝色的长剑悬浮在了东方的身前。 “铛”的一声脆响,两剑自主的撞到了一起,几道炫丽的火花应声而现。 全场再度被引爆,太牛逼了!没想到不单人长得漂亮,修为也这般厉害。 由于东方平日里没怎么展露修为,全宗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这个女**到底有多**。而作为授业恩师,郭苍林却是淡定的很。可以说,东方萱便是他笑容存在的理由。 少年脸色大变,感受着爱剑的颤抖,心知方才的交锋中自己已然落入了下风!而对手却是边角旮旯的一个小门派弟子,而且还是个女人,尽管这个女人美的不可方物,对其而言,这无疑是一种羞辱。 “吼”一声沉闷的嘶吼自其喉咙传出,体表的流光越来越强,这是脉力爆发的结果。显然,他怒了! 一股强劲的气流自斗台向着四周扑卷而去,离斗台近些的弟子均被之吹的有些恍惚。 “半步脉师!”郭苍林首次皱了皱眉,白衣少年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意料。 东方冷静依然,似乎压根就没有察觉到对手的变化。修长如葱的手指不徐不紧的捏动着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诀,淡蓝色的宝剑一时间似乎被给予了生命,所绽放的蓝光之盛一时无二,直叫人睁不开双眸。 “铮!”电闪之际两人已然交错了十余招,当然,除了那些长老以及年长如马通明外加些许修为深些的弟子能看清之外,便更无他人了。 李玉宸没有说话,神色凝重的紧,默然间也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 斗台上的战况格外的激烈,手持淡蓝色宝剑的她有着别样的美,净白唯美的白影夹带着若有若无的蓝光时而东飞,时而西走,飘然不已。 少年的招式要较东方更加的俊朗些,飘逸的同时却不失男儿的硬气。 虽在战斗,但两人的一招一式却好似悠然的舞姿,叫人紧张的同时也夹带着别样的视觉情感。 数十招下来,终究还是让少年占尽了上风。没办法,脉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再上乘的武技也不能脱离脉力的依托。 唯美的倩影愈发的勉强,在少年如雷似火的攻势下开始节节败退,纤弱的倩影在这一刻宛若汪海中的一叶孤舟,脆弱、凄苦! 不少男弟子早已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无不想就此冲上斗台,解救那落尘的仙子。 尽管东方竭力控制,但急促而又紊乱的呼吸无不表露了此时她已是强弩之末。 然而不知出何目的,少年并没有就此将东方击败,也许是因为她的美! 一个华丽的转身,少年翩然的站在了斗台的一角没有进攻,双眸微眯,打量着眼前娇喘吁吁的绝冷仙子,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伤害你,换个人吧!”少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换你们最厉害的那个,哦对了,我希望是个男的!” 少年的声音不甚洪亮,却有着难以忽视的穿刺力,一字一音都扎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第四十九章 牧青羽 这是露骨的嘲讽与蔑视! 东方的脸色煞白得慎人,但见其皓齿轻咬,显然被气得不轻。冷傲的性子由不得她认输,伴随着一声娇叱,长剑再度炫目了起来,只是任凭谁也能看出此时的她已是强弩之末! 少年的脸蓦地一沉,如此要强的女子往往会招来男人的反感,尽管她美的不可方物! “住手!” 一道威严的声音将正欲出手的两人给阻拦了一下。 贵宾席上,郭苍林神色肃然,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萱儿,你退下吧,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东方萱有些不甘,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收起了长剑,没有再看少年一眼便下了斗台! 众人的心脏似乎被重拳打了一下,难言的疼痛让他们有些抬不起头来! 偌大的宗门尽然无一人能解这踢门之辱! 郭苍林的冷眸自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被其扫中的人无不冷汗连连,垂头不语。 这是一种羞愧! 郭苍林的眸光突然停落在某处,蓦地,李玉宸莫名的察觉到一股不可名状的威压投向了自己,李玉宸下意识的抬了抬眼皮。 四目相对,射来的是两道炯然的精光,透过眸光,李玉宸感受到了一种堪比老温同/志的威压,这就是准脉王强者的实力。 贵宾席上,一道异样的光彩自郭苍林的眸中一闪而没,郭苍林若有所思的盯了李玉宸一会,期间更是蠕了蠕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给忍了下来,不动声色的便将眼睛看向一旁。 “牧青羽,你该不会是想老夫亲自下来请你吧!” “牧青羽?” “牧青羽在这?” “……” “……” 伴随着吵杂的声响,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不见其有何动作,仿若有瞬身术一般,电闪之际已然出现在了斗台。 来人伸手揭开了头上的斗篷,一张俊朗的脸庞便就此显现,与多数俊美的男子不同,此人却是多了几分豪气,一对浓密的剑眉微微凝起,说道:“弟子牧青羽拜见大长老以及各位师叔伯。”说着缓缓躬身,却是行礼。 郭苍林冷哼了一声,脸色肃然,并没有给以答应,其实也就郭苍林敢这般,其余几个较为年长的却是纷纷还以回应,笑容可掬。 显然,牧青羽在洛石门的地位很是不凡。开玩笑,人家可是掌教的亲传弟子,洛石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任凭你是什么长老管事也不能在他的面前摆那架子。 当牧青羽掀开斗篷时,顿时就引来了全场的一阵骚动。 “哇靠,真的是牧青羽,原来他刚才一直站在我身旁,我竟然没有认出来?” “呵呵,有牧师兄出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看那什么门的小白脸也不过就是牧师兄的几合之敌” “牧师兄…,我爱你…”有些许胆大的女弟子更是激动的喊了出来。 “……” “……” “六哥,这牧青羽是何修为?”在洛石门的两年时间里,就牧青羽三个字,李玉宸的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宗门内更是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有关于牧青羽的丰功伟绩,倘若说一点都不好奇,那显然是骗人的,而直到今日,李玉宸才算是真正目睹了宗门第一人的真容。 李水生不可置信的盯了李玉宸一会,说:“要我说小师弟啊,你也真够厉害的,竟然连牧青羽你都能不知道,哎,反正师兄我算是拜服了。”但李水生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你即便就是不问他,他也会寻机会跟你说上几句,李水生眨巴眨巴嘴唇,说道:“额,这一时半会的也跟你说不清楚,人家早在三年前就是脉士巅峰的修为了,同时也是上一届武会的头科,至于现在的修为嘛,师兄我也是不得而知,反正你只要知道人家是宗门第一人就对了!” “宗门第一人么?”李玉宸碎碎的念叨着,李玉宸再次将目光扫向了牧青羽,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对方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至于三年前,那就是十七岁左右,也就是说,在李玉宸这个年龄时,牧青羽已然是脉士巅峰的修为了,在洛石门这样的小门派里,这样的资质已然堪比那些大宗派的天才弟子了,念及此间,李玉宸也是不禁暗生钦佩之心。 …… 郭苍林脾气使然,牧青羽也不在意,只是苦笑了一声,向宗门打完了招呼这才转过身去理会那崆剑门弟子。 两人相视一眼,皆不由得暗暗生感,颇有英雄相惜的意思。然而因为立场的限制,对方越是优秀自己的麻烦就会越大。 “你就是你们洛石门最能打的弟子?”少年有些质疑的问道。 “在下牧青羽,只是宗门一不起眼的弟子,最能打这三个字那是万万不敢领受。”牧青羽说道。“不过我对阁下很是仰慕,想凭此机会与阁下切磋一二。” 少年将俊眉一扬,脸上冷意乍现,但随即又回复了平静,冷冷说道:“很好,总算是有个看得过去的人了,出手吧!” “铮”的一声,长剑应声而出,不论速度还是光芒犹在刚才之上,显然在与东方萱比试时还有所保留。 对此牧青羽并没有感到丝毫的震惊,显然通过之前的观察他已然获悉了对手的实力。不动声色之际,已然将背后的古清色长剑祭出,在主人的驱动下幻化成了灵动的游蛇,与那少年的宝剑斗得激烈。 映在众人眼眸中的是漫天飞舞的剑影,除却几个修为深些的弟子能看清两剑的轨迹之外更为一人能破开虚幻直视真相,当然啦,李玉宸是个怪胎,不在此列! 瞧得越是清楚,李玉宸就越是心惊,台上的两人的实力绝对要在洛石门任何一个弟子之上,同为风华正茂,说一点都不动心,那是不大可能的,但见斗台上愈战愈勇的两人,李玉宸的战欲也是渐渐的被点燃了起来。 全场弟子默不作声,偌大的流云台剩下的只是金属的碰撞声,这个时候任凭谁都能看出台上的两人实力相仿,现在拼的就是耐力与眼力,哪怕是再小的一个破绽也能影响比试的结果。 两人屏息不语,各自凝神,同时将脉力催发到了极致,两团淡淡的白雾分别在两人的头顶升起,这是脉力即将耗尽的征兆。 少年的心早已急得不行了,他可是崆剑门的天才,怎么能容忍自己连一个小门派的弟子都拿不下,对其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屈辱,更为重要的是他可能因此而失去争夺那人芳心的机会,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乘着闪避的一个空当,少年悄然将一手指探至唇边,但见其嘴角微动,一抹若有若无的殷红便显现在了嘴角。随即见其双手互握,以极为迅捷的速度变换着各种诡异的诀印。 从将手指探到唇边到诀印完成前后所用时间极短,等牧青羽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为时已晚。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少年的气势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夺体而出的脉力光辉,声势较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牧青羽暗暗叫苦,虽知对方用了什么提升战力的秘法,但也别无他法,能撑一下就是一下,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秘法时效甚短,如此方能有所胜算。 牧青羽的一味闪躲顿时惹来了众人的唏嘘,他们不能容忍自己的偶像这般怯弱,尽管对手是所谓的名门之秀。 郭苍林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有愤恨不甘、有惋惜。 两者年龄相仿,同为半步脉师的脉力修为,真计较起修行天赋的话牧青羽未必就会弱上多少,但作为平台,洛石门却远不及崆剑门,人家实力雄厚,随便扔出一本功法来恐怕都足以压扁洛石门,而这却是郭苍林想改变却改变不了的事实。 没错,只要不是实打实凝炼出来的实力,任何的秘法都有其弊端和时效性,似乎察觉到了牧青羽的心思,少年不再纠缠,不动声色间已将牧青羽的闪避的路线全数封死,硬逼牧青羽接招。 牧青羽情知自己的战略已然被对方识破,拖是拖不下去了,别无他法,只得硬抗。 然后此刻的牧青羽已到了强弩之末,即便能接下一招两式也绝无胜出的可能了。 终于在硬抗了一盏茶的时候牧青羽无力的倒飞出了斗台,离斗台近些的弟子眼疾手快的将牧青羽给接了下来,这才没有就此跌落到地上。 没有人责怪他,牧青羽在台上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将心比心,也就是坚韧如他,要是换了他人恐怕早就力竭认输了。 少年朗声大笑:“这就是你们那所谓的宗门第一人?”少年的冷眸在每一人的脸上扫过,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堪…一…击!” 少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锋利的冰锥无情的扎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寒冷且痛!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与蔑视,众人再也难以沉默了,怒火烧掉了他们的怯弱,战欲被点燃。 只为战,哪怕是输! 少年微微一愕,没想到在这群弱小的人群中也能看到那所谓的宗门信仰。少年也只是将心绪停留在意外而已,在他的眼里,压根就没有对手的影子。 欧阳铭肆意的扫动着眸光,像是找寻找些什么似的。最后,欧阳铭的目光停落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李玉宸与宋传真纷纷抬起了眼睛,不约而同的,他们发现欧阳铭的目光竟是停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几番徘徊之后,欧阳铭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李玉宸的身上,扯了扯嘴角,近乎嘲讽的说道:“哦,对了,就方才你们当中貌似有个不战而胜的弟子嘛,听说他的对手是个晋了级却不敢上台比试的胆小鬼,哦,我好像还听见有人说他是青竹院弟子,青竹院在哪?同为一个宗门之内,难道这个青竹院就这般懦弱不堪?” 欧阳铭的声音很是嘹亮,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欧阳铭的话表面上只是针对青竹院而言,但流云台上的所有洛石纵听了都有种被打脸的感觉,这是露骨的蔑视,不由分说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青竹院的位置,他们的瞳孔中都倒映着同一个身影,包袱少年!他们在等待李玉宸的反应! 贵宾席上,刘辅圣脸色凝重,他将头侧到一边,目光询问向了郭苍林,然而如刘辅圣一般,郭苍林的脸色难看的紧,一方面他有意启用洛石门的底牌,好就此让洛石门换回一些颜面,而另一方面,他又很是担忧,至少在目前为止,洛石门还不想让其他门派知晓洛石门的秘密。 然而,刘辅圣与郭苍林等人的担忧似乎有些多疑了,换句话说,一切的想法都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而已,因为在这个时候,某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五十章 洛石门李玉宸 李玉宸向来不爱挑事,但既然事情找上门来了,他也不可能龟缩着头,任人凌辱,“青竹院”这个三个字可谓是李玉宸的逆鳞,哪怕说这话的人是洛石门的弟子,李玉宸也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是欧阳铭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 比起李玉宸的不爽来,有些人却直接暴走了开来。这个时候的李水生俨然就是一头发了脾气的水牛,也不管对方是何身份,手遥指着欧阳铭的鼻子,裂开嘴就是一顿骂:“你他/妈的说谁呢,小娘炮,别以为你是什么崆剑门的弟子就可以这般欺辱我青竹院。” 斗台上,欧阳铭脸色铁青,他眼角的肌肉已然挤成了一块,显然,就其此刻的心情很是不好,堂堂崆剑门的弟子,竟然在众人面前被人骂成娘炮,这是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欧阳铭将目光一寒,他决定先教训一下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嘛,你们青竹院本来就是一群废物,你们最为厉害的大师兄竟然连四强都打不进,而另一个竟然连斗台都不敢上,真是可悲,至于你嘛,本公子更是瞧不上眼,当然,要是你还算是个男人的话,就最好上来与本公子比试比试,否则,就给我闭嘴!” “操,老子要是怕你的话就不姓李。”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李水生被激怒了,到了这个时候,李水生压根就没想过实力悬殊的问题,他的心中唯有愤怒,他现在只想上去胖揍对方一顿哪怕是让人胖揍一顿。 李水生脉力悉数暴发,凝聚到了双腿之上,正欲跃起时,肩头上的一只黑色手掌将其按捺了下来。李水生下意识的挣扎了一番,发现竟是纹丝不动,顺着手掌看去,李水生看见的是一张白嫩的有些过分的脸庞。 “小师弟?”李水生有些难以置信的讶道。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李玉宸是否被老怪物附了体,看似轻柔的手掌上竟然有着山一般的重量,即便他全力挣扎也没能撼动那只黑手分毫。 李玉宸隔着隐脉手套轻轻的拍了拍李水生的肩头,示意其冷静下来,随即又给予了李水生一个笃定的眼神,李玉宸没有开口说话,默然间背着小白猴再次走到了中间过道上。 与此同时,贵宾席上的刘辅圣动了动脚尖,但见李玉宸‘贸然’出手,刘辅圣欲要加以劝阻,然而还未待他有甚动作,其身旁的郭苍林便率先开了口:“让他去吧,洛石门也不能由着他人这般凌辱!” 显然,就欧阳铭的挑衅虽说只是后辈中的玩闹,但对方的狂妄、有些过分的盛气凌人,即便是贵为大长老的郭苍林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在很多时候,面子不是由别人给的,要想得到他人的尊重,说到底还是得靠自己去争取。 刘辅圣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感受着郭苍林笃定的眼神,却终究还是默许了李玉宸的行为。 随着李玉宸的出现,全场的气氛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不安。 对于出现的这个包袱少年,他们可谓是既熟悉又陌生。拳破野兽邵阔,掌扇二世祖郭庆门,他慵懒、神秘却又强大,现今如,在洛石门恐怕还真没有多少人会不认得这个包袱少年,然而众人也只是停留在认识而已,至于这个包袱少年到底是何修为,有何底牌,大伙可谓是全然无知。 斗台上,白衣少年固然遭人厌,但实力却是彪悍的很,在此之前,即便是有着宗门第一人之称的牧青羽都败在对方的手中,现如今,包袱少年无疑便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这由不得他们不担心,这个略显消瘦的包袱少年能否再创奇迹,带领他们走出屈辱? 斗台上,欧阳铭嘴角微扬,对自己的激将法很是满意,可以说此次来洛石门便是为了证实一件事情,而且,很快这件事的面纱便可揭开了。欧阳铭将双眸冷冷的盯着斗台下的包袱少年,神情间有着说不出的自负。 感受着四周炙热的眼神,李玉宸的心境也发了微妙的变化,在这一刻,李玉宸似乎找到了所谓的宗门情谊,那是一种类似于与武当之间的羁绊。感受着众人很是担忧的心绪,没来由的,李玉宸噙起了嘴角,却是微微笑了出来,作为洛石门的一份子,李玉宸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懒散间,李玉宸双眸微闭,体内的脉力悄然的涌动,一个微动,李玉宸消失在了原地。而与此同时,全场不自主的哄然了起来,仅是简单且有短暂的一幕,却足以让他们重新看到希望。 “咦?” 欧阳铭霍地睁眼,在他的眼皮底下,包袱少年莫名的消失了,下一刻,欧阳铭下意识的将身子回转了过去。 “缩…缩地术?” 欧阳铭有些怀疑的问道。缩地术乃是脉士中后期的法术,算是一个简单的身法,缩地术很是普遍,只要脉力到了,几乎每一个脉士都可习会,然而,正因为这么法术人人都是知晓,所以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一般而言,在实战上取不到太大的作用,然而就李玉宸方才所使的缩地术却要较寻常的缩地术诡异上许多,不论是在速度上,还是施法距离上,都绝对超出了欧阳铭之前的所闻所见。 “洛石门,李玉宸!!”在这一刻,李玉宸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只在武当的时候曾有过。 那是一种归属感! 李玉宸在说这话的时候双眸平静,没有泛起一丝的波澜。 少年从李玉宸这个废物的眸光中看到了笃定、自信,甚至还有一丝的冷傲,对此,少年很是不悦。 “你确定要背个龟壳给我比试?”欧阳铭近乎嘲讽的说道。“要知道本公子的剑可是不长眼的,保不齐就将你的龟壳给刺破了。” 欧阳铭话虽如此,神情却是不由得戒备了起来,欧阳铭完全看不出对方的深浅,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往往会比较忌惮。 “难道只是剑不长眼吗?”李玉宸伸手将胸前的结扣系紧了一些,同时几近慵懒的回答道。 欧阳铭不禁微微一怔,在他的印象中,很少有其他的宗派的弟子敢如此对一个崆剑门的弟子说话,而且这还不仅仅只是一次。欧阳铭出身名门,自身天赋也是极高,平日里,无论是走到哪里,旁人无不对其卑躬屈膝的,然而,都说山高皇帝远,洛石门远离崆剑门,位于极东之地,似乎受此影响,这里的脉者对崆剑门三个字似乎并不怎么忌惮。这让欧阳铭很是不爽,他决定今日要借此机会好好‘整顿’一下洛石门的思想。 “哼,你该不会是想单凭两只手套就给我动手吧,我劝你还是借把剑来的好,免得到时候输了,有人会找借口。” 欧阳铭随意的瞥了一眼李玉宸的双手,却发现对方除了戴有一双黑色的隐脉手套外更无他物,对于隐脉手套,出身崆剑门的他自然认得,此次出来历练,他们三人中,叶紫倩的身上便配备有一双隐脉手套。作为隐脉手套,其最大的妙用就是可以屏蔽他人对其修为的窥视,在战斗中,多一个未知,近乎就是多一张底牌,甚至多一层活命的机会。 据欧阳铭所知,隐脉手套乃是上等法衣,很是珍贵,即便在崆剑门也不可能人手一双,最直接的,欧阳铭便是没有,而令欧阳铭感到诧异的是,在洛石门这么一个偏僻旮旯的小门派里竟然也有此等宝物,而且还由一个年轻弟子所持有,好奇之余,却也勾了欧阳铭的一丝嫉妒与贪婪。 李玉宸抬起黑色的手掌,犹自在眼前翻转,很是冷傲的说道:“我不习惯使用兵器,更何况对付你,两只手套应该差不多。”对于恶人,李玉宸向来认为,恶人当有恶人磨!他狂,你就要比他更狂! “哼,希望你不只是嘴上功夫厉害而已。” 一言即毕,欧阳铭便率先出了手,对手的淡然让他很是难受,这种气氛不是他所喜欢的,他要尽快打破这个令人窒息的氛围。 长剑刺出,势若电闪。 与此同时,李玉宸的步法也动了起来,就在欧阳铭出剑的那一瞬间,李玉宸的双眸便死死的顶住了欧阳铭持剑的手腕,仙剑过于灵动锋利,是个硬茬,硬取多有不适,难保不会受伤,一直以来,李玉宸都犹自认为手腕便是一个剑修命门之所在。身影的诡异飘幻出自灵动的步法,而变化莫测的剑招却是由手腕直接调控,打蛇当打七寸,显然,就腕部上的一些重要穴位便是剑修的七寸。 悄然间,李玉宸探出右手,同时双脚交错变换,巧妙的绕过了对方的利剑,这个时候,李玉宸已然将右手凝成了鹰爪的姿态,朝着欧阳铭的腕部迅猛的抓去。 欧阳铭将眼眸一凝,却是发现了李玉宸的意图,同时欧阳铭将手腕扭动,长剑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旋转了回来,锋利的剑锋闪动着森冷的寒光,不动声色的削向李玉宸的胳膊。 欧阳铭的一剑来势极快,李玉宸来不及晃动身子,眼看剑身就要削中胳膊,李玉宸不假思索的将右掌扬了回来,这一刻,黑色的手掌好似柔软的藤条一般,“铛”伴随着一记金属的碰撞声,李玉宸的手背弹在来剑的剑身上,长剑由此被弹了回去。 在两者相向交错的同时,欧阳铭陡然凝起剑指,以指为剑,霍地刺向李玉宸的咽喉。阳光下,纤薄的指甲好似打磨过的刀片,带着幽冷的荧光向着李玉宸最为脆弱的咽喉疾驰而去。 对方的一切,李玉宸都清晰的看在眼里,也不见其有甚慌乱,随意间,左掌已然横挡在了自己的咽喉前。 “铛” 欧阳铭收势不及,剑指刺在了李玉宸的掌心。欧阳铭眼角肌肉一缩,有些吃痛的样子,再将手指缩回来时,原本修长精美的指甲已然被拦腰斩断了,再看对方的手掌,却是毫发无损,指尖抵触在黑色手套上,竟有种刺在玄铁上的感觉,冰冷、生硬!连带着被反弹回来的力道,欧阳铭没来由的将身子向后倒退了几步。 倒退时,欧阳铭的身形有些踉跄,在其竭力站稳的同时,李玉宸却是跟了上来,显然,李玉宸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么一个进攻的好机会。 比试从开始到现在,不到两息的功夫,斗台上的局势已然折转了数次,战况相当的激烈,很是迷离,流云台上,几乎每一个人的心弦都随着台上的两人或紧或松。 包袱少年的表现委实惊艳,不少弟子的心中也由此增添了些胜出的希望,虽说偶尔能占到上风,但崆剑门底牌众多,没有人敢担保白衣少年不会使出什么宗门秘法来,现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们的同门,包袱少年! 但见李玉宸乘势攻来,欧阳铭的脸色也是沉冷了下来,虽未曾有败,但就眼前的这个局势,让他很是不爽,被一个‘山野’少年这般逼迫,对于心高气傲的欧阳铭来说,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凌辱。他决定让这群井底之蛙见见世面! 第五十一章 空名剑法 “吾身空名,以剑为法!” 欧阳铭神色肃然,嘴上低声念叨着,与此同时,欧阳铭手中的长剑自主的离开了手掌,好似有灵识一般,决绝的冲向了李玉宸。 贵宾席上,青衣男子,嘴角微噙,却是有些嘲讽的意味,就不知其嘲讽的是李玉宸还是自己的同门欧阳铭。而就其身旁的紫衣女子却是因为脸上有着一层薄纱的缘故,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是那双蒙好似有水雾的明眸不时的流转着莫名的光芒。 作为脉师或者准脉王强者,刘辅圣与郭苍林等人却是纷纷皱紧了眉头,以他们的见识,自然能看出欧阳铭所使的定然是崆剑门的无上绝学,甚至可能就是崆剑门的镇门剑法----空名剑法!! 疾驰中,但见长剑飞来,李玉宸不得不就此放弃攻势,退而转为了防守,挥掌间,李玉宸将胸前封了个严实。感受着飞剑的诡异,李玉宸的脸色也是不禁随之凝重了起来,在此之前,李玉宸有曾阅过关于崆剑门的一些信息,知道崆剑门于剑道之上有着极深的造诣,即便是寻常弟子也可能是剑道高手,尤其就崆剑门的镇门剑法,空名剑法更是神秘莫测。 与寻常的剑招不同,真正的剑诀往往有着其独特的脉力组合,可以说,一套精妙的剑法除了有着威力极大的招式外,还有着极其复杂的脉力组合,倘若没有相应的剑诀的话,即便你有着过目不忘的神通也不可能将其就此偷学去,而这也正是崆剑门这个古老的门派得以传承的原因。 越是知晓,便越是心惊,欧阳铭的底牌完全出乎了李玉宸的意料,在李玉宸的印象中,在崆剑门,能有资格习练空名剑法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就眼前这个欧阳铭虽然优秀,却也没到能让古板的崆剑门格外开恩的地步,这不禁让李玉宸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少年的真正身份了! 在空名剑法的面前,李玉宸渐渐落入了劣势,现如今且不提能否攻击欧阳铭了,就是靠近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欧阳铭伫立在斗台的一角,双眉紧蹙,右手凝为剑指,隔空驾驭着长剑,诡异莫测的剑影将李玉宸困死在了远处。表面上,欧阳铭占尽了上风,然而欧阳铭的脸上却丝毫不显胜利的得意,相反,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如临大敌的样子,同时,他的两鬓已然涌渗出了不少的热汗,他的脸颊有些凸起,却是因为咬牙而造就的,显然,欧阳铭也并没有表面上看去那么稳操胜券。 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李玉宸依然被困在了剑影之中,隐脉手套固然不错,但高手过招,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隐脉手套虽然很是灵活,但此时更多的却是只能防守,至于进攻那就有些勉强了。这不禁让李玉宸对自己的托大,产生了些自责的情绪,倘若此刻他手中也持有长剑的话,局势就不至于这般被动了。 颈后又是一阵阴风袭来,李玉宸不假思索的将手掌扬了回去,与此同时,脸色也是渐渐冷了下来。有意无意的,欧阳铭的长剑越来越针对他的背部了,那里有着沉睡中的小白猴,对此,李玉宸也开始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将小白猴带上台来,如此一来反而成了受他人要挟的弱点。 “接剑!” 来没来得及听清这一声娇喝是从何处传来,一柄泛着淡蓝色光芒的长剑便兀自飞到了李玉宸的跟前。 “是她!”对于这淡蓝色的长剑,李玉宸显然有些眼熟,而这正是东方萱之前所使用的宝剑。 诧异之余,不暇多想,连忙避过欧阳铭的剑影,探手接过长剑。 长剑入手,登时觉得掌心一凉,一股钻心的寒气自剑柄席卷到李玉宸的手掌,一个哆嗦,好险没有将手松开,“丫的,怪不得她人那么冰冷,感情所使的兵器就这般阴寒。” 虽说有些不适应,但总好过没有。 宝剑入手,李玉宸登时犹如蛟龙入江,一改之前的败势,手持宝剑与欧阳铭的飞剑酣斗了起来。 还真别说,人家东方仙子所赐的长剑还真是锋利的不行,交手的期间,李玉宸不经意的划了一下台面,任凭这斗台再怎么特殊坚硬,也终究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而且这还是在李玉宸几乎没有运力的情况下,其锋利程度可想而知! 却不知他手中的这把淡蓝色长剑即便放在整个洛石门也不失为一等一的仙剑,这剑还有个极为动听的名字----蓝焱。 蓝色是为冷色调,绽放光芒的蓝焱就好比蓝色的火焰,冰冷而又深邃。 有了蓝焱的相帮,李玉宸一改之前的猥琐流,蓝焱在其手中,忽左忽右,或暗或明,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自然,仿佛李玉宸就是这把剑的主人。 李玉宸的剑招看似紊乱,实则安然有序,所走的赫然便是伏羲八卦,而这正是太极剑的最初的形态,自打来到脉界这个位面后,李玉宸于闲暇之余,将之前所学的剑法稍稍改动了一下,毕竟之前的武技更加适合于内家武学,而经李玉宸改动之后的武技却是与脉力沾了边,不论在招式上还是威力上,无疑都更加适合现今的李玉宸。 不知不觉中,一个偌大的剑圆便显现在了李玉宸的胸前,剑圆的一半剑影较多,较为明亮些,相比之下,另一边却要晦暗的多了。此时,倘若有阵法高手在此的话,定然能认出这个或明或暗的剑圆的雏形,这是一个阴阳图! 阴阳剑圆的形成,无疑是给李玉宸的周身加持了一个水泼不进的护盾,而欧阳铭的飞剑也是无法入内。 欧阳铭初时还没有察觉过来,但很快他就慌张了起来,不论他将飞剑刺向何处,都好似有堵无形的墙将其震回,欧阳铭神色巨变,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李玉宸竟然也是个剑道高手。由于脉质上的限制,欧阳铭很有自知之明,以他六品宝脉的脉质绝不能获得宗门的空名剑法,而他能够习得,却是全仗有个只手遮天的兄长,欧阳云天,在崆剑门,尤其是年亲一代中,欧阳云天可谓是天才中的妖孽,即便是崆剑门的那些老家伙也对其礼让三分,而作为欧阳云天唯一的亲人,欧阳铭也由此得到了崆剑门的特殊照顾。 资质与悟性的门槛摆在了那里,欧阳铭虽然习得了空名剑法,但始终不得其要领,然而即便如此,这空名剑法也不是寻常剑法所能够匹敌的。 李玉宸越战越勇,而作为对立面,隔空驾驭飞剑的欧阳铭却是脸煞如纸,额头上更是汗如雨下,这个时候,任凭谁都能看出台上的形势。 贵宾席上,紫衣女子叶紫倩终于动了容,隔着面纱,紫衣女子嘴唇微动,却是与身旁的青衣男子隔空传音,而在其说话的同时,她的明眸从始至终都未曾有离开过李玉宸的身体。 而此时,斗台下早已被燃烧了起来,随着李玉宸攻势的不断加强,众人的心潮还是随之愈发的高涨。 “草,就说喜欢背个包袱的人是最帅、最有内涵的人了,你们之前还不信老子!” “我靠,我说你丫的是不是把脸当腚使了啊?之前是谁******喊得最凶,说人家背包袱老土来着的!”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说过这句话吗?不可能!!” “……” 由于某人的缘故,洛石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随之掀起了一阵包袱热潮~,一时间土鳖的包袱转变成了装/逼必备神器~ 欧阳铭在崆剑门也许算不上什么,但放在其他门派,比如洛石门中,那绝对是绝顶的天才,六品宝脉,也就那几个财大气粗的庞然大物才不甚重视,这要是搁在别的地方,必定又是一门之宝。 欧阳铭自负所习练的功法、武技都是崆剑门最为顶级的那类,现如今更是触及到了脉师的门槛,说其是半步脉师也不为过,以这样的优势,按常理而言,完虐洛石门这样的小门派应该是绰绰有余才对,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对手的脉力之浑厚全然不在他之下,要知道,一个脉者的脉力浑厚程度除了与修炼者本身的脉质有关外,其所修炼的功法也是至关重要的,唯有上乘的、好的脉力功法方能凝练出足够的脉力来。 对于前者,打死欧阳铭也不相信李玉宸的脉质能在其之上,倘若对方真是七品绝脉的话,那些大宗派也不可能没有掠夺行动,至于后者,就所谓的上等脉力功法,欧阳铭却是更是不愿相信,难道你会傻到认为一个边角旮旯小门派能有着媲美崆剑门的绝顶功法?排除这两个选项,欧阳铭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不只是他,贵宾席上的两人也是有了相应的猜测,显然就此次的洛石门一行,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 任务虽然已经完成,但欧阳铭却是完全无法就此罢休,开口认输这件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比杀了他还要难以接受。在崆剑门,他虽然也有着优越的待遇,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而已,没有那人的照拂,欧阳铭甚至不敢想象那些平日里趋炎附势的同门会怎么待他,一直以来,欧阳铭都将自己伪装成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样子,而事实上,有些东西,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在乎。 欧阳铭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将余光瞥向贵宾席,但见那另一个崆剑门男弟子的脸上有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欧阳铭的情绪就没来由的翻涌了起来。这一刻,欧阳铭似乎做出了抉择,但见其冷眸一凝,悄然的将手指探到了唇边。 李玉宸看得真切,登时一惊,又是那招? 不单李玉宸感到诧异,就连那从始至终都未曾有过甚表情的女人也是微微一愕,显然,作为同门,她深知这秘法的局限性。 偶然使用一次尚且说得过去,但倘若接连使用这等生猛的秘法的话,施法者的身体定然会有所损伤,严重者更是会毁坏道基,所以,不到万难关头,一般情况是断不会接连施展的。 在其身旁的另一个冷傲男子也收起了玩味,欧阳铭尚且被逼到这等田地,倘若换做是他上的话……男子也是不禁暗暗思量了起来。 全场的空气一下子又凝固了起来,一切的欢呼声都寂灭了,要知道强如牧青羽也是败在了这招之下的。 李玉宸,一个入门刚两年的弟子,他能挽救这一切吗? 虽知希望渺小,但众人还是在默默的祈祷,哪怕是一丝的希望,他们也不会放弃,也不忍放弃! 人们所祈祷的往往是他们所不能得到的,然而虚幻的祈祷真的有用吗? 答案是否定的,至少李玉宸自己是不相信这所谓的天道会显灵助他,古往今来,天道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扮演无情的角色,所以说,想要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一个念动,偌大的剑幕陡然一变,由盾形变成了高速旋转的切割齿轮,庞大的齿轮好似凶兽的巨口,似乎随时都会扑向欧阳铭一般。 欧阳铭刚完成了这秘法的第一步,还没来得及掐动手印便硬生生被李玉宸给阻断了。虽说如此,却也不见欧阳铭有何慌张或者惋惜之色,似乎事先就已料想到了李玉宸定然会有阻拦他的一招,闪避的同时,诀印也是随即捏动了起来。 伴随着李玉宸的一声低喝,圆形剑影脱离他的手掌,径直的往一旁掠去。 “这是胡闹!!”贵宾席上,郭苍林霍地站了起来,对李玉宸的举动很是不认同。李玉宸的这一击固然凶狠,但未必就能击中,而且这长剑离手,一旦为对方所控制,李玉宸便不再只是陷入之前的被动中那么便宜了。 脱手后的剑影好似血滴子一般,在一根链锁的牵引下,高速旋转着,卷起了一阵阴寒的狂风,如怨如诉的风声让人不寒而栗。 正埋头催动秘法的欧阳铭,下意识停顿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一下全然涌上了心头,不知何时,肌肤上的毛孔已悉数胀开。 欧阳铭也顾不得那啥子秘法了,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他竭力的将身子向一旁闪去。 “哎呀……”有不少弟子叹息不已。 爆发后的欧阳铭速度更甚从前,剑影从他的肩膀边缘擦过,狂暴的剑气将他肩头的衣服给绞出了个巨大口子,露出了那布满汗珠的苍白的肌肤。 剑影没有作任何的停留,径直撞到了斗台的下面。 “铮…”剑影在坚硬的地面上切割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一路之上所激起的火花连成了一条火龙,煞是好看。 剑影消散,显露出了蓝焱的样子,依旧冰冷! 危险解除,欧阳铭又接着捏动起来了诀印,失去了蓝焱的李玉宸不过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徒有虚势。眼看秘法诀印就要完成了,莫名间,欧阳铭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腕一阵酥软,竟是使不上半点脉力。 还没等他想通这其中的缘由,紧接着就猛然觉得喉咙一凉。不知何时,在他的喉结处多了两根修长的剑指,冰冷的指甲抑制了他的呼吸。 欧阳铭的眼珠子生硬的转了转,表情登时凝固了起来,就好像看见了魔鬼似的,映在他眼前的是一双竖立的眼瞳,瞳孔的深处蕴藏着触目惊心的血液,那是一双堪比绝世凶兽的嗜血之瞳。 欧阳铭僵硬在了原地,他的手指还凝固在诀印的状态,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滋味!! “咦?”贵宾席上,紫衣女子隔着面纱,惊叹了一声,她的感觉很是敏锐,似乎扑捉到了李玉宸的变化。 而就在紫衣女子惊叹的同时,郭苍林以及刘辅圣等几个老家伙却是纷纷替李玉宸捏了把汗,几人虽然竭力掩盖些什么,竟然保持镇定,然而他的神情却并不是那么的自然。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的人眼睛都死死盯着李玉宸的那两根手指,他们试着擦了擦眼睛,发现这不是幻觉,事实如此,然而这一切来得却是那么的突然,这就赢了?? 胜负已分,然而李玉宸却并没有将剑指从欧阳铭的喉咙上移开,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全场的空气也随之萧冷了下来。 斗台下,青竹众一脸的担忧,这种惊天的杀气太熟悉了,在此之前,李玉宸与郭庆门交手时也曾爆发过,然而那一次却绝对没有此次来的浓重。 “小师弟住手!!”孙雨虹试着唤醒李玉宸,她的手心早已布满了冷汗,她唯恐李玉宸一个错手将崆剑门的弟子给杀了,倘若真是那样的话,不单是李玉宸,恐怕就是整个青竹院,甚至整个洛石门都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莫名的,将身躯一震,再睁眼时,眼眸已然恢复了正常,看着欧阳铭喉咙间淡淡的血迹,李玉宸赶忙将手指撤了回来,然而神色却不见慌乱,李玉宸慵懒的伸了伸腰,心不在焉的说道:“不好意思,我赢了!” 良久,欧阳铭才回过神来,听着李玉宸的话语,欧阳铭的嘴角微微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刚一抬眼却正好迎上一对深邃的有些离谱的眼眸,回想着刚才的一幕,欧阳铭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冷哼了一声,铁青着的脸下了斗台。 “李玉宸!”一声高喊,寂静的薄膜一下子就被彻底的撕碎了。 李玉宸会心的笑了笑,对于这个公鸭般的声音,李玉宸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叫喊之人定是李水生无疑了。 只是瞬间的安静,下一刻,全场爆发了。 “李玉宸!李玉宸!李玉宸……” 在这一刻,李玉宸的名字响彻流云台,透过峰顶的云雾,扶摇直上! 面对强敌,他们只能隐忍,只能受辱,然而李玉宸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惊艳,除此之外,还有那虚无缥缈的包容,撇开先前的嘲讽,李玉宸愤然而出,所以他们选择了诚服。 这一刻,宗门第一人的名号,他实至名归! 感受着洛石众那一道道炙热的眼神,李玉宸咧了咧嘴,脸上弯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像个邻家大男孩一般,很是阳光! 这一刻,李玉宸知道,他已经爱上了这个家,洛石门!! 第五十二章 堪破红尘愿成魔 白驹过隙,转眼间,比试已经过去了七天,从崆剑门的到访,牧青羽的败退,再到李玉宸的崛起,这一切好似梦幻一般,然而这个梦却是那么的凝实! 经此一战,宗门第一人这个闪耀的光环很是自然的就落到了李玉宸的头上,对此,即便是牧青羽也没有其他想法。 但在青竹院,李玉宸从始至终都是原来的那个李玉宸,或资质平庸的三品脉质,或受人崇敬的天才,他都不曾有变。 正如宗门之前所允诺的那般,李玉宸由此得到了相应的奖赏:藏经楼的功法外加六品灵果一枚。至于前面一个奖赏,李玉宸可谓是有些哭笑不得,说实在的,在此之前他就已然将藏经楼给翻了个遍,除了那洛石诀对其有些效果外,其余的脉力功法压根就是鸡肋,相较之下,李玉宸对这枚六品的幻元灵果还是蛮中意的。 青竹院 一如往常,李玉宸换了身衣服,接着就将自己埋进了杂乱的厨房。自从来到脉界后,李玉宸已然迷恋上了烧饭煮菜这一略显低俗的活动,他贪恋的不是那所些所谓的美味,他所沉迷的是那撩动人心的温暖,根的味道! 李玉宸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翻动着锅里的青菜,心情大好。 对于前些天的表现,李玉宸还是挺满意的,不单教训了一下那狂妄的没边的欧阳铭,还由此领悟出了一记大杀招----太极手里剑!这是李玉宸自己给取得名字,经过这几日的完善,相较之前,太极手里剑已然成熟了不少。 太极剑法讲究的是虚实结合,剑即为影,影也为剑。太极剑法的高明之处除了虚实交换之外,便是融合了太极八卦阵。剑招中有了阵法,剑招就不再是单纯的剑招的,其威力也是不是简单的叠加,这是一个暴涨的过程! 但太极剑法也有其不足之处,其中最为致命的瑕疵便是其进攻性能太差,与太极拳的后发先至所不同,太极剑更多的却是防御。 脉界的御剑术给了李玉宸很大的冲击和感触,太极剑固然厉害,却终究难离周身。 不得不说李玉宸是个疯子,一个奇思妙想的疯子,也只有他才做得出这一疯狂的举动。 要知道,这太极手里剑可不是那些简单的暗器所能相比拟的,这其中不单有凝留的剑招,还有着迁变的阵法,稍有不慎,便可能反伤到自己,然而就威效而言,绝不是简单的叠加。 这太极手里剑虽不及御剑术那般灵动,但却有着突袭的奇效,可谓是各有春秋。 由于是临时冥想出来的,就其威力程度,李玉宸也是不甚明了,也就是欧阳铭委实了得,这要是换了个人,非被太极手里剑弄废不可。 “咳,我说阳阳啊,你有没有觉得师兄我最近的生火技术精进了不少?”一张炭黑色的脸庞从柴洞里钻了出来。 好家伙!李玉宸差点将手里的锅铲给砸了过去,这哪还有一点李水生的样子,完整一钻煤窑的黑老鼠。 李玉宸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将自己的眸子移开,这家伙实在是太吓人了! “我说烧火大师啊,托您的福,我这青菜烧了半个时辰都没烧好,你今晚是想生吃还是咋地?”这二货为了练习他的生火技能硬生生的将已经烧着的火打灭了几次,美其名曰,温故而知新!“哦,还有啊,麻烦你以后别叫我那什么,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自打李玉宸击败了欧阳铭后,李水生对李玉宸的态度可谓是腻的吓人,整个就一李玉宸的跟班小弟,然而击退欧阳铭还不是让李水生真正如此的原因,而对此,说到底却要归功于那枚六品幻元果。 六品灵果即便对洛石门而言,也是极其珍贵稀有的宝物,然而这对曾经将七品玄黄果当零食吃的李玉宸来说,这六品灵果就有些寒碜了。幻元果,对修行之人的脉力凝聚有着极佳的效果,吞食之后,可以在短时间内凝练出大量的脉力,由此增大冲关成功的几率。可以说,在脉师以下级别的脉者,在其冲关之时,只要有幻元果的帮助,晋升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李玉宸体质如此,一枚六品灵果未必能有多大的效果,考虑到李水生已然触及到了脉士中期的门槛,李玉宸慈悲心动,便将这六品灵果赠予了某人。 还真别说,这六品幻元果对一般脉者而言还是有着不可小觑的功效的,服用了幻元果之后,李水生的修为径直突破到了脉士后期,竟是直接跳过了脉士中期这个阻隔,说起来,某人现在也是脉士后期的高手了,为此,李水生高兴更是接连两天没睡觉,太爽了,现如今,李水生只要一看到老五田才华以及老四马无痕那吃瘪的菊/花脸,李水生的心情就是一阵大好,对此,李水生不禁感叹,农民终于翻身了!!这么一来李水生无更是将李玉宸视作了他的老大,事无巨细,只要李玉宸一个眼神,李水生保准麻利的去办。 “阳阳吗?”李水生用手背擦了擦脸,歪着头说道。“好吧,既然阳阳不喜欢这个阳阳,那我以后就不叫阳阳了。”擦完脸之后,李水生将手背翻过来打量了一下,惊异的发现,原本有些黑的手背竟然变白了不少。 李玉宸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恶心!也懒得跟李水生争辩,不动声色间那油光闪闪的锅铲缓缓升起。 下一刻,厨房内传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紧接着灰头黑脸的李水生同学抱着脑袋逃了出来。 ------ ------ 在青竹院的一角,缄默的青竹就好似训练有素的战士一般,磐稳的扎立在坚硬的石缝中,挺拔、坚韧! 不知从何时起,李玉宸已经迷恋上了这条幽静曲折的小道了。 童心大发,李玉宸将靴子脱了去,拿在手中,双脚就这般裸露的放在石头上,感受着圆滑的小石头所带来的挤压,李玉宸不禁微眯起了双眼。出身武当的他,深知诸脉各穴的病理,早在年幼之时,李玉宸最是喜爱像现下这般玩耍了,而这不禁让李玉宸忆起了在武当的那些日子,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自其脑海一一浮现。 李玉宸蓦地轻叹了一声,却是想起了挚友莫妄仇。那日昆仑惊变,莫妄仇神秘失踪,虽不明其去向,但李玉宸却兀自觉得莫妄仇定然没死,更为荒谬的是,李玉宸时常幻想着再与莫妄仇相见时的情境,或悲,或喜。 李玉宸甩了甩头,将这一低迷的思绪甩掉,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亲和的面孔。 就于傍晚之际,渐入黑暗的洛石门突然冲起了一柱炫目的脉光,那是有人破入脉王的异象,那一刻,全宗震动,洛石门就此再次诞生了脉王强者!光柱出自长峰的闭关禁地,那是温良功闭关所在的方向! 一想到明日便可见到自己那位慈爱的恩师,李玉宸登时就亢奋了不少,高兴的同时也夹杂着些许的紧张。 没错,紧张! 说到底,李玉宸终究还是个心性尚未稳健的少年,不论他有着多么高深的修为也终究还是个孩子,得知要接受长辈的检查,自然会有些紧张,人之常情嘛! 不知不觉中,李玉宸已然走到了小道的尽头,面视着眼前那厚实的石墙,这不禁让李玉宸又想起了那晚的黑影。 “到底是不是大师兄呢?”望着黑夜,李玉宸轻碎了一句。 ****** 黎明如期而至,略微带红的朝阳给这朦醒的大地平添了几分生气。相比前些日子,今日的青竹院要更加的冷清,此时的院落里早已空无一人。 李玉宸随着宋传真、孙雨虹一行人早早的便来到了长峰,这是一座小山,是洛石门长老及掌教闭关的地方。说是山,其实早已没有了山的样子,而是被洛石门开凿成了许多的洞府,这些洞府大小相仿,俨然自成一体。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洞府中,为中的那个却要略微独特,相较其他的洞府而言,它的洞口要大上不少,而且在洞口的左边有着一块很是古朴的石碑,在石碑上有个甚是醒目的血字----禁! 李玉宸从李水生的口中得知,这个颇为独特的洞府乃是供予历代掌教及长老臻破关卡时所使的。而为了避免冲关时被人打扰,洛石门更是在此立了块禁足碑,宗门弟子寻常不得入门,除非是宗门遇到了极为紧要的事情,否则即便是贵如掌教也不能随意进入。 虽知温良功闭关时间已到,但青竹院的众人还是没有进入其中,而是静静的侯在洞府门口。 在来的路上,众人还些话语,但来到此处后,肃然的空气阻隔了众人的话匣。日过一竿,众人已经足足等候了一个时辰,然而温良功却兀自还没有破关而出,众人面面相觑,对此颇为不解。昨日的异象已然表面温良功冲关成功,定是晋升到脉王境界无疑了,一般而言,在这个时候温良功都应该可以出关了才是。 “大师兄,师傅他老人家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啊,刚不会是睡过头了吧?”李水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水生的笑话没有取到应有的笑果,众人的脸色依旧有些凝重。 修行本就逆天,即便没有天道的压制,也不可能简单。与脉士、脉师的突破不同,自脉王境以上,每一次大突破都得经历道心的考验。道心的考验不甚暴力,甚至有些柔和,然而有道是难躲莫过温柔刀,一个人最大的对手往往就是他自己,道心的考验,无疑就是心魔的纠缠,红粉骷髅,唯有一一勘破方能证道。 道心的突破不似脉力的突破,脉力的突破是个粗暴的过程,甚至是个残忍的过程,而道心的突破却是若有若无的,道心强大坚韧者,可以若无其事的就突破了去,而就那些杂念繁多,羁绊无数的脉者却是最畏惧心魔的侵袭,自古以来,被心魔吞噬者也不在少数! 要知道,温良功此次所要破入的就是脉王境界,脉力的突破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道心的考验,虽不及脉力突破来得凶险,却也不容轻视。心魔世界中,一念一枯荣,梦里的时间要较外面的世界来得更快,一般来说,外面的一天便是梦里的一生,所以道心的考验最多也就一天的功夫。 如此又缄默了半个时辰,而温良功却依然没有走出来,宋传真再也难以维持原有的镇定了,宋传真虎眸一凝,似乎做了个重大的抉择,低沉的说道:“雨虹,你随我一起进去…” 孙雨虹没有说话,默然的点了点头,迈起步子跟了进去。而李玉宸、李水生五人却仍然守在外头,这一刻,空气似乎被赋予了重量。 “啊……”没过多时,山洞深处传出了一声哭喊声,声音刺耳扎心,或惊恐,或哀伤。 李玉宸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猛颤了一下,心脏骤然停顿了一下。传来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原本温和的声音此刻听在耳里却有着异样的刺耳与不安。 相较李玉宸,李水生等人更是脸煞如金纸,早已乱了方寸,发了疯似的冲进了洞府,这个时候门规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李玉宸冲在后头,短短几步,冷汗却是涔涔而下,骤然间,冲在前头的李水生等人停住了脚步,失神的站在原地,嘴唇剧烈的颤抖着。 李玉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尖锐的冰山狠狠的撞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悄然蔓延上了心头,脚下的步子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沉重了起来。 寂灭的洞府中,有人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想要堵住些什么,然而那该死的寂静还是将这悲痛的声音过滤了出来。 透过那几道有些佝偻的身形,李玉宸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是那么的温雅、慈祥,他静静的躺在玉台上,倘若没有胸口那殷红的血花,就跟睡着了一般无异。 “滴!”眼泪滴落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钻心的的痛楚疼得李玉宸瞳孔散泛,张了张口,想哭出点声音来,却发现喉咙像是被硬物卡住了一般,紧接着他的世界也渐渐的变得安静了起来,却隐约觉得周身有五六道撕心裂肺的声音,这些声音是那么的飘渺,以至于李玉宸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幻! “玉佩?” 莫名而来的声音将李玉宸从半昏厥的状态惊醒了过来,但见宋传真的手中捧着一块古青色的玉佩。 “这里怎么会有块玉佩?”孙雨虹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道。 “这一定是那个害死师傅的那个王八蛋的。”李水生像是看到了凶手一般,声音嘶哑,眼红如血,神情狰狞可怖。 李玉宸瞳孔猛地一缩,双眸死死的盯着宋传真手中的那块古青色玉佩,幽冷的杀气宛若张牙舞爪的魔鬼,缠绕在李玉宸的身上,苍白的嘴唇狰狞的蠕动:“欧…阳…铭!” 第五十三章 别拦我 对于这块古青色的玉佩李玉宸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却是在与欧阳铭比试的时候见到过。 虽说当时李玉宸没有作特别的留意,但是李玉宸却兀自肯定,这就是欧阳铭的腰间所别的那块玉佩,玉佩的上面标署着主人的名字,铭! 早在之前,李玉宸当着众人的面击败了他,对于心高气傲的崆剑门弟子而言,输给一个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弟子无疑是最耻辱的事情,这不禁使得欧阳铭一直怀恨在心。 这是报复吗? “假如不是因为我得罪了崆剑门的话……”念及于此,李玉宸不由得卷起了层层的自责浪潮,他是个罪人,他是帮凶! 孙雨虹瘫软在玉台的旁边,早已将自己哭成了泪人,悲痛欲绝!与李玉宸、李水生等人的半道入门不同,孙雨虹却是由温良功一手抚养长大的,温良功一生无妻,而孙雨虹可谓是温良功的亲孙女,一朝未见,却成了天人永隔,怎叫人不肝肠寸断! 宋传真呆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然而眼泪却是不自主的往下滑落,他是成熟的男人,他遇事冷静,他性情温文尔雅,很少大悲大喜,然而就现下所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彻底失去了方寸,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脆弱的动物。 李水生闻言更是杀气腾腾,近乎一字一顿的吐道:“欧…阳…铭!我要杀了你这个王八蛋…”说完便径直转过了身,欲要夺洞而出。 “老六别冲动…”眼看李水生就要奔出洞去了,宋传真连忙追了上来。“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切不可莽撞行事。” 李水生猛的一甩的肩膀将宋传真的手给甩将了出去,表情狰狞之极的吼道:“谁也别拦我,你说我莽撞?欧阳铭就是凶手,这玉佩上的‘铭’字便是铁证!!” 没错,对于宋传真这个大师兄,李水生一直以来都是敬重有加,换做平时不论宋传真说什么他都断然不会质疑,更别说是顶撞了,但眼下却没了这个意识。 宋传真心知李水生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也不做计较,将脸颊上的最后一滴眼泪擦干后,有些哽咽的说道:“你好好想一下,就凭欧阳铭的修为怎么可能伤害得了师傅他老人家。” 李水生尚且还存有一丝神智,仔细琢磨了一下宋传真的话语,也情知宋传真的话有些道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话里有些纰漏,“那一定是他们三个人联手偷袭师傅的。”李水生尽可能的验证自己的想法。 “以师傅他老人家脉王的修为,即便是他们三人联手也不可能不动声色的就杀害了我们的师傅。”作为大师兄,宋传真必须比其他人更加的镇定,通过观察现场,洞府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这不禁让宋传真有些不解。 宋传真的话无疑是提醒了李玉宸,一个念头在李玉宸的脑中电闪而过。 偷袭? 要知道此处很是隐秘,不然也不可能被洛石门选作为闭关的禁地,倘若说是偷袭的话,至少得先熟悉这洛石门内的地形情况,如此方有可能避过脉王高手的感知。 李玉宸顿了顿,走前了几步,慈祥的面容近在咫尺,好不容易才得以制止的眼泪又蔓延了出来,虽然只有短短两年的时间,但李玉宸早已视其为至亲,回想起以来的点点滴滴,越是温暖就越是伤痛。 李玉宸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庞微微仰了仰,好让眶边的泪水倒流回去,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慢慢的将手伸过去。 温良功的身穿的是一件灰色布衣,李玉宸一眼便认出了这正是自己第一次见师傅时他老人家所穿的那件,虽贵为二长老,衣着却是朴素的很,在反复的洗刷下略的有些苍白,却不失净雅。 李玉宸小心翼翼的将这件灰白色的长衫敞开,动作轻柔至极,像是生怕因为自己的粗鲁而惊扰了熟睡了的他。 李水生早已不再出声,两只红肿的虎目死死的跟随着李玉宸的动作。 衣物被撩开,最先看到的是一瘦弱的足以看见肋骨的胸膛,皮肤甚是苍白,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蓦地,李玉宸的手不自主的抖了一下,动作就此停顿了下来。 有些粘稠的血液又蔓延到原本颇为干净的衣物上,却是因为李玉宸的动作而牵动了伤口,原本有些凝固的血液又流淌了出来。 虽知温良功已经死去,没了知觉,但李玉宸还是自责不已,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敢继续动作。 衣物被完全的撩开,在那心脏的位置覆盖有一团粘稠的血迹,透过表面的血迹,一道极为狭小的口子隐约可见。 口子是那么的微乎其微,以至于不加以细看都难以察觉,显然这才是让温良功殒命的真正元凶。 就在李玉宸掀开伤口的那一瞬间,宋传真的瞳孔莫名的一缩,表情也是为之一僵,这个伤口…… 看着剑伤,李玉宸也是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对于之前的判断也是有了从新的认识,作为欧阳铭的对手,李玉宸确信欧阳铭断然没有这等修为造诣。 观察完毕之后,李玉宸略微清理了一下衣物上的污迹,又小心翼翼的将其掩盖完好。 缓缓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凶手也许不是欧阳铭他们三人,但绝对跟他们有着不可逃脱的关联。” 这时,宋传真已然恢复了镇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一说法,捏了捏手中的玉佩说道:“还是先将此事禀告宗门的好,不过这眼下掌教不在宗内,看来得容大长老决定了。” 虽说青竹院与苍松院在平日里有些矛盾,但毕竟同为一个门派,在大是大非之上,两院的弟子也是不敢肆意妄为,众人对此也是没有过多的异议。 ****** 长峰----冰室 冰室其实是洛石门的一个地下藏冰室,一般作储藏物品之用,冰室深处地下二十米,厚厚的土层将地面上的热量彻底的隔阻了,虽时值炎热的盛夏,冰室却是寒气弥漫,冰冷的很。 这间冰室很大,足足有两百平方米的面积,冰室内堆积着密密麻麻的冰块,这些冰块大小相仿,都呈长方形,要比普通的台阶厚上一些。 这些长方形的冰块被堆砌成了一圈圈的冰墙,越往中心位置,就越发的寒冷。透过几近透明的冰墙,可以看到在冰室的正中间位置有张冰床。冰床很大,长宽都超过了四米,偌大的冰床没有接缝,而是由一整块巨型冰块雕刻而成的,冰床的四周更是有着许多精美的纹理,晶莹剔透的,很是好看。 颇为吓人的是,在冰床上竟然躺着一具尸体。当然你要是不细看的话是很难分辨的,颇为奇怪的话是尸体的脸色竟然有些红润,嘴角更是有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凶手尚未找出,温良功的尸体并未就此掩埋,却是被洛石门冰封在了这里,一个脉王级别的长老身死宗内,对于洛石门而言无疑是最为沉重的打击,然而就温良功遇害一事,洛石门却是并没有于第一时间公诸于众,洛石门如此做,想来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郭苍林撩开尸体的衣物,将那道剑伤暴露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表情蓦地凝重了起来。, 郭苍林转过身子,没有说话,双手背负,紧锁着眉头,在冰室内来回走着。 其余几个老者也纷纷上前观察了一下剑伤,不由分说的,众人的眉头均凝聚了成了一团,没有人说话,空当的冰室唯有脚步声在兀自回荡着。 显然,他们都发现了什么,温良功胸前的一剑是那么的眼熟,这不是正是前些日子从崆剑门弟子手中所见识到的绝顶剑法吗!! 既然已经不在闭关状态,那又为何还会遭人毒手,要知道晋升到了脉王的温良功可不是泥捏的金刚,放眼整个东神域,脉王强者都算得上是不小的战力,虽说温良功堪堪进入脉王境界,不甚稳固,但能一剑杀死他的人并不是那么的多,至少在洛井城这一带没有几人。 郭苍林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对手的强大让他有种无力感。 大家都没有将“崆剑门”这三个字说出口,有时候,有些话最好将其藏在心里,捅破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在这偌大的东神域大陆上,那几只庞然大物,崆剑门、龙堂、幻阴宗,任何一个都不是现今的洛石门所能招惹的,如果说只是为了那所谓的公道的话,终究会给宗门带来灭门之祸。 几人都是上了岁数的老狐狸,心里清楚的很,有了那欧阳铭的玉佩,不难知道这件事与崆剑门有着脱不掉的关系,却也只能暗暗地猜测。 作为洛石门的长老,各院的掌院,这些牵绊不允许他们肆意妄为,因为那会给更多的人招来灾祸。 郭苍林挣扎了一番,表情有些狰狞,眼睛里藏着狠意,但这些很快又被僵硬的脸皮给抹平了,一切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轻叹。 郭苍林从外头将门给关了回去,厚重而又生冷的大门将这里彻底的隔绝了,冰室一下子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死寂。 偌大的冰室只剩下温良功一人,有着说不尽的悲凉与凄苦。 第五十四章 留书失踪 日落阴升,白日的喧嚣终究还是被萧瑟的夜幕所吞噬了。 李玉宸习惯性的将自己埋进厨房里,以为只要再次走出这厨房的门,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厨房很是空荡,单调乏味的切菜声给这原本有些死寂的厨房稍稍添了点生气。 “一切都回不去了!”李玉宸低着头嘟囔道,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禁想起了武当。 “你说,宗门会给我们师傅报仇吗?”李水生坐在柴火堆里,很是低迷的问道。 李玉宸正兀自切着菜,听到李水生的问话也是不禁呆滞了片刻。是啊,宗门会给师傅报仇吗?即使凶手是东神域上的超级怪物----崆剑门。 李玉宸轻叹了一口气,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刀片上,却是没有回答李水生的这个问题。 而李水生也没有追问,也许在他问之前,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且不论这凶手未必就是崆剑门的人,即便就是崆剑门的人所为,洛石门恐怕也只能认栽,若是为了保全那所谓的颜面而与崆剑门决裂,甚至敌对的话,那无疑就是在自掘坟墓。 在脉界,强者才有话语的权力! 李水生从脚下拾起一根枯瘦的干柴,若有所思的盯着看了半晌,瞥了一眼炕内那兀自熊熊燃烧的火焰,决绝的将手中的这根枯柴塞进了炕内。 摇曳的火焰很是狂妄,有些惊愕的打量了一下新来的家伙,神情不免有些鄙夷,它这是在以卵击石! 火焰咆哮了一声,要将干柴吞灭。 对于火焰的威吓,瘦柴没有就此退却,而是猛然加快了冲击的速度,它已然视死如归,决意要从对方的身上撕下一道口子来。 伴随着一记微弱的碰撞声,瘦柴很快就被火焰给吞灭了,然而就在碰撞的那一瞬间,庞大的柴堆终究还是激起了不少的火星,那一刻火焰显然黯淡了不少。 这一刻,李水生双眸微眯,神情坚决,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 黑夜无边,最是难熬,然而不论其多么的漫长,终究还是会结束的,光会将其埋葬,那个时候,我们唤之为----黎明! 清晨的青竹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然而相较往日,今日的青竹院却是多了一丝哀伤与沉闷。 宋传真端坐在一张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脸色甚是难看。 而李玉宸等人则分别坐在两边,眼睛都盯着宋传真看。 “老六…走了!”宋传真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是老六临走前所留下的书信。”宋传真将手里的书信递了过去,摊在了桌子上。 孙雨虹连忙拾起书信,盯着书信看了一会,手兀自抖的厉害,这是气的。 “啪”书信被孙雨虹重重的扣在了桌面上,很是恼火的说道:“真是气死我了,这个老六怎么就不能懂事一些,竟然背着我们去找欧阳铭了…” 李玉宸没有说话,他是第一个看到这封书信的,对于自己的这个有些不着调的师兄,李玉宸还是较为了解的,既然他留了这封书信,想必是做了铁一般的决定,劝是劝不动的,更何况,早在昨晚他人就已经走了。 宋传真虽是体修,却长着一副儒雅的脸庞,笑的时候总给人温厚的感觉。然而,此刻的他却显得有些落魄,胡子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修理了,稀稀落落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颓废。 “哎,事已至此,责怪也是于事无补,眼见最要紧的便是赶紧找到老六,以防他做什么傻事。”接二连三的事情压得宋传真有些喘不过气来,作为大师兄,他的担子比任何人都还要沉重。“雨虹,你带上五师弟出去一趟,看能不能追上老六,要是找到了就将他带回来,他向来都比较听你的话。”说话的时候,宋传真的眉头一直都是推挤在一起的。 孙雨虹又很是生气的骂了李水生一句,却还是点了点头。 李玉宸顿了顿,站了起来,说道:“大师兄,要不让我跟师姐去吧,六师兄他兴许会听我劝的。”温良功死后,李玉宸发现自己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伤痛了,他不能让李水生有事。 宋传真摆了摆手,拒绝了李玉宸,说道:“你去不合适,你与老六虽然交好,但你与欧阳铭之间毕竟结过梁子,此去要是真遇上了欧阳铭等人,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麻烦,还是让你五哥去吧,放心,有你二师姐在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李玉宸想了想,觉得宋传真的话不无道理。确实,说起来这所有的事似乎都是从自己与欧阳铭有过梁子之后发生的,要是妄性而为的话,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没准还捅出什么娄子来。 ****** 五日的时间可以相当的漫长难熬,往日里,青竹院虽说有些安静,却并不显得冷清,而如今的青竹院冷落得几近门可罗雀了。 少了李水生搅和的厨房像个焚尸间,能听见的也仅有竹片在燃烧时所迸发的“吡啵”声以及间隔性响起的翻菜声。 李玉宸习惯性的将头偏向了柴堆,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却兀自发现厨房里除了自己更无一人。 “但愿师姐他们能找到六师兄…”李玉宸将眸光跳出窗外呢喃细语着。 “铛铛铛……”突然,远处传来洪亮的钟声,声音是那么的急促紊乱。 李玉宸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吵杂的声音他可谓是厌恶之极。显然,宗门内又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等李玉宸他们到的时候,武场已经堆积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眼见青竹院的到来,众人纷纷给以避让,拥挤不堪的武场登时多出了一条狭长的过道。 还没走到武场的深处,李玉宸就听到了来自斗台上的声音。 “张道友,你可不能诬陷我们洛石门啊,我们怎么可能做出加害崆剑门弟子的事来呢?” 李玉宸听了听,辨别出这是三长老刘辅圣的声音,走到近处,但见斗台之上有几个新的面孔,回想起刘辅圣之前所说的话,李玉宸知道这几人定然也是崆剑门的人了。 “哼,人证物证俱在,难道张某会冤枉你不成!”被刘辅圣唤作张道友的男人一脸的寒意,指着地面说道。 直到那人错开身子,李玉宸这才看清原来在斗台上还有一人。 李玉宸连同宋传真等人均是神情一怔,震惊不已。 话说那人并非他人,正是众人均想寻找的崆剑门弟子欧阳铭,只不过与先前见到的那咄咄逼人的欧阳铭有所不同,此时的欧阳铭却是躺在一副担架上的,四肢以及身上都缠绕着白色的布带,似乎因为受伤过重而昏死了过去。 刘辅圣站的很近,认出了那人是欧阳铭后也是不禁吓了一跳,这还是前些日子所见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欧阳铭吗? 张泽峰冷哼一记,说道:“难道你认为张某人会为了诬陷你们而故意挑断自己师侄的手筋脚筋吗?” 张泽峰脸色凝重,对于欧阳铭的受伤他可是有失职之嫌的,要知道,就一些较为特殊的弟子,在其历练之时,崆剑门往往会给予暗中的保护,而张泽峰很是有幸的被分配到了欧阳铭的一组。在三人中,就资质而言,欧阳铭并不怎么起眼,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要命的是,人家有个变/态的哥哥,欧阳云天。张泽峰虽贵为三品脉王,但提及欧阳云天也是不禁打个寒颤,现如今,作为欧阳云天唯一的弟弟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遭人毒手,这难保不会惹怒到欧阳云天这个怪物,所以说,张泽峰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竭力补救自己的过失。 众人听之无不巨震,怪不得欧阳铭的手脚上都缠满了绷带,感情是手筋脚筋都让人给挑断了。 “这……对于欧阳公子的不幸遭遇我们也是深感惋惜,但这确实不是我们洛石门做的。” 刘辅圣都快哭了,这事本来该由郭苍林这个大长老来处理的,结果郭苍林啥事不管,像个木头人一般站在一旁。 对此,刘辅圣也很是无奈,郭苍林的脾气他是了解的,爆烈如虎!你要是让他来处理这等闹心的事说不准就暴走了,到时候只会将事情弄得更糟、更僵! “袁弘,将你那日所发生的事情说给他们听听。”张泽锋将身子转到一边说道,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少年从一旁走了前来。 李玉宸霍然睁开双眼,对于这个紫衣少年显然认得,正是那日与欧阳铭一同的那个少年,只不过那时候少年未曾怎么露面而已。但直觉却告诉李玉宸这个紫衣少年绝对要较先前的欧阳铭难缠的多。 “是,师叔!”袁弘说道。 “这件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有一日,师侄与欧阳师弟还有叶师姐无意中发现了魔宗的足迹,期间我们更是与之交手了两次,然而那魔人似乎不愿与我们打正面,两次的交手都很是短暂,魔人的修为不弱,而且很是狡猾,两次都让他从我们的手中逃走了,我与叶师姐思量,有此身手的魔人定然不是寻常弟子,想必是魔宗的头目人物,所以我们沿着线索,一路随到了洛石门的边境,就在半个月前的那一晚,我们恰巧碰见了那个魔人与一个神秘人碰面,那魔人的修为很是高深,再加上一个深浅未知的帮手,我们不敢确保能将两者一举拿下,所以我们也就没有打草惊蛇,没过多时,两魔人就分了开来,我们三人分为两组,欧阳师弟自告奋勇说要跟踪那后来出现的神秘人,而我与叶师姐则是尾随先前那魔人去了,然而这魔人的行踪很是诡异,我们没跟多久便将其跟丢了,等我们再回到聚集点时,欧阳师弟已经打探回来了,而据欧阳师弟所说,他一路尾随那个神秘人便径直跟到了你们洛石门。” “我们洛石门?你说我这洛石门里有魔宗的人?这不可能!”刘辅圣脸色大变,私下勾结魔宗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经查实,便可能受到所有圣修的攻击,门派覆灭那是在劫难逃的。 张泽峰冷哼一声,却是全然不理会刘辅圣的解释,冷声说道:“洛石门妄为圣修,竟然连门中被幻阴宗插入了内奸都犹自不觉,要么就是太蠢而没能识破,要么就是故意与幻阴宗勾结,倘若真是如此的话,我想洛石门应该没有再存在的理由了吧!” 轰~,张泽峰的话登时引起了全场的一阵惊慌,面对传说中的崆剑门,洛石门宛若弱小的蚂蚁一般。 “崆剑门好公道,张道友好威风,三言两语间便将我洛石门推到了万丈深渊的边缘,号称执法者的崆剑门该不会连个比试都输不起吧?” 张泽峰的话委实难听,郭苍林虽在一旁竭力隐忍,但终究还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比试?”听着郭苍林的话,张泽峰随即便想起了前些日子欧阳铭比试输给洛石门的事情,确实,当张泽峰从青衣男子口中得知欧阳铭比试输给了洛石门这样一个小门派时,也是鄙视的不行。 青衣男子上前一步说道:“其实不论是我们三人只身来到洛石门还是欧阳师弟故意与洛石门的弟子比试这些无疑都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青衣男子话到此处却是突然顿了下来,他的目光开始游走在洛石众的身上,似乎是在找些什么。 第五十六章 拿命来 “这玉佩?”张泽峰竭力的睁大双眼,待认出玉佩上的“铭“字时,脸色陡然一转,很是震惊的说道:“我欧阳师侄的玉佩怎么会在你们的手里?” 看着张泽峰近乎夸张的表情,郭苍林冷冷一笑,说道:“这也正是老夫要问贵宗的,为何这玉佩会出现在我二师弟遇害的现场?” 轰! 郭苍林此言一出,台下登时哗然了起来。在此之前,就温良功遇害一事,洛石门并未将其公诸于众,目的就是有意息事宁人,而青竹院也是秘不发丧,所以说,对于此事,即便是洛石门的弟子也是全然不知。 “什么?二长老死…死了?” “这不可能!前些时日我还在长峰看到了二长老晋升脉王的异象呢,那可是脉王强者,怎么可能就是死了呢?” “为什么大长老说欧阳铭的玉佩出现了温长老遇害的地方,难不成是欧阳铭杀害了我们的温长老?” “我看八层是这样的,那王八蛋多半是输给了人家的徒弟而心生怨恨,回过头来加害了温长老。” “放你娘的臭狗屁,温长老可是传说中的脉王强者,他欧阳铭算什么东西,他就连温长老的小弟子李玉宸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修为高深的温长老!” “……” “……” 张泽峰微微一怔,有些不确定郭苍林所说的话。“你说贵宗的二长老遇刺仙逝了?” 听着张泽峰的问话,郭苍林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碍于对方身份和修为这才隐忍了下来。 “不错,而且这正是前些天所发生的事情。”郭苍林抓着欧阳铭的玉佩,犹自在众人的眼前晃过,同时将眼睛瞥向了兀自昏死在担架上的欧阳铭,说道:“我二师弟乃是在闭关之所遭人加害的,而且在案发的现场,我们发现了贵宗弟子的玉佩,这,该作何解释?” “这…”张泽峰一个头两个大,对于这陡然发生的转变,他根本就来不及准备,一时间也是结了舌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然而正当张泽峰无言以对时,一旁的青衣男子却猛然喊了出来。 “这玉佩…”青衣男子双眸凝起,快步走到了郭苍林的跟前,不由分说的从郭苍林的手中将玉佩夺了过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霍地睁眼,却是想到了什么。 “这玉佩就是当日凶手放在胸口的那块硬物!!” 面对青衣男子没来由的这么一句,众人无不震惊。 “袁弘,你说什么,你是怎么确定的?”张泽峰双眉紧锁,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 “因为这道细缝!!”袁弘将玉佩高举过头,对着阳光,指着玉佩上的某处说道哦。 郭苍林与刘辅圣几人离得较近,顺着袁弘所指的部位,他们瞧见了一条微乎其微的细缝,阳光透过细缝穿透了玉佩。 “你的意思是说,这玉佩上的细缝是那日与凶手交战时所造成的?”张泽峰登时领悟到了一些东西,但他不甚确定,有了前一次的失误,这一次他要确保万无一失。 “不错!”青衣男子反手从背后拔出宝剑,宝剑出鞘,这是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剑身要较一般人所使的佩剑更为窄些,到了剑尖处更是尤为的尖细,宛若灵蛇的信子一般,很是灵动。当着众人的面,青衣男子将剑尖轻轻的放到了玉佩上的那道细缝中,无独有偶,剑尖与那细缝恰好契合。 “玉佩上的细缝正是师侄当日与那凶手交手之时所留。”袁弘用剑尖举着玉佩缓缓的晃动在众人的面前。 “郭长老,刘长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想各位都应该在心里有了答案了吧!” “张泽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郭苍林怒了。 “什么意思?哼”张泽峰拂袖冷笑,说道:“倘若张某人没有猜错的话,贵宗的二长老应该是死在剑伤之下吧,而且伤口应该就在胸口,不知张某说的对不对?” “你…”郭苍林猛然踏前一步,欲要出手。 刘辅圣赶忙横在郭苍林的身前,但此刻他的脸上也是怒气磅礴,“张道友可莫要诋毁我师兄,我师兄一生光明磊落,绝对没有勾结魔宗的可能,也更不可能加害贵宗的弟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既然暗地里投靠了魔宗,自然也就不会让你们知晓,更何况,魔人向来阴险狡猾,诸位就是被其蒙骗了也说不定!” 面对洛石众的恼羞成怒,张泽峰却是冷淡异常,以他崆剑门的身份,外加他三品脉王的实力,他完全就无需看洛石门的脸色,更何况,欧阳铭遇刺昏死一事,他可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其兄长欧阳云天要是真追究起来,即便是宗门恐怕也不能保全他,现如今,凶手浮现,他就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这个黑锅,他不能独自一人背着。 “老匹夫!你敢出言污蔑我家恩师,拿命来!!” 张泽峰话音刚落,台下就猛然传出一声怒吼,紧随着,一道异常魁梧的身影便跃过了众人的头顶。 “老三不要!”宋传真急忙喊道,同时伸出手掌,欲要拖回张栋岭,然而宋传真手的刚伸到一半,他的身子就是一个猛颤,神情吃痛,似乎扯动了伤口一般。 一个短暂的迟缓,张栋岭已然跃上了斗台,这个时候的他近乎失去了理智,他的心中唯有怒火,在怒火的驱动下,他不由分说的抡起了铁拳,恶狠狠的轰向了身穿绿袍的张泽峰。 不可否认,有时候仇恨可以化为可怕的力量,近乎暴走的张栋岭远非之前比试时候的他所能够比拟的,这个时候的他宛若一头癫狂的凶兽,在其出手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他的对手乃是强过他无数倍的三品脉王,为了心中的恩师,这一刻,即便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哼,不自量力!”伴随着一声冷哼,张泽峰猛地一扇衣袖,在磅礴的脉力下,很是空荡的衣袖骤然鼓动了起来,扇动时,衣袖更是猎猎作响。 “张道友手下留情!”但见张泽峰出手,刘辅圣在一旁看得惊慌,一个是脉士后期,另一个是脉王境界,两者之间相隔如海,倘若张泽峰因此动怒而下重手的话,张栋岭不死也残,在出声喝止的同时,刘辅圣也赶忙出手,欲要阻止张栋岭。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闪之际,还不待刘辅圣出手阻止,张泽峰的衣袖已然扇在了张栋岭的身上。 “嘭~” 在被扇中的瞬间,碰撞声随即响起,而与此同时,张栋岭那魁梧的身躯也随之飘飞了出去。 “砰~” 张泽峰看似随意的一扇,却将壮若如虎的张栋岭径直扇出了三丈开外,张栋岭最终跌落在了台下,激起了万千尘土,借着冲击力,张栋岭就地翻滚了数米,待到停下来时,他已然没了动作,却是被直接扇昏了过去。 “张泽峰你……”看到张栋岭的惨状,刘辅圣勃然大怒,然而就在这时,全场突然阴冷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嗜血的杀意。 张泽峰“咦”一声,双眉一凝,这种嗜杀的幽冷已经超过了他之前所接触的那些幻阴宗一般高手,如此纯粹的嗜杀即便是他也是生平仅见,循着气息的源头,他将目光停落在某处,映在他瞳孔中的是一个犹自低着头的少年,背上包袱让他认出了少年的身份,他就是先前袁弘所说的凶手,李玉宸! “嗯?”然而,下一刻,李玉宸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这是缩地术?”按照李玉宸消失的轨迹,张泽峰有些不确定的想到。 张泽峰耳尖微动,听声辨位,而与其同时,他的嘴角微微一扯,有些嘲讽的意味。一个入门仅两年的弟子,虽然击败了欧阳铭,但在有着脉王实力的他看来,李玉宸的所作所为无疑就是自不量力,一只跳梁小丑而已,虽说有些震惊,却也没过多放在心上。 不动声色间,张泽峰扬起衣袖,如方才一般,随意的扇向了某处。 “不好!”刘辅圣与郭苍林等人纷纷叫喊了出来,对张泽峰先前的的这一手,他们可是看得真切,看似随意,实则威力甚大。感受李玉宸这一似曾相识的嗜杀气息,几位知情的长老顿感不妙,这是修炼洛石诀所带来的弊端,之前虽也曾出现过,但与此次的浓郁程度相较,可谓是小巫见大巫,显然,这个时候的李玉宸已经完全陷入了嗜杀状态中。 如张泽峰所料想的一般,李玉宸出现了他的左侧,没有丝毫的意外,衣袖扇中了李玉宸的身子。 “嘭~” 在沉闷的碰撞声中,李玉宸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去,然而与之前张栋岭直接被扇到台下不同,李玉宸只是就此倒退了一丈的距离,最终单膝跪地,竟是硬生生的将身子停了下来。 “嗯?”张泽峰登时大吃一惊,要知道,他的随意一扇即便是一般的脉师也难以承受,先前爆发的张栋岭便是个例子,他虽知李玉宸要较张栋岭强上一些,但他却未曾想过对方能接下他的一扇,仅凭这一点,张泽峰便知道,欧阳铭绝对不是此子的对手。 面对这样一个修行的天才,有那么一瞬间,张泽峰甚至动了收徒的念头,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给斩灭了,不经意间,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袖,赫然发现衣袖上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这是在方才的交手时,为对方所留下的。 比起爱才来,张泽峰更是个爱面子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在一个修行仅两年的少年的手里吃了亏,对其而言,这无疑是最为直接的羞辱,尤其此刻在他的身边还站立有几位他崆剑门的弟子,这事要是传回门中,张泽峰可谓非得身败名裂不可,一怒之下竟是生起了一丝的杀意。 第五十七章 伏魔手 李玉宸的异变极是诡异,在众人尚未回醒过来时,他已然冲上了斗台,在这一刻,李玉宸单膝跪地,低着头,让人难以看清他此刻的神情,然而自其身上所散发的浓重嗜血气息却是如此的凝实、可怖,他们甚至不禁怀疑此刻台上的少年到底是不是他们以往所认识的那个包袱少年。 张泽峰故作淡然,很是随意的将破碎的衣袖卷了起来,然而这一幕早已落入了旁人的眼中。 郭苍林在愤怒之余,但见张泽峰衣袖上的拳洞,也不禁大吃一惊,张泽峰可是脉王强者,到了他那个境界,摘叶伤人,化腐朽为神奇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张泽峰适才一扇看似随意,实际上已然被加持了磅礴的脉力,不容小觑,就张栋岭之前的惨状便是诠释。李玉宸,虽有着极为特殊的体质,但不管怎么说也才修行两年而已,按理说他也不可能精进这么迅猛才对,隐约的,郭苍林猜到了个大概,这也许与他现下的异变有所关系。 张泽峰双手背负,宽大的绿袍无风自动,与此同时,全场的空气也开始沉重了起来,虽未曾出手,气场已然攀升到了极致,这是脉王强者的威压,靠近些的弟子由于承受不住此等威压,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地上,不单是洛石门的弟子,即便是站在一旁的刘辅圣等脉师强者也很是勉强,也就有着准脉王实力的郭苍林尚且从容一点。 张泽峰嘴角微噙,看向跪伏在地上的李玉宸时,眼睛里满是嘲讽之意。即便你天资再好,在没成长起来之前,你都只是只脆弱的蚂蚁,作为脉王强者,张泽峰有他自己的骄傲,对一个修行仅两年的后辈主动出击他还有些做不到,有时候,双方的实力悬殊甚大时,简单的威压便可以让对方臣服,而这也正是张泽峰所乐意看见的。 在所有人中,李玉宸离张泽峰的距离是最近的,所以他所需承受的威压也是最厚重的。李玉宸单拳撑地,微低着头,与此同时他的脚尖重重的抵在了冷硬的地板上,虽然有些勉强,但他始终未曾倒下过。 “哼!”李玉宸的顽强落入张泽峰的眼中便是负隅顽抗,随着一声冷哼,全场的威压再度增强了一成,若有若无的能量涟漪向着斗台的四周蔓延而去,这一刻,即便是离斗台较远些的弟子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吼!!” 蓦地,斗台上传出一记犹似魔龙般的嘶吼,众人的耳膜纷纷震动,吼声钻入耳中,有着难言的刺痛。 张泽峰蓦地将瞳孔一缩,一道白影在的眼中一闪而至,脸上震惊之色微现,对方竟能破开他的威严反攻过来。 白影的速度很快,一眨眼便冲到了张泽峰的身前,在这一刻白影猛然抬头。 张泽峰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在白影抬头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一双竖瞳,一双尽显嗜血的竖瞳,透过那双竖瞳,张泽峰感受到了一股最为纯粹的杀气,张泽峰心下大震,在他的印象中,唯有传说中的那些禁忌生物才有这等纯粹的嗜血气息,譬如妖龙! 不容张泽峰多想,李玉宸的一抓已然杀到,赫然便是张泽峰心脏的位置,张泽峰登时将眸子一冷,面对一个后辈的无礼挑衅,他决定破例出手一次,也好让洛石门见识一下崆剑门的底蕴。 后发先至,张泽峰再怎么说好歹也是脉王强者,李玉宸的攻击虽然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但对于脉王强者而言,其实别没有太大的见效。 不动声色间,张泽峰已然探出了一只手掌,在抓向李玉宸手抓的同时,他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猛的变换颜色,眨眼间,已然变成了一只金色的手掌,手掌大若蒲扇,金光熠熠,宝相庄严。 “伏魔手!” 伏魔手,顾名思义,有降妖伏魔之意,是为崆剑门的一记大神通。 郭苍林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了金手掌的来历,这是崆剑门的绝学之一,没错,作为剑修的极致,就剑道而言,崆剑门确实是独步东神域,然而就其他方面,崆剑门也是不容小觑,只不过很多时候,其他的方面被其在剑道上的光芒所覆盖了而已。 郭苍林虽有心出手阻止,却是没有这份力,张泽峰出手极快,顷刻之间伏魔手已然拍在李玉宸的右臂上。 “咔咔~”清脆的骨裂声犹自在台上传出,与此同时,李玉宸的右臂,连手抓带胳膊悉数折断,借着余力,伏魔手势如破竹,最后重重的拍在了李玉宸的右肩头,并由此传出了一记猛烈的撞击声。 “砰~” 伏魔手的余力极大,李玉宸右肩猛然一晃,“哇”的一声,一口炙热的鲜血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血液殷红,顺着嘴角径直滴到了洁白的长衫上,一时间,整个人都变得很是触目惊心。 张泽峰眉头微蹙,一掌之后,对方并没有就此被打飞,反倒黏在了他的手掌上,张泽峰初时也不以为意,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大变了起来。 不知何故,他竟然发现自己的脉力不受控制的涌向对方的身体,源源不断的,这个过程似乎没有终点一般,而与此同时,李玉宸的身体在若有若无的胀大,仿佛随时都有爆开的可能。 张泽峰试着撤了撤手掌,竟是纹丝不动,感受着体内脉力的流失,张泽峰终于慌乱了,脉王的脉力固然浑厚,但也经不起这般鲸吞,这是损耗经脉的事情。 情急之下,张泽峰反倒冷静了下来,感受着那股强大的拉扯力,张泽峰凝了凝眼眸,却是想出了对策。 张泽峰咬了咬牙,不动声色间竟是顺着脉力流动的方向猛地加大了流量,竟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嘭~”伴随着一记闷响的传出,李玉宸从张泽峰的掌中倒飞了出去,两人就此被分了开来。 郭苍林眼疾手快,在李玉宸跌落在地之前便出现了他的位置上,并将其接了个正着。 郭苍林低头看了一眼已然昏死过去的李玉宸,登时就是火冒三丈,这个时刻的李玉宸全然没了之前清秀的模样,原本很是俊美的脸庞此刻已是布满了殷红的鲜血,这些鲜血自从七窍之中流淌而出,看着很是慎人。 危险解除,回想着方才的遭遇,张泽峰没来由的就是一个寒颤,再联想到之前所见到的那双宛若兽眼般的嗜血竖瞳,张泽峰的脑中不由自主的闪现了一个想法:此子绝不能留! 然而少年此刻已然落入了郭苍林的手中,张泽峰虽有意斩草除根,却也不能就这般众目睽睽的出手斩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晚辈,顷刻间,他的心中已然有了计策。 “郭长老,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这小兔崽子是魔门中人吗?”张泽峰双手背负,暗中蓄势,故作淡然,信步的走向李玉宸,一脸正气的说教道。 郭苍林有意无意的倒退了两步,将自己的距离与对方拉开,与此同时,不悦之色跃然于脸上。 “张泽峰,你崆剑门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先污蔑我二师弟不说,还不顾身份重伤我洛石门弟子,现如今竟然还出言恶伤一个犹自昏迷的晚辈,难道你张泽峰就是这么一个脉王强者嘛?” 张泽峰脚下微顿,脸色阴沉,似乎被戳中了要害,但很快他又淡然了起来,指着郭苍林怀中的李玉宸冷声说道:“此子刚才的情况我想你也看见了,试问,凡我圣修弟子有这般凶残嗜杀的人吗,倘若他不是魔门妖人的话,又怎么会这些诡异至极的功法,难不成这些都是你洛石门的栽培?” “哼,简直就是一派胡言,魔门妖人固然阴险残忍,但我们圣修中人也并非个个都是善类,而且张道友口口声声说我洛石门弟子凶残嗜杀,那试问,他可曾杀害过一人?” “以前没有那是以前的事,这并不代表他以后不会残杀我圣修弟子,今日是我张某人发现的及时,对于这么一个堪比妖魔的人,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哈哈!”郭苍林莫名仰天大笑,只不过这笑声中尽是嘲讽的味道。“崆剑门不愧是我东神域上的执法者,果然很是公正,很好很好!” 被郭苍林如此一说,张泽峰顿时一窒,老脸有些微红,但很快就恢复到了之前的冷淡,张泽峰抬起手指,缓缓转动身子,目光自洛石门众的身上一一扫过,同时朗声说道:“郭长老,为了一个与魔门有染的妖孽而与我崆剑门,甚至于天下圣修为敌,你觉得这值得吗?你,可曾想过,在场的所有洛石门弟子可能就因为你的不分大意而身死道消,洛石门也因为你的一意孤行而就此覆灭,你可要想清楚了!!” 张泽峰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勾结魔门这可是要被灭门的,不少弟子已经不自主的打起了寒颤,更有胆小者,直接就给吓晕了过去。 不单是洛石门的人有这般反应,就是连带青衣男子在内,崆剑门的几人也是为之变色,在东神域这片土地上,已经很少有门派敢私下勾结魔门了,之前有过的无一不是遭到的灭门,这是件灭绝人性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就洛石门勾结魔教一事还很不明朗,更何况始作俑者竟然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张泽峰今日的行事未免有些过激了,他们心中虽有些疑虑,但他们同为一个阵营,崆剑门的身份容不得他们倒戈一击。 郭苍林嘴唇激烈颤动,此刻他心中的怒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对方的死死相逼让洛石门根本喘不过气来,郭苍林低头看了眼满脸血迹的李玉宸,再抬头时,他的表情已然狰狞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李老出场 洛石门从创建开始便有了这么一条死律:如若我门有幸得一九品坍阳体,便将洛石诀交付与他,即便倾全宗之力也誓要将其保住,如此一来,我洛石门复兴在望! 这条死律原本是洛祖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在其死后的千百年来,这句话逐渐的就演变为了洛石门的铁律了,说实话,作为后辈,郭苍林对洛祖的这句话并不是很理解,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有些质疑,就为了一个弟子而赔上整个门派,这值得吗? 两年的时间,短短几天的表现,郭苍林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洛石门只要尚有一人在,那么他洛石门就不会覆灭,当他把目光从李玉宸的脸庞上移走,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的表情有些狰狞,显然,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怎么?郭苍林,难不成这些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感受着郭苍林那决绝的眼神,张泽峰一时间也是头疼了起来,他的修为虽然强过郭苍林等人许多,但天晓得人家有没有底牌,一个传承了这么多年的门派,不可能弱到你想灭就灭的田地,而且张泽峰隐约觉得在自己的远处,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张泽峰知道,阴暗中的那人多半是敌,由此,他的心中也是多了一层顾虑。 面对张泽峰的威胁,郭苍林非但没有就此生出害怕,反而弯起了一抹近乎嘲讽的浅笑。 全场再度陷入了死寂,莫名的,风也停了下来,失去了风的空气,有种被凝固的感觉,置身于其中,总觉得自己的呼吸受到了压制。就在这时,流云台的远处突然传出了一声朗笑,笑声中有着难言的苍凉。 “哈哈…”笑声未逝,不知何时,斗台上却多出了一道身影。 “师叔!”郭苍林、刘辅圣等几位长老纷纷行以晚辈礼,神情恭敬。 而与此同时,台下也骚动了起来,对于洛石门弟子,尤其是长峰的弟子而言,方才出现的人,实在太熟悉了,在他们的印象中,来人只是个平凡的老人,在宗门内的身份甚至还有些低下,他只是负责打扫长峰的一个迟暮老人而已。然而,打死他们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看似老迈的扫地老人竟然是他们的老祖宗,就连尊贵的长老也纷纷对其行晚辈之礼。 “嗯~”李老嗯了一声,脸上有着说不清的表情,顺着某处,李老将炯然的目光投射了过去,当目光接触到李玉宸的身体时,李老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就冷凝了下来,眉宇间,尽是怒意。 “前辈可是元生子老门主?”感受着李老停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张泽峰的身体没来由的就是一阵难言的不自在,对方的目光好像能将其刺透一般,显然,来者是个强者,而对于洛石门的强者,在的印象中,好像也只有失踪多年的老门主元生子一人而已。 “老门主?”李老反问了一下,咳嗽了一两声,咳嗽的同时,佝偻的身子不时的发颤,很是脆弱的样子。“元生子是我的师兄,我只是一个扫地老人而已。” 张泽峰脸色稍缓,可以说,在洛石门,他最忌惮就是那未曾蒙面的元生子了,听得对方说明身份,张泽峰的顾虑也是稍稍减轻了一些,但对方既然是元生子的师弟,这修为恐怕也弱不到哪去。 “前辈,在下张泽峰,崆剑门弟子,我想就刚才我与诸位长老的对话您也都听见了,张某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还望前辈能够以大局为重。” 李老眼角一扯,欲要发作,对方在说话时,借着崆剑门这三个字作为倚仗,明着就是威胁他。 “人老了,耳朵也就不好使了,对于你们之前所说的什么话,老朽我是一句都没听到啊,不过我这眼睛还算是没瞎,我看到的却是我洛石门的弟子被张道友给重伤了。” “你…”张泽峰一窒,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不重身份。“他是魔门妖人,我这么做是为民除害,也算是为你们洛石门清理门户。” “魔门妖人?”李老咳嗽着笑了出来,对张泽峰的话很是好笑,期间还差些笑岔了气,拍了拍佝偻的后背这才缓了过来。“张道友该不会就是凭着他刚才的异样而假定的吧,这孩子脾气是暴躁了点,而且我记得这也是有人出言侮辱人家恩师在先的,如若不然,我想他也不会这么偏激吧!” “哼,他师傅是凶手一事,这可不是我张某人随意捏造的,试问,一个与魔门中人来往,还刺杀我崆剑门弟子的人,难道还不是魔门中人吗?” “死者已矣,阁下这般不顾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诋毁我洛石门的长老,似乎有些不妥吧,而且,我们还没有追究为何我洛石门的长老会死在你们崆剑门的空名剑法下呢!” 张泽峰扫了一眼那满脸是血的李玉宸,回想着之前交手的情景,那种纯粹的嗜杀以及近乎**的天赋,凭着直觉,张泽峰知道,留着此子,绝对是一祸害,保不齐将来会找他寻仇,但李老的出现却打乱了他的计策,咬了咬牙,情知今日恐怕是难以将这祸害给除去了,但欧阳铭遇害一事,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给欧阳云天一个交代的。 “此子是不是魔人安插在我圣修里的内奸我可以不追究,但我欧阳师侄遇害一事我必须要给师门一个交代,只要前辈答应了我一件事情,我们就此退去,之前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可好?” 李老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对方的要求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李老低头看了看犹自昏死的李玉宸,随即又将目光扫向了台下的弟子,轻叹了一声,说道:“你说吧,什么要求?” “我要将温良功的尸首带回崆剑门!” “张泽峰,**欺人太甚!!” 李老还没有表任何态度之前,一旁的郭苍林却率先发飙了起来,须发皆张的,大有上前动手的意思。 “苍林!”李老一喝,郭苍林这才堪堪忍在了原地。然而就李老此刻的脸色也是阴沉到了极致,对方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且不说这对逝去的温良功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倘若他真答应了张泽峰的这个要求后,便无疑是自动承认了温良功是魔门内奸一事了,到时候,不但是温良功,就连整个洛石门恐怕脱不了干系。 “张道友的这个要求是不是过了点,仅凭一个剑伤,阁下就一口咬定我洛石门长老是加害贵宗弟子的魔门妖人,张道友如此草率,又可曾想过,这也许就是魔宗的一个奸计,其目的就是要挑起我们圣修之间的矛盾,张道友要三思啊!” “是或不是,这我说了不算,但我崆剑门的弟子遇害一事确实与你们洛石门有着脱不去的干系,我崆剑门作为三大宗派,有些东西是必须维护的,温良功的尸首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不然这宗门要是怪罪下来,张某恐怕也是无法交差,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温长老的遗体绝对不会遭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张泽峰的话里根本就没有给人留下一丝的回旋余地,李老突然的缄默了起来,瘦弱的躯壳外,宽大的道袍莫名的鼓动了起来,而与此同时,一股难言的威压也是随之蔓延了开来。 “脉王强者!” 感受着席卷而来的熟悉威压,张泽峰不禁讶道,对方的气场似乎并不在他之下,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看似枯朽的老者至少有着三品脉王的修为,对于一个小门派而言,这无疑是强者中的强者。 “那就得罪了!”到了这个时候,一切的交涉都是苍白多余的,在弱肉强食的脉界,有时候,拳头要比嘴巴好用得多。 张泽峰一个念动,身子已然出现了李老的身前,没有任何的花哨,简单的就是一拳。 随着台上两人的交手,全场的空气随之变得铅重了起来,可以说,在场的所有弟子都未曾见识过脉王级别的战斗,这是强者之间的博弈,作为修行的最底层,除了铺天盖地的威压之外,他们竟是看不清一招一式。 作为崆剑门的人,张泽峰是个剑道高手,然而此刻他却并没有选择出剑,作为剑修,他有着自己的骄傲,对手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尽管这老人可能有着比肩他的实力,在张泽峰的眼里,李老身形佝偻,甚至有些弱不禁风,显然不可能是健硕的体修,而且,作为剑道高手,他在李老的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的剑意,这也就排除了李老是剑修的可能,两者除外,仅剩的便是脉力修行者了,出于各种缘由,张泽峰也选择了纯粹的脉力攻击。 张泽峰一拳轰到,就在这时,李老将身子霍地一挺直,一扫之前的龙钟老太,一种强者的气息旋即蔓延而开,抬手间,没有避让,一拳轰出,他选择了硬抗。 两人的攻击都没有丝毫的花哨,简单,甚至粗暴,然而双拳中所蕴含的力量却是可怖的,临近脉王境界的郭苍林站在远处,感受着两人的强大,自问绝无抗下任何一拳的可能,而这就是脉王的实力! “嗡~” 随着两拳的相抵,传出的却是一声沉闷的嗡响,这声音不禁让人联想到两股能量的碰撞。 双拳短暂的接触,紧接着,两人的身子都不禁向后倒退了去,骤眼瞧来,两人势均力敌。 双方纷纷站定之后,都不禁多打量了对方一眼。张泽峰脸色有些潮红,体内的气血也是有些翻涌,甚至连呼吸也有些紊乱,显然,先前在的脉力比拼中,他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 而斗台的另一角,剧烈的咳嗽声清晰的传出,声音很是响亮,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这一幕不禁让一旁观战的洛石众大为担忧,几位长老更是欲言又止,对于李老的身体状况,他们很是熟悉,近些年来,由于修为上的停滞不前,他的机体已经衰迈到了不可复原的境地,今日出手,已然很是勉强。 在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张泽峰并没有选择出手,先前的交手,他已经获悉了对方了情况,确实,在修为上,李老要高出张泽峰不少,然而就**的强度上,张泽峰却是占了很大的便宜,倘若张泽峰有心取胜的话,只要拖上一拖,对方便会力衰而败,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淡然了起来。 李老的咳嗽声愈演愈烈,似乎随时都有倒地身亡的可能,又是一记咳嗽,李老伸手堵在口边,一股湿热打在了他的掌心,李老不着边际的摇了摇头,神情无奈,似乎对自己的状况很是不满,老了终究还是不中用了。 张泽峰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进攻,对此,李老也是微微松了口气,悄然间,他将沾有血的手掌伸进了袖子里,在随意擦拭的同时,他的手中多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 第五十九章 脉王之战 丹药通体血红,指甲盖大小,袖子里,李老暗暗捏了捏,同时脸上的表情也是为之一凝,似是拿定了注意。 不着边际的,李老将长袖一拂,不动声色间已将红色丹药给吞了下去。 “魔生丹!!” 李老动作虽快,但一旁的张泽峰却很是眼尖,终究还是给瞧了个真切,见多识广的他自然认得李老适才所吞食丹药的来历。 魔生丹,一种极为霸道的狼虎丹药,能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人的战斗力飙至巅峰,然而此丹也有着极为致命的副作用,当药效消失之后,吞食之人最多残有七天的寿命,所以这魔生丹又被世人称为“七日丹”,是为世人所公认的禁丹之一,由于深知其中的利害,所以千百年来,少有人会自寻死路去服那丹药。 李老微闭着双眸,耳边回荡着的尽是郭苍林等人的焦急,李老欣然一笑,不成功便成仁,修为上的停滞不前早已耗尽了他的寿命,即便没有今日之事,他恐怕也没多长时间可活了,与其庸庸碌碌而亡,倒不如轰轰烈烈而死,为了洛石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丹药入口即化,有苦涩之感,药效很快、很猛,再睁眼时李老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病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平静而又威压的脸庞,望向张泽峰时,他的眼眸中尽是战意,顷刻间仿佛又回到了风华正茂的岁月。 “张道友,我们立个约如何?”李老平静的说道。 “哦,立战约?”张泽峰双眉一挑,微感意外,立战约可是件严肃的事情,李老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对手虽然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可能有些棘手,但作为崆剑门的三品脉王,张泽峰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怯战。 “不错,倘若老夫有幸败在了张道友的手下,我师侄的遗体你可以带走……” “师叔这…”郭苍林闻言大急,连忙出声劝阻,然而李老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还不待郭苍林把话说完,就摆了摆手,将其打断了去。 “但倘若老夫侥幸胜了张道友,还请张道友高抬贵手就此放过我洛石门,如何?” 张泽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起来,似乎是在斟酌这其中的利害,半晌,这才缓缓开口。 “好,希望贵门能够遵守前辈方才所说过的话。” 在说话的同时,张泽峰的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柄银色长剑,随着手腕的转动,森冷的剑光也是一闪而没,张泽峰不自主的将手握紧了些,感受着剑尖上的微微颤动,张泽峰的眸子也是没来由的明亮了起来,瞳孔深处,有火焰明灭,那是战意! “崆剑门,张泽峰”随着长剑随意的一挥,张泽峰缓缓开口,神色肃然,这是脉王强者之间的约战,理应得到尊重。 李老不再咳嗽,耸立间,嘴唇微张,道:“洛石门,李焕。” 全场一片冷肃,没有人说话,潜意识的,众人纷纷前后退去,那是脉王强者之间的战斗,天晓得下一刻自己会不会被人家的一个能量涟漪给绞灭了。 但见张泽峰左手往前一引,银色仙剑登时离手,化作光带一条,以电闪之势向着李老疾驰而去,仙剑眨眼即至,逼到了李老半丈开外,但见李老道袍鼓动,周身劲风大作,不见其慌,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皱眉间,面色肃然,不知何时,他的手里赫然打出了一个诀印,就在仙剑刺来的一刹那,李老猛喝一声,伴随着一声震耳的巨响,在他身前一米的地方,原本很是平整的地板陡然隆起,只见一块巨岩突然破台而出,挡在了他的身前。 斗台另一侧,张泽峰脸色微变,出乎他意料的是李老竟然是土系脉者。实际上,如万物一般,人也处在五行之中,或金或木或其他三行,但倘若说要应用五行之力,除了八品圣脉及九品神脉较为特殊外,其余修行者往往要到了脉王境界方能较好的激发自身的五行潜力,有了五行之力的脉者才算得上是真真的强者。 “铛~~”仙剑去势不减,一头刺进了坚硬的岩石中,两者相触,传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仙剑锋利异常,连带剑柄全部没入了厚厚的岩石中,岩石固然坚硬,却似乎并不足以阻挡仙剑的攻势。 李老将个中情况看得真切,然而他的脸上却并没有过多的焦虑,也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突然,李老一个深蹲,空中打了个诀印,“啪”的一声,双掌猛然的拍在了台面上。 “咔咔!”随着李老手掌的拍下,几声沉闷而嘶哑的破裂声传了出来,张泽峰一改风轻云淡的脸色,剑眉紧皱,隐约觉得脚下的大地竟是一阵晃动,潜意识的,张泽峰一个微动,将身子闪到了一旁,就在张泽峰离地的那一瞬间,张泽峰原先立脚处的石板尽数破裂了开来,轰隆声中,数根锋利的岩锥窜地而出,将那一处台面戳的体无完肤。 而另一边,因为张泽峰的一个失神,仙剑的攻势骤然停顿了一下,竟是被卡在了坚硬的岩石之中,还不待张泽峰将仙剑撤回,李老的身影已然幻现在了张泽峰的身前。 仙剑被困,张泽峰不免有些被动,在李老的攻势下竭力的闪躲,颇有蛟龙搁浅的窘态。 李老的攻势愈演愈烈,被加持了锋利岩刀的拳头甚是凶狠,数次险些将张泽峰的道袍割破。 在李老狂轰滥炸的攻势下,张泽峰不免有些狼狈,在闪避对方拳头的同时还得留心脚下,稍有不慎便可能就此被破土而出的尖锐岩柱给刺穿。 斗台下,众人已经看傻了眼,虽然看不清脉王两者的招式,但那战斗的声势却是恐怖的吓人,顷刻间,原本完好无暇的斗台已然成了岩石林立的假山,哪里还能看出先前的模样。 又是一记刁钻的岩拳,张泽峰堪堪躲开,但小腹间的道袍却是由此多出了一道狭长的口子。张泽峰脸色阴沉,很是凝重,李老的脉力修为似乎已经达到了四品脉王,已然高出了他一个小台阶,倘若不是仰仗着剑修的灵动的话,此刻他恐怕早就被刺成蜂窝了,咬牙间,张泽峰的有了决断。 李老手持锋锐的岩刀从一座岩峰后突闪了出来,而与此同时,轰隆声中,地面上又窜出了四五根锐利的岩柱,有意无意的,这些柱子恰好将张泽峰的闪避的去路都给封了死,在唯一的缺口上等着他的是携风而来的岩刀。 张泽峰面色一沉,劲风大作间将袖袍卷向了前方,同时他左手往后一引,嘴上念念有词,只是这声音甚是微弱,还不待旁人听清就已然被轰隆声给掩埋了去。 另一边,但见张泽峰一反常态不退反进,李老惊讶之色微现,心想这会不会是对方所设的一个陷阱,一念及此,攻势不免稍稍减弱了一些,但到了这个关口上,闪避已然不及。 “嘶啦~” 在岩刀与袖袍相接触的一瞬间,一记衣物的撕裂声如期传出,声音刺耳难听,被加持了脉力的袖袍固然厉害,但也难挡岩刀的锋利,岩刀势如破竹,将张泽峰的袖袍绞了个粉碎,少了袖袍的遮掩,殷红的手臂就此裸/露了出来,却是被岩刀划出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一击得手,李老并没有就此感到丝毫的雀跃,反而莫名的生出了一种全所未有的危机感,蓦地背后一凉,隐约有徐风扑来,再看张泽峰的手诀,李老心下大震,这俨然就是崆剑门的无上剑诀,空名剑法! 在张泽峰牵引出空名剑诀的那一刹那,异象突兀而现,以仙剑为中心,仙剑周身的景色顷刻间变成了一片炙热的海洋,异象中,滚烫的岩浆肆虐的咆哮,给人予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仙剑携带着炙热的红流以吞天灭地之势犹自在斗台的一端席卷而来。 斗台下,众人有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也不知是恐惧还是震惊,没有一个弟子反身逃跑,只是愣愣的呆在原地,身体不自主的颤抖,这就是脉王强者的威势!! 李老与那仙剑离得最近,个中的感受最是强烈,空名剑法名声在外,虽未曾得见,却也知道其中的厉害。空名剑诀,顾名思义,没有名字的剑诀,在崆剑门看来,这世上尚没有一个合适的名字足以匹配这套剑诀,倒不是说崆剑门何等的狂妄,只是这空名剑诀委实没有定态,可以说,同样的剑诀,不同的人修炼却有着不同的感悟,最为直接的区别就是每一个人所引发的异象可能不尽相同,或一片澎湃的海洋,或一座巍峨陡险的山峰,甚至还可能是一棵苍天大树,也可能只是一块普通的顽石,不同的异象之间孰高孰低也很难有个定论,据说,空名剑诀练至大成可化异象为实,以无上威能战天灭地! 但凡仙剑掠过之处,岩柱无一不被那炙热的高温所熔化,化作一堆堆的粉末,在劲风的肆虐下,偌大的斗台分成了两种颜色,在浓浓尘土中,霞光忽地一闪,刹那间光芒更盛。 就在察觉到背后有异样的那一刻,念动间,李老已然在身后筑起了**层厚厚的岩盾,然而随着霞光一闪,岩墙被破的脆裂声依稀传出,李老情知他是挡不住仙剑的攻势的,再看引动名空名剑诀的张泽峰虽然有些勉强,但他的脸上却始终有一抹浅浅的笑意,这就是他的倚仗! 第六十章 红岩大葬 随着异象的显现,仙剑的神威也由此显露了出来,李老的岩层术固然坚固,但若想就此拦下仙剑的攻势,却是有些困难,然而,不管怎么说,岩层术多少还是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 李老浓眉紧皱,似在斟酌,确实,倘若他现在想要闪避的话,那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然而李老却并没有这个打算。感受着空名剑诀的神威,李老知道,即便自己躲过了这次,少了岩城做遮掩,要想再击败张泽峰那就困难了,尘土中,李老眸光凌厉,透过层层阻隔看了看远处的张泽峰,对方虽然竭力保持淡然,但李老眼光毒辣,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勉强,在这一刻,李老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莫名的,李老反手一掌,重重的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一声闷哼间李老探过手掌将喷吐而出的精血接了过来,双掌交错,横于胸前,嘴上念念有词,深蹲时,手印在空中快速的变换,在仙剑刺穿最后一道岩层时李老双掌猛然拍地,口中暴喝。 “红岩大葬” 随着红岩大葬这四个字的出口,大地猛然一震剧烈的晃动,竟有山崩地裂之势。 轰隆声中,斗台四周的地面悉数裂开,随着一阵猛烈的颤动,地面深处窜出了一根根猩红的岩柱,岩柱锋利,如锐利的锥子一般,岩柱的数量极多,密密麻麻的,宛如雨后春笋一般,将整个斗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也由此隔断了外人都台内的窥视,红岩见风就长,顷刻间便摇身变成了数十丈高的岩塔,红岩如骨,闪着森冷的血光,远远看去,就好似绝世凶兽的獠牙一般,令望者生寒。 张泽峰脸色大变,但见对手不惜损耗精血与其一战时,张泽峰就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看周身的陡然而现的红岩石柱,张泽峰莫名的生出了一种全所未有的危机感,潜意识的,张泽峰一声暴喝,竭力催动仙剑,欲抢在李老完成大杀招之前将其制止。 “铛~” 忽然,斗台深处传出一声巨响,一道炫丽的红光透过岩柱之间的缝隙迸发了出来,却是仙剑刺穿了最后一道岩层。 “轰隆~” 几乎在同一时刻,耸立的红岩尖枪诡异的弯了下来,以电闪之势朝着斗台俯冲而来,铺天盖地的红岩在这一刻化为了齐发的万箭,将偌大的斗台尽数笼罩,在无差别的攻击下,李老竟是有着玉石俱焚的死志。 全场一边肃然,包括崆剑门的弟子在内,所有人都讶然失色,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所见简直就堪比天威,在脉王强者的面前,他们竟脆弱如蝼蚁。 不知不觉中,比试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却是演变成了生死之战! “……”这一刻,人们只觉得耳中雷鸣,外面的世界好像骤然安静了下来,然而脚下犹自猛烈颤动的大地却说明了一切。 “咔咔咔…”人们在恢复听觉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便是大地裂开的脆响,裂缝从斗台向四周蔓延,速度很快,裂缝穿过人群时,反应稍慢者更是直接跌落到了宽大的裂缝上,所幸的是,沟痕并不是很深,十余尺的深度尚不足以让身怀神通的修行者轻易受伤,倘若从半空俯瞰下去的话,你会发现这些裂痕的形状与蜘蛛网极为相似。 众人面面相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就是脉王强者的无上威能! 比起外面的情况来,众人更加想知道的却是斗台内的情况,然而繁多如牛毛的红岩却阻隔了人们的视线,从外面看上去,整个斗台就好似一个巨大的坟墓。 “咔”,死寂中又传出了一声脆响,人们情不自禁的往自己的脚下看去,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并非来自脚下的大地,若有若无的,一道道狭窄的红光自红岩的接缝中明灭不定,与此同时,岩石碎裂的脆响也愈发的稠密了起来。 “轰!!”伴随着一声惊天的巨响,红岩炸裂了开来,强大的气流犹自冲下了斗台向着四周席卷而去。 “不好!”郭苍林大叫一声不好,不由分说的出现在了某处,双掌托出,就此形成了一道若有如无的光幕。 与郭苍林一般,其他几个长老也纷纷催动脉力形成护盾。 “砰~”随着一声闷响的传出,气流狠狠的撞在了光幕上,也就郭苍林有着准脉王的实力堪堪好受一些,而其余几位长老却纷纷向后倒退了去,所幸的是,气流终究还是被挡了下来,如若不然,在场的弟子恐怕没几个能存活下来。 红岩的炸裂,使得整个流云台都笼罩在了一层浓尘中,灰蒙蒙的一旁竟是看不到一丈开外的东西,然而诡异的是,灰尘中有一道极为醒目的银光闪现,银光如蛇,自斗台上飞了下来,随着“铮”的一记碰撞声,银光停在了某处,离得近的弟子这才看清,原来银光乃是由张泽峰的仙剑所幻化出来的。 “小师弟!!”短暂的安静之后,台下忽然传出了一声惊呼,混沌中,有人听声辨位,知晓那是青竹众所在的位置。 郭苍林离得较近,就在惊呼传出的前一瞬间,郭苍林隐约看见了一道黑色身影自灰尘中一闪而没,听到青竹众的一声惊呼,郭苍林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连喊一声“不好”,不容间发的就飞了过去,然而等他赶到之时,那里已然没了李玉宸的踪影。 “人呢?”郭苍林朝着惊慌在一旁的马无痕吼道。 “我…,我也不知道,刚刚就是眼前一晃,然后小师弟就不见了!”马无痕哽咽着说道,天知道他此刻是多么的担心。 “张泽峰…,你给我出来!!!” 郭苍林看了看四周,试着寻找李玉宸的身影,却是无果,联想到之前的那一道黑影,郭苍林犹自以为定是张泽峰乘机掳走了昏迷中的李玉宸。 “张师叔!!”正当众人也是这般猜想时,崆剑门弟子却是忽然喊叫了出来,声音中尽是恐慌。 灰尘消散,众人的视野得以恢复,循着声音看去,众人无不惊骇,斗台上,坑坑洼洼的,一片狼藉,偌大的斗台上仅剩就是一根猩红的岩锥,锥尖倒插,刺入到了张泽峰的身体里,最终没入到了坚硬的地面上。崆剑门三品脉王,张泽峰,阵亡!! 郭苍林站在斗台边缘,看着斗台上的一切,脑袋轰的一声竟是一片空白。 “师叔呢?”一声惊慌的叫喊将郭苍林轰了回来,下意识的,郭苍林将目光在斗台四处寻找了一番,然而他并没有发现李老的身影。一个念头在郭苍林的脑中闪现:是不是师叔悄然带走了李玉宸? 第六十一章 发现踪迹 尘灰消尽,整个斗台也就此没了遮掩,一切都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而也正是因为看得真切,这才惊骇不已,堂堂崆剑门三品脉王竟然惨死异宗,作为始作俑者,洛石门有着不可逃脱的责任。 众人正惊骇之余,郭苍林猝不及防的一喊登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刘辅圣双眸微凝,神情肃然,很是努力的试着寻找李老的身影,然而,一圈下来,偌大的流云台除了狼藉之外哪还有什么李老的影子,回想着郭苍林之前的话,刘辅圣又试着寻找李玉宸的身影,然而这结果却是如之前一般。 几位长老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便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尽是决绝,竟是没有一丝的胆怯,因为他们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好,东方仙子也不见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尚未从之前的遭遇中惊醒过来,一声惊慌的叫喊又忽地响了起来…… ****** 这是一处断崖,崖面陡滑,好似由刀斩而成,断崖耸立,浓浓的云雾弥漫着整个崖谷,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深浅,远处,有鸣叫声婉转,三两只仙鹤出没于云雾之间,很是悠然,竟有种身临仙境的妙感。 此刻,断崖边缘有身影耸立,这是一个四五十年纪的中年男子,男子的身材有些微胖,一袭青色的道袍却是表明了此人的身份,他是修行之人,然而此人浓眉细眼的,就相貌而言,与凡间的**奸商倒是有几份相像,只见那人负手而立,神情淡然,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微凝起,若有所思的盯着云雾深处。 而在其身旁不远处,有一白袍少年背靠在石头上,少年头颅微垂,双眼闭合,却是昏死了过去。 良久,青袍道士转过了身子,将目光移到了白袍少年的身上,目光游走,竟是不住的打量,但见少年那原本很是清秀的脸庞此刻却是醒目的慎人,七窍四周尽是凝固的血迹,一块块的,有些在硬化之后更是直接脱落了下来,而衣襟上也是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没想到洛石门竟然还藏有龙堂的升龙决…”忽地,青袍道士嘲讽着说道:“真是一群愚蠢的老家伙,以为有了升龙决就能造就于他,却不知险些害死了他。” 莫名的,青袍男子走到了李玉宸的身旁,然后伸手在李玉宸的身上摸了摸,看样子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没过多时,青袍男子的手僵了一下,摊开手掌,露出的是一颗白色丹药。 青袍道士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真是个笨蛋,没想到这两年来他一直都未曾用过这隐形丹……” 青袍道士旋即又将丹药放回到了李玉宸的怀里,随后道士又将目光停落在了李玉宸的右臂上,眉头紧皱的摇了摇头,显然,张泽峰的伏魔手有着不可小觑的杀伤力,李玉宸的体质固然诡异,但其右臂终究还是被伏魔手给抓废了。 大手探来,不知何时的他的手中已然多出了一颗通体碧绿的丹药,若有若无的,几缕淡淡的流光犹自围绕在丹药的四周,与此同时,这四周的空气也不经意的香了起来。 微胖道士两指并拢,小心翼翼的夹捏着碧绿丹药,看向指尖时,眼角肌肉抽搐,神情不免有些肉痛。 “今日就算是便宜你小子了,今日你吃我一颗玄清丹,日后一定要让你小子好好偿还才行,要不贫道我岂不就亏大了…” 肉痛归肉痛,但道士还是将丹药放到了李玉宸的口中,将丹药放入之后,道士抬起李玉宸的右臂,“咔咔咔”伴随着几声骨头摩擦的脆响,李玉宸的右臂被接了回去,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青袍道士这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道士的丹药很是有效,李玉宸在服用之后虽未能立马醒将过来,但脸色却是好了很多,唇间也是恢复了一些润色,只是那一双剑眉始终紧皱,眉宇间尽显痛苦之色,好像做了恶梦一般。 忽地,青袍男子将耳朵一竖,嘴角微微一扯,头也不回的喃喃自语道:“嗯,这**不错,竟然能跟到这里来,看样子多半是这小子的**,既然如此,贫道也就破例一次,放过那**,不过,贫道也是有命在身,有些人,贫道是断不能放过的,诶,有些事情,希望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咻~”蓦地,一道蓝光疾驰而来,其声如诉,随着蓝光的显现,四周的温度也不由得骤降了下来。 青袍男子修为极高,很是容易的就发现了悄然袭来的蓝光,也不见他有丝毫的慌乱,脸上始终是风轻云淡的表情,感受着蓝光的逼近,青袍男子不着边际的点了点头,神色间竟有着几分称赞的意思。 “啊!”青袍道士被蓝光‘击中’,登时就‘惨叫’了出来,有意无意的,青袍道士此刻正站在断崖的边缘,在蓝光猝不及防的暗算下,青袍男子脚下一个不稳,身子晃了一两下,最终从断崖上径直‘跌落’了下去。 “铮”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蓝光最终在断崖的边缘凝固了下来,蓝光消散,露出了仙剑的样子,剑身修长,有着女子般的卓越,颇为奇特的是,在剑身的四周竟有着几缕淡淡的蓝光犹自流转着,煞是好看。 倘若李玉宸这时睁开双眼的话定然会震惊不已,因为这陡然出现的蓝色仙剑并非甚陌生的仙剑,而是他之前曾经用过的蓝焱仙剑,这是东方萱的佩剑。 果然,就在蓝光落地的那一刻,一道白色的倩影蓦地从远处的巨石后闪了出来,白影如魅,很是飘幻,几个呼吸便出现在了断崖的边缘。 蓝焱锋利之极,过半的剑身都埋进了坚硬的石头里,余力未散,剑柄犹自颤动不已,“嗡嗡..”声响不绝于耳。 倩影默然,立在断崖边缘,清风徐来,裙子飞扬,宛若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女一般,当真美极丽绝,只是此人面若寒霜,让人好生不敢靠近。 第六十二章 断崖 一阵清风扑来,卷起一层薄薄的云雾,好似仙气一般弥漫在白衣女子的周身,东方萱抬起葱花一般手掌,随手拨了拨挡在眼前的云雾,一双明澈的眸子不时闪烁,很是肃然的打量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半晌,侧过脸去,扫了一眼那犹自颤动不已的蓝焱,眉宇间有些怀疑,难道那人真的不小心被自己打下断崖了? 东方萱是个冷艳而又冷静的女子,这一路尾随而来,她深知青袍道士的诡异,再者,能于千百人中悄然掳走李玉宸而又不让郭苍林等人察觉的人,其修为定然只强不弱。 东方萱轻柔的扇动了一下睫毛,旋即便将目光从云雾中抽离了出来,莲步轻移,来到了蓝焱的旁边,一只白皙如藕的手伸了出来,轻轻的搭在剑柄上,不见其运上几分气力,“呲”的一声,剑身很是容易的就窜出了岩石,随着蓝焱的入手,东方萱整个人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一些,玉面肃然,寒若冰霜。 转过头来,映在她灵眸深处的是一个触目惊心的白色身影,微风中,白衣咧咧,倒也有几分飘逸,只是那脸庞上的血块委实过于慎人,不免有些大煞风景。两人虽说有着同门之谊,然而这倘若较真起来,除了这点浅薄的关系之外,两人当真与路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打量着眼前这个犹自昏迷的陌生男子,东方萱下意识的犹豫了一下,她之所以不顾一切的尾随而来,是因为她想验证一件事情,一件纠缠了她六七年的事情,东方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莲花微移,却是到了李玉宸的跟前。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个陌生男子,东方萱明眸闪烁,眸光好似有着莫名的穿透力,她在仔细的打量李玉宸,透过脸庞上的血迹以及污渍,她发现眼前之人的皮肤白皙的有些过分,奇怪的是,少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阴柔,他面部的轮廓很是清晰,鼻子高挺,剑眉浓密,很是阳刚。东方萱很是努力的回想着自己以前是否见过这么一个男子,一个与他有着关联的男子。 玉手伸出,但很快又被缩了回去,与此同时,东方仙子的脸颊莫名的泛起了一层晕红,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那一刻她却是那么的艳丽动人。看着犹自昏睡中的少年,东方仙子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的犹豫,半晌,仙子将润唇微微一咬,似乎下定了决心,温润如玉的纤手再次伸出,这一次它没有退缩。 “嗯~” 玉手触体,很是冰冷,也不知是因为那梦魇的纠缠还是因为冰山的触碰,昏迷中,李玉宸突然皱紧了眉头,低哼了一声。 这一幕来的很是突兀,这一刻,就是一向以沉冷著称的东方仙子也不禁有些慌乱了,仙子的玉手被迫僵在了少年的胸口,而那原本苍白如雪的玉颊也是莫名的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纱,面若桃花的,当真娇艳可人。 还好的是,李玉宸并没有就此苏醒过来,没过多时,李玉宸的呼吸便均匀了起来,想来应该是沉睡了回去。东方萱微透了一口气,大有侥幸得绕的意思,这一次,东方萱很是轻柔,玉手游走,似乎要在李玉宸的身上找什么东西。 忽地,纤手停顿了下来,东方萱表情一僵,瞳孔中出现了罕见的怯弱,这一刻的她是脆弱的,是迷茫的! 深吸一口气后,手掌缓缓摊开,下一刻,东方萱瞳孔猛地一缩,贝齿轻咬,润唇红若滴血,娇躯也不自主的微颤了起来,表面上,她竭力让自己镇定,然而,当看到掌心之物时,她才发现,她做不到! 手掌展开,露出的是一块白若羊脂的玉佩,很醒目的,玉佩的正面书刻了一苍劲有力的“董”字,这个玉佩她认得,这是她娘亲在世上所佩戴的玉佩,在她娘亲去世之后,她外公很是不舍,便将这玉佩视若珍宝,多年来更是一直未曾离过身体… 感受着玉佩所带来的温暖,东方萱的脑中不自主的就浮现了这么一身影,那是一个慈祥的老人,老人的身形有些佝偻,脸上皱纹密布,一条条或深或浅的沟痕好似刀刻的一般,让人看着很是心疼… 不知不觉的,东方萱的双眼湿润了起来,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滑嫩的脸蛋滴落到了地上,这一刻,万年冰山,融化了! 但下一刻,东方萱就止住了眼泪,她微仰着如玉一般的脸庞,如此一来,眼泪被堵在了眼眶之内,与此同时,她的脸上不自主的浮现了一丝恨意,没错,恨意,她恨老人的铁石心肠,他恨老人的不辞而别,她恨… 那一年她才十一二岁,那时候的她很幸福、也很快乐,只因为她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外公,然而,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向来视其为珍珠的外公竟然绝情地抛弃了她,他走的是那么的干脆,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她见,偌大的宗门就她独自一人,无亲无故,她恨… 良久,东方萱放下了脸庞,只是那双眸子似乎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让人看不出她的喜怒。玉佩在她的手中被握的很紧,似在挣扎,最后她还是将玉佩放回到了李玉宸的怀中,只是玉佩离手的那一刻,她的神情却是那么的不舍。 明眸扑扇,东方萱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诡异的少年,她有些不解,一个修行仅两年的弟子竟然有着这么高深的修为,比起修为上所带来的冲击,他的血腥与嗜杀更加让人震惊,你很难想象就这么一个阳光如邻家男孩的少年,在他的身体深处竟然隐藏着一只幽冷嗜杀的魔鬼。 好奇归好奇,不过这一切似乎并不足以引起万年冰山过多的注意力,莫名的,一想到自己外公对她的抛弃,她的心就没来由的酸痛,除了痛楚之外所剩的便只有恨意与冷漠了… 东方萱转身离去,对李玉宸的死活似乎漠不关心,尽管他们有着所谓的同门之谊,到这种虚幻的东西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浮华,亲情都尚且如此,难道这不堪一击的同门之谊还能更为坚固不成? 倩影如魅,终于还是消逝在了视野之中,云雾飘来,凄冷的断崖只有一人残留… “……”忽地,不明处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下一刻,空气再次弥漫出了一种淡淡的香气。 第六十三章 客栈风波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原来,小镇上的人口并不是很多,然而,就近些日子却有些反常,小镇内,来往之人络绎不绝,看衣着打扮,多为外地人,时下虽已是落日时分,但街道上的喧嚣似乎别没有就此削弱的迹象,商贩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小镇好生热闹。 本来呢,小镇上的客栈就不是很多,现如今更是人满为患,大小客栈都几近饱和,少有空余的房间。 街道某处,一客栈前 相比其他地方,这家客栈的门口尤为的喧闹,围观的人更是里三层外层的,将偌大的街道都给堵了个死。 话说这围观之人都为男性,他们的眼睛在看向人群深处时,无一不是泛着绿光,有更甚者就连口水滴落了一地也犹自未觉,样子很是猥/琐。 “我说姑娘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本店已经满员了,我看姑娘您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人群深处传出了这么一句话语,说话之人约莫五十,身材敦胖,在说话之时两只小眼睛直接被挤成了一条细缝,而脸上却是堆满了笑意。 那人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出了一声清丽的妙音,众人听在耳中更是陶醉不已,佳人如丽,却没有人敢上前搭讪,只因为那女子的周身有股若有若无的寒气,仿佛这眼前之人并非凡尘之人,而是来至广寒世界的九天玄女,只可远观,却不敢亵渎。 “你说谎,你的店里分明就还有两个空闲的房间…”白衣女子在说话之时将纤白如葱花的手指指向了某处,在柜台后的墙壁上,挂着诸多的牌号,这些牌号分别对应相应的房间,只要某处挂上了牌号就说明相应的房间已经有人入住了,然而,在众多号码中,唯有头两个房间位上是没有挂牌的,也就是说这两间房并没有人入住。 被女子这般一说,掌柜不禁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女子又继而说道:“除了你这家客栈,其他的客栈都满了,你让我到别处去找,难道你要我睡大街上不成?” “这…不是…”客栈掌柜有些慌乱了,因为他发现这女子只要一说完话,这门口围观的众人就会为其叫喊助威,更有愤恨着直接就是开骂了起来,好像他拒绝白衣女子是件有违天道的事情。 “咳,我说王掌柜,人家仙子降临此地,那是我等的福气,仙子只是要两间客房而已,而你却推三阻四的,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就是,你这分明就有两间上等的客房,怎么就不能租给人家仙子呢,你这开门做的是哪门子生意啊,我跟你说,你今日要是不给仙子房间,我张某人以后决不再住你的客栈!” “哼,我也是!” “对,我以后也不住这家客栈了,我们大家以后都别住他的客栈了…” “不是…我…”王掌柜都快哭了,他这回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红颜祸水了,他很想叫苦,然而众人却根本不打算给他这么一个机会,在王掌柜结巴之际,人群中又有声音传出。 “要我说王掌柜啊,你该不会是以为人家仙子住了你的店而不给钱吧,且不说人家仙子断不可能这么做,即便就真的没带钱在身上那也是人之常情,这年头谁没有个忘带钱的时候,大伙说对吧?”在得到一大群男性同胞的支持后,那人又更加的激愤了,继而说道:“王掌柜,如果只是钱的问题,你大好放心,仙子的房钱算我身上,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人话音未落,人群登时就是一阵骚动,看神情倒像是被人抢了什么宝贝似的,不过这想想也是,能给貌若天仙的美人付钱那也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当时就有人讲前者的话给截了去。 “咦!我说吕瘦驴,你他/妈/的说大话也不怕让大风闪了舌头,就你这穷酸样还给人家仙子付房钱,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白日梦吧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先把欠我的那一百铜币还了再说。” …… ……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了,王掌柜带着一丝哭腔喊道:“各位,各位,不是我王某故意刁难姑娘,而是王某也是有着自己的苦衷啊,早在之前,这两间上房便让李家李元瑞公子给订了去,小店做的小买卖,式微,得罪不起李家,还请大伙体谅一下王某的难处!” “李家?” “竟然是李家公子订了去…” …… …… 在王掌柜说出李家这两个字后,喧闹的人群在惊讶了一番之后顿时就是沉寂了下来,面对这两个字,没有人敢站出来多说什么。 他们懂,然而白衣女子东方萱却是不懂,她还试着说动客栈的掌柜:“掌柜的,你看这样行吗,这房间虽然让人给订了去,但这不是还没有人住吗,你且让我们先住一晚,等天一亮我们就走…” 王掌柜一脸的决绝,连摆着手,道:“不可不可,这房间毕竟让李家公子给订了去,这期间我要是再接待其他客人,我怕李公子知晓后会怪罪于小人的,姑娘您就发发慈悲带着您的朋友到别处去吧,王某在此谢过了!” 听得王掌柜的拒绝,东方萱顿时就有些不悦了,忽地将脸一沉,周身的温度登时就骤降了下来,而那些离得近些的人皆有种寒气袭身的感觉,情不自禁的往后撤了撤。 东方萱性子本就冷淡,平日里话更是少得可怜,今日与陌生人说这么多显然已经是耐着性子的结果了,要知道,在洛石门她可是一等一的天才,一直以来她都享受着极为优越的待遇,在此之前,她不曾入世,对世间的一些人情世故也不甚明了,说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倒也来的恰当。 就在这时,人墙外突然传来一句冷傲的声音:“是谁这么大胆子,连本公子的房间也敢窥觑啊?” 传来的声音固然冷傲,却有着不可磨灭的气势,东方萱不禁将柳眉微蹙,来者并非凡人,而是修行之人。 很自觉地,人群如潮水一般快速的向两边退避而去,对到来之人很是忌惮的样子。 很快,人群中就出现了一条很是宽敞的过道,在过道的远处,一行人正信步的走将过来,而为首的乃是一身穿白袍的少年,少年长相不凡,剑眉星目的,长发飘扬间很是英俊,只是那眉宇间有股子阴厉,让人有些不敢正视。 与白袍少年并肩而走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男子,看上去,男子的年龄要较白袍少年大了几岁,粗短的胡渣给人予成熟稳健的感觉,有意无意的,黑袍男子将脚步稍稍放缓了些,就此落在了白袍少年的半步之后。 走到某处,白袍少年忽地僵在了原地,看向人群中的东方萱时,双眼冒着莫名的光彩,同时他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第六十四章 滚 东方萱未曾转身,但却有种如芒在背的别扭,没来由的,她皱紧了柳眉,与其同时,身后的脚步声也在不断的靠近,下一刻,一张阴白的俊脸出现了在了她的眼前。 “在下李家嫡长孙李元瑞,不知姑娘芳名为何?”李元瑞一改之前的冷漠,很是努力的弯起一抹迷人的笑容,面对女子,他是如此温柔的问道。 东方萱下意识的将眉头皱紧了一些,她讨厌对方的看她的那种眼神,那是一种近乎赤/裸/裸的透视,这让她几欲作呕。 未见女子作答,李元瑞先是一怔,不悦之色自脸上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他给压了下来,李元瑞恬然的伸出一只手,旁边的一名随从很是机灵的呈上了一把镶玉的折扇,“啪”,折扇打开,李元瑞的气质为之一变,笑将起来,如沐春风,很是迷人。 “姑娘是来住店的吧,诶,真是巧了,你看这近些日子,小镇上的来客特别的多,姑娘要是想找间好些的客房,那真的是不容易啊,不过姑娘也无须过于忧虑,你们二人能在此相遇也是缘分,我就让出一间上房给姑娘,而房钱还是由我李某来付,你看如何?” 不可否认,李元瑞不单是态度还是卖相都没得挑,当然,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厮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李元瑞的好/色在这一带那都是出了名的,他眼下如此大方无疑是就想凭此讨好东方萱而已。 李元瑞的这一招固然漂亮,但倘若想凭借这点花言巧语就骗取某人的信任,那无疑是痴人说梦,要知道,东方萱可是出了名的冰山大美人! 在众人的目光中,东方萱神情自若,一阵清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撩起了她万千青丝,人群中,白裙飞扬,淡淡的香气就此弥漫了开来,如花香一般,沁人心脾... 东方萱弯起三两根葱花般的美指,很是随意的将飘散在脸颊上的一缕青丝拨到了巧耳之后,虽是自然流露,但那款款柔态却是有着致命的诱/惑,这一刻,李元瑞等人暗暗吞了吞口水,眼睛里的绿光一时间更甚从前。 “一间不够,我要两间,我有两个人。”东方仙子不曾入世,言语较为简单。 李元瑞微微一愕,很少有人敢这么直接违逆他的,顺着东方萱所指的方向看去,李元瑞看见了一个瘫软在椅子在的白衫少年,少年的衣衫有些褴褛,衣襟上更是洒满了血泥,脸上也是污垢堆积,胸前竟然还挂着一个陈旧不堪的包袱,很是肮脏落魄的样子。 但见李玉宸这般不堪的模样,李元瑞这才稍稍释然,在其听到还有一个男人时,李元瑞的眼睛顿时就阴冷了下来,而现下却是没了这层顾虑,在他看来,一个是清灵如仙女一般的美人,而另一个却是邋遢如乞丐的癞蛤蟆,两者之间断然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这位是?”李元瑞故作关心的问道。 东方萱扫了昏迷中的李玉宸一眼,顿了顿,说道:“一个朋友。” “哦~,既然是姑娘的朋友,那自然也就是我李某的朋友,不过这最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家伙找个休息的地方也不容易,你说我也不能蛮横无理把他们赶出去吧,对吧?而要是想找出第三个空闲的房间来的话,那显然是不大可能的,呃,我看要不这样吧,我让出一间上房来,我与我朋友挤一个屋,而姑娘与你的…朋友住一个屋,你看…”然而李元瑞的话尚未说完,东方萱就冷声截道。 “不行,我…不能跟他一个屋。” 在看到东方萱那很是排斥的表情后,李元瑞不禁在心里偷乐,在他看来,李玉宸衣着褴褛,浑身肮脏不堪,一个冰清玉洁的大美人那是断然不可能与其相处一室的,他之所以这么安排却是有着他自己的打算。 “啪”一声脆响传出,李元瑞蓦地将折扇合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神情也是陡然转变,现如今的他再也不复最初的绅士仪态了,取而代之的是饿狼般的饥/渴,显然,之前的挑逗已经结束了,了解李元瑞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人,用李元瑞自己的话来说,在他李家的地盘内,还没有人值得他付出耐心,而一直以来,他也从来没有过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即便就是女人也不例外! 李元瑞双眼微眯,眼缝中仿佛有绿光射出,没有任何的掩饰,他那猥/琐的目光不住的在东方萱的身上游走,观赏到了兴致,还不住的啧啧称奇,似乎对东方萱的容貌和长相很是满意。 “呃,我看要不这样吧,姑娘的朋友我给他单独的一间上房,而至于剩下的那个上房嘛,要是姑娘不觉得李某脏的话,那我们就挤挤吧,啊!哈哈…” 说到最后,李元瑞朗声大笑,肆无忌惮的银笑犹自清晰的回荡在街道的上空,很快,他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哄笑,作为围观的众人却是纷纷皱紧了眉头,心头的怒火也是愈演愈烈,然而碍于这群人的身份,他们敢怒而不敢言,愤恨的同时也不禁替眼前的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感到惋惜。 对方嘴脸的骤变,有些出乎东方萱的意料,虽说他一开始就没看好这群人,但也委实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狂妄,如此轻薄,东方萱虽未曾入世,但这并不代表她分不清好坏美丑,感受四周不断投来的异样眼神,东方萱的脸色顿时又寒上了几分,正待她要发作的时候,李元瑞却是有了进一步的举动。 “哟,美人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还很冰冷的样子,是不是染上风寒了,来,让公子瞧瞧…”说着话的同时,李元瑞已然将手伸向东方萱。 “啪!” 一声脆响传出,全场一片死寂,李元瑞怔住了,但见其双目圆睁,一脸的难以置信,下意识的,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咝~”火热热的疼痛让李元瑞不禁猛抽了一口凉气,下一刻,李元瑞的眼睛点燃了,狂妄的火焰在他的瞳孔深处肆虐的摇曳,他怒了… “妈的,你的小贱人,竟然敢打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震怒之际,李元瑞巴掌扇出,在这一刻,不论对方是何等的美艳,之前胆敢违逆他的,他都不会给予手下留情,更为重要的是,在骨子深处,尤其在某方面,他有着近乎是个变/态,这些年来,没少妙龄女子折在他的皮鞭之下。 就在李元瑞出掌的那一瞬间,在其身后的黑袍**却是莫名的蠕动了一下嘴角,早在东方萱第一次出手扇打李元瑞时,他就看出了一些端倪,东方萱出手极快,就修为而言,绝对不容小觑,然而这一切都晚了,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劝阻时,一道寒光以电闪之势从李元瑞的手腕闪过,旋即,偌大的街道上顿时传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待到东方萱松开手指时,李元瑞的手臂像是触了电一般,迅速的撤了回来,只是这手腕却是再也抬不起来了,但见其手腕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却是伤痕。 李元瑞一受伤,其身后的那些随从顿时就慌乱了,人群登时一片哗然。 “公子,公子,你这是怎么啦?” “公子您的手?” …… …… 在随从们惊慌失措的同时,一旁的黑袍男子却是将眸光打量向了东方萱,神情肃然,一脸的凝重,众人中,也只有他看出了一些端倪,李元瑞手腕上的红痕似乎是剑伤!对方俨然是个剑道高手。 面对随从那近乎杂乱的问候,李元瑞却是没有一点想回应的意思,不知何时,华丽的折扇已经跌落在了地上,此刻,他的左手死死的握着自己的右手腕,神情痛苦,额前更是布满了层层的冷汗。 随从们终于慌乱了,公子受伤,即便回到李家,他们恐怕也不会太好受,话说这群随从多为李家派遣给李元瑞的仆人外加保镖,在脉力修为上,他们多在脉者后期左右,虽然这比起李元瑞本人的后期脉士的修为来很是不值一提,但倘若将他们放在凡间,却不失顶尖的战力,再者就是李家的人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伤,随从们虽然不曾看清东方萱是怎么出的手,但他们却知道自己公子的手伤定然与这女子有关,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她。 随从们似乎经过了专门的训练,众人只是简单的对视一眼,却是明白了各自的意思,相当熟练的,他们就此形成了一个战斗的队形,随着一声喝令,众人在嗷嗷声冲向了东方萱。 随从们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同样,在嗷嗷声中,他们径直倒飞了回来,一群人,七零八落的跌落一地,凄厉的叫声顿时塞满了整条街道,而从始至终,东方萱都未曾移动过身子分毫,围观的众人只觉得一道蓝光蓦地在眼前一晃,更多的却是没能瞧见。 “在下白焰门弟子高建钟,不知姑娘身系何派?”与李元瑞等人的没脑子不同,黑袍男子高建钟却是觉得东方萱有些来头,对方如此年纪却有着这等高深的修为,即便不是名门高徒,也定然是一门之秀,他与李家有着一定的交情,动不动手那得等摸清了虚实再说,但倘若连对方是谁都没能弄明白的话,这就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顺着声音,东方萱将冰冷的目光扫了过去。 高建钟登时就是一僵,被东方萱这么盯着浑身有种难言的寒意,下意识,高建钟很想打个寒颤,一些奔到嘴边的话语终究还是给噎了回去。 “带着你的人,给我滚!”东方萱收回了冰冷的目光,不再多看高建钟一眼,在她看来,高建钟多半也是与先前那些人一伙的,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感。 被东方萱蓦地一窒,高建钟脸色顿时就黑冷了下来,被一个女人这般冷喝,他这还是头一回,尽管这女人有着倾国倾城的娇容,但一想到之前的一幕幕,高建钟终究还是隐忍了下来,这个女人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抵御范围,相比女人本身的实力,他更加忌惮是她那背后那未知的势力。 第六十五章 要挟 “何人如此狂妄,竟在我李家的地盘撒野?”吵杂的街道上忽地传出一声威严的声音,其声如洪钟,甚是响亮,将众人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何”字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然而当其说到“野”字时,听着已然近若耳畔了,随着一阵气浪的轰开,人群中间蓦地多出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来人四十徘徊,剑眉星目的,长得颇为俊朗,脸上隐约有几分李元瑞的影子,话说此人却是李家老二,同时也是李元瑞的二叔,李左。 “参见二爷!”但见来人,先前瘫软在地的随从也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些气力来,竟然悉数爬了起来。 “哼!一群废物!”李左冷哼了一声也懒得不多看随从们一眼。 “啊,二叔,我的手废了,我的手废了…”这时,李元瑞从一旁蹒跚了过来,痛苦的向李左哭诉道。 “瑞儿,你这是怎么啦?”李左从未见过李元瑞有过这等神情,震惊之余不禁紧张的问道。 “二叔,我的手被那妖女给暗算了…啊!” 李左尽可能小心的拾起李元瑞的右手,但即便如此,李元瑞还是疼得嗷嗷大叫,看着手腕上的血痕,李左皱紧了眉头,以他见识自然是认得这伤口的出处,这是剑伤,准确的说是剑指所划出的剑伤,凌厉的剑气透过皮肉直接就将藏在深处的手筋给隔断了,就手法而言,确实有些狠毒,而能做到这一点的,无疑是有着一定剑道造诣的脉者。眼皮抬起,顺着李元瑞之前所指的方向看去,映在他瞳孔中的是一张吹弹可破的玉脸,李左微微一愕,也不禁被东方萱的娇艳给震住了,与李元瑞等愣头青不同,在倾国红颜的背后,他还看到了一方势力,一个能培养出剑道天才的宗门势力。 作为李家的二爷,李左的精明仅稍逊于他的兄长,李右,他的大哥,同时也是李家的现任家主。 “狗子,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李左将头别到一侧,对着某个随从问道。 “回二爷的话,本来这家客栈的两间上房被大公子给包了去的,但这妖……姑娘蛮横不讲理,硬要夺公子的房间,公子与其说理,不料这她突然出手暗算我们…”人群中,叫狗子的随从听到李左的问话,在“啊”了一声之后,便很是麻利的站了出来,三言两语间已将事情给‘叙述’了出来,言语时,不论是表情还是肢体动作都很是到位,甚至堪称完美,俨然一杰出的影帝! “得了得了..”狗子演技虽好,但李左却没有听下去的打算了,作为李元瑞的至亲,他很是清楚自己这个侄子的品行,这事多半是由李元瑞自己挑起的,然而这明白归明白,在他认为,李家大公子当街遭人殴打,这是有损家威的事情,不管对与错,他都必须要让对方给个交代。“建钟,事情真的这样吗?” 黑袍男子高建钟微微沉吟,说道:“刚才这位兄弟的话虽有些出入,但也差不多,这客栈的两间上房确实是元瑞贤弟所包,而这姑娘却硬要夺人所好,双方不免就此起了些争执,言语时,元瑞贤弟可能稍稍激动了些,而这位姑娘仗着修为高深,二话不说的就将众人痛打了一通,方才要不是李二叔来得及时,恐怕小侄也要遭其毒手了!” “嗯!”李左低嗯了一声,对于高建钟的回答还是较为满意,至少在言语上,他李家沾了“理”字。转过身来,李左一脸的肃然,再次打量了一眼东方萱,开了口,道:“小侄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但姑娘似乎也蛮横了些吧,而且姑娘下手毒辣,一指便是斩断了我侄儿的手筋,敢问姑娘师出何派,李某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名门能有姑娘这等天才!” 李左声音看似淡然,但任凭在场的任何一人都能听出着淡然之后所暗藏的讽刺与怒火。 对于旁人的异样,东方萱全然不予理会,面对李左的威势,东方萱冷漠异常,她的脸上依旧如冰山一般冰冷,眼眸深处也未曾泛起过一丝的波澜。 东方萱的缄默落在李左的眼里却是狂妄,当着众人的面,他,堂堂李家二爷,自觉没有得到应有的敬畏,莫名的,他的道袍忽地鼓动了起来,若有若无的气浪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四周席卷而去,与此同时,离得近些的随从很是识趣的退闪到了一边。 感受着气浪的澎湃,东方萱脸色微变,这是脉师强者的威压,在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既然还能遇到脉师级别的高手,这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对方的态度很明显,然而东方萱性子使然,微愕之后,她的脸上再次凝上了一层冷霜。 李左眼角的肌肉微微的扯动,女子的神态让他很是不悦,原本他只是想显露一下实力,好让女子放聪明些,怎料人家似乎根本就不领情。李左忽地将双眸一凝,冷声说道:“那就得罪了!” 话音刚落,李左便是骤然消失在了原地,而四周围观的人直接就是瞪大了双眼,显然,在多数人的眼中,李左的实力堪比传说中的仙神。 就在李左消失的那一刻,东方萱不由得蹙了蹙眉,不知名的,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声传到了她的耳中,不暇多想,东方萱一个闪烁,就此跃到了一旁,而就在东方萱将身子移开的那一刹那,一只状如鹰爪的大手从她原来肩头的后侧抓了前来。 “咦~”一记落空,李左微感惊讶,之前却是小觑了东方萱的实力。 不容间发的,李左蓦地将鹰爪一变,蒲扇般的大手瞬间成了单刀,刀随身走,三两招下来已将东方萱的去路封了个死,而从始至终,李左都只动用了一只手而已,显然,一个后期脉师对付一个巅峰脉士,一只手便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噗~”手刀从东方萱的肩头一侧掠过,劲风凌厉,强劲掌风将东方萱的白衣压得紧紧贴在了娇躯上,玲珑唯美的身材也由此显露无疑,气氛虽然紧张,但人群中却有人不自主的起了生理反应。 在李左的攻势下,场中那纤弱的白影愈发的勉强,娇好的面容一时间更是苍白冰凉,娇躯也是摇摇欲坠,从远处望来,宛若一片孤苦的扁舟犹自无奈的摇曳在肆虐的汪洋中。 不可否认,每一个男人的内心深处都埋藏着一张英雄救美的蓝图,围观之众多为凡人,虽无甚法力神通,但此刻也是心热如狂,大有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意思,然而,就窥觑在外侧的李家食客却阻断了他们的妄想。 这些随从们,瞧见东方萱那愈发吃力的模样,他们不由自主地就朗笑了出来,这个时候,即便是被人断了手的李元瑞也是暂且忘却了疼痛,阴冷的眼睛在看向场中的白衣女子时,他的神情也是愈发的狰狞了起来,尽管有过之前的教训,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在某方面的念想。 飘幻的人影中,东方萱脸煞如纸,贝齿轻咬,在李左的步步相逼下,她压根就没有祭出蓝焱仙剑的机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左碍于身份,并没有使出全力,他虽有着后期脉师的实力,但折去一只手后,实力却是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如此一来,短时间内,若想拿下东方萱,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左固然有这个耐性,但李元瑞却是早已恨的不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下来,东方萱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却并没有就此被擒的迹象,莫名地,手腕上的疼痛再次袭来,不经意间,李元瑞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瘫软在一旁的李玉宸,再看向场中的东方萱时,他的心中已然生出了一条计策。 绕过人群,李元瑞悄然的出现在了李玉宸的身旁,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冷笑一声,李元瑞将锋利的一侧架在了李玉宸的肩头上,同时近乎嘶吼着喊道:“小娘们,要是不想你朋友死的话,就给我乖乖投降,要是我喊到三你还没有停手的话,我就在这乞丐的身上切一道口子,一,二……” “啊~”一个分神,东方萱的肩头被李左的手刀擦到了一下,凌厉的脉力附在手掌上,直接就将东方萱肩头上的衣物划出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透过细缝,藏在其下的是吹弹可破的肌肤,然而身体却并没有受到一丝的伤害,倒不是李左的手刀不够犀利,而是他有意留手。 “你要把他怎样跟我又有什么干系?”抽空之余,东方萱冷漠的回了李元瑞一句。 东方萱性子本就冷漠,除了那个玉佩之外,李玉宸确实没有什么是值得让她融化的。 “瑞儿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住手?”东方萱漠不关心那是她的事情,但李左却对自家侄儿的卑鄙做法很是不赞同,他堂堂李家二主,后期脉师强者,以他的身份同一个修为远不如自己的女子交手本就不是件光荣的事情,这要是再加上一个卑鄙要挟的名号,他李家以后的名声那就真得糜烂了。 然而李元瑞这个时候已然恨到了极致,他的耳朵哪还能听见李左的声音,但见东方萱并不怎么搭理自己,李元瑞登时又怒上几分,咬着牙,冷冷的说道:“三!好,既然你这么痛恨他,那我就替你把他解决了。” “嗯?”李元瑞左手持着匕首决然的朝着李玉宸的肩头的划去,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匕首下的皮肤似乎坚韧的有些过分,一刀下去竟然只是磨起了一道浅浅的红痕而已,就是皮肉也是未曾被切开过。 李元瑞的表现落在李左的眼中,便是悬崖勒马的悔悟,而真实的情况却只有李元瑞自己清楚,话说他并没有心慈手软的打算,只是这臭乞丐的皮肤‘粗糙’的有些变/态而已,伴随着一声低吼,匕首噌的就亮了起来,这一次,李元瑞直接就往匕首上灌注了脉力。 披有脉力外衣的匕首很是锋利,这一次,冷锐的匕首无情的钻进了李玉宸的肩头,昏迷中的李玉宸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身体上的疼痛,双眉不自主的紧蹙到了一起,昏迷中发出了一声闷哼。 “噗”匕首被猛地拔了出来,同时也带起了一刀的猩红,殷红的鲜血溢过肩头,顺着衣襟淌在了胸前的包袱上,没过多时,陈旧的包袱便艳丽了起来,诡异的,有那一瞬间,包袱似乎跳动了一下… 第六十六章 醒来 酣斗间,东方萱余光一闪,正好瞧见了这一幕,昏迷中的他眉宇紧堆,神色痛苦,较之先前似乎又更胜了几分,向来冷漠的她,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心脏莫名的颤了一下。 高手过招,岂能容她这般失神,一个破绽不禁显露,李左的眼睛很是尖辣,在这稍纵即逝的一刹那,他化刀为掌,磅礴的脉力从他的掌心暴掠而出,不偏不倚的,正好拍在了东方萱的酥肩上。 “啊…”一声娇吟,如雪一般的倩影就此倒飞了出去,半空中,她犹似断线的风筝,凄苦的摇曳着,不知何时,半空中多出了一条艳丽的彩带,鲜血从她的嘴角渗出,有风吹来,血珠成串,弯起了一道唯美的弧线。 而这时李左已然瞧见了不远处的一幕,李左脸色微变,想到自己方才有趁人之危之嫌,神情也不免尴尬了起来。 白影落地,脚下一顿踉跄,纤弱的身躯径直向后滑行了半丈,也就东方萱委实了得,在这般情况下,硬是给稳了下来,只是那娇脸此刻已然全无血色,煞如金纸,娇喘吁吁的,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李家果真恬不知耻,竟然以昏迷之人相要挟,哼!”东方萱挽起衣袖,随意的在嘴角上擦拭了一番,在说话的同时,神情更是冰冷到了极致。 李左好歹也是李家二主,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妙龄女子这般说教,确实有些丢人,李左心中虽有怒火,但话到嘴边却硬是吐不出来,确实,就适才,李元瑞的做法的确卑鄙了一些。感受着来自四周的目光,任凭李左脸庞再厚也终究还是有些微烫,怒由心生,再看向自家侄儿时,他的脸色也是难看了起来,然而李左尚未来得及开口责骂李元瑞,手持匕首的李元瑞却是莫名的狂笑了起来。 “怎么?你心疼啦?还以为你果真是火熔不化的冰山呢,原来也有你在乎的东西,哼,你个臭婊/子,竟敢伤你小爷我,今日你落在小爷我的手里,我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个时候的李元瑞哪还有一点英俊的模样,面容扭曲的堪比魔鬼,匕首在他的手中旋转,绽放出了一朵洁白的刀花,最后,匕首抵在了李玉宸的胸口,李元瑞抬起眼来,竟然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这臭婊/子竟然还喜欢玩另类,是不是觉得乞丐比较能带来刺激感,啊?” “你…”东方萱身子剧颤,双唇发白,李元瑞的言词污秽不堪,即便是沉冷如她也难以忍受。一怒之下,体内的伤势又加重了几分,之前强压下去的气血此刻却是再也压制不住了,但觉喉头一甜,“哇”的一声竟是吐了一口鲜血。 “好,既然你这么在乎这个臭乞丐,那我今日就拿他来偿还我的右手!” “瑞儿住手!!”李元瑞的反应之激烈,同时也出乎了李左的意料,平日里,李元瑞在其家族长辈面前向来都是谦和有礼的,与今日之所见一比较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李左在厉声喝止的同时,身子也消失在原地,因为他发现李元瑞压根就如同未曾听到一般,匕首“噌”的就亮了起来,手腕转动,下一刻,尖锐的匕首就将钻进李玉宸的心脏! “嘭!!!”没有任何的征兆,一声惊天的巨响骤然传出,同时整条街道一片灰蒙,万千的尘埃阻隔了人们的视线,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灰尘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颗猩红的圆球,圆球很大,足有脸盆大小,它们就好似悬挂在半空中的血月,在血球的笼罩下,空气也铅重了起来,处在其中,除了难以忍受的窒息之外,竟有种对死亡的恐惧! “噗…”隐约的,灰尘深处似乎有呼吸时的喷鼻声传出,声音低沉,却有着难言的撞击力,众人听在耳里,不单耳膜,就连隐秘的心脏也狠狠的颤抖了一下,而猛颤之后却是潜意识的安静了下来,像是有意隐藏自己一般。 忽地,不知名处,一阵凉风吹来,漫天的灰尘就此被吹散了开来,下一刻,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脸上的震惊与恐惧之色盛极一时。 浮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只堪比小山的庞然大物,这是一只形如猩猩的凶兽,所不同的是,这只凶兽有着两只幽冷的血瞳,望着血瞳的深处,在那里仿佛能看到传说中的幽冥,时下虽正值烈日当空的晌午,但众人却有种身陷冰窟的感觉,“哒哒哒…”也不知是因为过于恐惧还是真的有些寒冷的缘故,牙齿敲打的声音很是繁多。 阳光从正上空投射了下来,然而众人的身上却没有阳光的痕迹,所有人都被一块庞大的阴影笼罩了起来,除了犹自昏迷中的李玉宸,李左是离得最近一个。 鼓足了一番勇气之后,李左艰难的抬起了头,“啊!”一声惊叫,李左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几步,在他原来的位置的正上方,两根寒光森森的獠牙赫然悬挂着,可以想象,只要一个微动,獠牙便将贯穿李左的身躯。惊恐未定,人群中忽地又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喊,期间还夹带着翻肠的作呕声。 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不知何时,平整的地板上多出了一个巨大的陷坑,陷坑底,有一血肉模糊的身躯,尸体呈饼状,面目全非,早已认不出之前的模样了,这一刻,李左脸色剧变,他知道,陷坑之中的定是他侄儿李元瑞无疑,李家嫡长孙被怪物当街轰成肉泥,想到这一残忍的事实,李左几近崩溃… 然而时间并不打算给李左伤心的机会,忽地,一声雷鸣般的嘶吼炸响在了众人的耳畔,“轰隆”声中,四周的房舍轰然倒地,就围观的凡人,无一不被声波震出数丈开外,“砰”然跌落后,通通七窍流血而亡,却是让凶猴的吼声活生生的给震死了,而作为修行之人,李家食客虽没有立刻毙命,但也纷纷倒地不起,脸上也是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在一处废墟中,东方萱重伤在地,嘴角处不时有猩红的液体渗出,全场中唯一没有大恙的便是李左,只是他此刻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也是有些散幻,想来也不是那么的好受。 “噗”凶猴重重的喷了一下鼻子,似乎对李左的坚挺很不满意,不动声色间,擎如山柱的手臂自上而下的朝着李左抡砸了下去,手臂抡动带起了一阵狂暴的劲风,将近处的断壁残垣悉数卷起,径直甩到了一丈开外。 潜意识的,李左抬了抬眼,看着那遮天蔽日的手臂,惶恐之余,竟是忘了闪躲,劲风狂暴,直扑在李左的头顶,三千发丝肆虐飞扬,好像逃亡一般。就在这时,不远处蓦地传出一声破风的呼啸,声音传出,有人又惊又怒的喊道:“妖孽住手!!” “砰!”凶猴自然是不会理会那人的叫喊,如巨石一般的拳头如期砸下,地上顿时又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凹陷中并没有出现李左的惨状。 果然,在离凹陷不到七尺的地方,有两道身影浮现,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先前的李左,而在其身侧,却是一个红衣老者,老者的面色通红,整张脸上唯有眉毛与眼睛是别的颜色,老者一手搀扶着犹自恍惚中的李左,另一只手却是微微下垂,在老者所立锥的地上,有一滩醒目的血迹,“滴”血水顺着老者的指尖滴落在了血滩中,显然,就在前一瞬间,老者的左臂被凶猴给擦到了。 “吼~”凶猴一声怒吼,血月般的双目恶狠狠的盯着红衣老者,两根尖锐的獠牙猛然戳下。 红衣老者暗道一声“不好”,这一刻,全身脉力悉数暴发,闪烁间,红衣老者提着李左闪到了一旁,这才算是堪堪躲过了凶猴那致命的一咬。 有意无意的,红衣老者所立脚的地方正好就在东方萱的身旁,两者前后相距不到五尺,一旁,东方萱脸色剧变,这是脉王强者的威压,而且红衣老者身上的威压绝对不弱于她之前所见的脉王,显然,这红衣老者是李家的祖宗级强者。 红衣老者显然也注意到了东方萱的存在,只是在这个关头,他压根就没有时间理会她,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带着自己的儿子李左逃离此地,逃离这恶魔般的怪物。 不幸的是,凶猴似乎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的打算,数丈远的距离,它只是一个简单的跨步便出现在了红衣老者的身前,在雷鸣般的咆哮声中,凶猴将双拳高举过顶,随即便以电闪之势朝着红衣老者所在的位置猛然砸去。 不由分说的,红衣老者卷起李左就要朝着一侧闪去,然而这时左臂上传来一阵剧痛,一个恍惚间,却是错过了闪避的机会,在红衣老者的身侧,东方萱重伤在地,娇容动人依旧,面对死亡的到来,她的脸上冷漠如常,灵眸深处也未曾泛起过一丝的波澜,她是如此的平静,仿佛这死亡对她说就堪比一次睡眠,无足轻重。 “小白不要!!”在最后一刻,废墟深处,传出了一声喝止,其声悠扬,宛若龙吟… 第六十七章 灭门 这一刻,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准确的说是凝固了起来,如山一般的拳头骤然停在东方萱等人的头顶上,拳头下,红衣老者以及李左也是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也忘了闪避。 “咔”不远处,踩在瓦砾上的脆响清晰的传来,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某处。 庞然大物有些笨重的扭过头去,血月般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从废墟上走出来的少年,不可思议的,狰狞的脸庞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类似人类的笑容,与此同时,它的身体上不断的缩小,速度很快,仅凭肉眼便可看得一清二楚,没过多时,庞然大物就变成了一只小巧玲珑的小白猴,仔细观察,它的那双血瞳也隐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两只乌黑灵动的眼睛。 “吱吱…”在欢快的叫声中,小白猴敏捷的奔向了少年,在离少年还有半丈的距离时,小白猴一个跳跃,如一颗白色的流星一般,不偏不倚的扑在了少年的怀中。 “咝…”李玉宸忽地抽了一个凉气,这该死的小白竟然碰到了他肩头上的伤口。 “死猴子!还挺能睡的啊!”小白猴很是欢喜,不住的在李玉宸的怀中蹭动,一双乌黑的大眼溜溜直转,盯着李玉宸的脸庞不住的打量,颇为讨好之意。 但很快李玉宸就板起了脸,打量着周身一片片的废墟,李玉宸登时就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分说的就揪起了小白的耳朵,肃然道:“你个死猴子,你醒来就给我闯这么大的祸,啊?” 远远的几人,看到李玉宸这个举动,无不替他捏一把汗,哥,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你是不要命了吧?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小白只是不住的“吱吱”,比手画脚的,看着倒像是在解释。 李玉宸沉吟了下来,对于小白的动作,他多少还是能够看懂的,只是让他不能释怀的是,小白确实枉杀了许多无辜的人,这些人多为凡人,虽是无心,但事实就是事实,小白所杀的,其实就等同于他所杀的。 李玉宸抬了抬眼,将目光扫向了东方萱这边,初时见到东方萱时,李玉宸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至于自己为何会出现于此,一时半会的,李玉宸却是没有半点印象。对于东方萱这个美艳的有些过分的女人,李玉宸却有着难言的感觉,冷漠?绝情? 目光游走,到了红衣老者以及李左的身上,虽然隔着距离,但李玉宸却依然能够感受到来自红衣老者身上的威压,他知道,这是脉王强者的威压。 不知何时,小白已经爬上了李玉宸的肩头,当然,是没有受伤的一侧,走到某处,李玉宸的眼睛被一个巨大的陷坑给吸引了去,半晌,李玉宸神色肃然的扭过了头,看了一眼矗立在肩头上的小白,嘴角不自然的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给咽了回去。哼,说出来又有何用,它杀的不就等于你杀的吗?更何况,人家也是为你而杀的… 就这般,在众人错愕与畏惧的眼神中,一人一猴信步的走到了红衣老者的跟前。 “哼,阁下的灵兽好生厉害,也不知这里的百姓是如何得罪了它,竟然如此滥杀无辜。”红衣老者重重的一甩衣袖,脸带愠色的说道。 “小白无知,误伤了这里的百姓,李玉宸实在是罪孽深重!”李玉宸双膝一弯,朝着远处的废墟跪了下去,而这时小白已经从他的肩头跳将了下来,看着李玉宸的举动很是不解,似乎是出于好玩,小白也在一旁有样学样跪了下来。 “哼!”红衣老者一声冷哼,冷冷说道:“真是可笑,难道你以为这样便可让死去的人死而复生吗?” 李玉宸哑然,脑子里不住的回荡着红衣老者的话语,与其同时,他的脑中也不自主的浮现了温良功那慈祥的身影。对啊,难道人死可以复生吗?魔教固然嗜杀,难道他们圣修就没有错杀过无辜的人吗?不管是何目的,死了就是死了,既然如此,圣魔又如何做到泾渭分明? “爹,瑞儿让那死猴子给杀了,死无全尸啊…”不知何时,李左已然回醒了过来,一看到李玉宸肩头上的小白,李左就不自主的回想起了之前那残忍的一幕幕。 “你…你说什么?”红衣老者全身巨震,如遭雷击。 “那大坑里的就是瑞儿的尸首,爹,你可要为瑞儿报仇啊!” 顺着李左所指的方向看去,红衣老者登时就愣在原地,嘴唇不住的哆嗦,老泪纵横的,显然已经伤心到了极致。 “你,你们…”红衣老者霍地睁眼,须发皆张,右手指向李玉宸时不住的颤抖,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难道只允许自家孙子欺男霸女、杀人放火,而容不得他人寻他报仇吗?”不知何时,东方萱已然从地上支撑了起来,然而娇容却是煞白的紧,纤瘦的娇躯犹似风中残烛一般,摇晃不止,大有再次倒下的可能。 “你胡说八道,我瑞儿向来乖巧,又怎么可能欺男霸女、肆意杀人?”红衣老者闻言大怒,在众多子孙当中,李元瑞这个嫡长孙,他是最溺爱的,而且在他的印象中,李元瑞乃是个乖巧谦和之人,与女子口中的那个李元瑞简直判若两人。 “哼,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大可亲口问他们。”东方萱却是这般回答。 红衣老者微微一愕,下意识的将目光扫向了身旁的李左以及其他几位李家食客,而这些人都纷纷低着头,一副有鬼的神态,红衣老者心咯噔一颤,近乎吼着说道:“李左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我…” “说!!”李左的支支吾吾,顿时招来了红衣老者的一声怒斥。 被红衣老者这般猛的一喝,李左登时打了个哆嗦,对红衣老者很是忌惮的样子,“是瑞儿与这姑娘发生争执在先,瑞儿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不过这姑娘心狠手辣,二话不说的就将瑞儿的手筋给割断了,后来瑞儿趁着我与这姑娘交手的空当,想…想…” “想什么给我说!!” “想杀这少年。”被红衣老者一吼,李左脱口就将真相吐了出来,随后又指了指李玉宸肩头上的小白说道:“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地,突然冒出了这只…猴子来,瑞儿就是被它拍死的…” “哈哈…哈哈”红衣老者莫名的仰天狂笑,笑声虽然豪爽,却满含着失望与凄苦。阳光射来,红衣老者的眼角有液体闪亮,却是伤心到了极致。“好,好,很好,果然是我李家的好孙子…” 到了这个时候,红衣老者如何能不明白,东方萱一个女子,性子如此冷淡,倘若不是李元瑞主动招惹上她的话,那就当真见鬼了,其实早在之前,红衣老者也曾听过一些关于李元瑞的荒唐事,其中就有强抢民女这一事,只是李元瑞在李家的表现实在是太乖了,潜意识的红衣老者便认为那些不过只是谣言而已,当真不得,而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再联想到之前的听闻,红衣老者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眼前的女子容貌倾城,多半是李元瑞又起了色心,却不料碰到了铁钉子,让人家给废了手,之后更是恼羞成怒,以旁人作要挟,如此这般这般,这才终于酿成大祸! 李左以及李家食客纷纷缄默,不敢再说半句话,蓦地,红衣老者止住了笑声,将脸色一沉,说道:“老夫李虎,李家的老家主,白焰门的客卿长老,不知阁下是何门何派?” 红衣老者问的是李玉宸,一旁的东方萱冷漠如常,也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而对此,红衣老者似乎也有先见之明。 李玉宸顿了顿,红衣老者的气场摆在那里,而且他突然转变脸色,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一番斟酌之后,李玉宸终究还是开了口,说道:“晚辈李玉宸,洛石门弟子!” “洛石门?”听到李玉宸的回答,红衣老者微微一怔,显然是识得洛石门的,莫名的,李虎又多打量了李玉宸与东方萱两人几眼,只是这眼神里有着难言的古怪。 李虎的神情李玉宸自然看得真切,只是令他费解的是,对方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似乎有些震惊与惋惜。 而对此,即便是一旁的东方萱也察觉到了,正当两人疑惑间,一旁的李左却是惊呼了出来。 “真是笑话,你们撒谎也不编个靠谱些的理由,还什么洛石门弟子,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你这是何意?”隐约的,李玉宸从李左的话中嗅出了一股不妙的气息。 “何意?”李左冷笑了一声,道:“洛石门早在七日前便被灭门了,你该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唆” 李左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有白影一晃,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你刚刚说什么?洛石门被灭门?”不知何时,李玉宸已将后期脉师修为的李左给举了起来。 这一幕来的毫无征兆,不单是李左本人,就连红衣老者也未能反应过来,而一旁的东方萱却是震惊到了极致,作为同门,她很是清楚眼前这个少年的修行时间,两年!倘若非要加上一些零头的话,最多也不过两年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别说他这个有着三品脉质嫌疑的下等弟子,即便就是那些顶尖七品绝脉也断不可能有这般可怖的转变,在她的理解中,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八品圣脉甚至是九品神脉方有这个可能。 东方萱明眸扑扇,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不甚高大的少年,有这么一刻,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少年是否被传说中的老怪物给附了体,如此一来,她倒反而暂时忘却了洛石门被灭门之事。 “当着老夫的面如此对我李家子弟,阁下这是何意?”在李玉宸出手之时,李左虽然不曾设防,但他好歹也是后期脉师修为,而对方不过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能在两大高手的眼皮子底下一击得手,这委实由不得李虎不震惊,而对李玉宸的修为感到震惊之余,李虎对李玉宸的举动很是不悦。 听到李虎的提醒,李玉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但越是如此,李玉宸的心就越是害怕,因为他在李左和李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欺骗的意思,也就是洛石门很有可能就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般,被灭门了。 “灭门,灭门…”放开李左后,李玉宸神情恍惚,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灭门这两个字,不自主的,一幕幕凄惨的画面浮现上了他的脑海,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绝望的挣扎在血泊之中…… “啊!!!”李玉宸好似发了疯一般,突然仰天嘶吼,声音是那么的凄然,闻者均有落泪的冲动。 “回家,回家…”回家这两个字突然从他的脑海深处窜了出来,这一刻,李玉宸恨不得能立马回到洛石门。 惶恐之余,李玉宸用余光瞥到了摇晃在一旁的东方萱,在微微沉吟后,李玉宸忽地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啊,你…”东方萱突然发现自己身体离开了地面,随即一股刺鼻的汗水味便钻进了她的鼻子里,下意识的,东方萱想从某人的怀中挣脱开去,然而对方的胸膛却好似铜墙铁壁一般,而他的手臂也犹似铁钳一般,任凭她如何挣扎,也难将其撑开分毫。 “李前辈,今日之事,只要李玉宸能再活着回来,定然亲自到你李家负荆请罪…”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李玉宸已然抱着东方萱消失到了街道的尽头,奇怪的是,红衣老者并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第六十八章 返宗 隆起的山脉曲折婉转,宛似吞天巨蟒,身躯扭动,不住的往后退去,山间小路上,两道沉重的破风声呼啸不已。 忽地,奔在前头的白衣少年骤然停了下来,可怜的小白猴一个没注意,直接就从少年的肩头跌落了下来,在草丛中连滚了数圈,最后撞在一块石头上,这才堪堪被挡了下来。小白猴双脚朝上头朝下的,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直溜溜的打转,样子很是滑稽,倒立中,小白猴有些无辜的抓了抓脑袋,嘴里“吱吱”尖叫,似乎是在责怪白衣少年。 李玉宸将头转了回去,瞥了一眼那落后在百米开外的倩影,李玉宸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也是复杂了起来。这是一个冷漠兼要强的女人,尽管身负重伤,却始终咬牙坚挺,对于如此倔犟甚至有些顽固的女人,李玉宸并不是很待见,当然,这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在李玉宸的心中,东方萱很早以前就被贴上了绝情不孝的标签,然而这几日下来,也许是患难与共的缘由,不知不觉的,李玉宸对这个冷漠的女人的看法也有了悄然的转变,有时候,李玉宸试着在心里劝说自己,也许她有她的苦衷! “停下歇会吧。”李玉宸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的娇容煞白的有些慎人,就连那向来明澈的美眸在这一刻也有些迷离,娇躯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我不需要休息……”女人的性子极是要强,她不想让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然而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道近乎命令的声音便将其打断了去。 “够了!”一喝之后,双方蓦地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气氛有些尴尬。眼前的娇脸苍白无色,额前更是布满了细细的香汗,这是一个令人心碎的女子,李玉宸的脸上涌上了一丝歉意,还未待旁人发现,他已将脸庞别过了一边,同时有柔和的声音传出:“你的伤势怎么样?” 声音来的是那么的突然,猝不及防的关心,将女子那娇柔的身躯轻轻撞击了一下,几日里,他是那么的冷漠,确实,女人的感觉是最敏锐的,莫名的,她总觉得李玉宸对她的态度里蕴藏着恨意,至于为何,她却是联想到了那块玉佩。东方萱不是一个脆弱的女人,那些所谓的赞美或者关心,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她也不需要,然而不知为何,话从这个男人的口中传出来却有着别样的穿透力,直接洞穿了坚硬的冰甲,刺到了心脏这一脆弱地带。 这种久违的脆弱很是陌生,一时间,女人竟有些难以接受,她已经习惯了冷漠。 “还死不了!”东方萱冷冷的说道。 李玉宸没有转过头去看她,但他可以想象得到女人说话时的神情,李玉宸扬了扬嘴角,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女人的要强很是无奈。 “你是不是觉得我拖累了你,既然如此,你大可自顾赶路,我…不用你管!” 没来由的,一句带有嗔意的声音便从东方萱的嘴里传了出来,说完之后,就连东方萱自己也没料想到这话竟然是自己所说的,有那么一瞬间,她不自主的想到了前两日,就眼前这个有些消瘦的男子,竟然不顾她的感受将其粗鲁的抱在怀里,而且这一抱就是接连两天,这在以前,但凡有男子敢如此接触她,定然会被她大卸八块,但是这次却是没有,一来是打不过人家,二来是好像对方也没有什么轻薄的意思,相反,还很是冷漠,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算是有了比较严重的肌肤之亲,念及此间,一抹红霞悄然的飞上了她的玉颊,望着矗立在前头的背影,东方萱下意识的将脸转到了一侧。 几乎就在东方萱将脸偏过去的同一时刻,李玉宸转过了身子,然而这时候留给他的只有一张堪称完美的侧脸,至于女子此刻的表情,他却是无缘得见。 “你说,洛石门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般了吗?”忽地,李玉宸却是想到了洛石门的遭遇。 随着李玉宸话语的响起,空气也肃然了起来,之前的尴尬,在这一刻也尽数被取代了。 东方萱缓缓的转过脸来,脸上却是恢复到了之前的冰冷。东方萱很是认真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这个有些可恶的男子,竟发现他的眼神中有道清晰的怯弱。很快,东方萱就将目光移开了,她不习惯与一个男子如此对眼,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可恶的男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缄默中,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东方萱悠然的从石头上站了起来,这时,她的脸色显然好了很多,东方萱自觉休息的差不多了,很自然的,东方萱就走到了李玉宸的前头,然后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管真相如何,反正我们都是要回去的,不是吗?” 说完这一句之后,也不等李玉宸回答,唯美的白影便再次飘动了起来,几个呼吸,却是出现了视野的尽头,只留下一人一猴傻傻的站在原地。 小白猴很是好奇,“嗖”的就跳上了一块巨石上,弯起手横在眼睛的上方,乌黑的大眼扑闪扑闪的,直到东方萱的倩影消失在了视野中,小白猴这才疑惑的将头扭转了回来,伸手挠了挠头,一脸不解的看着李玉宸。 “砰”莫名的,小白猴的头上挨了一个爆栗,等它回过神来时,打它之人已然奔出了数丈远了,小白猴一脸的无辜,“吱吱”了两声便也跟了上去。 ****** 半天功夫,他们来到了一座山脉脚下,抬眼顺着山上看去,六七座山峰赫然在立,山峰很高,拔地而起的直接没入到云端。 站在山脚下,李玉宸一阵的感慨,两年前,他只身一人,哦不对,还带着一只熟睡中的猴子,那时候的他尚未脱去稚嫩,对所谓的仙人也很是向往,白驹过隙,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再次回到山脚下时,李玉宸已然到了弱冠之年了,时间磨去了他身上的棱角,温良功的逝去更是直接改变了李玉宸的性情,曾经的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年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而他也不再是一个懵懂、脆弱的凡人了… 就地站定一会之后,身后忽地传来一记落地的声音,声音中微带着喘气,竟然她很是努力的压制,但那有些猛烈的心跳声却犹自清晰的传了出来。 东方萱知道李玉宸为什么要停下来,因为他在害怕,不错,害怕,只要登上山顶便可见到现今的师门,曾经的家,虽是一距之隔,但李玉宸却是有些紧张,有些茫然,他害怕进得山门之后,看到的会是一幕幕残酷的画面… 第六十九章 心死 在这一刻,东方萱似乎对这个男人有了新的认识,也不知为何,她总能从这男人的身上找到一丝自己的影子,冷漠?似乎不是,且不说他是不是冷漠,就是她自己恐怕也难有定论,倘若他真能做到铁石心肠的话,在小镇里,她也不可能因为某人的安危而置己身于险地。不是冷漠,是自作多情吗? 东方萱没有出声,这个时候,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是多余的、苍白的,结果就摆在一步之遥的地方,迈脚便可看到,安慰、自欺欺人什么的显然是没有必要了。 “铮”随着一声金属的嗡响,东方萱的身前多出了一柄蓝色的仙剑,仙剑的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的飞涨,最后犹似一叶扁舟一般停洛在了离地不到一寸的半空中。 东方萱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便一脚踏进了剑身上,上了仙剑之后,她并没有急于腾空,下意识的,她将目光扫向了一边。 李玉宸背负而立,神情肃然,微仰着头,双眼有些出神的看着山顶,直到耳边传来仙剑的颤动声,他这才堪堪从失神中回醒过来。 “诶…”李玉宸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声,该来的迟早会来,既然早晚要面对,与其在惶恐中挣扎倒不如鼓足勇气亲身查探一番… “走吧!”声音淡淡的传出,下一刻,李玉宸径直浮上了空中,在他的肩头,小白猴吱吱的叫个不停,对飞行很是激动的样子。 “脉…”看到这一幕,向来沉冷的东方仙子也是有些哑然了,俨然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御身虚空,这代表了什么她很是清楚,只是最后一个字她很是难以说出口,或感慨、或震惊、甚至不相信… 随着一声“走吧”,下一刻,李玉宸已然飞出了数十丈远,直到李玉宸快要没入云端时,东方萱这才回过神来,念决催动,仙剑蓝焱骤然腾空而起,蓝色的仙剑外加一雪白的倩影,天空中登时就多出了一条炫丽的彩带,彩带的速度很快,没过多时,就没入到了云端,就此消失了踪影… 穿过云雾,一群宏伟庞大的宫殿群便出现了李玉宸的视野中,从半空中俯瞰下去,偌大的宗门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相比平时,宗门里只是多出了几道烟雾,当然也可能是炊烟,对于这一点,李玉宸却是这般认为的,高度慢慢降低了下来,而与其同时,李玉宸的心脏也是慢慢的沉冷了下来,宗门内安静有些离谱,甚至有些吓人,时下正值落日时分,换做往日,现在应该是较为热闹的才是,因为多数外出修炼的弟子都正好往回赶,而眼下却是有些不对劲。 很快,李玉宸就不再降低高度,因为忽地发现那几道烟雾的出处有些诡异,按照李玉宸的印象,这几处似乎是宗门较为重要的地方,譬如流云殿… 突然,李玉宸身子猛的一颤,下一刻,白色身影直接化成了一道白光,而就白光所疾驰的方向赫然便是青竹院的所在。 几乎就眨眼的功夫,白光便飞到了青竹院所在的位置,而奇怪的是白光并没有直接进入青竹院中,却是选择降落在了离青竹院百米开外的地方。 李玉宸放缓了脚步,拖着沉重的躯壳一步步的走向青竹院的大门,同时他的嘴里在不住的念叨,声音很小,除了落在其肩头的小白猴能听到一些外,离开他的周身便是再难听清了,只是那神色的惶恐却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异样,小白猴很是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只是对李玉宸那莫名其妙的话语有些不解。 “嘎吱”大门从外面被推了开来,门缝中显露出了一人一猴的身影,“我回来啦!”故作欢颜的,李玉宸朝着院内深处喊道。 “吱吱…”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小白猴那尖锐的叫声。 “咯噔”不自主,心脏猛地颤了一下,动作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即便隔着厚厚的肚皮,李玉宸也能听得真切。 “难道师姐和师兄们都吃饭去了?”李玉宸的脑中很自然就浮现了这么一个想法,而想到吃饭,李玉宸却是不禁怀念起了自己在厨房的那些时日,一想到李水生等人哄抢着要吃他所做的饭菜时,李玉宸的心头就是一阵温热,这也许就是家的感觉! 走在庭院的小径上,李玉宸的步法不自主的沉重了起来,在小径的一旁,青竹依旧挺拔,落日下,清风徐来,青竹整齐的摆动着,莎莎声还是那么的熟悉,仿佛这一切都未曾有变一样。 走到小径的拐角处,李玉宸骤然停住了脚步,一股刺激的血腥味夹带着些许的腐臭味伴着徐风钻进了李玉宸的鼻子中,李玉宸瞬间石化,安静的空气中,仿佛传出了一道物体破碎的声响。 “噗…”作为灵兽,小白猴对某种气息很是敏锐,不自主的,小白猴也开始变得不安分了起来。 在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之后,李玉宸终于转了过来,然而,下一刻他却是没有了动作,只是呆呆的矗立在原地,期间身形猛的摇晃了几下,但终究还是没有倒下。 半晌过去了,期间,他未曾有动,仿佛就是一具雕塑一般,只是没过多时,死寂的空气中便传出了近乎咆哮的嘶喊声,嘴巴张的很大,然而从喉咙发出的声音却是弱小的诡异,无声的呐喊中,两行滚烫的热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重重的摔打在了地上,五脏俱痛,最后李玉宸直接跪卷着身子,而双掌却是早已布满了殷红的鲜血,锋利的指甲直接就是嵌入到了掌心的深处,即便如此,李玉宸还是没能忍住给哭了出来… “嗖”一声微弱的声响在李玉宸的后头响起,一道唯美的倩影随即浮现,李玉宸不曾回头,就好像未曾听见有这么一道声响一般,匍匐中,李玉宸爬到了某处,那里横着三具尸体,在尸体的四周有着一小小的血滩,只是这个时候鲜血已然干涸,留下的只是那触目惊心的血迹,这是三具男尸,容貌上依稀可以看出他们的身份:老三张栋岭、老四马无痕、老五田才华! 残忍的是,在没有衣物遮掩的地方,讨厌的苍蝇以及各类的腐生动物已经占领了高地,尸体开始腐烂了,显然,他们已经死去有些时日了… 死寂中,能听到声音唯有苍蝇的嗡响声,以及某人那撕心裂肺的嘶哑声… 小白猴安静的端坐在一旁,眼神疑惑,对于李玉宸的举动显然不甚明了,再往后一点,东方萱凝重的立在那里,她的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某人的身影,在这一刻,冷漠如她也是不禁动容,除了他,她未曾见过一个男人能哭到如此伤心欲绝的地步,那是近乎奔溃的境界,原来,他并非从表面上所看上去的那么沉冷。 东方萱不打算出声安慰,因为她觉得这样挺好,再者就是即便她出张了口,安慰那也是多余的、苍白的,东方萱最后扫了一眼李玉宸的背影,之后便将目光眺向了某处,那是她苍松院所在的位置… 第七十章 物是人非 身前的这三张熟悉的面孔映在李玉宸的眼瞳之中,好似催泪弹一般,嗡嗡声中,李玉宸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此刻他还犹自不肯相信躺在眼前便是他昔日所敬重的各位师兄,相隔时间向后不到半个月,然而就是这么短促的半月光景,物易人非,事事休… 撕心裂肺的一阵哭喊之后,李玉宸猛地抬起了头,通红的双眼不住的转动,游目四顾,似乎在寻找些什么东西。 “大师兄…”悲痛之中李玉宸的脑中忽地浮出了宋传真以及孙雨虹等人的身影,粗浅的一览之下,他并没有发现这两人的尸首,怀着万一的希望,李玉宸发了疯似的在青竹院的各处寻找着,厨房里,每一个寝室,但凡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他都不敢错过,小白猴一脸茫然的看着那忙碌的白影,好奇心起,最后也跟在其后肆意的蹦跶了起来。 没过多久,李玉宸重新回到了最初的位置,跪在了张栋岭等人的尸首旁,失魂落魄的,跟丢了魂似的,而在其一旁,小白也安静的盘坐在了地上。 良久,李玉宸霍地睁眼,很是激动的喃喃自语道:“没有找到尸首那一定就是还活着!” 想到了这一点,李玉宸顿时如枯木逢春一般,整个人似乎打了鸡血一般,嘴上不断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 顺着远处的几道烟雾看去,李玉宸“嗖”的就跃到了半空中,大有就此离去的意思。这一幕可把犹自发愣在地面上的小白猴吓了一跳,朝着天,“吱吱吱”的狂叫,与其同时,那两只修长的手臂也在不住的挥舞着,似乎对李玉宸不动声色的丢下他很是不满的样子。 还好的是,李玉宸很快就折了回来,才刚一落地,小白猴便化作白影“咻”的就窜到了李玉宸的肩头,两只瘦弱的手掌死死的抓着李玉宸的头发或者衣襟,生怕李玉宸就此憋下他独自离去! 猩红的双眸扫了张栋岭等人的遗体一眼,在艰难的移开后,李玉宸莫名的冲进了一间房间内,再出来时,他的手中已然多出了一床被子,几个箭步,李玉宸便奔到了张栋岭等人的旁边,被子猛的一个扇动,一阵疾风吹来,尸体上的苍蝇登时惊恐的散了去。 时间仓促,李玉宸来不及将遗体掩埋,只得先做简单的遮掩,做完这一切之后,半空中登时多出了一道极速的白光,而青竹院却是再次恢复到了死寂。 几个呼吸间,带着小白猴,李玉宸降落在了长峰的流云台上,张眼望去,流云台上一片狼藉,落日的余晖铺洒在偌大的流云台上,红霞如血,整个流云台看上去极是慎人,不远处更有三三两两的尸体,在流云台的正中间,斗台依旧是之前的模样,一根根猩红的岩柱赫然在立,地上的裂缝宛若凶兽的血盆大口… 白影闪烁,瞬间就到了一方最为破烂的斗台上,打斗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李玉宸伫立在斗台的正中间,很是努力的回想着那日的景象,遗憾的是,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片段外,就上斗台打斗的事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印象。 忽地,一道微弱的声音钻进了李玉宸的耳朵,声音很是微弱,似乎离此地有些距离的样子,李玉宸一个激灵,登时朝着声音的方向掠去。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李玉宸便出现在了一棵苍天大树之下,在李玉宸尚未离地的时候,在其肩头上的小白猴便是莫名的跳了下去,一个蹦跶却是跳到了某处。李玉宸静静的立在一旁,脸上有抹说不出的情感,就在不远处,一只瘦弱的老猴子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而在一旁,小白猴默然在坐。小白猴呜呜了几声,伸出手指试探性的摸了摸老猴子,但很快它就给缩了回来,嘴上吱吱的吼叫,神色伤感。 李玉宸皱紧了眉头,强大如灵尊都这般下场,那就更别说洛石门的普通弟子了,想到此处,李玉宸却是不禁想到了宋传真以及孙雨虹两人的安危,李玉宸猛地甩了一下头,欲将这可怖的念头甩出身体… 如灵尊一般,两者同属侯类,小白猴极是聪灵,现如今见到自己的同类死去,多少还是有些伤感的。 灵尊已死,声音显然不是从这里传来的,李玉宸锁紧了眉头,凌厉的目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看到了耸立在其后的藏经楼,那里才是声音的来源。 出乎意料的是,李玉宸并没有就此冲进去的意思,反而莫名的呆在了原地,与此同时,他的脸上也慢慢的爬上了一丝恐惧之色,不错,他在恐惧,他在犹豫,显然,那是人说话的声音,也就是说,里面定然还有活人,而有一点李玉宸却是无法确定的,那就是他不知道藏经楼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洛石门的呢,如若不是,那洛石门恐怕再难寻出一人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李玉宸终究还是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他出现在了藏经楼的一层。看到眼前的一切,李玉宸阴冷的皱紧了眉头,这里一片狼藉,书架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点书的影子,看上去倒像是遭人洗劫了一般。在大门边上,李玉宸莫名的仰起了头颅,目光阴寒的盯着顶上的天花板看,眸光凌厉,仿佛能将那厚厚的隔层给刺穿一般。站在此处,楼上的骚动愈发的强烈,在这一刻,李玉宸的心中已然有了猜想,藏经楼之人并非他洛石门的弟子,而是外来的掠夺者… “你们是谁?” 这里是藏经楼的第六层,如前几层一般,这里也同样是一片狼藉,书架横躺在地,至于功法武技之类的书籍,却是早已不翼而飞,剩在地上的唯有一些陈旧破烂的残品,而此刻,有七八道胖瘦不一的男子在犹自围在一堆,吵闹声中,似乎是在为某物而争执,而就在众人争吵的正激烈时,一道冷冷的声音清晰的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下意识,整个楼层都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空气在短暂的凝固之后,这群人纷纷将目光移转了过来,待看清叫唤之人时,空气中登时传出了七八道呼气的声音,听上去,大有松一口气的意思。 八人中,其余七人俨然以其中一人为首,那人衣着华丽荣贵,身材圆胖,就体格而言,要较李玉宸宽出一半来,胖子很是不爽的打量了一眼李玉宸,近乎吼着怒道:“你他/妈谁啊?” 显然,这群人并没有把李玉宸这么一个看似瘦弱的少年放在眼里,且不说李玉宸不像是高手的样子,即便他有些道行,但胖子也自负自己这边八人定然可以完虐对方。 李玉宸微微一怔,竟然发现对方有些眼熟,再一细看,这才猛然想起,原来这胖子并非他人,却是两年前他在洛井城所遇到的那个死胖子,副城主的公子。 “咦?”对于李玉宸的默不作声胖子很是不满,怒道:“你他/妈是聋子还是哑巴啊,没听见你小爷我问你话呢?”胖子在说话的时候显然没有将李玉宸认出来,这也难怪,话说这两年的时间里,不单在体型上还是在气质上,李玉宸的变化都很是巨大,在此之前,双方虽有过一些事情,却不足以让胖子将李玉宸给认出来。 李玉宸将目光一寒,冷声说道:“这里是你们干的?”说这话的同时,李玉宸将手指向了地上。 胖子等人一阵发愣,多少有些被李玉宸的气势给威慑到了,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他,堂堂副城主的公子,又何需畏惧一个‘干瘦弱小的’同龄之人呢? “是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打……” “砰”在胖子尚未把话说完之时,随着一声巨响,胖子的身体就直接倒飞了出去,最后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其余七人像活见了鬼一般,因为他们发现,对方赫然在立,从始至终,对方都未曾有过丝毫的移动一般,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李玉宸前向迈出了一步,只是小小的一步,而另一边,依然站着的七人却像是触了电一般,身子猛然向后跃开,潜意识的要远离眼前的这个魔鬼,其中较为矮瘦的男子伸出手指,微微颤颤的指着李玉宸说道:“你你你,别…别过来啊,我们七个人呢,小心我们揍扁你啊…” 后脚抬起,又是小小的一步,李玉宸的脸上幽冷依然,随着他身体的靠近,七人甚至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都冷却了下来,说不上为什么,他们的内心深处不自主的涌出了一抹浓浓的恐惧,“噗通”,很是矮瘦的男子突然跪倒在了地上,他再也承受不了这窒息般的感觉了,带着很重的颤音,男子慌张的说道:“不不不是我们干的,我们也是刚从洛井城赶回来的,等我们到得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就是这样了,真的不是我们干的,求求你放过我们吗,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似乎被那人的话语说动了,李玉宸停住了脚步,并没有再向前了,其实在他的心里早就知道这群人不过就是劫后的拾荒者,来捡便宜的而已,之前之所以对那胖子出手,更多的却是‘感谢’胖子当年对他的友好。 冷眼扫过之后,李玉宸转过了身子,背负而立,声音冷冷传出:“告诉那肥猪,这是他当年劝董老的,带着你们的人,给我滚吧!”说完这句话,李玉宸便头也不回的就出了藏经楼,偌大的藏经楼只留下七具化石以及一只昏死过去的肥猪… 第七十二章 掌教人选 “咕哝”安静的冰室中也不知从何处传出了一记滚喉的声音,包括刘辅圣在内,所有人都将目光停落在了李玉宸的身上。一个入门仅有两年的弟子,竟然秒杀了成名多年的体修巨头张纵,这… 较之其他人,张纵的惊骇可谓是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被对方所擒之时,他甚至没有任何的感知,哪怕只是短暂的一晃也好,然而事实却是如此的残忍,他被秒杀了。所幸的是,对方的手掌上没有脉力涌出,但饶是如此,他的喉咙也疼痛的几欲断裂。话说在察觉到对方的手中没有加持脉力时,他也不是没有想试着反击,但他看到眼前的这双竖瞳时,本能的,他选择了屈服。而事实上,他的做法是明智的,对九品坍阳体的李玉宸灌用脉力,那简直就是送死! “脉…脉师?”忽地,一道声音落入了众人的耳中。不知何时,刘辅圣已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有些蹒跚,但他依然站到了李玉宸的身后,颤着音,问道:“你到了脉师境界了?” 这个时候,李玉宸已然将手松了开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他缓缓转身,平静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落在了刘辅圣那刀刻的脸庞上,微不可察的,他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就这两天的事。” 死寂!! 偌大的冰室落针可闻,在李玉宸点头的那一刻,全场石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静中出现了一声惊叹,紧接着整个冰室便哗然了起来。 “脉脉脉师?我刚才没听错吧?” “我刚刚好像也听到了这么一句,难道是我们两听错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三品下等脉质嘛,怎么可能晋升到脉师层次,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我不相信,这绝不可能,不可能!”听着耳边吵杂不已的声响,张纵简直快疯了,这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练到脉师层次,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张纵,在年轻一代中堪称领袖一般的人物,撇除牧青羽外,宗门第二人的座椅他是当仁不让,而且他自问悟性非凡,加上这两年来在脉士巅峰上的积淀,他自认为触及到了脉师的门槛,可以说,晋入到脉师层次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事实却是,一个入门年仅两载的三品脉质少年不但在比试时越过了他,抢得了宗门第一人的桂冠,还无视常规的破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脉师境界中去,这如何能让向来自傲的他接受…… “真是苍天有眼啊!”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刘辅圣直接跪向了某处,老泪纵横的喊道:“列祖列宗保佑,我洛石门复兴在望,复兴在望啊!!” 除了李玉宸之外,全场又是一阵石化,不少人甚至怀疑这老头是不是疯了,宗门刚人家给灭了,他竟然宗门复兴在望,不错,那人以这般年纪晋入到了脉师境界确实有些惊人,但仅凭他一人之力,似乎也不足以带起整个宗门啊,更何况他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少年而已… 刘辅圣的激动有些出乎了李玉宸的意料,回过神来之后,李玉宸赶忙将跪伏在地上的刘辅圣给搀扶了起来,身上带着伤,跪着多有不好,等眼前这老头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李玉宸郑重的开了口,道:“长老放心,洛石门,不会灭的!” 只是简单的一个承诺,老头却是险些被感动坏了,就凭着一个来自九品神体的承诺,他知道,洛石门定然可不会就此覆灭,至少在只要那个人还在,洛石门就一定还在。 忽地,刘辅圣郑重的转过了身子,神情肃然,目光自众人的脸上缓缓扫过,最后激动的命令道:“从今日起,李玉宸便是我们洛石门的掌教!!” 轰! 刘辅圣的话无疑就堪比一枚威力庞大的炸弹,惊天的巨响携带者不可阻挡的气浪席卷着每一个人都大脑,全场一片哗然! “什什什么?我们的掌教,李玉宸?”众人快疯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且不说李玉宸与他们不过只是同龄之人而已,虽说他天资很好,晋升到了脉师境界,但就此让他来当着掌教似乎有些不妥吧,更何况,老门主元生子还没有死呢! “不行,这掌教不能让他来当。”张纵第一个就是跳了出来。 “张纵你这是做甚?”刘辅圣有些不高兴了,你丫的就一小屁孩,其中的关系你懂个屁啊。 “长老,我不同意,他身份未明,而且乳臭未干的,要是让他来当我们的掌教,我宁愿就此退出宗门!” “你…”刘辅圣都快被这货给气死了,多说体修无脑,今日看来果真如此,刘辅圣正想好好指责一下张纵来着的,但始终缄默在一旁的李玉宸却是抢先站了出来。 “长老,弟子今日的一切都是宗门所赐,而且这里也是我的家,我是不会再让我的家人再受伤害的,至于掌教这个位置,李玉宸却是万万不敢接受的……” “哎,这…”刘辅圣有些急了,在他看来,除了李玉宸没有人比他更加适合担任这个领袖的职位了,然而他刚一张口,李玉宸却又将其打断了去。 “长老且听弟子解释,李玉宸的恩师以及师兄都遭人毒手了,大仇未报之前,李玉宸恐怕也安定不下来,说不定还会给大伙招来强敌,二来就是李玉宸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当这个掌教,比起我这个半吊子来,我想牧师兄会更加适合。” “牧师兄?可是我们连牧师兄的人都未曾见到过,恐怕他已经…牧…牧师兄?”那人的话刚说到一半,嘴巴就张大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两只眼睛撑得极大,在看向门边时,一脸的不可置信。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石门后缓缓地转出了两道身影,一白一青,女的冰艳动人,美的不可方物,男的英俊不凡,只是此刻的脸色有些苍白,左肩头有血迹赫然。 “东方仙子?”不置可否,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东方萱的影响力已然不容小觑,就这么仅剩的十余人中,竟然还有不少东方萱的仰慕者。 话说突然出现的两人并非他人,却正是洛石门的两大才俊,冰山仙子东方萱,宗门第一人,额,应该是宗门第二人牧青羽! 第二百章 告别 李玉宸微微一愕,他似乎有些低估了东方萱的沉冷,无所谓的,李玉宸耸了耸肩,随即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白玉,默然间将玉佩递到了一边。 东方萱盯着李玉宸掌心处的玉佩发愣了一会,旋即便很自然的将其接了过来。 李玉宸嘴角微微一噙,就在对方将玉佩接过去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股几乎微不可察的颤动,那是紧张,说不上为什么,李玉宸对她的这个表现还的挺满意的,至少她的内心别没有表面上所看上的那么冷淡。 透过那微弱的星光,东方萱很是敏锐的就扑捉到了李玉宸这有些嘲讽的笑意,皱眉间,贝齿轻咬,眼神有些幽怨,但终究还是给忍了下来。 双手交叉,枕于脑后,淡然间,李玉宸有些没心没肺的说道:“这是董老叫我交给你的,他说,这些年,苦了你了!” 半晌,没有声音传出,李玉宸目光虽注视着前方,但眉头却不禁皱紧了一些,难道她真的是铁石心肠? 很快,李玉宸就否定了这个看法,侧耳间,有道微弱的抽噎声从旁边传来,对方虽然竭力控制,但夜是如此的安静,丝毫的声音都将会被数倍的放大。 李玉宸微微一怔,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以对一个女人冷淡,甚至痛恨,但他不敢面对一个落泪的女子,她是那么的娇美,悬崖边,寒风更胜,纤弱的白影摇摇曳曳,看着让人心疼。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将大大出乎了李玉宸的意料,声音有些发颤,这已经压制后的结果了,“你告诉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的,七年前他不辞而别,抛下我独自一人,那时候我才十二岁,呵,拜他老人家所赐,这些年我很快乐……” 李玉宸惊愕,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他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面对李玉宸的询问,她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当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有意无意的,皓月恰巧从乌云堆了露出了一角,月光如水,柔和的洒在了女子的玉脸上,映着亮光,李玉宸看见的是一张错愕迷茫的娇颜,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这一刻,李玉宸可以确定,东方萱确实不知道董老当年经脉尽废的事情,如此一来,所有的迷雾都逐渐消散了,一想到自己这两年对她的态度,李玉宸的脸上不禁就涌上了一抹浓浓的歉意。 “当年他冲击脉师境,不慎受到了反噬,从此经脉废损,身体每况愈下,他为了不拖累你,这才没有带上你。” 心结解开了,他们爷孙俩的关系自然也就可以得到溶解了,李玉宸要做的只是做个简单的传话,至于之外的东西,却是需要两人亲自去处理。 黑夜中,令闻者心疼的哭泣声愈演愈烈,在这一刻,所谓的万年冰山也是不过尔尔。 李玉宸并没有出声打扰,他觉得,有些情感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是需要宣泄的,别小看这些情绪的影响力,稍有不慎,整个人都可能就此奔溃,尤其是像东方萱这般冷漠要强的女孩。 良久,那令人心碎的声音歇了下来,东方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来时,脸上竟然有些绯红,对自己今晚的失态有些不适应,毕竟是在个不是很熟悉的男人面前。 东方萱的担心是多疑的,李玉宸并没有嘲笑的意思,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时候的东方萱要较之前给娇艳了些,……李玉宸“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却是想到了前些日子强行将美人搂入怀中的事情… 女人的感知是最敏锐的,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李玉宸的异样,没来由的,东方萱似乎想到了什么,双颊也不禁飞上了一抹红晕… 良久,东方萱主动打破了这一尴尬的局面,“…外公他现在还好吗?” 东方萱的声音娇弱如蚊子,除了有些尴尬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好的感觉,说白了就是恐惧,没错,就是恐惧,在李玉宸先前的话语中,董老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不然以她对自己外公的了解,他是轻易不会撇下自己不管的。 对于东方萱这一显著的转变,李玉宸自然是瞧得真切,说不上为什么,李玉宸决定跟她开个小玩笑。 “难道他老人家已经……”感受着对方那严肃而又略带悲伤的神情,东方萱的心脏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冰凉,手里,玉佩被她死死的捏着,她害怕从那人的口中听到那些他不想听见的词语。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二年前他应该就仙逝了!”李玉宸双眸微凝,盯着脚下的万丈深渊缓缓说道。 “轰!”东方萱如遭电击,娇躯猛地一晃,咬唇间,脸煞如金,尽管她在心里祈祷了千百回,但噩耗终究还是降临了。 “滴!”寂静的夜,美人如泪,破碎间,仅留下一缕湿润,不明处,有清风徐来,将仅有的一缕湿润也抹灭了去。 李玉宸低头摸了摸鼻子,美人的反应很是强烈,有些出乎了李玉宸的意料,正考虑要怎么道歉时,两道冷厉如刀的目光划在了他的脸上,登时,李玉宸心咯噔一跳,脚下一软,有种想逃的感觉,显然,某人从他的表情上发现了什么。 “呃…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不能怪我啊!”面对东方萱那近乎吃人的眼光,李玉宸再厚的脸皮也有些顶不住了,下意识的,李玉宸将自己的身子外边缘内侧挪了挪,以防某人一个狠心将其推下。 东方萱眸光冷冷,随着李玉宸的脚步移动,也不说话,绕有兴致打量着眼前这个黑袍少年。 在冰美人的软攻下,李玉宸很快就有些支架不住了,赶忙说道:“本来是快那个啥了的,后来我给他吃了个灵果,这才恢复过来的…” 东方萱微微一愕,旋即款款欠身,白衣飘动间,柔然说道:“谢谢你!” “啊?”传来的声音很是微弱,李玉宸听得不大真切,下意识的便啊了一声。 李玉宸的反应落在东方萱的眼里便成了故意为难她,脸色登时就是一沉… 没来由的就是一个冷颤,这女人果然是翻脸如翻书,当真惹不起… ****** 藏冰窖 在李玉宸归来之后,洛石门的危机也算是暂时解除了,所以原本躲在藏冰窖的弟子也尽数到了上面,当然,一切都以隐秘为主,现如今的藏冰室空空如也,仅剩下三道身影。 刘辅圣脸色苍白,此刻一脸肃然的端坐在冰床的一侧,目光却是停落在了冰床之上,而在其身旁,一袭黑袍的李玉宸赫然在立,纹丝不动间,有星目红润。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看着身旁的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黑袍少年,老刘的心里有着难言的感受,言语时,声音里有些挽留的意思。 “不了!”老刘的心意李玉宸完全能够感受到,到他有他的打算,有些事情需要他去做,有些人也需要他去找,他不能将自己雪藏起来。 李玉宸的回答很精简,但其中的意思却很明确,刘辅圣纵有千万念想也不好再说出口了,更何况,现今的洛石门并不足以给他带来丝毫的益处,相反,还可能给他拖后腿。 “也好,等宗门地址落定之后,我会将地址告诉老董的,到时候你可以去他那里找到我们的行踪。” 李玉宸点了点,这确实不失为一条好的办法,而且东方萱与董老这对祖孙也确实该见上一面了。 “那些门派你打算怎么处理?”刘辅圣话锋一转,脸色也是凝重了不少。 李玉宸没有立马回答老刘的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挪到了温良功的遗体上。撇去脸色苍白之外,冰床之上的温良功自然的简直就好像只是睡着了而已,华发白眉的,一脸的慈祥。回想着过往的点滴温暖,李玉宸的心就越是疼痛,与此同时,内心深处的仇恨也是愈发的浓郁,早在见到恩师遗体的那一刻,李玉宸便已然暗暗发誓,定要将那凶手挫骨扬灰! “长老大可放心,李玉宸不是个鲁莽的人,在没有相应的实力之前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早在之前的交谈中,李玉宸便获悉了此次参与灭门的各派势力了,如孤狼一般,李玉宸选择了蛰伏,在成长起来之前,他不容许自己败露,而作为代价,他将承受无尽的孤寂,甚至黑暗!--------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