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战无敌》 第一章 飞星门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天地之间一片茫茫大雪,将一座挺拔险峻的太乙山,化作一片冰雪世界。 日近黄昏,层云密布,这群山之巅,莫说人迹罕至,就是飞鸟也早已绝灭。 就在此时,一名青衣少年双臂伸展,快步疾行,如春燕一般,轻轻从雪上掠过,向山巅直行而去,所过之处,竟然连雪花也未溅起一星半点。 天气极寒,少年却跑的满头大汗,只是咬牙坚持,一步也不肯放松,眼看还有数百丈就要冲到山顶,面上才微微露出喜色。 就在此时,少年猛然听到有声音从身后传来,长笑说道:“小城,加油快跑,否则老子就要追上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蓝影从少年身边疾驰而过,离地三尺,足不沾地,竟好似凌空虚渡一般,刹那间便已赶到山顶! 这道蓝影直上山巅之后,方才缓下身形,却是一名蓝袍大汉,这名蓝袍大汉也不回头,只是背身望着天地之间这一片苍茫大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青衣少年也赶到山顶,长出了几口大气,方才说道:“若非你耍赖,施展出练气手段,我又岂会输给你!” 这名蓝袍大汉慢慢转过头来,双眉如剑,两鬓如刀,满脸络腮胡子,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一头长发用蓝色布带胡乱的绑在脑后,虽然不修边幅,但也有一番气势。 蓝袍大汉洒然笑道:“这方世界不比你口中所说的地球那么安全,你若是抱着敌人不会使诈的想法,只怕活不到我这个岁数!” 青衣少年闻言,微微点头,说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明白了!” 这名青衣少年便是白城,他面前的蓝衣大汉,是他在这方世界的师父,也是飞星门的掌门白铁寒! 十二年前,白城莫名其妙的来到这方世界,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婴儿,孤身一人躺在荒郊野外的一座破庙之中。 当时,尚是飞星门掌门弟子的白铁寒,正在游历江湖,恰好途经此处,突遭大雨,便到庙中避雨,见到白城之后,心生怜悯,便将他收为弟子,带回门中。 因为白铁寒姓白,与白城相遇之地又在陈国的城山,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白城,倒是与他前世的名字相同。 离开城山之后,白铁寒深感带着婴儿行走江湖不便,便提早结束游历,带着白城向飞星门赶去。 在归途之中,白铁寒与他遭遇了一场围杀,也是在那次围杀中,白城第一次见识了武道高手的厉害,数百名披坚持锐的百战精兵,不到半个时辰,便被白铁寒杀的干干净净! 回到门中不久,白铁寒的师父,飞星门上任掌门张乘云为精进武学修为,将掌门之位传给白铁寒,自己云游天下,遍访高人去了,从此白铁寒接任飞星门掌门之位。 张乘云走后不久,白城既眼馋飞星门中的武功厉害,又深知白铁寒为人不拘俗理,便找了个时机向白铁寒表明心意说是要习武,同时,将自己的来历毫不隐瞒,一一道来,只是把地球换成天界,把穿越换成投胎,把飞机坦克换成仙人法宝,用了三天功夫,费了无数唇舌,又拿出了无数地球上的智慧结晶作为例子,终于让白铁寒相信自己来历非凡。 此后十年,白铁寒教白城修行武道,白城则跟白铁寒聊上一世在地球上的事情,俩人对外称师徒,对内则亦师亦友。 两人在山巅聊了几句,白铁寒从身后卸下两套竹板来,皆是三尺多长,一掌多宽,扔给白城一套,说道:“来,咱们今日试试到底是谁下山快!” 白城伸手一捞,接过竹板,笑道:“弟子武学修为虽不如师父,但论起滑雪,师父却远不如弟子。” 说罢,白城将竹板绑在脚下,纵身一跃,从雪峰顶上腾空落下,霎那之间,只觉得无数雪花扑面而来,打的脸颊生疼,速度也越来越快,不由大声疾呼:“好痛快!” 不到半个时辰,白城便已滑落山脚,找出预先埋好的美酒烧鸡,又点起一团篝火,将酒肉加热,放口大嚼起来。 过了一刻多钟,白铁寒方才滑落山脚,见白城已大口吃了起来,怒道:“给我留条鸡腿!” 白城哈哈一笑,抛给他半只烧鸡,说道:“弟子我上山虽跑不过师父,但下山却比您老人家快了不止一筹!” 白铁寒一边吃着烧鸡,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上山不如我是因为你修为太浅,至于下山么,委实是你这套功法太高明了!” 白城呵呵一笑,不由想起自己主修的“破玉归元诀”来,这套武功并不是白铁寒所传,也不是飞星门的功法,而是白城第一次入定时,脑海之中自然浮现出来的,包括一套内功心法“破玉归元诀”和配套使用的武技“破玉十三式”。 后来,白城将这套功法讲给白铁寒听,据白铁寒说,这套功法博大精深之处,远超飞星门的任何功法。 白城闻言,便要将这套功法传给白铁寒,却被他婉拒,说是他修行飞星门功法已有所成,再改修其他功法有害无益。 两人吃饱喝足,施施然往门中走去,这二人武功俱都十分高明,虽是缓步而行,却也比得上常人骑马的速度。 不到一个时辰,两人便来到一座山口,只见山口处立着一座巨大的青石牌楼,上面龙飞凤舞的雕着“飞星门”三个大字,沿着牌楼往山上瞧,沿途道路山势陡峭,道路两旁种着许多青松苍柏,虽是白雪掩映,却也挺拔傲立,在几处松林之中,还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座亭台楼阁。 两人往山上缓步而行,沿途中有年轻几个弟子见他们过来,纷纷施礼,喊道:“掌门好!大师兄好!” 白城虽然年幼,但白铁寒收他为徒的时间最早,故此门中其他长老虽有许多弟子,却也要喊白城一声大师兄! 沿着曲折山路走了半个时辰,两人来到半山腰一住院落前,正打算回去休息,一名在此看守的弟慌忙走出来,说道:“弟子拜见掌门,刚才柳长老、程长老与白长老曾来此拜见,见掌门不在,便传下话来,请掌门回来之后,前往大殿一行,他们在祖师殿等掌门回来,有要事相商!” 白铁寒目光一闪,问道:“他们可曾说是什么事情?” 这名弟子摇摇头说道:“他们却未曾说,只是看他们面色,俱都十分严肃,似是有大事发生。” 白铁寒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罢,白铁寒转过头来,对白城说道:“我有事要去正殿一趟,你先回去歇息,待我晚间回来喝酒!” 白城点头说道:“弟子尊命!” 第二章 惊变 北风怒号,大雪飘飘! 白城盘膝坐在静室之中,眉宇间露出忧愁之色,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昨夜白铁寒一夜未归,直到清晨才有弟子传来口信,说是前几日,江华府来了一名邪道高手,叫做“烈手人屠”烈北山,此人一夜之间劫掠了府城十八家豪商,杀死江华府守将张一辰,并将其首级悬挂在江华府城北门,之后,又将其一门老小尽数以“黑水毒烟”毒杀,方才扬长而去。江华府向来是飞星门的势力范围,他身为掌门,守护一方平安责无旁贷,故此,连夜下山去斩杀烈北山,要白城安心在家,待他斩杀烈北山之后,再回来喝酒! 白城得到口信之后,便要下山追赶,却被告知白铁寒昨夜便已下山,只是怕白城跟来,故此才让弟子迟些传口信,此时早已追逐烈北山远去,不见踪影,无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白城坐在静室之中,十分忧心,因他知道此事并非白铁寒说的那么简单! 白铁寒生性豪爽,天南地北交了许多江湖朋友。从这些江湖中人的口中,白城对天下武林已有了大概了解,知道今次白铁寒追赶的烈北山绝非泛泛之辈,而是江湖上成名数十年的邪道人物,修为与白铁寒相仿,都是练气高手,绝非可以轻易打发的人物。 尤其让白城担心的是,似这等人物,早已在江湖中成名立万,绝不会缺少钱财,如今他竟然明目张胆的去劫掠,恐怕其中别有内情,搞不好就是冲着白铁寒来的! 想到此处,白城再也坐不下去,双掌一拍,飞身弹起,就要冲出去追白铁寒。 就在此时,“啪”的一声脆响,房门大开,漫天风雪立刻卷了进来,随着风雪,一名蓝衣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摔倒在地上。 白城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正是白铁寒,不由大吃一惊,飞身纵去,喊道:“师父,你怎么了?” 白铁寒连忙摆手,示意他低声,方才涩声说道:“小城,今次我怕是不成了!” 白城连声说道:“师父你武功精湛,万万不会有事,我这就去找鲁长老来给你疗伤。” 白铁寒摇头说道:“我中了烈北山的黑水毒烟,此时已毒气攻心,万万救不回来了,嘿嘿,不过他也被老子一剑斩为两截,倒是死在老子前面了!” 白城心中着急,又不忍打断他说话,只急的满头大汗。 白铁寒见他着急,反而笑道:“你不是给我念过两句诗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老子这一生纵意江湖,也算活的畅快,死的痛快!唯一担心的就是这飞星门,师父他老人家将门派托付与我,如今我却中途撒手而去,实在是有愧他老人家!” 白城正色说道:“弟子必然尽心竭力,将门派发扬光大!” 白铁寒摆手说道:“你如今年纪还小,虽是掌门弟子,但我死之后,你是万没机会接任掌门的,而且我知道你天性不羁,也受不了这掌门之位的约束,还是暂且不要管此事,等你修行有成之后,帮扶飞星门一把吧。” 白城含泪说道:“弟子知道了!” 白城咳嗽两声,几口黑血溅出,挣扎着说道:“我死之后,你将我葬在忘忧谷,也去那里隐居一段时间,避避门中风波。记着,门中几位长老,柳青山虽精明过人,但外宽内妒,鲁抱石则方正近迂,唯有程世明可以相信!” 说罢,白铁寒痛叫一声,溘然长逝。 抱着白铁寒的尸身,白城放声大哭,哭声惊动了院外看守的几名弟子,几人进门之后,大吃一惊,连忙去禀报了几位长老。 片刻之后,柳青山、程世明与鲁抱石三位长老来到静室,见白城抱着白铁寒的尸身,不由面色剧变。 鲁抱石脾气最为火爆,大声吼道:“小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城满面泪痕,浑身颤抖,说道:“师父刚刚从门外冲了回来,紧接着便倒在地上,说他身中烈北山的黑水毒烟,已然不行了。” 程世明一步迈出,双指搭在白铁寒手腕上,片刻之后,长叹一声说道:“小城说的不假,师兄已经毒气攻心而亡了。” 鲁抱石火冒三丈,转身便往外跑,口中怒喊:“我与烈北山势不两立!” 白城急忙说道:“鲁师叔且慢,师父说他已将烈北山杀死!” 鲁抱石闻言,方才转身回来,问道:“白师兄他还说什么了?” 白城垂泪说道:“师父让将他葬在忘忧谷中。” 程世明目光一转,问道:“除此以外呢,师兄有没有说掌门之位怎么办?” 白城说道:“师父回来时已不行了,再也没有说什么,便过世了。” 鲁抱石转头喊道:“什么掌门之位怎么办,小城是掌门唯一的弟子,他不继承掌门之位,还有谁能继承?” 程世明闻言,摆手说道:“小城年纪太小,飞星门要交在他手上,只怕...唉,为今之计,不如请柳师兄暂代掌门之位!” 鲁抱石闻言大怒,说道:“好啊,如今白师兄尸骨未寒,你们竟要谋夺师侄的掌门之位,扪心自问,这样对得起白师兄,对得起师父吗?” 鲁抱石话未说完,白城已将他拦住,说道:“鲁师叔不要说了,小城我德浅福薄,万万不能接任掌门之位,还请柳师叔担此重任!” 柳青山自进门之后,一语不发,此时才张口说道:“此事日后再议,还是先将白师兄安葬的为好。” 七日之后,飞星门上下,连同方圆数百里内的江湖人物,共同汇聚忘忧谷,将白铁寒葬下。 十日之后,柳青山走马上任,担任飞星门新任掌门。 十五日后,白城离开飞星门,在忘忧谷结庐而居,这一住便是数年。 第三章 门中变化 山中寒气未尽,一弯斜月半悬。 太乙山脉,忘忧谷底,一汪寒冽的清泉顺山势流淌,犹如长剑一般,将山谷一分为二,山谷两侧的草木在泉水的润泽下,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从谷口进山,沿着山泉逆流而上,约三四里远,有一片十丈方圆的练武场,场边搭了一间松木屋,最近几年,白城大多数时候都住在这里。 推开房门,白城吸了两口屋外的冷空气,提了提精神,沿着一条小道,往山谷中走去。 差不多走了一刻钟,白城来到山谷深处的一座坟墓前面,这座坟墓通体由紫雾青冈石砌成,坚固异常,千年不朽,坟前立着一块玄武岩的墓碑,上面刻着一行大字“白公铁寒之墓”,墓碑两侧立着两个风磨铜的烛台,正前方放着一个紫铜鎏金的香炉。 站在坟前,白城从袖子里抽出一炷香,点燃了插在紫铜香炉里,又清理了坟旁的杂草,方才转身回去。 从坟前归来,白城看看天色还早,进屋换了一身青色劲装,来到练武场当中,开始每日的功课。 气沉丹田,虚领顶颈,白城站好桩法,运转气血,猛然一声清啸,双掌齐挥,脚踏七星,如鹤舞鹰翔,龙腾虎跃,练起苦修多年的“破玉十三式”来。 这套武功白城练习多年,发现其中博大精深之处,确实远超飞星门所传的功法,十年苦功下来,武功已有小成,此时练起来,只见场中青影闪动,拳脚纷飞,高起低落之间,有如行云流水,时而身形如电,疾走无声,时而一步一印,震如雷霆,若是有武林高手在当场,便会知道白城这一身武功已经易筋小成,在如此年纪的少年身上出现,简直不可思议。 白城正练的爽快,忽然听到有马蹄声从谷口处传来,于是收住架势,向谷外瞧去。 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人双马,从谷外疾驰而来,前面是一匹红马,上面坐着一位身着宝蓝色长衫的俊俏青年公子,后面一匹白马紧紧随,寸步不离。 来到白城面前,蓝衫公子纵身下马,长揖到地,说道:“大师兄一向安好,小弟奉掌门之命,特来迎接白师兄回归门派。” 白城笑笑说:“李师弟一路辛苦,不知掌门有何要事,要我回去?” 李师弟笑道:“门中的大事,我一个小小的弟子,怎么能够知道,还是请师兄回去问吧。” 李师弟口中这位掌门,便是白城的师叔柳青山,当年白铁寒过世后,白城年纪还小,前任掌门张乘云又联系不上,最终还是柳青山接任了掌门之位。 “忘忧谷”与飞星门驻地同在太乙山,相距不远,骑马一个时辰就能赶回去。 多年未曾归来,纵马来到山门前,白城抬头望去,只见山中新建了许多阁楼,上面雕龙刻凤,做的十分繁复,伸手指着这些亭台楼阁问道:“李师弟,当年我离开门中时,还没建这些亭台楼阁,看来这些年里咱们飞星门宽裕不少。” 李师弟说道:“师兄有所不知,前两年盗匪横行,州牧陈大人请咱们门中几位长老出手,逐走了苍州几伙盗匪,后来朝廷赐下来几座山场。前年江长老巡视山场时,在其中一座山里发现了上好精铁矿,从此门中财源广进,日进斗金,柳掌门也是见门中宽裕,才这些台阁。” 白城一怔,问道:“师弟所说的江长老,是三年前从青州来,加入门中的江放鹤江长老么?” 李修元说道:“正是这位一剑压服青苍寨,单掌击退九龙门的江长老。” 白城点点头,不再说话。 走了小半个时辰,白城来到祖师殿前,门前几个弟子正在殿外练武,见白城过来,连忙过来纷纷向白城行礼。 白城一一还礼,说道:“掌门急召,我先进去拜过掌门,再出来与各位师弟叙旧。” 诸位师弟连忙闪开一条道,让白城进去。 白城正准备进入祖师殿,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白师哥!” 白城心中一动,转过身来,只见一位身着粉色长裙,头戴青玉发簪的小姑娘向自己跑来,笑着说:“我当是谁,原来是柳二妹妹。” 这位柳二妹妹是现任掌门柳青山的二女儿柳竹云,从小与白城一同长大,当年还在门中时,整天追着白城屁股后面跑,后来因她是女儿家,在门中学艺不便,七八岁时,被掌门送到泽州小寒山,拜在“三尺飞虹”丘女侠门下修行,不想今日却在此处见到。 柳竹云跑到近前,望着白城,两眼微微泛红,说道:“白师哥,这些年不见,我可想死你了,屡次要下山来看你,都因技艺未成,师父禁令不许下山,我在山上还大哭了几场。” 白城见她说的伤心,心里也有些伤感,说道:“柳二妹妹,这几年我也时常想到你的。” 柳竹云听他这么一说,双颊微微泛红,低头拉起白城的手问长问短。 说了几句,白城说道:“时候不早,柳掌门让我回来见他,我再不去,他老人家该等急了。” 柳竹云轻轻一笑说道:“白师哥不用着急,爹爹一早便让我在这里等你,传话说,今天他要同其他三位长老,一同召见诸位入室弟子,让你来了不要先去见他,现在这里等上片刻,等到祖师殿钟响,再行入内。” 见白城答应,柳竹云眼珠一转,拉着白城的手说道:“白师哥,在这等好无聊,那边竹亭边上养了各色罕见的奇花,你陪我去瞧瞧。” 白城正好也要瞧瞧门中变化,便跟她一起走了过去。 两人沿着一条小径前行,绕过一片紫竹林,不多时便来到一座青竹亭前,只见竹亭四周种植了许多奇花异草,这些花草皆是陈国各处州府的罕见品种,能够一一采集到此,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两人看着各色奇花异草,聊些过往事情。 说着说着,柳竹云突然闭口不言,白城转头去看她,只见她轻轻转身,眼光避过白城,随即微一低头,将头上玉簪拔下,一头乌发顿时垂落肩头,细声说道:“白师哥,这支玉簪是我娘临终前留下来的,我和姐姐各有一支,师哥你瞧瞧这玉簪,雕工可好。” 说罢,将手上玉簪缓缓递向白城。 白城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的柳竹云,清丽脱俗,宛若出水芙蓉,不由一呆,却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正在犹疑之间,忽然眼前青芒一闪,柳竹云右手疾挥,竟以簪为剑,直刺白城咽喉。 第四章 洗髓丹 这一招毫无征兆,可谓风云突变,犹如晴空霹雳。 白城只觉眼前青光一闪,一股劲风袭来,激的喉头隐隐发麻,但他两世为人,定气凝神的功夫已非同小可,此刻虽惊不乱,身形一晃,脚踩八卦,已不退反进,欺身进步,赶到柳竹云右侧,随即右手由脊椎发力,经肩肘传送,甩手成鞭,搭上柳竹云的右肘,紧接着掌如蛇绞,顺势一抽,便将柳竹云重心带偏,向前跌去。 眼见柳竹云即将跌倒,只听她口中轻咤一声,腰身一卷,竟然如云朵一般,于不可能间腾空而起,随即腰腹发力,两只秀足一前一后踢向白城的咽喉,使得是小寒山得意功夫“湘君挑帘”,这一招腿法,乃是小寒山前辈高手观前朝国手顾恺之的“湘君踏波图”所悟,出招之际,如人在水雾之中,若有若无,对手往往不及发觉,便已中招。 白城见她招式厉害,不愿硬接,便双膝微微一曲,身形后撤,闪过这两脚,同时右手猛一发力,将柳竹云向斜上方掷去,随即以流云步法,如静水行舟,滑到柳竹云身后,双掌浅浅发力,将尚在半空中的柳竹云顺势一推,飘出三丈多远。 柳竹云久在小寒山学艺,最擅轻功,此刻虽被掷于空中,却不惊慌,轻轻折腰,便已飘然落地,随即摆开架势,准备揉身再战。 白城轻轻一笑,说道:“柳二妹妹功夫不错,只是这玩笑略有些过了” 柳竹云脸色一寒,狠道:“谁跟你开玩笑!” 白城笑了笑,却不说话。 柳竹云见他笑话自己,脸颊绯红,低低哼了一声,一转身一跺脚,竟然跑开。 白城眼见柳竹云跑远,也只有原地苦笑。 柳竹云虽出手凌厉,白城却知她并无杀意,这并不是白城自己猜测,而是他修行心法的特点。 白城所修行的“破玉归元诀”,主旨“衔烛照远”,取的是上古神龙烛九阴“口衔神烛,照八方幽暗”之意,最擅长感应他人情绪、动作以及气机的变化。 也许是二世为人,精神比常人旺盛的关系,白城修行这门武学以来,进境极快,功力虽然还比不上当年白铁寒,但招数之精纯,感觉之灵敏,已超过白铁寒当年,不但能对同辈之人的招式、情绪见微知著,就连门中几位练气高手的气机反应也能感知一二。 见柳竹云走远,白城站在亭中,朗声说道:“不知是哪位师弟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白城话音未落,紫竹林中走出一位白衣公子来,此人身着白绸长袍,腰间悬着一柄长剑,背后斜背着一个天青色包袱,手中握着一支潇湘竹笛,含笑说道:“小弟江一帆,见过白师兄。” 白城略一思索,问道:“不知师弟与江长老怎么称呼。” 江一帆笑道:“正是小弟叔父。” 白城问道:“却不知何故,劳烦江师弟为何在林中久候?” 江一帆哈哈一笑说:“小弟一大早便奉叔父之命在殿前等候师兄,却见师兄被柳师姐约走,便不得已跟了过来。” 白城一怔,问道:“在下与江师叔一向不曾来往,却不知何事烦劳师弟等候。” 听到白城问话,江一帆将身后的包袱取下,正色说道:“三年前白长老于江华府仗义出手,诛灭邪道高手烈北山,江华府一府百姓至今感恩。只是烈北山还有两个结拜兄弟,乃是同为黑榜高手的‘万里独行’范良钰与‘合欢扇’莫羽,这二人事后大放厥词对白长老英灵不敬,故此门中多次对此二人进行搜捕,不过这二人武功既高,又党羽甚多,多次搜捕竟一无所获。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年多前,叔父得知此二人在清风山一带出没,于是前往搜寻,与二人道左相逢,便将二人的兵器取回,让我带给白师兄。” 说罢,江一帆将手上的包袱递给白城。 白城伸手接过包袱,冲江一帆拱手说道:“江长老高义,白城必不敢忘。” 江一帆见白城接过包袱,拱拱手说:“既然话已说到,小弟这就回去复命了。” 说完,江一帆也不多言,转身走回林中。 收好包袱,白城听到有钟声传来,便起身往祖师殿走去。 走入大殿,只见大殿正中一人正襟危坐,此人生的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颏下五绺长须,更显儒雅,身着青袍,手持折扇,正是飞星门当代掌门柳青山。 柳青山左手下方坐着一人,此人清秀俊美,缓带轻裘,看年纪四十岁上下。白城心中猜测,此人只怕便是江放鹤。 柳青山右侧两人,白城却都认识,一人是传功长老程世明,一位是执法长老鲁抱石。 白城走上前长揖到底,朗声说道:“白城拜见掌门,拜见各位长老。” 柳青山笑道:“回来就好,正好今天门中有事要宣布,你也听听。” 说完,柳青山指向左侧那人,说道:“这位是江长老,你们初次见面,江长老学贯古今,武艺精奇,你今后要多多请教才是。” 白城点头称是,转身又向江放鹤行礼。 江放鹤看着白城,微微欠了欠身,说道:“你便是白城,咱们飞星门掌门大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江放鹤说话语音清越,有如击玉一般,白城心中猜测,此人语带金玉之声,若非武功奇异,便是练气功夫精纯至极,举手投足间引起气息激荡,这份内功修为就不在当年白铁寒之下。 寒暄了几句,柳青山挥手示意,让白城先退在殿旁等候。 又过了片刻,见众位入室弟子都已来到殿中,柳青山说道:“今天召你们来,是想把今年大比的规矩跟大家说一说。” 说到此处,柳青山顿了顿,从身上取出一个羊脂玉匣,放到桌上,接着打开玉匣,只见匣中盛着三粒赤红色的丹药。 柳青山指着这三个丹药,说道:“前些日子,咱们飞星门有幸得了三粒洗髓丹,因此我跟三位长老商量了一下,打算把这几粒丹药当做今年大比的奖品。” 听到柳青山说起大比的事情,白城不由一怔,他如今在飞星门身份尴尬,在许多人心中,已是未来的掌门,故此从不参加门中比试,此次柳青山竟然要他参加,不知是什么打算。 柳青山说完,程长老接着说道:“洗髓丹江湖少有,有易筋洗髓之效,易筋境的武者若能吃上一粒,足抵一年的苦修功夫,绝非寻常丹药可比,当今天下只有北周的回春谷与陈国的东林寺能够炼制,而且炼药所需材料十分稀有,这两处每年产量也是极少,多是自用,很少流出,故此在江湖上十分罕见,纵然有人愿千金相求,也是有价无市。这三枚丹药,柳师兄得来不易,你们定要十分用功,不要辜负柳师兄一番美意。” 程长老说完这一番话后,特地往白城的方位瞧了一瞧,似是要暗示他什么。 柳青山微微一笑,说道:“程师弟言重了,前些日子咱们陈国十八家门派在拦江会盟,我见东林寺来的是主管药房的了空长老,便厚着脸皮向他讨了几粒,也算不得什么。” 柳青山接着说道:“咱们今年有洗髓丹做彩头,便不能同往年大比那样,只在门中比武,否则咱们几位修为较浅的弟子没有一丝机会。我跟几位长老商量了一下,给每人安排下一项任务,你们各自放手去做,以半年为期,前往完成,咱们便以完成情况作为大比结果,将这洗髓丹与前三名每人一粒,下面就让江长老来分配任务。” 一旁江放鹤拿起一摞册子来,说道:“近些年时局不靖,咱们苍州也不安稳,有盗匪占山为王,有妖道兴风作浪,你们久在门中,缺少历练,就去这几处历练一下。” 说罢,江放鹤便一一叫名,分配任务。 第一个便叫到白城,江放鹤抽出一本小册子,说道:“江华府西南三百里处,有个青羊府,前两年来了几伙妖道收罗教众,兴风作浪,当地守将屡次驱逐,都未见成效,反而被邪法伤了几人,那守将姓周,原先也是咱们飞星门的人,见收拾不下,便遣人向门中求救,你去看看那伙道人是什么来路。” 白城接过册子,站在一旁,独自翻看起来。 不多时,江长老在殿上分配任务,白城在一旁观瞧,只见其他六人多是驱逐盗匪的任务,只有江一帆与自己任务相仿。 不多时,江放鹤分配完毕,便让诸位弟子便逐一散去, 白城正要离开,忽然听柳青山说道:“白城,你先等一等。” 说着,柳青山从身后拿出一个鹅黄色的包袱,递给白城,说道:“这是你柳师姐从翠环门托人捎回来的,说是你平时最喜欢读一些奇闻异事,这是她特意搜集带给你的。” 白城接过包袱说:“倒是劳烦柳师姐费心了。” 这位柳师姐是掌门的大女儿柳竹烟,比白城还大一岁,也是从小与白城一起长大,后来年岁渐长,被柳青山送去西面宋国的翠环门修行。 离开大殿,白城又与几位门中相熟的师弟喝了一顿酒,方才回到房中,推开房门,房间布置却一如数年之前,不但物品不差分毫,打扫的也一尘不染,只是物是人非,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坐下之后,白城打开包袱,只见包袱里包着《南华遇仙记》、《山海奇闻录》等几本游记,正要翻看,忽然看到在几本书下,还压着一个小小的扁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夹着一封书信、一本图册一个油纸包,书信封面上写着“白城亲启”四个字,却并非柳竹烟所写,而是柳青山的笔迹。 白城心中一动,将信封打开细细读了一遍,读着读着不由面色微变,将信纸放下,打开油纸包,只见纸包里三粒赤红色的丹药,犹如火焰一般,喃喃自语到:“洗髓丹?柳青山这是要做什么?” 第五章 三阶九境 白城将丹药与信笺、图册装回扁木匣中,贴身收藏好,起身沏了一杯茶,坐在窗前,整理思绪,思考柳青山信中所言。 据信中所讲,在青羊府传道的那伙妖道,绝非寻常人,有极大的势力在暗中支持,此次白城青羊府之行,恐怕危机重重,只是此次任务全是由江放鹤分配,他也无法干预。 所以他在信中建议,白城到青阳府后,不要着急联系当地守将,先暗中查访那些道士的底细,再见机行事,如果事有可为,则徐徐图之,如果不成,则速速离开,但此事不成,便不要再返回门中,而是携带丹药,一路向西,前往宋国,再觅地潜修,快则十余年,慢则一二十年,待修成练气阶的高手后,再返回门中。 随信的木匣中,除了洗髓丹以外,还有一本图册,誊录的是飞星门秘传练气心法“九星连珠诀”。 这本图册是飞星门秘传,门中历代练气高手,都是以此功法修行。以往传授弟子时,须经门中掌门及各位长老一致同意,否则不可私相授与,柳青山竟然暗中将此功法誊录了一份给自己,若是其他长老知晓,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白城心中暗道,若说柳青山早看自己不顺眼,要借江放鹤此次任务,不顾门中非议,将自己逐出门中,那倒毫不为奇,但他偏偏又将三颗洗髓丹与一本练气秘籍一同送给自己,若说这是礼物,也太重了一些,真不知柳青山心中是如何盘算的。 想到那本图册,白城心中暗暗叹气,虽然这本心法十分不凡,但他却不放在心上,因为他修炼的不是飞星门的心法,而是自己独有的“破玉归元诀”,只是柳青山肯将这本心法誊录,委实是出手大方至极。 这些年,白城习武日久,逐渐了解到武学之路,道阻且长,天赋、功法、机缘缺一不可,这其中天赋难以改变,机缘不可捉摸,功法则是各门各派立门之本。 天下武学虽各有奇妙,但都分为淬体、练气、炼神三阶,而这三阶中,每一阶又可细分为三大境界,故此统称为三阶九境。 三阶九境界第一阶为“淬体阶”,分为易筋、念动、入微三境。 所谓易筋境,是指通过修炼武学功法,搬运周身气血,淬炼筋脉,温养骨髓,最终打破任督二脉,达到百脉俱通,筋骨合一的易筋大成境界。 白城二世为人,自小便能习武,与他人相比,已占了极大的便宜,又在忘忧谷闭关苦修数年,气血搬运,贯通筋脉的功夫,已经小成,只剩下任督二脉尚未打通,据他估算,还要三年时间,才机会打通任督二脉,易筋大成。 易筋境之后是念动境,指的是借助周身气血之力,激发脑中暗念显形,再运用功法镇压念头,将脑中这些念头一一磨灭,补益自身心念,最终能形成自己的武道心念。 武道心念一旦形成,则念动而身动,身上的功夫如有灵性,从此在江湖中也算得上一方高手。 如果武道心念进一步纯化,便能生出气感,感受到世间无所不在的元气,从而凝聚元气,反馈自身,超越肉身的极限,显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练到此处便算是进了入微境。 达到入微境后,就能以天地元气洗练自身,从此开启元气修炼之路,如果有一天能打开自身与天地元气间的隔阂,就能突破淬体阶,到达练气阶,只是武林中人,或限于天赋,或陷于功法,九成九的人,终身都无法突破淬体阶。 进入练气阶后,又分为凝气、周天、无漏三大境界,据白城所知,飞星门至今,历代高手尚无人练成无漏真身,上代掌门,武功修为已经达到历代顶峰,也只修成周天流转之境。 至于突破“练气阶”,进入“炼神阶”的武者,更是万中无一,能到这一步的,在武林中有个专门的称呼,便是“炼神宗师”。 到了炼神宗师这一步,寻常武林人士便是见上一面也难如登天,对这些人武功的描述,江湖中往往都夸大到不可思议的境界。 至于炼神宗师之上是否还有进境,就不是白城所可知,只是在一些记载江湖奇闻书中见过一点记载,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楚。 山色渐晚,淡月危悬,春衫渐冷。 借着淡淡月色,白城又将今日江一帆所赠的包袱提上书案。 今日在林中,江一帆说的轻松,白城却心知肚明,范良钰与莫羽二人绝不好惹,此二人都是纵横江湖多年的邪派高手,当日白铁寒仗义斩杀烈北山之后,此二人曾来飞星门寻衅,扬言要将白铁寒开棺暴尸,祭奠烈北山亡魂。 后来门中几位高手与其一番大战,才将二人逼退,却也未能杀死,此次江长老将此二人一举斩杀,无论如何白城都要落他这个人情。 对于江放鹤,白城也不了解,只知道他在青州武林颇有名声,有一个叔祖曾任飞星门长老,也算是飞星门的远支。 当年白铁寒过世,柳青山接任掌门后,门内空缺出一个护法长老的位置,人手有些不足,柳掌门便外出寻访适当人选填补空缺,后来在青州遇到这位江长老,一番深谈之下,双方皆大欢喜,便将此人迎入门中,做了护法长老。 白城拆开包袱,将里面的两件兵器取出细细打量,两件武器,一柄是嵌金七宝弯刀,由西域玄钢打造,吹毛断发,锋利无比,乃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宝刀,此时却已被截为两段。若是武艺不精之人,或会猜测是否此刀是否是用快剑削断,但白城却从断口中看出,此刀是被上乘内功,从中间震断。 另一把是烂银白纸扇,陇州银为骨,宣府纸为面,中间还夹藏着柳叶暗镖,此时,已被人硬生生的以指力折为三截。 将一刀、一扇放下,白城心中对江长老的武功大概有所推测,如今飞星门上下恐怕只有掌门可以与其分庭抗礼,其他两位长老却差了一筹。 白城起身推开窗户,从窗中望去,只见远方层峦叠嶂之间,松涛起伏,月色之下,光影交错,心中暗自叹息,山高月小,风入松林,本是人间美景,但自从白铁寒过世后,他便无心欣赏,此次回来,景色依旧,却物是人非,门中人心诡谲,手中柳青山这封书信十分诡异,虽然貌似在提醒自己此行小心,但也有些挑拨离间的味道,江放鹤虽然有心示好,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只是不知道他目的如何。 第六章 黄天道 第二日一早,白城早早收拾好行李,吃过早膳,又牵了匹好马,下山往青羊府方向行去。 青羊府与江华府同在苍州,距飞星门驻地三百余里,路途虽不算长,路上却有许多山林沟壑,骑马也走不快,一天下来也就是五六十里。 青羊府虽地处偏僻,却是一处通衢之地,往南不足百里便是十万大山,南诏异族所居,陈国的药材商人要去山中收购药材,少不得要在青羊府盘桓,往西三百余里乃是虹霓关,与宋国分界之处,许多与宋国的贸易商人也常从青羊府经过,故此十分繁华。 在山林中穿行四五日后,白城见沿途山势渐缓,道路两旁多有人烟,便知已近青羊府。 转过一个山坳,白城见前面有一户人家,想要讨口水喝。 白城跨马来到门前,稍一打量,只见这户人家,砌石为墙,搭木为屋,院子两扇柴门大开,院内立着几个木桩子,桩子上钉着几个铁钉,挂着些许毛皮、干肉,墙边靠着几柄钢叉、铁枪之类。 白城还没来得及及叫门,就见院里房门大开,里面出来一位身材雄壮的老者,这位老者年纪六十岁上下,身高九尺有余,满面虬髯,白眉倒竖,眼如铜铃,声如洪钟,一身皮毛做的袍子,看到白城过来,喊道:“小兄弟,哪里来?” 白城下马走到近前,笑着说道:“在下从江华府来,往青羊府去,途径贵处,特来讨碗水喝。” 老者哈哈一笑,上前拉住白城,说道:“江华府可是好地方,老夫年轻时常去,什么翠烟楼、红袖馆,那姑娘嫩的能捏出水来,来来来,你陪老夫喝几杯,讲讲江华府现在的繁华所在。” 白城见他十分热情,推辞不过,只得与老者饮了几杯,说了些江华城近年的逸闻,老者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说了约莫半个时辰,白城准备起身告辞,便问道:“老人家,不知此处距离青羊府还有多远?” 老者抬头看看天色,说道:“这一路过去都是平地,快马过去,天黑之前就能进城。不过小哥,你我相逢也算有缘,老夫多问一句,小哥不要见怪,不知小哥前往青羊府有要办何事?。” 白城说道:“老人家关心,在下岂能见怪。此次来青羊府是因为一位远方叔父在此生意不顺,家里让我过来帮衬帮衬。” 老者听罢,点点头说道:“不是久居还好,听老夫一言,你还是劝你那位亲戚早离此地吧,这两年青羊府风声不对,只怕是要出事。” 白城一怔,问道:“还请老人家指教。” 老者摆摆手,说道:“指教谈不上,不过老头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大半辈子,对这些地方上的风吹草动还是有些警觉。前几年朝廷与北面打仗钱粮不足,官府对地方上的大户催逼的一日紧过一日,县里几个大户就从宋国请了几个道人过来传道,想要借道门庇护,做驱虎吞狼的买卖,嘿嘿,那些道人岂是好相与的,只怕这几个大户最后连一家老小都要赔进去。” 白城问道:“不知这些道人是什么来路,竟然如此厉害。” 老者皱皱眉说道:“要说这天下道门万千支脉,数不胜数,但我前些年我去宋国做买卖,据当地朋友讲,这些四处传道的道士背后都有一个叫做黄天道的道门在暗中主持。” 白城将“黄天道”三个字暗暗记住,拱了拱手说道:“多谢老人家指点迷津。” 说完,白城拜别老者,骑马南下。 行了约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晚,突然下起雨来,春季雨寒,打在身上冰冷刺骨,白城不由暗暗叫苦,心道天寒雨冷,就算我不要紧,只怕这匹马也要大病一场,这却如何是好。 白城心里正在着急,忽然看到前面林中隐着一座道观,心下暗喜,纵马来到道观门前,只见这座道观兰瓦白墙,朱漆大门,气势恢宏,非同一般,门上一块黑匾上书“九仙观”三个金字,绕着院墙种了两排松柏,皆是数十年的老树。 来到门前,白城轻叩大门,不多时,出来一位小道童,长的是唇红齿白,张口问道:“不知施主何事叩门?”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在下途径此处,路逢大雨,特来借宿一些,讨些茶饭,还望小师父行个方便,明日一早必不吝啬钱财。” 小道童呵呵一笑,说道:“施主说的哪里话,我家道长最喜结交八方好友,每有过路客人都要殷勤招待,还请进门避雨,钱财之事,再不要提起。” 白城跟着道童走进道观,两名火工道人迎上来将马牵去喂养,小道童引着白城往正殿走去。 沿途之中,白城问道:“却不知小师父法号?” 小道童说道:“小道法号九如,至于家师,往来朋友都称他清机道人。” 不多时,两人来到正殿,小道童上前轻轻叩门。 片刻之后,殿门大开,门中走出一位丰神俊秀的道士来,此人年纪三十岁上下,身高七尺有余,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披鹤氅,手持羽扇,隐隐然有神仙出尘之态。 白城上前拱手行礼,说道:“在下白城,见过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见白城虽然年少,却英武不凡,拱手回礼说道:“施主雨中赶路,一路辛苦了。” 说罢,冲小道童说道:“快去安排些饭食来,送到我房中,我与这位施主在房中用膳。” 白城连说:“岂敢打扰。” 清机道人摆摆手,说道:“晚课已毕,不妨事的。” 两人来到清机道人房中,不多时道童便已奉上饭食。虽都是些白粥小菜,却做得十分精致。 两人便边吃边聊,不到几句,便说起一些道家玄虚之论。 白城自幼修行的“破玉归元诀”属于道家一脉,再加上他两世为人,对玄虚之事也十分好奇,故此下过一番功夫,广览道家典籍。清机道人则是位有才之士,熟通道家各门经典,二人谈了一会,俱都十分佩服对方的学问。 清机道人愈谈兴致愈高,说到高兴处,从柜中取出去一坛果酒来,说道:“此处有一片梅林,贫道无事时采了些许梅子,酿了几坛梅子酒,一直舍不得喝,今日贵客盈门,蓬荜生辉,贫道也不能吝啬,不若你我共饮此酒,以助谈兴。” 说罢,清机道人打开酒坛,给二人斟下。 等到二人尽兴,酒罢饭毕,却已是深夜。 两人聊到天色偏黑,清机道人也有些微醺,白城便起身告辞。清机道人便遣道童前去相送。 白城随着小道童穿廊越阶,不多时,来到后院客房。 白城推开房门,只见房中收拾的十分整洁,被褥全新,说道:“怎敢烦劳观主如此厚爱。” 道童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施主何必推辞。”说罢,又叫火工道人将应用的茶水、毛巾一一奉上,见一应事务安排妥当,方才转身要走。 方才走到门前,小道童却似想起什么,突然回头说道:“还有一事还需客人谅解,近日有几位道友来此挂单,夜间常有人往来,客人如听到什么响动,还请在屋内休息,不要出门。” 说完,九如转身离去。 第七章 夜探 送走小道童,白城心中暗想,就算是江湖人物,也少有半夜走动,莫非这观中暗地里还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只是晚间与清机道长闲谈时,见此人风流倜傥,谈吐过人,却不像是坐地分赃的大强盗。 转念又一想,江湖中人多神神秘秘,自己客居此处,也不便打听主人**,便略作洗漱,盘腿坐在床上调息。 白城调息了约有一个时辰,忽然听到屋外远处有车轮滚动之声,九仙观地处荒野,又是深更半夜,四下里寂静无声,故此声音虽小,也将白城惊动。 虽然被惊醒,白城懒得起身,依旧静心调息,恢复精神。 忽然之间,白城听到远处传来女子低低的说话声,不由心中一震,暗道玄门静地,夜半三更,怎么能女子往来,莫非清机道人暗中真的做了些不轨之事? 白城起身走到门前,又顿住身形,忖思道,莫非我听错了,或者其中另有隐情?想到此处,又转身回上坐下,想了一想心说:“不对,以我的修为,决不会听错,其中必有隐情,不如先暗中探寻,再做决断。” 主意已定,白城起身将屋门轻轻反扣,又将床上被褥略加调整,做成有人埋头睡觉的样子,然后微微推开纸窗,四下观察一番,见无人走动,便身形一纵,从屋中飘出。 白日里刚下过雨,此时天色昏暗,乌云遮月,白城来到院中,见正适合夜行,心中暗喜,细细听闻车辆行走之声,辨别位置之后,便提纵身形,顺着廊柱,窜上屋脊。 白城易筋境已有小成,对身体的控制力已炉火纯青,再加上他上一世便特别羡慕武侠电影中的轻功,这一世更是曾花费数年时间专门苦修,轻功已有小成,此时在屋脊之上往来穿梭,落步无声,片瓦不惊,无论是在屋内熟睡的观中道之人,还是院中往来的更夫都一无所觉。 几个起落,白城便来到马车上方,俯身趴在屋脊之上,微微抬头打量四周情形,只见马车行到后院正中,停到游廊之下。 白城运足目力,仔细观察,只见这辆马车是由上好楠木所制,四壁雕着各色精致吉祥图案,周边一圈围着青色缎子帷幕,四角吊着纯银的香炉,便在屋脊之上,也能闻到微微香气,车前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车夫驾车。 待马车停稳,一左一右两扇门轻轻打开,各走下一位女子来,左侧的是一个黄衫女子,薄施粉黛,面色清冷,一副未出闺阁的姑娘打扮,右侧的却是一位红裙妇人,面带妖娆之色,身段婀娜,走路一步三摇。 见两位女子下车,走廊里出来两位道童急急迎上,各自搀扶各自搀扶一位姑娘离去。其中,搀扶那位黄衫女子的,便是白日里给白城开门的小道童九如,搀扶那位红裙妇人的道童,白城却看着面生。 两位女子由道童搀着,沿着游廊一东一西,分头各自走去。白城没法同时跟踪,略加思索,决定先跟在九如后面,看看玄机。 九如搀着那位黄衫女子一路无语,只是闷声走路,白城也在屋脊缓行,跟随二人。 二人穿堂过屋,不多时,已行到适才白城与清机道人饮酒之处。白城在屋脊之上远眺,只见清机道人将房门大开,独自在屋内秉烛夜读,见这女子前来,便起身拱拱手,笑道:“青娥姑娘一路辛苦了。” 那位黄衫女子,见清机道人起身,盈盈下拜,细声说道:“小女青娥,见过道长。” 说罢,二人一同进屋,将屋门反手关上,小道童九如却在门外守候。 白城见屋门紧闭,心中暗骂:“知人知面不知心,清机道人看似有道之士,竟也与女子半夜私会。” 白城正在暗骂,忽然听到“嘎吱”一声响,却见清机道人将里屋纸窗推开,拿了两个蒲团,放在窗前,与那女子一人一个席地而坐。 待女子坐下,清机道人问道:“前日了我教你的《黄天往生祈福经》,你可曾背熟?” 那女子低声说道:“小女已然背熟,只是经中还有些不解之处,还需道长点拨。” 清机道人说道:“青娥姑娘身负宿慧,与大道有缘,日后福德更远在贫道之上,如有不解之处,一同参详便是。” 接着,那位女子便问了几个问题,皆是那部经义中的不解之处,清机道人也一一作答,二人一问一答之间,却无半分逾礼之处。 又听了一会,白城见到夜色渐深,山风渐冷,便伏低身形,悄悄退去。 白城对观中道路不熟,便索性原路返回,不多时,已回到后院当中,低头一瞧,见驾车的那位老家人正抱着暖炉已然睡熟,时不时抱着手中的暖炉啃两口,却似梦到什么好吃的。 白城在屋上看了一眼,暗暗好笑,见左右见没什么事情,便要回屋睡觉。 就在白城起身之际,却到远处传来低低的女子欢愉之声,再用心听,却已听不到。 白城想了想,便顺着游廊,往适才那位红裙妇人的所行进的方向走去,片刻之后,来到一座跨院门前,院中东西各有一见厢房,东边一间厢房,从窗中透出一点微弱烛光来。 来到屋前,白城运转轻功,飞身来到屋顶,轻轻抽开一片瓦,低头往屋内瞧去。 不瞧到罢,一瞧之下,白城不由脸上一红,只见屋内正中是一张八仙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桌旁一张椅子上胡乱放着一条红裙、几件女子的贴身衣物,地上扔着一件亮黄色道袍,椅子旁边是一张卧床,适才见过的红裙妇人与一位黄脸道士正在床上抱作一团。 白城心道一声,“狗男女!竟于玄门静地与人勾搭成奸!”,但他有身在地球的经历,对这些男女之事,虽然心中不爽,却也不如这方世界的人那么深恶痛绝,心中虽暗骂了一声狗男女,却也不愿多管闲事,打算就此离去。 正在此时,忽听那红裙妇人轻叹一声:“唉,师兄,你我今日欢好,却不知此次回去,何日方能相见。” 那黄脸道士闻听此言,奇道:“你我男欢女爱,情投意合,难道还有人敢多事不成?我黄天道中人岂是好惹的?” 白城耳中听到黄天道三字,心中一动,心道此次过来,接连听到“黄天道”三字,不如趁此机会,听听其中消息。 妇人愁容不展,低声啜泣起来,惹得那个黄脸道士一阵好哄,那妇人却只是哭不说话。黄脸道士被她哭的烦了,气哼哼的说道:“你便是有什么难事,说出来也好,难道我不与你做主?” 妇人半晌方止住泣声,低低说道:“这些日子常来你处,只怕我家老爷已起了疑心,昨日里他对我冷言冷语,还要将我禁足在家,若不是他那位大小姐今日也要出门,只怕我今天已不能来了。” 黄脸道士闻听此言,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若说是别的事情,只要你说得出口,师兄我倒不为难,只是此时时机不到,此事我却不便出面了结。” 妇人说道:“这有何难,我家老爷对九仙观主十分信任,你与他是同道中人,若是能请他说几句话,那自然药到病除。” 黄脸道士呵呵冷笑一声:“你不知,我虽暂居此处,却与清机道人并非一路之人,当下只是虚与委蛇,若是所料不差,日后恐怕还要与他有些冲突,却不便求他。” 妇人闻言又哭起来,这一哭,哭的是梨花带雨,云鬓散乱,一双玉手紧紧抱着黄脸道士的胳膊不撒手,边哭说:“你平日里把自家夸得无所不能,怎么事到临头,这点小事也办不了,枉我跟你一场。” 黄脸道士受逼不过,只得回话说:“你切莫着急,只是眼下我们要谋一场大事,轻易动不得,不过再等两月,到时候大事既定,那时你要我如何都是轻而易举。” 那妇人怒道:“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只怕到那一日,你只能去我坟前上香了。” 说罢,红裙妇人便揭开被子,要起身离去。 黄脸道士见状,连忙搂住她,说道:“娘子切莫生气,也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吧,只要你横的下心,我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办成此事倒也不难。” 妇人略略擦了擦眼泪,问道:“如何办成?” 黄脸道士起身从床头摸出一张符纸来,说道:“你回去将符纸点燃,将纸灰浸入水中,然后取毛巾蘸上符水,涂抹在他百会穴上,不消一刻钟,便会气绝身亡,到那时,你再将符水擦掉,便是再高明的人也瞧不出死因来,他这一死你我之间岂不方便许多,只是不知你横不横的下心来。” 那妇人闻听此言,竟转悲为喜,柳眉一竖,说道:“我有什么横不下心,只是此法却不知灵不灵,你需与我同去,方好动手。” 黄脸道士一听,问道:“却不知你要何时动手?” 妇人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便同我回去,做成此事。” 白城听到此处,心中大怒,心道天下间竟会有如此败类,就要纵身下去,将此二人立毙掌下。 第八章 黄脸道士 就在此刻,只听黄连道人一声轻笑,说道:“既然娘子如此急切,你我这便快去快回。” 说罢,黄脸道士左手揽住那妇人,右手轻轻往床上一拍,两人便连人带被,从床上飘起,落到地上。 白城在屋顶瞧的仔细,不由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这道士人品虽是低劣至极,这一手功夫却十分精妙,当真对上自己虽不惧他,但此刻自己客居此处,不知他是否还有同党,若是有人接应,难免被他逃走。 想到这里,白城忽然灵机一动,便先行从屋顶飘落,仍由原路返回,来到后院当中,见驾车的老家人还在熟睡,身形一转,便如游鱼般,贴地滑入车下,单掌轻轻拍地,身子一提,随即手脚一撑,便如壁虎般贴在车底。 不多时,白城听远处脚步声传来,有人将那老家人摇醒说道:“你家夫人适才听经时忽然晕倒,我师父给她开了副药,只是其中几味药材观中无有,你赶快驾车随他二人驶回家抓药。” 驾车老人一听,慌忙起身打开车门,将那黄脸道士与红裙夫人让上车,待二人坐好,便催动马车,往青羊府行去。 行了七八里路,白城估摸这道士,此时动起手来,纵那道士有同党也赶不及,便从车下滑出,攀在侧壁之上,轻身窜到驾车的老家人车后,食指微微一弹,正叩在驾车的老车夫玉枕穴上,老车夫闷哼一声,顿时晕去,往一旁斜倒。 白城见他斜到,伸手将他拦住,放倒在一旁,又将老车夫的粗布棉袍脱下,裹在自己身上,方才将马匹拉住,驻足不进。 黄脸道士与妇人正在车中卿卿我我,却忽觉马车停住不动,心下见疑,便喊道:“老王,怎么不走了?” 车外却无人作答,只是隐约传来不住的咳嗽声,黄脸道士心中不爽,暗道一声晦气,打开车门,往车前走来,只见老车夫正趴在车前,咳嗽不停。 黄脸道士伸手将他拉起,说道:“可是着了风了?让贫道我给你瞧瞧。” 话音未落,黄脸道士只觉劲风扑面,一双铁掌直击胸前。 黄脸道士习武多年,一觉不对,登时往胸前运气,抵住掌力,同脚踏七星,倒纵出两丈开外,怒吼一声:“哪路毛贼,竟敢暗算你家道爷!” 白城也不答话,轻啸一声,足下发力,飞身纵到黄脸道士身前,由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双掌连环,直攻黄脸道士中路。 黄脸道士适才胸前中了两掌,此时呼吸不畅,身法施展不便,只得双臂外推,左上右下,运足气力,摆出个“铁门栓”的架势,想要将封在门户之外。 白城见他封住中门,依然招式不变,借纵跃之势直压中宫。就在两人拳脚相交之际,白城左手突然向前一探,向黄脸道士左臂斩去,这一掌由小臂发力,直透掌根,快如闪电,强如劲弩,就好似灵蛇出洞,倦鸟投林一般,是正宗的“小星天掌力”,只此一击便将黄脸道士左臂磕开。 见黄脸道士中宫门户一开,白城右手骈指为剑,疾点黄脸道士喉头。 黄脸道士未料到白城出手如此迅疾,右臂慌忙上举,用了个“童子拜观音”的架势,单掌直立守在喉咙前方,要以掌力硬受白城这一指。 眼见指掌即将相交,白城突然变换手法,右手中指、食指、拇指三指并拢,化为鸟形,一招“凤点头”,正啄在黄脸道士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将那黄脸道士腕骨点折。 两人这一交手如电光火石,白城只因占了先手,瞬息之间,便废去黄脸道士一臂。 黄脸道士大骇之下,一张黄脸也吓的黄中泛青,犹如鬼魅,眼见白城还要近身,便大吼一声,左臂袖袍飞卷,施展道家水袖功夫,横扫过来,意图逼退白城。 眼见袖袍横扫,白城左掌便要迎上,便在掌袖相交之际,突然心头一动,变掌为爪,抓住袖袍一角,只听“嘶啦”一声,将黄脸道士的袖袍撕的粉碎,露出赤条条一条手臂来,手中持一把乌金匕首,寒光四射。 见白城识破手段,黄脸道士一声怒吼,一招“白猿献寿”拼命刺向白城胸口,便要与白城搏命。 见匕首刺来,白城右手疾伸,就要叼他手腕,手到半途,忽然感到一阵寒气随匕首划来,浑身不由激灵灵打个冷战,便知这是一把利器,不可冒险硬夺。 白城撤回手腕,闪身躲过这一击。黄脸道士得势不饶人,疾步紧追,欲将白城刺死。 白城且战且退,退守之间,微微打量黄脸道士招法,只见这道士攻守之间,自有章法,一把匕首舞的如疾风骤雨,丝毫不露半分破绽,唯有身体右侧,在疾攻之时,偶尔有护持不到的地方,却是因为适才右腕被自己点折之故。 黄脸道士此时凭借手中利器,数招之内,已将白城逼退马车之前。眼见身后退无可退,白城脸上露出慌乱神色,脚下一个趔趄,竟似要摔倒。 黄脸道士见此不由心中大喜,一招“飞燕啄食”,匕首斜斜一挑,这一招若是击在实处,便可削断白城的琵琶骨。 黄脸道士只道白城败相已露,这一招十拿九稳,故此以攻代守,全然不顾自身破绽。 却不知白城这一招名为“醉酒抛杯踢连环”,乃是败中取胜的绝招,此时见黄脸道士上当,腰间猛一运力,于将倒未倒之际,反身弹起,于电光火石之间,飞起一脚,这一脚如蟒出林,如虎摆尾,正踢在黄脸道士胯骨右侧,一脚将黄脸道士架势蹬散,胸前露出破绽。 白城趁势而起,怪蟒翻身,一招“孔雀开屏”,连环三脚蹬在黄脸道士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已将其胸骨踢折。 饶是如此,白城担心他不死,运腿为鞭,将其抽出三丈多远,落在在地,生死不知,一把匕首也脱手飞出。 经历一番苦战,白城只觉得身心俱疲,缓缓坐下暗自调息,这黄脸道士人品虽然低劣,但武艺极精,适才搏杀,兔起鹘落之间,可谓凶险万分,稍有不慎,现在躺在那里的只怕是自己。 白城正在闭目调息,马车门忽然打开,适才与那黄脸道士同床共枕的红裙妇人从车门走出。 她见白城坐在远处,连忙紧走几步,趴在地上哭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妾身本是青羊府张家的主妇,只因被的妖道所逼,才不得不屈身侍从,此次幸蒙少侠相救,妾身感激之至,如有所命,无所不从。” 红裙妇人说完,见白城坐在那里,并不答话,便接着又说道:“我家老爷乃是城中一等一的大户,平生做喜欢结交江湖侠客,少侠若能将妾身送回,我家老爷必有厚报。” 白城此时已调息完毕,便睁眼笑道:“把你送回去,可是给你家老爷送终么?” 红裙妇人一愣说道:“少侠这说的哪里话,我家老爷春秋正盛,如何说得上送终?” 白城一声冷笑:“便是春秋正盛,符水一涂岂不也要送终?” 红裙妇人闻听此言,便如拨开两片顶阳骨,泼下一碰冰雪水,从头凉到脚,不由浑身发抖,口中喃喃,却是说不出话来。 红裙妇人浑身瘫软在地,远处那黄脸道士却睁开眼睛,猛然翻身坐起,从怀中取出一道符纸来,咬破一点舌尖血喷在符上。 符纸见血,无火自燃。 黄脸道士见纸符点燃,脸上露出狠绝之色,张口将纸符吞下。 咽下纸符,黄脸道士竟无视胸口伤势,缓缓站起,双眼如刀,盯着白城,一字一顿的说道:“好贼子,道爷我今天拼着道基全毁,也要将你毙于掌下。” 白城见他适才明明已筋断骨折,此刻却恍若无事,不禁心中起疑,暗自提高警惕,口中却不露分毫,只是用言语激他,说道:“你如今身负重伤,胸骨尽折,一点装神弄鬼的小把戏,难道还想吓倒我不成?” 黄脸道士“呵呵”冷笑一声,说道:“你说道爷我装神弄鬼?倒教你看看道爷的本事!”,随即猛一吸气,仰天长啸。 第九章 麻衣相士 黄脸道士这一声长啸,啸声激荡,如深山猛虎,似沧海恶龙。白城只震得骨节发酥,双耳欲聋,再看周边树木,左摇右摆,拉车的健马,也瘫软在地,口中流出涎水,好似昏厥。 黄脸道士随着啸声渐远,不但脸上气色也逐渐转好,就连刚才被点折的右手。竟也高高举起,好似恢复原样。 长啸之后,黄脸道士怒目圆睁,双眼在夜色中竟射出莹莹黄光来。 此时山风刺骨,夜色深沉,这黄脸道士行为诡异,面色狰狞,就好似恶鬼一般,饶是白城胆大,此刻也觉得浑身发冷。 黄脸道士双眼紧盯白城,慢慢躬下身子,猛然向前一扑,便如猛虎下山般扑向白城。 白城只觉得一股强风扑面而来,压的自己几乎不能呼吸,身形滴溜溜一转,让过黄脸道士。 见白城闪过这一扑,黄脸道士一声冷笑,身如陀螺,随着白城一转,右手也不变招,依旧朝白城前心抓来。 白城有心试试黄脸道士右手是否恢复如初,便将右掌撑做龙形,以爪对爪,要硬吃了黄脸道士这一抓。 双爪未接,白城便已心头剧震,只因黄脸道士这一爪,竟然力分阴阳,隔空击物,双爪将接未接之际,已有一股暗力隐隐缠上右臂,几乎坳断手腕,饶白城见机不对,抽身急退,也被撕去一片衣袖。 连退数丈,白城方才止住身形,又惊又怒说道:“真气离体,隔空伤人,这是练气阶的本事!” 黄脸道士狞笑一声:“不错,正是练气的本事,你小子将道爷逼到如此境地,就等着碎尸万段吧。” 白城心神大震,要知道武学之路,一步一坎,便是有灵丹妙药相助,也要自身分解吸收,万万没有一颗灵丹服下,便能突飞猛进的道理,眼前这黄脸道士,竟似打破了白城这个认知,刚才与自己搏杀,不过是易筋境的本事,吞下一张符纸便能一举跨越易筋、念动、入微三大难关,直入练气阶,这在白城看来简直如神话一般。 白城心神微乱,黄脸道士已挥爪攻来,白城心知此时不是揣测这些事情的时候,连忙收束心神,沉心应战。 白城当日曾与白铁寒试手,知道练气阶的高手,已可调用自身元气,隔空伤人,出手如电,防不胜防,万万不是自己能正面相抗的,便施展身法拉开距离,与黄脸道士游斗起来。 好在这黄脸道士虽能隔空伤人,有练气高手的特征,身法、速度却与刚才无异,仍是易筋境的本事,故此白城仍能支撑一二。 此番一交手,黄脸道士占尽优势,数次只差毫厘,便能将白城毙于掌下,眼见白城几成掌底游魂,黄脸道士脸上狞笑越发明显。 不过“破玉归元诀”有“衔烛照远”之能,最能感应他人气机,配套的“破玉十三式”则是以弱胜强,越挫越勇的武技,此刻两相配合,在黄脸道士的攻势之下,白城竟还能苦苦支撑。 一转眼,二十多个回合过去,白城身法已见迟缓,出手也无初时凌厉,那黄脸道士却似毫无消耗,一招一式仍是迅捷至极。 眼见白城颓势已现,黄脸道士突然猛一提身,身形蹿起一丈多高,随即一个盘旋,向下扑击而来,双爪一分,方圆一丈范围,竟都已在其爪风笼罩之内。 白城暗道一声不好,使了个“铁板桥”的功夫,仰身向后倒去,却慢了半分,左肩被爪风擦过,抓出三道血痕。 黄脸道士见一招得手,马不停蹄,另外一爪接踵而至。白城见势不好,立刻放松腰力,身形下坠,平平躺下,闪过这一抓。 这两招虽是险险躲过,白城却已躺在地上,可谓攻无可攻,退无可退。 黄脸道士此时身形渐落,见此情形,左手变爪为掌,直击白城胸口,一掌便要打断白城心脉。 眼见这一掌就要得手,黄脸道士心中大为快意,忽见眼前寒光一闪,顿感不妙,连忙腰腹使劲,抽身急退,却也退的迟了,只觉一阵剧痛传来,闭目大呼“啊呀”一声,再睁眼瞧时,只见左臂已齐肘而断,定睛再看,白城手中持着的正是自己的乌金匕首,不由双目怒睁,几乎要瞪出血来。 原来刚才游斗之时,白城隐约看到此处一点金光闪烁,便知是刚才黄脸道士丢下的匕首,心中暗想,今日若是空手对敌,只怕十死无生,要是能拿到这柄匕首,却还能博出一线生机,便且战且退,向此处退却。 退到此处时,恰逢黄脸道士飞身扑击,白城便借机躺倒,捡拾匕首,准备暗中一击,只盼这一击之下,能将黄脸道士重创。 果然黄脸道士扑击之下,被自己重创,只是这一击将黄脸道士左臂削断,白城心中却无半分喜意,只因自己早已身疲力竭,刚才那一击已运足全身力气。 此刻那黄脸道士只消轻轻一掌,便能取了自家性命。 白城心道难得穿越一场,却死在这黄脸道士手中,未免有些不值,却也胆气未消,站住架势,双眼紧盯黄脸道士,微微冷笑。 只见那黄脸道士抱着右臂,神情茫然,脸色刷白,见白城冲他冷笑,忽然一个转身,发足狂奔,竟朝道观方向逃去。 白城见他远逃,不禁愕然,方知此人竟被自己吓退,顿时长舒一口气,忽然又想到,此人一去,必然要纠集同党再来,自己此时身疲力竭,已无再战之能,若是他同党再来,自己只能等死。 念及此处,白城就要起身离开此地,只是适才搏杀,几乎已用尽全力,最后那一剑,更是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此事便是走动,竟也困难万分,只能看着那黄脸道士沿着山道越跑越远,眼见就要绕过山梁。 正在此时,白城忽见数十里外一道白光由山梁那边疾飞过来,绕着黄脸道士的脖子,绕了一绕,便又飞了回去。 白光这一来一回,黄脸道士竟似毫无察觉,又向前狂奔了几步,突然身首分家,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骨碌碌的滚到一旁,身子又奔走了几步,才摔在地上。 白城在远处,见一道白光一来一回,便将黄脸道人斩首,不由大吃一惊,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 白城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只见山梁那边走过了一个麻衣相士,身披麻衣,手举卦幡,不紧不慢由远处走来。 待这人走到近处,白城微一打量,只见此人四十岁上下,头上一根乌木发簪,脚下一双多耳麻鞋,手中一杆卦幡,上面写着“铁口直断”四个大字,就好似集市上走街串巷的相士。 红裙妇人适才在白城与黄脸道士搏杀之时,躲在一旁发抖,此刻见有人过来,也不顾不得许多,连忙向麻衣相士跑去,张口便要求救。 麻衣相士见那红裙妇人扑来,微一皱眉,不待她说话,便举手一指,只见一道白光从妇人眉心穿过,那妇人登时气绝身亡。 第十章 灵酒 白城刚才在远处瞧见,白光一绕,便能杀人,心中暗暗猜测是某种奇门兵器,能够来去自如,夺人性命,因为他深知练气高手虽然能隔空伤人,但是武功再高也只能在二三十丈外伤人性命,哪里能像麻衣相士那样相距数里之遥,就能出手杀人。 这相士此番再度出手,距白城不过咫尺之遥,却仍只是一道白光,并无实体。 见此情景,白城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扑腾”一声坐倒在地! 白城穿越之初,以为这里是古代世界,后来见了白铁寒的本领,知道这世界有武学传承,此时见这相士出手,竟有如前世小说中所描写的剑仙一般,心中大喊一声,原来这是仙侠世界! 白城坐倒在地,见麻衣相士走来,知道遇到异人,便挣扎着起身行礼。 麻衣相士见白城要起身,反手微微向下一按,白城便觉得一股潜力将自己遥遥按下,这股力量柔若春风,却沛然不可挡。 麻衣相士按下白城,冷声说道:“你一番苦战,早已耗尽气血,此处地冷风寒,还不赶快调息,真不要命了么?” 白城心知他说的不假,再不多想,稳住心神,调和内息,运转气血,只是刚才与黄脸道士这一战,乃是白城平生第一遭苦战,已竭尽全力,熬干气血,此刻虽勉力收束心神,搬运气血,却感觉周身气血运行不畅。 麻衣相士见白城脸色铁青,显然是运功困难,皱了皱眉,从袖中掏出一个酒囊抛给白城,说道:“这酒内蕴火气,有助气血运行,你喝上一口再行调息。” 白城伸手接过,拧开酒囊,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入喉头,自生暖意,细一品尝,只觉得酒味之醇厚,竟是生平仅见。 当年白铁寒在时,别无所好,唯好世上美酒,偶得美酒便与白城共饮,久而久之,白城也爱上这杯中之物,只是自白铁寒过世后,白城已数年不曾饮酒,此刻天寒地冻,偶遇美酒,不禁腹中酒虫大动,竟一仰头将整囊美酒喝干。 麻衣相士见状,伸手便要阻止,只是白城喝酒太快,不及张口便已喝干,眉毛一挑,怒骂一声:“竟也是个酒鬼!” 白城此时已无暇听他说话,觉得酒入肠中,初时还罢了,只是有些暖意,刺激气血运行,有说不出的舒服。 不料,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白城便觉得腹中一把烈火燃起,越烧越旺,刺激的全身气血如山洪爆发,肆意涌动,头上汗水蒸腾,有如白雾一般,周身皮肤红烫,似要渗出血来。 又过片刻,白城只觉得口舌皆干,心跳骤升,太阳穴高高鼓起,脑中嗡嗡作响,心知不好,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一时半刻,就要急火攻心,走火入魔。 但事已至此,白城只得强运心法,勉强收束收束气血,只是气血爆发愈来愈猛,不到一刻钟,已收束不住,只觉得心脉压力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咳血而亡。 正在此时,白城脑海中突然出现一篇口诀:“金乌落玉枕,曲水入黄庭...” 白城此时心神已乱,便不由自主,按这口诀搬运气血,不料这篇口诀神妙异常,只是稍稍运转,便觉得刚才无法收束的气血竟有归流之意,顿时心中大喜,拼命运转口诀,约莫一个时辰,只觉得腹中火焰渐熄,周身气血归脉,如长江大河一般势不可挡,又可随心运转,再无走火入魔之虞。 又调息了片刻,白城突然纵身跃起,一声轻啸,当场演练拳法,这一出手,只觉得周身上下气血流畅,往上一纵,疾如劲弩,向下一落,轻如鸿毛,不但伤势尽复,而且更有进境。 白城一套拳法练完,只觉得周身内外,有说不出的畅快,调匀呼吸,转身来到麻衣相士近前,长揖到底朗声说道:“前辈厚赐,白城大恩不敢言谢。” 麻衣相士上下打量了白城一番,目中微露奇异之色,略一沉吟说道:“我那药酒乃是南海火浆果酿成,性烈无比,便是武功胜你十倍之人,整囊喝下也要肠穿肚烂,你一口喝干,竟没被烧死,也是福大命大。” 白城答道:“这酒味道醇厚之极,晚辈一时贪杯,几乎误了性命,若非前辈指点功法,只怕十死无生。” 麻衣相士哼了一声,说道:“你一时贪杯,便喝去我十年苦功。” 白城只当他是开玩笑,但此事显然是自己理亏,当下拱手致歉,说道:“晚辈一时有失,不知可还有补救方法。”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罢了,也是我没说清楚,怪不得你。” 说到此处,麻衣相士忽然转身,一指远处黄脸道士的尸首,开口问道:“你是何方人氏,为何与那道士半夜三更在此搏杀?” 白城便将自己来历过往一一告知麻衣相士。 麻衣相士听罢,微微点头说道:“原来是飞星门的弟子。” 白城见他语气有异,问道:“前辈可是与我门中长辈有旧,却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麻衣相士说道:“你们门里与我有旧的之人早进棺材了,萍水相逢,你也不必打听我地姓名。” 白城不由愕然。 见白城发愣,麻衣相士问道:“听你所言,此去是要找黄天道的麻烦吗?” 白城说道:“此乃门中之事,若是真有冲突,只怕不得不有所得罪。” 麻衣相士冷哼一声说:“就凭你这点微末本领,也要得罪黄天道,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吗?” 白城指着刚才黄脸道士的尸首问道:“却不知黄天道中似这般身手的还有多少?” 麻衣相士一声嗤笑,说道:“似这等小角色,只怕如过江之鲫。” 白城先前只当那黄脸道士是黄天道中的高手,此时听麻衣相士一讲,不由心中一震,脱口说道:“竟然如此!” 麻衣相士冷冷说道:“黄天道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是他,若非今天凑巧没带法器,要杀你也轻而易举。” 见白城沉默不语,麻衣相士接着问道:“如今你知道黄天道如此厉害,却是如何打算?” 白城说道:“力不足则用智,便是天王老子,也得斗上一斗,方知高下。” 麻衣相士看了白城一眼,说道:“竟也又几分骨气,也罢,黄天道里的高手也不会与你这等小角色为难,只要量力而行,保住性命当非难事,这样罢,看在你师门长辈份上,此行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可去青羊府东门外三十里的土地庙找我。” 第十一章 收拾残局 白城知道这麻衣相士面冷心热,连忙点头称谢。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你不必谢我,我看那群道士也早不顺眼了,只是无暇找他们麻烦。” 白城又问道:“前辈,刚才我与那妖道交手之时,他将一纸符文吞下,竟连破三境,晋升练气,此事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前辈赐教。” 麻衣相士冷笑道:“不过是旁门左道,那一纸符文只是将自身气血逼出体外,故此能隔空伤人罢了,本身境界并无提升,而且此法全靠压榨自身潜力,不耐久战,下次你遇到此法,只需与他游斗,他就要自行毙命。” 白城至此方知,那黄脸道士受伤之后,为何发足狂奔逃走。 眼见麻衣相士转身要走,白城忽然心生好奇,说道:“前辈且慢,晚辈还有一问。” 麻衣相士怒道:“你这晚辈好不罗嗦,又有何事?” 白城问道:“前辈适才挥手之间,便有一道白光飞出,可是传说中的飞剑之术?” 麻衣相士闻言,面带诧异之色,问道:“你也知道飞剑之术?” 白城心中暗想莫说飞剑,就是元婴,上辈子在电影里也见的多了,口中却说道:“晚辈也是在一本古书中见过描述,只是一向无缘得见,传闻之中,这飞剑之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麻衣相士冷笑一声说:“飞剑跳丸,瞬息千里那都是传说中的剑仙手段,你我都是**凡胎,还是不要做此空想。” 说罢,麻衣相士便转身离去。 眼见麻衣相士走远,白城回头看看四周,天空乌云散去,月光映照下来,黄脸道士与红裙妇人的尸首一远一近,倒在当场,马车前的老家人仍是昏迷不醒,倒是驾车的马匹,已回过神,站起身来。 白城本来想一走了之,后来又想了一想,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时一走了之,对方便有了防范,再找消息,可就难了,心下一横,已有决断。 主意已定,白城将那两具尸首托起,远远找了一处偏僻山谷抛下,又将驾车的老家人扶进车厢,收拾妥当,这才驾车往九仙观方向行去。 不多时,马车来到九仙观后门。 白城远远瞧去,只见后门大开,外面站了一个道童等候,待马车行到近处一看,正是先前搀着红裙妇人往东面游廊走去的那位道童。 见马车来到近前,小道童连忙迎上,几步走到车厢外面,笑嘻嘻的说道:“弟子估摸着师父也差不多回来了,便早早在此等候,不知此行可否顺利,师娘有没有同您老人家一同回来?” 白城在马车前面,闻听此言,心中怒道:“这道童看着年纪不大,原来也是一丘之貉,本来只是想将你绑走,这下看来,倒是留你不得。” 想到此处,白城飞身飘落,一步跨到道童身前。 小道童一惊,正要张口说话。只听白城一声冷笑,右手一指飞点,正中小道童额头,指力透骨入脑,这道童哼也没哼,倒地身亡。 白城依样画葫芦,仍将小道童的尸首寻了个僻静山谷丢掉,然后不慌不忙,仍是驾着马车来到廊下,将老车夫从车中托出,又给他原样换好衣服。 一切收拾妥当,白城伸手微微在老家人头上一拍,帮他活了气血,又用乌金匕首抵住他脖子,方才将他唤醒。 老家人只觉得迷迷糊糊之间,被人拍醒,刚想起身,忽然发现一把匕首横在脖子前面,吓得抖若筛糠,连声求饶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白城压低声音说道:“我家师父与你家夫人情投意合,已然走了,今夜借你马车送了一程,此事你绝不能再告诉别人,否则取你性命!” 老家人连连点头,答应下来,白城见他是真心害怕,方才飞身上房,离开院子。 过了许久,天色渐亮,老家人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慌忙睁开眼睛,只见自家小姐与道童九如已来到身前。 道童九如见他醒来,说道:“怎么今天睡的如此之熟?雪姨娘可曾回来?” 老家人一呆,正不知如何说起,正要想法扯谎。 九如见他双眼发呆,问道:“小姐急着回府,你见没见到你家雪姨娘?” 老家人经他一催,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老仆昨夜许是感了风寒,做了一夜的梦,刚才醒来,还没见到我家夫人。” 九如听罢,转身看看小姐青娥。 青娥闻言皱了皱眉说道:“夫人或是另有他事,昨夜我来时便见她心神不定,许是有事要办,我们不等她了吧” 青娥说罢便起身上车,心中暗想,雪雁姨娘与人私通非只一日,我早想将她赶出家门,父亲却对她宠信有加,此次莫非忍不住私奔了不成?只盼她从今往后,不要再回家才好。 老家人见小姐催的急,不敢在等,便调转车头,往回驶去。 九如送走青娥小姐,也不回房,径直往白城的客房走去,来到门前,轻轻敲门,却无人答应,不禁心下起疑,推开窗户,只见白城在床上睡得正熟,便摇摇头回殿里做早课去了。 九如做完早课,问了问殿前的火工道人,听说白城仍在熟睡,也未再做理会,直到中午,再次询问,知道白城还没出门,心说不好,来到客房,重重的砸了几下门,过了半晌才听到里面的回应,又过了片刻,房门打开,白城由屋内走出。 九如见到白城,顿时吓了一跳,白城与昨日完全不同,昨日里白城来时龙行虎步,英气逼人,今日一见却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满面病容,身形不稳,连忙问道:“施主可是昨夜睡得不好?怎么变成这番模样?” 白城强打精神说道:“许是昨日贪杯,晚上睡觉又未关窗,后半夜染了风寒,故此头晕眼花,只怕一时行不得路,今日还要叨扰。” 九如连声说道:“施主说的哪里话,也是敝观照顾不周,累的施主如此。请施主放宽心,在此安心住下,休养身体,只要施主不急,便是住上一两年也是无妨。” 两人又说了会话,九如吩咐火工道人准备好饭食,又安排人去请大夫,一切安排妥当方才离去。 九如离开不久,清机道人又来到后院看望白城,亲自为白城烧水煎药,见他服药之后,沉沉睡去,方才起身离开。 第十二章 突破 听到清机道人远去,白城才睁眼坐起,回忆起来。 昨日麻衣相士走后,白城原本要将那二人抛尸荒野后一走了之,转念又一想,若是那二人与自己同时失踪,恐怕打草惊蛇,再想探听消息,只怕难如登天。 白城索性将二人尸体藏入山谷,驾车又回到九仙观,收拾好首尾,便回房睡觉去了。 白城本以为一夜之间失踪两人,来日观中必定大起波澜,料这一夜竟风平浪静,无人过问,到让他一场好睡。 清晨醒来,白城只觉得气完神足,精力充沛,心道昨夜一场大战,不知武功可有进益,便要修行早课,巩固修为。 不料不运心法还好,这一运功,白城顿感腹中火焰又起,全身气血奔腾之势再次勃发,登时大惊失色,连忙运转昨日脑海中出现的心法,方才将腹中火焰渐渐压下。 运功良久,白城方才睁开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气血沸腾的原因,白城已经明白,却是因为昨日喝的药酒药力过强,昨夜补益气血,恢复伤势,消耗的不过微乎其微,剩下的药效都潜藏在五脏六腑之中,若不运功倒还罢了,只要一运功便会激的气血勃发。 这事要放在平日乃是天大的好事,寻常武林中人在易筋境时,往往需要数年时间积蓄血气,待到血气充盈之后,才能借气血之力,打通任督二脉,达到百脉俱通,筋骨合一的境界。 这其中积蓄血气乃是水磨功夫,丝毫取巧不得,除非是一些源远流长的江湖名门,藏有补血秘方,方能够采炼各种药材补益血气,但这些药方所需药材往往珍贵异常,万难持续供应,便是真正下定决心,不惜耗费万金,那也要一两年的功夫,方能有所成就。 白城昨夜所喝的药酒,药力之强却是闻所未闻,依白城的推测,若能将腹中药力消耗殆尽,便是打通任督二脉,也不为难。 直到此时,白城方知这药酒的珍贵,昨夜麻衣相士说这囊药酒,耗费十年苦功,恐怕不是虚指。 药酒虽好,却不易消受,在腹中酒力彻底消化之前,白城只要运转心法便会血气沸腾,若是与人交手,恐怕不过数招,便要气血逆流,筋脉尽断而亡。 白城暗自盘算一下,消化完腹中酒力,估摸着要十余日的功夫,在此期间却不能与人动手,若是平时,自然无妨,只是此时客居他处,不知何时便会东窗事发。 饶是白城胆大心细,此刻也暗自犯愁,只能先寻个借口,不使人起疑心,至于下一步如何,只能随机应变。 就在白城盘算之际,忽然听到外面砸门,原来道童九如见自己久未起床,前来探望。 白城灵机一动,微微运转功法,刺激气血沸腾,不多时便是浑身滚烫,汗出如浆,双目赤红,口鼻生烟,又伸手扯乱头发,方才打开大门。 打开大门之后,九如果然大惊失色,以为白城病重。白城便趁势提出要多住几天养病,九如也满口答应。 唯一出乎白城意料的是,清机道人闻之此事之后,竟也匆匆赶到,亲自烧水煎药,照顾自己。 清机道人这一来,白城倒是演的辛苦,最后不得不低头装睡,清机道人方才离去。 此刻清机道人离去,白城才长舒一口气,当下也不敢耽搁时间,起身关好房门,运功逐渐消化药力。 接下来这十余日,白城为避人耳目,白天睡觉,夜间修行,只在每日清机道人前来探望时,与他说一会话,其他时间都用来运功。 这一日,月上中天,白城正在运功之时,猛然感觉全身气血一动,由奇经八脉便如潮水涌动一般,向任督二脉汇聚,在督脉由阳关、至灵台、通凤府,在任脉由气海、过檀中、至廉泉,最终集于脑后百会穴,这两股气血在百会穴一交,便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浑身忽冷忽热,头皮麻痒难耐,脑海中杂念纷起,几欲破脑而出。 白城心知到了紧要关头,若是能一鼓作气,突破关隘,便能修为大进,若是稍有差池,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血气攻心,恐有性命之忧。 当下再不多想,静气凝神运转心法,只觉得任督二脉气血越聚越多,而百会穴却依然坚固无比,毫无半分贯通气象,白城心下一横,拼命运转心法催发体力药酒药效。 不过片刻,白城只觉得浑身火烫,皮肤之下隐隐有血点渗出,便是衣服上都沾满血迹,周身筋脉剧痛,已有破裂迹象。 白城虽剧痛入骨,却闷不做声,只是催运功力,只觉得浑身血管越来越痛,突然听到脑中传来一声炸响,“嗡”的一声,然后就听到头顶百会穴处,传来“汩汩”之声,周身筋脉压力顿减,脑中一片清明,只觉得脑中出现无数画面,昔日往事一一浮现,心中喜怒哀乐急速变化。 白城知道这是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周身血脉贯通,气血冲击心神出现的异状,若是放任不管,便会被种种情绪搅乱心神,武林中不少人便是在过这一关时,缺少秘传心法束缚念头,以至于心神不固,变得疯疯癫癫。 白城却无此忧虑,他所学的“破玉归元诀”于定神一道却有奇效,当下毫不迟疑,运转念动境心法,将脑海中浮现的种种异样情绪一一束缚,收归自身心神,不多时只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明,方才停止运功。 至此,白城已突破易筋境,达到念动境,不但成为飞星门这一代第一个迈入念动境的弟子,便是在江湖年轻一辈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 若是往日,白城虽然表面不显,但内心却难免兴奋,不过,他刚刚见过麻衣相士这等异人,心知天地之大,藏龙卧虎,武学之道,无穷无尽,自己这点功夫,只是能算是略有成就罢了,但又转念一想,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今日这一粒种子,又焉知不是他日参天大树的根基。 念及此处,白城豪气又生,飒然起身,推门来到院里,举目望去,一轮满月悬于正空,不由脱口念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白城念罢,只听院外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一个火工道士衣冠不整,跑了过来。 火工道士快步跑进院里,只见院里月光如雪,月光之下,纤毫毕现,白城在月下挺身直立,一身白衣虽是血迹斑斑,眉宇间却透着英气,毫无半分病容,不由呆在当场。 第十三章 离开 第二天一上午,清机道人得到消息,带着道童九如来到白城所居的跨院内,一进大门,便见到白城神采奕奕正在练武,连忙上前说道:“施主大病初愈,怎能如此辛劳,还是多多休息。” 这些日子,清机道人不辞辛苦,每日亲自来烧水煎药,白城虽是装病,却也十分感激。 白城见清机道人进门,连忙收招,抱拳说道:“连日蒙受道长厚爱,白城感激之至。” 清机道人连连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日施主病体初愈,贫道在花厅设下素斋,为施主庆贺一番。” 白城拱手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来到花厅,白城见这一席素斋,色香味俱佳,不由食指大动。 清机道人又抱出一坛素酒,两人在花厅边吃边聊,道童九如在旁侍候。 聊了一会,两人都微微有些醉意,清机道人忽然停箸不食,转头对道童九如说道:“九如,把我抄那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拿来。” 道童九如接过古镜转身离去,不多时,手捧一本经书,奉给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接过经书,摩挲封面良久,抬头看着白城,正色说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贫道今日托大,称你声贤弟,有几句话想要赠与贤弟,还望贤弟不要恼怒。” 白城起身深鞠一躬,正色说道:“道长有言请讲,小弟洗耳倾听。” 清机道人将经书双手递给白城,说道:“常言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白贤弟,你我相交不久,我却知贤弟身在红尘,心向大道。不过,道法万千,大道一条,这部《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乃是贫道少时所学,多年来废寝忘食,须臾不敢松懈,苦心钻研之下,也有些心得,此本经书乃是贫道根据原本誊录而成,并将心得体会附录在后,贤弟若是有暇,不妨品读一二,或许略有所得。” 白城接过经书,瞧了一眼,问道:“小弟自幼也曾苦读道门经典,却未曾听过这《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不知这是那位前辈所著。” 清机道人放下手中酒杯,起身取了净水漱口,又向东方拜了三拜,方才说道:“这部经书非同小可,乃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感世人辛苦,为渡世人超脱所著,若能通达此经,便能斩妖除魔,脱离世间苦海,乃是我道门真传,贤弟切莫等闲视之。” 白城将经书贴身收好,说道:“道长厚爱,小弟惶恐之至,只是心中还有一事不解,实在是不吐不快,还望道长释疑。” 清机道人说道:“贤弟有话请讲。” 白城放下手中果酒,双眸直视清机道人,说道:“小弟心中还有个疑问,道长身在道门多年,可曾听说过‘黄天道’三个字?” 白城话一出口,道童九如脸色一变,张口似要说些什么,却又强行忍住,只是用眼不住的看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听到白城问话,面色不变,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是何事,不瞒贤弟,黄天道之名,贫道不但听过,说起来,贫道也算黄天道中人。” 白城在来青羊府的途中,听那位雄壮老者说过黄天道不是好人,前几日又见那黄脸道士行事卑劣,心中已经认定黄天道不是什么好路数,便打算离开九仙观之后,再暗中查访黄天道一事,但连日与清机道人交谈之下,感到此人心胸、谈吐都非常人可比,再加上前些日子亲耳听黄脸道人说清机道人与他并非一路,故此想要寻个机会,直接向他打探黄天道的消息。 不料,今日问题,清机道人竟然承认自己是黄天道中人,白城不由大吃一惊。 只是清机道人虽然承认,面上却无半分隐秘被揭破的恼怒。 白城见他面无异色,便也稳住心神,说道:“原来道长也是黄天道中人,不想贵派中也有道长这样的风雅之士,倒是小弟眼拙了。” 清机道人闻言微一皱眉,说道:“听贤弟的话,似乎对黄天道有所误解,却不知贤弟对黄天道了解多少?” 白城说道:“只是略有耳闻罢了,不瞒道长,贵道风评似是有些不佳,贵道有位道长,小弟也曾偶遇,对他的人品却是不敢恭维。” 清机道人微叹一声,说道:“黄天道之事说来话长,我道门传自上古圣人,千万年来,开枝散叶,门人无边,只因其中鱼龙混杂、泥沙俱下,难免有不肖之徒混入其中,故此我道门前辈决定单开一脉,律令天下道门,这一脉便是黄天道。” 白城问道:“依道长所言,黄天道既律号令天下道门,应当名重天下,无人不知才对,却不知为何小弟在江湖上从未听过此道?” 清机道人说道:“黄天道只在道门之中收取弟子,其名也只在我道门中传播,故此在江湖上名声不显。” 说到此处,清机道人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若是我所记不差,如今陈国第一大派丹霞派掌门也是我黄天道中人。” 白城一怔,说道:“丹霞派乃是陈国十八家门派之首,掌门“气吞丹霞”梁子襄不但是陈国第一高手,也是朝廷的异姓王爷,威震天南四州,却没想到也是黄天道之人。” 清机道人见白城脸色变化,说道:“不错,梁师叔确实是我黄天道嫡传弟子。” 顿了顿,清机道人又说道:“贤弟,贫道所言句句属实,黄天道也是道门嫡传,希望贤弟不要有所误会。贤弟所说那位道长若贫道所猜不错,应该是前些日子在我这观中寄宿的卢道友,虽与我同在道中,但出身另一支脉,此人人品,确实有些问题,只是这几日忽然悄然遁去。如是贤弟与他有所冲突,还望直言相告,相信以贫道的薄面,还能说解一二。” 白城微微苦笑,不过那黄脸道士只怕此刻尸骨已寒,便是清机道人面子再大也没法找死人说解,再转念一想,以那黄脸道人行事之歹毒,就算知道黄天道势大难敌,自己也会忍不住出手,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此处,白城说道:“道长盛情,小弟铭感于内,若有不决之事,一定与道长相商。” 说罢此事,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白城方才回屋休息。 第二日一早,白城便收拾东西,要离开九仙观,清机道人苦劝不住,只能放他离开,站在观前观望,看白城远远离去。 眼见白城打马南去,道童九如转过头来,朝着清机道人面露苦色,说道:“师父,你放此人轻松离去简单,可若是有人问卢道长之事,起却如何回复?” 清机道人长笑一声:“卢元龙他死于飞剑之下,却与这白城有什么相关?” 说罢,清机道人转身回殿。 第十四章 潜入城中 离开九仙观,白城一路南下,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青羊府城北门。 远远瞧去,只见青羊府城,城墙高一丈有余,通体由一尺多长的青砖堆砌而成,两扇朱红色的城门大开,门上九横九竖钉着八十一颗碗口大的铜钉,城门洞里往来商贩络绎不绝,有推着木车的行商,也有数十人同行的商团,还有些人衣着奇特,显然不是陈国商旅,城墙下站着数十名军士,手中兵刃寒光闪闪,身披嵌铁熟皮软甲,虽然说不上是精兵劲卒,也算得上高大健壮。 白城在北门外瞧了一阵,却未进城,催马向东行去,绕过城墙拐角,越过东门,来到南门门外,这南门之外,景色却与北门不同,此处多了许多十万大山出来的南诏行商,拉着从山中收集的山货,想要进城贩卖。 远远敲了一阵,白城拍马沿着南门外一条大路向山里疾驰,行了约莫三四十里,见路上行人渐稀,白城便找了一颗大树,停在树荫处,拉住缰绳,驻足在路边观瞧。 不多时,从南边大路上来了一位行商,此人看面相有二十多岁,身高七尺,面色黝黑,穿一身海蓝色的麻布衣裳,推着独轮一辆木车,车上堆着皮毛药材等山货。 白城见此人从远处来到近前,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见身形与自己相差无几,心中暗道就是你了,张口喊道:“这位兄台,还请留步,小弟有一事相询。” 青年行商听到有人喊他,转头一看,只见树下一人鲜衣怒马,便知身份不凡,当下不敢无礼,连忙说道:“公子有事但问不妨,小的只要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城微微一笑,问道:“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行商说道:“小的姓麻,在家排行第九,熟悉的都唤我做麻九郎。” 白城笑道:“九哥一路辛苦了,只是不知麻九哥这一车山货要多少本钱,进了城又能卖多少银子?” 麻九郎算了一算说:“这一车山货是我从山中几家村寨里收来了,前前后后半个月,吃喝花销加上收货的本钱,怎么也得七八两银子。到了城里,要是行市好,能卖个十二三两银子,要是行市不好,也能卖个十来两银子。” 白城听完,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健马,问道:“你看我这匹马值多少银子?可抵得上你的山货?” 麻九郎苦笑一声:“公子您别开玩笑了,别的不说,光马上这副雕鞍就要七八两银子,再加上你这匹马少说也要百八十两银子,我这点山货怎么比的上?” 白城一笑,说道:“你这人倒会做生意,不瞒你说,我这匹马放到集市上少说也能卖一百八十两,配上这副好鞍,至少不下二百两银子,我用它换你这一车山货你可愿意?” 麻九郎愣了半响说道:“公子切莫说笑,天底下哪有这等生意...” 白城见他心有疑虑,微微一笑说道:“麻九哥不要多虑,我家本是宋国商人,也算是薄有家资,此次家里让我来这边看看行市如何,想在陈国开间铺子经营买卖,不料这边人欺负我是外乡人,跑了许多家都是漫天要价,故此我想扮作本地商人在城里盘桓些日子,瞧瞧行市,不知麻九哥可愿成全?” 麻九郎听完,细细打量了白城一遍,见他面白如玉、风度翩翩,全然不像是为非作歹之辈,便说:“既然公子这样说,小人自然无有不从,只是公子的容貌衣裳都不似久经风霜之人,只怕瞒不过城里那些商人。” 白城说道:“小弟也有此虑,故此这一身衣裳也要和麻九哥换换,此处离城尚远,你我兄弟边走边聊,九哥也可以给我聊聊此处的风土人情。” 麻九郎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当下两人在道边换过衣裳,方才上路。 两人边走边聊,说了些当地的风土民情,不过一个多时辰已来到府城南门外。 白城驻足说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九哥一路指点,小弟茅塞顿开,只是还有一事,需要麻九哥行个方便。” 麻九郎这一路骑马,感觉已大有不同,此时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象,坐在马上,微一拱手说道:“兄弟但讲无妨。” 白城说道:“我前些日子骑马在这城里往来穿梭,不少人都识的我的身份,若是今日他们看到这匹马,只怕心中或有所猜测,还望麻九哥,暂时不要回青羊府,去别处游玩些日子,若是路费不足,小弟这里还有些余钱。” 麻九郎一摆手,说道:“平白落了一匹马,怎么还能要你的银子,话说回来,就算你不说我也没空在这青羊府闲转,离此三百里有座江华城,城里有座红袖馆,里面那位绿柳姑娘是我的老相好,几次想给她赎身都没钱,这次卖了这匹马,给她赎身那是绰绰有余了。” 说完,麻九郎眉飞色舞,打马北去,一道烟尘,须臾便不见踪迹。 白城在原地呆立半晌,方才长叹一声,才知道江华府烟花之地远近闻名,自己以前真是白白在江华府呆了这么久,打定主意,这次回去一定要瞧瞧,推着车进城。 白城推车来到城门洞前排队,交过十文钱的税钱,漫步进城,路过城门洞的时候,听到后面几个收税的衙役闲聊。 衙役甲:“刚才骑马的不是麻九吗?怎么发了财了,一身锦袍,还有钱买马。” 衙役乙:“是啊,难不成又骗到什么冤大头了?” 衙役丙:“天底下哪有这种傻子?送马就罢了,岂有送衣服的。” 白城心中暗道,天下间确有这等傻子,想到此处,忍不住喊说道:“刚听麻九郎说,他在红袖馆有个相好的姐儿,给了他一笔钱,要跟他双宿双飞。” 话没说完,白城就听到后面兵器掉了一地,传来一阵吸口水的声音。 第十五章 心法奥妙 青羊府城,两横两竖共四条大街,呈井字布局,正中间是府台衙门,周边开着各色的酒楼饭店,四周的城墙边上开着药材、皮毛、马匹等各种各样的市场,城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商户、客栈、酒楼,便是连烟花柳巷之地也有那么两间,在城西有一条小河穿城而过,将西北角圈在里面,全凭两座小桥进出。 白城将城中道路走了一遍,记熟了道路,眼见日头偏西了,方才找了条不起眼小胡同钻了进去。 刚走进胡同,就见一位青帕包头的女子挎着竹篮,低头从巷子里面走出来。 白城停下车子,跨步向前,轻轻拦在女子身前,深施一礼,说道:“这位姑娘请留步,兄弟我这厢有礼了。” 那女子见有人拦路,抬起头来,微微欠身施礼,问道:“不知这位小哥贵姓,却因何事拦路?” 女子这一抬头,白城这才看清她的容貌,只见这女子十五六岁上下,一双秀目有如弯月,两道淡眉好似远山,身材玲珑有致,虽然还是位小姑娘,却已是个美人胚子。 白城没料到在街边随便拦位姑娘便有如此绝色,不由一愣说道:“小弟姓麻,在家排行十一,人称十一郎,初来此处做些买卖,不知这附近可有什么人家有房出租,我想寻间房子借宿。” 小姑娘打量了白城一眼,见白城剑眉星目,不似坏人,又看了看推车上的山货,温声问道:“若是要做买卖,左右不过几日的功夫,为何不找家客栈住下?” 白城苦笑一声:“我初次出门,家里放心不下,让我先来打听行情,过些日子家里有位兄长过来帮我卖货。” 小姑娘眼珠微微一转,似是打消疑虑,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也不用找别处,我家便有空房,你要是不嫌弃,同我回去瞧瞧。” 白城连忙点头称是,二人一前一后往巷子深处走。 行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座小院门口。 这座小院青砖碧瓦,黑漆大门,门前两个小石狮子,憨态可掬,虽不是大户人家,却也十分清净。 小姑娘让白城在门口稍等,自个推门进院,不多时,大门打开,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推门走了出来。 白城见主人出门,便将来意又向老夫妇说了一遍,这对老夫妇又问了白城几句,见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便带白城来到后院。 后院地方不大,种着的几棵花木,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东侧那间厢房空着,推门一看,房子虽是不大,却胜在整洁,白城也不挑拣,当下谈好价钱,就此住下。 租下房子后,小姑娘提着篮子出门走了,白城与老夫妇闲聊了起来,闲谈之中,白城知道这户人家姓崔,老者已经五六十岁了,年轻时在酒楼里当账房先生,现在歇业在家,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崔博方,子承父业也是在酒楼里做账房,老二崔博元,在木器行学手艺,小女儿便是刚才白城遇到的姑娘,唤作小婉,提着篮子正是要给她二哥送饭去。 聊了一会,天色渐晚,白城见老夫妇也有些疲倦,便告了声退,去后面厢房休息了。 回到厢房,白城将行李略略收拾了一番,便盘腿坐在床上,静下心神,运功调息。 自从前次突破之后,白城这两日都无机会静心运功,此时运转心法,觉得全身气血如长江大河一般,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奔腾不息,不由心中一喜,知道境界已然稳固,从此之后,再不需刻意催动心法,气血自然会时时运转不休,逐日增长。 见境界稳固,白城便不再刻意搬运,转而运起“破玉归元诀”中“念动境”的心法。当日突破念动境时,白城曾运转过“念动境”心法,用以收束心神,只是当时刚刚突破,急于稳固境界,只是依照心法运行,没有仔细体会。 此次境界已稳,白城心中坦然,便默运功法观察变化,随着功法运转,白城只觉心神渐渐沉去,进入一片黑暗之中,只见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无数的念头随闪随灭,有若夜空中一闪即逝的流星,仔细用心神感受,这些念头有正有邪,有短有长,有些清晰无比,有因有果,有些混乱不堪,颠三倒四,有些只是自己的心绪变化,有些却是与种种他人的交往言谈,甚至有些只有一面之缘,早已忘记之人出现,会在念头中闪现。 白城见这些这些念头生灭不定,如星空之中的烟花闪烁,一闪即逝,又如水波荡漾,一波散去,一波又起,当下暗暗催动心法,只见这些念头在心法束缚之下,逐渐消失化作点点星光,沉入黑暗之中,运转良久,白城只见一片黑暗之中,再无流星闪现,方才停运心法。 至此,白城心中明悟,常人心中念头不定,除了心神外,还有无数自己未能察觉的暗念随生随灭,这些暗念的生灭本身毫无觉察,但却会耗费心神,故此寻常人即是什么都不想不做,时间长了也会心神疲惫。不过,武者修为达到念动境后,便能感受这些暗念,将这些暗念用功法镇压,不但能减少自身心神消耗,而且能补益心神,日积月累之下心神逐渐成长,便有机会形成武道心念。 想到此处,白城心中雪亮,对前路再无疑问。 镇压念头之后,白城忽然又想起当日脑海中出现的无名心法,那门心法神妙异常,白城不相信它只有束缚气血之用,此时无事,便试着催动那门无名心法,一探究竟。 稍一运转,白城只觉得全身气血敛于五脏六腑,筋脉之中气血微弱,就好像全然不会武功的常人一般,不由一愣,忽然转念一想,顿时心中狂喜,知道了此篇心法的珍贵。 原来在武林之中,寻常人想要冒充武林高手难如登天,但武林高手要想冒充寻常人,更是难上十倍,只因为武林高手往往气血健旺,稍加注意便可辨认,此篇心法却可以轻易将气血敛于五脏六腑,外表看去,如同常人,若是用于刺杀一道,胜算何止增加十倍。 白城正在屋中研究心法,忽然听到院外“咣铛”一声,紧接着听到有脚步声进院。 白城曾练过听风辨器的功夫,此时微微一数,便知来者三人,脚步两重一轻,猜测是崔家几名儿女回来了。 不多时,门外传来“噔...噔..”的敲门声,白城起身下床,推门一看,只见小婉站在门外,细声说道:“家里开饭了,小哥要是不嫌弃,请到前屋用饭,要是不方便,我端过来也行。” 白城来青羊府正是要打探消息,更何况眼前秀色可餐,便笑道:“何必这么麻烦,一起出去便是。” 二人来到前屋,白城见崔氏老夫妇连同两个年轻人都已都坐定了,便拱了拱手,坐了下来,拿起筷子,边吃边聊,他为人机敏,此刻又有意结交,不多时便与桌上几人混熟。 桌上几人,崔氏老夫妇不喜多话,老大崔博方也只闷头吃饭,小婉姑娘是女儿家,只有老二崔博元,人虽粗鲁,却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与白城一人一句聊得高兴。 说着说着,崔博元把筷子往碗上一拍,说的:“小妹,今天与十一郎说的痛快,你去取些酒来,我与十一郎共饮几杯!” 小婉却不起身,只是柔声说道:“家里的酒早就喝完了,此时天色已晚,去哪里打酒?” 崔博元面带不悦,说道:“喝完了怎么不买些放在家里?” 小婉瞧了一眼白城,脸色微微有些红,低头说道:“家里现在哪有余钱买酒?” 崔博元微有些怒意,说道:“现在家里整天吃的不是青菜就是萝卜,口中都淡出鸟来了,我每月的工钱也没给家里少交,难道还没点钱买酒?” 见崔博元口无遮拦,崔姓老者张口说道:“博元,你少说两句,这两年官府捐税收的紧,家里实是没什么余钱了,再说了,吃点斋饭怎么了?你们堂里那几位道长不是天天教导我们多吃斋饭。” 见崔老张口,崔博元张口想要强辩,想了想又闭口不言,只是低头吃饭,倒是白城听到道长两字,心中不由一动。 吃过晚饭,白城回房休息,依旧盘膝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约莫到了子时,白城忽然听到大门传出“吱”的一声,声音虽小,却也瞒不过白城的耳朵。 白城心中一动,闪身出门,几步来到墙边,飞身跃上墙头,借着淡淡月色一瞧,见崔博元背着个包袱,鬼头鬼脑左顾右盼,正在往巷子外面走去。 第十六章 玄龟堂 白城见他行为诡秘,便轻轻跟在身后,远远吊着。 崔博元出了小巷,绕过一条大街,朝城西方向走去,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城西小河边上。 此时夜色已深,沿街店铺都已关门,只有河边一家酒肆,仍是灯火通明,照的水面波光粼粼,酒肆之中一群汉子正在喝酒划拳。 就在崔博元路过酒肆之时,那群汉子中有人猛一抬头,看到崔博元路过,大喊一声:“这不是崔老二么,你欠赵爷的钱,什么时候还?”。 话音未落,便有一条大汉起身,带着三五个汉子从酒肆中冲出,去赶崔博元。 崔博元刚才听有人喊自己还钱,头也没回,拔腿便跑,此时听到后面有人追来,更是两腿卖力,拼命奔逃,只是他身后包袱似乎有些沉重,不像这几条汉子身子轻快,不多时便被围住。 这四五人把崔博元围在当中,一条青面大汉缓步踱了出来,说道:“崔老二,好久不见,咱们兄弟出去做趟买卖,半年多没回来,你倒是长胆了,听赵爷念叨,说你小子欠钱不没,当真是想死么?” 崔博元怒道:“赵老大设局骗人,我不去报官,已是便宜他了,他还敢来要账!” 青面大汉狞笑一声,说道:“报官?你这是要造反吗?给我打断他的两条腿,我看他怎么去报官?” 话音未落,身边几条汉子便已冲上去,对着崔博元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崔博元初时还抵挡两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抵挡不住,抱头蹲下,只是挨打,还手不得,又过了片刻,实在扛不住了,喊道:“快住手!我这是要去给城西的道长帮工,耽搁了道长的事,你们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揍他的几个人闻言都停了手,转头去看青面大汉,青面大汉冷笑一声:“什么杂毛老道,还想吓唬你家大爷,今天不打断你的腿,老子就从这滚着出去。”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只怕你今天得滚着出去了。” 青面大汉闻言一愣,随即怒吼一声:“那个不长眼的敢来消遣老子?”,话音未落,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当场晕倒在地。 那边几条大汉正在围殴崔博元,猛然听到这边一声痛呼,连忙转头观瞧,只见青面大汉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旁边站着一个身穿蓝布衣裳的少年人,手中提着一根拳头粗细的木棍。 见几位汉子转头过来,少年呵呵一笑,说道:“对不起各位仁兄了。” 说罢,少年飞身过来,一棍一个专打脑后,片刻之后便将几人打晕,再看崔博元,还抱着头蹲在地上,犹自不敢抬眼。 白城见状,笑道:“崔二哥,怎么半夜三更来此散心?” 崔博元半晌不见有人动手,此刻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是白城,叹了口气说道:“十一郎为何在此?倒教兄弟笑话了。” 白城摆摆手说:“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倒也谈不上笑话,小弟晚上在屋中静坐无事,便出来转转,远处看到这里有酒家,便要了壶酒,刚才见二哥经过,正要喊二哥一同喝酒,却不想这群人冲了出来,倒教二哥受惊了。” 崔博元说道:“是我走的急,倒没看见兄弟。” 说到此处,崔博元忽然打量了四周一遍,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几个人都是兄弟做的?兄弟竟有如此本事?” 白城微微一笑说:“我们做行商的久走江湖,这两下把式,不过是护身而已。” 崔博元连连叹气,说我要有十一郎这两下子,也不至于被这些人追打。 俩人又闲聊了一阵,白城忽然问道:“却不知道二哥行色匆匆要去哪里?” 崔博元说道:“不瞒十一郎,我这是要去城西道观。” 白城奇道:“若说是道长讲道,白日自然能行,为何非要半夜前往?” 崔博元咬了咬牙,说道:“别人问起,二哥怎么也不会说,既然十一郎问起,二哥也不瞒,白日里道长所授的经文,人人都可习得,夜间所授的乃是真经,只有我们这些烧香入堂的弟子才能习得。” 白城微微一笑,问道:“既然是真经,二哥可否做个引荐,带我同去,也好拜见几位道长?” 崔博元开始不肯答应,但耐不住白城死磨硬泡,又兼着白城刚刚救他一次,最后一咬牙说道:“十一郎非要去,就跟我走吧,我拼着道长责罚,也会想法让十一郎入我门中。” 白城跟着崔博元一前一后,往城西道观走去。 就在崔博元转身之际,白城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反手一弹,正中青面大汉的玉枕穴上,将他震醒,方才转身离去。 两人沿着河边又走了二里多路,来到一座石拱桥边,崔博元刚吃了一顿打,此刻走的累了,靠在桥边歇歇脚。 白城见他站住,也站在桥上,往水中观瞧,只见桥下流水潺潺,在月光映衬下清澈透底,几尾鱼儿静静浮在水中,随波浪起起落落,石拱桥上几头小石狮子憨态可掬,在月色之下宛如活物,不由心中暗叹,江华城纵然比此处繁华,却也无这般小桥流水的景致,但如此美景,却有人视而不见,果然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歇了一刻钟,两人再次上路,过了小桥,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绕过一片松林,眼前忽然出现一座道观。 这座道观虽然不小,却掩映在一片松林当中,若是生人来此,未必寻得到路,二人穿过松林,来到道观正门,只见黑漆大门之上,横着一面金匾,上面写着“玄龟堂”三个大字。 崔博元来到门前,一重两轻,轻轻叩门,不多时,大门打开条缝,从里面伸个脑袋来,此人看见是崔博元,口中埋怨说:“崔二哥怎么才来?赶快进来,咦,二哥怎么还带生人来了,这可不能进啊。” 崔博元一把推开大门,带着白城就往里冲,口中说道:“见了几位道长自然知晓。” 白城不知玄龟堂几位道士底细,便先运了无名心法,约束住全身气血,方才跟崔博元入内。 俩人穿过前院来到正殿,此时正殿当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白城打眼一扫,只见正殿当中供着一尊神像,这尊神像云鬓凤钗、雍容华贵,是一位女仙形象,神像下面放着三个蒲团,盘膝坐着三个道士,都穿着杏黄色道袍,居中的年纪大些,满头白发面带苦色,左侧那位道士看面相有三十多岁,右侧却是位二十来岁的年轻道士,面带玩世不恭之色,三个道士下方,也盘腿坐着七八个人,俱都穿着蓝布道袍,围城一个半圆形,将三名道士围在当中,再往外拥拥嚷嚷坐了三四十个人,这些人席地而坐,却都是穷苦打扮。 两人刚一进门,神像下方那位年轻道士就面容一变,怒道:“你这弟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外人来此,当真想试试堂里的规矩吗?” 崔博元却不回话,只是连跑两步,将包袱扔在一旁,跪倒在三位道士前面,哭着说道:“三位祖师在上,弟子今日过来时被官府爪牙擒拿,若不是这位兄弟拔刀相助,几乎被打死,几乎见不到三位祖师爷了。” 说着说着,崔博元趴在地上,哭泣不止。 白城站在一旁,心中暗道没想到崔家老二还有这等演技,当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见崔博元哭个不停,居中的白发老道皱了皱眉就要张口,左边那位中年道士先张口说话:“博元不要伤心,凡事有为师给你做主,你且把事情慢慢讲来。” 听到中年道士张口,崔博元才止住哭声,将今夜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只是隐去了被追债的部分,又将白城手持大棍打人的事情夸大了几分,说的白城如何英勇无敌,就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中年道士听罢,说道:“这事也怪不得你,你且坐下听经吧。” 话音未落,年轻道士口中呵呵冷笑,说道:“天底下哪有这等巧事,不是你胆小怕事,胡编乱造,就是小人设计,想要混入我们堂中,卢剑山你莫被他欺瞒!” 说罢,年轻道士也不等中年道士张口,“噌”的一声站起身来,骈指为剑指向白城,大喝一声:“老实交代,你是何人派来,竟敢来我玄龟堂作奸细!” 白城故作愤恨之色,说道:“道长说的哪里话,小人不过是一个小小行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里什么奸细。” 年轻道士也不停白城分辨,微微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凭空一晃,无火自燃,再往前一甩,一团火光径直向白城疾飞过去,这一团火光见风便涨,初时只有茶壶大小,待飞到白城面前时已有车**小。 第十七章 烈火玉符 这团火焰甫一出现便将殿内烤的火热,烈焰飞腾,灼热逼人,便是大殿四周的帷幔已隐隐有些焦糊。 殿里诸位弟子,除了几个蓝衣道士面色不变,其他三五十个人都被骇地目瞪口呆,四处奔走,有些胆小的跑也不敢,只是趴下给几位祖师磕头。 白城见这团火焰虽然声势骇人,但速度、准头都差得远,故此有意隐藏武功,佯装害怕,站在当场。 眼看火焰就要击中白城,一旁的中年道士忽然一声冷哼,挥了挥手,只听得“咔嚓”一声,火焰便消失不见。 年轻道士见火焰消失,转身盯着中年道士。 却见中年道士面带不悦之色,慢慢说道:“有缘来此,便是堂中兄弟,何必赶尽杀绝,莫说博元给他作保,就算他是奸细又怎样?日后见了门中圣母的无上法力,难道还不皈依不成?” 说罢,中年道士一指白城,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了,若是做得好,下次开香堂把你收入堂中。” 白城当即下拜,表示愿意尊中年道士为师。 眼见中年道士将白城收入门中,年轻道士大怒,喝道:“卢剑山,你也太过嚣张了,大师兄还未说话,你竟敢私自收人入门”。 中年道士眉毛一抬,冷冷说道:“大师兄还没说话,你却大呼小叫,还有点规矩吗?” 俩人争吵起来,白发老道在中间闭目静坐,充耳不闻,只做不知。 屋里正在吵闹,突然听到道观门口传来呼喊砸门之声,不多时,便有教众进来禀报,说门外来了一群大汉,前来要人,说是要堂里把崔二连白城一同交出去。 中年道士听了禀报,连声冷笑,说道:“咱们玄龟堂名声不显,连这些鼠辈也敢来闹事,你让放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他们长了几颗脑袋!” 待传话之人离去,中年道士扭过头说道:“师兄,这次咱们道中行动,许多支脉都要参加,据小弟所知,颇有些支脉已经走到咱们前面了,咱们玄龟堂要是再名声不显,只怕事后论功,要排在后面了。” 白发老道闻言,睁开双眼说道:“卢师弟此言有理,只是道中自有安排,我们也不好擅动。” 中年道士听他说完,嗯了两声,便再不说话。 堂中之人正在说话,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来了三五十条大汉,这些人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个个身穿劲装,手持兵刃,看起来不是大户人家的护卫,便是此地的帮会。 为首之人是一位青面大汉,此人身形魁梧,面色狰狞,只是脑后高高肿起,看来未免有些滑稽。 青面大汉来到堂前,怒目圆睁,用一条铁棍指着堂中三个道士,怒道:“你们三个杂毛老实交代,刚才是谁把老子打晕的?” 堂中众人一阵愕然,感情这货压根不知道是谁打的他,感慨之余,俱都看向白城。 青面大汉见大家都看向白城,便知道这是正主,狞笑一声说道:“贼子,竟敢暗算老爷,今天老子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本事?” 殿中崔博元见那大汉凶猛,连忙转身求中年道士,说道:“求师父出手相助,救救十一郎。” 中年道士摆摆手说道:“据你所言,这麻十一郎也有几分本事,我且不出手,瞧瞧他本领如何,若是不济,再出手不迟。” 说完,又转身给白城说:“你先跟他过几招,让为师瞧瞧你的本事。” 白城应了一声,便飞身跃下台阶。 青面大汉见白城过来,大吼一声,劈头就是一棍。 白城来此为的便是探听消息,不愿在这些道士面前露底,故此只用些粗浅武功与这大汉搏斗,见他棍来,匆匆往左侧一闪,堪堪闪过这一棍。 青面大汉见白城闪过此棍,疾步后撤,拧腰一抽,便改劈为扫,这一抽一扫倒也有几分章法,颇见几年功力。 白城见棍扫来,却不退避,反而俯身一个前冲,冲破圈子,去抱青面大汉的右腿。青面大汉见白城飞身扑来,右腿不动,左腿快步向前,一个飞膝,撞向白城的面门。 白城见膝盖撞来,一个翻滚,闪出圈外,拿定架势,便要再战。 二人一前一后战了二三十个回合,白城见时机成熟,佯做气喘吁吁,便要退下,青面大汉却越打越高兴,心中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原来这青面大汉少时曾有奇遇,救过一个身负重伤的老乞丐,这个老乞丐伤势恢复之后,为报答救命之恩,便要传他一身绝艺,只是他天资低劣,高深武功说什么也学不会,老乞丐无法,只能教给他一套粗浅棍法,让他练习。 自老乞丐走后,这青面大汉虽天赋不佳,却极有毅力,耗费十余年功夫,苦练这套棍法,使得倒也有模有样,后来自觉练成,便去周边挑战,打翻了不少学武之人,从此愈加自信,竟然去挑战真正的武林中人。 他的本事虽有一些,但与真正的武林高手相比,还差的远,但他出身官宦人家,族中数位长辈都在朝廷做官,这些人也不敢真的动手伤到他,只是点到为止。 时间已久,他也知道其中内情,便不去挑战,平日里只是对着铁棍长吁短叹,说天下之大,竟无人能与他痛快一战。 今夜他与白城大战一场,竟是平生未有的畅快淋漓,只觉得对手与他旗鼓相当,可以尽展平生所学。 青面大汉正在畅快之时,他身后有人却按捺不住,此人唤作张迁,乃是他家中的护院,素知他的根底,唯恐他久战不下,必有所失,便一声呐喊,鼓噪众人要一起动手。 青面大汉正打的高兴,突然听到身后众人冲来,心里有些不悦,口中喊道:“你们且慢动手,我只差一招...”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长笑,中年道士从堂内走出,喝道:“十一郎还不退下。” 白城心说早就等你出手,便顺势退下,站在一旁。 中年道士走出大殿,伸手从胸前掏出一块羊脂玉符来,一声断喝,咬破舌尖血,喷在玉符上,只听玉符中传来“咔嚓”一声,犹如晴空霹雳一般,发出数丈红光,红光之中飞出一群火鸟、火兔、火鼠、火蛇,这些火中精灵灵动异常,有如活物,只是满身烈焰,往人身上一扑,便能将人点燃。 这群火中精灵窜入人群当中,不多时便将这些人尽数点燃,满院之中,火光四起,烟雾缭绕。 这群人见事不好,大喊一声,冲出观门,往河边跑去。 青面大汉不愧是习武之人,虽是一身青烟,却能健步如飞,一马当先跑在头里,身形如此壮健,确是一块挨打的好材料。 眼见这些人逃走,中年道士哈哈大笑,转身回殿。 第十八章 昔年旧事 春衫正冷,西风正寒,衣衫虽冷,心却火热。 白城站在殿外,脸上隐隐露出兴奋之意,刚才玄龟堂中两位道士先后出手,年轻道士也还罢了,那一团火光虽然声势骇人,但白城自忖生死相搏之际,闪过火符不难,但这中年道士一出手便是数种火种精灵,或飞或窜,或高或低,自己便是轻功再高,身法再快,也难免被扑上。 想到此处,白城心生疑窦,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虽然一直苦修武功,未曾出过远门,但当年白铁寒在世时,却交游广阔,无论是北国还是南疆,都有至交好友,但他们谈起当时高人时,说的都是武林高手,纵然提起几位道门中人,也都是武学上的大宗师,丝毫不曾说过,道门中还有如此奇异的本领。 若说这道士行踪隐秘,有如武林中的魔教也到罢了,但这些人偏偏行事张扬,毫不收敛,在市井小民面前,也公然施展些声势烜赫的本领,如此张扬,却无人提起,这中间定然有个极为关键之处,自己还没想透。 白城生性好奇,凡事越是诡秘,越有兴趣了解,心中暗想,昔日自己在山谷中修行之时,以为武功再练也不过是练气高手,若无奇缘,此生只怕难以突破炼神宗师,却不想江湖之大,藏龙卧虎,莫说那日麻衣相士,便是这几个声名不显的道士,也有神奇手段,看来江湖之中高人层出不穷,却并非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白城在门外思绪良久,殿上崔博元却以为他被玄龟堂祖师的手段震慑,出来将白城拽回堂里,席地而坐。 中年道士刚才在众人面前施展手段,不但将堂中弟子镇住,便是旁边那位年轻道士脸上也露出忌惮之色,此时不再与他争吵,闭口不言。 白发道士见此堂中众人已安静下来,便睁开眼睛,敲了一声法磬,开始讲起经来。 白城心知这三名道士虽未必什么有道之人,但也有些手段,故此静下心来听这道士讲经。 细听之下,果然有些许不同,往日里白城在这方世界读到的道经,皆是由三清道祖所传,纵有他人所写的经书,也是对道祖之言加以阐述发挥。 今日这这白发道士经中所讲经卷却完全不同,乃是一位唤作玄冥夫人的女仙所作,讲的是玄冥夫人的修道心得。 白城听了一会,觉得这本经卷虽非道祖所著,却也奥妙非凡,别出机杼,绝非邪门外道所能编纂,确是有道高人传下的真经,渐渐听得入迷。 白发道士这一讲便是一夜,只是他年事已高,讲起经来,毫无抑扬顿挫之感,委实没有什么吸引力,殿上其他弟子听来,与其说是大道之音,不如说是催眠神曲,众人虽信仰虔诚,但多数出身贫寒,修为学识都差得远,对这经卷全然不解其意,不到下半夜便已睡到一片,天明时,就只有白城还在用心聆听。 东方日出,金鸡三唱,朝阳紫气照入殿中。 白发道士见旭日东升,猛一击磬,将众人惊醒,然后缓缓起身往后殿走去,临走之际似有似无的瞧了白城一眼。 白城修为渐进,虽然一夜听经,却无半分倦意,侧眼去看崔博元,见他刚刚被磬声惊醒,便伸手拉他起来,准备回去。 白城挽住崔博元,就要往门外走去,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博元、十一郎,你们随我过来。” 白城转身一看,叫自己的正是昨夜拜的便宜师父卢剑山,心中不禁起疑,昨夜他在来时路上,已将玄龟堂中情况打听清楚。 堂中三位祖师,堂主姓张,便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其余二位,其中一位叫卢剑山,正是这位便宜师父,另一位叫孙道海,便是昨夜为难自己的年轻道士。 据崔博元说,他虽然早早拜在卢剑山的门下,但他并不讨师父欢心,平日里等闲与卢剑山话也说不上两句。 此时卢剑山却忽然叫他,白城心中暗道,莫非与自己有关? 白城心中不解,却也不便推辞,两人应了一声,随着卢剑山往后院走去。 穿过前殿,见这后院不小,东西两侧各有一排瓦房,院中青砖铺地,在几间房前种着桃树,桃花树下都放着一口大缸,是防备走水所用,里面都蓄满了水,养着几尾锦鲤。 此时初春,桃花正艳,花瓣落在水中,与锦鲤争艳,却也是一副美景。 来到静室,卢剑山点头示意二人坐下,又从柜中端出一盘点心来,亲手沏了一壶茶,方才在云床坐下,看着二人,微笑不语。 崔博元还懵懵懂懂,只觉得受宠若惊,白城心中暗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道士一改常态,如此殷勤,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卢剑山微微咳嗽一声,问崔博元:“博元,自你入门,为师待你如何?” 崔博元张口说道:“师父对徒儿有如再生父母,对徒儿恩重如山。” 卢剑山似对他回答甚为满意,微微一笑说道:“为师只是略尽师徒之分,你我也不是外人,今日为师有件事,却要你帮忙。” 崔博元连忙站起,说道:“师父有事吩咐便是。” 卢剑山笑笑说道:“与你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只是此事,还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卢剑山这一讲就是小半个时辰,说的是三十年前,卢剑山未曾出家之前,在老家有个远房表妹,自幼与他青门竹马。后来,两家定下婚约,约定成年之后,便要完婚,不料,卢剑山十二岁那年遇到门中师长,因钦慕大道,跟随老师在深山苦修二十余年方才出山,待他出山之后再去寻访表妹时,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原来当年表妹在他走后,因思念成疾,已然故去。 卢剑山得知此事之后,心丧若死,回返师门之后,整日在房中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眼见形容槁枯,生机微弱。师父见他如此,于心不忍,便拿出一条红绳给他,教给他使用秘法。 卢剑山拿到红绳之后,斋戒沐浴七天,刺破心头血,滴在红绳之上,放在炼丹炉中,焚烧了七天七夜,火焰之中突然射出一道红光来,这道红光一线千里,绵绵不绝,却只有卢剑山本人能瞧见。 卢剑山随着这条红光奔走数月,最终来到青羊府,到此之后,只见这道红光穿房过屋,最终连到一位七八岁的女童身上,原来这个女童便这是他过世的表妹。 说到此处,卢剑山已眼眶渐红,目中垂泪,声音已然哽咽。 崔博元忍不住问道:“师父,却不知这位女童是谁?” 卢剑山长叹一声:“不瞒徒儿你,此人便是你妹妹崔小婉。” 话音虽轻,崔博元耳中却似打了个霹雳一般,登时愣在当场,便是手中的茶碗也落在地上。 第十九章 乐空阴阳法 旁边白城闻听此言,心中便如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暗道这道士好生无耻,你刚才所讲,莫说真假不知,便是所言不假,如今小婉二世为人,年方二八,你不但年过四旬,而且身在空门,如今旧事重提却要如何。 白城心中暗怒,脸上却不带出来,转头瞧瞧崔博元仍愣在当场,便伸手捅了捅,张口问道:“既然师父说起往事,却不知要崔二哥做些什么?” 崔博元被他一捅才猛然清醒,但此时心乱如麻,却无半点主意,只是顺着白城的话问。 卢剑山从身下取出一本书来递给崔博元,白城微微一扫,见封面上写着《乐空阴阳法》五个字。 卢剑山见他接过经卷,说道:“这事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小婉前生因我过世,如今我有一点私心,想要将小婉渡入道门,同登极乐,只是我与她男女有别,碍于俗礼,不便见面,故此要你将这本经书传授给她,待到她修行有成,记起前尘往事之后,便可同修大道。” 崔博元犹自懵懂,白城却瞧出关键所在,问道:“若是要修道,崔二哥平时也学了好些经卷,不知师父为何要单单传授这本?” 卢剑山呵呵一笑,说道:“不错,此处便是为师的一番苦心,你师伯平常传的道法,虽然博大精深,却失之晦涩,便是天资聪颖之人也要数十年的苦功方能有所成就,这本真经乃是门中秘传,若是肯下功夫,只要一两年便能有修出真实功夫。” 卢剑山这一番解释,崔博元虽心有犹疑,却也只得答应下来。卢剑山见他应了此事,便又将许多要诀一一讲解,方才放二人出门。 就在二人临走之际,卢剑山忽然说道:“十一郎,博元为人粗鲁,未必能做好此事,我看你是个却精细人,凡事都能想得明白,定要帮衬他做成此事,此事若成,我为你记一大功,若做不成...想来你也不会令我失望。” 说到此处,卢剑山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昨日你孙师叔有意治你二人的罪,你二人最近先不要去见他,不过放心,只要有师父护着自然无事。” 二人谢过卢剑山,方才出门。 出了道观,二人绕出松林,跨过小桥,往家中走去,一路上崔博元闷头走路,只是不语。 此时天光大亮,路上行人渐多,许多早点铺子都已开张。白城肚中也有些饥渴,便拉崔博元找了个馄钝摊,要了两碗馄钝。 崔博元一口馄钝汤下肚,方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问道:“十一郎,我现在犹在梦中,你却如何看待此事?” 白城心说若非卢剑山临出门前画蛇添足,我还难辨真假,但他几句威逼利诱,反而是不打自招,此事断然是他大言唬人,另有所图。 想到此处,白城心中已有定论,口中却问道:“先别问我,二哥你怎么想?” 崔博元说:“这事师父虽然说的有头有尾,但我还是觉得太玄虚,也不知真假。” 白城心想你倒还没傻到家,知道卢剑山会骗人,没把自己亲妹子卖了,想了一想,说道:“此事真假也容易分辨,道长不是说,学的此经便能记起前尘往事么?你我此番回去也不必给小婉说起此事,只说是得了部经书,教她学习,若是她能由此想起过往之事,那便无话可说,若是想不起来,那就此作罢。” 崔博元连连点头说道:“十一郎说的有理,但是她要是一直想不起来,师父会不会责怪你我?” 白城洒然一笑,说道:“大道岂能速成?师父必也深知此理,他说一年半载之内必有成就,想来一年半载之内必然不会催逼,若是一年半载之后,还未习得,师父体谅你我辛苦,必然也不至责罚。” 崔博元听了白城这一番话,方才放下心来,大吃大嚼。 这边崔博元放下心来,白城却知卢剑山若另有所图,绝不会让二人施展缓兵之计,数日之内,必会设计催促,不过此事说出,徒然让崔博元着急,故此只是暗暗藏在心里。 二人吃完早点,各自散开,崔博元去木器行帮工,白城沿着街市溜溜达达往崔家小院走,沿途之上,见有新鲜出炉的桂花糕,便买了几块包了起来。 白城推开院门,崔氏老夫妇正在劈柴烧水,小婉在院里扫地,她见白城回来,连忙上前说道:“一早找不到十一郎,我们几个便先吃过了,十一郎稍等片刻,我去把饭菜再热热。” 白城摆摆手,笑道:“我这人不惯睡懒觉,今晨早早便醒了,闲着无事,出去溜达了一会,已经吃过早点了,还买了些桂花糕,小婉姑娘也尝尝。” 小婉红着脸推辞不要,白城笑着硬塞给她,方才回屋。 白城回屋里,盘膝坐下,从怀中掏出那本《乐空阴阳法》来,适才崔博元急着要去上工,这本书带在身上怕丢,故此让白城先带回来。 白城取出经卷,仔细翻看一遍,一边翻看,一边皱眉,直到最后脸色已然铁青,怒喝一声,好贼道,原来打的是这番主意! 原来这部书虽是道门真传,却讲的是调和阴阳,御龙升天的法门,说到根本是一种双修之术。 白城广览道门典籍,对此类双修之术也有些涉猎,知道这种双修之法,向来分为主法和付法,分别誊录一册,习练之时,需要一人修行主册,一人修行付册,修行之时,需要修行付册之人运转法门,将一身精华尽数传给修行主册之人,助其增长修为,修行主册之人将吸收的精华,去芜存菁之后,再行返还,助长修行副法册之人,这一来一往取的是阴阳调和,万物生长的道理。 这种阴阳双修之法进境极快,但却有两大弊端,未能广为传播,一者修行副册之人需要天生体质纯净,若是男子修行,必须是天生纯阳之身,若是女子修行,必须是天生纯阴之身,否则修出的精华不纯,吸收之后不但无益,反而有害,故此要寻到修行付册之人极难。二者修行之时,修行付册之人要先将一身精华尽数送出,若是修行主册之人存心不良,不肯反哺,则修行付册之人会急速衰老,生机断绝,故此极易走上邪道,纵是情比金坚的夫妻,也少有人肯修行此法。 白城观手中这卷书,便是双修之法的副册,而且与正法不同,删减关于修行主册之人反哺精华的篇章,将一门玄门正宗的双修法门,生生改成了采阴补阳的邪法。 看罢经卷,白城面沉似水,心中发狠,定下决心,如此妖道,若不杀之,誓不为人。 第二十章 当前形势 这天上午,白城正在屋中静坐,运转心法,斩灭念头,。 将近午时,门外忽然传来喧哗之声,白城推门来到前院,只见院里许多人进进出出,搬来了米、面、油、茶等应用之物,扛来了几箱女儿家穿戴的首饰衣物,这些人也不说话,放下东西,扭头就走。 崔家老夫妇见这许多人进出,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拦住他们,让这些人把东西搬走,却被这群人中一个领头的老者劝住,说你二人不必惊慌,待你家老二回来,一问便知究竟。 眨眼间,这些人踪影全无,崔家老夫妇见这一院子东西,也不知是福是祸,忙让小婉去木器行把崔博元找回来。 崔博元迈进院门,看到这些东西,也有些犯愣。 旁边白城见他进门,便让小婉先进屋,轻声对崔博元说道:“若是我所猜不错,这些东西只怕是师父差人送来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崔博元登时醒悟过来,转头又哭丧着脸看着白城,说道:“十一郎,若是如此,我却怎么给父母说这事。” 白城说不妨事,一会进正堂,你不要说话,我来说明此事。 两人刚一进屋,崔老便上前拉住崔博元,连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崔博元不知如何说起,只是用眼睛去看白城。 白城见他满面通红,哈哈一笑,上前拉住崔老说:“崔老伯,切莫着急,博元兄一时高兴,说不出话来,我先给伯父道喜了。” 崔老一愣,问道:“十一郎,却不知喜从何来?”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适才在院中,博元兄已将前因后果说与我听。却说前几日,博元兄门中的师长忽然梦到前辈祖师下凡,言讲天上红鸾星君偶犯天条,被罚转世为人,投胎到我青羊府,祖师爷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此事已过去十几天了,想来红鸾星君在凡间也已长成,故此特来提醒后辈弟子,接引红鸾星君重入道门。” 崔老汉眼神迷茫,问道:“这却与我有何关系?” 白城笑道:“这位红鸾星君投胎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家小婉。” 白城这一席话,说的活灵活现,情真意切,莫说崔老愣在当场,便是崔博元也目瞪口呆,几乎以为卢剑山交道此事时,自己少听了一段。 崔老汉紧紧拉着白城问道:“十一郎不要开玩笑。” 白城从怀中掏出那本《乐空阴阳法》,指着经书说道:“如此大事,怎敢玩笑,祖师爷连星君在天上修行的道法都送了下来,说星君只要能修行此法,便能早日回归天庭,经书在此,难道能是假的吗?” 说完,白城把经卷递给愣在一旁的小婉,温声说道:“今日你还在凡间,十一哥还能叫你一声小碗,若是来日重登天庭,莫要忘了贫贱之交。” 小婉刚才听他们几人对话,说自己是星君下凡,只觉得世间之荒谬莫过于此,此时兀自没回过神来,呆呆说道:“我不识字...” 白城说不妨事,自已略通笔墨,既有此事,他每日给小婉讲经便是。 白城一番话,将崔老夫妇说的如在云里雾里,将信将疑,几人又聊了几句,白城方才告辞。 白城一出门,崔博元便从屋中追出,拉着白城说道:“十一郎,方才你说小婉是星君下凡,千万不要再说,万一被天上神仙知道,降罪给你我却当如何?” 白城一笑:“我何时骗过令尊?二哥怎么知道小婉不是红鸾星下凡?莫非有神仙给二哥托梦说过她不是红鸾星不成?” 崔博元一愣,说道:“那倒没有,可是...” 白城哈哈一笑,打断崔博元的话,说道:“既然没说不是,那万一是呢?” 说罢,白城转身长笑离去。 自从那日卢剑山差人送来应用之物后,便再没跟崔博元提过此事,白城这几天早出晚归,每日里推着那车山货在城中游走,与市井之中三教九流之徒闲谈,没几天功夫便将青羊府的情况,摸了个**不离十。 青羊府中除了城西玄龟堂,还有城东霞光院、北门里天龙门等数家道门,这些道门皆是两年多前由外地迁来青羊府。 这三家道门到此之后不但不要百姓的供奉,反而悬壶济世,施粥舍饭,毫不吝啬钱财,只是一力劝人入教,两年下来,青羊府上上下下,无不与这些道门亲近,反倒是白城来时借宿过的九仙观,虽在此地传道百年,却已声势大不如前,被这三家道门比了下去。 据白城所知,这些道门的道众之间,互相也不往来,只是有时候遇到了,师兄师弟的称呼一声。 白城前世资讯发达,对古今中外宗教传道的方法也略知一二,以青羊府情况推测,这些道门不求名利,一心发展教徒,显然是有极大的势力在背后推动此事,若是所猜不差,这股势力便是之前听说过的黄天道。 经过两年传道,这些道门虽名声不显,但已树大根深,呈尾大不掉之势,江放鹤当日派下任务,要自己来此将这些道门逐出,若非是不了解此地实情,便是别有用心。 按白城原本计划,城中情况已经查访的七七八八,便要去找此地守将表明身份,但白城此时心中还有几件事情放心不下。 一来白城推测,这几个道门之后,还有黄天道的领头人物在背后推动,若是查访不到此人,便是能将这几个道门逐走,也是治标不治本,只会让这些道门由明转暗,更难对付。 二来柳青山信中说,事如不成,让他远遁他乡,白城虽对飞星门无甚留恋,但他毕竟答应过白铁寒要照看飞星门,故此不愿一走了之,想要办好此事之后,再回门中一探究竟。 三来玄龟堂中卢剑山心怀不轨,视小婉如俎上之肉,如自己不知此事还罢了,但如今知晓,必不能让贼道得逞,不过此人本领奇特,探得他底细之前,白城也不愿动手。 这几件事情,白城细想之下,都不是一时半刻所能办结,故此也不心急,安心在崔家住下,白日里在街上闲转,晚间回房运转心法,镇压神念,数日下来,觉得脑清目明,精力旺盛,便是几日不眠不休,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此法,进展极缓。白城估计,至少要四五年的功夫,才能壮大心神,形成武道心念。 第二十一章 挑拨 这一日,白城又推着山货回到院里,他在崔家住的日久,怕别人看出破绽,故此推说家里捎信说兄长来不了,让他一力在此买卖,故此在各处坊市买进卖出,车上山货已换了几轮,为图轻便,如今车上装的都是些轻生物事。 推门进院,白城见小婉在院里洒水浇花,笑道:“星君娘娘亲手浇花,这花须开的更艳些才好。” 这些日子小婉都是听白城讲经,几日下来,与他也熟了,见白城与她玩笑,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着说:“爹娘今个一早就出去走亲戚了,星君这话,这事骗骗二老就好,不要再取笑小妹了。” 白城闻言,微微一怔,说道:“原来你早知道我在骗人,怎么不说破?” 小婉柔声说道:“我打小就是个平凡丫头,哪里会是什么星君下凡,我与虽十一哥相识不久,却知道你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必然不会欺负我,这么说是为了让我爹娘安心,我又怎会说破?再说,此事我哥哥也知晓,他虽是个粗人,却待我极好,必然不会害我。” 白城微微叹气,说道:“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 小婉抿嘴一笑:“十一哥比我也只大一两岁,话说的却老气横秋。” 白城心道那是因为我两世为人,上一世我如此年纪时,想事情还没你周到。 俩人在院中闲聊了几句,白城转身去了后院,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转头问道:“小婉既然已经知道前因后果,那经书还学不学了。” 小婉连忙说道:“要学的,就算不是星君转世,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 说完,小婉洗了手,蹦蹦跳跳的跟着白城往后院去了。 白城盘膝坐在床上,小婉双手捧着脑袋坐在对面,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双眉好似弯月,虽未施粉黛,却也让人心神摇曳。 白城看着小婉,心中暗叹当今之世,各国交战,平常百姓,命如草芥,以小婉这般容貌,此时虽然不显,但再过上两年,身量长开,自然亭亭玉立,到时候纵然无卢剑山之事,也会被豪强看上,生死祸福全不由己。 念及此处,白城不由想起前世时读过的一首古诗来,轻轻念道,采菱辛苦废犁锄,血指流丹鬼质枯,无力买田聊种水,近来湖面亦收租。 小婉听了这首诗,眼圈也有些微微泛红,白城见她伤心,问道:“这首诗你也听得懂么?” 小婉脸一红,说道:“虽然听不大懂,但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这几年官府捐税一日多过一日,常常听爹娘为此犯愁,我常常在想,这世上要是没有官府,那该多好。” 白城一听,心下默然,他自来到这方世界,虽然生活便利不及前世,但白铁寒也算是一派掌门,他从小虽不能说是锦衣玉食,却也从未为生机发愁,此时见小婉吐露心声,才深感世间百姓生活不易,正色说道:“小婉,十一哥若是他年得志,必要改天换地,不让世间百姓,受此盘剥。” 小婉听到白城说这话,只当是他哄自己开心,但见白城面色严肃,似是极为认真,不由心中微甜,有些痴了。 闲聊几句,白城从床下取出《乐空阴阳法》,指着经书上的字句,给小婉讲了起来。 这本经卷上记载的不是什么正道,故此白城只是教她认字,至于经中口诀,则是胡乱发挥,譬如经中语句“金公合木母”,原本讲的是铅汞相合之意,却被白城解释为天上金星与木星的运转。 白城讲经时,崔博元偶尔也跟在旁边一起听,虽然觉得白城经文的解释与堂中道长讲的不同,但他见识浅薄,白城只需三言两语便说的他心服口服。 白城正在房中讲经,崔博元忽然推开房门,急匆匆冲了进来。 崔博元进门,见二人都在屋里,张口说道:“小婉,哥哥有些口渴,你去帮我打口水来。” 小婉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见小婉出去,崔博元连忙说道:“十一郎,大事不好,今天我师父催问小婉修行进度如何,要我带小婉去见他,这可如何是好?” 白城略一皱眉,说道:“师父如何这般心急?你告诉他小婉病了,不便出门。” 崔博元说道:“我也是如此说的,师父他说不妨事,若是小婉身子不便,他便亲自来为小婉瞧病。” 白城一听,便知卢剑山放心不下,当机立断,说道:“万万不可让师父前来,,二哥,我随你走一趟,你看我眼色行事,只是有一桩,一会无论我说什么,二哥都要顺着我说。” 崔博元说道:“只要能了结此事,十一郎怎么说,二哥我怎么做!” 说到此处,崔博元水也来不及喝,拖着白城便往玄龟堂走去。 一路上,崔博元急得满头大汗,白城却不慌不忙,心中暗暗思索对策。 行不多时,二人来到门中,直接进了静室,去见卢剑山。 卢剑山正在屋中喝茶,抬头一看,见只有他二人同来,却不见小婉,面上便有些不悦,便问崔博元,小婉为何不曾同来。 崔博元也不张口,只是朝白城使眼色,让他答话,白城却好似没看到一般,低头不语,毫不理会。 崔博元看了半天,见白城不答话,急的满面通红,口中说道:“师父,我刚才回去,见小婉实在是病的厉害....” 卢剑山见他面色通红,便知他在说谎,一拍桌子,冷哼一声怒道:“孽徒,你连师父也敢骗么?”转头又问白城,“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白城抬起头来,满面羞愧之色,长叹一声说道:“师父,崔二哥与我对不起你?。” 卢剑山一愣,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白城言道,自那日回去之后,他们将小婉前世之事告诉家中二老,二老是此事过于神异,怎么也不相信,几人正在争执之中,师父忽然差人送来了许多东西,崔博元趁热打铁,二老这才将信将疑,白城又在旁帮腔,说的二老心动,要找个机会让小婉来拜见卢道长。 昨日中午,一家人吃饭时又谈起此事,说是这两天便要送小婉来师父这相认,不料正说着,墙外突出传来一声冷哼,有个野道士一脚踢开大门,这道士来到堂前呵呵冷笑,说师父所说全是一派胡言,小婉乃是天上星宿下凡,绝非凡间女子转世。 这名道士自称是山中隐士,此次出山,是特地来接小婉回山修道。 一家人自然不信,便要赶那道士出门,不料那道士轻轻一掌拍中院中石磨,只听一声巨响,将磨盘击的粉碎,飞石四溅,唬的家人站立不住,那野道士见状仰天长笑,拉着小婉扬长而去。 白城这一席话说的活灵活现,宛如亲眼见过,卢剑山中间问过几句,也未听出破绽来, 倒是崔博元在一旁听了这段说辞,心中只觉得有些熟悉,似是才听过一回,却又像加了许多新鲜内容。 一席话说完,卢剑山怒眉倒竖,喝道:“此话当真?他长的什么模样?” 白城苦笑的:“我二人怎敢欺瞒师父,此事千真万确,那野道士生的一张蜡黄色的脸,身高七尺,穿一身亮黄色的道袍。” 卢剑山听到此处,再无怀疑,把茶碗往地上一摔,怒吼一声:“元龙好胆,竟敢欺到我的头上!” 第二十二章 高家寨 听过白城一番话,卢剑山怒摔茶碗,面色铁青,双手颤抖。 崔博元站在一旁,满身冷汗,双眼偷偷盯着卢剑山,生怕他识破破绽,随时准备跪倒求饶。 白城见卢剑山生气,却知道已将他诳住,假意询问:“师父莫非知道此人是谁?” 卢剑山恨恨说道:“若我所猜不错,当是天龙门门主卢元龙,他因传道之事,与我堂中多有冲突,不想此次竟用出这般手段!” 白城假意欢喜,说道:“只怕无处寻觅,如今既然知道根底,上门要人便是。” 卢剑山面沉如水说:“卢元龙此人,人品虽差,手底下却有些真实本领,人到了他的手里,想要回来不是易事,需从长计议,不过他知道小婉是我玄龟堂的人,谅他也不敢胡来。” 几人正在屋中谈话,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崔博元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五六个汉子,这几个人虽身材高大,却穿的衣衫褴褛,其中有两人还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崔博元见这几人陌生,正要出言询问,不防其中一个高大汉子,一把将他推开,冲进屋子跪倒在卢剑山面前,抱头痛哭。 卢剑山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我这里痛哭?” 见卢剑山问话,此人方才止住哭声将事情原委一一讲来。 原来在青羊府西北五十里处有个高家寨,这几人便是寨子里的猎户。去年年初,玄龟堂派人去高家寨传道,一番话说动了高家寨寨主高太公,后来,高太公亲自来玄龟堂,拜在卢剑山门下,回去便成立了一处分坛,高太公自己做了坛主。 高太公自从做了这坛主之后,整日精神抖擞,东奔西走,不料去年年底,因为劳累过度,偶然风寒,换了几个有名的大夫,终不济事,一命归西。 高太公这一死,高家寨忙于丧礼,便断了与玄龟堂的来往。 在高家寨北面四十里处有个牛头寨,寨主姓牛,双名伯通,是天龙门一处分坛的坛主,得到消息说高太公故去,便趁虚而入,遣人来高家寨传道,要高家寨三日之内改尊天龙门祖师,奉牛伯通为坛主,如若照办,有大批财物赐下,否则就要两家兵戎相见。 高家寨全寨上下不过几千口人,多以务农为生,牛头寨却是方圆百里第一大寨,占了一座铁矿,寨中上万人多是年轻铁匠,不但身强体壮,更擅打造兵器。 高家寨几位主事之人,商议了一回,便不等三日,连夜安排人上门,表示愿意改换门庭。 第二日,牛头寨便派来传道使者,在高家寨开了香堂,不消一日,全寨上下俱已改信。 虽然如此,眼前这几位仁兄却未改信,倒不是说这几位有多虔诚,只因这几位家境贫寒,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平日里勉强以打猎为生。 直到高太公作玄龟堂坛主时,见这几位闲着,便找他们做传道的使者,全都安排了职位,每月发给些钱粮,这几位仁兄活了大半辈子都未如此风光,故此对玄龟堂感恩戴德。 好景不长,高太公过世之后,这几位便被打回原形,不但出去传道无人理会,便是吃饭也成了问题,故此几人心一横,竟去找牛头寨传道之人的麻烦,不料传道之人武艺高强不说,便是手下的护卫也颇为彪悍,将几人痛打一顿,赶出寨去。 几人被赶出寨子,也无处投奔,合计了一下,决定来玄龟堂求援。 几人来到玄龟堂,向前殿的弟子说明情况,前殿弟子一查,当初高太公是拜在卢剑山门下,便让这几人去求卢剑山。 卢剑山听这些人讲完来意,心中大怒:“这天龙门实在可恨,你们几个且先起来,为师正要找天龙门的麻烦,只是近日门下几位得力的弟子,俱都派了出去,一时之间却抽不出人来,你们不妨在门中暂住些时日,待为师点起人手,便为你们报仇。” 白城在一旁听到,来的这几位说话左右不离“天龙门”三个字,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机立断插话说道:“何必劳烦诸位师兄,现下便有人能解决此事。” 卢剑山一愣,转头问道:“你说的是何人?” 白城微微一笑:“崔二哥一向对师父忠心耿耿,此事又与天龙门有关,若派崔二哥去,必能尽心竭力,解决此事。” 卢剑山哦了一声,却不答话。 白城见卢剑山不置可否,便知他对崔博元不甚满意,接着说道:“师父若是担心崔二哥敌不过牛头寨来人,小人愿与崔二哥同往,小人这点功夫,自信还护得住崔二哥周全。” 卢剑山想起那日白城与青面大汉一场恶斗,确实也有些武艺,心中暗想你二人势单力孤,去了虽不济事,但有你护着,却也不至坏事,心中做此想,口中便说道:“既然你二人同去,那也好,这样吧,若是你二人能将高家寨夺回,就让崔博元做个坛主,你做个副坛主,岂不强过你做行商百倍。” 白城见卢剑山信口开河,却也装作欣喜万分的样子,拉着崔博元躬身道谢。 见事情说定,白城忽然面露踌躇之色,说道:“有件事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卢剑山眉头一皱问道:“却是何事?” 白城苦着脸说道:“刚才听这几位兄弟说,牛头寨人多势众,只有我二人同去,恐不好斗,师父若能将那发出火兽的玉佩,或是孙师叔发出火球的符纸,与我一些,必能办成此事。” 卢剑山怒道:“那玉佩便是给你,你们也用它不得,倒是符纸,我可给你们两张,却要小心使用。” 事情说定,卢剑山又仔细交代了些天龙门的情况,以及如何使用符纸,却因他二人还有些用处,生怕因无知,枉送性命,说罢,又让二人去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方才放二人离去。 白城和崔博元带着几个猎户出了玄龟堂,回到崔家那条小巷,来到巷口,白城让那几个人守在巷外不要进去。 二人推门进院,崔氏老夫妇正在烧水做饭,见俩人回来,便招呼两人先坐下喝茶,白城也不客气,讨了杯茶,坐下把今日上午之事说了一遍,只说是卢道长念崔博元劳苦功高,有意抬举他做个坛主,让白城陪他同去,也做个副坛主,只是隐去了前任坛主已死,几位使者被打的事情。 崔氏夫妇一听,又惊又喜,他们在城中常见这些道门的坛主,出门之时,不是骑马,便是坐轿,前呼后拥,威风凛凛,乃是一等一的好职位,崔博元从木器行的帮工,竟一跃成为坛主,放到白城所在的年代,就像是一家小公司里的保安,突然变成大集团公司的高层,这等好事,往里日做梦也不敢想。 几人在院里聊了一阵,白城说那边坛里还有急事,要崔博元前去料理,便匆匆收拾行李出门。 临走之时,白城像想起什么似得,忽然回头说,昨日祖师爷又给卢道长托梦了,说小婉乃是天上星君,日星不想见,故此小婉也见不得日光,故此白日里要待在屋内,便是晚上也只能去院里转转,不能出门,崔氏夫妇连忙答应不迭。 一旁小婉听得目瞪口呆,连声抗议,却无人理会。 二人出门一路往街市上走去,路途之上,这几位挨打的仁兄也都做了自我介绍,这几位也都姓高,全是一个辈份的兄弟,分别叫做高歌、高欢、高远、高锋、高正和高阳。 白城听到这几个霸气外露的名字,心中暗道也是你们命不好,要是生在我那个年代,就凭这几个名字,也可以去玄幻小说做主人公,当下说道,我和崔二哥也记不住这些名字,这样吧,按年龄排,唤作高老大到高老六,几人便点头应下。 适才白城向卢剑山讨要职司的时候,崔博元便有话说,只是先前在卢剑山面前不好张口,后来又碍于几个猎户在场,有些话不好多说,等回到家中又见父母高兴,不便张口,此时见白城与高家兄弟越聊越开心,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将白城拉到一旁说:“十一郎,这高家寨的职司,兄弟你怎么去要,听那几位说,牛头寨数千好汉,便是一人一拳,你我也禁不住。” 白城见崔博元着急,似笑非笑的问道:“二哥担心的也是,要不咱俩去师父那辞了这坛主?” 崔博元一听,面露踌躇之色,说道:“已经答应了师父,若是再推辞,恐怕师父心中不喜。” 白城也不再逗他,说道:“二哥放心,小弟早已胸有成竹,只要二哥听小弟的,保证让二哥坐稳这个坛主。” 崔博元大喜说:“你我兄弟联手,必定所向披靡!” 第二十三章 城南买马 安抚好崔博元,白城带着几人往城南走去,走了几步,高老大赶上前来,说道:“十一哥,这条道不是往高家寨的方向。” 崔博元也问,高家寨在城北,兄弟为何往城南走?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二哥,你如今是要做一坛之主的人物,怎么能徒步前往,当然要买匹好马过去。” 崔博元连连摆手,说这万万使不得,师父给钱是让他们前往高家寨,招揽教众的所用,如何敢用来买马。 白城见崔博元真心推辞,便让几个猎户站在一旁,把崔博元拉到路边,说道:“二哥刚还说此行都听我的,怎么转眼要另拿主意?” 崔博元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二哥好,可咱们钱本就不多,又怎能都花在我身上。” 白城伸手指了指那高家兄弟,说道:“二哥可曾想过,他们先前也是传道使者,所到之处,人人敬重,为何高太公一死,便被赶了出来?” 崔博元说那自然使他们没钱没粮,又势单力孤,被牛头寨一逼,自然无法存身。 白城摆摆手手说并非此理,先说钱粮,自古都是道众供奉道门,岂有道门供奉道众的道理,否则道门纵然土地再多,又岂能供奉天下道众;再说势力,道门兴衰无数,有多少道门起于青萍之末,直上九天,又有多少道门不可一世之时,忽然四分五裂,雨打风吹,如流云散,若是按你所说,势力强大便能威逼他人,只会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怎么会有如此变化。 崔博元说道:“十一郎这一说也是,那他们是为何被赶出来?” 白城正色说道:“只因世间之人,多畏威而不怀德,贪利而不重义,你我此去,便是舌灿莲花,也不济事,只有先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镇压,再以重利徐徐诱之,威逼利诱之下,方能成事。” 崔博元想了想说:“十一郎所说也有道理,只是这却与买马有何关系?” 白城笑道:“天子以四海为家,尚且非壮丽无以重威,何况你我区区小民?” 崔博元叹了口气说,我虽然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总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白城见崔博元已被说服,带着几人先来到城南骡马市。 青羊府乃是西南重镇,兼着给虹霓关供应战马的重任,故此骡马市比别的府城更加兴旺,南来北往的马贩进进出出,呵气成风,挥汗如雨。 崔博元刚才虽推辞不想来买,但此刻站在骡马市门口,却只是呵呵傻笑,望着往来的骏马两眼放光,他自小便羡慕他人骑马,只是家里没钱,只好把这愿望藏在心里,今日有机会实现,自然是满面春风。 白城见他满面喜色,问道:“二哥可看上哪一匹马了?” 崔博元一指,说到:“便是那匹!” 白城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见是一匹红鬃烈马,这匹马由头至尾一丈多长,由蹄至背堪堪八尺,全身火红无半根杂毛,马上雕鞍做工精细,昂首而立,鹤立鸡群。 白城一笑说:“二哥何不问问价钱?” 崔博元一拍脑袋,兴冲冲的跑去找马贩子问价钱,不大会功夫,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白城笑道:“二哥怎么不买?” 崔博元哭丧着脸说道:“那匹马足足要价纹银五百两,而且已经被城中守将周定远要了。” 白城呵呵一笑:“二哥不要丧气,既然二哥看上,迟早帮二哥买到,不过当下咱们银子不够,我去里面帮二哥挑匹别的来。” 说完,白城往骡马市里走去。 白城一走便是一个时辰,几个人在骡马市外面等的口干舌燥,尤其是高家寨那几位猎户,一早天没亮就赶路过来,这会还水米没沾牙,腹中饥渴有如雷鸣一般。 几人正等得焦急,忽然见白城由骡马市走出,身后还牵着匹黑马,这匹马毛色油亮,精神十足,浑身上下一团黝黑,只有四蹄雪白,有个名字唤作“乌云踏雪”,马上一副鞍韂,乃是三层熟牛皮所制,比刚才那匹红马不知要强过多少。 白城把马拉大跟前,拍拍脖子问道:“二哥,你瞧瞧这马如何?” 崔博元如在梦中,指着马问:“兄弟,这匹马要多少银子?把这几位全卖了够不够?” 白城心道,你却会做生意,一张口就是把这几位全卖了,倒是把咱俩摘出来了。 白城笑笑说:“倒也不贵,连马带鞍也就六十两银子。” 崔博元一听,口中啧啧称奇,还是说兄弟你会讨价,不愧是做行商的出身。 崔博元心中高兴,摸着马的鬃毛,说道:“十一郎,却不知道这匹马脚力如何?一会出城让哥哥我先试试。” 白城伸手一拦,说道:“二哥,这马别的都好,只是背上有伤不能骑,如果真要骑,也只能缓步前行,奔跑不得。” 崔博元一听几乎要崩溃,一副你在玩我的表情。 白城见他面色沮丧,说道:“二哥,你我此去不过是,人借马势威慑宵小,难道当真要骑马打仗不成?回头等二哥坐稳了坛主,还愁买不起好马?” 崔博元一听,只得作罢,叹了口气,牵着马跟着白城离去。 白城带着几人离开马市,回到正街之上,正在行走之际,忽然听到雷鸣之声,抬头一看天色正晴,回头一看却见高老大等人满面羞愧,当下带几人找了个酒楼,要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大吃一顿。 高家兄弟有日子没吃饱饭了,不住加饭加菜,一顿饭下来足足花费三四两银子,崔博元见银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一顿饭吃完,白城带着几人,各买了一身锦衣,又到古玩店买了一块玉佩,让崔博元收好,绕过一条街,在书坊买了些笔墨纸砚,又在兵器铺买了一条熟铜棍,方才上路。 几人出城不久,天已见黑。 高老大见时辰不早便说道:“十一哥,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走快点,不然赶回寨子要到后半夜了。” 白城瞥了他一眼,说道:“人能走快,马怎么办?一会在前面找家客栈歇息便是,待明天一早再上路。” 崔博元在后面伺候那匹黑马,如同伺候大爷,心中已是不爽,听白城在前面说,因为马走不快还要住店,心中大怒,想要伸腿踢这匹马,不过看看马蹄足有碗口般大小,想来自己踢它不过,只得暗暗作罢。 青羊府往高家寨这条道,虽然人烟稀少,却也是条要道,道路两旁酒肆客栈,数量不少。 又行了一阵,白城见远处挂了一面酒幡,便带着几人往幡下赶去,不多时,便看到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正面悬挂一面招牌,上书“白云客栈”四个大字,门前一条黑漆长杆挂一条酒幡,足足三丈多高,客栈前面是二层小楼,后面是一座小院。 店小二见几人进门,连忙迎上,问道:“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白城说道:“住店。” 店小二打眼一看,只见白城和崔博元倒还罢了,虽是普通打扮,却牵了匹好马,后面跟这几位衣衫褴褛,若不是一起进门,几乎当做乞丐轰了出去,便说道:“却不知几位是住单间,还是通铺?” 白城眉毛一挑,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拍,怒道:“什么单间通铺,给我开八间上房!” 白城这一下气势十足,旁边店小二和崔博元都吓了一跳,店小二是没见过穷成这样还要上房的,崔博元是心知身上就剩下这最后十两银子了,若是花了,明天早上连饭钱也没了。 店小二见银子拍在桌上,苦笑道:“客官不知,我们店现在只剩下两间上房了,却住不下这许多位?” 白城眉头一皱说,怎么住不下,一指崔博元,我和他一间上房,其余那哥六个一间上房。 几人来到房间,白城让店小二打水,让高家兄弟好好沐浴一番。 吩咐完毕,白城同崔博元也回房休息,崔博元走了半日,早就累了,躺在床上不多时便已睡熟。 白城今日拉他买马住店,全是为了拖住几人的步伐,如今见他沉沉睡去,轻轻一笑,一指轻轻点中崔博元太阳穴,回过身来,推开窗户,见窗外满天星斗,夜色正浓,当下提纵身法,飘然而出,沿着大道往高家寨的方向行去。 第二十四章 斩杀使者 第二天一早,白城叫醒崔博元,带着高家兄弟下楼吃饭。 这几人一番沐浴更衣,今日出门已大为不同。 崔博元一身白袍,腰悬美玉,手持折扇,好似世家公子。 白城一身青色劲装,脚踏多耳麻鞋,手中一条熟铜棍,是江湖游侠的打扮。 高家兄弟身穿蓝袍,腰系绿带,脚蹬薄底快靴,手中提着几个包袱器,昂首挺胸,虎视鹰瞵,竟也有几分彪悍的气质。 几人下得楼来,牵上黑马,便出门北去。 店小二目送一行人出门,心中后悔不迭,不知那家公子又在玩什么白龙鱼服的游戏,可惜昨日未曾瞧破,不然只要小心伺候,定有赏钱赐下。 一行人离开客栈,向北走去,高家兄弟在前头带路,崔博元端坐马上,白城提着铜棍跟在崔博元身边。 崔博元在马上低声问白城说:“十一郎,这马实在是走的太慢,你我不如步行,走的还快些。” 白城笑道:“崔二哥今日走马上任,若是步行前往,岂不失了体面。” 崔博元在马上苦笑,说道:“十一郎,你虽说有万全之策,但二哥我前思后想,你我势单力孤,如何能夺回高家寨?我想这不过是十一郎安慰之言,今日咱们前去走个过场,纵是被他们赶将回来,在师父面前也有个交代。” 白城听罢,抬头微微打量崔博元,心道此人虽生性粗鲁,却也不是利令智昏之辈,心中做此想,口中却说:“二哥吉人天相,说不定一夜之间高家寨上上下下俱都洗心革面,想要奉二哥为本堂坛主,重归门下。” 崔博元知道白城为人洒脱,好开玩笑,但此时心情复杂,无心说笑,只得苦笑一声,以示回应。 白城等人离开客栈,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高家寨前。 崔博元在马上远远看去,见高家寨寨门高耸,寨门两旁石墙足有一丈多高,都是磨盘大的青石垒成,墙外一圈壕沟,又宽又深,便是骏马也难跃过,寨门外摆着几张太师椅,上面端坐几位养尊处优的老者,身后站着数十位大汉,身披软甲,腰悬钢刀,正在寨门外严阵以待。 崔博元见此情景暗暗吃惊,今日若是应对不好,数十名大汉一拥而上,恐怕要被剁成肉泥,念及此处,心中打起退堂鼓,只是已来到高家寨前,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是转身就走,也难免被人追上,故此,横下心来勉力向前。 片刻之后,已来到寨门前,崔博元还在胡思乱想,眼前几名老者霍然站起,恭声说道:“尊驾可是玄龟新任坛主?我等已在此久候多时了。” 白城一步跨出,拱手说道:“不错,我家公子便是新任坛主,区区不才忝居副坛主之职,却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几位老者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名老者走出人群,高声说道:“老朽孙殿山,暂代是高家寨主事之职,玄龟堂祖师门下,只是太公过世之后,与门中断了联系,昨日得到消息,听说堂中新派了坛主过来,心中无限欢喜,一大早便在此等候,酒宴早已备下,还请坛主前往寨中休憩。” 崔博元坐在马上,却以为自己犹在梦中,听高家兄弟禀报,高家寨上下都转投了天龙门,自己今日到此,已做足了吃闭门羹的准备,不料他们竞如此恭敬,低头再看高家兄弟,只见高家兄弟也都一脸惊讶之色,更甚于自己。 崔博元觉得事情诡异,心说只要你们承认我是坛主,我回去就算有了交代,至于吃饭就不必了,万一一会酒席宴前,你们摔杯为号,找人把我们剁了,我们又去找谁喊冤。 想到此处,崔博元就要推辞,忽然听到耳边响起白城的声音,“既然是你们一番心意,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白城抬头看看崔博元说道:“公子以为如何?” 崔博元心说,你都答应了,何必再问我,只得压下心中疑惑,微微点头称是。 孙主事见崔博元答应下来,顿时笑逐颜开,不辞辛苦亲自在前面带路,引众人进寨。 一行人来到寨中,径直往正堂走去,正在行路之间,高老大指着道边一处高大院落,低声向白城说道:“此处原是山神庙,高太公做了坛主后,改为香堂,做传道之用,如今被天龙门来的传道使者占了。” 白城闻言,停步不前,向孙殿山问道:“听说院中住着天龙门传道使者,不知是否如此?” 孙殿山略一沉吟,说道:“确实不假,前些日子天龙门派人来此,要我们改换门庭,做天龙门门下弟子,但咱们高家寨既已拜在玄龟堂门下,又岂能出尔反尔,故此,我们与他虚与委蛇,将他留在此地,等新任坛主到来,再行发落。” 白城笑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诸位不愧是我玄龟堂门下,不过今日咱们坛主已然到来,就把他们驱逐出去,省的在这里碍眼。” 说完,白城也不等他答话,右手一挥,身后高家兄弟便飞身上前,一脚踹开大门,大喊一声:“天龙门的杂毛,还不出来受死!” 崔博元坐在马上,微一皱眉,心说这一句可连咱们玄龟堂一块骂进去了。 白城见大门打开,独自进入院中,反手关上大门,却让高家兄弟留在院外,听崔博元吩咐。 这座大院当中,确实住着天龙门传道使者,此人姓牛名达,乃是牛头寨寨主牛伯通的独子,为人粗中带细,极的牛伯通的宠爱,长的是身高九尺,碧眼黄发,却是因为他生母是北方胡女,有些胡人的血统,平日里总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若非穿着身蓝色道袍,看着倒像是落草为寇的好汉。 今日一早,牛达就在屋中犯疑,自他在高家寨开香堂以来,每日早早就便人来此拜会,今日莫说拜会之人的,便是连送饭的也不见一人。 牛达为人看似粗豪,实则心思缜密,见今日风声不对,便知事情有变,早已召集好护卫在此戒备,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叫骂,听声音却是前日赶走的玄龟堂门人,心中顿时明了,提起镔铁雪花刀,带着几名护卫冲出屋来。 牛达踏出房门,见院中站着一位少年,身高七尺,身材瘦削,剑眉星目,长发散披,身穿青布劲装,脚踏多耳麻鞋,一条熟铜棍斜斜抗在肩上,直冲天际。 牛达虽见白城孤身一人,却丝毫不敢怠慢,他年近三十,久走江湖,知道孤身一人便敢上门挑衅的,不是无知莽夫,就是有极高的武艺。 想到此处,牛达心中已有主意,将手一挥,身后冲出几名护卫,手持铁枪,脚踏五行,分五方站定,结成梅花枪阵,将白城围在当中。 牛头寨距虹霓关不远,关内许多军将都在牛头寨置有产业,退伍之后,便在牛头寨定居,其中有些武艺精熟的,被寨主牛伯通瞧中,重金聘为护卫。 此次牛达前来传道,牛伯通心疼儿子,为以防万一,便从护卫中选了几名高手,派过来护卫牛达。 行家出手,便知高低,这几人长枪陡一出手,便如雷霆闪电,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定如山,枪法配合,层次分明,进退之间,自有法度。 白城见这几名护卫长枪出手,便知不是寻常把式,用的是军中的枪法。 这方世界武学兴盛,军中也不例外,白城来到这方世界后,虽然听人谈过军中战法与武林中的功夫大为不同,但还未曾一试,今日见到枪阵,不由见猎心喜,便不着急破阵,只守不攻,观看枪阵变化。 双方你来我往,战了二十余合,白城便已瞧清枪阵变化,只觉得这套枪阵虽然简单,却十分严密,进退之间,不漏半分破绽,能创出这套枪阵之人,已是武学上的大宗师。 只是枪阵虽强,布阵之人只是寻常军士,虽在军中虽算得上强兵劲卒,但终究没练过上乘武功,武功修为在白城眼里不堪一击。 既然瞧清变化,白城便不再拖延,猛然之间,横棍一扫,将几人枪头震偏,随即身形一矮,向前一蹿,闪入枪阵圈中,随即长身猛起,已冲到几名护卫近前。 长枪虽强,却怕近身,几名护卫大惊失色,再想撤步已来不及,再看白城,棍交左手,右手一抖,一把乌金匕首已滑到手中,这柄匕首乃是当日白城击杀黄脸道士得来,不但吹毛立断,削铁如泥,而且隐隐带有一股寒气,白城自得来之后,十分喜欢,时常带在身上。 利刃在手,白城轻轻将腰向后一折,以腰胯为心,以脊椎为径,甩手画圆,一道乌光划过,只听“嗤...嗤...”几声,鲜血四溅,周围一圈护卫喉管已被划断。 牛达在一旁观看手下护卫与白城动手,见双方之间互有进退,早已将一颗心方才放进肚子,手中镔铁雪花刀暗中出鞘,只待白城稍漏破绽,就要趁机偷袭。 不料,转眼之间,形势大变,一道乌光划过,几名护卫便已东倒西歪,血流一地。 牛达见此情景,如何不知白城故意隐瞒身手,顿时又惊又怒,情急之下,不及多想,大吼一声,一招“力劈华山”迎头便砍,这一刀势大力沉,却又快如闪电,显然是有名家指点,得过高人传授。 白城自前些日子突破念动境以来,还未曾与人真正动手,前日与那青面大汉交手,不过是与他戏耍,刚才斩杀几名护卫,也未用真实本领。 牛达一刀斩来,白城只听金刃破空之声,便知此人武功不弱,虽未易筋大成,却也相差不远。 白城今日有心试试武功进境,一刀砍来,不躲不避,右手手腕一转收起匕首,紧接着抄起熟铜棍,双手举棍,横棍一封,一招“举火烧天”,将牛达刀路封住。 刀棍相交,只听“嗡”的一声,牛达便觉得双手剧痛,骨节酥软,手中宝刀几乎震飞,便知白城力气远超自己,当下不敢硬碰,连连后退。 见牛达撤步,白城得势不饶人,一招“横扫千军”,铜棍扫向牛达腰眼,牛达再想闪避已来不及,只得双手握刀,一招童子拜佛,要硬挡这一棍。 只是,刚才白城挡他那一刀,不过用了七成功力,此番出棍,方才使出十成功夫。 刀棍相交,牛达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如山洪爆发,如天河倒悬,再也抵挡不住,两膀一麻,手中镔铁刀脱手而飞。 交手不过两招,镔铁刀已被打落,牛达心中惶恐,不敢再战,转身奔逃。 白城见他要走,提纵轻功,飞身跃起,运转“八步赶蝉”的身法,在空中横跨三步,赶到牛达身后,一招“青龙出海”,手中铜棍疾点,正中牛达脖颈。 牛达只听得“咔嚓”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扑倒在地,再想张口说话,却已说不出声来。 白城将他点倒,转身捡起镔铁刀,飞刀一掷,寒光一闪,从牛达胸口处穿胸而过。 不过三招两式,牛达已毙命当场。 第二十五章 着手布局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天心不变,人心不定。 山神庙中,梧桐树下,白城思绪万千,实话说,牛达此人并非弱者,虽然在武林中籍籍无名,但手上功夫丝毫不弱。 白城本以为对付此人需一番苦战,不想真正交手之际,不过三招两式便取了他性命。 回忆适才交手经过,白城暗暗估算自己的武功进境,纯以力量而论,自己比突破“念动境”前,至少要强一倍,而且随着气血日益充盈,力量每日还在增长当中,远未到极限。白铁寒在世时曾说过,武者由“易筋境”突破“念动境”,之后会有一个急速的力量增长期,自身力量少则增加一倍,多则增加两倍,看来此话并非虚言。 除去力量不说,速度至少也增加了三成,除去力量增加带来的连带效果,更多的是因为突破到“念动境”后,心神强大,对身体的控制力更强,有效的减少了多余的动作。 按下心中思绪,白城将牛达与几名护卫的尸首拖入正堂之中,从怀中取出昨日从卢剑山处得的两张符箓。 白城虽然年少,但曾广览道门典籍,不过以往读过的经卷,讲的多是道家玄虚之论,便是有一些经卷谈到具体的修炼方法,也是搬运气血,运转调息的法门,与自己所学的武学功法大同小异,他本以为道门功法偏重于长生,而江湖上的武学偏重于争斗,各有所长罢了,两者并无根本性的区别。 但黄天道的出现,打破了白城长久以来的认识,无论是荒山之中,黄脸道士的临阵突破,还是玄龟堂里孙道海、卢剑山的控火之术,都与白城已知的修炼法门毫无相似之处,用白城前世的话来说,就是两者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两国交兵,若是一方对敌国一无所知,只怕败多胜少,高手交手也是一般,若是对敌手的长处和短处一无所知,便是送了性命也不足为奇,白城视黄天道为强敌,故此一直寻找机会,想要弄清这种异术的底细。 当日,高家兄弟前往玄龟堂求助,卢剑山手下一时无人可派,白城便知这是打入玄龟堂上层的绝佳机会,当机立断,讨要了夺回高家寨的任务,并趁势提出了讨要符纸的要求。 白城本已做好准备,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打算卢剑山如果不给符纸的话,则以如何应对天龙门异术之名,打探符纸之术的虚实,不想卢剑山肯给出两张,这倒是出乎白城的意料,算是意外之喜。 离开玄龟堂之后,白城早有心试试符纸作用,但一直与崔博元等人同行,无暇查看,直到此时,才找到机会。 拿在手中,白城仔细查看了一番,符纸三寸长,一寸宽,黄纸为底,朱砂为墨,画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图案,似是鸟形,又似是云篆,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白城见看不出究竟,便轻轻用手揉搓,只觉得符纸质地柔滑,韧性十足,不似普通的纸张,但也看不出什么稀奇。 翻来覆去看了一阵,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白城决定用当日卢剑山所授方法使用符纸。 白城双指轻轻捏住符纸,置于额前一尺之处,双目微闭,集中精神感受符纸的所在之处,初时一无所觉,只见眼前一片黑暗,片刻之后,在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图案,这个图案只有寥寥几笔,似有似无。 猛然之间,白城只觉得头脑一晕,眼前图案传来无穷吸力,顿时感到精疲力竭,好似浑身精力都被吸干,与此同时,那副图案猛然一缩,缩成一个符文,随即又猛然一伸,又变为图案,不但变的清晰无比,而且更复杂十倍。 白城只觉得眼前大放光明,额前传来炽热之感,再睁眼瞧时,手中符纸无火自燃,当下再不犹疑,信手一掷,将符纸投向正堂,符纸在飞行之中猛烈燃烧,不过瞬间功夫,便从一点微弱火光化作车**小的火球。 火球砸在正堂之上,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化作无数火点,不消一时三刻,将正堂烧成一片白地。 火符离手,白城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好似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心知是心神耗损过度的原因,习武多年,知道越是如此情况,越是不敢沉沉睡去,便盘膝坐下,运转“念动境”心法,镇压念头补益心神。 小半个时辰,白城方才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精力渐复,头脑清明。 白城回忆刚才情形,心中隐隐推测,这张符纸需要吸收心神精力,方能引动熊熊火焰伤敌,却不是自己先前想的那样,对施展此术之人豪无损耗。 不过白城虽有此推论,但心中还有个不解之处,突破“念动境”以来,自己每日运功镇压念头,补益心神,精力旺盛远超常人,但运用符纸时,已感觉精力不济,颇为勉强,但那日玄龟堂中,孙道海施展此术却似毫不费力,自己暗中观察,他气血虽盛,却失于虚浮,虽比常人强些,却远未到念动境界,若此本领却能举重若轻,这倒是个矛盾。 白城此时想不通此事,便不再想,只是拿定主意,要寻找机会从孙道海身上得出查出个中秘密。 此地事毕,白城倒拖熟铜棍,捡起镔铁雪花刀,推开院门,迈步走了出来。 院门外,崔博元早已心急如焚,自白城进去后,先是听到打斗之声,后面又见院里烈焰飞腾,若不是被高家兄弟劝住,早已破门而入,此时见白城满面笑容走了出来,也顾不得掩饰身份,飞身下马,几步走到近前问道:“十一郎,里面情况如何?” 听到崔博元问话,孙殿山也急忙附了过来,白城微微一笑,掏出一张符纸,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几人仗着有些本领,竟然冥顽不灵,我便催动师父赐下灵符,将他们焚为灰烬。” 崔博元听白城如此说,知道今日之事虽然诡异,但自己坛主之事已十拿九稳,心中大为兴奋。 旁边高家寨几位老者听闻此言,却是表情不一,有的面如土色,有的兴奋异常,还有的面色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白城看几位老者神色变化,哈哈一笑,伸手拉过崔博元,来到几位老者跟前,说道:“些许小事,诸位何必放在心上,今日坛主上任,乃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一醉方休。” 几位老者连忙应声说是。 来到寨子深处,花厅里早已摆上酒席,高家寨几位老者推举崔博元坐上了首位,又拉着白城坐在下首,剩下的人才一一坐定。 酒席宴上,高家寨众人轮番向崔博元一行敬酒,崔博元只觉得是生平未有的风光,杯来盏去,红光满面,高家兄弟更是满心欢喜,他们几位在高家寨地位低微,平日里与几位主事连话也说不上,今日竟有机会同席饮酒,不由心中欢喜。 这顿酒一吃便是一日,重开了三次酒席,直到明月高悬,几位主事才撤下酒席,送崔博元一行来到客房。 送别高家寨诸位主事,崔博元关紧房门,留下白城与高老大等人,喜不自胜,紧紧抓住白城双手:“今日全仗兄弟大力相助,从此你我兄弟便在此同享富贵!” 白城见崔博元喜形于色,却不答话,起身沏了壶茶,又招呼高家兄弟一起坐下,方才张口说道:“二哥真以为我有如此本事,能把天龙门一伙人赶尽杀绝?” 崔博元一愣,问道:“今日天龙门众人已葬身火场,难道还有变化不成?” 白城微微一笑:“二哥只知天龙门众人已死,可知道是谁杀的他们?” 崔博元闻言大惊,涩声问道:“不是兄弟,还另有他人不成?” 白城瞧瞧崔博元,又看看高家兄弟,略一沉思说的:“今日之事,我只说与众位兄弟,大家定要立誓藏在心里,不得再传他人。” 众人连忙起誓,说今日之事,绝不外传。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我进门之后,一眼就瞧见了咱们孙师叔,孙道海!” 第二十六章 连环计 孙道海三个字一出口,崔博元便如耳中打个惊雷,结结巴巴问道:“孙...孙师叔怎么来了?” 白城轻叩茶碗,轻声问道:“二哥,咱们堂中几位祖师谁年纪最轻,谁来青羊府最晚,谁门下弟子最少,谁还没有传下分坛,孙师叔为什么来,二哥你还想不到吗?” 崔博元长叹一声:“原来如此。” 猛然间,崔博元一拍脑门,问道:“十一郎,你一路上气定神闲,孙师叔要来之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白城举起杯子,喝了杯茶说道:“岂有这么简单,事情之曲折离奇,远出乎小弟的预料。” 崔博元说:“时辰还早,请十一郎细细说来。” 白城言道,那日在玄龟堂,高家兄弟讲完高家寨之事,他便知是个机会,估算着凭借玄龟堂的名声,再加上自己的武艺,若是细心筹划总有三四成的把握,但成与不成,全凭天意,若是能成,那是意外之喜,万一不成,师父也不至于怪罪。 不料,当晚他们客栈投宿之后,白城接到了一封信,说是已暗中处置妥当了高家寨之事,让他们明天尽管去做坛主,此信没有署名,只是说到时候,让他一个人找机会进山神庙,到时候庙里相见。 白城读完书信大喜过望,只当是自家师父暗中出手,要办成此事,故此胸有成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见到的不是卢剑山,而是孙道海。 见面之后,孙道海言道,昨夜他潜入高家寨,在几位主事家中,寄柬留刀,又到山神庙里,将天龙门传道使者斩杀。 说完此事,孙道海吩咐下来,要崔博元以坛主之名,传令高家寨几位主事,联名写一封书信,请他来此地开坛。 白城这一席话,说的崔博元两眼发直,半晌才回过神来。 静默良久,崔博元试探问道:“十一郎,你说我们若是不答应,有师父撑腰,孙师叔也不会强求吧?” 白城一愣,说道:“二哥莫拿自家性命开玩笑。” 崔博元拍拍大腿:“几处坛主无我份,一场辛苦为谁忙。” 白城笑道:“莫看二哥是个粗人,还能做出这等好诗来,看来前些日子的经书没白读。” 崔博元此时也无心调笑,白日里风光一场,转眼变成过眼云烟,只觉得人生之无常莫过于此,竟生出了出家之念。 见众人闷闷不乐,白城轻笑一声,说道:“几位兄弟何必如此沮丧,咱们做不得坛主,我看这还是件好事,一来你我兄弟身份低微,骤登高位,莫说坛中人心不服,就算是师父门下几位师兄,只怕也不服气。二来天龙门传道使者死于此处,今日虽然无事,但不日必然大举来袭,到时候你我兄弟如何应付?” 崔博元听他说的有理,点点头说:“兄弟说的不错,只是空欢喜一场,心有不甘。” 白城假意嗔怒,说道:“怎能是空欢喜,小弟有一条连环计,若是成功,咱们必不会空手而归。” 崔博元与高家兄弟听白城已有计策,连忙打起精神问计。 白城说道,既然高家寨分坛即将归孙师叔所有,那咱们也不必珍惜,这几日咱们便以堂中名义索要供奉,便是竭泽而渔,也在所不惜。只是以我估算,他们虽不敢不给,但心中必有怨言,到时再让高家兄弟前去提点他们,说是投到孙师叔门下,便可将咱们赶走,他们必然依计而行,联名请孙师叔来此。如此一来,孙师叔之事既成,咱们也发笔小财,待咱们回转堂中,再将收到的供奉,多多奉给给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对你我不满,如此一来,三全其美,岂不妙哉? 话音未落,崔博元已两眼放光,一拳捶在白城胸口,哈哈笑道:“兄弟如此妙计,何不早说。” 旁边高家兄弟也是眉开眼笑,满面激动之色。 白城微微一怔,问道:“二哥做不得坛主,为何还如此高兴?” 崔博元笑着说:“十一郎,你还是年轻,千里做官只为财,如今有机会大赚一把,坛主做不做都不要紧。” 说到此处,崔博元又问道:“十一郎,咱们都没做过坛主,却不知供奉如何收取?” 白城说道,这也简单,小弟前几日见堂中几位祖师一张符纸便威力无穷,故此向师父讨了两张符纸,照猫画虎,学了些画符之术,待小弟画上几百张符纸,我们一张十两卖给高家寨诸位主事,他们还敢不买不成? 说罢,白城伸手从行李里取出一卷纸来,让高家诸位兄弟裁成三寸长,一寸宽的小纸条,又让崔博元研好了墨,提起笔来,在纸上画符。 众人围在一边,只看白城在当中笔走龙蛇,顷刻之间,便将数百张符纸画好。 崔博元问道:“十一郎,不知这画符之术从何处学来?竟然如此快捷!” 白城说道:“梦中神人所授!” 崔博元问道:“却不知有何作用?” 白城一笑:“还没想好。” 崔博元目瞪口呆。 白城哈哈一笑,说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二哥何必当真,我这符文确是梦中神人所授,若是戴在身上,日日诚心拜祭,便会有神人护佑,替你消灾减祸,每张符文对应一个神人,各有不同功效。 崔博元好奇拿起一张问道,“却不知这张是哪位神人护佑?” 白城见他拿起那张写着“kfc”,便说道:“这位神仙姓肯,乃是一位白发老仙,此仙主管天下禽类生死,若是虔心拜祭,自然能护的家禽无忧。” 旁边高老大好奇,伸手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却写着“qq”,张口问白城,这张却是哪位神仙? 白城随口说道,这位神仙管天下男女姻缘,如能诚心拜祭,自然赐你大好姻缘。 旁边又有一人抽起一张纸条来问白城,白城抬头一看,上面却写着“momo”,便说道,这位神仙却是管着天下青楼,若是能诚心拜祭,便有青楼女子倒贴,说到此处,忽然想起那位麻九郎,却不知此人是否心愿达成。 几人商议已定,便回去休息,只待第二天一早,便要售符。 第二天清晨,几人吃过早饭,又来崔博元屋中会面,说定今日之事,谈话之间,高家寨派人来请,去寨中正堂说话。 来到正堂,高家寨众位老者早已坐定,见崔博元等人到来,连忙起身行礼。 众人闲聊一阵,喝了会茶,又吃了些点心,主事孙殿山忽然站了起来,说道:“崔坛主既已来此,却不知打算何日开坛,重设香堂。” 白城抬头看了看此人,昨日晚间他已打听过,此人虽然姓孙,但已在此地居住三代,为人精明强干,最得高太公信重,高太公过世后,暂管高家寨大小事务。 白城见他问话,起身说道:“开坛设堂之事不急,眼下却有一桩要事,需要诸位帮衬。” 孙殿山昨日便已发现,自从入寨以来,崔博元虽是坛主,却不多话,白城虽为副手,却是主事之人,便知此二人一人有名无实,一人有实无名。 此时他见白城说话,也不敢轻慢,问道:“却不知是何事,但有用得上我等的地方,必尽绵薄之力。” 白城离开座位,在厅中连走了几步,面色肃穆说道:“如今诸国纷争,战乱不休,生灵涂炭,苦不堪言,我堂中祖师有感于天下百姓之苦,故此制了许多仙官赐福的符箓,凡人只要带在身上,诚心拜祭,便能护佑一世平安。” 说到此处,白城话锋一转,说道:“只是这符箓虽好,制作起来却颇费工夫,故此不能白白赠与诸位,需要诸位出一点所需材料的本钱。” 白城虽说的天花乱坠,孙殿山却已知其意,问道:“却不知要多少银子。” 白城略一思索说道:“供奉一张只需十两银子。” 孙殿山也不遮掩,直接问道:“却不知我们高家寨需要供奉多少?”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高家寨之人最为虔诚不过,祖师爷有感于此,原为寨中之人每人治一张。” 孙殿山苦笑一声:“只恐咱们高家寨福浅德薄,消受不起。” 白城笑笑:“不急不急,祖师爷制符也需时日,我们此次带来也是不多。” 孙殿山略一沉吟,问道“那我们先供奉一百张可好?” 白城微一皱眉,说道“也好,剩下九百张,咱们慢慢结清便是。” 话到此处已说尽,白城便告了声退,与崔博元等人回到房中。 当天下午,孙老便遣人过来,奉上纹银一千两,白城也取了一百张自制的符纸给他们,回去之后,高家寨诸位老者见此符纸,齐声大骂,孙殿山拿着符纸却久久不语。 此后两日,白城接连让高家兄弟前往催逼,又卖出去两百张符纸,前前后后得了三千两银子,只是高家兄弟回来时说,高家寨诸位主事眼都红了,尤其是孙老放话,凡事太尽,缘分容易早尽。 白城闻言笑道:“火候已到,高老二,你为人最为机灵,今夜你边去找孙老,将孙师叔之事和盘托出,成与不成都在你身上。” 第二十七章 撒下香饵 深夜之间,白城盘膝坐在床上默运心法,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吱”的一声,随即有脚步声音远去,便知是高老二出门,于是迈步出门,暗中跟在他身后。 高家寨地处群山之间,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此时夜深,寨中之人早早便熄灯睡下,只有打更的更夫与巡夜的守卫在四处巡游。 白城走出院门,飞身上房,在屋脊之间飞纵,远远盯着高老二,见他步履轻快,为人机警,几次堪堪要被守卫撞上,都一一闪过,心中一动,暗道这倒是个有用之才,若有机会,不妨培养一二。 高老二边走边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已来到孙家老宅正门,左右看看无人,上前轻轻叩门。 片刻之后,一位青衣老仆提着红纸灯笼,边走边咳,推门出来,这位老仆见到是高老二,登时大怒,喝道:“高欢,你还敢来?连日催逼银钱,催的我家老爷头疼病都犯了,当真要把我家老爷逼死吗?” 高欢连忙伸手一拦,轻声说道:“切莫高声,我正是为解决殿山公烦恼而来。” 老仆面色一转:“此话当真?” 高欢正色说道:“小人岂敢开殿山公的玩笑。” 老仆想了一想,说道:“也罢,谅你不敢,在此等我,等我前去禀报。” 说罢,老仆闭上大门,提着灯笼转身往屋中走去,不多时,再次开门,招手让高欢入内。 见高欢进了孙宅,白城飞身跃上孙家正房之上,在屋脊之间,俯身前行,借着月色打量院中情形。 月光之下,青衣老仆提着红纸灯笼走在前方,高欢神色恭敬,闭口不言,紧紧跟在身后,二人沿着游廊往内院走去。 游廊两侧种着些桃李果树,养着些梅兰竹菊,虽都是些平凡之物,却各成景观,显然种植之人胸中大有沟壑。 行不多时,二人跨过院门,来到内院。 青衣老仆带着高欢来到书房门前,轻叩房门,只听里面“嗯”了一声,老仆推开房门,让高欢走了进去,自己却守在门口。 白城远远看到见青衣老仆守在门前,略一踌躇,在屋脊上摸起一块瓦,微微用劲,捏碎一角,轻轻一弹,将侧屋屋檐一片瓦打落掉下。 老仆站在书房门口,忽然听到身侧传来“啪”的一声,连忙转身去看,却是一块瓦滑落下来,白城趁机从外院屋脊之上,飞身跃起,施展破玉十三式中的“浮云式”,双臂张开,微微扇动,如鸟滑翔一般,飘落在内院屋脊之上,前行几步,来到书房屋顶,伏下身倾听房中对话。 “小人高欢,见过殿山公。” “夤夜来此,却有何事?” “小人来此只因不平而鸣。” “有何不平啊?” “崔、麻两位坛主,在我寨中仗势欺人,小人虽不得不屈身侍奉,却不敢忘了自己的出身,故此冥思苦想之下,想到了一条计策,可以化解此事。” “你倒忠心,却不知是何良策?” “小人平日在屋中听二位坛主言讲,他们的师父乃是堂中祖师卢剑山,此人做事极为跋扈,前几日在几位主事床头寄柬留刀者便是此人,为人最是贪财不过,崔、麻二人所作所为便是此人授意。不过此人虽横行霸道,在门中也有一对头,始终奈何不得,便是孙道海祖师,若是殿山公联名寨中诸位主事写下一份书信,遣人送去,将高家寨托庇在孙祖师门下,便可轻易将崔、麻二位坛主赶走。” “嗯,这倒也是办法,但只恐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殿山公不必担心,小人已打听清楚,孙祖师为人清高,最是看不惯这些营营苟且之事,托庇在他门下,必然无事。” 听到此处,忽然房中有人猛然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小子好胆!此计无非将我高家寨拉入漩涡之中,是谁教你这般说辞?” “小人一片真心,岂有人教?殿山公若不信,小人愿一死以证清白!” 房中静默良久,半晌之后,方才听到:“既然如此,你先离去,我再考虑一二,若是可行,我便让人找你,不过今日之事,再不许多传!” 说罢,房门大开,一名蓝袍老者从屋里走出,正是高家寨的主事孙殿山,高欢恭恭敬敬跟在身后。 青衣老仆见孙殿山出来,连忙上前问道:“老爷可有吩咐?” 孙殿山皱皱眉说道:“你且送他出门,送完他便去前院歇息,不用在回来伺候了。” 老仆点头应是,提着灯笼带高欢出门去了。 孙殿山见二人远去,也不再进书房,微微皱眉,似是有事难以决断,忽然又眉头舒展,抬头望向半空悬月,高声说道:“麻坛主既然到此,何不现身一叙,但有所命,孙某无敢不从。” 白城伏在屋顶,忽然听到孙殿山高声喊话,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一拍身旁屋脊,借力腾身而起,从屋顶飘然落地,笑道:“孙老果然足智多谋。” 孙殿山苦笑一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小老儿知道麻坛主为人磊落,故此出言一试罢了。唉,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高欢可是麻坛主派来的?” 白城轻轻拍了拍手,说道:“倒是我小家子气了,不错,此人确是我派来的。” 孙殿山见他承认,问道:“如此说来,小老儿心中却有一事不解。” 白城眉毛一挑,说道:“但讲无妨。” 孙殿山问道:“听高欢讲,尊师乃是堂中卢道长,既然如此,为何二位坛主入我高家寨便一味索取钱财,行此杀鸡取卵之举,又为何要遣高欢来让我等请孙祖师来此?” 白城略一沉吟,说道:“此事我原不愿讲,但既然孙老问起,区区也不隐瞒,实话实话,高家寨之事家师本不愿理,但孙道海么,家师早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孙殿山说道:“既然如此,小老儿更为不解。” 白城轻轻抚掌,温声说道:“只因我不但要孙老请孙道海来此,还要请天龙门三位祖师来此,若是他们道左相逢,家师一定十分欣喜。” 孙殿山闻言冷吸一口凉气,低声说道:“原来卢祖师要坐山观虎斗。” 白城说道:“正是如此。” 孙殿山半响无语,忽然躬身下拜:“高家寨愿倾尽所有,供奉堂中,只求麻坛主高抬贵手,饶过敝寨。” 白城怫然不悦:“此事便是我绕过你们,但坏了卢祖师大事,他老人家会饶过你们吗?传道使者死于此处,天龙门祖师会饶过你们吗?如今高家寨左右受敌,危若累卵,一个不慎,便成两家战场,到时候玉石俱焚,只怕一片家业俱成画饼,但若听从家师安排,不但可以平安度过,亦有机会将牛头寨一举吞下。” 孙殿山听到此处,已知并无选择,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小老儿便应下此事。” 白城见他应下,笑道:“孙老果然是明白人,若是此事能成,坛主之位非孙老莫属。” 孙殿山也不说话,拱拱手只是苦笑。 白城事情说完,便要转身离去,正要走时,忽然转回头来,说道:“你我今日商谈之事,乃卢祖师秘密安排,万万不可再说与他人,便是在崔坛主面前,也要只字不提。” 说罢,白城飞身跃上屋脊,几个纵越之间,便已行踪全无,只留下孙殿山在月下沉思。 第二日上午,白城正在屋中闲坐,忽然听到叩门声,推门一看,却是高欢站在门外,便将他让进屋内。 高欢来到屋中,从胸口处掏出一封信来,说道:“今晨殿山公召集诸位主事商讨,决议要请孙祖师来此,现已写下联名信,殿山公将信交给我,要我亲自将信送入城中。” 白城打开信件,翻看一番,说道:“你去找殿山公,让他再派两骑与你同去,堂中如有消息,立即快马送来,不得有误。” 高欢点头应是,却不离去。 白城见他不走,便知有事,问道:“还有何事,不妨讲来。” 高欢“啪”的一声双膝跪倒,说道:“小人虽才疏学浅,但也有些急智,愿跟随麻坛主左右,听从麻坛主差遣。” 白城一怔,伸手要将他扶起,口中似笑非笑问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坛主,也做不了多少日子,你跟着我没什么好处。” 高欢却不起身,说道:“小人自小家贫,没读过书,也没什么本事,后来有幸跟在高太公身旁,才学了一些看人的本领,自从小人传道以来,虽见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坛主这般行动果决,又足智多谋之人,知道坛主今日虽屈身低位,但他日必能一飞冲天,故此愿跟随坛主,侍奉左右。” 白城听他说完,略一沉吟,说道:“也罢,既然你有心,我便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办妥此事,便跟在我身边吧。” 高欢大喜过望,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离去。 白城站在屋中,目送他远去,长笑一声,说道:“挖下深坑等虎豹,洒下香饵钓金鳌,此计若成,不愁黄天道之人不露面。” 第二十八章 收网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玄龟堂里,刘季闭紧大门,从腰间摸出一壶劣酒,咂了两口,品品味道,方才心满意足,又找了张破躺椅,躺了下去。 睡在躺椅上,刘季只觉得浑身的骨节欲酥,心中不由得意,若非自己有先见之明,两年前便拜入玄龟堂门下,如今早已不知饿死在何处,那里能像现在这样有闲钱买酒。 正在微醺之际,刘季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砰砰”的砸门声,心中暗骂,不知那个天杀的夯货听经迟到,又来扰他清净。 刘季心中虽然不悦,职责所在,也只得起身,打开一条门缝,向外观瞧,只见门外一条大汉身高八尺,鼻直口阔,身穿一身蓝袍,脚下薄地快靴。 这条大汉见门开了条缝,不由分说,用力一挤,便挤入门中,劈头便问:“孙祖师何在,我有十万火急之事向他老人家禀报。” 刘季见他无礼,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强闯玄龟堂!” 这条大汉四下看了看无人,低声说道:“小人高欢,也是咱们玄龟堂弟子,此来确有急事,还望师兄通禀一声。” 刘季皱皱眉说道:“既然如此,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通禀…” 说完,转身往院中走去,走了不到三步,刘季忽然回头,奇道:“不对,你上次来过,分明是卢祖师的弟子,为何要求见孙祖师。” 高欢见他认识自己,一步跨到刘季身前,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刘季左手,塞了一个硬邦邦的布袋。 刘季见高欢冲来,还以为他要动手,正要高声呼救,忽然觉得手中多了一个布袋,连忙闭嘴,将布袋打开,却是一包散碎银两,掂一掂,足足有七八两,不由两眼放光,心头一热,再看高欢时已顺眼许多,便道:“也罢,看你确有急事,不要在这里等了,跟我去孙祖师静室吧。” 刘季领着高欢,绕过正殿,沿着殿旁小道走进后院,只见桃花树下,静室内一盏孤灯点亮,传出低低的诵经声。 刘季一指光亮处,说道:“那便是孙祖师静室,你自去拜见,我先回去了。” 高欢道了声谢,辞过刘季,来到门口,轻轻叩门。 屋里诵经声中断,有人说道:“谁啊,直接进来便是,我这没这么多规矩。” 高欢伸手推门,迈步进屋,屋中地方狭小,只有一盏孤灯昏昏暗暗,灯下一张云床,侧躺着一位年轻道士,身穿杏黄色道袍,手捧一本道经正在诵读,云床对面是两名蓝衣道士,都是三十余岁的年纪,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正在听经。 高欢紧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云床之前,哭道:“小人斗胆,求孙祖师救我寨中上千条人命!” 年轻道士略有些诧异,问道:“你是何人,何事到此?” 高欢见他问起,泪流满面,悲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小人是青羊府西北五十里处高家寨人氏,去年,寨主高太公率领我寨中上下上千口,拜入咱们玄龟堂门下。不料高太公过世之后,天龙门趁机派牛头寨分坛来我寨中传道,要我寨中之人改投天龙门,寨中诸位主事一面虚与委蛇,一面遣小人来堂中求援,堂中派了一正一副两名坛主过去,此二人将天龙门传道使者斩杀,又重新开了香堂。” 听到此处,年轻道士一拍床沿,微微冷笑说道:“若我所记不差,高家寨是卢剑山辖下分坛,你来我处却是为何?” 高欢听年轻道士语中略带不满之意,一咬牙“砰砰砰”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忍痛说道:“小人来此,只因那两位坛主在我寨中索求无度,声言若不满足,便离开我寨,到时候天龙门再行报复,我寨中人少,实难敌挡,寨中诸位主事担心此事,故此联名写了一封书信,要我来门中求孙祖师出手,将此二人逐走,我等愿拜在孙祖师门下。” 年轻道士冷哼一声,说道:“卢剑山贪婪无度,连手下门人也有样学样,你把书信拿来,我瞧上一瞧。” 高欢连忙从怀中掏出书信,呈给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接过书信,翻了一翻,略一沉吟说道:“你且随青松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再做决断。” 高欢还想再说,却被一名蓝衣道士带出静室,去边上一间厢房休息了。 安排好高欢,蓝衣道士又回到静室。 云床上,孙道海拿着手中信纸正在沉吟,见他进来,问道:“青松,此事你如何看?” 青松道人想了一想说道:“以小徒愚见,刚才送信之人不似说谎,只是其中恐怕另有玄机。” 孙道海又问另一名蓝衣道士:“青石你说呢?” 青石道人起身说道:“青松师兄说的有理,以小徒看来,此事必是卢师伯一石二鸟之计,要挑拨师父与天龙门火并。” 孙道海愠声说道:“你二人所说之事,我如何不知?我是问你二人应对如何决断!” 两名蓝衣道士互相看了一眼,齐声拱手说道:“虽是火中取栗,但却不可不为。” 孙道海哈哈一笑,霍然站起:“我来青羊府已晚,到此之时各处分坛已然建立,本以为困在堂中没有机会施展拳脚,不想卢剑山竟出此下策,想要借刀杀人,他当真以为卢元龙敢动手杀我不成?青松、青石你二人前去准备,明日一早我便禀明大师兄,前往高家寨,有此信在手,谅卢剑山也说不得什么。” 清晨,阳光越过窗棂照在高欢脸上,高欢在睡梦中扭头避过,想要再睡一会,忽然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眼一瞧,正是昨夜安排住处的蓝衣道士,连忙起身行礼。 蓝衣道士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行礼,说道:“今晨家师已将此事禀明堂主,又与卢师伯争执了一番,目前此事已说定,咱们这就出发,前往高家寨。” 高欢闻言大喜过望,想要行礼,蓝衣道士伸手阻住,径直拉着他往孙道海的住处走去。 片刻之后,孙道海便带着高欢与青松、青石两人,离开玄龟堂,乘坐马车,往高家寨方向前去。 几人出发之时,玄龟堂不远处两名货郎,正在四处游走,见高欢等几人出门,互相看了一眼,便离开此地,在城门外换上一匹快马,往高家寨方向疾驰而去。 高家寨中,山神庙里。 两名道士寨中一片火烧的废墟前,久思不语,这两人一高一矮,俱是一身亮黄色道袍,身后站着一名老者,正是高家寨主事孙殿山。 其中一名道士忽然问道:“孙主事,那把乌金匕首的形状,你再描述一遍。” 孙殿山苦笑一声,说道:“小老儿已说过多遍,那把匕首一尺来长,两面开刃,遍体乌黑,却隐隐有金光游走,这匕首如此珍奇,小人过目难忘。” 这名道士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待有了玄龟堂的消息,再来禀报。” 孙殿山连忙躬身退下。 等孙殿山退出庙门,这名道士轻声说道:“师兄,门主魂灯已灭,如今随身兵刃又落到玄龟堂里,看来十有**已遭不测。” 另一名道士慨然叹息:“卢门主与玄龟堂的卢元龙,同出江南卢氏,如今竟真的同室操戈不成?” 先前那名道士冷笑一声,说道:“江南卢氏把控五斗米道多年,威震江南八十一州,若非同为卢氏子弟,又有谁敢取门主性命?” “唉,此次黄天道在江东四国划定区域,让我道门各个支脉在其中争夺道主之位,平白造了许多杀戮,也不知此举是对是错…” “师兄,佛道两门早晚一战,我道门若不尽快统合实力,只怕到时不堪一击,况且此次你我二人占了卢门主的便宜,被分在这青羊府争夺道主之位。此处除了咱们不论,不过玄龟堂、九仙观、霞光院三家,其中九仙观势单力孤,霞光院皆是女流,只有玄龟堂堪称劲敌,东边洪泽府一府之内四家道门皆是强手,与之相比,咱们不知要容易多少。” “话虽如此,只是如今卢门主已死,你我只怕再难争锋…” “师兄此言差矣,如今敌明我暗,你我若能趁高家寨之事废掉玄龟堂一人,便能搬回局面,再行拖延,到时候我们只要细细查访卢门主身死之事,抓住证据,禀报道中,以道中“争而不死”的规矩,玄龟堂只怕要被逐出青羊府。” “如此说来,倒可一试…” 高家寨依山而建,在寨中还有许多山岭,高家寨历代祖先因地制宜,在这些山岭上建了几座烽火台,派人日夜守卫,若是看到大股盗匪,便狼烟示警。 此时,白城便站在其中一座烽火台上,这座烽火台地势微妙,低头望去,不但可以鸟瞰高家寨,更能将山神庙里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孙师叔要来之事,已经告诉天龙门张明、赵亮两位长老了么?” “已禀报多时。” “此二人已开始布置?” “半个时辰前,便已开始。” “他们的来历,寨中没人知道吧?” “高家寨内知道他们身份之人,皆是殿山公可信之人。” “玄龟堂孙师叔还有多久到此?” “快马来报,还有一个时辰,便到高家寨,殿山公与其他几位主事已经准备迎接了。” “崔坛主他们已经走了?” “一大早就出发了,不过为了防止遇到孙祖师,故此绕了条远路,只怕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回城。” 扶了扶斗笠,白城转身瞧了瞧身旁的青衣老仆,笑道:“孙老做事,滴水不漏,还请老先生带句话,麻某他日必然登门道谢。” 第二十九章 修罗念土战衣 凭栏望远,天边云卷云舒。 回首江湖,人间十丈红尘。 白城轻抚背后强弓,站在烽火台上极目远眺,远远看着两辆马车往高家寨方向行来。 片刻之后,马车停在高家寨门前,高家寨诸位老者早已等在当场,见马车停下,连忙围在马车之前。 揭开布帘,孙道海轻摇折扇,缓步下车,懒洋洋一扫场中诸位,问道:“高家寨如今是谁做主?” 孙殿山上前深施一礼,说道:“小人孙殿山拜见祖师。” 孙道海眉毛一挑,问道:“姓孙?是琅琊孙氏,还是岭南孙氏?” 孙殿山恭敬答道:“小人祖居琅琊,祖先因北方战乱才搬来此地。” 孙道海原本一副冷面孔,闻听此言忽然由阴转晴,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挽住,说道:“如此说来,你我也算同族,不必多礼。” 孙道海挽着孙殿山,青松、青石二人紧紧跟在身后,高家寨其余几位主事在外侧围成一圈,簇拥着孙道海往寨内走去。 高欢先孙道海一步,早到高家寨中,此刻见众人进门,便混入人群当中,找了个机会往青羊府方向回去。 孙道海虽高家寨中人往寨中正厅走去,行走之间,忽然问道:“卢师兄那两个弟子还在吗?” 孙殿山满面笑容,说道:“听说孙祖师大驾光临,崔坛主今日一早便收拾行装,回青羊府去了,只是麻坛主还没走,在山神庙等候,说是有机密之事禀报。” 孙道海微一皱眉,说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弟子,竟敢让我去见他,当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么?” 孙殿山看看左右,凑上来轻声说道:“山神庙乃是天龙门传道使者旧居之地,自麻坛主赶走天龙门人之后,便将此地封存起来,不许其他人入内,似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不愿让外人知晓。” 孙道海冷笑一声:“天龙门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如此神神秘秘,只怕是卢师兄交代了什么话,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吧。” 沿着山路,片刻之间,一行人便来到山神庙前,只见山神庙庙门紧闭,寂静无声,墙外看去,瞧得见的只有几棵百年古槐。 孙道海站在庙门之前,说道:“青松、青石,你二人随我进去,其他人在门外等候。” 推开庙门,迎面是一道影壁,绕过影壁,前院空无一人,只有一口红木棺材,摆在大院当中,孙道海见此情景,心中顿知不好,大喝一声:“小心戒备!” 话音未落,便有金刃破空之声,从背后袭来,孙道海不躲不避,反而左手急速拍向自己胸口,只听“嗡”的一声,一道红光闪过,一圈淡红色光罩将他罩在其中。 只听“叮叮”两声,光罩一抖,随即消逝,将两把兵刃震飞出去,扎在影壁之上,孙道海扭头再看,却是两把寒铁匕首。 就在孙道海转身之际,只听“嗖嗖”两声,紧接着两声惨叫从身后传来,回头再看,青松、青石二人背心中剑,长剑穿心而过,二人身后,两名黄袍道士持剑而立。 适才两把匕首不过是声东击西,为的是炫人耳目,这两剑才是杀招,孙道海此刻明白已为时已晚,怒火中烧,喊道:“张明志、赵明真,你二人竟敢与我动手,不要命了么?” 二人并不答话,只是呵呵冷笑,将长剑从尸首中抽出,甩干剑上血迹,又各掏出一张符纸,迎风一晃,化成一道金光,笼在剑上。 张、赵二人出身茅山一脉,从小苦修符剑之术,将道法之力凝于长剑之上,以剑法引领道法,以道法辅助剑法,合二为一,威力更胜寻常。 此二人中,张明志天性急躁,主修一套“狂风快剑”,这套剑法共一百零八路,皆是以攻代守的招式,施展起来如狂风骤雨,与他加持的“疾风”道法两相配合,威力何止增加十倍。 赵明真为人沉稳,修行的是茅山派三大镇派剑法之一的“回风落雁剑”,这套剑法极难修炼,但修行到高深处时,威力也大的异乎寻常,有分光化影之效,一剑刺出化为九剑,可以九剑皆虚,也可以九剑皆实,他虽未修到如此境界,但配以“幻形”道法,也能凭空现出七柄剑器。 二人今日出手,早已拿定主意,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废掉孙道海,故此也不讲究江湖规矩,要以多打少,联手应敌。 张明志运剑如风,一招“风行电击”直刺孙道海左臂肩井穴,赵明真紧随其后,手中长剑一晃便是七道剑影,分刺孙道海身形右侧七处大穴。 见二人来势凶猛,孙道海赤手空拳,也不敢硬抗,大袖一卷拂过双腿,只听“啪啪”两声,脚下凭空涌起两道云气,将他托起。 孙道海脚踏白云,连退七步,如踩在无形台阶之上,步步高升,七步之后,已腾身三丈多高,退出张、赵二人剑势范围。 张、赵二人见他施展“飞云”符法,却毫无异色,只因他二人深知这门道术底细,知道以孙道海之能,纵能凌空飞渡,却也不能持久,只需片刻功夫,就要坠下,故此身形一换,站定孙道海东西两侧,双剑并举,布下“正两仪剑阵”,只等他落下,便要出手。 孙道海浮在半空,脚下云气急遽消散,见二人布下剑阵,却也不急,从怀中掏出一张金色符纸,咬破舌尖血,喷在符纸之上,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阵狂风,卷起满天黄土。 这些黄土腾起之后,却不落下,聚在孙道海身上,层层凝结,须臾之间,便凝出一身土黄色铠甲,这套铠甲虽是黄土凝结,但头盔、护项、护膊、战袍、护胸、护肩、战裙、护腿、战靴一应俱全,从头到脚将他护的周全,甲胄之上隐隐有云篆浮现。 这门道法乃是孙道海的看家本领,唤作“修罗念土战衣”,能将天地间的土行元气凝结成甲,穿在身上刀剑难伤,水火不侵,坚固无比,却又轻若无物,自他修成此法以来,尚未逢过敌手。 穿上一身土甲战衣,孙道海面色冷厉,从空中飘然落下,竟不躲不避,直入剑阵当中。 张、赵二人见他坠入阵中,对视一眼,随即双剑齐飞,一剑快如闪电,一招“白虹贯日”从左侧直削脖颈,一剑分光化影,抖出点点剑花,疾点身上几处要害。 利剑攻来,孙道海面色不变,似对身上铠甲极为自信,左手握拳,一招“石破天惊”,直冲张明志胸膛,右手五指探出,化为龙形,去抓赵明真的长剑。 只听“蹭蹭”两声,火星四溅,却见张、赵二人连退数步,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原来,适才张明志长剑削中孙道海脖颈,却被土甲滑开,带起一道火光,不但一剑走空,而且险些被孙道海长拳击中胸口,情急之中,慌忙连忙变招,已是受了内伤。 另一侧。赵明真剑尖疾点孙道海周身要穴,却不防孙道海一招“揽雀尾”,右臂划圈,将长剑笼在圈内,他只觉手中一紧,长剑便被锁住,幸亏多年修行,剑法虽未登峰造极,却已十分精纯,一觉不对,立刻运剑一抖,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于电光火石之间,从孙道海怀中撤出。 张、赵二人一剑无功,反见颓势,孙道海见二人果然穿不透他的铠甲,冷笑一声,双掌一合,口中默念口诀,瞬息之间,土甲肩甲处凝出数枚土刺,随即双掌一挥,指向二人,土刺顺着手指方向猛然射出,犹如强弓劲弩一般直射二人。 张明志见土刺射来,运剑如风,疾挥猛砍,只听一片“叮叮当当”之声,几枚土刺被他打落,激起一片烟尘,赵明真却运剑成圆,化刚为柔,长剑如水,将几枚土刺罩在圈内,暗运潜力,将土刺带偏,射向空中。 远处白城站在烽火台上,凝神观看三人战斗,兔起鹘落之间,凶险异常,心中暗暗盘算,先前在玄龟堂中,他与孙道海当面接触,后来又假扮孙殿山手下,亲眼见过张、赵二人,以他当时所见,纯气血而论,此三人皆不过是炼体阶的修为,其中孙道海、张明志甚至尚未易筋达成,赵明真也不过是刚刚打通任督二脉的水准,与自己功力相当,但此时三人出手,招发之奇,劲力之强,绝不逊于练气高手,自己与之对上,只怕数招之内便要落败,故此对黄天道中的异术更为好奇。 白城正在观瞧之际,场中形势忽然大变。 孙道海见二人挡下土刺攻击,身形一展,双掌再次合十,口中大声念咒,只听“呲呲”几声,不但肩甲之上,连同胸甲、腿甲,全身各处都凝出土刺,远远看去如同刺猬一般,笼罩全身。 孙道海念完咒语,大喝一声,跨步上前,施展“天雷拳法”与二人站在一处。 这套“天雷拳法”实在非同小可,乃是孙家秘传,天师道降魔正法,拳法大开大阖,力道雄浑自不必说,孙道海此时身披“修罗念土甲”,施展之际更是只攻不守,一时之间,虽以一敌二,竟也大占上风。 张、赵二人长剑攻不破孙道海身上铠甲,只得转功为守,此时被拳法一逼,更感局势困难,身形步法漏出些许破绽。 见二人身法迟滞,孙道海瞅准机会,双拳猛然一捣,击中双剑,只听“嘡”的一声,张、赵二人两膀酸麻,再也把持不住,双剑震偏,破绽大露。 见此机会,孙道海大喝一声,全身数百枚土刺飞腾而起,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张、赵二人再想躲避已来不及,数十枚土刺射在身上,大叫一声,躺倒在地,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第三十章 玄天乌金蟒 疾如闪电,强如劲弩,七尺之内,瞬息即至,四面八方,无所不及。 从孙道海甲上土刺射出,到张、赵二人翻身倒地,不过瞬息功夫,白城在烽火台上遥遥看到此幕,不禁瞳孔一缩,手心渗出冷汗,心中暗道一声好厉害,这一招虽是正面出手,却已近于偷袭,若非事前有所防备,便是练气高手恐怕也难闪避,黄土道之人果然手段诡异。 孙道海一招得手,更不迟疑,欺身进步,一脚踏在张明志胸口上,冷笑一声:“就凭你二人也敢与我动手!卢元龙怎么不亲自来?” 张明志躺在泥土地上,一身黄色道袍满是血泥,惨笑说道:“若是门主在此,岂容你如此嚣张,纵是门主不在,今日我兄弟也有把握...” 说到此处,张明志声如蚊呐,似已伤重难支,孙道海听不清楚,低头问道:“有把握什么?” 张明志猛然大吼一声,喝道:“要你死的把握!” 话音未落,凭空一声巨响,风雷之声骤起,孙道海只觉背心被一股大力击中,这股力量暴烈无比,霎那之间身不由己,横飞出去三丈多远,狠狠砸在身旁一棵百年老槐上,“咔嚓”一声竟将大树拦腰撞为两截。 孙道海只觉得浑身上下骨节欲裂,头脑嗡嗡作响,五脏六腑一起震动,勉力用手撑住身子,回头看时,却见刚才放在院中那口红木棺材已四分五裂,一条三丈多长碗口粗细的乌金巨蟒破棺而出,昂首立在院中。 这条巨蟒遍体乌金打造,鳞甲黝黑发亮,在阳光映射之下,隐隐有金光游走,头上顶着一只一尺多长的独角,乃是西方秘银所制,不时有几丝电光闪现,一双昏黄色的竖瞳,露出阴冷之色,目光一一扫过场中众人,最后停留在孙道海身上。 孙道海咳嗽一声,一丝鲜血从口中流出,面带惊异之色说道:“玄天乌金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道主之位,你们茅山一脉竟舍得出动它,当真是要杀人吗?” 赵明真见他问话,冷冷说道:“若非你们玄龟堂先动手除去卢掌门,我们天龙门岂会如此?” 孙道海两眼圆睁,猛然反应过来:“卢元龙死了?原来如此,哦,我明白了,好个卢剑山,竟真敢下狠手,用心何其毒也,不过卢元龙身死之事,我确实不知,今日你我在此拼杀,都为卢剑山所算。” 赵明真面色冷淡。说道:“此话真也罢,假也罢,我也不想知道,不过卢门主既死,你们玄龟堂也要付出代价。” 孙道海哈哈一笑,说道:“什么卢门主,什么天龙门、玄龟堂,不过是黄天道开启道主之争后,各道门支脉为插手天下各处道主之争,新建的门派罢了,卢元龙又能与你们有什么交情?今日放过我,改日必当相报。” 赵明真见他已服软,却不为所动:“你今日无需多言,我二人已决议将你废去。” 说罢,赵明真右手一招,玄天乌金蟒如闪电一般,猛然一窜,数丈距离,瞬息而至,长尾一扫击向孙道海胸口。 孙道海见巨蟒攻来,已闪躲不及,只得振奋精神,长啸一声,双肘聚于胸前,要硬接这一击,在此电光火石之间,玄天乌金蟒两只昏黄竖瞳之中,忽然现出一丝狡黠之色,长尾一抖,化刚为柔,将孙道海双肘紧紧缠住,随即张开巨口,露出锋利锯齿,直扑孙道海面门。 孙道海往日曾听人言,说茅山一脉的机关兽极为难斗,这玄天乌金蟒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本未放在心上,以为这些机关兽不过是仗着刀枪不入,才博下偌大的名声,此时一动手才知传言非虚,就这一份瞬间变招的战斗本能就非同小可,大惊之下换招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口中大吼一声:“爆!” 霎那之间,全身土甲四分五裂,凝成拳头大小的弹丸,向四面八方射去,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烟尘弥漫当场,孙道海趁此机会,将双臂从巨蟒缠绕中抽出,撤步站在一旁。 一阵烟雾飘过,玄天乌金蟒依旧昂首而立,身上鳞片虽有些破损凹陷之处,却无损战力,双瞳目光更加阴冷,一条寒铁蛇信,舔过乌金锯齿,露出择人而噬之意。 赵明真见玄天乌金蟒安然无恙,不由哈哈大笑,手势一动,就要驱使巨蟒再次出击。 孙道海见拼命无功,额头冒汗,急急忙忙从腰间拽出一块令牌,朝张、赵二人一晃,吼道:“住手!我是天师道孙家嫡系!” 话一出口,张、赵二人陡然变色,紧盯孙道海手中那块令牌,那块令牌简简单单由一片墨竹制成,只是中间龙飞凤舞的刻了个“孙”字。 赵明真呆立当场,涩声说道:“你是孙家子弟?” 孙道海见他住手,连喘几口大气,说道:“灵秀真人正是我家祖上。” 张明志见赵明真住手,连忙说道:他“便是孙家子弟又能如何?只要你我不伤他性命,孙家也不会出头!” 赵明真闻言,面色一沉,再次望向孙道海。 孙道海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连忙说道:“二位师兄只要住手,小弟对天发誓,退出此次道主之争,三日之内离开青羊府。” 赵明真眼睛一亮,问道:“此话当真?” 孙道海举起右手,朝天盟誓:“我孙道海今日立誓退出青羊府道主之争,如若反悔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张、赵二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你走吧,三日之内离开青羊府。” 说罢,赵明真一招手,玄天乌金蟒游回二人身边,盘在一处,看也不看孙道海一眼。 孙道海见二人收回玄天乌金蟒,长出了一口气,伸手从胸口取出一个白瓷瓶,倒出几粒丹药服下,又瞧了瞧张、赵二人,方才转身离去,但却无颜再推开庙门,只得提纵身形跃上墙头,由屋脊之上向寨外纵去。 张、赵二人见他离去,收好玄天乌金蟒,转身推开庙门,走出山神庙。 适才孙道海入庙之后,庙中便传来激斗之声,高家寨众人以为庙中麻坛主竟然与孙道海动起手来,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胜负如何。 此时见出来的两位道士,既非孙道海,又非麻坛主,几位主事不由呆立当场,只有孙殿山从中走出,对张、赵二人深施一礼,回身说道:“天龙门张、赵二位祖师在此,还不行礼!” 众人此时如梦初醒,连忙躬身行礼。 白城在烽火台上,远远瞧见张、赵二人放孙道海离去,心知他二人不敢下死手,于是飞身飘落烽火台,骑上快马向寨外追去。 孙道海与张、赵二人一场大战身负重伤,虽已服用丹药镇压伤势,但毕竟尚未痊愈,离开高家寨后,便寻了一条山路,缓步而行,慢慢往青羊府方向走去,心中暗恨卢剑山用心狠毒,张、赵二人出手狠辣,让他今日在此大伤颜面,准备此次道主之争之后,想法要此三人性命。 正在行走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匹声音,孙道海扭头看去,远处白城骑快马追来。 白城见孙道海驻足停下,便拉住马缰,拱了拱手笑道:“孙师叔欲往何处?可要弟子送孙师叔一程。” 孙道海一声冷笑:“是卢剑山让你来的吗?” 白城笑道道:“在下来此,只因佩服孙道长本事,故此特来请教一二。” 孙道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指着白城说:“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要和我动手?” 话音未落,孙道海右手一晃,一道纸符从袖中飞出,见风就长,瞬间化作车**小的火球向白城呼啸而去。 白城见火球飞来,不慌不忙提起强弓,抽出铁箭,挽弓射去,只听“噌”的一声,一箭将火球射个对穿,火光四溅,分裂开来。 这一手箭术虽然简单,但动作仿若行云流水,瞬息之间已然完成,显然功力精纯至极,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白城射散火球,笑道:“孙师叔本领高强,在下是真心佩服,又何必用如此手段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刚才山神庙一场大战,孙道海平生绝学已被张、赵二人破去,此时无法再次施展,见袖中火符奈何不了白城,心知其他手段也是枉然,一时之间竟无他法,只能压住火气,问道:“麻师侄好俊的功夫,你要做什么,不妨直说好了。” 白城收起弓箭,纵身下马,深施一礼,问道:“在下此来,只因心中有个疑问,以在下所知,天下武学三阶九境,其中修为不到练气者,万万无法操纵天地元气,却不知孙师叔如何能以易筋境的修为,操纵各种元气,让在下百思不得其解。” 孙道海听白城所言,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是卢剑山的暗子,原来你当真不是我道门中人,却不知是因何缘故混入我道门当中,既然你敢暴漏身份,只怕早已动了杀心,说与不说都是枉然,当真以为我如三岁小孩般好骗吗?” 白城见他不信,正色说道:“只要孙师叔解我疑惑,再发誓不外传今日之事,在下定然不会伤害孙师叔性命。” 孙道海冷笑一声:“你当我会相信?” 话音未落,孙道海飞身纵起,施展“天雷拳法”,一招“五雷轰顶”中宫直入,一拳击向白城胸口。 白城见他攻来,脚下略一错步,便闪开攻击,口中说道:“孙师叔若是甲胄在身,在下定然退避三舍,如今赤手空拳,只怕赢不了在下。” 见白城轻易闪过,孙道海知道白城武艺还在自己之上,当下闭口不言,放手进攻,只是他单以武功而论,与白城差的委实太远,两人交手数招,连白城衣带也摸不着。 数十招后,孙道海见无望取胜,一口咬破舌尖血,喷在双掌之上,喝道:“不是你,便是我!” 刹那之间,孙道海双掌烈焰飞腾,灼热逼人,但他却似毫无痛楚一般,纵身跃起,扑击而下。 原来他这一招,乃是秘传掌法“心焰掌”,能以心火引动天地之间火行元气,只是这门掌法威力虽强,却大耗身体元气,久战之下,便是获胜也要元气大伤。 白城见他掌法凶狠,也不敢再让,轻身提气,施展“游龙步法”,一步滑到孙道海身后,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裂山式,双拳齐出,正中背心,将其心脉击断。 孙道海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又向前行了两步,方才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见孙道海身亡,白城长叹一声,今日此来,本意是想将孙道海制住,从其口中掏出道法秘密,不想最后关头,竟无法收手,心中略有些失望,转念又一想,决定搜查孙道海尸骨,看是否能有所得。 念及此处,白城来到孙道海身前,翻过尸体,就要解衣查看。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杀人不说,还有搜尸,江东孙氏的名头就如此不值钱么?” 第三十一章 约定 烛龙衔远,照八方幽暗。 “破玉归元诀”取上古神龙烛九阴口衔神烛,照八方幽暗之能,最擅长见微知著,感应气机。 白城两世为人,精神力量异于常人,自从修行这门法诀开始,便如乘风破浪一般,进境一日千里,不但淬体阶的武者瞒不过他,就是练气阶的高手,也很难逃过他的感应。 但身后这个声音传来之前,白城做梦也没想到附近还有第三个人。 听到身后的说话声,白城放下孙道海的尸骨,缓缓站起,调匀气息,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慢慢转过身来,身后却空无一人。 白城一愣,随即朗声道:“何方高人在此,为何吝惜一面?” 那个声音道:“我一直在此,不过你只顾着看孙道海罢了。” 白城顺着声音瞧去,是一棵三丈多高的梧桐树,在树冠处,站着一条大汉,这个人身高接近十尺,自白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见过如此高大之人,穿一身银色软甲,披一件血红色的披风,骨节粗大,双肩宽阔,两条浓眉如墨一般,满脸的青色的胡子碴,两只眼睛眯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看到这人,白城瞳孔一缩,这人气势十足,便是在万人当中,你也只会一眼瞧见他,此时,他站在如此显眼的地方,自己竟一无所觉。 见白城抬头,这条大汉嘿嘿笑道:“杀了孙家的人,江南八十一州再无你容身之地,渡过长江或许还能留条活路,还不快逃么?” 白城面色一紧,随即露出笑容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地不会说话,我也不会往外讲,只要阁下不往外讲,孙家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又怎么知道这件事。” 大汉眉头一皱道:“孙家权势滔天,多少人巴结都找不到门路,我为什么不往外讲?” 白城看看他道:“阁下要是忽然身负重伤,不得不去养伤,自然没时间去给孙家人讲。” 大汉眉头舒展道:“原来你要跟我动手!”紧接着大吼一声:“凭你也配!” 说到“凭”字的时候,大汉已经从树冠上跃了下来,说到“你”的时候已人在半空,说到“也”的时候,到了白城头顶,“配”字出口,双掌扑击而下直击白城头顶。 白铁寒在世的时候交游广阔,最喜欢和朋友一起喝酒,武林中人喝到高兴处,就喜欢练上两手,所有练法中,最不伤和气的就是比比轻功,因为赢的人往往会说,虽然我快你老兄一步,但真打是打不过的,输的人也会自我解嘲,兄弟别的还行,就是在轻功上,还差了一筹。 所以白城一直以为,天下间的轻功,自己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直到这个大汉出手。 天底下的轻功,有跑得快的,有纵得远的,有跳得高的,有身子轻的,但没有一种像这个大汉这样,如同一颗炮弹砸下来,又快又急,就好像恨不得把自己摔死。 但他此时在自己的头顶,他摔死前,肯定会把自己压死,所以白城只有伸手去挡。 双掌一交,白城便感到自己挡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一座凌空飞来的山,让他想起了前世见过的那种负载超过六十吨,时速超过一百二十公里,从陡峭山路上,飞驰而下的重型十轮拉土车。 所幸他自从突破到念动境后,全身气血充盈,骨骼再度生长,细密坚韧,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压碎。 白城在重压之下,左腿猛然后撤,腰腹发力,以胯为轴,双臂化刚为柔,卸去这条大汉扑击而下的震力,随即以臂为鞭,双掌如索,绞住大汉的双手,将大汉往地上猛然摔去! 这一招是“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能将任何方向袭来的力量变换方向,与白城前世小说中提到的“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为这一招,白城至少下过三年的苦功。 这一着摔法,既有这条大汉从上而下的扑击之力,又有白城的腰腹之力,如果摔实,这条大汉就算把自己练成钢铁,也要摔成铁渣。 两人双掌相交,头部的距离不超过两尺,对方脸上的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白城看到大汉的脸上忽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似乎对白城把自己摔出这件事有些惊讶,又有些兴奋,但唯独没有担心。 白城心下一沉,手上却一轻。 这条大汉站在那里像个威势十足的将军,动起手来像个雄赳赳的武夫,唯独双手却比鱼儿更滑溜,轻轻一抽,就从白城的掌中抽走,然后又飞快的一伸,抓住白城两条小臂,紧接着向斜下方一拉,便将白城向前平平拉出三尺。 这一招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白城从没想到,这样一条大汉竟然能把方寸之间的小巧功夫练到这种境界。 这一抓借力而来,至少带有三种不同的力道,白城再也支撑不住,不由向前扑倒,双手撑地,单膝跪下。 这条大汉借势空中一个盘旋,如同一朵红云一般,飘落在白城身后,随即单掌一伸,抵在白城脑后道:“你说我是抓活的,还是抓死的?” 白城俯身趴在地上,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周师叔这招‘参商永隔’果然很高明,就算柳掌门亲自使出,也远不及师叔精纯。” 身后那条大汉自说话以来,一直眯着眼,听到白城说出这句,猛然睁开双眼,发出一道闪电一般的光芒,说道:“你认得我?” 白城不慌不忙站起身,转回头笑着说:“二十年前,宋国攻破虹霓关,西南数州生灵涂炭,周师叔愤恨朝廷将官无能,便离开飞星门,前往军前效力,三年征战,终于将宋国赶走,周师叔也积功做了朝廷的将军,驻守青羊府,镇压虹霓关,使宋国数十年不敢东进。” 大汉眉头一皱:“你也是飞星门的,是谁家弟子?” 白城接着说道:“周师叔当日临走之前,与家师饮酒时说过‘大丈夫无他志略,当效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还劝家师同去,只是家师因飞星门的事情放不下,才未能同行。” 大汉听到此这里,两只眼睛略微有些泛红,一步跨过来,紧紧抓住白城的双手说道:“你叫白城是不是?你就是白师兄的徒弟?” 白城双膝跪下,低头恭声说道:“弟子白城,拜见周师叔。” 大汉一把将他拉起道:“十几年前,我听说白师兄收养了个徒弟,几次想去见,都因军情紧急离不开,后来听说白师兄故去,我就想派人把你接来,但派去的人说,你在给白师兄守灵,不肯过来,你怎么今日过来了?又跟黄天道的人打了起来?” 白城一愣,问道:“不是周师叔你给门中去信,说是此地有妖道传道,要门中派人来驱逐妖道么?” 大汉一拍身旁大树,“咔嚓”一声,将大树拍倒,怒道:“我给门中传信,说此地有道门相争,只是我身在朝廷,有些事情不便插手,但此事与宋国有关,所以才要门中派一名练气长老过来,帮我协查此事,没想到门中竟将此事说成妖道传道,糊里糊涂将你派过来了。” 白城心中一动道:“传道之事也算不上说错,如今我已查明他们背后是黄天道在做推手,只是与宋国好像没什么关系。” 大汉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黄天道名义上律令道门,但其中还分为几股力量,目前在青羊府的这几家门派,有的偏向咱们陈国,有的偏向宋国,这次来青羊府的玄龟堂、天龙门和霞光院都是偏帮宋国的一脉,所以我才要将他们逐走。” 白城现在才算明白前因后果,想了一想说:“这件事情弟子原本已有布局,准备挑动三家道门互相厮杀,既然周师叔今日说起,弟子更是义不容辞。” 大汉略有些担心,说道:“这些道士虽然本领平常,但有些奇门异术确实非同小可,你尚未到达练气水准,做这件事实在是风险太大。” 白城笑笑说:“逢强智取,遇弱活擒,只要是想想办法,总还是能抓住破绽的。” 大汉长笑一声道:“不愧是白师兄的徒弟,果然是豪气干云,既然如此,你我叔侄共谋此事,守得一方平安。” 白城说道:“弟子必将竭尽全力,完成此事。” 说到这里,大汉双目凝视白城道:“军中规矩森严,我是一方主帅,不能离营太久,今日是得到消息,说玄龟堂与天龙门有所冲突,才赶到此地,你我叔侄之情改日再叙。至于调查黄天道之事,你如果觉得事情危急,一定要及时撤出,来虹霓关大营找我,万万不能逞强,如果来不及去军营,可以去青羊城北的九仙观,去找清机道人,此人还是信得过的。” 说完,大汉纵身飞起,直上树梢,紧接着如一朵红云一般,向远方飘去,瞬息不见。 第三十二章 重回玄龟堂 看到周定远离去,白城心中也有些惆怅,周定远是白铁寒的至交,如果当年他还在飞星门,白铁寒未必会死,而且就算白铁寒过世,恐怕也轮不到柳青山当掌门,只可惜物是人非。 按下心中的思绪,白城俯下身,翻看孙道海的尸骨,在衣襟里翻出来一本经书,上面写的是《玄冥法身归一经》,还有几张银票,加起来有两三万两银子,再往下摸,在腰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袋子,是孙道海贴身藏好的,比经书和银票藏的更加紧密。 白城取出袋子,是一个赤红色软皮所制的小小皮囊,上面绣着各色祥瑞,在收口处,还绣着几个鸟形文字,做的精巧异常。 白城心生好奇,解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块随处可见的鹅卵石,掏出一枚拿在手里,细细摩挲,无论重量、质地还是颜色,都与山中随处可见的鹅卵石毫无差别,不由心生疑惑,孙道海贴身藏这些鹅卵石要做什么用? 摩挲许久,白城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便决定先收起来,回头有时间再细细研究,便把鹅卵石装回红色皮囊贴身收好,又把《玄冥法身归一经》与银票装入袖袋。 收拾好一切,白城拖着孙道海的尸骨,飞身进入山林,找了一个荒废的土洞,将尸骨拖入洞中,又在洞口处连击数掌,将土洞打塌,方才骑马回青羊府。 五十里山路,崔博元需要走半天时间,白城骑着快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青羊府,不得不说,有时候金钱是可以买到时间的。 在青羊城的北门口,白城在城外的小摊贩手上买了壶酒,坐在马上优哉游哉的看着崔博元一行从远方慢慢走来。 崔博元气喘吁吁的走在前面,身后背了个大包袱,高家寨是没有银票的,给的全是现银,他又不放心把银子交给别人,只好自己背着,这一路走的格外的慢,所幸没有被压死。 远远看到城墙下,白城在乘凉,崔博元一步一挪,走到跟前喘着气说:“高...高家寨好偏心,让..让...让我们背着银子走回来,却给...给...给你了一匹马...” 白城坐在马上,正色说:“不给你们马,是因为你们走的是小路,道路崎岖不便骑马,给我马是为了让我快点逃命。” “逃命?” “对啊,天龙门的人来了,杀了孙师叔,还要杀我,孙殿山两面讨好,不敢得罪玄龟堂,就找人偷偷给了我一匹马,让我逃命。” 崔博元一屁股坐在地上,银子从包袱里滚了出来,也顾不上捡说:“你说什么?孙师叔死了?怎么办?” 白城笑笑说:“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去恭贺师父了。” “啊?这次咱们死定了,玩玩不能再开玩笑” “没开玩笑,你们跟我进城,一会回到堂里,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应就好了,别的不用担心。” 松树这种植物,一年四季虽然长青,但在春季里没有桃花娇艳,夏季里缺少紫藤的芬芳,秋季里不如桂花香甜,冬季比不上腊梅的暗香。 道士也是如此,虽然一年四季心如止水,没有痛苦,但也没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生活失色不少。 玄龟堂外,种的全是松树,玄龟堂里,住的全是道士。 白城每次来到这里,都感觉春色已然远去,生机也已在慢慢流逝。 刘季正躺在躺椅上,忽然看到院门大开,走进几个人来,领头的是一个白衣公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青衣的护卫,后面是一群衣着鲜亮的奴仆,连忙起身要去行礼。 走到跟前,刘季忽然发现这个公子他认识,不但认识,几天前还一起喝酒,一起赌钱,当时这个人比他更穷,连酒买的也是最便宜的。 “崔...崔博元?” “哦,原来是刘兄在此,我还要去拜见师父,稍后再跟刘兄叙话。” 这是中了邪了?刘季看着他们往后院走去,心想这才发了几天财,不但衣服换了,简直连这张嘴也换了。 来到卢剑山静室门前,白城轻轻叩门。 “进来吧!” 白城推门进屋,招手让崔博元和高家兄弟跟着他。 屋里卢剑山一个人正在生气,自从今天早上孙道海拿着高家寨的信来找他,他就又惊又怒,惊的是崔博元他们竟然真的能夺回高家寨,怒的是他们竟然勒索钱财,败坏自己的名声。 卢剑山虽然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表面功夫他一向很重视,也做的很好。 一般有点品位的坏人,表面功夫都做的不错,因为他们就算做坏事也希望别人夸他们。 卢剑山今天心情不好,几个亲近的弟子见风声不对,纷纷找事情出去做了,留他一个人在屋里静坐。 卢剑山见白城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崔博元、高老大他们,全都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尤其是崔博元,不但打扮的像个世家公子,身后面还背了沉甸甸的包袱,不用看就知道是银子,气极反笑说:“你们几个劳苦功高,此行辛苦了。” 白城微微一笑说:“全仗师父洪福,事情才能如此顺利。” 卢剑山一拍云床怒喝道:“全仗我的洪福?我倒是小瞧了你们几个的本事!” 这一掌吓的崔博元面如土色。 白城故作惊讶问道:“我们刚刚准备向师父贺喜,不知道师父为何发怒?” 卢剑山呵呵冷笑:“贺喜?有什么喜事?挣银子的喜事么?” 白城转身关上屋门,轻声说:“这点银子算什么,弟子说的喜事是,孙师叔与天龙门张明志、赵明真交手,不幸战败身亡。” 卢剑山眉毛一拧说:“你说什么?” 白城正色说:“弟子亲眼所见,万万不假,孙师叔战败身亡。” 崔博元和高家兄弟知道白城口才好,以为今天他要先长篇大论一番,再说孙道海的事情,没想到白城进门先说孙道海的死讯,几个人把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生怕卢剑山怒极出手。 出乎他们意料,卢剑山反而放松神情,手中轻抚云床说:“你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一讲来,不许有半句隐瞒。” 白城说道,自从那天他们几个离开玄龟堂,孙道海就暗暗跟在身后,晚上他们在客栈休息的时候,孙道海先他们一步前往高家寨,寄柬留刀,压服了高家寨几个主事,杀了天龙门的传道使者,又给崔博元他们留了封信,要他们去高家寨与他会面。 第二天,在高家寨见面之后,孙道海命令他们在高家寨勒索钱财,激起高家寨民怨之后,再暗中让提点高家寨主事们联名写一封信,来玄龟堂求他出手。 只是孙道海机关算尽,没有算到高家寨有人暗中串通天龙门,请来天龙门两大高手,联手杀掉孙道海。 再往后,孙道海死后,他们还要杀他,高家寨主事孙殿山怕把玄龟堂得罪狠了,便给了白城一匹快马,让他先走。 这一段话曲折离奇,白城足足讲了半个时辰,讲完之时,已近黄昏。 昏黄的日光透过纱窗,照在卢剑山脸上,他抬头瞧瞧白城,轻声问道:“十一郎,你没有胡说吧?” 白城一指崔博元等人,正色道:“此事他们都有参与,师父如不相信,可以盘问他们。” 卢剑山点点头,问了卢剑山与高家兄弟一些细节,见几人都说的头头是道,关键之处也能自洽,方才打消疑虑。 卢剑山抬头瞧瞧窗外,又低头看了看面前这几个人,脸上忽然露出很疑惑的表情:“孙道海为什么会死?应当没有人会杀他,也没有人敢杀他才对。” 白城忽然向前迈了一步,俯身贴到卢剑山耳边道:“临走时孙殿山告诉我,说是卢元龙已经死了,天龙门怀疑是师父干的。” 卢剑山双眼圆睁:“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白城说:“弟子也不知真假,不过想来孙殿山没有理由,也不敢骗咱们。” 卢剑山长出了一口气,起身走了几步,口中长叹一声:“难怪我怎么也打探不出卢元龙的消息,原来真的死了。” 卢剑山半晌无言,忽然接着说道:“今天你一连说出两家喜事,当真是我命中的福星,这样罢,你有什么事情需要为师做的,尽可以提出来,为师破例答应你便是。” 白城一怔,说道:“上次师父你说卢元龙掳走了崔二哥的妹妹小婉,现在卢元龙死了,我希望你可以帮二哥找到小婉。” 卢剑山双眼紧着白城,足足有一刻钟,忽然说道:“如今青羊府能杀卢元龙的人不多,想杀卢元龙的人更少,我本以为没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出手。现在看来,我低估了小婉对她们的吸引力,也是,纯阴之身到了她们那里,过不了几年就可以一飞冲天。” “到哪里?” “城东霞光院,除了她们再没人会对小婉这么感兴趣。” 第三十三章 念石 清晨。 路上行人稀疏,桥下流水潺潺。 青羊府是西南小城,本地特产各种珍奇菌菇,到处都有热气腾腾的菌菇馄钝卖。 白城一大早便来到街上,要了一大碗馄钝,又要了两张薄饼,一碟咸菜。 薄饼卷着咸菜,就着鲜美的菌汤下肚,白城感到身体顿时暖合,思绪也活跃起来,突然想到,昨夜卢剑山答应自己的请求,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来历,他说的话是不是一种试探? 不过此刻白城并不担心,自从见过孙道海与天龙门两人交手之后,他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把握,黄天道的人出手之际,虽然威力极大,但也存在出手速度慢,持续时间短,实战能力弱的缺点。 依白城的估算,就算与孙道海公平对决,他虽然取胜不易,但自保却不难。 白城忽然又想到霞光院的事情,自己还在想法子如何把霞光院也扯入这次的纷争之中,卢剑山自己先把霞光院提了进来,事情顺利的出乎意料,到底是事有凑巧,还是卢剑山早有此意? 抹抹嘴,放下钱,白城起身往崔家走去。 推开院门,崔博元正在院里吃早点,他在去高家寨前还没有这个习惯,但在高家寨吃了几天早点后,忽然养成了这个习惯。 “二哥起得早啊。”白城笑道。 “一大早就饿醒了,睡不着啊”崔博元边吃点心边说。 “高家兄弟呢?” “他们进城的机会少,早上在我这讨了点银子,出去逛街了。” “伯父伯母,还有大哥和小婉呢?” “家里没什么好菜,我给了爹娘一点银子,他们一早去买菜了,大哥去客栈了,至于小婉么,上次听了你的话,这几天都没出门了,这会还在屋里休息呢。” 白城刚吃过饭,不着急回房休息,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坐下问道:“这几天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崔博元皱皱眉:“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前两天我病了,爹娘请张大夫来瞧了一回。”身后忽然传过来一个娇嫩的声音。 白城回过头来,正是小婉,她脸色苍白,双眼略微有些无神,与前几日比多了些弱不禁风的感觉。 白城见她身体虚弱,连忙招呼她坐下问:“大夫怎么说?” 小婉双目露出惋惜之色道:“我倒没什么大事,张大夫说是着凉了,多休息就好,倒是张大夫回去的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撞晕了头,据说这几天都躺在家里,见不了人。” 白城一怔,食指轻叩桌面,想了一会道:“既然如此,看来此地不能久留,若是你相信我,去准备一些应用的衣物,我们要离开一阵子。” 崔博元在一旁听着,微微一愣问道:“当真要搬走?有这么严重吗?” 白城叹了口气道:“孙师叔战败身亡,玄龟堂再无人掣肘卢剑山,若是他此时发现真相,你我谁挡得住?” 在前院说了会话,白城起身告辞,回房休息。 盘膝坐在云床之上,白城又将红色皮囊打开,摸出几块鹅卵石来,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什么特殊,忽然心中一动,收好皮囊,掏出从孙道海身上搜出的《玄冥法身归一经》,仔细翻看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白城合上经卷,长叹一声:“果然别出机杼,道门秘法,确实非同凡响。” 这部经书托名一位叫做玄冥夫人的女仙所著,据她所讲,世间修者所修行者不过精气神三者而已,其中精指的是肉身,气指的是元气,普天之下炼精、练气的修行法门千千万万,但唯独炼神的修行法门聊聊无几。 玄冥夫人突发奇想,炼精者可以从天材地宝中摄取精气,练气者可以用天地万物中摄取元气,那为何炼神者就只能锤炼自身?有此一念,她便细心钻研,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她找出一条路来,便是创立教派,发展教徒,集千万教徒心念于一身,再将这些心念加以锤炼,融入自身心神。 只是天下人心思复杂,骤然袭来,任谁也抵抗不住,故此她寻到一种叫做念石的东西,可以承接教徒心念,修炼之人再从念石中一一提取,便可忍受心念混乱之祸。 这本《玄冥法身归一经》写的便是如何摄取教徒心念于念石之上,又如何从念石之上吸取信念的修行之法。 通读全经,白城心中忽然一动,红色皮囊里装莫不是念石?念及此处,白城又在心中细细揣摩一番,决定试试经卷所说的方法是真是假,便取出一块鹅卵石,单手持于额前,按照经中所传授的法门开始观想。 刚一观想,白城便觉得额前一凉,有千万种思绪向自己袭来,其中喜怒忧思悲恐惊等各种念头皆有,更有无数人物情景在脑海中浮现,连忙运转起《归元破玉诀》中心法,将脑海中无数思绪化作碾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自身心神。 一波消失,一波又来,白城只觉得无数信念向自己涌来,便心中一定,闭目凝神,细细研磨,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觉得脑中一轻,再无思绪传来,明白这块念石中所藏心念已被悉数吸收,调匀气息,再却感受心神,竟已增长了三成有余。 天下各门各派的功法,白城虽谈不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也都略知一二,飞星门的《晨星启明法》在其中已经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法门,但与《破玉归元诀》相比,无论是修行速度还是威力,都差得远。 不过与这门《玄冥法身归一经》相比,《破玉归元诀》差了何止百倍,白城不过修行了半个时辰,便已增长三成心神,这种进境用一日千里来讲,也说的慢了,按照这个速度,不消一日并能达到念动顶峰,只是这门法诀修行时需要念石辅助,若无念石相助,则无半点效果,看来下一步要想法弄来念石,只是别处并无念石此物,只怕要找念石还是要从道门之中入手。 念及此处,白城便不客气,又将皮囊之中其余几块鹅卵石取出,一一置于额前,运转心神吸收其中信念,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已吸收一空,再看天色,已然微微变暗。 第三十四章 夜访青娥 月色如水一般洒在院里。 小婉站在院中,在清冷的月光下,面色白皙如雪,身材瘦弱如竹,一袭青衣如碧水般融化在月色之中,神色之间似乎有些担忧,又似乎有些兴奋,手中挎着一个小小的竹篮,向后院走去。 来到白城屋前,小婉就要伸手敲门,手到门前,又缩了回来,在门口站了片刻,贝齿轻咬嘴唇,似是要喊,又喊不出来,猛然鼓起勇气,伸手推门,门没有关,一推便开了。 推开房门,如水般的月光照在白城身上,月色下的白城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就如白月光下千百年也不会动一动石像般静谧。 小婉怔怔得看了一会,轻声唤道:“十一哥?” 白城闻言,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精光闪过,就如在屋里打了一道闪电般炫人眼目,瞬息之间又归于无形,笑了笑问道:“小婉妹妹,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小婉略有些羞涩道:“我看十一哥一早回来就呆在房里,还没吃饭,就在做了些小菜送过来。” 说着,小婉将竹篮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两碟小菜,一碗米饭,还有一小壶甜酒。 白城今天在屋里修炼《玄冥法身归一经》毫不停歇,修炼了一天,也有些饿了,便不推辞,提起筷子吃了起来,虽是农家小菜,却也味道可口。 吃了两口,白城见小婉还站在一旁,便请她坐下。 小婉摆摆手道:“不坐了,爹娘还在前面等着,我来是跟十一哥说一声,爹娘那边已经说好了,十一哥说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 白城面上露出惊讶之色,问道:“伯父他们同意了?” 小婉轻叹一声说:“你走之后,二哥心里藏不住话,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二老心中慌乱,也拿不定主意,二哥便劝他们,听十一哥的准没错。” 顿了顿,小婉接着说道:“我也觉得十一哥是可信之人,便跟着二哥一同劝,二老禁不住我们劝,便答应了。” 白城双目凝视小婉,她语气虽然轻柔,面色却十分坚决,想了想道:“既然小婉信任哥哥,哥哥定然护的小婉妹妹周全。” 小婉闭上眼睛微微下拜,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白城三两口吃完饭菜,起身关上房门,来到院中,见前厅灯火熄灭,便推门出去。 出了小院,外面暖风袭袭,甚是舒服,白城沿着小巷往南,来到大街上,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稀少,两边店铺多已打烊。 沿着大街一路向东走去,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一所官宦人家的府邸门前,这座府邸面积广阔,建筑豪奢,正中是两扇朱漆大门,门上七七四十九枚铜钉整整齐齐,正门上挂着一个牌匾,写着“张府”两个字,牌匾旁边是两个大红灯笼,把府门前照的亮如白昼,侧面是两扇小门,小门旁边有一个门房,里面坐着几个家丁在聊天,再往两旁走是一丈多高的青砖墙。 白城瞧了一眼,见地方不错,转身往南边走去。 绕过墙角,来到背阴处,白城轻身提气,纵上墙头。 站在墙头之上,白城举目望去,只见府里一片亭台楼阁华美异常,种着各色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府中道路复杂,四处家丁巡夜。 白城略一皱眉,脚下发力,运转“八步赶蝉”的轻功,从墙头跃上临近的一棵古树,又借着树枝的弹力荡了一下,反身飘落屋脊,俯身在屋脊之间纵越穿梭,往后院行去。 几步赶到后院,白城忽然听到脚步声音,低头一瞧,见一片黑暗之间,有个丫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正在路上匆匆行走,心中一动,便跟在这个丫环身后。 片刻之后,这个丫环来到一间书房门前,轻轻敲门说道:“老爷,小姐担心老爷夜间诵经辛苦,亲手制了这碗参汤,请老爷补补身子。” 只听屋内一个年老的声音说道:“知道了,你放在门口就回去吧,阿福,你去把参汤端进来。” 丫头应了声是,将食盒放在门口,转身便往回走。 白城在屋脊上听得清楚,见丫环离开,便跟着她一同离去。 丫环离开书房,沿一条小径,穿过花园,不多时来到一座绣楼前面,轻声说道:“小姐,参汤已经送过去了。” 只听绣楼里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说道:“那你也去睡吧,我这不用再伺候了。” 丫环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白城在屋脊之上,见丫环离开,轻一提气,飞身飘落到院中,几步来到绣楼之前,轻轻叩门。 刚才那个清冷的声音说道:“环儿,有什么事,怎么又回来了?” 白城在楼下轻声说道:“在下白城,拜见青娥姑娘,只因有一事请姑娘相助,故此夤夜来访,还望姑娘不要惊慌。” 楼上女子声音微微一震,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此时乃是夜半三更,你我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有事不如明日再来?” 白城轻声说道:“事关机密,故此不得不掩人耳目。” 楼上女子声音道:“交浅不言深,你我萍水相逢,又怎能以机密相托。” 白城道:“姑娘虽未曾见我,我却在九仙观见过姑娘一面,知道姑娘人品高洁。” 楼上女子声音似有些惊讶,问道:“九仙观,不知你与清机道人如何称呼?” 白城道:“在下与清机道人一见如故,月下同饮梅子酒,堂前共品妙手斋。” 楼上女子声音忽然柔和下来:“既然如此,你有何事要我帮忙?” 白城道:“姑娘可知城中三座道观玄龟堂、天龙门、霞光院?” 楼上女子声音略带不屑道:“不过三处俗人聚集之所,妄称一个道字。”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姑娘此言不差,我认识一位女子,兰心蕙质如出水芙蓉,可惜被玄龟堂卢剑山瞧上,要对她不利,只因我还在此有事,不便与他正面冲突,故此想借姑娘车马,送她去九仙观避难,不知姑娘可否相助。” 楼上女子声音略略沉寂了一阵,说道:“这也简单,只是不知道要我如何相助?” 白城问道:“不知姑娘几时可去九仙观?” 楼上女子声音道:“事急从权,明日便可前去。” 白城笑道:“若是如此,你我相约明日一早辰时三刻,我将那位女子引在后门等候,你派一人将她接上马车便可。” 楼上女子声音问道:“你不同去?我如何向清机道长解释?” 白城轻笑一声:“在下不劳姑娘费心,你我观中再会便是。” 说完此事,白城冲着绣楼微一拱手,转身提纵身形,飞身跃上屋脊,几个纵越之间,已消失不见。 白城远去,绣楼窗户打开,一位面色清冷,身穿鹅黄长裙的女子站在窗前,望着白城远去的方向沉思,片刻之后,缓身坐下,轻轻一抚案上瑶琴,一曲“汉宫秋月”在夜空之中悠扬远去。 第三十五章 道门势力 十里古道,暖风拂面,芳草碧连天,若是有文人墨客在此郊游,只怕走一走便会有三分醉意。 老张头却是个粗人,在他看来,春风十里不如腊肉一片。 今日驾车走在这条古道上,暖风一吹,老张头的醉意已不止三分,至少已经有了五六分,有些昏昏欲睡,因为除了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还有怀中抱着的一坛美酒。 酒是三十年“状元红”,青羊府最大的酒楼“仙云楼”每年也只产三百坛。 老张头是平生第二次喝这种酒,上次还是二十年前,府里小少爷出生时,府上从仙云楼置办的三百桌上好的酒席,他有幸与十个人共分了这么一坛酒,接下来三个月,他喝什么酒都感觉像喝水。 今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老张头就被人从暖暖和和被窝里拖了出来,接着就看到了这坛酒,那个人告诉他,现在出发拉着小姐去一趟九仙观,这坛酒就是他的,唯一的要求是闭上嘴不要说话,做不到的话,就滚回去睡觉。 老张头当然不会回去睡觉,所以他现在就在这条古道上。 这条路老张头是走熟了的,以往每个月总要走七八回,只是自上次老爷最心爱的姨娘雪雁,真的像一只大雁无声无息的飞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走过。 雪雁是老爷花了大价钱从天香阁赎回来的,据说对男人特别有办法,老张头今年已经六十多了,但每次见到雪雁,都会感觉自己不过十六岁。 自从雪雁消失后,老爷在府中狠狠发了几次脾气,但老爷不知道的是,雪雁是坐着他的车去了九仙观才消失的,只不过这件事除了他和小姐,府里并没人知道,小姐很乐意雪雁消失,老张头还要混碗饭吃,所以这件事老爷永远也不会知道。 轻车熟路,驶入九仙观,老张头抱着酒坛子打盹,小道童引着小姐往院内走去,身后跟着一位青衣姑娘。 来到静室之前,小道童九如轻轻叩门道:“师父,青娥小姐过来了。” 屋内清机道人轻轻哦了一声,似是有些诧异,推开房门笑道:“青娥姑娘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里?” 青娥一指身旁小婉,微微下拜道:“我来此拜见师兄,全是因为有人拜托我将这位姑娘带来此处避难。” 清机道人面上微有惊诧之色,打量小婉一眼,温声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是哪位朋友让你来我处。” 小婉略带羞涩道:“小女子姓崔,单名一个婉字,道长叫我小婉就好,是十一哥叫我来找道长。” 清机道人柔声问道:“却不知这位朋友贵姓?” 小婉正要张口,屋檐之上忽然传来声音,“道长久违,在下先斩后奏,带小婉姑娘来此暂避几日,未曾提前商议,还望道长海涵。” 话音未落,房上一人飞身飘落院中,如飞鸟滑翔一般,却无半点声音,此人正是白城。 当场之人,清机道人早已知道他身负绝学,青娥姑娘与他不熟,故此二人毫不惊讶,唯有小婉与他朝夕相处已有些时日,虽然知道他不是普通行商,却也以为他只是文弱书生,从来没想到他竟然身负绝学,一时之间竟有些发呆。 清机道人见白城来到院中笑道:“白施主久违,不知此行顺利与否?” 白城轻叹一声道:“事情复杂远处在下预料,今日前来,一是送小婉姑娘来此,二是请道长解惑。” 清机道人抚掌笑道:“贤弟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旁小婉忽然回过神来,问道:“十一哥,原来你姓白?” 白城面带惭愧之色,双目凝视小婉道:“小婉妹妹,哥哥不是故意欺瞒,只是有些事情要掩人耳目,故此不得不假托姓名,希望妹妹不要生气。” 小婉双眼忽然好似遮了一道迷雾,轻声说道:“告诉我真名,我就不生气。” 白城朗声说道:“在下白城,见过小婉!” 九仙观的素斋莫说在青羊府,便是在整个苍州也是一绝。 几人说话的功夫,清机道人便已安排下一桌素斋,虽然比不上他亲手烹制,也算得上人间美味。 酒席宴后,清机道人送走青娥,又让小道童九如安顿好小婉,方才烹制了一壶茶,邀白城在静室中闲聊。 白城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赞道:“果然好茶,不知是何处所产?” 清机道人又续上热水道:“哀牢山中有一种野茶香气浓郁,滋味醇厚,只是久不为外人所知,后来哀牢剑派第十二代掌门风入松得知此茶,便起了个雅名叫‘南糯白毫’,便是此茶。” 白城轻扣茶几道:“山野之中,藏有异茶,江湖之中,亦有高人。道长是江湖奇人,白城今日有几处疑惑,还望道长加以解释。” 清机道人说道:“贤弟请讲!” 白城道:“前几日,我已见过周师叔,他曾说道长人品高洁,值得信赖…” 话未说完,清机道人插口问道:“却不知道贵师叔是?” 白城道:“虹霓关守将周定远。” 清机道人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贤弟是飞星门高足。” 白城接着说道:“周师叔言道,玄龟堂、天龙门、霞光院三家齐集青羊府并非无因,只是在下却不知所为何故?” 清机道人轻叹一声道:“并非三家,连同我九仙观,乃是四家。” “愿闻其详。” “此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当时黄天道律令天下道门,将天下州府划定区域,设立道主之位,让天下道门支脉去争,咱们青羊府共分了四家支脉便是九仙观、玄龟堂、天龙门与霞光院,只是九仙观久居陈国,故此与陈国朝野上下走的近些,其他三家却是宋国传来,故此周将军对他们有些不喜。” “大家同是道门,为何又要兵戈相向?” “道中愿意是让大家分头传道,最终以弟子数量而论,但一旦相争,唉...” “为何此事江湖上并无传言,飞星门也是江湖大派,我竟一无所知?” “此事在天下间早已沸沸扬扬,青羊府有周将军镇守,这几家还不敢在明面上闹,有的州府早已糜烂不堪,几家纠结人马,在光天化日之下厮杀,凭空造了许多冤孽。至于贤弟为何没有听说,敢问贤弟可知道陈国十八家门派拦江会盟?” “这个倒略知一二,却不知两者之间有何关系?” “陈国十八家门派之首丹霞派乃是我道门支脉,所谓十八家门派会盟,便是由丹霞派出面,代表道门与江湖各大门派签订盟约,将天下州府中的一部分划给武林门派,这些地方道门便不再设立道主,若我所猜不错,飞星门驻地江华府便是其中之一,故此贤弟为听说道门此番动作。” 白城心中剧震道:“道门如此划分天下,已与封疆无异,朝廷竟能容下?” 清机道人面带异色道:“贤弟难道不知,朝廷与道门乃是一体两面,江南四国君主皆是我道门护法!” 第三十六章 武道源流 白城来到这方世界,虽跟见识过许多武林人物,也听过一些江湖事迹,但自从白铁寒故去之后,便隐居山林,苦修武学,对天下大势虽不能说是一无所知,但却是也不甚了解。 今日与清机道人在静室一席长谈,白城才知道当今之世,名为七国之争,胡汉之争,实为佛道之争。 如今长江以北周、齐、魏三国,皆是胡人立国,共尊佛门白莲宗净虚及其他两位神僧为国师,当年国力强盛时,屡次联军渡江,想要一统天下,这些年国势虽稍有衰退,却也还对江东虎视眈眈。 江南宋、晋、梁、陈四国,则是汉人立国,尊崇道门。这些年江南四国逐渐恢复元气,道门四大祖师便想要集聚江南势力,北伐收复故土,故此才筹建黄天道律令天下道门,安排下江南道主之争,要统合道门势力。 至于天下七国皇室,皆领佛道两宗护法之名,朝中高官也与佛道两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城听到此处,忽然问道:“朝廷与佛道两宗一明一暗,一正一反,已足以囊括天下,为何还有武林中人存身之地?” 清机道人神色一黯道:“只因衣冠无义侠,遂令草泽见奇雄。朝廷与佛道两门本应是相辅相成,一在朝一在野,统领天下万民,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两者互相影响,运转之间难免有些不遂人意之处,故此便有高人自建门派,不愿与二者混同。这些门派初建之时,朝廷与佛道两门还要打压,但后来门派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朝廷之中的高手与佛道两门的宗师脱离而出,自成一派,渐成尾大不掉之势。朝廷与佛道两门情非得已,只能予以默认,只是互有默契,各安本分罢了。” 白城不再说话,似乎是想些什么说道:“小弟忽然想起飞星门昔日也是朝中几位将军百战归来之后所建,本以为是他们静极思动,原来还有这层道理。” 清机道人道:“若非如此,岂能容这些江湖门派独霸一方。” 白城又细细品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道长,此次道主之争,不知道长可有心一博?” 清机道人苦笑一声:“天龙门卢元龙、玄龟堂卢剑山皆是江南卢氏子弟,玄龟堂孙道海更是天师道孙家嫡系,贫道何德何能竟能与之争锋?” 白城奇道:“难道道长不知天龙门与玄龟堂火并,卢剑山与孙道海皆已身亡?” 清机道人闻言,眼中神光一闪,随即一暗道:“德行不配,招致祸端,原是取死之道。” 白城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道长可有心入局?” 清机道人回道:“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白城闻言,若有所思。 思索一阵,白城忽然又问道:“清机道长可知符箓之术?小弟曾见此地几位道长以淬体阶修为,施展练气阶的手段,百思不得其解,还望道长解惑。” 清机道人听白城问话,忽然闭口不言。 白城见他言,说道:“若是涉及道门机密,不说也罢。” 清机道人忙道:“此事并非什么机密,只是要说清此事,非得从源头说起,贫道正在思索从何说起。” 白城笑道:“今日无事,还请道长细细讲来。” 天下之间,本无武学,原本只有佛道两家诸位先贤创造的佛法、道术,只可惜佛法微妙,道法精妙,十万人入得门来,未必有一人能真正入道。 故此两派高人将诸般修行法门一一整理,化为三阶九境,从此之后,修行之人便能按照境界划分,循序渐进,纵然是资质驽钝之人,多年修炼也会有所成就。 只是修行者既多,难免心思不纯,其中有些好勇斗狠之人,将佛法、道术之中悟道修行的体悟剥离出去,只留下如何争斗的法门,如此反而更加简单易行,这便是当今武学的雏形。 后来,有些人耐不住方外之人的清苦,便回归红尘,百年之后,将武学传于子嗣,这便是最初的江湖武林。 直到千年之前,有一位大宗师出世,这位大宗师出身贫寒,虽有慕道之心,却无修行之路,后来机缘巧合,偶然得了一部武学秘笈,此人天才横溢,不消数年便已成为江湖顶尖高手,后来鏖战天下数十载,终成当时的武林第一高手。 只是他武功虽高,却因武学这条道路先天所限,终究无法与佛法、道术争锋,几次与佛道两宗的高人争斗都大败而归,于是一怒之下隐居山林,二十载不入凡尘。 不过此人终究是绝世奇才,二十年辛苦不缀,竟于不可能间,走出一条道路,以武入道,于佛道两门之外,创出武道一途,从此武学大兴,在世间广为流传,也才有了后世这许多武学门派。 白城好奇问道:“却不知是哪位前辈?” 清机道人恭声说道:“此人真名已不可考,只知道人称他为黄石公,留下三卷《素书》,乃是当今武林第一宝典。” 清机道人接着说道,武林门派兴起之后,因武道容易入门,又威力强大,纵是下愚之人也能有所成就,一时之间竟然大盛,隐隐有凌驾佛道两门之上的苗头。 佛道两门毕竟是万年大派,门内高人层出不穷,有人为应对战力不足的局面,竟然创出符箓一道,其中技法十分复杂,但道理却很简单,乃是让练气阶以上的高手通过道法,将天地元气封印在符纸之中,修为较低之人手持符箓,便可运用法门激活符箓中封印的天地元气,从而施展出种种手段,不过此法尚有许多缺点,不易弥补,故此用途不广,实在是这次道主之争太过激烈,方才有人连这种手段也用了出来。 白城听到此处,忽然问道:“除此以外,我还见过卢剑山手持一方白玉,竟也能施展召唤出种种火中精灵,不知此法是否也是符箓一道?” 清机道人面色一变道:“玉符?这已不是单纯的符箓手段,已有炼器之术混在在内,炼神宗师才可炼制,恩,卢家树大根深,若是说有炼神宗师存在,也毫不为奇,只是贤弟若是遇到此术,万万不可将他看做是普通的符箓之术,一定要万分小心。” 白城正色问道:“若是情非得已,需要交手,却不知当如何应对?” 清机道人眉头一皱,细细思索一阵道:“炼神宗师所制之物,虽然威力奇大,但运用之时,耗费精力也非同小可,只要能乱他心神,再拖延时间加以游斗,倒也不是毫无胜机,只是与炼神宗师交手,乃是天下间最为凶险之事,虽然只是一块玉符,贤弟也要万分小心,摸清根底方可出手。” 第三十七章 板桥三娘子 春雨润如酥,草色有还无。 白城坐在酒肆之中,望着河中青青游鱼,享受着吹面不寒的杨柳清风,懒懒的倚在躺椅之上。 从九仙观归来,卢剑山忽然没了动静,连续几天再没找过白城,仿佛已经把霞光院的事情忘到脑后,酒后之言本来就不能太过当真。 崔博元与高家兄弟最近一直在卢剑山门下听令,听他们说天龙门的人夺回高家寨之后,忽然不见了,卢剑山最近四处派人打探天龙门的消息,可惜他们就跟隐形了一样,没有丝毫踪影。 白城也不着急,难得有些闲暇时光,一连五六天,每天都来这河边酒肆闲坐,这家酒肆门帘虽然不大,但老板娘的手艺却不差,自制的豆腐干足够劲道,自酿的米酒也足够香甜,再加上一盘刚出锅的干炸小黄鱼,一盘子味道醇厚的卤肉,他在这一坐便是一天。 在孙道海身上大赚了一笔,白城这几日手头也阔绰许多,花起钱来犹如流水一般,几天功夫,老板娘便对他另眼相待。 酒肆的老板娘不过三十多岁,一张白生生的清水鸭蛋脸,不着脂粉,穿一条紧身的墨绿衣衫,配着条浅蓝色的曳地百褶裙,虽已不再年轻,却也更加诱人。 白城常常在想,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有这种福气。 一口酒下肚,白城摇摇空空的酒壶,笑道:“老板娘,再添一壶酒,今日不醉不归!” 老板娘正倚在柜台边上打瞌睡,抬眼瞧了白城一眼道:“我若是你,今日就不会喝醉。” 白城轻叩酒杯道:“老板娘怎么忽然不做生意了?” 老板娘脸上忽然露出笑容,一种成熟而美丽的笑容,惟有她这种年纪的人,才懂得这么笑,说道:“你今日少喝几杯,方才跑得动,今日若是喝醉了,一会跑不动,被人揍个半死,明日谁来喝酒?” 白城眼睛一亮道:“不知是谁要揍我?” 老板娘抬起左手,轻轻指了指白城身后。 白城回头望去,远处一条青面大汉,提着一条长棍的朝自己跑来。 白城看到这条大汉,不由笑了出来,数日之前,他与这条大汉在玄龟堂前打过一场,之后便将此事抛在脑后,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遇到,也懒得起身,瞧他跑来。 青面大汉气喘吁吁跑到酒肆当中,双眼紧紧盯着白城,口中却吼道:“板桥三娘子,来两坛好酒,我今日要与这位兄弟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白城不由愕然。 青面大汉将两坛酒往白城桌上一摔,压的桌子吱吱作响,咧嘴一笑,冲着白城说道:“老子自学武以来,从未遇到你这般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日跟你一场大战,实在是老子生平第一的痛快事,事后我再想找兄弟比试,却找不到你,今日听人说兄弟在此饮酒,特地前来拜见,兄弟不要见怪!” 白城本来以为他要寻仇,却没想到他是要喝酒,笑道:“不见怪,不见怪,只要是喝酒,不是打架,我都不见怪!” 青面大汉一拍桌子:“兄弟果然豪爽!咱们今日只喝酒不打架,以后要是有人敢跟兄弟打架,哥哥我陪兄弟一起打!” 新月一弯,残酒半坛。 夜已深。 酒肆之中的客人都已归去,青面大汉早已醉倒,只留下白城斜倚在桌前望着天边悬月。 店里的伙计已经找地方去打盹了,老板娘却分外精神,不但没有睡意,反而烙了两张薄饼,煮了一锅白粥,又切了一碟咸菜端到白城桌前,笑着瞧着白城,脸上忽然有了一点红晕。 酒喝多了,胃都不会太舒服,这时候瞧到又酥又脆的薄饼和热气腾腾的白粥,比瞧到什么样的珍宝都要高兴,尤其是由老板娘这样的女人端上来,只怕不但想吃掉薄饼和白粥,连人都想一块吃掉。 白城瞧着面前的薄饼和白粥,却没有动筷子,脸上反而露出非常奇特的表情。 老板娘脸上含着笑道:“怎么不吃?胃不舒服吗?喝碗粥就好了。” 白城站起身,轻轻将青面大汉扶到一旁,说道:“我本来是要吃的,只是忽然想起他喊你板桥三娘子,就不敢吃了。” 老板娘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似乎有一点僵硬。 白城接着说:“汴州板桥店,三娘娇且艳,店中粥与饼,凡人莫沾染。小弟曾听江湖人言,汴州板桥三娘子擅长木牛流马之术,一张薄饼,一口白粥便可将人魂魄诱出,她再将这魂魄注入木牛流马之中,便可昼夜劳作永不停歇。这种事情我本来是不信的,不过自从见过天龙门玄天乌金蟒之后,才知道天下之大,确实有这种催动机关的奇术,也才知道板桥三娘子原来是道门出身。” 老板娘面色渐渐冷了下来道:“一片好心,你却当做毒药,既然不吃,我不如倒了去喂狗。” 说完,老板娘端起薄饼、白粥,便转身就要往回走。 白城见她转身,左手猛然一伸,叼住她手腕,冷笑一声:“上好的薄饼倒了岂不可惜,不如老板娘自己吃了。” 老板娘被他拉住,口中轻叹一声,上身丝毫不动,腰和腿却变得十分灵活,一条百褶裙猛然展开,如一朵绿云一般遮住白城的视线,一条腿如毒蛇吐信,猛然点向白城的颈部。 她虽然年纪不轻,肌肉却十分有弹性,这一招的速度比已经从小寒山出师的柳竹云还要快上几分,只可惜她并不是白城的师妹,所以白城对她也不必客气。 她忽然觉得脚腕一疼,手肘一麻,紧接着就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柜台上,再想起来,只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 白城站起身轻轻拍拍身上浮土道:“老板娘风姿绰约,实在不应该跟我这种粗人动手。” 老板娘叹了口气,指着青面大汉,恨恨说道:“他整日吹牛,说跟你旗鼓相当,我本你以为你和他功夫差不多的。” 白城笑了笑来到柜台前,低下头瞧着老板娘道:“你我萍水相逢,纵然偶尔动手也算不得什么,只要老板娘说了张明志和赵明真在哪里,我就当此事从没发生过。” 老板娘双眼眨了眨说道:“虽然我也做些没本钱的买卖,但你说这两个人我真的不认识。” 白城没有说话,伸出右手,轻轻在柜台上摁了摁,再抬起手来,柜台上已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手掌形状的洞。 白城轻声说道:“我在你这里喝酒已有五天,你若是觉得我眼瞎,瞧不出来你是他们的眼线,不妨试试我的手是不是也折了。” 老板娘瞧瞧柜台上的洞,轻叹一声说道:“不是你眼瞎了,是我眼瞎了,不然怎么会到想跟你动手。” 第三十八章 天地禁绝符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天香阁是青羊府排名第一的销金窟,五两银子只够喝一壶清茶,十两银子才能听一段小曲,想要留宿一晚,任你才如子建,貌若潘安,没一百两雪花银想都不要想。 天香阁能如此傲气,只因阁中有“风花雪月”四大美人,曾有梁国来的大富商一掷万金,想要赎四大美人中排名最末的月盈回去,不料一万两银票递进去,原封不动的又退了出来,银票之上还压了一个十两重的小元宝,据说送银票的伙计说,楼里的胡妈妈见了银票只问了一句话,“这是那里来的叫花子讨赏?” 消息传出,全府皆惊,那位大富商更是连夜从青羊府逃了回去。 半年之后,青羊府张家老爷忽然出手,将排名第三的雪雁赎回去做了填房,在“仙云楼”摆了百桌上等宴席祝贺,酒席宴中,青羊府里药材行的头牌大掌柜刘老爷,忽然很好奇赎出雪雁花了多少银子,张老爷笑眯眯的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个数字,据说刘老爷当天晚上一宿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带队出去贩药材了... 胡妈妈是天香阁的主事,往来的达官贵人,豪商公子也见得多了。但天香阁里如今住进来的这两名豪客,出手之阔绰,就连她也从未见过。 据说,这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就像是世家公子走进了背街小巷的菜市场,满脸都是嫌弃之色,生怕天香阁的地脏了他们的脚,直到他们瞧见风柔、花夜、月盈三大美人,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轻飘飘扔了五万两的银票,就在天香阁住了下来。 这两名豪客钱花的不少,酒量更是好的不得了,每天早上睁开眼就要喝酒,一直喝到十几个小姑娘全都醉倒了,还不断叫人送酒进去。 今天已是第七天,两位豪客存在柜上的银子只剩了不到一千两,这个地方花钱本来就很快。 于是胡妈妈准备上楼去,从他们身上再掏出点银子上来,这个活本来应该让几个美人去,这本就是她们的最拿手本事,无奈她们今日一早就已全都醉倒了,所以只能她自己去,不过她虽然是半老徐娘,却还风韵犹存,曾有几位风流潇洒的恩客也愿意一掷千金与她共度良宵。 推开房门,两位豪客手中拎着酒壶,披头散发的斜倚在桌边,虽然已是春天,却还穿着最暖和的狐裘袍子,最舒适的牛皮短靴,一口紫檀木的大木箱子放在窗口下,几个陪酒的姑娘都已经醉的东倒西歪。 胡妈妈脸上忽然绽开笑容,比夏花更灿烂的笑容:“两位大爷,这几日休息的可好,这几个小丫头还算中意?” 胡妈妈笑的虽然灿烂,两名豪客却好像看到了一条撒泼的母狗,脸上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像扔肉骨头一样扔给她,冷冷的说道:“你滚出去,送酒进来。” 胡妈妈并不生气,这一叠银票已胜过世间无数甜言蜜语,所以她出去很快。 不过她出去的虽块,回来的却更快,只因她是走着出去,却是飞着回来的。 猛然之间,这间客栈就好像进入了神话世界,窗前突然飞进来一群火鸟,地上忽然钻出几条火蛇,床上突然多了几只火鼠,就连门口也忽然冲进来一只又高又壮的火熊,这头火熊高大魁梧,胡妈妈不过是被它蹭了一下,就倒着飞了回来。 这一群火中精灵冲入屋子之后,带着熊熊烈火,向两名豪客身上扑来。 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猛然一跺脚,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地板上突然多了一个大洞,两人连人带桌,都已顺着大洞掉到了下一层。 两人落在半空之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有四名蓝衣道士从四角冲了出来,手中握着明晃晃的精钢宝剑,剑尖直指两人周身要害。 其中一名豪客大吼一声,抓住一条桌腿,如同风车一般抡出,将四名道士手中利剑震飞出去,另一人凌空踢出四脚,正中四名道士的的胸口,将四人踢的飞了回去。 两人一招得手,再不迟疑,甫一落地,便脚下发力,飞身从窗口纵出,飘然落在院中。 这一连串的进攻,虽然环环相扣,凶险异常,但两人应变神速,所以身上并没有留下丝毫伤口。 他们虽然没有负伤,脸色却已一片惨白,白的就好像长白山上的白雪一样,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人站在一口箱子上,这个人叫卢剑山,脚下那口箱子里装的是玄天乌金蟒。 卢剑山收起手中玉符,瞧了瞧两名豪客,忽然长笑一声,说道:“张、赵二位道友雅兴不浅,竟然有暇在此潜居,真是好福气,只是却不知会一声,倒让贫道一阵好找。” 这两名出手阔绰的豪客并不是别人,而是天龙门两位祖师张明志、赵明真。 张明志瞧见卢剑山,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兄弟自觉已经藏得十分隐秘,实在不知道卢道友是怎么想到来这里找的。” 卢剑山笑笑说:“既然两位来到此处,为何偏偏又洁身自好,只是喝酒,连姑娘的身子沾都不沾?更何况三娘子那样的美人,无论做什么都很引人注目,实在不是做眼线的适合人选。” 赵明真忽然张口,冷冷问道:“三娘子呢,还活着吗?” 卢剑山笑道:“原来赵道友也是惜花之人,与我那徒儿一般无二,赵道友但请放心,我那徒儿禁不住三娘子撒娇,已亲自将她送出青羊府了。” 张明志说道:“卢道友今日来此,却不知有何赐教?” 卢剑山笑道:“只要二位交出门主印信,贫道自当恭送出青羊府。” 张明志说道:“卢道友空口白牙,就想让我们兄弟退出青羊府,有些痴心妄想了吧。” 卢剑山轻轻说道:“五斗米道曾有高人制过一种符箓,叫做天地禁绝符,可以禁绝天地元气,只可惜这种符箓不但珍贵异常,而且有不少限制,故此道门之中流传的少,不过贫道觉得用它封印尚未催动的玄天乌金蟒,倒是物尽其用,不知二位道友是否同意?” 张明志面色剧变,回头再看赵明真,只见他面色颓然,朝自己轻轻点头示意,便知大势已去。 张明志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二人愿就此退出青羊府,只是掌门印信并不在我二人手上,卢道友杀我家门主之时,难道没有见到?” 卢剑山眉头一皱道:“无论你们信也不信,元龙兄并非我所杀。” 赵明真冷哼一声:“若非卢道友动手,为何乌金...” 话未说完,张明志已将他拉住,朝卢剑山微微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二人就此离去,还望卢道友一帆风顺,早登道主之位。” 卢剑山笑道:“二位道友客气,玄天乌金蟒贫道暂且封存,他日必亲自归还,还望二位道友见谅。” 话到此处,张、赵二人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第三十九章 送别 遇龙河又名玉龙河,相传前朝大文豪灵均先生曾在此处遇到一条从天而降的玉龙。 玉龙身长千丈,通体透明,有如琉璃一般,在此处绕着五马峰盘旋三圈,忽然俯身飞下,向灵均先生求教天地至理。这一番问道便是三日,一龙一人在此九问九答,玉龙终于大彻大悟,乘云归去。 三十年后,天下大乱,北方魔门七大高手联袂南下,带领三万大军将灵均先生全族围在虎丘剑池。当时,灵均先生自忖必死,留下遗书一封,准备孤身缠住魔门七大高手,为全族上下争一条活路。 不料,双方会战之日,玉龙忽然从天而降,一口寒气冰封十里,将魔门七大高手冻为齑粉,三万大军屠戮殆尽,又冲灵均先生微微颔首,方才乘云飞去。此役之后,魔门根基大损,不但无力南侵,便是在北方也控制不住局面,二十年后,终于被佛门逐出中原,远赴塞外。 从此,灵均先生遇龙之事广为人知,遇龙河之名天下皆知。 遇龙河之水极静,极缓。 人在水上行舟,仿若在镜上行走一般,倒影纤毫可见,是天下间有名的胜地,平日里游人如织,只是此时天色已晚,河上只有一条小小的乌篷船顺流而下。 乌篷船头坐着一个老船家,身旁搭着一个炉子在熬鱼,船尾处站着两个道士,一高一矮,都穿着亮黄色的道袍,面色似乎有些阴沉,这两名道士正是天龙门的张明志、赵明真。 赵明真低头瞧瞧水中的自己,又抬头看看身边的张明志,忽然问道:“师兄,今日在天香阁时为何不让我说出乌金匕首之事?” 张明志负手望天,轻轻说道:“说出此事对你我无益,不说此事对你我无害,那又为何要说?” “还请师兄细说。” “若门主为卢剑山所杀,那他今日否认,是不愿落人口实,你我若逼他承认此事,他情急之下难免不会对你我动手。若是门主真的不是卢剑山所杀,则说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身后还有高人隐藏,欲要暗中对他不利,你我兄弟今日已被他逼退,已无意道主之争,又为何帮他点破此事?” “师兄所言极是,倒是我太鲁莽了。” “唉,今日退出道主之争,倒让我放下心中千斤重担,可惜船上无酒,不让定要同师弟同饮一番。” 两人正在说话,前面港湾处忽然驶出一条竹筏,划船的是一个青衣少年,剑眉星目,身高七尺,手中一根青竹充作船桨,身旁放了两大坛子酒,隔着三四丈远,也闻着酒香四溢。 赵明真眼睛一亮,喊道:“小兄弟,船上的酒卖不卖?”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若是不卖,带出来做什么?” 说着,青衣少年把浆一撑,已贴上乌篷船。 赵明真呵呵一笑,飞身纵上竹筏,舀了瓢酒尝了尝,不由赞道:“果然是好酒!却不知什么价钱?” 青衣少年笑道:“价钱暂且不提,小弟我出来的早,腹中有些饥饿,我看你船上有些饭食,不如你我吃喝一顿,再谈价钱。” 赵明真哈哈一笑,只道这青衣少年是想多要些银子,故此要他们吃喝之后再行要价,这事情在商贩之中亦属常见,故此丝毫不以为异,提着两大坛酒,轻轻纵回乌篷船。 青衣少年见他飞身纵回,船身摇也不摇,不由喝道:“道长好俊的功夫!” 青衣少年将竹筏系在船尾,轻轻走入乌篷之中,也与张、赵二人一般盘膝而坐,围坐在一口铁锅前。 锅中熬的大头鲤鱼是老船家适才垂钓所得,经过一番妙手烹制,飘香四溢,甫一揭锅,便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张、赵二人提起竹筷,夹了几口鱼肉,果然是鲜美异常,青衣少年也不客气,抄起木勺,连汤带鱼舀了一大碗。 连吃带喝一大碗肉汤下肚,青衣少年长长吐了一口气,斟了两大碗酒,递给张、赵二人,又给自己斟了一大碗,仰头喝下。 赵明真连喝了几大口,笑道:“小兄弟也是海量,不过这酒是真不错。” 张明志听他夸赞,也尝了几口,说道:“这酒味道醇厚,不是山野人家酿的出的。” 青衣少年一挑大拇指道:“道长果然好眼力,这酒是青羊府中仙云楼里的珍藏,本是不外卖的,只因在下要送别贵客,故此不得不做了回梁上君子。” 赵明真一愣道:“不知道小兄弟所说的贵客,却是何人?” 青衣少年笑道:“除了张、赵二位道长,还能是何人?” 张明志放下酒碗,说道:“原来小兄弟是特地在此等咱们师兄弟的,却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青衣少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白城,只因有一桩买卖要做,特地在此等候二位道长。” 张明志道:“却不知是什么买卖?” 白城道:“两条性命换一袋石头,不知这买卖可做的?” 赵明真冷笑一声道:“不知是谁的性命,换什么石头?” 白城道:“性命自然是二位的性命,至于石头么,不知念石这个词,二位道长可曾听过?” 赵明真“仓啷”一声抽出宝剑,喝道:“阁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在我兄弟面前装神弄鬼。” 张明志伸手一拦,说道:“念石乃是我道门秘传之物,却不知阁下是从何处得知念石之事,若是能说出原委,贫道做主赠给小兄弟一颗,要知依靠念石修炼虽快,但万民心念极难镇压,吸收一颗至少怎么也要一年光景,小兄弟要的再多也是无用。” 白城听张明志说话,不由心中一定,他并不知道念石是玄龟堂独有,还是在道门内部广为流传,故此今日在他二人面前提起,只是试探一下二人反应,如今见他二人承认确有此物,才放下心来,只有还有一点不解之处,便是不知为何,张、赵二人说吸收一颗便要一年光景,他一日之间便能将一袋念石尽数吸收? 白城心中正在思索,一旁赵明真已按捺不住,“嗖”的一声,一剑削来。 白城身在乌蓬之中,不便闪躲,伸出右手,中指一弹便将剑弹开。 赵明真再要动手,只觉得浑身一软,再也坐不住,瘫软在地,犹自不敢相信,口中喝道:“酒里有毒!” 白城悠悠说道:“赵道长太心急了,不过是些许迷药而已,张道长就比你沉得住气。” 张明志在一旁也轻叹一声,说道:“贫道千万小心,竟也着了道,却不知为何小兄弟一同饮酒,却未中毒?” 白城说道:“在下算准时间,已然服过解药了。” 张明志说道:“原来如此”说罢,缓缓软倒躺下。 见二人躺倒,白城伏下身去,在他二人贴身处,搜到两个皮囊,打开一看,各有几块圆溜溜的鹅卵石,只是色泽形状与孙道海身上的略有不同,将皮囊贴身藏好,又将二人放倒,方才走出船舱。 老船家适才见舱中喝酒,忽然之间又是利剑,又是毒药,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此时见白城出来,以为是要取他性命,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白城轻轻一笑,随手一掷,一锭五十两的白银已砸在船头,说道:“他二人是我旧识,只是有些误会,故此使些手段让他二人睡倒,若是无人惊动,怎么也要七八天才能醒来,你从此顺流而下,待他们醒来之后,替我向他们问好。” 说罢,白城足尖轻点,飘落竹筏,解开缆绳,划动船桨,向青羊府方向行去。 第四十章 焚表上书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白城躺在竹筏上,随着水波轻轻飘荡,望着满天星斗,思念故乡的亲人,如果说这方世界与前世的地球还有一分相似之处,便是这璀璨星空。 白城前世对天文学没什么研究,连天文爱好者也算不上,但即使这样,他也认得出北斗七星,认得出牛郎星、织女星,最重要的是他认得出启明星。 启明星又名长庚星,民间俗称太白金星,其实就是平日里所说的金星。 白城对看到启明星这件事,很长时间都难以置信,因为启明星与别的星斗不同,它与地球一母同胞,同是围绕太阳转的行星,看得到启明星,是不是说他脚下的大地也还在太阳系中,是不是说这个地方其实就是地球? 但地球的历史上绝没出现过魏、齐、周、宋、晋、梁、陈七国争霸的时代,也绝不存在种种奇妙的武功。 对这一点,白城没法解释,他只希望尽快攀上这个世界的巅峰,探索两个世界的奥秘。 繁星满天,水波荡漾,白城想起适才与张、赵二人舱中对话,忽然坐起,从胸口掏出一个皮囊,取出一颗圆溜溜的鹅卵石来,这是他从张、赵二人身上得到的念石,右手两指将念石放在额前,运转《玄冥法身归一经》所载的法门,只觉得冥冥之中,脑海杂念丛生,喜怒哀乐各种情绪,忽然在脑中涌现,便知道念石之中的万民心念,已被接引至脑海当中,连忙运起破玉归元诀,将其中念头逐一碾灭,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心神之中。 不到半个时辰,白城觉得脑中一片平静,再无杂念涌出,方才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在乌篷船中时,张明志曾说念石之中的心念极难镇压,炼化一颗便要一年功夫,白城现在想来,张、赵二人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扯谎,但他两次炼化,都只消半个时辰便可炼化,这与二人所言有了很大的出入,唯一的解释就是破玉归元诀的效果好得出奇。 第二日清晨,阳光洒在脸上,白城从睡梦中醒来,抖掉身上的露水,将竹筏撑到一处港湾,飞身上岸,朝青羊府方向走去。 一夜辛苦,白城在江水上已经炼化了大半念石,自觉心神之力大有长进,此时运转轻功,觉得反应机敏不少,纵然全力奔驰,也能轻松闪过各种突然窜出的野兽,正是身体控制能力极强的表现。 不消一个时辰,白城已回到青羊府,在街边小店要了一大碗豆浆,又要了两根油条,吃饱喝足,才往玄龟堂走去。 进了大门,白城发现往日人来人往的前殿,一个人都没有,便直接往后院走去,刚一来到后院,就见卢剑山站在后院当中,摆了一座祭台,正在焚烧黄纸,几名蓝衣道士站在身旁侍奉,一群弟子围在旁边,个个轻手轻脚,默不作声。 见白城进来,崔博元在人群之中,挥手示意他过去。 等白城走到身边,崔博元轻声说道:“昨夜你不在,师父带几名弟子连夜前往霞光院了。” 白城一怔道:“师父怎么行动如此快,霞光院那边怎么说。” 崔博元说道:“那几名女道士,刚开始还要和师父动手,搬出一面镜子,放出道道白光,那白光打在地上,便是一个土坑。师父见他们动手,也催动玉符,从中放出一匹火马来,说来也怪,白光打在火马上,竟然穿身而过,丝毫没有影响,火马趁机一个冲锋,就将那几个女道士撞翻在当场。” 白城问道:“那后来呢?” 崔博元说道:“见抵挡不住,几名女道士便说,愿意奉咱们玄龟堂为道主,将掌门印信奉给师父。” 白城问道:“师父怎么说?” 崔博元擦了擦汗,说道:“师父接过印信,忽然又问起小婉的事,我当时就站在旁边,吓的冷汗直流,她们一张口,师父就知道咱俩扯谎。没想到那几个女道士竟然说,是有这么个人,只是她们已经送到上宗了,并没在这里,如今咱们玄龟堂做了道主,行一道文,从上宗把人讨回来便是。” 说到这里,崔博元附在白城耳边说道:“你说怪不怪,明明我妹妹在...” .白城见他还要往下说,连忙拧了他一把,崔博元才住嘴。 白城接着问:“那后来呢?” 崔博元道:“问完小婉的事,师父又问天龙门的门主是不是也被他们杀了,门主印信在哪里?她们说她们确实在暗地里跟踪卢元龙,有一天忽然听到消息,说卢元龙与人交手,连忙赶到现场,等他们见到卢元龙的时候,他正在与一名黑衣人交手,那个黑衣人十分厉害,轻而易举就将卢元龙杀死,然后将他烧成飞灰,小婉当时在一旁晕倒了,她们见那人走了,才把小婉救下来,后来发现小婉资质果然,才送到上宗去了,十一郎,你说她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恰好有个姑娘年纪长相都跟小婉类似?” 白城心中暗道,就算有人跟小婉长得类似,卢元龙也万无可能再活过来打一场,霞光院这一番言论,就好像是帮自己在圆谎,不知道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崔博元见白城不说话,接着说道:“师父听她们说完,也没再说什么,把印信收下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师父把霞光院的印信交给张堂主,说是道中早已定下规矩,集齐四枚印信,便可以做青羊府的道主,咱们玄龟堂的印信在堂主手里,九仙观清机道人明白事理,早早就把印信给咱们了,天龙门的印信是找不到了,如今有了霞光院的印信,堂主便可向巡察使焚表请求做青羊府的道主。” 白城眼光一闪问道:“张堂主怎么说?” 崔博元道:“张堂主再三推辞,说此事全都是师父一人的功劳,他万万做不了这个道主,要师父给使者焚表。” 白城问道:“师父怎么说?” 崔博元道:“师父再三推辞不过,只好做了道主。” 白城万万没想到,最终还是让卢剑山做了黄天道的道主,这倒不是他计划不周密,只是有几个事情,他之前并不清楚,一来他并不知道集齐四枚印信便可做了道主,二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九仙观已将掌门印信早早送给玄龟堂。 白城正在发愣,卢剑山已经焚过书表,笑着转过身来,几名蓝衣道士连忙上前伺候,其中一人道:“看师父面容高兴,莫非已经坐了咱们青羊府的道主?” 卢剑山摆摆手道:“巡察使说,既然咱们这边已经一统青羊府,那么做个道主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缺了一枚印信,有些麻烦,他要亲自过来确认一下才成。” 那人道:“不知巡察使大人何日来此?” 卢剑山道:“他说十日之后,便来青羊府。” 周围一群弟子听了,齐声为卢剑山祝贺。 白城站在人群当中,心中有些犹豫,是否要立刻把这件事禀报周师叔,但只怕木已成舟,再无力回天。 白城正在场中犹豫,旁边一名生脸的教徒,走到他身边,小声说:“张堂主他老人家请您过去一趟。” 白城一怔,问道:“不知堂主有何事吩咐?” 这人说:“这个堂主并未交代。” 白城心中暗想,张堂主和他似乎没什么交集,但又想了想还是跟他同去。 离开后院,来到正殿之中,张堂主挥手让其他人退下,瞧了瞧白城说道:“不知小兄弟准备何日向卢剑山下手?” 第四十一章 脑洞奇大 张道人名义上是玄龟堂堂主,但素来不管事,每日里不是在房中静坐,就是在殿上讲经,与门下弟子私下从无交流,堂中大小事务,都由卢剑山一言而定。 往日里,白城也以为他只是个摆设,之所以能坐稳堂主之位,全因卢、孙二人互不相让,才让他苟延残喘,但今日他话一出口,白城便知道他绝非简单角色。 不过、白城两世为人,心思沉稳,尤其是上一世在地球时,由于资讯发达,看过许多关于卧底潜伏的电影,其中经典桥段,便是黑帮老大向卧底忽然说一句大违常理的话,来试探卧底,反应稍有不对便开枪射杀,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遇上这种手段的一天。 想到这里,白城也不惊慌,轻轻拱手笑道:“堂主怎么也开起这种玩笑?师父一向对弟子爱护的很,尤其是这次弟子搜寻天龙门张明志、赵明真有功,他老人家已经发话,说近两日就要正式将我收归门下,有大好前程在此,弟子怎么能有谋害师父的心思。” 张道人听白城说完,也不着急,温声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要正式拜入我玄龟堂了?” 白城笑道:“咱们玄龟堂一统青羊府在即,在这里做事强过在外面做行商百倍。” 张道人轻轻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看上了玄龟堂的前程,既然如此,那你可愿拜入老夫门下?” 白城一怔道:“师父他老人家对弟子关怀备至,如此作法,恐怕不合规矩吧。” 张道人眼皮一抬,精光一闪道:“只怕你这徒弟本来就不怎么守规矩吧?” 白城道:“堂主这话在下越听越糊涂了。” 张道人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年轻人喜欢行侠仗义是好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常理,崔家的小婉姑娘,生的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秀脱俗,也确实值得你火中取栗,只是你将她暗中藏下,又栽赃给卢元龙,这事做的疏漏甚多,若无贫道遮掩,你以为当真的瞒得过卢剑山么?” 白城脑中电光一闪,几件往事忽然串在一起,张口说道:“原来堂主早就知道小婉之事,如弟子猜得不错,派人打伤张大夫的就是堂主吧?” 张道人呵呵一笑说道:“卢剑山对小婉觊觎已久,若非贫道安排几名得力弟子暗中遮掩此事,卢剑山又岂能凭你一面之词就信以为真?至于那名张大夫,贫道怕他出去乱说,走漏风声,故此才派人点了他灵台穴,让他休息几日。” 白城心中暗道,灵台穴乃是督脉主穴,主管灵台清明,点穴之人若是出手稍重,被点之人便是不死,也要痴呆,这张道人果然心狠手辣,竟派人下如此毒手,想来他若不是担心打死人将事情闹大,恐怕张大夫尸骨已寒,想到这里,心中又暗暗提了三分警惕。 心中如此想,白城口中却说道:“原来是堂主仗义出手,弟子在此拜谢了!” 张道人摆了摆手道:“这都是小事,卢剑山立身不正,身为道门中人,竟然巧取豪夺良家女子,贫道忝为堂主,无力严加管束,实在是惭愧的很。” 白城连忙说道:“卢剑山为人桀骜不驯,不服堂主管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也怨不得堂主。” 张道人苦笑一声:“卢剑山出身世家,卢家把控五斗米教多年,族中高手无数,乃是我道门的一品世家,当然不把贫道放在眼里。只是,贫道今日暂居堂主之位,还遮掩的住,日后等他当了道主,此事就万难遮掩了。” 张道人说到这里,唉声叹气。 白城修行“破玉归元诀”多年,最擅长感应他人气机,此时瞧他虽然面有苦色,却无半分为难之意,便知道他心中早有定计,如此表演,只是别有所图,但当下也不说破,张口问道:“如此说来,倒是麻烦的很,不知道堂主有何良策,能解决此事?” 张道人轻抚银髯,说道:“要解此事不难,只是贫道不知你与清机道人如何称呼?” 白城一怔,不知他为何忽然又提起清机道人,心念一转,含糊答道:“他称我一声贤弟。” 张道人笑道:“看来贫道猜的不错,九仙观乃是雷声普化天尊的传承,也是上古道门嫡传,历代传人不是恃才傲物,便是横行无忌,岂有轻易把印信送来,向我玄龟堂低头的道理?原来是将小兄弟派来,准备暗中行事。” 张道人提起清机道人时,白城已想到数种原因,但万万没想到他竟说自己是清机道人派来的卧底,不由被他这种脑洞惊呆。 白城心中好奇,问道:“不知道堂主是如何看出我是清机道人派来?” 张道人笑道:“青羊府张家乃是名镇一方,青娥小姐更是张大人的掌上明珠,只是她拜入九仙观一事,乃是绝密,并无几人知晓,贫道也是偶然得知。可是小兄弟不但清楚此事,还能借青娥小姐的马车,将小婉姑娘送去九仙观,贫道若是还猜不出来小兄弟来自九仙观,岂不是白活了。” 白城心道,您老确实是白活了,我认识青娥是因为夜探九仙观时见过她,将小婉送到九仙观是因为周师叔说清机道人值得托付,您老竟能推测出我是清机道人派来的卧底,还能说得有理有据,无法辩驳,这种脑洞真是…. 想到这里,白城心中暗觉好笑,说道:“堂主果然猜的不错,在下确实从九仙观来。” 说到这里,白城忽然想到清机道人赠给自己那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近些日子不是外出忙碌,便是修行功法,竟将那本书抛在脑后,现在听张道人的言外之意,雷声普化天尊来头不小,看来回去倒要翻翻这本经书。 见白城承认,张道人仿佛智珠在握,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简单了,只要清机道人肯出手,我与他里应外合,杀掉卢剑山不难。” 白城苦笑道:“卢剑山手中玉符厉害,在下想了许久,也未想到万全之策。” 张道人道:“九灵飞焰符乃是道门高人炼制,一经催动,便能放出九种火中精灵,这些火中精灵,有的擅长飞遁,有些擅长攻伐,有的擅长防守,确实厉害的很,卢剑山虽然功力不够,最厉害的火虎与火狮催动不出,但也不是你我所能抵挡。” 白城想了想,说道:“我数次见他出手,发现那些火中精灵虽然厉害,都不能远离他,若是我们找些强弓劲弩,找准时机万箭齐发,不知能否至他于死地?” 张道人摆摆手道:“没什么用,卢剑山手中有金刚符,一旦催动刀剑难伤,又有神行符,催动起来,日行千里,除非高手出手,平常人便是再多也难以奈何他。” 白城忽然笑道:“那不知堂主是何妙计?” 张道人拈着胡子说道:“九灵飞焰符也罢,符箓也罢,都需道法催动,若是他无法施展道法,这些便不足为患,贫道侥幸得了一张天地禁绝符,只要趁他不备,将这张符箓在贴在他的前心,便能将他一身道法,禁在体内。” 白城奇道:“既然如此厉害,堂主何须找我家观主?” 张道人长叹一声:“这张符箓能禁的住道法,却禁不住武功,他只要伸手轻轻一揭便能揭下,故此贴上之后,便便要趁势进攻,万万不能让他有暇揭下。贫道所修的道法不擅搏杀,故此无计可施,不过,据贫道所知九仙观历代传人皆是斗法高手,故此才求到清机道人头上。”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如此说来,从头到尾都是我家观主出手,堂主只需出一张符箓,便能坐收余利,手持三家印信,成为青羊府道主,这买卖岂非太划算了?” 张道人闻言,正色说道:“若贫道当了青羊府道主,愿立下誓言,与九仙观互不干涉,而且愿将你收在我门下,我如今年事已高,待我百年之后,便由你继任道主之位,到时小兄弟便有机会一人独掌两家门户,一统青羊府道门。” 白城听得目瞪口呆,刚才他就已经十分佩服张道人脑洞了,但从未想到,张道人竟然脑洞奇大,心中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 第四十二章 宣抚使 春入河边草,花开水上槎。 青羊府地处西南,一年四季气候湿润,城里城外繁花似锦。 白城一大早回到玄龟堂,便被叫到正殿,与张道人密谈一场,出了正殿,又马不停蹄的去卢剑山那边恭贺了一番,此时从玄龟堂出来,已然时候不早。 在正殿之中,白城一番思索,最终还是和张道人立下约定,三日之后,由张道人找个理由调走卢剑山身边弟子,再由清机道人趁机铲除卢剑山。 之所以如此约定,全是因为张道人他提到的天地禁绝符,对白城诱惑不小。 无论是因为小婉之事,还是周师叔的托付,白城都有不得不杀卢剑山的理由,但他目前尚无计策对付卢剑山,所以明知张道人心怀鬼胎,他也还是答应了下来,至于清机道人来不了,由白城上阵的问题,到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道人也只能认了。 正在路上行走,白城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这不是十一郎吗?路过这里,怎么不过来坐坐?” 白城听这声音觉得耳熟,转头看去,身后不远处站着崔家老大崔博方,他正在一家酒楼前面,满面堆笑瞧着自己,就好似瞧见财神爷一般。 白城一笑,走上前说道:“原来是崔大哥,不知大哥怎么有暇出来?” 崔博方见白城过来,一把揽住白城手臂说道:“大哥便是在这家酒楼做账房,只是向来少见兄弟,今日难得兄弟路过此地,大哥叫几个菜,你我同饮一番!” 说完,崔博方拉着白城走进酒楼,冲着伙计喊道:“钱三,去让张师傅炒几个拿手菜,让刘师傅焖一锅松茸焖饭!” 白城见崔博方如此热情,心中暗暗好奇,他与崔博方虽然交往不多,却知道此人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平日在家中与崔氏夫妇也没几句话,却不知今日为何转了性子。 白城却不知道,前些日子崔博元出门一趟,说是去做坛主,后来坛主虽没做成,却背回来上千两雪花银,让全家人大为震惊。 崔博方与崔博元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这兄弟没什么本事,怕着银子来路不正,便从崔氏夫妇处打探兄弟如何发财,崔氏夫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跟白城出门做了趟买卖,大赚了一笔,走的是正道,让他不要担心。 崔博方为人本分,见银子来路没有问题,便再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前两****忽然遇到一件要紧事,急需一大笔银子,但他又不愿向崔博元开口,白白拿一大笔银子,便去打听白城的下落,想要与白城同去做生意,不料今日正在门口恰好遇到白城。 这家酒楼名为聚福楼,共有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大堂,放着十几张桌子,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上面一层全是雅间,用青竹围挡,将一层隔成四五个小间,倒是清静不少。 崔博方将白城拉到一处靠窗的小间,亲自沏了一壶茶,闲聊起来。 坐定不久,小二便将饭菜端上,几个炒菜倒还罢了,一锅松茸焖饭却做得色味双绝,满楼飘香。 白城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笑道:“这松茸焖饭小弟吃过不少,味道如此鲜美的,倒还是头次吃到。” 崔博方也尝了一口,说道:“这是雨后的新鲜松茸,山民在采集之后,毫不停歇,连夜送到店里,再经刘师傅妙手烹制,才有这般味道。老实说,这焖饭往日只卖常来的几位贵客,若是贵客不来,敝东家就自己吃了,就连我也是第一次吃到。” 白城笑道:“那今日到叫大哥费心了。” 崔博方摆摆手说:“什么费不费心的,这两日东家不在,委托我在酒楼主事,这也是借花献佛的事情。” 白城拱了拱手道:“那倒是要恭喜大哥高升了。” 崔博方苦笑一声道:“这算什么高升,只是临时帮忙罢了,今日见到兄弟,实在是大哥有件难事,要兄弟帮忙。” 白城是道:“崔大哥有事尽管说。” 崔博方红着脸小声说道:“这间酒楼的东家姓吴,有个独生女儿叫修容,大哥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仰慕的很,修容姑娘对我也有几分情意,所以前些日子便托媒人去求亲,吴员外倒也没有拒绝。” 白城笑道“这是好事啊。” 崔博方叹了口气道:“吴员外虽没有拒绝,但却向我要二百两银子的聘礼,这笔钱大哥实在是拿不出来,不过他也知道我实在没钱,便说他有事要出去十余日,期间酒楼暂时交给我管理,挣到的银子全是我的,若是他回来之后能凑够二百两,便将修容许配给我,若是不成...唉...” 崔博方端起茶,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大哥我做账房年头不短,酒楼里的生意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懂的七七八八,实在不知道如何能在十日之内挣到二百两银子。” 白城听完崔博方一番言论,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轻笑一声道:“如此小事,大哥不必担心。这里有些银两,大哥尽管拿去用,若是不足再想小弟讨要。” 崔博方低头一瞧,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连忙说道:“此时万万不可,我找兄弟是听说兄弟擅长做生意,所以找兄弟合伙做买卖,如何能白拿你的钱?” 白城笑道:“这钱并不是让大哥白拿。” 崔博方连忙道:“兄弟有何条件尽管讲。” 白城瞧了瞧酒楼布置,说道:“依小弟看来,这家聚福楼在本地虽然比不上仙云楼,但也算的上一等一的大酒楼,所以小弟揣测吴员外并非为钱财为难大哥,你又说他只有一个独女,事情便更加明显,吴员外其实是瞧着大哥不错,是可靠之人,已有心将女儿嫁给大哥。” 崔博方一惊道:“那他为何...” 白城伸手将他拦住说道:“吴员外虽然知道大哥人品不错,但却不知大哥经营酒楼的本事如何,这酒楼是他的心血,若是所托非人,岂不可惜,故此要试试大哥经营的本事罢了,二百两银子只是借口罢了。” 崔博方愣了一会,忽然神色一变,说道:“我本以为实在不成,厚着脸皮去找二弟借些银两,依十一郎说来,借来的银子恐怕不济事,十一郎千万帮帮大哥!” 白城道:“大哥不要着急,依小弟看来,此事轻而易举。” 崔博方连忙起身,向白城深深鞠了一躬道:“还请兄弟赐教。” 白城笑笑说:“此事方法甚多,若是时日充足,我们可以用会员积分、特价菜品、广告宣传、开发菜系、送小礼品等等办法,只是如今时日不多,我们就得找个简单易行的办法。” 白城前世之时,地球商业发达,非此地可比,随便想几招便能大杀特杀,故此随口说来也有许多办法。 白城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知道大哥可吃过雪泥?” 崔博方道:“大哥少时曾跟东家去过一次北边,倒是尝过一次。” 白城问道:“大哥以为味道如何?” 崔博方道:“味道香甜之极,回味无穷。” 白城接着问:“大哥是冬天吃的,还是夏天吃的?” 崔博方道:“当日是冬天,据说京城的王侯之家雪窖,才能夏天吃,我们这种小民夏天去哪里吃雪?” 白城笑道:“若是如今有雪泥卖,大哥觉得销量如何?” 崔博方道:“十一郎莫开玩笑,若是有雪泥卖,自然应者云集,只是如今已将近清明,如何能有雪做雪泥?” 白城道:“小弟有办法,大哥附耳听来。” 所谓雪泥,在白城前一世,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冰淇淋,这玩意大多数人以为现代才有,实际上在唐朝时,就已经有人发现硝石溶于水会吸热,从而可以制冰,再加上一些果汁和牛奶,做出来的与今日的冰淇淋,也相差无几。 只是白城穿越到这一世之后,发现此处并无人会用硝石制冰,前些年夏天口馋,便去药店买些硝石,自己制冰做冰淇淋,加上冰糖、牛奶,已经有了些雀巢小奶糕的味道。 白城把制作方法一一告知崔博方,崔博方听的目瞪口呆,问道:“此事果然能行?” 白城道:“大哥试试便知,这五百两银票便当是大哥的本钱,赚了钱你我兄弟同分便是。” 崔博方半信半疑,收下银票,便准备出去买硝石。 白城见他着急出去,随口戏谑:“大哥如此着急,可是想当女婿想的急了,不知贵岳父前往何处了,小心他老人家暗中盯着大哥,还要说大哥不稳重。” 崔博方边下楼体边说:“那倒不会,据说朝廷的宣抚使十天后要去虹霓关慰军,周将军将我家东家请到虹霓关,主持宴席菜品去了。” 白城一怔,暗道朝廷的宣抚使也是十天后来么,怎么和黄天道的巡察使是一个时候? 第四十三章 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 垂柳飞花道路香,酒旗风暖少年狂。 青羊府虽是苍州小城,比不得江华府繁华,但春风起时,满城飞花,酒旗飘摆的景致,却又胜过江华府一筹。 白城坐在酒楼之上,瞧着崔博方渐行渐远,知道他着急去试自己说的法子灵不灵,他心中着急,放下一桌子饭菜,自己却左右无事,不着急离开,于是不慌不忙吃饱喝足,方才施施然下楼,往崔家小院走去。 推开院门,树荫之下,崔家老夫妇正在院中闷坐,眉宇之间略有些忧虑之色。 白城知道二老是担心小婉的安危,笑道:“初春日暖,二老不去街上晒晒太阳,为何在此闲坐?” 崔老轻叹一声,说道:“还不是担心小婉孤身在外。” 白城呵呵笑道:“我当是什么事,二老不必担心,近日堂中传出消息,卢道长不日就要高升,离开此地,左右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小婉便能回家。” 崔老面带惊喜之色问道:“此话当真?” 白城笑道:“绝无虚言!” 安抚过崔氏夫妇,白城回到后院,推门进屋,喝了口水,歇息了一会,便打开青布包袱,取出清机道人所赠的《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来,盘膝坐在床上,慢慢观瞧。 据书中所讲,此书是一位尊号雷声普化天尊的上古仙人所著,他本是三清道祖嫡传,后来功行圆满肉身成圣,方才飞升天阙。这位天尊未曾成仙之时,乃是朝中的大将军,数十年征战不休,每战之下,白骨蔽野,后来四方宾服,国土民安之后,他退隐山林,有感于前半生杀戮过多,见世人如蚁般轻贱,生死沉浮全不由己,才写下这部经书,为的是给后人留一条道路,要的是后人凭此经书自强不息,在天地烘炉之间夺取一线生机。 这部经书文字不多,从头至尾只有寥寥千余字,白城通读了一遍,只觉得晦涩难懂,精妙难测,没有十年苦功,莫说修行,恐怕看也看不懂,但所幸有清机道人亲笔注解,长达数万言,一字一句皆有讲解,倒省了白城一番功夫。 将注解细细看过一遍,便是两个时辰,白城轻轻合上书卷,脸上隐隐漏出兴奋之意,这本经书果然是道家真传,过去许多难以理解之事,一读之下豁然开朗。 前几日,白城从清机道人处,特意求教了符箓之术的来源,当时清机道人说起武道源流的时候,提过几句道武之间的区别,只因清机道人虽然道法修为很高,但于武学一道却不甚精通,故此有些地方说的不是很透。 今日细细读过此书,白城将道门学说与自己所学的武学,细细对比一番,才知道道武之间,除了清机道人当日所说的不同之处,还有更深一层区别。 这个区别,要从道法源流说起,上古之时,佛道两家尚未建立,最初一批修行者修行的乃是天地大道,毕生追求的是对大道的感悟,讲究的是一朝悟道,霞举飞升,今日所谓的种种法术,都只是感悟大道的偶然所得,并不为当时的修行者所重视。 后来这些修行者中,有些脾气投缘的人互相交流,逐渐组成团体,后来又有人将团体之中,众人对大道的感悟编辑成册,流传下来,便逐渐形成教派,其中最大的两家,便是佛道两门。 由于佛道两门是这些修行者所创,故此这种一心只求大道思想,至今仍深刻影响着这两家。后世之中,佛道两家虽然为了争斗,创立出种种佛法、道术,但说到根本,仍是修行者,所求的是天地大道,争斗的手段都是细枝末节。 武道之路则截然不同,创立之初便是为了与人搏杀,无数前人创下千种功法,万种武艺,为的是一决生死,夺条活路,至于感悟大道,延年益寿,则是追求武道修炼的副产品。 所以这二者在入门修炼之时便有了极大的区别。 武道修炼第一步是从肉身入手,在筋骨上做功夫,在气血上做文章,因为武道之途,乃是争斗之途,各种武学全凭肉身施展,一路走来全是凭借着一对拳脚,与人争斗时,任你武功再精妙,也难免有一时疏失,若是肉身基础打不扎实,被人打上一拳,踢上一脚,就要五劳七伤,那这条性命便算是交代了。 佛道两家则全然不同,天性不尚争斗,在他们看来,修行的目的就是要成佛作祖,霞举飞升,修行最重要的天赋则是悟性,悟性若是不足则大道难成,别的功夫再好也不济事,纵然横行一时,最终也是一抔黄土,故此入门之时就要锤炼心神,增长智慧。 这两条路入门时已有区别,再往后走,差别则越来越大。武道为锤炼**,历代武学高人殚精竭虑,创出种种锻炼**的法门,已超过佛道两家不知多少,佛道两家则在锤炼心神的功夫上,创出种种秘法,在这一方面又甩开武道不知多少。 故此,武道之人首重肉身,佛道两家先炼心神,肉身擅长争斗,心神则擅长感悟。 若是有天赋相同之人,同时修炼,在淬体阶时,若是赤手相搏,武者可以轻易斩杀佛道两家的弟子,但反过来,修行佛道两家法门的弟子,准备上各种符箓法器,又能轻松吊打同级武者。 故此孙道海不过是易筋境的修为,激发符箓却毫不费力,白城已然修成念动境,想要激发符箓却十分困难,当日在山神庙一试,几乎耗尽全部心神。 只是白城在武道一途上走的还不算远,只能推算到淬体阶,至于到了练气阶,双方争斗以元气为主,如何分出胜负,又是另一番局面。 这门《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便是一门锤炼精神的秘法,虽然寥寥千言,却是一门直指大道的法门,刚入门时便可修炼,随着修为日渐提高,不但不会成为鸡肋,反而会感悟加深,威力增强,纵然练到能白日飞升的境界,也未必能真正将它的潜力挖掘殆尽。 白城瞧出这本经书的妙处,有心一试,便起身把门窗关好,静下心来,默诵经书要诀,开始修炼。 闭上眼睛,调匀气息,白城慢慢沉下心神,只觉得心神之中,一片黑暗之间,有些许暗念随生随灭,便如一潭清水中,些许游鱼,于是运起“破玉归元诀”中念动境的法门,将暗念一一碾灭,直到心神之中一片黑暗,再无暗念生出,方才默默念动《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观想天地之间的雷电。 白城甫一修炼,便觉得脑海之中一道雷霆闪出,雷光闪耀之下,将心神照的一片透明,便如正午的阳光,忽然照入久不居人的房间,房内灰尘纤毫毕露,心神之中无数潜藏的细小念头,顿时显露出来,见此情景,白城不由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一道雷霆随生随灭,但被照亮的心神却未迅速暗下来,光亮逐渐减小,色泽则逐渐由透明慢慢变暗。白城曾听人说过,平常之人心中杂念纷纷,混乱不堪,修到念动境,则可以内视心神,碾灭杂念,但心神仍是一片黑暗,以后随着修为渐深,则心神越加光明,直到最终,心神如大日一般,一片光明不见杂质,不过如此修为之人,便是佛道两门,也百年难遇。 这一道雷霆刹那之间,竟能将心神照亮,虽然旋即有灭去,却也已将许多细微的念头照出,不知省了白城多少功夫。 见经文见效,白城抓紧时机,运用“破玉归元诀”,要将这些平时不可见的细微念头一一碾灭,运转之下,只觉得这些念头与自己平时碾灭的暗念相比,虽然更加细微,但是数量繁多,生灭之间,更加迅疾,碾灭起来难度不小! 第四十四章 血焰军 金乌西坠,月兔东升。 白城睁开双目,眼中一道雷光闪过,旋即又消失不见。 天色已晚,屋中早已是一片漆黑,但此刻白城看来,却是亮如白昼,不但屋内各种摆设看的清清楚楚,就连桌上的木纹,地上的砖缝,也是纤毫毕现,不由大吃一惊,心中暗道不愧是上古嫡传的道家真经,果然十分神异,只是一番修炼便能夜间视物,要是纯以武道而论,到练气阶才有这种本领。 只是白城心中还是有些奇怪,据经书所讲,寻常人按照此法修行,至少要三年时间,才能观想出这道雷光,要练到虚室生白,夜可视物的境界,没有十年时光,想都不要想,但不知为何,自己轻轻松松,不过几个时辰便练到这般境界。 白城不知道,他能练的如此迅捷,实在是有三大优势,一来他两世为人,心神力量本来就比平常人强大的多;二来他武道已修到念动境,又炼化了两次念石,心神力量比常人不知高过多少,与苦修十年心神力量的道门中人相比,也丝毫不差,故此修炼起来,轻轻松松就跨过门槛。 这两点都还罢了,最关键的是,这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是上古仙人观雷霆变化所做,其中暗含了雷电运转的道理。 这方世界的凡人,对雷电之力并无研究,只能在打雷闪电的日子,瞧见天上雷电,揣测雷电的运转变化之理。 在这一方面,白城却占了大便宜,前一世在地球时,他虽然算不上是学霸,但高考还是参加过的,什么法拉利定律、麦克斯方程组,都不知考过多少回,早已烂熟在心,在参悟经书时,潜意识中将前世学到的知识也代入其中,刚才观想雷光时,心神变化暗与雷电之理相合,所以修行起来才能一日千里。 看看时辰不早,白城起身下床,准备将经书放回包袱,想了一想,又掏出乌金匕首,从地上撬起两块青砖,运转掌力,将砖下的泥土,向下压了一寸,把这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平放进去,方才将青砖盖在上面。 白城这次南下,因为是客居异乡,担心东西遗失,所以将要紧的东西一直都带在身上。 最初时,白城身上就只有一本“九星连珠诀”,三粒洗髓丹,后来,在九仙观外与卢元龙大战一场,夺了一把乌金匕首,见这把匕首是一柄少见的利器,便藏在袖里,日夜从不离身,来到青羊府后,又先后从孙道海及张明志、赵明真处得了一些念石,其中大部分已被炼化,剩下一些没来得及炼化的,也都已贴身藏好。 只有这本经书,白城原先以为只是一部普通的道家著作,才随便放在包袱里,今日一试才知道神妙异常,只是这本经书颇为厚重,随身带着不便,所以才将它藏在青砖之下。 藏好经书,白城推门来到院里,见崔家上下都已睡下,便轻身提气,纵身跃上墙头,运转轻功,朝城西方向行去,这一路之上足不沾地,便是高屋大树,也是一掠而过,不到片刻功夫便已来到青羊府西门。 此刻月上中天,城门早已关闭,在城门洞下,只有一个武官带着几个守城的军士在喝酒赌钱。 青羊府城高一丈,只要守卫得当,便是数千人马,一时之间也攻不下来,但对武道高手来说,与一道矮墙也没什么区别,白城行到此处时也不停留,脚下猛一发力,便如一道轻烟,飘过城墙。 白城出了城,一路向西,沿着大道往虹霓关方向行去。 虹霓关在青羊府以西两百余里,是陈国与宋国的交界,两国在此屡兴刀兵,二十年前,宋国大军攻入陈国,就是从虹霓关突破。直到周定远镇守虹霓关,几次将宋国打的损兵折将,这里才太平起来。 周定远在虹霓关守卫多年,千锤百炼倒也炼出一支精兵,这支军队与宋国近十年来多次交战,屡战屡胜,朝廷给个封号叫定西军,不过在当地,因为周定远喜欢身披一件血色披风,率领大军奔行之际,便如一道血焰突在前面,故此当地人都把这支军队叫做血焰军! 大军虽然镇守虹霓关,但大营却未建在关内,这是因为虹霓关地势险要,两侧皆是高山,山路曲折,军粮辎重运送不便。周定远便因地制宜,将三万大军一分为六,五千人划为一旅,轮流在虹霓关镇守,大军则在青羊府以西,百余里外的盘龙湾驻守。 白城此去便是去盘龙湾大营寻找周定远,与他商谈除掉卢剑山之事。 白城两次炼化念石,心神之力已大有长进,身法控制,更加灵活,全力奔行之下,速度胜过从前三分,百余里路程,不消半个时辰便已赶到。 来到盘龙湾,白城站在山岭之上,寻了一个百年大树,提纵身法几步纵到树梢,在枝叶掩护之下,远远观瞧大军情形。 月色之下,只见血焰军驻地背倚苍云山,面向金沙河,沿着山势修建,数十里绵延不断,营盘之中旗帜鲜明,按照青、黄、赤、白、黑划分成五个防区,各个防区之间被拒马隔断,中间只留一条大道,供往来巡察的军士通行,各个防区四角,还建有哨塔警卫,观察周边动静。 在大营边缘,建着一圈一丈多高的木墙,都是由一人多粗的巨木拼接而成,在木墙外面是半人多高的拒马墙,都是夯土所制,坚固异常,紧邻着拒马墙,还有两丈多宽的壕沟,纵然是大宛良驹也难跃过,壕沟内放着许多竹签、木刺,只看大营守卫便已如铜墙铁壁一般。 此时虽已是深夜,大营之中却在各处关卡都点着火把,将一座大营照的犹如白昼一般,一队队士兵身披铁甲,手持利刃在军中巡查,白城侧耳迎着风声一听,这些军士巡查之时,除了铁甲碰撞的铿锵之声,路过营门的口令声音,竟然都沉默无语,再无人多说一句。 白城心中暗道,周师叔治军如此严谨,便是夤夜之间也毫不松懈,难怪与宋国交战屡战屡胜,只是他不愿轻易暴露与周师叔的关系,此行打算暗中潜入,现在见大营守卫的如此森严,倒是有些头痛。 第四十五章 杀气横刀 天高月小,夜风清寒。 大军之中,无数刀枪剑戟,铁甲钢盾在熊熊烈火的照耀之下,显出道道寒光,像一头嗜血的猛兽择人欲噬,至于光亮照不到的黑暗之中,更不知潜藏了多少凶险。 见血焰军大营防卫森严,白城在树上暗暗盘算,大军营盘当中不比别处,放下往来穿梭的巡查军士不说,就是军帐中熟睡之人,也都是百战精兵,其中还有不少是夜不收这样的军中暗探,自己不知道周师叔大帐位于何处,若是在军中冒然寻找,只怕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反而容易走漏消息。 白城正在思索对策,忽然哑然而笑,心中暗骂一声,怎么把这一式忘了。 想到此处,白城找了一处树杈,盘膝坐下,调匀呼吸,稳住心神,运转起“破玉十三式”中的“寻龙式”来。 这套“破玉十三式”是白城主修心法“破玉归元诀”的配套武学,虽然是纯粹的外门功夫,但其中有几式,却并非直接用于争斗,“寻龙式”便是其中之一。 寻龙式是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目,查看天地万物的气机流转的法门,一旦运转便能看到天地间的气机变化,只是要催发这一式,必须要能感受到心神力量,所以不到念动境,根本无法施展。 白城在忘忧谷隐居时,只是易筋境的修为,从来没尝试过这一式,后来在九仙观外,与麻衣相士偶遇,机缘巧合喝了一壶灵酒,才突破到念动境,但自此之后,一直是与人动手,用不上这一式,便将它抛在脑后,直到此时,才忽然想起。 白城闭上双眼,将心神力量于凝聚双目之间,再缓缓睁开,观察大军营地,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大军驻地上空,遍布着血色雾气,雾气当中隐隐有一条血色蛟龙来回穿梭,这条血色蛟龙身长数丈,头角峥嵘,面目凶恶至极。 白城一惊,忽然想起,早年间在一本江湖异人写的奇谈当中,提到大军集结之地,自然会生出一种精气,这种精气凡人看不到,但十分厉害,能辟易邪魔。 这段记载,白城往日只这是神话故事,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如此,而且血焰军的精气之中,已隐隐有蛟龙生出,按照书中记载,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军中精气,算得上是百战铁军,若是再进一步,蛟长百丈,化身为龙,那便是天下无敌的强军。 白城观看了一阵大军精气变化,按住心中好奇,低头细细在营中观瞧,只见军营之中煞气滚滚,杀气森严,在中军有一处大帐之中,杀气最为猛烈,一团黑气之中,隐隐有血光迸出,一眼望去,竟将双目刺的隐隐作痛,心中猜测此处是周定远的所在军帐,于是将这处位置记好,又暗暗记住了其他几处杀气浓重的地方,谋划了一条绕过这几处的道路,方才飞身下树,向大营前去。 大军防备森严,在周边各处高地上,建有许多瞭望塔,塔上几名军士,日夜不休,轮流查看四周动静。 白城落地之后,为躲开岗哨目光,便潜入林中,在树木掩映之下,向大营潜去,进入林中不久,察觉到在丛林当中,还布置了不少军中暗哨,不由暗叹一声,大军所在,果然防卫森严,这种明暗多重防卫的做法,便是王侯府邸也做不到,只有江湖之中几大门派,高手众多,才有这般程度的防守。 不过,白城所修“破玉归元诀”最擅长感应他人气机,暗哨虽然隐秘,却也不是什么武道高手,被他轻易感知,故此轻轻松松便闪过暗哨。 白城一路疾行,来到战壕边上,却不停步,借着一股冲劲,从战壕上一掠而过。 越过战壕,便是拒马墙,白城身在半空,伸手轻轻一点,便已翻过,落地之后,快走几步,隐身到木墙阴影之下。 沿着木墙,白城找到刚才已经选好的方位,听了听营内无人走动,纵身一跃,单手搭在墙头,伸出头去,瞧了瞧四下无人,随即手肘发力,腰腹一卷,翻过木墙,落在营内。 刚才在山岭上,白城已将驻军大营内的道路都记熟,此时不再犹豫,沿着适才规划的道路,向大营当中潜去,一路上顺风顺水,唯一需要提防的,只有往来巡查的军士。 军营之中布局复杂,又要躲避四处的岗哨,白城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那处杀气浓重的大帐边上,在帐外听了听,里面悄无声息,心道天色已晚,只怕周师叔已经休息了,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不料,过了片刻,帐内无人应答,白城心生好奇,便揭开帐帘,走了进去。 走进大帐之中,白城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原来帐中空无一人,在大帐两旁,摆着两排架子,上面放着各种兵器,中间是一张供桌,上面供着一口寒铁横刀,这把横刀刀长三尺,寒气逼人,刀刃之中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血光,已不知饱饮过多少人的鲜血,刚才白城在山岭之上看到的杀气,便是这柄横刀渗出来的。 白城瞧着横刀,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对“寻龙式”不熟,初次使用就被一柄横刀误导了,只是此时已身在营地当中,再想用“寻龙式”望气也不可能,要找周师叔只能另想别的法子了。 白城正在思索,忽然听到身后“噌”的一声,紧接着就觉得一道寒气,朝脑后劈来,这道寒气来的又快又急,他也不及转身,连忙低头弓腰,一个前纵,纵出刀势范围。 身后之人轻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吃惊白城能躲开此刀,但他身经百战,心志坚毅,见一刀不中,向前跨一大步,竖劈下来,刀如满月,要将白城一分为二。 白城刚才一步纵出,已来到供桌前面,此时前方无路,再向左右闪躲,只恐身形一缓,便难躲过身后之人如潮水般的连环追击。 身后刀气侵体,有如寒冰,白城险中求胜,猛一转身,半躺在地上,左手撑住身体,右手三指连弹,“铛、铛、铛”连续三声,正中刀身,将长刀荡在一旁。 身后之人没想到这必中的一刀,也会被人弹开,刀势不由一缓,白城双足发力,趁势从他的刀势范围中滑出,紧接着,长身站起,立在一旁。 白城站定之后,心中暗叫一声侥幸,若非连日来自己心神之力大涨,出手时机拿捏的十分巧妙,刚才这一连三指,还未必能将这一刀弹开,若是一弹不中,自己纵然不死也要重伤。 身后之人见白城从刀势中撤出,微微惊讶,知道他是个劲敌,撤回长刀,重新凝聚刀势,准备再次出手。 第四十六章 帐中激战 剑走轻灵,刀行厚重。 使刀与使剑不同,剑法讲究的是剑走偏锋,一剑出手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使刀的高手,通常没有那么多花巧的本事,都是在“稳准狠”三个字上下功夫,出手往往更加直接,对敌之际,刀势一展便如江河决堤,沛然难当。 刚才在白城身后出手之人,无疑是用刀的高手,一连两次出手,刀势如潮,刀光如电,既快且重,势不可挡,时机拿捏也恰到好处,如果不是白城行险一搏,只怕此时已身受重伤。 白城从刀网之中脱身,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连续后撤数步,方才定气凝神,回头观看这人,不由一怔,万万没想到身后之人出手如此狠辣,竟然是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年纪二十上下岁,身高七尺有余,身形高挑,全身上下无一丝赘肉,穿着一件贴身的墨绿色的软甲,戴着一顶寒铁盔,身后披着一件黑底银线的披风,面色清冷,只有一双凤眼张合之间,带着一股杀气。 这名女子见白城两次从刀下闪开,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冷笑,猛然之间,一步向前,长刀一挥,刀光如长江大河一般再次涌出。 白城见她身披铠甲,知道是周师叔的部下,只是对自己有所误会,也不愿和她争斗,就要张口解释。 只是这名女子刀法奇高,一刀出手,连绵不绝,白城若是张口解释,气息一缓,就要伤在她刀下,所以只能集中精神,全力闪躲。 两人在军帐当中,以快打快,不过片刻功夫,已交手数十招,白城发现这名女子不但刀法精奇,势大力沉,而且出手之际,变招极快,出招破招时,反应迅捷,毫无停滞,身手灵活也丝毫不逊于自己,若是没猜错,她也是一名念动境的高手。 白城此次南下,交过手的几个人里,除去周定远武功太高不论,其他几人都是易筋境界,与念动境的高手争斗还是头一遭,故此几招过后,白城反而沉下心思,不再想其他事情,专心与她交手。 这名女子出身军中名门,家中长辈都是军中绝顶高手,自幼又拜在天下第一流的高手门下,天赋又高,在门中极受重视,年纪轻轻便已晋入念动境界,因此性格十分骄傲,并不相信白城小小年纪能与她抗衡,所以也不声张,只是闷声出手。 在帐外,早已有许多军士听到帐内的刀声,不过这座军帐乃是血焰军机要重地,寻常军士不经召唤,绝不许进入。周定远平时治军极严,稍加违犯便是军令伺候,故此外面的军士虽然听到里面打斗,但没人召唤,也不敢擅自入内,只能在帐外排兵布阵,防止贼人走脱。 数十招过去,白城暗暗称奇,心中暗道周师叔的血焰军中果然藏龙卧虎,随便一名女子竟也有如此身手,比自己刚下山时,还要胜过不少,飞星门上下,除了几名长辈,这一代弟子再无人抵挡得住。 白城不知道,这名女子身份极高,只因父辈与周定远相交莫逆,才把她派来血焰军历练,在军中也是排名前十的高手,早已身经百战,素来不把同辈中人放在眼里,认为这些人没有经过战场厮杀,终究要比军中高手差了一筹。 不料,数十招过后,她不但没能拿下白城,反而有些势均力敌的味道,心中不由的有些焦躁,身形一变,手腕一抖,换了一套泼风刀法,这套刀法是她家中祖传,施展起来一改先前刀势厚重,转而如疾风骤雨一般,刀风四处激荡,就连大帐也被振的猎猎作响。 这名女子刀法一变,白城顿时觉得压力大增,他知道此人是周师叔手下,不愿出手伤人,故此只能腾挪闪躲,刚才此人刀法厚重时,还有闪躲的空间,如今此人借助运转泼风刀法,借刀风之力,刀势渐长,逐渐笼罩大帐,留给白城的闪躲空间已越来越少。 白城心知不好,如此打下去,迟早要伤在她手里,到时候只怕说出来历,她也不会相信。 想到这里,白城心如电转,思索对策,猛然之间瞧到供桌上那把杀气四溢的横刀,顿时计上心来,闪躲之间,有意无意向供桌方向移去。 这名女子三十六路“泼风刀法”已堪堪使完,见还没拿下白城,心中一急,一声轻咤,施展出这套泼风刀法的最后一招“北风卷地”来,这招刀法是这一套刀法的精华所在,一经施展非同小可,尤其是在大帐之内这种密闭空间,威力更大。 只见这名女子身形一矮,手腕一抖,刀锋猛一旋转,由下及上,直削白城双腿,同时,刀身下压,引动帐内的刀风聚集,凭空刮起一道旋风,竟将白城定在当场! 白城见她一刀削来,刚要闪躲,忽然觉得身形一滞,竟有一道旋风将自己扯住,不由大吃一惊,当下毫不迟疑,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身随风转,如同陀螺一般,化去旋风定力,同时双臂一张,借助这股旋转之力,腾空飘起,从这那名军官头顶飘过。 这一招破法是白城前世今生的心血凝结,若无今生学的“破玉十三式”,化解不了这一股旋风的定力,若无前世受到物理学教育,也绝想不到以双臂为翼,像直升机一般升起,可以说天下高手中可以破此招的人不少,但能使出这种破法的,只有白城一人! 这名女子自从学了这套泼风刀法,在同级高手之中纵横不败,尤其是这最后一招,一旦施展从来无人幸免,不是被一刀砍为两截,便是被削去双腿,此次一刀砍空,心中不由一怔,似是难以置信这一招竟能被人破去。 白城见她身形一缓,抓住机会,于电光火石之间,飞身纵上供桌,将横刀抓在手上,转身向这名女子抡去。 这名女子到底是身经百战,微微一呆已回过神来,只是刹那之间,已经失去先机,此时见白城刀势凶猛,也不敢硬解,只能撤步闪在一旁。 白城趁势追击,一连三刀将她逼退出去,也不愿再和她纠缠,运转轻功就要向帐外窜去。 那名女子本已退开,忽然看到白城要走,一步跨出,横刀拦在大帐门前,喝到:“把刀放下!” 白城着急要走,但也不愿伤她性命,横刀一指,点向她手中钢刀,准备将钢刀打落,不料两刀相交,只听“嗤”的一声轻响,竟然毫不费力将他手中钢刀削为两截。 这名女子见手中钢刀削断,激起心中傲性,双臂一张,竟不顾性命,用身体封堵白城。 白城见她情急拼命,只得翻转刀身,转用刀背向她后脑拍去,准备将她拍晕了事。 就在此时,帐外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横刀捏住,白城再想抽动,已难如登天! 第四十七章 飞龙探云手 白城见横刀被人抓住,手腕一绞,用刀锋去割这人的虎口,不料横刀居然纹丝不动,便知来人功力太深,心中毫不迟疑,放开横刀,身形一矮,闪过这名女子的扑击,紧接着一个侧翻,来到兵器架旁,顺手在架子上抽了一柄长剑,长剑一抖,几道剑光吞吐,顿时将女子拦住。 这名女子扑击不成,又被剑光逼退,便后撤两部,在另一个兵器架上提起一把长枪,枪头一晃,点点寒光,直指白城周身要害。 白城见这名女子长枪一抖,便有数朵枪花生灭不定,已经达到人枪合一的极高境界,不由心中一震,这名女子的枪法竟然远在她的刀法之上。 两人正在对峙,帐外一声断喝:“住手!” 随即,大帐布帘打开,周定远一身布衣,手提横刀迈步进来。 两人见周定远进来,都将兵器收起,那名女子将长枪立在一旁,迈步来到周定远身旁,用清冷声音说道:“属下防守不力,还请将军责罚!” 周定远说道:“你看守不力,沥血刀险些被人带走,本应重打二十军棍,但念在你刚才舍身忘死的份上,就绕过你这次。” 这名女子面色不变,说道:“谢过将军!” 说完,她便退到一旁,默默不语。 白城见她退开,前行几步,来的周定远面前,拱手说道:“弟子白城,拜见周师叔。” 周定远敲了他一眼,厉声说道:“几天不见,你的功夫倒是大有长进了,竟敢夜闯大营,真当自己是炼神宗师,能在万军之中来去之如吗?” 白城连忙说道:“此事都是弟子的错,只是有件事情事关机密,弟子怕走漏消息,才想潜入大营以避人耳目,不料竟误入此地。” 周定远微微点点头,把手中横刀放回原位,说道:“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 白城瞧了瞧旁边那位女子,没有说话。 周定远说道:“卫统领为我掌管机密事务,有什么事情不用瞒她。” 白城便把今天上午卢剑山焚表上书,要做道主之位,以及张道人与自己商议,准备联手铲除卢剑山之事一一道来。 周定远听完,呵呵冷笑:“我本以为只有卢剑山与卢元龙两人是祸根,没想到这张乾灵也是个不省心的,也对,龙虎山张家一脉,就算是庶出子弟,也不容易对付。” 白城以往在玄龟堂中,只听别人称呼张堂主、张道人,来历姓名还是头一次听说,说道:“周师叔既然对此人了如指掌,自然有对付他的办法,倒是弟子多虑了。” 周定远说道:“如今道门之中,最重门第次序,他一名庶出子弟,又没什么真实本领,竟然也有这么大的野心,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无须你我出手,自然有人收拾他!” 白城问道:“既然如此,那与他商议三日之后,除去卢剑山的事情,是否还要进行,此事要不要找清机道人出手?” 周定远略一思索,说道:“事已至此,我不妨明说,九仙观在青羊府传道百年,数代传人都是我陈国子民,算得上是此地在道门之中的代表,这一代观主清机道人又素来与我交好,对他这个人我是很放心的。” 说到此处,周定远顿了顿,接着说道:“此次道主之争,由黄天道统一安排,我也无法阻拦,但青羊府紧邻虹霓关,大军后勤供应全都要在此地运转,这里的道主要是由别处之人做,我也不放心,所以一开始,我便有意扶持清机道人做着此地的道主,所以他万万不能沾染这次内部纷争,否则落下把柄,反而麻烦。” 白城听到这里,说道:“既然如此,卢剑山之事就由弟子一力承担,只是不知道卢剑山武功如何,毕竟据张道人所言,他的天地禁绝符只能禁住道法,禁不住武功,他只要能抵挡一招半式,便不难找机会揭开符箓,到时候恐怕很难将他斩杀。” 周定远瞧了瞧他,笑道:“五斗米道卢家久战江东,门下弟子多是道武双修,虽然武功差些,也不是你三招两式便能拿下的,再说你与卢元龙交过手,卢家兄弟武功相仿,能不能对付,还需要问我吗?” 白城一怔,与卢元龙搏杀之事,并未在周师叔面前提过,但此刻听周师叔提起此事,似乎了如指掌,心念一转,忽然想到,当日与卢元龙搏杀之事,定然已被清机道人察觉,此刻周师叔点出此事,不过是要告诉我,我的所作所为,清机道人早已看在眼里。 白城想了想说道:“弟子此刻确实没有把握。” 站在一旁的高挑女子,刚才不但没有拦住白城,反而被他削断手中兵器,心中有些不爽,此事见他有些退缩之意,插口说道:“将军不必为难,属下原前往了结此事。” 周定远却从白城口中听出弦外之音,轻轻抬手止住女子问话,向白城问道:“此刻不行,什么时候行?” 白城微微一笑,躬身施礼说道:“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周定远奇道:“什么不情之请,你说吧。” 白城说道:“那日在林中相遇,周师叔一招将弟子擒下,弟子本以为是周师叔将本门的功夫练的炉火纯青,事后回忆,却是被周师叔骗了,周师叔那一招看似本门的‘参商永隔’,其实暗中还夹杂了一门小巧功夫,这门功夫十分厉害,弟子一不留神便着了道。以弟子想来,师叔若能将这门功夫传给弟子,拿下卢剑山轻而易举。” 周定远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倒和你师父一样,也是个武痴,你说的不错,那门功夫是我早年间从一个江湖异人手中学到的,传给你倒无妨,只是这门功夫本身不太光明正大,是一种盗窃用的手法,你还要学吗?” 白城笑道:“天下功夫本无贵贱之分,只是看用于何处罢了,弟子愿意学。” 周定远说道:“当年那位老前辈也没禁止我把这门功夫传给别人,既然你想学,我就教给你吧,这门功夫虽然说起来不大好听,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飞龙探云手’!” 白城一呆,心中就好像有无数头草泥马飞驰而过,不由脱口而出问道:“这位老人家可是姓李?” 周定远一怔问道:“你知道这门功夫来历?” 白城正色说道:“弟子虽不知道,但听说天下侠盗姓李的居多,故此贸然猜测一下。” 第四十八章 赤金令牌 “飞龙探云手”共有一十八式,全部都是手掌间功夫,以招式而论,并不足为奇,奥妙全都筋骨气血的深层运用上。 白城要真心要学,周定远也不拖延,在大帐之中,当着那名女子的面,教起这枚功夫来,亲手将这套功法演示了一遍,又把一招一式拆开,将其中奥妙细细解说了一遍。 白城天资聪颖,不过一个时辰,便将这门功法学全,只是火候不够,手法还有些不熟。 周定远见他已学的七七八八,张口说道:“这套功法的奥妙,都已经教给你了,只要勤加练习,不难练成,这样吧,这两天你不要去别处了,就在我这大帐里修行,等功夫到家了,再回青羊府。” 白城一愣,拱手说道:“弟子谨遵师叔教诲,只是不知道如何才算功夫到家?” 周定远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指着一旁身材高挑的女子说道:“你们认识一下,这是卫千雪,在我帐下暂任统领之职,出身平阳卫氏,一身功夫极为了得,在我血焰军中也能排在前十。” 说完,周定远又指着白城,向卫千雪介绍道:“这是我师兄的弟子,他师父与我是生死之交,你们俩不是外人,这两日要多亲近一些。” 白城听他忽然转换话题,不知他是何用意。 周定远似是看出他心中不解,从胸口掏出一块令牌来,信手抛给卫千雪,卫千雪接过令牌打量了一眼,脸色陡然一变,有些激动,又有些不解,只是瞧着周定远。 周定远却不理她,向白城问道:“这块令牌,你瞧清楚了么?” 白城远远瞧了一眼,见是一块赤金令牌,上面刻着“定西”两个字,说道:“弟子瞧清楚了。” 周定远说道:“这块令牌是大军的通行令牌,持着这面令牌,就可在军中通行无碍,我如今给了千雪一块,你若是能在两日之内得到令牌,就可持着令牌出营,到时候自然无人阻拦,若是做不到,你就在我这军帐中多呆些日子吧,也算是对你擅闯大营的惩罚,至于卢剑山那边你不用担心,你若是不成,我也会再想办法。” 周定远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要记清楚,我是让你去偷,不是让你去抢,你要是想凭武功强抢,先去军法官处问问,在大军之中袭击军官是什么罪名。” 白城苦笑说道:“卫统领武功精纯,与弟子势均力敌,若是全力相拼,弟子还有三分把握,如今只挨打不还手,弟子恐怕有些为难。” 周定远笑道:“要你去偷东西,又不要你去打架,能不能偷到,跟她功夫高低有什么关系。” 白城见他这一番歪理竟也说的理直气壮,也只能点头称是。 周定远说完,打了个哈欠,说道:“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明日还有公务,我先去睡了,你们俩慢慢聊。” 转身便要出门,走到大帐门前,周定远又忽然转身回来,向卫千雪正色说道:“你要记清楚,这枚令牌我已经给你了,你要是保不住,也怪不得别人。” 卫千雪长身傲立,说道:“属下明白!” 周定远走后,大帐之内只剩下白城与卫千雪面面相对。 白城与她刚刚生死相搏,此时共处一室,略微有些尴尬。 卫千雪对这尴尬气氛却似毫无察觉,清冷声音说道:“我不知你与将军是何关系,这口沥血刀是将军征战沙场时用的兵刃,平常人碰一碰也要受重罚,你今日用它出手,将军竟只字不提,可见对你偏爱有加,但这枚令牌对我极为重要,绝不会给你,你还是做好准备,多呆些日子吧。” 说完,她身形一转,披风飘动,已走出帐外。 白城见她离开,一个人在帐中无事,又把“飞龙探云手”翻来覆去练了几遍,直到临近天明,才闭目养神,调息了一阵。 自从晋入念动境后,白城精神健旺,便是几日不眠不休也没事,正常时候每天夜里,也只需入眠一两个时辰,便能恢复精神。 过了一两个时辰,白城听到外面有军士来回走动,便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觉得帐内有些烦闷,推开布帘,走出大帐,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营中军士都已出操训练。 白城来到这一世,还没见过军兵操练,心中有些好奇,便站在门口正在看大军操练,正在看的时候,忽然瞧见卫千雪从远处走来,她今日却没穿铠甲,上身是一件鹅黄色的衫子,下身是一条翠绿色的曳地长裙,腰中悬一口长剑,长发披肩,不施粉黛,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走来。 见她走来,白城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怎么不穿铁甲了?” 卫千雪眉毛一挑说道:“今日又不是我轮值,为何要穿...”,话说道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我穿什么,与你有何相关?” 白城笑道:“周师叔也让咱俩多多亲近,卫统领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卫千雪说道:“你说的不错,但两国交兵,尔虞我诈,我虽然不知道小兄弟秉性如何,如今令牌在我身上,万万疏忽不得,此来特地和你做个商议,若是这两****离我远些,两日之后我必设宴向你赔罪,若是敢近身三尺,休怪我手中长剑锋利。” 说到此处,卫千雪手中长剑陡然出鞘,剑光一抖,在她周身三尺处划了一个圈。 白城见她语气虽然温婉,出手却十分决绝,温声说道:“卫统领,玄龟堂之事,小弟谋划已久,如今是收官的关键时刻,小弟实在是放心不下。周师叔虽然说若我回不去,他也会派人前往,但周师叔到底是朝廷守将,不便插手道门之事,只怕行动起来不太方便,万一有了疏失,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小弟斗胆请卫统领将令牌交给小弟,待小弟办妥此事再回军营,到时候卫统领有何要求,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千雪听他说完,右手剑尖微斜直指地面,左手轻轻将额前发丝拨到一遍,轻声问道:“你知道我出身何处?” 白城说道:“昨天听周师叔说,卫统领出身平阳卫氏,小弟若是猜得不错,可是当朝卫大将军家?” 卫千雪轻声说道:“你猜的不错,当朝卫大将军是我爷爷,我爹在朝中做车骑将军,我几个哥哥最差的也是军中的校尉,你说我会对你有何要求?” 白城听完,叹了口气说道:“卫统领出身名门,只要稍作表示,不知道有多少人舍生忘死,我也想不出来,卫统领能对我有什么要求。” 说完,白城就此沉默不语,半响之后,卫千雪忽然问道:“你可知道这枚令牌对我有何意义?” 白城说道:“以小弟想来,卫统领出身名门,又在血焰军中掌管机密,进出大营轻而易举,有没有这枚令牌,也不要紧。” 卫千雪眉头微皱说道:“我出身平阳卫氏,从小便受尽父兄宠爱,可谓有求必应,但唯独一件事,他们怎么也不肯答应。” 白城问道:“不知是哪一件事?” 卫千雪说道:“我自小随父亲在军中长大,后来又跟师父学了一身本领,早早定下决心,要随军北伐,收复故土,只是我父亲对此极为反对,他说卫家子弟都已投身战场,岂有连女儿也上战场的道理。为此我跟他们争执不下,后来还是我爷爷发话,说是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来周将军处从军三年,若是三年之内,周将军认可了我,他便不再阻拦我从军,若是周将军觉得我不适合从军,便要我发誓此生不许再踏足军营。” 白城不知她还有这样一番来历,问道:“不知道如何才算周将军认可?” 卫千雪转过头来,双目如秋水一般,看着白城说道:“自从我来到血焰军,除非与宋国交战,已经两年没踏出过军营一步,周将军说,若是有一天,他肯将赤金令牌给我,就算认可了我,我拿着令牌走出大营,回家向我爷爷交差,否则三年期满,他便要遣人送我回去。你说这令牌我该不该交给你?” 第四十九章 神意武技 瞧着卫千雪远去,白城起身回到大帐之中。 昨天夜里,白城与卫千雪在帐中交过一次手,虽然只有片刻功夫,但已在生死线上打了好几个滚,知道她外表虽是一名柔弱女子,但心志坚毅,杀伐果断,出手之际,毫不容情,便是男子之中也很少有人比得上她。 昨夜周定远出了难题,白城心中暗自思量,卫千雪武功即高,为人又警觉,而且她毕竟不是生死大敌,自己有许多手段不好施展,要从她身上偷取令牌确实是难如登天,便打定主意先用言语商量,试试能不能花些代价,从她手中把令牌讨要过来。 两人在帐前一番对话,白城知道言语无效,要夺取令牌,只能凭真实本领,便回到军帐当中,苦心钻研起“飞龙探云手”来。 这套“飞龙探云手”极为简单,翻来覆去不过一十八路变化,虽然筋骨气血的运用中有些奥妙,但也算不上男,白城昨天夜里,早已钻研的清清楚楚,只是离得心应手,炉火纯青的境界,还差一番功夫。 白城修行已久,知道天下武学除去心法不论,绝大多数武技在入门之后,都有四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是熟极而流,指的是与人对敌之际,拆招换招时,想也不想便会使出这门功夫,往来应对,自然而然,全不用过脑。 要知道在江湖上,一旦与人交手,十有**是生死之争,出手临敌之际,若是还要想上一想,那是拿自家性命在开玩笑。所以许多武林高手新学一门武功之后,在没练到熟极而流之前,宁愿用以往的功夫对敌,便是这个道理。 第二重境界是不拘招式,指的是不用拘泥于武技招式,举手投足,之间,自然使出这门功夫所蕴含的劲力,天长日久之后,与人交手时,举手投足便可克敌制胜,不必非要使出招式来。练到这一重境界的人,便算是功夫上了身,平日里行动坐卧都在练武,功夫水准永不退步,再也不用担心功夫落下。 第三重境界是信手拈来,练到这一重境界,招式是招式,劲力是劲力,二者已无多大关系,与人对敌之际,招数与劲力可以自由组合,那日周定远与他林中交手便是如此,周定远明面上用的是“参商永隔”,暗中的劲力却来自于“飞龙探云手”,白城一时没有分辨出来,所以才猝不及防。 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的弟子要想出师,至少要将一门武技练到第一重境界,否则出去不是争斗,而是挨打,白白给师门丢脸。 成名的江湖人物,至少要有一门武技练到第二重境界,否则纵然你心法再高,修为再强,若是招数与人差的太远,那也容易被人以弱胜强。 只是这一重境界在武林中也极少有人能达到,其中有两个原因。 一来这重境界对武者本身要求极高,既要精通多门武技,将数门武技都要练到第二重境界,才谈得上自由组合,又要悟性过人,能悟出数门武技之间的共同之处,否则也谈不上互相转换。 二来一味追求这重境界也有些得不偿失。武林当中能把外门武学练到第二重境界的人,往往修为都已经很不错,通常都已是淬体阶顶峰的人物,再进一步便能突破至练气阶,到时候出手伤人,全凭一身元气,对武技的依赖就少了许多。故此许多有望突破到第三重境界的人,都会放下武技修行,全力突破修为,但待他们突破修为之后,又要花时间集聚天地元气,也没有功夫磨炼武技。 白城来到这一世之后,所见之人中,能把武技练到第三重境界的只有三个人,第一个便是白铁寒,他为人虽放荡不羁,但天赋极高,各种武技一看便会,一学便通,所以才能在二十来岁,未能突破练气阶前,将武技练到第三重境界。 第二个人便是周定远,这其中却另有原因,要知道两军交战与高手比武不同,一打就是一天,时刻不能停歇,要是纯以元气对敌,早早就要耗尽,故此纵然是武道高手,战场之上也多用武技。 周定远镇守虹霓关,时常需要与宋国交战,在两军战场上已不知厮杀过多少回,一身武技早已是千锤百炼,能达到第三重境界,不足为奇。 这第三个人是白城自己,他自打会说话时,就开始习武,年纪虽小,练习武功的年头却不短,只是淬体阶是武道之路的基础,便是练得再快,身体的生长却由不得自己,所以白城在修炼之余,钻研各种武技打发时间,久而久之,竟也被他练到第三重境界。 除此这三人,便是飞星门掌门柳青山、长老程世明,鲁抱石也只把武技练到第二重境界。 武道之路,永无止境,据白铁寒当年所讲,这三重境界之上,这武技还有第四重境界,传说之中,这重境界叫做神而明之。 据说,天下间每一种能流传下来的武学,都经过了千锤百炼,不知有多少高人为之呕心沥血。传说中,有极少数的武技因为机缘巧合,或是一代宗师全力推演,或是武学奇才灵光一闪,侥幸将这门武技修改到了尽善尽美,无懈可击,符合天地大道的地步,这门武技便会诞生出一道神意,后来的武者若是能领会这道神意,便能进入第四重境界。 这种传说中的武技,有个称号便是“神意武技”,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套笔法,据说这套笔法本来只是一套平平常常的武功,后来有一位绝世大宗师,因一桩极为伤心的事情,夜不能寐,在院中漫步,心情激愤之下,用这套笔法临空手书了一部《丧乱贴》,竟于一夜之间将这门笔法推到了第四重境界。 神意武技在武林中极为少见,是各大门派的不传之秘,江湖上极少流传。外面的武者遇到了,往往也很难分辨出来,而且就算得到了神意武技,没有将它的前三个境界练通,第四重境界,那是想也不要想。 白城盘膝坐在帐中,心中推测,卫千雪与自己修为境界相当,都是念动境,以昨夜交手推断,她虽已将武技练到了第二重境界,但自己如果可以放手施为,不难将令牌夺回。不过,昨夜周师叔已经发话,不许他施展其他武技,单凭“飞龙探云手”去偷,但即使如此,白城只要将这门功法练到第三重境界,就有成功的机会。 想到此处,白城面露苦笑,周师叔与自己交过手,知道自己的武技修为已有三重境界,“飞龙探云手”又招式简单,两日之内不难练到三重境界。 故此又给自己出了个难题,昨夜在教他飞龙探云手的时候,有意不避开卫千雪,若是所猜不差,卫千雪走后,必然也去苦练这门功法,否则今日不会在大营之中,不穿铁甲,反而换一身适合施展这门功法的轻便衣服,只是如此一来,她对这门功法必然也十分熟悉,自己若只是三重境界,想要偷回令牌,绝无成功的希望。 想到此处,白城猛然一惊,莫非这门功法是有四重境界的神意武技? 第五十章 一夜练武 神意武技天下少见,纵然在名门大派之中也是珍藏,这倒不是说神意武技数量少,武林之中千百年来高人辈出,纵然一代人中只出一部神意武技,累积下来数量也不可小觑。 神意武技之所以少见,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来,神意武技练不到第四重境界,威力发挥不出来,与普通武技并无区别,可是武林之中,能将武技练到第三重境界的,已是极为罕见,要练到第四重境界,更是难如登天,所以一般武林人士,对神意武技并不感兴趣,只有终生无望突破修为,又一心追求战力的人,才会去寻觅神意武技。 二来,神意武技一旦练成,则威力奇大,有幸得到神意武技的人,往往秘而不宣,纵然自己练不成这门武技,留给子孙后代也是好的,天长日久了,说不定后人之中就有人能练成。 不过,这门“飞龙探云手”是不是神意武技,白城也不知道,或许确实是神意武技,只是周定远不愿明说,要借此机会点醒他,或许并非神意武技,只是周定远见他夜闯大营,坏了军中规矩,故此要将他在此囚禁一段时间。 白城想到这里,忽然轻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真是傻了,无论它是不是神意武技,我都要练了才知道,才有望尽快离开大营,我如今在这里空想又有什么用,有这功夫还不如勤加练习。平日里总听人说,就算只有一分希望,也好付出千般努力,如今事到临头,我竟忘了这番道理。” 想通了这层道理,白城心中不再烦闷,长身而起,在大帐之中,将这套“飞龙探云手”反复施展,钻研起来。 白城这一练便是一日,除了吃饭,其他时候也不出去也不停歇,都在帐中练习。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满天繁星,闪烁不定。 白城已将这套功法练得熟极而流,正在一招一式拆解分析,感受其中劲力变化,忽然感到一阵微风吹来,抬头一瞧,只见帐帘打开,卫千雪揭开帐帘正要进来。 白城一眼望去,只见星空之下,卫千雪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夜风吹拂之时,衣袂飘飘,腰间长剑轻轻摆动,英武之中又带有几分柔弱,不由脱口说出:“好美!” 卫千雪出身世家大族,相交的都是世家子弟,交往之际最讲礼仪风范,从无人当面谈论她的容貌,后来到了军中,规矩严明,更没人敢跟她调笑,白城这一句好美,竟是她平生第一次听外人夸赞她的容貌。 卫千雪在军中掌管机密事务已久,心神坚毅非常人可比,平日里便是有人忽然一剑刺来,她也只会随手还击,丝毫不会惊讶,但她万万想不到白城如此直率,心中怎么想,口中便怎么说,一时之间,脑中一乱,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待回过神时,白城已转身琢磨功法去了,她也不好再说话,静静走到帐中一角,长剑一抖,划了一个半径三尺的圈子,坐在圈中,瞧着白城练习。 卫千雪盘膝坐在剑圈当中,见白城将一套“飞龙探云手”翻来覆去练个不停,晃得她眼花,便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 正在闭目调息之时,卫千雪猛然听到左耳边风声骤起,也不睁眼,“噌”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光直指风声来处。 剑光去处,风声骤停,但随即又有一道劲风从她脑后袭来,卫千雪手腕一抖,运剑如鞭,长剑便如一条软绳一般,从身体左侧,划出一条弧线,朝后方切去。 卫千雪在这柄长剑上已有二十年的功力,剑法之精纯,并不输给江湖上的剑法名家,至于昨夜所用的刀、枪,不过是她闲暇时练练玩的,今日长剑出手,才显出她的真实本领。 这一剑划去,身后劲风再次消失,随即,身前风声再起,这一次竟是光明正大,从正前方攻来。 卫千雪心中有心愠怒,长剑随心,如雷霆闪电般直击身前,将劲风逼退,再睁眼一瞧,见白城站在眼前,冷声说道:“白师弟,周将军是让白师弟偷,不是让白师弟抢吧,白师弟这么做,莫非是觉得师姐武艺不精,敌不过白师弟?”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卫统领说的哪里话,小弟确实是在偷,只是手法不太高明,容易被统领察觉罢了,但手法绝对是飞龙探云手。” 卫千雪怒极反笑,说道:“我明白了,原来白师弟是想凭着初学乍练的飞龙探云手跟我动手,既然如此,白师弟尽管出手,师姐我接着就是。” 话音未落,白城再次飞身袭来,卫千雪剑光一闪,阻住他的去路。白城见她剑光闪动,也不多想,侧步一滑,已闪到一旁,随即再次攻出。卫千雪见他还来,剑光一抖,又将他拦住。 这二人越打越快,一来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远远看去只见白城绕着卫千雪飞快的转圈,卫千雪坐在剑圈中巍然不动,剑光虽闪烁不定,但也不出三尺圆圈。 虽然卫千雪虽然只守不攻,但这路“飞龙探云手”实在太过简单,又不是与人争斗的武技,白城虽然占着进攻之利,也冲不到三尺圆圈里去。 又交手了一刻钟,卫千雪轻声说道:“白师弟,时候不早,你还是早早歇息吧,凭这路飞龙探云手,你想近身恐怕不大容易。” 白城长笑一声,说道:“那也未必。” 话音未落,卫千雪只觉得左肩一沉,已被白城右手搭上三指,心中一震,连忙横剑扫去,将白城扫出圈子,但长剑也已杀出三尺圆圈。 卫千雪逼退白城,说道:“刚才那一下恐怕不是飞龙...。” 话没说完,卫千雪忽然不再说话,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一招虽然不是“飞龙探云手”,但也不是天下间任何一门武技的招数,只是简简单单的伸手一搭。 想到这里,卫千雪心中一动,说道:“白师弟果然天赋过人,竟然能一日之间,将一门武技练到不拘招式的境界,只是师弟要是再拿师姐练招,师姐我恐怕控制不住手中剑势,要出手伤人了。” 白城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卫统领尽管出手,小弟得罪了。” 说完,白城缓步向卫千雪走去,只是此次却不再施展飞龙探云手的招数,而且围着卫千雪慢慢游走,只是偶然伸手一搭,或者出手一触,就好像寻常人随意攀扯一般,并不是任何门派的招式。 卫千雪见他如此,也不运剑追赶,将长剑横放在膝前,只是偶尔白城有所动作时,才猛然一刺,但再也不拘于身前三尺剑圈。 两人这次动手,看着并没有前次激烈,但若是有高手在场,就知道其中凶险,不知超过刚才多少! 第五十一章 青蚨盾 朝阳初升,东方既白。 白城绕着卫千雪游走出击,已过去一夜。 最初,卫千雪还能掌控手中剑势,一剑出手,只是将白城逼退,到了后半夜,精力有些不济,恼恨白城纠缠不休,几次出手,剑势中已带了杀意。 白城与她交手,就是为磨练“飞龙探云手”,虽然见她剑势厉害,但也不肯退缩,一夜下来,数次躲闪不及,身上被刺伤数处,衣服上已留下斑斑血迹,但所幸躲闪的急,都还未中要害。 一剑扫来,白城疾步退开,卫千雪凝聚剑势,准备再次出手,却看见白城已滑出三丈多远,遥遥看着她,口中吟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卫千雪见他退远,本以为苦战一夜,他终于也熬不住了,没想到他忽然念起诗来,一听之下,发现这首诗不但言辞慷慨,而且诗中描述的女子剑法境界极高,不由起了好奇心,问道:“白师弟,这诗是何人所写,诗里这位公孙氏又是谁?” 白城笑道:“这首诗是前朝一位姓杜的诗人所作,讲的是一位女剑客叫做公孙大娘,我是见卫师姐剑法绝伦,与诗中所说的公孙氏不相上下,所以才借花献佛。” 卫千雪眉头一皱,说道:“白师弟谬赞了,动如雷霆,罢如江海,这种剑术境界我还没达到,只是如此修为历代剑客之中也不多,为何我却从来没听说过此人?” 白城心道,这首诗是前世地球上,唐朝大诗人杜甫写给当时的剑法大家公孙大娘,你若是听过才见鬼了,心里这么想,口中却说道:“文人骚客么,师姐也知道,写起文章来难免夸张了些。” 卫千雪摇摇头,说道:“剑法修为不足,光凭想象,是想不出更高境界的,既然能描写的如此清楚,想来这位杜先生是亲眼见过,而且我听这首诗似乎还未说完,不知...” 白城连忙插口说道:“这诗确实没完,只是我记不得下面几句了。”,心中暗想,前面几句倒还罢了,接下来一句“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若是说出来,你非跟我翻脸不可。 卫千雪见他不肯再说,也不知他心中怎么想,只是瞧着他,眼中略带狐疑之色。 白城被她瞧得有些不太自在,说道:“战了一宿,小弟也有些累了,卫师姐也先回去歇息吧。” 卫千雪款款起身,轻声说道:“周将军给你定下两日时光,如今已过去一半,不过这枚金牌关系到我一生心愿,势必不会给你,所以你也不必太过辛苦,就安心在这住些日子吧。” 白城点头说道:“若是明日清晨还拿不到,小弟自然不敢再麻烦师姐。” 卫千雪轻轻点头,转身往帐外走去,白城跟在身后,随着她往帐外走去。 今日日头极好,阳光有些刺眼。 卫千雪撩开帐帘,阳光倾泻而入,恰好照在她双眼上,不由得眨了眨眼。 这一刻白城等待已久,见此机会,更不迟疑,双足发力,一步纵到卫千雪身形左侧。 卫千雪刚刚被日光照在脸上,眼睛还没恢复,忽然听到身后风声骤起,陡然一惊,不及细想,左手便向身后切出,但已迟了半分。 白城见她出手,身形顺势一矮,避过这一击,随即右臂一甩,柔若无骨,就好似灵蛇一般,直击而上,五指一探已堪堪碰到她胸前衣裳。 白城这一纵用的是飞星门绝技“流星赶月”,这招乃是短途追击的不二法门,这一闪施展的是江南方家的“白驹过隙”,是白铁寒好友方恨少所传,最后那五指一探却是“长空指法”中的一招“长空万里”,这门指法是白铁寒在江湖上跟一位姓桑的老前辈学的,后来又传给白城。 白城这一招三式凝结了他十余年的武功精华,卫千雪虽然武艺高强,为人又警觉,但既失了先机,就再也难以抵御,眼看就要被白城抓到。 见白城五指伸来,卫千雪脸色陡然一变,口中念出两个极为拗口的字,只听“嗡”的一声,一道青光一闪,便有一道光罩凝结,将她罩在其中,随即光幕猛然一张,将白城远远推了出去。 白城出手之前,已想过卫千雪种种化解之术,想好了种种后招,但万没想到,她竟然是如此化解,不由目瞪口呆。 卫千雪在光罩之中扭过头来,冷声说道:“白师弟这三招,恐怕不是飞龙探云手吧?” 白城苦笑一声道:“这三招的招数,确实不是飞龙探云手,但其中蕴含的劲力,绝对是飞龙探云手的劲力。” 卫千雪轻笑一声说道:“白师弟莫开玩笑,你一日之间能将这么功夫练到第二重境界,我已是极为惊叹,莫非你还练到第三重境界了?” 白城说道:“卫师姐试试便知道了。” 卫千雪半信半疑,口中轻轻吐了两个字,随即光罩一闪即灭。 白城见光罩消失,单掌向前,使了一招江湖上最为寻常的“五丁开山”。 卫千雪单掌迎击,双掌一接,便觉得白城掌中一股潜力,如游鱼一般,吞吐不定,轻轻一触,便向她身上滑来,不由脱口说出:“飞龙探云手?你竟真的把这门武技练到三重境界了。” 白城收回单掌,轻轻点头。 卫千雪再不说话,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她自幼聪颖,极受家人宠爱,后来在门派之中,门中长辈又时常夸她天赋过人,但纵然如此,十余年辛苦下来,也未将武技练到第三重境界,不想白城一夜之间,便将一门武技练到三重境界,不由的心情沮丧。 白城见她呆着不动,也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说道:“卫师姐相信了吧。” 卫千雪长叹一声,说道:“白师弟天赋惊人,师姐佩服之至。” 白城笑了笑,指着身上斑斑血迹,说道:“小弟天赋不敢说,只是敢吃苦,不怕死罢了,可惜还是卫师姐技高一筹,小弟认栽了。” 卫千雪脸颊微红,说道:“刚才事发突然,师弟那一招又有些无礼,我不得不用了家中长辈所赐的青蚨盾,不是我自身的本领,这本不该用的,师弟放心,下次我不会再用了。” 卫千雪这句话说得吞吞吐吐,其中有几个字声如蚊讷,听不清楚。 白城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下出手向她胸部方向抓去,实在是有些孟浪,连忙说道:“小弟是看到昨日卫统领将令牌放到....” 说到此处,白城也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再说,便换了个话题,说道:“不知师姐说的青蚨盾是什么东西?” 卫千雪有些惊讶,说道:“师弟不知道么?这不过是一种常见的防御法器罢了,只要修为到了炼神境界就能制作,也算不得什么珍贵东西。” 白城面上默默无语,心中已然大骂,我特么在这里打生打死,不过是为了破解卢剑山身上一件法器,可到了她口中,就好似大白菜一般不值钱... 第五十二章 武道迷障 白城初见卫千雪时,她一身戎装,杀意逼人,再次见时,她又是一身女儿家打扮,英武间又带有半分柔弱,后来听她说起平生志愿,虽然不大赞成,但也十分佩服,觉得她虽出身世家,但绝非什么纨绔子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因此对她印象极好 饶是如此,听她口中轻轻松松说出“炼神宗师”四个字,白城还是眼前一黑,忽然想起“何不食肉糜”这句古语。 白城只得苦笑一声,说道:“小弟出身卑微,平生还未见过炼神宗师,师姐要是方便,能否让小弟瞧瞧这件法器?” 卫千雪眼中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说道:“你还未见过炼神宗师?”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一面青蚨盾,也算不得什么上等的法器,有什么不方便。” 说罢,卫千雪从腰中取出一个淡绿色的锦囊,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圆盘,信手抛给白城。 白城伸手接过这面青蚨盾,这件法器名字叫做盾牌,但实际上不过是手掌大小的一个圆盘,掂起来沉甸甸的,摸起来有些滑腻的感觉,遍体黝黑,上面有些绿色的纹路,非金非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 白城还是第一次拿到这种法器,心里有些好奇,翻来覆去看了一阵,问道:“不知这件法器是何来历,如何使用?” 卫千雪瞧他看的仔细,似是真的没有见过,便说道:“这面盾牌是家中一位长辈闲暇时炼制,给我防身用的,用时只要念动真言,便能激发法器中蕴含的力量,每次激发最多可以维持一刻钟,只是我虽能激发其中的力量,却不能补充,一旦力量用完就要回去重新补充。” 白城对法器也一窍不通,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又将盾牌还给卫千雪。 卫千雪接过青蚨盾,见没有其他事情,便转身离去。 瞧着卫千雪远去,白城微微苦笑,果然是出身不同,见识不同。对寻常江湖人来说,炼神宗师已经是天上的人物,一生之中也难得见到一次。飞星门称霸苍州,历代祖师修为最高的,也未能突破炼神境界。白铁寒算是交游广阔,一生之中也只见过炼神宗师两三面。可对卫千雪来说,所谓炼神宗师,不过是家中一名和蔼的长辈,或是师门之中一位敬重的长老。 送走卫千雪,白城在帐外山坡上,找了一处草地,躺在地上,懒洋洋的晒起太阳来。 往来巡查的军士见到大营之中忽然多了一个懒洋洋的青衣少年,浑身斑斑血迹,竟也不觉不顾晒起太阳来,都有些好奇,只是周定远治军极严,也无人多嘴去问。 白城躺在草地上,头脑还有些发晕,昨夜修行虽快,但已耗尽了全部潜力,若非如此也不会主动停手,送卫千雪离开。 卫千雪虽然远去,但她口中吐出的“炼神宗师”四个字,却一直在白城脑中徘徊。 武道之路,道阻且长,白城在年轻一代中,算得上进境神速,但也不过达到淬体三境中的念动境。淬体三境易筋、念动、入微,突破之后,还有练气三境凝气、周天、无漏,只有再进一步,突破练气阶,才能达到炼神宗师的地步。 白城虽然自信在天赋、意志上不逊色于任何人,但他并没有修成炼神宗师的把握,并非是他妄自菲薄,而是这方世界的武道修行之路,绝非他前世在小说中看到那样,一个人在深山之中得到一本秘笈,苦练数十年,便能天下无敌。 飞星门历代祖师,尚无一人能修成炼神宗师,便是连无漏真身的境界也没人能达到。白城最初以为是飞星门功法不全,后来问过白铁寒才知道,飞星门中并非没有炼神境界的功法,只是门中无人修到如此境界罢了。 以白城推测,飞星门虽然算不上第一流的大门派,但在苍州也是独霸一方,每年不知有多少天才少年前来投奔,历代高手中惊才绝艳者也为数不少,但无人没修成炼神宗师,其中必有缘故。 白城修炼的“破玉归元诀”虽然是一等一的神妙功法,从淬体到炼神,各阶功法一应俱全,但他也没有把握突破炼神境界。 “炼神宗师”四个字,白城本以为离自己还远,但今日看到卫千雪,才忽然想到,卫千雪虽然今日与自己修为相仿,但她有高人指点,若是自己再不想法奋进,只怕过上几年,就要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想到此处,白城陡然振奋精神,立下决心要游历天下,找天下高手印证武道,寻找更进一步的机会。 既然道路已定,白城便不再多想,反过头来专心钻研这门“飞龙探云手”。 白城已将这门武技修到信手拈来的第三重境界,今后无论是什么招法,都可以将这门武技的劲力含在其中。一夜之间将一门武技修到第三重境界,便是他也是第一次做到,之所以能有如此进境,一来是因为“飞龙探云手”这门武技只有一十八路,较为简单,二来因为白城早已将数门武技练到第三重境界,本身积累已是深厚,至于第三么,是他昨夜甘冒奇险,将生死置之度外,借卫千雪手中长剑磨砺,如此一来,方才能在一夜之间突破到第三重境界。 虽然进境如此迅速,但是如何将这门武学修到第四重境界,白城仍然摸不到门路。 天下武技四重境界,白城虽然已将数门武技都修到第三重境界,但直到今天,仍未将任何一门武技修炼到第四重境界。 当年,他知道武技有四重境界之后,便想方设法搜集武学,倒也练了不少,只是虽然将其中不少练到第三重境界,但能修到第四重境界的一门也没有,不知道是他搜集到的都不是神意武技,还是他修为不足。 这门“飞龙探云手”,周定远传下之后,他已拆解过数百次,自信已经理解的十分仔细,使出来不会有半分错误,但“神意”二字,他仍摸不着头脑。 其实,白城并不知道,他遇到的是武道之路上的第一个大障碍“知见障”。 所谓“知见障”是指武者修行到一定境界之后,之前对武道的种种理解、见识,都会形成障碍,不但不会有所帮助,反而会阻碍他领会更高一层的武学道理。若是用地球上的话说,便是牛顿物理学的太好,理解不了爱因斯坦的想读哪里。 只是这方世界的武者至少要到炼神阶以后,才会遇到“知见障”,白城不过念动境界,却已早早遇到。 这是因为,白城前世生在地球,经历了十余年的系统教育,科学二字早已深入骨髓,来到这方世界之后,虽然见识了武道神奇,但修炼之时,内心深处仍忘不了科学二字,施展武功之际,潜意识也会想到物理定律。 但他并未意识到,他在地球上的科学与这方世界的武道,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体系,他这样生搬硬套,以科学的方法理解武道,初时还可以,会触类旁通,境界提升要超过他人,但随着武道修为日深,便会为科学二字所扰,反而难以提升境界。 除非他有朝一日,能勘破科学与武道之间的分野,将两大体系融会贯通,到那时,前世所学不但不会成为负担,反而会成为攀上这方世界高峰最强大的助力! 第五十三章 隔空取物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白城在草坡上,一躺便是大半日,看上去就好熟睡一般,但他脑中却一刻不停,将一十八式“飞龙探云手”反复拆解,又将武功要诀在脑中过了几遍,一字一句都细细品味了一番。 白城心中暗道,这一套武技无论招法,还是技艺都练的已炉火纯青,其中要诀更无半分偏差,除非是由什么地方自己理解不对。 想到此处,白城口中轻轻念起武功要诀:“飞龙探云手,昔年巴蜀侠盗所创,此技暗合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习之有成者,心中所想,无有不得,隔空取物,无有不中...” 念到这里,白城忽然觉得有些古怪,若是在前世的地球,隔空取物确实极为神奇,值得大书特书,但在这方世界,这种技能委实算不得什么,任何一名练气有成的高手都能轻易做到,只要运转元气,莫说隔空取物,便是隔山打牛也是轻而易举。 这门武技偏偏将“隔空取物”四个字放在要诀当中,就如前世在地球时,在电视机的使用说明里,重点强调本产品可以发出声音一样好笑。 “隔空取物...隔空取物...” 白城将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的念了又念,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莫不是这么武功不需要通过天地元气,便能隔空取物?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便被他立即否定,只因这件事与他的常识大为违背,在前世之时,要移动一件东西,要么通过**,要么通过机械,到了这方世界,还可以通过天地元气。 但无论如何,都要有力发出,才能移动物体,万万没有想上一想,东西便自己来了的道理,白城只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些荒谬,但心中却不知为何,隐隐觉得这个念头未必是错。 正在思索之时,白城忽然听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暗道周师叔这军营之中,向来军纪森严,怎么有人敢骑马狂奔,睁眼瞧了过去,只见一名黑袍骑士,手持一件文书向这边行来。 这名黑袍骑士来到一座军帐之前,翻身下马,大声喊道:“辎重营马千里听令!” 话音未落,大帐之中快步走出来一位满面虬髯的中年将官,单膝跪倒在地,说道:“辎重营统领马千里接令!” 黑袍骑士将文书张开,大声念道:“定西将军令,今朝廷宣抚使来军中慰军,着辎重营马千里,于五日之内,在大军营前搭建席蓬,摆设香案,不得有误!” 中年将官大声说道:“属下遵旨!” 黑袍骑士传完军令,再不多说一句,将文书交给中年将官,便飞身上马,回去复命了。 中年将官接过文书,转身叫几位副统领去帐中议事。 不到一刻钟,几名副统领走了出来,各自去营房中召集人手,准备搬运物料,去大军营前搭建席蓬。 白城见他们行动如此迅疾,心中也有些暗暗佩服周师叔治军有方,正在想时,忽然看到不远处几名军士一边打包物品,一边闲聊。 其中一名高个军士说道:“兄弟,同人不同命,同遮不同柄,你瞧几位统领不过伸伸手,咱们兄弟就要如此操劳。” 另一名矮个军士说道:“那算什么,几位统领也要跑前跑后,不像周将军只要一句话,咱们都得劳累。” 两人正在埋怨,后面忽然有一人插口说道:“你们在这里背地里议论周将军,就不怕军法么?” 一句话吓的俩人一个激灵,回过头去却见一名老兵站在身后,那么矮个军士怒道,说道:“好你个老王,竟敢在这吓唬我们!” 那名老兵不屑说道:“你们两个真是胆小如鼠,也就跟宋国那群脓包软蛋打仗还行,若是放在北边战场,只怕连战场都上不去。” 高个军士笑笑说道:“我们俩自然不如老王你身经百战,只是您老如此威风,怎么也跑到我们辎重营混日子。” 见他出口讽刺,那名老兵也不在意,说道:“若不是老子见惯了大场面,知道性命珍贵,否则怎么跑到辎重营混日子?” 高个军士笑道:“也不知老王见过什么大场面?” 老兵长叹一声说道:“你们刚才说周将军只要随口一句话,就要咱们辛劳数日,却不知道真正的高人话都不用多说,只要想上一想,便能翻天覆地。” 听几名军士闲聊,白城初时只觉得好笑,但老兵那句“只要想上一想,便能翻天覆地”入耳,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有如雷击一般,顿时呆在当场! 半晌之后,白城才回过神来,心中大骂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明明已经修到念动境,接触过心神力量,明明已经用过“寻龙式”,观察天地气机,竟偏偏被前生学识所误,总以为万事万物都要遵守力学定律,竟浑没想到心神之力却不在此列,就像现实之中大江大河都要从高处往地处流,但在内心想象之中,水往高处流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前世之时,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也没有多少心神之力可以施展,但在这方世界,自己习武已有些成就,心神之力早已不知胜过前世多少倍,却不知用在武技之中,真是蠢的可以。 想到这里,白城不由心中一动,想要将心神力量运用在这门武技之中试上一试。 正在此时,白城忽然瞧见远处有一只春燕飞来,口中衔着几根草枝,向一座哨塔飞去,仔细看去,原来在哨塔一角,有个已经搭了一半的小小鸟巢,这只春燕衔着草枝正要去筑巢。 白城忽然心中一动,运起“飞龙探云手”信手一抓,只觉得心中一个恍惚,再看手中已多了几根草枝。 那只春燕正在飞时,忽然觉得口中草枝不见,又振翅在此处寻了几圈,未曾找到,便又飞了回去,想是又去寻找草枝去了。 白城见一招得手,心中不由大乐,便信手向四周隔空抓去,不到片刻功夫,便已是满手的草枝泥土,只觉得心中无限欢喜,不由的笑出声来。 远处几名军士听到笑声一眼瞧来,只见一名浑身血迹的青衣少年,在夕阳之下,满手抓着草枝泥土哈哈大笑,不由的面面相觑,说道:“好俊俏的一个少年,竟是一个疯子!” 第五十四章 呈上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白城技艺初成,心中无限欢喜,一时失态,竟被几名军士当成了疯子,但他也不在意,只是反复练习这第四重境界的飞龙探云手。 这门武技修到第四重境界,已与前三重截然不同,宛如仙术一般,施展之时再也无需近身,只要信手一挥,便能隔空取物,无论中间有多少隔碍,也视若无物。 只是距离远近与物体轻重息息相关,若是近在咫尺,便是一尺多长的青砖,也能信手拈来,若是隔个三五十丈,便只能抓来几根青草,若是到了百丈之外,就只能抓来几根毫毛了。 除此以外,白城还发现这门武技的几个特点,一是只能抓取死物,对于活着的的生灵,便是一只蚊子,一只蚂蚁也抓不起来。二是抓取之时,需要事先知道此物的所在,或是能够直接看到此物,若是将几件物品放入同一袋中,事先不告诉他其中放的是什么物品,则只能随机抓取其中一件。三是施展这门武技之时,虽然不耗费体力,但却要耗费心神之力,而且越是沉重之物,越是耗费心神,以白城现在的心神力量,至多只能抓起一块青砖,就要头晕眼花。 白城试了一阵,只觉得百试百灵,无有不中,不由的一身轻松,似是卸去了千斤重担,便转回军帐,叫来几名军士,打水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准备好好睡一大觉。 躺在床上,白城褪去兴奋之意,心中忽然想到,将心神之力用于武技之中,如此简单的办法,为何在武林中从来未曾听人提过?而且武技修炼,一重更比一重难,昨日生死之间磨砺了一夜,方才将武技修到第三重境界,为何这第四重境界反而如此简单,随手一试便能成功? 只是这些事情他虽想不通,但也不愿多想,准备下次见到周师叔之后当面询问,然后便沉沉睡去。 白城大功告成,却不知道,今日遇到那名老兵,实在是他命中的福星,若非那名老兵一语点醒梦中人,他被前生学识所迷,绝不能如此轻松的跨过“知见障”,要知道多少炼神宗师,受困于这一大障碍,多年不能寸进,有的甚至终生不能突破。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白城一觉睡醒,只觉得神完气足,十分舒爽,不由闭着眼睛念起三国时候蜀国丞相诸葛孔明的诗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旁有清冷声音问道,“你今日打算就此睡一夜么?” 白城听见声音,连忙睁开眼睛,只见卫千雪换了一身海蓝色的衣衫,盘膝坐在剑圈当中,与他遥遥相对。 白城连忙起身,拱手道歉:“小弟一时疲倦,本想小睡片刻,竟不知不觉睡熟了,还望师姐见谅。” 卫千雪柔声说道:“身体疲惫了,睡一会又有什么要紧,想不到师弟出身草莽,竟也做得出这般好的诗来,只是如今已是夜半三更,哪里又有什么太阳,未免有些不大应景。” 白城前生是个文弱学子,今世又饱读道家典籍,虽然说不上是儒雅学者,但也算得上风流俊俏,“出身草莽”这几个字,倒从来没有人用在他身上,不由一怔,随即想到以卫千雪的身份,瞧自己可不就是草莽之辈。 白城笑笑说道:“这般好诗我哪里做的出来,这诗乃是前朝一位丞相年轻时做的。” 卫千雪眼中露出狐疑之色,问道:“你昨日一首,今日一首,都是名垂千古的佳作,为何我偏偏从未听过,你说的前朝,到底是哪一朝?” 白城见她穷追猛打,只能含笑不语,心中暗道以后还是少吟诗的好,否则被人三句两句便问出马脚。 卫千雪见他不愿说,也不多问,手腕一抖,长剑出鞘,置于膝前,说道:“如今你还有一夜,不再动手试试了么?” 白城瞧着卫千雪,也不起身,口中说道:“卫师姐若是不叫小弟,让小弟沉沉睡去,只消等到天亮便能轻易获胜,何必叫小弟起来动手呢?” 卫千雪面容一整,说道:“卫家儿女做事,从不乘人之危,从不邀天之幸。” 白城闻言,长身站起,一躬到地,说道:“小弟孟浪了,卫师姐教训的是。” 见白城起身,卫千雪以为他要动手,提神戒备,准备应付他的突袭,不料,白城一句说完,又转身躺下,不到片刻,已鼾声如雷。 卫千雪见他睡熟,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这两****与白城数次交手,两人虽是竞争关系,但也有些佩服白城的天赋惊人、心志建议,所以刚才才将白城从熟睡中叫醒,不愿他在睡梦之中糊里糊涂的输掉,但万万没想到白城醒后,竟毫无动手的意思,反而又转身睡下。 一夜无语。 临到天明,启明星现。 白城忽然翻身坐起,见卫千雪还在静坐调息,轻声说道:“卫师姐,如今时辰已到,你我还是尽早去周师叔处复命。” 昨夜白城虽然睡熟,卫千雪却怀疑这是他的缓兵之计,打算等自己放松警惕之后,再行动手,故此一夜未眠,只是闭目调息。 此时见白城张口,卫千雪未免有些奇怪,心中暗道白城明明未拿到金牌,不知为何却如此沉稳,不由心中有些忐忑,但也不说破,只是轻声说道:“如此也好。” 两人便起身,往周定远大帐行去。 白城自前日潜入大营,连续两天都在大帐之中,足不出户,此时跟随卫千雪出来,才有机会仔细观察大营。 血焰军这座大营,依照山势修建,绵延数里,戒备森严,营中各处防区之间,都设有关卡,若不是卫千雪在军中掌管机密要务,凭手中腰牌无人阻拦,换别的将官,只怕没有周定远手谕,连自己的防区都走不出去。 军营之中道路复杂,距离又远,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中军帐前。 卫千雪来到帐前,向门前守卫的军士禀明来意,守卫进入帐中,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出来,宣二人进帐。 白城进入帐中,见帐中除了周定远,还有几个偏将也在,大帐中间,摆了个一个方圆三尺的沙盘,上面标注着几处兵马所在,似乎几个人刚才是在此议事。 周定远见他二人进来,挥挥手让几名偏将出去,方才问道:“如今金牌现在谁的手中?” 卫千雪正要张口,却见白城快走几步,拱了拱手,说道:“金牌现在弟子手中。” 说罢,白城单掌一翻,将金牌呈上!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五十五章 拜别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卫千雪本来站在白城身旁,见周定远问起金牌之事,便要上前答话,却不防白城抢先一步,将金牌呈上,霎那之间,如被雷击一般,只觉得头脑一晕,几乎就要软倒,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这金牌是如何到了他的手中?” 周定远见是白城拿出金牌,眉宇间闪过一丝惊异,随即伸手接过金牌,瞧了一眼,只见上面“定西”两个字清清楚楚,正是通行令牌无误,便张口问道:“你是如何拿到这面金牌的?” 白城笑道:“还不是周师叔传授的功法神妙,弟子侥幸已在两日之内练成,拿这面金牌不过如探囊取物。” 周定远将金牌放在桌上,心中暗道,我让他从卫千雪处偷取这面金牌,本意不过是给他出个难题,借卫千雪之手磨去他身上一点浮躁,要他在我这营中修身养性一段时日,万没想到他居然能够成功,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卫千雪这丫头。 周定远虽然心中如此想,但他统领大军数年,杀伐果断,万万没有出口之言,再行反悔的道理,便转过头向卫千雪说道:“如今金牌在此,只能说半由天意,半由人事,只是你也莫要伤心,此次回去之后,勤加磨练武技,日后纵然不能再上战场,但也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卫千雪低头看着桌上金牌,只觉得毕生梦想已然远去,十余年辛苦化作流水,不由的脸色惨然,流下两行清泪,低声说道:“属下遵命。” 白城见他二人问答,忽然插口问道:“卫姑娘为何忽然如此伤感?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卫千雪抬头看看他,双眼之中蒙着一层雾气,轻声说道:“白师弟既已取走金牌,何必再出言讽刺。”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卫师姐误会了,师姐那块金牌如今尚在囊中,小弟这块却不是从师姐处取的。” 卫千雪闻言一震,伸手探入囊中,果然摸到一块令牌,掏出一看,正是那块赤金令牌,不由大吃一惊,愣在当场。 周定远看到卫千雪也掏出一块金牌来,不由一震,一掌拍在桌上,只听“咔嚓”一声,木桌已被拍掉一角,转过头来,问道:“白城,那这面金牌你从何处得来?” 白城一躬到地,说道:“此事还请师叔恕罪,弟子那日见师叔从腰间取出金牌,心中猜测在师叔身上必然不止一块,刚才一时手痒,从师叔身上得来的,倒是失礼了!” 周定远脸色骤变,伸手向腰间摸去,略略一数,果然已少了一块令牌,惊讶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城奇道:“飞龙探云手乃是是师叔所传,有多大威力,难道师叔不知道么?” 周定远稳住心神,正色说道:“凭你念动境的修为,莫说是施展这门飞龙探云手,便是更高明的武功,我也不会无所觉察。” 白城见周定远不似开玩笑,忽然心中一动,信手一招,随即一翻,又将一块金牌放在桌上。 周定远瞧着桌上金牌,一摸腰间,又少了一块,抬头紧紧盯着白城,涩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白城一怔,便要回答。 周定远连忙伸手止住白城,说道:“千雪,你先出去,我与白师侄有些话说。” 卫千雪刚才先是一悲,又是一喜,心神一连遭受两次冲击,此时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听到周定远让她出去,便应了一声出帐去了。 待卫千雪出帐,周定远长长出了口气,双目紧紧盯着白城问道:“你说你用的是飞龙探云手?” 白城见他面色奇怪,已觉得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说道:“正是这门武技。” 周定远问道:“那你是如何练成的?” 白城略一思索,说道:“那日师叔出下难题,弟子苦心思索,觉得纵然能将这门功夫练到信手拈来的第三重境界,也无把握从卫师姐处夺取令牌,心中正在烦闷,忽然又想到,师叔既然出下难题,必定不会没有解决的办法,弟子便想,莫非这门功夫是传说中的神意武学,还有第四重境界可练,苦心钻研之下,终于想出了运转武技之时,凝聚心神之力的法子,便试了一试,竟然一试便成,百试百灵。” 白城一番话说完,周定远满脸木然之色。 过了半晌,周定远方才说道:“你可知道这门武技虽然是神意武技,但本不是你应该练成的。” 白城一怔。 周定远接着问道:“对神意武技,你知道多少?” 白城说道:“据说这种武技其中含有一道神意,一旦练成威力奇大,至于其他,弟子便不知道了。” 周定远幽幽说道:“神意武技虽然说起来神秘,但是修成之人聊聊无几,只因这种武技前三重与普通武技无异,第四重威力虽大,却只有炼神境界才能修炼,而且当世之中,便是炼神宗师,真正练成的也寥寥无几!” 白城闻言,不禁目瞪口呆。 周定远瞧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运转武技之时,凝聚心神之力’,嘿嘿,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你可知道没有配套的凝聚心神之法,便是炼神宗师,也难以将武技与心神结合么,你能练成这门武技,简直不可思议!” 白城苦笑说道:“弟子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便练成了。” 周定远长叹一声,说道:“这事我也不知道,或者是你天赋神奇,或者是你与这门武功有缘。” 顿了顿,周定远接着说道:“老实说,这门武技练成之后是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神意武技练成者寥寥无几,但练成之后威力奇大,容易为人所妒,你出去后,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练成了神意武技。” 白城说道:“弟子知道其中厉害。” 周定远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为人与我师兄有些相似,都是放荡不羁的性子,但此事你要千万仔细,卫千雪处我自然会跟她说,你千万不要再让别人知道。” 白城说道:“弟子明白,弟子先前与张道人订的三日期限,今天已经到日子了,便先行告退了。” 周定远抛给他一枚赤金令牌,说道:“你去吧,就凭你这手功夫,办成此事轻而易举,期间要是再有什么变化,你可去九仙观找清机道人相商。” 白城接过令牌,点头称是,忽然又想起一事,说道:“弟子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师叔,前次弟子在高家寨,斩杀了天龙门的传道使者,那名使者是牛头寨派来的,牛头寨实力强大,若是报复起来只怕高家寨抵挡不住,弟子当初答应过高家寨主事,要庇佑他们,此事还请周师叔费心安排。” 周定远笑笑说道:“此事你无需担心,你莫非还想不到,那****为何会忽然出现在高家寨之外?” 白城一怔,随即笑道:“果然是个老狐狸”说罢,便拱了拱手,准备要退出大帐。 就在白城转身之际,周定远忽然说道:“既然你能练成飞龙探云手,不妨以后想法搜集一下其他的神意武学,或许你在这种武技上甚有天赋。” 白城回头说道:“多谢师叔提点,弟子知道了。” 从大帐出来,白城见卫千雪站在大帐门前还没有走,迎着朝阳清风,衣袂飘飘。 白城笑道:“卫师姐,小弟先告辞了。” 卫千雪轻声说道:“我送你出营。” 两人一前一后,向营外走去,路上却都不说话,临到大营门口。 白城转身说道:“这几日多亏卫师姐照顾了,只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姐还请留步,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卫千雪眼眶微红,轻轻拱手说道:“师弟此去,一路保重,”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五十六章 姻缘 青羊府地处陈国西南一角,虽然位置偏僻,四周皆是山脉,陆路极为艰难,水上交通却十分便利,以东有遇龙河,以西有金沙河,南边是怒江,三条大河在青羊府境内交汇之后,形成一条大江,往东南方向流去,这条大江唤作澜沧江,便是在整个陈国也极为有名。 此时金沙河上,一条小船正在沿河南下,小船上除了一个老船工,还有一对青年男女卿卿我我,极为亲昵。 那名青年女子一身淡绿色衣裳,容貌白净,身姿婀娜,一双手臂有如白藕一般攀在身旁的男子身上,那名男子虽然面色黝黑,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甚是有神,一看便知是精明强干之人。 绿衣女子站在船头,双眼瞧着男子,满是柔情蜜意,忽然间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又回头瞧了瞧老船工,似是怕他听到,见他离得还远,方才附在男子耳边,轻声说道:“九郎,我出身烟花柳巷,身份低贱,你带我回去,不怕爹娘责罚么?” 那名男子呵呵一笑,说道:“绿柳,我已说过多次了,我麻家出身十万大山之中,没有你们中原人那么多讲究,依我看来,你品貌兼优,又擅长女红,我爹娘疼你还来不及,那里还会嫌弃,我说的话你还信不过吗?” 绿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只是你这人那里都好,就是爱说大话,让人不放心的很,这次你赎我出来,也不知是从哪里弄得钱财,却偏偏跟我说,有人愿意用一匹千里良驹换你一车山货,你自己说,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 麻九郎闻言,不由苦笑一声,说道:“我这人虽然有时好说几句大河,但此事却千真万确,也罢,我现在说你也不信,等下次遇到那位恩公,我指给你,你便知道…” 话未说完,麻九郎猛然指向河岸边,大声喊道:“绿柳快瞧,这位便是咱们的恩公。” 绿柳急忙抬头往岸边瞧去,只见河岸边,一名青衣少年正在山道上疾行,步履轻疾,不扬微尘,窜上纵下,有如飞鸟,便是有什么沟壑,也是一掠而过,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消失在视野之中。 绿柳眼见这青衣少年消失不见,忽然轻轻的“呀”了一声,慌忙朝少年消失方向躬身下拜,口中念念有词。 麻九郎见她神色奇怪,问道:“娘子,你念些什么?” 绿柳直起身来,轻轻说道:“虽不知这位少年是何来历,但总是咱俩的恩公,既然无法当面答谢,我也只能拜上一拜,为他祈福。” 麻九郎闻言说道:“娘子说的是。”说罢,同样躬身施礼。 这名青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刚从血焰军大营出来的白城,他此行极为顺利,不但如愿以偿学成了“飞龙探云手”,而且还将这门武功练到了传说中的第四重境界,心中十分高兴。 白城心中欢喜,又兼着山野之中没有路人,便不顾惊世骇俗,在施展轻功赶路,只是他却不知,河中小船之上有人正巧看到了他。 全力运转轻功,不消半个时辰,白城已远远瞧见青羊府城墙,便缓下步伐,漫步向城中走去。 进了城门,白城沿着大街一路往东走,忽然之间,一阵香气扑鼻而来,转头瞧去,只见拐角处有一个包子铺,刚刚出笼了几屉肉包,香气四溢。 白城一大早从血焰军大营中出来,到现在水米未曾沾牙,没闻到这股香气还罢了,这股香气一冲,只觉得肚里咕咕乱叫,心中暗道,与张道人约定的时辰还早,不如先饱餐一顿再去不迟。 想到这里,白城停下脚步,来到包子铺,要了一屉包子,又要了一小碟醋,大口吃了起来。 这家包子铺在此地已经开了三代,包子做的极好,皮薄馅大,鲜香滑腻,个头又大,平常人两三个便能吃饱。 白城是练武之人,食量本来就大,自从突破易筋境后,每日气血运行,刺激筋骨生长,食量又增加了不少,今日吃了一屉包子,觉得味道极佳,便又要了一屉。 包子铺的伙计见白城要了一屉包子,本以为他是约了朋友一起吃早点,不想白城一屉吃完,又要了一屉,不由骇然,两眼目不转睛盯着白城不放。 白城吃饱喝足,一抬头见伙计盯着自己,心中有些诧异,问道:“这位老兄瞧着小弟不放,可是有什么事吗?” 这位伙计姓张,在家排行第四,人称张小四,自小喜欢听书,近来又迷上了坊间流传的仙侠小说,常常见书里描写,说是山林中成了精的妖物,会变幻身形来到人间,挑选白白胖胖的少年人吃。而且这些妖物妖法神奇,变化之后寻常人也认不出来,唯有一个办法,便是从食量上判断,却是因为它们久在山林,食量甚大,变成人形之后,食量依然不减。 张小四此时见白城食量甚大,竟疑心白城是妖怪变得,又瞧瞧自家,只因常偷包子吃,竟也长得身宽体胖,不由得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不过他久在店里做事,见多识广,也有几分急智,竟然在一片悲苦之中挤出一丝笑容来,扯谎说道:“今日月老祠中有庙会,多少男女去庙中求姻缘,我瞧公子你风流俊俏,怎么不去庙中求姻缘?” 白城见他笑的比哭还难看,也不知是何缘故,便拱手笑了笑转身离去。 张小四见他离开,心中暗道幸亏老子会拍马,否则今天要大难临头,却全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吓自己。 白城沿着街漫步向前,在不远处的月老祠外面,果然见到许多青年男女进进出出,心中有些好奇,便走了进去。 进了庙门,白城见男男女女三两成群,都在堂前调笑,只有一个身穿蓝衫的书生独自站在一旁,抖得体若筛糠。 白城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日天凉,兄台可是病了?” 蓝衫书生被他猛地一拍,不由打了个激灵,转头看到白城,见他面容俊俏不似坏人,才放下心来,说道:“多谢兄台关心,小生身体无恙,只是有些焦躁罢了。”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我看兄台年纪也不大,何必如此着急,莫非家中二老催婚不成?” 蓝衫书生叹了口气,指了指堂前一位正在拜祭的红衣女子,说道:“你瞧见那位红衣女子了没,她是我青梅竹马的表妹,我二人感情甚好,本打算今年便派人去她家提亲,不料几个月前,她一个堂哥忽然从外地来此,从此之后,她对我有些生疏了,今日月老祠庙会,我听说她也要来,便急忙赶了过来,只是她却不理我。” 白城笑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兄台只管去缠着她便是,何苦在这里着急。” 蓝衫书生叹了口气,说道:“你敲到她手中的锦囊了没有?” 白城微微点头。 蓝衫书生接着说道:“据说这家月老祠极为灵验,只要将心中期盼的姻缘写到纸上,封入锦囊之中,再投进旁边那口月老井,便能得偿所愿,刚才她说要写下心愿,不许我在一旁偷看,便将我赶开了,唉,也不知道她写的什么。” 白城笑道:“这有何难?” 说罢,白城转过身去,信手一招,一张纸条已出现在掌中,随即打开一看,却见纸条上写着:“愿与张生白头偕老。” 白城看过纸条,转头问道:“不知兄台贵姓?” “小生姓张。” “不知她堂哥贵姓?” “姓王。” 白城哈哈一笑,将纸条递在他手中,转身离去。 蓝衫书生打开纸条一瞧,正是表妹的字迹,细看内容,不由欣喜若狂,再抬头看时,白城已消失不见。 第五十七章 十丈红尘 白城路过月老祠,见人头攒动,心中有些好奇,便去祠中闲逛了一回,顺手成全了一桩美好姻缘。 他是顺手施为,出门便忘在脑后,却想不到,若干年后,这名蓝衫书生金榜题名,宦海沉浮几十年,终成了朝中一代名臣,晚年间写自传时,将此事记在书里。后来此书刊行天下,世人从此皆知,月老化身青衣少年成全人间姻缘之事。 白城离开月老祠,向玄龟堂走去,沿途之中,数次施展“飞龙探云手”,百试百灵,无有不中,只是他取的都是不值钱的轻巧东西,故此也无人发觉。 白城见这门武技神妙如斯,心中暗道,武技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违背了武学道理,也无法用科学解释,神奇之处近乎异能,不知其他神意武技练成之后,又有何威力,看来以后要多多留心这方面的消息,若有机会得到,一定不能放过。 玄龟堂位于青羊府西南角,离西城门距离不远,不到片刻功夫,白城便来到一座石拱桥上,远远望去已瞧得见玄龟堂。 此时还早,白城也不愿早去,便站在桥上看起风景来。 这条小河水质清澈,有些五色斑斓的小鱼在青青水草见时隐时现,煞是可爱,前些日子,白城在板桥三娘子的酒肆中喝酒时,就喜欢看这般景致。 白城正在桥上观赏游鱼,忽然想起,前两天施展“寻龙式”窥探血焰军大营,因为经验不足,误入了周师叔的藏刀处,平白惹了许多麻烦,几乎困在营中,心中想到,望气术与寻常武技不同,运用的是心神之力,我对此道并不熟悉,此时既然无事,不如练习一番。 想到此处,白城走下石拱桥,在河边寻了一块干净的大石,盘膝坐下,屏气凝神,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眼,运转起“寻龙式”的法门来。 刹那之间,白城觉得双目之间略微有些凉意,知道运转成功,便缓缓睁开双眼,向周边看去。 一眼看去,白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前几日在山林中,观望血焰军大营时,虽然见到大营上空杀气纵横,但大营四周,却只有淡淡青气,似有似无的在山野间流转,与肉眼看去,并无十分明显的区别。 不料今日在青羊府中睁眼一瞧,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一片的红色烟尘,只是有些地方浓重如血,有些地方淡如朝霞,仔细观察,只见这片红色烟气,在地面三尺高度最为浓密,再往上面越来越淡,直到十丈高时,几乎已经消失不见。 白城见此奇景,不由想起前世时读过的一句古诗,“十丈红尘飞紫陌,掩关闲煞踏青屐”,心中暗道古人说十丈红尘,果然并非虚言。 想到这里,白城心中猛然一惊,在前世之时,科技昌明,信息发达,他却从未见过有人修炼有成,也未在网上见过有关的视频,以为地球上并无修炼之人,但如今看来,却是自己见识短了,这等奇景若非亲眼所见,绝对没法描写这如此精确。 白城又瞧了一阵,忽然心生好奇,转头向玄龟堂的方向瞧去,不由“咦”了一声,只见玄龟堂上空,三道光华吐露在外,其中一道是赤红色,约有碗口粗细,吞吐不定,约有二三十丈高,犹如火光一般,另一道是惨绿色,却要粗一些,约有五六十丈高,直挺挺的竖在那里,也不闪动,看上去冰冷渗人。这两道倒还罢了,在这两道中间,还有一道黑色光华,有水桶粗细,直冲霄汉,竟似没有尽头一般。 白城瞧着三道光华,心中暗自盘算,中间这一道按位置来说,应当是玄冥夫人神像所在之处,如此看来,这位女仙倒不是编造的人物,说不得真有其人,那一道赤红色的光华,瞧着位置像是卢剑山的静室所在,如果所猜不错,放出这道光华的应当是他那块九灵飞焰符。 这两道白城心中都能猜个**不离十,唯有那一道惨绿色的光华,他却猜不透是什么,便暗暗记下位置,打算去门中打听。 玄龟堂在城西松树林中,位置偏僻,平日里极少有人来往,今日却有些不对,树林之中,堂中教徒往来穿梭,络绎不绝,个个兴高采烈,手中还提着各种的贡品。 白城随着人流来到门前,只见玄龟堂大门已全新刷过,两旁也新换了对联,便是连看门的刘季也换了身新衣裳。 白城买不进门,来到刘季身前,从怀中掏出一小壶酒递给他,笑道:“堂中有什么喜事,怎么大家都喜气洋洋?” 刘季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酒壶,咂了一口,只觉得味道醇厚,是上等的好酒,不由眉开眼笑,连忙答道:“前两日张堂主忽然宣布,说今日是玄冥娘娘的诞辰,故此让大伙收拾的里外一新,他老人家要在堂中设坛,为娘娘祝寿。”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对了,这几****不在,不知道崔二哥与高家兄弟在不在?” 刘季想了想说道:“前两日崔家老二还到处找你,说你在他家住的好好地,忽然不见了,不过昨日他与高家兄弟一起,被张堂主安排去山里采办药材了,只怕今日是赶不回来了。”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多谢刘大哥留神,若是你再见到崔二哥,便告诉他万事顺利,请他放心。”说完,大步向院中走去。 白城进了玄龟堂,却不先去找张道人,反而向一侧的偏殿走去,这座偏殿说是偏殿,其实只不过是一间大屋,屋中只有一个供桌,连神像也无,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故此房门从不关闭,常有路远回不去的教徒在此处住宿。 白城来到偏殿,正要进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你是何人,为何乱闯?” 白城转头一看,却是一名常跟在张道人身边的蓝衣道士,笑道:“小弟刚从外面回来,有些疲倦,故此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歇息歇息。” 蓝衣道士见是白城,冷冷说道:“这房间往常可以随意进出,但这两天房里放了许多祭祀的应用之物,其中有些物品还颇为珍贵,师弟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出了事说不清楚。” 白城见他语气不善,却也不生气,笑道:“师兄教训的是。” 说罢,白城离开偏殿,径直往正殿走去。 来到正殿,张道人与几名弟子正在殿中议事,见白城进来,便挥手让其他几名徒弟都先走了出去。 张道人关上房门,问道:“今日时机已到,不知清机道人现在何处?” 白城笑道:“如此小事,何必麻烦清机道人,在下一人便可办妥。” 张道人听完,双目圆睁,压低声音怒道:“此事关系你我性命,岂能儿戏,你千万莫开玩笑,若是清机道人在此,快叫他出来,否则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咱们改日再议。” 白城闻言,也不说话,轻身进步,一掌轻飘飘落在大殿两侧悬挂的幕帘上,随即手掌移开,一块碎布无声无息落在地上。 张道人走近一瞧,只见这片碎布四周轮廓与手掌一般无二,细微之处更是极为贴切,便是剪刀也难以剪的这么整齐。 白城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张堂主,在下这点微末功夫,可还登得上大雅之堂?” 张道人转过来,仔细盯着白城,长叹一声说道:“足下武艺高明,贫道有眼无珠。” 第五十八章 千万小心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白城虽然不是蚯蚓,能藏在地下,但他一向小心谨慎,第一次踏入玄龟堂时,便暗运无名心法,将一身气血凝于五脏六腑之中,遮人耳目,后来养成习惯,每次来前都要运转心法,隐藏气血。故此张道人虽然并非平庸之辈,但也只瞧出白城另有所图,并未发觉他身负高明的武艺。 张道人瞧着地上的碎布,眉头微皱,细捻银髯慢慢说道:“小兄弟武艺如此高明,办成此事却也不难,那咱们就依计行事,只是此时还不到时辰,你先在静室休息,时辰一到,我便派人去前去唤你。” 白城点头说道:“但凭张堂主吩咐。” 张道人轻轻拍掌,从外面唤来一名小道童,让他带着白城去静室休息。 两人离开正殿,张道人在身后瞧着二人背影,眼中有几分犹疑,又有几分决绝,随即目光变冷,张口将殿外的几名亲近弟子叫了进来,关上殿门,轻声说道:“咱们的计划,只怕要变一变。” 小道童带着白城离开正殿,沿着堂中小道,三绕两绕,来到一处僻静小院,小院不大,两三间房子,也没什么花草,只有院中的七八棵青竹,颇有几分风雅。 小道童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请白城进去,又奉上了茶水点心方才离去。 白城坐在屋中,见屋中一应陈设皆是竹器,在靠窗的书案之上还有一副主人手书的对联,“志存仁恕文常古,腹有诗书墨自香”,笔法遒劲有力,力透纸背,看纸张却不是旧物,只有两三年的样子,心中暗想,此处主人应是一名饱读诗书的文士,却不知为何又将此处改了道观,只怕其中也有些缘由。 闲坐无聊,白城便打算再调息一阵,忽然又想到,今日与张道人配合,图的是他那张天地禁绝符,为的是能封住卢剑山一身道法,但如今已练成飞龙探云手,若是能直接将那块九灵飞焰符偷回来,岂不是省了许多事情。 想到此处,白城心中一动,便要出门去卢剑山处试一试,忽然又想到,道门法术另有玄虚,若是直接去卢剑山处,万一不成,打草惊蛇,反为不美,不如在此处先试上一试。 主意已定,白城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来,他前些日子从卢剑山讨要了两张符纸来,在高家寨的土地庙中,用了一张,如今还有一张带在身上。 白城起身将符纸放在窗口处书案上,然后退出去七八步远,凝聚心神之力,运转“飞龙探云手”信手一招,不料,出手之后,手中空无一物,符纸纹丝不动。 白城不由一怔,心道莫非符纸法器也如活物一般,无法用这门武技盗取?想到这里,不由走近了几步,再次施展招数,结果依旧,符纸便如粘在书案之上一般,一动不动。 白城不死心,几步来到书案前,调匀呼吸,屏气凝神,集中心神之力,再次运转飞龙探云手,一掌抓出,手指距离符纸已不过三寸距离。 刹那之间,白城只觉得一柄大锤狠狠砸头上,头脑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几乎要坐在地上。 白城在原地撑着桌子,站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强挣扎着身子,摇摇晃晃,几步来到座椅上,强行运转“破玉归元诀”,直到小半个时辰,才觉得头脑稍稍清醒一些,睁开眼睛,低头瞧去,只见那张符纸正在自己手中抓住。 见到这个结果,白城不由苦笑一声,心中已然明白,恐怕不是这门武技不成,只是自己心神修为不够 其实,飞龙探云手隔空取物,能否成功并非是取决于物品的重量,而是物品之中蕴含的天地元气,只是对于平常物品来说,自然是重量越重,质量越大,蕴含的天地元气越多,但对于符箓法器来说,其中蕴含的天地元气却与重量关系不大,只与炼制时凝结的元气有关。 白城在屋中静坐,,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钟声,随即屋外传来脚步声音,紧接着一名蓝衣道士急匆匆推门进来。 白城抬头一瞧,是张道人的亲传弟子青玄,便起身拱手施礼,说道:“青玄师兄,小弟有礼了。” 青玄面色略微有些凝重,也拱拱手,说道:“师弟久候了,师父已召开祝寿大典,将全堂上下尽数召集到正殿,除了卢剑山本人与师父不大对付,不愿去正殿以外,其余弟子皆已奉命也都前往正殿听经,我此来便是通知师弟。” 白城闻言,说道:“既然如此,请师兄将天地禁绝符交给我,我这便前去。” 青玄神色略有些尴尬,说道:“此符却不在我处。” 白城一怔,说道:“师兄开玩笑了,此事成败,全系于此符,若是没有,恐怕在下无法前去。” 青玄连忙说道:“师弟请勿惊慌,此符虽不在我处,却在师父另一名亲信弟子处,只是他暂时不便露面,只要师弟肯前去,他必会借机将此符交给师弟。” 白城问道:“却不知是哪位师兄?” 青玄说道:“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交代过,只要有人说起‘千万小心’四个字,师弟便知道是自己人。”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既然如此,小弟便去了。” 离开小院,白城向后院走去,片刻功夫,来到卢剑山静室门前,只见屋中一片沉寂,再无半分响动。 白城在门前稍站了片刻,轻轻吐了一口气,沉下心神,前轻轻叩门,只听屋里一声轻哼,知道卢剑山在正在屋中,于是推门进屋。 进屋之后,白城不由一怔,出乎意料,静室之中并非只有卢剑山一人,而是三人,其中卢剑山盘膝坐在云床之上,脸上带着一丝冷笑,两名亲传弟子青月、青华分别站在一旁。 白城心中暗道,莫非事情已然泄露,卢剑山已备下埋伏?退一步讲,就算他全然不知,这二人也会些武艺,若是被他们阻挡片刻,让卢剑山腾出手来,只怕今日之事很难善了,但他素来胆大心细,事到临头也不慌张,轻轻拱手说道:“师父一向安好,弟子给师父请安了。” 卢剑山瞧见他进来,微微冷笑说道:“今日前堂祝寿大典,你不去参加,却跑到我处准备做什么?” 白城听他这么问,知道并非是事情泄露,一颗心方才放下,笑道:“师父是青羊府道主,今日这祝寿大殿不是由师父主持,便不值一去” 卢剑山面色稍晴,说道:“你倒是个明白人,这几日张乾灵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贪恋起玄龟堂堂主的位子来,想借祝寿大典之名巩固地位,呵呵,他一个庶出子弟也有此妄想,当真可笑。” 白城闻言,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是人之常情,师父何必生气。” 卢剑山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句话到说的不错,这般利口我手下倒是没一个弟子赶得上,不说这个了,我正好有事找你,今日既然你来了,就准备一下吧。” 白城连忙说道:“请师父吩咐。” 卢剑山说道:“前几天我让青月写了封信,打算待我接任道主之后,便派人送到道中,将小婉讨回来,只是堂中上下,除了你别人都与小婉不熟,派别人去,我怕她会疑心,不敢回来,故此要麻烦你走一趟。” 白城假装欣喜,说道:“我必尽心竭力,完成师父所托。” 卢剑山点点头,接着说道:“办好此事,我便正式将你收为门下弟子,只是这封信少不得要念给小婉听,你知道她的脾性,先瞧瞧信中的话合不合她的心意。” 卢剑山说完,一旁侍立的青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拆开递给白城:说道:“请师弟仔细瞧瞧,其中不足之处还请一一指出,万勿遗漏,千万小心!” 第五十九章 形势突变 玄龟堂中,张道人、卢剑山、孙道海是堂中祖师,三人之下,还有十多名“青”字辈的亲传弟子,都是自小拜他们为师的,至于在青羊府本地收的教众,都是些记名弟子罢了。 卢剑山门下有四名亲传弟子,其中两人常年不在堂中,在外面的分坛做坛主,另外两人则日夜随他左右,便是青月、青华两人。 堂中传言,这两人年少之时便跟在卢剑山左右做童子,十余年来不辞辛苦,素来对卢剑山忠心耿耿,所以他听到青月口中吐出“千万小心”四个字时,几乎以为是听错了。 白城接过书信,抬头瞧瞧青月,见他面色如常,便也笑着说道:“师兄妙笔生花,小弟岂敢僭越,只是师父有命,不得不过目一遍。”说完,便打开书信仔细翻看。 信中所说之事虽然简单,不过是向道中讨回小婉,但道门之中本身规矩复杂,再加上这卢剑山登上道主之位,首次向门中上书,故此遣词造句尤其讲究,简简单单一件事,竟也洋洋洒洒写了三四页。 白城默默读完两页,翻到第三页时,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两页信纸之间,夹着一张三寸长,一寸宽的符纸,黄纸为底,朱砂为墨,上面画着一幅图案,似是一只飞鸟,又似是云篆,图案之上,还用黑笔描了一个小小的“禁”字。 白城轻轻一抖书信,将符纸捏在掌中,抬头说道:“师父,这几句似乎有些不妥。” 卢剑山坐在云床上,略一皱眉,问道:“那里不妥?” 白城几步上前,将书信递出,说道:“弟子觉得第三句话语气稍嫌重了些。” 白城双手递上书信,恰好遮住卢剑山双目,见卢剑山伸手去接,左手趁势放下,无声无息探到卢剑山的腰腹之间,随即手掌一翻,双指并拢,将符文轻轻拈在指尖,紧接着手腕一抖,如灵蛇出洞,猛然向上一蹿,点在卢剑山前心,将符文紧紧贴上。 卢剑山接过书信,忽然觉得胸前道袍微微一颤,低头再瞧,只见一张符纸紧紧贴在前心,符纸之上,一个黑色的“禁”字分外显眼,心中一震,便要运转道法,却发现全身道法都已被镇压,丝毫动弹不得。 卢剑山知道天地禁绝符禁绝天下一切元气,当机立断施展武功,双掌猛然一撕,将几张信纸撕的粉碎,尽数向白城脸上抛去,如花雨飘落,遮挡白城视线,同时立掌为刀,双掌直切白城左臂。 天地禁绝符之所以封禁一切道法,全因符纸贴身之后,便与受符之人本身道法结为一体,自成循环,再也不能放出,只是道法之间自有引力,符纸贴在胸前,如胶水紧紧粘上一般,若不用力撕扯,绝不会自行飘落。 见卢剑山双掌切来,白城左手微微后撤,食指回挑,正中卢剑山左臂脉门,随即拇指直竖,力贯其中,点在卢剑山右手腕部。 卢剑山只觉得双臂一麻,齐齐落下,竟再无法使劲,知道双臂穴道已被封住,不由大惊失色,连忙腰腹一挺,双腿发力,向后跃起,想要夺取一线生机。 白城见他飞身跃起,左手连连挥动,以“飞龙探云手”的劲力,运转分筋错骨手的招式,狠辣之间又带有三分飘逸,比原版的分筋错骨手更要迅捷数倍,只听到“咔咔咔”几声,卢剑山自腰腹以下,数处关节都已被卸下,他本来是双腿发力,向后急跃,腾身到一半时,双腿已不听使唤,不由身法一滞,直挺挺的摔倒在床上。 白城见他躺倒,不慌不好将他周身要穴一一点中,两人交手,虽然说来复杂,但其实不过瞬间功夫。 一旁侍立的青华道人见两人忽然动手,不由大惊失色,虽然不知缘故,但手上却毫不迟缓,“噌”的一声,手中长剑出鞘直指白城,他一时着急,却没看到身后青月道人目光一寒,袖袍一动,一把寒铁匕首滑到手中,随即手腕一抖,匕首飞出,狠狠钉在他后心。 青华道人长剑刚要刺出,猛然间觉得后心一疼,低头瞧去,雪亮刀尖从前心穿出,再回头去看青月,只见青月面无表情,瞧着他不动,他再想张口说话,却只有一口血喷出,紧接着缓缓摔倒在地上。 不过片刻之间,屋中形势大变,卢剑山被擒,青华道人身死,只剩白城、青月两人站在当场。 青月见卢剑山已被制住,似乎有些兴奋,又有些不敢相信,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说道:“此事顺利,全凭师弟出手,我在此先行谢过了。” 白城摆手说道:“小弟万万不敢居功,若非张堂主运筹帷幄,哪有这般容易。” 青月说完后,转过头瞧着卢剑山,双目充血,脸色狰狞,慢慢说道:“卢剑山,你可想过还有今天。” 卢剑山周身要穴被制,说不出话来,只有双眼瞪着他,似是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 青月轻轻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卢剑山脸色骤变,随即面露苦笑,闭目等死。 青月见此情景,再不犹疑,手腕一抖,长剑向卢剑山斩去。 只听“嗤”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卢剑山安然无恙,青月手中长剑却被削成两截。 青月猛然回身,盯着白城冷声问道:“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白城手中提着乌金匕首,瞧着青月,笑道:“卢剑山已是囊中之物,师兄也不必急于出手,小弟还有件事情要请教师兄,待师兄说了再出手不迟。” 青月脸上露出怒意,问道:“什么事情?” 白城问道:“小弟请问师兄,斩杀卢剑山之后,该如何善后?” 青月冷笑一声,说道:“此事堂主早有交代,青华狼心狗肺,不顾十余年师恩,受人蛊惑,谋杀恩师,你我二人虽将他杀死,却也来不及救师父,此事有我作证,谅堂中无人不信。” 白城摆摆手,说道:“此计不妙,青华有多少本事,能暗算了卢剑山,如此说法大家口服心不服,也难以向道中交代,小弟到有一个妙计,强过此计不少。” 青月一怔,说道:“还请师弟赐教。” 白城笑道:“却也简单,只要大伙一拥而上,将小弟擒下杀死,再将一切推到小弟身上,岂不比青华出手更能取信于人?再说,小弟与清机道人有旧,张堂主只要顺藤摸瓜,不难扯出清机道人,到时候卢剑山身死,清机道人买凶杀人,天龙门张、赵二人已遁走,霞光院臣服,张堂主便可轻松坐上道主之位,此计岂不比师兄的计策高明?” 青月目光渐冷,口中并不答话。 见青月不张口,白城接着说道:“只可惜今日清机道人未曾来此,倒是让张堂主失望了,否则一网打尽,岂不省了不少功夫。” 青月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你早已看出问题,难怪刚才出手时,只用左手对付卢剑山,右手全然不动,一点不给我机会,只是不知道,你是几时猜…” 话未说完,青月身形一晃,猛然转身,半截断剑如残月般划向卢剑山喉咙。 白城似乎早已猜出他要出手,脚下一滑,一招“移形换位”已闪到他身前。 青月早知白城武功在自己之上,出手伤人只是虚招,见白城纵出,腰腹一卷,一招“倦鸟投林”反身向屋外纵去,比他刚才出手伤人的速度,至少要快出一倍,刹那之间,已破门而出。 白城见他纵出,不慌不忙从地上捡起半截剑尖,手腕一抖,一道寒光闪过,剑尖穿心而过,将青月紧紧钉在院墙之上。 第六十章 百般试探 古时刺客,一击不中,则远遁千里。 青月虽然算不上刺客,但行事也颇有古人之风,见势不妙,马上脚底抹油。 他近些年苦练了两门绝技,一门是手上的飞刀之术,十步之内可以削掉空中飞舞的蜜蜂双翅,刚才已经用在青华道人身上,另一门则是脚下的轻功,自信一步迈出,玄龟堂中绝对没人追的上他。 只不过,他忘记道门之所以叫道门,是因为门中之人主要修炼的都是道术,玄龟堂的几位祖师,虽然凭借一手高明的道术,看不上江湖之中的武夫,但他们本身的功夫在江湖中只能算马马虎虎,青月纵然轻功比他们高些,但还没有白城十岁那年跑得快。 青月高估了自己的轻功,也低估了白城的武功,代价就是自己的一条命。 白城凌空一剑将青月钉在墙上,却只是远远瞧着,也再没有追击,青月虽然被一剑穿心,但毕竟有些功底,没有立刻死去,还在挣扎求救。 今日正殿举行玄冥夫人的祝寿大典,后院中本来四下无人,但青月一声喊,忽然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一群人,其中带头的是四个蓝衣道士,全都是张道人的亲传弟子。 其中一人伸手拔出断剑,一把将青月抱在怀中,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青月挣扎着说:“麻十一郎谋杀恩师,连我与青华师弟也不放过,快救救我…”话未说完,已气绝身亡。 这名道士将青月放下,冷声喝道:“麻十一郎,你疯了么,竟然谋杀道主,杀戮同门,是谁指派的你?” 另一人语带背痛之音,说道:“堂主他老人家早知道你来历不明,数次提醒卢祖师防备,只可惜卢祖师竟被你这小人蒙蔽。” 第三名道士厉声喝道:“堂中已有弟子发现你与九仙观清机来往甚密,今日是他让你来的么?” 最后一人声音沉痛,说道:“前些天有弟子见你用马车向九仙观送去了一名女子,当时只以为是你二人贪花好色,没想到竟然如此大胆。” 白城站在门中,听他四人说完,方才悠悠说道:“你们四个口才不错,去说相声比当道士有前途多了。” 四名道士虽然不知道白城说的相声是何物,但也能看出白城表情的不屑,互相瞧了一眼,随即四人手腕一抖,长剑出鞘,剑光如虹,一起刺向白城。 白城身在房中,要攻击他,便要穿过屋门,房门虽然狭小,但四人这手围攻之术已不知练过多久,四剑同来,竟不分先后,分刺白城周身四处要害,显然剑法已有根基,这一招武艺稍差之人便要手忙脚乱。 白城却只微微一笑,随即手中陡然闪出一道金光,金光一转,便如圆盘一般护在身前,只听“嗤嗤”几声,四把长剑竟都被齐柄削断,剑锋坠落在地。 四名道士万万想不到白城手中有这等神兵利器,刹那之间,手中只剩了一个剑柄,再想退时,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朝着白城撞去。 白城见他四人撞来,五指微动,那一道金光,猛然绽放成为一朵金花,这朵金花不但炫目,而且极为致命,花朵一闪即逝,便有几道血箭飙出,四名道士一声大喊,齐齐退下,双肩处已有血迹流出。 其中一人面上带有怨毒之色,涩声说道:“你这小贼,好毒辣的手段。” 白城一笑,说道:“在下出手虽有些狠辣,但几位出手也未见得容情吧?再说了,出家人本就应该一心向道,不过问红尘是非,区区今日虽挑断了几位的琵琶骨,废去了几位一身武功,但也免去了几位的日后争斗之苦,从此可以专心修行,早日得道。” 几名道士虽身负重伤,但却站在屋前不肯离开。 白城竟也不趁机逃走,反而端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白城不走,屋外众人畏惧他的武功,也不敢冲进去,双方一时间竟僵持在这里。 双方在后院僵持,消息早已传到前殿,片刻之间,张道人带领堂中弟子从正殿赶了过来。 张道人今日主持祝寿大典,穿着打扮与往日不同,头戴紫金道冠,身披红色道袍,腰间系着水火丝绦,脚下一双藕丝步云履,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庄严法相。 张道人来到后院,便有数人将白城暗算卢剑山,斩杀青月、青华之事向他一一道出,他也未发怒,反而温声向白城问道:“小兄弟来我堂中已久,堂中自问也未曾亏待过阁下,不知今日为何要忽然出手杀人,还请给老道一个交代。” 白城知道他一语双关,在场中不知情的教众听来,以为他是在问白城行刺卢剑山一事,白城自己却知道他是在问为何出手杀死青月。 白城淡淡说道:“青月道人忽然狂性大发,偷袭卢祖师,杀了青华道人,又想将一切罪责推到在下身上,在下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手杀他。” 张道人神色不变,接着问道:“小兄弟这么说,可有人证物证?” 白城说道:“在下并无证据,但凭本心说话。” 张道人微一沉吟,说道:“既然小兄弟这么说,倒是让贫道为难了。” 白城眉头一皱,说道:“凭在下的功夫,想闯出此地轻而易举,所以出言解释,不过是不愿空担罪名,如果堂主非要阻拦,恐怕此地今日有一场血光之灾,不如堂主将此事禀明道中,改日道中使者前来,咱们再一辩黑白,省的今日动手。” 张道人长叹一声,说道:“小兄弟勿开玩笑,今日之事,恐怕要不死不休。” 白城与张道人这一番对话,在不知情者听来,以为是白城在为自己出手杀人辩解,让张道人放自己一马,实则是白城出言试探,自己之前在青月面前的是否猜测属实,张道人是否要将自己与卢剑山一网打尽。 既然张道人已表明态度,今日要将他置于死地,白城也不犹豫,起身说道:“也不知堂主要如何阻我。” 白城起身长立,屋外众人以为他要动手,纷纷掏出兵刃,只是众人之中除了几名亲传弟子手持长剑,身具武功,其余人等平日里并不习武,手中拿的无非是些棍棒之类,只能呐喊助威。 人群当中,张道人却低声不语,只是默默诵经。 白城哈哈一笑,不但未曾冲出,反而将屋门一闭,退回静室中去,屋外之人也不敢冲,只能将屋子团团围住。 不料,白城这一退便是小半个时辰,屋内悄无声息,毫无动静,屋外众人见他不出来,已准备草料,要放火烧屋,将他困死在屋内。 忽然之间,屋门一开即关,刹那之间,一道青影从屋中飞出,向对面房檐窜去,屋外众人想要动手,那里还来得及。 眼见青影即将跃上屋顶,就要逃离,猛然之间,屋顶上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屋顶裂开一个大洞,只见瓦片纷飞,烟尘之中,一道黑光冲出屋顶扑击而下,将人影拦腰剪为两截! 第六十一章 谈判 刹那之间,峰回路转,瞬息之间,天地反复。 玄龟堂众位教徒本已将屋门团团围住,准备将白城困死屋中,不料一道青影从屋中冲出,在众人头顶一掠而过,速度之快,远超想象,就在他们以为这道青影遁去之时,却没想到瞬息之间,峰回路转,一道黑光猛然从屋顶冲出,凌空一击将这道人影拦腰剪成两截。 这道黑光出击之后,再不隐藏,而是顺势飞窜下来,绕着张道人盘成一团,却是一条纯黑色的巨蟒。 院中众位教徒见这条巨蟒,身长三丈,碗口粗细,口中牙齿根根如刀,头顶银角锋锐如剑,一身黑鳞中,夹杂有金光游走其间,不由面如土色,一声大喊就要逃命。 一位跟随张道人从正殿来的蓝衣道士见众人害怕,大声喝道:“害怕什么,这是咱们堂主的法宝,伤不了你们!” 众人正要逃走,听他如此说,方才敢回头细看,一看之下发现这条巨蟒果然是金属打造,并非活物,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见众人不再嘈杂,那名蓝衣道士便去查看被凌空剪成两截的尸体,那具尸体早已血流满地,远远只能看到一身青衣,头发散乱,身形体量与白城类似,正趴在地上。 当下便有人说道:“任你武艺高强,也不是咱家堂主的…” 话未说完,蓝衣道士已走到尸体旁边,将尸体翻转过来,惊叫一声:“怎么是青华师兄?” 众人连忙上前一瞧,果然是青华道士,不由呆在当场。 此时,只听屋内传来白城声音,悠悠说道:“张堂主果然好本事,竟然能将天龙门的钢铁巨蟒运用自如,只怕卢剑山封印这条巨蟒的时候,不知道竟是给张堂主备下的兵器。” 张道人闻言,面色不变,说道:“小兄弟果然好算计,原来早已知道贫道有此埋伏,才一直躲在屋中。” 白城在屋中说道:“在下并不知道张堂主是何埋伏,但以在下想来,张堂主为人谋定而后动,绝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故此最终底牌,一定掌握在堂主本人手中。” 张道人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小兄弟猜得不错,只是如今玄天乌金蟒已然发动,以贫道所知,练气级别以下的武者,绝无可能挡它一击,小兄弟纵然有些武艺,但以贫道看来,恐怕还不是练气高手吧。”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堂主所言极是,只是在下虽赢不了这条巨蟒,却也不用和它交手。” 张道人眉头一皱,说道:“小兄弟莫非另有援手?若另有援手,还请尽快出手,若是虚言恫吓,贫道就要催动这条巨蟒出击了!” 话音未落,屋中忽然传出卢剑山的声音,怒道:“张乾灵,你要是敢催动巨蟒进来,我让你满门上下不得好死!” 张道人刚才来到场中,已有人向他说了卢剑山身死之事,因院中杂乱,他一时未曾细问卢剑山身死之事时中人亲眼所见,还是仅有耳闻,此时忽然听到卢剑山声音,面色猛然一变,说道:“卢道友,你还活着?” 卢剑山冷笑一声,说道:“只怕让你很失望吧,我…” 话未说完,卢剑山声音忽然停下,便似别人截住。。 白城声音又从屋中传来,说道:“张堂主,区区刚才发现,青月出手时竟然未能杀死卢道长,便推宫活血将他唤醒,只是见他似乎不太清醒,说了些不该说的,故此在下先点了他的哑穴。” 张道人沉默片刻,说道:“小兄弟,只要卢道友不死,贫道愿做主放你离开。” 白城轻轻一笑,说道:“堂主过虑了,在下并无杀死卢道长的想法,只是我也没有闪开玄天乌金蟒的把握,故此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张道人问道:“那你要如何?” 白城慢慢说道:“怎么做还没想到,但请张堂主连同钢铁巨蟒先退出后院,容在下想上一想,想来以那条钢铁巨蟒的神速,纵然暂退几步,也不怕在下逃走吧。” 张道人想了一想,说道:“也好,贫道暂且退开。” 说完,张道人带着玄天乌金蟒,率领堂中弟子退出后院,从外面将后院围住。 见众人退了出去,白城轻轻将手中匕首,从卢剑山脖子前拿开,笑着说道:“卢道长,张乾灵心思狠毒,恐怕今日你我很难生离此地。” 说完,他双指一点,将卢剑山哑穴点开。 卢剑山被点穴已久,呼吸十分不畅,连忙长吸一口气,说道:“你是何人?为何处心积虑潜藏在我身边?只是你竟能想到和张乾灵联手,当真是可笑至极。” 白城笑道:“卢道长既已被擒,就不要多问,倒不如先说说在下可笑在何处?” 卢剑山冷笑说道:“张乾灵心思复杂我早已知道,但他向来胆小,绝不敢与我对抗,纵然有人肯替他出手将我除掉,他也只会心中高兴,表面却绝不会放过此人,必然要杀之而后快,否则也没法向道中交代。” 白城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其实卢道长所言,在下也曾想过,只是在下没想到他手中竟有玄天乌金蟒这等厉害法器,如今落到如此局面,倒是我作茧自缚了。” 卢剑山说道:“你刚才不肯杀我,便是要留我一条命,当做人质吧?老实说,玄天乌金蟒除非茅山一脉,他人断然无法催动,故此我将它交给青月保管,没想到他竟然是我的仇人之后,只是奇怪为何张道人能催动此物,这一点便是我也想不通。” 白城说道:“卢道长猜得不错,我今日来到堂中便已感觉不对,但是良机难得,故此只能冒险出手。只是如今形势,我若杀你,他必杀我,我不杀你,他也投鼠忌器,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我离开,如此算来,在下倒是没有活路了,看来只能在此拖着,多活一时算一时了。” 卢剑山冷笑一声说道:“你还想拖多久,张乾灵如今已撕下面皮不要,将我得罪到底,若是我能活着离开此地,便是他的死期,只是他如今顾忌人多口杂,恐传出风声,所以不敢直接动手罢了,但迟则生变,时间一长,他必然会想出办法将我暗杀,到时候再向你出手,便再无顾忌。”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只有先拿卢道长垫背,再出去博一条活路了。” 卢剑山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你再莫开玩笑,我虽不知你是何目的,但一定不会自陷死路,你我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有什么算计,就说出来吧。” 白城一怔,随即说道:“卢道长果然聪明,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如今在下确有一个办法,有望离开此地,只是要与卢道长商量一下。” “请讲!” “听说卢道长九灵飞焰符十分厉害,若是能传给在下,我想凭借此符之力,不难冲出此地。” 卢剑山呵呵冷笑,说道:“原来你百般算计,图的原来是此物,只是我将此物传给阁下,却不知道有什么好处?” 白城说道:“在下只要能冲出此处,绝不会伤卢道长一根毫毛,要知道卢道长活着比死了对在下更有好处,因为此地若是张堂主独掌大局,只怕黄天道追杀不日便到,若是卢道长与张堂主二虎相争,在下这点事情,恐怕只能算玄龟堂内讧,未必会引来道中高手追杀。” 卢剑山细细思索一阵,低声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此符我可以传给你,但你若将脱困的希望都寄托在此符之上,你我恐怕有死无生。” 第六十二章 一夜 日光之下,杀机四伏,静室之中,人心诡谲。 白城拦住清月道人,留下卢剑山不杀,一方面是因为今日来此之前,他已经猜测张道人会寻机杀死自己,故此留下卢剑山的性命,把卢剑山当做关键时刻的一张暗牌。 因为白城深知,张道人虽然极想让卢剑山死,但绝不愿将卢剑山的死与张道人自己扯上关系。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从卢剑山口中探出道法的奥秘,当日白城与孙道海交手时,便想借机逼问出道法奥秘,不料孙道海情急拼命,白城一时收手不住,失手将孙道海杀死,便只得作罢。白城今日擒住卢剑山,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白城几句话向卢剑山点明利害关系,索要九灵飞焰符护身,卢剑山不是蠢人,虽然是被白城暗算,心中极为愤怒,但也知道如今形势,白城若是能活,自己还有一线生机,白城若死,则自己十死无生,故此也不迟疑,便答应下来。 白城见他虽答应下来,却又说直言此路不通,有些奇怪,问道:“不知其中还有何问题,还请卢道长指教。” 卢剑山强压怒火,问道:“你对道门修炼之法了解多少?” 白城说道:“在下曾在一本道经中读过,武学门派从身体入手,重视肉身修为,道门从精神入手,重视心神之力的运用。” 卢剑山眉头一挑,说道:“你说的不错,道门弟子由修心入手,到一定境界后,方才反过头来修炼肉身,武林门派则是从打熬肉身做起,所以道门中人,心神之力的修为,往往要比武林中人高出不少。” 顿了顿,卢剑山接着说道:“贫道虽不知你是用什么办法收束身上气血之力,隐藏了一身修为,但从你刚才的出手来看,恐怕还未念动大成吧?” 白城点头说道:“道长慧眼如炬。” 卢剑山长叹一声,说道:“道门之中所用的符箓、法器,都需要以心神之力催动,若只是催动符箓,平常人勉强也可以办到,但要想催动法器,以武林中人的心神修为而论,至少也要念动大成才成,所以纵然将这块玉符传给你,也无法使用。” 卢剑山本以为这个消息性命攸关,一旦说出,白城纵然不大惊失色,也要面色沮丧。 不料,白城面色丝毫不变,略一沉吟,问道:“还请道长细说缘由。” 卢剑山见白城毫不动容,似是对自家困境毫无在意,也不由佩服他的大胆,耐心说道:“符箓由道门之中的练气高手,将天地元气以符文之术,封印于符纸之中,催动符箓时,只要在心神之中观想符文,便可点燃符箓之中蕴含的力量。法器却截然不同,乃是炼神宗师,将天地之间的各种精魄,炼制到法器之中,若要使用法器,必须先以心神之力,将其中的精魄降服。要知道,武林之中向来不重视心神修炼,绝大多数武者心神之力不但微弱,而且散乱,只有念动大成,将脑中杂念尽数炼化,形成武道心念之后,方才勉强能够镇压法器中的精魄。” 白城听到此处,忽然问道:“我见卢道长运用九灵飞焰符轻而易举,不知道长的心神修为,已到何等地步?” 卢剑山想了想,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以武林中人来算,贫道的心神之力已是入微境界。” 白城沉默良久,方才说道:“道长精神修为不过入微境,武功修为也不过初入易筋,但只要驱动法器,便能与武林之中练气阶的高手抗衡,看来道门修炼之法确有高明之处。” 不等卢剑山说话,白城自语道:“但若是如此说,在下只要能将心神修为推倒念动大成,再修成武道信念便能使用九灵飞焰符了。” 卢剑山在一旁听他自言自语,冷笑一声说道:“心神修炼岂是这么容易的?” 白城轻轻抚掌,说道:“在下倒有个办法,能快速修成,只是需要卢道长配合一下。” 说完,白城几步来到卢剑山身前,施展飞龙探云手,单掌微微一晃,便已将他贴身的之物尽数取了出来。 卢剑山正在奇怪白城举动,忽然见他不知不觉从自己身上取走不少东西,不由骇然。 白城将卢剑山贴身之物放在木桌上,从中捡出一个黑色皮囊,将里面之物尽数倒在桌上,只见皮囊当中,有三块印信,分别是天龙门、霞光院与九仙观的掌门印信,还有一块玉符,便是九灵飞焰符,再就是十余颗白色鹅卵石,一个个圆滚滚,滑溜溜。 白城轻笑一声,将三块印信与九灵飞焰符依旧装回黑色皮囊,放入袋之中,又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红色皮囊,从中倒出几颗鹅卵石,与先前桌上这十余颗混在一处。 卢剑山初时发现白城拿走皮囊,面色不变,见他将几块印信与玉符装到身上,面色才稍有惋惜之色,直到白城也倒出几颗鹅卵石来,方才面色大变,颤声说道:“你...你这东西哪里来?” 白城说道:“不过是几颗念石而已,卢道长何必惊讶。” 卢剑山双眼盯着念石不放,说道:“原来你也知道此物,我明白了,孙道海是死在你手上!”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道长的话,未免太多了些。” 卢剑山陡然一惊,闭口不言。 白城见卢剑山沉默不语,便找了把椅子,放在桌前,盘膝坐下,又取了块念石,竟不顾屋外杀机四伏,静心炼化起来,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已炼化完毕,随即又拿起一颗,炼化起来。 卢剑山见白城竟开始炼化念石,不由得又惊又怒,因为他心知炼化念石所需时日漫长,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万万没有临阵炼化的道理,心中暗道,莫非此人疯了不成,把九灵飞焰符当做救命稻草,如今发现无法使用,竟然异想天开,想要临阵炼化起念石来! 想到此处,卢剑山心中一片悲哀,如此看来此人真的再无后路,看来今日要与此人陪葬在此处了! 这一夜,卢剑山既担心院外张道人忽然不顾面皮杀进来,将自己与白城一起杀死,又担心白城炼化念石不成,绝望之下,要拉自己垫背,一夜之间,头发竟白了一半。 临近天明,白城炼化完最后一颗念石,缓缓睁开双眼,霎那之间,屋内竟有一道光华一闪即逝。 卢剑山浑身一震,竟呆在当场,这一夜他见白城轮换念石,刚开始还极为惊讶,等到后来,以为白城不过是在装模作样,但如今白城双眼一睁,便有光华射出,分明是心神之力猛增,控制不住的表现。 白城一夜炼化,不但丝毫没有疲惫之意,反而精神越加健旺,瞧了瞧卢剑山,笑道:“难为张堂主如此沉得下心来,到让在下能放心修行。” 卢剑山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忽然张口说道:“无论如何你都会杀了我,对不对?” 第六十三章 炼化玉符 白城目光一闪,笑道:“卢道长何出此言?” 卢剑山惨笑一声,说道:“孙道海是天师道孙家嫡系,连我也不敢真的杀他,念石炼化本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你却有本事一夜之间炼化完十多块念石,这两件事一见关系重大,一件事属绝密,你却都毫无顾忌,当着我的面做下,只怕我在你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卢道长所猜不错,在下早已立下誓言,非杀道长不可。” 卢剑山心知必死,反而神情轻松起来,从容说道:“看来贫道这条命,今日不是断送在张乾灵手上,就是断送在你手上了。” 白城眉毛一挑,说道:“卢道长说错了,在下是要杀道长,但既然与道长做了交易,今日定会给留道长一条生路。” 说到此处,白城反掌一拍木桌,厉声说道:“但今日之后,在下必会再次登门,亲取道长性命!” 卢剑山听他说完,眼光一闪,说道:“你说今日要放我一条生路?不知作何保证?” 白城说道:“在下的话便是保证,道长信也罢,不信也罢,全凭自愿。” 卢剑山沉思片刻,说道:“看来贫道今日只能信你一次了。” 白城正色说道:“必不让道长失望。” 两人一番对话之后,白城从从袋中取出九灵飞焰符来,说道:“在下手中念石已炼化殆尽,所以只能一搏,看看能否炼化此符了,但不知如何炼化,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卢剑山瞧着九灵飞焰符,沉吟片刻,说道:“九灵飞焰符非同小可,乃是门中炼神宗师采集天下间九种珍奇动物精气炼制而成,其中包括赤炎鼠、云海兔、黑翼鸦、赶山猪、一寸蛇、金瞳猴、彻地熊、白纹虎与红鬃狮,若想炼化此符,必须先将其中精气一一镇压,方可催动符中的力量。” 白城接着问道:“敢问道长,如何镇压?” 卢剑山说道:“这个简单,你只要将此符置于额前,再观想此符上面的云篆,符中各种动物便会逐一在你心神之中显现,只要你能运用心神之力将其碾灭,便算镇压成功,但若是镇压不成,则会心神受创。” 白城拿起玉符,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试一试了。” 说完,白城将玉符置于额前,调匀呼吸,静气凝神,在脑海之中观想玉符,片刻之后,脑海一片黑暗之间中,忽然出现一个金色的符文,这个符文虽然不大,却极其复杂,似乎是由无数微小符文嵌套而成,随着心神之力的不断注入,符文越来越亮,发出道道金光,到最后,猛然一震,无数符文散开,随即又聚合在一处,幻化出一只火鼠来。 这只火鼠刚一出现,便在白城脑海之中乱窜。 白城只觉得随着火鼠乱窜,不但脑中一阵剧痛,便是浑身上下也如被点燃一般,遍体火烫,不由大吃一惊,当下不敢迟疑。连忙运转心神之力,如磨灭念头一般,向这只火鼠磨去。 白城本以为这只火鼠如此真实,定然极难磨灭,却不料一磨之下,这只火鼠也不反抗,任由他磨,片刻之后,化作一道火光,消失不见。 火鼠消失之后,白城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只火兔猛然从脑海中窜出,这只火兔来去如风,又炙热无比,比火鼠更要厉害三分。 白城连忙振奋精神,再次向火兔磨去,待磨灭之时,他已出了一身大汗。 火兔消失之后,火鸦、火猪、火蛇、火猴一一出现,这些火中精灵,有的分外炙热,几乎将他烤干,有的极难磨灭,几乎将他拖垮,有的闪烁不定,四处漂移,有的死而复生,磨灭之后,有重新再生出来,待白城将这些火中精灵一一磨灭之后,已是筋疲力尽。 白城本以为,接下来的火熊、火虎、火狮更难对付,却不料,火猴消失之后,脑海中竟一片黑暗再无火中精灵诞生。 虽然只是在脑中观想,白城却觉得比大战一场更累十倍,脑中一阵阵剧痛,正是心神之力耗费过度的象征,心中暗道剩下的三只虽未出现,但一旦出现只会更加难缠,若是想不出法子补充心神之力,只怕今日想将此符炼化,难如登天。 想到此处,白城忽然想起清机道人所赠的《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来,心中暗想,此经最擅长锤炼心神,不知此时运转,能否恢复些心神力量。 白城一年产生,当机立断,口中默诵《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在脑中观想起天地之间的雷霆来。 白城上次甫一观想,便有一道雷光生出,此次观想,直到一刻钟后,才有第一道雷光生出,只是这道雷光出现的虽晚,却声势浩大,一道之后,接着一道,伴随着雷光闪现的,还有雷声滚滚,在脑中回响,刹那之间,将脑中照的一片透亮,雷声滚滚之间,竟已将许多细微的暗念震的粉碎,竟无需他在运转功法碾灭。 无数暗念震碎,产出点点金光,补益心神力量,白城只觉得脑海清凉,头脑之中轻松起来,心知是这门功法的奇效。 白城心神刚刚恢复,脑海中猛然出现一头火熊,这头火熊出现之后,却毫无动作,在脑中卧了一会,忽然之间一声嚎叫,随即化作点点火光,消失不见。 白城心中大奇,不知这头巨熊为何会忽然消失,只是却想不出缘故来。 火熊灭后,脑海之中原地又出现一只火虎,这只火虎却与之前的各种火中精灵完全不同,不但原地卧着不动,而且周身上下无丝毫炙热之气。 白城见此情形不喜反惊,心知事若反常必有妖,刚才那只火熊已十分奇异,这只火虎更是诡异,只怕它不出手则以,一旦出动,必然石破天惊。 白城正在戒备之时,这只火虎猛然大吼一声,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他不由得目瞪口呆,心道,莫非后面这几只都是样子货,吓唬人的? 一念未完,白城只觉得脑海剧震,无数杂念忽然涌了出来,各种喜怒悲哀之情猛然撞上心头,他方才知道,火熊、火虎并非是靠本身热量伤人,而是能唤起人脑海之中的无数杂念,要知道心神修炼便是碾灭杂念的过程,这一下等于将往日碾灭的杂念再次唤醒,一个不小心便要修为倒退。 所幸白城根基牢固,此次虽然杂念迭出,但也招架得住,正在他碾灭脑中杂念之时,一头火狮悠然浮现,这只火狮出现之后,也不扑击,而是张口大嘴,仰天大吼一声,随即也消失不见。 白城心道,莫非这只火狮与火虎是一个路数,如此一来,反倒容易了,还未想完,只见脑海中尚未碾灭的杂念,纷纷爆裂,爆裂之后的点点火光又融在一处,最终形成三个念头来,这三个念头不但比他之前碾灭的杂念大出数倍,而且毫光四射,有如火焰一般。 白城见此情景,连忙运转心神之力,前去碾灭,不料一触之下,不由浑身剧震,原来三个念头都是他往日内心之中最为担心,最为恐惧,最为疑心之事,只是都已被他深深埋藏在心里,此时被火狮一吼,竟然有在脑中浮现,只是这三个念头如今横在脑中,他若不能一一解答,不但此次炼化九灵飞焰符不成,便是心神修为,终身也难寸进! 第六十四章 武道心念 九灵飞焰符是五斗米道前代高人所制,最初制作的目的,并不是用于争斗,而是用于磨练自身,是以天地之间九种生灵的精气锤炼修炼者的心神,其中,前六种精气在脑海中幻化出火焰精灵,燃尽脑海中一切杂念,最后三种,则是借助这几种生灵的天赋能力,唤起修炼者内心最深处的念头,以修炼者心中最深处的秘密,拷问修炼者的道心,至于召唤火中精灵战斗的手段,只是锤炼心神之后给予的奖赏。 这块玉符在五斗米道流传数代,几经辗转,到了卢剑山手中,他得来之时,并无人向他讲解玉符真正的作用,故此他一番研究之后,将磨炼心神的功能弃之不顾,反而对召唤火中精灵战斗的手段极感兴趣,将其用于争斗之中。 当初,卢剑山得到玉符时,也曾观想过,只是他虽然将前几种精气镇压,但最后三种精气提出的道心拷问,怎么也无法通过,最后投机取巧,借用门中秘法,在火熊消失之后,便退出观想,故此他虽然能召唤前七种火中精灵,但最关键的火虎、火狮却怎么也召唤不出来。 脑海之中,白城面对三个毫光四射的念头多少有些无奈,这三个念头分别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白城上一世在地球时,曾经听说过一个笑话,据说这世界上最有哲学思维的人是门房的老大爷,因为他会问每一个人三个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 对上一世的白城来说,这真的只是一个笑话,但对身在这方世界的白城来说,这三个问题代表着他心中最深处的疑惑! 因为他心中一直存在着疑问,究竟是地球上的白城穿越到这方世界,还是这方世界的自己拥有了地球上白城的记忆?拥有他过去一切的地球,真的是他的故乡,还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记忆?自己终有一日能回到记忆中的地球,还是要在这个地方度过余生? 在以往的十余年里,他每次想到这几个问题,都会迅速将他们抛到脑后,因为这三个问题并没有答案,一味去寻求答案,只会给他带来痛苦。但今天这三个问题,摆到自己面前,已经没有回避的余地,他只能想法去破解。 仔细分析这三个问题,破解的关键只有一条,那就是记忆和**究竟哪一个是人的本质。 白城想起上一世时看过的两部电影,一部是《黑客帝国》,这部当年大热的片子,讲的是在一切都是虚拟的世界里,唤醒真实的**;另一部是一部不太出名的老片子《第六日》,阿诺?施瓦辛格主演,讲的是一具真实的**,被人注入虚假记忆。 真实的是记忆?还是**?随着白城的思绪渐深,脑海中三个念头渐渐成长,变得更加庞大,更加灵动,开始四处游走,就好像三条游鱼一般,将脑海中搅得一片混乱。 白城思考能力也随着三个念头的游走,逐渐消失,几乎没有办法坚持思考,但他心知如果此时放弃,只怕会修为大退,想再修炼回来,难如登天。 见此情形,白城再次默诵《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观想起雷霆闪电来,霎那之间,脑海中道道雷光闪现,将三个念头逐渐打散,但这三个念头消散到一定程度,便凝结成核,岿然不动,便是雷霆再击打,再也不会消减半分,不过,他只要停止观想,三个念头便会再次成长,成长速度之快,还要超过击打之前。 几次反复之后,白城发现三个念头已经极为庞大,如果说刚才是巴掌大的河中游鱼,此时已成为数丈多长的深海猛兽,四处冲击,他脑海之中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猛烈冲击,眼看就要心神崩溃。 就在此时,白城脑中蓦然灵光一闪,大声喊道:“生灵的根本既非**,也非记忆,乃是灵魂,世间生灵的本质皆是灵魂,我之道路,便是寻觅灵魂之路!” 这句话在脑海之中轰然吼出,顿时引发无数雷光闪电,这些雷光出现之后,凝结为一道雷鞭,将三枚念头抽打的粉碎,化作无数金光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白城忽然感到,心神也灵动起来,原先心中一个个模糊的想法,突然变得十分清楚,以往种种疑问陡然化作一个目标,便是寻找生命的本质! 以往十余年间,来到这方世界之后,白城曾立下许多目标,有的是要攀上这方世界的顶峰,有的是要了解这方世界的真相,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目标不在于整个世界,而在于自己本身,探索世间万物,本质不过是为了解自己! 刹那之间,白城发现自己的脑海之中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转为透明无色,如同纯净的水晶,以往的种种杂念、暗念也都消失不见,只有一道雷光在其中不断游走,这道雷光便是他自己的心神之力。 白城见到这道雷光,便知道他已经念动大成,将心中杂念融入心神,形成了一道武道心念。这一道雷光,便是武道心念在脑海之中的显现,只是每个人的武道心念都不同,显现出的形象也不同,以他估计,他的武道心念之所以是一道雷光,只怕与那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脱不开关系。 镇压玉符成功,武道心念形成。 白城缓缓睁开双眼,此时在他眼中,九灵飞焰符不再是一块玉符那么简单,其中蕴含了强烈的精气,细数之下共有九种,代表的便是符中封印的九种精灵,只要一念催动,其中精灵便会扑击而出。 白城长笑一声,将玉符放回袋中,转过头来,冲着卢剑山笑道:“多谢卢道长指点,在下已炼化完成,今日你我性命无忧。” 卢剑山如看怪物一般,盯着白城不放,说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炼化此符。” 白城镇压玉符,在脑海中时间虽久,但在现实之中也不过小半个时辰,此时屋外朝阳刚刚升起。 白城也不着急,便向卢剑山讨教起九灵飞焰符的使用技巧来,忽然,屋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有人轻轻叩门,说道:“两位已许久不曾用膳,张堂主担心两位饥渴,故此遣弟子送些食物过来。” “你们放在门口便离去吧。” “张堂主担心卢祖师安危,要我们无论如何要见到卢祖师安然无恙,才能回去。” 白城眉毛一挑,想了一想说道:“既然如此,你们进来吧。” 屋外之人听到消息,便推门进来,是一高一矮两名年轻教徒,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清水。 二人见卢剑山安然无恙坐在云床之上,欣喜说道:“万幸祖师爷安好!” 他二人话音未落,白城只觉得脚下剧震,随即一声巨响,一道黑光从脚下窜出,直奔白城而来。 第六十五章 皆杀 卢剑山在玄龟堂中地位尊崇,除了名义上的堂主张乾灵,其他人都要听他号令,所以当初修建静室之时,能够不惜工本,将静室修的极为坚固。 其中,静室的地面先是以夯土为基,再用一尺见方,三寸薄厚的青石铺成,纵然是武林高手,一脚下去也难将地板震裂,不像普通人家用的青砖,一脚下去便能踩的粉碎。 但如此坚固的石板,在这道黑光面前,竟好似纸糊一般,瞬息之间便被击碎,一时间,静室之中石片纷飞,烟尘弥漫! 这道黑光在烟尘掩护之下,闪电一般,径直向白城冲来。 见黑光冲出,门口送饭的两名教徒也一声呐喊,齐齐从腰间抽出软剑,抖出数朵剑花,将白城的退路尽数封死。 这道黑光速度绝伦,声势惊人,单是它激起的劲风,已将四周墙壁震的嗡嗡作响,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并非人力所能对抗。 若是在今晨之前,白城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但今晨之后,白城已不必再躲。 因为这世上最快的不是光,不是电,而是人心,无论是面前的黑光冲击,还是背后的剑花抖动,白城都好似毫无察觉,在木椅上端坐不动,心中念头微动,便有一头身形庞大的火猪陡然出现在黑光之前,同时两只火鸦凭空闪现,振翅向两名剑手冲去。 寻常野猪冲锋起来,便是山中熊虎也难以抵挡,更何况这头野猪生前是山林之中的霸主,数万头野猪之中才能诞生出的异种猪王--“赶山猪”,体型比寻常野猪要大三分之一,力量则至少要强三倍。 这头火猪甫一出现,便迎着黑光撞去。 两相碰撞之后,这头火猪虽被撞的七荤八素,昏昏沉沉不能动弹,但那道黑光也被强大的反震之力,弹了回去,撞在墙上,又滑落在地,现出玄天乌金蟒的本相来。 门口的两名剑手都是张道人暗插在玄龟堂中的秘密力量,往日曾多次见过卢剑山施展“九灵飞焰符”,故此见到这两只火鸦扑击过来,也不惊慌,剑尖一点便要将火鸦点落。 他二人却未想到,九灵飞焰符经召唤者心神淬炼之后,召出的火中精灵便会带有召唤者的一丝心神之力,故此不同人召唤出的火中精灵威力、灵性已截然不同。 卢剑山道法虽强,武艺却平平,召唤出的火鸦只会凭本能行事,白城武道精深,这两只火鸦扑击之时,便已有了几分武道高手的风范。 两只火鸦见长剑点来,忽一低头,已转换目标,双翅一振,化作一道火光扑在剑上,刹那之间,将长剑烧的火红,几乎快要融化,饶是两人见势不妙急忙撒手,掌心也已被烫伤。 玄天乌金蟒刚才从地下冲出,速度固然极快,但并非能轻易做到,全是因为它在地下蓄力已久,冲出之时身形急速旋转,便如炮弹出膛一般,方才能达到那般速度,此时让它再如刚才那般急速攻击,却已做不到。 只是这只巨蟒十分狡猾,见一击不中,便在白城对面盘起身来,只把颈部高高竖起,摇摇晃晃,来回摆动,两只昏黄色的竖眸紧盯白城不放,一张巨口一张一合,露出口中道道寒光。 白城当日曾见过这条钢铁巨蟒与孙道海在山神庙交手,知道它不但速快如风,力大无穷,而且战斗智慧极强,丝毫不输给武林高手,此时虽挡住它一次攻击,但也丝毫不敢大意。 先前被撞倒的火猪,已恢复过来,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站在白城身前,以庞大的身躯作为屏障,护卫白城的安全,两只眼珠紧紧盯着面前的巨蟒。 白城心中暗想,他虽已将玉符之中九种生灵镇压,但限于修为不足,火熊、火虎与火狮尚无法召唤,适才见形势危急,其他几种火中精灵擅攻不擅守,在这方寸之地不易发挥,便召唤出了这头皮糙肉厚的火猪,现在看来倒选的不错。 钢铁巨蟒见一时无机可乘,便来回摇摆,忽高忽低,似是在寻找战机,又似是在积蓄力量,白城知道这只巨蟒难斗,也长身站起,摆好架势,准备出手。 一时间,双方在屋中对峙起来,门口两名剑手被火鸦扑击,失了手中长剑,此时也不知是进是退,只能摆出拳法架势,将向外的通道封住,防止白城逃窜。唯有卢剑山一人,被白城点住周身要穴,虽已极为紧张,满身冷汗,却也只能端坐不动。 时间逐渐过去,双方对峙已久,白城两世为人,又在山中独居多年,心思沉稳至极,火猪听他指挥,也不会乱动,但钢铁巨蟒虽已有战斗智慧,但毕竟不如人心通透,有些耐不住性子,忽然之间,身形一抖,低头向白城处激射过来,头上银角如长枪一般直刺白城前心。 白城微一动念,身前火猪毫不犹豫迎着银角巨蟒冲去,与此同时,白城身形一晃,飞身来到云床之上,一把托住卢剑山的腰身,将他狠狠向窗外掷去,投掷之际,右手数指连点,将他周身穴道解开。 白城此行虽是为杀卢剑山而来,但既已答应留他一条活路,便绝不会食言而肥,纵然形势危急,也要先将卢剑山送到安全处。 将卢剑山掷出之后,白城双腿猛一发力,同时双臂举起,掌心向外,施展“一飞冲天”的轻功,冲破屋顶瓦片,跃上屋顶。 玄天乌金蟒银角一顶,便将火猪撞开,转头瞧见白城想要遁走,身体陡然一缩,随即朝白城弹去,却不料那头火猪竟也同时蹿起,与巨蟒撞在一处,将玄天乌金蟒撞落下来。 玄天乌金蟒重新落在地上,双目凝视火猪,露出一丝冷意,随即头顶银角“嗡嗡”作响,猛然发出一道电光,正中火猪,将火猪射的粉碎,只是,它射出这道电光之后,似是有些疲惫,只在屋中缓慢游走,再也不去追击白城。 白城与玄天乌金蟒这次争斗,虽然说来复杂,但实际上不过瞬息功夫,直到白城遁走,卢剑山不过刚刚落地院中。 卢剑山昨日已与张道人撕破脸皮,知道他杀自己而后快,双脚刚刚踏在地上,便连忙激活金刚符护体,防止玄天乌金蟒反过头来杀他。 正如卢剑山所料,他刚激活金刚符,玄天乌金蟒便已从屋中游出,用一双竖眸冷冷盯着他,似是要将他吞入腹中。 卢剑山被它盯得心中发寒,连忙又掏出几张符箓激活,身上闪出几道光罩来,方才长出一口气。 玄天乌金蟒见卢剑山不断激活符箓,却毫无动作,只有眼中露出些许讥诮之意,直到他停下动作,长尾方才猛然一卷,如同剪刀一般,瞬息之间,将几层光罩剪的粉碎,竟无视金刚符,将卢剑山拦腰剪为两截,可怜卢剑山封印此物之时,竟不知是给自己埋下祸根! 玄天乌金蟒游走出来之时,两名剑手也跟在后面,直到卢剑山身死,才长出一口气,让开道路,准备送巨蟒出去。 不料,玄天乌金蟒路过二人身边之时,尾梢一抖,如长鞭一般,将两人头颅击碎,这才心满意足,游回屋内,钻入洞中。 第六十六章 杀身之祸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白城离开玄龟堂,已是正午时分,一路之上不顾城中百姓惊异,从青羊府中最为繁华的几处街市之上飞跃而过,引得市井之中一片哗然,有些见多识广的知道这是武林当中的高手,更多人只当是神仙下凡,甚至有人叩头膜拜。 白城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知道玄天乌金蟒速度绝伦,若是仅凭轻功,他并无把握逃过追击,但他料定张道人并不敢操纵此蟒在闹市中追击伤人,因为他若敢如此,便会被周定远找到借口,逐出青羊府。 只是他并不知道,玄天乌金蟒被火猪阻挡之后,便已放弃他不追,反而去杀卢剑山,以他想来,卢剑山离开静室之后,定会第一时间逃往院外,与教徒汇合,不给张道人暗杀他的机会,万万没想到,卢剑山托大,自以为金刚符能挡住钢铁巨蟒的攻击,以至于无声无息死在巨蟒尾下。 至于那两名剑手,白城也没想到张道人会如此心狠手辣,不留任何活口。 越过几条大街,白城见玄天乌金蟒并未追来,便飘落在一处小巷当中,七绕八绕,来到城南马市。 当日白城去高家寨前,与崔博元曾来过这里买马,对此处行情十分熟悉,故此也不挑选,大把银钱洒下,自然有骏马得来,配好鞍韂,跨马扬鞭,便往青羊府以北,九仙观方向行去。 虽说白城运转轻功之时的速度超过骏马,但他即已与玄龟堂撕破脸皮,便不再需要遮掩行踪,反而是要节省体力应付攻击,故此不再施展轻功赶路。 白城一路前行,不到半日功夫便已来到九仙观。 自从他上次离开九仙观之后,连日来艰险不断,先是收拾了板桥三娘子,算计了张明志、赵明真,后来又与卫千雪在血焰军中数次苦战,冒死突破了飞龙探云手,再往后便是暗算卢剑山之事,虽然此次都能化险为夷,但每一次无不殚精竭虑,只要稍有不慎便会送了性命。 今日纵马回到九仙观,白城遥遥望去,青云在上,红泥在下,这座道观在丛林深处,松柏掩映之下,分外肃穆幽深,一时之间,心中竟忽然有了几分宁静。 白城来到观前,飞身下马,轻叩观门,片刻之后,一位小道童推开观门,问道:“这位施主有礼了,不知何事来我观中?” 白城轻轻拱手,说道:“烦劳小师父通禀一声,故人白城来访。” 小道童应了一声,便退了回去,关上观门,通报去了。 又过了片刻,白城听到九仙观中传出急匆匆的脚步声音,紧接着观门大开,清机道人从观中大步踏出,身后跟着道童九如。 清机道人见到白城,脸上露出喜色,说道:“贤弟来我这里,只管进便是,何须通报。”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小弟怎敢随意打扰道长。” 清机道人几步来到白城身前,一把将他挽住,便向观中拉去,也不带他去正殿,径直拉着白城去书斋休息。 来到书斋之中,小道童九如沏好茶水,有端上几样果品,便一言不发,侍立在旁。 清机道人说道:“贤弟一路辛苦,想必还未曾用膳,我先让厨房安排些膳食。” 白城摆摆手说道:“不忙,小弟此次来是有重要事情与道长商议,还是先说正事的好。”说罢,瞧了瞧在一旁侍立的九如。 清机道人知道他的意思,说道:“九如跟随我多年,名为师徒,情同父子,贤弟有事不必避他。” 白城微一沉吟,便将如何与张道人合谋暗算卢剑山,成功之后反被玄天乌金蟒困住,今晨方得逃脱的事情一一说出。 清机道人从头到尾听了一遍,细细思虑半晌,忽然说道:“只怕此事不妙。” 白城一怔,说道:“以小弟看来,若是卢剑山侥幸得脱,他定要与张道人一争高下,只怕一事也顾及不到咱们,若是卢剑山身亡,张道人要整合门中力量,恐怕也无暇出手。而且无论如何,如今三家掌门印信都在我手中,道长只要将此事禀明黄天道,便能与争一争这道主之位,为何要说不妙二字?” 清机道人沉声说道:“我说不妙二字,说的并不是青羊府形势。” 白城闻言,不由一怔。 清机道人不等他说话,接着说道:“如今青羊府形势已十分明晰。贤弟这一走卢剑山必死无疑,张乾灵也必然会死,如今青羊府再无可虑之人。” 见白城面露不解之色,清机道人解释说道:“贤弟或许不知,张道人出身低微,此次既然得罪了卢剑山,必然不敢放虎归山,否则卢剑山回返道中之日,便是他身死之时。更何况他现在手握玄天乌金蟒,要杀卢剑山更是轻而易举!他之前不敢出手,一小半是顾忌教众传出消息,另一大半是寄望贤弟出手杀死卢剑山,如今贤弟一走了之,他只怕忍不住,无论如何也要杀死卢剑山。” 说到此处,清机道人长叹一声,说道:“可纵然他能杀死卢剑山,但卢剑山出身江东卢氏,孙道海出身天师道孙家,此二人与他同在玄龟堂,如今这二人都死了,难道他一个人还能独活下去吗?” 白城心中有些不解,问道:“既然如此,他之前为何要设计杀死卢剑山?” 清机道人说道:“这其中原因说穿了也很简单,前几日卢剑山焚表上书,道中已许给他青羊府道主之位,卢剑山身死之后,按照规矩,道主之位仍应在玄龟堂流传,如此一来,他便能以玄龟堂堂主的身份继承青羊府道主之位。张道人虽出身低微,但也是龙虎山张家的支脉,一旦登上道主之位便能引起张家重视,到时候引来龙虎山的支持,未必不能渡过此次危机。” 白城没想到其中原因竟如此错综复杂,便接着问道:“既然他已有谋划,为何道长又说他必死无疑?” 清机道人沉默半晌,才悠悠说道:“当日卢剑山禀明道中,说卢元龙被黑衣人所杀,四枚印信再也无法凑齐,道中才特许他凭借三枚印信接过道主之位,但卢元龙死在谁手上,贤弟只怕是天下间最清楚的人吧。” 白城呵呵一笑,也不说话。 清机道人见他笑而不语,问道:“如此一来,贤弟还想不到天龙门的掌门印信在谁手中吗?” 白城灵光一闪,说道:“原来道长早已扣下天龙门印信,所以才能放心将九仙观印信交出,就是算准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凑齐四家印信。” 清机道人说道:“不错,我本意如此,但有一件事我也没有料到,便是江东卢氏势力强大,竟然仅凭三枚印信,便能让他接任青羊府道主之位。只是如今卢剑山已死,江东卢氏不但不是他的助力,反而会想方设法至他于死地,咱们手中却已集齐四枚印信,张道人再想继承道主之位,那是痴心妄想。既然他无法继承道主之位,龙虎山张家也不会为他一个小小的支脉弟子,惹得孙、卢两家不快,所以我才说他必死无疑。” 白城听到此处,才知道此次青羊府道主之争,竟如此复杂,还牵扯到道门之内的几大世家,说道:“既然如此,道主接任青羊府道主之位已十拿九稳,为何偏偏要说此事不妙呢?” 清机道人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我说此事不妙,说的并非旁人,说的是贤弟已惹下杀身之祸!”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六十七章 引荐入门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人生除死无大事。 平常人纵然再为冷漠,骤然听到有关自己生死之事,也难免要大吃一惊。 白城闻言,面色却依旧不变,问道:“还请道长细说究竟。” 清机道人说了半晌,已有些口渴,斟了杯茶一饮而尽,方才说道:“以前贤弟隐身幕后,虽然也做了不少事情,但却未露行迹,有周将军从中斡旋,便是道中巡察使亲临,也不会追究到贤弟身上,但昨日贤弟与卢剑山之事已摆在明处,卢剑山一死,贤弟只怕难以脱开干系,到时候巡察使降临青羊府,必会追究此事,到时候贤弟恐怕麻烦不小。” 白城轻叩茶杯,说道:“道长既然说出,想来也有化解的办法。”说到此处,脑海之中麻衣相士的面容忽然一闪而过,想起他说过,若是有为难之事,可以前去找他,但此念头在他脑中也是一闪即逝。 清机道人细细思索了一阵,说道:“贫道如今有上中下三策,可供贤弟选择。” 白城说道:“还请道长赐教。” 清机道人说道:“先说下策,如今巡察使尚未到达青羊府,贤弟立刻离开此地,一路向北,直过长江,江北三国都是佛门范围,纵然道门势力再强,也不可能去北方追究,过上两年,事情稍微平息,以飞星门的势力,当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时候贤弟再回来,也无人阻拦。” 白城摇摇头,说道:“此计不成,我在飞星门还有些事情要办,一时间离不开此地。” 清机道人接着说道:“若是贤弟不愿,贫道还有中策奉上,便是贤弟干脆投身我道门之中,由贫道引荐,做一名俗家弟子,如此一来,此事就是道门内部纷争,巡察使也不便插手,日后就算有人翻起此事,也有一场官司好打。” 白城插口说道:“只是小弟身在飞星门,不知...” 清机道人连忙说道:“这倒无妨,道门之中有许多门徒都在俗世之中另有身份,莫说贤弟只是飞星门一名弟子,便是丹霞派掌门,部也是我道门中人么?” 白城微微点头。 清机道人接着又说道:“这两条路,贤弟要是都不愿走,那还有一条上策。据贫道所知,贤弟来到青羊府,便是因为周将军写信相召,如今贤弟干脆投身军中,当今朝廷与道门虽是一体两面,但也有些隔阂,朝廷中人对道门十分顾忌,所以道门虽然势大,但在朝中影响力却有限的很,贤弟一旦从军,以周将军的势力,在军中庇佑贤弟不过是小事一桩。” 清机道人说完这三策,便不再说话,静静坐着,等白城思考。 白城听完三策,细想了一阵,正色说道:“小弟决定选中策。” 清机道人虽然摆出上中下三策,但他心中以为白城定然会选上策,此时听到白城的决定,不由一怔。 白城解释说道:“三策之中,下策一味逃窜,不是小弟性格,上策虽然安稳,但小弟性情粗疏,恐怕受不了军中规矩。” 清机道人微微点头。 白城继续说道:“至于投身道门,实话实说,道长便是不说,小弟也有此想法。” 清机道人面露不解之色,问道:“此话怎讲?”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小弟生性疏狂,一生所愿唯有踏遍千山万水,探索天地奥秘,在世间绝顶一览天下风采。小弟虽对道门所知不多,历代高人所著的典籍,早已十分好奇,只是身在门外,无缘一观罢了,如今道长愿意引荐,小弟愿意至极!” 清机道人听到此处,霍然站起,说道:“贤弟是道门真种子,愚兄不才,愿引贤弟入门!” 白城拱手说道,说道:“那便麻烦道长了。” 清机道人说到此处,已是颇为兴奋,在屋中走了几圈,忽然问道:“前次我赠与贤弟的《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贤弟可曾修行?” 白城说道:“小弟修行已有时日。” 清机道人说道:“那便好了,既然贤弟已修行我九仙观嫡传,那也不用找别家,干脆拜入我九仙观修行如何?” 白城笑道:“但凭道长安排。” 清机道人接着说道:“只是有一节,我九仙观向来一脉单传,家师业已过世多年,门中再无师长可以教导,只能由贫道便代师收徒,只是如此一来,便少了一位师父,贤弟可愿意?” 白城说道:“能与道长同门,小弟荣幸之至。” 清机道人闻言,哈哈大笑,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一早,贫道就摆下香堂,收贤弟入门。” 说罢,他便让九如去前院,找几个精明强干的道士,将拜祭所用之物,准备妥当。 两人说妥此事,又说了一番别的话,便沐浴更衣,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来到正殿。 正殿之外,数十名蓝衫道士分列两排,正殿之中,早已将历代祖师画像挂出,焚香祭拜。 清机道人挽着白城进入殿中,拉着他一起跪倒在祖师神像之前,连拜三拜,说道:“历代祖师在上,弟子今日代替恩师风吟真人,将白城收入门中,赐道号清越,特此禀明历代祖师。” 白城也连续拜了三拜,口中说道:“弟子白城,今日拜入九仙观,必当严守门中规矩,将九仙观发扬光大。” 拜过之后,两人又依照道门规矩,行了诸多礼数,直到正午时分,仪式方才结束。 仪式之后,清机道人将全观大小道士尽数叫到正殿,一一见过白城,说道:“今日之后,清越便是尔等的师叔,万万不可怠慢,若我不在,观中大小事务皆由清越做主!” 说罢,清机道人又特意把九如叫出来,说道:“还不拜见师叔?” 九如连忙朝白城跪下,说道:“师叔在上,受弟子一拜。” 白城知道九如是他的贴身弟子,几乎算是九仙观下一代掌门,连忙将他搀起,说道:“师侄不必多礼,今日初次见面,本应备些见面礼,师叔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品,倒是有几张符箓,也算是借花献佛吧。” 说完,白城伸手掏出几张符箓来,都是卢剑山身上之物。 前日,白城将卢剑山点倒之后,将他身上符纸全部取出,一一问明用途,便将几张防御性的符箓还给了他,却将几张攻击性的符箓带走,此时便都给了九如。 卢剑山身上的符箓都是江东卢氏精制,与道门之中平常流传的不同,九如一见喜不自胜,接下符箓,便退到一边去了。 清机道人瞧见,笑道:“师弟何必如此破费,他如今正是扎根基的时候,也用不了这些符箓。” 白城问道:“不知师侄如今修为为何?” 清机道人说道:“他不修武道,专心修行心神之道,如今刚刚接触心神之力,按照武林中的说法,算是初入念动吧。” 白城说道:“师侄修为已十分不错,小弟如今也不过念动大成,便是那块从卢剑山手中得到的九灵飞焰符,运转起来也十分费力。” 清机道人一怔,说道:“念动大成运转法器应当十分容易才对,师弟可否将此符给借给师兄一观,瞧瞧是什么问题。” 白城说道:“这有何不可?” 说罢,白城伸手掏出玉符递给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手握玉符,细看了一会,说道:“这到奇了,这块玉符虽看似平常法器,但却是一件古物,由前代高人所制,老实说,以师弟的修为应当无法炼化才对。”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六十八章 百年对峙 九灵飞焰符,羊脂白玉雕成,三寸见方,一指薄厚,四角圆润,触手滑腻。 白城从卢剑山处夺取这块玉符时,见他对此不甚珍惜,心中以为这块玉符与卫千雪随身佩戴的青蚨盾类似,都是不值钱的大路货,如今听清机道人说此物不凡,有些意外,说道:“还请师兄细说。” 清机道人手持玉符轻轻摩挲,解释说道:“若是贫道所猜不差,这块玉符乃是数百年前道门高人精心制作的法器,与当今流传的普通法器不同。” 说到这里,清机道人抬头瞧瞧白城,说道:“师弟有所不知,道门之中,以百年为界,百年之前制作的法器,往往用料珍惜,做工复杂,然威力强大,只是有个缺憾,便是不易催动。近百年来所做的法器则不然,往往用料平常,做工简单,威力也差一些,却胜在使用简单,只要稍微点修为便能使用。师弟猜猜这是何缘故?” 白城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可是与大江南北,七国相争有关?” 清机道人轻轻笑道:“贤弟果然聪明,一点就透,这两件事确有关联,只是说来话长。” 白城说道:“左右无事,还请师兄赐教。” 清机道人斟了杯茶,润了润口,方才将数百年天下变迁一一讲来。 七百年前,大晋结束列国纷争,横扫**,一统天下,治国数百年,可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当时,修道之人平日里不是炼丹服气,便是探索天地,少有人修行用于争斗的道术,纵然有些纷争,也都是义理之争,争斗双方往往都是对大道有深刻认识的高人,争斗起来也不许低辈弟子参与。 所以那些前辈高人制作法器时,并不会考虑到低辈弟子的使用问题,他们所制作的法器,练气水准以下的弟子,根本无法炼化。” 直到百余年前,北方五族胡人崛起,建立大魏,沿昆仑山南下,七战七胜,攻入洛阳,将大晋击溃,只有一些残留的皇族逃到江东,重新建国,便是如今的晋国。” 当时神州陆沉,处处烽烟,天下豪杰揭竿而起,与胡人争斗,其中反抗最为强烈的三股力量,分别是汴京赵氏、长兴陈氏与兰陵萧氏,只是大魏当年实在太强,这三家虽然也十分骁勇,但最终也抵抗不住,多年大战之后,纷纷南渡,分别建立宋国、梁国与陈国。 这三家与晋国合起来,便是江东四国,只是四国虽立,但以当时形势来说,大魏仍处于绝对上风。 大魏皇帝拓跋珪有意一统天下,决意带兵百万,直指江南,江东四国虽然也集结大军,准备殊死一搏,但实已做好了流亡海外的准备。 不过,邀天之幸,拓跋珪起兵前夜,竟忽然暴死军中,大魏从此大乱,再无暇南顾,数年内战之后,最终一分为三,便是如今的北方三国魏、齐、周,只是这三国分开之后,再也无力南侵,从此南北双方对峙,至今已有百年。 白城来到此方世界,也曾读过历史,隐隐觉得这方世界的历史与地球有些许类似之处,但细究下去却截然不同。今日听清机道人详细将来,只觉得与地球上南北朝时期有些相似之处,只是那时却未曾并存如此多的国家,也无如此长的时间。 白城听到此处,问道:“原来还有这段历史,小弟倒是今日才知道的如此清楚,只是不知这与法器之事,又有何关联?” 清机道人却不回答,反而问道:“师弟可知北方五族历来逐水而居,并无什么厉害手段,千年以来与我中原交战可谓屡战屡败,为何又能突然崛起,击败大晋?” 白城说道:“这个说来确实奇怪。” 清机道人说道:“此事还要从佛道相争说起,当年佛道两门都在中原传播,只因双方理念不合,才有了些争斗,后来争斗愈来愈烈,竟引出佛门六位尊者论战道门七位真人,双方在云梦泽百日论战,最终佛门六位尊者中五人元寂,剩下一人带领佛门退居北方草原。” 听到此处,白城心中暗道,看来这七位真人倒真不是吃素的,团战的本事当真不弱。 清机道人不知道白城心中所想,只见他频频点头,以为他听得十分用心,接着说道:“不料,佛门退居草原之后,与当地五族胡人混居一处,在佛门的指引之下,北方五族立文字,筑宫室,恳农田,造甲兵,学武艺,修佛法,百年之内便已于大晋旗鼓相当。后来大魏一统草原,挥师南下,佛门更是趁机派出无数高手,当时几路大军都有佛门尊者坐镇。” 清机道人喝了口茶,接着又说道:“我道门乃是大晋国教,自然是奋起反击,此后数年,佛道两门在中原地区厮杀,双方无所不用其极,想出无数争斗的秘法,杀的是血流成河,难分高下。” 说到此处,清机道人面上沉痛之色一闪即逝,随即接着说道:“直到后来,道门之中有一位前辈神游天地之时,偶然去了一处十分神秘的所在,学到了一种极为取巧的办法,便是将制作一件法器所需的材料、手法一一列出,将其中贵重之物经过测试,选取便宜东西替换,再剔除制作手法中较为繁琐的步骤,只留下最为简易的方法,然后选取数名弟子,每人只学一种材料,只学一种手法,学成之后,让每人都只制作法器的一步,这一步完成后,便交给下一人接着制作。如此一来,制作出的法器虽然威力稍弱,但是数量极大,而且使用要求也降低不少,便是初窥门径的低辈弟子也能随意操纵。那位前辈在门中测试之后,发现此法极为好用,将其命名为流水法,昭告天下道门,此法一经传出,道门各大支脉无不试用,一试之下,果然大获成功,与佛门的争斗之中大占上风。从此之后,天下法器便都采用流水法制作而成。贫道刚才见这块玉符用料精良,制作繁琐,便知它不是流水法所制,应是数百年前的古物。” 白城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只怕不是什么流水法,是流水线作业法吧,这位前辈莫非是神游到地球上去了,心中如此想,口中却说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缘由。” 清机道人说道:“既然这块玉符是数百年前门中前辈所制,那么没有练气的本领根本无法炼化,所以贫道才奇怪,师弟为何能炼化此物。” 白城细想一番,说道:“师兄一说,我才想起当日张道人曾说过,卢剑山修为不足,最为厉害的两种变化他还使不出来,莫非此物特殊,不必完全炼化也能使用?” 清机道人摇摇头,说道:“卢剑山能催动此物是借用了道门秘法,与师弟不同。” 白城两手一摊,说道:“如此说来,莫非此物与小弟有缘?” 第六十九章 道主符印 清机道人闻言,微微苦笑说道:“师弟莫开玩笑。” 说完,清机道人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忽然抬头问道:“前次师弟说是已经修行过《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不知修行到何种境界?” 白城一怔,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问题,说道:“小弟对此经不熟,虽然也有些成就,但也不知道算是什么境界,还是小弟展示一番,请师兄评判吧。” 说完,白城就要盘膝坐下,清机道人连忙伸手制止。 无论在武林还是道门,修为高低都是自身最大的秘密之一,不宜为他人所知,白城虽然年轻,不知这种禁忌,但清机道人却对其中利害十分清楚,将白城制止之后,起身向殿中众位道士说道:“时辰不早,你们都去各处职守吧。” 众位道士齐声称是,一一行礼退出,殿中只留下清机道人、白城与小道童九如。 九如见众人退出,几步走到门前,将门窗闭好之后,侍立在清机道人身后。 白城此时已明白清机道人为何要将众人赶出,微微点头致谢,待众人退出之后,他便盘膝坐在椅上,闭目凝神,默诵经文,观想雷霆闪电。 片刻之后,白城猛然睁开双眼,正殿之中一道雷光凭空闪现,雷光璀璨至极,照的室内白茫茫一片! 《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乃是上古雷声普化天尊所传,修行到高深处,双目之中,便有雷光闪现。 小道童九如知道白城虽然修为不弱,但得到真经时日尚短,只道他纵然有些进展,也不见得是多大的成就,故此双眼一直紧盯白城,想要瞧清楚白城的进境。 小道童九如正在用心观察,眼前猛然有一道极为炽烈的光华闪过,再想转头也来不及,被光线刺激,不由得两眼通红,垂下泪来。 白城之前每次运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后,初次睁眼时便会有光华放出,故此今日要用这种方法,让清机道人看看他的境界深浅。 但白城自念动大成之后,还未曾修炼过此经,并不知道会有如此光亮,此时见九如被刺激的流下眼泪,也有些歉意,连忙说道:“师叔一时失手,还请师侄见谅。” 九如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一旁清机道人喃喃自语:“虚室生白,目生神光…” 白城见清机道人有些出神,一使眼色,旁边九如连忙上去轻轻推了清机道人一把。 清机道人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两眼瞧着白城说道:“贫道自小入门,修行的便是《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二十年后才有此等境界,师弟修行不过短短数日,便有此成就。精进如此之快,贫道不但没有见过,便是听也没听过!实在不知师弟是如何修炼的!” 说到此处,清机道人目露奇光,瞧着白城便如瞧着一块稀世之宝一般。 白城虽然知道自己修炼此经进境极快,远超经书所写的进度,但往日都以为是每个人天赋不同,故此进境不同,经中描写的只是平常人的进境,却没想到若非天资极佳之人,压根无法入门,经中描述的已是资质极为上等之人的修行速度了。 此时听清机道人提起,白城心中猜想,他能修炼这么快,不是因为二世为人,精神力量强大远超常人,就是因为所修的《归元破玉决》来历神秘,能炼化念石,只是这两种原因都不太方便说出,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借口来,只能说道:“小弟也不清楚,只是循序渐进修行此经,便是这般境界。” 清机道人也想不出什么解释,只能仰天长叹,徒呼奈何。 两人又说了一阵,白城忽然想起一事,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皮囊,从中掏出三枚印信递给清机道人,说道:“这两日只说入门之事了,差点把此物忘记,还请师兄将这三枚印信收好。” 清机道人也不矫情,伸手接过三枚印信,瞧了一眼,正是玄龟堂、霞光院与九仙观三家的掌门印信,便将这三枚印信至于桌上,又伸手从袋中也掏出一枚印信,放在桌上。 白城见这四门印信,俱都是由乌金打造,一寸见方,三寸多高,形制材料都一模一样,不由心生疑窦,问道:“师兄,我听说咱们九仙观在此地已传道百年,玄龟堂、天龙门与霞光院却不过搬来此地两三年,为何这印信完全相同?” 清机道人笑道:“贤弟有所不知,这几枚印信,是黄天道为此次道主之争特制的,并非各家门派的祖传印信,其实是一件法器。” 白城见过的几件法器,要么是用于攻击,要么是用于守卫,但总有些用途,如今听说这掌门印信竟也是法器,不由有些好奇,问道:“不知此物如何使用?” 清机道人笑道:“贤弟一看便知。” 说完,清机道人面容一整,冲着四枚印信,口中念念有词,足有半晌功夫,忽然伸手一指,口中喝到:“三清道祖急急如律令!” 话音未落,只见四枚印信分别放出黑、白、赤、青四道毫光,随着光华越来越亮,四枚印信也产生不同变化。 放出黑光者,逐渐融化,最终化为一团黑水悬在半空,不断翻动;放出白光者,从中皲裂,裂成无数砂砾大小细微金属,如一道旋风般,在空中盘旋;放出赤光者,陡然一震,轮廓逐渐模糊,光华不断闪动,如同火焰一般,虚实不定;放出青光者,却与其他三件不同,不但不曾变大,反而开始内敛,最后凝成一粒小小的葫芦种子,静静不动。 黑水、白沙、赤火,青种,这四样奇物各自占据桌子一角,不再移动,其中一件偶尔向桌子中间飘去,其他三件便会猛然一震,将这件震退。 白城在一旁观瞧,只觉得玄妙至极,一旁九如也是初次见到这般景象,同样惊的目瞪口呆。 清机道人见这四枚印信已不再变化,将右手中指放入口中咬破,随即一弹,一滴赤红色的血珠飞射而出,悬在桌面正中,放出道道血光。 清机道人见血光照出,口中大喝一声:“呔!” 四枚印信似是能听懂命令一般,猛然向桌子中间聚集,将血珠包裹其中,黑、白、赤、青、血五色光华混在一处,明灭不定,最终猛然一暗,随即一亮,放出万道黄光。 光线刺眼,白城连忙转过头去,片刻之后,光线变暗,他再次转头过来,只见木桌之上一块长宽高皆为三寸的印信,隐隐放出黄光! 清机道人伸出右手中指,点上印信,鲜血渗出,印信光华逐渐消失,最终化作一块普通的黄铜印信。 白城心中暗道,道法神奇之处果然非同寻常,刚才那一系列变化,便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也只有去电影中看,好奇问道:“师兄说的法器,只怕就是这枚印信吧,却不知有何作用?” 清机道人将印信持在手中,笑道:“此印便是青羊府道主符印,不但攻防一体,厉害非常,而且还有许多其他玄妙,可以千里传音,甚至多人交谈,也毫无障碍,还可以传递文书、图像,甚至是道门法术,实在是方便的很。” 白城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心中大喊,这不就是法器版的qq么! 第七十章 宴无好宴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春风正暖,花开正艳,自从白城来到九仙观,须臾间已经过去七八日,白城趁这几日将玄龟堂周边的几处景致都走了一遍,顺便去九仙观的别院看望了一次小婉,九仙观到底是道观,女子在此始终不大妥当,清机道人已早早将小婉送到别院去了。 最初几日,清机道人还安排观中道士用心值守,防备玄龟堂猝然发难,但一连数日都不见动静,便洒下人手去青羊府城打探消息。 半日之后消息传来,玄龟堂卢剑山业已过世,据堂中传出消息,张堂主说卢剑山之死是九仙观派人行刺,他已将此事禀明黄天道,道中回复消息说,不日就要派使者来青羊府,严惩九仙观。 听到消息,白城对着清机道人苦笑说道:“倒是小弟连累师兄了。” 清机道人冷笑一声,说道:“师弟对道门不熟,才会为张道人大言所欺,以贫道看来,便是再给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在未继任道主前向道中报告消息,他这说法不过是安堂中众人之心罢了。” 白城微微点头,心道欺上瞒下,果然是古今一理。 这一日,清机道人正在书斋之中向白城讲道门礼数,以及九仙观历代祖师的平生事迹。 门外脚步声传来,道童九如前来禀报,说道:“青羊府知府派人送请帖,说是请师父去府中一叙。” 清机道人目光一闪,说道:“他为何要请我?让送帖之人进来吧。” 九如转身出去回话,片刻之后,一名差人大步踏入斋中,此人二十**岁的年纪,一副精明强干的面相,身穿一身蓝底官衣,斜挎一口赤红色刀鞘的腰刀,脚踏薄底官靴,见到清机道人,一揖到底说道:“青羊府三班捕头郑飞虎拜见观主。” 清机道人也认识此人,连忙将他搀起,笑道:“郑捕头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先歇息片刻。” 郑飞虎顺势站起身来,说道:“岂敢烦劳观主大驾。” 清机道人命人斟上香茗,安排坐定,方才问道:“郑捕头此来不知有何要事?” 郑飞虎从公文袋中掏出两张请帖,递上其中一张说道:“府台大人有要事与观主相商,特地派小人前来,请观主三日后前往府中一叙。” 清机道人接过请帖,笑道:“府台大人有请,贫道自当前往。” 郑飞虎见他答应下来,神色一定,接着问道:“不知贵观近日可有位白城,白少侠在此暂住?” 白城一旁陪坐,见他忽然提到自己,笑道:“少侠不敢当,区区便是白城,不知郑捕头为何忽然提起小弟?” 白城这两日在观中闲住,因为没带着换洗的衣服,也换了一身宽大的道装,只是没有束发扎髻,头发散落着披在身后。 郑飞虎进书斋时已瞧见白城,见他一身蓝色道袍,闷声坐在一旁,本以为是观中弟子,便没有理会,此时听他说话,才知道是白城。 不过郑飞虎久在衙门,见惯了江湖人物,知道这些人多是不拘小节之辈,故此也不惊讶,反而哈哈一笑,说道:“白少侠果然是少年英雄,仪表不凡,小人来前,府台大人曾亲**代,若是白少侠在此,请一同前往赴宴。”说完,伸手将另一张帖子递出。 白城一怔,他与官府中人素无来往,更何况对青羊府人生地不熟,实在不知道知府找他何事,但他向来好爽,也不推脱,伸手接过帖子,说道:“既然府台大人有请,小弟必当前往。” 郑飞虎见二人都答应下来,此行任务已然完成,方才松了一口气。 几人无事,又在书斋闲聊了一会,闲聊之时,清机道人言语中试探,打探知府相召所为何事,郑飞虎也只推说不知。 眼看日到正午,清机道人便留他在花厅用膳。用膳之后,郑飞虎见时辰已经不早,便要告辞回府。九如送他出门之时,随手递过十两银子的车马费,郑飞虎也不推辞,接过之后便打马扬鞭一路飞驰而去。 送走郑飞虎,清机道人与白城又回到书斋。 白城心中有些疑惑,问道:“师兄可与这位知府相熟?” 清机道人轻叩茶碗,说道:“青羊府知府姓娄,四年前来此任职,此人向来不喜多事,与我也是泛泛之交,如今他离任在即,却忽然召你我前去,只怕其中必有蹊跷。” 白城想了想,说道:“请师兄去,还想得通,但他是如何知道小弟在此,又为何请我前去,这个实在没有道理。” 清机道人沉吟半晌,说道:“郑飞虎虽推作不知,但他还是泄露了些许风声,以他对师弟的称呼来说,只怕娄知府并不知道你已拜入九仙观,如此说来此事恐怕与…” 清机道人说到此处,白城忽然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清机道人跟他目光一对,两人心意相通,同时呵呵大笑。 三日之后,九仙观前,九如一大早便备好马车,清机道人与白城同乘一辆马车,向青羊府方向行去。 半日之后,马车由青羊府北门进城,穿过两条大街,径直来到知府衙门后门,此处早有一名王姓管家等候,见清机道人与白城来此,连忙将两人请到花厅候坐。 两人来到花厅,见花厅之中空无一人。 清机道人问道:“敢问王管家,今日娄知府请了多少人来此,为何此处空无一人?” 王管家说道:“道长客气了,只是此事小人并不知晓,大人吩咐让小人在后门等候道长与白少侠来此,其他事情,小人一概不知。” 清机道人目光一闪,问道:“王管家可知今日知府大人是为何事邀请?” 王管家面有苦色,说道:“道长还是别问了,老实说我家大人也不知为何请道长前来,其实,今日并非是他邀请二位来此,而是另有其人,只是暂借我家大人府衙一用罢了。” 清机道人与白城闻听此言,互相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 王管家安排两人坐下,又招呼下人奉上茶水点心,方才退下。 清机道人与白城坐在花厅品茶,心中虽都有些疑惑,但此时客居他处,隔墙有耳,也不便讨论,只是互相打个眼色,准备见机行事。 两人正在静坐,忽然听到有“铿铿”的铁甲碰撞之声传来,片刻之后,一名中年将官走入花厅,此人身高七尺,满面虬髯,一身明光铠,身披一条黑色披风,腰挎一把横刀,手中持着一条黑色铁链。 这名将官来到花厅之中,将铁链扔在地上,哗哗作响,冷笑一声说道:“你二人身犯重罪,还不自己绑上,非要等某家出手吗?” 第七十一章 问案(上) 寒霜锁链,刑部大匠督造,千年寒铁所制,不但坚韧难断,而且内蕴寒气,锁链之上终年积霜,一旦将人锁拿,寒气入骨,无论是武林高手,还是佛道两门的高人都极难挣脱。 铁链虽冷,但言辞更冷。 这名将官话一出口,白城便觉得杀气如波涛一般汹涌袭来,花厅之中本是春风和煦,一片温暖,却陡然卷起一阵寒风,犹如凛冬降临一般,周身气血都有些运转不畅。 白城心中暗道,此人这一身杀气,绝不仅仅是功法霸道的缘故,更是百战之后煞气凝结,才凝出这刺骨冰寒,是个极难对付的高手。 清机道人却不为所动,张口哈哈大笑,随着笑声出口,杀气骤然散去,花厅之中忽然又阳光明媚,温暖如初。 清机道人笑了一阵,声音逐渐转小,问道:“不知阁下何人?为何不经公堂审讯,便肆意安下罪名?” 这名将官自恃武功高强,进花厅时气势汹汹,但此时见清机道人修为不下于他,也有些顾忌,态度缓和下来,说道:“某家是朝廷二品宣抚使许大人座下统领曾豹。前几日,许大人巡经此地时,有人拦路喊冤,说你二人与一宗杀人案有关,故此许大人派我将你二人锁拿归案,明辨是非。” 清机道人闻言笑道:“不知是谁人身死,又是谁人告状?” 曾豹说道:“死者是玄龟堂道士卢剑山以及青华、青月,喊冤的是玄龟堂堂主张乾灵,他状告你二人一人策划,一人动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卢剑山等三人杀死。” 清机道人轻轻“哦”了一声,问道:“不知他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曾豹说道:“玄龟堂数十名弟子皆已到案,便是人证,现场有断剑一把,便是物证!” 白城前几日接到知府请帖时,已觉得奇怪,今日听王管家吐露实情,请帖并非知府本意是更觉得古怪,此时,在一旁听他二人对答,更是觉得荒谬至极。 当今之世,南北七国之争,实为佛道之争,佛道两门在七国之中地位超然,朝廷从来不加管束。此次,卢剑山与青月、青华之死,涉及黄天道道主之争,此类事务朝廷向来不闻不问,都是交于道门内部解决,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位宣抚使,要插手道门之事。更何况以张道人之沉稳,又怎会贸贸然跑找朝廷官员拦路喊冤,真是诡异至极。 只是白城向来心思沉稳,虽然觉得此事极为荒谬,但他见清机道人与曾豹一问一答,都煞有其事,知道其中必玄妙之,便坐在一旁,也不张口。 清机道人听曾豹说完,摆摆手说道:“曾将军此言差矣,玄龟堂中尽是张乾灵手下,证言是做不得数的,至于一柄断剑,又算得上什么物证?” 曾豹冷哼一声,说道:“依道长说来,此事竟是子虚乌有了?难道三具尸首做的了假吗?” 清机道人笑道:“三具尸首是真是假,贫道一概不知,但却与我二人无干。” 曾豹略一沉吟,说道:“既然如此你将近日行踪一一讲明,某家也好回复许大人。” 清机道人问道:“不知这三位何时故去?” 曾豹说道:“据说是七八日前。” 清机道人抚掌说道:“那便是了,贫道近一个月都在观中静诵黄庭,并不曾踏出观门一步,此事观中数十人皆可作证。” 曾豹眉头一皱,不再询问清机道人,转头盯着白城说道:“你近日都在何处?” 白城见清机道人有问必答,也有样学样,说道:“在下前些日子在青羊府中住了几日,近十余日都在九仙观住。” 曾豹追问道:“你在青羊府时,可曾去过玄龟堂?” 白城说道:“在下确实去过。” 曾豹闻言,目光一凝,单手搭上横刀,杀意如山如海,渐渐蓄起,压向白城,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刺白城双眼,口中一字一顿,说道:“卢剑山是你杀的吧!” 白城只觉得遍体冰凉,就好似林中野兔被虎豹等猛兽盯上一般,思绪都要冻结,若是半月之前,被这股杀气一压,只怕心中再也藏不住半分秘密,但他如今已念动大成,修成了武道心念,虽然慑于曾豹的杀气,心神运转不畅,但也非毫无抵抗之力,轻声说道:“曾将军说笑了。” 话一出口,曾豹猛然放声大笑,将冰冷杀意,化作一汪春水,说道:“既然你们都说不是,那便不是吧,也不必紧张。” 说罢,曾豹转身大踏步走出花厅,头也不回。 白城见他离开,不禁愕然,曾豹能将一身杀气陡然消融,武功之高更在自己最初的估计之上,如此修为定然是心思果决之辈,办事万万不会虎头蛇尾,但他刚才竟然只是虚张声势恫吓几句,便就此离去,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白城扭过头去看清机道人,见清机道人面上也露出不解之色,但随即又好似想通了什么,却不说话,只是用右手食指轻轻在茶碗一沾,用茶水写出“无妨”两个字。 白城一怔,便知清机道人已经知道了什么,连忙也沾着茶水写了个“问”字,再去看清机道人,却见他轻轻摆手,不再写字。 白城正在奇怪,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音传来,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行人从远处向花厅走来。 这一行人约么有七八位,走在最前面的两位,一位面如冠玉,绯衣青锋,虽然面色温和,但一举一动极有威势,显然是久居上位之人;他身旁的一人,却是一身软甲,身高十尺,背后一面血色披风,虽然身材瘦削,但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凛凛生威,正是血焰军的统帅周定远。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官一道,这名官员看年纪四十有余,面容消瘦,颏下五绺长髯随风飘动,颇有几分儒雅之相,从身上官服品级来看,当是此地的主人,青羊府的娄知府,与他同行的却是玄龟堂堂主张乾灵。 这四人走在前面,一名将官带着几名军士,紧紧跟在身后,似乎是要保护前面那位绯衣人的安全,这名将官便是刚刚离开此地的曹豹。 第七十二章 问案(下) 见众人到来,清机道人连忙拉起白城,向众人躬身行礼说道:“九仙观清机见过诸位大人。” 领头那名绯衣人也不说话,径直来到主位坐下,倒是周定远瞧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便是清机道人吧,果然是丰神俊秀。”说罢,坐在那名绯衣人旁边。 白城听周定远说这句话,便知道他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心中不由一动,脸上却不露半分,默默站在一旁。 绯衣人与周定远坐下之后,其他几人似是身份不够,也不敢就坐,只是站在一旁。 见两人坐定,娄知府几步走出,说道:“启禀许大人、周将军,此人便是九仙观观主清机,他身旁那人便是白城。” 绯衣人微微点头,说道:“张乾灵,你说杀死卢剑山的便是这两人吗?” 张道人连忙走出,恭声说道:“启禀大人,便是此人。” 许大人温声说道:“刚才曾统领与他二人的对话,你听到了吗?他二人已否认了此事。” 张道人说道:“此事千真万确,还望大人明察。” 白城站在一旁,心中几乎以为自己走错片场,心中暗道,这名许大人只怕就是朝廷派来的宣抚使了,只是玄龟堂与九仙观明明都是道门支脉,为何要把官司打到他这里?周将军向来不愿插手地方事务,为何今天又要陪此人前来? 许大人似是有些不悦,说道:“曾统领将一身杀气凝于内劲之中,只要杀气一逼,修为稍弱之人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这名少年如此年轻,哪里有本事在他面前说谎,你这么说莫非是怀疑曽统领的本事吗?” 张道人急忙说道:“贫道不敢,只是这二人俱都十分狡猾,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避过曽统领的探测。” 许大人沉吟片刻,说道:“你这么一说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你如今并拿不出什么确切证据来,本使也不便决断。” 张道人扑通一声,跪下说道:“贫道虽无证据,但此二人确实是杀害卢剑山的凶手。” 许大人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你也一把年纪了,不要动不动就跪下。若是再无其他证据,此事就到此为止,你莫再争了!” 张道人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大人已经决断,贫道只能遵从,只是贫道还有一事请大人决断。” 许大人说道:“你说吧,什么事?” 张道人说道:“此次青羊府道主之争,九仙观清机道人已然坏了规矩,请大人裁决他退出此次道主之争!” 许大人神色一冷,说道:“此是道中之事,这里还有外人,今日不便谈论,改日再谈吧。” 张道人闻言,大声说道:“清机道人扰乱规矩,大人若是不闻不问,难道不怕道中非议吗?” 许大人目光渐冷,说道:“既然如此,你便说吧。” 白城在一旁听他二人对话,忽然从卢剑山被杀之事,扯到道主之争,不由有些奇怪,朝廷官员管起杀人案不说,怎么又忽然管起道主之争来,偷眼去瞧清机道人,却见清机道人面无异色,就好似此事天经地义一般,心中不由有些奇怪。 张道人接着说道:“据贫道所知,此次道主相争,道中立下规矩,各支脉不许引外人为援手,如今白城虽未必是杀害卢剑山的凶手,但为九仙观清机助阵之事,已板上钉钉,还请大人裁决清机退出此次道主之争。” 许大人沉吟片刻,说道:“原来你今日的目的并非是替卢剑山伸冤,而是将清机踢出此次青羊府道主之争,好大的胆子,竟然算计起我来。” 张道人连声说道:“小人怎敢如此大胆,只是规矩在此,不得不说。” 许大人面色一沉,说道:“好你个规矩在此!” 一旁周定远听他二人对话,忽然插口说道:“道主相争,何时有此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许大人说道:“周将军非我道中人,故此不知,但确实有此规矩,他也没有乱说。” 周定远从飞星门召唤人手,便是要扶持清机道人登上道主之位,却从未听清机道人说过这条不许外援的规矩,此时忽然听到,不由心中一沉。 张道人见许大人不再说话,再次说道:“请大人裁决!” 许大人瞧了他一眼,眼中已有杀意,说道:“既然如此,清机听令...” 话音未落,白城忽然说道:“大人且慢!” 许大人目光一闪,说道:“你又有何事?” 白城说道:“在下刚才听张堂主说,我是九仙观请来的外人,故此要剥夺清机师兄夺取道主之位的资格?” 张道人说道:“不错。” 白城说道:“张堂主如此说,可就错了。” 张道人怒道:“我如何错了?” 白城说道:“在下并非协助九仙观,在下本就是九仙观门下弟子,道号清越!” 张道人本来跪在地上,此时忽然长身站起,怒道:“我早已查明,你与清机道人相识不久,如何能是九仙观弟子?” 白城微微笑道:“言辞可以作假,修为却做不得假,在下修行九仙观真传《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多年,已略有成就,此时展现出来,是与不是观中弟子,请大人一观便是。” 许大人脸色露出奇异之色,说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 白城点点头,随即微闭双目,暗诵经文,在脑海之中观想雷霆闪电,片刻之后,猛然睁开双眼,花厅之中一道雷光闪过,便如平地之中,忽然起了一道闪电。 张道人面色剧变,连忙转头朝着许大人,颤声说道:“这必是他在装神弄鬼...” 话未说完,许大人面色一变,怒道:“你当我眼瞎了么,九仙观的真传,我会分辨不出?此事无需再论!” 白城观想出一道闪电之时,本以为还要向这位许大人,解释这门功法是九仙观真传,不想这位许大人竟无需他解释,直接一口叫破来历。 许大人话一出口,张道人面如死灰,站在一旁。 周定远见此情景,伸手轻轻拍了拍许大人,笑道:“许大人,看来这青羊府之事你还是要多跑几趟啊。” 许大人轻叹一声,说道:“卢剑山仗着家中势力,集了三枚印信便要道中封他,如今他倒是死的痛快,却要我白跑一趟!” 白城闻言,脑中一道亮光闪过,已经完全明白了,原来这位朝廷的宣抚使许大人,同时也兼任着黄天道巡察使!张道人拦路鸣冤,找的不是身为朝廷宣抚使的许大人,而是身为黄天道巡察使许大人!只是卢剑山之死涉及到江东卢氏,故此许大人在处理此事时,并未依照道中规矩,而是按照朝廷的法度来处理,将卢剑山之死当做一起普通的人命官司处理,如此一来,江东卢家虽然恼恨,但也不便在明面插手此事,他便能从容判决。 想到此处,白城不由对着许大人多了三分佩服,竟然能想到如此巧妙的法子来。 事情到此,事情都已说明白,许大人发话:“既然今日事情都已说清楚,你们且退下吧,我和周将军还有些话要说。” 众人正要退下,清机道人却忽然说道:“大人且慢,贫道还有事要禀报许大人。” 第七十三章 就任道主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许大人虽身居高位,却毫不盛气凌人,反而脾气极佳,见清机道人忽然插话,笑着说道:“清机有话尽管说来,什么禀报不禀报的。” 清机道人闻言,伸手从袋中掏出一块三寸见方的黄铜印信,递给许大人,说道:“贫道前几日侥幸将四枚印信聚齐,已将它们合为一体了。” 许大人接过印信,半晌无言,忽然笑道:“原来四枚印信都到了你手里,早拿出来,今日岂不是省了许多事?” 一旁张乾灵见到黄铜印信,脸色煞白,惊道:“怎么会在你手里?霞光院掌元明明说卢元龙是死在无名黑衣人手中,为何?我明白了,原来霞光院与你早有勾结,卢元龙也是你们杀的!” 清机道人瞥了他一眼,说道:“卢元龙之死与我等无干,贫道得到消息时他已然身亡,只是从他尸身上搜到天龙门的印信而已,张堂主不要信口诬陷!” 张道人还要再喊,许大人摆摆手,说道:“既然清机已经炼化了道主印信,青羊府道主之争便到此为止,你不要再节外生枝,省的大家难做。” 张道人知道大势已定,再多说无益,只能闭口不言。 许大人说完话,又将黄铜印信递回给清机道人,笑道:“虽然这印信你已经炼化了,但是手续还是要走一下。” 说完,许大人伸手从袋中掏出一块金印,在身前一尺处虚空一点,清机道人连忙双手持印,将铜印递出,两枚印信在空中一触,“叮”的发出一声轻响,放出数道毫光来。 片刻之后,许大人将金印收回,笑道:“我已将你的道主印信录下,从今日起你便是青羊府道主,千万要记得做事勤勉,为道门尽力,也为朝廷尽力。” 清机道人连忙点头,说道:“贫道谨遵大人吩咐!”。 许大人环视四周,打趣说道:“这下再没什么事情了吧,既然如此,咱们今日就此散去吧,省的娄知府还要管饭。” 娄知府本站在许大人身后,此时慌忙走出说道:“许大人大驾光临,卑职府衙蓬荜生辉,如今时候已不早,还请大人在此用膳。” 许大人还要说话,周定远哈哈一笑,说道:“许大人既然来了,就请在歇息片刻吧,否则娄知府这几日岂不是白准备了。” 许大人笑道:“既然周将军发话了,那就麻烦娄知府了。” 许大人与周定远留在青羊府衙用膳,其他几人便告退出门,清机道人和白城依旧由王管家引着从后门出去,张道人却是满腹心事,从前面独自走了。 清机道人与白城两人出门准备乘车离去,一旁忽然走来一位黑甲军士来,拱手问道:“二位可是清机道人与白少侠?” 白城说道:“不错,不知足下是?” 黑甲军士说道:“卑职是周将军帐下护卫,将军请二位先不要离开此地,今日晚间请二位去仙云楼赴宴。” 白城点头说道:“请回复将军,我二人必然准时赴宴。” 黑甲军士点点头,转身离去。 清机道人见黑甲军士离去,说道:“如今时候还早,咱们师兄弟先找个地方填填肚子吧。”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既然如此,我倒知道一处不错的酒楼,今日小弟做东,咱们一同前去。” 清机道人笑道:“那便麻烦师弟带路了。” 白城转身让车夫自己找地方休息,晚上再去仙云楼前等候,自己带着清机道人沿街漫步而去。 穿过几条喧闹的大街,白城忽然伸手一指,说道:“便是此处。” 清机道人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前面两层高的一座酒楼,酒楼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聚福楼”三个字。 两人来到酒楼之中,见店里人头攒动,并无空座,生意极好的样子。 白城伸手拉过一名伙计,问道:“崔博方在不在?” 话音未落,白城便听到身后有人喊道:“这不是十一郎吗,怎么今日有空来了?” 白城转头瞧去,正是崔博方,只见他今日与前次不同,满面喜色,步履也轻快许多。 崔博方几步走到近前,说道:“十一郎近日都不在家中居住,怎么今日有空来了。” 白城笑道:“今日与我师兄来青羊府办事,忽然想起你家酒楼手艺不错,便来瞧瞧,只是店里果然生意不错,连空座也找不到一张。” 崔博方连忙说道:“十一郎说的哪里话,赶快去二楼雅间就坐。” 说罢,崔博方拉着二人来到楼上,找了一处清净雅间。 崔博方忙前忙后,招呼伙计倒好茶水,又亲自叮嘱几位大厨炒几个拿手好菜,方才陪坐在一旁。 白城问道:“不知上次小弟离开之后,此地生意如何?” 崔博方呵呵笑道:“自从上次十一郎说出制作雪泥的法子,我便依照这法子试做了一次,果然大获成功,自此以后,酒楼虽然不能说是日进斗金,但已生意兴隆,吴员外布置下的任务早已完成。” 白城说道:“那小弟在此预祝崔大哥早日抱得美人归了。” 崔博方似是有些脸红,说道:“还不是多亏了兄弟。对了,前几****忽然听二弟的几个朋友说,城西玄龟堂的卢道长忽然过世了,既然他已经...不知小婉什么时候能回来?唉,爹娘一直想她的很。” 白城说道:“崔大哥不必着急,如今大势已定,左右不过两日功夫,小婉便会回来。” 崔博方兴奋说道:“那便好,那便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崔博方等饭菜上桌,又亲自去取了一坛上好的陈年佳酿,方才告辞下去了。 待崔博方下楼离去。 白城心中早有满腹疑问,只是先前周围人多不便开口,此时见四下无人,就要张口询问。 清机道人见他神色,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不等他问出来,先伸手为白城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上,举杯同饮之后,方才说道:“我知道师弟对今日之事有些疑问,不要着急,贫道这就将今日之事一一讲来。”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七十四章 仙云楼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白城今日青羊府一行,如坠云里雾里,心中早已充满疑惑,说道:“还请师兄一一解惑。” 清机道人沉吟片刻,说道:“今日之事,起因便是张乾灵要死中求活。” 顿了顿,清机道人解释说道:“我原本以为,卢剑山身故之后,张乾灵便会禀明道中,要求接任道主之位。如此一来,道中必然要派人前来册封,到时候我只要拿出道主印信,便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将他从容逼退。” 白城想了想,说道:“师兄这条计策不错。” 清机道人接着说道:“只是我没想到,道门七大世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竟然能扭转乾坤。依今日情况看来,卢剑山身亡之后,江东卢氏便立即出手,让道中收回册封卢剑山的命令。如此一来,卢剑山既然没有当成青羊府的道主,那么张乾灵自然谈不到接任。江东卢氏要对付他也就轻而易举。” 白城唏嘘说道:“道门之中竟也如此复杂,比朝廷还复杂几分。” 清机道人轻叹一声,说道:“有人的地方便有利益纷争,有纷争的地方便有人心诡谲,多少前辈高人看的清清楚楚,却也终究无法避免。” 白城随口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清机道人眼睛一亮,说道:“师弟这句话说得极妙,确实是这个道理!” 白城笑笑说道:“这句话也不是我说的,是一位古人说的。” 清机道人点点头,似是在品味这句话的妙处,片刻之后接着说道:“张乾灵发现道主之位被收回,知道江东卢氏的报复将接踵而至,到时候只怕难逃一死。只是此时道中巡察使恰好来到此地,他便一不做二不休,以追究卢剑山身亡为名,想要将师兄我从此次道主之争中剔除,如此一来,只剩他和霞光院相争,便有极大的机会获胜,而他一旦当上青羊府道主,便有机会获得龙虎山张家的支援,到时候江东卢氏未必能动的了他。” 白城听到此处,忽然问道:“小弟有一个疑问,为何青羊府四家支脉相争,为何都不担心霞光院获胜?” 清机道人笑道:“师弟对道门不熟,方才有此疑问。霞光院诸位掌院皆是女流,主持一府道务多有不便,故此道中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她们担任道主。但我们三家支脉,无论是谁当了道主,也不便去教化本府的女教众,到头来还是要靠她们出面,所以霞光院在这道主之争中,其实地位超然。” 白城沉思片刻,说道:“话虽如此,但霞光院数次出面都在偏帮师兄,如果小弟所猜不错,霞光院早已与师兄联手。” 清机道人笑道:“不错,天龙门与玄龟堂背后都有世家大族掌控,担任道主之后难免指手画脚,只有我这九仙观小门小户,纵然当上道主也不会管束过多,霞光院自然是希望九仙观担任道主之位。” 白城说道:“师兄果然深谋远虑,只怕张道人此次在劫难逃。只是小弟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今日许大人也有偏帮之意,周师叔又为何假装不认识你我?” 清机道人说道:“这些我也没想明白,只是这件事定然都是出自周将军的谋划,今夜咱们一问便知。”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 街市之上的铺面,大多已准备关门,铺面里的伙计也都哈欠连天,年老的伙计们都在准备吃夜宵填肚子,只有几个年轻的伙计,还在用羡慕的眼神瞧着远处的高楼。 长街两侧的楼房多是砖木所制,少有能盖到三层以上的,但这座高楼却足足有七层高,站在顶层,青羊府全城景色一览无余。 这座楼虽然独树一帜,却丝毫不显突兀,因为紧邻这座高楼,有三处假山、七处院落、两方池塘,都是极不错的景致,这些景致就好像拜倒在仙人座下的弟子一般,将这座高楼供在当中。 夜色已晚,高楼前车水马龙,进出的客人不是府城之中的官员,便是南来北往的豪商,却无半个城中的百姓,这座楼盖起来本就不是让这些百姓进的。 这座楼便是青羊府方圆百里之内排名第一的酒楼仙云楼,此刻,白城与清机道人正在缓步走进仙云楼中。 仙云楼的客人多是豪商巨贾,往来乘坐的不是名家制作的上等马车,便是北方运来的宝马良驹,只有一些年纪大贪图享受的,才会乘软轿前来,极少有步行来的客人。 仙云楼里的伙计则打扮的极为素净,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蓝布衣裳,挽着龙抬头的袖口,白色的里子一尘不染,头发也梳的干干净净,虽然只不过是跑堂的伙计,却想是读过书的秀才。 一名伙计早早便看到白城和清机道人步行前来,虽然有些奇怪,但脸上丝毫没有小瞧的意思,反而加倍的热情,迎上来问道:“二位是要小酌一杯,还是要和朋友聚聚?” 白城笑道:“我二人是来赴周将军宴席,麻烦小哥头前带路。” 这名伙计脸上的笑容更盛,说道:“二位原来是周将军的客人,请随我来。” 两人随着这名伙计沿着楼梯一层层的往楼上走,只见仙云楼七层之中,只有一楼大厅卖的是散座,二楼往上全都是一间间的雅间,每个雅间门口都站着一个伙计,精神干练,准备随时听候里面的招呼。 一层一层又一层,两人跟着伙计直上七楼。 七楼却不再有雅间,整个一层只有一间厅堂,厅堂四周是一圈游廊,站在游廊之上,满城风景尽在眼底,游廊上还放着几张茶几,茶几之上放着各色古玩,摆着奇花异果,瞧起来不像是一家酒楼的厅堂,倒像是某个王侯的府邸。 那名伙计将他们送上七楼,便告退下楼了,转由两名红裙女子接待,将二人带进大厅。 两人走进大厅,只见大厅之中空空荡荡,在上首位摆了一张长案,大厅两侧摆着几张短案,案上摆着茶水点心,果脯蜜饯,却空无一人。 白城笑道:“师兄,看了咱们倒是来早了,不如先去游廊之上瞧瞧风景。” 清机道人点点头,说道:“也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话音未落,厅堂门口传来脚步声音,随即一人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白城抬头看去,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说道:“怎么是你?”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七十五章 酒楼之上 束发白玉冠,大红箭袖袍,石青排穗褂,软底小官靴。 这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轻轻一笑齿如编贝,走起路来风度翩翩,任谁瞧见了也要称赞一声好一个俊俏的风流公子! 白城虽也有些少年英气,清机道人虽也生的丰神俊秀,但与这人一比,却都是少三分风流之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人却不是一位风流公子,反而是一位极有魅力的女子,她正是平阳卫氏的大小姐卫千雪! 卫千雪见到白城,眼眸之中也流出一丝喜色,但脸上却丝毫不带出来,冷声说道:“仙云楼是吃饭的地方,又不是窑子,你可以来,我怎么不能来?” 一语出口,白城不由目瞪口呆,初次见卫千雪时,她一身软甲,杀意森然,如沙场狠将,后来再见时,她换了身女儿家打扮,温婉大方,如大家闺秀,此次再见,她却换了一身世家公子的装束,说起话来,便如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白城怔了一怔,结结巴巴的说道:“卫…”,卫千雪这一身打扮,他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叫师姐还是师兄。 卫千雪眉毛一挑,说道:“喂什么喂,你我兄弟又不是头次见面,叫大哥就可以了。”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卫大哥许久不见了,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 卫千雪说道:“周将军在此宴客,我身为下属提前过来瞧瞧,岂不是正常至极。倒是你为何来此,身旁这位道长又如何称呼,也不引荐一二?” 白城连忙清机道人拉过来,笑道:“我们也是周师叔叫过来的,这位是我师兄清机道长,这位是周师叔帐下的卫统领。” 卫千雪面容一整,拱手说道:“原来是清机道长,小弟有礼了。” 清机道人早已看出她是位女子,但见她以男子身份说话,心中虽然好像,口中却不说破,笑道:“贫道清机见过卫统领。” 卫千雪转过头去,朝着白城问道:“清机道人乃是九仙观的观主,几时又成了你师兄?” 白城想了想,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改日细说。敢为卫大哥,不知今日周师叔到底请的是谁?” 卫千雪奇道:“周将军竟没告诉你们?他请的是朝廷宣抚使许大人!” 白城一怔,转过头瞧瞧清机道人,见他眼中也有不解之意,心中暗道今日已拜见过许大人一次,不知为何晚上又要重新见一次面,接着问道:“周师叔可还有什么交代么?” 卫千雪摇摇头,说道:“自从宣抚使前几日来到青羊府,便径直去了虹霓关,这些日子,周将军与他一直在虹霓关****。前几日,许大人忽然决定从虹霓关回来,来青羊府一趟,周将军安排在仙云楼备宴,给许大人接风。至于你和清机道长,我今日来前,并不知道你们俩也会来赴宴。” 白城回头看了看清机道人,说道:“只怕许大人回来就是要处置张道人之事,只是不知道这事情周师叔事先知不知道。” “虹霓关便是有人咳嗽一声,周定远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事他岂有不知的道理。”,话音未落,厅堂之外便有人答话。 白城不由一惊,他修行“破玉归元诀”多年,最擅长感应气机,但此人说话之前,他竟丝毫未察觉有人走近,若是此人突施冷箭,只怕他也很难抵挡。 随着说话声,一名大汉迈步进来,此人身高七尺,满面虬髯,身穿一身紫袍,斜挎一口雁翎刀,正是许大人手下统领曹豹。 白城看到此人,心中暗暗叫苦,今日周定远在许大人面前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与清机道人,如今却被他手下统领窥破此事,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不料,曹豹进大厅之后,连白城和清机道人瞧也不瞧,迈步来到卫千雪面前,躬身跪倒,大声说道:“末将参见卫小…公子!” 卫千雪连忙将他扶起,轻声说道:“曹大哥如今也是军中统领,怎么能随意行此大礼。” 曹豹大声说道:“末将生在卫家,能有今日,全是卫大将军一手栽培,岂能忘本!” 白城心中一动,原来这曹豹是平阳卫氏的家将,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投身军中。 参拜过卫千雪之后,曹豹转回头来,说道:“原来清机道长与白少侠都来了,清机道长一身修为高深莫测,白少侠小小年纪便能硬抗我这血战煞气,都让曹某敬佩的很。” 清机道人稽首说道:“曹大人谬赞了,贫道只是一点微末功夫罢了。” 白城笑道:“今日曹统领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之至。” 曹豹摇摇头说道:“我出身行伍,最见不得你们这些江湖人的就是这点,明明我是实话实说,你们还非要百般谦让。今日我奉许大人之命试探你二人之时,手下并未留情,只是因为周定远事先有所交代,我没有死缠烂打罢了。” 白城目光一闪,问道:“不知周将军交代了什么?” 曹豹说道:“周定远说咱们都是自家人,千万不要性命相搏,他那里知道,许大人对那张乾灵也是十分厌烦,若非碍于他巡察使的身份,委实也不愿意管这件事,早早便叮嘱我,今日之事尽力而为即可,不必太过费力。” 白城见这位曹豹口无遮拦,无论什么事情说起来都毫无顾忌,想说什么边说什么,倒这也是个妙人,便接着问道:“许大人既然厌烦张乾灵为何还要接他的案子?” 曹豹叹了口气,说道:“许大人身兼二职,在朝廷做宣抚使,在道中做巡察使,无论那边出了事情他都跑不脱,不想管也得管,平白多了许多烦恼,我早劝过他辞去一边,他却说若是辞去一职,反而难以转圜,事情更加难办,故此不愿辞去,我也不懂是什么缘故。” 白城心道,看许大人今日将道中无法解决的问题,摆到官场解决,就知他往日也会将官场无法解决的事情,摆到道中解决,他这一手太极已打的炉火纯青,你觉得厌烦,他恐怕只会觉得便利。 几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楼下有脚步声音传来,紧接着门口传来七八名女子的问候声,随即门帘揭开。 周定远挽着许大人手臂迈步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其中三四人是文官打扮,剩下几人都是武将装束,显然都是周、许二人部下。 走进大厅,许大人看到厅中众人,点点头说道:“劳烦诸位久等了,许某真是不好意思,哦,雪姑娘也来了,清机道长与白少侠也来得早,曹豹,我刚在楼下似乎听见你提到我,又是在说我什么坏话吗?” 其他几人还未及答话,曹豹已连声说道:“卑职岂敢,我刚是夸大人英明神武,不信你问他们!” 第七十六章 夜宴 许大人笑骂了几句,便不再理会曹豹,与周定远一起走进大厅,坐在大厅最上首的长案之后。 两人坐定之后,许大人见众人仍站在堂中,转过头来,对周定远说道:“今日是将军做东,便请将军划定座次吧。” 周定远闻言,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本将便不客气了。” 说罢,周定远指着左手边第一个几案,说道,“清机道长已是本府的道主,位同朝廷五品,可居左侧第一。” 清机道人闻言,也不推辞,打了个稽首,便坐下了。 白城心中暗道,难怪周师叔对青羊府道主之位如此上心,五品之位已与本府知府同级,只要稍施手段,便足以影响一方民政了。 周定远接着说道:“曹兄弟沙场血战多年,如今又护卫许大人有功,可居右侧第一。” 曹豹哈哈笑道:“你我同袍多年,一向佩服大哥的豪爽,怎么今天也玩这些花活。”说罢,也坐了下去。 周定远见他口无遮拦,也笑着说:“曹兄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可以潇洒如意,血焰军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我都要操心,实在随意不起来。” 曹豹坐下之后,周定远又为其他几名文官武将一一排了座次,到最后,只剩卫千雪与白城两人,他俩一个年资太浅,一个并非官场中人,便占了最后两个几案,座位遥遥相对。 众人坐定之后,宴席即便开始,仙云楼主事在大厅帘门旁边,轻轻抚掌,门外便有数十位仆役进来,如流水一般将酒水菜品一一奉上,行走之际,悄无声息,口中也无多余的一个字。 这些仆役退下之后,又有十余名身姿曼妙的女子从门外走来,衣白胜雪,青丝如墨,手持彩扇,有若仙灵,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轻罗小扇,玉袖生风。 随着乐师奏起的清泠乐声,场中女子转、甩、开、合、拧、圆、曲,曼妙舞姿与乐声旋律丝丝入扣,如流水行云,若龙飞凤舞。, 一曲终了,场中女子如潮水退却,厅堂之中寂静无声,半晌之后,曹豹才第一个惊醒过来,喊道:“好厉害,老曹在京城之中也未曾见过如此精彩的舞姿,周大哥真是有福气!” 周定远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对上曹豹也有些头痛,说道:“我哪有你这般福气,天下间又有几个上官能像许大人这么爱护下属。” 许大人在一旁笑道:“周将军玩笑了,如今周将军镇守一方,乃是国之干城,又有谁能管到周将军头上?” 周定远闻言,摇摇头说道:“今日不说这些事情,喝酒喝酒”。 这一发话,场中众人再无顾忌,相熟的几位便开始喝酒谈天,三杯酒下肚,场中气氛愈加热烈。 酒席宴中,又有不同的舞女前来大厅献舞,舞姿翩跹,极尽诱惑,引得场中众人目不转睛。 其他人看这舞姿虽已觉得十分惊艳,但白城上一世在地球时,信息发达,古今中外的舞姿都已瞧了个遍,因此对场中的表演也不是十分上心。 故此白城不看舞女,反而瞧起场中众位来客来,一眼扫去,只见许大人与周师叔两人,大半时间都在聊天,只是偶尔瞟一眼场中的舞蹈,清机师兄则在一旁,偶尔插口一两句,闲暇时也瞧瞧场中舞蹈,丝毫没有避讳女色的意思。 曹统领倒是目不转睛,两只眼睛如铜铃一般盯着场中的舞女,死死不放,至于场中其他几位,虽没有曹统领这么用心,双眼倒也没闲着,看的不亦乐乎,最让白城难以理解的是,卫千雪身为女儿身,居然也瞧得出神。 场中众人看得开心,白城却觉得有些气闷,便一个人不声不响从侧门离开,来到外面游廊上,找了张茶几坐下,又要了一壶清茶,几盘果品。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 白城坐在游廊之上,瞧着万家灯火,心中有些唏嘘,此次南来之事已经解决,但下一步又当如何?待在山中隐居还好,若是回到门中,自己身份尴尬之处一览无余。 根据门中规矩,白铁寒过世之后,本应是自己接任掌门之位,但因自己当时年幼,门中几位师兄弟便决定让柳青山代为执掌,随着自己年岁渐长,掌门之位的问题,再次横亘在他与柳青山之间,只是柳青山做掌门日久,只怕已不愿放权。自己虽一心想游历天下,对这掌门之位无心争取,但柳青山却未必会相信自己这么想,只怕心中已有芥蒂。 这次来时,柳青山便在密信中写明,若是白城未能完成此任务,便不要返回飞星门,从此处看来柳青山似是有意找借口,将自己赶出门派,但柳青山偏偏又随信给了自己练气秘籍与三粒洗髓丹,如果说这是掌门之位的补偿,也太重了些,故此,白城也无法判断柳青山是如何打算的。 此物,还有江放鹤江长老,此人虽不惜千里奔波为白铁寒出头,但反过来又给白城布置了如此困难的任务,若非种种巧合,简直无法完成,此人到底是敌是友,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为何,自己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白城正在月下沉思,冷不防有人轻轻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瞧,万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宣抚使许大人。 见白城要张口,许大人连忙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他低声,同时说道:“好容易才从酒场脱身,让我在你这里喝杯茶,醒醒酒如何?” 白城连忙斟上香茶,说道:“大人请坐!” 许大人也不客气,端起茶喝了两口。 白城今日几次见这位许大人,都距离甚远,以为他还年轻,此时面对面坐下,才发现这位许大人虽然丰神俊秀,但额头眼角,已有了丝丝皱纹,并不似自己想的那么年轻,至少也有五六十岁,只是面上不显老。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白城与这等朝廷高官都素来无有交集,此时突然坐在一起,也不知说什么好,幸亏这位许大人似乎也不怎么想说话,只是在月色之下,慢慢品茶。 呆坐良久,白城已觉得有些不自在,已准备告辞回屋。 许大人似是感觉白城要走,忽然转过头来,说道:“能在短短数日之间,将一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练到虚室生白、目现神光的境界,在这一代少年之中,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七十七章 余波难平 许大人话语虽轻,白城听来却好似耳边打了一个雷霆,震得他头脑有些发晕,连忙说道:“许大人开玩笑了。” 许大人脸上露出笑容,温声说道:“曹豹虽然为人鲁莽,但我的吩咐他向来一丝不苟,你若是修不到这层境界,又凭什么挡得住他的血战煞气。” 白城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许大人接着说道:“只是以我的了解,飞星门的功法与道门的真传,可谓南辕北辙,周定远能达到今天的境界,靠的也不是飞星门的功法。如此说来,你的功法定然另有传承。” 白城还想再笑笑,却觉得脸上发麻,已有些笑不出来。 许大人似乎觉得说的还不够,继续说道:“青羊府是虹霓关辎重存储之处,大军一应用度都由此处运转,周定远是绝不会让宋国来的道门支脉做此处的道主,所以就算用些手段我也能理解。” 白城张口说话,但声音已有些发涩,说道:“许大人说话果然高深莫测,在下已有些不大明白了。” 许大人瞧了他一眼,说道:“你在我面前不必遮遮掩掩,我虽是道门巡察使,却也是陈国的宣抚使,有些事情纵然看到了、知道了,也只能当没看到、不知道来办,这个道理我想你能明白。” 白城心中一动,似是明白许大人的用意,说道:“许大人慧眼如炬,能有什么看不到的,大人的用苦良心,我相信周将军也十分感激。” 许大人轻轻摇头,说道:“我给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给周定远递话,他还年轻,做事糊涂不得,我一把年纪,纵然糊涂一些,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白城心有所悟,信口说道:“难得糊涂。” 许大人目光一亮,说道:“这句话倒不错,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明白这个道理,我像你这么大时,只懂得好勇斗狠。” 白城知道似许大人这般人物,绝无可能找自己这种无名小卒聊闲天,刚才那几句话似是要告诉自己,他对青羊府道主之争洞若观火,又似是让自己传话给周定远不必担心,他对此事并不在意。 只是许大人太过高深莫测,白城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故此也不敢随意符合什么。 见白城不吱声,许大人轻叩茶几,说道:“你虽入九仙观时间不长,但既然修行了《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那便是九仙观的真传弟子,不知下一步,你与清机两人准备如何应付孙氏与卢氏的报复?” 白城目光一转,问道:“卢元龙、卢剑山及孙道海虽不明不白死在地刺,但他们恐怕并没什么证据,冲我九仙观发难吧?既然大家同属道门,我想他们也不敢明火执仗的杀过来!” 许大人轻笑一声,说道:“你呀,太天真,这两家若是凡事讲求证据,早就不是七大世家了。” 白城不由默然,半晌之后说道:“清机师兄向来深谋远虑,依我想来他既然敢接下此事,自会有解决的办法,更何况他如今做了一府的道主,办法应该更多。” 许大人摇摇头说道:“不过是区区一府的道主,若是无人帮衬,并不放在孙、卢两家人的眼里,而且九仙观一脉单传,在道门之中也没有什么影响力,清机他能有什么办法。” 白城见许大人将此事说的十分严重,心如电转,已有所领悟,说道:“还请大人赐教。” 许大人盯着白城,说道:“有句话你记牢了,一定要转告清机,若是实在支撑的困难,不妨回许家瞧瞧,他外公年纪大了,脾气也没以前固执,对昔年做过的一些事情,也有些悔意。” 说完,许大人站起身来,缓步离去。 望着许大人离去的背影,白城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大的误区。 他被前世的经验所累,总觉得一旦出家,便与红尘俗世之中的家人再无来往,全没想到在这方世界,佛道两门只是修行理念相同之人组成的团体,虽然有些规矩,但并没有自己前世那般严苛。 这是因为有佛法道术的实在力量存在,便不需要太多严苛的规矩,便能维持组织的存在,故此在佛道两门之中有不少高人都留下子嗣,也形成了不少的世家。 如今看来,清机师兄与许大人似是有些关系。白城脑中正在想这件事,忽然看到卫千雪也走了过来,她两步走到白城身前,伸手从茶几上抓了一个香梨,吃了起来。 白城见她两颊绯红,口中有浓浓的酒气,知道她喝了不少,笑道:“卫师...大哥,总让我吃惊不小。” 卫千雪轻笑一声,说道:“可是我这一身打扮吓到你了么?” 白城笑了笑,说道:“小弟的胆子还没有这么小。” 卫千雪抬头瞧着天上的点点星光,说道:“那便好,我家里世代江门,我从小在家便是这副打扮,后来年纪稍大,才改穿女儿家的衣服。” 白城闻言,心道难怪你一心要投身行伍,原来是当男儿养大的。 卫千雪倚着柱子,站了半晌,见白城一语不发,说道:“你这人往日都能侃侃而谈,今日怎么又不说话了?”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几日不见,师姐就好似换了个人似得,小弟实在有些应付不来。” 卫千雪摇摇头,说道:“上次见你时,我心情还有些压抑,但自你走后,家里便已送来书信,同意我留在血焰军中,这些日子心情畅快了不少,这都要拜托你手下留情了。” 白城摆摆手,说道:“小弟不过是顺水推舟,师姐不必放在心上。” 卫千雪轻叹一声,却不说话。 白城见她不语,忽然问道:“刚才听许大人跟你打招呼,他似乎与你很熟?” 卫千雪眉头一皱,说道:“许大人家与我家是世交,我打小便认识他,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白城问道:“刚才许大人路过此处,与我聊了几句,小弟觉得此人十分温厚,故此想要了解一下。” 卫千雪摇摇头,说道:“我虽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一定不是因为这个,不过你莫看他温厚,却绝不是易与之人。道门之中有张、葛、萨、许、孙、卢、王道门七大世家,近年来张、葛、许、孙四家更是权势滔天,这许大人便是许家的人。” 白城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大厅里面传来喧哗之声,便一起往大厅走去,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厅内一众人走出,正准备下楼,两人连忙闪在一旁。 许大人走在最前面,本来正在与周定远说话,忽然看到卫千雪与白城站在一起,脸上惊讶之色一闪即逝,随即点头笑了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时辰不早,曲终人散。 周定远早已在仙云楼下包下几座跨院,许大人一行今夜便在此住下,他却要带卫千雪及手下几名统领回返血焰军大营。 清机道人与白城也告了声退,就此离去,连夜往回九仙观去了。 卫千雪坐在马上,瞧着白城离去,似想说些什么,又张不开口,只是默默瞧着他远去。 第七十八章 辞别 柳絮随风,桃花逐水。 那人又在追逐着些什么?是名,是利,是权,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古道之上,一辆马车正如蝴蝶逐花一般,对道边各处景致边走边看,不紧不慢的向前行进。 坐马车白城已不是第一次,但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他还是头一回。 白城正驾着这辆马车往青羊府行去,车厢里坐着小婉,她两只手捧着脑袋,眼睛一眨一眨你,一动不动的瞧着白城。 自从前几日青羊府道主之争结束之后,白城便去九仙观别院找到小婉,说明缘由,打算送她回家,倒是小婉觉得山中景色怡人,舍不得走。 白城无奈,便又陪着她,在山中看了几日景致,今天才送她回去。 白城正在前面赶车,小婉忽然把小脑袋从车厢中伸了出来,柔声问道:“白大哥,这次你送我回去,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白城也不回头,朗声说道:“这段日子我都在九仙观住,只要进城,便去家中看你。” 小婉顿了顿,接着问道:“那以后呢,你要离开九仙观吗?” 白城想了想,说道:“过段时间,我还有事情要办,要离开青羊府一阵子。至于以后么,九仙观我肯定是要回来的,只是不一定在观中长住就是了。” 小婉连忙说道:“九仙观虽然清净,但也十分无聊,你若是回来,不妨到我家小院住两天,城里到底热闹一些。” 白城点点头,说道:“也好,到时候还要去你家蹭吃蹭喝。” 小婉扑哧一笑,又坐回车厢里去。 马车虽然慢,但大半日后,已到达青羊府城外,由北门进去,穿过大街小巷,不大会功夫,回到崔家宅院。 白城轻轻一拉马缰,马车缓步停下,还没停稳,小婉就已经跳下马车,推开院门,蹦蹦跳跳的朝院中跑去。 小婉虽然年纪不大,但素来稳重,今日如此慌张,恐怕是离家日久,想家里人了,白城便跟在她身后,缓步进院里去。 走进院门,崔家老二正在院里喝茶,高家几个兄弟围坐在一圈乘凉,不知在聊些什么,却也聊得高兴,正堂之中,传来崔家夫妇与小婉的聊天声,俱都十分开心。 见白城进来,崔博元与高家兄弟全都又惊又喜,慌忙站起,迎上来说:“十一郎许久不见了,怎么今日才回来?” 白城自南下以来,见过许多人物,但多是心机深沉之辈,倒是这几个人虽然粗鲁了些,却是一片赤诚,当下笑道:“小弟前些日子有急事,出门走了一趟,故此来不及告诉各位,二哥与几位兄弟都闲着呢,近来可好啊。” 崔博元挠挠头说道:“近几日岂止是闲着,简直是闲极无聊。前些日子张堂主让我们几个出门一趟,办了点事。不料,等我们回来,张堂主也走了,卢祖师也死了,听看门的刘季说,张堂主走时交代,过些日子九仙观会派人过来接管玄龟堂,以后的事情他也不知会怎么样。” 高家兄弟跟着说道:“据说,高家寨那边也是,天龙门占了没几天又走了,现在也没人管,还有牛头寨那边,都在等九仙观的人来接手。”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你们是打算继续在道门厮混,还是要换一份营生?”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几个又没有其他本事,虽然这次大赚了一笔,但也不好坐吃山空,要是能继续在道门厮混,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白城说道:“不瞒几位兄弟,小弟我在九仙观也有几分薄面,这样吧,等九仙观之人接管之后,你们去找一位叫做九如的道童,让他给你们安排几份职司,就说清越道人让你们去的。” 几人闻言大喜,俱都十分感谢。 几人正在院中说话,崔家夫妇带着小婉,忽然从正堂之中走了出来。崔老几步来到白城面前,就要躬身行礼。 白城大惊,连忙将他伸手搀起,说道:“崔老何必如此,在下年纪轻轻,如何当得,岂不折煞在下。” 崔姓老者连声说道:“如何当不得?若不是小兄弟给我家老大帮忙,他哪有福气娶吴员外家的小姐。” 白城笑道:“那都是崔大哥的本事,在下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寒暄几句,白城便借口要收拾行李,回到后院的房屋之中。 进门之后,白城见屋内一应物品纹丝未动,伸手冲地面一招,一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已凭空出现在手中,上次他埋藏经书还要撬开青砖,此次练成了飞龙探云手,只要施展这门武技,便无需再费这一番功夫。 将经书贴身装好,白城背起包袱,环顾四周见再无什么东西要带了,便又回到院中,一眼瞧见当初从麻九郎处换的一车山货,至今还堆在车上,笑了一笑,转身离去。 走回前院,崔家夫妇与小婉已回屋去了,高家几位兄弟也不见踪影,只有崔博元一人还在院里,他一眼瞧见白城背着包袱,知道他要离开,连忙问道:“兄弟这是要走?” 白城点头说道:“小弟在此叨扰多日了,也该走了。” 崔博元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二哥知道你并非寻常人,常言道,龙不与蛇居,这个道理二哥还是明白的,只是你我兄弟相称,能不能告诉二哥你的真实姓名?” 白城笑了笑,说道:“二哥这说的是哪里话,什么龙,什么蛇,咱们都不过是天地间一个凡夫俗子罢了,小弟姓白,单名一个城字。大哥以后若是无事,可以九仙观寻找小弟。” 崔博元点头说道:“我记下了。其实我倒还罢了,只是小...” 见崔博元还要说话,白城拍拍他肩膀,说道:“二哥莫要多说,在家中好好照顾父母与大哥、小婉,咱们他日再会。” 说罢,白城推门离去。 崔博元站在门中,有些怅然若失。 白城跨上马车,驾车出了小巷,沿着大街走了一阵,眼看就要出城,忽然张口说道:“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走了么?” 话音未落,一条大汉撩开布帘,从车厢中钻出,说道:“小人愿跟随坛主左右!” 白城听到他如此称呼,不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他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在高家寨的许诺,笑骂道:“高家六兄弟,就你心思缜密,放心吧,既然我已答应,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你这一走,其他几个人不着急么?。” 这条大汉正是高家六兄弟中的高欢,他见白城一口答应下来,满面欢喜,说道:“我已给大哥留了书信,他们一看便知。既然坛主肯收留我,小人这一生愿随在坛主左右,便是刀山火海也闯得!” 白城摇摇头,说道:“但愿我这一生都不要去闯什么刀山火海!” 第七十九章 五雷天心正法 啪!啪!啪! 连挨三掌,蓝衣大汉再也抵挡不住,踉踉跄跄退了七八步,终于脚下一软摔倒在石板上,随即又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勉强站了起来,只是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与蓝衣大汉交手的是一位年轻的道士,他见蓝衣大汉摔的不轻,也有些不好意思,匆忙说道:“一时收手不住,还请师弟见谅。” 在两人比武的青石场地旁边,站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宽大的蓝布道袍,一根黑色的布带将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脸上一副懒懒散散的神情,眼神却锐利如刀,见青年道士道歉,打了个哈欠,说道:“一旦动手比武,便是生死相争,若是还想着收手,那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青年道士连忙转过头来,躬身说道:“师叔教训的是。” 这名身披道袍的少年正是白城,离开青羊府之后,他算算日子,离半年之期还早,便不着急回飞星门,而是留在九仙观中住下。 刚才场上交手这两人,其中那名蓝衣大汉便是高欢。白城将他带到九仙观之后,与他一番深谈,见他对道法无多大兴趣,反而对武学极为羡慕,将他收在飞星门下做了记名弟子,每日无事便指点他的修炼。 高欢也知道机会难得,每日里拼命练武,虽然年纪稍大,根基也差了些,但却有一种天生的悍勇之气,故此短短时日便能与九仙观的道士打的有来有往。 与他交手的青年道士,是清机道人门下弟子,道号九霄,虽然已修道为主,却也学了些武艺,正好与高欢做敌手。 白城摆摆手,笑笑说道:“武林中人讲的是杀伐果断,与道门清静无为的主旨大为不同,你一心修道,其实无需在意我的话,只是如今天下列国纷争,今后你只怕少不得与人动手,到时候你再好好想想我的话。” 九霄面容一肃,说道:“多谢师叔指点,弟子先去做早课了。” 白城说道:“你自去忙吧。” 九霄离去,高欢几步上前,低声说道:“我给师父丢脸了。”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你才练了个把月,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说实话,你的天赋已很不错,只是你学武实在太晚,要想练成上乘功夫,还得加倍辛苦才成。” 高欢咬牙说道:“弟子必不让师父失望。” 白城摆摆手说道:“功夫是练给自己的,我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不过我看你这人甚有野心,如此一来,却要牢记,野心是需要力量支撑的,否则终究只不过是妄想。” 高欢闻言点点头,面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离开练武场,白城缓步走向正殿,自来到九仙观之后,他便一直在跟清机道人讨教道门之中的修炼之法。 白城往日虽也读过许多道家典籍,但到底不是道门真传,大多都是些道家玄虚之论,只有少部分提到明确的修炼方法,只是这些修炼方法也都是零星不全,不成体系,无法修行。 今次,白城既然拜入九仙观,便抓住机会,从头学起,让自己这个道门中人的身份也算名副其实。 尚未进殿,白城便听到一阵琴声,迈入殿门,见清机道人正在焚香抚琴,便拱手笑道:“师兄今日好兴致!” 清机道人放下手中瑶琴,抬头说道:“不过是闲极无聊罢了。” 白城坐在蒲团之上,问道:“不知今日师兄打算讲些什么?” 清机道人想了想,说道:“咱们道门之中前代高人所著的典籍与基本的修炼方法,这些日子已经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至于更进一层的高深法门,各家支脉各有玄妙,咱们九仙观的真传便是《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这门功法你已经入门,日后只需多加体会便是,也无需我再多言。如今还能教你的,只有一套配合《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使用的五雷天心正法。”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小弟以往在许多前人的笔记中,看到这门五雷天心正法,似乎许多门派都有传授。” 清机道人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雷法乃是道门第一正法,各家支脉都有所发扬,只是天下雷法虽多,师兄我却可以保证,咱们九仙观的雷法,绝对是道门第一。” 白城知道清机道人不是大言唬人之辈,便说道:“还请师兄详细解说。” 清机道人说道:“所谓雷法,是以自身的心神之力为修炼根本,一气神和,归根复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养其浩然者,施之于法,则以我之心神,合天地之造化,故称为雷法。修行雷法的高人繁多,从修行之道而论,有神霄,玉枢,大洞,仙都,北极,太乙,紫府,玉晨,太霄,太极等众家雷法。就门派而言,有神霄,清微,正一等诸多支脉。” 白城问道:“既然修行雷法的门派众多,其中不乏名震天下的门派,为何师兄敢肯定咱们九仙观雷法第一?” 清机道人呵呵笑道:“雷法起于天地之间,雷声普化天尊乃是天地间掌管雷霆的仙人,咱们九仙观是雷声普化天尊嫡传,难道他传下的雷****不如别家精妙?” 白城不由目瞪口呆。 自这日之后,白城便开始修行五雷天心正法,这门法诀博大精深,不似《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只有短短千言,而是足足有十万余字,从雷电生灭之理谈起,直到心神之力的转化,可谓事无巨细,毫无遗漏。 这门法诀有一样出奇之处,便是十万余字不落纸上,尽在清机道人脑中,由他口述经文,白城记忆背诵,所幸白城已然念动大成,有过目成诵之能,否则还连记也记不住,更谈不上修行。 这方世界的雷电运转之理与地球几乎完全一致,由于白城前世之时在力、热、光、电都学上也算下过一番功夫,故此修行初期进展极速,可谓一日千里。 直到白城修行到高深处,发现经文中许多违背物理学定律的描述,但他有先前修行飞龙探云手的经验,知道心神之力可以无视任何物理定律,故此也不惊讶,便细心揣摩其中变化,只是修行速度难免慢了下来。 饶是如此,清机道人也对白城的修行速度吃惊不小,回想起当年自己的修行进展,忽然觉得当初门中长辈夸自己是天才,是不是信口开河? 第八十章 雷兽 风急雨骤,雷声滚滚。 天地之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偶然闪现的雷光,将大地照的雪亮! 一盏油灯如豆,在幽暗的房间里放出一点微光,让房间不那么潮湿、阴冷、昏暗。 白城盘膝坐在床上,屏气凝神,默诵口诀,观想雷霆闪电,修行五雷天心正法,纵然外面的风雨声再大,也难以扰动他的心境。 自白城修行五雷天心正法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一月间,他修为进展极速,脑海中那一道电光,无时无刻不在生长壮大,感觉只差一个契机,便能让这道电光显化出来。 忽然之间,白城猛然感到全身气血一凝,深深缩回五脏六腑,周身一片冰冷,如坠冰窟一般,但心神却分外敏锐,只觉得天地之间似有一头洪荒巨兽在盯着自己,无论有多少阻碍,多少依仗,在这只巨兽面前都不足为恃。 感受到这头巨兽的气机,白城双眼猛睁,身形一挺,足下发力,飞身撞碎窗棂,跃入院中。 暴雨如注,狂风怒号,白城眼前所见全是水气,耳中所听全是风声,虽站在地上,却好似被卷入大海之中的漩涡一般,四面八方全是水气。 见此情景,白城缓缓闭上双目,既不看,也不听,就好似对这场暴雨毫无觉察,只是用心感受这头巨兽的方位,只觉得巨兽越来越近,杀机越来越重,一不留神就要被击为齑粉。 不过,白城平日里虽懒懒散散,但心中实有一股不畏生死的气度,当此时刻,他不但不心生畏惧,反而越加兴奋,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疾走几步,飞身跃上屋脊,也不辨反向,朝威胁最大处纵去。 九仙观是历经数百年,虽然屡经翻修,但如今观中的房屋至少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屋脊之上青苔湿滑,再加上是白城此时双目紧闭,纯凭感觉前行,纵然以他的身手,也几次三番险些摔倒。 片刻之后,白城来到一处屋脊高处,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天黑如墨,水气如云,也辨不清是什么地方,只觉得此处离那头巨兽最为接近。 白城仰望天空,雨水如同山洪一样砸在脸上,遍体衣衫早已湿透,只有双眼如刀锋一般直视苍穹。 远处忽然雷光一闪,白城感到天地之间气机一滞,那头巨兽就要扑击下来,不由怒吼一声,运起全身功力,双掌一撑,足下发力,高高向天空跃起,一飞冲天,直指苍穹。 与此同时,天上一道雷光闪耀,如长鞭一般猛然抽下,与白城双掌相交,顿时放出无限白光,将天地间照的一片光明! 随即天上黑云之中传来“嗡”的一声巨响,大雨顿止,狂风立消,天上黑云散尽,一盘明月从云中现出,高高悬在天空,天地之间忽然又一片静谧。 若非是屋檐上的水滴,还是滴滴下坠,地上的积水仍深可及膝,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降过一场暴雨。 银色月光之下,白城竟又站回屋脊高处,双目凝视天空,双掌垂在两侧,一头湿发散乱披在脑后,一件湿漉漉的道袍贴在身上,站立良久,凝神不动,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院里忽然传来喧哗之声,原来此处已是九仙观正殿,观中道士刚才都在做晚课,被异象惊动,见雨停了,方才来到院中,却看到白城高高站在屋脊之上,连忙去向清机道人传话。 片刻之后,清机道人来到正殿,飞身跃上屋脊,见白城仍呆立不动,关切问道:“师弟可有什么地方不对?” 白城闻言,方才如梦初醒,方才转身过来,只是转身之时,遍体滋滋作响,电光闪耀不定,他不由一怔,随即双指一并,在身前虚空一划,只见一道雷电在身前凝结不散,片刻之后,才逐渐隐去。 清机道人见此情景,不由哈哈大笑,说道:“恭喜师弟,竟然短短月余便雷法有成,真可谓空前绝后!” 白城笑笑说道:“小弟我刚才只觉得天地之间有一头巨兽盯着我,情非得已,与它力拼了一次,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原先脑海之中观想的雷电,如今却能随意显现,而且操作起来如臂使指。” 清机道人想了想,说道:“贫道要是没猜错,师弟感言到的是应是天地之间的雷兽,这种神兽无形无质,只有雷法修行到极高深境界的人才能感应得到,师弟初习雷法便能感应到这只雷兽,还能被此兽垂青,开启雷法修炼之途,这份机缘当真是举世罕见。” 白城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师兄解惑。” 他二人却不知道,清机道人所说雷兽之事并非虚构,只是感应这种神兽需要将雷法修炼到他所无法想象的境界,当今天下根本无人能够做到。若非白城修行“破玉归元诀”,擅长感应天地间的气机,根本没有机会与此兽交流。 转眼间,又是数日过去,自从白城能将雷法显现之后,每次只要运转功法,便能观想出一电光在周身游走。 这道电光并不似以往那样,出现之后,一闪即逝,而是能够随白城的心意,由内而外分别刺激五脏六腑,筋肉骨髓和周身要穴。 在雷电刺激之下,白城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逐渐强大起来,身体内脏就如同原先一直沉睡,如今刚刚苏醒一般,功能比以前不知强过多少。以肺部为例,以往白城长吸一口气,最多能闭气小半个时辰,而且只能缓步行走,如今他深吸一口气足足可以一个时辰不用呼吸,而且这一个时辰内可以行动自如,只要不与人剧烈搏杀,便无须换气。 电光从内脏中出来,便去刺激筋肉骨髓。受此刺激,周身筋肉更加坚韧,不但力量增长不少,而且韧性更添三分,以往许多难以施展的动作,如今也能更加轻易施展。 白城之前修炼的“破玉十三式”因为功力所限,在易筋境时,只能施展出裂山式、浮云式、圆融式,后来晋入念动境之后,又能施展出寻龙式来,这几式中裂山是攻招,圆融式是守招,浮云式是轻功,寻龙式是望气的功夫,每一式都博大精深,让白城对未练成的几式更有好奇心,只是功力有限,无法施展。 如今在电光的催化之下,他又新练成了一招“移形式”,这招移形式虽不能用于争斗,但可以将周身骨骼筋肉随意指挥,身形面貌任意变化,便是高矮胖瘦也能微微调整,效果之佳,要胜过最好的易容术无数。 除了筋肉,骨髓的壮大更是惊人,练武之人向来练皮最易,练肉较难,练骨更难,至于练髓,则是难上加难,这道电光却可以直透骨骼,深入髓中,刺激骨髓生长。 骨髓的生长直接影响到周身气血,数日下来,白城感觉自己周身气血虽早已达到念动大成的最高境界,数量无法增加,但质量却提升不少,如果说以前的气血更接近于水,那现在的气血责更接近于水银,凝实无比,极难撞散。 这些都还只是身体的直接变化,更主要的是电光显化之后,白城终于可以修行五雷天心正法中所包含的道门高深武学,这门武功是以电光刺激周身不同穴道,从而获得不同的效果,如刺激耳门穴,则可以增强听力,刺激晴明穴,则可以增强视力,刺激神门穴,则可以增强掌力,刺激涌泉穴,则可以增强脚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门穴道刺激之法,极为博大精深,原本也不是白城这个境界所能施展,若是一时不慎,便会落下残疾,故此白城也不敢多试,只能用最为基础的几个穴道做测试。 第八十一章 禁鞭 清晨。 九仙观中,练武场上,白城与清机道人一东一西,相距十丈,遥遥相对。 白城青色劲装,青布束发,倒提一杆熟铜棍,脚下不丁不八,身形轻轻摇摆,双目似睁似合,就好似没有睡醒一般。 清机道人一身蓝绸道袍,腰间系一根水火丝绦,手持一根铜柄银丝拂尘,面容严肃,身形严整,双目炯炯有神。 忽然,一只春燕从低空掠过,从比武场东南角向西北角斜斜飞去,恰好从白城和清机道人的头顶飞过,就在春燕从清机道人上方划过的那一瞬间,一只火鸦突然在春燕上方出现,释放无穷飞焰,从上空扑击下来。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只火鸦已被白城召出,紧紧贴在春燕上方,与春燕同步飞行,只是它收敛全身热量,默默无声滑行,故此瞒过了清机道人的眼睛和耳朵。 这只火鸦收敛全身飞焰时与凡鸟无异,只是一只普通的黑鸦模样,这一振翅却有焚金销铁的热力。 火鸦扑击虽然猛烈,但清机道人却不慌不忙,右手手腕一抖,银丝拂尘卷起一阵罡风,将半空中的火鸦击的粉碎! 殊不知,白城等的便是这个机会,清机道人拂尘闪动之际,白城飞身纵出,瞬息之间已越过十丈,欺身来到清机道人身前,手中熟铜棍斜斜划过,飞点清机道人左腿膝盖,正是拂尘最难防御的地方。 清机道人面色不变,身形一卷,左腿急速后撤,避过熟铜棍,右手劲力催发,手中拂尘根根挺立,如万道银针一般,直刺白城面门。 白城一声闷哼,身形一矮,双腿一盘,已就地坐下,闪过拂尘攻击,左手向上一封,疾点清机道人右手手腕,右手回缩,将熟铜棍撤回大半,手握铜棍正中,微微一挑,将熟铜棍前半截当做长剑,以棍梢为剑尖,运转快剑,直刺清机道人小腹。 这招“平地生莲”本是败中求胜的招数,虽然招式威力极强,但一旦出手,便将自己置于进退不得的境地。二人搏命,往往只有身处下风,万难支撑时,才会施展这种招数,冒死求胜,万万没有一交手便施展这种招数的例子。 但今日交手之前,白城已瞧出,清机道人出身道门,修为虽高,但却极少与人交手,近身搏杀的经验,更是近乎于零。 故此,白城一上手便用出这种凌厉招式,将战斗瞬间拖到生死之争的局面。 清机道人果然经验缺乏,本以为两人交手,要你来我往先行试探,待心中有底之后,再施展杀手锏,万没想到白城居然不顾风险,抬手便要一决生死。 清机道人再要变招已来不及,情急之下,便已催动道法,口中轻咤一声,一道旋风平地而起,托着他往斜后方飘去,瞬息之间已脱离白城的攻击范围。 白城见他腾空而起,长声大笑之中,也挺身站起,双足一前一后,猛然发力,向下一踩,脚下石板绽裂开来,借着这股反冲的力道,白城抖动脊椎大龙,放松肩肘关节,将地面反冲的力道,尽数传到手中熟铜棍上。 大吼一声,白城手中熟铜棍脱手飞出,如怒龙出海,如猛虎上山,如长虹贯日,向半空中的清机道人激射而去。 清机道人身在半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这条铜棍便已飞到面前,刚才那股旋风组成的风壁,在这条铜棍面前,就好似纸糊的一般,不能阻挡分毫。 清机道人面色终于大变,一声怒吼,左掌直立胸前,竟要凭单掌去硬挡这根铜棍。 这根熟铜棍有白城全力催动,力道何止千钧,清机道人却向凭单掌抵御,在白城眼里似乎已看到他骨断筋折的场景,不由喊道:“快闪!” 话音未落,只见掌棍相交之处,一面湛蓝色的菱形小盾陡然出现,小盾只有一尺方圆,放出幽幽蓝光,蓝光之中无数符文生灭不定。铜棍击在小盾之上,“嗡”的一声巨响,陡然弹了回去,小盾却凌空悬浮,纹丝不动。 白城在地面上瞧见这一系列变化,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口中轻轻说道:“武功与道法熔于一炉,应变的法子果然不少,看来以后与佛道两门之人交手,只要敌手还有一口气在,便不能放松警惕。” 清机道人身在半空,左手微微一摆,小盾消失不见,随即飘然落地,站在白城是十余丈外,笑道:“师弟果然厉害,下来该瞧瞧为兄的了。” 说罢,清机道人念动真言,手中拂尘手柄之上陡然放出道道黄光,黄光飞速旋转,注入银丝之中,随即拂尘前端的银丝猛然暴涨为千万倍,化作无数飞丝向白城袭来。 白城双足一点,飘然闪开,但这些飞丝不依不饶,如同没有极限一般,依旧紧追不舍,白城数次变化身法,飞丝都紧紧跟随。 白城心知一味躲闪,终究难以抵挡,有心试探银丝威力,便飞身掠过之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运足腕力,弹向飞丝,只听“嗤嗤”几声,石子竟被飞丝扎成无数飞灰,散落当场。 白城暗叫一声厉害,随即身形再变,躲过飞丝。 比武场中,清机道人站立不动,拂尘飞丝四面飞舞,始终追击白城,白城变换数种身法,连连遁逃,但始终无法将飞丝拜托,而且这些飞丝每经一地,便会留下数根悬在空中不动,似是等白城再来。 随着时间推移,场中留给白城辗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又过了片刻,白城眼见已经没有空间可以闪避,长啸一声,竟然不顾生死,猛然正面向清机道人冲去。 清机道人面上含笑,数根飞丝已如闪电般直扑白城,白城见状,身形一矮,贴地掠过,闪过银丝攻击,单掌直劈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不慌不忙,手腕一抖,拂尘前端的银丝陡然从四面八方缩回,根根盘起,化作一面丝织的墙壁,挡在白城面前。 白城见此情景,双指一点,一头身形庞大的凶猛火猪凭空出现,重重冲击在银丝盾之上,竟将银丝撞散,露出一个大洞,虽然不是很大,但已足以让白城飞身穿过,直面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见白城竟然能穿过银丝,轻叹一声,左手缩回袖中,轻轻抖动,一条黑影闪现,刹那间,白城只见面前无数鞭影,紧跟着已身中数鞭,被远远抽飞出去。 白城在半空中便觉得全身骨节发酥,遍体疼痛,勉强调整身形,才站在地上,落地时,已几乎站立不住,吃惊说道:“师兄好厉害,凭这一鞭小弟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清机道人摇摇头,说道:“这一鞭莫说是你,便是更强的高手也难以抵挡,长鞭在手,纵然是炼神宗师也能抵挡片刻。” 白城惊讶说道:“竟如此厉害!” 清机道人说道:“这是我九仙观初代祖师传下,据说是仿造的雷声普化天尊随身兵器禁鞭,威力无穷,只是我修为不足,没法将它的霸道之处催发出来。” 白城沉吟片刻,突然抬头说道:“如此说来,师兄也算得上半个炼神宗师了。” 清机道人笑道:“炼神宗师哪有如此容易,贫道道法修为虽然高些,但武学的修为不过尔尔,再加上随身的法器,也不过能与练气高手争锋罢了。” 白城摇摇头,说道:“师兄武学修为虽然不高,但道法精深,以小弟看来,寻常的练气高手绝战不过师兄。” 两人正在场中说话,道童九如忽然从前院快步跑来,大声喊道:“师父、师叔,有大事不好!” 清机道人目光一凝,问道:“什么事情?” 九如说道:“刚才玄龟堂分院有人来禀,今日一大早他们开门发现,离开此地多日的张道人忽然被人杀死,尸首被悬挂在门前的松树上!” 第八十二章 僵尸傀儡 一动一静,一攻一守。 这日无事,白城与清机道人在九仙观后院比武,双方兔起鹘落之间,攻守变换无穷。 白城修为虽弱,但战斗经验却较为丰富,清机道人修为虽强,但到底甚少与人动手,双方一时之间,竟都奈何不了对方。直到最后,清机道人翻出底牌,施展镇派法器,才将白城击退。 白城与清机道人往日虽都知道对方身怀绝技,但却都不知道到底身手如何,今日一试,俱都十分佩服对方。 两人正在总结此战得失,忽然见到九如从前院跑来,说张道人被杀,尸体被吊在玄龟堂门前之事,不由大吃一惊。 白城闻言,急忙问道:“张道人尸体如今何在?” 九如连忙说道:“玄龟堂那边的人,已经用大车把尸体运过来了。” 清机道人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先瞧瞧尸体,再下结论吧。” 白城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张道人的尸体被运到九仙观内的一间静室之中,平平放在一张长桌之上,两个白发苍苍的道士盘腿坐在一旁,正在念往生超度的经文,瞧见清机道人过来,便起身冲他点点头,清机道人也拱手还礼,两人默默离去。 白城见这二人面生,低声问道:“不知这两位道长...” 清机道人说道:“九仙观一脉素来单传,但除了真传弟子外,每一代还都收些记名弟子,这两位师叔与我师父同辈,往日都住在别院之中,自我担任道主之后,观中人手不足,几处分院无人搭理,便将他们二位请了过来,近日都在玄龟堂理事。” 白城微微点头,与清机道人一起走进静室,仔细查看张道人的尸体。 白城前生在地球时,看过许多侦探小说,尤其喜欢福尔摩斯探案集,跟着大侦探福尔摩斯学了许多从细微之处辨别杀人手法的技巧,只是他前世只是一个寻常青年,并无什么机会接触死尸,故此这些技巧都是屠龙之技,无从施展,到了这方世界之后,他才有机会接触尸体,试验他这套技巧,顺带又跟白铁寒学了许多江湖上的辨别方法。 两人来到尸体前方,俯身仔细观察清机道人的尸体。 白城见张道人双目圆睁,面露惊恐之色,似是极为恐惧,又似极为愤怒,伸手摸了摸他周身各处部位,发现他左肋之下有几根肋骨被打的粉碎,手腕脚踝都被利刃浅浅割伤,虽然未露血迹,但却足以影响他的行动。这些都还罢了,真正致命的是背心的一处剑伤,这一剑穿心而过,直取他的性命。 白城看完尸体,见清机道人还在细心查看,不愿扰乱他的思路,便待在旁边静静等待,直到清机道人直起身来,方才问道:“师兄可看出什么来了?” 清机道人皱眉说道:“我江湖上的阅历不如师弟,还是师弟先讲吧。” 白城理了理思路,说道:“从他的面容和周身气血的运行情况来看,应该是与杀他之人曾经正面交手,并非是遭受暗杀,从他的受伤部位来看,出手的应该至少有三个人。” 说到这里,白城指了指手腕脚踝上的划伤,说道:“这几处伤口既薄且浅,说明此人虽出手如电,但力道却嫌不足,用的应该是一种极为轻薄的兵器。” 白城又指了指张道人的左肋说道:“此处应是被一种重兵器所伤,张道人四肢受伤,行动迟滞,便没有躲过这一击,只是伤他之人身法却不太灵活,未能命中他的要害。” 最后,白城指向张道人心口剑伤,说道:“这一处伤口倒是十分特别,要是小弟猜的不错,动手之人并非与他贴身搏杀,而是凌空一剑刺来,将他刺死。” 说罢,白城总结说道:“若是出手之人是武林中人,小弟的结论应没有错,但若出手之人是施展道法,小弟这一番推论便不知是否正确,但无论如何,敌手共有三人,这一点绝不会错。” 清机道人目光一闪,问道:“师弟如何判断对手确有三人,而非一人操纵三件法器?” 白城说道:“从他周身筋骨凝结的情况来看,这三处伤口有先后次序,若是敌人竟然能同时操纵三件法器,便无需如此麻烦,要杀他另有捷径。” 清机道人听到此处,说道:“我刚刚也查探了双手十指,发现他临死之前,左手在掐“飞云”符法,似是要腾空闪避,右手却做指引状,要是猜的不错,他当时在指挥玄天乌金蟒。” 白城一震,喝道:“玄天乌金蟒?” 清机道人说道:“不错,正是这件法器。” 白城在静室之中踱了几步,说道:“我两次见过玄天乌金蟒出动,可谓狡黠如狐,凶狠如狼,速快如风,力大如象,便是寻常的练气高手,遇到此蟒也难以抵挡。如今张道人有这条蟒护身,竟然也被杀死,看来对他动手之人的本领,又要高估几分。” 两人正在静室之内思索,白城忽然突发奇想,心道寻龙式可以探查天地间一切气机,若是我对着这具尸体施展,或许能探查到杀他之人的线索。 想到此处,白城也不言语,闭上双目,运转功法,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眼,随即缓缓睁开,去瞧这具尸体。 一眼看去,白城不由一怔,只见张道人虽然生机不存,但气血却未消散,反而凝于五脏六腑,尤其是背心一处,气机反而要比生前更加健旺,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随即猛然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师兄,快撤!” 话音未落,张道人尸身翻起,臂如枯木,指如枪戟,右臂猛然朝清机道人腹间扎去,这一扎快如闪电,若非白城喊破,清机道人必然无法幸免。 幸有白城提醒,清机道人才反应过来,口中轻咤一声,一面菱形小盾陡然出现,只听一声“咔嚓”一声,张道人手臂竟被撞断。 手臂折断之后,张道人竟好似完全不知痛苦,反应极为迅速,放弃清机道人不追,左臂反手一扫,朝另一侧的白城扫去。 白城有心试试厉害,右手反手一弹,两指点中张道人手腕,只觉得所弹之处,筋肉极为坚韧,竟然不似人体,反而好像橡胶一样,不由大吃一惊,因为他刚才检查张道人身体时,筋肉还不是这般模样。 张道人虽已死去,但尸身却极为灵活,这一扫不中,随即翻身站起,一脚向白城胸口踢去。 白城不知底细,也不敢硬接,先行迈步闪开,随即躬身一掌,劈中张道人肋下,只听“咔嚓”几声,又将他几根肋骨劈断。可是张道人却好似毫无察觉,继续出手攻击,丝毫也不停歇。 白城左右闪躲,寻隙出手,连续数掌命中张道人尸身,可是张道人却全不在乎,继续猛攻不止。 白城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暂时躲避,一旁清机道人忽然大喊一声,说道:“用五雷法击他!” 白城闻言,侧身一滑,闪到张道人身后,双指并拢,念动真言,指尖冒出丝丝蓝色电光,疾点张道人百会穴。 说也奇怪,刚才白城百般攻击,张道人都视如无物,这轻轻一指他却禁受不住,顿时呆立当场,浑身冒出黑烟,紧接着软倒在地。 白城见他倒地,飞身上去,将他四肢踩断,方才长出一口气,说道:“这倒奇了,竟然能闹出尸变,难道是死的不甘心,死后变僵尸不成?” 清机道人沉吟片刻,说道:“这并非是僵尸,而是五斗米道的傀儡符!” 第八十三章 三大高手 “傀儡符?”白城问道,“这又是何物?为何师兄能如此肯定?” 清机道人沉吟片刻,说道:“僵尸一物本是天地生成,因**坚韧,不畏刀枪,故有道门中人潜心研制炼尸之术,将其用于军阵之中,一旦成军威力无穷,其中尤以茅山派最为精通。不过,张道人离开玄龟堂时日不多,纵然是茅山派的高人出手,也万无可能在短短时日内将他炼成僵尸,所以只能是五斗米教的傀儡符作祟。” 说到此处,清机道人弯下腰,将张道人尸身翻转,将背后衣服撕开,在背心处贴着果然一张符箓,只是这张符箓已变得一片焦黑,似被火烧过一般,上面的图案也难以看清。 清机道人将这符箓揭下,递给白城,说道:“此物便是傀儡符,此符乃是五斗米教中的独门符箓,不但能操纵尸身,而且只要为他们所制,就算是活人也一样能够操纵。” 白城伸手接过傀儡符,惊讶说道:“世上居然有如此诡异之术,若是用于暗杀简直防不胜防,只是若此物如此厉害,为何张道人不在你我刚刚迈入静室时动手,那时候咱们都未想到他的尸身会有变化。” 清机道人一怔,随即说道:“我曾听道中前辈言讲,傀儡符沾身之后,便会将所控之人一身气血聚于五脏六腑,每次催动之时,都需要时间重新激活,否则气血凝结,傀儡便无法行动。”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除此以外,催动傀儡可还有别的限制,比如说距离什么的?” 清机道人想了想,说道:“记得那位前辈讲过,催动傀儡最远不能超过一里。” 白城面色一变,说道:“不好,只怕敌人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从前院传来,两人只觉脚下一震,感觉地面也抖了一抖,不由相顾骇然。 清机道人面色骤变,身形一转,就要往前院奔去,白城陡然出手,将他一把拉住,说道:“师兄且慢前往,不妨装作已被张道人偷袭重伤,隐藏在暗处,待小弟先行出手试探虚实,师兄拿捏好时机再行出手,如此方可取得奇效!” 清机道人一怔,随即暗赞一声师弟好高明的计谋,便缓下身法,任由白城往前院奔去。 白城轻身提气,全力奔行,刹那功夫已来到前院,抬头望去,只见十余名道士站在院中,脸上尽是茫然之色,双目呆呆的瞧着大门,顺着这些人的目光瞧去,原先高近一丈的朱漆大门已消失不见,只剩四处飞溅的大门残片,洒在地上,满院都是。 白城见这种情景,不由瞳孔一缩,暗道这等破坏力简直不是人力所为,难道是大炮轰出来的不成? 道童九如早已赶到院中,一个人站在门前,瞧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发呆,见白城来了,急忙行礼,说道:“弟子参见师叔!” 白城一把将他拉起,问道:“是怎么回事?” 九如也是一脸茫然,说道;“刚才我与几位师兄在正殿诵经,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巨响,等来到此处时,已是这般模样。” 九如喘了口气,问道:“师叔,我师父呢?他老人家有没有事?” 白城心如电转,叹了口气,说道:“你师父他遭人暗算,受了点伤,现在还在...” 话音未落,从大门之外传来“嗡”的一声闷响! 九如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硕大无比的钢铁巨球从门外直飞进来,犹如出膛炮弹一般,气势惊人,势不可挡! 这个钢铁巨球直径足有半人多高,只看体积便知道它分量如何,单是卷起的气浪便已将沿途之中的青草压低,莫说是击在人身上,只怕是一座小山,也拦它不住! 钢铁巨球从门外袭来,正好朝着九如所在的方位飞去,九如面色煞白,只觉得双腿酸软,再想闪避已挪不动身子,眼看就要葬身铁球之下。 九如悲号一声,准备闭目等死,就在此时,感觉有人猛然将自己腰带一扯,不由自主,横挪出三尺多远,险险躲过铁球,但饶是如此,他也被气浪逼的难以呼吸,睁眼看去,只见白城站在身后,手中拉着他的腰带。 钢铁巨球经过九如所在方位,直直撞在他身侧的一棵百年古树上,这课古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细,却仍被砸为两截,“咔嚓”一声巨响,上半截倒在院中,惊得院中道士左躲右闪,唯恐被大树砸到。 九如嘴唇发青,四肢发抖,指着铁球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城仔细看去,只见钢铁巨球黝黑浑圆,表面隐隐刻画着无数符文,也许是摩擦空气的原因,散发着阵阵热气,在铁球上还系着一根长链,粗如手臂,一端牢牢铸造在巨球之上,另一端却沿着大门远远延伸出去。 白城瞧了瞧,伸手拍了拍九如的肩膀,轻声说道:“不要怕,不过是一件法器罢了,自有师叔在此抵挡。” 正在此时,系着巨球的长链“嗡”的一声,陡然变得笔直,倒拽着铁球飞速朝门外退回。 白城目光一冷,足下陡然发力,运转“八步赶蝉”的轻功,飞掠到铁球之上,随即大吼一声,催动全身气血,施展“千斤坠”的功夫,一脚踏在巨球之上,劲力从铁球正上方传入,穿过巨球重心,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巨球重重砸落在地,将下方石板砸的粉碎。 白城一脚踩落铁球,再无动作,挺身立在铁球上,双眼紧紧盯门外。 “哈哈哈哈...”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传来。 随着笑声,从观门之外,沿着山路,远远走过三个人来,白城瞧见这三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巨汉,也正是发出笑声之人,此人身高十尺以上,比常人几乎高出一倍,脑袋上光秃秃,脸上留了一副络腮胡,双眉倒竖,眼赛铜铃,一身肥肉,肥硕无比,穿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袍,赤着一双脚,走起路来,震得大地嗡嗡作响。 钢铁巨球所系长链的另一端,正连在这名巨汉手中,他两手拽着长链慢慢回卷,只是极为奇怪,这条长链极粗,如此长度的铁链卷起来只怕比巨球更大,可他卷起长链,体积并无多少,就好似长链在他手中,自然消失了一般。 与这名大汉并肩而行的,是一名身材瘦小的侏儒,此人身高不足四尺,更兼其瘦无比,一身土黄色布衣,头戴一顶黑黄条纹的毡帽,双手套着一副精铁打造的手套,十指前端皆探出半尺长短的利刃,反射着道道寒光。 这名侏儒行走之际虽然晃晃悠悠,但却微尘不起,寂静无声,以白城的耳力竟也听不出半点脚步声音来,轻功之强,简直是生平仅见。 以白城看来,这两人已是极为难得一见的高手,再加上身形特殊,无论在何时何地出现,都会引人注目,但与他们身后遥遥跟着的第三人比,却显得黯淡无光。 在这二人身后,远远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身高七尺,鼻直口正,四肢匀称,身形挺拔,面上带着三分严谨,三分仁厚,三分肃杀,还有一分笑意,头发披在肩上,穿着一身白袍,白袍边缘处缝着两道蓝色的纹路,单看他的外表,多半会以为他是一名儒家名士,而非武学高手。 但在白城眼里,此人绝对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因为白城若是跟前面的巨汗交手,会第一时间会打断他的双臂,若是跟那名瘦小男子交手,白城会第一时间打断他的双腿,但在这个男人身上,白城却未发现任何破绽。 第八十四章 激战 三人朝九仙观大门慢慢走来,片刻功夫,前面两人已来到门前,九仙观的大门本来可以容马车通行,但那名巨汗却要低头才能勉强通过。 巨汉与侏儒来到观中,并未与观中任何人说话,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两旁,等后面那名中年男人进来。 中年男人缓步走来,一眼瞧见白城站在铁球之上,面色略微有些诧异,轻轻拱了拱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敝人金家奇,特来拜见清机道长,还望小兄弟引荐一下。” 白城一怔,本以为这三人打破观门的手段如此激烈,说起话来必然飞扬跋扈,全没料到这名中年男人竟如此客气,便也按下火气,说道:“阁下来的不巧,我师兄适才受人偷袭,已身负重伤,需要静养,金先生还是请回吧。” 中年男人目光一凝,问道:“清机道长为何会受伤?” 白城呵呵冷笑一声,抛出一张黑灰色符箓,反问道:“难道金先生不知?” 金家奇弯腰捡起符箓,瞧了一眼,面色骤然沉了下来,转头紧盯着那名侏儒,厉声问道:“是你干的好事?” 那名侏儒脸色煞白,急忙说道:“临行前,师父说九仙观不易对付,让我暗中使些手段,还请师兄见谅!” 旁边那名巨汉声如打雷,也帮忙辩解道:“师弟说的有理,师父常常教导咱们,动手之时要先声夺人...” 这两人本意是要解释,却见中年男子脸色越来越差,声音便不由得低了下去,话未说完,已张不开口。 金家奇怒道:“此事暂且记下,回去再做责罚!” 说完,金家奇转回身来,冲着白城一揖到地,说道:“两位师弟行为不端,敝人实在抱歉的很,还望小兄弟通融一下,让我向清机道长当面谢罪。” 白城面容一冷,说道:“不知金先生从何处来,来我观中所为何事,不如留下名号,待我师兄身体康复之后,咱们再谈此事。” 金家奇眉头一皱,说道:“我三人皆是五斗米道门下弟子,因为卢元龙、卢剑山两位师兄不久前在此处失踪,故此门中派我三人前来调查,不得不求见清机道长。” 白城长笑一声,厉声说道:“阁下虽然说话客气,但你这两位师弟一位出手暗算,一位打破山门,莫非是要先杀后问吗?” 金家奇略有些尴尬,却没有说话。 一旁站着的侏儒厉声嘶吼:“我门中本已发话,要将你们尽数杀死,若非我师兄执意说,要给你们一个申辩的机会,否则你们早已死去多时了,还敢如此嚣张,赶快让清机滚出来!” 说完,那名侏儒身形一晃,便如一道青烟一般,瞬息之间,飘到白城身侧,手中十指利刃,直插白城周身要穴! 白城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名侏儒已踪影不见,紧接着数道劲风朝周身袭来,身法之快,简直闻所未闻,不由大吃一惊,也不敢朝四周闪躲,脚下发力,运转“浮云式”高高跃起,腾空数丈,险险躲过十指利刃,但身上衣衫已被划破数处。 这名侏儒见白城飞身跃起,躲过这一击,也有些惊讶,狞笑说道:“难怪敢跟我师兄硬顶,原来有些功夫!” 白城身在半空,心中暗道这名侏儒速度绝伦,若是以我刚下山的水准,只怕一个照面就要被他杀死,纵然这些日子修为大进,也赶不上他的速度,为今之计只有运转五雷天心正法,方才有机会与他周旋。 白城今日本打算把五雷天心正法当做压箱底的功夫,便是与清机道人交手,也未曾施展,但此时对手厉害,也顾不得许多,当下默诵法诀,观想出一道电光,在周身游走一遍,连续刺激晴明、耳门、神门、涌泉四处穴位,刹那之间,眼力、耳力、掌力与脚力,全部大幅提高。 白城运转“浮云式”飘出三丈多远,遥遥对着这名侏儒,蓄势待发。 这名侏儒见一击落空,不在正面进攻,足下一点,飘至半空,随即在院中几棵大树之间,来回纵跃,刹那之间,身形已消失不见,只能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嗖嗖”的风声。 白城也不追他,只是凭耳力捕捉侏儒的踪迹,倒是站在一旁的道童九如四处寻找这么侏儒,却怎么也看不到踪迹。 忽然之间,道童九如只觉得眼前一花,见这名侏儒凭空出现在白城左后侧,由高处扑击而下,离地七尺,十指利刃直插白城脖颈,不由大吃一惊,但想要提醒白城已来不及。 不料,侏儒手中的十指利刃尚未击出,白城便已如身后长眼睛一般,左手甩手成鞭,一鞭抽出,正中侏儒肩头,将侏儒抽飞出去。 一旁巨汉瞧见这一掌,大声吼道:“好功夫!” 侏儒被白城一掌抽飞,径直飘出去七八丈远方才飘然落下,怒道:“什么好功夫,没看到是我挨打吗?你为什么不出手?” 巨汉愣了一下,说道:“这次出门,你不是让我我听你指挥么,你又没让我动手?” 那名侏儒被他一句话噎住,怒骂一声,便不再理会。 这两人拌嘴,白城却丝毫没有放松,全因他刚才虽击中这侏儒一掌,但击中之处感觉轻飘飘的,完全无法着力,此时只听这名侏儒说话中气十足,便知道他没有受伤。 侏儒瞧着白城,目中露出凶光,恨恨说道:“已经数年没人打中过我了,这是你自己找死!” 对面巨汉奇道:“在门中之时,你不是天天被师兄打?” 侏儒面上一红,怒道:“你闭嘴!” 说罢,侏儒目视白城,连喘几口大气,紧接着面色一沉,呼吸却忽然安静下来。 白城本以为他只是武功高明,但此时见他能瞬间调整心态,知道他虽然看似心浮气躁,但却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手。 侏儒十指轻轻舞动,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手中利刃放出莹莹白光,幻化出无数刀影在他周身盘旋,卷起阵阵旋风。 白城见他手中刀影越来越多,心知不能再让他继续蓄势下去,身形一动,一步横跨数丈,气势如虹,一掌向他疾拍过去! 白城以电光刺激身上四大穴位,效果足以维持一个多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内,他的身法、掌力足有三成提升,这一步纵出,一掌劈下,声势之强,便是那名中年男子也露出惊容! 侏儒见他飞身过来,足下一点,竟也激射飞出,要与白城硬碰,同时,双手一挥,手中无数刀影竟也化作实体刀刃,一同激射而至! 白城轻咤一声,一头身形庞大的火猪陡然出现,低头朝刀刃飞去,只听“呲呲呲呲”数声轻响,这无数刀影俱都消失不见,但火猪也身形残缺,无法再维持形体,呼啦一声,化作一团火焰,消失不见。 侏儒见刀光消失,目光一震,首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再想变换方向已来不及,只觉得一股掌风扑面而来,逼得呼吸不畅。 匆忙之际,侏儒将双掌十指并拢,十把利刃化作两把短刀,不管不顾直插白城咽喉,竟要与白城同归于尽! 白城见此情景,微微冷笑,左掌一拨,一招“手挥琵琶”,堪堪拨中侏儒两只手腕,将他两手打落,随即右手手腕一抖,一把乌金匕首滑落手中,急速朝侏儒面门扎去,准备一招了解侏儒性命! 第八十五章 方正之士 急如骤雨,动如雷震! 侏儒一时变招不急,激发出心底的凶性来,双掌齐飞要与白城拼命。不料,白城左掌一挥,右手一探,不但将他的攻势冰消瓦解,更要一招夺取他的性命。 侏儒再也无计可施,眼中不禁露出绝望之色。 就在白城手中匕首探出的这一霎间,猛然听到身侧风声骤起,紧接着只觉得右腕一沉,被人一把抓住,不由大吃一惊,五指一抖,手中乌金匕首刃尖回旋,绽放出朵朵金花,反手向抓他那人划去。 手中不慢,脚下则更快! 一刀划出之时,白城腰腹回卷,胯骨发力,双腿如巨蟒出林,毒蛇吐信,朝那人飞速踢去! 那人未料到白城的反击竟然如此激烈,一招两式俱都十分厉害,轻轻“哦”了一声,手腕一抖,一掌将白城推出。 白城借这一掌之力,飘落到十余丈外,落地之后,回头看去,出手之人正是金家奇,心中暗暗惊诧此人修为深厚,轻轻抖手便有这般威力,即使单论武功也不逊于飞星门任何一名高手! 金家奇将白城抛开之后,并未追击,继续站在原地,一手垂在身旁,一手按住侏儒的肩膀,说道:“小蔡,你不是这位小兄弟的对手,不要再动手了,我并没有把握次次都能救下你。” 白城长出一口气,说道:“金先生果然高明,随手一掌便有如此威力,若是毫不留手,只怕小弟无论如何也挡不住。” 白城这一番话说的真心实意,他此次南下青羊府,遇到的高手不少,但除了周师叔、曹豹等少数人外,都是些道门高手,这些人虽然依仗法器之力,有了练气阶的战力。但法器毕竟是外物,若是生死相搏,其实可乘之机不少,卢剑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金家奇却全然不同,单看他的出手,已有练气阶的武学修为,若是他道法修为同样如此可怕,只怕今日想逼退此人,难如登天。 金家拱拱手,说道:“小兄弟谬赞了,敝人虽有些微末功夫,但敝人一向认为同为道门子弟,有事情还是和平解决,不要通过武力比较好。” 白城不由愕然,自他来到这方世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和平主义者,只是看他这说话时的模样,神态自然,倒不似作伪,随口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张道人又死在你们手中?” 金家奇面带愧疚之色,说道:“我本来只是想请张道人回门中问话,孰料他道法高深莫测,兼通五斗米、龙虎山、天师道数家道法,更能驱动玄天乌金蟒助阵。当时情况危急,两个师弟险些死在他手中,我才不得不痛下杀手,取了他的性命。” 白城一怔,心中暗道如此说来,张乾灵要杀卢剑山并非临时起意,只怕他本就是某一家安排在此处的暗子,只是不但没办成事情,反而却不明不白的死在金家奇手中。 见白城低头不语,金家奇说道:“刚才我师弟是有些鲁莽,但两位师兄身死之事我势必要查个清楚,还请禀报清机道人,敝人问几句话便走。” 白城心如电转,说道:“青羊府道主之争,此事我也略知一二,金先生有什么问题,不妨先问问我。” 金家奇说道:“如此也好,但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白城说道:“在下姓白,单名一个城字。” 金家奇略一思索,说道:“小兄弟可是道号清越?” 白城笑道:“看来金先生对青羊府之事,倒非一无所知。” 金家奇摇摇头,说道:“敝人虽知道一些,但都是听局外人转述,心中有几处疑问始终想不明白,还请清越道长指点。” 白城说道:“指点不敢说,在下只能据实而言,不知金先生想从谁问起,卢元龙或是卢剑山?” 金家奇沉吟片刻,双眼盯着白城说道:“前几日,敝人已拜访过霞光院几位院主,让她们带敝人去看过卢元龙的尸首。以敝人看来,他是被人一剑削去首级,只是那等剑法简直超凡入圣,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人能施展出来,绝非青羊府任何一高手所为,故此敝人以为,卢元龙之死与道主之争并无关系。” 白城心道,既然他们已拜访过霞光院,为何九仙观未曾收到任何消息,但此时并非探究这件事的时候,只能微微点头,说道:“在下也曾听说,卢元龙死于一名黑衣人之手。” 金家奇点点头,接着说道:“只是他的手腕,却似被另一人砍断,依霞光院几位院主的说法,她们得到卢元龙身亡的消息之后,便通知了九仙观,不知清机道人可曾提起过,卢元龙的手腕是如何断的?” 白城暗叫一声,好厉害的眼光!此人看似方正,好像不同庶务一般,但这份眼光简直是积年的老江湖,但此事一时之内却想不到什么解释,只能说道:“此事或有别的缘故,在下也不清楚。” 金家奇皱眉说道:“清越道长这个回答,可不能令人满意。” 顿了一顿,金家奇话锋一转,再次问道:“不提卢元龙,单说卢剑山,据敝人所知,卢剑山死前曾与清越道长同处一室,之后,其他人便只见到卢剑山的尸体,这中间发生过什么,还请白少侠解惑。” 白城想了想,说道:“当时我与卢道长在屋中静坐,玄天乌金蟒突然从地下冲出偷袭,我有屋顶冲出侥幸逃离,卢道长当时也已破窗而出,至于他为何会死,在下确实不知。” 金家奇点点头,说道:“清越道长所说之事属实,只是有件事情,敝人比较好奇,为何卢剑山的随身法器九灵飞焰符会到你身上?” 白城暗道一声要糟,刚才他与侏儒争斗之时,为应付侏儒手中法器,被迫唤出火猪,此时却不好张口抵赖,只得说道:“这件法器是卢道长传给我的,金先生可相信?” 金家奇摇摇头,说道:“清越道长此言,敝人很难相信。” 白城心中不由苦笑,他本以为五斗米道都是二卢兄弟那般人品卑劣之徒,却没想到也有金家奇这种性格方正之士,一番盘问之下,倒显得他心怀不轨了。 想到此处,白城突然哈哈大笑,说道:“金先生的做事风格,在下极为佩服,但不知二卢兄弟的为人,金先生可曾了解?” 金家奇目光一黯,说道:“实话实说,这两位师兄平素有些做法,敝人确实不大赞成。” 白城挺身玉立,大笑说道:“金先生既然知道他们的为人,便不难猜到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如此一来,他们被人杀死,似乎也不难理解,金先生可明白在下的意思?” 金家奇脸色微变,说道:“原来如此,敝人明白了,但不知白少侠的意思,能否代表清机道长的意思。”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斩钉截铁的说道:“他说的话,便是我说的话,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第八十六章 交手 随着说话声音,清机道人从正殿之中缓步走出,面色苍白,发髻凌乱,再无半分往日的风姿,仅仅缓步行走,已是勉力支撑。 道童九如此刻已回过神来,见师父如此情形,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大叫一声,连忙跑过去,一把将他搀住。 白城心中暗笑,莫看师兄丰神俊秀,有若神仙中人,但骗起人来也竟也有模有样。 金家奇见清机道人出来,几步来到他身前,躬身施礼,沉声说道:“两位师弟行为不端,敝人在此赔罪,道长如何方能谅解,尽管发下话来,敝人无不从命!” 清机道人摆摆手,却不说话,似是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金家奇满面惭愧之色,接着说道:“按理说,两位师弟出手暗算道长,敝人本无颜询问道长,但师门有命,敝人也不得不多问一句,适才清越道长在院中所言,道长可都听清楚了?” 清机道人低声说道:“师弟说的我都听到了,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金家奇皱眉说道:“如此说来,便难办了,仅凭这番说辞,敝人无法向门中交差。” 白城目光一闪,问道:“那金先生准备如何?” 金家奇想了想,说道:“清机道长是一府道主,不能擅离职守,更何况如今因我两名师弟之故,身负重伤。不如这样,请清越道长随我回门中走一趟如何?” 白城听得目瞪口呆,他虽已知此人为人方正,但也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能想出这般提议来,而且神态自然,说的真诚至极,就好似带自己回门中,只是做客一般,不由苦笑说道:“敢问金先生能否保证在下安然归来呢?” 白城说出此话,原意只是嘲讽。不料,金家奇竟然真的思索片刻,方才为难的说道:“一旦回到门中,便由门中师长判断是非,敝人并无法保证清越道长的安全。” 白城见他竟毫不避讳的说出这般结论,当真哭笑不得,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恐怕不能跟金先生回去了” 金家奇一怔,说道:“清越道长要是执意不去,就让敝人难做了。” 话音未落,一旁侏儒飞身窜出,大声吼道:“早也要动手,晚也要动手,师兄你又何必跟他磨磨唧唧,你要是不想动手,就在一旁呆着。纵然我一人不济事,但跟小陈一同动手,不难将这小子拿下!” 这名侏儒轻功绝顶,这一窜更是蓄势待发,身法如电。 金家奇却毫不吃力,右臂一抬一压,便将他按住,说道:“你这么想就错了,你俩的修为虽不逊于清越道长,但无论是技巧还是经验,都差得太远,纵然两人一起上,也只会被他分别击破,并不能取胜。” 那名侏儒还有些不服,说道:“师父说过,我和小陈天赋异禀,两人联手足以与练气高手争锋,他如何能胜过我二人?” 金家奇摇摇头说道:“你俩出身道门,从心神之力入手,修到念动大成之后,才反过头去修炼揉身,所以修为高些没什么稀奇。这位清机道人却是出身武林,从打熬肉身做起,先将基础打得坚实无比,然后方才循序渐进,所以纵然修为相同,你俩也不是他的对手。” 侏儒眼珠一转说道:“既然他出身武林,道法修为必然不足,我的万劫指与小陈的撼山锤都不是平常法器,要对付他轻而易举。” 金家奇转头瞧了瞧白城,说道:“你这么想可就错了,清越道长道法修为丝毫不弱,他刚刚催动九灵飞焰符轻而易举,难道你忘记了么?” 这一番言语入耳,白城在心中大呼厉害,无论是武林还是道门,高手最忌讳的便是被人摸清底牌。他刚才不过与这侏儒过手两招,无论是武功境界,还是道法修为,都被金家奇看的一清二楚。这份眼力委实太过恐怖,与他这方正性格完全不配。 白城随即又想到,若是他要没有这等眼力,只凭他的性格为人,只怕早已被人骗到沟里去了,又怎么轮得到他出来调查案情。 金家奇将侏儒拉到自己身后,面向白城说道:“虽然情非得已,但终是要道长走一趟,不过道长可有放心,只要问心无愧,敝人便不惜一切,保证道长平安归来。”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金先生人品端方,在下是见识了,但只怕五斗米道门中,未必都有金先生这等心胸吧。不过,金先生也不必为难,你我手底下见真章,若是在下技不如人,便随金先生一同回去,但若是在下侥幸剩了一招半式,还请金先生暂且归去,另请他人前来。” 金家奇沉吟片刻,说道:“这件事是道门内部之事,本不应该用武力解决,但师门有命,不得不为,还请道长小心的好。” 说罢,金家奇身形一晃,一步跨出,将十余丈的距离视作无物,单掌一挥,由上往下,毫无花巧的朝白城劈来。 白城只觉得眼前一花,金家奇已到身侧,随即掌风从上方压来,劲力之强,几乎无法呼吸,连忙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身形滴溜溜圆转,化解这道掌力。 “破玉十三式”的高明之处超乎天下任何武学,白城虽限于修为,无法尽数发挥,但威力已十分惊人。 这招“圆融式”能将任何方向袭来的力道改变方向,说是一招武技,但实已近乎武道。金家奇一掌压下,本以为白城无处可躲,可以手到擒来。却没想到,白城双掌一推,随即画圆,身形一转,便将掌力从竖压改为横推。 借这一掌之力,白城身形疾转,横挪出去足有五六丈远,霎那之间,已脱出掌力范围。 金家奇目光一亮,赞道:“好高明的武技!” 只听金家奇满口夸赞武技,却丝毫不提白城的修为,便知他已看出,白城能挡下这一掌,全是因为武技高明至极,却并非白城本身的修为。 金家奇虽在说话,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一步迈出,再次赶上白城,仍是直直一掌,直劈白城肩头。 白城化解先前那道掌力,身形还未稳下,便见金家奇追击过来,情非得已,再次运转“圆融式”化解掌力,只觉得此次掌力,比刚才更强三分,虽然勉力接下,但也震的两臂发麻,身形滑出数丈。 金家奇更加好奇,足尖一点,瞬息又追上白城,此次却再未出掌,而是一脚在白城身侧一尺处重重踏下。 白城只觉得地面一抖,紧接着一股力道从地下猛然冲出,将自己高高震起,不由大吃一惊,心道好诡异的功夫。 金家奇一脚将白城震到空中,面色不变,单掌直抓白城肩头。 “圆融式”需要脚踏大地方能施展,此时白城身在空中,无法再次施展,只能施展“破玉十三式”中的浮云式,躲避这一抓。 “浮云式”与“八步赶蝉”、“踏雪无痕”等轻功不同,这些轻功练到极高深处,也要脚踏实物,纵然号称踏雪无痕,也要踏到雪才成,“浮云式”却能不依靠任何凭借,全凭一身气血运行,练到高深处便可以凌空虚渡。 白城虽未练到那种境界,但也有所成就,体内气血一冲,竟于不可能之际,凭空将身躯提高七尺,险险读过金家奇这一抓。 金家奇一抓落空,不但不怒,反而面露喜色,笑道:“道长真是给了我莫大的惊喜!” 第八十七章 一线生机 金家奇其人,言谈举止,方正近迂。 白城本以为金家奇算得上道门之中的宅男,属于那种修为高深,但未必擅长战斗的类型,直到动起手来,才发现这种想法大错特错,此人出手干净利落不说,战斗智慧也绝不逊色任何人,三招两式便试出“圆融式”的缺陷。 金家奇见白城借地面反冲之力飞身飘起,也不追击,站在地上接连出掌,掌力凝聚不散,遥遥向白城击去。 金家奇乃是练气高手,练气阶与淬体阶最大的不同,便是对天地元气的掌控。淬体阶的功法,全凭一身气血施展,与人交手之时,只能近身相搏。练气阶却已能引天地元气入体,淬炼出的内气离体不散,足以在十余丈远处隔空伤人。 白城身在空中无法闪避,只能连连出掌,以自身掌力,抵消金家奇的劈空掌,只是如此一来,身形越升越高,再无法寻机落下。 数掌过后,白城离地面足有十五六丈远,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金家奇即使再不出手,他从如此高度摔下去,也会受伤不轻。 金家奇几掌将白城逼出掌力范围,也不再出手,负手面天,面含微笑,似是要瞧白城如何应对。 白城身在半空,四面八方无半点借力之处,纵然再为精妙的武技也施展不出,只觉得身体猛往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如此下去,只怕不被摔死,也要筋断骨折。 寻常人到此境况,多半会手足无措,心神大乱,但白城二世为人,修行的又是“破玉归元诀”这种最重心神修为的功夫,早已练得心如止水,刹那之间,已有无数法子从脑中闪过,又一一否定。 猛然之间,白城心中一动,从九灵飞焰符中召出一只火鸦来。 这只火鸦便如早上与清机道人比试时一般,热力内敛,就如一只普通的黑翼鸦,只是略大一些。 白城看准火鸦所在的位置,一脚踏上,只听“呼”的一声,火鸦难耐负重,一踩即逝,但也将白城的身形迟滞了半分。 见此法有效,白城依样画葫芦,连连召出数只火鸦,依次踩落,方才平安落地。 这一手武功与道法的配合,还是白城首次想到,虽然说不上精妙,但也算得上别出心裁,倒是为他日后的战斗之路,点明了一条方向。 飘然落地,白城只觉得头脑一晕,几乎站立不住,知道是施展道术太过频繁,心神耗损过度的原因。 金家奇适才并未出手追击,此时见白城落地,方才说道:“清越道长这一手武学与道法的配合,果然让人大开眼界,不过纵然如此,也不是敝人的对手,还请道长随我一同回门中吧。” 白城此时目眩神晕,正想找机会拖延时间,见金家奇忽然聊了起来,正中下怀,连忙说道:“金先生可容我与师兄商量一下?” 金家奇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白城冲他微微拱手,反身走回正殿,来到清机道人身侧,正要开口说话,清机道人轻轻摆手,指了指金家奇。 白城知道清机道人是有要事商量,只是担心金家奇修为高深,怕他听到,故此才如此做。 白城转身向金家奇拱了拱手,示意要避开他谈话,金家奇丝毫不以为异,点头同意。 两人同回殿中,关上殿门,互相对视一眼,苦笑一声。 清机道人问道:“单论武学,师弟与他交手可有胜算?” 白城摇摇头,说道:“单以武功而论,他已有练气阶的修为,速度力量最少强我三倍,隔空出击防不胜防,更何况他本人战斗智慧惊人。刚刚他出手试探,我已有些招架不住,真动起手来,小弟我毫无胜算,唉,真不知道五斗米道怎么会有这等武学高手。” 清机道人叹了口气,说道:“五斗米道是道门之中最擅长正面搏杀的支脉,有些武学高深的弟子也不足为奇。” 白城也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今日在后院与师兄比试,耗费心神过巨,否则他纵然是练气高手,小弟凭借道法之利,也能和他周旋一二。” 清机道人微微苦笑,说道:“师弟可知我为何只问武学上的胜负?因为纯以道法而言,师弟在他面前根本毫无机会!” 白城一怔,问道:“师兄何出此言?” 清机道人朝殿外看去,盯着金家奇所在的方位,说道:“此人心思质朴,又聪慧过人,正是我道门之中最为看重的修道种子,若说他道法不强,那简直是开玩笑。” 见白城不语,清机道人接着说道:“道法与武技本是一体两面,都需要修为支撑,所谓三阶九境,在武林中人看来是淬体、练气、炼神三阶,分别对应的是精、气、神的修炼。但在我道门中人看来,从头至尾,练的全都是心神,淬体阶是神生期,练气阶是神长期,炼神阶则是神成期。” 白城好奇问道:“既然如此,道门弟子只练心神便好了,凭借道法之利,已足以对抗武林高手,甚至稳占上风,为何我见过的道门弟子全都兼同武技?” 清机道人说道:“这却关乎天地间的一个奥妙,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没有肉身修为支撑,心神之力修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不会再增长,故此道门中人心神之力有成之后,便会反过来淬炼**。而肉身修到一定程度,若是心神修为跟不上,则肉身力量也不会再增加,你是习武出身,对这一点应该比更我清楚。” 白城点头说道:“师兄说的不错,小弟也略有所知,只不过不像师兄说的这么清楚。师兄可知心神之力与道法修为,最多可以相差多少。” 清机道人皱眉说道:“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因为两者相差最多,不能超过一阶。除非心神之力与**修为全都修到这一阶的极限,否则便不能越阶。比如说,**修为是易筋境的弟子,心神之力最多可以达到入微境,但除非你将**修为练到入微境极限,否则心神之力绝练不到练气层次。” 清机道人继续说道:“金家奇武学修为已达练气境界,他的心神之力,最低也是神长初期,最高则是神长顶峰。五斗米道的道法虽然不如我们九仙观精纯,但论威力绝不会比我们差,而师弟虽然道法进境极快,但毕竟是初学乍练,不如武学熟练,所以他在道法上的优势,绝对要比武学上的优势更大。” 白城目光一转,问道:“事到如今,小弟不得不打听师兄的修为战力,还请师兄不要介意。” 清机道人连忙说道:“你我师兄弟有什么隐瞒的,实话实话,师兄我心神修为已到神生期顶峰,肉身修为却不过易筋小成,占着法器之利,可以与普通的练气高手争锋,但遇上金家奇这种道武双修的便毫无办法。” 白城悠悠说道:“如此说来,金家奇无论武功、道法,均强过咱们师兄弟不少,小弟今日是九死一生了。” 清机道人怒道:“师弟说的什么话,咱们师兄弟共同进退,便是十死无生,也是咱们师兄弟一同赴难。”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师兄莫着急,小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今日咱们仍有一线生机。” 第八十八章 银网 清机道人本以为再无计可施,忽然听到白城尚有对策,不由精神大振,问道:“师弟有何妙计?” 白城说道:“此事却要将这三人分开说,我观金家奇此人极为方正,因为师兄青羊府道主的身份,他绝不会与师兄动手,目标只有小弟我,只要师兄能阻挡一时半刻,容小弟离开此地,他便不会在此地出手,必定追踪小弟而去。那两位巨汉与侏儒,虽然不是善类,有心将咱们九仙观杀个鸡犬不留,但以小弟想来,他二人尚不是师兄的对手,只要金家奇一走,他二人也只能跟随而去。” 清机道人想了想,说道:“不错,师弟此去,只要往血焰军大营一钻,便是金家奇武功道法再高十倍,也只能徒呼奈何。” 白城笑道:“不错,只是此事全仗师兄的手段了。” 清机道人点头说道:“师弟放心,我这烟雨拂尘虽然不擅杀伐,但守御困敌却有奇效。既然如此,师弟快从后门离开吧。” 白城摆手说道:“后门离开诸多不便,小弟还是从正门走吧。” 清机道人知道白城不愿从后门离去,是担心他暗中逃走之后,五斗米道三人与自己之间,便无转圜的余地,故此要大大方方从这几人面前离去,引走金家奇,不由心中大为感动,就要伸手阻拦。 白城身法快捷,远在清机道人之上,轻轻闪开拦截,推门出去了。 白城迈出殿门,清机道人紧随身后,站在白城身侧。 金家奇见两人出来,沉声问道:“两位道长商量的如何了,清越道长可能与我同行?” 白城一笑说道:“在下与师兄商量了一番,还是觉得金先生的提议不妥。” 金家奇眉头一皱,说道:“刚才已经动过手了,清越道长应该知道没有胜算的。” 一旁侏儒嘶吼说道:“师兄,你莫与他磨烦了,他不过是看师兄你为人老实,消遣咱们三个罢了。” 白城笑道:“在下岂敢消遣金先生,只是在下并非金先生的对手,但也不想跟金先生同去罢了。” 金家奇一怔,问道:“那道长的意思是?” 白城长笑一声,转身运转“浮云式”,腾身跃上屋脊,高手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远遁了。” 说罢,白城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侏儒见白城消失不见,愣了一愣,随即大吼一声:“师兄快追,他这是要逃跑!” 金家奇轻叹一声,双臂一张,足下发力,如一只大鸟般腾身飞起,径直往白城消失方向追去。侏儒紧随其后,飞身窜出,速度丝毫不比金家奇慢半分,果然是天赋异禀。这二人都已腾身而起,只有那名巨汉知道自己轻功不济,站在原地不动。 两人眼看就要跃上屋脊,忽然眼前银光一闪,无数银丝袭来,在两人面前织出一张大网,将两人生生逼退。 这无数银丝将两人逼退之后,继续飘扬而上,在九仙观上空飞速旋绕,霎那之间,在结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白银大网,在阳光之下灼灼生辉,无数光华闪烁不定,将在场众人罩在网下。 金家奇目光一转,只见清机道人盘膝坐在殿前,面色肃穆,再无半分受伤之色,手中拂尘放出无数银丝,惊讶说道:“原来道长的伤势,并没有敝人想的严重。” 清机道人呵呵笑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贫道也只不过是运气好些。” 若是寻常人,知道被敌手愚弄,纵然不恼羞成怒,也要心中不爽。金家奇却面露欢愉之色,说道:“原来如此,这下敝人安心多了。” 清机道人闻言,不由赞道:“金先生果然是仁人君子。” 这两人还在说话,一旁侏儒怒道:“师兄,别跟他扯了,这大网越来越厚了!”、 清机道人手中烟雨拂尘源源不断放出银丝,这张大网最初结成时,只有薄薄一层,有如银纱,似有似无,只有阳光之下,才能看的真切,片刻功夫,却已有铜钱薄厚。 侏儒知道银网只会越来越厚,立即飞身跃起,如一道轻烟般,直冲霄汉,十指利刃放出莹莹白光,瞬息之间,无数刀影显现,向大网扫去。 “嗤嗤嗤嗤”数声响过,巨网微微弹抖,便已将刀光化去,竟然丝毫无伤。 侏儒却因去势太急,不及转向,一头撞在网上,反弹回来,被撞得头晕眼花。 侏儒落在地上,恼怒喊道:“小陈,动手。” 巨汉闻言,大吼一声,两条手臂一抖,长链发出“哗啦啦”的抖动声音,随着声音响起,钢铁巨球表面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光来,随着红光闪动,巨球竟然腾空浮起,竟好似没有重量一般,悬在空中。 紧接着,巨汉用力一拉,长链绷直,随即腰间发力,猛然一扭,钢铁巨球以巨汉为圆心,飞速旋转,卷起一阵狂风来,将周围几名道士卷的东倒西歪。 连转三圈之后,钢铁巨球越来越快,巨汉见力道已经蓄足,一声暴吼,双手一撒,巨球便如炮弹般一飞冲天。 侏儒见这巨球力道十足,大叫一声:“去的好!” 清机道人盘膝坐在殿前,面色不变,冷眼瞧着巨球飞去。 侏儒本以为钢铁巨球势不可挡,银色大网却只有铜钱薄厚,一击之下,必然撕裂成无数碎片。 不料,大网竟极有韧性,巨球撞在网上之后,竟随着巨球飞起,逐渐拉伸抬高,不但没有撕破,反而将巨球的力道尽数积蓄在大网之中。 巨汉与侏儒还未反应过来,一旁金家奇已面色大变,身形一晃,奔到巨汉身侧,借这股冲力,伸臂一揽,将巨汉拦腰拖起,横拉出去三四丈远。 巨汉还不明缘由,刚想说话,便见钢铁巨球以凌厉十倍之势,再次激射回来,紧接着只觉脚下大地一颤,巨球狠狠砸入地下,在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大洞,从洞口望去,足有一丈多深。 侏儒面色一白,一指清机道长,嘶哑声音说道:“好厉害的法器,看来不先收拾了这道士,只怕今天走不了啦。” 金家奇伸手拦在侏儒前面,沉声说道:“道长并非我的对手,今日非要动武么?” 清机道长说道:“我师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道要我眼睁睁瞧着师弟被你们带走么?” 金家奇还要再说话,侏儒已按捺不住,向后一招手,与巨汉两人一左一右,朝清机道人冲去。 这两人身法展开,一人轻如烟云,一人重如山岳,按常来理说应当是侏儒先到,而巨汉后至,不料,侏儒身形虽快,却是左右闪动,曲折而行,巨汉举止笨拙,却是直线而行,直达目的。 俩人一左一右,竟同时冲到清机道人身侧,左右一起出手,配合完美无缺。 清机道人见二人冲来,面色丝毫不变,左手一抖,一道黑光闪过,漫天皆是鞭影,将两人重重抽飞回去。 金家奇面色凝重,吐出两个字来:“禁鞭!” 第八十九章 再回青羊府 九仙观位于青羊府城以北,约五六十里远的山林之中,而血焰军大营却在青羊府城以西,两百多里远的盘龙湾里。 青羊府地处西南,多林多山,由九仙观去血焰军大营,若是直线而行,途中要经过三处山林,两处深谷,五处湖泊与一条大河。 寻常人要由九仙观去血焰军大营,自然是沿着九仙观门前的通衢大道一路往南,再从青羊府中转往西走。 不过,白城一路施展轻功,视高山大河如同坦途,走在大路上反而容易引起路人瞩目,不易隐藏行踪,倒是在山林之中穿行,更加随意自然,故此他离开九仙观之后,便径直一条线往西南方向行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白城已越过一处深谷,正在一片荒林之中奔行,离九仙观已经差不多有三四十里了。 白城正在全力赶路,忽然听到远方一声长啸,从九仙观方向传来,不由身形一震,缓步停下,眉头皱起。白城与清机道人约定,若是金家奇闯过阻拦,离开九仙观,清机道人便立刻以啸声示警。 白城站在林中,心如电转,盘算下一步行动,适才他离开九仙观,见附近几座山头上,都有埋伏的人手,在观察观中情形,若是所猜不错,这些应是金家奇带来的部下。 以白城推测,金家奇为人看似木讷,实则聪慧过人,对青羊府道主之争又了如指掌,既然知道了自己逃离的方向,只要稍加推测,便不难猜出自己是去血焰军大营躲避,如此一来,只要赶在自己前面,先一步到达血焰军大营,便不难将自己擒下。尤其是自己离血焰军大营还远,而金家奇武功绝高,胜过自己数倍,想在前面截住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想到此处,白城调转方向,反过头朝青羊府城所在方向行去,此去他依旧是在山野之中穿行,不到半个时辰,已看到了青羊府的城墙。 看到城墙,白城不由长出了口一气,因为他已有万全之策,只要一旦进入城中,便如蛟龙入海,金家奇再想找到自己是难如登天。 想到此处,白城冲出山林,几步来到城墙边上,飞身纵起,如一道轻烟般,越过城头,轻轻飘落城中。 以白城推测,金家奇几人能将青羊府道主之争,前前后后打探的清清楚楚,单凭武功道法是万万不成的,只怕随行耳目众多,要躲避这三人,需要连这些耳目一同躲避。 来到城中之后,白城并未抛头露面,而是小心翼翼沿着城墙慢走,在一处背街小巷的成衣铺子,买了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换上,买了双草鞋踩在脚下,之后,又跟店家讨了跟短棒,将自己原先的衣裳打好包袱,斜斜挑在身后。 离开成衣铺子,白城找了个无人之处,施展起“破玉归元诀”中的“移形式”来。这一式能调整筋骨,变换身形,极难修炼,今日还是他练成之后首次施展。 白城施展功法,将周身筋骨压低三分,又伸手轻轻揉搓起面部的筋肉,片刻功夫,便从一位剑眉星目、身材瘦削的少年游侠,变成了一位鼻子口正,身材矮壮的粗鄙武夫。 一番改头换面之后,白城寻了一口深井,低头瞧着井中的自己,已变的极为莫说,只觉得新鲜至极,连连大笑几声,惹得周边之人还以为此人发疯,倒是投来不少鄙夷的眼光。 今日几场大战,接着又奔行了数十里山路,白城已有些疲劳,便准备找地方饱餐一顿,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动,想起一人,便顺着大街直往东去。 不大功夫,白城来到一座酒楼之前,楼高两层,上面挂着一幅牌匾,红底金字写着“聚福楼”,似是刚刚装裱过,他迈步进来,见酒楼之中早已熙熙攘攘,坐下不少客人,不由眉头大皱。 白城环顾四周,一眼瞧见崔博方站在柜台边上,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大声喊道:“大哥,还有座位吗?” 崔博方本是背对白城,忽然听到白城声音,连忙转身,大笑说道:“十一郎什么时候回来...” 话未说完,崔博方声音已越练越小,反倒是双眼在人群之中四处寻觅起来,只因他刚才分明听到白城声音,可转过头来却不见踪影。 白城见他四处寻找,忍住笑意,说道:“大哥,你在看哪里?” 崔博方听他张口,不由愕然,连忙说道:“这位兄台,你与我一位朋友说话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方才是我听错了。” 白城皱皱眉说道:“什么朋友不朋友,你们店家就爱用这些手段糊弄人,我听说你家有几道菜炒的不错,跑了几十里山路才赶过来,你赶快给我找个座位。” 崔博方苦笑一声,说道:“此时客人众多,劳烦这位客官稍等片刻” 白城一拍桌子,怒道:“我听说你家还有二层雅间,难道是看我没钱,不想让我上去吗?” 崔博方心道,这人看来面生,怎么对我这的生意倒是门清,连忙说道:“二楼雅间都是熟客订下的,不好冒然带人上去,这样吧,客官要是不嫌弃,我在后院之中给你搭张桌子,请客官慢用。” 白城闷哼一声,说道:“这样也好。” 见白城答应,崔博方转头朝远处一名年轻冲伙计喊道:“李三,给这位客官在后院搭张桌子。” 李三大喊一声:“是!东家!” 白城闻言,问道:“我记得这家酒楼的主人原是姓吴?什么时候倒手给你了?” 崔博方笑道:“吴员外正是在下岳丈。” 白城不再说话,在后院吃过饭后,施施然离开酒楼。 对于聚福楼一行,白城十分满意,崔博方与他相处时日不短,对面攀谈尚且不能认出他来,以此推断,金家奇等人带的部下再多,纵然描图绘影,也难将自己认出来。 离开聚福楼,时候已经不早。 此刻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白城在城中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只身躺在床上,心中暗自盘算,自己此番离开之后,不知金家奇等人是去血焰军大营埋伏,还是去洒下人手四面寻找。但无论如何,自己有“移形式“护身,金家奇等人万万找不到自己,只要在青羊府安心住下,便能顺利躲开,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搜寻多久。 清晨。 白城离开客栈,在街边找了一处早点铺子,要了一碗馄钝,两笼包子,慢慢品尝,忽然瞧见街边行人一**的都往城东走去,不由好奇问道:“伙计,今日大伙为何都往城东去?” 伙计笑道:“我们青羊府在城东有一条街,今日是一月一次的集市,周边百里之处的商贾都会去这条街上摆摊,老兄你不如也去瞧瞧?” 白城在青羊府待的日子不短,却也不知道还有这等去处,不由心生好奇,吃过之后,也往那条街走去。 不大功夫,白城来到伙计所说的这条街道,果然是人山人海,甚至让他生出回到上一世喧嚣都市中的感觉。 沿着道路行走,只见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白城看的啧啧称奇,暗赞果然是两国边界,好些别处看不到的东西,在此处都有贩卖,正在看时,猛然听到熟悉的说话声,不由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远远站在街边,脱口说道:“怎么是他?” 第九十章 测字 头戴乌木发簪,脚踏多耳麻鞋,手中一杆卦幡,上书“铁口直断”四个大字,不是别人,正是赠灵酒给白城的麻衣相士! 当日,白城并不知道灵酒珍贵,直到回去之后,酒力发作,才知道这壶灵酒药效之强简直闻所未闻,不到十日功夫,消耗完酒力之后,便已打通了任督二脉,省去他数年苦修。 白城也曾想去拜访这位高人,只是他从九仙观出来之后,便麻烦缠身,一直无暇去寻找这位前辈,不想今日竟在闹市之中遇上。 白城几步走到相士近前,正要张口说话,不防身后有位黑脸大汉窜出来,一把将他拉住,怒道:“后面排队去,莫要抢先!” 白城这才注意到,原来在这位前辈身前,连同这位黑脸大汉,早已排下七八个人,看情形都是要看相算命,以为自己是要插队,个个满面怒容。 白城正要辩解,却听麻衣相士说道:“这位小兄弟不要心急,还请去后面排队,只要奉上卦金,便不愁算不上卦。” 麻衣相士这么一说,其他人怒气才消,白城只得苦笑一声,规规矩矩排在最后一位。 麻衣相士妙语连珠,掐算极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为前面数人看过,只是剩下黑脸大汉与白城两人。 忽然之间,白城看到远处过来了一位锦衣佩玉,腰带香囊的青年公子,只见此人满面怒色,大步奔行,朝麻衣相士直冲过来。 这名青年公子来到麻衣相士面前,一把抓住卦幡,便要用力折断,口中怒声喝道:“方先生,上次本公子找你测字,你批的明明白白,结果却害的本公子输了五百多两银子,你怎么解释?” 麻衣相士也不动怒,伸手一抖,便将卦幡从他手中夺过,冷声问道:“公子说的什么事情,本人不记得了,不如当面讲来,也好让大家评判是非!” 麻衣相士说罢,刚才拉扯白城的黑脸大汉,大声说道:“既然方大师这么说了,这位公子你也不要遮遮掩掩,说出来让大家评判一下!” 青年公子环顾四周,见众人面上都有好奇之色,冷笑一声说道:“左右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说说又何妨!” 青年公子稳住身形,接着说道:“上个月我来此处找他算卦,说要与朋友赌马,一匹是来自梁国的红鬃烈马,一匹是北面运来的乌骓马,问他那匹马跑得快,结果你们猜他他怎么批的?” 说到此处,青年公子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来,说道:“他给我批了个“火”字,我得了他的指点,便毫不犹豫,花五百两银子,买了红马获胜,结果输的精光,你们说此事谁是谁非?” 众人一听,连忙去瞧麻衣相士脸色,想知道这位青年公子说的是真是假。 麻衣相士微微冷笑,说道:“你说的不错。” 一语出口,众人大哗,尤其是那位黑脸大汉,急的满头大汗,说道:“方大师向来铁口直断,怎么会算错呢?” 麻衣相士不理他,接着说道:“本人并未算错,只是没想到他那么蠢罢了!” 青年公子闻言,满面通红,怒道:“你算错了卦,难道还敢骂人么?” 麻衣相士冷冷说道:“你见过火么?” 青年公子怒道:“我如何没有见过火?难道你想说火不是红的,反是黑的么?” 麻衣相士呵呵笑道,说道:“我说你蠢,你还不服,火是红的不假,但烟却是黑的,有火必有烟,烟在火之上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么?” 青年公子闻言,如遭雷击一般,连退三步,满面惨白,一语不发,转头原路返回。 见青年公子离开,黑脸大汉不由咧嘴大笑,说道:“方大师不愧是绝世高人,果然是卦卦皆灵。” 麻衣相士冷笑道:“你也不用再拍马屁,轮到你了,今日你还是给你家老爷问卦么?” 黑脸大汉满脸堆笑说道:“上次你给我家老爷看相,说他还能有十年的寿命,可他老人家最近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所以打发小的前来问问先生,可是他的寿数发生了变化?” 麻衣相士冷冷说道:“人的寿数半是天生,半是人为,若是积德行善,自然能增加寿数,若是为非作歹,自然会减少寿数,你们老爷怎么做的,他自己还不知道么?” 黑脸大汉似有些不好意思,面色有些发红,说道:“我家老爷做事,是有些不大近人情,只是他若是活不够十年,岂不是砸你您老人家的招牌?” 麻衣相士呵呵笑道:“听你这话,他活多久不打紧,我这招牌会不会砸了更重要,看来你也没盼你家老爷好过。罢了,不说这个,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说你家老爷能活够十年?” 黑脸大汉奇道:“上次您老人家给我家老爷批卦,说他最少还能吃六十石大米,算下来岂不是要吃十多年?” 麻衣相士轻轻抖动卦幡,说道:“不错,我是说他还要吃六十石米,但是你可曾发现,他最近饭量比以前大多了么?” 黑脸大汉低头思索半晌,忽然说道:“不错,他最近是饭量增了不少,莫非大师的意思是人一生所能吃的饭量自有天数,若是吃得多了,自然会死得早?” 麻衣相士冷冷一笑,并不答话。 黑脸大汉脸上忽然露出喜色,笑道:“哈哈,我就说这老家伙无恶不作,怎么能活这么久,原来如此。” 说罢,黑脸大汉转身离去。 白城在他身后,不由愕然。 黑脸大汉走后,麻衣相士面前仅剩白城一人。 白城刚要张口说话,麻衣相士连忙摆手,示意他闭嘴,方才施施然说道:“卦金一两,先钱后货。” 白城不由哑然失笑,想要张口挑明身份,却见四周人多眼杂,不便多说,便掏出一两银子,递给麻衣相士,说道:“在下想请先生测个字。” 麻衣相士收起银子,问道:“你要测什么呀?” 白城笑道:“在下要测吉凶。” 麻衣相士冷笑一声,说道:“那你不用测了,你的吉凶有什么测的,杀了江东卢氏的人,难道还能万事大吉不成?” 第九十一章 丹药奥妙 白城本以为这招“移形式”可以易筋易骨,纵然是至交好友,也万难瞧出破绽,不料,麻衣相士轻轻一语便点出他的来历。 若这个秘密是由别人揭破了,白城只怕会面色骤变,大吃一惊,但不知何故,瞧着麻衣相士这副冷面孔,白城不但丝毫不感到惊讶,反而心中有一股暖意生出,便如见到多年老友一般。 白城轻叹一声,拱手笑道:“前辈果然慧眼如炬,倒是晚辈孟浪了,不知前辈是如何知道江东卢氏的人死于晚辈之手?” 麻衣相士冷笑一声说道:“前几日江东卢氏的人大举进城,查访卢氏子弟之死,我又不是瞎子,如何能看不见?” 白城这才知道原因,也放下心来,眼珠一转,说道:“前辈,如今已日到中天,不如晚辈做东请前辈共饮几杯如何?” 麻衣相士两眼一翻,瞧了白城一眼,说道:“你们这些江湖人来钱容易,不知珍惜,也罢,便占你一次便宜吧。” 白城闻言大喜,便在前头带路,绕过大街,找了一处素雅幽静的酒楼,订了一个雅间坐下。 酒菜上桌,闲人退散。 白城见四下无人,方才一揖到地,恭声说道:“前次占了前辈莫大的便宜,晚辈事后才醒悟过来。前辈所说的十年苦功,只怕不是虚言,晚辈真是惭愧至极。前辈但有所差,晚辈无不奉命!”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坐吧,别这么大礼数,那壶酒明明带在我身上,却被你喝了,分明是与你有缘,我也不怪你。” 白城知道这种风尘异人潇洒随意,你若是对他一味客气,反而被他小瞧,便也不多说,起身给他斟满一大杯酒。 麻衣相士一饮而尽,说道:“我瞧你这一身本事长进不少,也不全是我那壶灵酒的功劳,看来这些日子你遭了不少磨练,不知今日为何又改头换面,在这市井之中闲转?” 白城见到这麻衣相士之后,便有一种亲切之感油然而生,再加上近些日子经历颇多,早已想找人倾诉一番,此时见相士问起,便毫不隐瞒,从来到青羊府讲起,将道主之争、金家奇上门等诸多事情一一道出,便是练成飞龙探云手,吸取念石、杀死孙道海这等机密事情,也毫不避讳。 麻衣相士一边饮酒,一边听他说话,时不时微微点头,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讲到最后,白城说起施展“移形式”,改头换面潜入青羊府一事,轻叹一声说道:“晚辈本以为这招武技,可以易筋易骨,称得上神乎其神,足以瞒过天下高人,不料却被前辈一眼识破,看来也不是我想的这么高明!” 麻衣相士一晃手中卦幡,怒道:“不是这招武技不高明,实在是你做人太蠢,这“铁口直断”四个大字,你难道看不见么?武技纵然改得了你的筋骨皮相,难道能改得了你的天生气机么?竟然跑到我面前装神弄鬼,难道以为我是满口胡言的江湖骗子不成?” 白城这才恍然大悟,一拍额头说道:“弟子少时曾听人说,看相之人,外行看的是皮肉,内行看的是筋脉,高人看的是骨骼,只有大宗师级的人物,才能看到人的气机,在下原以为前辈手中卦幡只是游戏风尘所用,实没想到前辈在看相一途上早已有大宗师的水准,晚辈这真是…唉…”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你莫拍我的马屁,我这两手相术,也只是马马虎虎,跟真正的高人比起来,什么也算不上。” 白城微微一笑,转过话题,接着问道:“前辈适才说过,晚辈这门武技似乎还算过得去,不知在前辈眼中,晚辈这门武技还有何处可以提升?” 麻衣相士沉吟片刻,方才正色说道:“你这门武技岂止是说得过去,简直是神乎其技。你将这一招用作易容,已经算得上暴殄天物了。” 白城连忙说道:“还请前辈指点!” 麻衣相士问道:“你可知天下武学繁多,却为何没有一种举世无敌的武技,可以横扫天下无敌手,将天下间其他武技尽数淘汰?” 白城笑道:“前辈开玩笑了,若是真有这等武技出现,必然被人珍藏起来,又如何流传的出去?” 麻衣相士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其实这世上有许多武技一旦练成,便能天下无敌,而且也都流传开来,只是竟无人学的成,故此大多数武技都名声不显。” 白城好奇问道:“难道这些武技当真如此困难,竟无人练的成?” 麻衣相士一拍桌子,怒道:“你还想不到吗?这些武技之所以没人练的成,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武技本身对悟性、性情都有独特要求,但更重要的是,这些武技都是创立者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若是与创立者体格不同,便无法修行。比如说天山派有一招剑法,双臂短了一分或长了一分,便万万不能施展,故此天山派虽然英才层出不穷,却无人能练成这招剑法。不过,你这招“移形式”却神妙无比,能够易筋换骨,要练成这招剑法便毫不为难!” 白城一怔,随即大喜说道:“这么说来,晚辈岂不是有望学成天下任何武技。” 麻衣相士冷笑一声说道:“哪有那么简单,只不过你学成的机会比他人要大了许多。” 白城笑道:“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晚辈已心满意足。” 麻衣相士说道:“你这套武学单单这一式已是神妙无比,整套功法若是全学下来,威力之强简直不可思议,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创出来的!” 白城心中暗道,这事情只怕与我穿越有关,但也不好说起,只能含糊说道:“这套功法是晚辈机缘巧合之下学到的,晚辈也不知是何人创立。” 两人边吃边聊,麻衣相士忽然问道:“如今江东卢氏的人在追杀你,你打算如何啊?” 白城笑道:“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这些人大举前来,恐怕没有闲暇在此地久候,晚辈打算在此地暂住几日,避避风头。” 麻衣相士呵呵笑道:“你若是如此想,只怕离死不远了!” 白城大吃一惊,问道:“这是为何?” 麻衣相士说道:“你以为道门中人都是凭长相找人么?若是他们没见过你倒还罢了,既然他们已见过你,必然早已用法器记下了你的气机,只是一时半刻,没有找到此处罢了,但你若是抱着这种想法在此处久候,只是在等死!” 白城一呆,连忙站起,说道:“如此说来,晚辈这就要离去了,省的牵扯到前辈身上。” 麻衣相士怫然不悦说道:“他们那里有这么快,只要他们没有你的精血,光凭气机查找,一时半刻倒不担心被他们找到。” 白城听的此处,才放心坐下。 又说了一阵,麻衣相士便要告辞离去。 白城连忙起身说道:“前辈且慢,前次从前辈处得了一壶灵酒,晚辈一直感怀于心,如今想来,晚辈身上有几颗丹药,虽然不如那壶灵酒药效强劲,却也聊胜于无,还望前辈笑纳,也算是晚辈的一番心意。” 说罢,白城伸手从怀中,掏出从飞星门带出的三颗洗髓丹来,伸手递给麻衣相士。 麻衣相士瞧了一瞧,目中神光闪动,忽然笑道:“这几颗丹药也算稀有,你还是留下自用吧。” 白城急忙说道:“蒙前辈灵酒相助,晚辈已突破易筋境界,留这几颗丹药也是无用,不如前辈留下,也好赠给子侄辈使用。” 麻衣相士哈哈笑道:“这丹药如何无用,我瞧这几颗丹药用处极大,比我那壶药酒不知强过多少!” 白城苦笑说道:“前辈莫开玩笑,左右不过是几颗洗髓丹,如何比得过那壶灵酒。” 麻衣相士伸手接过丹药,冷笑说道:“洗髓丹,你以为这是洗髓丹?” 白城一怔,问道:“莫非不是?” 麻衣相士冷声说道:“这药虽与洗髓丹有九分相似,但药效却截然不同,一颗下去便能让人肠穿肚烂,死的苦不堪言,乃是当今天下药性最烈的焚心丸!” 第九十二章 听书 麻衣相士说完,信手一抛,又将三颗丹药抛回,似笑非笑的瞧着白城。 白城眉头紧锁,无言半晌,握着三颗丹药,脸色阴沉似水,忽然之间,眉头一展,双膝跪地,大声说道:“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永生不忘!” 麻衣相士轻轻抬手,便有一股柔和力道生出,将白城托起,呵呵笑道:“我观你小子面相,是天生麻烦缠身之人,以后还是小心些吧,也不是此次都能遇上我!” 白城目光一黯,轻叹一声,反掌就要将三颗丹药拍成粉末。 麻衣相士伸手一拦,问道:“你要干嘛?” 白城苦笑说道:“既是毒药,留它何用。” 麻衣相士冷笑说道:“这三颗虽是毒药,却也是毒药中的珍品,纵然是练气高手,一旦服下也难以抵抗,你小子今后麻烦不断,还是留下来防身吧。” 白城若有所悟,点头说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明白了。” 麻衣相士说罢,转身便走,却也未回城中,径直从东面一路出城去了,口中大声唱道:“西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茫茫尘世界,独清闲。自然炉鼎,虎绕与龙盘,九转丹砂就,一粒刀圭,便成陆地神仙...” 白城送走麻衣相士,沿着大街缓步行走,心中慢慢思忖,此次下山以来,他虽屡经磨难,数次命悬一线,但都还能振作精神,奋起反击,但今日从麻衣相士处得知,这三颗丹药并非洗髓丹,而是焚心丸之后,不由的有些心灰意冷。 自从白铁寒过世之后,白城在飞星门内身份便有些尴尬。一方面,白铁寒的突然去世,柳青山的趁势崛起,让不少忠心于白铁寒的弟子心中不满,他们始终认为应当由白城继任掌门之位,对柳青山乘人之危一举十分痛恨。另一方面,柳青山费尽心机登上掌门之位,自然没有让位白城的道理,故此对白城十分看不顺眼。 幸亏这些年来,白城遵从白铁寒遗言,避居在忘忧谷中,与柳青山没什么接触,矛盾才能引而不发,但随着他年岁渐长,难免要接触到门中大小事务,到时候与柳青山如何相处,倒是一桩难事。 白城天性不喜拘束,对掌门之位不太重视,他以往一直认为,虽与柳青山虽有些矛盾,但也不是私人恩怨,只要表明心中志向并不在掌门之位,便能化解矛盾。但如今看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柳青山早已想杀了他,倒不是他怎么想的问题。 想到这里,白城的心中怒火渐生,但随即又有些踌躇。若是将此事在门中挑明,要求几名上下公决此事,只怕柳青山已担任掌门多年,树大根深,远不是一封书信,三颗丹药便能扳倒的。 除非白城将此事秘而不宣,暗中联络忠于白铁寒的长老、弟子,然后再一举出击,方能有机会除去柳青山,但此举虽能让他心中痛快,却是以分裂飞星门为代价。 当年白铁寒临死前托自己照看飞星门,飞星门若是因此事分裂,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向白铁寒的在天之灵交代。 白城正在心烦,猛一抬头,见一轮红日已然西斜,原来不知不觉已走了两个多时辰,刚才想心事时不觉得,这会回过神来,觉得身体有些疲倦,便想找地方歇脚。 白城抬眼望去,见对面街上有一座茶楼,门脸虽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便漫步向茶楼走去。 走进茶楼,白城见大堂之中,只有零零散散的七八桌客人,倒也算得上清净,只是在大堂一侧,搭了一张三尺多高的台子,上面站在一位年近古稀的说书先生,正在卖力说书,声音不大,也不算吵。 白城喊过伙计,要了壶清茶,又要了两样点心,方才找了个角落坐下。 刚刚坐下,白城便听到“啪”的一声,原来是这位说书先生将手中醒木摔在桌上,口中说道:“这段书咱们就讲到这里,接下来老夫给大伙讲一段西域太子复仇记!” 这位说书先生年纪虽不小,可说书的本领并未见长,将一部书说的磕磕绊绊,台下观众数次起哄,幸亏有一张厚脸皮,才能毫不脸红,将一部书说完。 这位老先生好容易将一部书说完,筋疲力竭,往台上一坐,大喊一声:“茶来!” 旁边跑堂笑盈盈端上一杯茶去,说道:“您老人家一把年纪,每天养养鸟、种种花不成么,非要说书,昨日老板说,连我店中的客人都快吓跑了。” 老先生大怒说道:“你让李老二过来当我面说!老夫我年轻时说书糊口,大叫都说我说得不好,不得不改行做了生意。如今我一把年纪,免费说书又不问你们要钱,怎么还这么多牢骚!” 白城听到此处,不由哑然失笑,才知道这位老先生是位票友,难怪如此水准也能上台说书。 老先生正在发飙,台下一人大声插口说道:“谁敢说您老人家说的不好,分明是这书不好,据说现在大书馆里的先生,说的都是什么东瀛忍者,西方海贼,至不济也要说说幽冥死神,您老倒好,一部太子复仇,翻来覆去说了七八回。” 老先生气的胡须发抖,怒道:“太子复仇怎么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这人心不变,谋朝篡位,刺王杀驾的事情就少不了!古往今来死于暗算的大人物少了吗?以此上位的奸佞小人又何时缺过?” 白城听他说得有趣,心情稍微舒缓,面上也露出些许笑意,但猛然听到这位老先生说出,“死于暗算”四个字时,不由周身一震,一种可怕的怀疑猛然涌上心头! 这些年来,白城一直对白铁寒的死有所怀疑。一来,他无法理解以烈北山的江湖地位,为何要来江华府劫掠,倒像是来此处故意生事。二来,当年白铁寒的本事,外人不知道,但白城知道的清清楚楚。白铁寒天资过人,年纪虽轻,武功修为已超过飞星门历代掌门,无论如何也不是烈北山这个级数的敌人所能杀死。三来,白铁寒向来心系飞星门,但他重伤之后,却没有去大殿交代门中正事,反而来的小院之中,向单独自己交代后事,尤其是让自己避居忘忧谷,倒似是要特意躲避什么人一样。 这些念头,白城往日虽然也有过,但烈北山已死,当日之事无从查证,故此万万没有往白铁寒可能死于暗算这个方向想。 直到今日,白城被麻衣相士点醒,终于才明白柳青山的为人,便不得不想到,当日白铁寒是否是中了柳青山的暗算,烈北山又是否与柳青山暗中勾结。 想到这里,白城“咔嚓”一声,将手中茶杯捏为粉末,咬牙低声说道:“柳青山,若是让我查出师父的死与你有关,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城只觉得心中充满怒火,在青羊府再也待不下去,便要起身,连夜回飞星门一探究竟! 正在此时,白城猛然听到窗外传来连声巨响。 紧接着,酒楼大门打开,一名抱着钢铁巨球的光头巨汉,从门外进来,身旁还跟着三四个随从,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个罗盘,满面喜色说道:“陈师兄,罗盘显示那人就在这里!” 第九十三章 寻命盘 白城正在茶楼中,回想白铁寒过世前后的点点滴滴,想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出来,忽然看见随金家奇强闯九仙观的巨汉,只见他气势汹汹冲入茶楼,身边还带着四五个随从,不由大吃一惊,以为露出马脚,连忙换了一处靠窗的位置,方便随时逃离此处,同时,运转无名法诀,将一身气血凝于五脏六腑,如此一来,筋肉塌陷,就好似常人一般。 这几人冲进大堂,巨汉还未张口,便有一名随从,先张口说起话来。 说话这人穿一身蓝布衣裳,年纪二十岁上下,手中握着一枚罗盘,罗盘约有三寸大小,一指薄厚,通体似是黄金打造,随着那人手指拨动,不断放出璀璨金光。 这人一边拨动罗盘,一边说道:“陈师兄,寻命盘显示那人就在此地,定然不会有错!” 巨汉闷哼一声,说道:“你莫吹牛,早先在那处客栈,刚才在那处酒楼,你都是这么说的,怎么丝毫不见踪影?” 这人干笑一声说道:“陈师兄教训的是,许是小弟学艺不精,但这次寻命盘反应尤其强烈,定然错不了!” 巨汉不再理他,抬起头来,用一双铜铃大眼,将场内众人一一扫过,见没有白城的踪影,脸上现出些许怒意,吼道:“老板何在?” 这一声吼,如同半空中响起一个雷霆,又好似山崩地裂一般,震得满堂食客耳朵发麻,四周墙壁不住落灰。 其中有几位胆小的食客,便要顺着墙边偷偷溜走,却被几名随从拦住,亮出刀剑,逼回座位。 大堂里的伙计,早已溜回后院,去喊店里老板。 不多时,茶楼老板慌忙从后院跑来,此人大约四十岁上下,一身黄色绸缎衣裳,生的白白胖胖,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 茶楼老板见到这名巨汉,吓的两腿发颤,再看到他手中的钢铁巨球,更是连话都说不利索,颤声说道:“小人便是本店的东家,这位大爷您快请坐。” 说完,茶楼老板冲店小二招手,喊道:“还不快给这位大爷上茶!”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去烧水泡茶。 茶楼老板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亲手搬了把椅子,说道:“大爷您请坐!” 巨汉哈哈一笑,一手抱着钢铁巨球,一手往椅子上轻轻一按,只听“咔嚓”一声,椅子已裂成十七八块,问道:“你店里有我能坐的椅子吗?” 茶楼老板看的目瞪口呆,连忙说道:“大爷你天赋异禀,小店确实招待不起,不知大爷您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巨汉也不着急,慢慢说道:“我们在追一名歹人,得到消息说他躲在你们这里,可是我刚才在大堂里没找着,你说说,这店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 这名巨汉说话声音极大,虽是正常语音,却也震得茶楼老板耳朵嗡嗡作响。 茶楼老板连忙说道:“前厅的客人都在此处,后院只有几个厨子,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下人,绝不会有什么歹人。” 巨汉双眼圆睁,再次将大堂中人一一扫过,缓缓说道:“你说没有便没有么,熊家兄弟,你们进去搜搜!” “是!”从巨汉身后,走出一高一矮两名中年汉子来。 茶楼老板着急说道:“不用搜的,后面确实没有。” 矮个汉子一步上前,拉住茶楼老板的胳膊说道:“有与没有,一搜便知,不如你跟我们同去看看,不然少了什么东西,反而说不清楚。” 说完,他便拉着老板往后院走去,高个汉子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老板再想挣扎,如何挣扎得开。 三人走后,巨汉再不说话,低头无语。 忽然之间,巨汉猛一抬头,双眼精光四射,口中大吼一声,双臂一甩,钢铁巨球脱手而出,拽着长链,在大堂上空,急速横扫,屋内狂风骤起,众人东倒西歪,尤其是刚才说书那位老先生,被风力所激,站立不住,直直向后倒去。 白城见到巨球出击,面色一白,心道不好,就要出手,但随即心中大喊,不对!这巨球并非向我袭来,恐怕只意试探。 想到此处,白城便稳住心神,强坐着不动。 果然,巨汉手中钢铁巨球,一发即收,见并无人动弹,喃喃说道:“原来真的不在此地…”他声音特大,虽然喃喃自语,白城也听得清清楚楚。 巨汉适才出手声势惊人,此时虽已收手,但却无人再敢说话,屋中静的便是落根针也能听到,半晌之后,方才有人呻吟说道:“奇怪,今次摔倒,怎么一点不疼?” 众人连忙看去,原来是那位说书的老先生躺倒在地,只是并未直接躺在地上,与地面之间,还隔了位蓝衣青年,正是刚才手持罗盘那位。 蓝衣青年嘻嘻一笑,翻身将老先生扶起,说道:“您老年岁大了,身子骨弱,还是不要站这么高的比较好。”,说罢,纵身一跃,回到巨汉身边。 此时熊家兄弟也已归来,对着巨汉双手一摊,示意并未找到。 巨汉见状,眉头一皱,伸手拍在刚才那位蓝衣青年肩上,怒道:“我说你这罗盘不准,你还要跟我强辩,怎么样?又没找着吧!” 蓝衣青年连声叫痛,说道:“陈师兄,今次出来的匆忙,寻命盘只带了一个,自然算不太准,不过,昨日蔡师兄已经返回门中了,待他再取两个罗盘过来,到时候小弟用个三点定位之法,便能准确无误找出那人。” 巨汉点头说道:“也罢,那就再信你一次。”又扭头冲茶楼老板说道“打扰你啦,多多担待。” 说完,一行人转身离去。 见这巨汉离开,白城方才长出一口气,适才此人突然掷出巨球,他几乎也要动手,幸亏脑子一转,沉得住气,没有动手,这才没被这巨汉识破,当真是凶险万分。 白城瞧着巨汉远去,心中暗道,今日麻衣相士刚刚提醒自己,说五斗米道有寻觅气机的法器,下午便在此处相遇,只怕他们说手中的罗盘能寻觅气机,并非大言唬人,不单如此,一旦他们再运来两枚罗盘,进一步提高法器的精确度,只怕自己再难躲避。 想到此处,白城不由有些着急,想要离开此地,但转念又一想,若是此时出城,也行不通,因为一旦出城,地广人稀,他们再用罗盘追击,到时候想找自己比如今更容易十倍。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趁他们罗盘运来之前,就近赶到血焰军大营,方能逃过一劫。 只是如何才能顺利到达血焰军大营?白城走在大街之上,迎着夜晚冷风,慢慢思忖这个问题。 正在行走之时,迎面忽然走过二三十号人来,这些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白城抬头一瞧,领头的却是一个熟人,正是当初与白城在玄龟堂门前打过一场的青面大汉。 人群中一人说道:“咱们这趟买卖赚的可真不少,足足顶过去半年的利润!” 另一人说道:“还不是大哥的本事,能开辟出这水上的买卖!” 青面大汉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咱们靠着大江大河,不做水上买卖,难道要一直在土里找食不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城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第九十四章 生意 白城正在街边漫步,迎面撞上一伙人,大谈水上的买卖,领头的正是以往打过交道的青面大汉。 对这青面大汉,白城倒是印象不错,此人当日在玄龟堂,被卢剑山一把火烧走之后,再次与白城相遇,不但没有动手,反而兴冲冲的找白城喝酒,由此可知,此人虽脾气不好,却是一名直肠汉,不记隔夜仇。 白城瞧见此人,忽然计上心来,便站在原地不动,直到这伙人从他身前经过时,方才一步跨出,拦在这伙人前面,拱手笑道:“区区童化金,见过诸位好汉。” 青面大汉带的这伙人,一向在青羊府横行霸道,从来没人敢别他们的苗头,此时见有人竟敢拦路,群情喧嚣,就要动手,却被其中一个穿青色长衫的中年人拦住。 白城细细打量,只见这群人中,包括青面大汉在内,都是一身短打劲装,只有这名中年人穿的是青色长衫,便知此人身份不同,十之**是这群人中的军师。 青衫人走出人群,也是轻轻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拦路,可是我们有什么对不住地方吗?” 白城笑道:“哪里的话,在下只是有笔买卖跟诸位谈谈。” 青衫人微微皱眉,说道:“什么买卖要在大街上谈?” 白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抖开,鲜红“壹万两”三个大字登时露出。 青衫人瞧见这三个字,倒吸一口凉气,问道:“还请兄台明言!” 白城听他把称呼改成兄台,便知道他已经意动,微微笑道:“小弟刚刚听诸位兄弟在谈水上买卖,若是所猜不错,几位好汉水面上的本事应当不错。” 青衫人点点头,说道:“若论水上本事,方圆三百里没人超得过我们。” 白城笑道:“如此就好,小弟想跟诸位大哥借一叶轻舟,两名水手,随在下一行。” 青衫人闻言,诧异问道:“就这些?” 白城点头说道:“不错,在下这条件可还算过得去?” 青衫人点头说道:“兄台的条件优厚至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白城笑道:“如此说来,阁下是答应了?” 青衫人摇摇头,说道:“对不住兄台了,在下不能答应!” 白城一怔,他本以为这些人在江湖中厮混,只要银钱洒下,自然无有不利,此时见这青衫人竟然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不由有些吃惊,说道:“敢问阁下为何不答应,如此好的买卖,也不打算问问带头大哥么?” 青衫人将目光从银票之上收回,露出依依不舍之色,随即又表情坚定说道:“兄台如此重利,只为区区小事,在下只怕中间水太深,我们兄弟人少力微,掺和不起。至于我们张大哥么,你不用问了,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说罢,青衫人一甩袖袍,转身走回人群之中,低声说了几句,一伙人便再未瞧白城一眼,绕过白城,继续前行。 白城见这群人渐行渐远,也有些头疼,心如电转,猛然喊道:“张老大,且慢前行!” 话一出口,这群人便站住不走,全部扭回头来,个个怒目而视。 青衫人正要张口,青面大汉已将他拦住,怒道:“你不必多说!我家刘先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适才是小弟没说清楚,这桩买卖并不是小弟要做的,而是张大哥一位朋友找张大哥做的,只是他不便露面,托小弟做个中人。” 青面大汉面色一怔,狐疑问道:“是哪位朋友?” 白城目光一扫,说道:“张大哥可否与我找个无人处说话?” 青衫人连忙说道:“大哥不可!” 白城目露挑衅之色,说道:“张大哥武艺高强,难道还怕小弟么?” 青面大汉果然受不得激,张口便道:“我会怕你?你说个地方吧!” 青衫人知道这青面大汉最好面子,话一出口便不会再更改,只能暗暗着急。 白城一指远处一条巷子,说道:“不必远走,就在此处。” 青面大汉拨开人群,一把抓住白城手臂,说道:“好,咱们就去那边说。” 两人几步快走来到巷中,剩下这二三十号人远远瞧着。 拐入巷中,眼见四下无人,白城手臂轻轻一抖,便从青面大汉手中脱出,说道:“张大哥好大的手劲。” 青面大汉原本伸手用力攥紧白城手臂,便是要给白城一个下马威,不料白城轻轻松松便能脱出,不由大为惊讶,说道:“你小子力气也不小。” 白城微微一笑,右臂一伸,一把乌金匕首滑落手中,随即手腕一抖,一道金光闪过,匕首已压住青面大汉脖颈之间的动脉,温声说道:“小弟论力气,那比得上张大哥,只是这手匕首玩的还不错。” 青面大汉面色骤变,低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白城同样低声说道:“适才不是已经告诉刘先生了,不过是要跟大哥做一桩买卖而已。” 青面大汉咬了咬牙,说道:“你要杀我,现在就动手,至于买卖,休得再谈。” 白城一怔,万没想到这青面大汉居然是个不怕死的汉子,好奇问道:“明明是一桩好买卖,你为何不愿意?” 青面大汉怒道:“银子不少,风险自然更大,我这两名兄弟,出去容易,只怕回来就难了,你要杀就杀我吧,休想我出卖兄弟!” 白城不料他竟如此仗义,便不再逼他,手腕一抖,匕首收回,笑道:“张大哥误会了!” 青面大汉见他虽将匕首收回,满面却仍是警惕之色,双手提于胸前,准备随时动手。 白城见他神情紧张,伸手在面上一抹,随着手掌滑过,已恢复了本来面孔。 青面大汉见状,大吃一惊,指着白城说道:“你...你..你...不就是玄龟堂的那位...怎么又会变脸?” 白城低声说道:“难得张大哥还记得小弟,小弟如今被人追杀,不得已用江湖上的易容术,还请张大哥助小弟一臂之力,离开青羊府!” 青面大汉不住的打量白城,惊讶说道:“我厮混江湖多年,如此精妙的易容术还是头回见到。是什么人追杀兄弟,尽管跟大哥说,我就不相信这青羊府还有我张常武管不了的事。”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说来话长,但都是我门中之事,也不便为外人道。” 青面大汉一愣,说道:“若是如此,大哥也不便插手,只听兄弟的安排便是。” 白城接着问道:“那借舟,借人之事?” 青面大汉一拍胸脯,说道:“包在大哥身上!” 第九十五章 河宽水深 飞马行天栈,轻舟上水湾。 金沙河河宽水深,风急浪大,稍有不慎便有翻船之虞,所幸两位操舟的水手,不但技艺超群,而且久走水路,此时扯紧风帆,虽是逆流而上,速度却也不慢。 白城盘膝坐在舟中,冲对面之人拱手说道:“此次全仗张大哥仗义相助,小弟才逃出这一片生天!” 此人便是与白城交手一次,又对饮一次的青面大汉张常武,他哈哈一笑,说道:“你我兄弟一见如故,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 白城心中暗道今次被困青羊府,若非被他们一伙人提醒,想到了由水路离开的办法,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从陆路离开,无论走哪个方向,都要经过大片荒野,到时候地广人稀,难保不被金家奇追上。但若是由水路逆流而上,直入血焰军大营,纵然金家奇武功再高,等发觉不对时,面对这数十丈宽的大江大河,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想到此处,白城诚心实意说道:“张大哥雪中送炭,小弟没齿难忘,更何况张大哥不辞辛苦,亲自送小弟一程,更让小弟感激不尽。” 张常武大笑说道:“咱们兄弟久居水上,这点路途算得了什么辛苦!” 两人正在舟中闲聊,猛然听到前面扯帆的水手,大声嘶喊:“张大哥,不好,前面有船拦路!” 白城闻言,飞身纵起飘落船头,抬眼望去,只见在大河正中,一条十余丈长,一丈多高的楼船横在水中,船上由头至尾漆黑一片,就好似鬼船一般,静静停在水中,随着水波上下起伏,却也不漂移。 今夜,月黑天高,两名水手也瞧不出多远去,故此一直未看到这条楼船,直到快要撞上,才猛然发现。 白城立在船头,仔细观察这艘楼船,耳中猛然听到“呼啦”一声,紧接着,大船之上灯火通明,霎那之间,前前后后点起数十个火把,火光之下,影影绰绰可以看到船上站了不少人。 白城心中暗道不好,莫非是遇到水匪不成? 张常武已然喊道:“是哪路兄弟在此拦路?青羊府张五见过诸位当家的。” 不料,船上有人轻笑说道:“呀,这是把咱们当成劫道的了。” 紧接着,便听到船上传来熟悉声音:“清越道长一路辛苦,倒不如随敝人坐大船同回门中。” 此时江风正大,便是咫尺之间,两人说话也未必能听得清楚,可此人声音,就好似在耳边说好一样,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白城闻言,苦笑说道:“原来是金先生大驾光临,倒真是让人惊喜的很。” 船上传来一阵尖锐笑声,紧接着一人大声喊道:“任你狡黠如狐,也逃不过我们林师弟的妙算,只怕你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为何在此处吧。”听这声音,却像是跟着金家奇同行的那名侏儒。 白城笑道:“小弟确实有些惊讶,却不知这林道友又是哪位,竟能猜到小弟会在此处出现。”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蓝布衣裳的青年人走到船舷处,低头瞧着白城,拱手说道:“在下林素还,见过清越道人。” 白城抬头一看,却是与巨汉同行,手持罗盘的年轻人,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小弟明白了。原来在茶楼之中,林道友未能找到在下,便已设好计谋,故意说出手中的罗盘只能查找小弟的大概位置,但其他两枚罗盘到位之后,便能查找小弟精确位置一事。林道友一句话,轻轻松松将小弟逼出青羊府。这等心机反应,小弟真是佩服的很。” 林素还轻声说道:“只因金师兄急于寻找道长,在下不得不动此心机,还请道长不要介怀。” 白城紧接着问道:“凭这条计策,逼在下出青羊府够了,但不知林道友如何猜到小弟会走水路,能事先准备好这样一艘大船?” 林素还笑道:“这倒是巧了,我们师兄弟本就是坐船来的此地,今日我见清越道长的气机往码头方向行去,便当机立断,将众位师兄弟叫回船上,来上游截住道长” 白城听罢,一声长叹,说道:“原来如此,小弟死得不冤。” 白城正在船头答话,张常武已轻手轻脚从后面摸了过来,低声说道:“兄弟,这楼船高大坚固,咱们只怕打是打不过了,你先跟他们聊天,稳住局面,我已让两个兄弟扭转风帆,别看咱们船小,只要扯足风帆,甩开他们一点不难。” 白城瞧着对面的大船,想起那名手持铁球的巨汉,又想想他手中的钢铁巨球,不由苦笑说道:“张大哥这条计策只怕是行不通,这样吧,张大哥帮我拿只船桨过来。” 张常武不明所以,依言拿过一只船桨来。 白城低声说道:“一会小弟着手应敌,张大哥带两位兄弟赶快离开此地。” 张常武怒道:“你也太小瞧大哥了,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白城笑笑却未说话,将手中船桨抛入水中,身形一晃,如闪电般退到轻舟中央,右臂一甩,乌金匕首滑落手中,随即手腕一抖,一道金光划过,只听“嗤”的一声,小船桅杆被齐根划断,紧接着,他左掌发力,一掌平平击过,将桅杆打落水中。 这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张常武还未反应过来,白城便已然做完。 张常武不明所以,问道:“兄弟,你这是要?” 白城冲张常武微微一笑,说道:“大哥一路保重,他日有缘江湖再回。” 说罢,白城脚下发力,纵身跃入水中,踩在刚刚抛下的船桨之上,随即运转气血,丹田发力,回身一扭,双掌重重击在轻舟之上。 轻舟受此一击,“嗖”的一下滑出四五十丈远,紧接着,便顺流而下,须臾间消失不见,唯有张常武的叫喊声,还能依稀听到。 夜风清凉,水波涌动,在宽阔的大河之上,一船一桨静静漂浮,金家奇等五斗米道弟子在船上静候,白城则站在船桨之上,随着波浪上下晃动。 金家奇瞧着轻舟逐渐远去,却毫无动作,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清越道长果然是仗义之士。” 白城笑道:“赴死之事,区区一人便足够了,他们都与此事无干,不过是些平常的江湖人,还是不要牵扯的比较好。” 金家奇低沉声音说道:“道长跟我回去未必是死,何必非要在此处一决生死呢?” 白城纵声长笑,说道:“金先生这么说,可太小瞧在下了。” 说罢,白城脚下猛然一踩,船桨沉下水中三次,他已借这股反冲之力,纵身一跃,飞身飘上楼船,面对五斗米道数十名高手,竟要率先出手! 第九十六章 水龙 螂臂挡车,飞蛾扑火! 楼船之上,五斗米道众位弟子瞧见白城出手,不但毫不精华,反而冒出这个念头。 尤其是巨汉与侏儒,在他们看来,当日金家奇一人出手,便压的白城无还手之力,今日船上高手众多,虽然不是个个都有金家奇的本领,但也不是白城能够轻松拿下的。 其他人虽不明白,林素却反映极快,霎那之间,已猜到白城的意图,是要率先出手扣住一两名人质,然后要挟放他离开,急忙喊道:“三人一组,结阵自保,小心突袭!” 林素还一语喊出,众人顿时醒悟,就近找人结成圆阵,准备应对突袭。 白城身在空中,暗暗叫苦,他刚才确有劫持一名人质,用以自保的意图,但此事被林素还叫破,自然无法成功,不得已之下,身子在空中一扭,轻轻飘落在桅杆之上,脚踏横杆手扯风帆,瞧着船上众人。 众位弟子见他上船,一声呐喊,纷纷掏出兵刃、法器,准备动手。 白城见此情景,脚尖一点,单手一拉,运转“浮云式”,飞身跃起,飘摇直上,直接落到桅杆顶上,单足稳稳踏在桅杆顶端,摆了个金鸡独立的架势,低头俯视众人。 江风虽大,桅杆虽高,白城却站的稳稳当当,足见脚下功夫,确实非同寻常。 桅杆高达数丈,又兼着摇摇晃晃,寻常高手难以跃上,如此一来,他居高临下,暂时摆脱了遭受围攻的局面。此外,楼船正在大河中央,四周水深,纵然像当日一样,被金家奇击上高空,他也可以落在水上,免去受伤之忧。这也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应敌之法。 金家奇见白城攀上桅杆,面上微微露出笑意,如当日一般,单掌一挥,风声骤起,一道无形劲气向白城卷去。 白城站在桅杆顶端,距金家奇足有十余丈远,却仍觉得劲风扑面,压的他几乎无法呼吸,伴着劲风前来的,有一股无形掌力袭来,犹如长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绝,势难抵御。 白城见此情景,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清啸一声,双掌一封,施展“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抵住掌力,同时,双腿一绞,绞住桅杆。 “破玉十三式”神妙异常,“圆融式”则是其中唯一的守招,金家奇的隔空掌力虽强,却也伤不到白城,掌力源源不绝,却只能推着白城绕着杆旋转,万万无法将他击落。 甲板之上,众人大为惊异,尤其是林素还啧啧称奇,说道:“难怪上次金师兄没能擒下此人,原来他武技如此精妙。” 林素是无心之言,旁边侏儒却听不入耳,怒道:“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有什么了不起,金师兄只是不愿伤他性命罢了,师兄,你且住手,让我来!” 说罢,侏儒弓身一纵,蹿上桅杆,随即脚踩船帆,在他脚下垂直的柔软帆布,就如坚硬的平坦大道一般,行动自如,三步两步便追到桅杆顶部。 侏儒出口阻拦,金家奇也不愿参与围攻,便收住掌力,静静的瞧着侏儒动手。 当日在九仙观,侏儒初次与白城动手,将手中十指利刃幻化出无数刀影,本以为足以压制白城,不料,却被白城召出一只火猪轻松破去,反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若非金家奇临危出手,几乎丧命! 此次,侏儒吸取教训,依旧是口中默诵真言,催动手中法器“万劫指”,只是此次十指利刃虽也放出莹莹白光,却不再幻化刀影,而是凝成十把雪白长剑,由十指延伸而出。 白城见他冲上来,松开双腿,身形下坠,随即用单脚勾住桅杆,手臂一抖,乌金匕首滑落手中,由上而下扑击而去,手中匕首幻出多多金花,与侏儒战在一起。 不过数招,白城便已发现,这侏儒手中这十把长剑,并非是随意出击,而是法度森严,组成一道剑阵。 这剑阵精微奥妙,杀气腾腾,尤其是十把长剑由侏儒一人施展,可谓配合无间,毫无纰漏,更何况这十道白光凝成的长剑,并非死物,而是随侏儒的心意,忽长忽短,忽曲忽直,更添了数倍威力。 白城手中却只有一把乌金匕首,还是从卢元龙手中所夺,虽然这部匕首锋锐无比,但他本身并不擅长用匕首搏杀,当日与卫千雪交手,宁愿冒险去夺横刀,也不愿用匕首对敌,便是这个原因。 但在此处,白城又从何处再去寻找一把横刀?数十招下来,白城已额头见汗,所幸他武技精湛,虽然落了下风,但还能苦苦支撑。 两人交手,一人挂在桅杆顶端,一人不住游走,脚踏帆布之上,俱都底盘不稳,故此以快打快,片刻功夫,已过了一百多招。 白城修行“破玉归元诀”多年,定气凝神的功夫已由小成,虽落下风,心中却不起波澜,反而能够稳扎稳打。 倒是侏儒,虽然占据上风,但一直拿白城不下,心中恼怒,想道我在众人面前夸口要斩杀此人,但一百多招还未能拿下,若是再打下去,万一被翻盘,岂不是被他们笑话,不如尽快施展绝技,诛杀此人! 想到此处,侏儒脚尖一点,由风帆上飘落下去,双脚踏上甲板,怒吼一声,双掌并举,十把雪白长剑合在一处,随即白光暴涨,凝成一柄白色巨剑,将他由头至脚护在当中。 巨剑凝成之后,侏儒纵身一跃,身子悬在空中,如陀螺办转动起来,直飞而上,朝白城飞撞过去。 白城虽见过这种招数,但直觉告诉他,巨剑十分危险,身形一晃,急忙闪在一旁,但饶是如此,也慢了半分。 “唰”的一声,巨剑从他身侧飞过,虽未击实,却也轻轻蹭过他的左臂。 白城只觉一痛,再去看时,左臂之上已被刮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血如泉涌。 巨剑从他身边激射而过,飞到空中,剑尖一转,又飞了回来,速度更要超过上一剑三分,白城不得已,再次躬身闪躲。 桅杆顶端,不过方寸之地,实在不易闪躲,所幸巨剑虽然极强,不过一旦飞出之后,便很难调转方向,故此一时半刻,白城还能支撑,只是受伤却在所难免。 数招过后,白城已被划开大大小小十余道几条伤口,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不过,白城为人坚毅,越到艰险之时,越能沉下心思,此时命悬一线,反而能忍住伤痛,一心一意寻找巨剑的破绽。 破绽!破绽!破绽! 白城虽已用心寻找,但他修道日短,不似武道那般精通,实在瞧不出道法的破绽来,就在这无奈之时,他猛然想到,对道法虽不在行,但天下万物,有阴自有阳,有强必有弱,自己无需寻找他的破绽,只要找到他的气机衰弱之处,便可一搏。 想到此处,白城急忙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寻龙式”,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目,去看这巨剑。 果然,这巨剑之上,前后两端气机强盛,唯有中间一点,气机衰弱。 就在此时,巨剑却已再次飞来,白城心中一横,当机立断,拼着受伤,奋起一击,以乌金匕首向巨剑中间那一点,疾点而去。 只听“铛”一声,白城只觉得手臂一麻,一股大力传来,几乎被震下桅杆,连忙使了个“千斤坠”的身法,才看看站住,再去看那巨剑。 巨剑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侏儒昏迷不醒,向船上坠落,却被金家奇一把接住。 金家奇接住侏儒之后,转手递给身旁一位弟子,目光之中露出好奇之色,问道:“敢问清越道长,如何看穿我师弟道法破绽?”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职业秘密!” 金家奇虽不懂白城说的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他不愿意说出原因,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敝人与道长之间,始终需要一战,道长小心了!”,话音未落,一掌挥出。 白城见金家奇仍是一掌直击,便以为仍是无形掌力,准备施展“圆融式”防守。 不料,金家奇出手之后,不但毫无掌风袭来,反而连带的河上大风也骤然静止。 白城正在纳闷,忽然看到河面水波涌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巨大响声,紧接着,一条头角峥嵘,水桶粗细的水龙,从河中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向他猛扑过来! 第九十七章 乘云而去 当日在九仙观时,清机道人曾推测说道,金家奇道法高明,当不在其武学之下,绝不是清机道人与白城两人所能抵挡。不过,白城直到逃离九仙观,也未曾看到金家奇展露丝毫道法。 刚才白城飞身纵上桅杆,仍只见他以劈空掌力遥遥击来,心中不由产生怀疑,莫非清机道人判断有误,金家奇其实是那种不通道法,专攻武学的异类。 若是如此,白城今日未必没有生机。 但此刻,金家奇信手一招,便能召出一条十丈多长水龙,这打破了白城的一切幻想。 这条水龙通体由清水凝成,风从虎,云从龙,只看它腾身而起之后,掀起滔天水浪的样子,便知道它绝不好惹。 水龙身长十丈,鳞甲皆全,动静有秩,宛若活物,甫一出水,便张开巨口,仰天发出无声咆哮。 霎那之间,水龙便在大河之上,便聚起一团水云。水云凝聚不散,将它的庞大身躯托起。紧接着,水龙猛然一窜,便接着水雾蒸腾之力,飞到在半空之中,在云海之中,飞腾翻滚,就好似久在牢笼,方才得脱一般。 白城瞧着水龙飞天,瞬间感觉自己进了神话世界。 金家奇仰面朝天,冲着水龙躬身施礼,朗声说道:“敖先生,此次请先生出面,是因为此人难擒,还请先生辛苦一二,将此人擒下。” 水龙在空中盘旋一阵,方才稳住庞大身躯,冲金家奇所在的方位,微微点头,随即龙头一低,一双龙目放出精光,不转眼珠的瞧着白城,似是在观察白城有何特殊之处。 瞧了片刻,水龙带着一身云雾缓缓俯身游下,速度时快时慢,似乎并不着急出手,反而在享受在空中游荡的乐趣,直到飘到楼船上空,距离白城只有数丈之遥时,方才从云雾之中,再次探出脑袋,上下打量白城,似乎准备出手。 晶莹剔透,生机灵动,这是白城近距离瞧到水龙的第一个念头,但随即他便发现水龙目光越来越寒,一双拳头大小的眼睛,瞧得白城全身发毛,只是不知为何,在它的满是冷意的眼中,白城似乎又瞧到了一丝嘲讽之意,真是奇怪的很。 半晌之后,水龙忽然巨口微张,做出一个很人性化的表情,似是要说出什么,但似乎又有些犹豫,白城不知为何,便不由自主,想要凝神去听。 就在这微一分神的功夫,水龙一只巨爪猛然探出云雾,如闪电般击向白城。 白城再想闪躲已来不及,慌乱之中,只能用双手在身前封挡,刹那间,只觉得一股无法抵挡的大力袭来,身子顿时如腾云驾雾一般,从桅杆顶端飞起,只听到两耳风声骤起,也不知飞起多远,方才觉得身形渐坠,“扑通”一声,砸落冰冷的河水之中。 落入水中之后,白城再想挣扎,只觉得浑身筋骨俱裂,想动弹已不可能,只能勉强聚起一口气不沉下去,费力抬头看去,却见自己在楼船下游数百丈处,夜色之中,只能影影绰绰看到那艘楼船的存在。 自出山以来,白城屡经战阵,也曾遇到过战力远在自己之上的敌手,但都能振作精神,奋起反击。但今日面对这条水龙,他却不由生出颓唐之感。这条水龙只是随意一击,便将自己几乎打的濒临死亡,若是认真出手,他简直十死无生,真不知道这种变态是如何被金家奇召出来的。 白城浮在水上,随波向下游飘去,连手指也丝毫动弹不得,心中暗道,只怕此次真是十死无生了。 水龙将白城一抓击飞之后,又在楼船之上游弋片刻,方才不慌不忙,乘云向下游飞起,直到白城上空,方才止住,探出一抓来抓白城。 白城瞧见水龙飞来,心中暗自叫苦,就在这水龙似抓非抓之时,忽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白城脑中响起:“奇怪,你这小子本事平平,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为何姓金这小子要请我老人家出手?” 白城不知是何处有人说话,暗道莫非这条水龙不是金家奇召来的,暗中另有高人相助,是这位高手在施展传音之术?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动,面前转动头颅,向四周看去,却无半点人影,脸上不免带出疑惑之色。 此时,苍老声音再度在脑中起,说道:“不要左顾右盼,老夫就在你面前!” 白城不由一震,涩声说道:“你莫非是这条水龙么?” 苍老声音说道:“正是老夫。” 白城大吃一惊,他虽修道不久,也知道所谓道法,实质上是调用天地元气的法门,所谓法器,也不过是将万物的精气与天地之间的元气结合起来的产物。 故此,道法要有人施展,法器也需要有人操作,像玄天乌金蟒这种有战斗智慧的法器,已是凤毛麟角,极为难得,像这种会说话的水龙,他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 苍老声音问道:“你不相信?” 白城苦笑一声,吐出几口鲜血,说道:“在下万万没有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法器...” 话音未落,白城便觉得脑中一声巨响,如有炸雷一般,紧接着便觉得脑海之中仿佛仿佛被人用铁棍搅过,有如翻天覆地一般,几乎剧痛要死,半晌之后,方才平静下来,听到那个苍老声音冷冷说道:“你当我是法器?” 白城就算再蠢,也知道刚才的话,说的有问题,只是此时身心俱疲,再也没法回答。 水龙目光越来越来,似要把白城一把抓死,但又好似有什么疑难之事,半晌之后,水龙猛一张口,一声呼啸,一股冲天水柱,从水中升起,形成一股水龙卷,将白城卷起,远远抛向下游方向,消失不见。 水龙将白城抛出之后,却再未追赶,而是慢慢吞吞飞回楼船,悬浮在楼船之上 侏儒刚刚被白城拍晕,此时已经金家奇活血,好转过来,他生性急躁,远远瞧见白城消失,急忙问道:“那道士去哪里了?” 水龙瞧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他水中功夫不错,竟然从老龙我手中逃走了。” 侏儒闻言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我看他明明...”,话音未落,他便觉得呼吸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旁金家奇伸手一拉,便将侏儒拉到身后,问道:“既然此人已消失不见,敖先生准备如何?” 水龙抬头看天,随口说道:“你让老夫抓他,但他却跑了,没办法,老夫也只能辛苦一趟,想方设法去追他了。” 说到此处,水龙再不理船上众人,龙尾一摆,直上云霄,向远方飞去,留下船上众人不理,只是那方向却与白城被卷走的方向南辕北辙。 第九十八章 丹王洞 瞧着水龙腾空远去,侏儒战在楼船之上目瞪口呆,他适才被水龙威压一逼,已喘不上气来,这才恢复正常,不由得失声喊道:“师兄,水龙就这么跑了?还不赶快把它拘拿回来。” 金家奇目送水龙远去,面色却毫无变化,解释说道:“我只有放它出来的法咒,但除非它自己愿意回去,不然我也没有拘拿它的本事。” 侏儒一呆,盯着金家奇,连声抱怨:“那可如何是好?” 金家奇还没说话,一旁林素还几步来到他眼前,呵呵笑道:“金师兄此举必有深意,蔡师兄还是不要着急的好。” 侏儒闻言,目光一转,再去瞧金家奇,只见他毫无紧张之色,方才放下心来,说道:“原来金师兄早有定计,为何不早说,让我白白担心。” 金家奇走了几步,来到楼船边上,轻抚船帮说道:“我放它出来之时,并不知道它会离去。” 侏儒心中一突,涩声问道:“啊!那我为何瞧你一点不急?” 金家奇背对侏儒,说道:“小蔡,我虽不知它为何要离去,但有一个人却知道它为何离去。” 侏儒闻言奇道:“是谁?” 金家奇沉声说道:“师父。” 侏儒顿时转忧为喜,说道:“原来是师父他老人家吩咐的,不早说,让我白白着急。” 金家奇却不说话,瞧他背影却好似在微微点头。 侏儒想了一想,接着问道:“那清越道人也是师父让你放走的,莫非师父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金家奇转过头来,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此行之前,师父专门给我交代,让我离开青羊府之前,找个由头放出敖先生,至于它如何行事,咱们就不必再管。” 顿了一顿,金家奇轻叹一声,说道:“今日我见咱们诸事已毕,眼看就要离开青羊府,所以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它放了出来,却不料...” 侏儒一怔,问道:“那清越道人之事师父并未交代?” 金家奇点点头,说道:“此事全是意外。” 听到此处,侏儒连忙喊道:“林师弟,你快瞧瞧寻命盘,看那清越道人现在何处,咱们快去把他捞回来。” 林素还苦笑一声,说道:“我适才已看过寻命盘了,这清越道人被敖先生一击,打的生机微弱,如今生死只在毫厘之间,寻命盘已测不出他的方位,除非他能恢复生机,否则...只是如今,这大河之上,月黑风高,只怕他...” 林素还话虽未说完,但侏儒已明白了他的意思,默默无语向金家奇望去,只见金家奇皱起眉头,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半晌之后,方才张口说道:“便是有万一的机会,咱们也不能放弃,自今日起,以一月为限,咱们沿河搜寻,查找清越。” “就要这样死了吗?”在冰冷的河中浮浮沉沉,白城迷迷糊糊的想到。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天真是跟自己开了个大玩笑,刚刚穿越时,在荒山古庙中孤苦无依时没有死;白铁寒过世后,门中斗争最激烈时没有死;游走在生死边缘,冒险找卫千雪修炼武技时没有死;被张道人所算,困在玄龟堂时没有死。 为何偏偏是现在,自己武功大进,道法入门,准备回山调查白铁寒死因的时候,却要寂寞无声的死去,真的好不甘心。 但是,一点反击的希望也没有!想到这里,白城忽然觉得有些荒谬,凭这条水龙的力量,莫说是收拾自己,便是去将飞星门夷为平地也是轻而易举,金家奇竟然突然施展出这般手段,真是不知道是自己的不幸,还是荣幸。 真的能胜得了这条水龙么?纵然自己练气高手恐怕挡不住它随手一击,就算修到炼神境界呢?自己虽没有见过,但也没听说过炼神宗师可以驾云腾空,只怕自己便是修成炼神境界,也不是它的对手。 除非,白城脑中猛然想到一个人来,脚踏多耳麻鞋,身披白布麻衣,手持一杆卦幡,也想起他那一道剑光。若是他出手,能不能斩杀这条水龙,若是自己能学到他那手神秘莫测的剑术,今天会不会不一样?只可惜自己两次见面,都还不知道他尊姓大名。 “姓方!”白城忽然想起,依稀记得在挂摊上时,有人叫他方大师,不由喃喃说道:“原来是方先生。” 身上气血运转越来越慢,四肢越来越冷,白城只觉得头脑发晕,就要沉沉睡去,但他心中知道,这次睡着只怕再没有机会醒来,只是他虽然极力挣扎,但也挡不住这一阵阵眩晕,或许是真的撑不住了吧。 白城不由昏沉沉的沉入江中,只是在最后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白铁寒的身影。 水,好冷的水! 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里里外外,五脏六腑,都浸泡在这又冷,又苦,又涩的汤水之中。 随着五感的恢复,先是一股刺鼻的味道,紧接着,便觉得满口皆是苦涩,就好像咬破苦胆一般,白城只觉得胃部猛烈的抽搐,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再也忍不住,猛一挺身,仰头就要将灌进肚子里的汤水吐出去。 只是白城刚刚把头伸出来,便又被人一把摁了回去,结结实实的泡在汤汁之中。 隔着浓稠的汤汁,白城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好好躺在里面,先喝我一囊灵酒,又费我一池灵药,今次若是活不下来,欠我的债可真是没人还了!” 白城在此迷迷糊糊的躺在汤汁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汤汁逐渐升温,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不再冰冷,反而变得暖洋洋的,又过了一段时间,汤汁变得滚烫,但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半分不适的之意,反而觉得在这滚烫的汤汁之中躺着,舒适至极。 又过了一段时间,苦涩的汤汁忽然变成甜味,想要呕吐的感觉也逐渐消失,紧接着,白城感到胃里一阵空虚,变得饥饿至极,便忍不住大口喝起这滚烫的汤水来。 随着滚烫的汤水入口,白城五脏六腑的气血开始一点点运转起来,浑身上下的力气,也逐渐开始恢复,心神却恍惚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城在一片黑暗之中,猛然惊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难受,便勉强撑起身子,爬了起来。 半晌之后,双眼才适应了这一片漆黑。刚醒过来时,他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在正后方,从有些许亮光透过来。 借着这些许亮光,白城向左右瞧了瞧,只见上下左右都是巨大的岩石,黝黑,结实,浑厚,下方是一个两尺多深,一人多长的池子里,他便是从这个池子里爬出来的,池子里是黝黑的汤汁,池边的边上,还能闻到一股血腥气。 白城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能借着这一点亮光,向光线传来的地方走去,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遇到一个拐角。 绕过拐角,猛然间天光大亮,白城只觉眼前阳光刺眼,连忙伸手挡住,又过了一阵,才恢复过来。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阳光之下,白城借着阳光,回头望去,自己刚才出来的地方是一个洞穴,洞穴上方有一个石牌,上面刻着“丹王洞”三个大字。 白城苦笑一声,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但是无论如何瞧这里也不是阴曹地府,倒是侥幸捡了一条命。 呆呆的瞧了半晌,白城决定还是先不纠结这个问题,先瞧瞧周围的环境。 扭过头来,白城一眼看到树梢上挂了不少野杏,顿时感到肚子有些饥饿,脚尖一点,便要飞身去摘杏。 不料,这一步跃出,白城只腾起半尺高低便又落下,不由大吃一惊,再此运转全力飞身纵起,但这次虽稍好一些,却也只纵起了两尺多高,便重重的落在地上,离树梢上的野杏差的远得很。 第九十九章 墨雨池 一阵山风吹过,树上野果随风摇曳。 站在树下,白城连声苦笑,今次受伤太重,连最基本的轻功也施展不出,只能望着树梢的野果眼馋。 人生就是如此,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白城瞧着树上的野果,心中饥火更盛,想了一想,几步走到野果树下,双手抱住树干,双腿交错,开始了来到这方世界之后的第一次爬树。 片刻之后,只听“扑通”一声,白城仰面朝天,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原来白城不止是轻功施展不出来,而且双臂也无丝毫力气,再加上刚才这一摔,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 躺在草地上,白城瞅着树上的野果,就好像遥不可及的一个梦,自己就好像步履蹒跚的追梦人,只能看到美梦慢慢飞走。 白城自从能走路以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虚弱过,连抬抬手指,都感觉累的要死,躺在地上,他决定先不管肉身,慢慢闭上双目,沉下心神,去感受自己的心神力量。 刹那间,白城觉得头疼欲裂,几乎定不下心神,要叫出痛来,但他随即咬紧牙关,又坚持了下来。 白城最初的心神世界是一片黑暗,在念动大成之后,心神世界变成一片透明,宛如琉璃一般,琉璃之中,有一道闪电来回游走,便是他的武道心念。 只是这一方琉璃世界,如今却变得处处破碎,裂纹遍布,一眼看去,触目惊心,只怕稍一触碰,就要变的粉粉碎。 在琉璃之中,是那一道闪电,也再无当日的光辉璀璨,只有似有似无的一道光影,就好像快要消失一般。 收起心神,白城重新睁开双眼,面如死灰,仰面望着天空,静静的躺了一阵,许久之后,他忽然又轻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死中得活,还想贪图什么?” 说完,白城眼中神光再起,狠狠咬了咬牙,决定先站起来。他先勉力翻过身子,由躺下变成趴下,然后,用双手慢慢撑起肩头,再由腰腹用力,把身子慢慢往后弓,变成跪坐的姿势。 这一系列动作虽然简单,白城却疼的满身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歇息了一阵之后,再次由双腿发力,用力挺直脊柱,方才站了起来。 站在野杏树下,白城无限唏嘘,只有失去的东西,才最为宝贵,以往武艺在身的时候,他从未想过,纵然是近在咫尺的野杏,也有摘不到的时候。 沉思半晌,白城心中发狠,瞧着树上的野杏,自语说道:“我不相信,没有武功什么都做不到!” 人生在世,最怕的是没有目标。 既然已选定树上的野果,白城便重新提起干劲,在果树四周绕了起来,寻找工具,走着走着,他眼前一亮,却是找到了几块顽石,这几块石头都有拳头大小,灰白相间。 白城捡起一块握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感觉正合适,便远走两步,瞄准树上的野杏,抡圆胳膊,用力抛去。 白城劲力全失,但他准头还在,一石出手,手起杏落,不过几下功夫,便打下十余颗野杏来。 此处也没什么池塘河流,无法用水清洗。 白城饥火正盛,也管不了那么多,抓起一把野杏,随便擦了两下,便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山中野杏酸涩,难以下咽,但白城深知没有食物就没有体力,便也顾不了许多,千方百计先要填饱肚子。 白城正在大吃大嚼,猛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咦,我还以为你没饭吃,方才去山外买了些卤肉火腿,既然你已经吃上了,那我就自己吃了吧。” 白城顺着说话声音,向身后瞧去,脚踏多耳麻鞋,身披白色麻衣,一手持一杆卦幡,另一只手却提着一只纸包,正是那位麻衣相士。 白城恍然大悟,抛下手中野果,长揖到底,说道:“晚辈再次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麻衣相士单掌一挥,便有一股无形劲力袭来,这股劲力暖融融的,轻轻将白城托起,口中说道:“你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还客气什么。” 说完,麻衣相士找了块平坦的石块,将纸包打开,里面是各色的卤肉火腿,还有几个肉包。 白城早已饥肠辘辘,一眼瞧去,只觉得诱人之极,香气四溢,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麻衣相士瞥了他一眼,说道:“野果子没吃饱么?”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半饱而已。” 麻衣相士呵呵一笑,说道:“那就过来一起吃吧。” 白城大喜,说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山中也没什么碗筷,两人也不讲究,就用手撕着吃了起来。 祭过五脏庙,白城觉得饥火稍平,便开口问道:“敢问前辈,不知前辈是如何将我救下。” 麻衣相士微微摆手,说道:“先不说这,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受的重伤。” 白城长叹一声,将他如何在城中遇到五斗米道弟子,又如何遇到的张常武,最后又在大河之中如何水龙打伤,所有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麻衣相士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我果然看的不错。” 白城一怔,问道:“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麻衣相士说道:“那****这长街之上看到你时,便已看出你印堂发暗,有血光之灾。”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如此道长何不早说,白白让晚辈受着一场辛苦。” 麻衣相士摇摇头,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纵然我事先指点,你也逃脱不过命数,只是会换个方式罢了。除非你真的飞升成仙,能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否则终究要被命数所拘。” 白城默然无语。 麻衣相士见他有些灰心,说道:“虽然如此,但人力亦可以在其中发挥些许作用,其中奥妙极为难言。就像此次,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受难,但既然能够看出,便事先在你身上留了一道气机,待觉察到你已逢大难之后,便循着这道气机将你救到此地。” 白城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劳烦前辈费心了,却不知此处是哪里?” 麻衣相士说道:“此处位于青羊府以东四百余里,名为太仓山,你身后这座丹王洞是上古练气士所留,也只有这座洞中的墨雨池,才能救回你一条性命!” 白城再次拱手,致谢说道:“烦劳前辈一番辛苦。”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辛苦一点倒没什么,只可惜虽护住了你的性命,可你这一身武功,却没能保住。” 第一百章 相术 麻衣相士低声一语,听在白城耳中却有如惊雷,他身躯一震,急忙问道:“前辈,你说什么?” 麻衣相士目光一黯,长叹一声,说道:“伤你的那条水龙不简单那,你如今不但身子受了重伤,便是心神也遭受了重创!我虽已尽心竭力,却也只能保住你这条性命,至于这一身武功,唉,只怕再难练回来了。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你还年轻,只要调理得当,再活个三五十年,问题也不是不大。” 麻衣相士这几句话,白城刚开始还能听进去,到了后面,就已经恍恍惚惚,头晕目眩,不要说听,就连坐也几乎坐不稳,耳中依稀听见麻衣相士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却好像远在天边,他什么也听不清楚。 随着麻衣相士的话语,白城逐渐蜷起身子,低下头颅,用双膝紧紧夹住脑袋,双手抱住后脑,浑身颤抖起来,过了好一阵功夫,方才抬起头来,见麻衣相士正在瞧着他,双眼满色关切之色,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只是嗓子就好似被堵住一般,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来。 麻衣相士走过了,伸手轻轻拍的他的后心,说道:“这些日子,你什么都不要想,先在这里静养吧。丹王洞墨雨池是天下疗伤圣地,我也为你备足了药材,先养好身体再说吧,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麻衣相士似乎是不忍心再看,转身离去,只留下白城一人静静趴在这里。 麻衣相士越走越远,逐渐消失不见。 白城再也忍不住悲痛,眼泪夺眶而出,放声痛哭起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未有过如此绝望的时刻,断绝了所有的希望,只留下无尽的遗憾,就好似有一只命运的巨手,将他高高抛弃,又有狠狠的摔落! 这一路上,他甘于寂寞,辛苦打熬了一身足以纵横江湖的武功! 这一路上,他不畏生死,最终练成了一手精妙绝伦的神奇武技! 这一路上,他机缘巧合,侥幸修成了一套潜力无穷的道门法诀! 这一路上,他苦心打磨,最终明悟了自己的武道心念!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为泡影,在他自以为一路顺风的时候!在他刚刚发现师父死因有疑点的时候!在他没有发现任何准备的时候!痛苦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来了。 白城的心中涌出无限的悔意,对着老天高声大喊,责骂自己:“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过做成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是收拾了几个道门败类,凭什么小视天下英雄?凭什么以为自己妙算无双?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言语之中,带出无尽的悲声。 山高月小。 夜冷风寒。 雪白月光之下,麻衣相士双目闭合,双手合拢,盘膝坐在太仓山顶的一块巨大岩石之上,身形岿然不动,就好似一座万古长存的雕像,会在这里永远的坐下去。 只是若走得近,就能发现,他并不是直接坐在巨石上面,而是微微悬浮着,离巨石表面约有三寸高矮。 夜已子时,麻衣相士双目微微睁开,猛然仰天长啸,张口一吸,只见方圆数里之内,月色陡然一暗,就好像被乌云遮住一般,唯有麻衣相士所坐之处,霎那之间,月光凝成一道光柱,照在大石之上,璀璨之极,炫人眼目。 片刻之后,麻衣相士啸声止住,依旧是双目闭合,盘膝而坐,周遭一切又恢复原状,就好似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又过了半晌,麻衣相士睁开双眼,一掌虚虚按下,便有一股无形劲气,将他从巨石上托下,双足稳稳踏在地上,漫步向深山之中走去,他走的并非是常人走的山路,沿途之中,不是荆棘丛生,便是怪石林立,甚至有些山谷河流,只是在他脚下却都好似坦途一般,凌空虚渡,毫无阻碍。 片刻功夫,麻衣相士便来到一座山洞前,洞前几株果树,一块大石,大石旁边的地上,平平躺着一人,正是白城,瞧见这副景象,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之意。 今日,他离开丹王洞之后,又暗中回来查探过几次,见白城不是在流泪后悔,便是在放声叫骂,似是难以承受打击。此次回来,又见他躺在地上,似是已完全放弃,心中暗道,莫非我看错了,此人原是经不起磨砺的? 几步走到近前,麻衣相士低头瞧去,见白城仰面朝天,双眼睁开,眼神好似一汪秋水,静静的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麻衣相士的身影,白城伸手撑起身子,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晚辈今日失态了,还请前辈见谅。” 麻衣相士听他的说话声音,虽然十分嘶哑,却已平静了下来,心中不由一动,问道:“这种打击原本也没有几个人受得了,你能这么快平静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你接下来,又准备如何?” 白城慢慢说道:“晚辈如今身负重伤,几乎是一个废人,连这座大山也走不出去。如今只能打扰前辈清修了。”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打扰二字谈不上,既然我救你回来,自然会好事做到底。只是你说废人么,我倒觉得未必。” 白城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请前辈赐教!” 麻衣相士沉吟片刻,说道:“常言道,大道三千,旁门八百。武学道法修不成,未必不能修炼其他的。我别无所长,唯有这一手相术还马马虎虎,你若是不嫌弃,我便将这手相术传给你,你以后也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白城面色露出一丝喜色,说道:“前辈大恩大德,晚辈简直无以为报,真是...” 麻衣相士见他声音嘶哑,伸手止住他,说道:“我这人前半生从不信命,后半生却...唉,不多说了,你我相逢即是有缘,我也是不忍心看你沉沦下去。” 白城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来,挣扎着说道:“前辈,晚辈真是...” 麻衣相士呵呵一笑,说道:“前辈二字不要再提了,怎么,我还当不起一声师父么?” 白城双膝跪倒,大声说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麻衣相士听到“师父”两个字,不由的仰天长笑,声震四野。 第一百零一章 小镜湖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一年多了。 太仓山上,丹王洞里,墨雨池中。 白城缓缓睁开双眼,双手一撑,挺身从墨雨池中站了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静静地瞧着四周漆黑一片的石壁。 墨雨池中的药汤还是那么冷,还是那么涩,但白城却早已习惯,无论是任何人,如果能不间断的在这池中躺上一年,他都会习惯的。 相传,丹王洞是上古练气士炼丹的所在,而墨雨池则是丹王洞的核心。墨雨池本是千里太仓山的极阴地穴,山中地气顺着山脉流转,最终在此处吞吐。 上古练气士寻到这处地穴之后,因地制宜,在此处开凿洞穴,将地气汇聚于洞中。地气汇聚之后,凝结成滴滴黑色露水,日夜不停,滴落在这地穴之中,就好似墨雨一般,故此给这地穴起名墨雨池。 这种黑色露水看似是水,其实仍是地气。人躺在其中,虽然感觉与在水中一样,但并不影响呼吸,当真是神妙异常。除此之外,这种黑色露水若是开炉炼丹,则能提升丹药的品质,若是日常饮用,则能百病不生,身康体健,受伤之人浸泡其中,则能滋润筋脉,加速伤势恢复。 一年多来,白城每日都要在这池中当中浸泡一个时辰,池中这黑色露水之外,还投入了各种珍稀药材,药力融入地气之中,更添三分效果。如今他**上的伤势早已恢复的七七八八,只是气血依旧虚散,无法随意运行,体力仅仅与未曾练过武的普通人相当。 从池中起来,白城顺手找了块干布,擦干身子,几步走出丹王洞,来到洞门以外。 洞外有一条小道,向山下绵延而去,白城沿着崎岖山路,行了约一刻钟,又拐过两个弯道,方才来到一处小小的湖泊前面。 这个湖泊是由太仓山上的山泉水积蓄而成,不但清澈无比,一眼见底,而且地处山阴,一年四季,平静无波,犹如明镜一般,白城给它起来个名字叫小镜湖。 在小湖旁边,搭着有两间茅草屋,都是由师父亲手搭建,虽样式简单,却耐寒挡风,这一年来,全仗此屋,白城才没被山中寒气所侵。 说起这位师父,白城不由得摇头苦笑,当日拜师之后,他与师父在太仓山中住了一年多,直到现在,也只知道这位师父姓方名隐,至于出身来历则一无所知,他甚至怀疑,连“方隐”这个名字也只是化名而已。 来到小镜湖,白城一眼便瞧见方隐,他半卧半躺,在湖边草地上,身旁放着不少的酒肉,只是看样子已吃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些残羹冷炙。 白城几步来到近前,笑道:“你老人家今日又不叫我,自己开荤了?” 方隐双眼一翻,说道:“我老人家跑了数百里才买了这点吃食,能给你留下点已经不错了。” 白城弯腰坐下,抓起一块熟牛肉,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吃过之后,觉得不过瘾,又伸手连抓了几大块,吃饱之后,再次伸手,却是去抓酒瓶。 “嗤”的一声,一道无形劲气划过,正打在白城手腕之上。 劲气虽只是轻轻点中,白城却不由的身形剧抖,躺倒在地上,头上满是冷汗,牙关咯咯直响,半晌之后,才止住异状,大口喘着粗气说道:“弟子如今一身是伤,已经十分难捱了,您老人家还忍心出手。” 方隐瞪了他一眼,说道:“知道难捱还敢喝酒,当真不要命了么?”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弟子见到美酒,一时便忘记了。” 方隐瞧了瞧他,说道:“你当日受伤太重,筋骨皆断,要想治好伤势,这筋骨再生之苦是免不了的。这几****感觉如何?” 白城说道:“近一年来,弟子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直到近些日子,在疼痛之外,更是酸痒的难受。” 方隐沉吟片刻,说道:“不错!” 白城悲叫一声,说道:“这如何算得上不错?” 方隐说道:“出现酸痒,说明筋脉已开始接洽,许是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恢复如初了。” 白城目光一闪,露出喜色,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方隐轻叹一声,说道:“你莫多想,只是恢复伤势罢了,至于这一身本事么,唉,当日你的心神受创过重,如今莫说无法施展道法,便是连一身气血也指挥不动,想要恢复,除非...唉,那又怎么可能...” 方隐往日谈到他的武功道法,都说是再无机会复原,今日口风却突然松动。 白城不由大为激动,问道:“除非什么?” 方隐说道:“除非你能治愈心神所受的伤势,但这又谈何容易,天下间只有北方佛门才能够治疗这心神所受的创伤。” 白城闻言,不但不急,反而放松下来,说道:“师父行走天下多年,想来在北方佛门也有故交好友了?” 方隐冷笑一声,说道:“好友没有,故交倒有些,不过都已是冢中枯骨了。” 白城仍不死心,问道:“他们的后辈说不定会买师父一个面子。” 方隐又瞪了他一眼,说道:“他们若是能活过来,只会与我拼命,绝不会帮我救人。你说他们的后辈会不会卖我面子?” 白城登时不再说话,半晌之后,再次问道:“若是弟子想方设法,上门去求助?” 方隐摆手说道:“你莫再想办法了,实话说吧,你这伤势除非当今佛门三大尊者联手,并且其中一人拼着性命不要,否则绝无治愈的希望。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佛门尊者不顾性命?” 白城默然无语,再次躺在地上,再不说话。 方隐许是觉得今日打击过甚,心中也有些愧意,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白城目光一亮,连忙转过头来看他。 方隐却不与他对视,说道:“传说北方佛门之中,还收藏了一颗罗汉尊者的舍利,若是能得到这颗舍利,说不定还有办法可想。” 白城急忙问道:“不知这颗舍利在何处?” 方隐说道:“原本在中原的白马寺,据说后来被净虚那秃驴私藏了,如今是东林寺的镇寺之宝。” 白城悠悠问道:“师父,你老人家说的秃驴可是白莲宗宗主,北方佛门三大神僧之首的净虚尊者?你老人家说的东林寺不会是白莲宗千万弟子的圣地吧?” 方隐微微点点头。 白城躺在那里,再不说话,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您老人家还是再给我讲讲《麻衣相法》吧,我觉得学这门相法大有前途。” 第一百零二章 剑气 何事离怀入梦频,山居寂寞四无邻。 白城悠悠一觉醒转,只觉得身体舒适,往日种种酸麻之感已不翼而飞,不由的精神一振,就要从墨雨池中起身,却不知为何,浑身上下懒洋洋的,使不出半分力气。 这样的情况已非第一次发生,只要稍待片刻即可好转。故此,白城也不心急,依旧躺在池中,半晌之后,他猛然间感到浑身上下筋脉发疼发胀,不由一惊,因为这种情况往日从未发生过。 但他还不及反应,筋脉便又一松,全身上下汩汩作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顿时感觉脑清目明,浑身上下一阵清凉。 感觉到此异状,白城腰间发力挺起,双手去撑池底,但不料,手还未够到池底,他就已从池中直直站起。 白城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上下体力尽复,由大喜过望,几步走出丹王洞,便要去找方隐报喜。 来到洞门以外,白城瞧瞧日头,已是日上三竿,不由摇摇头,自他受伤之后,心神之力极为微弱,甚至还不如常人,经常一不留神睡过时候,但像这样,一觉睡到大天亮的还不多见。 不过,他今日身体感觉有异,高兴之下,也不多想,便沿着山路往小镜湖走去,急忙去见师父。 来到小镜湖旁,茅草屋前,白城朗声说道:“弟子白城,拜见师父。” 屋门打开,方隐从屋中走出,依旧是多耳麻鞋,白布麻衣,张口问道:“今日为何来这么晚?”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不知为何,弟子今日睡醒感觉懒洋洋的,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气来,直到刚才,弟子忽然感觉浑身一轻,便感觉体力尽复。” 方隐目光一闪,一步迈到白城身旁,伸手一搭,双指搭在白城的手腕上,半晌之后,忽然露出笑容,说道:“原本我以为还要一个多月,不料竟提前好了,你天生的体质是真的不错。” 白城一怔,随即仰天大笑,说道:“师父,我的伤势完全恢复了么?” 方隐点头说道:“不错,你的伤势已然恢复,从今日起,再无需去墨雨池中受苦了。” 白城长出一口气,说道:“总算是等到今日了。” 方隐呵呵笑道:“你可是早就受不了地穴浸泡之苦了?” 白城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 说到此处,白城忽然低声不语,半晌之后,接着说道:“师父,弟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师父同意。” 方隐目光闪动,说道:“你说吧。” 白城沉声说道:“弟子想告假三个月,回飞星门一趟,去探查先师白铁寒死因。若是弟子想错了,便立即回转,若是真有蹊跷,弟子便要想方设法帮他报仇。” 方隐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去,瞧着小镜湖明镜一般的水面,沉默不语。 白城也再未说话,低头侍立在一旁。 过了许久,方隐问道:“山中岁月虽然清苦,却能保你一世平安,你也学了一年相术,当知你的面相与别人不同,主一生凶险不。此番你若是离山,只怕要屡经磨难,而且到头来也未必能有一个好结果。你明白吗?” 白城说道:“山中岁月虽静,弟子心却不静,这一年来,弟子心中这一团烈火越烧越旺,几乎寝食难安,还望师父成全。” 方隐点点头,却未答应,而是继续问道:“飞星门虽是小门派,但练气境界的好手还是有几位的,你说的那个柳青山又担任掌门多年,如今你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当真与他交手,你活的了吗?” 白城正色说道:“弟子虽武功尽失,但这一年来,也学了不少奇门之术,只要不自寻死路,保住性命问题不大。至于能不能报仇,此事半由人力,半由天命,弟子只能说尽力而为。” 方隐双目直视白城,说道:“昔日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曾说“逢强智取,遇弱活擒”,如今没有这份自信,你又凭什么去与人争锋?” 白城轻轻一笑说道:“弟子经此大难,学到了许多东西,但最重要的却是明白了自己的斤两。弟子并非是失去了自信,而是学会了正视得失。” 方隐闻言,先是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只是再不说话,而是朝小镜湖方向走去。 须臾间,方隐已到了小湖边缘,却不停步,而是踏着湖水,继续往湖中前行,脚下悬空,离湖面一寸。 白城拜师一年,虽知道方隐是隐士高人,但却很少见他展露武艺,今日他忽然露出这手凌空虚渡,白城不由大吃一惊。 要知道轻功一途,越是快捷,越好施展,江湖高手所说的凌空虚渡,往往是借助纵跃之力,勉强凌空前行,但要想方隐这样缓步而行,白城生平从未见过。 湖水平如镜,湖上人如剑。 方隐几步走到小湖中央,背对白城,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去吧,只是一路小心。” 白城也有些伤感,说道:“弟子办完此事,尽快重返此地。” 方隐摇摇头说道:“你办完此事就不要回来了,我到此处原是为你疗伤。你走之后,我也不会在这里再呆下去。你我师徒他日有缘,江湖再会吧。” 白城如被雷击一般,连声喊道:“师父...” 方隐不等他继续说,接着说道:“咱们师徒来去全凭缘分,今日虽要分别,你也不必伤感。” 说罢,方隐一甩手,一道白光闪过,白城伸手一接,却是一块三寸大小的方形玉佩,两面平滑,也没有什么别的装饰,两面刻着两个字,一个是清字,一个是虚字。 方隐低声说道:“此物乃是一件异宝,一向只在咱们门中流传,只是为师驽钝,竟始终参悟不透,如今离别在即,我将此物传给你,你若能参悟此宝,说不定能让你恢复如初。” 接过玉佩,白城抬头再看,只见小镜湖上烟雨蒙蒙,朦胧一片,再也瞧不见其中是否有人。 白城知道这是方隐不愿与他再诉离别之词,心中一黯,咬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转身离去。 白城缓步而行,越走越远,眼见就要离开此处,“唰”的一声,小镜湖中忽然飞出一道白光,径直打在白城身上。 被白光击中,白城只觉得头脑剧痛,浑身上下,有如针扎一般,渗出滴滴血珠,幸亏他这一年多来,已受了不少苦楚,此时方能忍受,不至于喊出声来。 小镜湖中传出方隐的清冷声音,说道:“这道剑气我送于你防身,只要剑气不失,你便能凭借其施展武艺。只是你的肉身修为不足,天长日久难免会被剑气所伤,报仇之后,还是尽快将这剑气散去吧。” 方隐说到此处,便不在说话。 紧接着,白城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再回头看时,小镜湖中烟雾缭绕,直冲霄汉,湖中方隐已踪迹不见,缥缈难寻。 第一百零三章 相遇 天上月儿圆,路上行人稀。 青羊府城门楼上的两盏大红灯笼依旧高高悬挂,放出光来,就如同一双警惕的眼睛,冷冷地瞧着试图侵犯她的盗匪。 离开青羊府的时候,白城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回来,已是一年多以后了,远远瞧着熟悉的城门楼,差点激动的留下眼泪来。 白城一路从大路跑来,半步不停直奔城门而去。若是往日,以他的谨慎,定会绕到无人之处,再翻墙入内。只是如今,他却懒得再绕路,眼见城门楼就在眼前,脚尖一点,足下发力,如同离弦快箭一般,径直从城门楼最高处一跃而过! 城门楼里打瞌睡的军士,被白城刮带的风声,“呼”的一下,全都惊醒,只是等他们冲出来的时,白城早已踪迹难寻。 这三天里,白城晓行夜宿,半步不停的往青羊府赶来,之所以如此拼命,少一半是为了早日赶回飞星门,调查白铁寒之死,多一半则是为了熟悉方隐留给他的这一道剑气。 去年在金沙河上,白城被金家奇召出的水龙重创,不但肉身生机几乎断绝,心神受创更是严重,这一年多来,在墨雨池的帮助下,肉身的伤势虽已恢复的差不多,但心神受到的创伤却无法复原,单已心神之力而论,甚至还不如一个未曾练武的平常人。 无论是道门还是武林,都讲究心神之力与肉身修为的匹配。如今白城心神之力过于弱小,与**极不匹配,在离开太仓山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调动周身气血,一身武功自然也无法施展。 直到离山之时,方隐借给白城一道剑气,这道剑气神妙无比,打入白城肉身之后,不但能够沿着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自行流转,而且还能催动白城一身气血,跟随剑气一起流转。 借助这道剑气之利,白城方才能将自己的一身功夫,尽数施展出来,而且在剑气的加持之下,威力之强,更胜往昔。 美中不足的是,这道剑气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难以持久,迟早也会消失不见。除此以外,因为这道剑气毕竟不是白城自己修炼出来的,剑气锋芒过盛,天长日久之下,只怕对肉身损伤不小。 对这道剑气的利弊得失,白城通过这三日的熟悉,都已十分明白,虽然有饮鸩止渴的感觉,但为了调查白铁寒的死因,也不得不咬牙坚持。 进入青羊府城,城中居民甚多,白城不便再施展轻功,缓步而行,打算先找一家客栈休息。 正在长街漫步,忽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白城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点着一盏油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围着炉子煮水,一旁摆了几张桌子,十几把矮凳,散落着坐了五六个人,原来是一家夜宵摊子。 不瞧还罢了,一瞧之下,白城肚子里顿时骨碌碌乱响,他今日一早便出门赶路,路上奔跑还不觉得,此时停下了,才觉得腹中饥饿。 白城来到夜宵摊子前,问道:“老先生,还有什么吃的?” 老者连忙说道:“馄钝、包子、米线都有。” 白城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说道:“一碗米线,两笼包子,米线多放辣椒,多放花生,包子的蘸汁多放醋。” 老者瞧见银子,两眼放光,连忙答应不迭,高声答道:“好嘞!” 白城转身找了张干净的桌子,独自坐下,提壶到了口水,正要润润嗓子,不料旁边一位带着斗笠的蓝衣客人,忽然站起,走到白城所在的桌子,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这人坐下之后,冲着白城拱了拱手,笑道:“清越道长,一路辛苦。” 白城不由一惊,沉声问道:“不知兄弟是哪位?” 这人哈哈一笑,摘下头上斗笠,放在一旁,笑道:“清越道长,多日不见了,可还记得小弟?” 白城双目如电扫在这人脸上,不由得怒笑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林道友!” 这名斗笠客人正是五斗米道的弟子林素还,白城与他虽只见过两面,但对他却印象极深,因为正是此人设计,将白城逼出青羊府,堵在金沙河上,最终被水龙击伤。自出山以来,白城也就在他身上栽过跟头! 白城瞧着他,目光渐冷,说道:“没想到一年多过去了,林道友还在此处等候,这份礼遇倒是让小弟惶恐至极,真不知如何报答!” 林素好似听不懂白城言语中的暗带的恨意,摇头笑道:“当日放出老龙,害的道长重伤,全是我金师兄不对,兄弟我在此处等候也是应当的,还谈什么报答。” 说到此处,林素还顿了顿,接着说道:“当日道长被那头老龙打飞,敝师兄弟沿河找了道长三个月,却一无所获。大伙都说道长恐怕已经过世了,坚持要回道中复命。唯有小弟依着寻命盘上那点若有若无的气机,说道长定然还在世,只是他们却不肯相信。不得已,兄弟我只好跟金师兄告假,暂且呆在此处等道长归来,不想这一等就是一年多,眼看就要绝望,好在道长还是平安归来,倒不枉兄弟一场苦等!” 白城听他说完,气极反笑说道:“林道友倒是毫不避讳,明明白白的说此处只剩你一个人了,难道不怕小弟跟你动手吗?” 林素还哈哈一笑说道:“道长莫诈我,依照寻命盘显示,这一年来道长气机微弱,只怕受伤不轻,直到三日前气机才逐渐恢复起来,但只怕不是兄弟的对手。” 说到此处,摆摊的老者将包子米线端了上来,放在桌上,转身要走。 林素还一把拉住老者,说道:“老先生再添双筷子,再加一碟卤肉,一碗炸鱼,一盘油豆腐皮,四个卤蛋,全都算在我的账上。” 说罢,林素还转过头来说:“咱们回五斗米道,路途遥远,兄弟放开多吃点。” 几碟小菜上桌,白城冷笑一声,再不说话,风卷残云一般大嚼起来。 林素还嘻嘻一笑,提起筷子也不客气。 白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入青羊府便遇到五斗米道的弟子,而且是与自己过节最深的哪位,不由暗骂一句冤家路窄,只是他此时着急回飞星门,也无心与五斗米道中人纠缠,便打算找机会甩脱此人。 想到这里,白城一推眼前大碗,拍了拍肚子,觉得腹中已饱,便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林素还还没吃完,瞧见白城离去,竟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扒拉几筷子,将最后几片卤肉吞下,又在口中塞了两个卤蛋,方才伸手掏了一锭银子,抛给白发老者,纵身向白城追去。 白城听到身后风声,知道是林素还追了过来,身形一晃,转身进了一处小巷,随即腾身而起,一把搭在墙头,翻身跃入一处民居,趁着夜色朦胧,在主人家取了一身衣服换上,放下一锭银子,又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移形式改换面容,方才大摇大摆,越墙而出。 离开那处民居,白城又往前走了一会,瞧见对面有一家客栈,还点着灯笼,尚未打烊,便准备敲门住店。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清越道长且慢出手,兄弟我已开好房间,只等道长大驾。” 第一百零四章 阴魂不散 来人脚步声音急促,说话声音却十分懒散。 白城听见声音,转头看去,只见身后林素面含微笑,手中黄金罗盘烁烁放光,正朝白城快步走来。 林素还几步来到白城身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惊讶地说道:“原来道长的易容术如此神奇,难怪兄弟前次竟当面错过!” 白城甩不脱他,心中已有些愠怒,冷言说道:“看来林道友寻人的本事进步不小!” 林素还依旧笑嘻嘻的说:“兄弟在这呆了一年,也不能无所事事,对吧?” 白城半晌无语,沉声说道:“看来林道友是跟定我了?” 林素还长叹一声,说道:“兄弟我也不想,只是师命难违啊。” 白城心中暗道,此人阴魂不散,不收拾了他,只怕此去再无宁日,于是说道:“林道友再跟着,小弟可要不客气了。” 林素还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白城,似是遇到十分滑稽的事情,笑的前仰后合,大声说道:“清越道长啊,你这样诈来诈去,可就没意思了,难道真以为能把兄弟吓走吗?” 白城再不说话,脚下一错,飞身跃出,一掌平平向林素还击去。 林素还面带笑容,信手一封,挡住白城这一掌,口中说道:“道长,这一掌的功力...” 话未说完,林素还面色陡然变白,一口鲜血喷出,不可思议的喊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恢复!” 今日两次见面,林素还都以为白城伤势未曾复原,故此这一掌并未用上全力。 白城却是有备而来,这一掌击出时,故意缓下身形,造成武功确实未曾恢复的假象,直到双掌相接时,才陡然运转全力,以有心算无心,一掌便将林素还击伤。 林素还见势不妙,也来不及多想,飞身便往后撤。 白城心道趁你病要你命,双掌如电连环出手,脚下更是半步不停,纵身追上,丝毫不给林素还喘息之机。 林素还在五斗米道这一代弟子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但他天赋主要是在道法之上,最擅长的是绘制符箓,炼制法器,对于武道其实并不十分精通,此时被白城占了先手,顿时左支右绌,不到片刻功夫,左右肩头各被击中一掌。 白城本以为林素还敢孤身前来,必然身负绝技,万没料到,他竟如此不堪一击,不由心中一动,打算要将他擒下,逼问五斗米道的情况。 想到这里,白城双掌一翻,不再恃强猛攻,而是换了三十六路擒拿手,十指翻飞,分筋错骨,专门朝他的关节招呼,不过数招,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已将林素还左臂卸下。 林素还脸色煞白,大叫一声,再不敢交手,右掌一拍大腿,“啪”的一声,一朵白云生出,将他托到数丈之外,脱离战圈,紧接着,身形一转,脚踏白云逃走。 白城一怔,随即想到孙道海当日在山神庙中施展的道法,心中猜测这门道法并不能持久,便施展轻功紧紧追在身后。 果然,不大会功夫,林素还又落在地上。白城一声长啸,一指疾点林素还背心。 就在白城双指已触到林素还衣裳之时,猛然听到身后传来“哧哧”的细微声音,声音微弱,几不可闻,但他却不由得浑身寒毛直竖,一股危机感笼上心头。 白城当机立断,放下林素还不追,足尖点地,拧腰转身,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运转全力,双掌狠狠向身后劈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股大力袭来,白城只觉得手臂酸麻,硬生生被推出一丈多远,双脚深深踏入地下,留下两道一尺多深的壕沟,所幸他有剑气护身,倒是没有受什么伤。 白城稳住身形,仔细看去,只见眼前一条钢铁巨蟒,盘在原地,正是玄天乌金蟒,只是它此时摇头晃脑,一副身躯不稳的样子,两只昏黄的眼睛,也是半睁半闭,似是被震晕了一样, 林素还赶到巨蟒身旁,轻轻抚摸巨蟒,双眼瞧着白城,惊讶地说道:“你竟然挡得住小黑的全力一击,难道你吃了仙丹不成?” 这一击白城是猝然应变,被震得气血虚浮,也有心拖延时间,好平缓气血,便接话说道:“这蟒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素还瞧着他,似是瞧着白痴一般,说道:“小黑本在张乾灵手上,前次收拾了他,自然是归我们了。” 说完,林素还眼珠一转,伸手拈出一张符纸,重重拍在巨蟒身上,说道:“小黑,动手!” 符纸拍在巨蟒身上,便有一股紫蓝色的电流上下游走,巨蟒似是极为舒适,逐渐稳了下来,双目也恢复亮光,身形一抖,朝着白城飞速蹿过来。 往日与巨蟒交手,白城根本看不清楚巨蟒动作,但今日却不知为何,瞧得清清楚楚,于是撤步拧身,错过巨蟒一击,随即单掌击出,劈在巨蟒身形约三分之一处,将巨蟒硬生生劈出三尺多远。 一掌得手,场上两人一蟒,竟都愣在当场。 白城以往与这巨蟒交手,都是千方百计躲开,从不敢与这巨蟒正面交手,刚才劈出这一掌,愿意是要借助巨蟒的重量,将自己反弹出去,顺势收拾林素还,但不料一掌出手,巨蟒被打飞,自己却纹丝不动,想好的后手也施展不出来,不由愣住。 林素还更是面容呆滞,指着白城,喃喃自语说道:“怎么可能!你竟能跟小黑硬拼!” 钢铁巨蟒受此一击,不知为何,竟缩在一旁,只用一双竖瞳盯着白城,再也不肯出击。 片刻之后,白城首先反应过来,身形一纵,双掌一晃,便是一片掌影,铺天盖地的朝林素还袭来。 林素还心知抵挡不住,连续掐诀念咒,呼唤玄天乌金蟒出击,却不知为何,玄天乌金蟒盘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没有感觉到他的呼唤。 林素还却不知道,玄天乌金蟒之所以不出手,是被白城身上的剑气吓住了。 玄天乌金蟒是茅山道高人采集大山之中,已成精怪的巨蟒精魄所制,天上灵机感应极强。第一次偷袭白城时,白城是猝然应对,气血不及运转,它还感觉不到其中蕴含的剑气。再次交手,却是白城主动出击,因此巨蟒感受到了白城身上的森然剑气。 这道剑气非比寻常,杀意最重,交手之时,透体而入,直袭精魄,若非白城不懂得运用,一击便将它的精魄斩灭,故此巨蟒知道厉害,怎么也不愿再攻。 如此一来,白城不过三招两式,便将林素还打倒在地,随即一掌击出,直奔他的天灵盖而去! 第一百零五章 同行 出手如电,风雷激荡! 白城这一掌带着无穷怒意,狠狠击在林素还耳边的青石板上,打的石屑纷飞,激起一阵烟雾! 烟雾散尽,林素还脸色煞白,强笑着说道:“道长手下留情,兄弟感谢之至。” 白城瞧着他面上的笑容,怒气上涌,真有心一掌将他劈死,但想了一想,却又忍了下来,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因为林素还的缘故,这一年来,白城在墨雨池深受地气浸体之苦,每日里寒气刺骨,几乎难以忍受,直到三日之前,才能脱离苦海。 但饶是如此,白城心神所受的伤害,也还不知何时恢复,刚才那一掌,确实有心置林素还于死地,只是他如今要专心调查白铁寒之死,担心杀死林素还之后,引得五斗米道大肆来袭,所以打算先留他一条性命,等飞星门之事完结后,再做处置。 除此以外,当日还有一件事情,让白城不愿出手。 当日,在青羊府茶楼中,巨汉挥舞钢铁巨球,试探白城在不在茶楼,铁球横扫时飓风骤起,将说书的老者卷倒在地。当时,林素还担心老者受伤,不惜趴在地上,把身体当做垫子,垫在老者身下。这一举动,白城自忖做不到,所以虽然十分痛恨林素还,但同时对他有些佩服,不愿将他毙于掌下。 白城长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这一掌不过是让你知道厉害!五斗米道在青羊府中还有什么布置,下一步又要如何行动,还不速速讲来,否则下一掌可就不是打在石头上了。” 林素还刚才受了惊吓,脸色煞白,此时方才恢复过来,竟然又嘻嘻笑道:“兄弟刚才说了,青羊府确实只有小弟一人,至于下一步行动吗,其他人早就以为道长死了,哪里还有下一步行动。” 白城目光森冷,瞧了他半晌,见他面色毫无变化,倒不似说谎,便接着问道:“当日打伤我的水龙是什么来头?” 林素还依旧笑盈盈的说道:“兄弟只知道那头老龙叫敖先生,至于来历么,恐怕连我师父也不完全清楚,只有门中几位老不死才知道。” 白城瞧着他那满面笑容,只觉得十分可恶,恐吓说道:“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又担心你传出风声,反叫人来杀我,实在没法子,只能取你性命了,在阎王爷处,你也不要喊冤!” 白城单掌一扬,作势要取他性命! 林素还却毫不惊慌,哈哈一笑说道:“清越道长,兄弟我最擅长观人,看道长一身正气,绝不是嗜杀之辈,莫要再开玩笑了。” 白城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死活,还是生性如此,但也确实下不去手,摇了摇头说道:“林道友果然是不惧生死,小弟真是佩服之至。” 说完,白城一把将林素还拎了起来,边走边说:“只是小弟如今有要事去办,不容有人打扰,所以只能先找地方,将道长囚禁起来,待事情完结之后,再来了解咱们两家的恩怨。” 刚才白城两次作势动手,林素还都面色不变,但此时听说要将他囚禁起来,却大惊失色,连忙说道:“道长千万不要这么干,兄弟我最怕寂寞无聊,你要将我关起来,还不如杀了我爽利!” 白城心道,此人不怕杀头,却怕寂寞,看来不是**青年,就是文艺青年,口中说道:“小弟也是别无选择。” 林素还眼珠一转,说道:“不如兄弟发誓,绝不泄露道长行踪,如违此誓天打雷轰!”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小弟不是信不过道友,只是道友生死尚且不惧,天打雷轰又算的了什么?” 林素还顿时傻眼,呆了半晌,咬牙说道:“我林素还今日在此发誓,三年之内不离清越道长半步,如有所差必全力以赴,若违此誓,身受乱刃分尸之苦!” 说完,林素还大声说道:“兄弟如此发誓,道长可算满意?” 白城闻言,止住脚步,心道如今我这一身功夫,全凭剑气支撑,能够维持多久还说不上来,若有此人相助,说不定能起到关键作用,想到此处,便说道:“道友当真愿意如此?” 林素还苦笑一声,说道:“兄弟我都栽倒道长手上,还有什么可说的,愿不愿意,都只能如此。” 白城单掌在他身上轻轻一拍,将他周身血脉震通,又将他左臂接上,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与我同行吧,但愿不要令我失望。” 林素还大笑一声,说道:“道长尽可放心,兄弟我绝不让你失望。” 白城笑了笑,伸出单掌,平摊到他面前,说道:“小弟虽然信得过道友,但还是劳烦道友将身上法器符箓尽数交出,免得日后节外生枝。” 林素还干笑一声,说道:“这个不必了吧?” 白城摇摇头,却未收回手来。林素还见他执意如此,只得从贴身处,取出一个绣着篆文黑色皮囊,打开皮囊,就从里面挑拣。 白城毫不客气,一把将皮囊夺过,说道:“要交就全交了吧,道友何必再挑挑拣拣。” 林素还不由的目瞪口呆,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城见他终于笑不出来,心中不由大为痛快,笑道:“既然此事已经说定,还请道友带路,去你开的房间歇息吧。” 林素还长叹一声,转过头去,伸手朝远处一招。 玄天乌金蟒从刚才开始便盘在当场,如今见他召唤,“嗖”的一下飞窜过来。 林素还不由得摇头说道:“刚才让你出手,你却耍赖,害的兄弟我现在两手空空。如今风平浪静,你却如此挺好,看来身外之物确实靠不住啊。” 他却不知刚才白城一身杀气,激荡的体内剑气四溢,所以玄天乌金蟒不敢近身,如今白城已收拢杀意,玄天乌金蟒再也感觉不到剑气,所以才敢游走过来。 长街之上,明月高悬。 白城与林素还走在前面,结伴而行,身后紧紧缀着一条三丈多长的钢铁巨蟒跟,这情景说有多渗人,便有多渗人。 一旁阁楼之上,有位惯偷趴在一户人家正堂屋上,正在寻觅机会,无意中扫了一眼大街,正好与巨蟒一双昏黄竖瞳对视一眼,不由吓的浑身哆嗦从房上掉下,惊起院中护卫,被主人家绑了。 第二日,这名惯偷在衙门之中,坚持说自己在城中瞧见了一条巨蟒,才吓的掉下房屋。这封供状别人不信,大人倒是十分高兴,以为遇到一个傻贼,毫不客气,将城中近十年的积案全都堆在此人头上。 第一百零六章 琉璃世界 两人一蟒,踏月而行,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来到一所客栈门前,两层小楼,门上挂着一张牌匾,写着“枫林晚”三个大字。 林素还摆了摆手,示意就是此处,迈步上前,伸手就要敲门。 白城一把将他手腕叼住,指了指身后钢铁巨蟒,轻声问道:“你真想吓死人吗?” 林素还一拍脑袋,低声说道:“忙了一晚上,头晕眼花的,怎么把它忘了。” 当日在高家寨时,天龙门的张明志和赵明真是用一口棺材装的玄天乌金蟒,后来张乾灵得到这条巨蟒之后,将它隐藏在密室之中。 此刻,白城见林素还身无长物,又是在客栈里暂住,倒是很好奇,想知道他会怎么隐藏这只巨蟒。 林素还冲白城笑了笑,转过身去,双目微微闭合,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双眼一睁,伸出一指,一道电流从手中激射而出,正中玄天乌金蟒头上银色长角。 钢铁巨蟒被这电流一激,身躯剧烈抖动,放出幽幽蓝光来,随着蓝光时隐时现,身紫逐渐缩小,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一条身长三丈,碗口粗细的巨蟒,变成一条一尺长短,筷子粗细的小蛇,飞身一窜,盘到林素还手腕上,绕了两圈,口尾相接,化作一条精铁手链。 林素还手腕一抖,笑道:“兄弟闲来无事,将它略作改造,这两下子还过得去吧?” 白城心悦诚服,拱手说道:“林道友好手段!” 夜半三更,店里的老板伙计早已睡了。 大堂里只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点着一盏孤灯守夜,听见敲门声,连忙开门,急忙将两人迎了进去。 这一年多来,林素还都住在这家客栈里,与这店里的伙计早已熟悉了,再加上他平时出手大方,所以这位老者分外的殷勤。 林素还虽是孤身一人,却在客栈里包了一所小院,为的只是清净。小院不大,东西各有一间厢房,正中是一间堂屋,坐北朝南,用于会客。 老者提着灯笼,将两人进了小院,又仔细打好热水,泡好香茶方才退了出去。 林素还打了个哈欠,拱手说道:“清越道长,兄弟我先去睡了,身后你要出门再来喊我。” 说完,他也不等白城张口,一扭头,径直进了西面厢房,不多时,从屋中传出呼噜声。 白城站在院里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往东面厢房走去,他对林素还确实有些无奈,这人胆大包天,脸皮又厚,与其说是道士,倒更像一名市井游侠,不过这人智谋既高,道法又精,今日一时误算,才被他扣下,如今跟在自己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 夜色已深。 白城转身走进东厢房,盘膝坐在床上,准备调息打坐一阵,再行休息。 坐下之后,白城觉得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挤的极不舒服,掏出一看,是刚刚从林素还手中敲诈来的黑色皮囊,不由失声哑笑,随手将它放在一旁。 放下之后,白城心中一闪,忽然想起林素还交出皮囊时,试图从里面挑拣些东西出来,顿时起了好奇心,伸手提起,解开皮囊,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在床上,要瞧瞧都有些什么东西。 皮囊之中零零散散的东西着实不少,打眼一看就有一沓符纸,约莫七八张,一个黄金罗盘,便是寻命盘,一个烂银打造的小匣子,密封的很紧,上面刻着“七巧箱”三个字。 除此以外,还有零零碎碎七八件金银首饰。更令白城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几块女子所用的绣帕,而且瞧花纹、样式,只怕也不是一位女子所用,不由大摇其头。 眼见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白城便又重新把这些零碎装了回去,装来装去,却发现其中有一张绣帕,打成了个小包袱,伸手一掂,只觉得沉甸甸、硬邦邦的有些压手,包了不少东西。 白城不由心中一动,将小包袱解开,里面包是十来颗鹅卵石,初下山时,他还不认识这些石块是什么,但此时一眼便认出,这些石块都是念石。 瞧着这些念石,白城笑了笑,心道若是自己心神无损,看见它们不知有多高兴,只是如今...唉...摇了摇头,就要重新包起,正在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他修行的“破玉归元诀”吸收念石神速无比,而念石又能增长心神之力,如此说来... 想到这里,白城只觉得胸膛中的那颗心“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呼出的气也粗了不少。 强压住兴奋之意,白城闭双目,沉下心神,准备运转功法,吸收念石。 时隔一年,白城再次进入心神世界,如上次看到的一样,原本净如琉璃的心神世界,如今处处都是裂纹,更有七八道极为粗大的裂纹,横亘在琉璃世界之中。 除了这几道粗大的裂纹,更有无数细小裂纹蕴含其中,这些裂纹堆积在一起,让这琉璃世界碎成无数细渣,仿佛轻轻一触,整个世界就会溃散。 在这一片琉璃世界最中间,有一道微弱的淡蓝色雷光在隐约闪烁,便是白城的苦心修炼出来的武道心念。 当日在玄龟堂里,白城借助《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将武道心念凝成雷光模样。这道雷光初生之时,凝成一道雷鞭,不但能够照耀整个心神世界,而且能够通过双眼外放伤人,想不到如今微弱的几乎消失不见。 白城伸手捻起一颗念石,置于额前三寸,默念《玄冥法身归一经》,吸取其中念力,霎那之间,只见无数金色光点,涌入心神世界,稍一感应,便发现光点之中,蕴含无数喜怒哀乐,一不留神就要迷失进去。 白城也不多想,运转“破玉归元诀”,催动那琉璃之中那一道雷光,向这些光点袭去。 这道雷光一经催动,便好像鲨鱼嗅到血腥味一般,朝着这些光点飞速闪去,两者甫一接触,便泛起无数光华,随即光点爆裂,消失不见,而雷光则会壮大了一丝。 似是尝到甜头,雷光更加积极,不经白城催动,便如脱缰野马一般,在心神世界中自行闪动,追逐金色光点。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雷光便将光点吸收殆尽,重新放出亮光,照耀心神世界,再不复刚才虚弱的样子,只是好似还没吃饱,不断游走,寻找光点。 第一百零七章 入微 吸收易,炼化难! 平常道门中人要把念石中的念头摄入心神世界,那是极为容易的,毫不费力就能做到,但要将这些念头一一碾灭,可就困难至极,往往需要一年半载才能炼化一颗念石。 白城以往虽有破玉归元诀,但也要小半个时辰才能炼化一颗,那能像现在这样,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将点点金光尽数炼化。 这般速度,着实让白城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白城随即便想通了是怎么回事,之前他炼化念石时,还没有修成武道心念,全凭心神之力碾灭,效率自然不高。 可是自从他练成武道心念之后,却再没有机会炼化念石,所以也不知道炼化速度会有变化,如今看来,武道心念比纯粹的心神之力效率高得多。 见念石果真有效果,白城按下心中思绪,赶忙又换上一颗,重新至于额前,依旧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颗念石也被炼化殆尽。 如此再三,一个多时辰之后,白城手中只剩最后一颗念石尚未吸收。 此刻,琉璃世界中,那一道雷光早已恢复旧观,光华流转,璀璨夺目,凝成一道粗大的雷鞭,纵横扫荡。若不是琉璃世界本身破损严重,白城甚至任务心神修为还要超过受创之前。 伸手将最后一颗念石捻起,轻轻置于额前,白城再次默诵经文,将石中念头摄入心神世界。 霎那之间,点点金光再次涌入心神之中,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次雷光却懒懒散散的,并不去捕食这些光点,只有当光点闪动偶尔接触到它,才会被吸收。 白城不由大吃一惊,因为吸收念石虽是捷径,却也是一条极为凶险的路子,摄入念头若不全力碾灭,便会影响本人的心志,轻则疯疯癫癫,迷迷糊糊,重则精神分裂,忘记自己是谁。 自从来到青羊府后,白城已吸收过数十颗念石,万万没想到,这最后一颗,竟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只是他如今骑虎难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全力以赴,催动这道雷光挪动。 不幸中的万幸,这道雷光虽然十分懒散,却不是完全不听指挥,用了小半夜的功夫,最终还是把脑海中的光点一一吞没。 直到吞没最后一点金光时,白城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疲倦欲死,只想一觉睡到大天亮。 就在此时! 雷鞭陡然一亮,放出无穷光芒,将琉璃世界照的通透,随即又飞速缩小,凝成一个光点。 光点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整个琉璃世界也暗淡下来,眼看就要恢复到初入念动境界,那一片漆黑的状态。 刹那间,那一点微光猛烈反弹,如同宇宙初生开天辟地一般,在心神世界中剧烈爆炸起来,无数雷光迸射,震得整个心神世界猛烈抖动。 白城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到一声巨响,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白城悠悠醒转过来,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全是血迹,强挣扎着下了床,找了块铜镜照了照,只见眼鼻口耳,七窍全都流出血来,好似恶鬼一般,若是有外人在场,只怕会活活吓死。 白城苦笑一声,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莫非吸收念石也有极限不成?只是原因是否如此,他也无法考证,只得找了块湿毛巾蘸上水,把脸擦洗干净,静静坐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再入心神世界,瞧瞧现在是什么样子。 双目微闭,定气凝神,白城再次沉入心神世界当中,一瞧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原本裂纹丛生的琉璃世界,如今已大为改观,除了那七八道极为粗大的裂纹依然存在,其他的细小裂纹都已消失不见。 如果说,刚才的琉璃世界,就像是由无数碎渣拼成一样,那如今的琉璃世界,就好似是一块完整的琉璃,被人用榔头敲出了几道裂纹。虽然都不是最初完美无缺的样子,但却比刚才不知好了多少。 尤其令白城惊讶的是,琉璃世界中,武道心念凝成的那一道雷光同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紫色鲤鱼,唇生双须,摇头晃脑,身上放出道道电光,鱼嘴一张一合,不知在吞吐些什么。 这鲤鱼在琉璃世界中,就好似在水池之中一样,四处游荡,只有在遇到那几道裂纹时,才闪身避让。 白城观察了半晌,终于确认这条鲤鱼就是自己的武道心念,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为何好好一条雷鞭,竟会化作一条鲤鱼,哦,萌倒是很萌,但是一点不威风啊! 从心神世界退出,白城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忽然又想到,原先不能运转气血,是因为心神之力不足,如今心神世界虽未回复,但武道心念看起来却恢复的不错,如此一来,倒是能试试催动气血。 说干就干,白城盘膝坐下,调匀呼吸,当下运转起全身气血来,这一运转,他不由得欣喜若狂,只觉得全身气血,随意调转,灵活之处,更胜往日。 一试之下,白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兴奋之意,飞身跃起,紧攥双拳,在屋中来回走动。 走了几步,白城猛然又觉得不对,似乎刚才除了气血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在一同运转。 不管不顾,白城登时坐在地上,再次运转气血,仔细体会,果然发现,随着自己的一呼一吸,有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息,慢慢往气血之中渗入。 这股气息渗入气血之后,便一分为二,一半随着气血游走,慢慢消失在五脏六腑之中,另一半则融入方隐赠给他的那一道剑气之中,补益剑气运转带来的损耗。 白城便是再傻,也知道这股气息便是天地元气,既然已能感受到天地元气,就已说明他已正式踏入淬体阶的第三重境界入微境界! 想到此处,白城心中隐隐却泛起一个疑问,以方隐的武功见识,应当知道念石可以补益心神,为何说只有北方佛门可以治疗他心神所受的创伤?而自己在心神之力突破后,为何又能迅速晋升到入微境界? 白城并不知道,方隐虽然知道念石能补益心神,但他却认为白城的心神之力已十分微弱,要想炼化念石只怕难如登天,故此压根没往这方面去想。 他更不知道的是,念石虽能让心神之力晋升,但要想修复心神世界收到的创伤,始终还是需要佛门中人出手。 至于他能迅速晋升入微境界,是因为他在墨雨池中躺了一年,地气与药力的双重滋润之下,身体的积累早已十分深厚,远超他当日受伤之前,只是他之前心神受创,将这份积累,发挥不出来罢了。 初次感受到天地元气,白城心中好奇,索性也不睡觉,就在屋中打坐,将一缕缕元气溶于气血之中,直到气血之中,再也无法融入元气,方才起身,推门出去。 屋外早已天光大亮。 林素还不知在何处找了把躺椅,正躺在院中喝茶,听见屋门响动,转身看来。 一看之下,林素还一个趔趄,从躺椅上翻身坠下,大声喊道:“好疼,好疼!” 第一百零八章 重回九仙观 见林素还翻身摔倒,大声喊痛,白城大吃一惊,还以为他是内伤发作,连忙飞身过去,一把拉起他,问道:“林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林素还挣扎着站起,转头瞧了白城一眼,又是一声惨叫,连忙低下头说道:“清机道长,兄弟我一大早就老老实实在这等你,你又何必给兄弟下马威呢?” 白城一怔,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林素还伸手擦了把脸上的眼泪,苦笑着说:“你两眼剑气外放,差点把我眼睛刺瞎,难道是打招呼吗?” 林素还一句话出口,白城方才恍然大悟。 昨天夜里,白城心中兴奋,吸取了一夜的天地元气,直到天光大亮,气血之中元气饱和方才罢手,只是他却忘了,他吸取的虽不少,但方隐在他身上留的那道剑气,却吸取的更多。 一夜吸取,剑气大盛,早已透体而出,只是这道剑气寄居在白城身上,所以伤不了他,但对别人却毫不客气。 白城想通了前因后果,拱手说道:“小弟一时不察,鲁莽了,还请道友恕罪。” 林素还避开他的眼光,长叹一声,说道:“这剑气杀气森然,与道长性情大为不同,恐怕不是道长练出来的吧?唉,难怪小黑不敢跟你动手,它还是比兄弟我精明啊。” 林素还虽是随口而言,却能一语中的。白城听了,心中暗暗吃惊,对他的见识反应更加佩服。 见白城不说话,林素还接着说道:“兄弟我果然没猜错,道长,你就打算顶着这一身剑气出门么?还不赶快收敛起来?真不怕出门戳死几个?” 经林素还这一提醒,白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由苦恼起来,拉了把椅子坐下,在院中思考起来。 林素还见白城毫无动作,跳起来,惊讶的问道:“你竟然不知道如何收敛剑气?传你剑气的人没教你吗?” 他却不知道,方隐传白城这一道剑气时,压根没想到白城能晋升武道心念,感应到天地元气,更想不到这道剑气也能随之升级,自然不会传下收敛剑气的法门。 两人正在院里说话,忽然听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白城抬头一看,原来是店里的伙计来了。 这名伙计二十多岁,手中捧着一个食盒,口中念念叨叨说道:“林公子,您老要的点心到...” 话音未落,伙计猛然一声惨叫,甩手扔掉食盒,捂着眼睛,大声叫起痛来。 林素还飞身一纵,一手如海底捞月,抓紧食盒,一手十指如轮,在伙计面门连点数下。 也不知林素还用的什么法子,伙计顿时止住叫声,颤巍巍的说道:“刚才什么东西,刺的眼睛好痛,这会却好了。” 林素还信口说道:“刚才有两只黄蜂飞过,好像撞到你眼睛了,不过这会已经飞走了。” 伙计将信将疑,慢慢放下双手。 林素还惊叫一声:“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说完,他伸手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伙计手中,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赶快去找个大夫瞧瞧吧,不要让蜂蛰坏了眼睛。” 伙计拿着银子,千恩万谢出门去了。 林素还转头冲着白城呵呵笑道:“兄弟我去找根绳子,以后你要去哪,兄弟我拉着你走,省的戳到别人。” 白城心中烦闷,低头冷笑,说道:“那你岂不是导盲犬?” 林素还不由愕然。 两人吃过早点,林素还又泡起一壶茶,在院中乘凉。 白城双目微闭,躺在屋檐下,一语不发,静静的在想如何收敛剑气。 闲极无聊,林素还忽然张口问道:“清越道长,昨晚躺下以后,我越想越不对,你的气机明明已经十分微弱了,怎么忽然又迅速变强?你有收敛气机的功法对不对?” 白城心道,昨晚你刚刚睡下呼噜声就起了,哪里有空想这事,随口说道:“收敛气机的功法我哪里懂,收敛气血的我倒是...” 说到这里,白城猛然想起当初斩杀卢元龙之后,饮用灵酒时,领悟到的那篇无名道诀,最为擅长收敛气血,就是不知道它能不能收敛剑气? 想到此处,白城心中一动,默诵口诀:“金乌落玉枕,曲水入黄庭...” 半晌之后,白城猛然大喊一声:“林素还!” 林素还一个激灵,抬头去看白城,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啦?” 白城跟他对视一眼,哈哈笑道:“眼睛还疼吗?” 林素还愣了一下,随即一拍桌子,怒道:“你早上果然是给我下马威!” 白城解决一桩难事,心情正好,也不辩解,挺身站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两人带好行李,结算了店钱,离开客栈,又去骡马市买了两匹好马,便离开青羊府,一路往北去了。 沿着大道,纵马驰聘,行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两人来到九仙观门前。 一年多未曾来过,此地依旧是蓝瓦白墙,松柏苍苍,只是白城的心情却已大为不同。 白城在飞身下马,来到朱漆大门,拍了拍门上铜环,不多时便听里面有人急匆匆的往门口跑来。 这人拉开大门,一眼瞧白城,顿时泣不成声,一把抱住白城喊道:“弟子总算是把师父你盼回来了!” 此人正是白城先前收下的记名弟子高欢。白城看他面容消瘦不少,笑骂说道:“怎么瘦了不少,我这一年不在,你没用心练功么?” 高欢抹干眼泪,说道:“弟子时常想念师父,哪有心情练功。”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你倒会偷懒,既然我回来了,今后就别多想了,好好练功吧。先说说我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高欢牵过马匹,说道:“那天师父刚走,清机师伯就放出法器,用一张大网封住了道观。刚开始那一伙人怎么也出不去。直到后来,那个姓金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长刀,轻轻一挥,一道红色刀光飞出,在大网上划了道口子,他们就顺着这道口子追了出去。” 顿了顿,高欢接着说道:“他们离开之后,师伯将五斗米道来袭的事清,禀报到道中,要求严惩五斗米道,放回师父。可不知他们做了什么手脚,道中竟回复,五斗米道并未派人来袭,也并未抓住师父。” 说到这里,高欢咬牙切齿,怒道:“师伯得到回复之后大怒,就要回道中理论,幸好周师祖传来消息,说是五斗米道确实未抓住师父,还在沿金沙河搜寻。师伯这才忍住怒气,也去金沙河两岸搜寻。这一找就是半年多,直到几个月前才回来,他给我说虽然没有找到师父,但看面相师父不是早夭之人,恐怕是躲在什么地方疗伤。” 说了这一大番话,高欢长出一口气,说道:“自那以后,弟子每日就在此处守候师父归来,今天总算是盼到了!” 白城边听边点头,三人沿着观中小道,往正殿走去,沿途几名道士瞧见白城,无不欣喜若狂,就要跑去禀报清机道人,却被白城一一拦住。 走到正殿,白城让其他人止步,自己提身一纵,飘到殿门,一眼看去,清机道人盘膝而坐,低头诵经,脸上还带着些忧愁之色。 白城见此情形,心中也不禁有些神伤,站在门外,低声说道:“多日不见,师兄一向安好。” 第一百零九章 雁高飞 清机道人本在低头诵经,听到白城在门外说话,陡然一个激灵,就要抬头站起,随即却又低下头去,喃喃自语说道:“这些日子劳心过度,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白城哭笑不得,大声说道:“师兄在上,请受师弟一拜!” 清机道人这才抬起头来,面上满是激动之色,喊道:“果然是师弟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听错了!” 清机道人再也坐不住,飞身跃起,一把搂住白城,眼泪已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清机道人向来丰神俊秀,好似神仙中人,纵然是面临生死危机,也从来面色不变。 今日见他如此激动,白城知道他是动了真感情,也不由得心中激荡,流泪说道:“师弟无能,让师兄你担心了。” 清机道人紧紧拉住白城,说道:“师弟这说的是哪里话!” 两人在殿中说了一阵,叙说了以往的种种经过。 清机道人长叹一声,说道:“师弟这一番经历,果然十分凶险,所幸吉人天相,总算是回来了。这几****暂且休息,师兄将这一番经历禀明道中,定要为师弟讨个说法!” 白城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摆摆手,说道:“师兄不要着急,我还有别的事情禀报。” 接着,白城就把飞星门的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如今以洗髓丹的问题推断,先师白铁寒死因疑点重重,我势必要回山一趟,至于追究五斗米道之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清机道人沉思片刻,点头说道:“既然师弟心意已决,那就这么办吧。” 当天夜里,清机道人亲手治下一桌素斋,为白城饯行。 清机道人手艺绝伦,白城吃过一次,倒还罢了,林素还赞不绝口。 清机道人本不知林素还是谁,问过白城之后,才知道他是五斗米道弟子,不由大怒,就要赶他离开,被白城苦苦劝住。 林素还面对清机道人的怒火,却似毫无察觉,依旧是吃的口角流油,爽快不已。 第二日清晨,清机道人为白城送行。 白城此去,与林素还同行,却把高欢留下观中,要他在观中继续练武。 这一送便是七八里路。 白城见离观已远,伸手拦住清机道人,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兄还是请回吧。” 清机道人点头说道:“也好,师弟一路小心!” 白城催马离去,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转身又回到清机道人身边,低声说道:“师兄,当日在仙云楼上,许大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清机道人见白城去而复返,奇道:“他托你给我带话?说的什么?” 白城想了想,说道:“他说,师兄你有空不妨回许家瞧瞧,你外公年纪大了,对昔年做过的一些事情,也有些悔意。” 清机道人听罢,面色苍白,说道:“原来他是...唉,我知道了。” 白城见清机道人面色变化,知道其中定有隐情,但也不便多问,拱了拱手,纵马而去,行了三四里后,再回头望去,只见清机道人依旧站在路旁,未曾离去。 离开九仙观,两人一路前行。 白城忽然张口说到:“林道友,小弟有个事情,跟道友商量一下。” 林素还说道:“道长请讲,兄弟无不从命。” 白城说道:“小弟此去飞星门为的是私事,不愿与道门有所牵扯,所以打算让咱俩换个称呼。” 林素还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我就喊你白贤弟如何?” 白城呵呵笑道:“任凭林大哥称呼。” 说到这里,林素还一指前方,说道:“行了半日,也有些口渴了,前面有一户人家,咱们在这讨口水?” 白城瞧了瞧,笑道:“也好,小弟在此处恰好有个朋友。” 林素还摇了摇头,似是不太相信。 白城也不解释,纵马来到这户人家门前,只见院门大开,院中站着一个威猛老者,身高九尺,满面虬髯,手持一根三尺多长的大铁勺,正在翻滚面前的一口大锅,锅中正煮着一锅肉,香气四溢。 白城哈哈大笑,说道:“老人家,好久不见!” 威猛老者回头瞧见是白城,眼睛一亮,声如打雷,喊道:“小兄弟,回来了,你那亲戚生意做得怎么样?” 白城笑了笑,一指身旁林素还,说道:“托老人家洪福,虽然没怎么赚,但本钱还是保住了!” 威猛老者一招手,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来来,尝尝我这牛肉烧的怎么样!” 两人翻身下马,来到院中坐下。 威猛老者盛了两大碗熟牛肉,给两人放下,又转头朝屋中喊道:“高飞,肉煮好了,出来吃吧。” 只听屋中有人应了一声,紧接着,屋门大开,从屋里走出一条粗豪的大汉来。 这人三十来岁,长得是高鼻鹰目,身高膀粗,穿一身黑色粗布衣裳,神态极其威武,也不搭理白城等人,伸手抄起铁勺,在锅里舀了一大碗肉,吃完之后,又舀了一大碗,如是再三,连续吃了五大碗牛肉,方才放下铁勺,打了个饱嗝,说道:“大叔,你这牛肉煮的越来越好了!” 白城吃了一碗,就已经半饱,此时见这大汉连吃五大碗牛肉,小腹处却依旧平坦,不由骇然,瞧了林素还一眼,只见他也满脸震惊之色。 威猛老者却极为高兴,哈哈大笑,说道:“当年你爹就最爱吃我煮的牛肉。对了,你爹近些日子去哪里了?” 大汉摇摇脑袋,说道:“他一向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 威猛老者一指白城,说道:“这位小哥是江华府人,你不是也要去江华府吗,不如跟他一道走?” 说完,老者又转头冲白城说道:“这是我侄子雁高飞,平日也没个正经样子,老让人操心,你们不要跟他计较。” 大汉好像刚刚看见白城与林素还一样,转身瞧了他们一眼,又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次去江华府,是要做买卖,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说完,转身又回屋去了。 威猛老者摇了摇头,再不说话。 白城、林素还与老者闲聊了一阵,便再次催马赶路,直奔江华府去了。 两人虽然都是高手,但是山路崎岖,也走不快,直到三日之后,方才来到一处山谷,。 白城说道:“林大哥,咱们在这山谷歇息片刻,等出了山谷,不到半天,就能赶到飞星门了。” 林素还还不及张口说话,就听谷中有人冷冷说道:“只怕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回飞星门了!” 第一百一十章 山谷敌踪 白城听到谷中声音,伸手拉住马缰,止住前进的势头,朗声问道:“是哪位朋友跟小弟开这个玩笑?” 谷中之人冷冷说道:“就凭你小子也配跟老夫我做朋友?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白城也不动怒,温声问道:“不知在下何处得罪过前辈,前辈又准备如何呢?” 谷中之人冷笑一声,说道:“凭你小子也想得罪我?至于我要干什么,你只要滚的远远地,咱们就无冤无仇。你要是一心想回飞星门,就老老实实把脑袋送上来吧!” 白城眉头一皱,转头去瞧林素还。 林素还见白城回头,知道白城是在询问,谷中人是不是五斗米道派来的,摇了摇头,示意并不是五斗米道的安排。 白城见不是五斗米道的弟子,心中有些疑惑,大声喊道:“阁下言语如此嚣张,却不敢报出名姓,只敢藏头缩尾么?” 谷中之人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想知道,就进来呀,一句话就想激老夫出去,真当老夫是三岁小孩不成?” 白城面色一沉,纵身下马,把缰绳交给林素还,孤身一人就要往山谷中走。 林素还一把拉住白城,低声说道:“江湖人常说逢林莫入,这山谷林深茂密,谁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埋伏,你就这么进去,不要命了?” 白城低声回道:“太乙山方圆千里,山高路险,要想绕过这里,非得兜一个大圈子不可。这人在这拦我,只怕门中有大变故,若是绕路回去,只怕是迟了。”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风险还是太大,不如这样,兄弟我略施小计,便能将他逼出来。” 白城不知林素还为何,忽然要主动出手,便说道:“林大哥有这本事,那自然再好不过。” 林素还哈哈一笑,伸出一掌平摊在白城身前,说道:“只是要做成此事,有些东西兄弟得讨回来。” 白城此时方知他的用意,说道:“原来在这等着小弟。”伸手从掏出黑色皮囊,抛给林素还。 林素还笑嘻嘻的解开皮囊,也不细看,只是掏出那个黄金罗盘来,便将皮囊又递给白城。 白城摆摆手说道:“既然已还给林大哥,怎么能又要回来?只不过其中一件东西小弟用了,还望林大哥恕罪,以后定然想法子给林大哥补上。” 林素还见白城退回皮囊,也不客气,将皮囊贴身收好。 收好皮囊,林素还左手托住罗盘,右手三指连弹,在罗盘上轻叩三下,口中轻咤一声,罗盘上便放出道道金光来。 白城伸头看去,只见罗盘上金光流转不定,无数线条或明或暗,勾勒出一幅地图来,在地图上有几个颜色各异的光点特别显眼。 林素还见白城好奇,指着罗盘低声说道:“白兄弟,这罗盘上的地图,就是咱们左右的地势,你还看得懂吧?” 白城前世在地球时,不知看过多少平面地图,自从到这方世界,倒是头一次看到,但总算大同小异,点点头说道:“小弟看的明白。” 林素还接着说道:“这个金点便是兄弟我,旁边这个红点便是白兄弟你了。至于谷中么,让我瞧瞧,这个白点便是谷中埋伏的人了,好厉害居然是个练气高手!” 白城不由一惊,问道:“这罗盘竟然能看出对方的修为?” 林素还嘻嘻一笑,说道:“马马虎虎,练气是白点,淬体是红点,再高就看不出来了。” 说完,林素还一指白色光点,说道:“在这个白点不远处,有一个微弱的红点,两人一组,看来他们倒是小心的很。”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他们也太高看小弟了。” 林素还微微转动罗盘,说道:“练气高手都出动了,他们确实...咦,在这里还有一个?” 白城问道:“林大哥,哪里还有人?” 林素还指着罗盘边缘说道:“在此处还有一个人,也是一个微弱红点,只是离得太远,差点没有看到,奇怪了,他埋伏在这里能有什么用,就算是动起手来,也赶不过来啊。” 白城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罗盘边缘看到似有似无一个小红点,却是在山谷另一侧,紧邻着大道。 林素还想了想,忽然说道:“这人呆在这里,倒不像是对方咱们的,倒像是监视谷中这两个人的。” 白城一震,轻轻拱手,说道:“林大哥果然见识过人” 两人在谷外久久不动,谷中之人似是有些着急,怒道:“你们两个进又不进,走又不走,是要在这过年吗?” 白城刚要说话,林素还哈哈笑道:“老兄不要着急,我们已经想到法子了,一会儿您老兄做了阶下之囚,咱们再细聊不迟,这会就先休息会吧。” 谷中之人听了林素还的话语,冷笑不止。 说完这句话,林素还背对山谷,手腕轻轻一抖,将腕子上的精铁手链抖落在地,口中念念有词,随即精铁手链剧烈抖动,顷刻之间,化作一条钢铁巨蟒,便是玄天乌金蟒。 白城已经猜到了林素还的意图,问道:“林大哥,你是打算让这只蟒去谷中么?” 林素还说道:“不错,小黑最擅长潜藏埋伏,在密林之中出手更是所长。” 白城低声说道:“可否跟林大哥商量一下,让这只巨蟒不要去对付林中的高手,让它去收拾那个远远监视之人。” 林素还一怔,说道:“那倒也可以,只怕林中这两人觉察到不对,会提高警惕。” 白城笑了笑说:“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两人埋伏位置,小弟单身一人也有万全把握” 林素还想了想,说道:“既然白兄弟有把握,兄弟我就不管他们俩了。” 说完,林素还一手握着罗盘,一手随意点划,随着他手中动作,巨蟒摆摆身子,滑入林中,果然是毫无声息。 巨蟒消失不见,足有一刻钟,林素还忽然说道:“小黑已经到那人附近了,随时可以出手。” 白城轻声说道:“好吧,一会只要听到谷中动起手来,你便同时出手,只是不要伤了他的性命!” 说完,白城一跺脚,纵身而起,直往谷中扑去。 谷中山林茂密,唯一中间一条小道,左右两侧都是高大的树木,其间夹杂着密密麻麻一人多高的灌木,若不是有寻命盘的指引,别说只有一两个人,就是再多十倍、百倍的敌人潜藏其中,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来。 白城进入谷中之后,沿着小道前行,两只眼睛时左时右,观察两侧。 不到片刻功夫,白城就已行到那两人埋伏的所在之处,也不往两人所在之处瞧去,而是稳住身形,往另一边观察,只是这两人不知为何,居然难得住性子,也不动手。 白城待了片刻,见这两人不动手,心中一动,猛然加快脚程,提纵身形,飞速向谷外窜去。 果然,就在此时,“嗤嗤”数声轻响,从那微弱红点所在之处,陡然射出无数飞针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长空指法 飞针细如牛毛,密如骤雨,织成一片针网,将白城上下左右,方圆数丈,全都笼罩其中。 针网激射而来,点点针尖反射出幽幽蓝光,显然是涂有剧毒。 白城面对针网,轻咤一声,将身上衣衫揉成一团,随即猛然一抖,衣衫如炮弹一般激射飞出,在针网中撕出一道空隙来。 白城如白驹过隙,如电光火石,不退反进,从空隙中闪身而出,紧接着,半步不停,提纵轻功,往红色光点潜藏之处掠去。 左掌拨开树丛,白城瞧见一个黑衣人蹲在里面,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蒙着厚厚的黑纱,两手各端着一个古铜色的圆形金属筒,金属筒长约半尺,鹅蛋粗细,正前方都是密如织网的孔洞。 白城也不等他反应,右臂高高抡起,由上至下单掌直劈,借着这一股飞纵之力,朝这黑衣人的天灵盖击去。 黑衣人或许是没想到白城会来的这么快,丝毫没有做好迎战准备,此刻想要起身闪躲,已经来不及,连忙双手一抖,连忙将金属筒扔到一边,随即双拳一架,摆了个“如封似闭”的架势,想要将白城的单掌封在外面。 若是换了别人,白城说不定绕开双拳,改用其他招式进攻,但黑衣人手中针筒过于毒辣,他刚才险些被其重伤,所以也不留手,依旧运足力气,直直向下劈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白城劈中黑衣人双臂,将黑衣人两条小臂一起劈折。 黑衣人没想到白城功力如此深厚,“啊”的痛喊一声,疾步向后退去。 白城长啸一声,趁势追击,胯骨一分,脊椎大龙一抖,将一股力道传导到手臂之上,于前力未消之际,又追加一股新力,重重拍打在黑衣人前额之上。 黑衣人再也抵抗不住,一声闷哼,倒退三步,从口耳眼鼻,七窍之中全都流出血来,仰面摔倒在地。 白城见黑衣人摔倒,飞身掠过,变掌为钩,双指一挑,顺势就要去揭他脸上的黑纱。 就在此时,白城猛然感到背后风声骤起,一股杀意袭来,知道是身后埋伏的练气高手终于忍不住出手,便低头一蹿一纵,顺势闪出五六丈去,却来不及揭开黑纱。 练气高手一招未中,“咦”了一声,似乎是有些惊讶,但随即跟身进步又是一掌,直朝白城后脑劈去,出手狠辣至极。 白城背对此人,无暇回头还手,却也不慌不忙,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来,刹那间,一头遍体飞焰,凶猛异常的赶山猪,陡然出现在白城身后。 这头赶山猪由凝成实质的火焰组成,身躯庞大,肌肉虬结,显然力大无穷。 赶山猪出现之后,怪叫一声,猪头一扬,鼻孔之中喷出几道黑烟,紧接着,便朝这名练气高手冲去。 白城随即听到一声巨晌,再转过头时,只见赶山猪躺在一旁直哼哼,那名练气高手站在三丈以外,也有些气喘,满身都是烈焰烧过的痕迹。 白城一眼看去,只见这名练气高手身披绿袍,脸罩青纱,服饰材料极为华贵,做工也几位精细,袖袍中露出的双手十分白皙,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首领人物,并不是奔走在外的刺客之流。 绿袍人见白城转过身来,一指赶山猪,怒道:“你这小子从哪里学的这邪门歪道?” 白城一怔,随即笑道:“只要赢得了人的,就是正经功夫,怎么算的了邪门歪道?” 绿袍人怒笑一声,说道:“你当这玩意真管用吗?” 说完,绿袍人右掌一竖,朝赶山猪遥遥击去。 白城见他动手,清啸一声,左手朝赶山猪轻轻一挥。 赶山猪翻身便起,庞大的身躯左右乱窜,居然也十分灵活,连续躲过绿袍人数掌,最后,猛一回头,沿着向绿袍人左侧冲了过去。 随着赶山猪反击,白城同时由脚下发力,身形一纵,从右侧也包抄了过去。 绿袍人对赶山猪似乎有些忌惮,对白城却不太在乎,右掌发出凌空掌力,在赶山猪头上一拍,借着掌力纵身跃起,向白城所在之处纵来。 白城见他袭来,运起全身气血,激起潜藏剑气,将全身力气凝于单掌,与那人单掌相接。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白城只觉得气血翻涌,身形不稳,倒退出七八步去。 绿袍人虽已是练气境界,但似是也有些准备不足,同样也被一掌震出两三丈远去。 刚才那一掌掌力虽重,但白城身负剑气护体,倒也没有吃亏,略略喘了口气,便要揉身再战。 反倒是那位绿袍人,一掌将白城击退之后,同样有些身形不稳,还来不及调整,火猪又已冲到身前,不得已,只得飞身纵上树梢,先躲过火猪。 白城几步赶到火猪身旁,两人一猪,一上一下,遥遥相对起来。 双方正在这里剑拔弩张,林素还已经在山谷外等的不耐烦,牵着马从谷外赶了进来,见两人正在对峙,哈哈一笑,冲着树上说道:“我还以为老兄有多大本事,原来连我兄弟一个人也胜不过,倒不如把自己绑了跳下来,省的我们兄弟俩并肩齐上。” 绿袍人大怒说道:“你敢跟老夫这样说话,真当老夫收拾不了你么?” 林素还笑道:“你老兄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埋伏的人手,只是可惜呀...” 林素还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拍手,随着他掌声传出,一条钢铁巨蟒从丛林之中游走出来,尾巴上还卷了一个人,也是一身黑衣,黑纱遮面,被巨蟒勒的紧了,已经昏死过去。 绿袍人指着巨蟒尾巴上缠绕的黑衣人,眼中露出十分惊异的神色,问道:“你们是怎么把他抓住的?” 林素还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这位仁兄也不见得有多高明。” 绿袍人闻言哈哈大笑。 白城与林素还见他放声大笑,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正在此时,绿袍人猛然飞身纵起,往黑衣人处跃去。 白城见绿袍人猝然出手,以为他要去救人,身形一动,就要拦他。 林素还也是同样想法,单掌一挥指挥玄天乌金蟒蜷起身子,准备战斗。 不料,绿袍人身在半空中,却毫无救人的意思,反而双指疾点,数道无形劲气激射而出,将那黑衣人头颅击的粉碎。 白城见这指力,不由大吃一惊,脱口喊道:“长空指法!”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始末缘由 “长空指法”是百余年前陈国第一大帮,长空帮帮主桑长空所创,能将隔空劲力凝于一点,穿金裂石无有不能,可惜极为难练,他座下弟子竟无一人练成。桑长空过世之后,长空帮内乱,分裂成两大帮派。这套指法秘籍也被一分为二,分别被一正一邪两位高手所得。 那位正派高手将前半部“长空指法”加以完善,创出一门名为“王指点将,化刚为柔”的指法来,那位邪派高手则从后半部指法中推演出一套“惊神三指”。从此“长空指法”在江湖中销声匿迹,这两门指法却大放异彩。 此后又过了数十年,江湖中出了一位奇人,此人精擅天下各门各派的指法,唯有“长空指法”只闻其名不见其形,于是他费尽心机收集到“王指点将”和“惊神三指”这两门指法,又耗时数年将两门指法返本归元,重新推演出这套“长空指法”来。 这位奇人得到“王指点将”与“惊神三指”时年事已高,等推演出“长空指法”时,已是油尽灯枯,垂垂欲死。 当时这位奇人正在山中隐居,弟子门人都不在身边,仓促之中只能将这套指法赠给一个过路的江湖人。这个江湖人便是飞星门前任掌门、白城的授业恩师白铁寒! 自此之后,普天之下,唯有白铁寒一人能使这套“长空指法”。 白铁寒过世之后,白城以为这套指法已经失传,没想到时隔数年之后,竟又见到了这套指法,一时心情激动,几乎站立不稳,伸手指着绿袍人说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绿袍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用沙哑声音反问:“你认识这套指法么?” 白城咬着牙说道:“穿金裂石,指力不散,是最为正宗的”长空指法。” 绿袍人发出一阵沙哑笑声,说道:“你居然真的认识,那就好办多了。” 白城沉声说道:“先师的独门绝技,你是从何处学的?。” 绿袍人大笑几声,有如夜枭一般,反问道:“既然你认识,那你觉得老夫这手指法比起你师父,谁强谁弱?” 白城冷笑说道:“阁下的指法只怕还差得远!” 绿袍人听了白城的话,不但不生气,喝了一声彩,说道:“说得好!但你可知道,就凭我这两下子,就已经杀过七八个邪道高手了,他们每个人的武功都在当年烈北山之上!” 白城没想到他绕来绕去,忽然说出这句话来,稍一思量便脸色一白,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绿袍人见白城情绪激动,反而沉下气来,慢慢问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吗?凭烈北山的本事,如何伤的了你师父吗?” 听到绿袍人这句话,白城的心不由的沉了下去,就好像沉到无底洞一样,只觉得头脑发空,身体发虚,再想问什么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就在这个的档口,绿袍人陡然飞身纵出,双掌前伸,五指弯曲,一招“青龙探爪”,从半空直落而下,去抢白城双肩。 白城的神情仿佛有些恍惚,竟然毫不闪躲,就站在那里,听任绿袍人向他抓来。 他们两个刚才一问一答,林素还都听在耳里,虽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也能猜出来,说的是一件与白城关系极大的秘密,也不远多管,便站在一旁,也不说话,此时却见绿袍人突然出手,白城却毫不抵抗,不由大吃一惊,脚踏七星,飞身赶到白城身前,双掌一扬就要接下绿袍人这一抓。 不料,白城突然向前迈了一步,轻轻一掌将林素还推开,低声说道:“林大哥,无妨的。” 说完,白城竟然丝毫不看绿袍人的攻势,反而一躬到地,说道:“弟子白城,见过程师叔。” 绿袍人双爪本已搭上白城肩头,却陡然缩了回去,喝道:“你说什么?” 白城抬起头来,直视绿袍人,低声说道:“师叔不必再试探了,师父曾说过,飞星门中可以托付大事的,唯有程师叔一人。这门长空指法,他不会绝不会传给别人。” 绿袍人听了白城的话,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仰天长笑声震九霄,紧接着又安静了下来,半晌之后才低头说道:“白师兄始终是了解我的。” 说完,绿袍人一把扯下青纱,露出真容来,正是飞星门传功长老程世明! 白城见果然是程世明,再次躬身施礼,说道:“弟子白城,谢过师叔。” 程世明目光闪动,问道:“我在这伏击你,你不动手,反而要谢我,你谢我什么?” 白城说道:“弟子虽觉得师父死的蹊跷,但也没有什么证据,若不是师叔当面点醒,还不知何时才能确认。” 程世明点头说道:“白师兄果然收了一个好弟子,比我当年可是聪明多了,你猜到这人是谁了吗?” 白城说道:“要是猜得不错,这人是柳青山吧!” 程世明神色一变,问道:“你怎么知道?” 白城将三颗洗髓丹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若不是柳掌门用焚心丹暗害,弟子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程世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见他这两年没什么动作,还以为内心愧疚,想不到他竟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真是狼心狗肺之徒。”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程师叔是何时怀疑到他的?” 程世明长叹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白师兄死后,我就开始暗中查访此事,唉,结果却...。” 白城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程世明没有直接回到,反而问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会在此处阻截你?” 白城想了想,问道:“莫非是有人在逼师叔你?” 程世明也不说话,转身朝黑衣人的尸体走去,一把揭开黑衣人面上黑纱,说道:“你瞧这是什么?” 刚才程世明虽然一指将黑衣人头颅点碎,但却没有损坏他的容貌,所以还能瞧清楚这人模样。 白城仔细瞧了瞧,只见黑衣人相貌陌生,也不认识,正在奇怪,忽然发现黑衣人脸颊两侧,刺着两行金印,惊讶说道:“这人是军中武士?” 第一百一十三章 潜龙 白城曾听人说过,当今之世,七国纷争,各国无不厉兵秣马,将百姓推到前线与人搏命,但自古沙场征战十之**都是战死异乡,故此,在军营之中,时常有军士逃亡。 后来,各国为了防止军士逃亡,纷纷在入伍的军士脸颊两侧刺上金印,直到退伍离去时,才用军中秘法洗去,故此,只要看到有人脸带金印,便知道是朝廷的军士。 白城仔细瞧了瞧,又伸手摩挲了两下,确认无误之后,才试探着问道:“程师叔,这是朝廷的人?” 程世明叹了口气,说道:“此人姓韩名湛,是御林军中第一追踪高手,我足足用了三年都没找到机会杀他,没想到今天竟栽在这位兄弟的手上。”说完,他瞧了一眼林素还,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林素还却丝毫不以为异,冲他嘻嘻一笑。 白城放下黑衣人,转过头来问道:“程师叔,莫非此事还牵扯到朝廷中人吗?弟子有些想不明白了。” 程世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想不明白不怪你,这其中内情复杂至极。” 白城说道:“还请师叔细讲。” 程世明理了理思绪,慢慢说道:“当年,早在白师兄过世之前,我便觉得柳青山有些不对,也曾提醒过白师兄几次,但白师兄都没往心里去。” 白城点头说道:“师父为人光风霁月,向来以己度人,对这些阴谋诡计从来都不大放在心上。” 程世明说道:“你说的不错。后来白师兄出事,我便觉得有极大的危险向你们师徒迫近,便想方设法阻止你接任掌门之位,希望将你拉出危机,这一点你不要怪师叔。” 白城说道:“师叔说的哪里话,弟子有自知之明。” 程世明点点头,接着说道:“师兄过世之后,我便开始明察暗访,暗中找到烈北山在江湖上的余党,下狠手也杀了几个,终于查出一件大事,原来烈北山名义上是邪道高手,实际上却已经加入了一个代号“潜龙”的秘密组织,这个组织的首脑则是京中的一位大人物。” 白城不由一怔,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涉及如此复杂的事情。 程世明继续说道:“查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便乔装打扮混入京城,化名加入了京中一个地下帮派,希望能查到什么消息。” 白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难怪师叔那几年时常不在山门,原来是到京城去了。这韩湛就是师叔那时候认识的?” 程世明摇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我在京城一晃两年,竟一无所获,难免耐不住性子,有些心灰意冷了。” 白城说道:“师叔的耐性已经算是极好了。” 程世明冷笑一声,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一****实在烦闷,便去一家偏僻的小酒馆喝酒,竟无意间遇到了柳青山与一位管家打扮的人相谈甚欢。” 白城长吸一口气,说道:“不知道柳青山是否也发现了师叔你?” 程世明摇摇头,说道:“我在京中活动时,一向习惯乔装改扮,他并没认出我来。等他们分开之后,我便瞧瞧跟上那位管家,设计将他擒住,逼问他与柳青山交谈的内容。” 白城急忙问道:“他怎么说?” 程世明说道:“这人倒是个硬汉,我连用几种江湖上的逼问手法,他也不肯吐口,最后经乘我不备自杀了。所幸我在他身上搜出一封密信,原来柳青山早已加入了那个代号“潜龙”的组织,还借那个组织的势力,做了几件事情,只是到底做了什么,信中也没有细写。” 程世明说到此处,有些唏嘘说道:“如此一来,我便知道白师兄之死只怕与他脱不开干系,于是返回山中,暗中监视柳青山的一举一动,结果发现他不但与这个组织有所勾结,还和一些江湖败类纠缠在一起,其中有两个人你一定知道。” 白城问道:“是那两个?” 程世明说道:“万里独行范良钰,合欢扇莫羽。” 白城怒道:“烈北山的结拜兄弟?”随即又反应过来,问道:“他们不是死在江长老手中么?” 程世明说道:“这是江长老对咱们的表示。” 白城奇道:“江长老他...” 程世明打断他的话语,说道:“江长老的事情咱们等会再说,接着说这件事,又过了半年多,我逐渐摸清楚了柳青山的底细,原来白师兄的死是这组织的授意,柳青山与烈北山都只是具体的执行者,于是我便准备设计将他擒下,逼问出组织的秘密。” 白城神情一紧,说道:“这组织势力如此庞大,只怕师叔反被其所制。” 程世明苦笑一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当时也是太过心急,不知何处漏了马脚,还未及动手,就先遭了他们的暗算,被逼服下了一粒锁心丹,从那以后只能为他们卖命。” 白城脸色骤变,问道:“锁心丹是什么东西?” 程世明摇摇头不愿说话。 林素还在一旁接着说道:“锁心丹是陈国宫中秘制的毒药,专门用于辖制不轨之臣,凡服药者必须每年服用解药,否则便会气血攻心而死,而且最重要的是,此毒并无根治的解药,必须每年服药才成。” 白城只觉得心中一寒,问道:“他们为何有这东西,难道这组织背后的大人物是皇室中人不成?” 程世明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没查出来,但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放心,每次安排我行动,必然要三人一组,让其他两人一远一近监视我的行动,只要我的行动稍有不对,他们就立即告知组织。” 白城不由一震,问道:“那师叔你为何杀死这人,他们岂不是...” 程世明摆手打断白城,说道:“生死是小事,如何铲除柳青山,为白师兄报仇才是大事。过去我不跟他们翻脸,是没把握摆脱这两人的监视,也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手。如今他俩死了,小城你又武道有成,此事便有成功的希望。既然如此,嘿嘿,我自己的性命算的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回山 程世明把生死说的风轻云淡,丝毫不放在心上。 白城的心却不由沉了下去,沉默半晌之后,才说道:“师叔,咱们无论如何不能拿您老人家性命冒险。您老现在回去,就说是被我带来的高手伏击,我想柳青山不知实情,一时半刻还不会翻脸,这么一来,咱们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白城话没有说完,程世明便摇了摇头,插口说道:“小城,你这么想是对“潜龙”不了解,“潜龙”御下极严,别说是我这种被逼加入的,就是对真正的组织中人,也是稍有怀疑便狠下辣手。这两人一死,我回不回去都没什么区别。” 白城万没想到这组织如此狠辣,不由心中更冷,说道:“既然如此,师叔准备如何?” 程世明说道:“我的意思咱们兵分两路,你先回门里去找一个人,想法跟他达成盟约。” 白城问道:“什么人?” 程世明说道:“江放鹤!” 白城一怔,问道:“为何是他?” 程世明冷笑说道:“说起来也是柳青山自作自受。当年白师兄过世之后,飞星门三大长老的位置就空出来一个。柳青山为了消除白师兄的影响,有意避开与白师兄交好的旁支高手,远遁千里去找了个江放鹤回来。他没想到这江放鹤是扮猪吃老虎,没两年就在门中拉扯出了自己的势力,如今反而有了客大欺店的势头。” 白城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对,问道:“柳青山背后不是有“潜龙”撑腰?” 程世明说道:“江放鹤也不是孤家寡人,背后也有极大的势力支撑,不但能抗住柳青山的压力,还能占据上风。” 白城有些不解,问道:“既然江放鹤已能跟柳青山抗衡,那我凭什么跟他联手?” 程世明沉默片刻,说道:“凭规矩,凭你是前代掌门弟子。” 白城听懂了程世明的意思,飞星门不是小门小派,是陈国武林十八家会盟门派之一,自有盟中规矩在哪里。 如今,江放鹤虽然占据上风,但柳青山始终是掌门,只要不犯错误,江放鹤也拿他没办法。要想逐走柳青山,江放鹤唯一的机会就是扶持白城,从柳青山手中夺取掌门之位。一旦逼走柳青山,白城本身并不足以与江放鹤对抗,到时候是飞星门上下,只怕就是江放鹤说了算了。 想通了这一点,白城点点头:“不过是个掌门之位罢了,这笔买卖划算,咱们可以做。只是不知道江长老愿不愿做。” 程世明说道:“你离开飞星门,一去便是一年,直到日前才有消息传回。这中间柳青山多次提出,说你不遵门中号令,要将你掌门弟子的身份剥夺,都被江放鹤拦住,你说他愿不愿做这个买卖?” 白城说道:“弟子明白了。” 两人约定了联络暗号之后,便各自离去。程世明去暗中联络忠于白铁寒的旧部。白城则与林素还回飞星门复命。 第二天清晨。 白、林二人来到太乙山下,飞星门驻地门前。 瞧着山门前青石牌坊上“飞星门”三个大字,白城轻叹了口气,说道:“物是人非事事休。” 林素还目光一亮,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张口。 两人都没有施展轻功,沿着山路缓步而行。 林素还生性大胆,虽然知道此行只怕风险极大,却也不放在心上。 白城更是谈笑风生,在沿途之中,不断介绍山中山中各处盛景,都有那些典故。 这两人一路上边走边聊,自然被飞星门许多弟子遇到,这些人有的是惊讶,有的欣喜,有些主动上来搭话,有些则避之唯恐不及。 种种表现,白城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盘算。 走到半山腰时,白城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远远看去,只见山上下来一大群人,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四十余岁的粗豪大汉,黑漆漆的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冷酷,可神色十分激动,正是飞星门执法长老鲁抱石。 鲁抱石远远瞧见白城,大喊一声,飞身纵到白城身前,一把将他搂住,说道:“没事就好,回来就好,你这一去一年多,可急死师叔我了。” 他身为执法长老,向来冷面无情,在门中弟子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背地里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鬼见愁”,像今天这么激动,在白城的记忆力还没有过。 白城心中也是有些神伤,自从白铁寒过世之后,柳青山对他面热心冷,程世明只在暗中使力,明面上却不不假颜色,唯有鲁抱石对他十分关心,时常与他谈心。 “弟子也担心师叔的很。” “这一年多,你都去哪里了?” 白城跟着鲁抱石边走边说,将此去青羊府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把五斗米道的事情隐了下来,介绍林素还时,只说是他在路上遇到的朋友。 鲁抱石听完白城这一番话,说道:“原来如此,今日你那里都不要去,咱爷俩今日一醉方休。” 白城笑笑说道:“正该如此。” 一行人正在往鲁抱石的住处走去,从山上又下来了一个人,拦在众人面前,这人姓董名钰,二十多岁的年纪,是柳青山门下的入室弟子。 董钰迎面走来,满脸堆笑说道:“弟子见过鲁长老,见过白师兄。” 白城正要说话,鲁抱石一把将他拉到身后,面对董钰冷冷说道:“你来做什么?” 鲁抱石虽然不客气,董钰却依旧满面笑容,说道:“掌门听说白师兄回来了,请白师兄去他那里一叙。” 鲁抱石冷笑一声,说道:“不巧了,我正好与白师侄有些话说,你告诉柳掌门,有事明天大殿上说吧。” 董钰干笑几声说道:“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鲁抱石转过头再不理他,一把拉着白城离开。董钰跟在后面还要张口,却被鲁抱石门下弟子一拥而上挤到一边去了。 鲁抱石身为执法长老,手下门人弟子众多,住处也极大,院子占了十多亩地,足足有五进,前面几进住着鲁抱石的门人弟子,后面大院住的是家中老小。 一路上,鲁抱石在门人弟子面前,都说些闲话,进院之后,却立即收敛笑容,拉着白城往书房走去,吩咐门人弟子招待好林素还,派两位入室弟子守在书房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走进书房之后,鲁抱石关上房门,低声说道:“小城,你跟我走一趟,我有一个人要介绍给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懒眠道人 白城进入书房之前,走入院中便觉得有些不对,知道鲁抱石匆忙去山下迎接自己,只怕不光是为了给自己接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商量,但他相信以鲁抱石的为人,绝不会做自己不利的事情,便点点头,低声说道:“师叔说的是什么人?” 鲁抱石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走到书架前面,将书架上的一支笔筒,连续转动三圈。 片刻之后,只听“嘎嘎”两声脆响,书架竟然自行滑开,露出后面的一扇暗门来。 鲁抱石一把推开暗门,低声说道:“小城,随我来。”说完,转身走了进去,白城也毫不犹豫,跟在后面。 暗门之中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光亮,若是平常人进来,难免会疑神疑鬼。 不过,白城修炼“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有成,双眼夜可视物,纵然是没有一丝光亮,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片漆黑之中,鲁抱石伸手将墙上一处凸起的砖块拍了回去。 紧接着,白城听到身后传来“嘎嘎”两声,伸手一摸暗门,只觉得暗门已被封的死死,就知道书架又已挪回原位。 鲁抱石在黑暗之中低声说道:“小城,看不见不要紧,你随着我的脚步声走。” “无妨,弟子看得见。” “你看得见?难道你进入念动境了?” “弟子侥幸已经进入入微境了。” “怎么会这么快?” “说来话长,弟子也算是有些奇遇。” “那就好,你比我和你师父可强多了。” “师叔谬赞了。” 鲁抱石又感慨了几句,便不再说话,转身向前走去,白城紧紧跟在他身后。 白城越走越心惊,他本以为暗门无论是通往密室,还是通往别的出口,都不会太长,没想到走了一刻钟还未走出密道,暗自算了算,以他们两人的脚力,搞不好已经走出三四里了,不由大吃一惊,仔细观察起这密道来。 密道宽约三尺,高约七尺,地上铺着一尺多长的青砖,两侧都是青条石垒成,无论是工程还是用料,耗费都极为浩大,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建成。 白城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师叔,这密道不知是谁建造的?” 鲁抱石摇摇头,说道:“门中相传是咱们创派祖师修的,但实情恐怕并非如此。修建密道的砖石年久日深,我看这密道修成,还在咱们飞星门建派之前。” 白城心中更加惊讶。 密道曲曲折折但都十分平缓,偶尔有上下坡的地方,也都修有台阶。 两人走了一阵,前面忽然出现一处陡坡。 鲁抱石低声说道:“到了。” 两人走上陡坡,坡上面有一扇小门,精钢铸造,厚逾三寸,便是绝顶高手一时半刻也难以摧毁。 鲁抱石走到门前,轻轻敲门,敲门的声音极有节奏,似乎是约定好的暗号。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听“仓啷啷”一声,精钢小门滑到一旁,。 鲁抱石示意白城在密道中等候,自己先迈步走出,瞧了瞧见四周没有情况,方才找招手,让白城走了出来。 小门连通着一间静室,白城本以为要见的人就在这里。不料,静室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神龛立在一旁,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开的门。 鲁抱石也不说话,伸手在神龛上摆弄了一下,神龛便自行滑动,将小门封在后面。 封好小门,鲁抱石走出静室,示意白城跟着他,不要说话。 白城走出静室,瞧了瞧四周的环境,不由大吃一惊,因为这里他太熟悉,从没想到这地方竟然也有一条密道。 这里是飞星门后山的一处清修之所,平常供着三清道祖,逢年过节,飞星门上下都来此处烧香祭神,白城小时候也没少来,只是这些年来的少了。 这里平常也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对哑巴师徒在此修行,两人都是出家的道人,据说师父有个道号叫懒眠,至于徒弟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要不是今天跟鲁抱石过来,白城从没想到这对师徒竟然也是高人。 鲁抱石走出静室,依旧一语不发,径直往前厅走去,白城紧紧跟在身后。 走进前厅,大厅正中供着三清道祖的神像,那对师徒正在神像下对弈,见两人进来,小徒弟瞟了他俩一眼,转过头继续下棋去了,懒眠道人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白城本以为鲁抱石要上前攀谈,不料,鲁抱石竟也不理这两人,直接来到道祖神像面前,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抓住蒲团的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冲白城招了招手。 白城也依样画葫芦,照样在神像前磕了个头,暗道莫非此处有规矩,见面之前得先给道祖磕头? 他心中正在胡思乱想,鲁抱石已经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起身离去。 离开前厅,两人原路往静室方向走去。白城这才知道不是跟这对师徒见面,原来此处还有其他高人,只不过借着小院罢了。 他刚想到这里,鲁抱石已经停下脚步,推开刚才过来的静室房门,示意白城跟他进来。 进入静室之后,鲁抱石扭动机关,神像滑开依旧露出那扇小门来。 鲁抱石推门进去,示意白城随他离开,又从里面关好机关,方才沿着原路回去。 不大一会功夫,两人回到鲁抱石的书房。 知道此时,鲁抱石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运气不错,此行如此顺利,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白城本以为鲁抱石要介绍的那人不在,方才原来返回,现在听他这么说,不由脱口说道:“顺利?师叔是要把我介绍给道祖他老人家不成?我认识他老人家已经好多年了,只不过他老人家似乎不认识我。” 鲁抱石呆了呆,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是把你介绍给懒眠师徒,你们刚才不是已经见过了面么?” 白城目瞪口呆,说道:“咱们并没跟他们说话吧。” 鲁抱石苦笑一声,说道:“他们师徒向来不与人说话,刚才你我在道祖神像前磕了头,他就知道你是自己人了,以后有事直接去找他们就行。” 白城这才明白,不过随即又有些不解问道:“既然如此,咱们直接大大方方的去后山烧香便是,为何要走密道?” 鲁抱石呵呵笑道:“若是不走密道,咱们磕头的蒲团里就不会有这个。” 说完,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密信 信?蒲团? 白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刚才他在神像前磕头时,顺手在蒲团下面摸了一把,当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个多余动作,随口问道:“这封信藏在蒲团之下?” 鲁抱石微微点头,说道:“不错。” 这封信很长,鲁抱石看的也很认真,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信纸折起来,脸上的表情在不断变化,时而兴奋,时而紧张,却始终低头不语,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白城问道:“师叔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鲁抱石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小城,你对掌门之位有什么看法?” 白城没想到他忽然提出这个问题,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回答。 对这个问题,两人曾深谈过许多次,鲁抱石一直劝他去争夺掌门之位,但是他对这件事兴趣一直不大,几次都推脱了。 但如今,情况已有了变化。 昨日在山谷中,他已经与程世明达成一致,要用掌门之位与江放鹤背后的势力做一笔交易,达到压制“潜龙”,铲除柳青山,为白铁寒报仇的目的。 如此一来,他势必要争这掌门之位,但是争到之后,他又要把位子让给江放鹤,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给鲁抱石解释这前因后果,只能含糊的说:“这掌门之位,柳青山只怕名不正言不顺。” 鲁抱石一拍桌子,喝道:“说得不错!” 白城见他面色突然激动起来,问道:“师叔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鲁抱石长吸一口气,说道:“过去我屡次劝你去争掌门之位,你都不肯去。那时候你年纪还小,我也不催你,就听任你这么耽搁下去。但这次你一走就是一年,期间音讯全无,我好几次都怀疑你已遭了柳青山的毒手,心中不知有多后悔。” 白城说道:“弟子无能,劳烦师叔挂念了。” 鲁抱石摆了摆手,说道:“你我叔侄之间,就不要说客套话了。” 紧接着,他说道:“自此以后我就下递给决心,发誓只要你能回来,无论如何都要帮你争到这掌门之位。” 白城听到这里,心中涌起一阵暖流,眼睛一酸几乎要流下眼泪,咬牙说道:“师叔的大恩,小城无以言谢。只是柳青山势大,这事太过危险,师叔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鲁抱石拍了拍白城肩膀,说道:“小城,你不用担心,这事我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 白城脱口说道:“怎么可能?” 鲁抱石把刚才他看的那封信递给白城,说道:“你看过这封信就知道了。” 白城接过信笺,细细读了下去,随着内容的深入,脸上的疑惑之色也越来越深,直到最后看到落款处,方才大吃一惊,说道:“这…这…这封信是他老人家写的?” 鲁抱石放声大笑说道:“不错,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城点点头说道:“有这封信在自然毫无问题。” 繁星满天,山风袭人。 从接风宴上回来,白城把明天的计划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觉得没有什么破绽,方才上床歇息。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心情有些烦躁,躺了半个多时辰,还睡不着觉,索性披上衣服,去院中散步。 正在沿着院中小径溜达,他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林素还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抓着一只肥鸡,正朝他走了。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晚上接风宴,林大哥没吃饱吗?”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你们飞星门规矩太多,这个也来敬酒,那个也来敬酒,哪有时间吃菜?” 白城摇摇头,苦笑一声,也不知说什么好。 林素还狠狠咬了口肥鸡,问道:“你怎么也睡不着?” 白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老实说,小弟有些紧张。” 林素还浑身一抖,差点扔掉肥鸡,惊讶说道:“兄弟,你在开玩笑吧。我看兄弟几次出手都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你也会紧张?”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不同的,往日小弟出手,胜负都只与小弟一人有关,纵然丢了性命,也只不过是自家的事情。不过,小弟明天要做的事情,却干系重大。一旦不成,不要说师父的仇报不了,就算是程、鲁这两位师叔也有性命之忧。” 林素还一怔,说道:“原来你担心的是他们。” 白城点点头说道:“不错,小弟是怕有负他们所托。” 林素还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忽然说道:“金师兄就不会这么想。” 白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林大哥说的是金家奇,金先生?” 林素还点点头,说道:“不错。金师兄是我师父门下大弟子,这些年师父已经不大管事了,我们这一支脉的生死荣辱可以说全系在大师兄身上。”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那金先生压力一定也很大了。”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你错了,金师兄从来也不担心压力。” 白城脱口说道:“怎么可能,难道他把你们从来不放在心上?” 林素还说道:“金师兄为了我们这一支无惧生死,是师父门下最为忠心的弟子。” 白城惊讶问道:“那他为什么没有压力?” 林素还沉思片刻,说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金师兄。记得他说过,天下之事,问心无愧即可,至于其他的,也不是我们管的了的。” 白城细细想了一阵,觉得浑身上下忽然轻松起来,说道:“金先生高论,小弟明白了。” 林素还哈哈一笑说道:“你明白就好,你跟我师兄是一路人,都把这些事情看得太重,不像我有吃有喝就行。” 白城笑道:“林大哥境界太高,小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上。”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话,忽然听到“唰”的一声,似乎有夜行人衣袂刮带的风声。 白城听到声音,也来不及跟林素还打招呼,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飞身追了过去。 林素还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说道:“就凭你这性格,这辈子也赶不上我这境界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会 白城便纵身跃上墙头,顺着声音传来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一名青衣人向后山掠去,也不及细想,纵身追了上去。 青衣人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音,回头望了一眼,便放弃原来的方向,转身往山林中纵去。 白城瞧见他逃往林中,不但不着急,反而暗自高兴起来。 太乙山乃是天下险关,山高林密,飞鸟难渡,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地。飞星门占据此处之后,又不惜花费重金,遍请天下精通机关阵法的高手,耗时数十年,在山上布下各种机关阵法。 不要说外面的江湖人,就是入门不久的弟子也时常被阵法迷住。十八年前,飞星门曾有位外门弟子,被山中一道五松聚山阵,困了七八天,被人发现时已饿得奄奄一息。 白城缀在青衣人身后,细心算起沿途中可能遇到的七八处阵法机关,打算借助山中的布置将这人擒住。 不料,这名青衣人对飞星门的布置竟十分熟悉,毫不费力的避过了沿途的诸多布置,竟然越跑越快,不大会功夫就将白城甩出去七八丈远。 在平原上,十几丈远算不得什么,但在山林中,一眼不看就会失去踪迹,想要再追上只怕是难如登天。 正在白城着急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两条岔路,其中一条道较宽,是往山顶,另一条道路较窄,则是通往山脚方向。 这名青衣人来到岔路前,毫不犹疑沿着那条较窄的道路飞奔下去。 白城见他选了较窄的道路,不由得喜出望外,因为那条大道虽是通往山顶,但到山顶之后,还有其它道路通往山下,这条小道看似通往山下,但不远就是一处断崖,除非有御气飞行的功夫,否则只能老老实实转回头来。 白城心里有了底,便不着急赶路,缓下脚步,调匀呼吸,准备应付稍后的大战。 片刻之后,白城来到断崖,远远瞧见青衣人站在崖边,他背对自己,负手面天,看起来并不惊慌。 白城心头一动,莫非这里有埋伏不成? 不过,他向来胆略过人,虽然觉得情形不对,但也毫不胆怯,反而振作精神,哈哈一笑,说道:“尊驾引我过来,不知有何赐教?” 青衣人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方才转过身来。 白城大吃一惊,脱口喊出:“掌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飞星门掌门柳青山! 柳青山转过头来,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然后说道:“小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月色之下,柳青山发如枯草,肤色昏黄,面上满是愁容,早已没有了以往的风流儒雅,倒像是垂垂欲死的病夫。 白城早就把柳青山当做最大的敌人,这一路上想的都是如何置柳青山于死地,万没有想到他竟变成这番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问道:“师叔,你这是怎么了?” 柳青山掏出白绢,擦掉嘴边的血迹,苦笑说道:“自作孽不可活,我这都是咎由自取。” “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我识人不明,把江放鹤引入门中,如今…,唉,我的生死是小,只怕飞星门也要毁在他的手上。” “江长老?他怎么了?” “我当日看他武功人品都是世间一流,万没想到他竟是‘七海会’的人。” “七海会是什么?” “七海会是纵横大江南北的一个秘密组织,江湖中人对他们的了解极少,只知道会中个个都是高手,没想到江放鹤也是这个组织的人。” “咱们跟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江长老是七海会的人,又为什么要跟掌门动手?” “两年前,我无意中发现了江放鹤与几名江湖大豪有秘密来往,心生好奇前往探查,一查之下,竟发现他们联手做下一桩大案,劫了朝廷一批军饷。” “啊!” “我当时一不留神漏了行迹,被他们发现之后打成重伤,如果不是怕杀了我会引来陈国武林会盟的调查,只怕…” “后来又怎么样?” “江放鹤当场提议将我先软禁在山中,待时机成熟,再由他接管掌门之位,如此一来,不但可以避开武林会盟的调查,而且可以将飞星门当做他们的一处据点,于是他们逼我服下剧毒,留在门中做傀儡。” “难道程、鲁两位长老就放任不管?” “世明后来也被逼服下毒药,如今已经是他们的人了,至于抱石,他如今被人蒙蔽,还以为是我要对你不利,如今专心与我作对。” “竟会这样!” “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江放鹤给我三粒洗髓丹,借口大比的借口,将门中入室弟子都派出去,方便他们行事。” “洗髓丹也是江长老给的?” “不错,不如凭我也弄不到这么珍贵的丹药。” 白城听到这里,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知道柳青山与程世明,到底谁说的是真话,只得先问道:“如今形势已如此恶劣,您老人家准备怎么办?” 柳青山又咳嗽了几声,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面黑色令牌,信手抛给白城。 白城接过令牌一瞧,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掌门令牌?” 柳青山说道:“不错,正是咱们飞星门的掌门令牌。你找机会带令牌下山,去丹霞派求见梁掌门,求他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对飞星门进行调查,若是他肯答应,事情就还有转机,若是他不肯答应,你就带着令牌隐居吧,好为咱们门中留一支香火。” 白城点点头,说道:“师叔放心,弟子一定能不负所托。” 柳青山苦笑说道:“你这一去,能请来梁掌门最好,若是不成,千万不要回来。咱们飞星门的秘籍我上次已经传给你了,只要你用心苦练,以后未必不能为咱们报仇。”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弟子明白了。” 柳青山双眼满是关切之色,瞧着白城说道:“今晚见到你,我也就放心了。这几****先抱石家中吧,如今太乙山上下,就他那里还安全些。”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今夜我脱离他们监视已经太久,得赶快回去了,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说完,他也不等白城说话,纵身跃起,双足踏在山壁上,连续几个起落,便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掌门令牌 送走柳青山,白城有些茫然,独自站在断崖边上,久久不语,似乎是在思索刚才这一番话。 “先是潜龙,再是七海会,老弟,你们飞星门可真够热闹的。”忽然有声音山道上传来。 白城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苦笑一声,说道:“师门败类甚多,让林大哥见笑了。” 林素还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拎着块熟牛肉,一步三晃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悬崖边上蹲了下去,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这点事算什么,我们五斗米道啊,唉,不说也罢...” 言语之间无限唏嘘,似乎是有许多难言的往事。 白城知道越大的组织,内斗越是厉害,便笑了笑,也蹲在他旁边,问道:“林大哥,你对‘潜龙’和‘七海会’是不是有所了解?” “哦,为什么这么说?” “那天在山谷中,程长老提起‘潜龙’的时候,我当时扫了你一眼,见你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你的性格,若是不知道这个组织,一定会刨根问底问个明白,绝不会当做什么也没听见,静静站在一旁。” “老弟果然精明过人!不错,我对这两个组织,都还知道一点。” “还请林大哥赐教!” “先说潜龙吧,你们程长老说的不错,潜龙确实是陈国京中的大人物组织起来了的,据我所知,他们的首脑就是陈国皇族中的一位。除此以外,有件事情你们程长老恐怕也不知道,那就是这个组织对江湖门派敌意极强,已经有数家江湖门派毁在他们手上。” “竟有此事,为何江湖上没有半点传言?” “这几家江湖门派明面上的主事人没有变化,只是暗中被控制了。” “这种绝密之事,林大哥怎么会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弟,佛道两门终究是天下间最为强大的组织,这种事情瞒不过你们江湖人不难,但在道门之中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好厉害的组织,那七海会呢,跟他们比怎么样?” “哈哈,七海会岂是潜龙比得了的,潜龙虽然行踪隐秘,但终究是小打小闹,影响不了天下大势。七海会就不一样了,七国之中有些不满佛道两门的势力,他们暗中勾组建的组织就是七海会,这个组织势力极大,横跨大江南北,北到塞外草原,南到百越象州都有他们分舵,对于佛道两门来说,也是极为棘手的敌人。” “原来如此,小弟真是孤弱寡闻了。”白城听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 “既然老弟知道了,那么是走是留,又准备如何应付?” “潜龙既然已经出手,小弟只有跟他周旋一二了。” “哦,那七海会呢?这个组织可不是你们飞星门,什么不是陈国武林应付的了的。” “若是真的对上七海会,小弟自然的退避三舍,但我并不认为会跟七海会对上。” “哦,柳掌门的话你不相信?” “小弟一个字也不相信。”白城霍然站起说道。 白城说完,见林素还还有些疑惑,解释说道:“柳掌门虽然说的情真意切,但却在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林素还一怔问道:“兄弟我刚才从头听到尾,也没听出来破绽。” 白城笑了笑,伸手掏出掌门令牌,递给他说道:“他为了取信于我,竟然把掌门令牌交给出来,这一点实在是个错误。” 林素还接过令牌问道:“此话怎讲?” 白城说道:“先师任飞星门掌门时,掌门令牌一直交由小弟保管。小弟那时年幼,担心令牌丢了,便将它贴身藏在身边。这一藏就是十余年,可以说飞星门上下没人比我更熟悉这枚令牌。刚才这枚令牌一到手,我便知道是假的。” 林素还呆了半晌,说道:“原来如此,只是柳青山心机深厚,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白城摇摇头说道:“这就是他人性中的弱点,柳青山为人最重权位,这枚令牌只怕从未离过身。如此一来,他又怎么能想到竟会在这里露出破绽。”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这人算个枭雄,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林大哥说的不错。”顿了顿,忽然转身面向山壁,喊道:“阁下以为呢?” 林素还一怔,转头也向山道上看去,只见一片漆黑,并无半个人影。 片刻之后,一名中年文士从黑暗之中走了过来,他走的虽是山路,却穿的极为华贵,缓带轻裘,手持羽扇,看年纪四十岁上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这人来到两人面前,方才说道:“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柳青山确实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小人。” 白城拱手施礼,说道:“弟子见过江长老。” 江放鹤微微拱了拱手,以示还礼,说道:“白掌门何必多礼。” 白城脸色一变,说道:“弟子怎么担得起这个称呼。” 江放鹤摇了摇头,笑道:“白掌门客气了,柳青山只不过窃据掌门之位罢了,咱们飞星门的掌门之位迟早还要落在白掌门身上。” 白城稍一沉吟,说道:“若真有这一日,弟子必不让江长老失望。” 江放鹤笑容更盛,说道:“好说好说。”说完,转身走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林素还在一旁目瞪口呆,直到江放鹤走后,才说道:“这人就是江放鹤?他什么时候来的?” 白城沉下声音,说道:“只怕他一直跟着柳青山身后,只是你我都没发现罢了。刚才我能发现他,还是托了林大哥的福,你刚才说到潜龙已操纵多个门派时,他似乎也有些惊讶,气息一时不稳,才露出了破绽。” 林素还说道:“原来是这样。老弟,如今飞星门三大长老都支持你,柳青山又没能骗得了你,看来你这掌门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兄弟我先在这给你祝贺了。”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林大哥莫开玩笑,小弟我对这掌门之位并不感兴趣,此行只是想为先师报仇罢了。。” 顿了顿,白城接着说道:“林大哥,今夜还早,能否随小弟走一趟。” 林素还一愣,随即说道:“前头带路。” 白城运起轻功,纵身投入黑暗当中。林素还随手将酒壶牛肉抛入山底,快步跟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后厨 白城自小在飞星门长大,自是熟门熟路的,离开断崖之后,闷不做声,一味低头赶路。 林素还紧紧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憋得有些气闷,忍不住问道:“老弟,咱们这是往哪里走?” 白城回头说道:“去找一位关键人物。” 林素还一愣,问道:“三大长老和掌门你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关键人物?” 顿了顿,他一拍脑门,说道:“莫非你们这也有潜修的老不死?”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咱们飞星门是小门小户,没有那么多老前辈。” 两人随口聊天,脚下丝毫不慢,不大一会功夫,已赶回前山,来到一处阁楼旁。 两人还未站稳脚步,就看到一队巡逻的弟子手持火把,从对面走了过来。 白城不愿跟他们照面,脚尖一点,飞身蹿上阁楼,贴身伏上屋脊。这一系列动作,他在青羊府已经做熟了,此时施展出来,毫无半点声息。 林素还轻功不如白城,跃上阁楼容易,但想像白城这一,不发出半点声响,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但他也不着急,见巡逻的弟子越走越近,轻轻口中念动真言,随即慢走两步,大摇大摆的在廊下随意找了根柱子,贴身靠了上去。 刹那间,他就像变色龙一样,全身上下发肤衣裳,颜色瞬间一变,变得与柱子一模一样,若不仔细去看,实在想不到那里还站了一个人。 这队巡查的弟子中也没有什么高明人士,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从阁楼旁一晃而过,继续往前方走去。 巡查的弟子走后,白城纵身屋脊上飘落下来,冲着柱子一乐,低声说道:“林大哥,好本事!” “雕虫小技罢了,老弟,咱们接下来去哪?” “跟着他们走便是。” “啊?” 白城也不解释,蹑足潜踪,远远缀在那队弟子后面。林素还心里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大声询问,只能闷声跟在后面。 这队弟子接连巡视了几处地点,忽然方向一转,沿着一条偏僻的小道,走出飞星门驻地。 林素还见他们忽然转向,轻轻一拉白城衣袖,低声问道:“老弟,他们这是要去哪?我怎么瞧着情形不对?”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林大哥放心,这地方我是来熟了的。” 巡查弟子沿着小道,走入一片松林,不大会功夫,穿过松林,来到一条小河旁边。 小河约有七八尺宽,深仅及膝,水质透彻,清可见底。河岸边有一块平整的空地,约有二三十亩大小,用细石子铺平,空地上堆积了几堆木柴,摆了七八张大桌子,都是又宽又大的八仙桌。空地旁边是三间大瓦房。 这队弟子一路上脸都绷的紧紧的,到了这里却陡然放松下来,领头的弟子大声喊道:“老张、老王,还不赶快出来。” 话音未落,从正中一间瓦房里冲出来一个胖子来,四十岁上下,上身****着,下身穿着一条粗布裤子,一身肥肉走起路来直抖,手中端了一个大木盆,足有婴儿的洗澡盆那么大,盆里堆的满满的都是红烧肉。 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胖大老头,约莫六七十岁的年纪,花白胡子,头发已经快掉光了,穿一件蓝色布袍,袍子上满是油渍,手里托着一盘馒头,高声喊道:“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了,都是最好的后腿肉。” 刚才说话那位弟子大摇其头,说道:“最好的恐怕掌门他老人家都轮不上,更何况我们这些跑腿的。只怕都进了您二位的肚子吧,要不怎么这么胖。” 胖大老头勃然大怒,把馒头放在桌上,伸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把,胡子一抖一抖的说道:“胡说八道,好东西都给你们吃了,我们爷俩就蹭点下脚料。” 那位弟子一缩脖子,说道:“弟子我错了,您老说的对。” 说着,他一把抓起一个馒头,另一双夹起一块肉,大吃起来。 松树林中,林素还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两人跟踪半晌,来的竟是飞星门的后厨,回头瞧了一眼说道:“老弟,你晚上没吃饱吗?还是记错路了?咱们大半夜把兄弟我引到厨房来了?难道你说的关键人物就是这俩厨子?”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位都是不到二十岁上的山,尤其是老张,在山上已经呆了四五十年了,如今山上也没有比他年资更高的人了。” 林素还说道:“莫说五十年,就是一百年也还是厨子啊。” 白城摇摇头,说道:“那可未必。” 林素还一怔,仔细打量了那两位一番,说道:“我瞧这两位虽然身子庞大,但看起来虚浮的很,怎么看也不是潜修的高手。” 白城瞧了他一眼,正色说道:“林大哥的想象力,小弟望尘莫及。” 说到这里,他忽然脸上一红,想起白日里去见懒眠道人,也是把他当做了潜修的高手,不由哀叹一声,武侠小说害人不浅! 不到半个时辰,这群弟子吃喝已毕,便告辞离去,只留下两个胖子收拾一桌子残羹冷炙。 见那群弟子走远了,白城一拉林素还的衣袖,两人一起走出林中。白城远远地冲着两人拱了拱手,说道:“张爷爷、王大叔,好久不见了。” 胖大老头一抬头,看见是白城过来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声大喊:“小城,你怎么回来了?”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外面呆的久了,想您老人家的手艺了呗,带了个朋友一块过来尝尝。” 胖大老头哈哈大笑几声,转过头冲着那个中年胖子,喊道:“还不赶快去把好菜端出来。” 中年胖子一点头,小跑着溜进厨房,不大会功夫,端出来七八个热菜,又烫了两壶酒放在桌上。 白城也不谦虚,笑道:“林大哥,来尝尝张爷爷的手艺。” 林素还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提起筷子吃了两口,不由两眼放光,大喝一声,说道:“这菜做的真是绝了。” 白城提起筷子,也吃了两口,笑道:“张爷爷这手本事,方圆千里之内只怕没人及得上,这几道菜可不是随便谁都吃得上的。” 胖大老头哈哈大笑,说道:“还是你小子会说话,不像柳青山那几个小兔崽子,张口闭口随便乱点,岂不知爷爷心情不好,能让他吃到什么好东西。” 几人边吃边聊,聊了有小半个时辰。 胖大老头忽然一挥手,让那个中年胖子去厨房烧火,转过头来,冲着白城低声说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又有什么要打听的?”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还是您老人家了解我,弟子这次过来是有一件大事求教。” 第一百二十章 挑明 胖大老头指着白城哈哈大笑,笑了半晌,又摇了摇头,说道:“说吧,问什么事情?” 白城站起身来,附在他耳边问道:“张爷爷,门中最近来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吗?” 胖大老头想了一想,摇摇头说道:“最近么,那倒没有。” 白城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随即眼珠子一转,笑道:“张爷爷又跟我开玩笑。” 胖大老头苦笑一声,说道:“还是瞒不过你小子。说实话,最近是没有,但过年前来过一批人,藏在山上不走,差不多快半年了。” 白城目光一闪问道:“有多少人,都在哪里?” 胖大老头没有说话,用手指蘸着盘子里的汤汁,在桌上比划了几个位置,又写了几个数字。 白城将这几处地点全都记住,正色说道:“援手之恩,弟子必不敢忘。” 胖大老头一把将桌上汤汁抹掉,怒道:“你小子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还说什么客气话。” 白城笑了笑,也不说话,一把拉起林素还,说道:“弟子还有些事情要办,先不打扰您老人家了。” 胖大老头点点头,说道:“有事赶快去忙吧,如今山上不太平,你可要小心那。” 白城点点头,转身离开松林。 送走两人,胖大老头把中年胖子喊了出来,一同收拾了桌上的剩菜,洗漱了一番,方才进屋睡下。 胖大老头或许是困得厉害,沾床就着,片刻之间,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的呼噜声越来越大,似乎已经睡熟。 那个中年胖子却不知为何,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最后实在忍不住,轻轻揭开被子,缓缓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往门口走去,一手提着鞋,一手轻轻去拔门栓。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哼了一声,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呆呆站在原地,半晌之后,见没有动静,才慢慢回头去瞧,原来是那胖大老头翻了个身。 他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转回身去就要开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含糊说道:“做人呀,还是要问心无愧,不然连吃饭都吃不安稳。” 中年胖子脑中“嗡”的一声巨响,脸上肌肉都僵硬起来,哆哆嗦嗦转过头去,低声哀求道:“我...我...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止住,原来胖大老头并未醒来,只是在说梦话。 见此情景,他不由的长长吐了口气,浑身汗出如浆,再一摸额头,头上全是冷汗。 在原地又站了半晌,他再想转身开门,却不知为什么,手上没有半分力气,只能长吁一声,放下鞋子,揭开被子,再次倒头睡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躺倒之后,身旁的胖大老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离开松林,白城与林素还踏着夜色,缓步往前山走去。 走着走着,白城忽然止住脚步,说道:“林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林素还这些日子跟在白城身边,知道他为人坚毅,虽然屡经艰险,但向来没有张口求过人,此时忽然听他说起“求”字,不由脸色一变,说道:“你我兄弟,还说什么求字。”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林大哥,虽然你虽没有挑明。但小弟心中知道,你肯在青羊府等我,是另有缘故,并不是为了抓我回五斗米道。” 林素还一怔,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白城继续说道:“小弟虽认识林大哥不久,但却深知大哥为人向来不拘小节,一句空口誓言,只怕还挡不住大哥的脚步,斗胆猜测林大哥跟着小弟是另有目的。”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我对老弟并无恶意。” 白城说道:“林大哥这一路上对小弟算是十分照顾的。不然,林大哥这一身本领神鬼莫测,要真对小弟有恶意,我也活不到今天。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林大哥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 林素还沉默了一阵,说道:“上次在金沙河里,师兄放出水龙将你打成重伤,这其实不是他的本意。事后他也有些后悔,不应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向你下重手,本来要当面向你道歉。只是他身为大师兄,还有门中事务需要处理,也没法在青羊府长呆。我便主动请缨守在青羊府,代他向你道歉。” 白城说道:“容情不出手,出手不容情,金先生太客气了。” 林素还接着说道:“只是见到老弟之后,我才发现你伤的比我想的还重,虽然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恢复的不错,但却伤了根基。我知道此事不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揭过去的,所以就趁势留在你身边,打算找机会替师兄还了这个人情。” 白城说道:“金先生光风霁月,林大哥良心用苦,小弟今佩服至极,只是此事并非金先生的过错,林大哥实在不用守在我身边。” 林素还说道:“修道之人,凡事都要无愧于心,此事始终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先不说这个了,你为何忽然挑明此事?” 白城说道:“小弟有一件事情需要借重林大哥,没有探明林大哥态度之前,不敢擅自提出。” 林素还说道:“但说无妨。” 白城说道:“不知大哥带寻命盘了没有?” 林素还笑道:“吃饭的家伙,向来随身携带。” 白城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大哥带上寻命盘,随我将潜藏在山中的贼人都找出来。” 林素还皱了皱眉,说道:“我这寻命盘只能查看方圆三四里的地方,这太乙山方圆百里吧,只怕...” 白城插口笑道:“太乙山方圆何止百里,只是我们不用全找,只需要去几个地方就行了。” 林素还问道:“你知道地方?”随即反应过来,“是刚才那位老人家说的地方吗?” 白城说道:“不错。” 林素还目瞪口呆,说道:“他老人家不过是个厨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太乙山方圆百里荒无人烟,躲在这个地方还想吃饭,就只能通过内应去打后厨的主意,他老人家管了几十年的后厨,又怎么会不知道多了几口人?” 林素还问道:“他就算知道多了多少人,又怎么知道这些人在哪里?” 白城说道:“吃饭就要用碗筷,他老人家只要看看碗筷上油渍的凝固程度,就知道有多少距离,太乙山虽大,能藏人的地方却也不多,稍微算算就知道这些人藏在哪里。” 林素还长叹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兄弟我真是长见识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敌踪 夜色如墨。 没有在深夜进过山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山中的夜色有多么浓重,伸手出去莫说不见五指,只怕连手掌也瞧不见。 白城在太乙山隐居十多年,是久走山路的,如今又能夜间视物,赶起夜路没有丝毫阻碍。 林素还却是五斗米道的嫡传弟子。五斗米道在江南雄霸一方,自然不能像飞星门一样守在山里,所以他并没有夜走山路的经验,短短一段山路,就有几次差点掉进沟里。 山间湿气浓重,道路湿滑难行。 几次险死还生之后,林素还只觉得这条路太过漫长,几乎没有终点,心中正在发牢骚,一不留神又是一脚踏空,身子一歪便要滑到,双手急忙向四周抓去,只是空空如也,也抓不到什么东西。 他正要向白城呼救,就觉得有人叼住他的手腕,飞速一拽,将他拽回山道上。 林素还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老弟,刚才那老头不大靠谱吧,咱们跑了三四处地方,也没见半个人影。” 他此时心情不好,老人家也迅速降级为老头。 白城轻轻嘘了一声,说道:“就剩最后一处了,若还是没有,咱们再回去不迟。” 林素还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舍命陪君子。” 两人沿着山道又走了一阵,白城忽然回身,伸手将林素还拉到道旁的杂木丛中,低声说道:“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山谷,劳烦林大哥瞧上一瞧。” 林素还点点头,左手托起寻命盘,右手手指一弹,寻命盘上顿时放出淡淡金光,金光随风变化变幻,凝成一张地图,在地图正中有一金一红两个亮点,便是他与白城两人。 他一手转动寻命盘,一手在盘上虚点,说道:“只怕这地方也…咦…还真躲了不少人。” 白城顺着他右手手指瞧去,只见罗盘一角聚着些微弱的红点,差不多有十二三个,在红点正中有一个白色光点,极为耀眼。 白城瞧见白色光点,知道是练气高手,不由心中一沉,但面色却无丝毫变化,对林素还低声说道:“林大哥稍等片刻,小弟去去就回。” 林素还要他要走,伸手将他拉住,低声说道:“你确定今夜动手吗?不用跟程、鲁两位长老打招呼?” 白城叹了口气道:“今夜柳青山忽然引我出来,就是他已经发现情况不对,打算先稳住我,若是今夜不动手,只怕明日他就会把人调走。” 林素还问道:“老弟是打算大开杀戒?” 白城目光一寒,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林素还沉吟道:“对手人多势众,又早有埋伏,老弟有把握吗?” 白城说道:“事到临头须放胆,小弟也只能勉力一试。” 林素还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不如给兄弟一个机会,还了这个人情吧。一会我催动小黑动手,老弟从旁协助就是。” 白城还要说话,却林素还拦住。 林素还手腕一抖,手上寒铁手链甩落在地。随着他念动真言,寒铁手链微微晃动,放出幽幽蓝光,紧接着身形猛涨,化为一条钢铁巨蟒。 林素还冲着巨蟒说了几句话,随即单掌一挥。巨蟒冲他微微点头,身躯晃动,尾巴摇摆,游入黑暗之中。 太乙山地势虽广,但能埋伏人手的山谷却不多。 要埋伏人手,首先需要有水,食物可以想办法,或运或存,水却万万不行,只能就地取用。故此,人手一定要埋伏在水源附近,只此一条就排除了山中的九成地点。 除了水源,还要道路方便,至少要有两三条道路方便进出。否则,若是只有一条山道,敌人只需在山口一堵,便能将谷中之人困在其中。 此外,还需要一个制高点,或在山谷以外,或在两侧峭壁,不拘是何处,总要有一个地方可以鸟瞰四方,否则敌人大队人马杀到面前,谷中之人还茫然无知,岂不是要白白送命。 面前这个山谷,夹在两山之间,白城前些年曾经来过一次。 谷中有一汪山泉,日夜川流不息,足以解决饮水问题。山谷正面有一条小道,夹在两道石壁之间,山高有千仞,道宽仅三尺,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谷后方有几条小径,全是通往深山密林的,若是实在抵挡不住,只许顺着小径逃走,就再难追踪。 最绝妙的是,在山谷中间有一条曲折小道,通往峭壁山崖上的一处平地,正是最好的瞭望点,四周一览无遗。 要想突入山谷,唯一的入口就是谷口的小道。以白城想来,此时也是夜半三更,山崖上的瞭望点自然是用不上的,只要里面的人不傻,必会安排得力的高手在此处埋伏。 玄天乌金蟒在前方游走,沿着山道曲折而行,速度却丝毫不慢,最为奇异的是,它明明是精钢制成,游走之时却不带出半点声音,仅这一点令白城惊讶不已。 巨蟒在前,白城在后,一蟒一人,蜿蜒前行。 正在潜行之际,白城忽然听到数十丈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音,当下身形一矮,缩到一棵大树后面。 白城反应灵敏至极,巨蟒竟也丝毫不差,几乎与他同时发现前面埋伏有人,当下身子一缩一蹿,紧贴道旁石壁,无声无息地滑了上去。 山壁陡峭几近垂直,在白城看来,万万无法立足,但对巨蟒来说,石壁凹凸不平,足以存身,看似陡峭的山壁,也不过是通衢大道。 巨蟒沿着山壁径直向上爬行,爬了约两丈多高,蟒头一转,转向山口方向游去。 数十丈外,白城从树后微微探出脑袋,向山口处望去,他修行《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有成,视黑夜如白昼,离得虽远却也看的清清楚楚。 在山口处埋伏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汉子,他贴身伏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面,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软甲,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呼吸声音几不可闻,身体不时以极小的幅度晃动,似是时刻准备应付突袭,单凭这一点,白城便能判定他是万中无一的暗探高手。 这名暗探虽然警惕,但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山道,丝毫没有防备来自上面的袭击。 巨蟒顺着石壁,游到大树上方,却未立即发起攻击,而是将上半截身子一挺,离开石壁,攀上大树主干,随即顺着树干,默默向下游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猎杀 巨蟒从树梢游了,并没有发动任何进攻,缓缓停了下来,用一双昏黄色的竖眸,冷冷地盯着面前的暗探,似乎是在考虑从何处下手。 瞧见巨蟒停下,白城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巨蟒没有让白城紧张太久,沉默片刻之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前半截身子无声无息地挺起,与树枝平行,从后方朝暗探伸了过去,后半截身子紧紧缠住树干,保持平衡。 蟒头伸到暗探脑后三尺处停了下来,巨口缓缓张开,露出一口利刃,根根如刀,密密麻麻,就好似修罗地狱的入口,一双昏黄竖眸没有丝毫表情,在夜色中显得分外诡异。 巨蟒把前半截伸出之后,就默默悬在那里,再次停了下来,没有丝毫动作,就好像雕塑一样,似乎永远凝固在这里。 白城心中忽然有些寒意,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林素还守在外面,并没有跟过来。 他有些好奇,巨蟒的行动究竟是它的本意,还是林素还催动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那名暗探趴地也有些疲惫,耸了耸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似乎是打算换个姿势。 就在这一瞬间,巨蟒瞳孔一缩,刹那间,由极静到极动,脖颈一弹,化作一道虚影,巨口一合,把暗探的头颅整个吞在口中。紧接着,它用尾巴拽住树干,用力向后一扯,前半截身子飞速缩了回去。 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咔嚓”一声。 随即,他看到暗探的脖子向后折成一百八十度,诡异得搭在哪里,身躯剧烈地一抖,随即又沉寂了下去,再没有挣扎,就这样无声死去。 白城忽然呆住了,掌心满是汗水。 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不是林素还在催动巨蟒,而是玄天乌金蟒活了过来,它不再是一件法器,重新变成了山中的精怪。 他忽然有一个感悟,巨蟒生前一定无数次用这种方式,吞噬过猎物,现在的它只是回归了本性。 树下的一处阴影中,忽然窜出一个人来,这人黑衣蒙面,手持一把短刀,身法极快,三步两步纵上大树,刀光一闪,朝巨蟒颈部划去,想要一刀将巨蟒斩为两截。 “噌”的一声,一溜火光滑过,巨蟒安然无恙,那人却是有些惊讶,但他反应极快,一脚踢向树干,就要借力退下。 只是他来的容易,想走就难了,巨蟒飞速吐出口中的头颅,蟒头一低,头上尖角向他无声刺去。那人横刀一封,堪堪拨开尖角。 这人反应已算机敏,但可惜他脑后并没有长眼睛,一心只想着如何封挡蟒头,却不防蟒尾早已抽到脑后。 “啪”的一声,后脑被击的粉碎,从树上摔落下去。 巨蟒片刻之间连杀两人,停也不停,从树上游了下去,在大树四周游走一遍,再没有人埋伏,方才回头朝白城所在之处瞧了一眼,朝谷中游去。 巨蟒走后,白城来到谷口,走到近处才发现大树后面有一块岩石,不大不小,恰好够一个人存身,刚才冲上去那位仁兄,之前就躲在岩石后面。 岩石后面,地上放着一柄细剑,许是为了防止夜间反光,剑刃涂成黑色,剑柄用黑布缠绕,此外还有一卷细钢丝,两个竹筒,一把竹哨。 白城暗叫一声侥幸,这人武功不算高明,却是潜伏暗杀的一把好手,以他的耳力,事先也没发现半点声息。 若不是这位仁兄误判形势,以为袭击树上暗探的是一条普通蟒蛇,一时心急救人冲了上去,也不至于送掉性命。不然,纵然白城亲自动手,也很难干净利落的杀了这位仁兄,难免被他传出消息。 白城弯下腰去,揭开这人面上的黑纱,他差不多二十来岁年纪,剑眉星目,算得上一表人才,在脸颊两侧,刺着两排淡淡的金印,应该军中的高手,可惜没能在战场上杀敌扬威,反而籍籍无名的死在这里。 白城叹了口气,将他尸身放下,转身向山谷走去。 山谷不大,南北有一里多长,东西却只有十多丈宽,南面是白城来的方向,北面直通原始密林,从东到西有一条小河,将山谷从中一分为二。 玄天乌金蟒早已盘在谷中,双眸静静的看着白城,似乎是在等他。 白城冲它点点头,随即藏好身形,抬头谷内望去,山谷北面搭了七八个牛皮帐篷,其中一间漆黑一团,其他几间都透着微弱的烛光。 寻命盘显示,谷中差不多有十二三个人,除去刚才干掉那两位仁兄,还有十来个人,其中一位是练气高手。 要是没猜错,那位练气高手就住在没有点灯的帐篷里,因为有练气的本事,夜间足以视物,根本无需点灯。 七八个帐篷看似零零散散的随便搭在那里,但他却瞧得出来,帐篷搭的位置极为巧妙,首尾相连,随便对那一个发动攻击,都会腹背受敌。 看到这里,白城不由皱了皱眉,这一年来虽武功大进,但对上练气高手,还没有十足把握,更何况还有十几名军中锐士。 只是事到临头,也管不了那么多,白城盘膝坐下默诵《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观想出一道电光在体内游走,连续刺激耳门、晴明、神门、涌泉四大穴道,刹那之间,耳力、眼力、足力、掌力俱都大幅提升。 白城做好准备之后,冲巨蟒招了招手,指了指山谷最北面的密林边缘,做了个划过喉咙的手势,示意巨蟒去山谷北面堵截。 巨蟒微微点头,一头扎入草丛,往北面游去。 白城心中有些诧异,他刚才打这几个手势,完全是随手一试,万没想到巨蟒竟然能心领神会,心中一凛,想起刚才巨蟒猎杀两名暗探的行动,喃喃自语道:“莫非它真的活了?”。 他并不知道,玄天乌金蟒本是道门高人摄取已成山间巨蟒灵机所制。巨蟒在山间存活数百年,本身已成精怪,那位高人在制作时,为了防止巨蟒反噬,特意画下了束缚巨蟒神智的符文,仅留下攻击的本能。 林素还到手之后,觉得操纵不大灵便,便用了一年时间,加以改进。只是巨蟒本不是五斗米道的产物,林素还炼器手法虽高,却也未能尽数摸透,意外破坏了原本拘束巨蟒神智的符文,又不小心混入了自己的一份心神。 巨蟒如今不但灵机尽复,而且更通三分人性,只不过林素还之前使用的少,还没有发现。 白城虽然觉得巨蟒有些异常,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当即伏在地上,往那些帐篷中潜行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袭 当初白铁寒还在世的时候,曾教过白城在不同环境下的战法,包括独战、群战、夜战、林战、水战、雪战等等。 白城的潜行之术就是那时候练的,虽然没有军中精锐暗探专业,但仗着武艺高强,修为深厚,也足以应付大多数的情况。 穿过荒草地,渡过清溪流,白城潜行到帐篷外面,心中忽然有些踌躇。 倒不是怕了面前这些人,而是突然想到,以往生死相搏的对手,如卢元龙,是路见不平,一怒斩杀,如孙道海,正面相博时,出手误杀,这些人就算死在他手上,也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选择。 但帐篷中的人并不是,他们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某个大人物的命令,或是某次任务的安排,就像一颗棋子一样,被挪到了自己面前,正面相对,避无可避。 白城本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所以才会放走张明志、赵明真,饶过板桥三娘子,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杀这些人,十几个从未谋面的人。 因为他不杀这些人就无法前行,也就无法查清楚白铁寒死亡的真相。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满口苦涩,终于明白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的意思。 咬了咬牙,他缓缓朝帐篷走去。 从今日起,他将离开山林,步入天下。 距离帐篷越来越近,白城没有继续潜行,反而站起身来,用双手轻轻在脸上揉搓了几下,运转“移形式”易筋移骨,将面容改换成谷口暗探的模样,大摇大摆的朝一间帐篷走去。 揭开帐帘,两名身形瘦削的青年正在木床上盘膝打坐,都是一身黑色劲装,脸颊上也都刺着淡淡金印。两人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其中一人冷冷说道:“老七,这么早,还没到换班的时候吧?” 另一人讥诮道:“人家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娇惯的很,怎么干的了守夜这种苦活,不像咱们这种苦出身。” 一盏油灯,灯火如豆,昏暗的灯火下,两人脸色有些阴森。 白城笑了笑也没说话,缓步来到两人面前,面对这两人正要说些什么,脸色忽然一变,朝两人后方瞧去。 两人发现白城脸上表情不对,急忙向后转去,同时双肘一曲,齐齐向后撞去。只可惜后面空空如也,他们既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撞到什么,再想转回头来,就听到“嘎嘎”两声轻响,随即头脑一晕,软倒在地。 白城缓缓收回双手,将两人尸身平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帐篷。 四间帐篷,八条人命。 白城已经有些麻木,站在夜风中,无奈的吐了口气,往第五间帐篷里走去。 再次揭开帐帘,帐篷里独自坐在一个中年人,身披锦袍,腰悬玉带,身形魁梧高大,双眉斜飞入鬓,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 听见有人进来,他转头瞧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初,打了个哈欠说道:“怎么才回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起身往帐外走去。 两人在帐门交错之际,白城嘴边忽然露出一丝讥笑,抬手拦在他胸前,说道:“尊驾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 锦袍人站住:“老七,你怎么说话呢?” 白城叹了口气道:“再演戏就没意思了。” 锦袍人面色一沉:“演什么戏?” 白城笑了笑说:“你的脸色虽没有变化,但手却抖的厉害,实在不像是久在军中的高手。” 锦袍人目光冷了下去,说道:“原来如...”话音未落,他身子猛然往后一仰,平平向地上摔去,正好摔在床边,伸手去摘床沿的长剑。 他快。白城更快。 白城身子平平跃起,如影随形一般,赶在他身前,屈指一弹正中他的手腕,随即手腕一翻,先他一步抓住剑柄,“仓啷”一声长剑出鞘,一剑朝他眉间刺去。 锦袍人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反掌将木床托起,狠狠掷向白城。 白城剑势不变,一剑斩开木床,依旧朝他刺去,只是被木床一阻,终究是慢了半分,没能刺中眉头,而是刺穿右肩,将他钉在地上。 锦袍人惨叫一声,一脚踢向白城胸口,却被白城闪身躲过。 白城一步迈出,就要补上一掌,了结他的性命,忽然觉得脑后风声骤起,来不及再动手,只能低头弯腰,向前一滚,先避开这一击。 刚刚闪过,就听到“噌噌”两声,黑光一闪,两柄黑色长剑从帐外疾刺进来,一上一下,分刺左肩右肋。 白城不惊反喜,左手两指弹出,“铛铛”两声正中剑尖,把两剑弹开,右手则顺着长剑滑开的豁口,用力一扯,将帐篷扯出一个大洞来,飞身一纵,跃出帐篷。 帐外是两名黑衣青年,一左一右立在两侧,手中长剑剑尖垂地,是因为被白城的指力震伤,已提不起剑。 这两人悍勇异常,右手虽被废掉,却也毫不在意,见白城冲了出来,两人迎面封住白城去路,左手握拳齐齐向白城打来,拳势大开大阖,是最标准的军中拳路。 白城正要迎击,就听身后有人暴喝一声:“闪开。” 两名黑衣青年毫不犹豫,同时撤掉拳力,一左一右朝两侧闪开,让出中间一条大道。 身后有强敌追击,白城也无暇出手,顺着让开的道路,纵身来到空地当中,方才回头瞧去。 一名紫袍大汉从帐篷里缓缓走出,手中托着受伤的锦袍人,面色极为难看。 紫袍大汉招了招手,唤来两名黑衣青年,将锦袍人交给他们,方才冷冷说道:“阁下好狠的手段。” 白城笑道:“尊驾潜藏在这里,也未必安的什么好心。” “你是什么人?” “你们躲在太乙山上,还问我是什么人?” “飞星门里没你这个人” “尊驾不是消息落后,就是孤陋寡闻。” “谷口的人呢?” “我既然进来了,他们就只能回家了。” “好。” “好是什么意思?” “好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准备好去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北斗拳法 紫袍大汉说话很跋扈,面相很豪放,动起手来却规规矩矩,分腿、收胯、含胸、拔背、拧腰、攥拳、沉肩、坠肘,八个动作一丝不苟,紧接着一招“马步冲拳”,简直比最严苛的武学秘笈还标准。 马步冲拳是天下武学中最为基础的动作之一,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莫说是武林中人,就算是乡下的庄稼汉,也能学的像模像样。 只是能用这招在实战中伤人的,白城还没有见过。 更何况,紫袍大汉离他足足有七八丈远,已经超过了大多数练气高手的攻击范围。 但白城偏偏有一种直觉,这一拳便能决定他的生死命运,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飞身闪开,事实上,直觉救了他的命。 紫袍大汉并不是大多数练气高手,事实上他是高手中的高手。 拳风从白城耳边一晃而过,重重砸在身后的一棵大树上。 大树足有一人多粗,是山间古木,历经百年风雨,犹自屹立不倒,被这一拳砸中,毫不犹豫断为两截。 白城站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冷汗直冒,大树被一拳砸断算不得稀奇,稀奇的是被砸中的地方,瞬间干枯朽坏,变成米粒大小的干燥木渣。 白城倒吸了一口凉气,试探问道:“北斗百裂拳?” 紫袍大汉目露惊诧之色,问道:“你知道?” 白城说道:“北斗十三门拳法是军中第一杀拳,北斗百裂拳是十三门拳法中第一,我就算想不知道也不容易。” 紫袍大汉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不知是对刚才那一拳不太满意,还是觉得白城说的不对。 他缓缓收回右拳,五指张开,随即又攥紧,眼神一寒,手肘一晃,再次向白城隔空击去。 白城已经见识了他的拳法厉害,自然不敢硬拼,脚尖一点,斜斜掠出。 没想到,紫袍大汉这一击只是虚招,并未运转半分元气,直到白城纵起身形之后,才暴喝一声,遥遥击出一拳。 随着拳头挥出,他身前的空气陡然一震,凝成一团白色气雾,气团快如闪电,却无声无息,向白城胸膛急速飞去。 白城瞧见白色气团,知道这是紫袍大汉拳速过快,劲力过猛,造成的气浪挤压。气团快如闪电,却无声无息,那是因为速度快过声音。只看这势头,他就知道这一拳势大力沉,远胜刚才击中大树那一拳。 但他此时身在空中,再想躲避已无计可施,只能双臂一封,运转全身气血,与白色气团硬拼一招。 “啪”的一声巨响,他被这一团气雾足足打出七八丈远,只觉得双臂剧痛,几乎要被打断,全身上下气血激荡,筋骨又酸又麻,几乎难以承受,所幸他身负方隐的一道剑气,剑气护住五脏六腑,才不至于受重伤。 紫袍大汉本以为一拳击中,白城纵然不被打爆,也要半死,没想到他看起来竟然毫发无损,眉头紧皱,觉得有些棘手。 十几丈外,白城同样眉头紧锁,这样打下去,他只能一味在外围游走,听任紫袍大汉攻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打成平手,更大的可能是身死当场。 想到这里,白城心里一横,脚尖一点,施展八卦步法,不断变幻方位,欺身而进,要与他近战。 紫袍大汉见白城想欺身近战,眉毛一挑,呵呵冷笑一声,握紧右拳,横臂在身前一扫,随着拳头扫过,拳风激荡,如弩箭一般,向四面八方射去。 白城没想到北斗拳法中,还有这种大规模攻击的招数,被数十道劲风打中,步法不由一慢。 紫袍大汉瞅准机会,左手立掌为刀,向白城虚劈一掌,一股暗劲潜生,如飞燕般向白城右肋无声飞去。 自双方交手一来,紫袍大汉连续三拳都是右手发出,拳力暴烈无比,是最正宗的北斗拳法。任谁也想不到,他的左手却练的是无声拳法,专门以暗劲伤人。 白城当然也想不到,直到拳风及体,才反应过来。 紫袍大汉的右手拳法,纯以阴劲伤人,本身力道不大,全凭一股暗劲潜入人体,然后再骤然撕裂,形成切割伤害。 不幸中的万幸,白城身负方隐所赠剑气,剑气锋芒之盛,远在这股阴劲之上。阴劲入体,被剑气一卷,登时烟消云散,竟没造成半点伤害。 紫袍大汉见左拳击中白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笑容刚刚出现便又僵在脸上,因为他发现白城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向他冲来。 白城中拳之后,本来吃了一惊,以为要受重伤,但出乎意料的是,竟没有丝毫损伤,心中也有些纳闷,抬头再看到紫袍大汉面色僵硬,就知道中间出了岔子。 他随即反应过来,紫袍大汉双拳齐出,正是最佳的近身机会,当下不躲不避,运足脚力,向紫袍大汉直冲过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种错误,紫袍大汉绝不会再犯,错过这次机会,恐怕他再没有机会近身。 白城这一冲,冲的义无反顾,冲的气势十足。 紫袍大汉脸色骤变,没想到白城胆子如此大,反应如此快,敢用性命来赌这一线胜机。 只是他虽然惊讶,但毕竟身经百战,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慢。 刹那间,他已做出决定,双拳不但不收,反而加速递出,一塌腰,一拱背,变拳为爪,犹如一只大狗熊一样,急速向白城双肩抓取,使得竟是北方胡人最正宗的摔跤功夫。 这一招使出,场上形势再次逆转,白城不顾性命的一冲,竟变成自投罗网。 旁边两名黑衣青年不由大声叫出好来。锦袍人重伤之下,也不禁双手攥拳,神情亢奋。 这一招白城来不及躲,也无法再躲,但最重要的却是,他不必去躲。 白城望着紫袍大汉,面色丝毫不变,口中轻咤一声,一头火焰凝成的凶蛮野猪陡然出现在两人之间。 火猪没有丝毫多余动作,一仰头向紫袍大汉怀中一头扎去,两只三寸长的獠牙,直刺大汉胸膛。 紫袍大汉做梦也没想到,会凭空冒出一头火猪来,再想收招已是白日做梦,情急之下,断喝一声,身上青光一闪,一道青色光罩陡然闪现,将他罩在其中,堪堪挡住了火猪的攻势。 “青蚨盾!”白城脱口喊道。 “道法!”紫袍大汉面色铁青。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冒名 白城对青蚨盾并不陌生,当初在血焰军时,就见卫千雪用过,手掌大小一个圆盘,一旦被口令触发,便会发出青色光罩护体。 卫千雪说青蚨盾是低等法器,白城还以为她是开玩笑,今天才知道这玩意早已是军中高手的标准装备。 紫袍大汉面如寒霜,冷冷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飞星门中绝没有人会使道法。” 近身的机会已经错过,白城挥手召回赶山猪,正要出口辩驳,忽然心中一动,哈哈笑道:“既然被尊驾识破,在下也不隐瞒,实话实说,在下是七海会中人。” 紫袍大汉露出诧异之色,沉吟片刻才说道:“我们从未得罪过贵会,为何阁下要狠下杀手?” 白城见他言语忽然客气起来,知道是七海会的名头吓住了他,讥笑道:“你说没得罪就没得罪?你能代表得‘潜龙’吗?”说到潜龙两个字时,他特地加重字音。 紫袍大汉面色一沉,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潜龙的人,就应当知道咱们两家早有约定,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白城没想到他言语客气,是因为这两个组织早有勾结,此时再想否认,已有些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冒充到底。 好在他素有急智,心如电转厉声说道:“你也知道井水不犯河水!那你们冒充我们七海会的名头行事,又是什么道理?” 这话是信口开河,为的是挑逗紫袍大汉和他争论,到时候,再用言语试探,寻找转圜的机会。 他却没想到,七海会名头极大,威势极重,行事向来十分霸道,所到之处望者披靡。所以江湖中,向来有人喜欢借用七海会的名头做事,就连“潜龙”中人也不例外,否则柳青山与白城交谈时,也不会随口让七海会背锅。 紫袍大汉一怔,问道:“阁下有真凭实据吗?”他虽没有承认,但言辞已经软了下来。 白城见他言辞松动,心道一声侥幸,趁势追击道:“尊驾以为我们七海会都是吃素的不成?” 紫袍大汉似是拿不定主意,沉吟片刻道:“别人做没做过,在下不敢保证,但却可以保证随我来的这些人,绝没有做过。” 白城冷笑一声,再不说话,心中却在飞速思考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这边白城正在考虑,那边一名黑衣青年却着急起来。 刚才紫袍大汉与白城交战时,他已将各个帐篷一一巡视,除了他们几人,其他人全被杀死,其中有两人与他相交莫逆,感情深厚,可谓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他本以为紫袍大汉稳占上风,擒杀白城不费吹灰之力,为他的兄弟报仇更是顺理成章,万没想到三言两语之后,紫袍大汉的言辞竟然软了下来,似乎有意讲和。 一时情急之下,他大声喊道:“郎统领,这人未必是七海会的!”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我不是七海会的,那我是哪里的?” 黑衣青年脸色一白,说道:“说不定是飞星门的人冒充的。”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飞星门也有道法传承吗?” 黑衣青年瞠目结舌。 紫袍大汉御下极严,素来不许手下人多口。他刚才喊出声,当时就有些后悔,此时被白城问住,更是心惊胆战,生怕紫袍大汉动怒。 他偷眼去看,见紫袍大汉脸色并未变化,才放下心来,脑筋飞速转动,说道:“你那未必是什么道法,说不定是什么法器。” 白城没想到他居然一猜就中,大笑一声说道:“法器似乎并不是这么容易弄到。” 黑衣青年愤愤说道:“多了不容易,一件还是不难的。” 白城笑容更盛道:“那要是两件呢?” 黑衣青年一怔,再想说话,忽然觉得脑后恶风不善,紧接着就觉得身子一轻,视野越来越高,视角越来越乱,猛然间发现地上躺着两具无头尸体,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我已经死了。 黑衣青死的稀里糊涂,紫袍大汉却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黑衣青年一愣神的功夫,从他身后窜出一道黑影来,黑影如鞭,锋锐无比,飞速一扫,就将两名黑衣青年的头颅扫下,随即又钻回地下,消失不见。 黑影来去如风,又是猝然偷袭,紫袍大汉离两人距离稍远,想出手时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送死。 紫袍大汉面色陡变,连忙拉其架势道:“阁下是要赶尽杀绝吗?”。 白城摆摆手道:“尊驾且慢,在下并无此意。” “阁下是什么意思?” “实话实说,会中是让我来铲除你们,但在下却想跟尊驾做个买卖。” “什么买卖?” “我有位朋友被逼服下锁心丹,在下想讨些解药。只要解药到手,在下转头就走。他日江湖再会,还能喝杯水酒。” 紫袍大汉似是被白城的话打动,沉吟片刻说道:“这买卖倒是可以做,只不过解药我手上没有。” 白城心中一沉,他此来有两大目的,一来是要斩杀潜龙在此埋伏的人手,二来就是为程世明找解药,此时听到这个消息,面色顿时阴沉下去。 紫袍大汉见他面色不对,说道:“我手上虽然没有,但他身上却有不少。”一指身旁锦袍人:“王方,还不快把解药给这位兄弟!” 锦袍人本来身负重伤,躺在一旁,此时听到紫袍大汉的话语,不由大吃一惊,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挣扎着撑起身子说道:“郎奇,你疯了吗?他只怕不是七海会的人!” 紫袍大汉听而不闻,目露冷色盯着他并不说话。 锦袍人见他沉默不语,接着说道:“郞奇,我知道你是没有把握胜他,但如今七公子已被杀了,咱们就算回去也是死罪,除非把他的脑袋带回去,才能保住性命。” 紫袍大汉面色更冷,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是。” 锦袍人闻言,说道:“那你还不...” 话未说完,紫袍大汉陡然转身,手臂一展,拳影一晃,一道拳风击出,将锦袍人的头颅击的粉碎。 白城见紫袍大汉身法转动,还以为他要出手偷袭,连忙摆好架势准备迎接,没想到他竟回身一拳将锦袍人打死,不由目瞪口呆。 紫袍大汉一拳打死锦袍人,冷笑说道:“卫家一个奴才,竟敢冲我指手画脚。” 说完,他走到尸身身边,伸手从他胸前掏出一个瓷瓶,揭开看了看又合上,信手抛给白城,说道:“这是锁心丹的解药,瓶中有十粒,每年一粒足可管十年。” 白城接过瓷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随口说道:“尊驾就这么走了吗?” 紫袍大汉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笑容,说道:“阁下还打算替七海会拼命不成?” 白城瞬间明白,紫袍大汉早已知道他不是七海会中人,刚才与他说了那么久不过是逢场作戏,脱口说道:“原来你也不是!” 紫袍大汉闷哼一声,怒道:“我费了一年功夫才混进潜龙,没想到竟坏到你的手上。” 白城苦笑一声,连连张口致歉。 紫袍大汉却不再理他,走进帐篷,取出长枪,提在手上,大步朝谷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费九宫 白城无奈的发现人生就是这么荒谬,原本只是睡不着觉,想去院里散散步。没想到先是遇到柳青山,接着又来了江放鹤,然后又与潜龙的暗探大战一场,最后才现暗探的头目是一个卧底。 他觉得这种情节只有最扑街的写手才编的出来。 事情恨荒谬,过程很凶险。 紫袍大汉最终选择了讲和,是一个双方博弈的结果。白城错过良机,再无把握杀死紫袍大汉,紫袍大汉同样也对他的道法极为忌惮。两人只能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玄天乌金蟒从地下钻出来,尾巴盘成一个圆圈,上半截身子高高挺起,一双竖眸一眨一眨,似乎是有些疑惑。可惜它只是通灵,而不是通神,所以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打生打死的两个人会忽然握手言和。 人心本就是天下间最为变幻莫测的事物。不过它不明白归不明白,但能逼退紫袍大汉,一大半功劳都要落在它的头上。 白城冲出帐外之后,发现地上野草由远及近,微微晃动,便知道是巨蟒游了回来。虽然不知道它为何会自行回来,但也知道是一件好事,于是他在和紫袍大汉交谈的同时,便用手势不断引导指挥,准备让巨蟒偷袭紫袍大汉,只可惜紫袍大汉太过警惕,最终只能对那两个黑衣青年下手。 白城忽然听到有凌乱的脚步声从谷口传来,抬头看去。 林素还累得像狗一样,一脚深一脚浅,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身上满是泥泞,衣服还扯了几个口子,似乎是刚被人揍了一顿。 白城见他狼狈不堪,惊讶问道:“林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素还扫视一眼,见几具尸体倒在当场,不由吃了一惊。 他又打量了白城一番,见白城安然无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刚瞧见一个持枪大汉满身杀气走了出去,还以为你遭了他的毒手,着急过来一探究竟,一时心急,不小心滑了几跤。” 白城心头一热,说道:“给林大哥添麻烦了。” 林素还摆摆手说:“没什么,你没事就好,我瞧那家伙凶神恶煞,不知是什么来历?” 白城摇摇头说道:“小弟也不清楚,只能判断出他与潜龙是敌非友。” 林素还见白城不愿多说,也不追问说道:“此间事了,老弟下来准备做什么?”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小弟今夜大开杀戒,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愿让这些人暴尸荒野,打算花点功夫把他们埋了。” 林素还一怔,说道:“老弟果然气度过人。” 白城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两人说定此事,便去帐篷里寻找挖掘工具。所幸潜龙的人在这里住的时日不短,各种挖掘工具一应俱全,挖起坑来倒不费事。 两人都是武艺精湛的高手,不消半夜功夫,就已经挖了一个大坑。 白城把是十三具尸体一一放入坑中,又填好了土,方才拍拍手离开此地。 做完这一切,已是天明。 白城一夜未归,怕鲁抱石担心他出事,不敢休息,拉着林素还往驻地走去。 昨晚夜黑路滑,两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此处。如今天色渐亮,不过多半个时辰,两人就已经来到飞星门驻地之外。 白城沿着曲折山路,往鲁师叔家中走去,忽然听到旁边的松林中熙熙攘攘,似乎有人在争吵,便侧耳听去。 只听其中一人冷冷说道:“姓曹的,你不要胡搅蛮缠,耽搁了掌门的大事,你有几条性命都不够赔。” 另一个怒气冲冲的喊道:“姓董的,不要拔根鸡毛当令箭,不说出白师兄的下落,你今天休想离去。” 先前那人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 白城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竟是为他吵起来的,眉头一皱,走入林中。 松林当中有一块空地,空地上两伙人正在对峙,剑拔弩张。 其中一伙人多一些,约有二三十个,隐隐占着上风,领头的是柳青山的入室弟子董方。另一伙人数少些,只有十来个人,领头的却是鲁抱石的入室弟子曹据。 两人已神色激动,眼看按捺不住,就要动手,白城断喝一声:“你们要干什么?” 两人闻言,俱都回过头来,脸上一惊一喜,董方是惊,曹据是喜。 董方脸上惊容一闪即逝,随即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谄媚笑道:“白师兄。” 白城笑了笑,说道:“董师弟,怎么一大清早就在这里吵吵嚷嚷?” 董方一指曹据,说道:“我今日一早下山办事,在此处遇到曹师弟,他非拦住我说,白师兄失踪了,还说我知道白师兄的下落。我说我不知道,他就要跟我动手。” 曹据面色一变,喊道:“白师兄…” 白城一摆手,打断曹据的话,面对董方说道:“昨夜我追踪一名黑衣人,路上遇到点事情,这会才回来。想来曹师弟是担心我的安危,才一时口不择言,还望董师弟海涵。” 董方哈哈一笑,说道:“白师兄说笑了,都是门中的兄弟,有什么海涵不海涵的,既然师兄发话,小弟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白城点点头,说道:“既然董师弟肯原谅,那是再好不过。” 说道这里,白城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董师弟,刚说你说今日柳掌门有要事安排,不知是什么事情,可方便说说?” 董方笑道:“既然白师兄问起,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今日午时,咱们陈国武林会盟五大掌旗使之一,厚土旗掌旗使‘大阴阳手’费九宫他老人家要来咱们飞星门巡视。师父让我去打打前站,瞧瞧准备山下的怎么样了。” 白城一怔,说道:“费九宫要来,怎么没听说过?” 说话时,他飞快的瞟了曹据一眼,见曹据也是一脸茫然。 白城说道:“既然掌门有命,你就先去吧。” 董方点点头,向后一招手,率领手下二三十名弟子扬长而去。 白城望着董方远去,回头见曹据还是一脸气愤,笑道:“曹师弟,咱们走吧。” 曹据气哼哼的说道:“这家伙…” 白城哈哈一笑,拉着曹据朝林外走去:“别让鲁师叔等着急了。” 曹据紧紧跟在他身后,说道:“白师兄,你不知道今天早上师父有多着急,还以为你遭了…” 白城站住脚步,伸手捂住他的嘴,说道:“师弟切莫妄语。” 曹据一震,随即明白过来,说道:“小弟糊涂了。” 白城笑道:“咱们不说这个了,先聊聊费九宫,这个人你熟不熟?” 曹据想了想,说道:“小弟也就见过一面,看起来白白胖胖的似乎还挺和善,但听说他为人心狠手辣,是有名的冷血煞神,真是人不可貌相。风传他跟程师叔关系不错,听程师叔门下几位弟子讲,这一两年,程师叔每次下山都要去找他。” 白城哦了一声,说道:“这一两年么,原来如此。”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拜山 一两年?这个时间段与程师叔为潜龙奔走的时间段重合。 白城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费九宫是潜龙的人手。如此一来,今天费九宫上山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柳青山撑腰。这样一推算,只怕柳青山今日就有大的行动。 想到这里,白城面色一沉,加快脚步,往鲁抱石府上走去。 曹据等人见白城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心中不明所以,只得跟紧脚步。唯有林素还目光闪烁,似乎明白了什么。 鲁抱石今日一早发现白城不见,早已心急如焚,正在门前指挥一群弟子四处寻找,猛然间听到有脚步声从传来,抬头瞧见白城登时大喜过望,喊道:“小城,你去哪里了?” 白城快步走到跟前,低声说道:“鲁师叔,咱们府中说话。” 鲁抱石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低头不语,带着白城向书房走去,让众位弟子守在门前。 白城一进书房,就将昨晚先后与柳青山、江放鹤会面,以及今晨费九宫上山的消息说了一遍,只是将紫袍大汉的消息隐去不提。 鲁抱石皱眉说道:“按你所说,柳青山准备今天就对你我下手?费九宫也是他请来的帮手?倒是江放鹤这个人咱们可以争取,但你又说他也对这掌门之位有兴趣?” 白城知道这些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鲁抱石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解释说道:“柳青山昨夜不现身罢了,从他昨夜的举动来说,弟子几乎可以肯定,他已做好万全准备,随时准备对你我动手。至于江放鹤,他虽人心怀不轨,却也是我们唯一能找到的盟友,至于他是不是对掌门之位有多大兴趣,弟子不好说,因为这个人只重实利不重虚名,他要的或许只是实际的权力,而不是掌门的虚名。” 鲁抱石沉思片刻,说道:“柳青山的事情,你的判断应该不错。至于江放鹤么,咱们为何要与江放鹤联手?有只要那封密信在手,柳青山也只能乖乖低头,为何要与江放鹤分一本羹?” 白城摇摇头,说道:“师叔,咱们与江放鹤联手,并不是分他一本羹,而是求一条生路。” 鲁抱石呵呵一笑,说道:“小城,你太多心了,在这太乙山上,凭他柳青山还杀不了我,就算加上费九宫也不行!” 白城苦笑一声,将柳青山已加入潜龙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为了不让他太过担心,隐去了白铁寒与程世明的事情。 鲁抱石听完,双目发直,说道:“竟有此事,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么?”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消息来源鲁师叔就不必问了,但绝对可靠” 鲁抱石点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师叔信你,可惜联系不上程二哥,也不知他去哪里了。” 白城说道:“想找到程师叔也不难,请鲁师叔派一个可靠之人去江华府东门,在一棵大槐树上刻一个三角形的标志,程师叔见到标志之后便会回转。” 鲁抱石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我现在就派人去找,咱们现在还要做些什么?”。 白城说道:“柳青山既然出手,那咱们也只能迎战。只不过弟子回来的仓促,想来他准备的也不会太充分。程师叔回来之前,你我与江放鹤共同进退,他便拿咱们没办法。” 鲁抱石点点头说道,那也只能如此。 两人在书房中议定此事不久,就听门外有弟子通传,说是柳掌门旨意,今日午时陈国武林会盟五大掌旗使之一,厚土旗掌旗使‘大阴阳手’费九宫上山巡视,要门中一应人员去山下迎接。 鲁抱石接过旨意,带领门下众弟子向山下走去。白城也一同前往。 林素还见白城离去,也想跟着同去,却被白城一把拦下。 白城说道:“林大哥一番好意,小弟心知肚明,但此事外人不便插手,还请林大哥在此等我的好消息。” 说到这里,白城苦笑一声,接着说道:“若是消息不好,烦请林大哥去一趟九仙观,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知清机师兄。” 林素还咬牙说道:“兄弟明白了,老弟一切小心,若是事不可为,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白城点点头,说道:“小弟明白!” 辞别了林素还,白城与鲁抱石一行来到太乙山下。 柳青山、江放鹤及门下弟子数十人早已等在此处,搭的席蓬,摆的桌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白城就好像从未见过柳青山、江放鹤一般,恭恭敬敬来到两人面前,一揖到地说道:“弟子白城拜见掌门,拜见江师叔。” 柳青山竟也好似初次见到他,轻轻咳嗽两声,目露激动之色,说道:“小城,你总算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我昨天便想找你过来,可惜被你鲁师叔抢了先。” 白城连忙说道:“是弟子无能,劳烦掌门操心了。” 柳青山摇摇头,说道:“这次的任务原本就不容易,你能办妥就很不错了。周师弟前几日也来了信,将你好好夸赞了一番。” 白城连称不敢。 江放鹤没有多话,瞧着白城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你回来就好。” 几人正在山门前说话,忽然有马蹄声音从远处传来。 白城抬头望去,两匹快马从山外赶来。 两匹白色快马,身上没有一根杂毛,马上两位骑士,穿着打扮一模一样,青布箭衣,青帕包头,脚上搬尖洒鞋,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背后背着雪亮尖刀。 须臾间,两位骑士已赶到山门前,一起下马,齐齐拱手喊道:“白马义从杜七(耿九),拜见柳掌门,拜见诸位长老。” 柳青山呵呵一笑,起身将两人搀起,说道:“原来是白马义从的兄弟,看来费老也快到了。” 杜七说道:“我家主人要在山口等两位朋友,怕诸位等的急了,便让我兄弟先来打个前站。” 鲁抱石脾气火爆,忍不住问道:“是那两位朋友?” 杜七拱手施礼,笑道:“这位是鲁长老吧,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一位是火焰门苗门主,一位是快刀帮的赵帮主。” 鲁抱石眉头一皱道:“苗烧天和赵一刀,他们来做什么?” 杜七笑而不语。 江放鹤接过话头,转头向柳青山问道:“据说掌门参加拦江会盟时,与苗门主、赵帮主都聊的不错,已结为异性兄弟,不知是也不是?” 柳青山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白城心中已翻江倒海,费九宫在担任掌旗使之前,曾是中州大派太行派的长老,白马义从便是他的亲自训练的卫队,在江湖上曾创下赫赫威名,但自从他担任掌旗使之后,权势滔天,就很少出动这支卫队。 火焰门和快刀帮虽算不了什么,但苗烧天与赵一刀却是罕见的练气高手,若是他们三个都是为柳青山助拳,柳青山已足以血洗飞星门,看来今日之事,难办至极。 转头再看鲁抱石,他脸色已难看至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弟子 从白城回山,到费九宫、苗烧天、赵一刀来访,只隔了一夜功夫,就连白城也不得不佩服柳青山的动作之快,效率之高。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柳青山对白城回山一事早有准备,甚至是在白城与林素还出现在九仙观时,就已经得到消息,否则他也不会安排程世明在山谷阻截。 白城猛然想到,如果从那个时候起,柳青山就已经派人去联系费九宫,请他约苗烧天、赵一刀一起来拜山,那么是不是说明,柳青山根本就不相信程世明能拦住自己,换句话说,柳青山自始至终都没信任过程世明。 想到这里,白城忽然替程世明担心起来。 白城一时沉入思绪之中,不防身后有人轻轻拽了自己一把,回过头去,却是江长老的侄子江一帆。 江一帆一身白绸长袍,腰悬长剑手持折扇,拱手笑道:“白师兄久违了。” 因为白铁寒的事情,白城对他印象不错,拱手还礼道:“江师弟久违,这次回来的匆忙,还不及到江师弟处拜访,实在是抱歉的很。” 江一帆轻摇折扇,示意无妨,随即低声说道:“白师兄客气了,小弟有一事相商,还请借一步说话。” 白城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他必是江放鹤派来的,便说道:“江师弟带路。” 江一帆点点头,转身往大道旁边的一处林中走去,白城紧随其后。 两人往林中走了十七八丈远,估摸着外面的人再也听不到两人说话,江一帆忽然止住脚步。 白城见他驻足不前,问道:“不知江师弟有何见教?” 江一帆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道旁众人,问道:“敢问白师兄,你可知道柳掌门有几个徒弟?” 白城万没想到他竟然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几乎以为江一帆是在开玩笑,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面色不变,方才答道:“柳掌门门下两个弟子,大弟子董方,二弟子王玉。江师弟莫非不知道?” 江一帆苦笑一声,说道:“白师兄说的,小弟自然也知道,但叔父让我带句话给白师兄。” 白城奇怪江放鹤有话昨晚不说,偏偏今天让江一帆带来,问道:“江师叔怎么说?” 江一帆似是有些为难,吞吞吐吐的说道:“叔父说,柳掌门只有一个弟子。” 白城一怔,说道:“啊?江师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一帆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小弟也不明白,但叔父说,白师兄自小在门中长大,对门中规矩了如指掌,应当能听懂。” 白城喃喃自语道:“门中规矩?这跟柳掌门有几个弟子有什么关系?江长老还说什么了没有?” 江一帆摇头说道:“叔父就说了这些。” 白城沉默不语,脸上浮现出迷茫之色,在林中踱起步来,走着走着,忽然周身一震,惊道:“难道是因为这样?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江一帆奇道:“白师兄明白了,叔父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白城苦笑一声道:“不可说,不可说。” 日近中天。 鲁抱石已等的有些心焦,门下的弟子也多有不耐烦,不时往远处望去。 柳青山与江放鹤坐的稳稳当当,丝毫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谈笑风生。杜七、耿九两人侍立在一旁,陪两人说话。 远方忽然传来马蹄声音,但听得蹄声如雷,十余匹马疾风般卷上山来,马上骑士俱是青布箭衣,青帕包头,脚上搬尖洒鞋,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背后背着雪亮尖刀。 人似虎,马如龙,人亦矫健,马亦雄骏,每一匹马都是高头长腿,通体雪白,没一根杂毛,来者共是十六骑,人数虽不多,但气势之壮,却似有千军万马一般。 杜七、耿九一见大声说道:“费老来了。” 白城瞧见这些骑士也是一惊,费九宫为人如何厉害还没有体会,但就十几骑来讲,费九宫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十几骑来到众人面前,拉住缰绳纵下马匹,齐声喊道:“白马义从拜见柳掌门。” 柳青山呵呵一笑,起身将众人搀起,问道:“费老到了吗?” 其中领头的骑士高声答道:“费老已到两里之外,派我等先行拜会。” 柳青山转回身来,冲着门中众人,笑道:“费老来了,咱们还不快去迎接?” 众人只得随他前往迎接。 众人沿着大道向山外走去,行了一里多路,就见远方有一队人马缓缓而来,拥拥簇簇的差不多有一百多人。 走在前面的四五十来人,全是步行,列为两队,俱都是土色轻甲,厚底官靴,手持一根熟铜棍,正是厚土旗下的亲卫队。 紧随其后的二三十号人,全都是一身火红色的皮甲,手中持着铜环,面目狰狞,似是虽是准备与人搏杀,这些都是火焰门的死士。 走在最后面的是二三十条大汉,个个面色如铁,肤色黝黑,背着一杆大环刀,全都是快刀帮的高手。 白城瞧见这般架势,喃喃说道:“今日厚土旗、火焰门、快刀帮精锐全出,看这架势是要铲平飞星门啊。” 旁边一名弟子无意中听到白城的自语,吓的一个趔趄,颤抖着问道:“师兄,咱们要跟他们动手么?” 白城笑笑说道:“真动起手来,你又如何?” 这名弟子想了片刻说道:“那我也只能跟他们拼命了。” 白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 这边白城正在说话,那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白城抬头望去,见一位身材魁梧,须发皆白的金衣老者在大笑声中,纵马来到队伍前列,高声喊道:“柳老弟,一向可好啊!” 柳青山冲着这位老者一揖到地,说道:“柳青山拜见费掌旗。” 费九宫跃下马匹,一把将他托起,喊道:“你我情同手足,老弟何必多礼。” 柳青山微微一笑说道:“费老在上,在下岂敢放肆。” 两人正在客气,身后队伍中又走出两人来。 其中一人红衣如火,黄发如金,手中握着一把拇指粗细,一尺方圆的金环,面上满是狰狞之色。 另一人面色冷峻,眉目如刀,肤色黝黑,身高九尺,站在人旁如同铁塔一般,背后是一杆金背砍山刀。 这两人来到柳青山面前,“啪”的一声,一起跪下,说道:“苗烧天(赵一刀),拜见大哥。” 柳青山轻轻咳嗽几声,托住二人手臂,说道:“二弟、三弟快快请起,你们两人向来事务繁多,怎么今天有空来看大哥了?” 苗烧天冷笑一声,说道:“柳大哥,我和三弟听说你的飞星门最近不太平,门里有些人对大哥不服,特来为大哥效力。” 赵一刀也淡淡说道:“刀山火海,但凭大哥吩咐。” 两人话一出口,满场俱静,再无一人说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演戏 沉寂片刻之后,场中一片哗然。 飞星门下弟子俱都大吃一惊,他们是临时得到消息,要来迎接费九宫巡山,本来以为只是日常巡视,却不想忽然形势大变,竟有动手的苗头。 许多人已后悔出门时没有带上随身兵刃,打起来难免吃亏。少数人却已在想,苗、赵两人提起此事只怕不是空穴来风,难道门中要有内讧不成? 片刻之间,飞星门上下人心浮动。 柳青山似乎也没有想到苗、赵二人会说出这种话来,怔了一怔,随即大声咳嗽,面白如纸,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此情景,门中众位弟子更是一片哗然,有些人已亮出兵刃,眼看双方就要动手。 关键时刻,鲁抱石大步走出人群,来到柳青山身旁,指着苗、赵二人,喝道:“你俩算什么东西!敢来我飞星门挑拨离间!” 他话一出口,门中弟子陡然安静下来。 白城在人群中暗挑大拇指,鲁师叔不愧老江湖,平素虽然性情鲁莽,关键时刻却反应机敏,不但没有被两人言语激怒,反而话锋一转,将两人说成挑拨离间的小人,反将一军。 苗烧天冷笑一声,双目赤红,盯着鲁抱石说道:“挑拨离间?你们要是都忠于柳大哥,纵然有外人挑拨离间又能怎样?” 他也是久走江湖之人,知道鲁抱石的话语厉害,不敢接下挑拨离间的名声,只能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回刚才的换体。 赵一刀与他配合无间,紧接着说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柳大哥虽宅心仁厚,但我们做兄弟的却不能任他欺负。” 鲁抱石仰天长笑一声,伸手拔出兵刃,就要跟着两人动手。 白城见此情景,迈步就要走出人群,挡下这一阵,正在此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人一拦,却是江放鹤。 江放鹤冲白城摇了摇头,自己缓步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鲁抱石身旁,将他的兵刃按住,说道:“鲁师兄不要着急,容小弟先问几句话。” 鲁抱石闷哼一声,点点头退在一旁。 江放鹤却不再理他,转身面对苗、赵二人,轻轻一拱手,温声说道:“苗门主,赵帮主,在下飞星门江放鹤,刚才两位说我门中有人作乱,不知有何凭证?” 苗烧天冷笑说道:“路人皆知之事,还需要什么凭证吗?” 江放鹤摇了摇头,说道:“这么说二位是没有凭证了?” 苗烧天冷笑不语,赵一刀更是面色一沉。 江放鹤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还请两位赐教。” 苗烧天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说了半天,原来你也要打?三弟,你瞧见没,当着大哥的面他也敢跟咱俩动手,分明是不把大哥放在眼里,这还不是犯上作乱么?” 赵一刀轻轻“哦”了一声,淡淡说道:“二哥说的不错,小弟宰了他为大哥出气。” 苗烧天摆摆手,说道:“这种好事你得让着这二哥啊,二哥也得松松筋骨。” 这两人言语无忌,毫不把江放鹤放在眼里。 江放鹤面上神色不变,说道:“两位不用谦让了,一起上吧,江某人接着就是。” 苗、赵而人面上皆泛出怒色,互相对视一眼,竟然不顾江湖规矩,提起兵器,就要一起动手。 苗烧天口出狂言,江放鹤当面挑战,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 柳青山似乎就身体不适,一直在咳嗽,直到此时才止住咳嗽声,浑身颤抖道:“二弟、三弟,你们在说什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竟然敢跑到我这飞星门闹事,你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苗、赵二人闻言,连忙收起手上兵刃。 苗烧天惊愕说道:“大哥说的哪里话,我俩是听说飞星门中有人对你不服,要暗中作乱,才特意赶来帮你。大哥,你瞧瞧,这些人当着你的面就要动手,分明是对你不敬。” 柳青山重重咳嗽了几声,说道:“飞星门本来太平无事,诸位长老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哪里会有人作乱?分明你们俩今天跑来闹事,如今又要挑头动手,是想要气死我吗?” 柳青山连声咳嗽,口角溅出血渍,身子摇摆几下,就要摔倒在地。 门下两名弟子董方、王玉早已在他身旁侍立,此时不断拍打柳青山背心,只是作用不大。 苗烧天见此情景,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双膝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大哥在上,都是我误信人言,大哥千万不要生气!” 赵一刀一张黑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直挺挺的跪下,说道:“大哥在上,是我们错了。” 苗、赵二人跪在柳青山面前,柳青山却低头不语,只是咳嗽。 费九宫站在一旁,眉头一皱走了过来,一掌拍中柳青山后心,帮他调息修养。 他外号“大阴阳手”,一身功夫全在手上,无论是伤人,还是救人都是一把好手。 有费九宫出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柳青山已缓过气来,站直身子,向费九宫拱手说道:“多谢费老援手。” 说完,他转身回来,指着苗、赵二人,说道:“你们俩太让我失望,还不滚回去。” 苗、赵两人面面相觑。 费九宫张口说道:“他俩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被人骗了。柳贤弟不要责备他们,不如咱们一同上山,再让他俩讲明来龙去脉。” 柳青山长叹一声,说道:“他俩被骗事小,只恨从此之后,江湖上传言我们飞星门不合,我这做掌门的又那有脸面行走江湖?” 费九宫正要张口,再替二人辩解。 江放鹤冷眼旁观,忽然插口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柳师兄不要担心。” 费九宫闻言,哈哈大笑,抚掌笑道:“还是江长老说得对,柳贤弟不要担心。咱们还是先回山上说话吧。” 柳青山瞧了江放鹤一眼,苦笑一声,微微点头。 白城站在人群中只觉得有些好笑。 今日之事,有人明白,有人不明白,但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这分明是柳青山与费九宫等人联手演的一场戏,只是这出戏是给谁演的,却大有门道。(。) 第一百三十章 酒桌谈话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古往今来,凡是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大人物,无不用尽种种手段。 手段与手段却不同,有人行事光明磊落,纵然有些算计,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有人却差了一层,虽然也能横行天下,却不免施展些阴谋诡计。 前者往往有一个名号,便是“英雄”,后者往往都被称为“枭雄”,只是英雄易死,枭雄易活! 不过,柳青山虽然病得要死,但在白城眼中,却无半分英雄气概,颇有些枭雄的模样。 今日在山道上的这一场戏,他不但找来了费九宫、苗烧天与赵一刀三大高手担当主演,还不动声色的把江放鹤与鲁抱石拖入戏中,规规矩矩的唱了一场兄友弟恭,杀鸡儆猴的大戏! 唱戏要有演员,自然也要有观众,这场戏的观众不是别人,是在场的所有人。 对江放鹤、鲁抱石来说,看到的是三大高手联袂而来,一言不合血溅当场的戏。 对飞星门众多弟子来说,看到的是柳掌门怒斥苗、赵二位结义兄弟,一力维护江、鲁门中团结的戏。 对费、苗、赵三大高手带来的手下来说,看到的是柳青山仁义无双,宁愿责罚结义兄弟,也要维持飞星门声名不坠的戏。 对于白城来说,则是柳青山奄奄一息,为了维持大局,不惜忍辱负重,也要苦撑下去的苦情戏。 柳青山一场戏演给许多人看,可谓一箭数雕。 从此之后,飞星门人心定服,柳青山美名远扬,行事虽然阴险,但手段已有枭雄之色。 一场戏后,白城跟在队伍之中,向山上走去,一路上沉默无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以柳青山的势头、实力、手段,自己真的能够复仇成功么? 白城是年轻人,年轻人最大的特点是年轻气盛 柳青山却是老江湖,鲁、江两位长老,费、苗、赵几位高手也都是老江湖。 老江湖最大的特点就是沉得住气,不会生气。 刚才几个人还在山下剑拔弩张,就要一决生死,此时却已平心静气,笑语盈盈地在堂中喝酒,就连性子最烈的鲁长老也没露出半分不悦之色。 白城实在没这个本事压住火气,所以他也没法跟这些人一起吃饭,只能一个人独自离开正堂,去院中溜溜达达。 费九宫等人有柳青山招待,随行的手下自然也有飞星门中的弟子招待。 江湖风传,厚土旗的高手整日钻研土木机关之术,向来一丝不苟,轻易不与人攀谈,个个木讷的很,但三碗酒下肚之后,白城才发现他们每个人都能说会道,妙语连珠,逗得桌上其他人哈哈大笑。 火焰门自苗烧天以下,都是南方的少数民族,据说他们中有些人喜欢吃生肉,甚至连人肉也不放过。但白城在今天才知道,这些传说都是狗屁,不要说生肉,就连酒的滋味差一点,他们也忍不了,非要嚷嚷着下山买酒。 至于快刀帮,江湖上都说他们刀法凌厉,速快无比,每个人都是自小练习快刀,正式加入的帮众,每个人都能在一瞬间劈出五刀以上。这一点白城今天倒是要承认,单凭他们喝酒划拳的手速,就知道他们用起刀来,绝慢不到哪里去。 白城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桌上四个人恰好分属四方,一个是鲁长老门下的记名弟子,其他三个人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汉子,分别是厚土旗,火焰门,快刀帮的人。 那位记名弟子见白城坐下,连忙站起来替白城倒了杯酒,冲着其他三个人介绍道:“这是咱们飞星门的大师兄,为人十分仗义,向来罩着咱们兄弟。” 其他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齐齐拱手说道:“拜见大师兄。” 白城摆摆手,说道:“诸位不必客气,我也是过来蹭兄弟们点吃的。” 几个人一起放声大笑。 白城端起酒杯,敬了四人一杯酒说道:“有件事兄弟有些疑惑,想跟兄弟们打听一下,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那位厚土旗的弟子大笑一声,说道:“大哥有话直说,咱们兄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余两位也一起点头。 白城轻晃酒杯,说道:“刚才在山下,几位帮主和敝门长老有些冲突,眼看就要动手,你们当时怕是不怕?” 几个人一怔,万没想到白城问的竟是这个问题。 沉默片刻,火焰门的弟子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大哥问的是这个事,实话实说,兄弟我一点不担心,也不单是我不担心,只怕这几位兄弟也都毫不担心。” 白城“哦”了一声,说道:“原来诸位兄弟都是视死如归的豪杰,我倒是问的冒昧了。” 快刀帮那位汉子惜墨如金,摇了摇头说道:“大哥莫开玩笑。” 白城问道:“怎么开玩笑了?” 快刀帮那位汉子说道:“咱们兄弟是不担心,但却不是视死如归。” 白城眉毛一挑,问道:“那又是何缘故?” 快刀帮的汉子沉默下来,看了另外两人一眼。 厚土旗下弟子见状,一拍桌子说道:“难得大师兄看得起咱们,肯跟咱们一起喝酒,难道这点小事也要吞吞吐吐吗?” 说完,他转过身来,对白城说道:“大师兄要是不嫌弃,容小弟细细讲来。” 白城笑道:“兄弟请讲。” 厚土旗下弟子说道:“大师兄是门中高手,英雄豪杰,不像我们只是门中的小卒子。但天下事,道理都是想通的,敢问大哥一句话,你与人交手之前,要不要做准备?” 白城点点头,说道:“自然是要做准备的,除非是仓促迎战。” 这位弟子说道:“大哥你与人交手要做准备,咱们这些人大队出动,也要做足准备。” 白城说道:“那是自然。” 他接着说道:“大哥要与人交手要做什么准备?” 白城想了想,说道:“自然是要了解对方的武功路数,交手地点环境,可能出现的帮手,战不过如何退走,打的赢如何追击,与你们有什么不同吗?” 这位弟子说道:“你说这些准备都是我们掌旗使做的,我们却不用做这些准备,我们只要按上面的吩咐打就好了。” 白城问道:“那你们做何准备?” 这位弟子说道:“自然是做好准备去死,最主要的是万一战死沙场,如何安顿家人。” 这话他说的轻轻巧巧,白城却有些黯然,当今之世战乱纷纷,可无论是江湖纷争,还是倾国大战,都是尸横遍野,不过,每具尸首之后,都有一家老小,每个战死的冤魂,都是远方的亲人。 见白城不说话,这位弟子接着说道:“这准备光凭我们自己做不了,得我们费老和他们的门主、帮主帮着做。” 白城问道:“如何帮着做?” 这位弟子说道:“自然是发下卖命钱,让我们安顿好家人再出战。” 白城追问道:“若是没有发下银钱呢?” 这位弟子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没有卖命钱,对付小股人马那还好说,要是对付硬骨头,只怕大伙就只好千方百计,先保住性命了。”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们这次前来并没有领到卖命钱,所以一点都不担心打起来。” 这位弟子嘿嘿一笑,再不说话,其他两人面色也有些尴尬,只有鲁长老门下的记名弟子有些惊讶之色。(。)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迷雾 苗烧天、赵一刀今日前来,打的旗号是为飞星门平定内乱。 白城本以为,柳青山是想依仗他们将江、鲁两位长老一举铲除,但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这样一来,柳青山的目的就很值得玩味了。 要说柳青山此举只是为了示威,白城是不信的。因为赌注越高,求取的利润越多,这个道理绝不会错。 费九宫身份极高,苗、赵二人也是一方之主。这三人肯来助阵,尤其是苗烧天不惜当众自辱,无论柳青山与他们做的什么交易,付出的代价都不会小。 柳青山费劲力气把这三人请来,又不打算让他们出手,他谋取的到底是什么? “柳青山只有一个弟子”,白城忽然想到江放鹤的话,也许这句话就是事情的关键。 白城飞身跃上一棵大树,斜躺在树干分叉处,闭目凝神,静静思索起来。 他必须想到答案,否则他会死的莫名其妙。 白城一躺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他被人喊醒,喊醒他的是一位年轻的记名弟子,名叫李知,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 这名少年在山上四处喊白城的名字,找的似乎很着急,但白城飘落的时候,还是吓了他一跳。 李知低着头,细声告诉白城,掌门与两位长老在祖师殿议事,让他通知所有弟子都要到场,其他人早已经去了,只有白城是刚刚找到。 白城点点头,转身向祖师殿走去,想了两个时辰,他心中已有些眉目,只是还要验证一些东西。 李知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沉默不语。 进入祖师殿,白城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在他的记忆里,祖师殿中从来没有挤过这么多人。 在大殿中央摆着三张椅子,柳青山、鲁抱石与江放鹤坐在上面,沉默不语。 在他们左手边摆着两张太师椅,费九宫占据其中一张,自斟自饮。右手边也是两张椅子,分别坐着苗烧天和赵一刀,面色阴晴不定。 七八位入室弟子已经早早来到这里,站在大殿入口,面对柳青山等三人,凝神肃立,不苟言笑。 除此以外,还有二三十位正式弟子挤在大殿两侧,屏气凝神,眼神充满了迷茫。平常时候,他们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 人虽多,却都很沉默,就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气,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却有一种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柳青山见白城走了进来,满是病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小城,你总算来了。” 白城拱手说道:“弟子迟到,望师叔海涵。” 柳青山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然后伸手指了指费九宫身旁那张椅子,说道:“先坐吧。” 本已沉闷的气氛,骤然冻结下来,低低的嗡嗡声全都消失不见。 白城也怔住了,他虽然身份有些特殊,但终究小了一辈,这些人的面前,并没有他的座位。 但他却没有直接张口拒绝,而是放眼向全场看去。鲁抱石的眼中露出惊异之色。费九宫也有些诧异,手中的茶杯举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绝大多数人的表情充满了惊讶与迷茫。 这是柳青山临时的决定,看到这些人的表情,白城忽然明白过来。 但这些人都不是重点,重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董方,一个是王玉,柳青山的两个入室弟子。白城的目光在他们两人的面上停了下来。 与其他人一样,王玉的眼神也充满了迷茫。但董方不一样,眼中流露出来的只有厌恶和不安。 白城忽然明白了什么,但同时又陷入了更多的疑惑之中。 他觉得自己虽然身处祖师殿,但看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人心惟危,如同层层迷雾把真相遮在后面。他虽然已经撕开一角,但还远远看不清楚,心中充满了不安。 他想起在玄龟堂的时候,站在卢剑山与张乾灵面前,他同样一无所知,无所依靠,但却能坚定信心,纵横捭阖。 在这里,他却有些心慌,也许是因为柳青山心机之深,不是卢、张两人比得上的,但更多是因为关心则乱,他关心的事情太多,所以心乱了。 想到这里,白城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胸中的烦恼尽数吐了出去,拱手笑道:“多谢师叔赐坐。” 说完,他一甩袖袍大大方方坐在费九宫旁边。 柳青山见白城坐下,站起身来,环视场中一周,说道:“今天趁着费老来访,把召集大家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两位长老商量,若是事情能定下来,还请费老做个见证。” 鲁抱石眉头一皱,站起身说道:“柳师兄是掌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有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江放鹤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也站了起来说道:“掌门请讲。” 费九宫张口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走到柳青山身前,声如震雷般说道:“柳贤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想两位长老也不会介意。” 柳青山微微点了点头,轻咳几声说道:“自白师兄过世之后,柳某接任飞星门掌门,虽然德行浅薄,赶不上白师兄万一,但也算是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丝毫懈怠。飞星门交到我手上这几年,虽然没闯下多大的名头,但也算是声名不坠” 白城眉头一皱,不知道柳青山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柳青山接着说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难免动刀动枪。柳某自知武功低微,赶不上白师兄天纵奇才,为了不坠本门名声,只能拼命下苦工夫,提升修为应付江湖凶险。只可惜一时冒进,练功之时误伤心脉,如今已是命不久矣。” 费九宫一惊,急道:“你说什么?” 柳青山苦笑一声,说道:“费老并未听错。” 费九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双指紧贴寸关尺号脉,面色骤然沉下,说道:“怎么会这样,你为何不早说?我现在就下山把张淡月叫来为你疗伤。” 柳青山摇摇头说道:“三个月前张神医就已经来过了,他也没有什么救治之法。” 费九宫似乎是极为吃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莫说费九宫,场中之人无不惊讶至极,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江放鹤也面色骤变。 白城更是心神大乱,昨夜他曾听柳青山提过自己命不久矣,但只以为是柳青山为博取信任,才信口开河,所以一点都不相信。 万没想到,柳青山今日竟当众说出此事,如此一来,他再无转圜的余地。(。)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迷茫 白城不能不吃惊。 因为柳青山当众宣布命不久矣,意味着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真的死去,要么放弃飞星门的一切,隐姓埋名,远遁他方。 付出的代价太大,他在飞星门所能获取的的利益,绝不值得他付出这样的代价。 白城觉得快要理清的思绪,再次混乱起来,疑惑的眼神去看鲁抱石,却见他与自己一样,眼中充满了疑惑。 大殿之中,门下众位弟子早已人心浮动,纷纷交头接耳。 苗烧天与赵一刀也是一脸激动,想要说些什么。 唯独江放鹤面色微变之后,再次恢复平静,依旧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青山见场中有些混乱,皱了皱眉,张开双臂虚虚向下一按,劲风所到之处,众人安静下来。 柳青山说道:“这件事我一直瞒着诸位,就是怕门中人心不靖。咱们飞星门历经百年风霜,从不曾被任何外敌击倒,唯一能击倒我们的就是我们自己。” 柳青山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殿中众位弟子无不点头称是。 柳青山见状,欣慰说道:“今日费老大驾光临,来我山中巡视,我便想趁此机会,卸下掌门重担,将掌门之位传给白城?” 一语出口,全场哗然。 飞星门下弟子都知道白城是前任掌门白铁寒的唯一弟子,也是原本的飞星门掌门人选。柳青山的掌门之位得来的不大合规矩,是当初事急从权的结果。 门中早有传言,掌门之位已成祸根,两人将来难免一场恶斗。万没想到,柳青山竟会主动放弃掌门之位,让位给白城。 柳青山说完之后,转过身去,瞧着鲁、江两人,问道:“还不知鲁师弟、江师弟对此事是何看法?” 白城忽然明白,柳青山玩的是以退为进的把戏,他主动放弃掌门之位,为的引爆江放鹤与鲁抱石之间的矛盾。 鲁抱石一向支持白城。当初白铁寒过世之后,他便力荐白城接任掌门之位,只是被形势所阻,才不得不承认柳青山接任的事实。这些年来,众人皆知鲁抱石并未放弃,仍旧想方设法,推举白城上位。 江放鹤则不同,他虽然近几年才加入飞星门,但势力急遽扩张,对掌门之位也极有兴趣。正是看到这一点,程世明才提出,白城以掌门之位为交易筹码,换取江放鹤的支持。 白城原本已与江放鹤达成默契,双方联盟,共抗柳青山。 不过,柳青山刚才这一番话却让形势大变,他自承时日无多,掌门之位不日就将空出。 江放鹤只要对掌门之位在意,便会出言反对。 因为只要拖到柳青山过世,他不但有机会争取掌门之位。而且这个机会要比他与白城交易方便的多,也安全的多。 唯一的风险就是,江放鹤只要出言反对,与鲁抱石便再难互相信任。若是在此期间内,柳青山突然发难,江、鲁两人势必不会联手,各个击破的机会大增。 瞬息之间,白城已经想通了整件事情,不得不佩服柳青山对形势看的极准,把握极妙。 现在的关键是,江放鹤会怎么选。若是他出言反对,白城便要同时面对柳青山与江放鹤两大敌手,再想为白铁寒报仇难如登天。 白城的心提了起来。 鲁抱石没有等江放鹤张口,抢先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掌门师兄自行处理便是。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柳青山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你同意就好,江师弟呢?” 江放鹤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是要发怒,又似在要嘲讽,但最终仍是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依旧温声说道:“鲁师兄说的不错,这件事掌门自己决定便好。” 柳青山面色变了变,双眼紧紧盯着江放鹤,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但最终也没有在江放鹤脸上看到任何表情,点点头说道:“江师弟果然豁达。” 当着殿中众人之面,柳青山与鲁、江两人说定此事,场中弟子无不惊讶,瞧着白城的眼神已经有些恭敬。 柳青山大笑几声,转身走到费九宫面前,拱手说道:“费老,刚才的话您老听清楚了。” 费九宫面色阴沉,声音已没有刚才宏亮,说道:“一清二楚,此事我必会禀明盟中,不容任何人反悔。” 柳青山微微拱手,说道:“多谢费老。” 与费九宫说定,柳青山来到白城面前,轻声说道:“小城,飞星门的担子不好担,你可愿意继承白师兄的遗志,继续担下去?” 这句话已近乎托付后事,有些临终托孤的味道,殿中众位弟子心情极为沉重,已有人垂下泪水。 其他人很感动,白城却很茫然,他实在想不通柳青山的目的,难道他费尽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让出掌门之位? 他直觉告诉他危险就在眼前,却不知危险来自何处,但他却没有退路,若再推辞,手中将不会有任何筹码。 没有沉思,也没有犹豫。 白城朗声答道:“弟子愿意。” 柳青山面色陡然红润起来,大笑说道:“好,好,好!好孩子,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担得起这幅重担!我现在就…” 说到这里,祖师殿外忽然有人大声喊道:“掌门且慢!” 殿中众位弟子又是一惊,今日已发生过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情,费九宫突然来访,苗、赵二人当面挑衅,柳青山病重不治,白城接任掌门。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比飞星门过去十年发生的都多,殿中众位弟子已经有些麻木了,只希望早早尘埃落定,实在不愿有人带来新的波折。 只不过,天下间不如意事常**,一心期望的事情往往不会发生,千方百计要躲过的事情,却往往如影随形。 随着声音,殿外说话之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白城认识,姓赵名诚,是程师叔座下三大入室弟子之一,极得程师叔信任,在门中弟子中威信极高,平日喜穿一身血色稠袍,今天那一身稠袍更红更艳,却是染上斑斑血迹的缘故。 赵诚走入殿中,扫视全场一周,随即冲着白城冷笑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算是让我赶了回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招 赵诚来者不善,言辞如刀犀利无比,直逼白城。 白城却不惊慌,反而放下心来。因为赵诚的出现,让他第一次看到了柳青山的底线。那就是无论如何,柳青山都只会挑拨他与江放鹤之间的关系,绝不会真的把掌门之位交出来。 想到这里,白城向江放鹤看去,却见江放鹤也在瞧着自己,两人双目一对,顿时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一起微微点头。 白城沉默不语,鲁抱石却已忍不住,怒喝道:“你是掌门还是长老?祖师殿上岂有你说三道四的地方。” 赵诚毫不畏惧,挺身说道:“此事干系重大,弟子纵然身死当场,也不得不说。” 鲁抱石身为执法长老,向来没有弟子敢对他稍有不敬,更不要说像赵诚这样当面驳斥,怒火攻心霍然站起。 柳青山忽然插话说道:“鲁师弟且慢动怒,赵诚向来不是鲁莽之辈,他既然敢站出来,自然有理由,我们不妨听听他要说什么。” 鲁抱石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冷笑一声,重新又坐下去。 赵诚仰头说道:“多谢掌门成全。” 柳青山说道:“你有什么话,你就尽快说吧。” 赵诚环视一周,见殿中人多口杂,便说道:“弟子有机密事情禀报,还请掌门移驾,弟子单独汇报。” 柳青山摇摇头,说道:“咱们飞星门向来光明磊落,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有我在此你也不必担心什么。” 赵诚沉吟片刻,似是在考虑此事。 柳青山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他。 片刻之后,赵诚似是想通了什么,大声说道:“启禀掌门,白城乃是南方魔门的奸细,掌门练功受伤一事,是他暗中下毒所致。” 赵诚话一出口,四座皆惊。 鲁抱石面色骤变,江放鹤目如寒冰。费九宫更是拍桌站起,大喝一声:“你说什么!” 费九宫声如震雷,气势汹汹。赵诚却毫无惧色,眼中只看柳青山一人,对费九宫理也不理。 柳青山面色凝重,说道:“赵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赵诚咬牙说道:“弟子明白。” 柳青山继续说道:“你说咱们飞星门下任掌门是魔门的奸细,这话有半点不实之处,你再难生离此地。” 赵诚说道:“弟子明白。” 柳青山面色渐渐冷了下来,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赵诚一把撕开身上衣衫,露出身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厉声说道:“就凭弟子身上这几道刀伤。” 柳青山沉默不语。 赵诚接着说道:“掌门心脉受损之事,别人看不出来,我师父却已有所察觉。咱们飞星门的武功向来中正醇和,极难走火入魔。他老人家知道此事必有古怪,于是亲身历险,去查访事情真相。一查之下才发现,原来是白城指使掌门身边之人暗中下毒,引发掌门师伯走火入魔,目的是为了谋夺掌门之位” 赵诚顿了顿,说道:“他老人家本来想不明白,白城从小在门中长大,深受门中恩惠,为何会想到谋杀门中长辈?后来才发现原来在消失的这一年里,他已暗中投靠魔门,此事全是魔门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身受重伤,又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已经支撑不住。 费九宫早已按捺不住,几步来到赵诚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冷声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赵诚也不理他,直勾勾地盯着柳青山。 柳青山说道:“费老与魔门仇深如海,他问话你答就是了。” 赵诚方才说道:“此事一点不假。” 费九宫面色铁青,说道:“这种大事,程二弟为什么不亲自过来讲?” 赵诚说道:“他老人家前几日去追踪魔门余孽,一时赶不回来。听说白城回山之后,他老人家猜测柳师伯要将掌门之位传给白城,就让我先赶回来。这一道上,我经历过几次截杀,邀天之幸,终究是让弟子赶回来了。” 白城一直在等柳青山出手,他知道柳青山一向阴险,但没想到竟也如此狠辣,居然会诬陷他是魔门中人。 陈国武林向来对魔门深恶痛绝,莫说是真正的魔门中人,就是与魔门粘上一点关系,也要杀之而后快。 费九宫毕竟是江湖宿老,忽然冷静下来,放开赵诚双肩,沉下声音问道:“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赵诚面色坚毅,说道:“弟子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 费九宫问道:“什么证据。” 赵诚说道:“有师父他老人家的亲笔书信在此。” 说完,他从胸前掏出一封书信,却没交给费九宫,而是直接交给柳青山。 柳青山打开书信,细看一遍递给费九宫,说道:“费老与程师弟一向交好,想来也认识程师弟的字迹。” 费九宫细细翻看书信,脸色越来越冷,最后折好书信,面对白城,问道:“你怎么解释?” 赵诚进门句句不离白城,白城却一语不发,从未争辩半句。 因为赵诚的入场,便是柳青山的出招,他要好好瞧瞧柳青山如何出招,才能决定如何应对,所以他只观察,却不说话。 直到费九宫问起。 白城明白轮到自己出招了,微微一笑,起身说道:“不知费老让弟子解释什么?” 费九宫怒极反笑,说道:“你很不错,到这种时候还沉得住气,赵诚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白城摇摇头,说道:“空口白话,只怕难以令人心服。” 费九宫呵呵冷笑,将书信递给白城。赵诚大吃一惊,想要飞身夺过书信,却被柳青山伸手拦住。 白城讲书信翻看一遍,苦笑一声,又递回费九宫。 费九宫再次问道:“你服不服?”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若是一封假书信就能令人心服,那天下间魔门的人也未免太多了。” 费九宫摇摇头道:“你说是假信,我却不这么认为。程二弟的笔迹,我还是认识的。” 白城长笑一声,向赵诚信手一招,说道:“书信谁都可以模仿,但程师叔身为执法长老,随身有一枚执法令牌,向来能代表他的身份。如此大事,我想程师叔不至于连这枚令牌也不给你吧。” 赵诚冷笑一声,说道:“死到临头,还要挣扎。令牌自然是有的。”说话间,他伸手向腰间摸去,随即表情一僵,面色大变。(。)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魔门踪迹 赵诚随手去掏令牌,不料半晌之后,令牌没有掏出来,面色却已变得铁青,就好似令牌一般。 众人见他面色骤变,心中不免纳闷。 赵诚自进殿以来,种种举动可谓气势如虹、生死无忌,颇有几分忠肝义胆的架势。 一番言讲之后,已有阴谋论者相信,白城当真与魔门有关,柳青山也确实是被他所害。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关键时刻,赵诚居然掏不出令牌,不免令人大失所望。 白城见赵诚摸来摸去,却始终抽不出手来,微微一笑问道:“赵师弟是不是找不到令牌?莫不是把令牌丢了吧?” 赵诚满头大汗,喃喃自语:“难道是我与贼人交手的时候丢的?” 白城面色有些古怪,说道:“这话恐怕赵师弟只能问自己了。” 鲁抱石刚才气急攻心想要跟赵诚动手,却被柳青山阻拦,此时不但不怒,反而放松下来,呵呵笑道:“只怕不是丢了,而好似程师兄没给你吧。” 赵诚满面通红,竟无言以对。 费九宫见赵诚找来找去,却始终找不到,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别找了,除了这书信,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赵诚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说道:“弟子除了证据,还有一位证人。” 费九宫问道:“证人是谁?你带来了吗?” 赵诚伸手一指,喝道:“就是他!” 众人沿着他的手指方向瞧去,不禁愕然。赵诚指的不是别人,正是柳青山的大弟子董方。 董方目瞪口呆,说道:“我是什么证人?我什么也不知道。” 众人一片哗然。费九宫也有些皱眉。 赵诚连忙说道:“弟子曾经说过,白城曾指使掌门身边之人暗中下毒,这人就是董方。” 董方急忙辩解:“你这是一派胡言!” 费九宫问道:“此事可有证据?” 赵诚解释说道:“白城为人狡诈,虽然身入魔门,却没练过魔门武功。不过,董方禁不住魔门武功的诱惑,早已练习多日。若非如此,也不会被我师父发现。费老若是熟悉魔门武功,只要出手一试便知。” 费九宫转身向董方走去,不料刚刚一步迈出,便已被人拦住,抬头一看却是柳青山。 柳青山摇了摇头,说道:“方儿自小跟我长大,他绝不会背叛我,费老不必再试了。” 费九宫将柳青山拨开,说道:“柳贤弟,我与魔门仇深似海,但有一丝可疑之处,我绝不会放过。” 柳青山坚持说道:“方儿不会有一丝可疑之处。” 赵诚在柳青山身后,听了这话,不由面色大变,“啪”的一声,双膝跪倒在柳青山面前,吼道:“柳师伯,弟子若有一字不实,甘愿受门规处罚。” 说到此处,赵诚以膝代步,跪走两步,紧紧抱住柳青山大腿,眼泪夺眶而成,将他衣襟打湿。 柳青山似乎极为痛苦,双手微微颤抖颤,却仍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到此打住,咱们无需再议。赵诚之言过于荒谬,你们还不快将他拉出去。” 众位弟子如梦初醒,冲出几名执法弟子,要将赵诚拖出大殿。 就在殿中众人将注意力放在赵诚身上时。 费九宫悄无声息,犹如鬼魅一般飘到董方身侧,单掌如电,陡然向他击去。 费九宫外号“大阴阳手”,一身功夫都在双掌之上,三十六路无极掌法已臻半阴半阳,亦阴亦阳的境界,随意一掌击出,都有冷热两股掌风交汇,卷起一道旋风将敌人笼罩其中。两股掌风随着旋风游走,从四面八方袭来,只要敌人稍有不慎,便可趁虚而入。 凭借这手掌上功夫,费九宫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遇过敌手,此时用来对付董方倒是小题大做了。 费九宫猝然出手,殿中谁也没有想到,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掌风已笼在董方身上,掌力雄浑至极,显是费九宫已动了杀心。 众人惊呼一声,只道董方必死无疑。 不料,在这生死关头,董方猛然大喝一声,双掌一扬,分别向左右击去,竞把这一道旋风击散,将这一掌轻轻松松挡了下来。 只是这一掌过后,他由头至脚,浑身上下,肤色全都变的铁青,隐隐泛出金属般的光泽来,就好像铁人一般。 殿中众位弟子还不明所以。鲁、江两位长老面色已骤然大变。 费九宫更是放声大笑,吼道:“好!好!好!嚼铁**,百炼铁身!魔门十大神功排名第七,原来你真是魔门的人。” 董方一声不吭,转身往殿后逃去,他练这门武功极为怪异,举手投足之间,给人的感觉沉重至极,踩在地上如铁锤砸地一般砰砰作响,毫无轻功的感觉,但偏偏又速快无比,眨眼间已冲到大殿后方。 大殿后面紧闭,他也不开门,低吼一声,直直一撞,便将三寸多厚的木门撞的粉碎,从门中冲了出去。 费九宫却不着急,呵呵冷笑道:“嚼铁**是你这么用的吗?” 说罢,他双臂一展,飞身一跃,如大鸟般腾空而起,顺着刚才董方撞开的大洞追了出去。 殿中忽然出了变故,众位弟子无不惊骇,纷纷向柳青山望去,等他下达命令。 柳青山不理众人,呆呆地朝董方冲出的方向望去,目光之中满是悲哀,忽然间,又重重咳嗽几声,咳的满口鲜血,身形摇摇晃晃就要倒下。 众位弟子大吃一惊,连忙冲上去扶他,却被他伸手推开。 殿中场面混乱,白城心中更乱,他实在是想不到,董方竟真是魔门中人。 魔门乃是天下间最为神秘的宗派,多年之前,曾与道门两分天下。直到佛门兴起之后,才将魔门逐出中原,取而代之。 后来佛、道两门大兴,立下七国道统,划江而治,均分天下,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朝政上,遂放弃江湖不管,与武林门派井水不犯河水。 魔门无法与佛、道两门对抗,便将全副精力放在江湖之中,与武林门派时有冲突,百余年来,早已仇深似海。 年深日久,佛道两门虽然势大,武林中人却多有不了解的,魔门行踪诡秘,在武林中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至于董方会不会假冒的魔门中人,白城连想都没有想过,魔门十大神功在江湖上闻名已久,嚼铁**更是标志明显,这一点白城还是知道的。 白城本以为柳青山找赵诚演戏,只是要陷自己于死地,万万没有想到,竟真扯出一个真的魔门中人来。 世事难料,一至于斯。(。)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逼宫 从费九宫出手,到董方逃走,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场中形势已是一片混乱。 柳青山似是心痛至极,站在殿中一语不发。众位弟子六神无主,只能去问鲁、江两位长老。 鲁抱石身为执法长老,自然义不容辞,当机立断大声喊道:“飞星门众弟子听令。” 众位弟子精神一振,齐声应答。 鲁抱石高声喝道:“所有人等各持兵刃在祖师殿外戒备,不经通传不得入内。” 众位弟子大吃一惊,如今场中形势未定,有些无法理解,鲁抱石为何不安定人心,反而先将他们逐出殿去。 白城对此心知肚明,自赵诚说出“魔门”两个字之后,今日之事已注定不能善了。 如今祖师殿中,除了状态不明的柳青山,尚未归来的费九宫,还有鲁、江、苗、赵四位高手。苗、赵两人来意不明,一个不好血战就在眼前。 只是练气阶与淬体阶差距极大,双方一旦动起手来,这些弟子帮不上忙,只会沦为拖累,所以鲁抱石才要第一时间,将众人赶出殿去。 更何况,费九宫、苗烧天、赵一刀三人带来的人马,已在山上驻扎下来。万一这些人早有准备,里应外合之下,飞星门灭门就在眼前,让众位弟子守在殿外,也有防备这些人马的意思。 众位弟子虽然听到命令,却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缓缓向殿外退去,其他人仍然站在殿中不动。 鲁抱石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江放鹤插口说道:“鲁长老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话音未落,一大半弟子齐齐拱手,转身朝殿外退去。 两拨人退走之后,只剩下十余人站在场中。这些人凑到柳青山近前作势询问。柳青山摆了摆手。这些人便默不作声退出大殿。 瞬息之间,祖师殿中只剩柳、鲁、江、苗、赵以及白城、赵诚寥寥数人。 鲁抱石见众人退走,走到柳青山面前,将他扶到椅上,说道:“柳师兄,莫要怒极伤身。今日这事诡异的很,我只怕其中还有内情” 柳青山微微点头。 两人正在说话,费九宫大踏步从后门进来,手中提着董方,董方双目紧闭,昏迷不醒,身上肤色依旧铁青,只是缺少刚才那种金属光泽。 费九宫一把将他扔到地上,说道:“好一个魔崽子,嚼铁**竟已练到第三重境界,若非对敌经验太差,几乎被他跑了。” 白城笑道:“在费老面前,只怕没人能说经验丰富。” 费九宫一怔,说道:“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白城奇道:“在下为何笑不出来?” 费九宫说道:“董方已被擒下,你自信逃得出去么?” 白城摇摇头,说道:“费老的话,在下不明白了。敢问费老,在下为何要逃走?” 费九宫怒极反笑,说道:“董方已被擒下,难道你还要狡辩?” 白城说道:“费老只能证明董方是魔门中人,至于在下,却与董方毫无关系。” 费九宫大怒:“你说无关就无关么?” 白城针锋相对:“莫非费老说有关就有关?” 费九宫冷笑道:“希望你尝遍厚土旗七十二路刑具之后,还能这么嘴硬。” 白城轻笑说道:“这里是飞星门,不是厚土旗,掌旗使的威风,在我这里摆不起来。” 费九宫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不知道。武林会盟誓约里写的清清楚楚,但凡与魔门有关人等,五大掌旗使皆有权拘拿,违令拒捕者以武林公敌论处。” 白城一怔,说道:“原来如此,那么谁是有关人等,是谁说了算?” 费九宫说道:“自然是老夫说了算,武林会盟对魔门之人,向来是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只要有丝毫牵扯,就别想逃脱。” 白城回头瞧了瞧赵诚,见他依旧跪在地上,轻叹一声说道:“在下终于想明白了,只要他今日出现,我就要跟你走一趟,至于有没有证据其实无关紧要。” 费九宫面含冷笑,说道:“今天走也要走,不走也要走。” “他走不走,你说了不算。”有人插口说道。 费九宫回头一看,说话之人竟是江放鹤,冷笑说道:“江长老难道对盟中的规矩不满?” 江放鹤缓缓站起身来,淡淡说道:“费老位高权重,但对盟中的规矩却不十分熟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费九宫说道:“难道你比我熟?” 江放鹤说道:“江某虽然驽钝,但对盟中规定也还是有些研究。费老刚才话说的虽不错,但凡事皆有例外,各大门派掌门并不在掌旗使拘拿之列。” 费九宫冷笑说道:“莫非白城是掌门不成?” 江放鹤轻摇手中折扇,转身面向柳青山道:“柳师兄,以江某看来,白城绝做出谋害师长的举动。师兄既要传位给他,他便是我飞星门下一任掌门,绝不能轻易被人带走,否则我飞星门颜面何存。还请柳师兄就此下令,让白城即刻接任掌门,留在飞星门中。” 费九宫放声大笑:“白城谋害柳贤弟嫌疑未除,你就想让柳贤弟传位给白城,莫非疯了不成?” 鲁抱石也大吃一惊,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江放鹤依旧坚持让柳青山传位。 殿中几人,只有白城明白江放鹤的意思,这一番话并非是说给柳青山,而是说给他听。 自从赵诚进门之后,白城与江放鹤皆知,柳青山绝不会传位给白城。江放鹤这话无非是表明,他今日要与白城共进退,就在此处向柳青山逼宫。 柳青山听罢默然无语,半晌之后方才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白城身边,说道:“小城,我知道董方加入魔门之事与你绝无关系,你不必担心。今日费老忽然来访,我本想趁机传位于你,让你接任掌门之后,在随费老下山,同去丹霞山向梁掌门。” 柳青山接着说道:“只是,如今你嫌疑未除,若传位只怕人心不服,反生事端。你还是走一趟,前往盟中验证清白。我会写下书信一封,说明此事前因后果,让梁掌门细查,绝不会冤枉了你。” 白城不得不佩服柳青山做戏的本事,他无论如何也及不上。 柳青山这一番话明面上是就事论事,让白城前往丹霞山受审,实则与他昨夜一番话前后呼应,要白城趁势去见梁子襄,说明“七海会”控制飞星门一事。 自今日白城进入殿中以来,柳青山半字不提昨夜商谈之事,但一举一动无不与昨夜谈话相呼应。纵然赵诚来搅局,打的也是程世明的招牌,正与他说程世明被江放鹤控制相符合。 直到此时,他这一番话说的仍是情深意切,合情合理。 几句话已表明江放鹤留白城在门中,是要将两人一网打尽两人。柳青山逼白城去丹霞山,才是一番好意。若非白城早已发现令牌的破绽,只怕也会被他说服。 这等心机,这等算计,白铁寒死的不冤! 沉思片刻,白城含笑说道:“启禀掌门,弟子暂时还不能飞星门。” 一语出口,柳青山面色如铁。(。) 第一百三十六章 动手 柳青山满是病容的脸上,忽然罩起一层寒霜,问道:“白城,你说什么?” 依柳青山的算计,白城只要没看穿他的真正目的,那么于公于私,都会前往丹霞山,求见梁子襄,查访七海会。 听到白城拒绝之后,他便知道一番算计落空,不知在何处露出破绽,所以再不掩饰。 白城瞧他表情,便知道柳青山已然翻脸,朗声说道:“柳师叔命不久矣,飞星门风雨飘摇,弟子岂能一走了之,待到新任掌门上任,弟子方能安心离去。” 柳青山摇摇头道:“掌门之位事关重大,非三五日所能决定。” 白城坚持说道:“掌门之位不定,弟子绝不离开此处。” 柳青山双目如电,瞧着白城不放,似是要将白城的想法看穿,半晌之后,忽然哈哈一笑,问道:“白城,你觉得谁适合做掌门?” 白城一怔,随即说道:“掌门之位,岂是弟子能乱讲的。” 柳青山说道:“但说无妨。” 白城呵呵一笑,一指江放鹤说道:“江长老武艺绝顶,德才兼备,可任掌门之位。” 柳青山目光一寒,说道:“江长老资历太浅,做了掌门人心不服。” 白城接着说道:“程长老资历极深。” 柳青山目光更冷,说道:“程长老近年来已不管门中事务,不是恰当人选。” 白城再次说道:“鲁长老办事最为尽心。” 柳青山再次摇头道:“鲁长老修为不足,只怕挡不住江湖中的明枪暗箭。”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弟子心中,再无人选。” 柳青山静默不语,场中再次安静下来。 啪! 有人猛一拍桌,打破了殿中的宁静,白城转头瞧去,却是火焰门门主苗烧天。 苗烧天与赵一刀两人,在大殿之中一语不发,从赵诚进殿,到董方逃走,都一动不动,就如两尊泥塑雕像一般,没想到这个时候,却忽然动了起来。 白城呵呵笑道:“莫非苗门主要插手我们飞星门的内务?” 武林之中门派众多,规矩也各不相同,但有一条规矩,无论是那家门派都会制定,便是禁止其他门派插手内务。因为门派之中一旦容忍外人插手,祸起萧墙便在眼前,再大的门派也经不起这种风波。故此,对插手内务之事,各大门派都极为忌讳。 费九宫虽然飞扬跋扈,但听到飞星门议论掌门人选,也立即闭口不言,不再插嘴。 苗烧天虽是南荒异族出身,但在江湖上打滚多年,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忙说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有一句公道话要讲。” 白城说道:“苗门主但讲无妨。” 苗烧天说道:“我听说白少侠是前任门中白铁寒的徒弟,所以柳大哥才想让你继承掌门之位。” 白城点点头道:“不错。” 苗烧天接着说道:“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懂了,白铁寒有徒弟,柳大哥也有徒弟,为什么你能接任,柳大哥的徒弟就不能接任。” 白城放声大笑,终于明白了柳青山的目的,他千方百计将这三人请来,逐自己出飞星门,打压江放鹤,都只是顺手而为,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顺利传位给他的弟子。 苗烧天面上一红,说道:“你笑什么?” 白城说道:“苗门主打算举荐那位师弟,莫非是董方么?” 苗烧天怒道:“董方欺师灭祖怎么能算数,柳大哥只有王玉一个徒弟。” 白城已然确定,董方身入魔门之事,柳青山早已知道,所以才安排赵诚在关键时刻,突然揭穿此事。不但将董方一举拿下,还将自己拖入其中,可谓一举多得,正是柳青山的做事风格。 而且此事不但柳青山知道,就连江放鹤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不然就不会让江一帆给自己带话,说柳青山只有一个弟子,因为另一个弟子早已破门而出。 只是他虽经江放鹤提醒,发现董方有问题,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董方投身的竟是魔门。 白城脑中一片清明,大笑声中,转身问柳青山:“师叔以为王玉如何?” 柳青山面无表情:“王玉不错。” 白城朗声说道:“原来如此,弟子明白了。” 费九宫见飞星门掌门一定,便冷笑说道:“既然你明白了,就乖乖随老夫走吧,此处再无人护的了你。” 白城轻轻摇头说道:“只怕费老不能如愿。” 费九宫大笑说道:“难道你胜的过老夫不成?” 白城微微一笑,朝鲁抱石拱了拱手。 鲁抱石长身而起,高声说道:“他走不走,你说了不算。” 费九宫怒吼一声:“鲁抱石,莫非你也与魔门有牵连不成?” 鲁抱石哈哈一笑:“好大一顶帽子,鲁某可担待不起。” 费九宫说道:“既然如此,你还不退下。” 鲁抱石说道:“鲁某只是提醒一句,费老并无权利拘拿我们掌门。” 费九宫放声大笑,说道:“你的了失心疯么,柳贤弟已决意将掌门之位传给王玉,你没听到么?” 鲁抱石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迎风展开,说道:“白城要继承掌门之位,又何须柳青山同意。” 费九宫一怔。柳青山似是想到什么,面色大变。江放鹤表情忽然放松下来。 鲁抱石高声念道:“青山继任已近十载,行事多有荒谬之处,幸赖祖师保佑,方能危而复存。今白城年少有为,武功已成,可代青山执掌飞星门门户。隐者张乘云随笔。” 其他人都还没说话,费九宫已大惊失色,吼道:“张乘云!他竟然还活着!” 鲁抱石却不理他,直视场中众人,说道:“柳青山、白城,还不快接祖师法旨。” 白城双膝跪地,叩头说道:“谨遵祖师法旨。” 柳青山沉默不语,两颊忽然染上病态红色,双眼放出莹莹红光,便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良久之后低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被人蒙蔽,才会下这种乱命,柳某不会遵守。” 苗烧天与赵一刀闻言,起身站到柳青山身旁,说道:“飞星门中果然有逆贼谋乱,让小弟动手便是。” 柳青山微微点头,苗、赵二人提纵身形,向鲁、江两人袭去。 赵诚本跪在一旁,见苗、赵二人动手,双掌一翻,腰腹一挺,一招“长虹贯日”,向白城后心狠狠击去。 白城也不回头,单手回击一掌。只听“咔嚓嚓”几声,赵诚痛叫一声,双臂骨节寸断。 费九宫见状,怒吼一声:“好狠的小子”说罢,身形一晃,如鬼魅般飘到白城左侧,一掌朝白城天灵盖劈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殿中苦战 白城不慌不忙,撤步回身,闪过这一掌,随即运转气血,左臂挥击,掌缘如刀,划向费九宫手臂。 费九宫飞速缩回手臂,怒喝一声:“小子竟敢还手!” 白城冷笑道:“难道束手就擒不成。” 费九宫再不说话,七尺之外,一掌劈来,寒热两道掌风交汇,一股旋风生出,将白城周身上下罩在其中。 他这招“阴阳合击”刚才随手一掌击中董方,便逼得董方使出魔门神功“嚼铁**”,方才险险逃过一劫,此时攻击白城,掌力更强三分,自信一招出手,便能取白城性命。 白城虽不会嚼铁**,但他武技高明远在魔门神功之上。他双臂抱圆,劲力内敛,施展出“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来。这一式能将任何方向袭来的掌力,改变到方向。 白城身在旋风之中,掌力自四面八方而来,他身形滴溜溜一转,便将这掌力又向四面八方导去,将旋风中蕴含的掌力重新导回旋风之中,颇有几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思。 片刻之间,旋风消失不见,白城丝毫无损。 费九宫面色一沉:“好高明的武技,难怪口出狂言。”随即改换战法,与白城近身相搏。 白城这一年来虽突飞猛进,但说到底不过是入微境界,比费九宫差了一个大境界,江湖经验更无法与之相比。 数招过后,他便落在下风,只是凭借破玉十三式的精妙武技,一时半刻不至于落败身亡。 大殿之中,两伙人分别交手。 白城与费九宫之间,费九宫稳占上风,白城不过勉强应付。 鲁抱石、江放鹤则不然,他二人双战苗烧天、赵一刀,稳占上风。 江放鹤手中一柄折扇兼具匕首、短剑、打穴橛,峨眉刺等多种武器的妙用,片刻之间已施展出十余套不同武技,可谓眼花缭乱,炫人耳目,将赵一刀打的苦不堪言,周身上下鲜血淋漓。 赵一刀心中无奈,硬挨了一掌之后,横刀猛砍,把江放鹤逼退一步,趁此机会大声喊道:“老苗,你抵挡片刻,等我冲出去把儿郎们叫来,再来收拾他们。” 苗烧天却默不作声,既未拒绝,也未答应。 赵一刀只当他答应下来,提纵轻功,转身往殿外逃去。 江放鹤冷笑一声,手腕一抖,三枚透骨钉从袖中抛出。 赵一刀听到身后有金刃破空之声,连忙把金背砍山刀向后一挡,“铛!铛!”两声,将两枚透骨钉格飞,却被剩下一枚击中左膀,深入骨髓,痛叫一声,倒在地上。 直到此时,苗烧天才传来声音:“挡什么挡,我也抵挡不住了!” 话音未落,便听到“啪!啪!”两声,苗烧天双手金环脱手飞出,嵌在大殿四周石壁之上,胸口被鲁抱石打了一拳,口吐鲜血,翻身倒地。 苗、赵二人虽然也是练气高手,但火焰门与快刀帮不过是江湖上的小门小户,列不到陈国十八家武林门派中来,也没有什么高深传承,他俩能突破到练气境界,凭的全是自身天赋。 故此,这两位仁兄与鲁、江相比,虽然境界相仿,但战力却差了不止一筹。 交手至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苗、赵二人已躺在地上,白城却还能苦苦支撑。 鲁抱石啧啧称奇,大笑一声:“小城好本事,莫着急我来了!”说罢,沉肘拧腰,单拳出击,一道雄浑拳力向费九宫背心袭去。 费九宫经验丰富至极,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形一转,便将拳力躲开。 江放鹤一甩折扇,三支银针悄无声息射向费九宫周身要穴,所到之处恰是费九宫闪躲的位置。 费九宫无奈,只能回身一扫,用掌风将三枚银针打落。白城趁此机会脱出战团。 鲁、江两人对视一眼,并肩其上,与白城一起,将费九宫围在中间。 费九宫连续数招拿白城不下,已有些颜面无光。鲁、江两人这一出手,竟让他压力大增。 数招之后,费九宫已屈居下风,大喝一声:“柳青山,你还不动手,难道你以为还能回头么?” 柳青山嘶吼一声,似是十分痛苦,双目赤红,发出莹莹红光,五指一屈,变掌为爪,脸上血气涌出,双爪更是红的发亮,就好像要渗出血来,一股血腥气在殿中弥漫。 鲁抱石还不识的厉害。 江放鹤张口说道:“鲁师弟小心!这是赤魔手,爪上毒性猛烈,见血封喉。” 鲁抱石惊讶说道:“这也是魔门功夫么?” 江放鹤说道:“这是佛门的武技。” 鲁抱石更加惊讶,江放鹤却不再说话,一边出手攻击费九宫,一边提防柳青山动手。 柳青山双爪一扬,带着一股腥风向三人猛扑过来,加入战团之中。 江放鹤闪身拦住他身前,折扇一挑,正中手腕,发出“砰、砰”的金属撞击之声。 一击之下,双方竟平分秋色,各退一步。 江放鹤眉头一皱,他这柄折扇看似简单,实是前辈高人采集陨铁之精练成,灌注元气之后,可谓无坚不摧,今日竟被柳青山的血肉之躯挡住。 不过,江放鹤毕竟修为深厚,除了飞星门的嫡传武技外,还练了数门极为厉害的功夫,虽奈何不了柳青山,一时间却也不会被他击败。 江放鹤拦住柳青山。鲁抱石与白城两人双战费九宫。 费九宫是武林大派太行派的长老,又兼任厚土旗掌旗使,功力之深厚,武技之精妙,远在鲁抱石与白城之上。 他一时拿不下白城,只是因为不熟悉破玉十三式的精妙之处。 此时双方已交手数招,他对白城一身武技已有所了解,知道白城招法虽精,但修为却浅,便一心一意以内里硬拼,如此一来,果然大占上风。 双爪到底比折扇灵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柳青山凭借诡异爪法,已逐渐占据上风,江放鹤已额头见汗。 费九宫则凭借深厚功力,稳稳压住鲁抱石与白城两人。 鲁抱石功力深厚,独自承担了七成压力,白城招法虽精,却也只能给费九宫造成三分困扰。 祖师殿内打的热火朝天,殿外众位弟子虽心急如焚,但不得命令也不敢入内,只能在外面着急。 白城心知不妙,若是按这种形势发展下去,只怕飞星门覆灭就在今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死一瞬 想到此处,白城轻咤一声,伸手一点,一头遍体烈焰,凶横霸道的野猪陡然出现在大殿之中。 自炼化九灵飞焰符以来,白城曾试过多种火中精灵,但最喜欢召唤的还是这头赶山猪。 只不过以往是因为他的心神力量不足,最多只能召唤出这头赶山猪。但突破到入微境界后,他已能召唤出彻地熊来,但不知为何,这头火熊虽然力大无穷,速度也快,但灵机反应却比这头火猪差得远。 再加上他与火熊配合作战还不熟悉,故此在关键时刻,他仍是选择更为可靠火猪迎战。 赶山猪现世之后,一身烈焰飞腾,映的满室红光,殿中温度也骤然提升起来。 殿中数人除了柳青山状态不对,有如疯魔一般,面上表情狰狞,瞧不出变化来。其余数人无不面色骤变。 尤其是费九宫,一时之间竟缓下攻势,脸上颜色变了又变,似乎在思索什么。 白城趁此机会,飞身脱出战团,单手一招,连同赶山猪一起向柳青山扑去。 他已拿定主意,要与江放鹤速败柳青山,再回援鲁抱石。 场中数人皆是久走江湖的高手,瞬息之间,都已知道白城打的什么主意。 费九宫眉毛一拧,立即加大攻势,拳脚之间更加凌厉三分。鲁抱石却不再反击,谨守周身三尺,只有费九宫想要脱出战团时,才攻出一拳一脚,拦住他的去路。 柳青山见白城扑来,双爪血色更胜,隐隐有红光泛出,口鼻之中也有淡淡红色烟雾喷吐出来。 江放鹤也运足气血,双目之间精光四射,一把折扇变幻莫测,另一只手也擎出一把玉尺,疾点柳青山周身要穴。 白城知道柳青山厉害,加入战团之后,也不敢硬接双爪,一味在外围游走。倒是赶山猪悍不畏死,朝柳青山腰腹之间冲去。 柳青山双爪坚如钢铁,剧毒无比,对付江放鹤、白城自然大占上风,对付火猪却不免束手束脚,血肉之躯再练,也难以真的练成钢铁,无奈之下只能便爪为掌,连续数掌劈出,袖中一道红烟径直向火猪袭去。 红烟浓密,散发出阵阵腥臭,白城虽未沾身,却也觉得头脑一晕,连忙闪身退开。 江放鹤见状,手腕一抖,从折扇之中抖出一粒小小药丸,抛在白城手中,低声说道:“塞入鼻孔,可逼毒气。” 白城心中一动,江放鹤自始至终对柳青山的种种手段都了如指掌,他身后势力之强果然更在“潜龙”之上。 红烟击在火猪身上,却无半分力道,而是化作一团烟雾,将火猪通体罩的严严实实。 这道红烟是“赤魔手”中的厉害招数,唤作“香血烟罗”,罩在人身之后,能透过人体七窍以及周身毛孔渗入身体当中,片刻之间便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但这一招打在火猪身上,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火猪本就是火中精灵,一身筋骨有如实质,其实是天地元气凝成,百毒不侵。更何况火猪周身烈焰飞腾,本就是各种剧毒之物的克星,眨眼功夫便将红烟炼的渣都不剩。 这也是柳青山对火猪底细不明,才会犯下这种错误,竟想靠毒物去克制火焰精灵。 “香血烟罗”极耗气血,柳青山一掌击出,已然有些萎靡之色,火猪却越战越勇,横冲直撞起来。 柳青山无奈之下,只能施展身法,四处游走躲避火猪的追击,他所施展的身法诡异无比,并非飞星门嫡传,能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动作。江、白两人虽竭力拦截,却始终拦他不住。 不知不觉,双方已苦战小半个时辰。 猛然之间,只听“啪、啪、啪”三声传来,白城百忙之中,回头瞧去,只见鲁抱石被迫与费九宫连对三掌,身形摇晃已有些不支,不由心中着急,向江放鹤微一点头,两人一起加大攻势。 江放鹤知道已到危机关头,手中玉尺、折扇一起攻出,挥舞之间破空声犹如震雷,身形露出些许破绽,已放弃防守,一力进攻,有了些拼命的意思。 柳青山知道江放鹤的厉害,竟然对他身上的破绽熟视无睹,仍是一味躲避。 白城心中大急,知道柳青山顾忌江放鹤的武功,才千方百计想要避战,等费九宫与鲁抱石分出胜负之后再合击。 想到这里,白城一声长啸,只身拦到柳青山身前,不避不退,直直向柳青山攻去。 江放鹤大吃一惊,柳青山则大喜过望。 自双方交手以来,限于功力不足,无论是对阵费九宫,还是柳青山,白城都采取游斗之法。故此,费、柳两人虽一直想杀白城而后快,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不料,此时白城竟自己拦到柳青山面前,想要硬拼一掌。 这一招无疑是极其冒险的策略,如今江放鹤、白城、火猪三者同心协力才能压住柳青山的气焰。若是白城接不住这一爪,导致战败身亡,火猪势必也会消失不见,双方平衡便会被立即打破。 除非在两人对掌的那一瞬间,江放鹤能杀死柳青山,方能一举建功。白城不惜以身作诱,引诱柳青山前来进攻。 柳青山眼中凶光一闪,迟疑了一刹那,随即怒吼一声,双爪朝白城肩头抓去,不愿放弃这次好机会。 白城不躲不避,双拳递出,正中柳青山爪心。 霎时间,拳爪相交,“嗡”的一声巨响,两人一起运转气血向对方击去。 柳青山忽然露出诡异微笑,说道:“你当江放鹤杀得了我。” 话音未落,柳青山除双爪以外,全身上下陡然变成铁青色,现出金属光泽。 江放鹤飞身来到柳青山身后,玉尺点中柳青山背心,却听到“铿、铿”作响,无法深入分毫。 自交战以来,江放鹤首次露出惊容说道:“原来你也兼修了嚼铁**。” 柳青山狂笑说道:“董方的嚼铁**就是我传的,我怎么能不会?” 一旁鲁抱石怒吼道:“费九宫,你眼瞎了么,莫非没发现柳青山也是默默中人。” 费九宫瞟了一眼,双中攻势更快。鲁抱石瞬间已明白过来,吼道:“原来如此,你与魔门本就是一丘之貉。”。 江放鹤手中折尺、玉扇连续数招,竟奈何不得柳青山。 柳青山狂笑声中,将赤魔手中的毒气向白城逼去,吼道:“小畜生坏我好事,我非将你炼成毒尸不可。” 白城本已抵抗不住,额头满是汗水,此时却忽然轻松下来,笑道:“只怕让柳师叔失望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体擒拿 白城只身拦截柳青山,本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柳青山的赤魔爪阴狠诡毒,他并无任何把握接下,但如今形势危急,为了挽回败局,他也只能拼命一试。 出乎白城的意料,柳青山爪上的力量,并没有他想象那么强大,虽然坚如铁石,不似活人肌肤,却只比他强了一线。他并不知道,赤魔爪的厉害本就不是在力量上体现的,正在厉害的是爪中蕴含的致命毒素。 拳爪相交之后,柳青山冷笑一声,运转体内气血,将爪中的毒素向白城的双拳逼去。 霎时间,白城只觉得双拳火辣辣的疼,双臂骤然变得又红又肿,就好似被烈焰熏烤过一般,手臂中筋脉剧烈抽搐,几乎握不住双拳。 白城知道凶多吉少,唯一期盼的就是江放鹤能杀死柳青山,让他不至于白白牺牲。 不料,柳青山竟能同时运转两种功法,施展“嚼铁**,百炼铁身”,一时之间,江放鹤竟拿他无可奈何。 白城又惊又怒,却已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白城忽然觉得五脏六腑陡然一震,有一股极为凌厉的剑气从丹田之中喷薄而出,沿着十二正经游走一遍,又冲入奇经八脉之中,最后沿着手少阳三焦经与手少阴心经,向双拳冲去。 剑气所到之处,如烈日照雪,毒素消解不见。双臂筋脉顿时感到一阵清凉。剑气到达双拳之后,并未就此止住,而是破体而出,朝柳青山双爪冲去。 白城见此情景,不由大喜过望。 这一系列动作说来话长,实则只在在瞬息之间。 柳青山觉得双手如被针扎一般,爪上血色骤然消散,露出肌肤本色,知道这是赤魔手破功的征兆,大惊之下就要撒手,却已来不及。 剑气及体,势如破竹,沿着他周身筋脉横扫一遍,不但将他的赤魔手功夫废去,连他苦练多年的“嚼铁**,百炼铁身”也破的七七八八。 江放鹤站在柳青山身后,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发现柳青山身上铁色逐渐褪去,金属光泽消失不见,便知道情况有变。 他久走江湖,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手腕一抖,一根玉尺瞬息之间,已连点柳青山身上十三处要穴,将柳青山点倒在地。 江放鹤想要留他活口,从他口中逼问“潜龙”的秘密。白城亦是同样的想法,当即收住招数,打算拿下费九宫之后,再探究当年白铁寒的死因。 只是柳青山败的太快,江放鹤与白城之间的配合还是出了一点差错。在江放鹤点倒柳青山之后,白城收住招式之前,赶山猪已冲了过来。 赶山猪苦追柳青山不上,早已气的七窍生烟,此时见柳青山忽然躺在地上,立即飞身扑来,獠牙一挑,合身一撞,两根三寸多长的獠牙,将他肚子划开,遍体烈焰,往他身上一踩,眨眼间,便将他烧的焦黑,已死的不能再死。 白城一怔,万没想到柳青山就此死去,不由目瞪口呆,再看赶山猪兴高采烈,在自己面前打滚,似乎是在表明功绩,只得长叹一声。 江放鹤看白城的表情便知道,出赶山猪出手并非他的意思,虽然觉得柳青山死的可惜,但也只得说道:“死就死了,咱们先对付费九宫要紧。” 白城微微点头。两人转身向费九宫扑去。 费九宫正占上风,猛然听到有人惨叫,一眼瞟去,却见柳青山死的惨不忍睹,不由眉头一皱。 心中略作思量,便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讨不了好,费九宫运足力气,双掌一推,想要逼退鲁抱石,趁机逃出殿门。 鲁抱石知道费九宫一旦走脱,便有无穷后患,呵呵冷笑一声,不惜受伤,运足气血与他对了一掌,虽然被他掌力震伤,却也将他拦在殿中。 两人这一对掌的功夫,江放鹤已赶到费九宫身后,一柄折扇朝他玉枕穴点去,出手就是杀招。 费九宫并未练过百炼铁身一类的横练功夫,只得回身一掌,把江放鹤的折扇拨开。 他手中动作不瞒,脚下也丝毫不停,依旧向殿外移去,单就这一手分心两用的本事,已足见他功力之深。 鲁抱石被费九宫一掌打伤,一时之间无法战斗,便在一旁大声喊道:“小城,咱们并肩齐上,这老东西与魔门脱不开干系。” 白城修为略逊江放鹤一筹,身法也不如快捷,此时才赶到费九宫身侧,一脚踢出,有如怪蟒出林,向费九宫便向他左胯蹬去。 费九宫怒道:“就凭你这小辈也敢向我伸手!”百忙之中一掌击出,一股无形劲气向白城袭去。 此时殿中众人,除了白城以外都是练气高手,隔空伤人已是驾轻就熟,只有白城是入微境界,只能凭借拳脚功夫伤人,倒是吃亏不少。 不过,白城这一腿只是虚招,见费九宫无形劲气袭来,脚下一滑,便向一旁滑去,闪过这一击,随即手腕一抖,一把乌金匕首滑落手中,五指一弹,一朵金色莲花在手中绽放出来。 白城手臂一甩,乌金匕首迎风刺出,只是出乎场中众人的意料,这一匕首却未向费九宫击去,而是斜斜向躺在地上的董方刺去。 乌金匕首锋锐无比,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由董方后背刺入,前胸刺出,将他刺了个对穿。 董方大吼一声,反掌向白城击来,却被白城轻轻拨开。白城随即手腕一抖,匕首一划,一道血浪从董方后背涌出。 董方支撑不住,摔在地上,再也无力动手,双眼恶狠狠的盯着白城。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要不服,费老对柳青山不闻不问,自然也不会伤你。如此一来,我也只能先下手剪除后患了。” 董方闷哼一声,想要张口叫骂,却被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白城飞身过去,连点他几处要穴,说道:“不过你莫担心,在鲁师叔审讯之前,我保你不会死去。” 收拾了董方之后,白城唤起赶山猪,再次加入战团之中,鲁抱石也已恢复了几分力气,三人一猪齐战费九宫。 赶山猪在前硬抗,江放鹤变幻莫测,鲁抱石隔空出击,再加上白城从旁捡漏。 费九宫虽然厉害,却也只能徒呼奈何,不过数十招的功夫,便被鲁抱石遥遥一击,打在左肋之上。 只听“喀嚓”几声,费九宫肋骨折断,身法运转不灵,身形一滞,脚下一慢。江放鹤趁机冲入圈内,连点他身上几处要穴。 白城这次学了乖,连忙伸手一招,将赶山猪召回身边。(。) 第一百四十章 就任 一番辛苦,终于尘埃落定。 直到费九宫重重倒在地上,白城一颗心才放进肚子,再看鲁、江两位长老,也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白城来不及跟两位长老说话,先冲赶山猪招了招手。赶山猪似乎有些不太愿意,哼了两声,就地一滚化作一道火光,重新回到九灵飞焰符之中。 白城隐隐觉得赶山猪每次出现,都比以往更加灵动几分,只是是否真的如此,他也不敢肯定。 鲁抱石捂着胸口,显然是内伤不轻,面上表情却极为兴奋,张口问道:“小城,你这手道术是跟谁学的?” 白城笑笑说道:“那里是什么道术,只不过是小侄偶然得到的一件法器罢了。” 鲁抱石叹了口气,说道:“那也厉害的很,寻常武林人士只怕还抵挡不住。” 白城笑道:“鲁师叔谬赞了。” 江放鹤为人沉稳,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收起玉尺,将折扇别在腰间,冲着白城拱了拱手,郑重说道:“江某拜见白掌门。” 白城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江师叔莫开玩笑,白城何德何能,做的了飞星门掌门,还是另选贤能吧。” 鲁抱石也是一怔,双眼紧紧盯着江放鹤,想听听他如何回答。 江放鹤微微一笑,说道:“白掌门是前任掌门弟子,如今又有张祖师书信同意,接任掌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更何况飞星门刚刚历经大乱,门中人心不定,白掌门若是执意不肯接手,只怕会酿成大乱。” 白城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得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小侄先撑上几日,待这段时间过去,咱们再另选贤能。” 江放鹤哈哈一笑,说道:“白掌门过谦了。” 鲁抱石满面春风,说道:“江师弟果然深明大义,白师侄也不必过谦,咱们先渡过难关,至于其他咱们以后再说。” 白城点点头,说道:“鲁师叔说的是。当下就有几件事情,需要尽快去办。” 江放鹤拱手说道:“江某听任掌门调遣。” 鲁抱石笑道:“但讲无妨。” 白城正色说道:“头一件大事便是寻找程师叔的下落,赵诚持程师叔手书而来,只怕程师叔已落在他们手里,这事就靠鲁师叔多费心了。” 鲁抱石一怔,问道:“赵诚拿不出程二哥的令牌,只怕二哥未必落在他们手里吧?” 白城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鲁抱石说道:“程师叔的令牌确实在他身上。” 鲁抱石接过令牌,大吃一惊道:“那这令牌如何到了你手中?” 白城说道:“小侄在青羊府新学了一门妙手空空的本事,可以隔空取物,这是小侄刚从赵诚身上盗得。” 江放鹤眉毛一挑,说道:“掌门神技天下无双,我与你鲁师叔不算什么,没想到竟然连费九宫也瞒的过去。” 白城说道:“鸡鸣狗盗之术,不登大雅之堂,也算不得什么。” 鲁抱石拿着令牌也是啧啧称奇,说道:“赵诚就交给我了,我必会从他口中问出程二哥的下落。” 白城顿了顿,接着说道:“这第二件大事就要拜托江师叔了。” 江放鹤说道:“掌门请讲。” 白城说道:“今日一战,我才知道柳青山与董方已入了魔门,只怕费九宫与魔门也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们来飞星门究竟有何目的,还请江师叔问个仔细。” 白城深知,鲁抱石虽是执法长老,擅长逼问口供,但却对“潜龙”这一组织不大了解,所以他便将此事托付给江放鹤。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董方之事我早有察觉,但我一直以为他的魔门武技是别人教的,没想到竟是柳青山所传,这倒奇了。” 白城问道:“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放鹤说道:“潜龙与魔门向来是冤家对头,柳青山居然能身兼两家武学,倒是有些令人不解。” 白城说道:“那就请江师叔多费心了,费九宫与董方或许知道此事。”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我自会查访。” 说完这两件事,白城回头指了指苗烧天、赵一刀,说道:“还有这两位仁兄,不知该如何处理。” 苗烧天与江放鹤交手不过数招,便中了一枚透骨钉,痛的晕死过去。赵一刀更是不堪,被鲁抱石一拳打的生死不知。 鲁抱石眉头一皱,说道:“柳青山对这两人的生死并不在意,只怕他们对柳青山了解也不多,留下也没什么大用。” 江放鹤说道:“鲁长老说的不错,这两人武功虽差,但柳青山若是与他们并肩齐上,要胜过你我也不难。但不知为何,柳青山就是不愿与他们一起动手。” 白城说道:“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两位长老虽然不怕,但在外行走的弟子却怕遭到报复。” 鲁抱石点点头,说道:“掌门说的不错。” 白城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桩难事,费九宫的白马义从,厚土旗的高手,火焰门的死士,快刀帮的刀手,如今都驻扎在山上,一个处理不好,又是一场大战。” 江放鹤笑道:“掌门若是不知如何处理,不妨将苗、赵二人一并交到我手上,江某自有办法让这几队人马安安静静。” 白城大喜过望,说道:“那就多谢江长老了。” 三人在祖师殿中商议好一切事务,方才走出大殿。 柳青山召集众位弟子时,已是黄昏。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经过了这一场大战,此时已是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众位弟子初时听殿中传来打斗之声,后来又传出几声惨叫,早已心急如焚,想要冲入殿中,只是飞星门规矩极严,未得号令,不敢擅自入内罢了。 听到殿门一响,众人无不握紧手中兵刃,弓上弦,剑出鞘,只要一觉不对,便要一拥而上,与来人决一死战。 直到白城等三人走出,众人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 三人走出大殿,站在石阶之上,白城居中,鲁抱石与江放鹤两人一左一右。 鲁抱石望着场中众位弟子,高声喊道:“飞星门下弟子,还不速速拜见白掌门。” 众位弟子一躬到底,齐声喊道:“弟子参加掌门。” 唯有一人挺直身子,高声呼喊:“白城,我师父哪里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战后安排 王玉傲立当场,神情极为激动,伸手指着白城问道:“你做了掌门,我师父去哪里了?” 白城正在思索如何回到。 江放鹤已迈下石阶,来到王玉面前,长叹一声说道:“今日之事,实在出人意料,万没想到赵诚与董方两人皆是魔门奸细,先前赵诚揭发董方,不过是二人合演的一场戏。” 众位弟子听到这里,无不目瞪口呆。 王玉仍是一脸激愤,问道:“这与我师父有何关系?” 江放鹤接着说道:“董方逃离大殿,其实是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目的是引走费老。费老走后,赵诚施展了一种极为霸道的火器,不但将苗、赵两人打成重伤,就连柳掌门也…” 说到这里,江放鹤眼眶发红,两行清泪顺脸颊流下。 王玉心急如焚,问道:“我师父他怎么了?” 江放鹤叹了口气说道:“柳师兄为了救我们,已然遭了毒手。”说完这句话,他以袖掩面,放声大哭。 白城在石阶之上目瞪口呆,对江放鹤的演技更是佩服万分。 王玉大吼一声:“我要杀了董方!” 鲁抱石连忙走下石阶,说道:“所幸我们已擒获董方、赵诚二人,待审讯之后,一定要为柳师兄报仇,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王玉大喊一声,便往殿中冲去。 众人随着王玉一同冲进殿中,只见大殿之中,费九宫双目紧闭,面如淡金,坐在椅上一语不发,似是受了重伤。 鲁抱石解释说道:“费老追踪董方时,反中了他的暗算,如今已身负重伤。” 苗、赵两人一前一后,趴在地上,身上鲜血淋漓,生死不知。董方、赵诚两人也是身染鲜血,晕倒在地。 再看大殿处处焦黑,都是烈焰焚烧过的痕迹,他们不知道这是赶山猪的功劳,都还以为是赵诚引发的火器,无不破口大骂赵诚心思歹毒。 这些都还罢了,柳青山开膛破肚,一身焦黑死的惨不忍睹。 王玉痛呼一声,趴在柳青山身旁,放声大哭,涕泪皆下,几乎哭晕过去。 白城见时辰不早,按照事先约定说道:“这样吧,鲁师叔带赵诚下去审讯,费老与苗门主、赵帮主就交给江师叔照顾,至于董方么,也交给江师叔吧。” 鲁抱石点点头,率领门下弟子,提起赵诚离开大殿。 江放鹤一展折扇,朝江一帆使了个眼色,说道:“一帆,你先带着费老他们回去好生看护,我先去安抚他们带来的部下。” 江一帆眨了眨眼,说道:“师父放下,弟子必定将他们照顾的妥妥当当。”说完,带着几人搀扶费九宫等人离开大殿。 江放鹤点点头,带着剩下的几人向山下走去。 鲁、江两人离开之后,殿中只剩下白城、王玉以及数个中心于柳青山的弟子。 王玉还在痛哭流涕,白城伸手将他扶起,说道:“王师弟,如今门中大乱,你先去准备柳师叔后事所用之物,待这董方之事查清之后,我们再讨回公道。” 顿了顿,白城转头向其余几位弟子说道:“你们协助王师弟做好此事,要用银子尽管去账房支取。” 王玉应了一声,抱起柳青山的尸体向殿外走去,几位弟子跟在他身后,默然无语。 几个时辰之前,柳青山还是一门之主,风光显赫,几个时辰之后,已是一具焦尸,除了这几个心腹弟子,再无人搭理。 就算这几个心腹弟子,也只有王玉一人真心悲痛,其他人面上虽带悲伤之色,却并不十分难过。 白城并没有为难王玉,一来是因为他尚不清楚王玉是否知晓柳青山的秘密,二来是门中历经大乱,若是再追究王玉,只怕人人自危,人心更乱。 天上繁星点点,地下人孤影单。 众人散去之后,白城独自离开大殿,忽然轻笑一声,自己这掌门没做一会,倒真变成了孤家寡人。 离开大殿,白城溜溜达达回到鲁府。 鲁抱石还没有回来,离开大殿之后,他便带着赵诚去刑房逼供,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推开院门,林素还正在院中闷坐,见白城回来,连忙起身问道:“今日情况如何?”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小弟出手,自然万无一失。” 他与林素还相识不久,亦敌亦友,但不知为何,却觉得此人值得信任,有许多不便与其他人说得话,都愿意与他讲。 白城将今日种种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对费九宫身份的猜测,以及柳青山身兼两门武学之事,说道:“不知为何,小弟觉得柳青山发动的有些仓猝。费九宫倒还罢了,也算个高手,苗、赵二人只能用来凑数。他若是真心出手,应该不止这点人马。” 林素还面色古怪道:“你说柳青山身兼两家之长,同时练了赤魔手与嚼铁**?” 白城点头说道:“不错,两门功夫他练的还都不错。” 林素还长叹一声道:“那是他自己找死了,难怪这么着急。” 白城眉毛一挑道:“林大哥怎么讲?” 林素还哈哈笑道:“赤魔手是北方佛门地狱道的武技,嚼铁**是南方魔门十大神功之一,双方势同水火,仇深如海,武功心法冲突极大,柳青山竟敢两门同修,那是嫌死的不够快。” 白城惊讶说道:“北方佛门?柳青山如何能得到佛门武技?” 林素还摇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只怕柳青山也不知道赤魔手是佛门武功。” 白城闻言,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忽然黯淡下来。 林素还问道:“老弟怎么了?” 白城说道:“我在想,柳青山这门武功多半得自潜龙,他对这门武功来了一无所知,说明他在潜龙中只怕不过是个棋子。那么先师之死只怕也不是他的主意,另有人在幕后指挥。” 林素还一怔,随即说道:“老弟说的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 白城说道:“如此一来便能说通了,他是真的练功走火入魔,时日无多,所以见我回来,便急于发动。太乙山上,本驻有潜龙的人手,只不过被你我兄弟剿除,柳青山一时之间联系不上,就只能拉来费九宫与田、赵两人。” 林素还想了想说道:“这倒也说得通,只不过为何又有魔门的人掺和进来?” 白城说道:“这事我也想不明白,就看江师叔那边能不能问出口供了。” 两人正在院中说话,忽然听到“哐当”一声响,鲁抱石满面寒霜,带着两位弟子从门外匆匆赶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探李府 鲁抱石行色匆匆,面色极不好看。 白城起身问道:“可有程师叔的下落?” 鲁抱石冷声说道:“万没想到李修元也是魔门中人,李家乃是魔门在江华府的一个分舵,程二哥如今被他们囚在府里。” 白城闻言,想起在忘忧谷见到的那位李师弟,风流俊俏,文质彬彬,脱口喊道:“竟然是他?” 林素还一头雾水,插口问道:“李修元是谁?” 白城解释说道:“李修元也是我们飞星门下弟子,一向随侍在柳青山左右,是江华府世家出身,没想到竟也是魔门的人。” 说到这里,白城脸色一变,说道:“那可遭了,只怕他早已下山潜逃了。” 鲁抱石摆摆手,说道:“邀天之幸,前几日柳青山派他出去办事,如今尚未回山,这里的事情他应该还不知道,不过这事也瞒不久,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去救程二哥。” 白城略一沉吟道:“鲁师叔还是坐镇门中的好,此事就交给我了。” 鲁抱石一怔,说道:“你要自己去?” 白城说道:“门中历经大难,山上人心不定,江师叔一人忙不过来。我也不是单身,有林大哥陪我同去,必然万无一失。” 林素还笑道:“鲁长老放心就是。” 鲁抱石点点头道:“一路小心。” 白城在鲁府休息片刻,简单吃了点东西,便与林素还一起往江华府赶去。 江华府城与飞星门不过百里,两人骑的又是一等一的宝马良驹,不过一个多时辰已来到江华府城之外。 夜深人静,江华府城门早已关闭。 若是在青羊府,白城少不得只能越墙而入,但飞星门在江华府势力极大,他却不用费这个力气。 两人跨马来到城门之下,白城冲着城门楼大声喊道:“今日在那位兄弟当值,飞星门白城特来拜会。” 铿锵不断地兵甲撞击声中,一位将官带着十余名军士,一身戎装,手持利刃,从楼里冲出来到城墙边上。 这位将官白城也认识,是继任张一辰的江华府守将刘坤山,手中一柄长枪,疆场之中罕逢敌手,是从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真正军人。 白城拱手说道:“刘将军怎么亲自值守?” 当年白铁寒因江华府之事,与烈北山大战身亡,也算为守将张一辰报了仇。江华府守军对白铁寒十分崇敬,只是白铁寒已死,他们只能将这份感情转移到白城身上。 故此,刘坤山对白城也是十分熟悉,苦笑一声,说道:“前几日江华府来了一位独行大盗,搅得城里鸡犬不宁,府君催的我没办法,只能****加强巡守。” 白城想起当年烈北山旧事,眉头紧锁问道:“此人也杀人了么?” 刘坤山摇摇头道:“此人倒是只劫财不杀人,与咱们几个兄弟交过几回手,也都没有下狠手。” 既然如此,白城便不愿管了。 刘坤山接着问道:“白少侠来此可有事情要办?” 白城说道:“门中有急事要办,得连夜进城,麻烦刘将军通融一下。” 刘坤山说道:“些许小事算的了什么,开门!” 片刻之后,大门洞开。 白城与林素还来到城中,刘坤山早已在城下等候。 白城拱手说道:“多谢刘将军信任。” 刘坤山呵呵笑道:“若是连白少侠都不相信,我还去信谁。” 白城与他又聊了几句,问了些江华府最近的情形,不动声色的问问了李修元家中情况,得知最近并无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 聊了一阵,白城便向他告辞,与林素还向李府走去,因为城中不便纵马奔驰,临行之前,将马匹交给刘坤山手下的校尉。 白城虽然从未去李修元家中拜会,但李家是江华府世家,在此地名声极大,随便打听了几个路人,便知道李府的所在。 白城心中着急,林素还也有些武功根底,不到一刻钟,两人便来到李府侧面一处巷道之中。 巷道阴暗,四下无人。 白城低声问道:“林大哥是与我同去,还是在院外等候?” 林素还笑道:“这种事情兄弟我还从未做过,当然是随老弟一同前往了。” 白城点点头,伸手一揽林素还臂膀,提纵轻功,足尖一点,飞身跃起。 院墙有一丈多高,但在白城眼里不过等闲。 两人攀在院墙之上,只露了个脑袋向院中望去。 白城扫视前院,见前院并无人巡守,整个院子漆黑一片,好似无人居住。 林素还虽未当过夜行人,但也觉得情况异常,捅了捅白城,低声问道:“老弟,可是有什么不对?” 白城皱了皱眉,说道:“李家是江华府大家,虽然说不上夜夜笙歌,但也是高朋满座,没有这么安静的道理。” 林素还问道:“莫不是他们早已逃了?” 白城点点头说道:“我也担心这事。” 林素还问道:“那咱们又如何?”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他们已有准备,那就让小弟先一探究竟,待查明情况,咱们再做打算。” 议定之后,白城将林素还放回巷道,自己提纵轻功,飘然落入庭院,沿着院墙阴影,蹑手蹑脚来到几棵古树下面。 白城运转身法,飞身一扑,扑上其中一棵古树。古木参天,枝繁叶茂,他沿着树干,悄无声息的向树梢爬去。 片刻功夫,白城爬上树梢,双目四下一扫,只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不愧是世家大族,只是全都是漆黑一片,莫说李家主人,便是仆役、巡夜的也一个人都没有。 白城心中疑惑,便找了一处粗壮的树枝,盘膝坐下,双目紧闭,默念口诀,运转器破玉十三式中的寻龙式来,查看李府的气机。 片刻之后,白城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目之上,睁开眼睛,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李家院中,处处危机,亭台楼阁之间,皆是一片肃杀之气,心中不禁一寒,不知在这黑暗之中隐藏着多少埋伏,庆幸刚才没有轻举妄动。 随着目光扫视,白城发现在后院的一处阁楼之中,气机最为旺盛,但反而没有杀机,心中猜测莫非哪里是李家的议事之处? 想到这里,白城默默记下前往阁楼的路径,又算好如何闪避沿途的埋伏,做好一应准备之后,重又飘然落下,翻过院墙,回到巷道之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盗 作为魔门的分舵,李府算得上守御森严,遍地杀机。 但在寻龙式这等奇术面前,所谓的防守严密,其实也就跟筛子差不多。 白城仗着寻龙式探查气机之能,在血焰军中也能进退自如,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魔门分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带着林素还,轻手轻脚来到阁楼下面。 阁楼高有三丈,分为三层,通体漆成朱红色,楼体是由百年以上树龄的柏木制成,门窗是上好楠木雕成,夏可驱蚊,冬可保暖,再加上巧手匠人的细心琢磨,可谓雕梁画栋,巧夺天工。 林素还站在楼下,抬头望去,只见阁楼之中一片漆黑,又仔细听了听,四下寂静无声,拉着白城低声说道:“当真是这里么,怎么不像有人?” 白城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悄声的手势,低低声音说道:“下面两层确实没人,人都在第三层,用熟牛皮遮住窗棂,只露几条缝隙通风,所以既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 林素还又看了半晌,说道:“老弟,莫开玩笑,我怎么瞧不出来?” 白城笑了笑说:“不过是些江湖伎俩,林大哥久在道门,是方外之人,也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林素还一向自诩见多识广,自与白城相识以来,一向都是他在提点白城,现在却被白城提点,不免有点垂头丧气。 白城不知道林素还心中不爽,低声说道:“林大哥在此稍等,小弟上去听听动静。” 他知道林素还轻功不佳,攀上阁楼难免发出动静,所以让他留在楼下。 林素还闻言更加沮丧,急于挽回颜面,说道:“何必如此麻烦,且看兄弟我的本事。” 白城知道他身怀诡异道术,常有出人意料之能,只是向来懒得出手,难得他如此积极,便说道:“那就瞧瞧林大哥的道术。” 林素还呵呵一笑,从衣领缝中抽出三根鹅毛来,口中念念有词,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停下问道:“老弟,你说的缝隙在哪里?” 白城随手指点,果然在几处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留有几条缝隙。 林素还点点头,将鹅毛放在掌心,张口一吹,一根鹅毛随风飘起,趁着这口清气,晃晃悠悠直上三楼,顺着其中一道缝隙向楼中飘去。 眼见鹅毛飘进缝隙,林素还嘴边露出一丝笑意,捻起一根鹅毛,递给白城,将另一根鹅毛别在他耳后,说道:“老弟也试试。” 白城依样画葫芦,照样将鹅毛别在耳后。 说来奇怪,鹅毛别在耳后,便开始微微震颤,紧接着,有清晰的说话声音传来。 白城一惊,再瞧林素还,只见他满面得意之色,低声赞道:“林大哥好本事。” 林素还呵呵一笑,也是毫不谦虚。 耳边说话声音不断传来,两人也再不说话,屏气凝神,仔细听阁楼之中的对话。 半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脸上表情都变得十分古怪。 林素还率先说道:“兄弟我一直以为天下高人都在佛道两门,今日才知道,江湖之中才是卧虎藏龙。魔门虽然近些年沦落了,但怎么也是佛道两门的心腹之患,没想到竟被一个独脚大盗抢了,真让兄弟我开了眼界。” 白城也是哭笑不得,说道:“我还以为他们戒备森严,是为了防备我们飞星门来袭,没想到竟是这样。” 原来,李家诸位主事守在这所阁楼之中,是在讨论昨夜发生的一件大事。 近日,江华府传闻有独脚大盗出没,上到府君大人,下到市井百姓,无不人心惶惶。 李家上下却对此不屑一顾,李府本是魔门分舵之一,府中好手众多,尤其是李家当代家主,乃是练气级别的高手,一身魔功罕逢敌手,哪里会怕小小的江湖毛贼。 不料,昨日晚间,独脚大盗竟然摸到李府中来,也不知他是如何躲过府中的重重戒备,竟然潜入密室之中,盗走不少财物。直到此人临走时,误触一处机关,才引得警铃大作。 府中众人大惊之下,蜂拥而至,前往密室擒拿此人,结果竟被此人一一击败。 眼看他就要冲出府外,李家家主这才匆忙赶到,与他大战一场,挨了他一刀,却也劈了他一掌,将他逼回院中。 此人无奈之下,便翻入一处阁楼隐藏起来,刚好看到一名男子昏迷不醒躺在床上,便将这名男子挟做人质,要挟李家家主。 这名人质不是别人,正是飞星门传功长老程世明。 程世明是魔门一名长老在此处寄存的人质,李家家主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此人挟带程世明扬长而去。 此人走后,李家家主召集府中诸位主事商议,说是此人中了他一记大搜魂手,必定痛苦难当,这一两日必然要回来盗取解药,所以要诸位主事在府中撒下人手,布置埋伏,只等此人落网。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是,若程长老在这里,咱们还能想法子营救,如今程长老被人劫走,这事倒难办了。” 林素还想了想,说道:“老弟不必着急,刚才李家家主不是说了,独脚大盗中了他一记大搜魂手,少不得还要来盗取解药。” 白城心存疑虑,问道:“当真如此?会不会另有解法?”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魔门也是曾与佛道两门争锋的门派,这些年虽没落了,但十大神功也不是这么容易解的。” 白城点点头道:“那也只能如此了,如今李府上下戒备森严,那人来了恐怕也讨不了好,咱们见机行事,最好不要让他落在李家手上。” 两人正在讨论,猛然间觉得眼前红光闪现,亮如白昼,不由大吃一惊,紧接着,便听到有许多人大声喊道:“失火啦!” 两人连忙转头,往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东南西北四处角落,彤云密布,烈焰飞腾,数长高的火舌四处****。刹那间,许多楼阁都是燃烧起来。 李府本来在暗中的埋藏了许多好手,布置了不少机关,如今被火焰一逼,全都埋伏不下去,纷纷出来救火。 白城连忙拉着林素还往暗处躲去,口中低声说道:“有人放火!” 林素还这次没问为什么不是偶然失火,他知道这恐怕也是江湖伎俩。(。)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狠手辣 李家世居江华,乃是江华府的世家大族。 李家庭院是数代先辈不断修葺,逐渐扩建而成,一草一木极有章法,亭台楼阁之间,不但隔有火巷,修有莲塘,还备常年有水缸、水龙等多种灭火之物。 火起之后,许多潜藏在暗中的好手,府里的仆役,都顾不得埋伏,抄起各种物件出来救火,但不知何故,虽有种种手段,这火却越来越大,越烧越旺。 阁中诸位主事初时还沉得住气,在楼上按兵不动,时间一久,火势不但不灭,反而更加旺盛,外面呼喊声渐渐变大,再也沉不住气,纷纷走下阁楼。 白城与林素还在众人下楼之前,早已隐身藏在暗处。 阁楼上一共下来了十三四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年纪有五六十岁上下,身穿一件赭红色绸袍,手上戴着绿玉扳指,面皮白净,脸带笑意,就好似一名养尊处优,保养极好的员外,任谁也想不到他竟是魔门高手,只有一双眼睛时不时射出两道寒光,才让人知道他的与众不同。 除此以外,其余人等俱是一身黑袍,面罩黑纱,手中各持兵刃,已做好准备与人夜战。 这一行人刚刚下楼,便有一名管家打扮的人赶到楼下,作了个揖说道:“启禀老爷,东南西北四角阁楼忽然起火,怀疑是有人故意放火。咱们已撒下人手灭火,大火即将扑灭,还请老爷宽心。” 赭袍老者冷冷瞧他一眼,说道:“这是打草惊蛇之计,为的就是将你们全引出来,你们竟全都上钩了。” 管家一愣,连忙跪下认错。 赭袍老者怒气冲冲说道:“现在认错有什么用,只怕他早已趁乱混入府中。”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身后诸位主事说道:“你们三人一组,在府中巡察,发现贼人踪迹也不要交手,发出信号就是。” 诸位主事应答一声,三人一组各自散去。 在众位主事当中,有一人手中端着一把厚背刀,刀长三尺,背厚刃薄,刀身白如雪,刀把黑如墨,这人似是想往前院赶去,却又不敢从赭袍老者面前,大摇大摆的端着刀走,只得小心翼翼从他身后绕过。 就在他路到老者背后的那一瞬间,右脚向前一踢,左腿向后一蹬,腰腹一拧,双臂一展,双手紧握三尺厚背刀,抡圆向老者劈去,刀如满月,光耀全场。 赭袍老者听到背后金刃破空之声时,便知道有人偷袭,但已来不及闪躲,只能一塌腰,双手向下一抓,拼命向前扑去,但刀光实在来到太快太猛,饶是他如此拼命,却也没能躲过这一刀。 刀光一闪,在他后背上划出一条长约二尺,深逾一寸的伤口,顿时鲜血如瀑,喷涌而出。 赭袍老者大吼一声,扑到在地,周围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朝这名持刀人攻去。 持刀人手腕一抖,鲜血四溅,刀身上再未沾半点,依旧雪亮如初,果然是口宝刀。 他也不追击老者,不慌不忙,与众人战在一处。 场中一片混战,林素还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老弟,他们怎么自己先内讧了?” 白城摇摇头,说道:“他们不是内讧,这名持刀人并不是与李家诸位主事一起下楼的,他刚才躲在阁楼立柱后面,在这群人下楼时,无声无息跟着队伍身后。管家过来禀报时,他趁机向老者身后移动,所以才能一击得手。” 林素还目瞪口呆道:“这人好大的胆子。” 白城皱眉道:“确实是个狠手,只怕这人就是那名大盗。” 林素还点点头,说道:“老弟也很厉害,竟然把他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白城笑笑道:“不过是江湖伎俩罢了,李家众人武功虽高,但江湖经验实在太差,所以才被他得手。” 林素还叹气说道:“老弟这点江湖伎俩,可是出手要人命啊。” 两人还在窃窃私语,场中已分出胜负。 持刀人刀法虽不见得高明,出手效率却极高,防守沉稳,密不透风,一刀劈出,必定见血,不大会功夫,便将李家众位主事一一砍倒在地。 持刀人不慌不忙,将众人一一砍翻在地,方才缓步来到赭袍老者面前,一刀探出,向他脖颈削去。 赭袍老者刚才他一刀砍成重伤,失血过多,趴在地上,站不起来,瞧见他过来动手,急忙说道:“你中了我的大搜魂手,若是没有解药,必定阴劲攻心而亡!” 持刀人冷笑一声,并不答话,手中长刀丝毫不停。 赭袍老者大惊失色,想要出手抵挡,只是手中却无兵刃,只能用空手硬接,刀光划过,左手齐腕坠地。 赭袍老者痛叫一声,眼角几乎瞪血来,喊道:“你难道不要命了?” 持刀人并不理会,甩掉刀身血迹,反手又是一刀,将他左脚砍断。 赭袍老者似乎已经屈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远远扔了出去,说道:“解药就在瓶子里,你拿了解药走吧,绕我一命!” 持刀人转身离去,似乎是要去捡药瓶,却在转过身那一瞬间,右臂猛然一甩,刀光如电,向老者脖颈削去。 赭袍老者惊骇之下,扬手一击,就要拼命,一道白光从袖中飞出,向持刀人面门击去。持刀人微一错身,白光击空,仅将他面上黑纱击飞。持刀人却毫不留情,一刀将赭袍老者头颅斩下。 鲜血喷出,洒在庭院当中,犹如一副泼墨山水。 白城看在眼里,不由一阵心寒,这名持刀人武功还罢了,不过也是练气级数,但这份杀人不眨眼的心性,却是世间少有。 持刀人将老者杀死之后,慢慢吞吞捡起药瓶,却未就此离去,而是转向白城与林素还的隐身之处,闷声说道:“二位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也不打算出来聊两句么?” 李家庭院余火未熄,在火光映衬下,持刀人面孔清清楚楚。 白城瞧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苦笑一声,拉着林素还从暗处走出,拱手说道:“原来是雁兄,好久不见。” 持刀人一愣,仔细瞧了两人一眼,说道:“怎么是你们。”(。) 第一百四十五章 疑团 白城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熟人。 这位持刀之人高鼻鹰目,身高膀粗,正是青羊府外,那位威猛老人家中遇到的大汉雁高飞。 当日那位老者曾让他与白城等人结伴上路,一同前往江华府,却被他出口拒绝,直说两人不是一路人,他来江华府有买卖做。 没想到他做的竟是没本钱的买卖。 白城走到雁高飞一丈远处,遥遥抱拳,笑道:“雁兄行事利落,小弟佩服至极。” 雁高飞把刀背在身后,眉头一皱,说道:“咱们既是熟人,我也不跟你动手,有什么事就说吧,不要拍老子马屁。” 林素还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好大的脾气。” 雁高飞瞧了他一眼,却未说话。 白城也不生气,说道:“在下有位长辈前几日陷在李府之中,恰好被雁兄救走了,却不知那人现在何处?” 雁高飞默然不语,从怀中掏了把钥匙出来,抛给白城说道:“那人现在城东的高升客栈甲子三号房,你们去找他便是。” 说完,雁高飞跃上院墙,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林素还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说道:“此人怎么如此桀骜?” 白城笑了笑,说道:“此人只怕是真正的****高手。” 林素还一怔,问道:“他是****?莫非你们飞星门不是?我还以为你们武林门派都算****。”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各大武林门派与官府合作无间,怎么算得上****,是白的不能再白的白道。这种打家劫舍,占山为王的兄弟才算是****。只不过****高手向来只重实利,极少有人愿出风头,故此多数籍籍无名,不如白道高手名气大。但手底下的功夫,却丝毫不弱。”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堂堂魔门分舵被他杀的尸横遍野,就连我也有点佩服这家伙。” 两人还在院中闲聊,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音从前院传来,李家家主与诸位主事虽在后院被杀,但埋伏的人手以及府中的仆役却都还在前院忙着救火。 如今火势越来越弱,他们便腾出人手来后院护卫。 白城转身说道:“林大哥,咱们先走吧,省的给人顶缸。” 林素还点点头道:“快走。” 白城忽然站住,问道:“那根鹅毛林大哥不用取回么?” 林素还笑道:“没有兄弟我的道法,不过是根普通的鹅毛罢了,一时三刻便会打回原形。” 白城暗道,单凭这手道术就胜过前世见过的各种窃听手段了,道法神奇之处果然防不胜防。 想到此处,白城拱手说道:“拜托林大哥日后多给小弟讲讲道术。” 林素还一怔,随即笑道:“那也拜托老弟多给我讲讲江湖伎俩。”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放声大笑,越墙而出。 两人离开李家庭院,前往高升客栈,果然在甲子三号房找到程世明,他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床上。 白城试了数种手法,都无法将他唤醒,只能无奈放弃,打算回去找程世明瞧瞧。 两人雇了一辆马车,带着程世明离开客栈,往飞星门行去。 出城时已是天明,马车也跑不快,等到太乙山时,已是正午时分。白城让林素还先回住处,自己带着程世明往江放鹤处行去。 昨夜白城走后,江放鹤连夜逼问费九宫、董方等人,此时逼问已毕,刚刚坐进书房,就听门外弟子通传,说是掌门带着程世明来了。 江放鹤带来众位弟子迎出府邸,见白城正在府前,几位弟子抬着程世明站在身后,程世明双目紧闭,面白若纸,昏迷不醒。 江放鹤拱手说道:“江某拜见掌门。” 白城说道:“小侄无事不登三宝殿,又要麻烦江师叔了。” 江放鹤面色关切之色,问道:“程二哥怎么了?” 白城边走边说,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最后说到程世明昏迷不醒,试了诸多手法,也救不过来。 两人来到书房,江放鹤按住寸关尺,双指压脉,半晌之后,展颜笑道:“掌门但请宽心,程二哥只是被魔门特有的截脉之法制住了,江某不猜,恰好知道解法。” 白城一抱拳,说道:“那就有劳江师叔了。” 江放鹤道:“些许小事,何须掌门挂劳。” 说完,江放鹤便将程世明平放在书桌之上,连点身上十余处要穴,施展独到手法,运功推拿起来,小半个时辰之后,直到程世明面色由白转红,方才停下。 江放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唤来几名弟子,将程世明扶入客房休息,说道:“程二哥已无大碍,待他自然醒转,便能恢复正常。” 白城正色说道:“多谢江师叔。” 江放鹤摇摇头道:“掌门号令,江某自然遵从。” 几名弟子程世明扶着离开之后,白城喝了一口茶水,忽然说道:“柳青山一事,多谢江师叔大力相助。” 江放鹤呵呵笑道:“咱们都是飞星门门下,出力也是应当的。”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只怕江师叔身份不是这么简单吧?” 江放鹤哈哈一笑,说道:“江某纵然还有其他身份,但首先还是飞星门下,有些人就是没弄懂这一点,才有今日之祸。” 白城沉思片刻,说道:“师叔金玉良言,小侄记住了。” 江放鹤摇了摇手中折扇,并不说话。 顿了一顿,白城问道:“师叔昨夜审讯,可有什么结果?” 江放鹤面色凝重,说道:“审讯结果大大出乎江某的意料。” 白城说道:“还请江师叔细说。” 江放鹤皱了皱眉,说道:“费九宫等人并不知道柳青山是‘潜龙’的人。” 白城本以为费九宫等人都是潜龙派来的帮手,此时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失声喊道:“什么?” 江放鹤继续说道:“费九宫是魔门安插在武林会盟中的奸细,本是南方魔门的一位长老。他一直以为柳青山是他在武林之中发展的下线,并不知道柳青山还有其他身份,‘嚼铁**,百炼铁身’便是他传给柳青山的。” 白城追问道:“那董方呢?” 江放鹤说道:“董方也只知道柳青山投靠了魔门,一身魔功都是跟柳青山学的,至于赵诚,知道的比董方还少,是董方在门中发展的下线。” 白城顿时头大如斗,本来以为即将解开疑问,没想到却引出更多的疑问,苦笑说道:“若非我跟潜龙的人交过手,简直要怀疑柳青山是不是潜龙的人。” 江放鹤一怔,他还不知道白城与紫袍大汉交手一事。 白城将前天夜里,寻访潜龙暗探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放鹤沉吟不语,似乎是在思索紫袍大汉的身份,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想不出来紫袍大汉究竟是哪路人马。 白城自语说道:“费九宫是魔门的人,董方也只知道魔门的事情,对潜龙之事一步所知。但柳青山自身目标太过明显,必然要另找他人与潜龙联系,照这么说,那个人只能是...” “王玉!”江放鹤说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徐图后事 白城霍然站起,就要去找王玉。 昨夜柳青山死后,王玉悲痛欲绝,却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白城还以为他对柳青山所作所为毫不知情,现在看来王玉只是不知道柳青山身入魔门一事,误以为柳青山之死是魔门的阴谋,所以才不担心身份暴露。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昨日在殿中,柳青山起初不肯出手,直到费九宫出言催促,才不得已出手迎战,因为他修炼赤魔手并非来自魔门,一旦出手,便会被费九宫窥破底细。 江放鹤将白城拦住,说道:“掌门不必着急,我已安排人手去找王玉,只要他还在山中,就必然能找回来。” 白城知道他已有所安排,方才重新坐下,咬牙说道:“没想到柳青山竟然如此狡诈,竟然拥有多重身份。”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不错,江某人也只知道他投身潜龙之中。所以察觉到董方修炼魔功之后,一直以为教董方的另有其人,没想到竟柳青山亲自教的。柳青山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亲自入魔门。” 白城微微一怔,问道:“师叔为何用一个‘敢’字?” 江放鹤说道:“魔门中人最恨叛徒,你若只是与魔门作对,他们未必会全力以赴对付你,但你若是敢叛门而出,他们必定全力追杀,至死方休。自古身入魔门者,从来没有人能活着脱出。柳青山既已入了潜龙,竟然又入了魔门,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两人正在书房聊天,忽然有人敲门,门外有人说道:“侄儿江一帆求见叔父。” 江放鹤答道:“进来吧。” 江一帆推门而入,见白城也在,抱拳拱手道:“弟子拜见白掌门,拜见叔父。” 江放鹤问道:“情况如何?” 江一帆面带愧色,说道:“王玉已离开飞星门,其他弟子并不知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昨夜回去之后,便将柳青山许多文稿付之一炬,然后要了匹快马,说是要去给柳竹烟、柳竹云两位师姐报丧,就此下山去了。” 江放鹤摇摇头道:“只怕他有去无回。” 江一帆赧颜说道:“弟子无能。” 白城插口说道:“此事与师弟无关,跑了一个王玉也无关大局。” 江放鹤说道:“既然掌门已经发话,那便算了,你自去吧。” 江一帆深施一礼,恭恭敬敬退出书房。 白城瞧着江一帆远去,感慨说道:“江师弟人品武功俱是一流,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江师叔当真是好福气。” 江放鹤意味深长的看了白城一眼,说道:“谢掌门吉言。” 两人又聊了一阵,白城在江府用过晚饭。 待到月上柳梢,白城才往住处走去,他如今升任掌门,自然不能在鲁抱石府中再住,已搬回原先的住处。 白城回到住处,林素还已然睡下,他洗漱一番后,也回房中躺下。 自从回到飞星门,白城已经连续三天两夜,不眠不休。 他先后斩杀潜龙暗探,对敌紫袍大汉郞奇,又与费九宫、柳青山等人大战一场,最后还跑了趟江华府,早已筋疲力竭,全仗着修道有成,心神力量强大,才没有倒下。 这一睡便是一日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白城才堪堪睡醒,起身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气完神足。 早有仆役在门外等候,为他准备好酒菜,又从对面客房把林素还请了过来。 林素还坐在酒桌前,接连痛饮三杯,方才说道:“如今大事已毕,你我兄弟定要一醉方休才成。” 白城说道:“今日只怕不成,小弟还要去江师叔府上,瞧瞧程师叔。” 林素还说道:“这事倒不着急,江长老已派人过来,说是程长老还未醒来,以他观察,还需两三日才能睡醒,在此期间你先安心修养。” 白城一怔,说道:“原来如此。那我就陪林大哥痛饮一场。” 林素还哈哈一笑,给白城斟满一大杯。 两人杯来盏去,不大会功夫,已都有些醉意。 白城借着醉意问道:“这一路上多谢大哥扶住,却不知道大哥下一步是何打算?” 林素还奇道:“兄弟我输给老弟,答应三年之内不离你寸步,莫非你嫌弃兄弟不成?” 白城苦笑道:“当初你我约定,不过是一场笑谈,大哥来去自如,小弟岂敢为难。” 林素还哈哈一笑:“老弟你这里有酒有肉,随意自如,难道我还要回去受那些清规戒律不成?” 白城说道:“小弟是担心耽搁了大哥的修行。”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你当修行是什么?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吃苦,还是在古刹之中面壁,只要有向道之心,天下无处不可修行,师弟对道法的理解还是太过浅薄。” 白城随口念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林素还点头说道:“这话说的不错,莫说我跟你在江湖上打滚,多少佛道两门的高人潜藏在朝廷之中,征战在疆场之中,泯然于市井之中,照样不妨碍他们功行精进。” 白城点头道:“原来如此。” 林素还问道:“那兄弟你呢?打算在此一直久呆下去吗?” 白城长长叹了口气,他还没想好下一步的打算。 飞星门虽然不错,但历代高手从未突破练气级数,实在是一大缺憾,就连前任掌门张乘云,最终也选择了传下掌门之位,独自云游四海,若是让白城在飞星门长呆下去,他是不愿意的。 九仙观典籍丰富,道法不缺,但地方太过偏僻,与同道交流的机会极少,要想更进一步,也是极为困难。 更何况还有白铁寒大仇未报,程世明身中剧毒,这些事情都要他一一解决。 想到这里,白城觉得心中烦闷,揭开酒壶盖,一仰脖“咕咚咚”大口喝起酒来,似是要把烦闷冲走。 林素还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说道:“原来兄弟你才是酒鬼,哥哥我甘拜下风。” 两人一饮便是半宿,常人早已烂醉如泥,但两人俱都道法深厚,心神力量极强,直到最后,也不过微醺而已。 夜风渐冷,白城提议休息,林素还也往屋中走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转过身来,说道:“你不问我何时回去,我还想不起来。前次我师兄大举进攻九仙观未果,后来清机道人禀明道中,道中裁决不许五斗米道再生事端,从此之后,五斗米道对老弟最多是暗中下手。但是天师道孙家在青羊府也死了一个弟子,他们却没有丝毫报复的意思,这事你可要小心了,孙家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白城应了一声,想的却不是天师道孙家,瞧着天上的明月,心思全在远方的清机道人、小婉、崔博方众人身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星君 白城在思念远方,远方也有人也在思念白城。 淡月悬空,在乌云后时隐时现,就好像情人的心,难以捉摸。 小婉独自一人坐在石墩上,双手抱着膝盖,轻轻咬着嘴唇,望着天上的月儿发呆,面上表情一时欢喜,一时忧伤,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边忽然一道流星划过。 她连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轻声祷告:“希望白城哥哥一路平安,万事如意。” 忽然,有敲门声音传来,她起身来到院门后面,隔着门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声音:“老道路过此处,实在无处投宿,想要讨口水喝。” 小婉想了一想,拉开门栓,打开院门。 门外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说是老道,其实与乞丐也差相仿佛,一身满是补丁的道袍,两只破烂不堪的草鞋,头发胡子都拧成一股一股。 小婉见老道可怜,连忙将老道让到院里,进屋沏了壶热茶,又去厨房切了一碟小菜,热了两个馒头,一起端到石桌上。 老道似是饿极,抓起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片刻功夫,吃的一干二净,又把一壶热茶喝了个精光,方才拍拍肚皮说道:“老道已有许多年没吃过饱饭了。” 小婉轻笑一声,说道:“您老若是不够吃,我再去给你热点。” 老道摇摇头说道:“已经吃的太多啦。” 小婉两只眼珠一转,问道:“您老人家来这里是投亲,还是访友,怎么这么晚还在街上溜达。” 老道笑道:“老道是来寻访一位故人。” 小婉哦了一声,问道:“那您老是还没找到吗?” 老道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又甩了甩袖袍,躬身施了一礼,正色说道:“小道孙灵秀拜见太阴星君。” 小婉惊叫一声,手足无措,站在院中。 “哐当”一声,堂屋中门打开。 崔博元一脚踢开房门,几步来到院中,指着老道鼻子大骂:“你这老杂毛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竟敢骗到我家里来了。” 老道一愣,却未答话。 崔博元见老道愣住,气势更胜:“你知不知道老子是九仙观的坛主?你大小也算个道士,来青羊府混,不来给我请安罢了,竟然骗我家里来了,你知不知道上一个骗老子的是什么下场?” 老道好奇问道:“什么下场?” 崔博元骂道:“卢剑山知道吗?玄龟堂的堂主,五斗米道的高人,敢诓我妹子,如今坟上的草已经三尺高了,你知不知道厉害?” 老道想了想说道:“五斗米道老道倒是知道,这个卢剑山和玄龟堂,老道确实没听说过。” 崔博元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你这也没听说,那也没听说,还做什么道士。” 老道老老实实说道:“老道本也不想做道士,只是一家老小全是道士,无奈之下也只能做了道士。” 崔博元更怒:“原来你一家老小都靠这个混吃混喝。” 小婉见崔博元实在骂的不像话,拉了拉他的衣襟,说道:“二哥,这位老人家也是实在没饭吃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崔博元甩甩脑袋,转过头冲着老道,说道:“骂了半天,你怎么还不走?” 小婉这才知道,二哥打的是骂走老道的主意。 老道不知是太过迂腐,还是脸皮极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说道:“老道实在无处可去,可否借宿一宿?” 崔博元怒极,伸手就要打入,却被小婉拉住。 小婉把崔博元劝回屋里,转回头来给老道说道:“家里闲房倒还有一间,只是家中二老都已经睡了,还请老人家轻声,莫要吵醒他们。” 老道连忙拱手作揖,随小婉向后院走去。 白城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昨夜与林素还痛饮至天亮,方才入睡。 时辰不早,白城起身洗漱一番,又换了身干净衣裳,方才去对面找林素还,却见他睡得正香,摇摇头又回到房间。 回房之后,白城盘膝坐下,双目微闭,定气凝神,缓缓沉入心神世界,自从晋升入微境界以来,他事务繁多,这几日竟把修行耽搁了下来。 随着心神沉入,一片琉璃世界显现出来,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璀璨至极! 在这片琉璃世界之中,有一条紫色鲤鱼摇头晃尾,嬉戏玩耍,似是极为得意,这条鲤鱼便是他的武道心念。 随着白城心神牵引,紫色鲤鱼如臂使指,挥洒自如,比当初那道闪电可容易控制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琉璃世界之中,那几道粗大的裂痕依旧存在,横亘在世界当中,看起来触目惊心。 白城叹了口气,默诵“破玉归元诀”入微境界的口诀,开始了晋升入微之后的第一次修炼。 片刻之后,白城睁开眼睛,露出一丝苦笑。 按照“破玉归元诀”功法的描述,在晋升入微境界之后,**能感受到天地之间的元气,在元气滋润之下,气血愈加强盛,筋骨更加强健,最终达到超越凡人的境界。 气血越旺,心神越强,在强大气血的刺激之下,心神中的种种暗念便会不断生长壮大,诞生的念头也会越加强大。 修者通过功法磨灭这种念头之后,获取的养分也越多,心神世界的成长也越快。 因为心神世界的裂痕,白城如今却有些情况特殊,他现在**感受元气没有问题,元气滋润气血也没有问题,气血刺激念头更没有问题,直到功法磨灭念头都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最后一步,磨灭之后产生的点点金光,也就是滋润心神世界的养分,未能融入心神世界,而是从心神世界的裂痕之中散逸出去,融于天地之间了。 换句话说,白城想靠修炼功法来提升心神修为已不可能,除非像上次那样,直接吸取念石,在短时间内获取大量养分。如此一来,大多数养分来不及逃逸,才能被他吸收。 明白这一点,白城不禁长叹一声,看来以后要提升心神修为,要么想法获取念石,要么就得打北方佛门的主意了。 不幸中的万幸,他虽无法提升心神修为,但运转天地元气还没有问题。只是吸取到的元气,一半会融于**,另一半则融入方隐赠给他的那一道剑气。 他以往觉得剑气吸收的太多,但与紫袍大汉、柳青山交手之后,他才知道这道剑气之强,远在他想象之上,能获取这一道剑气,并且不断增强,实在是极大的机缘。 休息片刻,白城停下破玉归元诀,运起《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来。 这套道法并不直接提升心神世界的修为,而是对心神力量的纯度进行锤炼,他也是无聊之下,才想用这套功法试一试。 一试之下,白城大喜过望,心神世界虽未变化,但武道心念却明显加强,运转不过一两个时辰,那条紫色鲤鱼便增大了一分,虽然只是一丝一毫,却让白城兴奋不已。 白城定下目标,从今日起便以《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锤炼心神之力,以破玉归元诀吸取天地元气,淬炼**增强剑气,除此以外,便是想方设法获取念石,争取早日踏入练气阶。 至于五雷天心正法、破玉十三式、飞龙探云手等道术、武技,则以运用为主,暂时不必放在主要位置。(。)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宗 经历柳青山之乱,飞星门再次恢复平静。 白城与鲁、江两位长老商议,在程世明昏迷期间,门中诸事仍由两位长老打理,待程世明苏醒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两人知道白城确实没有处理门派事务的经验,便都答应下来。 安排好一切,白城难得清闲几日,便趁此机会将自己一身所学重新梳理一遍,以“破玉归元诀”和“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为主修功法,每日捶打精神,吐纳元气,几日下来,只觉得功力已有精进,一道紫色电光在周身肆意游走,体内剑气也更盛了几分。 这天,白城正在屋中打坐,忽然有人前来禀报,说是程长老已然苏醒,正在府中静候。 白城随来人赶往程世明府邸,见面之后闲聊几句,才知道以往的经过。原来程世明与白城在山谷分别之后,便去联系与白铁寒交好的飞星门旁支。 不知是行事不密,还是有人出卖,程世明在途中,遭遇大队人马埋伏,一番激战之后,终于寡不敌众,被人擒获点晕,再往后的事情,他便不知道了。 白城将之后门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程世明这才知道与他动手的是魔门众人,大吃一惊。 闲聊几句之后,白城见他身体尚未复元,便告辞离开,约定十日之后,与鲁抱石、江放鹤两位长老一同在祖师殿中议事。 临行之前,白城把锁心丹解药交给程世明,解药从紫袍大汉处得来,一瓶十枚,足够十年之用,程世明本以为时日无多,见到解药之后才放下心来。 离开程世明府邸,白城回到住处安心修炼,每日里除了盘膝打坐,便是向林素还请教道法奥妙。 林素还出身五斗米道,功力修为虽比不上清机道人,但见识之广博,还在清机道人之上。白城几日听讲下来,只觉得茅塞顿开,就好似醍醐灌顶。 眨眼功夫,十日过去,到了白城约定程、鲁、江三位长老议事的日子。 白城一大早便往祖师殿赶去,只是他的住处距离祖师殿稍远,待赶到祖师殿时,其他三人均已就坐。 白城入座之后,先向三人道了声抱歉,紧接着才说道:“今日请三位师叔过来,是要把门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一一梳理一遍,再做下一步打算。” 三人齐声说道:“但凭掌门吩咐。” 白城说道:“咱们先请程师叔先说说他掌握的情报吧。” 程世明点点头,将自己多年的经历说了一遍,从他发现白铁寒死因存疑开始,说到被潜龙擒获,被迫为其奔走,一直说到与白城在谷中见面。 在此期间,鲁抱石面色一变再变,听完之后默然无语,半晌之后方才站起身来,向程世明躬身施礼,说道:“程二哥苦心孤诣,这么多年独撑大局,小弟真是自愧不如。” 程世明苦笑说道:“一番辛苦却也没什么大用,还不如三弟一封书信管用。” 鲁抱石摇摇头,也将他所做之事讲述一遍。 这些年来,他虽不服柳青山做了掌门,但却不知道白铁寒之死与柳青山有关,只是为白城打抱不平。 于是他千方百计去找师祖张乘云的下落,希望由张乘云重定掌门之位。虽然过程曲折,但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最终还是联系到了张乘云,并求来一封书信,便是那****当众读出来的密信。 程世明点头说道:“师祖他老人家云游四海,三弟能找到他也不容易。” 鲁抱石摆摆手说道:“你我就不要互相吹捧了,这几年柳青山势力膨胀,若非江师弟镇压局面,你我二人也只是徒劳而已。” 江放鹤轻摇折扇,微笑说道:“江某身为飞星门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白城起身向江放鹤深鞠一躬,说道:“江师叔太过谦了,江师叔对飞星门有扶危救困之功,小侄感激之至。” 江放鹤连忙起身,闪开一旁,说道:“掌门何必如此,江某只是略尽本分而已。” 白城说道:“江师叔对本门的功劳,两位师叔与我都看在眼里,一向十分钦佩,只是江师叔向来高深莫测,令人难以琢磨。今日咱们同处一室,小侄希望江师叔可以开诚布公,坦坦荡荡谈论一番。” 江放鹤并未立即答话,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江某无事不可言,掌门尽管问便是了。” 白城点点头,问道:“程师叔曾猜测江师叔身后有一股极大的势力支持,柳青山曾在我面前说过,说江师叔的背后是七海会,不知他这这种说法是真是假?” 江放鹤微微一笑说道:“柳青山说的不错,江某背后确实是七海会。” 白城追问道:“不知江师叔先入的七海会,还是飞星门?” 江放鹤哈哈一笑,说道:“江某祖上也是飞星门弟子,我虽没长在飞星门中,但自小学也是飞星门的武学,自然是先入的飞星门。只不过我入七海会的时候,还没坐上长老之位罢了。” 白城这话问的大有深意,武林之中向来注重师徒名份,江放鹤说他先加入飞星门,自然是认飞星门为师门,如此一来,万事自然要以飞星门为重。 程、鲁二人明白他的意思,面色一起放松下来。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为何江师叔升任长老之后,却又与柳青山对上?” 江放鹤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说道:“原来你们并不了解七海会。” 白城与鲁、江两人互视一眼,说道:“小侄确实对七海会并不了解。” 江放鹤说道:“七海会纵横大江南北,关键是这个‘七’字,外人都以为这个‘七’字代表的是七海会横跨七国,其实不然。” 白城问道:“莫非另有深意?” 江放鹤说道:“这个‘七’字指的是分属七国的是七个顶尖组织,七海会与其说是一个帮会,不若说是这七大组织的联盟。这七大顶尖组织本已是七国各自的强大势力,合在一起更是势力庞大。” 白城问道:“原来如此,那咱们陈国的组织是什么?” 江放鹤说道:“山宗。”(。)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让位 程世明目露惊异之色,急忙起身施礼道:“原来是江师弟是山宗的兄弟。” 鲁抱石面露钦佩之色,同样抱拳施礼。 白城惊讶问道:“山宗是什么来历?两位师叔为何如此重视?” 鲁抱石面带激动之色说道:“山宗起初只是武林中人结成的秘密组织,目的是对抗朝廷为江湖争取利益。后来做的有声有色,受到了几位的军中大人物的重视。却是因为这几位大人物都出身江湖,在朝廷中一向势单力孤,手中也无可用之人。他们与山宗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发现山宗大有潜力可挖,便想方设法将山宗中人引入军中。山宗进入军中之后,开始在朝廷发展,历经数十年沉浮,已成为江湖势力在朝廷中的代言人。” 程世明接着说道:“山宗势力极为强大,就连潜龙中人提起来也噤若寒蝉,不敢轻易招惹。” 江放鹤点头说道:“两位师兄说的不错,山宗一向以扶持武林同道为己任,潜龙却专门打压武林中人。加入门中不久,我就发现了柳青山身负潜龙密令,他也发觉我是山宗的弟兄,我们就此对上。” 白城笑道:“看来柳青山把江师叔请入门中,却是他作茧自缚了。” 江放鹤说道:“柳青山野心不小,他是看上江某的武功不错,可以为他所用,才把江某拉入门中。以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对潜龙的做事风格了如指掌,发现他是潜龙中人之后,便知道他会对飞星门不利,便想方设法将他逐出飞星门。” 白城听完程、鲁、江三人这一番表述,说道:“飞星门能有今日,全赖三位师叔不辞辛苦。只是我们当下却有几件要紧事情,需要三位师叔鼎力相助。” 程世明道:“掌门请讲。” 白城说道:“柳青山约来费九宫助阵,如今柳青山虽死,但费九宫还在我们手上。他虽然魔门中人,但明面上的身份却是厚土旗掌旗使,若是处理不当,只怕会引起武林会盟的不满。此外,苗烧天、赵一刀两人也是麻烦。” 江放鹤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是区区小事,掌门不必担心。费九宫身入魔门证据确凿,江某已手书一封,寄给丹霞派梁掌门。此事不日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于苗、赵两人,不过是两根墙头草罢了,他们早已认罪服输,愿意向掌门认错,只不过江某觉得太便宜他们,才没放他们出来。” 白城心悦诚服:“江师叔真是好本事。” 江放鹤摆摆手道:“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愿意给江某这个面子。” 白城接着说道:“第二件事便是防备魔门偷袭,费九宫栽在这里,只怕魔门不会就此罢休,不日便会前来突袭。” 鲁抱石说道:“此事掌门不必担心,我已安排下人手,在山门各处严加巡查,以我飞星门百年布置,魔门来了也讨不了好去。” 江放鹤说道:“白马义从跟随费九宫多年,会盟必然要审讯其中是否有魔门奸细。但厚土旗确实会盟自己的力量,江某已在书信中向梁掌门讨了过来,让他们在我飞星门协助防守,也算是对我飞星门的补偿。” 白城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小侄就放心了。” 说完之后,白城接着说:“最后一件也是最为要紧的事情,便是潜龙之事。潜龙在咱们飞星门为祸不小,先师之死与它脱不开干系,程长老如今身中锁心丹,可谓旧仇未消,又添新恨。小侄本想在柳青山身上打主意,可惜他业已身亡,只能另想其他法子了。” 江放鹤皱眉道:“潜龙神秘莫测,江某虽然知道他的总部在京城,却也没有更多的情报。至于锁心丹倒不是没有办法获取,皇族中人大规模用这种丹药控制敌对之人,用的多了,自然管理不严,也有解药流出,只要我们想想办法,未必不能收集到解药。” 程世明摆摆手说道:“解药之事不急,如今咱们手中握有十枚解药,也不急于一时。至于白师兄之事,咱们却要小心谨慎,以防重蹈覆辙。”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此事小侄准备亲自查访。” 鲁抱石一怔,说道:“你如今是门中掌门,诸事都要由你决定,只怕轻离不得。” 白城面色一整,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小弟要将掌门之位让出。” 一句出口,四座皆惊。 鲁抱石惊呼一声:“什么?” 程、江两人面露惊异之色。 白城朗声说道:“三位长老切莫着急。当日在祖师殿中,小侄接任掌门之位时,已说的清清楚楚。小侄只是暂代几日,待门中平定下来,咱们还要另选贤能,看情形如今已差不多了。” 鲁抱石脸色变化不断,当日他以为白城只不过是自谦,现在看来白城是当真不想做这个掌门。 白城接着说道:“小侄有自知之明,武功德行均无法服人。我坐在这掌门位上对飞星门有害无益。更何况先师之死,一日查不清楚,我便一日睡不安稳,所以我打算传出掌门之位,全力查访潜龙之事。” 鲁抱石还要再说话,却被程世明拦住。 程世明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不知你打算传位给谁?” 白城想了想,说道:“柳青山在时,全凭江长老独撑大局,小弟打算传位给江长老。” 三人一起说道:“不可。” 白城一时愣住。 程世明正色说道:“柳青山尸骨未寒,江长老若取而代之,只怕江湖传言对江长老不利。” 鲁抱石点点头,说道:“更何况江湖中没有以幼传长的道理。” 江放鹤则说道:“山宗有规矩,山宗之人不得执掌本门大权,否则便有借势压人,谋取权位的嫌疑。” 白城眉头一皱,说道:“这倒麻烦了。” 场中众人默不作声,只有白城在殿中踱步。 片刻之后,白城眉头舒展开来,说道:“有办法了,小侄可以传位给一帆师弟,再由三位师叔担任太上长老,履行监督掌门行事之权,如此一来,既不违反门中规矩,又不会给江湖中人落下口实。” 程、江、鲁三人一怔,都觉得这个提议太过荒唐,却禁不住白城劝说,细想之下,也觉得十分适合飞星门目前的情形,只得点头同意。(。) 第一百五十章 离去 三日之后。 白城与程世明等三位长老,一起为柳青山送葬。 程世明等人对柳青山深恶痛绝,本想公布柳青山入魔之事。但江放鹤却认为,飞星门历经大劫,人心浮动,建议先不要将柳青山一事宣扬出去,待一切平定下来再公布不迟。 白城等人虽然深恨柳青山,但还不至于跟一具尸体为难,便答应下来。 只是细心人还是能够发现,柳青山的墓地并未建在什么风水绝佳之处,只是随意找了个僻静处掩埋。不过门中弟子猜测,这是因为柳青山在世之日,向来与其他几位长老不合,所以才如此,故此也无人深究。 又过了几日,白城以掌门名义召集飞星门上下人等在祖师殿前议事。 在祖师像前,白城当场册立程、鲁、江三人为太上长老,拥有监督掌门行事之权,同时辞去掌门之位,传位江一帆。 在此之前,三位长老虽已事先放出风声,门中弟子也都有所耳闻,但骤然听到白城亲口宣布此事,还都大吃一惊。 有些脑洞较大的弟子甚至怀疑白城是被迫退位。但他们也发现,白城虽然退位,但江一帆对他依旧毕恭毕敬,才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飞星门数十日内连换三任掌门,一时间在江湖之中引起波浪,甚至有些宵小之辈试图趁火打劫。 不过,内有程、鲁、江三人同心协力,外有厚土旗在此驻扎,再加上苗烧天、赵一刀为立功赎罪,不辞辛苦带着弟子日夜巡山,算下来整体实力不减反增。 来犯之敌也无一例外,都是全军覆没,几次下来,这些人也知道没有便宜可占,一场风波才逐渐平息。 这段时间,白城一边自修武学,一边向林素还讨教道法,偶尔还去找些来犯之敌练手,武功道法大有进境。 这一日,白城正在与林素还闲聊,忽然有弟子禀报,说有一名青衣大汉自称高欢,前来求见。 白城连忙召他入内。师徒相见,俱都有些感慨。 两人闲聊几句之后,高欢拿出了清机道人的一封书信,以及一份道门度牒。 前次五斗米道大举突袭,想要抓走白城。清机道人事后将此事禀明黄天道,说五斗米道内讧。五斗米道则派人辩解说,白城尚无度牒,算不得道门中人。黄天道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清机道人无奈,只得向道门申请了这张度牒。奇怪的是,他原本打算让白城落籍在九仙观,但不知何故,度牒上却写的是碧天院。 碧天观远在京城,是黄天道的直属道观。如此一来,白城竟被纳入黄天道直接管理,这倒让清机道人百思不得其解。 白城也有些皱眉,拿着度牒去请教林素还。林素还也大呼不对,觉得此事不大合规矩,却也说不出来为何如此。 高欢来到飞星门之后,白城带着他去先后去拜见了几位太上长老,以及掌门江一帆,并将他的名字录入门墙之内,作为白城的记名弟子。 闲住几日之后,白城准备停当,打算前往京城寻访潜龙之事,便打发高欢回九仙观复命。 同时,他叮嘱高欢,待高欢办妥此事之后,再去京中找他。 高欢走后,白城便打算前往京城,当日夜间,他正与林素还在院中闲坐。 忽然有弟子前来禀报,掌门江一帆与长老江放鹤联袂来访。 白城连忙起身,准备去门外迎接,却见两人已走了进来。 江一帆拱手笑道:“小弟见过白师兄。”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掌门客气了。” 江一帆笑道:“在白师兄面前,小弟怎敢以掌门自居。” 白城笑而不语。 几句客气话后,几人分别落座,白城为江放鹤、江一帆、林素还三人互相引荐一番。 闲聊几句之后,江放鹤问道:“江某冒昧问一句,白师侄对查访潜龙一事可有计划?” 白城苦笑说道:“小侄心中并无计划。”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若是掌门不嫌弃,江某到有条路子。” 白城眼光一亮,说道:“江师叔请讲。” 江放鹤说道:“江某得到的消息,潜龙总部设在京城,而势力根植在朝廷之中,只是首脑人物是谁却无人知道。” 白城皱眉说道:“况朝野之间,互相提防,从来不通消息,更何况是这种机密事。” 江放鹤说道:“江某在山宗多年,也算有些值司,可以借山宗的势力将白师侄送入军中。如此一来,白师侄若能寻找机会进入朝中,找到潜龙的机会大增” 白城沉吟片刻,正色说道:“这确实是条捷径,小侄愿意前往。。”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只是此事还有一些风险,白师侄既然借了山宗的势力入了军中,就要防着山宗在朝中的对头。” 白城问道:“还不知是朝中那些势力是山宗的对头?” 江放鹤说道:“山宗从军中起家,与文臣到没有多大的冲突,却与朝中勋贵冲突不小。” 白城想了想,说道:“朝中勋贵多是随先皇马上征战,才挣下这一份基业,势力大半都在军中,咱们山宗也是从军中起家,势必会要分他们一杯羹。” 江放鹤呵呵一笑,说道:“若非如此,文臣也不会坐视咱们山宗坐大,只是如此一来…” 白城张口说道:“便是刀山火海,小侄也要闯上一闯。”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白师侄果然魄力过人,其实身在军中虽然要受许多约束,又有许多敌人,却有一桩造化足以弥补这些缺憾。” 白城奇道:“什么造化?” 江放鹤笑道:“朝中有几眼化龙池,掌门若是能脱颖而出,便有机会身入其中,为炼神之路奠定基础” 林素还惊呼道:“化龙池!” 白城问道:“化龙池是什么?” 江放鹤却未直言,反而问道:“咱们飞星门历代高手,最多都只到练气境界,从未炼神宗师出现,白师侄可曾觉得奇怪?” 白城说道:“小侄确实觉得奇怪” 江放鹤说道:“自古以来,修炼便是逆天而行,无论是任何法门,修行的目的都是将天地元气纳入自身。只是凡人出生之后,呼吸后天浊气,便与天地隔绝。如此一来,吸纳元气极为困难,这一点白师侄应该已有感知。” 白城点头说道:“江师叔说的不错。” 江放鹤接着说道:“但天无绝人之路,这化龙池就是天地间的异数,化龙池水能洗涤后天浊气,打破人身与天地间的障碍,如此一来,吐纳元气效率大增,才有机会攀登炼神宗师之路。” 白城惊讶说道:“如此说来,没有化龙池的势力,根本不可能诞生炼神宗师,而这些拥有化龙池的势力,岂不是可以培养大量炼神宗师?” 林素还插口说道:“哪有那种好事,一来化龙池水积蓄不易,每年使用都有名额限制。二来就算你入了化龙池,也只是有了一丝晋升炼神宗师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成功,嘿嘿,炼神宗师岂是这么容易的?” 白城好奇问道:“不知咱们陈国有多少化龙池,又分别掌握在哪些势力的手中?” 江放鹤说道:“世俗之中,自然是朝廷掌握的最多,只不过其中有几眼是军中自行掌握,不受朝中大佬的限制,此外,江湖中几大门派也分别掌握有几眼。至于方外么…” 江放鹤说到此处,瞧了一眼林素还。刚才白城介绍时,只说这是他的道门好友,但从他对化龙池的熟悉程度来说,只怕并非普通道士。 林素还也不以为异,说道:“自然是佛、道两门掌握的最多,数量恐怕还在朝廷之上,据说魔门也掌握了一些。”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江家叔侄告辞离去。 林素还等二人走后,说道:“江放鹤这人不简单。” 白城问道:“林大哥何出此言?” 林素还道:“化龙池事属绝密,他作为一个江湖人本不应知道。” 白城笑道:“林大哥不也心知肚明?” 林素还道:“兄弟我怎么也是五斗米道核心弟子,知道并不足为奇,不信你去问程、鲁两位长老,他们一定不知道。” 白城说道:“或者是因为他与朝中势力有所联系?” 林素还道:“此事在朝中也是机密。” 不等白城张口,林素还接着说道:“今天你们江掌门也来了,但却一语不发,老弟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白城说道:“林大哥请讲。”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化龙池本来是他的机会,只是他接了你的掌门之位,江放鹤却不愿占你的便宜,才将这个机会让给你。” 白城这才明白过来,说道:“原来如此,不经林大哥提醒,小弟还懵懂无知。” 说定此事之后,白城便不着急赶路,安心在太乙山住下。 又过了一个多月,江放鹤果然拿来一张任用文书。 文书上盖着朝中太尉府的大印,任命白城为拱极军中校尉,虽然只是八品的官职,却免去两颊刺印的辛苦。 拱极军隶属太尉府直管,驻扎在京城以北三十里,负责拱卫京师,乃是陈国一等一的强军。 只是任用文书上写明,让他三个月后,先去京中白虎堂受训,受训一年之后,考核合格方可从军。 白城收好文书,与山上众人一一告别之后,便通林素还上路,向京中白虎堂赶去。(。) 第一章 他乡遇故知 建业古称天京、建康,又名石头城,至今已有千年历史,位于扬州以北,长江以南,是江南第一名城。 长兴陈氏南渡之后,定都于建业,以此为根基建立了陈国,此后不惜国力,耗时百年,将建业城原有规模扩大十倍。 如今的建业城,城高十丈,方圆百里,人口百万,不但是江南第一大城,也是江南第一要塞。江北三国数次南侵,都在建业城外折戟沉沙。 从江华府去建业城,一路上需要穿过苍、泽、徐、扬四州,足有千里之遥,沿途多山,道路崎岖,若是普通人,只怕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赶到。 幸好白城与林素还都是武林高手,两人商议之后,决定住店白天休息,夜里用轻功赶路,一夜之间,便能赶数百里山路,比骑马乘车都快多了。 不过一个月功夫,两人已赶到徐州地界。 到了徐州之后,两人合计了一下,觉得时日还久,于是放慢行程,改陆路为水路,沿江而上,欣赏两岸风光。 这一天,两人乘船来到三河府。 三河府因三河交汇而闻名,交通便利,商贾云集,是前往扬州的必经之所,两人于是弃舟登岸,踏上三河府地面。 三河府位于陈国心腹之地,人烟稠密,繁华热闹胜过江华府十倍。 两人下船之后,从码头离开,沿着一条青石道路往城中走去。沿途之中商旅不断,各种店铺鳞次栉比。 林素还天性喜欢热闹,瞧着路上车水马龙,说道:“老弟,你们苍州实在太过贫瘠,兄弟我在青羊府呆了一年,差点活活闷死。” 他本以为白城自小在太乙山长大,从未见识过这般繁华景象。 白城微微一笑,却不说话,眼神中有些无奈。 他上辈子在地球的时候,正好赶上地球人口爆炸,各大城市的人口纷纷突破千万这个关口,每天从买早点就开始排队,直到晚上回家还在挤地铁,对所谓的繁华世界早已厌恶透顶,倒是十分喜欢飞星门这种幽静山林。 林素还见白城对这些不感兴趣,知道他喜静不喜动,便换了个话题说道:“三河府虽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但有处古战场倒是十分有名。” 白城果然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古战场?” 林素还说道:“百年之前,陈国开国皇帝陈霸先在此处与一伙豪强厮杀,结果大败而归,阵亡了数万人马,据说死者的冤魂至今还未散去。” 白城好奇问道:“那后来了呢?” 林素还一翻白眼,说道:“后来还能怎么样?陈霸先又调集了十万人马,杀的此地鸡犬不留。” 白城点点头说道:“小弟听说长兴陈氏来到江东之后,经历过大败三次,小败无数,最终还是建立起陈国这一片基业。”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陈霸先能立下不世功勋,虽然是时也命也,但主要还是他百折不挠,从不服输。” 白城摇摇头,笑道:“小弟倒是觉得,陈霸先之所以能成事,是因为长兴陈氏根基深厚,纵然一时会犯错,但最终能弥补过来。倒是本地的豪强,根基浅薄,没有犯错的资本,只要一次大败,就要连本钱赔进去。所以小弟觉得,人生在世首重根基,就好像佛道两门一样,虽然名声不显,但却根基深厚,所以才能经久不衰。” 林素还想了想,点点头道:“老弟说的不错。”说到这里,他忽然面色一变,似乎想起什么,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白城哈哈一笑,拉着林素还往城中赶去。 三河府位于三河交汇处,原本只是三条河流冲击而成的一片平原,虽然十分繁华,但是面积却很有限,许多设施都不完善,或许是因为太平已久,竟然连城墙也没有修建,只是靠繁华程度来区分城内城外。 两人漫步来到城中,林素还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此处有什么美食,他没什么其他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美食,而且他作为一个万中无一的吃货,不但能吃而且能做,可谓煎炒烹炸无一不精。 林素还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城东有一家百味居,是此处第一酒楼,便不由分说拉着白城往城东走去。 两人沿途寻访,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找到百味居。 这家酒楼门店不大,只有两层小楼,临江而建,也没有牌匾,只有门口一杆酒旗,迎风飘展,看起来十分素雅。 两人走进店面,伙计连忙迎上来,问道:“两位客官,可是要小酌几杯?” 林素还扫视一眼,见店内空无一人,不由皱起眉头。 此时日近中天,正是吃饭的时候,店里面却空空荡荡,只摆了三四张桌子,也没人来吃饭,显然是名声不佳,本地人都不愿前来。 白城看到林素还表情,就知道他有些后悔,不过白城对吃喝向来不大讲究,也走得累了,不等林素还转身离去,便说道:“先来几个拿手菜,再来上两壶酒。” 伙计答应一声,转身便去安排。 林素还无奈,只能跟着白城进店。 白城一拉林素还,上了二楼,找了处靠窗的座位坐下。 不大会功夫,酒菜做好端上桌来,都是本地的特色菜,什么口味蛇,茶油鸭,荷叶蒸鱼,冰糖莲子,再加上两壶武陵玉液,瞧起来倒是十分诱人。 林素还撇撇嘴说道:“如今的厨子不知是什么毛病,都喜欢在花色上下功夫,对味道却不重视。” 白城微微一笑,提起筷子尝了一口,惊讶说道:“林大哥,这菜味道不错,称得上味美绝伦!” 林素还哂笑一声,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说道:“老弟啊,苍州贫瘠,你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以兄弟我看来…” 说到这里,他面色突变,好像见鬼一般,半晌之后方才回过神来,说道:“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三河府的人都瞎了吗?这等好菜竟然没人来吃。”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看来不是小弟孤陋寡闻。” 林素还摇摇头说:“我踏遍江南也没吃过几次这等水准的好菜,确实非同寻常。” 两人正在闲谈,忽然听到楼下“腾腾腾”传来脚步声音,紧接着就见一条大汉,背着一个黑布长条包袱走上楼来,高鼻鹰目,身高膀粗。 白城瞧见大汉上来,面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忙起身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雁兄久违了。”(。) 第二章 古战场 林、白二人在百味居二楼对酌,临窗而坐,一东一西。 白城的座位正对楼梯口,上来什么人他先瞧得见。 林素还坐在白城对面,等到白城起身之后,才转过脸去,瞧见来人是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有两面之缘的独行大盗雁高飞。 雁高飞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他们两位,双眉一挑,犹如长刀出鞘,抱拳拱手说道:“二位久违了。” 话音未落,再次听到腾腾腾的脚步声音传来,楼下伙计跟着冲了上来,问道:“这位客官,您老要点什么?” 雁高飞眉头一皱,说道:“我来找人,不过看样子不在。” 伙计答应一声,知道这位不是主顾,懒洋洋退下楼去。 白城笑道:“没想到在千里之外也能与雁兄碰上,可谓机缘巧合,雁兄要是不忙,不妨共饮几杯?” 雁高飞摇摇头,说道:“我还有事情做,就不跟你们吃饭了。”说完,转身就要下楼。 林素还见雁高飞桀骜不近人情,心中不爽说道:“老弟,你也不要高攀了。这位雁兄买卖做的兴旺,但却小气的很,生怕咱们兄弟蹭饭,这才有多远跑多远。” 雁高飞本已转身离去,陡然又转过身来,迈步来到两人桌前,大马金刀坐下道:“你说的不错,老子就是小气,不但不想掏钱,还要蹭你们一顿饭吃。” 林素还心中大怒,只不过他自小在道门长大,向来讲究中正谦和,不好当面跟雁高飞翻脸,只能扭过头去,独自生气。 白城不以为异,笑盈盈的跟伙计要了副碗筷,又添了几个菜一壶酒,与雁高飞聊了起来。 雁高飞为人桀骜,却谈吐不俗,再加上久在江湖,见多识广,说起话来别有一番豪迈之气。白城也暗暗佩服。 只不知为何,雁高飞与林素还却互相看不顺眼,挖苦讥讽,毫不留情。 闲聊中,白城随口问道:“雁兄不在苍州呆,为何千里迢迢跑到三河府来?” 雁高飞瞪了他一眼,说道:“老子在江华府中跟你二位照过面了,按照江湖规矩,自然得换个地方做买卖。” 白城哭笑不得,讪笑说道:“雁兄果然是规矩人。” 林素还听到白城的话,几乎气个半死,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雁高飞喝了几杯酒,忽然皱皱眉说道:“二位怎么也来三河府了?” 白城说道:“我二人是去京中办事,途经此地而已。” 雁高飞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二位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白城还不及张口。 林素还插口说道:“老兄你问来问去,是怕我们兄弟打扰你做买卖吗?” 雁高飞两眼一瞪,双目如刀,杀气四溢,若是被普通人瞧见,只这一眼就是要吓得瘫软在地。 林素还毫不在乎,两眼半睁半合,毫不客气的迎着他的眼神看去。 雁高飞瞪了半晌,再无下一步动作,冲白城拱了拱手,起身往楼下走去。 白城连忙起身去拉,却也拉不住他。 雁高飞几步走到楼梯口,眼看就要下楼,忽然抬起头来,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附近有座古战场,你们最近不要过去。”说完,扬长而去。 白城摇了摇头,坐下说道:“雁兄行事果然高深莫测,刚才林兄那句话也太过鲁莽了,难怪雁兄起身离去。” 林素还不服气,说道:“许他做就不许我说么?” 白城苦笑说道:“江湖规矩,有些事做的说不的,有些事说的做不得。雁兄没跟你当场动手,已是极为难得了。” 林素还心情不爽,眼前菜品虽好,却也吃不下去了,便喊伙计上来结账。 伙计来到桌前,粗粗一算,说道:“得蒙您老照顾,一共三十两纹银。” 林素还怒道:“什么?” 如今七国虽然分立,但已久无战事。平常百姓虽说不富足,但也算得上平安。 徐州地处陈国心腹之地,更是承平已久,百姓也算得上安居乐业,物价极为低廉,平常一顿酒宴不过一两分银子,三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过上一年。 林素还身为五斗米道精英弟子,已经算得上极为富裕,一年的零用钱不过一百两银子。 伙计经多见广,面色毫无变化,说道:“纹银三十两,概不赊账。” 林素还气急反笑,说道:“就这几个菜,你要我三十两银子,真当是龙肝凤髓不成?” 伙计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来,平摊在两人身前。 白城见林素还动了真怒,伸手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伙计说道:“快去结账吧。” 他在青羊府的时候,打劫过孙道海,发了一笔大财,出手十分大方。 伙计哼了一声,接过银票转身下楼。 白城见林素还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笑道:“小弟现在知道这家酒楼为何空无一人了。” 林素还怒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咱兄弟这一顿饭,够他酒楼吃一个月了。” 不大会功夫,伙计再次上来,找回二十两给白城,瞥了一眼林素还说道:“没钱吃什么饭!” 林素还从刚才雁高飞坐下,就憋了一肚子火,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什么!去找你们东家过来,不说出这顿饭为什么值三十两,我拆了你们店。” 伙计找完钱转身下楼,也不理他。林素还一把抓住伙计的手腕,怒道:“你当你走的了吗?” 伙计两眼一翻,也不着急,就势坐下,也不叫喊,也不挣扎。 林素还怒火直往上撞,但他自重身份,终究不会去跟一个伙计动手,只是拽着他的手不放。 白城又好气又好笑,实在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几人正在僵持,忽然听到脚步声由楼梯口传来上来,伙计懒洋洋地说道:“我们东家来了,你有事跟我们东家谈吧。” 林素还松手放开伙计,转身向楼梯口看去,准备把店里东家好好骂上一顿。 不料,东家上楼之后,林素还目瞪口呆,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这位东家满面皱纹,花白胡须,白发苍苍,驼背弯腰,走起路来一步一挪,看起来足有七八十岁,张口说话有气无力,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似乎随时就要断气。 林素还哀叹一声,满心怒火压回腹中,转身一把拉住白城,头也不回想店外走去。 出了酒楼,林素还拉着白城一路狂奔,白城纳闷问道:“林大哥准备去哪里?” 林素还怒道:“兄弟我准备去古战场瞧瞧!” 白城说道:“刚才雁兄不是警告咱们不要去哪里?” 林素还满面怒色,喊道:“他不让我,恐怕是要在哪做买卖,我偏要去,非要搅黄了他的买买不可!”(。) 第三章 铁箭头 离开酒楼之后,林素还犹自愤愤不平,说道:“天下一流的厨艺,便是好好开店也发大财,竟然********干起敲竹杠的买卖,天底下哪有这路生意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白城听了林素还的话,心中一动,陡然止住脚步,喃喃自语:“只怕他们本就不是生意人。” 林素还急着赶路,没有听清楚白城说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白城摇摇头道:“没什么,小弟只是想问问林大哥,你知道去古战场的路吗?” 林素还目瞪口呆,一语不发,转头去向旁边行人问路。 片刻之后,他问路回来,拉着白城原路返回,怒气冲冲说道:“都被他们气糊涂了。” 白城哭笑不得,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他继续行路。 这处古战场位于三河府以西三十里外,位于武陵、岳麓两山交界之处,虽然距离繁华市井不远,但却偏僻的很,人迹罕至,只有几处大户人家的阴宅建在此处,平日里看不到半个活人。 林、白两人步履轻健,离开三河府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赶到古战场遗址。 据林素还说,当初三河这块地界,有一个周姓大族,是此地第一大豪族,族中男丁数百,都是武功娴熟的勇士。 百余年前,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当时的周家家主名叫周子旺,也算得上一代枭雄。 周子旺趁势而起,拉起一支军队,将方圆千里之内的各种势力一一荡平,并仰仗三河府水利之便与武陵、岳麓两山交界之险,在此地裂土封王,建立周国,自称周王,也就是史书上的七十二路草头王之一。 后来长兴陈氏南渡之后,陈霸先定都建业,向周子旺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只要周子旺愿意称臣,便封他为异姓王。周子旺见信之后哈哈大笑,将信撕的粉碎,并让使者带回一封口信,要约战陈霸先。 陈霸先勃然大怒,提兵五万讨伐周国。周子旺则在武陵、岳麓两山交界处,建起一座雄关,号称金汤关,取得是********、易守难攻的意思,屯兵数万,以逸待劳。 陈霸先到达此处后,连续猛攻三日,竟然攻不破这道雄关,待到第四天临近天明,忽然天降暴雨,山洪暴发,陈军猝不及防,竟被大水漫灌,冲垮营房。 周军趁机冲出关卡,大败陈军。陈霸先大败而归,数万人马只有七千余人逃回。 半年后,陈霸先再次征调十万大军,一举攻破金汤关,把关中数万守军尽数杀死,周家满门更是鸡犬不留,并将金汤关拆毁,夷为平地。 这一战打的惨烈至极,可谓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据说金汤关周围数十里的草木长得比别处茂盛,就是吸取了当年守军血肉的精华。 如今虽然百年过去了,但来此踏青的游人还常常捡到当年两军交战留下的武器。 林、白两人在古战场上漫步,方圆数十里都是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在荒草从中只有几条细细的小径,也不知道是当地山民踩出来的,还是野兽踩出来的兽道。 两人沿着在荒草地中边走边聊。 白城偶一低头,发现道旁草丛之中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铁器,弯腰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箭头。 白城见箭头大的异乎寻常,伸手掂了掂,足有七八两重,不由大吃一惊,连忙用袖袍擦了擦,拭去铁锈之后,只见箭头末尾铸着一个“周”字。 林素还见他面色异常,问道:“老弟,怎么了?” 白城将箭头递给他,说道:“寻常武士最多只能用一两中的箭头,百战精兵或者能用二两中的箭头,军中猛将也最多只能用到三四两的箭头,当年九华派有位长老,少年时曾在军中任职,练了一身精湛的外功,后来又在九华派苦修数年,练了一身高深的内力,也只能用五两重的箭头。这枚箭头竟有半斤重,只怕当年用它的人是绝世高手。” 林素还伸手接过箭头,仔细瞧了瞧,说道:“这只怕是周子旺本人用过的。” 白城惊讶问道:“林大哥怎么知道?” 林素还说道:“当年周子旺外号‘只手擎天’,手中一把震天弓,十只穿云箭,号称天下第一强弓,除了他还有谁能用的了这么重的箭头?”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林大哥果然好见识。” 两人沿着一条小径,继续缓步前行,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金汤关城墙遗址。 金汤关虽然被陈霸先拆毁,但用来修建关隘的石料却无法毁去,堆积的石料依然留在原地,有些地段的城墙也还保留着,甚至远处有一座箭楼也还完好无损。看来那一战,陈军虽然获胜,却也人困马乏,军令执行也不彻底。 两人拨开荒草,来到箭楼下面。 箭楼远远看着不高,来到箭楼下方,才觉得它高的异常。箭楼高达十丈,孤单单的耸立在战场之中,有独立云霄的感觉,用来攀登箭楼的石梯也早已损坏,平常人想上去,简直无路可走,但是林、白两人都有高明武功在身,轻身提气,手脚并用,片刻功夫就爬上箭楼。 站在箭楼上面,白城向四周极目远眺,心情骤然激荡,脸上颜色变了又变。 白城前世在地球时,曾经去过山海关旅游。山海关内填夯土,外砌青砖,城高五丈,厚有三丈,周长约有十里,已号称天下第一雄关,但与金汤关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金汤关也是内填夯土,但外面罩的却不是青砖,而是一块块三尺多长,百余斤重的青条石,城墙高达十丈,厚有五丈,两翼分别与武陵、岳麓两山相接,关前一条护城河也是又宽又深,水深足有十丈,宽有五丈,简直不像是人工能造出来的。 林素还见白城脸色奇怪,问道:“老弟有什么不对?” 白城感慨道:“林大哥刚才说陈霸先在金汤关前损兵折将,我还以为他不过如此。来到金汤关前,我才知道金汤关城池坚固,简直是不可逾越的雄关,真不知陈霸先是怎么攻下了的。” 林素还眼珠一转,说道:“老弟可以猜一猜。” 白城想了想,说道:“金汤关坚不可摧,莫非是周军出了奸细,有人引陈军入关?” 林素还摇摇头说:“数万周军个个拼死效力,没有一个叛徒。” 白城苦笑说道:“那小弟猜不出来了。” 林素还说道:“说来老弟可能不信。金汤关屡攻不克,陈霸先也是一筹莫展,后来经人提点,才三上罗浮山,求得稚川真人下山。这座金汤关是被稚川真人一指点破的,陈霸先拆毁金汤关也只是为了隐藏稚川真人出手的痕迹。” 白城听完,结结巴巴说道:“林…林大哥是在开玩笑吧?什么叫一指点破?这怎么可能?” 林素还正色说道:“稚川真人是咱们道门祖师,功参造化,道法无边,不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白城还是感觉难以置信,说道:“真有这种本事,那还要百万大军何用。” 林素还笑笑,也不说话。 两人在箭楼上闲聊一阵,白城见日头偏西,说道:“林大哥,时候不早,你我还是回城中休息吧。” 林素还哈哈一笑,盘膝坐下说道:“兄弟我今晚不打算回去了,我倒要瞧瞧雁高飞是做什么买卖,说不好我就要仗义出手!”(。) 第四章 浓雾 林素还一向豁达幽默,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与雁高飞很不对付,两人几次见面都互相看不顺眼。 白城苦笑说道:“林大哥,跟雁兄置气事小,耽搁咱们吃饭事大。”他知道林素还是个吃货,绝不会因为跟人斗气放弃吃饭。 林素还哈哈一笑,从宽大的袖袍冲掏出一个油纸包来,解开之后铺在地上,包里是一大块卤牛肉,一只肥鸡,还有两条咸鱼,又从另一只袖袍掏出一葫芦酒,两只杯子,笑道:“跟着兄弟我出来,难道会饿着你不成?” 白城见他早有准备,知道劝不动,只能舍命陪君子。 月上中天,夜色弥漫。 今夜正值十五,一轮明月有如冰盘,月色明亮,照的大地一片雪白。 两人站在箭楼顶上,方圆数十里内一览无余,只有一片荒草,连只兔子都没有。 林素还左顾右盼,说道:“雁高飞做的什么买卖,怎么还不来?” 白城摇摇头道:“这里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买卖,林大哥想多了。” 林素还说道:“他那句话说的莫名其妙,一定另有深意,绝不会是我想多了。” 白城笑道:“或者他就是摸准了你的性格,故意戏耍你。” 林素还皱眉说道:“连你一起戏耍?”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林大哥继续找吧,小弟先休息了。” 说完,他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吐纳天地元气。 山野之间虽然寒冷,但他有高明武功在身,寒暑不侵,不过片刻功夫,就已心神入定。 林素还见白城入定,一人独自站在箭楼上有些无聊,忽然想到,他高高站在箭楼之上,虽然方圆数十里一览无余,但雁高飞看他也是一清二楚,如此一来,雁高飞又怎么会现身? 想到这里,林素还伸手一拍脑袋,一低头一弯腰,坐了下来,向后一靠,斜斜躺在石墙后面,掩住身形,左手掏出寻命盘,右手单指一点。寻命盘金光流转,片刻之后,幻化出此地的地图来。 寻命盘上只有一个金点,一个白点,那是他和白城两人,除此以外,再无第三个亮点,林素还暗叫晦气,莫非雁高飞真的在戏耍自己? 刚刚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在淡淡金光之下,有一层黑色的烟雾在缓缓流转,虽然若有若无,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来。 林素还身躯一震,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流下,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他陡然站起身形,扫视这数十里荒草原,额头上冷汗直流,牙关咯咯作响,眼中流露出恐怖的神情,眼前虽然空无一物,但他却似乎看到什么十分恐惧的东西。 站了许久,林素还回头看了白城一眼,猛一咬牙,从袖中掏出一张灵符,贴在白城身旁的石墙上。 随即,他手脚并用从箭楼上爬下,落地之后,轻轻一抖手腕,唤出玄天乌金蟒来,低声说了几句,又比划了一个手势,一人一蟒向西北方向赶去。 林素还走后,月色忽然朦胧起来,古战场上升腾起一片白雾,初始还只是朦朦胧胧的淡淡一层,片刻之后,浓密的不可视物。 不知过了多久… 白城正在心神世界之中,运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指引紫色鲤鱼游动,锤炼武道心念,忽然听到耳旁有人轻轻叫自己名字。 白城睁开眼睛,月光依旧明亮,身旁却空无一人,顺着声音仔细听去,原来声音是从东南方向传来,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听起来像是林素还的声音,只是有气无力,似乎是受了重伤,正在求救,顿时眉头紧锁。 林素还在道门长大,虽然见多识广,对江湖事也知道不少,但毕竟不是江湖人,对许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雁高飞是****高手,****规矩远比寻常江湖门派更加严苛,林素还不明所以,还以为这些规矩还是玩笑,他两人要是单独见面,只怕会有冲突。 林素还离开时,白城已经有所觉察,但他自信在方圆数里之内,两人一旦交手便能及时赶到化解,所以也不着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听到两人交手的声音,林素还就受了重伤。 白城随即想到,雁高飞出手狠辣,胆大包天,又是****人物,说不定有独特的手段,在林素还觉察之前,便能伤了他。 这些念头说来话长,实际上只不过是白城脑中一个转念。 瞬息之间,白城想通了前因后果,起身便要向东南方向赶去。 就在白城起身的时候,忽然有一股异香从身后传来,转过头一看,在身后的石墙上贴着一张符箓,正在缓缓燃烧。 一条暗红色的火线,曲曲折折正在沿着符箓向上烧去,已将符箓烧掉大半,符箓烧过之后,没留下一丝灰烬,就好像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白城心沉了下去。 这种符箓名叫辟邪,在九仙观的时候,清机道人曾给他讲过,如果附近有妖魔邪祟,这种符箓就会自燃,不过清机道人坦言,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种符箓燃烧。 符箓无疑是林素还贴的,但他为什么要贴这张符箓,附近真有妖魔邪祟? 白城忽然觉得有些冷,想要去找林素还问个清楚。 刚刚准备迈步,白城又觉得心口一烫,伸手一摸,发现是胸前一块硬物在发烫,掏出了一看,是九灵飞焰符。 九灵飞焰符是羊脂白玉雕成,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火红,赤红色的火焰波浪不断在表面流转,就好像凝固的火焰。 在赤红色波浪的映衬下,玉符半径一尺之内出现了一圈雾气。雾气极为浓密,随着红光流转,雾气的颜色也不断变幻,就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只不过触手冰冷,毫无温度。 白城心中一动,将玉符挥舞了一下,玉符所到之处雾气紧随而至,但在玉符一尺之外,月光明亮,纤毫毕现。 白城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将玉符收好,闭上双眼,默默远转五雷天心正法。 五雷天心正法是天下第一雷法,而雷法天生有辟邪之能。 片刻之后,一道紫电从白城身上之间闪过。 白城缓缓睁开双眼,一颗心沉到谷底,眼前一片浓密的白雾,分不清东南西北,抬头望去,月亮已经消失不见,低头再看,不知何时已走到箭楼边缘,一步踏错,就会从十丈的高处坠下。(。) 第五章 黑气 缓缓抽回脚步,白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只觉得全身上下冰凉,流出一身冷汗,山风吹过,冻得直打哆嗦。 十丈已超过了他的轻功极限,如果失足摔下去,不死也是重伤。 四周全是浓雾,十步以外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响。 白城回头去看辟邪符箓,符箓在浓雾中模模糊糊,没有施展五雷天心正法之前看的清楚。 随着浓雾的出现,耳旁的呼救声消失不见。 白城猜测,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听到的呼喊声也是幻觉,唯有眼前的浓雾才是真实。 坐在地上,白城在思考,林素还留下辟邪符箓,要么是一种保护,要么是一种示警,但眼下看来辟邪符箓作用并不大。 他继续留在这里,只怕还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白城站起身来,极目远眺,古战场上全是浓雾,无边无际。 五雷天心正法虽然能辟邪,但却没法看透这浓雾,想要在浓雾中判断方向,还是只能靠经验。 他对这里地形不熟,也看不到天象,想要判断方向几乎不可能。 想了一阵,白城决定施展寻龙诀,查看天地气机,依照气机判断方向。 闭上眼睛,默诵口诀,白城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目之中,半晌之后缓缓睁开双眼。 透过寻龙式,眼前的白色浓雾变成了浓重的黑烟,这些黑烟从地上的荒草中散发出来,一缕缕荒草,就像一根根香烟,散发着浓重的黑气。 荒草全都变成了血色,比血更艳,比火更红,大片大片的血色荒草随着微风起伏,就好像一阵阵翻腾的血浪。 黑烟升腾到天空之后,凝聚成各种奇奇怪怪的生命,有长着人头的马,有六条腿的牛,在白城的头顶,还有长着两个头的人,他用四只眼睛一起盯着白城,似乎发现了白城能看到他们。 所有生命的脖子上都锁着一个黑色的铁圈,拇指粗细。铁圈连着一条锁链,青铜色的锁链。 锁链的一端焊接在铁圈上,另一端则向空中无限延伸出去,就像有一只巨手牵着这些生命放风。 他以往施展寻龙式,看到的只是天地间的气机流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生命,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些黑烟组成的生命,就是传说中的妖魔邪祟。 冷汗湿透了衣裳,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 白城强忍着,不去看漂浮的生命,低着头在古战场上寻找林素还。 在东南方向有一道浓重的黑色烟柱升起,比别处的黑烟浓重十倍,顺着烟柱向上看,是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子,正面对着白城,身上长了七个脑袋,有男有女,嘴巴大大的张着,不知在喊些什么。 在东北方向有两道杀气,血色杀气,杀气极为浓重,凝成一大一小两个血色旋涡,把黑烟排在外面。 除此之外,整个古战场再也没有任何气息。 白城想了想,决定先赶到两个血色旋涡附近。 他虽然知道这两处杀气都不是林素还形成的,但还是要坚持赶过去,毕竟活人至少要比妖魔邪祟好对付一些。 寻龙式只能专心致志的时候使用,稍微分神就无法维持,没法用于战斗,这也是最大的遗憾。 白城收起寻龙式,眼前又是一片浓重的白雾。 他轻手轻脚爬下箭楼,顺着记忆的方向,向东北方向走去,步伐很慢,脚步很稳。 一盏茶的功夫,白城忽然止住脚步,前方十几步远,有一个人影在来回走动。 刚才在箭楼上查探气机的时候,白城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人,是他武功太高,可以躲过白城的窥探,还是说… 白城没有在想下去,而是提高警惕,慢慢向这个人挪去。 走到五步之内,白城才看清楚了这个人。 这是一名军中武士,约有七尺多高,一身戎装,身上的铠甲是精铁打就的锁子甲,戴着一顶寒铁头盔,右手持着一杆长矛,左手挎着一把腰刀,背对着白城。 白城瞧着这个人有些眼熟,忽然反应过来,他的装束与血焰军的军官十分类似,只是细微的地方不太一样。 白城站在原地,拱手问道:“不知是哪路将军在此?” 军中武士听到白城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举手投足有一种晦涩的感觉,就好像生锈的机器一样。 军中武士慢慢转过来,面孔直对着白城。 白城的血都凉了,感觉全是的血液都在倒流,在他漆黑的头盔下面,是一个雪白的骷髅头骨,黑洞洞的双眼,一张一合的牙齿,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嘲讽。 他想要说点什么,却感觉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觉得比哭也强不了多少,使劲吸了几口凉气,稳定了心神,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位将军,你先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骷髅武士的头颅缓缓低了下去。 白城大喜过望,没想到它竟能听懂自己的话,更没想到它会听自己的建议。 骷髅武士头颅低下之后,长枪猝然出手,如黑龙出海,如怪蟒出山,向白城前胸急速刺去,刚才低头,只不过是为这一招做准备。 白城身子向前急速伏倒,俯身趴在地上,双腿一蹬,双掌一挥,平平向骷髅武士飞去,双掌直劈腰腹之间。 在骷髅武士未动手之前,白城心中充满了恐惧。骷髅武士一旦动手,白城千锤百炼凝结的战斗意识,便占了上风。 作为一名武者,无论面前是神、是魔、是妖、是鬼,白城也有一战的勇气。 就在双掌即将击中骷髅武士的瞬间,白城猛然发觉不对,以前从未与这种诡异的敌人交手,冒然用肉掌接触,是动手的大忌。 白城左手急速缩回,一掌横向拍在地上,身形一转,向骷髅武士左侧掠去,右手手腕一抖,乌金匕首滑落手中,金光一闪,从骷髅武士腹部切过。 这一招两式都在瞬息之间完成,直到白城飘然落在骷髅武士身后,它手中长矛还未收回。 这一招虽稳占上风,但白城的心却沉到谷底,因为他那一刀划过时,并没有接触到任何实物的感觉,空空荡荡,就好像没有击中任何东西。(。) 第六章 骷髅武士 骷髅武士一矛刺空,没有继续追击,上身探出,右臂前伸,保持着攻击姿势,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尊雕塑。 白城回身瞧了瞧骷髅武士,晃了晃手中匕首,想了想刚才一刀划过的感觉,决定再攻击一次。 想到这里,白城足尖一点,反握匕首,一招“移形换位”,从骷髅武士左侧急速掠过,乌金匕首带起一道金光,从它的脖颈处划过。 与上次一样,他仍然没有感觉击中到任何东西,骷髅武士静静的站在那里,脖颈之间完好,丝毫没有被切割的痕迹。 白城眉头一皱,莫非这个骷髅武士不受实体攻击?他转念又一想,这个骷髅武士会不会是一个幻影? 白城再次运转五雷天心正法,电光从双眸一闪而过,骷髅武士依然站在身前,并没有消失。 电光闪过,骷髅武士似乎是被惊醒,缓缓收回长矛,重新换了一个架势,用两只空洞的眼眶,盯着白城,右腿向前猛然向前跨一大步,重重的踩在地上,手中长矛横扫,带起一阵狂风,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有余。 白城双臂一展,足尖一点,如大鸟般向后疾退,退出了骷髅武士的攻击范围。 骷髅武士再次定格,一脚前一脚后,矛尖斜指地面,保持着长矛挥击的姿势,一动不动,手中长矛所到之处,一片荒草被斩为两截。 白城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慢慢弯下腰,捡起一个石块,紧接着瞄准骷髅武士的长矛。 手腕一抖,石子如劲弩开弓,“嗤”的一声,拉出一条白线,穿透长矛铁杆,从骷髅武士胸口划过,如同穿过一片幻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猜测被证实了,当他攻击骷髅的时候,骷髅就是一道虚影,但反过来骷髅出手时,却能造成实实在在的伤害。 发现了这一点,白城失去了和骷髅交手的兴趣,身形一晃绕过骷髅,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向东北方向疾行,今夜的事情太诡异,他有一肚子话要问,必须先找到一个活人。 骷髅武士一动不动,直到白城离开他十丈之后,两只空洞的眼眶陡然放出幽幽红光,闪电般转过身子,大踏步的向白城追去。 白城正在赶路,猛然间感到身后涌来一股强烈的杀意,来不及向一旁闪躲,连忙低头就势一滚,滚出一丈多远,感到杀气渐消,才敢回头去看。 骷髅武士如雕塑般站在他身后,左腿在前,右腿在后,最标准的军中弓箭步,手中长矛扎入地上,半截长矛深入地下。 刚才交手时,骷髅武士的身法并不灵活,白城没想到它能追上自己,摇了摇头,再次向前跑去,边跑边瞧,想看看骷髅如何能追上自己。 十丈之外,骷髅再次追赶。 白城发现,骷髅不是真的迈步在跑,而是在贴地飞行,两条腿大步前行,足底始终距离地面三寸,每一步踏出之后,便会趁势滑翔一段距离。 骷髅的速度远比他的轻功要快,如果不能解决掉它,迟早会被它追上。 想到这里,白城忽然止住脚步,回身向骷髅武士冲去。 两人身形交错的一瞬间,骷髅武士双手一合,平端长矛,向白城胸口刺去。 白城腾身跃起,躲过长矛,左手双指凭空一划,一道紫色电光闪过,凝成一道电鞭。 紧接着,他左臂一甩,电鞭飞速缠上骷髅武士的脖颈,他随即双指一勾,电鞭飞速抽回。 刺啦一声,骷髅武士颈骨折断,头颅落地,两者空洞的眼睛失神的盯着白城,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大笑。 随即,骷髅武士与他身上的兵甲,一起迅速腐朽,变成一滩烂泥饿,紧接着有化作一团黑气,就此消失不见。 白城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连连呼了几口大气,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场噩梦。 他本以为经历过穿越,这世上再没什么事情会让他惊讶,但刚才面对骷髅武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骷髅武士绝不容易对付,不要看他杀的容易,事实上寻常江湖人绝对不是它的对手,打也打不着,跑也跑不掉,如果不是这一手道术,今天晚上他没有把握从骷髅武士手上逃掉,没想到这古战场这么危险。 白城忽然觉得不对,如果骷髅武士经常出现,三河府的人没有理由不知道,早就会闹得沸沸扬扬,这么说,雁高飞确实知道些什么,才向他们提出警告。 休息了一阵,白城决定继续向东北方向走,半路上他又遇到了四五个骷髅武士,每个人的身穿的盔甲,手持的兵刃都有细微的区别。 他已有些怀疑,这些骷髅武士就是当初战死在此处的军人。 这些骷髅武士中,有一个极为危险,它用的是一柄长弓,攻击距离远远超过其他武士,尤其是他射出的长箭,无法格挡,只能闪躲,白城几乎载在它手上。 不过与这个骷髅交手的时候,白城也发现了它们的弱点。 骷髅武士虽然不受兵刃的伤害,但对道术却没有一点抵抗力,他甚至不需要唤出雷光,通过九灵飞焰符召出的火鸦也能完胜他们,火鸦向前一扑,便能引燃骷髅烧的连一点渣都不剩。 白城想了想,最简单的做法也还不是召出火鸦,而是召出赶山猪来,以赶山猪的力量、速度,直冲过去,没有一个骷髅挡得住。 只不过他现在身处荒草原上,要是一不留神点燃了荒草,只怕他功夫再好,也逃不出去。 与这些骷髅交手之后,白城再次运转寻龙式,抬头瞧瞧天上黑烟形成的生命,这些生命似乎能看到战场上发生了什么,纷纷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但也他们在白城施展道术时,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张牙舞爪,好像要冲下来,只是被锁链锁着,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白城忽然听到前面又兵刃挥舞的声音,蹑足潜踪,瞧瞧潜伏过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持一柄长枪,与七八个骷髅武士搏斗。 白城又走近了几步,看到了那名老者的面容,是百味居的老东家。(。) 第七章 老东家 半日之前,白城在百味居见过这位老东家,他当时满面皱纹,驼背弯腰,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 没想到半日之后,白城在古战场上又见到老东家,满面凶横之色,身姿挺拔傲立,身披一套寒铁连环甲,由头至脚护的严严实实,虽然坚固,却不沉重,显然是名家精心打造,手持一杆寒铁枪,枪尖黝黑发亮,枪杆斑斑锈痕,应当是一杆名枪。 老东家身手灵活,反应机敏,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感觉,仗着一身练气水准的功夫,与几名骷髅武士你来我往,激战正酣。 白城潜伏在一旁看了十几招过后,忽然发现不对,骷髅武士有形无质,从不惧怕实体武器的攻击,但对老东家手上的长枪却躲躲闪闪,不敢被长枪刺中。 是老东家武技特殊,还是这一杆枪有问题? 白城忽然发现不对的地方不止这一点。 老东家枪法精湛,身法快捷,要是放手进攻,几名骷髅武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只是一心防守,从不进攻,纵然有些极好的机会也不出手。反而是几位骷髅武士只攻不守,屡次攻破他的防守圈子,数次刺中铠甲,要不是他身上的铠甲坚固,早就身受重伤。 忽然,一名骷髅武士一刀砍出之后,刀锋留在原地不动,老东家一个闪身,径直朝刀锋撞去,辛亏铠甲坚固,才捡回一条命,要不然这一刀就是大开膛。 白城陡然明白,老东家不通道术,根本看不到这些骷髅武士,能维持到现在,全是仗着对杀机的敏感,以及手中的长枪与身上的铠甲,但就这么打下去,他迟早送命。 白城想到这里,从荒草丛中飞身纵出,口中轻咤一声,召唤出七八只火鸦来。火鸦结为雁形阵,分头向骷髅武士扑击过去。 火光闪现,群鸦毕至。 刹那间,七八个骷髅武士全身上下,剧烈燃烧。 远远看去,就像在荒野之间,忽然点起七八个粗大的火柱,火柱虽然猛烈,却一闪即逝,化作一阵黑烟,消失不见。 火柱消失之后,白城来到老东家面前,抱拳拱手说道:“老人家,果然身手不凡,老当益壮。” 老东家收起长枪,脸上满是惊讶,上下打量了白城一眼,拱了拱手,迟疑问道:“原来是高飞的朋友,是他约你来的么,怎么没跟我说?” 白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老东家与雁高飞果然是旧识,两人有事约在这里见面,不过老东家见雁高飞跟白城同住吃饭,知道两个人认识,误会白城是雁高飞约来的帮手。 白城当下也不点破,哈哈一笑,说道:“雁兄是说这里危险,不让我过来,不过咱们做朋友的,怎么能不讲义气?” 老东家点点头,一挑大拇指,说道:“果然够义气!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的已经不多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刚才用的是道术吧?” 白城笑道:“在下算是学过几手道术。” 老东家皱皱眉头,说道:“这就是高飞的不对了,这种邪魔外道的东西,咱们练武的不好对付,还得靠你们这些会道术的,他竟然不让你过来,真是太托大了。” 白城笑笑说道:“或许是他不知道在下会道术。” 老东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白城问道:“在下多问一句,在下与一位朋友一同过来的,眼下他已经消失不见了,老人家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东家面色一沉,问道:“是跟你同桌吃饭那个年轻人吗?” 白城点点头道:“不错。” 老东家皱眉说道:“那可遭了,你哪位朋友会道术吗?” 白城说道:“胜过在下十倍。” 老东家眉头舒展,说道:“那就好,说不定他没事,这地方虽然邪门,但对于通晓道术的人来说,却没有多危险。” 白城叹了口气,抬头向天空看去,在浓密的白雾中,不知隐藏了多少黑烟形成的生命。 老东家原地休息了一阵,向东北方向走去,说道:“走吧,咱们赶快去找其他人。” 白城跟上脚步,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您老人家跟雁兄为什么会到这来?” 老东家边走边说:“说来话长了,不知小兄弟知不知道这里是一处古战场?” 白城点点头说道:“这件事在下知道。” 老东家接着说道:“我跟高飞来这里是约战一个老对头。那人本来只有一身武功,后来怎么也打不过我们,千方百计又学了一身莫名其妙的法术,十分难缠。” 白城说道:“什么法术?” 老东家说道:“什么法术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每次接近他,都会感觉到有杀气袭来,要是不躲不闪,就会被凭空刺中砍中。” 白城明白,老东家看不到骷髅武士,只能感应到杀气,所以才会这么描述。 老东家接着说道:“自从他学过法术之后,我们几次都收拾不了他,后来我听说这种法术最怕带有煞气的兵刃,就托人找了这把长枪,没想到还是不堪大用。要不是小兄弟来,老头子今晚就栽了。” 白城摇摇头,可不是长枪不堪大用,要没这杆长枪,他早就死在骷髅武士手中了,只不过他看不到骷髅武士,长枪的作用发挥不出来。 想到这里,白城忽然觉得不对,问道:“老人家那位对头,以前也有这么厉害吗?” 老东家站在脚步,思索片刻说道:“不对,以往我是能看到他的时候,才能感到这种杀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还没看到他就感受到杀气袭来。” 白城想了想,说道:“说不定是他功力大进。” 老东家摇摇头,说道:“这种法术都被几大势力控制在手中,我那对头也只会皮毛,万万不可能有如此进境。” 白城说道:“若是他投靠了某个势力呢?” 老东家继续摇头说道:“他是有主的人,万万不会投靠其他势力。” 白城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以前也是约在这里打么?” 老东家说道:“以前都是约在别处。” 说到这里,他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这个地方有问题?”(。) 第八章 拦路 白城点点头道:“只怕是这个地方不一般。” 老东家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不错,那个人做事百无禁忌,以往无论我们在哪里都是直接找上门,从来不会特意约在某个地方。” 说清楚事情原委,两人加速赶路。 荒草原上雾气浓重,十步之外不见身影。 两人这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任何骷髅武士,不免有些奇怪。 片刻之后,白城忽然听到前面有交手的声音,放慢脚步,潜行过去。老东家见状,抓紧长枪,紧紧跟在身后,虽然穿着一身铁甲,却没发出丝毫声音。 白城伏在地上,轻轻拨开草丛,前面有两个人正在交手,正确的说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还有一群骷髅在交手。 其中一个人盘膝坐在地上,背对着白城与老东家,头发花白,年纪应该在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铁甲,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腰间挎着一口横刀,看装束是陈国的将官,品级还不低。 在他对面的是雁高飞,高鼻鹰目,一身黑色粗布衣裳,手中捧着一把大刀,刀身雪亮,刀把黝黑,正在与十来个骷髅武士战在一起。 白城发现,雁高飞也看不到骷髅武士,但他的感觉灵敏至极,十来个骷髅武士接连出手都被他闪开,身上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当然,这与他手上的长刀也有关系,那柄刀比老东家手中的铁枪厉害的多,长刀所到之处,骷髅武士纷纷闪到三尺以外才停下。 老东家看了看场中的情景,悄悄在白城耳边说道:“那个坐着的就是我们的老对头,姓孙,是陈国的大将。” 白城随口问道:“他以往跟你们交手也是坐着不动,听凭骷髅自己动手?” 老东家奇怪问道:“什么骷髅?” 白城忽然反应过来,解释说道:“就是你感觉到的那股杀气。” 老东家惊讶道:“原来是骷髅,难怪江湖上传说他学的是役鬼的法术。” 他摇摇头道:“以往不是这样,他以往跟我们交手是提着刀一起上的。” 白城点点头。 雁高飞虽然厉害,但只挨打不还手,终究是渐渐落在下风。 老东家有些着急,说道:“你我分头行事,我对付姓孙的,你去化解他的法术,有没有把握?”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雕虫小技。” 老东家和雁高飞一样,都是****中人,动手只论生死,不论其他。 老东家收敛全是精气,提起手中长枪,又恢复到在酒楼中那副垂垂欲死的模样,匍匐前进,慢慢向那个军官爬去,。 爬到军官背后三丈多远的时候,老东家止住身形,慢慢站起身来,双手平端长枪,两脚一前一后,枪尖正对着那名军官的后心。 白城心中一动,老东家莫非也是军中出来的高手。 他还在猜测,老东家大吼一声,一股杀意冲天而起,随着这股气势肆意挥洒,三丈距离,一步跨到,手中长枪也如毒龙一般,喷吐着一股腥气,狠狠向将官后心刺去。 姓孙的将官的反应一点不慢,枪尖尚未及体,身子便已向前伏倒,手中长刀同时向后挥出。 “噌”的一声,刀枪相交。 将官虽然一刀将长枪拨开,但毕竟是迟了一步,长枪划过,虽未刺穿他的背心,却将他顶上头盔挑飞,头发散开。 将官大叫一声,也不回头,飞身向荒草从中一扎,瞬息功夫消失不见。 老东家怒骂一句:“跑的倒快!” 老东家与将官交手时,白城已同时掠出,唤出几只火鸦向围困雁高飞的骷髅武士飞去,将几具骷髅一一点燃。 老东家一枪惊走军官之后,并没有没有追击,转头向雁高飞方向看去,正好看到几具火柱熊熊燃烧,知道白城出手成功。 白城飘落地面,冲着雁高飞拱了拱手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雁高飞忽然感觉杀意消失不见,目露异色,收起长刀说道:“原来你会道术?” 白城点点头道:“小弟略知一二。” 雁高飞把刀背在身后,说道:“我承你这个人情。” 老东家赶了过来,说道:“高飞,这次情况不对。” 雁高飞说道:“我知道,咱们中了姓孙的算计了。” 老东家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雁高飞说道:“刚才我感受到杀意的时候,姓孙的也收敛气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也是在躲避杀意。” 白城插口说道:“难道骷髅武士不是他招来的?” 雁高飞奇道:“什么骷髅武士?” 白城便将自己看到的解释一番。 雁高飞想了想,说道:“你描述的装束与百年前陈**士的打扮一样一样,难道是陈**士的冤魂作祟,莫非姓孙的只是把我们引到这里,他也控制不了这些冤魂?” 白城问道:“此处以往可有冤魂作祟?” 老东家说道:“并没有这个传言。” 白城说道:“那就奇怪了,唉,可惜林大哥不在这里,他说不定知道。” 雁高飞说道:“你是说跟你同行的那个小子?” 白城点点头。 老东家插口说道:“如今既然找不到他,不如咱们先从这里撤出去,你那朋友要是发现不对,只怕也会离开。” 白城摇摇头,说道:“不妥,我还是回原地等他,你们先出去吧。” 雁高飞皱了皱眉,向老东家说道:“周老,既然姓孙的已经跑了,你老先出去吧,我随他走一趟。” 老东家哈哈一笑,说道:“周家岂有贪生怕死之辈,难道能扔下救命恩人独自逃走?” 白城又劝了几句,两人坚持要跟他一同进去。 白城无奈,只能跟两人一起向箭楼走去。 这一路上倒是极为平静,三人倒是再没遇到任何骷髅武士。 一直走到离箭楼不远处,白城忽然站住脚步,雁高飞知道有异,问道:“怎么了?” 白城低声说道:“前面有人。” 雁高飞有些不信,他与老东家都是练气高手,白城虽然身手不错,但也还在淬体阶,没有比他们先发现敌人的道理。 白城见他不大相信,说道:“我的功法特殊,擅长感应环境变化。” 老东家赶上来,没有废话,直接问道:“几个人?” 白城说道:“一个人。” 老东家笑道:“那就直接上吧,只要不是炼神宗师,一个人还挡不住咱们。” 白城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大步前行,来到那人身前。 那个人本来坐在地上调息,发现三个人走了过来,连忙抓起武器,准备对敌。 四人见面,白城尚未说话,老东家先站了出来,冷冷说道:“姓孙的,你不去逃命,是回来送死吗?”(。) 第九章 孙将军 白城也认了出来,正是与雁高飞交手的那位孙姓将官,他刚才只看到这人的背影,现在面对面,才看清楚这个人。 这个人面色黢黑,隐隐有风霜之色,是戍边多年的老将,因为头盔被挑飞的缘故,头发四散飘舞,却依旧是一副桀骜的表情,完全没有半分狼狈的意思。 只是与刚才不同,这人的右胸和左腹分别有一道伤口,虽然经过止血,但肌肉外翻深可见骨,看起来触目惊心。 孙将官冷笑一声,说道:“姓周的,刚才要不是有这位小兄弟帮忙,你们爷俩今天非栽了不看。既然你们今天运气好,老子就送上门来让你杀!” 原来他刚才中枪之后,并没有逃走,而是躲在一旁偷偷观察,知道是白城出手。 老东家哈哈一笑,说道:“你明知我不会捡这个便宜,就不要在这卖狂了,有多远滚多远吧” 孙将官同样笑道:“你今天不杀我,以后就没机会再杀我了。” 老东家长枪一横,怒道:“老子杀你如同杀鸡。” 两人虽没有明说,但白城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嘴里说是生死对头,但实际情况其实并非如此。要不然刚才老东家偷袭这人时,也不必大吼一声示警。 雁高飞似有些厌烦,迈步上前拦住老东家,说道:“姓孙的,周叔不会杀你,但我不会手软。你这人向来精于算计,跑回来找我们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瞧你这样子,莫非是遇到对头打不过,跑回来求我们救命?” 孙将官哈哈笑道:“还是你小子聪明,不过话说回来,我不是求你救命,今天咱们不联手。只怕都难逃一死。” 老东家插口说道:“果然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孙将官仰天大笑:“我不过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你老要是死了,谁给周国列祖列宗上香?” 老东家嘿嘿一笑:“你以为老子绝后了?” 孙将官冷笑说道:“你以为你孙子没偷偷跟你来?” 老东家脸色大变。 白城心中一动,老东家也姓周,听孙将官这意思,老东家与周国还有什么关系? 雁高飞见两人又要斗嘴,皱眉说道:“姓孙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说,我们还有事办。” 孙将官点点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白城上前说道:“诸位且慢,此处离在下与朋友约定的地方不远,咱们不妨先到约定的地方,再慢慢商议。” 刚才白城在浓雾之中,孙将官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人,却看不清楚长相,此时白城走了出来,他才能看清楚。 孙将官看到白城面容,脱口说道:“你不是…” 说到这里,他陡然止住话语。 白城奇道:“孙将军认识在下?” 孙将官摇摇头说道:“是我看错了。” 白城看他表情,也知道他言不由衷,但此时也不是追问的时候,就再没有多话。 孙将官见白城不再追问,连忙换了个话题,说道:“这地方越往里面走越邪乎,咱们还是一起往外冲的好,说不定还能冲出去,再往里面走,只怕没有活路。” 雁高飞听出来他话里有话,说道:“往外冲?你是说外面还有人拦?你身上的伤是不是那些人砍的?” 老东家呵呵笑道:“原来你是被人拦着逃不出去。” 孙将官没有理老东家,眉头紧锁说道:“我也不知道拦我的是不是人。” 雁高飞惊讶说道:“这是什么话?” 孙将官摇摇头说道:“你们没见过,我说你们也不懂。” 白城见他们越说越远,插话说道:“我与朋友就约在前面的箭楼,箭楼高有十丈,可谓易守难攻,咱们守在箭楼上,就算有什么强敌,也能占据地利。” 孙将官似乎有些动摇,但随即又摇摇头,说道:“不成,那些家伙未必是人,箭楼挡不住。” 白城不再理他,转过头来向老东家和雁高飞说道:“这里有些诡异,在下要先去找哪位朋友了,你们不妨将这位孙将军先护送出去。” 老东家哈哈大笑:“咱们既然说过跟你进去,又怎么能半途而废,再说,他刚才说我孙子跟也跑进来了,我不找到他,难道能自己回去?” 白城点点头,转身向箭楼走去,老东家与雁高飞也跟着后面。孙将官目瞪口呆,见三人越走越远,怒骂一声也跟在后面。 老东家向后瞅了一眼,见他跟了上来,冷笑一声,也不搭话,闷头赶路。 几人脚程不慢,片刻之后,来到箭楼下面。 白城抬头瞧了瞧,浓雾之中也看不清箭楼有多高,事实上若不是他心神之力强,记熟了道路,在远处压根看不到这里还有一处箭楼。 白城低声说道:“在下先上去看看,若是没有问题,再招呼几位上去。” 雁高飞点头同意。老东家还要阻止,白城已轻身爬了上去。 白城不知上面的情况如何,不敢贸然冲上去,抠着石壁上的砖缝,手脚并用,无声无息地慢慢向上爬去。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白城爬到箭楼顶端,侧耳一听,听到微微的呼吸声,运转气血,掏出乌金匕首,准备对敌。 做好准备之后,白城双足一点,猛然飞身蹿起,手中匕首幻化出十余朵剑花,将他周身护住,双眼同时向四周扫去。 “老弟,你回来了?我找不着你,还以为你出事了。”林素还熟悉的声音响起。 白城见是林素还,仿瓷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九死一生吧。” 说完,他朝箭楼下喊道:“诸位上来吧,平安无事。” 林素还奇道:“这鬼地方还有其他人?” 白城笑而不语。 片刻之后,林素还脸色垮了下来,因为他看到雁高飞背着大刀翻身上来,紧接着,老东家背着孙将官也上了箭楼。 白城知道他跟雁高飞不对付,有意引开话题,指着老东家说道:“瞧见百味居的老东家在这里,你也不奇怪?” 林素还哂笑一声道:“伙计都敢来,老东家有什么不敢来的?” 说完,他从角落里拖出一个人来,昏迷不醒,正是百味居和他吵架那个伙计。(。) 第十章 青狮地狱吼 箭楼高达十丈,通体由青条石砌成,坚不可摧,在顶端建有一座石亭,供守军瞭望所用。石亭四周是一圈垛墙,上面留有射击孔,垛墙是正方形,长宽都是两丈。 古战场上雾气浓重,十步之外,不见人影,箭楼顶端也不例外。这位伙计又挨着垛墙斜躺,白城一行四人竟都没有发现他。 老东家见伙计昏迷不醒,抢步上前去试探鼻息,发现呼吸舒缓,不像是受伤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他转过头来,双目炯炯直视林素还,问道:“请问小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你在那里遇到他的?” 林素还呵呵一笑,也不说话,转头去看白城。 白城知道林素还的脾气,无奈说道:“这位周老先生是雁大哥的长辈,也都不是外人。” 林素还斜眼瞅了一眼雁高飞,这才说道:“刚才我瞧着情形不对,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在道上遇到这小子。这小子不通道术,武功也不怎么高明,竟然敢在这鬼地方乱窜,结果被阴魂伤了神魂,要不是遇到兄弟我,早就没命了,不过我刚才已经给他调理过了,睡个三五日便再无大碍。” 老东家闻言,拱手说道:“大恩不敢言谢,小兄弟若有差遣,周某无不从命。” 林素还摆摆手,说道:“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说话间,雁高飞已沿着箭楼垛墙巡视一周,说道:“这地方易守难攻,却是个好地方,只不过现在雾气浓重,也不知道底下情况如何。” 白城问道:“林大哥,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素还冲着雁高飞笑了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指着孙姓将官说道:“这事不用问我,问他就行。” 孙将官身负重伤,自上箭楼之后,就在盘膝打坐,猛然间见林素还指向自己,奇道:“你怎么知道…” 林素还不等他说完话,便说道:“你那一身鬼气臭味刺鼻,隔十丈远都能闻到,莫要告诉我你不是茅山道的。” 孙将官惊讶说道:“原来阁下是道门弟子!” 林素还反问道:“难道你不是?” 孙将官摇摇头,说道:“孙某只是侥幸学了几手茅山道的法术,算不得茅山道弟子。” 林素还惊诧说道:“茅山道的道术向来没几个人学,什么时候传的这么广?” 孙将官笑了笑,也不说话。 雁高飞见两人越说越远,说道:“姓孙的,你知道什么就赶快说吧,再不说把你从这扔下去。” 孙将官敢跟老东家斗嘴,在雁高飞面前却老老实实,连忙说道:“这事其实说来话长,一个月前我打听出来姓周的躲在三河府,便准备跟他约战…” 老东家拄着长枪,冷笑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一早就知道老子在这里,只不过一个月前才敢过来。” 孙将官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恰好我听一位排教的高手说,三河府附近有一座古战场,最近阴气极重,有百鬼夜行的征兆。于是灵机一动,打算把你们约战到此处,借着这里的阴气,让你吃个苦头。” 雁高飞皱眉说道:“什么百鬼夜行?怎么连你也困进来了?” 孙将官说道:“所谓百鬼夜行,是指地穴阴气喷涌,将周边阴魂尽数召集到一个地方。至于现在这情况,这我也不明白,按理说百鬼夜行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林素还本来一副懒洋洋的表情,斜倚在墙边休息,听到这里忽然问道:“那位排教高手有没有说过,阴气喷涌的原因是什么?” 孙将官知道林素还是道门子弟,对他话便格外重视,此刻听他问起,冥思苦想一阵,说道:“具体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说跟什么青狮有关。” 林素还细细想了一阵,说道:“青狮地狱吼对不对?” 孙将官点点头说道:“就是这个!原来小兄弟知道?” 林素还冷笑说道:“那你记不记得他让你千万不要来这里?” 孙将官面上一红说道:“他好像是说过前往不要靠近这里,但我想他们排教不过是江湖门派,道法跟茅山道毕竟比不了。” 林素还目瞪口呆,说道:“亏你学的也是茅山道的道术,连排教是茅山道的分支都不知道。” 孙将官满面惊讶之色,似乎不敢相信。 老东家冷笑说道:“小兄弟,他是有主的人,没资格拜在道门之中,这几手道术也不知道是怎么学到手的,这些道门秘辛他又怎么知道。” 白城见这位孙姓将官也说不出什么来,接着问林素还道:“林大哥,这青狮地狱吼是什么东西?” 林素还皱眉说道:“这可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种阵法,一种专门召唤阴魂的阵法。” 白城问道:“不知这阵法是什么来历,威力如何?” 林素还说道:“这门阵法是太乙道的看家本事,一旦布置成功,能将阵法范围之内百余年来横死的阴魂全部召回人世,这些阴魂无形有质,刀剑难伤,平常人根本奈何不得。” 白城面色骤变,说道:“此地当年曾战死过十余万军士,若是他们尽数化作阴魂,岂不是有十余万之多?” 林素还苦笑道:“青狮地狱吼一旦成功,就是人间一场浩劫。” 白城想了想,问道:“那为何我们一路上遇到的阴魂寥寥,并没有那么多?” 林素还说道:“那是因为青狮地狱吼布置之后,还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催动阴气升腾,此时出现的阴魂不过是马前卒罢了,大部队还在后面。” 孙将官听到这里,急忙问道:“若是这样,又当如何破解?” 老东家见他如此着急,哂笑道:“到这时候,还不忘给你主子卖命吗?” 孙将官却不理他,一双眼睛盯着林素还不放。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能布置青狮地狱吼的,至少也是炼神宗师,而且非止一位,咱们是破解不了的。” 白城皱眉说道:“那咱们岂不是有死无生?” 林素还指了指孙姓将官,说道:“那倒不是,连他都听说这里阴气升腾,恐怕茅山道的高人早就知道了,这座阵法势必无法成功,迟早会被茅山道高人破去。” 孙将官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么说咱们也平安无事了?” 林素还冷笑道:“茅山道就算知道这座阵法,也未必会在今夜赶来。但是如今阵法已被催动,咱们身在阵中,身上气血就如火把一般吸引阴魂攻击。若是咱们抵挡不住阴魂攻击,恐怕等不到茅山道高人破阵,连尸首都会被阴魂吞噬干净!”(。) 第十一章 战前准备 林素还一向诙谐幽默,纵然在生死关头也是嬉笑怒骂,无拘无束,但却面色紧张,神情严肃,眉头皱了起来。 白城见林素还如此紧张,知道事情不小,问道:“林大哥,若是咱们在阵中死守,需要守到什么时候?” 林素还伸手抓了一团雾气,放在嘴边轻轻吹散说道:“如今阵中阴气已经极为浓重,少量阴魂已然出现,若是再没有高人阻止,三日之内地狱门便将打开。真等到那时候,谁来都不管用了,所以我推测茅山道的人会在三日内赶到,咱们至多守三日就可以了。” 几人倒吸一口冷气。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做好准备倒也不是大问题,但猝然遇到此事,莫说别的,吃喝就是大问题。 雁高飞眉毛一挑,问道:“能不能现在冲出去?”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青狮地狱吼一旦布置成功,就会幻化出青狮在阵外巡游,这些青狮与布阵之人修为相仿,除非能敌得过布阵之人,否则还是乖乖守在阵中比较好。” 说完,他指了指孙姓将官道:“这位仁兄就是例子,只不过他也算是反应极快,居然能逃过炼神宗师手中逃过,也算得上运气极好了。” 孙将官咳嗽几声说道:“那些青狮虽然修为惊人,但毕竟没有炼神宗师的手段多变,小心一些逃命还是不难。” 老东家笑道:“姓孙的一向擅长逃跑,这点随他祖宗。” 孙将官面色一变,似是想要发火,最终却还是忍了下去。 白城几人的言论,苦笑说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老弟,都是兄弟我害了你,要不是我非要留在这里,咱们也不会遇到这件事。” 雁高飞说道:“事到如今,你们两位也不要自怨自艾,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守下去的好。” 林素还凳了他一眼,怒道:“若不是你突然提什么古战场,我们兄弟又怎么会特意跑到这鬼地方来。” 雁高飞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刚才在来箭楼的路上,雁高飞已然说过,他与孙姓将官在此处约战,不想让他人打扰,所以才会警告白城与林素还,但没想到林素还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白城说道:“两位也不要争执了,千错万错都是太乙道的错,道门中怎么还有这种丧心病狂之辈。” 林素还说道:“太乙道本是道门中一支,后来不知何故变成了逆党,从那以后,他们一旦露头就被道门几大门派追杀。数百年打压下来,不但没有被剿灭,反而越来越诡秘,如今行事风格比魔门也强不了多少。莫说是青狮地狱吼,就是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们也干过几次。” 林素还说完之后,几人都在思索对策,沉默不语。 见几人都不说话,白城理了理思绪,说道:“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恐怕得做好三日的准备,既然如此,咱们就得立个章程。” 几人一起点头同意。 老东家说道:“不错,要怎么做,小兄弟你就说吧。” 白城苦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江湖经验有限,不如请雁兄…” 他已看出来,论经验丰富,出手果决,场中众人当属雁高飞第一。 不料,话未说完,林素还已出口打断,他说:“老弟,咱们在场这几位,这位周老东家与雁高飞不懂道术,兄弟我的武功又不成,算来算去,能够做到人尽其用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雁高飞说道:“你先安排吧,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咱们再商量。” 白城拱拱手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顿了顿,白城说道:“眼下孙将军身受重伤,这几日只怕无法出手。咱们剩下四人中,我与林大哥略通道术,雁大哥与这位周老东家都只通武学,因此我建议咱们四人分为两班,我与雁大哥一班,周老东家与林大哥一班,每班六个时辰轮换值守。” 几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白城接着说道:“此外,我发现阴魂对雁大哥的长刀与周老东家的长枪十分畏惧,因此建议,两位暂时将这两样兵器贡献出来,由值守的两人使用。” 他知道武林中人对手中兵刃向来十分看重,尤其是雁高飞手中这柄长刀极不寻常,提出这个的建议心中并没有把握。 雁高飞毫不犹疑说道:“也好,多一丝胜算都是好的。” 白城转头对林素还说道:“林大哥,不知玄天乌金蟒可能对付阴魂?” 林素还一拍脑袋,说道:“怎么把它忘了,玄天乌金蟒本就是茅山道的东西,对付阴魂比喝水还简单。” 白城问道:“林大哥的玄天乌金蟒能维持多长时间?” 林素还想了想说道:“玄天乌金蟒与你的九灵飞焰符一样,都要靠召唤者的心神之力维持,单以我的修为最多只能维持一日,不过它本身可以通过吞噬阴魂自行补充能量,最多两日功夫吧。” 白城想了想说道:“头尾两日就依仗林大哥的玄天乌金蟒了,中间一日由小弟的九灵飞焰符顶上,有这种召唤而来的精灵在,咱们就很难被偷袭,它们对阴魂比你我更加敏感。” 林素还点点头道:“也好。” 说完,他手腕一甩,精铁手链坠在地上,随即单手指定,默诵口诀。 片刻之后,一道蓝光闪过,精铁手链激烈抖动,紧接着,嗡的一声响,手链飞速延伸,化作一条长约三丈,碗口粗细的钢铁巨蟒。 钢铁巨蟒出现之后,下半身盘成一团,上半身傲然挺立,头上一根银角,不时有电光闪过,一双昏黄竖眸将场中众人扫视一遍,大嘴一张一合似是要择人而噬。 白城多次与它交手,此时倒还罢了,其余几人无不激灵灵打个冷战。其中,雁高飞一向胆大包天,刺客也不由面色紧张,攥紧手中长刀。 林素还见众人神情紧张,哈哈一笑,随手一挥,示意巨蟒退出石亭。 玄天乌金蟒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游上石亭下一根石柱,盘旋在柱子上,双目微闭,纹丝不动,就好像是一件死物。 白城见了钢铁巨蟒这一番动作,说道:“林大哥是否发现它似乎每次出来都比上次灵动几分。” 林素还皱眉说道:“你也发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第十二章 大战将至 白城与林素还都发觉玄天乌金蟒的表现有些奇怪,但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只能将这个疑问藏在心里,待出阵之后再做研究。 布置完任务之后,白城说道:“我和雁兄先守六个时辰,周老东家与林大哥先行休息,六个时辰之后咱们再换。” 林素还点点头道:“也好。” 老东家一抖手,将长枪抛弃给白城,说道:“那老夫先休息了,到时辰咱再换。” 雁高飞却忽然说道:“且慢,我和周老东家都看不到你们口中所谓的阴魂,万一动起手来,难免束手束脚,有没有办法解决?” 白城的五雷天心正法只能用于自身,便转头去看林素还。 林素还略一沉吟,说道:“我有一门道法唤作开天眼,一旦施展之后,便能让你们在十二个时辰内照见阴魂,只是这门道法大伤心神,你们事后恐怕要大病一场。” 雁高飞毫不犹疑地说道:“你只管放心施展,性命之忧就在眼前,哪有时间管以后的事。” 老东家点头头道:“高飞说的不错,你放心施展就是。” 林素还见两人都不介意,便沉下心神,掐诀念咒,片刻之后,右手中指连弹两下,两道金光分别向两人眉心飞去,口中大喊一声“疾”! 金光遁入眉心,两人大叫一声,一起坐在地上,面上满是痛苦之色,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神情才舒展开来,先后睁开眼睛。 林素还见两人这么快就恢复过来,问道:“你们可有什么不适?” 老东家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感觉眉间剧痛难忍,此时已再并没有什么感觉了。” 雁高飞同样摇了摇头。 林素还眉间纹起,忖道:“奇了,这门道法施展之后,你们至少要头痛一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难道道术不灵?” 想到这里,他食指一晃,随着指尖划过一道磷光在空中留痕,写了一个林字,问道:“你们看得到我写的字么?” 他这个“林”字是用道法凝结阴气所写,寻常人根本看不到。 老东家试探问道:“是个林字?” 雁高飞说道:“是青色磷光凝成。” 林素还奇道:“你二人明明开了天眼,怎么没有丝毫痛苦感觉?莫非你们练的也是道门的功法?” 他这一问并非无因,天下间的武学最初都是从道门流出,只不过经过千年流传,有的功法已祛除其他种种奇效,只留下纯粹的战法,有的功法却还包含有重重奇特的效果。这二者之间并无谁高谁低的分别,只是用于不同的用途罢了。 老东家略一踌躇说道:“别人要问,老夫必然不会讲,但小兄弟不是外人,老夫不能不讲。” 林素还察言观色,知道他不甚情愿,随口说道:“既然不方便,便不要讲了,在下也只是也是好奇而已。” 孙将官忽然张口说道:“不就是大光明法么,知道这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只有你还当做秘密。” 他先前身受重伤,自登上箭楼之后就不大说话,一心一意只是调息,此时却忽然插口。 老东家眉头一皱,说道:“什么?” 孙将官冷哼一声,说道:“你真以为你的身份没人知道?只不过时过境迁,大伙都不愿无事生非罢了。” 老东家怒目而视,最终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白城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似乎涉及到什么陈年旧事。 林素还惊讶说道:“大光明法是明教护教神功,威力极强,唯有教中核心人物才能修行,原来周老东家是明教后人。” 说到这里,林素还揉了揉太阳穴,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老人家姓周,莫非是明教周教主的后裔,如此说来,雁兄是明教四大家族雁家的后人了?” 雁高飞眉毛一挑,说道:“你这人看似轻浮,居然深藏不露,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不错我家祖上正是明教护法,不光是我,姓孙的祖上也是我明教中人,只不过临阵脱逃做了叛徒!” 林素还眼珠一转,说道:“孙将军也是?对了,明教最后一任光明左使孙兴,孙将军不知如何称呼?” 孙将官感慨说道:“那是我家祖上。” 几人这一番对话,白城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林大哥,明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几位都与明教有缘?” 林素还哈哈一笑,说道:“百余年前,明教是南方第一大教,白日里我给你说的‘只手擎天’周子旺便是明教最后一任教主。” 白城一惊,说道:“你明明说他是周国的皇帝。” 林素还点点头道:“不错,周国的皇帝也是明教的教主。” 白城陡然明白过来:“这么说来,当年陈、周之战其实道门与明教之战?” 说到这里,他脸色忽变,道门与明教既是仇敌,不由担心起老东家对林素还是否还有怨念。 他的脸色变化,场中众人都看在眼里。 老东家嘿嘿一笑,说道:“什么明教、道门,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当年没有道门南下,也有佛门南侵,明教势弱迟早为人所灭,能留下我们这一支已是侥幸了。” 雁高飞点点头,似是认同了老东家的话。 见两人都不介意,白城才放下心来。 几人闲聊几句,老东家与林素还打坐调息,两人坐在石亭正中,身旁躺着那位伙计。孙姓将官则在两人身旁独坐。 白城与雁高飞两人,一个站在东南,一个站在西北,低头观察草原动静,雾气虽然浓重,却是一片平静。 两个时辰之后,荒草原上雾气忽然浓烈起来,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城听到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就好似有大股水流冒出来一般。 紧接着,荒草原上白色雾气剧烈卷动,一阵寒风从天而降,雾气遇冷凝结成黑色水滴,化作一场瓢泼大雨骤然降下。 片刻之后,雨过天晴,月光洒在古战场上,一片雪亮。 白城心中暗道,雾气散去,月光重来,看似一切恢复正常,莫非是林素还猜错了,并不是什么青狮地狱吼? 白城正在思索,猛然间看到,在荒草原上,有无数军士挣扎这从地底爬出,摇摇晃晃的站在地上,其中有些人遍身铠甲还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有些人身上只有一件皮甲,在皮甲遮挡不到的地方,分明是根根白骨。(。) 第十三章 塔防 荒草原上骷髅武士越来越多,不过片刻功夫,已遍及方圆数十里,连同原本就在地面的骷髅武士,已有千人之多。 白城面色一紧,握紧手中长枪,做好应战准备,再回过头去看雁高飞,他手握长刀,面色阴沉,似是有些忌惮。 这些骷髅武士从地下爬出之后,还不太适应地面环境,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大多数都只在原地盘桓,只有几个正好是从箭楼下方爬出的,能感应到上方几人的气血,慢慢吞吞围在箭楼下方,试图向箭楼上攀爬,只是爬不上来。 青狮地狱吼阵法布置成功之后,阴气上升,阳气消散,在这种环境下,活人身上的阳气就如黑夜中的火把一般惹人注意,这些骷髅武士虽然懵懵懂懂也能感觉得到。 白城皱了皱眉,打算主动出击先除去这些骷髅武士。 正在此时,他忽然瞧见一道黑影闪过,箭楼下方的几个阴魂齐齐一震,化作几团黑气。 白城仔细看去,动手的竟是玄天乌金蟒。 骷髅武士有形无质,刀剑难伤的特质在玄天乌金蟒并无效果。 玄天乌金蟒尾梢一摆,便能抽到实处,刚才一个摆尾,便将几个骷髅头颅抽碎。 几名骷髅武士头颅碎裂之后,化作一团黑气,玄天乌金蟒张开巨口使劲一吸,将这几团黑气吸入口中,吞咽下去。 吞完这几团黑气,玄天乌金蟒摇头摆尾,似乎十分兴奋,转身向箭楼外围游走,不断攻击散落在古战场上的骷髅武士。 这些骷髅武士反应迟缓,每次出击之后还要停顿片刻,比普通武者还差了一筹,唯一的优势就是身体虚幻不受攻击,但这一点对玄天乌金蟒全然无效。 玄天乌金蟒身形如风、出尾如电,单以武技而言,就算是白城也难占它的上风,更何况这些迟钝无知的骷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击碎吞噬近百名骷髅武士。 连续吸取百余团黑气之后,玄天乌金蟒似乎是有些疲倦,寻了一处草丛,盘起身子潜伏其中。 白城以为它耗损过度,无以为继,回头去看林素还,却见他并无半点反应,似乎对玄天乌金蟒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片刻之后,玄天乌金蟒再次游出草丛,一双竖瞳放出幽幽黄光,身上蓝色电丝不断闪现,摇头摆尾,精力十足。 此次出动之后,玄天乌金蟒威势更胜先前,正面硬冲,口尾齐上,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将古战场上数千名骷髅武士杀的一干二净。 将千余团黑气吞入腹中之后,玄天乌金蟒慢慢吞吞游回箭楼下方,却也不上来,就近找了一处草丛,团起身子缩入其中。 白城与雁高飞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惊讶之色,这样下去也不用其余几人出手,一头巨蟒便能将荒草原上骷髅武士赶尽杀绝,这青狮地狱吼也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白城知道林素还既然郑重其事,青狮地狱吼就绝无可能这么简单,只怕厉害的还在后面。 果然,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方圆数十里古战场上,地底阴气再次喷涌,随着此次阴气躁动,地下又爬出许多骷髅武士来。 骷髅武士出现之后,玄天乌金蟒便迫不及待冲出草丛向其冲去。不料,此番出现的骷髅武士与之前的不同,个个身法快捷,反应灵敏,与正常的军中武士已无区别。 这些骷髅武士虽然一对一不是玄天乌金蟒的对手,但七八个聚在一起,便能抗拒一二。双方一旦僵持起来,骷髅武士便会越聚越多,将玄天乌金蟒围在其中。如此一来,形势逆转,反变成骷髅武士围猎玄天乌金蟒。 玄天乌金蟒几次突袭不成,反而差点被骷髅武士围猎,若不是它刀枪不入,恐怕早已死于乱枪之下。 又一次冲出围猎之后,玄天乌金蟒似是有所领悟,往下一扎,深深扎入地下,地下穿行,瞅准机会才出手偷袭。 这些骷髅武士虽然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一旦踏上地面,就失去了再次钻入地下的能力,只能听任玄天乌金蟒偷袭。 只是如此一来,玄天乌金蟒虽然安全无虞,但杀敌效率却降了下来。 一晃眼功夫,这群骷髅武士钻出地面一个时辰,玄天乌金蟒虽然在不断猎杀,但也还剩下一百多个未曾杀死。 就在此时,地面再次晃动起来,地气喷涌更胜先前两次,又有许多骷髅武士从地下一跃而出。 这些骷髅武士比前面两拨的不知强过多少,一攻一守皆有法度,举手投足的架势,已有淬体阶武者的本领,虽然只是最低的易筋境界。 面对上千易筋境武者组成大军,白城脸色也有些发青。 玄天乌金蟒早已抵挡不住,尾巴一摆拨开一根长矛,飞速向箭楼游来,三两下功夫蹿上箭楼,盘在石柱之上,就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刚才玄天乌金蟒不断在荒草原上猎杀,下面的骷髅武士还无暇顾及箭楼。 此时,没有了玄天乌金蟒的干扰,荒草原上骷髅武士早已忍不住气血阳气的诱惑,一起向箭楼冲来。 只是这些骷髅武士虽然有武艺,但与白城等人相比,却是天差地远。以白城的轻功,想要攀上箭楼也要小心翼翼,这一却骷髅武士更是难以攀登,只能手脚并用,沿着石壁缝隙慢慢爬上。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才有第一个骷髅武士爬到箭楼顶端。只不过,它双手紧扣石缝,口中叼着长矛,并无半点攻击能力。 玄天乌金蟒早已游到它身旁,随时准备出手。 白城有心试试寒铁枪的威力,不等玄天乌金蟒出手,手腕一抖枪尖一点,一点寒星划过,正中骷髅武士颅骨。 骷髅武士并无半点抵抗,颅骨破碎化作一团黑气,玄天乌金蟒早已守在一旁,见此情景,大口一张将黑气吞下。 白城见寒铁枪果然有效,顿时放下心来。 有第一个自然有第二个,后面的骷髅武士源源不断从箭楼下爬了上来。 所幸白城与雁高飞占据地利,一杆寒铁枪,一把雪亮长刀守的是滴水不漏。 这些骷髅武士也不知道畏惧,前仆后继,似乎是专程来送死,不过一个时辰,死于两人只手的已有五百多个,杀的白城有些手软。 就在此时,地气再次喷涌,地下再次钻出数千骷髅武士来。 这些骷髅武士钻出地面之后,却没有立即围攻箭楼,而是组成阵势,列队向箭楼推进。(。) 第十四章 守塔 这已是第四次阴气喷涌,在几次阴气喷涌之后,白城发现了两个规律,第一个是阴气每次喷涌都要间隔一个时辰,第二个是每次喷涌之后出现的骷髅武士,都比上一次的更加强大。 第一个规律对白城等人算是有利,但第二个规律就有些糟糕了,白城担心三天之后,地下忽然冒出上千炼神宗师来。 第一波骷髅武士行动迟缓,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第二波骷髅武士就已经动作敏捷,不逊于普通士兵,第三波骷髅武士个个都易筋境的武艺,虽然修为尚浅,但也是一股极为难斗的力量。 如今这第四波,虽然不知道它们修为如何,但只看号令统一,进退有序,就知道不是前面几波游兵散勇可比。 骷髅武士整整齐齐分为四队,列队来到箭楼之下,分别在箭楼四面列队守御,却不急于进攻,而是坐视前一波骷髅武士冲击。 白城与雁高飞两人守在箭楼之上,心中虽然疑虑,手下动作丝毫不慢,守得滴水不漏,固若金汤。 半个时辰之后,雁高飞刀光一闪,将最后一名骷髅武士头颅切下,尸首分离化作一团黑气,依旧被玄天乌金蟒吞进肚子。 随着这名骷髅武士的消失,箭楼下方的四队人马终于开始行动。这四队骷髅武士中,每一队的前半队齐齐向前踏了一步,后半队却向后退了一步。 霎时间,四队化作八队,雁高飞见此情景,面色一变,说道:“不好,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前面四队人马纹丝不动,后面四队人马纷纷取出长弓,搭弓射箭。 只听“嗡”的一声,长箭如雨向箭楼袭来。 得到雁高飞的提醒,白城早有准备,手中长枪一晃,将数十支长箭拨开,但随即又有更多利箭飞来。 所幸箭楼高有十丈,长箭至此已失了力道,否则数百只利箭袭来,就算白城武功再高十倍,也难护的周全。 白城与雁高飞两人,一人位于东南角,一人位于西北角,每人都要护住两面。 雁高飞武功虽然较白城高些,但他吃亏在手中长刀较短,比不得白城手中长枪方便,一时之间,有些捉襟见肘。辛亏有玄天乌金蟒在场,将他不及拨开的利箭一一打落。 雁高飞与白城在辛苦抵挡。老东家、孙将官以及林素还三人在楼中入定,丝毫不理外界风波,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雁高飞心中暗暗称奇,他与周老东家是世交,知道他如今虽是耄耋老人,但年轻时也曾冲锋陷阵,纵横大江南北,不知与多少强敌交手,才养成这样一份坚毅的心性。孙将官更是朝廷猛将,率军多年,东征西讨,他虽不齿此人的为人,但也知道此人也有大将气度。 只有林素还,让他大吃一惊,他两次见面都对林素还印象极差,为人轻浮不说,还喜欢招惹是非,但没想到此人也有这份不畏生死的气度,单就这份心性来说,也不是庸庸碌碌之辈,只怕在道门之中也是重要人物。 雁、白两人终是以寡敌众,虽然武技精奇,但却被层层叠叠的箭雨压制,一步一步离开垛墙,向箭楼中间退去,无法查看攀登上来的骷髅武士。 两刻钟之后,骷髅武士已射过三波箭雨,两人也已被逼离垛墙三步以外。 就在此时,箭雨骤然止住! 雁高飞经验丰富,反应机敏,也不探头向外看,伸手便是一刀,沿着垛墙上沿平平挥出,只听蹭蹭蹭三声脆响,三团黑气陡然升腾上来。 他一刀挥出之后,看也不看,轻身垫步,跃上另一侧垛墙,有三名骷髅武士已堪堪爬上箭楼。 雁高飞长刀疾挥,一刀将两名骷髅武士剁下,剩下一名却趁机爬了上来。这名骷髅武士爬上来之后,手提长矛,朝雁高飞心口便刺。只是它却没防备上方一条蛇尾如钢鞭袭来,一鞭将它抽的粉碎。 趁着除去几个骷髅武士的间隙,雁高飞目视下方,只见数十余个骷髅武士正在沿着石缝向箭楼上方攀登,其中最近的几个离顶端只有不过两丈多的距离。 这些骷髅武士大体分为三波,每一波是十二个,分别沿箭楼四面石墙攀登,每一波之间距离三丈。 雁高飞是练气高手,若是平常时候,他只要一刀挥出,刀气纵横数丈,不难将下方的之人碾灭。但如今攀登的这些都是骷髅武士,有形无质,刀气难伤,他也无可奈何。 雁高飞心中烦闷,转头去看白城,只见白城手握长枪,蹲在垛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受到雁高飞的目光,白城回头说道:“这波骷髅不好斗,它们有箭雨做掩护,咱们没法提前出手,但他们若真的冲上来一两个,咱们就更难分心去防箭雨。” 雁高飞点点头说道:“箭楼险峻只能容数人攀爬,所以它们一次只派数人,其他人都在楼下用箭雨招呼,这是军中标准战术,没有什么好的破解法子。” 白城摇摇头,说道:“若是真正的大军施展,自然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但要收拾这些骷髅武士,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雁高飞目光一亮,问道:“你有办法?” 白城却未直接回答,问道:“雁兄一人能守多久?” 雁高飞想了想,说道:“要是有你手上长枪,一时半刻没有问题。” 白城一抖手,将长枪抛给雁高飞,说道:“待这波骷髅武士冲上来之后,我就寻找机会下箭楼,只不过雁兄的长刀要借我一用。” 雁高飞毫不犹疑,将手中长刀抛给白城。 刀长三尺,背厚刃薄,刀身雪亮,刀把漆黑。 白城本以为这柄长刀又长又厚,只怕十分沉重,不料到手之后竟然轻如无物,比木刀还轻几分,不由一怔。 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有一波箭雨到来。两人分守两侧,拨挡一阵,抵住箭雨。 就在箭雨停下之时,又有数位骷髅武士攀上垛墙。 白城还未来得及出手。雁高飞冷冷一笑,长枪一抖,数十朵枪花向四面八方散去,一枪便将十余个骷髅武士一起点爆。 白城一震,雁高飞枪法之高更在他的刀法之上。若是寻常木柄枪,抖出枪花还不为难,但这柄长枪是寒铁所制,坚固无比,他竟也能抖出十余朵枪花,这等枪法是白城生平仅见。 但情况紧急,白城也不及多想,趁雁高飞出手的功夫,手握长刀,飞身越过垛墙,低头向箭楼下方冲了下去。(。) 第十五章 清场 按照常理,白城修为虽然不错,但想从十余丈高的箭楼一跃而下,那也是找死,只能跟骷髅武士一样,老老实实手脚并用,沿着石缝往下爬。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变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恐怕还没落地就被射成刺猬。 不过武学一道向来讲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武者若是不懂得随机应变的道理,修为再高也是枉然,但若是懂了这道理,纵然修为差些也能创造奇迹。 白城翻出垛墙之后,不但没有运转轻功,减缓降落的速度,反而运起“千斤坠”的功法,加速向地面摔下去。 只不过他这个摔法与平常不同,头颅朝下,双脚在上,倒栽下去,同时,他脊背紧贴石壁,一掌背后平平贴着石壁,另一只手握着长刀护住身子。 白城落势越来越急,雁高飞不由眉头一皱,也猜不透白城的用意。 摔下两丈之后,白城毫无减速之意,落势更急。与三名骷髅武士身形交错,这三名骷髅武士纷纷抽出长矛朝他刺去。 白城早有准备,长刀一展,一招“夜战八方藏头势”将自己上半身护住,紧接着手臂一甩,长刀抡成半圆,将三把长矛嗑开,随即手腕一抖,连续三招“凤点头”点在三个骷髅武士头上。 只听“砰、砰、砰”三声脆响,三个骷髅武士俱都化作黑气。白城却借着这三招的反震之力,将下坠之势却缓了一缓。 雁高飞已经明白了白城的主意,他是要利用箭楼上的骷髅武士缓解下坠之势。这一招虽然说不上有多高明,但却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就难逃性命。 斩杀三名骷髅武士之后,白城又下坠三丈,依样画葫芦,接连又斩杀了三名骷髅武士。 连续被他两次借力,箭楼下的大队骷髅武士已发觉不对。 只听“嗡”的一声,数百弓弦齐响,一阵箭雨向白城袭来。与此同时,离他较近的一队骷髅武士纷纷将长矛交在手上,一齐向他抛去。 上有利箭,下有长矛,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箭楼顶上,雁高飞目光一寒,翻过垛墙,就要下来营救。 只可惜围住箭楼的骷髅军队共有四队,对白城出手的只有其中一队。其余三队人马见雁高飞闪出箭塔,立即就是一阵箭雨招呼,雁高飞无奈只能再次闪回箭楼。 箭楼下方。 白城见势头凶险,不但不怒,反而放声大笑,大笑声中左掌一拍石壁,借这股反弹之力,平平向外移出两丈,堪堪躲开数根长矛。 长矛虽然躲开,箭雨却离得更近。 白城也不惊慌,轻咤一声,一头赶山猪陡然浮现在半空之中,迎着箭雨向骷髅大军坠落。 白城怒喝一声,运转“移形式”,周身筋骨遽缩,缩成孩童大小,紧紧贴着赶山猪身后,同样向骷髅大军投去。 利箭又快又猛,但触在赶山猪身上,纷纷化作黑烟散去,白城跟在它身后,竟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赶山猪落入骷髅军中,遍体烈焰飞腾,附近的骷髅武士无不四散奔逃,白城随它落入军中,一时之间竟然四下无人。 赶山猪落地之后,闷哼一声,低头向前方冲去,在大军之中冲出一个缺口来,白城提纵轻功,顺着它闯出的缺口冲出军阵。 冲出军阵之后,白城伸手一指,赶山猪化作一道红光,重新投回九灵飞焰符之中,白城则俯身潜入草丛,消失不见。 骷髅大军虽被白城冲乱,却能分得清主次,也不分兵追赶,一阵混乱之后,再次分成两队,依旧是一前一后,只不过与其他三个方向的人马相比,略显单薄一些。 翻墙、下坠、破军,白城这一系列动作说来话长,但实际不过在片刻之间。直到白城消失,与他错身而过的第一波骷髅武士,才堪堪爬上箭楼。 雁高飞枪头一晃,将这几个骷髅一一挑飞。 又是一阵箭雨袭来,此时方能显出雁高飞的枪法之恐怖,他独自一人站在箭楼当中,长枪如龙,将数百根利箭一一打落,竟没有一个利箭能射入他身前一丈。 只不过一人抵挡毕竟大费精力,几波箭雨过后,雁高飞拄着长枪站在场中,微微喘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白城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此时,他猛然觉得眼前一亮,红光四射,抬头再看时,只见古战场上,忽然燃起大火,大火如圆环一样,从四周向中间烧来。 大火结成火线,越烧越快,不过片刻功夫,就已围住箭楼四周。 荒草干枯,烈焰飞腾,已有滔天之势,箭楼下的骷髅武士虽然刀剑难伤,但却挨不住这一阵大火,纷纷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这一阵大火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上千骷髅武士俱都化作飞灰。 雁高飞心里隐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本来以为要经历一番苦战,不料竟是这种结局,只是一场大火烧过,方圆几十里烧成一片平地,却还是没有看到白城。 就在此时,雁高飞忽然听到一声闷响,随即看到远方一大片泥土猛然翻起,一个人影从地下窜出,一道烟似得向箭楼奔来。 仔细瞧去,这人正是白城! 白城轻手轻脚爬上箭楼,笑道:“小弟这条计策还过得去吧。” 雁高飞长叹一声,说道:“这条计策太过行险,也亏你用的出来。” 白城笑道:“主动出击总比困守孤城来的安全,这条计策其实并没有太过危险。小弟潜入外围之后,先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才点燃草原。待火起之后,小弟已用泥土将自己掩埋,算是有惊无险。” 雁高飞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跑到远处,有没有发现阵法边界?” 白城说道:“小弟越往外跑,发现脚下土地越是虚幻,感受到的杀机也越来越强,所以并不没有找到边界。不过以小弟判断,咱们此刻只怕已不在古战场之中了。” 雁高飞一震,问道:“此话怎讲?” 白城说道:“咱们相遇已是深夜,连续对战四波骷髅武士,早已应该天亮。” 说到这里,白城一指头顶明月,说道:“但如今却明月高悬,所以小弟揣测咱们恐怕已不在古战场上了。” 雁高飞叹了口气,说道:“佛道两门法术神奇,有神鬼不测之能,难怪当年明教高手如云,还是败在道门手上。” 白城目光一黯,也不知道如何劝他。 就在此时,地底阴气再次喷涌,此番喷涌之后,却没有大队人马出现,偌大一个古战场上,只有一个宽袍大袖,羽扇纶巾的文士站在其中。(。) 第十六章 王映山 此人宽袍大袖,羽扇纶巾,峨冠博带,身披鹤氅,面色如玉,步履轻健,眉眼之间含几分清气,若不是出现在这鬼气森森的战场,只怕说是饱读诗书的一代大儒也有人相信。 白城与雁高飞对视一眼,都十分惊讶,地下就算爬出再多骷髅,他俩也不会吃惊,但竟忽然冒出来一个大儒来,心头难免有些惴惴。 白城低声说道:“事若反常必有妖,这不是个好对付的。” 雁高飞冷声说道:“一言不合,宰了就是。” 这名大儒出现在战场之后,四下观察一番,缓步向箭楼走来,到箭楼下方之后,弯腰抓起一把泥土,细细揉搓片刻,又放在鼻前闻了一闻,方才洒落泥土,抬头望向箭楼上方,冲着雁、白两人,朗声说道:“不知是那位英雄在此,可否详谈一番?” 雁、白两人不知他的来历,只是看着他,却不出声回应。 这名大儒见两人不做应答,却也不怒,呵呵笑道:“几位英雄敢与阴魂作战,却不敢跟我这么个老头子说句话吗?” 白城低声说道:“雁兄,小弟先下去探探他的底。” 雁高飞点点头道:“千万小心!我这柄刀你还拿着,发现不对马上动手。” 白城点点头,将长刀背在身后,运转气血缓缓爬下箭楼,来到大儒面前,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白城,见过老先生,不知老先生怎么称呼?” 大儒哈哈一笑,轻挥手中羽扇,说道:“老夫王映山,见过白少侠。” 白城试探问道:“不知老先生从何处来?又为何来到此处?” 王映山用手中羽扇轻轻向下一指,说道:“老夫秉承地底阴气勃发而来,不过是回阳间游历一番罢了。” 白城问道:“老先生可知此处阴气为何勃发?” 王映山轻摇羽扇,说道:“正要请教小兄弟。” 白城说道:“是有人在此布下青狮地狱吼的阵法。” 王映山沉吟片刻,问道:“莫非是太乙道的人?” 白城奇道:“老先生也知道?” 王映山点点头,说道:“太乙道是天下大宗,虽然这些年名声不显,老夫还是知道的。” 说道此处,白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问道:“老先生可知道你现在是何状态?” 王映山哈哈一笑,说道:“小兄弟何必讳言,老夫不过是一死去的阴魂罢了。” 白城苦笑说道:“老先生果然豁达,莫非老先生也是冤死此处?” 王映山轻挥羽扇,说道:“老夫确实死在此处,至于算不算冤魂,老夫也不知道。” 自两人见面以来,他说起话来面色从容,一片坦诚,倒是博得白城几分好感。 白城有些好奇,问道:“难道人死之后真的会变成阴魂?阴间世界又是什么模样?” 王映山笑道:“生死之事乃是天地之秘,又岂是你我所能知晓?” 白城问道:“请恕在下不恭,老先生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连死后之事也不知晓么?” 王映山轻摇羽扇,望着天空明月,说道:“小兄弟也是活过一回的人,娘胎里的事说的清楚么?” 白城微微点头,说道:“在下明白了。” 王映山呵呵一笑,说道:“小兄弟的问题,老夫都已经回答了,不知老夫的问题小兄弟可否回答一二?” 白城说道:“老先生请讲。” 王映山问道:“在老夫出现之前,应当已有不少阴魂出现在此处,不知这些阴魂现在何处?” 白城苦笑说道:“这些阴魂出现之后,便千方百计想杀死在下,在下为求活命,只得将他们一一斩杀。” 王映山眉头一皱,说道:“这是为何?小兄弟看来年纪尚小,他们都已死去多年,与小兄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跟小兄弟动手?” 白城摇摇头说道:“在下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与老先生不同,都已化作骷髅,出现之后便跟在下刀剑相向。” 王映山手指拈着几根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老夫明白了,他们心思不纯,修为不足,早已被阴世磨灭思维,只剩懵懵懂懂的本能,所以才会受本能驱使,想要吸取阳气。” 白城笑道:“老先生学问精深,得出的结论自然不错。” 王映山想了想,说道:“小兄弟,老夫与你打个商量如何?” 白城说道:“老先生请讲。” 王映山说道:“人生一世也不容易,他们能从阴间返回阳世,更是万中无一特例,待会再有人上来,小兄弟可否留他们一条活命,也好给他们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白城苦笑说道:“若能不动手,在下绝不动手,只是这些人来到阳世之后,争先奋勇跟在下搏命,这事由不得在下。” 王映山点点头道:“小兄弟说的也是,地底阴魂易受阳气吸引,确实会主动攻击阳世之人。” 沉思良久,他接着说道:“不过老夫倒有一门功法,可以收敛全身气息,让阴魂感应不到你们,如此一来,双方不必交手,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城皱眉说道:“现学只怕来不及。” 王映山轻摇羽扇,笑盈盈说道:“此法易学,以小兄弟的修为,片刻功夫便能学会。” 白城奇道:“当真?” 王映山呵呵一笑,当下将功法诵读一遍。这门功法极为简短,只有聊聊数百字,气血所经的经脉也都是极少用的经脉。 白城听完功法之后,有些难以置信,说道:“这门功法这么简单,竟有此神效?” 王映山哈哈一笑道:“所谓大道至简,就是这个道理。” 白城感慨说道:“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王映山忽然问道:“以老夫所知,阴阳两隔互补接触,阳世之人并无法伤及阴魂,不知小兄弟是如何斩杀阴魂的?” 白城轻轻一挥手上长刀,说道:“全是凭借这柄宝刀。” 王映山眉毛一扬,仔细看了看,说道:“好强的煞气,果然是柄宝刀,可否让老夫瞧一瞧?” 白城皱眉说道:“此刀对阴魂有伤,恐怕老先生…” 王映山哈哈笑道:“这把刀还奈何老夫不得。” 白城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就请老先生接刀。”说完,倒持长刀,把刀柄向王映山递过去。 王映山呵呵一笑,将羽扇交于左手,右手伸手去接。 就在接刀的那一瞬间,白城身形一晃,手腕急抖,刀如满月,迎着王映山右臂,斜斜斩去。 王映山面色骤变,飞身疾退却已来不及,刀光一闪,一条右臂落在地上。(。) 第十七章 静候 手臂尚未落地,便已化作一团黑气,消失不见。 白城乘势追击,双手握刀,大步疾奔,追赶王映山,一把长刀大开大阖,把一套泼风刀法使的悍勇至极。 王映山一时落在下风,虽然身法如电,连连躲闪,但仍被砍中数刀,中刀之处不断有黑气散逸出来。 连续数招之后,王映山终于找了个机会,一个滑步,硬挺着受了一刀,方才闪开白城的追击,飞身退到在一旁。 前后不过片刻功夫,他已被砍的遍体鳞伤。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老先生果然好修为,在下全力以赴居然也奈何不得。” 王映山虽然面沉如水,但神情依然平静,说道:“小兄弟,你为何要与我为难,妄动刀兵难道不怕妄造杀孽么?” 白城笑道:“老先生早已动了杀心,在下不过提前揭破罢了,您老又何必故作清高姿态,徒惹人笑?” 王映山面色渐渐转冷,说道:“你是什么时候起的疑心?” 白城笑道:“在下从一开始就不相信。” 王映山眼角垂下,眼神之中满是杀意,刹那间,从一个慈祥老者化作索命恶鬼,冷冷说出两个字:“为何?”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不过是本能二字。老先生也说过阴魂吸取阳气,是受他们的本能驱使,这话在下也极为赞成。只不过在下还以为,狼吃羊,羊吃草,本能两个字并无人能够改变。就算老先生学究天人,也无法改变身为阴魂吸取阳气的本能,所以老先生的话,在下一个字都不相信。” 王映山冷冷说道:“就凭你的猜测?” 白城点点头道:“凭这个已经够了,更何况老先生口才虽然不错,对武道却不大精通,编出来的心法虽然奇妙,但却瞒不过在下。” 王映山听到这里,放声大笑道:“好!好!好!想不到久未出世,我竟栽在你这个小子手里。” 说到此处,他仰天大笑,喊道:都听到了吗?还不开接我出去?” 话一出口,白城便知情况有变,脚尖一点,长刀一展,一刀向他头颅削去。 不料,一道白光陡然从天上圆月中射出,射在王映山身上,光华及体,他化作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白城一怔,再去寻找王映山,却找不到半点踪迹,无奈之下,只能先回到箭楼上,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细说一遍。 雁高飞啧啧称奇,想不到阴魂之中竟然也有这种狡黠多智的人物。 此番阴气喷涌只上来了王映山一人,在他消失之后,古战场上空无一人。雁、白两人也乐得清闲,趁机调息一阵。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地底阴气再次喷涌,此番喷涌之后,寥寥大地之上,还是只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在距离箭楼七八十丈外出现,面似银盆,目如朗星,头戴一顶七宝黄金盔,身穿一套黄金锁子铠,腰间斜挂两根玄铁鞭,掌中攥着一把方天戟,脚踏虎头战靴,身披腥红披风,胯下一匹白马,没有半根杂毛。 这人出现之后,骑在马上一动不动,只是斜斜瞥了一眼两人。紧接着,一道白光从月上射出,射在这人身上,他化作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这人也没有其他动作,单就那一眼,已将滔天杀意展示的淋漓尽致,让雁、白两人遍体生寒。 “奇怪,他怎么看一眼就跑了?莫非双方已经讲和了?”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白城一惊,连忙回头看却是林素还,自那名武将出现之后,他全副精力都被武将吸引,竟没发现林素还已经入定中醒来。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刚才倒是有个讲和的,只是被小弟打跑了。” 林素还一怔,问道:“还真能讲和?老弟细细讲来。” 白城将林素还入定之后,地底阴气六次喷涌的情况说了一遍,重点讲了王映山与刚才出现那名武将,感慨说道:“没想到地底阴魂之中还有这种能言善辩之辈,确实让小弟大开眼界了。” 林素还沉思许久方才说道:“这倒奇了,据兄弟我所知,地底阴魂无知无识,除了炼神宗师可以在死后可以保持不散,其他死后都会立即被天地元气同化。但就算是炼神宗师,也只能保持一时三刻,这些人最少都死了百八十年了,怎么还能与人交谈。” 白城忽然想起前世在地球上,看过的许多关于鬼魂的传说,惊讶问道:“难道人死之后并无法保持记忆,也无法跟活人交流?” 林素还瞥了他一眼,说道:“若是阴魂也能保持记忆,常存于世,那咱们还修哪门子仙,得哪门子道,干脆都自杀得了。” 白城点点头,说道:“这话说的不错,那阴魂应该是什么状态?”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兄弟我也不知道,只怕天下间根本没人知道。据道门典籍记载,人死之后的阴魂无知无识,只留下基本的本能,纵然召唤回来也只能充做阴兵对敌,从没听说过还有阴魂能侃侃而谈的。” 白城叹了口气,问道:“可惜刚才林大哥不在,不然到时可以与那个阴魂交谈一番问个究竟。” “不必可惜,一会还有机会。”周老东家忽然插口说道。不知何时,他也从入定中醒来。 白城回头拱手问道:“老人家怎么知道?” 周老东家摇摇头说道:“道门法术老夫一窍不通,但军阵之事我还略知一二。你说刚才先后出现了四队人马,紧接着又是一名文士,一名武将。” 白城点点头说道:“不错。” 周老东家点点头说道:“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再加上一军师一主将,正是当年陈国最常见的玄襄阵法。” 白城说道:“老人家果然对战阵极为熟悉。” 林素还插话问道:“那与您老说的机会有何关系?” 周老东家说道:“摆下一座玄襄阵只要九千人马,但六座玄襄阵才能组成六瓣梅花阵。当年陈国六路大军共是五万四千人马,连同押运辎重粮草的人马,一共不下十万,大多葬身在金汤关前。所以老夫猜测像刚才那样的阴魂,应该还有五军。” 白城点点头道:“老人家说的也有道理。” 林素还说道:“是否如此,等等就知道了。” 白城刚才已休息过一阵,倒不着急入定。 一个时辰之后,地底阴气再次喷涌,随着阴气,果然爬上来千余名骷髅武士。 几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玄天乌金蟒已冲下箭楼,准备饱餐一顿。 不料,玄天乌金蟒刚刚来到地面,就见数千道白光从月上射出,场中骷髅武士遇到白光之后,便一一消散,化作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第十八章 三足灰鸦 古战场白光一照,上千骷髅武士化作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白城目瞪口呆,回头再看时,其他几人也是一般模样。 呆了半晌之后,林素还喃喃自语道:“怎么又消失了,莫非是被咱们杀怕了?” 白城苦笑说道:“这些骷髅武士悍不畏死,怎么可能被咱们杀怕。” 林素还沉吟片刻,脸上忽然露出兴奋之色,说道:“骷髅武士虽不会被杀怕,但布阵之人却极有可能被咱们杀怕!”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林大哥刚才好像说过,布阵的都是炼神宗师,而且不止一人随便过来一个,只怕一掌就能把你我劈死。” 林素还面上含笑,说道:“青狮地狱吼是通过聚集地底阴气来召唤阴魂出世的。阵法一旦布置成功,就要立即闭合,防止阴气外泄。在不破坏阵法的前提下,外面的人纵然有通天手段也难进来。里面又因为阴气吞吐有限,阴魂只能陆续出现,所以挡不住咱们斩杀。他们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调整的阵法,如今阴魂一旦出现,就立即移往别处空间。” 白城奇道:“既然阵法有这种弱点,他们为何又要将咱们困在里面?” 林素还哈哈大笑,说道:“这倒真是机缘巧合!一来么,古战场地处荒山野岭,阵法又是半夜发动,他们哪能算到咱们竟然在这里?二来么,阴魂刀剑难伤,平常人只能任其鱼肉,纵然是你我这样身怀道法的人,心神之力也是有限,终究抵挡不住数千阴魂,所以他们毫不在意。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周老东家与雁高飞为了对付孙将官,竟寻来两把饱含煞气的兵刃,斩杀阴魂变得轻而易举。三来么,本来咱们就是手持煞气兵刃,也难抵挡阴魂四面进攻,但此处偏偏有一座箭塔,咱们据塔而守,足以抵挡阴魂大军。种种巧合之下,才让他们露出不应有的破绽,也才给咱们留下一线生机。” 白城点点头,说道:“林大哥说的有道理,但若是布阵之人多多积攒一些阴魂,然后一次性投放出来,咱们又该如何应付?” 林素还闻言,笑容立即僵在脸上。其余几人也想到了数万骷髅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景,也不由的浑身发冷。 此后两日,每次地底阴气喷涌,阴魂出现之后,便有白光从月上射出,将场上阴魂移走。 古战场上一直空空如也,几人心思却越来越沉,粗略算算被移走的阴魂已有数万之多,若是全放出来,只怕几人片刻之间就要化作齑粉。 无奈之下,几人也曾试图过冲出大阵。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向古战场边缘越走越远,越走越黑,却始终走不出边界,但只要退上一步,就又退回战场之中。 林素还猜测这是颠倒乾坤的阵法,但如今身在阵中,却也无法破解。 多次试探之下,都是这个结果,几人无奈只能重回箭楼。 站在箭楼顶端,白城长出口一口气,两眼满是血丝,忍不住问道:“林大哥,还差六个时辰就三天了,茅山道当真会来么?” 林素还一向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连续两天没吃饭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饿的前心贴后背,腹中满是饥火,怒道:“这帮茅山道的孙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也不管么?” 周老东家也没有前两天精神,斜躺着用枪杆一捅孙姓将官,问道:“光天化日之下有妖人布阵,你主子也不管吗?” 孙将官所带的金疮药药效极佳,两日功夫便已恢复了元气,随手拨开枪杆,冷冷说道:“这是道门内部事务,朝廷向来不会管束。不过我这次南下本是有公务要办,若是军中发现我失去行踪,说不定会派人来找。” 雁高飞冷笑道:“就凭你手下那些酒囊饭袋,来了也不过是送死,能有什么用。” 孙将官面色一沉,说道:“我手下都是陈军精锐,单打独斗是不如你,但若是结成军阵,你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了。” 雁高飞一笑,似乎孙将官说了一个极好听的笑话。 孙将官冷笑一声,说道:“他们若是酒囊饭袋,你们明教被杀的血流成河,又算什么?” 雁高飞脸色一僵,伸手就去取刀。 白城伸手拦住雁高飞,问道:“孙将军,你刚说什么?” 孙将官呵呵冷笑:“你也要替明教出头吗?”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孙将军刚才那句话提醒了我,当日战场杀的血流成河,双方死伤无数,为何如今复活的只有陈国大军,周国的军士怎么一个也没有?” 雁高飞本已打算动手,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不由得沉思起来,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据说当年那一战,周军是利用水势破敌,难道周军并没有死人么?”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这话雁兄信吗?” 雁高飞默然无语。 周老东家哂笑一声,说道:“这还不简单,我明教子弟俱都信仰明尊,死后自然要回归明尊座下,又怎么会在此处留下阴魂。” 白城半信半疑,回头去看林素还,却见林素还摇了摇头,示意并非如此。 几人说到这里,只觉身下一震,地底阴气再次喷涌,上千骷髅武士从地下爬出,紧接着,千道白光从月上照下。 就在白城以为这些骷髅武士即将消失不见的时候,猛然听到“嘎、嘎”几声刺耳鸟叫从天上传来,抬头再看,只见一只乌鸦忽然出现在月亮之上,一拍双翼,振翅飞起,朝箭楼飞来。 古战场上,千余骷髅武士身上白光一起消失不见,一个个骷髅武士却站在原地并未消失,抬头盯着天上的乌鸦,露出厌恶的神情,携带有弓箭的,挽起强弓向乌鸦射去,没有携带弓箭的,将手中长矛向乌鸦狠狠抛去,就像遇到了生死大敌。 乌鸦远在高空,利箭长矛都奈何它不得,只是它越飞越低,逐渐向箭楼方向落下,距离弓箭的攻击范围也越来越近,数次差点被弓箭射中。 白城奇道:“这只乌鸦好生奇怪,就好像是冲咱们来的。” 林素还一个激灵,大声喊道:“这是茅山道的三足灰鸦,擅长穿越结界,恐怕是带着茅山道的消息来的。” 白城一惊,再抬头时,只见两支长箭一左一右,堪堪飞到乌鸦身下。(。) 第十九章 乌鸣 两只利箭快如风雷,一左一右,犬牙交错,将三足灰鸦前进道路封死。 白城见状,急忙捡起两块石子,食指连弹两下,“蹭、蹭”两声石子疾飞过去,正中利箭箭头。 林素还刚要叫好,就见石子、利箭互不相干,沿着各自轨道飞走。他这才想起这两箭是阴魂所射,除非煞气兵刃,根本拦截不住。 林素还心中大急,却也无可奈何,只道三足灰鸦必死无疑。 不料,三足灰鸦见利箭袭来,双翅一缩,脖颈一收,竟于间不容发之际,将前进的势头顿了一顿,险险避过两箭,随即双翅一展,依旧向箭楼飞来。 白城吃惊道:“好厉害的三足灰鸦,这一缩一展简直就像是武林高手。” 林素还也是意外之喜,说道:“这三足灰鸦不愧是道门秘种。” 雁高飞等人见这只乌鸦灵敏至极,俱都啧啧称奇。 眨眼功夫,三足灰鸦来到箭楼石亭,双翅渐收,滑落在石亭正中,中间一足独立,两侧两足收起。 这三足灰鸦飞在天上看不出大小来,只觉得与普通乌鸦大小相仿,落在地上才发现其身形硕大,几乎与山鹰相仿。 白城叹道:“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三只脚的鸟。”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上辈子听说过的三足金乌,也不知这两者有无联系。 林素还笑道:“它名字叫三足灰鸦,自然是有原因的,难道只是叫了好听不成?” 雁高飞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刚才你说这鸟是茅山道的信使,但它身上并没绑什么信件。” 白城也仔细瞧了一番说道:“林大哥说的不错。” 林素还一怔,绕着三足灰鸦转了几圈,说道:“这倒奇了,难道它不是茅山道派来的?” 白城说道:“林大哥莫急,咱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藏在暗处。” 雁高飞说道:“你俩先去找信,我与周老东家先去垛墙边把守,这波骷髅武士还在古战场上,咱们得防止它们攻上来。” 白城拱手说道:“辛苦二位了。” 周老东家与雁高飞各提刀枪,来到垛墙边防守。 林素还看了乌鸦半晌,喃喃自语道:“奇怪,他们都说茅山道向来喜欢用三足灰鸦党信使,难道是假的不成,或者是茅山道的孙子忘了放信?” 话音未落,他就听到有苍老声音,怒道:“你这小子是哪家支脉的弟子,竟敢侮辱我们茅山道!” 林素还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只见雁高飞与周老东家守在箭楼边,监视古战场上的骷髅武士,孙将官仍在入定疗伤,小伙计躺在一旁昏迷不醒,只有白城无所事事正好站在他身后。 林素还长出一口气,说道:“老弟,你莫要乱张口吓人,要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害得我我还以为是这只乌鸦在说话。” 白城面上表情十分奇怪,幽幽说道:“林大哥,小弟刚才并未说话。” 林素还脸色一白,转头去看三足灰鸦。 三足灰鸦用一双小眼珠盯着林素还,鸟喙一张一合,说道:“小子,你到底是哪家支脉的,怎么一点见识都没有?” 林素还难以置信,用手指着三足灰鸦,回头朝白城喊道:“老弟你瞧,这个鸟道长会说话?” 三足灰鸦大怒,双翅拍地掀起一阵砂石,说道:“什么鸟道长,小子怎么如此无礼,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乌鸣大人是也。” 白城连忙说道:“乌大人切莫生气,林大哥也是没想到你然能说话,这才被吓到了。” 乌鸣嘎嘎两声,怒道:“本大人是茅山道三大灵种之一,他连这都不知道还算什么道门弟子,他到底是那个支脉的,我要去找他家长辈讲理。” 林素还苦笑一声,说道:“倒是兄弟我见识短了,兄弟我是五斗米道的弟子。” 乌鸣更怒:“气死我了!别家不知道也还罢了,你家那条水蛇不是也会说话么,怎么乌鸦能说话你就想不到?” 林素还怔了一怔道:“你说的是水龙敖先生吧?” 乌鸣嘎嘎叫道:“明明是条水蛇,还敢自称为龙,真是可笑之极。” 林素还无语。 乌鸣动静不小,早已惊动了周老东家和雁高飞。这两人发现乌鸦竟会说话,也吃惊不小。 乌鸣见众人都聚了过来,环视一周说道:“就是你们几个小子在这里捣乱坏我们茅山道的大事?” 白城一怔,说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被锁入阵中罢了。” 林素还回过神来,说道:“你们茅山道放着这种妖人不管,要不是我们在里面拼死拼活斩杀阴魂,现在都不知聚集了多少。” 乌鸣嘎嘎叫了两声,怒道:“你们还有功了?我们茅山道早就发现了这些太乙道的余孽,早已安排好人手,准备把他们一网打尽,结果反被你们横插一手,让他们有了警觉。” 林素还怒道:“你们既然发现了太乙道的余孽,就应该早些铲除,为何非要等他们布下阵法之后再动手?” 乌鸣嘎嘎叫了两声,却不说话。 林素还眼珠一转,抚掌说道:“我明白了,你们茅山道是看上了这批阴魂,打算借太乙道的手把阴魂催生出来,然后直接抢夺阴魂。” 乌鸣鸟头一低,也不理他。只看它这做派,白城等人已信了几分。 雁高飞冷声说道:“道门之中果然多阴险狡诈之辈。” 乌鸣鸟头一抬,小黑眼珠扫了雁高飞一眼,嘎嘎叫道:“原来还有两个明教的徒子徒孙。你们也敢说道门的不是,你们以为这五万多阴魂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你们明教干的好事!” 周老东家怒道:“我们明教早已亡了百年,这与明教有何关系?” 乌鸣嘎嘎叫道:“要不是你们明教百年前布下乾坤逆流阵,你以为这些阴魂能留到今天?要不是你们干了这么缺阴德的事,你以为稚川回来管你们的闲事?” 周老东家须发皆张,就要出口辩驳。 白城连忙拦住他,转身对三足灰鸦说道:“以在下愚见,乌大人冒险来到阵中,恐怕不是跟我们争吵的吧,到底有何要事,还请乌大人讲来。” 乌鸣嘎嘎叫了两声,低下鸟头,想了一阵,说道:“本大人是准备跟你们说什么来着?” 白城闻言,目瞪口呆。 阵外百里,两名蓝衣道人御风而行。 其中一人说道:“乌鸣进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另一人说道:“乌鸣入道数百年,远在你我之上,进这一座小阵还不至于危险。” 先前一人说道:“我倒不是怕它出危险,我是怕它夹缠不清,说不清咱们要阵中之人做什么。” 另一人苦笑一声,再不说话。(。) 第二十章 五万生灵 众人目瞪口呆,默然无语。 乌鸣呆若木鸡,低头思索。 白城暗暗叫苦,茅山道怎么派了只傻鸟来? 半晌之后,乌鸣忽然嘎嘎大叫两声,说道:“你们都被骗了吧,本大人要说什么要干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是骗骗你们罢了。” 众人直翻白眼。 箭楼之上一片寂静。 林素还打破寂静,说道:“其实乌大人刚才忘记了吧?” 乌鸣鸟头猛转,怒目圆睁,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瞪到黄豆大小,死死盯着林素还,独爪狠狠刨地,似乎就要发怒。 过了一阵,乌鸣鸟头高高昂起,翅膀轻轻一挥,说道:“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本大人宽恕你的冒犯,咱们先说正事吧。”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乌大人请讲。” 乌鸣挺直脖子,嘎嘎两声清清嗓子,方才说道:“你们听好了,青狮地狱吼阵法布好之后,从外面不容易打破,所以本大人不辞辛苦进来,就是教你们如何从里面破阵,你们快快做好准备,随本大人去破阵。” 它脑袋一转,双翅一展,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白城与林素还对视一眼,都觉得跟它去破阵不大靠谱,却不大好意思张口。 雁高飞却不卖它面子,冷笑说道:“你们茅山道打的好算盘,如今太乙道的人并未出手为难,我们只要守在箭楼上便好,为何要去冒险破阵?” 乌鸣腾身而起,嘎嘎大叫两声,绕着石亭飞了一圈,说道:“气死本大人了,你这不明事理的家伙,你以为本大人破阵是为了我们茅山道么?” 雁高飞冷笑说道:“莫非还是为了我们好?” 乌鸣侧身落在垛墙上面,用翅膀一指地面的骷髅武士,沙哑声音问道:“我先问你,你可知道先前的阴魂被移到那里了?” 雁高飞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 林素还迈步走出,说道:“这太简单了,以兄弟我想来,太乙道既然是为了这批阴魂来的,自然准备好了携带阴魂的法器,阵中的阴魂自然是被他们移到法器中去了。” 乌鸣嘎嘎怪叫两声,嘲讽说道:“亏你也是道门弟子,你倒是说说什么法器存的下五万阴魂?” 林素还一怔,说道:“万物阴阳炉,黄泉蛟伏图这些都没有问题吧?” 乌鸣摇了摇头,嘎嘎叫道:“果然是个只看书的呆子,你说这些法器都锁在各大门派的宝库里当做镇山之宝,哪能为了五万阴魂出动。”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那兄弟我就不知道了。” 乌鸣叫道:“青狮地狱吼炼够足七七四十九日,就可以将五大阵盘凝练成一方青狮印,到时候他们只要把印带走就行了,那里又需要什么存储法器。” 林素还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兄弟我长见识了。” 乌鸣用绿豆眼睛撇了他一眼,说道:“就光是长见识了,没想想这些阴魂现在何处?” 林素还眉头紧锁,说道:“兄弟我实在想不出来” 乌鸣嘎嘎叫道:“你们五斗米道弟子最擅长同灵物打交道,难道不知道阴魂喜欢什么吗?” 林素还脸色突然变得雪白,低低说道:“阴魂没了阴气滋润,就得靠活人气血支撑,最好的方法就是附体生人,没有活人的话用香火供应也行。”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白,身体微微颤抖,就好像要摔倒一样。 乌鸣叫道:“五万阴魂,什么庙容得下?” 林素还颤抖说道:“五万阴魂,他们又怎么敢…” 乌鸣摇摇头,问道:“有什么不敢的?” 林素喊道:“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胆!” 乌鸣嘎嘎叫道:“五万人算什么,七十年前,五鬼天王尚和阳为炼白骨锁心锤,血洗西域九国,杀了七十多万人,还不是逍遥法外?” 白城忽然插口问道:“乌大人,林大哥,你究竟说的是什么事情,他们到底把阴魂移到哪里去了?” 乌鸣嘎嘎叫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它双翅一展,腾身而起,飞到箭楼上风,张口一吸。 霎时间,平地刮起一阵旋风,方圆数里之内的阴气聚成一团云气。紧接着,它鸟喙一张,竟将这团好大的云气吸入腹中,腹部胀鼓如囚,片刻之后,腹部平坦如初,它再次飞回石亭之中,鸟喙一张,一股黑水喷在地上,形成一片水洼。 它冲着水洼嘎嘎怪叫计生,一道黑光闪过,水洼上渐渐显出山水、建筑、人物来。 乌鸣嘎嘎叫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其他几人都不知道,只是摇了摇头。 周老东家瞧了瞧,说道:“这是三河府的柳河堤一带。”一指其中一处宅院道:“这处宅院三河孙百龄家,他徐州第一名医。” 乌鸣叫道:“你可发现有什么不对?” 周老东家仔细瞧了瞧,说道:“奇了,你画中柳枝随风摇摆,马匹随意走动,为何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乌鸣嘎嘎加了两声,一双鸟眼,紧盯林素还。 林素还冷汗直冒,说道:“四肢僵硬,目光无神,正是阴魂附体的征兆,你是想说三河府数万居民都已被附体?” 乌鸣嘎嘎叫道:“十之**吧,你再说说这些人能坚持多久?” 林素还说道:“阴魂附体最耗血气,气血健壮者七日,气血虚浮者五日。” 乌鸣摇摇头说道:“你说的是平常阴魂,这些都是军中猛卒,食量最大,这些生人能坚持三天就很不容易啦。” 林素还一拍石柱,怒道:“你们茅山道高手如云,怎么不阻拦此事?” 乌鸣嘎嘎叫道:“要想完好祛除阴魂有多麻烦,难道你不知道?茅山道有多少人,能挨个祛除五万阴魂?除非你们打破大阵,把太乙道留在此处的阵盘毁掉,他们的烙印销毁自然会消失,否则一个一个祛除,恐怕阴魂没祛完,三河府的人都死绝了。” 话说到此处,莫说林素还,其余几人也都脸色铁青。 白城咬牙问道:“林大哥,形势当真如此危险么?” 林素还点点头。 乌鸣继续叫道:“情势就是如此,救与不救你们随意,若是救,就随我下去,若是不救,本大人拍拍翅膀闪人。” 白城长吸一口气,问道:“请问乌大人,咱们如何破阵?”(。) 第二十一章 血精菩提 乌鸣拍拍翅膀,嘎嘎叫了两声,叫道:“好!好!好!本大人就知道没看错你,果然是条好汉!” 白城苦笑道:“乌大人不多讲,还是先说怎么破阵吧。” 乌鸣脑袋一转,眨眨眼叫道:“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青狮地狱吼大阵共有五个阵盘,分别埋在五方,只要把这五个阵盘毁去,阵势就不攻自破,阴魂寄托在阵盘上的烙印也会消失,三河府数万人也就得救啦。” 乌鸣虽说的轻巧,但白城却觉得这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接着问道:“敢问乌大人,这其中有什么关键之处需要注意?” 乌鸣晃晃脑袋说道:“也没什么难的,五个阵盘分别对应五气,五气流转,生生不息,单单毁一个是毁不掉的,需要同时毁掉五个才成。” 白城想了想,说道:“这也容易,只要把五个阵盘收集到一起就行了。” 乌鸣眼珠一转,嘎嘎叫了两声,说道:“其实要稍微麻烦一点,这五个阵盘不大方便收集。” 它转头对林素还说道,“这种外行人真没办法说,你给他解释。” 白城心中暗道,辛亏你不知道我也是道门弟子,否则还不被你骂死。 林素还说道:“阵盘是阵法的根本,向来都有极厉害的守护,青狮地狱吼自然也不例外。请问乌大人,这青狮地狱吼的阵盘守护是什么。” 乌鸣垂下脑袋,低声叫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一头青狮罢了。” 林素还点点头道:“那还好...” 白城忽然想起孙将官的遭遇,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问道:“敢问乌大人,是什么境界的青狮?” 乌鸣脑袋垂的更低,说道:“不过是炼神境界罢了。” 林素还失声喊道:“什么!” 乌鸣缩回脑袋,再不说话。 白城沉默半晌,咬牙说道:“若只有要一头,说不定还有办法。” 乌鸣又把脑袋伸了出来,说道:“一个阵盘一头,一共是五头。” 白城只觉得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愣了半晌,方才说道:“只要收拾了一头,未必不能收拾第二头、第三头。” 雁高飞插口说道:“咱们一头也收拾不下,白兄弟,你从没跟炼神级数的人交过手吧?” 白城点点头道:“不错。” 雁高飞面色一沉,说道:“炼神宗师一身真气永不枯竭,神意离体操纵元气,有鬼神莫测之能,根本不惧群攻,咱们修为不够,人再多也没什么用。” 白城眉间纹起,脸色阴沉。 乌鸣沙哑声音再次传来:“想群攻也不成的。托他们明教的福,五方阵盘都放在当年乾坤逆流阵的残阵里,一旦踏入阵盘周边三尺,就会传送到逆流空间,除非阵盘损毁空间破坏,否则绝无法踏足现世,所以你们得分成五队分别去破阵。” 林素还一脸苦涩:“这么说来,你是让我们几人分别进入逆流空间,单独斩杀一头炼神阶的青狮,然后一同毁去阵盘。” 乌鸣嘎嘎叫了几声,表示同意。 林素还长叹一声,说道:“乌大人也太瞧得起我们了。” 乌鸣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 白城缓缓坐下,说道:“这事在下只怕管不了。” 乌鸣嘎嘎大叫:“数万条人命你不想管了么?” 白城盘膝坐下,正色说道:“若是真能救数万生灵,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沿着乌大人指的这条路走,我等只会白白送命,你们茅山道的人为何会出这么愚蠢的主意?” 乌鸣嘎嘎叫道:“本大人入阵之前,谁也不知道你们修为如何,怎么能想到你们不是淬体、就是练气,连个炼神级数的也没有。” 林素还怒道:“你当炼神宗师是大白菜吗?你们茅山道又能有多少炼神?” 乌鸣鸟头一转,不再去看林素还,盯着白城不放,说道:“这可是数万人命啊,你当真不管么?” 白城坚定说道:“还是那句话,若是在下能救,必然舍生忘死,但乌大人的主意未免太过荒诞了。” 乌鸣拍拍翅膀,说道:“唉,本大人一番辛苦,又要白费了。可惜数万人民呐!” 说完,它双翅一展,飞出箭楼,遥遥向月亮飞去。 箭楼之上,众人心思不同,有的垂头丧气,有的面色阴沉,有的神情恍惚,唯有白城面色如铁,双拳紧攥,两眼紧紧盯着乌鸣远去的身影不放。 乌鸣越飞越快,越飞越远,眼见就要落在月亮之上。白城喉头一动,就准备张口。 就在此时,乌鸣双翅一压,调转方向,重新飞了回来。 白城微微吐了一口气,双拳缓缓放开。 乌鸣双翅一收,落在石亭之中,嘎嘎叫了两声,叫道:“本大人刚才飞到半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林素还张口就要说话,却被白城止住。 乌鸣见无人答话,自顾自的说道:“本大人忽然想起来,镇压阵盘的青狮虽有炼神阶的修为,但终极是阵法幻化出的,并未诞生神意,也无法操纵天地间的元气,只能说比普通的练气高手强上一筹,你们并非没有胜望。” 白城一语不发,直勾勾的看着他。 乌鸣无奈叫道:“其实,临走之前赵长老给了本大人几样东西,凭这些东西,不难斩杀青狮。” 说完,它鸟喙微张,连续吐了几口,吐出五粒赤红色的种子来。 白城正色问道:“这是什么种子?” 乌鸣懒洋洋地叫道:“血精菩提听说过吗?” 白城伸手捡起种子,问道:“这种子怎么用?” 乌鸣依依不舍的看着五粒种子,叫道:“你们只要能在青狮身上割开一个伤口,这种子自然会遁入伤口,生根发芽,抽干青狮身上的元气。”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乌大人为何刚才不给我们?” 乌鸣把头一摆,也不说话。 林素还恨恨说道:“因为它舍不得!血精菩提是世间珍宝,生根发芽之后就会结果,结的血菩提果是补益气血的珍品。” 白城恍然大悟,转头再瞧乌鸣,只见它把头深深埋在翅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由长叹一声:“好一只贪财的鸟儿。” 白城转过头来,冲周老东家、雁高飞拱了拱手,说道:“此事二位也听到了,只靠我与林大哥恐怕不成,不知可否援手?” 周老东家皱眉说道:“事关数万人命,我们叔侄不能置身事外,不过咱们现在只有四个人完好,怎么能兵分五路?”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说道:“孙某不才,可以充作一路。”(。) 第二十二章 血气喷涌 白城回头望去,只见孙将官傲然站起,手挎横刀,双目直视,朗声说道:“妖道为非作歹,老夫岂能坐视不理?” 白城面色一喜,问道:“孙将军伤势如何?” 孙将官大笑说道:“匹夫虽老,可堪一战。” 周老东家闷哼一声,说道:“小心送了你的老命!” 孙姓将官哈哈大笑。 白城洒然一笑,将手中血精菩提种子分别递给四人,随即又转身面对乌鸣,淡淡说道:“乌大人,劳烦指点如何破阵。” 乌鸣一双鸟眼直勾勾地盯着血精菩提,看也不看白城,嘎嘎叫道:“没有血精菩提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推三阻四,有这东西你们就争先恐后,本大人就知道世人无利不起早。” 白城敛起脸上笑容,正色说道:“乌大人,以我们几人的修为去与炼神宗师交手,根本是十死无生,纵然有你这血精菩提,也还是九死一生。我们几个敢去誓死一搏,为的不是你们茅山道的宝物,而是因为数万生灵的性命。乌大人信口开河,白某虽不愿跟你置气,却要提这几位朋友讨个公道!” 白城说到此处,面色渐冷,眼神锋利。 乌鸣脑袋一抬,正好与白城双眼对视,感受到他眼中的森森杀意,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白城先前敬茅山道是道门一脉,三足灰鸦是天地灵种,一直以来对乌鸣都一直十分客气,即使知道茅山道为了谋取阴魂,故意放纵太乙道布置青狮地狱吼大阵,也觉得此事与乌鸣无干,并未对它另眼相待。 但乌鸣为了贪墨血精菩提,不惜以数万生灵性命冒险,骗他们去硬抗炼神宗师。这件事却真的惹怒了白城,他心中怒气正盛,对乌鸣也不再客气。 乌鸣脖子一伸,嘎嘎叫道:“你竟敢说本大人的不是,你们要不想去,快把血精菩提还给我。” 白城尚未张口,林素还已勃然大怒,一把将血精菩提扔在乌鸣身上,喊道:“你这鸟贼好不晓事!敢这样肆意妄为!你再挑唆事端误了数万生灵性命,真当你们茅山道三百道律都是虚设不成?” 乌鸣闻言,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羽毛颤抖,独脚站立不住,连忙叫道:“是本大人一时糊涂,你们赶快去破阵吧,再不动手等下一波阴魂出来,就耽误时辰了!” 雁高飞在垛墙边上,向下撇了一眼,冷声说道:“现在想破阵已经难了,这波骷髅武士还在列队集结,不知何时才会进攻箭楼,这样下去,咱们一个时辰未必杀的干净。” 白城面色一沉,问道:“林大哥,可有办法诱惑骷髅来攻?” 林素还皱眉说道,说道:“阴魂最喜阳气,其次是血食,但是咱们困在阵中,又去哪里找这些东西。” 白城心中一动,低声说道:“未必没有办法。” 林素还一怔,问道:“什么办法?” 白城也不说话,缓步走到墙边,低头向下望去,只见上千骷髅武士步履坚定,列队前行,不疾不徐。 白城放声大笑,长笑声中手腕一抖,一柄乌金匕首滑落手中,全力以赴催动心法,运转气血。 他这几下动作其他人看不明白,但林素还与他相识已久,已猜出他的意图,连忙喊道:“且…” “慢”字还未出口,就见白城手中寒芒一闪,随即左胸口处血花绽放,血气如龙洋洋洒洒喷出三丈多远,带着炽烈阳气从箭楼上方洒下! 林素还猛一跺脚,飞身抢步,双指疾点白城胸前大穴,要帮他止血。白城双足站立不动,晃动身形,闪过林素还一指,继续催动气血。 林素还攻势不断,口中大喊:“你这样放血不要命了!” 白城也不说话,连连闪躲攻势,双目余光瞧着下方的骷髅军阵。军阵似乎有些不稳,脚步已有些急促,却还能保持阵型。 林素还见此情景,更急更怒,一招“白虹贯日”,飞身向白城扑去。 白城无奈之下,只能侧身滑步,堪堪就要躲过他这一指,却忽然觉得后心一麻,脚下一缓,被这一指正中胸口,不由软到在地。 直到滑落墙角,他才发现刚才出手的竟是雁高飞! 雁高飞本身武艺就高过白城,再加上是有心算无心,所以才能猝一出手,便将他点倒。 雁高飞冲他摇了摇头,冷冷说道:“你当天下间只有一个好男儿吗?” 说罢,雁高飞来到墙边,冲着骷髅军阵,哈哈大笑一声,也是一刀向左胸划去,鲜血溅出! 雁高飞是练气修为,身上气血比白城更为炽烈,骷髅军阵受此一激,阵型逐渐散乱,已有骷髅向箭楼奔跑过来。 林素还长叹一声,连点数指封住白城穴道,信手捞起乌金匕首,转身走到箭楼墙边,笑道:“兄弟我今天是亏了本了!” 一道乌光闪过,血气弥漫开来。 骷髅武士受此诱惑,终于保持不住阵型,纷纷脱离军阵,向箭楼冲来,拼命向箭楼顶端爬去。 雁高飞见骷髅军阵已乱,转头正视林素还,正色说道:“林兄弟果然是好男儿。” 林素还直言道:“雁大哥也不愧江湖豪杰。”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再无隔阂。 孙姓将官瞧了瞧雁、林、白三人,转头看看周老东家,面上露出笑容,不知想起什么。 周老东家转头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乌鸣鸟喙大张,鸟眼圆睁,呆若木鸡,嘎嘎叫道:“你们这些人,都不知道珍惜性命,哪有本大人长寿...” 它的说话声音终是越来越低,最终悄无声息。 片刻之后,众多骷髅武士爬上箭楼,周老东家、孙将官并肩齐上,玄天乌金蟒左支右挡,与众多骷髅武士战在一处。 雁高飞、林素还与白城三人封住穴道止血,敷上孙将官的金疮药,服下补气生血的药物,盘膝打坐恢复精力。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古战场上空无一物,骷髅武士全军覆没。 乌鸣精神一振,拍打双翅,飞下箭楼,嘎嘎叫道:“你们快随我走,下波阴气喷涌之前,咱们得赶到逆流空间,”(。) 第二十三章 众皆英雄 乌鸣双翅一展,掠出箭楼,在古战场上空不住盘旋,嘎嘎大叫,催促众人前去破阵。 事到临头,白城反不着急,拦住众人说道:“诸位且慢,咱们定好章程再去不迟。” 林素还点点头道:“老弟有话尽管说。” 白城拱了拱手,问道:“借问一句,诸位有谁曾与炼神宗师交过手?” 林素还犹豫一阵,最终摇了摇头:“我与道中的长老交过手,但那都是门中比试,不能算数。” 雁高飞摇头道:“雁某亦未与炼神高手做生死之争。” 周老东家皱眉说道:“炼神宗师算得上一方之主,等闲不会与人相争,纵然交手也是点到即止,不会漏了真本事,江湖上流传的战绩不能算数,老夫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眼见众人纷纷摇头,白城心中一沉,万没想到众人都不了解炼神宗师的底细。 见白城为难,孙姓将官哈哈一笑,挺身而出打破僵局:“近三十年来,老夫曾五次围剿炼神宗师,共杀死炼神宗师三人!” 一语出口,四座皆惊! 周老东家猛然转过脸来,指着他说道:“你莫说大话!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炼神宗师让你杀!” 孙姓将官冷笑一声,伸出左手掰着指头算道:“二十五年前,我跟随卫大将军会战北魏雄阔海,雄阔海打败而回。二十年前,魔门护法长老方青月潜入扬州,是我带的北府军在秋水渡伏击,方青月最终重伤逃遁。十六年前,**派私通北齐,我亲率三千人马围剿,掌门孙通授首。十二年前,北魏千影门掌门宋千影亲来建业盗取机密,我与御林军高手合围,将其剿杀在兵部。六年前,佛门妖僧证海南渡,是我将其围杀在泽州。以上桩桩件件皆有据可查,难道我会骗你不成?” 周老东家面色大变,说道:“你竟做下这些大事!” 孙姓将官冷笑道:“佛道两门横压天下,武林之中风平浪静,怎么比得上战场凶险。” 白城拱手问道:“孙将军果然劳苦功高,您老剿杀多次,可有什么取胜的经验?” 孙姓将官叹了口气,说道:“炼神宗师两大特点,第一是体内元气生生不息,林地动手永不枯竭,第二是神意离体操纵元气,出手方式诡异莫测。实话实话,单凭咱们几个人跟炼神宗师动手,莫说单打独斗,就是一拥而上也没有任何胜望。” 白城眉头皱起,却没有说话,知道他还有后文。 孙姓将官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鸟道人说的不错,阵法幻化出的青狮只有元气没有神意,那就简单多了,只不过是一个体力悠长,元气无穷的练气高手罢了,还不至于无懈可击。否则老夫刚才早已毙命,也逃不脱青狮的追击。” 孙姓将官说的容易,但白城却知道此事并非这么简单,就好像两军打仗,虽然大家装备相同,但其中一方却是体力无限、丹药无限,自然可以大占上风,甚至秒杀对手。 白城能想到这一点,其他几人自然也想得到,面色都有些阴沉。 白城见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眉毛一挑,哈哈笑道:“孙将军说的不错,青狮只是练气高手,咱们未必胜不了它,再说咱们还有血精菩提可用,不能说稳操胜券,但五六分把握还是有的。” 众人唯有苦笑点头。 说过青狮之事,白城接着说道:“刚才乌鸣说过,五个阵盘必须同时毁去,否则便不可损毁。但咱们一旦进入逆流空间,便没法联络。不如现在做个约定,一个时辰之后,咱们一同出手毁坏阵盘。” 雁高飞点点头,说道:“好,就按白兄弟说的做。” 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唯有林素还疑惑不解,问道:“要是一个时辰之后,有人还没拿到阵盘怎么办?” 雁高飞斜眼瞧着他,就好像是在看白痴。 白城苦笑说道:“以咱们的修为,一个时辰杀不死青狮,就必然被青狮杀死,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林素还这才明白过来,微微叹了口气。 几人议定战略,纷纷掠下箭楼,只留下百味居的伙计一人在楼中昏睡。此行危险,自然不能带他,众人若能破阵,自然会回来接他,若破不了阵,那一切都是过往云烟。 周老东家踏在古战场上,缓步前行,笑道:“百年前,明教诸多先烈战死此处,百年后老夫又来此地征战,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说到此处,他忽然回过头来,冲孙姓将官说道:“姓孙的,若是今次能平安出去,咱们周、孙两家恩怨到你我这一代为止,不要延续下去如何。” 孙姓将官目光一凝,嘴角一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半晌之后,方才平静说道:“如此也好。” 雁高飞跟在两人身后,神色微动。 青狮地狱吼大阵五方阵盘藏在五处阵眼之中。 这五处阵眼分别在正中以及东南西北四角,被一块巨石压着,埋在地下三尺,只要搬开巨石,自然便能进入逆流空间。 天上月光如雪,大地泥土焦黑,古战场上寒气阵阵,众人步履坚定,不大会功夫便来到大阵正中的阵眼。 白城当仁不让,冲众人略一拱手,大步走向巨石走去。 众人皆知,此去即是搏命,见此情景,心中不知所想,面上表情各不相同。 周老东家适才放下百年恩怨,神情还有些激动。孙姓将官面色虽然淡然,但只看他双手却微微颤抖,就知道他内心并非如此平静。 雁高飞面无表情,双目如潭,深不可测,独自背刀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林素还却嘻嘻哈哈,就好似出外游玩一般,并无半点紧张之意。 白城瞧在眼里,知道这几人都是世间英雄,虽是一同赴死,却也十分畅快,朗声说道:“今日能与诸位共抗强手,白某荣幸之至,斩杀青狮之后,再当把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白城单掌一挥,击碎眼前巨石,步入阵眼之中,霎那之间,消失不见。(。) 第二十四章 陷阱 一步踏出,天地变色。 白城只觉得一个恍惚,景色已然大变,头顶再无明月,眼前已无荒原,清醒之后,已置身于一座幽深大殿之中。 大殿高十丈,宽百丈,空空荡荡,幽深难测,唯有两侧朱红梁柱树立成排,一眼望不到边,稳稳托住穹顶。 两侧梁柱都是圆木制成,两人合抱粗细,表面绘有各色图案,神仙鬼怪,地狱天堂,众生百态。 梁柱下端是一个石墩,雕成莲花形状,两侧各挂着一个火盆,烈火熊熊,赤红炽烈,却偏偏没有什么温度。 白城回头瞧去,身后是一面石墙,三尺见方的石块砌成,放眼远方,在大殿深处盘坐一个巨大黑影,一动不动。 回头无路,他只得提高警惕,缓步向黑影方向走去。 大殿极深,他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来到黑影前方,抬头细看,不由“啊”了一声! 这黑影原来是一尊十分巨大的神像,神像高大数丈,是他生平仅见,有三头六臂,三头分别呈悲、喜、怒三种面目,六臂各自持火焰、智慧、无畏等三种手印,赤足披发,六目微闭,端坐莲台之上。 神像由一整块墨玉雕成,故此远方瞧不清楚,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神像两侧,是两名玄武岩雕成的侍神,一人持剑,一人持刀,持剑者面含微笑,剑在鞘中,持刀者面色狰狞,横刀胸前。 神像前面放着一张青玉案,玉案上供着一张神牌,神牌前方平放一个圆盘,直径一尺,微微放着土黄色的光芒。 这圆盘便是所谓阵盘,但白城却未发现青狮守卫,心中不由疑惑起来。 不过,既已走到这里,自然没有舍弃不取的道理。白城手腕一抖,乌金匕首滑落手中,运转气血,提高警惕,缓步向阵盘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青玉案越来越近,离白城已不足三尺,仍无青狮出现。 白城心中暗自纳闷,莫非乌鸣记错了,此地并无青狮守卫?想到这里,他伸手向阵盘探去。 就在即将触摸到阵盘之时,青玉案陡然放出耀眼光芒,光芒极为刺眼,就好像是一枚青色太阳,在眼前爆炸。 白城双目剧痛,再想闭上眼睛,已迟了一步,霎时间,眼前一黑,双目暂时失明。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一股杀气从前方传来。白城来不及多想,连忙运起轻功,向右方掠去,饶是如此也慢了半步。 只听到“咔嚓”一声,紧接着,他便觉得左臂剧痛,心中明白,左臂已被打折。 一击之后,复是一击,白城立足未稳,便听风声再起,杀气再次袭来。他有心迎战,但双目失明,出击无异于送死,只能飞身撤步,向后方退去。 连撤七步之后,终于撤无可撤,白城脊柱触碰到一个坚硬圆柱,却是大殿之中承托穹顶的梁柱。 他逢此绝境,却不惊反喜,因为他早已算准了此处有一根圆柱。 白城脚尖一点,飞身纵起,背心紧贴梁柱向上方飘去。 三丈之后,力道用尽,身形就要下坠,但杀气已追到梁柱下方。 白城不慌不忙,手中乌金匕首,在梁柱上重重一戳,借这股反冲力道,又飞身飘上一丈。 一丈之后,力道又尽,他故技重施,再次飘起一丈。 几次三番之后,他已飘起十丈,方才杀气渐远,双腿倒卷,盘在柱上,长出一口大气。 片刻之后,白城双目恢复视力,低头向下看去,原先的青玉案已消失不见,神像前面端坐一头青狮,身长一丈,牙尖爪利,凛凛生威,顾盼自雄。 神牌与阵盘洒落一旁。 白城生平与人交手,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一个照面,还未看到敌人是谁,便被打折一臂。 不过,白城心中没有半点怒意,只有一份担心,青狮伪装青玉案,如此凶险的陷阱,其他几人能逃过这一劫吗? 林素还缓缓向大殿深处走去,随口说道:“小黑,你说这地方是谁建的?建的这么阔气,不知道耗费了多少金银,要是都给兄弟我,这辈子可以衣食无忧了。” 玄天乌金蟒不紧不慢,在他身旁游走,没有半点表示。 片刻之后,林素还也来到神像前方,大吃一惊,喊道:“好大一块墨玉!不知被谁雕成这不僧不道不俗的神像,真是暴殄天物!” 大骂几句之后,林素还在青玉案上发现阵盘,他却没有伸手去抓,眼珠一转,喝道:“小黑,动手!” 玄天乌金蟒尾梢一摆,飞速向阵盘抽去。 一阵青光闪过,一头青狮凭空闪现,张牙舞爪向林素还扑来。林素还却早有准备,呵呵一笑,躲到玄天乌金蟒身后。 雁高飞手握长刀,行走在大殿当中,面色平静,就好像走在自家庭院。 不久之后,他来到神像前面,却连神像瞧也不瞧,只是盯着面前的青玉案。 雁高飞站在远处,单手持刀,侧身向阵盘挑去,就在长刀触及阵盘那一瞬间,青光陡然闪现。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雁高飞手腕一抖,长刀挑起横在眼前,挡住眼前青光。 孙将官漫步走在大殿之中,瞧着两侧梁柱,神情有些萧索。 不久之后,他也来到神像前面,瞧着眼前巨大神像,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孙将官忽然放声大笑,冲着神像喊道:“俱往矣!” 长笑声中,他手中横刀出鞘,左手反握刀柄,由下及上,一刀反切青玉案。 刹那间,青光闪现,青玉案上神牌、阵盘分别抛向两边! 周老东家提着手中长枪,走在大殿之中,一步一印,走的极为缓慢。 许久之后,他终于来到神像前方。 面对高大神像,周老东家热泪盈眶,双膝跪倒在地,口中默念咒语,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声喊道:“咱们明教终是亡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来到青玉案旁,伸手去拿阵盘。 青光闪烁,一头青狮陡然闪现! 就在青狮将现未现之际,神像六只眼睛齐齐睁开,放出六道红光,正中这头青狮,青狮怒吼一声,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第二十五章 初战青狮 白城双腿紧紧夹住梁柱,悬在梁柱上方,瞧着下方青狮微微叹气。 青狮半躺半卧,俯身趴在神像前方,身长一丈,牙尖爪利,一身青色皮毛如绸缎光滑,并无半点杂色,双目如铜铃大小,放出三寸青芒,在幽深大殿之中甚是可畏,脖颈青鬃无风自舞,带出万点幽光生灭不定,一呼一吸有缘绵长,神态平静,威势如海,实有不可测度之能。 白城眉头微皱,青狮之强还在他预料之外。 刚才一招突袭,他左臂肱骨折断,仅剩筋肉相连,此刻不得已只能先点住左臂要穴止血,忍痛将断骨对齐,又撕下一片衣襟,将断臂紧紧包扎起来。 与青狮交手,乃是他迄今为止干过的最为危险之事,折断的左臂纵然帮不上忙,也不能太过拖累。 白城喘息片刻,松开双腿从梁柱慢慢滑下。直到离地一丈处,他才腰身一挺,飘落在青石地板上。 白城手持乌金匕首,缓步向青狮走去,直到相距一丈远处,方才止住脚步。 青狮不但不受刺激,反而将一双大眼微微闭合,身子一拱伸了一个懒腰,身上肌肉更加松弛,尾巴轻轻抽打一下,就好像在驱赶蚊蝇。 它这副慵懒做派,不像万兽之王,倒像一条在晒太阳的懒狗。 白城没有放松,心中更是一沉,他原以为青狮再强也是兽类,纵然修为强些,但只要摸着脾气,终究有机可乘。 但如今看来,它已有大将风度,临敌之际尚有闲暇,是不折不扣的宗师高手。 白城眉头微皱,心如电转,慢慢向后退去。 片刻之间,他已有了主意,轻笑一声,收起乌金匕首,脚尖一点,纵身向后疾退,与此同时,双指夹住一枚铜钱,运足指力向青狮弹去。 “嗖”的一声,铜钱带起一道劲风,一道黄芒向青狮左眼****而去。 青狮身形不动,左爪微抬,爪尖青芒一闪,利爪探出,将铜钱击的粉碎。 噌!噌!噌! 白城双指幻出一片指影,接连弹出五枚铜钱,分别向青狮双眼、双耳、鼻头击去。 他这几位铜钱不求伤敌,只为挑起青狮的凶性。 青狮左爪一拨,将几枚铜钱击为击飞,睁开双眼瞪着白城,已然有些烦躁。 白城哈哈一笑,从囊中抓起一把铜钱,运起“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向青狮劈头盖脸砸过去。 他这一招运足全身力气,数十枚铜钱就好似强弓硬弩,刮带风声向青狮袭去。 青狮傲然立起,大吼一声,好似平地一声炸雷,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从它巨口喷出,气浪如潮水推进,将这一把铜钱震的倒飞回来,力道之强,速度之快,更胜刚才十倍。 白城早有准备,脚尖一点,纵起一丈多高,躲过****回来的铜钱。铜钱从他身下掠过,钉在远方的石墙、梁柱之上,一时之间,叮叮咚咚的撞击声音,不绝于耳。 声音尚不绝耳,白城就见眼前青芒一闪,两只利爪横扫过来。爪尖锋锐如刀,就好像十把钢钩,一左一右朝他左右两肋插来! 这只青狮速度之快,已近乎瞬移。 它喷出气浪发出之后,也纵身向白城扑来,与这道气浪不分先后,同时追到白城身前。 来到白城身前,它便纵身向上方扑去,后爪抓地,前爪猛扑,刹那间,像人一样站立起来,足有一丈多高,要将白城揽在怀中! 白城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情急之下,使了一招千斤坠的功夫,沉下一口丹田气,身形陡然下沉三尺,堪堪躲过这一揽。 青狮一抓扑空,接着一声大吼,双爪向下一扑,向白城两肩抓去。白城右手抽出乌金匕首,手腕抖动,绽放金花朵朵,以一敌二,迎着双爪向上撑去。 “叮叮当当”数声脆响,乌金匕首与利爪相交,溅出点点火光,一时之间,将幽深大殿照的分外光明。 白城只觉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向肩头压来,全身骨节咯咯作响,知道青狮力量极大,万万不可力敌。 他借青狮下压的力道,疾速落在地上,也不敢在原地停留,一低头一弯腰,脚步一错,从青狮身下滑出,躲过青狮这一扑。 青狮一抓一扑,都被白城躲过,于半空之中一声怒吼,在前爪尚未着地之时,已将一条青色狮尾向白城迎面抽来。 白城大喝一声,双足扎稳,将全身力气凝于一线,仗着匕首一点锋锐,向青狮尾梢点去。若是乌鸣所言不错,他只要破开一点伤口,便可运用血精菩提。 乌金匕首锋利至极,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如今白城将全身力道凝于匕首刃尖一点,莫说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只怕天下间并无铠甲能挡此一击。 不料,匕首点中尾梢之际,一道青色光罩陡然闪现,其薄如纸,却坚韧无比,竟将匕首刃尖挡住。 匕首聚集了白城平生力气,但点在薄薄青色光罩上,只发出一阵刺耳声音,却一丝一毫前进不得,就好像遇到铜墙铁壁。 这股力道前进不得,又反弹回来,白城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几乎要吐出血来,手上匕首把持不住。 青狮得势不饶人,尾梢一转改向白城面门抽去。白城一时气血不继,身法不灵,只能用匕首勉力回防。 “啪”的一声,尾梢虽被挡住,但乌金匕首却脱手而飞。白城借这一点间隙,恢复半分气血,勉力退出青狮的攻击圈子,退到一处梁柱旁边,几步攀爬上去。 青狮也不追击,昂首傲立,片刻之后,转身向神像走去,行走之际,一圈青色光罩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走到神像面前,青狮将阵盘划到身下,再次俯身趴下,眯着双眼,斜斜向上撇了白城一眼,眼神之中说不尽的轻蔑无视。 白城只觉得心头火往上撞,就要冲去与青狮拼命。 滑下三尺之后,他忽然长叹一声哑然失笑,他一番动作本来是要激怒青狮,不料反而被青狮激怒,真是郁闷至极… 白城定下心神,重新攀上梁柱,心中隐隐有些发愁,凭借乌金匕首也破不开青狮的防御,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划开伤口。(。) 第二十六章 陷入苦战 “咔嚓”一声,一道雷光闪过。 青狮也不闪躲,闷吼一声,一道青色光罩闪现,雷光落处,连一根毫毛也未损伤。 林素还紧紧抱着一根梁柱,高高悬在半空,朝着对面一根梁柱喊道,说道:“小黑,这狮子元气太强,虽说不会隔空攻击,但这护体光罩也太变态了,要不你用角顶它试试?” 玄天乌金蟒缠在另一根梁柱上,一动不动,头顶一根银角,放出丝丝电光,它刚才放过一道雷霆法术,只可惜并无作用。 青狮不但刀枪不入,而且连各种道术也攻不进去,一时之间,林素还陷入僵局。 青狮身法如风,纵身直扑过来。雁高飞低头一滚,从青狮腹下滚过,长刀顺手一挥,向青狮划去。 刀光雪亮,直劈青狮。 青狮感到威胁,闷吼一声,一道青色光罩若隐若现。 长刀视青色光罩如无物,势如破竹,正扎在青狮腹部最柔弱处。 青狮痛极,一爪向腹下抓去。 一刀得手,雁高飞身法不停,如一团绣球从青狮身下滚出,手中长刀顺势一划,在青狮身上拖出三尺,从青狮腹部划到后腿处,方才收刀在手。 雁高飞闪出战圈,回身再看,只见无数青色狮毛漫天飞舞。 再看青狮,只见它遍体刀痕,毛发多有损伤,就连鬃毛也缺了一大块,可惜没划开半点伤口, 雁高飞心中暗暗犯愁,他仗着手中长刀厉害,能破开青狮护体气罩,已砍中青狮数刀。 只可惜,青狮身上狮皮坚如精钢,柔软如绵,无论如何都划不出伤口来。 孙将官横刀一斩,朝狮头直劈下去。青狮暴怒至极,狮头高高昂起,迎着横刀猛烈撞去。 一声巨响,孙将官只觉得双手剧痛,再去看时,双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横刀流下,点点滴滴滴在地上。 孙将官大骂道:“他娘的,这畜生怎么如此难缠,这样硬生生的砍也砍不进去!” 说罢,他摇了摇头,盘膝坐在青狮前面,横刀于膝前,大口喘息起来。 青狮见他大模大样坐在前面,大吼一声,就要向他扑去,只可惜它脖颈之间不知何时套了一个银环。银环有拇指粗细,上面有一条银链引出。银链绵延出去,将它四只爪子捆的极紧,虽然只有小指粗细,它却始终挣扎不脱。 周老东家面对三首神像,盘膝坐下,长枪横在膝前,双手持定火焰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经文念出,三首神像六只眼睛渐渐睁开,放出淡淡火光,周老东家却似毫无觉察,一动不动。 大阵阵盘就在他身侧,放出微微黑光。 白城攀在梁柱上方,运足目力,在殿中找到乌金匕首,施展“飞龙探云手”,信手一捞,乌金匕首回到手中。 拿到匕首之后,白城苦笑一声,只见匕首尖端多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正是刚才扎在狮尾上崩裂的。 这柄匕首自从卢元龙处得来,屡经战阵,立下不少功劳,没想到今天竟毁在这个地方,白城也觉得有些肉痛。 白城心中暗想,青狮有光罩护体,等闲无法破开防护,这一点在进入阵眼之前,乌鸣并没有提过,要是它不知道还好,但要是它知道却故意不说不说… 想到这里,白城心不由沉了下去,使劲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为今之计,只有想法斩灭青狮,才能再做下一步打算。 白城心如电转,要斩杀青狮,就要先破解它身上的光罩,青狮身无长物,这光罩应当不是法器形成,只能是它的元气外放形成。 忽然间,白城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白城纵身跃下梁柱,飘然落在地上,远转“八步赶蝉”轻功,向青狮掠去。 不过几步功夫,白城来到青狮身前一丈,大喝一声,飞身掠出,抄起乌金匕首向青狮眉心扎去。 青狮双眼眯着,露出嘲讽笑容,傲然立起,右爪一扑,掀起一阵飓风,向白城猛然抓去。 白城不管不顾,继续向青狮刺去,就好像要与青狮拼个生死。只是青狮修为之高,远在白城之上,爪牙后发先至,瞬间已扑在白城面门。 白城轻咤一声,一只赶山猪陡然出现在青狮身前,赶山猪不声不响,向青狮飞速撞去,他身躯庞大,虽然比青狮差了一筹,但也非同小可。 青狮无奈,右爪一转,向赶山猪拍去。 赶山猪虽然体型庞大,但毕竟是白城以心神之力召来,修为与他相仿,都是淬体阶的本事,比青狮差的太远,一击之下,登时滚出七八丈远。 就在这一刹那,白城微一低头,顺势将匕首叼在嘴里,闪过青狮右爪,蹿到青狮身下,二指从袖中夹出一张天地禁绝符! 当日张乾灵给他一张天地禁绝符,让他仗着此符偷袭卢剑山,后来卢剑山死后,他便将此符收在身上,没想到今日终于有机会使用。 白城二指夹着天地禁绝符,向青狮前心疾点。 符箓沾身,青狮便有察觉,闷吼一声,身上青芒闪动,一道青色光罩闪动一下,随即又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天地禁绝符,禁绝天地元气,只要将符箓贴在前心,一身元气便无法外放。 白城见这符箓果然有效,心中大喜,一把抄起乌金匕首,向青狮狠狠扎去。 月光如雪,照的方圆数十里一片雪白。 乌鸣独脚站在箭楼顶端,漆黑眼珠不停转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之间,大地开始颤抖,地底阴气再次喷出,紧接着,数千骷髅武士从地底爬出。 片刻之后,月亮之上放出千道白光,众多骷髅武士纷纷消失不见,被挪移出去,唯有一名文士、一名武将还在当场。 文士宽袍大袖,峨冠博带,武将金盔金甲,身骑白马。 若是白城在场,他久能认出这名文士是先前与他交谈的王映山,而武将则是在王映山消失之后出现的将军。 武将扫视战场,余光向箭楼一撇,乌鸣只觉得遍体生寒,腾身而起,向月亮飞去。 武将冷笑一声,从背后抽出长箭,一箭向乌鸣射去。 乌鸣急忙闪躲,却也迟了半步,一只翅膀被长箭洞穿,从半空栽了下来。它知道此时坠下必是死路,大骇之下,拼命闪动另一只翅膀向远方飞去。 一只翅膀终不济事,片刻之后,乌鸣最终还是一头栽到地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它栽落的地方极巧,正好落在大阵中央阵眼里,就此消失不见。 武将一怔,似乎有些诧异,随即拍马向阵眼赶去,王映山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阵眼,就此消失不见。(。) 第二十七章 福至心灵 白城一刀出手,刺向青狮前心,这一刀看似平常,实则用尽他平生所学。 以“破玉十三式”之裂山式催动全身气血,以五雷天心正法刺激虎口神门穴,再将这两股力道合二为一,灌注刀身之上,凝聚刃尖一点,于电光火石之间,爆发在青狮心口之上。 白城坚信,就算是十重铁甲,也挡不住这一刀之利! 这一刀榨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是他生平斩出最强的一刀! 他并未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因为这样好的良机仅此一次,错过之后绝不会再来。 赶山猪、天地禁绝符,他所有的底牌都已暴露,成王败寇,在此一击! 刃尖刺中青狮心口,毫无阻力,深深的刺了进去。 刀刺的越深,白城心越沉。 因为他已感觉到,这一刀虽刺的极深,刃尖甚至已穿过骨骼间的缝隙,触碰到青狮的心脏,但始终没能穿透一寸皮毛,流出一滴鲜血。 青狮皮毛之坚韧,竟已超过天下间任何铠甲,就算没有护体光罩,他也拿青狮无可奈何。 霎时间,他已陷入生死绝境之间! 是挺身再刺,还是落荒而逃? 他长笑一声,瞬间下定决心,拼命运转全身气血,再次将乌金匕首刺出。 刹那间,白城全身毛孔渗出点点血滴,眼眶迸裂流下两道血泪,胸前伤口裂开血如泉涌! 青狮皮毛如钢,白城意志如铁,双方这一较劲,便听到“咔”的一声脆响。 乌金匕首不耐重负,终于断为两截,刃尖反弹回来,擦肩而过,深入地面石板,就此消失不见。白城手中只剩半截断刀。 至此,白城气竭、血尽、刀断,已然拼到绝境! 青狮受此一刀,暴怒至极,这一刀虽没能真的要了它的命,但利刃刺心,疼痛不必言说。 大吼一声,青狮双爪向回疾扫,劈头盖脸向白城脑袋抓去,这一下若是抓实,白城再无生机。 但白城已无半分力气闪躲,只来得及露出一丝苦笑! 就在这一瞬间,赶山猪翻身而起,从远处赶来,凌空一跃,庞大身躯狠狠向青狮撞去。 青狮修为之高,远在赶山猪之上,若是平常对阵,十头赶山猪也不是它的对手。不过,一来它被白城刺了一刀,在暴怒之中反应比平常慢了不止一筹。二来天地禁绝符尚在,它的护体光罩发不出来,竟被这一下撞了个十成十。 “嘭”的一声巨响,赶山猪与青狮撞在一起。 这一撞力道十足,青狮横空飞出七八丈远,被撞得头晕眼花。不但如此,赶山猪乃是火焰凝成实质,遍体烈焰飞腾,二者搅在一起,一时间青狮身上火起,全身狮毛都燃烧起来。 青狮盛怒之下,四爪拼命击打赶山猪,赶山猪悍勇无比,拼命将它往远去退去。 青狮终究是炼神修为,虽然吃了大亏,但时间一久,终究占了上风。它回过神来,一爪把天地禁绝符撕的粉碎,撑起青色光罩,将身上烈焰顿时熄灭。 饶是如此,它全身上下被烧的焦黑,一头飘逸舞动的青鬃,也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黑脑袋。 青狮嘶吼一声,奋起一爪,将赶山猪拍散,纵身向白城直扑过来。 它已恨极了白城,誓要至白城与死地! 白城本已弹尽粮绝,但有赶山猪这一撞的功夫,已然回过气来,但也无力与青狮相抗,只能纵身跃上身旁一根梁柱,手脚并用,飞速向高处爬去。 青狮三步两步来到梁柱下方,纵身一蹿,蹿起三丈多高,随即四爪紧抱梁柱,爪尖伸出刺入梁柱之中,向梁柱上方攀爬起来。 白城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知道,青狮不上梁柱,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片刻之间,青狮已爬到梁柱上方,右爪猛然一探,爪尖离白城已不足一尺。 白城此刻离地足有十丈,上是穹顶,下是青狮,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大殿两侧这两排梁柱,相互之间的距离并不算不远,堪堪五丈远近,正是白城轻功的极限。 白城一咬牙,运起“破玉十三式”之浮云式,飞身向最近的一个梁柱扑去。 白城身如浮云,斜斜飞去,直到去势将尽,手臂才堪堪搭住梁柱。他刚刚抱紧梁柱,就觉身后劲风来袭,是青狮同样飞身扑来。 不得已,白城再次掠出,向下一根梁柱掠去。青狮在他身后追赶。白城胜在身子轻便,功法神奇,青狮胜在修为深厚。 一时之间,两人一追一逃,青狮竟被白城越落越远。 大殿虽深,终究有限,两人全力追逐,片刻功夫,便已来到白城来处。 眼看前方不远就是石壁,白城暗暗着急。 再次纵出之后,前方已无梁柱,白城轻叹一声,滑落梁柱,飞身向地面飘落,准备就此与青狮决一死战。 忽然间,石壁前方黄光一闪,一头三足灰鸦从半空跌落下来,它一根翅膀被长箭刺穿,嘎嘎大叫,喊个不停。 白城一怔,凌空抄起三足灰鸦,苦笑道:“乌大人,你怎么不放心在下?竟也跟进来了?” 乌鸣两眼紧闭,嘎嘎乱叫,忽然听到熟悉声音,也不管是谁,闭着眼睛大声喊道:“赶快逃命!他们追来了!” 白城苦笑一声,青狮追在后面,石壁就在前方,他实在不知向何处逃去。 就在此时,前方黄光一闪,一位武将,一位大儒走出大殿。 武将金盔金甲,身骑白马,手持方天画戟,大儒宽袍大袖,峨冠博带,面带淡然之色。 白城对这武将只有一面之缘,还不熟悉,但对这大儒,他却熟悉的很,正是挨了他一刀的王映山。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白城苦笑一声,这才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王映山见白城站在眼前,面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小兄弟,不想你我还有相见之日!” 白城正要张口,忽然之间福至心灵,想到一条脱身之策,哈哈一笑,说道:“王老先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 说罢,他单手向后一招,喊道:“小黑!动手!” 话音未落,一头黑色猛兽猛然从半空中扑落下来!(。) 第二十八章 隔岸观火 随着白城叫喊,一直黑色猛兽凌空扑来。 这头黑色猛兽全身上下一片焦黑,已看不出本来模样,只有一双眼睛大如铜铃,放出三寸青光。 白城轻笑一声,随手将乌鸣抛在一边,脚尖点地,飞身掠到王映山身前,同时远转五雷天心正法,双指虚空一抽,凭空抽起一道电鞭,紧接着,右臂一甩,电鞭缠住王映山双腿。 电鞭缠绕之处,噼里啪啦声如爆豆,王映山再想挪步,已是白日做梦。 以王映山的本事,本不至于被白城一招制住。 只因黑色猛兽威势太盛,王映山被它气势一逼,竟然挪不动步。 王映山大惊失色,想要挣扎离开。不过,电鞭缠绕极紧,雷法又专克阴魂,一时之间,他竟挣扎不动。 黑色猛兽大吼一声,四爪其张,飞身向王映山与白城二人所在之处扑来,方圆三丈之内都笼罩其中。 白城大笑道:“我正愁怎么去找你,没想到你竟送上门来了!” 王映山挣扎不脱,面色煞白,回身大喊:“冯将军救命!” 这位武将自出现之后,冷眼旁观,默然不语,直到王映山求救,方才大喝一声,手中方天画戟去势如电,直挑黑色猛兽双眼。 冯将军长戟刺出,白城心中大喜。 白城本已踏入绝境,后有青狮追击,前有阴魂阻路,手无寸铁,筋疲力尽,几无生机可言。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在王映山张口与他搭话时,他瞬间想到一条浑水摸鱼、隔岸观火的计策来。 他先是顺水推舟,几句话误导,让王映山误以为青狮是他召来,紧接着飞身掠到王映山身前,引得青狮追击,做出与青狮配合攻击的假象。 这一番辛苦,果然骗过了王映山与这名武将,他们误以为青狮是受白城指挥,悍然向青狮出手。 这条计策惊险至极,这两人若不上当,甚至不用前后夹击,只要原地不动,白城便难逃青狮毒手。 万幸这两人初来乍到,还不知殿中情况,再加上青狮容貌大变,竟一时未能想到这里,这才中了这条计策! 这名武将武学高明,与炼神宗师也只相差一线,这一击又是蓄势而发。青狮大感威胁,便放过王映山、白城不理,前爪飞探,压在方天画戟之上。 青狮身长一丈,体重何止千斤,又是凌空扑来,更是势大力沉,武艺稍差之人,只这一扑就要戟断人亡! 这位武将生前也是军中大将,平生不知见过多少大阵仗。 他嘿嘿冷笑一声,戟头一旋,戟尾一摆。以他为圆心,方天画戟划过一条玄妙曲线,将青狮甩出十余丈远。 他得势不饶人,甩出青狮之后,双腿一夹,催马便追。青狮摔在地上,尚未起身,他已催马赶到,人马合一凌空跃起,将无穷力量集于方天画戟,重重刺在青狮头上! 只在瞬息之间,他已大占上风,青狮生死不知! 王映山适才白城电鞭困住,受到雷电攻击,浑身上下黑气缭绕。却依旧面色淡然,神态平和,他瞧了一眼战况,悠悠说道:“小兄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若现在投降,或者还能饶你一命。” 白城冷笑一声,转身抄起乌鸣,头也不回,朝大殿深处飞掠回去。 乌鸣先是中了一箭,刚才又被白城随手一抛,摔得是七荤八素,此时才回过神来,嘎嘎叫道:“你就这么跑管什么用,他们杀了你的召来的灵兽,还会再追上来,你倒是怎么抵抗?你听本大人的,趁你那只灵兽没死,咱们回去跟他拼命,说不定还逃一条活命!” 白城苦笑一声,边跑边说:“乌大人,那里是我召来的灵兽,你连守阵眼的青狮也不认得了么?” 乌鸣鸟眼圆睁,回头望去,嘎嘎叫道:“刚才那是青狮?怎么变成那般模样,本大人还以为是一头黑豹!” 白城脚下不停,说道:“说来话长,青狮刀枪不入,在下拼劲全力也只能伤它一点皮毛,乌大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除了它?” 乌鸣嘎嘎叫道:“你怎么还担心青狮追击?本大人瞧刚才那个武将威猛无敌,只怕片刻功夫,青狮就要被他打死。” 白城摇摇头说道:“这位将军虽然能一时占了上风,只怕时间一久,终究难以抵挡。” 乌鸣嘎嘎大叫,似乎有些不信。 白城脚程甚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赶回神殿。 来到神像面前,白城将乌鸣放在地上,转身捡起阵盘,贴身收好之后,说道:“眼下还不到约定的时辰,只希望这位将军与青狮多战一会,坚持到我毁掉阵盘之后。” 乌鸣摇摇鸟头,仍然不信刚才那名武将会败在青狮手中。 白城也不争辩,微微一笑,说道:“乌大人,咱们先不说他们了,我先帮你把长箭拔出来。” 乌鸣直摇头,嘎嘎叫道:“还是出去之后找医官吧,这里没有麻药,本大人非得疼死不可。” 白城闻言,猝然出手,闪电般将乌鸣身上长箭抽出,呵呵笑道:“乌大人,箭在伤口之中,时间一久便会长住,还是早拔了的好!” 乌鸣痛叫一声,腾空跳起,嘎嘎大骂白城,说他是寻机报复。 白城也不理他,盘膝坐下调息,要在青狮杀回来之前,恢复一些体力。 乌鸣叫了半晌,见白城也不理他,无聊之际,便在白城身旁闲逛起来,它本是三足灰鸦,虽然翅膀不能挥舞,但用三只脚一蹦一跳,走起路来却也不满。 乌鸣适才无暇观察四周,此时闲下来,猛一抬头看到面前三头神像面前,嘎嘎叫道:“这神像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片刻之后,它猛然跳起来,嘎嘎大叫:“本大人想起了!这是明教三首明尊像!难怪当年剿灭明教之后找不到这个,原来是被明教充作乾坤逆流阵的阵眼!” 说到这里,它蹦蹦跳跳回到白城身旁,嘎嘎叫道:“有救了!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白城双眼一睁,正色问道:“乌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第二十九章 北冥剑 乌鸣扬起翅膀,一指三首神像,嘎嘎叫道:“相传三首明尊像是天外降临,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只要有人在它面前念动大光明真言,便能唤来明尊降世,纵横天下,再无敌手!” 白城说道:“乌大人还不赶快念咒?” 乌鸣晃晃脑袋,叫道:“大光明真言向来不立文字,由历代明教教主口传心授,外人向来不得而知,本大人也不知道。” 白城哭笑不得:“那乌大人提它作甚?” 乌鸣一抖翅膀,又向神像左右两侧指去:“这尊三首明尊像两侧分别是北冥、南极两大神君的雕塑。据说这两尊神像上也有一个秘密,只要能解开这个秘密,纵然不能天下无敌,斩杀青狮还是轻而易举的。” 白城眉毛一挑,问道:“莫非乌大人知道这个秘密?” 乌鸣嘎嘎叫了几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瞧着白城,却不说话。 白城有些奇怪,说道:“乌大人若是知道,就不要卖关子了。否则青狮一旦赶来,你这秘密就只好带去阴曹地府。” 乌鸣依旧沉默不语,伸出爪子,不断在地上画一个图案。 白城瞧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掏出血精菩提,信手抛给乌鸣,苦笑说道:“乌大人,你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有什么秘密你就快说吧。” 乌鸣叼起血精菩提,一口吞入腹中,嘎嘎叫道:“你莫不高兴,你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说罢,它指着两侧神像说道:“神像虽是石雕,但手中的兵刃却是货真价实的神兵。北冥神君手里提的是北冥剑,南极神君手中握的是南极刀,这两把兵刃都是天外神兵,只要拿到其中一把,就能斩杀青狮!”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如何才能拿到?” 乌鸣嘎嘎叫道:“神兵就在那里,你去拿就是!” 白城一怔,问道:“就这么简单?” 乌鸣叫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明教的三首明尊殿!在明教全盛时期,你就是有千军万马也打不进来,难道还需要布置机关?” 白城点点头道:“乌大人说的也有道理” 说完,他起身向神像走去。 乌鸣在他身后叫道:“莫说本大人没提醒你,这两把神兵只能选择其一。两把齐拿就有不测之祸,你不要自误!” 白城回头问道:“这是为何?” 乌鸣叫道:“本大人也不知道,典籍上就是这么记载的。不过明教古古怪怪,你不要小瞧!” 若是依乌鸣本意,它深恨白城拿走血精菩提,并不愿提醒白城,但刚才在石壁前,白城又救过它一命,故此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将这一层忌讳讲了出来。 白城点点头,大步向持剑神像走去。他向来不擅刀法,所以毫不犹疑选择长剑。 持剑神像长身傲立,面含微笑,长剑就收在鞘中,似乎是等人来取。白城来到神像面前,一把抽出长剑。 “噌”的一声,长剑出鞘,霎时间,殿中寒光四射,剑气森森! 白城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手掌传来,冻得半个身子都是一麻,不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这柄长剑是汉剑规格,长三尺,宽三寸,剑脊厚,剑刃薄,剑柄圆,黑柄白刃,圆形护手,一汪秋水也似的剑光含而不露,持在手中轻若无物。在剑柄之上,鎏金刻着“北冥”两个字,此外再无多余修饰,朴素至极。 白城持剑在手,轻挥两下,长剑破空,悄无声息,不由惊讶说道:“果然是柄好剑!” 乌鸣嘎嘎叫道:“本大人说的,难道还有假不成?” 白城点点头,随手向地上石板削去,“砰”的一声,长剑削在石板上,竟然刺不进去,石板也丝毫无损。以他的武学修为,漫说是柄宝剑,便是一把木剑,也能一剑将石板斩断。 白城不由一怔,随即运转气血,手腕一沉,全力向石板砍去,又是“砰”的一声,石板依旧无损! 乌鸣也瞧出有些不对,眼珠一转,嘎嘎叫道:“你别耍戏法了!无论如何,本大人是不会把血精菩提退给你的!” 白城瞥了它一眼,默然不语。他其实并不相信乌鸣刚才这一番言论。 什么神通广大、天外神兵,明教若真有这些东西,当年就不会被道门所灭。白城所在意的只是一把趁手兵器,能够在眼下抵挡一二。至于血精菩提,他如今连青狮伤都伤不了,纵然有血精菩提也是无用。 只是眼下看来,这柄长剑确实有些古怪! 白城正在沉思,忽然听到远方有马蹄声传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先前那名武将披头散发,威风不再,身上金甲碎裂不堪,背后披风破破烂烂,一手提着半截方天画戟,另一手抱着王映山,狼狈不堪,拼命催马奔逃。 青狮纵身狂奔,在两人身后紧追不放! 乌鸣嘎嘎叫道:“这货刚才还神勇无比,怎么如此不济事?” 白城轻叹一声,抓起乌鸣,也不待它反抗,一把将它向上方高高抛去,落在五丈高处,三首明尊像的一只手中,说道:“乌大人先休息片刻,切容在下出手,若是此战不利,你我阴间再会。” 乌鸣呆若木鸡,闭口不言。 片刻之后,这名武将赶到身前,他见白城拦在身前,手中长戟一摆,便向白城刺去。 白城横剑一封,剑到一半时,忽然想起阴魂有形无质,平常兵器并伤不得,只得飞身向一旁闪去。 不料,剑戟相交之处,竟传来“砰”的一声,白城手中长剑,竟将长戟挡住,他不由喜出望外。 武将一戟未能伤到白城,身后青狮已然赶上,他也不敢耽搁,策马向闪过白城,向一旁闪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青狮一眼瞧见白城,放弃武将不追,飞身向白城扑来。白城苦笑一声,一剑遥遥刺出,正中青狮爪牙,借着这股力道,脚尖一点,返身飘然远去。 武将听到身后传来交手声音,拉着马匹回头一看,正好瞧见白城与青狮战在一处。 武将尚未反应过来,王映山已经明白是被白城骗了,大声喊道:“好一个狡猾的贼子!” 武将顿时明白过来,一把扔下断戟,放下王映山,抽出两根玄铁鞭,策马冲到白城身前,劈头盖脸向白城砸去。 只可惜他刚才把青狮打的极狠。在青狮眼中,他与白城都不是什么好人,怒吼一声,两爪齐出,分别向武将与白城抓去。 武将无奈,只能改换招数,双鞭十字交叉,架起青狮这一爪。(。) 第三十章 绝境斩杀 白城、青狮、武将三方战在一处,片刻之间,已交手数百回合。 武将刚才为白城所骗,与青狮拼了个你死我活,深恨白城,双鞭不离白城左右,只有遭受青狮攻击时才招架一二。 青狮不管不顾,仗着气息绵长、刀枪不入,对其余二位一视同仁,俱都狠辣至极。 白城只能步步后退,一面闪避青狮爪牙,一面招架武将双鞭,累的汗出如浆,筋疲力尽。 早先在箭楼时,他为吸引骷髅武士进攻,已放过一次气血,大耗元气,后来在殿中与青狮拼命,又榨干最后一丝力气。 直到刚才青狮与武将搏斗时,他才趁机恢复了一些元气,但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他此事早已筋疲力尽,若不是挂念五万生灵的性命,强打精神硬拼,只怕早已晕倒在地。 三者之中,青狮修为最高,炼神境界,元气生生不息,更有护体光罩在身,久战之下更见精神。武将修为较差,但也是练气顶峰,更何况他是阴魂显身,有形无质,兵刃难伤。若非青狮也是阵法幻化,有镇压阴魂之能,二者谁强谁弱,还难下定论。 白城修为最差,不过淬体境界,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与另外两者相差甚远,若非破玉十三式精妙绝伦,五雷天心正法神妙无比,早已抵挡不住。 青狮一爪袭来,白城飞身疾退,堪堪躲过一爪。却不防玄铁鞭已无声无息抽至脑后,白城情非得已,反手一剑与玄铁鞭硬拼一记。 玄铁鞭是蓄势而来,长剑却是临时反击。 这一剑虽然磕开钢鞭,白城却觉右臂一麻,虎口崩裂,鲜血如泉涌出,顺着手掌流下,渗如剑柄之中。 一鞭挡开,一鞭又来,武将骑在马上,手中两条钢鞭如风车般连环击下。白城低头弯腰,就势一滚,要从马腹下方滚过,躲过连环两鞭。 武将冷笑一声,一拉马缰,白马前蹄抬起,狠狠向白城踩下! 白城剑尖点地,身子如陀螺般骤然旋转,陡然转换方向,想要闪过这一踏。 就在此时,白城只觉一股寒气在体内爆裂开来,就好似坠入冰窖一般,激灵灵打个冷战,正在飞速旋转的身形骤然一缓,眼看要被白马踏中! 乌鸣在高处见此情景,不由失声大叫! 所幸青狮瞅见机会,一爪向武将抓去。武将无奈之下,只得催马闪开,放弃这次机会。 乌鸣这才长出一口大气。 白城却未能趁此机会起身,反而牙关紧锁,颤抖不止。 原来刚才白城手中鲜血触及剑柄时,有丝丝凉气向身体传来,他本来不以为异,只当是受伤引起的错觉。 不料,随着鲜血渗入,传入体内寒气越来越盛,五脏六腑几乎要被冻成一块,直到刚才突然爆裂开来,几乎将他冻僵。 白城这才知道,这柄长剑果然有古怪,但这股寒气就几乎要了他的性命,但他气血运转不灵,对这股寒气也奈何不得。 白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瞧着青狮与武将战在一处,心急如焚,连连挣扎,却连一个指头也动弹不得。 就在白城绝望之际,受这股寒气刺激,他体内潜伏的剑气陡然运转起来,沿着奇经八脉游走。 剑气游走之际,接触到这股寒气,如抽丝剥茧一般,将寒气一缕缕抽走,随着剑气一同在筋脉之中游走。 眨眼之间,他体内寒气竟消失不见。 白城还不及欢喜,就觉情况不对,剑气在他体内游走一遍之后,并未就此停下,而是沿着手臂筋脉,径直往北冥剑中行去。 白城体内这股剑气得自方隐,虽经他调息运转,但其中神秘之处,白城也不能尽皆知晓。 北冥剑与剑气甫一接触,便发出一声剑鸣。剑鸣如龙吟虎啸,如石破天惊,莫说白城,就是远处的青狮与武将也都被惊动。 青狮听到剑鸣,便舍弃武将,转身向白城扑来。白城此时身子已能活动,连忙用长剑一递,拦住青狮爪前。 乌鸣在三首明尊像掌中,急的嘎嘎大叫,白城这一招有气无力,多半挡不住青狮这一爪。 不料,白城一剑斩出,剑爪相交之后,青狮右爪竟无声落下。右爪坠地化作一道青气,缓缓遁入长剑之中。 青狮受此重创,竟然呆在当场,一动不动。 白城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忘了进攻。但随即他便感到一阵暖洋洋的气息从剑柄传来,气息所到之处,伤势似乎也轻了几分。 远处的武将瞧见青狮受创,也是大吃一惊,连忙策马冲来,双鞭劈头盖脸向白城砸下。 白城横剑一封,只听“嗤、嗤”两声轻响,钢鞭便被削为两截。武将大骇之下,策马转身就跑。白城这次再未迟缓,长剑一挺,向武将胸口直刺。 方寸之间,骑马终究不如步下灵活,白城这一剑正中武将前心,长剑去处,直视武将身上护心镜如无物,一剑穿心而过。 一剑刺穿武将,白城只觉身后风声骤起,转头看时,只见青狮用仅剩的三足飞身一跃,凌空向白城扑来。 白城运剑如风,一招“白鹤亮翅”,数道剑影向青狮撩去。 他本想借这一剑之力阻住青狮去路,不料长剑去处,竟如无物一般,将青狮半个脑袋轻松削掉。 青狮就此倒地,化作一阵青气,被长剑吸收殆尽。 白城转身再看武将,他已化作缕缕黑烟,正在向空中消散,坐下白马也与他一样,俱都化作一团黑烟,就此消失不见。 白城万没想到,两个生死大敌就此解决,抬头再看,远处王映山面色惨淡。 王映山长叹一声,拱手问道:“小兄弟,你手中长剑何名?可否告知老夫?”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剑名北冥,老先生可曾听说?” 王映山沉思片刻,惨笑说道:“果然是神通不敌业力,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北冥剑已经出世,明尊只怕不远,老夫当年死于明教之手,今日又死于明教神兵,当真是两世结仇!若有来世,老夫必不与明教干休!” 说到最后几句时,王映山声音凄厉,已近乎嘶吼。 白城轻叹一声,问道:“老先生还有何要问?” 王映山摇摇头,默然不语。 白城点点头道:“容在下送老先生上路。” 说罢,他缓步来到王映山身前,一剑削去头颅,王映山化作一团黑气,就此消失不见。 白城几剑斩杀大敌,直到此刻还难以置信,只觉身在梦中。 乌鸣也是呆若木鸡,只觉得自己眼花了,用翅膀狠狠揉了揉眼睛,方才嘎嘎叫道:“果然是柄神兵,本大人这次是赔大了。” 白城也不理它,因为他再次感一阵暖洋洋的气息从剑柄传来,这股暖意犹如春风,直透五脏六腑,所过之处,伤势当即转好。 暖意在他身上转了一周,最后来到左臂断骨处,一阵微不可闻的咔咔声后。 白城觉得左臂处疼痛全消,用手轻轻一摸,断骨已然接上。(。) 第三十一章 功力大进 大殿幽深,神像诡秘,四周火把熊熊燃烧,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火光交错之间,一头青狮嘶吼奔走,在一个十丈方圆的金色圈子里绕来绕去,肆意挥洒元气,脚下毫不停歇。 它面上表情十分凶狠,时不时挥爪攻击,似乎是在追逐平生大敌,但却始终跳不到圈子以外。 圈外贴着八张符箓,分别贴在圈子的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以及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位。 这八张符箓放出点点金光,金光连成一线,构成这个圈子。 林素还慵慵懒懒站在圈外,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表情,全不顾衣衫之上血迹斑斑。 他双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捏着张血色符箓,愁眉不展,喃喃说道:“生生不息,元气不尽,这青狮果然是炼神境界,八门金锁阵也只能暂时困住它,真想灭了它还得用乱神符。小黑,你说用乱神符值不值?” 玄天乌金蟒盘在一旁,早已没了先前的精神,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趴下,钢铁之躯满是伤痕,有几处鳞甲已然脱落,露出包裹在其中的神秘符文来。 林素还一咬牙,狠心将血色符箓抛入金色圈子,恨恨说道:“乱神符没了,回去还能大师兄讨要,要不弄死这只狮子,血精菩提就得还给茅山道,兄弟我可没地方再去弄这玩意!” 血色符箓轻如鸿毛,抛入圈子之后随风飘舞,最终轻轻贴在青狮背后,逐渐消失不见。 青狮猛然站住,紧接着便双目发赤,放声嘶吼起来! 雁高飞一招三式,接连三刀砍在青狮左侧后腿的关节处,虽未能斩开狮皮,刀气却已侵入青狮体内。 青狮只觉的痛入骨髓,嘶吼一声,转身向雁高飞扑去。雁高飞不慌不忙,脚尖一点,作势腾身而起。青狮毫不犹豫,四足发力,向空中扑去。雁高飞却未真的跃起,反而低头一蹿,从青狮身下滚过。 就在他与青狮交错的那一瞬间,瞅准机会一刀出手,刀尖直指青狮****处。 “铿”的一声,孙姓将官收回横刀,望着刀刃上的豁口,皱了皱眉。 青狮躺在地上放声大吼,四只爪子拼命挣扎,却始终挣不脱细细的银链。 横刀已有几处崩裂,就连刀尖也断掉一块,始终没能在青狮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孙姓将官长叹一声,默默念诵口诀,调动体内元气,将元气缓缓注入刀身之中。 许久之后,刀身忽然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孙姓将官满头大汗,双手紧握横刀,一寸寸向前递出,速度虽慢,却稳如泰山。 刀尖刺到护体气罩上面,发出滋滋的声音,似乎遇到一些阻力,但还是顺利穿过护罩。 破开护罩之后,孙姓将官继续向前递出,金黄色的刀尖缓缓向前,向青狮头颅刺去,就好像灼热的餐刀遇到黄油一样,轻轻松松便切开一个一寸长短的口子。 这几下动作虽然简单,他却耗尽了全身力气,气喘吁吁汗出如浆。 连喘几口大气,他双手放开横刀,从胸前取出血精菩提来,填入入青狮头颅上的伤口。 血精菩提进入伤口之后,立即分出无数根系,抽取青狮体内精气,随即又生出红色嫩芽。嫩芽急速生长,长成一棵三尺多高的树苗。树苗成长极快,瞬息之间便是满树红花绿叶。 片刻之后,花叶凋零只留下一根孤零零的树干,树干顶端是一颗赤红色的果实,樱桃大小,半透明状,果肉之中的丝丝脉络如同血管一般。 孙姓将官一把摘下果实,抛入口中,嚼了两口吞咽下去,脸色才红润起来。果实摘掉之后,树干连带青狮,一起也化作一阵黑烟,就此消失不见。 周老东家盘膝坐在殿中,默默诵经,对面的三首明尊像六只眼睛已全部睁开,眼中红光微微闪动,远远看去,就好像火苗一般。 他的诵读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停了下来。 周老东家缓缓站起,冲着神像双头平摊于胸前,似乎在祈求什么。片刻之后,三首明尊像六只眼睛都冒出丝丝红气,细若游丝,赤若晚霞,丝丝红线在周老东家手中汇集,缠绕成一个小小的神像。 神像只有三寸高低,与三首明尊像外形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赤红。 周老东家叹了一口气,将神像贴身收好,转身去拣地上的阵盘,就在他弯腰时,余光扫了两侧神像一眼,不由“啊”了一声,只见北冥神君手中空空如也,长剑消失不见。 周老东家顾不得再拣阵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苍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城握着手中长剑轻轻一挥,静静地感受着剑柄传来的阵阵暖流。 暖流入体之后沿着筋脉在体内游走,其中一部分融入筋脉之中,所到之处不但伤势尽复,而且筋脉更加强韧,气血更加充盈。 另一部分随着融入剑气之中,短短时间剑气便旺盛不少,已胜过白城数月苦修。 一盏茶功夫之后,热流渐渐消失。 白城觉得暖意渐渐退却,气血去十分充盈,显然是功力大进的表现,当下便有心试试身体变化。 白城脚尖一点,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掠出,瞬息之间,大殿之中幻化出数道身影,这些身影似真似幻,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才消失不见。他不由大喜过望,这手“分光掠影”对速度要求极高,之前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白城长笑一声从空中落下,身形一矮,左掌挥出,重重向地面击去,一声闷响之后,地面石板碎如齑粉。他以往掌力虽强,但也只能把石板击碎,像这样碎如粉末,是万万做不到的。 试过轻功拳脚,白城想要试试手中长剑,长剑一抖向一旁梁柱刺去,只听到“哧”的一声,梁柱刺了个对穿。他手肘一抽,长剑骤然撤回,这一进一退,竟未感受半点阻力,不由心中大乐,不提长剑传来的古怪热流,单就这份锋锐,已让他战力增强十倍不止。(。) 第三十二章 破阵而出 昔年大剑师兰特曾将天下剑器分为天、地、人三级。 人级剑器能削铁如泥,切金断玉,用于战阵之中则无往不利,唯有天下第一流的铸剑师才能铸造,也算是世间少有。白城之前所得的乌金匕首就是人级剑器。 地级剑器则更强一筹,不但能切削钢铁,而且能切削宝石,在地级剑器面前所有的铠甲都已失去意义,唯有内家高手的护体罡气才能抵抗一二。这种级别的剑器只有天下几大铸剑世家才能打造,往往一柄就要耗掉数代人的心血,都已被各大势力珍藏,不在天下间流传。 天级剑器与前两者都不同,依兰特所言,天级剑器并非凡人打造,而是天界流出之物,每柄剑器都有其神异之处,绝非凡间剑器可比。 白城细看手中北冥剑,心中已然明白,这剑纵然不是天级剑器,至少也是地级剑器,一剑在手天下虽大,却都可去的。 乌鸣嘎嘎叫了几声,拍打着翅膀从三首明尊像手中滑翔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北冥剑,叫道:“这柄长剑不坏,你不如去把那把刀也取来,本大人愿用血精菩提跟你换刀!” 白城略一沉吟,摇摇头道:“乌大人刚才说过,一人一次只能选取一件兵刃,咱们下次有机会再取吧。” 乌鸣急的蹦了三尺多高起来,嘎嘎叫道:“典籍虽这么写,但说不定只是故弄玄虚。这乾坤逆流阵极为难找,道门找了上百年也没找到,真知道太乙道的人怎么找的,咱们这次出去只怕再没进不来了!” 白城笑道:“乌大人为何不自己去取?” 乌鸣张口结舌,半晌之后,才叫道:“本大人是道门弟子,岂能去拿明教的东西!” 白城轻笑一声,不再理它。他知道乌鸣说的不是实话,但也不想再问,不过那柄刀他是不会去取的。 适才鲜血渗入剑柄时,北冥剑传来的冷意,几乎要把他冻僵,若不是他身上的剑气忽然运转,将这股冷意同化,只怕他早死多时。 至于那柄长刀,谁知道里面又有什么古怪,白城并不认为体内这股剑气无所不能,次次都能救了自己的性命。 况且,白城城也不是贪心之人,他平生不擅刀法,既然得了北冥剑,便不愿再去打神刀的主意。 白城撕下一片衣襟,将北冥剑包好,背在身后,盘膝坐下,打坐调息,一边体会功力进展,一边等待时辰到来。 又过了一刻多钟,约定时辰已到。 白城掏出圆形阵盘,平平置于身前石板上,低声说道:“但愿诸位都已平安拿到阵盘。” 说罢,他长剑一挥,疾速向阵盘斩去。 “噌”的一声,阵盘从中分开,散落成两个半圆形的残片,原本散发的土黄色光芒也逐渐隐去,却未完全消散。 片刻之后,两块残片同时传出一声闷响,光芒消散不见。残片迅速腐朽,化作两滩黄泥。 白城一怔,转头去看乌鸣。乌鸣连忙蹦跳过来,嘎嘎叫道:“成了,成了,其他几处也成了,这阵算是破了!” 只听“嗡”的一声响,大殿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个土黄色的光门,一人高低,三尺多宽。 乌鸣飞身蹿进门中,嘎嘎叫道:“赶快跟本大人走,光门消失之后就出不去了。” 白城闻言,连忙起身,快步随乌鸣走出光门。 刚刚踏出光门,白城就觉得眼前一晕。夕阳如火,晒的他双眼发酸。白城连忙伸手挡住太阳。 又是“嗡“的一声,白城回头再看,土黄色的光门已经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白城有些怅然,向四周扫视一遍,只见古战场上,遍地荒草,与他第一次来到此处时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放火的痕迹。 白城心中一动,连忙伸手摸了摸背后的北冥剑,发现长剑还在身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若非长剑还在,他简直以为这几日的经历只是一场大梦。 箭楼屹立不远处,夕阳之下分外挺拔。 白城轻叹一声,一把抱起乌鸣,飞身向箭楼掠去。 来到箭楼下面,前几日与骷髅武士交战的痕迹,已消失不见。 白城摇了摇头,三下两下爬上箭楼,百味居的那位伙计仍昏迷不醒躺在那里。白城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他呼吸依旧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困在阵中数日,久久未见阳光,白城瞧着天边夕阳,只觉得分外舒心。 就在他欣赏落日时,一阵脚步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紧接着,雁高飞、林素还、周老东家与孙姓将官等人,先后爬上箭楼。 林素还翻身进入石亭,不顾身上衣衫破碎,哈哈笑道:“咱们兄弟果然都是高手,兄弟我差点以为这次回不去了。” 雁高飞手握长刀,靠在石柱上默然不语,但白城已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笑意。 孙姓将官点点头道:“事情还算顺利,诸位都很不错。” 周老东家一枪将伙计挑起,背在肩上,说道:“此间事了,诸位随老夫赶回百味居,老夫要亲自下厨为庆贺。” 说完,他转头面对孙姓将官说道:“孙飞龙,你也一同去吧,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孙姓将官闷哼一声,却未开口拒绝。 白城一把抄起乌鸣,也不管它挣扎,说道:“难得大家完整归来,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众人一阵大笑,顺着箭楼下来,漫步朝三河府方向走去。 沿途之中,白城询问乌鸣,三河府之事接下来要如何处置? 据乌鸣说,只要青狮地狱吼的阵盘毁掉,三河府的阴魂便会自行消散,至于太乙道的几名妖道,还不放在他们茅山道的心上,反掌之间便能斩杀干净。 众人走出古战场,沿着山道向三河府走去,绕过一处山脚,忽然出现一个道士拦住前方。 这道士身高七尺,一头乌发散落肩头,披一件雪白道袍,系一套亮黄丝绦,背对众人,负手面天。 白城一怔,拱手问道:“不知尊驾何人,为何拦住我等道路。” 这道人还未答话,乌鸣已经浑身颤抖,嘎嘎叫道:“他是太乙道的妖道!”(。) 第三十三章 太乙青木诀 一语出口,众人皆惊! 白城瞬间提高警惕,他虽未曾与太乙道打过交道,但只凭这道人摆脱脱茅山道追击,孤身一人前来阻路,就知他必有惊人的本领,绝非泛泛之辈。 道人转过身来,呵呵笑道:“我当是谁居然能认出贫道,原来是茅山道的三足灰鸦,不愧是天下灵种,果然聪慧的很。” 这道人生的面如白玉,目若朗星,三缕长髯风流儒雅,手中拂尘随风飘摆,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有一番气度,不带半点邪气,浑似神仙中人。 孙姓将官抱拳拱手道:“不知是太乙道那位上真驾临,北府军孙飞龙在在此拜会。” 这道人一甩手中拂尘,微微诧异说道:“原来是北府军镇守在此,贫道齐玉衡拜见孙将军。” 孙飞龙面色一变,说道:“原来玉衡道长来了,玉衡道长身为太乙七修中人,怎么有闲暇在此阻路?” 齐玉衡呵呵一笑,说道:“孙将军何必故作惊讶,敝师兄弟前些日子在此摆下一座青狮地狱吼阵法,如今这阵法被人破去,敢问可是诸位所为?” 孙飞龙哈哈一笑,说道:“正是老夫一人所破。” 齐玉衡摇了摇头,说道:“孙将军一人还做不到,恐怕诸位皆有份参与。” 孙飞龙默然无语,暗握手中横刀。 白城拱了拱手,说道:“敢问齐道长是要兴师问罪么?” 齐玉衡瞧了白城一眼,笑道:“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白城说道:“在下姓白,单名一个城字。” 齐玉衡笑道:“原来是白少侠,贫道不敢兴师问罪,只是要讨个公道罢了。” 白城呵呵冷笑,说道:“齐道长先是召出地下阴魂,再让阴魂附在三河府百姓身上,此事几乎要了数万百姓性命,如今竟有面目来讨公道四个字,当真是没有人性了么?” 齐玉衡摇了摇头,说道:“白少侠误会了,敝师兄弟布下青狮地狱吼阵法,原本只是想召唤阴魂,祭炼青狮镇狱印而已,并无放出阴魂作乱的意思。若非诸位在阵中捣乱,大量斩杀阴魂。贫道也不会担心阴魂不足,让阴魂附体在百姓身上。” 白城笑声更盛,说道:“我等在阵中受阴魂攻击,早已处于生死边缘,道长这话是让我等乖乖去死么?” 齐玉衡叹了口气,说道:“形势所逼,贫道也不能说诸位错了。可惜太乙山数十载心血,竟被诸位破坏殆尽,此事却不能轻轻放过,贫道只能来讨个说法。” 白城冷笑道:“说来说去,道长不就是要动手么?” 齐玉衡点点头,说道:“诸位只要能接下贫道一击,此事便就此揭过” 白城点点头,朗声说道:“道长只管出手,我等接着就是。” 齐玉衡点点头道:“那就请诸位做好准备。” 齐玉衡此话出口,白城便发现身旁的孙飞龙、林素还脸色都有些不对。 林素还面色阴沉,一扯白城衣袖,低声说道:“老弟,此人是太乙道七大炼神之一,若是应付不当,只怕你我要尽数葬身于此。” 白城皱眉说道:“何至于此!青狮不也是炼神修为?”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这两者完全不同的。” 这边林、白两人在说话,那边孙飞龙也提醒周老东家、雁高飞全力应对。 眼见齐玉衡就要出手,林素还再不多说,唤出玄天乌金蟒盘在身前,做好应敌追兵。孙飞龙抽出横刀,面色如铁,直视齐玉衡。 周老东家将伙计放在身后,提起长枪,摆了个“战龙在野”的架势,枪尖直指齐玉衡。 雁高飞则长刀一横,一招“旭日东升”,刀刃向上,刀背向下,倒是三分守七分攻的招数。 齐玉衡待众人摆好架势之后,呵呵一笑,不慌不忙,单掌向众人击来。 一掌击出之后,白城顿时感到天地变色,万物倾斜,只觉得天地之间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人,万事万物莫不化作灰蒙蒙一片,变成自己的敌人,向自己拼命挤压过来。 刹那间,白城只觉得胸口一闷,几乎吐出血来,忽然间又觉得活在这世上再无生趣,从内心深处,萌生出一股死意来! 就在此时,林素还大喝一声:“诸位小心,莫被他意念所惑!” 林素还舌绽春雷。白城只觉脑子嗡嗡作响,一个激灵骤然清醒过来,就好像忽然从噩梦中醒来一样,满身大汗淋漓,顿时觉得万事万物又恢复颜色! 白城暗道一声好厉害,掌力未至,这一股意念就强的可怕! 林素还一口叫破掌法奥妙,齐玉衡却毫不慌张。 随着他掌力袭来,道路两盘的树木忽然抽出无数细枝,纷纷向众人缠绕过来。 周老东家奇道:“这是什么幻术?” 林素还大喊:“诸位小心,这是太乙青木诀,并不是什么幻术!” 话音未落,周老东家手中长枪已被一根青枝缠住。 他枪头一摆,用力一扯,扯断这根枝条,却又被更多枝条缠住,将他手中长枪向树上扯去。 雁高飞长刀一挥,一刀向树枝削去,“噌、噌、噌、噌”数声响过,这几根树枝竟未能削断,只有其中一两根较细的青枝断掉,其余数根却依然缠着长枪。 白城深知雁高飞掌中长刀的厉害,见如此结果,不由大吃一惊。 刹那间,无数细枝向众人袭来,孙飞龙一个躲闪不及,不但手中长刀被细枝卷走,就连持刀的手臂也被细枝卷住,脱身不得。 这些人都还罢了,玄天乌金蟒最为危险,它甫一开始就与细枝纠结在一起,起初还挣断了一两根枝条,到了后来竟被数百根枝条缠的结结实实。幸亏玄天乌金蟒是法器所化,若是活人恐怕已被困死。 齐玉衡见此情景,笑道:“诸位何不就此服输,贫道还能给诸位留一个全尸。” 林素还破口大骂,其余几人则勉力挣扎,只是这青枝实在太过厉害,刀砍不断,撕扯不动。 眼见众人身陷陷阱,白城清啸一声,背后抽出北冥剑,霎时间,寒光四射,冷气森森。他一招“万里飘香”,朵朵剑花向四面八方飘去,剑花所到之处,青枝纷纷折断,有如枯枝朽木,众人趁此机会急忙挣脱。 白城脚下不停,身形一转向两侧树梢纵去,一把长剑抖出万点剑花,将两侧树木枝叶全部削掉,光秃秃只余一根树干,方才飘落原地。(。) 第三十四章 陶家兄弟 青枝坚逾精钢,柔若柳絮。 众人施展全身解数,也挣扎不脱,却被白城轻轻几剑破去,不由都呆在当场。尤其是林素还,张口结舌,如同见鬼一般。 齐玉衡撤去掌力,露出惊容说道:“敢问白少侠,这剑叫什么名字?” 白城轻笑一声,收回长剑,说道:“无名古剑罢了,岂能入道长法眼。” 齐玉衡摇摇头,说道:“白少侠不愿说,贫道也不多问。不过此剑乃天下神兵,白少侠日后必能仗此剑做出一番事业,贫道在此先行恭贺!” 说罢,齐玉衡一挥拂尘,转身沿山道离去,片刻之间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 乌鸣从白城身后蹿出,嘎嘎叫道:“他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放过咱们了?” 一声冷哼半空中传来:“你这傻鸟!他再不走,想走也走不了啦!” 随着说话声音,两名蓝衣道人从半空中飘落下来,这两人凌空数丈御风而行,飘飘若仙。 两位蓝衣道人落地之后,冲众人作了个揖,说道:“茅山道陶百里(陶一涯)见过诸位!” 孙飞龙一震,率先拱手说道:“原来是茅山道陶氏昆仲,北府军孙飞龙有礼了。” 白城偷眼去看林素还,林素还会意说道:“茅山陶氏兄弟都是炼神高手,你莫看他们长得年轻,其实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了。” 武道中有些修为高深之辈也能驻颜有术,但像这两位道长面相不过二十上下,却有七八十岁年纪的,白城却从未听说。 陶百里呵呵笑道:“原来孙镇守也在这里,真是有劳了。” 孙飞龙连称不敢。 林素还迈步出来,大声喊道:“原来你们是茅山道的人!你们茅山道在此做下好事,几乎把我等陷入阵中,我等的生死都是小事,几乎连累了三河府数万人,若是这数万人身死,我看你茅山道怎么给道门交代!” 陶百里目光一转,说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林素还朗声说道:“五斗米道林素还!” 陶百里略一沉吟,笑道:“原来是寇真人门下。” 林素还面色一变,他不过是五斗米道一名普通弟子,陶百里却是茅山道实权长老之一,两人身份相差可谓极大,陶百里竟能一口道破他的师承来历,他心中不由一紧。 陶百里接着说道:“此事其实有些复杂,我茅山道与太乙道俱都在此有些算计,只是诸位这一插手,两家算计俱都落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孙飞龙说道:“他们太乙道是要借此地阴魂炼青狮镇狱印,你们茅山道是要黑吃黑吗?” 陶百里说道:“此中还有其他内情,并非如此简答。” 孙飞龙说道:“太乙道在此生事,你茅山道却放纵不管,几乎害了三河府数万人性命,此事我必会禀明大将军,向你们讨个公道!” 陶百里想了想,说道:“孙将军莫要着急,三河府百姓现已安然无恙,还望孙将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惊动大将军了。不过,众位一番辛苦,贫道也会有所补偿。” 孙飞龙冷笑道:“以数万百姓的性命冒险,你要用什么补偿?” 陶百里呵呵一笑,说道:“贫道这次回去,便安排茅山道十大弟子去北府军在军前效力三年,助将军抵抗北方三国,孙将军以为如何?” 孙飞龙默然无语,北府军军力捉襟见肘,抵抗北方三国已十分困难,若有茅山道十大弟子相助,便会轻松不少,如此一来,能救下的性命又不止十万。 见孙飞龙不语,陶百里转头面向林素还,说道:“林道友一番辛苦,我可以做主,转给道友三千道功,道友意下如何?” 林素还一怔,喃喃无语。 陶百里呵呵一笑,迈步来到周老东家身前,伸手递过一瓶丹药,向他身后一指,说道:“这位小兄弟被阴魂所伤,即是能够恢复也会留下后遗症,贫道这里有一瓶白虎补心丹,最能补益元气,小兄弟吃了以后,不但能尽复久观,而且能更进一步。” 周老东家略一沉吟,最终还是接下药瓶。 陶百里转头对雁高飞说道:“足下伤势不轻啊。” 雁高飞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陶百里说道:“足下面色赤中带青,分明是元气杂乱的征兆,想来足下闯荡江湖多年,早已积下不少内伤,虽然有明教乾坤大挪移心法镇压,但元气冲突所受的伤害极却极难化解。贫道有一旧友,人称“神针渡世”的张仲康,足下若是持在下名帖前去,他必会为足下调理医治。” 说到此处,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帖递给雁高飞。雁高飞也不犹豫,一把接过名帖,放入怀中。 陶百里点点头,转身向白城走来。 白城冷眼旁观,陶百里虽是与众人初次见面,却能一眼看破对方底细,无论与谁交易,都能拿出对方无法拒绝之物,这份眼力心机已让白城暗自心惊。 如今陶百里向他走来,又不知又会拿出什么东西与他交易。 陶百里拱手,笑道:“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白城微笑说道:“在下白城,见过道长。” 陶百里笑了笑,说道:“白少侠这柄长剑不错,可容贫道一观?” 白城递出长剑,说道:“道长请看。” 陶百里接过北冥剑,笑道:“白少侠果然是坦荡君子。” 他持着北冥剑仔细观看一番后,又递给白城,说道:“果然是柄好剑!” 白城笑道:“道长谬赞了。” 陶百里点点头,说道:“贫道托个大说,剑虽然不错,白少侠的剑法却不算太高明,长剑虽利,却不能尽展锋芒。” 白城呵呵笑道:“在下剑法岂止不算高明,简直一无是处。” 飞星门向来不以剑法驰名,白城更是把全副心思都用在破玉归元诀上,单以剑法而言,算不得高手。 陶百里从怀中掏出一本古籍,说道:“此经名为太上剑经,是我茅山道祖师偶得,也算是一门极为高明的剑法,白少侠若不嫌弃,可以研读一二。” 白城苦笑一声,伸手接下古籍,他方才得了一柄宝剑,正在想去何处寻觅高明剑法。陶百里如今就已送到眼前,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陶百里见众人都手下礼物,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江湖再遇,你我后会有期。” 乌鸣见他要走,嘎嘎叫道:“陶家兄弟,你俩就这么走了,难道忘了本大人吗?”(。) 第三十五章 灵兽环 陶百里止住脚步,回头笑道:“几乎忘了你这傻鸟!” 乌鸣一扬翅膀,叫道:“本大人此次公干受伤,你还不快点给本大人记下道功!” 陶百里呵呵笑道:“乌大人此事办的不差,要记多少道功才好?” 乌鸣眼珠一转,嘎嘎大叫:“本大人无畏生死,带他们平时这场风波。” 它翅膀一指林素还,说道:“你刚才给他记下三千道功,起码给本大人记下五千道功吧。” 陶百里笑道:“平息这场风波,五千道功绝不算多。不过咱们茅山道山规最严,贫道得先听过报告才成。” 乌鸣奇道:“什么报告?” 陶百里笑而不语,伸手一点,乌鸣腹部一根灰色绒毛无风自动,脱离乌鸣身体,向陶百里手中飘去。绒毛入手之后,化作一张符箓。 乌鸣大惊失色,叫道:“你什么时候种的留音符?” 陶百里也不答话,轻轻一搓,符箓便放出声音,将乌鸣这几日来所说过的话语一一重放一遍。 乌鸣缩起脖子,浑身颤抖,将鸟头深深埋在翅膀之下。 陶百里表情初时还算轻松,听到后面,面色渐渐沉下,直到听完之后,方才怒喝一声:“乌鸣,你好大的胆子!为了几粒血精菩提,竟把三河府数万性命当做儿戏!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乌鸣不敢说话,只是浑身颤抖。 陶百里压下火气,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乌鸣嘎嘎叫了两声,但最终未曾叫出一个字来。 陶百里点点头道:“好!好!好!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今日贫道就要正一正山规,取了你的性命!” 乌鸣闻言,大声叫道:“陶大郎,不要杀我!” 陶百里闻言,心中也有些黯然。他自少小入山,便与乌鸣相识,数十年交情岂是儿戏,乌鸣这一声大郎,又唤起他少年时的记忆。 他轻叹一声,咬牙说道:“乌鸣,你莫恨我,此事却没得商量。” 说罢,陶百里一掌向乌鸣击出。 白城心中一动,一步跨到乌鸣身前,说道:“道长且慢!” 陶百里乃是炼神宗师,掌力收发随心,当即吞回掌力,问道:“白少侠有何见教?” 白城略一拱手,说道:“乌鸣虽然有些贪财,但却不敢真的误了大事,念它是天地灵种,还请道长手下留情,饶了他一命!” 陶百里,问道:“白少侠是在为他求情么?” 白城说道:“求情不敢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陶百里沉吟片刻,说道:“乌鸣,既然白少侠张口,贫道今日就暂且先绕过你。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再回山门了,跟在白少侠左右吧。” 乌鸣大惊失色,叫道:“陶大郎,你要把我逐出山门?” 陶百里摇摇头,说道:“以你的罪过,就算回到山门也是个死字,不如跟着白少侠戴罪立功,说不得日后还有重归山门之日。” 乌鸣嘎嘎叫道:“这...这...” 白城在一旁目瞪口呆,说道:“道长,这样处置不大合适吧?” 陶百里眉毛一挑,说道:“白少侠若不愿意手下,那贫道只能劈死这只傻鸟。” 白城苦笑说道:“那在下还是收下它吧,只是在下平日里都在人烟稠密处活动,带上这只大鸟委实不大方便。” 陶百里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手环来,说道:“这个容易,贫道这里有一件灵兽环,乃是我茅山道制作的法器,平日里只要让它呆在环里就好。” 白城结果黑色手环,问道:“此物如何使用?” 陶百里说道:“灵兽环上刻着三个符文,只要用心神去感受符文即可。” 白城仔细一看,在黑色手环内侧果然刻着三个符文,全都是鸟形篆文。他虽已身入道门,但尚未系统学习过篆文,一个字都不认识,所以只能强行记下,在脑中观想。 随着心神之中出现这三个文字,白城果然感受到一处灰蒙蒙的空间。这空间约有三丈方圆,雾气蒙蒙,只有顶上一个明珠放出幽幽黄光,底下一张石台,约有一丈方圆,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在石台上面,刻着“收”“放”两个金字。 白城心中默默念了个“收”字,只见一阵金光闪过,乌鸣已在眼前消失。他再去感应空间,发现乌鸣已出现在石台之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不由啧啧称奇。 陶百里见他收起乌鸣,方才说道:“白少侠,在灵兽环中有一方兽灵石,平素会散发灵气。这灵气既能催眠灵兽,又能补益灵兽日常所需,就算是受了什么伤,也会慢慢好转。白少侠平日不妨就让乌鸣住在灵兽环中,这样既不碍事,对它也好。” 白城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愧领了。” 陶百里摆摆手,说道:“这又算的什么。” 说完,他哈哈大笑,转身一拉陶一涯,两人一同离去,御风而行,须臾之间消失不见。 直到陶氏弟兄走后,林素还才惊讶说道:“这陶氏弟兄好大方!” 白城目光一转,问道:“林大哥此话怎讲?” 林素还幽幽说道:“三千道功非同小可,已是炼神宗师出手一次的价钱,兄弟我何德何能,竟于炼神宗师相提并论。” 雁高飞忽然说道:“张仲康是天下三大国手之一,每年只接诊三次,就算是陈国皇室也未必请得动他。” 白城一震,说道:“他为何肯付出如此代价?” 林素还苦笑一声,说道:“这两个还不算什么,据兄弟我所知,灵兽环在茅山道中也是珍品,非长老以上不得持有,而且每人最多一只。他连这东西都肯跟你,兄弟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或者是因为乌鸣无处存身的缘故?” 林素苦笑一声,也不说话。 百里之外,陶氏兄弟御风而行,往茅山道赶去。 陶一涯忽然问道:“大哥,灵兽环也还罢了,我知道你与乌鸣一向交好,为何你连《太上剑经》都给他了?” 陶百里悠悠说道:“你可注意到他手中宝剑?” 陶一涯点头说道:“小弟注意到了,确是一柄绝世神兵,可惜明珠暗投。” 陶百里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陶一涯追问道:“既然他不识货,大哥何不从他手中谋取此剑?” 陶百里哈哈笑道:“北冥剑干系重大,连齐玉衡都不敢沾身,我又怎敢谋取此剑。”(。) 第三十六章 旋涡 三河府,百味居。 明月高悬,华灯初上,微风从河面吹过,带来一阵凉意,从百味居的二楼上传出一阵爽朗笑声,引得往来行人一阵好奇。 在百味居的二楼上,几人正围坐桌前,把酒言欢。 林素还挺身站起,举着一碗酒,高声呼喊:“兄弟我往日都在道观打熬,每日里不是修行就是打坐,若不是随白兄弟走这一趟,哪有机会认识诸位豪杰,又哪有机会吃到这一手好菜!” 周老东家一捋胡须,指着林素还,哈哈笑道:“就凭你小子这句话,无论何时再来,老夫都亲自为你下厨。” 孙飞龙呵呵笑道:“你小子真是占了大便宜,我与周兄相识多年,也没尝过他几次手艺。” 林素还闻言大喜,连忙给周老东家作了一个揖。 白城斟满一碗酒,起身说道:“今日能与诸位共醉一场,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就此先干为敬了。” 说完,他一仰脖,满饮此碗。 其余几人大笑一声,纷纷斟酒痛饮。 雁高飞一碗饮罢,再次斟满一碗,说道:“白兄弟,今日对阵齐玉衡全仗你大发神威,不然咱们只好在阴曹地府喝酒了,雁某敬你一碗。” 白城哈哈笑道:“雁兄客气了,小弟不过仗着手中长剑之利罢了,论真实本领那里及的上各位。” 雁高飞奇道:“据雁某所知,咱们入阵时,白兄弟入阵时并未携带此剑,不知这柄长剑是从何处得来?” 白城呵呵一笑,将得剑的经过说了一遍。 雁高飞啧啧称奇,问道:“可容雁某一观宝剑?” 白城笑道:“有何不可?”,随手递出长剑。 雁高飞双手接过长剑,仔细打量一番,说道:“果然是北冥剑。” 白城问道:“雁兄知道此剑?” 雁高飞点点头,说道:“北冥剑传说是明尊座下两大神君之一,北冥神君的佩剑,没想到竟被白兄弟得到了。” 白城笑道:“传说中的事,哪里能够作准。以小弟想来,这剑只怕是明教前辈所铸,假托北冥神君的名头罢了。” 雁高飞点点头,说道:“雁某也是如此想。” 周老东家闻言,一拍桌子,大声喝道:“绝无可能,此剑绝非明教前人所铸。” 白城笑道:“周老东家有何见教?” 周老东家双手捧起长剑,说道:“咱们明教最重规矩,北冥剑是北冥神君佩剑,又有谁敢冒犯神威私自铸造?更何况,这等神兵铸造起来必然耗费巨大,但在明教记载之中,从无铸造北冥剑一事。” 雁高飞问道:“那这剑是从何而来?” 周老东家把剑递回白城,说道:“以老夫之见,这剑就是北冥神君的佩剑,只不过不知何故误坠凡间,这才被白兄弟得到。” 雁高飞摇摇头,似有不信之意。 周老东家一怒,伸手便去胸前掏什么东西,掏了半晌,却终究没有掏出来。 他在逆流空间得了一尊小小的三首明尊像,本想拿出来做为证明,但转念一想,林、白两人并非明教教徒,最终还是作罢,叹了口气,转过头问孙飞龙:“老夫的话你信不信?” 孙飞龙面露迷茫之色,说道:“若是二十年前,老夫当然不信,如今么,信与不信只在两可之间。” 周老东家摇摇头,冲着白城问道:“白少侠,你信不信?” 白城沉吟片刻,笑道:“周老东家所言自有一番道理,至于是否如此,在下也难下定论。” 林素还插口说道:“我倒觉得大有可能!” 他面上带着少有的认真,说道:“道门之中也有许多法器来历不明,都说是天上仙人传下来的。其中一部分兄弟我看得出来,其实是前人所做,但还有一些,确实有匪夷所思之能,神奇奥妙之处,绝非凡人所能为之,极有可能就是仙人所做。既然道门有法宝,为何明教不能有神剑。” 白城点点头,说道:“林大哥也有一番道理。” 几人闲聊一阵,白城忽然张口问道:“孙将军,在下有件事情一直心存疑惑,不知孙将军可否赐教。” 孙飞龙点头说道:“你我生死之交,白少侠但问不妨。” 白城点点头,说道:“那日在青狮地狱吼大阵之中,孙将军第一次见在下时,曾面露惊异之色,不知是何缘故?” 孙飞龙闻言,沉吟不语,双目微微闭上。 周老东家他这副做派,心中有些不爽,高声说道:“你俩往日素无相识,如今却是生死之交,有什么不能言讲的?” 孙飞龙面露苦色,说道:“孙某并非不愿言讲,只是是难以启齿罢了。” 白城奇道:“这是何故?” 孙飞龙痛饮一大碗酒,起身说道:“实话实说,孙某曾见过白少侠的画像。” 白城一怔,说道:“怎么可能!在下与孙将军往日并无交集。” 孙飞龙苦笑一声,问道:“白少侠此行欲往何处?” 白城也不隐晦,说道:“在下是去建业。” 孙飞龙追问道:“白少侠去建业所为何事?” 白城笑道:“也不是什么机密,在下准备去京中白虎堂报备,受训之后便要加入拱极军做一名校尉。” 孙飞龙点点头,说道:“白少侠能否猜到,在下是在何处见到你的画像?” 白城心如电转,问道:“莫非是在白虎堂中?” 孙飞龙点点头道:“白少侠果然聪明,孙某确是在白虎堂见到白少侠的画像。” 白城说道:“在下要去白虎堂报备,白虎堂中存有在下的画像也属正常,孙将军为何说此事难以启齿?” 孙飞龙苦笑道:“你可知我是在何人处见到画像?” 白城摇摇头道:“在下猜不出来。” 孙飞龙说道:“白虎堂副总管沈崇天。” 白城奇道:“此人有何问题?” 孙飞龙悠悠说道:“沈崇天是军中四大世家沈家的嫡系,向来厌恶江湖中人,凡是被他注意到的江湖人,都是准备打压的对象,白少侠也绝不例外。。” 白城问道:“在下与他素无交集,难道仅凭江湖人三个字,就如此嫉恨在下?” 孙飞龙奇道:“白少侠难道不知道加入白虎堂的意义?” 白城反问道:“有何意义?” 孙飞龙说道:“白少侠难道不知,加入白虎堂便有就会身入化龙池。” 白城点头说道:“这个在下知道。” 孙飞龙瞧了白城半晌,见他面色并无变化,苦笑说道:“原来你并不知道!你可知陈国大军百万,每年能进入化龙池的名额又有多少?” 白城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为了化龙池的名额?” 孙飞龙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白城苦笑说道:“化龙池名额虽少,有名额也不止在下一人,为何他要留在下的画像?” 孙飞龙摇摇头说道:“沈崇天处并非只有白少侠的画像,事实上,凡是江湖一脉推荐到军中的人,他都留有画像,准备逐一打压。” 白城一怔,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孙飞龙走到窗前,背对众人,低声说道:“陈国大军之中世家、江湖两大势力纷争不休,为了争取上风,甚至于不惜残害对方的少年英杰。这实在是军中一桩丑闻,孙某不愿启齿的就是此事。” 白城摇了摇头,只觉得前路漫漫,白铁寒一事尚无眉目,却又卷入军中两大势力斗争的旋涡。(。) 第三十七章 风云镖局 天青如水,万里无云。 在宽阔的官道上,一行蜿蜒曲折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行。车队极长,粗粗一数就有百十辆大车,在车队最前方有二三十个骑士,纵马奔驰,往来穿梭,为车队保驾护航。 这群骑士的首领是一个花白胡须的粗犷老者,老者穿一身宝蓝色绸袍,系一条羊脂玉腰带,斜挎一把金背砍山刀,胯下一匹红鬃烈马,神骏之极。老者端坐马上,不怒自威。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风云镖局的副总镖头“八方风雨”韩湛。三十年前,他与师兄廖飞羽、师弟柳铮共同创办的风云镖局,如今已是京城第一大镖局。 韩湛行走江湖多年,无论在黑白两道都极有面子,平生保镖从未失手。不过,他近年来随着年事渐高,早已不理江湖中事,平素镖局上的事情都交给子侄辈打理,算是半退隐的状体。 三个月前,京城卫大将军府上有一批货指定要风云镖局押运,并且点名要韩湛亲自押镖。他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出山,亲自走这一趟。 这三个月来,韩湛先是跟着将军府的人,押了一批货去泽州,又从泽州送了一批货去徐州,如今又从徐州押一批货回京城,这趟镖着实押的辛苦。 单是辛苦也就罢了,押的这批货也神秘至极,其中有一车货物,一直由大将军府派人亲自看管,一天十二个时辰从不离人。 前前后后走数千里路,他竟连那一车押运的的是东西也不知道。不过大将军府权势熏天,他也不敢多问,只知道事关重大,将一颗心悬在空中丝毫不敢放松。 所幸沿途平安,如今京城就在眼前,他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跟在韩湛身后有一名年轻人,二十岁上下,一身白衣,腰悬长剑,眉毛细长,嘴唇薄削,面无表情,一片冷峻。这是他的侄子韩天河,此人为人又精明强干,武艺也不错,在镖局中已能独当一面,素来得他的信重。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他为人有些自负,素来目中无人。 韩天河说道:“二叔,我总觉得前两天混进车队那两个小子有些不对。” 韩湛眯着眼,回头问道:“哪里不对?” 韩天河眨眨眼,说道:“这两人既不是做生意的,又不像游学的学子,更不是四处游玩的富家公子,问他们的身份来历,他们也避而不答。小侄怀疑他们是江洋大盗派来的卧底!” “扑哧”一声,韩天河身旁一个骑士乐出声来,指着韩天河笑道:“天河,你小子真够损的,不就是大小姐跟人家多说了两句话么,你就说人家是江洋大盗,你这张利嘴真是能把活人说死。” 说话这人名叫赵铁枭,是韩湛的得意弟子,素来看不惯韩天河目中无人的模样,只要有机会便出言讽刺。 韩天河面色一青,说道:“赵五,我这话可是出自公心,跟大小姐没什么关系!” 赵铁枭嘿嘿直笑。 韩天河大怒,伸手就去拔剑。 韩湛见这两人闹得实在不像话,一甩马鞭,怒道:“你们两个别吵了!只要咱们小心谨慎,两个文弱书生能翻出什么浪花。前面不远就是连云山,过了连云山就是京城,你们都小心点,别在最后关头失了手。” 他这几句话说的甚是严厉,众位骑士一起点头。 韩湛又狠狠瞪了韩天河一眼,说道:“尤其是你,没事不要往卫大小姐身边凑。她虽不是卫家的嫡系小姐,但也不是咱们这种身份凑的上的。” 韩天河见叔父面色严肃,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韩天河心中不爽,轻轻一拉马缰,马匹逐渐慢下,脱离大队人马。 他对韩湛的说法并不认可,在他看来,韩家虽然算不上名门贵胄,但也是大户人家,他父亲韩广、叔叔韩湛在江湖上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本身也深得家传武艺的奥妙,在镖局年轻一辈中算的上数一数二。 对这次大将军府派来主事的卫大小姐,他也暗中打听过。这位小姐虽也姓卫,但却只是卫大将军的一支远亲,蒙卫大将军照顾才在大将军府做一个管事,身份比他也高不了多少,并没有叔父说的那么高不可攀。 更何况他对这位卫大小姐一见倾心,卫大小姐对他似乎也不错,两人完全有机会再深入发展一下,若不是前两天那两个混蛋忽然加入车队的话。 想到这里,韩天河心中冒火,暗暗骂了一声:“王八蛋!” “韩公子,你刚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个黄莺般悦耳的声音。 韩天河连忙回头,只见身后是一名笑靥如花的女子,一身鹅黄色长裙,骑一匹胭脂小马,正是卫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婵娟,连忙笑道:“原来是婵娟姑娘来了,韩某刚才只是自言自语,咦,怎么不见你家小姐?” 婵娟抿嘴一笑,说道:“我家小姐一早便与林、白两位公子去前面山里探路了,这半天还没有回来,我去给他们送点吃的。” 说完,她轻轻一拍挂在马鞍上的食盒。 韩天河心中大急,说道:“探路这种事让大小姐亲自去干,实在太过危险。更何况林、白两人身份不明,万一是歹人可怎么办!” 婵娟浅浅一笑,说道:“我家小姐自幼也曾在江湖上漂泊,也算是经历过一些风波,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况且我家小姐向来有识人之明,她既然觉得那两人不错,自然不会有问题。” 说到这里,她忽然一捂嘴,说道:“糟了,光顾着跟你说话,这饭菜都要凉了”说着,拍马向前行去。 韩天河心里一急,喊道:“我与你同去!”说着,他一甩马鞭,骏马嘶鸣一声,追着婵娟而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脱离大队向前方赶去。 韩湛听到马蹄声,猛一抬头,只见韩天河追着婵娟远去,再想喊他停步,韩天河已打马远去,踪迹不见。 赵铁枭嘿嘿笑道:“师父,您老人家不让韩师哥去找卫大小姐,他便去追婵娟姑娘,还真听您老人家话。” 韩天河人缘向来不好,赵铁枭一句话引得周围数人齐声大笑。 韩湛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望了望韩天河的方向,长叹一声,再不说话。(。) 第三十八章 卫孤霞 流水潺潺,落英缤纷,山中四季清凉,毫无燥热之气,只这一点不知胜过人间多少。 白城一向喜静不喜动,尤其喜欢纵情于山水之间。 连云山的景致虽然算不得人间绝顶,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身在此处,白城心情极佳。若不是他身后那二位一直喋喋不休,他的心情说不定还会更好一些。 他斜倚在山泉边一块巨石上,身后站着一对青年男女,谈笑风生。 男的是一身书生打扮,一身蓝色布衣,一把斑竹折扇,二十岁多岁的年纪,面容俊朗,谈吐诙谐,正是与白城同行林素还。 女的穿一件紧身的雪白衣衫,配一条百褶长裙,桃花颜色,腰中悬着一柄细剑,银光闪闪,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生的艳若桃李,说话呵气如兰,一身肌肤吹弹可破,妩媚明快兼而有之,让人一见倾心,正是此次大将军府派到风云镖局的主事大小姐卫孤霞。 半个月前,白城与林素还辞别雁高飞等人,离开三河府,一路往建业行去。 沿途之中,两人都做书生打扮,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好不快活。 直到前两日,两人在山道之中偶遇大雨,因都没带着雨具,只得去附近一座古庙避雨。 在古庙之中,两人路遇卫孤霞一行,便闲聊起来。 林素还生性喜欢热闹,这些日子与白城同行,早已闷得要死,见了卫孤霞之后,当即口若悬河,说个不停。 林素还虽不是正经读书人,但却是五斗米道的精英弟子,自小所受教育远在寻常书生之上,不逊于天下任何书院。 他虽是无聊闲扯,但也引经据典,头头是道。 风云镖局中之中,包括韩湛在内,大多都是武人。这些人武艺虽然不错,但学问就差了一些,纵然有几个口才好的,也是插科打诨居多。 卫孤霞自小熟读百家经卷,向来喜欢学问精深之人。这几个月在镖队中,她连个谈伴也找不到,此时遇上林素还,当真是一见如故。 卫孤霞一时高兴,便邀请林、白两人同行,林素还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答应下来。这两人心情愉快,却苦了白城,跟着大队人马中走走停停,心情十分不爽。 林素还见白城不痛快,便与卫孤霞商量,每日先大队人马一步出发,在前方探路。卫孤霞眼见京城就在眼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点头同意。 一阵马蹄声传来,白城抬头望去,远远一匹胭脂小马奔跑过来,马上是卫孤霞的贴身丫鬟婵娟。 婵娟来到几人身前,轻轻拉住缰绳,纵身跳下小马,向几人道了个万福,轻声说道:“小姐,林公子、白公子,咱们先用过午膳,再去探路吧。” 林素还哈哈一笑,说道:“好!好!好!兄弟我早已等不及了,还是婵娟丫头善解人意。” 婵娟掩袖一笑,打开食盒摆好餐具。 林素还抓起筷子就要动手,又有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马蹄声中,一位骑士纵马疾行,片刻功夫便已来到几人面前,此人面色冷峻,白衣飘飘,正是风云镖局的镖头韩天河。 韩天河一肚子郁闷,他与婵娟脱离大队之后,本想仗着马快,先走一步,找到卫孤霞,便向婵娟告了声辞,打马远去。 不料,婵娟骑得马儿虽然小巧,却是大将军府中的宝马良驹,真放开了跑,一眨眼功夫便把他甩在身后,反而比他更加早到。 韩天河飞身下马,冲卫孤霞一拱手,说道:“在下晚到一步,护卫不周,还请大小姐恕罪。” 他自下马之后,只与卫孤霞一人招呼,连林、白两人瞧也不瞧。 卫孤霞浅浅一笑,如花绽放,说道:“韩镖头何错之有,小女子未曾与诸位当家的商量便擅自行动,应当向诸位当家的请罪才成。” 韩湛摇摇头,说道:“连云山虽离京城不远,但山势也算险峻,往年曾有大盗盘桓,大小姐岂能亲涉险地。” 卫孤霞轻轻笑道:“小女子也学过几日武艺,况且林、白两位公子陪在身边,凡事也有个照应,算不得什么险地。” 韩天河瞥了一眼林素还、白城,冷笑一声说道:“这两人藏头露尾,不敢报真实身份,只怕…大小姐还是不要与这两人接触的为好。” 卫孤霞轻轻摆手,笑道:“林公子学问精深,白公子人品高洁,都不是寻常江湖人可比,韩镖头不必担心。” 韩天河听到“寻常江湖人”几个字,脸上颜色顿变,咬牙说道:“这两位只有嘴上功夫,只怕连寻常江湖人也比不上。” 卫孤霞浅浅一笑,却不说话。 白城心中暗道,姓韩的分明是对卫孤霞有所企图,卫孤霞对他却毫无兴趣,他拿卫孤霞没有办法,这才把火气林素还与自己身上,真是无妄之灾。不过话说回来,这卫孤霞对此事也不加以阻止,反而有些推波助澜,其中有些颇有些值得玩味。 林素还听了韩天河一番话,面上颜色微变,呵呵一声冷笑,说道:“姓韩的,你说兄弟我只有嘴上功夫,却不知你有什么功夫?” 韩天河也是一声冷笑,拔出腰中长剑,说道:“今日让你知道知道韩某手中长剑之利!” 林素还哈哈一笑,说道:“那兄弟我奉陪到底!” 卫孤霞疾步走到两人中间,脸色一沉,正色说道:“两位都是正人君子,又何必自相残杀,若是要动手,就先跟小女子动手吧!” 韩天河手足无措,连忙还剑入鞘,说道:“大小姐不要动怒,韩某只是觉得此人并无真实本领,故此出手试探一下,并非是要伤他。”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大小姐,此人只懂得打打杀杀,眼界实在太窄。” 韩天河气急反笑,说道:“那你倒是说说,除了打打杀杀,你还会什么?” 林素还呵呵一笑,说道:“大小姐,咱们今日出门是要查看沿途之中是否有人埋伏,林某不才有一件宝物可以轻易查看方圆数里,却省了咱们一番辛苦。” 卫孤霞眼睛一亮,说道:“林公子有什么宝物?” 林素还哈哈一笑,从袖中取出寻命盘来,轻轻一点。寻命盘上金光流转,片刻之间幻化出一副地图来,显示方圆数里之内的情形。 卫孤霞睁大眼睛,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婵娟更是双眼直冒小星星。 韩天河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江湖幻术罢了。” 林素还也不理他,向卫孤霞介绍说道:“卫小姐,我这宝物名为寻命盘,不但能显示方圆数里的地形,还能显示潜藏其中的人手。” 说罢,他一指寻命盘说道:“此处有一个金点,代表的就是咱们几人所在的方位。” 婵娟忽然问道:“林公子,那这红点是什么意思?” 林素还笑道:“红点代表的是练气高手。” 婵娟一指寻命盘,惊讶说道:“这里怎么有许多红点。” 白城随她手指看去,只见前方三四里一个关隘处,聚集了足足三个红点,不由面色一变,在这荒郊野岭处,为何会有三个练气高手守在前面?(。) 第三十九章 议定 林素还随后一划,将红点附近地图放大数倍,仔细观察一番,奇道:“咦,果真是三个练气高手。” 他眼珠一转,回头问卫孤霞:“我瞧这三人守在这里,一动不动,只怕是冲着你们车队来的?” 卫孤霞眉头微蹙,轻轻说道:“林公子,你这宝物一向都准么?” 林素还一拍折扇,指着寻命盘说道:“兄弟我这宝物向来百试百灵!” 卫孤霞还在犹豫。 韩天河冷笑道:“大小姐,你莫被这人骗了,这种江湖骗子最擅长以幻术唬人,也不知道怎么弄出这些金光来。咱们不说别的,天下间练气高手都是有名有姓,若真能凑齐三个,那就直接杀上门就好了,咱们也挡不住,何必躲躲藏藏?” 卫孤霞微微颔首,说道:“韩镖头说的也是。” 韩天河这一番话并非没有道理。 白城自出山以来,多次与练气高手交手,甚至与炼神宗师也打过照面,似乎练气高手不足为奇。但那是因为白城先是陷入青羊府道主之争,后来又遇到七海会、潜龙、魔门三家在飞星门搅风搅雨,来到三河府之后,又适逢太乙道部下青狮地狱吼阵法,这才遇到许多高手。他这一两年来,遇到的高手之多,甚至超过寻常江湖人一辈子遇到的高手。 只要看到飞星门不过四大练气高手,便能独霸苍州武林,孙飞龙不过练气境界,便能独领一军。风云镖局号称京城京城第一大镖局,其实也就三大练气,尚比不上飞星门。就知道天下间练气高手绝不算多,游离于各大势力之外的,更是寥寥无几。 林素还摇头哂笑:“天下之大,藏龙卧虎,三个练气高手算什么,就是炼神宗师兄弟我也见过不止三个。” 韩天河呵呵冷笑,说道:“大小姐,这等无知之徒也不知从哪听说了炼神宗师四个字,竟不知轻重随意乱说,这等狂悖言论真是不值一驳。” 卫孤霞目如秋水,轻轻一扫林素还,似是要看到他心里。林素还胸脯一挺,面色如常。 卫孤霞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林公子,此事事关重大,小女子也难以骤下决定,还需与韩总镖头商议一番才好。” 林素还不以为异,笑道:“卫小姐说的是,此事还需慎重对待。” 卫孤霞轻轻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先回去与大队人马汇合。” 韩天河虽然不信林素还的话,但卫孤霞已然决定,他也不好驳卫孤霞的面子,只得答应下来。林、白两人自然无不应允,林素还收好寻命盘,婵娟收拾好食盒,纵马向车队赶去。 众人马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赶回车队。 卫孤霞又将林素还一番言论向韩湛叙述一遍。 韩湛听完,面色有些沉重,拱手问道:“老夫无能,累的卫大小姐亲身涉险,真是罪该万死。” 卫孤霞在马上微微欠身,说道:“小女子一时莽撞,应该向韩总镖头请罪才是。” 韩湛眉头紧锁,问道:“不知林公子现在何处?” 韩天河见韩湛竟在慎重思考此事,插口说道:“二叔,我看这姓林的分明是信口开河,不知仗着什么幻术哄骗大小姐,您老人家何必放在心上?若真有三大练气高手,直接杀上来就是,又何必躲躲藏藏?” 韩湛狠狠瞪了他一眼,挥手让他走开。 韩湛久走江湖,知道江湖之中多有奇人异事,不能等闲视之,更何况这趟镖牵扯到大将军府,其中水有多深,他也探不到底。莫说是三个练气高手,便是出现更多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并不敢小视。 卫孤霞回头,轻声唤来林素还。 林素还打马上前,拱手笑道:“在下林素还,见过韩总镖头。” 韩湛拱手笑道:“林公子随行已久,老夫竟无机会一叙,真是十分惋惜,不知林公子仙乡何处,师出何门?” 林素还嘿嘿一笑,说道:“兄弟我是山野之人,小门小户出身,韩总镖头只怕没听说过。” 道门中人皆是方外之士,尤其是天师道、五斗米道、茅山道等真传支脉,门下弟子向来不在江湖之中显露行迹,纵然在江湖中行走,往往也都要换个身份。只有那些并无道法传承的支脉,才以道士身份游走江湖。 故此武林之中,除了各大势力的高层,或者传承已久的门派,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道门之中还有道法。 白城也是在玄龟堂中第一次见到道法,不过这倒不是因为飞星门无人知晓,而是白铁寒早死,并无其他人告诉他道门之事。 但是,风云镖局虽然也有三大练气,毕竟成立时日较短,却不知道道法的存在。 韩湛眉头一皱,接着问道:“林公子既不多言,老夫也不多问,敢问林公子这件宝物,以往可曾有过不灵的时候。” 林素还笑道:“百试百灵,从无错漏。” 韩湛沉吟不语,转头问卫孤霞:“卫姑娘,若是咱们不着急,可以转走其他道路绕过连云山,沿途都是州府,量他们也不便抢夺,这样最为妥当。” 卫孤霞眉头微蹙,轻声问道:“如是绕路,还需多少时日?” 韩湛说道:“只怕还有十来天路程。” 卫孤霞摇摇头,说道:“这批货大将军府上急用,等不了这么久,更何况要真是练气高手拦路,暗盗比明抢更加难防,咱们还不如就此过去。” 韩湛还是犹豫不决,卫孤霞说道:“当真出了漏子,小女子一力承担就是!” 韩天河插话:“二叔,你也太过谨慎了,不过是姓林的信口开河,哪有这么容易出事?” 韩湛没有理他,向卫孤霞点点头道:“那就依卫姑娘所言。” 白城冷眼旁观,这韩总镖头不愧是老江湖,果然是经验丰富至极,不管前面有没有埋伏,先把风险推到卫孤霞身上。 至于卫孤霞,她虽然心思难测,但却极有担当,难怪年纪轻轻就得了大将军的信任,可以独当一面。 想到大将军,白城便想起卫千雪,昔日血焰军一别,便无缘再会,如今来到京城,他不知何故,忽然想去大将军府上瞧一瞧。(。) 第四十章 潜入 耽搁片刻,车队依旧按照原定路线前进,只不过经林素还提醒,许多随行镖师都取出兵刃,随时准备应战。 当然,还有一部分镖师,如韩天河等人,并不相信林素还所言,只是一味冷笑。 车队人马众多,自然脚程不快,大半个时辰之后,才陆陆续续赶到寻命盘显示的埋伏所在。 这是一座丘陵的下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官道绕着丘陵,在此处收紧,仅容一辆大车通过。丘陵上植被茂盛,郁郁葱葱,便是三五百人埋伏其中,也看不出来。 林素还一路都跟在韩湛、卫孤霞两人身后。 他轻拉马缰,停住马匹,指着前方丘陵,说道:“韩总镖头、卫大小姐,那三人就潜藏在丘陵上方的丛林中。” 韩湛目色凝重。他对林素还的话半信半疑,只在两可之间,但瞧这地势确是一处易攻难守的地方,若是真有人埋伏,也极难防备,便暗自提高警惕。 卫孤霞也瞧出地势凶险,眉头微蹙说道:“这地方凶险,咱们车队人马众多,如何才能护的周全,还得韩总镖头精心安排才成。” 韩湛观察片刻,说道:“咱们有百余辆大车,前后加起来一里多长。若是无人来袭还罢了,若真要练气高手来袭,就凭咱们这点护卫,只怕得有所舍弃才成。” 卫孤霞目光闪动,在心中盘算许久,方才说道:“其他还不打紧,只要把上官叔叔所在的那辆车保住就成。” 她口中的上官叔叔是大将军府的主事上官盛,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行伍出身,不苟言笑,这次与她一同来押运这趟镖,但自打加入车队以来,便日夜守在车中,向来不与镖局的人搭话。 韩湛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亲自守在上官先生车旁,若是有了动静,咱们死保这辆车就是!” 卫孤霞点点,说道:“那就拜托韩总镖头了。” 韩湛一声号令,将数十名镖师俱都叫到身前,逐一安排好防守任务。众人各自领命。 数十名镖师隐隐形成了一个三层圈子,最里层是韩湛与他的得意弟子赵铁枭。这两人一前一后,将上官盛所在的马车夹在其中。再往外是十来名武艺高强的镖师。这些人纵马奔驰,不离马车前后五十丈。最外层则是其余十几名镖师,以及镖局的趟子手,他们依旧要照看整个车队。 片刻之间,整个车队安排的妥妥帖帖,内紧外松,确实不辱没京城第一大镖局的名头。 韩天河被安排在最外层。他武艺虽然不错,但是对林素还这一番话却毫不在意,只当做耳旁风。韩湛也看出了他的想法,担心他误事,故此才将他派到最外围。 接受指令之后,韩天河更加沮丧,索性两手一摊,放任马匹随意行走,慢慢坠到车队最后面,遥遥看着林、白两人围在韩湛身边,心中一阵冷笑。 地势虽险,距离却短。 一炷香的功夫,车队逐渐行过险峻路段,踏上通衢大道,期间并无半点风吹草动。 韩湛逐渐放下心来,说道:“卫大小姐,看来吉人自有天相,咱们总算是过来了。” 卫孤霞浅浅一笑,说道:“哪里是吉人天相,分明是韩总镖头守卫的严密,贼人这才不敢冒犯。” 林素还预计中的埋伏虽没有出现,韩湛却知道有备无患的道理,也不会因此责备林素还,轻轻一句话,便将此事揭过。 韩湛虽然这么想,他手下的镖师却不乐意,碍于韩湛的面子,虽然没有直言嘲讽,却纷纷冲着林素还冷笑,面带不屑之色。 林素还面色不变,依旧与卫孤霞谈笑风生,对周围众人的表现并无触动。 韩天河跟在车队后方,见车队已安全穿过此处,不禁心头大乐,放声笑道:“好一个林公子,一张口就骗了这么多人。只可惜世人有眼无珠,竟被这一副好皮囊所骗。” 他说到这里,便要催马上前,打算好好羞辱林素还一番,若是林素还因此退出车队,那就再好不过。 韩天河刚刚挥动缰绳,就觉得座下马匹一沉,紧接着,便有人悄无声息,贴身坐在他身后。 韩天河久走江湖,顿知情况不妙,向前猛一低头,就要飞身下马。 不料,他身后之人经验更加丰富,左掌轻轻一拍他左肋,右手握着一柄利刃,紧紧顶着韩天河后心处。 韩天河肋下受了一掌,顿时身子一软,全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气来,后心再被利器顶住,更是魂飞魄散,颤抖问道:“尊驾要干什么?” 后面那人嘿嘿一笑,问道:“你们给卫大将军押的货在哪里?” 韩天河颤抖着指了指车队,说道:“这前面车上都是。” 后面那人低低喝道:“放屁!”随即右手一送,刀尖刺穿韩天河衣衫,从他后心处刺入三分。 韩天河还以为这人要动手杀他,张口就要呼救。后面那人比他更快,左手顺他腋下向上一伸,掐住他的喉咙,将声音堵在嗓子眼里。 韩天河呼吸一窒,一张白脸憋得通红。 半晌之后,后面那人手才松开。韩天河几乎要被闷死,连忙大口呼吸空气。 后面那人冷冷说道:“你莫要再说笑,老夫下次未必会撤回刀子。” 韩天河连忙说道:“前辈所问,在下已据实回答。” 后面那人轻啧一声,说道:“原来你不知道,算了,既然如此没用,还是杀了你吧。” 韩天河面色大变,连忙说道:“前辈且慢!” 后面那人冷笑说道:“你想起什么了?” 韩天河哆哆嗦嗦说道:“车队里有一辆马车,从来不许我们镖局的人接近,前辈要的东西说不定就在马车里。” 后面那人嘿嘿笑道:“原来还是有用的,既然如此,你带我去找那辆马车。” 韩天河犹豫说道:“这...” 后面那人刀尖一递,入肉三分,说道:“嗯?不要命了?” 韩天河颤抖说道:“咱们就这么过去,前辈是不是太过明显?” 后面那人嘿嘿一笑,轻轻一纵,从韩天河身后绕了一圈,转投到韩天河怀里,躺在他怀里冲着韩天河呲牙一笑,随即双目紧闭,面色煞白,就好像久病之人一般,只是手中匕首,却暗中顶着韩天河前心。 韩天河低头看去,只见此人须发皆白,身材矮小,面上满是皱纹,就好像一个乡下老农,与自己想象中的杀手完全不同。 韩天河抱着这人还在犹豫不决,不知何去何从。这人猛然睁开眼睛,两眼如毒蛇般盯着韩天河,狠狠说道:“你还不快走?” 韩天河无可奈何,咬咬牙抱着这人,硬着头皮向车队前面赶去。(。) 第四十一章 蒙氏三凶 韩天河心中悔恨至极,抱着这名乡农打扮的阴毒老者,精神恍恍惚惚,往队伍前方赶去。 不多时,他来到车队中段,远远瞧见韩湛、卫孤霞等人守在上官盛所在马车前方,心情一时激荡,张口就要呼救。 不料,韩天河喉头一动,声音尚未发出,便感觉前心一痛,低头再看时,只见老者手中短刀已划破他身上衣衫,刀尖处寒光闪闪,凝着他一滴鲜血。 老者面沉似水,一双三角眼狠狠盯着他,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的吐出几个字来。韩天河如噩梦惊醒,吓出一身冷汗,紧紧闭住嘴巴,低头向上官盛所在的马车赶去。 韩天河低头不语,不敢与人搭话,只盼平平安安到达韩湛身旁,以韩湛的江湖经验,或许能看出不对,说不定还能救下他一条性命! 只是天不遂人愿,韩天河只盼没人看到他,但偏偏有人就是要与他搭话。 “天河,你这是从那抱拉老头?”前方忽然有人拦住道路,张口问道。 韩天河抬头一看,拦路的正是韩湛的得意弟子赵铁枭。 他与赵铁枭平日素来不合,再加上此时心乱如麻,更不愿跟他答话,他瞪了赵铁枭一眼,一拉马缰就要绕过。 赵铁枭哈哈一笑,同样一拉缰绳,纵马拦在韩天河身前,问道:“师父他老人家让你去外围守卫,你往队伍前面凑什么?” 韩天河咬牙说道:“刚才那段道路凶险,二叔才安排我守在外围,如今那段地势早过了,我还守什么守!” 赵铁枭向来与他不合,见他气急败坏,反而越发沉稳,摇摇头说道:“你这话可不对,师父他老人家可没说就守这一段路,你还是回去吧,这边不劳你操心。” 韩天河刚要张口,就觉得前心一痛,刀尖又刺入几分,顾不得许多,放声喊道:“姓赵的快滚,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出了事你承担不起!” 赵铁枭一愣,他与韩天河虽然不合,但往日也就几句口角,从来没见他发过如此失态,面色如铁,青筋暴起。 赵铁枭一愣神的功夫,韩天河拨马前行,从他身旁绕开。不料,他刚刚绕开赵铁枭,又有人拦在身前。 白城端坐马上,面上含笑,拦在韩天河前方,深施一礼,说道:“不知韩镖头有何要事,在下或许帮得上忙。” 韩湛与卫孤霞守在马车前面,安排赵铁枭守在上官盛的马车后方。 林素还向来喜欢热闹,一直跟在与卫孤霞身旁闲聊。白城则贪图清闲,避开前面众人,与赵铁枭并绺而行。 适才赵铁枭拦住韩天河时,白城便在一旁冷眼旁观,赵铁枭还没发现问题,白城已发现韩天河有些不对,这才拦住他前面。 韩天河咬牙说道:“这是我镖局中事,不劳白公子操心。” 赵铁枭也隐隐感觉不对,催马赶到韩天河身前,说道:“镖局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是一样,不必打扰师父他老人家。” 韩天河心口的刀尖又刺入几分,心急如焚,咬牙说道:“刚才我在队伍后面遇到这位老人家,他说有重要事情要告诉二叔,不料刚一张口就晕倒在地了,我这才送他去见二叔。” 赵铁枭嘿嘿一笑,说道:“天河,你当咱们都是瞎子吗?这么一大队人马过去都没见这老头,你已过去就瞧见了?说吧,这老头到底那来的,是不是你又惹祸了?” 韩天河急的双目发赤,说道:“好!好!好!先不管这老头那里来的,他眼下已然昏迷,我先把他送到二叔那去,二叔精通医术,说不定能把这人救醒,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你姓赵的不会不懂吧?” 赵铁枭一愣,他虽与韩天河有些不合,但也不会因此耽搁一条性命。 白城呵呵一笑,拱手说道:“区区小事何必麻烦韩总镖头,在下深通医术,不让在下先给这位老人家把把脉。” 韩天河一怔,便要想法推脱,还不等他张口,白城已策马来到他身旁,伸手去抓他怀中老者的手腕。 韩天河懵懵懂懂,也来不及闪躲。白城一把叼抓住老者手腕,长笑一声,振臂一甩,把老者向天空高高抛去。 这老者潜入车队,一是为了探明大将军府托运物品的位置,二是为了暗算韩湛,全副心思都放在韩湛身上,并未把其他人看在眼里,一个不防竟被白城暗算成功。 老者身在半空,放声大笑:“好个奸猾的小子,竟敢暗算你家太爷!” 白城呵呵一笑,脚尖一点,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双掌向老者击去。 直到两人交手,韩天河才反应过来,大声呼喊道:“二叔,有刺客!” 韩湛等人正在前面赶路,猛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喊,回头看去,只见韩天河前心满是血迹,正在放声呼喊,一名老者身在半空,与白城战在一起。 韩湛面色一变,拨转马头,向后方赶去,长刀出鞘就要出手。 不料,他刚刚转身,便感到一股杀气陡然从天而降!韩湛也不回头,反手一刀向上砍去。 “铿”的一声巨响,韩湛只觉得手臂一麻,手中金背砍山刀几乎震飞,座下马匹四蹄一软,几乎摔倒在地。 一刀出手,击退来敌! 韩湛定睛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雄壮老者,从道旁林中冲出,站在自己身侧。这老者须发皆白,却穿着一身墨染黑袍,手中一根玄钢盘龙棍,足有鹅蛋粗细,放出幽幽黑光。 韩湛脑中一闪,猛然想起一个人物来,咬牙说道:“蒙氏三凶?你是蒙天虎!” 雄壮老者一挑拇指,哈哈大笑:“韩总镖头好眼力,老子正是蒙天虎!” 韩湛略一拱手,说道:“韩某与蒙氏兄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劫韩某的镖?” 雄壮老者哈哈笑道:“韩湛,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若是你的镖老子都懒得来劫。” 他伸手一指卫孤霞,说道:“老子是为她的东西来的!” 韩湛怒道:“大胆!你这到这位姑娘是谁吗?” 蒙天虎笑道:“不就是卫大将军府上的主事吗?” 韩湛更怒:“卫大将军的东西你也敢劫?” 蒙天虎哈哈笑道:“只要杀干净你们,又有谁知道镖是我们蒙家兄弟劫的?” 韩湛怒极反笑,说道:“就凭你?” 蒙天虎摇了摇头,说道:“你真是蠢的可以,难道不知道我们蒙氏兄弟向来是三人齐上么?”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快如闪电,从丛林深处向韩湛背心射来!(。) 第四十二章 形势危急 长箭破空而来,挟带风雷之声,奔韩湛后心而去! 韩湛怒喝一声,纵身而起,双手紧握金背砍山刀,高高抡起,刀如满月,向蒙天虎直劈下去,对身后长箭理也不理! 蒙天虎本打算前后夹击,一举重创韩湛,没想到韩湛竟对身后长箭视而不见,全力猛攻过来。他只得勉力出手,一招“青龙出海”暴起发力,长棍飞挑,向韩湛面门击去。 刀棍相交,便是一声巨响,蒙天虎身子一晃就要倒下,连退三步之后,才止住身形 一招逼退蒙天虎,韩湛也不追击,反手一刀,刀尖正中箭头,将身后长箭劈飞。 韩湛出手两刀,第一刀势大力沉,威猛无铸,第二刀轻巧灵动,准确异常。这两刀在轻重转换之间已入化境,引得身旁几位镖师大声喝彩! 几位镖师的喊声尚未停下,就听到“嘣嘣嘣”连续数声弓弦响动,十多支长箭从林中“嗖、嗖”飞出,箭雨入网直扑韩湛后心。 韩湛听到风声,身形一转,就要回身拨挡。蒙天虎大步赶上,大喊声中,一招“横扫千军”,玄钢盘龙棍向韩湛拦腰击去。 这一棍势大力沉,若是击实,只怕韩湛连人带马都要断为两截! 韩湛无奈,一招“西风漫卷”,以攻代守,向蒙天虎脖颈削去。蒙天虎哈哈一笑,收手换赵,长棍一横,一招“举火烧天”,拦住韩湛长刀。 箭网如风,直奔韩湛而来! 几位镖师大惊失色,手中兵刃纷纷出手,想要打落长箭。无奈长箭太多太快,镖师虽然拼命,却连长箭的边也摸不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网向韩湛飞去。 林素还正要出手阻拦,却见卫孤霞面色淡然,毫无惶恐之色,心中一动,手下便缓了一缓。 危急时刻,只听“嘣”的一声响动,一只漆黑长箭从上官盛所在马车飞掠而出。 漆黑长箭后发先至,飞入箭雨之中,化作一团火球爆裂开来,将十余支长箭全部炸飞。 几位镖师大喜过望,望着上官盛所在马车,眼中满是敬意。 一阵嘿嘿冷笑从林中传来:“原来是‘乌衣神箭’上官盛,没想到卫大将军舍得你派了出来送死。” 一个清冷声音从马车中传出:“蒙天鹰,敢拦大将军的东西,你们蒙氏兄弟不想活了?” 林中之人冷笑说道:“上官盛,别人怕你,老夫可不怕你,今日就要会会你的乌弦弓。” 弦声响动,数十支箭如疾风骤雨,向马车猛扑过去。 上官盛冷哼一声,连续两箭从马车中飞出。一箭漆黑,一箭雪白。漆黑长箭化作一团火球将箭雨炸飞,雪白长箭无声无息向林中飞去。 林中弓弦急响,数十支连珠箭接连射出,首尾相连,接成一线,往雪白长箭撞去,数十余长箭连续撞击,将雪白长箭打落地上。 雪白长箭落地之后,猛然爆裂开来,化作一团冷雾,四散而去。 上官盛在车中冷冷说道:“千羽弓不过如此!蒙天鹰,你若现在退走,我饶你不死!” 林中之人连声大笑,说道:“上官盛,乌弦弓果然不凡,堪是老夫敌手。韩湛的刀法也不错,压的住我三弟。只不过你两人都出手了,又有谁去拦住我大哥?” 上官盛呵呵冷笑。 林中之人接着说道:“上官盛,你莫要强撑!我们早已打听清楚,车队中只有你和韩湛是练气境界,再没有第三个人做我们兄弟的敌手.凭风云镖局这些酒囊饭袋,只怕不够我大哥一顿饭杀的!” 上官盛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韩湛听到两人对话,不由心神大乱,刀势一缓,几乎被蒙天虎乘虚而入。他闯荡江湖多年,算得上经验老道,知道蒙天鹰不断提起蒙天蛟,用的是攻心之策,但心中还是异常焦虑,只因他知道蒙天鹰说的句句属实。 蒙氏三凶的老大“毒手怒蛟”蒙天蛟,为人心狠手辣,出手阴毒,是陈国有名的邪道高手。江湖传言,此人武功虽高,但却毫无高手风范,穿衣打扮就像一名寻常乡农。江湖中有许多人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无意中冒犯了他,都被他折磨致死。 刚才一回头的功夫,韩湛已看到与白城交战的老者,一身乡农打扮,平凡无奇,他虽然没见过蒙天蛟,但从那位老者的穿着打扮,已猜出那人正是蒙天蛟! 韩湛的脸色变化。蒙天虎都看在眼里,哈哈大笑说道:“韩湛,你们风云镖局的人又不是大将军府的奴才,何必这么拼命,老子让开一条道,你带着镖局的人逃命去吧!” 话一出口,韩湛身边几名镖师脸色顿时露出喜色。 韩湛怒吼道:“我风云镖局中岂有贪生怕死之人!” 与那些镖师不同,韩湛深知其中厉害关系,卫大将军权势滔天,蒙氏三凶再狂妄也不敢留下活口,否则卫大将军一怒,他们三人再无活路。蒙天虎说放人这话只不过是扰乱人心。 蒙天虎见韩湛不上当,也不着急,哈哈笑道:“姓韩的你要不怕死,就慢慢等我大哥把你手下杀个干净!” 蒙氏三凶,毒蛟最强。风云镖局之中并没有人能跟蒙天蛟对抗,大将军府中派来的上官盛又被蒙天鹰绊住,若是蒙天蛟全力出手,只怕风云镖局今天就要全军覆没。 韩湛面色如铁,为今之计,他只有迅速战败蒙天虎,再回头跟蒙天蛟交手,或许能多久几条性命,当蒙天虎也非庸手,这又谈何容易! 韩湛心急如焚,一刀猛过一刀,蒙天虎心中有底,一条玄钢盘龙棍使得滴水不漏,只是拖延时间! 韩湛与蒙天虎交手之际,他身旁几位镖师也想加入战团,纷纷手持兵刃,一同围杀蒙天虎。 只可惜这些人修为太差,莫说给蒙天虎制造麻烦,只是两人打斗的余波,便将数人震伤,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拖累不少。 蒙天虎见韩湛情急拼命,放声大喊:“大哥!你杀得怎么样了?杀干净那帮兔崽子,过来帮兄弟我一把,这姓韩的要拼命!” “嘭”的一声巨响! 一声怒喝传来,“三弟,你先撑上片刻,这小兔崽子有些棘手!” 韩湛一怔,百忙之中回头望去,只见传说中纵横江湖,无人敢惹的蒙天蛟竟与那位文质彬彬的白公子打的有来有往! 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一刀逼开蒙天虎,回头再看一眼,心中更加惊讶,几乎一口咬了舌头。 蒙天蛟不但没能拿下白公子,反而隐隐处于下风!(。) 第四十三章 轻取 蒙天蛟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像今日如此郁闷过。 这些年,他仗着功夫硬,出手狠,行事机敏,行走江湖多年,从来没吃过大亏,没想到今天在这少年身上,竟然碰了个大钉子。 蒙氏三凶这次是受上命而来,要夺取风云镖局替卫大将军押运的一件宝物。他们原本计划在连云山丘陵上的密林中埋伏,在车队路过时出手偷袭。 但不知是何缘故,风云镖局在经过丘陵时,忽然加强戒备。蒙氏三凶无机可乘,只得放弃这个计划。 大队人马走过,蒙氏三凶暗暗咬牙,他们三兄弟齐上,收拾风云镖局的人虽不在话下,但能省一分力气,还是省一分力气的好。 恰在此时,蒙天蛟发现一个面色冷酷、白衣飘飘的少侠独自落在车队后面,便灵机一动,潜行到此人后方,寻机挟持此人,逼迫他带自己混入车队,一来探明那件宝物的位置,二来寻找机会偷袭韩湛。 哪里知道这白衣少侠看起来像个人物,但心神修为实在太差,被他稍微恐吓,便吓的战战兢兢,举手投足颠三倒四。这小子看出破绽,出手把他拦了下来。 蒙天蛟本不把这小子放在心上,在他想来,这小子小小年纪,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不过是只小小的蚂蚁,随手便可碾死。 谁知这小子年纪虽小,经验却十分老道,出手如电,毫不犹豫将他抡起,甩到半空之中。他这才发现,这小子竟是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不过,直到身在半空,他也不惊慌,因为他已发现这小子不过是淬体阶的修为,与他差了一个大级别。 众所周知,练气阶对上淬体阶有三大优势,分别是隔空伤人、肉身强横和元气渗透。凭借着三个优势,他随手就能打发这小子。 谁知道,这小子也不知是怎么练的,他这三大优势,竟一条也发挥不出来。 他隔空一掌,遥遥打在这小子身上,这小子只是微微一晃,便恍若无事,虽说隔空掌力比本身掌力差了一筹,但也不应该差这么多吧? 他一拳出手朝着小子肩头砸去,这小子毫不犹豫,照样大模大样一拳对攻过来。他心中暗自冷笑,身为练气高手,他的肉身经过元气多年淬炼,筋骨比淬体阶强韧不止一筹,掌力更是不知要雄浑多少。结果双拳一交,他竟占不到丝毫便宜,甚至隐隐感觉自己处在下风。 这两点都还罢了,最让蒙天蛟感觉郁闷的是,他与这小子双拳相交之际,本想将体内元气渗透到这小子身体之中,直接破坏五脏六腑。 谁能想到,他刚刚把元气渗透到这小子体内,还没来得及破坏,元气便剧烈反弹回来,险些将他激出内伤。 蒙天蛟忍住一口老血,真想拉住这小子好好问问,你真的是淬体阶吗?不会是炼神宗师扮成淬体阶玩我的吧? 所幸这小子虽然厉害,但交手经验比他差了不止一筹,有没有隔空伤人的本事,这才让他维持住局面,不至于失了面子。 蒙天蛟郁闷难言. 白城却痛快至极,只觉得挥洒自如,无往不利,心中大喜,北冥剑果然是神兵!《太上剑经》果然是好东西! 当日在逆流空间,北冥剑传来一股暖意之后,白城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发生变化,这些日子以来,筋脉更加强韧,骨骼更加结实,气血更加充盈,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超越了淬体阶的肉身极限。 他隐隐感觉这种变化有点类似于练气阶的元气淬体,但据他所知,元气淬体的效果绝没有这么强,见效也没有这么快。 只是北冥剑来历神秘,事实究竟如何,白城也没法判断。不过从效果来说,目前的变化也不是坏事,所以他并没有用心研究,打算到京中之后再寻找北冥剑的资料。 对北冥剑一时无从下手,白城便把全副精力都放在《太上剑经》上面。 数日研究下来,白城发现这本秘籍绝非寻常武技可比,是一部直指大道的功法,茅山道这份礼物送的不轻! 《太上剑经》共分上、中、下三篇。上篇名为“平八方”,讲得是剑法招式。不过这一篇并不拘泥于一招一式,而是从天下剑招的通理讲起,讲究一法通则百法通,这在白城看来颇有些独孤九剑一剑破万法的意思。 中篇名为“斩天罡”,讲得是对剑气的运用。这其中又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一部分讲的是如何练就“太上剑经”的太上本源剑气。后一个部分则是讲如何御使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气。这两部分互不干扰,独立成篇。 这一篇的原意是让修行者练成太上本源剑气之后,再以此为根基,御使天下剑气,如此一来,在临敌之际自然大占便宜。在当年写书人想来,修行者必须先修行前一部分,之后才能修行第二部分,因为修行者若没有太上本源剑气,异种剑气先行入体,只是一个“死”字。 不过机缘巧合,白城因修为所限,没法修炼前一部分,但他却身怀方隐所赠的剑气,可以直接修行第二部分。 白城原本只是想试着修炼一番,不料自从修炼以后,进境之快耸人听闻,可谓一日千里, 方隐所赠这道剑气神妙无比,不但能护持自身,催动气血,还能随着元气吐纳,自行远转强化。只是这道剑气虽然神妙,但并非白城所练,在他体内盘踞,却不肯听他指挥。 通过修行《太上剑经》,白城发现他已能逐渐御使这道剑气,虽然还做不到如臂使指,但已能勉强催动运转。 《太上剑经》的下篇名为“震阴阳”,这一篇复杂奥秘,高深莫测。白城目前还看不太懂,只是隐隐感觉与时光流转,空间变幻有关。 这些日子以来,白城感觉自己修为虽没有提升,但战力已突飞猛进,不知比修行《太上剑经》之前强过多少,早想找人一试身手。 只是一路平安,未遇敌手,他也不不能随意去找人挑衅。 直到今日,白城发现这老者鬼鬼祟祟,来者不善,这才见猎心喜,当下出手一试。 一试之下,白城不由大喜过望,战力提升之快,更在他想象之上。单论武道实力,他已在这老者之上。若是加上道术,他不消片刻功夫,便能打的这老者溃不成军。 只是他难得遇到一个对手,倒不着急取胜,权当找个免费陪练。(。) 第四十四章 事了 白城足尖一点,飞身纵起,右掌立掌为刀,掌缘灌注剑气,直奔蒙天蛟左肩切下。这一掌若是切实,蒙天蛟难逃骨断筋折的命运。 蒙天蛟识的厉害,肩头一低,身形一转,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白城掌刀,双掌疾挥,以连环掌法向白城胸前猛击。 白城一掌击空,却也不慌不忙,左掌划了一个圆圈,一拨一挡,将蒙天蛟双掌拦在圈外,右掌变掌为爪,五指灌注剑气,如尖刀一般向蒙天蛟头顶抓去。蒙天蛟怪叫一声,就地一滚,滚出白城这一爪的攻击范围。 自两人交手以来,白城便暗运《太上剑经》,御使剑气周身流转,在全身上下早已布满剑气。 每次拳脚相交,白城都会暗渡一丝剑气道蒙天蛟体内。剑气入体之后,便如小刀一般在蒙天蛟奇经八脉中乱撞,割裂筋脉,痛苦难当。若不是蒙天蛟晋升练气阶多年,元气淬体已近大成,筋脉坚韧气血旺盛,只怕早已抵挡不住。但饶是如此,他也感觉剧痛难当,不敢再与白城硬拼。 两人又战了数十回合,蒙天蛟再也忍不住身上剧痛,尤其是双臂更是有如针扎一般,心知再打下去,只怕双臂都会废掉。 见势不妙,蒙天蛟双掌连击,打出数十道罡气,一口气将白城逼退数步,趁机大喝一声:“老二!老三!风紧扯呼!” 蒙天鹰全神贯注,正在一旁与上官盛对峙。 他两人都是天下第一流的箭手。箭手相搏,讲究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无论是谁,只要稍一分心便会白白送命。 故此,蒙天鹰并没有注意其他两人的战况,忽然听到蒙天蛟叫声,心神一颤,露出破绽。 上官盛乃是沙场老将,岂能放过这种机会? 弓弦声响,一箭射出,利箭直奔蒙天鹰咽喉而去。 蒙天鹰毕竟成名多年,一觉不对,立即飞身疾退,山参躲过利箭。 长箭擦身而过,爆出一团火光,蒙天鹰闷哼一声,受了点轻伤,但脚下却不停步,直入林中而去。 蒙天鹰心无旁骛,蒙天虎却全然不同。 蒙天虎虽在跟韩湛交手,但心思却放在蒙天蛟身上。 韩湛与他一样,知道此战的胜负关键在于蒙天蛟与白城的一战,故此只有三分精力放在眼前,七分精力都放那两人身上。 蒙天蛟发现大哥落在下风之后,便暗自做好了脱身的准备。此刻一听呼喊,他横棍一扫,逼退韩湛,飞身撤走,谁也拦他不住。 蒙天蛟见这二人安然撤走,方才冲着白城狠狠一瞪,一道青烟般窜进林中,就此消失不见。白城不知林中情况,不敢追入林中,就此止住脚步。 蒙氏三凶从出手到撤离,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 这短短的一炷香之间,韩湛数次与蒙天虎拼命,甚至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上官盛也已萌生死志,准备以一死报效卫大将军。 卫孤霞更是俏脸惨白,一颗心沉到谷底,指甲深深陷入肉中,短剑横于胸前。她武功与蒙氏三凶相差太远,为防受辱,已做好了自杀的准备。 不料,白城横空出世,竟然单枪匹马挡住蒙天蛟,这一场危机竟化于无形。一番争斗下来,除了韩天河心口中刀,几名镖师受了轻伤,其余人的竟都安然无恙。 这简直令众人难以置信! 韩湛将金背砍山刀交给一旁的镖师,大步来到白城身前,深施一礼,说道:“韩某有眼无珠,险些与高人失之交臂!白少侠仗义出手,救我风云镖局于危难之中,韩某感激不尽,但有差遣无不从命!” 白城侧身半步,让开韩湛大礼,笑道:“韩总镖头客气了,白某不过是练过两手三脚猫的功夫,那里算是什么高人。再说,我兄弟二人得韩总镖头多日款待,又怎能袖手旁观?” “白少侠这功夫若是三脚猫,那老夫这点把式,只好去上街卖艺了。”随着说话声音,马车车厢打开,一名五十多岁的布衣老者从车中走出。 这名老者一身蓝布长衫,面貌古奇,身形消瘦,颇有文士风范,要不是手上一张乌弦弓,背后一筒黑羽箭,多半会被人误认为教书先生。 这老者便是卫大将军府中派来的主事,“乌弦神箭”上官盛。 上官盛面含微笑,拱手一礼,说道:“老夫上官盛,见过白少侠。” 白城还了一礼,笑道:“拜见上官前辈。” 上官盛一路上从未下过马车,吃住都在车上,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城。他上下打量白城一番,不由啧啧称奇,说道:“没想到白少侠竟如此年轻!老夫在京中多年,见过的少年俊杰如过江之鲫,但能与白少侠比肩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白城摇头笑道:“上官前辈谬赞了,在下论真实修为并不如蒙天蛟,只是侥幸将他阻住。” 上官盛正色说道:“沙场之中岂有侥幸,白少侠太谦虚了。” 几人说话之间,卫孤霞已飘然而至,轻轻道个万福,说道:“白少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之至。” 白城苦笑道:“不过一点微小事情,卫姑娘这么说,到让在下真是惭愧的很。” 卫孤霞摇头说道:“对于白公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于我等却是救命之恩,何况我等生死事小,大将军的交付事大。到了京中之后,白少侠若是有暇,不妨来卫大将军府上一叙,相信大将军一定会很欣赏白少侠。” 一句话出口,引得周围众位镖师一阵羡慕眼光。 白城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卫千雪,笑道:“在下若有机会,一定要去府上拜会。” 卫孤霞面上笑意更盛。 韩湛大笑一声,伸手拍拍白城肩头,说道:“白少侠果然豪爽!咱们不多说了,赶快赶路吧,此处距离京城不远,咱们早点到京城也早点放心!” 众人纷纷点头,翻身上马,继续向京中方向行去。上官盛冲白城拱拱手,依旧回车中休息。韩湛与赵铁枭则依然守在马车前后。 白城本想独自跟在车后,继续享受清净,卫孤霞与一众镖师却不肯放过他,将他围了起来。白城无奈,只得与众人一一答话。 韩天河独自一人跟在车队后方,蒙氏三凶离开之后,虽无人责备于他,但他自感无颜与众人相见,便独自回到车队后面,此刻远远瞧着卫孤霞与众人谈笑风生,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恨意。(。) 第四十五章 碧天院 三日后,车队历经数月之后,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回到京城。 建业城已近在眼前,白城与林素还两人一合计,便向卫孤霞、韩湛提出告辞。 卫、韩两人自然不肯同意,执意要留林素还与白城在府中款待。 白城这几日被众位镖师围的水泄不通,数日不得清净,早已头晕眼花,坚决要推辞二位的盛情招呼。两人坚持不允,白城无奈,只得允诺日后一定上门拜访之后,方才得以脱身。 林素还见白城如此狼狈,在一旁暗笑不止。 卫孤霞与韩湛带着万分遗憾,告辞而去,回卫大将军府上交差。 白城瞧着远去的队伍,拍拍胸口,长出一口大气,就好似卸下千斤重担。 林素还轻摇手中折扇,问道:“老弟,咱们接下来作何打算?” 白城笑道:“十天之后才是去白虎堂报道的日子,这几日咱们兄弟不妨在城中优哉游哉游玩几日,小弟也好恢复恢复元气。” 林素还见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笑道:“卫大小姐美人垂青,老弟竟然毫不动心,当真是坐怀不乱柳下惠。”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林大哥对卫大小姐的一片深情,小弟全都瞧在眼里,怎敢夺人所爱?” 林素还面色一沉,正色说道:“兄弟我投身道门,早已决定不再娶妻,老弟不要拿这件事开玩笑。” 白城哈哈一笑,指着林素还说道:“老道长不娶妻,小道士哪里来?” 林素还脸上终于绷不住,失声笑道:“老弟从那学来这些笑话。” 白城笑道:“小弟是少年时听一位姓鲁的书生所言。” 林素还笑道:“这书生真不正经!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游玩不急,有一件事情需要老弟尽快去办。” 白城奇道:“林大哥所说何事?” 林素还笑道:“当日清机道人将你收入道门,前些日子又为你申请道籍。不知何故,道中将你的道籍落在京中碧天院。既然咱们到了京中,还是速速去办理落籍的好,否则终究算不得正式的道门中人” 白城点点头,说道:“师兄说的不错,那咱们先去落了道籍,再去游山玩水。” 两人携手向建业城中走去。 建业城历史悠久,本已是天下名城,自长兴陈氏自南渡以来,又以建业城为根基向四方发展,历经百年发展,已是江南第一雄城。 建业城分内城、外城以及近郊三个部分。内城是皇城,方圆十里,住的是当今陈国皇帝陈曜以及后宫嫔妃。外城则要大出十倍以上,皇亲贵胄、王公大臣、六部衙门以及百万居民大多居于此地。城墙以外则是近郊村落,以及城中达官贵人的庄园。 城池紧邻长江,方圆百里之内水道密集,受水汽滋润,一年四季,气候宜人,一派江南景色,城中胜景无数。 城门楼下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呵气成云,挥汗如雨。 建业城共有十八座城门,每日里大队车马从城门楼下经过,摩肩接踵,期间混杂有赴京的官员,外地的客商,其中有些人看穿着打扮竟然是北方三国来的豪商。 林、白两人随着拥挤的人流涌入沧波门中。 一条青石大道平整宽阔,两侧商户鳞次栉比,多是些二、三层的小楼,大江南北的各色珍奇货物都有贩卖。 林素还一向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些日子赶路,早已憋闷坏了,进城之后便拉着白城去找本地有名的酒楼。 不久之后,两人来到本地极为有名的大江阁,找了个二楼靠窗的位子,要了几道拿手的好菜,一坛子好酒,放口大嚼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白城挥手叫来伙计,问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伙计笑道:“小的姓刘,你叫小的刘二就成” 白城点点头,说道“刘二哥,听说你们建业城有个道观,名叫碧天院,你可知道在哪里?” 刘二冥思苦想,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小的自小在建业城长大,从没听过这家道观,莫非是客官记错了?” 白城眉头一皱,这种大酒楼的伙计消息最为灵通,听他口音也是本地人,若是连他都不知道,这座道观还真不好找。 林素还见他面有难色,“啪”的一声,拍下一锭银子,笑道:“你再好好想一想。” 这锭银子不小,是一块五两重的小元宝,银光闪闪,照的伙计两眼放光。他咬着牙想了半晌之后,苦笑说道:“小的确实想不起来。” 林素还摇了摇头,伸手拿回元宝,在手中摇了一摇,叹了一口气,又放回囊中。 这名伙计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元宝,又想了一阵,说道:“这位客官莫急,我们这有位姓冯的老账房,他祖上三辈都住在此地,说不定知道这个碧天院。” 林素还把银子放回桌上,轻轻一拍,笑道:“那还不快去问?” 伙计嘿嘿一笑,一道烟似得往后院跑去,不大会功夫,搀扶过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 这老者摇摇晃晃走到桌前,眯着眼睛,疑惑的看着两人。 伙计急忙说道:“冯老,就是这两位客官问的碧天院。”说完,他转身对两人说的:“这位就是冯老,他非要当面跟两位说清楚。” 冯姓老者用嘶哑声音问道:“就是您两位问碧天院的位置?” 白城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老人家请坐,在下有事去碧天院一行,还望老人家指点一二。” 冯姓老者年纪老迈,不耐久站,颤抖着坐下问道:“你们去碧天院做什么?” 林素还插口说道:“我们去找个朋友。” 冯姓老者摇摇头,说道:“客官莫要骗我,碧天院里绝不会有你的朋友。” 林素还一怔,说道:“老人家,你莫看我兄弟二人年纪小,但也是久走江湖之人,五湖四海朋友众多,这位朋友去年还邀请我二人前去游玩,只是一时不巧未能成行。” 冯姓老者摇了摇头,重重咳嗽几声,说道:“五十年前,碧天院遭了一场兵灾,全院上下都死于非命,你那位朋友莫非是托梦请你去的?” 林素还失声叫道:“什么!” 白城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还请老人家细细讲来。” 冯姓老者连连咳嗽,只是不说话。 白城心中一动,向伙计说道:“还不快取两坛好酒来!” 伙计下楼走后,冯姓老者便止住咳嗽,低低声音说道:“碧天院本是皇家道观,五十年前的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不知何故遭了一场兵灾,全院上下竟每一个人逃得性命,事后也在无人提起。再往后,官府将碧天院封存,从此之后再没人踏进去一步,所以年轻一代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林素还奇道:“老人家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第四十六章 往事如刀 冯姓老者目光一黯,昏黄的眼中挤出几滴浑浊的泪水,用袖口擦了擦,嘶哑声音说道:“说来不怕二位客官笑话,老夫本姓秦,小时候因为家贫,不到三岁便被父母送给一户姓冯的人家收养,所以外人只知道老夫姓冯,并不知道老夫的本姓” 白城与林素还对视一眼,不知这位老者为何答非所问,忽然说起陈年旧事。 冯姓老者接着说道:“依照当时的规矩,父母将我送人之后,便要与我断了来往,立誓永世不得再见。我当时还小,自然也不会有父母的记忆,如此一来,冯家才能放心将我养大。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我有一个大哥,比我大七八岁,他十分挂念我,时常偷偷过来看我。等我长大以后,便将两家人的事情说给我听,我也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冯姓老者说到此处,泪眼婆娑,呆呆不动,似乎又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之中。 白城心中纳闷,不知老者要从何处说起,不过他向来耐得住性子,倒也不着急催促。 冯姓老者呆了半晌,继续说道:“我这位哥哥自小聪明伶俐,后来偶然被一位道长看重,收他做了一个徒弟,再后来就在碧天院出了家。” 林素还失声叫道:“啊!” 白城已经明白,只怕他说的事情只怕与他大哥有关。 冯姓老者顿了顿,说道:“碧天院当时还是皇家道观,建业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大哥作为其中一名在籍的道士,每月香火钱也分润不少。自他出家以后,不但我父母家的日子逐渐好过起来,就连我也得了不少好处。” 说到这里,冯姓老者泪如涌泉,语带悲声,大口喘气说道:“我本以为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好过起来,但谁能想到,后来竟发生了这件事!” 林素还性急,连忙催问:“什么事情?” 冯姓老者双目失神,喃喃说道:“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一个八月十五的晚上,我带着张家老铺现做的月饼,准备去碧天院送给我大哥。我走到离道观三四里远时,忽然看到一片火光冲天。我当时以为是碧天院着火了,担心我大哥出事,疯了一样往碧天院跑。没想到在我里碧天院还有一里多远时,忽然扭伤了脚,不得已只能在道旁找了块大石,靠在大石上面接骨。” 他说到此处,脸上忽然露出恐怖的表情,咬牙说道:“我刚离开大道,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就看到一大队骑兵从碧天院的方向过来,这些人满面肃杀,一身铁甲,手中兵刃都滴着血,有几个人手中还提着头颅。我当时害怕极了,生怕他们杀了我,只能拼命往大石后面躲,不过他们似乎有急事去办,并没有发现我躲在一旁。” 冯姓老者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你们说,我是不是很胆小?” 白城摇摇头,说道:“当时情况危急,老先生若是冲出去,不过是多了一条冤魂罢了。” 冯姓老者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天亮以后,我才回过神来,从小路偷偷摸摸跑到碧天院门前。我本来不敢进去,但又实在担心我大哥的安危,最终心一横,还是跑了进去。当时,碧天院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鲜血的痕迹,烧毁的房屋,但是院里却连一具尸体也没有。我当时在想,我大哥会不会还活着?于是我疯了一样跑到我大哥的房间,直到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我才知道我大哥真的是死。” 林素还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冯老是看到…” 冯姓老者摇摇头,说道:“我大哥房间空无一人,室内的摆设也没人动过,只是床前抛着一串手链。” 林素还奇道:“那冯老是如何判断…” 冯姓老者双目一闭,说道:“那串手链是我大哥出家前,邻家一个小姐姐送给他的,他一向视作性命,从不离身。” 林素还一怔,随即长叹一声。 冯姓老者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他声音凄惨,白城心中也十分难受。 冯姓老者接着说道:“我不敢在哪里多呆,生怕那些人再杀回来,拿了手链之后,就赶快跑了出去。离开碧天院之后,我沿着小道往我父母家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没想到我来到父母家门前,见到的竟是两具尸体,据街坊说,昨天夜里有大盗入室抢劫,杀死了他们。” 白城脸色骤变,江湖之中讲究杀人不过头点地,向来不祸及妻儿,能用出这种手段的,不是因为极为机密的事情,就是干系极大。 冯姓老者咬牙说道:“左邻右舍的人也都不认识我,我也不敢给他们表明身份,就偷偷离开哪里。后来,我又去了几个与大哥交好的道长家中,结果也是一样,满门都被灭口。再往后,官府贴出告示,说碧天院遭了盗匪,全院上下死了个干净,现在院中死者怨气太盛,就封了碧天院。” 白城沉吟片刻,问道:“后来就没人再找过冯老?” 冯姓老者摇摇头,说道:“我与大哥向来只在背地里相认,平时见面都只以朋友相称,所有并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林素还忍不住问道:“冯老,那你有没有查过这件事?” 冯姓老者摇摇头,说道:“我哪里敢,自那以后我就对这事闭口不言,再不提半个字。” 林素还问道:“那今日你为何又敢说出来?” 冯姓老者声音嘶哑,双目发赤,说道:“前些日子,我又梦到了我大哥,他说他死的好冤,让我替他报仇。我如今已是一把年纪,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担心什么?既然你们二位问起碧天院,我自然有什么说什么!” 林素还默然无语。 白城点点头,说道:“冯老所言,我二人已尽数知晓,但不知碧天院在什么地方?” 冯姓老者说道:“两位出了清凉门,往西二十里处有一片松树林,碧天院就在这松林之中,那里如今树木茂密,没有道路,极是难找。你两人到了那里,可以往最高那棵松树走,就能找到碧天院。” 白城说道:“在下明白了,多谢冯老。” 冯姓老者重重咳嗽几声,说道:“你们不用谢我,要是能查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一声就好。” 说完,他缓缓站起,颤颤巍巍往楼下走去。 直到冯姓老者下楼之后,刘二才提着酒坛子上来,他久在江湖,刚才下楼之后,便躲在一旁,直到冯姓老者离开,才闪身出来。 白城随手扔出一锭银子,说道:“这是饭钱,多的就赏给你了,两坛酒你自己留着喝吧。” 刘二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林、白两人起身下楼,扬长而去。(。) 第四十七章 黑线火尾 时值正午,骄阳正盛。 白城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黄天道一纸任命就将他拉入五十多年前的一场惊天大案之中。 “精锐骑兵”与“皇家道观”,这两个词在他脑中忽明忽灭。前者是朝廷的威严,后者是皇家的脸面,这两者竟然会冲突,而且冲突的结果如此惨烈,斩草除根、鸡犬不留,这让他不免心惊。 这样一起大案,本应掀起轩然大波,可结果却是无声无息了结,这结果让人心寒,只觉得黑幕重重,深不见底。 白城满腹心事,一语不发。 林素还眼珠一转,说道:“老弟,会不会建业城中不止一座碧天院?咱们再多找几人问问?” 白城一怔,点点头道:“林大哥说的有理,咱们再问问就是。” 两人议定之后,便在街边巷内,找了些本地口音的人询问了起来。这些人有老有少,都是世代居住此地,可说起碧天院,个个头摇头晃脑,全然不知。 其中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依稀还记得这座道观,可也因为时日太久,说不清楚其中情况。 半个多时辰之后,两人又回到大街上。 白城苦笑说道:“林大哥,看来咱们运气不错,要不是遇到冯老,想找到碧天院都不容易。” 林素还轻摇折扇,说道:“兄弟我倒宁愿咱俩从没遇到冯老,否则直言没找到碧天院也就是了,也就不用为这事烦心。”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问道:“老弟接下来准备如何?” 白城沉思片刻,说道:“小弟准备去碧天院一探究竟,看看黄天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素还惊讶说道:“你真要去?兄弟我觉得其中水太深,只怕危险重重!” 白城说道:“黄天道做此安排必有深意,小弟倒是有些好奇。” 林素还瞧了他半晌,苦笑说道:“老弟,兄弟我看你不是好奇,是被刚才的冯老一番话打动了吧?” 白城负手面天,淡淡说道:“知我者,林大哥也!小弟心中确实有股不平之气!” 白城双目垂下,向四周往来的行人扫去,面带萧索之色,说道:“平常百姓只为一日三餐、升斗米粮就已竭尽全力,只为生存下去,养家糊口就已筋疲力竭,什么升官发财对他们来说,连想到不敢想!但饶是如此,只因他们触及了一点当权者的利益,甚至只是知道一点当权者的**,就遭到无情杀戮,斩草除根,连全家老小也不放过!林大哥,你觉得这天下公平吗?” 白城说到这里声音转冷,双目之中放出道道寒光。林素还与他相识已久,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由吃了一惊。 白城长长出了口气,说道:“小弟若不知道就还罢了,既然知道此时,纵然人单力孤,但也要凭手中三尺长剑,为死者讨回一个公道!” 林素还一拍白城肩膀,放声大笑,说道:“老弟说得好!兄弟我舍命陪君子,就此陪老弟走一遭!” 白城拉住林素还,两人一起放声大笑,引得周围人一阵瞩目。 两人也不在意,长笑声中,大步而行,出了清凉门,径直往城西而去。 建业城内外两城,内城共十三道城门,外城共十八道城门,清凉门是外城城门之一。 与其他城门人声鼎沸、络绎不绝不同,清凉门外却是一片清净。这是因为出了清凉门不远,便是一座皇家园林,常有些凤子龙孙在此处游玩围猎。寻常百姓担心冲撞贵人,轻易不敢前往此处,无意中造就了一派清幽景象。 两人出了清凉门,沿着大道往西走去。大道平坦,没有几个行人,道路上已长了不少荒草。 两人脚程不慢,不到半个时辰,便找到那片松林。 这片松林年久日深,树木茂盛,杂草丛生,早已没有路径可言,若不是冯老说的清楚,实难想到这中间还有一座道观。 白城飞身纵上树梢,远远望去,果然在松树林之中有一棵高大松树,挺拔直立,傲立林中,比其他松树至少高出一半。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走入林中。 这片松树长得十分茂密,大树参天,遮天蔽日,将树荫下面罩的严严实实,在林中行路如走夜路,若非白城修为精深,能够夜间视物,寻常人就算打着灯笼,也举步维艰。 林素还修为稍差,夜间看不大清楚。白城便走在前方,拉着他在林中穿行。两人逐渐深入林中。 黑暗之中,白城猛然听到“嗖”的一声。 他回头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如闪电般直奔身后林素还小腿而去。 白城也来不及呼喊,身形一矮,二指疾点,双指如铁钳一般将这道黑影紧紧夹住。这道黑影拼命挣扎,剧烈抖动,想要挣脱双指。 白城运转气血,想要将这黑影夹断。不料,这道黑影又滑又腻,更兼力大无穷,险些就要挣脱。 白城轻哼一声,默运体内剑气,向这道黑影袭去。 “嘶”的一声,这道黑影猛然挺直,弹指之间,又忽然软到,如同一条草绳,软软垂下。 直到此时,林素还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什么东西?” 白城摆摆手不说话,继续拉着林素还往前走。 又走了一刻钟的功夫,两人才走到光亮处,这是一条残缺的青砖小道,地面并无树木杂草,方才从天上透下一道亮光来。 白城提起黑影,原来是一条黑蛇,三尺长短,蛇鳞如绿豆大小,光滑坚硬,泛着金属色的光泽,一双蛇眼乌蒙蒙的,唯有尾梢一点,翻出红光。 林素还瞧了一眼,惊讶说道:“黑线火尾!” 白城一怔,问道:“林大哥认识?” 林素还盯着蛇尾,说道:“黑线火尾是江南七大异种毒蛇之一,一旦被它咬中,三步之内蛇毒发作,中者立毙,绝无解药。” 白城一震,说道:“这么厉害!” 林素还咬牙说道:“而且黑线火尾并非天然生成,是江南三大医药世家中的生尘阁,利用十几种毒蛇杂交而来的!这种蛇专门用于配置一种丹药,能够解天下百毒。生尘阁向来把这种蛇视作珍品,从不外泄,绝没有在荒山野岭中放养的道理!”(。) 第四十八章 大松树 白城目光一沉,问道:“那就怪了,这蛇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林素还长叹一声,说道:“黑线火尾虽然珍奇,但陈国皇室却是生尘阁最大的客户,要是陈国皇室讨要,兄弟我想生尘阁不会拒绝。” 白城点点头道:“小弟明白了。”随手便将蛇尸扔到一旁。 林素还连忙弯腰,小心将蛇尸捡起,说道:“老弟,你莫看这蛇不起眼,它身上蛇毒、蛇胆俱是最好的药材,拿到识货的人面前,至少价值千金。蛇鳞也是上好的材料,老弟那柄剑还没有剑鞘,不妨就用这蛇鳞做了。” 白城一怔,笑道:“还是林大哥会做生意!” 林素还收起蛇尸,两人沿着这一条残缺的小道,向林中走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座道观的遗迹。 从遗存的建筑来看,这座道观当年极为宏伟,四面院墙高耸,门前青石铺地,两扇大门都有一丈多高,上面钉着四十九颗拳头大的铜钉,门外是青石台阶。只从台阶下面的一排下马石、拴马桩,便可窥见当年它全盛时期的辉煌。 如今这座道观已残破不堪,四面院墙多有倒塌,门前铺的青石板也残缺不少,两扇大门更是不堪,只余一扇孤零零的斜在那里,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道观上方是一块黑匾,灰蒙蒙的,满是蛛丝,只能依稀看出来,写的是“碧天院”三个大字。 白城迈步走进院中,林素还并肩而行。 两人来到院中之后,只见院中房屋多有倒塌,四处一片焦黑,虽然时隔多年,但还能看到大火烧过的痕迹。 白城进了几处尚好的房间,只见房屋之中陈设并无变动,也没有搏斗的痕迹,甚至有些行礼、财物也放在原处。 两人翻看了几间房屋,也没有什么发现,倒是在院中一处走廊下方,发现了一片血迹。血迹干涸多年,早已变成一片暗黑色。若非两人都是江湖中的行家,几乎认不出这是血迹。 白城说道:“冯老所言不虚,碧天院当年果然是遭了兵灾,而且出动的还是罕见的精兵,不然不会只来杀人,不动财货。” 林素还点点头,说道:“老弟说的不错,只是能在京城四周调集大队精锐人马的,只怕陈国也没几个人,顺着这条线倒不难查。”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黄天道将我落籍在这里,难道是让我查访当年的案情不成?” 林素还沉吟片刻,说道:“老弟说的也有道理,只是黄天道高手如云,为何会挑中老弟?” 白城摇摇头,表示不知。 两人在前院查看一番,再没有什么发现,便顺着游廊向院中走去。 顺着游廊不远,便是碧天院的大殿。碧天院中,许多房屋都被焚毁,唯独大殿四周,却是一切正常,完全没着火的痕迹。 两人有些奇怪,推门走入大殿。 一进殿门,林素还便失声叫道:“啊!” 白城随后进入,也不由大吃一惊! 大殿之中,原先供着三清道祖的地方,如今却空无一物,三座神像消失不见,只剩了一个空荡荡的供桌! 林素还惊讶说道:“谁这么大胆,敢动三清道祖的神像!” 他见白城有些不解,说道:“杀了碧天院的道士,不过是一场冲突,但损毁三清道祖神像,就是不折不扣亵渎,便是与道门结下生死大仇,万万不能饶恕!” 白城想了想,说道:“神像会不会只是被人搬走了,其实并没有被损毁?”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绝对不会,按这大殿高度来算,神像高度至少在一丈以上,只要稍微挪动就会损坏。” 林素还自幼出身五斗米道,自幼对三清道祖十分崇敬,骤然看到这番景象,早已是满腔怒气。 他把殿中四处翻看一遍,希望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最终却未发现任何痕迹,也只能长叹一声,说道:“老弟,咱们再去后院看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两人离开大殿,漫步往后院走去。 碧天院原本是皇家道观,修建规模极大,整个后院分为三个部分,居中的部分是几处单独院落,供院主、监院等重要人物居住,两侧是几排厢房,一侧供其他道人居住休息,另一侧是伙房之类,供应院中道士吃饭的地方。 在前院与后院中间,有一大片平地,这一片平地中间有一颗大松树,高大无比,比院外的树木至少要高出一倍。刚才白城在林外看到的就是这棵松树。 林素还奇道:“好好一块平平整整的地方,怎么在中间种了这么一棵大松树?” 白城也有些奇怪,走上前去摸了摸松树粗大的树干,霎时间,只觉得有一股阴气缓缓渗出,令人极不舒服。 若是在三河府之前,白城还认不出这是阴气,但经过三河府一役,他对阴气已极为敏感,不由惊叫一声:“林大哥,这树不对!” 林素还一惊,连忙走了过来,伸手一摸,脸上骤变,说道:“怎么这么多阴气?” 白城也来不及跟他解释,飞身退开两步,微微闭上双眼,默诵破玉归元诀,将心神之力聚于双眼,运转破玉十三式之寻龙式。 片刻之后,白城睁开双眼,霎时间,不由脸色骤变。 碧天院里愁云惨淡,空气中飘飘荡荡,到处都是一缕缕的黑气。这些黑气向天空慢慢飘去,在空中聚成一头头黑色异兽,有的三头六臂,有的遍身是手,有人虎首人身,与白城在三河府古战场看到的黑烟生命差相仿佛。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黑烟生命脖颈之中并无铁圈,而是在腰间缠着一道铁链,这道铁链从他们腰间延伸出来,向白城面前这颗大松树的树根下方伸去。 白城低头,顺着铁链向下望去。 最初时,他只能看到一阵黑烟。片刻之后,黑烟忽然变淡,在黑烟之下,一股股血流从虚空中流过来,不断翻滚,灌注成一个血潭。 潭中血水直冒,深不见底,一道道铁链向血潭下方伸去。 白城面色煞白,正在看着血潭,忽然感觉身后有人一推,连忙收起寻龙式,回头看去。 只见林素还满面紧张之色,问道:“老弟,你一动不动,在看什么呢?” 白城长出一口气,说道:“这棵大松树有些古怪,咱们得想法子把它挖了才好。”(。) 第四十九章 拘魂牌 林素还眉头一皱,说道:“这松树差不多有十多丈高,就凭咱们兄弟可挖不倒。” 这种参天大树,树根的深度往往要超过树的高度,这棵树高达十丈,根深至少也有十丈,只凭林、白两个人的力量,确实很难挖倒。 白城摇摇头,说道:“咱们也不必挖太深,有个两三丈就差不多了。” 他刚才施展寻龙式望气时,发现血潭就在地下两三丈深。他对这种只有施展寻龙式望气,才能看到黑烟生命很好奇。 上次在三河府时,缠绕这些生命的锁链直通天空,他没法一探究竟。但这次缠绕他们的锁链却是向树下延伸的,他想看看这些锁链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两人说干就干,当下便去后院找了些工具回来。 当年那一场大火将前院付之一炬,但后面这几个院子却没受波及,一应物品都还齐全。 白城抄起铁铲,运铲如飞,不到半个时辰,便挖了到一丈多深。 自从吸收了北冥剑传来的神秘暖意之后,白城发现自己气力悠长,筋骨强健,已突破淬体阶的极限,隐隐还要超过蒙天蛟这种级别的练气高手,连挖半个时辰,也没有感觉丝毫疲惫。 林素还啧啧称奇道:“老弟,你进境不慢啊,只怕再过几天,兄弟我连你一招半式也挡不住。” 白城手中铁铲不停,笑道:“林大哥修为也增长不少。” 林素还嘿嘿一笑,将铁铲插在一旁,说道:“我这点修为还不是血精菩提的功劳,不过你明明把血精菩提还给乌鸣了,怎么修为也增长这么快?” 白城微微一笑,并未说话。林素还只知道北冥剑锋锐无双,并不知道它还能传出神秘暖意,增长修为。白城知道北冥剑有些神秘,但没搞清楚原因之前,也不愿多说此事。 一铲下去,“当啷”一声,传出铁器碰撞的声音。 白城一怔,随手将铁铲插在一旁,弯腰蹲下,用手拨开泥土。林素还也凑了上来。 拨开表面泥土,铁器露出真容。 这是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长条形装,有半尺多长,两寸多宽,厚约一指。 铁牌一面刻着一只怪兽,牛首人身,手持长棍,雕刻的极为形象,巨口张开,双目圆睁,一股暴戾之气扑面而来。另一面刻着“长乐未央”四个字。 白城眉头一皱,这怪兽有些像地球上传说的牛头马面,但在这方世界,他还是头回看到。 林素还面色骤变,一把夺过铁牌,翻来覆去看来几遍,大声喊道:“拘魂牌!这是如假包换的拘魂牌!怎么有人敢用如此歹毒的手段!” 白城一怔,问道:“林大哥认识这东西?” 林素还逐渐冷静下来,慢慢说道:“传说中人死之后,精魄散逸于天地之间,阴魂则归于大地之下,从此之后与阳世再无关联。直到数百年前,魔教寻到了一种秘法,可让重新聚集精魄,令阴魂返阳,然后夺取活人躯体,重活一世。当年,魔门曾仗着这种秘法,斩之不绝,杀之不尽,掀起过一场大灾!” 白城一震,说道:“那他们岂不是能永生不死?”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哪有这么简单!道门高人为应对这种情况之后,创造了一种法器叫拘魂牌,能在人死之后,将方圆数丈之内的阴魂拘入牌中,永世不得逃脱,这才压下魔门的气焰。只是这种拘魂牌有伤天和,所以立下规矩,日后除了对付魔门中人,决不能用于其他用途!” 白城眉头一皱,说道:“难道说碧天院会跟魔门有关?”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每次出动拘魂牌都是大事,近百年来道门在并无使用拘魂牌的记录。” 白城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有外人用过?”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拘魂牌是道中机密,从未外传他人。” 两人又向下挖了一丈多深,又挖出三枚拘魂牌出来,连同原先的一枚,共是四枚,林素还都装在身上。 两人继续向下挖去。挖到将近三丈时,白城挖出一块白骨来。 这块白骨约有一尺多长,骨节粗大,颜色焦黑,显然是经过焚烧。 白城是武道高手,对人身筋骨熟悉至极,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块成年男子的大腿骨。他抬头向林素还瞧去,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林素还神情毫无变化,似乎已猜到会挖出白骨。 两人继续向下挖去,大坑越挖越深,白城的心也越来越寒。 不断有白骨被挖出,别的残骸不算,单论头骨已有十七八个之多。 林素还忽然直起腰来,把铁铲扔到一旁,说道:“老弟,咱们别再挖了,只怕碧天院的死者都埋在这里,咱们再挖下去也不会有别的发现。” 白城点点头,一提铁铲,飞身纵出大坑,默默地看着这棵大松树。 这棵树是碧天院中的道士被埋葬在此之后,才移栽过来的,以碧天院满院道士的尸骸作为养料,方才能长的这么高大粗壮。 站在坑边,白城再次施展寻龙式,低头向下望去,只见林素还站在一团黑气之中,大股血流从他身上穿过,向地下灌注。他却一无所觉。 血流灌注,积成血潭,无数锁链向血潭深处伸去。血潭的位置是在林素还脚下两三丈深的地方。 刚才血潭便离地面两三丈深,如今挖了三四丈以后,血潭依旧离地面两三丈深。白城隐隐有个猜测,这血潭位置并非固定,看似离地面只有两三丈远,但你却永远也挖不到。 林素还独自呆了片刻,三步两步爬上大坑,一语不发,开始向坑中填土。 两人无法把尸骸移走,只能先把土填回去,免得尸骸暴露在荒野之中。 明月高悬,夜风清冷。 两人这一挖一填便是多半天的功夫,等填完坑之后,已是半夜时分。 月光之下,林素还面色惨淡,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白城与林素还相识以来,一向见他都是性情爽朗,就连生死大事也不放在心上,从来没见过它这副模样,知道他情绪有异,问道:“林大哥,你怎么了?” 林素还缓缓抬起头来,面色惨白,说道:“老弟,兄弟我只怕要食言而肥,先走一步了。”(。) 第五十章 任命 林素还面无血色,孤零零一人站在月光之下,夜风吹拂着他身上衣衫,飘舞不定。 白城一怔,问道:“林大哥什么意思?” 林素还低头看着四枚拘魂牌,说道:“拘魂牌事关重大,我得尽快赶回门中禀报,就没法继续履行诺言,陪在老弟身边了,还望老弟见谅。” 白城面色一沉,说道:“林大哥何出此言!当日三年之约,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但你我兄弟一场,如今林大哥有事,小弟岂能袖手旁观!” 林素还摆摆手,说道:“是我刚把话没说清楚,这事老弟帮不上忙。拘魂牌其实是我五斗米道的前辈祖师所创,一向只在五斗米道中流传。” 白城眉头一皱,问道:“林大哥是担心道中机密泄露么?”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老弟莫急,你先听我说完。当年我道中前辈创造了拘魂牌,并利用这种法器克制了魔门秘密,镇压了一场魔灾。但是却因为一件事情,永久封印了拘魂牌。” 白城奇道:“什么事情?” 林素还目中露出恐惧之色,说道:“当年持有拘魂牌与魔门交手的三位祖师,在获胜之后不久,在一夕之间全部暴毙而亡。” 白城失声叫道:“什么!” 顿了顿,他随即反映过来,问道:“莫非是魔门动的手?” 林素还惨笑一声,说道:“这三位祖师中修为最浅的也是炼神宗师,修为最深的何真人已是天下十大宗师之一,普天之下绝无人能无声无息杀死他们。” 白城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林素还眼中露出奇怪的神情,说道:“何真人修为深厚,在临死前留下一封书信,他说拘魂牌拘拿阴魂,违反天数,太伤阴德,使用之人难逃天道惩罚,要我们千万不要再用。而且不止如此,拘魂牌是我们五斗米道所创,若是流传出去,纵然不是我们使用,我们也难道干系。” 白城实在难以置信,这简简单单一件法器,竟能牵扯到天道惩罚,问道:“林大哥,这封书信会不会是他人伪造,或者是何真人临死之前心智迷乱?” 林素还说道:“书信绝不是伪造的,至于是不是何真人弄错了,我们也不知道,因为自那以后,五斗米道便将剩下的拘魂牌全体封印,再无人使用。” 顿了顿,林素还接着说道:“若是只有一块拘魂牌,还有可能是当年魔灾遗漏出去的,但是这里出现四块,恐怕是道中有人故意泄露出来的。” 白城说道:“事关重大,小弟也不敢阻拦,只盼林大哥早去早回。” 林素还点点头,默然无语。 两人填平大坑,又将后院其他房屋搜寻一番,再没找到任何线索。 整个后院搜寻完毕,已经过去一夜。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两人再没有发现,打算离开碧天院,回到建业城中。 两人沿着原路走回,路过大殿时,白城一眼瞧见殿门大开,不由皱了皱眉,止住脚步。 林素还心思都在拘魂牌上,冷不防白城忽然站住,几乎撞在他身上,张口问道:“老弟,又怎么了?” 白城指了指大殿方向,说道:“昨晚去后院的时候,小弟特意关好了殿门,怎么殿门又开了?” 林素还心不在焉,说道:“会不会是大风刮的?” 白城摇摇头,说道:“殿门是实心木料做的,十分沉重,绝不是大风能吹动的。” 林素还随口说道:“总不会是昨天半夜神像自己回来了?” 院中卷起一阵冷风,林素还不由打了个冷颤。 白城一拍林素还肩膀,说道:“林大哥在此歇息片刻,小弟进去瞧瞧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林素还点点头,站在原地。 白城转身大殿方向走去 迈步进入殿中,白城不由瞳孔紧缩。 大殿正中是一张工作,供桌上放着一方符印,符印下面压着一封书信。 他记得清楚,昨夜来大殿时,经仔细的检查过一遍,供桌上空空如也,没有放任何东西。 白城扫视一周,大殿之中空无一人,也没有其他痕迹,便迈步向供桌走去。 符印是青铜铸造,三寸见方,表面布满了铜锈,是有些年头的古物。 白城袖袍一展卷起符印。这符印来历古怪,他担心表面涂毒,不敢用手直接接触。 隔着袖袍,白城将符印翻转过来,符印下方刻着四个篆字。他一眼瞧见这四个字,不由“啊”了一声! 白城轻叹一声,将符印放回袋中,伸手拿起书信,拆开之后,里面是薄薄的两张纸。 他打开纸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苦笑一声,转身向殿外走去。 白城这一去时间不短。林素还已等的有些着急,问道:“老弟,怎么回事?” 白城将书信递给林素还,说道:“黄天道任命我做碧天院的院主,连院主符印也送过来了。” 林素还眉头一皱,拆开书信,半晌之后才摇头说道:“怎么会这样?” 白城问道:“黄天道做事一向这么神秘?”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黄天道监察天下道门,做事一向光明正大,向来不会暗中行事。” 白城想了想,说道:“这倒奇了,怎么到小弟这里全都变了。” 林素还猜测道:“或许道中是让老弟从事秘密任务?” 白城苦笑说道:“他们只留下一块符印,一纸任命文书,并没说过要小弟做什么事情。” 两人理不清头绪,只得先离开碧天院。 许久之后,碧天院大殿之中,一阵微风吹过,空气如水波荡漾开来。 随着水波闪动,两名道士逐渐显露身形,盘膝坐在大殿一角。 这两人一老一少,年老的白发苍苍,看年纪有七十岁往上,年少的风流俊俏,看年纪不过二十。 年老道士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年少道士身前,深施一礼,说道:“许师伯,他在京中人生地不熟,在道门之中也没有根基,这种大事交给他去办,当真能行么?” 年少道士微微一笑,说道:“乘云,你莫担心,此事我自有安排。我就是因为他在道中毫无根基,才让他去办这件事。” 年老道士苦笑道:“可他都不知道去做什么,如何去做。” 年少道士笑道:“他不必知道,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去找他。” 年老道士无奈之下,只得点点头。(。) 第五十一章 白虎堂(上) 太平门外,清风徐徐。 道边凉亭之中,两人并肩而坐,神情俱都有些萧索。 林素还轻叹一声,脖子一扬,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说道:“老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今日就此别过,待兄弟我解决了拘魂牌一事,咱们再把酒言欢。” 白城同样饮尽杯中美酒,说道:“小弟在此预祝林大哥一路顺风,他日相逢,一醉方晓。” 林素还大笑一声,说道:“兄弟我此番游历江湖,能与老弟相交一场,也算是不虚此行。” 长笑声中,林素还起身离开凉亭,大步疾行,向东而去,片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城站在凉亭之中,神情怅然若失,驻足良久,方才往建业城中走去。 距离白虎堂报道的规定时限还有几天时间,白城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虽接了碧天院的任命,但却没了下文,也不知黄天道对他是如何安排的。 眼见手头无事,他索性在建业城周边好好游览了一番,一览江南胜景,忘却心中烦恼,寄情于山水之间。 在此期间,白城去了一趟京中有名的兵器铺,给北冥剑配了把上好的乌木剑鞘。黑线火尾被林素还带回五斗米道中,却是因为黑线火尾乃是天下异种,平常兵器铺根本无法炮制,而且此蛇向来是生尘阁独有,他冒然拿出去,万一被人认出又是一场风波。 这日清晨,白城换下一身文士打扮,穿上一身青色劲装,脚踏多耳麻鞋,腰间悬挂北冥剑,背着一个蓝布包袱,大步流星,直向建业城西方走去。 对于白虎堂之行,白城早已提起十分精神,只当做一场生死大战。 当日在三河府时,孙飞龙曾经说过,因为化龙池名额有限,白虎堂副总管沈崇天已经有意打压江湖一脉推举上来的人选,想要剥夺这些身入化龙池的资格。 白城对化龙池志在必得,绝不允许这个机会从手中溜走。他已做足准备,要与沈崇天代表的世家一脉恶斗一场。 出了建业城,白城沿途问道,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白虎堂的所在。 白虎堂名义上在京城,但实际位置却在京西五十里以外,比白城名义上归属的拱极军,距离京城还远。 这是因为,白虎堂虽然只是军中武者的进修院校,盘桓的也只是各路大军送来的学员,但人数也不算少。尤其是,能来此间的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这些人万一被人利用,一旦做起乱来,就连京中御林军也未必镇压的住。故此,京中大佬一致决定,将白虎堂放在城外。 来到白虎堂前,白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本以为白虎堂以堂为名,只是一座小小的堂院,至多也只是一座庄园,万没想到白虎堂竟是一片大营! 白虎堂大营绵延数里,旗帜鲜明,兵甲森严。一道高大石墙围在营盘四周,这道石墙有三丈多高,一丈多宽,都是三尺多长的石条垒成。石墙以外是一道护城河,足有三丈多宽,波光粼粼,深不见底,连接的是附近江河的活水。 整座大营只有四五处防守森严的营门供来往军士出入,在营门两侧竖着硬木搭建的箭楼,有七八丈高,十名余军士在上面值守。 几处营门口都修着吊桥,吊桥有两丈多宽,有人通过时方才放下,无人通行时都高高吊起。 “嘣、嘣”两声脆响,两支利箭闪电般射在白城身前,箭身抖动不止。 “来者何人?敢来我白虎堂窥营?”箭楼之上传来一声暴喝。 白城抬头望去,两侧箭楼上的十余名军士,全都目露凶光,手挽强弓,箭尖直指自己。看这情况,刚才那两箭只是警告,若是一句话答不好,一阵箭雨接踵而至。 白城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拱极军校尉白城,前来白虎堂报道!” “拱极军?可有凭证?” “太尉府凭证在此!” “你在原地等候!” “在下遵命!” 箭楼上几位弓箭手并未放松,手中长箭依旧指着白城。 片刻之后,营门口吊桥缓缓放下,紧接着,一旁的侧门打开一条小缝,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士快步走出营门,穿过吊桥,来到白城身前。 白城递出信笺。 这名军士接了信笺,看也不看,转身到大营。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侧门再此打开,这名军士走出大营,面带笑容,喊道:“核对无误,请白校尉进营。” 白城点点头,缓步向大营走去。 直到此时,箭楼之上几位弓箭手才放下手中弓箭,大营军令严整,可见一斑。 迈步进入大营,刚才接信的军士就站在营门后面,说道:“白校尉请随我来。” 白城点点头,跟在这名军士身后向大营内部走去。 大营之中,安安静静,沿途之中,除了几个巡查的兵士,再无一人走动。 白城随口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这名军士转过头来,所道:“白校尉客气了,叫我郑七就成。” 白城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郑七右手,暗中塞了一锭银子过去,说道:“郑大哥辛苦了,咱们这是要去何处?” 郑七一怔,紧接着感到一块硬邦邦、沉甸甸的东西塞过来,心中那里还不明白,小声说道:“白校尉,这如何使得!” 白城笑道:“郑大哥带路辛苦,小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过是聊表寸心罢了,千万不要介意。” 郑七余光一扫,见四下无人,连忙将银锭放入口袋,笑道:“白校尉,咱们是自己弟兄,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何必来这些道道。” 白城笑道:“郑大哥,咱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郑七笑道:“白校尉是来这里进修的学员,不像我们这些来此轮值的士兵,办理手续要稍微麻烦一些。咱们得先去堂中拜访今日的值守,领取进出大营的腰牌,然后要去录事堂记录在案,要是还有时间,最好去拜访一下堂中总教习陆老先生,在他老人家那留个印象。”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还是郑大哥说的仔细,小弟一向没在军中任职,这还是头一回来军营进习,不知咱们白虎堂是什么规制。” 郑七闻言,止住脚步,惊讶说道:“原来白校尉不是军中之人,那看来一定是身怀绝技了!”(。) 第五十二章 白虎堂(下) 白城笑道:“郑大哥何出此言?” 郑七回头仔细打量了白城一番,说道:“能来咱们白虎堂进修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军中猛士,一种是江湖豪杰。前者是在军前立下大功,被军中统领保举来的,只要能顺利毕业,回到军中自然会提拔重用。后者则是身怀绝艺的江湖人,受到军中大佬赏识,经太尉府确认之后,方能来此进修,若能顺利毕业,也有一番大好前程。白校尉既然不是军中出身,自然是身怀绝艺了。” 白城一笑,说道:“绝技不敢当,不过是有两手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郑七摇摇头,说道:“白校尉莫要谦虚,咱们军中最不讲谦虚二字,有能耐便去做,没能耐便退后。若是人人都讲谦虚,上了战场不但会贻误战机,而且会误了自家性命。” 白城一怔,拱手笑道:“郑大哥说的有理!” 郑七嘿嘿一笑,说道:“白校尉客气了,我这也是受军中老卒影像,他们都是见惯了战场生死的老人,只重实利,不喜欢这些虚套套。” 白城笑道:“这才是金玉良言。” 郑七笑了笑,话题一转,接着说道:“既然白校尉问起白虎堂的规制,我可得好好说说,咱们白虎堂与寻常军队不同,分为内外两营,互不统属。” 白城说道:“还请郑大哥细讲。” 郑七说道:“像白校尉你这样前来进修学员,进得都是白虎堂内营。你们内营的人既不用履行任何军务,也不用参加日常操练,唯一要做的就是进修研习。你们平时都归陆总教习管,其余几名教习协管。” 白城点点头,这倒与地球上的军校有些类似。 郑七接着说道:“像咱们这些人都属于白虎堂外营。外营的人都是从各处大军抽调的轮值军士,由几名统领分管。外营主要有两大职能,一是护卫内营的安全,其实这也只是说说,京城近在咫尺,又有谁能打到这里?二是供内营学员演练军法,你们每学到什么新的战法,都要由我们操练。说穿了,我们外营就是你们内营的下人,只不过名声好听些罢了。” 白城摇摇头,说道:“郑大哥言重了。” 郑七嘿嘿一笑,说道:“内外两营各由一名副总管统管,位居内营陆总教习和外营几名统领之上,两名副总管之上便是咱们总管,不过总管他老人家一向都不在营中驻扎,极少再次露面,营中的事情都是由两位副总管商量着决定。” 白城点点头,问道:“我记得咱们白虎堂有位沈崇天沈总管,不知是内营总管还是外营总管?” 郑七连忙说道:“沈总管是我们外营总管,白校尉和他有交情?” 白城笑道:“只是听人说过罢了。” 郑七长叹一声,说道:“可惜可惜,白校尉要是跟沈总管有交情,就可以在这白虎堂中横着走了。” 白城暗道,那若是被他记恨,恐怕就只能缩着头走了。 走了约有一两里路,两人一座白色大帐前面。 大帐两旁各有一名军兵守护,其中一人大声喝道:“来着何人?” 郑七拱手说道:“卑职是外营巡防郑秋,这位拱极军校尉白城,白校尉是前来报道的学员。” 军兵说道:“你在此守候,请白校尉入内。” 白城笑道:“不知今日是哪位统领值守?” 军士说道:“今日值守的是王统领。” 白城点点头,撩开帐帘,迈步走入大帐。 大帐有一丈多高,长宽各有两丈,正中放着一张书案,书案后面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看年纪约有四十岁上下,面色有些蜡黄,胡须稀疏,披着一身黑色软甲,正在批阅公文。 在他后方是四名守卫,分别侍立两旁。 白城拱手说道:“拱极军校尉白城,拜见王统领。” 这名中年男子并未抬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白校尉稍等片刻,王某手中还有几篇公文需要批阅。” 白城说道:“王统领请便,在下候着就是。” 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若是寻常人在此,纵然嘴上不说,脸上也会带出不悦之色。 白城却面色如常,一来他已练成武道心念,心志坚毅,等闲不会被外物引动。,二来他早已知道沈崇天有意打压武林一脉推荐的人选,这王统领是沈崇天的手下,自然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看。 许久之后。 王统领放下手中毛笔,抬头笑道:“白校尉是拱极军来的?” 白城点点头,说道:“不错。” 王统领啧啧两声,说道:“这倒奇了,拱极军两名学员三日前已然报道过了,怎么你今日独自前来?” 白城说道:“在下收到的通知就是今日。” 王统领手皱了皱眉,指轻叩桌面,说道:“白校尉,你在拱极军受谁的统领?” 白城摇摇头,说道:“在下只是在拱极军挂名,未曾去过军中服役。” 王统领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惊容,说道:“足下未曾在军中服役,就能来我白虎堂进习,看来是我陈国的大功臣,不知足下为我陈国立过何等大功?” 白城摇摇头,说道:“在下寸功未立,倒让王统领失望了。” 王统领惊容退去,又换上一副笑脸,说道:“足下既然未曾建功,那自然是对军中战事有独到见解的天才了,王某这里恰好遇到几个军阵之中的难题,还请白校尉解惑。” 白城继续摇头,说道:“在下对军阵之事一窍不通,恐怕帮不上王统领。” 王统领闻言面色骤变,一掌拍在桌上,怒吼一声:“白城!你既未投军,又寸功未立,对军阵之事也一无所知,就敢来我白虎堂叨扰,你当我这是三岁娃娃来的地方吗?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自两人见面以来,他先故意不搭理白城,想要拖得白城心浮气躁,紧接着连续问了三个问题,打压白城心气,此时突然一声暴喝,只要白城心志稍不坚毅,便难以应付。 他受沈崇天委托,要全力打压名江湖一脉推荐的学员,已经用这种方法逼退过数人。 这些人或是心志不坚,被他骂退,或是一怒拔剑,被降下罪名,逐出大营。 他见白城年纪轻轻,更笃定这手段必能见效。 不料,白城听到一声怒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盈盈的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悠悠说道:“王统领说的是,在下却是一无是处,实在不配来白虎堂中进修。” 说道这里,白城抖了抖手中信笺,说道:“这太尉府的人也是有眼无珠,竟然错眼看上在下,给在下发了凭证。在下这就回去,以王统领的三个问题责问他们,要他们把这封凭证收回去。”(。) 第五十三章 陆总教习 王统领双目如刀,死死盯着白城不放,良久之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说道:“就凭你也敢威胁我?” 白城面色不变,笑盈盈说道:“王统领何出此言?在下觉得您老说的极有道理,顿感醍醐灌顶,登时痛悟前非,这才想要跟太尉府辩驳,威胁二字从何而来?” 王统领仰天长笑:“好!好!好!好大的胆子!果然是江湖上的草莽之辈,不懂规矩,不明进退,不知死活!” 长笑声中,他从腰间抽出一块黑铁令牌,重重拍在案上。 一掌下去,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黑铁令牌深深嵌入桌案。 令牌表面与桌面平齐,没有一点凹凸之处,就好像高手工匠苦心嵌入的一般。 这一掌力道均衡,刚柔并济,没有练气级数的修为,没有二十年的苦功,想打出这样一掌简直是做梦!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王统领太用力啦!” 随即,他轻轻一掌拂过桌案,飘若柳絮,不带一丝烟火气,就好像一阵清风拂过。 一旁侍立的四名军士脸上俱都露出不屑之色,在他们看来,王统领戎马半生,下了无数苦功,历经多少拼杀,才将双掌练到刚柔并济的境界。这个少年不自量力,小小年纪竟也敢东施效颦,出来献丑。 四人脸上笑容尚未来得及褪下,就全都僵在脸上。 黑铁令牌竟无声无息地高高弹起,跃到白城胸口处。白城随手一捞,捞起黑铁令牌,拱了拱手,转身走出帐外。 白城一进一出,便是一个时辰。 郑七在帐外早已等的急了,见白城终于出来,连忙说道:“白校尉,时候不早了,咱们赶快去录事堂吧。” 白城笑道:“烦请郑大哥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军帐。 沿途之中,郑七忽然转回头来,问道:“白校尉,你拿到出入令牌了吧?” 白城一扬手,掏出黑铁令牌。 郑七拍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问道:“王统领没有为难你吧?”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那倒没有,他只是勉励了小弟几句。” 郑七叹了口气,说道:“王统领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看不惯江湖人,我看你进去这么久,还以为他又为难你了。” 白城说道:“原来他看不惯江湖人这件事在堂中并不是秘密。” 郑七余光一扫,四下无人,低声说道:“何止王统领,外营的几位统领都看不惯江湖人。” 白城说道:“郑大哥也是外营中人,似乎对小弟并不恶感。” 郑七摇摇头,说道:“几位统领看不上江湖人,那是因为僧多粥少,江湖中人要进来跟他们争夺权位。我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跟你们又没有冲突,为何要跟你们发生冲突?” 白城笑道:“郑大哥真是快人快语。” 郑七说道:“你在军中呆久了就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这些军中小卒,既没什么能耐,又没什么指望,只希望能退伍之后平平安安回到家乡。” 白城点头不语,心中却忽然想到,七国纷争百年,战乱不休,人心思定。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想发动战争,恐怕都不大容易,为何道门还要整合江南力量准备北伐?难道道门看不到人心所向?还是说北伐只是个幌子,道门整合实力其实另有目的? 两人边说边聊,不久就来到内、外两营之间分界处。 内、外两营由一堵石墙分界,这堵高约一丈,块石垒成,由南至北将大营一分为二。石墙在分界处开了一扇大门,黑漆木门。 黑漆木门紧闭,两侧都是把守的军士。 郑七说明身份,两侧军士方才打开木门,让两人进去。 白城迈步进入内营,抬眼望去,不由大吃一惊。 他本以为内、外两营差别不大,只是隶属不同,万没想到内、外两营,分明是两个世界! 上到白虎堂副总管沈崇天,下到巡防郑七全,外营所有人等都住在军帐之中,营盘布置全部按照行军打仗的标准。 内营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小桥流水、荷叶池塘,寻常巷陌,路边小店,这一切瞧起来都不像一座军营,倒像是一座江南小镇。 郑七瞧见白城脸色变化,嘿嘿笑道:“白校尉,没想到吧?” 白城长长出了口气,说道:“小弟万没想到,在军营之中也能看到这般景象,确实有些惊讶。” 郑七哈哈笑道:“外营中人谁不想来内营玩玩,我也是沾了白校尉的光,才能来这里游玩一趟。” 白城奇道:“为何内营会布置成这般模样?” 郑七说道:“听以往的老兵说,最初建立白虎堂的时候,内、外两营都是按照军中营盘布置。陆总教习听说此事之后,便说内营学员是来进修研习的,不是来打仗的,能全心全意学好白虎堂的课程就已经不错了,何必再额外吃苦。就是听了陆总教习的话,才改成这般模样。” 白城笑道:“陆老先生倒是个妙人!” 两人沿着青石路,向营内走去。踏在石板之上,白城还有些难以置信。 眼前所见完全是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色,河中有小舟漂泊,岸边有老翁垂钓,道路两旁的饭馆中,喧嚣声此起彼伏,怎么看也不像一座军营。 白城虽然惊讶,郑七却早已习惯,对这一片景象看也不看,只是赶路。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一处院落门前。这是一个独居小院,院门大开,门前也无人把守,院内是三间瓦房,在门头处挂了一个原木牌匾,上面写着“录事堂”三个字。 白城迈步进入院中,将太尉府的凭证交给录事堂的管事。这位管事收下凭证,为白城登记注册之后,为他分配好了住房,又交代了一些内营之中注意事项,发给他一把钥匙,一本书册,两套衣衫。 书册是关于内营的简介,以及所学课程的说明。衣衫则是统一规制,内营虽然管理较松,但毕竟也是白虎堂治下军营,基本是服装统一还是需要的。 白城从录事堂出来,郑七拱手笑道:“恭喜白校尉,正是进入白虎堂。既然此事已了,我就先回去了。” 白城笑道:“郑大哥不要着急,小弟刚才在路边瞧见了几家酒馆,你我兄弟共饮一杯,再回去也不迟。” 郑七摇摇头,说道:“白校尉今天出来,还是赶快去陆总教习出报个道,你我下次有机会再见面饮酒。” 白城点点头,问道:“不知陆总教习住在何处?” 郑七笑道:“你我刚才来时,在路边见到一位垂钓的老翁,便是陆总教习。”(。) 第五十四章 问答 辞别郑七之后,白城并未去拜访陆总教习,他对这种人情往来一向不大喜欢,便转身走入一条小巷,来到一所院落门前。 白虎外营管理严格,所有人都住在军帐中。白虎内营则大不相同,每个学员都分配有单独的院落。 这些院落都以天干地支编号,这所院落自然也不例外。 两扇黑漆硬木门,一把黄铜龙凤锁,门框上订着一块小小的木牌,写着辰己两个字。 白城掏出钥匙,“咔嚓”一声打开龙凤铜锁,推门进入院中。 院落虽然不大,布置的却极为用心。 迎面而来的一面石头屏风,七尺高矮,屏风上面细细雕刻着一匹骏马,骏马背上是一只活灵活现的金丝小猴,小猴眼珠乱转,正在捕捉四处飞舞的蜜蜂,石上有马,马上有猴,猴在捕蜂,取得是“马上封侯”的意思。 绕过屏风,面前是三间青砖瓦房。三间瓦房围成“凹”字形状,正中一间是正堂,坐北朝南,宽阔明亮,两侧是两间厢房,东西朝向,用来住人。 院子地面用青石铺就,四周都设有水道,用以泄流雨水。院落一角种着棵梧桐,树大根深,枝叶繁茂,遮住半个院子。 梧桐树下,放着一口矮缸,种着几朵荷花,养着几尾鲤鱼。 白城正在欣赏景致,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声音传来。 转头一瞧,一名身穿朱红色长裙的女子款步走来,身材苗条,面容白皙,身后跟着两名仆役,手中全都提着木盒。 朱裙女子来到白城近前,轻轻道了个万福,说道:“小女红英,见过先生。” 白城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在下白城,不知红英姑娘有何见教。” 红英轻轻挽起发丝,清脆声音说道:“小女在内营中主管所有学员的衣食用度,白先生要是有何需求,尽管开口就是,只要不过分为难,小女一定办到。” 白城点点头,说道:“红英姑娘客气了。” “赵三、赵五!” “到!” “以后你们就听白先生的吩咐了。” “是!” 她身后两名仆役上前一步,来到白城面前,齐齐深施一礼,说道:“见过白先生。” 白城微微点头,说道:“辛苦二位了。” 赵五说道:“哪里的话,这是小人职责所在。眼下白先生要是不急歇息,容我二人先将房屋打扫一遍。” 白城笑道:“二位自便。” 两名仆役点点头,躬身退下。 瞧着两人忙碌身影,白城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红英心细如发,张口问道:“白先生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白城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在下只觉得过于奢侈。” 红英微微点头,说道:“如此感觉者,并非白先生一人,只是陆总教习定下这个规矩,营中只是照规矩执行。” 白城微微诧异,问道:“军中向来清苦,陆总教习为何定下如此规矩?” 红英笑道:“陆总教习说,大军相争首重信念,信念坚定者金石可穿,信念不坚者一触即溃。不过,这信念却不能凭空而来,得有实实在在的支撑。如今七国相争,咱们陈国势弱,所持的信念便是保家卫国。要坚定这个信念,就必须让军士们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国,他这一番布置,就是要创造一个家的环境,让前来进修的军士明白他们保卫的是什么。”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陆总教习说的不错!” 红英抿嘴一笑,眼如弯月,说道:“这你也相信?” 白城一怔,说道:“难道这话不是他说的?” 红英笑着说道:“陆总教习给我们是这么说的,只不过私底下我们也听说,他老人家当年去京中给卫总管说‘这地方环境太差,我实在住不下去,能不能多拨点银子休整休整?’” 白城愕然,忽然对这位陆总教习有了些兴趣。 静水无波,清可见底。 游鱼在水中轻轻摆尾,忽上忽下,却未带动半点涟漪,阳光照入水底,光影交错,宛若梦幻。 这几尾鱼儿之间,悬着一枚银针,一寸长短,细若发丝,针尖闪着点点微光,似乎是提醒鱼儿莫要触碰。 针鼻处缠着一根雪白蚕丝,天山雪蚕吐出,轻柔无物,随风而动。蚕丝另一端系着一根青竹,拇指粗细,七尺长短,是今日清晨刚刚折下,竹叶鲜翠欲滴。 青竹握在一名渔翁手中,头戴斗笠,身穿葛衣,面色慈祥,双目有神,望着水中游鱼,斜倚在河边岩石上,一动不动。 渔翁身旁站着一名少年,一身青色劲装,脚踏多耳麻鞋,腰间悬一口长剑,无声无息,恭恭敬敬。 许久之后,渔翁手腕一抖,银针骤然飞起,在半空中一闪,随即缩回渔翁手中。水中鱼儿一无所觉,并未发现它们的世界少了什么,依旧静静浮在水里。 渔翁转过身来,对着青衣少年微微一笑,柔声细语说道:“小兄弟从哪里来?” 青衣少年深施一礼,恭恭敬敬说道:“拱极军校尉白城,参见陆总教习。” 渔翁摆摆手,笑道:“私下相见不拘身份,你夜无需多礼。”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军中的身份可以不拘,但是后学晚辈面见炼神大宗师的礼数却不能不讲。” 渔翁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问道:“小兄弟眼光不错,瞧你不像行伍出身,你是那家弟子?” 白城笑道:“晚辈自幼在苍州江华府飞星门学艺。” 渔翁轻叩岩石,说道:“飞星门?血焰军的周定远也是你们飞星门的?。” 白城点点头,笑道:“晚辈前年还见过周师叔一面。” 渔翁沉吟片刻,问道:“你们飞星门还有个白铁寒,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白城一怔,说道:“正是先师。” 渔翁眉毛一挑,惊诧问道:“这孩子已经过世了吗?是跟谁交的手?” 白城说道:“家师两三年前就过世了,是跟邪道高手烈北山同归于尽的。” 渔翁轻啧一声,说道:“这倒奇了!烈北山有这么大本事?” 白城连忙问道:“前辈认识我师父?” 渔翁并未回答,抬头看了白城一眼,说道:“多年之前曾见过一面。这么说来你我之间也不是外人,你就在这里好好进修研习吧,这种好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白城拱手说道:“晚辈遵命。” 从陆总教习处离开,白城满腹心事,他本只是对陆总教习有些兴趣,想来拜访一副,但万没想到,陆总教习居然认识白铁寒,但却不愿深谈。 白城忽然想到,若是从陆总教习入手,会不会查到白铁寒的死因?(。) 第五十五章 课业 辞别陆总教习,白城找了家酒馆,小酌几杯,待回到“辰己”小院,已是黄昏时分。 赵五、赵七两人早已离开,几间屋子都已打扫干净,日常用度也已摆放齐全,院中梧桐也已修葺一番。 小小院落,一尘不染。 白城迈步进入正堂,煎了一炉沸水,沏了一壶清茶,从怀中抽出录事堂发放的书册,研读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一年他都会住在这里,期间还要应付世家一脉的打击,所以对这里的规矩一定要十分熟悉才成。 这本书册共分为三个篇章,包括白虎内营的介绍、营中需要遵守的规矩以及进修课程的安排。 据书中所言,白虎堂设立于陈国建国初期,最初只是太尉府下的众多机构之一,负责战史记载、战术研究和战例分析,只有二三十号人,大多数都是军中宿将前来养老。 之后漫长的六十多年中,白虎堂一直默默无闻,在军中并无丝毫影响力。直到四十年前,当时年纪尚轻的卫大将军出任白虎堂总管。 他经过一番考察之后,向时任太尉的宿元和提出,陈国低级军官素质参差不齐,在此前提之下,即使白虎堂能研发出一些新战术,这些人也没有能力执行。 他建议与其这样白白浪费人力,要么彻底裁撤白虎堂,要么定期从军中抽调低级军官中,送到白虎堂进行培训,然后再将这些人反哺回军中。 宿太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采纳了卫大将军的第二个建议,决定扩大人手,建立一座白虎大营。 大营建立之初,各军统领都对白虎堂不屑一顾,不愿将军中菁英送到此处,勉强送来的一批人,要么是资质平平的平庸之辈,要么是不易管理的军中刺头。 卫大将军一怒之下,寻到时任兵部尚书的袁化,从兵部讨来一眼化龙池。 从此之后,凡是由白虎堂顺利毕业者,皆可前往化龙池沐浴,有望借此打破天人界限。消息传出之后,军中各方势力千方百计,竞相追逐白虎堂的进修名额。 后来,卫大将军屡立奇功,官职日渐高升,早已超过宿太尉的官阶,但白虎堂总管的官职,他却一直没有辞去。宿太尉见此情景,索性送了个顺水人情,将白虎堂独立出去,成为一个单独的堂口。 如今堂中诸位教习都是卫大将军亲自挑选,陆总教习更是卫大将军亲自上门请来。 读完这篇之后,白城心中十分惊讶。 卫大将军战功彪炳,声名极盛,江北三国无不望风而逃,被陈国朝野尊称为军中战神。 他虽身在武林,却也听说过卫大将军的赫赫威名,在认识了卫千雪之后,更是特意关注了卫大将军的一些事迹,是天下顶尖人物,只是没想到白虎堂也是经卫大将军之手兴起。 翻过这一篇,白城接着向下一篇翻去。 白虎内营与外营不同,其组织管理并不像军营,而是类似于地球上的军事院校。 营内规矩虽然繁杂,但细说起来只有三条规矩最为重要。 第一条是不经总教习许可,所有学员一律不得出营。第二条是不经七杀堂备案,所有学员一律禁止私斗。第三条是不经副总管许可,营内一切机密禁止外泄。 无论是谁,犯此三条者,立即开革绝不姑息。 营内日常采取的是积分制管理。所有学员入营之后,便有积分一百,有功加分,有过减分,减至零分者逐出白虎堂。 营内所有学员,每日须在讲武厅点卯,听讲两个时辰,其余时间由学员自行安排。 营内所有学员五日一休,每月饷银十两。 白城随手翻看,口中啧啧称奇。 白虎堂作为军营,待遇之优厚,管理之松弛,莫说在当今天下,就是他前世所在的地球,也极为少见。纵然没有化龙池好处,也是一处极好的修养场所。 他接着向后翻去,最后一篇是关于白虎堂进修课程的介绍。 与松弛的营规相比,白虎堂的课业则是极为繁重,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满满当当的安排了数十门课程。 所有课程在结束之后都有考核,每次考核之后,前十名都有积分奖励,第一名十分、第二名九分,以此类推,直到第十名一分。 最后十名则要扣除积分,最后一名扣十分、倒数第二名扣九分,也是以此类推。 白城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张口闭口都是只要能顺利毕业,哪怕不犯别的错误,只要几门课业没跟上进度,就离开革不远了。 这一篇的最后部分是具体课业设置。白城仔细阅览一遍,发现课业虽然繁多,但却可以归为三大种类。 第一类是个人武学类,具体课业包括功法技巧、气血催发、武技教导、军中战法、兵刃格斗等数门,分别由专精不同领域的教习教导,单看教习名录,其中不乏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高人。 第二类是战阵兵法类,包括营盘布置,粮草转运、军阵组合、战例分析、战史总结、七国战术、推演对抗等不同领域。 最让白城震惊的是,每个领域都是由军中现役大将亲自传授,其中孙飞龙的名字就霍然在列。以白城想来,若非卫大将军亲自出手邀请,只怕再无人能凑齐这一份豪华的教习阵容。 这两类都还罢了,最让白城吃惊的是第三类课程。 第三类课程只有一门,但却足足占据了超过四分之一的课程时间,这门课程的名字便是“符文”。 这门课程三年前才第一次开设,由卫大将军亲自指定添加的,讲课的教习是一位道长,名号不详,身份不详,平常不在白虎内营居住,只有讲课时才来暂住几月。 白城捧着手中书册,心中暗暗震惊。 他如今身在道门,广览道门典籍,知道“符文”二字说来简单,却是道门的核心秘密,也是道门与佛门争锋的关键。 无论道法的施展,还是符箓乃至法器的制作,其实都是对于符文的应用。 对符文这门学问,道门一向控制的十分严格,向来不许私授。即使师徒之间,也只有经过道门审批之后,方才可以传授。 白城对符文这门学问十分感兴趣,只是因为清机道人的审批尚未通过,所以无缘学习。 他万没想到,白虎堂中竟然会教授符文!(。) 第五十六章 柳五 清晨。 一道雷光忽然在屋中闪现,照的屋中一片明亮。 白城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自从北冥剑传来一道神秘暖意之后,白城便觉得筋骨日益强韧,气血逐渐旺盛,就连体内剑气运转也是一日千里进境极速。 如此一来,他的心神修为便赶不上肉身修为的进境,出手对敌之际难免有些手不应心。若非如此,那日连云山一战,蒙天蛟也逃不出他的手去。故此,当他得知白虎堂正式开课还需三天时间,便立即闭关,锤炼心神之力。 这几日间,白城的全部意识都沉浸在心神世界之中,锤炼心神之力。 一年多前,他在金沙河上受了水龙敖先生的重创,身心俱损,尤其是心神世界更是几近崩溃,后来虽然经过念石修复,并顺利晋升到入微境界,但还有些暗伤没有恢复。由于这些暗伤的存在,他平日无论如何修炼,都无法提升心神世界的力量,只有借助念石修炼,才能有所进境。 幸好他修炼《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有成。这门道法如今虽然不能增加心神之力,但却可以将心神之力锤炼的更加纯粹,更加灵动,完全可以解决他现在面临的问题。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闭关的时间会这么久。因为肉身修为骤增,气血极其健旺的缘故,心神世界中暗念层出不穷,有如野草一般烧之不绝。若非心神世界中,那条雷霆进化而来的紫色鲤鱼还算灵动,简直不知道何时才能将暗念吞噬一空。 白城盘膝坐在床上,单掌向下一拍,身形骤然飘起,三尺三寸三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心中不由暗喜,前些时日肉身修为暴增的隐患总算排除了。 白城推门走出屋子。 屋外正在下雨,细雨蒙蒙,扑面不寒。 赵五正在对面厢房中歇息,听到声音连忙赶了出来。 白城闭关之前曾经交代过赵家兄弟,他闭关之后,一应事务由二人代为处理,除非有紧急事情,才能敲门喊他。 赵五连忙上前施礼,说道:“白校尉,您老总算出来了。”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赵五哥,小弟闭关多久?” 赵五想了想,说道:“整整两天两夜,你老闭关饿坏了吧?我准备了些饭食一直都热在炉子上,你老要不先吃点,等到中午我再叫点好菜给您老接风。” 白城笑道:“赵五哥费心了。” 四菜一汤,一壶酒,一碗白饭,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味道都还不错。 白城还没有辟谷不食的修为,连续闭关两天却是有些饥饿,片刻之间便一扫而空。 酒足饭饱之后,白城方才问道:“赵五哥,这两天有什么事情么?” 赵五挠挠头,说道:“别的事情到没有,不过一位自称是柳随风的柳公子连续来拜访过两次,不知您老可认识此人?”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柳随风?不认识。” “噔、噔、噔”几声敲门声音传来。 赵五呵呵一下,说道:“只怕又是柳公子到了。” 说完,他转身便去开门。 推开两扇黑漆木门,一名青衣公子悠然走入院中。 这人风度翩翩,英俊秀美,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宛若尘世中一佳公子,单论风流二字,是白城平生所见第一人。 这人随身并没带着雨具,柔柔雨丝之中长发与青衣都已有些潮湿,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充满阳光。 这人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浣花城柳五见过白公子!” 白城拱手笑道:“柳公子大驾光临,白某蓬荜生辉。” 柳五笑道:“白公子刚入白虎堂便迫不及待的闭关,这等勤勉当真是我辈楷模,柳五追之不及。” 白城笑道:“柳公子客气了,白某是武功低微,天资拙劣,才不得不勤能补拙罢了。” 柳五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白城接着说道:“我听赵五哥说,这几日柳公子连日光临,不知是有何贵干?” 柳五微微一笑,说道:“小弟听说白公子出身苍州飞星门,不知这消息可准确?” 白城一怔,随即笑道:“柳公子消息灵通,只是不知这与柳公子的来意有何关系?” 柳五面含笑容,说道:“柳五出身浣花城唐门世家,与白公子同是江湖人,此番前来只是请白公子去醉仙楼参加一个约会。”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不知是什么约会?” 柳五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年前来白虎堂报道的学员一共有一百零八人,其中三十六人为江湖一脉所举荐,七十二人为世家一脉所举荐。江湖一脉势单力孤,若想不被人欺辱,须得合力一处才成,柳五这个约会是邀请咱们江湖一脉的同仁相聚一场,不知白公子可有兴趣?” 白城点点头,说道:“柳公子诚心相邀,白某岂有不去之理。只是借问一句,柳公子是聚会的主人吗?” 柳五摇头笑道:“柳五何德何能,能有如此担当?在下只是跑跑腿罢了,主事的是丹霞派的李大哥。” 两人离开辰己小院,向醉仙楼走去,不过片刻功夫,已来到醉仙楼脚下。 据柳五言讲,李大哥性情豪爽,这几日已将醉仙楼包下,除了他邀请的客人,其他人一律谢绝。 醉仙楼一楼大厅空空荡荡,只有两个伙计坐在厅中。这两人见柳五带人来了,连忙出来迎接,将柳五、白城两人迎到楼上。 楼下清净,楼上热闹。 二楼正厅之中摆着十来张桌子,约么二三十人正在其中闲聊,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些人确实肚子占着一张桌子。 众人之中有两人分外显眼。 其中一人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剑眉虎目,神采飞扬,一头漆黑长发散披身后,一身白衣明亮如雪,顾盼之间,无穷威势散发出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双拳头,只是随便握着,便有无穷力量散发出来。 另一人却是一名女子,雍华绝色,明艳动人,两条水袖轻轻垂下,虽然一语不发,微微浅笑,但却是众人的焦点。 白城在瞧这两人,这两人已看到白城。 双方对视一眼,白城正要说话,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就是你这小子,让李大哥等了两天么?”(。) 第五十七章 危险所在 白城眉头一皱,顺着声音方向瞧去。 在二楼靠窗位置,坐着一个身材矮胖的汉子,说话者便是此人。 这人大马金刀,斜倚护栏,身形肥硕,头大如斗,脸上带着倨傲之色,看样子起码有两百多斤,一手提着一坛子酒,一手抓着一只猪蹄膀,正在大吃大嚼。 白城略微有些不快,拱手说道:“尊驾尊姓大名?为何口出恶言?” 矮胖汉子“呸”的一声,张口吐出一根骨头,嘿嘿一笑,说道:“怎么?想问老子姓名?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寻仇不成?” 自三河府一役之后,功力大进以来,白城为防止别人看出异状,一直在用无名功法束缚气血,将气血、剑气都潜藏在五脏六腑之中,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易筋境界罢了。 白城心中泛起怒意。他今日初临此地,若是凭白弱了声势,只怕以后举步维艰。 想到这里,白城微微一笑,温声说道:“以尊驾的本事,在下若是有仇现在就报了,也不必事后再去寻仇。” 他这番话说的极不客气,矮胖汉子放下酒肉,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好小子!当真不知道你商爷爷长了几只眼!今天老子就要教训教训你!” 白城微微一笑,一撩衣袍就准备动手。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两位都是江湖豪杰,有什么事说不过去,非要靠动手才能解决吗?”说话的是那位吸引众人眼光的绝色女子。 白城正要说话。矮胖汉子已经抢先一步,高声说道:“赵师姐,小弟我与他并无私仇,只是不忿他对李大哥推三阻四,这才想教训教训他。” 绝色女子一摆水袖,面上露出笑容,声音宛若银铃般悦耳,轻声说道:“乌师弟多心了,柳五弟连续三次拜访,回来都说这位白公子一心闭关,并无其他意思,乌兄弟难道还信不过柳五弟吗?” 矮胖汉子一滞,低头说道:“柳五哥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说完,他狠狠瞪了白城一眼,闷头坐回椅子。 白城不再理他,转头冲绝色女子拱了拱手。 绝色女子微微一笑,再未说话。 她身旁那名神采飞扬,身材高大的男子忽然朗声大笑,迈步向白城走来,高声说道,“乌师弟只是性情有些鲁莽,并没有别的意思,有些得罪之处李某在这里先行道歉了,还请白兄弟见谅。” 白城拱手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怀。” 身后柳五插口说道:“这位丹霞派的李师兄,也是聚会的东主。” 李师兄放声大笑道:“什么东主不东主的,李某只是想跟诸位交个朋友罢了,诸位前来赏光李某感激不尽。” 白城连忙说道:“李大哥何必客气,前几日因为在下闭关,劳烦柳公子多跑了几趟,该致歉的是白某才是。” 李师兄哈哈一笑,说道:“柳五弟轻功最好,你这么说是太小瞧柳五弟了!” 这位李师兄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莫名的魅力,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全场人的眼光,似乎是天生的领袖人物。 白城前世今生,也只在白铁寒一人身上见过这种气质。 几句寒暄之后,李师兄向白城介绍了楼上众人的身份,大多都是陈国武林会盟的十八家门派弟子,只有寥寥数人在此之外,但也都是一些武林名宿的弟子。 刚才向白城发难的那位矮胖汉子也是十八家门派弟子,他出身中州大派太行派,与厚土旗掌旗使费九宫师出同门。 白城这才恍然大悟。 数月之前,费九宫率众来到飞星门,不但战败被擒,而且暴露出魔教长老的身份。只因此事影响太为恶劣,盟主梁子襄暗中将此事压下,处决费九宫之后,对外宣布费九宫暴病身亡。 不知为何,此事最终还是走漏了风声。江湖上隐隐传出,费九宫是因为介入飞星门内乱之事才战败身亡。太行派高层自然知道此事原委,但门中弟子却因此恨上了飞星门。 一番介绍之后,李师兄安排白城坐下,转回头去与其他几人继续说话,留下柳五陪坐在白城身旁。 白城斟了杯酒递给柳五,问道:“柳公子,李师兄请咱们来恐怕不只是闲谈几句,不知还有什么事情安排?” 柳五接过酒杯,略微沉思片刻,正要说话。 一旁忽然传来银铃般的声音,“李师兄也没有别的想法,只不过是想要咱们兄弟同舟共济罢了。” 白城转头望去,那位绝色女子款步走来,面含微笑。 柳五赶忙站起身来,伸手一拂身旁座椅,说道:“赵师姐请坐。” 白城也站起身来,笑道:“白城见过赵师姐。” 赵师姐点头一笑,说道:“白师弟太过客气了。” 几人一同坐下。 白城问道:“刚才赵师姐说起‘同舟共济’四个字,小弟初来白虎堂,只知道此处是进修研习之所,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需要咱们应对。” 赵师姐双眸闪动,问道:“白师弟,你来此之前对白虎堂有何了解?” 白城苦笑说道:“飞星门中往年并无人来过白虎堂,在下对此一无所知。” 赵师姐说道:“原来如此,难怪白师弟不知道。”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白师弟看过白虎堂的规矩没有?” 白城点点头,说道:“小弟粗略翻过一遍。” 赵师姐接着说道:“白师弟可看出什么危险没有?” 白城一怔,想了想说道:“危险?小弟却没有看出来。” 赵师姐浅浅一笑,说道:“白师弟果然是仁人君子,没能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中潜伏的危险。” 白城微微拱手,正色说道:“还请赵师姐指教。” 赵师姐点点头,笑道:“指教不敢当,但是白虎内营是积分管理,若是积分扣至零分,则要逐出白虎堂,这个规矩白师弟还是知道的吧?” 白城点点头道:“这个小弟还是知道。” 赵师姐接着说道:“在每门课程结束之后,都会有一次考核,最后一名会扣除十分,这个白师弟也知道吧?” 白城点点头,说道:“这个小弟自然明白。” 赵师姐笑道:“危险就在这里。” 白城一怔,奇道:“小弟有些不大明白了,以小弟想来,纵然有人次次都是最后一名,也得连续十门才会被开革,这也算不得什么危险吧?”(。) 第五十八章 结盟 柳随风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白师弟真太天真了。” 赵师姐轻一挥手,流云水袖拂过青丝,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说道:“白师弟是仁人君子,以己度人才没有发现其中危险,柳五弟莫取笑他。” 白城心知其中有异,笑道:“两位这么说,小弟是越来越糊涂了。” 赵师姐笑道:“白师弟只看到最后一名扣十分,有没有想过若是缺考要扣几分?” 白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说道:“缺考自然没有分数,没有分数自然是最后一名,这么说来缺考也要扣分?” 赵师姐点头说道;“白师弟猜的不错,缺考也要扣足十分,这就是危险的所在。白虎内营所有课程加起来不少于三十门,只要缺考三分之一便会被开革了。” 白城摇摇头,笑着说道:“赵师姐说笑了,这算什么危险?怎么会有人故意缺考?” 赵师姐轻轻摆动水袖,笑道:“若是身受重伤,不得不缺考呢?” 白城面色一变,问道:“白虎堂明令禁止私斗,谁敢在这里闹事?” 赵师姐笑道:“挑战者只在挑战前向七杀堂备案便算不得私斗,只不过挑战失败倒扣一分罢了。” 白城想了想,问道:“若是不答应挑战呢?” 赵师姐抿嘴一笑,说道:“白师弟果然没有细看过规则,被挑战这若是拒绝挑战,便会被倒扣一分。” 白城惊讶说道:“怎么会有这种规定?若是有百十来号人一同前来挑战,在下一时应对不急,岂不是当即就要被开革?” 赵师姐笑道:“白师弟真爱说笑话,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发生?按照白虎内营的规定,每人每日只有应对一次挑战的义务,无论应允还是拒绝过,其他人再想挑战需要第二日才行。” 顿了顿,赵师姐接着说道:“据我所知,世家一脉的学员已经联合起来,准备逐一挑战咱们江湖一脉的学员,要采取车轮战法逐一狙击,咱们在座之人都在狙击范围。” 白城眉头微皱,真是按照这位赵师姐所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世家一脉人多势众若来天天挑战,被选中的目标莫说顺利毕业,就是日常修炼也成问题。 白城想了想,说道:“莫非他们就不怕落败受伤?” 赵师姐摇摇头,说道:“他们的人数是咱们的一倍,一人落败受伤,他人轮流再上就是,只要采取疲劳战法,一年时间足以将咱们全部淘汰。这种情况在白虎堂的历史上已经发生过数次。” 白城有些不解,正色问道:“他们做这些事情损人不利己,为什么要这么干?” “因为化龙池!”柳随风插口说道。 白城有些疑惑,问道:“据小弟所知,化龙池人人有份。无论是谁只要能从白虎堂顺利毕业,都能身入化龙池,他们为何要费力将咱们逐出白虎堂?” 柳随风微微一笑,说道:“看来白师弟不但对白虎堂不了解,对化龙池也不了解。” 白城苦笑一声,白铁寒去世的突然,许多事情都来不及交代,平常的江湖事都还罢了,这些江湖秘辛他确实所知不多。 赵师姐看出他的不解,解释说道:“化龙池以池为名,其实并非自然界天生的水池,而是由地下灵泉的泉水积蓄而成。这种灵泉每在一地出现,都不止一个泉眼,通常都有几十上百个分枝泉眼,只是这些泉眼水流有强有弱,效果也有强有差,有的一年时间能够积蓄起一丈深浅的池塘,有的却只能积蓄起小小一盆。咱们白虎堂名下的化龙池也不例外。”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咱们白虎堂是以什么标准来分配泉眼?” 赵师姐说道:“白师弟问的就是关键,咱们白虎堂与其他地方不同,不是按照功劳来分配,而是依照最终积分来排列顺序来分配的。积分高者先选,可供选择的就泉眼越多,积分少者后选,可供选择的泉眼就越少。” 柳随风插口说道:“还不止如此,这些泉眼之间往往互相连通,吸收灵泉的人数越少,平均每个人吸收的也就越多,所以他们才会想方设法将咱们排除在外。” 白城没想到化龙池竟然牵扯到这么多方面,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沉思片刻,问道:“既然如此,不知李师兄召集大伙来是有什么安排,可有小弟帮的上忙的地方?” 赵师姐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立下规矩结成同盟罢了。李师兄是希望自今日起,咱们江湖一脉无论是谁受到挑战,只要战败受伤,其他人须得轮番去挑战击伤他的人,不将那人击成重伤绝不罢休。”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李师兄说的也有道理!” 赵师姐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卷名帖,说道:“既然白师弟也赞同,不妨在上面添上名字。” 白城笑道:“小弟敢不从命?” 他打开字帖,字帖上早已签了二三十号名字。赵师姐轻轻招手,一旁早有人准备好笔墨,连忙端了上来。 白城一挥而就,添上姓名,将名帖递回赵师姐。 赵师姐笑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又说了一阵闲话,白城推说还要回去闭关,起身向李师兄告辞之后,大步离开醉仙楼。 李师兄、赵师姐两人将他送到楼口,柳随风则坚持将他送到楼下。 临别之际。 白城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柳五哥,小弟来这一趟还不知道李师兄尊姓大名?” 柳随风笑道:“李师兄是丹霞派高徒,在陈国青年一代高手中极为有名,他的名字说不定你也听过,李沉舟便是!” 白城一震,说道:“什么?” 柳随风笑道:“白师弟果然听说过。” 白城喃喃自语道:“那赵师姐呢?莫非叫做赵师容?” 柳随风一怔,随即笑道:“原来白师弟对赵师姐也是早有图谋,不过李师兄与赵师姐一见钟情,白师弟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第五十九章 宏图大业 曲终人不散,江上数峰青。 时近黄昏,醉仙楼上众人一一散去。 柳随风送走最后一名客人,拾阶而上,转回二楼。 李沉舟与赵师容辛劳一日,正在举杯小酌。 赵师容瞧见柳随风上楼,浅浅一笑,笑靥如花,光艳照人。柳随风只觉得眼前一晕,面色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赵师容轻声说道:“这几日辛苦五弟了,总算跟这些人说妥了。” 柳随风轻摇手中折扇,说道:“沉舟大哥的事情就是小弟的事情,就算辛苦一点又也是应当的。” 赵师容目如秋水,凝视着柳随风,说道:“近些年,你一直为我和沉舟大哥的事情奔波,半点不谈及你自己的理想,我和沉舟大哥都很过意不去。” 说完,她转头去看李沉舟。 李沉舟双眉扬起,缓缓说道:“师容说的对,这些年来你一直为我俩的事情拼命,从来没有谈过你有什么理想,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我和师容一定竭尽全力助你完成。” 柳随风缓步走到桌前坐下,轻叹一声,说道:“实话实说,小弟自幼性情慵懒,一生所求,不过平安康乐。若不是十年前与沉舟大哥、师容姐道左相逢,此生只怕逃不过庸碌二字。这些年来,咱们聚少离多,小弟也辛苦一些,但心中却十分充实。今次咱们在白虎堂重逢,小弟更是欣喜至极。小弟此生别无所求,只要能为李大哥的理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虽死无憾。” 一番话说完之后,楼上忽然宁静下来,李沉舟与赵师容都没有说话,三人就此沉寂下去。 许久之后,赵师容轻声说道:“沉舟大哥,五弟一片挚诚,你我都看在眼里。你一定要达成志愿,不要让五弟失望。” 李沉舟长叹一声,站起身向外望去,脸上浮现出落寞神情,说道:“当今之世,佛道两门横压天下,七国之中,上到皇室下到百官,无不是这两门的信徒。武林中各大门派看似自在逍遥,其实不过是享受先祖余荫,不过是暂且偷安,倾亡之祸就在眼前。就拿咱们陈国来说,十八家门派拦江会盟,看似声势煊赫,实则是镜中花水中月。” 赵师容、柳随风两人连连点头,其实,这一番言论已是各大门派高层的共识,只是极少有人敢说出来,能说的这么透彻。 李沉舟接着说道:“如此现状,一方面是因为佛道两门顶尖高手众多,武林各大门派均难以对抗。另一方面是各大门派的高层,为佛道两门各种秘法诱惑,纷纷加入这两门之中,成为这两门的教徒,就连敝掌门梁子襄也不例外。” 柳随风脸色骤变,说的:“沉舟大哥小声,须防隔墙有耳。” 李沉舟轻轻一笑,并未理会他的劝阻,接着说道:“其实要论实力,武林各大门派若能联起手来,实力还在佛道两门之上,只是江湖之中高手虽多,但却为门户所限,不能形成合力,只能被这两门镇压。” 赵师容插话说道:“其实不光武林,佛道两门何尝不是如此,道门支脉众多,佛门更是号称四万八千法门,说穿了也都是一家家的门户。” 李沉舟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不然,佛道两门虽然分散,但都能形成合力。佛门横跨北方三国,有三大尊者统一调度,道门占据江东四国,有四大真人居中指挥。武林各大门派却是一盘散沙,莫说七国武林门派互相仇视,无法结成同盟,就是咱们陈国武林会盟也只是一个笑话,毫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否则堂堂厚土旗掌旗使也不会被人擒下,五花大绑送会盟中。” 赵师容轻叹一声,说道:“所以沉舟大哥才想一统武林,建立一个史无前例的庞大帮派,与佛道两门相抗衡,为武林同道争一条生路!” 柳随风苦笑说道:“可惜武林中多是目光短浅之辈,沉舟大哥一番心思竟然无人理解,小弟东奔西走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成效。” 李沉舟眼神落寞,说道:“这不怪你,他们也并非不理解,只是不相信这件事能成功罢了。” 几人说到此处,俱都沉默下来。 赵师容轻声说道:“不过这次咱们来白虎内营进修,却是一个好机会,这次来的江湖子弟虽然不多,但都是各大门派的菁英,若是能把这些人一一收服,假以时日便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 柳随风眉头皱起,说道:“师容姐说的不错,只是这些人个个桀骜不驯,咱们想要收服可不容易。” 李沉舟笑了笑,说道:“若是没有世家一脉的威胁,自然不可能收服,但如今威胁近在咫尺,只要他们见识了世家一脉的厉害,迟早会求到我的头上。” 柳随风有些担忧,说道:“如此一来,所有压力岂不都担在沉舟大哥身上?” 李沉舟双拳紧握,双拳放出微微光亮,笑道:“这算什么压力,要是连这点事情也担不起,我也无颜再说什么统一武林了。” 赵师容抿嘴一笑,说道:“五弟,你不要担心,沉舟大哥已经练成了丹霞三大绝学之一的“破妄神拳”,青年一代中绝无人是沉舟大哥的对手。” 柳随风大喜过望,说道:“竟有此事,难怪大哥成竹在胸!” 赵师容笑道:“白虎内营这点争斗并不放在沉舟大哥的眼里,他的目标是一年之后与青龙、朱雀、玄武、混沌四堂的比试。” 柳随风大声笑道:“破妄神拳凌厉无双,越阶挑战如同吃饭喝水般容易,沉舟大哥能练成这种拳法,横扫其他四堂不过是轻而易举!” 李沉舟正色说道:“天下之大英雄辈出,我这点本事也算不得什么,一切都要小心才是。” 柳随风忽然问道:“沉舟大哥,你觉得今日来的那个白城如何?我看这人心思沉稳,行事有方,而且极为坚毅,不为外物所动,若是能够收服倒是个不错的帮手。” 李沉舟沉吟片刻,摇摇头说道:“这人品行不错,行事也有分寸,只可惜飞星门武技不大高明,我看他如今连易筋大成的修为都没有,今后的进境只怕有限的很。” 柳随风点点头。 赵师容笑道:“沉舟大哥说的是,不过这白城能进白虎内营,天赋应当不错,咱们不妨瞧瞧他的武功进境,若是进境极速,咱们不妨想法收服,若是果如大哥所言,那就算了”(。) 第六十章 神秘老头 翌日清晨。 白城睁开双眼,下床洗漱一番,换上录事堂配发的制服,带上北冥剑,起身往白虎内营西面的明堂走去。 今天是白虎内营开课第一天,按照堂中安排,要在明堂举行开课仪式,两位副总管与内营教习、外营统领都要参加。昨日赵五特意叮嘱过,今日一定要穿统一配发的制服。 这是一套紧身制服,一套四件,由黑白两色构成,其中衣衫、长裤、皮靴都是纯黑,只有一条腰带是纯白。制服材质不错,摸起来极为光滑,穿在身上十分轻盈,感觉不到丝毫牵挂,透气感也不错,比他前世在地球上穿过的材质都要好,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 离开辰己小院,白城径直往城西走去,沿途之上遇到数位学员,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其中有一位是昨天在醉仙楼上见过面的,其他几位都不认识。 白虎内营面积不小,白城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西面明堂。 明堂是由京中关家的大匠设计建造的,关家是陈国第一建筑世家,门人子弟多在工部任职。 近几十年,皇宫三次扩建都是由关家的人在主持,事实上,关家现在只接皇室的工程,偶尔会给皇室宗亲出手设计,一般的大臣根本请不动。不过卫大将军权势滔天,十五年前一纸谕令下去,关家尽遣门中高手,修建了这座明堂。 明堂正门前是一片广场。从广场上望去,这座明堂只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宫殿,只是略微高大一些。只有当你走入明堂之中,才会发现内部用料极为讲究,设计非常复杂,布局精巧,功能繁多,事实上白虎内营的大部分课业都是在这里传授的。 白城还听过一个传言,这座明堂才是真正的白虎堂,只有在这里登堂入室,才算真正的白虎堂弟子。 明堂门前并无人把守,两扇大门打开,白城迈步进入正门。 进了正门便是前院,一条石道穿过前院,直通一间高大宫室,在石道两旁种着各种珍稀树木,都是些白城认不出的品种。 沿着石道一直往前,白城来到宫室之中。这间宫室坐北朝南,长宽都在十丈左右,高矮差不多有两丈,白墙兰瓦,斗拱飞檐,设计十分雄伟。 宫室之中空空荡荡,只有四根柱子矗立期间,在宫室两侧有两扇黑漆木门,木门是通往别的房间的,上面都加着锁。 宫室最深处搭着一座高台,七尺多高,在木台正上方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只吊睛白额猛虎,伏在一座山丘之上,似睡似醒的模样,整副画长约五丈,宽约两丈。 瞧着这幅画,白城忽然想起一句话,恰似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白城来的不算早,正堂之中已经来了三四十位学员,三三两两都在聊天,其中有些是他昨天见过面的,不过他也并不打算上前打招呼,准备趁这点时间再修炼一会。 想到这里,白城转身来到宫室一角,这是一个背光处,比其他地方清静一些。 白城盘膝坐下,将北冥剑横于膝前,开始运转气血,随着一呼一吸,天地元气逐渐渗入五脏六腑,体内剑气逐渐勃发起来。 他这几日发现,当北冥剑放在身边时,体内的剑气会比平日更加灵动,运转也更加快捷。 这把剑在白城的眼里,已经越来越神秘,他逐渐相信了周老东家的判断,这柄剑来历神秘,确实不是明教中人自己铸造的。 “你小子修为不错啊?”身后忽然有人说道。 白城一惊,紧接着闷哼一声,气血差点运行出错,胸口憋闷的难受,已经受了一点内伤。 要是前方有人过来搭话,他不会这么容易受惊,但是他刚才坐下之前,已经看的仔仔细细,身后没有半个人影。 “修为是不错,就是修养差了点,咱们练武之人要做到太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才成。”这个声音继续说道。 这方世界有一座山叫做太山,是中原第一高山。 白城缓缓调匀呼吸,带着满腔怒意,转身向后看去。 一个干瘦老头站在他身后,满脸堆笑,穿一身粗布衣裳,手上提了一把扫帚,身上满是灰尘,看样子是明堂中的负责清洁的仆役。 白城也没法跟一名仆役较真,只得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过来的?吓了我一跳。” 干瘦老头嘿嘿一笑,说道:“老头子一直都在这,倒是你不声不响往我面前一坐。” 白城揉揉脑袋,说道:“可能是在下闭关太频繁了,精神有些不济,竟没瞧见你老人家,倒是对不起了。” 干瘦老头连忙摆摆手,说道:“你们都是国家栋梁,来这修行也是为国效力,我一个赋闲在家的老头,也就能做点微小的贡献,不给你们添乱就算不错了。” 白城笑道:“老人家言重了。” 干瘦老头接着问道:“你年纪不大就练到入微境界,眼下这帮小子没一个比得上,你怎么还这么拼命?” 白城大吃一惊,自运转无名法诀以来,从没人能看破他的修为,这老头还是第一个,惊讶问道:“您老人家看得出来?” 干瘦老头嘿嘿笑道:“你刚才一呼一吸那架势,不就是在吸取天地元气?” 白城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片刻之后,内营学员已来的七七八八,宫室之中逐渐嘈杂起来,忽然之间,又是一片安静,紧接着一行人从屋外赶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三个人,居中的是陆总教习,一左一右是两员武将。 左侧那人头发花白,脸上还有几处刀疤,穿一身黑色铠甲,铠甲上满是伤痕,腰间悬着一把刀,左手紧紧按在刀上,走起路来龙行虎步。 右侧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面色白皙,一身朱红色铠甲极为华丽,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鞘上镶嵌七色宝石,身姿优雅,步履端方。 三人身后跟着两列队伍,左侧的一列都是文士打扮,穿着便服,右侧的都是军官打扮,穿着铠甲。 干瘦老头连忙说道:“你们该忙了,老头子先走了。” 白城轻声说道:“老人家慢走。” 干瘦老头嘿嘿一笑,扛起扫帚,迎着这行人大摇大摆向外走去。白城大吃一惊,这老头就这么走过去,只怕要被治个不敬之罪。 不料,这行人与老头相遇之后,竟全都视而不见,与他擦肩而过。只有,陆总教习瞧了老头一眼,眨了眨眼,却也并未说话。 白城这才放下心来,这老头只怕是营中老卒,这些人都卖他三分面子。(。) 第六十一章 开课仪式 干瘦老头三两步迈出宫室,就此扬长而去。白城也收回目光,转身向高台之上看去。 陆总教习一行人已走到台上,瞧着台下众位学员,默然无语。 众位学员之中,两人迈步出列,招呼众位学员集结队伍。 其中一人便是李沉舟,他面色冷峻,双拳垂在身侧,另一人却是位俊俏公子,这人风姿俊雅,剑眉星目,头戴一顶金冠,腰悬一柄长剑,手提一杆长枪。 众位学员不是军中高手,便是江湖俊杰,眨眼之间,已整整齐齐站成两个方阵。 李沉舟与那位俊俏公子,方才转身向台上拱一拱手,回到队伍之中。 白城也步入李沉舟所召集的队伍之中,这边队人数较少,都是江湖一脉的学员。另一队自不必说,都是世家一脉。 白城扫视一遍,江湖一脉人数较少,但修为却要高一些,世家一脉人数较多,但论总体修为,却要差了半分。 陆总教习望着台下两个方阵,回头瞧了瞧两位副总管,轻轻叹了口气,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 两位副总管对视一眼,俱都垂下头去。 陆总教习见队列已成,张口说道:“诸位学员一路辛苦,老夫陆孤帆在此代表白虎堂上下欢迎诸位前来进修...” 白城这才知道,陆总教习的真名是陆孤帆,这个名字他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你们都是我们陈国的军人,虽然其中一部分人以往没有投身行伍,但你们离开白虎堂之后,也会分配到各路大军之中。军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你们身为军人,就是这个国家免于危亡的最后保障,绝对不能轻忽。就在百年之前,魏帝拓跋崛起与草原之中,纵马南侵晋室,中原腹地十室九空,能逃性命者十无一二...” “白虎堂对内管理虽然松泛,但却不是任由你们放松的乐园,我希望你们在白虎堂期间,要时时刻刻不忘提高自己...” 陆总教习一番言讲,说了多半个时辰,在他之后,两位副总管又分别作了介绍。 那位头发花白的武将,便是白虎堂内营副总管南宫烈,出身江湖名门南宫世家。 另外那位身着华丽铠甲的武将,便是孙飞龙说起过的沈崇天。 在他们之后,几位统领和教习也分别作了自我介绍。 最后,一位年纪较轻的教习走了出来,他自我介绍叫周允文,在白虎堂中负责安排教学相关事务,学员有什么时候都可以与他联系,并宣布从明日开始,课业正式开始。 一个多时辰之后,开课仪式结束,陆总教习一行也离开明堂。 世家一脉在那位俊俏公子的带领下,紧随其后离开明堂,只留下江湖一脉的学员还在这里。 李沉舟身边永远围着几个人,在聊着什么。 柳随风今日倒是比较悠闲,见白城一人独自站着,迈步过来,说道:“白师弟今日来的挺早,柳某来时,白师弟已然来了。” 白城笑道:“小弟居所离此路程稍远,就早走了片刻。” 柳随风笑道:“柳某来了本想去跟白师弟打个招呼,却见白师弟一人在角落里自言自语,不知在背些什么,也不敢贸然打扰。” 白城一怔,说道:“柳五哥莫开玩笑,小弟在与一位老者聊天,怎么会是自言自语?” 柳随风一愣,随即说道:“那是柳某眼差了,却没瞧到那位老者。” 与柳随风聊了几句,白城有些心神不宁,匆匆告辞而去。 在宫室门前,恰好遇到赵师容走在前面,不知有何急事,匆匆赶路,却没有与李沉舟同行。 白城心中一动,拱手说道:“赵师姐,小弟有礼了。” 赵师容回过头来,浅浅一笑,说道:“原来是白师弟。” 白城笑道:“刚才陆总教习一行进门之际,曾有一位老者与他们擦肩而过,赵师姐可认识这位老者?” 赵师容微微皱眉,说道:“老者?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白城点头说道:“赵师姐没注意就算了,我再问问其他人。” 辞别赵师容,白城缓步向小院走去,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陆总教习一行人进入宫室之际,宫室之中极为安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一行人身上,赵师容也绝不会例外。 这位老者大模大样的走出去,她怎么会注意不到,但是瞧她的刚才说话的模样也不像在说谎,更何况她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难道她是真的没有见到这位老者! 白城努力的摇了摇头,哑然失笑,他觉得这个解释太过荒谬。 回到辰己小院,赵家兄弟正在庭院洒扫。 赵五惊讶说道:“白校尉,我瞧你脸色极差,莫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去红英姐那里请个大夫来?” 白城面色惨白,苦笑说道:“不必了,你们忙去吧,我昨夜没休息好,有些疲倦罢了。” 赵五点点头,不再说话。 白城回到屋中,犹豫片刻,从包袱里取出一张辟邪符,缓缓贴在心口上。 半晌之后,符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白城方才长出一口气,这一路上他还以为是又遇到什么妖魔邪祟了,但看辟邪符的反映,却并非如此。 他忽然想起,陆总教习似乎瞧过那名老者一眼,这么看来,并非没人看到了这位老者。 白虎堂议事厅。 厅中一张小桌上,围坐着三个人,陆孤帆端坐正中,两名副总管一左一右,坐在两侧。 陆孤帆面色有些消沉,缓缓说道:“南宫烈、沈崇天,卫大将军建这一座白虎堂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不是让世家、江湖两脉内耗的,你们知不知道?” 南宫烈瞪了沈崇天一眼,说道:“陆老哥,世家一脉举荐的学员人数太多,而且又都结成同盟,我们江湖一脉的学员要是不能结盟自保,只怕迟早都会被逼出此地。” 沈崇天轻轻摇头,说道:“南宫总管这话说的不对,我们世家一脉举荐的多是军中武将,这些人性情相投,才会聚在一处,谈不上结党营私。倒是江湖一脉的学员,其中颇有几位想要暗中结盟,这几日到处攀扯,这事情陆老哥不可不查。” 陆孤帆听完两人讲话,低声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只不过双方内耗之事卫大将军已经有些不满,你们好自为之吧。” 两人面色一变,无不凛然。(。) 第六十二章 测试 一夜无眠。 清晨,白城睁开双眼,揉了揉散乱的头发,顶着两眼血丝,换上一身青色劲装,转身离开房间。 昨天夜里,他总觉得心里不安,一直在琢磨神秘老者的来历,一宿也没怎么睡觉,直到天蒙蒙亮,才闭上眼睛小憩一阵。 白城来到院中,振了振身上的衣衫,呼吸两口清冷的空气,才觉得精神稍好一些。他打开院门,踏着湿冷的露水。再次向西方的明堂走去。 沿途之中,白城遇到许多学员,江湖一脉与世家一脉的都有,不知为何,他在这些人身上感受了冷漠,或者说是警惕,甚至是敌意。 半个时辰之后,白城怀着满腹疑虑,来到营西明堂。 天光大亮,旭日东升,朝阳照在明堂外面,一块金匾熠熠生辉,每一根柱子、每一块砖瓦都散发着金光,带着一丝神圣的气息。此刻的明堂不像是学堂,倒像是某种神圣的祭祀场所,丝毫感觉不到妖魔邪祟的气息。 明堂正门大开,门外无人值守。 白城在门前沉吟片刻,迈步走进大门,顺着石道,再次来到宫室之中。 与昨日空荡的房间不同,宫室中密密麻麻摆放了一百多张桌案,占据除了高台以外的所有地方。 每个桌案的左上角都摆着一方青铜镇纸,镇纸下面压着一张半尺长、三寸宽的黄色纸条,纸条上都用朱砂写着一个个人名。 除了纸条以外,桌案上面还放着一碗清水,一方砚台,一支笔和一块墨,桌案下面摆着一个蒲团。 白城扫视一边,转头向昨日遇到干瘦老头的角落望去,空空荡荡,没有丝毫踪迹。他想了想,缓步走到那处角落,踏遍每一个位置,没有丝毫异状,这才放下一口气。 他回过头来,再次扫视房间,忽然发现宫室两侧黑漆木门的铜锁已不翼而飞,木门依旧紧闭。 他这一番动作被许多人看在眼里。 在白城进来之前,已有不少学员先他一步来到明堂,这些人瞧着他的动作,有些人露出思索的神情,有些人却发出轻轻的嗤笑。 虽然已有不少学员早已来到这里,但宫室之中却安安静静,没人说话,都在闭目养神。 白城寻到写有自己名字的桌案,在第三排靠左的位置,盘膝坐下,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绝大多数学员在来白虎堂进修之前,都会事先了解这里的规矩和安排,并提早做出准备,有些人甚至回提前一年开始种种应对,只有白城例外。 他在飞星门的时候,曾向江放鹤打听过白虎堂的事情,不过江放鹤也没来过这里,语焉不详,了解不多。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百余张书案逐渐都坐满了学员,逐渐没有刚才那么安静,有些人仍在闭目养神,有些人却在窃窃私语,还有些人已开始研墨。 在白城的左前方,坐着一位蓝衣青年,名叫刘伯钦,是泽州小寒山的弟子,前日在醉仙楼曾有白城有一面之缘。 白城低声呼唤:“刘师兄!” 刘伯钦回过头来,低低声音说道:“是白师弟。” 白城轻声问道:“咱们今天是过来干嘛?怎么不见有教习来上课?” 刘伯钦一惊,说道:“白师弟不知道?难道事先没打听过?” 白城苦笑道:“小弟出身飞星门,门中并没人来过白虎堂,也无处打听。” 周围数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随之而来,还有轻轻的嗤笑声音。 刘伯钦低声说道:“按照白虎堂的规矩,咱们…” “吱”的一声,宫室侧门打开,一个又高又瘦的人从左侧木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仆役,各抱着一大卷纸,累的气喘吁吁。 这个人身高十尺有余,换算成地球的长度单位,足有两米以上,脸色蜡黄,奇瘦无比,手腕不比竹竿粗多少,偏偏穿着一身宽大的衣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如同风中的旗杆。 这人几步迈上高台,高高站在台上,枯瘦的面容就好像骷髅一般,冲着学员微微一笑,恐怖莫名,数名女学员都骇得低下头去。 这人笑了笑,拱手说道:“诸位辛苦啦,洒家周进见过诸位兄弟。” 白城微微一怔,这人一口北方口音,又自称周进,他不禁想起一起震惊天下的大案来。 十年前,陈国刑部抓住了一个叫做周通的大盗,准备秋后问斩。临刑之前,他的兄弟周进夜探刑部大堂,寻到刑部尚书包九公,说是可以立一幢大功,希望借此免了他哥哥的死刑。 包九公答应了他的请求,但却只给他三十天时间,周进领命而去。 二十多天后,周进归来,随身带着的还有一张北魏的江北布防图。 包九公见到图纸,大吃一惊,连夜将这份江北布防图带到兵部,验证真假。 经过十天效验,兵部确认布防图为真,仗着这张布防图,派出三路大军奇袭江北,一举捣毁北魏三大船厂,烧毁战舰百余艘。此后十年,北魏水师在长江之中不见踪迹。 周进也因此名噪一时,北魏放出风声,只要能取他性命,便可封万户侯。只是此事之后,周进便不见踪迹,江湖中再无人见过此人,久而久之,行踪成迷。 不过,白城依稀记得,白铁寒曾说过,他与周进见过一面,身材极高,自幼在北方长大,满口北方口音。 白城瞧着面前这人,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人十之**就是那个周进。 想到这里,他看这人的眼光已有些不同,场中也有其他几位学员猜出这人的身份,露出惊异的表情。 周进却似毫无所觉,接着说道:“按咱们白虎堂的规矩,所有人进修以前都要参加一次测试,咱们白虎堂会根据这个成绩因材施教。” 他一指身旁两人,说道:“考试一共分为三场,共分三天进行,头一场是笔试,他们手中拿的就是笔试的试卷。每人有两个时辰的答卷时间,过时不候。” 白城没想到第一天就是考试,余光向两旁扫去,场中其他人面色不变,似乎早已知道此事。 周进轻轻咳嗽两声,接着说道:“有句话洒家说在前面,这次考试的成绩非常重要,你们不要玩什么深藏不露的把戏,否则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当然,你们也不要想着徇私舞弊,否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右手一挥,说道:“开始发卷吧!”(。) 第六十三章 考场 白城拿起手中试卷,面色有些发苦。 第一页全是问答题: 一、牵机弩的最远射程是多少?应当以何等角度发射? 二、火焰车需要几人操纵,这几人的操作要领分别是什么,多少量火焰车可以组成却月阵? 三、在荆州一带行军,扎营时需要防御那几股势力的攻击,日常扎营的十六字口诀是什么? 四、秋冬时节在长江扬州段水战,需要提前做哪些准备? 五、假设现在你手中有五千骑兵,一万步兵,需要多少辎重人员配合,若所需人员均由沿途州府抽调,至少需要几家州府配合,需要行文那几级衙门,所需时日一共多少?。 白城只觉眼前一黑,终于明白白虎堂与一般武林门派的区别,这一页的题他竟一道都不会。 他揉揉额头,转头向其他学员望去,世家一脉推荐的学员已纷纷开始答题,江湖一脉的学员大部分都还在思索。当然也有例外,李沉舟便落笔如飞,心无旁骛。 白城摇摇头,径直翻到第二页。 试卷发下不久,大多数学员才刚刚开始写,忽然听到有人翻页的声音,纷纷朝白城所在的方位投来惊异的目光。 只有距离白城较近的几个学员,能看到他卷面一片空白,脸上都露出嘲讽的笑容。 翻到第二页,第二页只有一道题,题目是一张大图。图画详细描绘了一座军营,营盘布防,军力部署都画的清清楚楚。 在图画的下方写着两行小字。 一、上图为北魏乙等野战军,立春时节在北方平原地区的营房布置,请指出该图可能的错误之处,每指出一项得两分,总分不超过十分。 二、该营盘统领是江陵守将杜丘,若你手中有八千步兵,两千骑兵,请给出最佳进攻方案。 三、杜丘最擅长的武技是什么,其近卫军有多少人,你率领多少近战士兵可以对他形成碾压优势(注;所有士兵以北府军精锐计算)。 白城看完题目,直接翻到第三页,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这个杜丘究竟是谁! 翻到第三页之后,白城忽然感到一阵欣喜,他本以为第三页的题与前两页大相径庭,依旧是一窍不通。不料,第三页竟然全都是算术题,而且对他来说,都还算比较简单。 一、江夏郡城墙厚约三丈,内外同时对挖。内部每个时辰挖一尺,外部每个时辰也挖一尺。内部每个时辰增速一倍,外部每个时辰速度减半,请问内外多久相逢?各自挖深多少? 二、今有粮草千担,骑兵一百。其中,九匹军马日食粮草一担,十八名军士日食粮草一担,每日可从当地补充粮草补充两担,多久粮草食尽? 下面三道题目,都与这两道类似,在这方世界或许有点难度,但对白城这种经历过高考摧残的人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他已突破入微境界,心神之力强大,也无需下笔验算,心算几步便一一填下答案。 “咦,你这小子军阵战法一窍不通,算术学的还不错。”右手边忽然传来惊讶声音。 白城一个激灵,手腕一抖,一滴墨汁滴在试卷之上,留下一点墨斑。 宫室一片寂静,除了这个声音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白城咬紧牙关,缓缓抬起头向右侧看去。 还是那个干瘦老头,满面欢喜,慈眉善目,依旧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只是浆洗的非常干净,双手背在身后,两只眼睛瞅着白城的答卷。 其他学员依旧在低头答题,没有一点反应,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老头的存在。 白城有点摸不清这老头的底细,只能低声说道:“你老人家又来了?” 干瘦老头嘿嘿一笑,说道:“老头子在家闲不住,没事出来溜达溜达,刚好看到你在答题,过来瞧瞧你答的怎么样?” 白城觉得喉咙有些沙哑,涩声说道:“多谢老人家关心了。” 干瘦老头毫不客气,随手把白城的试卷翻到前两页,皱眉说道:“这些题你是真不会,还是准备一会再答?” 白城摇摇头,没有说话。 干瘦老头眉头紧锁,长叹一声,说道:“是谁把你选到白虎堂的?什么都不会过来做什么?” 白城轻轻咳嗽两声,忍不住端起磨墨用的清水,小口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说道:“在下就是什么都不会才来学的,要是都会了,还来学什么?” 干瘦老头嘿嘿一笑,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白城低声说道:“多谢老人家理解。” “小兄弟,你自言自语什么呢?” 白城顺着声音看去,高台之上,周进单掌托腮,一动不动地瞧着白城。 白城一怔,随手指了指干瘦老头,意思是这老头在不断跟他搭话。 周进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面色古怪的问道:“你跟洒家打什么哑谜?洒家看得清楚,旁边那几位学员都没跟你说话?” 白城面色一变,转头去看干瘦老头。 干瘦老头冲周进努努嘴,拍着白城肩膀,催促说道:“别理他!赶快答题吧,姓周这小子就是喜欢多嘴,这毛病怎么也改不过来!” 这老头手掌冰凉,没有一丝暖意。 白城觉得肩头微微有些阴冷,不由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涌出额头,不断滴落纸上。 周进远远瞧见,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病了!”他伸手向身旁一招,说道:“你去给他倒杯热茶!” 一名仆役匆匆出去,片刻之后,赶了回来,在白城桌上放了一杯热茶。 周进冲他点点头,说道:“赶快喝吧,这是长白山的参茶,喝完了继续答题,这次考试可比你想象的重要,答不好可是要抱憾终身的。” 白城心思都放在这老头身上,对周进的话听而不闻。 干瘦老头抬头瞅了周进一眼,嘿嘿一笑,说道:“这小子脾气比以前好多了,放到以前,他肯定张口就骂,绝不会请你喝茶。” 白城默然无语,端起热茶一饮而尽,双目微微紧闭。 半晌之后,他面色逐渐缓和过来,睁开双眼,盯着干瘦老头说道:“老人家,在下与您老素昧平生,想来也没得罪过您老。您老要是有什么冤屈尽管说便是,在下只要能帮,一定帮您伸冤报仇,只是在下现在分心不得,咱们有什么事情考完再说,您老觉得如何?”(。) 第六十四章 离场 白城心中郁闷至极。 他虽然身入道门,但并不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一向相信人定胜天这个道理,不过,他现在很想去三清道祖像前烧一炷香。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命犯那方太岁,流年不利。 自打离开飞星门之后,他这一路上就没安宁过,先是在三河府遇到阴魂出世,几乎战死逆流空间,紧接着,又在碧天院接到一纸任命文书,卷入一桩深不见底的陈年旧案,如今在白虎堂中,竟众目睽睽之下遇到妖魔邪祟,实在不知道走的是什么运道。 白城双目直视干瘦老头,拱手施礼。 干瘦老头毫不示弱,双眼圆睁一动不动,盯的白城心里直发毛。 半晌之后,他忽然放声大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打桌案,“你小子当我是什么?你以为我是妄死的冤魂?” 这老头身材不高,貌不惊人,一脸笑嘻嘻的模样,看起来慈眉善目,就像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老大爷。 没想到,随着他大笑声起,气势却陡然一变,一阵阵无形波浪从他体内涌出,震的宫室四壁嗡嗡作响。 刹那间,白城只觉得地动山摇,身体晃动,连忙用手撑住桌案,才勉强稳住身形。 许久之后,干瘦老头终于止住笑声,周围的一切再次恢复平静。 白城喘着大气,转头去看周围其他人。 无论台上的周进,还是答题的学员,神情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有白城才感受得到。 干瘦老头笑嘻嘻的看着白城,摇头说道:“你这小子想得太多,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城默然无语,实在不知道什么好。 干瘦老头接着说道:“老头子是什么来历,你先不要管,先答好手中这份试卷。周进说的没错,这三天的考试重要性远在你想象之上,是生与死、天与地的差别。” 白城盯着这老头,脑海里翻江倒海,最终想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这个老者对他是恶意,还是善意,他都没有方法解决,既然如此,索性就当他是一个平常的老头。 想通这件事,白城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面色逐渐恢复了平静,冲着干瘦老头微微一笑,继续低头答题。 干瘦老头点了点头,站在白城后方,看他答题。 一晃眼,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白城将笔墨放在一旁,收好试卷,准备起身交卷。 这套试卷一共十张,若是全答两个时辰都非常紧张,只是他能答得出来的却不算多。 试卷大部分问题都是关于军阵、战法、练兵方面,对这些他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只有第三页关于算术的部分,以及第七页关于几何的部分答得出来。 白城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折好试卷,打算交卷走人。 “啪”的一声,一只干瘦的手掌压在试卷上,阻止了白城的动作。 “你就打算这么交卷?这空的也太多了吧?” “剩下的题我是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白城低声说道。 “你不会问老头子啊,这些事老头子都熟!” 白城轻轻“哦”了一声,抬头看了干瘦老头一眼,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干瘦老头一把夺过试卷,平摊在桌案上,指着题目大声说道。 “牵机弩最远不会超过三百丈…” “火焰车至少要四人一起操作,其中三人身高必须在七尺以下…” “这幅图错误太多,简直就是送分。这里的粮仓的位置不对,这里的巡防太松懈,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至少有十一处布置不对的地方,画图的人是想给你们放水,还是对北魏的野战军太不了解了,怎么错这么多?” “杜丘?没听说过。江陵守将?莫非是杜伏威的孙子?那他的‘袖里乾坤’一定练得不错,江陵铁卫也有点本事,你最少得带两千人才能拿下,而且要这么配置兵力,首先要有三百铁骑…” 白城目瞪口呆。 沉默片刻之后,他抓起毛笔飞速填写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一份卷子填的满满当当。 干瘦老者拍拍手,说道:“快去交卷吧,交完卷子陪我老头子出去说说话。” 白城叹了口气,看来这老头是缠上自己了,只得站起身来,捧着卷子向周进走去。 开考之后,周进便一直站在台上,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台下学员答题,就好像一直秃鹰。 这套试卷他事先看过,题量很大,难度也很大,就算是军中宿将也没几个人能答完。 所有学员中,他尤其注意两个人,一个丹霞山的弟子,名叫李沉舟,是丹霞掌门梁子襄亲自推荐的,号称文武双全。另一个是神通侯世子方应看,乌日神枪和血河神剑都有几分火候,小小年纪名满京华,周进以往也听过他的名头。 这两人今天都非常认真,水准也很不错,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周进正在看这两人答题,忽然瞥见白城站了起来,捧着试卷向他走来,心中略微有些不快。 他昔年曾做过几件大事,每次都是在绝境之中抓住最后的机会,才成功翻盘,所以一向喜欢坚韧不拔的人,厌恶轻易放弃机会的人。 开考至今,不过一个时辰,远不是交卷的时候,就连李沉舟与方应看也只做了一半,其他人最快的也只做到三分之一。这小子现在就交卷,分明是知难而退放弃了这次考试,让他有些不大看得起。 不过他随即想起来,这小子满头大汗,动作古怪,似乎生了一场大病,若是这样的话,提早交卷也不是没有原因。 只是这次考试事关重大,甚至是关乎某些人一声的命运。 周进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提点白城一次,说道:“你小子真要交卷?要是扛得住的话,洒家建议你坚持考完。” 白城一怔,随即摇了摇头,缓步来到周进面前,递上试卷说道:“禀报周教习,弟子已经考完了。” 周进无奈,深深的看了白城一眼,只觉得他心志太差,稍有困难便轻易放弃,便伸手接过试卷,挥挥手示意白城出去。 白城递上试卷,深施一礼,转身走出宫室。(。) 第六十五章 军略奥义 离场之后。 白城漫步走出明堂,旭日初升,阳光洒在地上,四周一片明亮。 干瘦老头早已等在外面,斜倚在高大的门框边,捂着嘴哈欠连连,说道:“你小子怎么才出来?” 白城微微一笑,缓步上前拱手说道:“在下白城,多谢老人家相助,还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他对这名老者的莫名恐惧渐渐消失,好奇心逐渐占据上风 干瘦老头嘿嘿一笑,也不答话,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册书卷,递给白城说道:“回去好好把这本书背熟,有你的好处。” 说完,他也不理白城,大摇大摆,转身向宫室走去。 白城接过书册,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向辰己小院走去。 回到辰己小院,时辰还早,屋中有些闷热。 白城索性把椅子搬到院中,翻起干瘦老头赠送的书卷来。 书卷足有两寸多厚,掂在手上沉的压手,浅蓝色的封面上写着《军略奥义》四个大字,笔法肆意汪洋。 白城揭开封面,里面是整整齐齐的蝇头小楷,期间掺杂这不少图形,没有一点空白的地方。 整本书讲的都是军中之事,从基础的募兵、练兵讲起,包括扎营、结阵、交兵,以及各种战法、各种阵势,甚至包括七国主要军事将领的小传都有提及。 这本书没有署名,不知是何人所写,但是作者绝非常人,不但深通军法的奥妙,文学造诣也极为惊人,简单两三句话,便把一件事交代的清清楚楚,连白城这种外行看起来也好不费劲。 白城自拿起这本书卷,便舍不得放下,逐字逐句细细研究,直到日近黄昏,将整本书看完,方才放下书本。 白城自晋升入微境界之后,以《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日夜淬炼心神,已有过目不忘之能,不过半日功夫,便这一本书卷的内容,尽数记入脑中。 时至今日,他的修炼道路与寻常武者也有极大的不同,心神修为极强,不但强过同阶的武者,甚至要强过同样境界的道士。 当年在飞星门时,他只知道武道一条修行道路,后来在九仙观遇到清机道人之后,他才知道还有另一条修行道路。 武道与道法,这便是他现在所知道的两条修行道路。 清机道人曾经告诉白城,这两条修行道路,无论走那一条路,想要到达巅峰,都得同时兼顾肉身与心神的修炼,二者不可偏废其一,从这一点来说,双方算是殊途同归。 但这并不是说这两种道路没有区别,相反这两条道路在修行路上有极大的区别,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修炼重点不同。 武林中人最重肉身,以肉身修为作为境界划分标准,将修行境界分为三阶九境,分别是淬体、练气、炼神三阶,每一阶又分三境。例如,淬体阶就有易筋、念动和入微三境。 道门中人则以心神修为作为划分标准,分别是神生期,神长期,神成期,每一期又分为前、中、后三个阶段。 这两种划分方法一一对应,其中淬体阶对于神生期,练气阶对于神长期,炼神阶对应神成期。 据清机道人所说,前辈高人之所以总结出这样一一对应的关系,并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因为心神与肉身修为不能相差太远,最多不能超过一阶,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 比如说,肉身修为是易筋境的修者,心神修为绝不能突破到神长期。同样,心神修为是神生初期的修者,肉身修为也绝不会晋入练气阶。 要想突破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将心神之力与**修为全都修到这一阶的极限,只有这种情况下,其中一条道路才能突破境界。 白城以往对道门的划分方法一无所知,那是因为在基础阶段,两条道路的差别并不算大。 武林中大多数能修炼到练气境界的功法,都带有简单的心神淬炼之法,可以碾灭暗念,补益心神,缓慢提升心神修为。 事实上,绝大多数武者用的也是这种方法,即先修炼到入微境界,再慢慢淬炼心神,待心神修为达到神生后期之后,再想法突破到练气阶。道门弟子也是一样,只不过他们往往是先修炼到神生后期,再反过头来淬炼肉身。 白城曾好奇问过清机道人一个问题,既然最终肉身修为与心神修为要达成平衡,为何不能一开始就齐头并进? 清机道人的回答是,在基础阶段这种模式或许还可行,但进入练气阶之后就完全不可行了。 这是因为,对于绝大多数练气阶或者神长期的高手来说,他们终其一生都没法把单独一条道路走到这一阶段的顶峰。至于返回头来再修另一条道路,也只有理论上的可能。 两条道路齐头并进的后果就是,境界进展极为缓慢,既敌不过单修肉身力量的武者,也战不过单修心神之力的道士。 至于,两条道路齐头并进,最终成功晋入下一境界的可能性,只要看看天下间有多少练气高手,又有几个炼神宗师就知道了。 白城自小在飞星门长大,未曾下山之前,一直是以肉身修为为主,走的是武道之路。 离开飞星门时,他的肉身修为达到易筋小成的境界,心神修为则因为“破玉归元诀”的缘故,只比平常武者稍强一些。 下山之后,他得方隐一壶灵酒之助,肉身突破到念动境界,更是远超心神修为。 直到他得到念石之后,心神修为才开始突飞猛进,再后来修炼了《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心神修为甚至反超肉身修为,一举突破神生中期,形成武道心念。 再往后,他在青羊府吸取了一袋念石,心神修为冲到神生后期,同时,肉身修为因为心神之力的刺激,将在墨雨池中吸取的药力全部勃发出来,也突破到入微境界,肉身修为和心神修为第一次达成平衡。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三河府一役,他吸取了北冥剑送来的一股神秘暖意之后,肉身修为暴涨,甚至突破了淬体阶的极限。肉身修为再次占据上风。 如今,他现在的修为也已极为惊人,心神修为达到神生后期,肉身修为更是已跨越淬体阶,达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境界。只是因为心神世界受创过重,心神修为难以提升,这才拖累的他无法晋升练气阶。 饶是如此,仗着肉身修为的强大,一身剑气的凌厉,五雷天心正法的神效,破玉归元诀的神奇,莫说是青年一代弟子,便是蒙天蛟这种上一代的邪道高手,在他面前也只有低头认输的份。(。) 第六十六章 疑似作弊 黄昏,明堂。 一间静室,方圆一丈。 地上铺着一块块金黄色的草席,稻草编成,厚约一寸,柔软光滑、温暖干燥。和煦的阳光从一扇半开的窗户晒进来,洒在草席上,泛出一道道金光。 陆孤帆盘膝坐在静室中,双目微闭,呼吸绵长,一呼一吸之间,静室里明暗交替,就好像阳光也被他吸入口中。 许久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陆孤帆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来开一道木门,往门外走去。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地下铺着厚厚的毯子,两侧没有窗户,全都用厚厚的木板密封,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全凭甬道顶上镶嵌的一颗颗夜明珠照明。 片刻之后,陆孤帆来到甬道的尽头。 这是一间石室,三丈方圆。 石室上方镶嵌着正正二十八颗夜明珠,代表二十八宿,将石室照的亮如白昼。 石室当中摆着四张桌案,桌案后方分别坐着一名文士,全神贯注,落笔如飞,正在批阅试卷。 周进见陆孤帆进来,连忙捧起一沓试卷,来到陆孤帆面前,恭声说道:“陆老,这是已经改出来的试卷。” 陆孤帆接过试卷,翻看了一阵,问道:“周教习,辛苦了,这次测试怎么样?” 周进叹了口气,说道:“目前已经改出的试卷中,方应看八十二分排名第一,其他人的成绩都在六十分以下,及格的不足十分之一。” 陆孤帆点点头,问道:“李沉舟的试卷改出来没有?” 周进摇摇头,说道:“还没改到。” 陆孤帆说道:“我在这等会,你去把南宫烈和沈崇天叫过来。” 周进领命而去。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南宫烈与沈崇天一同来到石室。 沈崇天一身银色锦袍,面色轻松,手持一把白玉折扇,大雪漫天的扇面,笑着说道:“方小侯爷果然名不虚传,这套试卷也算有些难度,就算是军中大将也没几个能答到八十分的。” 南宫烈仍旧穿着一身铁铠,左手按在剑上,冷冷说道:“若是答题也能把敌军答走,那大家上战场以后都不用带刀枪了,随身带支笔就够了。” 周进来到几名文士面前,问道:“李沉舟的改出来了吗?” 其中一名文士放下手中湖笔,抽出一套试卷,笑着说道:“刚刚改出来。” 南宫烈急忙转过头去,问道:“多少分?” 这名文士笑道:“八十六分!” 南宫烈放声大笑,说道:“没想到他不止武功不错,兵法也不错!” 沈崇天面色微微一沉,迈步来到这名文士身旁,随手拿起试卷,翻看起来。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他轻哼一声,扔下试卷。 南宫烈面有得色,冲着陆孤帆拱了拱手,笑道:“看来头一榜的第一是落在李沉舟身上了。” 陆孤帆点点头,说道:“既然你们看过了,咱们先出去吧,商量一下明天的测试。” 几人拉来一道侧门,打算顺着另一条甬道离开。 “陆老且慢!” 陆孤帆闻言,缓缓转过头来。 一名中年文士站在那里,面色苍白,汗滴直落,手中捧着一张卷子。 周进皱了皱眉,问道:“张大学士,有什么问题?” 这人赫然当朝大学士,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居然被拉到这里改卷。 张学士牙齿颤抖,说不出话来,只是捧着卷子。周进快步走到他身旁,伸手接过卷子,面色顿时一沉。 陆孤帆问道:“周教习,怎么回事?” 周进倒吸一口冷气,捧着试卷缓步来到三人面前,皱眉说道:“有一个满分。” “什么!”南宫烈、沈崇天同时喊道。 陆孤帆没有说话,伸手接过试卷,细细翻看起来。其他三个人站在他身后,与陆孤帆一同看这张试卷。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陆孤帆才合起试卷,低声说道:“这倒奇了!” 南宫烈面色铁青,低声吼道:“怎么可能拿满分!这套题中有几处极为偏僻的陷阱,不是出题人绝对看不出来!” 沈崇天轻抚手中折扇,一贯风流的面容,也带起几丝意外,说道:“莫非是有人漏题了?” 张大学士不由一抖,他刚才就在担心事件朝这个方向发展。 周进瞥了沈崇天一眼,冷冷说道:“题是两位副总管出的,直到昨天晚上才给我,周某连夜督促人誊写,这些人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明堂。周某自信没人能从这里盗走试卷,难道是两位副总管自己漏的题?” 沈崇天一怔,随即笑道:“周教习言重了,非是沈某不信任周教习,实在是有些诡异。” 这套试题一共两个出题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南宫烈。 比起周进,他更愿意相信是南宫烈泄的题,但是他同时也对自己出题的难度很有自信,不大相信有人能把他出的这一部分题全部答出来。 陆孤帆抬头瞧了瞧周进,问道:“这份卷子是谁答的?” 周进连忙拿过试卷,撕开试卷糊名的纸条。这次测试的所有试卷在批阅之前都会用纸条糊住名字,批阅之后才会撕开。 试卷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一个名字,白城。 “怎么可能?”周进惊呼一声。 他解释说道:“这小子当场害了一场大病,只答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了,洒家还特意提醒他多答一会,他也没有同意。” 南宫烈一声冷笑:“好小子,作弊作到白虎堂来了!” 沈崇天没有说话,面色阴沉了下去。 张大学士站在一旁,暗暗叫苦。 陆孤帆想了想,说道:“白城,老夫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想起来了,他是飞星门的。” 周进奇道:“陆老认识?” 陆孤帆说道:“一面之缘罢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厉害。” 沈崇天冷笑说道:“作弊的本事是不小,就是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考满分” 陆孤帆眉头一皱,说道:“谁说他作弊?” 其他三人一怔,面色古怪的瞧着陆孤帆。 南宫烈惊讶说道:“陆老,这份卷子就算是我也答不了满分,凭他一个飞星门的小子,不作弊怎么可能答满分?” 陆孤帆摇头说道:“连你都答不了满分,白虎堂中又有谁能帮他作弊?” 三人一惊,随即反应过来,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孤帆再次打开试卷,指着其中几道兵法战阵的题,说道:“不要说你们,这几处的用兵之法还在老夫之上,我实在想不到白虎堂中谁有这等本事帮他作弊。”(。) 第六十七章 名额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白城伸了伸懒腰,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双脚垂在地上感受着地面的丝丝冰凉,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 他昨天一时兴起,连续读了一天书,一举读完了那本《军略奥义》,心神耗损过度,放下书的时候已经有些头晕眼花,直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白城换上一身舒适的衣衫,又打了盆冷水,捧了一捧水,狠狠浇在脸上。 冷水冰凉,浇在脸上冰冷刺骨,白城浑身上下一个激灵,这才恢复了一点精神。 今天是测试的第二天,稍后还要去明堂,马虎不得。 临出门前,他偶一低头,瞥见那本《军略奥义》放在床边,犹豫片刻之后,决定把这本书带上。这本书已经看完,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找机会还给老头。 白城弯腰去取书卷,不料,手指刚刚触摸到封面,就听到“哗啦”一声。 书卷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化作一汪清水,洒的满床都是。 白城一怔,随即苦笑一声,转身向屋外走去。 空气有些潮湿,充斥着泥土的芬芳,大雨将至的征兆。 白城瞧了瞧天色,快步向明堂赶去。 他刚刚迈入宫室,身后便传来“咔嚓”一声雷响,紧接着传来哗啦啦的雨声。 宫室之中一片空旷,满满当当的桌案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百多个蒲团还留在原地。 大部分学员都还没有来,只有十来个人围在一起闲聊。 白城瞧了一眼,这十来个人都是世家一脉举荐的学员,也懒得上前搭话,随意找了一个蒲团休息。 树欲静而风不止,白城不愿多事,事情却要找上门来。 这群人中走出两条大汉,迈步朝他走来。 这两条大汉一高一矮,高个大汉足有八尺多高,矮个汉子身高却不到七尺,两人身材都极为壮硕,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身后背着把鬼头刀,寒光四射。 高个大汉面色黝黑,一张脸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表情,盯着白城有些不善。矮个汉子是蜡黄色的面皮,脸上堆满笑容。 两人走到白城面前,高个大汉站在一旁,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矮个汉子冲白城一拱手,笑嘻嘻的说道:“兄弟韩蛟,敢问这位兄弟尊姓大名?” 白城身形纹丝不动,抬头冲韩蛟点了点头,说道:“小弟白城,见过这位兄台。” 江湖一脉与世家一脉势同水火,他不知道这两人来意,也不想跟这两人攀什么交情,便故意没有起身。 高个大汉瞧见白城这副倨傲模样,面色更加阴沉,张口就要骂人,却被韩蛟拦住。 韩蛟眉梢之间带出点喜色,大声笑道:“原来兄台就是白城,那咱们可不是外人!” 白城轻轻哦了一声,微微一笑,问道:“此话怎讲?” 韩蛟笑道:“要是韩某没记错的话,白兄弟是咱们拱极军的人吧。” 白城点点头,说道:“不错,来韩兄弟也是拱极军的人?” 韩蛟哈哈一笑,说道:“白兄弟猜的不错!” 他一指身旁高个大汉,说道:“也不光是我,还有咱们兄弟薛虎,都是拱极军的校尉。” 白城拱拱手,说道:“原来是韩、薛两位大哥,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这两人早已知道他的来历,却故意装作不认识。白城不知道他俩有何图谋,也不愿和这二人虚与委蛇,便单刀直入问了起来。 韩蛟哈哈一笑,就要说话。 薛虎冷笑说道:“二弟,跟他废话什么,也不知是借了谁的势力抢了三弟的名额,跟他有什么可说的!” 韩蛟连忙拉住薛虎,说道:“大哥,刘将军没有举荐三弟,那是三弟能耐有限,跟这位白兄弟可没什么关系。” 薛虎仰天大笑,指着白城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他能耐比三弟还大?既然这样,他昨天怎么早早交卷走人了?” 韩蛟转过头来,冲着白城说道:“白兄弟千万不要见怪,我大哥就是性子直。我们有个结拜兄弟本来也是要来白虎堂的,直到临行前才被告知名额有限,来不成了。所以我大哥一直不大服气,想要看看顶替他名额的人是谁。”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小弟怎敢见怪。不过两位大哥都是军中猛士,杀敌的本事自然不错,不过这演戏的营生却是做不来的,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何必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凭白弱了咱们拱极军的声势。” 薛虎一怒,面皮有些发红。 韩蛟放声大笑,面色不变,指着白城说道:“白兄弟就是痛快!既然如此,咱们哥俩也不遮掩,咱们此来是想请白兄弟给白虎堂递一份申请,就说身体不适,要退出白虎堂,改由他人替补。”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二位开玩笑了。” 韩蛟笑嘻嘻说道:“白兄弟先不忙拒绝,韩某也是为了兄弟你好。” 白城一怔,他没想到这韩蛟脸皮够厚,连这种事情竟然也能说是为白城好,倒是做辩士的好材料。 不过,白城也不着急翻脸,呵呵笑道:“兄台请讲。” 韩蛟向四周扫视一眼,低声说道:“白兄弟可能还不知道,这白虎堂可不是对所有学员一视同仁的,有些人有名师亲身教导,有些人却只分到一本秘籍,有些人能分到各种珍奇药材,有些人却落得两手空空,有些人可以静心修炼,有些人却得执行任务,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白城笑道:“这个却不知道。” 韩蛟压低声音,说道:“其他人不知道,韩某却得到消失,其实这一切安排都与这三天的测试成绩息息相关的,成绩越好待遇越高,成绩越差待遇越低。”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韩蛟接着说道:“韩某冒昧说一句,以白兄弟早早交卷的表现,在白虎堂不但得不到好处,反而要吃苦受累,耽搁修行,倒不如早早退去,不至于吃这个闷亏。” 薛虎插话说道:“你要是肯现在退出,以后在拱极军有我们哥俩罩着你,否则等你去了拱极军可没有好下场。” 白城轻轻一笑,点点头说道:“两位兄弟说的都有道理。” 韩蛟哈哈笑道:“白兄弟果然是明白人。” 白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小弟昨天考得还不错,却不打算退出。” 薛虎面色一冷,说道:“这么说你是不答应了?” 白城微微一笑:“恕难从命!”(。) 第六十八章 血河剑 薛虎面色阴沉,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冷声说道:“原来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二弟不要枉费许多唇舌,今天不动手是不行了!” 白城呵呵笑道:“薛兄胆子不小,众目睽睽之下竟敢私自动手,当真是不怕逐出白虎堂吗?” 韩蛟哈哈一笑,闪身退在一旁,说道:“白兄弟说的是什么话,咱们三人同属拱极军,薛大哥不过是想指点指点你,怎么谈得到动手二字?” 他双臂抱在胸前,笑盈盈的看着两人,却不打算动手。 在他看来,薛虎年纪比白城大了几岁,功力自然也深厚几分,自然可以稳占上风。更何况,白虎堂严禁学员之间私下交手,要是上面要是追查起来,薛虎与白城单独交手,还可以推脱为拱极军的内部指点,若是他也出手,那就没这么简答了。 薛虎怒喝一声,奋起一掌,向白城肩头狠狠劈下。 这一掌势大力沉,毫无花巧,既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没有什么多余破绽,正是标准的军中武技,全凭功力与人硬拼。白城端坐不动,左掌一扬迎着薛虎便去。 韩蛟看在眼里,面上露出一丝微笑。薛虎出身龙门薛家,虽然不是嫡系子弟,但也得了薛家真传,七十二式“天山神掌”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单一掌力而论,拱极军中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白城小小年纪,看修为不过易筋小成,就敢跟他对掌,真是不知死活。 一丝笑容还未消去,便已僵在韩蛟脸上。 “波”的一声闷响。 双掌相交之后,竟然纹丝不动,就此僵持在哪里。 片刻之后,薛虎面色通红,牙关咬紧,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脚下石板隐隐现出裂纹,掌力却无论如何也递不出去。 白城却面色不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上下打量薛虎。 韩蛟暗暗心惊,薛虎天赋异禀,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便已易筋大成,现在居然会被白城压住,难道这白城是天生神力? 他眼珠一转,笑道:“白兄弟掌力惊人,咱们兄弟都看差了眼了,白兄弟不如好好指点兄弟一下。” 他口中说着话,右掌向白城肩头且切去。他自忖掌力不如薛虎,但胜在以逸待劳,想要胜过白城不难。 白城轻笑一声,右掌击出拦在韩蛟掌前。 双掌相交之后,韩蛟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直扑过来,手臂几乎折断,这才明白薛虎的感受,连忙运转全身气血,拼命抵住掌力。 一盏茶之后,韩蛟也有些支撑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不敢张嘴,生怕一张口,劲力一泄,就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两人面色通红,浑身骨节咯吱乱响,却不敢撤去掌力,担心白城趁势追击,只能拼命硬撑下去。 三人对掌的时候,已有许多内营学员赶到宫室,围在三人身边指指点点,却没人肯出手化解。 其中一人说道:“这位兄弟好深的修为,这两位仁兄以多打少都占不了上风。” 说话的这位叫做赵天逸,也是武林一脉推荐的学员,曾见在醉仙楼过白城一面,此时见白城大占上风,压得世家一脉学员抬不起头来,心中十分畅快。 另一人冷冷说道:“不是他修为深厚,实在是这两位太没用了。” 这位是与韩、薛两人同属世家一脉,刚才两人过来挑衅白城他便看在眼里,眼见这两位落在下风,也有些面上无光。 韩蛟与薛虎听在耳里,只觉得羞愤欲死,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是无论如何都撤不回掌力。 他两人修为不济,早已坚持不住,只是每当两人力竭之时,白城都会撤回一些掌力,让两人缓过一口气来。 他两人也知道白城并非好意,这么做纯粹是要榨干他们身上气血但两人也无可奈何,不敢放弃抵抗,用性命去冒险,赌白城撤回掌力会放过他们。 “这二人虽然莽撞,但也是军中猛士,立过不小的战功,这位兄弟可否看在方某薄面上,放他二人一马,不要折辱太甚。” 白城顺着声音瞧去,一名俊俏公子远远站在一旁。 这人面色如玉,剑眉星目,头戴一顶金冠,身穿一袭白衣,白衣之上纹着金色纹路,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右手握着一把墨色长枪,风流俊雅,雍容华贵。 白城微微一笑,却不停手,张口说道:“小弟不过是与军中同僚小试身手,怎么能说是折辱?” 俊俏公子缓步走了过来,笑道:“方某失言了,只要兄弟住手,方某记下这个人情。”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若是这两位仁兄占了上风,只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白某” 俊俏公子轻叹一声,左手扶住长剑,拇指轻轻一按剑簧。 “噌”的一声,剑簧松开,长剑弹出一寸。 刹那间,一股血腥气杀意涌出,铺天盖地,充斥了整间宫室! 白城一惊,掌力一吐,将薛、韩两人远远推开,双掌一合,守住门身前户。 俊俏公子并未乘机出手,左手一按,将长剑按会剑鞘,笑道:“兄弟宽宏大量,方某在此谢过!” 白城站起身来,冲着这位俊俏公子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白城,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白师弟,你也太孤弱寡闻了,这位就是名满京城的神枪血剑小侯爷方应看!”柳随风不知何时到来,走出人群,朗声说道。 白城一怔,再次拱手说道:“原来是方小侯爷,幸会!幸会!” 他虽是头一次来京城,但方应看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更进一步的说,白城知道的不是方应看,而是他的父亲方歌吟! 方歌吟名声极大,虽是世家出身,却一直浪迹于江湖之中,凭借手中血河剑,一生纵横无敌,二十年前便号称“江南第一剑客”。 近些年,方歌吟虽已销声匿迹,但偶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所以名声更胜昔日。 白铁寒在世时,曾多次说起方歌吟,常说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也是江湖中少有的正人君子。 他若是方应看,腰间长剑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血河剑?(。) 第六十九章 测试开始 “哐当”一声巨响,宫室左侧的黑漆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周进大步走进宫室,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方应看,大声喊道:“好重的血腥气!小方,把你的剑收好,伤了人我可不饶你!” 方应看拱手一笑,闪身退到一旁。其他学员看到周进过来,纷纷找蒲团坐下。 柳随风顺势坐到白城身边,低声说道:“没想到白师弟武技惊人,神力无敌,柳五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白城自离开飞星门以来,一直用无名法诀束缚自身气血。 柳五眼力虽然不错,但也看不出白城的真正修为,只当他是易筋小成的境界。即使亲眼看到他逼退薛、韩二人,也只当他武技惊人,天生神力,全没想到白城隐藏了修为。 白城微微摇头,说道:“小弟比方小侯爷差得远了。” 柳随风低声笑道:“那是方大侠的血河剑厉害,可不是他方应看的本事。” 白城微微一笑,再不说话。 周进一步迈上高台,扫视一番,见众位学员都已到场,便说道:“咱们今天举行第二场测试,还是由洒家监考。这次是测试诸位的修为,还是百分制,满分一百,最低零分。” 白城一怔,双眼紧盯周进,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在白虎内营进修的学员人数不少,但年纪都差不多大,最大的不过二十多岁,最小的如白城,也有十六七岁。因为年龄相差有限,所以学员们的修为相差也不大,绝大部分都是易筋境界,只有少数几位有念动境的修为,至于入微境界,只有李沉舟与方应看两人堪堪达到。 这一百多人修为极为接近,想要论出高下就已经很不容易,再想精细打分,更是难上加难,实在想不到他能用什么办法打分。 白城能想得到这个问题,其他学员自然也能想到,一时间,台下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周进听到了众人的疑虑,嘿嘿一笑,说道:“至于怎么测试,你们不用担心,跟着洒家走就是。” 说完,他转身走下高台,来到刚才进来的黑漆木门面前,一把推开木门,径直走了出去。 众位学员紧随其后,一起跟了出去,白城也跟在大队人马之中。 黑漆木门后面是一条昏暗的甬道。 甬道正中是一条平滑的石道,九尺多宽,容得下三四人并排走,由一尺见方的黑色石板铺成。石道两旁是两条细细的水渠,水渠有一尺多宽,注满了清水,水上面漂着一只只木碗,每隔一丈左右飘着一只。木碗盛着白色的蜡烛,发出莹莹微光。 甬道两侧是坚固的砖墙,一尺多长的青砖砌成,墙高一丈。甬道上方被木板密封起来,封的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亮。 甬道里再没有其他光源,全凭水中的蜡烛照明,光线十分昏暗,走在长长的甬道之中,就好像走在前往地狱的道路。 周进身高腿长,迈着大步走在队伍最前方,不知走了多久,却始终走不到尽头。 白城逐渐感到有些气闷,他这才发现,甬道里不但没有光源,而且没有空气管道。 他调匀呼吸,转头看了看其他人,有些人已经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还有些人同他一样,正在努力调整呼吸节奏。 “扑通、扑通”两声,队伍后面接连有两个人摔倒在地。 白城回头瞧去,摔倒的是韩蛟和薛虎。这两位仁兄刚才跟他动手耗尽了体力,能撑到现在已经算得上心志坚毅。 “启禀周教习,有人晕倒了!” “跟不上的就算是退出测试。”周进漠然回答。 众位学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测试早已开始,这条甬道便是测试的环节之一。 周进的步伐越来越快,甬道中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就连白城也感觉呼吸有些苦难。 开始不断有学员掉队,身前身后时不时传来有人摔倒的声音。 白城感觉发现有些不对,在场的都是精修武学的修者,就算呼吸不畅,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倒下。 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什么,运足目力去瞧两旁的白色蜡烛。 良久之后,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秘密,随着蜡烛的燃烧,一股淡淡的蓝烟,逐渐弥漫于空气当中。 白城吐出一口气,不再大口呼吸,逐渐减少呼吸的频率。 又过了许久,大部分学员已经都在甬道之中,只剩一小部分人还在前进。 一扇青铜大门忽然之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甬道尽头。 周进一把推开大门,迈步走了进去,剩下的学员纷纷跟了进去。 白城迈入青铜大门,顿是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气袭来。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才缓神过来,抬头再看眼前,不由惊呆了。 漫天大雪,纷纷落下! 鹅毛般的雪花在空中飘舞,伴随着刺骨的寒风,将眼前这间大殿变成一个冰雪世界! 这是一座纯黑色的高大殿堂,足有三丈多高,长宽都在十丈以上,整座殿堂从地板到墙壁,甚至圆形的穹顶,都是用纯黑色的岩石砌城。 殿堂正中是一方水池,水池是正方形,长宽都是一丈,池中盛满了一种银色的液体,平滑如镜。围着水池一圈,竖着八根一人多粗的铜柱,铜柱的表面凝结着厚厚冰霜,遮住了铜柱的本来面貌。 大殿上方有一个圆形的洞穴,一尺方圆,从洞穴中射出淡淡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殿堂。 雪花也寒风也都是从这个洞穴中洒落下来的,奇怪的是,雪花只在空中飞舞,落在地上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进连续数了三十下之后,伸手关上青铜大门,嘿嘿一笑,说道:“看来能参加第二场测试的就咱们这些人了。” 白城大概数了数,殿堂之中还有三十多人,其中江湖一脉推荐的学员倒占了大多数,足有将近二十人,世家一脉的学员反而只剩下十来个人,看来单以修为而论,江湖一脉的学员稳占上风。 殿堂中寒气越来越盛,周进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白城忍不住跺了跺脚,心中暗暗揣测,莫非接下来的环节,就是让大家挨冻不成? 又过了一段时间,周进弯腰敲了敲地板,转身走到八根铜柱之间,按照某种顺序,向八根铜柱一一击去。 “嘣、嘣、嘣、嘣”几声闷响之后,铜柱逐渐放出耀眼红光,表面上的冰霜也逐渐融化。(。) 第七十章 地火八荒柱 随着时间的推移,八根铜柱表面,耀眼的红光越来越强,一阵阵热浪随之翻滚,炎气汹涌,灼热逼人。 半空中飘落的雪花逐渐消失,穹顶上方洞穴也不再吹出冷风,整座殿堂冰消雪散,逐渐化作火焰世界。 好似置身烘炉,一呼一吸之间,白城都能感觉到灼热的空气从鼻喉穿过,口干舌燥,直冒青烟。 八根铜柱表面的厚厚冰霜,早已蒸发的无影无踪,显露出铜柱表面雕琢的花纹来。 每根铜柱表面雕琢的花纹都不相同,分别绘有天、地、风、火、雷、泽、山、水八幅图案,代表八种天地本象。 这八幅图案都异常简单,也都异常形象,寥寥数笔便绘出这八种天地本象的真意。 周进站在八根铜柱之间,双臂高高张起,朗声说道:“这八根铜柱叫做地火八荒柱,是卫大将军从南荒的十万大山中一处上古洞府中得来的。每根铜柱上都绘有一幅图案,描绘的是一种天地本象。你们寻找接近自身功法属性的铜柱观想,只要能够成功观想出对应的图案,就会获得说不尽的好处。不过,洒家丑话说在前面,千万不要观想与你们功法属性不合的花纹,否则后果自负!” 殿堂之中,众位学员皆是一凛,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机缘,纷纷挪动脚步,寻找切合自身功法属性的铜柱。 片刻之间,八根铜柱下方都站满学员,其中绘有“天象”图案的铜柱下方人数最少,只有李沉舟一人。绘有“火象”图案的铜柱下方人数最多,足足有站了七位学员。 绝大多数学员都已赶到铜柱下方,唯有白城驻足不前。 他心中有些犹疑,没有立即上前,却观想铜柱上的图案,但并不是因为他不愿观想,而是因为他的主修功法“破玉归元诀”太过特殊。 武林之中,高人众多,创造出来的武技功法更是数不胜数,其中有一种功法威力奇大,但有极为少见,堪称凤毛麟角,这就是带有属性的功法。 这种功法往往都是由一代宗师所创。这些人武学修为都已达到渊深难测的地步,早已穷尽天下各门各派的功法。 当他们要创造一门全新的功法时,就只剩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师法自然,潜心天地至理,穷就自然之奇,将领略到的天地至理融入功法之中,如此一来,创造出的功法天然就带有天地之间的某种属性。 只是人力有时而穷,任你修为再高,武功再强,也不能如天地般包容万物,只能在天地之间的无穷属性中选择其中一种,或者几种融入功法。而武者一旦修炼这种带有属性的功法,身体就会逐渐偏向这种属性。比如说,修炼火焰掌的武者,身体便会逐渐偏向火属性,修炼起火属性的功法便会事半功倍,但是修炼水属性的功法就会事倍功半,甚至根本无法修炼成功。 这种带有属性的功法虽然少见,但现在还能留在殿堂中的学员,不是陈****中的菁英人物,就是各大门派的核心弟子,所修的功法全都是带有属性的功法。 白城犹豫的是,他自幼修行的“破玉归元诀”来历神秘,是他首次入定时,自行出现在脑海之中的。 这门功法自修炼以来,一向中正醇和,从未表现出任何属性倾向,直到今天,他也没搞明白这门功法到底是何属性。 莫非这门功法没有任何属性? 白城想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一门功法如果没有属性,意味着这门根本没有切合天地至理,换句话说,这门功法也算不得极高明的功法,不会有多少前途。 但是,破玉归元诀绝不会没有属性,因为这门功法强大至极,白城仗着这门功法与不少强敌周旋,其中许多人的境界都在他之上,但却在功法层面奈何他不得,就是因为功法不如“破玉归元诀”高明的缘故。 白城正在思索,忽然听到“哎呀”一声,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海蓝色长衫的学员双手抱头趴在地上,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周进站在铜柱中间,嗤笑一声,说道:“连自己的功法属性都没弄明白,就敢胡乱观想,真是不要命了。” 旁边一条大汉连忙将倒地这人扶起,说道:“启禀周教习,他叫周潮生,我俩都是从清波军来的,他练的是春风化雨诀,为何观想“水象”图案也会出问题?” 周进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捂住干瘦的脸庞,说道:“春风化雨诀是两百年前青木川主人魏辅堂所创,看似是水属性功法,实则是是木属性功法,与“土象”图案接近,他却去观想“水象”图案,难道不是昏了头?真不知道是谁把他教出来的。” 这条大汉满面羞愧之色,连忙将周潮生拖到一旁。 天下功法万千,其中蕴含的属性无数,并非天、地、风、火、雷、泽、山、水这八种属性所能囊括。无穷属性之中,有些属性与其他属性较为相近,如冰属性与水属性、雷属性与电属性,土属性与沙属性。这些较为接近的属性有其共同之处,假如一名武者修炼了冰属性的功法,再去修行水属性的功法,不但不会有所排斥,反而会有所助益。 周进刚才让学员们找相近属性的花纹观想,是因为天、地、风、火、雷、泽、山、水这八种属性包容性最高,无论你修行的是什么属性的功法,都能在这八种属性之中找到与自己所修功法相近的属性。 白城在一旁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意一试。 他心中暗自揣测,破玉归元诀虽然中正醇和,没有明显属性,但其配套武技“破玉十三式”却非同寻常,每一式招法都蕴含有不同的属性,其中的裂山势沉重如山,浮云势飘逸如风、圆融式柔和似水,移形式前所未闻,寻龙式诡异难测。 破玉归元诀能包容这些不同属性的武技,最有可能与地属性相近,因为地属性的功法,是所有功法包容性是最强的。 想到这里,白城大步来到会有“地象”图案的铜柱下方,用心观察铜柱上的图案。图案本身非常简单,只有寥寥数笔而已,一眼就能记下。 但诡异的是,当他记下图案之后,闭上双眼在脑海中观想时,却发现记住的图案模模糊糊,细节处完全想不起来。(。) 第七十一章 金色符文 白城再次睁开双眼,牢牢记住图案,紧接着,重新闭上眼睛观想,结果与上次一模一样,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却想不起来图案的细节。 他心中不禁泛起疑惑,想要看看其他学员是如何观想。 一眼望去,白城恍然大悟,大多数人都是双眼圆整,一边观察图案,一边在脑中观想。 白城眉头皱起,这种观想方法也不是不行,但如此一来,就不能把将全部注意都投入心神世界,观想的效果也要大打折扣,这八幅图案的功效还能剩下多少,就很难说了。 三十多名学员之中,只有寥寥数人是闭着眼睛观想的。 李沉舟站在绘有“天象”图案的铜柱前方,渊渟岳峙,傲然长立,紧紧闭着双眼,双拳用力握起,面上不时露出一丝喜色。 赵师容亭亭玉立,两条水袖垂在身侧,站在绘有“水象”图案的铜柱下方,双目微闭,双眉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极为困难之事。 柳随风二目紧闭,绕着绘有“风象”图案的铜柱不住游走,脚下一刻不停,身法飘逸,就好像化做一道清风。 方应看一手持枪,一手扶剑,稳稳站在“山”象铜柱面前,双目微微闭着,眉宇之间露出一丝凝重。 除了这四人以外,还有三四个白城不认识的学员也在闭目沉思,不知是在观想,还是在思索其他事情。 白城沉思片刻,忽然想要试一试“破玉十三式”之“寻龙式”。他以往每次施展这一式时,都会看到些不同的东西,只希望这次的结果不要让他失望。 白城微微闭上双眼,默诵寻龙式的口诀,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眼,然后缓缓睁开。 眼前图案陡然一变,原本三笔两笔、简简单单的一副图案,霎那之间,复杂了何止百倍。 无数线条涌现出来,不断变换形状,构成一副极为复杂的图案。这幅图案不断扭曲,不断变幻,许久之后才稳定下来,形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鸟形符文。 白城心中一动,这才知道铜柱上的简单图案只是表象,这枚符文才是天地本象的根本,看不到这个符文,那副图案怎么也观想不出的。 片刻之后,他牢牢记住符文,闭上眼睛,将意识投入心神世界之中。 一片琉璃世界,一条紫色鲤鱼悠然自得,游来游去。 忽然之间,一道道电光闪过,这些电光出现之后,却未立即消失,儿还是凝成一根根线条,这些线条逐渐聚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图案。 最后一根线条出现,这个图案猛然一震,随即一涨一缩,先是涨的极大,几乎占据整个琉璃世界,随即又缩的极小,几乎用肉眼难以看到,最后凝聚不动,形成一枚米粒大小的金色符文。 紫色鲤鱼刚才被这枚符文吓了一跳,远远躲在一旁。待到金色符文稳定之后,它却有些好奇,摇头晃脑游到符文旁边,用尾巴轻轻拍打符文。符文却没有任何反应,它掉头游到符文前面,猛一张嘴,将符文吸入口中,随即又吐了出来。 紫色鲤鱼似乎极为喜欢这个游戏,一呼一吸之间,极为兴奋,便不断重复起来。 白城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意识从心神世界中抽出。 “地象”图案观想成功,令他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运气不错,没有猜错破玉归元诀的属性。 白城睁开双眼,转头向其他学员望去,想要瞧瞧其他人的进展。 他转头过去,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其他学员,而是另一根铜柱表面绘制的图案。 这根铜柱上面绘的是“泽象”图案,与“地象”图案属性不但无关,而且隐隐有些相克。 白城尚未停止施展寻龙式,一眼望去,这幅图案骤然复杂起来,最终形成了一个符文。 他不由自主的在心神世界中观想起这个符文来,片刻之后,第二枚金色符文诞生于心神世界之中。 白城目瞪口呆,随即转头向第三根铜柱走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将八根铜柱上的图案尽数看过一遍,心神世界之中也观想出了八枚金色符文,这才停下步伐。 他这一番动作,看在周围众位学员眼里,有些人轻声嗤笑,有些人暗自鄙视,唯有周进面色凝重。 周进是知道白城第一场测试得了满分的。这分数虽然来的诡异,没人说得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却货真价实的摆在那里,令人轻视不得。 周进作为白虎堂的老人,深知白虎堂内紧外松,规矩森严,尤其是入学测试,管理的更是极为严苛,由陆总教习亲自主持。 白城能在这种测试中拿到满分,真才实学也好,投机取巧也罢,绝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眼前这一番动作虽然古怪,但搞不好却别有深意。 想到这里,周进再不迟疑,双掌一扬,遥遥向八根铜柱击去。 砰!砰!砰!砰! 数声响动之后,八根铜柱齐齐一震,灼热的红光从铜柱中骤然涌出,将殿中学员一起淹没。 有人觉得酷热难当,登时晕倒在地,有人觉得还能忍受,正在运功抵抗,还有人觉得微微有些热意,感觉并不强烈。 周进面色淡然地瞧着众位学员。 这八根铜柱神异非常,只要一经掌力催动便会放出灼热红光,炙烤周边之人,其所受掌力越强,放出的红光越盛,温度也越高。 要想抵抗这种红光,单凭自身修为,那是死路一条,唯一的办法就去观想铜柱上面的图案。观想的越精确,感手到的红光温度越低,观想的越粗略,感受到的温度越高。 刚才这几位立即晕倒的,只怕观想出的图案粗略至极,换句话说,这几人的心神修为实在是太差。 这八根铜柱,本来就是为考教学员心神修为所设! 场中这一番变故,白城却完全没有感受到。 他的全部意识都投在心神世界之中。 在一片琉璃世界当中,一尾紫色鲤鱼正在肆意游弋,八枚米粒大小的金色符文环绕在它身边,它时不时将其中一枚符文吞入口中,转眼之间,又吐了出来。 白城隐隐觉得,随着紫色鲤鱼的一吞一吐,他身上气血运转都有些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白城耳边忽然听到一声闷响,从入定之中醒来。(。) 第七十二章 墨银力士 灼热的红光逐渐冷却消失,穹顶上方再次吹出寒风。 八根铜柱逐渐恢复成最初的模样,一层层冰霜的遮挡之下,表面图案逐渐模糊不清。 “噫,今年不错啊,居然还能剩下九个人!”周进有些惊讶的声音说道。 白城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他刚才把全部心思都投入了心神世界,几乎忘记还在参加白虎堂的测试。 白城轻轻吐了口气,抬头向四周扫视。 大部分学员都已晕倒在地上,还能站着的学员寥寥无几,连同他在内,一共只剩七个人。 这七个人分别是李沉舟、赵师容、柳随风、方应看、白城以及另外两名陌生学员,其中一人属于江湖一脉,另外一人则是由属于世家一脉。 “啪、啪、啪”,周进连续三次击掌。 随着掌声传出,青铜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四名黑衣仆役快步走入殿堂,一语不发,将晕倒的学员一一拖了出去。 白城心中一动,这四名仆役都是不修武道的普通军士,怎能通过这条甬道? 四名黑衣仆役轻手轻脚,将晕倒的学员全部拖出殿堂。 周进冲着余下几人拱了拱手,嘿嘿一笑,说道:“刚才那条甬道测试的是诸位的肉身修为,八根地火八荒柱测试的是诸位的心神修为。诸位能坚持到现在都很不错,是咱们这一界学员的翘楚,接下来最后一项测试,测试的是诸位对武技的掌握,希望诸位再接再厉,不要让洒家失望。” 说话之间,周进缓步走到殿堂正中,八根铜柱之间的水池边上,从怀中掏出一个一寸大小,小巧玲珑,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的人偶,信手向池中抛去。 暗金色人偶落入池中之后,“咕咚”一声便沉入池底,未曾掀起半点水花。 周进却似乎有些紧张,脚尖一点,飞身闪退到八根铜柱之外,两眼盯着池面一动不动。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水池中的银色液体陡然翻涌起来,“咕嘟、咕嘟”从水池底部不断冒出气泡来。气泡足有有拳头大小的,不断涌出,不断爆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随着气泡的涌出,银色液体也膨胀起来,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银色泡沫,渐渐漫了过水池四壁。 银色泡沫漫过四壁之后,并没有向四周流散,而是向水池中部集中起来,无数泡沫堆积成一个银色鼓包。 银色鼓包高高隆起,微微颤抖,似乎随身都要散开。随着时间的推移,银色鼓包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看起来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周进站在一圈铜柱外面,表情也越来越紧张,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是有些担心。 “哗啦”一声,鼓包猛然破裂开来,无数银色水珠向四周溅射出去。 银色水珠砸在周围的地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就好像是金属砸在岩石上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到“嗷”的一声呐喊,一个巨大的金银人偶猛然从水池中冲了出来,双拳高高举起,双足踏在地上,放声嘶吼,声势骇人。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向后退了半步。 金银人偶身材高大,足有一丈多高,表面光华流转,充满了金属般的质感。 人偶表面是金银两色交错而出,绝大部分身躯是由银色液体构成,只有胸口处镶着一个金色圆盘,腰间系着一条金色腰带,两只手腕带着两只金环,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 人偶的模样有些像阿拉丁神灯里的灯神,面上眉目清晰,表情生动,身材极为壮硕,身躯肌肉浑圆,有一种奇异的流线感和力量感。 金银人偶似乎极为沉重,踏在地上,地上石板隐隐绽开裂纹。 周进哈哈一笑,转过头来对白城等人说道:“这是咱们白虎堂最新研发出来的法器傀儡,唤作墨银力士。它最大的特点是能够自我修复,只要你们的瞬时攻击不超过它的防御上限,就能不断吸取地火八荒柱的能量,恢复自身伤害,同时把受到的伤害反弹回去。” 白城心中暗暗吃惊,他先前在课业表中看到符文课,就猜测白虎堂中也有人在研究道法,万没想到,白虎堂竟然已研发出如此厉害的法器。单凭无视伤害的本事,威力就在茅山道的玄天乌金蟒之上。 周进接着说道:“洒家多说一句,墨银力士是咱们白虎堂的最高机密之一,你们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军法处置!” 众人一凛,纷纷点头。 周进点点头,继续说道:“这墨银力士就是你们第二场测试的对象,只要你们只要走进八根铜柱之内,就会遭受它的攻击,在它的攻击之下,撑的时间越长,得分就越高,若是实在撑不下来,就撤出八根铜柱,只要撤出铜柱,墨银力士就会停止攻击。稍后我会一一叫名,叫到名字的学员进铜柱之中挑战。” 他从怀中取出名单来,打开名单叫到:“邓苍生!” 话音未落,一名神情阴冷的青年走了出来,拱了拱手,低声答道:“到!”。 这个青年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脚踏一双白底逍遥靴,面色白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长相平平常常,站在那里丝毫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唯一的例外是他那双手,手掌洁白如玉,十指挺直如葱,低低垂在身体两侧,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齐齐。 周进冲他点了点头。 邓苍生缓步向八根铜柱走去,稳稳当当,步子落在地上就好像钉子钉在地上一样。 白城全神贯注看着邓苍生,这墨银力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有什么异常的本领,正好瞧瞧邓苍生如何应对。 来到铜柱外侧,邓苍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一步跨出,踏入墨银力士攻击范围之内。 刹那间,墨银力士一声嘶吼,双拳高高举在头顶,紧紧握在一起,从上到下向邓苍生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带起一阵风声。 墨银力士身材高大,比邓苍生几乎高出一倍,这一击更是势大力沉,只要稍微挨上,邓苍生就要筋断骨折。 邓苍生冷笑一声,脚尖一点,向前飞身扑去,以掌为刀,以指为剑,掌缘处微微闪出玉石光泽,径直向墨银力士胸口插去。 墨银力士这一击虽然力道十足,但却破绽百出,双手高高举起,胸前破绽大露,在武道高手的眼里,不啻为不通武学的莽夫。 邓苍生跃到墨银力士胸前位置,一掌狠狠捅出,“嗤”的一声,手掌深深插入它的胸口。(。) 第七十三章 司马超群 邓苍生一招得手,身形后撤,运掌如刀,手臂趁势向下一割,在墨银力士胸前割出一尺多长的伤口。 他脸上阴沉的表情微微有些放晴,嘴角边露出一丝喜意,只是这丝喜意还未及退去,就已僵在脸上。 墨银力士握紧的双拳如闪电般继续捣了,并没有因为胸前遭受的重创,迟缓一星半点,依旧是迅捷、有力。 邓苍生脸色骤变,再想闪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左臂高高扬起,先护住头颅,右手同时从墨银力士胸口抽出。 拳臂相交,一声巨响。 邓苍生连续退出七步,几乎要退出铜柱圈外,左臂无力垂在身侧,嘴角边流出鲜红血迹,显然已受了重伤。 墨银力士并未趁势追赶,而是待在原地不动,眼中闪烁着淡淡红光,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周进指着邓苍生大摇其头,说道:“这人怎么这么蠢?洒家给你们说的清清楚楚,咱们是按拖延的时间算成绩,他为何要跟墨银力士硬拼?” 邓苍生面色惨淡,一言不发。 赵师容浅浅一笑,声如银铃,冲周进拱了拱手,问道:“请问周教习,这墨银力士身上似乎没有要害?” 周进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你这丫头反映快,墨银力士虽是人形,但说到底也一件法器,运行机理与人体并无一丝一毫的关系,我们所谓的要害在它身上并不成立。” 柳随风忍不住问道:“那如何才能将它击败?” 周进哈哈一笑,说道:“击败?自从墨银力士研发成功以来,跟它动过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洒家从未听说过,有炼神以下的对手赢的了它!” 几人说话的功夫,墨银力士身上的伤口已消失不见。 墨银力士仰天大吼一声,迈开大步向邓苍生冲了过去,双臂一展足有一丈多长,如一片乌云将邓苍生笼罩其中。 邓苍生今次再不敢硬拼,脚下一错,低头弯腰,向墨银力士左肋下钻去,想要闪开这一扑。他这一钻一闪,拿捏的恰到好处,尽显高手风范。 不料,就在两人错身之际,墨银力士左臂一沉,左掌平伸,随即以掌为刀,以指为剑,从上往下狠狠向邓苍生胸前刺去。 这一击猝然而至,迅猛难防。邓苍生发现情况有异时,再想躲闪已来不及,百忙之间只能提起右臂,运起掌力,要与墨银力士硬拼一记。 墨银力士身躯庞大,又是大步狂奔,所挟力道何止千斤,邓苍生刚才就已身负重伤,此时更是难以抵抗。 双掌相交那一瞬间,邓苍生倒飞出去,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冲出铜柱范围,远远飞出七八丈远才落到地上,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周进脚尖一点,飞身赶到邓苍生身边,左手托起他的颌骨,右手屈指一弹,将一粒朱红色药丸弹入口中,随即在他胸前连拍三下,长出一口气,说道:“好啦,死不了啦,你先在这躺着吧!” 众人面上都是一凛,邓苍生修为不错,刚才那一刺一割,一钻一闪,足见功力精纯,却在墨银力士面前却只坚持了三招两式,虽然是应对策略有问题,但也说明墨银力士绝非易与。 白城更是心中剧震,他吃惊的不是邓苍生眨眼之间便落败重伤,而是发现墨银力士的最后一击,分明用的是邓苍生的武技! 周进放下邓苍生,缓步走回众人身边,再次掏出名单,大声叫道:“司马超群!” “哈!哈!哈!哈!” 随着大笑声音,一条粗豪大汉大步迈出人群,向墨银力士走去。 这条大汉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脸上一副络腮胡修剪的整整齐齐,身上一件紫色锦袍裁剪的极为合身,是京城名家所制,腰间一块古玉价值不菲,背后一把重剑足有手掌宽窄。 这条大汉举手投足之间,带有一股肆意张扬的感觉。这种感觉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惹人厌烦,但配上他那一张充满了阳刚魅力的笑脸,让人不但不讨厌,反而觉得此人大气磅礴,令人折服。 白城心中一动,只觉此人非同寻常,正想打听一下这条大汉的来历,就听身旁几人谈论起来。 柳随风随口品评:“柳五在京中曾听人言,司马超群乃是京中诸公子豪气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师容捂嘴笑道:“五弟说的太客气了,我倒是听说他是京中第一冤大头,养了几百门客,却多是混吃混喝的。前两年甚至有个外地来此的戏子假装江湖高手,在他府上混吃混喝,足足混了一年多。” 白城闻言,不禁愕然。 李沉舟悠然说道:“混吃混喝的虽多,但人才也不少,听说他有个叫卓东来的手下,谋略无双,厉害至极。” 几人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却也是正常声音,没有特意避开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本已走到铜柱下面。 听到李沉舟的话之后,他回过头来,冲着李沉舟拱了拱手,正色说道:“卓东来是我兄弟,不是我的手下!” 李沉舟闻言,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司马兄见谅,李某失言了。” 司马超群哈哈一笑,转身向铜柱之中走去。 其他几人都没注意,白城却发现,这两人一问一答之间,一旁方应看的脸上微微露出一声恨意。 白城心如电转,随即想到司马超群与方应看同时京中公子,平日里难免有冲突的地方,如此看来,只怕方应看在这卓东来身上吃亏不小! 司马超群大笑声中,拔出背后重剑,挺剑走入铜柱圈中。 他不等墨银力士动手,一招“大漠狂沙”向墨银力士腰腹之间横砍过去,竟要先行出手,以攻代守。 墨银力士大吼一声,如对付邓苍生一般,对重剑不管不顾,依旧是双拳一举朝司马超群头颅重重砸下。 司马超群手中长剑足有手掌宽窄,剑脊处约有一指薄厚,剑刃薄如纸张,是一把用于军阵之中的攻坚利器。 他大喝一声,不顾墨银力士的拳头,手中剑势不停,一剑砍在墨银力士腰间,竟毫不费力从墨银力士腰间切入,眼看就要把墨银力士从中砍为两截。(。) 第七十四章 身法如风 柳随风惊叫一声:“好剑法!” 白城一怔,去没看出什么初期,转头向柳随风瞧去。 柳随风解释说道:“刚才出手的邓苍生是木旦府关家外姓弟子,那一刺一割看似简单,却是关家绝学‘苍生刺’和‘鬼神劈’。这两种武技看起来虽然平平无奇,但他刚才一掌的威力绝不次于任何神兵利器。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割出一尺多长的伤口。司马超群这一剑下去,去几乎将墨银力士砍成两截,力道之强,剑法之精,堪称京城诸公子第一!” 白城微微有些诧异,柳随风这话虽然说的不错,但却稍嫌夸大,毕竟肉掌再怎么练也赶不上神兵利器。 只不过,他随即发现方应看的脸色又阴沉几分,顿时明白过来。司马超群与方应看同属世家一脉,柳随风这是挑拨离间执法。 司马超群一剑得手,正要再次发力,将墨银力士一举砍为两截。 就见墨银力士身形一滞,双拳猛然停下,眼中放出淡淡红光。 眨眼之间,墨银力士被砍断的半截腰肢就已接在一起,将司马超群手中重剑紧紧夹在伤口之中。 司马超群怪叫一声,双手紧握住剑柄,双足踏地,运足腰力向后拽去。 “噌”的一声,他一把抽出重剑,只是随着重剑抽出,墨银力士腰间最后一点伤口也迅速恢复原状。 司马超群倒吸一口凉气,回头喊道:“它怎么恢复的这么快!” 周进站在远处,淡淡说道:“墨银力士恢复能力极强,再重的伤势也能在眨眼之间复原。它刚才恢复缓慢,只是不愿多耗能量罢了!” 司马超群闻言,顿时呆在当场。 墨银力士不等他回头,右臂一挺,以臂做剑,向司马超群脖颈砍去,声势之强,速度之快,更在刚才那一剑之上。 司马超群大喝一声,连忙转身,用双手握住重剑,狠狠与墨银力士硬拼一记。 “哐”的一声巨响! 墨银力士右臂被震退回去,庞大的身躯也倒退三步。司马超群更是不堪,连续被震出七八步远,双掌顺着虎口处流下丝丝血迹。 司马超群不但不惊,反而放声大笑:“好大的力气!” 话音未落,墨银力士再次悍然出手,大步踏出,一拳直直向司马超群面门砸去。 司马超群嘿嘿一笑,再未挺身硬接,而是身形一晃,高大的身躯如鸿毛一般,飘然闪在一旁。 墨银力士一拳不中,下一拳接踵而至,双拳连击越打越快,形成一片拳影,将司马超群罩在其中。 眨眼之间,数十招过去。 司马超群百密一疏,脚下步法稍慢,一拳未曾躲开,肩头被狠狠砸中,踉踉跄跄的退出七八步远,退到铜柱圈外。 司马超群努力稳住摇晃的身躯,怒喝一声,就要揉身再战。 周进远远喊了一声:“够了!” 司马超群止住脚步,回头喊道:“我还没输!” 周进笑道:“你已经出了圈子啦,就别在硬撑,赶快滚回去吧。” 司马超群恨恨的摇了摇头,将重剑插回身后,面上一副不肯认输的表情。 周进伸手捂了捂嘴,打了个哈欠,说道:“下一个,柳随风!” 柳随风轻轻一笑,冲众人微微拱手,说道:“诸位稍待片刻,柳五去去便回。” 说罢,他足尖一点,飞身跃入八根铜柱之中。 墨银力士见柳随风飘然而至,握紧拳头,一拳向柳随风击去。 柳随风不慌不忙,稍一折腰,在空中变换方向,堪堪躲过这一拳。 墨银力士一拳打空,一拳又至,一片拳影铺天盖地的砸了下去。柳随风轻笑一声,脚下一滑,从墨银力士肋下穿过,闪到它身后。 司马超群惊叫一声:“好滑溜的小子!” 墨银力士也不转身,反脚一钩,朝柳随风小腹踢去。柳随风微微一笑,身形稍侧,闪过这一脚。 墨银力士连续两招全都打空,似乎有些愤怒,转身就是一拳,横扫过来。 柳随风脸上笑意更盛,脚下步法更加灵活,轻易躲过这一拳。 赵师容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说道:“五弟的‘豹变步’更强了!” 李沉舟点点头,说道:“数日之前,我曾见过五弟出手,当时他的身手还没有这么快,看来他刚才观想‘风象’图案进境不小。” 墨银力士与柳随风在八根铜柱之间,一打便是上百招。墨银力士虽然稳占上风,但也未能伤到柳随风。 周进忽然说道:“一刻钟了,你要小心!” 话音未落,墨银力士忽然速度大增,双拳犹如机枪一般,向柳随风胸前连续击去,刮带的风声连白城等人也听得到。 柳随风笑容一敛,收起游戏之色,拿出全副精力与墨银力士周旋,脚步更加灵活,身法更见飘逸。 远远看去,不见人迹,只有一道青影绕着绕着墨银力士飘忽不定。 片刻之后,墨银力士猛然大吼一声,身法拳速再快三分,柳随风躲闪不及,一拳正中胸前。 赵师容“哎呀”一声,面色骤变,就要飞身跃起,前去救他。 李沉舟单掌压在她肩上,轻声说道:“没事的。” 果然不出李沉舟之所料,眼见墨银力士即将击中柳随风之时,柳随风手中折扇疾点,正中墨银力士手腕金环。 他借这一点之力,飞身向后飘去,飘飘荡荡落到三四丈外,卸掉这一拳之力。 司马超群大声赞道:“好轻功!好身法!” 柳随风飘然落地,拱手笑道:“司马兄盛赞,柳五愧不敢当,只可惜了这副前朝王大学士的扇面。” 说罢,他捧出手中青竹折扇,却见折扇已弯弯曲曲,坏的不成样子,他眼中露出珍惜之色。 司马超群放声大笑,说道:“一幅扇面算的了什么,柳兄弟改天去我府里随便挑上几幅就是!要是都看不顺眼,我府里几个师爷的书画都不错,你想要什么,我让他们给你画!” 柳随风苦笑一声,连忙敬谢不敏。 周进嘿嘿一笑,冲着柳随风说道:“你小子不错,竟然能坚持了两刻钟,若是放在往年,这成绩差不多也能取头名了,只可惜今年还差了一点。” 说话之间,他有意无意往白城身上瞧了一眼。(。) 第七十五章 策略 柳随风纵然落败,也毫无窘迫之感,依旧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之间风流倜傥。 在他退场之后,周进点到了赵师容的名字。 墨银力士身高超过一丈,膀大腰圆,沉重的身躯即使站着不动,也能讲石板上压出裂缝。 赵师容身姿轻盈,肤若凝脂,只是站在那里便已惹人怜惜,此时与墨银力士相对而站,就如同幼童面对壮汉,就连周进也微叹一声,有些担心。 与司马超群相比,赵师容膂力相差甚远,与柳随风相比,赵师容轻功略逊一筹。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赵师容坚持的时间却比他俩加起来还长! 赵师容身法曼妙,防守严密,两条流云水袖,婉若游龙,身形曲折变幻,柔弱无骨,令场中众人大开眼界。 其他人都还罢了,唯有司马超群目瞪口呆,不住说道:“天下间竟有如此绝妙女子!” 不过,赵师容武技虽妙,但真实修为不过念动境界,墨银力士作为白虎堂秘制法器,可以与炼神宗师相抗,自然不是赵师容所能战胜。 数百招后,墨银力士招法一变,两只手臂猛然一抖,随即化刚为柔,如同长鞭一般飞舞起来,竟以柔克柔,破了赵师容两只水袖功夫。 赵师容见事不可为,也不勉强,秀足一点,就此退出铜柱圈子,拱手认负。 周进点点头,说道:“好个知进退的女子!” 赵师容退下之后,殿堂之中只剩下三人,分别是李沉舟、方应看和白城。 周进未取名单,直接叫道:“方应看!” 方应看闻言,脸色骤然一沉。 从前几人的出场顺序来看,他已隐隐猜出,周进是依照第一次测试的成绩从低往高叫起。他本以为最后三个人中,周进会先叫白城或者李沉舟,最后才叫到他,没想到第一个会叫到他的头上。 方应看向来目无余子,虽然待人表面谦和,但心中却一向自认为武功智谋天下无双,万难相信这两人竟然都会压在他的头上。尤其是李沉舟出身丹霞派,自幼有名师教导,偶尔赢他一次也还罢了,这白城不过是边远州府的小派弟子,居然也能压在他头上,真令他愤怒至极! 方应看面色渐冷,手持长枪,缓步走向墨银力士。 墨银力士见他到来,仰天大吼一声,一招“双风贯耳”,拳分左右,双拳同时向方应看头颅击去。 方应看断喝一声,手中长枪飞刺,向墨银力士头颅挑去。 长枪后发而先至,墨银力士双拳离他尚元,便已被他一枪刺中面门。墨银力士双手急忙缩回,向长枪抓去。 方应看大吼一声,双臂一震抖动长枪,将墨银力士高高挑起,向八根铜柱之外挑飞出去! 他刚才在观察众人与墨银力士搏斗时,发现了规则的漏洞。 墨银力士每次与人动手,并非一出手便施展全力,而是先以较弱的力量迎战,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慢慢发挥力量。 他便拟定战术,双方刚一交手便发动全力,想要将墨银力士一举挑出八根铜柱围城的圈中,直接奠定胜局! 白城瞬间想明白了方应看的战术,脱口叫道:“好本事!” 周进双眼眯起,嘿嘿一笑,说道:“好一个机灵的小子。” 柳随风与赵师容对视一眼,这一招他们纵然能想到,也无力施展,方应看虽然是投机取巧,但也确有真实本领。 司马超群大吼一声,说道:“好个狡猾的方应看!竟敢占我的便宜。” 他膂力极大,若是以有心算无心,未必没有机会将墨银力士击飞出去。 只不过,在他之前的出手邓苍生落败太快,不过三招两式便已败退出圈外,直到他亲自上场,才发现墨银力士越战越强的设定! 方应看一招得手,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只不过这丝笑容尚未绽放,便已消失不见。 墨银力士身在半空之中,双掌连环劈出,隔空掌力击在铜柱之上,竟然轻轻松松反弹了回来。 周进悠悠说道:“墨银力士遇强则强,施展多少实力全凭它自身对战况的把握,难道你以为咱们白虎堂研发的东西是废物吗?会跟着你们的节奏打?” 墨银力士双足落地,震得地板铿铿作响,双拳一握,隔空击出一拳。方应看脚下一错,轻轻躲开,身法之快竟不在柳随风之下。 墨银力士一拳不中,一拳又至,双拳如机枪一般连环出击。一道道拳劲,如长枪大戟一般,力道雄浑,声势骇人。 此时方现出方应看的枪法高明之处,一杆乌黑长枪,有若天外游龙,变化莫测,或点或戳,或拦或扎,一时之间竟于墨银力士相抗,丝毫不落下风。 白城心中暗暗吃惊,他见过的淬体阶武者不少,但能与练气高手对抗,甚至不落下风的却寥寥无几,方应看的真实实力之强,还在他预估之上。 数百拳后,墨银力士丝毫不见衰竭,拳速不但不慢,反而更快三分,力道也更加雄浑,偶尔一拳砸在地上,便是一个小坑。 方应看有些皱眉,他不过淬体阶的修为,虽然武技高明,但体力却有限,已然有些支撑不住。 墨银力士双拳齐出,连续八拳砸来,八股劲风分别向八方击去,锁定了方应看的八处要害! 方应看鏖战已久,体力不支,手中长枪稍微缓了一缓,其中一股拳劲未能拨开,肩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不由一个趔趄。 墨银力士趁势追击,连续又是几拳击出,直奔方应看身上要害而去。 方应看眼见取胜无望,当机立断,足尖一点,飞身退出铜柱,转过身冲周进拱手说道:“启禀周教习,弟子方应看认负。” 周进点点头,说道:“有谋略,知进退,方小侯爷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成绩稍微差了一些。” 方应看笑道:“弟子认赌服输。” 司马超群大声喊道:“方小侯爷,你怎么不用血河剑?方大侠的血河剑拿出来,还不把墨银力士剁成十七八截?” 方应看淡淡说道:“方某不愿仰仗神兵之利。” 司马超群大笑说道:“只怕是你催不动血河剑吧?” 方应看冷冷看他一眼,转过头去,默然不语。(。) 第七十六章 突然发难 拳吞万里如虎! 墨银力士正面挨了一拳,胸口处深深凹陷,脚下踉踉跄跄,连续退了七八步,最终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李沉舟缓缓收回拳头,眉宇间露出一色一丝无奈。 这已是他第三次击倒墨银力士,比起第一次击倒时的自信,第二次的击倒时的惊讶,这一次他心中只剩下无奈。 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一拳看似极重,但并未给墨银力士造成什么实际伤害。这还是他练成破妄神拳以来,与人交手数十次,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破妄神拳,顾名思义,破尽天下一切虚妄。 故老相传,这门拳法并非丹霞派前辈祖师所创,而是创派宗师的一名至交好友所赠,来源已不可考。 修炼此拳法者,需持天上地下唯我真实心,视天下万物皆为虚妄,从而以实破虚,以正破奇,若能练到至高境界,便是一门无敌的拳法。 这门拳法一旦练成,无坚不摧,无所不破,纵横天下,再无敌手,越阶挑战,不过等闲。 只是这门拳法威力强极,修炼难度也大到极点。数百年来,丹霞派只有两人练成,李沉舟才是第三个人,而且,李沉舟更加明白的是,他们所谓的练成,其实只是入门而已,真正要说练成,丹霞派并无一人能够做到! 李沉舟对拳头的效果,虽然不满意,但其他学员都已大吃一惊。 柳随风目中放出奇光,他也是头一回见到李沉舟全力出手。赵师容面色嫣红,似是极为兴奋。 司马超群咬牙说道:“好厉害的拳头!以淬体对练气竟然还稳占上风!” 方应看眉头紧皱,却不说话,只是握着血河剑的左手微微有些颤抖。 周进啧啧两声,说道:“难怪梁掌门夸他是丹霞派百余年来第一天才,这一手破妄神拳果然厉害,要是让他练到炼神境界,只怕天下再无敌手!” 众人都以为李沉舟会继续动手,却见他忽然垂下双拳,转身走出铜柱范围,说道:“周教习,李某就此认负。” 周进嘿嘿一笑,问道:“你明明稳占上风,为何要主动认输?” 李沉舟摇了摇头,说道:“李某一双拳头是要与天下高手争锋,不是跟这等法器硬拼的。” 周进笑道:“不错!说得好!” 至此,殿堂之中其他六名学员都已小试身手,唯有白城一人仍置身事外。 众位学员的眼光不免都集中在白城身上,想要瞧瞧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不料,周进忽然说道:“已经比试过的学员,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出去吧,白城留下!” 众人都不愿走,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怀着满腹疑问,走出青铜门外。 殿堂之中,只剩下周进与白城两人。 周进上下打量白城一番,思索片刻,忽然说道:“白城,现年十七岁,苍州江华府人氏,飞星门前任掌门白铁寒唯一弟子,自幼在太乙山中习武,一年多以前曾前往前往青羊府,介入青羊府道主之争,后加入九仙观成为道门弟子,道号清越!” 周进盯着白城,问道:“洒家没说错吧?” 白城点点头,说道:“周教习有心了。” 周进接着说道:“飞星门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白铁寒也算个人物,说不定会给你留下什么功法绝学,所以你武功再高也不足为奇。九仙观虽然不是道门的重要支脉,但也算得上历史悠久,所以你道法再强也说得过去。” 白城微微笑道:“周教习有话不妨明言,何必拐弯抹角。” 周进一挑拇指,说道:“洒家就喜欢你这种痛快人!你的武功道法都有传授,便是再强也轮不到洒家来管。洒家不明白的是你从未学过兵法,为何你的兵法战术也这么厉害?” 白城微微一笑,问道:“周教习何出此言?” 周进双目如刀,盯着白城就好似看到肉里,低声说道:“若是兵法战术不强,第一次测试怎么能考满分,莫非是作弊不成?” 白城笑道:“弟子岂敢作弊,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周进哈哈一笑,说道:“好一个机缘巧合!咱们白虎堂乃是军中要害之处,从不会放过任何不合常规之事,洒家也从来也不相信机缘巧合这四个字,今日你必须给一个解释。”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弟子若说得益于一位神秘老者的指点,周教习只怕不肯相信。” 周进哈哈大笑,说道:“只要你说出这人是谁,哪怕是卫大将军,洒家也会前去求证!只要能证明你所言不虚,洒家又为何会不信?但你若是说不出来,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这位老者来历神秘,弟子并不知道他的来历。” 周进摇摇头,说道:“你就这么说可就强人所难了。” 白城说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周教习不信弟子也无可奈何。” 周进说道:“我信不信无关紧要,不过你今日若是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恐怕要被逐出白虎堂的。”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周教习,弟子翻遍白虎内营纪律手册,似乎没有因为测试成绩好被开除的道理吧?” “但有因为作弊被逐出的条款!”青铜大门猛然打开,沈崇天与南宫烈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沈崇天面带冷笑,说道:“敢在白虎内营胡说八道的,近十年来你可是第一个!”,他把“白虎内营”四个字说的分外清楚。 南宫烈面色也不好看,狠狠瞪了白城一眼,说道:“竟然能编出神秘老者这种愚蠢的谎言,真不知道是谁眼瞎了,竟推荐你来进修!” 白城拱拱手,说道:“弟子实话实说罢了,两位副总管不相信,弟子也没办法。” 南宫烈怒道:“好一个实话实说,如此不知死活的弟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沈崇天悠然说道:“既然他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以作弊的缘由开革了吧,也省的碍眼!” 南宫烈面色一沉,却未说话。 他是江湖一脉在白虎堂的代言人,凡事都以江湖一脉的利益为重。在他看来,白城的初试虽有问题,但第二次测试却实打实的坚持到了第三环节。就这份修为而言,白城足以在百余人中足以排名前十,若是真的开革出去对江湖一脉大为不利。 沈崇天悠然说道:“南宫总管莫非是舍不得?” 昨日看过试卷之后,陆总教习虽然点出试卷的诡异之处,但他却仍一口咬定是白城作弊,今日周进突然发难,也他的主意,只要能将白城逐出白虎堂,在世家一脉与江湖一脉的斗争中,他便赢了第一步!(。) 第七十七章 重拳出击 沈崇天一力主张开革白城,南宫烈则是左右为难,他既恨白城信口开河,惹出事端,又不肯就此将白城逐出白虎内营。 周进呵呵一笑,说道:“两位总管切莫生气,先听周某一言。” 沈崇天点点头,说道:“周兄请讲。” 周进一指白城,说道:“这小子口口声声说他靠的是真才实学,两位总管不妨验证一下,也好让他心服口服,省得他出去之后胡乱讲话。” 南宫烈眉头一皱,说道:“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他心中已认定白城的成绩是来的不正,但又不想把白城开革出去,所以并不想当场验证,否则证据确凿,再无转圜余地。 沈崇天一拍手中折扇,说道:“周兄所言极是。” 他也不等南宫烈阻止,随口问道:“北齐三大主力兵团配有多少彻底战车?这种战车每日行程多少?每行多少里便需维护一次?每次维护需要多少人力?” 南宫烈眉头大皱,北齐与陈国并无接壤之处,其攻势主要由南梁和东晋应对,所以陈国大军并不重视北齐的情报,沈崇天突然问起有关北齐的问题,便是军中宿将也不易回答,自然是不怀好意。 白城随口答道:“北齐三大兵团各配有彻底战车五百辆,彻底战车每日可行平路三百里,每千里维护一次,山路一百里,每两百里维护一次,每次维护需要熟练军士二十人。” 沈崇天一怔,随即问道:“北魏玄甲精骑的首领是谁?最擅长的是哪种战术?如何破解?” 北魏与陈国虽时常交战,但玄甲精骑却远在漠北。两国交战百年,玄甲精骑也未能前往江南一战,就连兵部推演战局,一般也都不把这只骑兵计算在内。 白城稍一沉思,随即答道:“玄甲精骑由北魏开国皇帝拓跋圭所创,如今的首领是拓跋仪,他最擅长的战术是衔尾追击,一沾即走,要破这种战术,只能以少量精锐骑兵与其缠斗。” 沈崇天面色一沉,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白城轻轻松松回答这两个问题,如此一来,他的责问反而成了笑话! 南宫烈面露奇异之色,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难不成这小子是靠真才实学考的满分? 周进也是一惊,奇道:“你小子竟然真的答得上来!” 白城笑而不语,心中暗道一声侥幸,沈崇天问的两个问题,都在神秘老者所赠的《军略奥义》之中有所提及,若非他通读此书,只怕打破脑袋也答不上来。 沈崇天闷哼一声,说道:“南宫总管就不问两个问题吗?” 南宫烈哈哈一笑,说道:“天下之大,藏龙卧虎,我忽然觉得这小子未必是在说谎,他所说的神秘老人未必就不存在。” 他乃是军中宿将,一生征战无数,早已把虚名抛在脑后,眼见白城两道问题都答得完美无缺,堵住了沈崇天的嘴,自然不会再横插一手,冒险去提问题,万一白城答不上来,反为不美。 “你们怎么都在这?”随着说话声音,陆总教习缓步来到殿堂之中。 几人连忙拱手施礼。 陆总教习摆摆手,冲着南宫烈、沈崇天说道:“你们两个要是没问题就先出去吧,第二场测试还没结束。” 沈崇天有些郁闷,但也只得点头称是,走出殿堂。南宫烈心中暗自暗自庆幸。 待南宫烈、沈崇天走后,陆总教习悠然问道:“周进,要是还有人没比完就继续吧。” 周进点点头,叫到:“下一个,白城。” 站在远处,只能发现墨银力士身材魁梧,身在眼前,才能真切感到那种身材带来的压迫感。 墨银力士身高一丈有余,白城的眉梢刚刚到它的腰部,臂展与身高相同,也是一丈。 双方身材差距过大,它只要稍一迈步,便赶到白城身前,只要随意一拳,便能击中白城面门。 白城以往战斗经验所习惯的距离感、空间感都已失效,在这件人型法器面前全都要重新测试。 他这才明白为何以柳随风的轻功、赵师容的身法,在与墨银力士战斗时也会犯错。 这是人与非人的区别,习惯了与人作战,在面对非人对手时,常常会犯一些难以想象的低级错误。 墨银力士一声怒吼,左腿狠狠踏在地上,右臂肘部弯曲,一肘横空向白城头颅击去。 铁肘未至,劲风已到,压得白城喘不过气来! 墨银力士此番出手与之前大不相同,竟未出手试探,第一击便是全力以赴! 白城心头一震,轻吸一口气,足尖一点,飘然而起,纵身从墨银力士铁肘上方掠过。 墨银力士一招未中,竟一低头,用额头向白城背后狠狠撞去。 白城只觉背后风声骤起,右手伸出一指,施展“长空指力”,轻轻点中墨银力士头颅,借这股反冲力向后疾飞出去。 墨银力士两招不中,大踏步的朝白城冲了过去,试图以钢铁之躯直接去撞白城,它身体既无要害,又不怕受伤,实是最佳武器! 白城身在空中实在已躲无可躲。 只是躲无可躲,便不必再躲! 白城轻咤一声,双足猛然后踢,正中身后一根铜柱,同时双拳一挺,施展破玉十三式之裂山式,与墨银力士硬拼一记! 周进面色大便,刚才司马超群、方应看以及李沉舟等人与墨银力士硬拼,都是早有准备,蓄势而发,哪像白城这样被迫迎战。 陆总教习面色不变,似乎毫不担心。 “砰”的一声! 白城双拳狠狠砸在墨银力士身上。墨银力士受此一击,连续退出三步,方才勉强站住。 白城一招得手,便趁势而起,施展“八部赶蝉”的轻功,追到墨银力士身前,双拳连环击去。 眨眼之间,他已击出三四十拳。 周进眉头一皱,说道:“陆老,这小子没汲取李沉舟的经验吗?他这样去打墨银力士只是空耗体力,没半点用处的。” 陆总教习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俩可不一样。” 话音未落,墨银力士身法一滞,跪倒在地,中拳处不断掉下银色碎渣来。 周进大吃一惊,喊道:“这不可能!他怎么能猜出墨银力士的要害在哪里!”(。) 第七十八章 二次进化 陆总教习摇头说道:“他并不是猜的!自打交手以来,他拳拳不离墨银力士的要害,对它的结构了若指掌。” 周进面色骤变,干瘦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问道:“是谁给他泄的密?” 墨银力士是白虎堂近年来的杰作,也是堂中最高机密之一。白虎堂中了解其结构的不会超过三个人,就连两个副总管也是一知半解,若此事都能泄露出去,只怕白虎堂再无秘密可言。 陆总教习淡淡说道:“未必就是有人泄密。” 周进一怔,问道:“那他怎么会知道?” 陆总教习面上忽然现出一丝笑意,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白城拳法建功,墨银力士受创严重,心中顿时一喜,便要揉身再战,一举奠定胜局。 就在他足尖微点,身形将纵之时,身后忽然有苍老声音传来。 “且慢!” 白城连忙止住脚步,回过头去,不知何时陆总教习已来到铜柱圈外。 白城拱手问道:“陆总教习有何吩咐?” 陆总教习面带笑意,说道:“你修为虽然不高,战力却远超其他学员。这个等级的墨银力士对你太轻松了,所以老夫打算加一点难度。”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弟子不过侥幸占了上风而已。” 陆总教习呵呵一笑,也不理他,自顾自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紫铜人偶,一寸大小,轻轻用手指点中人偶头颅,随手向墨银力士抛去。 墨银力士本来一动不动,正在疗伤,见到人偶飞来,方才向前踏出一步,去接紫铜人偶。它也不用手去接,低下头去,大口一张,将紫铜人偶一口吞入口中,咽下肚里。 片刻之后,它两眼放出浓浓红光,身躯不断颤抖。构成身躯的银色液体不断流下,聚成一股细细的银色水流,重新流回水池之中。 眨眼之间,墨银力士的身材便缩到常人高矮。 紧接着,在墨银力士的肩头、手肘、腹部、小腿等诸多地方,凝结了一层淡紫色的甲壳,隐隐放出金属光芒。 白城苦笑一声,心中暗道若非它身后没有尾巴,否则还以为是弗利萨走错片场了。 又过了一刻多钟,墨银力士眼中红光消失,恢复到正常状态,随即足尖一点,一拳击出,飞身向白城纵来。 白城只觉眼前一花,拳头已到眼前,墨银力士速度比刚才激增数倍,身法之快已远远超出柳随风。 拳如闪电,身如清风。 墨银力士的身躯虽然缩水不少,压迫感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但举手投足之间,已有武道高手的风范,再不用刚才那种莽撞打法。 白城闪躲不及,霎那之间,他双臂齐挥,施展破玉十三式之圆融式,将墨银力士的拳头封在圈外。 拳臂一交,白城身形便动。 墨银力士右拳击在白城的双臂之上,左拳已蓄势待发,只待右拳压制白城,左拳便连环击出。 连环一击已懂得拿捏分寸,把握火候,与先前狂打一气,已不可同日而语。 不料,一拳击中之后,白城既未后退,也未硬撑,而是滴溜溜一转,丝毫也不受力,身如陀螺一般旋转到墨银力士身后,反手就是一拳,正中墨银力士背心。 墨银力士一拳落空,又受背后一击,被这两股力道一推一拽,踉踉跄跄冲出七八步远,若非身躯沉重,及时稳住身形,几乎冲出铜柱围成的圈子。 周进身不由赞道:“好高明的武技!” 陆总教习眉头一皱,问道:“他怎么不攻击墨银力士的要害了?” 周进不由一怔。 白城心中正在暗暗叫苦。 刚才出手之前,他已经暗运破玉十三式之寻龙式,仔细观察了墨银力士身上的气机流转,这才能寻找到它的气机衰弱之处猛攻。 只是他万没想到,这墨银力士还会二次进化,进化之后的身体更加结实,结构也发生变化,原本的要害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刚才一拳砸在墨银力士背后,手感已完全不同。 两人正面交战,他难以静下心神,也就没有机会运转寻龙式,接下来的战斗,就要全凭真实本领硬抗! 至于想法拖时间这条路,经过二次进化的墨银力士速度奇快,一味躲闪只是取死之道! 墨银力士身形一转,双拳齐出,向白城胸前砸来,单以力道而言,已不下于白城的裂山式。 白城身形一矮,从他双拳之下穿过,左掌扬起,一掌拍中墨银力士小腹。 墨银力士恍若无事,左膝飞顶,真奔白城面门而去。白城撤步疾退,闪过这一击,随即身形低伏,右腿探出,一招“秋风扫落叶”,向墨银力士的单腿扫去。墨银力士闷哼一声,右脚脚尖如剑,深深刺入地板,白城这一脚扫过,就如扫中铜柱一般,没有本分效果。 一招不中,白城便知不好,顺势向一旁滚去。 墨银力士毫不放松,双拳如电连环击出,一道道拳劲如机枪一般向白城扫射过去。 白城伏在低处,闪躲不便,只得咬紧牙关,运转一身剑气硬抗。 劲风打在身上,他只觉得拳头落处,剧痛无比,幸亏有剑气护持才不至于骨断筋折。 墨银力士并非人类,只要能量不绝,气力便不会衰竭,占据上风之后,自然也不会放松,双拳如闪电般击打不停,拳风凝聚不散,如同一颗颗炮弹一般,比刚才与方应看交手,威势胜过十倍。。 白城周身剧痛,心头火起,右手骤然向北冥剑探去。 他自得到这柄剑之后,便一直随身携带,用布带紧紧包好,片刻不曾离身。 就在他手指触摸到北冥剑时,脑中忽然清醒过来。 北冥剑来自明教,传说中是明尊座下北冥神君佩剑,而明教正是亡在朝廷手上,与朝廷乃是世仇。 这柄北冥剑一旦出手,没人认出倒还罢了,若是有人认出便是一场大祸。 想到这里,白城猛一咬牙,拼着硬挨几拳,向后滚出铜柱圈外,站起身形长长出了口气,说道:“好厉害的墨银力士!弟子认输了,只可惜坚持时间短了一些。” 周进摇摇头,说道:“墨银力士不惧刀枪,天生占了极大的优势,进化到第二状态之后,便是练气高手也没有几个敌的得住的,你不过淬体淬体境界,竟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 白城摇头苦笑,也不说话。 陆总教习忽然张口问道:“你刚才明明已经准备用剑,为何又突然放弃?莫非你在老夫面前还要隐藏实力不成?”(。) 第七十九章 幽灵庄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陆总教习开玩笑了,在大宗师面前弟子岂敢遮遮掩掩。实话实说,弟子并不擅长剑法。这柄剑也是一位故友所赠,本是他的家传之物。” 他心中暗道,北冥剑是明尊神殿之中所得,周老东家乃是明教后人,“家传之物”这四个字倒也不能算撒谎。 陆总教习见白城虎口处并无厚茧,手掌之中也无练剑的痕迹,知道他并不常使剑,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第二场测试到此为止,你先回去吧。” 白城略一拱手,转身走出青铜门外。 眼见白城离开殿堂,周进转身说道:“陆老,您老明明看好白城,为何今天又让我配合沈崇天发难?” 陆孤帆笑道:“你今日不发难,沈崇天改日也会发难,与其等他做好准备再出手,不如先由你挑破此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万一有什么问题,咱们也能有所转圜。” 周进一怔,说道:“原来陆老对白城并无信心?” 陆孤帆轻轻笑道:“他是什么来路,老夫也没有看透,自然谈不上什么信心不信心的,今日这事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周进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只是属下还有一桩疑问,希望陆老解答。” 陆孤帆笑道:“你可是要问,咱们如何安排他?” 周进点头说道:“按照以往的规矩,咱们白虎堂每年都会收一将、一卫、一道三名内门弟子,分别取三场测试的头一名。今年他居然连夺两次第一,那咱们是安排他加入战将堂还是白虎卫?” 陆孤帆目光一闪,问道:“那为何不是幽灵庄呢?” 周进面色一变,说道:“幽灵庄看的是符法天赋,这白城虽然有些本领,但符法天赋却未必有多强。” 陆孤帆淡淡说道:“我知道你看好他,不想让他去幽灵庄蹉跎此生。但是你要知道,白虎堂的存在价值就是幽灵庄。没有了幽灵庄,所谓的战将堂与白虎卫不过是个笑话。” 周进长叹一声,说道:“属下只是不愿他走我的老路。” 陆孤帆呵呵笑道:“第三次测试尚未开始,他的符法天赋究竟如何,咱们也不知道,现在都是空谈。更何况,老夫要是猜得不错,他的前程恐怕也不是由你我决定。” 周进闻言一震,还想再问时,陆孤帆已经转身走出门去。 推开青铜大门,白城本以为又会看到那条漫长的甬道,想要走回去还要费一番力气。 大门打开,门外情形已然大变,虽然甬道依然存在,但长度却与之前有了天差地别。 原本需要狂奔数个时辰才能穿越的长道,竟然变得只有百丈长短,瞬息之间便可跨越。 白城不由呆在当场,半晌之后,才踏上甬道。 脚下石板坚硬,两侧烛光昏暗,白城仔细观察,一切与来时别无二致,确实是自己来时走过的道路,只是长度却差的太远。 直到他穿过甬道,走进宫室,心中还是不可思议,这到底是空间折叠,还是太虚幻境,或者是催眠法术? 他虽然猜不猜其中有什么古怪,但也知道跟道术脱不开干系,看来今日这一趟没有白跑,白虎堂的道术底蕴极深,远在他想象之上。 白城迈步走出明堂。柳随风正站在外面,手中拈着两根草枝,低着头,两眼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柳师兄怎么还在这里?” 柳随风抬起头,笑道:“白师弟终于出来了,柳五等候多时了。” 白城连忙说道:“岂敢劳烦师兄久候,不知有何要事。” 柳随风一甩手,说道:“咱们边走边说。” 小河边上,酒旗招展。 一张席棚之下,摆了四五张桌子,一对渔家母女正在烧火做菜,酒菜香气四溢。 天色已晚,小小的酒馆只剩两个客人,其中一人身穿青色锦袍,腰佩美玉,是位风流俊雅的年轻公子,惹得小泵娘一个劲的偷看。另一个却是一名少年,一身蓝色劲装,英气勃勃。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姗姗来迟的柳随风与白城。 白城今日在殿堂之中测试的时间太长,待他走出营西明堂时,已是饥肠辘辘,。柳随风便推荐了这家酒馆,虽然没有什么好酒好菜,但一味新鲜的鱼汤却做得鲜美可口。 白城瞧着渔家母女,低声问道:“柳师兄,白虎内营虽然松散,但也算是军营,为何还会有平常百姓出没?” 柳随风笑道:“说来简单,白虎内营与寻常军营不同,是军中高手的进修研习之所,大小事情自然不能让学员亲自动手,所以就需要大批的管事、仆役。这些人都有家属,陆总教习索性让这些家属在营内顺便干一份营生,也算补贴家用。” 白城点点头说道:“陆总教习果然宽厚。” 柳随风接着说道:“这些人表面上看来闲杂,似乎是无人管束。实际上却经历了极其严格的审查,只要家世、履历稍有污点,都别想踏入白虎内营半步。” 白城轻扣木桌,说道:“小弟有件事情不知能问不能问。” 柳随风笑道:“师弟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说便是。” 白城点点头,说道:“据周教习所说,咱们这两日参加的入学测试极为重要的,只是小弟至今还是一头雾水,不知为何重要?” 柳随风呵呵一笑,说道:“要是别人问,柳五自然推说不知,但白师弟问起,柳五却要实话实说。” 白城笑道:“柳师兄请讲。” 柳随风说道:“据说这白虎内营除了明面上的七杀堂、录事堂、藏经楼、讲武厅等堂口之外,还有两个秘密堂口,分别是战将堂和白虎卫。这两个堂口每年都只收一人,然后对这人大力栽培,其中佼佼者甚至会进入陛下的视线,无论是谁能加入其中,都可谓一步登天。要加入这两个堂口,也没有别的途径,唯一的的办法就是在这次测试中取得好成绩。”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柳随风笑道:“若非如此,方应看、司马超群这种勋贵子弟又怎么肯来白虎堂吃苦。” 白城笑道:“吃苦?小弟觉得这里生活已经极为优渥了。” 柳随风放声大笑:“你我出身江湖,自然觉得此处不错,但在他们眼里,却是粗陋不堪。”(。) 第八十章 密谈 两人闲聊之际,鲜美的鱼汤已然上桌。 青瓷盘、奶白汤,配上鲜香可口鱼片,淋上几滴香油,白城不禁食指大动,告了一声罪,提起筷子放开肚皮,大口吃了起来。 柳随风微微一笑,转身向渔家母女讨了一把干净木勺,一只青瓷小碗,单独盛出一碗鱼汤来,提起一双竹筷,细嚼慢咽,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惹得小泵娘一个劲的偷看。 白城夹起最后一块鱼肉,一口吞了下去,拍了拍肚皮,说道:“这家小店的鱼汤果然不错,不知柳师兄是怎么找到的?” 柳随风笑而不答。 白城接着问道:“柳师兄今日在堂前等我,不知有何贵干?” 柳随风放下筷子,说道:“今天等你不是我的意思,其实是沉舟大哥让我等你的,他有句话要我带给你。” 白城一怔,问道:“什么话?” 柳随风一整身上衣衫,正色说道:“沉舟大哥说,你一定要小心方应看,他对你已起了杀心,他这人心狠手辣,又兼着神通广大,你若是应付不当,只怕难以生离此地。” 白城眉头一皱,问道:“方应看?他为何要对我不利?” 柳随风淡淡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要从战将堂、白虎卫每年招收秘密弟子说起。招收秘密学员的事情一般学员虽然不知道,但对名门大派或王公贵胄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但凡自认为有点机会的人,都会提前做足准备。” 柳随风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这个准备既包括学员自己的准备,也包括学员身后家族、门派的博弈。一般来说,在每年入学之前,就已经确定了有机会加入这两个堂口的人员名单。这份名单会将两种人排斥在外,一种是天赋顶尖但背后势力不足的,另一种是天赋普通但背后势力极强的,以免在白虎堂发生冲突。” 白城奇道:“不对吧,刚才柳师兄明明说过,这两家秘密堂口都是以测试成绩为根据,那他们又是如何将这两种人排除在外?” 柳随风笑道:“经过各大势力的博弈,白虎堂根本不会招录这两种人,他们也没有机会参加测试。”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柳随风接着说道:“能来白虎内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天赋顶尖而且背后势力极强的,这些人为的就是加入秘密堂口。另一种是天赋平常背后势力也平常的,这些人为的不过是化龙池的机会。”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小弟明白了,看来柳师兄就是前者,我便是后者。” 柳随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柳五不是前者,白师弟也不是后者。” 白城微微有些诧异。 柳随风接着说道:“柳五虽然有些天赋,浣花城也算有些势力,放在往年未必不能争一争秘密弟子的名额,但在今年却没有一丝希望。” 白城问道:“这是为何?” 柳随风说道:“因为有沉舟大哥与方应看在。这两人天赋太强,一个是丹霞派百年来第一天才,另一个是神通小侯爷,京城第一青年高手,这两人都不是柳某所能争锋。”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柳随风接着说道:“柳五虽然甘拜下风,白师弟却有很大的机会。” 白城苦笑说道:“柳师兄开玩笑了。” 柳随风摇摇头,说道:“白师兄不必谦虚,柳五没有开玩笑。天下之事,有公必有私,白虎堂也不例外。今日沉舟大哥刚刚离开明堂,就得到消息说白师弟初试第一,沈崇天对此不服,要去找白师弟当面讨教。” 白城苦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沈副总管怒气冲冲的过来找我。” 柳随风放声笑道:“以柳五想来,今年招录学员时,沈副总管并不了解你的本事,以为你不过是名普通门派弟子,这才将你放了进来。既然你已经进了白虎内营,他也不能再将你开革出去,沈副总管只怕郁闷的很那。” 白城无奈,只得苦笑。 柳随风继续说道:“得到消息之后,沉舟大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方应看会对你不利,让我在堂前等你,把方应看准备对你不利的消息告诉你。方小侯爷虽然表面谦和有礼,但在京城高层这个圈子里,名声却不大好,因为挡了他道,无声无息失踪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白城点点头,说道:“李师兄费心了。” 柳随风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白虎内营毕竟是卫大将军的地盘。只要你等闲不要离开白虎,方应看也很难出手对付你。” 白城说道:“小弟明白了,多谢柳师兄关心。” 柳随风微微笑道:“你我都是江湖一脉,自然有守望相助之责。” 白城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默然不语。 柳随风站起,转身背对白城,悄声说道:“有件事情你不用多心,我知道你在担心,沉舟大哥会不会跟你也有冲突。” 白城轻笑一声,并未说话。 柳随风说道:“战将堂以兵法战术为主,培养的是军将,白虎卫以功法武技为主,培养的是高手。方应看志在朝堂,一心想进战将堂,沉舟大哥志在武林,想去的是白虎卫。你是初试第一,初试是为战将堂选弟子,你不必担心与沉舟大哥有冲突。” 白城说道:“小弟明白。” 柳随风轻笑一声,说道:“既然柳五话已带到,咱们就此别过,明日还有一堂测试,咱们都得全始全终才成。” 白城随口问道:“不知明日测的是什么?” 柳随风摇摇头说道:“白虎内营三次测试目的各不相同,除了测试学员水准之外,安排修行进度这个主要目的之外,第一次是为战将堂选弟子,第二次是为白虎卫选弟子,第三次测试有何用处,却没人知道,成绩也不计入最后的总排名之中。只是听人说,这是陆总教习自己私下加入的测试,并不是白虎堂的要求。” 白城点头说道:“小弟明白了。” 言尽于此,两人再不多说。 柳随风掏出一锭银子,转身冲着渔家母女说道;“齐大婶,结账了!” 不等母亲说话,小泵娘已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从柳随风手中抓过银子。这小泵娘笑颜如花,在抓银子的时候,顺手在柳随风掌心摸了一把。 白城不由愕然,柳随风却不在意,微微一笑,长袖拂过桌面,转身大步离去。 桌面上不知何时,已悄然多了只女儿家佩戴的玉镯。(。) 第八十一章 灵图道长与承虚老猿 辰己小院,天色渐晚。 白城回到屋中,盘膝坐下,缓缓调匀呼吸,将意识逐渐沉入心神世界之中。 这是一片琉璃世界,淡金色的光华不断流转,一尾深紫色的鲤鱼在摇头晃脑,四处游弋,在它身旁是八个米粒大小的金色符文,飘来飘去,时聚时散。 这片琉璃世界是白城的心神之力显化而成。 他第一次接触到心神世界时,这里还是一片黑暗,只有一些金色光点在不断闪烁,直到他念动大成之后,才显化出这一片琉璃世界。 琉璃世界初显化时,是纯净无暇、晶莹剔透的浑圆球体,十方皆是虚空,大小不可测度,只有一道雷光不断游走,那是他的武道心念显化而成。 后来他在金沙河上受敖先生一击,琉璃世界支离破碎,几乎就要毁掉。直到他吸收了几颗念石之后,方才恢复过来,但是其中几道粗大的裂痕却始终无法消失。 琉璃世界当中,这一尾紫色鲤鱼则是他武道心念的显化,这条鲤鱼本是一道雷光,在他晋升入微境界之后,才化作一条紫色鲤鱼。 道门前辈有言,心猿不定,意马四驰。 说的是人的心思如同山间老猿,高原野马一般,难以控制,不但常人如此,就算是修者,也是如此。 紫色鲤鱼便是如此,虽是他武道心念,但却并不听他指挥,整日里只在心神世界之中游弋,似乎永远也不知道疲倦。 据道门前辈所言,所谓的武道心念,其实是修者心神意识的具象化,蕴含于心神世界之中,与心神之力的强弱息息相关,既能独立存在,又与修者密不可分,乃是人体之中最为神秘的地方。 在白城看来,武道心念其实是潜意识的具象化。 潜意识,顾名思义,是指人类心理活动中不能认知或没有认知到的部分。具体来说,就是内心之中已经发生,但又形成意识的心理活动。 平常人无法觉察潜意识,但又无时无刻不受潜意识的影响,从言行举止到生死抉择,无不受潜意识左右。 修者则可以通过修行的方法,将潜意识显化出来,并对其进行打磨淬炼,从而使内心更加通透,反应更加快捷。 在紫色鲤鱼显化之前,白城对这琉璃世界的大小没有任何概念,在紫色鲤鱼显化之后,白城以它做标准,倒是对琉璃世界的大小进行了测度。 白城暗暗估算,若以紫色鲤鱼为一尺计算,整个琉璃世界的直径超过十丈。 不过,白城今天沉入心神世界,并不是要观察琉璃世界,或紫色鲤鱼,而是要瞧瞧新出现的八个金色符文。 这八个符文只有米粒大小,暗金颜色,放着微微金光,悬浮在紫色鲤鱼左右。紫色鲤鱼时不时将其吸入口中,旋即又吐了出来,吞吐之间,极为惬意。 白城仔细观察,这八个符文虽然极小,但却极为复杂,由千百道线条组成,与铜柱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被缩小了许多倍。 白城念头一动,催动其中一个符文。 符文微微闪动,随着他的心意在心神世界中飘来飘去,引得紫色鲤鱼追着不放。 他将八个符文一一试过,除了发现这八个符文能随意移动,再没发现其他作用,只得暂且放下,日后再做打算。 一番探究之后,白城将意识抽出心神世界,吐纳天地元气,就此安然入定。 翌日清晨。 白城缓步离开辰己小院,向城西明堂走去,今天是测试的最后一天,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经过三天测试,白虎内营在他心中已是越来越神秘。 与前两日不同,明堂大门紧闭。 门前已来了不少学员,这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面色极为轻松,似乎并不把今日的测试放在心上。 白城心中暗道,看来柳随风说的不错,今日的测试并不计入总成绩。 过了一刻多钟,李沉舟一行也都来到明堂。白城没有上前搭话,远远冲他拱手致敬,李沉舟点了点头,拱手还礼。 不久,方应看也来到明堂面前,擦肩而过时,冲白城微微一笑,不带丝毫敌意。 测试时间已到,大门却纹丝不动,门外的学员窃窃私语,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白城心中也有些起疑。 就在此时,只听“吱呀”一声,明堂大门缓缓打开。 白城抬头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一只苍首老猿从门中爬了出来,举起前掌,冲着众人挠了挠手,转身走回明堂。 众位学员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够跟着老猿身后。 老猿弓着腰、缩着头,摇摇摆摆走在石道当中。 白城心中暗自奇怪,不知这老猿是何来历,心中暗自猜测。 片刻之后,老猿走入宫室,众人也都进入其中。 宫室之中,空空荡荡,唯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斜躺在高台之上,睡眼惺忪,似梦似醒,一身衣裳满是油腻。 苍首老猿看似老朽,但身手居然还不错,三蹿两纵爬上高台,一把将老道士抓醒。 老道士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连声说道:“行了!行了!,贫道喝不动了!” 台下众人一阵愕然。 老道揉揉眼睛,才发现情况不对,冲着众人呵呵一笑,说道:“贫道昨夜太过操劳,睡得有些晚了,来!来!来!诸位先坐!” 台下一片白眼,都觉得这道士脸皮太厚。 铺在地上的蒲团还没有收去,白城随意找了一块,盘膝坐下。 老道士坐直身子,轻咳一声,说道:“周进今天有事来不了啦,这场测试就由贫道主持,你们叫我灵图便是。” 众人纷纷点头参见,唯有白城觉得这名字似乎十分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灵图道长介绍完自己,扭头冲着苍首老猿说道:“承虚,去把我的布袋拿来。” 承需老猿微微点头,转身向台下蹿去,从台下一角取过一个又脏又破的旧布袋来。 灵图道长慢慢吞吞解开捆在布袋上面的绳索,一提布袋底端,从里面倒出十几块红色的石头来。 每一块石头都有拳头大小,上面用标着白色的数字。 他将这十几块石头放在身前,摆成一排,嘿嘿一笑,说道:“这些石头就是咱们今天的测试题目!”(。) 第八十二章 算法 灵图道长摆好石头,向台下扫视一番,呵呵笑道:“贫道与周进不一样,不像他喜欢兴师动众,搞大场面,咱们拿这几块石头玩一玩就好。” 全场一片寂静。 灵图道长指着石头说道:“咱们玩的也简单,贫道这里一共是十二块石头,上面分别标着不同的数字,你们只要把这十二块石头,按照上面数字大小,从左到右排成一排就算过关。” 全场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都以为老道在开玩笑。 灵图道长见众人窃窃私语,却无人上前,嘿嘿笑道:“怎么?你们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吗?” “老道士!你莫开玩笑!”一个炸雷般的响起。 白城顺着声音望去,司马超群霍然站起,一手指着老道鼻尖,脸上带着怒意。 灵图道长笑道:“贫道不开玩笑,测试是由老道主持,测什么自然也是老道说了算。” 司马超群放声大笑,迈开大步走上台去,来到老道身前,不过几下功夫,便将十二块石头码的整整齐齐,大笑说道:“怎么样?过关了吗?” 灵图道长笑道:“过关了。” 台下一片嘘声,众位学员本以为老道只是开个玩笑,万没想到他说的竟是真的。 司马超群拱了拱手,说道:“既然这样,我先走了。” 灵图道长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学员且慢,贫道还有个问题想要问问。” 台下众人纷纷点头,只怕这个问题才是关键,前面摆石头确实是开个玩笑。 司马超群哈哈笑道:“我就猜你这道士不老实,有什么问题你说吧!” 灵图道长笑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把这十二块石头排好的?” 司马超群一怔,随即说道:“这要什么办法,数字大小一目了然,按照顺序排便是。” 灵图道长轻叹一声,摆摆手说道:“贫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司马超群也不多话,转身走出宫室,扬长而去。 灵图道长冲着台下众人微微一笑,从这一排石头中取出两块石头互换位置,叫道:“下一位!” 这次起身的是一位高瘦青年。 这人走上台去,随手将灵图道长互换位置的两块石头换了回去,问道:“道长,弟子可算过关?” 灵图道长笑道:“过关了。” 这人还不肯走,接着问道:“弟子听说第三次测试的成绩,不计入总分之内,不知是否属实?” 灵图道长笑道:“不错。” 这人不等灵图道长再问,转身便走,一转眼的功夫,消失不见。 灵图道长打了个哈欠,再次挑出两块石头换了位置。 在这人离去之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宫室之中的学员便走的干干净净,就连李沉舟、柳五以及方应看等人也都匆匆离去。 宫室之中,只剩下赵师容与白城两人而已。 灵图道长再次摆乱石块,斜躺在一旁,说道:“你们两个也快点摆吧。” 赵师容款步走上高台,轻轻拱手说道:“那弟子动手了。” 灵图道长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动手。 赵师容素手探出水袖,指如青葱,轻轻点选石块,眨眼之间将几块石头码的整整齐齐。 灵图道长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赵师容浅浅一笑,说道:“我还没说用什么方法呢。” 灵图道长精神一振,问道:“你用的什么办法?” 赵师容说道:“这办法说来也简单,我先选一块石头放在最中间,然后再选一块,只要比这块小我就放在它前面,只要比这块大,我就放在它后面。第二块石头放好之后,重新再选一块石头,以此类推,不难将这些石头码好。” 灵图道长眸光一亮,说道:“除了这个法子,你还有哪些办法?” 赵师容想了想说道:“那我先选编号最大的一块石头放在最右边,然后再选次大的一块石头放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也是以此类推,不难将这些石块排好。” 灵图道长目光更亮,坐直身子说道:“还有什么办法,你继续说!” 赵师容浅笑说道:“办法自然是有,只不过小女子一时也说不上来。” 灵图道长笑道:“不急不急,你慢慢想便是。” “还可以先把临近的两块石头,两两进行比较,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进行交换,这样一趟过去后,数字最大的石头就被交换到了最后一位,然后再从头开始,进行两两比较交换,直到倒数第二位时结束,只要如此几遍便能拍好顺序。”白城随口说道。 灵图道长一震,看着台下的白城,两只眼珠瞪得滚圆,说道:“你怎么能想到这种办法?” 白城笑道:“弟子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灵图道长喃喃自语,说道:“好一个随便说说!” 赵师容眉间微蹙,沉吟片刻之后,忽然笑道:“不错,这个办法虽然略微繁琐,但也算是巧妙。” 灵图道长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弟子白城。” 灵图道长站起身来,快步走下高台,来到白城身边问道:“你还有没有办法能排列石块?” 白城笑道:“办法多得是。还比如说,先找到写有最小数字的石块,把它放到第一位,然后找到最大数字的石块,把它放到最后一位。然后再找到第二小的数字放到第二位,再找到第二大的数字放到倒数第二位。以此类推,直到完成为止。” 灵图道长目瞪口呆,说道:“不错,也是一个办法。” 赵师容目光一闪,说道:“是比刚才那个办法要快一些。” 灵图道长一把抓住白城,叫道:“你还有什么办法,尽管说出来。” 白城苦笑说道:“再比如说,先把这十二个石块分成两组,其中数字较小的分成一组,数字较大的分成一组,然后再这个办法对这两组数据再次排序,以此类推也可以做到。” 灵图道长双目发直,盯着白城说道:“这些办法你是怎么想到的?莫非你以前也研究过这个?那也不对,除了老道还有谁会研究这个?” 白城心中暗道,这老道要考教别的他可能不会,但这排列大小的问题,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他前世在地球时,一度对计算机编程极感兴趣,这种排列大小的算法,已不知玩过多少!(。) 第八十三章 议定 暖风迎面,天色正晴。 白城与赵师容辞别灵图道长,离开明堂,漫步向小镇回去。 赵师容脸上带着好奇,问道:“白师弟,你怎么想的到这么些排列石块的办法?” 白城随口说道:“小弟前些年一直在山中隐居,山中别的没有,就是石头多,小弟无聊之际只能拿这些石头玩耍,没想到灵图道长到与小弟志趣相投。” 赵师容微微点头,似乎相信了白城的说法,说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白师弟竟机缘巧合,因此得到灵图道长的看重。”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有什么看重不看重的。再说灵图道长潇洒随意,只怕过后就把这件事忘了。” 赵师容微微摇头,说道:“灵图道长我虽从未见过,但他能主持这次测试,必然深得陆总教习的信任。我想以陆总教习的沉稳,绝对不会放任灵图道长大张旗鼓搞些无聊的玩意。” 白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谈话之间,两人已回到小镇。赵师容拱手辞别,飘然而去。白城独自一人漫步向辰己小院走去,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自幼苦修“破玉归元诀”,最擅长感应他人气机,当年不过易筋小成的时候,便能感应到练气高手的气机变化。 几番奇遇之后,他的修为已突破至入微境界,感应更加灵敏,便是炼神宗师也瞒不过他的感应。 与别人对灵图道长不甚尊重不同,他今日进入宫室之时,便已发现灵图道长修为极深,绝非表面上那般糊涂潦倒,乃是不折不扣的炼神宗师,修为绝不在陆总教习或是茅山道陶氏兄弟之下,在他平生所遇的高人当中,修为仅在太乙道的齐玉衡之下。 当然,这其中要把方隐排除在外,他几次遇到方隐,不是功法未成,便是身负重伤,根本感觉不到方隐的修为如何。不过,只看那道剑气的威力,便知道方隐绝非寻常之辈。 灵图道长这种级别的炼神宗师,绝不会跟他们这些人开玩笑,这十几块石头的游戏看似简单,其中必然蕴含深意,只是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一时也想不出来。 白城摇摇头,既然想不出来,索性不再想此事,大步向辰己小院走去,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三次测试已毕,明日放榜,后日就要正式上课。 宫室之中。 灵图道人独自坐在高台之上,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苹果,用油腻的袖袍擦了又擦,大口啃了起来。 苍首老猿打了个哈欠,盘腿坐在一旁,前掌合什放在胸前,双目微闭,竟好似在修炼什么。 灵图道长大口啃完苹果,随手抛掉果核,转头瞧了老猿一眼,说道:“承虚啊,你整天练什么练,再练也不能长生不老对不对?还不如学老道及时享乐的好。” 苍首老猿也不吱声,伸出一指,在身前地板上写下“三四二”三个数字,指如精钢,所到之处木屑纷飞。 灵图道长嘿嘿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活了三百四十二年,但那又如何?山中比你活得长的古树多了去了,大限一到还不是化为朽木?” 苍首老猿不再理他,自顾自的修炼起来。 “吱呀”一声,宫室左侧的黑漆木门打开,陆孤帆与周进一前一后,迈步走进宫室。 周进快步上前,拱手施礼,说道:“弟子周进,拜见灵图师伯。” 灵图摆摆手,说道:“我不像你师父,没这么大的礼数,好好说话就是。” 周进这才起身,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陆孤帆微微一笑,说道:“灵图道友,今日测试结果如何,可有得心应手的人选?” 灵图闻言霍然站起,哈哈大笑,说道:“今日总算是没白来,确实有一个极好的人选。” 周进站在一旁,心中不由一惊。灵图师伯才华横溢,向来不大看得起人,便是天赋再好的人,在他面前也只有“还成”两字评价,万没想到,他也有如此激动的时候。 陆孤帆面色也有些惊诧,问道:“你说的是哪一位学员?” 灵图道长大笑说道:“有一个叫白城的学员,你知不知道?” 周进面色一变,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张不开口。 陆孤帆微微点头,说道:“你想要这个弟子去幽灵庄?” 灵图道长说道:“不错!” 周进眼珠一转,插口说道:“咱们幽灵庄收人一向严苛,需要七道审查,经历半年考核之后方能录入,师伯现在就决定,是不是太快了?” 灵图道长一摆手,霸气说道:“无妨,这些规矩都是咱们定的,改了就是!” 周进一怔,接着说道:“白城还是前两次测试的头名,就此进了幽灵庄,忽然消失不见,只怕会引起其他学员疑心。” 灵图道长一笑,说道:“成绩不是还没发布吗?你们把他的分数改低就是。” 周进还要再说。 灵图已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你们不想放人?” 陆孤帆说道:“那倒不是,只不过这人还有道门弟子的身份。” 灵图眉头一皱,似乎有些疑虑,问道:“哪家支脉的弟子?” 陆孤帆说道:“青羊府,九仙观。” 灵图一摇头,说道:“没听说过!” 顿了顿,他接着问道:“他自小就在道门长大吗?” 陆孤帆说道:“那倒不是,一年多前才入得道门。” 灵图哈哈一笑,说道:“那就不碍事!” 陆孤帆继续说道:“九仙观的观主是许家子弟,咱们冒然将他的师弟扣下,只怕许家会不大乐意。” 灵图眉头紧皱,半晌之后,忽然哈哈一笑,转身踢开右侧的黑漆木门,边走边说:“白虎堂的事情一向由你负责,许家来人你去解决,我只管要他进幽灵庄便是。” 陆孤帆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灵图走后,周进连忙说道:“当真要把白城送到幽灵庄吗?” 陆孤帆目中光华一现,问道:“你始终不大愿意?” 周进长叹一声,说道:“幽灵庄所图之事绝无实现的可能,属下已在其中蹉跎十年,实在不愿看到其他人走属下的旧路。” 陆孤帆轻叹一声,默然无语。(。) 第八十四章 准备 清晨。 白城迈步走出房门,呼吸两口清冷的空气,顿觉精神一振,忍不住跃入院中,练起一趟拳脚。 自进白虎内营以来,他手头事情不断,纵然忙里偷闲一阵,也还要入定练气,拳脚上的功夫倒是好久没练了。 白城握紧双拳,站了个北斗七星桩,练起一套“北斗奔烈拳”。 这套拳法是飞星门的高深武技之一,取得是“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之意。拳法杀意纵横,恢弘大气,出手之际有一种勇往直前的惨烈之感。 白城对这种感觉一向非常喜欢,隐隐觉得这套拳法源于军中,才能保留这么多的杀伐之气。 这方世界的星象与地球几乎一模一样,也有北斗七星,也有牛郎织女,飞星门以“星”为名,门内武技的名称也大多都与星辰有关。 除了这套北斗奔烈拳之外,白城所学的还有北斗七星点、南斗飞燕斩等数门武技,只是他一向以“破玉归元诀”为主修功法,凭借“破玉十三式”应敌,倒是很少修炼这些武技。 白城身形一晃,院中骤然起了一阵旋风。 他自吸收了北冥剑传来的神秘暖流之后,身体素质大幅度提高,虽然没有突破到练气阶,但筋骨之强,气血之盛,远盛寻常练气高手。 他此刻全力施为,只见举手投足,奇快无比,身形起落,重重幻影,若是有外人在此,只怕要惊掉大牙。 啪!啪!啪! 白城一时兴起,隔空击出三拳。 这三拳一拳快似一拳,一拳猛似一拳,前一道拳风尚未消散,后一道拳风已然追上。三股拳风凝聚一处,竟凝成一道拳劲,狠狠砸在院中的梧桐树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拳印。 他竟以淬体阶的修为,打出了练气阶才能有的隔空效果。 “好厉害的拳法!”一声惊叹从身后传来。 白城转身一看,身后院门大开,门口站的是赵氏兄弟中的赵五。 赵五面色激动,说道:“白校尉这手本事,只怕这届学员之中再无敌手?”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学员之中藏龙卧虎,白某何德何能,岂能独占鳌头。” 赵五嘿嘿一笑,打了一盆凉水,又取了一条干净毛巾,全都递给白城,说道:“白校尉,你莫看我赵五在白虎堂厮混,昔日也是在疆场上跟人打过仗的,您老这样的身手,至少能在军中做一方镇守,那是其他学员能比。” 白城接过毛巾铜盆,一边梳洗,一边问道:“赵五哥,你在白虎内营住了多久了?” 赵五笑道:“在下来白虎内营已经七八年了。” 白城轻啧一声,说道:“那倒是不少年头了,赵五哥,以往每年有多少学员坚持不到毕业?” 赵五想了想说道:“这就不好说了,少的年份只有十来个人没能毕业,多的年份差不多有六七十人毕不了业,我听人说最狠的一年,只有十几人能够毕业!” 白城点点头,说道:“确实不容易啊!” 赵五笑着说道:“别人担心,您老担心什么,凭你老的拳法,只要打躺下一两个,还有那个不长眼的敢上来挑战?” 白城笑道:“原来弟子之间互相挑战的事情,赵五哥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赵五笑道:“你们都是明刀明枪的动手,还有谁不知道,莫说我们就是堂里的教习、总管,又有几个不知道的?” 白城随口问道:“那他们也不管?” 赵五笑着说:“咱们白虎堂怎么说也是军营,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现在挨打总比战场上送命强得多。” 白城点头说道:“赵五哥说的不错,不过这里除了明刀明枪动手,有没有人暗中出手的?” 赵五一怔,沉吟片刻之后,迟疑说道:“白校尉既然问起来,老赵也不隐瞒,实话实话,咱们这里每年都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事后从上到下都讳莫如深,再无人追查。” 白城说道:“多谢赵五哥实言相告。” 赵五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甲子小院。 方应看独自站在树荫之下,手中捧着一卷经书,看得津津有味。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音,他眉间掠过一丝不快,抬头说道:“请进!” “吱”的一声,院门半开,一名瘦弱少年闪了进来,随手关上院门,冲着方应看拱拱手,说道:“拜见方小侯爷。” 这名少年身材消瘦,身高不过六尺,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红晕,手中提了一个青布包袱,五指用力紧紧捏着,唯恐丢失一般。 方应看隐去面上的不快,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雪岸,你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瘦弱少年皱了皱眉,说道:“不算太顺利,世家一脉之中还有三成人不肯投靠公子,司马超群给他们撑腰,我也没什么办法。江湖一脉中没有人肯都投靠公子,都去李沉舟哪里了。” 方应看面上笑容更盛,说道:“司马超群本就不是易与之辈,李沉舟更是绝世奇才,能有七成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瘦弱少年低下头去,说道:“多谢小侯爷见谅,属下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禀报。” 方应看笑道:“你我之间情同兄弟,不要这么客气,有话尽管说便是。” 瘦弱少年说道:“拱极军的薛虎、韩蛟希望咱们以飞星门的白城作为突破口,打击武林一脉。他们说只要小侯爷答应,就愿投身小侯爷到门下。我看这两人在军中影响不小,也算有些用处,就先答应了下来,建议小侯爷派习惊天出手,他的碎梦刀已有七分火候,拿下白城的把握比较大。” 方应看沉思片刻,说道:“你做的不错,只是白城这个人不简单,习惊天未必拿得下他,还是让吴惊涛去试试,他要是不行就先停手。” 瘦弱少年目色有些惊讶,说道:“小侯爷要是觉得吴惊涛没把握,不如让我亲自去会会他。” 方应看轻叹一声,说道:“不必,白城再强也不过是一枚棋子,李沉舟才是咱们真正的对手,单一个柳五就够你对付了,还是不要分心的好。” 瘦弱少年点点头,再不说话。(。) 第八十五章 南宫灵 天色渐亮,风和日暖。 白城面前摆着一张青木小案,案上是几碟新鲜小菜,荤素俱全,色鲜味美,旁边是一壶清酒,酒香醇厚,清亮如碧。 赵五虽然一直声称,他曾在军中效力,也曾与北魏猛士生死搏杀,但白城却不大相信,总觉得他是伙头军出身。 原因无他,实在是他做饭的手艺太妙,又快又好,已不在任何一位大厨之下。 白城稳稳坐下,邀请赵五坐下共饮几杯,赵五也不推辞,大马金刀坐在对面。 两人正在对酌,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音。 “笃、笃、笃。”声音轻柔,不疾不徐,极有礼数。 白城目光一闪,抬头轻声说道:“请进吧,门没关。” 院门无声无息的向两侧推开,一名军士打扮的青年人走进院里。 这名青年人约莫二十岁上下,面色如玉,唇红齿白,双目温润如水,脸上似有所悟的带着一丝笑意,一双手垂在身侧,五指挺拔有力。 这人冲白城拱了拱手,说道:“白虎外营巡守南宫灵,见过白公子。” 白城微微点头,起身说道:“小弟见过南宫兄,不知兄台此来有何见教?” 南宫灵微微一笑,笑意慈和,说道:“陆总教习有命,请白公子去一趟。” 白城略一沉吟,问道:“他老人家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南宫灵微微摇头,说道:“陆总教习没有交代,白公子去了便知” 白城双目直视南宫灵,片刻之后,方才点头应允:“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走。” 赵五在一旁听二人对答,忽然放下筷子,面带异色,冲着南宫灵说道:“奇怪,我在白虎内营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南宫灵笑道:“在下是前日才从御林军调派到白虎堂的,这位大哥没见过在下也是正常。” 赵五挠了挠头,说道:“前日?那倒是奇了,没听说过最近有人调进来啊?” 白城轻轻拍拍赵五的肩膀,笑道:“赵五哥不必多问,恐怕白虎内营之中,还没有人敢假传陆总教习指示。” 赵五想了想,说道:“那倒也是。” 南宫灵在前,白城在后,一前一后离开辰己小院,径直往西南方向行去。 南宫灵步履轻健,白城身法快捷,两人轻功俱都不错,不到片刻功夫,便已走出小镇,来到西南方向一处荒丘之下。 据赵五所讲,这片荒丘是公白虎内营学员演练阵法所用,只是不过这一届学员还没有开始正式上课,所以此地荒无人烟。 白城忽然止住脚步,问道:“南宫兄,不知陆总教习现在何处?” 南宫灵回头笑道:“就在前面不远,他老人喜静不喜动,所以找的地方僻静了些。” 白城呵呵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南宫兄犯戒了。” 南宫灵转过身来,双目直视白城,面上笑容不减,问道:“白公子何出此言?” 白城笑道:“常言道事不过三,南宫兄这已是第四次说谎了,小弟可不能再假装听不懂了。” 南宫灵面上露出一丝惊诧,问道:“第四次?” 白城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掰着手指头算道:“其一,阁下本是出家人,却自称南宫灵。其二,阁下本非白虎堂中人氏,却假传陆总教习有令。其三,阁下并非我陈国之人,却自称来自御林军。其四,此地荒无一人,阁下却伪称陆总教习在前。小弟没算错吧?” 南宫灵放声笑道:“白公子机敏无双,只可惜还是算错了,在下俗家姓名确是南宫灵。” 白城笑道:“看来南宫先生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豪杰,小弟佩服。” 南宫灵止住笑声,问道:“在下是何事露出破绽?” 白城笑道:“小弟五感还算灵敏,南宫先生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身上的檀香味道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咱们陈国以道门为尊,极少使用檀香,据小弟所知,只有北方佛门的弟子才常用此物。所以小弟大胆揣测,南宫兄来自北方佛门。” 南宫灵点点头,说道:“多谢白公子解惑,可惜在下百密一疏,竟被白公子窥破” 白城笑道:“南宫先生本非我陈国人氏,能够孤身潜入白虎堂,已让在下佩服之至,露出些许破绽也是难免之事。” 他自来到京城,便遇到麻烦不断,先是碧天院一行,接受了黄天道的任命,卷入了五十年前的大案。紧接着,他又进入白虎内营,卷入江湖一脉与世家一脉的斗争。 这两件事都不是小事,动辄有性命之忧,故此,他一向内紧外松,日夜警惕,尤其是对陌生人,更是加了三分小心。 今日南宫灵迈步进门,他便感觉不对,此人气质出尘,隐隐有宗师气象,绝非奴仆之辈所能及,心中早已提起警惕。 只是他还判断不清此人的来路,是与碧天院一事有关,或是世家一脉的派来的人手。 不过,在几句问答之后,连赵五也看出破绽,白城心中已然笃定,此人是从外界潜入,并非世家一脉派来的人手。以世家一脉的势力,要对付自己还不必临时从外界调人。 只是因为两个原因,白城不愿与此人在辰己小院之中翻脸。一来此人精华内敛,高深莫测,他并无把握擒下,担心与此人一旦翻脸,会伤到赵五。二来他的一身本事,有一小半都在道术上,他也不愿把曝光身上的道术根基,想找个僻静之处与这人交手。 南宫灵轻叹一声,说道:“白公子豪气干云,你我若是异地相逢,必然要交个朋友,可惜可惜…” 说罢,他手腕一抖,从腰间拔出一把三尺余长的长刀来,刀锋雪亮,刀身绵软,适才一直盘在腰间 白城轻轻一笑,说道:“小弟自认为从未的罪过南宫兄,实在不知是何德何能,竟引得南宫兄花费偌大力气,混入白虎堂中追杀。南宫兄若是肯解惑,小弟就是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 南宫灵微微一笑,刀尖指地,笑道:“只可惜在下不是解惑之人。” 白城见他为人警惕,不肯透露口风,只得苦笑一声,握紧双拳就要出手, 就在此时,白城身后猛然有声音传来,“原来你在这里,到让吴某好找!”(。) 第八十六章 误闯 白城一怔,却并未回身,眼前站着南宫灵这等高手,无论是谁都不会分心关注别的事情。 南宫灵微微皱眉,手腕一抖,长刀卷回腰间,就此消失不见。 对他来说,潜入白虎内营,斩杀白城事小,不漏丝毫风声,全身而退事大,若没有十成把握拿下眼前两人,他宁愿立即退走,离开此地,也不愿冒险出手。 白城虽见他收刀,但也不敢放松警惕,足尖一点,向左侧斜斜滑出两丈,方才转头向来人看去。 远处来的是一名年轻人,青色绸缎衣裳,文生秀才打扮,面色和气,脸上堆笑,身材有些发福,似乎跑的很辛苦,满头大汗,手中握着一把毛巾,不停擦汗,毛巾湿的几乎能挤得出水来。 这名年轻人快步来到两人面前,冲白城拱了拱手,说道:“要是吴某没猜错,这位就是白公子吧?” 白城微微一笑,拱手还礼,说道:“小弟正是白城,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这人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说道:“在下吴惊涛,也是咱们白虎内营的学员。” 白城笑道:“原来是吴兄。” 吴惊涛长长出了口气,说道:“白公子真有闲情逸致,一大早便出门踏青,倒教吴某好找。” 白城笑道:“不知吴兄此来有何贵干。” 吴惊涛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脑袋,说道:“说来惭愧,这事都是吴某的错,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白城笑道:“你我也算同窗,吴兄有话请讲。” 吴惊涛面色一红,似乎有些羞赧,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夜里吴某与几位朋友在喝酒聊天,拱极军韩蛟、薛虎两位兄台也在。他们在酒后失言,对白公子不大恭敬。我们几人听得心烦,就说要给他俩报仇,不过我们也不能以多胜少,便提出抽签的办法,抽到谁便派谁来向白公子讨教。”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那看来是抽到吴兄了?” 吴惊涛面带惭愧之色,说道:“吴某也知道这是无理取闹,原本是不愿来的,只是话已出口,不得不来。” 白城眉头一皱,悠悠说道:“按理说,吴兄既然来了,小弟自然不能让吴兄败兴而归,只不过咱们白虎堂不能私斗,小弟也不好违规。” 吴惊涛低着头,从怀中掏出一纸契约,喃喃说道:“这事白公子倒不必担心,吴某来之前已在七杀堂备案了,只要白公子点头就成。” 白城目光闪动,笑道:“看来小弟是拒绝不得了,否则还未开学,便要扣去一分。如此下去,不消三四个月就要离开此地。” 吴惊涛连忙摆手,说道:“要是白公子不愿意,干脆吴某认输好了,吴某行事荒谬,甘愿自罚一分,向白公子赔罪。” 白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促狭一笑,说道:“既然吴兄如此大度,小弟就多谢啦!” 吴惊涛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白城会答应下来,顿了一顿,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前日白公子出手,以一敌二大获全胜,吴某确实也十分心折,不如吴某讨教几招,然后再拱手认输如何?” 白城微微一笑,双手握拳,便要出手。 “你这人太过虚伪,又太过油滑,明明是心怀恶意,却装的一片至诚,未曾交手之前,已给自己留足后路,实在令人恶心至极!”一旁站着的南宫灵忽然说道。 南宫灵本不愿张口说话,但这两人一旦交手,必然会引来其他人观瞧,对他的计划十分不利。 吴惊涛本来并未注意到南宫灵,南宫灵刚才手持长刀的身影,恰好被白城挡住,又是一身低级军士打扮,站在一旁一语不发,更加不引人注目。 吴惊涛闻言也不发怒,上上下下打量了南宫灵一番,方才说道:“这倒奇了,外营巡防一向不许擅入内营,你是怎么进来的?奉了谁的命令?” 南宫灵冷笑一声,并不理他。 吴惊涛转过头来瞧着白城,面色带着一丝好奇,说道:“白公子,莫非他并未奉任何人的命令,是自己进来与白公子私会的?” 白城笑笑说道:“小弟并不认识他,他是如何来的,小弟也不知道。” 吴惊涛眼珠直转,说道:“白公子,不是吴某不信任你,只是这里地方偏僻,你二人又独自在此相会,要说互不相识,那是开玩笑了。”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不知为何,最近我一说实话就有人不信。” 吴惊涛快步疾走,一把抓向南宫灵,说道:“白公子要是这么说,吴某只能带这位仁兄去天王堂论个究竟,瞧瞧他是什么来路,来白虎内营究竟有何图谋!” 天王堂主管白虎内营赏罚,对众位学员掌握内营大权,吴惊涛前往要前往此处,用意不问可知。 吴惊涛心思灵敏,瞬息之间已想明白,他就算花上一番力气击伤白城,也不过阻他一时,但若能把这名军士带去天王堂,一旦审出什么问题,便轻轻松松便能将白城逐出。瞬息之间,他已算清其间的得失。 只是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他只道轻轻一把,便能抓住这名军士,不料一掌抓出,这人身形一晃,竟躲过他这一抓。 他不惊反喜,寻常军士岂有如此高明的功夫,此人必非普通军士,有问题的可能性极大。 吴惊涛一掌抓空,足尖一点,双掌齐上,径直向南宫灵肩头双肩抓去,这一抓招数巧妙,前后左右尽被封挡,算尽了南宫灵的退路。 南宫灵微微一笑,腿不弯,脚不动,身形竟然向右平平挪开三尺,于不可能间躲过他这两掌。 吴惊涛面色一变,失声喊道:“移形换影!你到底是什么人?” 南宫灵摇摇头,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说完,他右拳紧握,一拳骤然出击,直入中宫,向吴惊涛胸前击去,势大力沉,速快无比,几乎不在李沉舟的“破妄神拳”之下。 吴惊涛见势不妙,面色急变,也不敢硬接,脚下发力,闪身向一旁躲去。 不料,就在此时,南宫灵左手无声无息的探出,指尖一弹,一缕锐风点中吴惊涛膝前“环跳穴”。 吴惊涛再想挪动身躯,势比登天还难。(。) 第八十七章 天枫刀 南宫灵看似豪气冲天,光明正大,但临敌出手之际,却显出其深不可测的心机,正面一拳虽声势烜赫,暗中一指却无声无息。吴惊涛一个照面就要吃大亏。 不过,这两人全都居心不良,白城自然也不会多事插手,乐的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 吴惊涛躲闪不得,南宫灵就要得手。 忽然间,白城眼前一道绚丽的紫光闪耀。紧接着,他眼前充斥着五光十色的光线,鼻中充满了数之不尽的异香,耳里充塞着动听美妙的声音,嘴里填满了奇奇怪怪的味道。 霎时间,他眼、耳、鼻、舌全都失去知觉,一切感觉全都充满了不真实的味道。 白城不由大吃一惊,脚尖一点,向后疾退三丈,双手一封,挡住可能遭受的攻击,但这一切动作全都无济于事,眼中、耳中、鼻中、口中的感觉并无一丝变化。 他心中一寒,急忙运起五雷天心正法。一道淡淡雷光从他身上扫过,种种一切幻影方才烟消云散。 白城长出一口气,抬头向南宫灵与吴惊涛交手的方位望去。 一拳一掌抵在一处。 拳是南宫灵的拳头,古铜色的拳头,手指修长有力,五指握在一起如同铜铸一般,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掌是吴惊涛的掌,掌上满是汗水,看起来有些油滑,露出一截手腕,手腕上戴了一个手镯,紫色水晶手镯。 手镯样式十分古怪,颜色十分炫目,放出一圈淡淡紫芒,极有吸引力,白城只瞧了一眼,便有些挪不开眼睛。 南宫灵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说道:“********掌,********功,原来尊驾是魔门花间派的高手。” 吴惊涛面色赤红如血,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的掌法对你没用?” 白城闻言,不由心中一凛,他适才远在数丈之外,仍被这一掌搅乱心神,南宫灵近在咫尺,却能抵抗的住,这份心神修为当真骇人。 南宫灵微微一笑,说道:“这种惑乱心神的功法,对我并无用处,更何况你功法练的不纯,更不是我的对手。” 吴惊涛怒喝一声,面色狰狞,说道:“若非老子重伤未愈,一身本事发挥不了七成,就凭你也想挡住老子的掌法。” 南宫灵依旧满面笑容,说道:“瞧你一身大汗漓淋的模样,只怕是中了天莲宗的‘失手拳’吧?你们魔门就是喜欢自相残杀,否则也不会练半点存身之地也没有。” 吴惊涛面色发狠,怒道:“好小子!不管你是什么来路,老子就算乱不了你的心神,我单凭掌法也能杀了你!” 说完,他足尖一点,撤回右掌,紧接着双掌一挥,重重掌影如山峦一般南宫灵压去,单以招式而言,已是世间的顶尖掌法。 南宫灵面色不变,双足站在原地不动,双掌齐出,掌势诡异飘忽,竟是虚多于实。 他刚才那一拳气完神足,颇有宗师风范,此番再度出手,走的是以巧破巧,寻隙而入的路子,一前一后,竟宛若两人。 南宫灵武技奇高,刚柔并济,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稳占上风。 吴惊涛见势不妙,数次想要抽身离去。 不料,南宫灵的掌法就如春蚕吐丝,初时尚不觉厉害,交手时间一久,便被他困在其间,想要脱身比登天还难。 数十招后,吴惊涛大吼一声,情急拼命,双掌陡然放出两团紫焰,紫焰熊熊燃烧,高达数尺,犹如火炬一般,将双掌包裹其中,狠狠向南宫灵胸口击去。 南宫灵不慌不忙,手腕一抖,一柄长刀持在手中,身形一晃,刀锋处青华闪动,一道流光穿过两团紫焰,径直向吴惊涛头颅削去。 无声无息,吴惊涛头颅落地,双膝跪倒,就此故去,双目犹自圆睁,似是不敢相信。 南宫灵轻叹一声,说道:“若非事态紧急,就凭你也想死在我的天枫刀下?只可惜了一对紫火镯,竟被你拿来拼命!” 白城目光一转,吴惊涛手腕上的紫晶手镯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一圈灼烧过的痕迹还留在腕间。 南宫灵手腕一压,刀尖点地,转头面对白城,微微一笑,说道:“白公子刚才居然没有逃走,真令在下有些意外。” 白城笑道:“吴惊涛的掌法虽然不错,但与南宫兄相比还是差的太远。南宫刚才兄在他身上只花了三分心思,倒是把七成注意力都放在小弟身上。小弟原地固守或可一搏,若是转身一逃,平白弱了气势,那就真是九死一生了。” 南宫灵微微点头,说道:“原来白公子还打算跟在下一战?” 白城失声笑道:“难道南宫兄要小弟双手献上头颅不成?” 南宫灵脸上笑容更盛,笑道:“若是如此,岂不痛快许多?” 说话之间,南宫灵手腕忽然一抖,一道青芒骤然脱离刀锋,向白城波经之间削去。 适才南宫灵与吴惊涛交手之时,白城已暗自运转五雷天心正法,刺激过周身数处穴道,身法之快远胜平时。 更何况,南宫灵刚才一刀削去吴惊涛的头颅,他全都瞧在眼里,又加了十分小心,对这柄长刀早有防备。 故此,他只见眼前青芒一闪,便施展“北斗步法”向一旁闪去,。不料,青芒之快,远在他想象之上。饶是他闪的及时,也被削去一缕发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南宫灵面色一变,说道:“好身法!躲得过我天枫刀的,你还是头一个!” 白城苦笑一声,足尖一点,飞身向南宫灵扑去。南宫灵手上长刀厉害,他有没有什么远程攻击的手段,若不拉近距离,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南宫灵不慌不忙,手腕一抖,又是一道青芒闪过。青芒贴地掠过,直奔白城双腿而去,沿途青草纷纷断为两截。 他这一刀极为阴险,白城若是不躲,双腿势逼难以保全,但白城只要飞身闪躲,他手中长刀便会连环出击,到时候白城身在半空,再想变化方向,那是难如登天。 他一刀出手,面上便已露出笑容,只道白城今次必死无疑。(。) 第八十八章 金色圆珠 南宫灵面上笑容尚未来得及扩散,便已收敛回去,双目之中首次露出惊奇之色。 白城足尖一点,飞身跃起,掠过青色刀芒,紧接着身形凭空一晃,竟然幻化出数道身影,向两旁四散而去。 南宫灵一时之间,竟然判断不出,那道身影是实,那道身影是虚,只得将长刀引而不发,握在手中不动。 前一道身影尚未消散,后一道身影已然出现,眨眼间,白城已赶到南宫灵左右,数道身影晃动,将南宫灵围在其中。 南宫灵眼珠急转,却始终找不到白城真身所在。 这种残影是由白城身法过快,基础便是他那强韧至极的肉身,其他人并无法模仿,南宫灵以往从来没有遇到过,故此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破法。 白城身形一纵,骤然移到南宫灵身体右侧,左掌一扬,屈指向南宫灵太阳穴弹去。 这一指用的是“长空指力”,若是击实,只怕南宫灵就要气绝当场。 南宫灵分不周围身影的虚实,手中长刀无法斩出,眼看已落在下风,但他却也丝毫不急,在这关键时刻,口中轻轻吐出一个词语。 瞬息之间,一道金色波浪骤然涌出,以他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出去,将周围的一切事物尽数向远方推出。 白城一指尚未弹出,便觉得身形一滞,就好像坠入极为粘稠的溶液之中,漫说出手伤人,便是张口呼吸都极为困难,身体不由自主的随着这一股金色洪流向后方滑去。 远远瞧去,白城就好像琥珀中的蜻蜓,被金色洪流包裹其中,半分不由自主。 南宫灵冲着白城微微一笑,手中长刀一递,一道青色光芒从刀尖涌出。 青芒如流星般划开金色洪流,直奔白城胸口而去。 他这一刀已有十成把握,一刀挥出之后,手腕轻轻一抖,重新将长刀轻轻盘回腰间。 生死关头,白城轻咤一声,一头遍体绯红、身躯庞大的赶山猪陡然出现在金色洪流之中,守在白城身前。 赶山猪周身烈焰飞腾,不断将金色洪流向两边排斥,它猛一抬头,怒号一声,硬生生从金色洪流之中破开一个缺口。 白城只觉得身体一松,四周束缚骤然消减,当即脚尖轻点,飞身纵出金色洪流,远远闪到一旁。 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青芒虽快,但进入金色洪流之后,也逐渐慢了下来。 直到白城跃出金色洪流,那道青芒才冲到赶山猪面前,将赶山猪从到头尾,射了个对穿。这种伤势若是落在常人身上,自然是重伤,只是赶山猪并非实体,落在它身上,却算不得什么。 白城逃出金色洪流,飞身疾退出七八丈远,方才止住脚步,飘落地上。 南宫灵敛起面上笑容,正色说道:“白公子果然是道门弟子,这一手道术漂亮至极,难怪敢去碧天院探听消息。” 白城眉头一皱,问道;“原来南宫兄真是为碧天院的事情来的,没想到碧天院灭门之事,竟还有佛门搅在其中。” 南宫灵并未回答,话锋一转,说道:“白公子也是少年英杰,为何非要卷入这件成年旧事?在下实在不忍心取你性命。” 白城呵呵冷笑,说道:“南宫兄倒是很自信啊!” 南宫灵笑笑说道:“白公子一试便知。” 白城恨恨一笑,咬着牙说道:“既能远程攻击,又有控场技能,这boss也太难推了。” 南宫灵一怔,有些听不懂白城在说什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金色洪流逐陡然发出一声闷响,卷出一个漩涡,将赶山猪碾灭其中,两者一起消失不见。 南宫灵大笑声中,再次斩出一刀。青芒闪烁之间,直扑白城胸前,战局又回到两人刚刚交手时的状况。 白城无奈,只得向一旁闪躲,他不敢再往前冲,若是再被金色洪流卷中,南宫灵绝不会犯没有连环追击的那个错误。 至于转身逃跑,白城想也没想,在这柄长刀面前,背对南宫灵更是取死之道。 南宫灵出手之际,犹有余暇,朗声说道:“白公子修为不错,虽然只是淬体境界,但身法之快,动作之疾,丝毫不在练气高手之下,不知可否赐教修炼之法?” 白城心中暗道,南宫灵刀法连绵不断,一道道青光闪烁,竟好似永不衰竭一般。而他的体力已有些耗损,举手投足之间,已没有适才的迅捷。 如此下去,只怕再挨不了一时半刻,他便难以躲开南宫灵的青色刀芒。 想到这里,白城猛一咬牙,运足全身力气,身前身后幻出数道身影,不管不顾向南宫灵猛扑过去。 南宫灵笑而不语,身形不动,握紧手中长刀,只待白城冲来。 就在双方距离三丈之时,白城忽然一声大吼,双拳连击,瞬息之间,左右双拳分别连续击出三拳,拳如闪电,带起阵阵拳风。 六道拳风凝聚一处,最终凝成一道拳劲,狠狠朝南宫灵面门砸去! 这六拳是白城生平修为所聚,他以淬体阶的水准打出练气阶的隔空劲气,已耗尽了他的体力。 六拳出手,白城只觉得身体一空,眼前一黑,以他的筋骨之强,气血之盛,都有些支撑不住。 南宫灵面色凝重,他也发现这这股拳劲非同小可,但是双方距离太近,想要闪身离开,已有些来不及。 但他却也不慌不忙,左腕一抖,一颗金色圆珠猛然抛上半空,放出一道道金色波涛,将拳风挡在波涛之外。 白城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奋起余力,纵身跃过金色波涛,一把抽出腰间北冥剑。 剑尖疾点,向金色圆珠迅猛点去。 南宫灵瞧见白城这一剑,不但不急,反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再次收起手中长刀。 这颗金色圆珠看似平常,实是南宫灵师门之中珍藏的秘宝,其中蕴含有不可思议的能量,本身存在于虚实之间,幻灭宁,刀剑难伤。 任你修为再高,武技再强,也难以损害它,而且不止如此,若是有人敢于攻击,不但无法伤到金色圆珠,而且会被其中蕴含能量反击震伤。 就在此时,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在南宫灵面前。 长剑过处,金色圆珠一分为二,从中裂开两半,金色光芒消失不见,从半空中缓缓坠落尘埃。(。) 第八十九章 遁走 剑锋如雪,锐不可挡,所到之处,无物不分! 这颗金色圆珠本是南宫灵师门秘宝,一向珍藏在秘库之中,以他的身份,本是没有资格带在身上的。只是因为他天赋极高,甚的师门看重,这才在他临时之前,由师门长辈从秘库中取出,暂时借给他使用。此行归去之后,他还要还给师门的。 万没想到,秘宝竟然毁在此处! 南宫灵双目发直,似是难以置信,一时之间竟呆在当场! 白城一剑破开金色圆珠,奋起余威,剑锋继续斩出,要将南宫灵斩于剑下。 剑气森严,扑面而来! 南宫灵被剑气一激,骤然清醒过来,手中长刀一挑,连忙向上击去。 只是他刚才愣了瞬间,此时再出手已迟了半步,刀上青芒尚未闪出,雪白剑锋已到额前,森冷剑气,激的他头皮发麻。 百忙之间,南宫灵再无暇激发青色刀芒,只得身形暴退,挥刀上扬,要以手中这口天枫刀,硬拼白城掌中长剑。 天枫刀是南宫灵家中的祖传神兵,由当年东海扶桑岛上有名的铸剑师所造,不但斩金截铁,吹毛断发,而且能将心神力量转换为无形刀锋,青芒所到,兵甲齐毁,乃是扶桑岛上十大神兵之一。 这柄刀后来不知何故,流落到了中土,被南宫家祖上所得。南宫家世代先辈,=仗着此刀不知斩杀过多少高手,在中原一带曾创下赫赫威名,直到北魏南侵,南宫家退隐山林之后,这柄刀方才声名不显。 南宫灵身上杀气纵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劈死白城,将白城的首级带回赎罪! “噌”的一声! 刀剑相交,天枫刀无声无息断为两截,刀身上青光一闪,随即消失不见,剩下两截剑身骤然腐朽,就好似多年古物一般。 南宫灵一震,再也来不及躲闪! 白城面色不变,继续按下手中长剑。剑锋到处,南宫灵右臂齐肘而断,鲜血喷涌而出。 南宫灵痛呼一声,仰面朝天,向后方摔去。 白城剑如满月,一剑划下,剑锋从南宫灵胸口刺入,剑尖入体两分,飞速掠过小腹,留下一条接近三尺的骇人伤口,只差一分便能将南宫灵开膛破肚。 饶是如此,南宫灵业已身负重伤,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莫说动手,就是想稍微动弹,也是难如登天。 白城身经百战,深知打虎不死反为虎伤的道理,一剑重创南宫灵,心中更不迟疑,反手一剑向他头颅削去。 南宫灵面色一白,大吼一声道:“碧天院!” 白城剑锋顿止,停在南宫灵喉前三寸,只要手腕一抖,便能将他喉管削断。 南宫灵大口喘气,说道:“你不想知道碧天院的秘密吗?” 白城眉头一皱,问道:“南宫兄明明是北方佛门的人,为何会知道碧天院的秘密?又为何会介入我道门之事?” 南宫灵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还不是你们道门内部倾轧。道门内部几大支脉都想把对方一网打尽,只可惜都没有这个实力,这才有人去北方找我们援手。” 白城目光一寒,摇了摇头,说道:“内部纷争事小,纵然落败也会留有余地,勾结佛门事大,动辄慢慢斩尽杀绝。小弟不相信有人会如此愚蠢,竟会跟你们勾结,惹下杀身大祸,你要是没有其他理由还是上路吧。” 南宫灵连忙说道:“我有证据!” 白城目光一寒,问道:“什么证据?” 南宫灵说道:“我有你们道门大人物的手书一封,就放在我的胸前,只要你一看便知。” 说话间,他挣扎着伸出左手,准备去怀中取信。 白城手腕一抖,一道剑光划过,南宫灵左手小指齐根而断,跌落在地上。 南宫灵楞了一下,随即痛呼一声,双目直勾勾的盯着白城。 白城摇摇头,说道:“南宫兄是聪明人,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否则下次断的就不是手指了。” 南宫灵说道:“书信就在我胸前,白公子自己取吧。” 白城点点头,却不低头去取,手中长剑一抖,再次从他胸前掠过,剑光到处,衣带断开,果然露出一份书信来。 南宫灵强打精神,说道:“就是这封书信!” 白城手腕一抖,剑锋扫过信皮,露出里面一张黄纸,黄纸不似书信,倒似是一张符箓! 白城面色一变,顿时知道不妙,长剑一抖便向南宫灵喉头划去,不料,黄纸露出之后,陡然化作一团金光闪耀开来。 白城不知其中深浅,只道是南宫灵身上的陷阱爆发,足尖一点,飞身退出数丈,先要躲开这道金光。 待他站稳身形,抬头再看时,只见这团金光包住南宫灵,结成一个金光闪闪的蚕茧,猛然向半空之中飞去,遁速之快,有如奔雷闪电,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的光影,他再想阻拦已来不及。 白城苦笑一声,他对佛门法术所知不多,虽然万分小心,最终还是着了南宫灵的道,在稳占上风的情况下,居然还让他逃了。 南宫灵既已逃走,也不必再追悔,白城低头扫视一番,心中暗暗犯愁。 吴惊涛身首分立,躺在当场。南宫灵一只右腕落在地上,一把长刀断为两截,刀身之上锈迹斑斑,丝毫看不出刚才锋利的模样。 眼角余光一扫,白城猛然瞧见被他削为两半的金色圆珠。 圆珠表面的金色毫光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两个半圆形的残片,落在荒草地上,沾满泥土。 白城捡起两块金色残片,擦干净上面的尘土,露出淡金本色来,放在阳光之下,隐隐之间还能看到金光流转,只是金光黯淡至极,若非他目力极强,几乎看不到。 他心中一动,将两块金色残片收入囊中,金色圆珠中蕴含的能量极强,他想试试能不能找人修复,若是能够修复,实是一件克敌制胜的利器。 刚刚将金色残片收回,白城便听到身后风声传来,转头看时,只见一道青影从小镇上方凌空飞来。 青影来的极快,片刻之间,已落在白城身前,原来一个蓑衣人,头上还带着顶斗笠。 蓑衣人抬起斗笠,白发苍苍,面目慈祥,正是白虎内营总教习陆孤帆!(。) 第九十章 说谎 白城心中一沉,没想到陆孤帆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赶过来,眼前一片狼藉,实在不知道陆孤帆会不会相信他的解释。 陆孤帆没有理会白城,先是四下扫视一番,紧接着弯腰捡起两截断刀,细细摩挲一番,方才缓缓问道:“白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城心中不由一松,他最担心的就是陆孤帆不管不问,先将他当做嫌犯拿下,那可真就遍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他稍稍理了理思绪,说道:“启禀陆总教习,这事说来诡异,还容弟子慢慢禀报。” 陆孤帆点点头,说道:“你且说吧。” 白城将今日一早,南宫灵如何假传陆孤帆的命令,引他来西南荒丘,又是如何翻脸准备动手,然后恰逢吴惊涛前来挑战,最终两人一语不合血溅当场的事情一一细说。 其中还包括他对南宫灵身份的猜测,以及吴惊涛身负魔门武功的事实,唯一隐去的只有南宫灵的来意。 陆孤帆微微皱眉,说道:“这倒奇了!据你所说,南宫灵是佛门弟子,踏足江南可谓步步荆棘,为何甘冒奇险来白虎内营杀你?”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弟子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实在不知道他为何会向弟子出手,难道是仇家请来杀手不成?” 陆孤帆摇摇头,说道:“这柄刀是绝世神兵,持刀之人绝不会是什么死士。” 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的瞧了一眼白城腰间长剑,面色颇为古怪。 白城心如电转,猛然一拍脑袋,说道:“弟子想起来了!弟子在来京城的路上恰逢一起劫镖案,劫镖的是蒙氏三凶,押镖的是风云镖局的韩湛,运的是卫大将军府上的货物。弟子当时出于义愤,出手助韩总镖头打退了蒙天蛟,会不会与这件事情有关?” 他急中生智,忽然想起事情,连忙说了出来,想利用众人对卫大将军的顾忌,掩盖南宫灵一事的不合理之处。 陆孤帆果然有些顾忌,眉头一皱,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此事慎言,休要再提。” 两人正在说话,远处马蹄声音传来。 白城抬头望去,只见南宫烈与沈崇天两人,一前一后,纵马前来。 陆孤帆低声说道:“一会你不要说话,有什么话我跟他们讲。” 白城一怔,只见陆孤帆面色极为严肃,连忙微微点头。 片刻之间,两人催马来到赶到荒丘之下,纵身下马,拱手说道:“拜见陆总教习!” 陆孤帆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你们也是看到一道金光腾空而起,方才赶到此处的么?” 两人连连点头。 陆孤帆接着说道:“你们先看看情况吧。” 南宫烈瞧见面前死尸,脸色极为难看,他主管内营日常事务,无论是因为何种关系死人,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沈崇天面色也不好看,白虎外营总管白虎堂防务,如今内营死了人,他也要受到牵连。 南宫烈见白城站在一旁,问道:“白城,这是怎么回事?” 白城还未及张口,沈崇天已张口说道:“与他多说什么?先擒下再说,带回去再审问!” 说话之间,他右掌一扬,向白城肩头搭去,便要出手擒拿。 南宫烈一步迈出,拦住沈崇天身前,说道:“不论是非曲直,怎能出手拿人?” 沈崇天面色阴沉,说道:“莫非你想包庇他么?” 南宫烈正要张口驳斥。 陆孤帆忽然说道:“且慢!” 两人都是一怔,同时停下手中动作。 陆孤帆缓缓说道:“此地的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并不关白城的事。” 沈崇天面色一变,问道:“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孤帆面色淡然,说道:“这具死尸是白虎内营学员吴惊涛,今日一早,白城与吴惊涛在此约战,待他来到此处时,却发现吴惊涛正在与人在交手,而且落入下风。那人杀死吴惊涛之后,又发现了白城的踪迹,想要杀人灭口,结果最终却不敌白城,反被斩下一直手臂,这才仓皇逃离此地。” 白城目瞪口呆,陆老说谎的功夫简直天下一流,满篇谎话说的简直有如自己亲眼看到一般。 沈崇天也是目瞪口呆,问道:“敢问陆老,这是您老看到的,还是白城自己说的?” 陆孤帆淡淡说道:“这是白城说的。” 沈崇天连连摇头,说道:“陆老,这说法未免太过滑稽!” 陆孤帆面色一沉,双目直视白城。 沈崇天顿感压力,连忙解释说道:“白城与吴惊涛在此处约战,吴惊涛死了,他还活着,而且此处还有外人来过的痕迹。这事说的轻了,是他不顾堂中规定,在约战之时痛下杀手,说的重了,是他勾结外人,合伙杀害内营学员!” 南宫烈插口说道:“沈副总管,咱们白虎外营的防卫一向是由你主管,若真有外人能混进来,难道你不知道?” 沈崇天冷笑说道:“外营的军士修为平平,若是真有身手高明的人混进来,一点不足为奇。” 陆孤帆摆摆手,说道:“你们两人不要再争了,白城说的是实话,老夫可以给他作证。” 沈崇天一怔,说道:“陆老,你刚才明明说没有亲眼所见,为何...” 他话虽未说完,但眼神中已表达出些许不信任的意思。 陆孤帆笑道:“因为老夫这双眼睛看的还算清楚,刚才飞走的那道金光是佛门的飞龙遁法,吴惊涛手腕上的紫痕,是魔门法器紫火镯燃尽之后残留的痕迹。” 沈崇天惊道:“什么!” 南宫烈也是一惊,问道:“吴惊涛是魔门中人?” 陆孤帆点点头,说道:“老夫这一双眼睛,想来还不会看错。佛门与魔门本是世仇,想来是那人是与吴惊涛有仇,他发现吴惊涛混入白虎内营,方才追杀过来。至于白城,他只不过是恰逢其会!” 南宫烈微微点头,他心中虽然还有些疑虑,感觉其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一时之间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是陆孤帆这个说法对江湖一脉有利,他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第九十一章 发榜(月票加更) 沈崇天与南宫烈不同,他对陆孤帆的说法并不相信。 在他看来,白虎堂地处江东,岂有佛门弟子来这里杀人的道理,陆孤帆此言分明是大言欺人。 至于吴惊涛催动魔门法器一事,他更不放在心上,魔门历经千年传承,又屡遭灭顶之灾,不知有多少功法、武技流传出去。要说会几手魔门武技就是魔门弟子,那普天下的魔门弟子未免也太多了。 只不过陆孤帆身份既高,修为又强,他也不便直接驳斥。 沈崇天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说道:“陆老,您老所言自然极有道理。只不过此事既牵扯到魔门,又牵扯到一条学员的性命,按照咱们白虎堂的规矩,白城作为当事人之一,身上的嫌疑绝不能轻易消去。” 陆孤帆微微一笑,说道:“依沈副总管之见又当如何?” 沈崇天说道:“按照以往惯例,应当将他逐出白虎堂,严加看关起来,待洗去嫌疑之后,明年再重新入学。” 南宫烈怒声喝道:“姓沈的,你好毒的心计!” 沈崇天冷哼一声,也不理他。 陆孤帆摆摆手道:“不要这样,这么做委实有些重了。” 沈崇天问道:“陆老的意思是?” 陆孤帆说道:“这样吧,先将白城从正式学员名单中剔除,暂时列为旁听学员,待洗清嫌疑后再录入正式学员名单,这样一来不违背堂中规矩,二来不耽搁他进修研习,如此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沈崇天目光闪动,说道:“陆老说的不错。” 陆孤帆接着说道:“至于严加看管么,你俩就不要操心了,我亲自安排人看管。” 沈崇天一怔,双目直视陆孤帆,半晌之后,方才低头说道:“就按陆老说的办。” 陆孤帆笑道:“既然如此,此间事就交给你来处理了,切记不要声张!你们两个也是,万万不要把此事说出去,一面引起营内惊慌。” 三人一起点头。 诸事已毕,陆孤帆身形纵起数丈,腾身而起,凌空虚渡,向小镇方向飞去,须臾之间已消失不见。 南宫烈冲着沈崇天嘿嘿一笑,翻身上马,打马东去。 沈崇天冷冷瞪了白城一眼,飞身上马,径直往外营行去。 白城望着几人远去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 南宫灵前来刺杀一事,着实让他有些心惊。他虽然知道碧天院灭门一案的水很深,但也没想到能深到这种地步。历经五十年风雨,幕后黑手依然派有眼线,守在碧天院周边。他与林素还只不过探查一番,便立即引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他陡然担心起林素还的安危来。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五斗米到乃是道门重要支脉,敢去五斗米道中杀人的佛门弟子,天下只怕还不多,这才放下心来。 更让白城心寒的是,此事还牵扯到道门高层与佛门互相勾结之事。 南宫灵说,有道门高层与佛门勾结。他表面上虽矢口否认,但心中已隐隐有些相信,若无极大的势力为南宫灵提供遮掩,以南宫灵佛门弟子的身份,岂能在江南如履平地? 白城想到这里,只觉得有些头疼,使劲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烦心事都甩在一旁,眼下有一件要紧事情需要处置,万万不能被南宫灵一事搅乱心神。 刚才陆孤帆临行之前,曾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告诉他一句话,要他今夜三更时分,去清水河边、磨盘桥下的一条乌篷船上找一个人。 他心中隐隐有些好奇,陆孤帆是白虎内营总教习,职位还在两位副总管之上,又是炼神宗师,身份更是超然,这样的身份又会秘密安排他做什么事情? 白城怀着满腹疑虑,大步向西方明堂走去, 白城等人全都离开之后。 荒丘之下,清风徐徐,空气忽然如水波荡漾开来。随着水波闪动,一老一少两名道士逐渐闪现身形。 年老道士满面惊诧之色,说道:“他们竟能派来佛门中人!” 年少道士微微一笑,说道:“他们也只有利用佛门中人,才不怕咱们查出来历。” 年老道士皱了皱眉,说道:“那却如何是好?线索岂不是断了?” 年少道士摇摇头,说道:“没有来历就是最大的来历,没有线索就是最大的线索。” 年老道士有些似懂非懂,接着问道:“他们一击不中,势必会再派人来,白城逃得过一次,未必逃得过第二次,长此以往,迟早要丢掉性命,还的师伯出个主意才成?” 年少道士呵呵一笑,说道:“此事我早有打算,你去他一些线索,让他主动去找那些人,化被动为主动。” 年老道士大急,说道:“他有多少本事,能跟那些人交手,岂不是自寻死路?” 年少道士笑道:“你太小看他了,刚才秃驴手中那玩意,就连我也很难毁掉,他却轻松斩为两半,这份本事可比你我都强得多。” 年老道士苦笑说道:“他那点本事,怎能与师伯相比,还不是仗着手中长剑。” 年轻道士微微沉吟,说道:“我刚刚才发现,长剑柄上刻着‘北冥’二字,难道是传说中的北冥剑不成?” 两人正说话,远处马蹄声想起,一队士兵纵马向荒丘敢来。 年少道士袖袍一挥,空气如水波一般,微微荡漾,两人身形再次隐去,就此消失不见。 在明堂的大门西侧,有一面告示墙,青砖做底,白灰为面,清洁朴素。 告示墙上面贴着一张黄色榜文,榜文上密密麻麻写着一百多人的名字,每个人名字后面还有分数。 白城来到告示墙时,墙下已站了数十人,众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指着告示上的名字不知在说些什么。 白城抬头望去,果然是这几日测试的成绩榜单。 在榜单上的头名位置上,写着“方应看”三个大字,再往下第二名才是李沉舟! 他心中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李沉舟第一次测试的成绩虽然高于方应看,但在第二次测试时,却早早放弃,故此总分反而不及方应看。 白城正要再往下看,忽然心中一震,他两次测试俱是第一,为何却不是头名,难道… 想到这里,他飞速扫过榜单,果不出乎意料,榜单之上只有一百零六人,正好少了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吴惊涛!(。) 第九十二章 榜单疑云 白城微微苦笑,没想到白虎堂的效率这么高,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在榜单中剔除了他与吴惊涛的名字。 他摇了摇头,略去心中不快,继续往下看去,李沉舟的名字下面,霍然便是赵师容,那位明艳动人,巧笑盼兮的奇女子,没想到她居然能力压群豪,攀上这个位置。 紧接着赵师容的便是柳随风,柳五公子看似风流不羁,就好像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没想到文韬武略俱是不凡。 第五名便是司马超群,看到这个名字,白城脑海中浮现起那个魁梧高大的身影,司马超群实力极强,只在赵、柳二人之上,而不在二人之下,之所以名次靠后,是因为他出手过早,对墨银力士的情况不明。 出乎白城意料,第六名居然不是邓苍生,而是一个叫做文雪岸的人,这人并没有进入第二次测试的最后阶段,却能攀到如此高位,看来他第一次测试的成绩不错! 第七名依然不是邓苍生,是一个叫做狄飞惊的人。白城对这人有些印象,这个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出身江湖一脉,平素一向低调,身体似乎有些残疾,没想到竟如此厉害。 第八名才排到邓苍生,他修为不错,只是为人有些莽撞,一上场便与墨银力士硬拼,结果三招两式脆败,落到这个名次。 第九、第十两名,一人叫顾铁三,一人叫叶棋五,只看这两人的名字,就知道这两人关系不浅。不过这两个人他都不认识,应当是世家一脉的高手。 白城粗粗一算,前十名中世家一脉与江湖一脉人数各半,其中属于世家一脉的有方应看、司马超群、文雪岸、顾铁三、叶棋五,占了一、五、六、九、十的位置,属于江湖一脉的有李沉舟、赵师容、柳随风、狄飞惊、邓苍生、占了二、三、四、七、八的位置。看来江湖一脉虽然人数较少,但在高端力量上,丝毫不弱于世家一脉, “白师弟!你来的挺早!”银铃般的声音从他身后出来。 白城转回身去,赵师容在他身后亭亭玉立,淡粉色短衫,鹅黄色长裙,一柄青玉发簪斜插发髻,鲜翠欲滴。 白城拱手笑道:“原来是赵师姐来了,小弟先恭喜赵师姐名列三甲。” 赵师容水袖轻摆,掩口笑道:“白师弟莫开玩笑,有沉舟大哥、白师弟,还有那个方应看在前,小女子怎然能进入前三?” 白城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赵师容瞧他不似作伪,转头向榜单瞧去,眨眼之间便已看完榜单,奇道:“白师弟,为何榜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不过是一场飞来横祸。” 赵师容心中更加好奇,只是见白城不愿多谈此事,方才按住好奇心,不再追问。 白城看过榜单,心中有些无语,也无心在这逗留,便拱手辞别赵师容,转身向辰己小院走去。 乙木小院。 李沉舟两眼微闭,正在运气练功。他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点闲暇,只要有片刻功夫,都要充分利用起来。 丹霞派是南陈第一大派,百年第一天才弟子这个名头并不好背。 柳随风在他身旁,手中持着卷书,慢慢在院中踱步。 与练武相比,他更喜欢读书,就像他对敌之时,往往喜欢用计取胜,而不愿与人硬拼。 “吱呀”一声,院门推开,赵师容款步走入院中。 柳随风连忙将书卷放到一旁,倒了一杯清茶,递给赵师容,说道:“师姐一路辛苦。” 赵师容浅浅一笑,说道:“多谢五弟,这趟总算没有白跑!” 柳随风面上露出一丝好奇,问道:“怎么讲?” 李沉舟也睁开眼睛,露出好奇之色。 赵师容卖了个关子,问道:“你们猜这次头名是谁?” 李沉舟淡淡问道:“是白城还是方应看?” 赵师容说道:“方应看。” 柳随风笑道:“沉舟大哥在最后阶段放弃了第二次测试,那白师弟是第二名?” 赵师容笑道:“第二名是沉舟大哥。” 柳随风说道:“看来白城是落到第三了。” 赵师容轻笑一声,说道:“第三名是师姐我,第四名是五弟你。” 柳随风奇道:“怎么会这样?” 李沉舟也皱了皱眉。 赵师容摇了摇头,说道:“白师弟的名字并没有列在榜单之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名字也被剔除在外,应当是世家一脉中人。我在告示墙下遇到了白师弟,问他是何缘故,他只说遇到了一场飞来横祸,却不肯细说原因。” 李沉舟沉吟片刻说道:“看来此事得问问南宫总管。” 甲子小院。 方应看正在院中练枪,他手中一杆乌枪,九尺五寸,乌金为头,乌木为杆,可谓刚柔并济,变幻莫测。 方应看练枪与别人不同,既不会演练武技,也不会琢磨功法,而是双目微闭站在院中,双掌合十置于胸前,一杆枪横置在手肘之间,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乌枪表面放出淡淡白光,虽然极淡,却极为清楚,随着白光放出,乌枪似乎也变得透明起来,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片刻之后,白光渐渐收敛,乌枪再次显露身形。 方应看轻轻吐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满是血丝,额头上汗珠密布,似乎极为疲倦。 “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音。 方应看轻声说道:“进来吧。” 院门打开一条小缝,一个瘦弱少年飘然入内,反手闭上院门,拱手说道:“见过方小侯。” 方应看点点头,问道:“雪岸,有什么事情?” 瘦弱少年皱眉说道:“刚才沈副总管传来消息,吴惊涛已经死了。” 方应看面色有些惊讶,说道:“白城好大的胆子,敢在白虎堂中杀人?” 瘦弱少年似是有些犹豫,说道:“据沈副总管说,他不是死在白城手上,而是死在一名佛门弟子手上。” 方应看面色奇异,说道:“佛门弟子?” 瘦弱少年也有些不解,说道:“据沈副总管说,吴惊涛是魔门中人,佛门弟子是追杀他来的。” 他一口一个沈副总管说,显然是并不相信沈崇天的话,只是原话转述。 方应看沉吟许久,默然无语。(。) 第九十三章 美差 夜半时分,月光幽暗。 白城轻扣院门,离开辰己小院,缓步向清水河畔走去。 清水河在小镇以南,河流弯弯曲曲,由西北方向而来,往东南方向而去,横贯白虎内外两营,将小镇西南一角割裂出去。 清水河上有三座小桥,分别是小镇北面的石制拱桥“飞鹤桥”,小镇当中的木制小桥“紫藤桥”,以及最南端的一座磨盘桥。 磨盘桥位置极偏,已在小镇边缘,再往南便是白虎内、外两营的边界,小桥周围既无学员居住,也无买卖店铺,极少有人回来此处。 夜色已深,路上没有半个人影。 白城踏着朦胧月色,漫步来到清水河畔,磨盘桥下,果然看到一条乌篷小船泊在桥下,随着水波晃晃悠悠。 他扫视四周一眼,见四下无人,便脚尖一点,飞身跃到乌篷船上,落地悄然无声,船身没有一丝摇晃。 乌篷船两头翘起,中间是一个拱形船舱,船舱两端挂着黑褐色的油布,将船舱遮的严严实实。 白城略一沉吟,冲着船舱方向拱了拱手,说道:“弟子白城,拜见前辈。” 他不知船舱中的人是谁,也不敢贸然进入,便先打了个招呼。 船舱之中一片寂静,没有传出半点声音。 白城皱了皱眉,再次拱手说道:“弟子白城...” 话音未落,船舱门前挂着的黑色布帘微微揭开一角,随即又垂了下去。 白城一怔,缓步来到仓前,伸手撩开布帘,想要瞧瞧舱内情况。 不料,他刚刚撩开帐帘,就觉手腕一紧,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将他紧紧抓住,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随之传来,把他往船舱之中用力拽去。 白城面色微变,手腕一抖,曲指向那人的手腕疾点过去。 舱中情势不明,这一指已用上“长空指力”,为的是攻敌必救,乘机脱身。不料,手指点到之处竟然坚实无比,就好似如点中厚厚皮革一般,指力丝毫也透不进去。 他再想变招已来不及,被这股力量一带,身不由己,重重跌入船舱。 船舱之中,狭小幽暗,只有黄豆大小的一盏孤灯,照亮周围一尺方圆。 孤灯之下,斜躺着一个年老的道士,须发皆白,熟睡正酣,面上满是笑容,嘴角边不停有口水淌下,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正是主持第三次测试的灵图道长。 白城一怔,没想到在这等在这里的竟会是他,霎那之间,心如电转,用心思索此人的用意。 一呼一吸,细软绵长,除他之外,舱中尚有高人。 白城缓缓坐起,转头往呼吸声音看去,一眼望去,大吃一惊,拽他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跟在灵图道长身边的承虚老猿。 老猿盘腿坐在船舱一角,一双长臂垂在身侧,两眼闪闪发光,面上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正在打量白城。 白城知道这只老猿智慧通灵,连忙拱手说道:“参见承虚道长。” 老猿冲他咧嘴一笑,反手向老道拍去,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老道臀部。 “啪”的一声脆响,声音响彻船舱,白城听在耳里,也觉得臀部隐隐作痛。 老道“嗖”的一下腾身跃起,身子几乎贴上船舱顶部,随即身子一沉,飘然落下,盘膝坐在当场,身法之快,动作之奇,连白城也惊诧不已。 老道从梦中惊醒,理也不理白城,双眼圆睁,胡须抖动,指着老猿大骂:“你这畜生!怎么不知轻重!若非老道我修为通玄,岂不活活被你拍死!” 老猿面对老道的责骂无动于衷,眨眨眼就,伸出前掌,指了指对面的白城。 老道一怔,随即转头看到白城,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收敛脸上怒意,正色说道:“是你来了。” 白城拱手说道:“弟子白城,奉陆总教习之命,拜见灵图道长!” 灵图道长点点头,上下打量白城一番,面色一整,严肃说道:“贫道看你印堂发黑,灵台发暗,百日之内便有血光之灾!” 白城一怔,随即苦笑说道:“道长也不必说百日之内,弟子今日便遇到血光之灾。” 灵图道长也是一怔,随即一拍脑袋,嘿嘿一笑,说道:“许多年不曾与外人说话,一不留神把当年走江湖的切口说出来了,莫怪,莫怪!” 白城默然无语,只觉得这老道太不靠谱。 灵图道长手捻胡须,沉吟片刻,说道:“贫道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告诉你。” 白城笑道:“灵图道长请讲。” 这老道两眼直冒贼光,口中话语与他前世遇到的传销人员颇有几分神似,白城不禁提高警惕。 灵图道长话锋一转,问道:“你来白虎堂的目的是什么?” 白城一怔,不知老道这个问题是何用意。 他来白虎堂的根本目的是要以此地为跳板混入朝廷,查找潜龙的真面目,为白铁寒报仇,不过这个目的实在不便说出,只得说道:“弟子是为化龙池而来。” 灵图道长似是看出什么,嘿嘿笑道:“只怕不止如此吧?白虎内营有几处堂口直通天听,战将堂、白虎卫前途远大,你就没点想法?” 白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灵图道长话题再转,问道:“你目前可有中意的女子?” 白城心中一道倩影闪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灵图道长目光一亮,嘿嘿一笑,说道:“那名女子的身份可是…” 白城眼神不觉微微一动。 灵图道长察言观色,继续说道:“极高?你一时还无力迎娶?” 白城轻叹一声,默然不语 灵图道长一捋银髯,说道:“贫道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与你有缘,故此这两日不辞辛苦,特地寻为你寻了一个美差。只要你愿意前往就任,从今而后飞黄腾达,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天下之间无论什么稀罕物事,只要你张一张嘴,便有无数人舍生忘死为你去夺!陈国境内无论是哪家女子,只要你露出一点好感,便有当朝陛下亲自为你提亲!” 白城忍不住插口问道:“敢问道长,可是当朝陛下无有子嗣,想要认一个义子继承大统么?” 灵图道长闻言,连声咳嗽不止,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第九十四章 拒绝 半晌之后,灵图道长才止住咳嗽,颤颤巍巍地指着白城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白城苦笑说道:“除了做当朝太子,弟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美差,条件如此优厚。” 承虚老猿盘坐一旁,似乎听得懂他二人在说什么,一张大嘴裂开,露出古怪笑容,双掌不住拍打船底,震的乌篷船不住摇晃。 灵图道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贫道自然不是让你做太子!” 白城呵呵一笑,也不说话。 灵图道长话锋一转,问道:“你可知咱们白虎堂有几个秘密堂口?” 白城点头说道:“弟子曾听人说过,有个战将堂,还有个白虎卫。” 灵图道长说道:“除了这两个堂口,咱们白虎堂还有一个秘密堂口叫幽灵庄。” 白城说道:“弟子还是头回听说。” 灵图道长嘿嘿一笑,说道:“莫说你不知道,便是沈崇天与南宫烈也只闻其名不知其实。” 白城面色一沉,脸上带出凝重,沈崇天与南宫烈身居副总管高位,连他两人都不了解的事情,灵图道长却突然说给他听,只怕其中担着不小的干系。 灵图道长似是没有看到他的脸色变化,接着说道:“幽灵庄是咱们白虎堂的核心,白虎堂内、外两营,包括战将堂、白虎卫都只是寻常练兵之所,幽灵庄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顿了一顿,灵图道长继续说道:“幽灵庄是由当今陛下、卫大将军以及家师三人创建,主要是做符文道法的研究工作。幽灵庄里所有人员向陛下直接负责,所需经费都由内库直接拨付,所有事务由卫大将军直接负责,可以说幽灵庄中每一个人都是陈国的瑰宝!” 白城忽然插口说道:“道长且慢再说,幽灵庄虽好却与弟子没什么关系。” 他知道这种机密之事,知道越多越难脱身,故此不想再听下去。 灵图道长目光一闪,说道:“怎么没有关系?幽灵庄外部事务都是由贫道打理,人员收录也是由贫道一言而决。昨日第三次测试时,贫道发现你对符文极有天分,所以想要将你录入幽灵庄。” 白城轻轻吸了口气,并未回答。 灵图道长双目直视白城,接着说道:“你莫觉得我说的夸张,其实只要你肯加入咱们幽灵庄,我所说的一切都唾手可得,若是再能做出点成绩,莫说娶哪家的女子,便是娶皇家的公主,也不是不能商量。” 白城依旧无语。 灵图道长忽然一拍脑袋,说道:“贫道怎么忘了,你这种年纪的人最喜欢好勇斗狠!不过你莫担心,只要你肯加入幽灵庄,陈国皇族百年来收集的功法武技任你查阅,各大门派的秘籍,看上什么自然有人去帮你讨要,从此之后修为日进千里!” 灵图道长这一番话,功名利禄无所不包,神功秘技无所不含,虽然略嫌直白,但却极有诱惑,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什么战将堂、白虎卫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已暗中查过白城,知道白城是苍州飞星门出身,身后也没什么势力支撑,只是因为门中有位长老是山宗的高手,才有机会来白虎堂进修。 他只道这一番言语说出,白城纵然不喜形于色,也会答应下来。 不料,白城抬起头来,正色说道:“道长厚爱,弟子只怕让道长失望了。” 灵图道长嘿嘿一笑,说道:“既然你答应下来,那咱们...” 话说一半,他陡然大叫一声,说道:“你说什么!你竟要拒绝!” 白城点点头。 灵图道长双眼圆睁,盯着白城说道:“你可知你拒绝了什么?这种机会你终身也不会再有!你竟然会拒绝?” 白城淡淡说道:“道长且慢着急,弟子曾听人言,天下之事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舍,幽灵庄条件如此优厚,却不知要弟子付出什么?” 承虚老猿盘坐一旁,微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一条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白城。 灵图道长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你问这个啊?也不需要你付出什么,只要你在幽灵庄静心待上二十年!” 白城眉头一皱,问道:“二十年?敢问道长,弟子中途若有事情,可以暂时离开么?” 灵图道长摇了摇头,说道:“幽灵庄什么都好,只有这件事没得商量。幽灵庄中一切事物都是南陈机密,二十年内绝不能离开幽灵庄半步。” 白城苦笑一声,凭心而论,灵图道长提出的条件并不算严苛,二十年时光虽然不短,但在修者眼里也并不难熬。这种优厚条件说出去,只怕想加入幽灵庄的人要挤破脑袋。 唯一的问题是,他并没有这么长时间可供挥霍,一来白铁寒之死已过去不少时日,要调查起来本就困难重重,若是再过二十年,只怕再无机会查出当年真相。二来程世明身中锁心丹,白城还要在京中为他寻觅解药。这两件事压住身上,他无论如何抽不出二十年时间。 想到这里,白城缓缓说道:“启禀道长,弟子身负要事,实在抽不出二十年时光。” 灵图道长面色大急,说道:“你有什么要事,尽管说出来,贫道帮你解决便是!”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内情复杂,道长只怕帮不了弟子。” “潜龙”的源头乃是陈国皇室,锁心丹本就是陈国皇室对付政敌所用,这两件事情都与陈国皇室有关,幽灵庄又偏偏是陛下兴建。两者到底有无关系,白城也不好判断,但他绝不会把这件事轻易说出。 灵图道长眉头紧锁,再三苦劝加入。白城只是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肯加入。 直到临近天明。 灵图道人忽然面色严肃,说道:“昨夜我见你时,曾说你近日有血光之灾,并不是跟你开玩笑。” 白城目光闪动,笑道:“莫非道长真会看相算命?” 灵图道长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贫道只是依据事实推测。昨日有人指使佛门弟子前来刺杀你,佛门与我陈国向来势不两立,那人能使得动佛门弟子,说明他不但位高权重,而且还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他昨日一击不中,必会再次出手,到时候你恐怕未必抵挡得住。你若肯加入幽灵庄,以往所有因果幽灵庄都为你担负,你若是不肯加入,只怕血光之灾就在眼前...” 他这话说的平平淡淡,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只有一片赤诚之心,并非威胁白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白城也听得明白,缓缓站起身来,冲着灵图道长拱了拱手,说道:“道长爱护之心,弟子铭感于内,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能有负道长所托了。” 说完,他转身撩开门帘,大步出舱而去。(。) 第九十五章 莫名冲突 天蒙蒙亮,道路两旁露水湿重,沾湿了青布衣衫。 白城迈开大步,往内营西侧的明堂走去,时辰虽然还早,却不值得再回辰己小院,今天是白虎内营第一天开课,索性早点去瞧瞧动静。 推辞了来自幽灵庄的邀请,他心中还是有些可惜。灵图道长开出的条件极为丰厚,高官厚禄、香车美人这些他虽不在乎,但皇族历经百年收藏的功法秘技以及幽灵庄积累数十年的研究成果,却让他十分心动。 飞星门在苍州算是大派,但放眼天下却算不得什么,门中收藏的功法秘技,对他来说连参考意义都没有,想要更进一步,还不知从而入手。 道门之中的典籍自然丰富,但九仙观却有限的很,典籍都藏在各大支脉,他并无机会看到这些典籍。 只可惜二十年时间实在太久,他实在是等不起,若是可以随意出行就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白城苦笑着摇了摇头,幽灵庄乃是陈国核心机构,岂会因为他的缘故改了规矩。灵图道人没把他扣下,只是叮嘱他严守幽灵庄的秘密,已是对他极为宽厚了。 白城步履轻健,不消半个时辰,已赶到西侧明堂。 天色虽早,明堂两扇大门却已洞开,不断有呼喝之声从门中传扬出来。 他微微有些奇怪,明堂是白虎内营的要地,以往安安静静,无人在此喧哗,今日怎有人敢如此放肆? 白城心怀疑问,迈步进门,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明堂庭院当中,奇花异草之间,一名黑袍大汉手持玄钢长矛,正在院中练武。 这人武技极高,一条玄钢长矛如同黑龙出世,杀气纵横,变幻莫测,招法大开大阖,偏又连绵不断,别有一番韵味。 白城一眼望去,不由脱口赞道:“好功夫!” 黑袍大汉也不理他,一套矛法使完,方才站住身形,将长矛反手插在地上,双眼一瞪,冲着白城喝道:“好在哪里?” 他这话问的极不客气,言语之间已有责备之意。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大开大阖,却又阴柔连绵,惊涛骇浪之下,暗流涌动不止,看似演练矛法,实则已是兵法!” 这黑袍大汉修为不错,至少也是练气阶的修为。 似他这等修为之人,临敌出手之际,纯粹的招数已无多大作用,最主要的是对元气的运用。 但他刚才演练矛法既不讲究气完神足,又不讲究元气运用,倒是在招式上琢磨的极为通透,故此,白城猜测他的心思并不在矛法本身,而是以矛法演化他心中兵法。 黑袍大汉怔了一怔,哈哈大笑,说道:“好眼力!好见识!你怎么瞧得出来?” 白城笑道:“弟子曾听人言,武道与兵法均是与人争胜之道,不同之处在于,武道用于一人而兵法用于万人,但两者修行到高深境界,其实并无区别,武道高手若是用兵,也能无往而不利,兵法大家若是习武,也是所向披靡。弟子瞧尊驾这种套矛法极为特殊,并非武道争胜所用,冒昧认定尊驾是把兵法融入武技。” 黑袍大汉面露惊诧之色,说道:“你这话说的不错,说透了我心中所想。只可惜我修为不够,武技与兵法尚未熔于一炉,否则你也看不出来。” 白城点点头,说道:“尊驾若将二者熔于一炉,只怕宗师境界便已不远。” 黑袍大汉嘿嘿一笑,说道:“宗师...宗师...岂是这么容易修成的。” 白城笑道:“还没请教尊驾尊姓大名?” 黑袍大汉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不知道我是谁!某家南霁云,正是你们的兵法教习!” 白城连忙施礼,说道:“弟子白城拜见南教习!” 南霁云一把将他搀起,笑道:“白城...” 他脸色陡然一变,大声说道:“你是白城?你怎么会是白城?” 白城见他脸色突变,只觉莫名其妙,说道:“弟子正是白城。” 南霁云眉头皱起,说道:“你有此等见识,又怎么会事白城,莫非中间有什么误会不成?” 话未说完,他转身拔起长矛,大步向院中宫室走去,片刻之间无影无踪。 白城留在原地,脑中满是问号,实不知道这南霁云说的是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之后,天光已然大亮,众位学员逐渐赶来明堂。 白城已早早进入宫室,找了个偏僻角落,正在打坐练气,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睁眼一看,只见十几个人由四面八方向他围拢过来。 这些人俱是世家一脉的高手,韩蛟、薛虎也在其中,脸上都带有愤恨之色。 领头的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色白皙,嘴唇极薄,有些刻薄之相,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双手拢在袖中,面上带着冷笑。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敢问诸位有何见教?” 领头的年轻人冷笑说道:“你自己做下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么?” 白城一怔,问道:“足下说的是什么事情?” 年轻人呵呵冷笑,说道:“你还来问我?是敢做不敢当了?” 白城心中一突,想起刚才南霁云的表情变化,知道其中有些变故,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问道:“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年轻人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人叶棋五的便是!你也打算与我约战么?只怕你没有上次的好运气吧!” 白城说道:“叶兄说得话,小弟不大听得懂。” 叶棋五冷笑道:“听不懂?难道吴惊涛不是死在你手上的么?”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吴兄确是死在小弟面前,但却...” 说到这里,他陡然止住话语,陆孤帆曾经特意交代,吴惊涛一事不许外传。 叶棋五呵呵冷笑:“但是什么?” 说话之间,他袖袍一甩,目光似有似无的向周边瞥了一眼。 “叶兄不必多看了,南教习还没有来。”一道青影闪过,柳随风已来到叶、白两人之间。 叶棋五盯着柳随风,说道:“柳五,这事你也要插手么?” 柳随风一抖折扇,折扇扇面打开,几根银针从扇中滑落在地上,微微笑道:“这事柳五虽不想插手,但叶兄暗器伤人,柳五却不得不管。”(。) 第九十六章 奇正之变 银针纤细,有如发丝,从头至尾,长仅一寸,落在地上悄无声息,若非针尖处一点微光闪现,周围几人几乎看不到它。 叶棋五面沉如水,冲着柳随风冷哼一声,也不理他人,独自转身离开。 与他同来的几人,虽没有看清发生什么,但也猜得出来。叶棋五刚才一抖袖袍的功夫,几根银针已无声无息射向白城。这几针神鬼莫测,暗送无常,本已极难发现,却被柳随风以折扇接了下来。 暗箭伤人之事,若是无人发现,那也无法追究,但若是被人抓了现行,便落下了把柄,故此叶棋五不敢再多事,只得先行退下。 白城拱手笑道:“多谢柳师兄仗义相助!” 柳随风轻摇折扇,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凭他那点微末技艺,纵然柳五不出手,也伤不了白师弟。” 白城望着叶棋五远去背影,叹了口气,说道:“此人出手自然流畅,只怕这般偷袭的事情已经做过不少,心地未免太过歹毒了。” 柳随风抚掌笑道:“白师弟说的不错,世家一脉之人多是心底歹毒之辈,咱们想要对付他们,就要比他们谋算更深才成。白师弟那样做,虽然杀得痛快,但却有些鲁莽了。” 白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只怕柳随风也误会什么,连忙问道:“什么事情?怎么鲁莽了?” 柳随风笑道:“白师弟性格豪爽,自然不觉得鲁莽,柳五失言了。” 说罢,他洒然一笑,转身离去,留下白城目瞪口呆。 白城还想再找人问个清楚,场中众人忽然全都安静下来,他抬头望去,南霁云不知何时已走上高台。 无奈之下,白城只得先行坐下,打算等课业结束之后,再去打听消息。 南霁云站在高台之上,双目一扫场中学员,大声说道:“某家南霁云,奉卫大将军之命,特来为诸位学员传授兵法,废话我也不多说,咱们今日正式开课!” 一句话说完,江湖一脉推荐的学员都还罢了,世家一脉推荐的学员,除了事先知道南霁云身份的几人之外,其他人莫不满面惊讶,窃窃私语。 白城耳边传来身后两人对话。 其中一人惊道:“南霁云?莫非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魏州南八?” 另一人叹了口气,说道:“天下虽大,但也没有第二个南霁云!” 先前那人说道:“卫大将军果然厉害,连南霁云这等人物,也能请来授课。” 另一人嘿嘿一笑,再不说话。 白城心中一动,他本以为南霁云只是寻常教习,如此看来竟是军中名将,只可惜他对陈****略不熟,不知此人的身份来历。 南霁云大手一挥,台下众人全都安静下来,高声说道:“卫大将军本来是找虞将军为你们传授兵法,不料前些日子,眉州突发战事,虞将军脱身不得,所以才临时换了某家。不过某家传授之前,却有件事情需要你们去做,做得到的留在这里听课,做不到的趁早走人!” 众人全都安静下来,不知南霁云要大家做些什么,白城也有些好奇。 南霁云接着说道:“这事说来简单,做来却不易,就是要你们从现在开始,把以往学过的兵法全都忘记!” 众人全都一怔,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南霁云说道:“某家知道你们不少人都是军中子弟,其中还不乏名将之后,都是自幼学习不少兵法!只是某家的兵法与众不同,你们要是忘不了以往的兵法,那么不但学不成某家的兵法,就连以往的兵法也会搅的稀里糊涂!” 白城这才有些明白,以武道而言,不同的功法有不同的理念,若是修为不够,强行修炼两种理念不同的功法,不但不能有所助益,反而会互相影响,看来兵法也是一般。 众位学员并无一人离开。 南霁云点点头,说道:“既然你们都答应了,那我就开始授课了。某家少年时曾苦读兵书,中年时曾身经百战,数十年下来,只有一个感悟,那边是千章万句,不外乎制人而不受制于人!” 南霁云这句话,白城深以为然,武道兵法都是一理,占据主动者纵然一时势弱,但终究能够取胜,被动应战者即使实力强大,最终也难逃败亡。 这话场中众人也都明白,只是要做到这一点,却是难如登天。 南霁云似是能看出众人所想,说道:“要做到这点其实一点不难,只要能做到分别奇正、指画攻守、亦易主客三件事即可。” 这句话说得也明白,自古兵家争胜,向来是以正合,以奇胜。简单来说,想要打赢一场战斗,就要在正面战场扛住敌军,稳住阵线,然后以奇兵从其他方向突破对手防线,取得胜利。 这句话也算是老生常谈,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台下不少学员已露出失望之色。 南霁云似是没有看到众人的脸色变化,哈哈一笑,说道:“但在某家看来,这句话还不够明白,某家以为善用兵者,无有不正,无有不奇,故正亦胜,奇亦胜!” 一语出口,学员之中懂兵法的人,无不面色大变,就连白城也是一惊。 白城虽不通兵法,却想起清晨见南霁云时,他使得那一套矛法来。 白城当时以为那套矛法是在煌煌大势之下,暗藏汹涌波涛,以正合,以奇胜。但现在想来,他眼中的煌煌大势未必是真的煌煌大势,更可能是潜藏的杀机,他所谓暗中波涛也未必是暗中波涛,更可能是故意造出的声势。 南霁云乃是兵法大家,他看了一次,便以为自己看明白南霁云的兵法,现在想来,当真可笑。 南霁云兵法玄奇,又层身经百战,讲起课来内容详实,一上午时间不知不觉便已过去。许多学员直到课业结束,方才反应过来,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白城本打算在课业结束之后,找个学员问一问关于自己有什么传言。 不料,课业甫一结束,众人便纷纷离去,他竟未能拦下一人。 白城无奈,只得转回辰己小院,推开院门,赵五已洒扫完毕,沏了一壶茶,正在院中休息。 他见白城推门进来,劈头一句便是:“白校尉,这事你确实做的鲁莽!”(。) 第九十七章 各自盘算 白城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说道:“总算遇到个明白人,五哥赶快给小弟说说,你到底听说了什么!” 赵五一怔,问道:“白校尉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不知道?” 白城眨了眨眼睛,笑道:“小弟知道的和五哥知道的,恐怕会有所出入。” 赵五迟疑说道:“不会吧,这可是沈副总管亲自传出来的消息,陆总教习、南宫副总管也都没有否认,难道还会有错?” 白城笑着问道:“什么消息?” 赵五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据说,昨日有个叫吴惊涛的学员曾跟白校尉约战,不知可有此事?” 白城点点头,说道:“不错,确有此事。” 赵五说道:“那就是了!据沈副总管说,这个吴惊涛早年因为修行进度过快,受过些暗伤,这些年一直没有恢复。昨日他与你约战时,甫一动手便暗伤发作,当即就想认输。你却不依不饶,非要与他缠战,以至于他伤势发作,重伤而亡!” 白城眉头皱起,问道:“这是沈副总管亲自说的?” 赵五连连点头,说的:“不错!”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陆总教习和南宫副总管也没有否认?” 赵五说道:“据说有几个江湖一脉的学员去问了,他们两人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白城沉吟不语,心中暗自盘算。 昨日,吴惊涛身死一事,陆总教习先是吩咐沈崇天善后,又警告他们三人不许把佛、魔两门参与的事情说出去。 不过,吴惊涛身死之事,沈崇天势必要给众位学员一个说法,于是就编出这样一套言论,既解释了吴惊涛的死因,又解释了白城被贬为旁听学员的原因,也算是一举两得。 陆总教习与南宫烈不否认这个说法,是因为此事已全权交给沈崇天处理,处理的结果也是按陆孤帆的意思来的,所以他们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只是江湖之中讲究扶危济困,最恨趁火打劫,他这一番言论虽然解释的妥帖,却将白城名声毁尽。 白城今后在白虎堂算是举步维艰,沈崇天翻云覆雨的本事果然了得! 赵五见白城久久不语,问道:“小人说的与白校尉知道的可有不同?” 白城笑道:“其中差别极大。” 赵五面色一喜,说道:“以我看来白校尉也不是这种人,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城呵呵笑道:“此中内情无法多说,只看五哥信不信小弟的人品!” 赵五哈哈大笑,说道:“白校尉的武功小人是亲眼见过的,要杀那吴惊涛只怕不费功夫,又有怎肯自毁名声,去做趁火打劫的事情?小人自然是肯相信白校尉!” 乙木小院。 李沉舟双目微闭,盘膝坐在院中,一语不发,似乎在思考什么。 赵师容指如青葱,从碟中拈起一块蜜饯,轻轻放入口中,舌尖与蜜饯轻触的瞬间,面上浮现出极为满足的笑容。 柳随风本在一旁看书,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放下书卷,向李、赵两人瞧去,刚刚一回头,正瞧见赵师容吃蜜饯的模样,不由脸颊微红。 赵师容浅浅一笑,问道:“五弟,你在想什么?” 柳随风神情一乱,随口说道:“我是在想,师姐既然喜欢蜜饯,为何每日只吃一颗?” 赵师容目如秋水,瞧着柳随风笑道:“蜜饯虽好,却不能多吃,万事万物都是一样的道理,凡事太尽,缘分容易早尽。” 柳随风似有所悟,点了点头。 “南霁云的兵法确实厉害,不是泛泛之辈!”李沉舟忽然睁开双眼说道。 赵师容转过头去,笑道:“原来沉舟大哥是在研究兵法。” 李沉舟点点头,说道:“人力有时而穷,一人之力再强,也难当滔滔大势,唯有集结千万人之力,方才能够扭转天下乾坤。咱们江湖子弟修为虽然都不错,但对兵法战阵却了解太少,纵然有些研究,也都是读死书,及不上世家一脉。” 柳随风说道:“沉舟大哥说的不错,否则当年道门也不会在高层实力占优的情况下,拱手将中原让给北魏。所以,咱们在白虎内营也得扩大势力,集结人马才成。” 赵师容笑道:“五弟这是话里有话啊!” 李沉舟目光一闪,说道:“五弟,你有话尽管说便是,咱们自己人还隐瞒什么。” 柳随风沉吟片刻,说道:“我是想问问沉舟大哥,白城一事咱们是否要伸出援手?吴惊涛因他而死,世家一脉势必会全力针对他,咱们若不出手,只怕他终究难逃一死!” 李沉舟缓缓说道:“此事已引起世家一脉的公愤,便是咱们江湖一脉也有不少人对他有些不屑,却是不大好办。” 柳随风问道:“那咱们放手不管么?” 李沉舟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也是一个机会,咱们只要能护他周全,何愁名声不立?” 柳随风说道:“既然如此,柳五现在就去与他商议!” 李沉舟笑道:“你先不要着急,锦上添花怎能与雪中送炭相比?” 柳五轻叹一声,随即明白过来。 一阵清风吹过,几只鸟雀南飞。 方应看放下手中茶盏,说道:“这么说主意你是出的?” 瘦弱少年低低声音,说道:“沈副总管本来也在头疼如何对外公布吴惊涛之死,属下便给他出了这个主意。属下擅自行动,还请小侯爷责罚!” 方应看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此事一举数得,有功无过,谈不到责罚二字。” 瘦弱少年似乎有些诧异,说道:“属下只看到此事能打击江湖一脉的声望,却不知还有别的用处。” 方应看笑道:“打击江湖一脉声望是其一,收拢世家一脉人心是其二,最重要的是李沉舟一定会出手立威,护住白城。” 瘦弱少年似是有些不解,问道:“李沉舟实力不弱,咱们如何去做才好?” 方应看笑道:“据我了解,李沉舟虽然想护住他,但一定不会现在出手,他会等到白城支撑不住再出手,咱们要做的就是在他将要动手之际,一举斩杀白城。” 瘦弱少年似乎恍然大悟,说道:“如此一来,李沉舟自然名声大损,再无法与小侯爷争锋!”(。) 第九十八章 王寇 天色尚早,残雾未褪,飞鹤桥边独自站着一名蓝衣青年,身姿挺拔,有如劲松。 他约么二十不到的年纪,白白净净的面皮,一头少见的短发,根根如钢针般扬起,一双眸子精光四射,不住的向四周扫视,嘴角叼着根草枝,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身上肌肉匀称有力,腰间别着把短刀,没有刀鞘。任谁瞧上一眼,便知他是极为精明强干的狠角色。 这人姓王名寇,表面身份是京兆府的一名捕快,暗地里却兼着京中三大****帮会之一“七尺竹林”的护法一职,但更少人知道的是他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刑部飞鹰楼秘密训练的青年杀手。 他出道不过区区数年,却已抓捕过十余名江湖巨寇,其中三人还是他亲手格杀。这些人都已纵横多年,武功修为、江湖经验全都在他之上,但却没有一人能从他手中逃走。 王寇的耳朵忽然抖动了一下,他脸色骤然一变,左脚向前一滑,身形向后一转,右臂抡开,一记劈拳猛然向身后砸去。 他将刑部嫡传的三种擒拿拳法融合,练就一种独特的近战搏击之术,一招之间,攻守兼备。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多了一名瘦弱少年,这名少年面色苍白,似是有些虚弱。 但他面对王寇的拳头,却不慌不忙,抬起左腿轻轻后撤一步,动作不紧不慢,堪堪躲过这一拳,轻声说道:“王师兄,这里是白虎堂,很安全的,你不必这么紧张。” 王寇一拳抡到空中,却不发怒,反而满脸堆笑,说道:“我当是谁!原来雪岸兄弟来了,倒是吓我一跳!” 他的脸色刚才还十分严肃,霎那之间却堆满笑容,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笑意,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更是讨喜,不像是六扇门的高手,倒像是大饭店的跑堂。 瘦弱少年似是有些羞涩,说道:“王师兄莫开玩笑了,小弟这点微末本事,哪里能吓的到王师兄。” 王寇摇了摇头,说道:“雪岸师弟的武功是小侯爷亲自指点过的,王某哪里比得上!不知雪岸师弟今天约王某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瘦弱少年低声说道:“不是我的事情,是小侯爷有事请王师兄去做。” 王寇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问道:“小侯爷有什么吩咐,王某必定做的妥妥当当!” 瘦弱少年轻声说道:“王师兄,小侯爷昨天跟我说,吴惊涛虽然不成器,但终究是咱们的人,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想请王师兄收拾了这小子。不过也不用弄死他,只要把他逼出白虎堂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小侯爷自有安排。” 王寇脸上笑容更盛,说道:“小侯爷可真会给人出难题,在这白虎堂中,其他人是赶人容易杀人难,王某却是杀人容易赶人难。” 瘦弱少年说道:“王师兄是老江湖了,对付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不容易?” 王寇摇摇头,说道:“哪里哪里,现在的少年一个比一个厉害,早不是我们这种老江湖斗得过的啦!雪岸师弟,这白城的本事到底怎么样?” 瘦弱少年轻声说道:“他是苍州飞星门的弟子,据我所知,飞星门从未出过炼神宗师,甚至连无漏境的练气高手都没有出过。” 王寇哈哈一笑,说道:“王某明白了,雪岸师弟就等我好消息就是!” 瘦弱少年问道:“不知王师兄需要多少时日,我好给小侯爷禀报!” 王寇想了想,正色说道:“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日,王某必然给小侯爷一个交代!” 瘦弱少年点头说道:“小弟就等王师兄的好消息。” 王寇大笑一声,转身大步向小镇走去,片刻之间,没入薄雾,再也看不到身影。 瘦弱少年待他走远之后,方才低声说道:“难题?再不给你出难题,只怕你就要爬到我头上了!整天在小侯爷身边晃悠,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说到这里,他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低低声音说道:“沈崇天遮遮掩掩,跟我说的恐怕也不是实话。吴惊涛深藏不露,却死在白城手上。正好让你去跟白城死磕,探探他的底细!” 说完,他转身向另一方向走去,身法轻盈,落地无声,就好似幽灵一般。 王寇离开飞鹤桥,大步走入小镇之中,脸上笑容忽然收敛起来,向瘦弱少年所在的方向回头望了一眼,喃喃说道:“我若真相信吴惊涛是旧伤复发而死,那才真是傻子,只怕这白城不好对付吧。” 明堂之内,宫室之间。 一位冯姓教习坐在台上讲课,大多数学员在台下都有些昏昏欲睡。 这位冯教习身材瘦削,头发灰白,一张狭长的马脸毫无血色,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眼睛微微闭着,睁开那只眼睛呈现出死灰色,闭着那只眼睛已然看不到东西,说起话来面上肌肉僵硬不动,语气也十分冷淡,看起来不像活人,倒像是地府中爬出来的冤魂,让人十分心悸,。 据说,他曾是军中的风纪官,主管军中纪律,在战场上被流矢射中,一只眼睛废掉,这才退出战场,在太尉府任个闲职。后来不知何故,他偶然被卫大将军看重,便请到白虎堂中,为学员教授军纪。 军中纪律本就枯燥,他讲的更是平淡无奇,大多数学员都已听不进去,但与其他人不同,白城却听得津津有味。 他前世所在的地球,已进入信息时代,信息获取极为方便。他虽然没有参军打仗,但也了解过一些基础的军事常识,深知一支军队是否强大,人员、装备、补给都是次要因素,最为主要的因素则是军纪严明。 赏罚分明、不偏不私,便是许多百战名将的要诀。但若是军纪不严,其余种种皆是镜花水月,不堪一击。 一上午时间眨眼即过,课业结束之时,冯教习片刻也没有耽搁,一声解散之后,转身离开宫室,大步向明堂之外走去。 他是白城见到的,第一个住在明堂之外的教习。 白城伸了伸懒腰,有意无意的向宫室一角撇去。 前两次来这里时,他曾在哪里遇到一个神秘老者,传授给他一本《军略奥义》,只是不知何故,近几次过来,再未能见到这个老者。(。) 第九十九章 涂鸦之作 白城起身离开明堂,漫步向辰己小院走去,望着沿途遇到的一位位学员,面上带着少许无奈之色。 因为吴惊涛之死,不但世家一脉的学员对他怒目而视,就连江湖一脉的学员对他也不甚客气。 在江湖一脉的学员之中,有一个姓乌的矮胖汉子,因当日在醉仙楼上与他有些口角冲突,本已对他充满敌意,如今找到借口,更是不住对他言语挑衅。若非碍于李沉舟定下江湖一脉不得内讧的规矩,只怕他早已要与白城约战。 不过这些事情,白城也懒得理会,每日研习课业的时间尚且不够,哪有精力与这些人置气。 白城脚程不慢,不大会功夫已赶回小院,推开黑漆院门,绕过石头屏风,他不由怔了一怔。 院中早已站定一人,背身对着自己,双手负在身后,正在低头欣赏石缸中的锦鲤。这人身材又高又瘦,一身宽袍大袖,白虎堂中绝无第二个人是这般模样。 白城拱手笑道:“弟子白城,拜见周教习。”这不是别人,正是主持过前两次测试的教习周进。 周进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直勾勾的盯着白城,劈头问道:“你觉得你冤不冤?” “周教习的话,弟子怎么听不明白?” “佛门弟子是要杀你,吴惊涛也是要杀你,他们一死一伤本都是咎由自取,并与你无关,但因为沈崇天放出的假消息,让你陷入不利境地,不但被剥夺了学员身份,还要遭受众人嫉恨,难道你觉得不冤?” “弟子不冤。” “你莫要在我面前故作大方,若是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就是!” “弟子是实话实说。” “怎么讲?” “要杀弟子之人,既能从北方招来佛门弟子,自然是身份极高,权势极重之人,白虎堂要是不想惹麻烦,只需将在下逐出此地,任弟子自生自灭便是,又何必将弟子留在营中?白虎堂如今这么做,名为怀疑,实为保护,为弟子担了天大的干系,弟子又岂会觉得冤枉?至于沈崇天,他并不代表白虎堂,他的话也不代表白虎堂的意思,这一点弟子还分得清楚!” “果然是一个明事理的小子,不枉我来此一趟!” “孰轻孰重弟子还是知道的。” 周进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从袖袍之中取出一个青布包裹,伸手递给白城,说道:“再过几日,白虎内营会为学员配发福利,包括丹药、有秘籍、有银两。你如今是旁听学员,正式发放的福利没有你的份。不过你放心,你的福利以后由我亲自发放,绝不会比任何一人差。” 白城目光一闪,伸手接过包裹,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周教习栽培!” 周进点点头,袖袍一甩,转身离开小院。 送别周进,白城反手关上院门,走入房中,将青布包裹打开,平摊在几案之上。 包裹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两只白色瓷瓶,两本书卷,还有一只寒铁制成的小哨。 两只瓶表面分别写着朱红色的小字,一只写着“护心”,另一只写着“生血”。 他拔开瓷瓶上的木塞,只见写着“护心”两个字的瓷瓶里面,是一丸丸青色的丹药,另一只瓷瓶里面则是赤红色的粉末。 这两种丹药他都听说过,分别是“护心丹”和“生血散”,一内服一外敷,都是军中常用的疗伤药物,只不过这瓶丹药制作优良,并非寻常军用药物可比。 放下两只小瓶,他又拿起那只寒铁小哨,铁哨仅有一寸多长,光华隐现,在铁哨侧面篆刻有“惊风”两个字。 他不由一怔,这铁哨竟是一种法器! 南霁云讲兵法战术时,曾经提过这种“惊风哨”,乃是军中斥候的一种标配法器,一旦吹动便能引发天地元气的波动,从而发出巨大的声音。只不过这种声音寻常人听不到,只有携带有配套法器的人才能听得到清楚。 白城放下惊风哨,心中忽然一动。 无论是护心丹、生血散还是惊风哨,全都是用来保命的东西。看来陆孤帆是认定自己还会遭受攻击,所以才周进送来这些东西,但陆孤帆与他并无交情,为何又对他如此重视,要想法护住他的性命? 难道是因为他,白城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灵图道长的面孔,隐隐觉得这两者之间脱不开干系。 看过丹药、铁哨,包裹里还有两本书卷,一薄一厚,厚的有两寸多厚,薄的不过一指。 其中那本厚厚的书卷是蓝色封面,封面上写着《百战剑谱》四个字。 他大概翻了一遍,这本《百战剑谱》将军中常用十八种剑法由简到繁、由易到难,集录成一册,又经过高人一番批注,对每一种剑法的优劣之处全都评判,一招一式都批注的极为详细。 这十八种剑法倒还罢了,还算不得太过珍贵,但这一份批注却十分难得。批注之人修为极高,一字一句意境深远,若是落在有心人手上,单单这本书已足以在江湖之中创立一家剑派。 他之前所得的《太上剑经》虽然高深,讲的都是剑法至理,但他剑法修为有限,要想通盘理解,不知还要多久。如今得了这本剑谱,讲的全是实战招法,两相对应之下,顿时觉得思路清晰不少。 粗略翻开一遍,白城放下《百战剑谱》,又将另一本薄薄的书卷拿了起来。 这本书是黄色封面,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符文》两个字,就好似小二涂鸦一般。 白城心中顿时一喜,他对符文之术早已十分垂涎,只可惜无处学习,没想到今日周进竟送来一本符文方面的秘笈来。 他打开一看,心中不由凉了半截,只见书中字迹凌乱,涂抹之处举不胜举,甚至有一行字写完,又用墨笔全部涂黑的情况,而且字句不通,前后文之间也不连贯,与其说是一本秘笈,倒不如说是一沓废纸。 白城眉头皱起,心中暗暗奇怪。 周进此行必是陆孤帆的意思,以陆孤帆的为人,绝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给他一本涂鸦之作,这本书必然另有奥妙,只是一时之间看不不明白罢了。(。) 第一百章 夜访 白城捧着这本薄薄的《符文》,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暗揣测。 这本书字迹潦草,涂抹随意,说明写书之人在书写时并不是胸有成竹,想好了才写,而是边写边想,边写边改,才会有许多错乱之处。如此看来这本书也并非是成书,而是一份手稿,而且还是一份未完成的手稿。 他想到这里,略略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暗骂一声,符文之术何等重要,岂会轻轻松松便传授与人,能有份手稿已算不错,岂能挑三拣四。 白城心绪既定,便将护心丹、生血散以及惊风哨全都贴身收好,又将《百战剑谱》放在几案一角,这才摆上一张木椅,沏好一壶清茶,端坐在窗前,仔细研读起这本《符文》。 这份手稿虽然写的凌乱不堪,但在他的仔细研读之下,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 据书中所言,在上古年间,人族饱受洪水地震、妖魔邪祟、疫病饥寒等诸多劫数,寿命不过五十,终生痛苦不堪。直到后来,天上神人心生怜悯,自三十三天而降,传下三千六百种符文,方才破空而去。 这三千六百种符文全都直通大道。每种符文都其神奇之处,有些能变幻虚实,有些能沟通阴阳,还有些能聚集元气。 修行者只要在心中观想符文,便能显化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效果来。不止如此,修行者若能依照法度,将不同的符文组合排列,便会产生更加神奇的叠加效果,威力之强,甚至能够翻天覆地、焚山煮海。 上古之民习得符文之术后,不但凭借此术操纵天时,改变地利,斩妖除魔,而且仗着此术互相攻伐,以至于生灵涂炭,更甚于昔日,惹得天怒人怨。 经过无数征战之后,通晓符文之术者,大多都已互相攻伐而亡,符文之术也都遗失殆尽,逐渐成了一个传说。 直到数千年前,佛道两门逐渐兴起,两门祖师根据传说,找到了一批从上古年间遗留下来的青铜器。这些青铜器全都表面铸有符文,只不过不过年深日久,大多数都已残缺不全,无法直接用于修行。 两门祖师都是智慧通天之人,他们根据不同的理念,用不同的方法,竟将这些符文一一修补,重新显化出不可思议的效果来。 只是修补之后的符文,与原先的符文相比,都已是面目全非。 故此,两门祖师给重新补齐的符文分别都起新名字,佛门的叫做梵文,道门的叫做鸟篆,名称虽不一致,但实质都是对符文的修改。 此后,历经数千年发展,符文之术与两大宗门合为一体,所谓佛法、道术,实质上都是对符文之术的运用。 白城将这本书略读一遍,心中对符文之术已有了初步了解,发现了修行符文之术,最为关键的是两个因素。 第一便是符文数量。修行者掌握的符文数量多寡,直接决定了修行符文之术的潜力。这是因为每种符文都有不同妙用,若是掌握的符文数量不足,任你智慧通天,也研究不出多少法术来。 实际上,符文是道门各大支脉的最高机密,掌握符文数量越多的支脉,往往实力也越强,掌握符文数量越少的支脉,往往实力也越弱。最弱的便是九仙观这种没有任何符文传承的道观。 第二便是组合方法。佛法、道术的实质都是对符文进行排列组合,从而产生出不同效果,而排列组合的方法就是其中的关键。一模一样的符文,通过某些方法排列,便可以翻江倒海,而通过另一些方法排列,却只能吹起一阵微风。 事实上,这种排列组合的方法也是佛道两门机密,只不过常有些才华横溢之人,可以根据手头上现有的符文推陈出新,研究出更好的排列组合方法,故此才没有像符文那样列为最高机密。 一本《符文》翻完,白城如醍醐灌顶,只觉得此书说尽了符文之术的实质。只是他却不知,佛道两门,甚至于两门之下的各大支脉,对符文的来历都有不同的解释,这本书中的解释,正是其中最为离经叛道,不为人所接受的一种。 这本书字迹凌乱,语句不通,极为难读。白城足足看了大半天的功夫,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眼见天色已晚,白城的兴致却丝毫未减,他闭上窗户,点燃红烛,打算秉烛夜读,就在此时,忽然听到窗外传来衣袂带风之声。 白城面色一沉,左手将手中书卷收入怀中,右手轻轻一推窗棂,将窗户推开,紧接着足尖一挑,身旁木椅从窗中飞出。 他不待木椅坠下,身形一晃,来到门边,一脚踢开木门,闪身从门中冲到院里。 这一推、一挑、一踢、一闪,全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直到他冲到院中,木椅才同时落地。 以木椅吸引敌人注意,然后再趁机冲出房屋,这招江湖人是常用的伎俩,唤作“借物代形”,提出是在情况不明时,探听形势所用。 院中寂静无声,并无任何异动。 白城四下一扫,呵呵一笑,转身冲着北面房屋,说道:“尊驾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缩尾?” 话音未落,一朵粉色云彩从北面堂屋上方飘然落下,轻轻落在木椅之上,面若桃花,笑若银铃,说道:“白师弟,没看出你年纪轻轻,江湖经验却极为丰富,这样师姐也算放心了。” 白城拱手笑道:“赵师姐大驾光临,小弟真是蓬荜生辉,还请师姐稍后片刻,小弟略备些茶水点心。”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赵师容! 赵师容轻摇水袖,笑道:“白师弟不要忙了,我是来说句话,说完就走。”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师姐请讲。” 赵师容一双美目,有如秋水,含着三分无奈、三分俏皮,三分执着和一分好奇,在白城面上扫了一眼,低声说道:“白师弟,你记着,日后若是遇上什么难以渡过的劫数,不妨在乙未小院去躲一躲。” 说完,她也不等白城再说话,双袖一舞,翩若游龙,飘然而去。 白城瞧着她远去的身影,忽然想起一句,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第一百零一章 酥油泡螺 眼见赵师容芳踪不见,白城心如电转,暗自揣测她的来意。 赵师容虽是女儿家,却极有担当,行事素有古豪杰之风,但她今日夤夜来访,匆匆留下一句话便踪迹不见,可不是她的一贯风格。 白城虽与她只有匆匆几面,但却知她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今夜能来,必然已得到了什么风声,而她又选择了独自一人夤夜来访,意味着今夜之事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要避开某些人的耳目。 可是她与世家一脉本就势不两立,而世家一脉要向白城动手一事,也算不得什么机密,故此她并不需要避开世家一脉的耳目,但她偏偏这么做了,其中深意便很值得玩味。 白城心中猛然冒出一个念头,除非她要避开的并非世家一脉的耳目,而是江湖一脉的耳目。不过,如今江湖一脉如今都以李沉舟为首,那么换句话说,她要避开的是李沉舟的耳目! 这么说来,让白城去乙未小院躲避,是赵师容自己的意思,并非是李沉舟的衣。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世家一脉动手之日,李沉舟会选择袖手旁观! 白城摇了摇头,看来当日在醉仙楼虽签订的盟约只不过是废纸一张,事到临头也并不起什么作用。 不过以他几日的战力,除非是两位总管或者几位教习亲自出手,白虎内营谁也不惧,反倒可以趁此机会多见识几门奇功绝技。 想到这里,白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搬回木椅,关好门窗,重新剪亮灯烛,细细研究起这本《符文》来。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 白城将一应事物收好,迈步走出辰己小院。 《符文》一书虽然仅有薄薄百页,但越到后面越是复杂,除了前面对符文之术的介绍稍微简单一些,中期介绍符文的特质的内容已极为精神,最后几页介绍符文排列组合规律的部分,更是晦涩无比,极为难懂。 符文之术博大精深,虽经过数千年的摸索,已有前辈高人研究出其中一些规律。这些规律不但适用范围也极为有限,而且互相之间还有矛盾之处,想要研究明白,绝非一日之功。。 这本书上讲解的符文,全部是鸟篆形状,属于道家一脉。 这样可以理解,建业城毕竟在江南道家地界,若是有佛门的东西传播,那才奇怪。不过据书中所讲,佛门一脉所用梵文,与道家一脉的符文有些类似之处,但更多的是不同,至于不同之处到底在哪里,却有些语焉不详。 昨夜一宿不眠,今日出门尚早。 白城见天色还早,不急去明堂报道,便在小镇中随意找了个干净整洁的早点铺子,此刻时辰尚早,铺子里并无其他客人。 这是一家甜食铺子,铺子的东家是一对母女,两人俱是一口吴侬软语,声音甜得发腻,只是声音再甜,也及不上她们手中的点心甜。 白城翻了翻菜单,要了一份汤圆,一份酥油泡螺。 两者虽然都是甜食,但用料、做法却无半点相同之处,一为糯米所制,一为乳酪所制,一软糯,一酥脆,滋味不同、各有千秋,比白虎内营每日供应的早点可强得多了。 汤圆用青瓷汤碗盛装,一碗六粒,泡螺以白瓷小蝶所盛,一碟四颗。 他夹起一块酥油泡螺,慢慢放入口中,泡螺入口即化,化作一阵香甜软流,缓缓流入喉头,奶香四溢,回味无穷。 他第一次知道这种小吃,还是前世时看了本名叫《陆小凤》的武侠小说,书中奇女子欧阳情向大侠陆小凤示爱时,曾特意下厨做做了这种小吃。 他看到此处时,食指大动,便去市面上寻找这种美食,只可惜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后来只好亲自动手,方才尝到这种美食。 后来,他来到这方世界之后,反而见到不少店面都有这种美食,而且厨艺水准比他要强得多。 白城正在回味,忽然听到远远有人大声叫道:“白城!” 他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条粗豪大汉,满面怒容,手握钢刀,大步向他走来。 这汉子修为不错,步履轻快,转眼功夫便来到来到白城身边,一把将钢刀重重拍在桌上,几乎把汤圆震出出汤碗,大声说道:“原来你小子躲在这里!” 话未说完,他连打了几个喷嚏,用手在鼻前闪来闪去,似是身体有些不适。 白城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筷子,问道:“兄台尊姓大名,找小弟所为何事?” 这汉子大声喝道:“本人姜铁心,吴惊涛是我结义兄弟!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了吗?” 白城点了点头,笑道:“看来姜师兄是要为吴师兄报仇了。” 姜铁心面色一沉,说道:“说的不错,你害死吴兄弟,我今天必要为他报仇!”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咱们白虎堂似乎不许私斗?” 姜铁心从怀中抽出一纸契约,拍在桌上,说道:“我已在七杀堂备案了!你还不敢动手吗?”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小弟自然是肯答应的。只是姜兄不要着急,动手之前先等小弟吃过早点。” 姜铁心怒道:“你是想做个饱死鬼吗?” 白城笑道:“姜兄说的不错,小弟饿了一宿,早已浑身乏力,若是姜兄再不许小弟吃东西,小弟干脆认输算了。” 姜铁心怒目而视,眼中充满怒火。 白城一怔,随即轻拍脑袋,连声笑道:“是我错了!小弟怎么能吃独食?老板娘,给这位兄台也上一碗汤圆,一份酥油泡螺!” 姜铁心面上怒意更盛,几乎要瞪出火来,却最终忍了下来,坐在白城对面。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这就对了,不吃饱饭咱们怎么动手?” 姜铁心咬牙说道:“你快吃吧,我等着你!” 白城摇头说道:“客人不吃,主人怎敢吃独食?” 片刻功夫,老板娘将汤圆、泡螺全都端上桌面。 白城站起身来,笑语盈盈,将泡螺端到姜铁心面前,又亲手递上一双竹筷。 姜铁心无奈之下,只得放下钢刀,恶狠狠的接过筷子。 白城呵呵一笑,转身坐下,说道:“这就对…” 话未说完,他衣襟挂在钢刀之上,稍一转身,将桌上钢刀拖动,“当啷”一声摔倒在地! 白城一怔,连忙说道:“小弟鲁莽…” 姜铁心不等白城说完,便已弯腰去捡钢刀。 就在他低头弯腰的一瞬之间,白城抄起竹筷,将自己面前剩下的三个酥油泡螺全都夹到姜铁心碟中,随即放下竹筷,空手将姜铁心碟中的泡螺,抓了三个放回自己碟中。(。) 第一百零二章 七杀堂 论修为白城远在姜铁心之上,论战力姜铁心更是瞠乎其后。 白城这几下动作更是轻盈快捷,直到换完泡螺,躬身坐下之时,姜铁心才捡起钢刀,从桌下站起。 白城随手拈起一枚泡螺,说道:“姜兄尝尝,这家店的泡螺不错,以后不妨常来照顾生意。” 姜铁心连声催促,说道:“你赶快吃完,咱们好去比试!” 白城面色一沉,放下手中泡螺,说道:“小弟给足了姜兄面子!姜兄要是执意不给小弟面子,那咱们今天就此别过,小弟前往七杀堂认输便是。” 姜铁心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狠狠拿起一个泡螺塞到嘴里。 白城面带笑意,说道:“姜兄果然是能屈能伸大丈夫!” 说完,他轻轻拈起泡螺,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姜铁心双眼狠狠瞪着白城,将面前泡螺也吃的一干二净。 这三枚泡螺,白城吃的极为用心,足足一刻钟之后,方才心满意足起身往店外走去。 姜铁心提起钢刀,紧紧跟在白城后面,说道:“你莫要走!咱们就此做过一场!”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姜兄且慢,咱们还是先去七杀堂验证一下契约真假的好,否则小弟实在不放心出手。” 姜铁心大怒,扬起钢刀,说道:“你要当缩头乌龟吗?” 白城轻笑一声,也不理他,大步往小镇东面的七杀堂走去。 七杀堂位于小镇最东面,距离内外两营分界的闸口极近,平素职责不但包括监督内营弟子约战,更要监管内营防务,可谓责任极重。 白城漫步在前,姜铁心提刀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往七杀堂走去。 待两人走到之时,已然天已大亮,七杀堂门板早已打开。 与其他堂口不同,七杀堂并未设在单独的小院之中,而是在沿街开了一处铺面。金字招牌,乌木柜台,诸位主事都是坐堂先生打扮,一身蓝色长袍,满脸和气笑容,端坐在柜台上面,就好似看病问诊的大夫一般。 据说这是因为陆总教习觉得七杀堂中人主管契约签订,时日一久,便会看淡生死,故此要将此地建成药房模样,时刻提醒他们要有救死扶伤之心。 白城迈步走进铺面,已有三位执事在堂中坐定,分别坐在东、西、北三个方向。 姜铁心紧跟身后,迈步走入堂中。 在他面如堂中之时,坐在最北面的执事面色忽然一沉,随即又由阴转晴。 这位执事变脸极快,除了正对着他的白城,其他几人都未发觉。 白城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冲着店中众人深施一礼,说道:“弟子白城,拜见诸位先生。” 坐在北面的执事问道:“你来做什么?也要与人约战吗?” 白城抬头细看,只见这位执事,年纪约有四十多岁,身材清瘦,面色冷然,有些不怒自威之态。 白城笑道:“敢问先生贵姓。” 东侧执事连忙说道:“这是我们石堂主。” 白城连忙说道:“弟子白城,参见石堂主。” 石堂主端坐柜台后面,说道:“不必多礼,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白城不慌不忙,说道:“今日清晨,弟子感到腹中有些饥渴,便想出门寻一家铺子,吃些点心...” 东门执事催道:“有话快说,直说重点!” 白城慢慢吞吞转过身去,冲那位执事说道:“弟子说的都是极要紧的情况,请先生莫要着急。” 那人还要再催,石堂主轻轻一拍柜上的青木压方,说道:“不必着急,你慢慢说便是。” 白城笑道:“多谢石堂主见谅。”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弟子出门之后,过了紫藤桥,来到五柳街,寻了一家铺子。这家铺子卖的是诸般甜食,手艺十分精妙,不知众位先生可曾去过?” 堂中几人尚未说话,姜铁心已有些焦躁,说道:“姓白的!你有完没完?” 白城回头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说道:“小弟正在禀报要事,姜师兄还是不要插口,还是多关心自家的事情吧。” 姜铁心还要再说,便听到北面柜上发出压方拍击桌面的声音,似是有些不满,他连忙闭嘴不言。 白城转回身去,冲着石堂主,继续说道:“弟子点了一碗汤圆,又要了一碟酥油泡螺,正在店中品尝,滋味确实不错的很。” 石堂主脸上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反而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哪家店的东西确实不错。” 堂中其他两位执事心中不由一动,这位石堂主外号“鬼见愁”,向来冷面无情,从不与人开玩笑,今天不知为何,对这白城竟另眼相待,两人难道私下有交情不成? 白城接着说道:“弟子正在品尝,忽然听到有人呼喊,原来是这位姜师兄赶了过来,说是要与在下约战。弟子当时正在用餐,也不好吃独食,便也给他叫了一份汤圆、一份酥油泡螺,邀他一起用餐。姜师兄也未推辞,便与弟子一同用餐。” 旁边两位执事心中暗暗鄙视,姜铁心哪里是去与人约战,分明是前去蹭饭。 两人心中这么想,眼中不免带出鄙视的眼神来,姜铁心瞧在眼里,神态也有些不大自然。 石堂主突然插话问道:“你为何要请他吃饭?”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弟子其实有些私心,弟子本想的是,我与他也算一饭之友,可否因此消弭约战之事,不料姜兄却执意不肯,非要与弟子约战,弟子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下来。” 两名执事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两人全都有些发疯,一个蹭吃蹭喝,蹭到对手身上,另一人竟然想靠请人吃饭消除约战。 石堂主点点头,正色说道:“我明白了。” 白城接着说道:“吃完饭后,弟子忽然想起,从来未见过咱们七杀堂的契约,也判断不出真假。所以要与姜师兄来一趟七杀堂,请诸位先生验证一下他手中契约的真假。” 说完,他转身朝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姜铁心狠狠瞪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契约,朝西面那位执事走去,说道:“晁执事,这可是您老昨天给我亲手开的。” 晁执事接过契约,正要打开查看,便听石堂主在一旁冷冷说道:“还验什么验!” 晁执事一怔,正要张口说话,就见眼前姜铁心忽然惨叫一声,七窍全都流出血来,一缕缕鲜血从口眼耳鼻中流下,面貌凄厉,有若厉鬼!(。) 第一百零三章 七星海棠 晁执事大惊失色,单掌向下一按,翻身跃过柜台,一把抄起姜铁心的手腕,两指搭住寸关尺,要为姜铁心号脉。 半晌之后,晁执事面色渐渐阴沉下去。 姜铁心盯着晁执事,喉头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也没能说出口,双眼圆睁,口吐鲜血,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晁执事放下姜铁心的手腕,面色如铁,双目直视白城,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城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低头看着姜铁心,喃喃说道:“姜师兄这是怎么了?是得了急病?还是内伤发作?” 晁执事狠狠瞪了白城一眼,连忙蹲在地上,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一粒青色药丸,撬开姜铁心的牙关,塞入他口中,又起身取了一杯茶水,朝他口中灌去。 这一番动作干净利落,似是已重复过千百遍。白城暗道,莫非这晁执事真是当大夫的不成? 石堂主端坐柜后,淡淡说道:“晁老六,别费劲了,他服的是生尘阁的七星海棠,无色无味,毒性猛烈,要是你能救过来,只怕可以去生尘阁做大掌柜了!” 晁执事一惊,抬头看了石堂主一眼,转头又向白城望去,眼神之中满是杀气。 白城面上却露出迷茫之色,似乎还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堂主继续说道:“你看他做什么?七星海棠是生尘阁的独家秘方,咱们白虎内营除了姜铁心出身生尘阁,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弄到这种剧毒。” 白城这才反应过来,惊讶说道:“中毒?姜师兄的独门毒药?难道姜师兄是服毒自杀不成?” 晁执事面上杀意更甚。 白城忽然惊叫一声,说道:“石堂主,既然姜师兄有毒药,说不定他也有解药,对不对?” 晁执事面色一变,连忙剥开姜铁心身上衣衫,就要寻找解药。 石堂主摇摇头,说道:“别再找了,要是服毒之后立即施救,说不定还能救过来,他走了这么远的路,毒性早已侵入肺腑,只怕生尘阁中也没人救得了他!” 晁执事闻言,脸色骤变,大喝一声,飞身纵起,双掌扬起,掌缘如刀,朝白城双肩劈去,口中喝道:“好贼子!” 白城不慌不忙,信手抄起身旁长凳,一把抡圆,朝晁执事头上砸去。 这一招虽没什么招式可言,但动作快如闪电,力量重如山岳,带起一阵罡风,竟然后发而先至,先于晁执事的双掌,落到他后脑之上。 这一下若是一下击实,除非晁执事练过什么金钟罩、铁布衫、油锤灌顶的外门功夫,否则一击下去,势难保全性命。 晁执事扑的太猛,身在半空无法转变方向,只能勉力扭转腰身,双掌向上方击去,要硬挡白城这一条长凳。 白城见他变招,轻轻一笑,信手抽回长凳,反手放回原地,身形向后一倒,稳稳坐在凳子上。 这一抽一放快如闪电,晁执事眼睁睁的看着板凳抽回,再也来不及变招,双掌击在空处。 刚才他双掌劈向白城之时,已是含怒出手,长凳临头之时,更是拼尽全力,此时一掌打在空处,掌力反挫回来,顿时经受不住,全身经脉竟皆受伤,一口鲜血喷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白城惊讶,说道:“晁执事,你这是怎么了?不愿坐在板凳上,那也不要坐在地上啊!” 晁执事勉强撑起身子,用袖口抹了抹嘴角血迹,说道:“你竟敢毒杀姜铁心,殴打七杀堂执事,果然是好大的胆子!” 白城连声说道:“这话从何说起?弟子岂敢如此!” 晁执事连声冷笑,说道:“好一个岂敢如此!” “晁执事切勿下定结论,毒杀姜铁心的绝不是他!”随着说话声音,一名蓝衣短发青年快步走入堂中。 这人进入七杀堂之后,冲着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弟子王寇,见过石堂主,见过晁执事,见过宋执事。” 晁执事缓缓坐起,盯着王寇说道:“你刚说什么?” 王寇连忙说道:“请诸位稍安勿躁,容弟子禀明前因后果。” 石堂主点点头,说道:“你说吧。” 王寇说道:“弟子住在姜师兄隔壁,与姜师兄交情向来不错。他昨日告诉弟子,今天要约战白城。弟子深知白师弟武艺惊人,担心姜师兄出事,于是一大早便远远缀在姜师兄身后,想要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但谁能料到...” 晁执事一指白城,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下的毒?” 王寇说道:“弟子一路跟随,白师弟与姜师兄并无什么交集,也无半点下毒机会,故此...” 晁执事怒道:“够了!你也是世家一脉推举的人,怎能...” 王寇不待他说完,大声喝道:“弟子虽是世家一脉,但也不能信口开河!” 晁执事还要再说。 “啪”的一声,压方木一响,石堂主喝道:“宋清,晁执事受伤过重神志不清,你送他到后堂休息。” 东侧那位执事连忙走出柜台,一把托起晁执事,向七杀堂后堂走去。 石堂主眯起眼睛,在白城、王寇身上扫了几眼,沉默片刻之后,方才说道:“姜铁心学艺不精,误服了自家配制的剧毒,以至于毒发身亡,真是蠢才!” 白城心中一动,连忙低头说道:“弟子明白了。” 王寇也连连点头。 石堂主长长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既然知道了,你们走吧。” 白城点点头,走出七杀堂。王寇冲石堂主拱了拱手,转身跟了出去。 两人走后,石堂主站起身来,走到西侧柜台处,拿起白城与姜铁心的约战契约,折叠起来,夹在掌中,双掌微一发力,随即手掌分开。 书信化作米粒大小的纸屑,四散飘落开来。 “启禀堂主,晁执事有些激动,属下便点了他的玉枕穴,让他先休息片刻。”宋执事不知何时已回到堂中,恭恭敬敬说道。 石堂主点点头,说道:“让他好好静静,想想清楚,这里到底是白虎内营,还是生尘阁!敢在我白虎内营下毒,生尘阁的人也未免太嚣张了。” 宋执事笑道:“晁执事虽然与生尘阁有些瓜葛,但毕竟吃的是咱们白虎内营的饭,只要给他时间,自然能想清楚。至于生尘阁的弟子下毒一事么,要不要禀报卫大将军?” 石堂主摇摇头,说道:“不过是生尘阁中一名外姓弟子,这点小事就不必禀报了,我跟陆总教习说说就是。” 宋执事点点头,说道:“属下明白!白城那面还要不要交代一下?” 石堂主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他是聪明人,不需要我教。” 宋执事目光一闪,说道:“他若不是聪明人,此刻躺在这里的只怕就是他了。” 石堂主回头瞪了他一眼,宋执事连忙闭口,弯腰把姜铁心的尸体拖入后堂。(。) 第一百零四章 魔门弟子 白城辞别石堂主,转身离开七杀堂,王寇不紧不慢,缓步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西面明堂方向走去。 沿途之上,两人一语不发。 直到快要走出七杀堂所在大街,白城方才回头,深施一礼,笑道:“小弟白城,多谢王师兄仗义执言!” 王寇瞧了他一眼,叹了口,说道:“王某当真是仗义执言么?姜铁心虽然存心不良,但白师弟也算是手段了得,竟生生用他的毒,毒死了他自己!” 白城笑道:“王师兄这么说,小弟可不大明白了。” 王寇余光一扫,四下无人,轻声说道:“生尘阁是江南三大药堂之一,姜铁心又是生尘阁近十年来最优秀的外姓弟子,你说他会不会把毒下到自己嘴里?” 白城微微一笑,摇头说道:“路平摔死千里马,淹死的多是会水的,姜师兄夜路走多了,也难免遇鬼。” 王寇并未反驳,而是继续说道:“只是姜师兄太过自信,自以为他的下毒之法‘弹指飞烟’精妙无匹,无人能够窥破,所以才横行无忌,竟敢当面下毒。不料却被白师弟随手一招‘李代桃僵’,换掉了他面前酥油泡螺,轻易结果了他的性命。” 白城轻轻笑道:“王师兄想象力果然丰富,只可惜这什么‘弹指飞烟’的下毒之法,小弟还是头一次听说,又如何能够窥破?” 王寇点点头,说道:“这也正是王某疑惑的地方!‘弹指飞烟’本是一种极为高明的下毒法子,具体手法是将毒粉填入指甲,下毒之际只需微微一弹指甲,便能将毒粉弹入饭食之中,无声无息,极为难防,但也极为难练。” 白城笑道:“这法子果然巧妙!小弟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现在回忆起来,姜师兄手指白皙,指甲留的极长,一点不像是练刀之人,看来是因为指缝藏毒的缘故。” 王寇深深的看了白城一眼,沉默片刻,说道:“原来姜铁心是在这里露出破绽,这才死在白师弟手上。” 白城满面茫然之色,说道:“王师兄说的什么话,小弟真的听不太懂。” 王寇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白师弟,你可知姜铁心为何要与你约战?” 白城笑道:“据姜师兄说,他与吴惊涛是结义兄弟。” 王寇摇了摇头,说道:“姜铁心骗了你,他们并不是什么结义兄弟,而是同门师兄弟。” 白城一怔,随即笑道:“小弟还不知道,原来吴师兄也是生尘阁的弟子。” 王寇正色说道:“白师弟莫要再装傻了,吴惊涛本是魔门弟子,姜铁心与他一样,同是魔门中人。” 白城面上露出惊异之色,说道:“当真?” 王寇淡淡说道:“当然!因为我熟悉吴惊涛的一点一滴,事实上,天下之间绝没人比我更熟悉他!” 白城没有说话,眼神之中带出一点好奇。 王寇接着说道:“王某是京兆府衙门的六品带刀捕头,也是大陈刑部的银带暗探首领!追捕魔门中人本就是王某的职责之一!” 他接着说道:“早在一年多前,王某便已注意到吴惊涛,并且洒下人手对他进行监控,准备找准机会将他一条线上的人马一网打尽。只可惜他竟一直不肯上当,从不与魔门中其他人联系,王某也就留未曾发动。” 白城说道:“一年时间?王师兄果然好耐性。” 王寇继续说道:“直到不久之前,他被人推荐进了白虎内营,王某无奈之下,只得亲身跟过来,想要瞧瞧他会有什么动作。” 白城听到此处,苦笑说道:“这么说来,吴惊涛死在小弟面前,倒是破坏了王师兄的计划。” 王寇摇了摇头,说道:“恰恰相反,白师弟为我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白城奇道:“小弟这次是真的听不懂了。” 王寇说道:“据王某所知,吴惊涛来白虎内营本是要与人接线,将一封极为重要的信件,送给他的上线。只可惜他忽然猝死,信件竟留在他手上,没能传递出去。所以王某揣测,他的上线必然十分焦急,说不定会跳出来主动找这封信。” 白城眉头微皱,说道:“原来王师兄今天早上跟踪的人,不是姜铁心,而是小弟我?” 王寇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白城接着问道:“依照王师兄的意思,姜铁心就是这个人?” 王寇说道:“不错!我本不知道是他,直到他出手下毒,我才能认定,他必是魔门中人!” 白城有些奇怪,问道:“他若是要找信件,只管去吴惊涛的尸身上找便是,为何要来找小弟?” 王寇冷笑说道:“魔门中人向来讲究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吴惊涛死在白师弟手上,他们必然会怀疑你私藏了这封信件,所以找上白师弟并不足为奇” 白城摇摇头,说道:“可小弟确实未曾见过这封信。” 王寇打了个哈哈,说道:“白师弟这话,也要魔门中人肯信才成。” 白城苦笑说道:“幸亏他已经死了,否则岂不是麻烦至极。” 王寇面露惊诧之色,问道:“难道白师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白城皱眉说道:“莫非他们还会再来?” 王寇说道:“魔门中人向来讲究不死不休,白师弟不会不知道吧?更何况他们在白虎内营之中,只怕不止姜铁心一个暗子。” 白城苦笑说道:“这真是无妄之灾。” 王寇淡淡说道:“跟魔门沾上本就是麻烦无比,能够脱层皮已经算轻的。”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小弟还以为魔门早已式微。” 王寇说道:“明面上如此,暗中潜力却是极大,仅在佛道两门之下。” 白城惊讶说道:“王师兄开玩笑了!” 王寇摇了摇头。 白城忽然抚掌笑道,说道:“小弟几乎忘了!吴惊涛的尸体如今落在沈副总管手里,只要等他找到这封信件,再禀报给陆总教习,到时候魔门知道信件不在小弟手上,小弟岂不是万事大吉?” 王寇摇头说道:“魔门中人传递消息的方法千奇百怪,沈副总管未曾与魔门中人打过交道,只怕找不到信件。不是王某吹牛,白虎堂中恐怕只有王某能搜出这份信件。” 白城奇道:“那王师兄还不赶快禀报沈副总管?” 王寇摇摇头,说道:“没用的,沈副总管绝不会让我搜尸。” 白城奇道:“这是为何?” 王寇嘴角挤出一丝冷笑,说道:“魔门麻烦无比,沈副总管绝不想沾上一点,他若知道此事,绝不会让我搜尸!”(。) 第一百零五章 星辰金 白城沉吟不语,片刻之后,忽然展颜一笑,说道:“小弟一时不察,几乎被王师兄唬住!王师兄费尽唇舌只怕不单是要提醒小弟吧?” 王寇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不错,王某肯说这么多,因为有件事需要白师弟出手相助。” 白城笑道:“王师兄但讲无妨,何必再绕圈子。” 王寇振了振衣衫,说道:“王某需要得到吴惊涛的尸体,搜寻他随身携带的信笺。只要能得到这封信笺,王某便能顺藤摸瓜,将魔门在建业人手一网打尽。此事若成,王某立功受赏自然不在话下,白师弟也可以拜托魔门的纠缠。” 白城插口问道:“小弟有些不明白,吴惊涛在世之日,王师兄为何不肯出手?” 王寇摇摇头,说道:“吴惊涛修为不差,王某并无迅速制住他的把握,万一被他寻机毁掉信笺,那就追悔莫及了。” 白城轻啧一声,问道:“王师兄想要小弟做些什么?” 王寇说道:“吴惊涛的尸体如今在沈副总管手上,外营守备森严,营内高手如云,单凭我一人,没机会得到尸体。” 白城笑道:“王师兄精明强干,你若的不到,小弟更没机会得到。” 王寇道:“白师弟切莫谦虚,能斩杀吴惊涛的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白城笑道:“沈副总管说过,吴惊涛可是旧伤复发。” 王寇冷哼一声,说道:“这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王某!魔门绝不会让一个身负重伤之人,担负卧底建业的任务!”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看来小弟这盗尸人的差事是不做也不行了!” 王寇淡淡说道:“是咱们俩。” 白城轻轻摇头,说道:“那不一样,王师兄纵然失手,也不过是逐出白虎堂。沈副总管一向看不惯小弟,小弟万一失手,绝没有活命的机会。” 王寇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说道:“沈副总管再难对付,也不会比魔门更难对付!” 白城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此时事关重大,小弟需要考虑几日再作答复。” 王寇说道:“不要太久,魔门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白城点点头,说道:“小弟明白。” 说完,白城冲他略一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王寇站在街头,瞧着白城远去,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许久之后,他身后忽然有人低低声音,说道:“王师兄果然机敏无双,小弟本以为姜铁心搞砸了,没想到王师兄三言两语便挽回败局。” 王寇转过身来,在他身后已无声无息的多了一名瘦弱少年。 这名少年面色苍白,身材瘦弱,怀中抱着一个青布包袱。 王寇拱了拱手,说道:“原是雪岸师弟来了!” 瘦弱少年连忙拱手还礼,说道:“拜见王师兄。” 王寇笑道:“雪岸师弟,何必多礼。” 瘦弱少年没有接话,话锋一转,问道:“小弟瞧白城这模样,对王师兄已深信不疑,不知王师兄下一步如何安排?” 王寇摇摇头,说道:“这还差得远,刚才事发突然,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我说什么,他听什么。等他回去之后,慢慢定下心思,自然会对我的话有所怀疑。” 瘦弱少年微微皱眉,说道:“那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王寇笑了笑,说道:“所以我绝不会让他有安静思考的机会,魔门中人会不断找他的麻烦。” 瘦弱少年似乎有些不解,问道:“王师兄已经有人选了?姜铁心这种狂妄自大、容易操纵之人,咱们世家一脉已不多了。” 王寇淡淡说道:“是啊,咱们世家一脉是不多了...” 瘦弱少年还要再问,王寇已不理他,大步向远方走去。 他望着王寇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杀意,冷冷说道:“看来真的不能再留你了,本以为你只是够狠,没想到你居然也够精。要是再让你做成几件事,只怕小侯爷身边再无我容身之地。” 说完,他狠狠攥住手上的包袱,一步一步向小镇方向走去。 一道青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街头,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好快的反应,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肠,王寇果然是个人才!不过文雪岸心胸狭窄,必然不能容他,若是有机会的话,倒可以替沉舟大哥拉拢一二。” 青影一晃,再次消失。 星辰金,锋锐天下第一,产自漠西陨金矿,每一块都是由擅长锻造的炼神宗师,历经七十二道工序亲手淬炼而成,整个西域每年的产量不超过三百斤。 陨金矿由西域三十六国共管,一旦炼成星辰金,便会立即封存,并上报北方佛门,由佛门安排高手押运,绝不允许一丝一毫流入民间。民间私藏被一旦发现,一两以下者斩立决,一两以上者满门抄斩! 在灵图道长面前,摆着一张乌木几案,几案上面摆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金块,表面虽然凹凸不平,但却金光璀璨,光华流转。 灵图道长伸手拿起金块,摩挲半晌,却又放回几案。 “吱呀”一声,几案向下一沉,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金块似乎极为沉重,压的几案吱吱作响。 “师弟,还不准备动手么?”他后忽然有人问话,声音温润如玉,有如清风拂面。 灵图道长转回头去,苦笑说道:“风诺师兄,星辰金得来不易,这拳头大的一块已是西域三十六国一年的产量,由不得贫道随意。” 在他身后站着一位道人,身材高大,面色白皙,穿一身羊脂白绸缎的道袍,风流倜傥,手提一根白玉拂尘,飘飘若仙,一头乌发漆黑如墨,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看年纪不过三四十岁,但真实年龄却远不止于此。 风诺道长笑道:“灵图师弟已是咱们白虎堂第一符文高手,想到什么尽管去做便是,星辰金虽然难得,但咱们也不是弄不来。” 灵图道长皱眉说道:“我本已想好如何篆刻符文,而且自信炼成的金光烈火剑威力绝不在佛门的南明离火剑之下。” 风诺道长奇道:“那你还犹豫什么?” 灵图道长犹豫片刻,说道:“前几日,我遇到一位少年,他给我提供了几种很特殊的思路,全都是我以往想不到的。我有种直觉,如果他能加入这个炼制,金光烈火剑的威力至少会增加三成!”(。) 第一百零六章 乌有德 本章节为空章节! 第一百零七章 杀心 本章节为空章节! 第一百零八章 黑袍人 乌有德一言出口,其他几人忽然闭口不言。 半晌之后,粗豪声音才说道:“乌大哥,李师兄为人一向仗义,恐怕不会这么做。” 乌有德冷冷说道:“李沉舟是什么货色,乌某早已看透,也只有你们几个人还以为他义薄云天!” 屋里一片沉寂,许久之后,忽然传出桌椅挪动之声。 尖细声音响起:“乌大哥,小弟突然想到一件急事,着急要去处理,今日先告辞了,咱们改日再聚。” 话音未落,其他几人也纷纷张口,准备离开此地。 “哐当”一声,似乎是酒坛子砸在桌上。 乌有德冷笑说道:“好!好!好!平时全都称兄道弟,关键时刻转身就走,你们就连李沉舟这三个字都不敢听么,枉我竟把你们当做兄弟!” 尖细声音再次响起:“乌大哥,你莫怪我们。你要对付白城,咱们眼睛也不眨一下,抄刀就上!但你敢对李大哥不敬,就别怪兄弟们翻脸无情了!” 乌有德放声大笑:“乌某倒不知道,你们竟都是李沉舟的好奴才!” 沙哑声音低低说道:“乌大哥,你为何非要挑破此事?咱们虽然佩服的李师兄神拳无双,却也不至于畏惧。但丹霞派雄霸大陈,却由不得咱们不惧。咱们兄弟虽然不成才,但也不敢给师门惹祸。” 乌有德怒道:“好一个李沉舟,好一个丹霞派,就凭这几个字竟把你们吓成这样,果然是江湖好汉!” 吵闹之间,几人已走出正堂,来到院中。 乌有德骂的虽狠,但其他几人却毫不理会,只有一个蜡黄脸的汉子咳嗽几声,转过头来用沙哑声音说道:“人在矮檐下,岂能不低头!兄弟言尽于此,乌大哥既不肯听,咱们也无话可说,就此别过吧!” 另一个白净汉子冷笑说道:“咱们兄弟几个不成器,都是小门小户,想来地趟门雄霸阳江府是绝会不怕丹霞派的。” 几人转身推开院门,大步离开此处。 乌有德面带怒色追出小院,大声喊道:“区区一个丹霞派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当真是鼠目寸光,胆小如鼠!” 白城伏在屋上,将几人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眼见几人走出院落,眼珠一转,身子一歪,顺着房檐滚下,飘然落在地上,随即步入堂中,稳稳坐在桌前,准备等乌有德回来,结果他的性命。 他方才坐下,便听到脚步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轻柔,与刚才出去几人的脚步声音完全不同。 随即听到乌有德惊讶声音:“你...大人来了!” 紧接着,“吱呀”一声,木门一响。 白城心中一沉,两人近在咫尺,再想逃脱已来不及,当下心如电转,连忙向四周扫视,只见正堂东北角上立着一个梨木的大柜,足有九尺多高,五六尺宽。 他足尖一点,飘然来到大柜门前,轻轻拽开柜门,柜子里空无一物。他心中一喜,闪身遁入柜中,从里面合上柜门。 这一闪、一拉、一合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直到他稳稳坐在柜中,院外两人才绕过石头屏风。 屋中灯烛明亮,柜门不是很严,微微露着一条缝隙。顺着这条缝隙,白城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一个黑袍人缓步走入正堂,一步一顿,步履缓慢,乌有德紧紧跟在他身后,神情极为恭敬。 黑袍人一身漆黑,就像笼罩在黑雾之中,不但身上衣衫纯黑,就连脑袋也罩在黑色斗篷之中,面上更是罩了一层黑纱,不露半分容颜。 乌有德满面堆笑,拱手说道:“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黑袍人说道:“你骂李沉舟的时候就已经到了。” 乌有德咬牙说道:“李沉舟这人凶横霸道!小人是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忍不住骂他!” 黑袍人缓缓抬头,瞧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种话你还是少说的好。” 乌有德恨恨说道:“自从跟随大人之后,小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莫说是骂他两句,就算是跟他动手,小人也丝毫不惧!” 黑袍人淡淡说道:“我不让你骂他,不是怕你死了,是因为你没有资格骂李沉舟。” 乌有德面色尴尬,说道:“这...这...” 黑袍人继续说道:“骂人也是讲资格的,至少忘恩负义的人没有资格骂恩人。” 乌有德牙关咬的咯咯作响,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小人明白了。” 黑袍人点点头,说道:“明白就好。我今日来是要问你一件事,你为何会对白城产生杀意?” 乌有德讪笑说道:“小人也是奉您老人家的命令才这么做的。” 黑袍人咦了一声,反问道:“我的命令?” 乌有德连忙说道:“小人昨日得到一个消息,赵师容已私下见过白城一面,说是要为他提供保护,但这事并非李沉舟的意思。大人一直让我挑动江湖一脉的内乱,我看这倒是个机会。只要我能除去白城,赵师容必疑心我是受了李沉舟的指示,接下来就能引发她与李沉舟的不合。” 黑袍人沉默片刻,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就不怕擅自行动引起李沉舟的责罚吗?” 乌有德急忙说道:“有大人在,李沉舟又岂能奈何得了我。” 黑袍人摇了摇头,说道:“我有什么本事能让你逃脱李沉舟的责罚?你倒不如去求方小侯爷。” 乌有德面色大变,干笑着说道:“大人开玩笑了,小人与方应看势不两立...” 黑袍人轻声问道:“你与他势不两立?那你为何还要听他的指挥?” 乌有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小人从未见过方应看,怎么能听他指挥!” 黑袍人柔声说道:“以你的身份,本就没机会见方应看。” 乌有德似乎极为害怕面前这位黑袍人,身子不断颤抖,斜斜软倒在地上。 就在身子挨到地面的一瞬间,他突然向后一滚,缩成一团圆球,手足并用,飞速往屋外滚去。 乌有德出身阳江府地趟门,不但地趟刀法练的极精,一套灵鼠滚油锅的身法更甚青出于蓝,只要能够施展开来,就算数十人纵马踏过也伤不了他一根毫毛。 就连白城也不得不承认,乌有德人品虽差,但这这一缩一滚,却是独一无二的绝技,就算是他也没有十成把握拦下。 黑袍人稳稳不动,就好似没有看到乌有德试图逃走,直到乌有德闪出屋门的一瞬间。 他忽然抬起右臂,一条黑索骤然飞出,如毒蛇一般紧紧缠在乌有德的脖子上。 乌有德大惊失色,就要张口求饶。黑袍人不等他张口,轻轻一拽,黑索骤然收紧。 “咔嚓”一声脆响,乌有德颈骨折断,气绝身亡。(。) 第一百零九章 出剑 乌有德双眼圆睁,嘴巴大张,面上满是惊容,似乎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黑袍人袖袍一抖,黑索骤然缩回袖中,淡淡说道:“脚踏两条船已然不稳,脚踏三条船更是拿性命开玩笑。何况用你的性命去挑拨离间,可比用白城的性命强得多了。” 说话间,黑袍人走到乌有德身旁,低头弯腰,蹲了下去,托起他的头颅,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颈,仔细端详片刻,方才说道:“东海流云袖果然厉害,三分火候就有这般威力,真不知道赵师容全力出手,又有多难对付。” 白城闻言,心中一动,骤然明白过来。 乌有德心思深重,表面上唯李沉舟马首是瞻,暗地里却投靠了黑袍人。而且不止如此,除了这两人以外,他还听从方应看的指挥,已深得狡兔三窟之道。黑袍人也是发现此事,才决定杀死乌有德。 黑袍人不仅出手狠辣,算计更是极深,他不用自身武功,却以袖中黑索模仿赵师容的东海流云袖,生生勒死乌有德。 要是白城猜得不错,他的目的是嫁祸赵师容! 只要他计划成功,不仅方应看会以为乌有德是赵师容所杀,势必报复江湖一脉。就连李沉舟也会认为乌有德是死在赵师容手上,进而更会认为,赵师容不顾他的反对,为保护白城才出手杀人,从而生出嫌隙。 这一招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只杀一人却引得三方猜忌,黑袍人心思之狠,算计之深,着实令人心惊。 白城还不知道,除了他能猜到的两重用意之外,黑袍人还有一重深意蕴含其中,心机远在他想象之上。 白城心中腾起一道怒火,此事若未被他撞上,后果不堪设想,但既被他遇上,就要将这一切后果扼杀在襁褓之中! 黑袍人放下乌有德的尸体,转身向屋外走去,步履轻柔,一步一顿,背心正对着白城所在的木柜。 白城猛一咬牙,如饿虎下山,如怪蟒出林,腰身一挺,双足发力,左掌拨开柜门,猛然冲出木柜,右掌运足全力,狠狠向黑袍人背心劈下! 他这一掌是含怒出手,誓将黑袍人毙于掌下! 就在他右掌即将击中黑袍人之时。 黑袍人身形猛然一转,如陀螺一般转过身来,正面对着白城,随即他袖袍一抖,一道青光破袖而出,冷气森森,杀气四溢! 这一道青光又快又疾,又准又稳,毫无仓促之意,倒像蓄势待发! 原来这黑袍人早已知道柜中有人躲藏,他所有说出的话,所有露出的破绽,所展露的武技,都只是陷阱的一部分,目的就是引诱柜中人出手,然后反戈一击! 白城发觉不对时,眉宇间已能感到丝丝冷意,青光已然杀到眼前,显出本来面目。 这是一柄薄薄的软刀,淡青色的刀身,狭长的刀锋,薄如蝉翼,若有若无,如清风拂面划向白城的喉咙。 黑袍人时机拿捏之稳,出手角度之奇,白城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边是雁高飞! 这一刀之奇、之快、之强,已足以与雁高飞砍向李家家主那一刀前后辉映。 雁高飞一刀之后,李家家主战败身亡,那么这一刀之后,白城会不会身死当场? 黑袍人不是雁高飞,白城也不是李家家主,李家家主赤手空拳,白城却背着一把剑。 北冥剑! 他的右掌已运足全力,重重向前劈去,再想变招已来不及,只能用左手向身后抓去,抓住剑柄,抽出长剑,反手向前急速削去! 黑袍人看到长剑削出,发出一声轻笑,他不由不笑,因为这一剑太过可笑。 白城本就不会用左手使剑,这一剑又是猝然击出,既无章法,也无准头,力道差的更远,只有速度一项勉强说的过去,堪堪拦在青光前方。 面对这样的一剑,黑袍人至少有十种方法破解,其中六种可以在挡住这一剑的同时,取了白城的性命! 但他一种都没有使出来,因为他的刀忽然没了。 刀剑相交之际,北冥剑无声无息的掠过,就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青色光芒却骤然失色,长刀化作两截,前半截长些,后半截短些,长的那一半斜斜掠出,深深扎在墙上,短的那一截仍持在黑袍人右手。 北冥剑斩断长刀,丝毫不停,继续向前刺去,一剑刺中黑袍人右胸。 纯黑色的衣袍,骤然绽开一朵鲜艳的血花,血花瞬间扩大,化作一朵鲜艳的玫瑰。 黑袍人闷哼一声,却处乱不惊,手腕一抖,半截断刀脱手而出,向白城面门抛去。 白城无奈,只得身形一缓,脑袋一偏,躲开半截断刀。 黑袍人借此机会,退出一丈多远,闪出房门以外,左手捂着右胸,双膝微微弯曲,眼看就要飞身遁走。 剑光如电,光耀四野! 白城运转全身气血,飞身追入院中,长剑如电,剑气如霜,向黑袍人喉咙刺去。 他筋骨之强,气血之盛,远在黑袍人想象之上。 这一招又急又快,黑袍人还未及发力,长剑已刺到眉心。 黑袍人已来不及纵起,只得向后仰天斜倚,平平摔下,背部着地,结结实实砸在地上,闪过白城这志在必得的一剑。 剑锋从他眉间划过,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若有若无。 白城一剑刺空,丝毫也不着急,手腕一抖,长剑回旋,向黑袍人胸前划去。 黑袍人躺在地上,已是自陷死地,一剑不死,一剑再来,迟早也会死在白城剑下。 “刺啦”一声响,从黑袍人左袖之中传来。 白城心中一沉,这是撕扯符箓的声音,这种声音在此时,只代表着某种符箓已经被激活。 他心中虽起波澜,手中却丝毫不慢,既快且狠,剑速更加三分,向黑袍人胸口划去。 一股金光忽然从黑袍人左袖中流出,瞬息之间,已笼罩全身。 剑锋过处,金光骤然消散,化作金色光点四散开来,消失在小院之中。光点散尽,只留一缕檀香,片刻之后,檀香也都消去,黑袍人无影无踪。 白城插回北冥剑,静静站在院中,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黑袍人来的突然,去的诡异,若非落下一把断刀,他几乎以为刚才的搏杀只是一场幻觉。(。) 第一百一十章 再会 金光散尽,踪影全无! 白城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这已是南宫灵之后,第二个借符箓遁走的对手。 他本以为南宫灵能从他面前遁走,只是因为他对这种符箓不熟,一时反应不及的缘故。 今日,他一觉情况不对,便立即动手出剑,不料还是慢了一步,看来这种符箓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容易破解。 想到这里,他不由皱了皱眉,以后要都是些这种对手,那还怎么打,看来得想个办法破解这种符箓才成。 白城并不知道,这种用来保命的符箓极为珍贵,南宫灵与黑袍人都是因为身份极高、背景极深才被赐下这种符箓。就算如此,这两人获得符箓之后也珍若性命,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肯动用。 他斩杀黑袍人不成,倒也没有太过郁闷,因为他刺中黑袍人右胸的一剑深入肺腑,黑袍人就算修为再高,也得老老实实躺一段时间。因此这黑袍人只要是白虎内营之人,他便不难查找。 夜色已深,乌云散去,天空露出一弯残月,月光之下,四周沉静如水。 黑袍人来者不善,白城也是目的不善,两人都不愿暴露今晚的行动,故此刚才两人打斗时,全都闭口不言,出手的招式也都无声无息,虽然打斗的惨烈,但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左邻右舍的学员也没有丝毫察觉。 白城回到屋中,乌有德的尸体横躺在地上,口中淌出鲜血,脖子软绵绵的垂在一旁,弯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他此行的本来目的是斩杀乌有德,但有黑袍人代劳,他便不必再动手。只是黑袍人存心不良,想要挑拨离间,冒用了赵师容的武技,这一点白城却不能不理。 白城望着乌有德的尸体,心中有些犯愁。 他虽然反应机敏,但却不擅长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处理。 片刻之后,白城忽然抚掌笑道:“现钟不打,反去炼铜!放着赵师容不去请教,我在这里又想些什么。” 白城想到这里,右手提起乌有德的尸体,左手反掌一挥扑灭蜡烛,足尖一点,闪出堂屋,一飞冲天,越过院墙,直奔赵师容所在的乙未小院而去。 月光之下,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小院之中,一身羊脂玉的道袍,一头乌黑的长发,衣衫如雪,不染微尘。 这人迈步进屋,只见半截断刀插在墙壁,另外半截断刀落在地上。 他左掌一晃,落在地上的半截断刀便如有人捧着一般,晃晃悠悠漂浮起来,落在他的手心,左手握住刀柄,右手伸出两指,夹住刀身,运劲一拉。 淡青色的刀身骤然发出锃的一声,刀身的颜色随之变化,逐渐变成深青色。 这道人轻啧一声,说道:“果然是万载青空木制成的!这倒是奇了,天下竟有这种利剑,能把万载青空木一削两断!” 说话功夫,另外半截断刀也从墙上自行抽出,晃晃悠悠向他手中飘来。 这道人将两截断刀收拢袖中,转身走出屋门,自言自语说道:“得跟陆孤帆好好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白虎堂里放,养鱼也不是这般养法。” 白城提着乌有德的尸体,向赵师容住处行去。 夤夜之间,四下无人,他也不隐藏修为,全力运转气血,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大步疾行,如一道青烟飘过。 沿途之中,有几位学员偶然看到看,也只发现黑影一闪而过,丝毫看不清楚。 片刻之后,白城来到乙未小院,身形一纵,飘落院中。 院中灯火熄灭,四下漆黑一片。 白城还是第一次来到赵师容的住处。院中的布局与他所住的小院类似,都是东、西、北三间屋子。 他不知道赵师容住在那间屋子,便随手在树上摘下三片树叶,屈指一弹,树叶分别向三间屋子的窗棂直飞过去。 “噗、噗、噗”三声闷响,树叶撞在窗棂上,发出三声闷响。 东侧房屋之中,有人低声问道:“谁?” 虽然只是一个字,白城却已听出是赵师容的声音,压低声音说道:“赵师姐,是我!” 屋内沉寂下来,片刻之后,红烛点亮。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半扇,一道粉色倩影从房中迈步出来。 赵师容一身粉色绢衣,长发散乱着披在肩头,带着半睡半醒的慵懒神情,似是半梦半醒,款步来到院中,略微有些惊讶,问道:“白师弟怎么今夜来了?是方应看派人动手了么?” 她曾告诉白城,若是抵挡不住方应看的人手,便可来乙未小院避难,故有此一问。 白城手掌一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躺在地下的乌有德,说道:“师姐你瞧!” 赵师容并无夜视之能,直到白城提醒才发现乌有德的尸体,脸上不由一变。 她眉头微蹙,低头弯腰,托起乌有德的手腕,一指搭在寸关尺上,面色有些严肃,问道:“你杀了他?” 白城摇摇头,说道:“小弟虽想杀他,但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人占了先手。” 赵师容一怔,问道:“什么人?” 白城并未回答,而是话锋一转说道:“赵师姐不妨摸摸他的脖颈之间。” 赵师容轻轻哦了一声,似是有些奇怪,但还是按白城说的去做,指如青葱,搭在乌有德脖颈之间。 刹那间,赵师容俏脸一寒,说道:“东海流云袖!” 白城说道:“小弟也是瞧那人的武功与赵师姐有些相似,这才把尸体带来,没想到真是流云水袖的功夫。” 赵师容轻轻叹息,说道:“不是有些相似,而是一模一样,除了功力深厚有些差距,劲力招法竟然丝毫不差。” 白城惊讶说道:“小的还不知道,白虎堂中还有人擅长这门功夫。” 赵师容摇摇头,说道:“东海流云袖是我门中嫡传,莫说白虎营,便是京城之中也只有我一人会这么功夫。” 白城奇道:“这倒奇了,莫非是有人偷学?” 赵师容再次摇头,说道:“东海流云袖是以秘法练成,只偷学招式并无半点用处,除非...”(。)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玩笑 白城好奇问道:“除非什么?” 赵师容缓缓站起身来,略带迟疑说道:“除非有人能模仿我的流云水袖。” 白城笑道:“赵师姐开玩笑了,纯以招式变化的武技或许可以模仿,但像流云水袖这种,以劲道变化为主的武技,小弟从未听说还能模仿。” 赵师容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我曾听门中长辈讲过,天下间有几种很奇异的功法,本身并无配套的武技,却能模仿出天下任何武技的效果。” 白城眉毛一扬,说道:“天下竟有如此功法?可知是哪门哪派的本事?” 赵师容眉头微蹙,说道:“具体是什么功法,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沉舟大哥出身的丹霞派,传承日久,宿老无数,说不定知道会知道这件事。” 白城眼珠一转,问道:“赵师姐的意思是?” 赵师容说道:“师弟在此稍待片刻,我去找沉舟大哥,问问他有什么线索。” 白城双臂抱在胸前,右掌托着下巴,沉思片刻说道:“也好。” 赵师容浅浅一笑,却未立刻离去,反而转身走回屋中。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赵师容才重新走出房间,已然换上了淡绿色的贴身长裙,发髻之中斜插一支白玉珍珠簪。 月光之下,赵师容清淡素雅,宛若仙人,冲白城微微点了点头,足尖一点,飘然而去,留他一人独在院中。 虽然已是夜半时分,但她去见李沉舟之前,还是专程换了一身衣衫。 白城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话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白城心中不由暗急。 赵师容与李沉舟居所不远,片刻功夫便能打个来回,如今耽搁了这么久,他真担心出了什么事情。 白城正在着急,忽然听到衣袂破空之声,抬头望去,只见三道人影携手揽腕,飘落院中。 这三人中李沉舟居中,面色有些严肃,左右两边一是赵师容,一是柳随风。 他这才明白,原来赵师容找了李沉舟不算,还去找了柳随风过来。 三人落入院中,李沉舟一步当先,拱手说道:“师容已经给我说了缘由,这次多亏白师弟仗义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白城拱手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李沉舟面色严肃,说道:“这可不是小事,还请白师弟详细说说始末缘由,咱们好想法应对。” 白城点点头,便将他今夜前往斩杀乌有德,阴差阳错见到黑袍人出现,以及他被黑袍人发现之后,两人交手的事情细说一遍。 李沉舟面色凝重,喃喃自语道:“原来除了我和方应看,还有人隐身在后,想要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柳随风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这人是谁。赵师容刚才只是简单听了两句,此番听到前因后果,也不由面色凝重起来。 李沉舟弯腰蹲下,仔细查看乌有德脖颈之间的伤势。柳随风冲着白城拱了拱手,也去查验伤势。 两人查看的极为仔细,尤其是柳随风,更是一寸寸地摸过乌有德的颈椎。 许久之后,两人方才站起,脸色俱都不大好看。 赵师容轻声问道:“沉舟大哥、五弟,怎么样?” 柳随风眉间带着几分愁容,说道:“好厉害!好厉害!如假包换的东海流云袖,若是我不知道内情,一定认为是赵师姐出手杀人。” 赵师容轻轻叹息,说道:“绝不会是流云水袖,一来本门功夫绝不外传,二来本门之中只有女子,并无半个男子。” 柳随风点点头,说道:“那倒怪了。” 赵师容接着说道:“适才我与白师弟推测,会不会是有人练就了一身奇门功法,能够模仿我的水袖功夫?沉舟大哥,你怎么看?” 李沉舟沉吟片刻,说道:“据我所知,天下间只有三种功法可以模仿他人武技,一种是道门的小无相功,一种是佛门的无相转生,还是有一种是魔门的天魔无相。” 柳随风有些惊诧,说道:“佛门?道门?魔门?这范围可大了。” 李沉舟摇了摇头,说道:“范围有点不大,因为这三门功法因为极为难练,全都已经失传了。” 柳随风惊叫一声:“啊!那想查出黑袍人的身份可难了。” 白城插口说道:“两位不必为此事发愁,想查黑袍人身份倒是不难。” 柳随风奇道:“莫非这三门功法尚有传承?” 白城摇了摇头,笑道:“这三门功法小弟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小弟与他搏杀时,侥幸刺中他一剑,剑锋穿过右胸,他只怕受伤不轻。两位明日只要查查营中有谁受伤,不难找到他的踪迹。” 柳随风不由一喜,说道:“原来如此,那倒简单了。” 白城说道:“既然如此,小弟就先离去,乌有德之事就交给几位处置。 说罢,他身形一转,就要离开此处。 李沉舟忽然说道:“白师弟且慢!” 白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李师兄有何见教?” 李沉舟问道:“白师弟难道不关心,乌有德为何会对你生出杀意?” 白城想了想,说道:“或许是他对我有所不满,或许是因为方应看的指使。” 李沉舟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白城问道:“为何?” 李沉舟没有回答,话锋一转,淡淡说道:“白师弟刚才说过,你今夜本想去杀乌有德,只是适逢凑巧才遇到黑袍人。” 白城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此事,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说道:“不错。” 李沉舟面色忽然一沉,说道:“咱们江湖一脉曾经签过盟约,盟约中人禁止私斗,否则共诛之。白师弟莫非忘了?” 白城眉头一皱,没想到李沉舟竟忽然提起此事。 院中气氛骤然冷了下来,一时之间,就连夜风也阴冷几分。 柳随风见气氛不对,连忙插口说道:“沉舟大哥,那是因为...” 李沉舟淡淡说道:“五弟,你先退下。” 言语之间,不怒自威。 柳随风还要再说,却被赵师容拉住。 白城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何必绕来绕去。” 李沉舟淡淡说道:“你敢私自违约,胆子可比乌有德大多了。”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白某的胆子一向不小。” 李沉舟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李某有句话要送给你!” 白城朗声说道:“李师兄有话不妨直说,白某接着便是,” 谈话之间,他已做好应战准备,稍有不对便要出手。 不料,李沉舟忽然展颜一笑,说道:“李某要说的是,白师弟虽然胆大包天,乌有德却胆小如鼠,他绝没有公开反对我的胆量,就算有方应看支持也不敢!” 白城闻言,不由愕然,这才反应过来,李沉舟竟然在开玩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冲天大火 白城尚未反应过来。 赵师容已忍不住笑出声来,笑靥如花,玉指如葱,指着李沉舟说道:“你天生不是说笑话的人,就不要学人开玩笑,刚才那几句话简直要吓死人,也就你能笑得出来。” 李沉舟眨了眨眼,说道:“我是觉得大家一夜操劳太过辛苦,想开个玩笑放松一下。” 白城默然无语,李沉舟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平日里不怒而自威,天生有领袖群雄的风范,没想到这样的人物也会开玩笑。 李沉舟顿了顿,说道:“白师弟,李某的玩笑虽开的不妥,但道理却是真的。据你所说,乌有德想杀你并不是黑袍人的意思。李某却认为,背后指挥乌有德的也不是方应看。若是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这件事可就值得玩味了。” 白城还未来得及说话,柳随风已经反应过来,说道:“沉舟大哥的意思是,乌有德背后还有其他人支持?” 李沉舟微微点头,说道:“不错。” 白城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一动,他本以为乌有德是受方应看指挥,但按照李沉舟的说法,乌有德背后另有其人。 柳随风转回头来,问道:“不知白师弟还的罪过什么人?” 白城不由连连苦笑,他虽来建业城不久,却已招惹了不少大敌,可能对他出手的既有碧天院灭门案的幕后主使,又有吴惊涛背后的魔门势力,甚至还有指使蒙氏三凶劫镖的人。 这一路上,他朋友虽交了不少,敌人也是络绎不绝。 白城无奈说道:“小弟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是谁。” 李沉舟轻轻哦了一声,问道:“白师弟想不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李师兄有办法?” 李沉舟说道:“办法自然是有,不过...” 说到这里,他足尖一挑,将乌有德的尸体挑至半空,双拳如闪电般连环击出,刹那之间已在乌有德的尸体上击了数十拳。 李沉舟一生练拳,拳法之高在内营众位学员之中不做第二人想。 这数十道拳力凝而不泄,击中乌有德的尸体之后,在体外并未造成任何创伤,而是在他体内爆发开来,随着一声声闷响,体内的骨头全都碎裂成渣。 待李沉舟收拳之时,乌有德的尸体坠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没有丝毫人形,简直看不出这还是个人。 白城不由一怔,李沉舟做事恢弘大气,绝不是以尸体泄愤之人,他这几拳却不知是何用意,就要张口询问。 李沉舟已看出他的疑问,不等他张口,便解释说道:“现在绝没人能看出乌有德是怎么死的。” 火! 大火! 冲天大火! 沉寂的黑暗中中,骤然燃起一把大火,赤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照的小镇亮如白昼! 大火的源头是巷中的一所小院,院子在小巷正中,主人是乌有德。 大火来的突然,烧的迅猛,眨眼功夫便吞没了左邻右舍的房屋,若非有人喊的及时,只怕住在两旁的学员也已被大火吞没。 大火冲天而起,已有燎原之势,如是无人阻拦,只怕白虎堂也不够这一把火烧的。 只不过白虎内营虽然建成小镇模样,但毕竟是军中重地,绝不会无人阻拦。 大火漫卷的刹那之间,呐喊声便已四起,数十名隐身暗处的仆役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手中提着水桶,肩上扛着水龙,拼命向火场冲去。 镇上本就有一条小河横穿,从小河到火场也不过数百丈的距离,算不得多远。 一桶桶的冷水浇下,一道道的水龙喷出,若是往常,大火早已熄灭,但不知为何,大火今日却越烧越猛,水浇的越多,火愈加凶猛。 其中一人喊道:“奇了!这火怎么扑不灭?” 另一人大声喊道:“还不快去喊南宫将军!” 两人呼喊之时,住在附近的学员已纷纷赶到,驻足在火场之外,其中几位性急的已抄起水桶,开始救火。 小镇北面,有一处矮矮的土丘,土丘上种着一片柳林。 白城站在柳林之中,身旁站着李沉舟与赵师容。 柳随风一身青衣,独自一人矗立在树梢上,在树影掩映之下,向小镇的方向瞧去,口中不断报着学员的名字。 “林百破!” “这人最喜热闹,他出现在火场之中不足为奇。” “蔺月寒!” “这人虽然性情清冷,但住处离火场太近,不出现反而不正常。” “司马超群!” “他要是不出现在这里,我才会觉得奇怪。” “耿飞雁!” “这人倒是可疑,他一向不喜多事,怎么今日倒来了。” “王寇!” “这人性情疏懒,怎么也凑这个热闹。”赵师容随口评说。 白城听到这个名字,面色不由一变,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蓝色劲装,一头短发的青年,急忙说道:“他是什么表情?” 柳随风一怔,随即答道:“面无表情!” 赵师容有些好奇,转头看向白城,问道:“他有嫌疑?”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或许有或许没有,小弟现在也不大清楚,不过这两日便能查个明白!” 大火越烧越旺,火苗蹿起数丈多高,白城等人远在山丘之上,也感到一股股热浪袭来,火焰已有不可控制之势。 白城担心问道:“李师兄,你的火油果然厉害,不过这火越烧越旺,不会惹出大祸吧?” 李沉舟摇头笑道:“白虎营哪有这么容易毁掉。” 说音未落,柳随风在树梢上低声喝到道:“有人过去了!” 白城闻言,足尖一点,飞身纵上树梢,往小镇方向看去。 一队人马从小镇西面往着火地点行去,马队约有三四十人,最前方的马匹身长一丈,遍体漆黑,唯有四只马蹄洁白如雪,这种马匹有个称号唤作“乌云踏雪”,是难得一见的宝马良驹。 这匹马上骑士穿着一身黑漆铠甲,面色严肃,正是白虎内营副总管南宫烈。 人马虽然不多,却都训练有素,快马奔走之际,仍能保持整齐队形,丝毫也不慌乱。 眨眼功夫,这队人马已来到着火的院落附近。 南宫烈一闪号令,数十人全部下马,将周围人群驱散,便是连救火的学员、仆役也不例外。 白城心中暗暗纳闷,南宫烈带着麾下人马前来,不救火也就罢了,为何连其他救火之人也要赶走? 白城正在奇怪,就见南宫烈从胸前掏出一面黑底金边的三角小旗,随风挥舞起来。 随南宫烈手中旗帜舞动,数十名军士迅速整顿队形,以他为蛇头,排成一道一字长蛇阵,蛇尾向小河方向延伸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空中水龙 南宫烈身形挺拔,面色严肃,独自站在队伍前方,手中高举黑底金边三角旗,用力在空中挥舞。 数十名军士在他身后站定,排成一字长蛇阵,阵型曲折,初看过去似是十分随意,但仔细观瞧却又发现另有玄机。 待数十名军士全都就位之后,南宫烈一声低喝,双眼一瞪,咬破舌尖血。 “噗”的一声,一口精血狠狠喷在黑色小旗上面! 白城远远瞧见这一幕,不由“啊”了一声,他身为道门弟子,自然知道舌尖精血本就是激发法器的一种手段,只是没想到这面黑色小旗竟是一件法器! 黑色小旗被精血一激,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放出一道道粗大的黑气来。黑气如同一条条黑色巨蟒,涌出小旗之后,先是在南宫烈身上缠绕几圈,紧接着蔓延出去,扑向他身后的数十名军士。 眨眼之间,黑气已缠绕了数十名军士,扑到最后一名军士身上。 这名军士约有三十多岁,满面虬髯,身材魁梧,比其他军士都要高出一头,腰间横着一柄长刀,身后背着一把紫色长弓。 眼见黑气扑倒身上,这人不慌不忙,从怀中同样抽出一面小旗,大小、形状都与南宫烈手中持的黑色小旗相仿,只是颜色不同,却是白底银边。 这名军士举起白色小旗,在头顶连晃三圈。说来奇怪,随着他手中小旗挥舞,这一道道黑气如同巨蟒盘绕,全都向他头顶聚集。 黑气在他头顶越聚越多,片刻之间,在他头顶三尺高处,聚成宫殿大小的一朵黑云。 这名军士见此情景,更加卖力摇动小旗,不断将黑气聚集过来。 不知为何,白色小旗虽然只有手掌大小,但这名军士却摇晃的十分沉重,片刻功夫,便已汗流浃背。 摇晃数圈之后,这名军士抬头瞧了瞧黑云大小,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大吼一声,将手中白色小旗向后一挥,指向东南方向的小河。 黑色云朵猛然一震,顺着白色小旗指引方向,喷涌出数道粗大的黑气。黑气凭空穿行数百丈,一头扎在东南方向的小河之中。 直到此时,这名军士才长长出了口气。 南宫烈站在队伍前方,瞧见黑气扎入河中,大力挥动手中黑色小旗,大喝一声:“疾!” 刹那间,他身后数十名军士齐齐大喝一声,长刀出鞘,迎风向前挥去。 随着数十名军士挥舞,数十把长刀尽皆放出淡淡蓝光,数十处蓝光排成一列,形成一条蓝色光带。 随着蓝色光带出现,一道道黑气剧烈抖动,不断缩涨,就好像活物呼吸一般,黑气连续缩涨数次之后,猛然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道道黑气就如一条条管道,从小河之中卷出一条条水柱来,这一道道水柱****数百丈,横空飞舞,奔流不息,就好似一条条水龙,在空中翱翔,劈头盖脸喷向火场! 水龙铺天盖地二来,霎时间已淹没了整个火场,眨眼之间,火场之中火焰全消,只留下一地烧过的灰烬。 南宫烈见火焰已熄,断喝一声,放下手中黑底金边三角旗。他身后数十名军士也都迅速收起长刀。只有排在最后一位的军士,等其他人都收起小旗、长刀之后,方才不慌不忙将白色三角旗收入怀中。 直到这人将白色小旗收回,一道道黑气仍未消失,依旧从小河当中抽取水流,只是黑气颜色越来越淡,水流抽取的也越来越慢,又过了一炷香的功法,黑气方才消散。 白城站在树梢,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惊讶至极。 他虽然也见过不少法器,但却知道法器珍贵,便是道门之中也极为难得。 他虽曾听卫千雪说过,军中会为高级将领配备标准法器,但数十件法器一起出现,甚至组成阵势的场面,还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柳随风就在白城身边,见他面色急变,连忙问道:“白师弟怎么了?”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小弟以往总以为法器极为难得,能运用法器的高手更是少见,今日才知道小弟不过是井底之蛙,原来大军之中早已普及了法器!” 柳随风呆了半晌,忽然说道:“莫非白师弟以为他们手中的都是法器?” 白城一怔,问道:“难道不是?” 柳随风苦笑说道:“怎么可能!咱们陈****中能配备法器的至少也是一方镇守,怎么可能做军中小卒!” 白城急忙问道:“那他们是什么人?用的是什么东西?” “道兵!阵器!”李沉舟在树下忽然插口。 白城闻言,身形一错,飘然落下,拱手说道:“还请李师兄解惑。” 柳随风随之身形一动,缓缓飘落下来。 李沉舟深深看了白城一眼,说道:“原来白师弟也知道法器,江湖中人知道这个的可不多。” 白城笑道:“小弟也是交了几个道门的朋友。” 他虽然身入道门,却因为碧天院一事内情复杂,故此并不愿展露道门弟子的身份。 李沉舟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说道:“白师弟既然知道法器,自然知道法器威力奇大,只要运用得当,便能发挥出难以置信的效果。” 白城点点头,说道:“小弟略知一二。” 李沉舟接着说道:“有件事不知白师弟知不知道,天下各大势力包括道门、佛门、魔门甚至七国朝廷都曾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建立一支每个人都能运用法器的大军。” 白城一惊,脑中随即浮现出一个画面,上万头赶山猪满身烈焰,奔腾而去,所到之处一片火海,不由打了个冷颤,说道:“这支军队一定所向披靡!” 李沉舟抬头望月,似是有些神往,说道:“只可惜这个构想一直没能成功。” 白城奇道:“这是为何?” 赵师容、柳随风二人似乎也不知道这桩往事,都有些好奇。 李沉舟却未回答,而是反问道:“白师弟认为为何不成?” 白城想了想,说道:“莫非是因为法器不足?” 李沉舟摇头说道:“法器虽然难得,但佛道两门立门千年,向凑齐几千件法器还是不难。” 白城奇道:“那是为何?” “没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阵器与道兵 “没人?”白城目瞪口呆,他想到许多原因,但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沉舟正色说道:“白师弟没想到吗?” 白城摇头叹息,说道:“李师兄莫开玩笑,莫说佛道两门高手如云,就算朝廷之中的高手也难以计数,怎么会没人?” 赵、柳二人听到这里也都有些不解,四只眼睛瞪大,一起瞧着李沉舟,眼中充满疑惑。 李沉舟话锋一转,淡淡问道:“你们可知当今天下有多少人口?” 白城一怔,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方世界幅员辽阔,远胜前世的地球,单是陈国南北国境线便已相距万里,其中人口更是难以计数。 他只知道这方世界的人口,远远超过前世地球的古代时期,但具体多少,倒也没有算过。 李沉舟自问自答,说道:“咱们不说其他几国,单以咱们陈国而论,幅员万里,地势辽阔,共分青、扬、徐、苍、泽等十八州,每一州之下又分出数十府,每一府人口都不止百万。丹霞派十年前曾经耗费极大人力统计过一次,咱们陈国人口总数不下十亿之数!” 李沉舟不等众人惊讶,接着说道:“江南四国人口地盘都差不多,北方三国却要大一些,再加上漠北草原,西域三十六国,东海万千岛屿。据梁掌门推算,普天之下人口已在百亿之上!” 十亿!百亿! 其他三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赵、柳二人是为这庞大的人口所震惊,白城则是被丹霞山的野心所震惊。 自古以来,人口统计都是治国理政第一大事,当年刘邦攻破咸阳城,宰相萧何不顾其他重要文件,第一时间便去搜寻人口户籍目录。 这是因为人口统计乃是治国的基础,其他种种治国手段,都要在知晓人口数量的基础上才能实施。 丹霞派肯花大力气统计人口,其志绝不在小! 白城沉吟片刻,方才问道:“咱们陈国有十亿人口,就算是万里挑一,也能挑出十万高手,为何…” 李沉舟轻轻笑道:“白师弟,你好好想想,万里当真能挑出一吗?” 白城一怔,随即苦笑。 陈国十八州,虽然有大有小,但相差也不会太远,白城出身的苍州虽是偏僻小州,但人口也有数千万之多。 只不过苍州人口虽有千万,苍州武林却是飞星门一家独大。 飞星门凭借门中三四名练气长老,百余名淬体弟子,便能碾压在苍州武林所有门派,苍州千万人口,高手之少,可见一斑。 白城曾听白铁寒讲过,除去飞星门不算,苍州武林其他门派加起来,也不过练气高手六七人,淬体武者数百人而已,而且这些人所修功法简陋,武技粗糙,不但战力不能与飞星门下相比,就连进阶的可能性也比飞星门下弟子少了许多。 除却武林势力不算,苍州朝廷势力更加弱小,练气高手仅寥寥无几,一府守将动辄被人击杀,就连前年周定远在欺负有事,也是去飞星门寻求援手,丝毫没有考虑向朝廷求援。 至于道门势力,白城就不知道了,只不过苍州并没什么重大的道门支脉,也没什么高手潜藏其中,清机道人已隐隐是苍州道门第一高手。 这样推算下来,数千万人口的苍州只有练气高手一二十人,淬体武者不到千人。这其中固然有功法不够普及,资源十分有限等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却是有天赋的人太少。大多数人苦练一生,莫说晋级练气高手,就连淬体武者都算不上,压根算不到没有入阶,只能算是寻常武夫。 苍州入阶武者虽有近千人,但要想运用法器,这个人数还要再打个折扣。这是因为练气高手虽然可以运用法器,但淬体阶的武者却不是都可以,只有练到念动境界以上,才能以心神之力沟通法器。 这样算下来,整个苍州能够运用法器的也不过数百人。 这个人数听起来是不少,但这些练气高手不是飞星门这种门派的门主、长老,便是小门小户的一门之主,或者是某个大家族的族长,甚至如周定远一般乃是军中大将。 这些人岂有去做军中小卒的道理? 莫说他们,就是淬体阶的武者,只要愿意从军,至少也能在军中领个校尉之职,断然不会去做大头兵。 白城思虑良久,苦笑说道:“仔细算算确实挑不出来。” 赵、柳二人也想通了这个道理,摇头都是苦笑。 李沉舟笑道:“莫说陈国,就是独占江东的道门,称霸北方的佛门,照样凑不齐这样一直大军。” 白城点头说道:“小弟懂了,只是小弟还不明白这与李师兄所说的道兵、阵器又有何关系?” 李沉舟悠然说道:“天下高人众多,既然凑不齐法器大军,便有人想了个变通的法子。那就是将整件法器拆解开来,拆解成若干部件,再想法训练一队人马,将每一个部件授予其中一人。两军交战之际,只要领头的激活其中核心部件,其余众人各持不同部件,便能组成一件法器,发挥效力,破军灭敌。这种能被拆解开的法器,就叫做阵器,这些能够发挥阵器威力的军士,就叫做道兵!” 白城目瞪口呆,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倒是个极度高明的法子。只不过小弟还有个疑问,南宫总管修为极高,已能单独激活法器,为何还要配合他身后军士激活阵器?” 李沉舟也不嫌烦,解释说道:“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来阵器成型之后,能够聚集众人之力,威力要强于寻常法器。二来阵器抽取的是众人力量,对领头之人负担也较小,可以持久作战。不像寻常法器,不耐久战。”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发明阵器之人果然高明,只是如此厉害的道兵、阵器,小弟竟是第一次见到!” 李沉舟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那是因为道兵训练也不容易,其中许多关键机密,只有道门几大支脉和七国皇室知晓。就连我们丹霞派也…” 白城点点头,这才明白其中要害。 几人说话之间,南宫烈已带人冲入火场之中。 白城有些担心,说道:“李师兄的燃火油虽然厉害,但却容易留下痕迹,万一...” 李沉舟淡淡说道:“南宫总管是我江湖一脉前辈。” 赵、柳二人也是微微点头,示意并不会有事。 白城顿时明白,再不多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约会 小镇之内,火场之中。 南宫烈迈步走入庭院,一股奇怪的焦味扑面而来。 他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鼻子用力抽了抽,面色骤然沉了下去,随即又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继续往屋中走去,几名黑甲军士一语不发,紧紧跟在他身后。 白虎内营的房屋多是砖木所建,乌有德的屋子也不例外,经大火一烧,全都坍塌下来。 几名军士快步上前,手中持着长柄兵器,七手八脚,将焦黑的瓦砾拨开,露出一具木炭般的尸体。 几名军士挖出尸体之后,立刻闪在一旁。 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黑袍人快步走了上去,低头弯腰,伸手掰开焦尸的嘴巴,仔细瞧了瞧说道:“启禀南宫总管,这人就是乌有德。” 黑袍人乃是营中的军医,曾为营中学员进行体检登记,记得每个人的牙齿形状。 南宫烈闻言,大步上前,伸脚踩了踩乌有德的尸体,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 黑袍人验过牙齿之后,从囊中掏出各种工具,准备勘验尸首。 南宫烈一把拦住黑袍人,大声说道:“乌有德练功走火入魔,失手打翻火烛,以至于酿成此祸,就按这个给陆总教习报吧!” 黑袍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属下明白!” 南宫烈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开此地。 乌有德本是武林一脉推举的学员,南宫烈将此事压下,其他人也不会插手。再加上李沉舟刻意不提,此事就此无声无息过去,数日过后,再无人提起乌有德,就好似这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 大火熄灭之时,天色已然渐渐亮了起来。 柳树林中,白城拱手辞别其他三人,准备回到小镇当中,临行之前说道:“李师兄、赵师姐、柳五哥,此事既了,小弟先行别过,不过还请诸位早作准备,近日有一场大戏上演,还请诸位赏光。” 李沉舟微微点头,说道:“李某明白了,白师弟放手去做便是。” 赵师容面色有些担忧,说道:“看来白师弟已经知道乌有德背后之人是谁,不过还是小心为妙,能在白虎内营搅风搅雨的人都不易对付。” 柳随风说道:“此事虽然不是方应看的安排,但他对白师弟也有杀心,白师弟一定要小心一个叫文雪岸的人,此人极难对付!” 白城点头笑道:“多谢诸位关心,小弟感激不尽。” 说完,他身法展开,纵身跃下荒丘,就此消失在几人眼中。 望着白城渐行渐远的身影,李沉舟淡淡说道:“我倒是小看他了。” 柳随风笑道:“白师弟武学高明,行事利落,确实是少见的人才!” 李沉舟摇头说道:“我说小看不是小看他的武功人品,而是小看了他的胆魄,无人遮掩便敢在白虎内营杀人,这份胆魄才真正难得。” 赵师容浅浅一笑,说道:“你俩说什么武功、人品、胆魄我都不大关心,我只是想知道他说的好戏是什么。” 小镇的西南方向有一片荒丘,当日南宫灵与白城就是在此处交手,吴惊涛也是在此殒命。 荒丘深处是一片槐树林,其中一个一棵槐树分外高大,足有十余丈高,三四人合抱粗细,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大槐树下,一名蓝衣青年盘膝而坐,他身着蓝色劲装,留着一头罕见的短发,双目微闭,似睡似醒,左手垂在身侧,手掌垂下,五指触地,右手握着一柄短刀,平放在双膝之上,背心紧紧贴在树干上,没有露出一寸缝隙。 若是外行人来到此处,十有**会以为这名蓝衣青年已经睡着,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搏杀高手,他已做好了随时应对突袭的准备。 蓝衣青年稳稳坐在这里,呼吸平缓,纹丝不动,就好像会永远坐下一般。 忽然,他耳朵微微抽动一下,顿时面色急变,随即右手手腕一抖,短刀幻出刀花朵朵,见他身前护得严严实实,左掌向下一拍,重重拍在地上,生出一股反弹之力。 借这股反弹的力量,蓝衣青年贴着树干滑起一丈多高,与大槐树的一根粗大树干平齐,左手反手一抓,堪堪攀上这根枝干,随即肩肘发力,猛然向下一撑,身形陡然跃起,双足踏在粗大的树干上。 他身形尚未站稳,面色已然沉下,因为他已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掌,稳稳按在他的大椎穴上,只要这只手掌稍一发力,他就是气血逆行,呕血身亡的下场。 蓝衣青年低声说道:“阁下约王某来此,不会是为了开这个玩笑吧?” 身后那人并不说话,只是掌上发力。 蓝衣青年面色一紧说道:“王某自问从未的罪过任何人,敢问阁下为何出手?” 身后那人继续沉默,掌中劲道却越来越大。 蓝衣青年额头汗珠如豆,双膝渐渐发软,咬牙说道:“阁下就算出手,也请报个姓名,好让王某死个明白!” 身后那人忽然长声一笑,说道:“王师兄不畏生死,小弟佩服佩服!” 说话声中,身后那人向后退出几步,撤去手中掌力。 蓝衣青年只觉后颈一松,连忙转回身去,只见身后那人笑盈盈的看着他,不由怒道:“白师弟,这个玩笑开过分了吧!” 这名蓝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与白城有过接触的王寇,他身后之人自然便是白城。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小弟此举并非纯是玩笑,还请王师兄海涵。” 王寇满色怒色,说道:“不是玩笑?白师弟有事不肯当面言讲,反而留下无名字据,约王某来此荒郊野外,这事王某可以不放在心上。但你出手偷袭又是为何?莫非是对王某不放心么?” 白城点点头,正色说道:“王师兄说的不假,小弟确实有些不放心。” 王寇脸上怒意更甚,转身就要离开。 白城不等他起身,便已说道:“王师兄且慢,盗取吴惊涛尸首一事事关重大,小弟要不试试王师兄的武功,怎敢贸然答应此事?” 王寇一怔,脸上怒意顿消,转过身来说道:“你答应跟我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尔虞我诈 白城面含苦笑,拱手说道:“小弟只怕再不答应,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王寇眯起双眼,淡淡问道:“白师弟可是遇到什么人了么?”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昨日上午,乌有德无缘无故对小弟涌出杀意,小弟情非得已,只得与他当面翻脸。不料,昨天夜里,乌有德夤夜来访,要向小弟当面道歉,小弟刚刚开门,他便出手偷袭。幸亏小弟本就多加提防,这才侥幸将他制住,逼问他为何要出手。” 王寇目透寒光,问道:“他怎么说?” 白城面色渐沉,说道:“他最初怎么也不肯说,直到小弟费尽心思施展了一些手段,他才吐露真言,说是受魔门中人指使。” 王寇问道:“所以白师弟便杀人焚尸?” 白城摇头说道:“岂敢如此!小弟得知他与魔门有关之后,在不愿意得罪魔门,本着息事宁人之心,向他百般解释,小弟并未从吴惊涛身上得到任何东西,然后便放他离去了。” 王寇冷冷说道:“你怎能放虎归山?” 白城面露苦笑,说道:“魔门势大,小弟实在不愿与其发生冲突。” 王寇冷笑道:“那你为何又决定与王某合作?” 白城轻轻叹息,神情沮丧,说道:“谁知乌有德回去不久,住处便发生火灾,他也尸横当场。小弟终于明白,魔门之人连自己人也信不过,又岂能信得过小弟?” 王寇双目如刀,直勾勾的盯着白城,说道:“白师弟说的是真的?” 白城正色说道:“若有一字虚言,小弟情愿天打五雷轰!” 王寇沉吟片刻,说道:“也罢,王某便信你一回,只是盗取尸体一事非同小可,王某也要细心谋划才成。” 白城连忙说道:“小弟明白,还望王师兄尽快。” 王寇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白城面色惊惶,说道:“小弟若不是担心的厉害,也不会留下纸条,将王师兄约到此处了。” 王寇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说完,他飘然落下,展开身法,直入林中,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白城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自语:“生死关头都没有提及魔门,看来他跟魔门并没什么瓜葛,只是冒用魔门的名头唬人罢了。” 说到这里,白城飞身纵入林中,从另一方向离开此处。 两人离开不久,一个高大的身影树梢上徐徐落下。 这人一身羊脂白的道袍,面上带着些许笑意,自言自语:“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奸猾,一个布下杀局,一个信口开河,可真有意思!嘿嘿,天打五雷轰?也亏他说的出口,练雷法的还怕雷劈么?” 这人竟早已来到此处,将两人之间对话全都听在耳中,这两人竟都毫无差距 ...... 夜色清冷,繁星满天。 小院正中是一张梨花矮桌,矮桌上摆着四碟凉菜,一碟五香花生,一碟卤味豆干,一碟干炸黄鱼,一碟麻辣牛肉,四碟凉菜旁边是一坛黄酒,色如黄金,入口绵柔,是窖藏三十年以上状元红。 矮桌两旁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蓝衣短发,精明强悍,虽然是在饮酒,却始终坐得笔直,毫不半点懈怠之色。另一人身材瘦弱,面色苍白,脸颊处两团病态嫣红,似是不胜酒力,手中捧着的一杯黄酒,也是小口啜饮,不敢一饮而尽。 瘦弱少年费尽功夫,方才饮尽手中一杯黄酒,轻轻将酒杯放下,从袖袍中取出一块白绢,擦去唇上酒渍,轻声说道:“王师兄,你的意思是说白城已经上钩了吗?” 王寇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不错!。” 瘦弱少年有些犹豫,说道:“可是咱们都没见到乌有德的最后一面,万一白城已识破王师兄的计谋,反而捏造了乌有德的供词呢?” 王寇哈哈大笑,说道:“雪岸师弟太过小心了!王某冒用魔门名头暗中控制了乌有德之事,除了方小侯爷与雪岸师弟,再无第三个人知晓,就连乌有德自己也以为操纵他的是隐身暗处的魔门高手。就算白城擒下乌有德,也只能逼问出魔门之人在背后指挥,万万牵扯不到王某身上。” 瘦弱少年踌躇半晌,说道:“可乌有德毕竟是死了,而且死的不明不白,咱们都知道乌有德背后并无魔门中人,白城又偏偏说他是魔门中人杀的,乌有德到底死在谁手上,王师兄不知有没有想过?” 王寇微微一笑,说道:“这事还不简单,乌有德必是白城所杀!只不过白城杀人之后不敢承认,这才推到魔门身上,不过这点倒也正常,我要是白城也会这么做的!” 瘦弱少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王师兄果然厉害,隐身幕后变更轻易收服乌有德,当初小弟拉拢他可费了不少心力。” 王寇面色急变,连忙说道:“雪岸师弟说的哪里话,王某也是占了刑部暗探的便宜,知道乌有德一点**,这才有法子控制他。王某这点本事,怎能跟雪岸师弟相提并论。” 瘦弱少年轻轻咳嗽两声,说道:“王师兄动动嘴皮,就能置白城于死地,这份功夫小弟拍马也赶不上。不过王师兄今日约小弟来此,想来也不会单为饮酒,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出面,还请王师兄吩咐。” 王寇笑道:“还真有件事情需要雪岸师弟出面。” 瘦弱少年说道:“王师兄但讲无妨,小弟一定竭力完成。” 王寇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王某本以为白城武功平平,几次接触下来,发现此人武功不错,轻功更是一流。王某希望方小侯爷出面给沈总管打个招呼,在陷阱周围增派重兵,否则万一被他逃脱,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瘦弱少年眉头一皱,说道:“增派重兵?万一人多被他瞧出破绽怎么办?” 王寇面色一变,强笑说道:“那也容易,只要派几名高手就成了。” 瘦弱少年说道:“还请王师兄明言。” 王寇说道:“王某听说沈副总管身边有两名护卫,都是御林军的高手...” 瘦弱少年皱眉说道:“啊?这事可难了...” 王寇连忙说道:“只要有方小侯爷出面,沈副总管一定会卖这个面子的。” 瘦弱少年点点头,说道:“好吧,王师兄的话我会带到,至于行与不行就看小侯爷的意思了。” 王寇大喜,说道:“多谢雪岸师弟!”(。)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图纸 “王寇想调御林军的高手?” “王师兄是这么说的。” “王寇可真有意思,丁点大的事,也搞的满城风雨。” “王师兄借势的本事确实是一绝。” “王寇出身公门,这种人武功或许不精,本领或许不强,但仗势欺人的本事,个个都学的十成十。” “王师兄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王寇若是没有一点真材实料,我也不会吩咐他办事。” “这次的事情怎么办?” “你去找沈崇天,让他全力配合王寇,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 “另外,白城要去盗尸的事情,你想法子让李沉舟知道,但不要让他知道御林军的人也会插手。” “明白!” ...... 时日已近初夏,天气渐渐转暖。 白城从明堂归来,伸手推开院门,绕过石头屏风,迈步进入小院。 赵五早已洒扫完毕,准备好了饭食,正在院里歇息,见白城推门进来,连忙端起冷水毛巾,快步迎了上去。 白城微微一笑,接过毛巾,擦洗一番,又进屋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方才招呼赵五一同用膳。 两人坐在桌前,白城随口问道:“赵五哥,最近怎么不见赵三哥过来?” 赵五提起筷子,边吃边说:“前两天镇子背面有处宅院着了场大火,不但把房子烧了,还烧死了一名学员。这几天红英姑娘召集大伙重新布置防火设施,三哥也被征调过去了。”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着火之事小弟也听说了,只是不大清楚其中详情。” 赵五沉思片刻,说道:“据说死的人姓乌,是走火入魔之后打翻火烛引发的火灾,只不过这个说法咱们都不大相信。” 白城轻轻哦了一声,问道:“赵五哥可是听过什么传言么?” 赵五踌躇片刻,低低声音说道:“白校尉,这话我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外传啊!” 白城点头说道:“赵五哥放心,小弟守口如瓶。” 赵五低声说道:“我听过两个说法,一个说法是沈总管派人下的手,目的是打击江湖一脉的士气,还有一个说法是南宫总管下的手,是因为乌有德背叛了江湖一脉。” 白城眉头一皱,问道:“这两个说法是哪里传出来的?” 赵五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这么说。” 白城问道:“赵五哥相信那个说法?” 赵五摇了摇头,说道:“我一个也不信!有陆总教习压在上头,南宫总管和沈总管可都没机会出手。要说是那个学员因为私人恩怨把他宰了,机会反而大一些!” 白城心中一震,正色说道:“多谢赵五哥直言相告。” 两人吃完之后,赵五收拾好食盒,转身离开小院。 赵五一语点醒梦中人,白城此刻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他本以为有沈崇天从旁遮掩,李沉舟力压此事,柳随风散布谣言,便能将乌有德之死消于无形。但现在看来,白虎内营随便一名仆役都能将此事猜的**不离十,那么陆总教习又怎么可能猜不出事情的真相。 以陆总教习的性格,若是知道真相,必然不会放任不管,但他如今偏偏没有任何动作,其中用意令人心惊! 白城想到这里,心中暗自烦闷,不由长叹一声。 …… 天色渐晚,夜风渐冷。 白城独自一人在院中练剑,剑花朵朵,剑气如雪。 他今日心中烦闷,索性没有研习《符文》,决意演练剑法,活动气血。 白城运剑如风,正练到尽兴处,忽然听到“吱呀”一声从门口传来,连忙收住手中剑势,抬头向院门方向望去,只见一名蓝衣短发青年绕过石屏风,迈步向院中走来。 白城收起北冥剑,面带惊喜之色,说道:“王师兄可算来了!” 来人正是王寇,王寇并不答话,而是使了个眼色,快步往堂屋走去。白城心中一动,随他走入屋中。 王寇进屋之后,反手关上屋门,从袖中抽出一副一尺多长的黄色纸卷,平摊在桌上,低声说道:“这是白虎外营的布防图,白师弟一起瞧瞧!” 白城连忙凑上前去,仔细瞧了一番,果然是白虎外营的布防图。 这幅图纸极为详细,不单描绘了外营各处的机关布置,就连夜间军士的巡逻更次,也标的一清二楚。 白城惊讶说道:“王师兄果然厉害,竟能弄到如此详细的图纸!” 王寇摆了摆手,说道:“白师弟莫忘了王某是刑部的人,建业城方圆千里之内,没有瞒得过刑部的秘密。” 白城点点头,不再说话。 王寇用手指着图纸一角,说道:“据可靠消息,在此处有一座地窖,吴惊涛的尸体就安置在这个地窖里,地窖外有四名军士常年守候。” 白城不由皱眉说道:“地窖?” 王寇叹了口气,说道:“近来天气渐暖,沈总管担心尸体腐坏,便将尸体安置在地下冰窖里,等雷家的高手查勘过后便下葬。” 白城奇道:“雷家?” 王寇说道:“吴惊涛是建业四大世家之一雷家的客卿,这才有机会进白虎堂。” 白城点点头,接着问道:“王师兄打算何时动手?可有详尽计划?” 王寇说道:“事不宜迟,谨防夜长梦多!王某打算明晚就动手,目前已准备了两身白虎外营的军服,到时候咱们换上军服潜入外营,再寻机会去地窖搜寻尸体。” 白城一怔,问道:“明晚就去?” 王寇说道:“雷家之人随时回来,要是等他们搬走尸体,咱们就没机会在搜寻了。” 白城问道:“还要小弟做些什么?” 王寇说道:“白师弟什么也不必做,养精蓄锐准备明晚动手就是。” 白城说道:“小弟明白了!” 王寇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你我今夜将此图记熟,记熟之后立即毁掉,千万不要留下证据。” 白城连忙点头。 这张布防图极为复杂,王寇虽是用心记忆,但也记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整张图纸记熟。 白城心神修为远胜王寇,早早便将图纸记下,但却没有声张,直到王寇记熟之后,方才假装记熟图纸。 王寇见状,便将图纸点燃,烧为灰烬。(。)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将启 王寇辞别白城,趁着茫茫夜色,离开辰己小院。 送走王寇之后,时辰已然不早,白城索性也不歇息,翻出周进所赠的《符文》,借着烛光仔细钻研起来。 这本《符文》虽然只有薄薄百页,但内容却晦涩难懂,其中有些地方些驴唇不对马嘴,颇有互相矛盾的感觉。 这些都还罢了,最令白城诧异的是,书中有些内容他瞧着十分熟悉,与他记忆之中的某种知识有类似之处,但细节上却有些似是而非,不知是这本书写的不对,还是他记忆中的知识并不切合实际。 白城正看的仔细,忽然听到窗外传来衣袂带风之声,眼神一寒,合上书卷,正要有所动作,便院中有人压低声音呼喊:“白师弟!” 白城心中一动,连忙收好书卷,推开窗户,惊讶说道:“原来是赵师姐来了!” 说话之间,他已推开房门,快步走入院中。 群星之下,夜风吹拂。 赵师容白衣飘飘,孑然独立,两条水袖随风飘舞,颇有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味道。 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白师弟,不请我喝杯茶么?” 白城一怔,脸色微微一红,连忙躬身说道:“赵师姐,快快请进。” 赵师容浅浅一笑,挽起两条水袖,款步走入正堂。 两人步入堂屋,赵师容鼻头微蹙,说道:“白师弟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烧什么东西?” 白城笑道:“都是些无用的废纸罢了。” 赵师容欠身坐下,仰起身子,双手反扣,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恐怕未必吧,我两次来访白师弟都在用功,只怕不会干无聊到烧废纸玩。” 白城摇头笑道:“赵师姐谬赞了。” 赵师容微微摇头,说道:“所以我才想不明白,既然你这一身本事来之不易,为何丝毫不惜性命?” 白城微微一怔,躬身坐在赵师容对面,这个说道:“赵师姐的话,小弟怎么听不明白了?” 赵师容收敛脸上轻松神情,说道:“我听说白师弟与人合谋,准备做一件事。” “赵师姐说的是什么事?” “你莫问我是什么事,只说有没有这件事。” “小弟近日是在谋划一件事情。” “这事只怕不能成功!” “怎么讲?” “古人曾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白师弟既然要做事,就要事前严守秘密,如今连我都听道风声,这事还做得成么?” “其他事怕泄密,这件事么,小弟唯恐知道的人不够多。” “什么?” “赵师姐就算今夜不来,小弟也会上门告知。” “哦?” “师姐但放宽心,小弟也是爱惜生命之人。” “好吧。” 几句话匆匆说完,赵师容飘然而去,只留一点暗香漂浮不散。 白城瞧着赵师容远去的身影,喃喃说道:“好一个王寇!好一个方应看!好一条声东击西的计策!这么快就把消息放出去,看来白某只是一碟小菜,李沉舟才是真正的目标,这胃口果然不小!” 赵师容离开辰己小院,独自向居所掠去,正在奔走之际,忽觉左肩一沉,不知何时一只手掌已悄悄搭在她肩上。 赵师容神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停下脚步,柔声说道:“沉舟大哥。” 身后那人来到赵师容面前,剑眉虎目,不怒自威,脸上带着一丝寂寞的神情,正是丹霞派百年来第一天才李沉舟! 李沉舟神色淡然,问道:“你去找白城了?” 赵师容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咱们既然得到消息,为何不直接告诉他?我实在不想看他落入陷阱,想去给他提个醒。” 李沉舟说道:“就算你把话说明,但他却执意要去做,对不对?” 赵师容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 李沉舟淡淡说道:“你以为他猜不到这是陷阱?” 赵师容惊讶说道:“他知道?他既然知道,为什么...” 李沉舟不等她说完,插口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千夜做贼,没有千夜防贼的道理!与其坐困愁城,不如主动出击,只要有本事翻盘,就算是陷阱也未必不能跳下去!” 赵师容面带疑虑,说道:“要是方应看把陷阱挖的很深呢?” 李沉舟摇头说道:“白城知道是陷阱,我知道白城知道是陷阱,但方应看却不知道白城知道是陷阱。” 他这话说的有些绕口,赵师容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沉舟大哥怎么知道?” 李沉舟沉吟片刻,说道:“我初见白城之时,觉得这人修为平平,性情平和,也不擅长与人争斗,只是一名平平常常的江湖弟子。打过几次交道之后,我才发现此人外冷内热,性烈如火,修为和战力也绝不在我或方应看之下。” 赵师容插话说道:“这与方应看...” 李沉舟接着说道:“你莫着急!李某自负慧眼识人,几次接触下来,还没探到他的底。方应看与他只是匆匆几面,岂能尽知他的底细?方应看敢布下这个陷阱,自然只当他是一名小卒,不会在他身上用足力气。” 赵师容点点头说道:“沉舟大哥说的虽然有理,但仅凭推测也太过冒险了。” 李沉舟摇头说道:“我并非仅凭猜测,而是有十足的把握!” 赵师容问道:“怎么讲?” 李沉舟笑道:“因为方应看在给白城挖陷阱的同时,也给李某挖了一个陷阱,他真正想要捕获的不是白城,而是李某。” “啊?” “他若不是想给我挖坑,咱们怎能知道白城准备盗去吴惊涛尸体一事?李某身为江湖一脉的首脑,若是知道白城要去盗尸,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这样便会落入他的陷阱。” “这消息得来不易,可是那位提供的!” “那位本来就不是咱们的人,这消息也是真的,并未违反咱们与他的约定。” “既然如此,我要再劝白城一次。” “为何?”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起落入陷阱!” “你错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不单是方应看的机会,也是李某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九章 搬山计划 夕阳西下,余晖晚照。 白城一人独坐院中,定气凝神,积蓄精力,为今夜的行动做准备,耳边忽然听到“吱呀”一声,从院子门口处传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王寇快步绕过石头屏风,闪身进入院中,神情略微有些严肃,身后背着一个青布包袱。 白城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王师兄,怎么来这么早?” 王寇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几步凑到白城身前,低声说道:“白虎外营管理甚严,入夜之后除巡查军士,其余人等禁止出帐一步。若是夜间潜入,反而不利于咱们在营中行动,不如趁早进去。” 白城一怔,说道:“现在天光大亮,咱们只怕不容易进去吧?” 王寇微微一笑,说道:“此事不必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白城笑道:“既然如此,王师兄吩咐便是。” 王寇说道:“我先问你,你对白虎堂周边的地形了解多少?” 白城苦笑说道:“实不相瞒,小弟来建业城没有几日,只知白虎堂位于建业城以西五十里,对周边地形没什么了解。” 王寇说道:“这也不怪你,白虎堂方圆十里防御森严,平常人本就难以接近此处。” 白城说道:“还请师兄细说。” 王寇沉吟片刻,说道:“白虎堂位于两座丘陵之间,北面是九妙丘,山势险峻,等闲人难以攀登,南面青牛丘乃是皇家园林,平日里严禁任何人入内。这两座丘陵连绵不断,在白虎堂以西三十余里之处交汇,只留下中间这一片平原。这片平原本是一处皇家马场,唤作飞马苑,后来被卫大将军要了过来,才建成白虎堂。” 白城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白虎堂三面环山,只有东面出口可供出入?” 王寇说道:“白虎堂乃是军事重地,守卫森严,岂会留下如此大的漏洞?东面早已筑上一道石墙,将出口尽数封死!” 白城惊讶道:“怎么可能?九妙丘与青牛丘相距何止数里,若真有这么一道墙,必然极为显眼,小弟怎么从没见过?” 王寇笑道:“你怎么没见过?这堵墙就是内外营的分界寨墙,只不过你当时人在营中,压根不知道这堵墙有多长罢了。” 白城回忆当日情景,苦笑说道:“小弟还以为那堵墙只是将内外营一分为二,没想到竟然是将整个出口封上。” 王寇笑道:“白虎堂乃是陈国机密重镇,防守自然要森严些。” 白城有些不解,问道:“王师兄说起周边地形,不知与咱们今日潜入外营有何关系?” 王寇说道:“因为咱们要潜入外营,首先就要越过这堵寨墙,只要能过了这堵墙,咱们便成功了一半。” 白城笑道:“王师兄开玩笑了,不过是堵石墙罢了,小弟虽然学艺不精,想要越过一堵墙还不容易。” 王寇摇摇头,说道:“白师弟错了,这可不是一堵普通的石墙。石墙两侧不但安排有军士日夜巡逻,而且每隔百丈便建有瞭望高塔,塔上都是军中一等一的斥候。除此以外,这堵墙上还布置了各式各样的机关,只要稍有不慎触动机关,就会引来大批军士。” 白城问道:“那咱们如何越过寨墙?” 王寇说道:“这道石墙虽然防守严密,但却百密一疏。在白虎内、外营之间有一条小河穿过,石墙扎的再牢,机关布置再多,也万万顾及不到水中,在此处只是简单设了一道闸口,咱们只需穿过闸口,从水底潜入即可。” 白城皱了皱眉,问道:“沈副总管明知有这个漏洞,只怕不会不防吧?” 王寇笑道:“白师弟果然仔细,在河流上方右一座瞭望高塔,日夜不停,巡视水面动静,故此咱们得提前数里,潜入水中才成。” 白城一怔,说道:“小弟在水下潜伏百丈还凑合,如今有数里之遥,只怕难以企及。” 王寇呵呵一笑,从胸前摸出两支细长的芦苇杆,三尺多长,筷子粗细,盘成手掌大小的圆环,随手递给白城,说道:“白师弟瞧瞧此物。” 白城接过芦苇杆,只觉得沉的压手,轻轻一叩,铿铿有声,惊讶说道:“这是金属所制!” 王寇笑道:“不错,这是刑部用来水下潜伏的家伙。通体软钢打造,由巧手匠人制成芦苇模样,外部着色,内部中空,可以从水下伸出来呼吸。从水上看去,随风摇摆,与岸边芦苇毫无区别。” 白城摩挲手中金属芦苇,有些爱不释手,说道:“果然是好东西,王师兄不愧是刑部高手。” 王寇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手中的包袱,说道:“这里面还有两套鱼皮水靠,两套外营军服,一张油皮包袱,一把精钢小锯,这才是咱们这次的主力!” 白城目光一亮,说道:“王师兄果然准备充分!” 王寇笑道:“咱们一会出了小镇,先去东面找个无人处换上水靠,然后用油皮包袱把外营军服包好,再潜入水中,顺着水道来到闸口。到了闸口之后,咱们用小锯将闸口下方的阻拦锯断,通过闸口潜入外营。潜入外营之后,咱们不用着急浮上来,一直顺着水道继续向前,过了闸口之后,潜行百丈有一个河流弯道,拐过这处弯道便是一个土坡,有了土坡遮挡,咱们再上岸,瞭望台上之人便看不到了。” 白城沉思片刻,说道:“小弟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地方应该是一处马场?” 王寇笑道:“白师弟果然记忆过人!王某已打探清楚,那地方确实是一处马场,不过却是一处备用的马场,平日里少有人去!咱们到时候在此处上岸,换上外营的军服,再见机行事,往地窖处潜行便是。” 白城点点头,说道:“小弟明白了。” 王寇接着说道:“白师弟切记,随时都会遇到巡查军士盘问口令,外营今日的口令是‘东山’,咱们的这个行动就叫做‘搬山计划’!”(。) 第一百二十章 潜入营中 趁着落日余晖,两人一路潜行,来到小镇东面的一处荒丘上。 白城足尖轻点,飞身跃上树梢,望着远处一道高大的石墙,将内外两营一分为二。 他以往也曾见过这道石墙,只是没怎么关注过,今天放眼望去,才发现石墙从南至北,向两面的丘陵延伸,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白师弟,准备走吧!”王寇低声催促。 白城微微点头,身形一晃,从树梢上飘落下来。 王寇打开青布包袱,从包袱中取出两套鲨鱼皮的水靠,递给白城一套。 白城信手接过水靠,轻轻抖开,查看起来。 这套水靠是用上好的黑鲨鱼皮硝制而成,由头至尾,连体裁成,唯有双眼处镶嵌两块透明水晶,如同他前世见过的潜水服一般。 白城褪下身上衣衫,换上鲨鱼水靠,只觉得光滑保暖,轻若无物,不带一丝异味,确实是难得的精品。 他将脱下的衣衫裹在一起,三步两步纵上树梢,将衣衫藏在树杈上。 王寇也换好水靠,转头瞧了白城一眼,不由惊讶说道:“白师弟,你怎么还带着长剑?” 白城今次出门,包括九灵飞焰符在内,重要的东西都没带在身上,唯有这柄北冥剑留在身边。 他微微一笑,说道:“小弟这些日子学剑颇有心得,已立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王寇目瞪口呆,他虽然还有许多话想说,但都被白城这一句堵了回去。 两人都换好水靠,王寇将软钢芦苇解开,给递给白城一根,又取出一柄小巧的钢锯,贴身收好,这才用油皮包袱将两件外营的军服包好,招呼白城一同下水。 白城前世本来不熟水性,来到这方世界之后,学了一身上乘功夫,返回头来再学游泳,自然是轻而易举。 两人口中叼着芦苇,从河边潜入水中,王寇手持钢锯在前,白城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提着长剑,顺着小河向闸口方向游去。 小河虽不太宽,尚不足五丈,但却很深,足有两丈多深。 此时又值黄昏,水面上金光万点,随风起伏,莫说是在瞭望高塔,就是站在岸边,也瞧不见两人的身影。 王寇乃是刑部的高手,已不知做过多少次水底潜伏,经验极为丰富。 他虽然身在水中,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瞭望塔上的动静,时走时停,变换方位。白城跟在他身后,倒也学了些水底潜伏的本事。 这一路上没出丝毫波澜,不大会功夫,两人已游到闸口下方。 闸口下方设了一道铁闸,是由鸭蛋粗细的钢条焊接而成,每根钢条中间约有两拳宽的空隙,游鱼无碍,但人员却无法通行。 王寇取出钢锯,在水下锉起钢条。 这柄钢锯只有一尺来长,锯齿处泛着微微蓝光,做工极为精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钢条两端锉断。 王寇取下钢条,随手放在一旁,又抽回水上的芦苇,向后打了个手势,这才顺水向前继续游去。 白城有样学样,也抽回水上芦苇,紧紧跟在他身后,穿过闸口,向外营游去。 ...... 醉仙楼上,夕阳返照。 今日李沉舟在此设宴,江湖一脉数十名学员大多都在此处,只有寥寥几人缺席。 白虎堂虽然每日都会为学员准备好饭食,但营内饭食以清淡为主。江湖一脉的学员却多是武林豪客。 这些人大半都吃不过营中的饭食,故此时常去酒楼吃饭。 李沉舟等人见此情景,索性与众人定了个约会,每隔三五日便在醉仙楼小聚,一来打打牙祭,二来联络感情,三来沟通信息。只不过白城一向喜欢清净,又要潜心研究周进所赠的《符文》与《百战剑谱》故此极少来赴宴。 众人人正在楼上闲聊,其中一人忽然说道:“这几日内营发放福利,诸位都收到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 其中一名身形消瘦之人答话:“白虎堂确实高明!小弟天生体虚,求访许多良医也不见效,这次发下的虎胆通络丹,只服用了区区数日,竟一举将小弟这多年病根除去!” 他左侧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说道:“某家出身九华派,门中诸位前辈都擅长剑法,唯有某家喜欢棍法,只可惜一直无缘得到上乘棍法,前几日堂中竟发下一本《天机如意棍》,这棍法当真是高明的很!” 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插口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白虎堂发放福利有两条桂林,其一便是发放之物正好是学员急需之物,其二便是发放之物的价值与学员在两次测试的排名有关。” 众人寻思片刻之后,方才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内中一位锦袍公子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咱们诸位是痛快了,可却苦了一位兄弟!” 李沉舟循着声音望去,说话之人是太行派的弟子,江湖人称“玉面瑶琴”的李商羽! 不等李沉舟张口,柳随风已问道:“李公子说的是那位兄弟?” 李商羽呵呵冷笑,说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咱们都是在一张纸上签的盟约,你们既然不记得,我记得又有何用?” 柳随风沉吟片刻,说道:“李公子说的可是白城?” 李商羽哈哈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把他忘了!这次堂中发福利的时候,我可是看的仔仔细细,其中并没有白师弟的名字!这件事情沉舟大哥不打算管吗?” 柳随风轻摇手中折扇,说道:“白师弟如今是旁听弟子,堂中自然没有他的福利,沉舟大哥也不便插手。” 李商羽笑道:“一句不便插手就不用管了么?李某今日才知道盟约其实并无什么效果!” 他这话说的极不客气,一语出口周围数人脸色顿变。 柳随风面色一沉,说道:“白师弟是因为吴惊涛之事,这才被贬为旁听弟子,你要沉舟大哥怎么管?” 李商羽呵呵笑道:“吴惊涛?他与吴惊涛是正式约战,就是真的是他杀了吴惊涛又有何错,更何况,嘿嘿...沉舟大哥竟因这番说辞,拒绝伸出援手,真是令人心寒!” 一语说罢,众人面色更冷。 赵师容忽然站起身来,浅浅一笑说道:“小妹到不知道,李公子与白师弟竟然相交莫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逼宫 赵师容声音莺啼,言辞却十分犀利,言语之间已暗暗点出李商羽存心不良。 李商羽不但不惊,反而哈哈大笑,说道:“咱们同属江湖一脉,既然签订盟约,共同应对世家一脉的挑衅,自然就要守望相助,岂能以交情的远近挑三拣四?” 说到这里,他陡然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众所周知,商羽是太行派弟子,太行派前些日子与飞星门有些误会。但是,白师弟这次是因为卷入江湖一脉与世家一脉的争斗,才受此无妄之灾,李某纵然与白师弟没有交情,却也不得不站出来维护白师弟的利益,否则咱们这盟约岂不是废纸一张,咱们这些岂不是乌合之众?” 李商羽风姿气度都是上上之选,这几句话更是说的激昂慷慨,柳随风等人虽然知道他存心不良,但也一时不易驳回,至于其他不明内情之人更是频频点头。 李沉舟仍然坐在不动,神色淡然说道:“商羽说的不错,白师弟是因为与世家一脉相争才受的惩戒,咱们必须为他出头。只是如何出头却要从长计议,否则一时不慎落入世家一脉的陷阱,这才对不起白师弟。” 李商羽放声大笑,说道:“沉舟大哥怎么说都有道理!” 李沉舟目光渐冷,淡淡说道:“商羽,你是不相信李某的话么?” 李商羽正要出口反驳,猛然间瞧见李沉舟目光森寒,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想要反驳的话语全都咽回腹中,咬牙说道:“沉舟大哥的话,商羽自然是信的。” 李沉舟点头说道:“既然这样,今日就不要多事了,先坐下吧。” 李商羽万般不愿,也只得缓缓坐下。 噔!噔!噔! 楼梯处忽然传来脚步声音,急促有力,带着种种不祥。 柳随风眉头皱起,转头向楼梯口瞧去。 两条大汉快步走了上来,这两人一高一矮,高个大汉足有八尺多高,矮个汉子却不足七尺,两人俱是黑色轻甲,背着鬼头大刀,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这两人来到楼上,也不理其他学员,大步来到李沉舟面前,一躬到地,重重施了一礼,大声说道:“拱极军校尉韩蛟(薛虎)拜见李师兄!” 李沉舟目光一闪,起身搀起两人,淡淡说道:“两位倒是稀客。” 柳随风微微冷笑,说道“只怕不但是稀客,而且是恶客!” 韩蛟站起身来,也不理柳随风,冲着李沉舟大声说道:“小人与李师兄没什么交情,一向也很少来往,只是今日有事求到李师兄头上,故此不得不来!” 李沉舟点点头,淡然说道:“两位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韩蛟向四周扫视一遍,说道:“众位同是内营学员,想必也都知道,我与薛虎都是拱极军中的校尉。” 周围数人纷纷点头,示意知道此事。 韩蛟继续说道:“只是却少有人知道,你们江湖一脉的白城,也是我拱极军的校尉,算起来他与我二人乃是同袍手足!” 众人皆是一怔,怎么今日连续说起的两件事情都与白城有关? 其中有些反映灵敏之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暗暗猜测是有大事要发生,纷纷偷眼往李沉舟面上瞧去。 李沉舟神情不变,淡然问道:“你今天要说的事情与白城有关?” 韩蛟大声说道:“不错!韩某今日得到了一个消息,事关白城的生死,故此不得不说!” 李沉舟笑了笑,说道:“什么消息?” 韩蛟咬了咬牙,说道:“我得到消息说,当日吴惊涛之死与白城并无关系,实是他人所为!白城为了自证清白,已在内营之中找了一人,准备今日晚间与他潜入白虎外营盗取吴惊涛的尸体,想要在尸体上找出些蛛丝马迹!” 众人皆是一惊,再看韩蛟面色严肃,颇有些忠肝义胆的模样,倒不似作假。 韩蛟继续说道:“我得到消息之后,便去白校尉的住所瞧了瞧,他果然已不在院中,十之**已经往白虎外营去了。” 李沉舟笑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韩蛟双眼圆睁,说道:“李师兄,白虎外营守卫森严,绝非易闯之地,稍有不慎便是被捕身亡的下场!我与白城一场同袍,万万不能看着他身陷险地,只是我二人能为有限,也没法子救他脱离险境!但我二人却知道,你江湖一脉曾共同签订过一份盟约,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故此特来求李师兄出手相助,劝白城迷途知返!” 他说到此处,两行热泪滚滚而下,若是不知情者,还以为他与白城是过命的交情! 薛虎忽然插口说道:“至于与他同行的另一人,属于我世家一脉,就不劳李师兄操心了,已有人禀报方小侯爷,方小侯爷已答应搭救!” 他这句话出口,场中顿时一片哗然。 李商羽霍然站起,大声说道:“沉舟大哥,你刚说要从长计议,想法子搭救白师弟,如今看来咱们得尽快动手才成,否则只能给白师弟收尸了!” 柳随风瞧了瞧韩蛟、薛虎,又瞧了瞧李商羽,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沉舟大哥,事关重大咱们尽快去找南宫总管!” 话未说完,李商羽已插口说道:“柳五弟,来不及了,南宫总管今日已经去建业城了,要到明日才回来!他是与陆总教习一同去的,两位大人如今都不在营中!” 赵师容柔声说道:“白师弟武功极高,纵然身处险地,未必不能化险为夷。” 韩蛟连忙说道:“沈总管是沙场宿将,白虎外营更是百战精兵,白城就算武功再高,也难保万无一失!” 柳随风与赵师容对视一眼,只觉这三人来者不善,早已想好了种种说辞,除非李沉舟撕毁盟约,否则由不得他不去! 只是事到如今,明眼人都已看得出来,今日之事只怕早有人设下埋伏,李沉舟若是贸然踏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场中众人更是面色各异,心情复杂,一面瞧着李商羽、韩蛟、薛虎等三人,一面去瞧李沉舟神色变化。 出乎众人意料,李沉舟直到此时,依然稳坐不动,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嘴角带着微微笑意,淡淡说道:“小侯爷一向讲究用意不用力,这两人虽然言辞锋利,却嫌太过用力,只怕不是小侯爷的手笔吧?” 莫说其他人,就连赵师容与柳随风也都是一怔,不知李沉舟为何忽然这般说法。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有人淡淡说道:“知我者,沉舟也!”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护栏边上站着一位白衣公子,头戴金冠,腰悬长剑,正是小侯爷方应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分道扬镳 流水潺潺,寂静无声。 河流弯道处,几匹军马徘徊往复,时不时低头饮水。 两根芦苇随波起伏,缓缓漂到河流弯道处,前面那根芦苇十分鲜嫩,引得一匹黑马伸出舌头,去卷这根芦苇。 “嗖”的一下,不等舌头靠近,芦苇忽然缩入水中,倒让黑马吃了一惊,不住的朝水中望去。 下一个瞬间,芦苇缩回之处,两团黑影猛然冒出水面,吓的黑马连连后退,不住地嘶鸣。 这两团黑影冲出水面之后,急速向一旁的山坡背阴处闪去,眨眼功夫,便消失在树木从中。 这两团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王寇与白城两人。 王寇飞速褪下鲨皮水靠,压低声音骂道:“晦气!晦气!倒是没被人发现,却被马儿发现!” 白城微微一笑,也不作答。 他待到褪下水靠,拆开油皮包袱,换好军服之后,方才笑道:“王师兄莫生气,所幸四下无人,也没被人发现。” 王寇摇了摇头,轻手轻脚换上军服,心中还有些不爽。 两人换好衣服,将鲨皮水靠、软钢芦苇全都藏好,这才要往营中走去。 白城忽然说道:“王师兄,小弟有个想法,要和王师兄商量一下!” 王寇转回身来,皱眉问道:“白师弟,又有什么事情?” 白城轻声说道:“小弟刚才在水下想了想,咱们两人同行目标实在太大,反不如一人独行爽利,倒不如你我分头前行,到地窖处见面的好。” 王寇一怔,没想到白城忽然提出这个要求,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白城接着说道:“王师兄切莫担心,以你我之能,前往地窖入口应当没什么问题。” 说完,他不等王寇回答,大步走出林外,向营盘走去,片刻功夫消失不见。 王寇大吃一惊,想要喊他回来,却又不敢高声,最终只得一咬牙,另寻了一条道路向地窖方向走去。 摆脱王寇之后,白城不慌不忙,大步向营盘走去,就好似在自家庭院一般。 他修炼破玉归元诀有成,五感异常敏锐,数百丈外有人行走,都能听到动静,虽然身处险地,心中丝毫不乱。 白城大模大样在营中行走,并非是过于托大,而是有心试试王寇给的口令。 故此,他有意避开大队巡查士兵,往人少出走去,准备找几个落单的军士测试口令。 行走之际,白城忽然听到前方有人走来,只听脚步声音,便能判断来者两人,皆是普通军士。 白城心如电转,把北冥剑捧在胸前,转身朝这两人方位大步走去。 转过一座营房,两名军士迎面走来,一高一矮,都是普通军士,身穿布甲,脚踏军靴,其中高个那人手中提着两杆长枪,矮个那位半弯着腰,身后背着一筐马草。 高个军士瞧见白城过来,连忙喝道:“什么人?” 白城站住脚步,微微一笑,说道:“沈总管帐下亲兵赵无忌,见过两位兄弟。” 矮个军士放下背后马草,端起手中长枪,带着怀疑的神色,喝道:“亲兵?你到这里做什么?莫不是冒充的?快快报出今日口令!”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二位莫急,咱们今天的口令不是‘东山’吗?” “东山”二字出口,两人脸色才稍微缓和,却仍未放下警惕,问道:“兄弟怎么如此面生?我二人从没见过?” 白城笑道:“赵某一向跟在沈副总管左右,极少有机会在营内行走,今日也是奉沈副总管之命去内营取一柄宝剑,才有闲暇在营内走走。” 说话之间,他手腕一抖,信手抽出北冥剑,随手一挥,将身旁一棵小树从上到下劈为两半。 这两人眼睛都是一亮,高个军士惊讶说道:“果然是柄宝剑!” 矮个军士却有些担心,说道:“沈副总管的宝剑,赵兄弟怎能随便乱用?”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沈副总管待我们兄弟一向很好,莫说是随手挥舞一下,就是向沈副总管讨要几天也不是不行。”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十分羡慕的神情。 高个军士笑道:“赵兄弟是沈副总管的近人,自然无妨,哪像我们只能在这里养马...”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还不知两位兄弟尊姓大名,小弟看两位机警过人,回头给总管提一句,把二位调到总管身边,岂不比在这里养马强?” 两人俱都大喜,连忙说道:“兄弟郭开山(赵大虎)!” 白城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兄弟就先走了,咱们改日再回!” 郭开山身材虽矮,心思却很灵活,心中暗暗想道,我二人在此处养马,多少日子才能混出头去?要是能攀上这个赵无忌,莫说是在沈副总管身边美言两句,就是随便在那个校尉面前招呼一句,能省我俩多少工夫? 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说道:“赵兄弟慢走,这边营盘道路复杂,不如我兄弟带路送你出去?”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这不大好吧,岂不打扰了两位正事?” 郭开山哈哈大笑,说道:“我俩与兄弟一见如故,又谈什么耽搁?” 白城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两位了。” 郭、赵两人大喜,连忙走在前面带路,白城手捧长剑与二人边走边聊,倒也潇洒自如。 郭、赵二人是这片营区的老人,有他二人在前面带路,自然无人阻拦,不大会功夫便已来到大营之中的一处关卡。 沈崇天虽然心胸狭窄,但治军却是一把老手,将一座外营划分成七八个区域,互相之间以关卡分离,巡查军士只能在自己驻地行走,不能随意行动。 三人来到关卡处,郭、赵二人自然是依依惜别,白城则是满应满许,答应在沈崇天面前为他二人说句话。 离开郭、赵两人,白城来到关卡前面,依旧是把对郭、赵二人的一番说辞说了一遍,报上口令之后,顺顺当当穿过关卡,继续向营中进发。 刚刚踏足这篇营区,白城便听到远处有鼓声传来。 此时天色已晚,各处营区纷纷击鼓,要求所有军士全部回到军帐之中待命,除巡查军士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许随意行走。 白城心中暗叫倒霉,如此一来,他就不能继续大模大样在营中行走,只得改头换面潜伏进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设计 耳边听得鼓声响起,白城知道再留外面,恐怕会引起他人怀疑,当下脚尖一点,闪身钻入一间军帐。 他五感敏锐,早在闪入军帐之前,便已仔细听过周围的动静,其他几间军帐都有人声,只有这间军帐十分寂静。 白城闪身进去,抬头一扫,这间军帐不大,却收拾的十分整洁,左面是一个低低的床榻,右面拜着一张书案,放着纸墨笔砚,正面是一个兵器架子,挂着几件兵刃,兵器架子旁边是一个黑漆矮柜。 看过周围环境,白城心中暗道,看来此处的主人官职不低,心如电转,忽然想到一条妙计。 他眼珠一转,随手撕下一片衣襟,蒙在脸上,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刚刚蒙好就听帐外传来铠甲撞击的声音。 白城足尖一点,如轻烟一般,无声无息,闪到帐帘右面,屏住呼吸只等外面这人进帐。 他之所以站在帐帘右侧,是因为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擅长用右手,而用右手撩帘,必是从左侧撩起,而从左侧进帐,右面的视线便会被帐帘挡住。 这也是当年白铁寒给他留下的一点江湖经验。 不出意料,帐外之人果是用右手撩帐。这人撩开帐帘之后,也不往左右观瞧,大步往兵器架子前面走去。 帐外进来这人身高八尺,肤色黝黑,生的是虎背熊腰,身披一身黝黑铁甲,斜挎一口寒铁长刀,只看穿着打扮,倒与白城当日见过的王统领有几分相似。 这人几步走到兵器架前,背对着白城,身后解开身上盔甲,往兵器架子上挂去。 白城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直到他解开盔甲,挂上架子,方才身形一晃,飞身纵到他身后,出手如电,稳稳按在他颈后的大椎穴上。 直到白城掌心贴上他的大椎穴,这人才反应过来。 他虽是猝然受制,但却反应极快,腰胯一扭,转身右臂扬起,就是一肘,朝白城太阳穴击去,与此同时,他左腿一抬,反脚向白城胯下踢去。 这两招既快且毒,全是冲着要害而去,若是白城反应稍慢,不但不能将此人制住,反而会被此人所伤。 此人应变之急,反应之快,招数之狠,不愧是军中悍将! 只是他这两招虽然狠毒,却遇到了不该遇到的对手。 白城没料到他反应如此敏捷,但修为胜他十倍,却也不慌不忙,不躲不避,掌心发力,向下按去。 霎时间,这人只觉得一股大力由大椎穴压下,恰如泰山压顶,好似山洪爆发! 瞬息之间,他便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骇之下,这人面色通红,张口就要喊人。 白城自出山以来,早已身经百战,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还不待他张口,白城已伸出左手,从他脑后绕至下颌,一捏一拉,将他下巴颌骨卸掉。 这人再想用力出声,只能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却叫喊不出来。 白城左手不停,卸掉他的颌骨之后,数指连弹,点中他背心数处大穴,将他稳稳制住。 这人长叹一声,终于不再挣扎,只是他虽然受制于白城,却无半点惧色,端的是一条好汉子! 白城瞧他面色,就知道他是性情刚烈之人,只怕不易降服。 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兄台,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小弟只是想跟你打听一点事情!你要是愿意说,就点点头,你要是不愿意,小弟也不折辱你,只不过明年的今天就是兄台你的忌日!” 这人虽然性情刚烈,但也不愿糊里糊涂,就此死去,只得点了点头。 白城见他点头,接着说道:“稍后小弟要为兄台接上颌骨,不过兄台还是保持安静的好,否则小弟恐怕难以手下留情了。” 这人微微点头示意。 白城轻笑一声,左手一托,将他颌骨接上,低声说道:“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这人也不叫喊,同样低声回答:“某家陈文礼!” 白城接着说道:“陈兄,小弟是江湖人,讲究的是冤有头,债有主,也不愿多造杀孽,今天来咱们白虎堂,是要杀一个人,为我家兄长报仇!只不过小弟来此之前,倒没想到白虎堂竟然这么大,故此在营中迷失了道路!只要陈兄告诉小弟仇人方位,小弟便去找他,再不打扰陈兄的清净!” 陈文礼微微冷笑,说道:“足下以为陈某是贪生怕死,出卖同袍之辈吗?” 白城面色一寒,信手从兵器架上抽出长刀,从他脖颈之处飞速掠过,冷声说道:“陈兄以为小弟当真不会杀人么?” 一刀掠过,鲜血横流,淅淅沥沥洒在地上。 陈文礼呵呵冷笑,说道:“某家征战多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足下想动手就动手吧!”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好!好!好!果然是条好汉子!没想到南宫烈这老贼手下还有这等义士!只可惜你我相遇的不是地方,否则...” 话音未落,陈文礼已失声说道:“足下说的是谁?” 白城恨恨说道:“南宫烈这老贼!” 陈文礼闻言,不由苦笑一声,说道:“足下走错地方了!” 白城一怔,失声说道:“你说什么?” 陈文礼微微摇头,说道:“我是说足下走错地方了,南宫烈并不在这座军营之中!” 白城愣了一下,随即恨恨说道:“你莫骗我!我早已打探的清清楚楚!南宫烈就在白虎堂中做副总管!” 陈文礼摇头说道:“足下对白虎堂并不了解,我们白虎堂分内外两营,此处乃是外营,南宫烈是内营的总管。” 白城半信半疑,将手中长刀插在地上,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陈文礼苦笑说道:“足下若不相信,出去随便打听便是!” 白城皱眉说道:“白虎内营在什么地方?” 陈文礼说道:“由此处向西,穿过几处营房,越过一道寨墙,便是南宫烈所在的内营。” 白城点点头,似乎是要松手,随即又种种按了下去,说道:“不对!你刚才明明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又说的这么痛快,只怕是在骗我吧!” 陈文礼说道:“足下多心了,白虎堂内外营互不统属,某家与南宫烈也没有什么交情,何必为他不顾性命?” 白城闻言,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移形式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陈兄虽然信誓旦旦,小弟却不能偏信一面之词,还得找人验证一番。” 陈文礼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不知…” 话音未落,白城轻笑一声,左掌一挥,连续封住他肩井、环跳、哑穴等几处要穴,低声说道:“陈兄稍后,小弟去去就回。” 他右掌缓缓从陈文礼大椎穴上挪开,陈文礼要穴背制,肩不能抬,腿不能挪,身体僵硬,无法动弹,缓缓向后倒下。 白城一把将他托住,反手扶到床上,闪身离开军帐。 他闪出军帐之后,却也没有远走,而是在军帐四周的暗影之中徘徊了片刻,便又转身回去,一把撩开帐帘,快步走了进去。 白城满面惭愧之色,伸手扶起陈文礼,解开他的哑穴,说道:“陈兄果然没有说谎,倒是小弟鲁莽了。” 陈文礼连连苦笑,但也无话可说。 白城接着问道:“小弟要从此处去内营,沿途颇多阻碍,却要麻烦陈兄相助。” 陈文礼与白城几句交谈下来,认定了白城是恩怨分明之人,心中也不再害怕,摇了摇头,说道:“白虎外营实行夜间宵禁,除非是巡查士兵,其他人等一律禁止通行,某家也帮不了足下。” 白城目光一寒,眼中透出点点杀气。 陈文礼连忙说道:“足下倒不如今日留在我帐中,明日清晨再出去,到时候自然无人盘问。”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小弟担心夜长梦多,等不了这么久。” 陈文礼摇头说道:“那就难了。” 白城低下头,沉思片刻说道:“军中规矩再严,也必然会有例外,陈兄身为军中统领,若是遇到紧急军情,难道也出不去么?” 陈文礼低头向腰间瞟了一眼,瞧了瞧挂在犀带上的赤金令牌,说道:“陈某若是遇上急事,可以手持令牌前往中军帐,但也只能供陈某独自一人前行,万万不能再带有其他人。” 白城闻言,伸手接下赤金令牌,只见令牌一面刻着一张虎头,另一面写着一个“陈”字! 他低头沉思片刻之后,嘴角忽然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有一个人能用就成,勉强倒也够了!” 陈文礼莫名其妙,不知白城说的什么意思,还要张口再问。 白城已想好主意,便不再跟他废话,右手食指一弹,指尖正中陈文礼脑后玉枕穴。 陈文礼只觉眼前一黑,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床上。 白城这一指用的是“长空指法”,指力渗透脑中,若是无人打扰,只怕陈文礼要两三日功夫才能苏醒过来。 将陈文礼点晕之后,白城把他扶上床榻,然后双眼圆睁,仔细瞧他模样,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足足看了一刻多钟,白城才点点头,转身打开矮柜,从柜子里取出一身陈文礼平常穿的军服,换了过来。 白城换好衣衫之后,又从陈文礼的腰间解下赤金令牌,系在自己的腰带上,却也不着急走,反而在军帐里寻觅起来。 寻了好一阵子,白城才在柜子一角,翻出一面铜镜来。他将铜镜至于桌上,冲着镜子微微一乐,双手开始在脸上摩挲起来。 随着白城手指颤动,镜中人的面容逐渐开始变化,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从白城的模样,变的与陈文礼的模样十分类似。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镜中人的面容已变得与陈文礼一模一样。他微微一笑,低低声音说道:“差不多**不离十了,现在又是夜间,只要不说话,想来也没人瞧得出破绽。” 镜中人的面孔是陈文礼的模样,是一条粗豪大汉,说话声音却是白城的声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朗,瞧起来十分诡异,就好似是妖魔附身一般。 其实,这门功法与妖魔邪祟没有丝毫关系,乃是白城所学武技“破玉十三式”中的“移形式”! 这一式可以移筋易骨,奥妙无穷,昔日曾得到麻衣相士方隐的大力称赞,改头换面也只是其中小道。 白城曾在青羊府用过一次,想要瞒过金玄奇的耳目,只可惜遇到了林素还的寻命盘,最终徒劳无功。 不过,他今日要假扮陈文礼,却不相信白虎外营会有第二个林素还! ...... 李沉舟时常在醉仙楼召集聚会,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众所皆知,此处已成了江湖一脉的大本营。 故此,世家一脉之人从不踏足此处。适才韩蛟、薛虎忽然露面已让众人吃惊不小,此时,方应看踏足此处,众人更是一片震惊! 李沉舟长笑声中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知李某者,何尝不是方小侯爷!” 方应看微微点头,缓步走入楼中,目不斜视,眼中只盯着李沉舟一人,说道:“李沉舟,咱们世家一脉与江湖一脉都有人陷落外营之中,你不何不把臂同游,将他两人救出来?” 李沉舟尚未张口,柳随风已插口怒道:“方小侯爷,明人不说暗话!咱们都知道外营是沈副总管的地盘,小侯爷去了自然不妨事,沉舟大哥要是进去,恐怕与龙潭虎穴也差不多了多少吧?” 方应看笑而不语,只是瞧着李沉舟不放。 赵师容浅浅一笑,说道:“白师弟武学精湛,未必就会失手,小侯爷一口一个陷落,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 方应看瞧了瞧赵师容,脸上露出一丝欣赏的表情,说道:“李沉舟武功虽强,谋略虽深,算得上人中龙凤!不过,方某自信武功谋略都不输给他,唯独一件事方某甘拜下风!” 众人面露异色,方应看一向视李沉舟如寇仇,不知为何忽然出口夸赞,并且自承不如。 方应看接着说道:“方某甘拜下风者,就是李沉舟有赵师姐这样的红颜知己,方某至今却孑然一身,真是羡慕的很。” 说话之间,他双目扫过赵师容,眼神之中带有三分羡慕,三分惊艳,三分无奈以及一分侵略! 醉仙楼上一片寂静,众人脸色全都沉下,几个明白事理之人,早已看穿了方应看的图谋。 他今夜来此百般相逼,就是要李沉舟与他同去白虎外营。若是李沉舟不去,纵然是有百般理由,千条道理,也会落下胆小怕事,难以领袖群伦的骂名,但若是去了,只怕龙潭虎穴就在眼前,有的命去,未必有的命回! 就在此时,李沉舟忽然放声大笑,说道:“小侯爷,今日月明,景色正好,你我正好把臂同游,同去外营游上一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冒名顶替 方应看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说道:“李沉舟不愧是李沉舟!方某先走一步,在前头等着你!” 说话之间,他身形一晃,如白云一朵向外飘出,眨眼功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李沉舟长笑一声,转身冲着江湖一脉众位学员拱了拱手,说道:“李某今日有事,不能陪众位尽兴,咱们暂且别过,改日一醉方休!” 众人心中都有些黯然,其中有些心急口快之辈,大声说道:“沉舟大哥莫要着急,我等愿与你同去!” 李沉舟放声笑道:“古往今来,岂有聚众涉险的道理?此事有李某一人足矣!” 说罢,他脚尖一点,双臂一展,如利箭一般,向窗外飞掠出去! 赵师容与柳随风对视一眼,一左一右,齐齐掠出,与李沉舟齐头并进! 三人纵跃而出,赵、柳两人尚未来得及说话,李沉舟已压低声音说道:“你二人莫要与我同去!五弟,你速速往建业城一行,前往卫大将军府中寻找陆总教习与南宫总管,将此处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们。师容,你去西面明堂找周进周教习,将此事告知于他。” 说罢,他脚下发力,绝尘而去。 赵、柳二人再未多说一句,微微点了点头,身形一转,一人向西,一人向北,分别向两处掠去。 李沉舟身法如箭,又快又急,瞬间功夫已掠出数百丈,远远瞧见方应看独自站在道旁,朗声说道:“小侯爷,久候了!” 方应看瞧见他过来,足尖一点,身形展开,身法速度丝毫不慢于李沉舟。 两人齐头并进,径直往东白虎外营方向走去。 …… 夜风劲吹,锦旗猎猎,熊熊火焰随着风势起伏,幻化出无穷光影。 穆铁石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长枪,大步向前迈去,双目如鹰隼一般,向四面不断扫去。 他本是泽州人氏,从小父母双亡,在黑蟒山中长大,直到十二岁那年还未曾出过一次山,见过一位山外之人。 二十年前,泽州守将徐鸿雁举事谋反,沈崇天率领大军征讨,七战七捷,将徐鸿雁逼到黑蟒山之后,便率领大军进山征讨。 就是这时,他才第一次见到山外之人。 黑蟒山山势险峻,山民孤苦,纵然是青年壮汉也食不果腹、衣衫褴褛,更何况一个小孩,他自小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机缘巧合之下,他在山中偶然遇到了沈崇天,沈崇天见他可怜,一时怜悯,便给了他一顿饭食,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吃饱饭。 吃过这一餐之后,他便跟在大军后面,想要加入大军。不过军中自有规矩,他年纪实在太小,故此军法官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他虽然遭到拒绝,却死也不肯离去,紧紧跟在大军后面。 一月之间,跟着大军踏遍黑蟒山方圆千里,沿途遇险无数,几次险死还生。 最终,沈崇天深受感动,答应了他的请求,将他收入军中。 自此之后,他便随着沈崇天南征北战,踏遍千山万水,直到沈崇天调任白虎外营任职副总管,他才在此处驻扎下来。 由于他从小长在深山,没有机会习文练武,直到从军之后,方才开始练习,故此武功兵法都只平平,虽然征战无数,却也没立下什么功劳,依旧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低阶军官。 唯一与他人不同之处,便是他深受沈崇天的信任,故此才能率领六支夜间巡逻的队伍之一。 穆铁石正在前行之际,猛然间瞧见前方一道人影闪过,大喝一声说道:“什么人!” 那人从暗处快步走出,一语不发,直奔穆铁石等人过来。 穆铁石面色急变,擎起手中长枪,身后数十名军士也是一般,全都举起手中长枪。 霎时间组成一道枪阵,点点寒光,对着来人。 那人似是有些着急,想要张口说话,却不住的咳嗽,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穆铁石面色更冷,喝道:“你到底是谁,再不说话我们就要…” 话音未落,那人已走到火把下面。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那人左手捂着嘴巴,右手持着一面赤金令牌,令牌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陈”字。 穆铁石一怔,说道:“原来是陈统领,您老这是要去哪里?” 原来此人正是白虎外营五位统领之一的陈文礼! 陈文礼放下左手想要说话,却咳嗽连连,连声音也有些异常,嘶哑说道:“某家…去一趟…总管哪里…” 穆铁石眉头一皱,说道:“天色不早,沈总管只怕已经歇息了。” 陈文礼嘶哑声音说道:“某家…有…有…有…” 他连续说了几句,却始终没能完整的说出来。 穆铁石连忙说道:“陈统领不必再说了,您老有急事就赶快去沈总管哪里吧。” 陈文礼连续咳嗽几声,向穆铁石挥了挥手,转身往中军大帐处走去。 穆铁石急忙说道:“陈统领,夜色已晚,沈总管已经去西面的行辕后帐歇息了,没在中军大帐。” 陈文礼闻言,迟疑片刻,转身往行辕后帐走去。 穆铁石瞧他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似乎有些腿脚不灵,追问道:“陈统领,不过让小的送您老过去?” 陈文礼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大步往暗中走去。 穆铁石目送他远去,摇了摇头,带着这一队军士继续在营中巡查。 陈文礼辞别穆铁石,往行辕后帐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越过几座军帐之后,余光一扫四下无人,猛然间身形一转,如青烟一般向北面行去。 此人并非陈文礼本人,而是由白城施展“移形式”假扮而成。 白城一路上假扮陈文礼,大模大样走走军中,遇到巡查军士便手持金牌假装咳嗽,已连续骗过数拨军士,直到刚才遇到穆铁石才险些露馅。 幸亏他早已记熟了白虎外营的地图,还想得起来行辕后帐的位置,否则可就真麻烦了。 穆铁石辞别陈文礼之后,继续向前方走去,刚才走了片刻功夫,就见一道黑影从远处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统领王百韬。 穆铁石连忙率领众人,躬身施礼。王百韬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 穆铁石笑道:“这么晚了,您老怎么也出来巡查?” 王百韬嘿嘿一笑,说道:“我与几位统领晚上有约,这才准备去赴约。” 穆铁石一怔,说道:“那倒怪了,既然几位大人有约,陈统领怎么还要去找沈总管?” 王百韬一怔,说道:“陈文礼?他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命悬一线 穆铁石将手中火把交给身后一名军士,凑到王百韬近前,笑道:“也没什么,小的适才在巡查路上遇到陈统领,他老人家说是有急事求见沈总管,倒没说起约会的事情。” 王百韬眉头一皱,说道:“去见沈总管?明明定好了约会,他去沈总管哪里做什么,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穆铁石苦笑一声说道:“陈统领嗓子似乎有些不适,咳嗽的厉害,也没细说是什么事情。” 王百韬沉吟片刻,喃喃说道:“这倒奇了,你看清楚了,真是陈统领吗?” 穆铁石笑道:“王统领开玩笑了,就算小的一人看错,总不能咱们这几十个兄弟都看错了?” 王百韬目光向中扫去,数十名军士一起点头,其中几名老卒大笑说道:“陈统领是咱们大伙天天见的人,难道还能看错了不成?” 王百韬却没有笑出声,反而闭起双眼,沉思起来。穆铁石见他面色不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沉吟片刻之后,王百韬面色更加阴沉,挥挥手说道:“你们忙吧。” 穆铁石一怔,说道:“王统领,还需要咱们...” 王百滔不等他说完,便说道:“我想起点急事,就不与你们闲聊了。” 说罢,他身形一转,大步往陈文礼住处走去。 ...... 面对排列整齐的军帐,白城不由苦笑起来。 不知是王寇提供的图纸不对,还是这两日外营调整过营区,原先图纸上标注的道路已然消失不见,变成了一排排整齐的军帐,再想去地窖,只能另找道路。 白城沉吟片刻,双目扫视一眼,只见远处矗立着一座瞭望高塔,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片刻之后,白城来到塔下,不管不顾,大步向塔上走去。 他顶着陈文礼的面孔,手中有持有赤金令牌,塔上守卫的军士不但不敢阻拦,反而纷纷见礼。 白城冲众人略微拱了拱手,又伸手指了指喉咙,示意嗓子有点问题,之后便不理众人,站在塔上向四周瞧去。 虽然附近的道路与图纸上标注的不大一样,但远处的道路却与图纸上的标注的一模一样,只要饶些道路,还是能前往地窖,只不过浪费一些时间罢了。 站在高塔之上,他居高临下,默默计算了地窖所在的方位,算好了沿途的道路,这才冲塔上军士挥了挥手,大摇大摆离开高塔。 白城从瞭望高塔上下来,绕过一大片营区,终于踏上了原先图纸上标注过的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位于两处营区之间,约有百余丈长。 道路两旁是两片树林,林中都是些碗口粗细的树木,这些树木之间全都绑着几条粗大的绳索,高低纵横,歪七扭八,落在外行人眼里,似乎只是玩笑之作。 但在白城眼中,这却是厉害的机关阵法。平常人若是不知窍门,落入树林之中,想逃出去只怕难如登天。类似的机关阵法,飞星门驻地也有设置,只是远不及此处精妙。 白城一边赶路,一边观察两旁的阵法,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哈哈大笑,说道:“文礼兄,咱们说好一块赴约,你怎么不等兄弟我,一个人先走了?” 白城一怔,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一人快步赶来。 这人年纪约有四十多岁,面色蜡黄,胡须稀疏,身上罩着一件蓝色长袍,腰里挎着一口横刀,满面堆笑,神色欣喜。 白城瞧见此人,心中暗道一声,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自从踏入白虎堂之后,便一直在白虎内营居住,整座外营只有两个熟人,一个是帮他引路的郑七,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位,在当日入营时曾百般刁难过他的,白虎外营五大统领之一王统领! 他进入白虎外营之后,曾经向柳随风打听过此人的消息,知道此人姓王名百韬,是沈崇天的亲信之一,为人阴险狡猾,城府极深,是个不易对付高手。 眨眼之间,王百韬已来到白城身前。 白城冲他拱了拱手,依旧伸手指了指嗓子,示意嗓子有伤,说不出话来。 王百韬有些吃惊,说道:“文礼兄,你怎么了?庞大夫瞧过了吗?” 白城露出一丝苦笑,摆了摆手。 王百韬抚掌长叹,说道:“兄弟今日本来要与你一醉方休,可惜…可惜…” 说话之间,他摇了摇头,伸手向白城左肩拍去。 …… 赵师容与李沉舟、柳随风分别之后,独自一人向城西明堂方向行去。 她并不知道李沉舟为什么让她去找周进,心中也没有见到周进的把握,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去做。因为李沉舟说的话,她从来也没有怀疑过。 周进身为白虎内营的教习,除了授课的时候,从来不与学员们打交道,平日都住在明堂之中,从不踏出明堂半步。 明堂白天虽然可以随意进出,但一到夜间便会大门紧闭,禁止任何人入内,她想要见到周进,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赵师容一边思索,一边赶路,猛然间一抬头,瞧见前面路口处站着一个黑影,一动不动,站在路口正中。 夜色已深,路上再无半个行人,此人站在这里,恐怕是有意在这里等她。 若是放在平日,以赵师容的脾性,必然止住脚步,与此人了解恩怨。 但是她今日有事,也不愿与此人纠缠,双臂一展,两条水袖如水龙一般绕在身形四周,足尖一点,如身形如一只春燕,从此人身旁掠过。 黑影静静不动,似乎不准备阻拦,直到赵师容掠过身旁之际,才突然一声断喝,千百道黑光从身上****而出,朝赵师容袭去。 赵师容轻咤一声,两条水袖旋绕的速度骤然加快一倍,将数百道黑光拦下。 霎那之间,“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原来这数百道黑光,竟是数百根头发粗细,一寸多长的钢针。 黑影一击不中,冷笑一声,七道银光闪现,如霹雳一般四下里照的通明,骤然向赵师容面门、胸前、小腹等数处要害袭去。 赵师容面色微变,两条水袖再次加速,稳稳将七道银光拦下,只是这七道银光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水袖将其拦住之后,竟然迅速被其腐蚀掉,化作一寸寸碎布,洒落一地。 赵师容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好,看来此人是对她有备而来。 就在她心神荡漾之际,一柄半透明的飞刀骤然闪现,在七道银光掩护之下,无声无息斩向她的颈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战 眼见赵师容即将被飞刀击中,黑影脸上不但没有一丝兴奋,反而露出极为紧张的神情。 他足尖一点,不进反退,施展全力向后方掠去。 他怕的不是赵师容垂死反击,而是那柄透明飞刀!那柄由他亲自射出的透明飞刀! 这柄飞刀是由北海琉璃冰雕琢而成,经过紫纹海蛇血中三年浸泡,锋锐无比,剧毒无双,隐匿无形,脆弱不堪! 这柄飞刀毒性猛烈,见血封喉,而且只能躲闪,不能封挡,因为无论你用什么兵器,或刚或柔,或软或硬,只要挡在它前面,就会将它击的粉碎。寻常暗器被击碎之后,自然会失去威胁,但这柄飞刀却完全不同。 飞刀粉碎之后,便会化作千百块锋锐的碎片,四面八方****出去,每一块碎片都如一个死神之吻,只需轻轻一沾,便能将人拖入无边地狱! 这柄飞刀是由他的师门历经三代研发而成,迄今为止,只在江湖中用过两次,两次都取得了极辉煌的战果。 今日用着赵师容身上,在他看来已有些小题大做! 黑影眼中既有残酷,也有好奇,这种暗器也是他第一次用,他要仔细瞧瞧,这柄飞刀是如何的绚烂! 赵师容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再想闪躲已不可能,两条流云水袖又被七道银光腐蚀,想要封挡也是白日做梦,眼看就要葬身飞刀之下。 就在此时,一团黑乎乎的液体猛然从远处****过来,正巧砸在透明飞刀的刀尖上。 透明飞刀顿时化作千百点碎片,向四面八方****出去,就好似夜空中的烟花一般绚烂! 不料,这团黑乎乎的液体,被飞刀一激,刹那间化作一张暗黑色的水幕,将这千百块碎片笼罩其中,就好像永恒的黑暗将烟花吞没! 这层黑色水幕看似极薄极透,弱不禁风,实则极为坚韧,充满黏性,竟将千百点碎片全部黏住水幕之中,随即又快速收缩,化作一团黑色液体,这才落在地上。 黑影眼中的残酷与好奇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震惊之色。 他万没想到这种暗器也会被人破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口中喃喃说道:“怎…怎…怎么可能?” “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条满面虬髯的的粗豪大汉迈步走了过来。 “司马超群!”黑影咬牙说道“你竟敢与江湖一脉之人暗中勾结,当真不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吗?” 司马超群仰天大笑,指着黑影说道:“叶棋五!只要你不怕霹雳堂与火神庙知道他们的人是怎么死的,就随便去说吧!” 霹雳堂雷家以指法名震江南,堂中九种指法皆是江湖上最为定价的武技,全都不在白城的“长空指法”之下! 这九种指法中,以“雷动九天”指法最为出名。不过这种指法也极为难练,雷家这一代弟子,只有三个人练成了这种指法,雷卷则是其中修为最深的一个。因此,他也成为为霹雳堂下一代堂主的候选人之一。 可惜的是,早在三年前他已经死了,尸体是在雁荡山一带被人发现,尸体上满是细碎伤口,凶手至今仍未归案。 火神庙则是宋国七大门派之一,其掌门弟子赵灵焰两年前去小寒山求亲,结果死在路上,死法与雷卷毫无差别,此事在两国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叶棋五默然无语,转身离开此地,再不多说一字。 赵师容轻轻吐了口气,说道:“司马兄,大恩不敢言谢,小妹他日必当厚报!” 司马超群拱手笑道,说道:“赵姑娘,报恩的事情以后休提,我不过是夜间无事出来溜达两步,恰好看有些人不顺眼罢了!” 赵师容轻叹一声,说道:“司马兄果然豪气无双!” 司马超群哈哈一笑,说道:“这些闲话休提,赵姑娘既有急事,何不快去办事?” 赵师容目光一转,斜斜向街边阁楼瞧去,说道:“此处的事情就交给司马兄了。” 司马超群嘴边挤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说道:“去吧,去吧!” 赵师容微微点头,飞身离开此处。 司马超群待她走远,哈哈大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瓶,又袖中抽出一根铁签来。 他躬身蹲在地上,背心对着街边阁楼,用铁签挑起地上一团粘稠的黑色液体,仔细瞧了瞧里面黏附着的透明碎片,嘿嘿一笑说道:“小卓布置的任务又完成了一项,也不知道他要这玩意干什么?” 说话之间,他将这团粘稠的黑色液体挑入玉瓶之中,用塞子将瓶口封好,然后手腕一抖,将铁签深深射进地下,就此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之后,司马超群缓缓站起身来,转头冲着那处阁楼,大声说道:“阁下果然好耐性,我卖了这么多破绽,竟也毫不动心,丝毫不露一分破绽!” 阁楼上没有半分动静,黑暗,静谧。 司马超群冷哼一声,狠狠吐了口唾沫,说道:“阁下莫非以为我在使诈?若非你暗中出手,赵师容岂有栽到叶棋五手上的道理?现在再装聋作哑,未免有些太迟了吧。” “吱呀”一声,阁楼上窗户打开半扇,一个黑袍人站在窗户后面,黑袍罩体,不露一丝真容,一语不发,好似木雕石刻。 司马超群瞧见黑影露面,大笑一声,飞身纵起,双手抡起手掌宽的长剑,劈头盖脸向黑袍人砍去。 一剑之下,风声骤起,两扇窗户,半座阁楼,全都被这一剑砍成千百块,向周围数百丈****而去。 剑锋所到之处,黑袍化为两截,随风飘散出去,黑袍之中竟然空无一人,只有几根竹竿。 司马超群眉头一皱,怒道:“竟然给跑了!” 千丈以外,一处居所之中,一名面色惨白的俊俏公子,透过窗棂,远远望着司马超群所在的方位,眼中半是慈悲,半是怨恨,充满了难以述说的味道。 这名俊俏公子低低声音,说道:“司马超群,可惜…” 话未说完,他便咳嗽几声,嘴角处溅出几滴血迹,连忙伸手点住左胸几处要穴,这才止住咳嗽。(。)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野战 柳随风身如清风,飘摇而去,融入天地之间,消失在旷野之中。 在江湖一脉的学员之中,柳随风轻功号称第一,事实上,很多人认为他的轻功已经是白虎内营第一人,就算是世家一脉也没人比得上他。 他辞别李、赵二人之后,由白虎内营一路往北,来到九妙丘下方,脚下丝毫不停,径直往九妙丘顶上爬去。 自从来到白虎内营,他便暗中多次去九妙丘探路,早已探明了一条经由九妙丘的出山道路。 这条道路十分艰险,有些路段只是悬崖边上一条纤细藤蔓,有些路段只靠峭壁上面一块凸出的垫脚石,有些地方甚至要从两丈多宽的深沟上越过。除非轻功绝顶的高手,寻常人莫说走出去,就算想也想不到这条道路。 柳随风攀上九妙丘不久,便来到一处峭壁前方。 他全力运转气血,纵起一丈多高,就在身形停滞下坠之际,左脚足尖微点,正中峭壁上一处浅坑,身形拔高一丈,就在他再次向下坠落时,右脚轻轻一够,正好踩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面,稍稍稳了稳身形,微微换了口气,再次向上方纵去。 他依旧纵起一丈多高,伸手向上一拽,正好拽住一根蔓藤,这根蔓藤是由峭壁上方垂下,他手足并用,顺着这根蔓藤,几下功夫,便蹿到峭壁之上。 越过这一处峭壁,柳随风微微喘了口气,只剩下前方最后一个险关,只要能顺利越过,之后的道路便是一片坦途。 想到这里,柳随风再次运转轻功,向前方飞掠出去,绕过几处曲折山道,已来到最终险关前面。 这是一片光滑如镜的石壁,将九妙丘东西两面隔开,石壁的角度几乎与地面垂直,下方是数十丈深的悬崖,若是失足落下,只怕九死无生。 石壁长约十余丈,上面满是青苔,必须极为小心,才能不滑下去。只是青苔虽险,却不是通过这片石壁的最大难关。 最大的难关在于,石壁上方的悬崖上有一个洞穴,洞穴之中住着一窝铁翅苍鹰。 这窝铁翅苍鹰共有五只,两大三小,大者双翅一展足有一丈多长,小者也有三四尺,迅猛无比,极为难缠。 以柳随风的本事,就算是平地上也不易讨好,更何况是在这悬崖峭壁上面。 所幸已是深夜,铁翅苍鹰向来不在夜间活动,他自忖只要仔细小心,也不会惹出这窝铁翅苍鹰来。 …… 石壁如镜,山月高悬。 柳随风小心翼翼,倾斜着身子,贴在石壁上面,慢慢向前挪动。 石壁触手滑腻,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贴着石壁走了几丈之后,柳随风猛一低头,只见月光之下,石壁之上几处苔藓磨损的痕迹分外明显,显然是不久之前有人从此处经过,才留下这些痕迹。 柳随风心中一沉,当机立断,足尖一点,不进反退,疾步向后方退去,只是这石壁十分危险,想要前进很不容易,想要退后也是极难,急切之间退不到刚才出发之处。 就在他向后撤步的时候,“嘣、嘣、嘣”三声响动,三道劲风从石壁对面向他袭来。 他顺着风声望去,月光之下,三支乌黑长箭向他袭来,箭锋森寒,透着点点杀机。 柳随风面色一沉,足尖微微发力,右掌向下一按,竟然从陡峭的石壁上纵身而起,飞身闪开两支利箭,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飘到深谷上方,急急向下坠去,眨眼功夫就要摔成肉饼。 在这危急时刻,柳随风面色不变,左腕一抖,一柄青竹折扇忽然从手中冒出,口中轻咤一声,手上折扇疾点,正中最后一根长箭的箭头。 “铛”的一声,长箭弹飞出去,落入深谷之中。 柳随风也借着这一箭之力,飘飘荡荡回到出发处。他站定身形,冲着石壁对面拱了拱手,轻声说道:“不只是那位兄台阻路,可否现身一见?” 月光之下,石壁对面。 一道身影从暗处缓步走了出来,这人身材瘦弱,面色苍白,一手提着青布包袱,一手挽着一张长弓,是名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 这名少年走出暗影之后,对着柳随风拱了拱手,说道:“柳公子怎么有兴致来这里散步?” 柳随风瞧了他半晌,摇了摇头,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文雪岸!” 这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每日里跟在方应看身后的稍弱少年文雪岸! 文雪岸微微一笑,面上似乎有些羞涩,说道:“柳公子,小侯爷让我在此处等你,说是一定要与你分个高下。不过小弟以为,既然今夜你我在深山相遇,不妨谈玄说道,不要再理会世间烦恼。” 柳随风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在嘴角边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雪岸说的也是。” 说话之间,他手中折扇轻摇,就好似要驱走胸中烦闷之气。 就在他手臂晃动之际,“嗖、嗖”两声,两道寒光如闪电般从他袖中击出,向对面的文雪岸击去。 一道寒光击向他眉心,另一道寒光却向他身后击去,就好似要射在空地上一般。 文雪岸面色一变,看出这两道寒光,俱都暗藏杀机,击向眉心处的寒光,自不必说是要取他性命,击向他身后的寒光,却封堵了他的退路,令让他躲闪不得。 他低喝一声,身形不动,手中长弓一舞,弓弦一震,便将前面那一道寒芒震飞,后面那道寒芒自然也就落在地上。 文雪岸羞涩说道:“柳公子乃是偏偏浊世佳公子,又何必做此无益之事呢?如此倒让小弟难做了!” 柳随风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文雪岸,你我缠斗多年,互相之间都已十分了解,又何必故作大方?更何况,你真的觉得柳五的阴磷梭没用吗?” 文雪岸正要张口,猛然间闻到一股焦糊味道,低头一瞧,只见手中长弓弓弦点燃,冒出缕缕青烟。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柳公子好深的心计,竟在银梭之上涂上磷粉,文某佩服佩服!” 说话之间,文雪岸脸色阴沉下来,目光冰冷如雪,再无半分羞涩之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图穷匕见 白虎外营,林中营道,夜风静静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月光之下,王百韬笑语盈盈,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伸手去揽白城肩膀。 白城微微摇头,身形一转,躲开王百韬的手掌,沙哑声音说道:“兄弟身子不适,还是不要多做接触的好,万一你也染上疾病就不好了。” 王百韬摇头说道:“兄弟我的身子骨还不至于如此虚弱,一点伤寒算什么!” “不错,咱们兄弟情同手足,同生共死,区区一点伤寒算得了什么!” 说话之间,营道对面大步走过一个人来,这人面如银盘,身材魁梧,身上一件明光铠,手持一杆亮银枪,枪头一点红缨,灿烂若火焰一般,纵然是在夜色之中,也是分外显眼。 白城面色微变,眼神之中提起几分警惕,缓步从王百韬身旁走开,朝对面那人迎面走去。 这人大步疾行,面色带有似笑非笑之意,白城步履坚定,眼神中带有几丝讥诮之意。 二十丈、十五丈、十丈、五丈... 就在两人即将相遇之际,白城脚下发力,身形纵起,如鹰隼一般,掠上半空,要从这人头顶越过。 这人眼中却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神情,大吼一声,手中长枪一晃,点点红樱如漫天流火,向白城身形洒去! 此人枪法之精,枪势之猛,已是白城平生见过第一人! 白城轻咤一声,身形越拔越高,足足升起两丈。这人身高接近九尺,手中长枪一丈,两者纵然相加也不足两丈。 白城这一跃竟从朵朵枪花之上面掠过,径直向这人身后跃去。 早在王百韬出现时,他心中已经有了警惕,等这人出现后,他更是心中雪亮,只怕是陈文礼已被人发现,这两人一前一后,就是来堵截他的。 故此,他早已运转全身气血,默默运起“破玉十三式”之浮云式,只待情况稍有不对,便飞身跃出此地。 他果然猜得不错,这人果然是有备而来,早已做好准备要与他搏杀。 这人见白城高高跃起,要从他枪尖跃过,大笑一声说道:“贼子敢尔!还想从你家元爷枪下逃走!” 说话之间,他手中长枪向上一挑,枪头红缨处猛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就如火龙一般,径直朝白城身形击去! 白城面色骤变,万没想到这人手中长枪暗藏机关! 他大喝一声,一把撕下身上衣衫,运足全身力气,抡圆衣衫,向下一卷,一招“风搅雪”的招数,将一条火龙卷入衣衫之中,向身旁一侧引去。 他身上这套衣衫是从陈文礼处取来的军服,看似轻薄,却极为坚韧,防御能力不下于寻常轻甲,故此才能一举将火龙卷在其中。 借着这条火龙的升腾之力,白城身形再次拔高三尺,越过身下那人的头顶! 白城眼看就要逃脱,猛然听到身后传来金刃破空之声,微微低头向后一瞄,只见一柄短刀朝他背心砍来,短刀柄上还系着一根细细的银链,居然是奇门兵器轻钢柳叶链子刀! 刀锋幽蓝,在月光下透出道道蓝光,显然是一柄神兵,银链的一端系在刀柄之上,另一端持在王百韬手中。 白城自来到这方世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武器,倒是前世之时,曾在电视上见过大名鼎鼎的李元芳使过,没想到今日竟遇到了使这门兵器的敌人。 这种轻钢柳叶链子刀极为难用,不但可以抛出伤人,而且使用者可以随意拉扯银链,调整短刀袭击的方位和力度,尤其是在练气高手手中,甚至可以施展出招式来,就好似与人正面搏杀一般。 白城身在半空,再想闪开这柄短刀已来不及,当下断喝一声,手中北冥剑出鞘,向后斜斜削去。 “噗”的一声,短刀刀头削断,只留刀身继续向前飞去。 白城腰胯发力,在两丈多高的半空中,左腿向后一蹬,一脚正蹬在刀身上,借着这股反冲力道,骤然纵出七尺,向地面飘落,将使枪之人与王百韬一起甩在身后! 就在白城即将落地之时,他忽然感到胸口一窒,一股暗劲无声无息向来袭来。 这股暗劲隔空而至,无声无息,没有扬起半点尘土,但劲力却极为厉害,劲气入体之后,便向五脏六腑之中侵去,由内而外伤人。 若是他人一时不防,或许会中了暗算,但白城身负方隐所赠的一道剑气,最擅长对付这种倚靠阴劲伤人的武技。 他当下催动剑气,在五脏六腑之中一卷,便将这股阴劲化于无形。 白城身在空中便已开始消融剑气,双足落在地上时,已将剑气消融干净。他脚踏实地之后,丝毫也不停歇,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飞身向前蹿去。 “啊!” 道路南侧的树林之中,有人低低了呼喊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白城虽然听到道旁的声音,但也无暇顾及此人,足下发力,继续向前方奔去。 这道营道不过百丈,眨眼之间白城已要冲出营道,眼看冲入对面营区 就在此时,白城只听到一声呼啸,一条镔铁棍横扫过来,势大力沉,难以抵御。 白城眉头一皱,闪身避过这一棍。 不料,这一棍扫过之后,霎那之间化为两条,分别从左右击来。白城心中一奇,身形一矮,向后撤了一步,闪过这两条棍子。 直到此时,他才有机会抬头去看使棍之人。 此人是一条红袍大汉,面目威武,身材雄壮,手中一条镔铁棍足有鹅蛋粗细,重量何止百斤,但在他手上却轻若无物。 连续两棍不中,红袍大汉一声冷笑,镔铁棍挽了个棍花,继续迎头击下,此次一棍出手,却是四条棍影。 白城正要闪躲,心中忽然一动,脱口喊道:“千手无极棍!” 这套棍法大为有名,据说一旦出棍之后,只要不被阻拦,便会由一棍变两棍,两棍变四棍,四棍变八棍,进而化为十六棍、三十二棍,直至棍影入山。 若是寻常日子,他或者会与这人交手,见识一下这套棍法,但此时深处敌营之中,后方又有几名高手追击,实在不是见识武功的好时候,只得先想办法脱离包围! 不过,前方有红袍大汉阻路,后方有王百韬与使枪之人,南面林中又有一位高手潜伏,只剩北方树林一条路可走。 白城虽然知道,兵法中向来讲究围三缺一,越像生路越是死路,但此时已无法可想,留在此处十死无生,投身北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想到此处,当机立断,足尖一点,飞身跃起,径直往北面树林中投去!(。) 第一百三十章 老者再现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白城无奈之下,只能往营道以北林中纵去,虽然知道此处并非坦途,但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王百韬见他逃入树林,手腕一抖,收起轻钢柳叶链子刀,抬腿就要往林中追去。 红袍大汉一扬手,喝道:“五弟且慢!就让他去吧,谅他也逃不出千丝剑阵!” 王百韬这才缓下身形,低头瞧了瞧断为两截的链子刀,眼中露出痛惜的神情。 这柄刀是他以大代价求陈国的兵器宗师铸成,曾助他屡克强敌,没想到今天竟毁在这里。 使枪之人迈步赶了上来,眉头皱起,转身往林中喊去,说道:“二哥,你怎么没动手,就让这家伙跑了?” “我动手了,不过没用。”林子里冰冷声音传来,一个又黑又瘦的汉子从林中走了出来,这人面色铁青,脸上毫无表情,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 使枪之人眉头一皱,说道:“没用?二哥的百步追魂掌阴毒无比,除非是练气绝顶,修成无漏真身的高手才能抵御。我瞧此人虽然有些本事,但离无漏真身只怕还远。” 黑瘦汉子冷冷说道:“或许是他功法奇异,或许是他体质特殊,百步追魂掌又不是天下无敌。” 使枪之人轻啧一声,叹息说道:“也不知这人是谁,好俊的功夫!” 黑瘦汉子冷冷说道:“他的功夫俊不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白虎五杀跟着沈总管享受的太平日子太久了,竟然连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也收拾不下。” 使枪之人目光一变,奇道:“小子?” 黑瘦汉子冷冷说道:“年纪不会超过二十!” 使枪之人大吃一惊,说道:“怎么可能?二哥莫非看错了?” 黑瘦汉子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二哥是做什么的?连这种事也能看错吗?” 他入伍之前,曾是徐州一带著名的捕快,最擅长追捕人犯,因为一件案子得罪了江湖高手,这才投身军中。 使枪之人苦笑一声,转头冲着王百韬问道:“五弟,你消息灵通,有没有听说过最近什么人要来咱们白虎堂闹事?” 王百韬沉吟片刻,说道:“闹事的人到没有,不过听沈总管提过一句,说是白虎内营有个学员今夜要来闯营,会不会是他们?” 使枪之人大笑,说道:“这届学员最强的不就是李沉舟与方应看么?他两人虽然有些本事,一对一也未必能赢过咱们兄弟,更别提以一敌四了!” 王百韬眉头一皱,说道:“莫非真是南宫烈的仇家?” 黑瘦汉子冷笑说道:“能把功夫练这么好的人会走错路?认错人?不知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王百韬摇了摇头,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红袍大汉将镔铁棍杵在地上,沉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五弟,文礼他怎么样?” 王百韬连忙说道:“大哥,四哥只是要穴被点,一时气血不畅,没有什么大碍。” 红袍大汉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咱们一起去瞧瞧他!” 使枪之人问道:“大哥,那这人咱们就不追了?” 红袍大汉眯着眼睛,瞧着那片树林,淡淡说道:“等他逃出千丝剑阵再说吧,不过那时候恐怕也不用你我出手了。” 使枪之人奇道:“沈总管不在,除了咱们营中还有高手吗?” 红袍大汉默然不语,转身往陈文礼方向走去,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只得跟在他身后。 …… 残月之下,明堂之前。 赵师容脸颊绯红,额头见汗,站在明堂前面,口中微微喘气。 适才与叶棋五交手,虽然只是瞬间,却用尽了她平生所学,若非司马超群忽然出现,几乎要丢掉性命! 片刻之后,赵师容调匀呼吸,快步上前,轻轻叩打门环。 啪!啪!啪! 夜深人静,几声脆响虽然不重,但却分外清楚,数百丈外也听得分明! 良久之后,门中无人应答。 赵师容心中有些着急,用力拍打门环,“啪!啪!啪!”数声响动,声音远远传了出去,门后仍然寂静无声,就好似无人居住一般。 她眉头微蹙,足尖一点,身形一提,一招“乳燕投林”,轻轻纵上明堂外侧的院墙之上,站在院墙上面向院中遥望。 月光之下,院中空无一人,唯有青石道旁的奇花异草静静绽放。 赵师容飘然而下,落入院中,沿着青石道路,往平常听课的宫室走去。 夜深人静,偌大院中唯有她一人,她虽是江湖奇女子,但心中也未免有些不安。 眨眼功夫,她便来到宫室门外,两扇木门紧闭,她侧耳听去,宫室之中一片寂静。 这座明堂虽然占地广阔,进入院中之后,却只有这间宫室一个入口,宫室两侧莫说是门,连窗户也没有一扇。 赵师容来到门前,拍打木门,“啪、啪”两声脆响,门后并无丝毫动静。 她轻轻叹息一声,再次伸手拍门,此次出手极重,已运上几分真力,拍门声不说震耳欲聋,却也有些刺耳。 声音虽响,门户照样没有一丝反应。 赵师容咬咬牙,打算再次伸手敲门,就在她抬手之际,偶然间眼光向下一瞄,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不知何时,她身后已站着一人,月光映下,影子正好遮在她的藕色软皮短靴上。 赵师容面色急变,足尖一点,横挪出三丈以外,腰身一转,面对身后之人。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干瘦老头,一身粗布衣裳,手中提着一个做工粗劣的酒壶,笑眯眯的正瞧着她。 赵师容低声说道:“老先生是什么人?” 干瘦老头嘿嘿笑道:“你别问我,你先说说你是干什么的?这里晚上可不许人进啊!” 赵师容本不想说,但不知为何,瞧见这老头之后,便觉得他分外亲切,不由自主,一五一十的将来意道明。 老头打了个哈欠,说道:“你是要找周进?去救白城那小子?这么点事,害的老头子也没能睡个好觉。” 赵师容浅浅一笑,微微欠身,示意有些抱歉。 老头用手捂了捂嘴,再次打了个哈欠,说道:“看你也不容易,老头子就帮你走一遭吧!” 说罢,他几步来到门前,一脚将木门踹开,迈步走了进去。 赵师容目瞪口呆,等她反应过来想要一同进去时,木门已然关闭。 她伸手再推,木门纹丝不动!(。)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败俱伤 一弯残月照在山崖之上,石壁光滑如镜,反射道道月光,映的山中草木纤毫毕现。 柳随风孤身站在石壁南面,目光沉静,神情自若,心中虽然焦虑,面上却丝毫不带出来。 文雪岸孑然一身,站在石壁北面,手中提着一个青布包袱,面沉如水,双目如刀,眼神之中再也没有往日里谦和与怯弱,满满都是杀意。 柳随风淡淡说道:“雪岸,你一向以伪装面目示人,只有在柳某面前才肯露出真实面目。你这样压抑的久了,只怕心肝脾肺肾五脏六腑都会出问题。” 文雪岸冷冷说道:“出点问题也比丧命强得多!小侯爷和李沉舟都是唯我独尊之人,咱们手下人若是处处抢尽风头,只怕活不了多久!” 柳随风轻叹一声,说道:“方应看自视过高,心胸狭窄,眼中容不得人才!沉舟大哥英雄豪气,向来求贤若渴,雪岸你也是这一代有数的人才,何不投在沉舟大哥手下,岂不比现在痛快?” 文雪岸冷哼一声,说道:“痛快?只怕是死的痛快吧?小侯爷身份尊贵,岂是李沉舟所能比?李沉舟若是继续跟小侯爷作对,只怕败亡就在须臾之间!到时候你柳五又如何自处?” 这两人一人一句,看似是在拉拢对方,但两人缠斗多年,对于对方的脾气秉性早已心知肚明,知道对方都是心志极坚之人,绝不会被三言两语惑乱心神。 两人说话之际,看似是在闲谈,实则是在全力寻找对方的破绽,稍有机会,便是雷霆万钧的一击! 一阵山风吹过,柳随风衣袂飘飞,风中叹息一声,说道:“你我缠斗多年,始终是斗智不斗力,今日终于免不了要做过一场,真是大煞风景!” 说话之间,柳随风漫步踏上石壁,缓步向对面走去。 文雪岸虽然有心阻拦,但手中长弓已被烧断,他又不是练气高手,无法隔空攻击,只得眼睁睁的瞧着柳随风向前走来。 石壁长约十丈,片刻之间,柳随风已走过六七丈,距离文雪岸越来越近。 柳随风一步跨出,两人距离不足三丈,可以清晰看清楚对方的每一分神情。 自从长弓烧断之后,文雪岸一直面沉如水。 柳随风此时却忽然看到他从嘴角边挤出一丝笑意。 文雪岸袖袍一抖,从左袖中取出一把袖珍小弓,从右面袖口取出一支袖箭。 袖珍小弓只有手掌大小,通体朱红色,看着好像小儿玩具一把,做工十分精致,袖箭也只有六七寸长,同样朱红颜色,小巧可爱。 文雪岸面色忽然严肃起来,左手擎起袖珍小弓,右手捏起一根袖箭,搭弓射箭,瞄准柳随风的方位。 他面色表情虽然严肃,但手中的兵器却未免太过滑稽,若是被旁人看到,只怕是要发笑。 柳随风却没有笑,不但没有笑,反而面色发青,咬着牙说出四个字:“伤心小箭!” 说话之间,他飞身纵起,不管不顾,径直向文雪岸方位扑去! 高手交手,凌空乃是大忌! 只要你不是炼神宗师,身在半空之中,方向转圜便不能自如,若是不能一击破敌,就会沦为鱼肉! 柳随风此时全力扑击,却丝毫不在乎身在半空可能带来的危险,是他已经有了破敌的把握?还是有什么东西的已经威胁到了他的性命? 文雪岸微微一笑,却没有松手,直到柳随风距离他不到两丈,这才松开手指,将袖箭放出。 朱红色的袖箭只有六七寸长,箭杆也只有眉笔粗细,箭头是一点朱红色的宝石镶嵌,圆润光华,不带半点锋芒,偏偏却带有一丝妖异的光芒。 手指松开,袖珍小弓弓弦一弹,袖箭忽然消失不见,没有箭影,没有箭风,就好像瞬间消失在风中一般。 下一个瞬间,朱红色的小箭已经出现在柳随风的胸口,箭头已经深入其中,只留半根箭杆还在外面。 箭杆所在之处,流出一丝嫣红,染红胸前青衫,就好似梅花绽放一般。 柳随风闷哼一声,身上劲力散开,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所幸他已越过石壁,这才没有跌落悬崖,而是趴在山道之中。 文雪岸长长出了口气,额头大汗漓淋,这一箭看似轻易,但实际消耗却不小,对他来说也不算轻松。 他虽然直到柳随风身受重伤,但眼中仍然满是警惕之色,不但没有前去探查,反而退开两步。 片刻之后,柳随风胸前血迹淌出,慢慢流入山道之中,文雪岸这才放下心来,缓步向柳随风走去。 来到柳随风身旁,文雪岸并未伏下身子查看,而是伸出右脚猛然向柳随风左臂跺去! “咔嚓”一声脆响,柳随风左臂臂骨折断,身子抽搐了一下,却再没有其他反应。 文雪岸轻轻出了口气,用右脚勾住柳随风的身子,把他翻转过来。 柳随风仰面朝天,面色灰白,呼吸微弱,已是弥留之际。 文雪岸面上露出欢快的神情,冷笑说道:“你也有...” 话未说完,一道乌光由下及上,扑面而来,速度之快竟是他生平仅见! 文雪岸大惊之下,再想闪躲已来不及,虽然全力以赴,但也只是头部勉强躲过,胸口却被乌光射中。 这道乌光虽然无声无息,但速度却极快,威力也极强,竟从他身前腹部射入,后背肩胛骨射出,射了个通透! 文雪岸大叫一声,捂住身前伤口,连连倒退七八步,摔倒在地上,大声喊道:“怎么可能!你中了伤心小箭怎能不死!” 柳随风用右手支起身子,勉强爬了起来,说道:“伤心小箭果然厉害!没想到就连我的无极铁衣也挡不住,还是受了些伤!若非如此,我也不必舍弃左手引你上钩!” 文雪岸一怔,随即恨恨说道:“无极铁衣?那你刚才射我的一镖就是传说中的千千镖了?唐门的唐老爷子就隐居在浣花城,你能从浣花城弟子中脱颖而出,我早该想到你是受了他的教导!” 柳随风淡淡说道:“现在知道也不晚,你去地府慢慢后悔吧。” 文雪岸冷笑一声,说道:“咱们一块去地狱想吧!” 柳随风面色一变,再想出手已来不及。 文雪岸手腕一抖,把手中青布包袱扯开,将包袱中的东西拼命向空中抛去! 霎那之间,包袱打开,千万道耀眼光芒随之发出,就好似千个太阳忽然出现一般,放出无尽光芒,照耀整座山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吃人的林子 白城摆脱四人追击,飞身纵入北侧林中。 林外月光璀璨,林中一片昏暗,若非白城有夜间视物的本事,否则连道路也看不清楚。 这片林中树木都是一般高矮,高有三丈,一人粗细,看得出是统一栽植。林中除了树木之外,地面上也没有什么杂草灌木,唯有林木之间系着粗大的绳索,密如蛛网,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触碰。 白城瞧见林中情景,心中已然明白,此处并非是一片天然生成的林子,而是专门布置出来的机关阵法。 这种阵法布置出来通常有两个用处,一是为了防范外敌,二是为了训练破阵之法。 以白城猜测,这片树林位于两片营区之间,防范外敌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是为训练所用,只是不知这阵是用于训练寻常军士,还是沈崇天或五位统领自用。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仅仅猜对了一半,这处机关阵法确实是训练所用,但却不是沈崇天或外营五位统领自用,而是由白虎内营的高人布置,就算是沈崇天也不敢轻易踏足。 白城担心地上布有什么机关,双足也不敢落地,只能在树木之间纵跃,就好似猿猴一般,不断踏足在树枝之上,由于林中绳索密布,故此他前进的速度也极为缓慢。 如今白虎外营已发觉有外人闯入,必会严加防范,再想鱼目混珠已不可能,他只得顺着这片林子往北,前往地窖所在的方位,到林子边缘之后再作打算。 树林之中绳索密布,有粗有细,粗者有手腕粗细,细者却如发丝,有些是长长一根,不见首尾,有些是两根并行,有些则是密如蛛网,飞虫难渡。 白城在林中纵跃,足足小半个时辰,却仍未找到出口,心中不由一突,以他的脚力,纵然前行的再慢,也早该走出这片林子了 如今看来,只怕这些绳索,除了牵动机关之外,还有惑乱方向的用处。 他再这样毫无章法的继续闯下去,不但闯不出去,反而会困在阵中,找不到出去的方位。 想到这里,白城顿时停止前行,三步两步爬上树梢,打算从树林上方通过。 就在他爬到距离树梢还有五六尺的地方时,忽然“咦”了一声,连忙停住脚步。 在他面前是几层轻若烟罗的密网,一时不察几乎撞了上去。 这几层密网都是以透明丝线织成,随风微微抖动,好似山中雾气一般,在远处根本无法发现,只有爬近处才能看到。 白城眉头一皱,有心撕开密网,又担心触发机关,不由踌躇起来。 沉思片刻之后,他决定先不撕开密网,而是以天上星斗作为路标,一路向北面行去。 顺着北斗七星的指向,白城继续向北方前行,行了数百丈之后,他又遇到一张巨网拦路。 这张巨网是由手指粗细的绳索结成,上面连接树林顶上的密网,下面深深扎在土地之中,横贯东西方向,一眼望不到边。 巨网织的极密,只留下拳头大小的网眼。 白城再想往北面走,要么绕道而行,要么破网而出,他眉头微皱,沉吟片刻之后,最终决定破网而出。 绕道而行虽然安全一些,但阵法既然这样布置,必然不会没有后手,只怕一步错,便是步步错,一时避让,就要一直避让下去! 想到这里,他伸手扯住织成巨网的绳索,要试一试绳索是否结实。 一试之下,白城微微有些吃惊,他虽是淬体阶的修为,但已有练气阶的战力,尤其是筋骨之强,气血之盛,更盛普通练气高手。 他适才以食指、中指、拇指三根指头,暗运“长空指力”,将绳索向两端撕扯,凭借他的指力,就是小指粗细的钢丝也能一扯两断,不料这根绳索仅是微微向两端一伸,丝毫没有断裂的意思。 白城心中暗道,这绳索如此结实,背后维系的机关只怕威力不小,看来要提早做好闪躲的准备才成。 他双足稳稳踏在树上,双膝微屈,弓起后背,做足了冲击的准备,这才手腕一抖,长剑出鞘,“噌”的一声,抽出北冥剑来! 白城右手握紧长剑,缓缓积蓄力量,眼睛盯紧巨网,算清楚需要削断的机关。 片刻之后,白城轻咤一声,手腕疾点,朝巨网斩去,双足发力,身形向前投出! 剑锋所指,绳索纷纷断开,飞速向四周抽回,在巨网之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缺口。 缺口形成之际,白城已冲到缺口前方,于电光火石之间,冲过这一道缺口! 他刚刚冲出缺口,便听到身后金刃破空之声四起,单听声音就分辨的出,其中有有些势大力沉,卷起阵阵罡风,有些疾如风雷,带出凌厉杀气,还有些极为细微的声音,似是重重暗器! 白城也无暇顾及身后危险,穿过缺口之后,脚下不停,手腕疾抖,不断斩断身前绳索,运足力气向前疾冲出去! 他心中明白,虽然只是斩断此处巨网,但却难免不会引动别处的机关,机关牵引之下,落足之处也未必安全! 白城仗着北冥剑剑锋之利,心无旁骛,大步疾行,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冲出这片树林。 直到冲出树林,脚踏实地,他才长出一口大气,回头向林中望去。 树林之中,无数兵刃、暗器、毒水扎在树上,刺在地上,泼在林间,甚至有些地面已经发黑,有些树木散发着焦糊气味。 白城瞧着身后的情景,心中暗道一声侥幸,这片林子凶险异常,简直可以称为吃人的林子! 若非仗着手中北冥剑,他只怕十条命也搭在里面了,换一个人进了这片林子,只要失手触动机关,恐怕已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在林中的一出一入,他虽然未曾与人交手,但却是平时做过的最为凶险之事,也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其实这片机关阵法,是白虎堂一位高人布置,供初入炼神阶的宗师熟悉自身力量所用。 炼神宗师的感应灵敏无比,若是寻常人陪他修行,只要心念一动,他便有了感应,可以提前预防,故此根本没有修行的效果。 只有这种毫无思想,纯以机关催动的阵法,才能不断突袭,帮助炼神宗师熟悉力量!(。)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计划之中 一弯残月,满院清辉。 赵师容站在宫室前面,面上满是惊愕之色,若非是她心志坚毅,几乎怀疑刚才是做了一场大梦! 刚才与她谈话的干瘦老头已消失不见,两扇木门却依旧紧闭,就好像从没打开过一样。 她再次推了推门,木门依旧纹丝不动,完全没有打开的意思。 赵师容沉吟片刻,猛然间一脚踢出,足带风声,刁钻凌厉,一只藕色短靴狠狠踢在刚才老头踢中的位置。 她这一脚运足全力,就算是一尺多厚的木板,只怕也能踢出一个大洞。 不料,一脚踢出之后,木门不但不动,反而将她踢出的力道尽数反弹回来,若非她武技精妙,胯骨松弛,及时卸掉了这一股力道,几乎要把小腿骨震断! 赵师容暗暗咬牙,自从进了明堂之后,诸般事情都透着诡异,先是干瘦老头无声无息来到她身后,再是这薄薄一闪木门,竟然踢打不动。 她虽然女流,但却是越挫越勇的性子,这一脚虽被反弹回来,但却丝毫不惧,咬紧牙关,运足气血,打算再试一次。 赵师容轻咤一声,一脚飞速踢出,狠狠朝门上踢去,她这一脚已运上门中所传的武技秘法,莫说是两扇木门,就是水桶粗的一棵树,只怕也拦不住她这一脚。 不料,一脚踢出之后,木门忽然打开,一名身材奇瘦,面色枯槁的男子从门中走出。 这人身高十尺有余,身材又高又瘦,走起路来左摇右晃,弱不禁风,就好似随时要摔倒一般,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虎内营教习周进。 赵师容这一脚已运足真力,想要撤回已不由自主,只能眼睁睁地向周进踢去。 周进拉开木门,迎面就是一道劲风扑来,心里也吃了一惊。 不过,他人高臂长,自然不惧,微微一笑,信手一捞,便抓住赵师容脚上短靴,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师容脸颊绯红,单腿站在地上,拱手说道:“弟子赵师容,拜见周教习!” 周进嘿嘿一笑,松手放开她的绣足,说道:“我认识你,你就是跟在李沉舟身边的那个姑娘,平日里看起来知书达理,今夜怎么如此鲁莽?” 赵师容面色更红,低声说道:“弟子知错了” 周进摆摆手,说道:“以后要小心些了,可不是人人都挡得住你这一脚。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这里扰人清梦,是要做什么?” 赵师容轻叹一声,说道:“弟子有紧急事情向周教习禀报,求这才一时慌乱。” 周进轻轻哦了一声,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赵师容三言两语,将今夜之事叙说一遍,从白城前往外营盗尸谈起,谈到李沉舟、方应看一同前往外营,言语虽然简单,却将其中曲折一五一十说的清楚。 周进听完之后,却不置可否,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说完,他也不理赵师容,转身就要往宫室回去,竟不打算管这件事。 赵师容一怔,连忙说道:“周教习,你不打算管这事么?” 虽不知李沉舟让她找周进是何用意,却认定李沉舟既然肯让她来,自然是有所安排,万没想到,周进竟然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态度。 周进回过头来,面上的笑容已然敛去,说道:“你要我怎么管?咱们白虎内营有禁令在先,不经陆总教习批准者,不许离开内营半步!更何况白虎外营的军机重地,岂容闲杂人等随意闯入!我不将此事知会外营,让他们严加守备已算是徇私了,难道还让我去白虎外营捞人么?” 赵师容如冷水浇头,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只是周进这一番话说的都是军中法度,一时之间竟无可辩驳。 她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注视周进,周进面无表情,冷冷瞧着她。 良久之后,赵师容苦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弟子先行退下了。” 她不等周进再说话,转身向院外走去。 待到她走去七八丈远,周进忽然说道:“你从此处离开,就莫要去别处了,好好回去歇息吧!你要明白一件事,白虎堂的事情,没有陆总教习不知道的!” 赵师容闻言,急忙停下脚步,转回头来瞧着周进,双目之中带着些许惊讶神情。 周进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好像刚才那番话并不是他说的一样。 他见赵师容停下,顿了顿说道:“陆总教习向来不允许白虎堂中发生出格之事,对兴风作浪的学员一向都很厌恶。这届学员里面出了李沉舟与方应看,比往届学员桀骜许多,他老人家已经狠不高兴,正要想个由头,打压一下两人的气焰!今夜方应看与李沉舟能入外营,本就是他老人家放纵的结果!白虎堂凡事都在他老人家眼里,你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否则事后追究起来都没有好结果!” 赵师容心中一沉,刚才周进直言不肯相助时,她也只是感到有些不解,现在她却深深的感觉到了无奈,真正无话可说。 沉默片刻之后,她冲周进拱了拱手,说道:“敢问周教习,事后会有何结果?” 周进轻叹一声,说道:“万一失手死了人,那也是无可奈何!” 赵师容面色一白,头脑一晕,几乎站立不住,咬牙说道:“多谢周教习提醒,弟子明白了。” 周进淡淡说道:“你虽然明白,但还要去外营闯一闯,是不是?” 赵师容苦笑说道:“只要有半分机会,弟子还是希望将他挽回。” 周进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去吧!” 赵师容向他深施一礼,转身离开明堂,向白虎外营方向前去。 周进瞧着她远去的倩影,眼神中忽然透出几丝暖意,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喃喃说道:“去吧!去吧!陆总教习摆这么大的阵仗为的可不是李沉舟与方应看,你更是外围中的外围,纵然牵扯进去,也未必会出什么事。” 说完,他伸了伸懒腰,转身朝宫室之间走去,反手关上木门,口中低声说道:“真是奇了!明堂有阵法守护,外界无论有什么响动都传不进去才对,为何会被敲门声吵醒?难道是阵法失效了不成?”(。) 第一百三十四章 劫后余生 万道金光闪过,将一座九妙丘照的通明! 这一阵金光不单是刺眼这么简单,点点金光洒在岩石之上,就好似一根根飞针一般,将历经千年风霜的石壁刺出万千粗细的孔洞。 柳随风只觉遍体刺疼,当时心知不好,情急之下,一把将身上青衫扯下,迎风展开挡在身前。 紧接着,他飞速缩成一团,紧紧伏在地上,将这件青衫盖在背后,连头带脚护在其中。 这一阵金光虽然厉害,足以将光照之下的岩石击地粉碎,但照在这件薄薄青衫之上,竟然无法穿透,反而向四周弹射出去。 仗着青衫的护持,柳随风竟在金光之下毫发无损。 文雪岸右手抛出包袱,左手同时探入囊中,从中抽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箓,信手撕为两截。 符箓撕裂之后,闪出一道红光,红光凝聚不散,形成一道红色光罩,直径一丈左右,将他护在其中。 文雪岸生性谨慎,身上带有护持自身符箓,若非适才柳随风出手突袭,只怕他也不会受伤。 点点金光洒在光罩上面,打的光罩不住抖动,颜色也急剧变淡,眨眼功夫,便从深红色,变为淡红色,微微闪烁几下,就好像要随时破裂一般。 这一阵金光来的急,去的也快,眨眼功夫便爆发完毕。 金光闪耀之后,半空之中只留下一张青色包袱皮,随风缓缓飘落石壁,除此以外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待到金光消失之后,柳随风揭起青衫,披在身上,向四周扫射一眼,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好厉害的法器!” 石壁上面已是千疮百孔,万千孔洞深不见底,方圆数十丈之内的树木更是被清空了一片,只能从残存的木渣中看出一些痕迹。 文雪岸依旧躺在地上,身上的红色光罩,闪烁几下之后,“啪”的一声消失不见。 他勉强抬起头来,淡淡说道:“不过是件一次性的法器罢了,纵然厉害也没什么大用,怎么比得上柳五公子的无极铁衣,不但刀剑难伤,就连我这件法器也伤害不得!” 柳随风缓缓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既然你已用过底牌,那么也应该死而无怨了吧?” 文雪岸面色苍白,低声说道:“你我同生共死,文某又有何惧?” 柳随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骤然一沉,飞身向前纵去,竟对面前的文雪岸理也不理。 他已然想到,此处最大的威胁并非面前的文雪岸,而是岩壁上的一窝铁翅苍鹰! 然而不待他逃离此处,一声凄厉的鹰唳便从他身后响起! 紧接着,一阵罡风扫来,柳随风身形一个不稳,几乎被卷下断崖! 他连忙扑倒在地,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抓山道两旁的石缝,这才有空向后瞧去。 月光之下,五只苍鹰在展翅盘旋,双翅偶一扇动,便有阵阵罡风扫过,将山中草木吹的东倒西歪! 这五只铁翅苍鹰,两大三小,两只大的当中,有一只颈部的羽毛有所缺损,似是被适才的金光所伤,不过缺损的不算严重,只少了上面薄薄一层! 柳随风面色沉下,他虽知道这一窝铁翅苍鹰厉害,但从未想到竟有这般厉害,就连刚才那一阵金光也伤不了它。 这几只铁翅苍鹰振翅便有罡风,羽毛刀剑难伤,几乎已有了突破练气阶的威能! 莫说是他刚才被伤心小箭射中,已经受伤不轻,就算他气完神足,也绝不是这几只铁翅苍鹰的对手! 柳随风心中一沉,转头向文雪岸瞧去。 文雪岸躺在地上,鲜血流淌一地,面色更加苍白,冷冷说道:“看来文某确实跟柳公子有缘,虽不能同生但却能同死!” 柳随风面色铁青,心如电转,转过千百条主意,脚下却不敢乱动,只怕稍有动作,便惹来这窝铁翅苍鹰的扑击! 他虽然想潜伏离去,文雪岸却有心与他同归于尽,不但不掩饰行藏,反而放声疾呼。 这五只苍鹰听到呼喊声,一起向两人所在方位看来。 其中颈部受伤那只苍鹰,眼露凶光,一挥双翅,如乌云一般向两人扑来。 柳随风适才与文雪岸火并,已用尽了全身手段,此时面对苍鹰,再也没压箱底的本事可用,只能仗着拳脚与铁翅苍鹰拼命! 不料,铁翅苍鹰挟带罡风来袭,铁爪如钩,寒光点点,却未向柳随风袭去,而是先向文雪岸方向飞去。 文雪岸适才虽有必死的决心,但是死到临头,心中一股求生的意志却陡然爆发出来。 他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撑起身子,双腿猛然飞起,一招“兔子蹬鹰”,径直向苍鹰腹部踢去! 铁翅苍鹰不管不顾,竟无视文雪岸的双脚,一爪向他头颅,一爪向他腹部,狠狠抓去。 “嘭!嘭!”两声闷响,文雪岸双脚踢在苍鹰腹部,却未起到丝毫效果。 铁翅苍鹰浑若无事,双爪一抓,将文雪岸紧紧抓住,双翅一振,向高空飞去。 它飞回半空之后,双爪在空中一撕一扯。文雪岸大叫一声,身子被撕为两截,鲜血如瀑,纷纷扬扬,洒在山涧之中! 一旁盘旋的三只小鹰,纷纷上去分食,片刻功夫,便将文雪岸的尸体吃的一干二净。 柳随风站在山道之中,瞧见文雪岸的惨状,心中一阵冰冷,额头冒出豌豆大小的汗珠,他宁愿先死的是他,那样反倒不用看见死后的惨状。 片刻功夫,几只铁翅苍鹰将文雪岸的尸体分食一空,又在柳随风上方盘旋起来。 柳随风背部紧贴石壁,双目凝视苍鹰,体内暗运气血,打算与其拼命。他虽然没有胜算,但也不愿束手待毙。 忽然之间,两只铁翅苍鹰一左一右,分别向下方飞来,四只利爪抓向柳随风的左右两臂。 柳随风不由一怔,他右臂虽然完好,尚能抗拒一二,但左臂刚才被文雪岸踩断,再想挣扎那是做梦。 眼见四只利爪就要抓住他身上,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嘘”声,两只铁翅苍鹰听到嘘声之后,骤然向高空飞去,竟将柳随风弃之不顾。 柳随风劫后余生,独自站在山道之中,汗透衣衫,面色苍白,几乎站立不住。(。)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次易容 五只铁翅苍鹰听到嘘声之后,当即拍打翅膀,腾身而起,在月光之下盘旋,不住往南面瞧去,似是在等待什么,又似是极为紧张。 柳随风面色变了又变,顺着嘘声方向往南面望去,心中暗自诧异,铁翅苍鹰凶猛异常,难道在这附近还有敌手不成? 他心中正在思索,却见一道黑影从山下飞速赶来。 这道黑影身法之快,几近鬼魅,往山顶直线而来,无视沿途之中一切险阻,纵然是数丈乃至十数丈的山谷、河涧也是一跃而过,只是偶然在树梢之上轻轻一点,便纵出数十丈远。 眨眼之间,这道黑影便赶到距离石壁左右,飞身一纵,朝石壁上方纵来。 柳随风不由惊呼一声,石壁附近的树木已被那一阵金光毁去,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这道黑影没了落足之处,只怕会坠到断崖之中。 不料,这道黑影纵出之后,不但不曾坠落,反而越飘越高,径直往天空飘去,双臂抡开,左右摇摆,就好似在虚空中游泳一般,凌空虚度,向半空之中游去! 柳随风大吃一惊,此人竟能陆地飞腾,这已是炼神宗师的手段,莫非白虎堂中除了陆总教习还有第二个炼神宗师不成? 这道黑影越游越快,须臾之间,游到五只铁翅苍鹰身前。 黑影也不说话,抡起双臂便去拍铁翅苍鹰。这几只铁翅苍鹰也不敢躲闪,只是闷头挨打,不住在黑影周边盘旋,不但不敢反抗,反而有些谄媚讨好之色,就好似宠物遇到主人一般。 柳随风目瞪口呆,站在九妙丘上,借着山中月色,仔细分辨黑影的模样。 一片乌云消散,明亮月光洒下。 霎那之间,他便如雷齑一般,呆呆立在场,伸手指着半空中的黑影,颤抖说道:“怎…怎…怎么可能?” 原来这道黑影不是什么高手宗师,却是一只苍首老猿! 柳随风记得清清楚楚,这只苍首老猿名叫承虚,当日跟在灵图道长身后,在白虎内营主持过第三次测试。 他当日只以为这只老猿是灵图道长的宠物,万没想到这只老猿竟有如此本领。 承虚老猿身在空中,将几只铁翅苍鹰教训一番之后,身子一转从半空中游了下来。 与常人不同,承虚老猿双臂先行着地,后腿才跟着落地。 它轻轻飘落在柳随风身前,目不转睛,瞧着柳随风不放,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随风微微有些紧张,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承虚老猿瞧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长臂一展,朝柳随风脑袋拍去。 柳随风面色一变,身形急转,想要躲过这一拍。他身法虽然不错,轻功也有些火候,但与老猿相比差的实在太远。 老猿只是微微晃动手腕,柳随风的脑袋就好似故意往它手上撞一样,后脑勺不偏不倚,恰好凑在老猿掌前。 承虚老猿随手一拍,将柳随风一把拍晕,顺势一揽,把他揽在腰间,这才转身要走。 就在它作势纵起之时,忽然身形一滞,向前蹿了两步,一把抓起飘落地上的青布包袱皮,放在鼻前闻了一闻,面上顿时露出笑意。 承虚老猿一手抱着柳随风,一手抓着青布包袱皮,心满意足,飞身纵起,顺着山道向白虎内营方向飘去。 至于此间残留的血迹,它竟看也不看! …… 离开那片吃人的林子,白城无声无息潜入一片营房,寻了一处无人的帐篷,摸了一身寻常军士的军服,换去身上的衣衫。 冒充陈文礼的事情已然被人发现,再继续冒充下去,不但起不到掩饰的作用,反而更容易让人发现,倒不如换成换成其他人的模样继续在军中潜伏。 白城换好军服之后,随意在脸上摩挲几下,脸上的容貌顿时发生变化,再不是陈文礼的模样,但也不是白城自己的样子。 修正过面上容貌之后,他将附近几处营房的方位查访一遍,与脑中的地图对比一番。 最终确定,他已来到地窖所在的营区。这倒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再不需要穿过营区之间的关卡,只要在这处营区找到地窖即可。 想到这里,白城便顺着营帐之间的阴影在营中游走。 这片营区位于白虎外营最北面,紧邻着九妙丘,也不是军中重地,只是放了些军中所用的辎重,也没什么高手镇守。 白城修为既高,武技也强,轻易便躲开营中巡逻的军士,不大会功夫,已赶到地窖前方不远处。 这处地窖位于营区最北面的一块空地上,地窖北面不远处就是九妙丘,从地窖的开口方向判断,地窖主体应该修在九妙丘下方。 地窖往南约二十丈远是一座营帐,这座营帐之中并没有什么人住,囤积的都死军用物资。 地窖入口上方是一座军帐,军帐外面有四人守护,身着轻甲,手持长枪,分立军帐四角。 除此四人以外,白城通过呼吸声音判断,军帐之中另有四人驻守。 这八人呼吸绵长,都是习武有成的高手,倒不能当做普通军士看待。 白城瞧清楚地窖周围布置,既不着急潜入地窖,也不找去寻找王寇,倒是另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他轻手轻脚潜入一处营房,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这面铜镜是他从陈文礼处所得。 白城轻轻撩开一面帐帘,将铜镜平平放在地上,借着清亮月光,运转破玉十三式之移形式,双手在脸上微微颤抖起来。 随着他手指颤抖,脸上面容再次开始发生变化。 与模仿陈文礼那次不同,他这次调整的极为细致,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都细细调整一遍,足足过了一刻多钟,才调整结束。 白城还不放心,捧起手中铜镜,又细细查过一遍,连耳朵的位置、角度都调整一遍,这才点了点头。 他改换面容之后,接着有撩起衣服,撕下一块衣襟,用衣襟将脸蒙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 做好一切之后,白城这才缓步走出帐篷,向地窖南面那一处营房走去。 他适才已在这座营房中听到微微的心跳声,要是猜得不错,王寇正潜藏在里面。(。)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汇合 黑暗之中,一片静寂。 王寇独自一人,无声无息地守在营房之中,肌肉松弛,目光明亮,面上没有半点不耐之色,事实上他的耐心极好,绝不比任何人差。 无论是做捕快还是做杀手,都必须要极有耐心,身为捕快中的杀手,杀手中的捕快,王寇比大多数从业者都更有耐心。 白城会不会来,能不能来,什么时候来,他全都没有把握。 但他似乎也不着急,他要做的只是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白城的到来,等到白城来后,再启动下一步的计划。 至于失败,他压根不去考虑,他已经做足了一切功课,就算是有意外情况发生,他也不会怨天尤人,只会默默的接受。 他从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走到今天,早已经历过无数次打击,失败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只不过近几年来,他失败的已越来越少,所有让他失败的人也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噌”的一声响过,王寇脚下如安了弹簧一般,弹起三尺多高,腰间短刀出鞘,飞速地向声音传来方向连续划出三刀。 一刀狠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强似一刀! 下一个瞬间,他的一切动作忽然停顿下来,身子突然僵住,就好像有一条毒蛇盘在脖子上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事实上,虽然没有毒蛇盘在他脖子上,却有一只手稳稳的扣在他的脖子上。 王寇苦笑一声,说道:“白城?” 身后那人轻轻一笑,说道:“王师兄未免太紧张了些。” 王寇一把推开抓住脖子上的手,转头说道:“白师弟的玩笑未免开的太…” 话未说完,他眼神中已带了几分奇怪,问道:“白师弟,你怎么蒙面了?”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小弟学艺不精,生怕有人瞧见小弟的面目,这才不得不蒙上。” 王寇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凭兄弟你的本事,完全不必如此。” 白城轻笑一声,也不说话。 王寇接着说道:“白师弟来之前,王某探查了一番,地窖上方是一个军帐,军帐内外各有四名军士把守,咱们得分工协作才好。” 白城笑道:“小弟悉听尊便。” 王寇说道:“王某会想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待他们被吸引之后,你我分别从东西两面出手,先击倒在军帐外面的四个人,然后再进入军帐,击倒其他四人。切记,对付外面的四个人时,前往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发出信号,至于军帐之内的四个人,就没这个必要了。” 白城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小弟明白!” 两人商量好计划的细节之后,闪身离开帐篷,躲在暗中算好了四名军士的位置,分别向东西两侧的阴影处躲去。 白城刚刚躲到东侧阴影处,就听到九妙丘上有枭鸟叫声传来,声音凄厉,就好似地狱恶鬼一般。 这并非是真的枭鸟啼叫,而是王寇带来的某种小玩意发出的声音。 枭鸟在北方常见,在江南却罕见的很,四名军士俱是一怔,转头往北面九妙丘瞧去。 两人趁此机会,飞身从暗处纵出,一左一右,一东一西分别向四人袭击。 王寇从西面先行纵出,直到他冲出阴影之后,白城才听到枭鸟的叫声。 不过,白城修为远胜于他,虽是后发,但却先至,眨眼功夫,便赶到东南角的那名军士背后。 他右手一扬,避过软甲,一个手刀狠狠砍在这名军士的脖颈之间。这名军士虽然修为不俗,但却远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他蓄意偷袭,哼也没哼一声,软软躺倒在地。 白城将他击倒之后,身形一晃,一招“移形换影”,来到东北角的军士身后。 适才东南角那名军士摔倒在地的时候,衣甲兵刃发出铿锵之声。东北角这名军士听到声音已有些警觉,也不转身查看,手中长刀出鞘,反手就是一刀。 这一刀势大力沉,迅猛凌厉,显然是经过名家教导,虽然算不上高明刀法,但却极为实用,更何况他是猝然出手,寻常人就算不被砍中,也要被这一刀迫开。 只是刀法虽然不错,但这名军士的修为却太差。 白城不躲不闪,左手一招空手入白刃,轻轻拨开刀锋,右手一个冲拳,一拳砸中这人喉头软骨。 这人喉头剧痛,全身无力向下软倒,呼吸一窒,再想说话已是做梦,只能圆睁双眼,紧紧盯着白城。 白城一拳击中,反手一撩,指尖正中他太阳穴,将他一掌拍晕。 三拳两脚,无声无息打发了两名军士,他回头再看,王寇已将西侧两名军士解决。 其中一人喉头中了一刀,鲜血直流,眼见已没得活了,另一人面色乌黑,已然停止了呼吸,显然是中了什么剧毒暗器。 白城一惊,没想到王寇竟出如此辣手,要了两人的性命,想要说些什么。 王寇不等白城张口,闪身边往帐内冲去。白城虽然有些无奈,但也只得随他冲入帐内。 军帐内外八人,原本是在此处轮守的一班军士。 帐内四人已轮守完毕,正在帐中休息,软甲兵刃都不在身上,更加不是两人对手,不过三招两式,便被两人擒下。 将几人制住以后,王寇面色一寒,抽出手中短刀,手起刀落,将四人喉管割断。 白城面色有些不忍,说道:“王师兄,咱们前来是为了谋取吴惊涛的尸体,这么做有些不妥吧…” 王寇冷笑说道:“擅闯军营是掉脑袋的大罪,留下他们反为后患,这种事情我比你有经验,你莫要再多说。” 白城点点头,不再说话。 王寇将帐中四人杀死,又闪身转出帐外,将适才被白城制止的两人一起杀死,这才心满意得,说道:“外面的事情都料理清楚了,王某先去地窖里面探查一番,就劳烦白师弟在此处守候了。” 这处地窖的入口便在军帐正中,上面盖着一张一块三尺见方的玄钢盖板,盖板上面镶嵌着一个粗大的铜环,是揭开盖板所用。这块盖板足有半尺多厚,虽然有这个铜环,但若非武道高手,寻常人也休想挪动半分。 王寇奋力揭开玄钢盖板,盖板下方是几节青石台阶,全都带着雪霜。 他皱了皱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迈步走下台阶,反手就要关上盖板。 白城伸手一拦,说道:“王师兄莫急,不如让小弟陪你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翻脸无情 王寇一怔,问道:“白师弟也要下去?那上面谁来放哨?” 白城笑道:“夜色已深,此处又偏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巡查,更何况小弟只是下去瞧上一眼,满足一下好奇心,看过之后便上来放哨,不会耽搁事情的。” 王寇双目直视白城,似是想要看出些什么,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既然白师弟执意坚持,那咱们就一同下去吧。” 白城笑道:“多谢王师兄。” 说话之间,白城伸手接过玄钢盖板,用力撑起,迈步走下台阶。他走下台阶几步之后,转身放下玄钢盖板,却见盖板下方有一个黄铜插销,足有小臂粗细,只要插上插销便能将地窖盖板封死。 白城瞧了插销一眼,目光微微闪动,心中已有了几分明白。 两人顺着入口处的台阶,缓步向地窖下方走去。 地窖修得极深,两人足足走了十三四个台阶,才踏到地面,地面是由清一色的石板铺成,潮湿阴冷。 两人走下台阶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甬道,这个甬道足有数十丈长,却只有六尺多宽,七尺多高,细细窄窄,勉强容得下两人并行,甬道两旁及顶部全是又粗又硬的木桩,支持住甬道不会塌陷。 在甬道顶上,每隔三四丈,便悬着一颗红色的珠子,放着淡淡红光,带来些许光亮。 白城曾听某位教习讲过这种珠子,是军中所用的一种照明工具,亮度虽然不高,而且维持时间不久,但胜在造价便宜,故此用途甚广。 两人顺着甬道,来到一座大厅,大厅极为宽大,长宽都在十丈以上,高度约有一丈。 踏入大厅之后,两人不由打了个哆嗦,一方面是因为大厅极为阴冷,四壁上都凝着霜雪,另一方面是因为大厅里密密麻麻堆积的都是些毒弩、火石等不便与其他东西存放在一处,又极为危险的军用物资。 在大厅一角,放置了八张石床,其中几张石床上面放着尸体,都用白布单盖住。 王寇提起精神,一张一张揭开不但,果然在第三张石床上,找到了吴惊涛的尸体。 白城也跟着凑上前去,只见吴惊涛面色苍白,肢体肿胀,但因为地下阴寒的缘故,还维持着大体面貌未变。 白城随口问道:“王师兄,不知他将密信放在什么地方?” 王寇嘿嘿一笑,说道:“自然是存在他体里,否则早就被沈副总管收了去。” 白城笑道:“却不知在哪里?还请王师兄解惑。” 王寇却站着不动,双手抱在胸前,说道:“白师弟,如何解剖尸体寻觅证据,可是我们刑部的隐秘,似乎不大方便让外人观瞧。” 白城一怔,说道:“王师兄的意思是说?” 王寇打了个哈欠,说道:“白师弟看也看了,不如让王某送你出去吧。” 白城苦笑说道:“明白了,小弟这就上去。” 说话之间,白城转身离开大厅,往地窖上方走去。王寇似乎还有些不大放心,紧紧跟在他身后,一直将白城送出地窖。 白城缓步走上台阶,抬起玄钢盖板,漫步走出地窖,又随手放下盖板。 王寇在他身后,瞧见这一番动作,眼中露出一丝喜色,这丝喜色一闪即逝,除了他自己再无人看到。 放下盖板之后,白城刚要走出帐篷,就听到“噌”的一声,从地下传来。 他面色微微一变,伸手再去拉玄钢盖板,却已经再拉不开。 白城面上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嘴角挤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盘膝坐在玄钢盖板之上,单掌平伸,印在宣钢盖板上,低声说道:“王师兄,你这是何意?万一有人来了,小弟若是通知不及,只怕耽搁了咱们逃走的时间。” 平常人要想隔着墙壁听到声音,须将耳朵紧紧墙壁之上,白城武学高明,这才能以手代耳。 王寇的声音从地窖中传来,带有几丝惊讶,还带有几丝压抑不住的兴奋,说道:“逃走?王某为何要逃走?王某可是沈总管亲自请来给吴惊涛验尸的!” 白城沉默片刻,说道:“王师兄这话,小弟听不懂了。” 地窖中传来王寇的笑声,他接着说道:“这件事情其实好懂的很,沈总管今日请王某给吴惊涛验尸,并派了八名贴身侍卫,亲自护送王某来此。不料,王某正在验尸之际,白虎内营学员白城忽然来到此处。他不由分说便杀死沈总管的八名贴身侍卫,还想斩杀王某!幸亏王某机灵,即使躲入地窖之中,封住地窖盖板,这才逃了一条性命!” 白城冷笑一声了,说道:“王师兄这话,会有人信么?” 王寇惊讶的声音传来,说道:“不信?为什么不信?王某身上带有沈总管亲自签发的军令,又有谁会不信?” 白城轻轻拍了拍玄钢盖板,说道:“王师兄莫忘了咱们沿途留下了不少痕迹。” 王寇笑声更盛,说道:“痕迹?今天王某去过的地方,都是我事先计划好的,如果说还有些痕迹的话,我猜已经被人清除掉了。” 白城声音越来越冷,说道:“原来这早已是个陷阱!” 王寇哈哈大笑,说道:“王某不知道什么陷阱,只知道白师弟擅闯军中重地,格杀八名侍卫,已犯下不赦之罪!” 白城摇摇头,说道:“小弟何德何能,竟劳烦王师兄费这般功夫!” 王寇放声笑道:“为你?你现在还以为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李沉舟已经在来此的路上了?” 白城说道:“李师兄?好一招一箭双雕!看来小弟只能先溜之大吉了!” 王寇笑道:“溜之大吉?白师弟,你以为你还跑得了么?据说沈总管营中有两名御林军中的高手,修为都不在李沉舟之下,他们似乎今晚要来看小弟验尸。” 白城说道:“环环相扣,不留活路,王师兄果然是公门中人,只是小弟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王寇放声笑道,说道:“白师弟有话尽管说。” 白城说道:“王师兄把一切都说的清清楚楚,是因为平时心里压抑的太厉害了么?” 沉默片刻,王寇声音传来:“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王某就不与你计较了。” 白城淡淡说道:“王师兄以为小弟命不久矣,小弟却认为王师兄有血光之灾。” 王寇大笑说道:“御林军高手已在左右,玄钢盖板坚不可摧,你难道还能伤得了我?”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要杀阁下,未必需要小弟出手!”(。)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纷至沓来 九妙丘下,地窖之中。 王寇就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就连肠子都要笑出来了,放声笑道:“白师弟简直太有意思了,难道吴惊涛还会突然诈尸,跟我动手不成?” 他是公门之中的老人,其他人或许会忌讳尸体这个词,但他已不知见过多少次,对尸体比对活人更加熟悉。 白城正要答话,忽然轻轻一笑,说道:“王师兄,小弟先不陪你聊了,有客人来了。”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一道黑光由东到西横扫过来。 黑光既快且猛,所到之处无坚不摧,无物不毁,偌大一个军帐刹那间四分五裂,变成一片废墟。 军帐外面,黑压压的站着一群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巨人与一名玲珑有致的女孩。 这巨人神情威武,约有三四十岁,满面虬髯,身材极高,至少在十二尺以上,比当日出现在九仙观外的巨汉还要高出一头,身上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锦袍,手中持着一柄细剑。 这柄剑约有三尺多长,剑身极窄,只有一指粗细,纤细灵巧,通体泛着银光。细剑持在巨人手中,就好像平常人手里抓了根筷子一般,看起来极为可笑,只不过这巨人威势极盛,他身后无人敢笑出来。 威武巨人旁边是一名神色极为沉静的女孩。 女孩约有六尺高矮,一身淡青色的长裙,裁剪的极为合体,凸显的身材玲珑有致,小腰盈盈一握,脚下是一双粉红色的绣鞋,配着雪白的绢袜。 她初看起来似乎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仔细一看却感觉有十**岁年纪,再仔细看去又好像是二十来岁,模模糊糊怎么看不清楚。 女孩洁白如玉的手腕上缠着一条又黑又粗的寒铁链,黑白分明,极为显眼。 寒铁链足有三四丈长,鸭蛋粗细,一端握在她手中,另一端系着一个黝黑的船锚。船锚约有三尺长短,两条倒钩打磨的极为锋利,一眼瞧去,令人心寒。 三尺长的船锚加上一条三四丈长的寒铁链,粗粗一算,也有千斤,只怕寻常军士需要四五人才能勉强扛起来。 女孩将两样物品提在手中,就好似提着两根稻草一般,丝毫没有吃力的感觉。 两人身后是白虎外营的大队军士,俱都手持利刃,身披铁甲,在十余丈外将地窖入口处围的水泄不通。 巨人瞧着眼前一片狼藉,皱了皱眉,说道:“小滴,你未免太过用力了,只怕里面的贼人连渣都不剩了。” 小滴微微一笑,说道:“金大哥,小滴知道啦,下次一定注意,不过那个贼人也并没有变成渣啊。” 金大哥哦了一声,说道:“那他在哪里?” 小滴抬头指了指天空,说道:“那不是他?” 金大哥抬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从五丈多高飘然落下,不由面色大变,说道:“娘的,好厉害的轻功!沈崇天可没给我说这人如此扎手!” 小滴笑了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说道:“金大哥不要担心,他能飞这么高,一半是小滴的功劳。” 说话之间,白城飘然落在玄钢盖板之上,冲着两人拱手笑道:“好大的力气!好重的兵刃!好俊的功夫!” 金大哥面色一沉,手中银光短剑指着白城,冷冷说道:“这些人是你杀的?”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情非得已,不得不出手!” 小滴插口说道:“这位小哥,能说说为什么情非得已吗?” 白城笑道:“不如意事十**,可与人言无二三,不知小滴姑娘可否理解?” 小滴听到白城这两句诗,双眼立即变成桃心模样,眼中放出奇异的光芒,喃喃说道:“好诗!好诗!能做出这种诗的一定是好人!小滴理解你,你一定是有苦衷的!” 金大哥闻言,大怒说道:“什么苦衷!你瞧他蒙头遮面隐匿真容的模样,就知道他必然是做了亏心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小滴才要否认,白城却已嘿嘿笑道:“金大哥说的不错,在下确实做了些亏心事!” …… 方应看向来眼高于顶,除了寥寥几人以外,一贯瞧不起同辈高手,不过他是身手也确实对得起他这份傲气。 他与李沉舟一同往外营赶去,两人脚下暗自较劲,一人身形如箭,一人飘然如仙,却也并驾齐驱,谁都甩不开谁。 片刻之间,两人已赶到白虎内、外两营之间的寨墙前方。 方应看一向目无余子,纵然到了此处也是这样,连寨墙下方往来巡逻的军士看也不看,脚下发力,径直越过寨墙,向营中纵去。 李沉舟也如他一般,如影随形,跟在方应看身后。 方应看回头瞧了瞧李沉舟,说道:“擅闯军机重地可是死罪。” 李沉舟呵呵笑道:“方小侯爷不怕死,李某又担心什么?” 方应看冷冷一笑,径直往东北方向行去。 李沉舟脚下不慢,紧紧跟在他身后。 方应看冷笑说道:“堂堂李沉舟也要跟在别人后面跑么?” 李沉舟笑道:“李某没有小侯爷消息灵通,只能做个跟屁虫了。” 往来巡查的军士瞧见两人如此大胆,竟敢大模大样闯营,纷纷大声疾呼,准备组织人手围剿。 不过,若是少了高手带头,普通军队向来对高手没有什么威胁,方应看对道路又十分熟悉,落地之处往往一闪即过,故此虽然呼喊声不断,但始终未能形成围困之势。 方应看与李沉舟进入外营不久,一道倩影飘然落入外营,足尖轻点,往北面行去。 方、李二人刚才闯入外营,营中诸多军士多被这两人吸引,反倒对这道倩影关注不多。 纵然有寥寥几人瞧见这道倩影,也被她瞬间甩开,丝毫没能阻住她的脚步。 陈文礼的营帐之中,王百韬闷哼一声,说道:“什么杂七杂八的人物都往咱们外营跑,大哥且在此稍等,小弟前去将他们擒下。” 红袍大汉笑了笑,说道:“杂七杂八?五弟说话小心,方小侯爷可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人物!更何况沈总管的意思是,今天许进不许出,你们几个也莫着急,沈总管对这些人自有安排!”(。)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作茧自缚 夜色俞深,月光愈明。 白城手捧长剑孤身站在空地之中,面对两大神秘高手数千精锐兵,不但没有心生畏惧,想要逃出此地,反而微微一笑,双腿弯曲,缓缓坐了下去。 金大哥瞧着白城的做派,似乎不像是要逃走的模样,也就不着急动手,大声说道:“你说你做下亏心事,敢说是做了哪些亏心事么?” 白城缓缓摇头,说道:“这事迟早要说,只是却不能现在说,在下要在此地等陆总教习与两位副总管,待到他们来到这里,在下再一一讲来。” 金大哥放声大笑,说道:“你还想等他们?倒不如让某家擒下你之后,带着你去找他们!” 白城呵呵一笑,反问道:“金大哥为何要擒拿在下?” 金大哥一指军帐残迹,说道:“别的不说,此地留守的八名侍卫是你杀的吧?擅闯军营,格杀侍卫,这都是不赦之罪!就凭这些某家擒下你不算冤枉吧?” 白城点点头,说道:“在下虽然有心辩解,想来金大哥也不肯相信,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金大哥哈哈一笑,说道:“那你是打算束手就擒呢,还是打算拒捕呢?” 白城笑道:“要是在下猜得不错,两位都是入微境界吧?真动起手来,也未必擒的住在下!” 金大哥露出嘲讽笑容,说道:“入微境界!入微境界!好一个入微境界!” 白城轻轻哦了一声,似乎瞧出有什么不对。 一阵笑声从玄钢盖板下面传来,王寇大声笑道:“白师弟,这二位可是御林军中的高手,你竟然以境界衡量他们的战力!” 白城问道:“王师兄,小弟犯了什么错不成?” 王寇呵呵一笑,说道:“白师弟,御林军非天赋异禀者不招,其中高手都有一技之长,越级挑战乃是等闲!这两位看似入微境界,但就算是练气高手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白城笑道:“多谢王师兄解惑。” 王寇叹了口气,说道:“你我毕竟相交一场,我也不忍心看着白师弟稀里糊涂的死去。” 白城笑道:“恐怕王师兄并不担心我稀里糊涂的死去,只是想让小弟杀伤其中一人,好激怒御林军的高手,把事情越热越大吧?” 王寇笑声愉快,就好似捉到小母鸡的黄鼠狼一般,说道:“白师弟可真是不识好人心!” 白城与王寇隔着玄钢盖板说话,外人并听不到。 金大哥见白城坐着不动,已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喝道:“你这贼人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 金大哥身材魁梧,声如震雷,故此王寇在地下能听到他的声音。但王寇的声音外面就听不到了,故此金大哥以为白城是在自言自语。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在下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朋友,想跟他说句话。” 金大哥摇头说道:“你现在还有闲心乱想,真是不知死活!你想要说些什么?” 白城哈哈一笑,轻轻抚摸拍在玄钢盖板之上,说道:“在下要给这位朋友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话音未落,在地窖之中,玄钢盖板下方,一头身躯庞大,遍体飞焰的赶山猪陡然出现。 这头赶山猪出现之后,仰首嘶嚎一声,闷头向王寇冲去。 王寇正在听白城讲话,一个不防被赶山猪冲到眼前,仓促之间右手短刀出鞘,径直向赶山猪撩去。 不料,短刀一划而过,虽然扎入赶山猪的身体,但却并未带来伤害。 赶山猪一个猛冲,两根獠牙狠狠扎入王寇胸腹之间,庞大的身躯冲入王寇怀中,将王寇结结实实撞出三四丈远去。 赶山猪遍体烈焰,力大无穷本就不是淬体阶的武者所能对付,更何况甬道狭窄不易躲闪,纵然是练气高手也难免负伤。 王寇脑筋虽然聪明,但修为却差了一些,不但比不得白城,连柳随风、文雪岸也差了不少。 一个照面,王寇腰腹之间血流如注,胸前腿上全都被烈焰烧伤,这才醒悟过来过来,大声喝道:“道术!你这是道术!你竟能施展道术!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城悠悠声音传来:“王师兄果然见多识广,竟然也识得道术!只希望王师兄下辈子的修为跟见识一样好,须知计谋再深,见识再高,若是技不如人,到头来还是万事皆休!” 赶山猪气势汹汹就在眼前,王寇再也没有兴趣冷嘲热讽,连滚带爬向后面大厅赶去。赶山猪不依不饶,跟在身后向他紧紧追去。 王寇冲入大厅之后,百忙之际,回头瞧了瞧甬道,心中更是一片冰冷。 赶山猪遍体烈焰,将甬道四周的木桩点燃,熊熊烈火之下,木块不断脱落,甬道已然支撑不住,眼看就要坍塌。 王寇咬了咬牙,单手一扬,“嗖、嗖”两声,两道乌光疾如闪电,向赶山猪眼睛扎去! 赶山猪顺着甬道尾随而至,甬道狭窄,不易转身,只能迎着两道乌光冲去。 “噗、噗”两声,乌光正中赶山猪双眼,透体而过。王寇心中一喜,只是笑容还未绽开,便已僵住。 赶山猪虽然身中两镖,脚下却没慢下半步,依旧是横冲直撞,飞身冲了过来。 王寇却不知道,赶山猪是精魄凝聚天地间火行元气而成,虽然生成野猪模样,但身上并无要害,除非是被外力生生打散,否则极难消灭。 王寇见毒镖无用,只得向大厅一角的石床处退去,打算借这几张石床,与赶山猪周旋一二,虽然没有胜望,但也能苟延残喘。 不料,赶山猪来到大厅之中,连王寇理也不理,径直往大厅中堆放的毒弩、火石处奔去。 霎那之间,赶山猪引燃毒弩、火石,毒气四溢,火光漫卷。眨眼之间,大厅之中变成一片毒火地狱。 王寇面色大变,再也不敢拖延,拼命向甬道处逃去,想要通过甬道逃回上方。 但他身负重伤,又被毒烟一熏,头昏眼花,脚步踉跄,如何能冲过早已坍塌大半的甬道?又如何逃得过赶山猪的追击? 赶山猪只是一个突袭,便已冲到他身后,獠牙狠狠扎入他后背,向上猛然一挑,将他挑飞到半空中,撞在大厅顶上又摔了回来。 紧接着,赶山猪不等他落地,再次一冲一挑,两只獠牙如刀锋一般,将他开膛破肚。 王寇至此生机已去,大吼一声:“没想到我王寇竟死在此处!” 话音未落,赶山猪庞大的身躯已压在他身上,霎那之间,将他烧做一团焦炭。 杀死王寇之后,赶山猪又在大厅之中来回跑了几圈,吸了许多毒火毒烟,这才依依不舍,化作一道火光,消失在大厅之中。(。) 第一百十四章 斗剑 赶山猪是白城召唤而来,与他心意相通。 白城虽然看不到地下都发生了什么,却清楚的知道王寇已死,悠悠说道:“狼烟烽火何时休,成王败寇尽东流!王师兄,希望你下一世托生在清平世界,做一名公正廉洁的公门中人!” 小滴听到白城口中念的诗词,眼中顿时星星直冒,连连出口称赞,说道:“好诗!好诗!你再多说两句,我保证让金大哥出手轻点!” 白城轻轻一笑,说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要动手?咱们就不能安安静静在这里等候几位大人么?” 金大哥哈哈一笑,说道:“只怕...” 话音未落,他只觉脚下一阵晃动,面色急变,再抬头时,却见白城身后的土地俱都塌陷下去,大怒吼道:“原来你是在拖延时间!” 原来地下甬道两旁用于支撑的木桩都已被烧毁,甬道支撑不住塌陷下去。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在下是要拖延时间,却不是为了此事!” 金大哥不等他说完,大步迈出,手中银光细剑如同闪电一般,疾刺白城眉心。 剑锋所指,杀气森严! 白城本以为他身材身材魁梧,孔武有力,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没想倒他身法如电,速度之快已不在柳随风之下,身高臂长更在柳随风之上,不过两三步,便冲来到白城身前。 手中细剑更是如毒蛇扑击,朝白城眉心狠狠刺去,竟要一剑结果白城性命! 白城气血旺盛,筋骨极强,身法丝毫不比他慢,左腿踏出一步,上身微微一侧,躲过这要命的一剑,口中说道:“金大哥好快的身法!” 小滴在一旁惊讶说道:“金大哥的天赋是速度,你别看他长得高,就以为他身体笨重,其实他速度快的很!再加上他身高腿长的优势,楚统领说他有望成为江湖第一轻功高手!” 金大哥怒吼一声,说道:“我在这里拼命,你去给我透底!我要是收拾不下,还得让你上!” 说话之间,他已连续追击白城四五次,刺出七八剑,剑剑不离要害! 白城步履轻快,不染微尘,闪过他几次追击,笑道:“金大哥说笑了,小滴姑娘连金大哥的快剑还没有说,又怎么能算透底?” 金大哥面色一沉,怒道:“你怎么知道!” 说话之间,他手中细剑陡然加速,速度足足提高一倍,出剑之时,已带出一道道白色气浪。 这一道道白色气浪向四面八方扫去,偶然有些扫在地上,将地面扫出一道道剑痕,就好像是利剑划过一般! 白城身法加快,随着剑锋左摇右摆,如同风中柳枝一般,将众多杀手剑招一一躲去,尤有余暇说道:“金大哥这柄剑银光闪闪,若是在下没猜错的话,这剑是用越轻越快,越快越轻的风雪银铸成吧?” 金大哥一语不发,面色表情却沉了下来,显然被白城猜中。 白城接着说道:“据说风雪银制成的长剑,平常时候是银白颜色,重量也比寻常兵刃来的沉重,但若施展开来,颜色便会越来越淡,重量也会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化作无形无质的一道剑气!” 金大哥忍不住,骂道:“放屁!你说的那是传说中最上等的风雪银!我这剑哪有那般神异!” 白城笑道:“哦,金大哥的剑法又能有多快呢?” 金大哥怒骂一声,喝道:“足够杀死你的快!” 白城摇摇头,说道:“那也未必!” 金大哥咬紧牙关,手臂极速挥舞,施展出一套三百六十招的“狂风剑法”,剑法加持之下,剑速更快三分! 银剑本身的颜色也逐渐变淡,只是没有像白城所说,变成无形剑气罢了。 白城的神色逐渐严肃下来,这个金大哥不但身法极快,剑法也极高,再加上身高臂长,能够施展出许多常人预料不到的招式。 饶是白城修为压过他一头,也有几次险险被他刺伤。 噌!噌!噌! 连续三剑刺过,白城连退三步,躲过这三剑,却被第四剑逼到绝处,再也闪躲不开。 白城轻咤一声,右手轻轻一抖,北冥剑连同乌木剑鞘飞速旋转,不偏不倚正好击在金大哥的手腕上。 金大哥手腕一抖,细剑顿时错开几分,险险从白城左肩上方划过。 白城既已出手,便不再保留,手中长剑疾点,向金大哥喉头点去。北冥剑虽未出鞘,但也煞气森森。 金大哥怎敢让长剑点中喉头,连忙撤开一步。 白城轻笑一声,手中剑势展开,各式剑招如行云流水一般,不断流淌出来。 金大哥初时还不在意,因为他看得出,白城施展的剑法全都是军中所传,虽然不乏高明招数,但都广为人知,不难破解。 不料,数招过后,金大哥满面通红,额头不断滴下豌豆大小汗珠。原来白城手中的剑法,看似是军中剑法,但其中却有许多似是而非的地方,在细节之处往往都有改动。 改动虽然不大,但威力却大了十倍不止,不过数招,金大哥便已招架不住。 他却不知,白城施展的剑法,虽然《百战家谱》上的军中剑法,却经过剑谱编纂者的逐一修改,去芜存菁,剑法威力早已大了不知多少。 更何况,白城还曾花费一番功夫,将《太上剑经》中的剑理融入这十几门剑法之中。 《太上剑经》来历神秘,乃是直通大道的高明武极,白城虽然不能完全看懂,但也受益不小,两厢融合之后,剑法威力更是大增。 除此以外,白城身上还负有方隐所赠的一道剑气。 这道剑气非同寻常,自从他晋升入微境界,将剑气融入体内之后,白城每次出剑有误,都会感觉五脏六腑之中,元气流转不畅,从而迅速感应到错处,加以修正。 因为这些缘故,白城虽然练剑时间尚短,但剑法之高,已不逊于练剑数十年的剑法大家。 金大哥虽然剑法不错,但与他相差甚远,他此时与金大哥比剑,一决胜负的心思极淡,大半心思都在琢磨如何提高剑法,否则金大哥早已撒手认输。(。)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以力破巧 唰!唰!唰! 白城连续撩出三剑,分别刺向金大哥的左腿、左胯和左肋。 金大哥左腿撤出一步,带动左胯闪开,左肋却无论如何也闪躲不开,被一剑狠狠敲在肋骨上。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剑速也越来越快。 白城手中北冥剑虽未出鞘,剑速之快却有如闪电,附在剑上的力道自然也不小,剑尖点在他肋下,“咔嚓”一声脆响,便将他肋骨已被点折了一根。 金大哥闷哼一声,却不退下,双眼圆睁,手中细剑如电,由上往下,拼命向白城胸口刺去,用的已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白城微微一笑,也不理会,长剑反手一撩,由左肋飞速向上,击在金大哥左腋之下。 他这一击正中金大哥腋下“渊腋穴”,出手力道也是极重,竟将金大哥一剑挑飞,斜斜向后方飞去,平平飞出三四丈外,方才摔在地上,却已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白城一剑得手,也不追击,收回手中长剑,笑盈盈的瞧着小滴,说道:“小滴姑娘,金大哥有没有留手握不知道,不过我看在小滴姑娘的份上,确实留手了!” 小滴脸色苍白,来不及和他说话,连忙快跑两步,赶到金大哥身前,伸手摸了摸脉搏,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瞧着白城,说道:“谢谢你啦,还好金大哥没事。”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既然这样,咱们可不可以不动手,一起在这里等陆总教习他们?” 小滴轻轻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充满遗憾,说道:“你打伤了金大哥,小滴就更不能什么都不做啦!” 白城苦笑说道:“莫非小滴姑娘也要与在下动手么?恐怕没什么胜算吧?” 小滴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和金大哥一起行动么?” 白城摇摇头,说道:“还请小滴姑娘赐教。” 小滴一手托着下巴,慢慢回忆说道:“楚统领说啦,金大哥脾气暴躁,一个人出来容易惹事,我是这组成员中唯一一个能制住他的,所以才让我陪他一起出来。” 白城有些惊讶,说道:“啊?你能制住他?” 小滴笑着说道:“是啊!我的天赋和武技正好能克制金大哥的速度,说起来也正好能克制你的特长啊!” 白城眉头一皱,问道:“我的特长?我怎么不知道?” 小滴嘻嘻一笑,手腕一抖,黑色长链如怒龙般向白城腰间卷去,口中喊道:“就是速度啊!” 她手中这条长链是寒铁制成,足有鸭蛋粗细,长链末端系着的船锚更是沉重异常,飞舞起来风声犹如雷滚,声势大的骇人! 两人周边本来围着不少精兵,明明离两人还远,知道船锚打不中他们,却也脸色苍白,隐隐向后退去。 白城瞧着声势,也不愿硬拼,身形一矮,侧身从船锚下方滚过,身子与船锚距离不去三寸。 他这一下极为考验胆魄,可谓险之又险。 小滴也是一怔,没料到白城竟是这种破法,用力往回一拽,寒铁长链顿时改变方向,贴地向白城袭来。 白城苦笑一声,足尖一点,飘然而起,从铁链上方掠过。 小滴浅浅一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三步两步赶到白城下方,手臂挥舞几下,一条长链旋转成漩涡相撞,化作一道道铁圈,向空中罩去。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原来小滴姑娘打的是这个主意!” 说话之间,他左脚猛然探出,一脚点在最上方的铁链上面,身形拔高一丈,向上方飘然而上。 小滴也不着急,双臂握紧寒铁链的一端,猛然向天上一抡,寒铁链的另一端如猛龙出海,船锚翘起骤然向半空中飞去! 两条雪亮倒钩,径直向白城腰间斩去,这一下若是击实,只怕白城就要身首异处! 白城也不紧张,轻轻挥舞手中长剑,剑尖一点船锚,身形再次拔高,却把船锚点了下去。 小滴见白城出手点中船锚,大喝一声,再次将寒铁链向上甩去。 “嘣”的一声! 霎那之间,船锚突然加速,速度激增三倍,扯断寒铁链,独自向上方劈去! 白城来不及想,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疾点,一剑正中船锚,将船锚远远击出。 不料,船锚飞出之后,在空中绕了一圈,再次飞了回来,依然是向白城腰腹之间斩去。 白城一怔,手中长剑再出,再次将船锚点飞。眨眼之间,船锚又飞了回来,仍是斩向白城腰腹! 白城大喝一声,双臂发力,狠狠击在船锚上面,将船锚击打出十余丈远,但身形却不免逐渐落了下去 小滴也不顾船锚,双手抡起寒铁链,将铁链抡成的漩涡,逐渐收紧,将白城围在当中。 白城直到此时,才知道小滴克制金大哥的原因所在,飞速旋转的船锚与无所不在的铁链,只要配合得当,便不难将任何轻功高手困入其中。 白城一声叹息,喃喃说道:“只可惜我并不是不以速度见长的人啊!” 说话之间,他瞅准四周缠绕的铁链,飞速探出左手,一把抓住铁链的另一端,用力一甩将铁链向反方向抡去! 白城的气血之盛,筋骨之强远在同阶武者之上,就算是小滴也不例外,一抓一扯一抡,寒铁链顿时向反方向飞去,力道之强更胜刚才。 小滴只觉得双臂剧震,几乎握不住寒铁链,连连移动身形,化解了这一股庞大的力道,才稳定下来。 白城飘然落地,手持寒铁链一端,笑道:“小滴姑娘,在下这手功夫还过得去吧?” 他对面站着小滴,身后趴着金大哥,四周满是白虎外营的军士,但却谈笑风生,毫不紧张! 小滴愣了一下,呆呆的握着手中的寒铁链,说道:“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比金大哥的速度快,又比我的力气大?楚统领明明说过,我们的天赋都是独一无二的!” 白城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他这一身筋骨来自于北冥剑传来的那一道神秘暖流,他自己还没弄明白其中原因,自然不会再去给别人解惑。 就在他分心之际,船锚再次旋转回来,不偏不倚,直奔他头颅而来! 白城无奈一笑,只得左手一扬,挥动手中寒铁链,想要用寒铁链将船锚缠住永绝后患! 就在他扬手之际,一股杀气忽然从身后传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杀不得 这股杀气浓烈至极,莫说是白城久练破玉归元诀,五感极为敏锐,就算是懵懵懂懂的寻常人也能感受得到! 伴随杀气而来的还有金韧破空之声,一左一右,分别向白城左右两面的太阳穴刺去! 白城虽看不到后方的动静,但就算用膝盖去想,也知道是金姓巨人不知何时苏醒,竟趁他防守薄弱之际,想要他的性命! 他虽然看不到,但站在他对面的小滴却看得清清楚楚! 金大哥猛然翻身起来,从袖袍中抽出另一柄银光细剑,手中握紧双剑,朝白城背后冲去。 眨眼之间,金大哥已冲到白城身后,双眼通红,青筋暴起,挺身傲立,居高临下,双手同时发力,一左一右,两支细剑交叉刺下,直奔白城左右两处太阳穴,带起一道道白色气浪! 小滴陡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金大哥且慢!” 说话之间,她飞身向白城方向纵去,想要劝阻金大哥。 她劝阻金大哥并非是为了白城,而是她心中明白,白城刚才展露的身法、力量,若是结合起来会有多大的杀伤力。 若是不过分逼迫白城还好,若是将白城逼到绝路,只怕反击的力量之大,当场无一人能承受的了! 危急时刻,白城心中波澜不起,左手甩出寒铁链,奋力将船锚缠住,随即向下一拉,船锚狠狠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阻住小滴的前进道路。 他不知小滴的目的,还以为小滴是要与背后之人前后夹击! 右手则是轻轻一抖,将北冥剑上的乌木剑鞘甩掉,随即倒转剑锋,长剑划圆,向头顶撩去。 剑刃流转,一片雪白,与天上悬月互相映衬,就如明月倒影一般! 白城虽然不知脑后情况,听风辨器的功夫去早已练熟,长剑由身体右侧下方撩起,绕过头顶之后,划到身体左侧,所到之处,所遇之物,全都一分为二,没有半分停滞。 剑锋先是由身体右侧升起,先是遇到一柄银光细剑,将银光细剑齐柄削断,继续向他头顶划去,掠过金大哥的咽喉,将他气管划开,献血四溅而出,紧接着划到身体左侧,遇到第二柄银光细剑,将第二柄银光细剑从剑身中间削为两截。 白城一剑出手,并不容情,举手投足间夺了金大哥的性命。这是因为他已在金大哥身上一感到浓浓杀意,不会做养虎为患之事。 金大哥扔掉手中断剑,双手紧紧捂住喉咙,似是难以置信。 他天赋异禀,从小被高人看重,十余年用心栽培,每次出去行动都极为顺利。从来只有他杀人,从来也无人杀他,他从来想不到会有战死的一天! 他双眼瞪着白城,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似是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 白城转回头去,冲着他淡淡说道:“不是我想杀你,实是你想杀我,你若是听我的,咱们好好聊一聊该多好。” 金大哥听到白城所说的话语,神情愤怒至极,伸出血手指着白城,想要说些什么。 如此一来,他喉管中的血液喷涌更猛,还来不及说话,便已倒地身亡。 白城摇了摇头,正要转回身去,忽然身子一僵,站在原地不动。他再次感觉到由北冥剑剑柄传来一阵神秘的暖流,这股神秘暖流虽然远没有当初斩杀青狮之后的暖流那么清楚,但他的感觉绝不会出错! ...... 数百丈以外,方应看与李沉舟正在向地窖方向飞速赶去,两人掠过一排军帐,恰好瞧见白城一剑斩杀金大哥。 两人俱是入微境界的修为,目光锐利,将空地上面发生的事情都瞧得一清二楚。 方应看淡淡说道:“贵师弟好俊的功夫,这一剑起码有二十年以上的火候,就算是京城中的剑术名家也没几个人赶得上。” 白城虽然用衣襟蒙着面孔,别人认不出他来,但是李沉舟数次见过白城手中长剑,认得这柄长剑的模样,知道出手的必是白城。 李沉舟微微冷笑:“白师弟的功夫自然是不错,无论是谁想杀他都没那么容易。” 方应看呵呵笑道:“想杀他的人,却被他杀了。” 李沉舟冷笑说道:“杀人者,人杀之,想杀人自然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方应看嘴角处忽然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只可惜这人杀不得。” 李沉舟冷冷说道:“李某倒不知道天下间还有杀不得的人。” 方应看说道:“我说他杀不得是因为他有个好上司,好师父!” 李沉舟问道:“谁?” 方应看微微一笑,说道:“楚落,楚西鲁这个人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李沉舟面色忽然沉下,脚步也慢了半分,一字一顿,说道:“楚落?你是说御林军统领楚落!” 方应看笑道:“除了“孤身走天涯,半剑无人识”的楚统领,方某不知道还有那个楚落。” 李沉舟的面色恢复过来,心却深深的沉了下去。 在他出山之前,丹霞掌门梁子襄曾给他说过,建业城中有三个人万万不能去惹,万一要是惹了,就赶快逃回山里,永生永世也不要再下山。 这三个人中排名第一的自然是大侠方歌吟,排名第二就是御林军统领楚落,而当今陛下陈曜,陈昌明并不在这三人之中。 楚落出身于柳州一个没落武林门派--幻影门,幻影门只是武林中的三流门派,在柳州当地也籍籍无名,门中修为最高的是创派祖师,也只有初入练气阶的水准。 楚落十二岁那年,他师父死于一场疾病,从此门中只剩下他一人。 柳州的武林人士都以为幻影门会就此沉沦。谁能想到,楚落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林奇才,不到三十岁已达到练气阶的修为,将幻影门的三流武学练到前无古人的境界。 就在柳州武林中人都以为他会重振幻影门的时候,他竟闭门谢客,将幻影门大门紧锁,一人孤身离去。 这一走便是二十多年,二十年后,他再次回到柳州的时候,已是权势熏天的陈国御林军统领,带着十三名各有所长的徒弟。 众人后来才知道,这二十年间,楚落深感幻影门武学之不足,单枪匹马踏遍大江南北,会战高手无数,几次险死还生,最终创立了一门由半支断剑施展的幻影剑法。 他凭借这半支断剑,一手幻影剑法,打遍江南无敌手,已隐隐有人将他与江南第一剑客方歌吟相提并论。 至于这十三个徒弟,全是他二十年来在大江南北搜寻来的浑金璞玉,一向被他视若珍宝,莫说是别人杀了,就少一根毫毛,楚落也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沉重的一剑 白城缓缓转过身来,那一股神秘暖意已逐渐消失在五脏六腑之中。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的气血、筋脉会进一步强化。 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已隐隐猜到了这股暖意的由来,尽管这个答案有些让他惊讶。 小滴的脸色变得惨白,眼睛却变得血红,喃喃说道:“金大哥...金大哥...你竟然杀了金大哥....” 白城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刀剑无眼,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还请小滴姑娘见谅。” 小滴轻声说道:“你说得对,他要杀你...” 说话之间,她踉踉跄跄向白城走来,头发的颜色忽然开始变淡、变白,眨眼之间,便已像雪一样白。 雪白的长发在空中飘舞,赤红的双眼方才慑人的光芒,踉跄的脚步就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一样。 白城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味。 唰! 小滴忽然消失在他眼前。 白城一怔,随即面色急变,足尖一点,飞身向右侧躲去。 一道白影闪过,他的左臂被抓出三道血痕,鲜血滴滴答答洒落在地上。 白城还来不及关心左臂的伤口,便已拼命向前纵去。饶是如此,他也还慢了半分,背心再次留下一道伤口。 快! 实在是太快! 小滴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柳随风引以为荣的轻功在小滴面前,连老牛拉破车也算不上。 白城压根看不到小滴的身影,也听不到小滴的脚步,他能躲过这两次突袭,凭借的全是敏锐过人的感应能力。 小滴的追击并没有停止,白城逃亡也没有尽头。 眨眼之间,空地上布满了两人的脚印,白城的身上也多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白城心中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在小滴手上。 闪过几次突击之后,白城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小滴增加的只有速度,反应、力量并没有明显的增加。 最明确的标志是,他虽然受伤不少,但全都是些皮外伤,并没有受到重创。小滴绝不是不想杀他,唯一的原因是,她的速度突然加快,但身体的反应并没有跟上来,所以只能直线进攻,这才被他屡次躲开。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可以借此引小滴上钩。 再次闪过小滴的突袭之后,白城陡然将手中北冥剑向上方抛出。 他这一抛弃极为用力,长剑径直往半空中飞去,飞到数十丈的高空,方才剑身一转,剑尖朝下,向下方加速坠下。 白城抛出长剑之后,看也不看,转身向一旁闪去,全力躲避小滴的追击。 心中默算时间,过了三击掌的功夫,白城猛然身形一转,闪到他刚才抛剑的地方,傲然挺立,双目直视前方,就像要看清楚小滴动作一样。 唰! 一道白影忽然闪了出来,双指如电向白城双眼抓去。 白城看见这道白影时,已来不及闪避,就算是想晃晃脑袋也来不及,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是闭上双眼。 只是他并没有闭上双眼,而是平静的看着小滴的闪现。 就在小滴的双指离他的双眼不足三寸时,动作忽然慢了下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始终没能够到白城的双眼。 北冥剑已从天而降,锐利的剑锋从小滴的脖颈后方插入,胸前穿出,稳稳扎在地上。 小滴拼命的向前扑击,但每向前一寸,换来的都是无边的痛苦。 白城身形一转,闪到小滴身旁,十指连弹,点中她身上几处要穴,轻轻抽出北冥剑,飘然站在一旁。 小滴保持着向前扑击的姿势,没有半点动摇,她受创极重,只要稍有挪动,就会造成大量出血,从而不治身亡。 小滴低低声音说道:“好锋利的剑,我本以为...” 白城说道:“你本以为你速度奇快,这柄剑只会被你的身子弹开,不会真的扎进去。” 小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我其实已经猜到你的战术了,你是想利用我反应跟不上身体速度的弱点,提前在路上做好埋伏,这才把长剑抛上半空,用双眼处去诱惑我进攻。你也真够大胆的!” 白城淡淡说道:“不是在下大胆,实在是在下无计可施情急拼命。” 小滴轻轻咳嗽两声,身子微微晃了晃,触动了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勉强说道:“你胆子奇大,功夫又强,我和金大哥死在你手上不冤。” 白城摇头说道:“我本不想与你两人交手。” 凭金大哥与小滴的本事,扬名立万不过是轻而易举,日后还有大好前程,今日死在他手中实在是太可惜了。 小滴苦笑说道:“可惜没能帮金大哥报仇。” 白城默然不语,站在一旁静静听她说话,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寥落,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小滴接着说道:“我能求你一件事情么?” 白城一怔,说道:“小滴姑娘请讲。” 小滴说道:“我求你一剑杀了我!”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小滴姑娘虽然身负重伤,但未必就会死。” 话音未落,小滴忽然站直身子,转身面对白城,鲜血顿时如泉水般涌出。 白城大吃一惊,说道:“你要做什么!” 小滴说道:“我和金大哥一起出来,万没有他死了,我还活着的道理。” 小滴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从小就怕寂寞,金大哥也是,求求你,我不想让他一个人独自上路。” 白城面上露出一丝无奈,长叹一声,一剑向前挥去。 他只觉得手中长剑分外沉重,这一剑是他平生最难挥出的一剑。 一剑挥出,他便听到远处有人大声疾呼:“且慢动手!” 这是李沉舟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几分焦虑,这在李沉舟身上却是极为少见。 白城听在耳中,剑锋却没有停下。 一剑划过,鲜血飚出,小滴缓缓躺倒在地,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多年之前,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在漫天大雪中孤独求生,也许是去年中秋,一对情意绵绵的男女在桂花树下悠然练剑。 但无论她想到什么,生命都在这一刻画上了终止符,人间的一切与她再不相干。(。) 第一百四十四章 攀扯 白城倒提北冥剑,剑尖斜指地面,腥红的鲜血从剑锋上流淌下来,一点点滴在地上,溅成朵朵梅花形状。 轻轻叹息一声,白城缓缓收回北冥剑,一股股神秘暖意从剑柄传来,向他体内传去。 暖意所到之处,身子暖洋洋的,只是他心里却是一片冰寒。 他自出山以来,会斗各路高手,亲手斩杀的也不在少数,但小滴却是他第一个不想杀,却不得不杀的人。 白城弯下腰去,手掌拂过她的脸庞,将她眼睑合上,又为她整了整衣衫,这才把她与金大哥的尸首并排放好,然后盘膝坐在两人身前,默诵起《黄天往生祈福经》。 这卷经书是九仙观清机道人所授,据说有超度亡灵,祈福往生之效。虽然他以往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但今日却很想诵读这卷经书。 白城将长剑横于膝前,闭目诵经,没有半分反抗或逃走的意思。 周围的军士却没有趁机上前围攻,反而一步步的后退,在远处结成环形盾牌阵,围成一个直接二三十丈的圈子,将他围在中央,阵型由攻转守。 金大哥与小滴的厉害他们都瞧在眼里,这样两个人却被白城轻易斩杀,白虎外营虽然都是百战精兵,但也失去了搏杀的勇气。 ...... 树欲静而风不止。 白城刚刚诵读几句经文,便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喊,不得不抬头瞧去。 李沉舟身法如箭,步履轻健,足不沾地,从围在周遭的军士肩头快步踏过,眨眼间冲过包围圈,来到白城身边。 当然,他能如此之快,固然有他武学高明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这些军士早已视白城为大敌,不愿在他身上分心。 方应看不慌不忙,缓步跟在李沉舟身后,面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沉舟来带白城身旁,瞧了瞧地上两人的尸首,又看了看端坐不动的白城,轻轻叹了口气,冲着白城说道:“我来了,你走吧!” 他这句话说得平平常常,直视白虎外营数千名军士为无物。 白城咳嗽两声,用沙哑声音,说道:“其实你不该来的。” 李沉舟眉头一皱,觉得白城的声音有些奇怪,与往日大不相同,但这事也不算要紧,所以他并未多想,而是继续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兄弟不管。” 一阵夜风吹过,白城蒙面的衣襟随风飘摆,却始终不露真容。 白城笑意更盛,指着李沉舟哈哈大笑,说道:“兄弟?谁跟你是兄弟?李沉舟,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说话之间,他缓缓站起身来,转身冲着方应看拱了拱手,说道:“只有方小侯爷这样的豪杰才是我的兄弟!” 方应看面容含笑,退步闪在一旁,笑道:“白师弟客气了,你这样厉害的兄弟,方某可不敢认。” 白城似是有些惊讶,说道:“小侯爷,咱们明明...” 方应看不等他说完,便已呵呵笑道:“方某知道你不愿牵扯李沉舟,所以才不肯认他,不过,当日你与李沉舟的名字已签在一张盟约之上,今日临阵才与方某攀扯。这把戏不嫌太过拙劣了吗?” 白城似乎怔了一怔,片刻之后,方才说道:“小侯爷,您老人家是不是弄错了?我今日来可是...” “白师弟,不要多说了!”李沉舟沉声说道。 白城闻言,转过头去,只见李沉舟面沉如水,双拳紧攥,眉宇之间已隐隐染上杀气。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李沉舟,你要管闲事到一边去,我可不是你白师弟!我与小侯爷正在说话,你不要插口好不好?” 话音未落,身后又有人轻声说道,“白师弟,你....” 白城似乎有些恼怒,回头喝道:“你们怎么都叫我白师弟,不要胡乱攀扯行不行?” 一道倩影站在他身后,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发髻轻轻挽起,随意披落在肩上,黑发白肤,动人心魄。 赵师容柔声说道:“白师弟,今日我和沉舟大哥来此,就是要救你出去,让天下人都明白,沉舟大哥是绝不会放弃兄弟的人。” 白城嗤笑一声,说道:“白虎外营高手如云,就凭你们俩也敢说这样的大话?” 李沉舟朗声说道:“李某一双破妄神拳,纵然是千军万马也不足为惧!” 赵师容似是猜到白城心中顾忌,说道:“白师弟,只要你能顺利逃脱,我的沉舟大哥都不算正犯,纵然是受些惩罚,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白城听过两人话语,心中也有些感动。自从进入白虎内营之后,他屡次称为世家一脉发难的目标,先是韩蛟、薛虎堂前发难,后有吴惊涛、王寇毒计伤人。 几次虽然都被他挡住,但若长久下去,他纵然武功再高,也难免被世家一脉所算,所以他才将计就计,决定与王寇同闯外营,再相机而动施展手段。 至于李沉舟、赵师容两人会来这里,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有些感动。 他与李沉舟虽签过一纸盟约,但两人交情平平,远未到生死之交的水准。 李沉舟今日肯来赴汤蹈火,多半是为了声名不坠,但饶是如此,白城也十分佩服。 毕竟当今天下,庸庸碌碌者多,舍生忘死者少。 只是白城佩服归佩服,却不能与李沉舟相认,因为他的计划当中最关键的一环就在于此。 想到这里,白城呵呵冷笑,说道:“李沉舟!赵师容!你们还是早点走吧!我今日不见陆总教习,绝不会离开此地!”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至于我能不能擅离此地,就不劳你们操心了!我是方小侯爷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来操心!” 方应看听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一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竟然直到现在还自以为能攀扯本侯爷?” 白城目光一滞,说道:“小侯爷,李沉舟与赵师容眼瞎了,你怎么也误会了?你不是来搭救我,为何要进着白虎外营?” 方应看冷声笑道:“我进白虎外营听说我们世家一脉的王寇陷在这里,跟你白城有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便听到远处有人大声说道:“方小侯爷,王寇是沈某亲自请到这里的,可算不上失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监 白城顺着说话声音望去。 数十丈外,沈崇天与一名年轻人携手而来,白虎外营五位统领跟在身后。 外营之中的军士连忙向两侧闪开,为这几人让开一条道路。 与沈崇天同行那位年轻人,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面色白皙,肌肤柔嫩,身穿一淡紫色纱袍,脚下是一双朱红色官靴,行走之际,步履轻快,似是有些武学的底子。 不知何故,白城总觉得这人一举一动有些古怪,但又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 这几人来到空地之中,其他人尚未说话,紫袍年轻人已三步两步赶到方应看身前,急忙躬身施礼,尖细声音说道:“小的张煮水参见方小侯爷!” 方应看笑语盈盈,伸出双手搀起紫袍年轻人,说道:“没想到张公公今日大驾光临,小方未及远迎,有罪!有罪!” 白城身上一阵恶寒,原来这名紫衣年轻人竟然是一名太监! 这可是他前生今世遇到的第一名太监,他心中顿时一阵恶心,有心不看此人,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只得抱着看野生动物的心态去瞧这人,这才忍住恶心。 张煮水拜见方应看之后,大叫一声,说道:“啊呀!怎么小金和小滴都死了,这是谁干的?” 他明明早已瞧见两人的尸体,但却装作刚刚发现,一举一动,动作浮夸。 白城心中暗道,这可真不是个好演员。 张煮水趴在两人尸体上,放声哭喊道:“小金和小滴是与我一同出宫的,如今他俩死了,我还活着,我回去可怎么给楚统领交代!” 他哭声凄惨,却没有半滴眼泪落下。 白城被他哭的烦闷,随口说道:“你若是没法交代,不妨跟他们一块去死好了。” 张煮水闻言大怒,转过身来指着白城,尖细声音喊道:“你...你...你这个坏人!竟敢出口伤人!” 白城嘿嘿一笑,说道:“你我初次见面,怎知道我是坏人?” 张煮水眼珠一转,说道:“大家都不蒙面,只有你一个人蒙面,藏头缩尾不敢露出真面目,难道还不是坏人?”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我可不是坏人,我是小侯爷的手下,我若是坏人,那小侯爷岂不也成了坏人?” 张煮水一怔,转头向方应看瞧去。 方应看摇头说道:“张公公,你莫听他胡说,我今日是来此处找一个叫王寇的手下,与这人没有半点关系。此人丧心病狂,不但杀了沈总管八名侍卫,还杀了两名御林军中的高手,实已犯下不赦之罪。你还是离他远些” 张煮水闻言,“嗖”的一下窜到方应看身后,神色慌张说道:“什么?如此危险的人物,你怎么不把他抓了?” 方应看叹了口气,说道:“此处是沈总管的地方,方某岂能插手?” 张煮水尖细声音说道:“那沈总管怎么不抓他?” 方应看不等沈崇天回到,接着说道:“难呐!沈总管也想抓他,可惜有丹霞派的高徒李沉舟为他撑腰,咱们都抓不了他!” 张煮水奇道:“李沉舟?我怎么没听说过?是丹霞派的长老吗?权力很大吗?武功很高吗?” 方应看笑道:“张公公猜错了,他只不过是丹霞派一名弟子罢了!” 张煮水问道:“他不过是名普通弟子?那你们为何还会怕他?” 方应看摇摇头,说道:“他虽只是名弟子,却不是普通弟子,而是丹霞梁掌门的亲传弟子。” 张煮水尖细声音嘶吼,说道:“梁掌门又怎么了?这可是咱们陈国的军营!还由不得他梁掌门做主!” 方应看笑道:“梁掌门武功绝顶、位高权重,还是咱们亲王之尊,什么事情做不得主?” 这两人一唱一和不但将李沉舟牵扯进来,而且隐隐有将梁子襄牵扯其中的意思。 李沉舟虽然心思沉稳,但也忍不住插口,说道:“李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无需将梁掌门扯入此事!” 张煮水接话说道:“那你去擒下此人,我信你说得好。” 李沉舟面色一沉,一时无话应答。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张公公,方小侯爷虽然不认,但在下确实是小侯爷的手下,与这李沉舟可没什么关系。” 张煮水站在方应看身后,指着白城尖声说道:“好一个胆大的小子,坐下恶事之后,还想攀扯到小侯爷身上,真不知道你是奸猾还是愚蠢。” 白城摇头说道:“我说我是小侯爷的人,怎么就没人信呢?” 沈崇天在一旁听几人斗口,早已听得不耐烦,冲着几位统领招手喝道:“你们还不速速带人将他拿下!” 几位统领一声呼喊,便要带人动手。 白城大声喊道:“沈崇天,我在这里是要等陆总教习,跟他老人家说一件大秘密,你是要杀人灭口么?” 沈崇天面色一寒,正要张口说话,就听远处苍老声音悠悠传来:“你说的是什么大秘密?” 众人齐齐一怔,抬头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几匹快马从东面行来,眨眼间来到众人面前,带头一人须发皆白,身穿葛布衣裳,正是白虎堂总教习陆孤帆。 陆孤帆翻身下马,呵呵笑道:“怎么这么大阵仗?咱们白虎堂出了什么事吗?” 沈崇天快步上前,向陆孤帆见过礼,然后又转身指着白城,说道:“此人擅闯外营,杀死属下八名贴身侍卫,又杀了御林军中两大高手,已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属下正要将他擒下。” 陆孤帆点点头,却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指了指其他几人,说道:“那他们呢?又是怎么回事?” 沈崇天连忙说道:“这位是宫中来的张公公,来咱们白虎堂办些事情。” 张煮水露出谄笑,连忙上前见礼。 陆孤帆伸手将他搀起,笑道:“不知张公公带来什么旨意?” 张煮水面色一白,陈国宫中规矩太监非传旨不得出宫,近些年来这规矩虽然已执行的不严,但若是落在有心人手中,却也是一条罪状。 他今日擅自出宫是来办一件私事,并没带什么旨意,不由得心中惊惧。 陆孤帆微微一笑,不再理他。张煮水连忙闪在一旁,再不敢张口说话。(。) 第一百四十六章 揭破 白城冷眼旁观,场中众人都是白虎堂中人,只有这个张煮水除外。今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涉及到数人的性命,并非可以随意处置。陆孤帆要想控制局面,从容处理此事,就要事先将场中唯一一个外人慑服,否则诸多手段便不易施展。 不过,陆孤帆不过三言两语,便让这个张煮水面色苍白,惶然退下,这等权谋当真了得,看来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沈崇天瞧见势头不好,连忙岔开话题,指着方应看等人,说道:“这几位都是咱们白虎内营的学员,您老人家想来都认识。” 陆孤帆点了点头,问道:“他们几个怎么也在这里?” 沈崇天说道:“这事说来话长,前几日属下听说咱们白虎内营有一位学员叫做王寇,本是刑部的捕快,最为擅长验尸,便将他请入外营,验一验吴惊涛的尸首,好给雷家一个交代。” 陆孤帆面带愠色,说道:“吴惊涛是魔门卧底,老夫不去找雷老二的麻烦,已经是给足他面子了,他还敢要什么交代!” 沈崇天急忙说道:“陆总教习说的是。不过据说吴惊涛并非建业城雷家的客卿,而是雷家总部霹雳堂派来的协助他们的,所以雷家着急查清此事,也是要给总堂一个交代!” 陆孤帆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说雷老二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沈崇天接着说道:“这位方应看,方小侯爷...” 说到这里,他的语速忽然慢了下来,额头微微见汗。 昨日上午,方应看派人给他传话,说是今日要安排王寇来营中走一趟,向他讨一块令牌。随着王寇同行的还有白城,让他到时候把御林军两大高手派来,一举擒拿白城,办一个擅入军机中地的罪名。 沈崇天本以为方应看是小题大做,倒没想到,方应看居然还瞒了他两件事。 一是来犯之人武功绝高,不但斩杀了他布置在此处的八名侍卫,就连御林军两大高手也一起斩杀。这让他心中不由暗自埋怨,御林军统领楚洛可不是易与之辈,如何摆平此事,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不过这一点他倒错怪方应看了,因为就连方应看也没想到,白城竟能斩杀御林军两大高手。 二是除了王寇与白城不算,方应看竟与李沉舟一同来到外营。他此时既想为方应看开脱,又想治李沉舟的罪名,一时之间,竟想不到妥帖的说法。 沈崇天只是略一沉吟,方应看便接过话题。 他慢走两步来到陆孤帆身前,躬身施礼说道:“弟子方应看,拜见陆总教习!弟子今日误信人言,听说好友王寇擅闯白虎外营,已被外营高手擒下,这才一时情急闯入外营,希望可以让他悬崖勒马,可谁知竟是一场误会!” 陆孤帆点点头,说道:“倒也情有可原,你先下去吧。” 方应看闻言,连连点头认罪。 陆孤帆转过头去,冲着李、赵两人问道:“那你们俩呢?? 李沉舟沉声说道:“弟子李沉舟参加陆总教习!弟子也是今日听说,好友白城闯入白虎外营,这才来劝他迷途知返。” 赵师容点点头,示意同意李沉舟的说法。 沈崇天插口说道:“不对吧?我怎么听说你是要救他出去?” 赵师容浅浅一笑,说道:“沈副总管许是有些误会,沉舟大哥只是一时激愤,绝不会真的做出此事。” 她见陆孤帆也来到这里,便知道李沉舟的想法万万行不通了。 陆孤帆已是炼神高手,一身修为高深莫测,莫说是李沉舟与她两人,就算是场中所有人一拥而上,也绝不是陆孤帆的对手。 她二人再想救白城离去,已是白日做梦。 陆孤帆听过几人的言辞,却并未做出决定,而是转头面向白城,说道:“他们都说完了,那你有什么要说的?” 白城拱了拱手,沙哑声音说道:“弟子拜见陆总教习!他们几人所说,俱都是实话。这几人也确实是弟子所杀,只是弟子却有苦衷需要禀报陆老。” 陆孤帆神色温和,说道:“你有什么苦衷?” 白城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陆孤帆说道:“既然说来话长,你不妨先摘下蒙面,让老夫瞧瞧你到底是谁?” 陆孤帆话一出口,周围几人都是一怔,他们早已认定白城的身份,不知陆总教习为何会忽然这么说。 白城双目炯炯,瞧着陆总教习,按照他的计划,本不打算现在揭开谜底,不过陆孤帆既然说起,他也无法推辞。 陆孤帆面色淡然,也瞧不出其他表情。 白城轻轻叹息一声,伸手解开面上蒙着的衣襟,随手抛在地上。 随着他面上衣襟滑落,周围几人全都大吃一惊! 方应看面上带着的一丝微笑,陡然僵硬起来,双眼瞳孔紧缩,面色微微泛白,就好像见鬼一般,瞧着白城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沉舟古井不波的面容上首次泛出惊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赵师容娇躯一颤,面色急变,口中喃喃说道:“怎...怎...怎么可能?” 沈崇天更是难以置信,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唯有陆孤帆面色如常,淡淡说道:“王寇,你现在可以说了!” 令众人惊讶的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非是白城的面孔,而是王寇的模样。 原来白城早在与王寇见面之前,已施展破玉十三式之“移形式”,将面上容貌改变成王寇模样,然后才蒙上面孔去见王寇。 自那以后,他便顶着王寇的面容在行事,只是面上罩着衣襟,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当日,他在荒丘树林之中,冒名威胁王寇时,发现王寇并没有往魔门的方向去猜,便已猜到所谓魔门追杀之事,极有可能王寇信口开河。 故此,他今日冒险来到外营,就是探一探王寇的根底,若是王寇所言是实那还罢了,若是王寇故意设下陷阱,他就寻找机会斩杀王寇,然后再顶着王寇的名义将外营大闹一场。 众所皆知,王寇乃是方应看的手下,王寇若是出事,方应看自然逃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他就可以祸水东引,将方应看牵扯其中。 他本打算寻找机会斩杀沈崇天之后,再暴露王寇的身份,不想陆总教习来的太快,到让他不得不提起揭破谜底!(。)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说辞 沈崇天纵横疆场多年,历经危险无数,这些年来虽然远离战场,毕竟是沙场老将,忽然反应过来,指着白城说道:“他用了易容术,只怕不是王寇!” 说话之间,他右掌猛然向前一按,一股罡风向白城面门卷去。 白城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却也不躲不闪,听任罡风拂面。 一阵罡风吹过,白城面上却无半点变化,丝毫没有易容之物脱落的痕迹。 与寻常易容手段不同,“移形式”改变的是筋脉的走向、骨骼的位置,是由内而外的变化。 只要白城不散去功力,任是再高明的高手,也瞧不出丝毫易容痕迹。 陆孤帆淡淡说道:“崇天,你莫试了,这是他的本来面目。” 他是炼神宗师,修为高深莫测。他认定的事情,别人自然不会再怀疑。 方应看城府极深,渊深难测,刚才有些震惊,此时已恢复平静,急忙问道:“王寇,你可知你做了什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王寇已经身犯不赦之罪,方应看不愿被他卷入漩涡之中,这句话看似一句问话,实际上是要表明两人并无关系。 白城呵呵笑道:“小侯爷,王某一没疯二没傻,做了什么自然清楚,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自然是有我的苦衷。” 方应看冷笑说道:“你有什么苦衷?” 白城苦笑一声,面上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说道:“王某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救小侯爷的性命!” 方应看冷冷说道:“我的性命?” 白城缓缓点了点头,转头面对陆孤帆,说道:“陆总教习,还是让弟子慢慢讲来吧。” 陆孤帆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你说吧。” 白城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当日,方小侯爷要我诓骗白城来白虎内营,让我告诉他吴惊涛身上带有魔门的密信,若不取出密信,魔门便会安排埋伏在白虎内营的人手追杀。” 方应看呵呵冷笑,说道:“这话方某从未说过。” 白城继续说道:“小侯爷先不忙否认。这话虽是信口开河,却无意中说中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白虎堂中仍有魔门高手潜伏。” 话一出口,周围几人纷纷侧目,就连陆孤帆也皱起眉头。 白城语不惊人死不休,大声说道:“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方小侯爷的贴身部下文雪岸!” 方应看面色一寒,喝道:“王寇!你不要信口开河!文雪岸自幼跟在我身边,怎么可能是魔门中人?” 白城转过头去,面带悲悯之色,说道:“小侯爷,你是被他瞒的太久,也是对他过信任!他若是想暗算你,只怕不费吹灰之力!” 方应看气极反笑,说道:“王寇!你莫要挑拨离间!”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王某乱说,事实上文雪岸早已投身魔门,学了一身诡异的本领,王某也早已被他用秘技控制!” 方应看喘息几声,说道:“好一张利口,竟能无中生有!” 白城继续说道:“王某被他用秘技所制之后,不得不去做些违心之事,只是这些事都没有触及到我的底线,故此我都忍了下来。直到数日之前,他定下计划,要借小侯爷求胜心切的心思,利用王某与白城做诱饵,引发小侯爷与李沉舟的正面冲突。此计若成,世家一脉与江湖一脉则两败俱伤,白虎内营则沦为他的天下。他若是乘机掌握了白虎内营这一批学员,日后更能借此混入朝廷,那后果就不堪设想。故此王某宁愿舍去性命不要,也要留在此地,死也要揭破他的阴谋。” 陆孤帆淡淡问道:“你要揭破他的阴谋,尽管找老夫就是,为何要造如此杀孽?” 白城眼眶微红,说道:“文雪岸在内营之中,控制的可不是王某一人,他利用别人日益监视弟子,只要稍有不对,就要取弟子的性命,只有弟子独自行动时无人监视,方才有机会揭破。” 沈崇天插口问道:“那你刚才与御林军两位高手交手之时,也可以假装被擒,然后再寻机揭破。” 白城苦笑说道:“弟子早已是惊弓之鸟,看谁都像是魔门中人,不敢将性命依托他人。” 方应看猛然喝道:“不对!” 白城苦笑道:“哪里不对?” 方应看冷冷说道:“你武功一向平平,为何今日如此强悍,莫非往日都在隐匿修为不成?既然你修为如此身后,那平日里又有谁能监视你?” 白城淡淡说道:“原来小侯爷在意的是这件事情。王某刚才与两位高手拼命,用的并不是真实本领,而是魔门传下来的一种秘技。这门秘技通过压榨自身的潜力,在短时间内可以大幅增加战力。只是此法不但大伤元气,而且时间一久便有性命之忧,故此王某平日里并不敢使用这门秘法。” 说话之间,他已默运无名功法,将一身气血凝于五脏六腑之中,一时之间气血骤然降下,反不及常人旺盛。 陆孤帆修为通玄,明显感觉到了白城的气血变化,眉头不由一皱。其他几人虽然没有陆孤帆的本事,但也都察觉到了白城身上的变化。 白城这一番话,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却丝丝入扣。 莫说其他人,就连方应看也开始怀疑白城说的事实,只是文雪岸是他的心腹,王寇是他的手下。 若是承认白城说的是实话,那么就意味着王寇为了他的安全,揭破了文雪岸是魔门中人的秘密,还为此斩杀了白虎外营八名侍卫与御林军两位高手。 这件事情既牵扯的御林军,又牵扯到魔门,这样一口黑锅扣下来,就算是方应看地位尊崇,也有些吃不消。 方应看不但不敢开口承认,反而要一力否认,不过他心中也有些着急,想要见到文雪岸问个究竟。 不过,文雪岸早已葬身鹰腹,他这番期盼注定是要落空。 场中一片沉静,几人都再思索白城这一番话的真假。只是魔门本就神秘,“移形式”更是神奇,一时之间竟没人能从白城的话语中找出漏洞。 忽然之间,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打破场上僵局:“既然你是王寇,那我白师弟去哪里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逃遁 赵师容一句话问出口,其余几人才反应过来,既然站在这里的是王寇,那白城又去了哪里? 白城微微一怔,淡淡笑了笑,说道:“王某与他虽是一起来的,但进入此间之后,我二人担心目标太大,就各走行动,约定在此间见面。到现在白师弟还没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赵师容面色微寒,追问道:“白师弟当真是与你一起来的吗?” 白城笑道:“若非我二人同来,文雪岸有岂能放心?” 赵师容似是有些不信,问道:“白师弟功夫不弱,怎么能无声无息消失不见?莫非是你暗下杀手不成?” 说到最后几句时,她语气之中已带了几分寒意。 白城苦笑道:“王某句句属实,若有一字虚言,天打五雷轰!” “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兄弟确实遇到了一个人闯营。”有人插口说道。 周围几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条红袍大汉傲然挺立。 沈崇天一怔,问道:“邓老大,你们见过这个人?” 红袍大汉点头说道:“不错!就在刚才不久,有人潜入陈文礼的军帐,将他打晕之后,易容成他的模样,想要混入营中,恰巧被王百韬撞破。我等得到消息前去擒拿,不想却被他逃了。” 沈崇天皱眉说道:“易容术?” 说话之间,他双眼再次往白城面色上扫去,口中问道:“你们几个仔细瞧瞧,会不会就是这个人?” 其他几人还要细看,红袍大汉已摇了摇头,说道:“绝对不会!” 沈崇天眉头一皱,追问道:“为何?” 红袍大汉苦笑一声,说道:“因为他为了躲避我们追击,一头扎进了盘丝剑阵!” 沈崇天一惊,说道:“当真?” 其余几位统领纷纷点头,一起说道:“我等绝不会看错。” 沈崇天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赵师容瞧见几人言语有些不对,面色惶急,连忙追问:“盘丝剑阵是什么?” 陆孤帆苍老声音,说道:“盘丝剑阵是咱们白虎堂一位高人布置的机关阵法,若是没有练气绝顶的修为,只怕是十死无生。” 白城不由暗自点头,他若非仗着北冥剑之利,只怕已不知死在阵中多少次了! 赵师容听到这里,微微有些失神,随即又振起精神,说道:“白师弟不是薄命人,我要去阵中找他!” 沈崇天呵呵冷笑,说道:“盘丝剑阵是堂中高人所设,除了那位高人,其他人想要进去不过是白白送命!” 赵师容面色一变,转头去看陆孤帆,双目带出期盼之意。 陆孤帆隐隐有些怜悯,说道:“你莫要着急!待我回到堂中便去找这位高人,只是白城进入阵中已久,若是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 他的话虽未说尽,但意思已极为明白,赵师容不由面色苍白,全身发冷。 她与白城虽然相识不久,却一向欣赏白城的为人。两人之间颇有几分倾盖如故的意思,骤然听到白城的死讯,她心中有些难以自持。 李沉舟慢慢走到赵师容身边,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说道:“白师弟吉人自有天相,也未必就会出事,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赵师容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但愿如此。” ...... 陆孤帆扫视众人一眼,说道:“事到如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纵然有些曲折之处,也不是言辞可以改变,还需仔细查访,从长计议。” 众人纷纷点头。 “方应看、李沉舟、赵师容!” “到!” “你三人擅闯军事重地,已犯下大错,随我回白虎内营听候发落!” “弟子明白!” “沈崇天!” “属下在!” “你速去安排人手,肃清白虎堂中潜伏的魔门中人,同时查找文雪岸的下落。” “属下明白。” “王寇!” “在。” “你先后斩杀多人,虽然也有辩解,但也犯下大罪!如今要让你将你先行收监,待查明事由之后,是杀是留再做决定,你服不服?” “弟子服,但弟子不同意!” 白城一语出口,场中众人皆惊。 陆孤帆面色如常,苍老声音问道:“你为何不同意?” 白城说道:“魔门中人还混在营中,弟子若是同意收监,无异于将性命交到他们手上。” 沈崇天冷笑说道:“看来你是不相信咱们白虎堂的守卫?” 白城毫不客气,说道:“若是白虎堂真的守护森严,也不至于被魔门中人随意进出!” 他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自进入白虎堂以来,先后被佛门、魔门两大高手追杀,他对白虎外营的守护,早已没有半点相信。 陆孤帆摆摆手,说道:“那你要如何?” 白城说道:“弟子为性命计,打算先独自躲出营外,待此事查明之后再回来,还请陆总教习同意。” 沈崇天脱口而出,说道:“白日做梦!” 陆孤帆摇了摇头,说道:“你已伤了数人性命,断不可能放你离去。”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那弟子可...” 话未说完,他身形陡然一转,飞身往东门冲去,身法之奇、速度之快已是江湖少有。 几步功夫,白城冲到围困他的军阵面前,足尖一点,迎着点点寒光,飞身向众位军士头顶纵去,飘飘荡荡,跃出去三五丈远,径直纵到环形军阵以外。 李沉舟与方应看俱是一惊! 单以轻功而言,白城刚才往出冲那几步已在他二人之上,但相差也不算远。这飘身一纵,却让他两人难以置信,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轻功。 实际上,白城起步一冲,运转的是飞星门“八步赶蝉”的轻功。这门轻功在江湖上并不出奇,远比不上方、李二人所学,只是仗着白城高人一筹的身体素质,才面前快过二人。 但是他那飘身一纵,用的却是破玉十三式之“浮云式”。 破玉十三式来历神秘,高明无比,白城虽限于修为,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但也非同小可,远非二人所能企及。 白城一冲一纵,周围几人全都一愣,竟然没有防备。 陆孤帆乃是炼神宗师,周围几人或是见多识广,或是出身名门,对炼神宗师都深深敬服,从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炼神宗师面前放肆! 只是他们却没想到,白城出身飞星门,自小便没见过炼神宗师。在来建业城的路上,他虽然见过几位,但也是稍沾即走,压根不明白炼神宗师的厉害之处,这才放胆要从陆孤帆面前逃遁。(。)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风漫卷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白城飞身飘过军阵,双足甫一踏地,便如离弦之箭,向外飞窜出去,身后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他这一番动作,莫说寻常军士,就算是沈崇天也愣了一愣,方才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呼喊,要五大统领出手擒拿。 不过,他这一番举动注定是白费力气。 白城轻功本就在这五人之上,又占了先手,任是这五人全力追赶,也只能跟在白城身后吃土。 至于前面不断聚集拦截的军士,更不放在白城眼里,他施展全力之际,这些人压根连他看也看不清楚。对他来说,这些人比木桩也强不了多少。 眨眼之间,白城已冲出数十丈远,眼见就要成甩开众人的追击,只是他千算万算,却误算了炼神宗师陆孤帆! 炼神宗师,岂可小视! 陆孤帆身形不动,面色淡然,瞧着白城远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提起右掌向空中虚拍一记。 随着他手掌挥动,围在四周的千百名军士全都惊叫起来,他们腰间横刀,手中长矛,背后利箭,竟全部飘然而起,悬在两三丈高的空中。 数千兵刃悬在空中,在空中随风飘摆,放出点点寒光,着实令人心寒。 陆孤帆轻咤一声,右掌向前虚挥,数千件兵刃组成一条兵刃长龙,向白城身后追去。 赵师容惊呼一声,面色骤然变得雪白。李沉舟目放奇光,带有几分惊异,但更多的却是炽烈。 对他们来说,炼神宗师虽然常见,全力出手却不多见,陆孤帆也是被白城气坏了,这才一动手便是全力。 沈崇天面上含笑,朗声赞道:“好一个‘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陆老虽多年未曾出手,修为却已炉火纯青,这招‘千军一剑’不带丝毫烟火气,精纯之处更胜当年!” 方应看目色一变,低低声音说道:“我猜得不错,当年做那件事的果然是他...” 白城全力奔行,无暇分心,也不知身后情况,只觉得霎那之间,千百道劲气从身后击来,再想闪躲已是无处可逃! 他情急之下,不管不顾,想要拼命向前蹿去,就在他步伐稍缓,双腿蓄力的那一瞬间。 数十根长枪贴着他的身体,穿过肩头、胯下、臂弯、脖颈等各处关节,狠狠扎在地上,结成密密麻麻一片枪阵,将白城卡在其中。 更为惊人的是,陆孤帆虽然心中愠怒,但却用劲极奇巧,数十根长枪虽如闪电般将他钉住,但却未曾伤他半根毫毛。 白城断喝一声,他虽然震慑于陆孤帆的修为,但也不愿束手待毙,气血急运,双臂一震,就要发力发力挣脱。 不料,他还不及有所动作,便感到阵阵冷风袭来,勉强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之中,寒光点点,冷气森森,无数长刀利箭对着他身上各处要害,只要稍有挣扎,便是乱刃分尸的下场! 他长叹一声,终于打消了逃走的心思。 炼神宗师毕竟不凡,白城心思一转,身上劲力稍泄,陆孤帆便有所觉察,他信手一招,千百兵刃骤然四散,化作一阵刀光剑雨,插在方圆数百丈中。 兵刃撤去,白城身子一松,再次恢复自由,但却生不出逃走的念头,只得苦笑着向陆孤帆处回去。 ...... 一阵黑风忽然从西北方向刮来,漫天铺地,呼啸而来,卷起漫天尘土,向白虎外营而来。 李沉舟等人尚未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孤帆已面色大变,信手一招,数千件兵刃飘然而起,重新向半空升去。 白城虽然瞧见这一阵黑风,但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陆孤帆心血来潮,忽然改变想法,想要他的性命。 不过,他身处数千兵刃之中,虽然起了这个念头,也无法可想,无处可逃。 不料,数千件兵刃升空之后,并未向他围来,而是顺势一卷,重新卷成一条兵刃长龙,向西北方向那一道黑风迎面冲去。 兵刃长龙快如闪电,眨眼功夫已冲到西北方向的天空,与那道黑风正面撞在一起。 两两相撞之后,“哗啦”几声巨响,兵刃长龙隐隐有溃散之势,发出大海波涛的声音,这一阵黑风也被阻住,也在原地打旋。 白城目瞪口呆,他以往从未见过炼神宗师全力出手,都是以练气高手的手段去推测炼神宗师,纵以为炼神宗师也是**凡胎,就算再强也有其极限,只要从容应对,未免没有胜机。 今日一见,他才知道炼神宗师之强,已达非人境界,若非有同等级的高手对抗,人数再多也是枉然。 他正在发呆的功夫,忽然听到耳边有人低低声音喝道:“还不快走?” 白城猛然惊醒过来,身形一转,飞身向营外纵去,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心中明白,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再想逃离此地,只怕比登天还难。 不过,他还是太小看了炼神宗师,陆孤帆虽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兵刃长龙与黑风的搏斗上,余光仍却瞧着白城。 眼见白城要走,陆孤帆手指微微一晃,从兵刃长龙之中,分出数百根利箭,如闪电般向白城袭去。 这数百支利箭有快有慢,有轻有重,有的寒光闪闪,直直飞去,有的飘忽不定,弧线飞来。 数百支利箭瞬息而至,组成一张庞大的箭网向白城劈头罩下,白城无可奈何,只得停下脚步,抽出手中长剑迎战这一张箭网。 他手中长剑虽利,但利箭却源源不绝,从四面八方射来,他护得住一面,护不住另一面,不过打落身前七八支利箭,便有更多利箭向他周身要害绕去。 白城一咬牙,正要运转气血硬顶这几箭。 忽然之间,平地里忽然起了一股旋风,将这数百支长箭卷倒一旁,散落开来。 他心中大喜,连忙乘此机会向外逃去。 陆孤帆面色一沉,手指再抖,长箭在此浮起,就要向他追去。 白城正要叫声不好,那一股旋风猛然冲了上来,卷在他双腿之上。霎时间,他只觉得的身体轻盈无比,身法之快远胜从前,几乎有腾云驾雾之能,当下不及细想,连忙向营外逃去,不过眨眼功夫,便跃过重重障碍,冲出白虎堂外。(。) 第一百五十章 荒山野谈 旭日初升,光华普照。 暖暖的阳光透过山林中繁密的树叶,斑斑点点洒在林间泉水上,光华流转之间,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白城面带苦笑,快步从泉边走过,却无暇欣赏着盛景,两只腿不由自主向山上迈去。 昨夜今晨,他凭借一道旋风之助,顺利逃出白虎堂。 刚离开白虎堂时,他还对这一道旋风十分感谢,但时间一久,就不由暗暗叫起苦来。 这一道旋风将他托出白虎堂后,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强,风力越聚越大,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他托在空中,离开地面足有两丈。 旋风将他托起之后,不由分说,径直拖着他往东南方向飞去。 这一去就是数个时辰,渡过几条小河,穿过几处荒山,最终来到这座荒山下。 来到荒山之后,旋风逐渐消散,白城这才踏上地面。 落地之后,他本以为就此自由。不料,旋风虽然消散,但却尚未完全散尽,仍留下一缕旋风,扯着他径直往山顶处行去。 这座荒山山势却不怎么高,不过片刻之间,白城便被旋风扯上山顶。 站在山巅之上,最后一缕旋风终于消散,白城也低得以止住脚步,他当即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喘起气来。 这半夜功夫,他起码跑了数百里路,纵然以他的修为也累的不轻。 半晌之后,白城调匀呼吸,缓缓直起身子,抬头向四周望去,目光所至,不由“啊”了一声。 在他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道人。 这道人身材高大,挺拔直立,羊脂玉的道袍一尘不染,一头乌发漆黑如墨,面向东方初阳,负手背对白城。 白城不由一惊,这座山头不大,也没什么树木,要说有这么个人站在这里,他刚才却没看到,那简直是开玩笑。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修为太高,来去之间无影无踪,他根本无法察觉。 白城心如电转,昨夜一阵黑风必是此人作为,当下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弟子王寇参见道长!道长救命之恩,王某誓不敢忘!” 这道人转过头来,哈哈大笑,指着白城说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白城眼珠一转,面色有些古怪,却忍住没有说话。 这道人面容含笑,摇了摇头说道:“好个奸猾的小子,我对你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你不但不拿真面目对我,反而出口诓骗,当真是可恨!” 白城似是有些听不明白,苦笑说道:“道长说的什么意思,弟子怎么听不懂了?” 这道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这小子真是胆大妄为!你把王寇困在地窖之中,用道术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又易容成王寇的模样,斩杀楚西鲁两位弟子,当真是胆大妄为!陆孤帆今日若是早到半步,感应到你的所作所为,你早已被他斩杀,哪还有命跟我说话!” 白城听到这里,微微苦笑一声,双手摩挲脸庞,恢复了本来面貌,再次拱了拱手,正色说道:“弟子白城见过道长,救命之恩必不敢忘!适才弟子担心道长是陆总教习的好友,要从弟子口中诈出真相,这才虚言欺骗,还请道长见谅!” 这道人呵呵一笑,说道:“见不见谅的倒不打紧,只是你凡事都要弄险,竟敢在陆孤帆面前出手,也太小视天下英雄了!” 白城面上微微泛红,说道:“弟子知错了!” 这道人微微一笑,说道:“这事已经过去了,也不必再多说,咱们不妨先聊聊别的。” 白城心中暗自猜测这道长的用意,口中试探问道:“还不知道长道号?” 这道人笑道:“贫道道号风诺。” 白城连忙拱手说道:“原来是风诺道长,不知道长想要聊些什么?” 风诺道长呵呵一笑,说道:“你我非亲非故,你就不好奇贫道为何要冒险救你?” 白城苦笑说道:“弟子不知,道长请讲。” 风诺道长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对你关注已久,瞧你的做事风格很合我的脾气。” 白城“哦”了一声,心中有些奇怪。 风诺道长接着问道:“你可知我为何会关注你?” 白城苦笑一声,继续摇头。 风诺道长笑道:“灵图道人是我师弟!” 白城恍然大悟,说道:“灵图道长当日曾劝弟子加入幽灵庄,却被弟子婉言谢绝,是他老人家拜托的道长?” 风诺道长摇头笑道:“灵图性情疏懒,向来不会强人所难,你既然拒绝过他,他自然不会再请贫道出面。只是贫道有些好奇,想瞧瞧是谁能得到他的认可,又是谁会拒绝了幽灵庄的邀请。” 白城轻叹一声,面上带出一丝无奈,说道:“弟子并非故意拒绝灵图道长,只是有要事着急去做,这才…” 风诺道长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事情要做,竟如此着急?” 白城咬了咬牙,说道:“道长可知道咱们陈国有个组织叫做潜龙?” 风诺道长面色微微一动,微微点头。 白城接着说道:“弟子两位长辈,其中一位被潜龙暗算,另一位长辈中了潜龙的锁心丹。弟子既要寻潜龙复仇,又要寻觅锁心丹的解药,所以才没法答应灵图道长的要求。” 这件事情本是他的心中机密,从未宣之于口。不过风诺道人救过他的性命,他也不愿虚言欺骗,这才实言相告。 风诺道长轻轻叹息,说道:“潜龙这种组织本就不应存在,只是有些人立身不正,这才让潜龙做大。” 白城一怔,风诺道长这话分明是有感而发,似乎对潜龙的来历十分清楚。 风诺道长接着问道:“你下一步有何安排?” 白城苦笑说道:“弟子听说潜龙的根基在朝廷,本打算经由白虎堂进入朝廷,再去打听潜龙的根底,如今这条路却是走不通了,一时还没有打算。” 他易容成陈文礼的模样被人撞破,连带着冒充王寇的时候也被人怀疑,只是众人当他被盘丝剑阵困死,这才打消怀疑。若是他再以白城的身份回去,只怕冒充王寇的事情也会被有些人发现。 风诺道长沉吟片刻,说道:“若是无路可去,不妨先随贫道去幽灵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决定 白城不由一怔,去幽灵庄?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虽有心拒绝,但却无法张口。 风诺道长刚刚救了他的性命,于情于理他都不应拒绝,但潜龙一事却如一块巨石,紧紧压在他的胸口,他也无法静心待在幽灵庄中修行。 风诺道长似是看出他的顾虑,温声说道:“你莫要为难,贫道并非挟恩图报之辈,此事纯是为你着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潜龙根基在于宫廷,党羽遍布朝堂。你之前想由白虎堂进入朝廷,再去刺探潜龙的秘密,这条路虽然难走,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希望。不过,你如今业已离开白虎堂,再想进入朝堂,寻觅潜龙的秘密,那是难如登天。” 白城点点头,风诺道长说的不错,他失去了白虎堂这个机会,再想打探潜龙的秘密希望已极为渺茫,最大的可能是如程世明一般,一番辛苦之后,却未获得任何消息。 风诺道长接着说道:“进了幽灵庄就不一样了,幽灵庄虽有种种不如意之处,但却有通天之能。只要你能细心谋划,立下几件功绩,日后谋取一官半职,打探潜龙的底细都不是难事。” 白城眉头微皱,说道:“道长说的虽有道理,但幽灵庄要求二十年内不得出庄,弟子只怕日久生变。” “五年。”风诺道长淡淡说道。 “五年?”白城不由一怔。 风诺道长说的:“你先在幽灵庄中呆足五年,若是五年之内没有进展,贫道便做主让你离去。” 白城有些踌躇,说道:“这只怕与幽灵庄规矩不合。” 风诺道长朗声大笑,声震四野,说道:“幽灵庄的规矩还不在贫道眼中,贫道说到做到。” 白城咬咬牙,说道:“道长一片好意,弟子若是再推辞,就太不指好歹了!只是幽灵庄本是白虎堂的一部分,弟子从白虎内营逃出,又惹怒陆总教习,其中这段因果,恐怕还要道长化解。” 风诺道长摇摇头说道:“也无需这么麻烦,你既惹了陆孤帆,就不要再用白城的身份了,索性改头换面,以别的身份加入幽灵庄。” 白城不由“啊”了一声,目瞪口呆。 风诺道长反问道:“怎么?你不是有一门功法可以改换面容么?” 白城摇头苦笑,说道:“弟子这门功法虽有易容之效,但必须时刻运转才成。若是短时间维持自然无碍,若是长久住下去,弟子只怕会露出马脚。” 风诺道长呵呵一笑,说道:“那也无碍,贫道有一张七巧随心罩,乃是当年七巧道人所制,足可以改换面容。尤其特殊的是,七巧面罩戴在脸上不但别人觉察不出,就算你自己也没有丝毫感觉,可以长时间佩戴。” 说话之间,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伸手递给白城。 白城接过面具,在风诺道长的指点下,轻轻带上七巧随心罩。 这七巧随心罩不知是何物所制,戴在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异感,而且面上表情也是活灵活现,没有寻常面具的僵硬感。最令白城惊异的是,就连他脸上的汗水,也可以透过这张面罩渗出,神奇之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白城戴好七巧随心罩,心中忽然一突,风诺道长早早准备好了面具,只怕早已算定自己会随他进幽灵庄,这份算计细思恐极。 戴好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铜镜,借着铜镜反光,要瞧瞧现在现在的面容。 镜中之人面色苍白,眉梢眼角之间带着微微冷意,面容与他的本领面貌有三四分相似,但在关键几处却有些变化,绝不会令人想到两者是同一人。 风怒道长呵呵笑道:“七巧随心罩有因地制宜之能,同一张面具千般人戴上,便会有千般不同面孔。” 白城闻言,心中不由一动,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意味着他即使戴上这张面具也能施展移形式? 两人说话之间,风诺道长从袖袍之中取出一个包袱,递给白城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贫道去过你的住处,将你住处要紧的东西打包带了过来,只是时间仓促也来不及细看,你瞧瞧缺不缺什么要紧的东西。” 白城一怔,伸手接过包袱,打开摊在地上,零零碎碎的倒是一大堆。 风诺道长瞧着这一地零碎,说道:“你这小子身上的好东西还真不少,道门一脉的《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上古剑道嫡传的《太上剑经》,陆孤帆手书的《百战剑谱》,连我灵图师弟的《符文》都有一份,看来他俩对你都很看好啊!” 白城笑道:“弟子所学甚杂,倒让道长见笑了!” 风诺道长摇摇头,正色说道:“适才你没来之前,贫道已翻看了这几本秘笈,这《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与《太上剑经》都非同小可,若非贫道道路已定,真想好好研读一番。” 白城收起秘笈,又去查看其它物品,先找出一个黑色手环,随手戴在腕上。 这是当日茅山道陶真人所赠的灵兽环,里面还有一只叫做乌鸣的三足灰鸦在养伤,他曾经数次以心神之力查看,乌鸣都还昏迷不醒,故此一直留在居所,没有带在身上。 白城又从零碎之中拿起一块三寸见方的玉佩,正面刻着一个“清”字,反面是一个“虚”字。 这块玉佩是恩师方隐所赠,据说是门中一件异宝,只可惜无人能参透其中的奥妙。 他最初对这块玉佩十分感兴趣,也曾试过无数方法,要解开其中的奥妙,只是他方法用尽,玉佩却没有半点反应,时日一久,这门心思也就淡了。 白城将玉佩收好,又将其余的零碎,如银票、暗器等一一装入囊中,最后就只剩下两块半圆形的金色残片。 这两块残片只有蚕豆大小,是由一整块金色圆球一分为二。 他当日与佛门高手南宫灵对敌时,南宫灵抛出这个金色圆球保命,这金色圆球威力极大,可惜落在他手上却无半分用处。 风诺道长站在一旁,本来面色淡然,瞧见这两块金色残片时,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问道:“啊!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物?”(。) 第一百五十二章 首尾(第二卷终) 白城微微一愣,捡起两块金色残片,递到风诺道长手中,奇道:“道长识得此物?” 风诺道长将两块金色残片捏在指尖,借着旭日初升的光华观瞧了片刻,面色微微一变,说道:“贫道果然没有看错!此物非同小可,乃是证得尊者果位的高僧,虹化之后留下的舍利子,就算在北方佛门也极为罕见。”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敢问道长,不知尊者果位在佛门之中是何等地位?与罗汉果位相比孰高孰低?” 风诺道长沉吟片刻,说道:“佛门修行体系复杂,非佛门中之人难以尽数知晓,但依照咱们道门的理解,大概分为居士、沙弥、和尚、大德、尊者、罗汉、圆觉、菩萨、佛这几个层次。” 白城心中一喜,连忙问道:“如此说来,尊者比罗汉只差一级?” 风诺道长目光有些奇怪,勉强说道:“非这么说也不算错,咦,你为何如此高兴?” 白城面色露出几丝笑意,说道:“弟子昔日曾受过重伤,伤势危及心神世界。据恩师所讲,弟子这伤势除非是北方佛门三大尊者联手施救,或是获得净虚尊者珍藏的罗汉舍利才有望能治愈。” 风诺道长略微有些惊讶,说道:“竟有此事?心神世界受创,如何还能施展道术?” 白城笑道:“弟子也是机缘巧合,吸取了几颗念石,这才缓解了伤势。” 风诺道长点点头,倒未追问此事。念石本就有补益心神的效果,白城若肯耗费数年功夫吸取念石,倒也能够恢复伤势,他全没想到白城竟是一夜之间恢复如常。 白城接着说道:“罗汉比尊者只高一级,既然罗汉舍利可以让弟子痊愈,那么尊者舍利自然有会有些效果。弟子的伤势与当日相比,已经恢复不少,借着这两块残片说不定能治愈。” 风诺道长沉吟片刻,将舍利残片交给白城,说道:“你这点可想错了,尊者比罗汉虽然在果位上只差一步,但实际上却天差地远。” 白城不由一怔,面色有些不解。 风诺道长说道:“佛门自开宗立派以来,尊者有而罗汉无。事实上,数千年来,佛门历代高僧最多也只证得尊者果位,至于罗汉以上,并无一人证得。” 白城不由惊叫一声,说道:“那为何会有罗汉、圆觉之类的划分?又为何会有罗汉舍利传下来?” 风诺道长说道:“罗汉、圆觉、菩萨之类的划分,都是上古佛经中遗留下来的分法,其来历已不可考,至于罗汉舍利么,贫道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流传出来。” 白城沉吟片刻,忽然展颜一笑,说道:“罗汉也好、尊者也罢,总是有比无强!弟子就算不能恢复伤势,若能籍此物突破到练气阶也是好的!” 风诺道长轻轻哦了一声,问道:“这又关修为什么事情?” 白城解释说道:“弟子肉身修为已足,只是因为心神受创,这才困在淬体阶,一直无法突破练气阶。” 风诺道长沉吟片刻,说道:“你若是不着急的话,不妨过上几日再炼化此物,先随贫道去一个地方。” 白城问道:“不知道长要带弟子去哪里?” 风诺道长身形一转,瞧着东南方向,呵呵笑道:“东南三千里处有一个惊蛰谷,谷中有一处寒潭,是陈国效果最强的三处化龙池之一!你几人尚未突破练气阶,正好去这里淬炼一番,也为你日后修行打好基础!” 白城闻言,不由大喜过望,他本以为逃出白虎营之后,化龙池之事已然落空,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倒还有这样一桩好事等着自己,不由张口问道:“道长,那咱们何时出发?”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不急!不急!待我将你在白虎堂的首尾料理干净再走不迟!” ...... 三日之后,醉仙楼上。 赵师容面色悲切,提壶满斟杯酒,扬手洒落红尘,低低声音说道:“白师弟,师姐送不了你最后一程,只能在这里洒酒祭奠,望你在天之灵早日安歇!” 李沉舟面色阴晴不定,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张口说道:“五弟,消息确切么?白师弟当真死在盘丝剑阵中了?” 柳随风微微咳嗽几声,伸手按住胸前伤口,说道:“已经打听清楚了,盘丝剑阵中确实发现了一具尸骨,只可惜被毒水浸泡,只留下一举白骨,却看不到面貌。” 李沉舟问道:“会不会另有其人?” 柳随风摇了摇头,面色微微沉下,说道:“据说尸骨的身高体型与白师弟完全相同,不可能是其他人,再说近几年盘丝剑阵并无其他人闯入的记录。” 李沉舟皱眉说道:“那为何堂中对外宣称的是失踪?” 柳随风说道:“据沈总管说,并无绝对证据证明白师弟已死,所以才定位失踪。” 赵师容柳眉一拧,怒道:“沈崇天此举纯粹是为方应看脱罪,否则方应看事涉魔门,又害死一名学员,那可不是逐出白虎堂这么简单,只怕要在天牢里走一遭。” 李沉舟摇摇头,说道:“方应看地位尊崇,就算是有确切证据也不会遭受牢狱之灾。” …… 太乙山上,飞星门中。 “什么?白师侄失踪了?”程世明面色一沉。 “不错,这是军中传来的消息,应当不假。”江放鹤面色沉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啪”的一声,程世明狠狠拍在桌子上,怒道:“莫非是潜龙下的手。” “应该不会,白虎堂是卫大将军的地盘,等闲无人能伸手进去。”江放鹤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魔门中人暗算?”鲁抱石猜测。 “事情很难讲,我已经拜托山宗的兄弟查访线索了,一有消息就会给我回复。”江放鹤说道。 …… 九仙观中,清机道人面色阴郁,用力握着手中信笺,骨节略微发白。 “师父,出什么事了?” “你清越师叔失踪了!” “消息可靠吗?” “道门传来的消息。” “啊!” “我早就该猜出来黄天道将清机师弟落籍在建业不妥,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师父,这事会不会与道门无关?” “若是无关,道门就不会这么用心关注清越师弟的事情。” “那咱们怎么办?” “看来为师不得不去一趟许家了。” …… 荒山野岭,一老一少两名道士并肩而行。 老道面色有些奇怪,问道:“师叔,为何这风诺不带他去幽灵庄,反而去了东南方向?” 年轻道士微微一笑,说道:“恐怕他是看上了东面惊蛰谷中那一眼寒潭。” 老道面上一喜,说道:“这孩子可真有福气,当年老道就没有泡过化龙池,以至于根基不稳。” 年轻道士嘿嘿一笑,并不说话。 老道瞧他表情有些奇怪,问道:“师叔,我听说守在惊蛰谷中的是宗师铁战,此人性情刚愎自用,不是好相与的,风诺就这么去找他,当真能借到寒潭么?莫非两人有交情不成?” 年轻道人微微一笑,说道:“交情么,自然是有的,而且是生死之交。” 老道面上刚刚露出喜色,年轻道士便接着说道:“两人只要见面,便是你死我活,绝不会有第三种结果,可谓生死之交。” …… 青羊府中。 小婉抄罢一卷经书,手腕酸酸麻麻,将笔管置于一旁,双眼瞧着北方的天空,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说些什么。 老道孙灵秀连忙地上一杯清茶,说道:“小婉姑娘,快喝杯茶润润嗓子。” 小婉脸上现出一丝红晕,接过茶水低声说道:“多谢孙道长。” 孙老道瞧着小婉的模样,嘿嘿一笑,说道:“又想起你家白哥哥了?” 小婉声如蚊讷,说道:“我是担心他…” 孙老道笑道:“婉儿不必担心,我瞧你家白哥哥面相极佳,并非短命之人。” 小婉目光一亮,说道:“孙道长!当真么?” “自然是假的!他来的时候十一郎早已走了,哪有机会给十一郎相面?”虽然知道十一郎是假名,但崔博元还是习惯用这个名字称呼他。 小婉闻言,目光不由一黯。(。) 第一章 东南之行 残星未褪,晨风清凉。 山边古道之上,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漫步走来,古道崎岖难行,山路蜿蜒曲折,这二人却走得极为轻松,似是不费半点力气。 这两人并肩而行,其中一人年纪较轻,约么十**岁,七尺高矮,剑眉星目,英气勃勃,天蓝色的葛布劲装,踏山透土的多耳麻鞋,一柄乌木长剑斜挑肩上,剑上挑着一个青布包袱。 另一人年纪较长,约么三四十岁上下,面白如玉,发黑如墨,一身淡青色葛布长袍,眉宇之间带着些许闲适。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从白虎堂离开的白城与风诺道长。两人那日在荒山上,打算先去惊蛰谷化龙池,然后再回幽灵庄。 两人议定行程,却未立即出发。 风诺道长孤身前往白虎堂,暗中收拾好首尾,使得白虎堂中人都以为白城死在盘丝剑阵之中。 白城则在山中盘桓几日,一人独自静修。 数日后,风诺道长返回荒山,与白城一同往东南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风诺道长不但没有乘风赶路,而且连轻功也不施展。 两人优哉游哉,日出而行,日落而止,晴天赶路,雨天歇息,不到三千里的路程,竟然一走就是三个多月,硬生生从初夏走到深秋。 若是平日,白城早已耐不住如此慢吞吞的赶路,但有风诺道长把臂同行,感觉却大不相同。 风诺道长所学渊深如海,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武学道法更是如数家珍,随口一句指点,便胜过白城多日苦修。 这一路上,白城获益极多,武学道法皆有长足进步,研习之深,涉猎之广,甚至超过之前十余年总和。 白城暗自回忆,他来这方世界之后,一共拜过三位师父。 第一位便是启蒙师父白铁寒。白铁寒武学虽然不错,但却过世太早。他过世之时,白城武学修为尚浅,许多高明的武学道理都还没有来得及传授。 第二此拜师是在九仙观中,清机道人代师收徒。清机道人虽深通道家一脉的学说,但九仙观毕竟不是道门重要支脉,只有一部《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与一套《五雷天心正法》高明,其他传承都有些粗陋。 第三位便是小镜湖边的方隐。方隐武学通神,难以测度,一言一语皆有高屋建瓴、振聋发聩的效果。只是他在小镜湖边的一年,身负重伤,几乎没有恢复之望,故此方隐并未在他面前细说武学道法,以免徒惹白城伤感。 细究起来,白城自来到这方世界,也修行了不少功法,也得了不少秘笈,包括一心潜修的功法武技如“破玉归元诀”、“破玉十三式”,神意武技如“飞龙探云手”,高明道法如《玄冥法身归一经》、《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五雷天心正法”,武学秘笈如《太上剑经》、《百战剑谱》,但都只能凭自身领悟,没有得到高明的指点,许多妙用都发挥不出来,以往与人搏杀,都只能凭借超人一筹的身体素质硬打硬拼! 此番得到风诺道长的一番指点,他才知道有许多地方都理解有误,许多威力都没有发挥出来。 别的暂且不说,单以“破玉归元诀”而言,他已得了不少好处。 这门功法来历神秘,是他第一次入定之时,脑海中自行闪现的,一共是三篇功法,分别对应淬体阶、练气阶、炼神阶的修行,其中包括肉身以及心神修行之法。 这三篇文字意简言赅,只有寥寥千言,但却博大精深,难以理解,就算是淬体篇的功法,他都有些理解不深,更不要说练气篇的功法。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请教风诺道长,不但完全弄懂了淬体篇的功法要诀,修正了以往犯过的许多错误,而且已开始研习练气阶的功法,只待突破练气阶的修为之后,便开始修行。 风诺道长在白城询问期间,似乎也有所觉,知道这是一部极为高明功法,只不过修为到了他那个份上,道路早已确定,丝毫也没有改修这部功法的念头。 除了“破玉归元诀”以外,白城还将“破玉十三式”全都琢磨一遍。 破玉十三式乃是破玉归元诀的配套武技,一套武技共分十三式。他已经练成五式,包括主守的“圆融式”,主攻的“裂山式”,轻身的“浮云式”,望气的“寻龙式”,以及可以易筋易容的“移形式”。 这五式极为玄妙,虽然淬体阶便可修行,他以往拘泥于上一世所学,与这一世的见识,许多精妙之处都还体会不出,直到这些日子与风诺道长当面拆解,这才逐渐领悟了其中奥妙。 至于剩下的八式,包括练气阶修行的吞云式、吐雾式、射日式、擒龙式,以及炼神阶才能修行的分光式、掠影式、雷音式、斩龙式,他还都没有资格修行,自然也无从请教。 绕过一处山梁,风诺道长抬头瞧瞧远方,呵呵笑道:“翻过这处玉梁山,前面就是玉田府,惊蛰谷就在玉田府东南方向,眼看也没几日路程了。” 白城笑道:“道长,此处又是玉梁山,又是玉田府,莫非产玉不成?” 风诺道长笑道:“你说的不错,玉田府的玉石天下闻名。而且不止如此,玉田府中还有几处范围极广的玄钢矿藏,更是国之重器。事实上,玉田府的踏浪军半是看守化龙池,半是看守这几处矿藏。” 白城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道长,您老人家曾说过,踏浪军大帅‘碧波刀圣’铁战性情阴狠,飞扬跋扈,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咱们就这么去,他会让弟子进入化龙池么?” 风诺道人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你切莫担心,贫道与他是生死之交,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他说出这句话时,面上带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白城脚步略快,向前赶了几步,却未瞧到这一丝笑容。 白城正在行走之际,听到前面丛林之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音,眉头不由一皱。 此处是荒山野岭,只怕不会藏什么好人。皱过眉头之后,他随即哑然失笑,莫说风诺道长是炼神宗师,就算他也不是易与之辈,若真有什么盗匪,那可是自寻死路。 “打...打...打...打劫!” 一群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盗匪忽然从林中冲出,手中兵器锈迹斑斑,双眼俱都有些发绿。 只不过这眼中的绿色倒不像是凶狠之色,反而有点像是饿的!(。) 第二章 徭役 这群盗匪约有六七十人,个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大多数人手中所持的甚至都不是兵刃,只是农家日常用的铁器,有些连铁器也无的,甚至拿根扁担凑数。 刚才喊话那位仁兄,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钢刀,身上穿了件残缺不全的皮甲,也不知是哪朝哪代遗留下来的古董,已算是装备极为精良了。 这群盗匪虽然竭力做出各种凶狠表情,但队伍后方几位老者早已经饿的发晕,摇摇晃晃,几欲摔倒,勉强用手中农具撑住身子。 白城微微苦笑,回头向身后风诺道长瞧去,只见风诺道长双目低垂,面色如常,便知道这件事情要交给他处理。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处过,留下吃食来!”盗匪中有人忍不住喊话催促。 白城心中腹诽,这几句话虽然说的利索,却一心只奔着吃去,看来是饿得不轻,盗匪做到这个份上,真还不如回家种田。 随着这人喊话,其中几名较为年轻的盗匪,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白城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理会这群盗匪,径直向道边一颗槐树走去。 这棵槐树约有两人合抱粗细,生在荒野之间,历经风吹雨打,郁郁葱葱,树大根深,只怕树龄已不止百年。 来到槐树前面,白城忽然扭过头去,冲着众位盗匪做了个鬼脸,随即轻咤一声,五指并拢,立掌为剑,身形一转,一掌轻轻向树腰削去。 这一削轻快飘逸,潇洒自如,身形转动之间,不带丝毫烟火气息,掌缘削在树上,“噗”的一声轻响,随即无声无息。 一掌削过,槐树并无任何变化,白城却似极为满意,轻笑一声,转过身来。 对面这群盗匪都不理解白城的动作,有些年纪较大的老成之人还在观瞧,看看槐树有什么变化,几个年轻汉子的早已耐不住性子。 内中有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名叫王大江,平素性情就十分急躁,这几日在山里饿的发慌,更是性情暴躁,喘了几口大气,端起手中长矛,冲到白城面前,喊道:“你这小子好不晓事!我们也不要你的银钱,只要你身上的吃食,你...” 话未说完,他忽然呆住不动,双眼直勾勾的瞧着白城身后,脸上逐渐露出恐惧之色。 一阵清风吹过,“哗啦啦”一阵风吹树叶的声音,两人合抱粗细的槐树,竟然无声无息,逐渐向一旁歪倒。 片刻之后,大树支撑不住,庞大的树冠如一片绿云,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王大江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不动,直到手中长矛滑落,正巧砸在脚上,这才清醒过来,大呼一声,跪倒在地,喊道:“水神爷爷饶命!水神爷爷饶命!我等再也不敢不敬神灵了!” 随着王大江跪倒,身后几十号人呼啦一声,全部跪倒在地,口中大声叫嚷着水神饶命! 白城扫视一眼,见其中有许多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心中有些不忍,朗声说道:“你们莫要惊慌!白某不是什么水神,只是从此路过的客人,你们全都起来罢!”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白城已暗中用上几分真力,声如震雷,倾盖四野,压住了众人一片叫嚷声。 这群人虽然被白城说的声音压住,不敢再大声叫嚷,但还是不敢起身,仍然趴在地上求饶。 白城眉头一皱,一把拉起王大江,面色一寒,冷声说道:“你起来回话!” 王大江一个哆嗦,忙不迭的点头应允,不敢有丝毫反抗。 白城沉声问道:“我瞧你们这模样也不像是惯匪,为何要在此处拦路打劫?” 王大江颤抖声音,说道:“小人本就不是盗匪,我等都是玉梁山下的农户,只因误了农时,交不出赋税,这才逃到山上避难。” 白城面色一沉,说道:“胡说八道!就算交不出官府的赋税,也顶多改作徭役,为何要逃到山上避难?” 根据陈国法规,平常百姓每年都要向官府缴纳赋税。城中居户交钱,乡下农户交粮,若是日子到了交不起赋税,便要改为徭役,为官府白白干活。 王大江面色惊惶,说道:“我等宁愿在山上饿死,也不敢去服徭役。” 白城一怔,问道:“这是为何?难道徭役比死害怕吗?” 王大江闭住嘴巴,再不说话。 白城一眼扫去,其他人也闭口不言,不敢吐露半个字。 眨眼之间,林间古道一片安静,竟无一人出声,徭役二字似乎比他刚才那一掌的威力还大。 白城眼珠一转,从包袱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来,从容打开纸包。 霎那间,香气四溢,原来油纸包中是一大块熟牛肉,还是半只肥鸡。 白城迎风一晃,说道:“谁要回答我的话,这包吃食就是谁的。” 众人瞧见牛肉、肥鸡,顿时传来一片吞咽之声,只是仍无人敢上前答话。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可惜上好的牛肉,竟无人愿吃。” 说话之间,他撕下一条牛肉放入口中,大吃大嚼起来。 一个黑瘦少年忍不住饥饿,猛然站起身来,三步两步冲到白城身前,说道:“你把牛肉给我,问什么我都说!” 他身后有人连声喊道:“说不的!说不的!水神爷爷要降罪的!” 这是少年只是不理,眼中瞧着牛肉,眼珠一动不动。 白城呵呵一笑,撕下一块牛肉给他,说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接过牛肉,囫囵吞进嘴里,说道:“我叫王小黑!” 白城点点头,随手又撕下一块牛肉,递给王小黑说道:“你们为何宁愿饿死也不肯去服徭役?” 王小黑用力吞下牛肉,说道:“那还不简单,因为服徭役也是要死人的,那可比饿死惨多了!” 白城面色一变,将整块牛肉全部递给他,问道:“什么徭役?为何会死人?” 王小黑大口嚼着牛肉,说道:“在府城西面五十里有个白牛谷,两年前有人在哪里发现了一片精铁矿,府君让我们这些欠官府赋税的人都去谷中采矿。” 白城皱眉说道:“采矿虽然辛苦,但也不至于死人吧?” 王小黑狠狠咬了几口牛肉,说道:“你知道什么,采矿虽然不死人,但冲撞了水神爷爷可是要死人的!”(。) 第三章 异状 “水神?这又是怎么回事?”白城问道。 王小黑大口嚼着熟牛肉,腮帮子填的鼓鼓囊囊,腹中饥火压了下去,说道:“最初大家伙都不知道是冲撞了水神爷爷,只是发现在白牛谷服过徭役的人,出谷十天之后都的急病过世。后来,听说有人在白牛谷的矿洞之中挖到了水神庙的牌匾,大伙这才知道,原来白牛谷是水神爷爷的道场,大家伙是冲撞了水神爷爷,这才被降罪的。” 白城摇头笑道:“你这就是乱说了,水神乃是江河湖海之神,怎会把庙宇建在山中?” 王小黑瞪着眼睛,说道:“水神爷爷法力高强,哪里不能建庙?再说白牛谷也是有一条山泉的。” 白城不愿与他强辩,笑道:“咱们先不争这个,你亲眼瞧过那块牌匾么?” 王小黑把最后几口牛肉吃完,眼睛盯着肥鸡说道:“那倒没见。” 白城问道:“那你为何如此相信?” 王小黑不说话,只是盯着肥鸡。 白城呵呵一笑,将半只肥鸡递给王小黑。 王小黑顾不得肥鸡油腻,一把抓住肥鸡,用力啃了几口,说道:“牌匾我虽然没见,但牛头庄有个书生叫牛方平,在矿上服过一次徭役之后,回来就要去城里告状,说是有什么什么不对。结果他还没走出村子,村口井里就喷出一股黑水来,黑水把他七窍堵住,活生生把他憋死了!” 说到这里,王小黑面色忽然变得煞白,手中的肥鸡也有些吃不下去,似乎是怕说了这些事情,受到水神惩罚。 白城沉声说道:“此事当真?” 王小黑说道:“这事发生的时候正是大白天,牛家庄许多人都瞧见了,要不是这样,我们又怎么会逃到山上来?” 白城眉头微皱,说道:“既然此事如此危险,你们为何不跟府里打个商量,换上一处地方服徭役?” 王小黑咬牙说道:“怎么没说?我们王家坡跟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曾经一起去府里求老爷换上一处地方服役,却被老爷一顿板子打了出来,说是非去那地方不可。”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小黑说的不错。”众人之中站起一位老者,这位老者虽然面黄肌瘦,白发苍苍,行为举止却带有几分书卷之气。 白城温声问道:“老人家贵姓?” 老者苦笑一声,说道:“老朽王九龄,见过这位少侠!老朽清白一生,临死之前却要出来要饭,真是有愧先人。” 白城摇头说道:“苛政猛于虎,这事也怪不得王老先生。刚才小黑说的都是真的吗?” 王九龄缓缓点头,说道:“小黑说的不假,当日老朽曾亲自去玉田府衙门求见府君,却被一顿板子打了出来。” 白城眉头一皱,说道:“往日里府君也是这般强硬?” 王九龄摇头说道:“这任府君虽然严苛,但往日里却没有做到如此地步,此事只怕...唉,不说也罢。” 白城心如电转,追问道:“不知王老先生对水神一事如何看待?” 王九龄长叹一声,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还有无。” 白城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什么,再追问下去,王九龄却不肯多说,只是长吁短叹。 聊过一阵之后,白城心中一动,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王九龄,要他用这银票给全村人交了赋税,大家先能回村再说。 王九龄初时坚辞不受,后来受不了身后灼热的眼光,这才收了下来。 收过银票之后,王家坡的村民欢天喜地,先行回家去了。 临行之时,王九龄一力邀请白城一定要去他们村子住上两天,白城点头答应下来,若是无事一定前去拜访。 …… 送走王家坡村民,天光已然大亮,一缕缕阳光穿过树荫,洒在道路之上,驱走了山中的寒气。 白城来到风诺道长身旁,问道:“道长,这事您老人家怎么看?弟子觉得此事内情复杂。”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此事确实不简单,不过你刚才少问了一件很事情,贫道也无法判断事情究竟如何。” “弟子少问了什么事情?” “你忘了问病死之人的症状如何。” “果然是弟子的失误。” “这也无妨,这里距离玉田府府城不远,咱们不妨到府城里打听一下,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弟子遵命” 两人加快步伐,翻过山梁,沿着山道一直向前方走去,不到正午便已来到玉田府。 …… 站在府城门外,白城心中微微有些吃惊。 玉田府城墙高耸,上下一新,修建的极为整齐。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门下把守的军士面有菜色,精神不振,身上衣甲不全,手中长枪生锈。莫说是上战场与人拼杀,只怕连寻常壮汉也未必打得过。 不仅城门下的军士如此,就连往来穿梭的百姓也个个如此,大多数人都是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有许多人的衣服连今晨打劫的村民都不如。 白城今晨遇到王家坡村民之时,还以为他们匆忙逃入山中,这才来不及穿好衣裳,现在看来他们已经算穿的不错了。 风诺道长面色也现出奇异之色,淡淡说道:“玉田府地力肥沃,又广有矿藏,民生怎会如此凋敝?” 两人顺着城门,进入玉田府府城。 进入城中之后,白城不由大吃一惊,府城之中道路宽阔,地面整洁,房屋修葺如新,竟无一点杂乱之处,与适才在城外瞧见的景象,就好像并非一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都已关门,只有寥寥几家还在开张。 两人顺着街道走了许久,才寻到一家酒楼。 酒楼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门面,上方挂着一个牌匾,写着“九香居”。 两人迈步走入正堂,正堂之中只有三四张桌子,并无半个客人,只有一个账房趴在柜台后面睡觉,一个伙计坐在桌子旁边打瞌睡。 白城轻轻咳嗽一声。 伙计一惊,连忙站起身来,问道:“您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白城笑道:“先来几个拿手菜,荤素不忌,再来一坛子好酒!等我们吃饱喝足之后,再开上两间上房。” 伙计闻言,连忙说道:“酒菜倒是无妨,片刻就可做的。只是住店么,小的建议二位就免了,吃过饭早早离去吧,省的吃了官司!”(。) 第四章 决意 白城心中一动,假意发怒,声色俱厉说道:“你这伙计好生无礼!我二人行的正坐得直,又怎会吃官司?你今日若不说清楚,我必不与你干休!” 伙计不由一惊,连忙赶到两人身旁,胡乱擦了两下桌子,嘿嘿笑道:“小的我嘴欠,您二位先坐,吃着喝着,我给你们慢慢说。” 白城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先请风诺道长坐下,然后坐在一旁。 伙计招呼两人坐下之后,先去后厨打了个招呼,接着来到两人身边,低声说道:“小的也知道您二位是清白人,但您二位就算再清白,只要在我们城里住上一夜就不再清白了。” 白城见他话中有话,沉声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伙计低声说道:“府君大人去年定下一条规矩,外地人凡是要在本地留宿,都必须去府衙办理一纸居留证明,否则以江洋大盗论处。” 白城目光一寒,说道:“天下间哪有这般道理!” 风诺道长也有些皱眉,说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伙计抬头瞧了瞧门口,见无人进来,低声说道:“府君大人的说法是,玉田府近年来常有江洋大盗出没,所以要严加查处,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不过衙门里传出来的风声是,府君大人素来喜欢清净,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府城修葺一新,不愿往来客商破坏此地的清净。” 风诺道人摇头说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人气要流动起来,才能越涨越高,这样下去玉田府迟早成一潭死水。你们府君是什么人?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这官莫非是买来的么?” 伙计苦笑说道:“咱们府君姓魏,大名云涛,可是正经八百的读书人出身,怎么能不懂这个。” 白城眉头一皱,忽然问道:“去衙门开证明需要多少银子?” 伙计说道:“每人需要一两银子,这可比小的一个月工钱都多。” 白城继续问道:“若是不开证明,被抓住了又会如何?” 伙计说道:“最近几个月已经没人敢不开证明了,前几个月有人不开证明,被抓到之后,送到白牛谷服徭役去了,后来也不知下落。” 白城抬眼望了风诺道长一眼,见他面色不变,问道:“若要办理居留证明,都需要什么?” 伙计说道:“除了银子还需要本地有人作保才成。” 白城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足足有五两重,说道:“麻烦小哥跑一趟腿,去衙门帮我二人开两张证明,剩下的银子就归你了。” 他并没提担保人的事情,有三两银子做压底,伙计自然能办妥此事。 伙计兴高采烈,连连道谢不迭,抓着银子飞也似的顺着大门溜出去了。 片刻之间,酒菜端上,风诺道长也不忌荤腥,白城更是无肉不欢。两人吃喝未毕,伙计已经赶了回来,恭恭敬敬地上两张证明。 酒饭已毕,伙计早已打扫好两间上房 这两间上房独占一个小院,十分清净,一东一西,窗户正好相对,两人都觉得不错,就此住下歇息。 这几日都在山中赶路,白城仗着一身修为,不惧山中苦寒,但总是诸多不便。 进入客房之后,他先叫了一大盆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换好一身干净衣服,盘膝坐在床上,呼吸天地元气。 ...... 夕阳西下,夜色渐深。 白城推开窗户,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夜色如墨,乌云遍天,正是月黑杀人的好日子。 单掌一撑,白城飞身越过窗台,飘然落在院中,转身就要往院外走去。 他今日听闻了玉田府的种种情况,觉得其中恐怕有些古怪,不忍此处民间疾苦,想要夜间一探,瞧瞧情况如何。 “吱呀”一声,西面窗户打开,风诺道长站在窗前,一手持着拂尘,一手捧着茶杯,冲着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凡事小心!” 白城拱了拱手,转身离开院落。 夜色已深,玉田府城一片漆黑,只有点点烛光洒落其间,不但不能与其他府城相比,就算是稍微繁华一点的村镇,也比此处热闹。 白城走在街上,心中暗暗思索,风诺道长不是无病呻吟之辈,刚才说那句“凡事小心”也绝不是无的放矢,这句话必然有其深意。 玉田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一座中等大小府城。 通常来说,这种级别的府城的守将修为平平,玉田府也不会例外,否则当日也不会为江洋大盗所苦。而且据白城所知,玉田府周边也没什么知名的武林门派,没有什么出名的高手。 踏浪军? 白城脑海中忽然闪出这个词来,如果说玉田府可能有高手的话,那么只有可能来自于这里。 据风诺道长所说,踏浪军大帅“碧波刀圣”铁战是炼神阶的修为,虽然比不上风诺道长或陆总教习这种炼神宗师中的佼佼者,但也是实打实的炼神宗师,要收拾白城,那不要太简单。 不过,铁战常年驻守惊蛰谷,必然不会来到玉田府,在此处镇守的顶多是他麾下的练气高手。 白城心中暗自警惕,若真是如此,那倒是要多加小心。 他虽与练气高手多次对战,也曾占据上风,但并不会因此小瞧练气高手。 练气阶与淬体阶相同,也分为三重境界,分别是凝气境、周天境和无漏境。 这世上,绝大多数练气高手都是凝气境的修为,包括飞星门几位长老、与他交过手的蒙氏三凶,甚至包括当年的白铁寒。 周天境的练气高手已极为少见,陈国十八家会盟门派,其中一大半门派的掌门,也都没有周天境的修为。飞星门历经百年,历代高人辈出,但从无一人突破周天境界,由此可见周天境的难得。 至于无漏境界,又称无漏真身。这个境界的高手只要没有关乎门派危亡的事情,几乎已不再踏足江湖,其中不少人甚至已经闭了死关,全心全意要突破炼神阶。 以他如今的战力,要对付凝气境的高手并不算难,但对上周天境的高手,恐怕就只能逃命,对上无漏境界的高手,恐怕连逃命都难。 不过,以他推断,此处绝不会有无漏境界的高手,但“碧波刀圣”铁战是炼神宗师,麾下会不会有周天境界的高手,那就很难说了。(。) 第五章 囚禁 浮云闭月,秋夜深寒。 玉田府城中一片漆黑,只有往来巡夜的军士,有气无力的打着红绸灯笼,才能带来似有似无的丝光亮。 白城孤身一人,伫立站在道边飞檐之上,低垂双眼,静静地瞧着下方的一串串灯笼经过,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天下各处州府,大到京城建业,小到青羊府城,城中巡逻军士用的都是火把,唯有玉田府的军士用的是灯笼。 灯笼火光微弱,远远比不上火把强势。这些军士要是手持火把,熊熊火光照耀之下,白城在飞檐上万万隐不住身形,但他们俱都打着灯笼,火光微弱,能照亮身前道路已算不错,至于道路两旁的房屋,那就是一片漆黑了。 平日巡逻已是艰难,若是遇上几名江洋大盗,只要迈步一追,灯笼应风即灭,再想追上那是白日做梦。 白城眉间纹起,若非这位府君贪图清净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那就是别有所图。 闪过几队巡逻的军士,白城顺着长街,漫步来到玉田府衙门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青砖照壁,高约一丈,长约三丈,厚约一尺,青砖碧瓦,瑞兽呈祥,正面一副旭日东升图,雕工精美,显然是名家手笔。 绕过照壁便是玉田府的府衙,府衙前方是一片青石广场,俱是一尺见方的青石板铺成。广场正中是一条七尺宽的石道,汉白玉的地面,一尘不染。 石道尽头是两只石狮子,俱是一人多高,威武异常,活灵活现。两只石狮子背后就是府衙的正门,两扇黑漆大门,油光锃亮,古朴厚重,足有一丈多高。 黑漆大门上面挂着四只大红灯笼,都是两人合抱粗细,里面点着手臂粗细的红烛,烛光明亮,照的广场一旁通明。 四只灯笼后方是一块牌匾,黑底金字,七尺长短,端端正正的写着“玉田府衙”四个大字。 天色已晚,万籁俱寂,府衙大门紧闭,门前也无人值守。 几缕夜风吹过,白城不由打了个哆嗦,一种阴涔涔的感觉攀上心头,面前的府衙仿佛化作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不由的心中一沉。 白城所修的破玉十三式之“寻龙式”有望气之能,能探查天地气机的流转。他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探查到气机的流转,却不知气机如何流转。 这一路上,他随风诺道长同行,请教了不少望气的学问,又亲身试验过多次,懂了不少天地间气息流转的道理,早已不是昔日懵懵懂懂的模样。 玉田府的府衙是一府人心所聚,是人气最旺之处,更何况有朝廷的官气镇压局面。府君纵然无德,激发不出堂堂官威,但也绝不至于散发阴冷气息。 白城感觉府衙气息异常,稍微沉吟片刻,绕开府衙正门,缓步遁入院墙暗影之下。 沿着暗影潜伏十几丈远,白城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分辨院中动静,感觉院墙之内并无人走动,这才足尖一点,飞身上墙。 站在院墙之上,白城抬头向四面一扫,不由眉头皱起,府衙之中竟是一片黑暗,竟连一丝烛光也无。 白城心中暗暗称奇,他本以为玉田府知府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昏官,没想到府衙之中竟也不点一根蜡烛。 他瞧四周没有动静,飘然落入院中,打算寻找府君的住处。 不料,这院中不但没有半点烛光,就连活人也没有半个,他纵然想要访查,也无人可问,无处可寻。 白城心中正在发愁,忽然有几声轻咳从远处出来,心中顿时一喜,飞身向咳嗽声音方向纵去。 眨眼功夫,他已来到咳嗽声起的方位。 这是后院一处偏僻角落,有一间青石砌成的屋子,房屋又低又矮,似乎极为破旧,唯有一扇房门却是崭新,似乎换上不久。 整间屋子只有一扇小门可供出入,没有半点窗户,原先窗户的位置,已被青石砌死,不留半点缝隙。 白城身形一展,飞身跃上屋顶,俯下身子,倾听屋中人说话。 “咳…咳…咳…”几声清咳传来,听声音似乎是一位中年男子。 “老爷,你不要紧吧?”一个女子声音传来,声音温柔婉转,带着几分凄楚。 “无妨,不过是刚才开门时,吹进来了一些冷风,着凉咳嗽几声。” “老爷,都是芳儿不好,让老爷着凉了。” “不关你的事情,我这身子早就不成了。” “老爷,你可千万要保重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芳儿也活不成了。” “你不必担心,事情办完之前,他们是不会让我这么容易死的。” “老爷,芳儿明日再去求求他,求他放咱们一条生路,这样下去你我迟早得死在这里。” “唉,你莫要去求他,他是绝不会放咱们走的。” 白城听到此处,心中登时火起,这玉田府的府君也太过大胆了,竟敢在府衙内私自扣押他人。 “啊!那咱们如何是好?” “芳儿,那日咱们在后院散步,你可瞧见西面小院一座孤坟么?” “芳儿记得,芳儿当时还奇怪,为何府衙中会修一座坟。” “那座孤坟里埋得就是前任孙府君!” “孙府君不是告老还乡了么?” “唉,此事不说也罢…” 白城听到此处,心中不由一突,这两人的身份似乎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老爷,你的意思是说孙府君告老还乡其实是假的,是被他暗害了?莫非你我的下场也会跟孙府君一样?” “孙府君…呵呵,老爷我无意中窥破了常师爷的秘密,只怕想要一座孤坟也难…” 一阵嘤嘤哭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几声闷响,似乎是有人用拳头捶打墙壁。 “苍天啊!我魏云涛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十年寒窗苦,金榜题名时,一场春梦换来一场生不如死!” 这名男子似乎也极为愤怒,在房中放声嘶喊! 白城听到这里,面色已然铁青,被囚在这屋里的竟是玉田府的府君魏云涛,什么人竟然故此大胆,竟敢将一府府君囚在府中!(。) 第六章 埋伏 当今之世,天下大乱,七国并立,南北争雄。 世道乱人心更乱! 白城自下山以来,也曾游历万里,也曾路见不平,见过明火执仗的杀人强盗,也见过肆虐一方的骄兵悍将,更见过视百姓如蝼蚁的达官贵人。但一府府君竟被囚于府中,这种事情他莫说是见,就连听也没听说过。 白城伏在屋顶,附耳再听时,屋中已是哭声一片。 府君魏云涛被囚在此处,白牛谷徭役自然也不是他的意思,发布这道命令的人十之**就是他口中的常师爷。此外,从魏云涛口中言语可知,前任孙府君极有可能也死在这个常师爷手上。 看来这个常师爷才是玉田府的关键人物,魏云涛说他窥到了常师爷秘密,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秘密。 不过答案就在眼前,白城也懒得费心去想,足尖轻点,飘落门前,打算亲自问问这位魏府君。 就在他屈指叩门这一瞬间,一道黑影猛然从暗处飞出,猝然而发,快如闪电,径直向他手腕处袭去。 一股劲风袭来,白城心中不由一惊,他修行破玉归元诀小成,五感敏锐远胜常人,寻常武林人士莫说近在咫尺,就算是隔着一两丈远,也难以躲过他的感应。 更何况,他今日进入玉田府衙之前,已感觉府中气氛异常,早已提起十分小心,却未发现半点埋伏,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遭遇伏击。 白城心中虽惊,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手腕微微一晃,闪过这道黑影,随即运足目力,向这道黑影瞧去。 两只尖牙如刀,一身黑鳞如墨,暗处窜出这道黑影竟是一条遍体漆黑的毒蛇。 这条毒蛇长约三尺,鳞甲漆黑,唯有两只毒牙白的发亮,放出道道寒光。 墨色毒蛇一击不中,竟未就此坠落,而是凌空一折,凭空转过头来,两只惨白毒牙如同两支钢针依旧向白城手腕刺去。 墨色毒蛇一蹿一折,竟能在空中曲折如意,修为稍有不纯便难躲过他这一击。 白城倒吸一口冷气,如临大敌一般,丝毫不敢大意,手肘飞速抽回,随即又瞅准墨色毒蛇飞窜方向,运掌如电,运指如钩,径直向它七寸捏去。 “啪”的一声,白城一把攥住墨色毒蛇,五指瞬间发力,打算这条毒蛇活活捏死。 不料,墨色毒蛇被他抓住之后,猛然倒吸一口气,身躯骤然鼓起,鳞甲坚如铁石,兼着又光又滑,他这一把下去竟然捏之不动。 白城不由一怔,他气血旺盛,筋骨极强,远处寻常武林人士,这一把虽是骤然抓出,但也足以捏金碎铁,没想到对这条小小的毒蛇竟也奈何不得。 白城心如电转,也不愿与这条毒蛇斗气,手腕一抖,长剑出鞘,北冥剑剑光如雪,就如平地打了个雷闪。 只是这一剑出手,却未向他手中毒蛇划去,而是划了一个圈子,先是掠过身前背后,尔后才斩向身前这条墨色毒蛇。 原来就在他捉住墨色毒蛇的功夫,暗影之处,无声无色滑出三条毒蛇,分别向他双腿及后心无声袭去。 原来先前那条毒蛇半是为了攻敌,半是为了吸引白城注意,只要稍有不防,就是身死灯灭的下场。 一道白光闪过,四条墨色毒蛇俱都一分为二,鲜红蛇血流淌一地。 白城虽将四蛇斩杀,心中却未大意,他心知蛇类的生命力极为顽强,这四条墨色毒蛇更是蛇中异种,生命力必然更为顽强,纵然只剩一个蛇头,也万万不能沾身。 他心如电转,手中剑势一变,改削为拍,将四根蛇头凌空拍出,往身后远远拍去。 “笃!笃!”两声叩门。 石屋之中顿时声息全无,便是低低哭声,也都消失不见。 白城柔声说道:“魏大人,白某有事当面请教,还望魏大人不吝赐教。” 石屋中仍是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半晌之后,白城正要再次敲门,忽然听到屋中男子声音,怒道:“你们这群妖邪之辈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魏某也管不了那么多!” 说话声音虽带着几分怒意,但却底气不足,有些色厉内荏。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魏大人不必担心,白某是途径贵地,觉得情况有些不对,这才有了夜探府衙之心,没想到魏大人竟然被囚在府中,其中内情还望魏大人实言相告。” “没…没什么内情,你赶快走吧!”男子声音有些慌乱。 “白某刚才分明听到什么常师爷…什么孙府君…” “你听错了!赶快走吧!不要再来这里!” “白某绝非胆小怕事之辈,还请…” “嘿…嘿…嘿…嘿…”屋中传来几声冷笑,言语之中带出无尽凄凉。 白城目光一黯,虽不知道魏云涛经历过什么事情,但却知道他若拿不出来实力让魏云涛信服,只怕他什么也不肯说。 想到这里,白城单掌按在门上,手掌微一发力,便听“咔嚓”一声门闩折断,随即大踏步走近屋中。 屋中极尽凄凉,只有一张旧桌,两张破椅,一张木床而已。 旧桌之上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明灭不定,恍恍惚惚照不清楚,已然接近油尽灯枯。 破床上坐着一男一女,男子约有四十岁上限,清瘦白皙,带着几分书卷之气,面无表情,只有在瞳孔深处能看到炽烈的怒火。 身旁那位女子约么二十岁上下,相貌清秀,面上带着几分担心,又带着几分愤怒。 白城冲着两人拱了拱手,说道:“苍州白城见过魏大人!” 清瘦男子缓缓站起身来,恨恨的瞧了白城一眼,冷声说道:“魏某早已认命!你们不必再找人假扮外人,试探魏某的用心!” 白城一怔,随即苦笑说道:“魏大人多心了,白某当真是过路之人,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清瘦男子放声大笑,说道:“好!好!好!既然你要做足戏份,就不妨随魏某大骂几句金铁心猪狗不如!常化龙天生畜生!”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小可虽然不认识这两位,但骂上两句又有何妨?”说话之间,他已放声大骂两人。 清瘦男子一怔,说道:“难道你真不是…” 他如今已是案上鱼肉,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并无什么重要身份。纵然有人前来试探,也不会冒险骂自己的上司,否则被上司嫉恨起来,只怕对前程不利。 白城点头说道:“白某当然不是!” 清瘦男子长叹一声,说道:“你还是走吧,你是斗不过…” 话音未落,清瘦男子猛然痛叫一声,嘴角处黑血流下。(。) 第七章 金铁心 事发突然,猝不及防。 清秀女子花容失色,连忙向清瘦男子扑去,凄厉声音喊道:“云涛,你怎么了?” 白城面色一寒,不待清秀女子扑倒魏云涛身上,五指急速探出,紧抓女子皓腕,随即臂膀发力,将清秀女子抛到身后木椅之上。 手中长剑出鞘,一剑挑开床上被褥。 一条墨色毒蛇盘桓于被褥之间,一双蛇眼幽幽放光,两只毒牙于惨白之间夹杂着一缕嫣红,随着红色消散,淡淡的血腥味逐渐散发开来。 白城手腕一抖,长剑如流星般掠出,正点在毒蛇顶门,剑尖微点将蛇头从中切为半。 一剑斩杀墨色毒蛇,白城却未收剑,剑光回转,向魏云涛后腰处划去。 白光一闪,一片衣襟坠下。 白城再看时,只觉触目惊心,一大片黑紫色的肌肤,几乎占据了整个后腰,黑紫色正中是两点若有若无的伤口,伤口处两点血珠,妖异嫣红。 清秀女子瞧见这处伤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梨花带雨,语音悲切,求道:“白少侠,求你救救我家大人!” 白城心中一黯,缓缓摇了摇头。 魏云涛所受毒伤极深,绝不是白城进屋之后才受的伤,极有可能是白城剑斩四只墨色毒蛇之时,屋内埋伏的毒蛇已将他咬伤。 只不过这种蛇毒性猛烈,噬咬之处麻痹痛感,中毒之人反而毫无察觉,只有毒气攻心,将死之时,才能感觉到剧烈痛楚,但此时施救为时已晚。 魏云涛大口喘起,黑血不断从嘴角流出,惨声说道:“白少侠,魏某求求你,求你将芳儿带离此地,千万不要再回来!” 白城眉头一皱,说道:“事到如今,魏大人还不愿吐露其中秘密吗?” 魏云涛脸上忽然显出极为可怕的神情,颤抖说道:“不要说别的了,你们快逃命…” 话未说完,他忽然大叫一声:“好冷!”声音尚未散去,他已一头栽倒,气绝身亡。 清秀女子扑在他身上,放声大哭,声音凄惨,简直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白城在一旁侍立片刻,见这名清秀女子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低声说道:“芳儿姑娘,此处不可久留,白某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芳儿闻言,勉强爬起身来,用袖口擦干眼泪,恨声说道:“白少侠,芳儿哪里也不去,我就算是拼掉这一条性命,也要为老爷报仇!” 白城微微摇头,说道:“魏府君是一府首脑,并非孤陋寡闻,他对这位常师爷如此惧怕,只怕其中还有不少内情。芳儿姑娘未曾修习武学,留在这里只怕有害无益。” 芳儿转过头来,两眼直勾勾的瞧着白城,目光决绝,说道:“白少侠,芳儿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却知道玉田府不少隐秘之事,并非毫无用处。” 白城眉头一皱,心中暗自思索,芳儿体质羸弱,不通武学,若是带在身边,难免有个闪失,不如先送回客栈,有风诺道长从旁看护,自然后顾无忧。 他略一沉思,芳儿姑娘却有所误会,以为白城畏惧魏云涛所说的危险,不敢冒然前往,连忙说道:“白少侠,我家老爷虽然清贫,但祖上也是岭南的世家。这几代虽然没落,却传下一样宝物来,只要白少侠能替我家老爷复仇,芳儿定将这件宝物奉上。” 白城一怔,不由摇了摇头,如此一来,他岂不成了趁火打劫之人。 芳儿却以为他不满意,连忙说道:“这件宝物不是民间流传的俗物,乃是道门之中流传出来的法宝,绝非寻常金银宝玉可比。” 白城哦了一声,心中有了一点兴趣,口中说道:“这样吧,宝物之事你我先不急说,我先送你去一处安全地方,你给我也说说玉田府其中的隐秘。” 芳儿姑娘面色坚决,说道:“白少侠,芳儿宁愿一死也亲眼瞧见敌人毙命,求白少侠就带芳儿同去。” 白城见她意志坚决,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这就走吧。” 片刻之后,芳儿将魏云涛的尸首安置在床上,又用心盖好被褥,两人这才离开石屋。 白城扶起芳儿的手肘,只是微一发力,便已越过院墙。 芳儿姑娘指路,两人径直往常师爷居所行去,以白城今日的修为,想要带一人同行,不过轻而易举。 沿途之中,白城问道:“芳儿姑娘,这常化龙就是常师爷么?他一个师爷为何有如此大的权势?金铁心又是什么人?为何魏府君恨他还要超过常化龙?” 芳儿姑娘只觉身子一轻,脚下虚不受力,就如腾云驾雾一般,飞速向前掠去。 她理了理思绪,说道:“白少侠问的这几件事情,其实是一件事情。在玉田府城东南二十里处,有一座堡垒叫做金碧堡,堡主就是金铁心。这人虽然名声不显,但势力却极大,莫说玉田府的府君,就连年初时江州州牧吴谬上任,也要亲自去金碧堡拜会!” 白城不由“啊”了一声,一州州牧非同小可。 陈国一共只有十八州,每一州的州牧都是由朝中显贵担任,无论是资历、能力、后台都不会缺少。 这样的人物竟然也要去拜会金铁心,看来此人只怕有通天之能。 芳儿继续说道:“这常化龙就是玉田府衙的常师爷,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金碧堡大总管的胞弟。他在玉田府做师爷已经做了十几年,仗着金碧堡的势力,向来不把府君看在眼里,一向是大权独揽。” 白沉吟片刻,说道:“按照咱们陈国官场的规矩,府君五年一任,十几年间至少已经历过三任府君,难道每一任府君都被他囚禁在府衙之中吗?” 芳儿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据说前几任府君与他都是面和心不合,各行其是罢了。直到上任府君孙宝民即将离任之时,他才一反常态,开始用武力胁迫府君。等到我们老爷来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将老爷囚禁在府中。” 白城眉头皱起,口中喃喃说道:“即将离任之时…” 府君即将离任,已经无碍大局,这个常化龙为何要挑这时候发难?究竟是孙宝民窥视到他什么秘密?还是他有急事要做,等不到孙宝民离去?(。) 第八章 潜入宅院 长街之上,灯火幽暗。 两人绕过几处巡逻岗哨,疾步向常化龙宅院行去。 白城身形如电,步伐刚健,足见轻功过人。芳儿白衣飘飘,足不沾地,就好似幽魂一般。 正在行走之际,白城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芳儿姑娘,常化龙是在什么时候改变了对孙府君的态度?” 芳儿目光垂下,思索片刻,说道:“具体时间芳儿也不知道,不过听我家大人说,约么是在两年之前。” 白城“哦”了一声,心中忽然一动,问道:“芳儿姑娘,你可知道白牛谷…” 话未说完,他便觉得手中一颤,转头再看时,芳儿脸色惨白,眼神惊恐,就好像受惊的兔子一般,颤抖成一团。 白城心知有异,柔声问道:“芳儿姑娘,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芳儿强忍心中恐惧,颤抖说道:“芳儿虽然不知道白牛谷是什么地方,但我家老爷对那地方十分恐惧,好几次从熟睡当中惊醒,几次说出梦话,说是哪里有妖邪出没,能杀人于无形…” 白城面色一沉,喃喃说道:“妖邪出没…” 芳儿双手紧紧抓住白城手肘,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白城轻功极佳,纵然带上芳儿,身法也未曾慢下一星半点,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赶到常化龙的宅院。 这处宅院位于东南城角,占地面积极大,足足有数百亩,院墙高耸,气势恢宏,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只是瞧起来有些古旧,并非近年新建,起码是百年老宅。 白城点点头,说道:“看来金家倒是此地的世家。” 据芳儿姑娘所说,常化龙做师爷不过十余年,这座宅院已有百年历史,自然不是常化龙兴建,以他师爷的身份,也难以兴建如此庞大的院落,极有可能是金家的宅院。 芳儿姑娘摇头说道:“我听老爷说,金家迁到此处也不过二三十年的功夫,这处宅院也不是金家的,原本属于江州望族铁家。据说,铁家有人在京城做了大官,举家搬迁去了京城,才留下这所宅院。” 白城闻言,眉头不由一皱。 芳儿这话初听起来能够说通,但仔细琢磨却完全不对,当世之人安土重迁,纵然居家搬迁,也绝不会把祖宅卖给他人。 铁家作为江州望族,正常做法是留下几个族人看管这所宅院,而不是将宅院出售,这样看来金家只怕得来不正。 白城绕着宅院走了一番,转身来到周边一处丛林之中,足尖轻点,带着芳儿纵上一棵数丈高的古树,将芳儿安置枝叶茂密之处,这才飘然落地,径直往古宅行去。 来到古宅边上,白城一反常态,并未往暗处行走,反而大模大样往正门行去。 他在石屋门前遭受毒蛇袭击,心中暗暗猜测,这位常师爷的手下有训蛇之法,若是在暗处行走,难免遭受毒蛇伏击。 古宅坐北朝南,正中是一座青瓦门楼,足有两丈多高,斗拱飞檐,气势逼人。 门楼下方是两根石柱,一人合抱粗细,雕刻着龙凤呈祥等种种花纹。石柱下方有两个石鼓支撑,两只石鼓雕成青蛇盘旋的形状,一片片蛇鳞也都是精细打磨,栩栩如生。 两根石柱后面是六扇木门,中间两扇木门足有一丈多高,两面各有两扇小门,都只有一人多高。六扇木门皆是原木制成,并未经过任何炮制,历经百年,仍旧木香扑鼻。 木门上面挂着两扇暗红色的灯笼,灯光幽暗,仅能照明周边一尺,随着风势明灭不定。 白城心中暗道,这座古宅虽然修建的气势恢宏,偏偏少了一股人气,尤其是这两盏红灯,不带不能带来半点光明,反而有种阴涔涔的感觉。 白城打定主意要从正门闯入,当下也不犹豫,足尖一点,飞身跃上门楼,伏在门楼之上,向宅院之中瞧去。 门楼修得精巧,院中布置也毫不逊色,梨花院落,柳树池塘,确实是百年世家的风范。 美中不足者便是宅院之中一片幽暗,既无人来人往,也无火烛照明,就连门楼下方的门房,也无人看守,偌大一所宅院,就好似空无一人,与玉田府衙也差相仿佛。 所不同者,正堂处还有一点烛光,有些微弱的谈话声音从哪里传来。 白城心中暗暗吐槽,原来玉田府衙灯光幽暗,倒不全是这位常师爷苛刻对待魏云涛,而是他本性如此,只是不知道这位常师爷是性情吝啬,舍不得火烛费用,还是心底阴暗见不得一丝光明。 白城伏在门楼上方,细听探查一番,院中果然无人,这才飘然落地,漫步向正堂行去。 行走之际,白城听到极为细微的呼吸之声,从宅院两面的厢房之中传来,看来院中并非无人,只是都早早安歇了。 眨眼间,白城来到正堂不远处,他绕到正堂后方,提纵身法,手足并用,无声无息攀上一座厢房。 站在厢房顶上,白城施展“破玉十三式”之“浮云式”,双臂一展,如一只大鸟一般飘到正堂之上,毫无半点声息。 他所学轻功甚多,既有飞星门的嫡传身法,也有白铁寒的单独传授,但只有浮云式一种,能够无声无息,飘然来去,其他轻功就算再精纯,也难免被有些人发现。 白城伏在正堂屋顶,轻轻揭开一块青瓦,偷眼向屋中瞧去。 今夜浮云蔽月,倒不用担心月光透下,引起屋中之人警觉。 正堂之中坐着七八个人,其中一人坐北朝南,居中而坐,仰身靠在椅上,翘着二郎腿,傲然俯视众人。 其他几人分列两排,相向而坐,坐在那人两侧,神情极为拘谨,就连椅子也只敢坐半张。 居中那人身材高瘦,穿着一身青色绸袍,一颗光秃秃的脑袋,泛着铁青颜色,瞧起来极为渗人。 左右几个人中,其中紧挨着青袍人的两位全都穿着官服。从服色品级判断,其中一人应当是玉田府的同知,另一人则是通判。 堂中只点着两支红烛,都在居中那人身旁,灯光幽暗,稍远一些瞧不清楚,也难判断其他几人身份。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其中一人身披软甲,当是本府守将。(。) 第九章 蛇语 “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人了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回响在正堂之中,说话之人正是居中而坐的青袍秃头大汉。 其余几人身子微微发抖,没有一个人敢张口说话。 “岳同知,你是怎么看的?” “小…小…的实在没什么办法,实在是能抓的都已经抓了,还…还…还有什么人能抓,请…请…常老爷示下。”左手边一人哆哆嗦嗦的回答。 这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身穿绯红色官服,脸上皱纹极深,头发斑白,虽然位居五品高位,说起话来却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触怒了青袍人。 “嗯,黄通判,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小人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会吧?岳同知是孤身一人在此处为官,在此地也没个门生故旧。你们黄家可是世代居住此地,亲眷就有数百人,我瞧这些人就可以顶上一段时间嘛。” 扑通一声! 右侧那人慌忙跪倒在地,口中连声说道:“常老爷开恩,常老爷开恩,小的再想想办法,一定找得到人!” “黄通判,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快快请起!常某不过开个玩笑罢了!”青袍秃头大汉惊讶说道。 右侧那人一身淡红色官服,抖如筛糠,拼命告饶,无论如何也不肯站起来。 “老黄这人就是太较真,随便开个玩笑都经受不起。”青袍大汉似是有些无奈,转头向其他几人说道。 其余几人神色更加紧张,闭着嘴一声不吭。 “吴大使,你身为本府仓大使,主管一府税负,就找不到几个拖欠赋税的人吗?” 扑通一声! 末座一人跪倒在地,说道:“前几日王家坡有人拖欠赋税,我已将名单交给方将军了。” “哦,方将军,人抓到了吗?” “启禀常老爷,本来已经快抓到了,但不知为何,这些人又把拖欠的赋税全都补上了,而且还补足了罚款...” “拖欠国家赋税,岂是补上就可以的?你不去抓他们,是打算自己带着手下那几百个人去白牛谷吗?” “末将明白!末将现在就去抓他们!” 白城伏在屋顶,心中暗暗愠怒,这常师爷不止能将魏云涛囚在府中,把玉田府其他官吏也如同奴婢一般使唤,威势之盛耸人听闻,看来这金碧堡确实非同寻常。 ...... 嘶、嘶、嘶,堂外忽然传来低低喘气声音,就好像什么东西在漏气一般。 白城顺着声音方向瞧去,目光所及,不由暗暗吃惊。 一条两丈多长的青花蟒蛇弯曲身子,缓缓游入堂中。 这条蟒蛇足有海碗粗细,遍体青色花纹,两眼放出幽幽乌光,一条腥红的蛇信从口中吐出,不断发出嘶嘶声音。 这条青花蟒蛇倒不足为奇,真正令白城吃惊的是,这条蟒蛇头顶托着一条三尺长短的双头黑蝮蛇。 这条双头黑蝮蛇盘在青花蟒蛇头顶,两只三角形状的脑袋左顾右探,遍体乌黑,蛇身扁平,米粒大小的蛇鳞细密光华,四只蛇目反射出绿色幽光。 左右几位官吏全都一动不动,就好像没有看到这两条蛇一般,如同木雕泥塑,不敢发出任何动作。 跪在地上的黄通判更是紧紧趴下,说什么也不敢抬头去看。 青花蟒蛇爬到秃头大汉身前,上半身微微抬起,将双头黑蝮蛇送到秃头大汉手边。 秃头大汉嘿嘿一笑,伸手向双头黑蝮蛇招去,低声说道:“双龙,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双头黑蝮蛇猛然一蹿,蹿到秃头大汉手肘上方,沿着手臂,三下两下,游到秃头大汉前胸,四只绿油油的眼珠,紧紧盯着秃头大汉。 紧接着,双头黑蝮蛇两只脑袋分开,一左一右,分别附在秃头大汉两只耳旁,低声嘶鸣起来。 青袍秃头大汉一面听双头蛇嘶鸣,一面叩打手指,铁青色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沙哑声音说道:“嘿嘿,魏云涛竟然想逃...” 其他几人不敢说话,唯有玉田府的守将急忙说道:“常老爷,魏云涛竟如此大胆,小的这就派人把他抓回来!” 青袍秃头大汉嘿嘿笑道:“抓什么抓?他人早就死了...” 几人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纷纷说道:“死得好,死得好,常老爷好心留他一命,他竟然敢潜逃,真是枉费常老爷一片好心!” 几人正在随声附和,猛然间听到的一声巨响! 青袍秃头大汉一掌猛然拍在身旁一张木几之上,“咔嚓”一声巨响,木几裂为数块,恨恨说道:“他竟然找了援手,五小黑竟都被人杀了!” 他冷冷扫视众人一眼,说道:“魏云涛被囚在石屋,绝没有机会传出消息,究竟是谁找来的援手?” 屋内几人噤若寒蝉,胆小的只敢流泪,胆大低声说道:“常老爷,我们岂敢如此?难道不要命了吗?” 青袍秃头大汉瞧了片刻,见这些人不像假装,扬了扬手说道:“你们都滚出去吧,想来你们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指不定又是那个过路的侠客之流。” 几人如蒙大赦,全都倒退着走出正堂。 ...... 正堂之中,青袍秃头大汉满面铁青,连声发出冷笑。 双头黑蝮蛇盘绕在他肩头,不断的发出嘶嘶声音。青花蟒蛇盘在他脚下,一动不动,就好似冬眠一般。 白城心中暗暗震惊,这位常师爷果然是训蛇高手,不但能训练各色蛇类,而且还能与蛇类互通消息。 自他来到这方世界,他还是头一次瞧见这种本事。 至于前世么,他倒是知道两个人有这般能力,其中一个叫伏地魔,另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 白城正在胡思乱想,却不防眼前黑光一闪,劲风扑面,一条黑影骤然向他面门抽来。 快若雷霆,猝然而发,白城也来不及抵挡,只得就势一滚,顺着屋顶斜坡向房檐下滚去。 “啪啦”一声巨响,整座青瓦屋顶被黑影一扫两截,从中间径直分开。 白城趁此机会飘落堂前,双手抱拳,腰间悬剑,紧紧盯着青袍大汉。 适才在屋顶时,他只能粗略看到这名大汉身穿稠袍,铁青秃头。 直到两人当面对峙,白城才瞧见这人的真面目。 此人身量极高,至少在九尺以上,身材消瘦,目色阴冷,两只眼角下垂,眼珠灰白颜色,全身上下遍体铁青,唯有一条腥红长舌不断****嘴唇,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第十章 常化龙 夜色深深,烛影摇红。 幽暗的烛光之下,青袍秃头大汉大嘴微微咧开,露出无声笑容,仰身向后一靠,眼睑微微垂下,对白城的出现并不在意,只有猩红色的舌头在嘴唇上舔过,似是在品尝什么什么美味佳肴。 在他脖颈之间盘桓的双头黑蝮蛇,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倒是脚下的青花蟒蛇直起脖颈,抬起斗大的头颅,一双蛇眼盯着白城不放,似乎要择人而噬。 白城站在庭院之中,心中如明镜一般,原来双头黑蝮蛇不但将魏云涛身死的消息传来,也带来了白城潜入玉田府衙的消息,这青袍秃头大汉故作不知,只是想诱使自己上当,再做猝然一击罢了。 想到这里,白城暗自提高警惕,他担心的倒不是这青袍大汉或是青花蟒蛇,而是消失不见的双头黑蝮蛇。 青袍秃头大汉虽然气派极大,但在白城眼中,他身上肌肉松弛,气血平缓,并无高手具有的种种特质,至于青花蟒蛇更是徒具蛮力,并无值得之处。 唯有双头黑蝮蛇最为厉害,此蛇既深通人性,又能隐忍不发,一旦出手必然是石破天惊! 双方对峙片刻,青花蟒蛇早已耐不住性子,尾巴一弹,飞身一窜,张口血盆大口,挟带一股腥风,猛然向白城扑来。 这条青花蟒蛇身躯长大,筋骨强壮,一口利牙虽然根根如刀,但却缺少了最为危险的毒牙。 白城轻咤一声,不退反进,足尖一点,飞身向青花蟒蛇扑去。 就在一人一蛇交错之际,白城身形一晃,脚下错开一步,从青花蟒蛇巨口前方闪开,冲到蟒蛇脖颈之处。 青花蟒蛇力大无穷,来去如风,见白城闪开这一咬,身形猛然一挫,巨口一合,脖颈一弯,回身就是一绞,要将白城活活绞死。 一咬一绞,快如闪电,就算是寻常武林高手也少有如此快捷的反应,变招之快,用劲之巧,几乎不在昔日玄天乌金蟒之下! 只是时移世易,世事多变,昔日玄天乌金蟒能将白城逼入绝境,今日青花蟒蛇却只是板上鱼肉。 白城轻笑一声,左手轻按剑簧,右手顺势一抽,“仓啷”一声,长剑出鞘。 三尺北冥剑剑刃如雪,向青花蟒蛇脖颈急速切下。 青花蟒蛇动作不变,继续向白城绞去,对剑锋不闪不避,丝毫不为所动,显然是对身上鳞甲极有信心。 青袍秃头大汉稳稳坐在椅上,仰身向后靠了靠,口中发出一声嗤笑,对白城这一剑也毫不在乎,仿佛已看到白城骨断筋折的下场。 雪白剑光,如梦如幻,长剑到处,蛇血四溅。 眨眼之间,斗大的蟒头栽落地上,溅起一片尘埃,蟒口大张,利牙如刀,保持着扑击时的表情,蟒身虽然剧烈抖动,却已毫无威胁。 白城一剑斩杀青花巨蟒,感受着北冥剑剑柄处传来的一阵阵神秘暖流。 在白虎外营时,他已经发现,北冥剑每次斩杀生灵之后,都会传来神秘暖流,这股暖流潜伏在他五脏六腑之中,时时改造他的身躯,令他更为强大。 白城一脚将蟒头远远踢出,心中暗暗说道,不怪你学艺不精,只怪你出场太晚,若是刚下山时遇到青花巨蟒,还未必战的过,但今时今日,不过是一剑之功。 青袍秃头大汉“啊“了一声,不由得双目圆睁,坐直身子,似乎难以置信,白城竟能如此轻易,斩杀青花巨蟒。 白城冲他微微一笑,手腕一抖,甩干剑上蛇血,反手还剑入鞘,脚下不停,继续向青袍大汉纵去,双掌连环,向青袍秃头大汉胸前连击。 他有心活捉常化龙,逼问白牛谷的秘密与金碧堡的内情,故此收回长剑,要与他拳脚相博。 常化龙见白城扑来,不慌不忙,挺身而起,对白城双掌不躲不避,双拳一捣,径直向白城胸口击来。 白城轻轻一笑,脚下一滑,侧身躲开双拳,紧接着,左掌抡圆,去拨常化龙双臂,右掌如电,朝他肋下击去。 这一招攻守兼备,既要化解常化龙的攻势,又要趁势将他制住。 不料,左掌与常化龙双拳一触,白城便觉得浑身一震,一股大力袭来,身形几乎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倒退出七八步远,右掌的追击自然也无从谈起。 常化龙与他一般,也不好受,手臂被白城一掌拨开,横挪出去三四步远,双拳也都落空。 白城飞身退开三四丈远,口中倒吸一口凉气。 自从得到北冥剑,他经过几次神秘暖流的改造,气血筋骨远胜常人,纵然是练气高手也多有不及,没想到今天竟输在常化龙手上。 常化龙身上气血不盛,筋肉绵软,却偏偏力大无穷,还要胜过他一筹,难道天下间真有如此天生神力之人? 当日,他在白虎营见到小滴,已然惊讶于小滴的天赋,没想到今日的常化龙还要更胜一筹。 白城心中暗惊,常化龙也是一脸惊异之色。 他用嘶哑声音,冷冷说道:“你小子好大的力气,难怪能一剑斩了小青,我倒是小瞧你了!” 白城嘿嘿一笑,说道:“常师爷才是能文能武,力大无穷,白某甘拜下风。” 常化龙目光森寒,猩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面上挤出一丝冷笑,说道:“练武之人的筋肉远比寻常人结实,你能练到这种地步,筋肉自然比寻常练武人更结实,我今天一定要生吃了你,瞧瞧你的滋味到底怎样。” 白城心中不由一突,他五感敏锐之极,能够感应到敌人的情绪变化。 常化龙说起吃人之事时,情绪并无剧烈变化,只当是平常事情说出,显然这一番话并非虚声恫喝,而是实话实话。 想到这里,白城不由心中一沉,难怪玉田府众位官吏对此人噤若寒蝉,但这份狠毒就非常人可及。 不过,白城心神坚毅,纵然知道面前之人是人间恶魔,也不会心中惧怕,当下牙关一咬,重又飞身纵起,再与常化龙搏杀。(。) 第十一章 堂中激战 劲风激荡之下,烛光明灭不定。 两人适才交手,白城虽占了下风,但也探出了常化龙的虚实。 此人虽然力大无穷,无可匹敌,但招式上却嫌不足,身法转圜也有瑕疵,只要应对得当,并非毫无胜机。 白城想到这里,目光一扫,猛然向常化龙右侧肩头扫去,身子微微一晃,就好像要纵身扑去一般。 受白城目光一激,常化龙身体右侧肌肉不由紧张起来,这纯粹是受到刺激后的自然反应,与他本身想法无关。 白城身形一晃,作势往他右侧扑去,左手却是一扬,抡起一张木椅,卷起一阵罡风,向常化龙身体左侧砸去。 常化龙正要防备右侧的突袭,忽然发现木椅从左侧砸来,眉头一皱,左拳捣出,狠狠向木椅砸去,一拳将木椅砸的粉碎。 “啪”的一声巨响,木椅化作千百块碎片,向白城****回来。 常化龙虽然招式不精,但反应却极为灵敏,这一招变守为攻,主客之势顿时改变。 不料,千百块碎片散去之后,白城竟已无影无踪! 原来在木椅砸出之后,借着木椅遮挡的机会,白城身形如电,早已从左侧绕到常化龙斜后方,右拳紧握,挥舞小臂,一记扬手劈拳,向常化龙腰眼劈去。 他以目光引动常化龙注意右侧,以木椅遮挡常化龙视线,为的便是这猝然一击。 常化龙发觉不对时,右拳已出手击碎木椅,再想回护已来不及。 他大喝一声,竟不顾白城这一拳的威胁,腰身猛然一扭,左拳向身后挥去,径直击向白城头颅,打的竟是两败俱伤的主意! 这一拳虽然来势虽猛,却是猝然而发,纯属被动应付。 白城丝毫也不放在心上,左肩一抬,左肘飞起,一肘正中常化龙左手手腕,将这一拳格挡开来,右拳速度再加三分,正中常化龙的腰眼。 “啪”的一声脆响! 白城只觉拳头一麻,右拳就好似打在铁甲上一般,不但拳力渗透不进去,反而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反震回来。 若非他筋骨奇强,气血旺盛,只怕仅就这一击,手腕便会折断。 常化龙见他一拳无功,放声大笑之中,左脚无声无息,骤然向后一勾,如怪蟒出林,如怒蛟出海,径直向白城胸前勾去。 白城按住心中惊讶,飞身向后急退,面上首次惊容。 江湖之中虽有几门出名的横练功夫,如铁布衫、金钟罩之类,号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至少也要练气阶才能大成,而常化龙气血不盛,又无隔空攻击之能,绝非练气高手。 他为何竟能刀枪不入,难道贴身穿着一层铁甲不成? 想到这里,白城摇了摇头,常化龙并不知道他今日会来,绝不可能事先准备。 常化龙哈哈大笑,不紧不慢转过身来,晃着铁青色的秃头笑道:“你小子功夫不错,竟然能击中老夫,我今日非要将你生吞活剥,细嚼慢咽不可!” 说话声中,他站住身形不动,手腕一抖,一道黑影陡然从他袖袍中射出,这道黑影破空而来,劲力十足。 白城刚才是猝然受袭,没能看清楚黑影的面目,这次看的清楚,发现黑影原来是一条长鞭,连忙闪身躲到一旁。 长鞭击在白城身后,所到之处,砖石碎裂,地上犁出一条深沟,这道深沟足有半尺多深,威力可见一斑。 常化龙见一击不中,却也不紧不慢,手中长鞭展开,幻出无穷鞭影,将白城笼罩其中。 他的武功招式虽然算不上精妙,这手鞭法却是极为精奇,非寻常武林人士可比。 长鞭变化莫测,常有匪夷所思的招数出现,白城防不胜防,几次几乎中招。 数招过后,白城心知想要赤手空拳擒下常化龙已不可能,他深处常家大院,单这个常化龙已极难对付,若是时间一久,再有同党前来,他只怕更难招架。 想到这里,白城连撤三步,闪出长鞭笼罩范围,瞅准机会抽出北冥剑,信手向长鞭削去。 常化龙嘿嘿一笑,袖袍一抖,长鞭一晃,将软鞭荡成弧形,竟以软梢向长剑剑脊击去。 他这一鞭极尽高明,单以鞭法而言,在白城生平所见武者之中排名第一。 只是他鞭法虽高,却犯了以弱对强的武学大忌。 白城的拳脚功夫大多承袭飞星门,除了“破玉十三式”精妙无匹之外,其他的招式在江湖中只能算得上平平。 他的剑法却源于《太上剑经》与《百战剑谱》,再辅以风诺道长的教诲,单以剑法而言,已有大家风范。 常化龙见白城拳脚功夫平平,以为他的剑法也不过如此,这才要以长鞭冒险去击落他手中长剑。 不料,白城剑法之高,远在他的拳脚功夫之上。 白城见他长鞭击来,剑势一转,剑随鞭走,连续抖出九朵剑花,将长鞭缠成数个圈子,向剑身层层贴去。 常化龙见势不好,不由惊叫一声,手中长鞭急往回缩,不过他面色一向铁青,倒看不出脸色的变化。 白城长笑一声,手中长剑疾斩,一剑斩出,将数个圈子一起破开,长鞭化作数截。 令人他惊异的是,长鞭凌空断为数截,竟有无数鲜血从中洒出,残余的鞭身落在地上,剧烈抖动跳跃,就好似是活物一般。 常化龙大吼一声,收回残余长鞭,双目瞪着白城,眼中全是血丝,身躯微微发抖,似是愤怒至极,又似是剧痛无比。 白城一惊之下,心中猛然想到,莫非这根长鞭是一条长蛇不成?常化龙所谓的鞭法,也不过是长蛇的自身变化? 不过白城久经沙场,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趁着常化龙一时反应不及,足尖一点,飞身纵出,向常化龙正面冲去。 直到他冲到白城冲到身前,常化龙才反应过来,强忍剧痛,双拳一挺,向白城正面击去。 白城低头弯腰,从双拳下方掠过,右手持剑,一剑划向常化龙的双腿。 常化龙知道长剑厉害,不敢随意招架,双腿发力,腾身而起。 白城等的就是他这一招,待他腾空之后,飞身闪到他左侧,一拳狠狠击出,正中他左肋之下。 他知道常化龙横练功夫厉害,寻常招式攻不进去,这一拳是蓄势而为,已用上了“破玉十三式”之“裂山式”,拳力透体而去,直入五脏六腑之中。 常化龙身在空中,发出一声怪叫,右臂猛然向上方一伸,足足伸出七尺多长,拽住屋顶一根梁柱,顺着身法去向,向前猛然一荡,向正堂外面荡去。(。) 第十二章 尸变 幽暗灯火之下,常化龙右臂长长伸出,足有七尺多长,泛出铁青颜色,直直吊在梁柱下方,晃晃悠悠向外飘摇荡去。 饶是白城胆大包天,见此情景也吓的不轻。 他虽不是久走江湖,对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学却所知甚深,知道江湖中有一些类似于通背拳的功夫,能够延伸手臂长度。不过,寻常武者练了这种功夫顶多延伸几寸,纵然是深通此道的高人,也顶多延伸一尺,从未听说过竟有人能延伸三尺以上。 常人手臂不过两尺多不到三尺,常化龙这一伸手,竟然延长四尺以上,这已非天赋异禀所能解释,简直不似人类! 白城心中虽然吃惊,但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眨眼之间,追到常化龙身后,再次运起“裂山式”向常化龙后背重重击去。 不知常化龙是因为江湖经验不足,还是因为猝然受伤心神震动,对白城的追击竟毫不提防,硬挺挺的受了白城一击。 白城这一击势大力沉,若是寻常高手只怕会被活生生打死,饶是常化龙身躯坚固,有异常人,也被这一拳伤的不轻。 常化龙中拳之后,痛叫一声,失手从梁柱上坠下,手臂再次缩回,变成常人模样,回头瞪着白城,眼角崩裂,流出丝丝血迹。 他猛然大叫一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嚎,双手扯住衣服,猛然向两边撕去。 “刺啦”一声,青色绸袍化作千万点碎片,向四周飘散开来,就好似柳叶飘飞一般。 常化龙撕碎身上绸袍,赤身站在堂中,遍体铁青,只有左肋之下与后心正中有两片朱红色的暗伤,却是受白城所赐。 白城目带警惕之色,上下打量常化龙铁青色的身躯,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常化龙刀枪不入,遍体铁青,这些特征都类似于魔门的“嚼铁**,百炼铁身”。 若不是在铁青色下显出淡淡的鳞片痕迹,白城几乎以为常化龙是魔门潜伏在此地的高手。 也就是这些若有若无的鳞片痕迹,让白城心中猛然冒充一个可怕的想法,莫非这常化龙…. 白城心中还在胡思乱想,常化龙已然双目赤红,飞身向白城冲来,口中大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话之间,他冲到白城身前,双手挥拳乱打,毫无招式可言,就好像是不通武学的莽汉与人拼命一般。 白城武学精湛,面对这种攻击方式,只当笑话一般,施展玄奥步法,于方寸之间轻松闪避攻击,不断寻机出手,拳脚不断击在常化龙身上。 他发现常化龙身躯坚固,生命力极为顽强,自然不再留手,暗暗运起裂山式,拳头如雨点般向他击去,眨眼之间,已击中数百拳。 数百拳过后,白城飞身撤后几步,长长出了口气,瞬间攻出百拳,以他的体力也感到极为难熬,而常化龙身中数百拳,竟然能屹立不倒,则更另白城惊讶。 白城自忖,若是异地而处,只怕已被打成肉饼,真不知常化龙是怎么练的,身躯竟如此坚固。 数百拳打在身上,常化龙虽能坚持不倒,但也剧痛难忍,激起心中凶性,竟然大口一张,亮出满口白牙,迈步向白城冲来,张口向白城脖颈之间狠狠咬去。 白城微微一笑,常化龙连这种招式都用上,看来已是黔驴技穷。 不过这也印证了他一个想法,常化龙如此难缠,纯是因为天赋异禀,并未修行过高明武学,也没什么搏杀经验。 以白城的武学修为,自然不会被这一口咬中,脚下一错,身形一晃,便从常化龙身前晃开。 不料,就在两人错身的功夫,常化龙忽然张嘴一笑,脑袋向白城方向歪去。 紧接着,他嘴巴大张,沿着嘴角方向,猛然向两侧撕裂,一直裂到耳根处,化作一张铜盆大小的血盆大口,如网罩一般,朝白城头颅罩去,要将白城头颅一口吞下。 血盆大口之中,遍布惨白牙齿,根根闪耀寒光,如同匕首一般,只是瞧上一眼,便足以令人胆寒。 更令人心惊肉跳的是,巨口之中有一条猩红色的长舌向外飞射而出,如同强弓劲弩,向白城口中探去。 常化龙这一歪一咬,可谓诡异莫测,令人胆寒。若是换一个人,莫说闪躲抵挡,只怕连闪避的心思都没有。 事实上,常化龙用这一招已吞噬过数名武者,其中甚至包括几位练气高手。 白城猛然瞧见常化龙的变化,心中不由一惊,只觉得一股寒气自尾椎骨传来,脑子里嗡嗡作响,身子一阵酸软,虽然也知道要抵挡,但却丝毫提不起力气来,就好似在梦魇一般,眼看就要中招。 所幸,白城不止是一名武者,还是道门子弟。 危急关头,白城轻咤一声,默运五雷天心正法,一道雷光闪过,脑袋骤然清醒。 间不容发之际,白城催动九灵飞焰符,五六只火鼠凭空闪现,蹿入常化龙口中,沿着猩红色的长舌,钻入喉咙之中。 九灵飞焰符非同小可,一只只火鼠虽然小巧,却有销金融铁之能,打在身上已是万万经受不得,更何况是钻入口中。 常化龙痛吼一声,也顾不得再与白城交手,飞身向后急退,手臂再次变得又细又长,向喉咙伸去,似乎是想把喉中火鼠掏出。 火鼠入喉之后,已然深入腹中,又那是手臂可以掏出来的。 不过片刻功夫,已有微弱红光从常化龙腹中透出,一股烤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常化龙努力挣扎几下,双眼紧盯白城,透出凶狠颜色,踉跄向前冲了几步,似乎想与白城同归于尽,只是他受创极重,不过走了两三步,便已摔倒在地,气绝身亡。 白城瞧着常化龙的尸身,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他本想将常化龙擒下,逼问白牛谷与金碧堡一事,不料常化龙行为异常,武技诡异,最后关头险些被他所伤,完全留手不得。 如今常化龙已死,看来只能从别处打探消息了。 白城摇了摇头,再次去瞧常化龙的尸身,此人的武技诡异难敌,但招式却极为寻常,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正在思索之际,白城猛然发现不对,只见常化龙的尸身不断膨胀变大,眨眼之间已扩大一倍有余。(。) 第十三章 蛇?人? 幽暗的烛光之下,常化龙的尸体逐渐膨胀变大。 脖颈逐渐变粗,腰身逐渐变长,手臂却逐渐缩短,皮肤的颜色也在逐渐变化,变得更加深邃黝黑,不似人形。 滴答!滴答! 豆大的汗珠从白城额头上滴下,点点砸在地上,溅出朵朵水花,在一片静寂之中,分外刺耳。 白城面色灰白,心中升起一种冰凉的恐惧感逐渐,就如同毒蛇缠绕在喉咙一般,冰凉滑腻,仅仅是这种感觉,就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人死之后,都会发生尸变,随着时间的推移,尸体会逐渐膨胀、腐烂,最终变成一摊白骨。 但却绝不会如常化龙一般,短短时间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 …… 深夜,无声,空宅,大院。 常化龙的尸身不断抽搐颤抖,缓慢而坚定的发生变化。 铁青色的肌肤逐渐变得乌黑,表面上凝聚出一块块墨色鳞片,鱼鳞大小,细密紧致。光秃秃的脑袋逐渐膨胀,整块头盖骨也逐渐扩大,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两只眼睛逐渐凸起,眼珠从圆形挤成椭圆形,颜色也从纯黑变成灰白。鼻子和耳朵逐渐缩回头颅,只留下几个小孔。脖颈不断变粗,肩膀却不断变窄。 身上的骨骼逐渐软化,消失不见,扁平的身子变得滚圆。腰腹逐渐延长,足足长到四五丈长。 白城静静守在一旁,面无表情,牙关紧咬,紧紧盯着常化龙尸身的变化,眼睛一眨不眨,不愿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半个时辰之后,常化龙的尸身不再变化。事实上,他的尸身已经完全不见,留在堂中的只有一条大的惊人的蛇尸。 蛇尸有五六丈长,水桶粗细,胡乱卷在一起,就好像小山一般,足足占据了大半个房间。 蛇尸表面黑灰色的鳞片组成一种奇异的花纹,充满了邪异之美,两只蛇眼张开,足有鸡蛋大小,虽然早已死去多时,却仍然紧紧盯着白城。 白城面色虽然没有变化,心中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今夜古宅之行,给他带来太大的“惊喜”,他亲眼目睹一个人变成一条蛇,没有当场疯掉已经算是心志极坚。 穿越而来,第一次见到白铁寒出手时,他以为他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荒山野岭,第一次见到方隐出手时,他以为他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玄龟堂外,第一次见到卢剑山催动九灵飞焰符时,他以为他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今天,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世界的真实永远隐藏在深深的黑暗之中,只有足够强大,才能看到更多真实。 他在九仙观中,曾经饱览道门典籍,也知道了这世间许多秘密,如精魄、幽魂、符文之类。 但他从没在任何一本典籍上,见到任何一个字提及妖物化形,潜伏人间的事情,难道是道门对此一无所知?还是其中另有内情? 白城淡淡叹息一声,以道门的庞大势力,悠久传承,对此绝不会一无所知,至于一字不提,只怕其中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想到这里,白城狠狠摇了摇头,舍下面前蛇尸不管,转身往后堂走去。 既然在活人口中问不出消息,就在古宅之中找找其他痕迹,他虽然心绪难平,却没忘了此行的目的。 ...... 离开前院正堂,白城绕到后院之中。 与前院还有奴仆居住不同,整座后院却是空空荡荡,绝大多数房屋都是房门紧锁,只有正中一间大屋房门半开,显然是常化龙的居所。 白城提高警惕,左手按剑,迈步进屋,适才一场大战,双头黑腹蛇始终未曾出手,倒是心头大患,万万大意不得。 进入房屋之后,白城四下扫视一番,只见屋中空间极大,足有数丈方圆,空空荡荡,只有一桌、一椅、一石床,连被褥也没有一条,余下大片空间,俱都铺着石板。 斩杀常化龙之前,白城或许会以为常化龙是苦修士,故此在房中没留下什么日常用品,但是现在他已明白,屋中如此大的空间,只怕是他时常变会原形的存身之所。 不过屋中空空荡荡,倒也没留下什么痕迹,让他不禁有些皱眉。 白城沉吟片刻,绕过木桌木椅,迈步来到石床前面,伸手轻叩石床四周,听取其中声音。 嘭、嘭、嘭几声闷响,从回声判断,石床显然是由整块岩石雕刻,其中并无暗格之类的空间。 难道屋中再无其他痕迹?白城心中暗生疑窦。 就在他心中犹疑的功夫,猛然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 这股味道极淡,房门又是半开,时时有过堂风吹过,故此并不容易觉察,若非白城五感敏锐,只怕也难以发现。 白城微微抽动鼻子,顺着气味流出方向,缓步向房屋一角走去,来到东南角上,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板前面。 粗看起来,这块石板与其他石板并无不同,但仔细分辨,却能发现这块石板的四周磨损严重,显然时常有人搬动。 腐臭的味道就是从这块石板四周的缝隙中涌出。 白城提高警惕,右手抽出北冥剑,左掌贴在石板上,暗中远转气血,以掌心吸住石板,缓缓向上方提起。 石板极薄,只有一寸多厚,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沉重。 白城提起石板,轻轻放在一旁,这才回头向石板下方望去。石板下面是一个黑洞洞的洞穴,深邃黑暗。 白城向洞穴下面瞧了一眼,紧接着便有一股强烈的呕吐之意涌上心头,连忙转向一旁,大声呕吐起来。 这一刻,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夜间视物之能,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揭开这块石板。 许久之后,白城终于恢复过来,却再也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撩,十余只火鸟凭空出现,振翅飞入洞穴之中。 刹那间,洞穴之中一片火红。 他缓缓站起,轻轻踢了石板一脚,石板腾空飞起,依旧盖在洞穴上面。 白城迈步走出房屋,足尖轻点,飞身纵起,径直向院外走去,堂堂一府之地,竟沦为妖物捕食之所,着实令人心惊! 站在院墙之上,白城回头再看宅院一眼,信手一招,数只火鼠陡然出现,分头向府中各处房屋蹿去。 眨眼之间,古宅火起,火势冲天,映红天地。(。) 第十四章 失踪 漫天大火,直卷云霄,映照的整个东南城角一片火红。 诡异的是,大火弥漫,火势汹汹,竟没有一人出来救火,古宅外面的人似乎不敢靠近这座宅院,宅院里面的人也只顾逃命,并无一人试图救火。 白城站在墙头,眼见大火起后,方才离开古宅,却再也没有回头,先是去找了芳儿,两人一起往客栈赶去。 他左手按住长剑,右手扶着芳儿,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一路疾行而去,虽是大战一场,身子有些疲劳,但速度却比来时更快。 芳儿面上带着几丝惊惧,夹杂着些许期盼,低声问道:“白公子,我瞧见常师爷的宅院着火了,你已经杀了常师爷么?” 白城点点头,嗯了一声。 芳儿长长出了口气,喃喃说道:“常化龙死了,芳儿就算现在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白城目视前方,口中淡淡说道:“你不会死的,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芳儿听到白城声音异常,转过头来仔细看白城一眼,惊讶说道:“白公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白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中充满了疑问,想要向风诺道长问个清楚,问问他究竟知不知道妖物潜伏人间。 芳儿跟在魏云涛身边多年,久经世事,兰心蕙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瞧见白城脸色不对,便也闭口不言。 两人一路沉寂,不久便来到客栈。 白城也不叫门,足尖一点,越过院墙,径直跃入小院之中。 两人飘然落地,白城四下一扫,不由心中一突,两间房门俱都打开,屋内灯火明亮,却没有半个人影。 白城面色一寒,先向风诺道长屋中冲去,只见屋中一切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唯独风诺道人不见踪迹。 他心中一沉,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连他随身携带的行李也都消失不见。 白城眉头皱起,转身来到院中,心中更加疑虑。 芳儿见他眉头不展,轻声问道:“白公子,出什么事了?” 白城目光一黯,说道:“与我同行的同伴不见了。” 啊! 芳儿捂嘴尖叫一声,急忙说道:“莫非是让常师爷的人抓去了?” 白城摇了摇头,风诺道长身为炼神宗师,乃是天下间有数的高人,岂是容易对付的。 当初他在白虎外营之时,偶一出手便是天地变色,除非是他自己要走,否则绝无人能将他无声无息擒下。 自己要走?白城心中猛然泛起这个念头。 如果真是的风诺道长自己要走,那又意味着什么?是这里的妖物强大到难以抵抗?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他虽然斩杀了常化龙,但绝不敢小看化形的妖物。常化龙体质特异,已极难对付,若非经验太差,被道术所算,想要拿下他还要费一番手脚。 据芳儿所讲,常化龙在金碧堡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却已如此厉害。那么更厉害的妖物会达到什么程度?难道炼神宗师也要退让三分不成? 若是风诺真人是因为妖物厉害才退走,那他还要追查下去吗?再查下去会不会死在此地?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又是因为什么缘故?莫非是涉及了连炼神宗师都要避让的秘密? 白城心中天人交战,一时想要抽身离开此地,保全自家性命,一时又想要彻查此处隐秘,拯救一府百姓于水火之中。 正在他天人交战之际,院外忽然传来呼喊之声,随着呼喊声音靠近,官靴踏地之声,铁链哗啦之声纷至沓来。 啪!啪!啪! 院门被人拍的山响! 白城目光猛然一沉,低喝一声:“芳儿!开门!” 芳儿连忙点头,三步并做两步,伸手拉开门栓。 还不待她打开院门,七八个身穿皂衣的衙役一脚踹开大门,如狼似虎一般,一起涌入院中。 为首之人一身红色官衣,腰挎一口横刀,气势汹汹,喊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白城目光阴冷,并不说话。 随着几位衙役冲进了的还有店中的伙计,伙计连忙说道:“唐捕头,这两位都是在衙门办过证明的。” 当初办证明的是白城与风诺道长,现在院中站着的却是白城与一位陌生女子。不过证明上只写姓名,并不记录性别外貌。故此,伙计才敢信口开河。 说话之间,他从袖中掏出两张证明递给唐捕头。 唐捕头闻言一愣,伸手接过证明,仔细看了一番,恨恨说道:“还以为能抓两个苦力,没想到…” 他瞧着手中的证明,眉头猛然皱起,怒道:“你这伙计竟敢骗我!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能是什么风诺道长!” 伙计不慌不忙,张口说道:“唐捕头,这位少年公子贪慕道学,故此起了道号叫做风诺道长,只不过做了俗家打扮,这位姑娘姓白名城。” 他这份心口开河、随机应变的本事,已得掌柜真传,说起慌来就好像真的一样。 唐捕头眉头一皱,再次向两人扫去,眼中充满了怀疑。 伙计站在他身后,连忙朝白城与芳儿使眼色,示意两人使些银钱,尽快将唐捕头打发走。 不料,白城一语不发,负手望天,竟连唐捕头理也不理。 唐捕头见此情景,就要张口拿人。 芳儿忽然转过头来,清冷声音说道:“唐剑,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声音虽轻,震若雷霆! 芳儿跟随魏云涛已久,她作为府君夫人,纵然是傀儡府君的夫人,也认识了全府上上下下大小官吏。 府中官吏虽然受常师爷控制,但在魏云涛面前,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 更何况魏云涛是一府府君,唐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捕头,魏云涛纵然无甚实权,但收拾一个唐剑还不在话下。 唐剑闻言一愣,仔细向芳儿瞧去,脸色骤然变白,颤抖声音说道:“你...你...你不是...府君大人的...” 芳儿冷色说道:“不错!就是我!” 唐剑连退三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指着芳儿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几名衙役有些弄不清形势,还以为唐剑受了威胁,呼喊一声就要拿人。 不等几人动手,唐剑连忙大喊一声,将几人叫了回来,狠狠的看了两人一眼,大步走出宅院。 其余几人不明所以,只得跟在他后面,一同离开此地。(。) 第十五章 大祸 几名衙役在白捕头的带领下仓皇离去。 伙计站在一旁,心中犹自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偷眼向芳儿瞧去。 他心中暗自佩服白城,不过半夜功夫,便将一名道士变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白城不等伙计反应过来,伸手拉起芳儿,快步离开宅院,往几位衙役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此刻心乱如麻,实在不愿在此处久呆。 黑暗之中,两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白城闭口不言,似乎心事极重,芳儿也不敢说话,只是随着白城散步。 道路两边的房屋一片黑暗寂静,偶尔会传来窃窃私语,间杂着啼哭之声。 白城听着哭声不断,心中有些烦闷,随口问道:“城中怎么这么多人啼哭?” 芳儿低声说道:“我和老爷被囚在府中,知道的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近两年因为白牛谷的徭役死了许多人,城中又无缘无故的消失了许多人,如今城里可以说是家家挂孝,呼呼啼哭。” 白城止住脚步,负手面天,站在长街之中仰望苍穹,似是在用心思索什么,又似是要下某种决断。 许久之后,他忽然问道:“芳儿,黄通判的府邸在哪里?” 芳儿一怔,说道:“黄通判?你问黄通判做什么?” 白城潜入常家宅院之时,她在古宅外面守护,未曾与白城同行,并不知道白城已见过黄通判。 白城双目之中放出奇异的光芒,口中淡淡说道:“白某突然想到,有些事情不做,在下心中不安。” 芳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说道:“黄通判的祖宅在玉田府外三十里的黄家寨,不过他一向不住在哪里,孤身一人住在北街的平安巷中,倒是离得不远。” ...... 笃!笃!笃! 几声清脆的敲门声音传来,黄通判从睡梦中猛然惊醒,陡然坐直身子,冒出一头冷汗。 自从两年前常化龙亮出獠牙之后,他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夜里不是被噩梦惊醒,就是苦苦不得入眠。 经过两年的折磨,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一心寻死,不再求活,纵然是刀山油锅,也不会心生波澜。 但今夜常化龙的话,再次击溃了他的意志,家中年迈的父母,贤惠通达的妻子,聪明好学的孩儿,乖巧可爱的女儿。这些都是他心中仅有的寄托,也是他心中最后一丝光亮,却被常化龙当做人质威胁。 他不得不容忍,不得不低头,常化龙绝不是他所能对抗,常化龙背后的势力,也不是任何人所能抗衡。 从常家宅院回来之后,他心中充满了恐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饮了一大坛子酒之后,才逐渐过来沉睡下去。 现在他却不知被什么人叫醒,心中顿时充满了怒火,胡乱披上一件衣服,抄起床头的玉枕,怒气冲冲向门外冲去,想要给来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哐当一声,大门打开。 黄通判两眼通红,提起玉枕就要像来人砸去。 “黄大人。”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站了出来。 黄通判瞧见这名女子,心中顿时一片惊,便如冷水泼头一般,指着这名女子说道:“你...你...你....” 他本想说,你不是已经死了?常化龙说魏云涛已经死了,为何你却能独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魏云涛的夫人芳儿。 “黄大人,这位公子有话问你。”芳儿继续说道。 黄通判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芳儿旁边站着一个男子,剑眉朗星,英气勃勃,身穿劲装,腰悬长剑。 他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魏云涛死了,芳儿却被这人救了。 黄通判连忙向左右扫视一番,冲着芳儿咬牙说道:“你还不快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芳儿姑娘摇了摇头,说道:“我家老爷已经故去了,我不为他报仇誓不罢休。” 黄通判面色惊惶,低声怒喝:“报什么仇,你能逃出生天就已经算侥幸了!还不赶快离开此地?” 说话之间,他转身向院中走去,反手就要关门。 他心中十分明白,此时多说一句,既是害人,也是害己。 “且慢!”一只手拦在他胸前。 黄通判抬头看去,劲装男子不知何时已迈过门槛拦在他前面。 “你要做什么?常化龙不是你惹得起的!” 劲装男子没有说话,伸手向胸前摸去,摸出一片黑乎乎,类似布匹的东西递给他。 黄通判不明所以,迷迷糊糊接过这块黑布,触手之际只觉得滑腻潮湿。难道这块布上写着什么?他心中有些奇怪。 夜色昏暗,他将这块黑布凑到眼前,才勉强能看清楚。 下一个瞬间,黄通判陡然呆住不动,就好像被雷劈过一般,浑身颤抖,口齿不清,哆哆嗦嗦说道:“你...你...你竟然...杀了...常化龙!” 说到常化龙三个字时,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之后几乎瘫软在地。 ...... 白城目光清亮,朗声说道:“黄大人不必担心,常化龙已然授首,白某此来只是为了解白牛谷的徭役与金碧堡的内情。” 他斩杀常化龙之后,想要留个见证,只因蛇尸庞大无法运走,这才从其身上切下一块蛇皮,刚才让黄通判看的就是这块蛇皮。 白城之所以将蛇皮给他,一是为了试探黄通判究竟知不知道常化龙的真身。若是他毫无反应,则说明他不知道常化龙的真实身法,反之则证明他对常化龙的秘密早有察觉。 二是为了给黄通判一点信心。黄通判被常化龙逼迫依旧,心中早无反抗之念,若不给他一点刺激,让他相信常化龙已死,只怕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吐露半点内情。 现在看来,黄通判不但知道常化龙的秘密,而且还了解极深。 白城点点头,说道:“黄大人说的不错,常化龙已然授首,黄大人有什么想说的还请从头说来。” 黄通判手中捧着蛇皮,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若非他没有继续变身,白城几乎以为他也是妖物化形。 许久之后,黄通判悲嚎一声,痛苦说道:“完了!完了!你们惹了大祸了!咱们玉田府只怕全都没了生路!”(。) 第十六章 妖物世家 黄通判倚在门框上,身子瘫软下去,半躺半坐,痛哭失声,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有生命之危。 白城双指伸出,连点他身上数处穴道,又在他胸前重重拍了一掌,这才止住他的哭声。 黄通判醒转过来,双眼无神,呆呆说道:“完了…完了…玉田府完了,这里的人全都活不成了!” 芳儿瞧他模样可怜,冷冷说道:“常化龙已经死了,黄大人也不必再害怕了。” 黄通判满口苦涩,说道:“常化龙算什么,金铁心才是祸根!” 芳儿有些不服,说道:“金铁心就算权势通天,少了常化龙也如猛虎少了爪牙,又哪有本事害死全府人?” 黄通判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白城,露出不解的神色。 白城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芳儿不知道常化龙的真实身份,淡淡说道:“芳儿姑娘,你且在此歇息片刻,我有些话与黄大人单独说。” 芳儿点点头,似乎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独自呆在院中。 白城扶起黄通判,两人向屋中走去。 进屋之后,白城反手闭上屋门,双目炯炯,直视黄通判,说道:“黄大人,看来你对常化龙了解颇深。” 黄通判满面苦色,说道:“黄某世居住此地,门生故旧众多,有些事情就算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知道。” 言语之间,颇多无奈。 白城叹了口气,问道:“不知府中有多少官员知道常化龙是妖物化形?” 黄通判说道:“恐怕只有黄某和魏府君知道,唉,魏府君若非无意中知道这个秘密,恐怕也不会被囚在石屋之中。” 白城不由一怔,他见黄通判知道此事,还以为府中官吏皆知。 黄通判接着说道:“或许前任孙府君也知道这个秘密,只不过他老人家已经过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白城有些不解,问道:“常化龙既然对这个秘密严防死守,为何对黄大人你却网开一面?” 黄通判苦笑说道:“因为他并不知道我知道他是妖物化形。” 这话虽然绕口,但却说的明白。 白城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问道:“黄大人,你如何看出他是妖物化形?” 黄通判叹息一声,说道:“黄某何必去看,只要听到他来自何处,自然知道他是妖物无疑!” 白城心中不解,问道:“来历?” 黄通判苦笑说道:“金铁心派来的不是妖怪还能是什么?” 白城若有所思,说道:“看来黄大人对金铁心很了解。” 黄通判沉思片刻,说道:“外人虽不清楚,不过黄家祖居玉田府,知道金家世代都是妖物化形,金铁心自然也不例外,他派来的心腹,难道能是…” 白城听到此处,不由眉头一皱,插话说道:“黄大人,白某听说金家侨居此地不过二三十年的功夫,如何能称为世代?” 黄通判拍了拍额头,说道:“黄某一时心急,没能把事情说清楚。数十年前,玉田府曾有一个世家,便是名震西南的玉田铁家,也就是黄某口中的妖物世家。后来不知何故,铁家举族搬迁去了建业,只留下一座宅院在此。又过了十余年,金铁心忽然来到玉田府,在此开枝散叶,立下金碧堡。不过别人虽不知道,黄某却知道他是铁家的族人。” 白城问道:“黄大人如何知道金铁心是铁家族人?” 黄通判说道:“铁家之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异状,但毕竟是妖物化形,在一些极为细微的地方与常人不同。平常人虽然看不出来,但黄家与铁家比邻而居近千年,却能分辨的出。” 白城心中一震,脱口喊道:“千年!” 黄通判点了点头,示意他没有听错。 白城惊讶说道:“若非常化龙尸横眼前,白某真是难以置信,竟有妖物潜伏人间千年,如此惊人之事,为何从未听人说过?” 黄通判苦笑道:“此事是黄某族中隐秘,向来只在父子之间流传,若非白少侠斩杀常化龙,黄某也不会将此事和盘托出。” 白城惊叹说道:“黄家与铁家近在咫尺,却能存活近千年,看来族中确有高人。” 黄通判摇了摇头,说道:“哪有什么高人,只不过铁家一向低调,不愿惹事罢了。据黄某所知,铁家迁往建业之后,仍是建业望族之一,与建业城中各大世家交好,富贵连绵不绝。” 白城不由呆住,喃喃说道:“天子脚下朝廷重地,竟有妖物招摇过市,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黄通判叹了口气,说道:“铁家虽是妖物世家,但却一向低调,向来不为非作歹。不过,金铁心来此之后,一改铁家门风,飞扬跋扈,横行无忌,视朝廷为无物,视黎民为鱼肉,将好好一座玉田府当做自家的血腥猎场,就连黄家也是风雨飘摇朝不保夕。”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金铁心如此放肆,只怕朝廷不会坐视不管,迟早也有高人出手。” 黄通判嗤笑一声,说道:“朝廷?泰始三年,徐州岳麓山崩,白沙府死伤居民过万。太康五年,泽州无定河大水,清江府十万居民遇难。永宁十二年,滁州山林大火,烧死百花府居民七万。永嘉二年六月,江州地震,承天府四万居民葬身砖瓦之中。” 白城一怔,不知他为何忽然背起这些事情。 黄通判接着说道:“以上几次大灾,全都无人生还,朝廷不但没有派人救援,反而以灾区疫病为由,不许人员进出,以至于受灾居民,活活困死其中” 白城怒道:“当真如此?朝廷也太无能了!” 黄通判苦涩说道:“朝廷之所以如此,并非纯是无能,因为这几次大灾并不是真的天灾,而是妖物作乱所致。” 白城心中剧震,说道:“妖物作乱?朝廷既然封锁消息,黄大人怎么知道如此详细?” 黄通判苦笑说道:“黄家与妖物比邻百年,岂能不想方设法了解其习性?这些信息都是黄家耗时百年收集而来,得来并不容易。”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天下竟有如此荒谬之事,若非黄大人和盘托出,真令白某难以置信!” 说到这里,他疑窦再生,问道:“既然此地如此凶险,黄家为何不尽快搬离?”(。) 第十七章 千年隐秘 夜色幽暗,令人昏昏。 白城的心神依旧通明,一语便问到要害处,既然黄家明知铁家是妖物世家,为何还在此处盘桓千年,始终不寻一个太平处离去? 黄通判双目垂下,语带悲声,面色愁苦如黄连,嘴角几丝苦笑,喃喃说道:“离去?留在此地还好,若是有了离去的念头,黄家只怕早已身死族灭,哪里能捱到今天?” 白城有些不解,问道:“黄大人这么说,想来也是有感而发,只是小弟有些听不明白。” 黄通判没有理他,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壶陈年老酒,揭开封印,酒香四溢,显然是珍藏十年以上的名酒。 他又低头从柜中取出一个玉碗,将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碗中,用心嗅了嗅酒香,提起玉碗,一饮而尽,沉吟许久之后,方才悠然说道:“黄某少年时曾以游学为名,踏遍陈国一十八州。” 说到这里,黄通判忽然沉静下来,再不复方才的恐惧,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 白城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对这位黄通判也有些刮目相看。 这方世界地域广大,国土也极为辽阔,陈国从东到西足有万里之遥,从南到北只会更长更远。 平常人要想踏遍陈国国土,就算日夜不缀,没有七八年也别想做到。 白城身具武功倒还罢了,行万里路只当历练,像黄通判这样的文弱书生,沿途中不知要遇到多少艰难险阻,稍有不慎便是埋骨他乡的结局。 黄通判连饮几大碗酒,借着浓浓酒劲,恨恨说道:“黄某此行并非毫无目的,而是根据家族千年以来收集的种种资料,耗时十余年,走访了天下间所有可能存在妖物世家州府,最终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说到这里,他脸上再次露出恐惧至极的表情,旋即又消失不见。 白城追问道:“什么真相?” 黄通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声说道:“这只是黄某一家之言,白少侠若是不信,只当是黄某胡言乱语。” 白城正色说道:“黄大人请讲便是,白某自会甄别。” 黄通判长长出了口气,说道“据黄某观察,天下间的妖物世家分为两者,前者飞扬跋扈,横行无忌,视苍生为鱼肉,视天地为猎场,甚至不肯隐瞒妖物身份,肆意危害人间。后者隐忍低调,无声无息,与常人生活一般无二,就好像正常人族一般。”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非是白某不信,只是白某为何从没听说过前者? 黄通判低声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都被灭了。” 白城一怔,随即一喜,说道:“看来天下间还是有高人...” 话未说完,黄通判已插口说道:“它们并非是被什么高人灭的,而是被后者灭掉。” 白城惊叫一声,急忙问道:“怎么会这样?妖物也会自相残杀?” 黄通判摇摇头,说道:“它们为什么会这么做,黄某也不知道,但事实确是如此。” 白城想了想,问道:“黄大人可有佐证?寻常妖物已极为厉害,若是组成世家,更是厉害至极,若真有这种大战,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为何白某没有丝毫听闻?” 黄通判嘿嘿一笑,说道:“别人没听过也就罢了,白少侠身具武功,必然是出身武林,岂不闻百年前,交州有名的武林世家阮家决定裂土封王,却在一夜之间被灭门,三十年前天鹰派骤然崛起,杀人无算,结果神秘人斩杀殆尽。” 白城不由一怔,这两件事都是武林有名的悬案,无人了解其中详情,难道真的跟妖物世家有关? 黄通判似是看出他的怀疑,说道:“阮家和天鹰门都是妖物世家,只因凶横跋扈,不守本分,才被别的妖物世家诛灭。” 白城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索。 黄通判接着说道:“与前者不同,后者混迹于人世之间,不但没有飞扬跋扈之举,反而时常要做善事,就如普通的世家大族一般。” “善事?什么善事?”白城有些奇怪。 黄通判叹了口气,说道:“比如说,在饥荒战乱之中,庇护一些弱小的家族,让这些家族长存下来,不至于身死族灭。” 白城哦了一声,猛然反应过来,只怕黄家便是这样的家族,不由好奇问道:“他们为何如此?” 黄通判目光茫然,口中喃喃说道:“黄某以往也想不通这个问题。直到后来,黄某在城中独居之后,有时也会养一些宠物,若鹦鹉猎犬之类,养的时间长了也会产生感情,希望它能长存下去,聊解心中寂寞。” 白城心中一沉,一股凉气从心头升起,他已经明白了黄通判的意思。 这些较为隐忍的妖族,之所以行善积德,并不是顾忌被人发现,而是当作宠物一般,养上几个相邻的世家,以作消遣之用,黄家就是其中之一。 黄通判凄惨说道:“虽然如此,但黄某亦不会让它逃走,若是敢私自逃出宅院,黄某亦会施以雷霆手段!” 白城听到此处,心中已明白了黄家的苦衷。 黄通判接着说道:“近千年来,黄家就如走钢丝一般,既不敢流露出丝毫对铁家的怀疑,也不敢擅自迁往异地,否则灭门之灾就在眼前。” 白城问道:“既然如此艰难,难道你们没想法子自救不成?” 黄通判反问道:“如何自救?” 白城说道:“江北佛门纵横无敌,江南道门横压天下,为何不将此事禀明道门?” 黄通判摇头说道:“没用的!据族中古书记载所说,在这些妖物世家周围,有不少世家因为亲近道门支脉而被灭族,就连他们所亲近的支脉,也被夷为平地,事后却无一人追究。”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说道:“白少侠今日斩杀常化龙,只怕会引来滔天大祸!玉田府中人早已被妖物视为禁脔,谁也救他不得,但白少侠还有机会离去,请听黄某一言,还是赶快逃走吧!” 说到这里,白城已经明白黄通判为何再无惧意,原来他早已心存死志! 白城呵呵一笑,朗声说道:“黄大人今日提供消息,白某心中感激之至,只是常化龙是白某所杀,白某必然要在此有个了解!”(。) 第十八章 金碧堡 夜风吹过辽阔的原野,曲折突兀的枯枝随风摇晃,就好似地狱怨魂的手臂挥舞,枯黄无依的干草漫天飞舞,就好似无知无识的灵魂寻觅终点。 在幽暗难测的山林之间,偶尔传来几声狼嚎,充满了悲伤与凄凉,就好似永世不得翻身的饿鬼在悲叹。 白城迎着夜风,如幽魂一般,飘过幽暗的原野,向东南方向飞掠过去。 他孤身一人行走在黑暗的田野上,周围的一切忽然都变得极为陌生与可怕,但他的心神如古井不波,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将芳儿留在黄通判的府上,他打算单枪匹马会一会金碧堡的堡主金铁心与常化龙的大哥,也就是金碧堡大总管常飞龙。 黄通判竭力苦劝,希望白城带着芳儿远走高飞,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不过,白城最终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而是选择了直道而行,了结玉田府的是非,寻机斩杀金铁心。 他之所以如此,并不只是出于少年人的任侠,而是有三大原因。 其一,白城虽然生性闲适,不愿与人多做争执,似乎有些随遇而安的性子,内心深处却潜藏着一团火焰。 平日里虽不显露,但要紧时候,他却颇有一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机立断,斩草除根的豪气,否则他当日也不会夜探九仙观,斩杀卢元龙。 其二,据黄通判所讲,当初铁家离去时举族搬迁,在此处并未留下任何族人。金铁心来到此处之时,身边只带了两个贴身仆人,其一就是金碧堡大总管常飞龙,其二便是玉田府师爷常化龙,堡中的其他护卫、仆役都是在本地雇佣。 换句话说,今天的金碧堡并非如当日的铁家一般,是绵延千年的妖物世家,只是两大妖物的盘踞场所而已。 堡中的防护也远没有当初铁家那么严密,他若是见机行事,未必打探不到堡中的底细。 其三,白城对妖物世家一事还有些半信半疑。常化龙的尸身虽然近在眼前,但他身为道门弟子,对道门渊深难测的力量也有些了解。 道门支脉无数,高手如云,类似于风诺真人这种炼神宗师,不知潜藏了多少,再加上与道门并驾齐驱的佛门,潜藏的高手当真是难以计数。 两大宗门横压天下千年,纵横大江南北,要说有什么妖物世家能压这两大宗门一头,却是令他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常化龙的本事平平,虽然能与他抗衡,但在风诺真人这种宗师面前,不过是案上鱼肉而已。 他心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妖物世家如果当真无敌天下,那为何要选择低调行事?所以白城以为,妖物世家虽然有些实力,并没有黄通判所描述的那么强。 唯一让他心中不安的是,风诺道丈默然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迫使风诺道长就此消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座黑色的城堡孤独矗立在天地之间。 这座城堡建造的极为奇特,与陈国寻常的城池堡垒不同,建筑风格极为诡异。 城堡呈现出标准的正方形状,每一面墙都有一里长,五丈高,整整齐齐,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 城墙通体用纯白色的汉白玉堆积而成,在四角各建了一座圆锥形状的箭塔,高高耸立,塔尖却是用赤红色的石榴石建成,城堡正中央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钟楼,足有十余丈高,远远便能瞧见。 白城在远处望着这座城堡,心中猛然一震。 这座城堡独特的样式,勾起了他心中久远的回忆,这种样式在陈国虽然是绝无仅有,他却不是首次见到,他前世曾无数次见过这种的城堡,最为标准的欧洲城堡! 尤其令他惊讶的是,在他的记忆之中,有一座城堡简直与这座城堡一模一样,那就是位于罗马尼亚中西部的布朗城堡,也就是传说中吸血鬼伯爵德古拉所居住的城堡! 因为他前世一度十分迷恋血族传说,所以曾经收集过相关资料,对这座大名鼎鼎的城堡自然也十分熟悉,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里见到,难道跨越两方世界的两者还会有什么联系不成? 白城心中不断思索,脚下却片刻不停,不过眨眼功夫,已来到金碧堡近前,潜藏在西侧原野的荒草之间,近距离观察这一座城堡。 金碧堡的四周是两丈多宽的护城河,护城河的一侧是荒芜的草地,另一侧则是高大的石墙。 石墙足有五丈多高,洁白如雪的汉白玉垒成,结实细密,天衣无缝,表面打磨的光滑无比。 石墙上方是一个个的垛口,虽然瞧不见巡逻的护卫,但却能透过垛口看到点点寒光隐藏其间,不问可知,这是一支支强弓劲弩弦上的箭头。 金碧堡虽然宽广,但只有城堡南面的一扇大门可供进出。 这扇大门由寒铁铸成,三丈高矮,大门两侧是两扇小门,也有一丈多高。大门外面是一座活动的吊桥,只有人员进出时才会放下,平常时候全都高高悬起。 金碧堡的布置与黄通判说的一模一样,若是防守得当,简直可以用********,万无一失来形容,想要硬闯击去,简直毫无可能。 不过,白城并不担心,因为黄通判已经告诉他一条通往城堡之中的道路。 瞧过一番之后,白城借着荒草的掩护,飘然向金碧堡南面行去。 在金碧堡的南面是一条大道,径直通向南方的深山之中,大道两侧草木茂盛,时常有獐狍野鹿之类的野兽路过。 白城潜藏在大道西侧,沿着大道向南面望去,等待一列即将到来的车队。 不久之后,一行车队从南面缓缓驶来,车队约么有七八辆马车,每辆马车前方都是两匹黑马拉车,黑马从头到脚,没有一根杂毛,仅仅凑齐这些黑马就不是平常人家,甚至一般的豪绅做得到的。 每辆马车前面都坐着一名驾车人,一身黑色劲装,面色阴沉,双目如电,不断扫视四周。 白城心中一惊,这些驾车人并非寻常江湖护卫,竟都是百战精兵!(。) 第十九章 杀虎 林中大道之上,一列车队缓缓而行。 金碧堡的堡主金铁心向来不肯喝堡中的井水,只愿饮用深山的清泉。 故此,金碧堡大管家常天龙每日都要派一列车队往去深山取水,子时出发,寅时回归,方能不误金堡主饮用。 车队押运的虽然不是什么珍贵东西,押车的却都是百战精兵。 这不是防备有人拦路抢劫,山泉水平平无奇,也绝不会有人抢劫,而是为了防备沿途中所遇的猛兽,至少常总管给出的理由是这个。 常总管并没有乱说,或许是因为这片山林过于荒芜,常有山中猛兽出没。以往确实出现过这个车队被猛兽袭击,竟然无人生还的惨剧。当然,新近加入金碧堡的护卫并不相信这件事,百战精兵,江湖好手怎么会死在寻常野兽口中,这简直是开玩笑。 赵大可却知道这件事是真的,他加入金碧堡已久,是第一批加入金碧堡的护卫,与他同批加入的护卫,现在只剩下三个人,其余的人都葬身于野兽口中。 他能活到今天,并不只是因为幸运,更多的因素是他在军中服役多年,曾是踏浪军中最值得信赖的夜不收,曾经身经百战,后来从军中退役,才来到这里当一名护卫。 赵大可目光锐利如电,向道路两旁不断扫射,虽然已经快要回到金碧堡,但他却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他一手持鞭控马,一手按剑欲发,就好像有敌人随时会从林中冲出来一样。 当然,他这么警惕,也不纯是因为这里的山中猛兽凶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金堡主的性格暴躁,常常会干出灭人满门的事情,所以也常有些漏网之鱼过来寻仇。 嘎! 从大道东侧的林中猛然传出一声怪叫,赵大可面色急变,长剑出鞘,剑花护体,这才转头向东侧看去。 历经多年辛苦,他的保命功夫已然登峰造极。 一只乌鸦从林中振翅飞起,不断发出嘎嘎怪叫,似乎是受了惊吓。 不好! 赵大可急忙转过头来,向西侧林中望去,这是标准的声东击西之法,只怕有人动手寻仇! 赵大可的反应虽快,但其他人的反应也丝毫不慢,接连回过头来,向西侧林中望去。 丛林之中一片寂静,并无半个人影。 难道只是乌鸦偶然受惊?赵大可不禁皱起眉头。 小半个时辰之后,车队穿过丛林,经过荒野,行至金碧堡门前。 “呼啦啦”吊桥放下,“吱呀呀”侧门打开,车队穿过护城河,鱼贯而入,进入金碧堡中,分路绕行,有的去后厨,有的去前厅,分头向不同的方向行去。 赵大可独自驾着马车,碾着湿润的泥土,来到花厅附近,将两匹马绑在拴马桩上,翻身走下马车,准备将马车上一桶桶山泉搬下来。 金铁心每天清晨要在花厅练武,练武之后要用山泉水冲澡,这一车水都是他洗澡所用。 赵大可翻身下马,无意中瞟了一眼马车的车辙,脸色忽然变了一变。 车辙比平日深了半分,若是别人一定看不出来,但他曾是踏浪军中最好的夜不收,这一丝痕迹在他眼中,就好像白纸上的墨点一样清楚。 赵大可手腕一抖,就要拔出长剑,不过长剑仅仅出鞘半分,便又收了回去。 因为他忽然想到两件很重要的事情。第一,能无声无息潜入他身下的人,绝不是他所能对付的。第二,这人是他的马车带入府中的,常总管并不会因为他发现潜入者,就让他将功抵过,到时候追究起来只怕麻烦不小。 想到这里,赵大可缓缓递回宝剑,转身朝护卫所住的区域走去,口中还不时哼两句小曲,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历经多年辛苦,他保命的本是早已登峰造极,并非全靠武功。 就在赵大可离去不久,一道人影从马车下方飘出,沿着院墙一角向深宅飘去,眨眼之间,便已消失在庭院之中。 …… 白城伏在房梁上面,抬头向窗外看去,灰蒙蒙的一片,只有一线细细的天空,透下些许光亮。 现在已是辰时,外面天光大亮,但是因为四周箭楼和中央钟楼遮挡天空,堡中并没有什么光线照下,依旧是灰蒙蒙的,就好像黄昏一般。 整座金碧堡尚未天明,就已经来到傍晚。 白城所在的位置是是金碧堡的后厨,这是一间又宽又大的屋子。 整座屋子从中分为两个部分,泾渭分明。 一边是烟雾缭绕,几十人忙忙碌碌,围在一团,用手臂粗细的三股钢叉,将新宰杀的一头肥牛挑起,架在熊熊烈火上炙烤,不断旋转,抛洒各种调味料。 另一边却只有三个人,三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壮汉,全都打着赤膊,其中一人单手持着三尺多长的钢刀,另一人两手握着七尺多长的钢夹,还有一人端着一个与洗澡盆大小相仿的铜盆。 他们旁边摆着十余个精钢打造笼子,都是手指粗细的钢筋锻造,都在十尺上下,笼子里困着虎豹熊罴种种猛兽。 手持钢夹的一名壮汉绕着十余个笼子走了半晌,猛然将钢夹透过一座牢笼的缝隙,飞速伸入笼子当中,狠狠夹住一头吊睛白额猛虎的脖子。 啪的一声,钢夹合拢! 他双臂猛一使力,将老虎拽到笼边,脖颈通过钢笼的缝隙露出一截来。 猛虎拼命挣扎,却没有任何效果,偌大一只猛虎在他手中与家猫也差相仿佛。 持刀之人一人急忙抢出一步,刀光一闪,将脖颈切开一道伤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不等鲜血洒在地上,第三人已抢步递过铜盆,将喷涌的鲜血盛在盆中。 猛虎愤怒至极,在笼中不断挣扎,拍打的钢笼不断颤抖,想要破笼而出。 钢夹却稳得可怕,没有放松一丝一毫,将猛虎稳稳夹在钢笼之中。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喷涌的血流逐渐减缓,直至最终消失,猛虎哀鸣一声,垂头倒在笼中,彻底停止了呼吸。 端着铜盆的大汉瞧着盆中的鲜血,皱眉说道:“老周他们越来越敷衍了事了,这头老虎年纪太大,不知合不合堡主的胃口。” 手持钢刀的大汉狠狠说道:“下次要是还送这种货色,就让他亲自去给堡主解释!” 手持钢夹的大汉摇了摇头,说道:“算了,算了,老周他们也不容易,咱们毕竟都同袍兄弟,提点提点也就是了,不必做的太过分。”(。) 第二十章 常飞龙 白城伏在房梁上,瞧着三人宰虎的动作,心中暗暗吃惊。 手持钢夹之人,不论其他本事,就凭这一手视猛虎如家猫的力气,已是江湖上难得的高手。 其余两人的本领虽然看不出特殊本领,但出手快捷,步伐灵敏,已不在寻常江湖人之下。 这几人论是投入军中,还是进入门派,都不难博出一场富贵,但他们却甘心在金碧堡的后厨做一个小小奴仆,这一点着实令人心惊,更显出金碧堡堡主金铁心的不凡。 白城本以为这三人宰杀老虎之后,接下来便要剥皮剔骨,好好炮制一番,作出一道大菜。 不料,这三人宰虎之后,转头将猛虎的尸首弃之不顾,倒是对这一盆鲜血极为珍重,先是分别盛在几个银制的方樽中,接下来又小心翼翼盖上银盖防尘,做完一切之后,这才招呼四名仆役端出厨房。 在他们宰虎的同时,另一面的肥牛也炙烤完毕,浓烈的烤肉香气飘散满屋,白城也不禁有些流口水。 “啊”的一声呐喊! 十余人一起使劲,将肥牛从烈火炉上扛下,移入一个奇大无比的铁盘之中。 铁盘下方是两横两纵四根木棍,分别从铁盘四周探出头来,每一头都站着两个人,一共是十六个人。 这些人一起发力,将铁盘从地面抬起,小心翼翼向厨房外面端去。 白城心如电转,揣摩下一步的计划。 这两份食物烹调起来如此费力,十之**是供给金铁心和常飞龙的,只要跟在他们后面,就不难见到这两人。 不过,手持银樽的仆役只有四人,想要跟踪下去,极易被四周箭楼上的护卫发现,扛着肥牛的到有十五六人,行走之间动静极大,倒有机会混入其中。 想到这里,白城足尖轻点,从房梁上轻轻跃起,凌空窗户穿过,落在厨房外面的空地上。 他这一纵轻如鸿毛,后厨之中又是烟熏火燎,屋中数十人,包括三名赤膊大汉在内,竟无一人发觉。 白城独自站在门外,等众人抗着肥牛走出厨房之后,大模大样迎上前去,冲着当头一位汉子哈哈大笑,喊道:“刘大哥,小弟来给你们帮忙啦!” 他在梁上潜藏已久,下面的仆役忙着烤全牛时,在屋中来回呼喊,他趁机记住了几人的姓氏,这个姓刘的汉子就是后厨的首领之一。 姓刘的汉子一愣,警惕问道:“你是谁?” 白城哈哈大笑,说道:“小弟前几日才经人介绍来到府中,这几日都闲着,昨日常总管亲自吩咐,让我来后厨帮工,特地交代要我来找刘大哥!” 这汉子眉头一皱,说道:“当真是常总管吩咐的?这点小事那用他老人家亲自安排?” 白城大声笑道:“难道还有假不成?不信你给我同去问问常总管!” 这汉子摇摇头,说道:“罢了!罢了!反正这头牛就是送给常总管的,到时候见见他老人家便是。” 白城嘿嘿一笑,绕到众人后方,随意找了一根木棍,一同扛起肥牛。 十余人扛着肥牛,往金碧堡西北方向行去,一路上道路曲折,需要不断避过两旁的房屋行人,累的众人嘘嘘带喘,唯有白城面色不变。 姓刘的汉子心中纳闷,莫非这小子天赋异禀,才被常总管看中不成? 这十余人足足走了一刻多钟,才来到西北方向一座石屋前面。 这座石屋修在西北方向的箭楼下面,是箭楼的根基所在,整座屋子都是用一尺见方的白色石块砌成,高大宽阔,精细异常,足有十余丈长,三四丈高。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石屋虽大,却只有正中一扇大门,除此以外,再没有半个窗户。 大门是青碧颜色,一丈方圆,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表面平平整整,既没有雕刻花纹,也没有门环把手。 姓刘的汉子快步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恭恭敬敬侍立一旁。 半晌之后,大门无声无息向两面滑开,就好像有机关轨道拉扯一般,显露出屋中的景致来。 姓刘的汉子默然无语,背向众人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催促众人前行,他自己则是孤身一人缓步走在前方。 白城混在人群之中,趁机将石屋内部扫视一番。 与屋外的昏暗的光线不同,屋子内部的光源极为充足,高高的穹顶上镶嵌着数以百计的夜明珠,发出莹莹白光,将屋中照的一片明亮,却又不会过分刺眼。 屋子内部大概分为两个部分,其中西侧的部分占了绝大多数的地方,足有数十丈方圆,摆着一层层一层层的书架,书架上鼓鼓囊囊,堆积着无数的古卷。 东侧仅留下较小的一部分,只有数丈方圆,仅仅放着一张原木色的几案,一张稻黄色的蒲团,大多数地方都空着。 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个青衣少年,面容俊秀,神情慵懒,斜斜倚在几案之上,似乎正在休息。 众人一起用力,将铁盘放在几案前方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站成两排,丝毫不敢多嘴。 刘姓汉子快步上前,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小的刘安参见常总管,今日的膳食已经做好了,还请您老享用。” 青衣少年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姓刘的汉子还要再张嘴,想要问问白城的事情,却见青衣少年摇了摇手,示意众人离去,他也不敢多说,倒退着往屋外走去。 就在白城准备离去之际,青衣少年忽然抬手一指,说道:“你先不要走,陪我说说话。” 白城不由一怔,因为他手指的并不是别人,正是白城本人。 其余众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就连姓刘的汉子,也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位果然是常总管的近人。 白城心中微微一沉,他本打算先摸清两人所在的位置,再暗中过来探查,但如今事到临头,忽然被常飞龙点名,再无退路可言,只得漫步走出人群,来到青衣少年面前。 他心中暗道,金碧堡何止千人,常飞龙身为大总管,也未必全都认识,只要应对得当,未必不能糊弄过去。(。) 第二十一章 交谈 一袭青衫,略显单薄,俊秀面容,几丝微笑,眉宇间含着无穷傲气,一眼望去就好似翩翩浊世佳公子。 不过,白城修炼破玉归元诀时日已久,五感早已敏锐到非人境界,他在这副秀美的皮囊之下,感受到的是深藏着的无边冷漠,一种视终生如猪狗,视生命如草芥,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的冷漠。 姓刘的汉子带着众人退出石屋,随着他们的离去,石屋大门再次无声无息的闭了起来。 宽阔明亮的石屋之中,只青衣少年与白城两人隔几相望。 青衣少年伸了个懒腰,带着几分慵懒,用手撑起身子,勉强站了起来,松松垮垮走了几步,来到盛着肥牛的铁盘面前,重又盘膝坐在地上,似乎不愿浪费任何一番力气。 铁盘中除了肥牛,还有一副小巧的刀叉,刀仅七寸,叉仅六寸,莫说是握在他手中,便是握在幼童手中,也有些过分小巧。 青衣少年似乎并不觉得刀叉过小,两只拈起刀叉,左刀右叉,轻轻割下一片薄如蝉翼的牛肉,放在口中细细嚼了起来,脸上充满了一个极为陶醉的感觉。 半晌之后,他再次割下一片,继续咀嚼其中味道。硕大的肥牛足有两千余斤,青衣少年每次只割浅浅一片。 白城站在一旁,心中暗暗想到,若是依他这个吃法,只怕吃到地老天荒也吃不完。 青衣少年吃了一阵,忽然说道:“这牛肉不错,你要不要也尝一点?”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这是给常总管准备的,小人怎敢乱尝?” 青衣少年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可惜可惜,这么好的牛肉,你以后未必有机会吃到了。” 白城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没有说话,依旧站在一旁。 青衣少年又削下一块牛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我们金碧堡的?” 白城低声说道:“小人来的时间不久。” 青衣少年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是,不然我不会现在才见到你。不过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说话之间,青衣少年的胸前的衣襟缓缓抖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一般。 片刻之后,从青衣少年的衣衫之中探出一粒黑色的蛇头。 蛇头伸出衣襟,不断发出嘶嘶声,四处张望,瞧了一眼面前的牛肉,又瞧了一眼白城,最终还是转过头去瞧牛肉。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将手中牛肉递向黑蛇口中。 不料,还不待黑蛇张口,从他的衣襟中又探出一粒黑色蛇头,飞速叼走牛肉,缩回衣襟之中。 青衣少年微微苦笑一声,说道:“吃到谁的嘴里不是吃?进的还不是一个肚子?” 白城面沉如水,他已然认了出来,青衣少年胸前的黑蛇,便是昨夜里与常化龙交谈的双头黑蝮蛇。他与常化龙交手时,这条蛇走的无影无踪,没想到竟先他一步回到金碧堡。 这条蛇既然在此处出现,那便印证了他刚才的一个猜想,青衣少年早已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青衣少年转头瞧了瞧白城,面上满是笑意,说道:“你的胆子不小,杀了常化龙还敢来这里,在我遇到的人中,确实是一个特例,魏云涛比你就差得远了。” 白城淡淡说道:“魏府君自幼苦读诗书,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胆气自然差了一点。” 青衣少年放下手中刀叉,摇了摇头,说道:“这一点你可说错了,我夸的可不是你的胆气,而是你能依照本心直行的心性。” 白城不知他为何忽然扯到心性,却也愿意与他多聊几句,打探一下金碧堡,乃是妖物家族的内情,故此不急动手,微微一笑说道:“还请常总管详谈。” 青衣少年轻叹一声,说道:“魏云涛这个人虽然带着几丝书卷气,但我却能感觉得到,他本质上是好色之徒。所以我将他与一名女子困在石室之中,要给他一个贪花好色的机会,没想到一年多过去了,他竟然违背本心,连那名女子碰也没碰。” 白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如此说来,魏府君颇有古人遗风,常总管又怎能说他是好色之徒?” 青衣少年皱了皱眉,说道:“你不明白的,我有感应人心的能力,我明明感觉得到,他对女子的兴趣,比对书卷小了许多,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不依照本心行事,而要用重重规矩管束自己。” 白城问道:“那常总管以为他应该如何?” 青衣少年双眉一扬,说道:“喜欢的就去拿,厌恶的就去杀,哪有这么多顾虑!” 白城沉声说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常总管觉得不对的地方,便是****之间的差距!” 青衣少年面色忽然一白,冷冷瞧了白城一眼,问道:“你的胆量确实很大,竟敢敢说我是寻常兽类!” 白城目光一闪,问道:“常总管既然不是兽类,那么又是什么?” 青衣少年冷笑说道:“我自然是天地间最为尊贵的种族----妖族!” 白城笑道:“常总管这句话颇有些自夸之嫌!”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用苍白的手指将刀叉捏成一个圆团,又指了指面前堆积如山的古卷,说道:“我族的身体远比你们人族完美,我族的知识远比你们人族渊博,凭什么我族不是天下间最为尊贵的种族?” 白城有心从他口中套出实情,冷笑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们妖族要隐姓埋名,混迹于人间,不敢光明正大统一天下。” 青衣少年嗤笑一声,说道:“不敢?若非天尊有令,不许我们显化世间,你以为你们人族还有存身之所?” 白城眉头一皱,追问道:“天尊?” 青衣少年似乎有些忍耐不住,舔了舔舌头说道:“天尊不是你该问的,你已知道的太多了!” 他说到这里,脸色骤然发青,头颅飞速膨胀,就好似充了气的气球一般,眨眼间变成房屋大小,紧接着猛一张口,一口将面前的肥牛吞如口中。 吞下肥牛之后,青衣少年的头颅又缩成寻常人的大小,转过头来瞧着白城一笑,说道:“我刚才曾经说过,你今日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第二十二章 强敌 白城面色一紧,手中捏出一把冷汗,青衣少年头颅这一胀一缩,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常化龙与他搏杀时,在最后关头也曾使过这一招,但常化龙只能把头颅膨胀到车**小,与青衣少年这一手简直是天差地别。 青衣少年一口吞掉肥牛,就好似寻常人吞掉馄饨一般,稍微咀嚼两下,便吞咽入腹中,身形却没有因此胀大一分,依旧是一副清瘦模样,淡淡说道:“今次烤的不错。” 白城心如电转,不断思索克敌制胜的法子,口中朗声说道:“常总管好俊的功夫!这手本事比常化龙可高多了!” 他忽然提起常化龙,并非无的放矢,而是为了激发常飞龙心中的怒意。 高手搏杀与庸手打架不同,心境至关重要,心中若是存在怒气,不但无法增强气势,反而会影响自身的判断力,露出本不该有的破绽。 白城一向讲究逢强智取,遇弱活擒,眼前青衣少年神秘莫测,自然要想法子先削弱他的战力。 青衣少年听到白城的话,不但露出半分怒意,反而微微一笑,说道:“常化龙心性修为不足,一手妖术也使得不到家,被杀不过是咎由自取,纵然今日不被你杀,改天也会被他人所杀。” 白城呵呵笑道:“常总管倒看的通透!” 青衣少年点点头,说道:“咱们不提那个废物了,刚辞我说我今日见到你极为高兴,并非是在开玩笑,你就不想知道其中原因吗?” 白城暗自提高警惕,双目炯炯直视青衣少年,说道:“常总管这么说,在下确实有些不懂。” 青衣少年苍白的面孔忽然露出兴奋之意,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略微有些干燥的嘴唇,说道:“天尊曾传下法旨,不许我们妖族在人间显化,也不许我们吞食没有发现我们妖族身份的人类,只允许我们被人族识破身份之后才能反杀!” 白城心中暗道,不知这个天尊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可以号令妖族,莫非是妖族中的强者不成? 青衣少年双眼眼珠渐渐变成绿色,缓缓说道:“常化龙虽然化形成功,喜欢食人的天性却没变,但他有畏惧天尊的命令,所以经常卖出破绽,引人窥破身份,然后再现出原形吃人,以满足口腹之欲。” 白城想起玉田府无缘无故失踪的百姓,只怕这些人便是葬身在常化龙口中,冷冷说道:“常师爷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青衣少年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他的心性确实太差,我与他就完全不同。” 白城说道:“莫非常总管并不喜欢吃人?” 青衣少年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我修行的日子比他久的多,吃过的人只比他多不比他少,只不过我比较尊重天尊的命令,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隐藏身份,所以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人了。你今天能过来,自然早已识破了我的身份,我吃你也就不会违背天尊的命令,你说我高不高兴?” 白城冷笑一声,说道:“常总管未必有多么小心吧,一餐饭便吞下一头牛,只怕怀疑常总管是妖怪的人也不少,这些人只怕早已葬身在常总管腹中!” 青衣少年叹了口气,说道:“后厨以前还有一些聪明人,但已经都已经被我吃光了,现在剩下的全是蠢货,竟然以为我在练什么奇门功夫,没有一个人看破我的真实身份,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只怕在下也要让常总管失望了!” …… 一道寒光骤然闪现,就如平地里打了一道雷闪,将一座石屋照耀的雪亮! 剑光尚未散尽,便有三尺雪白剑锋,刺到青衣少年眉心前方三寸之内,森森剑气如冰如雪,冻结眉心要害之处! 直到此时,石屋之中才发出“噌”的一声剑鸣,就好像长剑出鞘之声! 这一剑快如闪电,剑速甚至已经超过了声音的速度,出现了长剑先至,剑鸣后起的奇景。 这一剑亦是聚集了白城平生所学。他先以五雷天心正法观想出一道雷光,用雷光刺激手腕神门穴、足底涌泉穴,将出手与身法速度提高三分,再以《太上剑经》的心法,催动体内的一道剑气,将剑气凝于长剑之上,增加三分破空之能,最后以充沛的气血,强悍的筋骨,施展《百战剑谱》十八套剑法中最快的一式--闪电惊鸿”。 白城所施展的这几门绝技中,五雷天心正法是道门秘传,剑气是山野奇人方隐所赠,太上剑经是上古传下神技,百战剑谱纵然差了一些,但也是当代名家所撰。 将数门绝技凝于一剑之中,三个月前的白城还做不到这一点,在风诺道长三个月的耳提面命之后,他才能勉强刺出这一剑! 这代表他终于开始将道术武功融于一体,亦代表他的修为战力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身处险地之中,面对神秘对手,白城不敢与常飞龙久战,故此才试图将生死搏杀凝于一剑! 面对白城精气神俱至巅峰的一剑,常飞龙嘴角微微张开,露出嘲讽的笑容,于电光火石之间,微微偏了偏脑袋,以毫厘之差闪过白城志在必得的一剑。 闪开长剑的同时,常飞龙犹有余暇,两根苍白的手指从袖口探出,如闪电一般弹在剑脊之上。 “嗡”的一声巨响。 白城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手腕猛然一抖,手中长剑再也把持不住。 北冥剑脱手飞出,深深刺入石壁之中,仅留一把剑柄在石壁之外。 白城只觉得手掌剧痛,低头再看时,只见虎口处鲜血直流,崩裂一条一寸多长的伤口。 常飞龙没有去瞧白城,而是收回双指,仔细瞧了瞧手指尖淡淡的伤痕,似乎有些诧异,说道:“好利的长剑!” 他以手指弹中剑脊,只是微微沾了一点剑锋,竟也留下淡淡伤痕,以妖族强悍的体质来说,这已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白城面沉如水,常飞龙强的可怕,绝对是他平生遇到最为强大的对手!(。) 第二十三章 恐怖强敌 一剑出手,无功而返,白城纵然是沉稳过人,也不由愕心中一寒。 这一剑不但未能伤及常飞龙分毫,就连他的底细都未曾探明,此人反应之快,出手之急,几乎已是非人境界。 北冥剑虽被击落,白城却未因此感到手足无措。 他还有破玉十三式可以周旋,还有九灵飞焰符作为后手,倒也不至于束手就擒。 至于见势不好寻机逃走这个选项,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他窥破妖物世家这件事已被常飞龙知晓,今日若不能将常飞龙与双头黑腹蛇一同斩杀于此,日后必然会遭受妖物世家无穷无尽的追杀,可以说是永无宁日! 白城攥紧双拳,微微向后撤了几步,留出反应距离,防止常飞龙突袭。 常化龙见白城向后撤步,眼睑微微垂下,苍白面孔露出嘲讽的笑容,右手探出袖口,冲着白城屈指一弹。 一道银光骤然闪现,如强弓劲弩一般,向白城前胸击去。势如闪电,声如雷霆,比白城那一剑只快不慢1 白城只见眼前银光一闪,森森杀气已逼近面门,再也来不及闪躲,口中轻咤一声,双拳向前一封,施展破玉十三式之“圆融式”,要硬抗这一道银光。 “砰”的一声闷响,白城就好像被炮弹击中一般,只觉得双臂欲折,浑身发软,不由得身形一晃,连续倒退几步,踩裂了七八块石板,这才稳下身形。 白城受此一击,不由得心神剧震,“圆融式”有转圜劲力的神效,能将他人的攻击转化到别的方向,自身则虚不受力。 他以往施展这一式时,纵然受一些力道,也是十分轻微,从来不像今日这般厉害。 这道银光虽然厉害,破玉十三式毕竟也是不凡,银光击中白城的同时,也被他双臂弹开,溅射到数丈之外。 “笃”的一声,银光深深砸入石屋墙壁之中。 白城顺声音望去,石壁上面嵌着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球,竟是常飞龙刚才将刀叉搓成的圆球。 常飞龙不过屈指一弹,威力已不亚于强弓劲弩,其中迅疾之处,甚至尤有胜之,单以这份指力而言,已称得上恐怖二字。 他一指弹出,见白城竟然挡了下来,也露出惊异的表情,说道:“我还以为能斩杀常化龙,凭的只是那口宝剑,看来你的功夫也很不错,常化龙死在你手里也算不冤。” 白城并未答话,暗自运转气血,不等常飞龙把话说完,足尖一点,飞身纵起,向一旁斜斜掠出,紧接着身形一晃,连连幻化出数道身影,将常飞龙围在中央。 常飞龙力量、速度都在他之上,但这些都是妖物先天素质奇强的缘故,他要试试常飞龙的眼力是否也是同样厉害! 霎那之间,石屋之中遍布白城的身形,或纵或停,或起或卧,不断向常飞龙周身逼近。 常飞龙静静站在屋中,直到重重身影逼近到他周身三尺以内,方才左胯一晃,飞起一脚,猛然向斜后方扫出。 “砰”的一声巨响,白城如断线风筝一般,骤然摔出五六丈远,重重砸在白色石墙之上,又顺着墙壁滑落了下去。 随着常飞龙这一脚踢出,白城的漫天身影全都消失不见。 常飞龙缓缓收回左腿,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就好似即将吃到绝世美味的老饕一般,缓步向白城滑落的方位走去。 不料,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步,白城猛然翻身站起,倒踩七星步,向东侧层层书橱之中闪去。 常飞龙再次露出惊容,惊讶说道:“你竟然还能站得起来?” 白城心中暗暗叫苦,常飞龙这一脚劲力奇大,正中他的左肋,若非他经过神秘暖流提高身体素质,又有方隐所赠的剑气护身,只怕单这一脚就要粉身碎骨。 比这一脚更让白城心寒的是,与常化龙只会施展蛮力不同,常飞龙对出手时机的拿捏,出手位置的把握,已有宗师风范,单论武技也绝不在白城之下。 白城苦笑说道:“没想到常总管的武技也如此高明!” 常飞龙微微一笑,说道:“活得长了,自然什么都会一点。” 说话之间,他左足忽然向前踏出半步,左掌一扬径直向白城面门拍去。 两人一东一西,其中距离在三丈以上,武林中人要想在这个距离伤人,必然要用劈空掌一类的功夫,就算是道门子弟,也要催动道术伤人。 不料,常飞龙这一扬手,左臂竟然飞速伸长,就好像弹簧一般,瞬间伸长数丈,冲到白城左肩上方,径直向他脖颈砍去。 白城一惊,再想格挡已来不及,只得顺着常飞龙左掌切来方向,向一旁书橱撞去,想要闯出一条生路。 常飞龙单掌快如闪电,不待白城闪开,就已砍到他脖颈左侧,手掌距他的脖颈不过三寸! 白城心中惊呼一声不好! 脖颈是人身要害,也是武者最难练到的地方之一,常飞龙这一掌要是击实,白城就算筋骨再强,也难逃颈骨折断、气绝身亡的下场! 事到如今,白城也无法可想,只得运足气血,硬挺常飞龙这一击! 不料,常飞龙见他冲向书橱,这一掌竟忽然绕开,并未曾击向白城,而是绕过白城的脖颈,将书橱拉到一旁。 白城趁此机会,连忙闪到一旁,躲过常飞龙这一击。 常飞龙挪开书橱之后,左臂急速缩回,依旧收拢在袖中,轻轻说道:“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孤本古卷,你不要坏了他们。” 白城不由一怔,紧接着心中火起,这句话实在是太过嚣张,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中,好似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一般。 莫非常飞龙用的也是攻心之策?试图将他激怒? 想到这里,白城目光如刀,直视常化龙双眼,只见他目光清澈如水,面色温润如玉,丝毫没有飞扬跋扈之感,就好像顺理成章一般。 白城心中忽然明悟,常飞龙自始至终都未将他当做对手,只当他是送到嘴边的食物!(。) 第二十四章 恶斗 白城自下山以来,历经无数艰险,会战各派高手,其中既有道门高足金玄奇,亦有魔门高手费九宫,甚至不乏佛门高徒南宫灵,但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有常飞龙危险。 常飞龙绝对是一个最为危险的对手,他速度快、力量强、眼力高,在各方面全部占据优势,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都还不算是常飞龙最可怕的地方。 他身上最为危险的特质,就是他对生命的漠视,就是那种视众生为牛马,视万物如草芥的冷漠。 他适才出手攻击,就如寻常人喝水吃饭,只当是在做一件最为寻常事情,举手投足之间,不带半分杀意。 白城所修的“破玉归元诀”最擅长感受他人气机,对敌手的情绪变化最为敏感。 以往对敌之际,敌人只要稍露杀意,他便能及时感知,从而提前预备,才能从容应付,也正是凭着这一手本领,他才能屡次与修为远胜于他的强敌周旋。 不过,常飞龙正是他这门功法的克星,常飞龙出手之际不带半分杀意,他只能凭借五感勉强应对,再无半分预知之能。 白城站在层层书橱之间,微微苦笑说道:“看来在常总管心中,这些古卷比在下的性命可重要多了。” 常飞龙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这些书卷都是孤本,毁了可就没了,人类却有许多,杀了一茬还有一茬,永远不会杀光。” 他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并无半分威胁之意,白城却不由心中一寒。 白城摇摇头,冷冷说道:“在下却不这么认为。” 说话之间,他怒喝一声,足尖一点,身形向后疾退,在一层层书橱中飞速退去,同时双掌齐挥,向两侧书橱击去,似是愤怒至极,要破坏这些古卷泄愤。 他脸上虽带着怒意,心中却极为冷静,既然知道常飞龙是妖物化形,自然明白常飞龙的思路会大异常人,也就不会被其言语激怒。 他作势要毁坏古卷,不过是借着常飞龙珍惜古卷的态度,故意将其激怒,从中寻觅一线生机! 常飞龙瞧见白城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两只袖袍一抖,左右袖袍之中各有一道青影飞遁而出。 两道青影齐头并进,分别击向白城左右两只手腕,似乎是要阻止他的动作。 白城瞧见两道青影来袭,脚下再次发力,身法更快几分,加速向层层书橱之间退去,只是如此一来,手上的动作难免缓下三分,无暇再向书橱攻击。 白城疾退,青影急追,双方一逃一追,眨眼之间,已追出近十丈远。 石屋东西长度,不过十余丈远。 连退十丈之后,白城身后三尺,便是石屋尽头,退到此处已退无可退,再想转换方向,也是白日做梦,不由面露绝望之色。 常飞龙面色如常,只当是做一件平常事,并未因为将白城逼入绝境而欣喜。 两道青影骤然加速三分,同时偏移方向,放弃手腕不攻,一道朝白城喉咙卷去,一道朝白城腰腹卷去。 这两道青影既快且急,声势骇人,莫说是当真卷上,就算是随意打在身上,白城也难以承受。 就在青影距离白城不足三尺之际,白城轻咤一声,七八只火鸟凭空出现,骤然向四面八方飞去。 自从两人交手以来,白城未曾展露过半分道术,纯以武技与常飞龙周旋,直到生死关头,才催动九灵飞焰符,放出七八只火鸟。 他这一招早有准备,火鸟不攻常化龙,反而去烧石屋之中的书籍,他也是拿性命在做赌博,赌的是常化龙并不急于杀他,而是更加珍惜书橱中堆积的古卷。 火鸟的出现大出常化龙的预料,他面色微微一沉,两道青影骤然回转,放弃追击白城,向空中的火鸟扫去。 危急关头,白城总算赌赢,逃脱一条性命! 青影如电,曲折如意,噗噗几声过后,火鸟一扫而空,没有半分勉强之意。 不过,白城既然用性命来赌,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只为逃一条性命。 白城真正赌的是,常飞龙与常化龙一般,这两道青影都是身体的一部分,青影一旦射出,常飞龙再无其他攻击手段! 就在两道青影回转扫灭火鸟,白城退到西侧石壁前方,口中断喝一声,远转全身气血,双足向身后石壁狠狠蹬去,借这股反冲力道,骤然转换方向,朝着常飞龙猛扑过去。 霎那之间,他掠过十余丈远,冲到常飞龙身前,双拳向前一捣,施展破玉十三式之“裂山式”,狠狠向常飞龙头颅击去。 裂山式是破玉十三式之中,他唯一掌握的攻击招式,威力无匹,沛然难当,能穿透敌人表面防护,直接从内部破坏,昨夜常化龙就是伤在这一式之下。 常飞龙袖中射出的两道青影,还在远处击打火鸟。 直到白城冲到他面前,这两道青影还未曾来得及缩回,他若是再无其他手段,只怕就要伤在这两拳之下! 常飞龙抬头望去,只见白城面色赤红,眼放雷光,正是远转全身气血,凝聚武道心念的特征。 他面色不变,似乎并不把白城这一拳放在心上,直到白城一拳击到眉心三寸以内,方才张口一笑,微微撑开嘴唇。 霎那之间,常飞龙头颅再次膨胀,变得房屋一般大小,大嘴一张便如一扇房门,向白城一口吞去。 白城面色急变,脚步急忙错开,双拳猛然撤回,身形向下一伏,想要从常飞龙头颅下方穿过,躲开这一口。 常飞龙不慌不忙,冲着白城微微吸了口气,一股飓风凭空出现,将白城向他口中卷去。 一张大嘴就好似无底深渊,白城就好似被深渊吞噬的生命,眼看就如烤好的肥牛一般,葬身在常飞龙口中。 关键时刻,白城一声断喝,一头赶山猪猛然凭空出现,遍体烈焰飞腾,浑身热浪逼人,先于白城冲入常飞龙口中。 常飞龙面色急变,再也顾不上吞噬白城,头颅急速缩小,合上嘴巴,咬紧牙关,用力嚼了几口,似乎要将赶山猪嚼碎。 白城趁此机会,从常飞龙头顶掠过,飞速冲到一旁,抽出石壁上方的北冥剑,回身向常飞龙斩去。(。) 第二十五章 重创 白城目光森寒,反手就是一剑,向常飞龙脖颈之间斜斜削去。 常飞龙骤然受创,一时之间,不及闪躲,竟在原地呆呆站着不动。 白城目光之中闪出一丝激动,这是两人交战以来,创造出来的最好机会。 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迅速消失,而且永远不会出现! 白城身经百战,怎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这一剑看似寻常,却既快且准,剑招之中蕴含无数玄妙,表面上只是轻轻一斩,暗地里却含有数种追击的后招。 他已将常飞龙种种退路,全部算在其中。 一剑出手,连绵不绝,剑锋所至,不死不休,白城对这一剑,已有八成把握! 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世事之奇,也往往出人意料。 常飞龙背对白城,轻轻笑了一声,头颅骤然向下方缩去,竟然赶在剑锋到来之前,全部缩入胸腔之中。 眨眼间,常飞龙的头颅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常飞龙这一缩远远出乎白城的预料,应变之奇,闪躲之妙,已非常人所能想象! 白城虽然算过他的种种后招,但做梦也没想到,常飞龙竟能这样的应对。 兵法有云,善战者攻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他往日只当这是一句虚言,今日见到常飞龙这一缩,才知道这世上竟真有人能做到“藏于九地之下”! 白城心中一惊,手中不由一缓,一剑从胸腔上方划过,非但没能斩下常飞龙的头颅,而且连各种后招也不及施展。 剑锋划过,常飞龙的头颅再次从胸腔探出,身前两道青影也再次缩回袖袍之中。 他缓缓转过身子,瞧了白城一眼,淡淡说道:“好高明的身手!好厉害的心计!好精巧的道术!你修为虽然不高,却精擅多门绝学,战力一点不弱,江湖之中恐怕大有名望吧?” 白城一剑无功,再后悔也无用,飞身撤出几步,长剑护在胸前,方才冷冷说道:“常总管这次可猜错了,在下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 常飞龙眉头微蹙,摇摇头说道:“无名小卒?我也吃过几个大侠、长老、掌门身份的人类,其中有些人还颇有名气,在你们所谓的江湖之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也没有你这么难缠的。” 白城冷笑说道:“承蒙常总管高看了。” 常飞龙轻轻吐了口气,说道:“你功夫不错,要是换个时候,我一定要跟你好好玩玩。不过近些日子天气越来越冷,我也实在懒得活动,还是早早杀了你吧。” 说话之间,常飞龙清澈的眼神之中带出一丝遗憾,就好像尚未尽兴的孩童一般。 白城看到常飞龙的眼神,心中不由一紧,摆出《百战剑谱》十八套剑法之中,防守最为严密的一招--“海天一线”! 他虽感觉不到常飞龙的杀意,却知道此人绝不是虚张声势! 常飞龙双眼瞧了瞧白城的左腿,一根苍白的手指探出袖口,向白城左腿处点了一点。 刹那间,白城只觉得左半边身子一麻,紧接着,左腿一阵剧痛传来,低头再看时,只见大腿上已多了一个孔洞。 孔洞足有拇指粗细,前后贯通,却未流出丝毫血迹,只是创口处隐隐传来一阵焦糊味道。 白城不由得心头剧震,这一指无声无息,既无劲风,又无光亮,他莫说是抵挡,就算是闪避,也不知向何处闪躲。 常飞龙面色不变,目光再次向白城右腿瞧去,手指微微一抖。 白城面色急变,再想闪躲,也来不及,顿时觉得右腿小腿也是一阵剧痛,低头再看时,一个一模一样的孔洞出现在右腿膝盖下方。 常飞龙轻轻两指,不仅贯穿了白城双腿,还将他两条腿骨点断。 白城双腿折断,再也站立不住,勉强用剑鞘撑住身子,缓缓向地面石板坐去,哈哈笑道:“常总管绝技惊人,白某死的不冤!” 他虽然自忖必死无疑,心中却没有一丝畏惧,反而放下心头负担,大声谈笑起来。 常飞龙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你的心性果然不错,若不是我已许久不曾吃人,实在忍耐不住了,实在舍不得吃了你。” 白城呵呵笑道:“白某死则死矣,只是不知常总管这么绝技的名称?” 常飞龙忽然展颜一笑,说道:“这是我妖族神技,唤作‘死亡光线’,是我三年前从一处秘地中得来,就连金铁心也不知道,是我最大的一个秘密。” 白城目光一闪,喃喃说道:“死亡光线?” 常飞龙点点头,说道:“不错。”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既然在下今日必死,就请常总管出手吧!” 常飞龙点点头,双眼向白城胸前望去,手指忽然一抖。 就在他手指抖动的同时,白城手中北冥剑骤然倒转,剑柄在下,剑身在上,剑尖护在胸口。 “嗡”的一声闷响! 北冥剑剑尖处绽放万道紫光,向四面八方溅射出去,其中最粗最大的一道,向常飞龙方位射去。 霎那之间,常飞龙眼中忽然充满惧意,身形如风吹柳枝,骤然向地面伏去,想要躲开这一道紫光! 他身法虽快,紫光却更快,他方才作出动作,身躯便被紫光贯穿。 这一道紫光正中常飞龙胸口,贯穿出一道又粗又大的伤口,伤口足有碗口大小,正在心脏位置。 常飞龙扑通一声坐倒在地,面上充满了惊讶,指着白城说道:“怎…怎么可能?” 白城见此情景,不禁放声大笑! 他适才听到死亡光线的名字,就想起光线可以被反弹的特性,便想到用北冥剑反射这招死亡光线。 只不过,他虽然寄望于北冥剑,但也没有奢望当真能将攻击反弹回去,只是希望将无形指力弹到一旁,如今形势,倒是出乎预料。 白城呵呵笑道:“在下也没想到这柄剑当真能反弹攻击,倒是占了常总管一点便宜。” 常飞龙重重咳嗽几声,嘴角处流出鲜血,眼中充满了狂热,问道:“你这柄究竟是什么剑?它可不是反弹攻击这么简单!我的死亡光线只练到第一重境界,这道紫光至少也有第三重境界的威力,若非如此也伤不到我。”(。) 第二十六章 终杀 白城闻言,不由心头剧震! 死亡光线若是原封不动反射回去,或许可以用镜面反射光线这个原理说通,但其威力同时增强数倍,就不是“镜面反射”这四个字能说通了。 说话之间,两人眼光俱都盯在北冥剑上,只不过白城的眼中充满了惊异,常化龙的眼中则充满了不服。 白城收敛心神,北冥剑来历神秘,乃是传说中北冥神君的佩剑,无论有什么用的能力都不足为奇,此时深处敌穴,却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先杀常飞龙要紧! 想到这里,白城左手握紧剑鞘,以剑鞘做拐,勉强撑起身子,向常飞龙爬去,右手握紧北冥剑,要将他斩于剑下。 常飞龙斜斜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想要挣扎着躲开,但却毫无效果。 他心口处开了大洞,整个心脏都已不翼而飞,能够支撑着不死,已是极为惊人,要想再挪动身形,那是白日做梦! 这一段距离不过短短数丈,白城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来到常飞龙面前,半起半卧,挥起长剑,向常飞龙脖颈之间削去! 剑光如电,寒气森森! 常飞龙呆呆望着剑锋,似乎已经认命,完全不想挣扎,直到剑锋离脖颈不足三寸,他才猛然抬起头颅,微微张开嘴唇。 一道红光骤然闪现,从他口中射出,径直向白城心**去。 两人不过一剑距离,这道红光却又快又急,白城尚未产生闪躲的心思,便已被红光打在心口处。 若是以往对敌,白城必然会提高警惕,但常飞龙实在太过强大,他能将其重创,已是邀天之幸,所以才急于常飞龙杀死,因正因为如此,才中了常飞龙的暗算。 白城只觉得心口剧痛,浑身上下齐齐一震,身体被打的腾空而起,紧接着又向地面平平摔下。 所幸白城心思沉定,虽然猝然受袭,但也没忘了主要目的。他不顾心口剧痛,手中长剑拼命向前刺去。 一剑穿喉,鲜血飙出,刺过常飞龙的喉咙,将喉咙刺了个对穿。 啪的一声! 直到此时,白城方才狠狠摔在地上,半晌喘不过气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四肢筋骨俱都发软,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莫说是来个高手,就是来个寻常壮汉,也能致他于死地。 就在他正在叫苦之时,猛然间感觉到一股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暖流,从剑柄处涌出,向他体内涌去。 这股暖流经手臂到胸口,从五脏六腑之间游走一遍,继续往双腿流去。暖流神奇至极,所到之处伤口纷纷愈合,就连双腿上前后贯穿的孔洞,以及折断的腿骨,也都恢复如初。 霎时间,白城觉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就好似泡在温泉一般,舒服的几乎呻吟出来。 这股暖流实在太过庞大,将他周身伤口愈合之后,继续沿着奇经八脉,在他体内不断游走。 许久之后,暖流逐渐消失在五脏六腑之中。 白城感觉体力尽复,精力充沛,微微吐一口气,便能在屋中卷起一阵飓风,稍稍运转气血,便能听到长江大河流淌之声,声震四壁,骇人至极。 他心中虽然明白,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异象,是因为刚刚吸收了这股庞大的暖流,筋骨更强,气血更盛,尚不能对身体控制自如所致,但心中也极为欢喜。 这一番苦战,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白城缓缓从地上爬起,转头向常飞龙的尸体瞧去,只见他面上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条血红色的长舌垂在口边,足足有四五尺长,就是刚才攻击他的那一道红光。 白城心中暗自奇怪,常飞龙渊深难测,实力深不见底,今日若非机缘巧合,死的只会是他,而不会是常飞龙。 既然如此,为何常飞龙用来压箱底的招式,反而如此羸弱,不但没能将他顺利击杀,就连重伤也没能做到? 白城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连忙解开衣衫,低头向胸前瞧去。 心口处方方正正烙着一块红印,长宽皆是三寸,模模糊糊能够看到红印之中刻着一个字,正是一个“虚”字。 白城心中顿时明白,伸手向衣衫内部的夹袋中掏去,从中摸出一块玉佩来。 这块玉佩长宽皆是三寸,正面刻着一个“清”字,反面刻着一个“虚”字,正是当日方隐所赠的传世玉佩。 白城心中暗暗后怕,今日若非这块玉佩护体,只怕他的心口也要开一个大洞。 这块玉佩其中有什么秘密,他虽然还不知道,就凭硬抗常飞龙一击,未留下任何痕迹的强悍,也是一件异宝! 白城将玉佩重新装入夹袋,重又系好衣衫,起身向层层书橱之间走去。 既然已经斩杀常飞龙,他便不着急离开,打算瞧瞧书橱之中到底有何秘密,竟让常飞龙如此小心翼翼。 足足寻觅了两个个时辰,白城整个书橱内外全都试探一边,终于确定一件事情。 那就是常飞龙确实是爱书之人,哦,或者说是爱书之妖,书橱本身并未隐藏任何秘密。 就在这两个时辰之中,常飞龙的尸身逐渐变化,但却与常化龙不同,不但没有变大,反而不断缩小,最终缩成一条三尺多长,拇指粗细的翠绿色小蛇。在小蛇七寸处,有一个麦秆粗细的伤口,便是蛇身上的致命伤。 白城见常飞龙恢复原形,却未凑上前去观看,手腕一抖,长剑将衣衫挑飞,从中落下一条三尺余长的双头黑腹蛇来。 双头黑腹蛇落地之后,也不试图向白城攻击,转头便向书橱蹿去,原来这条蛇并无攻击能力,只是能与人沟通罢了。 白城不等他蹿出多远,剑锋疾转,一剑将两粒蛇头一起削下,双头黑腹蛇剧烈抖动几下,终于挺直不动。 白城将石屋上下,重新扫视一番,再未发现什么东西,不由暗自纳闷,莫非此处只是常飞龙的书房,当真没有存什么秘密不成? 就在他转身之际,余光瞧见地上所铺的蒲团,心中不由一动,一剑挑开蒲团,将其从中划开。 剑光所到之处,蒲团一分为二,掉下一本紫色封面的书来!(。) 第二十七章 接近 不等书卷坠在地上,白城信手一抄,便将书卷抄在手中。 封面触手冰冷,略微有些滑腻,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上面也没有写书名,只有几个略显怪异的符号,诡异的扭在一起,。 白城拿起书卷,随手翻开封面,瞧瞧里面内容,不由“哦”了一声。 书页之中全都是些怪异符号,互相扭在一起,大小粗细不一,曲曲折折,毫无规律,与封面上的符号有些相似。 白城皱了皱眉,向后继续翻看。 忽然之间,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想要恶心呕吐,连忙合起书卷。 说也奇怪,他刚刚合上书卷,便觉得头脑一阵清醒,没有半点头晕的感觉。 白城心中一动,看来这本书卷极不寻常,不知是一种特殊的文字,还是一种奇异的图画,其中蕴含了一些神秘力量。 他想到这里,不敢再继续翻看,连忙将书卷装入夹袋之中,打算离开此地,再向高人请教。 收起紫**卷,白城却没有立刻离开,在脑海之中回忆常飞龙的模样,运起破玉十三式之“移形式”,双掌在脸上慢慢摩挲起来。 片刻之后,待他放下双手时,面容已经与常飞龙一模一样,只在细微之处有些不同。 这招“移形式”他曾经施展数次,早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无需再像以往一般对着镜子改换面容。 改易面容之后,他返回常飞龙的尸首前面,脚尖一挑,将青色蛇尸高高挑起,一剑出手,将蛇尸斩为两截。 满腔蛇血喷涌而出,从空中洒落开来。 白城凭空接了一把蛇血,反手涂在脸上,又将其余蛇血,在衣衫上洒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转身打开屋门,施施然向门外走去。 ...... 大门外面,早已拥拥嚷嚷站了不下百人,不少都是堡中的护卫,其中领头的两人目光锐利,身材雄壮,一眼便知,绝非易与之辈。 这两人一人姓张,一人姓李,都是踏浪军中的好手,后来年纪大了从军中退役,这才来到金碧堡中做事。 赵大可就站在这两人身后,目光微微垂下,低头看着地面,神情有些紧张。 清晨,他离开花厅之后,始终放心不下,并未回房休息,而是以找人聊天的名义,登上了一座箭楼,一边随意闲聊,一边观察堡中动静。 白城与常飞龙初交手时,外界并无什么动静,赵大可也没有任何发现。 直到最后关头,常飞龙一道死亡射线被北冥剑反弹,万道紫光从剑尖处溅射开来,将石室射了许多孔洞,这才引起赵大可的注意。 赵大可当机立断,迅速离开箭楼,寻到张、李两位统领,将紫光四溅的情况说了一遍,只是隐去有人随马车潜入一事不提。 两位统领感到事情有些古怪,便带领手下护卫,来到西北方向的石屋门前。 金碧堡规矩森严,石屋又是常飞龙的静修之所,不他召唤,两位统领也不敢擅自入内,只得守在屋外。 这一守便是两个时辰,途中曾有人想上前叫门,却被两位统领叫住。 这两人在堡中多年,深知常飞龙渊深难测,若是在修炼什么武技,却被外人打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 白城走出石屋,脸上、身上沾满血迹,冷冷的向众人扫视一眼。 张姓统领连忙迈步上前,惊讶说道:“卑职见过常总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城冷冷说道:“什么事情?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铁桶一般的金碧堡还能有人要刺杀我?” 他与常飞龙的声音有**分相似,又经过刻意模仿,不虞被其他看破。 这名统领面色急变,颤抖说道:“都是卑职...” 白城面色一寒,说道:“不要再多说了!你前面带路,我要去见堡主!” 这名统领面色变了几变,最终叹了口气,拱手说道:“常总管说的是,卑职遵命!” 两人说话之间,身后众人连忙分开,让出一条通道,让两人离去。 张姓统领边走边说:“平日里这个时辰,金堡主都在花厅饮茶、不过今天一大早,玉田府有人给金堡主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出了什么事,堡主他老人家看过信之后勃然大怒,如今正在书房休息。” 白城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身在险地之中,唯恐言多有失。 两人在堡中绕来绕去,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来到金铁心的书房门前。 白城站在书房门外,心中略微有些诧异,陈国的建筑风格类似于中国古代,书房往往都建在通风光亮处,周围往往也要栽植一些花果树木之类。 没想到金碧堡的书房,却建在城堡最为幽暗之处,四周更是光秃秃的石板地面,更无半点花草树木。 书房上方挂着一面牌匾,写着“铁心居”三个大字,牌匾下方是一扇铁灰色的木门,木门两旁站着两个侍卫。 两人见到白城过来,一人拉开房门,一人连忙说道:“常总管,堡主吩咐过了,您老人家要是来了,就请直接进去。” 白城点点头,迈步走入屋中,就在跨过门槛之际,回头低声说道:“我今日有机密事情禀报堡主,你们去远处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包括他在内。” 说话之间,他有意无意指了指张姓统领。 两人一怔,随即一起点头,拉扯着张姓统领,远远离开书房。 书房之中一片幽暗,莫说是读书写字,寻常人在这里就连路也瞧不见,所幸白城有夜间视物之能,倒也瞧得清楚。 白城扫视一番,书房并无多大,只有两丈方圆,贴墙放着两张书桌,正中摆着两把椅子,此外便是一张几案,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其中一张椅子上面端坐着一名老者,白发如雪,面色如铁,衣衫整洁,一丝不苟。 老者瞧见白城走了进来,淡淡说道:“常老二死了,而且现出真身,若不是城中有人遮挡,只怕已引起轩然大波” 白城轻声说道:“常老二心性不佳,迟早死在他人手中。”这是常飞龙给常化龙的评价,他正好拿来借花献佛。 老者眉头一皱,说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白城说道:“那是因为刚才我也遭到刺杀,几乎死在那人手上!” 老者惊讶说道:“什么?”(。) 第二十八章 擒拿 白城不由一怔,缓住身形,不再向前。 为了遮人耳目,他在身上、脸上都沾满蛇血,任谁都能一眼望到。 金铁心只要不瞎,自然能看的清清楚楚,当然也就猜得到他受过攻击,如今听这金铁心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件事。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莫非这金铁心压根看不到任何东西?所以书房之中才会如此幽暗? 想到这里,白城心中不由一动。 金铁心抽了抽鼻子,面色骤然变差,急切问道:“你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竟有人伤的到你?” 白城微微点头,见金铁心并无任何反应,方才缓缓说道:“不错,我受伤了。” 金铁心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什么人动的手?是汝南白家那群猴子?还是江州曹家那帮豹子?” 白城心中暗暗记下这两个名字,摇头说道:“都不是,动手的是一个人族少年。” 说到“人族”两个字时,他运足目力,直视金铁心面部,想要瞧出其中表情变化来。 金铁心听到“人族”两个字,面色果然一变,惊讶说道:“人族?是道门?佛门?还是魔门那帮崽子?他们就不怕再起波澜么?” 白城一怔,从金铁心的话可以听出,佛门、道门乃至魔门都知道妖族之事,只是不知何故,却秘而不宣,再次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他们,这少年用的是纯粹的武功。” 金铁心更加惊讶,说道:“纯粹的武功?莫非动手的叛道之人?” 白城眉头皱起,喃喃自语,说道:“叛道之人?” 他故意用起半信半疑的语气,想要从这金铁心口中探听出更多的消息来。 金铁心阴沉着脸说道:“还不就是太乙道、广成道那些人。”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这我就看不出来了,不过此人被我斩杀之后遗留下一柄长剑,或者可以从中找出来历。” 金铁心双眉一扬,说道:“把剑给我!” 白城“哦”了一声,手捧北冥剑,缓步向金铁心走去,直到金铁心身前三步时,手腕一抖,长剑出鞘,冲这金铁心,分心便刺 剑光如雪,剑气森严! 金铁心大吼一声,不等剑气及体,便已腾身而起,双臂一展,袖袍展开,就如一朵乌云,向白城当头罩去。 原来他早有准备,适才不过是引诱白城过去。 白城大笑声中,身形一侧,长剑疾转,反手倒提,由下往上向金铁心倒劈过去! 金铁心又准备,他更有准备,适才两人的对话,未免太过顺利了! 这一剑后发而先至,不等金铁心攻来,便已劈到他胸前。 金铁心闷哼一声,双掌向下疾挥,竟然不顾长剑锋利,要以两条小臂硬挡剑锋! 白城心中一动,金铁心敢以空手硬接兵刃,外门必然功夫极佳,才对手臂颇有信心。 想到这里,白城手中剑锋一缓,微微迟滞半分,似是要躲开双臂,又似是躲闪不及。 北冥剑锋锐无双,他并不担心被金铁心挡住,所以如此,不过玩了一手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把戏。 金铁心果然上当,双臂挥舞,更快三分,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两只手腕稳稳压在北冥剑上。 下一刻,只听噗噗两声,金铁心两只手腕齐肘而断,鲜红血液喷洒而出,染红地面石板。 金铁心痛哼一声,虽受重创,临危不乱,腰身向前一卷,两腿向白城头颅连环踢去。 眨眼之间,金铁心连续踢出七八脚去,势大力沉,鼓动风声。 白城身形一矮,伏在地上,无声无息从金铁心身下蹿过,腰身轻轻一扭,面对金铁心背部,轻轻一剑滑出,无声无息向金铁心双腿斩去。 他适才与金铁心正面搏杀时,发现金铁心眼珠不动,显然双目已盲并非作假,所以才在这一剑中用到无声剑法。 剑锋到处,金铁心双腿齐膝而断,坠落地面石板,再也忍不住剧痛,张口就要大喊。 白城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至极,只见金铁心胸口一塌,便知他要吸气发声,当下左拳出击,重重击在金铁心背心,一拳将金铁心打的几乎背过气去。 若是与常人交手,白城自然会施展点穴之术,只是他怀疑金铁心是妖族,点穴之术并不好用,故此用重拳阻他发声。 白城一拳击中金铁心,紧接着右腿高高挑起,越过金铁心身形,然后重重劈下,一记鞭腿正中金铁心前胸,将金铁心狠狠踩在脚下。 适才吸收过常飞龙身上传来的神秘暖意,他身上筋骨比以往强生何止三分 这一脚不但将金铁心重重踩下,就连脚下石板,也踩碎几块! 金铁心闷哼一声,口中吐出大口鲜血,再也挣扎不动,死死躺在地上。 白城见金铁心已失去反抗之力,脚下稍微收回一些劲道,低声问道:“金铁心,你是要个痛快?还是要慢慢受折磨?” 他想从金铁心口中获取妖物的秘密,故此不着急动手。 金铁心重重喘了几口粗气,细微声音说道:“你…你为何要杀我?” 白城冷笑说道:“金碧堡在玉田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底下不知经了多少人命,在下今日要试一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金铁心倒吸了两口气,说道:“老夫双目早盲,这些年一直在堡中独居,你说的事情都是常家兄弟做的。” 白城呵呵冷笑,说道:“常家兄弟?金堡主要是坚持这么说,咱们恐怕没得谈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飞速向下刺去,点在金铁心前心处,隐隐刺入半分。 金铁心面色煞白,急忙说道:“你莫动手!你要问什么,我说就是!” 白城低声问道:“据我所知,你们妖物世家一向低调,为何你却要将常化龙派到玉田府做师爷?” 金铁心惨笑说道:“妖物世家虽然低调,但那是因为天尊一纸诏书所致,背地里那个世家不掌握州府大权?” 白城点点头,追问道:“这些事情朝廷也知道吗?” 金铁心喘了几口气,说道:“朝廷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们跟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也不会管。” 白城冷声说道:“井水不犯河水?常化龙只怕吃人不少吧?” 金铁心说道:“像常化龙这种胆敢不遵天尊号令的毕竟是少数,再说天下黎民众多,吃几个人对朝廷也算不得什么。”(。) 第二十九章 抉择 算不得什么! 白城心中不由一寒,当今天下,乱世纷纷,南北争雄,七国争霸,列国无不穷兵黩武,陈国自然也不例外,对朝廷来说,只是舍弃一些无足轻重的百姓,便能安抚神秘莫测的妖物世家,确实算不得什么。 对于这种情况,白城虽然心中愤恨,也无法改变现状,只得暂时略过不提,追问道:“你派常化龙去玉田府,究竟是要做什么?” 金铁心躺在地上,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话未说完,白城手中长剑一抖,在他肋下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金铁心痛叫一声,涌出满头大汗。 白城冷声说道:“金堡主,你莫要信口开河,否则对性命不利。” 金铁心叹了口气,问道:“尊驾究竟想问什么?” 白城冷声问道:“白牛谷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金铁心长叹一声,苦笑说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尊驾问的是白牛谷,那里能有什么秘密,不过是藏了一口星沙矿罢了。” 白城问道:“不过是开采一口矿藏,为何会要了许多人命?” 金铁心说道:“星沙矿是由九天坠下的星辰孕育而成,自身带有无形力场,平常人不能长时间接触,时间一久,便会逐渐衰弱,直至丧命。” 白城说道:“所以你们才逼玉田府的人去白牛谷服徭役?” 金铁心点点头。 白城冷笑说道:“如此说来,所谓的水神索命也都是你们的把戏?” 金铁心说道:“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 白城长叹一声,淡淡说道:“你们吃几个人,朝廷不管你们,你们这样大规模戕害人口,朝廷难道也不管吗?” 金铁心说道:“白牛谷中这眼星沙矿,开采出来的蓝星沙,蓝星沙是制作符箓最为优秀的材料之一,朝廷其实是我们最大的买家。” 白城心中怒火上涌,手中长剑一按,向下又刺去三分。 金铁心连忙说道:“老夫所言句句属实,绝无一字虚言!” 白城微微叹息几声,只觉得世事多艰,苛政如虎,朝廷为了珍惜资源,竟不惜与妖物联手,一起戕害自己的子民。 沉吟半晌,白城接着问道:“据你所知,天下共有多少妖物世家?” 金铁心种种咳嗽几声,说道:“小一些的暂且不论,大一些的有汝南白家、江州曹家...” 他便报出十余家来,其中几家的名头极大,甚至连白城也曾听闻。 白城听完之后,微微冷笑说道:“金堡主怎么把本家忘了?” 金铁心一怔,随即说道:“什么本家?唉,我金碧堡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怎么算得上世家?”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金堡主谦虚了,你老身为铁家子弟,怎么会把铁家忘得一干二净?” 金铁心面色逐渐阴冷下去,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白城顿时感觉生出一种危险的感觉,脚下的金铁心似乎在酝酿某种杀招。他心中顿时明白,金铁心出身铁家一事属于绝密,金铁心也并不知道黄通判早已窥破他的秘密。 白城冷笑说道:“这件事金堡主就不必问了。” 金铁心双眉一扬,猛然振作精神,说道:“你既知道我是铁家之人,还敢出手袭击,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 白城说道:“铁家远在建业,难道还伸过手来不成?” 金铁心冷笑几声,说道:“你既然知道铁家,难道不知道我二叔就离此不远吗?你杀了我难道能逃过我二叔的追击?”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你二叔?” 金铁心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铁家,又怎么会不知道‘碧波刀圣’铁战就是我铁家宿老?” 白城心头剧震,他这一瞬间忽然想到许多事情。 “碧波刀圣”铁战乃是天下有数的炼神宗师,亦是天下强军,踏浪军的大帅。 在来玉田府的路上,风诺道长曾亲口说过,铁战虽然性情阴狠,但与他却是生死之交! 风诺道长亦曾说过,铁战代表朝廷驻守化龙池,白城想要进入化龙池,还要铁战点头! 难怪当日风诺道长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他早已看破玉田府与铁战之间的联系,所以才置之不理,一走了之,不愿再管此间之事。 白城想到许多,一时怔在那里,手中长剑也有些微微颤抖,风诺道长不但是炼神宗师,而且对他有救命之恩。 风诺道长不愿管的事情,他若执意管下去,是否会激怒风诺道长? 金铁心似乎感觉到了白城的心态变化,连忙说道:“尊驾若饶我不死,老夫对天发誓,绝不追究此事,我二叔铁战也绝不追查此事!” 白城沉吟许久,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轻轻叹道:“常飞龙、常化龙都是你的得力臂膀,我已将他二人杀死,又将你双腿双臂斩去,你难道能真不追究么?” 金铁心连忙说道:“常家兄弟不过是奴仆之流,虽然有点本事,但也算不得什么,尊驾杀了就杀了!至于老夫么,只要养些日子,手脚自然会再次长出,也算不得什么重伤。” 白城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尊驾发誓吧。” 金铁心大喜,连忙说道:“老夫金铁心对天发誓,只要...” 话音未落,白城手腕一抖,剑光闪现,雪白剑光向金铁心脖颈之间划去。 这一剑快如闪电,迅如风雷,竟是白城生平以来,挥出最快的一剑! 白城面色沉静,不带半分犹疑,没有丝毫后悔,誓将金铁心斩杀! 金铁心十恶不赦,白城早已下定决心,誓要斩杀金铁心! 适才表现出的犹豫之态,不过是因为白城在金铁心身上感觉到一股阴沉地杀机,担心他有同归于尽的法子,这才给他一点生存的希望,降低金铁心的警惕! 剑锋如雪,堪堪斩到金铁心脖颈上方,只要再递进一分,便能切断喉管。 就在此时,白城觉得一股旋风从身后卷来,将他连人带剑,径直扯起六七尺高,再想斩杀金铁心也不可能。 白城面沉如水,勉力回头向房门方向望去,只见风诺道长面无丝毫表情,傲然站在门中,手中提着一柄雪白长剑!(。) 第三十章 揭破 分开六片顶阳骨,浇下一桶冰冷水! 白城心中冰凉,原来风诺道长一直都跟在身后,把他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引而不发,直到他要斩杀金铁心,这才出面阻拦。 风诺道长当真与“碧波刀圣”铁战相交莫逆?难道竟会因此不顾玉田府百姓的生死? 白城心中涌起无限疑问,不知风诺道长会如何抉择。 风诺道长面无表情,缓步走入屋中,瞧了白城一眼,却未说话,径直来到金铁心身前。 书房的房门无声无息闭在一起,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关上房门一般。 金铁心躺在地上,虽看不到风诺道长,却知道有人拦住白城,连忙散去周身气血,不再打算誓死拼命,口中连声说道:“何方高人驾到?金某感激之至!” 风诺道长面上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淡淡说道:“感激?日后你只要不骂我就好!” 说话之间,他右手长剑忽然向前一递,不待金铁心有所反应,雪白剑锋一刺入金铁心眉心三寸! 金铁心痛叫一声,一点眉间血,鲜艳如火,骤然飙出,就此气绝身亡! 风诺道长呵呵一笑,左手探出袖袍,抛出一个三寸长短的白玉小瓶。白玉小瓶凭空一绕,将金铁心的眉间鲜血一滴不漏,全部吸入瓶中,悬在空中不动。 紧接着,风诺道长口中轻咤一声,左手掐动道诀,对着金铁心眉间伤口,做了个撕扯的手势。 金铁心本已气绝身亡的躯体,再次痛叫一声,从眉心伤口处钻出一个黑色小人,黑色小人约有一寸高矮,身影模模糊糊,有如影子一般虚幻,身上放出点点幽光。 黑色小人钻出眉心之后,似乎有些懵懵懂懂,瞧了风诺道长一眼,惊叫一声,掉头往相反方向逃去。 还不等他迈步逃离,悬在空中的白玉小瓶已然调转瓶口,向黑色小人追去。 一道白光闪过,白玉小瓶将黑色小人吞入瓶中,再次飞回风诺道长手中。 白城目瞪口呆,只听得白玉小瓶之中,不断传出痛骂之声,声音犹如蚊呐,他若是少几年修为,只怕还听不到。 风诺道长将白玉小瓶收入袖袍之中,呵呵笑道:“贫道早就说过,你不骂我就好。” 说完,他转过身来,冲着白城信手一招,旋风徐徐消散。 白城只觉得身子一沉,连忙扭转腰身,飘然落在地上,面上犹自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风诺道长冲着他呵呵一笑,解释说道:“金铁心是铁家当代家主的私生子,昔日也曾是妖族高手。只是他与人交手,受了重伤,实力十不存一,才被派来看守祖业。你若是擅自将他杀了,他留在族中的魂灯就会熄灭,铁家之人便会立即知道。我将他魂魄拘出,以眉间鲜血滋润,魂灯两三年内都不会熄灭,铁家也不会发现他早已死去。” 白城目瞪口呆,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喃喃说道:“原来道长早就知道铁家是妖物世家,铁战是妖物化形。道长曾经说过,你与‘碧波刀圣’铁战是生死之交么,为何...” 风诺道长哈哈一笑,说道:“所谓生死之交,就是见面必分生死的交情!” 白城恍然大悟,说道:“如此说来,玉田府发生了什么,恐怕道长早已知道!” 风诺道长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铁战在此,推测出玉田府的种种异状与他有关,却不知道他手下之人竟敢如此乱来!”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道长忘了铁战之事点明,倒让弟子好生为难。适才为了顾及到道长与铁战的交情,几乎要留金铁心一条性命。” 风诺道长目光微微闪动,纠正白城的说法,说道:“贫道可不是忘了,只是想瞧瞧你怎么做罢了。” 白城身躯剧震,猛然抬起头来,直视风诺道长,正色问道:“若是弟子没有杀金铁心呢?” 风诺道长没有回答,而是捧起手中长剑,念了一句道诀。 雪白长剑的剑身上,忽然冒出一丝丝白烟,吸如蚕丝,淡如朝霞,向空中慢慢散去,眨眼之间,长剑化作白烟消失不见。 待到长剑散尽之后,风诺道长方才转过头来,不紧不慢,悠然笑道:“剑名裁云,十年铸就,出必见血,空回不祥。你今日若不杀他,贫道免不了要杀你。” 白城闻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知不觉之间,已在生死线上走了一个轮回,心中微微有些怒意,说道:“原来玉田府的事情,只是道长给弟子的一个考验么?若是测试不过就要斩杀弟子?” 风诺道长没有正面回答,转身离开,往屋外走去,口中淡淡说道:“你天赋极佳,气运也笼,唯有生性过于洒脱,这一点不大好,贫道一时之间难以瞧出你的真性情。” 白城语气略微冷淡,说道:“所以道长才安排了这次测试么?” 风诺道长转过身来,说道:“你说错了,玉田府的事情并不是我安排的测试。你之所以能遇到金铁心,是因为妖物为害世间已久,像这样的事情已经太多,世间百姓已有太多人被妖物荼毒!” 白城心头剧震,心中怒意尽去,喃喃说道:“道长既然知道此事,为何不将这些妖物斩杀?” 风诺道长轻叹一声,说道:“妖族数量虽然稀少,高手却层出不穷,莫说贫道一人,就算佛道两门联手,也未必能与之匹敌。若非妖族遵守天尊诏令,从不主动出手伤人,否则人间早已化作地狱。” 白城心中一沉,接连说道:“形势竟差到这等地步?这个天尊究竟是什么来路?” 风诺道长点头说道:“正因为形势如此恶劣,贫道才肯苦心指点你三个月!不过,贫道费这一番苦心,并不是为我人族添一名奴颜婢膝之徒,若你当真不堪造就,贫道也只得狠心杀人!至于这天尊么,贫道也不知晓,只知道天下众妖都要遵其号令。” 白城闻言,朗声说道:“弟子虽然驽钝,却还有些底线,绝不会去做妖族走狗!” 风诺道长微微点头,说道:“记住今日的话,他日若有违背,贫道定斩不饶!”(。) 第三十一章 了解 一壶清茶,两碟小菜。 清晨,风怒道长与白城来到客栈正堂,要了两份爽口的早点。 伙计站在客栈门前,不断高声招呼往来客人,面上满是兴奋之意。 昨日起,客栈的生意忽然好了起来,虽然缺了些往来的客商,但一些老主顾却已陆陆续续来到店中。 在白城左侧摆着一张方桌,几名员外打扮的老者正在喝酒谈天,其中一名蓝衣老者说道:“张兄,你老一向消息灵通,能否给兄弟几个透漏一下,这几日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名头戴黄色员外巾,身穿赭红袍的老者微微一笑,说道:“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朗了吗?魏府君暴病身亡,常师爷被贼人暗杀,就连常师爷出身的金碧堡,也被一伙强人打破,!一把大火将金碧堡烧的一片焦黑。” 蓝衣老者苦笑说道:“这些我们都知道,咱们不是想请张兄说些不知道的么?” 赭袍老者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这事牵扯机密太多,只怕不大方便。” 另一名老者急忙说道:“咱们都是相识多年的老兄弟,难道还能乱说话不成?您老兄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赭袍老者咬了咬牙,说道:“罢了,罢了,别人问起,我必不说,不过你们几位问起,我无论如何也非说不可。” 白城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突,想要听听这赭袍老者究竟说些什么。 风诺道长却好似没有听见,一心一意只是饮茶。 赭袍老者向四周扫了一眼,低声说道:“据老夫所知,前几日府里发生了一场内斗,双方分别是魏府君和常师爷。” 其中一人皱了皱眉,说道:“这两年,魏府君被常师爷压的连气都喘不上,怎么有本事跟常师爷去斗?” 赭袍老者说道:“这一点你却猜错了,魏府君看似被常师爷压制,其实是隐忍不发,暗中早已勾连了山中一伙大盗,准备寻机出手,一举铲除金碧堡。不料,不知什么缘故,消息提前走漏,常师爷得知此事之后,先发制人,将魏府君毒死。” 其余几人惊呼一声,说道:“竟有此事?” 赭袍老者说道:“不过常师爷也没想到,魏府君虽然死了,但他的计划却已开始远转,就在魏府君被毒死的当夜,有人偷偷打开城门,将这伙大盗放入城中,杀死了常师爷。” 一名老者问道:“那金碧堡又是怎么回事?” 赭袍老者说道:“魏府君到此不过两年,常师爷的家眷也不在城里,这两人身边都没什么钱财,这伙大盗得手之后并不满足。他们从常师爷家中,盗取了出入金碧堡的令牌,又利用这个令牌冲入金碧堡,将堡中银钱尽数掠走,临行之际还放了把火。” 其中一人问道:“张兄,你怎知道如此详细?” 赭袍老者呵呵一笑,说道:“前几日,黄通判曾去舍下喝茶。” 众人一惊,连忙恭贺。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说道:“魏府君与常师爷恶斗,如今府君死了,金碧堡也毁了,倒是便宜了黄通判和岳同知。” 另一人连忙反驳说道:“怎么能说是便宜呢?这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众人闻言,一起大笑。 白城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 …… 三天前,风诺道人与他斩杀金铁心之后,将堡中众护卫遣散。 白城出手斩杀了几个顽固死硬之辈,给其余人分了些盘缠银子,众人也就散了。 遣散众人之后,白城便在堡中放了一把大火,将金碧堡烧成一片白地。 有个意外之喜,便是大火过后,露出一处隐秘的地窖入口,风诺道长在其中找到一匣尚未售出的蓝星沙来。 这些蓝星沙存在一个长七寸、宽五寸、高一寸的金属匣子里,粒粒分明,色泽湛蓝,如寻常沙粒般大小,隐隐放出微光。 莫看这匣沙粒不多,至少已是星沙矿一年的产量。 除星沙以外,这只匣子也是一件宝物,能够隔离星沙力场,如此才能转运他处。 两人离开金碧堡,回到玉田府城中,风诺道长自去客栈歇息,白城则去了黄通判家里。 白城找到黄通判,将金碧堡发生的事情细说一遍,只是隐去风诺道长不提。 黄通判闻知此事,面色发白,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白城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让他振作起来,又编了一番谎言,教给黄通判,大致就是赭袍老者口中所讲。 黄通判恢复精神之后,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便出门找了岳同知与府中其他官员,说是魏府君与常师爷暗中争斗,两人一场恶斗双双殒命。 其中有几人虽不相信,但是一来碍于黄家在玉田府势大,二来深恨常师爷跋扈,故此也不多说什么,共同上了一份折子,向朝廷禀明此间发生的一切。 之后,黄通判又按照白城的指点,寻了城中一些消息灵通之人,暗中唆使这些人放出流言,将此事宣扬出去。 赭袍老者就是黄通判见过的人之一。 安排好玉田府之事,白城这才告诉芳儿,魏云涛大仇已报,不知她有何打算。 芳儿自言,心丧若死,只愿一盏青灯陪伴此生。 白城便向风诺道长请教,寻了一个适合女子修道的清净之所,将她送到数百里之外的一处天水观中修行,直到昨日才返回玉田府。 …… “张兄,小弟怎么还听了一个说法,倒是与张兄所说大相径庭。”一名身着天青色长袍的老者说道。 赭袍老者眉头一皱,问道:“还有什么说法?” 这名老者说道:“小弟是听一名游方道士说的,他说常师爷是蛇妖变化而成,害死了魏府君,还要害府里其他人。一名少侠路见不平,才将常师爷杀死,之后又去金碧堡斩草除根!” 赭袍老者嗤笑一声,反问道:“这话兄弟你信吗?” 其余几人哄堂大笑,这名老者脸上一红,说道:“小弟也是当故事听的。” 赭袍老者摇头说道:“天底下就是有人喜欢说些怪力乱神之事,徒然扰乱民心。”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白城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混不知这这老者是从何处得知真相,猛然一回头,瞧见风诺道长面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方才恍然大悟!(。) 第三十二章 挑衅 山高月小,夜冷风寒。 白城站在高山之巅,俯瞰山下的踏浪军驻地,果剑戟如林,杀气森森,比起血焰军大营隐隐还胜过一筹,不由轻叹一声,说道:“‘碧波刀圣’铁战虽是异类,带兵的本事却极强,踏浪军确实算得上精兵劲卒!”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这算什么精兵?不过土鸡瓦犬罢了!” 白城一怔,笑道:“道长莫要玩笑,弟子也曾在白虎堂中研习,对军中之事并非一无所知,按照兵书所讲,能将军队训练到这个地步,已算得上天下少有。” 风诺道长摇了摇头,正色说道:“白虎堂故步自封,陆孤帆见识不足,也就周进还算个人才,你们学到的内容早已落后时代了。” 白城一惊,没料到风诺道人连陆总教习也不放在眼里。 风诺道长接着说道:“三十年前,荆州一带曾发生过一场战役,七国大军会战于此。大战之后,七国朝野都得出了一个共同结论,那就是七国之中,北周、东晋军事最强,北齐、北魏次之,南陈、南宋、南梁最弱。此战之后,七国损失惨重,纷纷修养生息,潜心练兵。陈国皇帝自视奇高,更是视此排名为耻辱,从此穷兵黩武,苦练士卒。” 白城将这些默默记在心里,他虽然知道七国名号,但对其中的强弱分野还不大清楚。 风诺道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说道:“只不过以贫道看来,与三十年前相比,如今的陈国大军与其余六国相比,不但没有变强,反而越来越弱。” 白城有些不解,问道:“这是为何?弟子见过几处大军,训练的也都极为辛苦,主帅也非庸庸碌碌之辈。” 风诺道长说道:“路都走错了,跑的再快有什么用?” 白城奇道:“走错路?” 风诺道长冷笑说道:“二十年前,江南出了一位兵法大家,姓戴字乐高,他写了一部兵书叫做《符文战争》,主旨是将符文技术大规模用于军阵之中,组建起一支符文大军。这部书流传出来之后,七国将帅反映不一,有的嗤之以鼻,有的惊为天人。” 白城不由一震,喃喃说道:“竟有此事?” 风诺道长瞧了他一眼,对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问道:“你为何如此惊讶?” 白城微微苦笑,说道:“弟子是觉得这个想法太过惊人,这才一时失态。” 他口中虽然这样说,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因为类似的事情已在地球上发生过一次,那是在一战与二战间歇期间,法国有位军事家提出机械化战争的理论,各国对此也反映不一,有些嗤之以鼻,有些奉若瑰宝。 数年之后,二战爆发,德国已建成机械化部队,仅用一月时间,便攻陷法国,世人震惊。 可怜那位提出机械化战争理论的军事家,竟因此流亡国外,数年不得归国。 想到这里,白城随口问道:“道长说的那位戴先生不会就是咱们陈国人吧?” 风诺道长奇道:“你怎么知道?” 白城默然无语,感到丝丝不详。 风诺道长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些年我踏遍七国,七国中除了北魏和南陈以外,俱都以举国之力,建起符文大军,以贫道观之,果然强悍无比!他日疆场相遇,我真不知魏、陈两国要如何应付。” 白城问道:“那陈国为何不建?莫非是觉得符文大军无用不成?” 风诺道长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只因为符文大军花费极大,投入举国之力才有望成功。陈国当今皇帝昏庸无能,大权都被宗室子弟掌控,这些人可不愿白白拿出钱奉送国家,所以才无能力建立符文大军。” 叹了口气,他接着说道:“卫大将军虽然有心建立符文军队,但也独木难支,只得小打小闹。” 白城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不由说道:“我明白了,幽灵庄就是卫大将军研究符文大军的地方?” 风诺道长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只可惜历经十余年,只练出小股军队来,于大局无用。” 白城脑中忽然问道:“道长,不知当年撰写符文战争的戴先生现在何处?” 风诺道长说道:“此人已经失踪十余年了,据说有人在北周见过他,也不知是真是假。” ...... 两人唏嘘一阵,风诺道长说道:“罢了,不说此事了,今日来惊蛰谷,是要你去化龙池走一遭,咱们还是先说说这件事吧。” 白城拱手说道:“单凭道长吩咐!” 风诺道长说道:“稍后我会出手挑衅,将铁战引出惊蛰谷。你寻机进入谷中,在谷中最深处可以看到一个深潭,这片深潭便是化龙池,你只要纵身越下,便可潭水之力洗涤身心。” 白城说道:“弟子明白了。” 风诺道长说道:“天地之力无限,而人力有限,你切莫在潭中滞留时间过久,不要超过半个时辰,否则极有可能被化龙池中蕴含的力量撑坏根基。” 白城点头说道:“弟子一定注意。” 风诺道长点点头,从袖袍中掏出白玉小瓶,递给白城说道:“这瓶中是金铁心的眉间血,你带在身上收好。铁战为人阴狠多疑,在寒潭四周布下阵法,若非铁家血脉,阵法便会开启,自动歼灭来敌。你有这瓶眉间血,足以蒙混过关。” 白城接过白玉小瓶,笑道:“道长果然准备的周全。”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你先下山去吧,贫道这就要出手了。” 白城点点头,飞身向山下纵去,还不待他走到山脚,便听到背后长风鼓荡,声如震雷。 白城回头望去,只见一阵狂风卷过山顶,向踏浪军大营吹去,所到之处墙倒屋塌,就连马匹、士卒、军帐也被卷倒空中,挣扎不得。 山谷之中传出一声暴喝:“谁人敢在此撒野!” 一道通天彻地的白光从山谷之中****而出,径直照在风诺道长立足的山崖之上。 白光到处,山崖坍塌,发出震耳欲聋之声。 风诺道长却也无声无息,御风飞到高出。 白城看到两人动手情景,心中不由剧震,喃喃说道:“果然只有炼神宗师才能对抗炼神宗师!”(。) 第三十三章 困局 浮云之上,圆月之下,两人凭空而立,相距数百丈远。 一人乌发如墨,白袍胜雪,手持一柄玉拂尘,一阵阵罡风吹过,飘飘然好似神仙,此人正是幽灵庄风诺道人。 对面一人白发苍苍,面色阴沉,身罩青色连环软甲,手中一杆青龙偃月刀,杀气森森,令人胆寒,正是踏浪军大帅,“碧波刀圣”铁战。 铁战面沉似水,怒气冲冲,喝道:“你这道人好生无礼!几次三番来我这里捣乱,偏偏又不说目的,难道是看老夫好欺负吗?”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贫道只是仰慕铁大帅刀法通神,这才前来瞻仰一番,还请大帅赐教才是。” 铁战冷笑一声,长刀一展,冷声说道:“那你留下命来!” 说话之间,他手中长刀划过一条玄妙弧线,无数月牙形状的白色刀光纷纷从刀身涌出,一道道刀光凝为实质,结成一列列刀阵,从四面八方,向风诺道长围去。 风诺道长呵呵一笑,身形随风摇摆,宛若幻影一般,从刀阵之间的缝隙中轻松滑出,向北面方向飘摇而去。 铁战断喝一声,长刀一舞,如闪电般追在后面,跟随风诺道长远去。 ...... 惊蛰谷中,白城足尖轻点,越过层层林海,向谷中飞速奔行。 拜风诺道人一阵狂风所赐,惊蛰谷中一片混乱,号令不齐,军容不整,并无丝毫防御能力。 唯一给他造成麻烦的反而是惊蛰谷本身。 深谷之中,树木茂密,蛇虫出没,曲折难行,尤其是林中并无道路,只得在树木上方攀援。 山谷虽深,道路虽险,白城的步法却丝毫不慢,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来到山谷深处,远远瞧见一汪寒潭。 寒潭面积不大,只有七八亩大小,潭口周围数丈方圆,皆是以白色鹅卵石铺成,水潭温度极低,表面浮着一层薄冰。 白城从林中纵出,飘然落在寒潭边上,疾步向潭口迈去。 行走之际,他猛然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机从身旁传来,不由脚下一缓。 这股杀机一闪即逝,他再用心感应时,却已感觉不到,心中顿时明了,这股杀机只怕是铁战布置在此处的阵势所发。 白城心中明白,脚下不再犹疑,飞身一纵,高高跃起,一个猛子向寒潭中央扎去。 扑通一声! 白城深深扎入潭水之中,顿时感觉无尽寒意向身体涌来,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不由暗叫一声厉害! 他通过北冥剑剑柄,吸收了几股神秘暖流,气血极盛,筋骨极强,远胜寻常练武之人。 莫说一座寒潭,他就是抱着一块寒冰,也不会感到如此冰冷。 这座寒潭果然不凡! 白城深深沉入潭水之中,双臂在水中微微摆动,细细感受潭水中一阵阵冷意。 这股冷意从四面八方传来,透过皮肤,通过七窍,缓缓向五脏六腑、筋骨皮肉之中渗去。 寒潭的潭水极为特殊,他在水中也能呼吸自然,并无半点呼吸不适。 寒潭之中,白城初时感觉极冷,几乎难以忍受,片刻之后,在寒意的刺激下,气血飞速流转,筋骨逐渐收缩,身体逐渐温暖起来。 逐渐适应寒潭之后,白城抬头向四面八方望去,寒潭并不算深,十余丈下便是潭底。 在寒潭底部,有一大块平滑的白石,莹莹微光,温润如玉。 白城心中有些好奇,双臂一展,双腿一蹬,轻轻向潭底游去,眨眼之间,便游到潭底,伸手摸了一把白石。 喝! 白城不由惊叫一声,连忙缩回手来,浑身上下一阵颤抖,手臂几乎要被冻僵。 这块白石看似温润,实际温度极低,只是稍一接触,便传来一股极强的寒意,几乎要将血液冻住。 寒潭如此冰冷,莫非是因为这一块白石? 白城只觉得世间造物神奇,竟有如此奇物,不过此刻不是惊讶的时候,他在寒潭之中已待了不少时间,离半个时辰已不远。 想到这里,他双臂一晃,身形向上方浮去。 不料,他刚刚升起一丈,便感到一股极强的吸力拽住自己,向潭底沉去,无论如何也游不上去。 白城大吃一惊,运起全身气血,向上方拼命游去! 但不知为何,他离潭地越远,这股吸力越强,双方角力之下,他竟被硬生生拽回潭底。 白城暗叫一声不好,再想挣扎已来不及,双足不由自主,踏在潭地白石之上。 霎那之间,一股冷意猛然袭来,将他双足冻僵,沿着双腿向腰腹传去。 白城只觉得双腿一麻,再低头望市,双腿表面已凝结了三寸多厚的冰层,再想弯曲已是做梦,不由暗暗叫苦。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在这股寒意便沿着他的腰腹继续向上蹿去,将他胯骨、小腹一一冻结,眼看就要将他整体冰封! 就在此时,一股庞大的热流骤然从他胸口炸开。 这股热流沛然难当,不但将寒意从腰腹之间逐出,而且势如破竹,顺流直下,将小腹、腰胯、双腿表面的冰块也一起融化。 白城目瞪口呆,抖了抖腿,只觉得活动自如,心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双足点地,双腿发力,向寒潭上方游去。 不料,寒意虽然消失,但吸力依然不减,他纵然使尽全身力气,也没能跃起一分一毫,双足就像黏在白色石块上一般。 白城进退维谷,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得思索脱身之计。 潭底吸力极大,他纵是用尽全身力气,也难以抬起一步,更别说脱身离去,试了数种方法,都无丝毫作用。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之间,半个时辰过去。 随着水中寒意的渗入,白城只觉得五脏六腑之中暖洋洋的,浑身筋骨舒展,气血活泼,一块块死皮从身上脱落,一丝丝黑水从毛孔中渗出。 随着黑水渗出,白城只觉得呼吸更加通畅,筋骨更加灵活,体内许多微小的暗伤已然无药自愈。 这些都还只是他能明确知道到的,至于体内其他地方,他也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只是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变化。 许久之后,体内已不再有黑水渗出,但无尽的寒意仍然向他体内挤去。 白城心中暗道不好,以风诺道长的说法,这是他吸收寒潭力量到达极限的表现,再吸收下去只怕要活活撑爆! 但他如今身在潭底,举步维艰,想走已是做梦!(。) 第三十四章 练气 白城被池底石壁紧紧吸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心中暗自叫苦。 他心如电转,眨眼之间,想了数种法子,只是试过之后,终究都不济事。 随着时间流逝,肌肤表面死皮即将脱落殆尽,体内丝丝黑水逐渐变淡,白城见此情景,心中已然明白,这是体内后天余毒被肃清的表现,一旦余毒肃清,内外交融一体,修炼更快三分。 若是换个时候,这自然是天降好事,但此刻身处寒潭,这却成了催命符诏。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天余毒终于肃清,内外呼吸交融一体,身体吸收的能力逐渐变强数倍,潭水之中寒意涌入更快,他已隐隐感觉到筋脉被撑的肿胀发疼。 白城心知不好,夫子有言,过犹不及,继续这样吸收下去,他今日就算不死,也会根基大损。 又过了片刻,寒意涌入越来越快,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疼痛不已,筋脉几乎都要涨裂。 白城暗叹一声,如今只剩一条路可走,便是在此处突破至练气阶。 一旦突破之后,他体内能容纳的天地元气便可由筋脉流转,能容纳的数量也会激增,足以缓解筋脉肿胀之苦,一旦突破成功,他便能运用天地元气,举手投足都会带有莫大威力,说不定就有法子离开此地。 寒潭之中蕴含的这种寒意,说到底也是天地元气的一种,并无半分例外! 想到这里,他当即盘膝坐下,从夹袋之中,取出两粒舍利碎片,置于额前三寸。 白城缓缓闭上双眼,意识沉入心神世界。 一片琉璃世界当中,淡金色的光华不断流转,一尾深紫色的鲤鱼在摇头晃脑,肆意游戏,在它身旁是八个米粒大小的金色符文,伴飘来飘去,时聚时散。 这片琉璃世界便是他的心神之力显化而成,当中这一尾紫色鲤鱼则是他武道心念的显化,整日里只在心神世界之中游弋,似乎永远也不知道疲倦。 紫色鲤鱼身边的八个符文只有米粒大小,暗金颜色,放着微微金光,悬浮在紫色鲤鱼左右。它时不时将其吸入口中,旋即又吐了出来,吞吐之间,极为惬意。 十丈琉璃世界,一尾紫色鲤鱼,八枚暗金符文,这就是他心神世界中的一切。 如果说还有其他东西的话,那就是横亘在琉璃世界中的几道粗大裂痕,这是金沙河上,那条水龙给他留下的暗伤,也是制约他晋升练气阶的主要障碍! 白城将意识沉入心神世界,默诵《玄冥法身归一经》,吸取舍利残片之中的力量。 霎那之间,他只觉得眉心一烫,便见到两股金色洪流涌入心神世界。 这两股金色洪流从虚空而来,往琉璃世界流淌而去,光明璀璨,宛若黄金,带着阵阵暖意,将琉璃世界包裹其中。 金色洪流将琉璃世界层层裹住,一小部分金色液体顺着表面裂纹,逐渐向琉璃世界当中流淌,填充了绝大部分空隙,另一小部分则化作点点金光,向琉璃世界当中渗透,最大的一部分则留在琉璃世界外面凝结,不断扩大琉璃世界的体积。 霎时间,琉璃世界内外,几处裂缝纷纷被填平,还在不断扩大体积。琉璃世界之中,好似下了一场黄金雨,紫色鲤鱼兴奋至极,尾巴一甩,向金色光点扑去,不断将其吸入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金色洪流悄然结束。 琉璃世界扩大许多,从十丈增长到二十丈,虽然直径只增加一倍,但由于它本是悬浮在虚空中的球体,体积足足增加了八倍! 琉璃世界内部,横亘其中的几条粗大裂痕,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几道若有如无的痕迹。 不过,白城也明白“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这几道裂痕看似只剩一点痕迹,但这点痕迹却是最难消除的部分,当真要完全抹去,只怕难而又难。 变化最大的还不是琉璃世界本身,而是琉璃世界当中,那一条深紫色的鲤鱼。 它在吸收了无数金点之后,两条鱼须拉长变细,两只前鳍变宽变大,身形变得又长又扁,从一尺扩到三尺,从一条鲤鱼化作一条龙鱼。 琉璃世界之中,紫色龙鱼轻轻摇摆鱼尾,飘逸之中带着几分沉稳,已有些王者风范。八枚金色符文跟在他身体两侧,一丝不苟,排成两行,就好似训练有素的军士一般。 白城目瞪口呆,他一直认为武道心念其实是自己内心潜意识的具象化,但实在接受不了,会变成这个样子,莫非是这一段时间在军营之中呆的太久? 不过,他此刻身处险地,没有功夫惊讶,看到心神世界的变化之后,暗暗运转“破玉归元诀”练气阶的心法。 以往他每次试图运转练气阶的心法,都会头疼欲裂,难以为继,今日运转起来,只觉得十分顺畅。 眨眼之间,琉璃之中生出点点金光,这都是他已心法磨灭暗念所生。 点点金光在琉璃之中飘来荡去,偶有飘到紫色龙鱼身旁的,龙鱼便会轻轻一吸,将金色光点吸入腹中。 白城不由心中大喜,他以往忍痛运转心法时,点点金光都会从几道粗大的裂痕中逃逸,消失在虚空之中。 如今心神世界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这点点金光却已无法逃逸,这意味着他可以重新修行心法,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有利用念石,才能推进心神修为。 白城长出一口气,缓缓退出心神世界,睁开双眼,沉下心思,重新运起“破玉归元诀”练气阶的心法。 “破玉归元诀”每一阶的心法都分为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对应心神锤炼,另一部分对应肉身修炼。 他适才在心神世界当中,运转的是关于心神修炼的部分,此时运转的才是关于肉身的部分。 周身筋脉,肿胀疼痛,早已被潭水之中蕴含的天地元气撑的变形。 他只是稍一运转,便觉得体内天地元气,随着筋脉流转,不断冲击奇经八脉,打通周身各处要穴。 淬体阶淬炼气血,练气阶修行元气。 当日在九仙观中,他曾以气血打通周身穴道,方才修成念动境,今日,他以天地元气重走一遍,不过是重施故技而已。 白城轻车熟路,眨眼之间,便已打通奇经八脉之中各处穴位,最终将天地元气汇聚成为两股,分别经由任督二脉,向头顶百会穴聚集。 不大会功夫,白城便觉得头顶嗡的一声响,两股元气合力,彻底打通头顶百会穴。 历经数年辛苦,他终于借助寒潭之力,成功晋升练气阶!(。) 第三十五章 玉佩 练气阶与淬体阶相同,也分为三重境界,分别是凝气境、周天境和无漏境。 “凝气境”这三个字,取的是“气走经脉,凝于丹田”之意,只要能以天地元气打通周身筋脉,便算得上初步小成。 这一重境界小成虽然容易,大成却是极难,需要不断通过周身经脉吸取天地元气,最终以经脉之中的元气填满丹田,并在在丹田之中构筑气府。 天地元气填满丹田,便算是凝气大成,而构筑气府成功,则标志着晋入练气第二重境界“周天境”。 “周天境”这三个字,代表的就是“周天流转,川流不息”之意。因为气府一旦筑成,便能自行吸取天地元气,从此之后,天地元气便能自行运转不息,不必再费心运转。 只是与周身经脉容纳天地元气的能力相比,丹田简直算得上是无底洞,想要填满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遑论构筑气府了。 “凝气境”本就是水磨功夫,纵然是顶尖势力的核心弟子,修行最为顶级的练气阶功法,服食最为珍贵的补气丹药,没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也休想将丹田填满。 至于飞星门这种小门小户,创建百年以来,门中未曾出过一位突破凝气境,达到的高手。 白城猛然双目睁开,眼中放出两道雷光,霎时间,潭底照的一片通明,纤毫毕现,微尘可见。 这不过是他初次晋升练气阶,还无法完美控制力量产生的异象,只要稍过几日,能够随心所欲操纵全身力量,这种异象就会消失。 白城向四周扫视一遍,默运体内天地元气,一掌正前方击出,随着掌力击发,身前一股水流骤然卷成一团水浪,向远方潭壁方向击去。 这团水浪最足足在水中穿行十余丈,直到击中潭壁,方才“哗啦”一声四散消失。 掌力到处,石壁骤然多了一个大坑! 见此情景,白城心中不由暗喜,寻常练气高手,隔空一掌至多击出七八丈远,就算是金玄奇这种功力精纯的好手,掌力也只能击出十丈远。 尤其是,掌力在水下远比路上容易消散,他在水下一掌击出十丈,在路地上至少能击出十五丈以上。 单此一项,他与人拼斗已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速速离开此地才最为要紧。 ...... 想到这里,白城运转体内天地元气,将元气聚于双腿,猛一咬牙,施展“破玉归元诀”之浮云式,足尖一点,向水潭上方纵去! 他以往以气血施展武技,今次已天地元气施展武技,威力相差何止数倍,这一纵若是放在陆地上,至少也能纵起五丈以上! 不料,他双腿发力之后,竟然未能纵起一星半点,因为随着他腿上力道的增加,身体所受的吸力也同时增加。 吸力不多不少,恰能抵扣他腿上发出的力道! 白城不由呆在当场,风诺道长只告诉他这处寒潭有化龙池的妙用,却没提过潭底有这种古怪。 就在他无奈之际,脚下白色石块忽然开始摇晃,一阵阵寒意从中涌出,透过双腿,经由腰胯,一直向他胸口涌去! 白城感应寒意入体,不由得脸色突变,心中剧震! 潭水中蕴含的寒意,本质上是天地元气的一种,而这种天地元气的来源则是脚下的白色石块。 潭水中的天地元气虽然也算得上精纯,但与白色石块本身蕴含的天地元气相比,精纯度相差何止百倍! 如此精纯的天地元气,就算他是已晋入练气境界,但也只要一丝一缕,便能将他撑爆! ...... 不料,这一股股精纯至极的天地元气,冲到他胸口之后,竟然没有继续在经脉中流转,而是通过心口部位猛然冲出身体,就此流出体外。 白城目瞪口呆,半晌之后,猛然想起一事,连忙撕开身上衣衫,低头向心口瞧去。 心口上方,紧紧吸附着一块羊脂白玉佩,三寸正方,一寸薄厚,正面刻着一个“清”字,反面刻着一个“虚”字,正是方隐所传的门中祖传异宝“清虚玉佩”! 白城看到此物,心中哪里还不明白,他被潭底紧紧吸住的罪魁祸首就是此物! 想到这里,白城伸手去拽这块玉佩,试图将玉佩从身上扯下。 不料,玉佩竟紧紧吸在身上,莫说是扯下,就算挪动一分,也不可能。 白城长叹一声,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听任玉佩吸取潭底寒意。 片刻之后,白城忽然一拍脑袋,痛骂一声蠢货! 如今有海量元气通过他的身体向玉佩灌注,他只要从中截取一星半点,便足以大大推进修为,如此好的机会,岂能坐在这里发呆? 白城说干就干,当即盘膝坐下,双目微闭,全力感应体内元气运转。 不感应倒还罢了,这一感应白城不由大吃一惊,如果说他体内元气流转是小溪流淌,那么经由他身体传向玉佩的元气,至少也是长江大河这种级别,随便截取一星半点,便能将他经脉填满。 只是这一股股元气运转气势太盛,他一时半刻之间竟不知如何截留。 片刻之后,白城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小心翼翼,运转体内天地元气,在体内经脉之间流转,当运转速度达到极致时,稍稍向一股股天地元气靠进,打算依靠自身元气运转的力量,从中吸附一些元气。 他这个办法,就好似从高速行驶的火车上抢东西,你若是空手去抢,自然只会被撞死,但若是能骑上摩托,与火车齐头并进,那危险性就小得多了。 一试之下,白城大为兴奋,这个办法的效果比他所设想的要好十倍。 他本意只是想从石壁传来的天地元气之中截留一丝,没想到竟从从中引出一条支流来。 这一条支流虽然细微,与那一股股不断传递的天地元气相比,相差仍在百倍以上,但与他体内本身运转的天地元气相比,已是河流与小溪的差距。 这股支流进入他体内运转之后,瞬间突破奇经八脉,穿过十二正经,深入五脏六腑,将一路上遇到的重要穴道一一打通,最终突入丹田之中。 白城只觉得脐下三寸一暖,关元穴深处微微一跳,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紧接着,产生了一种极为饥饿的感觉出现,就好似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一般!(。) 第三十六章 周天 无尽的饥饿感猛然爆发出来,几乎将白城吞没,就好像胃里开了一个大洞一般,几乎能将他自己吞噬下去。 白城不惊反喜,根据典籍记载,这种饥饿感正是打开丹田之后出现,必然出现的异状。 人在母体胎中之时,处于内天地之中,一呼一吸皆是先天元气,及至落地降生之后,进入外天地之中,开始呼吸后天元气。 从此之后,内外隔绝,若是个人修为不到,丹田一世未曾打开,那么体内的先天元气只得消耗,不得补充。 先天元气至关重要,与人的精神、寿命息息相关。 寻常人若是耗费消耗过甚,便会损失寿命,之后再想法去补,却无论如何也补不回去。 只有修为高深,打开丹田的高手,才能将天地元气灌注丹田之中,从而补益先天,延年益寿。 故此,淬体阶修者便是战力再强,武功再高,寿命都与平常人无异,练气高手一旦打开丹田,便能大幅度延长寿命。 打开丹田只是第一步,灌注元气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寻常江湖人,一旦打开丹田,便要立即服用种种补益气血的丹药,向其中灌注天地元气。 若是短时间内,丹田内元气得不到补充,那么不但不能增长修为,反而会因为丹田打开,消耗先天元气,而大病一场。 不过,白城却不用为此事烦恼,这股饥饿感尚未蔓延开来,便有一股精纯的天地元气向丹田中填去,正是他从石壁传出的元气中,引出了的支流。 这股天地元气精纯浩瀚,源源不断填往丹田之中,足足填了半个时辰,丹田依然没有一丝反应,滔滔江水就如流入无底洞中一般。 白城见此情景,不由暗暗吃惊。 他虽只引了一股支流,但与他经脉之中本来存在的天地元气相比,数量上便强过百倍,质量相差更大。 这样一股精纯浩瀚的元气填半个时辰,丹田都没有一丝反应,若是他以经脉之中的元气去填充,不知要填充到何年何月。 要知道,他经脉中的元气也不是凭空而来,还要打坐调息,苦熬功夫,吸取游离在天地之中的元气,方能逐渐充盈,其中耗费的时间,绝不在少。 这股元气川流不息,丹田亦是吸收不止,又过了一个时辰,元气依旧向其中填入,而丹田仍然无休止的吸取。 白城已经感到有些麻木,丹田的容量竟如此恐怖,若是凭他自己去打坐修行,只怕耗时百年也填不满,真不知江湖上那些周天境的高手都是怎么练的。 只是他不知道,北冥剑所传来的神秘暖意,不但强化了他明面上的的气血、筋脉,就连暗地里的丹田也一起强化。他的丹田容量,至少是寻常武者的十倍以上!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白城猛然感到丹田一震,骤然生出一种极为充盈的感觉,丹田不但不吸取元气,反而开始反哺,一缕缕精纯的元气向经脉之中逸散。 白城心中一动,知道到了构筑气府的时机,当即默念口诀,以“破玉归元诀”中记载的种种秘法,搅动丹田,震动气府。 丹田之中,存储着海量元气,故此又被称为气海! 所谓构筑气府,就是要在这气海之中,搅动出一个漩涡来,只是这个漩涡绝不能随意搅动,须得精心控制,选好均衡点,平衡周身元气才成。 寻常武者倒这一步无不小心翼翼,通常会去闭生死关,静心寻找均衡点,生怕一个不好,调整不好元气平衡,导致丹田爆裂,身死功废。 白城却无这些忧虑,“破玉归元诀”神妙至极,对丹田的度量更是准确无误,轻轻松松便选好均衡点。 选好之后,他也不犹疑,当机立断,围绕均衡点,鼓动丹田,震动气海。 刹那间,丹田气海如同沸水一般,猛然沸腾开来,将丹田也撑得极为难受。 白城心中一沉,难道算错了不成? 下一个瞬间,丹田气海骤然平缓下来,大海无波,唯见平静,只是平静之下,却有着种种潜流。 这些潜流不断推动气海运转,吞吐元气,吐故纳新,片刻之间,便形成一个极为完美的元气流传循环。 这个循环包括丹田气海、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以及周身各处要穴,只有数百条极为微小的经脉与五脏六腑之中的暗穴未能包含其中。 这个循环的出现,代表他已成功构筑气府,也代表他已成功晋升练气阶第二重境界----周天境。 从此之后,他不必费心修行,气府自会源源不断吸取天地元气,向周身经脉输送,他只要不全力出手,便不必担心元气用尽的时候! 白城回想此次晋升的过程,心中不由有些后怕,度量均衡点一事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身死当场。 白城睁开双眼,默默将体内元气运于双腿之上,要再试试能否逃离此地,他虽然修为大进,但若正面对上“碧波刀圣”铁战,仍旧难逃一个死字! 双腿猛一发力,竟然提起半寸,只可惜半寸之后,地面吸力猛增,再次将他拉扯回去。 白城虽然未能成功,心中却已生出希望,这次能抬高半寸,下次就未必不能抬高更多。 想到这里,白城再次盘膝坐下,准备开始修行。 他如今已构筑气府,正是迈入练气阶第二重境界----周天境,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以体内天地元气,将数百条微小的经脉与五脏六腑中的隐穴一一打通。 他若能将这些支脉与隐穴,在周身内外,形成一个完美气场,便能晋升练气第三境----无漏境! 这些微小经脉分布在手指末梢、脚趾顶端等细枝末节,与于十二正经或奇经八脉相连,但又与其并非一体。 要想打通这些经脉,丝毫也不容易,用力过轻则无法贯通,用力过重则易伤经脉,纯是水磨功夫。 这些隐穴则藏在五脏六腑之间,不能直接观察,但却各有作用,绝对不可小视,内气游走其中,只要稍有不慎,便会造成内伤,却要慎之又慎。 据说,江湖中曾有一个隐秘组织,名为“五百钱”,最得意的便是一门点隐穴的功夫。 他们若要伤人,无需正面对敌,只要寻找机会稍微触碰下手对象的胸腹,便能无声无息点中隐穴。 中了他们暗算的人,当时并无觉察,待到两三天后,内伤爆发之时,已然无力回天。 这个组织曾经煊赫一时,不知暗杀了多少成名英雄,后来惹了众怒,被群起而攻之,最终风云流散,消失在江湖之中。 就在他刚刚坐下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地下传来的吸力已然消失不见!(。) 第三十七章 终了 白城发现此事,心中大为兴奋,尚未睁开双眼,便已一掌向地面拍去,借着掌力反冲,腾身而起,扶摇而上。 若不是身在水底,白城真想纵情长啸一番,抒怀心中思绪。 兴奋之意过后,白城心中再次冷静下来,睁眼向下方瞧去,要瞧一瞧吸力为何会突然消失。 这一睁眼,白城不由大吃一惊。 寒潭底部本是一面巨大的白色石壁,放出莹莹微光,照的寒潭上下一片光明。 不知何时,潭底的白石不但不再放光,就连色泽也变得漆黑,连带着整座寒潭底部也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白城怔了一怔,忽然想起“清虚玉佩”,连忙低头向心口处瞧去,目之所及,更是头脑一晕,就如被人在脑后重重打了一棍。 心口处的清虚玉佩已然消失不见,只在心口处却留了两个蝇头小楷,左侧一个“清”字,右侧一个“虚”字。 难道这块玉佩已然融入他的体内?才留下这两个字迹? 白城心中虽有充满了疑问,但也知道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若是“碧波刀圣”铁战回来,瞧见他将寒潭变成这般模样,只怕非要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白城顺着寒潭边缘,轻轻往上方升去,不大会功夫,便已浮到水面。 他潜入寒潭时是深夜时分,在潭下耽搁了数个时辰,如今天色已然微亮。 白城悄悄探出脑袋,向四周飞速扫视,只见四周一片寂静,景致与他下水前一般无二。 唯一一点不同之处,便是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道人傲然独立在谭边,乌发如墨,白袍胜雪,说不尽的风流肆意。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幽灵庄风诺道长。 风诺道长背对寒潭,负手看天,左侧躺着一条奇大无比的鳄鱼。 这条鳄鱼足有七八丈长,一人多高,浑身漆黑,皮坚牙利,面目凶狠,虽被斩成两截,死的不能再死,但却凶气滔天,威势逼人,颇有些虎死不倒威的架势。 白城连忙纵出寒潭,快步走到风诺道长背后,拱手说道:“弟子白城,让道长费心了!” 风诺道长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白城一眼,不由“哦”了一声,说道:“你竟然一夜连破两关,晋升到周天境界,倒是不枉贫道一夜辛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城一怔,随即心中暗自无奈,“清虚玉佩”一事牵扯到方隐师门秘传,不便向风诺道长言明,只得苦笑说道:“弟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弟子进入寒潭之后,便被潭底一块白色巨石吸住,无论如何也脱身不得。无奈之下,弟子只得心中一横,借助寒潭之中的天地元气修炼,结果机缘巧合竟练到周天境界。” 他口中所言,也是适才发生的实情,只是略过“清虚玉佩”不提。 风诺道长眉间纹起,缓步向寒潭方向走去,一步步踏上寒潭水面,却未曾沾湿半点衣襟,高高悬浮在寒潭之上一尺。 半晌之后,他轻叹一声,说道:“看来这处化龙池已经毁了。” 白城一怔,不由“啊”了一声,问道:“敢问道长,这是为何?” 风诺道长说道:“所谓化龙池,其实是地下灵物以水为媒介,逐渐散逸元气,其元气来源不同,所形成的化龙池品质也不同。这座寒潭之下,原有一块万载玄冰,不断散逸寒属性元气,方才形成这一座寒潭,如今寒气已经散逸干净,这处化龙池也就毁了。” 白城心中一动,这块万载玄冰之中的灵气只怕不是散逸干净的,而是硬生生被清虚玉佩吸干的。 风诺道长唏嘘说道:“可惜好一座寒潭,竟然就此毁去!贫道前几次来时,其中寒意正盛,推算日子,还足以支撑千年,却不知为何竟会突然毁去。” 白城一头冷汗,干笑说道:“说不定是‘碧波刀圣’铁战做了什么,咱们若有机会,打探一下缘由也就是了。” 风诺道长摇头说道:“可惜了,贫道一时手快,已将他斩成两截,不然倒可以好好问问他。” 白城面色大变,几乎怀疑自己听错,惊讶说道:“您老杀了铁战?” 这个消息太过惊悚,不由他不惊讶,“碧波刀圣”铁战乃是炼神宗师,天下最为顶尖的人物。 放下这层身份不提,铁战也是陈国踏浪军元帅,朝廷一品武职,单以官阶而言,只是大将军之下。 风诺道长并非闲云野鹤,也是白虎堂幽灵庄中人,算是朝廷体系中的一部分,就敢这样肆意杀戮同僚? 风诺道长呵呵一笑,指了指潭边巨大鳄鱼尸体,说道:“他不是就在那里!” 白城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诧至极,说道:“原来铁战是鳄鱼化形的妖物,那么铁家...” 风诺道长笑道:“铁家满门都是鳄鱼化形,这在高层之中并不是秘密。” 白城点点头,仔细打量这条鳄鱼周身细节,问道:“敢问道长,为何常家兄弟却是蛇类化形?” 风诺道长大笑说道:“那两条蛇不过是铁家高人点化而成,不过是奴仆之流。” 白城打量半晌,赞叹说道:“只看它死后威势,就知道他生前绝非易与之辈,同为炼神宗师,风诺道长竟能将他斩杀,真是令人惊叹!”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炼神宗师也分三六九等,似铁战这等水准,莫说天下十大宗师,就算前百也未必排的进去。否则他也不会被发配到此处了。更何况,他天赋属水,却与贫道去天上苦战,那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天下十大宗师,白城不由一阵神往,正要出言打听,猛然间瞧见风诺道长左肋处有点点血迹,不由脸色急变,说道:“道长,你受伤了?”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想杀炼神宗师,总不能一点代价也不付出吧?” 白城血气上涌,面色一红,施礼正色说道:“弟子无能,累的道长受伤,实在心中不安。铁战身份非凡,身为朝廷元帅、铁家长老,日后必然有人寻仇。道长如此大恩,弟子不敢言谢,日后若有差遣,弟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风诺道长仰天大笑:“那也不必,贫道苦修百年,求得就是痛快二字,若是不能从心所欲,斩杀一头妖物,还要考虑许多,那干脆去做官好了,岂不比求道来得轻松?”(。) 第三十八章 山雨 山风如刀,山雨如剑,古道曲折,泥泞难行。 漫天风雨之中,一老二少三人冒着凛冽寒风,拼命在山中赶路,就好似有恶鬼在身后索命一般。 为首的老者一头灰白头发,面色虽然沉着,双目中却透出几丝焦虑,身上一件裁剪极为合身的紫色金边长袍已被撕开几个口子,腰间系一条白玉雕龙带,背后一把三尺龙鳞紫金刀,嘴角边不断渗出鲜血,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此人乃是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赵七有,麾下数万弟兄皆是一等一的好汉,一语出口便有数千人为他拼命。 寻常江湖人都要尊称一声“七爷”,就算是陈国第一大派丹霞派掌门、镇南王梁子襄,也要喊一声“老七”! 如此人物,当真是英雄了得,不过他一向只在水上行事,为何今日却逃入山中,又在被谁人追击? 他身后一男一女,皆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少年一身青衫,面貌清秀,带着几分英武,腰间斜挎一口长刀,虽然落入险境,但却不慌不忙,面色沉稳还要胜过老者。 旁边那位少女似是少走江湖,尚有几分稚嫩,面上带出几分惊惶,一件鹅黄色长裙早已沾上不少泥点,左手用力握着一口短剑,许是因为用力过度,关节处已有些发白。 这名少年是赵七有的关门弟子,名叫高渐别,自幼拜在赵七有门下,单以刀法而论,已有赵七有五成火候。 那位少女则是赵七有的亲生女儿,名为赵青莲,自幼跟随九韶派定音长老学艺,一手九韶剑法已然登堂入室。 三日之前,赵七有轻车简行,带着高渐别与赵青莲前往雁荡山,祭奠结发妻子,也是赵青莲的亲娘。 不料,一行人在归程之中,遭到一伙蒙面人的截杀,随行护卫被斩杀殆尽,这三人仅以身免。 这伙蒙面人虽未现出本来面目,但赵七有混迹江湖几十年,眼光何等老辣,早已看穿其中几人身份。 带头的四五人都是江湖中有名的练气高手,为首的更是江湖中一位极有名望剑客“剑出无我”西门恨水! 三人正在奔行之际,赵七有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步踩空,踏在一处水坑里,身形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在地。 身旁高渐别反应敏捷,急忙伸出右臂,将赵七有托起。 少女见此情景,不由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混杂着雨水流入口中,充满了苦涩味道。 爹爹一世好强,从未在人前露出半分虚弱,纵然是十年前与凤尾帮帮主王维扬生死决斗回来,身负七处重伤,也不许他人搀扶,今日竟然...唉... 赵青莲语带悲声,问道:“高哥哥,咱们怎么办?” 高渐别抬头望了一眼前方道路,目光忽然一亮,说道:“前面有间破庙,咱们先修整一下,恢复一点体力。师父,你老觉得怎么样?” 赵七有重重咳嗽几声,点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吧,时间不要太长,算算时辰,那些人离咱们也不算远。” 依他的心思,本打算一口气逃出险境,但如今风高雨急,冷水浇在身上,体力耗费极快,再这样下去,只怕跑不了多远,就要耗尽体力。 “吱呀”一声,三人推开庙门,干燥的热浪夹杂着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 十二连环坞垄断东南一带水运生意,数十年下来,累计的财富已然富可敌国。 赵青莲作为赵七有的独生女儿,虽不能说娇生惯养,但也是锦衣玉食,未曾受过半分苦楚。 但从三天前遭受伏击开始,她几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尤其是昨夜逃入山中以后,再没吃过半点东西,又冷又饿,疲惫不堪,此时闻到烤肉味道,目光顿时一亮,肚子不由的咕咕叫了起来。 与自家女儿不同,赵七有第一反应便是拔出龙鳞紫金刀。 深山之中,曲折难行,就算十天半个月遇不到一个人也属正常,怎会如此凑巧,昨夜刚刚进山,今日就有人侯在前方? 不过,他随即又将长刀送回,放下心中警惕,不是因为别的,只因眼前两人并非江湖好手。 这两人一高一矮,身材较高者,足有九尺,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乌发如墨,散散披在肩上,羊脂白的道袍一尘不染,虽做道士打扮,手中却抓着一大块烤肉,吃的正香。 身材较矮的是一名少年,年纪不过二十,身高约在七尺,目光清澈,面带英气,一件宝蓝色长袍,早已沾满泥点,袖子高高挽起,搭了一个火堆,正在专心致志的烤一只獐子。 这两人此时出现在这里,虽然有些诡异,但赵七有纵横江湖数十年,早已慧眼如炬,一眼便能瞧出这两人的底子来。 这两人气血不盛,与常人一般无二,手腕、肘下等诸多部位也无老茧,也无练武的痕迹。 尤其是少年人,虽然看似辛苦,但是一身细皮嫩肉,一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霜。 赵七有朝高渐别使了个眼色,示意此地安全,高渐别当即会意,反手关上庙门。 赵七有轻咳几声,迈步来到两人身前,拱手说道:“赵某路遇大雨,不得不在此避雨,还请二位行个方便。” 白衣道士一语不发,只是大口吃肉。 少年人呵呵笑道:“赵先生言重了,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荒山破庙也无主人,哪里谈得上方便不方便?” 赵七有哈哈大笑,说道:“还是小哥畅快!” 他盘膝坐在火堆近处取暖,将背后龙鳞紫金刀取下,横于膝前。高渐别、赵青莲两人也一同坐下,凑在火堆附近。 高渐别性情豪爽,不顾破庙人多,将身上湿衣脱下,拧干水分,撑在火堆前方烘烤。 赵七有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在人前解衣,赵青莲身为女儿家,更是不能如此,只是伸出双掌,围在火边烤火。 咕咕...咕咕... 赵青莲早已饥肠辘辘,虽是竭力忍耐,腹中已经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高渐别冲向少年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兄台,能给分给我们一些烤肉,小弟自有银钱奉上。” 对面少年呵呵一笑,说道:“这头獐子肥的很,三位尽管吃便是,谈什么银钱。” 说话间,他从獐子上撕下几大块肉,分别递给赵七有等人。 赵七有还要客气,赵青莲却已忍耐不住,大口咬了起来。 獐子极为肥美,烤肉的手艺又好,不过片刻功夫,她已吞下一大块肉。 她正要抬头致谢,就见对面少年面带微笑,又递过一条獐子腿来,略作犹豫之后,便又接了过来,大口吃了起来。 赵青莲心中暗道,这一头獐子被我们吃了大半,那位道士又吃了不少,这名小哥必然吃不饱,一会要多给些银钱才是。 她心中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音。 “咔嚓”一声巨响,庙门被人一脚踢开,七八位蓑衣武士各持兵刃,快步走进庙中。(。) 第三十九章 义气 庙门大开,阵阵风雨卷入庙中,带来秋冬寒意。 赵青莲面色急变,抛开手中焦香四溢的獐子腿,飞身弹起,“噌楞”一声,短剑出鞘,舞出朵朵剑花,要与来人拼命。 七八名蓑衣武士并无意与她动手,冲入庙中之后,再未向前突击,腰间长刀出鞘,组成一道刀阵,将庙门守得严严实实。 “莲儿,坐下!”威严声音缓慢说道。 赵青莲转回头去,爹爹赵七有和师兄高渐别身形不动,依旧细嚼慢咽,稳稳坐在地上。 “师妹,他们已经追了上来,咱逃是逃不掉的,不过几位领头的高手没来,这几位兄弟也不敢跟咱们动手,咱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多恢复一点体力,一会也好与他们拼命。”高渐别面色沉着。 赵青莲轻叹一声,再次盘膝坐下。 高渐别微微一笑,递过一个獐子腿来,却是赵青莲刚才抛下那只。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师侄,反应机敏,胆大心细,难怪赵老鬼这么欣赏你!” 随着大笑声音,一名锦袍人阔步走进庙门,几名蓑衣武士连忙让开一条道路,放此人进入庙中,神色极为恭敬。 此人身穿杏黄色团花锦袍,腰间一条皂白分明象牙扣腰带,脚下一双犀牛皮厚底官靴,手中一柄满塘荷花油纸伞,嘴角边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两只眼珠极为灵活,不断向四周扫去。 师侄?赵青莲心中一片迷茫,她并不认识此人。 “你终于敢露面了?”赵七有稳坐不动,口中淡淡说道。 “看来师兄早就猜到我了。”锦袍人哈哈大笑。 “若不是你,又有谁会处心积虑的对付我?又有谁能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知我者!师兄也!师兄武功极高,智谋又深,若不是身处绝境,小弟也不敢贸然露面。” “爹爹,他是谁?”虽然身处险地,赵青莲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 “赵老鬼,你从没在莲儿面前提起过我吗?”锦袍人似乎有些不悦,转过头来望着赵青莲,柔声说道:“莲儿,我是你叔叔宋拦,也是你娘的二师兄。” 赵青莲哦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宋拦,似乎是在想他说的是真是假。 赵七有冷声说道:“莲儿,莫听他胡扯,他早已被师祖逐出师门了!” 宋拦转头对着赵七有,冷笑几声,说道:“赵老鬼!要不是你在师父面前搬弄是非,我又岂会被逐出师门?师妹又岂会嫁给你?” 赵七有缓缓说道:“若是实话实说,也算搬弄是非,阁下的是非也太多了点。” 赵青莲插口说道:“宋叔叔,你若是跟我爹爹师出同门,为何又要将爹爹逼上死路?我求你绕我爹爹一条性命!” 宋拦呵呵冷笑,说道:“二十年前,我苦苦求他,他也未曾放我一马!” 赵青莲咬牙说道:“宋叔叔,只要你放过我爹爹,我愿在你身旁随侍。” “莲儿,不要求他!此人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请动数名高手,志在为父性命,又岂会轻饶了我们?”赵七有面沉似水。 宋拦微微一笑,将手中油纸伞交给身后一名武士,缓缓说道:“赵老鬼,今次你可猜错了!我不但会饶了你的性命,而且会把你照顾的很好,只是十二连环坞你就不要再想回去了。” 赵七有面色一沉,说道:“原来你是为了十二连环坞的基业!” 宋拦笑道:“不错,只要将你牢牢握在手中,十二连环坞早晚也是我的!十二连环坞传承数代,掌管东南一带水运,数代积累下来,不但富可敌国,而且兵强马壮,你偏偏不思进取,占着偌大基业,竟然毫无作为,还不如送给我做一番事业的好。” 赵七有冷笑道:“你拿这一番基业却不知要送给谁?” 宋拦面色一沉,脚下青砖顿时裂为数块。 赵七有指了指宋拦,冲着一女一徒,哈哈笑道:“此人智谋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唯独心志不坚,总想着投机取巧,为父料定他这些年来并未创立基业,而是投在谁家门下,去做门下鹰犬!” 宋拦冷声说道:“赵老鬼,你是不想活了!” 赵七有大笑道:“你主子既然要夺我的基业,自然不会让你杀了我,你敢违命杀我吗?” 宋拦冷笑道:“好!好!好!果然如豪气干云赵老七!我今日虽杀不了你,却能让你生不如死!” 他当下面色一沉,断喝一声:“还不动手!” 赵青莲短剑一晃,抖出朵朵剑花,准备应对宋拦等人出手。 不料,宋拦等人并未出手,反而是高渐别眉毛一扬,腰间长刀出鞘,狠狠向赵七有脖颈斩去。 赵青莲一声惊呼,再想出剑阻拦,也来不及。 赵七有却似毫无察觉,听任长刀向脖颈削去,身形一动不动。 宋拦在一旁哈哈大笑,似是极为得意。 不料,就在长刀即将削中赵七有之时,高渐别手臂猛抖,刀尖骤然翘起,长刀脱手而飞,快如疾风,迅如闪电,径直向宋拦胸口袭去。 宋拦面色一变,急忙闪身躲开长刀。长刀去势不止,向他身后一名蓑衣武士刺去。 宋拦挡在前面,这名武士并未看到长刀袭来,待到宋拦闪开,长刀已然击到眼前,他虽是拼命闪躲,却仍被刀尖划过左肩,留下一道狭长的伤疤。 宋拦面沉如水,指着高渐别恨恨说道:“你难道忘了你是谁吗?忘了你与赵老鬼的血海深仇吗?” 不等高渐别张口辩解,赵七有哈哈大笑,说道:“宋拦,我徒弟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还用你来说?” 赵青莲目光呆滞,问道:“师哥,爹爹说的是什么意思?” 高渐别瞧了宋拦一眼,冲着赵青莲缓缓说道:“师妹,高渐别本事我的化名,我本名王渐飞,家父便是凤尾帮帮主王维扬!” “啊!十多年前与师父一决生死的王维扬?”赵青莲惊呼一声。 高渐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头面对宋拦,说道:“十年前,我父虽然比武死在师父手下,但是这一战光明正大,并无可挑剔之处。我化名投在师父门下,也并非如你想到那样,要暗中刺死师父,只是想要学成一身武艺,有朝一日能正面击败师父。你先前百般拉拢于我,让我做你的内应,我也只是虚与委蛇罢了,任你舌灿莲花,我只当你放屁!” 宋拦气的浑身发抖,恨恨说道:“你…你…你…” 赵七有大笑声中,长身而起,说道:“有徒如此,师复何求?宋拦,如此江湖义气,你纵然再活一百年也想不明白!”(。) 第四十章 石子 风雨虽寒,英雄血热! 赵七有长刀在手,放声畅笑,一指宋拦高声喝道:“一朝低头无人救,三寸气在千般有,这个道理你永远也想不明白!姓宋的!你这人武功、韬略皆不在我之下,但你遇事只走捷径,从来不冒风险,却不知道大丈夫行事风雨无阻的道理,早已注定你此生做个守尸鬼!” 宋拦面上虽然含笑,双手却已紧紧握拳,显然心中极为愤怒,一身杏黄色团花锦袍无风自动。 赵七有豪情不减,大笑说道:“小高、莲儿,姓宋的武功明明在我之上,又占尽上风,还是不敢动手,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高渐别朗声问道:“师父,这是为何?” 赵七有大笑道:“这是因为他做鹰犬的日子久了,早已失去了厮杀的勇气,又怎敢跟你师父动手!” 高渐别笑道:“原如此,多谢师父赐教!” 两人一唱一和,不断出言嘲讽。 宋拦面沉似水,从牙关挤出几个字来:“赵老鬼,你莫要嚣张!难道你就没有投在他人门下么?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早已暗中投入‘山宗’门下!” 宋拦一语出口,高渐别、赵青莲两人心中不解,不懂其中意思。 一旁烤肉的少年却不由一怔,清澈的双眼扫了一眼赵七有,面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七有微微一愣,随即放声大笑:“我‘山宗’兄弟肝胆相照,共谋大业,岂是你在‘潜龙’做鹰犬可比?” 宋拦猛一抬头,双眼如针,直刺赵七有,冷声说道:“原来我加入‘潜龙’的事情你也知道?” 赵七有长叹一声,说道:“赵某纵横江湖几十年,明知你想杀我,难道会不找人查你?只是这些年,顾忌师门情分,不忍出手杀你罢了,没想到竟然养虎遗患。” 宋拦嘿嘿一笑,说道:“谁叫你自视英雄,沽名钓誉?” ...... 两人唇枪舌剑,却是不肯动手。 赵七有重伤在身,试图激怒宋拦,以逸待劳,后发先至。宋拦有援军在后,更是不肯动手。 赵青莲轻叹一声,心知今日有死无生,轻施一礼,换换说道:“宋叔叔,我父女三人今日死则死矣,也无话可说。这位道长和小哥却是萍水相逢,还求你放过他们。” 宋拦目光一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莲儿真是心地善良,就像你娘亲一样,只是此事却有些难办。” 赵青莲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叔叔说难办,乃是还能办了?” 宋拦哈哈一笑,说道:“只要你肯陪叔叔侍寝,也不是不能商量!” 此人进入庙门之后,言语虽然无礼,却还有些气度,但这句话却将他人品卑劣的底子漏了出来。 赵青莲粉面一红,气的手脚发抖,指着宋拦,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拦不但没有半点惭愧,反而放声大笑,似是极为得意。 ...... “哗啦”一声,一道黑影向宋拦扑去。 宋拦面色一沉,一记劈空掌,将黑影劈到一旁,却是一件湿漉漉的外衣。 不等黑影落地,高渐别已经怒容满面,如豹子般扑了上去,双掌连环,向宋拦狠狠胸前劈去。 赵七有与高渐别一唱一和,没能激动宋拦,宋拦轻轻几句,高渐别却已忍耐不住! 宋拦侧身一闪,脚下步法变幻,躲过高渐别连环攻击,口中还不住说道:“这招‘凤凰三点头’不错,只可惜你掌力不纯,哦,这招‘凤翼天翔’也好,只是功力不足。” 高渐别连攻数招,额头微微见汗,却连宋拦的衣角也沾不上,看来师父说此人武功不在他之下,并非虚言谬赞。 宋拦呵呵笑道:“你若是一心苦练王维扬传下来的凤池掌法,或许能挨着我一下,只可惜你练刀太久,掌法却有些生疏啦!” 高渐别听到他提及先父,心中怒火上涌,虽是一语不发,面色却有些焦急,断喝一声,侧身一撞,一招“铁山靠”,以肩为拳,狠狠向宋拦冲去。 宋拦呵呵一笑,逗弄说道:“这就发火啦?” 说话间,他阴阴一笑,闪过高渐别一记铁山靠,手腕一挑,雪亮匕首从袖口中窜出,无声无息向高渐别肋下扎去。 蛇蝎本性,暴露无余! 宋拦年近五旬,已是练气高手,高渐别十六七岁,不过易筋境界,两人武功差距何止十倍! 如此差距之下,宋拦竟要出手偷袭,人品原则可见一斑! 高渐别只觉阴风刺骨,再想闪避已是做梦。赵青莲惊叫一声,但也无力阻拦。 赵七有面色突变,想要出手救人,但身负重伤,力不从心! 宋拦这一刀扎的岂止是高渐别,扎的更是赵七有,刺的是高渐别的血肉之躯,斩的却是赵七有的虚张声势! 赵七有若是出手,宋拦正好以逸待劳,赵七有若是不救,正说明他已无力出手,宋拦正好出手出手杀人! 一刀出手,便是绝杀,宋拦心机,阴狠如狼! ...... “乒”的一声脆响,一粒石子****而出,正中宋拦匕首刀尖。 这粒石子力道极大,竟硬生生将刀尖撞断,宋拦一时不防,匕首脱手飞出,险些伤及身后蓑衣武士! 高渐别趁此机会,连忙冲出战圈,守在赵家父女身旁。 宋拦面色铁青,双眼溜溜直转,不住向破庙四周扫去,适才这一击猝然而发,他竟没看清石子来自哪里。 白袍道士?不会!此人两手还都抓着烤肉,没有可能出手。 蓝袍少年?不会!刚才那一击势大力沉,出手的必然是练气高手,此人不到二十,就算打娘胎里练功,也练不到这个水准。 赵七有?不会!漫说他身负重伤难以出手,就算他气完神足,也难以发出这一击来,他毕竟以刀法驰名,指上功夫并无出奇之处。 莫非还有隐藏高手不成? 宋拦眼珠乱转,不断向四面扫视,脚下已暗自向门口移去。 赵七有心中不解,也是向四周扫视,想要找到潜藏的高手。 只是破庙年久失修,四壁之上留下许多破洞,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判断石子射出的方位。 唯有赵青莲双眼定定的瞧着白城,她就坐在白城对面,适才余光扫视,似乎瞧见白城动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速度太快,她也没瞧清楚。(。) 第四十一章 知机 古道风寒,破庙火暖。 以庙门为界,一内一外,一冷一热。 宋拦在外,面色阴寒,带着七八名蓑衣武士,牢牢守住庙门,双眼不断向庙中扫去。 赵七有在内,视死如归,慷慨激昂,准备玉石俱焚。 赵青莲年纪尚轻,少走江湖,对今日局势还存有幻想,以为可以突围而出。 赵七有久战江湖,心如明镜,早已看透今日形势。 宋拦武功已在他之上,再加上七八名蓑衣武士,只要肯付出代价,便能将他父女三人搏杀。这些人现在不动手,是因为他们尚有后援,只要后援一到,便能将他父女三人碾压。 他若是孤身一人,早已上前与宋拦拼命,但他带着一徒一女,却不得不为他们的生死考虑。宋拦等人前来截杀,并非为取他们性命,而是为吞并十二连环坞的基业。 他若死在此处,十二连环坞必然会另选帮主,只有将他掌握在手中,这些人才有可能吞并十二连环坞。 这其中的差距,便是幼女与爱徒的生机,只是如此一来,十二连环坞百年基业,未免毁在他手中。 赵七有心乱如麻,一面是十二连环坞百年基业、无数弟兄,一面是幼女爱徒,实在不知如何权衡。 高渐别年纪虽小,心思却深,只瞧师父面色变化,便已猜出几分缘由,轻声说道:“师父,咱们今日身陷绝境,唯有死战而已,十二连环坞百年基业,不能毁在咱们几人身上。” 赵青莲心思通透,被他一语点破,猛然醒悟过来,接着说道:“爹爹,师兄说的是,咱们今日跟他们拼了!” 赵七有面上一阵变化,最终擎起长刀,朗声说道:“有徒如此,有女如此,老夫这一世活的不冤!” 说话之间,赵七有大步向庙门冲去,高渐别、赵青莲一左一右贴身跟在他身边。 ...... 宋拦见三人想要搏命,嘿嘿冷笑几声,不但不进,反而一退,退到蓑衣武士身后,冷声说道:“困住他们!” 赵青莲喝道:“宋拦,你也是练气高手,竟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么?” 宋拦放声大笑:“锦衣华服何必追赶野狗!” 赵青莲气急,手中短剑如流星般向宋拦击去。宋拦袖手一旁,几名蓑衣武士齐齐出刀,将她拦截下来。 一时之间,她竟近身不得。 ......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音从风雨中传来,山雨声音虽大,却掩不住这放肆的笑声! 一名身材雄壮的老者大步迈入庙中,须发皆白,却穿着一身墨染黑袍,手中一根玄钢盘龙棍,足有鹅蛋粗细,放出幽幽黑光,举手投足之间,带有千般煞气,万点杀机! 老者长笑几声,说道:“宋大人说的不错,锦衣华服何必追赶野狗!” 宋拦面上含笑,轻轻拱手说道:“蒙氏三侠大驾光临,小弟真是荣幸之至!” 老者大笑道:“不过是三个老头子罢了,如何当得起三侠的称呼。” 宋拦笑道:“三侠威震江湖,又有谁敢不敬?” 老者长笑声中,转过身来,擎起手中玄钢盘龙棍,向庙中几人逼近。 两人说话之间,一旁烤肉的少年忽然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这位雄壮老者,嘴角边挤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 雄壮老者外表虽然粗豪,内心却十分细腻,一眼扫过庙中几人,心中暗自思量。 赵七有两日前中了大哥一掌,早已油尽灯枯,不值一提,两个娃娃学艺未成,也不足为虑,正好让他捡这个功劳。 唯一令他起疑的便是,宋拦此人绝非善辈,为何放下偌大的功劳不捡,非要让他来领这个功劳,莫非其中另有玄机? 不过,除了赵家三人以外,旁边就只有一个道士、一个少年。以气血筋骨来看,这两人都不像是江湖中人,那又会是谁呢? 雄壮老者脑中猛然一闪,只觉得这少年极为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想起来了!一年多前,他们兄弟三人谋夺卫大将军府上一趟镖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个少年。 这少年武功绝高,与大哥蒙天蛟只伯仲之间,旁边那人若是他的师门长辈,武功必然在他之上,只怕大哥也未必赢得了。 难怪宋拦不肯出手,原来是要让我蒙氏兄弟顶缸,其心可诛! 想到这里,雄壮老者忽然呵呵一笑,收回手中玄钢盘龙棍,说道:“宋大人,我适才先走一步,西门楼主与我大哥天蛟、二哥天鹰都还没到,老哥我若是先动手,独领这份功劳,只怕有些不妥,不如等几位大哥都到了再动手。” 他心中暗自得意,今日若不是恰好遇到熟人,岂不是一头栽倒坑里? 宋拦不由一怔,他刚才称呼此人为蒙氏三侠,其实此人与他两个哥哥并称为蒙氏三凶。 江湖人谁人不知蒙氏三凶最为蛮横,尤其是这老三蒙天虎,向来骄横跋扈,为何今日如此谦谦有礼?莫非他已发现此处有高人不成?难道当真是那名道士? 宋拦不禁摇了摇头,他自加潜龙之后,便一直负责情报收集,对天下高手都有所了解,却绝无这名道士。蒙天虎的眼力不会比他更好,难道真是他转性了? ...... 赵青莲心中充满疑问,这名老者适才杀气十足,为何转瞬间忽然又收手不打,低声问道:“爹爹,蒙氏三侠是什么人?女儿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赵七有笑道:“什么蒙氏三侠,江湖上都称他们蒙氏三凶!这人就是蒙氏三凶的老三蒙天虎,为人最是霸道。” 赵青莲奇道:“那为何他又不打了?” 赵七有呵呵笑道:“许是今日风水不好吧。” 他也觉得蒙天虎的表现有些异常,一时之间,却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几人正在庙中僵持,一阵马蹄声音传来,又有三人来到庙前。 居中一人年纪在四十岁上下,一身大红色箭袖长袍,双眉斜飞如鬓,腰间斜挎一口碧绿色鲨鱼鞘宝剑,正是赫赫有名的七杀楼楼主、江湖顶尖剑客、“剑出无我”西门恨水! 身旁两人一人年纪约六十多岁,身材干瘦,打扮的好似乡间老农。另一人身材瘦削,面色冷聚,背后一把长弓,双目如鹰隼一般锐利。 西门恨水踏入庙中,皱眉说道:“怎么还没打扫干净?” 蒙天虎与宋拦对视一眼,正要张口答话。 蒙天蛟不等两人张口,已然哈哈大笑,指着那名正在烤肉的少年,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咱们果然是冤家路窄!”(。) 第四十二章 一掌 “蒙氏三凶”纵横江湖几十年,年少时便是凶名卓著,少人敢惹,待到三人先后晋升练气之后,更是纵横江湖,无人能制。 寻常江湖门派只要有一名练气高手,就足以雄霸一府,立于不败之地。 飞星门身列陈国武林十八家会盟门派之中,独霸苍州百年,选拔一州精英,门中也只能保持四五位练气高手,加上隐藏力量、门生故旧,也绝不会超过十位。 蒙天蛟身为“蒙氏三凶”之首,阴狠狡黠,残忍凶恶,更是名声在外,一言不合即屠杀满门,就算是****中人,也少有几个不怕他的。 他这样的人物,纵然见到此次行动的首脑,七杀楼楼主、“剑出无我”西门恨水,也只是轻轻拱手,再无多余一点表示。 没想到今天看到这个烤肉少年,他竟然如此反应,就好像遇到眼中钉、肉中刺一般。 赵七有目瞪口呆,他刚才也怀疑过这一老一少来历不凡,但也只留心过白袍道士,对这位全程烤肉的少年,并无半点关注。 宋拦则恍然大悟,难怪蒙天虎忽然转了性子,原来是有高人在场。唯一令他诧异的是,蒙天蛟双眼盯着名烤肉少年不放,对旁边那位白袍道士瞧也不瞧一眼。 赵青莲眼睛一眨一眨,心中生出一点希望,原来真有高人在此,说不定今天能有一条生路。 高渐别趁乱悄悄找回长刀,不管形势如何变化,手中有刀总是胜过无刀。 庙中几人心思不一,正在烤肉的蓝袍少年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烤肉,几步来到赵七有身前,说道:“蒙天蛟,白某找你也很久了。”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离开玉田府,要回幽灵庄的白城,身旁那位白袍道士,正是幽灵庄风诺道长。 …… 数月前,两人离开惊蛰谷,白城本意要尽快赶回幽灵庄,以免铁家得到消息,派来高手追杀。 风诺道长却说不必,他与铁战几次交手,用的都是杜撰出来的身份,铁家一时半刻,根本无从查起。 风诺道长心中还有一重用意,却没有说破,那就是白城修为突破太快,对练气阶种种技巧不熟练。两人正好慢慢赶路,他也好指点一二。 两人放缓脚步,拖沓而行,速度比去玉田府时,更慢了几分。 这一路上,白城不但向风诺道长请教了练气阶诸多技巧,而且还抽出时间,练了破玉十三式中练气阶所能修行的吞云、吐雾、射日、擒龙四式。 几日前,他刚刚将这四式练熟,正要找人演练一番,没想到就在此遇到了蒙氏三凶,当真是见猎心喜,喜不自胜。 …… 蒙天蛟冷笑几声,阴狠说道:“上次没能拿下你找小子,倒让老夫颜面无光!今次定要将你小子大卸八块!” 白城呵呵笑道:“蒙老说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蒙天蛟嘿嘿一笑,向身旁的“剑出无我”西门恨水拱了拱手,说道:“西门楼主,此人与蒙某有些恩怨,可否让蒙某先去打个招呼,还请西门楼主稍待片刻。” 西门恨水面无表情,微微点头,说道:“蒙老快些,赵七有才是咱们的目标。” 蒙天蛟点头说道:“蒙某明白!” 白城面上含笑,缓步来到两方阵营当中,双手垂在身侧,竟无丝毫防备,直视宋拦等人为无物。 蒙天蛟断喝一声,足尖一点,飞身纵起,双掌一分,化掌为爪,狠狠向白城双肩抓去。 他上次与白城交手,发现拳打脚踢俱都无用,破不了白城的护体剑气,事后痛定思痛,特地寻来这门万劫爪。 这门武技专破各种护体功夫,一旦练成之后,便能破去种种外家护体硬功,内家护体真气。练成万劫爪之后,他曾找过数名擅长护体功夫的高手试招,果然是犀利无比,无往不利。 白城呵呵一笑,也无其他动作,一掌直直劈出,一记劈空掌力,径直往蒙天蛟面门劈去。 蒙天蛟身在空中,身法变化不灵,瞧见劈空掌时,再想变招已来不及,只得双爪向前一错,要以双爪硬挡白城这一掌。 与人比武之际,身处空中乃是大忌,除非强弱之势相差太多,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若是遇到其他对手,蒙天蛟绝不会凭空跃起,冒险出击。只是他记恨白城已久,早想斩杀白城,这才忍不住冒险出击。此外,上次交手时,白城还是淬体阶的修为,并不会劈空掌一类的功夫,所以他并不担心会在空中遇袭。 谁料一年不见,白城早已晋升练气,蒙天蛟才一交手就要吃大亏。 一旁观战的西门恨水、宋拦、赵七有等人都是练气高手,心中同时想到,蒙天蛟混迹江湖几十年,怎么会犯下如此简单的错误,实在太过轻敌了。 他们虽然是这么想,却不认为蒙天蛟会吃大亏,因为白城实在是太过年轻,纵然能施展劈空掌力,用的必然也是取巧法子,绝不会是自身修为。 蒙天蛟的想法则与他们完全相反。 在双臂挡住劈空掌的那一瞬间,蒙天蛟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 这股掌力精纯浩瀚,沛然难当,简直非人力所能及。 他上次感受到如此强悍的掌力,还是十年以前,与十二位****高手一同围杀九象山隐士谭书的时候。 当时,谭书大发神威,当头一掌拍死群盗之首“九命神龟”廖虽寿。其余十二个人肝胆俱裂,二话不说掉头就跑。饶是如此,十二人也被杀了一半,他是仗着轻功好,才捡了一条命。 蒙天蛟一觉不妙,急忙变爪为拳,双臂抱圆护在身前,运气全身元气,拼命护住身子。 这也是他回忆那一役时想到的救命法子,放弃任何对攻和逃跑的念头,全力拼命固守,方能逃脱一条性命。 一记劈空掌后,蒙天蛟被震飞出去,足足飞出三四丈远,方才落在地上,面如白纸,抖若筛糠,但毕竟保全了一条性命。 这法子虽然蠢笨,但却极为有效,看来江湖经验真是能救人的,蒙天蛟心中默默想到。 白城见他挡住这一掌居然没死,心中不由大奇。 他经历惊蛰谷之变,修为进步一日千里,与远在蒙天蛟之上,只道一掌便能了解蒙天蛟的性命,没想到竟然失算。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蒙老好修为,再挡白某一掌!”(。) 第四十三章 指法再现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山雨下了大半日,逐渐停歇下来。 潺潺雨声渐止,庙内庙外一片安静,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烤火声音。 蒙天蛟勉强站住身子,微微喘了口气,苦涩说道:“少侠武功通玄,蒙某甘拜下风!今日就此别过,他年江湖再会,蒙氏兄弟定然退避三舍。” 一语出口,众人皆惊! 蒙天蛟这话说的极重,不但当面服输,而且做出承诺,他年江湖再遇,自然甘拜下风,绝不再与白城争锋。 这句话若是传到江湖上,蒙氏兄弟的名声算是栽到家了,以后莫说是白道,就算****也别想混了。 宋拦面色一变,快步走出庙门,说道:“蒙老,这小子纵然有几分本事,侥幸占了上风,您老岂能因为一招失手,便出口认输?再说,这小子若是当真有几分难缠,咱们也不必讲江湖规矩,一拥而上围杀也就是了。” 白城掌力内敛,除了蒙天蛟亲自接了一掌,知晓其中厉害以外,其余几人都没看出其中奥妙。 蒙天鹰与蒙天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些许不解。 “剑出无我”西门恨水剑法绝高,一身武学在江湖之中足有排进前百,难道也打不过这小子不成?为何大哥一招失手,就生出避让之心? 他两人一向对大哥唯命是从,心中虽有不解,但也不会争辩。 蒙天蛟连宋拦理也不理,追问道:“少侠可否答应?” 他心中暗自盘算,白城的修为与昔日九象山隐士谭书相仿,隐隐在西门恨水之上,如此高手岂是小门小派教的出的?身旁那位道士十之**就是师门长辈,徒弟如此厉害,师长那还了得? 若不趁其他人还没发现白城的厉害,赶快认输逃命,真等那位道士出手,就不是这么容易逃了。 至于江湖名声,那种东西能吃么?蒙氏兄弟若要讲究江湖名声,不知已死了多少年了! 白城没想到蒙天蛟如此知机,一觉不对便要逃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蒙老打的好算盘,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天下岂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蒙天蛟面带苦笑,说道:“少侠但有吩咐,小老儿一定照做。” 他本就是乡农打扮,再加上这样可怜巴巴的语气,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的老农。 白城笑道:“白某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有蒙老肯自断一臂,便可随时离去。” 他与这三人并无深仇大恨,只是随口出个难题。 蒙天鹰、蒙天虎兄弟两人勃然大怒,放声喊道:“小子好胆!” 话音未落,两人便听到“咔嚓”一声从庙外传来。 蒙天蛟不带一丝犹豫,当即运掌为刀,斩中左臂肱骨,将骨头砍为两截。 他本已身负重伤,身形摇摇欲坠,如今又断去一臂,更是惨不忍睹,一条左臂垂在身侧,随着身形摇晃,摆动出各种诡异角度,再加上煞白的面孔,像鬼多过像人。 白城没想到蒙天蛟竟如此决绝,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蒙老请便。” 蒙天鹰目光一寒,摘下背后长弓,随时引弓待发! 蒙天虎擎起玄钢盘龙棍,眼中瞪出血丝! 白城见两人准备动手,不由哈哈大笑,双手虚握成拳,垂在身形两侧,只待两人出手,便是雷霆一击! “老二!老三!还不跟我走!” “大哥!” “走!” 两人长叹一声,终究不敢违逆蒙天蛟的命令,松开手中兵刃,飞身冲出庙门,一左一右架起蒙天蛟,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宋拦就是再傻,也发现情况不对,更何况他本就是七窍玲珑之人,当下展颜一笑,冲着白城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少侠与蒙老有什么恩怨,在下以往不知道,以后也不想知道。不过少侠既然放蒙老离去,说明此段恩怨也有个了解。少侠可否借让一步,宋某与这位赵帮主还有些私人恩怨。” 白城笑道:“两位恐怕不止是私人恩怨吧?今日之事白某既然遇上,只怕不得不管。” 宋拦眼珠一转,向一旁的西门恨水拱了拱手,说道:“少侠恐怕还不认识,这位是七杀楼西门楼主,江湖排名前百的高手,少侠若是执意…” 白城哈哈一笑,打断宋拦说道:“江湖人排名前百?那倒是不错!白某武功初成,正要会战天下英雄!” 宋拦一怔,正要再说话,已被一把推开。 …… 一身红袍似血,两条横眉如剑,只是站在那里,便如一柄森寒长剑! 西门恨水缓步来到白城身前七尺,面若寒霜,冷声说道:“你想跟我交手?”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这里也就你算个高手,白某跟其他人实在没有兴趣交手!” 西门恨水冷笑说道:“既然如此,你拔剑吧!” 白城摇头笑道:“白某若是用剑,这场也就不用比了!” 他倒不是有意大话唬人,实是北冥剑锋锐无比,若非炼神宗师,实在想不到有谁能挡得住。 西门恨水去不知道白城心中想法,只觉得白城太过傲慢,瞳孔一缩,冷声说道:“你这是找死!” “且慢!”赵七有擎起龙鳞紫金刀,来到白城身旁。 “西门楼主剑法绝高,这一阵还是交给老夫吧。”赵七有说道。 白城笑道:“赵老重伤未愈,实在不该出手。” 赵七有说道:“你我非亲非故,老夫岂能坐视少侠冒险?” 白城并未答话,双手十指纷飞,接连做了几个极为特殊的手势。 赵七有一怔,随即说道:“原来你是…” 白城点点头,笑道:“赵老安心就是,就凭西门恨水还伤不了白某。” …… “噌楞”一声,长剑出鞘! 一道红影冲到白城身后,身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白城也不回头,就如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向左侧撤开一步,这一步似慢实快,恰巧躲过红影攻击路线。 身法快!剑法更快! 红影一剑不中,原地转身,一道雪白剑光掠出,白城斜斜切去! 白城轻咤一声,转过身来,双手十指连点,一道道气劲飞出,不断弹在长剑之上,打的长剑前进不得。 昔日白铁寒所传长空指法,他当初限于修为不足,无法修行这门武技,待他晋升周天境界之后,特地抽空修成了这门指法。 今日一试,果然好用!(。) 第四十四章 退缩 叮、叮、叮! 数声脆响,连绵不绝,如琵琶声语,余味悠长。 指风如波涛、长剑如舟楫,波涛之下,舟楫难行。 西门恨水只觉手臂一阵酸麻,长剑连连晃动,几乎把持不住,急忙倒踩七星步,闪身退出战团,横剑胸前,谨守门户,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交手一招,他便明白蒙天蛟为何退的如此干脆,这位少年修为之高,功力之强,绝不输给任何一位武道名宿,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这少年刚才弹出的数道指风,力道之足,出手之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此人若不是一味弹他长剑,只需朝他胸口随意戳上几指,便能戳出几个透明窟窿来! 想到这里,西门恨水冷汗直冒,心中一阵后怕,再也没有出手的勇气。 ...... 白城一招打的西门恨水胆寒,明白两人战力之间的差距,便失去了继续出手的兴趣,只是微微含笑,瞧着西门恨水。 西门恨水武功已在庙中其他几人之上,白城又胜过西门恨水不止一筹。故此,除去风诺道长以外,庙中其他几人都没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七有只是模糊看到西门恨水身形晃动,长剑出击,然后又退了回去。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次交手是白城占了上风,只以为西门恨水一剑无功,便自持身份,不肯追击。 饶是如此,他心中也暗自称奇,白城小小年纪便能挡住西门恨水一击,当真十分了得! 高渐别、赵青莲修为更弱,只瞧见红影一闪,便又退去,虽然隐隐猜到白城挡住了西门恨水一击,但又觉得难以置信。 宋拦修为虽深,胜过其他几人,但也只见西门恨水飞身一扑,白城闪身躲开,紧接着便是数声脆响,然后两人分开战团。 他对这番交手的看法与赵七有相同,也以为西门恨水是一招失手,便不肯追击。 宋拦见西门恨水默然站在一旁,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心中十分不悦。蒙氏三凶一招失手,便拱手认负,西门恨水一击不成,便不肯出手。这帮江湖武者久在江湖厮混,少在朝廷磨砺,只要稍有挫折就起了退让之心,关键时刻总是误事,实在用着不顺手,远不如朝中军士好用。 不过他毕竟久在官场,早已练就一身炉火纯青的脸上功夫,心中虽然不悦,脸上却丝毫不带出来。 宋拦按住心中不快,面上堆满笑容,说道:“少侠好俊的功夫!竟能挡住西门楼主一击!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高渐别、赵青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的眼神,这少年果然挡住了西门恨水的一击! 白城一怔,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说道:“宋先生谬赞了。” 宋拦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少侠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是年纪实在太小,修为终究是浅了一些。纵然挡得住西门楼主随手一击,却未必挡得住西门楼主再次出手。” 说话之间,宋拦轻轻迈出几步,站在西门恨水前面,全没瞧见身后西门恨水脸上的表情,西门恨水面上带有三分惊诧、三分呆滞、三分崩溃,还有一分绝望。 对面赵七有等人虽然瞧得清楚,但做梦也体会不到西门恨水的心情。 白城笑道:“宋先生此言是何用意?” 宋拦忍住心中愠怒,笑道:“宋某的意思是,你我之间并无仇怨,少侠不妨让开一步,不然西门楼主再次出手,必是雷霆一击,少侠可未必能再逃一条性命。”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宋先生可说错了!西门楼主名震江湖,今日一击不中,恐怕不会再出手。” 宋拦就好似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不由哈哈大笑,说道:“少侠未免太过一厢…” 话音未落,他便听身后传来“仓啷”一声,连忙转回头去。 西门恨水手腕一抖,长剑还鞘,说道:“白少侠说的是。” 宋拦面色急变,指着西门恨水惊讶说道:“西门楼主!蒙天蛟加入咱们‘潜龙’不久,还不大懂规矩,所才能做出临阵脱逃的糊涂事。您老加入咱们‘潜龙’年头可不算短,难道也敢临阵脱逃不成?莫非您老不记得咱们‘潜龙’是如何对付叛徒的么?” 西门恨水冷冷瞧了他一眼,说道:“姓宋的,你莫弄错了规矩,我与你们‘潜龙’只是交易关系,潜龙的规矩还管不到我头上!” 他不等宋拦张口,转头面向白城,拱手说道:“白少侠,某家并非潜龙中人,今日拦截赵七有也只是一桩交易而已,既然白少侠要管此事,某家甘愿认栽,白少侠尽管发落便是。”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不知楼主与宋先生做的是什么交易?” 西门恨水说道:“宋拦送来十万两银票,求某家生擒赵家三人。”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楼主留下十万两银票,就可以离去了,咱们做生意不能只赚不赔,对不对?” 西门恨水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信手抛给白城。 他今次收了“潜龙”十万量白银,如今事情未能办成,不但要将这十万白银退给“潜龙”,还要再赔偿十万两。再加上给白城的十万两,一里一外共亏二十万两白银。饶是七杀楼家大业大,西门恨水也有些肉痛。 白城接过银票,呵呵笑道:“西门楼主既然诚意满满,那么现在可以走啦。” 西门恨水苦笑一声,转身离开破庙,孤身打马北去。 ...... 两人一问一答,只在眨眼之间,未曾给其他极人任何反应的机会。直到西门恨水离去,几人还如在梦中一般,犹自没有睡醒。 赵青莲小口微张:“爹爹,江湖上都说西门楼主极为凶残,剑下少留活口,怎么这就走了?” 赵七有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适才白城与西门恨水交手之前,向他做了个手势,这个手势只有“山宗”中人才能看懂,意思是稍安勿躁。 他看到手势之后,知道白城也是“山宗”中人,这才放心让白城出战。不过,他并不是对白城有信心,而是认为白城身后还有“山宗”高手支援。 不料,只是白城出手,便将西门恨水逼退,这一点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第四十五章 时机未到 山风冷,人心更冷。 宋拦如坠冰窟,一颗心就好似深深浸入冰水之中,冷到极点。 蒙天蛟离去时,他虽然发现形势不对,但想到有西门恨水压阵,并没有感到心慌。 直到此刻西门恨水服输,他才明白事情要糟,不但擒拿赵七有的计划要失败,就连他自己也难以脱身。 想到这里,宋拦眉头一皱,深深看了白城一眼,拱手说道:“白少侠能逼退西门楼主,宋某甘拜下风。不知宋某要付出何等代价,方可离开此地?”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宋先生身在‘潜龙’多年,对其运转自然也十分熟悉,只要能将其中内情说透,在下必不阻拦宋先生离去。” 宋拦一怔,脸上忽然一变,说道:“原来白少侠是冲着‘潜龙’来的?” 白城笑道:“宋先生猜得不错。” 宋拦轻叹一声,沉吟说道:“这件事情...” 说话之间,他猛一扬手,喝道:“杀!” 身后七八位蓑衣武士齐齐出刀,组成一道刀网向白城冲来。 这几人修为虽然平平,都是初入淬体的修为,练成的刀网却不简单,绵密之中,不失凌厉,出手方位,招法变化,皆有可取之处。 莫说是寻常武林人士,就算是赵七有这种练气高手,遇上这一层层刀网也难免束手束脚,一时之间,难以脱身。 刀网向前冲,宋拦向后逃,他足尖一点,飞身往庙外飘去。 能逼退蒙天蛟,打服西门恨水的高手,岂是他拼得过的? 自加入“潜龙”之后,他背靠这棵大树,混入朝堂直之中,十余年宦海生涯,一向是以势压人,从来没有与人拼命的机会。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潜龙”树大根深,麾下高手无数,他在其中担任要职,今日只要能活着回去,要找人报仇还不是轻而易举? 刀网尚未杀到白城身前,他已退到庙门,眼看就要逃出破庙。 就算是如此,他也还不放心,手腕一抖,两只金灿灿的圆形长筒从袖中滑出,瞄准白城所在方位。 咔、咔两声轻响! 数十道银光从金色长筒之中****而出,织成一片银色光网,朝白城笼罩而去,速度之快,力道之强,远在寻常弓弩之上。 这一片银网不但瞄准白城,就连赵家父女三人、风诺道长甚至手下七八位蓑衣武士,也都笼罩其中,宋拦之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宋拦如此辣手,是因为他心中明白,能胜过西门恨水的高手,单凭这两只金属筒是奈何不得的,只有将目标扩大,波及到赵家父女,才能拖住白城的脚步。 “唉!” 随着一声轻叹,庙中骤然刮起一阵飓风。 这阵飓风无声无息,偏又强悍至极,卷起一层层青色风壁,拦在白城身前,向前徐徐推进。 啪、啪数声,青色风壁不但将蓑衣武士尽数刮飞出去,就连数十道银光,也全都挡了回去。 银光遇到青色风壁,不但无法冲入风壁之中,而且陡然调转方向,向庙门方向****而出,速度比来时快了足足一倍! 宋拦身在半空,面色大变,再想闪避已来不及。 噗、噗、噗数声闷响,数十道银光从他躯体穿过,将他打的如同蜂窝一般,死的不能再死。 几名蓑衣武士跌落庙外,尚未站起身来,就瞧见宋拦的惨状,不由得肝胆欲裂,一声大喊,抛弃长刀,眨眼之间,四散无踪。 ...... 赵七有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他暗中加入“山宗”多年,与潜龙交手也非一日,知道宋拦手中的暗器正是“潜龙”组织赫赫有名的“五步断喉针”。 这种暗器厉害无比,每年不知有多少高手丧命在这种针下。 他莫说是见,就连想也想不到,有人竟能将这种暗器凭空拨挡回去。 这样的本事已经不是武功,简直应该是神话! 赵七有转过头去,只见风诺道长站起身来,乌发白袍,傲然挺立,面色之中带有几丝冷意。 赵七有心中一动,急忙拽住高渐别、赵青莲,一起跪倒在地,高声呼喊:“赵某拜谢道长救命之恩!不知道长可是我山宗前辈?” 白城与山宗有关,他猜测风诺道长也是山宗中人。 风诺道长摇了摇头,说道:“我与你们山宗无关,也不是诚心救人,若不是此人用心太过歹毒,贫道也不会出手杀人,你们都起来吧。” 赵七有跪地不起,说道:“还请道长赐下姓名,赵某必定铭刻于心。” 风诺道长淡淡说道:“那也不必!” 白城快步将几人搀起,低声说道:“诸位还是先走吧,道长不喜欢与外人打交道。” 赵七有轻叹一声,起身带着一女一徒,转身离开破庙。 ...... “道长,您老刚才是故意要杀宋拦?”白城有些疑惑。 “不错。”风诺道长并未否认。 “道长这是为何?” “潜龙的事情你现在知道还太早。” “潜龙竟然如此厉害?就连道长这样的炼神宗师也要顾忌?” “顾忌谈不上,只是投鼠忌器罢了。” ...... 蒙天蛟面色苍白,一语不发,听任蒙天鹰、蒙天虎两人将他托起。 蒙天虎面上有些不快,低声说道:“大哥,这小子当真如此棘手?竟要大哥你断臂求生?” 蒙天鹰冷声说道:“老三闭嘴,大哥什么时候做错过?” 蒙天蛟轻轻咳嗽几声,说道:“今次咱们算命好,这小子还没有起杀心,只怕今日有人要死。” 蒙天虎“啊”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蒙天鹰问道:“宋拦?西门恨水?” 蒙天蛟呵呵冷笑,说道:“西门恨水这人看似爱乱杀人,其实机敏的很,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闻风而逃。倒是宋拦当官当久了,心虽然黑了,却失去了混江湖的那份机敏,等他发觉不对时,只怕早已做下错事。” 蒙天虎一怔,说道:“西门恨水是江湖排名前百的高手,难道收拾不了这么一个少年么?” 蒙天蛟摇了摇头,正要张口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音。 三人回头看去,只见西门恨水面色铁青,从远处飞奔而来,从三人身旁一掠而过,并未出声招呼。(。) 第四十六章 直上九霄 浮云似白衣,变幻如苍狗! 千丈高空之上,朵朵白云随风浮动,不断现出种种不同面貌,颇有些风无相,云无形的意思。 风诺道长一手持剑,一手揽住白城,踏足于浮云之巅,穿行于九天之上,腾云驾雾,御风而行,飘飘然好似神仙中人。 穿过一片浮云,白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看到几团白云卷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不由得面色微变,嘴角发苦,周身微微颤抖起来。 ...... 半日前,白城在山间古庙之中,数指击败“七杀楼主”西门恨水,一掌逐退蒙氏三凶,武技运用已入化境。 风诺道长见他一身练气阶的武技运用纯熟,便不再执意步行,却也不运转轻功赶路,索性带着白城直上九霄,穿行在云雾之中,径直往幽灵庄方向赶去。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飞行都是深藏在内心的梦想。 在白城前世的世界之中,无数文人墨客写下绚烂诗篇,无数道家高人毕生苦苦修行,憧憬的都是这白日飞升之梦。 李白梦中曾言,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吕祖仗剑曾讲,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大圣擎棍喝道,老孙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 最后一个似乎有些画风不对,不过白城心中过于兴奋,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直到冲上九霄之后,白城才知道这些憧憬全是扯淡,只有“高处不胜寒”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大实话! 高空之上,罡风劲吹! 只是一个照面,白城便觉得四肢都被冻僵,寒气不断地向五脏六腑侵去,连忙催动腹中丹田元气,护住周身血脉,这才不至于被活活冻死。 饶是如此,他也感觉元气消耗极大,几乎要吃不消,无奈问道:“道…长…” 他只是稍一张口,便有罡风从口中灌入,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风诺道长似乎听到白城的呼声,低头瞧了一眼,不由摇了摇头,说道:“贫道疏忽啦!” 说话之间,一道道青色风壁向四周展开,将两人护在风壁当中,隔绝外界罡风。 白城顿时觉得身体轻松不少,虽然还是冰冷难耐,但已能支撑得住元气消耗,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风诺道长见白城面色放松,嘴角边忽然挤出一丝笑容,揽住白城的手臂骤然松开。 白城只觉得身子一飘,猛然向下方坠去,骇的魂飞魄散,失口叫出声来。他平日里虽然胆大包天,但惧高却是人之本能,不由他不害怕。 堪堪坠下三长,风诺道长手指忽然探出,向白城脚下一点,一道飓风凭空显现,将他托在半空之中。 白城脚下一稳,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虽然不是脚踏实地,但也算免去性命之忧,连连拍打胸口说道:“道长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贫道只是想瞧瞧,你是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 白城站在青色风壁之中,脚踏一道飓风,穿行在云雾之间,翩翩然好似神仙,只是面上无丝毫潇洒之意,只有痛苦难当的表情。 青色风壁虽然能隔绝罡风,却无法隔绝寒气。 碧空高处已然极为寒冷,白云深处更要寒冷十倍,云中充满了细微冰晶,只要稍一接触,即化为大块寒冰。 他在碧空中飞行倒还罢了,若是遇到大片连绵不绝的云朵,难免要鼓荡气血,运转元气驱寒,饶是如此,他也被被冻的够呛。 白城再次冲过一片浮云,浑身上下已满是冰霜,面上也覆了一层薄薄的冰片,只有鼻孔处留下两个孔洞,轻叹一声说道:“弟子今日方才知道,原来神仙也不好做。” 风诺道长自有罡气护身,依旧丰神隽秀,呵呵一笑,说道:“要想抵御九天罡风,至少要修成无漏真身才成,你虽然内息极强,胜过寻常周天境十倍,但不到无漏境界,便没有无形气罩,终究还是差了一筹。” 白城苦笑道:“弟子明白了,咱们还是先下去吧,再这样下去,弟子委实有些抵御不住。” 风诺道长摇头说道:“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在炼神境界以下就有机会直上九天的,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 白城一怔,问道:“道长莫开玩笑,天下间的炼神宗师也不算少啊?” 风诺道长说道:“炼神炼神,你知道什么是炼神么?” 白城说道:“道长曾经说过,炼化天地真意,凝于我之心神,谓之炼神!” 风诺道长点点头,说道:“这话是不错,你理解其中的含义没有?”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以我道家之言,所谓炼化天地真意,其实是对天地之间种种规律的体会,所谓凝于我之心神,是将这种种体会在心神世界之中凝成不同的符文。至于佛门、魔门种种不同的修炼体系,虽然叫法不已,但实质内容却不相同。” 风诺道长点头说道:“话说的不错,只是天地无穷,而人力有穷,故此每个人体会到的天地规律都不一样,凝结的符文也不相同,最终修成的炼神种子神妙各有不同。” 白城一怔,问道:“道长曾经说过,弟子刚才说的这个法子虽是正途,却是古法,进展稍嫌缓慢。如今修道之人往往直接观想前人流传下来的符文,难道这样修成的炼神种子也不一样吗?” 风诺道长说道:“各人经历不同,自然观想不动。就如深山隐士,无论如何也观想不出‘情’之一道的真意,漠北苦寒之地无论如何也观想不出‘海’之一道的真意。” 白城点头说道:“弟子明白了。” 风诺道长笑道:“贫道生性随意,感受‘风’之一道的真意,一向事半功倍,所以才能带人直上九霄。若是换了陆孤帆过来,他只得自己飞行,却带不了别人。” 白城奇道:“陆老那日曾御使千般兵刃,远远超过一个人的体重了啊?” 风诺道长笑道:“他感受到的是‘兵’之一道的真意,御使兵器容易,想要带人就难了。” 白城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说话之间,风诺道长猛然向下一指,按落云头,说道:“咱们到啦!”(。) 第四十七章 九曜列岛 碧海无波,一望无际,只有一串翠色岛屿点缀其间,为苍茫大海带来几分生机。 白城站在云端之上,顺着风诺道长手指方向,低头向下方瞧去,只是瞧了一眼,便已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方才喃喃说道:“道长,咱们这是走错路了么?”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何出此言?” 白城苦笑道:“道长,白虎堂明明建在建业城南,深藏内陆之中。幽灵庄作为白虎堂一个堂口,离白虎堂不应太远,怎么会建在海上?” 风诺道长笑道:“幽灵庄是陈国最为机要之处,若是放在建业城边上,只怕早已被各方势力渗透成了筛子。至于建业城边的白虎堂么,那只是卫大将军画的一个靶子,用来吸引各方势力窥探罢了。” 白城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在白虎堂时进修时,便觉得此处防卫松散,各方势力纷纷踏足其中,现在想来原来是卫大将军故意如此。 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两处少说也有万里之遥吧?” 风诺道长掐指一算,说道:“此处距离白虎堂不远不近,正好五万里整,距离最近的海岸线也有三万里远。”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幽灵庄建在此处,果然不怕他人窥测。莫说是来盗取机密,就算道长把机密要件奉送弟子,弟子也万万带不出去。” 风诺道长呵呵一笑,手中长剑向下方一点,脚下飓风变换方向,托着两人向其中一座岛屿飞去。 这座岛屿不大,只有数里方圆,四周皆是雪白沙滩环绕,正中则是一座矮矮的山丘,山丘一侧有一汪清泉,不断流淌甘甜的泉水。 整座岛屿全都被十余丈高的桉树覆盖,高大的桉树上面攀附着许多热带蔓藤,织成一片片网罗,蔓藤下方是一层层芭蕉树。芭蕉树叶宽大,将地面遮挡的严严实实。 从高空望去,整座岛屿一片翠绿,并无任何人工建筑,只有穿过林海的遮挡,才能看到在树枝掩映之下,一座精致的竹楼耸立在山丘北面。 这座竹楼通体青翠,就好似用刚刚砍下的新竹制成,丝毫没有沧桑感觉。 竹楼足有五层高矮,长宽各有十丈,并非直接从地面建起,而是用数十根一人粗细,一丈多高的竹竿充作地桩,然后在这些竹竿上面,层层加盖起来。 竹楼正面是两扇竹门,竹门上方挂着一面牌匾,题着“活趣居”三个大字。 风诺道长携手白城穿过林海,径直落在竹楼门前,一把推开竹门,大步向楼中走去。 竹楼久无人居,落下不少灰尘。 风诺道长大袖一挥,一股飓风骤然出现。 飓风从一楼正厅刮起,卷过层层竹楼,从五楼窗户飞出,将楼中各种陈设上的灰尘,全都清扫的一干二净。 眨眼之间,整座竹楼焕然一新,就好似新建一般。 白城目瞪口呆,赞叹说道:“别的道术弟子倒不羡慕,唯独这门道术,弟子无论如何都要学到手。” 风诺道长呵呵一笑,拉过一把竹椅坐下,忽然问道:“你瞧我这住处如何?” 白城四下扫视一番,沉吟片刻,说道:“风雅外显,杀机内藏,看来这幽灵庄上也不太平。” 风诺道长眼皮一翻,说道:“你为何这么讲?” 白城说道:“道长一身道术全都在“风”之一道,“风”之一道最重要的是通畅无阻。道长若是住在寻常楼中,道术威力难免要打个折扣,唯有在这种四面透风的竹楼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风诺道长微微点头。 白城说道:“不止如此,弟子注意到这座竹楼不但没用半根铁钉,就连榫卯结构也完全没有使用,整座竹楼可以说是轻轻搭在一起。若是到了关键时刻,道长只要施展道术,便能将这一座竹楼,化作长枪巨矛,充作杀人利器!” 风诺道长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能看出这些也算不容易。” 白城继续说道:“幽灵庄本是陈国机密要地,等闲难有外敌进犯,若是真有强敌攻入此地,一座小小竹楼也担不起什么干系。故此弟子大胆揣测,这座竹楼其实是对内不对外,防范的是近在咫尺的敌人。” 风诺道长点点头,说道:“你果然机敏,我也算没有带你白来。幽灵庄表面看来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确实不是一个容易呆的地方。” 白城笑道:“却不知弟子应该如何应对?” 风诺道长笑道:“不吃亏!” 白城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 两人闲聊几句,风诺道长忽然叮嘱白城,要他戴上“七巧随心罩”,遮掩本来面貌。 白城连忙取出面罩,小心翼翼戴在脸上。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风诺道长再次拉起白城,飘然离开“活趣居”,往南面另一座岛屿飞去。 这一串岛屿共有九座,故此有人给他起了个名字,唤作九曜列岛。 九座岛屿大小不一,其中最大的两座岛屿,分别叫做太阳岛和太阴岛,其他几座岛屿分别是金德岛、木德岛、水德岛、火德岛、土德岛、计都岛、罗睺岛。 九座岛屿大小相差悬殊,用途也完全不同,最为荒凉的是“活趣居”所在的计都岛,只有风诺道长一人独居。 最大则是列岛最中央的太阳岛,岛上足上万人居住,比它稍微小一些的太阴岛也居住了数千人人。 可以说,列岛之中大多数人都居住在这两个岛上,风诺道长现在带白城去的就是其中的太阳岛。 计都岛与太阳岛相距不过数十里,眨眼之间,两人便已来到太阳岛上方。 太阳岛与计都岛格局类似,四周都是一片银白沙滩,沿着沙滩向岛中走去,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平原,上面建着许多建筑,有木楼,有石屋,形状各不相同。平原再往前面是三座略有起伏的山丘。 三座山丘顶上,分别修建着一座宫殿,正中一座占地最广,建筑也最为繁复,斗拱飞檐,金碧辉煌, 两旁两座宫殿虽然占地也不小,却都修得极为简朴,只是左侧一座虽然简朴,但却带着丝丝威严,右面一座却有些破败迹象。 风诺道长整好衣衫,按落云头,带着白城向右面宫殿前面落下。(。) 第四十八章 祖师 风诺道长性情洒脱,道术通玄,一向淡泊致远,喜怒不形于色。 白城与他相识数月,从来未见他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也未曾见他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料,今日来到这一座破败的宫殿前方,他却一反常态,忽然严肃起来。 这处宫殿占地不小,足有数十亩方圆,是由“一主四副”五栋木楼组成。宫殿正中一座主楼高有七层,四角分别建有四座三层高的裙楼。这五栋木楼俱都以双层游廊连接,组成一片不小的宫殿群落。 这五座楼虽是由上好木料精心雕刻而成,但是不知何故,颇有些年久失修的感觉,打眼一看便能看到许多明显的缺损。 主楼正面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守拙宫”三个大字,笔力古朴,气势内敛,牌匾下方是两扇木门,似闭非闭的样子。 两人落在守拙宫前,风诺道长重新抖平衣衫,挺身直立,缓步向主楼走去,一步一钉,稳如山岳,白城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守拙宫不仅宫室破旧,而且少人打理,偌大一座宫殿,竟然无人看守。 风诺道长推开宫门,绕过一楼正厅,带着白城直接往楼上走去。 守拙宫外面已经极为破旧,里面更要破旧十倍,许多木材已经腐朽不堪。沿途的木质台阶,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若非白城轻功不错,只怕要将木楼踩塌。 一层一层又一层,白城每多上一层,便多感觉到一分压抑,直到七层之后,胸口已极为烦闷,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 风诺道长依旧面色不变,一语不发。 片刻之后,两人步入顶楼,来到一座静室门前。风诺道长面色恭敬,躬身站在门前,轻轻弹指叩门。 笃、笃、笃三声轻响。 半晌过去,房屋之中并无半点动静,风诺道长也不着急,依旧恭恭敬敬站在门前。 许久之后,屋中传出一个苍老声音:“谁啊?进来吧!” 风诺道长闻言,双手一起伸出,轻轻推开房门,动作柔和,小心翼翼,就好似摸到稀世珍宝。 房门缓缓打开,白城瞧见屋中情景,心中不由一震。 这间房屋只有一面实实在在的墙壁,便是立有门户这面墙,其他三个面墙壁俱都由手掌大小的七色琉璃拼接而成。 日光照射之下,光华不断流转,现出种种诡异花纹来。 房屋正中半躺半卧着一名老道,一头稀疏白发,面上皱纹堆垒,眼中没有半点精神,已不知有多大年纪,身上透出一股腐朽不堪的气息。 风诺道长躬身步入房中,深施一礼,说道:“弟子风诺,拜见师尊。” 这名老道点点头,说道:“坐吧,坐吧,随意一些,你总是不肯放松。” 这名老道是风诺道长的师父,风诺道长刚才只说是要来太阳岛登记,却没说是见这位祖师。 白城微微一怔,缓步走入静室,躬身一礼说道:“弟子白城拜见仙长。” 老道转过头来,向白城点了点头,示意他也一起坐下。 静室之中,并无桌椅,风诺道长与白城俱都盘膝而坐,坐在老道对面。 老道勉力撑起身子,问道:“风诺,您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吗?” 风诺道长恭声说道:“弟子在外面遇到这位少年,觉得他很不错。灵图师弟也夸他天赋过人,故此今日带来让师父瞧瞧。” 老道点点头,双目向白城望去,浑浊的眼睛眨了一眨,忽然现出一丝精光。 白城被老道瞧这一眼,只觉的身子一突,好似被闪电击中,浑身上下就好似被看透一般。 老道盯着白城,上上下下扫视一遍,沉吟许久之后,方才说道:“你学的好杂,这样很不好。” 白城一怔,说道:“还请仙长赐教。” 老道沉思良久,说道:“道武不可双修,拳剑不可并重,这个道理你知不知道?” 白城一震,说道:“弟子出身武林门派,中途加入道门,一向只听说道武双修不可偏废,却没听说过这个道理。” 老道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道途艰辛,武途凶险,纵然是天赋高绝之人,也只能在一条道路上走远些,若是两条路一起走,只怕走不了多远。” 白城沉吟片刻,诚心问道:“弟子听说道武双修可以触类旁通。” 老道摇了摇头,说道:“道尊佛祖皆不曾修行武学。” 道尊、佛祖是传说中道、佛两门的创始人,这两位大能得道之时,世间并无武学一途。 老道接着说道:“道术、武学任何一途若能够走到天赋极限,反过头来修行另外一门都极为简单。若是两门齐头并进,初时虽然进展极快,后期终归越来越慢。” 白城点点头,说道:“弟子明白了。” 老道继续说道:“老道观你一身所学,既有高明武学心法,又有道门雷法痕迹,有绝妙拳脚功夫,还有一身强绝剑气,不知你可想好,日后要以哪一门作为根基?” 风诺道长忽然插口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仙长不妨听听弟子生平所学,然后帮弟子出出主意。” 老道点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白城缓缓说道:“弟子出身飞星门,自幼得了一门高明武学心法以及配套的武技,以此作为根基,苦修十余年,这门心法共有淬体、练气、炼神三篇。” 风诺道长插口说道:“心法武技皆是无上等级。” 老道一怔,微微有些诧异,说道:“既是无上等级的武学,不修行就太可惜了,你可继续修行。” 白城说道:“除此以外,弟子还修行了飞星门的嫡传武学。” 老道摇头说道:“飞星门虽然有些年头,根基却有些浅,武学漏洞极多,日后你就不要修行了。” 白城点点头,继续说道:“弟子后来又拜在九仙观门下,修行了《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五雷天心正法》,偶得一部《玄冥法身归一经》。” 老道点点头,说道:“九仙观的雷法乃是雷部正宗嫡传,虽然花样少些,但胜在精纯,可以时时磨练心神,至于《玄冥法身归一经》就不必再花心思了,只要够用即可。” 白城接着说道:“弟子后来身负重伤,偶然得遇恩师,蒙他赠了一道剑气。” 老道问道:“不知这位师长姓字名谁?” 白城说道:“姓方名隐,不知道长可曾听说?” 方隐虽然收他为徒,但从未对他说明来历,白城心中也十分好奇,希望从老道口中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老道一怔,轻叹一声,说道:“原来是他!”(。) 第四十九章 因果偿还 听到老道长认识方隐,白城的心被高高拽起,急忙追问道:“仙长认识恩师?” 老道点点头,说道:“贫道当年游历江湖之时,曾与他有数面之缘。” 变成目光一亮,深施一礼,说道:“恩师虽然救过弟子一命,但却从未言明身份,还请老仙长告知一二。” 老道没有直接回答,轻轻叹了口气,反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白城回忆当日方隐言语,说道:“恩师只说他是一个隐秘门派的传人,并未详细说明来历。” 老道悠悠说道:“隐秘门派...他这话也不能说错,他的来历确实涉及到一桩隐秘,老道也不能言明,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白城惊叫一声:“啊?” 风诺道长已是炼神宗师,这位老道长更是神秘莫测,连他都不肯明说,方隐的身份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老道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道剑气霸绝四方,虽然在你体内,随你心意流转,但终究不是你自家练成。若是放任不管,日后与你修行有碍。在晋升炼神阶以前,你一定要将这道剑气炼化才成。” 白城点头说道:“弟子谨记。” 他心中暗暗惊讶,炼神宗师天下少有,陈国十八家会盟门派,明面上也只有丹霞派掌门梁子襄一名炼神,但在老道长口中,晋升炼神就好似吃饭喝水一般顺理成章。 白城接着说道:“除此以外,弟子还蒙茅山道高人赠送一部《太上剑经》。” 老道眼皮微微一抬,说道:“《太上剑经》?茅山道怎么如此大方,竟会将这部无上等级的剑典赠送给你?” 白城一怔,刚才风诺道长评价破玉归元诀为无上等级时,他已有些听不懂,并不知道所谓无上等级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免露出疑惑的眼神。 ...... 风诺道长看出他的疑惑,解释说道:“佛门有佛法,道门有道术,魔门有魔功,武林有武学,道路虽不相同,心法虽然各异,但进境却相仿。故此,前辈高人将天下法诀根据修行难度、练成威力等种种因素,分为不同层次,但凡名门大派在传授法诀之前,师长都要言明法诀层次,让弟子从中挑选。” 白城问道:“不知有哪些层次?” 风诺道长说道:“一共有无上、天品、地品、人品四个等级,以无上为最佳,人品为最差,其中天、地、人三品中,每一品又分为上中下三等。” 白城目光一闪,问道:“不知飞星门的武功能列到那个等级?” 破玉归元诀来历神秘,在江湖上并无流传,没法当做标准与其他武学比较,故此,白城要问问飞星门武学的等级。 风诺道长笑道:“飞星门的武学处于人品上等与人品下等之间,全都是人品等级。” 白城不由“啊”了一声。 风诺道长说道:“凡是练不到神意境界的法诀都是人品等级。” 白城不由苦笑,他只有“飞龙探云手”一门武技练到神意境界,至于飞星门的武学,他压根没有往神意境界想过。 ...... 弄明白法诀等级之后,白城转回头来,向老道长解释说道:“弟子在徐州三河府一带,遇到一场阴魂出世的风波,侥幸得了一柄北冥剑。茅山道陶真人见弟子空有长剑而无剑诀,这才将一本《太上剑经》赠给弟子。” 老道眉头一皱,说道:“北冥剑?这名字怎么听着如此熟悉,可否让老道瞧瞧这柄长剑?” 他并未继续问《太上剑经》,却对北冥剑极有兴趣。 白城解下腰间长剑,双手捧起,递给老道。 老道接过北冥剑,轻轻一按剑簧,“噌”的一声,雪亮长剑弹起三寸,带出丝丝冷意。 老道抽出长剑,迎风一晃,反手朝地板刺去,无声无息之间,长剑刺入地板,没有感受到丝毫阻力。 风诺道长盘坐一旁,赞叹说道:“这确是一柄宝剑,弟子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利剑。” 老道默然无语,捧起手中长剑,手指在剑刃上摩挲起来,面色渐渐沉下,许久之后方才说道:“你当然没有见过,这剑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凡间。” “啊!”风诺道长与白城两人俱是一怔。 老道望着剑柄上篆刻的“北冥”二字,沉声说道:“据老道所知,这柄剑应是传说中明教北冥神君的佩剑。” 白城点头说道:“老仙长说的不错,弟子所遇到的明教后人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这个说法太过玄奇,弟子不敢相信。” 老道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明教本是北方佛门分枝,千余年前开始在江南地界传道,百余年前达到鼎盛,结果却在最为兴盛之时,被陈国太祖所灭。” 白城一怔,说道:“原来明教还与佛门有关。” 老道继续说道:“百余年前明教覆灭,归根到底还是佛道相争的一部分,这一点你须谨记。” 白城心中奇怪,明教是佛门支脉也罢,是独立门户也好,与他又有何关系?为何要让他谨记? 老道似是看出白城心中所想,耐心说道:“北冥剑并非头回出世,过去千年之间,曾经出世五次,每次得到北冥剑的有缘人,修为都会突飞猛进,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声名,故此前辈高人都怀疑此剑中蕴含着极为重大的秘密。” 白城不由想起剑柄处传来的一道道暖流,只要以北冥剑杀敌,就能获得这种神秘暖流。 老道接着说道:“只可惜这五人中有四人遭遇不测,没能逃脱横死的命运,只有一人因为身负重伤退隐林泉,这才保住一条性命。” 白城惊讶说道:“竟有此事?这是为何?” 老道沉吟片刻,说道:“具体原因虽不知晓,但据贫道猜测,佛门最重因果,明教出自佛门,自然也不例外,有缘人之所以身造横死,极有可能是因为先前从北冥剑中得到的好处,最终还是要还给北冥剑的,若是还不起,就只能用性命来还。” 老道长一席话虽然平平淡淡,但在白城耳中却如惊雷一般,半晌不能平复心绪。(。) 第五十章 渊源 北冥剑锋锐无比,举世无双! 自从得到此剑之后,白城曾仗剑斩杀许多强敌,也借此剑吸收了过几次神秘暖流,气血筋骨都有长足进步,对他的助益不可谓不大! 不过,白城内心深处,却一直对北冥剑十分忌惮,只因他从不相信天下间会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只要斩杀敌人便能肆意提升自己。若真有这种好事,明教又岂能被道门灭门? 故此,他以往与人交手,多数情况都是以北冥剑切削他人兵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仗剑杀人,吸取神秘暖流。 白城的面色变化,老道都看在眼里。 老道将北冥剑递回白城,缓缓说道:“老道的猜测是事实也好,是巧合也罢,你日后仔细思量,须得慎用北冥剑才是。” 白城咬了咬牙,说道:“仙长所言甚是,弟子已经想明白了,日后将此剑封存起来也就是了。” 老道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既是北冥剑的有缘人,只怕你日后想不用也很难,只能说是尽量少用吧。” 白城微微点头,反手还剑入鞘,问道:“仙长,难道就没有办法化解北冥剑上的因果么?” 老道沉吟片刻,说道:“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北方佛门之中有数种斩断因果之法,只要能寻到一种,修成之后便不难脱身。” 风诺道长眉头微皱,插口说道:“因果之法在佛门也是机密,只怕此法难寻。” 老道轻叹一声,说道:“若是寻不到因果之法,找到一宗能镇压气运的宝物也成,只是此路恐怕更加难行。” 白城闻言,不由苦笑。 老道安慰说道:“你也不过太过心急,此事全凭机缘二字,再说佛门又不是魔门,因果二字也有规律可循,只要不滥用此剑,未必会报复回来。” 白城点点头,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待解决“潜龙”之事以后,一定要寻机去北方佛门一趟。 老道继续说道:“以老道想来,茅山道的高人也是瞧见这柄北冥剑,才把《太上剑经》赠给你,也算结个善缘。这门剑法虽然专攻杀伐,但也是玄门正道,暂且修行倒是不妨。” 风诺道长听到这里,忽然问道:“师父,他一身所学您老人家尽知,那他日后应当如何修行才好?” 白城起身施礼,说道:“还请道长赐教!” 老道沉吟片刻,说道:“炼神阶之前,你不妨仍以现在修行的功法为主,继续打牢根基,争取早日晋升炼神,同时以《太上剑经》为辅,尽快化解体内剑气,否则于日后修行有碍。至于其他功法,你暂时都放一放,待到炼神之后再行修炼。对了,你在体内剑气完全被化解之前,尽量不要与人动手,否则剑气被外力一激,重新凝聚一体,可就前功尽弃啦。” 白城点点头说道:“弟子明白。” 老道接着说道:“待到你体内剑气与自身内气熔于一炉,晋升炼神之后,若是有志于无上大道,便可选择一门直指大道的道诀修行。若是无意大道,可仍旧继续修炼你现在的功法。” 白城听到这里,心中有些疑惑,问道:“敢问仙长,何为直指大道?弟子如今的功法也有炼神阶的修炼法门,难道还不算直指大道么?” 老道轻叹一声,说道:“大道无边,岂是区区炼神所能局限?炼神之上有真君,真君之上又神君。你手中长剑不就是北冥神君的佩剑么?” 白城一惊,他本以为北冥神君名号中的“神君”二字,不过是明教对神灵的尊称,没想到竟是修行的一种层次,不由惊讶说道:“难道当今世上还有炼神之上的高人么?” 老道摇了摇头,说道:“当今世上只怕是没有了,不过这话也很难说。” 说到这里,老道打了个哈欠,说道:“今日时候不早,老道也有些疲倦了,你们都退下吧。” 风诺道长连忙站起身来,深施一礼,说道:“弟子先行告退。” 说罢,他躬身一礼,往门外退去。 白城虽然还有许多疑问想要请教,但也无法张口,只得随风诺道长离开守拙宫。 ...... 两人退出守拙宫,风诺道长站在宫门处,抬头望向老道所在方位沉吟不语,面上带有一丝忧虑之色。 白城心中疑虑甚多,正要张口询问。 风诺道长忽然转过身来,对着白城说道:“他老人家虽大道未成,但见识之广,所学之博,天下无人可及,今日叮嘱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上。” 白城正色说道:“弟子定然铭记在心。” 风诺道长轻叹一声,说道:“尤其是他老人家所说的北冥剑一事,虽然说是猜测,但恐怕已**不离十,你日后还是慎用此剑的好。” 白城点点头,说道:“弟子明白。” 风诺道长长长出了口气,心情似乎有些沉重,漫步向山丘下面走去。 白城跟在身后,问道:“道长,为何祖师宫中只有他一人?莫说没有道门中人,就算是打理宫殿的仆从也没有半个?” 风诺道长说道:“祖师这一脉人丁单薄,又不喜与外人接触,这才没有在宫中留人。” 白城追问道:“却不知祖师他老人家是何来历?” 风诺道长说道:“祖师本家姓谢,原是道门中的真人,后来因故脱离道门,这才创下幽灵庄一脉,只可惜当年跟随他的弟子也没剩下几人。” 白城闻言,不由心头剧震,风诺道长虽然说的简单,但“脱离道门,独创一脉”这个八个字说来简单,当真要做到,不知要经过多少惨烈拼杀。 风诺道长接着说道:“祖师门下现在只剩下三名弟子,贫道排行第一,灵图排行第二,三弟子名叫帕卡。” 白城一怔,说道:“听这名字似是北方胡人?” 风诺道长说道:“当年祖师在北方草原隐居数十年,期间收下的三师弟。” 白城心中暗道,看来谢道人与道门隔阂极深,否则也不至于去北方佛门的地方隐居。 风诺道长继续说道:“贫道与灵图两人门下并无弟子,只有三师弟帕卡收了一个徒弟名叫莱布。” 说话之间,两人已漫步走下山丘,转身往岛屿正中,最为高大的山丘走去。(。) 第五十一章 偶遇 日光之下,一座庞大的宫殿矗立在山丘之巅,金碧辉煌,闪闪发光,令人目眩神晕,无法直视。 风诺道长沿着一条山间大道缓步向宫殿走去,白城跟在风诺道长身后,好奇的打量远方这座宫殿。 这座宫殿虽然也是由“一主四副”五栋楼宇组成,但是远比守拙宫要宏伟壮观。 五栋楼中,居中的主楼最为雄伟,这座楼高有九层,通体由砖石搭建而成,墙壁表面涂成赤红颜色,屋顶通体覆盖淡金色的琉璃瓦,日光照耀,灼灼生辉。 主楼四角是四座副楼,几座副楼也都有五层高矮,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建造的俱都十分精美。 这五栋楼相聚约有十丈,皆由三层游廊连接,游廊上有金瓦,下绘彩卷,人在廊中,凭栏远眺,亦有一番风情。 五栋楼外面围着一圈高大的院墙,约有三丈多高,院墙正面是两扇朱漆大门,足有两丈多高,门上钉着九九八十一枚拳头大小的金钉,大门上方是一块金色牌匾,上书“元龙宫”三个大字。 与冷冷清清的守拙宫不同,元龙宫大门两侧守着两行侍卫,皆是盔甲鲜明,神情凶悍之辈。 两扇朱漆大门紧闭,行人进出全凭两侧的四扇小门。四扇小门皆有一丈高矮,不断有仆从打扮的人物进出。 与寻常人家不同,这些侍从全都容貌秀美,举止文雅,身着朱红色长袍,脚踩深蓝色官靴。 白城见着宫殿不凡,问道:“道长,不知这座宫殿里住的是什么人物?” 风诺道长离开守拙宫之后,神情逐渐恢复正常,呵呵一笑,问道:“你猜是谁住在这里?” 白城心如电转,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谢祖师已是天下绝顶人物,却只住在一旁的偏殿。以弟子想来,住在此处的人物,修为绝不会高于谢祖师,只是身份极高,才能住在这里。” 风诺道长点点头,示意他猜得不错。 白城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幽灵庄是卫大将军一手操办,莫非这里是卫大将军的行宫?” 风诺道长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左面山丘的一座行宫,说道:“卫大将军的行宫在那里。” 白城一怔,喃喃说道:“此人身份还要高于卫大将军...难道是朝廷的亲王不成?” 风诺道长笑道:“卫大将军身居三公高位,统管举国兵马,品级还在亲王之上。” 白城苦笑道:“道长这么说,难道这里住的还能是皇上不成?” 风诺道长呵呵一笑,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此处住的就是陈国当今皇帝陈曜!” 他说起“陈曜”二字,语气并无半点波动,好似说起街边路人,言语之中不但没有丝毫敬意,反而有些不屑一顾的意味。 白城不由“啊”了一声,皱眉说道:“当今陛下?建业距离此处足有五万里之遥,一来一去所需时日不短,他可是一国九五之尊,每日处理朝政无数,岂能轻离国都来此处居住?” 风诺道长嘴角边挤出一丝促狭的笑容,卖了个关子,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来到元龙宫正面一扇侧门前方。 见风诺道长到来,守在一旁侍卫队中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身高九尺,满面虬髯,上前拱手说道,:“属下曹罴,拜见风诺道长!” 风诺道长呵呵一笑,说道:“曹队长一向可好!” 曹罴大声说道:“承蒙道长关心,曹某身子骨好得很!” 白城双目一扫,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风诺道长笑道:“梁总管在吗?” 曹罴连连点头,说道:“梁总管今个一大早就来了,此时正在暖雪楼里休息。” 风诺道长轻轻哦了一声,似是无意问道:“梁总管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曹罴小声说道:“楚统领昨天回来了,他老人家似乎心情不大好,发了好一阵脾气,梁总管是过来陪他老人家聊天。” 风诺道长笑道:“老楚来了?那我可要去瞧瞧。” 曹罴嘿嘿一笑,向前迈了半步,拦在风诺道长身前,说道:“道长,咱们规矩还是要讲的。” 风诺道长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晃了晃说道:“瞧清楚了么?” 曹罴嘿嘿笑道:“您老人家自然没事,这位小兄弟…” 风诺道长说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今日想带去见见梁总管,成不成?” 他与白城说定,两人对外假称师徒。 曹罴干笑几声,连声说道:“自然可以,自然可以。”说话之间,他躬身退在一旁。 风诺道长呵呵一笑,袖袍一甩,带着白城穿过侧门,径直往主楼西侧一座小楼行去。 院墙之中是一大片园林,园林之中养着各色奇花异果,曲曲折折几条小溪穿行其间,几座假山错落有致,一步一景,不落俗套,显然是名家精心搭配。 眨眼之间,两人来到西侧小楼下方。 早有宫中仆从将风诺道长到来的消息传于楼上,两人方才要迈步上楼,就见一群人从楼上迎了下来。 这群人中走在最前方的是两位身形消瘦的老者。 其中一人身穿紫袍,头戴玉冠,一条明黄色腰带,腰悬一条紫金鱼袋,脚踏淡紫色官靴,满头白发梳的一丝不苟,行走之际,体态端方,就好似朝中重臣一般。所不同者就是此人下巴光秃秃的,显然是宫中太监总管。 另一人一身青色葛袍,头发灰白,用粗布带子随便系在脑后,面上满是风霜之色,双眸却极为深邃,与众不同者便是他腰中悬着一柄断剑,只剩半截剑身,锈迹斑斑。 紫袍太监远远瞧见风诺道长,大笑声中,快步上前,说道:“道长啊道长,你这一趟出去的日子可真不短,想死老夫我了。”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梁总管这么说,倒让贫道惭愧。” 梁总管一眼瞧见白城,问道:“道长,不知这少年是谁?难道是道长收的得意弟子么?” 风诺呵呵一笑,说道:“贫道也算没有白跑一趟,总算收了名过得去的弟子。” 说话之间,风诺道长轻轻拉过白城,说道:“这位是元龙宫梁总管。” 白城连忙拱手,说道:“弟子周信拜见梁总管。” 这是他与风诺道长事先定好的名字,已为这个名字专门制作了一套假身份。 拜过梁总管之后,风诺道长又指了指青袍人说道:“这位是禁军统领楚洛楚统领。” 白城闻言,大吃一惊,不由“啊”了一声!(。) 第五十二章 陛下 孤身走天涯,半剑无人识! 楚落,字西鲁,柳州幻影门掌门,大内御林军统领,天下有数的炼神宗师,陈国当今皇帝陈曜最为信任的几人之一。 以上每一个身份都很显赫,但这都不是白城失声惊叫的原因。唯一原因就是,楚落与他有血海深仇,实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人物之一。 当日在白虎外营,他经历一番苦战,格杀御林军两位高手,这两人的师傅,就是面前的御林军统领楚落。 楚落似乎察觉到不对,目光如电,扫在白城面上,淡淡问道:“怎么?你认识老夫?” 白城只觉得面上一寒,纵然带着七巧随心罩,也颇有些吃不消,苦笑说道:“楚大人名震四海,乃是一段江湖传奇,多少少年子弟皆以楚大人为楷模,弟子又岂能不知?” 楚落微微点头,面色没有半点变化,不知是否相信了白城这个解释。 梁总管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白城的肩膀,说道:“楚统领声名远扬,莫说是你,就是老夫我也仰慕的很。” 他虽身为太监,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豪迈风度,没有半点宫中太监的扭捏,倒也不令人反感。 风诺道长似笑非笑,说道:“没想到他虽是我的弟子,却与楚统领大有缘分啊。” 楚洛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谈笑声中,梁总管再次招呼众人回到暖雪楼上。 早已下楼之前,梁总管已安排人摆下一桌酒菜,邀请风诺道长与楚西鲁把酒言欢,评说朝野之事。 白城则与其他几人侍从在一旁侍立。 梁总管身后是两名太监,皆是面貌清秀,唇红齿白的少年。楚落身后只有一人,是一名白发少年,空手赤足,灰布衣裳,一头乱糟糟白发随意垂下,将面孔遮挡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只眼睛露在外面。 白城心中暗自猜想,这白发少年与小滴只怕师出同门,一身本事不能以寻常练气高手计算。 酒酣脑热之后,风诺道长忽然说道:“梁总管,我这位徒弟是要在咱们幽灵庄常住的,是不是先去禀明陛下?” 梁总管哈哈一笑,放下手中酒杯,说道:“那是自然。” 说罢,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子,招呼众人向楼下走去,两旁的小太监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 白城目瞪口呆,不能自已,难道陈国皇帝当真住在这里不成?难道梁总管喝的大醉去见皇帝也不碍事么?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间,一行人已走下暖雪楼,径直往中央主楼走去。 白城心中虽然充满疑问,但也只得跟随众人前行,一同进入主楼。 元龙宫中虽然守卫森严,仆从众多,主楼之中却没有半个人影,就好似无人居住一般,只能从一尘不染的陈设之中,能够看出时常有人打扫。 梁总管带领众人步入一楼大厅,脚下半步不停,径直往楼上走去。 白城心中更加诧异,难道当今皇帝与谢道人一样,都喜欢独居不成? 片刻之间,众人越过层层楼阁,已登上元龙宫顶层。 与守拙宫不同,元龙宫顶层视野极为开阔,整座顶楼只有中间一间厅堂,厅堂四周建了一圈抄手游廊,凭栏远眺,可以瞧见海天一色的景致。 梁总管满面通红,一路摇摇晃晃,直到厅堂门前,方才面色一肃,重新整理衣衫,颇有几分准备见驾的意思。 白城心中暗道,果然是要见皇帝了,到底不是这么随意。 他正想到此处,就见梁总管一把推开屋门,大模大样向厅堂之中走去,似乎没有敲门请安的意思。 风诺道长与楚落也是见怪不怪,跟在梁总管身后,迈步向厅堂走去。 行走之际,风诺道长还不忘拉住白城,一起进入屋中,其他侍从则站在厅堂之外。 进入屋中之后,白城还不及看清屋中情景,就见梁总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西鲁与风诺道长则立在两旁,丝毫没有有行礼的意思。 白城心中暗自奇怪,顺着梁总管跪拜方向,向厅堂深处瞧去,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厅堂正中置了一张七尺多长的龙书案,书案上方挂着一幅三尺长的画像,画中之人头戴平天冠,身穿衮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副皇者模样。 白城心中暗笑,枉费他一番紧张恭恭敬敬,没想到竟是一张画像。 虽是一张画像,梁总管却也十分恭敬,做足了礼节功夫,三跪九叩一步也不缺少。 一番大礼参拜之后,梁总管从腰间悬挂的紫金鱼袋中取出一块黄金令牌来,向前跪走两步,恭恭敬敬的将令牌放在龙书案上,恭声说道:“奴才梁九功恭请圣安!” “嗡嗡”几声响动,黄金令牌上放出一道金光,直指龙书案上悬挂的画像。 受这金光一激,画像无风自动,表面波光粼粼,就好似水波抖动一般。 片刻之后,画像重新沉静下来,画中人物放出七彩光芒。随着光芒放出,风诺道长与楚落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九功,有什么事要给朕禀报吗?”一个威严声音在厅堂响起,缥缈高远,难觅来历。 梁总管伏在地上,恭声说道:“启禀陛下,风诺道长新收了一名弟子,要常驻幽灵庄,特来禀报陛下。” “风诺一向孑然一身,朕早就劝他收一名弟子了,如今总算是收下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风诺道长拱手说道:“不敢有劳陛下费心。” “既然是风诺真人的弟子,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知叫什么名字?” 风诺道长闻言,向白城使了个眼色。 白城连忙拱手说道:“草民周信参见陛下。” “周信,嗯,朕记住了。你既然拜在风诺真人门下,就要多加刻苦才成,方能不负风诺真人一番栽培。” “草民明白。” “嗯,若是再没什么事,朕就先走了。” 梁总管连忙伏下身子,说道:“奴才恭送圣驾。” 随着梁总管说话声音,画像上的七彩光芒逐渐散去,眨眼之间,又恢复成一张普通画像。(。) 第五十三章 字迹 “幽灵金令”由元龙宫律令司配发,总管梁九功授予,十成赤金制成,三寸长,一寸宽,一指厚,上宽下窄,触手滑润,正面篆有“元龙”二字,反面刻有持有者的姓名。 白城手握令牌,轻轻摩挲,只觉得这面令牌无论是重量,还是质地都与寻常黄金并无区别。 不过,他并不能真正确定金牌上没有其他机关,因为梁九功身上的金牌可以沟通万里之外的皇帝,那这面金牌究竟有何效果,就很难说了。 万一此牌有监听之能呢?白城心中暗想。 风诺道长快步在前,白城紧随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宫中园林,漫步向宫门走去。 眨眼之间,两人走出宫门,沿着山道往丘陵下方行去,片刻之间,便已走出三四里路。 行走之际,风诺道长忽然步下一缓,向白城使了个眼色,右手探出袖袍,递过一直白玉小盒来。 白城一怔,随手接过小盒,打开一看,盒中空空如也,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将手中幽灵金令填入盒中,重新盖好玉盒,又递回风诺道长。 风诺道长一语不发,接过白玉小盒,又取了一张符箓,将玉盒原模原样封好,方才轻声说道:“这梁九功也太不是东西了,才一见面就要算计咱们。”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道长的意思是?”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你心中早就猜到了,又何必回过头来问我?” 白城笑道:“莫非这这玩意真是窃听器不成?” 风诺道长一怔,说道:“窃听器?嗯,这名字起的好,此令确实有窃听他人说话的能力,窃听器这名字起得不错!” 白城微微苦笑,说道:“梁总管也太嚣张了,竟敢大模大样的把这玩意当面交来,就不怕咱们发现么?”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他当然不怕,因为制造金令所运用的种种秘术并非道门所有,所以他压根不相信贫道能发现金令的底细。” 白城眉头一皱,说道:“并非道门,难道是...” 风诺道长摆了摆手,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白城轻叹一声,江南四国一向是道门的大本营,四国皇帝皆是道门护法,如今陈国大内宫中却出现了道门以外的秘术,细丝令人恐极。 想到这里,他低声说道:“看来陛下对咱们可不大放心啊,道长的‘活趣居’防的莫非就是陛下?” 风诺道长微微一笑,问道:“为何这么讲?你怎么不说这是梁九功的主意?” 白城笑道:“此事若是楚落所为,弟子可能还会猜测是楚统领自己的主意,但此事是梁总管所为么,就只能是陛下的主意了。” 风诺道长似是想要考教白城,追问道:“这是为何?” 白城笑道:“楚统领纵然离皇上再近也是朝廷外臣,梁九功就算身居海外也是宫中内宦,弟子只听说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从未听说过宫中内宦会有自己的主意。” 风诺道长叹了口气,说道:“连你都看出来了,看来咱们陛下的耐心也快用光了…” 白城心中一动,仔细体会风诺道长这句话,只觉其中有无限深意,只是目前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也不知背后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说起楚统领,道长今日一时忘了提醒,倒让弟子吃惊不小!”白城忽然说道。 “你说的是何事?”风诺道长问道。 “当然是楚统领一事!弟子在白虎堂时,曾斩杀了楚统领两位弟子,这事道长也是知道的。刚才在宫门处,曹罴已经提起楚统领三个字,道长却未言明楚统领就是楚落,以至于弟子在宫中遇到楚落时,并无丝毫准备,几乎露出破绽!” “贫道并非忘记,而是故意不提,想借此事告诉你,九曜列岛步步杀机,绝非表面这么平静,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误了性命!” “弟子明白了。” 两人边走边聊,不大会功夫,便已走下丘陵。 不过,两人并未重回计都岛,而是转头往第三处丘陵上方行去。 据风诺道长所讲,九曜列岛乃陈国机密重地,专门研发各类符箓、法器,事关重大,当今皇帝疑心又重,故此不能任由此处一家独大,而是安排三家各司其职。 其中梁九功驻扎元龙宫,代表陛下的意思,监察列岛一切事务,谢道人坐镇守拙宫,带领门下三名弟子,负责符箓、法器的研发,最后一股力量则属于卫大将军,专供岛上一切物资应用,包括试验所用的种种法器,卫大将军的人,就驻扎在最后一座丘陵上方。 与前两座丘陵相同,这座丘陵上方也建有一座宫殿,所不同者便是,这座宫殿既不求华美,也不显落魄,倒是露出几分肃杀之气来。 这座宫殿名为“武英宫”,其建筑规模、格局都与守拙宫类似,唯一不同的便是,宫殿内外驻扎着许多军士,将这座宫殿守得好似堡垒一般。 风诺道长来到宫门以外,也不与守宫军士打招呼,径直亮出令牌,便带着白城往武英宫内部行去。 他对武英宫似是极熟,进入宫中之后,直接往一座副楼行去。 这座副楼位于主楼西北一角,楼前挂了一张木匾,上书“藏经堂”三个大字。 九曜列岛一切秘籍都在这座楼里,其中包括武功秘籍、道术法诀,兵书战册等种种资料,任何一本抛到江湖,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在此处,却任由岛上人员查阅,并不设任何障碍。 风诺道长今日带白城来此,就是在此做个登记。只要登记在册,白城以后就可以随时来此。 藏经阁的主管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姓谭名羽,一身青色儒装,面貌俊雅,举止妥帖,若非风诺道长事先说明,白城简直不敢相信他竟是战场上退下的领兵大将。 有风诺道长作保,谭羽并未留难白城,不过片刻功夫,便已为白城做好登记,并发下进出此处的令牌。 白城谢过谭羽之后,便要与风诺道长先行离开此处。 就在他迈步出门的一瞬间,猛然间瞥到藏经阁侧墙上挂着一幅字画,只觉字迹十分熟悉,便停下脚步,张口问道:“敢问谭主管,这墙上的字画是谁的手笔?” 谭羽笑道:“这幅字画乃是卫大将军手书。” 白城闻言,不由心中剧震,几乎叫出声来。(。) 第五十四章 相逢不相识 “卫大将军亲手所书?”白城似是难以置信,双目圆整,指着墙上的字画,再次确认一遍。 “还能有假不成?”谭羽微微一笑,抚掌说道:“世人只知大将军一生沙场征战,从来无人能敌,却不知大将军文才武略俱臻绝顶,一笔行草书法更是世间罕有!十余年前,当朝书法第一名家米大学士称赞大将军行草当得起‘映带安雅,风骨洒落’八个字,可称当朝第一!” 白城几步来到字画下方,双目一眨不眨,将字画从头到尾一寸寸扫过,脸上颜色不断变化。 谭羽瞧见白城面色变化,笑道:“小兄弟,你可瞧出好了?” 白城轻轻叹息一声,苦笑说道:“大将军的书法果然极好!在下真是佩服至极!” 他口中虽然是在夸这幅书法,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因为他对这幅字画上字迹十分熟悉,并非第一次看到。 当日,他还在白虎堂时,曾有一位神秘老者在考场上指点他如何答卷,事后又赠给他一本《军略奥义》,这部书上的字迹与这幅字画简直一模一样! 他后来曾用心查找,试图找出这位老者的来历,只可惜那位老者后来再未出现,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点痕迹来。 难道那位老者与卫大将军有什么关联?还是说那位老者就是卫大将军本人? 想到这里,白城使劲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个荒唐的想法逐出大脑。世人皆知,卫大将军最擅长兵书战法,乃是当时三位兵法大家之一,但从没听说过卫大将军还擅长武学道术。 尤其是,当日神秘老者的种种表现近乎妖异,在宫室之中大摇大摆的进出,却无人能看到他的踪影,不但瞒过了白虎堂一百余名学员,就连陆总教习也丝毫未曾觉察。这种修为境界简直耸人听闻,又岂是以兵法为主修之人所能拥有? …… 直到离开武英宫,白城脑中还是懵懵懂懂,被他的发现所震惊。风诺道长虽然瞧出不对,但也没有出言询问,只是伸手拉住白城,腾身而起,重新飞回计都岛。 一日之间,两人接连拜访了太阳岛三处宫殿,待回到计都岛时,时辰已然不早,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两人回到活趣居之时,正厅之中已然有数名玄衣仆役在此处候着,将一切应用之物安置妥当,准备好了一桌酒饭。 风诺道长也不客气,招呼白城一同享用,待两人吃喝已毕,众仆役便将餐盘一一撤下,收拾好一切之后,连夜离开活趣居,坐船离开计都岛,竟不在岛上多留片刻。 众人走后,风诺道长为白城在三楼找了一间客房,安排好住处之后,便说要去访友,于是腾身而起,消失在夜空之中,空留白城一人在计都岛上。 …… 或许是因为初至九曜列岛的缘故,白城独自一人,心中总有些说不清的味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索性爬起身来,披着一件单衣,缓步来到竹楼顶上。 计都岛上,空无一人,今日天阴,无星无月。 茫茫夜色之间,四周一片黑暗,唯有波涛之声不绝于耳,人在此处就好似与世隔绝一般。 这种感觉白城并不陌生,自打白铁寒过世之后,他便独自一人在太乙山在隐居,时常连续数月,不见人间踪迹。 计都岛上虽然冷清,他却有了回家的感觉。 想到这里,白城微微一笑,飞身纵下竹楼,越过层层丛林,径直往海边沙滩行去。 银色沙滩之上,沙粒细腻,夜风冰凉。 白城褪下鞋袜,赤足踏在沙滩之上,脚下传来一阵麻麻痒痒、冰冰凉凉的感觉,十分舒服。 漫步良久,白城终于赶到一阵困意,打了个哈欠,仰身躺下,索性睡在沙滩之上。 …… 刺眼的阳光照在面门,白城伸手挡住阳光,睁开眼睛,见天光已然大亮,便伸了个懒腰,翻身站了起来,神清气爽,畅快之极。 抖了抖衣衫上的沙粒,白城他转身往“活趣居”行去,打算和风诺道长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吱呀”一声,竹门打开。 白城迈步进入正厅,抬头向厅中瞧去,目光所及,不由一愣。 厅堂之中,共有三人,谈笑风生,不胜快活,其中风诺道长居左而坐,对面坐着一人一猿。 那人须发皆白,邋里邋遢,睡眼惺忪,似梦似醒,一身油腻腻的道袍,已破了几个口子,手中抓了一葫芦酒,正在仰头痛饮,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灵图道长。 那猿却是一只苍首猿猴,盘膝坐在木椅之上,双手平摊膝前,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正是曾与白城有过一面之缘的承虚老猿。 灵图道长瞧见白城进来,双目陡然放出精光,在白城身上一扫,随即又黯淡下去,叹了口气,说道:“师兄,我还以为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原来真不是那小子。” 风诺道长淡淡说道:“你说的是那个叫白城的小子?他早在半年多前就埋骨于白虎外营的盘丝剑阵了,贫道就算有再大的本领,也没法令死人复生。” 灵图道长苦笑说道:“我听说当日白虎外营刮了一阵恶风,将一人卷走了,还以为是师兄动的手。” 风诺道长冷笑一声,说道:“你也太瞧得起师兄了,敢从陆孤帆手上抢人!” 灵图道长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亏得贫道得到消息,一夜赶路过来,还以为你把那小子救回来了,没想到是另收的一名弟子!”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天下良才众多,也未必只有你说的那小子是人才。” 灵图道长打了个哈欠,起身向屋外走去,竟连白城瞧也不瞧一眼。 承虚老猿双目在白城身上一扫,微微点了点头,跟在灵图道长身后,同样向门外走去。 只是不知何故,白城总觉得老猿刚才向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灵图道长与承虚老猿离开主楼,足尖一点,腾空而起,径直往北面飞去。 待到灵图道长走远,白城张口问道:“道长,为何不告诉灵图道长实情?” 风诺道长轻叹一声,说道:“灵图心思质朴,许多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第五十五章 日常 清晨。 碧空之下,海波翻涌,一叶扁舟如快箭般,从海面上一掠而过,就好似翱翔在海上的海鸥一般,奇快无比,速度绝伦。 白城盘膝坐在孤舟上面,袖口高高挽起,双手紧握双桨,不断用力板动。 船桨飞舞极快,好似车轮一般,不断拍击在海浪上,每次拍打都会冲出一张丈多远,只留下背后一朵朵水花,就好像朵朵白莲。 从他来到九曜列岛,到现在已过去了半个多月。 半个月前,风诺道长只说有事,跟白城交代了一声,便驾风离去,再也不见踪影。 风诺道长虽然远去,白城每日里却忙的脚不沾地。 他每日清晨起床,乘风破浪,驾船出海,由计都岛出发,前往太阳岛,去武英宫中的藏经阁查阅藏书,直到日落时分,方才回到计都岛。 以他今日的修为,本已可以凌空虚度,踏波而行,完全不驾舟,只是他听从谢道人的建议,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法子化解体内剑气,尽量不动用自身内气,故此只得纯以肉身之力驾舟而行。 九曜列岛共有九座岛屿,其中太阳岛最大,岛上人数最多,位置也最安全,处于众岛拱卫之间。 太阳岛上建有元龙宫、守拙宫和武英宫,这三宫统管列岛一切事务,有直达天听之能,有调动军马之权,是九曜列岛最为紧要之处。不过据风诺道长所说,太阳岛只是个幌子,列岛最为核心的机密,却不在这座岛上。 据说,九曜列岛最为核心的秘密都在太阴岛上,太阴岛是九曜列岛中的第二大岛,距离太阳岛不远,只有十余里的路程,一旦有事发生,两岛之间可以调集人手相互支援。 太阴岛属于机密重地,白城至今还未能踏岛一步,只是听说太阴岛上居住的全都是负责符文研究、法器开发之人。这些人除了谢道人师徒一脉之外,还有许多来自别处的学者。 谢道人师徒一脉人丁单薄,一共只有五人,包括谢道人与他的三名徒弟,分别是风诺道长、灵图道长与尚未谋面的帕卡道长,还有就是帕卡道长的徒弟莱布。 当然,谢道人一脉现在名义上还多了一个白城,对外宣称是拜在风诺道长门下。 这件事就连灵图道长也信以为真,知道内种实情的只有谢道人、风诺道长与白城自己。 对于风诺道长与他之间的关系,白城心中也是充满疑问。 按理说,风诺道长于他有救命之恩,传艺之情。白城虽未正式拜师,两人却已有师徒之实,只是差了一道拜师的手续。 更何况,风诺道长对外已宣称白城是他的弟子,连师徒之名也已落下。唯一的问题是,两人私下聊到这个话题时,风诺道长坚持不肯将白城收在门下,白城几次提到这个话题,都被风诺道长略去不答。 以风诺道长的为人,绝不会做无聊之举,如此做必有深意,只是其中到底隐藏的什么秘密,白城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 至于其他七座岛屿,罗睺、计都两岛太小,并无什么利用价值,故此没有大多人马驻扎其中,计都岛由风诺道长独占,建了一座竹楼,罗睺岛则有灵图道长独占,修了一座树屋,只是这两人一年到都很少住在岛上,倒是便宜了岛上的种种生灵。 剩下的金、木、水、火、土五岛,全部由卫大将军属下统管,每座岛上设立主管一名,驻扎精兵一千,连同武英宫的一名主管,共是六名主管,这些人直接听从卫大将军的命令,负责九曜列岛防卫事务。 不过,卫大将军与皇帝一样,从来不在列岛出现,白城暗地里猜测,只怕武英宫中也有与卫大将军隔空联系的法子。 …… 小舟速度飞快,不过片刻之间,白城便已来到太阳岛上。他将小舟系在码头,沿着岛中道路,径直往武英宫走去。 来到武英宫门前,白城也不与守宫的将士多说,掏出“幽灵金令”一晃,验明正身之后,大步往宫中走去。 这块“幽灵金令”并非梁总管赠给他的那一块,而是风诺道长从灵图道长处讨来的,是由灵图道长伪造而成,外表与原令一模一样,只要不遇上梁九功,相信其他人瞧不出其中破绽。 至于梁九功所赠的令牌,早已被风诺道长封存起来。 进入武英宫后,白城径直前往藏经堂,跟谭羽打了个招呼,便往藏经堂上方走去。 藏经堂共有五层,每层藏书的内容都不相同,一层是兵书战册,二层是武林秘籍,三层是道门法诀,四层是法器构造,五层则是符文相关。这五层楼中的秘籍,皆是倾陈国之力收集而来,全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白城暗中估算,若是将飞星门的秘籍拿到此处,恐怕只有练气阶的心法有资格摆在一楼,其他种种武技心法,就连摆在楼中的资格都没有。 藏经阁每一层都有大内高手守卫,全都是些年岁极大,修为极高的老者,从不出楼一步,一年到头都在楼中守护。 藏经阁五层,每一曾对查阅者要求的权限各不相同,比如说元龙宫的守卫队长曹罴,只能翻阅一二两层的藏书,藏经阁主管谭羽也只能前往第三层翻阅。 不过,白城却不受这种限制,他是风诺道长门下弟子,可以在五层楼中任意查阅书卷。 白城连续越过四层,径直往五楼行去,抓起一本昨日未曾看完的符文秘籍,仔细钻研起来。藏经阁中的书籍可以查阅,却绝不能带出,就算是梁九功或风诺道长也不成。 选好书籍之后,白城寻了一处空地,盘膝坐在地上,就此翻看起来。在此期间,还有其他学者前来查阅,只是相遇之后,互相微微点头,也不说话。 白城这一坐便是一日,直到日头偏西,方才依依不舍放下书卷,离开藏经阁,重新往码头走去。 在藏经阁期间,他身上带有干粮净水,饥渴之时,便以干粮净水充饥,绝不浪费任何时间。 驾船回到计都岛之后,已是天色擦黑。 白城将船拖上岸,系在沙滩一处大树上,却未就此赶回活趣居,而是褪去鞋袜,赤足站在沙滩之上,潜心练起武来!(。) 第五十六章 读书 月光之下,白沙之上。 白城不顾一天疲累,口中轻咤一声,双拳紧握,双足踏出,在银白色的沙滩之上,演练起毕生武学来。 他从飞星门入门拳法三十六式“流星拳”练起,一直练到飞星门嫡传武技“彗星七击”。 练完飞星门诸般武技之后,他又练起自家独门绝学“破玉十三式”、“飞龙探云手”以及白铁寒所传的“长空指法”来。 一时之间,沙滩之上,一条青影晃动不休,留下一道道残影,但诡异的是,沙滩表面却未留下任何脚印。 演练过拳脚功夫之后,白城只觉得全身气血沸腾,喷涌不休。 他当下以掌代剑,以臂作刀,以腿为棍,接着练起诸般刀剑棍法来,仍是从飞星门所传的各路基础刀剑棍法练起。 几路基础武学演练之后,他又练起《百战剑谱》所载的一十八般剑法与《太上剑经》所载的种种剑招。 待剑法练到尽兴处,白城只觉得举手投足之间,都含有浓浓剑意,当下大吼一声,腾身跃起,深藏在五脏六腑之中的剑气,受到剑意激发,全部勃发出来。 “嗤、嗤、嗤、嗤”不断有剑气破体而出,将沙滩刺出一个个的小坑。 白城见剑气喷薄而出,当即宁心静气,停止演练剑法,转而运起“太上剑经”中的种种法门,拘拿一身剑气,将剑气打散分开,在奇经八脉之中流转起来。 剑气分散之后,白城连忙盘膝坐下,运转“破玉归元诀”之练气篇,催动一身内气,在周身上下流转,吸附散落在奇经八脉之中的丝丝剑气。 天下武学,各有奥妙,在淬体阶时还不显现,待到练气阶以后,便会因为修炼功法的不同,修炼出种种不同的内气,显出不同种类的特质来,这些内气有的阴寒,有的炽烈,有的温润,有的刁钻,对敌之时,诡异莫测。 白城修炼的“破玉归元诀”最重精纯二字,修成的内气唯精唯纯,唤做“破玉归元气”。据他脑中浮现的功法记载,这种内气并无其他特质,只有一种功用,便是破尽天下内气! 修行无岁月,闭目不知年! 须臾之间,一夜天明,海天一线之处,旭日猛然跃出,金灿灿的光芒如瀑布般洒在白城身上,照的他好似金人一般。 白城受此一激,逐渐从入定中醒来,却未立即站起,一呼一吸,极尽绵长,直到大日升在半空,方才缓缓张开双目。 双目之中方才淡淡白光,片刻之后方才消失不见,这是内气突飞猛进,一时间难以控制的表现。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夜里以“破玉归元气”,吸纳方隐赠给他的一道剑气,进展顺利超过他的想象。按照这个进度推算,再有一年,便能尽数吸取这一道剑气。 …… 合起手中这本纸张发黄的《黑水十九符详解》,白城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来,转身往楼下走去,准备离开藏经阁。 “周兄弟今日怎么走的这么早?”一个儒雅温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白城回头望去,一位青衣人站在身后,此人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面上含笑,温文儒雅,手捧一卷《曹氏三十六符》。 此人姓柳名夔,本是扬州儒门第一学院“清韵堂”的一名大儒,最擅长术数方面的学问。十多年前,卫大将军发现此人的能力,于是请到他太阴岛,从事符文研究。 白城呵呵一笑,拱手说道:“原来是柳先生在此,小弟倒是失礼了!实不相瞒,小弟原本打算花了一年多时间,把藏经阁中关于符文方面的书卷全都看了一遍,今日总算是大功告成,故此要提前走一步,打算独自小酌几杯。” 柳夔哈哈一笑,放下手中书卷,高声说道“柳某早想找人喝几杯了,只可惜一直无人陪伴,不如你我同去如何?” 白城心中一动,笑道:“那是再好不过!” 这一年多来,他都在藏经阁读书,柳夔也时常来此查阅书卷,时日一久,两人逐渐熟识。 两人离开藏经阁,径直往岛上唯一一处平原走去,此处开办了许多用以打发时间的娱乐场所。 九曜列岛与世隔绝,常人若是待的太久,难免心情沉郁。陛下特地开恩,允许在岛上开办酒肆、茶楼,就连妓院、赌坊也开了一家,用以调剂生趣。 与外界不同者,岛上一应茶楼、酒馆、妓院、赌坊都是卫大将军开办,全都是官办场所。 柳夔在前带路,白城跟随其后。 片刻之间,两人便来到一座酒楼,进入酒楼之后,白城还未张口,就有伙计快步的迎上来,满面堆笑,说道:“柳大爷今天来的到早!” 柳夔笑道:“柳某今日要与朋友小酌几杯,把你这里夸的跟花儿似得,你还不赶紧去让冯师傅多做几道拿手菜,否则柳某丢脸事小,砸了你们招牌事大。” 说话之间,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茶盒,随手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赔笑几声,快手快脚收拾好桌椅,轻轻打开茶盒,热了一壶开水,沏好一壶香茗,转身便往后厨去了。 白城举杯在手,轻轻品了口茶,赞叹说道:“好香的茶!小弟自打来到九曜列岛还未曾喝过这般好茶。” 柳夔呵呵一笑,说道:“这茶是柳某故乡所产,年前特地遣人买来的。周兄弟若是喜欢,回头我遣人送一点过去。” 白城摇头说道:“小弟岂能夺人所爱!” 柳夔笑道:“周兄弟说的哪里话?你我份数同僚,一点茶叶又能值得什么?” 白城目光一闪,轻扣桌面,说道:“柳先生是太阴岛上的正牌学者,小弟不过是新来的一介学徒,岂敢跟柳先生相提并论?” 柳夔笑道:“周兄弟开玩笑了,你不过一年便将第五层书卷阅尽,这份才智柳某是甘拜下风,当年柳某可是花了足足三年才读完第五层的秘籍。” 白城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已迈入周天境界,不但内气强盛至极,而且心神世界也由神生期晋升入神长期,平常只要不施展道术,心神之力几乎不会枯竭。 他心神强大读书自然也快,故此才能在一年只能读完第五层的书卷。 柳夔不过是寻常儒生,并无任何修为,能在三年内读完所有书籍,这份才慧绝非输给白城半分!(。) 第五十七章 符文流传 两人闲聊之间,酒菜已然端上。 这家酒楼的饭菜果然不错,后厨大师傅的手艺绝不输给建业城任何一家酒楼的大厨。 几口酒菜入口,白城只觉得唇齿留香,味美绝伦,尤其是此处居于海上,海鲜更是得天独厚,什么墨鱼杂蔬,盐水梭子蟹,葱爆鳕鱼片更是烧制的鲜美无比。 柳夔几杯酒下肚,逐渐话多起来,问道:“周兄弟,你如今掌握多少符文了?”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什么掌握不掌握,只能说勉强记住一百多个符文罢了。” 藏经阁中记录符文的秘籍虽多,但大多都是前辈高人将自身领悟的符文真意,誊录在纸上,再加以阐述。 不过,这些前辈高人,本身就未必能领悟到符文的真意,再加上表述之时难免也有些词不达意的地方。故此,白城通过秘籍领悟到的符文真意与符文本身的真意已不知差了多少。 通过这一年多的领悟,他在心神世界之中,虽然勉强观想出了一百多个符文,但这些符文俱都残缺不全,随生随灭,存在时间长的不过一刻钟,存在时间短的只能存在一眨眼的功夫。 当日在白虎堂中,他通过地火八荒柱,观想出天、地、山、水、风、火、雷、泽八个符文。这八个符文观想成功之后,显化成米粒大小的金色符文,伴在武道心念旁边,永不消失,灼灼发光。 他本以为所有符文观想成功之后,都会化作金色符文,如今观想出这些残缺不全的符文,才知道地火八荒柱的神奇之处,竟能完整传播符文真意! 柳夔轻叹一声,说道:“一百多个也不少了,差不多是藏经阁的极限了,柳某研究符文十余年,至今也不过掌握两百零三个符文。” 白城惊讶问道:“两百零三个?符文虽然难以观想,但柳先生智慧过人,怎会才领悟这么点符文?” 柳夔叹了口气,说道:“符文是各门各派不传之秘,想要多学一个符文,都是难上加难的事情。藏经阁中的一百多个符文,实际上是卫大将军为九曜列岛的学者准备的一份大礼,这才放在那里听任来者观想。待观想完这一百多个符文之后,再想观想其他符文,可就难了。” 白城皱眉问道:“若是还想继续观想,哪有有何办法?” 柳夔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据柳某所知,主要是有三条道路。” 白城拱手说道:“还请柳先生赐教。” 柳夔说道:“第一条道路便是寻找上古传下来的法器残件、秘籍残篇,从中细细寻觅尚可观想的符文。” 白城沉思片刻,说道:“只怕这条道路不容易吧。” 柳夔说道:“这条道路纯粹是赌命,若是命不好,只怕十年也未必找得到一个符文,若是命好,一年便能寻到十个符文。” 白城苦笑一声。 柳夔接着说道:“第二条道路便是拆解当世高人炼成的法器,从中反推符文本来面貌。这条道路倒是稳妥一些,只要肯下功夫,每年差不多都能观想出一个符文。” 白城苦笑说道:“确实也不好走。” 柳夔继续说道:“还有第三条道路,便是用自身领悟的符文与他人交换,不瞒周兄弟,柳某大多数符文都是与人交换所得。” 白城点点头,说道:“三条道路果然都不容易。” 柳夔笑道:“柳某是不容易,周兄弟却不必为此犯愁。” 白城一怔,问道:“这是从何说起?” 柳夔笑道:“周兄弟乃是风诺道长的高徒,他老人家所掌握的符文,日后自会传给周兄弟。而且不止于此,风诺道长乃是谢道人的首徒,谢道人所掌握的符文,迟早也要传给风诺道长,那还不是传给周兄弟?”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符文之事师父从没给我说过,更何况师父他老人家自打去年把我送到此处,便说要出去办事,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迄今还未能见过一面。” 柳夔笑道:“风诺道长向来不在岛上长留,以往三四年才回来一次,周兄弟也不必着急。” 白城苦笑道:“他老人家不露面倒是小事,但是藏经阁中的符文秘籍,小弟已尽数阅览,要想再进一步,只能去太阴岛上研习。可是没有他老人家作保,小弟不知如何才能登上太阴岛。” 柳夔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问道:“他老人家没告诉你如何才能去太阴岛研习?” 白城说道:“还请柳先生赐教!” 柳夔说道:“只要符文之术有所成就,能够通过太阴岛岛主的考核即可。” 白城问道:“不知考核是否艰难?” 柳夔叹了口气,说道:“这考核对别人挺难,对周兄弟却简单的很。” 白城奇道:“这是为何?” 柳夔苦笑说道:“太阴岛岛主不是外人,正是风诺道长的师弟,你的三师叔帕卡道长。” 白城一怔,不由目瞪口呆。 柳夔呵呵一笑,斟满一杯酒,仰头痛饮满杯,说道:“朝中有人好做官,修道之途也不例外!” 白城心中一动,忽然问道:“柳先生,据小弟所知,上古符文共有三千六百种,不知当今天下可有人能凑齐?” 柳夔眉头一皱,沉思片刻说道:“据柳某所知,天下间绝无任何势力能凑齐三千六百种符文,据说道门各大支脉掌握的符文加在一起不超过一千两百种,北方佛门掌握的符文数量也绝不会道门,两者加起来也只有两千余种。” 白城一惊,说道:“剩下的呢?” 柳夔说道:“据说各大世家加起来,掌握了约有三百符文,魔门暗中掌握了三百符文。” 白城想了想,说道:“凑起来差不多有三千余种了。” 柳夔摇了摇头,说道:“绝对不到三千!各大势力掌握的符文难免有些是重复掌握的,而且重复的数量绝不会少!” 白城点点头,柳夔这一点倒是说的不错。 柳夔说道:“事实上,据柳某推测,流传下来的符文只有两千余种。” 白城听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柳夔计算符文数量时,并未算上妖物世家,不知这些妖物世家掌握了多少符文?(。) 第五十八章 教训(四千字大章) 这方世界幅员辽阔,远远超过前世的地球,单单是南北七国的面积,就已经超过了前世地球所有国家的面积总和,更不要说还有极北苦寒大漠,西方万里雪山与东南两面的无尽大海。 前世地球科技发达,交通便利,便是一名寻常百姓,只要舍得花钱买票,也能数日之间环球一周,饶是如此,地球上仍有许多地方极为闭塞,与世隔绝,甚至还处于原始社会,形成一处处不为人知的秘境。 这方世界面积既广,交通又难,与世隔绝之地随处可见,再加上传承悠远,恐怕只有老天晓得其中潜藏了什么样的惊天秘密,类似于妖物化形形成世家这种奇闻异事,真不知道还有多少。 柳夔虽然智慧高深,见识渊博,但因为修为所限,无法去探索这些秘地,在见识上要差风诺道长不止一筹。 故此,柳夔虽然判断三千六百种符文为未能全部传承下来,白城却不这么认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有肯花心思,未必不能凑齐三千六百符文。 白城想到这里,略一拱手说道:“多谢柳先生解惑,小弟不胜感激。” 柳夔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是些众人皆知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周兄弟既然已读尽藏经阁藏书,还是早早报名考核,进入太阴岛的好,要知道藏经阁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进入太阴岛才算是登堂入室!” 白城点点头,说道:“柳先生说的是。” “哈!哈!哈!哈!”他身后猛然传来一阵长笑,“柳夔,你花了三年时间才进的太阴岛,速度已排在岛上前三!这小子才来一年,你就让他去考核,你当真是看得起他!” 白城一怔,随即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站了一名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此人身高八尺以上,身上肌肉鼓鼓囊囊,一身纯黑色的皮毛衣裳油光水滑,双耳戴着粗大的金环,双臂****在外,臂上满是刺青,一双大手满是老茧,散发出浓浓血腥味,赤足踏在地上,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一双眼睛凶狠如狼,死死盯住白城不妨,嘴角边挤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柳夔面色微变,说道:“木那塔,周兄弟才智用功都远胜于我,岂能以柳某作为标准衡量周兄弟!” 白城心中一动,原来这光头大汉竟是北方胡人,没想到卫大将军竟会将北方胡人也召入九曜列岛。 木那塔仰天狂笑:“柳夔,你不就是看他拜在风诺道长门下么?就这么上赶着巴结?你莫忘了拜在门下与传承衣钵之间相差了多远!莱布兄弟斩杀了多少对手,才真正传承了帕卡道长的衣钵?” 柳夔面色一沉,说道:“帕卡道长宽进严出,风诺道长严进宽出,选择弟子的思路不同,这两位前辈不可一概而论。” 木那塔嘿嘿冷笑,说道:“任你怎么说,风诺道长也是炼神宗师,不是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岂能让这么一个修为差劲的人传承本门衣钵?” 这一年多来,白城运转“破玉归元气”化解体内剑气,从未显露过半点练气阶修为的根底,纵然每日驾舟往返,用的也不纯是肉身的力气。 故此,九曜列岛之中并无人发现他的真实修为,最多猜测他有淬体大成的本事。二十来岁的淬体阶在外界还担得起“不错”二字,九曜列岛乃是陈国机密重地,能在此停留的全都是国之菁英,淬体阶就有些不够看了。 白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转回头来问道:“柳先生,不知这位仁兄是什么人物?” 柳夔低声说道:“此人名叫木那塔,本是漠北萨满教的传人,萨满教被北方佛门所灭之后,他便逃亡到江南地界,后来被卫大将军请到了九曜列岛。” 白城微微冷笑,斜靠椅上,瞥了木那塔一眼,说道:“不过是条丧家之犬,也敢乱管周某的事情。” 柳夔面色一变,连忙说道:“周兄弟慎言!” 木那塔性情暴躁,仗着一身血腥阴诡的萨满教手段,在太阴岛上横行无忌,除了帕卡与莱布师徒二人,把其他学者都不大放在眼里,常有仗势欺人之举。 这里些年来,柳夔也没少吃他的苦头,隐隐有些惧怕此人。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白城这句话却正打在木那塔脸上,一句话便将木那塔心中怒火点燃。 木那塔登时暴怒,左腿大步迈出,右拳朝白城背心便砸。 他距离白城本在三丈以外,但不知何故,一步迈出之后,便已距离白城不足三尺,一拳正好抵在白城背心。 拳风尚未及体,白城便感到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似是有无数冤魂嚎叫,又似是无数野兽嘶鸣,一时之间,耳旁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就好似置身于地狱荒野一般。 柳夔坐在白城对面,也被这股拳风波及,霎那间,脸色陡然变得煞白,脑中嗡嗡作响,几乎没法正常思考。 先是“咔嚓”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碗盘坠地碎裂声音。 待到柳夔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只见木那塔恶狠狠地站在面前,浑身满是汤汁,就连秃头上也溅了不少。 一张木桌连同木椅都已被砸成碎片,碗筷纷飞,汤汁四溅,偏偏白城却已不见了踪影。 木那塔满面怒容,不断向酒楼四周扫去,却未看到白城半点踪影,柳夔也有些奇怪,两眼向四周不断寻找,却也没能找到白城。 木那塔寻了半晌,未能找到白城的踪迹,大吼一声:“你这藏头缩尾的小子!躲到哪里去了?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明明是你这蠢货眼瞎,还在此大吼大叫,当真是不知羞耻么?”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木那塔身后出来。 柳夔连忙探头瞧去,只见白城双臂抱在一起,站在木那塔身后,面带冷笑。 木那塔身材魁梧,能够将白城完全遮挡,所以柳夔才没能看到白城。 木那塔听到声音,猛然狂吼一声,双臂一震,双拳一握,口中同时吐出两个诡异的音符。 刹那间,他身上皮毛衣裳就好似活了一般,自行从他身上褪下,闪电般向白城面门扑去。 白城身经百战,但却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战术,竟然能御使身上的衣裳对敌,果然是北方萨满教的传人! 不过,他自下山以来,屡次与强敌交手,早已积累了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虽然惊异于木那塔出手的诡异,虽惊不乱,当下闪身错步,躲开皮毛衣裳的追击。 木那塔得势不饶人,就在皮毛衣裳追逐白城的空档,飞速转过身来,双手变拳为爪,两爪一张一合,向白城喉头抓去。 这两爪是远转内气,隔空扑击,双爪未至而爪风先到,但与寻常练气高手不同之处在于,两道劲风之中血腥气十足,而且在血腥气的掩映之下,还有一丝微微的甜味。 白城只是稍稍闻到这股味道,便觉得头脑微微有些眩晕,浑身上下都有些发软,当下顿时明白,只怕这两股劲风之中还蕴含有极为猛烈的毒气。 毒气虽然猛烈,但白城吸收过北冥剑传来的几道神秘暖流,气血筋骨比常人强出何止十倍,抗毒能力也增强不少,虽然觉得头脑一晕,但还能抵挡得住,勉强抽开身子,闪出劲风攻击范围。 木那塔面色一沉,他这两爪看似寻常,实则阴险无比,乃是萨满教嫡传绝学“送魂爪”,取自萨满教送魂归天的思想。 当年,佛门扫荡萨满教时,他曾与佛门高手转战数年,许多修为高过他的佛门高人都栽在这两爪之下,没想到今日却被白城轻松躲过。 白城闪过双爪,却不趁势进攻,反而足尖一点,飘然退出战团,冷声说道:“就凭你这两下子,也要跟我动手不成,当真不怕自取其辱吗?” 木那塔双目圆整,大吼一声:“死!” 随着吼声发出,他猛然咬破嘴唇,喷出一股血雾,向白城劈头盖脸的罩去! 这团血雾刚喷出时还是血红色,待喷出一尺之后,已变成黑灰色,向外散发着腥臭味道。 周围的柳夔和店小二,只是稍稍闻到一点,便觉得腿脚发软,几乎要滑到在地。 白城冷笑一声,足尖一点,骤然跃起一丈,正好飘到血雾上方,躲过这一团毒雾。 木那塔见白城躲过这一团毒雾,不惊反喜,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右臂一挥,浮在半空的皮毛衣裳骤然向白城扑去,速度胜过刚才一倍! 原来他早已定下计策,要将白城逼上半空,再以皮毛衣裳扑击。在木那塔看来,白城虽然身手敏捷,但却只是淬体阶的本事,并无空中转向的本领,皮毛衣裳这一扑必是十拿九稳! 这件皮毛衣裳看似平常,却是萨满教中极为恶毒的手段之一,唤作“追魂衣”,乃是用死人毛发夹杂一十三种最为凶狠动物的毛发编成,只要贴在敌人身上,便能分化出万千毛发,通过敌人表皮毛孔,刺入血脉之中。 中招之人,苦不堪言,求生不得,求死亦不得! 只是天下间,往往一物降一物,这件皮毛衣裳虽然厉害,但却最怕阳刚之气的攻击,尤其惧怕火焰烧灼,不过木那塔一向极为谨慎,没有完全把握,并不会催动这件衣裳,故此并未吃过大亏! 眼见皮毛衣裳扑向白城,形势已危险至极,柳夔大声喊道:“住手!你当真敢在九曜列岛上杀人吗?” 木那塔只是冷笑,完全不理柳夔。 白城面色岿然不动,只是微微一笑,口中轻咤一声。 一头身形庞大壮硕,遍体烈焰飞腾的赶山猪凭空出现,一头扎入皮毛衣裳之中,将这件衣裳狠狠压在身下。 霎时间,皮毛衣裳被点燃,火焰冲天,青烟弥漫,不断在赶山猪身下翻腾,发出种种惨叫声音,就好像有人被烈焰焚烧一般。 这件皮毛衣裳挣扎的虽然厉害,却始终无法从赶山猪身下逃走,眨眼之间,便被烧成一团焦炭。 木那塔站在一旁,双目圆整,眼角崩裂,几乎要瞪出血来! 他有心上前抢回追魂衣,但一身所学大都是阴诡功法,最怕阳刚之气,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赶山猪。待到他想出主意时,追魂衣早已被烧成焦炭,只能望而兴叹。 木那塔痛叫一声,急火攻心,转身向白城冲去,竟不管不顾,以身体硬冲硬撞。 白城轻笑一声,脚踏七星步法,不断闪开木那塔的进攻,犹有余暇与柳夔聊天。 柳夔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阴岛上有名的凶人,竟然奈何白城不得。 两人一追一躲,正在酒楼交手。 门外忽然传来大队人马的脚步声音,紧接着,一位军中将官带着上百名军士,将酒楼围的水泄不通。 这位将官指挥手下,军士将酒楼团团围住之后,大踏步走入酒楼,指着白城与木那塔两人,喝道:“你们两个竟敢在此交手,难道不把大将军放在眼里么?” 白城微微一笑,缓缓止住身法,向赶山猪一招,赶山猪骤然化作一道红光,飞回九灵飞焰符,就此消失不见。 木那塔苦追不得,早已累的半死,此刻见到大队人马围上,早已清醒过来,想起卫大将军的军令,不由心中一沉,连忙说道:“我不是跟他交手,只是一场误会!” 这名将官指着四处飞溅的碗碟,破破烂烂的木桌,冷笑一声,说道:“误会?” 白城微微一笑,迈步来到将官面前,拱手说道:“启禀这位将军,此事确实是误会!木那塔刚才是喝多了,误将在下当做他大哥,非要哭着喊着给我磕头,我也不好占他这便宜,只好此处奔逃,他在追逐之间才造成这许多破坏。” 这名将官冷笑一声,说道:“木那塔,他说的是真的么?” 木那塔面色发青,就要张口大骂,猛然间想起卫大将军责罚严厉,只得闭口不言。 这名将官扫视了众人几眼,冷冷说道:“这次放过你们,下次再犯军法从事!” 说罢,他带领手下军士离去。 待到大队人马离去,木那塔双拳紧握,狠狠瞪了一眼白城,但也不敢再动手,只能转身离去。(。) 第五十九章 融为一体(四千字大章) 冰冷的海风吹过海面,在海面上卷起一层层波浪,汹涌的海浪不断拍打着海边的礁石,就像要将整座海岛拥入海洋的怀抱。 乌黑的礁石倔强的矗立在海边,坚毅顽强,就如同一个个英勇不屈的武士,与海浪展开亿万年的搏斗,却始终不曾低头认输。 “木那塔,我们草原上的勇士,就如同孤岛上礁石,永远也不会低头,除非敌人割下他的头颅。”一个年轻人独自蹲在在乌黑礁石上,远眺辽阔的大海,口中淡淡说道。 这个人的年纪约在二十岁上下,身材瘦削,肌肉匀称,如同山野之中的豹子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既有婴儿般的好奇,却又充满了沧桑,给人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一身海蓝色的长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双臂古铜色的肌肤。 “莱布大人,我并没有认输,只是因为巡逻士兵来了,才暂时退下!我一定会找机会杀死那个小子,证明我的勇武!”木那塔站在他的身后,面色极为恭敬,张口辩解说道。 “你已经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莱布没有回头,悠然说道。 “我…” “你连他的真本事都没有逼出来,还以为你跟他平分秋色不成?他的身法如此快捷,法器如此凶悍,你到现在还以为他是淬体阶的修者?” “他也是练气阶的高手?” “他是高手中的高手!” “大人,我错了!我必将以鲜血洗刷侮辱!” “那倒也不必,我派你去只是想试试他的本领,本来就没想到你能取胜。” “啊?” “你不要惊讶,风诺师伯眼光极高,岂会收一个废物做徒弟?他要是当真被你废了,那我才会感到惊讶。” “属下惭愧!” “你倒不要内疚,至少我现在知道他有一身不错的武艺,一件凶悍的法器,而且…似乎还受了内伤。” “内伤?” “比起练气阶的修为来说,法器更容易作为底牌,但他今天宁愿亮出法器,也不愿施展隔空手段与你搏杀,那么唯一的结论就是,他身受内伤,不便远转内气。” “大人,这正是好机会,趁着风诺道长不在,我去找豪格兄弟出手,想法子废了他!” “废了他?看来你们真是在岛上呆太久了,都忘了风诺师伯的厉害。” “只要能为大人扫平障碍,属下就是死也知足了!” “扫平障碍?焉知这不是师父对我的考验?” “那我们应当如何?” “你们什么也不要做,能有这样的收获,我已经很满意了。” 莱布面色淡然,依旧眺望远方,身后的木那塔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眼中露出丝丝杀意。 …… 大海之上,孤舟独行。 茫茫夜色之中,白城独坐小舟之上,双手挽起船桨,缓缓向计都岛行去。 今日在酒楼之中,他故意以言辞相激,给了木那塔一个出手的机会,要探探木那塔的底细。 一试之下,他果然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木那塔修为不弱,一身萨满教的杀法,更是诡异莫测,单论战力还在蒙天蛟之上,与“七杀楼主”西门恨水差相仿佛,放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木那塔在他背后出拳,手下并不容情,一招一式十分阴毒,誓要置他与死地,不像是头回见面的陌生人,就好似生死相争的对手一般。 木那塔出身漠北萨满教,长期与佛门高手会战,身经百战,早已成了老江湖,绝不会因为言辞相激乱了分寸,正面违抗卫大将军的军令。 唯一的可能就是,木那塔身后还有人操纵,这个人要他来取自己的性命。 这个人会是谁呢?白城脑中忽然想起柳夔的一句话,“谢道人的衣钵迟早要传给风诺道长,风诺道长的衣钵迟早要传给周兄弟。” 想到这里,白城哑然失笑,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要江湖,看来风诺道长的“活趣居”并非是为梁总管一人搭的。 …… 穿过茫茫大海,小舟终于靠岸。 白城飞身跃下孤舟,拽住前端的绳索,将小舟拖到沙滩上面,系在附近一棵椰子树上,大踏步的朝岛屿中央的竹楼走去。 历经一年多的辛苦,他体内的剑气已被化解了九成九,只差最后一丝剑气,便能将体内剑气完全化解。 因为白日酒楼之事,白城略微有些不安,心中提起警惕,决定不再等下去,打算今夜就进行最后的突破。 白城足尖一点,飞身纵上层楼,不过两三歩的功夫,便已蹿上竹楼顶层的天台之上。 站在天台之上,白城稳住身子,双腿似曲非曲,双臂似抱非抱,双目似闭非闭,心神之中慢慢凝出一柄长剑。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日以《太上剑经》催动体内剑气,时日一久,自然凝成一道剑意,只要剑意一出,便能引动剑气,再也不必靠演练剑招催动剑气。 脑海中这一柄长剑,三尺剑刃如雪,漆黑剑柄如墨,正是北冥剑的形状。北冥剑是他平生所见第一利剑,故此他在凝聚剑意时,不自觉的凝成北冥剑的形状。 随着剑意在脑海之中浮现,白城身上逐渐透出一股森然杀意,整个人都就好似利剑一般, “噌”的一声,一声剑鸣从白城五脏六腑之中传出! 随着剑鸣声音响起,白城身上衣裳无风自动,一丝丝剑气从他身上毛孔中刺出,将他身上衣衫刺出万千细微孔洞,如同虫蚀蚁咬一般。 这一丝丝剑气看似微弱,实则锋锐至极,****出来之后,将数十丈外的大树都刺的粉碎。 这剑气虽然厉害,刺在身下青竹楼上,却未能刺穿半分,纷纷被挡了回来,看来用来建楼的青竹果然不凡。 剑气越来越盛,充塞奇经八脉,若是往常日子,白城必然见好就收,不再观想剑意,转而催动破玉归元诀,徐徐吸收体内的剑气。 只是今夜他有心突破,继续观想剑气,促使体内剑气勃发。 随着时间的推移,奇经八脉之中的剑气越来越盛,挤压的经脉隐隐作痛,就连身上的万千毛孔,也被丝丝剑气割伤,冒出无数小血珠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身上衣衫褴褛,遍体满是血迹,就好似血人一般。饶是白城气血远胜常人,筋骨强悍至极,也感到头晕眼花,浑身发软,有些坚持不下去。 在这关键时刻,白城不但没有停止观想,反而更加集中精神,运起全部心神之力来观想这一道剑意。 剑气勃发,极耗气血,他要趁气血用尽之前,逼出体内所有剑气,否则今次若不成功,身体元气大损,不知何日才能再次逼出剑气。 九曜列岛上危机四伏,他未必有机会能活到下一次。 剑气越来越盛,他只觉得奇经八脉剧痛无比,随时都要爆裂一般。 白城不惊反喜,口中嘿嘿冷笑:“不是自己练出来的内气,用着果然不顺手,稍有不慎就是先伤人后伤己的下场!” 他咬牙说道:“只是一道剑气就如此厉害,方师究竟是什么修为?” 又过了片刻功夫,白城忽然觉得一阵剧痛传来,原来他体内经脉已有些撕裂,比适才更要疼痛十倍。 白城咬紧牙关,一字一顿,说道:“老子不相信竟胜不了一道剑气!” 话音未落,白城猛然觉得五脏六腑一空,好似原本填充其中的东西被掏空一般,紧接着浑身经脉猛然一胀,就连一头长发,也如通了电一般,如同一根根钢针般向上方竖起。 白城心中一震,深藏五脏六腑之中的剑气终于全部勃发出来,再无丝毫剑气隐藏。 他当即盘膝坐下,运转“破玉归元诀”之练气篇,催动丹田之中的“破玉归元气”,吸附充斥于奇经八脉的剑气。 往日里“破玉归元气”只要稍一运转,便能在奇经八脉之间流转,逐渐吸取其中的剑气。 不料,今日筋脉之中的剑气实在太盛,竟将“破玉归元气”的运转路线堵死,丝毫不给起运转的机会。 白城无奈之下,只得引导“破玉归元气”往五脏六腑之间游走,占据剑气空下来的地盘。 随着“破玉归元气”的进驻,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之间逐渐充实起来,隐隐有些融为一体的感觉。 白城心中不由一阵兴奋,方隐所赠的一道剑气虽然厉害,也能护住身体内外,但从未有过这种身体内外水乳交融的感觉,看来自家练成的内气与他人所赠确实大有不同。 片刻之后,“破玉归元气”充斥于五脏六腑之间,白城再次催动“破玉归元气”向奇经八脉流转过去。 不过,他这次不求全部吸附,每次只运转少许“破玉归元气”,引动一丝剑气,一旦吸附成功,便将“破玉归元气”收回,待完全融入之后,方才再次运转。 眨眼之间,便是一夜。 白城盘坐在竹楼顶上,凭借“破玉归元气”,一丝丝溶解剑气,直到天明时分,方才化解了大部分剑气。 随着剑气越来越少,融入破玉归元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就在旭日东升,第一缕阳光照在白城额头之时,“破玉归元气”终于打通奇经八脉,将体内最后一丝剑气吸附一体。 白城只觉得身子一轻,奇经八脉再次贯通,连同五脏六腑、腹部丹田,共同构成一个大循环。 “破玉归元气”在这个大循环之中纵横自如,不断吸取天地元气,修复因为剑气撕裂的筋脉。随着“破玉归元气”的流转,他浑身上下舒爽无比,浑身暖洋洋的,就好似在泡澡一般。 白城缓缓站起身来,觉得略微还有些头晕,却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低头向身上瞧去。 一层黑褐色的血痂紧紧贴在身上,腥臭难闻,令人作呕,他不由苦笑一声,昨夜剑气太盛,只怕已经伤了身体的元气。 白城叹了口气,飘然落下竹楼,快步向海边赶去,只觉得身轻如燕,更胜寻常,不由的心中纳闷。 他却不知,昨夜剑气虽然伤身,但剑气刺激之下,也将体内杂质清扫一空,颇有些伐毛洗髓的意思。 片刻之后,白城来到海边,三下两下扯去身上衣衫,撩起海水擦起身子来。 随着血痂的脱落,一种久违的轻松感忽然出现,白城只觉得浑身毛孔好似能够呼吸一般,轻轻一呼一吸,便有无尽的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赶来。 白城心中一动,飞身跃出大海,盘膝坐在沙滩上,仔细运转体内元气,在体内一寸寸游走。 随着内气运转,白城不由欣喜若狂,原来昨夜奇经八脉之中剑意太盛,不但将体内杂质逼出,还打通了身体内外各处末梢的数百条微小经脉,向练气阶第三重境界“无漏真身”大大迈出一步。 他接下来只需打通五脏六腑之间的隐穴,便能晋升无漏境,这一身剑气至少为他省却十年苦功。 白城一呼一吸,只觉得畅快至极,心中暗自痛快,嘿嘿笑道:“若是此刻能来个对手练练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音未落,便见一条小船从北方疾驰而来,船头船尾各站一人。这两人面貌极为相似,俱是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大汉。 与寻常人不同之处在于,两人都扎着一条溜光水滑的辫子,辫子又粗又大,盘在脖颈之间。 就在小船距离沙滩还有七八丈远的时候,两人大笑一声,冲着白城喊道:“豪格(泰格)求见风诺道长!” 白城呵呵笑道:“两位来早了,家师远行尚未归来。” 两人对视一眼,站在船头的豪格大笑几声,说道:“既然师父不在,找徒弟也是一样。” 白城笑道:“不知尊驾有何贵干?” 豪格嘿嘿笑道:“我兄弟二人近日练了一套联手攻击之术,正要请风诺道长指点不足,既然道长不在,就请小兄弟指点一二啦!” 说话之间,小船已到岸边三丈,豪格飞身一跃,双手握拳,一条壮硕身躯,如泰山压顶一般,朝白城头顶扑来! 站在船尾的泰格足尖一点,悄无声息的从侧面像白城逼近。 两人一高一低,一阴一阳,配合无间,妙至巅峰!(。) 第六十章 轻胜(四千字大章) 长江以南归道门所属,下辖共有四国,按照从西往东的顺序,分别是定都临安的赵氏宋国、定都建业的陈氏陈国、定都武昌的司马氏晋国、以及定都镇海的萧氏梁国, 长江以北则是佛门的地盘,从西往东,分别是北周杨家,北魏拓跋氏,北齐高家。 佛道相争,七国争霸,本是这世上最为耀眼的一场大戏,只是天下间除了这几位主角,还有一些配角默默的守在舞台边缘,随时准备上台表演。 比如说,退居十万大山的南方魔门,潜伏北方大漠的北方魔门,隐藏在西方无尽雪山中的大雪山圣教,隐匿在江湖之中的妖物世家,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不过七国相争,本已极为酷烈,这七国对付七国之外的势力,更是毫不容情,只要稍有机会便会下手吞并。 木那塔出身的萨满教就是被佛门吞并,这才不得不远走江南,躲在九曜列岛之中。 豪格与泰格也是一样,两人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豪格年纪稍长,泰格年纪稍幼,出身草原东部的长生教,他们的父亲本是长生教的一位实权长老。 两人自幼修行长生教的种种秘术,一身战力与木那塔在伯仲之间,更是练就一套联手秘术,只要两人联手,战力便可暴涨数倍。 七八年前,佛门发动北方三国大军,大举扫荡北方魔门,北方魔门见势不妙,只得往草原深处逃窜。 北方魔门退居草原深处,失去了原有地盘,只得四处侵占地盘,掠夺弟子,修养生息,就在这期间,他们与长生教发生冲突。 北方魔门虽然战不过佛门,但收拾长生教还是轻而易举,不过数月功夫,便把长生教千年基业连根拔起,将教中高手斩杀殆尽。 豪格兄弟仗着两人联手之利,击杀魔门数位前来追杀的高手,这才逃过此劫,只是两人再也不敢继续留在草原,便想法子托庇在帕卡道长门下,这才来了九曜列岛。这两人能逃脱性命,全凭帕卡道长的庇佑,故此对帕卡师徒极为忠心,敢于为其赴汤蹈火。 木那塔昨日从莱布处离去之后,虽然受到莱布的警告,不许擅自出手,但他心中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不过他为人甚是阴狠,不愿自己出手,便寻到豪格兄弟,只是稍微暗示莱布对白城不满,豪格弟便忍不住来找白城的麻烦。 …… 豪格从船头跃起,腾身一丈多高,口中不断念出极为拗口的咒语,双拳紧握,向下捣去,一招“金刚捣蒜”,狠狠砸向白城的头颅。 随着咒语念动,他从双拳开始,肌肤逐渐化为黄金颜色,沿着小臂向上蔓延。 眨眼之间,他便化作一尊黄金雕像,向白城狠狠砸去。 泰格身子一晃,从船尾处消失,口中默诵咒语,随着咒语声音,逐渐化作一团黑沙,从四面八方向白城围去。 白城见二人手段神奇,不但毫不惊讶,反而呵呵笑道:“两位好俊的功夫,日后若是去走江湖,单凭这一手把戏,打把势卖艺也不会没有饭吃。” 两人闻言更是大怒,运起十二成力气,誓要将白城一击斩杀! 豪格身上金光更盛,已然有些刺眼,泰格所化的黑色风沙也更为迅疾,将四周树木吹得左右乱摆。 白城微微一笑,对准豪格所在方位,左拳虚握,一拳击出,一道雪白劲气从他拳上发出,径直砸在豪格胸口。 与此同时,他右手向后一捞,五道劲气如丝,从右手五指探出,朝黑色风沙之中捞去。 豪格脸上露出阴冷笑容,他所用武技乃是长生教秘传,唤作血神力,能将内外气血聚为一体,无坚不摧,无物可破,练到最高境界,便是横扫大漠的无上武学“****”! 当年,长生教创教祖师赤老温将这门武技练到无上境界,纵横江湖百年,会战天下高手,从未失手一次,这才创下长生教千年基业。 豪格虽未能将这门武技练到无上境界,但也算有所成就,便是武学修为远远过他的人,也决不能打破他的护体罡气。 泰格隐身在黑沙之中,心中更是冷笑不断,他这门武技更为阴毒,化身风沙,内蕴剧毒,不但无形无质,别人伤他不得,而且剧毒无比,只要划开一道细微伤口,便是立即毒发身亡的下场。 昔日,长生教第二代祖师扎木合创出这门武技之后,仗着这门武技独战西方山中老人手下三千死士。 一役之下,他将三千死士尽皆毒死,将山中密教连根拔起,吓的山中老人逃离洞穴,从此这门武技闻名西方世界,被称为“黑死”! 泰格在风沙之中,拼命催动毒气,要循着白城所发的五道劲气追本溯源,一举毒杀白城。 …… “砰”的一身闷响,豪格只觉得胸前一震,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由胸口处骤然扩展开来。 他只觉得身形一挫,从半空中跌下,狠狠栽如海水之中,浑身酥软,几乎爬不起来,连连喝了好几口海水,才勉强站起身子。 豪格忍住剧痛,低头向胸口瞧去,身上金光早已消失不见,只有胸口处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 拳印足有一寸多深,骨节痕迹清晰可见,将他胸椎尽数砸断,若是寻常人受此一击,纵然没有重伤而死,只怕也会剧痛昏迷,也亏得他体格惊人,这才勉强保持清醒。 豪格怒吼一声,抬头向白城狠狠瞪去,准备与白城拼命。不料,这一眼望去,他不由得心神剧震,几乎喊出声来。 只见白城右手五指之中,探出五道白色劲气,这五道劲气如丝,凝聚不散,将泰格从头到脚,捆的结结实实,扔在沙滩之上。 原来白城刚才从手中放出五道劲气,这五道劲气如同蚕丝一般,雪白透亮,随风飘荡,卷入风沙之中。 泰格对这五道劲气并不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徒具外表的样子货。不料,这五道劲气融入风沙之后,竟在风沙之中寻到泰格的真身,一一黏附在他身上。 五道劲气黏在他身上之后,便逐渐开始收紧,眨眼之间,便将他身上各处关节紧紧捆住。 待泰格发觉不对时,浑身上下已被牢牢锁住,稍一挣扎便如利刀割肉一般痛苦,再也已经挣脱不得。 白城轻轻一拽,便将他拽出黑色风沙,“黑死”之术再也施展不得。 …… 豪格面沉如水,有心与白城拼命,又顾及泰格的性命,只得咬牙说道:“好厉害的本事,我们兄弟栽的不冤!” 白城呵呵笑道:“两位兄弟言重了,小弟不过侥幸占了上风,如何能说栽了?” 豪格冷冷说道:“栽了就是栽了,你怎么才肯放过我们兄弟,尽管划下道来,我们兄弟接着便是。” 白城故作惊讶,说道:“什么叫划下道来?二位今日前来,不过是找小弟演示武艺而已,如今既已演示完毕,二位自行离去便是,又怎么谈的倒放过二字?” 豪格一怔,面色有些奇异,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白城右手合起,收回五道劲气,拱手笑道:“二位轻便,小弟绝不阻拦。” 泰格趁机站起,连忙窜到豪格身后,目光之中含着丝丝恐惧。 豪格狐疑的打量了白城一眼,说道:“你当真放我们走?” 白城笑道:“又什么放不放的?不过既然二位要走,还请告诉小弟,不知是谁邀请二位前来演武?” 豪格沉吟片刻,说道:“是木那塔。” 白城点点头,说道:“小弟明白了。” 豪格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白城忽然说道:“兄台慢走,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豪格猛然转过身来,冷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放过我们兄弟!”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兄台不必动怒,小弟一向习惯低调,还望二位不要对外透露今日发生的一切。” 豪格闻言,深深地看了白城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兄弟省的!” 说罢,两人当场以长生天立誓,发誓不将今日之事说出。 白城待两人发誓之后,冲着两人拱了拱手,便自顾自的转头离开沙滩,向竹楼之中行去。 豪格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重新登上小船,转头向太阴岛行去,豪格坐船中养伤,泰格站在船尾撑船。 片刻之间,小船已驶出计都岛范围,豪格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兄弟,只怕莱布大人这日子要不好过了。” 泰格闻言,大声说道:“大哥,是咱们给大人惹祸了吗?” 豪格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我是觉得今日与咱们交手这小子,不但修为高深,而且气魄极大,大人未必争得过他。” 泰格眉头皱起,说道:“大人高深莫测,难道会争不过这个小子?” 豪格不再说话,双眼直视计都岛方向,眼中充满了迷茫。 …… 白城漫步回到竹楼之上,心情居然相当不错。 他昨夜刚刚突破,今日一早就有人送上门给他练手,当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刚才打豪格那一拳,虽然看似简单,只是普普通通的劲气外放,实则暗中运起“破玉十三式”之“射日式”。 这一式是“破玉十三式”练气阶的所能修行的四式武技之一,能将体内“破玉归元气”凝聚不散,凝成一道雪白劲气。 这道雪白劲气极为霸道,专克各种内家罡气,豪格所修的血神力,在这股劲气面前没有丝毫抵抗能力,便被轻松击溃。 至于他抓泰格那一抓,运用的是“破玉十三式”练气阶所能修炼的另一式武技,唤作“擒龙式”。 这一式武技能将“破玉归元气”凝聚成丝,随意流转,擒拿练气高手,配合“破玉归元气”专破内家罡气的特质,足有擒拿天下九成九的练气高手。 自从他晋升练气阶之后,便修炼了“破玉十三式”中练气阶所能修炼的四式武技,其中、射日、擒龙式便是其中两式。 剩下的两式分别是“吞云式”与“吐雾式”,其中“吞云式”能在瞬息之间大量吸取天地元气,只要练成此式,便不必担心与人交战时内气不足,最是适合久战。 “吐雾式”则能通过吐出胸中元气,逼出体内各种毒素,有此武技在手,便不惧天下诸般剧毒。他虽然还未曾试过此式,但以“破玉十三式”的神奇效果来说,这一式绝不会令他失望。 白城站在竹楼顶部的天台上,望着远去的豪格兄弟,心中微微有些后怕。 豪格兄弟战力不弱,若非他昨夜及时突破,今日也不会胜的如此轻松。 若是当真久战,体内的剑气万一受到刺激,再次吸取天地元气,重新壮大起来,他再想根除,只怕难上加难。 想到这里,白城暗自提高警惕,打算前往太阴岛申请考核,主动迎战莱布,否则一味挨打,百密难免一疏。 …… 莱布独自坐在礁石上,嘴里衔着一枚树叶,望着辽阔的大海,吹出一首悠长的曲子。 许久之后,曲声渐渐沉寂下来,莱布轻轻吐息,将树叶吐入大海,随着海浪消失在大海之中。 “大人,您召唤我?”木那塔恭恭敬敬的说道。 “豪格受伤了,你知道吗?” “属下知道。” “他为什么会受伤?” “这…” “我好像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他。” “属下并未招惹,是豪格看不过眼,这才…” “豪格没有什么心计,这一点你不如他。” “属下…” “我今天叫你来,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究竟是耳朵不好,还是嘴巴太好?” “属下…” “看来你是嘴巴太好。” “刺啦”一声,一道白光闪过,木那塔手握匕首,牙关紧咬,口中鲜血如注,黄豆大小的汗珠,不断流淌下来。 半截鲜红的舌头落在地上,不断跳动,就好像并不甘心死去。 莱布转过身来,瞧了木那塔一眼,淡淡说道:“这次是你的舌头太好,我不希望下次是你的脑袋不好。” 木那塔脸色惨白,深深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 第六十一章 考核(四千字大章) 碧海银沙,万里无云,旭日从东方升起,海面波光粼粼,和煦的海风拂过肌肤,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白城端坐孤舟,双手不紧不慢,缓缓摇动双桨,向太阴岛方向行去。 小舟似缓实快,不大会功夫,来到太阴岛附近。 太阴岛与太阳岛、计都岛都不同,岛屿四周并无沙滩,不是高耸的峭壁,便是突出的礁石,再加上潜伏水下的暗礁,若是不熟水道之人,只怕死也绕不到岛上。 白城驾舟来到太阴岛南面,用船桨抵住凸出海面的礁石,潜运内气,高声喊道:“计都岛周信前来申请上岛!” 声音好似雷声滚滚,向岛中层层传入,海风虽大,海浪虽急,却压不住他的声音。 随着白城声音传出,“噗噗”两声,两颗圆圆的脑袋从海面下冒出,随即又有两支鱼弩从水中擎出,箭尖寒光闪闪,远远指着白城。 这两人俱都是一身海蓝色的海蛇皮水靠,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双眼处嵌着透明琉璃,露出两只黑色眼珠,双手也没闲着,一手擎着鲸鱼骨雕琢而成的鱼弩,稳稳对着白城,一手举着海蛇皮鞣制而成的圆盾,护住咽喉要害,背着两支大大的钢瓶,钢瓶口出伸出两只软管,接在鼻孔处,穿着打扮与白城前世见过的蛙人一模一样。 白城拱了拱手,说道:“二位辛苦了。” 这两个蛙人微微点头,示意听到了白城的话语,手中鱼弩却丝毫也未放松。 白城笑道:“敝人周信,由计都岛而来,特来申请上岛考核。” 两个蛙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缓缓游到白城身边,放下手中圆盾,从水中伸出左手,比划出一个令牌的模样。 白城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幽灵金令,递在此人手上。 蛙人接过幽灵金令,仔细瞧了瞧,又轻轻敲了敲,听了听金令发出的清脆声音。 白城面上含笑,并无任何异常。 这块幽灵金令虽然不是正品,但也是灵图道长精制而成的赝品,岂是如此容易被人识破的? 据灵图道长所讲,只怕除了梁总管,九曜列岛之中再无第二人能发现其中的不同,其中还包括风诺道长在内。 这名蛙人并未看出金令上的不妥,微微点了点头,将金令交给白城,转身沿着水道,往太阴岛中游去。 白城荡起双桨,跟在这名蛙人身后,另一名蛙人则留在原地,低头沉入水中,就此消失不见。 这条水道极为曲折,兼着十分诡异,有些时候前面明明是平静水面,蛙人却偏偏要远远绕开,有时候前面分明是一整块礁石,蛙人却毫不犹豫向礁石游去。待白城驾舟来到近处,方才发现是两块礁石交错在一起,远处瞧不清楚,方才引起的错觉。 短短一条航道,白城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太阴岛下一处避风码头。 早有岛上护卫守在码头,有人快步上前,将小舟系在岸边,有人头前带路,带领白城向岛中行去。 白城跟在引路护卫身后,漫步向岛上行去,不住四下观望,瞧瞧岛上的景致。 太阴岛与其他几座岛屿不同,岛上并未种植海边常有的树种,反而种着北方的高大乔木,如松柏槐桑之类。 层层林木之间,掩映着许多亭台楼阁,不断有抑扬顿挫的读书声音从其中传出,白城一个恍惚,还以为回到了前世的学校。 与太阳岛相比,太阳岛上并无明显的标志性建筑,反而是多了些许人气。 引路的护卫三绕两绕,带着白城来到一处竹亭前面,亭中空空如也,只有正中一张石桌,石桌上面是一块宽大的正方形石板,足有五指多厚,表面雕着纵横十九路的棋盘,角上放着两盒棋子,石板下面压着一口石缸,除此以外再无半点人影。 护卫冲着空旷的竹亭,躬身行了个礼,笑嘻嘻地说道:“启禀朱大学士,又有人来申请考核了。” 白城一怔,不知这朱大学士究竟人在何方。 “好啦,我知道了,你快走吧,不要打扰我睡觉”一个厚重的声音稳稳作响,震的竹亭左右晃动,不断落下灰尘。 随着说话声音,重逾千斤的石板被人举起,一名衣衫破旧的中年儒生一手举着石板,一手揉着眼睛,从石缸中缓缓站起,口中不住地打着哈欠。 引路的护卫对白城说道:“这位便是初试的考官朱大学士,稍后他老人家将对足下进行考核,在下就先走了。” 白城冲他拱了拱手,转身面对朱大学士,上下打量起来。 朱大学士一身粗布衣裳,灰蒙蒙的沾着不少尘土,头发油乎乎的黏成一绺一绺,胡乱散落在脑后,两只手掌又粗又厚,磨出许多老茧,脚下一双布鞋又破又旧,早已千疮百孔。 莫说他是大学士,就算说他是寻常读书人,只怕也没有人信,倒是说他是山间老农,信的人只怕还会多一点。 白城心中暗自起疑,不知护卫称呼他为朱大学士,到底是尊称,还是随口开个玩笑。 朱大学士迈步走出石缸,反手将石板放在石缸上面,一手指着白城,一手捂嘴打了个哈欠,说道:“赶快过来测试,测完了我还要去睡觉。” 白城点点头,缓步走入亭中,说道:“还请朱大学士赐教。” 朱大学士随手抓起一把棋子,随意拍在桌上说道:“咱们今天下一盘棋,你要能赢就算你通过。” 白城一怔,苦笑道:“弟子虽然也学过下棋,只是不擅长此道,还有其他考核方法吗?” 朱大学士皱眉说道:“你是来参加考核,哪有资格挑三拣四?放心吧,我这棋局与他人不同。” 说话之间,他连续捻起数枚黑色棋子,在棋盘上摆出一个特殊符号。 白城低头一瞧,不由面色古怪。 朱大学士并非是在单纯摆棋,而是摆成了近似符文形状,却是一枚“火”符。 白城微微一笑,照样捻起数枚白色棋子,也是摆成符文模样,却是一枚“水”符。 五行相克,水能克火。 朱大学士嘿嘿一笑,随手在“火”符旁边又摆下一枚符文,却是一枚“风”符。 火借风势,燎原万里,却不是“水”符可以克制。 白城笑而不语,轻轻捻起数枚棋子,在“水”符下方摆出一个“云”符。 水在云中,升腾为雨,正好能克制山林大火。 朱大学生毫不迟疑,飞速摆下一个“土”符,火在土中,纵然遇到大雨,也能留下火种,待到雨过天晴,可以再次燃烧。 白城呵呵一笑,随手摆下一个“土”符,水聚土中,积聚为湖,纵然是潜伏再深的火种,终究要被湖水淹没。 朱大学士见状,大大打了个哈欠,随手搅乱棋盘,也不跟白城说话,伸手托起石板,迈步进入石缸,重新放下石板,再次消失在竹亭之中。 白城目瞪口呆,正要张口询问,就听朱大学士从石缸中说道:“由此处向上走三百步,大喊三声守财奴,自然有人接着考核。” 话音未落,石缸中已传出低低的呼噜声。 白城苦笑一声,转身走出竹亭,继续向上方行去。 朱大学士这一场考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考的不过是白城对符文的熟悉程度,比如符文识别、相生相克。这些东西白城这一年来,早已记熟,不担心任何考核,只是这考法倒是别具一格。 白城沿着山道拾阶而上,不大会功夫,行到竹亭上方三百步,却见一座石屋矗立在哪里。 这座石屋足有两丈多高,通体皆是由三尺多长,一尺多厚的青条石砌城,青条石之间还以糯米粘结,便是练气高手,一时之间也难以打破石墙。 石屋并无窗户,只有正面一扇铁门,由寒铁打造,高约九尺,宽约三尺,厚度却判断不出。 白城站在门前,连声喊道:“守财奴!守财奴!守财奴!” 话音未落,便听“哐当”一声,铁门向一旁滑去,露出半尺宽的一条窄缝。 白城顺着窄缝瞧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扇铁门足有三尺多厚,简直不能当做一扇门来看。 “是谁在叫老夫?”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中传出。 “敝人计都岛周信,特来申请考核上岛,朱大学士让我来见您老人家。”白城朗声说道。 “哦,看来他没难住你。” “朱大学士提携后进,并未难为在下。” “嘿嘿,你莫多说了,若是你没通过我这一关,岂不是显得老夫对后辈无情?” “老人家开玩笑了。” “你瞧瞧这串珠子值多少钱?” 随着说话声音,一只干瘦枯槁的手从门中伸出,手中攥着一串念珠,在白城眼前晃了晃。 白城正要伸手去接,却见手掌飞速缩了回去。 “你要干什么!” “在下想要仔细瞧瞧。” “在我手上也是一样!” 白城苦笑一声,心中终于明白“守财奴”三个字的来历。 他仔细瞧了一瞧,半晌之后,方才说道:“老人家,这串珠子至少值一百八十万两。” “嘿嘿,你莫蒙我,老夫怎么不知道这串珠子这么值钱?” “老人家,这串珠子共有十二颗,其中六颗是由天灵石琢磨而成,每颗珠子至少价值一万两,另外三颗是由玄武岩雕成,一文不值,还有两颗由兽魂玛瑙雕成,每颗至少两万两…” “这加起来才不过十万两,剩下一百一十万两你白白给我?” “老人家,这十一颗露在外面,虽然也价值极高,却也算不得什么,不过其中最为珍贵的一颗,却被您老人家紧紧攥在手里,珠子便是以星辰金熔炼而成,至少价值一百一十万两。” “你小子眼光不错嘛!”苍老的声音露出一丝喜色,“再瞧瞧这件衣服值多少钱?” 说话之间,门后老者将手串收回,递出一件破破烂烂的旧衣服来。 白城低头瞧了瞧,却是一件平平常常的衣裳,并无半点出奇之处,不由眉头皱起。 沉思片刻之后,他又提起鼻子嗅了嗅,忽然展颜一笑,说道:“老人家,这件衣裳的价值在刚才那串手串的三倍以上。” “不过是件破衣裳,哪里值得了三百万两,你若是想要,我就卖给你!” 老者虽然说是要卖,但却不自觉的将衣裳往回缩了缩。 白城呵呵笑道:“老人家莫开玩笑,这件衣裳虽不值钱,但衣裳上面缝的三颗扣子却是价值连城,要是在下没猜错的话,应当是传说中的海魂玛瑙。” “海魂玛瑙?这是什么玩意?怎么如此值钱?” “海魂玛瑙名为玛瑙,实在与玛瑙无任何关系,乃是海中一种深海鲸类的分泌物,历经千年沉积形成的一种晶体,至于为何如此值钱,在下也不知道,只知佛道两门,都肯花大价钱收集此物,为此不惜任何代价,不惜任何血本。” “好!好!好!如今像你这么务实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那些年轻人不是自以为清高,看不起铜臭,就是自以为了不起,看不起身外之物,从不肯下功夫研究天下种种材料,压根不知道人生天地之间,天以万物与人的道理!”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谬赞了。” “夸也夸了,你再瞧瞧我这只木簪值多少钱!”门后的老者收回衣裳,递出一只木簪来,不偏不倚,正巧递在白城手中。 白城伸手接过木簪,仔细瞧了一瞧,说道:“这是最普通的乌木簪子,集市上卖十分一支,若是放在建业城的店铺之中,最高可以买到两钱银子。” “年轻人就是不经夸,你再仔细看看。” 白城一怔,仔细又瞧了一遍,又轻轻敲了敲,嗅了一嗅,面色有些古怪,说道:“在下似乎瞧不出什么来。”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就连北海沙罗铁树的木头都认不出来了么?这木簪至少价值五万两!” “老人家,沙罗铁树世间罕有,若是真制成木簪,至少价值千万两以上,岂是五万两所能买的?只不过这木簪与沙罗铁树并无一文钱的关系…” “唉,年轻人,你若是认错了,及时反省回来,老夫还是愿意让你合格的,若是坚持不肯反省,老夫只能算你不合格。” 白城呆立半晌,问道:“老先生,如何才算反省?” “你若肯花五万两银子将这木簪买下,那就证明你肯反省,而且很有诚意…” 话未说完,白城从怀中掏出一张五万两的一票,塞在老者干瘦的手中。 老者飞速收回银票,呵呵笑道:“接着往上走三百步,过了老乌龟那关,就算大功告成!”(。) 第六十二章 通过(四千字大章) 繁花满树,落英缤纷。 白城沿着曲折小道,由石屋向继续向上方攀行,一路之上景致又有变化。 这是一条花间小径,道路两侧种着种种奇花,异香扑鼻,灿烂如锦。花丛掩映之下,摆着许多女子雕像,这些雕像的容貌、装扮、神态、动作各有不同。 有些是宫装女子打扮,仪态端庄,艳压群芳,有些是小家碧玉神态,托腮沉思,眉间微蹙,还有些是江湖儿女模样,英姿飒爽,豪情逼人。 这些雕塑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所有雕塑的石料、雕工都极为上乘,由上好羊脂玉打底,名家精心研磨而成,颇有些大巧不工,脱俗超凡的意思。 白城沿途粗粗一数,道旁起码有数十座雕塑,还不算远处一时瞧不见的,心中不由暗中苦笑,太阴岛上呆的久了,果然都变成了标准的宅男。 第一关的考官朱大学士藏在石缸睡觉,这是宅男嗜睡的最大特质,第二关的考官守财奴独自藏在门后,正是宅男畏惧人际交往的第二大特质,至于这第三关的考官么,虽然还没见面,但喜欢收集手办的宅男特质已经暴露无余。 看来古今中外,这人只要宅的久了,都会变得一样! 片刻之间,白城穿过曲曲折折的鲜花小径,攀到一处清新雅致的石台下方。 这座石台建在断崖边上,白色石板铺成台阶,四周竖着一圈汉白玉的栏杆。 白城沿着台阶走上石台,石台上面空无一人,唯有一座石碑立在石台一角。 石碑高有三尺,宽约一尺,上面刻着“群芳台”三个大字,字体柔美,极尽妍态。 白城心生好奇,迈步来到石碑边上,低头向断崖下方瞧去。 一眼望去,白心一声不由暗赞,心中冒出一个大写的“服”字! 站在石台之上,白城目光所及之处,山崖下面百余位女子雕像一览无余,而且所看的角度,恰是每一位女子雕塑最为动人的一面。 百余名女子聚于一崖之下,不但毫无拥挤之感,反而颇有些群芳争艳,桃李争春的势头。 白城心中暗道,灵图道长果然说的不错,加入幽灵庄之后,果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百余位女子雕像,耗资何止百万白银,却纯粹是为了赏玩,与此一比,前世地球上的宅男手办简直弱爆了。 “嘿嘿,老夫这群芳台不错吧?” 白城回头瞧去,只见一名身材矮小的老者满面笑容,站在身后。 这位老者满头皱纹,年纪虽高,却仍是满面红光,头顶光秃秃的,留着一把大胡子,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手中住着一个拐杖。 白城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此台不负群芳之名,天下绝色一览无余,堪称鬼斧神工,在下佩服至极。” 老者哈哈大笑,一把拉住白城,说道:“我就说我这群芳台不错么,这世上果然有能欣赏出其中妙处之人,他们都说我奢靡,却不知人生在世不过食色二字,有此群芳台在,于“色”之一字,老夫再无遗憾!” 白城呵呵一笑,问道:“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者哈哈一笑,问道:“下面的守财奴是怎么说的?” 白城微微有些尴尬,说道:“那位前辈的称呼似乎有些不雅。” 老者笑道:“不就是老乌龟三个字么?随他们去叫吧,老夫有神龟之寿,这是他们羡慕不来的。” 白城干笑一声,心中暗道,你若是知道在地球上“老乌龟”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只怕不会这么淡定。 闲聊几句,白城笑道:“老人家,弟子名叫周信,来自计都岛上,此来特地申请太阴岛入岛考核,还望老人家赐教。” 老者嘿嘿一笑,拉着白城来到群芳台边上,说道:“考核都是小事,你能来计都岛,迟早也要上太阴岛的,左右不过是几年的功夫,何必这么着急?老夫这群芳台才是大事,今日难得遇到欣赏之人,你好好瞧瞧,看看老夫这座群芳台还有那些不足之处。” 白城哭笑不得,只得站在台上,举目向山崖下方望去,一派春意盎然之色。 老者不断从旁指点,点出其中妙处,说到高兴处时,满面兴高采烈,不断手捋银髯。 白城瞧了半晌,转头说道:“老人家这座群芳台用心已到极处,在下瞧不出丝毫不足之处。” 老者眉头一皱,说道:“你若是实在挑不出不足之处,便下去给我这群芳台添一座玉像吧,什么时候能添进去,什么时候算你过关,若是一直添不进去,那你就回计都岛去吧。” 白城一怔,说道:“老人家,莫说弟子不懂雕刻,就算是弟子擅长雕刻,一时之间恐怕也找不大这么大的玉料吧?” 老者眉毛一扬,说道:“你何时找到玉料,何时再来也是可以的。” 白城苦笑一声,问道:“老人家,弟子忽然发现这群芳台也有不足” 老者哼了一声,说道:“你仔细说说吧。” 白城点点头,说道:“那弟子就得罪了!以弟子看来,老人家这座群芳台虽然是匠心独具,但却少了一丝生气,徒具其表,并无其神。” 老者面带不屑,摆了摆手说道:“你懂什么?老夫这座群芳台下,每一座玉像都大有来历,岂是‘徒具其表’四字所能形容?” 老者指着台下一位宫装女子,说道:“那是北齐长公主高飞绝,不但绝色无双,而且武学高明,一套‘破日戟法’堪称北齐皇室第一,三十年前她亲率大军攻伐南梁,擒获南梁大将萧景琰,这是她回京献俘时的神态,仪态万方,威风凛凛。” 白城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却未说出来。 老者面带得意之色,指着另一位小家碧玉打扮的女子,说道:“这是江南叶家家主叶星士与秦家一位小姐的私生女。叶、秦两家本是江南世家,叶家男子之俊名满江南,秦家女子之美独占鳌头。江南无数文人猜想,若有人能结合两家之长,不知会有如何惊人的容貌,只可惜两家却是世仇,世代不得通婚。” 白城点点头,叶、秦两家都是武林世家,这两家的事情他也多少知道一点。 老者接着说道:“叶家的当代家主叶星士年轻时闯荡江湖,无意之中救了一位秦家小姐。两人虽然不知对方身份,但却一见钟情,珠胎暗结,诞下女儿。可惜数年之后,双方身份曝光,秦家高手大举来犯,叶星士无奈之下,只得携女独行。不过,由于此女生母身份尴尬,他也不便将女儿带回叶家,只得将女儿暗中藏下,养在一座江南小镇之中,取名叶璎莲,只留下一名乳母抚养。” 白城微微有些惊讶,说道:“您老人家如何知道这等秘闻?” 老者笑而不答,说道:“这位女子身兼叶、秦两家之长,容貌果然天下无双,尤其难得的是,她自幼长在小镇之中,既不受人间疾苦,又未被世俗名利污染,她的容貌配上这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纯,当真是人间难得!” 白城苦笑说道:“老人家这份苦心更是难得。” 老者更加得意,再次指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说道:“天山剑派号称百年来第一剑派,当代掌门晦明禅师,更是北方佛门第一剑士。这位女子是晦明禅师的关门弟子,名叫凌云凤。她虽是久走江湖,但却依然保持着一份豪爽性情,仗义豪气。这是她亲赴塞外斩杀萨氏双魔,大功告成回返天山的神态,果然是光彩照人,令人敬佩。” 说到此处,老者大笑声中,重拍身旁石碑,问道:“老夫这群芳台下每一尊雕塑都有来历,并非无缘无故、凭空虚构而成,你说说我倒是那一点徒具其表?”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老人家虽然说的有些道理,但在下也有一番话要说,老人家可否听听?” 老者怔了一怔,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罢。” 白城呵呵笑道:“北齐长公主高飞绝声名卓著,在下以往也曾听过,只是与老人家所说有些不同,据说高飞绝与萧景琰本是一对恩爱情侣,只是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不得不在疆场征战。高飞绝当日虽将萧景琰擒获,但心中却无半点欢喜,如何谈得上威风凛凛,仪态万方?” 老者一怔,说道:“这个…” 白城接着说道:“咱们再说叶璎莲,老人家说她自幼未受民间疾苦,却有些想当然了。她虽不缺吃穿,但自小父母不在身边,犹如雨中浮萍一般,所谓清水出芙蓉,不过是女儿家心中愁苦,不愿与人多说的表现罢了。” 老者呆了呆,说道:“谁知女儿家竟有这许多心思…” 白城又指了指凌云凤的雕像,说道:“对于凌云凤,老人家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凌云凤与表妹冯雪漫乃是至交,冯雪漫游历江湖之际被萨氏双魔所害,死的惨不堪言,凌云凤为替冯雪漫复仇,七下天山,万里追逐,终于将萨氏双魔斩杀。她得手之后回返天山,只怕是悲大于喜,又何谈光彩照人?” 老者愣了愣,说道:“这个…那个…” 白城呵呵一笑,问道:“老人家,若是在下没有猜错,只怕这群芳台下的群芳并非老人家自己雕刻,这些故事也不是老人家自己收集的吧?” 老者挠了挠头,干笑几声,说道:“老夫整天忙忙碌碌,哪有时间仔细琢磨这个?都是手底下几个徒弟干的,没想到他们这般不用心,真是该打!该打!” 白城笑道:“群芳台下,群芳虽妙,但缺少一份神气,只是这份神气并不能由雕塑而来,应当是由老人家所赠,老人家心中有神,这些雕塑方才有神,老人家心中无神,这些雕塑自然心中无神。” 老者呆了半晌,问道:“你我今日初识,你怎敢断定我心中无神?”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也简单,这些雕塑的本质虽是玉石,但雕成人像之后,自然有几分人味。老人家若是真的尊重其中每一个人,自然会以礼相待,可是老人家对这些雕塑并没有半点尊重,不但放任她们暴露在风吹日晒之中,而且介绍起来得意洋洋,不似是介绍朋友,倒似是炫耀藏品,种种表现确实早已说明一切。” 老者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小兄弟说的是,老夫今日才知道,原来老夫求人指出雕塑的不足之处,便是对雕塑极大的不尊敬,也是雕塑最大的不足。” 白城说道:“老人家明白就好。” 老者点点头,神情有些萧索,向上方指了指,说道:“好吧,我这一关算你过了!你三关既过,今后便可随意进出太阴岛了。” 白城笑道:“多谢老人家成全。” 老者说道:“从此向上八百步,有一座南明离火阁,帕卡道人就在那里,你去找他领一块令牌便是。” 白城点头说道:“弟子明白。”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要千万小心,帕卡道长有可能会问你一个小问题,你一定要小心回答才是,千万不能鲁莽乱说。” 白城心中一动,拱手说道:“多谢老先生指点,弟子明白了。” 说话之间,白城向老者拱了拱手,转身向上方走去。 …… 赤红色的院墙高大坚固,远远瞧去就好似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泰格斜斜倚在墙根,提着一只肘子,张口大吃大嚼,满口油腻问道:“大哥,听说计都岛那小子来申请进出太阴岛,你说那小子能闯过三关上来吗?” 豪格面如白纸,躺在摇椅之上,喝了一口参汤,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十之**吧。” 泰格有些惊讶:“大哥,你没说错吧?咱们太阴岛上能够一次通过三关的人寥寥无几,都是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就凭这小子也行吗?” 豪格面带苦笑,说道:“能一招收拾你我兄弟的,难道还算不得前辈高人吗?” 泰格一怔,随即露出苦笑。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音从远处传来。 泰格探出脑袋瞧了一眼,惊讶说道:“大哥,你猜的太准了,那小子果然上来了!”(。) 第六十三章 帕卡道长(四千字大章) 屋檐一行堂前燕,门前两排先生柳,三五道童树下绕,仙家气象六七分。 白城沿着山道,漫步来到南明离火宫前,远远向宫门望去,只见一面黑漆牌匾映入眼帘,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南明离火”四个大字。 黑漆牌匾下方两扇朱门大开,朱漆大门之内几树桃花争艳,树木掩映之下,一尊满是斑驳绿痕的青铜大鼎置于庭院正中,似是极有年头的古物。 大鼎之后修着一片水塘,水塘之中种着荷花朵朵,塘中之水源于山中活水,清澈透亮,游鱼隐现。 水塘两岸是两排抄手游廊,顺着游廊往后走,便是一座木阁,木阁高有三层,赤红木材修成,宛若火焰一般。 木阁两旁便是院墙,院墙边上守着两条大汉,这两人一人斜倚院墙,手中提着一条肥美的蹄髈,啃得正香,另一人躺在椅上,面色惨然,却是豪格兄弟二人。 白城微微一笑,不急去见帕卡道长,迈步来到两人身旁,拱手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二位兄台久违了!” 泰格面色一变,不由倒退两步,放下手中蹄髈,喝道:“你要做什么?” 白城笑而不语。 豪格面色如常,淡淡说道:“老二,不必紧张,这里是南明离火宫,不是计都岛。” 白城笑道:“二位兄台不必紧张,小弟已通过三场考核,正式加入太阴岛之列,咱们今后都是同僚,自然要多亲近亲近。” 泰格哈哈大笑,说道:“你以为通过三场考核就一定能进太阴岛?告诉你小子,能不能进太阴岛还得帕卡道长…” “老二,闭嘴!”豪格冷声说道。 泰格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闭口不言。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多谢两位兄弟赐教,小弟明白了。” 说话之间,白城轻轻拱手,转身离开此处。 豪格兄弟目瞪口呆,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白城不急去见帕卡真人,就是想要从豪格兄弟口中打探出太阴岛的内情,只是要从这两人口中打探消息,威逼利诱俱不济事,只得想法子以言语挑动,掏出内情。 离开豪格兄弟,白城沿着抄手游廊,往木阁走去,眨眼之间,来到木阁下方。 木阁正门上方挂着一张三尺木匾,木匾虽小口气却极大,上书“煮海阁”三个大字。 木匾下面站着两个道童,俱是一身火红色的道袍,面貌十分清奇。 白城迈步来到道童身前,冲两人拱了拱手,笑道:“在下计都岛周信,不知二位师弟如何称呼?” 两人对视一眼,说道:“弟子三昧(兜率)见过师兄。” 白城笑道:“在下已通过太阴岛三关测试,特来拜见帕卡师叔。” 道童三昧点点头,说道:“师兄稍等,待弟子禀报老师。” 说完,他转身推开阁门,往木阁之中行去。 许久之后,道童三昧方才再次走出木阁,说道:“师兄请随我来,师父他老人家在焚山亭等你。” 说话之间,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转身往木阁之中行去,白城微微一笑,跟在他身后。 两人径直穿过木阁,经由木阁后门,往南明离火宫后院走去。木阁之后是便是正堂,正堂之后还有厢房,厢房之后才是后院。 后院正中是一座小湖,小湖四周怪石林立,错落有致,景致非凡,显然是园林名家精心所制。 在怪石上方,立着一座石亭,石亭正面挂着一张石匾,上面刻着焚山亭三个字。 石亭之中,端坐一名红衣道人。这道人身量极高,纵然是在坐着,比寻常人站着还高半分,身穿一件火红色八卦道袍,腰间系一条亮黄色水火丝绦,头戴赤红色血玉平天冠,脚踏绯红色多耳麻鞋,双目微闭,似睡似醒,身后悬着一柄赤红色的长剑,以赤血海蛇皮为鞘,以丹红珊瑚为柄。 这道人只是坐在那里,白城便感到一股烈焰扑面而来,好似空气也要被点燃。 三昧来到亭前,恭恭敬敬说道:“启禀师父,周师兄到了。” 白城虽然早有猜测,但直到现在才确定无误,连忙上前深施一礼,说道:“弟子周信拜见帕卡师叔。” 帕卡道长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眼睛狭长如刀,透出一丝冷芒,冲白城点了点头,向三昧挥了挥手。 三昧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就此退下。焚山亭前,只留白城一人。 帕卡道长淡淡说道:“你就是大师兄新收的弟子?” 白城点头说道:“蒙恩师不弃,弟子侥幸拜入师门。” 帕卡道长上下扫视白城一番,说道:“你修为不错,根基又十分扎实,难怪大师兄瞧得上你。” 白城笑道:“师叔谬赞了,弟子能有今日成就,全凭师父栽培。” 帕卡道长摇了摇头,说道:“虽说玉不琢不成器,但也得是玉才成。莱布的天资已经算不错了,在我先后考察的数十名传人中算得上第一,可与你一比还差了好远。” 白城苦笑一声,不知帕卡道长说这话的用意。 帕卡道长接着问道:“你见过谢祖师了么?” 白城连忙说道:“弟子已经见过了。” 帕卡道长问道:“他老人家可曾指点于你?” 白城说道:“他老人家随意说了几句,指出了弟子以往修行的种种谬误。” 帕卡道长说道:“他老人家的话你要牢牢记住,万万不可轻视,否则必然会后悔。” 白城点点头,说道:“弟子明白了。” 帕卡道长问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白城恭声说道:“弟子自从进入九曜列岛之后,一直奔走于计都岛与太阳岛之间,如今已读完了藏经阁中与符文相关的典籍,故此特来申请加入太阴岛,与岛上诸位先生一同研究符文之道。” 帕卡道长问道:“南明离火宫前的三关你都过了吗?” 白城说道:“弟子侥幸通过考核。” 帕卡道长面色微微一肃,说道:“按照列岛惯例,凡是通过三关考核者,皆可登陆太阴岛,一同研习符文之道…” 白城点点头,这个规矩他已经听柳夔说过。 帕卡道长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既是我师门一脉,贫道却要对你再加一重考核,否则你修行不够,便是登上太阴岛,也无什么作为,反而失了师门一脉的颜面。” 白城心中一寒,莫非帕卡道长与弟子莱布一般,对谢道人的传承极为上心,故此要阻拦他上岛? 不过,无论白城心中怎么想,口中还是恭敬说道:“还请师叔赐教。” 帕卡道长淡淡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来太阴岛研习符文一道,你可否告诉我,为何要研习符文一道?是大师兄命你研习?还是你听说太阴岛有符文一道的研究,故此要来看看?” 白城沉吟片刻,恭声说道:“启禀师叔,弟子研习符文一道,并非是因为师父所命,或是只是想来看看,而是有志于符文一道,故此才要登上太阴岛。” 帕卡道长追问道:“你为何有志于符文一道?” 白城正色说道:“既然师叔问起,弟子不敢乱说。天下修行之路虽多,但修行到高深处时,无论是佛道两门,或者武林各派,都是以符文为核心,弟子有志于修行之路,自然要趁早研习符文一道。” 帕卡道长面色不变,继续追问说道:“那你为何有志于修行?” 白城说道:“长生久视,执掌沉浮!” 帕卡道长目光忽然一凝,一股酷热之意如长刀一般,狠狠劈在白城身上。 白城只觉得一股燥热侵入五脏六腑,不由满面通红,汗出如浆。 帕卡道长冷笑说道:“修道者以上体天心为先,讲究的是白日飞升,你却偏偏要在人间长住,这难道是修道之人应有的本心吗?” 白城咬牙说道:“启禀师叔,当今天下七国争雄,黎民百姓生灵涂炭,弟子实在不忍看天下百姓如此,只愿尽一份绵薄之力,令天下重回清平世界,这虽不是修道之人应有的本心,却是弟子的本心!” 帕卡道长冷笑几声,说道“你若是坚持如此,只怕入不得道门!” 白城只觉体内燥热之意越来越盛,咬紧牙关,勉力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弟子告辞!” 说话之间,他转身离开焚山亭,迈步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帕卡道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师叔既然不留,弟子只得重回计都岛。”白城勉强转过身来,拱手说道。 帕卡道长盯着白城,瞧了半晌,忽然展颜一笑,悠然说道:“贫道只说你入不得道门,却未说你入不得太阴岛。” 白城不由一怔,目瞪口呆。 帕卡道长说道:“大师兄没跟你说过吗?咱们谢祖师一脉,本就是道门的叛逆,你若是真正入了道门,才是咱们这一脉的仇人,永世入不得咱们太阴岛!” 白城心中剧震,风诺道长对他的来历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他是道门子弟,却对这条规矩闭口不提,风诺道长如此做法,究竟有什么深意? 他心中如沸水翻腾,脸上面色急变。帕卡道长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还以为他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也未发现异常。 帕卡道长面色带出一丝笑容,说道:“所谓白日飞升不过是道门呓语,所谓转世投胎不过是佛门乱言,贫道自小不信神佛,只信手中三尺长剑,誓要凭借此剑执掌乾坤。贫道适才所言,不过是出口相试而已,你若是没有这般信念,就不必来我太阴岛了,否则于你于我,全都不利。” 白城苦笑说道:“弟子明白了。” 帕卡道长笑道:“既然你我志气相投,这太阴岛上的令牌,自然可以给你。” 说话之间,他从袖中取出取出一块玉牌,随手抛给白城。 白城接过令牌,恭声说道:“多谢师叔成全。” 帕卡道长说道:“谢什么谢,这都是你应得的,对了,如今守三关的还是朱允学、葛浪涛、陈龙龟吗?” 白城笑道:“弟子只知道三人互相称呼为朱大学士、守财奴、老乌龟,却不知三人的大名。” 帕卡道长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就是这三人,你可知我为何要安排此三人守关?”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朱大学士对符文的运用十分独特,用他守关可以检测闯关之人的根基是否扎实,符文之道最终根基,若是基础符文掌握不牢,其余种种皆是妄想。葛老先生收藏了诸般珍奇异物,可以判断闯关之人对各种材料是否了解,符文与炼器乃是一体两面,若是对材料认识不清,徒有符文而不会应用,那也没什么用处。至于陈老先生么,他老人家将天下绝色最为灿烂的一刻记录下来,测的是闯关之人对人心的掌握是否通透,须知天下万般修行法门,落在最后都是在人心二字,若是对人心把握不深,符文之道纵然修行再深,也难以胜得他人。” 帕卡道长听完白城一番言语,轻笑几声,说道:“你这一番话也有道理,只是与贫道的目的有所差异。” 白城拱手说道:“还请师叔赐教。” 帕卡道长说道:“朱允学、葛浪涛、陈龙龟三人皆是世间一等一的天才,天资绝不在大师兄或者我之下,只是三人各有一样缺点,使得三人毕生难以踏入炼神境界,故此我令三人守关,也是给后来者一个警醒。” 白城一怔,说道:“还请师叔细说。” 帕卡道长说道:“朱允学出身北平府的一间书院,自小天才横溢,毫不费力便能胜过他人,前二十年受到师长追捧,这才养成一身懒病,后半世虽然悔悟,但却始终无法苦下功夫。葛浪涛出身轮台府一家豪商,自幼便在金钱堆里打滚,最喜欢天下奇珍异宝,后半世耗费大量心里却追逐各种珍宝,以至于修行不济。至于陈龙龟么,他自小英俊不凡,欠下三千风流债,以至于无心修行,始终难成大道。” 白城点点头,这才知道三人来历。 帕卡道长继续说道:“我命他三人守关,只是要告诉太阴岛上众人,要想修成大道,须从一点一滴坐起,戒懒、戒贪、戒色,否则一世修行,终究难成气候。”(。) 第六十四章 半年之后(四千字大章) 潮湿的海风拂面而过,一股海上特有的海水腥气扑面而来。 时值正午,计都岛上,竹楼顶层,一张宽大的青竹躺椅斜斜摆在天台正中,面对太阳方向。 白城精赤着上半身,下半身也只穿了一条宽大的葛布短裤,懒懒的倚在躺椅上,似梦似醒,似睡非睡。 在躺椅旁边,放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零件,这些零件有些小巧,有些硕大,小的不足一寸,大的足有三尺,有些是兽骨所制,有些是木材雕琢,大多数都是金属所制,这些零件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所有的零件上都篆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纹路,就好似符文一般。 日头又偏了有些,白城长长出了口气,仰天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双眼,露出满是血丝的眼睛,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因为用脑过度而有些麻木的神经,慢慢吞吞从躺椅上爬了起来。 从太阴岛回来已经三个多月了,白城现在回忆起当日发生的一切,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 半年多前,他前往太阴岛,申请入岛考核,连过三关之后,终于与帕卡道长在焚山亭会面。 没想到的是,帕卡道长一见面便对他大加责难,声色俱厉,几乎要将他逐出太阴岛。 更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打算离去的时候,帕卡道长却忽然变脸,一反初时的冷漠,换上一副热面孔,几句话说出谢道人一脉与道门之间的恩怨。 接下来,帕卡道长不但允许他留在太阴岛上,而且给了他一份难以置信的大礼。 这份大礼还要从九曜列岛的权力构成说起。 九曜列岛名义上隶属于白虎堂幽灵庄,是由卫大将军一手打造,实际上则是由三家共管,这三家分别是陈国皇室,卫大将军和谢道人一脉。 其中陈氏皇族的代表是元龙宫的太监总管梁九功,全盘管理九曜列岛,最主要的两项任务就是定期收割列岛的研究成果,以及岛上应用物资的保障。 卫大将军在九曜列岛的的代表则是武英宫以及金、木、水、火、土五岛的统领,一共是六人,这六人并无职权高下之分,组成军前会议,共同负责列岛的防护。 至于谢道人一脉,风诺道长常年不在岛上,不知在忙些什么,灵图道长醉心研究,守在罗睺岛上足不出户,故此代表人物只能落在太阴岛的帕卡真人身上。帕卡真人受命谢道人统管太阴岛,主持九曜列岛的研究工作。 不过,太阴岛上除了帕卡师徒之外,还有陈国皇室与卫大将军历经数十年搜罗的奇人异士,这些人或有一技之长,或是智计过人,或者能人之不能,都是朝野之中的绝顶人物。 只是非常人物自有非常气度,想要用好这些人,不能单以朝廷的权势威压,而是要多用怀柔手段。 经由帕卡道长提议,三大势力的协商同意,太阴岛上实行“功勋点”制度,以功勋点刺激岛上高人的热情。 具体操作来说,便是在岛上成立“功勋坊”与“交易厅”。 其中功勋坊负责提供上古卷宗、法器残片等种种研究材料,并根据材料的珍贵程度在岛上发放任务,同时设定任务的功勋点数。 若是岛上有人对任务感兴趣,便可在功勋坊领取任务,在任务完成之后,将研究成果呈送功勋坊,便能领取相应的功勋点数。 至于功勋点的作用,简直可以说是无所不包,小到美食美酒,古董玩物,大到朝廷官职,珍惜秘籍,皆可以功勋点换取。曾有学者在岛上待足二十年后,凭借功勋点换了二品高官,外加白银百万,从此过上钟鸣鼎食的生活,也曾有学者在岛上奋发十余年,凭借功勋点调动朝廷数千大军,剿灭陈国边境一个千年世家,报了全家的血海深仇。 由于在岛上完成任务,既能提高本身的修为,又能捞去功勋点数,故此岛上学者无不奋发踊跃,数十年间解决难题无数。 交易厅则与功勋坊相辅相成,专为学者之间交换成果作保托底。 这是因为岛上许多学者在完成任务之余,还有精力自行钻研符文知识。由于这些成果属于学者个人所有,故此可以拿出去与其他学者交换。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人心诡谲,世事难测,学者之间的私下交易难免有所不便,故此,帕卡道长便成立了交易厅,为岛上学者之间的交易作保。至于交易所需的代价么,便是双方皆要将用于交易的成果提供一份给交易厅。 不过,交易厅也不会白白拿这份成果,而是会根据双方提供成果的珍惜程度,下发功勋点数。 当然,学者也可以直接将研究成果售给交易厅,只不过很少有人会这么做罢了。 帕卡道长给白城的这份大礼便是一份厚厚的资料,这份资料包含了太阴岛上“功勋坊”与“交易厅”数十年来收集到的所有成果,一点不差,尽数交给白城! 白城见到这份资料的时候,简直震惊的无以复加! 为收集这份资料,陈国数十年来不知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这些资料在陈国的保密程度属于最高一级。放到前世所在的地球,简直是与核弹设计图纸或者洲际导弹分布图纸相同层级的秘密资料。 不经当今陛下或卫大将军的允许,任何人胆敢翻阅资料,后果只有一条,便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白城还记得,他当时目瞪口呆,问道:“帕卡师叔,这真的可以么?如此珍贵的资料,就这样交给弟子?” 帕卡道长淡淡说道:“你不看这些资料,难道还要从头研究,把他人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不成?咱们祖师一脉,为九曜列岛呕心沥血,区区一份资料有什么看不得的?” 白城二话不说,急忙接过资料,就此翻看起来。 这份资料极多,以他“神长期”的心神修为,在太阴岛上日夜苦读,也用了三个月才将资料翻看一遍,就这也只能说是浏览一遍,至于了解研究,还不知要多少日子。 不过,他心神修为极高,又有过目不忘之能,浏览过一遍之后,便无需再看资料,随时都可以在脑中回忆起资料的任何内容,绝不会有任何差错。 看完资料之后,白城便打算领取任务,准备进行符文实际研究。 当日,柳夔曾跟他说过,在太阴岛上想要增长符文学问,总体来说有三种办法,第一种便是研究上古残卷,法器残片,出成果的机会虽然不大,但一旦有成果,便是极为丰厚的回报。第二种便是拆解其余六国或佛道两门研发出的成品法器,这种办法纯是苦工,但却能保证会有成果。至于第三种,便是与其他学者交换,互相共享成果。 白城目前所有的符文知识,都是从九曜列岛所得,并无独有的符文成果,故此无法与他人交换,这条路自然是走不通的。 至于其他两条道路,白城决定选第二条道路,便是拆解成品法器的道路。这是因为他虽然有些符文功底,但是实践能力毕竟不足,想要分析残片几乎是白日做梦,而拆解成品法器却可以迅速增长基本功。 不过出乎预料的时,当他前往功勋坊领取任务的时候,功勋坊的周总管不但派给他一件拆解法器的任务,而且还派给他一件分析上古法器残片的任务。 令白城无语的是,周总管分派给他的那件法器残片,功勋点数极高,几乎是拆解法器任务的十倍以上,是功勋坊难度最高的几个任务之一。 对于这个任务,白城本来想要推脱,不料,周总管无论如何都要派给白城,理由是他觉得白城天资过人,正好适合这种难度极高的任务。 白城怀着重重疑虑接下这件任务,他本以为这是周总管的特意刁难,直到问过柳夔之后,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件任务的难度极高,简直无法完成,在功勋坊中挂了数十年也没有一丝进展。 周总管无奈之下,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任何一个新人到功勋坊报道时,他都会将这件任务派给新人,理由都是一样,“阁下天资聪颖,这任务非你不可”。 至于实际原因么,据说周总管某次酒后吐真言,是因为他一直觉得新人命好,说不定撞大运就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当白城知道这个答案的时候,也是一脸无奈,回到住处之后,便将那件法器残片扔在一旁,专心致志拆解另一件法器。 在太阴岛上呆了几个月之后,白城感觉岛上人多眼杂,颇有些不大方便,刚好拆解法器也无需时时待在岛上,便向帕卡道长提出,想要回计都岛,继续进行研究。 帕卡道长自然无有不准,同意了他的请求。 ……. 离开太阴岛,到今天已经三个多月了,莫说那件上古法器的残片,就连这件成品法器,白城也尚未分析透彻。 他现在才明白柳夔说第二条路每年都有成果是什么意思,原来潜在的意思是说,每次要出成果,足足要钻研一年。 白城打了个哈欠,缓步来到天台边缘,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忽然遨游一番的冲动。 想到这里,他足尖一点,飞身跃下竹楼,沿着层层树木之巅,往海边的银色沙滩掠去。 几步纵到海边,白城踏着银白沙粒,大步向潮水中走去。 九曜列岛地处热带,整日里海风潮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过一时半刻,便会变得黏糊糊湿漉漉,故此白城索性每日只穿一条短裤,想要下海时也无需再脱衣裳。 “扑通”一声,白城跃入海中,在水下潜游起来。 九曜列岛地处大海之中,周边并无人迹,海水清澈透明,十余丈内纤毫毕现。 在来九曜列岛之前,白城便已有周天境界。经过半年前的突破之后,他周身细小经脉尽数打通,修为又向前迈出长足一步,与练气阶第三重境界无漏真身只差一步,只要打通五脏六腑之间的隐穴,便能迈入无漏境界。 周身细小经脉打通自后,修为上的增长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从此之后,他可不通过口鼻,直接利用周身肌肤呼吸。 纵然是在水中,他也可以利用周身肌肤,在水中随意呼吸,永无气力不济之虑。 白城潜在水下,肆意在珊瑚之间游走,随着鱼群追逐嬉戏,时时可见海蟹横行,海龟飘过,与陆地景致大不相同。 游戏一阵之后,白城觉得精力渐渐恢复,略微有些焦虑的神经也缓缓松弛下来,手足轻轻摆动,准备重回岸上。 白城跃出海面,缓步走上沙滩,日头已经不早,夕阳西斜,只留下余晖无尽。 他身形一抖,运转全身气血,眨眼之间,浑身上下雾气腾腾,不但肌肤恢复干燥,就连身上穿的短裤,也变得干燥舒适。 白城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子骨,低头向胸前看去,目光所及,不由得轻轻“哦”了一声,原来在他胸口处刻着的“清虚”二字,已然消失不见。 当日,在惊蛰谷中,白城随身带着的“清虚玉佩”忽然发生异变,将寒潭底部白色石壁中蕴含的天地元气吸取一空。随后,“清虚玉佩”也消失不见,留在白城身上的只有胸口处的清虚两个字。 白城事后曾费尽千方百计,寻找这两个字蕴含的秘密,只是无论他用什么办法,这两个字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是普普通通的纹身一般。 更令白城无语的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两个字也逐渐消失,就好像拙劣的纹身一般,时间一久就会逐渐磨掉。 前几日,他低头看时,清虚二字已经极淡,没想到今日终于完全消失。 白城苦笑一声,真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时,跟方隐如何交代,难道说清虚玉佩自行消失不成? 叹息声中,白城迈步走向竹楼,打算继续拆解法器。(。) 第六十五章 异变(四千字大章) 本章节为空章节! 第六十六章 清虚道人(四千字大章) 当日,方隐将这块清虚玉佩赠给白城之时,只说这是门中流传的异宝,其中蕴含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白城本以为这块玉佩或是一件法器,或是一部秘籍,或是某个宝藏的开启秘钥,却从来没有想过玉佩会发生如此神异的变化。 在他的心神世界之中显化出一间玉屋,在玉屋之中存留着一位前辈,更为诡异的是,这位前辈还能通过白城的双眼、两耳与外界交流。 这种异变的利弊暂且不提,单就这位前辈随意窥探的能力,便让白城极为担心,因为从此之后,他再无任何**可以。 继续深想下去,**还算小事,这位前辈来历不明,正邪难辨,日后若是想要操纵他的身体,甚至直接夺舍,那才是大事。 想到这里,白城只觉得嘴角微微发苦,轻叹一声,说道:“前辈这夺舍的本事也太霸道了些。” 既然这矛盾迟早都要爆发,那还是长痛不如短痛的好! “小友心中莫要惶恐,山人也知夺舍乃是修行者的头等大忌,只是许久未曾踏足尘世,这才一时欣喜,偶一为之,借用小友的身体体验世间凡尘。不过小友放心,山人日后若是再想与外界联系,必然会先告知小友,得到小友允许之后,才会运用小友的五感。” 白城苦笑一声,只得点了点头。他压根没有提出要求,要这位前辈做出什么保证。 这位前辈神秘莫测,要做什么事情根本无需经过他的同意,他也没有任何阻挡的方法。 “小友莫要不悦,山人在你心神世界显化这座玉屋,于你也有一些好处。” 白城苦笑道:“前辈请讲。” “你可将一件随身物品至于屋中,然后再退出心神世界,自然能知晓这桩好处。” 白城一怔,不由一声苦笑,低头瞧了瞧,周身上下空无一物。 计都岛天气潮湿,他浑身上下只留下一条短裤,此外再未携带半点东西。 白城想了一想,从短裤上撕下一截布条,随手抛在地上,说道:“敢问前辈,弟子如何能退出此处?” “小友只要走出玉屋,自然能离开心神世界。” 白城闻言,迈步走出玉屋,就在他即将迈步走下台阶之时,心中不由一紧。 心神世界一片虚空,唯有方圆二十丈的璀璨琉璃悬于虚空之中。 他双手紧紧一握,只觉得**真实不虚,实在不知道一步迈出,坠入虚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是会就此消失在无尽虚空之中?还是会回到心神世界? 白城犹豫片刻,身后的声音既未催促,也未解释。 他最终猛一咬牙,纵身跃向虚空,霎那之间,只觉身子一轻,**再次消失,重新化为意识,一切都恢复到他刚才没进入玉屋之前的样子。 白城深深看了一眼琉璃世界,又瞧了瞧悬浮其上的玉屋,长长吸了口气,逐渐退出心神世界。 他睁开双眼,第一件事便是低头向身下瞧见,目光所至,脸色骤变。 宽大的短裤侧面留下一道撕痕,一块布料已然不翼而飞,缺损的部分与他适才在心神世界之中撕去的部分一模一样。 白城心中剧震,伸手拿起九窍行空舟的一块法器零件,再次进入心神世界之中。 他此次来到心神世界,不再关注其他事情,意识径直往玉屋靠去。霎那之间,他的肉身再次显现,手中紧紧握着那块法器零件。 白城也不说话,急忙放下法器零件,捡起扔在地上的布条,转身离开玉屋,跃入虚空,退出心神世界。 他重回现实之中,刚才拿在手上的法器零件已然消失不见,留在手中的只剩一根布条。 白城怔了一怔,抛下手中布条,二话不说,再次进入心神世界。 玉屋之中,一切如常,九窍行空舟的零件依旧放在地上。 白城面带苦笑,对着“清虚道德”四字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此处竟能寄存外界的物体?” “不错,只要不是活物,此处便能寄存,你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不妨置于此处,也算山人居于此处,给你的一点便利吧。” 白城心中一动,他身上秘密众多,九曜列岛又是危机四伏之地,若是能将许多东西存在此处,倒也是一桩好事,只是不知... “小友莫要担心东西遗失,这间玉屋是在你心神世界显化,若是有一日山人不在此处,存在此处的东西自然会回到世间,并不会就此消失。” 白城点点头,说道:“那便多谢前辈了,只是弟子不知前辈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小友唤老夫清虚道人便是,至于来历么,小友日后便知,也不急于这一时。” “清虚道人...”白城喃喃自语,这个名字他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只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话到此处,说干就干。 白城跃出心神世界,将身边几件要紧的东西收集打包,又将包袱包好背在身后,这才重回心神世界。 ...... 琉璃世界,晶莹玉屋。 白城盘膝坐在地上,拆开青布包袱,将其中几件要紧的物事一一取了出来。 “咦,这《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的名字怎么如此耳熟?”清虚道人的声音再次传出,似是有些惊讶。 白城一怔,问道:“前辈又借用晚辈的五感了?” “那倒不是,不过这座玉屋是由山人一点心念显化,其中的东西山人还是瞧得见的。” 说话之间,《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飘然浮起,悬在空中无风自动,一张张书页自动打开。 “这部书小友是从何处得来?”半晌之后,清虚道人问道,言语之中似是有些唏嘘。 “启禀前辈,弟子先后拜入三家师门,其中第二家乃是道门支脉,这是师门之中的嫡传道法。” “道门支脉?雷声普化?这么说来你也算是那位的传人。” “哦,前辈知道这部书的来历?还请前辈赐教!”白城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这部书是九仙观嫡传,清机道长所赠,但到底是何来历,就无人知晓了。 “不可说,不可说...”清虚道人轻叹几声,淡淡说道。 常言道,话说一半要人命。 白城心中暗自无语,不知为何,这些前辈高人却都有这个毛病,谢道人如此,这位前辈也是如此。 说话之间,他又掏出第二部书来,却是他从孙道海身上得来的《玄冥法身归一经》。 白城当日得到此书时,并不认为这部经书有多珍贵,后来才发现书中记载的炼化念石之法极为有用。 心神之力突破和心神世界的修复,全都离不开此书的作用。 说起吸取念石之法,道门各大支脉都有流传,不过方法不一,作用不同。据清机道长所说,这部《玄冥法身归一经》并非是五斗米道嫡传,也不知孙道海是从何而来。 “《玄冥法身归一经》?” 说话之间,这部经书同样悬在空中,一页一页翻过,不过与《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不同,这次书页翻得极为缓慢,清虚道人对这部书似是极有兴趣。 白城好奇问道:“前辈可能看出此书的来历?” “这部经卷讲的明明是西方教的法诀,却要非套上道门名义,还捏造了一个什么玄冥女仙,真是不知所谓。”清虚道人淡淡说道。 白城一怔,奇道:“西方教?这是什么教派?” “哦,小友没听过么?准提、接引两位祖师的名字,你总该听过吧?” “佛门?”白城不由一震,“前辈说的是佛门?” “原来他们改名做佛门。” 白城心中剧震,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西方教”这三个字他并非头回听说,只是许久没听说过,所以才没有立即反应。 西方教本是佛门的前身,他上次听到这三个字还是前世在地球的时候。更加准确的说,他是前世在地球上看《封神演义》时,看到的这三个字。 除此之外,他在任何典籍上都没有看到过这三个字,来到这方世界之后,他更是连这三个字听也没听那个说过。 他也曾想清机道长打听各大修行门派的历史,但佛门就是佛门,从未有过任何其他称呼。 今日这位前辈竟然说出“西方教”这三个字,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白城心中疑问虽多,却知道不是追问的时候,他适才问过清虚道人的来历,却被这位前辈婉拒,只怕现在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按下心中疑问。 想到这里,白城放下《玄冥法身归一经》不管,继续从青布包袱中掏出《太上剑经》、《百战剑谱》与灵图道人写的《符文》一书。 清虚道人也放下西方教之事不提,而是依样画葫芦,照旧将这几本书全都翻看一遍。 不过,清虚道人这次却没有多说话,将《太上剑经》匆匆翻看之后,留下“尚可”二字。 至于《百战剑谱》更是随意翻了几页,便扔在一旁不管,倒是把《符文》一书,翻看了许久。 当日,白城在白虎堂中得到《符文》一书之后,曾经呕心沥血,耗费大量时间研读,却只能看懂最为简单的一部分。 在来到九曜列岛之后,他通读了藏经阁中的符文秘笈,全盘接受了太阴岛上的符文学问,于符文之道也算有些根基。 饶是如此,他却仍未完全读懂这部书,这是因为书中不少内容是灵图道长自己的研究成果,甚至是正在研究之中的成果。 灵图道长的符文之道在整个九曜列岛之中也排名在前三以内,虽然只是随手做的笔记,却也不是白城这种初学者所能读懂的。 看到《符文》一书的书页在不断翻动,白城心中暗自期待,清虚道人神秘莫测,说不定能够给他一些指点,让他读懂此书。 半晌之后,《符文》重新合上,还不等白城张口请教,清虚道人已然说话。 “这书是谁写的?怎么乱七八糟?简直没几处对的地方。” “啊!这怎么会...”白城不由惊讶说道,这部书他虽然没有完全看懂,但能够看懂的部分,却是字字玑珠,微言大义,没想到却得了这么一个评价。 “周天符文三千六百乃是众所皆知之事,写书之人却妄加揣测,不但生造了许多本来就没有的符文,而且对一些本来就有的符文还乱改一气,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白城目瞪口呆,似乎想到了什么,似乎又难以置信。 “生造符文倒也罢了,他竟用这些错谬的符文,凭空猜想了许多组合方式,这更是错上加错,令人可发一笑。” 白城沉吟片刻,试探说道:“前辈且慢,刚才前辈说周天符文三千六百是众所周知之事,难道前辈也知晓这三千六百个符文?” “周天符文那个不知?五行遁术谁人不晓?这本就是世人皆知之事。” 白城颤抖说道:“前辈可能为在下演示一番?” “这有何难?” 说话之间,玉鼎之上忽然冒出几缕白烟来,白烟极为纤细,有如稗草一般,却凝而不散,清晰如画。 白烟凝在空中,如丝线一般,曲折缠绕,不断变换形状,幻化出种种不同模样,时而如平面上的一幅画,时而如极为复杂的空间模型,时而又如立体雕塑一般,种种模样,不一而足。 白城守在一旁,面色露出震惊之色。 白烟刚开始变幻时,他还未看明白,但连续变幻几次形状之后,他却已看的清楚。 原来这几道白烟,模仿的竟是种种符文,其中有些白城认识,但更多的则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烟变幻越来越快,不到半个时辰,已将周天符文三千六百种一一演示一遍。 白城双目圆睁,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还以为他是在做梦。 道佛两门,七国皇室,天下各大势力全都求而不得的东西,竟然在他面前毫不费力的一一呈现出来。 其他势力他不知道,但陈国为了研究符文,耗费的人力物力他是清楚的,可以说耗尽陈国皇室近半财力。 饶是如此,帕卡道长还认为资源不足,要想追上道佛两门的底蕴,依旧是遥遥无期。 没想到,他今日竟毫不费力看到所有符文,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只得呆在当场。(。) 第六十七章 诡异的修行界 琉璃世界,晶莹玉屋。 白城盘膝坐在紫玉蒲团之上,望着玉鼎上方不断变幻形状的白色烟柱,心中激荡不已。 佛道两门,七国皇室费尽千辛万苦,前后历经千百年,俱都求之不得的周天三千六百符文,此刻正在他面前一一展现,无需费力破解,没有丝毫障碍,唾手可得,轻而易举。 半个时辰之后,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一一展示一遍。 白城似是有些呆滞,并未立即起身,依旧坐在原地,沉默许久之后,方才涩声说道:“清虚前辈,原来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是这般模样,弟子只道此生无缘见此符文,万没想到也有窥其全貌的一天,当真是如梦如幻,难以置信。” “修行第一步便是熟记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此后才是修炼种种法诀,难道你修行到今日连这些符文都未曾记熟么?”清虚道人的声音有些诧异。 白城苦笑几声,说道:“并不是弟子一人未能记熟三千六百种符文,就算是佛道两门、七国皇室、魔门外道天下间这种种修行门派凑在一起,只怕也凑不齐这三千六百种符文。” “哦,你们这处修行界难道连这些基础符文都不齐全吗?” “前辈猜的不错。” “这倒奇了,小友不妨讲讲你们这处修行界的情况,山人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道长,天下间比较大的修行团体有北方佛门、南方道门、暗处魔门以及江湖之中的各大门派。其中佛道两门虽然横压天下,但一向隐于暗中,并不在常人面前展露神通,而是利用七国皇室统治天下。魔门原本是可与佛道相争的强大宗派,不过传说他们在全盛时期,惹上了一条天外玉龙,被玉龙一举斩杀门中七大高手,从此一蹶不振。至于江湖各大门派,则要弱小一些,不但比不得佛道连忙,比之魔门也要差上一筹。” “嗯,那你们这里的境界是如何划分的?” “据弟子所知,共分为三阶九境,分别是淬体阶的易筋、念动、入微三境,练气阶的凝气、周天、无漏三境,以及炼神阶的三重境界。传说在这三阶之上,还有更高的真人、真君以及神君境界,只可惜只在典籍中有所记载,从未真正在世间出现。” “周天符文尚且不全,又如何能攀上更高境界?”清虚道人微微叹了口气,“原来此处修行界已如此潦倒,比山人的猜测还要差上许多。” 白城心中微微苦笑,实在不知该如何答话。 他如今不过练气阶的修为,晋升炼神对他来说已不知何日方能成功,至于炼神之上的境界,他更是连想都没想过。没想到在清虚道人面前,只不过换来“潦倒”二字。 “以山人看来,你们这处修行界确实有些诡异,三千大道也好,八百旁门也罢,无论何门何派修行无不自符文开始,你们这里却连符文也未曾传下,当真令人好生奇怪。” “清虚前辈,弟子曾听说一种说法,传说上古之时,曾有神人传授三千六百符文,后来因为战乱灾荒逐渐遗失殆尽。直到佛道两门逐渐兴起,两大门派创派祖师又重新收集整理,形成梵文与鸟篆,只可惜遗失太多,至今也没有凑齐。” “这是一派胡言,西方教乃是准提、接引两位祖师所创,道门更是鸿钧老祖嫡传,哪里来的什么创派祖师,何况你手中的《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与《玄冥法身归一经》比这些周天符文可重要的多,这些经书都能流出下来,比他们更为基础的周天符文不可能断绝传承,恐怕其中另有内情。” 白城心中一动,清虚道人所说的话极有道理,只是他往日从未往这个方向想去,这才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 “小友身上还有什么修行界的玩意,不妨都拿出来,山人都瞧上一瞧,试试能不能瞧出些什么。” 白城点点头,伸手从包袱中掏出一块玉符来,正是他从卢剑山手中得来的九灵飞焰符。 玉符凭空飞起,飘飘荡荡来到玉鼎上方,一道白烟从鼎中升起,眨眼之间,便已渗入玉符当中。 “周天符文果然不全,修道之途走上歪路。”片刻之后,清虚道人声音再次响起。 白城问道:“还请前辈细说。” “符文本是修行者对天地之间各种真意领悟的显化,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对应天地之间的三千六百种真意。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相生相克,变化无穷,修行者唯有均衡运用三千六百种符文,方能调和阴阳,步入大道之途。此处的修行界掌握的符文不全,许多符文都没有对应中和的符文,无法做到调和阴阳。故此,这方修行界的修者不再追求均衡布置,而是专精一种符文,将性质相近的符文布置在一起,避免了符文内耗之祸。” 白城听到这里,连忙问道:“敢问道长,这种方法可有不妥之处么?” “天地大道在于阴阳调和,利用这种方法修行,不但手段单一,而且断绝大道,永远无法攀上更高一层。” 白城一震,喃喃说道:“原来如此,难怪风诺道长说佛门之中从无尊者以上的高人现世,道门也是一般。” “从小友的话中可以猜出,这方修行界不但走上歪路,而且是被人故意引到此处,并不是正常情况。” 白城脑中一闪,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清虚前辈,弟子还有一件事情请前辈解惑。” “小友但讲无妨。” 白城三言两句,将玉田府妖物世家一事合盘托出,并说出妖物世家遵守“天尊”之命,不敢要乱人间的事情也说了个通透。他本以为清虚道人对此事会更加惊讶。 不料,清虚道人毫不惊讶,淡淡说道:“人妖杂居并非异事,此事自古已有,至于这个“天尊”么,山人略略有个猜测,不过一时之间却不便说出。” 白城轻叹一声,不在追问此事,反手将包袱完全打开,露出包袱中最后一样物品----北冥剑!(。) 第六十八章 北冥剑之谜 北冥剑----剑长三尺,剑宽三寸,白刃如雪,黑柄如墨,锋锐无比,轻若无物,出自青狮地狱吼阵法之逆流空间,斩杀敌人之后能够吸取神秘暖流,增强持剑人的气血,传说为明尊座下北冥神君佩剑。 白城小心翼翼地从包袱里取出北冥剑,手腕一抖,长剑出鞘,他将一汪秋水也似的长剑捧着手中,面上露出期待之色。 自从得到北冥剑以来,白城曾经百般打听此剑的来历,却一无所获,只在谢道人口中得知此剑先后数次出世,历任剑主皆闯下偌大声名,只是极少有人能有好下场。 剑身微微一晃,剑光吞吐几次,便从白城手中平平升起,飘飘摇摇悬于玉鼎之上。 玉鼎之中升起一缕白烟,白烟如丝一层层缠在北冥剑上,逐渐向剑身渗透进去。 许久之后,白烟尽皆浸入剑身之中,北冥剑微微一晃,重新落回白城手里。 “此剑果然有些古怪。”清虚道人的声音淡淡说道。 白城心中一震,想起谢道人说的因果诅咒一事,连忙说道:“还请前辈赐教。” “小友可知此剑是何来历?”清虚道人却未直接回答,反而问起白城。 白城心中一阵无语,他拿出北冥剑就是想要清虚道人帮他解惑,不料清虚道人反过来问起他来,当即苦笑说道:“启禀道长,据说此剑是明尊座下北冥神君的佩剑,不过这也只是一个传说,真相是否如此,弟子也不知道。” “明尊?北冥神君?这些都是什么人物?” “明尊是明教教众信奉的神灵,北冥神君是明尊座下两大神君之一,据说明教本是佛门的支脉。” “原来都是西方教中人物,明尊...北冥神君...这些恐怕都是化名,并非他们的本来姓名。”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清虚前辈,莫非是佛门中人伪造的神灵不成?” “恐怕并非如此,单从这柄长剑,便能看出铸剑之人修为极高,恐怕已是神君层次,若是明尊果真在他之上,恐怕也有仙尊层次的修为。唉...堂堂仙尊之位、神君之属竟然也用化名行事,看来这方修行界也不简单。” 白城心中一沉,清虚道人这几句话虽是轻描淡写,其中却包含了大量的信息。 仙尊?神君? 清虚道人神秘至极,神通广大之处远胜风诺道长。但听他的语气,对仙尊、神君极为重视,看来这两种层次的修行者恐怕绝不简单。 这样强大的修行者为何要化名?难道这方世界还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他们不成? 白城心如电转,沉默片刻之后,渐渐稳住心思,目光重新回到北冥剑上,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明尊、神君离弟子太远,如今想也无用,弟子敢问前辈,这柄北冥剑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这柄剑内部篆刻了一个四象阵群,包括锋锐、坚固、反伤和吸元四个符阵,其中锋锐符阵锋锐无双,坚固符阵坚固难伤,反伤符阵反伤溅射,吸元符阵吸取精元,单以符阵布置与铸剑手法而言,也算是一件不错的剑器。” “这么说此剑并无不妥之处?” “这剑本身并无不妥之处,只不过有些古怪的地方。” “前辈请讲。” “这剑虽然还算不错,但也只能俗世称雄,当不得修行者一击。” “前辈说的不错。”白城想起当日在白虎外营之时,陆总教习出手擒拿于他,他纵然手持北冥剑,但在漫天飞剑之下,却也无力抵抗。 “这剑只能说是不错,但是铸剑的材料却可以用珍惜来形容。剑身是以太炎精金夹杂九天白帝铁锻造而成,剑柄则是以六欲墨石雕刻研磨而成,这三种材料都极为难得一见的宝物,凑在一起莫说是做这样一柄剑,便是炼就一件不错的法宝也够了。” 白城一怔,说道:“前辈这话弟子有些听不大懂...清虚前辈,这两者相差的大吗?” “这两者实有天壤之别,纵然是放弃九天白帝铁与六欲墨石不用,单以太炎精金制成六阳融雪镜,已是威力极强,焚山煮海亦是轻而易举。” “啊?当真?”白城不由目光一亮。 “山人不说假话。” “敢问前辈,那如何将此物炼成法宝?” “小友是动了心思,想把此物炼成法宝么?” “不错。” “以小友的修为还是暂时不要有这个想法,莫说是将此剑炼成法宝,便是还原其中的材料,也不是小友现在办得到的。” “弟子何时才能做到?” “以这方修行界的划分方法而论,练气之上有炼神,待你突破炼神境界,凝成一颗金丹,能够运用三昧真火之时,差不多就可以炼就法宝了。” “啊!”白城不由失声叫道,他现在不过是练气阶的修为,晋升炼神宗师还是没影的事情,至于突破炼神晋升更高境界,那更是不知何年何月方能达到。 炼神境界对应的便是佛门尊者境,炼神之上对应的至少也是罗汉境。据风诺道长所言,数千年以来,佛门只在典籍中记载过罗汉境的高人,世间从未真正出现。 沉默半晌之后,白城忽然轻笑一声,重新振作精神。 世间虽然未曾出现过罗汉境的高人,但世间也无人收集到周天三千六百符文。他如今机缘巧合,在清虚道人处得观三千六百符文,单就这份根基,世间已无人可比,突破更高境界,未必就是做梦。 “小友根基不错,若是运气不坏,未必能不能登上更高境界,更何况此剑虽然寻常,但配合小友现在的修为正好,不必着急将它还原。” “弟子明白,多谢前辈勉力,不过弟子听说北冥剑牵扯因果循环,若是仗剑杀戮过多,终有一日会报复回来。” “以山人看来,此剑之上并无因果,小友所说之事,山人也能略猜一二。此剑之中篆有吸元符阵,能够吸取他人精元,反哺剑主体内,剑主若是不加节制,仗剑杀戮过甚,便会引起精元不纯,体内积成大患,不过只要加以节制,便不会有什么后果。”(。) 第六十九章 功勋坊(四千字大章) 碧海无垠,长空无际。 茫茫大海之上,波涛不断翻涌,一位青衣少年赤足踏在蔚蓝色的海水之上,脚下不断泛起朵朵白色浪花,快步向北方太阴岛奔行。 海风劲吹,波浪翻卷,青衣少年却如履平地,不曾沾湿半点衣襟。 眨眼之间,青衣少年已赶到太阴岛南侧一处珊瑚岛礁的旁边,远远向岛上瞧了一眼,轻轻笑了几声,脚下丝毫不停,飞速向码头奔去。 就在他迈过珊瑚岛礁之际,忽然听到“哗、哗”两声水响,紧接着,从水下跃出两名黑衣人。 这两人跃出水面之后,稳稳站住礁石上面,一手持盾,一手持弩,一件贴身水靠将两人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唯有眼睛部位镶嵌着两块透明水晶。 其中一名蛙人闷声喝道:“来者何人?”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身形站住不动,双足踏在海上,随着海波一起一落,笑道:“计都岛周信特来交接任务。” 说话之间,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随手晃了一晃。 两位蛙人对视一眼,先前出声那位蛙人恭声说道:“原来是周大师回来了,容属下为大师带路。” 青衣少年轻笑一声,说道:“不劳兄弟带路了,周某自己走便是。”说罢,青衣少年大步向前迈去,随着海浪起伏,向码头行去。 眼见青衣少年走远,另一名蛙人忍不住,闷声问道:“赵老大,我瞧这小子年纪轻轻,只怕来太阴岛时间不久,你为何要叫他大师?” 先前说话那名蛙人嘿嘿一笑,说道:“年纪轻不轻老子不知道,不过老子两眼还算不瞎,这种踏浪而行的大高手整个太阴岛也不超过十个,单凭这份修为也担得起大师两个字啦!” 说完,赵老大再次跃入水中,沉在水底,消失不见。另一名蛙人拍了拍脑袋,一同跳入水中 ...... 这名青衣少年便是白城,他已将体内剑气尽数炼化,可以随意挥洒体内元气,自然可以踏波而行,无需驾船往返。 白城迈步走上码头,也不去其他地方游玩,径直往太阴岛东面的功勋坊走去。 功勋坊位于太阴岛以东,是岛上最重要的三处机构之一,其他两处分别是交易厅与研习院。 交易厅不必多说,研习院是岛上学者的交流之所。 岛上学者平日里都在自己居所研习符文之术,每月的初一、十五,则去研习院中交流最近的研究成果,与会之人虽然不会直接透漏什么重要成果,却可以互相交流研究思路。对于学者来说,有时候思路甚至比成果更加重要。 功勋坊门前,一个身材肥硕的胖子正斜躺在竹椅之上,露着肥大的肚皮晒太阳 这胖子身材极为肥胖,少说也在三百斤以上,上半身穿一件蓝绸短褂,两扇衣襟大开,下半身穿一条宽大的蓝绸裤子,脚上拖着一双方头木屐,两只手各抓着一把热带水果,吃的正在痛快。 白城漫步来到功勋坊门前,冲着胖子拱了拱手,温声说道:“计都岛周信拜见周总管。” 这胖子听到白城声音,连忙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水果三下两下塞进嘴里,十分艰难的说道:“原来…来…是周兄…弟来了,快进快…进…”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周总管不必客气,在下不赶时间。” 这位周总管虽然动作滑稽,白城却不敢失了礼数,此人能在太阴岛上掌管重要机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更何况,他亦能隐隐感到,在此人肥硕身躯的掩盖之下,是极为高深的修为,比之木那塔或者西门恨水都要高出不知一筹。 半晌之后,周总管总算咽下口中的水果,用衣襟擦了擦嘴巴,嘿嘿笑道:“周兄弟好久不见啦,上次领的任务怎么样了?” 白城轻笑一声,从身后取下包裹,说道:“幸不辱命,在下…” “咦,这位兄弟莫不是柳夔口中的天才,计都岛的周信么?”远处忽然有人高声说道。 白城顺着说话声音望去,只见远处走来几位文士打扮的人来,其中说话那位走在最前面,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两条眉毛极淡,一张嘴唇极薄,身着月白色长衫,手中挥舞一把折扇。 白城拱手笑道:“天才二字,愧不敢当,在下正是计都岛周信,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长衫文士呵呵一笑,说道:“剑阁府冷虚!” 此人话语之间,带有一股天生傲气,就好似他人都应该听过他的姓名一般。 事实上也是如此,冷虚本是宋国剑阁府人士,自幼便有天才之名,十二三岁时候,又拜在江湖奇人彭和尚门下,学识武技更是一日千里,深不可测。 只因他性情狂傲,行走江湖不过数年,便得罪高手无数,得了个“天涯狂生”的名头,不过他手头极硬,再加上师父彭和尚身份太高,这才没人惹得起他。 直到五年前,他惹到赵氏宋国第一高手“铁剑先生”展白头上,便是彭和尚也护不了他,这才被迫逃离宋国,逃到陈国境内。再往后,他被卫大将军搜罗,最终送到太阴岛上,研习符文之术。 不过他的名声一向只在赵氏宋国流传,来到陈国之后,还不及闯下声名,便来到太阴岛,白城虽然也在江湖上行走过,却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白城怔了一怔,头脑转了几转,却想不起这个名字,当下微微一笑,说道:“计都岛周信见过冷兄。” 冷虚见白城并无多余表示,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不大满意。 以他想来,白城进入九曜列岛多日,必然早已听过他的名声,今日相见却无丝毫热情,显然是对他有所不满。 他却不知,白城自登上九曜列岛,只有短暂时间在太阴岛上停留,其余时间全都独自呆在计都岛上,压根没听过他的名头。 冷虚冷笑几声,说道:“柳夔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能夸奖周兄弟,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只怕周兄弟确有惊人之处。” 白城眉头一皱,明显感到了冷虚对他不满,虽然猜不到是因为什么,但也失去了继续答话的兴趣,冷笑一声说道:“在下不过是勤勉一些罢了,当不得柳先生的夸奖。” 周总管站在一旁,见冷虚咄咄逼人,白城也不客气,当下哈哈一笑,插话说道:“诸位不要站在这里说了,还是进来聊吧。” 周总管毕竟是功勋坊的总管,冷虚再是狂傲,也不敢不给周总管面子,冲着白城冷哼一声,迈步向堂中走去。 与他同来的几人,也都跟在他身后,迈步走入堂中。 白城苦笑一声,实在不知何时得罪了此人,正在无语之际,忽然听到周总管在耳边悄悄说道:“周兄弟莫要生气,冷虚此人极为狂傲,他这般态度倒不是有意针对周兄弟。” 白城一怔,抬头向前方望去,只见周总管站在五六丈外,嘴巴微微张合,似是在与人说,只是从他身旁经过的几人,却无任何反应,就好像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一样。 白城心中一震,周总管用的竟是“传音入密”的武技。 这门武技只有一个作用,便是将说话声音传给特定的某一个人,其他人纵然离说话者再近,也听不到丝毫声音。 这门武技极为罕见,不只是因为极为难练,更是因为练成之后并无法与人争胜,故此非天资绝高者不练,没想到周总管竟然会这门武技。 白城微微点了头,迈步向功勋坊大门走去。 几人进入正厅,沿着正厅中央的两旁座位一一落座,冷虚连同与他同来之人都坐在西侧,白城一人坐在东侧。 周总管则与其他几人不同,坐北朝南,独自坐在主位,面前放着一张宽大的桌案,身旁站着一名青衣童儿,约莫十二三岁上下,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几人坐定之后,坊中仆役端上茶水果品,旋即又全都退下。 周总管哈哈笑道:“功勋坊平日里冷冷清清,没想到几位今日竟赶到一起来了,真令周某高兴!” 顿了顿,他接着问道:“不知诸位此来有何要事?是要交任务还是领任务?” 冷虚呵呵笑道:“周总管,咱们几位兄弟既要交任务,也要领任务。” 白城淡淡说道:“周总管,小弟也是一样。” 周总管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先在此处交了任务,然后再去后院领取任务,这样安排如何?” 几人纷纷点头同意。 周总管笑道:“既然如此,不知从那位先生开始?” 冷虚默然无语,双手抄在胸前,瞥了一眼白城,嘴角挤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以他想来,白城进入太阴岛不久,甚至连一年时间还不到,正是打牢基础阶段,又能完成什么任务?白城此行必是来退还任务,刚才说是要交任务,不过是不想丢了面子罢了。 不过冷虚向来狂傲,此时正要看白城的笑话,故此不愿先交任务,非要等白城先说话不可。 白城还未想明白冷虚的心思,周总管已然反应过来,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周总管不等白城张口,转过头来,哈哈一笑,说道:“冷先生是咱们太阴岛上一等一的大才子,章先生、贺学士与司徒先生也都是咱们太阴岛的奇才,区区任务自然是手到擒来,不如就从冷先生开始吧?” 冷虚闻言,呵呵轻笑几声,却未说话。 在他下首处坐了以为身穿青灰色长衫的中年人,却忍不住站了起来。 此人约莫四五十岁,面带一丝愁苦之色,发髻之间已有银丝,正是周总管口中的章先生。 这位章先生本名章伯雅,滁州顺兴府人士,因为得罪了当地一家豪门,家门遭遇种种不幸,后来机缘巧合,这才逃到太阴岛上。 他自上岛之后,矢志不忘复仇,拼命在功勋坊中接任务,意图攒足功勋点数,催动卫大将军麾下军马为他复仇。 只是他在外界虽然称得上天才,但在太阴岛上却只能算平平,在岛上待了十余年,虽然也攒了些功勋点数,但离剿灭一家豪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冷虚对功勋点并不大看重,可以不给周总管面子,章伯雅却不敢如此。 他见冷虚闭口不言,连忙起身说道:“既然是周总管的意思,章某就献丑了。” 说话之间,他从袖口中抽出几张符箓,又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说道:“周总管,章某上次接了‘寒冰符’的符文破解任务,一共申领了十张符箓,试验用了六张,如今还剩下四张。” 周总管微微一笑,说道:“符箓与法器不同,章先生申领之后,尽管做试验便是,不必再给咱们这里退回的。” 章伯雅连连摆手,说道:“符箓得来不易,能省一点还是省一点的好。” 周总管点头笑道:“却不知章先生有何成果?” 章伯雅点了头,说道:“章某历时半年,总算研究出了点东西。这张寒冰符上虽然没有新鲜符文,但总算有两种咱们太阴岛尚未记录的组合方法。章某已将这两种方法誊录下来,还请周总管审验。” 周总管哈哈一笑,说道:“审验到不着急,章先生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还是先把功勋点划给章先生的好。” 章伯雅脸上露出笑意,说道:“那就多谢周总管了。” 周总管笑说道:“周某记得寒冰符的功勋点是二十点?没记错吧?” 章伯雅连忙说道:“不错,正是二十点。” 周总管转过头去,向他身旁侍立的童儿,说道:“侍酒,还不快给章先生记上?” 青衣童儿连忙打开书册,提笔在书册之上添了几笔,念道:“章先生原有功勋点数三百六十二点,再加上这二十点,共是三百八十二点。” 章伯雅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这个数。” 章伯雅交过任务之后,坐在他下首的贺学士与司徒先生先后也交了任务,差不多也都是一二十点的功勋点数。 片刻之间,堂中只剩下冷虚与白城尚未交付任务。 周总管呵呵一笑,说道:“冷先生…” 话未说完,冷虚便已张口说道:“周总管,不知这位周兄弟上次接的是什么任务?” 周总管闻言,面色微微沉下。(。) 第七十章 递交任务 周月圆,太阴岛功勋坊总管,总管功勋坊任务发放、成果评定及功勋点数分发等一切事宜,为人生性诙谐,整日嘻嘻哈哈,在岛上人缘极佳。 周寒星,陈国枢密院戒律司主管,负责军中大案侦缉、要犯缉拿及口供询问事宜,为人冷酷嗜血,从不卖任何人面子,纵是枢密院的同僚,也何少有人愿与他交谈。 若是仅看履历,这两人除了都姓周,再没有丝毫相同之处,但若有人去过大将军府和太阴岛,先后见过这两个人,就会惊讶的发现,这两人竟是同一个人。 周总管面色微沉,一股肃杀之气有意无意之中四散开来,厅中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莫说白城,就连冷虚等人也感到不对。 周总管深深看来冷虚一眼,口中淡淡说道:“周信接的什么任务,似乎与冷先生无关吧?” 冷虚不愧“天涯狂生”之名,对周总管的不快似是毫无觉察,哈哈笑了几声,指了指白城,说道:“他接什么任务,自然与冷某无关,冷某只是心生好奇,想要瞧瞧柳夔口中的天才到底有何惊人表现!” 周总管点点头,冷声说道:“冷先生就不打算再改主意了么?” 他对冷虚今日的所作所为已感到极为不快。 在军中效力数十年,周总管查处无数大案,做的都是缉拿、逼供这种最为阴暗的工作,对人心的把握炉火纯青,早已看透了冷虚的打算。 若非他对冷虚的为人也有所了解,知道此人天生狂傲,对谁都是如此,倒不是特意针对他或白城,否则早已翻脸动怒。 因为他对冷虚的了结,他不但没有动怒,而且出言安抚了白城一番,想要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不料,冷虚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挑衅,甚至不肯卖周总管的面子。 他心中暗自盘算,在想如何了解当下的局面。以他想来,白城领取任务不过数月,领的又是极为困难的御空法器拆解与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上古法器残片。 若是让白城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接任务,只怕白城面上须不好看。少年人最好面子,万一冷虚再出言讽刺两句,只怕今日要生出一场事端。 只是冷虚这人太过狂傲,一座太阴岛只卖帕卡道长一人的面子,他恐怕压着不住,看来今日这一场风波倒是避免了。 周总管心思通透,眨眼之间,便已想通前因后果。 他既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索性拿出戒律司主管的决断,当下冷冷一笑,说道:“好!好!好!既然冷先生执意如此,二位不妨一同交接任务的好!” ...... 白城心思机敏,初时虽然没能猜透冷虚的用意,但通过周总管与冷虚这几句对话,早已明白的七七八八,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周总管说的是。” 冷虚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一起交接也好!” 说话之间,白城从身后取下一个宽宽大大的包袱来,放在周总管面前的桌案上。 冷虚微微一笑,从袖袍中拿出一只羊脂玉盒,轻轻放在桌案之上。 周总管扫视一眼,笑道:“二位还不打开,是准备让周某亲自动手吗?” 冷虚轻笑一声,伸手打开玉盒,露出里面的物事来,却是一颗土黄色的半透明珠子,直径约在一寸左右,不断放出土黄色的光芒,珠子内部似乎刻有无数细微符文。 身后贺学士惊叹一声,说道:“土行珠!” 冷虚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不错,正是道门之中流传出来的土行珠!此珠能凝聚土行元气,若是佩戴在修炼土行功法的修者身上,足足可以增快一成的修行速度。若是没有修行土行功法的修者拿在手中,亦是一件攻敌利器!” 贺学士啧啧赞叹,说道:“冷先生,难道这珠子你也拆解成功了?” 冷虚面带得意之色,说道:“总算不枉冷某一番辛苦,不但将其中十三种符文组合方式尽数解出,就连其中蕴含的新鲜符文,冷某也已探明两种。若是再给冷某几年时间,想要仿制出来也不是难事。” 说话之间,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极为厚实的小册子来,放在桌案之上。 贺学士抚掌大笑,说道:“冷先生果然天资横溢,贺某佩服佩服!” 周总管微微点头,冷虚虽然性情狂傲,却有真才实学,绝非寻常之辈所可比拟,当即说道:“冷先生,周某记得土行珠共是二百点功勋点数,不知可曾记错?” 冷虚呵呵笑道:“不错,正是二百点,还请周总管查验。” 周总管摆摆手,说道:“冷先生的为人,周某还是知道的,还不至于弄虚作假。” 冷虚点点头,转身向白城瞧去,眼中带着丝丝促狭之意。 白城却似毫无察觉,伸手打开宽大的包袱,露出其中物事来,却是一件完整的御空法器“九窍行空舟”与一件极为陈旧的法器残片。 冷虚微微冷笑,说道:“怎么?拆解了几个月连法器都没拆开么?” 修者要想分析法器之中的符文、组合方式,首先便要将法器拆开,只是法器制成之后都要整体封存,需要用许多特殊的工具,故此寻常拆开容易,想要再组装可就难了,并非领取任务之人所能胜任,往往都是由功勋坊中的高手负责组装。 周总管心中也是一突,他知道白城登上太阴岛时日尚短,无法完全拆解也属正常,但连拆都没拆也太过荒谬了。 九窍行空舟摆在桌上,光滑温润的表面,泛出幽兰色的光芒,将几人的面孔都映得清清楚楚。 周总管面带惊讶之色,冷虚嘴角带出一丝冷笑,章伯雅则是面容愁苦,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城将九窍行空舟放在桌上,手中动作却未停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说道:“周总管,这件九窍行空舟在下已拆解完成,这件法器一共用了三十六种符文组合方式,咱们堂中未曾记录的共有八种,在下均已誊录在此,还请总管过目。” 周总管一怔,随手接过书册,惊讶说道:“你已经拆解成功了?”话语之间,带着无限惊讶。 冷虚更是难以置信,眼中带着种种怀疑。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件御空法器,也算不得什么,周某还不至于骗人。”(。) 第七十一章 鲁大师 功勋坊中,一时寂静下来。 周总管接过白城手中的小册子,双目放出奇光,却未立即打开翻看,而是低下头去,用手细细摩挲九窍行空舟,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虚沉默一阵,忽然冷笑几声,说道:“九窍行空舟是御空法器,乃是最难拆解的法器种类之一,岂是你一个新人所能拆解的?这本册子里写的又有几成是真?几成是假?”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是真也好,是假也罢,都轮不到冷先生操心。” 冷虚眉头一挑,冷声说道:“你小子莫要太过狂妄!” 白城摇头苦笑,不再理他。冷虚为人狂傲至极,偏偏又自我感觉良好,活这么久还没被人打死,也算是侥幸的很。 “住口!” 周总管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冷虚,周某是功勋坊的总管,你若是觉得周某无能,连真假都判断不出,不妨跟卫大将军说说,由你来做这功勋坊的总管!” 冷虚微微一怔,随即大笑几声,说道:“周总管的话,冷某岂敢不信?只不过这小子所说,未免太过荒谬…” 周总管冷笑几声,转过头去,对青衣童儿说道:“去把鲁大师请来!” 青衣童儿一愣,随即低低应了一声,快步走出正厅,脚下有些踉跄。 章伯雅站在一旁,听到“鲁大师”三个字,面色微微一变,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周总管、冷先生,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鲁大师了吧。” 冷虚面带冷笑,并不答话,似是成竹在胸。周总管则冲章伯雅微微摇了摇头,却也再没有说话。 白城心中一动,这个鲁大师是什么人物? …… 片刻之后,一名灰衣老者大步走入正厅. 此人皓首苍髯,面色红润,行走之际,龙行虎步,双目之中,精光四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情,眉头皱在一起。 青衣童儿跟在灰衣老者身后,几乎是连连走带跑,却仍被远远落在身后。 灰衣老者步入大厅,对其他几人瞧也不瞧,双目直视周总管,大声问道:“周月圆,你找老夫来做什么?老夫正研究到紧要关头,若是耽搁了老夫的事,有你的好看!” 周总管冲老者施了一礼,恭恭敬敬说道:“启禀鲁大师,半年多前卫大将军送来一件法器,唤作九窍行空舟,乃是…” 鲁大师已打断了周总管的话,说道:“这件法器我知道,你莫要再往下说了,直接说发生了什么事!” 周总管面上毫无不悦之色,继续说道:“三个多月前,咱们岛上有人接了拆解九窍行空舟的任务,今日来交付任务…” “三个月?”鲁大师似是有些惊讶,“你没记错吧?” 周总管笑了笑,说道:“周某虽然驽钝,但这点小事还记得住。” “是谁接的任务?赵无忌?唐傲?还是周世明?这几个小子进步不小啊!”鲁大师似乎有些兴趣。 周总管见他心情转好,也是咧嘴一笑,指了指白城,说道:“这三位都不是,接下任务的是这小兄弟。” 鲁大师双目如电,扫在白城身上,上下扫视一番,问道:“这小子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周总管连忙说道:“这位小兄弟是风诺道长新收的徒弟,一年多前来到九曜列岛,先前在武英宫藏经阁研习符文之道,半年前通过了帕卡道长的考核,来到咱们太阴岛上…” “胡闹!” 话未说完,鲁大师皱眉喝道:“刚刚研习符文半年,就敢拆解御空法器?只用了三个月就拆解成功?周月圆,你还没睡醒吧?” 周总管闻言,不由面红耳赤,一张肥大的脸庞变得通红,想要张口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派人请鲁大师过来,其中有极深的算计。 一来他也不相信白城能够在短短数月拆解御空法器,只是他看在风诺道长的面上,不愿正面得罪白城,这才请鲁大师出面,瞧瞧白城手中小册子内容的真伪。鲁大师担任功勋坊供奉之职,在九曜列岛之中身份极高,就算训斥白城几句,风诺道长也不好说什么。 二来鲁大师身份、学识、威望都极高,有他老人家在场,冷虚就算找到机会,也不敢肆意闹事。 却没想到鲁大师到此之后,瞧也不瞧一眼,转头就要离开正厅。 白城见此情景,呵呵一笑,伸手从周总管手中抽回小册子,转身向鲁大师递去。 周总管只觉得手中一空,还未反应过来,小册子已被白城抽去,不由暗自心惊。 白城迈步来到鲁大师身旁,说道:“鲁大师,你老人家不瞧上一眼,就随口妄加判断,未免太过荒谬了吧?” “瞧上一眼?小子,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符文之道吧?符文之道博大精深,岂是你匆匆一两年就学的成的?” 白城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鲁大师面色一沉,继续说道“更何况,谢道人三大弟子之中,风诺并不擅符文,你若拜在灵图门下,一年时间或许还够你入门,但你拜在风诺门下,只怕连符文一道的门都没入,还想拆解法器么?” “鲁大师说的不错,冷某也是觉得这小子说的话太过荒谬,可惜不知为何,周总管却对他十分相信。”冷虚在一旁冷声说道,言语之间,煽风点火。 鲁大师冷哼一声,瞥了周总管一眼,又冲着白城摇了摇头,转身往厅外走去。 “鲁大师…”周总管急忙叫喊,却也叫不回来。 眼见鲁大师即将走出正厅,白城微微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一招“移形换位”,掠到鲁大师身前,将他挡在屋中。 鲁大师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小子拦路作甚?莫非还想动手么?” 白城笑道:“鲁大师年高德勋,在下岂敢动手,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 鲁大师放声大笑,高声喊道:“就凭你也敢教训老夫?” 长笑声中,他身上衣衫无风自动,双掌一挥,一道劲风如山入海向白城冲去。(。) 第七十二章 难以置信(四千字大章) 霎时间,斗室之中,罡风四起。 周总管面色大变,他请鲁大师是来平息事态,并不是来挑起争端! 鲁大师不仅是功勋坊里的供奉,更是太阴岛上有数的高手,一身修为极其深厚,仅在列岛之中几位炼神宗师之下,他这一掌下去,白城只怕不死带伤! 周总管没料到白城胆大包天,竟敢冒然挡路。更没料到鲁大师会悍然出手,生死无忌。 种种意外因素加在一起,他想要阻拦已来不及,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是离开军营太久,脑筋和反应都变得迟缓了。 鲁大师这一掌力道极大,莫说是直面罡风的白城,便是站在鲁大师身后的贺学士、章伯雅、司徒先生,也都被罡风卷的东倒西歪,只有周总管、冷虚仗着修为深厚,才能稳稳站在那里。 章伯雅心中哀叹,鲁大师这一掌下去白城只怕要遭,万一白城真的死在此地,只怕风诺道长不肯轻易放过此事,到时候今日在场之人恐怕都讨不了好!唉!今日就不该来这里! 眼见罡风及体,众人面色各异,唯有白城面色不变。 白城轻笑一声,双臂抱在胸前,摆了个破玉十三式之“圆融式”的架势,周身内气流转,在体表凝结薄薄一层。 他自晋升练气阶之后,许多招式已不必非要用拳脚施展,包括破玉十三式中的数式在内,都可以用体内元气施展。 劲风排山倒海般压向白城,白城面上却依旧含笑,就好似没有感觉到劲风来袭一般。 一时之间,莫说周、冷、章几位仁兄,就连鲁大师心中也泛起一个念头,这小子莫不是傻的? 不料,就在劲风压到白城身前之时,忽然在他面前打了个旋,瞬时之间一分为二,化作两道旋风,从他身形两侧绕过,不但没给他带来半点麻烦,就连他的衣襟也未掀起半点。 劲风分为两道旋风之后,从白城身体两侧绕过,继续向前击去,冲出正厅大门,分别击中院中两棵古树,“咔嚓”两声脆响,两棵一人多粗的古树齐腰而断。 场中几人瞧见这样结果,不由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时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白城打破场中沉寂,拱手笑道:“多谢鲁大师手下留情。” 破玉十三式绝妙无双,白城破鲁大师这一掌,破的极为巧妙。饶是周总管见多识广,冷虚传承高明,但除了他与鲁大师两人之外,场中并无第三人看去其中奥妙。 周总管等人听到白城这句话,这才反应过来,都以为是鲁大师手下留情,这才在关键时刻留手,纷纷出口称赞鲁大师慈悲为怀。 鲁大师面色变了几变,最终冷笑几声,说道:“好大的胆子!好俊的功夫!难怪有如此傲气!”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在下绝无半分傲气,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鲁大师嘿嘿一笑,伸出手来,说道:“给我吧!” 白城面上含笑,双手递上小册子。 周总管长出一口气,他本以为今日之事已难善了,却没想到关键时刻峰回路转,快步来到两人身旁,笑道:“周兄弟,鲁大师大人有大量,不与你多做计较,还不快谢谢鲁大师。” “不必!”鲁大师眉毛一挑,大声说道:“鲁某是瞧他修为不差,相信有这种境界的修者,绝不会是信口开河之徒,这才决定瞧瞧这本册子,与其他事情无关!” 这话听在周总管、冷虚等人耳里,都以为鲁大师是爱惜白城的胆略,这才愿意瞧这本册子。 白城心中却明白,鲁大师的真实意思是说,他之所以愿意看白城这本册子,只是因为他觉得白城能有这样的修为,应当不是信口开河的妄人,所以才认为这册子值得一看。他绝不是因为白城的修为在他之上,才不得不低头,去看这本册子。 白城笑道:“在下明白!” ……. 鲁大师伸手接过小册子,面带不屑之色,随手翻看起来。 翻过几页之后,他脸色忽然一变,逐渐严肃起来,双目之中露出奇光,眉头微微皱起,手下动作也越来越慢,似是在用心思索。 又过了片刻,他忽然合起册子,闭目沉思起来,许久之后,方才张开双眼,转头面向白城,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适才周总管介绍白城时,他根本未曾放到心上,直到此时才想起问白城的姓名。 白城拱手笑道:“在下计都岛周信。” 鲁大师轻捋颌下银髯,上下打量白城一番,说道:“这本书不是你写的吧?” 白城笑道:“鲁大师开玩笑了,不是在下所写,又能是谁写的?” 鲁大师微微一怔,摩挲手中书册,说道:“帕卡没有如此深厚的功底,灵图没有如此新奇的思路,鲁某确实猜不出是谁人所写。” 白城笑道:“既然不是他们几位,那么鲁大师为何不相信是在下所写?” 鲁大师连连摇头,说道:“九窍行空舟虽不是什么高深法器,就算完全拆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这书册之中所记录的,拆解法器的思路和手法,俱都是大家风范,绝不是你一个新人所能…难道是谢道人亲自动手?”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鲁大师的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了,谢祖师岂有功夫拆解这一件小小的御空法器?” 鲁大师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道:“你说的有理,但鲁某还是不信这件法器是你亲手拆解。” 白城无可奈何,只得摇了摇头,说道:“这件法器是谁拆解的,咱们暂且不论,不过这拆解法器的任务可算完成?” 鲁大师一怔,说道:“那自然算是完成了?” 白城点点头,转头面对周总管,说道:“周总管,在下记得这件法器的功勋点数是一百八十点,可否先替在下记上?” 周总管心情不错,哈哈一笑,说道:“既然拆解没有问题,那自然是要算上的,侍酒,还不快快记录在案?” 青衣童儿闻言,连忙展开手中书卷,在白城名下添上几笔,说道:“周先生,您此次领取功勋点数一百八十点,原有功勋点数零点,目前共有功勋点数一百八十点。” 白城点点头,说道:“不错,兄弟辛苦了。” 周总管见事情已然圆满解决,笑道:“不错!不错!周兄弟第一次接任务便顺利完成,不过三四个月,便收取功勋点睡一百八十点,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 冷虚站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口中冷笑几声,说道:“英雄出少年?只怕是承接先人遗泽罢了。” 周总管面色一变,却不去看冷虚,反而向白城望去,担心白城翻脸,与冷虚大闹一场。 鲁大师倒是回头瞧了冷虚一眼,眼中带着些许同情之色。 白城符文之道如何,他目前还判断不出,但白城的武学修为,他已一清二楚,若是真的冻起手来,只怕冷虚今日讨不了好去。 白城面上含笑,连冷虚瞧也不瞧一眼,转身走到桌案前面,将青布包裹全部打开,说道:“周总管,小弟上次接九窍行空舟这件任务的同时,还接了一件破解上古法器残片的任务,如今也都破解完成了,还请总管过目。” 他从袖中之中抽出一卷厚厚的书册来,轻轻放在桌案上面,比之刚才拿出的小册子,至少要厚一倍。 周总管闻言,呵呵笑道:“两件任务兄弟都破解了,那确实是…” 说到这里,他已转过身来,一眼瞧见青布包袱中法器残片的模样,脸色骤然大变,说道:“什么?兄弟说的这件残片!” 说到最后几字时,他声音已有一丝颤抖,似是极为震惊! 冷虚、章伯雅等人脸上都带出一丝诧异,周总管在功勋坊履职多年,向来沉稳如山,从来没见过他有这般激动神情。 鲁大师第一个反应过来,身形一转来到桌案旁边,一把抓起包袱里的法器残片,目露震惊之色,冲着白城喝道:“你说的是这件法器残片?” 白城含笑说道:“不错。” 冷虚等人这才瞧清楚法器残片的模样,竟是周总管在功勋坊中悬赏已久的上古法器残片,无数高人学士曾在这块残片上花过许多功夫,俱都没有一丝进展,没想到今日竟有人自称破解了这件残片。 鲁大师眉头紧锁,大声说道:“你莫要开玩笑,灵图道长把这件残片琢磨了整整三个月,最终得出结论,这件残片用正常途径根本是无法破解的,除非功底极深,思路极妙,运气极佳!” 他一连用了三个“极”字,显然并不认为有人能破解这件法器残片。 白城默然不语,心中暗自说道,灵图道长说的是否准确,他也无法判断。不过,他已在清虚道人处学全了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再回过头去按图索骥,破解这件法器残片,不过轻而易举。 他轻笑一声,说道:“这块法器残片共涉及十七种符文,其中八种都是咱们太阴岛尚未记录在案的,还有九种新奇的组合方式,在下都已一一誊录,鲁大师若是不信,不妨翻翻在下的书册。” 鲁大师怔了一怔,略微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接过白城手中的书册,慢慢翻看起来。 只是翻开第一页,鲁大师的面色就不由变了一变,就连手指都有些颤抖。 翻过几页之后,鲁大师的面色不断变化,就好似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他将书卷合上,转过头去,再次打量白城一番,说道:“这书册当真是你写的?” 他虽然是在询问,但疑问的语气已经极弱,反而有种难以自持的情绪混在其中。 白城点头笑道:“正是不才所做。” 鲁大师将书卷捧着手中,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将这句话一连说了三遍,显然心中已震惊至极。 周总管见鲁大师面色古怪,上前说道:“鲁大师可有疑虑?” 鲁大师想了一想,说道:“周月圆,你去把帕卡道长请来,就说鲁某有件事难以决断。” 周总管一惊,说道:“难道…” 鲁大师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快去请!” 周总管点点头,转身向厅外走去。 厅中众人看白城的眼色已经不对,冷虚眼中带着质疑,贺学士、司徒先生两人却是难以置信,章伯雅则与这几人不同,惊异之中还带着丝丝狂热。 沉默片刻,冷虚忽然张口,说道:“鲁大师,若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不妨让冷某瞧瞧,说不得能出些主意。” 鲁大师心情激动,也懒得理他,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 冷虚面色一变,顿了一顿,却忍了下来,继续说道:“咱们太阴岛上的学者这几年又新破解了不少符文,您老一向深居简出,只在功勋坊中出没,从来没有参加过研习院的讨论,未必见过这些新破解的符文,说不定这小子书册之中记录的就是这些…” “放屁!”冷虚尚未说完,便被鲁大师张口打断。 鲁大师大声说道:“太阴岛上所有新破解的符文,都是先由帕卡道长记录在案,然后再隐藏细微之处的奥妙,之后才将大致形状向外公布,以防其他学者重复研究。你们所谓的交流,交流的不过是符文大致形状罢了,老夫身为功勋坊供奉,早已将这些符文全都一一看过,难道你会比老夫知道的更详细吗?” 冷虚仍不死心,说道:“鲁大师说的虽然不错,不过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鲁大师勃然大怒,大声喝道:“姓冷的!你也太过嚣张了!就连你师父彭和尚也不敢跟老夫这样说话!” 说话之间,他一掌挥出,一股罡风径直向冷虚击去。 冷虚虽然修为不错,却难与白城相提并论,当下脚下一错,连忙闪身躲开。 鲁大师冷笑一声,手腕一抖,掌力随心转动,向冷虚身后追去。冷虚面色一变,见在屋中躲闪不开,飞身而起,连忙向院中跃去。 鲁大师手腕再转,掌上劲风如闪电般追击出去。 冷虚跃入院中,立足未稳,掌风已扑面而来,再想闪躲已是做梦,只得大喝一声,双臂向外撑起,运转全身元气,要硬抗鲁大师这一掌。(。) 第七十三章 购买 冷虚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虽然是天赋奇才,自幼又有名师教导,但却少了白城的种种奇遇,时至今日,不过勘勘迈过练气阶的门槛,尚处于第一重凝气境界。 鲁大师年近九旬,踏入练气阶多年,早已迈入周天流转之境,距离无漏真身也只有一步之遥,论起真实修为还在白城之上,一身元气早已打磨的炉火纯青,绝非寻常练气高手所能抵御。 罡风到处,如钢似铁。 冷虚面色大变,只觉双臂一麻,便已失去知觉,身前门户大开,完全失去抵御能力,只得闭目等死! 斗室之中,章伯雅等人或是修为平平,或是手无缚鸡之力,虽然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消解鲁大师这一掌,却受功力所限,并无化解的能力。 白城眉头一皱,鲁大师的脾气也太过暴躁,冷虚虽然居心不良,但也罪不至死,何必下此重手? 想到这里,白城双拳一握,身形一晃,就要出手化解。 就在他将动未动之时,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只见一道火光铺天盖地,从半悬空中如瀑布般卷落下来。 火光灿烂,犹若星辰,火焰瀑布在冷虚身前绕了一绕,化作一面厚厚的火焰屏障,将冷虚护在其中。 “呼啦”一声,罡风击在火焰屏障之上,不但未能将屏障击退半分,反而被火光一燎,骤然消散开来。 鲁大师面色一沉,仰面向半空喝道:“帕卡,你太多管闲事了!” “鲁妙手,你怎么年纪越大,脾气反而越坏了?”随着说话声音,一名身穿火红色道袍的红发道人从半空中飘落下,此人正是太阴岛帕卡真人。 白城迈步上前,拱手说道:“弟子周信见过帕卡师叔。” 章伯雅等人也连忙上前施礼。冷虚更是一头冷汗,连忙上前拜谢救命之恩。 帕卡道长朝几人点了点头,转回头来问道:“鲁妙手,你让周月圆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鲁大师闷哼一声,将手上书册递给帕卡道长,说道:“你先瞧瞧这个!” 帕卡道长接过书册,随手翻看起来,初时还不在意,待翻看过几页之后,面色忽然凝重下来。 他竟就这样站在院中,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一动不动,有如木雕泥塑,也不与众人理会。 在帕卡道长翻看书册之时,周总管已气喘吁吁跑了回来。他走进院中,瞧见气氛不对,也不敢出言打扰,只得寻了一把椅子,独自坐在一旁。 “你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许久之后,帕卡道长放下手中书册。 鲁大师嘿嘿一笑,指着白城说道:“还不是你这位天才师侄写出来的!” “不可能!”帕卡道长断然说道。 “你也觉得不可能?那你那你说是谁写的?”鲁大师反问道。 帕卡道长眉头微蹙,重新翻开手中书册,沉吟片刻之后,转头向白城问道:“当真是你写的?” 白城笑道:“不错,正是弟子所写。” 帕卡道长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可能?” 与灵图道长相同,他也曾试图拆解过这一块上古法器残片,寻出其中暗藏的符文和组合方式,可惜耗时数月之后,始终不得其法,只得忍痛放弃。 若说这本书册是谢道人或是灵图道长写的,他还勉强可以接受,要说是白城破解出来的,他觉得这事委实有些荒谬。 白城微微一笑,不再就这个问题与帕卡道长争执,说道:“帕卡师叔,这书册是弟子所写也好,是他人所写也罢,这件拆解任务总是完成了吧?” 帕卡道长上下大量白城一眼,说道:“功勋点数的事情由鲁妙手说了算。” 鲁大师哈哈一笑,说道:“你都没瞧出不对,鲁某自然不敢有其他意见。” 白城笑道:“那这功勋点数...” 鲁大师悠悠说道:“自然要给你加上!” 白城笑道:“那就多谢鲁大师了。” 周总管在一旁久久不语,直到此刻见几人意见一致,方才拱了拱手,说道:“侍酒,这件上古法器残片的悬赏点数是两千四百点,还不快给周先生记上。” 侍酒连忙打开书册,匆匆填上几笔,念到:“周信,原有功勋点数一百八十点,此次完成功勋点数两千四百点,合计功勋点数两千五百八十点。” 白城笑道:“多谢周总管了。” 章伯雅站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气,他在岛上蹉跎数年,也不过积攒下数百点数,白城上岛不过数月,便已积攒下数千点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冷虚更是又气又恼,他一向自负天才,除了寥寥几人之外,一向瞧不起其他学者。饶是如此,他登岛数年也不过积累下近千点数,白城轻轻松松便拿到两千余点,令他又惊又恨。 不过帕卡道长就在眼前,他纵然心中再是气恼,也不敢出言不逊,只得忍在心里闭口不言。 帕卡道长将场中扫视一番,最后把目光留在白城身上,淡淡说道:“既然没有其他事情,贫道就先走了。” 不得其他人说话,他便身形一转,化作一道火光,火光冲天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鲁大师微微冷笑,说道:“好急的脾气!” ...... 帕卡道长走后,冷虚等人也不愿在此处多呆,向周总管打了个招呼,纷纷离开功勋坊。 唯有冷虚离去之前,恨恨的瞧了鲁大师一眼,勉力压下心中怒气,走出功勋坊大门。 鲁大师对他的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却懒得理他。 白城见众人纷纷离去,冲着周总管拱了拱手,说道:“周总管,小弟还想用功勋点数换取些物品,不知可否现在换取。” 周总管连忙点头,说道:“周兄弟要换,自然是可以的,我这就让侍酒去取坊中物品名录。” 白城笑道:“那倒不忙,在下要换的东西已经心中有数,只是想询问一下价格。” 周总管笑道:“周兄弟但说无妨。” 白城笑道:“小弟头一件想换的就是这九窍行空舟,不知价值几何?” 周总管沉吟片刻,说道:“这件九窍行空舟作为御空法器,价格要稍高一些,需要一千点数,不知你是否...” 破解九窍行空舟的任务只有一百八十点点数,但购买九窍行空舟却要一千点点数。 理论上,只有破解其中的符文以及组合方式,便能仿造这件法器,这也是白城原本的打算。但是一来九窍银本身就极为珍贵,单只材料也需要花费不少,二来他又有急用,故此他最终决定直接买下这件法器。(。) 第七十四章 暗流涌动 一千点功勋点数非同小可,岛上大多数学者辛苦数十年也未必能攒下这些点数。毕竟朝廷二品官职,只要八百点数便能换到。 周总管本以为报出这个价格之后,白城只怕还要犹豫一番,最终才能做出决断。 不料,白城直接点了点头,说道:“一千点么?在下愿意换取。” 周总管一怔,随即说道:“那好,侍酒,还不给周兄弟包上?” 白城摆了摆手,笑道:“周总管,暂且不急,在下还想问问,咱们功勋坊中可有北方佛门高僧留下的舍利?” 周总管停下手中动作,奇道:“佛门舍利?你要那玩意干嘛?” 白城笑而不语。 周总管拍了拍肥大的脑袋,说道:“怪我!不该多问!佛门舍利么,咱们这里自然是有的。” 白城大喜,问道:“不知是何价格?” 周总管想了想,说道:“咱们功勋坊一共有两种佛门舍利,其中尊者级的舍利一万功勋点一枚,大德级的舍利一千二百功勋点一枚。” 白城继续问道:“敢问周总管,不知咱们是否有罗汉级的舍利?” 周总管不由一怔,尚未来得及回答。 鲁大师忍不住插话说道:“你这小子好不晓事,尊者级的舍利已是佛门宝物,咱们得来已极不容易。罗汉级的舍利更是佛门至宝,北方佛门千万弟子之中,也只有净虚和尚一人持有罗汉级的舍利,难道你以为这种至宝是可以随意换到的吗?”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是弟子想多了,不知咱们共有多少舍利?” 周总管笑道:“咱们功勋坊**有尊者级舍利三颗,大德级舍利七颗,怎么?你全都想要么?那可要再接再厉了!” 白城笑道:“弟子有心无力,先买上一颗大德级的吧。” 周总管点点头,说道:“九窍行空舟一千功勋点,大德级的舍利一千两百功勋点,共是两千两百功勋点,周兄弟可真是出手阔绰啊。” 白城摇了摇头,也不知说什么好。 周总管大笑几声,去后院秘库之中取来一颗佛门舍利,用白玉小盒盛好,又将九窍行空舟原封不动用青布包袱的包好,一同递给白城。 白城接过包裹,却不着急走,又向周总管讨来发布任务的任务记录簿,一连挑选了三件功勋点数极高的任务。 这三件任务都是在功勋坊悬赏多年,极为难缠的任务,最少的有五百点功勋点数,最多的足有九百点功勋点数。 按照功勋坊中的要求,每人每次最多只能接三件任务,白城自然也不例外,事实上大多数人每次都指接一件任务。 周总管查看过三件任务之后,分别取出三件任务所需的资料,却是一口残缺的青色小钟,半柄赤红色的断剑以及半本上古典籍的残篇。 白城接过所需资料,向周总管道了声谢,又向鲁大师施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开功勋坊。 ...... “这小子不得了啊!”眼见白城越走越远,鲁大师长叹一声,面上狂傲之色尽去,他适才的种种暴躁脾气都是假装出来的。 “您老为何这么说?”周总管的面色忽然沉了下来。 “风诺道长修为高深,一身战力惊人,灵图道长专攻符文,功底扎实无比,帕卡胆大包天,出手神鬼难测,这三个家伙虽然都不是好惹的,但总算有法子对付。可是这小子却取了三人的长处,假以时日又是一个谢道人!”鲁大师面色忽然严肃起来。 “您老的意思是这两件法器都是那小子自己拆解的?” “那你以为呢?” “我以为是有人在背地里...” “拆解的结果可以誊录,拆解的思路却无法代劳,这两件法器的拆解思路都极为奇特,不是那几个人的思路。” “啊?既然此人如此了得,那要不要禀报卫大将军?” “还不到时候,再等一等吧,日子就不远啦。” ...... 夜色深沉,大雨倾盆。 天空乌云蔽月,计都岛上没有半点亮光,就连岛上的竹楼,也没透出半点亮光来。 漫天乌云之中,忽然落下一道黑烟来,这道黑烟不偏不倚,径直落在竹楼天台之上。 黑烟逐渐散去,剩下一人站在天台之上,面色冷峻,双目如刀,一身大红色道装,腰悬赤红长剑,真是太阴岛帕卡道长。 帕卡道长现出身形之后,缓步向楼下走去,层...四层...三层...两层...一层... 就在他走下最后一节台阶之际,天空中猛然打了一个雷闪,一道雷光划过长空,将一座大厅照的透亮! 雷光照耀之下,一个满身油渍的老道斜斜靠在椅上,双目似闭非闭,神情似醒非醒,手中提着一个酒壶,不住的往口中倒酒。 壶中美酒伴着浓烈的酒香,不断倾泻而下,就好似永远也倒不完一般。 在这名老道身旁,一只苍首老猿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五心向天。 帕卡道长似是早有察觉,面上并不半分惊异之色,淡淡说道:“灵图师兄,看来你对此人比我上心啊!” 灵图道长放下手中酒壶,打了个酒嗝,说道:“咱们门中出了这等天才,我怎么能不来瞧瞧呢?” 帕卡道长面上露出一丝讥笑,说道:“天才?练武会有天才,修道会有天才,但是咱们师兄弟三人之中,你对符文一道了解最深,难道你真的相信符文之道会有天才?” 灵图道长哈哈一笑,说道:“老道自然是相信的。” 帕卡道长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妨把那位天才叫出来,贫道倒是要考教考教。” 灵图道长摇了摇头,说道:“不巧的很,他并不在岛上,老道也没找到他。” 帕卡道长盯着灵图道长半晌,忽然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说道:“既然他不在家,贫道就先告退了。” 说话之间,他身形一转,化作一道火光,冲开大门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灵图道长方才摇了摇头,冲着苍首老猿说道,说道:“承虚,三师弟与师门隔阂已深,这次更疑心周信是师父瞒着他,暗中培养的嫡传弟子,这样下去只怕后果不妙啊!” 苍首老猿双目微微睁开,探出一指,在空中飞速挥舞,指尖到处闪出一道亮光,现出“本非同路人,何必苦相依”十个大字。 灵图道长瞧在眼里,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第七十五章 出海(四千字大章) 碧空之下,万里无云。 在苍茫无际的大海之上,一名青衣少年脚踏九窍行空舟,独自一人御风而行,向茫茫大海深处飞去。 九窍行空舟遍体幽兰,凌空飞行之际,从小舟前端放出若有若无的蓝光,形成一个椭圆形的蓝色光罩,将他护在其中,不受海风侵袭。 这名青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从太阴岛离开的白城。 当日,白城辞别周总管、鲁大师,离开太阴岛之后,并未折返计都岛,而是架起九窍行空舟,直接往南面大海之中行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先后错过了灵图道长与帕卡道长的拜访,对他来说,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一时之间也很难说的清楚。 九窍行空舟速度极快,乃是太阴岛其中御空法器之中速度第一,每个时辰足可飞行六百余里。 白城气血既强,修为又高,一口元气充足,从昨日离开太阴岛开始,到现在已飞了足足一日一夜。 粗粗一算,从他离开太阴岛到现在,已经差不多飞了七八千里。 连续飞行一日一夜,白城虽然精力充沛,但也感觉有些疲惫。 白城足尖轻轻一点,九窍行空舟骤然转换方向,前端向上翘起,徐徐向高处攀升,足足攀升到三百丈以上,方才止住不动。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海图,随手抖开,细细查看,片刻之后,他举目远眺,向四下张望,随即调转方向,向东南方向行去。 不到半个时辰,在他身形下方,已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岛屿,这座岛屿虽小,只有方圆二三里,却是郁郁葱葱,树木繁茂,显然是有淡水涌出。 这张海图是风诺道长所藏,将九曜列岛周围,方圆数万里之内的海域全都标画清楚,那些岛屿可以落脚,那些岛屿可以存身,甚至包括那些岛屿有化外之人。 这座小岛在海图上标做小戟岛,岛上一汪山泉极是甘甜,风诺道长往日曾在暂时落脚。 白城足尖向下一点,按落九窍行空舟,飘然落在岛屿之上。 九窍行空舟离地三尺,悬浮不动,收回淡蓝色光罩,逐渐停了下来。 白城轻轻跃下九窍行空舟,随手拍在舟上,手腕微微一抖,九窍行空舟忽然消失不见,就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他对心神世界之中那间玉屋运用的已极为熟悉,意识进出之际,不过短短一瞬。 寻常人便是守在身旁,也只会看到他手上的东西骤然消失,完全看不出来他在瞬间之内,曾经出入心神世界。 白城站在海边沙滩上,五指向海中一挥,五道白色劲气****而出,穿入海浪之中,如同绳索一般,绑起几条又肥又大的海鱼来。 他蹲在海边,并指为刀,划开海鱼腹部,刮掉身上鳞片,将几条鱼洗剥干净,方才勾住鱼鳃,施施然向山上走去。 在山中捡了几根枯枝,又寻到一处甘甜的山泉,白城在一块圆石上坐下,在石边点燃篝火,将海鱼用树枝穿起,置于篝火之上,慢慢烧烤起来,片刻之间,焦香四溢,一股鱼肉的鲜香扑鼻而来。 白城狠狠咬了几口,压下腹中饥火,方才低声说道:“清虚前辈,弟子一路前来,不断向海中瞧去,发现这处海域的大鱼已有三四丈长了,难道还是不堪用么?” “此处还是离海岸太近,真正的海中巨兽绝不会在此处盘踞,这样大小的海鱼也没什么用,你再往前行个两三万里应该就差不多了。” 白城点点头,说道:“弟子明白了。” 说完,他闭上嘴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烤起手中海鱼,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 当日,计都岛上,竹楼之中。 清虚道人在玉屋之中,以玉鼎中升起的一道白烟,向他演示了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 白城知道这是旷世难逢的大机缘,当下放下手头所有事情不管,一心一意守在心神世界之中,跟着清虚道长领悟起三千六百种符文来。 与藏经阁或太阴岛中残缺的符文记录不同,清虚道人深不可测,对符文的感悟已到极限。 他演示出的每一种符文,都能显化出符文本身的真意来,并无任何残缺之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白城拼命的关系符文,一旦观想成功,便会在琉璃世界之中,显化出对应的金色符文,与他原先通过地火八荒柱观想出的八枚金色符文在一起,漂浮在紫色龙鱼身旁,灼灼放光,永不消失。 清虚道人境界高深,演示极妙,白城心神强大,观想极快。 不过十余日的功夫,他便将三千六百种符文周天尽数观想成功,尽皆凝练成金色符文。 一时之间,三千六百枚米粒大小的符文聚在心神世界之中,随着紫色龙鱼的游动,如同夜空之中的点点萤火虫一般,一眼望去,煞是好看。 将所有符文凝练成功之后,白城一时之间竟感觉有些茫然,他来九曜列岛本是要研习符文之术,原本以为要耗时数年,乃是更久方能达成心愿,没想到如今这么简单便达成心愿,一时之间,竟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过他只在这种迷茫的感觉中沉迷片刻,便又清醒过来。 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虽是旷世难逢的机缘,但对他当下来说,却无什么用处,并不能有效提高他的战力。 符文之道用途在两个方面,一者在于修行,却要攀上炼神阶之后,方才显化符文之力,他如今还差了一筹。二者在于炼器,但也要炼神宗师,方才能着手炼器。 白城一时间竟有了一种,空守宝山而不自取的感觉。 要想打破这个尴尬局面,他只有迅速攀上炼神阶,方才能运用符文之力。不过要想攀上炼神阶,他却面临两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一来他心神世界曾经受创,虽然历经数次弥合修补,却仍留有暗伤未愈,平时修炼倒也不妨,但想要攀上炼神境界,那是难于登天。 二来他突破练气境界不久,虽然屡经奇遇,但终究欠缺打磨功夫,五脏六腑之中还有诸多隐穴未曾打通,想要攀上炼神阶,还不知要多少时日。 这些问题他本可向风诺道长求教,但是风诺道长把他带到九曜列岛之后,便匆匆离去,消失不见,再也没在岛上出现过。 他一时之间也无人可以请教,不得已只得返回心神世界,将面临的种种问题,向清虚道人诉说一遍,请清虚道人指点一二。 清虚道人听过白城面临的种种难题之后,稍微沉吟片刻,便给他出了两个主意。 一是针对心神世界的伤势。清虚道人言道,他既已学成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不妨运用这份符文学问,接下功勋坊中发放的任务,再以功勋点数从功勋坊中购买北方佛门舍利,以此疗养心神世界所受的伤势。 据清虚道人所言,想要解决白城心神世界所受的创伤,并非只有北方佛门这一条路子,只是其他几种方法需要的材料更加珍惜,相较而言,北方佛门的舍利已算是最容易获取的材料。 二是针对五脏六腑之中的隐穴。据清机道人所说,五脏六腑之中的隐穴之所以难以打通,除了隐穴位置难以测度之外,还有相对经脉而言,内脏相对脆弱,稍不留神便会被内气所伤的缘故。 自从接受过北冥剑中传来的神秘暖流,白城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气血旺盛,筋骨强悍,算得上天下一流。 但在清虚道长看来,白城的肉身远算不上强悍,以他的标准来说,甚至只能算得是中等偏下。 清虚道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以北冥剑斩杀生灵,吸取生灵身上的精元,补益体内气血,强化五脏六腑。 如此一来,一举两得,他不但可以强化筋脉,而且可以加快打通隐穴的速度。 白城闻言,提出心中疑虑,北冥剑虽能吸取他人体内精元,短时间看来极为有利,但却会将异种精元,混在自身精元之中,时日一久,岂不是玩火**? 清虚道人却道无妨,他已探查过白城的肉身,发觉白城所修的“破玉归元诀”算是不错,最擅长纯化精元,纵然吸取的精元有稍许驳杂,也能迅速同化,不至于留下后患。 再者来说,要想避免精元驳杂,也不是没有办法。清虚道人言道,白城以往斩杀的敌手,不是武林高手,便是山中妖物,总之都是后天修炼过的生灵,一身精元经过功法运转,属性有所变化,这才化作异种精元。 若要避免这个隐患,白城只需寻找气血庞大,精元旺盛,偏偏又没有经过修炼的生灵,将其斩杀之后,再吸取其本命精元即可,算来算去,距离白城最近的只有海中生灵。 清虚道人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深海之中,寻找海洋巨兽,多多斩杀几只,积蓄体内精元。正是因为如此,白城才换取这件九窍行空舟这,一路往深海赶路。 他本以为九曜列岛身为陈国机密重地,想要离开此地,还要经过重重关卡。 谁知,他身为风诺道长的亲传弟子,谢道人一脉的徒子徒孙,只要谢道人与风诺道长不管,其他人并无权约束。元龙宫以往也只靠管控舟楫、补给的方法,来限制谢道人一脉的弟子出行。 如今谢道人深居简出,向来不在人前出现,风诺道长则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前往何处。 他要出海又无需舟楫、补给,仗着御空法器随意行走,所需补给也可放在玉屋之中,一时之间,竟来去自如,无人约束。 这一日一夜,他在海上御空飞行之时,随口与清虚道人攀谈,讨论自身功法与未来道路之时,竟发现了两个意外之喜。 头一样惊喜是关于他自幼修行的《破玉归元诀》。白城隐去破玉归元诀的来历不提,只说是奇遇所得,共有淬体、练气、炼神三篇,将其中功法与清虚道人细说一遍,请求清虚道人评点一番。 清虚道人听过之后,对这门功法评价极高,甚至还在《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之上,说其能纯化精元,打牢基础,为日后修行打下极厚根基,乃是一等一的入门法诀,在炼神阶之前,不必兼修其他法门。 不过,清虚道人也说,这门功法既非根本大道,也非杀伐之法,只能是修行入门所用,待日后突破炼神阶,还需重新选定根本功法才成。 但是,以清虚道人估计,这门功法所修炼出来的破玉归元气,可以随心所欲,与其他种种真气相融,倒是无需担心后继功法相生相克的问题。 第二样便是他从玉田府得来的《死亡光线》。这本秘笈是他在玉田府斩杀化形妖物常飞龙所得,其中充满了扭曲怪异的文字,只是看上一眼,就感觉恶心想吐。 因为这本秘笈极为诡异,他一直都没把这本书带在身边,上次清虚道人才没能看到。他这次离开计都岛,自然要将这本秘笈带走,以防他人寻到。 将这本秘笈存入玉屋之后,清虚道人竟然一反常态,微微有些诧异,问他从何处得来这本秘笈。白城当下一五一十,将秘笈的来历讲述一遍。 清虚道人沉吟许久之后,方才说出这本秘籍的根脚,原来这门功法既非佛道两门的法诀,也非妖族嫡传的功法,而是太古魔道留下来的法门。 只是太古魔道破灭已久,修行界中已极难遇到,不知常化龙是从何处得来的这部功法。 清虚道人言道,太古魔道的功法最重杀伐,乃是一等一的杀伐利器,这部功法虽然诡异邪恶,不适合人族修行,但就此放弃实在太过可惜。 不过,他可以将这门功法修改一番,改成适合人族修行的法门,再传授给白城,白城自然大喜。 清虚道人又说,他虽然暂居在白城的心神世界,但也传授给白城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作为修改这门功法的代价,他却要白城答应他一件事情,需要白城在晋升炼神阶之后,为他搜集一种叫做虚空铜的材料。 白城略作思索,便一口答应下来。(。) 第七十六章 斩杀海兽 幽深的海面下,一条由头至尾三四丈长的银色巨鲨,如闪电般披荆斩浪向前冲去,将挡在前方的一切撕得粉碎。 在这条鲨鱼身形上方,约莫三四丈高的半空中,一位青衣少年踏在一件幽蓝色的柳叶状御空法器上面,不紧不慢地跟在这条鲨鱼身后,时不时地隔空弹出一指,在鲨鱼身体两侧点出一个小小的血洞。 每当青衣少年点出血洞,银色巨鲨都会剧烈的抖动一番,拼命的向水下挣扎,想要摆脱青衣少年的追击,重新潜回海底。 只是它每次试图逃脱的时候,都有五道劲气如同绳索一般,将它牢牢拽在海上,无论如何也无法沉入海面。 过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在青衣少年的有意控制之下,银色巨鲨绕着一片海域往来穿梭,猩红色的血液将这一片海域染的通红。 就在银色巨鲨气血逐渐衰竭,奄奄一息的时候,一股沛然难当的巨大的暗流无声无息地从深海涌出。 随着暗流涌动,一头庞大的海兽伴随着巨大的阴影,从深海中逐渐浮出海面。 这头海兽足有数十丈长,十余丈粗,头大尾细,有些像鲸鱼形状,与鲸鱼的不同之处,便是它头顶生着三根灰色逆角,本来应是双目的地方却是光滑的表皮,遍体罩着乌黑光滑的鳞片,如同铁甲一般,不露丝毫破绽。 海兽从海底浮出,径直往银色巨鲨方向冲去,张开血盆大口,掀起一阵波涛,竟一口将三四丈长的银色巨鲨吞下,随即用力嚼了两下,转头向深海中沉去。 青衣少年站在高处,口中喃喃自语:“逆戟海王兽果然贪吃多鳍银鲨,藏经阁里的书倒也没有乱写。” “你再不动手,这条小鱼可就要逃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青衣少年嘿嘿一笑,飞身从御空法器上纵下,穿过冰冷的海水,猛扑在逆戟海王兽的背上,手中长剑狠狠扎入海兽的背心,一股暗红色的血流如泉水般涌出,将这一片海域染成血海。 逆戟海王兽背心吃痛,仰天长啸一声,便如平地里打了一个闷雷,紧接着一头向深海中扎去。 青衣少年不慌不忙,一手握紧手中长剑,不断顺着伤口切割,一手抓牢海王兽的鳞片,稳住自己的身形,随着海兽一同向深海中潜去。 这名青衣少年自然是来深海猎杀海兽的白城,今日猎杀逆戟海王兽,也不过是他近期狩猎海兽的行动中普普通通的一次。 两个月前,他终于来到南面这片大海的深处,亦是众多海兽出没的海域。 他来到这片海域之后,寻了一块数丈方圆的珊瑚礁落脚,。 白日里,他想尽各种方法,从大海深处诱惑海兽浮出水面,然后再一一猎杀,今日他以多鳍银鲨诱捕逆戟海王兽,也不过是其中较为容易的方法之一。 待到夜间,他便回到珊瑚岛礁上,在夜空之下盘膝打坐,仗着筋骨强悍,倒也不惧海上风寒。 至于吃喝补给,那更是简单,他在心神世界的玉屋之中,存放了足以饮用一年的清水,每日渴饮清水,饥餐鱼片,日子虽然清苦,倒也过的去。 …… 这头逆戟海王兽的身躯比寻常海兽更加庞大,生命力也更为惊人。白城虽然手段凶悍,将它背心刺穿,脊骨斩断。它却仍有力气向深海冲刺,似是不知疲倦,速度未减分毫。 漆黑冰冷海水从四面八方向白城压来,在数百丈深的水下,白城心中暗自有些着急。 他并不是担心在海里无法呼吸,因为他自从打通周身上下细微经脉之后,便可以利用肌肤进行呼吸,纵然是在水中,也可以与海水交换气息,不用担心气息不济。 他担心的是这头海兽在挣扎过程中,消耗了太多的气血,亏损了本身的精元,以至于收获减小。 想到这里,白城咬了咬牙,苦笑一声,喃喃说道:“莫非还要再来一遭么?” 白城长叹一声,握紧手中北冥剑,手臂抡圆,,顺着海兽脊椎方向,从前向后,猛然一切,划开一条三四丈长的伤口来。 还不待血液涌出,他便一手持剑开路,一手撑开伤口,迎着浓重的血腥气,向逆戟海王兽身体内部冲去。 北冥剑锋锐无比,剑锋到处,骨肉尽开。 眨眼之间,他由背部破开一个深深的口子,冲到逆戟海王兽的体内空腔中。 一股粘稠的溶液顿时将他包裹起来,这股溶液腥臭、酸涩,刺激的他完全睁不开眼睛。 白城全身浸在溶液之中,眼睛、鼻子全都失灵,只能凭借耳朵的听力,勉强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砰砰”的声音,就好似重锤打鼓一般。 他强行压抑体内的恶心,全力向前方声音方向游去。溶液极为稠密,途中又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体内组织拦路,他足足游了一刻多钟,才游到声音的来源处。 白城听准声音方向,一剑猛然刺出,剑锋到处,血肉绽开,一股浓烈的热流猛然从身前炸开。 他听到的声音便是逆戟海王兽的心跳,这一股热流便是海王兽的心头血! 热流滚烫,浓烈如火,白城全身通红,好似火燎一般。 白城不但不急,反而长舒一口气,总算顺利寻到这只海兽的心脏,将它的心脏破坏,接下来就可以浮出水面了。 下一个瞬间,白城面色骤然沉下,因为他并没有感到剑柄处传来阵阵暖流。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这头海兽并没有死。 白城心中暗骂一声,这头夯货莫非不止一个心脏?他沉下心思,用心仔细听取,果然在他身形左右两旁,传来轻轻的鼓动声音。 原来这头海兽除了庞大的主心脏以外,还有两个小一号的副心脏,这才没有立即死去。 白城无奈之下,只得重新在黑暗、浓稠的溶液中继续摸索,将其余两个副心脏也一一破坏,这才感到阵阵暖流从剑柄处传来。 与斩杀武学高手所获得的暖流不同,这股暖流浓烈却不炙热,进入体内之后,五脏六腑暖洋洋的十分舒适,一时之间,他竟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只是他身处千丈海底,若是一头睡下,只怕十死无生,只得重新破开逆戟海王兽的庞大身躯,重新向海面游去。(。) 第七十七章 九眼大王乌贼 狂风大作,暴雨如注,日月无光。 茫茫大海之中,天地皆成一色,人在海天之间,早已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只觉得上下左右全是一片水雾蒙蒙,沛不可挡的洋流从四面八方涌来。 风雨之间,一方小小的珊瑚礁石顽强的挺立在海面之上,一时被海浪吞没,一时又冲破海浪的阻截,就好似擎天玉柱,架海金粱,永远不会屈服。 一个浪头打过,冰冷的海水从礁石四周倾泻而下,珊瑚礁再次冲出海面,与礁石一同冲出海面的,还有一名肌肉匀称,上身****的少年。 这名少年一身古铜色肌肤,一头长发极为杂乱,用一根蓝色布条,随意扎在脑后,空手赤足,盘膝而坐,一动不动,就好似铁打的雕像一般。 少年猛一睁眼,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就好似黑夜之中一道闪电,将四下里照的透亮。 随着少年眼中光华射出,两条粗大黑影骤然从海中冲出,带起冲天海浪。 这两道黑影皆是又长又粗,足有数十丈长,五六人合抱粗细,上面布满了疙疙瘩瘩的肉质吸盘,令人望之胆寒。 其中一道黑影冲出海面之后,直冲云霄而上,足足冲上去数十丈高,方才猛然停住,紧接着骤然向下一抡,如同一条粗大的长鞭,向珊瑚礁上的少年抽去。 另一道黑影则无声无息的将珊瑚礁层层卷住,沿着礁石螺旋而上,从四面八方一起涌出,无数吸盘向少年周身卷去。 这两道黑影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一刚一柔,一明一暗,带着浓浓的杀机向这少年袭去,就好似擎天巨人碾灭一只蚂蚁一般。 “来的好!” 少年大喝一声,长身而起,足尖一点,不退反进,飞身从礁石上跃出,从两道黑影之间闪身而过,迎着冰冷刺骨的海水,一头向深海之中扎去。 两道黑影尽数击空,丝毫也不停留,骤然缩回海下,顺着少年入还的方向追击而去。 ...... 海水冰冷刺骨,四面杀机四伏。 幽深的大海之中,海水一片,浓重如墨,腥臭如毒,在墨色正中位置,一头身躯庞大的九眼大王乌贼盘踞其中。 这头九眼大王乌贼是这片海域的霸主,庞大的身躯连接着十二条触手,每条触手长度都在百丈以上,适才深处海面的两道黑影,不过是它触手前端的一小部分,除了九条触手以外,它的身躯更在百丈以上,有如山岳悬在海中,一晃一动都会引起一阵海啸。 九眼大王乌贼在这片海域一向过得逍遥自在,每日里不是捕捉海兽充饥,便是在深海中独自休眠。 不过这种美好的日子,在一年多前终于产生波澜,从一年前开始,它发现这片海域的海兽逐渐开始减少,或是沉尸海底,或是无影无踪,它想要填饱肚子也变得越来越难,捕食的时间足足比以前多出好几倍来。 一个多月前,这片海域的海兽终于消失的所剩无几,它在寻觅许久,始终没有找到任何海兽之后,终于忍不住从深海之中浮出,想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怪物在它口中抢食。 经过一番仔细搜寻,它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造成海兽大规模减少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海面上一个芝麻点大的怪兽。 这只怪兽的模样有些像西方海域的海猿,虽然体型比海猿小了不少,但却极其凶悍,远远超过海猿,尤其是怪兽长着一根雪白的獠牙,扎在身上疼痛难忍。 它与这只怪兽在海上搏杀了一个多月,却谁也奈何不得谁,只得在此僵持下来。 直到今天风雨大作,它终于忍不住心中怒火,乘风踏浪冲出海面,誓要将这头怪兽吞下。 ...... 白城冲入大海,四下里黑漆漆一片,这并非海水的本来颜色,而是被九眼大王乌贼的墨汁所染。 九眼大王乌贼的墨汁漆黑如墨,蕴含种种毒素。 他身处其间,不但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连嗅觉、听觉、味觉、触觉也全都受到阻绝,几乎处于五识断绝的状态。 白城心中暗自震惊,他以往与这乌贼交手,全都是在海面以上,还未发现这乌贼的墨汁厉害,没想到今日深入海中,才知道这乌贼能成为这一片海域的霸主,不光是凭这庞大的体型、无尽的力量。 单这种能够隔绝五感的墨汁,寻常人陷入其中便是九死一生! 白城双腿轻轻摆动,在水中稳住身形,双目微微闭合,运起“破玉十三式”之“寻龙式”,将心神之力运于双目之上,旋即又睁开双眼,向深海下方瞧去。 漆黑海面之下,一颗赤红色的火球悬浮其中,放出刺目耀眼的红光,将周围的一切光芒全部遮掩。在火球的四周,遍布着十二根粗大的火柱,将方圆数里全部笼罩其中。 白城心中通透,眼前这一颗赤红色的火球,便是九眼大王乌贼的气血凝结,至于那十二根火柱,则是它的十二根触手。 九眼大王乌贼气血之盛,远在他所见过的任何生灵之上,不但超过寻常高手,就是常飞龙、常化龙这种妖物也远远不及,这样一头海兽几乎比得上血焰军全军的气血。 白城瞅准位置,手足并用,向庞大的火球方向游去。 九眼大王乌贼九只眼睛皆有黑暗之中视物之能,不受墨汁所限,瞧得见白城的身形。只是它身躯过于庞大,虽然与白城交手数次,但始终认为白城体型太小,并不会给它带来太大威胁,一心只防白城逃跑,丝毫不担心白城真的会伤到它。 它将十二只触手绕在一起,围成一个直径在百余丈以上的空心大球,从四面八方将白城紧紧围在球里,整个空心大球只有一个出口,便是它那十余丈长的大嘴。 九眼大王乌贼大口一张,大球之中的海水骤然涌动,向大口之中倒灌进去。 白城正在向前游动,猛然间感到一股庞大的吸力从前方吸来。他身形展开,索性借着这股水流的吸力,径直往九眼大王乌贼的巨口之中投去。 乌贼十余丈的巨口中长着无数獠牙,白城冲入巨口之后,这些獠牙从四面八方向他围了上来,要将他绞杀在口中。 白城不慌不忙,手腕一抖,长剑出鞘,雪白剑锋绕着身形一转,便将周身上下数百根獠牙尽数绞断,随即双腿一摆,顺着水流方向,从九眼大王乌贼的喉管,向它身躯内部游去。(。) 第七十八章 无漏真身 和煦的海风拂过平静的海面,掀起一层层细碎的波浪,初升的朝阳照在层层波浪之上,激起万点金光,好似龙鳞一般,若是只看这副美景,就好似到了人间仙境。 不过,若是当真有人站在这里,非但不会把这处海域当做人间仙境,反而会以为这里是人间地狱。 细碎的海浪之下是腥臭的血沫,浓浓的血沫下掩藏着一具庞大的海兽尸体。 十二根粗大的腕足散落在数里方圆的海上,随着海浪起起落落,在所有腕足的终点是一只巨大的乌贼头颅,足有小山大小,一半沉在海里,一半浮在海面,丑陋,古怪,浑圆。 在巨大的头颅顶上,平平躺着一个少年,双目微闭,长发散开,上身****,肌肉结实,古铜色的肌肤如同水波一半急速抖动。 这名少年左手平摊在身旁,右手紧紧握着一柄长剑,剑柄如墨,剑锋如雪,长剑倒转,由九眼大王乌贼的头顶深深刺入,剑身不断抖动,似乎在不断抽取什么东西。 这名躺在乌贼顶上的少年便是白城,他昨夜与九眼大王乌贼鏖战一场,由黄昏时分直到今日黎明。 在此期间,他下过千丈海底,追过方圆千里,直到斩杀乌贼之时,他已是浑身瘫软,再难挑起半个指头。 白城躺在乌贼顶上,感受着不断从剑柄涌出的精元,心中暗自感慨,这一夜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一股股庞大的精元从剑柄传出,经由周身奇经八脉,遁入五脏六腑之中,不断增强气血,补益筋骨。 白城虽然极为疲劳,但也知道这是天赐良机,万万不可轻忽。 他闭目凝神,不断从丹田之中抽取元气,经由周身经脉游走一遍,最终凝成细细的一束,向五脏六腑之中刺去,想要打通其中的隐穴。 …… 练气阶共有三重境界,第一重凝气境界是水磨工夫,需不断吸取天地元气,将其纳入丹田之中,快着七八年,慢着数十年,待到丹田充盈,方才能有所成就。 第二重为周天境界,丹田元气充盈之后,开始反哺周身经脉,一身元气在筋脉之中流转不息,从此之后,内气不竭。 第三重则是无漏境界,要想晋升这一重境界,需要迈过两道难关,第一关便是打通周身上下的细微筋脉,第二关则是打通五脏六腑之中的诸多隐穴。 一年多前,白城在计都岛上炼化体内剑气之时,已将周身上下的细微筋脉打通,只差打通隐穴,便能迈入无漏境界。 要想打通隐穴,也有两大难题,头一个难题便是隐穴深藏在五脏六腑之间,双眼无法看到,需要用心法测度才成。寻常武林门派往往缺少测度隐穴的功法,压根找不到隐穴的所在,更不要提打通隐穴。不过白城倒不必担心这一点,他所修行的破玉归元诀功法神妙,早已将诸多隐穴所在,标的一清二楚,倒不必为此事担心。 第二个难题则是因为五脏六腑本身极为脆弱,运转元气稍微强盛一些,便会有意无意将内脏刺伤,留下难以治愈的内伤。寻常修者皆是以水磨工夫,缓缓打通五脏六腑中的隐穴。 白城本以为,他要在打通隐穴一事上耗费极大功夫,但是得到清虚道人指点后,他知道了借用北冥剑吸取生灵体内精元,强化五脏六腑的方法,这才来到南海深处。 …… 一股股精元如潮水般向五脏六腑之中涌去,他的五脏六腑不断提升强度,心跳越来越强健,呼吸越来越顺畅,体内暖洋洋的一片,十分舒适。 他借着精元涌动的机会,由丹田之中抽出一股元气,向五脏六腑之间探去。 这股元气如同钢刀一般,在五脏六腑之间穿梭往来,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将其中隐穴一一破开。 白城见此情景,心中不由诧异,无论是风诺道长,还是他所遇到的其他高手,都在打通隐穴一事上,表现的十分慎重,声言稍不留神,便会留下终身遗憾。 他一向以为打通隐穴极为困难,万没想到今日一试竟如此简单,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将其中隐穴打通了一小半。 就在他心中惊讶如此顺利之时,一股剧痛猛然从肺部传来,饶是白城心志坚毅,也痛的几乎喊出声来。 额头上冒出豆粒大小的汗珠,白城强忍着剧痛,缓缓运转元气,在体内探查起来。 一番探查之下,真相终于大白,原来他适才以元气打通体内暗穴时,一时用力过猛,竟将隐穴周围的肺泡打穿,所以才剧痛难忍。 五脏六腑之中的内伤最难治愈,若是寻常武者,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只怕没有一年半载的修养,绝对无法恢复,纵然最终恢复,也会留下隐患,难以完全治愈。 所幸白城体内有北冥剑吸来的大股精元支持,不过一时半刻,便将肺部伤势治愈,恢复如初,不留半分后患。 直到此刻,白城才知道打通隐穴的风险,果然是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严重后果。 在接下来的时间,他自然是小心翼翼,用心操纵体内元气,以防伤到不必要的位置。 饶是如此,在打通所有隐穴之前,他也还是受了三处内伤,若非精元补充及时,只怕会留下难以治愈的伤势。 一个多时辰之后,由剑柄处传来的精元开始逐渐消失,白城也终于打通了体内所有隐穴,晋升无漏境界,就在片刻之间。 就在打通最后一处隐穴之时,白城忽然觉得体内一轻,就好像卸下千斤重担。 天地之间的元气由他体表出万千毛孔勇入,穿过周身细小经脉,全部汇入奇经八脉之中,在经脉运转一番之后,最终聚在丹田之内。 经过丹田的提炼萃取,一股股精纯的元气再次由丹田涌出,反哺至五脏六腑之中,沿着诸多隐穴组成的一条隐脉,将五脏六腑滋润一番之后。 元气由五脏六腑穿出之后,一分为二,其中精纯部分,再次回转到奇经八脉,其中污浊部分,则通过口耳鼻喉排除体外,重归天地自然。 元气这一番循环,说来极为麻烦,实则呼吸之间便可完成。 从今以后,白城一呼一吸之间,便能不断强化肉身,肉身也因此日益增强,几乎难以损耗。 直到此时,他方才恍然大悟,为何这重境界叫做无漏真身。(。) 第七十九章 归途偶遇 内外一体,百脉俱通。 无尽的天地元气透过周身四万八千毛孔,从四面八方透入白城体内,经过奇经八脉的一番提炼萃取,清者归于丹田,浊者排出体外。 他如今的每一次呼吸所能萃取的天地元气,都与突破无漏境界之前,内气游走一个周天的数量相同,甚至犹有过之。 白城感受着浩瀚无边的元气,总觉得伸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念头一动便可以操控。 不过,他知道这不过是刚刚突破所产生的错觉,呼吸极为顺畅,对元气的感应才分外清晰。待过上一段时间,他习惯呼吸元气之后,这种奇特感觉就会逐渐消失。 他要想真正操控天地元气,还要等突破炼神阶之后,方才能以心神之力观想出符文,再以符文勾连天地元气。 正在用心感受周身元气之时,白城脑中闪出了一副三维立体图像,却是他身体内部各处器官的立体图,从奇经八脉到丹田要害,从五脏六腑到周身气血,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白城心中不由一喜,这幅图像便是江湖传说中的内视图,只有修为极为精深,元气极为通透,方才能感应到这幅图像。 有这样一幅图画在手,他日后无论是修行练气,还是与人动手,都能将气血筋骨控制到最为细微的层次,自然是大占便宜。 他正在感应体内气息流转,忽然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由有些诧异,抬头向四周望去,目光所及,却无半个人影。 再一低头,白城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激战一夜早已饥肠辘辘,却是肚子在“咕噜咕噜”乱叫。 白城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反手一剑从乌贼头颅顶部,切下一大块肉来。 九眼大王乌贼长到这般大小,活了不止百年,一身筋肉结实无比,最是适合咀嚼,虽然其中蕴含的精元已被北冥剑吸收,吃到肚里不会有所补益,但是以味道而言,还是相当不错的。 白城还剑入鞘,足尖一点,飞身纵起,再落下时,脚下已多了件九窍行空舟。 他脚踏御空法器,悬在半空之中,脚尖轻轻一压,九窍行空舟如一道闪电般向北面海域飞去,在身后留下一道幽蓝光影。 白城飞了大约半个时辰,忽然瞧见下方的珊瑚礁石,心中不由感慨万分。 这一年多来,他每日里不是猎杀海兽,就是在礁石之上休息,实在无聊之际,便躺在礁石上睡大觉,对这块礁石的每一个棱角、每一处凸起,都熟悉的无以复加。 白城轻轻按落法器,飘然落在礁石之上,手腕一抖,长剑出鞘,连续几剑挥出,在礁石上一气呵成刻下“白城练气于此!”六个大字,也算是对这一年时光的一点纪念。 …… 离开珊瑚礁石,白城脚踏九窍行空舟,继续往北面海域飞去,足足飞了两三个时辰,方才来到一座小岛上方。 过去的这一年多里,白城曾来过这座小岛几次,有时是来补给清水,有时却是来岛上烤鱼,好好祭奠一下五脏庙,毕竟在珊瑚礁石上天天吃生鱼片,虽然也能充饥,但却太过单调。 白城落在小岛上面,随手捡了些干柴,在海边点了堆篝火,又找了根树枝将乌贼头顶的肉块穿好,方才用心烧烤起来。 正在海边烤肉,他忽然听到有风吹帆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抬头再看时,只见远处一艘庞大的帆船正在向岸边疾驰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帆船便来到近海岸处,缓缓停靠在海边,却未立即靠岸,而是放下一叶扁舟,从船上下来三人。 这三人操纵小舟,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来到白城身前。 小舟之上的三人是两男一女,其中那名女子约么二十岁上下,一头乌黑长发扎在脑后,面带英姿飒爽之气,腰间悬着一柄长剑,一望便知是江湖儿女。 她身后两人一老一少,老者约在六十岁上下,一副大户人家的管家打扮,紧紧跟在女子后面,少年约在十七八岁上下,一身肌肉极为皆是,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正是他在操舟前进。 “就是你放的求救烟火?”长发女子挺身站在舟上,大声向白城问道。 白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轻身站起,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并非流落在荒岛之上,只是在此处烤肉罢了。” 长发女子眼珠一转,上下打量白城一眼,问道:“瞧你这般模样,流落在这岛上时日也不短了吧?” 白城点点头,说道:“姑娘说的不错。” 长发姑娘冷哼一声,问道:“你说你不是流落在这岛上,你倒是说说你的船在哪里?” 白城笑道:“在下来时并未乘船。” 长发姑娘叹了口气,说道:“你连艘船都没有,还说不是流落到此地?这条航道上船少得很,你错过我们这艘船,只怕一年半载都不会有船经过此处。你莫要只顾面子不要命,还是跟我们走吧!” 白城苦笑道:“姑娘多心了,在下确实不是流落到此处的,只是在这岛上暂时落脚罢了,姑娘还是请回吧。” “小姐,这小子既然不肯领情,咱们就走吧,让他在这慢慢呆着。”长发女子身后的小伙忽然说道。 “小姐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老管家张口呵斥,紧接着,话锋一转,说道“小姐,不过这位小兄弟执意不走,咱们确实也不必强人所难。” 长发姑娘柳眉一竖,回头冲着两人怒道:“你们两个好没耐心,这小子是发了羊癫疯,非要在此处等死,你们难道就任凭他胡闹?他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怎能如此放弃?赵小七,还不去给我把他绑到船上?” “好嘞!”小伙闻言,飞身跳下小舟,快步向白城走来。 白城苦笑说道:“兄台且慢动手,我与你们同去也就是了。” 他本不但算与这些人同行,之所以忽然改变主意,一来这姑娘纯是一番好意,他也不便出手抗拒,二来他在珊瑚礁上风餐露宿一年多,也想找个地方好好修养一番,三来他手上的乌贼肉已经烤好,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此处。 长发姑娘闻言,不由朗声大笑,就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白城瞧她这副模样,不由的摇头无语。(。) 第八十章 归来(四千字大章) 坚实致密的墙壁,柔软洁白的床铺,明亮温暖的烛光,炉子上温的黄酒散发出浓浓的酒香,崭新青色的衣衫叠的整整齐齐。 白城缓缓睁开双眼,双臂展开伸了个懒腰,翻身从床上坐起,只见赵小七正坐在一旁独自喝茶,神态甚是轻松。 白城揉了揉太阳穴,恢复了精神,拱手笑道:“赵兄弟,在下睡了多久?” 赵小七放下手中茶杯,打了个哈欠,说道:“差不多三天三夜吧,兄弟你有多久没睡了?怎么这般能睡?” 白城苦笑说道:“在下是有好长一段日子没睡好觉了,倒是辛苦兄弟看护了。” 赵小七摇头说道:“我辛苦什么?大小姐让我这两天专门盯着你,也不用出去干活,倒是轻松不少。” 白城心中一动,想起那位长发姑娘,不由笑道:“大小姐有心了。” 赵小七也是一笑,说道:“大小姐一向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你知道就好!好啦,我先出去给大小姐报个信,你洗漱一番之后再去见她。” 白城点点头,说道:“多谢赵兄弟照顾,多谢大小姐关心。” 赵小七嘿嘿一笑,起身出门而去,在他出门不久,便有一位绿衣丫环,提着一个食盒,端出几样精致小菜来,身后跟着两名壮汉,扛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这几人放好一应物事之后,也不多说一句,便即告辞而去。 …… 三日之前,白城登上这艘帆船,与这艘船的主人,也就是那位英气勃勃的长发女子闲聊几句之后,感觉身体有些疲乏,便讨要了一间船舱,打算休息片刻。 他本以为只是稍微有些疲劳,歇息片刻便能恢复精神,却没想到他在珊瑚礁石上餐风露宿、日夜搏杀长达一年之久,平日里虽然还能忍受,但是早已身心俱疲。 他之前未曾放松精神还不觉得,此时一旦放松,立即沉沉睡去,一身疲劳顿时如潮水般涌出,将他彻底淹没。 白城苦笑几声,褪去身上衣裳,在热气腾腾的香汤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他已有一年多时间未曾碰过热水,此时在水中一泡,只觉得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就如吃了人参果一般,分外爽快舒服。 在香汤中好好泡了一阵,白城擦干身子,以手做刀,削去这一年多来积在面上的胡须,又将脑后长发裁剪一番,这才不慌不忙穿上崭新的青色衣衫,斟了几杯黄酒,吃了几碟小菜,酒足饭饱之后,方才迈步走出房门。 这间屋子在夹板下方,房门之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他昨日来时,走廊之中还有船员时时往来,今日却空无一人。 白城心中诧异,沿着走廊向甲板走去。 正午时分,天光正好。 踏上甲板之后,白城不由大吃一惊。 船头方位摆着一张宽大的桌案,桌案上方供着一尊三尺高矮的墨玉雕像,墨玉雕塑前方摆着一个青铜香炉,香炉两侧摆着四色菜品,皆是海上最难见到的鲜蔬果品。 全船上下数百人,无论职位高低,年龄老幼,俱都聚集在甲板上面,神色肃穆,躬身下拜,口中念念有词。 白城见此情景,微微一怔,随手拉过一个船员问道:“敢问这位兄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人回过头来,悄声说道:“嘘,你小声些!咱们这是拜祭九目海神,你千万不要大声喧哗。” “九目海神?这是什么?”白城奇道。 “九目海神是这片海域的守护神,保佑这一方海域的平安,传说路过此处的船只若不诚心祭拜,便会遭遇种种不测,故此往来经过的船只都要奉上各色鲜蔬果品拜祭这位真神。”长发女子爽朗的声音从白城身后出来。 白城转过身来,只觉眼前一亮,只见这位长发女子换了一身桃红色的长裙,人面桃花相映成景,英武之间带着几丝柔媚,竟也是位绝色佳人,不由一个恍惚,随即拱手笑道:“原来是林大小姐来了。” 当日,他上船之后,与这位长发姑娘攀谈几句,知道这姑娘姓林,本是交州一个海上世家的嫡女,这次也是第一次出海历练。 林大小姐却未直接答话,上下打量白城一眼,惊讶说道:“没想到你洗漱一番,还颇有几分英俊!” 白城略微有些尴尬,苦笑道:“小姐谬赞了。” 林大小姐眨了眨眼,说道:“你不要谦虚了,本小姐从来不乱夸人,你这人确实有几分不凡!” 白城一阵无语,这林大小姐也太不把他当外人了,饶是他反应机敏,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答话。 白城话锋一转,问道:“林姑娘,既然大伙儿都在祭拜海神,为林姑娘你不去祭拜?” 林大小姐撇了撇嘴,说道:“祭拜?本小姐干嘛要祭拜?谁知道这海神是真是假?” “大小姐慎言,这话不能乱说,当年老太爷是曾亲眼见过九目海神的,万万做不得假!”不知何时老管家也走了过来。 白城轻轻“哦”了一声,转身面对老管家问道:“文老先生,不知这海神是什么模样?” 老管家长长吸了口气,正色说道:“那还是五六十年前的事情,老太爷带船出海,就在这片海域见到九目海神出世,那海神足有数百丈高,十二根腕足都有百余长长,九只眼睛闪闪发光,当时正在擒拿一直数十丈长的海兽,威风凛凛,势不可挡。” 白城眉头一皱,问道:“文老先生,在下怎么听着像只乌贼?” 老管家面色通红,骤然提高声音,说道:“什么乌贼?九目海神只是外貌与乌贼有些相似之处罢了,如何能称为乌贼?” “本来就是乌贼模样,不信你看那里!”林大小姐忽然一指船头的雕塑。 白城运足目力,向船头雕塑瞧去,穿过重重人影,看到那尊墨玉雕塑。 这尊墨玉雕塑虽然雕的有些抽象,但活脱脱就是一只乌贼模样,而且这只乌贼他还颇为熟悉,分明就是前日里他斩杀的九眼大王乌贼。 白城瞧见这只雕像,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哑然失笑,问道:“文老先生,前几日在下烤那块肉您老觉得味道如何?” “味道不错,结实滑嫩。”老管家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奇怪,不知白城为何问起这个。 白城微微一笑,心中暗自说道,只怕您老祭拜的九目海神,如今已经进了肚子。 老管家只觉得白城莫名其妙,不知他想说些什么,顿了一顿,说道:“时辰差不多了,你们都随我去前面拜祭海神吧。” 林大小姐一嘟嘴,说道:“文爷爷,我能不能不去?” 老管家脸色严肃,恳切说道:“大小姐,别的事情都由得了你,这件事情却由不得你,若是不去拜祭,只怕咱们…” 林大小姐不待他说完,便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我随您拜祭便是。” 老管家眉头展开,说道:“老夫也不是强迫大小姐,只是…” 说话之间,他眼光不断向白城身上扫来。 白城一怔,问道:“文老先生,难道在下也要去拜这海神?” 老管家严肃说道:“只要在这船上,都要去拜祭海神,绝对不能例外。”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这确实不是什么海神…” 老管家面色一沉,说道:“年轻人,你莫要信口开河,否则为咱们招来祸患,可不是你能承担的了。” 白城摇了摇头,转头面对林大小姐,说道:“既然文老先生执意如此,在下只能告辞了,林大小姐,咱们今日一别,他日有缘再会!” 林大小姐轻声一笑,说道:“茫茫大海,你还能去哪里?” 白城长笑声中,飞身而起,纵身跃出帆船,说道:“天高海阔,何处不可存身?” 林大小姐一惊,没想到白城说走就走,丝毫也不停留。她虽然猜到白城身负武功,但也没想到他竟在茫茫大海之上一跃而下。 船上众人见到白城跳海,俱是一惊,有人大声叫喊,有人目瞪口呆,林大小姐跺了跺脚,一指赵小七,说道:“你还不去救人?” 赵小七面带苦色,说道:“怎么又是…” 话未说完,他猛然张大嘴巴,一动不动地向船外瞧去,就好似木雕泥塑一般。 白城飞身跃出帆船,身形向下方徐徐坠去。 就在他飘然落在海面之时,猛然间蓝光一闪,一叶扁舟形状的器物忽然出现在他脚下,将他缓缓托起,向半空中飞去。 白城踏在九窍行空舟上,回头一笑,向林大小姐等人施了一礼,随即足尖轻轻一点。 九窍行空舟骤然加速,如闪电般向北方飞去,只留下身后一道白线。 老管家目瞪口呆,站在甲板之上,一动不动,半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白城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神仙显灵啦!神仙显灵啦!” 一船上下闻言,俱都跪倒在地,一起大声喊道:“神仙显灵啦,神仙显灵啦。” 唯有林大小姐站在原地不动,望着白城远去的身影,双目之中露出奇异神采,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后,这艘帆船回到交州,从船上海员口中,又流传出许多神仙的事迹,这些都是后话不提。 …… 离开林大小姐一行,白城又飞了数日功夫,方才回到九曜列岛。 他先回计都岛上的竹楼,竹楼之中门窗紧闭,一切还都是他离去前的模样,风诺道长显然尚未归来。 白城略作休息之后,便驾着九窍行空舟,前往太阴岛功勋坊,向周总管交接拆解法器的任务。 一年多前,他离开九曜列岛之时,在周总管手上接了三件拆解法器的任务,在珊瑚海礁上都已完成,今日正好回来交接任务。 周总管一年未见白城,也是有些惊讶,连忙问他去了何方。 白城推说是在计都岛上待的烦闷,就去了附近一座荒岛,直到日前拆解了这三件法器,方才回来交接任务。 功勋坊中的点数极难赚取,寻常学者纵然只接一件任务,常常也要耗时一年,像白城这样连接三件任务的,能够在两年之内完成,便算是极快的。 周总管没有半点疑心,查验过成果之后,当即为白城记下功勋点数。 三件任务共是两千一百点功勋点数,连同前次剩下的三百八十点功勋点数,共是两千四百八十点功勋点数。 白城大手一挥,当下又买了两颗大德级的舍利,转身离开功勋坊。临行之前,他又顺手接下三件任务,这才转身离去。 白城御空而行,眨眼之间回到计都岛,在竹楼之中痛痛快快睡了一夜。 第二天,他养足精神,在天台上盘膝而坐,将三颗大德级舍利全部取出,准备将这三颗舍利一同炼化。 经过一年多的海上苦修,他吸取众多海兽的精元之后,如今肉身修为已有练气巅峰无漏真身的境界,只要弥补心神之力的不足,便有望攀上炼神宗师之境。 若是寻常人想要增强心神之力,自然千难万难,但他有破玉归元诀的帮助,最擅长炼化舍利、念石之中的念力,一夜功夫足以抵过他人一年的效果。 白城打开白玉小盒,将舍利子捏在指尖。 大德级的舍利与尊者级的略微有些不同,色泽稍微淡些,形状稍微小些。 白城淡淡吸了口气,双指捻起舍利,置于眉心之前,意识缓缓沉入心神世界,缓缓念动《玄冥法身归一经》,将其中念力引入心神世界,随即运转破玉归元诀中的锤炼心神之法,将这一道道强横念力,化为心神之力。 霎那之间,舍利子化作一阵金色洪流,流淌入心神世界之中,浇灌在琉璃世界之上。 这道金色洪流从虚空中出现,一分为三,一部分浇筑在琉璃世界之上,化作一层层的透明琉璃,将二十丈琉璃世界,一寸寸向外扩大。 另一部分沿着琉璃世界之上的缝隙渗入,化作点点金光,凝聚在琉璃之中,被紫色龙鱼不断捕食。 最后一部分则离开琉璃世界,浇筑在虚空中那一间玉屋之上,随着金色洪流浇筑,玉屋竟也不断扩大。(。) 第八十一章 舍利消息(四千字大章) 大德级的舍利比尊者级的舍利蕴含的念力果然要少许多。 金色洪流看似连绵不绝,却消耗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消失在虚空之中。 白城毫不迟疑,随即捻起第二颗舍利,依旧至于额头前方三寸,默诵《玄冥法身归一经》,吸取其中念力。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白城再次吸干舍利之中的念力,依样画葫芦,捻起第三颗舍利,吸取其中蕴含的念力。 舍利与念石不同,舍利是佛门高僧毕生心神之力的凝聚,念石则是万千生灵心神之力的汇聚,舍利之中的念力远比念石之中的念力要纯粹许多,也易于吸取许多。 白城不到一个时辰,便将三颗舍利吸取一空,心神世界之中的璀璨琉璃从二十丈扩大到二十五丈长,其中的紫色龙鱼也从三尺左右长到四尺以上,与这两样一同长大的还有悬于虚空之上的紫色玉屋。 这座玉屋原本只有一丈方圆,现在却扩大到一丈五左右,就连高度也高了不少。 白城将意识投入玉屋附近,身形出现在玉屋阶前,迈步走入玉屋,内部空间也扩大了不少。 他原先在这座玉屋之中放了不少东西,已显得的有些拥挤,今次再来却感觉空空荡荡,倒是宽敞不少。 “西方教在念力的运用上果然是一绝,这几枚舍利的中蕴含的念力虽然薄弱,但却精纯的很。”清虚道人的声音忽然响起,似乎心情不错。 白城笑道:“舍利子对前辈也有用么?晚辈再想法多弄些来。” “舍利子虽然不错,但这和尚修为太弱,对山人来说,不过聊胜于无罢了。”清虚道人说道。 白城笑道“莫非道长也得要罗汉级的舍利才成?” “罗汉级?”清虚道人轻轻笑了一声,随即不再说话。 白城缓缓退出心神世界,回到现实之中,之间眼前三枚舍利俱都化作飞灰,随手一拂,消失在天地之间。 …… 在接下来的一年多里,白城频繁出没在功勋坊中,不断交接任务。 不过一年多时间,他便拆解了六七件极难拆解的法器,用到手的功勋点数,将功勋坊中剩余的四颗大德级尽数换到手中,一一炼化完成。 在此期间,他也博得了一个“符文奇才”的名号,就连元龙宫中的粱总管都被京东,前来探望过白城。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他名义上的两个师叔,帕卡道长与灵图道长倒是全都没有露面。 一连炼化七颗大德级舍利,白城心神世界中的璀璨琉璃,直径已长到二十六丈,其中的紫色龙鱼也长到五尺多长。 唯一美中不足,琉璃世界上面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虽然愈合不少,但终究没有完全消失。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白城忽然陷入沉寂,不但极少去功勋坊交接任务,就连计都岛也很少离开。 有人认为他江郎才尽,也有人觉得他毕竟年轻,一股灵机用尽,再难有所突破,毕竟还是需要扎实沉淀下来。 白城心中却是真的烦恼,他之前连续拆解数件法器,短短时间便积攒了数千点功勋点,买光了功勋坊中的大德级舍利,已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功勋坊中只剩三颗尊者级的舍利,每一颗都要一万功勋点。他虽然仗着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想要获取功勋点数简单。但他若是真的如此做了,势逼无法向他人解释,为何能够如此轻易的拆解法器。 他两年时间获取七八千点功勋点数,虽然已是极为惊人,但毕竟还能以天才之名掩盖过去,若是他短短时日,又获取数万功勋点数,只怕九曜列岛上人人都能猜到,他必有天大的奇遇。 若是让他在计都岛上徐图此事,那也是不可能,因为有所要替白铁寒复仇,要为程世明寻找解药,当日才与风诺道长有五年之约。 如今五年时间已过去三年多,他剩下的时间不过一年多些,想要在这短短时日获取数万功勋点数,那简直是白日做梦。 这些日子一直闷坐岛中,白城想要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几日下来,他倒是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便是去守拙宫拜见谢道人,再想法以谢道人的名义换去功勋点数,这其中虽然有些风险,但如今时间紧急,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 这一日,天色渐晚,彤云密布。 白城早早回到竹楼之上,打算早早安歇,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去谢道人处拜访。 就在他正要盘膝打坐的时候,忽然瞧见远远一艘小船,向计都岛缓缓驶来,船上只有一人,端坐小舟中央,正在卖力摇橹。 天色既晚,距离又远,船上之人身影模模糊糊,白城也瞧不清楚,只能以这人身形动作判断,此人并非武林好手,只是略通武艺,倒像是太阴岛上的学者。 白城心中暗自诧异,他在太阴岛上从不停留,除了周总管外,并无其他熟人,一时间竟猜不出来是谁来找他。 片刻之后,小舟轻轻靠在岸边,操舟之人也不系舟,随便将小舟往沙滩上拖了几步,便大步往竹楼方向前来。 风诺道长的竹楼修在计都岛中间位置,四周是层层林木,重重蔓藤,并无陆地通行的道路。 操舟之人武艺平平,轻功更是惨不忍睹,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了不足三分之一的路程。 白城忍不住心中着急,飞身纵下竹楼,快步向那人所在方位掠去,登萍踏水,步履微尘,眨眼之间,便已来到那人上方。 那人对头顶的白城毫无察觉,依旧一心一意向岛行去。 白城瞧见那人模样,心中不由一动,这人他竟然认识,便是当日功勋坊中与冷虚同行的章伯雅。他与章伯雅不过一面之缘,连话也没说过几句,实在想不到他为何回来这里。 白城飞身纵下树梢,从身后轻轻拍了章伯雅一掌,说道:“章兄久违了!” “不要杀我!”章伯雅背对白城,高声叫起,脸色变得煞白,就好似被人追杀一般。 白城一怔,连忙说道:“章兄且莫惊慌!” 章伯雅回头看到白城,脸色这才略微恢复正常,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道:“原来是周道长,倒是吓了在下一跳。” 白城微微一笑,似是对他刚才的表现毫无察觉,说道:“不知章兄来我这计都岛上是要做什么?” 章伯雅向四下张望一番,这才低声说道:“章某特来拜访周少侠,有一件要事与周少侠商议。” 白城笑道:“在下独居孤岛,一无权二无势,只怕章兄的忙在下帮不上。” 章伯雅似是没想到会拒绝的这么干脆,面上表情有些尴尬,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周少侠,章某见少侠一直在收集舍利,不知现在进展如何。” 白城笑道:“在下以往是收集过些许舍利,不过近些日子已放弃不再收集了。” 章伯雅嘴角一挤,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据章某所掌握的消息,周少侠之所以不再去收集舍利,是因为大德级的舍利已经卖完了,尊者级的舍利要价实在太高,周少侠一时拿不出来,只得放手不买。” 白城笑而不语。 章伯雅咬了咬牙,说道:“章某不知周少侠为何急需舍利用,但章某有一条路子,只要可费些力气,便能白白获取一颗舍利。”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章先生说笑了,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章伯雅见白城似是不信,连忙赌咒发誓,说道:“章某所言句句属实,若是章某没猜错,这颗舍利至少也是尊者级的舍利,也有可能是罗汉级的舍利,周少侠难道不动心么?” 白城不由心中一动,他这些日子一来,一直在为舍利之事犯愁,此刻章伯雅忽然给他说有尊者级,乃至罗汉级舍利的消息,不由他不动心。 章伯雅见白城有些心动,连忙说道:“章某有十成把握,这颗舍利就在九曜列岛之上,而且是被人暗中藏了起来,只要周少侠愿意,想到得到这枚舍利,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章兄,不知你为何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在下?” 章伯雅咬了咬牙,说道:“我要周少侠答应我一件事情。” 白城说道:“章兄但讲无妨。” 章伯雅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不知周少侠可否知道,章某本是滁州人士,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本地的一家豪门,一家老小皆遭不测之祸,只有章某仅以身免,这才逃到太阴岛上,留下一条性命。” 白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在下倒是头一次听说。” 章伯雅接着说道:“章某也不怕丢人,今日都与周少侠说了吧。自打章某来到太阴岛上,时时刻刻不忘为家人复仇,于是一心钻研符文之术,全力争取功勋点数,想要以功勋点数,买那一家豪门满门性命。” 白城皱了皱眉,当今天下横行无忌的豪门甚多,受害者也如过江之鲫,章伯雅不过其中一个罢了。 章伯雅接着说道:“只可惜章某才疏学浅,技不如人,在岛上辛苦十余年,不过积攒下四百余点功勋点数,距离调动大军的点数,相差得实在太多…” 白城听到这里,不由问道:“章兄的意思是…” 章伯雅面上一红,说道:“不瞒周少侠,章某打算接下几件极为难办的任务,然后请白少侠代劳,只要白少侠能将几件任务破解,让章某赚够功勋点数,章某便将舍利的下落告诉周少侠。” 白城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说道:“章兄不必多说了,还是请回吧,在下对此事并不感兴趣。” 章伯雅闻言,便如冷水浇头一般,浑身颤抖不止,喃喃说道:“周…周少侠,你…你…” 白城面色一寒,说道:“章兄的言论未免有些可笑!舍利乃是佛门之宝,又岂会流落到九曜列岛之上,更何况真能流落到此岛之上,又岂是章兄能看到的?就算真有一颗舍利隐于暗中,章兄自己拿了便是,只要将这颗舍利售与功勋坊,便能换取大量功勋点数,又何必与在下做什么交易?” 章伯雅闻言,脸色逐渐恢复过来,连喘几口大气,说道:“原来周少侠还是不相信!周少侠这几个疑问,且让章某一一解答。” 白城冷冷说道:“章兄有什么话就说吧。” 章伯雅理了理思绪,将事情的原委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原来章家本是江北世家,当年北魏大举进犯中原,章家才情非得已,从江北逃难来到江南。 世人只知章家是江北世家,却不知章家先祖本是佛门高僧,而且是佛门法相一脉的护法高僧,后来破戒还俗,这才留下章家一脉。这位高僧后来虽然过世,却留下佛门几部真经,传下不少佛门秘辛。 这些秘辛之中,其中有一样诀窍,便是感应佛门至宝舍利。 章伯雅少年时便学会了这中诀窍,只要在舍利方圆五里之内,便能清晰的感觉到舍利的位置。 一年多前,他忽然感到一股极为浓重的舍利气息,从太阴岛北面徐徐而来,气息之浓,远在功勋坊现有的几颗舍利之上。 他当时极为惊讶,当即往海边行去,想要瞧一瞧究竟是哪里来的舍利。 一看之下,他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是九曜列岛之上的一艘官船,由北方急速而来,往太阳岛上行去。 他当时暗暗将这艘船的形状记在心里,过了一个多月之后,便寻了个由头,往太阳岛上行了一趟,有意无意之间,打探了那艘船的来历。 一问之下,章伯雅大吃一惊,原来那艘船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国御林军统领、幻影门掌门楚西鲁。 他虽然知道舍利珍贵,但也自知惹不起楚统领,只得默不作声,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直到半年多前,他发现白城不断收集佛门舍利,才想到了这个主意,想要借此机会为家人复仇。 白城听罢,苦笑说道:“章兄,你我都在陈国核心机密之地居住,怎能去打御林军统领的主意?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么?再说楚统领所携带的,必是当今陛下要的东西,若是咱们抢了,只怕陈国虽大,却无你我容身之地!”(。) 第八十二章 上古功法(四千字大章) 章伯雅的消息虽然惊人,白城却不敢轻信。 当日,风诺道长离去之前,已向他说的明白,九曜列岛杀机四伏,只要稍有不慎,便是葬身于此的下场。 白城本以为风诺道长所说的威胁,只是来自于元龙宫、武英宫,但帕卡道长座下弟子莱布的几次出手,却让他知道危机的来源不仅来自于外界,更来自于谢道人一脉之中。 章伯雅口中的舍利主人是御林军统领楚西鲁,这更让白城提高警惕。 他当日在白虎外营斩杀御林军两大高手,与楚西鲁早已结下血仇,虽然自信楚西鲁不会认出他的本领面目,但生死之事自然是多一分小心的好,否则一时失手,失去性命,可就悔之不及了。 不过白城如今肉身修为已到练气顶峰,只差弥补上心神之力的缺憾,便有机会攀上炼神境界,对舍利的消息十分重视,纵然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不肯放弃。 故此他虽然觉得这消息有些蹊跷,但也并未直接赶走章伯雅,而是以言语试探章伯雅话中虚实。 章伯雅听完白城的话,四下扫视一眼,低声说道:“周少侠所言大谬,咱们只要能从楚统领手中夺过舍利,事后绝不会有人追究。” 白城呵呵冷笑,说道:“章兄何出此言?” 章伯雅说道:“周少侠,咱们陈国一向受道门节制,历代陛下都是道门护法,又岂能与佛门有所关联?章某以为这枚舍利必是楚统领的私藏。”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章兄的话太过武断了,或许是咱们陛下要用,特地让楚统领找的。” “绝对不会!”章伯雅面色极为激动。 白城眉毛一扬,问道:“为何?” 章伯雅长叹一声,说道:“舍利子乃是佛门宝物,尊者以上的舍利更是可与而不可得的至宝。咱们太阴岛上的三颗尊者级舍利,其实是百余年前佛道相争的时候,开国皇帝亲率大军剿灭佛门一支极为重要的传承,方才获取了这几件异宝,从那之后再未获取过如此重要的宝物。” “哦?” “这三枚尊者级的舍利,其实压根不在太阴岛上,而是存在当今陛下的秘库之中,周少侠纵容去换,也未必换得到。” “这件事事属机密,章兄怎知道的如此详细?” “章家毕竟有佛门传承,对这些事情一向极为用心。” “原来如此!” “近数十年来,佛道两门并无大的冲突,楚统领纵然有通天之能,又怎能从佛门抢来舍利?” “章兄说的也有道理。” “据章某所知,楚统领未成名前,走遍天涯海角,在北方也盘桓过不少日子,说不定这颗舍利便是那时所得。” “章兄不必说了,在下明白了。” “周少侠明白就好!咱们何时交易?” “这个暂且不急,在下只听章兄一面之词,就这样交易未免有些太过匆忙,不如等在下验证一番,再行交易不迟。” 章伯雅一怔,沉思片刻说道:“周少侠说的也有道理,是章某太心急了!不过周少侠若要动手,一定记得通知章某,毕竟章某身怀异术,可以感应舍利的位置。” 白城拱手笑道:“章兄放心,只要舍利到手,章兄的心愿必可达成。” 章伯雅点点头,又叮嘱了白城几句,这才转头走出丛林,乘船离开计都岛。 白城望着章伯雅远去的身影,心里掩上一层阴霾。 章伯雅的消息若是真的,只怕九曜列岛迟早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楚西鲁持有舍利不过是小事一桩,舍利子在九曜列岛出现才是真正的大事。 九曜列岛高手如云,炼神宗师就不止一人,若是没有陛下的命令,楚西鲁只要不疯,便不会将舍利子带到岛上。但若真是陛下陈曜的命令,那这舍利子又是从何而来呢?难道是北方佛门… 想到这里,白城猛然一惊,只觉得背后杀机重重,其中牵扯甚多,并非他一个外人所能处置,恐怕要等风诺道长归来,或是直接向谢道人面呈此事才成。 …… 风和日丽,天光正好。 天边挂着几片白云,白城一大早便离开计都岛,脚踏九窍行空舟,伴着悠悠浮云,向太阳岛方向掠去。 计都岛距离太阳岛并不远,不过眨眼功夫,白城便来到太阳岛上空,他也不去岛上其他位置,径直在守拙宫门前按落云头。 “清虚前辈,今日全都仰仗前辈了!”白城低声说道。 “些许小事,不值一提,山人正好瞧瞧这方修行界的实力。”清虚道人淡淡说道。 白城今日出门之前,特地去心神世界之中拜访了清虚道人。 今日之行事关重大,他想要掌握全部信息,方才能够做出决定,不过谢道人是炼神宗师,他无法看透谢道人心中所想,才请清虚道人出面,借用他的五感,瞧一瞧谢道人的底细。 清虚道人则是一口答应下来,他早觉得这方修行界有些不对,也要借此机会,瞧瞧这方修行界的底细。 轻轻推开殿门,白城迈步进入守拙宫正堂。 一种腐朽、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好似多年未曾有人进入的古墓,与太阳岛外面的阳光明媚没有一丝相同之处。 白城眉头微皱,沿着上次风诺道长走过的道路,径直向楼上走去,一路之上无人,与他上次来此处的情形一般,真不知谢道人平日里是如何在此处生活的。 片刻之后,白城踏过层层阶梯,来到最高一层静室的门户之前,上次他便是在此处拜访的谢道人。 “笃、笃、笃”指骨轻叩木门,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谁啊?”门中传来苍老的声音。 “弟子白城特来拜见。” “进来吧。” 白城轻轻推开房门,步入静室之中,谢道人独自坐在静室之中,朝阳照在墙壁上的七彩琉璃之上,映出无数七彩光芒,在光芒的映衬之下,谢道人的身形模糊不清,有一种极为怪异的虚无感,就好像面前的谢道人只是一道幻象。 白城迈步上前,深施一礼,说道:“弟子白城参见谢祖师。” 他与风诺道长之间的关系并未瞒过谢道人,帕卡道长与灵图道长都以为他是风诺道长的弟子,但谢道人却知道他并未拜在风诺道长门下。 “坐吧,随便一些,不要拘礼。”谢道人说道。 白城点点头,转身寻了一个蒲团,随意坐在谢道人身侧,说道:“谢祖师,弟子自从来到九曜列岛之上,一直在研习符文之道,未能前来拜访,还请祖师见谅。” “符文之道才是正事,你还是专心修行的好,贫道当年若不是分心他事,也不至于大道未成。” 白城说道:“弟子今日是有一事拿不定主意,需要向谢祖师禀报。” “但说无妨。” 白城点点头,便将章伯雅昨夜拜访一事细说一遍,并将他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谢道人听完之后,沉吟片刻,说道:“以你看来,此人的话有几分可信?” 白城怔了一怔,说道:“以弟子看来,此人说话不似作伪,不过他说的事情实在太过离奇,当今陛下竟与佛门暗通款曲,虽然只是弟子的揣测,但也令人难以置信。” 谢道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没什么不可相信的,七国皇族势力庞大,早已不在乎佛道两门的势力,就算是道门知道此事,也未必有力量大张旗鼓的征讨。”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倒是弟子多事了。这颗舍利若是当今陛下所有,只怕与弟子无缘。” “那也未必。” “哦?” “你修为提升的不慢,不过数年功夫,便已提升至练气顶峰,只差心神之力的提升,便能冲击炼神境界了吧?”谢道人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祖师慧眼如炬。” “你对舍利子如此重视,看来有一门炼化舍利子的奇功,不知是也不是?”谢道人继续追问。 “祖师猜得不错。”白城并未否认,他还要借谢道人的名义去功勋坊中换取功勋点数,故此也不隐瞒。 “若真是如此,你恐怕只能在这一颗舍利子上做功夫了。”谢道人说道。 “啊?功勋坊中不是还有三颗尊者级的舍利吗?”白城问道。 “那三颗舍利都在皇帝的内库,挂在功勋坊中,只是一个名头,并不会真的兑换。” “难道堂堂一国陛下也会赖账不成?” “你莫要对陈曜寄望太高,否则一定会失望的。”谢道人嘴边挤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陈曜是当今陈国陛下名字,但在谢道人口中,却无半点尊重的意思。 白城听到这里,已经领悟了谢道人的意思。 看来谢道人一脉虽然隐居在九曜列岛,但与当今陛下,乃至卫大将军都只是利益合作,并非可以信赖的同盟。 故此,谢道人对当今陛下才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甚至鼓励白城去打那一颗舍利的主意。 想到这里,白城点头说道:“弟子明白了,弟子会想办法去打探这颗舍利的消息。 谢道人微微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既然你离炼神境界不远,不知可曾想好要改换什么功法?” 白城一怔,有点跟不上谢道人的思路,不知话题为何会忽然跳到功法上面,说的:“弟子并无炼神之后的修行之法。” 谢道人呵呵一笑,说的:“贫道这里倒有三本功法,你可以任选其一参考一二,若是喜欢,当做主修功法也无不可。” 白城一怔,连忙说道:“弟子岂敢窥伺谢祖师门中功法?” 谢道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三本功法都不是我门中嫡传,全都是贫道无意之中得到的,你自去修行不妨。”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还请谢祖师示下。” 谢道人从怀中掏出三本玉册来,放在白城身前。 这三本玉册都是以上好的羊脂玉雕成,薄薄的玉片以金丝绳索相连,上面刻满了蚂蚁大小的字,若非白城修为不错,只怕还看不清其中的字迹。 其中一本玉册的封面之上写着《乌云蔽日真法》,另一本封面上写着《灵龟万载不灭身》,最后一本玉册之上,则写着《一气至清体》五个字。 谢道人说道:“这三本玉册皆是上古真仙所传,都是直指大道的法门,只要稍有成就,便胜过当世任何法门,只是极难修成罢了。” 白城点点头,用手摩挲三本玉册,心中有些踌躇,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谢道人解释说道:“相传《乌云蔽日真法》乃是上古乌云仙所传,最擅与人争斗,《灵龟万载不灭身》乃是上古龟仙人所传,有延年益寿,肉身长存之效,至于这本《一气至清体》乃是上古一气仙所传,能够强身健体,不惧刀枪。” 白城心中踌躇,要说以他的性格,自然是会选《乌云蔽日真法》,但《灵龟万载不灭身》的诱惑也不小,毕竟绝大多数修者的本来目的便是延年益寿,至于《一气至清体》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强身健体,不惧刀枪,对他来说并无太大的吸引力。 白城双目正在这两本玉册上面打转,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道:“你还是选《一气至清体》的好。” 这是清虚道人的声音,自从白城进入守拙宫之后,清虚道人便一言不发,没想到此时却忽然张口。 白城微微一怔,随即拿起《一气至清体》说道:“弟子还是选这本功法吧。” 清虚道人深不可测,他的选择应当有他的一番道理。 谢道人也未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此事已了,你且去吧。” 白城站起身来,说道:“那弟子暂且退下。” 谢道人点了点头,示意白城退下。 白城缓步退出门外,就在他将出未出之际,忽然听到谢道人在身后说道:“有件事情你需记牢,道门支脉便是隔阂再深,未必没有缓和的余地,佛道之间纵然交情再好,终究也是生死大敌。” 白城闻言,不由周身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深深的看了谢道人一眼,转身下楼。 待白城远走之后,谢道人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面白玉小锣,轻轻击打几下 锣声清脆,远远传了出去,传出守拙宫,传出太阳岛,不知传到何处才逐渐消失。(。) 第八十三章 秘辛(四千字大章) 匆匆一会,转瞬即去。 清晨,白城来到守拙宫中,与谢道人说过舍利之事,又学到一本《一气至清体》,便匆匆离去,直到他离开守拙宫,也不过上午十分。 “清虚前辈,不知您老为何选了这部《一气至清体》?”白城踏出守拙宫大门,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乌云仙是金须鳌鱼得道,龟灵圣母是万载灵龟修成人身,它们的大道法门岂是你能学的?只有一气仙是人身得道,你还可以参考一二。” 清虚道人轻飘飘一句话,听在白城耳里就如炸雷一般。 乌云仙和一气仙名声不显,这两人是什么来历,白城也不知道。但大名鼎鼎的龟灵圣母,他还是知道的。 他前世在地球时,曾看过一本神话小说,唤作《封神演义》,龟灵圣母这四个字便出自这本书。 龟灵圣母,截教通天教主门下四大弟子之一,仅次于封神诸圣的一流高手,后来被西方教主接引道人擒拿,殒身于蚊道人手中。 白城虽然知道这个名字,但他一直以为封神演义不过是一本神话小说,龟灵圣母更是其中的虚构人物,万没想到今日竟会在现实中听到这个名字。 莫不是同名之人?白城心中忽然浮起这个念头,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九仙观中传承的《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来。 传说之中,这部经书是雷声普化天尊所写,据书中记载,这位仙人本是尘世之中的将军,后来才得道飞升而去。 雷声普化?这四个字他往日未曾多想,只当是神仙尊号,但若龟灵圣母是真的,那么雷声普化天尊会不会也是真的? 如果雷声普化天尊是真的,那么比起龟灵圣母来说,白城对雷声普化天尊则更熟悉,因为在《封神演义》之中,这位雷声普化天尊还有另一个名字--闻仲! 白城忽然站住不动,额头上流下豆粒大小的汗珠,若是这两人都是真的,那么在他心神世界中这位清虚道人又是谁?为何会知道这种秘密?他穿越过来的到底是什么世界? 据风诺道长所说,谢道人已是当时最为博学的几人之一,也只说出上古乌云仙几个字,对其中内情一无所知,这个清虚道人却如数家珍,说的清清楚楚。 白城猛然想起,当日他进入紫色玉屋时,悬挂在玉鼎之上的“清虚道德”四字。 “清虚道德真君!您老是昆仑十二仙中的清虚道德真君!”白城脱口说出。 “咦!小友居然听说山人的名号?”清虚道人微微有些惊诧。 白城这才反应过来,在这方世界的传说中,昆仑十二仙也好,闻仲也好,甚至龟灵圣母也好,压根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白城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启禀真君,弟子幼年时曾做了一梦,梦到了许多远古之时发生的事情,其中便有三教共商封神榜一事,只是没料到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啊?还有这种事?莫非你也是某位道友转世不成?”清虚道人自言自语。 白城连连摇头,自己人知自家事,他是从地球穿越而来的,与封神榜的故事并无半点关系,连忙说道:“弟子怎么可能是…” 说到这里,白城猛然顿住了,他若真的与封神演义的世界并无半点关系,为何会穿越到这个世界?一剑将他前世之身刺死的又是谁? “胎中之谜极为凶险,多少道友投胎转世,到头来落得两手空空个,小友莫要着急,随着修为日深,说不定会想起前世之事。”清虚道人安危说道。 白城轻轻叹了口气,无心在太阳岛上再呆下去,踏上九窍行空舟,晃晃悠悠向计都岛上飞去。 “敢问真君,您老乃是金仙一流的人物,为何会被封在清虚玉佩之中?”白城有些不解。 “小友先说说你梦中之事,山人听听小友所说与山人知道的可有出入。”清虚道人说道。 白城点了点头,说道:“据弟子梦中所见,当时殷商当灭,周朝当兴,漫天神仙又逢杀劫。这才引来太上、元始、通天三位教主共商封神榜,将杀劫之中遇难的仙人,卷入封神榜中,成为周天众神。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姜尚乃是应劫之人,他扶保周王姬发,带领西周大军,对阵殷商大军,先灭太师闻仲,斩杀截教十天君,屡战屡胜,攻无不克。这才引来通天教主降世,摆下诛仙阵,阻截西周大军。元始天尊亦同时下凡,连同太上老君、准提、接引,先是收取诛、戮、陷、绝四剑,再是击败通天教主,万仙阵中大获全胜,彻底填满封神榜上空缺,最终斩杀纣王,灭商建周。” 沉默许久之后,清虚道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小有前面说的都对,只是最后一步却说错了。当日在万仙星域,通天教主以教中万仙为根本,摆下万仙阵法,凭借手中青萍剑、紫电锤以一敌四,一举击败太上、准提、接引与家师等四位圣人,又将我阐教众仙封印在众多小千世界之中,从此独掌大千世界,说起来这已是十万年前的事情了。” “十万年前?大获全胜?通天教主以一敌四?这怎么可能?”白城喃喃说道。 “山人也觉得难以置信,通天教主的修为尚不及家师,仅略胜准提、接引二人,与大师伯差的更远。依照常理推断,小友梦中所见才应该是事实,只是不知何故,竟发生了这种转折。” 白城一时心情激荡,几乎无法御使法器,连续在空中晃了几晃,几次要落在海里。 “小友切勿激动,万仙星域一战已是十万年前的事情了,莫说我等被封印之人,便是获胜的截教,不也传承残缺么?谁知这十万年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清虚道人感慨说道。 “残缺不全?”白城沉下心神问道。 “不错,适才谢道人给你的三本传承俱都不全,差了许多关键之处,想要凭着三本传承修行,不过是水中捞月。” “啊?” “小友莫要惊慌,山人虽然被封印已久,眼光见识却在,要帮小友补全传承,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清虚前辈,弟子惊讶的不是传承不全,惊讶的是谢道人竟被这几本残缺传承所误,终究未能成就大道。” “哦!” “敢问真君,弟子若是得到完整传承,可否能将其传给谢道人,以谢其传道之恩?” “不过一本《一气至清体》,便是传给谢道人也无妨,只是以山人看来,你便是传给他也没什么用处。” “这是为何?” “谢道人早已油尽灯枯,如风中残烛,甚至可以说他早已死去!如今留在守拙宫中的,不过是他一缕残魂,借地气显形罢了,如今地气已衰,他顶多再撑半年功夫,便无以为继。” “啊!”白城面色大变,他今日听过的几件消息,一件大过一件,一件重过一件,简直难以置信,“前辈,可有办法相救么?” “若是在上古之时自然简单,莫说是壮大阴魂,便是再造肉身也非难事,只是如今么,纵然有法诀在此,你修为不足,终究无法施展。” “不知需要何等修为?” “练气之上有炼神,炼神之上有真人,真人之上又神君,神君之上有天尊,若能修到神君境界,便有机会施展,若是修到天尊境界,便万无一失了。” 白城不由愕然,他如今不过练气境界,距离炼神境界还不知有多远,至于后面的真人、神君、天尊境界,更是只闻起名,未见其人。 只看北方佛门千年以来,连一位罗汉级的高僧也未曾出现,便知修行有多艰难了。 沉默许久之后,白城终是一声叹息,他修为太弱,纵有神功妙法,纵然知道上古秘辛,对大局也无半分影响。 他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只盼早日修行,终有一日能无敌于天下! …… 一片浮云飘过,将毒辣的日头堪堪遮住。 白城斜斜躺在椅上,醉醺醺地说道:“柳兄,楚统领手下的御林军当真如此厉害么?” “怎么?柳某讲了这么多你还不信?”柳夔眉头一扬,放下手中酒壶,嗔目怒道。 “楚统领的厉害小弟是知道的,但要说他手下个个都有越级挑战之能,那也未免太过夸张了!” “怎么夸张了?” “柳兄,你不通武学,我也不好与你解释。武道一途相差一阶便是天差地别,淬体克练气,呵呵,这不过是江湖奇谈罢了,柳兄怎能当真?” “周兄弟,这可不是柳某乱说,只怕是你见识的少了,再说,并非所有御林军中高手都能战胜练气,只有楚统领直系的十几名高手罢了。” “哦,柳兄,瞧你这份认真模样,难道这事是真的不成?” “当然是真的!”柳夔似是有些生气,“江湖之中卧虎藏龙,又岂是你所能尽知的?你莫看楚统领手下厉害,江湖之中还有比他手下更厉害的!” “更厉害的?” “不错!据说几年之前,在建业城外,一名淬体阶的武者竟然一举斩杀楚统领手下两大弟子,几乎将楚统领气死!” “竟有这么大胆的人?楚统领没杀了他么?” “只可惜这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身后也有炼神高手撑腰,竟然当场逃走,从此袅无音讯!” 白城微微低下头颅,嘴角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柳兄虽然说了不少,但却拿不出半点证据。小弟恐怕这些都是你们文人墨客乱想出来的,其实并非如此!” “你要证据?那还不简单!楚统领如今就在太阳岛,你去问问他老人家不就好了?” “柳兄是嫌小弟喝的不够多?还是死的不够快?竟让小弟去打楚统领的主意!” “哦,柳某错了,对了,据说楚统领座下一名弟子,唤作马信长,正在太阳岛上隐居,就在岛东面的断水居中修行。你若是有空,不妨去跟他动手试试,你就知道兄弟有没有在说谎了!” 说到这里,柳夔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一头栽在桌上,就此昏昏睡下。 白城也是醉眼惺忪,一头趴在桌上,只是无人发现,在他的双眸深处,却未半分醉意。 …… 马信长,抚州沿海人士,自幼修行刀法,尤其擅长东海居合拔刀术,虽然修为尚浅,仅是淬体修为,但刀法已是御林军中第一,平生杀人无数,便是练气阶的高手,也曾斩杀数人! 半年多前,他随同恩师楚西鲁,一同来到太阳岛中,每日在海中练刀,以狂风巨浪,磨炼本身刀术,已堪堪达到人刀合一之境。 月光之下,马信长腰悬长刀,缓步向断水居中走去,他每一步皆是一尺三寸长短,绝不多出一分,也绝会不少一分。 马信长漫步向前走去,忽然瞧见远远走来一位少年,头颅低低垂下,瞧不起面容长相,只是行色匆匆,似是要去做什么事情。 马信长的脚步忽然站住,虽然没有任何原因,他却感觉到一阵心悸,远处这位少年绝非泛泛之辈,搞不好便是他生平所遇第一高手。 楚西鲁座下十几位弟子各有所长,马信长的长处便是这份惊人的直觉。 他右腿微微向前迈出半步,左手扶住刀身,右手按住刀柄,冷冷说道:“这位兄台止步!” 对面这位少年不但没有停步,反而远走越快,眼看就要走到他身前一丈以内。 马信长冷冷说道:“兄台若不止步,莫怪信长刀下无情!” 对面少年微微缓下步伐,猛然间抬头,向马信长呲牙一笑。马信长瞧见对面少年的长相,不由一个激灵,竟然怔了一怔。 原来对面少年的长相竟与他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别,就好似在照镜子一般。 马信长一怔之后,立即反应过来,手中长刀出鞘,刀光如电,向这少年劈去。 只是他虽然警觉,但是出手已然迟了,还不待他长刀劈下,便间面前少年右手一扬,紧接着,他便是脑后一痛,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第八十四章 试探(四千字大章) 刀势圆融,狠辣无情。 单以刀法而言,马信长这一刀已不在雁高飞之下,不愧御林军第一刀手之名! 白城一掌将他击晕,心中犹自感慨,若是三年前与此人相遇,只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不过,他这三年进步奇快,再加上以有心算无心,凭借破玉十三式之“移形式”,事先变换自身面容,化作马信长的模样,然后再猛然抬头,以此乱他的心神,随后只是一击便将马信长轻松拿下。 白城轻轻叹了口气,五指凭空虚点,五道白色劲气飞出,其中三道扯住马信长腰间布带,将他拦腰提起,另外两道将他手中长刀拽起。 他将马信长提起之后,唤出九窍行空舟,纵身跃上法器,乘着茫茫夜色从太阳岛上离去。 马信长虽是楚西鲁座下弟子,还兼着御林军中的职位,按理来说身份十分重要,一旦消失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白城早已打听清楚,马信长近一段时间一向独居练刀,极少与众人接触,纵然消失不见,也不会引起引起他人的警觉。 九窍行空舟离开太阴岛之后,并未向计都岛方向行去,而是攀上高空,借着半悬空中的云雾,向太阴岛上行去。 千尺之上,白城藏身云雾之中,仔细观瞧太阴岛上情形,借着重重夜色,小心翼翼绕过帕卡道长所居的“南明离火宫”,最终落在太阴岛东侧一处丛林之中。 太阴岛高手虽多,白城业已今非昔比,除了帕卡道长,当真是谁也不惧。 落在林中之后,白城收起九窍行空舟,一手挟起马信长,一手提着马信长手中长刀,飞身向岛中掠去。 马信长这柄长刀非比寻常,乃是东海扶桑岛上的名刀,唤作“无限刃”。 这柄刀刀长三尺,刀身赤红,出手临敌之际,自然带有重重热浪。此刀本是扶桑岛一代邪道宗师志志雄的佩刀,志志雄过世之后,便下落不明,不知何时流落到楚西鲁手上。 后来,马信长拜在楚西鲁门下之后,便被赐予这柄长刀,他仗此刀修行人刀合一之法,一身刀法的三成威力都落在这柄长刀之上。 这柄刀虽然不错,但却不放在白城眼里,他之所以带着此刀,是要凭此刀去做一件事情。 疾如骤风,悄无声息。 白城一身修为绝高,轻功更是一绝,此时全力赶路,寻常高手根本无法瞧见他的身影。 况且就算被人瞧见,他也丝毫不惧,因为他已易容成马信长的模样,就算是有人无意瞧见,也要顾及到楚统领的颜面,不敢轻易出声阻拦。 不过片刻功夫,白城便已穿过大半个岛屿,来到太阴岛西侧一所竹楼前面。 …… 竹楼共有三层,下方两层一片漆黑,只有最顶上一层,从门窗之中,透出一丝亮光。 足尖一点,白城如一缕青烟,飞身跃上竹楼,将马信长平平放在竹楼顶上,又将其身上衣衫褪下,与自己的衣衫调换一番,方才转身向竹楼之中潜去。 白城攀在竹楼边上,双腿勾在楼顶梁上,一个“倒挂金钩”,顺着两扇窗户之间的缝隙,向屋中瞧去。 屋子里极为简朴,只有一床、一椅、一桌、一橱,书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将屋中照的透亮。 章伯雅端坐在书桌前面,一手捧着半张残缺古旧的符箓,一手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卷,蜷着身子倚在椅上,眉头紧锁,冥思苦想,脸上带着几分愁苦,发髻之间带着几丝灰白。 白城轻轻点头,看来章伯雅确实急需功勋点数,不然也不会如碰大运一般,去破译上古符箓残片。 “吱呀”一声,白城随手推开竹窗,闪身向屋中进去。 章伯雅背对窗户,只听竹窗一响,当即面色一惊,右手一抖,书卷落在桌上,也不转身去看来人,喉头一动,张口就要呼救。 白城修为已至练气巅峰,单以肉身而论,与炼神宗师也只差一毫。 章伯雅不过是名文弱书生,虽然上岛之后练过几天武艺,但在白城眼里,与婴儿也差不了多远。。 还不待章伯雅张口,白城手腕一抖,赤红刀刃带着一股燥热空气,从后方向章伯雅急速削去。 章伯雅只觉喉头一紧,便见赤红刀锋顶在喉头,阵阵热浪将喉头烧的生疼,随着热浪袭来的还有低低一声断喝,“想死?想活?” …… 章伯雅心知不好,来者武功太够,他竟连张口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更令他心惊的是,太阴岛乃是军机重地,又有帕卡道长坐镇,竟被人无声无息攻到此处,恐怕不是他所能应付。 “扑通”一声,章伯雅跪倒在地,连声说道:“想活!想活!” “想活?就把你的同党都交代出来!”白城压低声音喝道。 章伯雅身形微晃,想要去看身后是谁。白城轻压长刀,喝道:“不许回头!否则杀无赦!” 章伯雅连忙缩回肩膀,战战兢兢,低头伏在地上,似乎不敢去看白城,只是右手却偷偷向前探出。 在他右手食指之上,戴着一枚黄铜戒指,这只戒指也没有其他特殊之处,只是其中一面打磨的极其光亮。这一点光面虽然细微难见,但却如明镜一般,将他身后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 目光所及,章伯雅心中剧震,身后之人并非岛外来客,而是岛上熟人,乃是御林军统领楚西鲁座下弟子马信长。 他这才反应过来,脖子上的长刀不就是九曜列岛中鼎鼎有名的“无限刃”! 白城轻压刀锋,口中低声喝道:“说出同党有谁,还有你一条活路,否则你就与周信黄泉相会去吧!” 章伯雅听到“周信”二字,脑袋不由的嗡嗡作响。 他昨日才去计都岛上找过周信,说出了舍利子的情报,马信长今日便追杀上门,看来事情便是坏在周信身上。 他心中虽然通透,但嘴里却惊讶问道:“周信?他与章某又有何关系?同党又是什么意思?” “刺啦”一声,章伯雅只觉得颈部剧痛,几乎忍不住要昏厥过去,却是白城已长刀划过他的脖颈。 长刀过处,皮开肉绽,鲜血还不及伤口流出,便被刀上附有的灼热气息烫伤凝结。 白城冷冷说道:“你不要说废话,否则下一代切的就是喉管!” 章伯雅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试探着问道:“难道阁下问的是舍利之事?” 白城冷笑说道:“你终于想起来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究竟有几个同党?又是如何知道舍利的消息?” 章伯雅连连磕头,说道:“章某并无同党!” 白城冷哼一声,怒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当真是活腻味了!” 说话之间,他手中长刀一颤,似是要向章伯雅喉头切去。 章伯雅连忙说道:“阁下且慢,章某自幼修行了一种秘术,可以察觉舍利子的气息,这才知道楚统领带来一枚舍利子,绝无人做章某的同党!” 白城冷笑道:“秘术?你一个文弱书生又能有什么秘术?” 章伯雅颤声说道:“章某虽然没什么本事,祖上却与佛门有些关系,所以才学了这么秘术。” 白城皱了皱眉,说道:“难道天下间真有这种秘术不成?” 章伯雅连连磕头,说道:“章某岂敢隐瞒!” 白城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也没什么活下来的价值了,干脆死了算了!” 章伯雅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长刀锋利,起身就往前冲,想要从刀下脱身。 就在他起身逃离之际,猛然从屋外传来一声金刃破空之声。 白城面色一变,也不去追杀章伯雅,反身撞开窗户,从竹楼之中纵出。 章伯雅死中得活,欣喜若狂,大步向楼下逃去,却也不敢放声呼救。 马信长是楚西鲁的弟子,若是真引来别人,来人是会救他一命,还是会与马信长同流合污,那都难说的很。 …… 白城飞身纵出窗外,几步掠入林中,只见远远一棵大树之上,插着半截断剑。 他轻笑一声,袖袍一拂,将断剑收入袖中,随即长刀连连挥舞,发出金刃破空之声。 片刻之后,他飞身纵回竹楼上方,褪去身上衣衫,与马信长换回衣衫,又撤去面上移形式,恢复本来面貌。这一切准备做完之后,他才施施然托起马信长,大步向章伯雅逃亡的方向离去。 转眼之间,白城已追到章伯雅身后,低声呼喊:“章兄慢走,是小弟来了!” 章伯雅闻言,连忙止住脚步,回头向白城瞧去,只见白城立于身后山道之中,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挟着马信长,神情虽然严肃,但却未失方寸。 白城呵呵笑道:“章兄怎么大半夜的往山里跑?” 章伯雅连连擦去额头冷汗,颤抖着说道:“周少侠,马信长不是说你已经…” 说到这里,他已有些说不下去,马信长说白城已死,但白城如今却好好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白城笑道:“他可是说小弟已经死了?” 章伯雅干咳几声,却不知要说什么。 白城笑道:“小弟今日抽空去了一趟太阳岛,想要打听一下舍利的消息,没想到被马信长遇到,要与小弟厮杀。太阳岛上高手如云,小弟不便与他争斗,只等假死脱身,将他瞒了过去,这才赶到太阴岛,将他一举重创。” 章伯雅连连喘了几口大气,问道:“你杀了他?” 白城笑道:“那倒没有,只不过将他打晕过去了。” 章伯雅顾不得其他,直接问道:“他为何会知道舍利之事?” 白城笑道:“小弟为了假死,不得不给他说了些消息,引动他的心神变化,不然又怎有机会脱身?” 章伯雅面色雪白,问道:“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白城笑道:“小弟与他交手,并无第三人见到,舍利之事他也未曾告诉任何人,只要小弟将他除去,那么一时片刻也不会走漏风声。” 章伯雅长叹一声,说道:“他可是楚统领的弟子,消失时间短还好说,若是时日一长…” 白城笑道:“这也无妨,只要章兄告诉小弟舍利子的所在,咱们快些完成交易,便是日后马信长失踪之事事发,咱们也早已各取所需,又何必为这个担心呢?” 章伯雅方寸已乱,沉吟片刻,说道:“周少侠现在就要舍利子的位置么?不如咱们现在就做交易?” 白城摆了摆手,说道:“章兄开玩笑了,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小弟还没给章兄积分,又怎能接受章兄的消息?这样吧,小弟先去将马信长处理掉,转过头来咱们再做交易不迟。” 章伯雅有些慌张,说道:“那会不会…” 白城打断章伯雅的话语,说道:“章兄莫急,此时却不急于一时。” 说到这里,白城也不等章伯雅说话,一手提起马信长,一手握紧无限刃,唤出九窍行空舟,向太阴岛外飞去。 章伯雅站在古道之上,望着白城远去的身影,想要大声呼喊,却又不敢惊动他人,只得提着一颗心,重新往竹楼方向行去。 ……. 太阴岛上,章伯雅面前这一出戏,都是白城通盘策划。 自从那日章伯雅离开计都岛之后,他便开始策划这一出戏,因为他担心章伯雅是楚西鲁、梁九功甚至是者帕卡道长派来的棋子,这才不得不演了这样一场戏。 他先是在太阳岛上擒拿马信长,凭借手中无限刃与移形式的易容效果,冒用了马信长的身份,他为的就是从章伯雅口中逼出实话,想要瞧瞧章伯雅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现在看来章伯雅还算老实,倒是没有跟他胡说。 问过章伯雅之后,他才离开竹楼,又换回周信的身份,提着周信追上章伯雅,带给章伯雅极大的压力,甚至要提前完成交易。 竹楼外面的半截断剑,自然也是白城抛出,他避过章伯雅的耳目,造成外面还有一人的假象,为的就是再次引出周信这个身份。 章伯雅偷看戒指的小动作,他早已看在眼里,不过却不说破,只是将计就计罢了。毕竟他只是出手试探,还要找个借口离开,不能真的杀了章伯雅。(。) 第八十五章 风雨欲来(四千字大章) 我欲乘风来,我亦随风去。 白城脚踏九窍行空舟,手中挟抱马信长,向太阴岛西南方向行去,至于那柄赤色长刀“无限刃”,早已被他收入心神世界的玉屋之中。 此去西南千里,他是要将马信长妥善安置。 适才在章伯雅面前,他声言要将马信长处理掉,但也只是虚言恫吓,不会真的这么做。毕竟马信长与他并无恩怨,他也不是嗜杀之人,平白无故将人杀死,心中也有些不安。 白城全力催动九窍行空舟,行了约两三个时辰,跨过数千里茫茫海域,来做一座不起眼的小岛上方。 这座小岛只有方圆二三里,呈月牙形状,岛上一汪清泉甘甜可口,几丛树木郁郁葱葱,本可作为来往船只的落脚地,只因远离航线,故此才不被寻常人所知。白城也是从南方海域归来时走错方向,这才无意中发现小岛。 白城足尖轻轻向下一点,九窍行空舟稍稍向下一斜,从半空之中掠下,飘然落在岛上,悬于沙滩之上三尺,不摇不晃,稳如泰山。 将马信长抛在沙滩之上,白城右手单指一点,一道白色劲气绕过马信长的头颅,点在他后脑处,将其全身气血打通。 “哎呦”一声,马信长发出呻吟之声,悠悠醒转。 白城不等马信长醒来,便已催动九窍行空舟,重新攀升到半空之中,离开这座无名小岛,转身往九曜列岛行去。 岛上有水,海中有鱼,马信长又是在海边长大,凭借他的本事,还不至于饿死。只是此处远离航线,他想要重归人世,还得自己从头制造舟楫,成功之日只怕茫茫无期了。 况且真到那个时候,白城恐怕早已离开九曜列岛,马信长再想找他报仇那是做梦。更何况白城就算未曾离开,马信长也未必知道是谁动的手。 一来一往纵横千里,便是一夜功夫,待白城再次回到九曜列岛上空之际,已是黎明时分。 他没有再去太阴岛,而是径直回到计都岛上行去,如今天光大亮,他并没半分把握瞒过帕克道长。 白城按落云头,落在竹楼天台之上,漫步向楼下走去,打算休息片刻。他在此住了一年多,对其中的种种布置,早已了如指掌,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 迈步来到正堂,白城猛然觉得不对,再一抬头向前方瞧去,不由脱口喊道:“道长!你几时回来的?” 风诺道长面上含笑,端坐正堂椅上,手捧一杯清茶,瞧着白城说道:“贫道昨天夜里便回来了,先去守拙宫拜访过师尊,这才刚刚过来。” 白城快步上前,深施一礼,说道:“经年不见,道长此去辛苦!” 风诺道长往日里一向丰神俊秀,有若仙人下凡,今日却是一身风霜之色,眉头鬓角微微见白,羊脂玉色的道袍也有些破旧,沾染些许泥土,再无半点洒脱之意,颇有些潦倒的感觉。 白城心中暗自震惊,风诺道长乃是天下有数的炼神宗师,面相虽然年轻,但寿数何止百岁。 几年时间,在白城看来并不算短,但对风诺道长来说,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短短时间之内,风诺道长便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看来在这段时间里,风诺道长并不轻松,也不知经历了一些什么。 风诺道长放下手中茶杯,上下打量白城一番,长叹一声说道:“今日去守拙宫中,师父说你已到练气绝顶,堪堪就要摸到炼神的边了,贫道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师父他老人家并未夸张,真不知你是如何练的。” 白城微微一笑,也不必瞒风诺道长,说道:“弟子也没有别的本事,不过是凭借北冥剑之利罢了。” 风诺道长一怔,随即想起当日谢道人的话语,说道:“北冥剑?那可有点不大妥当吧?” 白城笑道:“道长不必担心,弟子寻到一门秘术,可以化解北冥剑带来的诅咒。” 清虚道德真君寄身心神世界一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他也不敢将此事告知风诺道长,否则后果只怕难以预料。 风诺道长似信非信,点头说道:“如此那是最好,就算不成,能够提升修为也是好的,如今是非常时刻,修为提升一点都非常重要。” 说话之间,风诺道长面上带出一丝愁色。 白城察言观色,问道:“敢问道长,可是岛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风诺道长摇了摇头,说道:“此时还不便多说,咱们还是先说说舍利子的事情吧。” 白城不由一怔,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风诺道长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已跟我说过你要谋夺舍利子一事,不知你准备的如何了?” 白城理了理思绪,将昨夜擒拿马信长,拜访章伯雅的事情细说一遍。 风诺道长沉吟片刻,说道:“若是章伯雅真有秘术,此事成功机会倒是极大,倒是值得冒险,你准备何时动手?” 白城说道:“以弟子所见,自然是越早动手越好,不然迟则生变就不好了。不过楚西鲁乃是炼神宗师,弟子并无把握从他手中谋夺舍利子。” 风诺道长嘴角处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不止是楚西鲁,梁九功梁总管也是天下少有的炼神宗师,你没想到吧?” 白城惊讶说道:“啊?梁总管明明…他怎么会是炼神宗师?” “明明是身体不全,对吧?”风诺道长促狭笑道。 “道长说的不错!人身乃是修行的根本,若是人身不全,无论习武还是修道,都会面临难以克服的困难,无法修行到高深境界,这梁总管又是…” “并非是梁总管厉害,而是皇宫之中自有秘术,而且他只是与炼神阶的战力,并非是实打实的修为。” “原来如此。”白城微微点头。 “梁总管与楚西鲁虽然难缠,但今夜晚间便有一个机会,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风诺道长叹息一声。 白城心中一动,正色说道:“道长请讲!” 风诺道长说道:“今夜子时之后,守拙宫会发生一桩变化,到时候我师门一脉会聚集在守拙宫中,梁九功与楚西鲁也会联袂来访,他们一旦进入宫中,一时片刻难以脱身,到时你便可以趁机行事,谋夺这一颗舍利!” 白城面色微微变化,心中不由一沉。 据清虚道人所说,谢道人只剩一缕残魂,随时都会在风中消散,在这种情况下,守拙宫发生变化,只怕于谢道人不利。 风诺道长这话虽然风轻云淡,但其中隐含的杀机却令人胆寒,谢道人、风诺道长、灵图道长、帕卡道长、梁九功与楚西鲁,这六大炼神宗师,随意一人都是威震一方的角色。 这六人聚在一处,若是当真动起手来,只怕九曜列岛再无明日可言。 说定此事之后,两人又闲聊一阵,白城说了说这些年的武学进展与海外冒险。风诺道长则讲了讲他在外的经历,他这几年去极西雪山之地,寻找一种在中原消失已久的药草,一路之上惊险万分,以他炼神宗师的修为,几次都是险死还生。 两人闲聊一番,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风诺道长瞧瞧天色不早,说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不妨先去寻找章伯雅,待寻到舍利子之后,再注意守拙宫的变化,一旦有变,当即出手!” 白城点点头,说道:“弟子明白。” 风诺道长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今夜过后,你无论是否得到舍利子,都不要在此处继续呆下去了,连夜离开此处。” 白城一怔,目光之中带出震惊之色。 他本以为谢道人一脉高手众多,纵然有所冲突,也不会处于下方,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风诺道长也不理会白城的变化,继续说道:“在九曜列岛以东一万两千里,有一个飞鱼群岛,乃是南海诸国交易的海上坊市,你不妨在哪里等贫道半年,若是贫道赶得过去,咱们再说下一步之事,若是贫道赶不过去,你便自行离去,不要再等贫道啦。” 白城心中一震,急忙说道:“风诺道长…” 风诺道长面色一沉,说道:“你莫要多说,今夜之事乃是我门中之事,你非我门中传人,就不要掺和进来,否则对你我不利!” 白城忽然想起帕卡道长座下弟子莱布的种种不利举动,终于明白了风诺道长不肯收他入门的真意,原来是不愿他卷入门中纷争。 风诺道长见白城面上露出决绝之色,知他必不肯听自己的劝告,继续说道:“今夜在守拙宫中,与会之人皆是炼神高手,你虽与炼神宗师只差一线,但这一线便是天差地别,你若不去倒还罢了,你若是去了,只怕反而会拖累贫道。” 白城轻叹一声,风诺道长所言非虚,他如今虽然有些修为,但在炼神宗师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风诺道长接着说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心,以贫道炼神修为,纵然事情不济,脱身而逃也是不难。”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弟子在此祝道长一帆风顺。” …… 太阴岛上。 白城趁着浓浓夜色,再次来到章伯雅的住处。 与昨夜相比,竹楼顶层的灯光愈加昏暗,透出种种凄凉感觉。 白城飞身纵上竹楼,顺着两扇竹窗之间的缝隙望去,只见章伯雅独自坐在桌前,面色满是愁苦之色,身前一桌饭菜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章伯雅目光茫然,左手握着一柄一尺多长的匕首,鲨鱼皮鞘,紫金刀柄,末端镶嵌七色宝石,显然是柄宝兵,右手将匕首从鞘中抽出,在胸口前比划几下,随即又放回鞘中。 白城看在眼里,心中已有定计,随手在窗棂上瞧了几下,低声问道:“章兄一向可好?” 章伯雅坐在屋中,猛然一个激灵,飞身站了起来,手中匕首出鞘,只是匕首所指的对象并非他人,而是他自己。 待他听清楚来人的声音之后,方才松了口气,问道:“是周少侠么?” 白城推窗进屋,笑道:“正是小弟来访,章兄怎么如此紧张?” 章伯雅抹了把汗,说道:“周少侠一去不回,章某还以为你出了事情,几乎吓死兄弟了。” 白城笑道:“非是兄弟不愿回来,实在是太阴岛守卫森严,小弟白日里实在混不进来,只得趁着夜色朦胧,勉强混入此地。” 章伯雅拍了拍胸口说道:“周少侠要是再不回来,章某这条命只怕不被杀死,也要被活活吓死。” 白城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来,随手递给章伯雅,说道:“章兄瞧瞧这是什么。” 章伯雅面带狐疑之色,伸手接过几张纸来,随意看了一眼,不料他一眼看过之后,眼珠再也挪动不开,就好似被吸在纸上一般。 半晌之后,章伯雅面带惊异之色,说道:“这几个都是新鲜符文?” 白城笑道:“章兄猜得不错。” 章伯雅面色激动,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周少侠没有在糊弄我吧?” 白城笑道:“章兄研习符文十余年,是真是假难道还判断不出吗?” 章伯雅点点头,说道:“章某也觉得是真的,只是…真是难以置信!” 白城笑道:“凭这几枚符文,章兄足以换到数千功勋点数,到时候为家报仇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章伯雅喃喃说道:“符文虽好,章某只怕没法给功勋坊的周总管解释。” 白城笑道:“章兄不必着急,只要接下这几件任务,便可以呈上这几个符文。” 说话之间,他点出几件拆解法器的任务,其中还有一件上古法器残片的任务。 白城通读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拆解几件法器不过轻而易举。 这几个任务都是他在功勋坊中挑选任务时,随手破解的,只是他一时之间没法去兑换法器,只得先寄存下来,没想到今日便宜了章伯雅。 章伯雅将几张纸叠好,藏到贴身锦囊之内,冲着白城深施一礼,说道:“周少侠大恩大德,章某无以为报,必助周少侠取得舍利子!” 白城点点头,拱手说道:“那就多谢章兄了。”(。) 第八十六章 大变将至(四千字大章) 海上不比陆地,气候变化多端,一日三变,时雨时晴。 白城挟带章伯雅踏上九窍行空舟,趁着茫茫夜色,往太阳岛方向飞去,升上半空不久,天色忽然转阴,下起瓢泼大雨来。 大雨如注,雨点冰凉,片刻之间便将两人浇透。 白城一身修为高绝,仗着气血旺盛,元气充沛,倒还没什么感觉。事实上,他修成无漏真身之后,已能运转体内撑起一层薄薄气罩,将雨水隔绝在外。 章伯雅不过是文弱书生,略通拳脚而已,大雨一浇,遍体冰凉,连连咳嗽几声,牙齿咯咯作响。 天空罡风极盛,风吹雨打之下,眨眼功夫,两人身上便结成一层薄薄冰层。 当日,白城随风诺道长来九曜列岛之时,在空中被罡风一吹,几乎坚持不住。今日两人同行,白城御使法器的飞行高度虽然远比不上当日的风诺道长。但是章伯雅的修为也远逊于当日的白城,更加不耐低温。 不过片刻功夫,章伯雅的体温已急速降低,浑身上下冰凉发硬,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不到太阳岛就要陨落在路上。 白城见此情景,连忙运转元气,撑开三尺无形气罩,将四面八方的风雨隔在气罩之外,左手抵住章伯雅的后心,传过一股精纯元气。 一股元气渡去,章伯雅顿时觉得身子一暖,周身上下暖融融的十分舒服,不由感慨说道:“章某当真是有些后悔,当日只读诗书,不习武艺,否则也不必困守太阴岛,难以为阖家上下报仇。” 白城笑道:“章兄莫要后悔,习武者一千人中难有一人有成,学文者一千人中总有百十来位有所成就,章兄若是习武,未必有今日的成就。” 章伯雅点了点头,说道:“章某也知道周少侠说的不错,我自上岛以来,也曾暗自修行武艺,只可惜无论怎么练,都不得其门而入,连岛上一名普通的军士也敌不过。” 白城笑道:“章兄玩笑了,九曜列岛是陈**机要地,能在此处驻守的军士都是陈**中精英。这些人自小苦修武艺,从早到晚练习十余年才有这一身本事。章兄若是随便练练便能敌得过他们,那咱们陈国又凭什么抵挡六国大军?” 章伯雅一怔,轻叹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倒是章某孟浪了!” 白城笑道:“章兄不必自责!你老兄如此想,是因为老兄天赋过人,才华横溢,自幼轻轻松松便能胜过寻常学子,可是修行与学问不同,一分耕耘便有一分收获,纵然天资横溢,也好苦苦熬练才成。” 章伯雅听到这里,忽然问道:“这么说来,周少侠能有今日这一番修为,也吃了不少苦头?” 白城略一沉吟,他能有今日的修为,除了苦熬苦练之外,种种机缘也必不可少,但这些机缘看似巧合,却都是他以命相博换来的,并非是凭空落在身上。 现在回想起来,他能得到方隐所赠的灵酒,借此突破念动境,是因为路见不平斩杀卢元龙于荒野。他迅速突破入微境是因为几次险死还生,先后斩杀孙道海,降服张明志、赵明真、卢剑山,获取念石与《玄冥法身归一经》。他能晋升练气境界是因为在“青狮地狱吼阵”中怒闯逆流空间,从而获取北冥剑,借助北冥剑吸取精元之能。 凡此种种,皆有缘由,他若是事事退缩,只求一世平安,只怕今日还只是淬体阶的修为,想要突破练气,还不知要多久才成。 想到这里,白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章兄,小弟一路走来确实殊为不易,颇为辛苦。” 章伯雅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他少年时虽然生活优渥,后来却遭逢剧变,一路走来极为困难,对“辛苦”二字感慨极深,与寻常读书人不同,能体味出白城话语之中的真谛。 ......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太阳岛上方,藏身乌云之中,观瞧下方岛屿,只见岛上灯火通明,四下里一片光亮。 太阴岛上只有帕卡道长一名炼神宗师坐镇,除此之外大多都是寄身岛上的学者,其中虽然也有高手,但都潜心研习符文之道,并不参与岛上防务。 太阳岛则不然,因为有陛下行宫在此,岛上建筑、人员极多,防备也是极为森严。单单元龙、武英二宫便有千余精锐侍卫,日夜警惕,防范外敌。更何况还有梁九功、楚西鲁两大炼神宗师坐镇,可谓********,千军难犯。 白城随风而动,绕着太阳岛连续飞行数周,却不按落云头,只是一味观察岛上形势。 章伯雅瞧见岛上形势,脸上也露出难色,说道:“周少侠,瞧这情形只怕是很难混进去了。” 白城点头说道:“章兄说的不错,咱们只能等待机会,瞧瞧会有什么变化不成。” 章伯雅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恐怕很难,章某初到九曜列岛时,曾在此处居住数年,每天夜里岛上都是防卫森严,并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据章某所知,太阳岛上除了防范海上来敌,就连天空、海下也是防卫森严。若不是今日恰逢大雨,只怕咱们还未飞到太阳岛上,便已被人发现。” 白城闻言,喃喃说道:“恰逢大雨?当真是恰逢大雨么?” 说话之间,他有意无意的向守拙宫方向望去。 风诺道长一身修为多在“风”之一道,风雨向来不分家,若说今夜这一场大雨与风诺道长毫无关系,只怕白城是不肯信的。 白城沉下心思,淡淡说道:“章兄先不要想这些,先瞧瞧舍利子在哪里,若是有机会,咱们也好下手。” 章伯雅定了定神,咬牙说道:“也好!” 说罢,他盘膝坐在九窍行空舟之上,双目微闭微合,双手持“宝光虚空藏之印”,面上放出淡淡宝光,就好似高僧入定一般。 白城瞧在眼里,心中不有一动,章伯雅并无丝毫修为,却能显出种种神异,看来佛门传承果有不凡之处,日后不妨寻几本佛门典籍研读一番。 片刻之后,章伯雅缓缓睁开双眼,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右手抬起指向太阳岛北侧方向,说道:“要是章某感觉不错,恐怕舍利子就在那里!” 白城顺着章伯雅手指方向,眉头也不由一皱。 章伯雅所指方向既不在元龙、武英二宫,也不在岛上军士防守区域之中,却在岛上一处远离中央平原的偏僻的山谷之中。 这处山谷唤作长春谷,取的是四季长春之意。 长春谷并不算深,沿着山口进去,只有一里多长,谷中四季繁花,景致极佳,常有人在其中饮酒作乐,踏青郊游,既算不上机密要地,也算不上军事重地。 白城心中暗自踌躇,楚西鲁怎会把舍利子放在此处?难道真的是陷阱不成? 章伯雅面色微微变化,低声说道:“周少侠,还有件事章某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 白城见他面色不对,问道:“章兄请讲。” 章伯雅叹了口气,说道:“章某在太阴岛上时,感应到舍利子气息极浓,至少在尊者级以上,搞不好还是罗汉级的无上至宝。但是不知何故,章某今日感应,却感到这股舍利气息极淡,至多只有大德级数,搞不好只剩一丝残留。” 白城心中一震,此行就是为舍利子而来,没想到事到临头竟有这般变化,但他屡经生死大劫,心神早已锻炼的十分沉稳,沉思片刻之后,问道:“章兄,这是有何缘故?” 章伯雅沉思许久,说道:“周少侠,这其中有三个可能原因。其一,这枚舍利本是罗汉级的异宝,只是因为这谷中布有阵法,这才将舍利气息掩藏下去。其二,这枚舍利虽然罗汉级的异宝,但近一段时间被人不断抽取其中力量,如今已跌落到大德层数。其三,这枚舍利本就是大德级的舍利,只是前些日子被人已秘法激发其中力量,这才显出罗汉级数的气息来。” 白城心中一动,心如电转,脑中无数念头闪过,问道:“章兄,据老兄你感觉,那种可能性最大?” 章伯雅想了一想,说道:“第一种可能性最大!因为罗汉级的舍利乃是佛门至宝,就算是北方佛门明面上也只有一枚,断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用掉,所以第二种可能可以排除。至于激发舍利之中的力量么,章某那日感觉到的气息浩浩荡荡,绝非虚张声势所能企及。” 白城听到这里,轻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小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只盼能顺利找到舍利。” 两人默默隐于云端,章伯雅继续感应舍利气息,指出其最为可能的位置,将其位置精确到十步以内。白城则运转元气,不断操纵九窍行空舟挪移,时时跟随云雾游走。 也亏得白城已练成无漏境界,一身元气生生不息,若是换一个人,只要修为稍弱,恐怕也无法坚持如此久的时间。 ...... 守拙宫中,最高一层。 谢道人盘膝坐在静室之中,精神竟前所未有的健旺,身上的腐朽气息也散去不少,面色红润,白发转黑,双目之中隐隐放出精光。 在他对面有三人盘膝而坐,其中中间位置坐着风诺道长,他一身羊脂玉的道袍,双鬓微白,面色严峻,身材挺拔直立,双目炯炯有神,瞧着谢道人不放,双手平摊身前,捧着一柄雪白长剑。 在风诺道长左侧,斜躺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睡眼惺忪,似梦似醒,一身破旧蓝色道袍,破破旧旧,满是油腻。 在风诺道长右侧,端坐着一名红衣道人,身材亦是极高,一件火红色八卦道袍,一条亮黄色水火丝绦,双目微闭,似睡似醒,腰间悬着一柄赤红色的长剑,正是太阴岛帕卡道长。 谢道人身形右前方,放着一个一尺多高的琉璃沙漏,细腻的白沙如丝线一般不断向下流淌,眼看就要见底。 眼见最后一粒沙子落下,谢道人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有些话也该说了,老道今日把你们叫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讲。” 风诺道长身形更挺,灵图道长连忙挺直身子,帕卡道长也睁开双眼,三人一起说道:“还请老师吩咐。” 谢道人点点头,说道:“贫道这一生踏遍大江南北,做下许多大事,也做过许多错事,曾经亡命天涯,也曾快意江湖,总算没有断绝咱们这一支的传承。” 风诺道长拱手说道:“您老人家一世辛苦,在佛道两门联手打击之下,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算极不容易了!” 灵图、帕卡两位道长一起拱手,也是一般表示。 谢道人摆摆手,说道:“你我师徒之间,就不要说这种虚言了。老道这一世做过什么,做得如何,心中清楚的很,也无需你们粉饰。老道今日将你们叫来,是因为老道即将羽化,已经在世上留不了多少日子了!” 灵图道长闻言,周身打了一个激灵,面色急变,连忙问道:“羽化?您老人家十二年前在这座守拙宫中布下土谷厚生阵,足以坚持甲子之数,怎么这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头向其他两人望去,只见风诺道长面色沉静,帕卡道长面色不变,心中顿时明白,皱眉说道:“你们两个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诺道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佛道两门势力庞大,陈曜当初接纳咱们就没有安下好心,打算利用过咱们之后,便将咱们卖给佛道两门。师父他老人家的土谷厚生阵本就只能延寿一十二载,六十年甲子之说,只是为了安陈曜的心罢了。师弟你一向放浪形骸,容易走漏机密,师父这才没有告诉你。” 灵图道长毕竟是道门高人,面色变了几变,便已恢复正常,长叹一声说道:“事情既已如此,师父又有何安排?”(。) 第八十七章 羽化 宫外大雨倾盆,宫中烛光昏暗。 谢道人默然无语,风诺道长等人也不便多言,守拙宫中一时沉寂下来。 许久之后,谢道人长长叹了口气,低低声音说道:“老道寿元早尽,这些年不过一点俗事未尽,勉强苟延残喘罢了。如今俗事已了,老道也该去了,你们也不必伤心。不过老道要走,有些事情就要先安排下来。” “扑通”一声! 风诺、灵图、帕卡三人齐齐跪倒在地,恭声说道:“但凭老师吩咐!” 谢道人点点头,站起身来,从袖中抽出一束檀香,迎风一晃,檀香无火自燃。 点燃檀香,谢道人转身向北面方向连走七步。 七步之后,谢道人跪倒在地,双手齐握,将檀香插入厚实的楼板之中,双手合十,念动经文。 许久之后,谢道人念完经文,挺身而起,背对三人,朗声说道:“风诺何在?” 风诺道长跪走几步,来到谢道人身后,说道:“弟子风诺听令!” 谢道人表情严肃,面色沉静,说道:“今有罗浮道六十八代弟子风诺,此子德才兼备,性情坚毅,日后必能振兴门派,光大我罗浮道门楣。现六十七代掌门谢灵飞于九曜列岛,传位于六十八代掌门风诺,列位先辈有灵,护佑我罗浮道一脉不绝!”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谢道人转过身来,面对风诺道长,从袖中取出一块金色令牌来,喝道:“风诺还不接令?” 风诺道长双膝跪地,上身直立,双手高高举起,说道:“弟子风诺接令!” 谢道人将金色令牌放在风诺道长手上,说道:“老道今日将掌门之位传授与你,你日后定要以罗浮道为重,无论遭遇何事,都要护佑罗浮道传承不绝!” 风诺道长高举金色令牌,说道:“弟子遵命!” 谢道人喝道:“灵图、帕卡!你二人还不拜见掌门!” 灵图道长连忙叩头,说道:“罗浮道下灵图拜见掌门师兄。” 帕卡道长瞳孔深处点燃一丝火苗,紧紧盯着金色令牌,稍稍沉默片刻,终于叩首说道:“罗浮道下帕卡拜见掌门师兄。” 风诺道长收好令牌,站起身来,快步来到两人身前,将两人搀起,说道:“二位师弟言重了,你我同门兄弟,应当勠力同心才是,岂能行此大礼。” 灵图道长摇摇头,说道:“礼不可废,师兄不必谦让。” 三人行过礼数,俱都转过身来,面对谢道人,要听他下一步安排。 谢道人点了点头,说道:“风诺,这枚掌门令牌是我罗浮道祖师亲传,正面‘罗浮’二字是我道脉名称,背面‘玄坛’二字是我创派祖师的名号,令在人在,令去人亡,你要切记!” 风诺道长面容严肃,说道:“弟子明白!” 谢道人长长出了口气,似是卸下千斤重担,伸手从袖中又取出一柄黄铜剪刀来。 这柄剪刀样式古朴,色泽黯淡,似是黄铜铸成,表面锈迹斑斑,感受不到丝毫力量。 谢道人轻轻摩挲剪刀,半晌之后,方才递给风诺道长,说道:“这柄黄铜剪刀唤作金蛟剪,传说中是一件先天灵宝,本是创派祖师所有,后来不知为何,变成普通剪刀模样。以往许多前辈试图恢复此宝的功能,却始终未能完成,老道今日将此宝传与你,希望你日后能想法发扬此宝威能。” 风诺道长接过剪刀,说道:“弟子必然尽心竭力恢复此宝威能。” “随缘即可,不必专程去做!”谢道人呵呵一笑,转头面向灵图,笑道:“灵图,三名弟子之中属你最为洒脱,老道羽化之后,你不要在这红尘之中厮混,红尘虽好,却过于险恶,与你此生无缘。” 灵图道长目光垂下,面带悲伤之色,说道:“弟子明白!” 谢道人点点头,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来,转身递给帕卡道长,说道:“老道在九曜列岛寄居已久,陈曜虽然存心不良,但毕竟是给咱们提供一处存身之地,留下一点喘息之机。老道如今即将羽化,却要履行当日诺言,留一份符文法器的传承给陈国。你与楚西鲁有些交情,不妨将通过他将此物交给陈曜。” 帕卡道长默默无言,伸手接过玉筒,说道:“弟子明白。” 谢道人交代过后事之后,哈哈大笑几声,转身来到窗前,背对风诺等人,双臂一震,袖袍飘摆,无穷劲气飞出,将守拙宫顶层的七色琉璃墙击成千百块碎片,向四面八方飞去。 “咔嚓”一声脆响,谢道人身上放出无穷白光,向四面八方照去。 白光炽烈至极,风诺道长等人被白光一照,不由退出半步,以袖袍遮住眼睛。 无穷白光放出,竟将一座守拙宫照的透亮,光华所到之处,守拙宫中种种建筑,竟然逐渐化为虚幻,缓缓消失在虚空之中。 风诺道长只觉得脚下一空,原本厚实的楼板逐渐消失,连忙催动体内元气,招来一团无形旋风,托住他在虚空不动。 灵图道长双臂轻挥,一团黑色水雾骤然出现在虚空之上,脚踏这团水雾,亦是不摇不晃。 帕卡道长脚下一双赤红色的多耳麻鞋,化作一团火焰,火焰远烧越大将他裹入其中,远远望去就如一支火炬。 三人立于虚空,各有玄妙不同,静静的望着一座守拙宫逐渐消失在天地之间。 …… 守拙宫中放出无穷光亮,将天地之间照的一片雪白。 白城隐藏在云雾之中,被这光亮一照,几乎露出身形,连忙催动脚下九窍行空舟,换了一处云朵。 章伯雅面色惶然,指着守拙宫,喃喃说道:“这…这是怎么了?” 白城并未回答,双目一眨不眨,却不去看守拙宫,而是紧紧盯着元龙宫不放。 唰!唰! 一灰一紫两道光华冲天而起,从元龙宫冲出,径直往守拙宫冲去,消失在无尽白光之中。 白城见此情景,心中再无犹豫,俯身冲下地面,将章伯雅抛在荒草丛中,低声说道:“章兄保重,在下先走,日后有缘,江湖再会。” 话未说完,他便催动九窍行空舟,如长虹一般,向长春谷中冲去。(。) 第八十八章 突入 天地之间,雨势更盛。 在狂风暴雨之间,一道幽蓝光华绕过重重山峦树木,向太阳岛北面的长春谷掠去,如梦如幻,似有似无。 幽蓝光华之上,一名青衣少年凭空而立,目现神光,手握长剑,似是做好与人搏杀的一切准备。 白城撑开三尺无形气罩,将风雨隔绝在气罩之外,口中喃喃说道:“清虚道德真君在上,弟子今日要去长春谷夺夺取佛门舍利,谷中纵然高手再多,弟子也不畏惧,只是担心其中布有阵法,这却非弟子所长,还望前辈提点一二,以助弟子成功。” “此事不过举手之劳,小友也不必相求,只是此事若成,还请小帮山人搜集些芥子石。” 白城说道:“前辈放心,待九曜列岛事了之后,弟子便出海为前辈搜集材料,这次要的芥子石与前次要的虚空铜,一并搜集过来。” “你也不必急于一时,这两样物事都不是容易找的。”清虚道德真君呵呵笑道。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不过有件事情你要谨记,山人困于你的心神世界,只能借助你的五官感应外界,许多需要神识才能感应到的东西,无法清晰感应。若是当真遇上大阵,你一定要谨慎行事,否则陷入大阵太深,山人也救你不得。” 白城点点头,说道:“弟子明白!” ...... 两人说话之间,白城已冲入长春谷中。 在外面还看不出来谷中变化,冲入谷中之后,白城顿时感到长春谷与往日的不同。 山谷之中烟雾弥漫,纵然大雨倾盆,也难将雾气扫去,白城目力虽强,也仅能看出两三丈远去,再往远处便是白茫茫一片,难以瞧见分毫。 寻常人若是此时入谷,看不清前方道路,难免束手束脚,白城仗着九窍行空舟之助,一路从空中掠过,倒也不必在乎道路不清。 刚刚冲入谷中不久,白城便听到“嘣”的一声催响。 紧接着,他便觉千百道劲风扑面而来,再运足目力看时,只见前方千百根长箭组成一道箭网,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向他笼来。 数千支长箭飞出,却只有一声弓响,这绝非寻常军士所为,只怕是此地埋伏着极厉害的机关。 白城眉头一皱,手中长剑挥舞,箭落如雨,剑出如山,在身前划出一道道光圈,光圈所到之处,长箭节节碎裂。 纵有几支利箭从光圈顾及不到之处冲入,也被白城周身三尺无形气罩挡开,并未给他带来半点麻烦。 嘣!嘣!嘣! 又是三声弦响,白城冲过一重箭网,迎面又有三重箭网袭来。 这三重箭网与先前那一道箭网不同,更快更急,更密更准,径直对着白城所在方位袭来,似是有人在幕后指引。 这千百根利箭的箭头之上,都是一片绿油油的光芒,显然是喂有剧毒,只要擦破半点皮肤,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白城倒吸一口冷气,他往日也曾来过长春谷,却未曾发现如此厉害的机关,看来这机关要么隐藏的极深,要么就是刚刚布置。 箭阵虽然强悍,白城却不惊反喜。 有这箭阵在此,说明此处必有古怪,箭阵越强,说明此处越加重要,他不怕此处敌手强悍,只怕此处没有敌手,若真是那样,只能说明章伯雅判断有误。 白城长笑一声,左手骤然探出,由五指末端伸出五道白色劲气,这五道白色劲气随风游走,在他周身上下,织出一道气网,右手挥舞北冥剑,施展一套“大须弥剑法”。 这套剑法本是北方佛门所传,后来被高人录入《百战剑谱》之中,乃是其中十八套剑法防守第一。 嘭!嘭!嘭! 三声闷响,白城催动九窍行空舟,连续冲过三道阻拦,如闪电般进入长春谷腹地,舍利子所在方位上方。 ....... 风诺道长等三人立在虚空之中,眼看着一座守拙宫从顶层开始消失。 一道道白光向下方层层楼宇照耀,光华所到之处,所有物事全部化为虚幻,随即消失不见,就好像先前存在的只是幻影一般。 随着这一件件物事的崩解,一道道极为精纯的天地元气,向四面八方散去,将三人衣袂吹起。 灵图道长低下头颅,双目之中热泪滚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帕卡道长面色阴冷,喃喃说道:“这就是土谷厚生阵的反噬么?不但施术之人灰飞烟灭,就连阵法聚集的地气,也要崩解为最基本天地元气。” 风诺道长面色冷峻,说道:“土谷厚生阵本就是禁法,施术者永无超生之日,师父他老人家也是情非得已,才施展这门禁法的。” 唰!唰! 半悬空中,一紫一灰两道光华****而至,光华到处,现出两人来,却是元龙宫总管梁九功与御林军统领楚西鲁。 梁九功头发已然全白,身穿紫袍,头戴玉冠,腰间一条明黄色腰带,脚下一条金色游鱼,虚实不定,将他托在空中。 楚西鲁一身灰布衣裳,头发灰白,面上满是风霜之色,腰间悬着半柄断剑,脚下一团灰光,不断变幻形状,现出山岳、江河、人世种种不同景象来。 梁九功面带惊讶之色,惶惶问道:“风诺道长,谢道人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风诺道长深施一礼,淡淡说道:“先师已然羽化飞升,这座守拙宫本就是他凝结地气所建,如今业已随他老人家一同消失。” 楚西鲁眉头一皱,插口问道:“道长,谢道人当日曾说,有这守拙宫在他还能坚持一甲子的寿数,怎么会说走就走?” 风诺道长轻叹一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他老人家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离去。” 楚西鲁叹息一声,拱手说道:“人之寿数本由天定,谢道人能坚持到今天已然算是不错了!还请三位道长节哀顺变,不要太过悲伤。” 风诺道长说道:“我等师兄弟都是修道之人,自然明白万物生长,枯荣循环的道理,只是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梁九功听到这里,忽然说道:“谢道人羽化飞升乃是大事,别的暂且不急,梁某还是先禀报陛下的好。”(。) 第八十九章 图穷匕见(四千字大章) 大雨倾盆,夜色深沉,天地之间一片迷茫,雾气蒙蒙瞧不清楚。 风诺道长淡淡说道:“如今天色已晚,陛下早已安歇,梁总管此时将陛下唤醒,只怕有些不妥当吧?” 梁九功面色惶恐,连连摇头说道:“谢祖师乃是国之肱骨,陛下对谢祖师的事情一向十分关心,如此大事梁某岂敢延误?” 他也不待风诺道长再次张口,便从袖中掏出一只檀香木匣来,匣长三尺有余,高宽各是三寸,四周镶有金线。 梁九功恭恭敬敬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副画像来,画上之人年约四十余岁,头戴平天冠,身穿衮龙袍,正是陈国当今陛下陈曜。 风诺道长将梁总管动作瞧在眼里,低低声音,说道:“难得梁总管竟将陛下画像随时带在身上。” 梁九功闻言,嘿嘿一笑,却未说话,随即将画像展开,随手一抛,画像直直悬于空中,就好像被一根无形铁钉钉住一般,飘飘摇摇却不落下。 挂起画像之后,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块金色令牌来,左手托起令牌,右手轻轻一拍,金色令牌表面登时放出道道金光来,直指悬在空中的画像。 画像受金光一激,表面有如水波荡漾,波光粼粼,无风自动,反射出七色光芒。 梁九功脚踩金色游鱼,向后退开几步,躬身一礼,恭声说道:“奴才梁九功恭请圣安。” 半晌之后,画像之中传出声音来。 “九功,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是有什么要事要禀报吗?”一个威严的声音从画卷之中传出。 梁九功沉声说道:“启禀陛下,奴才刚刚得到消息,谢道人已经羽化飞升了。” “啊!这消息是真的吗?”这个声音微微有些惊讶。 “此事千真万确!奴才此刻便在守拙宫上方,整座守拙宫都已化作精纯元气,随谢道人一起消散在天地之间。” “唉!谢道人乃是当时高人,朕与他一见如故,相约携手,共闯天下,他如今竟弃朕而去,独自羽化飞升,实在是令朕痛心不已。”这个声音言辞虽然恳切,但却平稳如水,没有半点波澜,丝毫听不出悲切之意。 “陛下,人生天地间,岂有永世长存的道理,还请陛下节哀顺变。” “唉,风诺、灵图、帕卡三位道长在吗?” “三位道长连同楚统领皆在此处。”梁九功连忙说道。 “风诺道长,好久不见啦!”威严声音说道。 风诺道长冲着画像略微拱手,说道:“贫道参见陛下!近年来诸事缠身,始终未能亲自拜见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道长是世外高人,一向少履凡尘,朕若不是俗事太多,早已随道长归隐天涯,又何必留在红尘受苦。” 风诺道长说道:“陛下言重了。” “谢道人业已羽化飞升,不知罗浮道的道统如今落在谁人身上?” “启禀陛下,贫道驽钝已领下本门道统。” “哦,那倒要恭喜道长了!道长心志坚毅、修为高深,必能振兴罗浮道门楣!” “陛下谬赞了!” “实话实说罢了,不知道长下一步作何打算?是要继续坐镇九曜列岛?或者准备重开罗浮道山门?” “启禀陛下,贫道德行浅薄、修为低微,远比不得师父他老人家德才兼备。以他老人家之能尚且无法重开山门,贫道又有何德何能胆敢重开罗浮山门?至于坐镇九曜列岛么,贫道性情疏懒,难以久坐一地,恐怕无法继续在此处盘桓。” “哦,风诺道长的意思是要弃我陈国而去么?” “陛下言重了,贫道只是暂别此地,如何谈得上弃之不顾?更何况,贫道虽然离开此处,但两位师弟是去是留,还凭他二人自择。” “哦,朕明白了。” 风诺道长沉默不语,静静立在空中,其余几人也不说话,等待画中声音。 许久之后,画像之中再次传出声音。 “风诺道长,朕当年与谢道人有一个约定,不知你可曾听说。” “贫道曾听师父说过一次,只是不知与陛下说的是不是一件事。” “当年,朕与谢道人二人约定,朕以举国之力组建九曜列岛,收集天下法器符箓,助谢道人研习符文之道!谢道人则以生平所学,拆解这些法器符箓,并将拆解成果誊录两份,一份归罗浮道所有,一份反馈陈国皇室。” “陛下说的不错,师父他老人家已将毕生所学存于玉筒之中,稍后帕卡师弟会呈送陛下。” “哦,既然如此,朕先休息了!风诺道长一路走好,他日再来建业,一定要来宫中瞧瞧朕!” 风诺道长冲着画像深施一礼,说道:“贫道恭送陛下!” 说到此处,画像之中的声音忽然沉寂下来,不过,画像却未曾像上次在元龙宫中那样,恢复成普通画卷模样,反而大放光明,表面的七色光芒越来越盛。 风诺道长瞧着画像表面的变化,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双眼向四周扫视几番,拱手说道:“两位若是无事,贫道就先告辞了!” 梁九功连忙催动脚下游鱼,拦在风诺道长身前,说道:“道长且慢!道长且慢!” 风诺道长见他上前,微微退开几步,问道:“梁总管还有何事?” 梁九功面上含笑,说道:“适才陛下也说了,谢道人这些年的研习成果还需交付皇室,还请道长现在就赠与老夫。” 风诺道长点点头,说道:“贫道已然说过,东西都在帕卡师弟手中,你拦着贫道又是何意?” 梁九功拱手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需要道长履行。” 风诺道长说道:“你我也是多年老邻居,有事但说不妨。” 梁九功笑道:“陛下许是夜间疲惫,适才有件事忘了说了。当年陛下与谢道人约定交付的成果,除了谢道人在岛上研习的成果之外,还有罗浮道一脉祖传的炼器之法,不知这炼器之法现在何处?” 风诺道长面色一寒,说道:“梁总管开玩笑了!此事家师并未提过!” 灵图道长催动身下黑水,来到几人身前,大声喝道:“梁总管,咱们师门祖传的炼器秘法乃是我罗浮道立身之本,岂能随意传播出去?家师又岂会答应将此物赠与给他人?” 帕卡道长不声不响,脚踏朵朵火云,手按赤红长剑,跟在灵图道长身后。 梁总管呵呵一笑,说道:“此事乃是当年的约定,见证之人众多,并非梁某乱说。” 灵图道长怒道:“梁九功,你是看家师已然羽化,打算空口讹人么?” 梁总管呵呵笑道:“灵图道长开玩笑了,梁某岂敢如此?除了梁某之外,陛下与卫大将军也都知道此事,还曾立字为据!” 灵图道长冷笑说道:“梁总管既然说是立字为据,不妨将字据拿出来,让我等师兄弟也瞧上一瞧!” 梁九功呵呵笑道:“字据自然是有的,只是这张字据太过重要,留在建业城的内库之中,梁某身上并未携带。” 灵图道长怒道:“既然如此,那就等你拿来字据再说!” 梁九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看样子贵师兄弟也不打算在我这九曜列岛上再呆了!不过天高海阔,路远人稀,贵师兄弟这一走,梁某却不知去何处找贵师兄弟?到时候纵然梁某手持字据,又去找何人履约呢?” 灵图道长哈哈大笑,说道:“梁总管,你莫非是想将我师兄弟几个扣在这里不成?” 梁九功摆摆手,说道:“梁某何许人也,岂能不知天高地厚,空言困住几位道长?只是请几位在此盘桓几日罢了!” 灵图道长呵呵笑道:“若是我等不愿呢?” 梁九功眉头一皱,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列位不要为难梁某!” …… 灰影一晃,光华一闪! 楚西鲁身形一晃,分出十余道人影,拦在风诺等人四周。 这十余道人影俱是一模一样,神态表情,身形打扮,并无丝毫差别,唯有身法招式都不相同。 灵图道长呵呵笑道:“楚西鲁,你这分身幻影的功夫要拦住别人倒还凑合,想要拦住贫道,那是白日做梦!” 说话之间,灵图道长双掌一扬,便有无穷黑水从虚空之中漫出,向四面八方涌去,将十余道身影冲散,只留下楚西鲁真身独立当场。 楚西鲁武技被破,却未半点惊讶之色,冷笑说道:“灵图,你当真是要动手么?须知楚某手中长剑不是吃素的!” 梁九功迈步来到两人之间,冲着对阵两人各自拱了拱手,说道:“咱们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何必打生打死呢?不如和和气气等陛下派人过来的好。” 灵图道长哈哈笑道:“梁九功!你莫错打算盘,今日你若能拦住贫道,便算你的本事!” 梁九功摇了摇头,苦笑说道:“贫道本已不愿,只可惜…” 说话之间,他猛然催动脚下游鱼,冲到皇帝陈曜的画像前面,一掌拍在画像表面。 “刺啦”一声脆响,画像顿时分为两截,分别向东西两侧落下。 画像虽然落下,附着其上的七色光芒却未就此消失,不但没有衰弱,反而骤然向四面八方涌去。 霎那之间,这一团七色光芒骤然变薄便大,化作一个七彩光罩,从上往下罩下,就如一只倒扣的琉璃巨碗,将风诺、灵图、帕卡三位道长,连同梁总管与楚西鲁一起当头罩下。 这光罩笼罩范围极广,方圆足有百丈,高矮也差相仿佛,发动的又极为突然,故此风诺道长等人竟未来得及的闪开,全都被罩在光罩之下。 梁九功见光罩撑开,方才呵呵笑道:“几位道长,如今可能留在此处?” 灵图道长眉毛一扬,就要与梁九功、楚西鲁两人动手。 “且慢!”风诺道长忽然说道。 梁九功呵呵笑道:“我就知道道长是聪明人,不会冒然出手的。” 风诺道长淡淡说道:“百丈星光罩,九天流星晶核制成,本是上古法宝‘万里起云烟’的模仿品,号称‘天下第一防守法器’,只可惜造价太高,维持时间太短,又是一次性的法器,这才被道门弃之不用。没想到梁总管竟舍得将它镶在传音像之中,真是大手笔!” 梁九功笑道:“与罗浮道的传承相比,区区一件法器也算不得什么。” 风诺道长点点头,说道:“梁总管说的不错,区区一件法器,纵然再是珍贵,又算的了什么?” 梁总管笑而不语,楚西鲁呵呵冷笑。 风诺道长继续说道:“梁总管今日来此之时,随身便带着‘百丈星光罩’,想来早有动手的准备,看来早已得到消息啊!” 梁总管笑道:“道长说笑了,梁某哪有这般本事?” 风诺道长接着说道:“实话实说,梁总管今日过来动手,贫道倒不奇怪,贫道奇怪的只有一件事!” 梁总管笑道:“道长请讲!” 风诺道长轻轻抖手,一柄雪白长剑由虚空之中凝结,口中淡淡说道:“贫道只想知道一件事,梁总管哪里来的勇气,竟敢将我师兄弟三人与两位困在一处,难道不怕贫道杀人么?” 梁总管呵呵笑道:“杀人?是谁要杀谁?” 灵图道长插口说道:“自然是我等杀…” 话未说完,他只觉胸口剧痛,不由发出一声惨叫,低头再看时,之间一截赤红色的剑尖从胸前刺出。 剑尖之上粘附的鲜血,眨眼之间全都化为紫黑色的粉末,向下方飘扬而去,显然剑上喂有极为厉害的剧毒。 灵图道长牙齿咯咯作响,身形连续几晃,想要化作黑水脱身,却被赤红剑尖吸住,无论如何也脱身不得。 风诺道长听到身后惨叫,猛然转过头来,只见帕卡道人面色冷峻,手中长剑出鞘,由灵图道长后心刺入,前胸刺出,狠狠扎在灵图道长要害位置。 风诺道长面色急变,大声喊道:“帕卡!你是疯了么?” 说话之间,他手中长剑疾扫,向帕卡道长扫去。 帕卡道长不躲不顾,嘴角处挤出一丝冷笑。 “噌楞”一声,风诺道长手中雪白长剑被人拦腰截住,抬眼再看时,只见楚西鲁手持断剑,拦住帕卡道长身前。 风诺道长面色苍白,冷冷说道:“帕卡!原来你早已投靠了朝廷!”(。) 第九十章 入阵 海天之间,大雨倾盆而下,穹顶之下,七色光华闪烁。 风诺道长独立虚空之中,手中长剑微微颤抖,一向冷峻的面容上显出些许潮红。 在他身前三尺,御林军统领楚西鲁手持半柄锈剑,目露讥诮之色,似是嘲讽风诺道长的无奈与悲伤。 梁九功则脚踩金色游鱼,面带闲适之色,双手捧起一方金印,口中念念有词。 这方金印约有三寸高矮,灼灼放光,威势极盛,其中蕴含的元气不断增强,越积越高,越积越重,只怕稍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帕卡道长一柄赤红长剑由灵图道长后心刺入前心穿出,剑锋所到之处,血肉皮骨俱都化作紫黑色的飞灰。 灵图道长虽然勉力挣扎,却也脱不出剑锋吸引之力。 风诺道长面色虽然急变,心神却丝毫不乱,一击不中,立即遁走,催动脚下旋风,在七彩光罩之中游走,身法变幻不定。 楚西鲁守在帕卡道长身前,梁九功则盯着风诺道长不妨,他手中金印几次都要出去,却都抓不住风诺道长的身影,只得将金印留在手中蓄势待发。 楚西鲁微微冷笑,说道:“风诺道长,罗浮道大势已去,道长何不奉上炼器秘法?只要道长肯奉上秘法,我与梁总管做主,任你二位离去。” 风诺道长也不理他,身形依旧在四周游走,口中冷冷说道:“帕卡,师门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去投了朝廷?” 帕卡道长大笑几声,放声嘶吼道:“风诺,师门是待我不薄,但我待师门也不错!自师父定居九曜列岛以来,你一向只在外游走,从不管门中事务,灵图则是一心炼器,只知索取资源,从来不知回报!列岛之上只由我一人独撑大局!师父偏偏却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你,你若是我,你会服吗?” 风诺道长冷冷说道:“你功利心太盛,罗浮道交到你手上,迟早要断送传承。” 帕卡道长冷笑道:“什么功利心太盛,你莫当我不知,师父他老人家不过是因为我的异族身份不肯信任我罢了!” 说话之间,他轻轻挥动手中长剑,剑锋从灵图道长的心口向下一寸寸划过。 灵图道长痛叫一声,双手之间冒出一股黑水,层层卷住剑锋,想要将赤红长剑逼出体外,只是他与帕卡道长的修为本就在伯仲之间,又兼着受了重伤,想要逼出长剑,势比登天还难。 帕卡道长将灵图道长的痛苦表情全都看在眼里,面色却无半分变化,口中淡淡说道:“风诺,你若是现在交出传承,我便放你离开此地,若是不然,只怕难以生离此地,到时候我从你身上搜出传承,只是稍微费些事罢了。” 风诺道长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帕卡,有件事情贫道想不明白。” 帕卡道长冷冷说道:“什么事情?” 风诺道长说道:“你既要出卖师门,为何不卖给佛门或道门,还能卖个好价钱,偏偏卖给最出不起价钱的陈国朝廷?” 帕卡道长冷笑几声,说道:“背叛师门?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若我继承罗浮道传承,你们两个才是背叛师门的罪人!” 风诺道长冷声说道:“好一个成王败寇!贫道今日就要瞧瞧今日到底谁是成王,谁是败寇!” 楚西鲁手握断剑,悠然说道:“帕卡道长本是大草原上长生教中人,又怎么去头佛道两门?” 说到这里,他一挥手中长剑,幻化出重重身影,纵身向风诺道长冲去。 ...... 白城冲破重重箭阵,突入长春谷腹地,来到舍利所在之处上方,低头向下方瞧去,目光所及,不由微微一怔。 与以往相比,长春谷中地形已发生极大变化,在谷中腹地不知何时忽然多了一片石林。 这片石林面积极大,足有数十倾方圆,是由七八丈高,三四人合抱粗细的石柱组成,石柱高矮不一,错落有致,似是随意堆砌,又似极有韵律。 在这片石林之上,浮着一层浓浓的白雾,将石林笼罩其间。 白城沉思片刻,找准舍利子所在位置,足尖轻点九窍行空舟,飘然向石林之中落下。 就在他即将落入石林之中时,忽然感到前方传来一股绝大阻力。 这股阻力由弱到强,增加的极为迅速,不过短短数尺距离,便已增加到沛然难当的地步,将他拦截在石林上方,无论如何也突不进去。 白城怔了一怔,随即又退回半空,恭声说道:“清虚前辈,还请瞧一瞧此处是何阵法?” “天下防护阵法极多,此阵又无明显特征,能造成这样效果的阵法,更是数不胜数。小友未能修出神识,山人一时也难以查探清楚。不过以山人所见,此阵以石柱引动地气勃发,应当不出五行之列。” “敢问前辈,此阵应当如何破解?” “五行阵法虽然变化无穷,然则万变不离其宗,此阵以地气凝结,地气属土,此阵当是土行阵法。土由火生,此阵的生门当在火行方向,也就是在大阵的南面。” 白城点点头,催动九窍行空舟,转由石林南面落下,果然在这里看到一条小小路径,直通石林内部。 通道两侧,皆是高大石柱,上面笼罩一层白雾,通道之中,雾气蒙蒙,昏暗不见天日。 白城见此情景,心中更不犹疑,大踏步往石林之中行去。 石林之外暴雨倾盆,石林之中却无半点雨水,不但没有雨水,反而充斥着淡淡金光,将一片石林照的透亮。 迈步进入石林,白城感受到身边淡淡金光,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随口问道:“清虚前辈,不知这金光是何来历?为何弟子感觉十分熟悉?” “小友当然熟悉了,舍利被阵法催动方才散逸出这金色光芒。你吸取了许多舍利,如何能对此物不熟?” 白城一怔,说道:“如此说来阵中真有舍利?” “小友快些走吧,这阵法不断抽取舍利之中的力量,若是去得迟了,只怕舍利损耗太多,极有可能会跌落等级。”(。) 第九十一章 求死 这座石林从外面瞧去,只有数十倾大小,片刻功夫便可绕林一周,进入石林之后,白城却发现这座石林内部空间极为广阔,与外表截然不同。 他在一根根石柱只见,运转轻功不断赶路,足足有了一刻多钟,也还没有行到石林中间位置。 沿途之中,岔路无数,若是白城独自来闯,早已不知走到那条路上,遇到多少阵法埋伏。不过,他清虚道德真君从旁指引,这一路行去,竟然如履平地,没有遇到半分危险。 白城再次绕过一处岔道,前面忽然出现一座石壁。石壁高达数丈,坚固结实,,将前路死死封住,绝非人力所能突破。 白城见此情景,不但丝毫不慌,反而轻轻一笑,不管不顾,脚下不停,就好似不要性命一般,毅然向石壁冲去。 “咔嚓”一声脆响,面前石壁忽然碎裂开来,化作千百块碎片,四散开来,消失不见,露出石壁后方一条大路。 “清虚前辈,这土行阵法里面怎么还出了幻术?”白城低声问道。 “五行阵法虽然简单,却是世上变化最多的阵法,区区幻术算的了什么,就算是时空倒流,空间挪移也不知做不出来。”清虚道德真君淡淡说道。 白城笑道:“倒是弟子把阵法看的简单了。”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忽然有两道劲风分别从左右两侧,向白城背心袭来。 这两道劲风各有不同,其中一道气派极大,直来直往,挟带风声向白城背心击去,另一道则是阴柔绵软,无声无息,从四面八方向白城周身上下笼去。 “小子,受死!”随同两道劲风而来的还有一声断喝,这声音不但粗豪,而且略微有些怪异。 白城不必回头,已知道出手的是莱布手下的豪格、泰格兄弟,这两人一人练的是长生教无上武技“黄*祸”,另一人练的是亦是长生教秘传武技“黑死”! 当日在计都岛上,白城已不将这两人看在眼里,不过随手一击,便将两人联手击溃。 经过南海深处一年苦修之后,白城的修为更是高出先前不止一筹,他竟连头也不回,左手反手一掌,向身后虚拍两记,便有两道无形劲气向身后两人击去。 “啪、啪”两声之后,白城身后传来两声惨叫,紧接着便是“扑通”两声,豪格、泰格两兄弟俱都栽倒在地。 两人摔在地上,互相对视一眼,眼中俱都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来。两人前次与白城交手之后,心中还有有些不服,以为是太过轻敌,这才被白城抓住破绽,分别击败。 两人今次在石林之中镇守,远远瞧见白城过来,心中不由大喜,依旧是联手攻击,想要报上次一掌之仇。 不料,两人竟比上次败的更惨! 白城不管身后之事,脚下半步不停,依旧向前方赶路。 他适才只要稍微加重掌力,便能将此二人毙于掌下,但他念在豪格出手之前,大喝提醒,为人还算光明磊落的份上,这才掌下留情,留下两人一条性命。 一掌将两人击溃,白城心中不但没有半点兴奋之意,反而深深的沉到谷底。 豪格、泰格兄弟不但是太阴岛上的高手,而且是帕卡道长座下弟子莱布的亲信。这两人出现在这里,也只能是莱布的安排,这会不会也是帕卡道长的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舍利的存在对帕卡道长并不是秘密,但对谢道人和风诺道长却是秘密,顺着这条思路继续向下想去,帕卡道长是否与谢道人等人原本已有隔阂?若真是这样... 白城心中不由剧震。 今夜守拙宫剧变,他原本并不太过担心,因为谢道人门下有风诺道长、灵图道长、帕卡道长三大炼神宗师,可以稳稳压住梁九功与楚西鲁。 不过,帕卡道长若是倒向陈国皇室,不但强弱之势瞬间倒转,而且反戈一击只怕风诺道长等人经受不住! 白城想到这里,脚步不禁迟缓下来,低声说道:“清虚前辈,弟子忽然想到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只怕不能继续破阵,不知如何才能退出此阵?” “小友若是急于出阵,破阵只怕是唯一的法子。” “啊?” “小友已然深入阵中,若是向回撤去,这座五行阵法便会化作逆五行阵,若是当真如此,只怕想出去就难了...” 白城面色微变,说道“如此说来,破阵而出反而是最为简单的法子么?” “不错!” ...... 穹顶之下,光罩之中。 几人依旧在其中交手,楚西鲁不断幻化出分身,由四面八方向风诺道长层层围去。 风诺道长身形不断变换,时而如清风吹拂,时而如旋风轻舞,于不可能间躲过楚西鲁重重追击,没给梁九功留下半点可乘之机。 帕卡道长见风诺道长身法神奇,呵呵几声冷笑,手中长剑不停,不断向灵图道长身下切去。 灵图道长知道他的用意,也不张口叫喊,紧紧闭口不言,袖袍之中不断冒出黑色液体,将长剑层层裹住,维系着一线生机。 帕卡道长冷笑说道:“灵图,你死心吧!你如今全凭一身精元抵抗,这样下去就算拦住我手中长剑,也活不了多少日子,还是早早认输的好!” 灵图道长轻轻转过头去,瞧着帕卡道长的狰狞面孔,长长叹息一声,沙哑声音说道:“帕卡,你说的不错,贫道今日就算活下来,也活不了多少日子!” 说到这里,他猛然抬起头来,大喝一声:“师兄保重,师弟先去啦!” 灵图道长话一出口,帕卡道长面色骤变,手腕一抖,就要抽回手中长剑。 还不待他动手,灵图道长大笑一声,身体骤然化为一团黑色液体,黑色液体先是卷成一团,紧接着猛然爆炸开来,无数黑色水珠顿时向四面八方飞去。 黑色水珠四散之后,在空中化作无数坚实无比的黑色圆珠,宛若弹丸一般,向周围数人横扫过去,蕴含着极强力道。 黑色圆珠虽是向四面八方击出,但帕卡道长与梁九功却距离圆珠最近,故此,爆炸产生的威力十成之中至少有**成,砸在这两人身上,只有一二成由风诺道长与楚西鲁承担。(。) 第九十二章 惨烈 瞬息之间,场中形势大变。 无论是梁九功、楚西鲁、帕卡道长还是风诺道长,都没想到灵图道长会施展如此酷烈的手段! 炼神宗师已是天下少有,寻常江湖人士终其一生也未必有缘一见,可以说任何一家门派,只要有炼神宗师坐镇,都会成为江湖之中举足轻重的巨无霸。 与淬体、练气两阶的修者不同,炼神宗师初步将心神之力与肉身修为合而为一,能以心神之力催动体内符阵,从而引动天地元气,展现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几乎已跨越仙凡界限。 寻常修者若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想象其中威能! 除却种种威能不说,炼神宗师最为恐怖的便是长达五百年以上的寿元。五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多数王朝或是世家都无法熬过这个年限。 换句话说,任何高手只要修成炼神宗师,便可笑看风云变换,静待沧海桑田,从容面对这世间一切困难,任你位高权重、势力通天,只要未修成炼神宗师,百余年后,他仍是炼神宗师,你却已是一坯黄土。 灵图道长修行天赋绝高,早早便修成炼神境界,虽然外表苍老,真实年纪却不过一百余岁,至少还有三百多年好活。 他今日虽然遭受重创,亏耗精元不少,但却并非无法弥补,只要事后调理得当,再活个二三百年问题不大。 场中并无一人猜到灵图道长竟会毅然选择自爆,就此舍去性命不要。 帕卡道长听到灵图道长自爆前的绝命词,心中虽然想要抽出长剑,潜意识中却担心是灵图道长的虚言诈语,手中这才慢了一慢,以至于首当其冲,遭受重创。 无数黑色弹丸向四面八方击去,有些击在几人身上,就此散去消失,有些却击在七色光罩上,再次反弹回来。 …… 许久之后,七色光罩下面才逐渐恢复安静。 帕卡道长独立虚空之中,浑身血迹斑斑,外表极为凄惨,一条左臂齐肘而断只剩半只。 他之所以遭受重创,一是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至少吸收了爆炸的五成威力。二是因为他一身修为都是火之一道,恰被灵图道长的水之一道所克。 灵图道长适才甫一爆炸,他便化作一团火焰,想要以无形之体,闪开黑色弹丸。不料,黑色弹丸击中火焰之后,却未继续向前飞行,而且化作点点黑水,洒在火焰之中,直接消耗他的精元。如此一来,他不但没能躲过黑色弹丸的攻击,而且受创之重,还要超过没有变身以前。 梁九功不知何时,在身前擎起一面黄金巨盾。 这面盾牌呈椭圆形状,高达九尺,中间位置最宽处也有七尺,厚度足有两指,不像一面盾牌,倒像一面墙壁。直到黑色弹丸全部消失,他才微微抖了抖手,口中念动真言。 随着真言念动,黄金巨盾微微一晃,逐渐缩小,越来越小,须臾之间便缩成巴掌大小的一块金色令牌。 梁九功连忙收起令牌,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好厉害!好厉害!若不是宫中法器众多,梁某几乎栽到这里!” 他一边说话,一边咳嗽,虽然随身带有黄金巨盾,显然也伤的不轻,一身衣裳破破烂烂,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渗出。 他为了防止风诺道长出手救人,距离灵图道人太近,等发现情形不对时,已来不及擎出巨盾,遭受过第一轮打击之后,才来得及取出盾牌来。 相对帕卡道长、梁九功两人来说,楚西鲁身上的伤就轻得多了,他一直在光罩之中追逐风诺道长,距离灵图道长较远,待发现情形不对时,仍有时间出手防护。 只是楚西鲁出身幻影门,一身修为都在幻之一道,最怕的就是这种大范围、无差别攻击,故此虽然有所防护,却也留下伤口。 几人之中,唯有风诺道长未曾受伤。 一来他与灵图道长十分熟悉,对灵图道长的手段多有了解,二来灵图道长本就有心避过风诺道长,自爆之前稍稍调转方位,三来风诺道长主修风之一道,在弹丸来前化作一阵清风,从容避过无数黑色弹丸。 …… 一时之间,场中沉寂下来。 片刻之后,梁九功、楚西鲁连同帕卡道长互相对视一眼,三人晃动身形,组成一个三角形状,将风诺道长围在中心。 灵图道长的誓死一搏,虽然将其中两人重创,但却未能斩杀任何一人。梁九功与帕卡道长虽然身负重伤,但却再无挂碍,反而可以从容围杀风诺道长。 梁九功身体受创,心中火起,再也没有耐心保持风度,冷声说道:“风诺!你今日插翅难飞,早早投降还有你一条活路,敢说半个不字,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风诺道长扫视三人一眼,冷冷说道:“贫道要飞又何须插翅!” 说话之间,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清风,骤然向地面吹去。 梁九功心中一急,尖细声音喊道:“你们连个快追,小心他从地下逃走!” 百丈星光罩在上,风诺道长势逼无法从上方逃走,但下面却是普通黄土,只要稍稍发力,便不难打出一条通道。 适才灵图道长被擒,风诺道长无法独自逃走,如今灵图道长已死,风诺道长心中再无顾及。 楚西鲁面色一沉,幻出重重幻影,竟然后发先至,拦住风诺道长前面。 帕卡道长狠狠咬了咬牙,脚踏一团火云,仗剑向风诺道长追去。他今日害死灵图道长,若是不能斩草除根,只怕这一生也不得安宁。更何况,风诺道长身上罗浮道传承是他势在必得之物,更不能就此放风诺道长离去。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 风诺道长情非得已,在半空中显出身形,迎风一晃,再次闪向一旁,朝另一方向飞去。只是不知为何,他似是慌不择路,竟一头向梁九功身前撞去。 梁九功见风诺道长赶来,连忙祭起手中金印,向风诺道长袭去。就在梁九功出手之际,帕卡道人与楚西鲁亦赶到风诺道长身后,两人一起出手。 一团火云、一道灰光带着浓浓杀意径直向风诺道长卷去。 就在这生死关头,风诺道长面色猛然沉下,身形再晃,转换方向,于间不容发之际,从三人圈中闪开,口中断喝一声。 “爆!”(。) 第九十三章 各有后手 谢道人三大弟子神通各自不同,其中灵图道长善守,帕卡道长善攻,风诺道长则以身法妙绝天下。 也就是仗着这份绝世身法,风诺道长才能在方寸之间,与梁九功、楚西鲁、帕卡道长三人周旋。 前有梁九功堵截,后有楚西鲁追击,一旁是帕卡道长持剑斩杀,若是换一个人,恐怕只有束手就戮的份了。 风诺道长却每每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身形清风,闪过三人截杀。 就在闪过这一番截杀之后,他猛然口吐真言,大声喝出一个“爆”字! 随着风诺道长真言出口,帕卡道长面色突变,似是想起什么,连忙伸手向胸前抓去! 只是帕卡道长反应再快,也不及真言念动的速度快,就在他手指触摸到身上衣衫的那一瞬间,胸口处猛然爆出一道雷光。 雷光闪耀,炽烈至极! 这道雷光如同水桶粗细,不断向四面翻卷,瞬息之间便化作一个深紫色的恐怖雷球,将帕卡道长、梁九功、楚西鲁一同罩在雷球之中! 雷法本就至阳至刚,这道雷光更是上品雷法凝结,炽烈到了极致,一击之下,便将三人重创! 帕卡道长适才本已被灵图道长重伤,如今又被卷入雷球最中央位置。 刹那之间,他已身负重伤,筋骨尽裂,奄奄一息,气息衰弱至极,甚至维持不住身形,不断向下方落去。 楚西鲁、梁九功两人虽然没有似帕卡道长一般,被卷在雷球正中,却也被雷法正面击中,雷光波及之下,俱都伤的不轻! 眨眼之间,场中强弱逆转! 风诺道长面带冷笑,不再四处游走,身形一展,手中雪白长剑探出袖袍,飞速向帕卡道长刺去。 帕卡道长心中虽想闪躲,身上却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瞧着雪白剑锋斩在喉头之上! 剑锋到处,首级分家! 帕卡道长瞳孔之中冒出丝丝火焰,一颗孤零零的首级向地面坠去,口中犹自大喊大叫:“谢道人好深的心计!竟在玉筒之中暗藏雷法!我死的好冤!” 风诺道长面色苍白,口中冷冷说道:“按照师父的吩咐,你本应将这根玉筒交给梁九功的,你自家藏在身上,难道不是找死么?” 帕卡道长闻言,双目圆睁,一头火红长发无风自动,似是要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口。 风诺道长瞧也不瞧一眼,回手一剑,将帕卡道长的脑袋一劈为二,转身向梁九功、楚西鲁追去。 梁九功见风诺道长追来,面色大为惶恐,连忙从袖中掏出金色令牌,催发黄金巨盾,将他护在其中。 这面盾牌看似极为笨重,但在梁九功手里,却如鸿毛一般轻巧,四面挥舞,将他护的周全。 楚西鲁则是微微叹了口气,不顾身上伤势,身形一晃,幻出无数幻影,一时之间,谁也难分真假。 这两人的修为虽然都逊于风诺道长,不过,梁九功有皇室法器护身,楚西鲁一身功法则最为擅长保命。 …… 一时之间,风诺道长竟擒拿两人不下。 不过,他也不着急,手中雪白长剑,如骤雨般刺出,一剑剑削在黄金盾牌之上,双目如电不断扫视楚西鲁身形,偶有所得,一剑刺出,便能削去数个幻影。 片刻之间,梁九功与楚西鲁身上气息已衰落不少。 尤其是梁九功,他先后遭受两次重创,虽然没有如帕卡道长一般殒命,但也受创不轻,几乎难以维持。 一剑剑落在黄金盾牌之上,打的盾牌不断颤抖,火星四射! 梁九功瞧着黄金盾牌上的点点火光,手中微微颤抖,嘶吼道:“楚西鲁!你还不赶快催动阵法?留着不用是准备带进棺材么?” 楚西鲁身影不断闪烁,冷声说道:“你要我催动阵法,还不赶快把这百丈星光罩撤去!” 梁九功一怔,双目向空中一扫,连忙念动真言。 随着他口中真言念动,七色光罩迅速变薄变淡,眨眼之间,已变得若有若无。 风诺道长听到两人言语,心中顿知不好,见百丈星光罩忽然变弱,不再追击两人,反手一剑点在七色光罩之上。 剑光到处,光罩连连闪动,却没有丝毫破损意思,看来百丈星光罩纵然被人为削弱,也不是一时半刻所能攻破! 楚西鲁拼着挨了一剑,闷哼一声,猛然止住身形,一指点向太阳岛北面长春谷方向,口中念动佛门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随着楚西鲁口中六字真言念动,一道粗达数丈的金色洪流骤然从长春谷中升起,向半空中冲去。 紧接着,金色洪流在半空中猛然折返,转头向守拙宫方向袭来。 这道金色洪流璀璨光明,浓重浑厚,有若实质一般,只是轻轻一击,便将百丈星光罩打的粉碎! 楚西鲁面上露出喜色,喜色之中又略带一丝心痛,手指不断虚点,指引金色洪流方向。 金色洪流冲破百丈星光罩之后,顺着楚西鲁的指引,骤然向风诺道长冲去。 金色洪流似慢实快,眨眼之间,已冲到风诺道长身前。 风诺道长心知不妙,再想闪身离开已来不及,只得横剑一封,将雪白长剑横于身前。 金色洪流如潮水般涌来,刹那间,便将风诺道长吞没其中。 楚西鲁十指连点,不断引动金色洪流,将风诺道长层层围在其中,就好似琥珀中的虫子一般,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 梁九功这才长出一口大气,说道:“好厉害!好厉害!不愧是佛门至宝,如此轻易便将他制住!”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惊,直接重重金浪之中的风诺道长,说道:“他似乎还在挣扎,不会真的逃出来吧?” 楚西鲁淡淡说道:“佛门至宝岂是若此容易破解?若非楚某当年游历北方时与净虚神僧有些交情,换一个人也借不来这佛门至宝!” 梁九功点点头,说道:“罗汉级的舍利果然厉害的很!只可惜需要阵法催发,若是单人便可催发,岂不是天下无敌?” 楚西鲁说道:“楚某佛法不精,这才需要以阵法催发,若是净虚神僧当场,空手便可催发此宝。” 梁九功震惊说道:“那净虚神僧岂不是天下第一人?” 楚西鲁摇了摇头,说道:“佛门有至宝舍利,焉知道门没有压箱底的宝物?就算是衰微至极的魔门,亦有镇派之宝,否则早已被人灭了!”(。) 第九十四章 远去(四千字大章) 石林之中,雾气蒙蒙,只有淡淡金光在四周流转。 白城一心破阵,脚下发力,全速向大阵中枢冲去,眼见要到阵法中枢之处,猛然间听到“嗡”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无数梵音禅唱从四周一起涌出,璀璨的金光充斥整座阵法,照的白城几乎睁不开眼! 片刻之后,金光逐渐暗淡下来,梵音禅唱也慢慢消散。 “小友,这座阵法已然启动,舍利之中的力量业已导出,看来外面已然有人交手,你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清虚道德真君的声音淡淡传出。 白城紧咬牙关,再次催动气血,纵身向阵法中枢部位猛扑过去。 这座土行阵法外侧是由石林布置而成,只有中枢位置例外,却是由五道旗门构成。 这五道旗门分为赤、白、青、黄、黑五色,每道旗门高达三丈,宽也有三丈,将阵法中枢团团围住,围成一个五边形状,只有在边缘交接的部位透出点点金光,不断有梵音禅唱从阵法中枢之中传出。 “好一座不伦不类的阵法!也不知布阵之人是如何想的,竟以道门五行之力催动佛门舍利,恐怕八成力量都用于内耗了!”清虚道德真君瞧见五道旗门,随口评点说道。 “弟子如何才能破阵?” “要破此阵不过轻而易举,只要揭开旗门,取走舍利便可以了,只是要防着有人在舍利旁边看护!” 白城微微点头,心中再不多想,握紧双拳一捣,狠狠砸在赤色旗门之上。 “呼啦”一声,赤色旗门飘开,露出三尺多宽的一条缝隙来,白城足尖一点,闪身冲入旗门之中。 阵法中枢不过数丈方圆,白城双目微微一扫,其中情形已全部映入眼底。 在阵法中枢的中心位置,摆着一张五边形状的檀木供桌,在供桌之上,摆着一座三尺方圆的紫金莲台,莲台上方三尺,悬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金色圆珠,无数璀璨金光,皆由这枚圆珠放出。 这枚金色圆珠,无论是大小、光泽、气息都远胜于白城之前所得的尊者级舍利。 白城见此情景,哪里还不明白,这颗圆珠便是传说中罗汉级舍利,亦是佛门之中的至宝! 唯一令白城感到奇怪的是,在金色舍利旁边,并无任何一人守护,也没有布置什么机关。 白城也不及多想,飞身一纵,径直向金色舍利抓去,五指如电,啄向空中的金色舍利。 就在他五指即将触到舍利之时,猛然间感到左肋之下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一股极强的力量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左肋之下,险些将他肋骨砸断。 所幸白城已迈入练气巅峰,一身筋骨气血更是强盛无比,纵然受此一击,也只是感觉疼痛,并未真的禁受不住。 唯一令他惊讶的便是,他受这一击之前,并未看到半个人影,听到半点风声,甚至未感觉到半点杀气。 “破玉归元诀”灵敏第一,其感应能力远超寻常功法,白城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无法感应的敌人。 白城受此一击连连退出三步,立足尚且不稳,便又感到前心后背接连受到三次攻击,一时之间眉头大皱。 “清虚前辈,这世上当真有可以隐去身形的武技么?还是说有什么法器?”白城稳住心神,沉声问道。 “想要隐去身形,无论是用法诀或是法宝,都能达到这般效果,只是却不是你当下的对手用的出来的,他若有这等修为,随手便可将你杀死,也无需费偌大力气。” “那他…” “此处佛光浓郁,他只是借佛门法器,在佛光之中掩住身形罢了,你只要迫开佛光,便不难寻到此人。” “如何才能迫开?” “天下修行之路虽多,终究不出肉身、心神两条大道,你既然在心神之道上压不住他,不妨在肉身一途上压制他。” 白城听到这里,心中顿时明白,仰天长啸一声,拼命催动体内气血。 早在他来九曜列岛之前,便已利用北冥剑吸收过不少精元,一身气血浓厚至极,待到他南海一行之后,吸收了无数海兽精元,体内气血更是浓厚到了极点。 平日里,他以无名法决将这一身气血凝于五脏六腑之中,看起来不过是寻常武者模样。 此时,他为求迫开佛光,远转毕生修为,将一身气血催发开来。 霎那之间,一身精元气血由五脏六腑之中涌出,经由奇经八脉,从身上万千毛孔之中透出。 白城这一身气血虽然浑厚到骇人境界,但若是在外界,顶多令人心悸而已,但他此时深处阵中,气血这一出体,登时显出种种异状来。 气血出体之后,被浓重的佛光一挤,登时凝成一团,聚集在白城体外三尺。 这一团气血凝成一团之后,在白城身体四周绕了几绕,骤然升起盘旋在白城头顶,化作一条血红色蛟龙。 蛟龙现身之后,仰天一声嘶吼,放出浓重血光,阵法中枢照成血红颜色。 当日,在青羊府大营,白城曾以破玉十三式之“寻龙式”观瞧血焰军大营气机,曾在血焰军大营之上,瞧见一条尚未化形的血色红龙,那是血焰军数万将士气血所化。 今日,在这阵法中枢之中,白城竟然仅凭自身一人的气血,便现出血色巨龙来,气血之强,确实已到了难以置信的境界。 血光照耀之下,在舍利子前方逐渐显出一人的身形来。 此人年纪约在二十岁上下,一头短发随意裁剪,显得极为精神,身材瘦削,肌肉匀称,如同山野之中的豹子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一件样式古怪的袈裟斜斜缠在身上,在袈裟遮挡不到的地方,露出古铜色的肌肤。 白城沉声问道:“尊驾何人?” 这人虚握两记拳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厉害的气血,好精深的修为,难怪会被风诺师叔看重!” 白城面色一沉,淡淡说道:“原来是莱布师弟,头回见面就跟在下开这种玩笑,不嫌太过分了么?” 莱布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道:“我是在此处守护舍利,你是来这里谋夺舍利,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白城淡淡说道:“打也打了,莱布师弟还要继续动手么?” 莱布轻轻笑了笑,说道:“你我总算同门师兄弟,何必急着动手?上次师父见过你之后,便说你强过我不少,几乎是当时少年高手第一人。我一直不肯相信,没想到天下当真有你这样的少年高手。今日既然咱们见了,自然要好好聊聊。” 白城淡淡说道:“莱布师弟,你莫要拖延时间,你若是执意拦在此处,莫怪在下翻脸不认人了。” 说话之间,他也不等莱布闪开,足尖一点,飞身向前纵去,五指一探,径直向金色舍利抓去。 白城自从进入江湖一来,历经艰险无数,与各路高人接连厮杀,一颗心早已晶莹剔透到了极点。 他此时一听莱布口中话语,便知莱布试图拖延时间,当下也不犹疑,决意直取罗汉舍利。莱布若是知机还好,若是胆敢与他动手,白城绝不吝惜在剑下再添亡魂。 白城一掌出手,莱布面色顿时大变,他已在白城眼中看到浓浓杀意,绝非虚张声势。 掌风到处,莱布连忙闪身一旁,竟将罗汉舍利弃之不顾,纵身向五道旗门之外冲去。 …… 白城也不理他,五指如电,抓住金色舍利。 这枚金色舍利如拳头大小,金光璀璨,色泽浓重,远远瞧去极有质感。 白城本以为它分量不轻,不料拿在手上,却轻若无物,就好似没有抓到任何东西一般,不由怔了一怔。 “西方教的舍利境界越高越是轻巧,若是到了神君以上境界,更是只有一团金光,再无半点实质感觉。”清虚道德真君淡淡说道。 白城点点头,一把将金色舍利从莲台上方拿下,塞入袖袍之中。 瞬息之间,充斥阵法中枢的佛门金光顿时一黯,随即逐渐消散开来,不过消失的速度极慢,就好似缓缓流淌的黄金波浪。 “若要尽快破阵,不妨将五色旗门打破。”清虚道德真君说道。 白城点了点头,手腕一抖,擎起手中北冥剑,飞身向五道旗门斩去。 土行大阵虽然坚固,但这座阵法中枢却极为脆弱,剑锋到处,旗门碎裂,顿时化作千百块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几剑斩出之后,不但阵中的佛门金光骤然流失,就连这座土行阵法的顶上白雾,也逐渐消散开来,显出顶上的夜空来。 白雾逐渐散去,冰冷的雨滴透过阵法范围,一滴滴打在白城身上。 白城足尖一点,腾身跃起一丈多高,紧接着轻咤一声,唤出九窍行空舟,脚踏御空法器,骤然向百丈高空之上飞去。 …… 梁九功立于虚空,双手笼在袖中,面上含笑说道:“楚统领,这风诺道长修为不错啊,佛门大阵之下居然能坚持如此之久,若是换做你我兄弟,只怕熬不过一时半刻。” 楚西鲁十指连点,不断引动金色洪流,口中淡淡说道:“你我兄弟也不会陷在阵中。” 梁九功点点头,说道:“楚兄说的不错!” 沉默片刻,梁九功再次问道:“楚统领,这佛门大阵当真如此神奇?万一被风诺找到机会,将身上传承毁掉就不好了。” 楚西鲁摇了摇头,说道:“梁总管但请放心,罗汉舍利乃是佛门至宝,乃是楚某亲自求来,五行阵法更道门大阵,更是帕卡道长亲手布置,这两者合一岂是区区一名炼神所能破解?” 梁九功眉头微皱,说道:“楚统领说的虽然不错,但为何这风诺竟能坚持如此之久?” 楚西鲁沉思片刻,说道:“许是佛门慈悲为怀,阵法威力内敛的缘故吧。” 梁九功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把好消息禀报陛下了,只是适才画像已然毁了,梁某得回元龙宫禀报才成。” 楚西鲁说道:“梁总管但去无妨,此处大局已定。” 就在梁九功转身之际,虚空之中的金色洪流忽然开始消失,初始时只是逐渐衰弱,眨眼之间,便急剧衰减,直至消失不见。 梁九功面色大变,连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西鲁面色一沉,说道:“只怕是阵法有些问题!” 梁九功嘶吼道:“这怎么可能?守阵的都是太阴岛的精锐,凭借阵法之力,除非炼神高手,其余人绝无可能闯入大阵,难道这岛上还有潜藏的炼神宗师不成?” 楚西鲁正要答话,就见半空之中的金色洪流已消失的七七八八。 风诺道长在洪流之中,猛然一剑向身前斩出,从残留的金色洪流中斩出一条缝隙来,随即身化清风,从缝隙之中闪出。 不过,风诺道长虽闪出金色洪流,一身气息却已极为衰弱,连全盛时期的一成尚且不如,当下恨恨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向计都岛方向逃去。 梁九功、楚西鲁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化作灰光,一人脚踩游鱼,连忙向风诺道长追去。 …… 白城浮上半空之后,转头向守拙宫方向瞧去,只见风诺道长正在向计都岛方向逃去,梁九功、楚西鲁正在从后方追击。 他心中大急,也不顾炼神与练气之间的巨大差距,当下就要追击而去。 “贫道在计都岛留有后手,缠住这两人不在话下,你快去太阴岛上功勋坊中,将陈国存在此处的珍奇材料能拿多少拿多少,也算为贫道师门报仇!”风诺道长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 白城一怔,猛然想起计都岛上那一座竹楼,当机立断,向太阴岛上飞去,直奔功勋坊而去。 就在白城离去不久,风诺道长在空中断喝一声:“起!” 霎那之间,计都岛上猛然升起万千青色毛竹,这些毛竹如长枪一般,组成一道道枪阵,向梁九功、楚西鲁两人围去。 待两人冲出大阵,已是半个时辰之后,风诺道长早已连影子都看不到。 两人俱都长叹一声,飘然落在地上,刚刚落在地上,便听有人前来禀报,言讲太阴岛功勋坊被人劫掠。 两人初时还不在意,以外劫掠之人单枪匹马也抢不了多少东西,待两人来到太阴岛之后,方才发现一座功勋坊秘库,竟被人搜刮一空,连根针也没能留下。 秘库之中,只有周总管一人昏倒在地,生死不知。(。) 第一章 飞鱼岛少年 一阵湿润的海风吹过,带来一阵浓重的海水腥气,飞鱼岛上的岛民感受到海风的湿润,连忙抬头向天空望去,远远瞧见一片片乌云从西面赶来,将半边天空尽皆遮住。 岛上各色人等立即行动起来,港口的船户连忙放下船帆,将甲板上的货物用绳索捆牢,岛上的商户们连忙关门闭窗,其中有些细心的,还是用铁钉将松动之处钉起来,岛上的护卫们则披上蓑衣,手持刀剑在岛上巡逻起来,若是遇上还在外游荡的客商,便劝会屋子里。 唯有一位青衣少年,竟似没有注意到周围这些人的忙碌动作,随手抄起一张躺椅,大模大样的躺在一家小店门前,双眼一闭竟就这样睡起觉来。 他身后的这家小店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通体皆是由青条石堆砌而成,一楼摆着几张柜台,显然是用于日常生意,二楼则是小店主人起居所用,在小店上方悬着一张牌匾,上书“奇物坊”三个大字。 小店对面是一家客栈,虽然说不上富丽堂皇,但也算得上气派极大,是岛上数一数二的大客栈。 在客栈门口站着几名锦衣公子,正在与往来巡逻的护卫高声争吵什么。 “你们飞鱼岛也太霸道了,我们几位又不坏你岛上的规矩,只是想在岛上游览一番也不行么?”其中一名蓝衣公子大声喝道。 “要是换个时候自然任你们游览,但今日天色不好,恐怕不久就有大风暴,你们被风暴卷倒海里是小事,坏了我飞鱼岛安全无虞的名头可是大事!”领头的护卫满面怒色吼道。 “我们随意走上几步就能被风暴卷到海里?对面那个小子大模大样躺在街上,你们怎么不去管他?”蓝衣公子被护卫顶撞之后,心中无名火起,指着对面的青衣少年喊道。 “看来你们是不听劝了!”领头的护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吼道:“兄弟们,动手!” 噌!噌!噌! 随着领头护卫一声呐喊,身后几名护卫长刀出鞘,雪亮刀锋直指逼向几位锦衣公子。 蓝袍公子面色煞白,恨恨的看了领头的护卫一眼,缓缓向回退去,口中低声在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太低却听不清楚,与他同来的几位公子见此情景,也都退了回去,不敢与这几名护卫争持。 领头的护卫闷哼一声,吼道:“你们还不关门?” 客栈几名伙计原本站在一旁看热闹,此时听到吼声,连忙上前关上大门。 几名护卫见客栈门板上好,这才施施然离开此地,只是自始至终却未曾看过对面的青衣少年一眼。 几名锦衣公子站在客栈之中,皆是满面愤怒之色,尤其是那位蓝衣公子更是愤愤不平,说道:“海上客商都说这飞鱼岛是南海第一大坊市,南海百国都在这里交易,最是公正无比,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对我们这里过路的客商百倍苛责,对岛上的居民随意纵容!” 另一名白衣公子附和说道:“李兄说的不错!海外到底是化外蛮夷盘踞之处,跟中原到底不能比!” “咔嚓”一声巨响! 这几人正在屋中说话,猛然间听到天上传来一声霹雳,紧接着便是连绵不断的“唰、唰”声音,再侧耳听时,便时狂风过境的“呼呼”之声。 这间客栈虽然气派极大,但到底建在海上,诸般材料有所欠缺,门板之间存在些许空隙,扣的也不是很牢固。 “嗖、嗖、嗖”不断有风从门板之间的空隙中吹出,刮在人身上如同刀子一般,其中一名锦衣公子正好被风刮在身上,竟不由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 几人这才相顾骇然,蓝衣公子喃喃说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大风...”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颜面无光,说不下去。 刚才附和他的那名白衣公子连忙说道:“李兄不必自责,这风这么大谁也想不到,对面那个小子不也躺在街上?这会搞不好已经被吹飞了!” “扑哧”一声,一旁的伙计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衣公子怒道:“你这伙计笑什么?” 伙计咧嘴一笑,说道:“我笑你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你们不妨从门缝里瞧瞧,看看哪位大人有没有被吹飞!” 白衣公子一怔,连忙从门缝处向外瞧去,目光所到之处,不由“哎呀”一声,“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指着门缝处,颤抖声音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其余几人连忙凑到门缝边上,偷眼向对面观瞧,不看时倒还罢了,这一眼望去,几人都是目瞪口呆,其中蓝衣公子喃喃说道:“这...这是神仙,还是妖怪?” 原来几人眼睛看到的竟是一副极为怪异的景象,在乌云滚滚的阴暗天空之下,一名青衣少年懒懒躺在躺椅之上,双目似闭非闭,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样,就好似在晒太阳一般。 最为离奇的是,在这少年周身数丈之内,竟无一丝风雨,就好像被无形罩子罩住一般,这层无形罩子范围极大,不但将这名少年罩在其中,就连她身后那栋二层小楼,也都罩在其中。 狂风虽猛,骤雨虽大,却丝毫也近不得这青衣少年数丈! 就在几人目瞪口呆之际,天上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却是一道紫雷猛然劈了下来,雷光闪耀之处,将一座飞鱼岛照的透亮。 更令几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这少年猛一睁眼,双目之中放出道道雷光,随即翻身而起,脚尖一点,就此飘摇而上,径直空中乌云之中飞去。 “咔嚓、咔嚓、咔嚓”又是几声雷响,雷光之中隐隐透出这少年的身影,他肆意在雷光之中穿梭,就好似九天之上的神人一般。 大雨倾盆,雷光闪闪,转眼间,一夜过去。 次日清晨,几名锦衣公子走出客栈,却见对面小店店门大开,一名青衣少年独自站在店铺之中,面上含笑与往来客商打招呼。 几名锦衣公子连忙上前攀谈,说起昨日里青衣少年飞升上天之事,不料,青衣少年竟矢口否认,只说几人得了失心疯。 几名锦衣公子再回头问店伙计,不料,无论是店里的伙计,还是左邻右舍,俱是一般回答,说几人是得了失心疯。 几名锦衣公子面面相觑,却再也打探不出任何消息,只得怀疑自家是在做梦,最终长叹一声,转身离开飞鱼岛。(。) 第二章 炼神宗师 飞鱼岛上这名青衣少年便是白城。 当日,他连续打晕周主管、鲁大师在功勋坊上劫掠一番,从太阴岛上冲出之后,发现梁九功、楚西鲁两人还困在青竹阵中,风诺道长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得独自离开九曜列岛,先躲开这两人的追击。 离开九曜列岛之后,白城并没有直接回返中原,而是按照风诺道长的事先约定,独自一人来到飞鱼列岛之中,在此处等候风诺道长前来汇合。 飞鱼列岛既然号称列岛,自然不是单独一座岛屿,而是由十六七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其中最大一座岛屿唤作飞鱼岛,是南海百国海上交易之所。 白城来到飞鱼列岛之后,先是寻了一处偏僻小岛,找了家清净客栈,包下一整间院子,开始炼化自土行阵中所得的罗汉级舍利,打算以舍利之力突破练气巅峰,晋升炼神宗师。 炼神阶与淬体、练气阶相同,也是分为三重境界,分别是神明境、凝神境、聚符境。 第一重境界唤作神而明之,是指心神之力与肉身修为同时突破练气极限之后,两种力量相互融合,相互催发,从而诞生出第三种更为神妙的力量----神念之力。神念之力奇妙无比,不但能够随意操控自身真气,而且可以探出体外,操纵外界事物。 初入炼神阶时,修者的神念还十分弱小,暂时不能用于实战,这就需要运用种种方法,不断壮大心神之力。不过,神念之力极难壮大,往往需要数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壮大到可以与人交手的地步。 第二重境界唤作凝神见真,指的是神念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以在丹田之中凝练符文。只要凝练符文成功,便能借符文之力操纵天地元气,从而显出炼神宗师的种种威能。事实上,普天之下绝大多数炼神宗师都处于这一境界,只是符文的多少与强弱不同罢了。 第三重境界唤作聚符成阵,指的是将丹田之中的种种符文互相搭配起来,凝结成一个阵法,真正攀上炼神阶的巅峰。不过,当世炼神宗师虽然不少,但到达之中境界的只怕连一掌之数都没有。以风诺道长之强,距离这重境界,也还相差不少。 …… 有清虚道德真君从旁指点,白城运转“破玉归元诀”,不过数日功夫,便顺利将这一枚舍利完全炼化, 罗汉级的舍利非同小可,纵然被土行阵法抽取不少力量,但剩余的力量还是庞大的令人惊讶。 一番炼化之后,他的不但治好了心神世界受到的创伤,顺利晋升炼神阶,生出神念之力,成为当今天下最为年少的炼神宗师,而且神念在突破之后,继续快速攀升。不过短短数日,他的神念之力便达到炼神阶第一重境界的巅峰,随时可以在丹田之中凝练符文。 白城目瞪口呆,万没想到罗汉级舍利竟然如此之强,他却不知罗汉级的舍利,乃是真人一级的高人毕生修为所聚,若非是在土行阵法中有所耗损,就是径直将他撑到炼神巅峰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他心中还有个疑问,既然罗汉级舍利如此厉害,佛门之中为何不直接用这舍利造就宗师级高手,反而收藏起来,纯粹当做藏品。 其实,这却是他以己度人了,他所修行的“破玉归元诀”神妙无比,不但能将种种真气凝为“破玉归元气”,而且能将心神世界中的种种异种力量凝练为本身力量。 这种舍利若是落在别人手里,不去吸引其中的力量还好,一旦将其中力量牵引到心神世界之中,只怕无法壮大心神之力,反而被其盘踞在心神世界之中,成为一种隐患。 …… 白城修成神念之力以后,本打算一鼓作气,开始在丹田之中凝练符文。 不料,清虚道德真君却告诉他,他的神念之力毕竟来自外物,修行速度过快,根基有些不稳,需要不断淬炼神念之力,待到炉火纯青,操作自如之后,方才开始凝练符文。 白城深以为然,自此之后,每日里以《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淬炼神念之力,昨日以天上雷霆淬炼神念之力,以常人看来自然骇人至极,但以炼神宗师来说,不过轻而易举罢了。 在淬炼神念之力的同时,白城将“破玉十三式”最后全部修炼成功,这四式分别是分光式、掠影式、雷音式、斩龙式。 其中分光式可以将神念化作千百道,牵引出体内千百道真气,分别攻击多个敌人。 掠影式能以神念操作真气,幻化出一道身影来,这道身影不但与本体惟妙惟肖,而且拥有本体的一击之力。 雷音式则是一式身法,只要催动这一式身法,便能在短时间内拥有雷音之速,是追击或逃亡的最佳法门,只是这一式极耗神念,不能用作常规手段。 至于斩龙式则是一式剑招,也是“破玉十三式”中唯一一招以武器施展的招法,能在剑上凝练一道剑气,有无坚不摧,专克天下异种真气之效。 这四种招式尽皆神妙无比,以清虚道德真君广博无边的见识,也是多有赞誉,认为这几式武技纵然是在上古年间也是一等一的武技。 白城练成这四式之后,手头一时没有着急事情,便开始为清虚道德真君搜寻他所需要的虚空铜与芥子石。 飞鱼列岛乃是南海百国交易之所,岛上往来客商不断,其中不乏来历神秘的奇人异士。 白城本以为在这种地方,向要搜集这两样东西并不为难。 不料,一番打听之下,他并未得到任何消息,不但未能如愿买到,就连听也无人听过。 一时之间,白城倒是颇为犯愁,后来灵机一动,索性在飞鱼列岛之中的最大一座岛屿--飞鱼岛上开了一家“奇物坊”,专收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白城自忖,他有太阴岛上劫掠的秘库打底,纵然只进不出,也能支持不少日子,后来发现有些东西留在手中却是无用,便又倒手卖了出去。 却没想到,他有清虚道德真君帮衬,竟然从无走眼的时候,时日一久,生意竟然越做越好,反而大赚一笔。(。) 第三章 炼丹 从白城踏上飞鱼岛之日算起,到今日已差不多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之中,初时还有不长眼的豪强眼红白城小店生意兴隆,想要倚仗自家武力从中分一杯羹,不过数次暗中交手之后,竟无一人从白城手中讨得好去。 海上豪强性情剽悍,越是遇到硬手,越要迎难而上,一时之间竟有人组织起大队人马,日夜窥伺白城,想要趁其离开飞鱼岛的机会,攻其不备一举将白城拿下。 直到后来,南海之中三大海盗团之首的赤发海盗团忽然出手,以一批珍惜材料为诱饵,将白城诓骗到附近一座小岛上,调转上千精锐军士围攻。 不料,半日之后,白城安然归来,这伙海盗却再没有在南海出现过。从此之后,飞鱼岛方圆千里,再无人敢打白城的主意。 再往后,白城为淬炼神念之力,时常冲入云中,以雷电淬炼神念,更是将岛上豪强吓住,就连飞鱼岛主也亲自前来拜会。 不过,白城并无心在此处停留,与飞鱼岛主闲聊几句之后,便言明在此处不会久留。飞鱼岛主本就是担心白城对他这一处基业不利,得到白城的确切答复之后,便放心离去,听任白城留在此处。 “清虚前辈,今日总算收到百年紫兴草了,炼化五味炼心丹的材料总算是收齐了。”白城低声说道。 “嗯,今夜晚间咱们就开炉炼丹。”清虚道德真君的声音淡淡传来。 奇物坊开张以来,白城除了各种珍稀材料以外,还收集了不少稀有的药材,其中颇有些中原绝迹已久的。 清虚道德真君查看过药材之后,便提出要炼一炉五味炼心丹,助白城快速淬炼神念,晋升凝真境界。 嘎!嘎! 两声粗哑的叫声忽然从店外传来,紧接着,一只灰色乌鸦从梁下穿过,径直落在柜台上面。 这只灰色乌鸦体型硕大,足有一尺高矮,房檐与梁柱之间却不足三寸,真不知它是如何穿过的。 灰色乌鸦蹲在柜台上,一双眸子滴溜溜直转,显然是十分聪慧,最令人惊讶的是,与寻常乌鸦不同,它竟有三只脚。 这只三足灰鸦并非旁鸟,乃是白城在青狮地狱吼阵中遇到的三足灰鸦乌鸣。 乌鸣本是茅山道三大灵兽之一,只因在在青狮地狱吼阵中犯下大错,这才被陶真人送给白城。不过,它之前一直昏迷不醒,在灵兽环中养伤,直到数日之前,才醒转过来。 “本大人去那艘船上看了,全都是些破铜烂铁,纵然有几样值钱的,也都是些小玩意,不值一去。”乌鸣嘎嘎叫道。 说话之间,它爪子一抖,随意抛下一块鸡蛋大小的矿石来,继续说道:“最值钱的也就是这阴沉铁啦,本大人顺手给你们捎回来啦。”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乌大人,咱们是打开门做的是生意,做的不是梁上君子的买卖,你就不必替我省钱啦。”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说道:“烦劳乌大人再跑一趟腿,帮我把这张银票送过去。” “嘎、嘎”大叫两声,乌鸣似是有些不情不愿,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抓起银票,继续向店外飞去。 ...... 当日晚间,白城将店门锁好,将乌鸣召回灵兽环中,这才取出一尊青铜药鼎,拿出林林种种数十味药材,虔心炼起药来。 这尊药鼎是白城半年之前从一位海客手中收取,足足花了一千多两黄金,价格虽然昂贵,但却物有所值。 据清虚道德真君所讲,他在飞鱼岛上见过的数百药鼎之中,唯有这一尊药鼎堪堪还能使用。 炼丹一道本是极难的学问,寻常修者没有三四十年的钻研,压根没有成功的可能。 不过白城有炼神阶的修为,可以施展神念之力,随时观察炉火变化,判断药性成熟与否,更有清虚道德真君这位真正的神仙中人从旁指点,时时点出其中关键之处,自然与别人不同。 不过数次炼丹经验,白城便已炼的像模像样。 白城取过一只一尺方圆的铜盆,在盆中点燃三根南海火玉炭,又将青铜药鼎至于铜盆之上,伸手揭开鼎盖,依次放入诸般药材,这放下鼎盖,催动“破玉归元气”,将火焰逐渐逼起。 火焰越来越盛,药香也越来越浓。 白城十指虚点,一指指点在鼎尚,不断催动其中药材变化,不过半个时辰,便听到鼎中一声闷响,紧接着,药香急剧冲出鼎外。 白城面色露出喜色,左手一把揭开鼎盖。 随着鼎盖揭开,数十枚拇指大小的丹药从鼎中溅射而出,向四面八方射去。 白城不慌不忙,右手凭空一揽,便有无形劲气飞出,将数十枚丹药尽皆揽入袖袍之中,反手盖上鼎盖,拈起一枚药丸瞧了起来。 这枚药丸呈浑圆形状,拇指大小,晶莹剔透,似是完全透明,又似有五色光芒从中透出,煞是诱人。 白城心中一动,一口将药丸吞下。 霎时间,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口中顺着咽喉飞速下滑,瞬息之间便有一股凉意从五脏六腑之中升起,凉丝丝的十分舒服。 这阵凉意尚未过去,白城便听到“嗡”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头脑一晕,一阵苦涩之际的感觉从心中传来。 他只觉得心底一阵悲凉几乎要痛哭失声,片刻之后,这一阵苦涩之意散去,又转做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就如火烧一般,几乎要喊出声。 苦、辣之后,便是酸、甜、咸,每一般滋味都极尽痛苦,白城直到此时,方才知道这种丹药为何叫做五味炼心丹。 许久之后,诸般感觉方才褪去,白城只觉得脑中一片麻木,几乎没有办法继续思考,不过神念却感觉极为轻松,就好似卸下千斤重担一般,极为轻灵,如臂使指。 自从这日之后,白城每天夜里服食一枚五味炼心丹,以此淬炼神念之力,不多短短数月功夫,便觉得神念之力已运转自如,与向前相比已是大为不同。 直到这一日,清虚道德真君忽然言道,白城的神念之力淬炼已足,可以开始在丹田之中凝练符文。(。) 第四章 功法 以神念之力,在丹田之中,凝成周天符文,引动天地元气,谓之凝神见真! 一步踏出之后,白城已与当世绝大多数炼神宗师站在同一境界,单以境界而言,只在当世区区几人之下。 白城自来到这方世界,便誓言攀登到这方世界最高峰,如今苦修十余年,终于达到当世绝顶境界。 不过,他过去都是以“破玉归元诀”为主修功法,以“破玉十三式”为对敌手段,如今修炼到此境界之后,亦是修行到这门功法的顶峰,再想继续修炼,就需要转修其他功法。 白城当日从谢道人手上得到一部上典籍《一气至清体》,这也是清虚道德真君为白城挑选的主修功法。 这部法门原本是上古截教门人一气仙余元的主修法门,一旦修成之后,便有金刚不坏之效,无论是神兵利器,还是仙家法宝,全是伤他不得。 当年封神大战之时,一气仙余元曾仗这门功法,与阐教高手大战数场,几次都被擒拿,却始终伤他不得,反被他数次逃走。直到陆压道人亲至,祭起斩仙葫芦,方才取了余元的性命。 不过,这部功法虽强,却有些残缺不全,欠缺了许多修行的要诀,故此落在谢道人手中,却一直未能修成。 这一年来,清虚道德真君日夜推算功法,总算将这部功法修整补全,而且还加了许多阐教之中的法门。 清虚道德真君在昆仑十二仙之中,本就擅长炼制法宝,门下传出过许多声名显赫的杀敌法宝,如五火七禽扇、攒心钉之类,当日封神大战时,许多截教门人都死在这些法宝之下。 这一番苦心修改,他将许多炼制法宝的法门,加入功法之中,登时将这门《一气至清体》从一门善守不善攻的功法,变成一门攻守兼备的功法。 经过清虚道德真君这一番修改之后,这门新修的《一气至清体》根本法门仍以一气仙的绝学“混元一气”为主,通过丹田之中的符文阵法,汲取天地之间的“混元一气”,将这种真气由丹田反哺全身,最终练的万劫不坏之身,除此以外,还多了通过丹田之中诞生的“混元一气”,吸取天地之间许多珍惜材料的能力,最终将这些珍惜材料与肉身凝于一体,炼制成一件件法宝,最终达到人即法宝,法宝即人,人宝合一的效果。 这门新修订的功法,已有些阐、截合一的意思,白城一旦修炼成功,不但能以肉身施展法宝特有的种种威能,而且肉身的坚固之处,更胜原版功法,只怕斩仙葫芦也未必能够切开。 不过这一切都是后话,白城目前才刚刚开始以神念之力在丹田之中凝练符文,想要功法大成,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 ...... 这方世界修行之路断绝,就连最为基础的周天符文也未流传下来。 寻常修者修到炼神境界,能够选择的符文十分有限,尤其是缺失了许多关键符文,无法在丹田之中构筑完美平衡,只得在丹田之中凝练性质相近的符文。 故此,这方世界的炼神宗师对敌手段极为单一,往往只有几种有限的手段,威力虽然可观,但却极容易被人克制。 就如风诺道长只擅长风之一道,身法虽然快捷,攻击、防御却要差些,帕卡道长擅长火之一道,虽然极为善攻,但防守却差得远,否则当日也不会遭受重创。 至于楚西鲁、梁九功之流,传承更是远远不及风诺道长等人,一人只擅幻术,一人只能催动法器,在炼神宗师之中亦属弱者。 白城所修的《一气至清体》却非如此,要想这门功法的前提,便是要在丹田之中,以神念之力凝练三千六百种周天符文,这三千六百种符文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种都无法步入下一重境界。 不过凝练符文极为耗费神念,白城往往需要数日,才能凝练一枚符文,之后还要休息数日以作恢复,除非是有丹药之助,才能快速恢复。 不得已之下,白城吃完最后几枚五味炼心丹之后,只得重操旧业,继续在飞鱼岛上大肆收集各种珍稀药材,打算再次凝练刺激神念生长的丹药。除去丹药以外,他亦开始挑选各色珍惜材料,打算日后练出“混元一气”之后,再将这些材料溶于体内,凝练出种种法宝。 ...... 这几日,前往奇物坊中倒卖珍惜材料的人大多发现,奇物坊中的店主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名青衣少年原先虽然沉稳,但到底有些少年人的洒脱飞扬,这几日却忽然老练起来。 他褪去几分飞扬洒脱,换来几分沉定自若,而且一反常态,忽然变得喜欢与人交谈起来,经常与往来海客谈天,一聊便是数个时辰。 这些却不知道,这几日以来,白城的心神大半时间都沉浸在丹田之中,以神念之力全力凝练符文,只有休息时间才会回到外间世界。 至于他在修炼的时候,都是清虚道德真君一手掌管店铺。 清虚道德真君困在小千世界已不知多久,故此,他才如此喜欢与人谈天说地,纵论世间之事。 ...... 这一日,白城刚刚凝练成功一枚符文,找了一张椅子,斜斜躺在店门以外。 算上这枚符文,他已成功凝练三十六枚符文,这三十六枚符文皆是五行符文,其中自成体系,他已可仗此施展一些五行法术。 白城算算日子,他来飞鱼岛已差不多过去一年半。 当初,他与风诺道长约定,两人以半年为期,在飞鱼岛上等待对方,如今一晃眼已经一年半过去了,风诺道长却迟迟没有现身。 白城打算离开此处,一来时间过去太久,风诺道长恐怕也不会再来此地,二来他离开建业时间太久,已许久不闻“潜龙”二字,还得返回建业,为程世明讨回解药,为白铁寒报仇雪恨。 正在物外神游之际,白城猛一抬头,忽然瞧见街边走来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高大伟岸,神情冷峻,正是许久不见的风诺道长。(。) 第五章 久违 一别经年,许久不见,白城忽然瞧见风诺道长,只觉得恍恍惚惚,竟好似在梦中一般。 身形依旧挺拔,神色依然冷峻,所不同者,便是他那一头乌发已然有些灰白模样,原本如电的双目已带上一丝沧桑。 白城心头一震,飞身跃起,几步跨到风诺道长身前,一把将风诺道长揽住,痛声说道:“许久不见,道长可真让弟子担心死了!” 风诺道长正在行走之际,猛然间觉得有人抱了上来,不由怔了一怔,便要伸手推开,不料听到声音十分熟悉,低头看时却见来者乃是白城,不由得又惊又喜,说道:“你竟还在这里,贫道还以为你等不及,早已离开此地!” 白城大笑几声,说道:“道长说笑了,自从九曜岛一别,弟子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道长,百般打探道长消息,却始终未能得见,到让弟子心焦不已。” 风诺道长连连摇头,说道:“贫道这一年多来做下许多事情,直到旬日之前方才闲出手来,这才有时间赶来飞鱼岛。” 白城拉住风诺道长,漫步向店中走去,笑道:“咱们在街上说话也不是事,不如让弟子叫些酒菜,你我边喝边聊。” 风诺道长自无不可,随白城往奇物坊走去。 白城转回头去,先在对面客栈叫了几坛好酒,几道好菜,再闭上奇物坊的门板,这才邀请风诺道长去二楼歇息。 两人这一番见面,自然有说不尽的话语,先后叙说了这一年来的种种经历。 风诺道长先是说了当日在守拙宫中发生的种种事情,听到帕卡道长背叛之时,白城不由得怒发冲冠,听到灵图道长过世之时,白城不由面带悲切之色。 说完守拙宫之事,风诺道长将他这一年来的经历诉说一遍,这一年来,风诺道长一直在海外奔走,联络海外各家隐藏门派,打算寻机会反攻九曜列岛,为师门报仇雪恨。 不过,风诺道长这一行颇为不顺。 海外诸多门派之所以退居海外,便是要远离中原纷争,这些门派承平已久,早已熄灭争斗之心,虽然十分赞成风诺道长的举动,却无人愿意真正派出人手来,帮助风诺道长。 一番周折之后,风诺道长有些心灰意冷,这才来到飞鱼岛寻找白城。 白城听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笑道:“道长若是数月之前来此,弟子还没有办法了结此事,不过道长今日过来,弟子却愿助道长了结此事!” 风诺道长一怔,问道:“如何了结?” 白城笑道:“不瞒道长,弟子已晋升炼神阶,进入凝真境界,足以与梁九功、楚西鲁之辈抗衡!” 风诺道长不由一震,惊讶说道:“你说什么?” 白城笑道:“道长的修为本就在梁、楚二人之上,只是无法以一敌二罢了,弟子虽然不才,但这一年多来进步还算不错,修为也不逊于梁、楚二人,只要你我联手,覆灭九曜岛不过轻而易举!” 风诺道长沉吟半晌,这才想起刚才两人见面时,白城一把将他揽住,他事先竟然毫无察觉。 他那时还因为是心中烦闷,故此有些失神,直到此时回想起来,才明白是因为白城的修为已不在他之下,这才能轻而易举,将他一把揽住。 想到这里,风诺道长一时有些失神,喃喃自语,说道:“这...这...怎么可能?你今年不过二十多岁,怎能如此年纪便晋升炼神境界?贫道这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白城笑道:“弟子只是承接前人遗泽,这才修为快些。” 风诺道长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只不过他想到的是北冥剑与舍利子,白城话语中说的确实清虚道德真君。 两人又细说几句,风诺道长仔细盘问了白城的修为,盘算了好一阵子,这才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你我联手确有覆灭九曜列岛的机会。” 白城大笑一声,斟满杯酒,痛快饮下,笑道:“道长既然同意,咱们稍后便去!” “且慢!两位如此前去,只怕有些不妥!”一个清朗声音忽然从两人身旁传来。 两人面色一变,俱是大惊失色,连忙转头向声音传来方向瞧去。 风诺道长乃是多年炼神宗师,一身修为早已炉火纯青,除了当世之间有限的几个绝顶高手,再无人能将他压下。 白城刚刚进入凝真境界,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又怎能想到,天下间竟有人能趁他不备,潜伏到他身旁。 在白城右侧约么五尺远的地方,空气忽然抖动起来,就好似水波一般,泛起大大小小的涟漪。 随着水波散去,露出两个人影来,却是一老一少两名道士,其中一人年少那位道士面相极为年轻,约在二十岁上下,年老那位道士却要六七十岁上下。 两人一前一后,年少的道士站在前方,年老的道士在后方侍立,两人之中显然以年轻道士为尊。 只是不知为何,白城总觉得那位年老的道士十分眼熟,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不等两人张口,年轻道士面上含笑,冲着两人拱了拱手,说道:“丹阳葛继祖见过二位道友!” 风诺道长面上一变,连忙还手施礼,口中惊讶说道:“莫非是稚川真人之后?” 葛继祖笑道:“道长猜得不错。” 风诺道长连忙转头向白城介绍,说道:“稚川真人乃是我道门领袖,天下道门中人无不以稚川真人为楷模,不可与其他道门中人相提并论。” 白城点点头,拱手说道:“拜见葛道长!” 几人互相介绍一番,只有那位年老的道士却不张口,只是双眼凝视,不断打量白城。 “一晃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这孩子已长到这般大了!”许久之后,年老道士双目之中热泪盈眶,口中喃喃说道。 白城听到这老道的声音,猛然间反应过来,不由惊呼一声,骤然起身向老道深施一礼,说道:“弟子白城拜见张掌门!” 原来这老道不是别人,正是飞星门前代掌门张乘云!(。) 第六章 计划 人间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张乘云本是飞星门白铁寒的授业恩师,亦是飞星门上代掌门,十多年前将掌门之位传给白铁寒之后,便云游天下,遍访高人,寻求武道突破去了。 白城虽然与他并无太多交集,双方也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白城只看到他,便想起昔日恩师白铁寒,故此心中伤感,一时难以自制。 张乘云伸手将白城扶起,双目之中泪光闪闪,低声说道:“贫道当年离开飞星门时,以为铁寒天资过人,远在贫道之上,只要不出意外,日后必能将飞星门发扬光大!贫道却没料到柳青山人面兽心,竟然勾结外敌,做下欺师灭祖之事,以至于连累铁寒身死,真令贫道后悔莫及!” 白城轻叹一声,缓站起身来,说道:“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师祖也不必对此事挂怀,如今柳青山已然授首,飞星门业已拨乱反正,余下报仇之事,弟子亦在用心经营!” 张乘云点点头,说道:“贫道这些年拜入道门潜修,一时之间竟未能顾及飞星门之时,飞星门中之事全仗着你们了。” 两人将以往之事诉说几句,俱都十分伤感。 葛继祖见两人越说越远,连忙插话说道:“乘云师侄、这位小兄弟,你二人暂且莫要悲伤,咱们还是先说说眼前之事。” 张乘云与白城听到葛道长的话语,方才止住悲伤。 ...... 风诺道长接口说道:“葛道长适才说过,我二人的做法似有不妥之处,还请道长指教。” 葛继祖说道:“贫道适才听二位言讲,二位是准备强攻九曜列岛,斩杀楚西鲁与梁九功!” 风诺道长点头说道:“不错,白城修为增长神速,如今已是我辈中人,集我二人之力,要将梁、楚二人斩杀,成功把握极大!” 葛继祖点点头,说道:“二位说的不错,梁九功肢体残缺,根基不稳,楚西鲁功法有缺,先天不足,二位要斩杀这二人确实不算太难,只不过二位斩杀这两人之后就算完了吗?” 风诺道长目中忽然露出奇异神色,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试探说道:“以我二人之力,做到此处已是极限,若要再进一步,恐怕还要徐徐图之。” 葛继祖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有道门从中相助呢?” 风诺道长面色微变,说道:“贫道乃是罗浮一脉,与道门几大支脉颇为不合,恐怕道门未必会支持贫道吧?” 葛继祖哈哈大笑,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年几大支脉轮流掌握道门大权,私心过重,互相倾轧,这才发生许多排除异己之事,以至于谢道人远走天涯!如今,几位真人业已共建黄天道,律令天下道门,镇压各大世家,今后只要是对我道门有利的事情都会全力支持!” 风诺道长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话虽如此,陈国皇室亦是道门护法,道门岂会支持贫道而得罪皇室,岂不是因小失大?” 葛继祖面上浮出一丝阴霾,沉声说道:“风诺道长的疑心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此中牵扯一番机密,却要二位保守秘密。” 风诺道长与白城对视一眼,说道:“葛道长但讲无妨,我二人自然会保守秘密。” 葛继祖沉声说道:“据贫道得到的消息,陈国皇室首脑与道门已离心离德,甚至有人暗中与佛门勾结!贫道这几年已奉道门几位真人之命,暗中探查陈国机密!” 风诺道长沉吟片刻,说道:“暗中探查么?” 葛继祖点点头,说道:“陈国毕竟是道门护法,也不必大张旗鼓的调查,一切都只得暗中行事。” 白城听到这里,插口说道:“葛道长今日既然说起此事,想来已有通盘打算,不妨与我二人说说。” 风诺道长点头说道:“还请葛道长赐教。” ...... “咔咔”几声脆响,奇物坊二楼门窗无风自动,全都关闭起来。葛继祖双掌平摊,手心向上,一道道无形波纹向四周散去,凝成一座无形气罩,将这座小楼笼罩起来。 这座气罩似是有形,又似是无形,寻常人若非故意寻找,恐怕也瞧不见。 片刻之后,葛继祖方才收回双掌,缓缓说道:“实话实话,贫道这个计划是为这位小兄弟量身打造的。” 白城一怔,问道:“为我?” 葛继祖回头一指张乘云,说道:“不错,因为乘云师侄的缘故,贫道早早便注意到小兄弟,发现小兄弟有一门绝学,可以移筋易骨,改换成他人面容,也就是那时贫道想到了这个计划。” 白城眉头一皱,说道:“易容之术不算太难吧?江湖上会这么武技的人可不少。” 葛继祖摆摆手,说道:“大不相同!大不相同!江湖上的易容之术只能稍微改变外表,却无法更改体内筋骨,在高手眼中无法遁形,你这么武技却能由内而外尽数改变,任是修为再高,眼力再强的人也看不出破绽。” 白城轻轻“哦”了一声,说道:“道长的意思是让我假扮他人混入九曜列岛?窃取陈国皇室机密?” 葛继祖点点头,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贫道是希望你假扮一个人,混入陈国皇室之中,获取其中机密!”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皇室?道长开玩笑了,易容之术只能改变外表,一时糊弄一下还可以,若是在一起时间太长,难免被窥出破绽!” 葛继祖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此人的资料尽在小兄弟的掌控之中呢?”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还是不成,若是有亲近之人,难免会从日常举止的一些小动作中看出不同。” 葛继祖继续说道:“若是与此人亲近之人都被尽数斩杀了呢?” 白城一怔,想了想说道:“若是这样那倒可以试试。” 葛继祖笑道:“只要小兄弟答应就好,贫道已经选好人选,发动道门力量将他所有资料尽数掌握,也已安排高手,将与他亲近之人逐一斩杀。” 白城心中一震,没想到这葛道长面貌慈祥,却能下此狠手,连忙说道:“不知葛道长选中的是谁?” 葛继祖笑道:“御林军统领楚西鲁!”(。) 第七章 反杀 楚落,字西鲁,柳州幻影门当代掌门,陈国御林军统领,天下有数的炼神宗师之一。 白城万没想到,葛继祖的目标竟然会是楚西鲁,不由眉头皱起,说道:“葛道长,楚西鲁怎么也是天下少有的炼神宗师,而且此人极受陈曜看重,只怕这两人之间有许多隐秘不为外人所知吧?” 葛继祖摇了摇头,笑道:“此事外人虽不知道,但贫道却清清楚楚。楚西鲁名义上是柳州幻影门的掌门,其实是得了北方佛门的一支隐秘传承,平生大多数时间都在北方修行,后来被陈曜看红拉拢,才在御林军中只是挂了个名头,实际上与陈曜相交并不深。” 白城沉吟片刻,忽然说道:“葛道长,在下晋升炼神阶不久,但道长这计划却筹谋已久,只怕道长最初的目标并不是楚西鲁吧?” 葛继祖微微一笑,说道:“说句实话,贫道原本的目标并非楚西鲁,而是功勋坊的周主管,此人出身军中,一向掌管机密要务,极有机会被陈曜看重。不过小兄弟既然已晋升炼神,那么怎么有了更好的目标,就不必去找周主管了。” 听到这里,风诺道长插话说道:“陈国宫中布有大阵,贸然进入风险极大,一旦被陈曜瞧出破绽,只怕再难脱身。” 葛继祖点点头,说道:“风诺道长说的不错,此事确实风险极大,只要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小兄弟还是好好想一想的好。” 几人说到这里,风诺道长面带忧虑之色,张乘云面含关切,唯有葛继祖面上含笑,不露一丝异色。 白城沉吟片刻,斟满杯酒,缓缓站起身来,仰头一饮而尽,说道:“葛道长,在下也不必多想了,咱们何时动手?” 风诺道长眉头一皱,说道:“此事…” 白城伸手拦住风诺道长,说道:“道长不必多说,弟子已经想好了!此事虽然有些风险,却也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弟子不知何日才能进入朝堂,不知何日才能探得‘潜龙’的机密,不知何日才能向陈曜讨回公道!” 风诺道长沉默许久,方才说道:“既然你意已决,咱们就想个妥帖的法子,万万不要出了岔子才好!” 葛继祖笑道:“二位但请放心,此事有道门几位真人亲自关照,万万不会出什么岔子!” …… 一阵和煦的海风吹过,几只洁白的海鸥划过蔚蓝色的天空,却未留下半点痕迹。 太阳岛上,元龙宫中。 一座白城的高台上方,梁九功倚栏远眺,双目向南方海域望去,淡淡问道:“怎么?还没找到风诺的下落吗?” “启禀大总管,楚统领还没传来消息!”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太监柔声说道。 “这个楚西鲁是怎么搞的?这么久还没有消息,在这样下去陛下可要发怒了!” “大总管,风诺这野道士虽说是游魂野鬼,但总算也是炼神宗师一流,楚统领一时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 “哦,楚西鲁没少给你银子吧?怎么学会替他说话啦?”梁九功冷哼一声说道。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总管,楚西鲁的银子小的是拿了一些,但小的这这话却是没错。楚西鲁怎么说也是炼神宗师,若是被您老人家逼的太狠,万一撂挑子就不好了。” “这么说你还是为我好?” “大总管说的哪里话,小的不为大总管好,还能为谁好?”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一道灰色光华猛然从远处直飞过来,径直落在高台之上,现出一道人影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国御林军统领楚西鲁。 “楚统领,您老总算是回来了,风诺找到了吗?”梁九功面上含笑问道。 楚西鲁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据准确消息,半月之前,他曾在飞鱼岛上出现过,此后就再无踪迹。” “飞鱼岛?莫非他去找‘南海骑鲸客’董鳌了?董鳌见他了吗?”梁九功急忙问道。 “那倒没有,他遍访南海七家隐世门派,却无一家门派肯与他联手,还不是觉得无利可图?董鳌这些年坐拥飞鱼岛,早已赚的盆满钵满,又怎么会跟他一起冒险,与我陈国朝廷作对?” “这话也是,恐怕南海虽大,他却找不到半个帮手!” “罗浮道早已被道门开革,又得罪了北方佛门,莫说南海,只怕大江南北他也找不到半个帮手!”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忽然有一阵海风从高台之上吹过,吹得几人身上衣襟猎猎作响。 随着海风吹过,梁九功身后的空气忽然抖动起来,就如水面一般,忽然泛起涟漪。 梁九功与楚西鲁尽皆面朝大海,并未发现身后一桩,只有那位年轻俊秀的太监发现不对。 他站在两人身后,忽然看到这般情景,面色不由一变,就要张口呼喊。 还不待他张口,空气之中的涟漪便已散尽,显现出三个人影来。 其中一人身材伟岸,手持一柄雪白长剑,面对梁九功的背影微微冷笑一声,随即身形一晃,长剑递出,向梁九功分心便刺。 另一人却是一名少年,面带冷笑,英气勃勃,手持一柄长剑,剑柄如墨,剑刃如雪,手腕一抖,便有一道光华从剑刃飞出,向楚西鲁脖颈之间掠去。 除此这两人以外,还有一名年轻道人,此人也不与人动手,只是转过头来,冲着俊秀太监微微一笑,这名俊秀太监只觉头脑一晕,就此昏迷过去,再也未曾醒来。 梁九功久居宫中,极少与人搏杀,就算是上次对付风诺道长,也是以有心算无心,以宫中法器护持自身,无论是江湖经验,还是警惕性都比不得真正的高手。 直到风诺道长这一剑刺中后心,梁九功方才反应过来,只是他再想躲闪却已迟了。风诺道长一剑穿心而过,剑锋一抖,便将他钉在地上! 楚西鲁江湖经验丰富,正在闲聊之际,猛然间觉得身后传来一股杀气,也来不及提醒梁九功。他足尖一点,飞身便起,在空中连连晃动身形,幻化出数道身影,向四面八方散去。 白城冷笑一声,手腕微微一抖,那一道剑光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眨眼之间,便化作数十道将数道身影一一斩灭。(。) 第八章 佯攻 一剑出手,万法皆灭,几道幻影随风而逝,只留一道真身还在奔逃! 楚西鲁身形不稳,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听到耳边一声惨叫,却是梁九功垂死声音。他当机立断,也不回头交手,脚下浮起一道灰光,显出重重幻影,托着他往南面飞去。 眨眼之间,他已飞出十余丈远! 白城微微一声冷笑,双足猛一踏地,身形便如雷电一遍闪出,所过之处发出阵阵雷音,身法之快竟不在剑光之下,瞬息之间,他追到楚西鲁身后,一剑向楚西鲁脖颈之间扫去! 楚西鲁只觉得身后寒意来袭,也不回头观瞧,将腰间半截断剑向后一架,想要将白城手中长剑架住! 剑锋到处,头颅坠地! 在北冥剑锋锐无双的剑锋之下,楚西鲁手中断剑并未起到丝毫拦截作用,白城随手一剑便将他的头颅与断剑一同削断。 楚西鲁已是炼神宗师,虽然头颅被斩,却也生机未绝,没有立即死去,反而回头恨恨的看向白城,怨声嘶吼:“竟然是你!” 当日,他与白城在太阳岛初见时,白城不过练气水准,尚未达到练气巅峰。不过匆匆数年,白城竟已成就炼神宗师,战力甚至在他之上,这委实令楚西鲁难以置信! 白城轻叹一声,反手一剑将楚西鲁头颅一分为二,手下并不容情,紧接着随手弹出几道劲气,将楚西鲁尸身捞起。 他早在白虎外营斩杀御林军两大高手时,已与楚西鲁结下生死大仇,今日在此处斩杀楚西鲁,也算是去了一桩心腹大患。 一剑得手,白城也不由有些惘然,楚西鲁乃是炼神宗师,天下有数高手,若是换个时候,想杀死他难如登天,没想到今日竟轻易死在他手上! 待白城返回高台时,风诺道长手中雪白长剑不断冒出丝丝白气,逐渐消融在虚空之中,就好像融化的冰块一般,梁九功业已躺在一旁,鲜血不断冲心口处流出,眼见已不得活了。 转眼之间,楚西鲁、梁九功两大炼神宗师已然授首,就此无声无息死在岛上。这次行动顺利的出乎意料,就连白城也有些难以置信。 风诺道长深深看来葛继祖一眼,拱手说道:“葛道长这一手隐匿身形的功夫果然厉害,当真是防不胜防,不愧是稚川真人亲传!” 白城也是心中一凛,今日能够一举成功,全凭葛继祖带两人无声无息潜入元龙宫中,在楚、梁两人最无防备时出手,这份手段若是用于偷袭,当真是可怖的很。 葛继祖笑道:“风诺道长言重了,若非风诺道长剑法通玄,一剑诛灭梁九功,小兄弟武技高明,轻松斩杀楚西鲁,咱们的计划也未必成功。” 适才风诺道长、白城两人出手突袭,由风诺道长率先出手,仗着手中长剑,一举斩杀毫无戒备的梁九功,待楚西鲁发现不对时,大势已去,再无翻盘余地,只得向远方遁逃。 之后,白城从容出手,先是以破玉十三式之“斩龙式”斩出一道剑光,再以“分光式”将这一道剑光化作数十道,分别斩杀重重幻影,最后则是以“雷音式”追上楚西鲁,这才将他一剑杀死! 今日之事,葛继祖虽然居功至伟,但没有风诺道长与白城这样擅长杀伐的高手,也未必能有这么顺利。 …… 闲聊几句之后,风诺道长呵呵笑道:“你我也莫互相吹捧了,还是赶快做正事吧!” 白城闻言,缓步走到楚西鲁尸身旁边,将其尸身上的衣物褪下,又将其身上带的种种物品用包裹包好。 将这一切收拾妥当,白城这才随手一弹,一点火星飞溅,将楚西鲁、梁九功与那俊俏太监的尸身烧成灰烬。 他已在丹田之中凝练数十枚五行符文,已能随意施展五行道术。 白城将楚西鲁的衣物穿好,又将半截断剑插在腰上,这件本已是半截,纵然再削去一截,也无人能看的出来。 穿戴整齐之后,白城双掌在面上不断摩挲,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化作楚西鲁的面送,紧接着浑身筋骨挪移,眨眼之间,便与楚西鲁一般高矮。 葛继祖抚掌大笑:“妙!妙!妙!这本事果然绝妙!” 说话之间,他双掌一挥,空气之间荡起涟漪,再次将他与风诺道长掩住,就此消失不见。 白城心中暗自佩服,他明知葛道长就在眼前,但却无论如何都感应不到。 若非葛道人在施展此术之时,不能同时出手攻击,否则还不是天下无敌? 随着葛道长离去,白城只觉得四周微微一震,一道无形气罩消散不见。原来刚才两人出手之前,葛道人已布下一张无形气罩,将高台方圆数十丈笼罩。从外面看来,高台之上依旧是楚西鲁与梁九功,再无其他人在场。 白城心中了然,难怪葛道人被道门真人派遣,来探听陈国机密,单就这份障眼法,天下间就无人及的! …… 撤去无形气罩以后,天台上一切全都显露于太阳岛上。 远远瞧去,只见楚西鲁一人站在天台之上,至于梁九功却不见踪迹。 就在葛道人离去不久,天地之间猛然间刮起一阵飓风,紧接着便有无穷海浪,从海天交接之处卷来。 海浪之上,一人踏浪而行,剑指九曜列岛,喝道:“梁九功、楚西鲁,还不纳命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离去的风诺道长。说话之间,他信手抛出一件法器砸在高台之上,将高台炸的粉粉碎。 白城怒吼一声,擎起手中断剑,仗剑跃出高台,向风诺道长冲去,只是梁九功并未一同跃出,而是就此消失不见。 两人这一番交手便是半个多时辰,在此期间,大浪卷上九曜列岛,将岛上建筑损毁无数。 大浪尚未褪去,又有三名黑衣人驾驶御空法器攻上九曜列岛,先攻太阳,后攻太阴,与岛上众位高手战在一起。 岛上诸人虽然瞧不出来,但白城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三人竟都是天下少有的炼神宗师,只是以秘法掩饰一身绝学,装作寻常练气高手。 这三人冲到岛后,看似见人就杀,实则重点诛杀与楚西鲁相近之人,不过片刻功夫,便将御林军中高手诛杀殆尽。 其中一名黑衣人,还专程冲入太阴岛中心部位,将藏于此地的莱布斩杀,不问可知这必是风诺道长的要求。 一个时辰之后,风诺道长退去,这三名黑衣人也一同退去,只剩白城一人,独自落在岛上。(。) 第九章 以退为进(四千字大章) 眼见风诺道长等人退走,白城长叹一声,足尖一点,一道光华落在太阳岛上。 岛上已是一片狼藉,包括元龙宫、武英宫两座宫殿在内的所有建筑,早已被刚才的一阵巨浪夷为平地。 适才白城假扮楚西鲁,与风诺道长在半空交手,自然是出工不出力。故此,风诺道长一面假装应付白城的佯攻,一面催动飓风吹起层层巨浪,将太阳、太阴两座岛屿夷为平地。 炼神宗师已与练气高手拉开本质差距,若无同级战力牵制,纵是岛上练气高手再多也不济事。 更何况葛道长不知从何处请来三大炼神宗师,伪做练气高手在岛上狙杀与楚西鲁亲近之人,更是轻易将岛上防线击溃。 白城落回岛上,早有太阳岛上残余的高手聚在他面前,准备听从楚西鲁吩咐。 白城双目如电扫视众人,却是一语不发。虽然有葛道长提供的资料,但他到底是头回扮演楚西鲁的角色,有些细微之处毕竟拿捏不准,只得选择沉默是金。 楚西鲁为人一向冷峻,又不在九曜列岛长呆,与岛上众人多不熟悉。故此,白城不张口,众人也不敢擅自张口。 半晌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缓步走出人群,恭声问道:“楚统领,不知我家总管如何了?” 说话之人是一名紫袍太监,此人姓匡名大可,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肥肥胖胖,本是元龙宫副总管之一,一向谨小慎微,刚才与三位黑衣人交手时,并没有在第一线搏杀,这才留的性命。 “适才来敌凶猛,梁总管已经以身殉国了。”白城淡淡说道。 “啊!梁...梁...梁总管他...”紫袍太监虽然瞧见天台被火球吞没,但还幻想梁九功逃过此劫,此时骤然听到梁九功的死讯,顿时有些舌头打结,几乎说不出话来。 白城双目在他面上扫了一眼,却没有继续说话,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尤其是初次见面,更要小心维护。 见匡大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白城索性足尖一点,飞身跃在礁石之上,面朝大海,转头不再去看众人。 在他身后,匡大可满面悲戚自不必说,队伍之中几位太监更是如天塌了一般,几乎要晕厥在地。 这群人正在窃窃私语之间,其余几座岛上的高手也都坐船来到太阳,其中包括太阴岛功勋坊坊主周主管,以及金、木、水、火、土五岛的守军统领。 适才太阳、太阴两岛遭受攻击,其余五岛守军虽然想要上前助阵,却苦于风高浪险,船只无法出海,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两道遭受攻击。 这五岛统领登岛之后,寻到武英宫总管、元龙宫中仅存的副总管匡大可、功勋坊周总管、鲁大师,一群人共同商议一阵之后,又安排人手将岛上搜寻一番,这才一起来到白城身后,齐齐躬身施礼说道:“我等德才不足,还请楚统领主持大局!” 白城背对众人,口中淡淡说道:“楚某是御林军的统领,与九曜列岛并无什么瓜葛,也没有指挥尔等的权力,尔等还是将此间发生的一切禀报陛下,由陛下圣裁吧。” 匡大可悲声说道:“启禀楚统领,与陛下联络一事,一直是由梁总管独立操纵,我等并未参与其中,如今梁总管已然殉国,我等一时之间也联络不到陛下。” 白城仍未回头,淡淡说道:“楚某终究是个外人,你们联络不到陛下,联络卫大将军也是好的,你们几个统领都是出身军中,莫说联络不到卫大将军。” 几人俱是一怔,沉默片刻之后,一条粗豪大汉高声说道:“你们几个莫要遮遮掩掩,咱们已然到了生死关头,再不与楚统领合盘拖出,难道是要在这等死吗?” 此人乃是九曜列岛中的火岛统领,姓石名巨,为人性情最为火爆,他一句话出口,其余几人俱都沉默不言。 石巨高声说道:“楚统领,实话实说,前几日卫大将军便有军令传来,说是九曜列岛孤悬海外,一旦遭受攻击,毫无还手之力,就是全军覆没,也是大有可能。故此,让我们一旦遭受攻击,就听取岛上修为最高之人的全权指挥,将力量凝结一处,做好撤离南海的准备。” 白城淡淡说道:“九曜列岛建岛已久,为何卫大将军如今才有军令传来?” 石巨声音稍微停滞片刻,长叹一声,说道:“启禀楚总管,卫大将军信中也说了,以往有守拙宫中几大炼神宗师坐镇,纵然有人窥伺,也不敢擅自动手,如今又发生了一些变故,几位宗师尽皆不在此处,故此...” 白城冷哼一声,说道:“莫非楚某不是炼神吗?” “扑通”一声,石巨跪倒在地,连声说道:“楚统领,石某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楚统领再强,也只是一人,无法分心应付..” “这话你为何之前不说?”白城冷声说道。 石巨悲叹一声,说道:“启禀楚统领,之前石某不说,一来是岛上由梁总管全盘掌握,他老人家决计不会同意撤离,二来梁总管也是炼神宗师,石某本以为有他老人家坐镇,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快便失手,没想到...” 听到这里,人群之中匡大可冷哼一声,瞪了石巨一眼。 石巨虽然没有明说,但话语之中已在责备梁九功不堪一击,竟然如此轻易便被人击杀。 白城听到这里,淡淡说道:“这么说来,你们都愿意听取楚某的调遣了?” 众人听到这句话,一起跪下,说道:“我等愿听楚统领调遣。” 白城微微点头,转过身来,冷冷说道:“九曜列岛已无法再留,尔等速速回去准备,将重要物品收拾整齐,将粗苯物品一律丢弃,咱们三日之后一同返回陈国!” 众人闻言,一起点头称是。 白城接着说道:“金、木、水、火、土五岛由五岛原有统领组织撤离,太阴岛由功勋坊周主管组织撤离,太阴岛由元龙宫匡副总管组织撤离,罗睺、计都两岛由武英宫主管组织撤离。” 一番吩咐之后,被点名的几人纷纷领命而去。 白城不等众人离去,接着问道:“匡副总管慢走,与我同来的御林军人手,还剩下多少人?你去查一查,让他们来我这里集合。” 匡大可回过头来,面上露出苦涩表情,沉吟许久说道:“启禀楚统领,御林军中高手俱都被杀害了,并未留下一人...” 白城面色一变,佯怒喝道:“你说什么!” 匡大可连忙跪倒在地,说道:“御林军中高手全都以身殉国!” 白城长长叹了口气,沉吟许久,方才说道:“好了,也算是死得其所,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匡大可等人闻言,连忙离开此地,知道楚西鲁心情不好,再也不敢与白城见面。 三日之后,在九曜列岛一旁一支数百艘船组成的庞大船队,浩浩荡荡,整装待发。 在船队的最核心处,是一艘长大百丈的巨型帆船旗舰,白城独站船头,身后站着匡大可、周主管等人。 凝视九曜列岛良久,白城沉身说道:“出发吧!” 见白城下令,身旁船员连忙挥舞手中旗帜,打出旗语,偌大船队见旗舰发令,方才缓缓,慢慢离开此处,向南海北面进发。 …… 三个月后,这只船队来到陈国最南面琼州。 这支船队体量极大,又都是精兵强将,路上并无不开眼的海盗敢上前骚扰,故此一路极为顺畅,并无半分波澜。 船队在柳州靠岸之后,白城率领匡大可、周主管等寥寥数人,快马加鞭往建业赶去,其余军士则驻扎在柳州沿岸,一应用度全部由柳州太守府供应。 在海上这一段日子,白城不断试探九曜列岛众人对楚西鲁的印象,不断修正自身行为,待到柳州时,神态动作已与当初的楚西鲁毫无二致。 除去白城是炼神宗师不提,其余几人也俱是高手,由柳州出发,日夜兼程,歇人不歇马,一日两千余里,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已赶到建业城外。 九曜列岛之事,已在数月前通过种种途径传到京城,只是当事人未至,说的不大仔细罢了。 来到建业城后,白城并未进城,而是驻留城外的一场驿馆内,匡大可独进皇宫禀报陈曜,周主管进大将军府禀报卫大将军。 楚西鲁一向性情孤僻,此时不愿进宫,也在情理之中,并不足为奇。 匡大可进宫不到一日,当日清晨出发,不到傍晚便回到驿馆。 “启禀楚统领,陛下并未怪罪您老人家,请您老进宫一叙。”匡大可毕恭毕敬,他对当今陛下陈曜极为了解,知道此人并非宽厚之人,本以为今次进宫就算不死也要扒层皮,不料陈曜竟丝毫不怪罪于他,反而好言安抚,倒是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唉,陛下就算不怪罪,楚某又怎么面目去见陛下?”白城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说道。 陈曜的态度早在葛道长的算计之中,陈曜虽然贵为陈国陛下,但手中可用的炼神宗师却极少,他已经损失了梁九功,若是再责怪楚西鲁,只怕要捉襟见肘。 更何况楚西鲁与北方佛门瓜葛极深,他此时正要依靠北方佛门的势力,自然不会狠狠得罪楚西鲁。 “楚统领说的哪里话,此事本就是由梁总管一手操办,若是事有不妥,又怎能怪在楚统领身上?”匡大可急忙说道。 “梁总管已然以身殉国不说,楚某又岂能将罪责推在一死人身上?”白城脸色一沉。 匡大可的话,恐怕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陈曜借他口中传出的消息。葛道长说的不错,陈曜果然是薄情之人,只看梁九功对他忠心耿耿,他却对梁九功弃之如敝履,将一切罪责推在梁九功身上便知。 “唉…”匡大可一时词穷。 白城一拂袖袍,冷声说道:“皇宫大内我是不会去的,陛下我也是不会见的!” 他虽已做好万全准备,但能够不进皇宫,还是不进的好。皇宫之中阵法重重,万一陷入宫中,只怕无法脱出。 “楚大人!你…”匡大可心惊肉跳,他临行前已得到消息,此行必须请楚西鲁进宫,否则再次回去,恐怕讨不了好。 白城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似是不想听他再解释。 匡大可刚要去追,便觉得手臂一麻,浑身上下如触电一般,抖如筛糠。他还以为是楚西鲁怒极出手,刚要张口解释,忽然发现双手之中捧了一纸信笺。 白城身形渐远,口中淡淡说道:“这是楚某的一纸请罪书,还请匡副总管转呈陛下,楚某今次犯下大错,再无颜立足朝廷之上,只愿青灯古佛长伴终老。” 匡大可目瞪口呆,拿着手中信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许久之后,方才长叹一声,转身离开驿站。 匡大可手中信笺,并非白城所写,乃是葛道长寻找丹青妙手,模仿楚西鲁的笔迹,莫说是陈曜,就算是楚西鲁在世,只怕也看不出不同来。 …… 三日之后。 白城一袭灰布衣裳,腰间一柄断剑,孤身一人,来到长江边上,向江边渔人买了一艘小船,打算渡江北去。 一条大江将神州大陆从中分开,南面是宋、陈、晋、梁,北面是周、魏、齐。因为南北双方时常交战,故此大江之上并无船只横渡,要想过江只能自行渡过。 白城独坐船头,小舟无风自行,缓缓向江北驶去,面上虽然沉静,心中却有些忐忑。他在信中自称有罪,说是要归隐林泉,其实不过是以退为进的说法。 九曜列岛失陷,梁九功战死沙场,却只有楚西鲁独存。就算陈曜再蠢,也会怀疑楚西鲁有些问题。 他此时若是一头扎进宫去,恐怕不但得不到陈曜的信任,顺利刺探机密,恐怕还会被百般提防,说不好便会被识破身份。 与其如此,他与葛道长、风诺道长一番商议之后,决定以退为进,引诱陈曜主动来留他。 只是这法子却有些弄险,万一陈曜对他怀疑过重,并不挽留于他,前面的种种计划,就全都付诸流水。(。) 第十章 阴差阳错(四千字大章)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霸先望江兴叹。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陈郎当年,峨眉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白城盘膝坐在舟楫之中,面对滔滔江水,口中放声歌吟。 这首词本是他前世在地球时所学,由北宋一代文豪苏东坡游赤壁所做,慷慨激昂,技压千古! 这方世界的历史与地球完全不同,白城也不是照搬原词,将其中几处稍作改动,将原词中提及周公瑾的几处词句,俱都换成陈国开国皇帝陈霸先! 这首词的上半阕讲的是南陈开国皇帝陈霸先起兵之初的事情。 当年,陈霸先不忍神州陆沉,率领陈族上下三千子弟在长兴郡起兵,一时之间,应者云集。他收拢豪杰十万,与北魏开国皇帝拓跋宏接连三战,虽然期间偶占上风,但终究难敌北魏百万猛士,最终只得率军南渡,在江南打下一片基业。 陈霸先渡江之时,曾在长江边上洒下血泪,声言有朝一日,必要打过长江,只可惜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他虽一世英雄,却再无渡江之日。 下半阙却讲的是陈霸先平生最为珍爱的皇后孙峨眉! 陈霸先当日渡江南下之后,人困马乏,粮草不济,前有豪强堵截,后有北魏追兵,几万大军眼看就要溃散。在这关键时刻,一名奇女子孤身来到陈军大营,连向陈霸先献出三大奇谋,讨粮草、破豪强、伏追兵,这才解了几万大军燃眉之急。 这名奇女子便是日后陈国皇后孙峨眉,稚川真人当年在江边见过孙峨眉一面,对其大加推崇,言起乃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北方拓跋宏曾指挥大军与她隔江交手三次,都未能占取分毫便宜,对其亦是十分佩服,称“峨眉一出,六宫女子无颜色”! 啪、啪、啪! 白城一阕新词尚未唱完,便有清脆的拍掌声从前方重重浓雾中传来。 大江之上,雾气昭昭,纵然眼力再好,也瞧不出多远去,只能隐约看到远处似乎有舟楫缓缓驶来。 随着清脆的拍掌声音,一叶轻舟从前方缓缓驶来,轻舟之上只有三人,其中两人站在舟前,一人蹲在后方。 为首的一位是一名锦袍中年人,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锦衣一袭,金环束发,气质雍容,温润如玉。 在他身后是一名黑衣人,此人面色枯槁,犹如多年老农,紧紧站在锦袍人之后,双眼不错眼珠,紧紧盯着锦袍人背心,神情茫然发呆,似乎除了锦袍人之外,世间再无一人能引起他的兴趣。 除了这两人之人,轻舟后端蹲着一名老者,虽然头发花白,一身筋肉却极为强健,身高约在九尺以上,虽然是蹲在船后,却比寻常人站着更高。 锦袍人面上含笑,朗声说道:“来者可是楚统领否?区区只知楚统领乃是天下豪杰,却不知楚统领文采横溢,这阕新词可谓尽显风流,天下无双!” 白城瞧见这锦袍人面貌极为熟悉,与陈国皇帝陈曜有**分相似,确有有些不但细微的不同之处,当下心中明了,朗声说道:“来者莫非琅琊王?” 琅琊王陈道子乃是陈曜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幼便极受陈曜信任,如今更是陈国朝中第一权臣。他此时出现在此处,不问可知,必是陈曜的安排。 见到此人出场,白城心中顿时一定。 陈道子拱手含笑,说道:“不才正是陈道子!” 白城急忙拱手说道:“琅琊王大驾光临,楚某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陈道子呵呵笑道:“明明是小王来的冒昧,岂敢怪罪楚统领?只是不知楚统领乘舟北去,却是有何打算?”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不过青灯古佛、终了残生罢了,还能有何打算?” 陈道子似是一惊,问道:“楚统领乃是当世豪杰,如何早早便要退隐林泉?岂不是可惜吗?” 白城长叹说道:“楚某无能,未能抵挡逆贼反扑,连累梁总管殒命当场,以至于九曜列岛一败涂地.一来有负陛下厚望,二来连累门徒殉国,岂有面目再立足朝堂之上?” 陈道子眉间纹起,摆手说道:“楚统领此言差矣!” 白城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却未出言反驳。 陈道子见白城不语,接着说道:“九曜列岛之失,实是梁九功妄自尊大酿成的苦果,岂能与楚统领扯上关系?” 白城轻轻哦了一声,嘴唇微微张开,似是有话要说。 陈道子不等他张口,便已说道:“梁九功罪责在二,其一,陛下对他一向多有信任,将九曜列岛全权交于他维持,他却不知进退,一味粉饰太平,明知有大敌在侧,列岛危若累卵,却失口否认,报喜不报忧。其二,陛下对他恩泽深厚,不惜耗费万千资源,将他一身修为推到炼神境界,他却自持修为高深,一味养尊处优,从不与人实战,以至于数次与人交手,全都落在下风,竟无丝毫用处。” 白城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只是他表面虽然在附和陈道子的说法,心中却是微微冷笑。 梁九功固守九曜列岛,固然不是上策,但也绝非下策。有风诺道长这等大敌在外,任是谁做主帅,也不敢轻易抛弃岛屿,率领船队北归,否则被风诺道长追上,便是船毁人亡的下场。就算白城带领众人北归,也是先告诉众人,他已将风诺道长打伤,一时之间无力追击,这才打消众人疑虑。 至于梁九功战力不足,轻易被人杀死,就更不是他自身的问题了。梁九功本是宫中宦官,虽然自有习武,但既没有经历江湖厮杀,又未从上阵杀敌,一身用资源堆起来的修为在纸面上虽然好看,但真打起来全不是这么回事。 话说回来,难道陈国朝中没有精于格杀的高手么?那自然不是,莫说朝中高手无数,就算是白虎外营也有不少高手,至少沈崇天手下几位统领都是一等一的搏杀好手。只不过这些人都不受陈曜信任罢了,换句话说,受他信任的都不是有用之人,有用之人却不受他信任,九曜列岛之败又能怪谁? 白城心中虽然这么想,嘴里却不能这么说,沉吟片刻,说道:“这么说陛下无意怪罪楚某?” 陈道子轻叹一声,说道:“楚统领不辞辛苦,由北方借来佛门至宝,虽然未能成功,但也只有功绩,如何来的罪责?” 白城轻轻啧了一声,试探问道:“不知这是琅琊王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陈道子听到这里,知道白城已然意动,当即说道:“小王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陛下的意思也是小王的意思。” 白城双目微闭,再次沉吟许久,方才说道:“陛下宽宏大量,真令楚某惭愧。” 陈道子面上笑容更盛,说道:“楚统领何愧之有?此事只有朝廷对不起楚统领之处,却无楚统领对不起朝廷之处。” 白城闻言,长长叹息一声,说道:“陛下果然是仁德之君,楚某…唉…” 陈道子不等白城继续往下说,接着说道:“当今朝廷内忧外患,情势可谓险恶至极,陛下身边无人扶持,正是用人之际,楚统领如何能够一走了之?依小王之见楚统领还是重归朝堂的好,一来可以建立一番功业,以此慰藉平生,二来也可以扶持陛下,度过这一番危难。” 两人说到这里,陈道子再不掩饰今日来意,终于将话语说的通透。 白城沉思许久,方才说道:“陛下与琅琊王的美意,楚某已然知晓,只是还请琅琊王恕罪,楚某还是无法重归朝堂。” 陈道子不由一怔,他本以为说得到此处,白城必然会答应此事,却没想到白城居然会一口回绝,不由脱口问道:“却是为何?”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自古未闻大败而不加责罚之臣,楚某若是重归朝堂,只怕天下人皆以为陛下赏罚不明,恐怕陈国并非好事。” 陈道子听到这里,忽然放声大笑,说道:“小王还以为是何缘故?楚统领岂不闻‘诽满天下,誉满天下’一语?陛下岂会为区区流言所动?” 白城摇头说道:“陛下虽然仁德,但恐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道子略一沉吟,说道:“楚统领若是执意如此,小王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白城眉头一挑,说道:“楚某恭听王爷教诲。” 陈道子笑道:“不知楚统领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潜龙’的组织?”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楚某略知一二。” 陈道子微微一笑,说道:“不知楚统领对这个组织知道多少?” 白城捋了捋思路,说道:“据楚某所知,‘潜龙’虽然势大,但却隐秘的紧,只是略有耳闻,与皇室有些关联,却不知真实情况是否如此。” 陈道子笑道:“楚统领所闻不虚,小王实话实说,‘潜龙’乃是当今陛下所创,如今执掌潜龙之人便是小王!” 白城闻言,心中不由一惊,脸色骤然一变,好悬没有卸去周身力道,恢复本来面目。 此事不由白城不惊,“潜龙”与他之间的纠缠可谓极深,授业恩师白铁寒之死便与“潜龙”有关,飞星门前任掌门柳青山亦被潜龙控制,现任长老程世明更是身中“潜龙”剧毒锁心丹。 他自柳青山事变之后,便在全力追查潜龙之事,只是种种缘由之下,一直未能查到结果。不料,他今日竟在此处获悉“潜龙”之中最为核心的秘密,不由得面色大变,几乎难以自持。 陈道子瞧见白城面色变化,似是有些奇怪,问道:“楚统领为何如此惊讶?” 白城轻咳一声,心如电转,说道:“楚某只是奇怪,陛下乃是一国之君,琅琊王亦是诸王之首,手下高手如云,谋士如雨,忠勇之士更是数不胜数,为何还要在暗中建立‘潜龙’?” 陈道子苦笑一声,说道:“此事也不必瞒楚统领,陛下虽然尊贵,小王也有几分权势,却都不是江南至尊,无论是北方三国,还是江南四国都可谓天外有天。” 说到这里,他朝天上微微指了一指。 白城心中明白,陈道子说的是北方佛门与南方道门,这两大门派实力惊人,横压在七国之上,便微微点了点头。 陈道子接着说道:“故此,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有许多人都仰仗这天外天的势力,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只顾自家利益。” 白城冷冷说道:“都是些国之蛀虫!” 陈道子接着说道:“只是因为天外有天的缘故,陛下不便在明面上对付这些人,只能在暗中另起炉灶,寻觅高手逐一剪出这些蛀虫。” 白城心中暗暗冷笑,只怕陈曜要对付并不是这些所谓的蛀虫,要对付的是道门本身,只是陈曜不敢讲这话宣之于口罢了。 听到这里,白城点了点头,试探问道:“不知琅琊王忽然说起‘潜龙’,却是有何用意?” 陈道子轻叹一声,说道:“陛下虽然建立‘潜龙’,小王也在勉力维持,只可惜‘潜龙’之中并无高手坐镇,这些年来屡次遭受各方面势力反扑,纵容有些战果,也都旋即失去。” 白城故作不解,问道:“琅琊王的意思是?” 陈道子沉下声音,说道:“小王今日前来,恳请楚统领以供奉身份坐镇‘潜龙’,为陛下分忧解难,为小王施以援手!” 白城心中一震,不由得目瞪口呆,他今日只是想以退为进,以此得到陈曜的信任,万没想到竟然被陈道子邀请加入“潜龙”!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当真是出乎意料,简直令他难以置信! 陈道子见白城沉吟不语,还以为白城瞧不上这种秘密组织,连忙说道:“楚统领在‘潜龙’之中也是暂且栖身,只要日后立下功劳,陛下便可顺理成章,扶楚统领重登高位!” 白城听到这里,早已是心花怒放,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淡淡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又有琅琊王亲自来请,楚某又岂是不知轻重之人,单凭琅琊王吩咐便是!”(。) 第十一章 上任(四千字大章) 大江宽阔,孤舟独行。 琅琊王陈道子面上含笑,望着白城远去的方向,嘴角处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之意。 白城答应陈道子的邀请之后,却未立即赴任,而是借口有要事安排,先行操舟离去。两人约定半月之后,在建业城外陈道子的一处庄园相见。 眼见白城远走,蹲在小舟后面的雄壮老者直起身子,大步来到陈道子身旁,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道:“老子最看不起这种口是心非的小人,心里明明想做官,却偏偏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王爷刚刚说起让他担任‘潜龙’供奉的时候,他都快笑出声了,也就他自己以为别人没看出来!” 陈道子悠然说道:“想做官总比不想做官的好,想做官才会听话,不想做官的都去做了反贼,咱们岂不是麻烦?” 雄壮老者眉头皱起,说道:“‘潜龙’乃是咱们皇族机密,他若是都知道了,万一将来想退出…” 陈道子摆摆手,说道:“他若会退出,当年就不会应皇兄之邀,出任御林军统领,更何况,‘潜龙’是什么地方,只怕他进得出不得…” 雄壮老者点点头,面上露出阴冷的笑容。 …… 白城离开陈道子,约定十五日之后见面,并非是故弄玄虚,而是真有要事去做。 他要迅速通知葛道长,去江北剿灭一处寺院--香积寺! 当日在九曜列岛之上,楚西鲁带来一枚罗汉级舍利,并仰仗这枚舍利,布下五行阵法,催发舍利之中蕴含的力量,以此作为擒拿风诺道长的底牌。 楚西鲁告诉梁九功,手中这枚舍利是向北方佛门首领净虚神僧所借,但实情却并非如此。事实上,楚西鲁虽然继承了佛门一脉,但还不够身份去见这位佛门神僧,他手中舍利来自于江北一座籍籍无名的小寺“香积寺”! 楚西鲁在江北游历时,偶遇香积寺主持圆光长老,楚西鲁见识广博,圆光长老佛法精深。两人一番谈论,竟然一见如故。 一番会晤之后,圆光长老尚不尽兴,索性请楚西鲁来到寺中,在香积寺畅谈三日三夜,闲谈之中,他无意中说起寺中还有一样至宝--罗汉级舍利。 楚西鲁将此事记在心中,故此,他在此次伏击谢道人一门之前,特地向圆光长老借来这枚舍利。只不过他并未直言舍利来自何处,而是向梁九功宣称,舍利来自于净虚神僧。 据葛道长言讲,楚西鲁并不知道,所谓的香积寺圆光长老,并非是香积寺中人,乃是佛门首脑净虚神僧的座下弟子之一,所谓的香积寺至宝,便是净虚神僧手中珍藏。 楚西鲁与圆光的偶遇,也并非真正的偶遇,乃是圆光长老的精心安排,为的便是在陈国扎下楚西鲁这一颗钉子。 陈国皇室虽然有意倒向北方佛门,但与之接洽的并非净虚神僧一脉,而是佛门另一支脉,故此,净虚神僧才埋下圆光这一后手。 白城今日泛舟北去,原本已做好两种打算,若是陈曜遣人来请最好,若是陈曜并未派人前来,他便以楚西鲁的身份去见圆光长老,趁势混入佛门之中,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法子。 不过,陈道子既然已经前来,他便不必再去香积寺刺探机密,不仅如此,而且他还要与葛道长联手,一举将香积寺抹去。否则,圆光翌日派人来江南追究舍利一事,只怕冒充楚西鲁的事情便要曝光。 十日之后,白城从江北返回,此去江北颇为顺利,除了白城与风诺道长、葛道长之外,还有葛道长请来的数名高手。 数位炼神宗师联手,以雷霆万钧之势,轻而易举便将香积寺覆灭,亦将圆光长老击杀。其实在白城看来,此行最难的并非击杀圆光长老,而是模仿佛门另一支脉的手法击杀圆光。 …… 十五日后,建业城北。 一条林荫大道之上,一名灰衣人缓步而行,向道路尽头一处庄园走去。 这名灰衣人修为极高,在世人眼中几与神仙无异,看似缓步而行,但却似慢实快。 眨眼之间,他已穿过数百丈距离,迈步来到庄园门前,他也不与门前军士答话,径直越门而入,直接往庄中走去。 这座庄园位于建业城以北三十里,唤作“九曲庄”,因庄园之中一条九曲清溪得名。九曲庄乃是琅琊王陈道子的产业,庄园之中长期有精锐军士留守,莫说寻常百姓,便是江湖好手,也不敢轻易靠近。 庄园门前几名军士远远瞧见一名灰衣人前来,正要张口询问,眼前忽然一花,几人抬头再看时,这名灰衣人已绕过众人步入庄园之中。 几名军士大惊,连忙呼喊庄中几位高手一起追击灰衣人,不过几位高手身法随快,这灰衣人身法更快,不过几步之间,便已迈步进入庄中大厅之中,径直坐在厅里。 噌、噌、噌! 几名高手一起冲入厅中,手中长刀出鞘,将灰衣人团团围住。不料,灰衣人竟不慌不忙,随手端起手边一盏茶来,大模大样品起茶来。 几名高手又惊又怒,正要出口呵斥,却见一名蓝袍文士快步走入厅中,冲着灰衣人深施一礼,说道:“楚统领大驾光临,九曲庄蓬荜生辉,还请楚统领稍后片刻,琅琊王即刻便至!” 这名蓝袍文士乃是九曲庄总管高有方,亦是琅琊王最为信赖的几人之一,虽然没有官职,但却极有权势,便是遇上一二品的大员也不过微微点头,今日对这灰衣人竟持礼甚恭。 几位高手瞧见这等场面,纷纷放下手中兵刃,悄无声息退在一旁。 这名灰衣人自然是白城,他轻轻扫了蓝袍文士一眼,脑中早已浮现出他的资料,微微一笑,说道;“高总管客气了,不知琅琊王现在何处?楚某随高总管一同前去即可,岂能让琅琊王久候?” 蓝袍文士正要张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哈!哈!哈!哈!原来是楚统领到了!” 随着笑声传来,一名雍容华贵的锦衣中年人迈步走入大厅,此人一入厅中,四下众人尽皆跪倒在地,就连白城亦是深施一礼,恭声说道:“楚某参见琅琊王!” 陈道子一把扶起白城,笑道:“楚统领怎么如此多礼?” 白城笑道:“楚某今日乃是前来投奔琅琊王,今后便是王爷属下,又岂敢在王爷面前自傲?” 说话之间,白城面含微笑,双目紧盯陈道子面上表情,似是要看出些什么。 陈道子微微一怔,随即呵呵笑道:“楚统领玩笑了,你我皆是为皇上分忧,又岂有高下之别?楚统领还是不要折煞小王了,小王已在花厅备下薄酒,咱们先去花厅歇息片刻。” 白城笑道:“敢不从命?” 大厅之外,陈道子早已安排人将沿途布置妥帖,可谓五步一美人,十步一娇娘,皆是一手提香炉,一手折桂枝。 白城见此情景,笑道:“王爷有心了!” 陈道子呵呵笑道:“楚统领大驾光临,小王又岂敢怠慢?”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花厅之中,花厅之中早已有陪客等候,见两人前来,急忙上前问好。 这几名陪客不是周边武林大派的掌门,便是朝中的大员,,或是军中的将领,皆是一时之俊杰。 陈道子有心拉拢,白城有心逢迎,几名陪客有心吹捧,自是宾客尽欢。 酒足饭饱之后,陈道子又亲自安排客房,待白城住下之后,方才依依不舍的退去。 ...... “道子,我瞧这楚西鲁虽然对官位极为热心,但却对身份拿捏的紧,还有些讨价还价的意思!”一位身材极为雄壮的老者说道。 “二叔,您老说的不错,他今日还曾出言试探小侄,想要与小侄平起平坐。”陈道子悠然说道。 原来这名身材雄壮的老者竟是上一代陈国皇帝的亲兄弟,亦是当今皇帝的叔父。 “平起平坐?他想的到美!”雄壮老者怒道。 “二叔莫要生气,小侄不但要与他平起平坐,而且要将他捧上一捧,将他捧到小侄上面去。” “啊?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二叔,‘潜龙’虽是利器,但却不能久持,待到大业已成,还是要将其废除的,到时候总要给朝野双方一个交代!” “好!好!好!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样我就放心啦!” ...... 自从白城入住九曲庄之后,此后一连数日,陈道子皆是曲意奉承,每日宴席不断,安排诸多娱乐,一时之间,白城竟有目不暇接之感。 直到十余日之后,白城觉得时日不短,方才找到陈道子,主动问起潜龙之事,打算正式入驻。 陈道子却未曾立即答应,而是推说“潜龙”之中事务繁多,一旦接手之后,恐怕再无暇休息,故此要多玩几日。 白城不得已,又在九曲庄中居住几日,实在忍不住,再次找到陈道子,说起潜龙之事。 陈道子此次再未推脱,而是径直唤出一辆马车,载着白城往建业城以东行去。 在建业城以北三十里处,有一座世袭一等的“清波侯府”,当年清波候狄万愁追随太祖陈霸先征战沙场数十年,最终被封为世袭一等侯,侯府便建在此处。 当代清波候名叫狄青羽,此人十年之前,不过弱冠之年,便以一手绝强刀法名满京华,如今更是鼎鼎有名的世家公子,门下门客无数,门前冠盖云集。 马车穿过侯府大门时,白城透过缝隙,瞥见“清波候府”四个字,心中有些不解,不知陈道子为何会带他来这个地方。因为据葛道长的资料,狄青羽虽与陈道子有些交情,但却是泛泛之交,除非... 白城心中不解,瞧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陈道子,陈道子面上含笑,却笑而不答。 马车穿过重重门卡,停到后院游廊旁边,刚刚停下便有两名仆役上前撩开门帘,邀请两人下车。 陈道子与白城两人缓步走下马车,顺着游廊来到一处书房之中。白城本以为狄青羽留在此处,不料书房之中竟空无一人。 陈道子对此处似是极为熟悉,随手搬动书房之中的一处机关,只听“咔嚓”一声轻响。 书房之中书橱滑开,露出一条暗道来。 白城心中暗自惊讶,他刚才进入书房之后,便已施展神念之力对四周进行扫描,却未发现此处暗道,看来暗道之中布有阵法,这才能隔绝他的扫描。 陈道子头前带路,白城跟着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暗道之中,这条暗道又宽又长,不断向下延伸,两人行了许久,方才顺着暗道来到一座大厅。 ...... 大厅虽在地下,却是灯火辉煌。 白城抬头瞥了一眼,不由心中一阵,大厅之上竟悬着数百颗夜明珠,这些珠子嵌在顶上,组成一幅地图,正是陈国万里疆域图。 陈道子见白城惊讶,笑道:“昔年建造此处时,陛下亲自挑选明珠,布下这副万里疆域图,还看得过眼吧?”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这幅图恢弘大气,璀璨夺目,确非寻常人所能布置。” 陈道子微微一笑,却未答话。 “这幅图可不单单是一副疆域图,乃是一座阵法的阵图,布置此图之人阵法造诣也算勉强值得一观了,绝不是那位皇帝所制。”清虚道德真君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城闻言,不由一动,自从他再次遇到风诺道长之后,清虚道德真君便退回心神世界之中,每日里不断测试白城收集到的材料性能,再未与他交谈。这方修行界许多材料与清虚道德真君所知都有些许差异,需要不断测试性能,方能因地制宜,炼制法宝。 不过,今日与陈道子来“潜龙”之前,白城还是前去心神世界拜访清虚道德真君,请他出手相助。 “前辈为何判定这阵图不是陈曜所制?”白城在心中问道。 “这阵法可比九曜列岛的五行阵法强得多了,想要布下这样阵法,没个几百年的钻研想也不要想,更何况,从这阵法风格来看,并非人族高手布置,乃是妖族中人布置。” “啊?”白城心中大震,忽然想起遍布天下的妖物世家。(。) 第十二章 妥帖(四千字大章) 啪!啪!啪!三声脆响。 陈道子独自一人,漫步来到大厅之中,轻轻拍击双掌,发出清脆声音。 随着掌声传出,地下大厅的四周忽然滑开十余扇暗门,每一扇暗门后面都走出来一名黑袍人。这十余名黑袍人高矮胖瘦各自不同,走出暗门之后,在陈道子面前整整齐齐站成两排,却都一语不发。 白城一眼扫去,发现有五六个人还都认识,曾在葛道长提供的资料中见过,其中包括本府的主人、当代“清波侯”狄青羽,其余五六人却十分面生。 这十余人排好队列之后,齐齐拱手喝道:“属下参见龙胆军师!” 陈道子拱手还礼,呵呵笑道:“许久不见,诸位辛苦啦!今天请诸位前来,是要给诸位介绍一位大人。” 说话之间,他伸手向白城打了个手势,示意白城上前。 白城见陈道子手上动作,缓步来到众人之前,冲着众人微微拱了拱手。 这十余人瞧见白城面容,多数露出不解之色,只有几人面上露出惊容。 陈道子呵呵一笑,说道:“今日请大家来,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陈国御林军楚统领正式加入咱们‘潜龙’!” 一语出口,十余人皆是一惊,就连适才面露惊容之人,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楚西鲁虽然先后败在风诺道长与白城手上,但却是实打实的炼神宗师,天下有数的高人。在场之人或是地位显赫,或是武学高明,或是才智无双,但在“炼神宗师”四字面前,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陈道子扫视一眼,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继续说道:“楚统领加入咱们‘潜龙’,担任供奉一职,地位只在大龙头之下,与小王这‘龙胆军师’同级,号称‘龙角大帅’。” 众人一起拱手,说道:“属下参见‘龙角大帅’。” 白城拱手还礼,笑道:“琅琊王还不给楚某引荐众位兄弟?” 陈道子笑道:“小王正要说起此事,咱们‘潜龙’一共十二个堂口,分别以月为号,‘正月’负责目标,‘二月’负责渗透,‘三月’负责消息,‘四月’负责财源,‘五月’负责风纪,‘六月’负责训练,‘七月’负责策划,‘八、九、十月’负责行动,‘十一月’负责肃清叛逆,‘十二月’负责招纳新人。现在此处的十二位兄弟,便是这十二个堂口的堂主。” 白城再次拱手,笑道:“原来是众位堂主,楚某有礼了!” 陈道子继续说道:“在这十二堂口之下,还有三百六十五处分坛,分数这十二堂口掌握,遍布陈国万里疆域。” 白城不由一怔,他本以为“潜龙”走的是少而精的路线,万没想到“潜龙”之中人员众多,竟有如此强大的势力,当真是厉害的很。不过,他隐隐觉得“潜龙”的组织结构,与他前世所知的一个江湖组织十分接近,那个组织的名字唤作“青龙会”! 那个号称“天青如水,飞龙在天”的青龙会! 白城想到这里,不由脱口说出:“渊深如海,潜龙在渊!” 陈道子眉毛一挑,笑道:“楚统领果然好文采,这句‘渊深如海,潜龙在渊’真是深得咱们‘潜龙’真意!” 白城摆了摆手,笑道:“楚某只是信口胡诌罢了,挡不得琅琊王盛赞。” 十二位堂主纷纷交口称赞,夸奖白城这句话,文采极为高妙,简直诗圣再生,诗仙降世! 陈道子赞过之后,将十二人分别介绍给白城,白城用心将这十二人身份记下。 介绍过众人身份之后,陈道子将“潜龙”各处驻地全都介绍一遍,原来“潜龙”属下十二个堂口各有驻地。 这处“清波侯府”乃是四月堂口,堂主便是“清波侯”狄青羽。陈道子之所以选择此处作为今日见面的场所,只因为此处专门负责组织财源,每日里人来人往,今日与会之人,只要混入人群之中,便很难发现“潜龙”的身份。 陈道子将十二堂口介绍一遍之后,问道:“如今咱们‘潜龙’四面遇敌,诸事都不顺遂,不知楚统领要从何处力挽狂澜?” 白城微微笑道:“楚某何德何能,敢称力挽狂澜?不过楚某打算先从三月堂口做起,先掌握咱们‘潜龙’的内外情报。” 陈道子点点头,说道:“楚统领说的是正理!陆堂主,你这些日子先不要忙别的啦,全心全意配合楚统领吧!”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出人群,冲着白城与陈道子两人拱了拱手,说道:“陆某明白,一定大力配合!” 说话之人姓陆,乃是“潜龙”三月堂口的堂主,在江湖上名声极大,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闯下“春秋笔”的名号。 只是他名声虽大,却极为神秘,没有几个江湖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都只知道他消息灵通无比,常常肆意宣扬某些大人物见不得人的**,甚至有几位大人物因为**暴露,不得不归老林泉。 江湖中人见他行事如此嚣张,都以为他活不了多久,便会被人所杀。不料,二十年来,他竟越活越好,时常方出消息,这才引起众人猜测,怀疑他身后有极大的势力撑腰,白城今日终于知道,在他身后撑腰的竟然是“潜龙”! …… 数日之后。 在一处山谷之中,白城手捧一册书卷,瞧得津津有味。陆堂主躬身坐在,面上没有丝毫不耐之色。 许久之后,白城放下书卷,笑道:“陆堂主果然是高人,咱们‘潜龙’如此多的对头,楚某虽然纵横江湖多年,对其中许多也只是有所耳闻,并无十分了解,没想到陆堂主早将他们的情报打探的一清二楚。” 陆堂主拱手笑道:“楚大帅谬赞了,楚大帅乃是天下有名的炼神宗师,这些组织有多大胆子?敢去惹楚大帅?故此楚大帅并不需要了解他们。咱们‘潜龙’却要时时防备这些组织袭击,故此不得不多多搜集资料。” 白城点点头,说道:“陆堂主说的也是,楚某已将咱们‘潜龙’的外敌尽皆了解一遍,不过对咱们‘潜龙’内部还不熟悉,还需将咱们‘潜龙’自家的情报通读一遍。” 白城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他加入潜龙不久,自知还未取得陈道子的信任,能否看到这些资料,心中并无把握。 陆堂主急忙点头,说的:“楚大帅说的是,属下这就遣人将情报送来。” 听到陆堂主的回答,白城心中不由一松,看来陈道子对他并无怀疑,也从侧面证明了陈曜手下确实缺乏人手。 陆堂主离去不久,两名武士扛着一口大箱子,来到白城居处,将“潜龙”内部所有情报全都带来。 …… 待到这两人走后,白城长吸一口气,轻轻拆开箱子,只见木箱之中,一沓沓书卷堆放整齐,不由感叹世事弄人。 他昔日曾千方百计求“潜龙”情报不得,不料今日这些情报竟随随便便摆在眼前,由他任意查阅,真好似做梦一般。 白城将数十卷书册全都搬到桌上,却未立即查看,而是先将整体目录细细翻看一遍,这才不慌不忙,拿起一本“苍州卷”查看起来。 他未曾翻看时,心情倒还罢了,此番翻看之后,不由得面色骤变。 “苍州卷”的名录之下共分为两大部分,一是人员名录,二是行动名录。其中,人员名录包括“潜龙”在苍州布置的人手以及发展的外围等等内容,行动名录则包括“潜龙”在苍州的历次行动,包括事件、地点、人员以及前因后果。 在这份人员目录之中,他不但看到了柳青山的名字,而且还意外看到柳竹烟、柳竹云两姐妹的名字。最令白城惊讶的是,这三人名字都列在“潜龙”自家人手之中,也就是说这三人都是“潜龙”专门安排在飞星门的钉子,而非后来发展的人手。 柳竹烟、柳竹云两人是柳青山的两个女儿,亦是白城少年时的玩伴,柳竹烟对白城一直多有照顾,柳竹云更是与白城暗生情愫,颇有些青梅竹马的意思。 白城自从离开飞星门之后,已多年未见过这两个名字,万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两个名字,心中不由得一阵黯然。按照书卷之中的记载,这两人目前都被安排下长期潜伏的任务,其中柳竹烟安排在宋国的翠环门,柳竹云安排在小寒山。 沉默片刻之后,白城继续向下翻去,片刻之后,又翻到了其他几个熟悉的人名,包括飞星门中长老程世明,以及苍州当地的几个武林大豪。 其中,程世明的名字收录在外围名录之中,并且已注明此人疑似背叛,目前已不可靠,建议组织安排高手追杀。 ...... 白城翻过人员名录之后,继续打开行动目录,他揭开书页之时,手指微微颤抖。 白铁寒之死的真相就在眼前,他曾无数次幻想如何揭开白铁寒之死,曾想到连番大战之后获取机密,曾想到千方百计窥破实情,却从未想到会如此轻易的揭开真相。 这一册书卷记载的十分全面,从“潜龙”入驻苍州讲起,没有错过任何一起行动计划,白铁寒的自然也不例外。 白城翻到有关白铁寒之死的记录,用心研读了起来,读罢之后,掩卷长叹。 与他之前想到的不同,白铁寒之死并非“潜龙”上层主导,而是纯粹由柳青山一人推动。 柳青山在飞星门中潜伏多年,随着修为日深,武功日强,野心也不断膨胀,尤其是在坐上长老之位以后,更是将目光投在掌门大位之上。只不过苍州贫瘠,飞星门一向又不干预朝廷之事,故此“潜龙”上层对飞星门并不愿过多干预。 为此,柳青山不惜耗费极大力气,千方百计从“潜龙”之中召来高手,又联合苍州几处分坛的坛主,一举布下重重埋伏,将白铁寒狙杀在埋伏圈中去,其中不但包括“烈手人屠”列北山,还包括白城昔日曾见过“蒙氏三凶”。 据书卷记载,柳青山在动手之前,担心埋伏圈拦不住白铁寒,还曾亲自在白铁寒饭食之中种下无色无味的蛊毒,这才将白铁寒一举斩杀。 白城放下书卷之后,心思不由沉寂下去,他这些年里不断在白虎内营、九曜列岛之间游走,为的便是给白铁寒复仇, 不料,他今日竟忽然得知,元凶早已授首,在这件事上“潜龙”亦只是柳青山的工具而已。 ...... 数日之间,白城将“潜龙”内外情报全都查看一遍,对“潜龙”之中的隐秘已了解十之**,只有极少数极为重要的隐秘还未曾窥见,其中便包括锁心丹的制作手法以及朝廷之中锁心丹控制的大臣名单。 白城对此并不惊讶,锁心丹是“潜龙”的根基,锁心丹的制作手法,恐怕连陈道子也不知道,只在陈曜一人掌握之中。 至于朝堂之中的事情,白城心中猜测,朝堂之事不比江湖,最怕发生动荡,楚西鲁对此并无经验,陈曜只怕从未打算让白城接手,这方面的事情恐怕只会交给陈道子一人执掌。 不过,白城这些日子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他借口新官上任,诸事不熟,花费数月时间,将“潜龙”十二个堂口逐一巡视一遍。 他巡视负责渗透的二月堂口时,不动声色,将柳竹烟、柳竹云的任务由长期潜伏,改为永久潜伏,巡视负责训练的六月堂口时,将柳竹烟、柳竹烟的名字从“潜龙”组织之中删去,巡视负责行动八月堂口时,将追杀程世明的任务删去,巡视招纳十二月堂口时,将程世明的名字暗自删去。 自此之后,飞星门中诸人与“潜龙”再无关系,程世明不会再受追杀,柳竹烟、柳竹云姐妹也不会再收到“潜龙”的任何指示。短时间之内,她们或许会惶惶不安,但人本就是健忘的生物,时日一久恐怕就会忘记“潜龙”一事。 至于程世明所中的锁心丹之毒,白城虽无法真正解毒,但却依仗手中权势,讨来锁心丹解药数百粒,足够程世明一生之用。不过,讨到解药之后,白城并未亲自出手,而是将解药交到前任掌门张乘云手中,由他转交程世明。 以上种种事情本来都不易办,但在白城“炼神宗师”与“龙角大帅”的双重威势压迫之下,十二堂口的堂主纷纷前来投靠,做下这些事情竟然一帆风顺,并无任何人阻拦。 将内部诸事处理妥帖之后,白城暗中联络葛道长,向他递交一份名单,包括苍州几座分坛的坛主以及当日参与围杀白虎堂的诸人,“蒙氏三凶”的名字赫然在列。 葛道长行事滴水不漏,不过旬月之间,这些便纷纷因为各种缘故身亡,有些是被仇敌暗杀,有些是练功不济、走火入魔,更有几人是被急于上位的手下所杀,并未引起“潜龙”半分怀疑。 至此,白城已将飞星门之事处理妥帖,接下来便要全心全意处理道门委托之事。(。) 第十三章 剑法(四千字大章) 半年之后。 在波涛汹涌的大江之上,一艘体量极大的楼船顺水漂移,这艘楼船长为一百四十四丈四尺,宽为三十六丈,设有九桅、张十二帆,不算船上的下属、守卫及仆役,仅船上的船员常年便保持有七八百人。 楼船高达七层,在最顶层是一座阁楼,阁楼四丈都是抄手游廊,人在其中,视野开阔。 白城凭栏独立,站在游廊之上,远眺四周的山水,心中暗自感慨。 陈曜虽然心思凉薄,并非有道之君,但眼界气派还是有的,但这艘楼船就是少有的大手笔。 南北七国之中能造出这样庞大楼船的只有陈国、梁国寥寥一二个国家而已。只是陈曜到底心思不纯,顾私利而不顾大局,不像梁国将这种楼船用于军中建成七国第一的东海舰队,而是将这样一艘大船当做“潜龙”的三大总部之一! 这些日子,随着白城对“潜龙”的了解越来越深,对其潜力之强也越来越惊讶。 “潜龙”富可敌国,权势熏天,乃是陈曜倾尽全力打造的怪兽,陈曜组建“潜龙”完全是在朝廷之外,再造一个朝廷的架势,除了没有供养大军,没有在明面上设立官府,已经跟朝廷已没什么差别,其中、低层的实力之强,几乎已不在道门之下,只有高层力量远远不及道门。 白城有时也会寻思,陈国本就归陈曜所有,朝廷上下又只唯陈曜之命是从,为何他又不惜大耗国力了,来打造“潜龙”这么一个怪兽? 只是这个答案莫说白城不知道,就连陈道子恐怕也不是真正清楚,否则葛道长也不会派他来“潜龙”卧底。 加入“潜龙”这半年以来,白城从未出手一次,一直隐居在楼船之上,随波逐流顺着大江大河在陈国万里疆域之中肆意游走。 这一安排倒是大出白城的预料,他本以为陈曜匆忙将他请来,是要四面救火,没料到却将他闲置不用。 最初一段时间,他还以为是被陈曜窥出破绽,还曾寻机联系到葛道长打听其中内情。 数日之后,葛道长向他传回消息,却是让白城安心隐居。 原来“潜龙”的敌手虽然众多,但要么是些暗自运转的隐秘组织,如“七海会”之类,要么是江湖大派如“丹霞派”之类支持的外围组织。 “潜龙”与这些组织的较量,并不在于正面搏杀,更多在于暗中的较量,比如一条航道的争夺,一处州府地下世界的控制权之类,都是些极为细碎的事务。 以往“潜龙”与这些组织争斗,因为自身并无高手坐镇,又不能暴露出陈曜与陈道子的名头,组织之中并无声名显赫之人坐镇,所以每到刺刀见红的时候,都被迫退缩让出利益。 陈道子之所以请白城坐镇“潜龙”,并不是要白城亲赴前线与人搏杀,而是要借助楚西鲁炼神宗师的名声,震慑诸多组织,为“潜龙”赢取发展空间。 事实上,自从白城加入“潜龙”之后,陈道子已或明或暗传出消息,江湖上各大组织的高层亦已知道楚西鲁加入“潜龙”之事,在许多事上都已留有余地。 白城了解这一前因后果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专心打探昔年碧天院一事牵扯到的隐秘。 说起来,他如今还持有碧天院掌院之印,也算是碧天院院主。 只可惜碧天院惨案发生在五十多年前,当时还是陈曜尚未登基,还是他的父亲陈昱的天下。至于“潜龙”更是无从谈起,尚未成立,故此并无半点有关碧天院的消息。 白城在“潜龙”之中地位虽高,但也不便指挥属下去打探碧天院之事。只因碧天院本是皇家寺院,被毁之后却无人追究,恐怕被毁之时与皇家脱不开干系,他若是冒然派人调查,只怕会引起陈曜的警觉。 除此以外,他上次不过去碧天院探查一番,便引出南宫灵潜入白虎内营追杀,看来当年与碧天院惨案的幕后凶手这些年并未放松,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 一阵冷风吹来,拂过白城身上衣衫,透出丝丝寒意。 白城轻轻叹息一声,他如今大仇得报,一身修为也已是当世一流,再加上清虚道德真君之助,恐怕过不了多少年,便能攀上当世第一的位置。 昔日心中定下的目标,他几乎都已实现,就算一时半刻尚未实现的,也并不算难,只是按部就班罢了。 一时之间,白城竟然有些惆怅,只觉得当世之事再无多少能引起他的兴趣。 当时之事既了,那么要考虑的也只剩下世外之事。 白城不由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那名仗剑而来的中年人,以及那诡谲莫测的一剑。 以他今日的眼力,那一剑依旧是高妙之极,以他炼神阶的修为,恐怕仍然躲不开那一剑。 想到这里,白城随手抽出腰间半截断剑,依照记忆中那名中年人身形手法刺出手中这一剑。 以他今时今日的心神修为,过往之事便如电影一般,在他脑中记得清清楚楚,绝无半分错谬。 这一剑似慢实快,似易实难,他本以为这不过是随手一剑,不料出手之后方才发现,这一剑的难度远在他想象之上。 他一剑出手,竟有七八个地方走样,长剑刚刚刺到中途,便不得已又缩了回去。 白城眉头微皱,在脑中将这一剑连续想了数遍,又将每一个细节都细细思绪一遍,方才再次出手。 哧! 一剑出手,剑风骤起,一缕又急又快的剑风突出,竟将游廊扶手刺出一个小洞。 白城不由一怔,他这一剑并未发力,只是以寻常人的力道刺出,甚至还有三四处手法走样,没想到竟也有如此威力,真令他感到难以置信! “好精妙的剑法!”清虚道德真君不知何时离开心神世界。 “真君可识得这一剑?”白城心中一动,清虚道德真君乃是上古真仙,说不定会识得此剑。 “天下剑法众多,山人岂能尽识?” “哦...”白城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山人当年曾闯过一次诛仙剑阵,有幸见过诛、戮、陷、绝四剑,你这一剑的味道倒与绝仙剑有一丝相近之处,不知小友这剑法是何人所传?” 白城闻言不由一震,喃喃说道:“弟子当年无意中遇到一名头戴白玉冠,腰悬碧水剑的中年人。他在弟子面前刺出这一剑,旋即便消失不见,莫非那柄剑便是绝仙剑不成?” “绝仙剑?那倒不会。”清虚道德真君解释说道,“当年诛仙阵中一战,通天教主大败而归,留下诛、戮、陷、绝四剑,其中绝仙剑被我师兄道行天尊所得,他已将此剑炼成性命交修之宝,绝不会被人夺去。” 白城暗自说道:“若是通天教主亲自...” “山人说的就是通天教主。道行师兄已被通天教主封印在小千世界之中,想要谋夺绝仙剑之人,决计打不开小千世界的封印,而打的开小千世界封印之人,绝不会去夺绝仙剑。” 白城微微点了点头,能打开通天教主封印的不过太上、原始以及西方二位教主,这几位绝不会无聊到去夺绝仙剑,但其他仙人却绝无办法打开通天教主的封印。 “真君,莫非道行天尊已然脱困了?”白城忽然想到。 “通天教主的封印岂是如此容易打破的?山人能打开一条缝隙,透出一丝神魂已是机缘巧合,道行师兄没这么轻易出来。”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猜不出这一剑的来历。” “既猜不出,小友又何必去猜?似这等剑法冥冥中自有天数,终有一日小友会明白前因后果。” 白城一怔,随即点点头说道:“真君说的是。” ...... 噔!噔!噔! 楼梯之间忽然传来脚步声音,紧接着一名蓝衣大汉快步登上阁楼,高声说道:“启禀大帅,京中传来大龙头谕令。” 白城眉毛一扬,陈曜已许久不与他联系,没想到今日竟传来命令,说道:“什么谕令?” 蓝衣大汉恭声说道:“大龙头请您一月之后赶回京城,具体事务有军师大人当面告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吩咐董总管安排回城事宜。” 蓝衣大汉连忙应了一声,拱手施礼,躬身退休阁楼。 白城眉头皱起,也不知陈道子打的什么主意,竟搬出陈曜来,看来确是一件大事。 半个多月之后,楼船停在初入扬州的一条大河之上,便止住行程,不再向前进发。 一则前方水路渐浅,大船不便通行,二则楼船声势过大,而“潜龙”一向低调,再往前走只怕引人注目。 白城从此处弃舟登岸,留下大队人马在此处看守楼船,只留下几名贴身侍卫,快马往建业城赶去。 数日之后,白城来到建业城外,却未去皇宫见陈曜,而是径直往城外九曲庄前去,打算先见一见陈道子。 “楚统领一路辛苦!” 早在白城到达之前,早有消息送到陈道子面前,他亦早早在门前守候,专门迎接白城。 白城满面风霜之色,纵下跃下马匹,拱手说道:“楚某何德何能,岂敢有老琅琊王大驾!” 他二人在外面仍是以楚统领、琅琊王互相称呼,纵然是在九曲庄的守卫面前,也不愿暴露“潜龙”的消息。 两人谈笑之间漫步进入庄中,陈道子早已在花厅摆下酒宴,请来京中贤达,为白城接风洗尘。 酒足饭饱之后,陈道子送别陪客,请白城独自来到书房之中, 待仆役沏好清茶之后,陈道子便让身边侍从尽数离开,反手关上房门,独自与白城说起此次进京之事。 “楚统领可知陛下为何在此时唤统领进京?”陈道子低声问道。 白城略一沉吟,说道:“这几日离年关不远,朝廷之中每年都会考核管理,莫非陛下是要楚某述职不成?” 陈道子摇了摇头,说道:“咱们‘潜龙’不搞朝中哪些虚套套,陛下请楚统领前来是另有要事。” 白城笑道:“琅琊王请讲便是。” 陈道子沉吟片刻,方才低声说道:“百余年前一代史学大家司马先生曾有一句名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知楚统领以为如何?” 白城笑道:“司马先生微言大义,可谓鞭辟入里,入木三分,自然说的不错。” 陈道子点点头,说道:“楚统领果然见识高明,与朝中哪些腐儒不同。” 白城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陈道子继续说道:“百姓重田地,商人重金银,世家重诗书,朝廷重江山,其实为的也都是‘利益’二字,其实就连道门也不例外。” 白城听到“道门”二字,心中不由一动,知道是戏肉来了。 陈道子说道:“道门看似出世,每日里只在观中诵经,从不与世间相争,然而楚统领这等高人自然知道,道门真正的高层并非观中这些凡俗道士,而是真正懂的修行的高人。” 白城笑道:“楚某自然知道此事。” 陈道子接着说道:“相信楚统领也知道,修行一事讲究‘财地法侣’,这排名第一的便是财,只是道门所说‘财’与寻常人所说的财并不一致。” 白城笑道:“道门所说的财既指金银财宝,又指珍奇药材,甚至还包括特殊材料,可比寻常百姓说的财重要的多了。” 陈道子点点头,说道:“楚统领说的极是,可惜…唉…” 白城察言观色,问道:“琅琊王如此为难,是有何难言之隐吗?” 陈道子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此事小王实在张不开口,本来按照道理来说,道门于我江南四国有立国之恩,纵然有些财物需求,我江南四国也要全力供给才是,只是…” 白城问道:“只是如何?” 陈道子低声说道:“只是近些年来道门之中高人愈来愈多,所需财物也愈来愈多,其他三国小王不知,咱们朝廷已经有些供给不上了,甚至影响到朝廷日常运作。” 白城皱眉说道:“既然供给不上,与他分说就是,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来给他不成?” 陈道子叹息一声,说道:“陛下已经与道门高层说过此事,他们也答应削减额度。” 白城轻轻哦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道门高层还是讲些道理的。” 陈道子摇了摇头,说道:“楚统领错了,他们愿意削减朝廷的份额,是因为他们自己已安排好人手,打算直接从民间搜集!” 白城不由怒道:“竟有此事?”(。) 第十四章 宴会(四千字大章) 九曲庄内,书房之中。 白城听到陈道子说起道门的不是,一起愤然喝道,连声大骂道门。 陈道子面色急变,连忙低声说道:“楚统领切莫高声,恐怕泄露机密。” 白城沉声说道:“此处乃是琅琊王的府邸,难道还有人敢来刺探机密不成?” 陈道子连连摇头,说道:“道门树大根深,小王虽然治家极严,但也须防隔墙有耳。” 白城点点头,心中暗自说道,隔墙有没有耳我不知道,你面前就坐着一个道门的卧底。 不过以白城对陈道子的了解,他此时的恐惧多半是装的,他今日既然敢说起道门的不是,只怕迟早要与道门做过一场,并没有嘴上说的这么恐惧么。 白城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这么说,问道:“不知道门是如何自取天下财富?” 陈道子轻轻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数年之前,道门暗中成立了一个叫做黄天道的道脉,这一道脉凌驾于众多道脉之上,有律令天下道门的权力。” 白城点点头,说道:“楚某似乎听说过这个什么黄天道。” 陈道子继续说道:“黄天道成立之后,便将天下各处州府划分成一座座域,在每个道域之中设立道主之位,任由天下道门各大支脉争夺道主之位。” 白城皱眉说道:“道门此举已与裂土封王无多大区别,难道他们真的以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是空话不成?” 陈道子叹了口气,说道:“划分道域,设立道主,这只是道门第一步,接下来他们便要整合整个道门的力量,将江南四国打造成铁板一块。真到那一日,莫说是江湖门派,只怕朝廷也没有立足之地!” 白城听到这里,慨然说道:“琅琊王说的是,若真是如此,朝廷又准备如何应付?” 陈道子长叹几声,说道:“难呐,难呐,凭朝廷一己之力,哪有手段克制江南道门!” 白城闻弦歌而知雅意,眉头微微一皱,顺势说道:“天下英杰众多,也不全在朝廷之中,琅琊王若能广为联合,却不是没有压下道门的希望。” 陈道子长叹一声,低声说道:“楚统领说的虽然不错,但其中却有一桩困难!” 白城说道:“琅琊王但说无妨。” 陈道子说道:“陛下久居深宫,向来不与民间接触,小王也一向在朝廷之中打滚,对江湖之事虽然有些了解,但到底不是同路之人,在江湖上也没有交心的朋友,互相也从未合作,骤然说起对抗道门之事,恐怕...” 白城笑道:“此事无妨,只需交给楚某便是,楚某虽然德才浅薄,总算在江湖上还有几分薄面。” 陈道子面上露出喜色,连忙说道:“若是楚统领愿意出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白城笑道:“却不知琅琊王打算联络那几家门派?” 陈道子沉吟片刻,说道:“头一个便是‘山宗’!”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琅琊王,‘山宗’可是咱们‘潜龙’的头号大敌,双方屡次发生血战,王爷当真要联合他们吗?” 陈道子笑笑说道:“‘山宗’本是由江湖上的武者组成,与咱们虽不对付,但与道门更不对付,只要是共同对付道门,咱们要争取他们的支持还是有希望的。” 白城接着问道:“除此之外呢?只怕单凭一个山宗成不了大事。” 陈道子说道:“京城之中的各大世家也是一支可以争取的力量,不过这些人小王都熟,小王遣人去请便是,无需劳动楚统领大驾。” 白城点点头,说道:“琅琊王在朝中多年,一向与世家大族交好,可比楚某强多了,不知除了这两支以外,王爷还打算请那些人?” 陈道子说道:“自然少不了军中一系的将领支持,不过军中势力向来是铁板一块,小王打算亲自去卫大将军府上拜会,只要征得卫大将军支持,军中自然再无问题。” 白城点头说道:“若有卫大将军支持,事情就好办的多了,除此之外,王爷还有后手吗?” 陈道子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不知楚统领对魔门是什么看法?” 白城不由一怔,双目眯起一条缝来,问道:“魔门…莫非王爷打算与魔门联手?” 陈道子轻叹一声,说道:“天下间敢与道门正面相抗的,除了佛门便是魔门,小王也是病急乱投医。” 白城沉默不语,并未继续接话。 陈道子见白城不语,继续追问道:“楚统领莫非觉得不妥?” 白城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魔门中人有如跗骨之蛆,一旦黏上,想要再离开可就难了!以楚某的本意是不愿与魔门有所瓜葛的,不过王爷若是执意如此,楚某出面联络便是。” 陈道子长叹说道:“不但小王知道不妥,就连陛下也知道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只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如此,还请楚统领见谅。” 白城目光闪动,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楚某前去联络便是。” 陈道子摆摆手,说道:“无需劳烦楚统领联络,小王已打探到魔门的消息,楚统领只要坐镇此处,不让魔门有机可乘便是。” 白城心中一动,看来陈道子早已与魔门有所勾结,并非临时突发奇想。 不过,魔门不但是佛道两门的大敌,更是南北七国,江湖门派的共同大敌,如今陈曜竟连魔门的人也要勾结,这一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想到这里,白城忽然想起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来,再次问道:“不知此事是以陛下的名义推动,还是以‘潜龙’的名义推动?” 陈道子说道:“此事既不以陛下的名义进行,也不以‘潜龙’的名义进行。” 白城闻言,面上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陈道子解释说是:“此事若是以陛下的名义进行,一旦事情不顺,道门占据上风,咱们便再无转圜余地。此事若是‘潜龙’的名义推动,则不免暴露‘潜龙’暗中积蓄的实力,由暗转明反而不美。” 白城皱了皱眉,问道:“那以王爷的意思呢?” 陈道子笑道:“下个月十五便是小王寿诞,小王打算以此为由边邀各大势力,到时候楚统领在王府坐镇,咱们便趁这个机会与他们聊上一聊便是。” …… 十里桃花,千丈红绸。 这一日琅琊王府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往来宾朋似云来。 张、王两位大管家站在府邸门前宽阔的道路上,带着二十余位下人不断迎来送往,累的满头大汗。 前来府邸的宾客虽多,但大多数人都不够资格进府门一叙,能与张、李两位管家寒暄两句,已算得上极有身份。 有许多人只来得及把礼单递到两位大管家手中,匆匆道了声好,便被后来人挤走。 事实上,今日想要迈进琅琊王府的大门,没有四品以上的官职想也不要想,至于亲自给琅琊王祝寿,没有二品以上的官职还是不要做这个梦的好。 这一日间,整座琅琊王府前前后后俱都十分热闹,只有后院东侧里的一座小小院落十分安静。在小院之中,摆着一张圆桌,圆桌之上摆着几碟爽口小菜,一壶凛冽美酒。 一位灰衣人独自坐在桌旁,手捧一杯醇酒,正在自斟自饮。 这灰衣人在此一坐便是一日,直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方才听到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笃、笃、笃、”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音。 白城头也不抬,双指轻叩木桌,说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一名蓝衣侍从快步走入花厅,低声说道:“启禀楚统领,王爷请您老后堂花厅一叙。” 白城缓缓站起身来,轻抚腰间断剑,笑道:“头前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缓步离开小院,径直往后堂走去。 后堂花厅之中早已灯火通明,不但如此,花厅左右也早已洒下数百军士,手持熊熊火把,将沿途道路照的亮如白昼。 剑戟如林,刀枪如雨,沿途一片肃杀之气。 白城瞧在眼里,心中暗自说道,看来陈道子对今日之事安排的确实十分妥帖,不过与道门作对本就是江南最为凶险之事,如此安排倒也不算过分。 穿过重重警戒,白城来到花厅正中,只见花厅之中摆着一张宽大的圆桌,在圆桌四周端坐几人,其中陈道子坐在主位,在他的左手边空着一张椅子,应当是为白城留的。 另有几人坐在客位,在这几人身后分别站着几名年轻男女,似是这几人的子侄之辈。 白城一眼扫过,心中不由一动,就坐的几位他多半是头一回见,但站着的几位他却都熟悉的很。 …… “楚统领到了!”陈道子一眼瞧见白城,连忙起身迎接,将他安排到空位之上。 白城微微一笑,快步来到圆桌旁边,冲着众人拱了拱手,说道:“楚某来迟还请诸位恕罪。” 圆桌四周就坐的几人连忙站起,纷纷拱手施礼。 “三年之前,你我雁荡山一别,竟也无缘再见,今日一见,楚统领如今是分外精神了。”陈道子右手边一位身穿青布衣裳的中年男子缓缓说道。 此人一副文士打扮,青布衣,白布袜,黑布鞋,腰间挎着一口平凡无奇的刀,就好似一个平常的江湖人一般。 白城却知道此人并不是寻常江湖人,不但不寻常,而且是陈国近百年来最为传奇的江湖人物! 这个人便是陈国镇南王、十八家会盟门派总盟主、丹霞派掌门、天下有数的炼神宗师、“气吞丹霞”梁子襄! 此时侍立在他身后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得意门生,也是白城在白虎内营的同窗李沉舟! 白城拱手笑道:“梁掌门一别经年,许久不见,楚某一直想去丹霞山拜见,只可惜俗事缠身未能远行。” “楚统领,咱们都算是故人,你怎能厚此薄彼,只与梁掌门谈天,不与某家喝酒?”一条昂藏大汉大声吼道。 白城笑道:“司马兄弟久违了,你我喝酒的日子还在后面,也不急于这一时么。” 这条昂藏大汉看似粗鲁,却是京城世家一脉的代表人物,“紫气公”司马石! 白城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此人,但早已在见过此人的画像,故此并不惊慌。更何况他就算不认识司马石,也认识司马石背后侍立之人,当初有过数面之缘的司马超群! 说罢,白城斟满杯酒,仰头喝下,随即哈哈大笑。 司马石也是一般,仰天大笑起来。 “楚统领,既然已经见过两位朋友了,是不是得再拜拜顶头上司?”陈道子指着右手边一名中年人笑道。 “琅琊王说笑,卫某何德何能,敢以上司自居?”这名中年人淡淡说道。 此人身高九尺,面色冷峻,一身锦衣如雪,腰间长剑如血,只是坐在哪里,便生出阵阵肃杀之气。 白城笑道:“卫将军代理大将军一职,统领天下兵马,楚某的御林军自然也在管辖之列,这一声‘上司’原是当得起的!” 原来此人便是当即卫大将军之子,代理大将军一职的卫玄,自从十年前卫大将军年事渐高,此去大将军之位以后,陈曜便请卫玄代理大将军之职。 这十年下来,卫玄早已在军中遍布党羽,可谓陈国大军第一人。 不过,令白城感到奇怪的是,卫玄今日前来并未带上将军府的嫡系子弟,带的竟是卫大将军的一名远亲,亦是白城的老熟人卫孤霞! 除去这几名熟人之外,席上还有三人就坐,其中两人身穿黑袍,面罩黑纱,并未露出本来面目。 只是一人身材魁伟,沉默不语,摊在腿上的双掌皆是铁青颜色,在背后站着的竟也是白城的老熟人--狄飞惊! 另一名黑袍人则是身姿婀娜,笑声不断,显然是一名极有魅力的女子,虽是面罩黑纱,但是一笑一颦之间,仍引得众人不断瞧去,就连卫玄这样冷峻的人也不例外。 在此人身后站着一名青年男子,面色温润如玉,却是当日与白城在白虎内营一战佛门弟子--南宫灵! 除了这两名黑袍人,桌上坐着的最好一人却是一名俊俏公子,单凭身份来说,他与桌上其他人相差太远。但是桌上其他对他却无半点介怀,只因他便是当代“神通候”方应看! 他父亲便是“江南第一剑客”方歌吟!(。) 第十五章 挑明 天高月小,夜风清凉。 白城端坐花厅之中,将桌上众人扫视一遍,心中暗自想到,只怕陈国上下敢于向道门伸手势力的都在此间。 “气吞丹霞”梁子襄自家便是炼神宗师,又是十八家会盟门派的武林盟主,甚至还是“山宗”之主,不但可以轻易调动武林各大门派,而且可以发挥“山宗”的潜在势力,甚至可以部分调用“七海会”在陈国的势力。可以说,单单梁子襄手中这几股势力凝结起来,几乎就可以与道门相抗一时。 “紫气侯”司马石一身修为已是练气巅峰,更是京中世家豪门之首,京中豪门卧虎藏龙,谁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潜在势力,就算是陈曜也要给他三分颜面。 代理“大将军”之职的卫玄乃是实打实的军中第一人,一身修为虽然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但却绝不会比司马石弱一星半点,再加上有卫大将军在后方坐镇,就算是道门也不愿轻易开罪他。 至于剩下两名黑袍人,白城虽然瞧不见面容,但却隐隐能够猜出从这两人的来路。 黑袍大汉只凭一双铁青大手,便泄露了自家的武功路数。以白城看来,此人只怕与魔门脱不开干系。至于黑衣女子么,从她身后的南宫灵便可推断,此人恐怕是佛门的在陈国的代表。 这些人今天出现在这里,白城都不惊讶,他真正惊讶的只有一个人一件事,那个人便是方应看,那件事便是方应看竟能与其他几人平起平坐! 方应看与其他几人不同,身后并无庞大势力支撑,他背后只有一人,便是号称“江南第一剑客”方歌吟! 白城以往只知道方歌吟气派极大,便是白铁寒说起此人也是由衷佩服,乃是武林之中的一代宗师。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方歌吟的气派竟有这么大,仅凭独人单剑便能与各大势力平起平坐丝毫不落下风! 同为武林中人的“气吞丹霞”梁子襄背后可是有一个千年门派丹霞派支撑,而方歌吟却是孤家寡人。 白城想到这里,心中忽然对方歌吟充满兴趣,打算事后好好收集情报,了解此人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为何能在陈国有如此尊崇的地位。 ...... 片刻寒暄之后,众人再次落座。 陈道子轻轻击掌,身旁心腹侍卫听到掌声,全都退出十丈以外,只留下桌上几人仍在厅中。 “王爷今天约咱们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却不知是什么大事,竟要我等聚在一处商量?”司马石性格与他儿子司马超群类似,一向豪爽的很,此时也不拘谨,直接张口问道。 陈道子并未直言,眼睛瞟了司马石一眼,淡淡说道:“此事与道门有关...” 话未说完,司马石脸色一变,转头冲着司马超群大手一挥,说道:“超群,你先去外围戒备!” 司马超群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转身向外围走去,眉宇之间充满戒备之色。 不但司马石如此戒备,其余几人也纷纷派遣子侄辈去外围戒备,李沉舟、狄飞惊、卫孤霞、南宫灵等人纷纷离去,在花厅四周十余丈处,各自巡守一方。 几人这一番动作,明显是对陈道子府中守卫的极不信任,若是寻常时候,恐怕陈道子早已翻脸,但他今日不但没有翻脸,反而露出微微笑意,显然是对众人的反应极为满意。 ...... “王爷现在有话可以说了。”司马石双目如刀盯着陈道子再次说道。 陈道子微微一笑,说道:“诸位都是咱们陈国的栋梁,小王今日也不卖关子...” 白城心中暗自冷笑,陈道子这话可谓无耻到了极点,若说梁子襄、司马石、卫玄是栋梁之才倒还罢了,什么时候连佛门和魔门的人也成了陈国的栋梁。 不但白城这么想,就连梁子襄、司马石、卫玄甚至方应看脸上都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只是都没有出声反驳罢了。 陈道子接着说道:“自百年前七国并立以来,南北七国争霸,百姓生灵涂炭,直到近十余年,诸国方才休兵罢战,百姓也得以休养生息。” 梁子襄插口说道:“天下虽分为七国,但好战者却众多,能够平静多年,也多亏了咱们陛下以大局为重。” 陈道子轻叹一声,说道:“陛下也是可怜天下百姓辛苦,这才一力主持诸国和议。” 其余几人微微点头附和,只是心中如何想的,一时之间却难以尽知。 据白城所知,陈曜虽然生性凉薄,但却有一桩好处,便是罢兵休战。无论是江南四国的内部纷争,还是与北方三国的往来交战,自他登基之后,数量都越来越少,近几年几乎没有。 虽然也有人认为这是因为陈曜生性软弱,不敢与人相争,但白城却觉得无论陈曜是怎么想的,只要能休兵罢战总是好的。 陈道子见众人纷纷点头,于是继续说道:“可惜陛下一番苦心,却不被道门所喜。这些年来道门立下黄天道一脉,不断整合道门势力,却是准备与江北佛门开战!” 白城听到这里,飞速的向四下扫视一番,只见桌上几人面色变化各自不同,但却无一人露出慌张态度,能在此处的都是人中龙凤,片刻功夫便已稳住心神,无复适才的慌张之态。 梁子襄插口说道:“王爷说的不错,道门这些年不断整合势力,相信在座的诸位都有感觉。若是等道门整合完毕,只怕你我再无立足之地。” 此言一出,在座诸位虽然都未说话,但却纷纷点头。 白城对此倒不意外,陈道子之所以能将这些人全叫来共谋大事,并非是因为他长袖善舞,实是因为这些人早已对道门不满。 江南四国有道门镇压,最大的一块蛋糕永远轮不到朝廷,更不要说在座诸人。可以说,无论是武林、世家、军方、乃至隐于暗中的魔门和远在北方的佛门,无一不对道门恨之入骨,只是没人挑头,不敢独自与道门相争罢了。(。) 第十六章 分析 见众人点头附和,陈道子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邀请众人赴宴之前,陈道子曾与白城详细商议今日之事,当时最为担心的并不是众人反对,而是一旦表露出反抗道门的意思,便有人立即离席而去。若是这样只怕无法可想,但只要留在席间,便不难深谈下去。 陈道子心中大定,接着说道:“陛下宅心仁厚,实在不愿再兴刀兵,几次都想劝阻道门,只可惜朝廷势单力薄,奈何不得道门。故此,陛下特意派遣小王联络诸位,是想让咱们共同合力,令道门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呵呵...王爷,在江东这块地界上,道门横压四国,纵然一时失利,也会再次反扑,不知怎么才能让道门知难而退?”声音若银铃一般的黑袍女子笑道。 黑袍女子一语问中要害,莫说其余几人,便是白城也提起耳朵,想要听听陈道子如何回答。 道门横压四国,并非只在陈国盘踞,以道门今时今日的力量,若是当真把他们逼急,让他们发起狠来,莫说在座几人,恐怕连陈曜也要无疾而终! 陈道子不急答话,轻轻斟了一杯酒,润了润喉咙,说道:“诸位不必着急,此事小王已有打算,咱们也不是要将道门尽数赶出陈国,只要让他们答应将州府之中各路撤出陈国...” “光是道主么?”一个沙哑声音响起,声音之中似是有些失望,说话之人却是那名黑袍大汉。 “撤出道主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册封道官!待到道官册封完毕,陈国境内除了朝廷册封的道官之外,其余道脉尽数请出陈国!”陈道子淡淡说道。 语气虽轻,玄机却重。一语出口,众人皆惊。 “册封道官?是要册封哪些道官?驱逐道脉?又要驱逐所有道脉?”梁子襄头面色一变,连声问道。其余几人也投来询问的眼光。 陈道子缓缓点头说道:“册封惟朝廷之命是从的道官,驱逐不敬朝廷的道脉!” 几人脸色皆变,梁子襄、司马石、卫玄的脸色已沉了下去,黑袍大汉与黑衣女子虽然没有沉下脸去,面上也隐隐露出惊容。 白城练习“破玉归元诀”多年,最擅长感受他人气机,此时瞧着众人脸色变化,知道众人这次是真的吃惊不少,心中也能猜出众人的想法。 梁子襄、司马石与卫玄三人分别代表陈国武林、世家与军方的利益,虽然对道门身怀怨念,但却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对他们来说,与道门博弈也是一门生意,若是利益足够,这生意自然做的,若是利益不足,这生意不做也罢。 他们今日来以前,虽然知道陈曜对道门不满,但也以为陈曜只是要与道门博弈一番,争取一些利益来,却没想到陈道子竟然意图驱逐道门,这样势逼引起道门反扑,到时候结局就很难讲了。 至于黑袍大汉与黑衣女子,这两人分别代表魔门与佛门的利益,佛、魔两门与道门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莫说陈曜是把道门众人驱逐出去,就算是斩尽杀绝,他们眉头也不皱一下。 …… 几人心思不一,花厅之中一时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卫玄忽然说话:“王爷,不是卫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卫某只想问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这也是场中其他几人的心思。 道门横压江南,靠的自然不是仁义道德,靠的只是门中无数高手。这些年来,江南四国都无人能对抗道门,凭什么陈曜兄弟便能办成此事,当真以为道门高手都是假的么? 陈道子沉默片刻,问道:“请问诸位,不知道门之中如今还有多少高手?” “道门之中一向以张、葛、许、孙四大真人为首,这四人都是道法通天的绝代宗师,纵然北方佛门第一神僧净虚禅师亲自出手,也没有把握胜过其中任何一人。除却顶尖的四大真人以外,还有十八位炼神宗师组成的长老团,号称‘十八道君’,粗粗一算已有二十多位炼神宗师。”梁子襄率先说道。 “梁掌门可说错啦,这些只是道门表面上的高手罢了,隐于暗中的炼神宗师至少还有十人!”黑衣女子声如银铃。 陈道子点点头,说道:“诸位说的不全,道门之中实打实的炼神宗师就有不下三十人,若是算上法器、道兵、灵兽之类的加成,应该是在四十人左右。” 几人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四十位炼神宗师,这个沉甸甸的数字只是放在那里已是极为吓人,若是当真对上,恐怕… 陈道子微微一笑,说道:“诸位且慢惊慌,四十位炼神宗师听着吓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怕。” 司马石冷笑几声,说道:“王爷,这可是炼神宗师,这不是大白菜,莫说四十位齐齐出动,就算是十位出手,也足以把咱们斩尽杀绝了!” 陈道子笑道:“司马兄说的不错,只要来十位炼神宗师,咱们恐怕就无法应付,但问题是道门真的拿得出十位炼神宗师么?” 他不等众人回答,当即解释说道:“不可能!道门势力强大,遇到的敌手也强大,先不提他们要时刻抵御北方佛门,也不提他们要时时镇压道门叛逆,就算是其余三国皇室他们当真会放心么?” 几人微微点头,陈道子说的也是实情,不止是陈国皇室试图推翻道门的通知,就算其他几国皇室,照样对道门不满。 陈道子见众人并未驳斥,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张地图来,平平摊在桌上,却是一张江南四国疆域图。 陈道子站起身来,一面指着地图之上的要害重地,一面仔细分析这些重地失陷所能带来的种种后果,将道门无论如何都要安排高手镇守的重地标出。 他最终得出结论,就算陈国与道门撕破脸皮,道门顶多也只能派来六位炼神宗师。。 其余几人并未驳斥,陈道子这一番分析极为精细,既未夸大其词,也未有所疏漏。 直到陈曜说完之后,司马石才提出一个问题,就算当真如此,咱们当真挡得住六位炼神宗师么?(。) 第十七章 议定 炼神宗师已打破天人极限,除非同等级的高手出手,否则动手之人再多,也只是炮灰罢了, 要对抗六名炼神,唯一的办法就是凑出更多的炼神,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方法。 陈道子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司马兄问起,小王便不隐瞒了,咱们宫中还有一位炼神宗师坐镇,连同楚统领在内,我方共能凑出两位炼神宗师。” 轻轻叹了口气,陈道子接着说道:“可惜太内梁总管数年前被人暗杀,否则我方可以凑出三大炼神。” 白城心中暗道,若非陈曜与谢道人一脉翻脸,还可以再凑出三人,单单皇室一家,已足以对抗道门。 陈道子说完之后,梁子襄接着说道:“除去梁某以外,丹霞山还有一名太上长老,武林一脉能够凑出两名炼神宗师。” 司马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咱们世家一脉虽然财雄势大,但高手层面就少了些,只有一位炼神前辈。” 卫玄沉吟片刻,说道:“除去白虎堂的陆总教习之外,我卫家还有位闭关在家的长辈,也是炼神修为,一共能凑出两大炼神。” 黑袍大汉淡淡说道:“我魔门这些年来与诸派搏杀损失不小,今次只能凑出一名炼神宗师!” 黑衣女子浅浅一笑,说道:“咱们佛门炼神虽多,但却都无法渡江,今次只能为诸位提供几件法器,至于高手么…” 方应看适才一直沉默,直到此时才说道:“家父此次不会出手,除非有道门真人亲自动手。” 陈道子听到方应看的话语,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呵呵笑道:“有方大侠这句话,小王就放心了。” 白城侧眼瞧去,其余几人也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看来他们对方歌吟的重视程度更在自己的认识之上。 陈道子略一沉吟,总结说道:“这么说来,咱们一共能凑出八位炼神,已能稳稳压住道门,若是不出意外,想要获胜也不算难。” “王爷未免太过乐观了吧?”黑袍大汉插口说道,“道门秘法极多,法器又极为强悍,不能当做寻常炼神宗师看待!单打独斗的话,只怕除却方大侠之外,咱们几方势力的炼神高手胜不过任何一位炼神宗师。” 陈道子尚未张口,黑衣女子已然接过话头,说道:“孔长老不必担心,今次我们佛门会提供一批法器,为各位炼神宗师提升战力,绝不会逊于道门宗师。” 黑袍大汉双眼一翻,露出眼白,说道:“你知道是我?” 黑衣女子呵呵一笑,说道:“孔长老战绩彪炳,贫尼就算远在江北,也曾多次听过孔长老的名声。” 黑袍大汉双手微微颤抖,似是想要出手擒拿黑衣女子,但却最终没有出手,忍下这一口气。 白城心中暗暗称奇,魔门中人因为功法的问题,向来性情暴戾,极少有如此理智的高手出现,看来此人在魔门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黑袍大汉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张口说道:“如此博闻强识,莫非是妙音神尼么?” 黑衣女子轻轻侧了侧脸,既未否认,又未承认,只是咯咯笑个不停。 陈道子见两人互相揭底,只怕继续下去,难免惹出不快,连忙说道:“二位且慢争吵,咱们还是先解决了道门这个共同的敌人再论其他。” …… 夜色渐深,众人皆去。 花厅之中,只留下陈道子与白城两人说话,其余数人在议定共抗道门之后,皆已离开琅琊王府。 陈道子满斟一杯,敬向白城,说道:“今日能如此顺遂,全仗楚统领坐镇王府,否则这一群牛鬼蛇神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 白城笑道:“今夜之事能成,全仗着王爷运筹帷幄,楚某不过微末功劳,岂敢在王爷面前居功自傲?” 两人相视一笑,俱都满饮杯中美酒。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王爷,楚某如今只担心一点,咱们决定一月之后便要动手,是否太过仓促?” 陈道子摇了摇头,说道:“道门势力庞大,只要时间稍久,难免有所察觉。更何况咱们的人都在陈国境内,他们却要从四方调集人手,时日越久于咱们越加不利。” 白城点点头,说道:“王爷说的是,只是不知佛门的法器何时能送来。” 陈道子微微一笑,说道:“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楚统领不必担心。” 白城沉思片刻,说道:“王爷,楚某心中还有一事不解,还请王爷赐教。” 陈道子笑道:“楚统领但说无妨。” 白城说道:“楚某虽然挂了御林军统领的虚衔,但一向都在江湖中厮混,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故此楚某心中有个疑问,今日之事如此重大,为何来的却是卫玄将军,而非卫大将军亲至?” 陈道子沉吟片刻,说道:“楚统领,此事在朝堂之中已不是秘密,卫大将军染病多年,近十余年从未踏出大将军府一步,大将军府一应事务皆由卫玄将军处置。” 白城一怔,继续追问道:“卫大将军已染病多年?” 陈道子点头说道:“不错,事实上,近十年里除了皇兄见过大将军几面,朝廷上下再无人见过卫大将军。” 白城沉思片刻,似是想起什么,最终却没有张口。 ...... 辞别陈道子之后,白城漫步独自来到西侧小院之中。 自从陈道子定下对抗道门的计划之后,便邀请白城来王府小住,陈道子对白城说的是住在一起,方便参赞军机大事。 但白城心中明白,陈道子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内心深处对白城仍不大放心。 回到小院之后,白城来到几案前方,用小刀裁了一张纸条,提笔刷刷点点涂抹了许多晦涩难明的符号,这些符号都是他与葛道长提前约定。 写好纸条之后,白城轻轻一抖手上灵兽环,唤了一声:“乌鸣!” “哗啦”一声,一只三足灰鸦凭空出现在几案之上,两眼惺忪似是正在休眠。 白城笑道:“乌大人许久不见。” 乌鸣打了个哈欠,嘎嘎叫道:“你叫本大人做什么?” 白城笑道:“有张纸条麻烦乌大人送一下。” 乌鸣嘎嘎叫了几声,伸出爪子说道:“拿来吧!” 白城递过纸条,说道:“城东三十里有一座火神庙,乌大人将这张纸条给一位聋哑道士便可。” 乌鸣接过纸条之后,双翅一展,转身向屋外飞去。 房屋门窗紧锁,未留半点缝隙,却不知为何,乌鸣竟就此飞出屋去,并未受到半点阻拦。(。) 第十八章 见面 不知不觉之间,乌鸣已飞走了一个多时辰。 白城盘膝坐在云床之上,默默运转神念之力,在丹田之中不断凝练符文。 自从离开飞鱼列岛,到今天已差不多有一年多时间,经过这一年多的刻苦修行,他已在丹田之中凝练出近千符文。 这些符文并非随意凝练,而是依照《一气至清体》的修行顺序凝练而成,涵盖范围极广,其中含有许多当世之中并未流传的稀有符文,能施展出种种当世之中无人能想到的手段。 再有清虚道德真君的倾囊传授,莫说是最为基础的五行法术,便是占卜、挪移等各种奇门法术,白城如今也能随意施展出来。 白城虽然未曾与人交手,隐隐却已觉得,只要敌人手中未曾持有太过强悍的宝物,如罗汉级的舍利一流,便是天下间最为顶尖的高手,如净虚神僧之流,也要打过才知胜负。 “哗啦啦”一阵双翅拍打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白城抬头再望时,只见乌鸣双翅不断拍打,懒懒落在几案之上。 白城笑道:“乌大人此去辛苦!” 乌鸣嘎嘎大叫,说道:“你说那地方好难找,要不是本大人聪明,恐怕现在还找不到那。” 白城摆摆手,笑道:“乌大人英明神武、才华横溢,岂会被这点小事难住?” 乌鸣嘎嘎叫了几声,说道:“你说的已是。” 白城笑道:“不知乌大人此去可带了回信回来?” 乌鸣点了点小脑袋,中间那只爪子松开,扔下一个小纸团来,说道:“就在这里啦。” 白城微微一笑,随手捡起纸团,打开细细查看。 乌鸣凑在一旁,嘎嘎叫道:“也不知写的是什么鬼画符,本大人看了几遍,都还没看清楚。” 白城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这一来一往两张纸条,是他之前与葛道长的约定,全部是用密文写成,除非掌握密文之人,其他人只能当做天书来看。 白城看了一阵,眉头微微皱起,原来回信是约他三日之后的辰时,去京南三十里的一座小孤山之上,约见一位朝中一位大人。 这位大人是道门在朝中的代表人物,对道门与朝廷双方都极为熟悉,葛道长希望白城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与这位大人一一言明,看看其中还有没有缓和的余地。 白城看完回信之后,双掌轻轻揉搓信笺,眨眼之间,这封信笺便如飘雪一般洒在灯烛之上,再未留下半点痕迹。 回信上虽然没有多说,但白城内心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妥,葛道长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却隐隐感觉葛道长已无之前那般强硬。 葛道长之前要千方百计刺探陈国机密,一旦打探到机密之后,为此更是不惜突袭九曜列岛,斩杀楚西鲁与梁九功。 此事一旦被陈国知道,只怕陈国与道门登时便是一场大战,双方再无转圜的余地。葛道长此举无异于表明他与陈国皇室势不两立的态度。 如今这封心中,葛道长却忽然提出,想要白城见见居中调停之人,看看双方还有没有缓和的余地,说明葛道长已有了和谈的想法,这一前一后态度的变化,当真令人感到不妥的紧。 ...... 三日之后,清晨十分。 白城悄然来到琅琊王府后院的池塘边上,施展水遁之术,化作一股清泉,借王府院中的一条水道躲开重重侍卫,一路离开王府。 王府后院这条水道接的是河流之中的活水,与建业城外一条大河相连,径直往城外流去。 白城顺着河道一路遁到建业城外十余里,见郊野空旷,四下无人,这才收起遁术,飞身跃出水面,恢复本来面貌,继续往小孤山赶路。 他登岸处距离小孤山已然不远,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赶到小孤山下方。 白城站在山下,远远向山顶眺望,只见山顶之上影影绰绰似乎有两个人影,说不得便是朝中那位大员。 白城略一沉吟,足尖轻点,飞身跃上树梢,在重重林影掩映之下,悄无声息之间,飞速向这两人靠近。 眨眼之间,他已来到这两人上方,低头向这两人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两人竟是两个熟人,其中一人轻裘缓带,面带威严之色,却是昔日在青羊府见过一面的宣抚使许大人。另一人虬髯满面,腰横长刀,正是许大人的贴身大将曹豹! 白城微微一怔,万没想到今日竟会在此遇上许大人,不过他细细思索片刻,便又想明白了。 许大人本就出身道门世家,只是孤身在朝为官罢了,当日在青羊府时,他便兼任两职,今日能来此处做居中调停之人,也不算奇怪。 想到这里,白城飘然落地,冲着两人拱手说道:“许大人、曹将军,许久不见,二位安好!” 昔日在青羊府时,白城一身修为莫说与许大人相比,便是比之曹豹也要差上一筹。 今时今日则截然不同,在今日的白城眼中,许大人不过练气阶周天流转境界的修为。曹豹更是只有练气阶凝气境的修为,只不过一身杀气凝练异常,煞气极为逼人罢了。 故此,白城一路行来,并未惊动两人,直到落在两人身前,这才吓了两人一大跳。 许大人修养极好,处乱不惊,虽然惊讶却方寸不乱。 曹豹则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将领,不等许大人发话,手中长刀已然出鞘,劈头盖脸向白城砍去。 白城轻轻一笑,右手一扬,双指无声无息便将长刀夹住,曹豹再想抽刀势比登天还难! 白城笑道:“曹将军何故向故人出手?” 曹豹一怔,这才有空向白城仔细瞧去,惊讶说道:“是你!” 白城说话之间,松开手中长刀,笑道:“正是在下!” 曹豹倒吸一口冷气,缓缓收回长刀,说道:“好厉害的手法,好精深的修为!数年不见,你这本事长的厉害啊!” 白城微微一笑,却不答话,转头面对许大人,说道:“在下见过许大人。” 许大人面上同样露出惊容,凝视白城许久之后,方才说道:“你便是前来与我接洽之人?” 白城笑道:“不才正是在下。” 许大人沉默许久,说道:“据老夫所知,数年之前你从青羊府九仙观离去,辗转太乙山飞星门,最终进入京中白虎堂,在白虎堂卷入世家与江湖一脉相争之中,从此之后便了无音讯,后来更是从中传出了你的死讯,只是不知真假,却不知你何时又与道门联系上的?” 白城奇道:“不知许大人为何对在下这些年的行踪如此了解?” 他当年从白虎堂中脱身之时,修为不过平平,绝入不了许大人这等大人物的眼界,却不知他为何对自己如此关注。 许大人轻叹一声,说道:“自你失踪之后,清机为此食不甘味,后来为你之事,踏入他从不登门的许家,求老夫调查你的下落,只是老夫也查不出来你的下落来。” 白城闻言,不由苦笑说道:“在下这几年经历奇诡,一时之间也无法与清机师兄联系,倒让师兄难过了,却不知师兄现在何处?” 许大人摆摆手,说道:“清机现在我府上暂居,你寻个机会便可登门拜访。不过,此时不是谈论私事的时候,咱们还是先说公事的好。” 白城点点头,说道:“许大人说的是。”(。) 第十九章 遇袭 建业城西,小孤山上。 白城与许大人、曹豹约在此处会面,细细说起前几日琅琊王府中宴会之事。 许大人为人谨慎,做事精细,并未轻易下结论,而是仔细盘问起当日宴会上发生的种种事情,不但问清楚来人有谁,甚至连每个人说的话,说话时的面上表情都一五一十问的极为详细。 仔细问过一遍之后,许大人双手拢在袖中,也不理白城与曹豹,独自低头思索起来。 白城也不敢打扰,独自站在一旁,曹豹则守在许大人身边,寸步不离。 许久之后,许大人长叹一声,双目之中露出沉痛之色,转头面向白城,低声说道:“你回去做好准备,只怕道门与朝廷之间难免一场大战。” 曹豹惊讶说道:“难道真的没有余地了么?” 白城也有些惊讶,他惊讶的是许大人竟如此轻易便下定结论,丝毫不与道门高层相商。 陈国乃是道门四根支柱之一,陈国皇室历来是道门护法,若是陈国与道门互相攻击,只怕一个不好便为佛门所趁,若真是如此事态发展恐将急剧恶化,到时候就是道门倾覆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城想到这里,低声说道:“许大人,道门横压江南四国百年,在朝中不知埋下多少人手,只怕朝廷就算想要与道门决战,也要面临很大阻力,不是这么容易的。” 许大人沉吟片刻,盯着白城,说道:“你今日已有如此修为,只怕离炼神不远了吧?难道还没看破这世间的真相么?朝廷之中的人手再多有什么用?真正能决定天下大势的只有炼神宗师,如今的情势不单是陈曜与陈道子要对抗道门,关键是在陈国有七八位炼神宗师对道门不满,只要有这些人在迟早都有一战。今日之事只是陈曜兄弟挑头,但最终战与不战却与陈曜兄弟无关。” 白城适才并未讲明自己的真实修为,故此许大人只当白城修为在他之上,却不知白城的真实修为。 但饶是如此,许大人却一语道出这世间真相,天下大势从来都与平常人无关,只与炼神之上的高手有关。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许大人,难道炼神之下一点分量也没有么?” 许大人见白城叹气,还以为他限于修为不足,无法影响局面而不满,低低声音说道:“事实便是如此,当年道门若非七真人联手无敌,又岂能占据中原世界?北魏若非拓跋宏神枪无敌,又怎能崛起于草原之中?” 白城点点头,说道:“在下明白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再次说道:“许大人,此事对朝廷是件决定生死存亡的大事,对我道门也是件通天的大事,当真要如此轻易便下定结论么?再无需与道门真人相商了么?” 许大人摇了摇头,说道:“道门高人虽多,但却无一人对陈曜兄弟比许某更熟,此战已然不可避免,只怕能少些生灵涂炭罢了。” 许大人话音未落,白城猛然觉得脚下微微一颤,面色随即一变,一把拉起许大人,飞身向树梢之上纵去。 还不待两人腾身跃起,地下骤然刺出千百根铁钎来! 这些铁钎如筷子般长短,麦秆般粗细,两头皆是极为锋锐的尖刺,尖刺上闪烁着淡淡的诡异蓝光,速快无比,比练气巅峰高手全力激发的暗器还要快的多! 若是单身一人,白城自然能轻松躲过,但手中还拽着许大人,白城自然不易躲开。 不过今时今日,白城又何须躲避? 白城身在半空,一手拽住许大人,一手向下虚虚一按,一道金光闪过,一面四四方方的金色盾牌顿时出现在两人脚下。 这面盾牌并非实体,虚幻不定,似有似无,金光流转,璀璨异常,不过盾牌虽是虚幻,但却坚固异常。 数百根铁钎打在盾牌之上,激出一道道火光,但却无法穿过盾牌,甚至连稍微晃动也不可能。 ...... 白城一掌挡住千百根铁钎,还未来得及放松,便觉得一股森然杀意从上方传来,当下也不抬头,足尖轻点金盾,身形飘然而起,径直向侧后方掠去。 这一去便是数十丈远,白城脚下朵朵青云随生随灭,托着他的身子不断向后飞去。 许大人见此情景,双目不由瞪大,嘴里颤抖着吐出两个字来:“炼神?” 话未说完,白城只见眼前金光一闪,一道金光从上方射下来。 许大人脸色忽然大变,额头上淌下豆粒大小的汗珠来,咬紧牙关痛呼一声,就此昏迷过去。 白城低头再看时,只见许大人左腿大腿根处一道忽然多了一个极为骇人的伤口。 这个伤口足有拳头大小,从后方刺入前方此处,贯穿整条大腿,形成一个极为可怕的空洞,空洞之中隐隐散发出焦糊气味。 白城此时如何还不明白,他与许大人业已落在他人圈套之中,先是地罗,后是天网,目的就是要将两人斩杀在此处。 最为可怕的是,对方事先已做好万全准备,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对手是谁,前后两次攻击都来自于敌人的法器,而非当面与他硬打硬抗。 白城百忙之中,伸出神念之力,向适才几人站着的位置扫了一扫,只见曹豹躺在地上,一身乌黑,早已气绝多时。他当下再不犹疑,一手连点许大人身上诸处大穴,一手托着许大人,在林木掩映之下,飞身向山下遁去。 上方有莫名法器攻击,白城不敢凌空飞行,否则极易成为攻击目标,只得在树木掩映之下向前方冲去。 饶是如此,他一路之上也受到数次攻击,若非神念不断在四周扫描,数次在危险来临之前闪开,只怕早已受了重伤。 眨眼之间,他已掠下小孤山,来到河道边上。 此刻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他人窥伺,足尖一点,带着许大人纵身投入水中,就此消失在碧波之中。 片刻之后,两名黑袍人来到河道边上,瞧着河中水流,面色露出诧异神色。 其中一人奇道:“这倒奇了,他有什么本事,竟能与水波溶于一体?” 另一人沉吟许久,方才说道:“只怕这便是传说中的水遁之术,兄弟我以为只在书中见过,没想到当世之中真有人会这门法术。” 先前之人说道:“啊,要是这样岂不是只有有水路,就永远抓不到他?江南可是处处都有水路的...” 后者嘿嘿冷笑几声,说道:“无妨!自然有人设计对付他,咱们只要静等他的死讯也就是了!”(。) 第二十章 冒险 愤怒! 白城站在荒野之中,手中托着重伤的许大人,心中充满怒火! 今日之事显然是被人算计了。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若非步入他人早已设下的陷阱,否则绝不会如此狼狈,不但无法护的许大人安全,就连曹豹也在他眼前故去。 无论是地下的铁钎,还是上方的神秘法器,都是在他登上小孤山之前早已布置妥当的,就如蜘蛛织网一般,早已织下重重密网,只待他一头扎入网中。 白城心中通透,埋伏之人不但早已知许大人与他在此处相会,而且对相会之人的修为也了解的清清楚楚。否则单凭地下铁钎,便足以杀死天下任何练气高手,不必再多费功夫,在空中另外布置法器。 白城自己绝不会泄露今日相会之事,许大人也以重伤为代价,证明了他未主动泄露今日之事。 换句话说,要么在道门之中,要么在许大人身边,必有地位极高的奸细存在,否则此事也不会泄露的如此干净! 白城想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查访此事,不过当下第一要务却不是查访奸细,而是将许大人送到安全处。 建业城中许大人的府邸?白城摇了摇头,如今建业城中危机四伏,若是双方一旦开战,只怕许大人府中变化立即遭受攻击,其他人或能逃脱,但许大人必然是重点围歼的目标。 道门之中?白城再次摇头,道门之中奸细的嫌疑尚未查出,现在将许大人送去,只怕是羊入虎口,再难活命。 为今之计,只有这个地方了,白城心中暗自决断,随即脚踏浮云,撑开气罩,护着许大人往东南方向飞去。 ...... 数个时辰之后,白城来到一座山谷上方,用神念向四下一扫,确定无人跟踪,这才飘然落入山谷。 白城径直落在山谷之中一座草庐前方。 这间草庐坐北朝南,背倚石壁,面向清溪,是由野外常见的荒草修葺而成,并未修建门户,只有一张布帘,修建的极为简陋,却带有种种奇妙的韵味。 白城冲着草庐拱手说道:“弟子拜见风诺道长!” 一阵清风吹过,布帘随风揭开,风诺道长迈步走出草庐,笑道:“你不是与葛道长办事去了?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白城苦笑一声,将许大人递给风诺道长,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向风诺道长细说一遍,感慨说道:“弟子却没想到,道门之中竟然也有叛徒!” 风诺道长接过许大人,从袖中取出数种药膏来,涂在许大人伤口处,随口说道:“道门之中早已不是铁板一块,否则当年师父他老人家岂能逃出道门的追击?” 白城无语,只得摇了摇头。 风诺道长的药膏极为灵验,这一路上许大人虽然昏迷不醒,但眉头却一直紧紧皱在一起,显然是极为疼痛,如今涂上药膏之后,眉头登时舒展开来,就此昏睡下去。 白城见许大人已安置妥当,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许大人之事倒要多谢道长了,只是弟子还有一桩事需要烦劳道长。” 风诺道长笑道:“你我之间,谈何麻烦,有事但说无妨。” 白城说道:“今日遭受袭击之事,还请风诺道长通报葛道长一声,尤其是许大人府邸中人,还请葛道长多加看护。” 风诺道长点点头,说道:“小事而已,若是一时联络不到葛道长,贫道自去他府中便是,只是不知你却要去做什么?” 白城沉声说道:“今日之事其中透着诡异,弟子打算回琅琊王府一趟,瞧瞧到底是谁在其中作怪!” 风诺道长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你二人能在小孤山上遇袭,只怕楚西鲁的身份已然暴露,你再回去无异于踏入龙潭虎穴!”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道长所说,弟子也已想到,只是琅琊王府纵然化为龙潭虎穴,弟子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风诺道长一怔,随即深深看了白城一眼,只见白城面色沉静,并无半点愤恨之色,显然极有把握,不是胡乱做出的决定,于是说道:“既然你主意已定,那便自行去吧,若有需要贫道出手地方,但讲无妨!” 白城点点头,说道:“弟子明白!” 说罢,白城轻轻转身,足尖一点,脚下现出多多青云,就此向空中掠去。 …… 白城离开无名山谷,一路脚踏青云,飘飘摇摇向建业城方向飞去。 这门脚踏青云的法诀唤作“筋斗云”,若是修炼到极高境界,便能在一日之间游遍大江南北,走遍大海大洋,比之风诺道长的控风之术快得多了。只是白城修炼时日尚断,凝练符文尚少,这才未显出其中威力来。 不过数个时辰,白城再次来到建业城上方,冲着城下微微瞧了一眼,只见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声鼎沸,商旅不绝,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如此繁华之处却不免一场兵灾,当真令人可惜。 白城有青云护身,却不担心被人瞧见,当下寻了一处人少的河道,飘然落在河边,随即身形一晃,化为流水,就此消失在水中。 白城逆流而上,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回到琅琊王府后院。他在水中以神念之力向四面扫视一遍,见无人在此处停留,这才身形一晃再次化身为人,出现在水道边上。 不过,他这次化身为人,已重新改换成楚西鲁的模样,不再以白城的面目示人。 白城若无其事一般,缓步向小院走去,眨眼之间,已来到屋门之前。 就在他即将迈步进入屋中之时,面色微微一变,忽然止住脚步。 原来自从白城搬入琅琊王府之后,每次出门之前,都以神念之力在门框处牵引出几道肉眼几不可见的蛛丝,分别黏在几个不同位置,只要有人擅自进入屋中,便会扯断蛛丝。 今日他去见许大人之前,更是特意在门框边上缠好蛛丝,可是现在全都被扯成数截。 白城以楚西鲁的身份,在“潜龙”之中担任要职,随身携带机密无数,故此早已定下规矩,寻常人禁止入内。 莫说琅琊王府的下人,便是琅琊王陈道子,不经白城邀请,也不能踏入屋中一步。 白城站在屋门之前,沉吟许久之后,忽然转身回头,大步向后院走去。(。) 第二十一章 灵犀王 奇花朵朵,异树成荫,一阵清风吹过,吹皱一池春水。 在池塘岸边,修着一座竹亭,陈道子端坐竹亭之中,用心思索眼前棋局,在他对面坐着一位紫袍老者。 这位老者面色从容,手捧一壶清茶,似笑非笑的瞧着陈道子,头戴紫金冠,脚踏紫云靴,一身亮紫色的绸缎长袍,以金银两色细线绘成种种吉祥图案。 白城漫步来到竹亭边上,瞧见紫袍老者面容,心中不由一突。 这老者面貌与陈曜、陈道子极为相似,只怕与这两人存有血缘关系。 这老者修为极深,一身修为隐隐已有炼神级数,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老者便是隐居在陈国幕后的“灵犀王”陈峤! 据葛道长的情报,“灵犀王”陈峤乃是皇室之中真正掌权之人,亦是陈国开国皇帝陈霸先最年幼的兄弟,还是陈国皇室之中仅存的炼神宗师! 陈霸先能在江南打下陈国这一片基业,凭的是夫妻二人兵法如神,谋略无双,但陈国皇室能将这一份基业坚守百年,却是仗着眼前这位紫袍老者。 不过,陈峤数十年来一直在宫中闭死关,从未在人前露面,故此葛道长也没有他的最新情报,仅有一份短短百字的介绍。 白城漫步来到竹亭之前,拱手笑道:“不想灵犀王竟然大驾光临,楚某见过两位王爷!” 陈峤转过头来,上下扫视白城一番,面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原来是楚统领,适才本王来到府中拜会楚统领却无缘得见,却不知楚统领去何处逍遥了?” 白城瞧见他面上笑容,心中陡然一惊。他久练“破玉归元诀”,最能感应他人气机,以往为突破炼神境界时,还感应不到炼神宗师的气机变化,自从他晋升炼神之后,天下再无人能在他面前掩藏情绪。 陈峤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心中却陡然显出杀机,这股杀机来的突然,显然是临阵决断,并非是提前有备。 白城心如电转,霎那之间已想通缘由。 恐怕楚西鲁早已受到陈道子的怀疑,只是无法确定是否由假冒,故此刚才才杀意未显。 如今杀意显露,恐怕是因为楚西鲁本人与陈峤另有交情,白城适才一句招呼只怕已然露出破绽。 白城微微一笑,站住身形,说道:“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在下已然身在朝廷,又哪能随意逍遥呢?适才不过心血来潮,外出散步而已。” 陈峤一捋颌下银髯,拱手笑道:“楚统领一语中的!陈某佩服佩服!不过楚统领既然如此想,又为何要来做官那?” 白城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王爷避居世外何等逍遥,终究还不是要来朝廷走一遭?” 陈峤笑道:“原来如此,陈某受教啦!”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陈道子忽然抬起头来,长叹一声说道:“叔祖出手高深莫测,小侄实在下不了啦,不如楚统领接替小王下棋如何?” 说罢,陈道子也不等白城答话,缓缓站起身形,来到陈峤身后,笑盈盈的瞧着白城。 白城沉吟片刻,呵呵笑道“王爷过谦啦!王爷智谋深远,在下一向十分佩服,如今连王爷也下不下去,在下又有何德何能竟能继续此局?” 陈道子目中透出异色,笑道:“楚统领的意思是不下了么?” 白城轻轻摆手,说道:“天下许多事原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纵然胜负难料,在下也不得不下。” 白城长笑一声,来到竹亭之中,在陈峤对面坐下,双目盯着陈峤不放,却不去看棋盘。 两人坐在棋盘边上,俱都不去动手,只是瞧着对方。 陈峤面上含笑,说道:“楚统领何不瞧老夫棋艺如何?” 白城垂眼一扫,摇了摇头,说道:“老王爷棋艺平平,当不得高手称号。” 陈峤也不生气,一指身旁陈道子,继续问道:“那他呢?” 白城说道:“琅琊王天资绝高,棋艺又经磨练,已有国手风范。” 陈峤猛然向前凑去,说道:“那他为何自承不如?”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老王爷道法通玄,在皇室之中不做第二人想,琅琊王纵然智深如海,谋高如天,又岂敢与王爷争锋!” 陈峤双目如电,紧紧盯着白城沉声说道:“他不敢与陈某争锋,只因他知道大势在我,却不知楚统领是如何想?” 白城面色不变,淡淡说道:“陈国大势自然实在老王爷手上,可天下的大势却不知在谁手上。” 陈峤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天下大势也在老夫手中!” 白城嘴角边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说道:“大江南北七国相争,北有大魏,南有大晋,陈国并非最为强盛的国家。道门四真人,佛门三神僧,老王爷也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却不知王爷为何如此说?” 陈峤微微摇头,说道:“不可说,不可说,说出来只怕吓死你!” 白城笑道:“在下胆子大得很,只怕吓不死!” 陈峤嘿嘿一笑,说道:“天下大势暂且不说,如今琅琊王府的小势,尊驾可曾看清?” 白城心中一动,他自来到院中,与陈峤两人名义上在说面前棋局,实际上则说的是天下大势。 陈峤虽知白城来历,但看在“炼神宗师”这四个字的份上,却要当面劝降白城,为己方增加一份筹码,只是他不知白城早已与“潜龙”结下死仇,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他的劝降。 白城见他忽然从“楚统领”换成“尊驾”,便知陈峤劝说不成,耐心已然用尽,恐怕即将动手,却也丝毫不惧,悠然说道:“炼神之下皆是蝼蚁,却不知老王爷说的小势是什么?” 陈峤猛然直起身子,哈哈大笑说道:“炼神之下虽是蝼蚁,但世间造物神奇,却有无穷天生异宝,不但足已力敌千军,更能抗拒炼神宗师!” 说话之间,他猛然一拍棋盘,棋盘之上三百六十粒棋子登时腾空而起,将白城团团围住,在上下左右飞速游走,速度之快竟比强弓劲弩更快三分!(。) 第二十二章 交手 三百六十粒黑白棋子在白城周身上下飞速旋转,快如闪电,强如劲弩,偶有棋子击中一旁竹亭,便击出一个大洞! 陈峤悠然说道:“这三百六十粒黑白棋子有个名号唤作‘困神棋’,乃是陈家祖传之宝,便是天下绝顶炼神高手困在其中也举步维艰,更何况尊驾晋升炼神不过数年。” 白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看来老王爷已知道在下是谁?” 陈峤淡淡说道:“数年之前,风诺道人曾带了一名叫走周信的弟子前往九曜列岛,后来九曜列岛事变之后,此人便消失不见,待到风诺再次与道门联手时已是炼神境界,若是老夫猜得不错,你便是周信吧?” 白城笑道:“老王爷果然查的仔细。” 陈峤接着说道:“你年纪轻轻便有炼神修为,便是老夫也要说一个‘服’字,大好年纪何不珍惜性命?为何非要卷入这一场漩涡之中?只要尊驾今日愿意投诚,老夫必扫榻以待,与尊驾结成同盟!”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在下已是炼神修为,便是敢投靠王爷,王爷当真敢接受吗?又当真会放心么?” 陈峤笑道:“只要尊驾投靠,老夫自有办法。”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老王爷的办法在下也明白,不过应当是在区区身上暗下禁术。不过,在下本是自由之身,又怎肯自缚双手?老王爷的这个算盘不打也罢!” 陈峤冷笑一声,说道:“‘困神棋’看似只是一枚枚的棋子,似乎身法奇异便能穿行其间,实则是以无形波纹互相激荡,莫说金、木、水、火、土五行法术无法穿行,便是风诺道长的风系法术也无力穿透!更何况据老夫所知,尊驾几次施展的法术全都贴近水系,恐怕是得了灵图道长的传承!尊驾今日要真的不答应,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白城轻轻摇头,说道:“老王爷未免对这件法器太过自信了。” 说话之间,他目光一闪,身形骤起,化作一道金光,从重重棋子之中掠出,恰好从陈道子身旁掠过,由金光中伸出一只手来,伸手一搭,将陈道子随手扯起,掠出数十丈远去。 霎那之间,白城已然冲出“困神棋”,飘然落在院中,微微笑道:“在下已经说过了,老王爷的‘困神棋’只怕未必有多牢靠!” 陈峤面色骤变,一头白发无风自动,双拳紧紧握在一起,咬牙说道:“你这是什么法术?” 白城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他这一门法术唤作“纵地金光法”,清虚道德真君亲传,乃是上古仙人用来赶路的法术,可以随意穿行于凡物之间,只要不是仙家法宝便困他不得。 不过,这一门法术本应由法力施展,白城不过区区炼神阶,还未曾修炼出法力,只能以神念之力勉强施展,故此大耗神念,只是穿行数十丈,便不得不停止施展法术,否则早已掠出琅琊王府之外。 …… 白城也不理“灵犀王”陈峤,有陈道子在手中,陈峤也要投鼠忌器,无需太过牵挂。 他随手封住陈道子周身大穴,笑道:“不知王爷是何时发现在下并非楚统领?” 陈道子面沉如水,冷冷盯着白城,就好似没有听到白城的问话,只是他面上虽无表情,身躯却不断发抖,显然并没有他表现的这么镇静。 白城心中暗笑,陈道子生于皇家,虽然权势通天,一言可决千百人的性命,但本身并未经历搏杀,没有经过生死历练,终究只历练出一张皮来,并无视死如归的豪气。 想到这里,白城手下暗暗发力,一道道元气破体而入,不断刺激陈道子周身血脉。 霎时间,陈道子只觉得周身上下如同蛇噬鼠咬一般,疼痛几欲昏厥,只是不知何故,却偏偏清醒的很,无论如何也昏迷不了。 白城笑道:“如今事情已然揭破,就这么点小事王爷也不肯讲吗?” 陈道子长长呻吟一声,似是疼的十分厉害,咬牙说道:“小王早已知道你的身份,只是引而不发罢了!” 白城微微摇头,笑道:“王爷开玩笑了,这句话有口不由心,看来知道在下身份不久,恐怕实在宴会之后才知道在下身份的吧?” 陈道子面上露出一丝惊容,随即又消失不见,痛声说道:“随你怎么想…” 白城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他有“破玉归元诀”的根底,最擅长感应他人气机,此时陈道子又在他掌握之中,想要分出陈道子话语真假,对他来说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白城笑了一笑,继续问道:“却不知这破绽来自何处?是在下行事不密?或者…” 说到此次,他故意顿了一顿,用心感应陈道子身体变化。 不等陈道子张口,白城便接着说道:“原来是道门之中有叛逆啊!” 话音未落,他便感到陈道子心跳忽然一急,顿时明白过来,接着问道:“却不知这叛逆是身居高位,或是…” …… 白城话未说完,猛然间感觉身后劲风骤起,只听风声便知有人以拳法迫来,当下也不回头,随手一掌便向来人还击。 他以北冥剑吸取海中巨兽精元,一身气血浑厚无比,单以筋骨而言,远远超过天下任何高手。 更何况,他近几年苦修的《一气至清体》更是一等一的上古练体秘法,如今筋骨之强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境界,便是神兵利器也未必能在他身上留下半点伤痕。 “砰”的一声闷响,白城只觉身形一震,一股大力传来,几乎要将他掌力逼回来。 白城不由一惊,没想到天下间竟还有能与他对掌而不处下风的高手! 他连忙转过头去,要瞧一瞧这与他拳脚相交而不落下风的高手,目光所及之处,不由苦笑一声,原来与他交手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具金属傀儡。 这具金属傀儡足有一丈多高,遍体漆黑,膀大腰圆,只是站在那里便将青石地板踩出两个深坑! 白城面色微变,这具金属傀儡与他昔日在白虎堂中所见的墨银力士极为类似,只是强悍了不止一个等级。 墨银力士只能与淬体武者抗衡,这具金属傀儡竟能与炼神高手相抗,当真是厉害的紧! 只是白城不知,他虽然惊讶,陈峤却更惊讶。 陈峤一身所学尽在“金”之一道,本就极擅长杀伐,这具金属傀儡更是他的杀伐至宝。 这具金属非同凡响,不但是他生平道法的巅峰,更是耗费陈国百年来积蓄的异宝,纵然以陈国的国力,也制造不出第二具来。 他潜修多年,便是将道法与这具金属傀儡合而为一,本以为一旦出世,便能仗此傀儡天下无敌。 没想到,今日金属傀儡头一次出战,便出师不利,这一拳几近偷袭,却半点也奈何不得白城!(。) 第二十三章 心狠手辣 金属傀儡一拳无功,陈峤面色微微一变,双手连连虚点,指挥金属傀儡继续进攻。 金属傀儡双目之中透出点点红光,随即身形如风,双拳如骤雨一般,绕着白城向他周身上下砸去。 这具金属傀儡不动时,重如山岳,将青石地板压的粉碎,一旦出手却如柳叶一般,随风而动,轻若无物,不愧是陈国倾尽国力铸造出来的异宝,一拳拳犹如闪电一般,挟带山洪暴发般的力道,向白城劈头盖脸砸去。 白城适才只是随手一挡,便能挡住金属傀儡一击,此时有了准备,迎击的更是轻松,一只手依旧扯住陈道子不放,一道道劲气向他周身刺去,另一只手却是随意拨挡,随手挡开金属傀儡进攻。 这也是陈峤霉运当头,以他炼神宗师的修为,若修炼的是别的道法,虽然未必胜得过白城,却也不会如此狼狈,只因他一身道法大半用于催动金属傀儡,而这金属傀儡又是一力降十会的战法,这才被白城正好克制,丝毫没有胜机可言! 片刻之间,双方已交手数百招,拳脚相交之际,无数劲气横飞,莫说后院之中的亭台楼阁,便是一旁塘中清水,也被吹飞出去,整座后院就好似飓风过境一般,糟蹋的不成样子。 金属傀儡似是不知疲倦,数千拳击出过后,仍是一副狂轰滥炸的模样,丝毫没有懈怠之意。 白城心中啧啧称奇,他适才已有些瞧不上这金属傀儡,直到此时这金属傀儡确有特殊之处,若是换他人来此,断无自己这般轻松。 须知他是以肉身对敌,气力悠长可以持久。寻常炼神宗师是以神念之力对敌,虽然浩浩无边,但却难以持久,这具金属傀儡动力充沛无比,一旦被其近身,再想拜托可就难了。 白城稳住战局,继续盘问陈道子,说道:“王爷,却不知这位道门叛逆是何来历?是久居高层?或是新晋高手?抑或是...” 陈道子面色连续变化,他发现白城似乎有看破人心的能力,无论他说出什么消息,只要一旦张口,便会被白城猜出其中真相。 只是他却不知,白城并非凭他口中话语判断真假,而是直接从他心脉跳动、血液涌动的频率来判断真假。 换句话说,陈道子答与不答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听到这个问题,便能猜出事实真相。 ...... 白城一面应付金属傀儡,一面追问陈道子,潇洒自如,并无半分窘迫之态。 陈峤面色已然沉下,他闭关多年,耗费无数国力,潜心研制这金属傀儡,本以为一旦出世,纵然不能天下无敌,也是当时最为顶尖的高手,没想到今日竟被白城挡下。 尤其令他心中惶恐的是,陈国皇室早已有脱离道门之心,经过数十年的不断努力,已在道门之中结交下一位强力盟友,此事只有他与陈曜、陈道子兄弟知晓。 不料,白城不但修为惊人,逼问口供更是一绝,随口便能说破陈道子的心思,若是再给白城世界问下去,只怕这名盟友的身份也要曝光! 想到这里,陈峤目放寒光,双手放出几道毫光,连连点中金属傀儡。 金属傀儡目中红光一闪,身法猛然一变,不再继续向白城出手,竟然转过头去向陈道子全力进攻。 嗖! 金属傀儡化掌为刀,一掌斜斜从陈道子侧上方掠过,向陈道子脖颈之间砍去。 白城面色一变,没想到陈峤竟然如此狠心,竟然主动出手要杀陈道子,当即手上发力,要将陈道子拉开。 只是金属傀儡出手在前,白城出手在后,他虽然反应机敏,却也慢了半步。 陈道子虽然被白城拉开,身形斜斜侧开数尺,未被金属傀儡真个击中,但却受到掌风波及,只听“咔嚓”一声,左臂竟已齐肘二断! 陈道子虽然修为稍差,但也有练气修为,修行的又是皇室功法,却没想到连金属傀儡的掌风也挨不住,金属傀儡之强可见一斑。 白城面色微沉,他还有许多话要问陈道子,却不能听凭陈道子就此被金属傀儡斩杀。 他以神念向四周一扫,只见后院之中除了陈峤与金属傀儡以外,还有数百名弓手在数十丈外将三人团团围住。 这些弓手手中的长弓并非寻常弓箭,无论是长弓还是利箭,其中都含有丝丝天地元气,虽然算不上法器,但也不是寻常弓箭可比。 白城心中暗道,这些弓手只怕就是所谓的道兵了。 他虽不惧这些弓手,但陈峤既然能让金属傀儡击杀陈道子,自然也能让这些弓手射击陈道子,到时候万箭齐发,他也未必能护得住陈道子不死。 想到这里,白城猛然一掌将金属傀儡击出七八丈远,随手一拽将陈道子背在背后,足尖一点,飞身纵起,跃出两丈多高,但却也不坠下,随即脚踏青云,飞速向琅琊王府之外掠去。 众多弓手虽然也是精兵强将,但到底未曾与炼神宗师交手,此时见白城骤然飞起,不由的俱都愣了一愣。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白城已攀升到近百丈的高空,脱出弓手涉及范围。 白城攀上半空之后,低头向琅琊王府中瞧去,只见金属傀儡站在原地不动,并未追击上来,似乎是不会飞行。 再看陈峤时,却见陈峤面色煞白,指着白城似要说些什么,却似张不开口。 白城身在半空,稍微调匀呼吸,朗声说道:“老王爷,在下请琅琊王前往寒舍一叙,只要聊得好了,自然会将琅琊王送回,还请老王爷不必担心!” 陈峤怒发冲冠,站在院中,指着白城不住叫骂。白城却不理他,微微摇头,转身就要离开此处。 就在白城转身之际,他猛然想起一事,金属傀儡或许不会飞行,但陈峤乃是实打实的炼神宗师,难道连飞行也不会?更何况陈国立国百年,搜集法器无数,岂能连飞行法器也不带一个?若是这样,陈峤为何不来追杀陈道子? 白城心中一惊,猛然想到一个可能,口中轻咤一声,唤出一面金色盾牌来,隔在他与陈道子之间。 还不待这面金盾显形,白城便觉得背心一热。 紧接着,他便瞧见千百道极为灼热的光线从陈道子胸前射出,向四面八方射去。 光线所到之处,金石俱都化为粉末!(。) 第二十四章 战后 建业城中,琅琊王府,千百道灼热光线向四面八方照去,将周围数百丈方圆尽皆笼罩在内。。 光线所到之处,金石化为粉末,树木化作飞灰,照在人体肉身之上,更是将肉身直接蒸发,不留半点踪迹。 幸好琅琊王府后院够大,这千百道光线虽然照射范围极广,但却未曾照出府外,否则建业城中人口众多,被这光线一照,恐怕死伤难以计量。 饶是如此,埋伏在后院四周的数百名弓手也遭了池鱼之殃,在第一时间便被光线照中,数百人连喊也未及喊上一声,便俱都蒸发不见,连一丝痕迹也未留下。 整座琅琊王府的后院,化作一个方圆百丈的巨大深坑,原有的种种建筑、树木、池塘俱都消失不见,白茫茫一片不留半点痕迹。 许久之后,深坑底部的泥土猛然涌动起来,紧接着,一个身高一丈的金属傀儡从泥土中猛然冲了上来。金属傀儡正面还算完好,但背面却是一片通红,留下极为惨烈的灼烧痕迹。 就在金属傀儡冲出之后,陈峤坑底爬了上来,随手拍打身上泥土。原来他适才一直躲在金属傀儡身下,方才躲过这翻天覆地般的爆炸。 陈峤举目向四周扫视一遍,目光所及之处,再无半个人影,不由得长叹一声。 在陈道子胸前带有一件法器,唤作“神霄万灭雷”,乃是陈峤前些年从上古练气士的遗迹中挖掘出来的,一经神念引爆便能化作万千灼热光线,将方圆数百丈化作一片虚无。 陈峤将此物交给陈道子时,只说此物厉害异常,能对天下任何高手形成威胁。他之所以交给陈道子,只因陈道子修为平平,万一被道门高手擒住,可以催动此物与其同归于尽,故此要陈道子以精血炼化,随时带在身上。 不过,他当时却未告诉陈道子,可以催动“神霄万灭雷”的,除了陈道子本人之外,他陈峤也可以催动此物。 今日,他眼见陈道子被白城擒拿上半空,却并未追击,而是几次以眼神暗示陈道子催动此雷与白城同归于尽,却不料陈道子竟对他的暗示置若罔闻,显然是存了偷生的想法。 陈峤担心陈道子泄露机密,无奈之下,只得引动此雷,要将陈道子与白城一同灭杀! 望着悠悠浮云,陈峤轻叹一声,今日本想将此人下来,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连陈道子也搭了进去。 不过,所幸也将此人灭杀,总算没有功亏一篑。 ...... 建邺城外,大江之中,一艘渔船顺水而行,船上一老一少两名渔夫,正在江中捕鱼。 老者头发花白约有六十多岁,蹲在渔舟后方,随手摇动船橹。少年约在十六七岁上下,一身黝黑的筋肉极为结实,手中一张渔网不断向水中洒下。 “哗啦”又是一网,少年眉间忽然露出喜色,说道:“爷爷,这一网好沉,只怕是条大鱼!” 老者呵呵一笑,瓮声说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少年郎就是沉不住气,你先提上来再说吧,不要让大鱼跑啦!” 少年大笑一声,喝道:“起!” 说罢,他腰胯猛一发力,双臂向上一抖,从水中将渔网狠狠拽出,“扑通”一声重重甩在甲板上。 渔网中物似乎极重,砸的小舟晃了两晃,少年大声笑道:“怎么样?我王二郎手下的鱼难道还能跑了...” 话音未落,他的笑容陡然僵在脸上,原来渔网之中打捞上来的并非是什么大鱼,而是一具青衣少年的尸首。 王二郎怔了一怔,长长叹了口气,骂道:“晦气!晦气!怎么捞了具尸首?算了,从哪来到哪去吧!” 说话之间,他双手拽着渔网,就要将死尸重新抛入江中。 还不待他动手,老者便已站起身来,伸手将他拦住,说道:“怎么?连咱们水上人家的规矩都不顾啦?按咱们老规矩,咱们从水中捞起的尸首,怎么也得埋在陆上才成!” 王二郎叹了口气,说道:“规矩!规矩!又是规矩!好吧,权当给他发丧...”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瞧见老者动也不动,就好似见鬼一般,面色变得煞白,连忙问道:“爷爷,你又怎么了?” 老者颤颤巍巍,指着他身后渔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王二郎挠了挠头,说道:“爷爷,又怎么了?难道诈尸了不成?” 话音未落,便听身后有人朗声说道:“多谢小哥援手,白某在此谢过啦!” 饶是王二郎胆大包天,这一下也吓得够呛,颤抖着回过身去,只见身后一位少年自顾自解开渔网,洒然站在船头,面上含笑,正在瞧着自己。 王二郎面色入土,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他适才打捞上来的死尸。他瞧着这少年面上笑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恐怕小爷今天要交代在这里啦!” 不料,这青衣少年冲他轻轻一笑,随即飞身跃起,足踏朵朵青云,就此飘然飞到半空。 王二郎目瞪口呆,瞧着青衣少年,大喊一声:“鬼啊!” 话音未落,他便听到“扑通、扑通”两声传来,前一声清脆,后一声沉闷。 他低头再看时,只见爷爷早已跪在船尾,而老者身旁则是一个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原来适才两声,一声是元宝从天上落在船上,砸在甲板上的声音,一声是老者跪在船尾的声音。 见王二郎还在发愣,老者低声喝道:“小二郎,还不赶快跪下,这分明是天上仙人下凡,怎能说是鬼?” 王二郎喃喃说道:“为何不能是鬼?” 老者恨铁不成钢,说道:“老夫活了几十岁,只听过白日飞升的神仙,哪里听说过白日飞升的厉鬼?” 王二郎还要再犟嘴,却被老者一把扯倒。王二郎万般无奈,只得一起跪倒在船尾。 ...... 这位青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数日之前与陈峤在琅琊王府交手一次的白城。 当日,在琅琊王府中,陈峤痛下毒手,催动陈道子胸前的“神霄万灭雷”在他身后爆发。 白城纵然机敏无双,提前一瞬唤出金色盾牌,也被这一雷炸的不轻。若非“一气至清体”奇妙无比,他的筋骨又强悍无双,只怕当场难逃性命。 饶是如此,他亦是昏迷数日,身负重伤。 所幸在他昏迷之后,清虚道德真君立即发觉不对,从心神世界之中透出些许神念之力,操纵他迅速逃离王府。 若非如此,恐怕他不被一雷炸死,也要被陈峤杀死。 清虚道德真君操纵他逃离王府之后,见他肉身已受重创,无法继续行动,索性寻了一处河道,纵身投入水中,一面施展龟息之法,吸取天地元气,缓缓恢复肉身所受的伤势,一面顺流而下,从建业城中逃出。 白城这一昏迷便是数日功夫,直到适才肉身飘到江中,被大江中的渔夫打捞上岸,这才惊醒过来。(。) 第二十五章 形势 白城踏云而行,一路往东南方向而去。 清虚道德真君道法高绝,不过数日功夫,便凭借龟息功法,将白城身上伤势治愈。 白城此时御风而出,丝毫感觉不到伤势的拖累。 不过数个时辰,白城再次来到东南方向一座无名山谷之上,数日之前,他曾在此处拜见风诺道长,将许大人交托与他,不知今日是否还在谷中。 白城按落云头,径直落在山谷草庐之前,轻声说道:“弟子拜见风诺道长!” 草庐之中,寂然无声。 白城眉头微皱,漫步来到屋前,轻轻撩开门帘,双目向屋中望去,只见木桌之上用石块压着一张信笺,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白城缓步来到桌边,轻轻拿起信笺,只见信笺之上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号,便仔细读了起来。 半晌之后,白城将纸条原封不动放回桌上,单掌在纸上一拍,纸条顿时化作飞灰,就此消失不见。 白城转身离开草庐,足尖轻点,飘然而起,踏云向南面飞去。 ...... 数个时辰之后,白城远远瞧见一座高山,双目向山上扫去,只见连绵深山之间,却有一座石桥,在桥畔出建着一座小院,于是按落云头,降在小院之中。 小院不大,只有三间屋子,正面一间是堂屋,两面是两间厢房。 白城刚刚降在院中,还不及上前敲门,院门便已大开,从中走出几位道人来。 白城抬头望去,不由怔了一怔,原来这几人竟然全都是熟人,居中那位道长赫然便是葛道长,在他两侧分别站着风诺道长茅山道的陶氏兄弟。 当日,在三河府外,白城蒙陶氏兄弟赠过一册太上剑经,后来曾仗此经练成上乘剑法,故此对陶氏兄弟长长心怀感激。 白城连忙拱手笑道:“弟子白城见过众位道长。” 风诺道长一步当先,冲到白城身前,面带激动之色,朗声说道:“我便知道你福大命大,绝不会死在哪里!” 说话之间,风诺道长声音之中已带出悲凉之音。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道长何必担心,弟子既然敢去,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葛道长上前问道:“不知你这几日却在何处?当日建业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日贫道只是远远瞧见琅琊王府上方忽然发生爆炸。贫道再去瞧时,却已是白茫茫一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白城轻叹一声,将以往发生的事情俱都叙说一遍,包括陈峤与自己交手的细节以及陈道子之死。 众位道长闻言,亦都有些惨然,不料陈峤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枉顾他人性命。 白城将以往事情叙说一遍之后,转回头问道:“却不知许大人现在何处?许宅中人可有人看护?” 葛道长说道:“贫道已安排人手将许大人安置在妥帖处,至于他府邸中人。贫道亦已有所安排,早已将他们运出建业城外。” 白城点点头,说道:“多谢葛道长!” 葛道长摇摇头,说道:“此事全因贫道行事不密而起,小兄弟不怪罪贫道也就是了,贫道岂敢厚颜领谢?” 白城轻叹一声,问道:“说到此处,弟子有一事不明,数日之前弟子在琅琊王府,已查明陈国皇室与道门中人有所勾结,却不知此人是谁?” 葛道长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实话实话,贫道尚未查明此人。” 白城失声叫道:“什么?此事极为机密,知晓内情之人必然极少,为何却查不出来?” 葛道长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因为事关机密,知晓其中机密之人甚少,这才查不出来。” 白城一怔,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旁陶氏兄弟插口说道:“正是因为知晓此事之人极少,全都是道门之中的高层,任何一个在道门之中都有极大影响,故此才查不出来。小兄弟,你明白了吗?” ...... 白城苦笑一声,这才明白其中奥妙,转过头来问道:“既然如此,却不知葛道长下一步如何安排?” 葛道长沉吟片刻,说道:“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 白城说道:“还请葛道长细说。” 葛道长轻叹说道:“如今敌我双方情势已然明确。陈国所能发动的炼神阶高手虽多,却未能集中在一处,咱们人虽然少些,却都集中在一处,故此贫道以为咱们应当迅速杀入陈国宫中,一举剪除陈峤与陈曜。如此一来,蛇无头而不行,咱们自然能占上风!” 白城闻言一怔,几乎疑心自己听错,连忙说道:“葛道长,你说反了吧?道门横压江南四国,高手自然众多,只可惜未在一处。反倒是陈国皇室此次不过纠结七八名炼神宗师,俱都往建业聚集,怎么能说...” 葛道长苦笑一声,插口说道:“道门高手虽多,却要镇压江南四国数十万里疆域,一时之间也凑不了多少人。尤其是,前几日佛门忽然大举安排高手前往江北沿岸各处重镇巡查,做出一副南下进攻的态势,道门之中不得不安排对应的高手坐镇,如此一来,咱们人手就更捉襟见肘啦。” 白城面色微沉,问道:“那不知咱们能凑多少人手?” 葛道长苦笑说道:“此战人手皆在此处。” 白城不由一怔,说道:“啊?咱们这里连同弟子不过五人,陈国皇室能发动的炼神宗师却绝不止此数!陈峤算一个,军中还能派出两人,武林之中两人,世家之中一人,魔门还有一人,足有七人之多,已压过咱们一头,更何况还有佛门送来的法器配合!” 葛道长摆摆手,说道:“形势还不至于如此恶劣,道门虽然抽不出多少人手,但还有些潜在力量可以运用。若是贫道所算不错,今次武林之中的两大炼神,至多只有一人能够出手,魔门那位炼神宗师,只怕踏不进陈国半步,至于佛门法器么,如今沿江早已封锁,万万运不到陈国境内!” 白城点头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倒还能一战!”(。) 第二十六章 陷阱 夜色渐浓,秋风渐冷。 白城与葛道长等人凌空而立,隐于阴云之上,俯视下方的建业内城。 建业城分为内外两城,外城便是寻常百姓空中的建业城,内城则是陈国皇室所居的皇城。 皇城方圆虽止数里,却是陈国精华所聚,灯火昼夜不息。 此时虽然已是丑时,夜色浓的好似墨汁一般,但皇城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照的一座皇城前后亮如白昼。 葛道长站在云端,默默瞧着下方皇城。道门横压江南多年,莫说在朝廷之中,便是在深宫内苑,也早已埋下暗子。 他既早有铲除陈国皇室之心,自然早已拿到皇室内城的守御图,对其中机关埋伏、阵法设置、兵力布置,全部都熟读在胸。 白城虽然也看过守御图,但他却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站在半悬空中,以“寻龙式”将皇宫上下查看一遍。 皇家气象果然与众不同,在白城眼中,只见皇城上方,盘旋着一条身长数百丈金色蛟龙。 这条蛟龙通体金黄,鳞爪鲜明,双目半睁半闭,偶一睁眼便有无穷威势,而且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勃勃朝气,并无半点腐朽之气。 白城修行“破玉归元诀”多年,对望气之术已略有所得,此时一眼望去,心中已然明白,单以皇朝气象而言,陈国不但没有走向末路,反而有一股新生之意。 白城眉头微皱,低声说道:“葛道长,弟子感觉有些不对,只怕咱们今日难以成功…” 葛道长摆手说道:“小兄弟不要多言,今日咱们实力占优,陈国皇室纵然有些地利,也挡不得咱们。” 白城略一沉吟,说道:“葛道长,昔日弟子去‘潜龙’潜伏,原本是要探查碧天院一案的真相,如今此案尚未查明,咱们当真要就此动手么?” 葛道长点点头,说道:“碧天院一案与陈国皇室脱不开干系,只要咱们擒下陈峤,还愁查不到当年那一案的真相?” 白城喃喃说道:“只怕咱们一日查不清真相,一日便看不到陈国皇室的底牌。” 葛道长默然无语,不在与白城说话,双掌合于胸前,随即又平平摊开。 一道无形波浪随着他双手摊开,向四面八方散去,眨眼之间便将众人笼罩其中,波浪所到之处,众人一一隐去身形。 白城隐于波浪之中,心中暗自惊叹。 葛道长这门道法极为厉害,一旦施展之后,莫说瞧不见,看不着,便是以神念之力,也无法发现半点踪影。 这门道法不但是今日突袭的最强利器,也是白城明知此去不祥,却没有坚持不去的原因。 ...... 片刻之后,众人一起按落云头,在陈曜所居的寝宫上方落下。 陈峤虽然是陈国皇室第一高手,但陈曜毕竟是陈国当今皇上,内城之中许多阵法布置,都需要陈曜亲自激发,若能一举擒下陈曜,便能少了许多麻烦。 陈曜所居的寝宫虽然高手如云,禁卫森严,可谓插翅难飞,蝇虫难入,但在葛道长的潜行道法面前,却都如瞎子一般,丝毫也瞧不见众人行踪,眨眼之间,众人已绕过重重侍卫,来到陈曜床前三丈。 白城以往虽曾见过陈曜的画像,也曾两次听过陈曜的声音,但却是第一次瞧见陈曜的本来面目。 陈曜此人虽然生性凉薄,品性不佳,但却非贪图享乐的君主。 他虽在深宫,却未曾召集美姬侍寝,而是盘膝而坐,五心向天,似是在修炼什么上乘功法。 白城双目扫视一遍,心中微微有些惊诧,陈曜这副打坐的模样,与佛道两门俱不相同,也不是武林之中任何一家的路数,莫非是皇室武学不成?只是这副打坐模样他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葛道长来到陈曜床前一丈,却未立即动手,随手指向陈曜周身一丈处的一圈龙形纹路,说道:“好严密的禁法!贫道这点本事只怕没法无声无息潜进去了。” 风诺道长微微笑道:“这阵法只怕还是道门所传吧?” 葛道长叹了口气,说道:“家祖昔日也曾与霸先公并肩作战,不想今日却要兵戎相见,真是可悲可叹!” 风诺道长说道:“世事难预料,任谁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葛道长摇了摇头,双掌一合,一道无形波浪从四面八方缓缓凝于手中,露出几人身形来。 风诺道长也不迟疑,手腕一抖,一道雪白长剑凭空凝结,向云床之上的陈曜劈去! “嗡”的一声闷响,一圈龙纹发出暗金色的光芒,暗金色的光芒凝成一个光罩,将风诺道长手中长剑挡在圈外。 受此一激,陈曜也猛然惊醒,双目睁开瞧着圈外几人,喝道:“什么人?” 葛道长也不理他,手下毫不迟疑,双掌一挥,两道劲风向暗金光罩砸去,口中说道:“咱们一起动手!” 白城苦笑一声,擎起北冥剑,向光罩当头劈去。只可惜北冥剑虽然锋锐无双,可谓无物不破,却难以穿透这种无形光罩。陶氏昆仲自然也不例外,一人出剑,一人出掌,一起向光罩袭去。 只是暗金光罩坚固至极,饶是几位炼神宗师全力出手,一时之间竟也攻其不破! 陈曜在光罩之中,见几人一时之间攻不进来,逐渐放下心来,将众人扫视一遍,说道:“原来是风诺道长,却不知其余几位是什么人物?” 谢道人一脉曾与陈国皇室在九曜列岛合作,故此他认识风诺道长,只是其他几位他却一个也不认识。 风诺道长微微冷笑,说道:“待贫道擒住陛下,自会与陛下一一介绍。” 陈曜摇头说道:“道长,你与朕相交一场,何必兵戎相见?” 风诺道长冷笑说道:“若非相交一场,哪里来的血海深仇?” 陈曜叹了口气,说道:“那都是梁九功妄自出手,却与朕无甚关系。” 风诺道长呵呵笑道:“陛下莫非当贫道是三岁小儿不成?” 陈曜轻声叹道:“朕与道长说这些,只是想要道长悬崖勒马,却不是要想道长求饶。” 葛道长忽然说道:“悬崖勒马?贫道以为悬崖勒马的应当是陛下才对。” 陈曜不慌不忙,说道:“这位道长错了,朕早已猜到众位要来,也请了不少高人与众位相会,道长不妨见过这些位高人再说。” 说话之间,他连续三次轻轻击掌,随着掌声传出,连续数人从屋外赶来。 白城回头一扫,心中不由一震,来者皆是炼神宗师不说,人数更是足有八位之多,已然占足上风。 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来者手中俱都持着不同法器,八样法器互相呼应,皆非寻常法器可比。 无论是人数或是法器,来者都在屋中众人之上,一时之间,形势急转直下,白城不由心中一沉,看来今日已踏入陷阱。(。) 第二十七章 突围 一时之间,场中形势大变,甚至比白城事先能想到的最恶劣形势还要恶劣几分。 皇宫内城,八名炼神,八件法器,天时地利人和俱不如人。 白城面色微变,收回手中北冥剑,双目向场外众人不断扫去。 他已试出暗金光罩极为坚固,便是众人一起动手,一时之间也难以攻破,倒省下力气,先与面前这几位周旋。 与白城相同,其余几人也是一般选择,全都转过身来,准备应对屋外这几名炼神宗师。 白城修成炼神宗师时日尚短,一向极少与同级高手联系,对场中几人都不熟悉,只认识居中的陈峤与白虎堂的陆总教习,其余几人却都未曾谋面。 葛道长处乱不惊,看到白城疑惑的眼神,随意将几人扫过一遍,便叫出几人的姓名来。 其中包括陈国皇室第一人、“灵犀王”陈峤,军中第一高手、大将军府前代宿老卫冲,白虎堂总教习陆孤帆,世家一脉元老级高手、“刀君”司马翎以及丹霞派太上长老、烟霞神龙梁逍遥。 葛道长眼力虽强,却也只叫得出其中五人的姓名,另外三人连他不认识。不过,他虽不认识,风诺道长却对这三人并不陌生,一一叫出另外三人的姓名来。 这三人分别是魔门护法方青月,北魏千影门掌门宋千影以及白莲宗妖僧证海! 白城听到这三人姓名之后,心中不由一震,忽然想起当日在三河府外的“青狮地狱吼”阵中的一件事来。 当日在阵中之时,孙将官为了激励众人勇斗青狮,讲起他这些年的一些经历,曾夸口说起带兵绞杀炼神宗师一事。 当日,白城不过淬体阶的水准,尚未接触过任何一名炼神宗师,还不知炼神境界上下的天差地别,故此并未听出孙将官话语中的破绽来。 白城后来先后见过陆总教习、风诺道长出手,这才明白炼神之上与炼神之下的差距,几可用非人形容。 “青狮地狱吼”阵中所谓的炼神青狮,也不过是在筋骨上与炼神宗师平级罢了,至于真正战力,相差何止百倍。 故此,白城心中偶尔会有疑惑,以孙将官那样的修为,便是带领人手再多也万万伤不得炼神宗师,难道他在阵中时是在说谎不成? 但是以孙将官的为人,以及他报出那几个名字时的气势,却又不似信口开河,这件事倒一直成了白城心中一个疑问。 白城现在终于明白,这些当年被“围杀”的炼神宗师,其实都是在陈曜的安排下,借陈国大军之手假死脱身,潜伏在陈国境内,待时机成熟,这才一起出手! ...... 这八名炼神宗师分别持有不同法器,缓步从八个方向围了过来。 这八件法器之间金光流转,连绵不绝,连成一条金色圆圈,就好似是一个整体一般。 白城微微运转神念之力,向其中一件法器扫去,想要瞧瞧这件法器究竟是什么来历,到底是佛门法器,或者陈国宫中珍藏。 不料,神念尚未接触到法器,便被这一道道金光弹了回来,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挡在前面一般。 白城不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八件法器果然含着诡异,难怪众人刚才以神念之力将陈曜寝宫扫过数遍,却未发现有人埋伏,这才轻易坠入陷阱。 白城收回神念,向一旁风诺道长望去,恰好与风诺道长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点了点头,都明白对方发现了这几件法器的诡异。 葛道长久走江湖,当机立断,喝道:“咱们走!” 说话之间,他从袖中抽出数十根竹签向对面金色圆弧抛去。 这几根竹签在他手中不过一尺长短,离手之后却骤然变长变粗。霎那之间,便如几棵巨树向对面一人砸去。 对面那人也不惊慌,依旧捧着手中法器不动,似是对手中法器极有信心。 只听“砰、砰”几声闷响,几根竹签砸在金光之上,不但没能撼动半点金光,反而全都反弹回来。 风诺道长面色微变,疾声说道:“诸位小心!这是佛门的八宝如意阵法!这八样法器都是以舍利子驱动,这八枚舍利子亦是取自同一宗门,其中蕴含的能量可以互相转换,结为一体,最是厉害不过!” 白城急忙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风诺道长擎出雪白长剑,说道:“为今之计,只有趁他阵法尚未完全合拢之前速速出阵,否则一旦被阵法拖住,只怕再无出阵之人。” 风诺道长一剑击出,却是刺向北魏千影门掌门宋千影身前,只因场中数人,以此人修为最低。 白城也不落后,提起手中北冥剑,斜斜向宋千影劈去,要与风诺道长左右夹击。 葛道长与陶氏兄弟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三人各持法器,一同向宋千影击去! 白城等五人都是天下少有的炼神宗师,纵使其中一人全力爆发,天下也少有人挡,此事五人一同出手,更有神鬼辟易之能,绝非天下任何高手所能抵挡! 不过,虽无高手能挡,却有阵法能挡,这几人狂攻一阵,竟然也未能撼动半点阵法。 不但如此,随着几人的攻击,几件法器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已隐隐有些合为一体的感觉。 白城面色渐沉,若是再无什么变化,只怕今日众人都要死在此处。 除去白城以外,被困的其余四人,都是久走江湖的积年炼神,对形势的判断能力还要在白城之上,白城能看出来的东西,他们自然早已看的通透。 白城数剑无功,随手撤回长剑,正要与其余几人商议一下,打算换个法子。 就在他撤剑之时,猛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断喝。 他再回头时,只见葛道长乌发飞扬,满面血红,伸手指着宋千影,大喝一声“不是你,便是我!” 话音未落,一道血箭从葛道长指尖刺出,穿过金色圆圈,径直扎向宋千影身上。 宋千影似是完全没有想到这般变化,再想躲开已来不及,身躯猛然一抖,手中法器坠地。 金色圈子忽然一滞,露出极大破绽!(。) 第二十八章 两败俱伤 百余年前,稚川真人在三江府外一指点破金汤关,用的便是道门第一指法“大哉乾元指”! 一指之下金汤关玉石俱焚,化作一片瓦砾! 只是这一指虽然厉害至极,但亦极耗精元,从此之后,稚川真人百余年来再未出山,一直隐居在罗浮山中。 百余年后,葛道长误坠陷阱,情急拼命,见势不妙便以全身精元施展出这门无上指法来。 一指出手,果然成功,瞬息之间便点破金光,在重重金光中撕裂出一个口子来,正中千影门掌门宋千影。 大哉乾元指厉害无比,在稚川真人手上足以焚山煮海,在葛道长手中虽然稍弱一筹,但也非寻常人所能抵挡。 当日稚川真人的对手乃是万千军士,百里坚城,纵然指力再强,也要分散开来。眼前葛道长的对手却只有寥寥数人,指力凝结一体,几乎无人可挡。 更何况众人刚才出手,全都要找宋千影的麻烦,并非是此人霉运当头,而是众人都已瞧出,持有法器的这八人之中,宋千影一身修为最弱,打开缺口的机会也最大。 果然不出葛道长之所料,这一道血色劲气及体,宋千影瞬间僵住,就连手中法器也堪堪跌落地上。 不止于此,这道血色劲气穿入宋千影身体之后,不但将他钉住,而且又从他左右两臂冲出,分别袭向他左侧的魔门护法方青月与右侧的白莲宗妖僧证海! 葛道长见此情景,方才长长出了口气,身形软软躺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大哉乾元指天下无双,又岂是容易出手的?葛道长没有被这一指抽干,就此倒毙当场,已然算得上修为极其深厚了! …… 困在法器之中的几人,无论是风诺道长还是陶氏兄弟,皆是绝世宗师,并无一位弱者,就算白城经验稍浅,也是机敏无双的高手,虽然都未料到葛道长一个照面便要拼命,但如此机会哪里还会放弃? 风诺道长一身风系法术,最是迅捷无比,霎那之间便已身化清风,从缺口之中冲出。他冲出缺口之后,并未独自逃走,而是身形一转,挺起手中长剑,如旋风一般向宋千影周边方青月、证海刺去。 这两人遭受血色劲气攻击,正在运功抵抗,却又遭到风诺道长袭击,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陶氏兄弟亦是积年宗师,经验丰富到无以复加,两人一左一右,各自分出一只手将葛道长托起,另外一只手分别御使法器,撑开金色光圈的缝隙,从中逃离出去。 风诺道长在前,陶氏兄弟在后,白城少年意气,视生死为无物,脚下一缓,将这两拨人让过,直到这两拨人冲出之后,这才仗剑向外冲去。 只是这稍微一缓,金色光圈已再次接上,不过宋千影业已倒在地上,八件法器少了一件,金色光圈也黯淡不少。 …… 霎那之间,场中形成数个同心圈子,最里面的是陈曜,守在龙纹圈中。再往外是白城,被金色圆圈围住。金色圆圈之外,便是八位手持法器的炼神宗师。在这八人之外,则是风诺道长等人。 风诺道长与陶氏兄弟冲出之后,立即反手向这八位炼神宗师攻去,风诺道长主攻方青月与证海,陶氏兄弟则不然。 陶氏兄弟皆是茅山道的高人,茅山道一向以道法诡异著称,这两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陶百里袖袍一展,便有无穷死气涌出,莫说周围八位炼神宗师,便是整座皇宫内城,也被死气笼罩。 陶一涯更是厉害,从袖袍之中探出一把斑驳铜铃,随手一摇便有无穷阴魂涌出,陈峤等人撕咬过去。 两人这一出手,整座皇宫内城顿时死气沉沉,充斥着鬼哭神嚎之声,就好似人间地狱一般! 若是在外城交手,陶氏兄弟这一番手段,决计影响不到任何一位炼神宗师,但这皇宫内城之中,居住的除了宫中太监、宫女之外,还有不少陈国皇族子弟,若是放任不管,只怕这些人全都要死在阴魂口中。 陈峤面色骤然沉下,困在圈中的五位炼神已有四位逃出,再维持光圈并无多大意义,更何况皇宫内城遭受攻击的全都是陈氏子弟,他纵然心肠再硬,也不能置之不理! 想到这里,陈峤长叹一声,喝道:“大伙儿散开吧,咱们已然占了上风,纵然不用阵法照样能除去他们!” 魔门方青月与妖僧证海在风诺道长的攻击下,早已捉襟见肘,此人一听陈峤话语,登时抛下手中法器,转头向风诺道长攻去。 其余几人则勠力同心,齐齐向陶氏兄弟攻去,这几人亦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自然能看的出风诺道长身法快捷,一时之间难以擒拿,陶氏兄弟手中扶着葛道长,倒是容易对付些。 只是他们的想法虽好,却忘了圈中的白城。 今日动手之前,陈峤已将可能前来袭击的人俱都介绍一遍,众人都以为白城修行时日尚短,纵然晋升炼神阶,但修为终究与其他人不能相提并论。 金色光圈散尽,白城却未立即冲出圈外,他先是以神念扫视众人一遍,随即大喝一声:“莫走!” 随着这一声断喝,白城右脚猛然抬起,随即狠狠踏在地上,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以他为圆心,一圈圈无形波浪,向四面八方散去。 陈峤、陆孤帆、卫冲等人还不及转身与陶氏兄弟动手,就觉得一阵无形波纹涌来,不由得头脑一晕,周身气血翻腾,一时之间竟迈不出步去。 这一脚既非无名法决,也非灵机一动,乃是清虚道德真君亲传,上古牛族绝学“战争践踏”,能催发一股无形波浪,将围在四周的敌人一起击晕。 白城乘此机会,飞身跃出人群,“唰!唰!唰!”连续数剑,配合风诺道长,向方青月、证海攻去。 这两人本就被血色劲气攻入身体,早已负伤不轻,一身本事发挥不出三四成,又被风诺道长连续数剑追击,一口元气无论如何也接不上来,后来白城又是一脚踏出,这两人更是气血翻腾,莫说起身挪移,便是手中法器也无力维持,失手落在地上。 如此良机,白城与风诺道长岂能放过?两人相识已久,早已形成默契,当下双剑错开,风诺道长出手攻向方青月,白城剑战妖僧证海。 “噗、噗”两声,两道血箭飙出,这两人翻身躺倒在地,一身炼神修为竟无丝毫机会发挥,就此失去性命。 白城一剑得手,当下也不迟疑,反手便是一剑,将僵立当场的千影门掌门宋千影斩杀! 风诺道长见白城一招得手,目光一闪,转身喝道:“走!” 白城微一点头,左手一弹,三道白色劲气飞出,将方青月、宋千影、证海手中持有的法器捞起,追着风诺道长冲出。 陶氏兄弟经验丰富至极,只听得一个“走”字,便已冲出屋外,丝毫也不恋战。 几人冲出屋后,风诺道长大喝一声:“起!” 一道旋风骤起,将几人裹在旋风之中,向北面方向掠去,几人虽然都会驾云,但单以速度而已,还是风诺道长第一,这种逃离方法,也是几人事先商定的结果。 白城直到半空之后,方才长出一口大气! 适才形势危险至极,莫看风诺道长与他轻易斩杀方青月、宋千影与证海,好似占据上风一般,但那并非两人战力惊人,实是葛道长施展“大哉乾元指”以命换命的结果。 如今葛道长垂垂欲死,已方只剩四名战力不说,还要分心看护葛道长的安危。对方却依旧是五大炼神,并且持有佛门法器,再战下去只怕形势不利,今日未必能逃得性命。 故此,风诺道长当机立断,见事不可为抽身便走。白城等人也已明白风诺道长的意思,也都毫不迟疑。 …… 白城等人离去之后,陈峤、卫冲、陆孤帆等人方才恢复正常,其实这几人恢复起来快慢不一,有些快些,有些慢些。 只是几人心思不一,恢复最快的一人担心遭受白城等人的围攻,这才假做恢复缓慢,并未独自追击。 陈峤面色如铁,今日不但没能留下道门中人,反而搭进去三大炼神宗师,大喝一声:“咱们追!” 司马石皱眉说道:“追?只怕咱们未必留得住他们吧?” 陈峤面色一寒,说道:“就算咱们留不住,自然也有人留得住!”(。) 第二十九章 大变将至 茫茫夜色之中,白城与风诺道长等人在云端之上,撑起无形气罩,飞速往北面大江掠去。 这亦是众人来前便已思量好的去路,往东、往西、往南皆是陈国地界,难免有陈曜等人埋下的后手,唯有往北面可以迅速穿过大江,离开陈国地界。 更何况,葛道长曾经说过,道门亦有高手在北面接应,万一战局不利,也好挽回一二。 “哦….哦…”几声呻吟声音传出,葛道长微微抖动身子,勉强睁开眼睛。 “葛道友,你怎么样?”陶一涯沉声问道。 白城与风诺道长也一同回过头来,只见葛道长苍白的面上露出几丝红润,似是有些恢复生机的意思。 白城心中一喜,低声问道:“葛道长你好点了么?” 风诺道长从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玉的小瓶,说道:“这是师门所传补元丹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能补足元气恢复生机。” 葛道长摆了摆手,苦笑说道:“贫道这是不行啦,大哉乾元指厉害无比,耗的不止是精元,而且还有寿元!这一击出手之后,贫道便已交出性命,再吃什么丹药也是枉然!” 白城一惊,连忙沉下心思,向心神世界之中的清虚道德真君求助。清虚道德真君用神念轻轻一扫,传音说道:“此人说的不错,他那门法术确实极为消耗寿元,若无补充寿元的丹药,只怕活不过半个时辰…” 白城急忙问道:“如何才能得到恢复寿元的丹药?” 清虚道德真君轻声说道:“能够增加寿元的丹药,纵然在上古之时也是极为稀有,自从山人今次醒来,还未能见过一次。” 白城身躯一震,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葛道长见众人面色俱都沉下,呵呵一笑,说道:“诸位不必沮丧,以贫道一条性命换取三大炼神宗师的性命也算不亏,只可惜葛某无能,竟未及早发现陈曜的狼子野心,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 陶百里长叹说道:“今次陈曜得逞必将大举逐出道门,一力迎接佛门,道门也必然不会就此服输,必然会派遣高手,与佛门做生死之争,只可惜陈国百姓何辜,竟受此池鱼之殃!” 风诺道长沉吟片刻,说道:“葛道友但请放心,今日之事贫道必不会就此罢休,他日必以陈峤、陈曜的人头祭道友在天之灵!” 葛道长苦笑说道:“说来说去,都是贫道之错,若非贫道行事不密,也不至于…只可惜百姓何辜…” “道长安心便是!”白城忽然说道:“弟子今日在此立誓,日后修行有成,必以三尺剑斩断陈国皇室的野心,还陈国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几人正在说话之间,猛然间瞧见几道金黄色的光芒从对面照来,随着金光出现,梵音禅唱充斥天地,无数菩萨罗汉的幻影出现在天地之间,将北面长江照的一篇通明,就好似西方佛国忽然降世临凡。 风诺道长面色一变,喝道:“不好!只怕是有三大神僧级数的高人在此埋伏!” ...... 葛道长虽然见多识广,但此时已是弥留之际,神智已然昏沉。陶氏昆仲虽是道门高人,但一向居于南方,极少在北方活动,纵然偶与北方佛门高人交手,也多是三大神僧座下大德,从未与三大神僧交手。 只有风诺道长曾与谢道人长期在北方草原游走,与佛门中人打过多次交道,这才能一眼瞧出对手来历。 “风诺道友,许久不见!不知令师可还安好?”一个慈悲宽厚的声音忽然回响在夜空之中。 风诺道长面色陡然沉下,沉声说道:“多谢净虚神僧关心,家师已于数年前白日飞升了。” “谢道人故去了?可惜可惜,天下间又少了一位真道人!”另一个声音从西北方向传来。 “空明神僧也来了?没想到贫道还有见到两大神僧联袂出手的日子!”风诺道长面色更冷。 白城心中一沉,没想到守在此处的竟是北方佛门之首净虚神僧与密宗第一高僧空明。 净虚执掌北方佛门近百年,一身佛门修为已深厚到不可思议,在当世不做第二人想,只怕天下间无一人面对净虚神僧时敢言不败! 空明神僧虽没有空海名声这么大,但也是天下有数的高人,一身修为惊天动地,生平为逢一败! 陶氏兄弟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之色,他们与风诺道长或白城不同,乃是道门之中的高层人物,对佛道两门的势力划分一向了如指掌。 佛道两门以大江南北分界,佛门有三大神僧,道门亦有四大真人,佛门二十四位炼神宗师号称二十四大德,道门则是十八道君,双方实力基本持平,谁也占不了谁的上风! 他们本以为今日之事,纵然有佛门插手,但也只是暗中发力,顶天派来几名炼神宗师,带些佛门法器,却不料三大神僧中的两位竟会亲自下场。如此一来,佛道两门再无转圜余地,今日之后,佛道两门之战恐怕要全面拉开,这天下只怕要大乱! ...... 两大神僧非同小可,任何一位全力发动,都能搅动天下风云,今日两人一同出手,更是数十年少有的大事! 片刻之后,北面天空佛光更盛,一道道金光在夜空之中流转,照的大江之上一片通明,亮如白昼一般。 许多在江上往来的舟楫,被这光芒一照,全都显露出来,操舟之人不知发生何事,俱都跪在甲板之上,对着天空之上的金光跪拜。 须臾之间,七八道道人影送北面赶来赶来,为首两名僧人一人端坐莲台,目露神光,一人赤足跌坐,双目微闭,其余数名僧人分别立在这两人身后,面色虔诚,低头不语。 其中端坐莲台之上的那人身着羊脂白的僧袍,容貌俊秀,面上含笑,年纪似是只有二十多岁,手捧一支净瓶,净瓶之中是一支白莲,白莲将开未开。 那名赤足跌坐的僧人年纪似是极大,满面银髯飘飞,双目低低垂下,似是快要睡着,有似是不断静修,手中捧着一串念珠,着一身天青色僧衣。 白城倒吸一口凉气,他适才神念微微一扫,便知对面七八人俱都有炼神修为,其中为首的两名僧人更是修为深厚至极,他平生所遇之人竟无一人能与这二人抗衡! 风诺道长面色微变,低低声音说道:“那位白衣僧人便是净虚,那位青衣僧人便是空明。” 白城苦笑一声,轻声说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只怕咱们中无一人能与这几人抗衡。” 陶氏昆仲同样面露苦笑,佛门两大神僧亲至,今日之事恐怕再无翻盘的可能。 ...... “这位葛道友似是伤的不轻!瞧这气色莫非是用了‘大哉乾元指’?”净虚神僧忽然张口问道。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神僧说得不错,不知神僧可以解救之法?” 一语出口,众人皆惊,尤其是陶氏兄弟目光更是惊奇,佛门高手来者不善,不知白城为何竟会向净虚求助。 陶氏兄弟虽不理解,但风诺道长却理解白城的思路,在北方佛门看来,当场之中其余几人加起来,也没有葛道长一人重要。 今日之事说到底,是道门与陈国皇室之间的冲突,陈国皇室的主事人自然是陈峤,而道门这面的主事人则是葛道长。佛门若能将葛道长控制在手中,纵然不能从他口中得到道门机密,亦能让道门投鼠忌器。尤其是,佛门此刻大占上风,若是机会活擒葛道长,自然比得到一举尸体好得多。 净虚神僧轻轻看了白城一眼,面色笑意更盛,轻摇手中净瓶,晃动瓶中白莲,说道:“贫僧瓶中白莲共有三十六瓣花瓣,每一片花瓣都有无穷秒用,若是用以增添岁数,每一片都能增添三年岁数,只要葛道友愿与贫僧北上,贫僧愿将花瓣分与葛道长一瓣。” 白城微微一怔,说道:“只有一瓣么?” 净虚神僧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净虚手中白莲是他一身精魄所化,一瓣白莲便是他十年寿命,他要救葛道友也是以命换命!”空明神僧闭目说道。 白城不由一震,再看净虚神僧感觉已是打不不同,他虽然知道净虚另有目的,但这种以命换命的做法,却依旧让他惊讶至极。 白城转回头去,与风诺道长、陶氏昆仲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征询的眼光。 这三人也大是为难,若是不将葛道长交给他们,只怕葛道长也没有多久可活,但若是将葛道长交给他们,却又... “诸位不要为难,贫道死则死矣,绝不会向佛门中人乞命!”几人正在为难之际,葛道长忽然睁开眼睛,挣扎着说道,“贫道不求活命,只求尸骨能归道门祖庭!” 围在他身边的几人都是炼神宗师,一颗心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当下也不迟疑,互相对视一眼,俱都明白心中所想。 风诺道长面色一肃,说道:“葛道友之愿,贫道必然达成!” ...... 风诺道长袖袍一展,转过身来冲着净虚神僧拱了拱手,说道:“神僧费心了,不过人生在世自有天数,葛道友却不愿往北方佛门去,只愿终老道门祖庭。” 净虚神僧面上笑容不减,说道:“不过举手之劳,谈何费不费心?葛道友垂垂欲死,神智已不清楚,众位皆是当世高人,难道会因此而看他走上绝路不成?” 风诺道长不再多言,擎起手中长剑,说道:“神僧无需多言,到头来还是要做过一场!” 白城等人也知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佛门两大神僧出面,又岂能空手而归? 陶氏昆仲亦已擎起手中法器,要与佛门高手做过一场! ...... “哈!哈!哈!哈!哈!哈!”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忽有大笑声音从大江之上传来。 白城低头瞧去,只见大江之上一艘小舟悬于江心,舟楫之上站着两人,其中一人白发苍苍,蓬头垢面,一身破烂道袍好似乞丐一般,正在指着净虚神僧放声大笑。 另一人却是身披斗篷,遮住本身容颜,只是看那瘦弱身材,却似是一名女子。 白城不由一怔,他早已修到炼神境界,心神强大无比,可谓过目不忘,适才一眼望向江中,并未瞧见这两人,却不知这两人是何时来到江心。 随着大笑声音,衣衫褴褛的老道大步迈出,好似踏着无形台阶一般,漫步向空中走去。 老道似慢实快,看似步履蹒跚,实则行走极快,眨眼之间便已来到众人身前,指着净虚神僧骂道:“你这秃驴好不晓事!难道只有你佛门有延命之方?我道门就无长寿之法?眼巴巴赶来是要趁火打劫么?” 净虚神僧也不恼怒,柔声说道:“贫僧还以为是谁这么大嗓门,原来是孙真人到了!” 空明神僧终于第一次睁开双眼,瞧了老道一眼,说道:“老僧见过孙真人!” ...... 白城与风诺道长虽不认识此人,陶氏昆仲却对此人十分熟悉,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拱手说道:“弟子见过孙真人!” 白城不由一震,原来此人便是道门四大真人之一的灵秀真人孙灵秀! 老道转过身来,伸手冲着葛道长一指,一点寒星掠去,径直落在葛道长身上。霎那之间,葛道长全身上下已布满冰霜,就此冰封起来。 老道嘿嘿一笑,冲着白城说道:“老道已将葛继祖冰封,你且将他照看好,不要被他人损坏,待到此战之后,咱们再想法子为他续命!” 白城一怔,问道:“此战?” 老道一翻白眼,说道:“净虚和空明都来了,你以为咱们今天不动手就能轻松离开不成?”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忽然有数道光华从南门赶来,白城回头望去,只见为首的便是陈峤,司马石、卫冲等人紧紧跟在身后。 老道面色一变数了数来人数量,又转头瞧了瞧净虚身后的数位炼神,长叹一声说道:“十三对五,这也差的太多了!净虚,要不你们还是把葛继祖带走吧!” 净虚神僧微微一笑,说道:“有孙真人在此,贫僧又要葛道友何用?”(。) 第三十章 星君 光!沛然难当的金光!浩瀚无边的青光!无物不破的白光! 充斥天地的梵音禅唱,妙不可言的道门清音,交织在天地之间,令人难以逃脱! 无数面容一一闪现,宝相庄严善目的净虚,老树枯枝的空明,豪放不羁的孙灵秀,面色淡然的风诺道长,面色阴狠的陈峤,视死如归的葛道长,这一张张面容时隐时现,最终却搅在一起,组成一张清水芙蓉般的少女面孔! 小婉! 白城看到这副面孔,心中不由一痛,紧接着,便觉得脑中痛的厉害,不由失声喊道:“小婉!” 白城猛然睁开双眼,所有的面孔全都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空荡荡的茅草屋顶。 “公子,你可算醒来啦!”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白城轻轻吐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头往身旁瞧去,只见身旁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关切的看着自己。 这老者约有六七十岁上下,一身衣衫极为粗劣,显然是穷苦人家出身,手中捧着一碗姜汤,似是要喂白城。 白城揉了揉剧痛不止的脑袋,问道:“老人家,这是哪里?” 老者急忙说道:“这里是盘龙湾。” 白城顿了顿问道:“盘龙湾?距离建业城有多远?” 老者想了一想,说道:“老头子也不知这里去建业城有多远,不过从这里去建业,就算顺水驾船也要十日功夫!” 白城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老人家救命之恩,白某在此谢过,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话之间,他的左手从袖中探出,捏着一只金光灿灿金元宝,递在老者说中。 老者一惊,连忙摆动双手,将金元宝挡了回去,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明尊在上,明尊说过世间之人都是兄弟姐妹,老头子不过把你从江中捞起,如何能收你的金子?” 白城苦笑一声,双指一探,便将金元宝递到老者手中,他已是炼神境界,世间少有的高手,岂能被一名老头子拦住,说道:“在下在老人家这里还要养些日子,这点金子权当衣食费用,否则白某心中不安的很。” 老者苦笑一声,说道:“那老夫就贪财了!”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还有件事需要询问老人家,不知在下在此已昏迷了多少日子?” 老者想了一阵,说道:“差不多已有十几日功夫了,要不是小兄弟体温未降,老头子还以为…” 白城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睛,说道:“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 老者面上微微一紧,说道:“小兄弟刚刚醒来,还是多多休息的好,老头子先出去了。” 白城点了头,却没有再说话,脑中慢慢想起,数日之前,大江之上的事情来。 …… 十余日前,白城与葛道长、风诺道长、陶氏兄弟前往陈国皇宫内城斩杀陈曜,不料却落入陷阱,被八名炼神宗师围在宫中。 葛道长自责之下,一怒拼命,施展家传绝学“大哉乾元指”,将方青月、宋千影与妖僧证海点成重伤。 白城与风诺道长趁势斩杀三人,连同陶氏兄弟一同逃出皇宫,往北面行去。 不料,就在几人刚刚离开陈国国界,来到大江之上时,竟遇到北方佛门净虚、空明两大神僧来访,将几人阻在江上,想要带走葛道长。 几人正在僵持,道门四大真人之一的孙真人忽然来到此处,原来他便是葛道长口中的接应之人。 孙真人甫一出现,便将葛道长冰封,想要带回道门医治,连同白城等人与佛门两大神僧一决胜负。 只可惜佛门此行高手众多,淡淡炼神宗师,便有七八位之多,再加上陈国皇室赶来的陈峤等人,霎时间,双方实力对比已变成二比一,甚至接近三比一。 白城当时以为,孙真人便是修为通天,也只能认负投降。 却不料,孙真人竟还有后招,他的后招便是与他同行的一位女子,这位女子亦是白城的熟人,青羊府崔家的小女儿小婉! 据孙真人言讲,小婉乃是天上星君下凡,与佛门的转世之身一般,天生便具有无上法力,只要稍加引导,便是不输于四大真人的高手。 白城听罢,不由目瞪口呆,他当日随口戏言,说小婉是天上星君降世,不料竟一语成箴,小婉竟真有宿慧在身! 小婉出现之后,尚未来得及与白城叙旧,这一场大战便已爆发! 虽然小婉天生便有宿慧,孙真人不输于佛门神僧,白城等人已不属于对面任何高手。 但双方实力实在相差太大,除去两大神僧之外,还有十余名炼神宗师,其中几名佛门高手,更是组成一道阵法,白城等人实在无力抵御。 一番大战之后,陶氏昆仲双双殒命,葛道长肉身坠入大江之中,就此生死不知。 孙真人、风诺道长与白城自己亦是身负重伤,几无再战之力! 就在这关键时刻,小婉不惜性命,念动道门真言,将一身浩瀚法力,尽数焚烧起来,竟将自身化作一颗赤色星辰,与佛门两大神僧正面对撼一次。 一击之下,千里震荡! 狂烈无比的能量从双方对撼的一点爆发开来,白城还不及反应,便被这一阵能量击晕,再醒来时便已到了这里。 …… 沉吟许久之后,白城缓缓盘膝坐起,以神念之力扫描自身情况。 一番扫视之下,他渐渐放下心来,肉身的伤势已经全都恢复,看来在他沉睡的这些日子,清虚道德真君已再次施展龟息之术,让他恢复过来。 至于心神世界么,虽然有些震荡,但却受创极微,甚至无需外物,只要养些日子便能恢复过来。 更何况他手中并非没有快速恢复之法,当日一战之中,他们几人亦斩杀数名陈国皇室请来的高手。这些人手中的法器,俱是以大德级舍利子催动。 白城只要吸收这些舍利,不但能快速愈合伤势,而且就连修为也能大大推进。 想到这里,白城缓步走出屋中,望着屋外连绵不断的丘陵,心中暗下决心,这笔账他迟早向佛门与陈国皇室讨回来!(。) 第三十一章 大光明教 千尺峭壁之上,一棵顽强的松树,努力扎根崖顶缝隙之间,历经风霜不倒,探出七尺横枝来。 这根横枝仅有手腕粗细,被崖顶罡风一吹,左右来回舞动,就好似随时都要断裂一般。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这根横枝的一端,竟有一名青衣少年盘膝而坐,身形随着树枝摆动,竟似是黏在树枝上一般,无论树枝如何摆动,也不会摔下来。 这青衣少年双目微闭,一手平摊膝上,一手拈着一件烛台模样的法器,置于眉心之前三寸。 这法器表面放出金光,金色光芒凝成一条光带,不断向青衣少年眉心流淌而去。 许久之后,金光停止流淌,法器之上的光泽似乎有有些暗淡。 青衣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瞧了法器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神情,随手将这件法器抛入峭壁下方。 若是有外人在此,必然要大叫败家,这件法器只是能源耗尽,自身却仍完好无损,若是放在外间,只怕万金难易,却被这少年弃如敝履。 青衣少年沉声说道:“真君,弟子已将三千六百枚周天符文俱都凝练在丹田之中,可以修行下一步法诀了么?” “嗯,也差不多了,将三千六百枚符文尽数凝练,在上古之时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在当今世上已是根基深厚到无以复加,是时候修行下一步法诀了。” “敢问真君,却不知弟子何时可以开始?”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罢!练符成阵乃是凝结金丹之前最后一步,你千万要仔细才好,其中三十六般要诀,七十二处障碍,山人已与你说过多次,你切勿忘记!” 青衣少年点点头,说道:“弟子明白,真君放心便是!” ...... 这青衣少年自然便是白城,自从大江一战到现在,已差不多有半年多功夫了。半年多前,他从昏迷中醒来,肉身伤势已然痊愈,只有心神略微受了一些震荡。 不过,这些都只癣疥之疾,白城不过稍稍吸收了法器中蕴含的舍利子,便已恢复了心神世界所受的创伤。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白城隐居在老者屋中,足不出户,全力吸收其余几件法器中蕴含的舍利子,不但心神之力暴涨,就连凝练符文的进度也骤然加快,待所有法器用尽之日,已凝练了一千八百多枚符文,超过周天之数的一般。 白城将所有法器吸收一空之后,便寻机重回建业城附近,想要查找小婉、孙真人、风诺道长的下落。 白城也曾想过去联络道门,但他一想到葛道长之死,十之**与道门之中的叛徒有关,便打消了联络道门的念头。 他数次探查皇宫,却始终一无所获,其中一次还被守在宫中的数位佛门高手发现,激战一场之后,最终负伤而去。 这一场激战之后,白城终于沉下心来,决意稳扎稳打,先行提升自身修为,打算等修为提升到佛门神僧的水准之后,再去强闯皇宫内城,正面对撼佛门高手! 昔日他修为低下之时,尚可以凭借智计,在众多高手之间借力打力,纵横捭阖。如今他却已是炼神高手,所遇到的敌人皆是天下最为顶尖的高人,再无可供借力之人,亦再无纵横捭阖之空间。 白城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明悟,日后所遇之敌,唯有亲手击倒,除此之外再无捷径可言。 若是换一个人,想要提升到三大神僧的水准,只怕是难如登天,但白城却有十足把握,有清虚道德真君亲自指点,他要是还没有这点把握,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的好。 在接下来的这半年里,白城时不时前往北面佛门偷袭,抢夺佛门之中的舍利子或蕴含舍利子的法器。以他当日的修为,只要不被三大神僧正面堵上,便无人拦得住他! 半年之后,白城终于凭借这些法器,将三千六百枚周天符文一一观想完毕! …… 一道青光冲天而起,随即又一收敛,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就好似从没出现过一般。 白城不知何时,独立于松枝之上,双目温润如水,肌肤晶白如玉,默然望着天上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身形忽然一晃,竟从千尺峭壁上跌落下来,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在跌落之时,既未运转元气,又未施展神念之力,就这样如炮弹一般向山下砸去! 凛冽寒风吹过,衣袂随风飘扬,白城面色平淡如水,没有半分变化! “砰”的一声闷响,白城竟就这样砸在山脚下方的巨大青石之上,将一块一丈方圆的青石,砸的四分五裂,碎石裂了一地。 许久之后,白城缓缓从碎石中站起,身上竟无半点伤痕,口中喃喃说道:“这就是一气至清体?天下之间当真还有伤的了我的法诀么?若是在半年前练成该多好。” 白城轻轻叹息一声,脚踏朵朵青云,转身向山外掠去。 …… 行了约莫一刻多钟,白城低头向下方瞧去,只见一座村庄出现在视野之内。 白城身形一转,轻轻按落云头,落到到村庄附近的一座山头,漫步前往村中一座木屋前面,伸手轻轻叩门,说道:“老人家,这些日子可好?” “好!好!好!这些日子都好,还是多亏了你带来的上好药材!”随着说话声音,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屋中迎了出来。 白城呵呵一笑,左手探出袖中,不知何时,他手中已多了一根须发皆全的人参来。 老者瞧见人参,连连摆手说道:“这东西太珍贵了,便是县城里的大户人家也用不起,老头子何德何能,用得起这样珍贵的药材。” 白城笑而不语,将人参递到老者手中,轻轻一拍老者肩头,随其一同步入屋中。 老者苦笑连连,将白城让入屋中,将人参递到家人手里,自家去煎水沏茶。 白城微微一笑,拉了把椅子坐下,与老者随口攀谈起来。 这老者半年前在江边救过白城之后,白城便时常回到此处探望老者,这老者有些缠身顽疾,白城便时常带些珍惜药材来与他疗养。 老者身上疾病乃是积年劳累所致,故此白城修为虽高,却也无法为他治愈,只得以药草慢慢调理。 闲聊几句之后,白城忽然一转头,瞧见桌上供着的一尊神像,不由怔了一怔,连忙问道:“老人家,这神像是哪里来的?在下上次来时怎么还没见过?”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却是因为这尊神像他以往曾经见过,与“青狮地狱吼”阵中的三首明尊像一模一样! 老者笑道:“这尊神像乃是大光明教所传,老头子以往入教世界不长,还不能奉迎神像,前些日子老头子入教时间终于够了,这才能迎取神像!” 白城目光一闪,问道:“大光明教?却不知这教是何时开始传播的?” 老者想了想,说道:“约莫三五年前吧?老头子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是从徐州地界传来的。” 白城点点头,问道:“老人家可否替在下引荐教中人物?” 老者面上一喜,说道:“你也要加入大光明教么?那再好不过了,这几日教中护法正在此次巡查,老头子正好可以替你引荐!”(。) 第三十二章 同行 松江府外,燕子坞旁,一座气势恢宏的庙宇拔地而起,往来香客来往不断,将往日一处僻静所在变得熙熙攘攘。 白城漫步在庙宇之前,抬头望着上方悬挂的“光明圣境”四个字,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方才问道:“老人家,您说半年多前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空地,并没有修建庙宇?这样一座庙宇,恐怕不是一年半载修得好的吧?” 老者长叹一声,说道:“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城中大户全力资助,恐怕再有十年也修不成这般模样。” 白城问道:“老人家,这松江府以往都是道门信徒,为何会忽然转信了大光明教?” 老者说道:“道门那些道士哪有大光明教的神官厉害?大光明教的神官个个法力高深,尤其是教主他老人家简直是无所不能,厉害的紧!” 白城点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咱们先进去见见护法吧。” ...... 两人漫步进入庙中,穿过重重殿宇,向庙宇后方走去,这老者信奉大光明教已久,教中上下俱都认识此人,故此并无人拦他。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后院一所房屋外面,屋外四面持刀侍卫把守森严。 老者连忙上前说道:“几位小兄弟,这里有一位兄弟想要加入教中拜见护法。” 其中一位护卫皱眉说道:“拜见护法?这人是谁?护法岂是说见就见的?这几日奸细众多,您老哥不要被他骗了。” 老者连连说道:“这也是熟人,决计不会是奸细。” 白城站在老者身后,用神念向屋中一扫,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道:“小弟还当是谁,原来是雁大哥在此,你我兄弟久违啦!” 话音未落,屋门猛然打开,一条昂藏大汉背负长刀,迈开大步从屋中走了出来,一把抱住白城,神情激动说道:“原来是白兄弟!当真是许久不见啦!” 这条大汉不是别人,正是白城旧识大盗雁高飞! 白城同样大笑说道:“小弟也想你的很!没想到几日不见,哥哥你竟做起神官来啦!” 雁高飞苦笑一声,说道:“你我兄弟屋内说话。” 说罢,他一把搂住白城往屋中走去,留下老者与四名护卫目瞪口呆。 两人步入屋中之后,白城瞧见屋中正堂摆着三首明尊像,忍不住再次问道:“雁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要重立明教不成?” 雁高飞轻叹一声,说道:“并非是雁某要立明教,而是周老东家要重立明教。” 白城一怔,问道:“周老东家?他凭什么...” 说到这里,白城猛然想起他从“青狮地狱吼”阵中的“逆流空间”得到的北冥剑,脱口说道:“周老东家在三河府外也得到什么了?” 雁高飞一愣,随即说道:“你猜得不错!周老东家那日在三河府外,得到了明尊留在世间的传承,修为突飞猛进,这才起了重立明教的心思。” 白城皱了皱眉,问道:“突飞猛进?不知达到何等地步?” 雁高飞想了想,说道:“到底有多强雁某也不知道,只是周老东家自称有明尊遗物在身,便是再强的高手他也不惧!” 白城“哦”了一声,似是有些不信。 雁高飞见他似有不信之意,继续说道:“你莫要不信,前些日子佛道两门皆有炼神宗师去徐州总坛围剿,俱都被老东家击败,否则咱们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传教!” 白城微微点头,随即心中再次泛起疑问,问道:“佛道两门?徐州明明道门地界,为何会有佛门之人前来围剿?” 雁高飞一惊,瞧了白城一眼,问道:“你有多少日子没在江湖行走了?” 白城一愣,说道:“小弟差不多半年多未在江湖行走,一直在山中隐居。” 雁高飞叹了口气,说道:“难怪你不知道。” 白城目光闪动,问道:“知道什么?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雁高飞说道:“陈国已经变天了。” 白城问道:“还请雁大哥解释一二。” 雁高飞点了点头,说道:“此事雁某知道的也不大清楚,只是听江湖上的朋友说,半年多前,道门与陈国皇室一战,最终道门败北,陈国皇室独揽大权。” 白城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小弟略有耳闻。” 雁高飞继续说道:“陈国皇室获胜之后,便知陈国发布号令,解除道门在陈国特权,允许佛门在陈国传教,同时建立律法司,要求无论是佛门子弟还是道门信众,都要归属律法司管辖,否则便逐出陈国。” 白城问道:“结果呢?佛门原本便不能在陈国传教,有此机会自然无有不可,道门会甘心如此么?陈曜虽然胜了道门一次,但道门势力之强,绝非陈国皇室所能抵御!” 雁高飞面色忽变说道:“江湖上的朋友最初也与你想的一般,都以为道门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是无人想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令天下人俱都难以置信的事情。” 白城奇道:“什么事情?” 雁高飞长叹一声,说道:“又有谁人想到?五斗米道卢家竟然愿意接受陈国皇室的条件,卢家当代道主竟带领门下众弟子就此迁入陈国,愿与佛门共存此处。陈国皇室竟对卢家全盘接受,封卢家家主为护国法师!如此一来,天下纷纷侧目,道门内部分裂,自然也没有力量再来攻打陈国,局面也就一直僵持到现在!” 白城沉默许久,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原来陈国皇室与卢家早有勾连,小弟终于想通了。” 雁高飞一怔,问道:“兄弟想通什么了?” 白城苦笑一声,将他离开三河府离开之后的种种事情叙说一遍,从白虎堂之事讲起,一直讲到半年之前夜袭皇宫,先后遭遇陈国皇室设下的陷阱与北方佛门两大神僧。 雁高飞直听得目瞪口呆,许久之后,方才长叹一声,说道:“雁某只道这几年遭遇十分离奇,但与兄弟一比,却是天差地远。” 白城唯有苦笑而已。 雁高飞顿了顿,说道:“如此说来,陈国皇室早有图谋,只怕与五斗米道暗中勾结也不是一日两日,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何能在短短时间便稳住局面。” 白城点了点头,说道:“雁大哥说的不错。” 雁高飞说道:“雁某借问一句,兄弟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白城目光一凝,说道:“小弟如今修行略有成就,便是遇上三大神僧自信也能抗衡一二,打算再上建业城一趟,寻机潜入皇宫,向陈曜讨回这笔债!” 雁高飞说道:“兄弟既已下定决心,雁某绝不敢拦,如今建业城中已是高手如云,只怕兄弟这一去却不大妥当,不如与我同回徐州,见到周老东家之后再做打算。”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大光明教新立,正是徐徐发展之际,若是小弟在大光明教的消息被陈国皇室知道,只怕对周老东家大业不利。” 雁高飞慨然说道:“若是兄弟仗义出手,只怕我等早已埋骨三河府,又何谈立教二字?兄弟还是随我同去吧!” 白城摆了摆手,说:“小弟一人独行还轻快些,若是事有不利,还能想法了退去,雁大哥不必多虑了!雁大哥若是真想帮小弟一把,不妨帮小弟打听几个人的下落。” 雁高飞道:“兄弟但说无妨。” 白城当下便将孙真人、小婉、风诺道长、清机道长等人的姓名一一道出,雁高飞记下不提。 此后两日,白城在此略作盘桓,与雁高飞痛饮数日,这才独自往建业方向行去。(。) 第三十三章 昔日之事 长街之上,人流如织,建业城中往来行人不断,端的是呵气成云,挥汗如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忙碌的神情,与百年多前毫无二致,陈国这一段时日的大变,似乎并未影响的普通百姓。 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在街上多了许多身着僧衣的光头僧人,不过最初几日,还有许多人对这些僧人好奇,但日子一久也就无人关心了。 “这些秃驴好生讨厌,老子每次瞧见这些秃驴都吃不下饭去。”一个滚雷般的声音猛然在街上响起。 “吃不下饭?你吃的不比谁少吧?再说你讨厌秃驴也不必在大街上喊吧?”一个尖细的声音随即响起。 对面街上几个僧人听到两人说话声音,纷纷显出金刚怒目之色,就要过来教训这两人。 不料,几名僧人刚刚转过头来,只是瞧了那两人一眼,就立刻化为菩萨顺目,照旧转回头去,好似没有听到这辱骂声音一般。 原来出言不善的两人,俱是非同寻常,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至极,至少也在十尺以上,比寻常人高出将近一半,再加上一身鼓鼓囊囊的肌肉,一头蓬松的乱发,就好似地狱恶鬼一半。 另一人则是矮的出奇,身高不足四尺,四肢更是瘦弱,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只是这样一个人手中却托着一口五尺多高的大酒缸,却丝毫不显得吃力。 “你二人莫要多说,如今形势不稳,还是低调些好。”一名中年男子沉声说道。 此人身高七尺,鼻直口正,四肢匀称,身形挺拔,面上带着三分沉稳,三分仁厚,三分肃杀,一分笑意,头发束在脑后,穿着一身白袍,袖口处缝着两道海蓝色纹路。 “金师兄,你就让小陈、小蔡俩人多说说吧!莫说是他俩,就算兄弟我和大哥你,又何尝不讨厌和尚?”一个懒散声音响起,说话之人约有二十余岁,一身蓝色衣裳,手中托着一个黄金罗盘,罗盘之上金光流转。 “林师弟,佛道合流是佛门、陈国乃至咱们道中的共同决议,还是莫要反对的好,否则于人于己终是不好。”中年男子说道。 “好!好!好!金师兄说得对,兄弟我知道啦!”蓝衣青年讪笑一声,低头再看黄金罗盘。 “哦?”蓝衣青年面色一变,身子忽然一颤,就好像瞧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蓝衣青年呆了一呆,忽然又恢复成懒散神情,说道:“金师兄,兄弟我累了,先去找个茶馆喝两杯,你跟小陈、小蔡先去办事吧。” 中年男子微微怔了一怔,随即说道:“你去吧,小心些!” 蓝衣青年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中年男子站在他身后,瞧着蓝衣青年前去方向,轻轻叹息一声。 …… 蓝衣青年沿着大街走了一二里远,忽然拐到一处巷道之中,只见巷道之中有一颗百年柳树,柳树下方有一名青衣人盘膝而坐。 蓝衣青年大步迎上前去,说道:“白老弟!兄弟我想你死了!” 青衣人缓缓睁开双眼,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怎么…” 话音未落,蓝衣青年已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白老弟,你忘了我的寻命盘不成?在兄弟我面前还装什么装?” 青衣人微微一怔,随即一声苦笑,面容缓缓变化,最终化成白城模样。 原来这青衣人便是白城,这蓝衣青年便是白城的至交好友,五斗米道精英弟子林素还! …… 林素还面带怒色,问道:“兄弟我当初听到消息说你死了,还伤心了一场,后来又听说你没死,还来京中找过一场,只可惜终究没有找到!你适才为何又不肯认我?难道是瞧不上兄弟我了吗?” 白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小弟不与林大哥相认,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林大哥。” 林素还一怔,问道:“你这是何意?” 白城苦笑一声,指了指一旁地上,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林大哥耐心些…” 巷陌之间,柳树荫处,白城将这数年来的经历与林素还细说一遍,除了涉及“清虚道德真君”这种极为机密的事情未曾吐露之外,其余事情俱都细说一遍。 说罢,白城叹了口气,说道:“五斗米道如今与陈国已成盟友,小弟却要向陈国皇室讨回这笔账来,说不得还要找出昔日向陈国皇室通风报信之人,这人十有**便在五斗米道之中,故此,小弟不愿与林大哥相认,只怕…” 林素还沉思片刻,忽然大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么?兄弟我怎么不大相信?” “他说的是真的,作为天下间最为年少的炼神宗师,他又岂会骗你?”一名中年男子忽然从巷子外走来。 白城拱手笑道:“原来是金师兄来了!” 来者并非别人,而是昔日曾与白城交手一次的五斗米道高手金玄奇! 林素还一惊,双目盯着白城,难以置信的问道:“竟是真的?” 白城点了点头,随即转头面对金玄奇,说道:“不知金师兄此来又有何事?是要再交一交手么?” 金玄奇嘴角挤出一丝苦笑,说道:“金某不过练气境界,岂敢在炼神宗师面前出手?” 林素还一怔,忽然想起白城与金玄奇之间原有一段恩怨,连忙说道:“咱们都是兄弟,宗门的事情有哪些大人物出来,咱们兄弟还是不要理会的好,昔日之事都已过去,况且当日也不是金师兄要伤你。” 白城笑道:“林大哥不必紧张,冤有头债有主,白某自然知道找谁去讨这笔债。敢问金师兄,那头水龙现在何处?” 金玄奇摇了摇头,说道:“敖先生现在何处,只怕天下间再无人知道。” 白城一怔,问道:“这是何故?” 金玄奇说道:“此事金某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当日我们来九仙观擒你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找一个理由将敖先生送到陈国,敖先生来陈国的目的便是替五斗米道与陈国皇室订立盟约。据金某所知,盟约订立之后,敖先生便凭借此次功劳,还了五斗米道的人情,重归大海去了。”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对付我一个小小淬体,竟要放出炼神阶的灵兽,原来只是一个幌子。” 说话之间,白城忽然转身,大步向巷外走去,口中大声说道:“林大哥多加保重,小弟先去办事,待此间事情办妥,你我再共饮几杯。” 林素还方才迈步要追,却已失去了白城的踪影,不由叹息一声,说道:“金师兄,兄弟我已说过咱们兄弟的交情归交情,大人物之间的算计归算计,怎么他还是不愿与兄弟我多聊聊?” 金玄奇目送白城离去,口中淡淡说道:“许是他如今已是大人物了,行事已然身不由己!”(。) 第三十四章 招魂之法 白城离开小巷,将林素还远远甩在身后,此时还不是与林素还见面的时候。一面是朋友,一面是师门,两面却偏偏是死敌,林素还虽然一向潇洒,他却不愿林素还因为此事为难。 半日之前,白城来到建业城中,刚刚开始打探消息,便在城中遇到林素还,这一方面是气数使然,另一方面则说明建业城防守之严,连金玄奇这种级别的高手,都被洒出来巡视。 白城抬头瞧了瞧天色,见天色尚早,便打算先寻一处酒楼休息,待到晚间再去闯皇宫内城。 转过两条街道,白城随意寻了一间酒楼,迈步来到酒楼上面,点了一壶酒两盘菜,胡乱填了填肚子,脑中则是不断思索晚间计划。 就在白城用心思索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脑后传来。 “天河,你又在想卫大小姐吗?” “赵铁枭,你莫要乱讲,卫大小姐岂是你我之辈能凑得上的,这话要是传到大小姐耳边,只怕我二叔也保不了你!”一个傲气十足的声音说道。 “乱讲?这事情风云镖局上下谁不知道?自从那年见过卫大小姐之后,你去过将军府多少次?还在我面前装相。” “今时不同往日,卫大小姐如今已得了卫将军的信任,大将军府上下都是由大小姐说了算的,这玩笑以往可以开开,现在就不要开了!” “韩天河,以往我觉得你这人别的不行,怎么也还有点傲气,怎么现在连点傲气都丢了?卫大小姐再厉害也不过是卫家的远方亲戚,你怎么就不配不上了?难道她当真比得上卫家的千雪小姐吗?” “你知道什么!千雪小姐虽说是卫家嫡系大小姐,但与卫将军并不对付,在府中的势力还比不上孤霞小姐!” “哼哼...这话你也就敢在这说...” “你...” “二位且慢动怒,咱们许久不见啦。”白城听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悠悠站起身来,笑盈盈的向二人说道。 这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白城初次前往建业城时,在沿途之中遇到的风云镖局中人,其中一人是副总镖头韩湛的得意弟子赵铁枭,另一人则是他侄子韩天河。 两人闻言俱是一愣,抬头再看时,却见白城站在一旁,面上含笑。 赵铁枭一怔,随即大喜过望,急忙站起身来,说道:“原来是白公子!我师父时常说起你来,只是一直不得见!” 韩天河也拱了拱手,示意见过白城。他当日曾被蒙天蛟擒住,后来被白城救下,却因此反而对白城心怀芥蒂,如今见面也不大好意思答话。 白城笑道:“小弟前些年一直在海外漂泊,前几日才回到建业,今日闲暇无事,偶尔在街上闲转,不料竟在此处遇到两位。” 赵铁枭哈哈大笑,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白公子来的也不是别的地方,对面就是咱们风云镖局!” 白城一怔,抬头向窗外望去,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对面一座府邸门前正挂着大大的“风云镖局”四个大字。 赵铁枭笑道:“白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去咱们镖局一叙,我师父早就想见你啦!” 白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此事到不着急,小弟适才听到赵兄弟说起卫大小姐之事...” “原来你也想见卫大小姐?”韩天河忽然插口说道,“卫大小姐如今身份已经不一般啦,白公子纵然身怀绝技,恐怕也未必攀得上交情。” “你这说的什么话!要不是白公子出手,恐怕咱们当日未必能活着回来,就算是他卫孤霞也要承白公子这份恩情!”赵铁枭面色一变说道。 白城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二位误会了,小弟说的并非孤霞小姐,乃是卫家嫡系小姐卫千雪!” 赵铁枭一怔,问道:“千雪小姐?你为何问起...” 白城笑道:“小弟也算与她有些交情,听到故人消息,难免有些好奇。” 赵铁枭愣了一愣,沉吟片刻,说道:“千雪小姐恐怕过得不大好。” 白城面色一变,问道:“她乃是大将军府的千金,还有人敢难为她不成?” 赵铁枭摇头说道:“难为倒没有,只听说她不受卫将军的待见,一人孤守城南老宅,平素也见不到卫将军。” 白城面色沉下,心中却忽然一动,问道:“赵兄弟说的卫将军不知是那位?是卫温还是卫玄?” 赵铁枭不由一惊,说的:“你怎敢直呼大将军名号?我说的自然是卫玄卫将军!” 白城轻轻“哦”了一声,沉吟片刻,问道:“小弟与千雪小姐有些交情,想要去探视一番,却不知卫家城南老宅在何处?” 赵铁枭一拍胸脯,说道:“白公子何必多问,我带兄弟你去便是!” 白城说道:“那就有劳兄弟了!” ...... 两人说定此事,便从酒楼离开,也不去风云镖局中闲谈,径直往城南卫家老宅而去,只留下韩天河一人在酒楼上发呆。 建业城占地极大,卫家老宅位置又偏,两人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来到卫家老宅前面。 卫家老宅是陈国立国之初所建,历经百年风霜,已显得有些破旧,如今卫家族人皆已搬离此地,只留下些许老人看守祖屋。 眼见卫家老宅就在前面,赵铁枭便向白城告辞,他与卫千雪并无什么交情,所知消息也是从卫府下人口中得知,如今白城与卫千雪故人相逢,他自然不愿去凑什么热闹。 白城与他拜别之后,并未由正门求见,而是身形一晃,纵身跃上院墙,飞身向院中行去。 昔年他要在深宅大院之中打探消息,还要小心行事,如今他只要神念一扫,便知道的清清楚楚,也无需打探,径直往卫千雪所在之处行去。 后院竹亭之中,卫千雪孤坐亭中,望着天空默默发呆,她面带风霜之色,一头乌发蓬乱,一身鹅黄色长裙亦是沾满灰尘,对于大将军府的嫡女来说,已是潦倒之至极。 白城远远瞧见卫千雪漠无表情的面容,心中不由一痛。 纵然衣衫再破,遭遇再苦,也不过是些外物,以卫千雪的坚毅心志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唯有这副表情,让白城知道她这些日子恐怕遭遇不好。 白城轻身说道:“卫师姐,许久不见啦!” 卫千雪闻言,娇躯一颤,缓缓转过头来,双眼放出光芒,说道:“白师弟!你怎么来了?” 白城笑道:“小弟这几日来京城办事,偶然听到卫师姐的消息,特地前来拜访。” 卫千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白师弟能来真是意外之喜,我这里已许久没有来过外人了。” 白城漫步来到卫千雪身边,说道:“小弟听说卫师姐遇到一点麻烦,似是受到卫将军责罚,却不知是何缘故,能否言讲一二,小弟也好出出主意。” 卫千雪目光黯淡下去,摇了摇头,说道:“不成的,这是我家中之事,外人插不进手,莫说是白师弟,便是陛下也没这个本事。” 白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卫师姐,便是陈曜不成,卫大将军也不成么?我记得师姐说过,卫大将军对师姐可是十分痛爱。” 卫千雪苦笑说道:“实不相瞒,我爷爷修行时走火入魔,已然昏睡数年。” 白城一震,说道:“竟有此事?” 卫千雪点了点头,说道:“若非如此,家父也不会...唉...” 白城皱了皱眉,问道:“可否让小弟见见卫大将军,小弟这几年在海外学了一手医术,或许能起点作用。” 卫千雪面露疑惑之色,似是不肯相信。 白城说道:“大将军既已昏迷多年,千雪姐姐何不试试再说?纵然不成,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卫千雪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白师弟说的是,那便随我来吧。” 白城一怔,惊讶问道:“难道卫大将军就在这里?” 卫千雪叹了口气。 白城更加惊讶,说道:“卫大将军乃是卫家之主,竟然会被留在老宅无人过问?” 卫千雪叹息说道:“昔日爷爷身体还好时,便与家父意见相左,如今...” 白城点了点头,示意已然明白,让她不必再说下去。 ...... 两人离开后院,绕过重重游廊,穿过几件房屋,来到一座静室之前。 静室门前一人身披紫袍,腰横长刀,双目微闭,盘膝而坐,正在门前守卫。 卫千雪拱手施礼,说道:“郎将军,小妹有位朋友擅长医术,想要瞧瞧爷爷。” 郎将军缓缓睁开双目,说道:“卫大将军乃是修行之误,只怕药石...” 话未说完,他猛然止住声音,冲着白城说道:“是你!” 白城拱手笑道:“郎将军,久违啦!” 卫千雪一惊,说道:“你们认识?” 白城笑道:“小弟与郎将军也是不打不相识,总算有点交情。” 郎将军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小子也算有点门道,既然要看,就去看吧!” 白城拱手笑道:“那就多谢郎将军啦。” 这位郎将军不是别人,与白城曾经会过一次。 白城从青羊府归来之后,剪除柳青山之前,曾在太乙山中与此人一战,当时此人是在“潜龙”卧底,却未透露真实身份。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卫大将军手下,看来卫大将军对陈国皇室也并非如自己想象般的忠心耿耿。 ...... 白城迈步进入屋中,只见一名干瘦老者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双目微微睁开,一身肌肉松弛,露出茫然的神情,虽然是在打坐,但却并未运功。 白城双目在这人脸上一扫,不由“啊”了一声,原来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在白虎内营与他数次交谈的神秘老者。 他能顺利通过白虎内营的第一次测试,还是蒙这老者所赠的《军略奥义》! 卫千雪见白城面色不对,问道:“白师弟,怎么了?” 白城摇了摇头,并未答话,他所见的事情太过离奇,只怕说了卫千雪也不会相信,还是不说的好。 白城以神念向卫大将军扫去,神念所及之处,却是一片正常,并无半点可疑之处,只是身子有些虚弱,不由皱眉问道:“卫师姐,不是说卫大将军已昏迷多年了么?怎么...” “爷爷他虽然失去意识,但吃饭睡觉却无影响,只是对周围之事茫然无知,也不能与人交谈。”卫千雪解释说道。 白城一怔,暗自沉下心神,来到玉屋之中,请清虚道德真君相助,若连这位金仙也瞧不出毛病,只怕天下间再无人能治好卫大将军。 清虚道德真君以神念一扫,便笑骂说道:“不过初入炼神,连金丹也没有凝结,就敢阳神出游,当真是不要命了!” 白城连忙问道:“还请真君细说,不知他还能否医治!” 清虚道德真君笑道:“此事容易之极,他不过是修为不足,强行练了阳神出游之法,以至于阳神外出,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罢了,只留下阴神在体内维持。你只要施展招魂之法,便不难将他唤醒。” 白城连忙问道:“却不知如何施展。” 清虚道德真君笑道:“这也容易,你且听山人教你!”(。) 第三十五章 惊世秘密 前些年,卫千雪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以为祖父迟早有一天会醒转过来。这几年来,随着无数道门宗师、杏林逸士纷纷摇头,卫千雪的心已逐渐冷了下来。 尤其是这几年来,父亲卫玄一意孤行将祖父迁居到祖屋之后,也不在安排人医治,卫千雪的心更是如死灰一般。 今日白城来访,她心中略有有些高兴,自从她虽祖父来到祖宅之后,过去的朋友已大多都断了联络,几乎无人再来看她。 不过,白城说起要医治祖父的时候,卫千雪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因为她根本不相信白城会成功。 直到白城真的成功! 她到现在都难以置信,因为白城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接触祖父,便治好了无数高人都难以治愈的奇症! 卫千雪看的清楚,白城进入屋中之后,只是看了祖父一眼,紧接着便站着不动,口中念念有词。 不过片刻功夫,祖父便有了极为明显的变化,双目不再茫然,透出点点神光,与她记忆之中那个祖父的身影再此重合。 ...... “大梦方觉晓,平生谁知我?”卫大将军悠悠醒转过来,独自放声说道。 白城略一拱手,说道:“恭喜卫大将军重掌肉身,总算脱离苦海!” 卫大将军缓缓抬起头来,瞧了卫千雪一眼,又看了看白城,说道:“你很不错,你也很不错,若没有你二人,老夫未必有机会重回阳世。” 白城笑道:“大将军客气了,大将军指点之恩在前,弟子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再说大将军乃是阳神出游,又非就此故去,纵然没有弟子,也不是没有醒转的机会。” 卫大将军摇了摇头,说道:“哪有那般容易,阳神离体便如陷入苦海,若不是小兄弟你身怀绝技,老夫恐怕此生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再也回不来了!” 白城略微有些奇怪,问道:“大将军,在白虎内营的时候,您老人家明明可以看得到在下,也能来去自如,为何却不回肉身?” 卫大将军苦笑一声,说道:“哪里是那么简单,阳神离体的诡秘之处,非是人在局中不能体会,老夫便是说出来你也不会明白的。” 卫千雪站在一旁,听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问道:“爷爷,你这些年是怎么了?明明头一次见白师弟,为何好像认识他?” 卫大将军瞧着卫千雪,面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说道:“此中事情诡异,一时也与你讲不明白,你先出去等待片刻,爷爷有事情与他交代。” 卫千雪虽然千般不愿,但却不能违背祖父的意思,只得退出门外。 不过,她眼中仍是带有万般疑惑,不知为何祖父昏睡数年之后,刚刚醒来就能认出白城。 待卫千雪离去之后,卫大将军忽然长身而起,冲着白城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小兄弟仗义相助,救卫氏一门于水火之中!” 白城一惊,连忙闪身一旁,说道:“大将军多礼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何况在下不过唤醒大将军一人,却与卫家上下有何关系?” 卫大将军长叹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其中内情之复杂,便是老夫今日想起,犹自感到震惊!” 白城目光一凝,说道:“还请大将军细说。” 卫大将军叹息说道:“小兄弟以为老夫阳神离体只是一个意外吗?” 白城眉毛一挑,问道:“难道其中还有内情?” 卫大将军摇了摇头,将以往事情娓娓道来,其中惊异之处,果然令人难以置信。 数年之前,卫大将军巡视天下驻军之际,在扬州一处地界,恰好遇到一桩惨案。那是在一处山谷之中,在这谷中有百余户人家,组成一个小小村落唤作“卧牛庄”。 卫大将军原本计划的路途,并不会路过这处山谷,只是因为天降大雨,将原本要走的道路冲毁,才不得不换了一条道路,恰好路过这一处山谷。 不料,就在他来到这处山谷之时,却发现谷中数百人在他来之前的数个时辰尽数死去,只留下尸骸还在山谷之中。 卫大将军大惊之下,便从扬州抽调精锐差人,要将谷中惨案彻查一番,谁知这许多人查了许久之后,莫说查处凶手,就连谷中之人是怎么死的,竟也无人查出。 只因谷中死者肉身俱都完好,没有丝毫伤势,而且也未曾中毒,若不是停止呼吸,压根看不出是死者。 卫大将军惊愕之下,心知此事非同寻常,便去请道门高人来此处查看,一番查看之下,竟然得出了一个结论,谷中之人竟是被人摄魂而去,魂魄离体而死。 虽然查出来这些人的死因,但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凶手,卫大将军诸事缠身,无奈之下,只得先行返回京城。 回到京城之后,卫大将军仍然忘不了此时,便安排人手去刑部查访以往案卷,想要瞧瞧以往有没有类似的案件。 一查之下,卫大将军不由大吃一惊! 没想到此类案件并非孤例,从数十年前便已时常发生,而第一起案件发生于五十多年前,发生地便在建业城西的皇家寺院“碧天院”! 白城听到这里,不由惊讶说道:“碧天院!” 卫大将军奇道:“你听过这个地方?以你的年纪不应该知道这个地方才对。” 白城长长吐了口气,说道:“弟子是从别处听过碧天院的消息,还请卫大将军细说一番。” 卫大将军点了点头,继续向下说去。 就在卫大将军得到消息的当夜,刑部忽然起了一场大火,不但将种种案卷全都烧毁,就连他派去的查案之人,也都一并烧死! 卫大将军得知消息之后,心中愤怒自不必说,亲赴现场检查查案之人的尸首,并在现场瞧见了查案之人留下的暗号,直指此案的源头乃是陈国后宫! 卫大将军惊愕之下,却也无法再查下去,只因后宫乃是皇室的家事,他一个外臣纵然身份再高,也无什么资格去查。 不过,卫大将军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绝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反其道而行之,不从深宫入手,转头调查宫中诸人在宫外的家族。 他从皇后开始,包括诸位嫔妃、宫女、太监,一个也不放过,也亏得他是军中第一人,方才能安排下如此多的好手! 几年下来,卫大将军一番辛苦总算没有白费,终于从一个早已出宫多年,年老将死宫女的那里查到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陈国历代皇后在入宫之前,皆以被人顶替,全都不是人族出身,俱都是妖族所化,待传承到陈曜这一代,体内血脉大半已是妖族,只保留了极少的人族血脉。 白城听到这里,不由大惊说道:“什么?难道当年开国皇帝陈霸先的皇后...” 卫大将军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孙峨眉孙皇后也是妖族出身!” 白城不由一震,说道:“可惜!可惜!” 卫大将军继续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百余年来的血脉替换,陈曜早已倒向妖族,对国中臣民早已没有丝毫爱护,只当做牛羊一般看待。” 白城咬牙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卫大将军说道:“五十多年前,陈曜的母亲也就是当今皇太后入宫,她这一支不知是什么妖族化身成人,最喜食人魂魄,故此才造下碧天院一场灾厄。”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原来如此!” 卫大将军继续说道:“再往后,陈曜继承了皇太后的血脉,也十分喜食魂魄,故此才安排人手在天下连续生出数宗大案。”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若非大将军说来,弟子头一个便不会相信。” 卫大将军苦笑道:“老夫说起妖族时,你没有出言反驳,就已经很不容易。” 白城说道:“那是因为弟子曾与妖族中人打过交道,知道妖族的存在,却不知此事与卫大将军阳神离体有何关系?” 卫大将军叹息说道:“老夫得知消息之后,一时之间难以置信,便想亲自入宫查明真相,只是宫深难入,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就在此时,老夫偶然获得了一本秘笈,讲的是阳神离体的法门。老夫自然能想到,若能练成这一法门,便能潜入深宫获取真相,大喜之下便练了起来!” 白城听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说道:“不好!恐怕其中有诈!” 卫大将军长叹一声,说道:“不错!这本秘笈果然有鬼,老夫练过之后,阳神当即离体,在天地间飘飘荡荡,不知多久之后,方才忽然寻了个机会,落入白虎堂之中,可是无论如何却也回不到肉身中去。” 白城默然无语。 卫大将军说道:“老夫现在想来,恐怕妖族对老夫彻查之事早有觉察,只是因为老夫位高权重,故此不便刺杀,才想到这条釜底抽薪之计!” 白城叹道:“好毒!好狠!好辣!大将军这一番经历果然诡异的很,大将军这一番言论也为弟子解开了心中一个谜底,只是不知这与卫氏一族的存亡又有何关系?” 卫大将军说道:“在老夫阳神离体之后,陈曜便开始驱逐道门势力,引入佛门势力,并且不断拉拢小儿,意图将小儿绑在妖族的战车之上。” 白城听到这里,不由一怔,问道:“大将军既已阳神离体,为何又知道这些?” 卫大将军说道:“老夫自从落入白虎堂后,便日夜跟在陆总教习身边,陆孤帆乃是军中仅有的两名炼神宗师,小儿无论什么计划,都要与陆孤帆商议,故此老夫对近年来发生的一切并不陌生。” 白城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卫大将军继续说道:“旁人虽然不知陈曜的打算,但老夫却知道,陈曜引入佛门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趁佛道相争,为妖族获取生存空间罢了!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陈曜必然不得善终,小儿不知内情,恐怕到时候会为他陪葬!” 白城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大将军认识妖族必然不会成功么?” 卫大将军说道:“佛道传承千年,岂是如此容易被推翻的?更何况他们若真有如此能力,也不必再用如此婉转手段,直接杀佛灭道岂不痛快?再说纵然陈曜能够成功,人妖殊途之下,他又会善待我卫氏一族么?” 白城方才点了点头,心中忽然一突,想起当日在玉田府中,常飞龙提起天尊时,说天尊明令妖族不许在人间作乱。 妖族是当真敌不过佛道两门么?还是说妖族只是因为某些缘故,不敢在人间公然作乱? 白城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寒,口中却说不出话来。 ...... 沉默许久之后,白城忽然问道:“大将军如今已然苏醒,却不知接下来如何安排?” 卫大将军说道:“老夫打算重整卫府,将小儿召回府中,徐徐与陈国皇室脱离关系,再将此事说与佛道两门,寻机向陈曜等人一举擒下。” 白城沉默片刻,说道:“大将军此计只怕不妥,时日一久,消息泄露,恐怕陈曜会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卫氏一族恐怕更难逃活路。” 卫大将军问道:“那以小兄弟的意思呢?”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在下打算强闯皇宫,一举斩杀陈曜,到时候再请大将军再出面联络佛道两门,公布内情,稳住局势!” 卫大将军一怔,失声说道:“你要强闯皇宫内城!这怎么可能?皇宫之中高手如云,莫说是老夫这种初入炼神境界,就算是陆孤帆这种积年炼神宗师,只怕也有死无生!” 白城微微一笑,双目之中放出神光,照在卫大将军身上。 卫大将军只觉得无穷压力加身,不由的倒退数步,骇然叫道:“你这修为已不在四大真人之下!” 白城笑道:“凭弟子今日的修为,可还去的皇宫么?” 卫大将军叹息说道:“凭你今时今日的修为,天下之间还有哪里去不得?”(。) 第三十六章 闯宫 建业城南,卫氏老宅。 白城唤醒卫大将军之后,便在这宅中住下,眨眼之间,已过去七八日了。若是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当日唤醒卫大将军之后,便要强闯皇宫内城,当众斩杀陈曜! 就在他想要离去之时,卫大将军的一番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卫大将军言道,陈国皇室如今刚刚与道门翻脸,时刻都要道门高手刺杀,必然在深宫埋下高手,白城若是强闯进去,未必能如愿斩杀陈曜。若是白城愿意等几天,他却有办法调开这些高手。 白城不由暗自奇怪,卫大将军久已不在朝中露面,又如何能影响到陈曜的决定?更何况,按照卫大将军的说法,陈只怕早已对卫大将军生出杀机,又岂会轻易被卫大将军调动? 但接下来的几日,白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军中第一人,什么叫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什么叫做当世兵法大家! 卫大将军苏醒之后,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只是写了几封信笺,安排郎将军分头给几人送去。 信笺送出之后,不过数日功夫,北方沿江军哨便传出北方三国将要南侵的传闻,这一流言尚未平息,忽然又从南方传来山中异族蠢蠢欲动的传闻,朝廷尚未就这两件事情做出决断,东西两面忽然又有传闻,说是宋国与梁国不日就将发兵。 一时之间,朝野人心惶惶,陈曜连续发出数道谕令,也未能稳住局面。 白城初时还以为是卫大将军发动当年人脉,方才造成这般声势,他后来才知道,卫大将军不过稍微动用几个军前暗子,令这几人放出陈国将要攻击几国要害地域的消息,便使得这几国调动军队防守,然后,再让这几人将收集到的军情上报,便成了四面楚歌,风雨飘摇的势头。 白城这才知道,为何以道门的势力亦不能查出碧天院之案的真相,而卫大将军稍一出手,便能查明当年真相,他这份把握人心局势的本事,确实不愧于天下第一兵法大家。 …… 数日之后,几道光华从皇宫内院掠出,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掠去。 这几道光华虽是极为晦涩,做足了掩人耳目的功夫,但在白城眼中,却是清楚无比。 白城瞧见几道光华离去,心知进入皇宫内城的时机已然成熟,便于当日晚间无声无息掠到皇城上方,向深宫内苑落去。 以白城今日的本事,只要身法稍快,宫中侍卫对他来说便如木雕泥塑一般,似乎也发现不了他半点踪迹。 更何况他曾来过深宫一次,早已是熟门熟路,今次再会宫中,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赶到陈曜的寝宫外面。 白城的“一气至清体”已有小成,一身精华内敛,不但行走无声,便是炼神宗师的神念也扫描不到。 除非是有人以肉眼直接看到,否则只有修为高过白城数筹的高手,方能提前发现白城的踪迹,只是这样的高手,天下虽大却未必真的存在! 白城缓步来到寝宫之前,穿过重重宫室,来到最深一层。 此处乃是陈曜休眠的居所,莫说是外面的侍卫,便是宫中的宫女太监,没有陈曜的命令,也不敢踏足一步。 白城轻轻撩开门帘,抬头向屋中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周身不由一震,只见屋中摆着一张圆桌,桌上置着一壶美酒、几个酒菜。 在这圆桌一旁,坐着一头遍体雪白的狐狸与一只遍体青黑的苍狼,这一狐一狼俱是十分高大,足有九尺以上,虽然是畜生模样,却像人一样坐在桌边,一双毛茸茸的爪子拈着一双玉筷,夹着桌上菜肴,正在饮酒作乐。 最为可怖的是,这一狐一狼虽是禽兽模样,面上却都露出极为像人的奇异笑容,若非白城胆大包天,寻常人只要瞧上一眼,只怕当时就要吓死! “夫君,你怎么把宫中几位炼神都派出去了?万一有人心怀不轨杀入宫中,那可没人供咱们驱使了?”一个极为娇柔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哈哈,若是那几个炼神守在宫中,你我夫妇又岂能肆意化为原形?”一个粗豪声音响起。 “被他们发现又怎么啦?难道府君你还怕他们不成?天尊是不许咱们主动出手,可没有说不让咱们还手啊!” “别人倒还罢了,陈峤毕竟与朕有些血缘关系,也不好与他撕破脸皮!” “唉,夫君真是宅心仁厚,陈峤与夫君也不过一丝血脉相连罢了,若是再这么不晓事,索性吃了他也就是了!” “夫人哪,你也算修成人身,又怎能说吃就吃呢?吃得太多恐怕与修行不利!” “吃得多了不利,那送到嘴边的是不是能吃啊?” “若是送到嘴边,那也只有吃啦!” 话音未落,一道旋风骤起,形成一条风索,将屋外门帘扯下,露出白城的身影来。 风索扯下门帘之后,却未立即消散,随风一摆,向白城身子缠去,想要将他扯入屋中。 这道风索威势虽然不大,但却灵动之极,仅这一手功夫,便不在风诺道长之下。 白城左掌一挥,随手拍散风索,呵呵冷笑,说道:“庙堂之上,妖邪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凶残食人之徒纷纷秉政!好你个陈曜!竟将陈国皇宫内院化作妖孽魔窟!” 青黑苍狼见风索竟被白城打散,骤然人立而起,目中放出寒光,扔开手中酒壶,弹出数根利爪,身形一起一伏,径直向白城冲去! 白城只觉眼前一花,青黑苍狼已到眼前,这份身法之快,已在风诺道长之上,他生平所见高手,竟无一人及的上这青黑苍狼! 白城心中一沉,他适才听到这一狼一狐在屋中对话,视天下炼神宗师为无物,隐隐觉得这两位不知天高地厚,不料这一交手,才知这头妖物的实力已是炼神绝顶,确有斩杀炼神宗师的实力! 不过,别人挡不住这青黑苍狼,白城却不惧它,半年苦修之下,他的“一气至清体”已然入门,青黑苍狼身法虽快,却比他还差了一筹! “蹭、蹭”两声脆响,青黑苍狼连连退出数步,面上露出惊愕至极的神色。 原来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白城竟以左手两指,飞速弹断了青黑苍狼两根利爪,甚至余力未消,将青狼震出数步! 白城一招得手,当下更不迟疑,飞身一纵,已来到青狼身前,右掌一劈,向青狼当头劈下! 青狼大骇之下,身法已然散乱,急忙伸出利爪抵御。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青狼左爪已被劈断,腥臭狼血洒满一地。 白城不待青狼反应过来,左拳握紧,向青狼胸前径直击去。 “一气至清体”是天下绝顶炼体神功,他自小成之后,已无需运转元气,施展各种招式,只要拳打脚踢,便能使出全身力道,快捷方便之处,比之昔日胜过不止一筹! “砰”的一声闷响,青黑苍狼胸骨尽碎,双目之中流出血泪,摇摇晃晃就要倒在地上。 白城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就要从青黑苍狼身旁闪开,想要去将那只白狐一同擒住。 不料,他身影一晃,青黑苍狼就好似不要命一旁,以庞大身躯向白城猛扑过来,混不顾自身破绽百出! 白城微一皱眉,却被青黑苍狼拦住,事实上,这只青黑苍狼修为惊人,若非四大真人级数的炼神宗师,只怕也胜它不得。他之所以能将其脆败,全是因为这青黑苍狼修为虽高,但实战经验却少的可怜。 这也能够理解,青黑苍狼与雪白银狐若真是陈曜夫妻,这两人也极少有机会出宫,更不要说是与人生死相博! 不过,青黑苍狼这一拼命,却弥补了它不擅搏杀的短处,白城情非得已,只得与它周旋。 两人方才交手,白城便看到,雪白银狐见势不妙,竟推开一条暗道,飞身窜入暗道,顺着暗道就此消失不见。 白城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的瞧着银狐逃走,转过身来与青黑苍狼战在一处! 两人这一番交手,青黑苍狼已有拼命之心,白城却是稳扎稳打。 数十招后,白城再次窥到机会,一张拍在青黑苍狼头上,将青黑苍狼活活拍死! …… 青黑苍狼倒地之后,身形晃了几晃,竟唤作一个狼首人身的怪物,只是看它的肉身,竟是一名女子模样! 白城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适才他却是想岔了,以为青黑苍狼是陈曜,雪白银狐是当今皇后,现在看来那只雪白银狐才是陈曜,这只青黑苍狼乃是当朝皇后。 “敢问真君,这妖物死后为何没有变回原形,反而变成这般怪物?”白城指着狼首人身的尸体,沉声问道。 “此物乃是半人半妖,这边是他的原形!”清虚道德真君淡淡说道。 “啊!竟然还有此事,怎么书中从未记载?”白城惊讶说道。 “半人半妖有伤天和,若是放在上古年间,只要诞生于世,离开便要遭受天劫,故此世间并未流传,看来这方修行界确实不同,竟容的这样的怪物留存世间!唉…真不知…”清虚道德真君语气中带出一丝疑惑,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却未说出口。 白城轻轻叹息几声,今日皇宫一行,也算有得有失,得的是攻陷皇宫内城,卫大将军可以从容联络各方,揭开陈国皇室的秘密,失的是走了陈曜,以至于许多疑问都未能解答。 白城摇了摇头,打算就此离去,就在他举步之时,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陈国皇室与佛门纠缠已久,皇宫内库之中,说不定会存有佛门法器,若能得到手中,修为还能再进一步。 想到这里,白城神念一扫,寻出内库位置,大步向内城秘库走去。 片刻之后,白城已来到秘库门前,这秘库虽然设有几个机关,但却拦不住今日的白城。 眨眼之间,白城便已打开秘库大门,进入秘库之中,不出白城所料,在秘库之中果然存有数件佛门法器! 更令白城意外的是,内库之中不但存有佛门法器,还有数枚佛门舍利,其中一名还是举世罕见的罗汉级舍利! 白城毫不客气,将这一切尽数收在囊中。 收好一切之后,白城却发现这秘库之中还有一扇暗门,不由心生好奇,随手打开暗门。 只见暗门之中并无存有任何珍贵事物,只有一具刑架立在其中,刑架之上则是捆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妖物! 白城见到这妖物的面容,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妖物不是别人,却是他的一位旧识!(。) 第三十七章 妖族天尊 一年之间,陈国形势数变。 年初时,陈国当今陛下陈曜忽然集合各方势力,与道门做过一场,将道门在陈国的势力连根拔除。 就在天下人都以为道门会就此反击之时,陈曜竟再出奇招,先是引入北方佛门势力,再与道门之中的五斗米道卢家达成协议,将佛门一名高僧与卢家当代家主封为国师,引入这两家势力,就此将局势稳定下来。 一时之间,陈国气势高涨,竟有几分中兴的势头,道门连连遭遇背叛,反倒显露出颓势来。 就在普天下都以为道门只得吞下这枚苦果时,竟又风云突变,东面梁国、西面宋国、北方三国、南方蛮族竟齐齐发兵进犯,虽然没有当真打入陈国境内,声势却是极大。 朝廷上下得到这消息都是大惊,朝中几位大员正要拟定计划,应付这几路进犯之敌,谁知宫中忽然又发生大变。 多年未曾出现的卫大将军忽然回到朝堂,当众宣布陈曜十条大罪,联合京中数家大族,共同发布《讨陈氏檄》,不但要求废去陈曜的皇帝之位,而且要求废去陈氏一族的皇族地位! ...... 檄文一出,举世皆惊! 以往虽然也有权臣,掌握一国大权,要求皇帝退位,但也只是从皇族中选择一人另立新帝,绝无废除皇族的先例。 这是因为北方三国皇族俱有佛门鼎力相助,南方四国皇族更是道门护法,朝中权臣纵然势力在大,也不敢对佛道两门不敬。 更何况,陈曜刚刚引入北方佛门与五斗米道的势力,这两股势力与陈氏皇族结为一体,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又岂是卫大将军一人所能撼动? 谁料卫大将军一纸檄文出世,竟无半点反对的声音,不但朝野上下无人反驳,就连佛道两门也无半点反对。 数日之后,北方佛门三大神僧之一的玄海长老与南方道门四大真人之一的稚川真人亲临建业,与卫大将军以及京城几大世家真正的首脑“江南第一剑客”方歌吟进行了一番密谈。 一番密谈之后,佛道两门连同陈国朝野共同发出一纸号令,宣布了几件大事! 其中,陈氏一族恶行累累,罄竹难书,自此废除陈氏一族皇族地位,改立卫氏一族为陈国皇族,陈氏皇族原有人等俱都圈进在苍周恶水府,终生不得踏出府城地界! 陈曜所建律法司即日废除,北方佛门那位高僧返回北方空林寺,终生面壁思过,不得踏出寺门一步,卢家当代家主入城西碧天院修行,终身不得踏出院外一步! 除此之外,再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无论在朝在野,日后均不追究! 号令出台之日,四面军兵退去,陈国,哦,不,现在已然改称卫国根基稳固,再无动摇之虞。 ...... 这份号令出台,天下纷纷侧目,没想到事情竟会有这般变化。 有人猜测佛道两门幕后交易,陈氏一族反而成了其中的牺牲品,还有人猜测陈曜倒行逆施,这才引起内外一起反弹,更有人猜测陈曜早已成了卫家的傀儡,这一年多来的事情,都是卫大将军在后面操纵,为的便是将卫家推上陈国皇族的地位。 不过林素还却知道,这些猜测都是信口开河,真正的原因只有道门高层方才知晓,他也是凭借五斗米道精英弟子的身份,已经一些蛛丝马迹猜到唯一的真相。 也是极为骇人的真相,原来陈氏皇族早已成为妖族,计划通过陈国内乱,挑起佛道两门的纷争,最终达到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目的。 事实上,陈氏皇族只差一步就要成功,他们已然引得佛门三大神僧与道门四大真人正面对撼,害的道门炼神宗师葛继祖、陶氏昆仲相继丧命,孙灵秀真人与星君转世的小婉姑娘重伤,五斗米道卢家背叛道门,使得佛道两门已打出真火,各自积蓄势力,准备在陈国决战! 幸亏在此危急时刻,有人横空出世,挽狂澜于既倒,竟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趁陈国诸位炼神宗师离开建业的空档,单身杀入皇宫内城,一举攻破妖族魔窟,揭穿妖族阴谋,拯救天下苍生! 最令林素还惊讶的是,这人便是他的至交好友白城! 得知这一切之后,林素还便想方设法去找白城,想要瞧一瞧他是不是长出三头六臂,不然怎能立下如此功业? 不过,他遍访昔日旧识,却无一人能说清白城的下落,似乎白城那日进了皇宫内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人世间出现,好似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一般。 据他所知,寻找白城的并不止他一人,卫大将军也在找他,说是要报救命之恩,道门也在找他,说是要犒赏他卫道除魔之功,佛门也在找他,说是要与他尽释前嫌,就连“江南第一剑客”方歌吟也在找他,说白城是他化名方隐时收的弟子! 可惜直到今日,已是一年多过去,林素还却仍未得到白城的消息,只得叹息不已。 ...... 陈国以南,十万大山之中,一处深谷之内。 一位青衣少年盘膝而坐,瞧着面前一只苍首老猿微微笑道:“承虚,你身子可修养好了么?” 苍首老猿轻轻点了点头,用手指在空中写了一个“好”字! 白城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相陪了。” 苍首老猿面色一变,用手指在空中飞速的写了几个字,“你要去做那件事?” 白城点点头道:“半月之前,在下已然突破关口,自信人间无人能敌,也是时候去做那件事了。” 苍首老猿长长出了口气,却再未写出什么,就此垂下头去。 ...... 这青衣少年自然便是白城,他对面的苍首老猿,便是当日更在灵图道长身后的承虚老猿。 那一日,白城在建业皇宫内城秘库之中,见到的熟人便是承虚老猿,也正是从它身上,得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昔日九曜列岛之变,梁九功与楚西鲁并未放过承虚老猿,而是暗中安排人手,将承虚老猿暗算,递解到京城建业,故此当晚一战,承虚老猿并未出现。 不过送到京中之后,因为承虚老猿也是妖族的关系,陈曜并未将它斩杀,不过因为它与灵图的关系,却也未将它放走,而是囚禁在秘库之中,这一囚禁便是数年,直到白城将它救出。 承虚老猿作为妖族的一员,虽然修为不高,但岁数已然不小,对妖族之事了如指掌,并将其中内情,向白城一一道来。 原来妖族在这世间的势力之强,潜力之巨,远在人族之上,炼神宗师对于人族来说,可谓举足轻重,但在妖族之中,却算不得什么。在数千年之前,这世上甚至是妖族当道,所谓人族,不过是妖族治下的奴仆一流。 不过,妖族势力虽大,内中族类虽多,却非各行其是,而是由天妖门统领,天妖门之主则被称为天尊! 数千年前,天尊忽然发下一道谕令,要求妖族所有人等,全部退出中原,不许干涉人间之事,若要在人家行走,也要化为人形,不许暴露妖族身份! 一份谕令之后,妖族齐齐退出,这才有了佛道两门兴起,人族高手出世! 千年以来,妖族之中许多妖物都耐不得山林清苦,不甘心退出中原,只是他们又不敢违背天尊谕令,故此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便是与人族通婚,生下半妖一族,再让这些半妖逐渐掌握人族大权,如此既不违背天尊谕令,又能享受人间富贵。陈氏皇族便是其中的一个例子,只是不巧被白城撞破罢了! 白城听到这里,只觉得寒气深入骨髓,没想到这方世界的真相竟是如此,连忙追问道:“佛道两门是否知晓内情?” 承虚老猿以指写道:“只怕两门最高层方才有所察觉,只是他们也未必知道妖族的真正实力,顶多觉察到半妖一族的实力,却不知晓妖族的真正实力!” 白城沉吟说道:“半妖一族?” 承虚老猿轻轻写下“魔门”二字,白城登时明白过来。 ...... 得知种种真相之后,白城心神一时难以平静,便没有回去与卫大将军等人见面,而是带着承虚老猿往南方十万大山行去,寻了一处山谷隐居下来。 白城迷茫数日之后,终于振奋精神,与清虚道德真君说起此事,不料清虚道德真君却并不惊讶,只是告诉白城,若想改变这一切,也极为简单,只要修到绝高境界,将天妖门一举击溃,眼前一切不过浮云而已。 一语惊醒梦中人! 自那一日起,白城日夜苦修,凭借在陈国皇宫内库搜刮的种种佛门法器与一枚罗汉级舍利子,不断在丹田之中勾画符阵,终于数月之前勾画符阵成功,达到“聚符成阵”的炼神最高境界! 修到这般境界之后,白城并未放松,而是再接再厉,继续向更高境界攀升,终于在半月之前,成功完成“符阵成丹”,晋升金丹真人境界! 这一境界非同小可,在佛道两门数千年的记载之中,并无这等境界的高手出现,只有典籍之中才有这等高手的记载! 白城修到这重境界之后,还要继续修行,却被清虚道德真君拦住,以这方修行界的种种资源,他修到这般境界,已是极为侥幸,再想攀升更高境界,不过是水中捞月而已。 不过,白城也不必担心,他如今虽然已到极限,但天妖门天尊的境界也绝不会比他更高,谁强谁弱要打过才知道! 故此,白城今日才想承虚老猿辞行,打算与这妖族天尊会上一会。 ...... 昔日炼神之时,纵横万里还需半日功夫,如今金丹境界,万里只做斗室,片刻之间,他便能纵横往来! 不过数个时辰,白城便已跨过重重大海,来到承虚老猿所说的极南之处--妖族秘地,他以神念向秘地一扫,秘地之中的一切已尽入眼底。 这片秘地足有万里之遥,虽然说是秘地,但却更像一片大陆,秘地之中高手无数,单单炼神境界的妖族,便有数百之多,若是前往人间,只怕人家立成鬼蜮! 白城在这片大陆中央,发现一座神殿,上书“天妖殿”三字,便风驰电掣一般向神殿掠去。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身法已然快到极点,虽然未加掩饰,但却无一个妖物能够追到,眨眼之间,便已来到神殿上方。 这一座神殿极为宏伟,正中一座正殿便已高达百丈,神殿前方则是数百级台阶,皆是上等白玉铺就,不像是妖族秘地,倒像是神仙福地! 白城低头向下一瞧,只见数百台阶下方,跪着一只雪白银狐,正是当日从陈国皇宫内城逃走的银狐,若是没猜错的话,只怕这只银狐便是陈曜本人! 这只银狐伏在台阶之上,不断垂下泪水,似是在向神殿中人求些什么。 白城目光一寒,正要痛下杀手,却见一道寒光从神殿之中射出,从银狐额头洞穿而过,将银狐一举击杀! 白城不由一怔,登时提起一身法力,向神殿之中望去。他已修成金丹境界,一身神念之力,也都转为法力。 “贵客上门,还不请进?”一个苍老声音从神殿之中传出。 白城沉声说道:“尊驾便是天尊么?” “不过是族中小辈胡乱称呼,老朽如何担当的起?” “后辈?陈曜也是尊驾的后辈么?为何尊驾却要击杀它?” “后辈无礼,搅闹人间,令的贵客不悦,老夫也有些尴尬,就自家动手啦,不劳贵客出手!” 白城沉声说道:“那道劳烦天尊了!” “劳烦二字如何敢当?还请贵客赏脸,进来喝一杯茶!” 白城沉思片刻,忽然微微一笑,飞身向神殿之中掠去。 在白城进入神殿不久,数百名妖族高手便已来到神殿前方,只是这些妖族虽然来到神殿面前,却无一人敢踏足神殿,俱都留在神殿外面,不住的往神殿之中瞧去!(。) 最终章 过去未来俱是一体 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白城已是金丹境界,在这世上再无畏惧之人,纵是身入妖族秘地,面见神秘天尊,也不能让他有丝毫退让。 进入天妖殿后,白城运转全身法力,向大殿深处飞去。 这座“天妖殿”在外面瞧起来不过数里方圆,但其中面积却远不止于此,白城足足飞了一刻多钟,方才飞到天妖殿深处。 来到大殿深处不久,白城便感到一股晦涩难明的气息缓缓涌出,顺着这股气息望去,只见一名青衣人傲然站在一座宽广擂台之上,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白城逐渐缓下身形,立于虚空之中,默默的瞧着这名青衣人。 此人看年纪约在六七十岁上下,白发垂于两肩,双手负于身后,面上含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有一种说不清的意味。 白城缓缓落于殿中,拱手问道:“尊驾便是妖族天尊么?” 青衣人却未答话,轻轻一笑,说道:“果然是少年英雄,不过几十岁的年纪便修到金丹境界,了不起!了不起!” 白城心中一动,从青衣人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个极为重要的词语“金丹”,问道:“金丹境界很重要吗?” 青衣人淡淡一笑,说道:“金丹境界不重要,人族金丹却是重要的,老夫枯等几千年,等的便是人族金丹!” 白城目光一闪,说道:“还请天尊解惑。” 青衣人笑道:“你这年轻人怎么比老夫还耐不住性子?不过今日你能来,老夫心情却是大好,便细细说与你听吧。” 顿了一顿,青衣人指着脚下擂台,说道:“上古以来,妖族一直统治着这片大地,直到数千年前,老夫发现了这一座擂台,这座可以令人超脱这方世界的擂台!” 白城笑道:“天尊开玩笑了,一座擂台怎能令人超脱?” 青衣人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的!老夫当年发现这座擂台时,还在擂台旁边立着一方石碑,这方石碑上却刻着一个惊天大秘密!” 白城问道:“却不知是什么秘密?” 青衣人道:“石碑上说,咱们这方世界原来是一位大能所创,世间万物无不是这位大能法力变化而成,无论是妖族也好,人族也罢,俱都是在这方世界轮回,永无超脱之日!” 白城心中一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未曾开口。 青衣人继续说道:“想要从这方世界超脱,唯有一个办法,便是在这座擂台上斩杀敌手,以敌手性命向这位大能献祭,方能离开这座擂台。” 白城笑道:“这说法未免太过无稽了。” 青衣人也不恼怒,问道:“小兄弟为何这么说?” 白城说道:“尊驾号称天尊,自然天下无敌,若是如此轻易便能超脱,尊驾恐怕早已离开这方世界,也不会现在还在此处。” 青衣人摆摆手,说道:“你还是太着急啦!想要登上这座擂台其实也不容易,据石碑记载,要完成这一桩对决,首先对阵双方都要有金丹境界才成,其次,对阵双方还的是一人一妖,否则便是杀死也是无用。” 白城心中一沉,问道:“听尊驾这么说,自然是试过了?” 青衣人道:“老夫自然试过,人族之中虽然未出金丹,但妖族之中还是有几个的,老夫一连斩杀数位,才终于确认这两件事情。” 白城心中一寒,此人看似慈祥,实则无情至极,不由冷笑说道:“尊驾就不怕这石碑是假的?不过是别人写着玩的吗?只是因为一块石碑便斩杀数位金丹,尊驾也未见得聪明。” 青衣人目光之中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淡淡说道:“老夫并不怕他是假的?但万一是真的呢?” 白城的心已经沉入谷底,此人果然是妖中之王,不过为了一丝希望,便不将同族性命放在眼里,简直无情到了极点! 青衣人道:“老夫发现这件秘密之后,便勒令天下妖族退居山林之中,放任人族在中原繁衍生存,而且不止如此,老夫还先后派遣数名大妖,前往中原传授人族法诀,帮助人族诞生源源不断的高手!” 白城轻轻叹息一声,问道:“若是依照天尊这个说话,那么佛道两门…” 青衣人道:“这两大门派俱是老夫遣人传下…” 白城追问道:“这么说其中流出的典籍也是天尊撰写?” 青衣人摇了摇头,说道:“这却不是,佛道两门源远流长,其中修炼典籍却非老夫撰写,乃是自上古流传下来的,只不过涉及历史的部分,却都被老夫改过。” 白城点了点头,说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妖族之中早有金丹高手,天尊又早已传下法诀,那么中原早就应有人族突破到金丹境界才对,为何直到今日,才由在下突破金丹?” 青衣人摆摆手,说道:“妖族之中的传承典籍本就不全,老夫等妖族突破金丹,全是因为自身天赋所致,并非是因为修炼法诀的原因,故此中原无人能突破金丹境界。” 白城说道:“若是人族一直没人突破金丹,尊驾就打算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青衣人点头说道:“不错!其实据老夫估计,以人族今日的发展,还有两千年才会有人突破金丹境界,你今日便来已是意外之喜!” 白城沉吟片刻,再次问道:“既然人族之中并无人突破金丹,那么佛门之中为何会有罗汉级舍利子传下,这也是从上古传下来的么?” 青衣人面色露出一丝笑容,反问道:“人族连一个突破金丹的都没有,你又怎知你手中的不是妖丹?莫非你以为妖族就不能修行佛法了么?” 白城一怔,忽然明白过来。 青衣人道:“你的问题都问完了么?”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在下再无问题。” 青衣人道:“那你可愿与老夫一战?” 白城哈哈一笑,飞身纵上擂台,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青衣人面上露出一丝意外,说道:“你竟不怕死?” 白城笑道:“在下若是不肯应战,恐怕天尊会解除妖族禁令,到时候人族大祸临头,在下想不应战也不行了。不过你我尚未交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尊驾也不要太过自信!” 青衣人微微一笑,说道:“老夫六千年前便已是金丹境界,小兄弟突破金丹恐怕还不到一个月吧!” 白城长笑声中,一拳向前捣出,掀起无穷威势,便如天地倾覆一般,将青衣人狠狠压在其中! 青衣人随意抬起左手,迎在白城右拳前面,正要发力将白城抛出,面色猛然一变,再想闪开已来不及! 白城拳势不停,一拳不但砸断青衣人左臂,便是连青衣人的肋骨也砸断几根! 青衣人面沉如水,喝道:“怎么可能?你才修行多少年头?你的法力怎能强过老夫!” 白城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荒山野岭的野妖怪也想跟玉虚门下亲传弟子拼道行,真不知你是霉运当头,还是胆大包天!” 这一战远比白城想象的轻松,也许是青衣人许久未曾与人交手,也许是清虚道德真君改过的“一气至清体”太过强大。 不过片刻之间,白城便已将青衣人斩于擂台之上,青衣人死后现出原形,却是一只奇大无比的青蛙!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难怪如此无情,原来是只冷血动物!” …… 话未说完,擂台之上陡然放出无数白光,白城只觉头脑一晕,眼前白光闪烁,什么东西也瞧不清楚,几乎要摔倒在地。 片刻之后,白城双目恢复视力,再想四周瞧去,眼前景色已不相同,他已置身于一处山谷之中,身旁只有一处擂台与一块石碑。 白城不由一怔,喃喃自语道:“原来这疯子说的竟是真的!这擂台竟真的能将人挪移!真君!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处小千世界,只是不知是何人所创,你还是先瞧瞧这附近都有什么。”清虚道德真君的声音在脑海中浮起。 白城轻叹一声,转头向四周瞧去,却见那座石碑表面的字迹放出莹莹光芒,便向石碑走去。 读罢石碑表面记述之后,白城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块石碑说的清清楚楚,此处是一方小千世界,只要万里方圆,既无智慧生灵,也无其他出路,但是天地元气与其他修炼物资却一点也不匮乏。 来到此处之人要想离去也不是不行,只要利用这方世界的资源修到自家顶峰,便可以登上擂台,与其他世界的高手决一死战。 胜者升级进入其他世界,负者就此失去性命。 当然,若是来到此处之人不愿与人生死相博,那也无妨,只要在这方世界住到寿命终了也就是了! 白城苦笑一声,跺了跺脚,飞身向天上纵去,他要瞧瞧这方世界都有哪些修行资源,再凭借这些资源修到真君境界! 此地没有半个生灵,活在此处有如坐牢一般,他宁愿在擂台上被人打死,也不会在此处生生耗到寿命终了! …… 眨眼之间,千年已逝! 真君晋升便为神君,神君晋升便为仙尊。 千年过去,白城连续战胜三百余位高手,有些是道法精妙的真君,有些是肉身强悍的神君,还有些是妙算无双的仙尊。 这些年里,白城以“一气至清体”为基础,将无数法宝融入自身,无论是攻是守,皆以达到不可思议的境界,以清虚道德真君的说法,今日的白城已不输于昔日玉虚门下十二金仙中的任何一人。 纵然有所欠缺,也只是道行略有不足,而非功法弱于他人。 这一日,白城将这方世界资源用尽,修为已达仙尊顶峰,只差一步便是道祖境界,当下再次站上擂台,想要瞧瞧今次的对手是谁。 一阵白光闪过,白城惊愕的发现,他这次再未传送到小千世界,而是来到虚空之中,在他身前稳稳站着一人, 此人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三四十岁的年纪,身高九尺有余,头戴白玉冠,腰悬碧水剑,一身月白色长衫,系一条天青色缎带。 白城虽然只见过此人一面,却对此人已无比熟悉,此人并非他人,乃是前世在地球上刺过他一剑,将他送入这方世界的剑士! 数千年过去,白城如今已有神君修为,比起地球上的自己,已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可是他却仍觉得面前之人深不可测,与这人之间的差距似乎并未缩小,反而拉大了许多! 白城沉吟片刻,用剑护在身前,沉声问道:“足下究竟是什么人?” 中年人瞧了白城一眼,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我当日便觉得你会是胜出的哪一个,今日看来果然如此,你还猜不出我是谁么?” 白城沉吟许久,眉毛忽然一扬,喝道:“你是通天教主!” 中年人面色笑意更浓,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白城目中现出奇光,缓缓说道:“若非通天教主,岂能使出诛仙四剑中的剑法?若非通天教主,岂能将仙尊高手玩弄于指掌之上?这两者若是分开还可能是别人,但这两者集于一人之上,这人只能是通天教主!” 中年人脸上笑意终于绽放,说道:“你猜的不错,本座便是通天教主!” 白城轻轻叹息一声,问道:“却不知教主将在下召唤到这方世界,却是有何安排?” 通天教主并未直接回答,笑了笑说道:“你对封神一段历史知道多少?” 白城想了想说道:“据在下所知,封神一战之中,教主在万仙阵败北,从此归隐山林,但据清虚道德真君所说,教主却是在万仙星域以一敌四,大败太上、原始、准提、接引四大教主!” 说到这里,白城心中忽然一震,因为他发现数千年来,与他朝夕相伴的清虚道德真君已然消失不见。 通天教主笑道:“你猜你们俩谁知道的是真的?谁知道的是假的?” 白城一怔,说道:“在下不知,还请教主赐教!”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说道:“你们两人知道的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白城怔住,问道:“这话弟子却听不明白了。” 通天教主说道:“在原本历史之中,本座在万仙阵中确实输在那四人手中,不过本座却未就此放弃,而是重开天地,另立地水火风,又缔造了一方世界。在这方世界之中,本座从无数时空之中,拉来无数灵魂,学习种种不同的道法,不同的战术,然后再逐级对战,选出最后的胜者,而你便是那个胜者!” 白城奇道:“教主这是为何?以教主的无边法力,在下纵然战胜所有人,也远不是教主的对手。” 通天教主笑道:“你修为高深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你的道路,本座要瞧瞧这无数灵魂选择无数道法,无数法术,无数品性,无数资质,最终选出那个最为擅长搏杀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究竟走出的是什么道路。本座只要看清道路,便可沿着这条道路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道路的终点!” 白城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教主召唤在下不过是选择一条道路!” 通天教主笑道:“不错!只要选出最为正确的道路,本座便可获得最为强大的战力,然后穿梭时空,重回万仙阵一役,将那四人轻易逐出!” 白城叹息说道:“然后就可以改变历史,难怪教主说这两段历史都是真的。” 通天教主点了点头。 白城脑中忽然泛出一个疑问,再次问道:“既然如此,教主为何又说这两段历史都是假的?” 通天教主面上再次露出笑容,反问道:“难道你以为只有本座有穿梭时空的能力么?” 白城一怔,不由苦笑连连,太上、原始等人发现不对,自然也会穿梭时空,重想办法获胜,故此这段历史是真是假,并不由通天教主一人确定,当下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教主这试验容易,可惜累的在下辛苦千年。” 通天教主笑道:“也不叫你白白辛苦,你既然成了这一方世界的最终获胜者,这方世界就交给你打理好了,有朝一日能突破这方世界的限制,便能修成万劫不灭之体!” “唉,不说啦,时候不早啦,本座也要重回万仙阵中啦!”通天教主身形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 白城连忙喊道:“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清虚道德真君是真的吗?” “本座的世界又岂会放原始老儿的徒弟进来?” “那他到底是谁?” “他便是…” 话未说完,通天教主已消失在虚空之中。 白城目瞪口呆,沉默半晌之后,不由苦笑一声,双目向四周扫去,只见虚空之中无数星辰,便是无数世界。 在这无数星辰之中,有一颗星辰格外明亮,这颗星辰中的世界分为宋、卫、梁、晋、魏、齐、周七国,海外还有无穷妖物。 与周围几个纯粹研习道法的世界不同,这方世界无论道法,还是科技都已达到极高水准,这方世界之中的生灵已逐渐开始向其他世界探索。 白城瞧了半晌,面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由心神之中分出一点星光,向这方世界遁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