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乱臣》 第一章 风烈空 阴谋 炎炎夏日正午的日头从天上直射而下,照在双狼谷中,照在谷里那些穿着精铁铠甲,全身都站得笔直的宋国战士的身上。虽然是在如此炎热的环境中,那些大宋的边军将士却没有一个动弹的,因为他们身后的那杆高高竖立的旗帜。 在双狼谷的高处,立着两杆大旗,一上写着斗大的宋字,而比这面旗略小一些的,是一面绣着龙飞凤舞的风字的大旗。纵然是这么一个无风的夏日的正午,这面旗帜也没有半点的低垂,就象它下面站得如同一棵苍松般的将领一般。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将领,岁月在其脸上已经留下了许多的痕迹,但是人们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少年时的风采,英俊而硬朗的外表与那笔挺的身躯结合在一起,给人以一种强悍和不屈的感觉,让人心生敬畏。他便是如今大宋国中北边边军三军统帅风烈空了,作为一个在北疆有着十年带兵生涯的将领,他为宋国立下了许多的功劳,为人所敬仰,在朝廷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以称之为宋**中第一人。 可这个宋**中第一人,今天却只带着五千北军精锐深入到了胡人的低界,即将与凶残的胡人骑兵展开一场殊死的搏杀,这却是因为什么? 五千大军囤于谷中,却不闻半点声响,足可以看出风烈空的治军之严了,他站在高处,眉头轻皱地望向前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骑飞奔而来,马上的骑士显然是斥候中的好手,在一到谷后,也不见他减慢速度,人已经一跃而下,而这匹马也在主人下来之后很快停下了脚步。 没有半点迟顿,斥候大步来到了风烈空的跟前,抱拳施礼道:“斥候第三队韩(河蟹)光禀报风帅,胡骑五万已经兵分三路直往我双狼谷杀来,再过半个时辰敌人就会杀到了!” 风烈空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可怕的消息而感到惊讶,他用铿锵有力的声音道:“传我将领,全军准备战斗,这一战将关系到我大宋今后十年乃至于更久的北疆的和平,我们断不容有失!” “喏!”山谷里很快就传来了一声震得沙石都要往下掉落的答应之声。 半个时辰转眼便过去了,远远地传来了急切的马蹄之声,站在高处的风烈空也看到了三条巨大的队伍风驰电掣地直冲而来,正是一向以来让宋国头疼的北胡主力了。“备马!”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匹浑身漆黑的乌骓骏马已经被人牵到了跟前,他翻身而上,同时已经接过了身边亲兵递过的一杆长达一丈五的长枪。 明光铠、乾龙枪,正是风烈空以之驰骋北疆屡败北胡骑兵的装束了。在双脚一磕马镫后,跨下的骏马就已经如箭般地冲了出去。山谷中的五千北军精兵也在同一时间跟随在主帅的身后冲出了山谷,正好与迎面而来的胡人撞在了一起。 看到那杆高高挺立的风字帅旗,胡人前军冲击的速度就顿时缓了下来。十年来,他们在风烈空的手上吃过太多的亏,心中的畏惧已经根深蒂固,在见到这帅旗的时候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从而在行动上有所表现。 而宋军却没有这样的顾忌,直迎而上。虽然他们面对的是十倍之敌,可是将士们却并无半点的畏惧,因为他们的身前站着的那个人,他们坚信只要有这个人在,战争的胜利一定是属于他们的。 两军在相距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便各自停了下来,静静地对峙着,就象是两个绝世的高手在决斗前的对峙,他们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半晌后,胡人阵中才闪出一个骑士出来,高声喝道:“哪个叫风烈空,可敢与我歹力古单独一战吗?”他身材高大,足有丈许,手中一柄比他更加高大的板刀,给人以一种力量的压迫之力。 虽然此人满脸都被胡须所覆盖,看不清楚面貌和年纪,但是风烈空却能猜测到这是一个胡人近年才出现的新人。因为只有初生牛犊才敢于两军阵前向自己搦战。不过这正是他需要的,在身周的将领们还没有因为愤怒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催马出阵,高声喝道:“我便是风烈空了!来将受死!”说着便提枪跃马直冲那名胡军将领。 歹力古年纪不过十六,可是无论长相还是本事都远超比他年长的胡人前辈,他在今年更是接连数十战未逢一败,可以称之为胡族第一高手。正因为有着如此光辉的战绩,再加上初生之犊不畏虎,才敢在两军阵前挑战一向被胡人所惧的风烈空。 两人急速靠近,瞬间就交开了手。一者刀如车轮,横砍竖劈招招威风八面,另一者则是枪如游龙,每一下都能轻巧地化解对方的攻势,显得是那么的游刃有余。 胡人看到自家最厉害的战士和风烈空战得难解难分,也是万分的紧张。他们太了解风烈空的能耐了,也很明白他在宋军中的地位,若是能在两军阵前将之击杀或是击败的话,这一战就变得很是容易了。所以纵然有人为歹力古的擅自出战不满,却也不会在此时叫停这可能立刻就改变战局的一战。 作为一军主帅,风烈空这么上去与敌决战很不明智,但是宋军阵中却没有一个提出异议的,因为他们深信风烈空不会无的放矢,冒着影响战局的风险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的。而更有不少知道一切的将领更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风帅不是被对方挑战后因为抹不开面子才出战的,他这么做是为了拖延时间,使这一次的策略能够更完美地得到执行。 无论双方是怎么想的,都无可改变场中正斗到要紧关头的两人的情况,那歹力古每发一刀都伴随着一声大喝,那如雷的喝声也是他克敌的手段。往往许多人在被他的高喝干扰之后,手上的动作便会变慢,从而让他有机可乘。但是风烈空显然不是那些人可比,纵然对方叫破了喉咙,他的每一招都不会有丝毫的停顿,依然枪枪命中对方砍来刀光中最难着力的所在,从而破去歹力古的攻击。 三十回合之后,歹力古已经只得承认一件他怎都不想承认的事实了,自己远不是对方的敌手。别看风烈空看着似乎一直在招架和化解,可事实上自己是连半点的机会都没有,反倒是他的每一枪都让歹力古有一种死亡的威胁,让他不得不全力劈出下一刀来填补前一个漏洞。而这样下去,只怕很快歹力古就会因为体力耗尽而被风烈空所杀了。 在一声大吼之后,歹力古又是全力一刀劈出,而风烈空的枪也适时地出现在了他的刀面之上,正好化解了他的刀劲。但就在这个时候,歹力古又是一声大喝,他居然就从马背上直跃而起,扑向了风烈空。原来他已经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是死路一条,就想到了拼死一搏,要把风烈空从马上扑下,然后用自己强壮的身体来对付风烈空。 但是他的这个想法依然没能成功,就在他扑身而上的同时,风烈空手中的钢枪已经如怪蟒般地翻腾而上,正好自其胸口刺入,后背而出。歹力古一声悲吼,便颓然落地,倒在了风烈空的马下。 “他倒是个人才,可惜各为其主……”风烈空暗叹一声,他很清楚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便在抽枪而出的同时左手狠狠地向下一挥,这是发动突击的命令。面对着十倍之敌,风烈空很明白该怎么做,只有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才能与这些悍勇的胡骑一战。 “杀!”没有一点犹豫,伴随着风烈空的手挥下,五千北军精锐就如风般冲出,直冲对方的中军大阵。而在稍一错愕之后,胡人铁骑也如潮涌上,呼喝着三面围杀上来,一场殊死的战斗在双狼谷的内外展开了。 宋军虽然兵少,但是因为个个奋勇,又因为主帅在对决里取胜而士气大振,而且还是主动攻击的一方,所以暂时还占据着上风。而胡人却胜在兵力上的优势,以及凶悍的本xing,所以在一缩之后很快就发动了全面的反攻,再有两侧兵力的辅助,所以在大战开始后不一会儿就稳住了阵脚。 两军都是骑兵,所以很快地阵形就有些被相互冲得散乱了,而双方因为兵力上的差别也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纵然风烈空再厉害,宋军再是奋勇,也难当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永远没有休止的胡人的冲击,战士们不断倒下,五千人马转眼已经损失了近千。 “撤进山谷,根据地形防御!”风烈空适时地发布了一个命令。宋军随之后退,而胡骑则紧跟不舍,誓要将这支宋国的精锐歼灭在此。 “从胡人出现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想必他们也快要布置好一切杀来了吧?”在混乱激烈的战斗里,风烈空依然保持着清醒,一边用手中钢枪却敌杀敌,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或许很快地,战斗就要出现根本xing的转变了。 双狼谷里数万人马混战一处,喊杀声直传天际,远远地飞了出去,纵是数十里外都能听到。而在离双狼谷十五六里的一座小山坡上,已经列满了近十万的宋军边军,这些人都是宋国北方边境的主力,他们身着盔甲,手持武器,满脸期待地等着最上面的将领们的命令。 风烈空以身为饵将胡人主力吸引进入双狼谷,然后在两军交战到关键点的时候,由这归雁山上的宋军从旁发起袭击,从而一举将胡军彻底击溃,这就是这次宋军设下的陷阱了。而那山头之上,便站着宋军北疆的一众将领。 这些高大的将领中间,却有两个穿着文士袍的中年人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他们看上去全没有那些将领的气势,可在这些武将中间却显得很是不一般。众人都远眺着双狼谷的方向,他们从那里冲霄的厮杀声里都可以感受到战斗的胶着。 半晌之后,终于有个将领开口了:“叶大人,你们迟迟不准我们出兵,如此下去那里的战局可就危险了。风帅身边只带了五千人马,而胡骑却有数万,他们纵然借着地利只怕也难以抵挡太久的。以末将之见,我们还是赶紧出兵吧!” 有人开了这个口,其他的将领便也不再憋着,同时纷纷道:“末将愿意率本部人马前去营救,还望两位大人能准许我们出兵!” 那两个文官听得此言却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半晌后方道:“再等等!胡骑尚没倾尽全力,若我们贸然出兵,只会让计划功亏一篑!”说话的是两人中比较年轻的一个,他看着不过二十多岁,但身上透露出来的贵气却让人不敢再计较他的年龄。 “叶大人所言正是本官的意思,此战关系重大,不能因一时的心急而坏了全盘计划!”这时另一个文官也开口道。 他们两人显然在这里的地位最高,所以这话之后便没人再提异议。远方的战斗声依然如故,一下一下地刺激着这些将领,终于在半晌后有人忍不住了。 “若真让他们全力攻击的话,风帅和那五千手足可就要战死当场了!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风帅遭此厄难!”当即就有一个粗壮的将领大声喊道。旋即他便转身欲要下山,不想他才一动,就有两个阴沉着脸的士兵挡在了他的跟前。 “你们竟敢阻拦本将……”那人见状眉毛一挑便把手搭在了腰刀之上。一身戎装的他既在战场边缘,自然是佩有刀剑的,而以他的火暴脾气,只要一言不合,只怕当时就会动上手了。虽然现在刀未出鞘,可慑人的气势已经直冲而出。 可是那两个挡住其去路的士兵却完全没有为其在沙场上所养成的气势所慑,依旧半步不让地拦着他,同时他们的手也放在了那腰间的长剑之上。 “高德丰,你想造反吗?”这时候另一个文官开口了,虽然只是随便一声,却给了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再加上他话里的意思,使得那个大汉的身子陡然一僵。 “风帅带兵离开之前已经将一切大权都交给了许副帅,他没有发话谁敢擅动一兵一卒?”那个年轻的叶大 “可你们只是眼看着风帅受困却不知营救,我实在忍不下去了!”高德丰在急喘了几下后把眼睛落在了两个文官身边的那个四十来岁的将领身上。这是一个穿着文山重甲,面如玄坛的汉子,他一直都没有开口,他正是在北疆军中仅次于风烈空的副帅许正年。 因为高德丰的这一举止,大家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这个身影之上,等着他发话。而许正年的脸上依然如万载的玄冰般没有任何的波动,半晌后他才道:“再等等,战机未到。”因为他在军中的地位,使得那些原来不是很服气的将领们终于暂且忍耐了下来,只有高德丰依然不忿地盯着那叶大人两人。 许正年的脸上一派肃穆,可是他的心里却是很矛盾的。因为他早已知道这两位带着皇命来督促北军与胡人决战的大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在出兵之前,这两人已经与他有了一番秘密的商谈,将他们要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并且争取到了他的同意。 这两人的意思很是明确,这一战表面看是对付胡人的一个陷阱,而事实上还有一个陷阱是用来致风烈空于死地的。在刚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身为风烈空的副手,又和他有了六七年的交情,许正年自然是竭力反对的。他说道:“风帅乃是我大宋北疆得保安全的保障,无论他犯了任何事情都不能对他这样……何况风帅也从来没有过任何的罪名……” “许将军你先看一看这个吧。”年长的官员吴方言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了一封书信交到了他的手上:“这是你们许家家主让我们交给你的。” 作为大宋七大家之一的许家嫡子,许正年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父亲的笔迹,他不敢怠慢,恭敬地双手接过后便仔细地看了起来。很快地,他的身上就出现了冷汗:“家父真有这个打算?” “不错,你应该明白我们两人所代表的是什么人。其实不光是我们三家,其他四大家的意思也是一致的,这个风烈空万不能留!” “可……这是为什么?”许正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因为这个。”那个年轻的叶大人也取出了一本东西放在了桌面之上,这是一道奏折。只是看了两眼,许正年就已经知道一切已不可挽回了。半晌后他才道:“我知道了,你们要我怎么配合你们?” “很简单,说服风烈空以身为饵,带兵与胡人开战,然后帮我们压住其他的宋军,直到其丧命!”叶大人两人的嘴里吐出了冰冷的话语。最终许正年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接受这个将风烈空引入绝路的毒计! 正因为有着许万年的权威,所以这归雁山上的数万北军只能在旁等待着,虽然许多人对这样的决定很是怀疑,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他们的既定计划。 ········ 新书开发,求各种支持,这是路人能够写出更好故事的动力,求收藏,求点击,求红票!!!!!! 第二章 身死 家破 此时,双狼谷中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惨烈的搏杀之中,五千宋军只剩不到千人,而且多半也负了伤。而风烈空的盔甲也被鲜血染满,他那坚毅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不安,他似乎也隐约猜到了即将面对的情况,以及这一切的原由。 “风帅,他们怎么还不来援?”身边的年轻将士大声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安。 风烈空手中钢枪如电,几下又将两个冲近的胡骑刺下马来,然后才道:“只怕是不会有援兵,现在我才知道这是有人在陷害我,可惜我知道这一切太迟了!连累了这么多的将士们死在敌人之手,实在是我的过错啊……” “风帅怎出此言?许副帅一定会带人来杀敌的!”旁边的其他将士这时候却给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打着气道。 “只怕是太迟了!”风烈空看着那汹涌而来的胡骑,以及不断倒下的手足兄弟道:“我们已经彻底被胡人所围,再难活着出去!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临死之前多杀敌!”说完这话,他再次催马前冲,杀进了胡人之中,手中钢枪挥舞间已经将数名敌人挑落马下。 受到主帅奋勇杀敌的鼓舞,剩下的几百宋军再次迸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如猛虎般冲了上去。 奈何他们虽然有拼死之心,胡人却已经没有再与这些困兽做生死斗的意思了。随着一声令下,数千的胡骑猛地亮出了手上的骑弓来,然后便是如雨点般的利箭朝着宋军扑去,许多人因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而无力招架,纷纷被箭射倒在地。只有少数本身武艺了得的将士才得以从箭丛里冲出一条血路,杀到了胡人的跟前。 但此时的他们却要面对胡骑的飞速冲锋,快刀如闪电般掠过,将士们一一倒下,在一次碰撞之后,宋军只剩不到百人,而风烈空的身上也已经中了数箭。但他依然挺直了身子端坐马上,阴谋和杀戮可以伤害他的身体,却不可能让他丧失自己的骄傲。 拨转了马头之后,风烈空再一次对敌人发起了冲锋,他知道这将是自己一生中最后的一次冲锋了!所以他已经将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这一冲中,身体几与马背成一水平线,借着跨下骏马的冲力,他的长枪拥有了毁灭一切的力量。 胡人也被他那最后的一击所吓,几乎都忘了迎战,不少人因此被其刺杀在地。此时随着一声令下,一排乱箭出现在了风烈空的眼前。他因为这一冲已经彻底用光了气力,所以根本没有能力和气力去格挡那夺命的乱箭,很快地身上和马身就中了无数的利箭。 那匹跟随风烈空多年的乌骓马在一声悲鸣之后突然倒下了,它是在为自己和自己的主人感到悲伤,他们本不会战死这里的!身后的宋军将士发出了惊天怒吼,想要扑上去保护风烈空,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们也在风烈空倒下的同时,被涌上的胡骑所吞没。 五千宋国北疆精骑在一战之间全军皆没,当然胡人的损失更大,这一战间他们折损了近万人马,而且更有多半人马受了伤,他们的战斗力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削弱。虽然如此,对胡人来说这一切也是值得的,因为他们经过这一战已经将大宋北疆边军的统帅风烈空杀死了。这个人在北边敌我双方心目中的地位可不是能用人数能衡量的,别说只是损失了一万来人,便是再多,对胡人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以两倍的伤亡代价将五千宋军精锐全部杀光,已经让胡人很是安慰了,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将风烈空等宋军大将的首级取下,带回去留作他用了。就在胡骑上下都有着相同想法,以为战斗结束的时候,突然山谷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阵如雷的马蹄声,然后便是数千宋军直冲而来,而其后更是数目庞大的宋军步卒,以让人惊叹的速度急冲而来。 “不好,这果然是宋人的一个圈套!”此时胡骑的首领巴达腊心中便是一沉。 其实在战斗之前他们就有了这样的怀疑,只因为风烈空的这个诱饵实在太有诱惑力了,他们才会尝试一下的。后来,随着战斗的深入,又不见宋军有其他的援军杀到,胡骑就渐渐开始没有了顾忌,最后是全军的投入。 却没想到,宋军的确没有在战斗的过程里再有援兵出现,可是在战斗结束之后,援兵却突然杀出,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了。 宋军为什么会以自己主帅的生命为代价来设这个圈套呢?这是胡人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他们也没工夫再去细想此事了,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更加严峻的情况,八万宋军以雷霆之势杀来,而己方已经在一次大战后消耗了太多,实在难作正面对决。 巴达腊很快就作出了决定,吹响了退军的号角。胡骑闻得此声,立刻就调转马头就要离开。可是在这长长的山谷里,胡人的马上功夫再是了得也不能一下就全军退出,就当他们慌忙而动的时候,宋军前军已经杀到,密集的箭雨直夺敌人,许多胡人因为调转身欲走而来不及闪避或招架来箭而死在当场。 而这一轮乱箭,更是使得胡骑上下一阵慌乱,致使他们的队形也有些乱了。在狭长的山谷之中,如此的混乱成为了阻挡胡骑最有力的帮手,他们堵在了各处,难以迅速退出,而宋军在此时终于杀到,愤怒的刀枪直往敌人的身上招呼。 宋军已经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些袍泽,虽然尚不知道风烈空的情况,可是强烈的不安已经使他们疯狂,没有一点停滞,这些宋军就直杀进了胡人之中,全不将个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一方是久战之后的疲兵,一方是挟仇恨而来的哀兵,一者全无防备,一者蓄势已久,这一次的宋胡之战在开始的时候已经注定了结局。胡人仅得三千多人能够杀出山谷,其他人非死即降,宋军取得了一场近三十年来的大胜! 但是在看到山谷里那支作为诱饵的宋军的惨状之后,大家心里就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喜悦。五千精锐一战尽没,这都是与自己等生死与共的兄弟啊,可这次他们却因为自己的迟到而全部死在了胡人之手,这对边军的打击是极其重大的。 而更让人感到悲伤的,是在这五千战死的人中,他们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宋国北疆战士们心目中的军神风烈空,全身被箭射满,依旧挺立在地上,在他的身前,一名胡骑被一枪穿胸,跪倒在地,而他手握钢枪后把,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当场。 虽然人已逝,但风烈空依然挺立当场! “风帅!”在看到这一幕后,所以的宋军将士都跪了下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已经被悲痛所覆盖。许正年看着这一切,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自己拿下的这个主意究竟是对是错,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而那两个文官,在亲信保护之下走到风烈空跟前时,也被眼前的景况惊呆了。这是一个怎么样的铁骨硬汉哪,能在战死之后依然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气势,依然能让所有的将士都向其跪拜。 两人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庆幸之意:幸好我们已经将他除去了,不然不知此人会给我们和我们的家族带来什么样的变数…… 大宋治正三年,北疆边军大破胡人于双狼谷地,杀敌两万许,活捉两万余人,沉重地打击了一直以来的北地凶患。从这一年开始,北边的胡骑已经没有了再轻言战事的能力。这一战中立功的边军将士都得到了重赏,尤其是许正年,作为此战的绝对功臣,被当今皇帝亲口封为忠勇侯,而且是世袭的爵位! 不过在这封赏之中,却有一人被人冠上了无能和累死五千精兵的罪名,这个人的名字叫做风烈空。在捷报里提到了他的刚愎自用,提到了他的贪功冒进。正因为他的这一系列的举动,导致五千精锐孤军深入,最终全部丧生。 大宋的军神在这一刻变成了千古的罪人,不但生前的一切都被剥夺,而且还祸及家人。风家满门七十八口,男丁皆被处死,而女子则被打进了官营的教坊司中,成了一个最卑微的娼ji。风家自从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而在将一切都定成了无可挽回的定局之后,朝中七大家才最终停下了对风家的迫害。他们很清楚,经此之后,风烈空就不可能再有后人为其翻案,为其报仇了,而事实真的能如他们所愿吗? 真正的大幕要在三十年后才会缓缓拉开…… @@@@@@ 新书求收藏,求点击,求红票的支持!!!! 更新说明下,因为新书榜有时间和字数的限制,所以本月的更新不会太卖力,一天在五到六千字间,还望各位见谅!!!另外,收藏每满一百,路人会加更一章,在此先立个字为证,求收藏啊,这个对新书太重要了!!!!! 第一章 矿场少年 “呼----啪!”手腕粗细的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之后重重地抽在了一个少年的背上,而后那根皮鞭的主人便用粗鲁的声音喝道:“你做的是什么?摸磨蹭蹭的!”说完话又是一鞭子落下,少年背上又多了一条血痕。 这是一座占地极大,一眼都望不到边的矿场,无数衣衫褴褛的矿工正全力搬运着那从矿洞里凿下的巨石,并且将之运到另一边去。只有几个穿着稍体面一点的凶汉手拿着皮鞭站在一旁盯着这些人的动作,一旦有人动作稍慢,鞭子就会毫不留情地打在他们的身上。 两鞭子下去,本来脚步就因为正自扛着沉重的矿石而虚浮不稳的少年顿时就是一个趔趄,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而那块石头更是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险些就被压得闭过气去。好在旁边还有其他的矿工,一见这情形赶紧上前,帮着他从石下脱身,才算救了他。 那大汉见状哼了一声:“真是个废物,象你这样的废物矿场里实在不该有你的位置!” 这话落进少年的耳里,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愤怒,扬头盯向了大汉。但那凶汉全不将少年的愤怒当一回子事,只是啐了一口道:“还不赶紧干活,再磨蹭不但要吃鞭子,你今天也不用吃饭了!” 少年眼中的怒火很快就熄灭了,蹲下身子,在那个解救他的矿工的帮助下重新将那方矿石用力地扛上了肩膀,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向前而去。那矿工见状也重新拿起了自己的担子,随着少年一同向前而去。 “大叔,多谢你帮了我。”少年二人在离开了那凶汉后,他才感激地说道。 “这算不得什么,我们一起在这一片里做事,无论谁有了难处都会帮一把的。”这是个看着已经有六十左右的男人,可实际上他的年纪不到四十,多年来的高强度工作已经将这个男人的寿命大大地缩减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丢失掉自己作为一个人的良心,还能出手相助,从这一点来看他就比一般的矿工要好上许多了。 “对了,你怎么会这么空手扛着矿石的?”男子好奇地问道。虽然这矿场里对矿工很是苛刻,但他们在搬运矿石时却还是有一些简易工具的,比如他肩头的那两个大筐和一根扁担,这样不但能让矿工稍省些气力,而且还能提高他们的效率。 少年苦笑了一声:“我来这里几天后,那点工具就不见了。他们在惩罚了我后,便不再给我工具,而需要做的事情却是一样的,所以我……” “哎……”男人在叹了一声后也不再多说。其实象他们这样连年在矿场里工作的矿工早已经对这里的一切麻木了,他之所以有些关心对方,只因为他的年纪。这个少年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要干着比成年人更繁重的活,这让男人不禁起了一些恻隐之心。 少年二人缓步前进,半晌后已经来到了一个木制的棚子里,两人将矿石放作一堆后就继续回头去矿洞。这是大宋西南边境的一处盛产金银的矿场,数十顷的矿场里遍布着大小数十个矿洞,均是由被官府定了罪的犯人来进行开采的。要知道在矿洞里开采矿石是很危险的事情,有时候一场暴雨就能酿成一场大祸,所以一般的百姓是不可能来这里冒险的,也只有犯了大罪,身不由己的犯人才会被安排到这里来。 而且因为开采的矿石都是极其值钱的金银或是铜铁,所以这些矿工是完全被限定在一个区域里的,也与坐牢差不多,也算是对这些人犯的另一层惩罚。其实被发落到矿场里的矿工,他们多半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反倒是被一些恶人陷害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可是他们到了这里,显然已经是无可更改了。而那些真因为做了大恶的人到了矿场反倒比他们轻松得多,比如刚才的凶汉便是一个杀人不少的胸恶之徒,他们因为人凶狠,所以反而被矿场的管事提拔成了工头,用来管束矿工的活计。 要知道这个矿场中可有着数万的矿工,而管事的人再加上看守的兵丁不过数百,要让他们完全盯着矿工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便需要另一个阶层的人来代为管理。那些生xing凶恶的真正犯人就成了他们的最好帮手,而那些恶人也知道这里的情况,自然乐得帮着矿场的管事管着那些矿工了,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了。管事可以获得轻松自在,而那些工头不但可以免了自己的辛苦还能在其他的矿工身上作威作福,只是苦了那些一般的矿工了。 少年早就看明白了这一层,可惜知道了不代表他就能改变什么,只能每日里被人鞭挞,受尽侮辱之余还要做着繁重的工作。在重新往自己所在的矿洞而去后,这两人便分了手,两人连相互间的姓名也没有打听,因为没有这个必要,矿工只有工作和睡觉两种状态,根本就不可能有其他的时间给他们相互交流。这也是矿场为了防止这些矿工串联在一处,不至于生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端来的一种手段。 在那个工头带着奚落和凶狠的目光与鞭挞里,少年终于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然后浑身酸软地倒在了简陋而破损的工棚之中。此时周围已经倒满了一个个浑身脱力的矿工,他们的情况和少年也没有什么两样,同样的劳累,同样的酸臭难当,棚子里当即充满了恶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矿场的条件很是恶劣,只有五天才能轮到洗一次澡,而许多人更是因为没有了气力连这种个人的卫生也不打算动的。 不过久居鲍肆而不知其臭,在这里呆上了一段时间后,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那闻之欲呕的恐怖气息。少年也是一样,和大家一样地躺在地面之上,慢慢地陷入了睡眠之中。 因为一天高强度的劳动,所以棚子里的所有人都睡得极沉,即便外面打雷下雨,只要那从顶上漏下的雨水没有打在自己身上,他们便不会醒过来。正因为此,当少年悄然起身,盘膝运功的时候,也没有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随着摆好了五心向天的姿势之后,少年的呼吸便开始慢慢变缓,他身上的一些伤痕也在这种奇异的功法下开始结痂,很快地他就陷入到了绝对的空灵之中。 一个多时辰后,少年才从运功里醒过来,此时工棚里依然是一片呼噜之声,此起彼伏,显然没有人察觉到这很是古怪的一幕。少年的眼中闪过了与他的年龄和身份全然不同的精光,他知道经过刚才的运功,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呼出了一口浊气,少年的目光显得更加的深沉,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往:“许惊鸿啊许惊鸿,你一定不会想到自己现在会落得如此光景吧?我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三年了,但这三年里我非但没有象其他那些穿越前辈们那般混得风生水起,反而是越来越差,这难道就是我的命吗?” 这个叫许惊鸿的少年并不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前世的一切,他本是一个小城市里普通人家的儿子,后来考进了一所该省有名的警官学校,想来今后的前途也不会太差。但是就在他即将毕业的时候,家里却出了大事,因为位于乡下的家和果园要被开发商以一个极低的价格收去,而村、乡干部又与那开发商沆瀣一气,所以他们家便处于了被动。为了争取自家的权益,前世的他毅然决定上访。 不想在省城的政府大楼之前,他却被人绑上了汽车。在车上他仗着警校所学与那些人动起了手来,还伤了其中一个,却没想到因此惹恼了这些人,从而被他们所杀。而他这最后的意识就随之来到了这个迥然不同的世界之中,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 新书期间求各位的大力支持啊,点击、红票都要,最好是收藏下,路人会把精彩的故事写出来奉献给各位的 另,每天更新的章节不会固定,看我一章能写多少,如果是三千字的,那就会发两章,有时候因为不想情节断裂便会把两章合在一起,那就只有一章了。新书期间伤不起,只有先慢慢更了,求谅解。 第二章 侯门庶子 许惊鸿在前一世里也看过不少的网络小说,对穿越到古代然后大展身手的故事也是耳熟能详的。这些小说中的主角都能在来到某一个时代后大展所长,最终走上人生的颠峰。但是许惊鸿却发现自己穿越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上后却没有那么好的境遇,反而是不断的受苦和遇到迫害,唯一比其他穿越者有优势的就是他的名字,许惊鸿既是他前世的姓名,也是现在这个少年的姓名,他不用在这上面去花费心思。 不过一个已经二十多岁的青年在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对许惊鸿来说依然需要一个很长的适应过程。好在少年许惊鸿本就因为身份的缘故显得比一般人的要成熟,所以这一点上的问题也不是太严重,可他那低下的身份却让取代了的许惊鸿很是为难了。 他还能清晰地记得自己从黑暗中醒来时的情景,那是一个春日的下午,他骤然有了意识时,发现自己是在一片湖水之中,就在他凭着本能要从水里冒上来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便把他拉出了水面,然后另一只手一托下,他便来到了岸上。 将他从水里救上的是一个道士,一个仙风道骨,看不出多少年岁的老道,而岸上还有十多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在见到这个老道出手救了许惊鸿后,他们只是轻蔑和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便转身散去了。而此时的许惊鸿脑海里却是翻腾着无数的念头,一会儿自己是那个为了自家争取权益的青年学生,一会儿又是一个受人欺凌的少年,然后在一声大叫后突然倒下了。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在一间狭小的房间之中,如豆的油灯只照着方寸之地,而他则躺在一张用砖块和木板搭成的“床”上,身边还有一个身影正半伏着。一种感情陡然从他的心里升起,不自禁地便叫了一声:“娘!” 那个半睡的人一听这声称呼便立刻醒来了,一张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脸庞就出现在了许惊鸿的眼前。这张脸很是俊俏,但是脸上却也布满了细细的皱纹,宣告着她的辛劳。不过在见到儿子终于醒来后,满心的担忧化作了惊喜,女子急忙道:“谢谢老天保佑,鸿儿你终于醒了。若是你有个好歹,为娘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 情真意切的话语很快就将许惊鸿心里的不适感给消除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身体的前一个主人还在起着作用,许惊鸿对这个女子有着极深的感情,连忙伸手帮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并且道:“娘,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没事就好,幸好今天天机道长从湖边经过,不然的话……”说着她又不无哽咽。自己儿子的情况她最清楚了,从小就怕水的他若是没人相救的话,只怕彻底完了。许惊鸿心里也明白这一层,而且还知道一点,这身体的主人早在那道士出手搭救之前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只残留下一部分记忆与自己融合在一起。 两母子相互安慰了一番后,都因为劳累而不再做声。许惊鸿想劝母亲去另一边的床上休息,但是母亲却显然不放心儿子,便坚持在床边守侯,在一番劝说无果之后,许惊鸿只得放弃了。同时在其心里,也已经完全认可了这个另一个世界的母亲,虽然她在年岁上和他的实际年龄差不了多少。 在重新躺回床上之后,许惊鸿才开始对思路进行进一步的整理,他要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自己会落进那片湖水里,而自己借尸还魂又附在了哪个朝代。虽然只是一个警校学生,但他对历史还是很感兴趣的,自问只要是中国的古代,自己一定能抓到一些事情的关键点,从而做出一些事情来。 但是在对原来的记忆进行搜索之后,许惊鸿却惊讶地发现了一件怪事----自己对这个国号为宋的朝代完全不了解。这不是历史上的南北宋朝,也不是南朝的宋,而是一个根本就没有在历史上出现过的朝代。可以说除了这个宋的国号,以及当今的天子也是姓赵之外,其他的都与自己所知道的那个文盛武弱的大宋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自己居然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让许惊鸿感到前路一片迷茫。而之后的认识却让他更是心惊,在心里大叫老天为什么给自己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通过少年许惊鸿的记忆,他知道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叫做忠勇侯府,这是大宋都城大梁城里的一座宏伟的建筑物。而自己在这府里的地位极其低下,甚至连一般仆人都比不上,只因为自己是府里大公子在一时兴起强暴了母亲后的一个孽种。 而作为忠勇侯的继承者,是不可能承认这么一段有乖伦常的孽债的,所以原来是府中舞姬的母亲舞衣便成了一个地位最是卑下的仆妇。而许惊鸿作为她的儿子,其地位自然不用说了,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对他打骂,他却根本没有权力和能力反击。 如果只是这样,虽然母子二人的日子苦一些倒也可以忍受,但是事情却没有如此简单。侯府大公子许万友侵占了舞衣的身体后,对这个美丽的女子还是很垂涎的,他在之后几次三番来骚扰已经成为低下仆妇的舞衣,而这最终使得他的正室夫人方氏大为光火。然后噩梦就再次降临到了舞衣和惊鸿的身上,最终的结果就是两母子沦落到最卑微的地步。 每日繁重的劳作使得舞衣的容貌很快就衰老了,那个许万友便也将她弃为敝屣,不再过问。可是那方氏对此却是一直记在了心里,在几年来一直让下人欺压舞衣母子,最后更是连她所生的几个嫡出之子也是以欺凌许惊鸿为乐。 今天的下午,正是因为在这府里的湖边与那几个公子相遇,在被他们不断骚扰和辱骂后,许惊鸿最终没能忍住愤怒而还了嘴。最后的下场便是被那几个公子的随从丢下了湖去,而后新的许惊鸿就取代了原来的少年…… 在将一切都捋顺之后,许惊鸿的心里就是一阵发苦,在这样的身份下,自己还能做什么?只怕是保护自己和母亲的能力都没有,虽然他依然记得在警校所学的搏击之术,但是对方人多势众,而自己又是如此身份只怕根本不可能向他们动手,不然只会害了自己。 在无奈中,许惊鸿度过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夜晚。而次日一早,就有管事的人催促所有的奴仆起身做事,虽然他只是一个少年,但该做的事情却一点不能少。他要做的便是将厨房那边的柴火全部劈好,然后再和母亲一道洗刷前院的一大堆衣物。 看着那满满一堆的木柴,许惊鸿又暗叹了一口气,可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容不得他有推卸的可能。或许是因为昨天入水受了风寒,又或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在劈了一半柴火之后,许惊鸿的手就已经累得酸疼,根本用不了劲了。 就在他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的呼吸不得法,所以这劲力才会不足!”许惊鸿转身看去时,正看到昨天的道士在自己的身后笑着说话。 “多谢道长昨天相救!”许惊鸿当即就稽首施礼道谢。虽然他本人会水,可是对方终究是出手相救的恩人,何况昨天的情况还不一定能自救呢。 “施主你太客气了!”道士见少年竟能如此得体地道谢,心里也是一喜,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更是柔和了:“贫道乃是修行之人,见人有难自当出手相帮。不过看你的身子昨天入水还是让你受了风寒,怎么今天就来做这些粗重活计了?” “小子只是一个下人,没那么金贵!”许惊鸿自嘲一笑:“而且这活本就是我做的,也没有人会替我劈了这些柴火。” “无量寿佛!”道士在宣了一声后,也摇了摇头,却不再对此事进行过多的评价了。他随后又道:“贫道有一种呼吸吐纳的功法可以让你的身体尽快好起来,今后做事也能轻松一些,你可愿意随我学一下啊?” 竟还有这样的好事?许惊鸿微微一愣,别是什么邪教来传播类似法x功的吧?但随即他又失笑了,自己有什么值得这个道士看重呢,或许他真的是好心相助吧,便忙接受了对方的一片好意。 自此之后,许惊鸿白天依旧做事,到了晚上则开始照着那道士的教导而练起了这一门呼吸吐纳的功法。还真别说,在经过半年的用功后,他的身子比起以前要结实了许多,人也更加的精神了。而在半年之后,那道士便飘然而去,不知所踪。后来从某些下人的口中,他才得知这个道士是被忠勇侯请来的龙虎山的得道张天师,其本事之强直如神仙一般。 而许惊鸿不知道的则是,在那道士离开侯府的时候,曾回头看着那座小屋自言自语地道:“希望贫道的一番工夫没有白费,能以此中正之法冲淡他的满身戾气,使他在今后的岁月里能造杀孽!” 想到那个教了自己这一厉害法门的老道,许惊鸿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正是因为他的教导,自己才得以在忠勇侯府的繁重劳作里支撑下来,没有因为身体的不曾长开而落下什么病患。而来到了这个矿场之后,许惊鸿更是靠着这种独特的吐息之法来迅速恢复自身的体力和愈合身上的伤口。不然只怕自己早就因为劳累和鞭挞而死在那些恶汉的手上了。 想到伤势,许惊鸿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他想到了那不堪回首的事情,那是自己之所以会来到矿场的缘故,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受的最大屈辱,他的眼里闪过了丝丝的杀机,要很用力才能将想要狂叫的心思给压下去。 事情发生在半年之前,那是一个临近年末的腊月里。在和母亲相依为命地过了近两年艰苦而又温馨的日子后,母亲就因为连年的劳作而熬坏了日子,最终在寒冷的冬季逝去了。 其实以许惊鸿作为后世之人的眼光,他早就看出了母亲的情况不妙。但是他们的身份和贫穷使得即便知道母亲得了重病也无法可想,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舞衣慢慢地闭上眼睛,离开了这个无情而冰冷的世界。 两年的相处,许惊鸿和母亲之间已经彻底是真正的母子了,白天他们一起干着脏活累活,晚上舞衣则会想着办法给儿子准备一些好一点的吃食。而在饭后,母亲也会教惊鸿一些知识,历史、文学……基本上所有的知识她都能教一些儿子。许惊鸿开始对此还是有些疑惑,也曾问过母亲她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而舞衣也给出了一个很让人信服的答案:“因为为娘曾是教坊司中的舞姬,自小受到这方面的熏陶,自然懂得这些了。后来才被侯府的人看上,买进了府来……”后面的话,她却不想再提及了。 也正因为有母亲的教导,在许惊鸿懂事之后他便学了不少的这个时代的知识,基本上认全了常用的字。而这个穿越来的灵魂也在舞衣的悉心教授下知道了这个时代的一些情况。 这个宋国虽然和中国历史上的那些朝代没有任何的关联,但从这个世界的历史来看,他还是找到了和中华民族相关的历史。历史往往都是从一些偶然xing化为必然的,而一个人的某个决定就会创造一个王朝。 在舞衣所说的历史中,秦、汉及以前更早的年代都与许惊鸿所知道的历史没有两样,一样是秦统一六国,汉代秦而成天下之主。但是到了东汉末年,群雄并起从而三国鼎立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历史也走上了另一条的岔道。 赤壁战后,魏国势力大减,而吴国就趁着这个关口突然就对当时还没成什么气候的刘备下了手。之后的情况就与历史上的有所不同了,刘备在这一次大战里损兵折将,连倚为臂膀的诸葛亮也最终死在了这一场大战之中。从此刘备势力一蹶不振,而吴国则趁势取下了荆襄要地,从此与魏国成南北对峙之势。 经过十多年的征伐,吴国最终居然以弱胜强消灭了魏国,统一了天下,是为吴朝。而后便是长达三百年的吴朝时代,没有历史上的晋,也没有八王之乱和北方胡人的入侵中原,这使得中华文化得到了更快更平稳的发展。 不过吴朝依然有着自身的不足,那就是对士族的放纵。因为原来的吴国本就是靠着江东士族而起,所以在得了天下后这些家族的地位便很是强大,甚至可以和君权分庭抗礼。而在这样的局面保持了三百年后,终于因为一些人而打破了原来的平静,中原再生事端。 数十年的征伐,最终出现的是如三国般的数国对立,分别是宋、后吴、齐和继魏。其中的宋的创国者更是自称是当初蜀国五虎将之一的赵云的后代。 在之后百年,经过几番大战,最终宋国平定了天下。而此时距离那三国时期已经过去了整整五百来年。照此推断,许惊鸿已经能约莫估算出自己现在所处的年代,该是历史上的唐宋之间,正是中华文化得到腾飞的黄金年代! 当然,现在这一切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一个侯门的奴仆,今生都不可能离开这里,纵然他的母亲已经身死,但他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但是事情却在这个冬季发生了改变。 在母亲逝世之后,许惊鸿将两母子辛苦所得的所有钱银都拿了出来想要为母亲买上一块能入土的地。但是大梁乃是宋国都城,虽然比不得后世的那种泡沫般的地价,却也不是他们所能负担的。 无奈之下,许惊鸿只得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去求那个从来没有将自己当作儿子的男人。面对着这个和自己几乎没什么相象的私生子,许万友压根就没有理会。虽然舞衣和他有着夫妻之实,但对他来说女人实在不算什么,不过是宣泄自己欲望的工具而已。至于这个儿子,他更不会承认了,所以纵然许惊鸿几番恳求,他都无动于衷。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出手帮了他,那是侯府中的一个管事。显然他是有些钱财的,便答应资助许惊鸿买下一小块坟地,然后将舞衣的尸体用薄棺装殓之后放了进去。不过这毕竟不是一笔小钱,那管事也不可能无偿帮助许惊鸿,他只是暂时代其出钱,然后从许惊鸿那微薄的花费里扣除。在将债还完之前,这地的地契还是在那管事的手里的。 虽然如此,许惊鸿对他的感激还是无以复加的,这个叫许禄的管事让许惊鸿感觉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他也决定要好好地想办法来改变现在的一切,从而报答对方。 但是许惊鸿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切竟只是一个折磨他,对付他的阴谋和陷阱而已,一切都是某几个一直都在欺凌他的许家少爷们想出来的一个将他逼上绝路,将他逼疯的毒计! @@@@ 为了使本书看着更有张力,所以用了点倒叙的手法,希望大家能够接受,求收藏,求点击,因为想在新书榜上多待点时间,所以更新有些慢,还望见谅。 第三章 毒计 闯祸 吴统一天下之后便确立了世家与皇权共同(河蟹)执政的方略,其后数百年来这一方针就一直得到了贯彻,即便后来出现了四国交锋以及最后的宋统一天下也没有改变。宋国也已立国百年,朝廷中的世家大族无数,其中权力最大的便是叶、吴、吕、许、方、楚、崔七大家。 不过自从当今皇帝赵哲成年之后,他却开始对这种皇权被世家之权削弱的情况很是不能接受。他也是一个有能力有手腕的君主,在他的刻意挑唆和放纵之下,十五年前七大家在朝中斗得你死我活,最终实力大减。而皇权则趁势而起,终于将世家的力量压缩到了最小。 七大家自然不会眼看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消亡了,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当初了,消耗了太多的世家想要单独与皇权相抗衡都是不明智的,所以在十五年前,他们几家便相互结亲,准备以联合起来的力量继续与皇权周旋,重新夺回在朝廷里的主导权。而许万友作为许家的嫡长子便娶了方家嫡女为正妻,以此来结成联盟。 但偏偏这个方氏却是一个极其善妒的女人,虽然知道作为许家的长子,将来要继承忠勇侯爵位的许万友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可她依然无法忍受对方在自己之外得到更多的女人。虽然许万友还是在正妻之外娶了不少的妾氏,但这些女人一直被方氏所控制,使她们不敢主动去与许万友发生关系,必须要在方氏的同意后方能侍寝。 为了许方两家的联合,纵然许万友有多么的不爽也在父亲的强压下忍受了下来。而在如此的压迫之下,许万友终于到了一个爆发点,除了在外养了外宅,多与一些酒肉之友眠花宿柳之外,为了满足自己的自尊,他赫然在家中也对那些略有姿色的舞姬伸出了魔爪。 舞衣就是在许万友这样的心态下为其强行侵占了身子的。照着方氏的一贯作风,在遇到如此情况下必然不可能放过舞衣了,何况她还怀了许万友的孩子。但偏偏这一次的情况却出了一个变故,虽然舞衣从舞姬沦为了最下贱的仆妇,但她却保住了自身和儿子的xing命,没有想其他女子般遭到身死的下场。至于这个变故究竟是什么,就只有许万友夫妇二人知道了。 可方氏的嫉妒之心却并没有因为舞衣被贬为下奴而稍减,她依然不放过任何机会去折磨她。同时在自己所出的几个儿子面前,作为母亲的她也是毫不留情地刻意贬低舞衣和她所生的那个儿子。这让几个儿子对许惊鸿也是格外的厌恶,总是想着办法去欺凌和污辱他。 但是在许惊鸿获得了新生后,知道那些少爷们为何总是要和自己过不去后,心智比原来的他更加成熟的许惊鸿便开始有意地避开这些少爷以减少自己所受的痛苦。而许家少爷毕竟不可能追着一个下人欺负的,所以这两年来他倒少有受到折磨的。 不过随着舞衣死去,许惊鸿去求许万年的事情发生之后,原来对此事已经淡忘了的方氏终于再次记起了这个野种,这个让她面上无光的野种。她的愤恨在几年之后,在舞衣死后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如那陈年的老酒般愈发的浓厚了。 不过以方氏如今的主母身份,怎么都不可能真和一个死去的女人和低贱的少年过不去的,这有失她的颜面。就在她很是纠结时,深明母亲心意的三子世豪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不但能让舞衣死不暝目,而且甚至能借机把许惊鸿这个眼中钉也给除去了。 听完儿子的提议之后,方氏也是大为满意,当即就将一切交给了这个三儿子处理,同时还把自己的亲信,从方家随自己陪嫁而来的外管事许禄(当初又叫方禄)的交给了儿子指挥,以此来实现他们折磨许惊鸿的想法。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只等着许惊鸿上钩了。而在半个月后,在小年夜这一日里,他们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小年夜,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喜庆的日子,而象许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就更是不能轻乎以对了。他们要准备下各种美食和美酒,请来最好的戏班子在府中欢庆,一般的仆人也能获得一个难得的假期和一些主人家的赏赐。 许惊鸿虽然地位很低,但在将柴火都劈完之后,他也终于获得了半天的自由以及一些很是简陋的食物。这还是外管事许禄同情他的遭遇而格外开恩给他的,这让许惊鸿也很是感激。不过在这府中,他并没有什么朋友----即便是其他的仆从也因为主人的关系而无视他们母子----所以这样的喜庆日子里反而使得他更加的怀念已经逝去的母亲。 看到这些食物,想到还有半天的空闲,许惊鸿便决定去母亲的坟前祭祀一番。在草草地准备了一下后,许惊鸿便提着一只破旧的篮子出了侯府的边门往母亲所葬之处而去。但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离开府门的消息很快就被人禀报到了三少爷许世豪那里了。 一路往城外行去,到处都是喜庆的场面,百姓们或是在家里准备着吃食,或是张罗着送灶王爷上天言好事的对联和蜜糖,但这却更让许惊鸿感到孤寂。他一个从另一个时空而来的外人,现在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最亲近的人,真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道路了。 茫然中,许惊鸿终于出了城门,在几转之后来到了一处低矮的山冈之前。这一片地势还算开阔,也算是风水不错的墓穴了,而在舞衣的坟冢周围也零星分布着几处坟茔,在这飘雪的日子里显得格外的苍凉。 摆上了香烛和作为供品的许禄所给的食物之后,许惊鸿就跪在坟前跟母亲慢慢地述说起了这段日子里的情况。其实自舞衣去世后他的日子也是一般无二,但是在母亲的面前,他还是将点点滴滴都说了出来,包括自己想要离开许家的心思。 “……娘,还有一件事情孩儿要告诉你,那是一件好事。原来外管事许禄还是一个好人,这次孩儿能够来到你的面前跟你说这些话,也多得有他。若是有朝一日我能有些作为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他的……”话说完了,许惊鸿看着坟前依然有些杂乱的荒草便想起了自己所带的那把劈柴用的柴刀,就想要用它来清理一下母亲的坟茔,毕竟待他下一次来这里估计要等到明年了。 就在许惊鸿从篮子里拿出柴刀的时候,他的耳朵便听到了不远处有人正向着这边而来的脚步声,而且来的还不止一人。他两年来一直所修炼的功法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威力,能让一个少年成为高手,可是却让他的六识比常人要强了许多。虽然此时那些人离着他所在之地还有一两里呢,他却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 如此一个雪天,又是小年夜,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个荒郊呢?许惊鸿奇怪地转头看去,便看到了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这些人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但他依然能认出他们来,这些人都是侯府中的家丁,而其中两个身着华衣的少年更是当初总是欺负自己的许家三少和四少了。 看到这些人直朝自己而来,许惊鸿有些愣怔了,不知道他们因何而来。而在这一愣间,这些人便已经上得山冈,来到了许惊鸿的跟前了。 因为方氏的嫉妒之心,许万友作为许家的嫡长子只生了四个儿子,都是方氏所出,分别以英雄豪杰为名,也体现出了许家的门风。现在出现的两个锦衣公子便是三子许世豪和四子许世杰了,两人长得都很是高大,也继承了许家那方面大耳的豪放长相,而相比之下却是老四稍微英俊些,而老三却更加的粗旷。 “见过两位少爷……”虽然心里不安,可许惊鸿还是照足了府里的规矩行礼道。 许世豪在旁一声冷笑:“好你个奴才,居然不经请示就外出,看我回府之后怎么收拾你!” 许惊鸿闻言一愣,刚待要分辩,那边许世杰却也开了口:“三哥何必理会这个杂种呢?我们此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的。”说着便把目光落在了舞衣的坟茔之上:“还真让他们说中的,真有那胆大包天的人连我们许家的地都敢侵占,而且还在这里埋上了死人!来人哪,给我动手将这坟给我刨了,再把尸体也挖出来喂狗!” “是!”那些家丁当即就答应了一声,手提着锄头和铁锹就向坟茔而去。 “你们要做什么!”一见他们的架势,许惊鸿纵然是在寒冷的三九天里也是生出了一身的冷汗,但他还是一步拦在了他们的跟前,大声道。 许世豪等的就是这个,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咱们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这块地是我们许家的,竟有人敢在此下葬,我们自然要把她挖出来了!” “你要阻拦我们做事,莫非这里所埋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成?”许世杰也在旁冷声说道。虽然他早已经看清楚了那墓碑上所写的“慈母舞衣之墓”,却还是问出了这样的话来。 有着前世经验的许惊鸿可不是表面所见的那个少年,只是短短的两句话他就已经推断出了一切。一切都是对方的一个阴谋,针对的自然便是自己了。什么好心的管事,什么将这地先给自己葬母用,分明就是他们折磨自己的一个前奏而已。想明白了这点,许惊鸿的心里就更咯噔一下,知道大事已经不妙了。 看他一派迟疑,许家兄弟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许世杰更是手一挥道:“动手,将这胆敢冒犯我们许家的贱人的尸体拖出来,然后拿去喂狗!” 那些家丁都是跟随两个人经常横行大梁的老手了,一听这话便有人一把将许惊鸿推了开去,然后举着工具就往坟茔砸去。 “砰----啪!”锄头和铁锹重重地砸在了墓碑之上,本来就质地疏松的石块便即断裂了开来,而后他们手上的工具就往土堆刨去。 看着母亲的坟茔正在被这些人破坏,泥土飞溅,许惊鸿再也忍不住了,他只觉得一股血气上涌,顾不了其他地就往坟茔冲去:“你们不能这么做!人已经入了土,不能再受惊扰!”他要全力去阻止这个悲剧的发生,但他才刚刚扑向前去,就已经被两旁等候的家丁给一把扯出了手臂,使其难以继续上前。如此一来,许惊鸿只得不断地挣扎和大叫,想要从这些人的控制里挣脱出来,从而制止他们的暴(河蟹)行。奈何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从几个成年人的手里强行脱身呢? 对许家兄弟来说,许惊鸿若是被他们的淫威所吓而不敢动弹反倒不好玩了,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过程。现在见许惊鸿那因为挣扎而扭曲的身体和面容,他们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或许是受他们母亲的影响,两人对许惊鸿的恨意可是很浓的,两年来又没能欺负到他,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自然要连本带利地都取回来了! 许惊鸿越是大叫,越是挣扎,对许家兄弟来说越是欢喜。他们哈哈一笑后,突然道:“等等!”那几个家丁对这刨坟掘墓的勾当也不是太想做,一见少爷喊停便也住了手,只是看着许家兄弟,看他们有什么吩咐。 两人施施然上前,从两个家丁手里拿过了工具,然后道:“我们长这么大还没有试过挖人坟呢,今天就让我们尝试一下吧!”说着两人别扭地也在坟前刨起了土来。 许惊鸿的惊怒已经到了顶点,没想到这两人竟会做出如此事情来,而且还亲自动手,这一刻他心中的杀意已经到达了顶点。现在要是他手上有刀的话,他完全不会犹豫,一定会将这两个家伙砍死在面前的。 刀……突然许惊鸿的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的那把柴刀上,适才他前去阻拦的时候便被那几个家丁把刀打落了,现在刀离着他并不远。可是许惊鸿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被几个家丁按着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脱身,更别说取刀杀人了。 许惊鸿依然在奋力挣扎和嚎叫,而这一举动反而增加了许家兄弟的快感,他们手上的动作更快了,终于锄头啪地一声已经碰到了那具装殓着舞衣的棺材了。 “嘿……”两兄弟相视而笑,然后几下就把棺材整个给刨了出来。许世杰那本来还有些英俊的脸庞此时也因为得意而有些扭曲了:“看来这个就是侵占咱们许家土地的罪魁祸首了,看我把它彻底打碎!”说着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的锄头,然后重重地砸在了棺盖之上。 这只是一口薄棺,如何能经受得住少年的全力一击,只听喀啦一声,那棺盖便断裂开来,露出了里面所躺的那个身子。而同一时间地,许世豪也已经高举工具,卯足了力气往棺中的身体砸去。 “不……”眼看着母亲的尸体将要被毁,许惊鸿的心中如被火烧一般,而此时他的丹田陡然迸发出一股热力散发于全身,使他的力量骤然大增,居然让他得以猛地挣开了那些家丁的羁绊,跌跌撞撞地向前扑去。 但是一切显然已经太迟了,就在许惊鸿前冲的瞬间,许世豪手中的锄头已经重重打在了尸体之上。本就已经腐朽的尸体顿时就被打出了一个极深极大的伤口,险些断为两截。 看到这一幕的许惊鸿目眦尽裂,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要杀了这两个人为娘亲报仇!”虽然身体的主人早就换了,但是对母亲的亲情却没有因此而稍减,这或许是原来的许惊鸿留在这身体里最后也是最深的烙印了。而新的许惊鸿也因为与舞衣两年的相伴将她完全看作了自己的生身之母,两种情感交织之下的他,已经完全无视了一切。 前冲的同时,许惊鸿已经顺势拿起了地上所掉的那把柴刀,没有一点犹豫,他全力扑向了那挥出最后一下的许世豪,手里的柴刀也直往他的脖子砍来。 为许惊鸿那发了疯般的气势所慑,也因为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虽然周围有着不少的许府家丁,但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挡,居然让他长驱直入地扑到了许世豪的面前。而许世豪两兄弟也被他那疯狂的举动所吓,呆在了当场,甚至忘了用手上的锄头进行阻击,他们毕竟也只是十多岁的少年,在面对突发情况时的反应还不够灵敏。 直到许惊鸿杀到了面前,许世豪才猛地惊醒过来,急忙向旁边闪去。他到底是武将世家出身的人,动作还算迅速,至少是躲过了致命的一刀。但因为许惊鸿的速度太快,所以他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这一刀,只听噗嗤一声,柴刀砍进了他的肩头,随即许世豪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这才也惊醒了其他的人…… @@@@ 因为有事,发得晚了些 新书裸(河蟹)身求收藏,求点击,求红票的支持哪!!!!!! 第四章 对质 惩罚 大梁城中依旧是一片年节的气氛,但是位于城西的忠勇侯府邸之中则是一派的肃穆。就在刚才,有家丁急忙赶来禀报,三少爷许世豪被人砍成重伤,顿时就让整个侯府都沸腾了。 许家虽然在七大家中实力只居第四,但是在大梁城里敢招惹他们的还是很少的,更不要提伤害许家的少爷了。而今天居然就有人如此大胆伤了许世豪,这无疑在许家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很快这个消息就传进了后院,让正在准备晚上宴会的许万友几兄弟和方氏都吃了一惊。尤其是知道儿子去做什么的方氏,更是心里大为紧张,全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待到许世豪被人抬回府中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赶了出来。见到儿子浑身是血地昏倒在担架之上,方氏更是直接急得晕了过去,而许万友的目光则落在了随着许世豪一起进来的四子许世杰和一众家丁的身上,面罩寒霜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哪家的少爷如此不知分寸伤了我的儿子?杰儿,你来说!” 此时已经有府中的大夫上前查看许世豪的伤情,并且将他和昏了过去的方氏一起送回了房中进行治疗,倒也让堂上的情况稍好了一些。 在父亲的逼视和严厉的询问下,许世杰一时还真不好怎么回答了,半晌后才吞吞吐吐地道:“回父亲的话,重伤三哥的不是外面的人,而是我们家中的一个奴才!” “什么?”许万友闻言怔住了,而其他的人也是大哗,大家都不敢相信这说法。许世豪可是许家的少爷,一个奴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将他砍成重伤?好半晌后,许万友才有些回过神来,当即道:“那个大胆的奴才呢?” “我们已经把他带来,绑在前院了!”许世杰忙回答道。直到这个时候,他依然还记得拿下许惊鸿时的一番惊险场景。 一刀砍进了许世豪的肩头之后,许惊鸿被伤口的鲜血一溅之后也微微有些清醒了过来,他也随即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自己只是一个卑下的家奴,现在却出手伤了少爷,只怕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若是换了个人,在如此情况下一定会吓得软倒在地。但是许惊鸿毕竟非一般人可比,他当即就有了一个计较,事情已经做下了,自己一定难逃严惩,既然如此就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杀一个有本,杀两个有赚!所以他在一愣之后不但没有停手,反而用力想从许世豪的身上将刀给拔出来,然后再给他一下。 只可惜这把柴刀终究太钝了,一下劈进了对方的肩胛骨后正好卡在了里面,许惊鸿一时间根本就拔不出来。不过这种钝刀在体内来回而动的痛楚却让许世豪比死更痛苦,在又一声惨叫之后当即昏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其他人已经醒转,然后冲了上来。众多的家丁一起上前把许惊鸿拉离许世豪的身边,而许世杰更是远远地躲在了一边。一直以来他都是肆意欺凌他人的,还没有哪个人敢于还击呢,可今天却有这么一个家奴对自己的兄长下了手,这对许世杰的冲击是很大的,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恐惧之感。 这种寒意,即便是如今已回到了家里,面对着自己的父亲和叔父时,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使得许世杰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没有提到许惊鸿的名字。 很快地,许惊鸿就被人提到了众人跟前,在看到竟是他伤了自己的三子时,许万友的面上顿时有些尴尬了。虽然事情在府里没有人提及,但自己几个兄弟显然是知道许惊鸿和他之间的关系的,这让他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处置这个凶手才好了。 看出了兄长的尴尬和犹豫,许万友的三弟许万全便板着脸道:“就是你以下犯上伤的三少爷?”他并没有提及许惊鸿的名字,为的自然是许万友的颜面了。 经过一段时间后,许惊鸿之前的愤怒已经消散了,面对着对方的发问,他很是冷静,微一点头:“不错,正是我伤了三少爷!”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许惊鸿这淡然而又供认不讳的做法给弄得有些懵了,堂上顿时就是一静。无论许惊鸿是痛哭承认错误,又或是抵赖不认他们都有办法来对付他,甚至连他会破口大骂,吵闹不休这些人都做好了准备,但偏偏就没想到许惊鸿会如此的镇定。这让许家的这些大人物们只觉得自己有话却说不出口,就象一拳打出却只击在了四两棉花上一般无力。 就在堂上一片肃静的当口,一个森然的声音却适时地响起了:“你为何要伤害三少爷?”却是许万友终于从之前的震惊里走了出来。虽然吃惊于事情的发生和涉及到的人,但他还是很快就抓到了重点,这个少年的确是自己留下的孽种,但他伤了自己的儿子也是事实。一个是从不当儿子的家奴,一个是自己的嫡子,这其中的差别在冷静下来后许万友就能清晰地分别出来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层几乎没有的父子之情,以及另一层顾虑的话,他根本不会问这话,立刻就会命人将人拖下去打死了事。 许惊鸿其实也担心这一点,这里毕竟是一个不同的朝代,可不象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年代般有法律的保护。一个家奴的生死完全操纵在主人家的手中,一点小过错就能取其xing命,更不要提伤了主人家的公子了。如果许万友二话不说就下令将他处死,他也没有办法反抗。好在不知是不是还有着一分亲情的缘故,许万友还是先问了缘由。 许惊鸿自然不会让这个机会从眼前溜过了,当即就道:“是他们逼人太甚,我才出手伤了三少爷的……”说着便将舞衣坟前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 其他的人闻得此言,眉头便也皱了起来,无论是什么时代,这挖坟掘墓都是大罪过,即便他们是许家的人,却也感到有些过分了。而许万友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对那个女人他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人皆有恻隐之心,她都死了,还有人去打扰她的安息就太也说不过去了。怪不得许惊鸿敢于以下犯上,伤了自己的儿子呢。 眼见得情况有些变化,一边的许世杰可不能坐看着了。他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是父亲真的取信了许惊鸿的话,自己可要担上很重的责任了。好在动手之前他们已经布下了伏笔,此时正好拿出来一用了。 本来这话该是由更能说会道的许世豪来说的,奈何他现在已经重伤昏迷,而另一个能说服所有人的母亲方氏也不在,许世杰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他便道:“父亲,几位叔父,孩儿有话要说。” “你说,把一切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许万友阴沉着脸道。自己的儿子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对许家的家声可很是不利啊,所以他的话里也隐藏着怒气。 “三哥和我之所以会做出如此事情来,实在是为了我们许家着想!”许世杰先声夺人地道,在见到堂上众人都被自己的话吸引了后,才继续说道:“我们从一起的朋友口中得知了我许家一块在城外西郊的山地被人作了坟地,心下奇怪便去询问了外管事许禄,想看是不是父亲或是某位叔父赏给哪个下人的。” 众人一听这话都相互看了眼,却又各自摇头,显然此事与他们都不相干了。而许万友的眉头也是一皱,他想到了半个多月前许惊鸿来求自己的事情,立刻就想到此事的关系。 果然,许世杰继续道:“而许禄的回答很是确定,他从来没有接过任何人的吩咐把地给人,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人在山冈上葬人了。所以我们兄弟在一怒之下才在今天赶去那里。不想正好见到这个奴才在坟前祭祀,我们一问之下,他还大言不惭地顶撞我们,说自己母亲和父亲你……我们兄弟一时受不得他的激,最终才会下手挖了那女人的坟的。没想到这个奴才丧心病狂,居然敢行凶,伤了三哥,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许惊鸿欲待分辩,但是看到堂上众人的表情之后,便不再多言。他看到其他人都各各点头,已经认同了许世杰的说法,无论自己怎么分辩都难起作用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许万友寒声道。虽然他听出了这话里依然有所隐瞒,但这却是许家保护自家声望的最好办法了,所以他也没有打算深究。 许惊鸿并没有大吵大闹地说对方撒谎,只是平静地道:“我只想说一点,这地的确是外管事许禄给我的,他还答应我从我的工钱里扣……” 他这话一出,堂上众人都露出了不信的神情,而许世杰更是不屑地道:“你这谎话也太错漏百出了,他许禄只不过是我家的管事有什么权力将土地给你?而且你知道那一块地的价值吗?就你这样的奴才就是在我许家做上三辈子也买不起这么一块地,他怎么可能将地给你?还有,你既然说是许禄给的你土地,你可有地契啊?或者我大可叫他来跟你对质一番。” 许惊鸿摇头:“没有,我一点证据都没有。”他很清楚自己一开始就已经陷入到了对方的阴谋之中,只可惜当时自己只想着如何让母亲入土为安,却没有仔细考虑土地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的确已经百口莫辩了。 “父亲,各位叔父现在一切都搞清楚了,就是这个奴才自作主张地将人埋在了那里,才会导致这次的事情。而他不但有错不认,而且还伤了我三哥,以下犯上,按照我们许家的家规自当重惩!”许世杰见大局已定,便索xing替自己的父亲拿起了主意来。 许万友却是盯着许惊鸿有些发呆,他总觉得这个小子太也冷静了,无论是伤人之后被押回来,又或是得知自己中了计后的表现,都是那么的出人意料。这让他一时还真不好下决定了,不知道许惊鸿还藏着什么心思。而因为他和许惊鸿之间的尴尬关系,再有受伤的也是他的儿子,所以其他的许家兄弟也不好越俎代庖地替他拿主意,场面顿时就有些静了下来。 看到父亲一时拿不定主意,许世杰也有些心虚了,他以为是父亲看穿了自己的把戏后要改变主意呢。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利的哭声从后面传来,然后就见方氏大步奔了出来,直向许惊鸿冲来,一边扑向他一边尖叫道:“我要杀了你给我那苦命的孩子报仇!” 眼见方氏如此不成体统地在堂上撒泼,许万友面色一沉,立刻就给边上的随从打了个眼色。几个下人立刻上前扶住了方氏,将她和许惊鸿隔了开来。这些能站在堂上的下人都是许家的家将一流,个个有着不凡的本事,所以任凭方氏怎么挣扎都难逃他们的围堵,这让她更是愤怒,污言秽语不断而出,甚至已经从许惊鸿自身而到舞衣,眼看着就要提到许万友了。 许万友见状当即大喝道:“住嘴!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他的暴怒终于让方氏的动作一缓,然后颓然倒在地上大声哭道:“我苦命的豪儿啊……” “豪儿怎么了?”听得这话许万友的心里也是一紧,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父子之情还是很深的。而这时候已经有人从后面追了出来,正是方氏身边的丫鬟,许万友见自己的妻子一时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便再次问了那几个丫鬟:“三少爷怎么样了?” 几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老爷……据大夫所说,三少爷的右臂伤了经脉,已经……已经废了!” 虽然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是此话一出,还是让堂上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惊鸿的身上,没想到他下手如此之狠,直接就把许世豪的右手给废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哪。 此时的方氏也已经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在狠狠地盯了许惊鸿半晌后,她才道:“老爷,你可一定要为咱们的孩子报这个仇哪……他的右臂废了,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哪……” 许万友的神情再次变幻了一阵,原来他还没有打算真要许惊鸿的命,但这一刻他却已经下了决心了。纵然他和自己有着父子关系又如何,毕竟他只是一个下人的野种,怎么能和自己的嫡子相比呢?所以在一咬牙后,他便道:“许惊鸿,你一个家奴如此胡作妄为,我们许家乃是世家大门,断不能容你。我决定,给他上鞭刑,直到打死为止!”随着他一摆后,几个家将便上前将倒在地上的许惊鸿给拖了起来,然后便要往外而去。 许惊鸿知道自己这次是难逃一死了,但他的心里反而是一宽,他已经受够了如今的日子,死反倒是一种解脱。但他心里依旧很是不忿,用阴冷的目光扫向了堂上的那些许家人,最终落在了许万友夫妇身上:“我就是死,也不会向你们低头的!” 许万友接触到他的目光,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少年生出了畏惧之心。但转念一想,他很快就要一命呜呼了,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就当这个时候,突然一个苍老但很有威严的声音从堂前响起:“慢着!”然后一个老者在几个仆人的搀扶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父亲,你怎么来了?”众许家兄弟都惊讶地说道。 这个老人正是如今许家的家主,忠勇侯许正年。莫看他已经老迈,但精神头还是不错的,只是因为要培养儿子们的du li能力,所以才不过问家事,这让许万友他们在这次事发之后全然忘了请得父亲的同意。 一摆手后,许正年才道:“我已经将事情都了解透了。虽然他伤了豪儿有错,但是豪儿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的确过分了一些。若是就此鞭杀了他,只怕传出去对我们许家很是不利。” 可是这里都是我许家的人,有什么人会将事情传出去呢?这个问题到了嘴边,但没一个人敢说出来,在许正年目光一扫之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许正年到底是名将出身,即便如今已经老迈,这威势依然不是常人能抗衡得了的。 方氏在忍耐了一番后终究还是大着胆子道:“公公还求你做主啊,现在豪儿受了如此重伤,若不能对他严惩,只怕许家的那些奴才就少了约束了……” 许正年哼了一声,对这个儿媳的大胆很是不满,但终究顾念她的儿子刚受重伤而没有发作,冷声道:“这个我自然有决定。他并没有杀了豪儿,所以也不必抵命,这样吧,就把他交到衙门里处置吧。伤人也是大罪,把他发配到边疆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取人xing命呢?” 许正年在家里的地位极高,他的话没有人敢反驳,正因为他的一句话,许惊鸿得以保全了xing命,而他的心里也多了一个疑惑,为什么许正年会替自己出头呢? @@@@ 新书求收藏,新书求收藏,新书求收藏!!! 新书求点击,新书求点击,新书求点击!!! 新书求红票,新书求红票,新书求红票!!! 另,本书是不会tj的,其实上一本也是因为构思上出了大问题才不得不停掉的,然后才有了本书,玄幻真是玄哪~~~~~~~ 第五章 定罪 京官难做,这是任何一朝都通行的准则,尤其是管着京城民事的所谓的父母官,更是诸多官员不想涉及的职位。因为京城的水实在是太深了,他很可能因为一件小事而得罪某个权贵,从而使自己的仕途蒙上阴影,所以即便京畿府的品阶要高于地方,也历来不被人看好。 今天,京畿府中就又一次有麻烦送上了门来,从中午开始,众多官员就聚集在签押房里商议,但最终也得不出一个结论,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着,直到天色发黑。而这些官员里,担子最重的当然就是知府陆秉清和主管断案的推官徐苍成了。 因为许正年的一句话,许家众人不敢不从,便把许惊鸿送进了京畿府的大牢之中,要让知府衙门对他进行审判。而在听完许家的人把事情的经过说出之后,善于断案和知道大梁城实情的陆、徐二人就彻底愣住了。 他们愣住,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本身,而是因为牵涉到了许家。其实就案件本身,实在算不得什么事情,不过是伤人而已,最多也就是责打一番,再判入监数月而已。但是行凶的是许家的家奴,而所伤的又是许家的三少爷,事情就有些让人为难了。 如果是一般的情况下,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这个家奴的下场也就只有一个----死,而且还是许家自己个动的手,压根就不会跟衙门打任何招呼。因为这就是世家的作风,在他们眼里所谓的王法根本算不得什么,便是杀个平民都只要赔偿点银钱了事,更不要提家奴了。但这次他们居然就把人交给了衙门,这不由得不让陆秉清他们感到奇怪和不安了。 许家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定这个大胆的奴才的罪?还是想要让他脱罪呢?又或是有着另外的目的,若不能摸清楚他们的用意所在,陆秉清实在是难以决定怎么判啊。 眼看着天色已黑,那些与断案无关的下属就有些坐不住了,纷纷拿眼看向了陆秉清,只等他赶紧拿一个主意。他也察觉到了这些人的心思,这让他的心理更是不快,用手揪着颔下的胡须道:“诸位,我们可是一个衙门里的官员,说白了是在一条船上,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你们也得不了好,有什么想法就赶紧说出来吧!” 但是此事关系到许家,又岂是这些六七品的小官敢置喙的,他们继续瞪着眼睛闭着嘴,只是等着陆秉清自己拿主意。而这时候那推官徐苍成因为事情和自己最是密切只得回话了:“知府大人,以下官愚见,我们何不向许家的人请教一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陆秉清挥手打断了:“若是他们能给一个意见,在将人送来的时候就会给我们提示了。但这次送人来的许家管事却什么都没说,很明显是他们的家主下的令,让他不敢多言的。现在即便本官厚颜前去求教,只怕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那……却如何是好?要不咱们就照着律法定他的罪?”徐苍成在沉吟了下后说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家奴伤主还能按律定罪的?”陆秉清没好气地道,“要是我们敢这么做,只怕定罪的同时我们自己头上的乌纱也保不住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行,让徐苍成这个精于刑案的老手也没了想法,最终,只得如刚才一般发怔了。这时,一名在外面守门的衙役突然来到了签押房前,恭声道:“诸位大人,有人让小的将这张帖子送进来。” “什么帖子,没见我们正忙着吗?”陆秉清本就烦躁,被这衙役一打扰更是心头有火。 “这个……那送帖子来的自称是方家管事,有重要的事情要请几位大人帮忙!”那衙役虽然看出了这些大人们的烦躁,可是因为此事太不寻常,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 “什么?方家!”陆秉清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大步走到了房门前,一伸手接过了那张帖子,然后看了起来。不一会儿,他的眉头不但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子事?一个小小的家奴竟让两个大家都找到了我们的头上来!” 那徐苍成闻言也凑了过来,正好看到那帖子上所写的话。他却没有如上司般为难,而是道:“大人,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方家送来帖子就是让我们重惩那许家家奴……” “你也说是许家家奴了……”陆秉清哼了一声道:“连许家自己都没说什么呢,方家便越俎代庖地出来下帖子了,这事本身就很是蹊跷。插手他家家事本就是这些世家大族的忌讳,这方家怎么可能在此事上犯下错误呢?从方家的帖子里,我反而感觉到这次的事情更不简单了,说不定这后面藏着什么呢,我们必须慎之又慎!” 他所作的推论也很有道理,使得本来已经松了口气的众官员也开始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之中。就在大家相对无言,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签押房前,这是一个三十岁才出头,只着布衣,但却给人以大家风范的男子。 这个人来到了签押房前,朝几个官员都施了礼后才道:“各位大人想必在为中午时的那个人犯感到头疼吧?在下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裴兄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我们的确是对此事拿不定主意哪。”一见此人这么说话,陆秉清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其他的官员也是充满了希望。 这个男子姓裴名俊字逊之,乃是大宋朝野中有名的智者,因为这次皇帝下旨要见这个闻人,所以才来到大梁的。而他又与京畿知府陆秉清有着朋友之谊,所以在入宫面圣之前便一直住在他的府衙之中。在此住了三日,他已经帮这些官员们解决了不少的麻烦,所以深得众人的信任。 今天陆秉清在收下人犯后也曾想到要找其商量,但事后却找不到他的人影了。现在见其回来并且有了自己的见解,自然是喜不自胜了。 在冲所有人都点头之后,裴俊也在房中坐了下来,然后才道:“今天我在这里听说那人犯所犯之罪后便知道此事很不简单,所以就去了忠勇侯府附近打听了消息。从他们那里的下人口中,在下打听出了此事的大致经过。”说着他便把许惊鸿和许家兄弟的冲突慢慢地说了出来。世上没不透风的墙,虽然许万友下了严令,可事情还是被下人们给传了出来。 那些官员见他出去了半天就将事情的原委打探了个清楚,都露出了钦佩的神情,怪不得后来要找他已经不见踪影了呢,原来是为大家想办法去了。当然,在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众人依旧没一个妥善的办法。 裴俊见大家的模样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便继续道:“其实关键不在原委上,而是在于许家的态度上。若是换了个情况,只怕这个叫许惊鸿的家奴早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但因为许家家主的一句话,他却得以保全了xing命,足可见此事的不寻常。而以在下想来,许家老侯爷命人把他送来衙门,就是想要保他xing命!” 原来这人是因为许正年的缘故才被送进衙门的,这一点官员们的确不知,倒的确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了。不过一想到后面收到的帖子,陆秉清还是不敢擅自拿主意:“不过……” “陆兄想说的是不是此事还牵涉到了方家?”裴俊抢先一步道出了对方的话来,这让在场的其他官员都大为讶异。要知道方家的帖子送来一阵后裴俊才回来的,他怎么能猜到这一层呢?裴俊呵呵一笑:“我还能猜到方家是要陆兄重惩许惊鸿呢。当然,这不是我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而是因为知道了他所伤的许家三少爷的母亲是方家家主之妹而已。 “自己的儿子被人所伤,作为母亲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是世家子弟呢?而许家又因为家主的一句话而不再处置,所以方氏只有靠自己娘家的力量来给衙门施加压力了。不知在下的这个推论是也不是呢?” “逊之兄所言太对了,却不知对这样的局势你又有什么高见呢?”陆秉清满怀着期望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多谋的朋友,既然他能把事情的脉络都理顺了,自然也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了。 裴俊微笑着道:“其实许家已经给我们一个提示了,只是各位大人被一直以来的做法给蒙蔽了才没能看到而已。许家之所以将人交到了衙门,就是要衙门秉公而断的,不然是杀是放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呢?人交给了衙门,由衙门定罪,才能体现他们许家的大公无私。” 众人闻言都点头称是,只有陆秉清道:“可是这方家……” “方家的确是个问题,若是陆兄只照着许家的意思而断,就会得罪了他们,而且许家内部也必然会有人对此不满意,到时候衙门就有些难处了。所以让我看来,这次的案子最好的断法就是在保全这个许惊鸿xing命的同时,尽量把他的刑罚往重了量,这样我们便能两方都不得罪了。不知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的确,许家家主不愿意取许惊鸿xing命,而方家又不想轻易放过了他,也只有这个方案可行了。而且在律法上稍重一些也有理可依,正是最全面的判定,众官员还有什么反对意见能够提出来呢? @@@@ 等下还有一更的 第六章 惊悉祸心 第二天一早,京畿府衙门就对许惊鸿伤人的案子做出了最后的判决。因为他用刀致人重伤,直到现在还没能醒来,衙门当即就定了他的重罪,不但当众将他脊杖八十后收监,而且还宣布将要把他押送到位于西南边境的云州矿场之中做十年的矿奴。 矿奴,这对寻常的百姓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名称,尤其是身在繁华的大宋京城大梁的百姓们来说,更是不当一回子事儿,所以当他们得知身为家奴的许惊鸿伤了自家主人后居然只被发配去了矿场为奴,还感到很是惊讶呢。但是对深知矿场黑暗的人来说,情况就全然不同了,这不是轻判而是重判了,去了矿场为奴的犯人少有能坚持到最后还不死的。 不过那些不知真相的百姓们可不这么看,他们反倒对许惊鸿的背景身份产生了很大的怀疑,不知为什么一个以下犯上的奴才能保住小命,只是受了一些惩处便能了事。当然,事情的真相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就连许惊鸿为什么会伤了自家少爷也是众说纷纭,有人传言他在许家地位很高,得到了有权势的主人的保护才能被轻判,更有人说这完全就是许家内部的斗争,许惊鸿只是一枚被放弃了的棋子而已。 种种说法在京城的百姓中间传扬着,给这个年节增添了几分的八卦气氛。而许、方两家对衙门的如此处置倒也算是满意,便没有再找借口寻陆秉清他们的不是,这让府衙的官员们着实松了一口气,只等过了年后便把人押送去数千里外的云州。 许家满意了,方家接受了,百姓们也获得了谈资,似乎各方都不再对此次的事情有任何的异议,但是大家却显然忽略了两个最关键的人的感受----许惊鸿和许世豪。当然,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不会去在意这个卑微的家奴的想法,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都没有任何的影响。而许家少爷更是外人高攀不起的人物,自然也无从打听和捉摸他的想法了,大家自动就忽略了这一点。但是对他们自己来说,事情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许世豪伤得极重,右臂的经脉严重受损,这与许惊鸿在一刀后想要顺势而下有关,最终的结果便是废了。这对许世豪来说是个重大的打击,他简直不敢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在其母亲和兄弟的劝慰下他才稍好了一些,随后便知道了许惊鸿的判决。 许世豪自然不肯如此甘休,但是在祖父的严令之下,他和他的母亲都不敢在眼下就做出什么事情来,只能暂时地忍耐,等着风头过去之后再报大仇。好在已经知道了许惊鸿将要去云州的矿场为奴十年,足够他们慢慢炮制他了。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许惊鸿对他们的恨意更深更重!许家几年来一直将他视为牛马,累死了母亲,还让她最终连死后的平静都拿不到,这让许惊鸿心里对许家充满了无穷的愤怒。但当时在许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有放弃反抗,只求一死。可是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他竟能活下来,虽然八十棍打下来他也已经奄奄一息,但心中的愤怒却让他硬是扛了过来。 这也有衙门要过年,将他发配到云州要待到明年而不是即刻起程有关,不然重伤在身的许惊鸿只怕在半道上就会因为伤情的恶化而死去了。而这十多日的静养,却使得许惊鸿硬是挺了过来,靠着天机道人所传的功法,短时间里使他的伤势得到了好转,有了活下去的能力,这也的确是命不该绝了。不过这其中有没有陆秉清因为许家的缘故而手下留情就不得而知了,至少许惊鸿是不会死在半道上了。 所以许惊鸿已经对自己发下了重誓,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找机会将所有的仇恨都还在这些人的身上,这是他今后可以承受一切苦难,奋力向上的动力所在。而这个时候,天下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少年的想法,即便有人知道了也不会当一回事的! 在牢里过了年,正月初五,许惊鸿便在几名公差的押解下踏上了南下的道路。而这,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离开大梁,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种情况。 不过因为一路之上正是冬季,天下着大雪,所以许惊鸿想趁此机会领略一下这个世界的景致的想法也未能如愿。当然,这也与押送他往云州而去的官差急着将公事办成有关,因为与他一起往云州的还有五名刑徒,所以这一路之上官差们也看得紧。最终在初春时节,许惊鸿一行终于进入到了矿场中,成了一个地位低下,朝不保夕的矿奴。 回忆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后,许惊鸿的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也不知因为什么自己今天会想这么多,看着已经彻底亮起来的天色,他也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再睡了,便索xing从拥挤的人堆里爬了出去,准备在外面活动开身子,以应付接下来一天的繁重劳动。 好在那天机道长所教的功法不但能治疗人的内外伤,而且还能提振人的精神,使人能迅速解除疲劳,所以即便整晚没怎么睡许惊鸿也没多大的影响。他走到了外面,看着泛起了金边的地平线,在心里对自己道:“无论前路怎样艰难我都要坚持着活下去,我一定会熬出头来的……” 就在许惊鸿对自己暗下决心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吹来,送来了不远处的暗角落里的两人的对话:“……怎么样,到了今天你依然没能把事情做成吗?”这声音低沉里带着一丝威严,许惊鸿觉得很是陌生。 “还请管工再宽限几日,小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这个声音却是让许惊鸿很是熟悉了,因为这个声音虽然是在陪着小心,可却不能掩饰他的粗鲁本质,正是一直以来对许惊鸿百般折辱的恶汉工头胡三了。这使得本来想转身别处去的许惊鸿为之一愣,然后悄然向着那个角落靠近,他倒要听听这两人鬼鬼祟祟地在谈些什么。 那管工不满地哼了一声:“胡三哪,我可是瞧得起你,知道你的手段才将这个姓许的交给你处置的,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那胡三闻言急忙说道:“小的知道,小的这不一直在做着准备吗?虽然这里死个把人不算什么大事,可小的也想在事发后有理可循哪。几天来小的可是做足了准备了,到时候出了事情大家只会以为他是自己想不开才寻的短见,这样也是给管工你少点麻烦不是?” “哼,你还挺有想法的,看来没少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吧。” “管工大人你这可冤枉死我了……”那胡三当即叫起了屈来,却被管工用话打断了:“得了,别在我面前装,我也没心思来理会你这些狗皮倒灶的事情,只要你帮我把事情办成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而且我可告诉你,此事关系的人可不是你我可以理解的,所以你必须尽心去做。” “是是是,小的一定照您说的办,姓许的小子绝对活不过明天。” “那就好。对了,其实这件事情上你可以做得再干净一点的,听说这小子还有点靠山,若想不招惹什么麻烦的话,最好是做成一起意外,这样你就彻底没嫌疑了。” “还是管工您的主意高明哪,小的怎么就没想到呢?”胡三拍了下马屁道:“不过这么一来就得损失一处矿洞了,不知道会不会让上面的大人物们不满。” “放心吧,此事就是上面的人安排下来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照做便好。” “大人物居然要他一个矿奴的小命还要这么麻烦,这人究竟什么来头?”胡三好奇地道。那管工也惊觉自己失言了,嘿地笑了掩饰过去:“这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你就不必深究了,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 在又小声地商谈了两句后,两人便分了开来,而许惊鸿藏在暗处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先离开的管工。他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正是他这一片权力颇大的管工高九,一个又矮又胖的家伙。然后,那胡三也偷偷地从那边走了出来,直往自己的棚子而去。 许惊鸿脸上既怒且惊,他自然知道这两人口中的姓许的小子是谁了,除了自己还有哪个总被胡三找由头欺凌?原来只当他是看自己年纪小才总是针对,却原来还包藏着如此祸心。总算老天有眼让自己在无意中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也好有了一点准备。同时,许惊鸿压抑已久的杀机也已破茧而出,他很清楚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是谁通过这种方式要自己的xing命。既然已经躲不过了,那就索xing放开了手脚做吧,看看谁更狠更绝!他的反击,将从这个叫胡三的恶霸的身上开始! ···· 第二更,求收藏的鼓励,后续故事更精彩~~~~~ 第七章 防不胜防 随着天光大亮,矿场里也随之热闹了起来,矿工们纷纷自棚子里出来,进行一天辛劳的工作了。这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每当天亮后,这些已经失去了自由和尊严的人们就会自动地从住处出来,都不用人去催促,因为这样可以少受人的责罚。 许惊鸿一如过往般地在矿洞和贮藏着矿石的工棚两地来回走动着,将那一方方的矿石送去那边,让周围的人也看不出一点异样来。可事实上,他的精神却有八成是落在高高站立,手中晃着那根皮鞭的胡三的身上。因为他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手,以什么样的方式下手,所以他必须随时戒备,尤其是靠近对方时更要小心,以防他二话不说就对自己下杀手。 不过一段时间下来,胡三却连正眼都没朝许惊鸿看过,就象压根就没有这回事情一般。但许惊鸿却反而更加的提防了,这些日子胡三一直没事找事地针对自己,今天突然转了xing不正好表明对方心里有鬼吗?所以每当接近胡三时,他全身的肌肉都崩紧了,一旦他真要对自己下手,许惊鸿便会立刻反击,他可不会束手待死的。 其实这一点许惊鸿还是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因为胡三此时还没有对其下手的意思,反而因为心里盘算着怎么下手而对周围的情况视而不见。他毕竟不是一个笨蛋,在来矿场前也是家乡的一霸,总是为非作歹的他也是有着几分狡猾的。他很清楚自己不过是高九以及其身后之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如果自己真在众目睽睽下杀了许惊鸿,对方第一个要铲除的便是自己,而且还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虽然矿场里的矿工都是卑下的奴隶,但是官府并没有剥夺他们的xing命,换言之是不能随意被人所杀的。当然,这只是在台面上如此说,真到了暗地里就不好说了。而这个许惊鸿能让那些大人物们不敢明着动手而要借助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足可见事情的不简单。而一旦真杀了他,为了不让保他的人发难,这些人自然不会饶过自己了。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层顾忌,所以胡三一直都不敢轻易下手,而是在等着一个机会,最好是出一点事故,从而让许惊鸿死于意外。为了达成这一点,他甚至暗中做手脚将许惊鸿用来搬运矿石的工具给偷了去,就是想要他徒手而作,从而累死他,甚至让其生出轻生之念。可惜许惊鸿竟硬是挺了过来,而现在高九又来催促了,这就必须想个妥善的办法来处置了。 但是细想了好半天,依然茫无头绪。别看胡三之前在高九面前说得自信满满,事实上他也没什么主意,只是为了不被对方所害才会说出那番话来的。他可是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的,若是真办不成事的话,对方可未必能容自己活着,而自己又没有什么背景。 左右为难的胡三的心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而更是发紧,他可不想死啊。就当这时,一个他亲信的矿工突然走了过来,趴在了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作为帮着管工管理着这一片上百人矿奴的工头,胡三也是有着自己的亲信的,这样才能方便他的管理。不过因为事情太大,所以他并没有告诉这些人此事,所以这些人依然只是尽责地盯着自己的差事。 现在那人便是来尽自己的责任的:“三哥,那边有个竖井出了问题,怕是要坍塌,是不是找几个人去加固一下?” 胡三此时正在考虑怎么对付许惊鸿又不被人看出破绽呢,没怎么听对方的话便不耐烦地道:“这事你看着办吧,别屁大点事就巴巴地来问我……”说到这里他的面色突然一变,醒过了味来:“你说什么?那边的竖井出了问题可能要坍塌?” 那人奇怪地看了胡三一眼,但还是点头道:“不错,那边的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胡三已经快步向着他所指的方向大步而去,看着很是兴奋,这让他更是奇怪了:“三哥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这竖井出了事情也不必如此慌张啊?” 位于云州地界的这一片矿场盛产的是银矿,也就是那些需要矿工们从洞里运出来的矿石,可除这大宋最需要的银矿之外,这里还伴生着一些更加贵重的金矿石。而这些金矿所在的位置便不是矿洞里了,而是在那一个个零星的竖井之中,矿工需要下到数丈深的井里,再向内延伸之后才能开始他们的工作。可以说这项工作是最累也是最危险的,因为毕竟是在地下,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塌方等灾难,到时候里面的人便都得砸死或是压死了。 但是和银矿比起来,这金矿实在是太贵重了,所以再是危险他们也不会放弃,竖井也因此是最为那些工头和管工们所看重的,经常会派上一个心腹去盯着。不过这次胡三听到此事后的反应还是太过激烈了,这让其他人也不禁有些奇怪。 胡三很快来到这竖井前,围着这不过五尺的入口转了几圈后,便可以肯定这井的确是不安全了,只要在里面继续挖掘,就很有可能引起土层的下陷从而坍塌。作为在这矿场里已经呆了五六年的老人来说,这点经验还是很可靠的,而这不好的消息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了。 胡三眯着眼睛细想了一下后,才虎着一张脸对身边的亲信道:“你眼睛花了,这竖井根本没什么事情却被你说成了随时要坍塌,真是废物!” “我……”那人想要分辩一下,却发现胡三正朝自己打着眼色,顿时就已经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文章了,便立刻道:“三哥说的是,是小人眼花看错了。” “嗯,去找几个矿工来继续下去挖,这里可是产金子的所在,万不能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给停了。”胡三满意地一点头,随后指着许惊鸿他们那一片人说道。他很清楚这个亲信的行事风格,最是会揣摩人的心意,一见自己所指,他便会照自己所指的叫人了。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果然,那人当即便把许惊鸿等几人叫到了跟前:“你们几个和他们换一换,从今天起就下去采矿吧。记着,这可是三哥给你们的机会,干好了今后在这里的地位就不一般了。”说着指了指地上的那些工具。 因为矿场里有着数万的矿工,而守卫不过几百,为了防止他们暴(河蟹)乱除了分区派专人盯着之外,更且严格控制他们手上的工具,除了必要的挖掘者外,更多的人是拿不到这种有着不小杀伤力的工具的。现在需要许惊鸿等下井,这才准许他们拿着这些工具。 许惊鸿看了胡三一眼,虽然不知道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是从对方的突然变化来看,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阴谋。只可惜现在双方地位有着高低,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绝这样的命令,不然对方就找到充足的理由对自己下手了。所以在微提了一口气后,许惊鸿便随着另一个矿工一起进了竖井。 见他们都钻进了井中,胡三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想必很快一切都会办成了,而且自己的责任也到了最小。因为竖井的安危是交给眼前这个亲信看着的,一旦出了问题责任最大的正是他。“为了老子自己的小命,只有让你们这些倒霉的家伙陪他一起去死了!”在最后看了一眼竖井之后,胡三转身便离开了这危险的所在。 竖井里面,众人已经下到了底部,然后沿着一条又小又矮的通道向前而去。这些人已经习惯了矿场里的工作变动,所以完全没有防备会出什么状况,只有许惊鸿因为心中不安而落在了后面。他仔细看着周围的情况,随时小心着可能出现的变故,但是就表面来看却根本看不出问题来,毕竟他这还是第一次下到这竖井里来呢。 就在许惊鸿尚在外面逗留的时候,里面的矿工已经动了起来。他们都已经彻底的麻木了,只要管工或是工头一句话便会照令行事。 叮当的声音在密封的空间里显得很是大声,而这声音在井壁中间不断地反射使得动静更大,终于震动了本就松垮的井壁,有一些碎石和沙土就这样不断簌簌地往下落来,正好有一些打在了正要往里去的许惊鸿的头上和背上。 许惊鸿的脑子里顿时就想到了之前偷听到的胡三二人的对话,他们便曾提到过毁去一座矿洞。只是因为当时自己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办法才没细想,现在看来这才是他们的真正手段了。 “不好!”短暂的失神后许惊鸿打了个激灵,一边把手中的铁锹横在了井口的直壁上以防万一,一边大声朝里面喝道:“大家快出来,这矿井要塌了!”而随着他的叫喊,那矿井上面的石块往下掉的速度更是迅速,然后一声大响后整个竖井直接就往下陷落…… @@@@ 第一更,求收藏,求红票,求点击,路人会努力^_^ 第八章 死里逃生 矿井轰然坍塌,立刻就将周围正各自做事的矿工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所有人都呆愣地看着这突然的一幕,全都忘了自己正在做事。而那看着矿井情况的胡三亲信更是面色大变,他委实没有料到事情会变得如此之快,人才下去矿井就塌。 在一愣后,所有的矿工都不约而同地往矿井的方位奔来。无论是以往的经验,人xing的善良一面,又或是感同身受,众矿工这个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陷入其中生死不明的落难者们赶紧给挖出来。 看到大家都忙活开了,胡三也没有进行阻止,因为这是矿场里早就默许的行为,一旦有一处矿洞出了问题,附近的其他人一定要施以援手,只有如此才能保证更多人在遇到危难的时候有活下去的机会。如果这个时候胡三横加干涉的话,他立刻就会被所有人鄙视,即便有高九袒护也当不了这个工头了。当然,他不敢说什么也有做贼心虚的关系。 不过对大家的举动胡三并不是太过担心,他并不认为许惊鸿还能活着从矿井里被救出来。因为他太清楚矿井坍塌的威力了,和一般的矿洞倒塌相比,矿井的坍塌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里面的人全部被压死或是闷死。因为那矿洞的构造是成l型的,一旦上面塌下,路就彻底封死了,连挖都挖不进去。而等到大家耗尽力量挖通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里面的人怎么可能再活下去呢? 正因为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胡三能有十成把握完成了高九所给的任务,而且自己也置身在外,可以说是再完美没有了。 不过其他人可不这么想,无论如何都要将陷入其中的同伴给救出来,所有人都用手里的工具不断地刨着那些砂石,希望赶紧挖出一条通道来,从而能救出人来。而就在大家不断地努力下,一幕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情况出现了,才挖了不过数尺就看到了一个背脊。 虽然这背上依然满布着沙石,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破烂的衣裳,但是大家还是能一眼看出这是一个人的背脊。而在感觉到压在身上的沙石已经去掉之后,那背更是猛地一弓,然后发力,居然就让这背的主人从那矿井里给直立了起来,然后他的头面也从入口处探了出来。 胡三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自以为必然会彻底坍塌的矿井居然只是小规模的塌陷,而更让他心惊的则是那个从矿井里探出来的人的模样,正是自己一心想要除去的许惊鸿了。“这是怎么搞的?我应该不会看错啊,他怎么还能活着出来?”胡三受到了打击,口里忍不住喃喃地说道。 而这时,许惊鸿在外面的那些矿工的帮助下从那里爬了上来,一上来他就说道:“下面的人都没事,大家快帮忙拉一把!”随着他的话,又是一只手从下面冒了上来,然后自有人过去将人拉上来。 虽然矿井的边沿依然不断地有沙石滚滚而下,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到人们将困在里面的人拉上来。在矿井再一次发生塌陷之前,刚才下井的七个人都被拉回到了地面之上。看着终于彻底坍塌的矿井,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更多的人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起了粗气,这既是全力施为后累的,也是因为灾劫之后后怕所致。 许是刚刚经历了生死,这些矿工之间的关系都近了一层,便有人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竟有如此好的运气躲过这灭顶之灾?” 这时一个个子比较矮,但很是敦实的汉子道:“还是多得这位小兄弟啊。若不是他及时喊了一声,然后用手里的镐把顶住了矿井的侧壁,然后又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落下的沙石,只怕咱们这些人都要死在这次的事故中了。”说着他很是感激地看了尚在一边躺着休息的许惊鸿道:“我老熊今后就欠你一条命了。” 所有人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许惊鸿,一个人能在灾难来时及时作出正确的判断,再以自己的身体帮别人挡住沙石的倾泻,这得有多么快的反应和无私的风格啊,这些足以换来众人的尊敬了。 感觉到大家的目光,许惊鸿只是咧嘴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实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刚才那一下,虽然他是早有准备的,但是矿井塌陷的力量还是太大了,他以血肉之躯顶住了上千斤的力量,纵然他有内力护体也是吃不消的。若不是那镐把够结实,帮着他一道挡了力量,只怕许惊鸿真要死在这次的事故里了。 不过许惊鸿并不后悔自己刚才的做法,虽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保证自身的安全,可在见到其他人有危险的时候,作为一个警校学生的下意识还是让他做出了救人的选择。还好,这次不但救出了大家,而且也保住了自己,这正是许惊鸿最希望看到的。 感受着大家的感激和敬佩,许惊鸿心里也颇有成就感,他知道经此一事之后,自己在矿工中的地位自然就不同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乐意见到这样的情景的,尤其是胡三,更是因为阴谋的失败而有些羞恼。再看到许惊鸿在矿工中的地位得到提升,有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意思,更是不能容忍了。所以他立刻便走了过去,大声呵斥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现在准你们休息了吗?既然人都救出来了,还不赶紧做自己的事去?” 众人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在看了许惊鸿一眼后便各自散开了。不过也有不少人对胡三的做法很是不以为然,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发作而已。 许惊鸿也想要起身,但是背上的疼痛依然还在,让他根本就做不了力,连站都站不起来。胡三见状就来了劲了,上前一步后晃动着手里的鞭子道:“装什么死,不过是一点小事你就想不做工吗,还不赶紧起来做事?” 许惊鸿虽然心里满是愤怒,恨不能当时就把胡三给杀了,但在这个时候还是得忍,苦着张脸道:“三哥,我伤到了背部,实在是起不了身,今天恐怕真的做不了工了。” “哼,你当这里是哪?岂是你说不做事就能不做的?我告诉你,除非是你死了,要不就是有人肯帮你把你那份工也做了,否则别想躲懒!”胡三冷笑着道,而后更是举起了手中的皮鞭要往许惊鸿的身上挥落。即便这次要不了对方的命,他也不会让许惊鸿好过的。 “慢着!”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刚才向大家说明一切的老熊大步走了过来,拦在了许惊鸿的跟前:“他的确受了伤,今天是肯定动不得了。既然三哥你一定要人做他这一份工,就由我来代他做吧。” 而在他的话一落之后,又有几个人也站了出来:“也算我一份!咱们的xing命都是他所救,为他做这么点小事也是应该的,这下三哥总没意见了吧?”正是那几个和许惊鸿一道差点死在矿井里的矿工们站出来为他说话了。 “你们……”看着这些人突然如此的团结和硬气,胡三一时间还真就说不出话来了。他也没有办法再固持己意,不但自己之前说了这样的话,而且众怒难犯,不少人已经把眼睛盯着他了。在权衡了一番后,胡三只得妥协,没好气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给我麻利着点,不然小心老子的皮鞭子!”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而胡三在恨恨地盯了许惊鸿一眼后也便走到他处去了。现在他就是为了自己都要除去许惊鸿了,因为这个少年已经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若不能及早铲除的话,只怕会是一个极强的对手。 而他离开时的目光落在许惊鸿的眼里,也让他做了决定。对方既然一次害自己不成就一定会来第二次,而老是提防是没有个头的,要想真正不受此人的威胁,平安地过日子,就只有除掉这个家伙了。 只是杀他虽然不难,可要让高九这样的人抓不住自己的把柄就有些困难了。就在许惊鸿盘算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很快就有一个机会送上门来了…… @@@@ 小许的逆袭即将开始,求票求收藏,为他以壮声色!!!!! 第九章 杀人并不难 夜幕降临,一天的劳动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以熊庚为首的那几个矿工果然没让胡三找到任何的借口,不但将自己的事情都做了,而且还把许惊鸿该做的那一份也给完满地完成了,这让一直盯着他们的胡三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几人来到许惊鸿跟前,冲他一笑道:“怎么样,我们的确没有说大话吧。” 许惊鸿感激地一笑:“多谢你们仗义出手,才让我有休息的时间,我实在很是感谢。” 那几人忙挥手道:“和恩公你刚才冒险救我们的事情比起来,这点事算得了什么?若不是你用身体挡住了那倾泻而下的沙石,咱们这些人可就全完了。所以若真要谢的话,只有我们谢你才是!” 许惊鸿看着几人诚挚的笑容,心里也是一暖,便道:“我这也是为了自救,你们不用总是将恩公这个称呼挂在嘴边,我叫许惊鸿,年纪也比你们小了许多,你们就叫我惊鸿吧。”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和这几个人结交了,几人在微一愣后便点头道:“既然你如此抬举咱们,咱们也不能不识相,就托大叫你一声惊鸿吧。今后咱们就是共过生死的好兄弟了,你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们,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许惊鸿也不是那扭捏作态之人,闻言也是一喜:“既然几位大哥肯照顾我这个做兄弟的,我自然很是乐意了,今后就要你们多关照了。” 几人正说笑间,胡三已经阴沉着一张脸踱了过来,在冷冷地扫过他们之后,才道:“怎么,这时候还想在此做什么?莫非你们嫌白天做的事情不够多,想再在晚上也做一些工吗?还不给我滚回棚子里去休息?” 众人见他出言如此无礼,心里也满是怒意,但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却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愤愤难平地瞪了胡三一眼。胡三心头也是有火,现在这几人居然还敢和自己闹起了别扭,看来的确有必要树立一下威风了,想到这里他对许惊鸿就更是怀恨了。他这满是杀机的神情落在了许惊鸿的眼里,他已经有了计较了。 这几人毕竟是一直受着胡三欺凌的,虽然恨他却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便想要回工棚了。几个矿工正要将许惊鸿搀扶起来,他却突然发出了一声痛呼:“哟,我这腰和背上的伤还是很痛,只怕短时间里是动不得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嗯?”胡三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心里很是不快,自己刚下了令,这小子就敢违背,看来真有必要除了他了,不然会给自己惹来太多的麻烦。不过,在这个念头一生之后,另一个想法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若是强自令他回去,虽然也算是折磨了他,可是对我并没什么好处。可若是让他在外面留上一晚,我就可以找个机会将他……”想到这里,他已经有了主意,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开恩让你留下吧。不过你们,却必须赶紧给我回工棚里去,不得再耽搁了!” 熊庚几人在见到许惊鸿点头之后,也不再坚持,嘱咐了他几句,又从怀里取出了几个黄黑相间的窝头递给许惊鸿充作晚饭后,便离开了这里。而胡三也在盯了许惊鸿一眼后,迈着步子离开了,很快这一片空旷的所在就只剩许惊鸿一人了。 而在天彻底黑下来后,许惊鸿却突然坐直了身子,和之前倒卧着不同,现在的他看上去与平时全没有两样,甚至比以前更精神了一些。啃了一口窝头后,许惊鸿的眼里闪烁着光芒,他在胡三离开时已经感受到了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看来自己的计划应该能够实施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却需要好好地运功,将身体恢复到颠峰状态,只有如此才能一击而中。他随即就摆出了五心向天的古怪造型,对着天上的明月吐纳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当二更天的时候,许惊鸿已经自神游物外的状态里出来了,精神和**都恢复到了十成状态。他不由得再次要感谢那天机道人,若不是他教会了自己这一门功法,只怕在矿井下陷的时候自己就会被沙石活活砸死了。而现在更因为这门功法对伤势的神奇作用,他已经彻底恢复了,自信可以面对一切困难。 就在许惊鸿想起身做事的时候,他那灵敏的听觉就听到了十来丈外有人正慢慢地向着自己这边摸来。许惊鸿的动作便是一停,然后如之前那样倒卧在了地上,同时心中想道:“不想他竟这么xing急,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倒更方便我下手了!” 正想着时,一条壮硕的身影便已经来到了许惊鸿的身前,而他也适时地抬起了头来,借着那惨白的月光,正看清了来者的面貌,不是胡三却是何人? 两人四目相交,胡三露出了调侃的笑容:“瞧不出来你小子的警觉xing还挺高的。” 许惊鸿面上也带着笑容:“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想必今天白天的那场意外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见我死不了,便索xing亲自对我下手了。” “你的确很聪明,一下就把握到了关键!不错,白天那次和现在都是为了取你xing命,你的命还真不小,那样的塌陷都要不了你的命,那就只有我亲自动手了。” “不过我却还有一事不明,你杀了我后就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麻烦?嘿,这里有谁能见到你是我杀的了?而且在杀了你后,我会把你的尸体给埋在今天那塌陷的矿井里的,没有人会知道你的下落,我更可以说你是潜逃了,有人在上面顶着,我是连一点责任都不必担了。”胡三得意地摇头笑道。这一刻他并不急着取许惊鸿的xing命,他要享受这种将对方的生死操纵在手的快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想到以前,才能让他暂时忘却现在的屈辱环境。 许惊鸿感受着对方的得意,突然道:“我想这几个月来,那些所谓的逃走的人都是被你在暗地里杀了吧?”因为在警校所学的知识,他一直对这几起突然而发,后来也抓不到人的逃亡事件很是怀疑,现在看来都是这个胡三所为了。 “你猜的不错,这一切都是我所为。谁叫这些人和你一样不肯好好地听话呢?在这里,没有人能和我作对,敢于做这种事情的,一定不得好死!对了,你也不必害怕,很快的那几个跟你一个鼻孔出气的家伙也会下来陪你的。”胡三所说的正是熊庚几人。 许惊鸿点头道:“看来你的确很不简单,在被发配到矿场之前也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吧?在你手上应该有不少的人命了。” “不错,那又如何?现在我不一样过得很是自在吗?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也是时候上路了!”胡三上前一步,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许惊鸿一派的淡然,面对着他的威胁,只是笑道:“我只想问最后一件事情,你能回答我的最后一个提问吗?” “我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将要死的人时,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似乎是为了享受多一点这过程,胡三居然还真就停下了脚步。 许惊鸿问道:“是什么人要你来除掉我的?今天之前我可没有得罪过你,可白天甚至更早之前你就想对我下手了,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你明确的答案,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答案。很抱歉,你的最后一个问题也问完了,那就去死吧!”这个去字一出口,胡三已经迅速地一把抓向了许惊鸿的咽喉。 但就在他的手到了许惊鸿面前的时候,就听目标说道:“是高九让你对我下的手吧?”这突兀的一句话使得胡三的心里猛地一惊,对方是怎么知道此事和高九有关的?自己与他相见都是在黎明时分,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哪。就因为心里的疑虑,使得胡三手上的动作猛地一缓,而这时候许惊鸿便动了。 他没有往后退或是两边闪躲,而是猛地低下了头,险险地让过了对方的一抓,然后向前一个箭步蹿出,正好蹿进了胡三的怀抱之中。此时的胡三正受许惊鸿那一句话的影响,反应上自然慢了半拍,一见对方进入自己的身前,想要后退却已不及了。许惊鸿的右拳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击打在了胡三的太阳穴上,然后这个强大的身躯就立刻倒了下来。 太阳穴作为人体的要害之一只要受了一击就有可能一命呜呼,再强悍的人也不可能遭到打击后安然无恙的。不过许惊鸿这一下却是留了力的,只是将对方击晕,却并没有伤了对方的xing命,甚至连伤痕都没给他留下。 看着对方昏迷在地,许惊鸿才舒了一口气。虽然眼前这人对自己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但要达成自己的计划,这一步却还是很关键的。现在看来自己在前世所学的格斗技巧并没有生疏,也算是不小的惊喜了。 许惊鸿没有多作耽搁,因为他为了不在胡三身上留下什么伤痕这一下并没多用力,所以对方只会昏迷十来分钟,自己必须赶紧做事了。他一弯腰就将胡三那一百七八十斤的身体给抄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肩头之上,往胡三个人的棚子走去。他必须感谢这段时间以来的高强度劳作,使得这个十五岁少年的力量足够扛着胡三来到目的地。 进入那工棚后,许惊鸿便仔细地在里面寻找起了趁手的家伙来。但是很遗憾,除了对方腰间的那根布带之外,还真找不到其他可以用的工具了。“不成,若是用了腰带,他的裤子可就穿不住了,哪有如此狼狈的自杀者呢?”许惊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当他还在为难的时候,却终于看到了一件趁手的工具,那就是放在桌子上的那根皮鞭。 那是胡三一直提在手上,用来教训矿工的武器,现在看来倒是报应到了。许惊鸿当即就把鞭子拿在了手,一试力量后便清楚它足够让一个成年人上吊了,便不再耽搁,立刻在棚子的主梁上挂好了鞭子,并且在下面打上了一个活结。然后便是将胡三整个身子托了起来,使他的脑袋套进了那活套之中,再是一松手。 皮鞭立刻就勒进了胡三的咽喉之上,剧烈的疼痛感使他猛地从昏迷里醒了过来,然后便发现自己所处的情况了。他想要挣扎,但是许惊鸿的手已经把他的双双臂牢牢地控制住了,使其根本不能从绳套里脱出来,只有两只脚在虚空里拼命地向下蹬着,但那当然是无济于事的了。 胡三的脸慢慢地变红,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消失,而他那挣扎的力量也变小了。许惊鸿这才有空说话:“你一定很不忿吧,居然会死在我的手上。但是那些被你杀死的人更是不忿,你害了这么多人,现在才取你的xing命,并且让你留有全尸已经是赚到了。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就是为了证明你的确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这样我杀你才会没有一点的心理障碍,毕竟这是我两世为人的第一次杀人,总要有个心理准备的。” 胡三虽然还能听到这话,但已经完全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了,他的动作也几乎停止了。许惊鸿没有就此放松警惕,而是继续按着他的手道:“你也一定在想我杀了你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我却可以告诉你,这一次我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你是死在自己的棚子里,而且是上吊而亡,这已经是很明显的自杀了,而且我又有伤在身,其他人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所以你的死只是自尽,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了。 “对了,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那就是你不必太难过,认为你只是一个工具,真正要杀我的是另有其人。我已经知道那个主使你的是高九了,他自然也逃不了一死!而从他的身上,我自然会找到更上面的人了,到时候这些人都会一一下来陪你的,所以你也可以暝目了。” 似乎是为了映衬许惊鸿的这句话般,在他将瞑目二字说出口后,那一直在弹动的身体彻底静止了下来,显然对方已经彻底咽了气了。但许惊鸿却并没有当即放手,依旧在按着对方的手半晌后,才松开,然后又伸出手来按在了对方的大动脉上进行探测,在发生胡三的确是已经死了后,他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许惊鸿随手拿起了身边的一块当作凳子的石块放在了胡三的脚下,当作了他上吊时的踏板,然后又扫视了一遍棚子,在以一个专业的角度查看和确信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悄然出了棚子。 回到了刚才的地方躺下后,许惊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而后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我怎么会如此冷静的?无论是诱使对方露出破绽被我打晕,到后来将他杀死,每一步都很有条理,好象是在做着一件寻常的事情一般。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就这样葬送在了我的手上,我却没有半点的惊慌和不安。记得在学校的时候,学到的犯罪心理学时可不是这样的,一般的罪犯在杀人之后一定很亢奋,很不安,甚至会因此出现许多的破绽。可我居然如此轻松自在,没有破绽地就完成了一起杀人案,难道我天生就是一个杀手吗?” 这时候许惊鸿的心里却生出了不安,再联想到之前在大梁伤了许世豪后自己想要索xing杀了他的想法后,许惊鸿心里更是确信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了。自己竟是一个在遇到杀戮时能非常清醒的非常之人,这实在是太也奇怪了,也与自己作为一个警校学生的身份太不相符合了。 “可是以前的我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莫非这一切都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的xing格吗?他的xing格里就有着这种冷血的一面,所以即便遇到再大的事情他也能从容面对,无论是杀人还是伤人。看来潜藏在这具身体里的秘密还有太多,我并不能真正地掌控他的一切!”最终许惊鸿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天亮之后,矿工们再次纷纷出现在了矿场之上,因为习惯的问题,所以即便不见胡三出现,这些人也依旧开始了工作。而许惊鸿因为有着自己的目的,所以并没有站起来,依然在那里装着病号,熊庚等人也很是自觉地开始帮他做起了事来。 但是在过了一个时辰后,事情终于发生了。因为眼见得过了这么久还不见胡三出现,就有他的亲信过去找他,不想一推开了门就看到了那个吊在半空的身影,那亲信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随即就发出了一声惊叫。很快地,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那个棚子之中,众人的目光闪烁,却是喜多过了惊。 @@@@ 杀人并不难,收藏也很简单哪,各位诚求收藏,您只要在封面右边的加入收藏按钮上点击一下即可,路人在此拜谢!!!!! 第十章 推脱 高九满脸阴沉地从胡三的棚子里走了出来,他只感到一阵寒意。作为这一片矿区的管工,他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办了,而今天一早就被报知有人死去,他原来是不当一回事的,但是当看到死去的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许惊鸿,而是受命下手的胡三时,他就开始不安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查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后,高九就忍不住问那几个胡三的亲信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个……小的真不知道啊。今天小的见过了卯时末了三哥还不出现就有些奇怪,便去棚子里叫他。却没想到三哥却已经挂在那里断了气了……”那第一个看到胡三尸体的人颤抖着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上吊而亡?哼,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借口啊,可你们谁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上吊?是他欠了什么人钱了,还是见了鬼了?”高九完全不信这样的推断,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来到了还躺在原地的许惊鸿的跟前:“听说你昨天晚上一直留在这里?” 许惊鸿知道对方早晚会寻上自己,所以早有准备,闻言一点头道:“回九爷的话,小人因为身上有伤动不得,所以昨天夜里一直都是睡在这里的。” “你身上有伤?什么伤?别是装的吧!”高九很是怀疑地用目光在许惊鸿的身上不断来回地扫动着,似乎想用眼睛看穿许惊鸿的身体一般。 面对对方的怀疑,许惊鸿依然很是镇定,他道:“昨天因为下矿井的时候出了问题,我用身体硬是挡住了下陷的沙石所以伤了腰背,这一点许多人都可以作证的。直到现在我的身体还动不了呢,不信九爷你大可问问其他人。” 熊庚当即便道:“不错,这一点咱们都可以作证的。若不是惊鸿他舍身硬挡的话,那矿井早就塌陷了,而咱们这几人也会被活埋在里面。”说到这里他还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战。 “哦,是吗?这样说来你是绝对没有能力趁着晚上杀了胡三的了?” “九爷这话实在是太严重了,小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许惊鸿依旧坦然地面对着高九的怀疑,连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半点改变的,似乎真的与他无关一般。而后许惊鸿又加了一句道:“而且我还可以作证昨天晚上并没有人于天黑后走出来,所以一定不是有人对三哥下手的。” “嘿,那就太奇怪了,他胡三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便上吊自尽?这可一点都说不通啊!”高九依然不信地摇头道。 许惊鸿也皱起了眉来,半晌后才道:“这个或许是因为三哥知道昨天矿井塌了事情不小,怕背负责任而畏罪自尽的吧。这矿井里可是有着不少金矿的,若是上面真追究下来,他一个人可扛不起这个责任啊,所以才想到了这条绝路。” “他怕担责任?”高九面上数变之后,才说道:“这根本不可能,我们这里矿井坍塌并不少见,以前可不见有人要因此而自尽啊,怎么到了他这里却出了这事呢?” “这个小人可就猜不到了。”许惊鸿不知不觉地成了这一片矿工的代表了,所有的问题都由他来回答,而其他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高九对此自然是不满意的,他还待再说什么的时候,许惊鸿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啊了一声道:“对了,我想应该和三哥他一直以来的为人有关吧。一直以来他对我们都很是严格,那他对自身应该会更加的严苛了,他一定是因为不能接受自己犯下了如此大错,才会自我了断的。对,一定是如此了!” “你说他因为过不了自己这关才上吊的?”高九很想笑,但却又笑不出来,因为他猛地感觉到了许惊鸿着话里有话----对大家严格,不正是在说他的残暴吗?而他正是因为这样的行事风格而被其他人所恨,所以在他死后那些矿工都会露出高兴之色,便是当着自己的面也不加遮掩,这让高九感觉到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 再看许惊鸿时,高九从这个少年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没的杀气,似乎这个少年随时都会取了自己的xing命,这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不知道是不是受这感觉的影响,他已经不打算再追究此事了,只是在盯了许惊鸿一眼后才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胡三应该就是这样才自尽的吧。不过他死了并不代表你们可以不做事,赶紧给我去做事!”后面的话却是为了给自己打气而说的了。 人群很快就散去了,高九在冷哼了一声后,才转身而去,不过此时他心里的恐惧却已经掩盖不住了,因为他匆忙的脚步根本就是想要快些离开许惊鸿的身边。 见其离开,许惊鸿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知道那番话其实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若是对方一口咬定是自己下的手,那就真要用武力来解决了。好在高九不是真正的亡命徒,在感觉到许惊鸿的杀气之后知难而退,倒是让他避过了一难。 这时,熊庚突然蹲到了许惊鸿的身边,用只有两人可以听清的声音道:“昨天晚上你并没有一直在这里,那胡三是你杀的吧?” 许惊鸿闻得此言也是一呆,随即才道:“你这话怎么说的?” “你的反应已经说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了。”熊庚嘿地一笑道:“因为昨天晚上我出来过。因为担心你身上有伤,天气又转寒了,我想给你送点盖的,却没见你的身影。只怕那时候你是去杀胡三了吧。” 许惊鸿一阵沉默,他没想到自己所设计的一切居然还有如此大的破绽,还亏自己昨天晚上得意了好一阵呢。见他默不作声,熊庚以为他在担心自己会泄密,便忙道:“你放心吧,此事我不会告诉他人的。先不说你救过我,光是因为你能杀了胡三这个混蛋,我已经要感谢你了。这个人渣总是寻趁我们的不是,我也想要取他xing命了,只是一直鼓不起勇气来。” 听他这么一说,又见他满脸的郑重,许惊鸿知道对方没有欺骗自己,便也一笑道:“有些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最是保险了。这几天还得麻烦熊大哥你们几个,我身上的伤还没好,恐怕做不了事。” “好,这个你大可放心!”熊庚冲许惊鸿一笑后便起身做事去了,却不知他这一声好答应的是帮许惊鸿隐瞒一切,还是会帮他做事的。许惊鸿的脸上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感觉着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了。 高九在许惊鸿这里得不到任何的破绽,又受到了他的威胁后,越想越是不安,便决定去找上面的人问问主意。他离开了矿场的区域,转身来到了云州城里,然后进入了一座颇为气派的府邸之中,这府邸的上方高挂着一块牌匾----都督府。 被下人引入了偏厅不久,就有一个三十来岁,但却满面轻浮的公子哥走了进来。一见高九后,他便问道:“怎么样,交代你办的事情办成了吗?” “见过场主。”高九可不敢托大,先行了礼后,才苦着脸将两天来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只当这小子能被轻易解决,却没想到不但让他躲过了这一劫,就连我派去对付他的人都死得不明不白了。虽然看着似乎和他没有关系,但小人可以保证一定是姓许的在暗地里下的手。” 那公子的面上也罩了一层寒霜:“你真是个废物,这么一个手下的矿工都除不掉,让我今后怎么重用你?” “场主息怒,其实以小人之见要除掉他真不是什么难事,但要神不知鬼不觉就……”高九连忙为自己开脱道:“场主是不是改变一下方针,咱们还是随便找个由头把他……”说着他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不成,我已经几次提醒你了,这事情一定要做得隐秘,没有一点破绽才好,不然他死之后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这个人背后到底有什么势力啊?既然可以让场主如此忌惮,却又为什么会把他丢到这么一个辛苦的地方来呢?”高九对这个问题早就很好奇了,现在忍不住再问道。 “这个你无须理会,也不应该知道,你只要照我吩咐的去把事情做成就好了。”那公子冷冷地说道:“知道得太多,总是活不长的。” “是,小人知错。”被公子这么一看,高九再次打了一个寒战:“那场主打算怎么办呢?” “这次的事情出了差错,那就索xing再等等吧。他有了防备再下手对我们很是不利,就索xing等他放松了警惕之后再说。你照规矩做事吧,不用将这次的事情放在心上。反正人还在我们的手上,要除掉他有的是机会。”那公子说着发出了一声冷笑。 @@@@ 今天还有更,求收藏,求红票,求点击 第十一章 风雨将至 高九退下之后,那公子也转身出了偏厅,然后沿着长廊而行,来到了一间颇为宽敞的书房之中。此时在书房里正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着宝蓝色华服的男子,他正是云州城的兵马都督叶浩了,而这个公子模样的人则是叶浩的二弟,矿场的总管事叶滔。 这叶家兄弟二人乃是大梁叶家的分支,因为兄长叶浩为人悍勇而闯出了一些名头,后来在叶家的着重培养之下,便当上了位于大宋西南边陲的一地都督,也算是地位不低了。而这个做弟弟的叶滔本事就有限得紧了,所以只有在兄长的照拂下做了这矿场的管事。而做了这个位置的他并不安分,总是想方设法地从这矿场里取得好处,叶浩就此也没少费心思。 不过叶滔却还是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对兄长很是尊敬,无论他有什么吩咐都会尽力去做,这次许惊鸿的事情他也是在叶浩的授意之下才命高九去做的。现在高九前来禀报一切,他自然不敢擅专,急忙赶来向叶浩报信了。 听了弟弟的一番叙述之后,叶浩的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了这个姓许的小子,不但没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他,反倒让他有所察觉,这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大哥,这次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一个矿场里的矿工而已,我一句话就能取他xing命,何必非要用什么手段呢?而且你还跟我说要是到了明天除不了他就暂时别动手,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啊?”叶滔很是不解地问道。 “你到现在还看不清这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吗?”叶浩看了自己这个弟弟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若不是有人在保着这个小子,我何至于要如此束手束脚呢?而到了明天,这个保他的人将会来云州,你说我们怎么还能授人以柄?” “啊?大哥,是什么人能让你如此忌惮,连这么一个小人物我们都不能动了?” “这个人姓王。我说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下时局吗,别老是留连在烟花之地,你已经三十出头了,人过而立就该自立了。”叶浩没好气地说了弟弟几句,对这个小了自己十来年的弟弟,他对之有着几分兄弟之外的感情,更象是父子。不过长兄如父,在他们的父母都早亡的情况下,他这个当哥哥的有时候的确有着做父亲的责任。 “是,我以后一定会改的!”叶滔见兄长有些不快了,便连忙认错道,但他总是认错,可这过而就改的说法就不是他能做到的了。不过他很快就转移了兄长的注意力道:“大哥,你说的姓王的可是现在西南道的三军主帅王冲吗?他怎么会来关心这么一个小子了?” “哼,虽然我不知详情,可想来一定和大梁城的某人有关,别忘了这小子也是从大梁来的。有人托我们除掉他,又有人想要保他,足可见此人身份的不一般了。” “身份不一般?既然不一般他为什么会落到在我们矿场里当一个矿奴呢?这不是很矛盾吗?”叶滔依然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个就不是我们能够知晓了,不过这次那王俊卿突然到来,有些事情上你必须小心些了,别让那姓柳的从中抓到了什么把柄,不然就连我都保不住你!”叶浩突然正容严肃地说道:“记住,这段日子里你少给我生事,王冲在西南的势力还不是我们能应付的。”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叶滔忙点头应承道,但他的心里却对这个王俊卿很是不满。他和王俊卿之间也是打过几次交道的,这个一向以来都虎着张脸的汉子几次都让他有种下不来台的感觉,所以对这个家伙他怀着一种其他的心情。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先把这个王俊卿给应付了过去,然后再想法子对付那姓许的小子不迟。还有在这云州城里你也收敛着点,不要再生什么事端了,虽然柳默他一直对我们很是忍让,可我总觉得这个家伙不能小视,绝对不能在王俊卿在的时候让他抓到了把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又是那个王俊卿,就连大哥都对他如此忌惮,此人究竟能有什么本事!”叶滔心里的不快更盛了,但在兄长面前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点头应承。 “好了,你去吧。许小子的事情先放一边,记住收敛!”似乎是对兄弟很是不放心,叶浩最后依旧又叮嘱了一声。 次日下午时分,就有一队五百骑的队伍进入了云州城中,这些骑在马背上的骑士都是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在他们的腰间还配着清一色的马战钢刀,虽然刀未出鞘,可却还是给了人以一种无形的压迫力。这让原来等在城门前相候的云州兵马都生出了敬畏之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见到那个当头的中年将领后,在众官之中的叶浩便露出了一丝冷笑,他认得此人正是大宋西南道三军主帅的长子王俊卿,现在为军中斥候营千户,一个不苟言笑的严肃之人。“好大的排场,连自己的亲兵斥候都带来了,他这次来云州绝对不是如前所说的看看而已,我必须要小心应付。”想着这些,叶浩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却已经看不出他之前心里的不快了,而与他一起列在云州文武前列的,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相貌清俊的文官,他正是昨天叶家兄弟所谈到的云州巡抚柳默了。 自从二十多年前,风烈空一事之后,大宋朝廷对武将的防备就比以往更重了一些,一般在地方上施行的都是以文制武的策略。但是在几个重要的军镇和边镇,这一策略却依旧无法实施,毕竟保障地方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而武将在这方面自然远比文官有用。而这云州城便因为地处西南边陲,所以武官之首的都督要高于文官之首的巡抚。 柳叶两人虽然在表面上一团和气,可在背地里却是相互提防,所以在今天这个王俊卿到来的日子里,两人都不敢缺了礼数,悉数带了自己方面的人前来相迎。 “见过王将军,将军一路来辛苦了!”柳默抢在了叶浩之前冲来到了跟前的王俊卿行礼道。而叶浩见状后心下微有不快,他的地位要远高于王俊卿,可是现在柳默先行了礼,他这个平级的武官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也弯腰施了一礼。 王俊卿忙翻身下马道:“两位大人折杀末将了,我不过是照大帅之命来云州查看一下兵备事宜罢了,实在不敢当哪。”话虽然如此说,可他却并没有还什么大礼,更别提对叶浩施以下属之礼了,这也足以看出他为人的骄傲了,只是在礼节上不得不这么做罢了。 柳默对此全不上心,一把就挽住了王俊卿的手臂道:“王将军这话实在是太过谦了,谁不知道将军你在战场上多立战功,只是大帅严于律己才会让您一直屈居一个斥候营千户之位,我等怎敢小看您呢?现在我们已经在城里为将军和将士们备下了洗尘的酒菜,您一定不要推辞。” 虽然他这话里没有一句是提到叶浩的,但对方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些含沙射影的成分。叶浩微一皱眉,却还是接着道:“柳大人所言甚是,还请王将军莫要推辞了。”说着也挽着对方的另一条手臂,很是亲热地将他带进了城去。 王俊卿也没有再作推辞,任由两人拉着自己进了城,而那五百名骑兵也随着众人进了城。在那些迎候的官员中间,叶滔也赫然在场,他已经感觉到了兄长的不快,因此他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到了云州城还如此拿大!” 虽然王俊卿是一个很刻板的军人,可是有柳默等善于搞气氛的文官在,这一顿接风宴还算热闹,只是不知是不是有意地,柳默几次拿话在刺激着叶浩,却让后者心情很不舒畅。待到宴罢回府之后,他的一张脸更是黑得怕人。 “大哥,今天那姓柳的居然如此不给您面子,实在是……”见到兄长归来,叶滔当即出来相迎,并且直接地说道,却被叶浩伸手制止了:“你不要烦我,我有一点事情需要思考一下,你先去吧。” 想着柳默迥异于往常的表现,叶浩心中隐隐地生出了一撕不安,对方一直隐忍,今天居然大着胆子敢对自己不敬了,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掌握在了他的手上。自己必须要小心行事了,不然这次王俊卿的到来就会生出一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端来。 但是让他怎么想,却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虽然他在云州军中也的确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应该不至于让王冲盯上自己啊。在这么一个不安的心情下,他度过了王俊卿到来的第一个夜晚。 @@@@ 第二更送上,求票,求收藏!!!!! 第十二章 风雨将至(2) 就当叶浩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时候,另一边为王俊卿及其五百亲卫所备下的大院外来了一个全身裹在了斗篷之中,全看不清容貌的神秘客人。在向那门前的卫兵亮出了身份之后,这人便得以顺利地进入到了院子之中,然后很快见到了王俊卿本人。 虽然喝了不少的酒,但王俊卿的眼睛依然明亮,足可见其是多么的清醒了。不过在见到这个客人之后,他依然有些吃惊:“那个写密信告发叶浩的居然是你?”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刚才还在席上与自己谈笑风生的男子,此人正是云州巡抚柳默。 “不错,那个连续写了数道告密书信与大帅跟前的人正是下官。”柳默很是确定地点头道:“若不是下官,试问还有谁有能力和胆量将这些密事都给检举出来呢?” 王俊卿脸上的惊容很快就褪去了,反而不无戒备地道:“你的胆量和能力我自然可以相信,但是你的用心就让我不能放心了。若我所知不错的话,你柳巡抚和叶都督之间一直有着利害关系,我可不敢相信一个潜在的敌人对某人的告密。” 见王俊卿如此直接地就说出了心里的怀疑,柳默反而笑了:“王将军果然非常人可比,快人快语得紧哪。的确,下官与他叶浩因为同处一州的关系有着一些矛盾,但是这并非我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原因所在。我之所以冒着被其识破的风险将他们在云州做下的事情禀报于王大帅,为的是云州的安定和军心的稳固。若是再让叶浩及其亲信继续下去的话,不但我会被他们铲除,云州的五万大军只怕也会完全落入叶浩的控制之中,到时候王大帅想要调兵就不得不仰他人之鼻息了。所以我的确是有私,但更多的却是为公,还望王将军能够明白。” 王俊卿点头道:“就算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可这事情毕竟关系着一州都督的名誉,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怕即便是我父帅也不可能真对叶浩下手的。你虽然在密信里提到了不少违法乱纪和中饱私囊的罪状,可是却并没有任何的实证啊。” “这一点下官也的确很是为难,叶浩把持着军中大小事务,我的人虽然能探听到一些消息,可是想要找到确凿的证据却是力有未逮了。所以下官才会在密信中请求大帅派遣得力之人前来查探的,我相信叶浩一定不可能把一切都掩盖下去,只因为下官没有细查的权限才会无从下手,可将军你就不同了。” 王俊卿的确是被他这一番话所打动了,便点头道:“好,那我就信你这一次,我会插手军中事务进行探查的,希望你所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有一点我还想请教于你,究竟从哪方面下手最是容易突破呢?” “这个……”见王俊卿终于同意了自己的建议,柳默也很是高兴,在沉思了一下后才道:“就从军饷上着手吧,这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了。而且在这事情上叶浩从不让我的人插手,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只要能从军饷问题上打开缺口,其他的问题也就会被您一一挖出来了。” “好,那我明天就命人查饷银的登记和粮草的安置,希望真能如你所说的那样能一下就查出问题来吧。”王俊卿点头道。 可是事情却没有他们两人所想的那么简单,在王俊卿的请求之下,叶浩很是大方地就让他的人去了那储藏粮草和银钱的仓库里,对着那里的钱粮和帐本进行对照。但是几天下来,这其中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差错,不但没有差错,就连范围内的缺失都查不出来,这就让王、柳二人很是无奈了,想象中最容易突破的地方都查不出问题来,那其他地方还能有破绽吗? 而在听到下属的禀报之后,叶浩却在府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对自己跟前的一个书生打扮的老人道:“聂老,这次多亏了你的提点,我才能早作准备,不然若是让他们查出了什么问题,我可就有难了。” “都督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们这些幕僚还不是要为您办事的!”老者聂密呵呵地笑道:“老朽怎么说也是在官府里混了三十多年的老人了,他们的一些行事手法对我来说不过是些用老了的手段,只要一眼就能看穿他们的把戏了。这钱粮方面往往是一个地方官员最容易出问题的所在,军队也是一般,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了。不过这两点也是最容易弥补的,只要我们将之前的亏空都填补上了,他们便不能查出任何的差错出来。” “聂老当真是高明,却不知你以为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这个,若只是柳默来查,他一定会继续对钱粮的事情进行深挖,以他的心计一定能找出一些漏洞来的。毕竟咱们是在短时间里把漏洞补上的,总有破绽。但是现在既然是由王俊卿这个武人占的主导地位,他接下来就要照着之前所言的目的行事了。” “你是说军备方面?”叶浩了解地问道。 “不错!其实他最关心的还是云州五万大军的战力情况,所以在查了军饷和军粮没有什么问题后,他便要查军队的军械和战士们的情况了。却不知道在这点上都督可有什么准备啊?这却不是老朽所长,若有问题实在是无法弥补了。” 叶浩嘿然一笑道:“这一点他们是更找不到我的疏漏了。在别的方面本督还会放一放,但这士兵的操练一事,我是万不敢懈怠的,至于军械更是不敢有半点的马虎,他们若是查这点,反而更查不出个什么来!” 叶浩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原因就在于叶家的支持。而叶家对他也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在军中建立自己的势力,从而使叶家在朝堂之外有着另外的一股力量。对于自己的这个靠山,叶浩可不敢轻乎以待,所以在培养和收买云州军队上他可是不遗余力的,自然不可能在这上面出什么差错了。而军饷方面之所以出了不小的亏空,也与此有着密切的联系。他除了自己贪污了一部分外,也将部分的军饷拿来收买人心了。 “那就好,只要这两个大的方面都督都能应付过去,我想王俊卿这一次必然是难以对都督您构成任何的威胁了!”聂密放心地一笑道。 “有您的这一句话,我就安心了!”叶浩也笑着道。随后他的脸色又是一沉:“这个柳默真是不知好歹,看来在这次的事情之后我得好好地敲打他一番了,看他再敢于背后找我的麻烦!”虽然柳默自以为行事机密,可在云州城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却是瞒不过叶浩的耳目的,所以在其连夜暗见王俊卿后,他的身份和目的就完全暴露了。 “都督为人还是太实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后一定要小心柳巡抚了。”聂密也在旁附和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加了一言道:“还有一事都督也切不可忘了,虽然王俊卿此来和那矿场里的事情没有关系,但是我的估计是不会错的,他一定还有照看那姓许的小子的目的。所以在我们自己的事情没有完全妥善处理之前,切不可动了那人,不然只怕会节外生枝。” “这个我自然是省得的,我除他不过是看在许家那人的面子上而已,与我自己并无任何的好处。现在我自顾不暇,当然不可能去理他的事情了。而且若是王冲真是要保他的那个人的话,现在我更不能下手了,且让他多活几日吧。” “都督能如此想老朽就放心了!”聂密笑着点头道。 事情也真如这个老吏所想的那般,在查了几天的饷银和粮草一无所获之后,王俊卿就不再依柳默的意思继续深挖了,而是开始了自己真正感兴趣事情,对云州的军队进行检阅。 他检阅军队不同于旁人,喜欢在校场中看着军士们操练,而是喜欢跑到军营里去感受氛围。因为他知道只有在军士们日常生活的所在,才能看到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而叶浩无论怎么说在军事方面都是有着一定才能的,不然也不可能一步步做到都督的高位了。所以在对军士的查察和对武器的检阅时,王俊卿也没有找到任何一点问题。这时候,眼看着他这为期半个多月的下查就要结束了,柳默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因为他太明白叶浩的为人了,这次自己这么摆了他一道,对方一定不会甘休,说不准王俊卿一走他就要动手了。这让柳默很是不安,但却又找不出理由来延迟对方的行程。 这一天,在看了云州魁字营的军队情况之后,王俊卿终于提出了柳默最不想听,而叶浩最希望听到的话:“我将在后日回去大帅那里……”而后他又加了一句让叶浩一愣的话来:“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去一个地方。听说云州城外的银矿场很是热闹,我想去见识一番。不知柳大人可肯相陪哪?” @@@@ 新的一周,求红票,求收藏!!!!!! 第十三章 风雨将至(3) 虽然一直都知道有一股不小的力量在暗中保着许惊鸿使自己不能明目张胆地下手害他,而就云州一地的情况来看也只有王冲这样的大人物才有这个实力。但当王俊卿贸然提出这个想法时还是让叶浩微微一怔,更让他想不通的则是对方征求的居然是柳默的看法。 但转眼间叶浩便想通了这一层,想必王俊卿并不知晓现在的矿场是被自己一手所掌握的,想当然地以为一州巡抚才是真正能够做主的,便也没有太过细思,只是笑着看向了柳默,看他怎么回答了。 柳默显然也有些不解,但还是道:“既然王将军想要去矿场看上一看,下官自然乐意奉陪了。却不知叶都督意下如何?” 叶浩此时的心思已经放到了另一件事情上去了,见柳默还算识相,没有越俎代庖地替自己答应下此事,便也点头道:“这个本督也当奉陪的。”他心里想到了许惊鸿的去留,若是王俊卿在见到对方后向自己提出要他怎么办? 如果是之前,自己还需要交好王俊卿的时候,叶浩会毫不犹豫地就将人交给王家的,毕竟今后仰仗他们的地方还有很多,而且也可以借此与王家有深交。至于那个想让他下手除去许惊鸿的朋友,他完全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毕竟是叶家的人,怎么可能真听从一个许家人的话呢? 不过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叶浩却已经不打算如此做了。反正王俊卿这段日子来也找不出什么来,自己自然也就不必拍他的马屁了。叶浩毕竟也是堂堂的一州都督,手握数万大军,一向都是他让别人难受,今遭被王俊卿所逼,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所以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明天即便王俊卿要问自己要人,自己也不会答应的,他要还击对方一把。 不过他的这种心思却没能让周围的其他人知晓,在军营里走了一遭之后,大家便也回去了。而叶浩更是在回府之后便将自己的弟弟叫到了跟前:“你今天就回矿场去好好地准备一下,切不可有什么疏漏!” “大哥你让我这么急着赶去矿场所为何事啊?”叶滔很是不解地问兄长道。 “明天王俊卿将要去矿场,他的用意你应该是能猜测得到的吧?”叶浩说道:“不过我们却还是要有所准备,有些事情总不好让外人知道了,所以你要尽量去做好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叶滔忙点头应承了下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他们兄弟二人没少从这矿场里得好处,虽然朝廷对金银矿的开采很是着紧,可既然一切都在他们的手边自然没道理不拿一些了,这也是大家都能想通的事情。不过这点小事若是被人刻意深挖的话,对叶家兄弟来说也是一件麻烦,所以才需要于王俊卿到来之前作好准备。 骑着马,带着十多名随从往矿场而去的路上,叶滔却想到了另一件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替自己的大哥出一口恶气。这几日里王俊卿一直在寻称着叶浩的不是,让他好不麻烦,这一点叶滔是很清楚的,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若非兄长的三令五申,他早就发动自己的势力对付王俊卿了。 现在这个姓王的居然跑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来撒野,怎么也要给他一点教训!拿定了主意的叶滔便开始筹划起怎么对付他来了,但他并不知道这一个想法却最终害了自己和兄长。 这半个月来,许惊鸿的日子是过得最是轻松自在的,倒不是他不用做工了,而是因为他终于可以从某种威胁下走出来了。那胡三死后,很快就有新的工头出现,但是这个人显然已经吸取了胡三的教训,不敢再拿根鸡毛当令箭,颐指气使地对待那些矿工了。这样一来许惊鸿在做工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再受什么皮肉之苦了。 而那高九在胡三死后也不再出现于许惊鸿的面前,显然他也是心里有鬼,不敢和许惊鸿照面了。少了这两个让他不自在的家伙,许惊鸿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虽然依旧每天要做着繁重的活计,但却只被他当作了一种锻炼。而且随着他与熊庚等几人的相交近一步深入,几个人之间还真成了朋友,这对这个冷漠的矿场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当然,许惊鸿也并没有因为短暂的安全而放松了警惕,他可是亲耳听到胡三和高九说了是上面的人要对付自己他们才想着法子对自己下手的。即便现在高九偃旗息鼓,也不代表他就会彻底放弃这个念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对自己不利了。 不过在提防了半个月也不见对方有什么举动后,许惊鸿反而有些吃不消了,因为这种全神贯注地防备实在太让人觉得辛苦了,这辛苦不是在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每次走过某个荒凉的所在,他都要仔细观察周围情况,以防有什么陷阱,的确不是能持久的事情。 “不成,我不能就这么被动地防备下去。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再这样下去都不用他们下手,我自己便受不住崩溃了!”许惊鸿在这一日的夜里终于想通了:“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一如我之前杀了胡三,就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若是再能想办法对付了高九,一定更能打乱对方的节奏。”许惊鸿在心里作着筹谋。 “只是这段日子他少有露面,我又怎么去找他呢?还有,即便杀了他,我也一样是在矿场里,那个想对付我的人依然还能轻易下手啊。”许惊鸿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而后又推想着:“那个想对付我的大人物究竟是什么人?高九在矿场里的地位已经不低了,能支使他如此卖命的只怕就是矿场的主管了吧?的确,也只有他这样在矿场里有着极大权力的人才能随意决定某人的生死,而我若想要真正保障自己的安全就得把这个家伙除去,又或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不过这两个主意都很难完成,我该怎么办呢?虽然以我现在的本领要离开这里不难,但是这样一来我的身份就成了逃犯,想通过正当途径为母亲报仇只怕很难了。我到底该做什么取舍呢?”这一刻,许惊鸿陷入了两难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棚子外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都出来一下!”却是高九的招呼声。此时天色已黑,矿工们早就躺在那里睡了,却不得不在这声招呼后走出棚子,然后很是迷惘地看着高九。 高九的目光从众矿工的面前扫过,然后用手指了其中几个身体结实的人道:“你、你……你们几个跟我走,今天有好事给你们!” 众人不敢不从,连忙随着高九而去,许惊鸿则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夜半时分,这些被高九叫去做事的人才全都回来,大家满是好奇地询问,但是这些人却是守口如瓶,没有多作回答。这时候许惊鸿便凑到了熊庚的身边,向他打听了起来,他也是几个被高九喊去做事的人之一。 见是许惊鸿过问,熊庚也不好推辞,压低了声音道:“九爷把咱们几个人分成了两批,我那批是在左手矿洞之上的山头做事,将一块大石挪到了临近边缘的地方,却也不知是什么用意了。” “哦?”许惊鸿微一愣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有点破,而是继续问道:“那另一批人呢,他们去做了什么?” “这个我就真不晓得了。要不你去问问老狗吧,他是那边的。” 老狗也是和许惊鸿走得比较近的一个矿工,在见许惊鸿如此好奇地询问自己后,他也忍不住道:“这事九爷吩咐了不让说的,不过既然惊鸿你来打听了,咱也不隐瞒你了。我们是去了矿场西北角的那座仓库,把里面所放的几个箱子搬去了东边那个废弃的洞里,也不知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那箱子可真沉哪,压死我老狗了。” 许惊鸿的眼中光芒闪烁,他隐隐地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点,但这一切还要等事情进一步发展后才能下这个结论。他感觉着自己之前的想法或许很快就能实现了,当然这还要看事态到底会怎么发展了。 @@@@ 第二更送上,求收藏~~小许反击即将展开哦 第十四章 借事生机(1)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下来的时候,矿场便热闹了起来,矿工们都很是自觉地走出工棚,然后便各自忙活了起来。许惊鸿看着也与旁人一般无二,也随着众人一道进了一个矿洞,在从里面铲起了两大筐的碎矿石后,便往左边的山头慢慢行去。 那边有着矿场中产量最足的一个熔矿所在,往日里都是熊庚担了这些碎矿石而去的,但今天许惊鸿却从他那里要来了一次机会。若是换了以前由胡三管事的时候,许惊鸿根本不可能如愿调换工作,但是换了的新工头对许惊鸿的行为却是睁只眼闭只眼,却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吸取了胡三“自杀”的教训才会这样的。 不过这些细节许惊鸿是完全不会考虑的,他只想去那边查看一下,看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临近到了那处熔矿山洞时,许惊鸿就觉得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即便现在早过了最热的夏天,却还是让他浑身冒汗。而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山头之上,只是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蹊跷所在。 因为是矿场里的小山包,所以那山头并不高,不过两丈多而已。而在这山头的边沿之上,却有不少的树木遮挡,仔细看时才能看到那些树木掩映之下的那块硕大的石块。这石块有些凸了出来,但除非你仔细观察,否则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倒也做得巧妙。 许惊鸿随即又发现了在那用来遮蔽石头的树木和藤蔓之中,有数根树藤正沿着山体而下,直延伸到了这个山洞的侧面隐蔽之处。只是一眼,许惊鸿便能够断定这是一个简易的机关了,那些树藤必然是操控那石块位置的枢纽,只要一拉那边的树藤,受其牵拉之下,那应该有两三百斤重的石块就会从山头落下来。 光是两三百斤重的石头已经够人喝一壶的了,再加上从两丈许的高处落下,其力量何止千斤哪?若是一个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这石块砸中,只怕便是有一身硬功的好手都要被打成了肉饼子吧? “他们设下这个机关是为了对付什么人?还有昨天老狗他们所藏的那些箱子应该就是矿场里所产的金银了,那必然是朝廷里的某位大员要来检查矿场的生产状况,所以那管事的才会做出这一番手脚来。”许惊鸿通过两件事很快就推断出了事情的关键:“不过若真在这里有那朝廷官员被砸死了,他们就不怕惹来更大的麻烦吗?对,应该是一种恐吓才对,这机关的下落只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只要那官员到了跟前放下,就能在不伤到他的情况下给他一个警告了。不错,应该是这样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由,许惊鸿才放下了心来。虽然他已经再世为人,但是上一世的良知却不忍见一个无辜的人送了xing命。现在作出了如此判断后,他才可以放心大胆地照着自己的方案行事,以求在这次的事情上获得最大的收获。 看清楚,想清楚了这里的情况后,许惊鸿便麻利地将肩头的担子担进了洞里。里面的热量更是充足,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而这里的几个冶炼矿石的工人在见到他后也没有多作交流,虽然这里总是那几个矿工进出,但偶尔也会有人代上一两次,倒也不会放在心上。在完成了手上的活计后,许惊鸿便连忙往回而去,并且在另一边的矿洞旁找到了熊庚。 见他脸上依旧一片通红,身上更是大汗淋漓的模样,熊庚便笑了起来:“惊鸿,我就说你不会适应那里的温度了吧。我第一次进那熔洞的时候也着实吃不消,不过现在却是好多了,反而觉得那里很是惬意呢。” 许惊鸿却没有因他的打趣而顺着他来,而是正容道:“老熊,你可以信任我吗?” “啊?”熊庚闻言一愣,不知许惊鸿话里的意思:“你说什么?” “你肯信我吗?我将要做一件大事,但却需要你的帮助,你肯冒着风险和我站在一起吗?”许惊鸿依然很是严肃地看着对方的双眼问道。 熊庚在一呆后便一拍胸脯道:“当然,我老熊早就说过了这条命是你救的,自当还你这条命了。你有什么大事要做,都算我一份!”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又要杀人吧?” “不,不是杀人!”许惊鸿摇头道:“但这次的事情比前次杀人更是凶险,说不定会惹来大祸,连xing命也保不住。不过我却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赌赢,而一旦成了,那咱们的好日子也可能要到了。你肯用自己的xing命跟我来赌这一下吗?” 见许惊鸿说得郑重,熊庚也越发的凝重了起来,半晌考虑之后,他毅然点头道:“好,我帮你!只是不知道你让我做什么呢?” “这个等下你就知道了,我到时会让你说话的,你照我的意思行事便可。”许惊鸿却先卖了个关子,因为在让熊庚冒这个风险之前,他还有一关要过的。 熊庚是个爽快的人,见许惊鸿不愿透露真实的想法便也没有逼问,只是信任地一拍他的肩膀道:“行,你只要记住我一定会帮你的就成了,至于成功后会获得什么,就等之后再说吧。” 许惊鸿感动地一点头,便把那筐子交还给了熊庚道:“那里我是不想再进去了,实在是热得让人受不了,还是你自己去吧。”说着重新做起了自己熟悉的工作来。 两人分开后不久,许惊鸿又和老狗碰在了一起。这老狗其实不老,也不姓狗,而是苟,排行十八,但却被身边的人称为老狗。他也有着强壮的身体,而且比起熊庚来显得更加的魁梧,曾经因为一时情急失手打杀了他们镇子里的一个恶霸的儿子才会被发落到矿场来的。 正因为他曾杀过人,所以在矿场里的地位还算不低,所以他所做的事情也不是太累,一见许惊鸿凑了过来便停下了手上的活道:“怎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件事情,第一昨天你告诉我的关于矿场西北边的废弃矿洞的事情是真的吗?” “你怎么又提那事了?”老狗挠了下头道:“九爷可不准我们泄露的,不然要我们好看。”他说着见许惊鸿依然直盯着自己,只得郑重地点头:“我没骗你,那是真的。” 许惊鸿放心地一笑:“这样我就安心了。还有第二件事情,等下可能我会让你出来作个证,你到时候一定要实话实说啊。”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老狗有些不解地道。 “这个到时候你就能明白了,我是不会害自己兄弟的,你难道不信我?” “当然不是了,你曾救过我老狗的命,我也把你当兄弟,不然也不会把那秘密告诉你了。只是你这么神秘地来见我,又让我等下做事,我实在是好奇……”老狗嘿嘿笑着解释道。 许惊鸿却摇头道:“这事情在此之前我想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这样若是失败了还能让你置身事外。不过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你可得帮我这一次,这也是帮你自己。” 见许惊鸿说得严重,老狗在一番权衡之后还是点头道:“成,我就答应你了!” 许惊鸿笑着冲他点头后,便离开了。他并没有对老狗说那番对熊庚所说的话,因为他知道一旦事情到了老狗这一步,应该已经能够成事了,便不需要他担上一个负担了。而且他也了解老狗的为人,他胆子比较小,若是真有什么危险,难保他会缩头,那就是不必要的变数了。正因为从这两方面考虑,他才没有透露更多的情况给老狗知道。 现在,两个帮手也已经找好了,就只剩下等着事情的发生了。许惊鸿的心却反而感到了阵阵的紧张,因为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可是关系着今后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如果成了,不但不会在受到某些人的威胁,而且很可能从此离开矿场,向着自己心目中的目标踏进一步。可若是失败了,那就真的一切成空了。 但为了能自保,为了能早日离开这里,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许惊鸿必须冒这个险。正因为担着这样的心事,所以他今天做事的时候很是松散,不时地远眺四周的情况,看自己期望的人有没有到。若非换了工头,只怕他的身上已经被皮鞭抽得血淋淋了。 终于,在日头渐渐上移,时间来到辰时末的时候,从矿场的正门处出现了一大批顶盔贯甲的军士,他们的手上还拿着长矛等作战用的兵器。然后一群身着各色官服的男子便也出现在了许惊鸿的眼前,他知道,自己所等的目标已经来了! @@@@ 第一更,小许就要发力,求收藏支持他走下去啊!!!!!! 第十五章 借事生机(2) 这些进入到矿场的官员中的绝大多数都从未曾进过这里,因为他们的身份,使得这些人压根就不可能来到这个以惩处罪犯为主的所在的。所以当这些人进入矿场,看着身边不远处正扛着一块块大石走动的矿工时,眼里满是嫌恶和不屑。 不过在他们中间的那个最重要的人的表情却要从容得多了,他仔细地看着那些矿工们的动作,以及他们那鼓起的结实肌肉,眼里似乎还带着几分的兴趣。当然,他绝不是在起某一种邪恶的念头,而是想到了这些矿工既然如此强壮,若是能将他们派上战场其作用必然不小。不过这却只能是想想而已,他也知道矿工都是朝廷定了罪的人,可不能随意放出。 在王俊卿身旁的除了叶浩和柳默两个云州文武的最高位者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正是叶滔了。他正满脸堆笑地向王俊卿介绍着矿场中的基本情况,包括所拥有的矿工数量、开采的矿洞数目,以及每个月能产出的金银数。 这些听在王俊卿的耳中,倒也让他频频点头:“看来叶场主对朝廷交给你的差事还是很上心的,这倒让我更为放心了。” 叶浩见弟弟在王俊卿前能有所表现也大为满意,在旁附和着说了几句。大家就在这么一种友好和谐的情况下不断地向前而去,而看他们的目标的确是那冶炼场的所在了。 这时在另一边人群中的许惊鸿也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微微一翘,他觉得很快一切就都将照着自己的计划而发生了。他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出声提醒,更是已经屏息以待,只等众人到了洞前就开口。 不想突然那正往冶炼场而去的人群便是一治,然后在稍作停顿后突然换了一个方向,往西北角而去,却让许惊鸿原来想叫出声的举动憋了回去。“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人看出了那里不安全,所以便改了方向吗?”许惊鸿有些奇怪地想道,同时拿眼看向了那人群中的那个最醒目的人,却不知他为什么会作这样的变化。 在一众穿着文武官服的人中间,这个人却只穿了一身的便衣,显得很是突出,却也体现出他身份上的特殊了。虽然许惊鸿没有见过他,不知其身份,但依然能一眼就看出他便是矿场要着重接待的朝廷大员了。 原来就在众人就要去看看冶炼场的时候,那边的柳默突然开口道:“王将军,那冶炼场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来矿场最应该看的反倒应该是那些储存着的金银。所以以下官之见,我们是不是该先去东边呢?” 那边叶浩两兄弟听了他的话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都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姓柳的怎么会知道矿场里的布置的?他这么说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想用这个法子来对付我们吗?”虽然他们很是讶异,但是却并没有作出反对,叶滔更是对乃兄的未雨绸缪大为钦服,正因为他的提醒,自己才会在昨天做好布置的。 王俊卿没作多想便同意了柳默的这个提议,而后便让众人转身往东而去。不一会工夫,便来到了一个门前有三五名手持劲弩的士兵把守,且有一重铁门当道的山洞之前。在叶滔的命令下,那几个士兵才退到了两边,然后由他亲自将那重铁门给打了开来。 众人在进去了半晌后,便有鱼贯而出。其他的官员并没任何的表情变化,但是柳默的神情却有些变了。原来他是满怀着希望来到这里的,但现在眼里却多了几分不信和震惊。因为就他所知,在这里藏着在是帐本所计五六倍的金银,不想现在所见却是正常的。 其实之前无论是让王俊卿查军饷也好,查军粮的贪污也好,一切都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是用来掩盖他的真实目的的。柳默想要真正对叶家兄弟施以沉重一击,使他们百口默辩的杀手锏却是在这里,为此他还作了最精心的准备。 可谁想自己以为可以一击即中的杀招却落了空,这让柳默一时大受打击,心里默念道:“这是哪里出了变故?怎么他也没有给我带个消息回来呢?” 此时,随后出来的叶豪却在旁发出了一声冷笑:“看来我们矿场的产量的确是有点低了,不然柳巡抚也不会一进去后便神不守舍了。柳大人以为我说的对吗?” 柳默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失败的边缘,自身的态度完全暴露,一旦这次扳不倒叶家兄弟,今后的日子可就太难过了。 王俊卿却没有理会这双方的暗斗,而是转头笑道:“这话也不对,虽然这里所藏的金银不算太多,但比起我去过的其他几处矿场来说,已经是很好了。看来云州矿场的产量的确不低,这对咱们西南边军,甚至整个大宋朝来说也是好事。”而后话锋一转道:“现在已经看过了藏金洞,咱们还是再去看看这金银矿石是怎么变为这真金白银的吧。” 这正是叶滔最希望听到的提议了,便当即点头道:“那王将军您就请吧。” 看到一向以来都对王俊卿有着意见的弟弟突然象是变了个人般殷勤周到,让叶浩心里产生了一丝疑虑,但是现在自己不过是个陪客而已,还真不好说什么,只得用目光去询问叶滔,看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叶滔却不与自己兄长的目光相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兄长对自己的了解,只要一个眼神,说不定到时就能看穿自己的心思,那自己的计划就只能作废了。他可不想让王俊卿就这么风光无限地在矿场里招摇,必须要给他一点教训。 几人在转了一个圈后,终于回到了之前转身的所在,然后再次往冶炼场的方向而去。许惊鸿此时正好又担了一担矿石走过,看到了他们的去向后,也顾不上做事而,就这么担着沉重的矿石远远地缀在了他们身后。好在这矿场上总是有这样打扮的人走动着,所以倒也不是太过扎眼。 眼见得他们来到了洞前,而且远远地看到其中一人朝隐在洞后黑暗处的所在做了一个手势,许惊鸿便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没有多作任何的犹豫,许惊鸿一下就将肩头的担子摔在了地上,快步上前,同时口中大喊了一声:“小心上面!” 叶滔在带着众人来到冶炼场前后,便刻意稍稍落在了后面,他虽然不打算真的伤了王俊卿,但是石头下落可不是说笑的,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而后便朝早就安排躲藏在洞壁之后的亲信发出了动手的信号。 的确如许惊鸿所想的那样,那上面的石块被人做了手脚,下面是垫着几块不规则的小石头的,而石头的下面则是绑着树藤。一旦将顺下来的树藤用力抽掉之后,那些小石头就会滚下来,然后再导致那块两百来斤的大石也从山头砸下。 当然,叶滔也不敢玩得太大,所以是在王俊卿尚没到危险距离时就发出了信号,这样他再进一步后,那石头正好落下,飞起的尘土便能让其难堪了。而且因为没有伤到人,又是在矿场这个遍地都有危险的所在,王俊卿一定没有办法追究,那就可以为自己和兄长出一口恶气了。 一切是那么的完美,那几个亲信也不敢不听令行事。但就在事情将要发生的时候,他们的背后却传来了一声大喝,向众人了示了警。 听到背后的大声喊叫,使得王俊卿等人的步伐便是一停,然后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去,正好看到一块大石带着沙土从上面直落而下。这可吓得那些官员们变了颜色,他们忙不迭地向两边退去,口中也发出了一阵惊呼。 而王俊卿却是面色不作任何的改变,看着这块石头下落的趋势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眉头稍一皱。只听轰地一声,石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腾起了数尺烟尘,但因为他现在离着落点还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只有衣服的下摆沾染到了一些尘土,和那些狼狈闪避的官员相比,他是那么的潇洒和镇定。 而他随后便把头转了过来,看向了还在他们身后不远的许惊鸿,一个疑问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而叶家兄弟也是有着各自的惊,叶浩是一下就猜出了这是怎么回事,为弟弟的卤莽行事而惊。而叶滔则是为自己的计划失败而感到惊讶,居然不但没有让王俊卿闹个灰头土脸,反而衬托了他的英武。这让他心里大为愤怒,恨极了那个出言示警的家伙,这怒火甚至都掩盖了原来应该产生的不安和惶恐。他也立刻转头,愤恨地目光盯向了身后,他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矿奴敢坏了自己的好事。 这个时候,在场的许多人都转头看向了身后,看向了那个刚才大声示警的少年,场面顿时就有些安静了下来。 @@@@ 第二更,大声喊句求点击,求票,求收藏啊 第十六章 借事生机(3) 这边发生的事情立刻就进感动了不远处的卫士们,不待人下令,十名身高膀圆,腰佩长刀的军士就已经如离弦的箭般蹿到了王俊卿的身边,用他们的身体将他密密地围了起来。这十人正是随他一道来云州的五百名斥候营士兵中的十个,人人皆是以一当十的厉害角色。 而后,那些云州城的士兵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在看到众大人都安然无恙后,他们才算是稍稍安下心来,同时他们的目光就随着这些大人们落在了不远处的许惊鸿身上。没有二话地,这些人中便分出了五六人大步向前,将其围在了中间,同时手中的长矛更是直指他的周身要害,只要许惊鸿敢妄动一下,就让他血溅当场。 感受着长矛那寒冷而锋利的矛头离着自己不过尺许的威胁,许惊鸿的心里也很是紧张,身体更是不敢乱动。但他的脸上却依然是一片平静,抬眼看向了那些被军士紧紧保卫的官员们,只等着他们开口。 果然,在微一怔后,王俊卿便先开了口:“别伤错了人!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后面的话却是对许惊鸿说的了。因为久在军中发号施令的缘故,王俊卿的身上自有一股气势,让人不敢不从他的命令行事,在他发话后,那几名用长矛指着许惊鸿的士兵便收回了兵器,但是他们的双眼却依旧紧盯着对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许惊鸿也没有犹豫,在眼前的威胁去掉后,便也大步走了过去,虽然他面对的是云州城里的大小官员,而他自身不过是矿场的一个矿工,可他并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这种表现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使得他们对其心生赞叹。 “你是谁?为何会在石头下落之前出声提醒?”王俊卿眼睛盯着许惊鸿的面部,然后缓缓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是这个矿场里的一个矿工,名叫许惊鸿!”不亢不卑地做了一个明确的回答,却让三个人发出了一声轻咦之声。这三人分别是柳默、叶浩和叶滔。 虽然这个人的名字他们三人都已经耳熟能详了,但是却还真不知道许惊鸿长什么模样呢。现在见了他本人,虽然年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但身上所显露的气质却让他们也要为之感到惊叹了。 “这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家伙,怪不得胡三会死在他的手上。”叶浩心里道。 “这小子又坏了我的好事,一旦事了我一定杀了他,也顾不上其他了。”叶滔暗下决心。 “嘿,真没想到这个叫许惊鸿的竟然会如此大胆,且看他有什么话说。”柳默则如此想。 王俊卿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心思,只是略一点头,然后才道:“你为何会出声示警?这山石落下之前你就已经喊出口了,莫非你知道山石会落下来吗?”其实他早就看出这石头落得蹊跷了,但是现在却需要一个人来指出它的破绽所在。 许惊鸿这时候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若是回头,不但达不成所想要的一切,甚至还会引来更大的报复,所以他也就豁了出去。听到对方询问,便点头道:“不错,小人知道这山石会在大人们走近时突然下落,因为这分明就是有人做下的手脚,是有人想要借着这个人为的意外来杀死某人!” “你胡说……”见许惊鸿这话里有话,本就做贼心虚的叶滔当即出口骂道,但却被叶浩用眼神给阻止了后面的话。叶浩知道这次的事情已经难以善了了,却没想到弟弟竟会如此沉不住气,一下就把罪名给坐实了。 王俊卿却并没有理会叶滔的无理,而是看着许惊鸿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可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对我不利?又可有证据来证明这一切呢?” 许惊鸿这时却是一摇头:“小人身在矿场之中,与外界已经断绝数月之久,怎么会知道这位大人您的身份呢?我连您是谁都不知道,就更不要说知道原因了。” 这话一出,使得众多的官员都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这个矿奴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全没有根据的事情都敢乱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而那叶浩更是趁机道:“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给我带下去严加盘问,我看这次的事故倒是与他有关!” “叶都督你现在下令是不是太早了一点?”那些士兵刚想上前,却被王俊卿用目光给阻止住了:“莫非你有什么把柄担心他说出来,才这么急着要将人带下去啊?” “我……王将军这话可太言重了,我不过是担心此人心怀不诡才会如此安排的。”叶浩见状只得收回了命令,然后恨恨地瞪着许惊鸿道:“你到底知道什么,赶紧给我说出来,若是敢有半句胡言,小心你的舌头!”这却是实打实的威胁。 若是换了个人,在如此情况下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便是知道什么也不敢当着叶浩的面招出来。但许惊鸿偏偏就不是个普通人,面对着叶浩的威胁,他只是淡然一笑,然后才道:“刚才这位将军问了我三个问题,前两个我的确不知,但这第三个我却是可以回答的。 “这山石是被人刻意做下了手脚,用从山头垂下的树藤来操控的。我正是看到了那边有人动作,所以才会及时发出警告!”许惊鸿说着指向了那山洞背后的阴暗处。 立刻就有王俊卿的亲兵赶了过去,在那里检查了起来。作为斥候军中的佼佼者,他们对陷阱机关有着敏锐的洞察里,不过几下就找到了关键,然后回来禀报:“将军,的确如他所言,这山石不是意外落下,而是被人暗中动了手脚!” 王俊卿脸上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不少,赞许地一点头道:“你果然是好眼力,刚才你所站的地方怕不离着那里有一百五十多步吧,那里又是一片昏暗,却还是被你看到了,真是难得。” 许惊鸿知道关键的地方到了,便忙道:“将军明鉴,虽然小人的目力的确不错,但真要在无意中看到这些还是不可能的。不过因为小人知道有人要害人,所以才会刻意去注意那里的情况,这才会看到他们动手的。” 这话听到叶滔的耳里让他的心更是揪紧了,但一时却又不敢进行阻止,只得拿眼看着兄长叶浩,想让他代为说话。但此时的叶浩也是面色惨然,他没想到自己弟弟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且还被这么一个大胆的矿工给看破且当众说了出来,要是现在自己出口,只会是越描越黑,只得暂时忍耐,看他能继续说出什么话来。 “哦?你怎么会知道有人要对王将军不利呢?”这时一直不作声的柳默也加入到了盘问的人群中来了。他原来还因为自己的计策未能成而心情低落呢,没想到峰回路转之下居然有这么一档事情发生,若不借机对叶家兄弟下手他都不用当这个巡抚了。 “这个一半是小人从朋友那听来的,一半则是自己推想的。”许惊鸿说着便将昨天晚上矿场连夜所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我听我那熊兄弟提起他在这冶炼场的山头上搬运巨石,便也是心生疑虑。今天早上我便刻意来到了这一带进行详查,却正好让我看到了那石头上的机关。不过因为我人微言轻,所以便没有向管工禀报,直到适才见到这情形,我才会大声示警的。” “你是说还有其他的证人?”王俊卿眉毛一挑:“那他可肯过来做这个证?” “他一定肯的,他也是个直爽的汉子,最看不得阴谋诡计了。”许惊鸿趁机夸了熊庚两句,然后指着另一边那些正望这里看来的矿工们道:“他应该就在那里。” “去,把这个叫熊庚的叫来。”王俊卿立刻下令道。 转眼间,熊庚就被人带了过来,看到许惊鸿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也很是惊讶,但一想起他之前对自己所说的话,却还是稳下了心情,将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叶家兄弟听得熊庚将事情说完,面上的神情就更是难看了。叶滔没想到自己所设的机关居然坏在了这些向来不被自己所重视的矿奴手上,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他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不断地瞪着许惊鸿和熊庚二人,真想他们就此突然死去。 但是这个想法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而且许惊鸿还说出了另外一番让他们更感到心惊的话来。在见到王俊卿他们已经相信自己的话后,许惊鸿又道:“本来我对这样的事情也是不敢相信的,但是和我的另一个朋友的一番谈话,却让我找到了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柳默很是配合地问了一声,看来他很有作捧哏演员的潜质。 石破天惊的话从许惊鸿的口中轻轻吐出:“他说昨天晚上他被安排从储藏金银的仓库里运东西到他处去了……” @@@@ 第一更,求收藏!!!! 第十七章 借事生机(4) 许惊鸿这一句话就象是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面一般,顿时就让在场的官员都震惊了,他们实在想不到这个矿工的胆子竟会如此之大。 倒不是这些人不知道矿场里的猫腻,其实管着矿场的人从中获得大量的好处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潜规则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有背景的人去争抢这么个位置呢?他们若不是冲着丰厚的好处去,难道还是真为了在矿场中一展自己的抱负啊?但大家都知道却不代表这便可以摆在明面上,因为矿场里所产的金银按理都是朝廷的,地方官员若是窃取便是犯了法了。 不过正因为其是潜规则,而且在云州城里的那些官员们也没少得好处,所以自然都是不会提的。却没想到这件事情却被许惊鸿一下就给当众暴了出来,这让众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了。因为他们的心灵冲到了极大的冲击。 而要论起来的话,其中三人所感受的震惊要远超过其他人,他们自然便是叶家两兄弟以及柳默了。三人这次都把精神放在了这金银之上,可以说是计划周详,却没料到会生出这么一个变化来,而其中最高兴的还是柳默。 他用眼睛看了一眼许惊鸿,内里满是赞赏和得意:“怪不得我刚才的做法会失败,原来叶滔已经将金银转移到他处了。好在有这个不知轻重的矿工站出来,不然接下来我可就有麻烦了。”这时他已经决定要为许惊鸿撑腰了。 而叶浩则是一脸杀机地盯着许惊鸿:“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将事情都给抖了出来,我只要能躲过此劫,一定不会饶了他的。” 叶滔的面色比乃兄更是难看,神情也更是复杂,一直以来不被他所重视的矿奴今天居然连续给了自己两下重击,只怕这矿场管事的位置是当不下去了,他对许惊鸿的怨恨已经到了顶点,但脑海里却只回想着一句话:“怎么办?怎么办……” 王俊卿的目光从各个官员的面前扫过,最终停留在了许惊鸿的身上:“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有现实的证据吗?你要知道诬告可是大罪,而且你以囚犯的身份诬告当朝官员更是罪加一等,你可不要信口雌黄啊!” 话已出口,就如离弦之箭,断没有回头的可能了。面对着众人或是惊讶,或是怨恨的目光,许惊鸿昂然而立,一字一顿地道:“我所说的都是实话,小人也有充分的证据来说明这一切!”生死尽在这一刻,许惊鸿却没有了半分的紧张。 “你含血喷人,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主使你这么说的!说是什么人让你污蔑我的!”见其居然还如此坚持地说出这番话来,已经被逼到墙角的叶滔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大声问道,瞧他的神情和动作,似乎只要许惊鸿再多说一个字,他便会扑上来将之格杀。 叶浩见弟弟已经失了态,也在旁道:“你一个小小的矿奴竟敢在我们面前夸夸而谈,实在是胆大包天,识相的快给我滚回去做事!”这句话仿佛是从他的牙齿缝里迸出来的一般,再配合其身上所透出的杀气,给人一种如泰山压顶般的沉重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正是叶浩在军中多年所养出的杀伐之气了,常人是无法抗拒的。 柳默一见两兄弟一唱一和地用气势来逼迫许惊鸿将实话说出来,也很是担心,便突然开口道:“贤昆仲怎么如此说话,莫非真如他所说的其中有什么问题吗?既然他敢于说出这番话来,就必然有他的证据,你们何不让他将话说完呢?”虽然这话是对叶家兄弟所说,可是柳默的心思却放在了许惊鸿和王俊卿的身上,看他们的反应才是最关键的。 王俊卿对此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冷静地看着许惊鸿,等着他自己的选择。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的兴趣越发地大了起来,他敢于在这么多官员的注视下侃侃而谈,足可见其胆气过人了,若是能在叶浩的威逼下依然故我的话,这个少年必然会被其刮目相看的。 其实矿场里的事情,虽然王俊卿没有找到什么证据,却也是能看出几分端倪的,他也相信只要自己真的动手去挖,就一定能挖出问题来。但因为时间紧迫,他又是初来乍到,实在没有能力去深挖,那就只有寄希望于对方的内部出问题了。当然,若是真查不到什么,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所以众人之中要以他最是淡然了。 许惊鸿面对着叶家兄弟的威胁和逼迫,不但没有任何畏惧的表现,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所说的都是实情,是真相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在人前直说的!我不但知道昨天晚上有人将仓库中的金银搬去了他处,而且还知道这些金银现在藏在哪里。若是王将军肯信我的话,大可以派人去查上一查!” 叶滔闻言脸色顿时由红转白,同时眼中杀机一闪,一个箭步就蹿了上去,伸手就往许惊鸿的咽喉掐去,他要阻止许惊鸿把话说完,虽然知道到了这一步这么做只是暴露自己,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一定要把这个坏了自己大事的矿奴杀死以解心头之恨。 不想他才一扑上来,许惊鸿已经滑步闪到了一旁,他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这笑容里已经充满了讥诮,似乎在嘲笑着叶滔的卤莽:“你又上我的当了!” 一击不中,叶滔自然不可能再有出手的机会了,就在他扑空的同时,那边守在王俊卿身边的其中一名军士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一下就抓住了他的双手,然后将其反剪在了叶滔的身后,使他再也动弹不得了。 叶浩一见弟弟出手,就知道事情已经彻底无可挽回了,这分明就是在用行动告诉大家许惊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了,这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有恨恨地看着许惊鸿。 在叶滔被擒之后,许惊鸿才继续地说了下去:“不过这一点我还想请另一个证人来证明我所说的话乃是真的,还望王将军能够允许!”现在事情已经明朗了,无论有没有老狗的证实都无所谓了,可是许惊鸿却没有忘记这个朋友,也要他和自己一起立这个功劳。 站在一边的熊庚立刻就明白了许惊鸿的心意,眼中露出了钦佩之色,他问自己,若是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会这么做吗?只怕是很难的,因为功劳其实都是他所立,现在却要分出一部分来给别人,足可见许惊鸿胸怀之广了。 王俊卿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即不久,老狗也被带到了众人面前。其实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已经都被周围的矿工们看在眼里了,他们也都很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碍于身份不敢上前。而老狗在见到这里的情形之后,更是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等着这些大人问自己问题。 “老狗,你说说昨天晚上那高九将你们叫出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吧。”不想问他话的却不是那些衣冠楚楚的大人们,却是和他一样身份的许惊鸿。 老狗想到了之前许惊鸿跟自己所说的话,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能分辨这里的情况的,许惊鸿一定是掌握了主动,便把昨天晚上自己等人所做的事情说了出来:“……九爷……高九就这样让咱们把那些箱子都抬到了东边那个荒弃了的矿洞中了。” “来人,带几个人去东边那个废洞看一看,到底有没有他所说的那几个箱子!”这次柳默抢先开口下令了。他知道这次十有仈jiu要将叶家兄弟彻底打倒了,所以也不再忍耐。 叶滔听得这话全身一软,倒在了地上,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无可挽回了。而叶浩则是又惊又怒,自己昨天吩咐弟弟时虽然没有多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要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运离矿场。可他却居然只是转移了一下藏东西的矿洞,这让他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半晌之后,就有巡抚衙门的人赶来禀报了:“报各位大人,在那个矿洞里,我们的确找到了三十四只木箱,其中有二十四只所放的乃是金锭,怕不有十万之巨,而另外的则放着银锭,也有数万两之多。现在兄弟们已经把那里封住了……” 柳默一点头,而后对叶滔道:“叶场主,这却是怎么回事啊,还请你能够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来人,去将他口中所说的高九给带过来,咱们再盘问一下。” 高九在这么多官员的面前,又见到了自家主子已经被拿,自然不敢有所隐瞒了,很痛快地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倒了出来。柳默这时已经彻底露出了他的獠牙,手一挥道:“来人,将这两条蠹虫都给我拿下投进大牢里细细讯问,看看他们还拿了多少金银。”说着他又朝叶浩一笑道:“叶都督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啊。” 此时的叶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有在那里冷哼了一声,不作回答。当即,叶滔两人便被人捆绑好了带了出去,而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落在了许惊鸿的身上。 @@@@ 第二更,小许已经走出了第一步,离开矿场只是时间问题了,求票票的送行!!!!!! 第十八章 抉择 众人心里都对许惊鸿有着异样的感觉,因为他们很清楚经此一事之后,整个云州官场的格局就要发生根本xing的动荡了。数十万两的金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相信这是叶滔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他只不过是矿场的一个场主而已,只负责管理日常的事务却没有能力和胆子藏下这么做的金银。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在他的身后必然有个实力强劲的人作着指使,而这个人想当然就是叶浩了。 光是这矿场里的金银的事情就够叶浩焦头烂额的了,再加上刚才的石头落下险些伤了王俊卿的事件,两相对照之后自然更会引来其他人的怀疑。所以在此事真的公之于众后,叶浩现在的都督之位自然是保不住了。而依附在叶浩这个云州实际上的首脑的官员又有许多,他们也必然会受到或大或小的牵连。 所以可以说这次云州官场乃至军队都会发生大震荡,而这么一件大事居然是因为一个矿工的指证而产生的,这不由得不让众人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另眼相看了,甚至不少人对这个少年更是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畏惧。此人现在都敢做出如此事情来,那等他有所成就之后,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麻烦呢?他们很肯定许惊鸿将不会在这矿场久留了。 叶浩看着弟弟被人带走却无力救他,心情更是恶劣。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却又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得在恨恨地盯了许惊鸿半晌后,不作一声地转身而走,却连和王俊卿他们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了。 他的这个表现让柳默一党大为得意,知道他已经是彻底放弃抵抗了,很快地云州的新格局就会出现了。而现在他们的目光则落在了王俊卿身上,看他会怎么说了。 王俊卿的面上依旧带着微笑,他仔细端详了许惊鸿一番后才道:“你现在什么年纪,因为什么才会被关到这矿场来的?” “我刚满十六,因为用刀砍人致残,才被京畿府判了发落到云州矿场来的。”许惊鸿没有一点隐瞒地回答道。自己的姓名对方都知道了,要查出以前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不是难事。 “哦?年纪轻轻就敢于砍伤贵人,你的确很不简单哪。怪不得今日在面对我们这些人时依然能从容以对,面对叶滔的恐吓也能将实情说出来,足可见你勇气过人。你天生就是一个军人,可愿意随我一道去更南边的边境做一番事业吗?” 柳默一听王俊卿的话便知道他是想保护这个少年了。只要许惊鸿点了头,他就是王俊卿军中的人了,有王冲这棵大树在,叶浩兄弟的势力再大也休想伤害他分毫。看来这个少年的确是个人才,自己是不是也该招揽一下呢? 而其他人也认为许惊鸿是会答应这样的邀请的,要知道他现在不过是矿场的一个矿奴,不但地位低下而且生死操于人手,现在更是得罪了叶家,若是不能找到保护自己的力量,很可能就会死在暗算之下了。 但是许惊鸿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是问道:“不知王将军是因为什么想到要将我招入军中的?是因为我今天的表现,还是因为刚才我救了你一次?” 王俊卿闻言一呆,但还是很实在地道:“这两者都有。我看得出来你有当兵的潜质,不想浪费了你的才能,而你又救了我,我也想通过这种办法帮你一次。” “那我的这两个兄弟呢?他们也无所畏惧地站了出来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与众位大人听了。却不知王将军是否也能将他们招入军中?”许惊鸿此言一出,熊庚和老狗二人心里更是感激莫名,到了这个时候许惊鸿依然没有忘记自己二人,的确是够义气。而其他人则是惊得都张大了嘴巴,还没人在自己将要受赏的时候不忘跟人提条件呢,这个许惊鸿实在是太也出乎他们的预料了,不知说他什么才好了。 王俊卿苦笑着一摇头:“我不过是斥候营的一个千户而已,权限不足,或许可以将你从矿场里调出来,但是一下让矿场调出三人,只怕还是做不到的。”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多谢将军你的好意了。我们三人是一起做的事情,既然要赏就该三人同赏,我不能因为急着离开这里就把兄弟留在这里。”许惊鸿平静地回绝道。 所有人都惊呆了,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呆子,有机会脱离苦海却因为几个朋友而选择留下,他难道不知道留在矿场就意味着时刻都会丢掉xing命吗? 王俊卿却似乎没有因为许惊鸿的拒绝而感到奇怪,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道:“好,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自然不会勉强于你了。我会记住许惊鸿这个名字的,希望今后你能来到军中,到时候我会准备好酒感谢你的。” 宋军只有在战时才禁止军士饮酒,而在军营中一起饮酒的多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王俊卿这一句话就是将许惊鸿当作自己的好朋友了。这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也是对那些敢对许惊鸿下手的人的一个警告。这也足以看出王俊卿对许惊鸿的欣赏了。 “多谢王将军的赏识,我想很快我们就会有机会再见的!”许惊鸿也笑着对他说道。然后又道:“对了,咱们在此也耽搁得久了,这矿场每日的工作量是有定数的,还恕小人无法奉陪了!”说着在朝王俊卿等官员团团施礼之后,便转身而去。熊、苟二人见状也随着他离开了,看着似乎成了许惊鸿的两个随从一般。 众官员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若说他这是在以退为进,从而好待价而沽吧,似乎也不象,因为这样所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但是却又无法从许惊鸿的行动里得出其他的结论,只得在叹息了一声后,不作评价了。 王俊卿却是心里明白,许惊鸿几个方面的考虑都是有的,一是为了提升自身的价值,这样他再入军中后身份就又不同了,而自己也因为这次的事情而对他有更深刻的印象。二来他这也是体现了兄弟义气,只怕今后熊庚二人就要成为他最忠心的朋友了。 在心里作了一番感叹之后,王俊卿才又说道:“想不到今天来这矿场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震惊哪。柳巡抚,你管着云州城的大小事务,此事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要让那些蠹虫漏网了。无论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我想我和王大帅都会满足你的。” “是,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将此事给查清楚的,无论是哪个人牵涉进了这藏金案里,我都不会袒护。而且一旦有了眉目后,我便会着让将一切都禀报大帅。” “不光是大帅,你现在就该回去向朝廷禀明一切,也好让朝廷早作准备。”王俊卿说着又道:“我带来的五百精兵是与云州全没任何关系的,所以现在交给你来指挥。我现在就立刻赶回去,让大帅派更多人马来云州,以防万一。” 其他的官员见他们一问一答间就将事情都安排了,心里也是发紧,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自己。现在只能尽量补救了,所以纷纷请命:“王将军,柳大人,我们也想为朝廷尽一点心力,一定不会因私废公的……” “这些事情都交给柳大人来处理,我却要先走一步了!”王俊卿将这个麻烦推给了柳默之后,便不再多言,带了两个亲兵出了矿场往南而去。 而众官员的目光都落在了柳默的身上,只等着他的意思了。这时候,柳默才第一次感觉到了大权在握时的痛快,自己一直被叶浩压制着,这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眼前这些人以往对自己这个巡抚也总是阳奉阴违的,依着他的心思是要借着这次机会把他们都给惩治了的,但一想到这样一来的后果,他只得暂时把这一切放到一边了。 在给了众人一个温和的笑容之后,柳默才道:“大家对朝廷的忠心本抚是很清楚的,既然各位有心为朝廷做事,我自然不会拦着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有人因为和旁人有什么关系而维护那些有罪之人的话,就休怪本抚不讲情面了!” 这话已经很明白了,这是在让大家表态呢,是不是还会为叶浩卖命。这样的情况下,这些油滑的官吏怎么还会跟着叶浩一条道走到黑呢,纷纷赌咒发誓地说自己一定会秉公而断,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在得到大家的保证后,柳默才满意地点头:“既然如此,一切就要多仰仗大家的努力了。我们一定要将这次矿场的藏金案查个水落石出,让那些犯了法的人受到应有的惩治!”说这话的时候,柳默感觉着自己已经捏住了叶浩的命脉,只等自己手起刀落,取其xing命了! @@@@ 第一章,求收藏 第十九章 最后的希望 从矿场离开后,叶浩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都督府,兄弟被拿,他自然是不能坐视的。他这一门作为叶家的旁支本就人丁单薄,到了他两兄弟这一代,他自己到现在都无所出,已经将自家的希望都放在了弟弟叶滔的身上了,自然不会让他这样就被定罪的。 所以叶浩在回去的路上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要用多少手段都一定要保住兄弟的xing命,而他也相信以自己云州都督的官位要保一个人还是做得到的。但是具体要怎么操作,已经心乱如麻的他却一时想不出头绪来,只得先回去与心腹的幕僚聂密进行商议了。 一到府门前,叶浩就将马丢给了迎出来的家丁,然后快步进入了书房之中,并且吩咐管家道:“去,将聂老给我请来,就说我有要事要找他商议!” 那管家闻言却是为难地道:“老爷,聂老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至今未归,只怕……” “什么?他竟不在府上?那你赶紧派人给我去找,一定要赶紧去将聂老找回来!”叶浩急忙下令道。那管家见叶浩面色很不好看,不敢多问,急忙就张罗人手去外面寻找了,而叶浩则有些不安地在房中走来走去,只等着这个可以信任的幕僚回来。 但是直到天黑之后,聂密也不见回来,这让叶浩更感不安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么一个大活人在云州城里你们竟会找不到?你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虎着一张脸,叶浩对着那一众家丁咆哮道。 那些叶家的家丁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做声,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叶浩为什么如此生气了。在短短的半日里,矿场中所发生的事情就如长了翅膀般在全城传开了。叶滔被拿,叶浩也是自身难保的传言使得叶家的这些家丁可以想象自家老爷的怒火,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了。 看着战战兢兢的这些下人,叶浩更是心里有火:“找不到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我继续出去找,若是找不到他,你们就不必回来了!” “是!”所有人在应了声后作鸟兽散去,只有那在叶家时日最久的老管家站在那里欲言又止,似乎很是犹豫。这一表情落在了叶浩眼中,他强自压着怒意道:“忠伯你有什么事情要向我禀报的吗?” 管家忠伯在踌躇了一下后才道:“老爷,老奴有一件事情不知当不当讲……现在城中已经传出了老爷和二爷在矿场里所发生的事情了,若那聂密从中听到了什么风声,会不会就此一去不回,以免受到牵连呢?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离开了云州城,所以不论我们怎么寻找,都不可能找到他的踪影了……” 叶浩闻言先是一呆,随后怒气上涌,但在转眼之后怒气却又消散了,而后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之上,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个忠心的管家一言说中了他最是担心的事情,只怕聂密已经在知道事不可为之后便离开了,只是因为他不肯接受这样的现实,才刻意去回避的。但现在话已经被挑明了,叶浩最后用来自欺的想法也就消解了,剩下的只是无力。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叶浩一直在跟自己说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不但自己不会有什么事情,就连二弟也能保住,但其实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他很清楚朝廷对矿场的重视,一旦出了如此大的贪蔽之案,朝廷一定会严加查察的。再加上那起未遂的“刺杀”事件,自己弟弟必然是难逃责任了。 王冲、柳默这些人在朝中也是有着一定势力的,现在他们又证据在手,想要顺藤摸瓜地将自己也除掉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叶浩本来还期望能和那聂密一起商量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但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已不能做到了。现在的他除了等候朝廷的决断还能做什么? 当然,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叶浩依然是云州的兵马都督,手里还是有着实权的,他大可以带兵将这些敌人都杀了,把弟弟也救出来,但那只会使自己死得更加难看而已。所以在这一刻,叶浩感觉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半晌后,叶浩才低声道:“二弟他行事太卤莽,也太随意了,这才导致了有今日之祸。我一向以来也太过包容他,使他没能真正成长,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啊!”在呢喃地自责了几句后,他又想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便又用愤恨的声音道:“想不到我叶浩堂堂云州军马都督,居然会因为一个矿奴而折了一场,悔不该当初就不顾一切地除了他!” 他所说的矿奴当然就是许惊鸿了,他知道自己必然会受到这次矿场藏金案的连累,不知会受到朝廷怎样的惩处,这一刻他对许惊鸿的憎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但却又无可奈何,因为矿场的主导权现在已经不在他的手上了。 在这么悔恨交加地呆楞了好半晌后,叶浩才对一直恭立在侧的管家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别让人来打扰我!” 忠心的管家在一阵犹豫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老爷,其实事情没有您所想的那么严重。我们还是有解决的办法的,甚至连二爷也能保住。” “嗯?”叶浩闻言一愣,不知道他言下是什么意思,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盯着他。 “老爷您不要忘了我们叶家背后的靠山是谁。在京城的叶家可没从这矿场里得到好处,而且叶家现在在军队里的力量也就您一个,他们绝对不会眼看着您丢了现在的军权,甚至是被关进大牢里去的。” 正所谓旁观者清,叶浩因为一直都很是顺利,突然遇到打击不知该怎么好了,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一座很是坚实的靠山可以借助,只一心想着怎么靠自己的力量来挽回。反倒是忠伯想到了他没想到的助力,点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不错,我现在还有退路!这矿场里的金银有大半是送到京城的叶家去的,就算他们不为了我们兄弟,光是为自身考虑也不会不帮我的!”叶浩精神陡然一振,当即道:“赶紧给我磨墨,我要写信向京城的叶家求救,现在能保我们兄弟只有他们了!” 很快地,一封书信就写好了,在封好了信口之后,叶浩便将之递到了忠伯的手上,然后又取下了腰间的铜牌道:“忠伯,你亲自拿此信去驿站,以我都督的令牌让他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此信给寄出去,务必要在三日内将信送到叶家。” “老爷您放心吧,老奴一定会把事情做好的!”忠伯忙接过了信,转身离开了书房。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叶浩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之上,提不出半点力道来。这倒不是他的身体吃不消,而是心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的心几番起落,实在是受不住了,现在至少已经有了希望,疲惫之感这才如山而至,让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老爷的怒火使得府上的下人们不敢有任何的声响发出,整作都督府在这个夜晚显得是那么的沉寂,那么的萧索…… 而与此截然相反的,则是以往一直很是安静的柳家宅院之中,现在却是一片欢声笑语,那些柳家的下人们也早在白天就知道了叶家倒霉的事情,看到一直压着自家主人一头的叶家终于出了大麻烦,大家当然高兴了。 而更让这些家丁高兴的是柳默在回来之后就让府中后厨给所有家人准备了丰盛的酒菜,虽然没有言明这是为的什么,却已经体现出他的兴奋之情了。 现在在柳家的偏厅之中,依然摆着两桌酒菜,柳默正与一个和五十挂零的青衣男子说着话,但是这偏厅里却没有人伺候,所以便也没人看到柳默那张笑脸,以及另一人的面目了。 若是叶浩看到这个青衣人的脸,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因为这人除了看着比聂密年轻了一些外,完全和他长得是一样的。而这个时候,柳默正端着酒杯朝着青衣人一举道:“这次能轻易将叶浩兄弟扳倒,大哥你实在是居功至伟哪,做兄弟的敬你一杯。” “聂密”呵呵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道:“想必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被自己视为心腹的幕僚居然会是一直被他视为大敌,全力压制的巡抚柳默的兄长。而且我想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了。” “要大哥屈身为他人的幕僚,实在让我这个做兄弟的感到惭愧哪。若不是我无能的话,大哥何必做这样的事情呢?”柳默不无感慨地道。 “默弟你何出此言,你已经是我河东柳氏这百年来最有出息的一个子弟了,为了家族的振兴,我柳密做出这么一点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青衣人柳密却摆手说道。 第二十章 隐藏的真相 河东柳氏,乃是传承了上千年的名门望族了,其家族的兴起甚至要追溯到汉朝之时。在另一段历史中,柳家直到唐宋时依然是朝堂之上一支不可小视的势力,直到宋亡于金、蒙之手,汉人衣冠尽毁于外虏的铁蹄之下,柳家也才随着落寞。 而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之中,情况却又发生了变化。因为在那历史的拐点之上,取得天下的是吴国,所以后来执掌天下大权的就都成了江南的士族,而如此一来地处中原的柳家自然要受到当政者的打压了。而在柳家稍稍恢复元气,正要起势的时候,天下又一次大乱,而后就是赵氏取得了天下,是为大宋,柳家刚起的星星之火又再次熄灭了。 在宋朝的两百年承平时代里,七大家一直把持着朝廷大权,与皇权分庭抗礼,同时也压制着那些力量稍弱的世家,而柳家自然也在其中了。不过因为柳家一直以来讲究的是韬光养晦之策,所以在这两百年后,七大家对他们已经放松了警惕,这时柳默便作为柳家最有能力的一个子弟开始崭露头角,不但当了官,而且不断攀升到了如今一州巡抚的位置上。 这个巡抚的职位便是一州数百里地的行政长官了,除了军事方面外,其他的政事他都能管。但是因为云州地理的特殊xing,使得柳默这个巡抚又与其他巡抚不同,在权力上根本比不过手握军权的叶浩,这也成了他和背后的柳家的一块心病。 柳家当然不可能满足于在西南边境之上的一个小小的巡抚之位了,他们要的是真正直入中枢的大权。但是这却必须一步步来,需要先在自己的职位上做出政绩来,才能有所发展,而叶浩的出现自然就成了柳默再进一步的绊脚石。为了能够尽快清除掉这块绊脚石,又不被朝廷中的那些大家族们察觉,柳家就开始了周密的安排。 表面之上,柳默对叶浩很是客气,从不与之发生任何的冲突,从而麻痹对方,使自己不至于成为叶浩的敌人。但是在暗地里,柳家却通过种种手段清查叶浩犯下的错误。在短短的两年里,他们手上已经掌握了许多叶浩及其弟叶滔在云州为恶的证据。 但是这却还是不够的,叶浩的身后站着一个庞大的叶家,岂是这些小打小闹的过错就能铲除的?若是一个不好,不但不能将这块绊脚石踢走,反而会伤到自己的脚。在一番思量之后,柳家便将家中另一个才能不凡的人派了出来,那便是柳密了。 柳密化名为聂密之后成功打入了叶浩的身边,开始通过一些手段获得了对方的信任。而在几次帮助叶浩解决了麻烦之后更被其引为心腹,而后柳密就对叶家兄弟的举动掌握得更加清楚了,也获得了更多他们所犯下罪行的证据。 不过这一切却还不足以真正打垮叶浩,所以柳密只能继续等待。在一年前,当叶滔取得了云州矿场的管理权时,柳默便知道机会到了。矿场可是一块肥肉,没有哪个人可以抵受它的诱惑,尤其是在京城的叶家,更因为种种缘故而需要大量的金银,所以他们一定不会不打这矿场主意的。 果然,一年下来,柳密真就查到了不少矿场的蔽案,知道叶滔藏下了巨量的金银,只等时机一到就送去京城。而在得到这个确实的消息后,柳默便开始行动了。 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纵然可以上书朝廷,也只会被叶家掩盖住,甚至暴露自身。所以柳默便想到了借势,王冲作为西北三军的统帅,正是唯一一个可以对付叶浩而不用顾忌其他的强人。所以柳默就匿名给王冲写了这一封检举信,然后果然就引来了王俊卿。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正如前面所表述的那般了,先以各种原来就掌握的罪证麻痹对方,而真正的用意却在矿场之上。本来柳默对这样的设计是很有信心的,但因为王俊卿一时口快告诉了叶浩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而使得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好在事情还是得到了圆满的完成,叶滔被当场拿下,而叶浩的下台,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他姓叶的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最是信任的人居然会是给他以沉重一击的最强对手。而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个月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那个许惊鸿竟会成为导致其彻底倒下的重要一环!”柳密嘿嘿一笑,显得很是得意。他的确有资格得意,一个有着深厚背景,又手握一方军事大权的大人物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到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柳默也点头道:“大哥你的这个计策的确了得,不但以其他的过失来调开他的注意,而且还在矿场里也放下了一颗疑子。不知道如果叶浩知道那个在背地里显露实力要保护许惊鸿的人正是我们柳家,他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这不过是为了王冲去查矿场时使他判断错误所使的一个障眼法而已,却也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成了杀手锏。”柳密也不无庆幸地叹了一声。 原来,一直以来让叶家兄弟疑神疑鬼,以为是王家的那股保护许惊鸿的势力却是柳家做出来的,为的就是在王俊卿去矿场时使对方产生错误的判断,从而忽略了那些金银。柳家现在的实力,虽然无法和七大家相抗衡,但是要在云州这样的地方造出一种势来却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这也有柳密在叶浩身边起的作用。 “只是因为王俊卿的一句话,大哥你的辛苦付出却差点付诸流水,谁能想到叶浩会连也转移那些金银呢?”柳默依然有些后怕地道。 “是啊,这事他全没与我商量,我也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今天离开了叶府之后,才从外面的人口中得知了整个事情的过程,实在是出人意表哪。”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大哥早前所做的准备,使得这次咱们能一举成功!这个许惊鸿若没有大哥你的建议,我根本不会去在意他,更别提保住他的xing命了。而若没有保住他的xing命,今天他也不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指正叶滔了。”柳默说着又端着酒杯敬了兄长一杯。 “这一点也可以算是无心插柳了,当时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迷惑对方的疑子,谁能想到最终会演变成这样呢?不过此子的胆色和能力的确非同一般……”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有将他招揽到手下的意思。你没见当时的情形,换了是我,只怕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又是一个卑微的矿奴也没那么大勇气说出那番话来的。而且从这事态的发展来看,这个少年也是早做好了准备的,每一件事情都环环相扣,使叶家兄弟根本无力反抗,如此人才的确不能放过啊。 “对了,大哥你还不知道吧,当时王俊卿都对他起了招揽之意,更提出要将他收入军中,但他却婉言拒绝了。”柳默随即又说道。 “竟还有这么一个转折,他怎么就没同意呢?”柳密对许惊鸿的兴趣更大了。 “因为他想和自己的两个朋友一起离开矿场,而王俊卿却没这个能力,所以只得作罢了。”柳默赞叹了一声:“实在看不出他还是个重情义之人呢。” 柳密在沉默了一阵后,道:“这个年轻人的确不一般哪,他这么做说不定还有自己的考虑。现在的他虽然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若是去了军中地位必然不会太高,但若是这么一表现,在王俊卿的心里分量便更重了,说不定过段日子他便能获得重用了。而且他这一手也使自己重情义的名声传出,声望自然也就高了。” “大哥所言也有些道理,但是这么一个少年真有如此深的心机吗?”柳默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从他今日在矿场的表现来看,有这点心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此子我们绝对不能放过。而且他若是真受到了王俊卿的重视,未来在军中必然会有不小的作为,对我们柳家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大哥所言甚是,我会想法子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的。即便他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厉害,在军中有个自己人也是一件好事。”柳默点头道。现在叶浩已经失势,云州以他为尊,想控制矿场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不过你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对付叶浩,只要京城的叶家得到消息,他们便会出手救他了,说不准还真让他转危为安,那我们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柳密又叮嘱了一声。 “我早就让人连夜对叶滔进行审讯了,加上咱们手中所掌握的证据,要对付叶浩已经绰绰有余。这么多的罪名,叶家纵然能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也不敢徇私,更不要说这大宋朝廷还不是他叶家一家说了算的!”柳默自信满满地说道。 第二十一章 叶家的能量 又是一年中秋将至,大梁城中各处都是张灯节彩的好不绚丽。城中的百姓也都上得街来,一者观赏各商铺今年新造的各式花灯,二来也采买一些过节所需的各色物品,大梁城里热闹非凡,人流不断。 而就在这摩肩继踵的街面之上,祥和的氛围却被连声的惊叫给打破了。众人都很是奇怪地朝着惊叫处看去,却赫然看到有一匹快马正四蹄分飞地朝着大家飞奔而来。这当时就唬得所有人都往边上躲去,不少小贩的摊子都被躲闪的人群撞得倒翻在地,而这个时候那马儿却是不闪不避地直冲进了人群之中,然后又绝尘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那已经望不清身影的马儿和马上的骑士,却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大梁城可是大宋的京城,有着数十万的人口,为了保证安全,早有律法言明不得在闹市中骑马飞奔了,更别提是临近中秋的这个时节了,这分明就是有人在顶风作案了。 有那熟知律法的人更是张口骂道:“真正是岂有此理!却不知是哪个莽撞的家伙如此无理,活该被净街的官人们将他给拿了去!” 但他的话声刚落,就有人摇头道:“这位老兄的愿望只怕是难以达成了。你们或许是没瞧清楚,我却看了个分明,那马是军中用来传递大事的驿马,无论是在哪里,什么时候,只要是这些驿马经过的,都是要为其让道的。” 众人这才恍然,怪不得在天子脚下也有人如此嚣张,却是军中急报啊。但随即大家又都被这军马给吸引了过去,大家纷纷猜测这是哪里出了军国大事,竟要以快马送信入京。 这时,这些人在讨论的那匹驿马已经停到了司徒叶家的大门之外,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便持着一块令牌通过了侧门,然后将那封急件送进了府去。 黄昏时分,叶家家主叶名扬才从官衙回来,在一回家后便被自己的弟弟叶名远给请入了书房中,然后他更是将家里的几个在朝中担任着重要职位的兄弟子侄都叫到了书房之中。 叶家的书房比之云州叶、柳两家的书房可要气派多了,不但足有七八丈的方圆,够数十人站立的,而且还放着数十排的高大书架,其中多半还是珍本孤本。叶家的这些子弟都端坐在了叶名扬的身前,这个看上去很是儒雅的中年男子此时的眉头也皱得极紧,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使得这些人不敢有任何的声响发出来。 众人都已经传看了那封由叶浩所写的书信,多数人都微簇着眉头,但是仔细看去他们并没有如家主一般满怀着担心,只是为了迎合叶名扬才故作的姿态。只有最前面的五六人,才是真的有些不安,不时看着叶名扬,等着他发话。 叶名扬在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开口说话,但却不是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问离自己最近的四弟叶名远:“名远,你怎么看待这次云州的事情?” “这次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是不利!”叶名远在兄长来前已经仔细看了书信,并且对形势作了判断,所以回答起来也没半点的迟疑:“叶浩虽然只是我叶家的一个旁支,但是因为他是我们家中唯一一个在军中有些根底的人,对我们叶家在朝中的安稳很是关键,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真就因为此事而倒了。” “两位兄长这话是不是太言重了,他不过一边州都督而已,上面还有西北统帅,怎么就如此重要了?”靠前面的一个人立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是叶名扬的其中一个弟弟,叶名重,因为是嫡系,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叶名扬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禁皱起了眉来,但还是仔细地道:“我们这些世家表面上看来风光,但其实根子都不实,便是因为军中没有自己的势力。这一点我们的先祖早就想到了,但苦无办法。直到叶浩出现后,我们叶家的情况才好一些,这事情待以后自会让你们清楚。至于他的地位,这都督已是不低了,在西北更是只在一人之下。现在我们先不谈这些,只说该如何帮叶浩躲过这一劫。” “这个……只怕很难哪。”叶名扬的一个子侄叶天崇道:“我在衙门里已经听说过不少相似的案子了,都是管着矿场的人贪墨被人查出来的。结果他们都丢了身家xing命……” 叶名远笑道:“那是当然的,那些没什么背景的人管上了这么重要的位置,总有人要寻他们的不是,再加上自身不检点,被人寻到了把柄而受罪也是应该的。但是叶浩却不同,他乃是我们叶家的人,我们必须想法子保住他。” “可是……”那叶名重在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此事很快就会传回京里,到时候其他的大人们只怕就要作文章了,家主你纵然真能说通刑部的人,恐怕也……” 叶名扬点头:“这一点也正是我所担心的。要救他必须打通各个关节,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那几大世家,你们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叶家的这些人都分散在各个衙门中,在见到家主的询问后,便开始各自开动脑筋群策群力了起来。不一会工夫,便有人说道:“家主,那方家这段时间正因为其子侄在丰州横行伤了不少人命而被当地的御史所参。我们若是能在这事情上给予他们一些帮助,对此事压上一压,应该就能让方家卖这个情面的。” 叶名扬点头称善,世家政治向来是相互的妥协来促成某件事情的结果的。若是方家有这件事情捏在自己手里,的确可以阻止对方插手叶浩兄弟的事情。 有了开头的这个想法,其他人的对策也就纷纷出现了:“家主,吴家最近因为户部银两短缺的事情很是为难,我们若是在此事上能给予一定的帮助,想必他们也是会投桃报李的。” “家主,吕相那边前年还欠着咱们一个人情,只要家主略作提醒,想必吕家也不会太过关注此事的。” “家主,楚家……” “家主,崔家……” 众多叶家的中心人物很快就一一从自己所知道的部分出发,给叶名扬提出了一个妥善的方案。在权衡了一番之后,叶名扬很快就有了一个具体的办法,而后在次日的朝堂之上就开始实施了。 早朝之后,叶名扬等叶家主事之人就分头而动,各自寻找六家中能说上话的进行沟通。这种互相妥协,又互相获利的事情向来是世家间交往的关键,所以不过一个早上,这可能会成为叶家搭救叶浩的阻力就全部都清除掉了。 而后不久,云州方面的奏章便送了过来,正是柳默这个巡抚亲自领头所写。不过,此时的朝廷上下已经有了共识,这折子却连皇宫的门都没能进去便被扣了下来,这也足可看出七大家对整个朝政的控制力量了。 但是,事情还是有出乎叶家预料之外的,虽然他们扣下了柳默的折子,但王冲的奏报他们却是没有办法扣下的,因为这是军报。七大家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军国大事上开玩笑,所以在几日之后,王冲弹劾叶浩的折子还是送到了当今天子的手上了。 在此之前,王冲已经命其子俊卿带了五千精兵驻到了云州去,将叶浩可能出现的反抗也完全给消灭了,同时也把他给软禁了起来,所以这奏章里所写的事情都是有根有据,没有任何虚假的。 在这份奏报里,还提到了叶浩可能将军中粮食倒卖到了蛮族中去一事,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一事情的真假,但已经足够处置叶浩了。 在看到这奏章后,便是叶名扬也没了办法。不过好在叶家的面子够大,而且另外六家也没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他们倒还能给叶浩求个情。 当今皇帝赵哲在一番权衡之后,终于是给出了定案:叶浩身为一州都督,受朝廷大恩而不思报国,以国之权谋私之利,实在是罪不可赦。但念其早年里为朝廷也立下过不少的功劳,便从轻发落,只免去了他的一切封爵,同时将原来的三品都督之职降为五品都统! 都督和都统,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在权力上却是天与地的分别了。都督一地军中之首,甚至可以统管地方政事,而都统却不过是能率五千人出外作战,闲时只能在军营里练兵的武夫而已。这对叶浩前程的打击也不可谓不大了,甚至可以说他今后已经没希望再在朝里立足了。 而那始作俑者的叶滔,叶家根本就没有考虑他的境况,最终的下场也是被发落到了军中,若非叶浩还有着一些情面,只怕是要死在这次的藏金案手上了。 @@@@ 两更齐全,求收藏啊,成绩太凄惨了!!!!!!!! 第二十二章 改变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整个云州的构架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叶浩一倒,原先他的那些亲信之人自然失去了依靠,虽然柳默表面上答应他们不会株连和追究,但是真到了那时候依然是不可能放过这些本来就是敌对一派中的中坚分子的。 而因为叶滔之前的招供,柳默手中也掌握了大量这些官员违法乱纪的事情,待到他的位置坐稳,需要提拔自己人的时候,便自然会拿这些人开刀了。所以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有数十名原来掌着重要位置的官员落马,运气好的只是降了职,而运气差一些的则是直接被投进了大牢里,这一生的前程就算是彻底毁了。 而另一方面,原来不受叶浩看重的那些官员却有许多得到了重用。柳默是懂得适可而止的,不会将叶浩在时的所有官员都免除了,那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利的评论,所以除了那些与叶浩关系密切的,其他人不但没有被降职或罢免,反倒都获得了一定的提升。如此一来自然就收买了这些人的心,云州的权力过度也自然变得平稳了。 虽然到最后出来的对叶浩两兄弟的判决并不是柳默所期待的中惩,但一想到他们身后的那个庞大的叶家,柳默也只能忍受下来了。他知道虽然自己占了一定的上风,但是和叶家比起来还是太弱了,如果真的做得太过分了,难保叶家不拿自己开刀。所以在一番权衡之后,也就暂时停止了对叶浩兄弟的打击,转而开始专心于政事,希望在短期之内做出一番成绩来,从而好为再进一步打下坚实的基础。 另一方面,柳默也开始招揽那些啊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才。柳家毕竟是千年世家,自然懂得一个家族要想兴盛除了自己族人外还要有外援的道理,所以柳默在惩治了叶浩的那些党羽后,对其他的下属都是与人为善,着意交好的,倒也博得了多数人的好感。而他最看重的人中,依然有着许惊鸿的一席之地,虽然这个少年依然只是个矿场矿奴,年纪也还小,但是却不妨碍柳默对其的重视。 现在的矿场的主人已经换成了柳默的族中兄弟柳员了,这是一个很是和善的中年男子。在他接手矿场的管理权后,对矿工已经没有了叶滔时的苛刻,只要能完成朝廷交给的任务,他便不再逼迫矿工们没日没夜的做事,倒也获得了不少感激。 当然,现在矿场中真正的风云人物还是许惊鸿。当日他在众官员面前将叶滔兄弟彻底将死的事情已经被人无数次的提及了,大家都为许惊鸿这样的人物与自己同在一个矿场而感到骄傲。虽然这其中也有不少的嫉妒之人,但是在许惊鸿如日中天的名望下,他们也是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的。 一个少年竟敢在那些官员面前侃侃而谈,最后扮倒了一个矿场主管不说,还顺带着连一州兵马都督都给牵连了进去,要说这不是传奇,世上还有传奇这回事吗?再加上他为了兄弟情义甘心继续留在矿场做工的决定,更是让众多的男子汉都自愧不如,虽然他不过十六岁,但是却已经被许多人尊称为了大哥。 而随着柳员入主矿场,许惊鸿的地位也随之得到了提高,现在的他已经不必如寻常的矿工般辛苦做事了,而是成了一名管工。至于老狗和熊庚两人也成了矿场里的小头目,这让两人对许惊鸿更是感激,若不是他当初的那个决定,自己二人怕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当上了管工之后,许惊鸿自己的时间也充裕了起来,矿场不再是他唯一的活动场所,还可以时不时地外出走动,见识一下云州城里的景致,这却是让许惊鸿感到最是高兴的事了。因为他知道,这次自己已经获得了自由,那么在不久之后,自己就能彻底告别这种被人控制的日子,走上一条崭新的到路了。 但是事情却未必能尽如人愿,在十月十三这一日里,许惊鸿正在矿场里走动着履行自己的职责时,便有一个矿工跑了过来道:“鸿哥,大管事有事正在到处找您呢。” 许惊鸿听得称呼就忍不住咧了下嘴,因为这叫法怎么听都象是混黑道的,但仔细一想这些矿工的出身,他又释然了,只是一点头后,便让那人带着自己去寻柳员了。 来到矿场边缘的一座单独的小院落前,那矿工便退了回去,而许惊鸿则大步走进了那扇虚掩的门户之中。在这个遍地都是沙石的矿场里,这里罕见地种着不少的花木,这也足可看出柳员的xing子了,他是一个温和而恬淡的人。 听到门响,那边的一间屋子里就走出了个年在半百,面如冠玉的中年人来,他的身上虽然只着了一件普通的灰色布衣,但却让人感到眼前一亮。这人正是柳默的一个族弟,名叫柳员的新的矿场管事了。 “见过管事,不知管事急着找人来寻我却为何事啊?”许惊鸿和柳员打交道也不是一两次了,知道他不怎么讲究礼节,便在略拱了拱手后,便直奔主题了。 “来,先进来说话。”柳员冲他一笑,便让开了进门的路来。许惊鸿也不推辞,随着柳员进了这间他在矿场的“办公室”。 每次进入这屋子,许惊鸿就要在心里发出一声感慨:“这哪是一个污浊辛劳的矿场里该有的处所啊,不但里面也摆着不少的花盆,而且还放着几架子的书,这分明就是一个富贵人家家中的书房嘛。”不过他还是很快收慑了心神,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柳员身上,等着他的话。 柳员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给自己和许惊鸿斟上了一杯香茶,然后将杯子搁到了许惊鸿的跟前。这种做派让许惊鸿微微一愣,以前自己来见他的时候可从没这样的待遇啊,所以忍不住用疑问的目光看向了柳员。 柳员在品了一口茶水,又咂摸了一下滋味后,方才道:“你一定觉得我在这种环境下又是种花,又是搞出这么个书房以及品着茶水有些不搭调吧?” 许惊鸿苦笑了一声,给他来了个默认,他知道对方这么说一定有着自己的用意,便只是凝神听柳员继续说下去,看他到底想跟自己谈什么。 见许惊鸿已经被自己的话题给吸引了,柳员便是一笑,继续道:“的确,这些作为对矿场来说是全没必要的,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但是我却还是照着自己的意思办了,但却也没有人敢提出不同的意见,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你是矿场里权力最大的,你想做什么没人可以阻拦。”许惊鸿在心里给出了一个最直接的回答,但是他却知道对方的答案不会如此直白和简单,一定有着自己的说法。 果然,柳员并没有等许惊鸿给自己一个答案,而是当即说道:“这便是势的好处了。人们常说人是要去适应环境的,而环境可以在潜移默化里去改变一个人,无论是他的xing格还是其他。但我却要告诉你,这话未必是对的,有的时候人也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身边的环境,从而让环境来适应他,不过这却需要这个人有着足够大的势力。 “我可以在这个荒凉的矿场之上种起了这么多花来,又开辟出这个精致的书房,可以悠闲地喝茶。而叶家兄弟可以在之前避过了我大宋的律法从矿场攫取财物,这都是和矿场的真实环境相悖的,但我们却都做到了。为什么?只因为我们有势,矿场的环境就必须因我们而发生改变,我让这屋子四周没有杂音,他就真没人敢轻易靠近了,这就是势的作用了。 “许惊鸿,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是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的吧?这云州的环境虽然恶劣,但是只要你掌握了势,又或是和这势是一体的,你就能在这恶劣的环境里走出一条对你最有利的路来。而现在云州的势在哪一边,在哪个人的身上你也应该很是清楚。今天巡抚大人将在家中设下宴席以庆贺自己的寿诞,他让我也邀请你前去赴会,你应该不会让寿星公失望吧?”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为了拉拢自己,许惊鸿在得意之余也忍不住有些心惊,这柳默到底是藏了什么样的心思,竟能如此的折节下交于自己?不过柳员前面的那番话也实在很有道理,现在的自己若要有所进步必须与柳家站在一起,所以他没有多作犹豫,当即点头道:“既然巡抚大人如此抬举我这个卑微的小人物,我自然不敢推辞了。” “好!”柳员呵呵笑了几声,而后从桌上拿起了一张大红的请柬递到了许惊鸿的手上:“后日申时,柳家上下当在府中恭候大驾!” 许惊鸿双手接过,而后道:“小子一定准时到场!” 第二十三章 赌石 次日一大早,许惊鸿便离开了矿场再次进入到了云州这个已经被他完全熟悉的城中。因为已经获得了一定的自由,所以许惊鸿没事就喜欢离开矿场到云州城里逛上一逛。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近段时间是最自由的,他自然不会浪费这难得的机会,尽心领略这个不同历史下的古老华夏的文明了。 不过云州因为地处西南边境之地,所以在建筑和人口上都无法与大梁相比,顺带着也影响了其城市的规模。虽然这云州以城为名,但在许惊鸿看来不过是一座大一些的镇子而已,南北长十里,东西长十二里,真要走遍全城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情。 但是这里却也是有着自己吸引人一面的,那就是大量的精美的玉石,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对玉器的雕琢行业。许惊鸿能够从后世的地理知识里判断出现在自己所处的云州应该是在后世的云南附近,这里正是盛产玉石的地方了。 而中华民族又是一个对玉石充满了浓厚兴趣的民族,讲究的就是谦谦君子,温凉如玉。所以这小城也靠着玉石的买卖倒也有些人气,不少从远方而来的玉石商人总是喜欢在云州城的某些玉石铺子里选择自己看得上眼的玉石或是成形的玉器买下,然后再远运到中原以求更丰厚的利润。只可惜这个时代的交通不便,又地处西南边境,还不可能如后世般以玉石为引子形成旅游----消费一条龙来,不然这云州的情况还会更好一些。 许惊鸿在前一世里就对玉石有些感兴趣,奈何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再加上自己还在就学,所以只能在电视或是杂志上过眼瘾。现在身在玉石之乡,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了,往往在城中的玉石铺子里流连,倒也算是一种消遣了。 只可惜许惊鸿现在的身份依然只是矿场的一个矿工,虽然已经不用做事了,但收入却极其微薄,所以依旧只能是以看为主,少有买下某块玉石的,更不要说买那些已经雕琢好了的玉器了。但是今天,许惊鸿却打算买上一件象样的玉器,因为明天将要去柳家给柳默贺寿,他总不能空着一双手去吧,而云州城里能入对方法眼的估计也就这些玉雕了。 可是几家店看下来,许惊鸿却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小看这些玉雕的价格了。一般的玉雕都要十两以上的纹银,而那还是不怎么上档次,根本不可能会被柳家看上眼的俗物。而那些真正算得上上品的玉器则动辄要百两银子往上,他不过十来两银子却如何能负担得起呢? “看来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一句话无论是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适用的啊。”许惊鸿暗叹了一声,打算随便买点玉器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也就罢了。 就在许惊鸿想要叫老板的时候,那个长得很是干瘦,全没半点老板模样,倒象个伙计的店老板却先开了口:“这位小爷可是想要买好的玉器,却又因为一时手头紧而不知如何是好吗?”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自然能在这许惊鸿的表情和动作上看出一些端倪了。 许惊鸿面上微微一红,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点头道:“是啊,我要去赴一个长者的寿宴,本想买上一件能见人的器物的,只是贵宝号架子上的货物价格实在是……” “客倌倒也是个实诚人,小人佩服!不知你看中的是哪一件?” 许惊鸿也不推脱,指着那件用青玉所雕的拳头大的寿桃道:“我看中的是那个。” “此物作为送与人为寿礼的确很好,不过却需要一百三十两银子,即便我肯给客倌打个折,也是要一百二十两的。”那个老板将那青玉的桃子取了下来,指着它道:“这是由一整块的青玉经三月雕琢而成,这里的每一道纹路都是根据玉石自身的特点而设,委实是一件玉雕中的上品了……” 听他将这只桃子说得如此之好,许惊鸿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他虽然没有真正拥有过一件玉器,但是前世也是看过不少珍品介绍的,知道这个青玉桃子不过是借着自身材料的特点而已,根本算不得多么的珍贵。不过这么大一快青玉的价格也自不低了,也不是自己能负担得起的。 看到许惊鸿面露不豫之色,那老板便停下了对这玉器的夸夸其谈,开始往正题上带去:“……看来这位客倌是不足以支付这只青玉桃子的银子,不过客倌不要懊丧,我这里却有一个办法能解你眼下的难题。” “哦?却是什么办法?”许惊鸿不无警惕地问道。他上世的记忆还在,可是知道不少骗人的把戏的,比如店里有只其实要差上许多的次品桃子,这个老板会以比较低的价格卖与自己,这些伎俩都在许惊鸿的脑海里闪现了出来。 但是老板却并没有拿出第二个“桃子”,只是拉着许惊鸿到了玉石店的另一边,指着摆在地上的一大堆黑石头道:“就是这个了!” “赌石!”许惊鸿看到这架势,就脱口叫出了这个自己所熟悉的行为。 “咦,客倌竟还懂得这种玩法吗?”那老板微微一呆:“这还是我在几日前自己琢磨出来的呢,怎么其他地方已经开始盛行此法了吗?” 许惊鸿只是一笑,并没有多作解释。对这个赌石的玩法,许惊鸿从电视和网络上可是没少见识,有人因此而一夜暴富,但更多的人却是因为这个玩法而倾家荡产。既然是带了个赌字的,其实这风险就很大了,从几十上百的毛料之中,用你自己的经验和本事去判断里面玉石的情况,这跟买彩票中奖的概率也差不多了。 而历史上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赌石便是和氏璧的出现了。为了赌那顽石之中所藏的乃是一块绝世的美玉,卞和赌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输得被砍下了两条腿来。而当玉石露出真面目后,他则赢得了一个流名千古的机会。 而后世在发展了无数年后,赌石的手段也就丰富了起来。有在石头的一个面上开个小口,只露出一点玉质以吸引人的,也有完全是原石让人瞎猜的,可以说是五花八门。而现在许惊鸿所面对的就是一大堆连一点内在的情况都不显出来的原石。 见许惊鸿愣在那里,老板只当他是动心了呢,连忙大肆吹嘘起了这些原石的质地有多好,就好象只要随便选上一块,就能剖出传世的美玉一般。眼见许惊鸿不作声,老板更是道:“因为这种玩法尚未真正在云州城里流行,所以我这可是尽量放低了价格来让你选石头的,只要五两银子,就可以在这些石头中随意选上一块,无论剖什么质地的好玉来,都不会再加您的银子。客倌可不要错过这样的机会哪。”这些石头每一块的价格平均在二三两间,老板这已经是为自己预留了不小的利润空间了。 其实老板想出这么一个赌石的法子来也是很无奈的。因为前次进货的时候带的钱不足,他只能进一些还没有从石中剖出来的石头自己动手,这样在买下这些货物时的价格便能低许多。但是回来开了几块自以为不错的石头都没出什么好玉,这让老板几乎要破产了。在被逼无奈之下,老板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将风险转嫁到其他人身上的办法来。 可是云州当地的百姓本就不富,而有钱的人又不肯冒这个险,所以几天过去居然都没有一个肯花钱赌石的客人,这可让老板给愁死了。今天见许惊鸿年纪不大,又似乎不够钱买这些精美的玉器,老板才会试着拉他来买下一块石头的。 许惊鸿用手捏了捏袖子里的那点银子,也不禁有些心动了,若是真让自己开出一块上等玉来,之前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但他还是要确认一下:“老板,这石头我若是花钱买下了,你店里可是负责剖开吗?还有若是一块好玉,你肯花多少钱买下他。” “当然。只要客倌肯花钱买下这些石头,小店是可以为您无偿剖开来的。不过一旦打开石头,您可就不能反悔了。至于开出来玉石的价格,只要是好玉,我们店里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格的。”为了能让许惊鸿买下一块原石,老板可以说是费劲唇舌了。 许惊鸿知道古代的商人比后世的那些商人可要讲诚信得多了,既然他亲口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便也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买两块石头试试运气吧。”说着摸出了那袖子里的十两碎银递了过去。如果自己真的赌不中玉石的话,大不了就厚颜空手去柳家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许惊鸿在交出银子时如是想道。 那老板一见许惊鸿不但被自己说服了,而且还一下要了两块石头,心里大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既然如此,客倌请挑石吧!” @@@@ 这个将成为小许赚取第一桶金的手段o(n_n)o~ 第二十四章 赌石(2) 仔细端详和分辨着地上那些大小各异,形状不同,连颜色深浅都有很大分别的黑黝黝的玉石原石的时候,许惊鸿才生出了一些后悔。他完全看不出这些石头与石头之间有任何的区别,更不要提从这中间找出一块里面带着好玉的原石了。 在许惊鸿的记忆里,曾见识过不少这方面的专家在某块品相很好,可实际上却是败絮其中的玉石上栽了跟头。也有过将不起眼的原石以低价出售,结果剖开来一看却发现内里所藏乃是价值极高的玉石而心丧若死。自己比起这些专家来可要差得多了,难道还能从这五六十块石头里寻出好的来吗? 许惊鸿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了,十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了,都是这段时间里有人孝敬的,现在却要将之换取两块根本什么都算不上的破石头,实在是太不明智了。不过话已经说了,银子也已经给了,他也只能在心里后悔,已不可能变卦了。 那老板看到许惊鸿如此模样,也知道他是后悔了,但是生意就是生意,自己好不容易才说得一个人同意这赌石的勾当,自然不可能就此轻轻放过了,便只是站在一旁,笑看着许惊鸿挑选石头。 在深吸了口气后,许惊鸿伸手拿起了一块半尺来长的石头掂了一掂,然后另一只手又拿起了另一块仔细打量了起来。现在他必须全神以待了,不然今天就输得太惨了。但是几块石头试下来,虽然有着轻重之别,却根本找不到半点头绪,这让许惊鸿心里很是沮丧。 就在他想要随手拿上两块让老板剖开一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手掌之上有一股力量往石头上撞去。一愣之后,许惊鸿便知道是自己所修习的那种功法在自己全神贯注地分辨石头的质地时发动了。这段日子里,许惊鸿在矿场里的事情已经少了许多,也就有了更多的个人空间,他便将这些时间多数用在了练武之上。 许惊鸿对这个时代已经很了解了,这是个世家当政的年代,虽然已经出现了科举的初形,但是通过科举能出仕的也多是世家子弟,少有寒门子弟能通过科举之路走向成功的。倒是那些依附在豪门之下的有学识的人却是能靠着世家的帮助一步步向上走,不过最终他们也只是世家控制朝政的一枚棋子而已。 许惊鸿既没有那些人的才学,也不想做那些豪门世家的走狗奴才,那就只有选择第二条路了----军功。这有在战场上用敌人的xing命和鲜血换来的功劳,才是实大实的,才是别人抢不走的。象王冲这样的一方大帅,出身就不是太高,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声望,进而在朝廷里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过到了沙场之上,面对凶残的敌人时,自己的xing命也随时是受到威胁的。所以许惊鸿想要走这条路,便需要强大自己的能力,无论是前一世就会的搏击之术,又或是那可以救自己xing命的神奇功法都是他现在必须勤加苦练的。正因为此,许惊鸿才会在空闲的时候不断修练,从而在现在也因为习惯成自然而使出了这一功法。 气劲撞进了石头之中,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许惊鸿居然能通过这一股气劲感受到到石头内部的结构,虽然还说不上来自己所感受到的究竟是什么,但他已经能对这块石头的质地有一个明确的了解了。 “没想到这种功法还能当x光使,而且穿透的还是坚实的石头!”许惊鸿微有些发怔,手上捧着这块石头一时没有再做动作了。那老板只当许惊鸿已经选好了石头了,便上来道:“客倌,您可需要我给你将石头剖开吗?” “不,我还没选择好呢!”许惊鸿这才如梦方醒,朝老板摇头后又放下了手上的两块原石。他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这两块石头的质地了,里面虽然也有玉,但却很小,而且也不是上等的玉石,可不是自己想要的。随即他又想到一点,抬头问老板道:“老板,若是我花这点银子挑出了价值上百两乃至更多的玉石来,你可不要后悔啊。” 那老板只当许惊鸿是自己后悔了,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我们做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了,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呢?客倌你大可放心,即便你开出的玉石价格再高,老石我也不会不承认的。不过若是您挑的只是一般的石头,老石可也不会退了银子给你。” “成,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许惊鸿笑着一点头,双手便在那些原石上来回地抚摩了起来,却是趁着手与石相接的时刻将气劲贯注石中查看内里的情况,从而做出选择。 半晌之后,许惊鸿手中已经拿着两块原石了,一块有拳头大小,而另一块却又小了一圈,看着都很不起眼。许惊鸿站起了身子后,又对石老板道:“老板,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这两块石头我跟你换那颗青玉桃子,你肯换吗?” 石老板闻得此言却是笑了:“客倌当真是爱说笑,这两块石头连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和你换那价值百多两的青玉桃子呢?” 许惊鸿摇了摇头:“石老板,你这个决定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做生意的人有时候还是需要冒一点风险的,你却根本不敢冒险,怎么可能将生意做大呢?”听他的语气似乎很是为石老板感到惋惜。但在石老板看来这完全是许惊鸿在做最后的挣扎了。 说了这话后,许惊鸿便把左手的那块大一些的石头交给了石老板:“你就在这里当面给我剖石吧,我想它被剖开之后,你就会后悔了。” 石老板只是淡淡地一笑,便接过了石头,然后就当着许惊鸿的面用剖石的专用刀具沿着石头原有的纹路慢慢地切割了起来。这个时代并没有那些先进的器械,所以这剖石全靠的是人的手工,以及经验,一块玉石除了本身的品相之外,这剖石的工序也是至关重要的。 石老板虽然看着很是狡猾,可这手上的工夫却还不差,不过半个时辰,那石头已经被他用刀给剖了开来。随着石头分开,里面那块碧绿苍翠的玉石也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而石老板在看到这块玉石之后,便傻了眼了。 虽然这其中的玉石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是其品相已自不凡。光是这么一大块玉石原料,都可以在云州城里卖出五六百两银子的高价了。而就在刚才,自己居然还不肯用那颗百多两价格的青玉桃子和许惊鸿进行交换。现在,石老板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那就是后悔,深深的后悔。 许惊鸿本来也有些提起的心在见到这块玉石现出真身,而石老板又满是沮丧之后便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成功了。他倒也不是个得了便宜就卖乖的人,并没有在石老板的伤口上撒盐进行嘲笑,而是问道:“敢问石老板此玉价值几何啊?” “啊?噢……”石老板这才从自责里走出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此玉若是公子你想卖与本店的话,我肯用五百两银子将其买下……”他的心在滴血,这石头本来就是在自己铺子里的,现在却要以如此高价从对方的手里买回来,而他不过是花了五两银子而已。 许惊鸿看得出来这老板说话的时候是下了极大决心的,那就说明他并没有在价格上欺瞒自己,而在看到这玉后他虽然后悔无比,却也不曾有什么反悔的话语和举动,看来这个石老板在诚信上的确不错。心下有感,许惊鸿也不想让对方遭到太大的打击,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以四百五十两银子卖给你吧,总不能不给你赚钱的机会吧。” “多谢这位公子!”石老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感激地一拱手道。这汗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全神剖玉所流,还是被这价格飙升的玉石所流,不过至少他现在的心情是好了一些了。而后,老板的目光便盯在了许惊鸿右手的那块略小一些的石头上了----若前一块石头都能开出如此高品相的玉来,那这块又能开出什么来呢? 这一刻,石老板心里的某种力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在咽了口唾沫后,他便道:“公子,你手中的这块原石可肯与我换那青玉桃子啊?” 许惊鸿早料到了对方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他却是一摇头:“这若是刚才,我可以用两块石头换你一颗青玉桃子,但现在嘛,行情却要变一变了。”说着许惊鸿的目光落在了货架最上面的那个三尺来长的玉雕寿星象上,“我手中的这块原石要换的却是这尊寿星雕象,却不知老板你可肯用它来和我交换哪?” 石老板顿时就是一愣,目光落在了那寿星象上,这可是价值达七百两白银的玉雕啊,自己当真要冒这个险吗? 即便许惊鸿已经让他见识了自己的能耐,但在石老板看来这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既然是叫赌石了,那其中必然是有着极大的运气成分的,他能选出一颗,但却未必能再选出第二颗更好的石头。而那尊寿星象却价值比第一颗玉石更高,石老板终究只是个商人而非赌徒,在一阵犹豫后还是无法拿定主意。 许惊鸿立刻就猜到对方的心思了,便在叹了一声后道:“石老板你刚才错过了以一百两换取几倍价值玉的机会,现在你又不敢搏上一把,足可见你不是赌客,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逼你了。你也将玉剖开吧,到时候再看玉给价吧,希望你不要再后悔了。” 石老板用有些哆嗦的手接过了那原石,他的心里还在做着挣扎,就在刀放到了原石上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一动,一个主意已经在脑子里产生了。他放下了刀来,对许惊鸿道:“这位公子,可能帮小老儿一个忙吗?”这称呼和自称随着事情的发展已经变得很多了。 许惊鸿有些奇怪地看了石老板一眼,随后才道:“怎么,石老板改主意,想要换了?” “不,不!小老儿的确没这个胆子下如此大的赌注,而且生意人既然已经将话说出了口,就不会再做更改,不然就无法在同行中间立足了。小老儿是想请公子您稍等片刻,待小老儿在外面张罗一下,才剖这石头如何?” 许惊鸿先是有些不解,但随即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看他的模样,显然是想拿自己做一个活的广告了。的确看他刚才的举止,好说歹说地让自己花钱来赌这一次,足可见这赌石的事情的确不怎么被人接受。现在他就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实例来告诉别人赌石其实也是一件能大赚的事情,倒也不失有些商业头脑了。 许惊鸿知道石老板已经为刚才的决定悔青了肠子,现在要再来一次的话怕是真受不了才想到于此事上做点文章的。他也希望双方都得好处,便点头道:“那就依石老板所言吧。” 见许惊鸿答应了,石老板的脸上才好看了些,急忙出去大肆宣传去了,而许惊鸿则在店里一边看那些玉器,一边等着石老板回来。 不过一会工夫,外面就热闹了起来,不少在这条街上闲逛的百姓们已经闻讯赶了过来,其中不乏衣着光鲜的,显然那是从远方而来的商人了。至于就在这街面上的其他商人,也混杂在这些人群之中,所有人都来到了这玉石店的门前,好奇地看着眼前衣着一般的少年。 石老板也很快赶了回来,一看到许惊鸿,他的脸上也微有些发红,但随即又进入到了自己的角色里去了。在清了清喉咙后,石老板开口道:“各位同行,各位远近而来的客人,想必各位都曾有过一个想法,那就是以较少的银钱取得最大的利润。不过这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所以大家对此也只是当作一个梦想而已,不知各位是否承认啊?” “老石,咱们多年的同行了,知道你的口才不错,就别在那里浪费时间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的就快着些说吧,别东拉西扯的了!”当即就有那左近的其他店铺的商人在旁大声地起哄道。 石老板这才止住了长篇大论,直入主题:“各位总来小店的客人应该知道我最近想出了一种用贱价买玉石的办法,那就是用极低的价格出卖玉石的原石,只要剖开石来,无论里面是多么值钱的宝玉,我也不会多收半文。但是大家对此却一直心存疑虑,直到今天也不曾有人前来尝试。 “可是就在适才,却有这位公子做了第一个尝试的人。他用十两纹银购得了两块原石,这第一块剖开一看却让人很是振奋……”说着老石便把那块刚从石里剖出来的翠绿玉石给亮到了众人面前:“这便是从那原石中剖出的玉了,小老儿花了四百五十两将它给买了下来。” 此言一出,无论是不是懂玉的人都发出了一声赞叹。这也的确太惊奇了,五两银子的原石转眼就成了四百多两,翻了九十倍,实在也太吸引人了。而那些懂得玉石质地的,更是看出此玉价格当还在五百两以上,若真如石老板所言可就太赚了。 不过还是有人不信道:“老石,你别是随便找了块好玉来蒙人吧?哪有人能好运到五两银子就能买到这么好的玉的?你莫非是想借此让大家都来买你店里的那些石头吗?” “我的确是打的这个主意。”石老板直认不讳地道:“但这对各位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想想看,五两纹银换一块数百两的宝玉,不是能获大利的事情吗?至于你们认为这是老石我做了假,那我就给你们看个真的。”说着石老板对许惊鸿一笑道:“公子,可否将手中的这块原石也交给我呢?” 许惊鸿微一点头,便把那较小的一块石头递给了石老板,看他还能怎么做。石老板仔细地打量了那石头一番,而后道:“这位公子说想用此石换取小店中价值上千两的白玉寿星象,但我却因为不敢担这个风险而没与他换,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看着这块不起眼的石头,也都点头道:“这的确无法换的,这不过是一块尚未剖开的石头,如何能与千两纹银相比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位公子却是言之凿凿,说我一定会后悔,所以我才会请来各位做一个见证的。”说着石老板更是将手中的石头递到了身边一人的手中:“各位也可以传看一下,看看此石是否值得这个价格,也看看此石是否没有任何问题。” 石头在众人中传过,无论哪个人都看不出它的价值来,很快地石头就回到了石老板的手上。见大家都已经被吊起了胃口,石老板才道:“现在我就将此石剖开一看,看看究竟是不是如这位公子所说的那般,其中有着让我以及诸位都后悔万分的美玉!” ···· 求收藏,求收藏啊,太惨了!!!! 第二十五章 玉石引起的冲突 原石摆在案板中间,石老板端坐其前,一手按着石头,一手拿着剖石刀,专心致志地用刀在石头的表层切割着。随着他的每一刀下去,四周众人的目光便紧张一分,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在这普通的石层下面,还包含着一块怎么样的美玉。 突然,石老板的手就停住了,而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知道他这一刀已经找准了玉石的所在,接下来就只是去掉玉石外部的那层石皮而已了。石老板手上的动作更是小心,但这并不影响其剖石的速度,很快地,那石层便被他给剥离了出来,露出了里面玉石的真容。 原来还有些吵闹的场景在这块玉石现出真形时陡然便是一静,无论识不识得玉的好坏,大家都可以看出此玉的不凡。虽然不过半个拳头大小,但是整块玉却很是圆润光滑,通体泛着乳白色的光,正是一块难得一见的上好羊脂玉了。 好半晌后,人群里才冒出了一声赞叹,随后所有人都开始发出叫好之声。许多玉店老板进出手了数万玉石,却还没有见到过一块品相如此完美的玉石,所有人都露出了羡慕之色,只恨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反倒是石老板,因为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所以倒还能稳定心神,在平稳了心情后将玉交到了许惊鸿的手上:“公子果然好本事,老石我是心服口服。” 众人这才将目光从玉上挪回到许惊鸿的身上,对这个少年的识玉之能大感兴趣。有那心直口快的,便急着问道:“这位公子,你是如何看出此玉在石中不一般的?”也有那从外地来购玉的商人更是大声问道:“这位公子,你这块玉可卖吗?却是作价几何啊?” 许惊鸿脸上依然是带着淡定的微笑:“这玉石都是有着灵xing的,虽然是在顽石之中,被掩盖了起来,但是只要用心去体会,总是能找到它的特xing的。我便是据此而选的石头,不想却真让我一语说中了。”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用真气来测石的门道说出来,一来这毕竟太与众不同,恐怕常人难以相信,二来也是为了帮石老板一把,这样一说其他人也就对自己能识别出好石有了些信心了。 石老板也听出了许惊鸿的言下之意,很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此玉实在是少见的宝玉,俗话说黄金有价而玉无价,这玉的价格的确是有些难定了。不过小店却是肯出一千两纹银将之买下的,若是再高却是无力支付了。” 其实就是一千两,石老板也是一时拿不出来的,但他这么一说,就是给这玉定了一个起始价了,后面有其他人要就得比一千两更高,这也算是他对许惊鸿的一种报答吧。 果然,石老板的话刚一说完,那边就有个商人叫道:“我出一千一百两!” “一千三百两!”,“一千五百两!”,“两千两!”……这里不少的外地来的商人都是识得货的人,知道这块玉一旦去了中原价格何止万两,再加上工匠们的仔细雕琢,怕是要数万乃至于十万两纹银才能买得到了,所以在加价上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不一会工夫,这玉的价格就升到了一万两千两,这却让许惊鸿也有些始料不及了。他虽然看得出此玉价值不凡,却也没想到会卖出如此天价来。不过既然是一笔生意,他自然也是希望价格是越高越好的,便也只是在旁笑看着,等着最终价格的定下。 在到了一万两银子之后,那些叫价的人速度明显就放慢了,这毕竟是一笔大数目,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大玉商也是有些感到吃力的。最终,这块玉被一个从大梁而来的大玉商用一万三千七百两银子给买了下来。 那商人倒也爽快,立刻就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玉牌道:“这是柜坊凭信,见牌即可兑得一万两白银,在这云州城的官营柜坊里便可兑得。”这柜坊便是后来的银行、银号了,在信誉方面是绝对可以信任的。随后他又取出了几张银票:“这是大通号的银票,三千七百两整,也是见票即取的,公子还请验收。” 许惊鸿取过那块玉牌,见其玉质也是不错,触手生暖,而上面还镂刻着一些暗纹,想必就是暗记了,的确非同一般。而那几张银票也是印戳齐全,不可能有假的,便笑着点头道:“这位先生果然是好大的手笔,小子佩服。” “哈,若非在下来此时就曾奉主人之命要寻一块宝玉回去,只怕也做不得这个主。”那商人一笑之后,便伸手去取那块羊脂玉了,现在这玉已经是他的了,又如此昂贵,自然要妥善保存了。不想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后面传来了一声骄傲的声音:“慢着!”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正看到一个锦衣公子排众走了上来。他长得倒也很是俊俏,但是身上却少了几分男子汉的气概,但是一身的骄气却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把描金的折扇,与这一身锦衣相配之后,给人一种富贵之感。 许惊鸿见此人的架势,心下便有些厌恶了。因为在大梁的时候,他受够了许家那些所谓的少爷们的欺凌,所以对这些自以为是的公子哥很没有好感。不过因为礼貌关系,他还是笑着问道:“怎么,这位公子也看上了我的这块玉吗?” “不错,我家公子爷看上了这块玉,你开个价吧。”跟在那公子身后的一个随从也用高人一等的语气说道,仿佛能让他家公子看上这玉别人还应该感激涕零一般。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惊鸿的身上,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公子的来历不凡,不是随便能得罪的,却不知许惊鸿会给一个什么样的价格。而那大梁来的商人则是心头一紧,他用一万三千多两买这玉已经接近能接受的最高价格了,可不想真半道杀出个程咬金来。 许惊鸿却是全不理会对方的傲慢,而是一派在商言商的模样:“既然这位公子想要,我自然没有不卖的道理。不过这位大哥已经出了一万三千七百两了,却不知你出多少?” 那公子听出了许惊鸿话里的不屑之意,面色顿时就难看了,硬邦邦地道:“本公子也不能让你吃亏太多,这样吧,五十两,你把这玉卖我!”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也不知是被这话惊得,还是气的。一块万两以上的玉石居然被这个公子哥给压到了五十两,这不是抢是什么? 但是不少有见识的商人却也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们从这个公子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质,而且其身后还跟了几个膀阔腰圆的大汉作下人,恐怕他的来头的确不小。而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寻常的商人而已,怎么敢得罪这么一个主呢? 许惊鸿却被这公子的话给彻底气乐了:“哈哈……五十两,还说不让我太过吃亏,你这是喝醉了酒来撒酒疯吧。”说着他拿起了那玉交到了刚才的商人手中道:“成交,你我一手钱一手货,谁都不能反悔!” “我看谁敢!”那公子被许惊鸿如此奚落,顿时就怒了:“别他妈给你脸不要,柳魁,此人竟敢偷本公子的随身宝玉卖与他人,实在是罪不可赦,给我拿下了他!” 在后面的几个随从里,当即就有个最强壮地大步抢了上来,劈手就去夺那玉,同时另外两人则是把许惊鸿的前后都给堵住了。看到对方居然一言不合就动上了手,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和商人当即就往四面退去,他们可不想做那受到殃及的池鱼。 那大梁来的商人面上也显了怒意,但是一想自己现在不过单身在外,这公子又似乎是地头蛇,倒也没有必要为了一块玉石得罪了人,便也放开了到手的玉石,任由那大汉夺了去,而后他便把目光落在了许惊鸿的身上。如果事情就这么结束,他还得拿回自己的银子啊。 但许惊鸿却用行动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的。只见他一个进步,就主动靠近了那个在前路上等着他的随从,也不见他有多大的动作,嘿地一声喊间,那七尺来高的汉子就被他一下撩倒在地了。 而这个时候,在许惊鸿身后的那人才想着冲上来帮忙。可没等他冲到跟前呢,许惊鸿身子就突然一扭,随着一扭身间,一条腿已经直甩踢过去,正好踢在了那人的太阳穴上。那人连叫都没叫一声,当即倒在了地上,这还是许惊鸿留了手的,不然对方立刻就会死在那了。 只两招,就轻松利落地干趴了两个大汉,众人看到这里才知道这个买玉少年的身手是如此了得。而在大家惊奇而期盼的目光中,许惊鸿已经大步来到了那个夺玉的名叫柳魁的大汉跟前,然后伸出手摊开手掌只等对方识相地将东西交出来了。 第二十六章 玉石引起的冲突(2) 只出手两招,就放翻了两条大汉,这让许惊鸿都感到有些吃惊了。他前一世虽然也算是警校中空手搏击的佼佼者,也能对付寻常三五个汉子,可那时可已经成年了啊。现在的许惊鸿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气力呢?随即许惊鸿便想到了原因,一定是几年来一直不辍地勤修内家功法起了作用,再加上这几个月来在矿场的打熬,使这身板可以和成年人一较高下了。 这次许惊鸿的确是猜着了,的确是那天机道长的功法使他的身体蕴涵了充足的力量。不过以前因为不需要太过劳累,所以这力量一直是积蓄着,未能找到宣泄之处的。但来到矿场后,他却每日用尽体力,从而加快了体内气息的运转,不知不觉间就将这门道家功法彻底的给激发了出来。由内而外,又由外推动内部,使得在修为登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过许惊鸿此时却也没工夫细想自己身体的变化,而是来到了那柳魁的跟前,一伸手就要对方将那玉交出来。 比起许惊鸿自己,周围人见到他举手投足间就打倒两条大汉,这心里的冲击就大得多了。尤其是柳魁,他可是知道那两人的分量的,便是自己要打败他们也要费上一番手脚,怎么却被这少年一下就打翻呢了?当许惊鸿来到他跟前的时候,柳魁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心里的确是有些畏惧了,但是当看到许惊鸿那伸出的手掌时,柳魁心里的怒意顿时就盖住了惧意。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向自己伸手,这分明就是不给自己留任何的颜面了!这个认识顿时就激起了柳魁的凶悍本xing,他二话不说,一声大喝后便是一拳全力击出,打向许惊鸿的前胸。同时另一只手也倏然而出,急抓向许惊鸿那只平伸的手,他要将对方控制在自己所能打击到的范围之内。 对方身体一动,许惊鸿就能看出他要有什么动作了。这便是接受过现代格斗的厉害之处了,融合了力学和物理学、人体解剖学的现代格斗虽然在花样上没有古代武艺那么繁杂,但是其有效xing却是要远远超过后者的。所以在对方的一只手刚前抓的时候,许惊鸿前伸的手已经化摊为扫,一下就将柳魁的一抓扫到了一边。同时,许惊鸿的身体也在这个时候猛地向下一蹲,然后再向前一趋,居然就迎着柳魁的拳头路径而去。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大家都为这个少年捏了把汗,更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人总是同情弱者的,虽然许惊鸿刚才转眼间就打倒了两个比他壮实得多的汉子,但却也不能转变众人对他的第一感觉,那就是一个寻常的少年。 柳魁的拳头正打在了许惊鸿的肩头之上,闷响声中,许惊鸿眉头也是微微一皱。这一拳的力量的确不小,若非自己截在了对方拳力未曾完全展开的当口受这一下,只怕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不过这点痛许惊鸿还是受得了的,在吃了一拳后,他已经欺到了对方的面前。 而那柳魁的面色却随着这一拳击在许惊鸿身上便有些紧张了。对方竟没有如自己所想般向后向旁退避,这使得他原来设想好的连环拳没了用武之地。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让柳魁感到心惊的是这个少年居然在吃了自己一拳后象个没事人一样,反而迫了过来,这个少年怎么会如此厉害的? 要知道,柳魁的一双拳头在河东一带也算是有些名气的了,曾试过全力一击把一头大水牛打得昏倒在地的。正因为他本事了得,所以自家少爷才会只带着三个随从到处招摇而不怕招惹麻烦。但是今天,眼前的少年却让柳魁真正感觉到了威胁。 肩胛骨一阵刺痛,让许惊鸿心里也有了火气,这一拳根本就是来要自己命的!既然对方全不留情,他自然也不会再留手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向来是许惊鸿的行事准则。所以在一步进到柳魁的身前之后,他的两只手便飞快地动了,趁着对方的拳头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瞬间,两手便已经抓在了柳魁的手肘关节的两端,然后猛地就向内一拗。 正因为吃惊于许惊鸿能受一击而无恙,所以柳魁手上的动作便慢了半拍。而这半拍就决定了战斗的结果,只听喀啦一声,柳魁右手手臂顿时就折断了。 生生地被人折断了手臂,让柳魁发出了一声又惊又痛的喊叫,八尺高的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了。倒不是他受不了这点痛楚,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伤,这一下已经让他的右臂骨骼和经脉都受了不小的伤,就算能医好,却也不可能如以前一样出拳了。这种痛苦的感觉,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够明白。 许惊鸿折断了柳魁的手后,已经顺手从对方的怀里取出了自己的那块玉石。在手中掂了掂后,才将目光落在了已经看得呆住的那个公子的身上。 那公子以前也没在家乡作威作福,还没什么人敢和自己作对呢,更别提一下就把他的随从都打败了。他呆楞着,都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境了,但是被许惊鸿用眼一瞪之后,还是让其很快从恍惚里恢复过来,他的脸已经没了血色。 许惊鸿慢慢地来到那公子面前,虽然身材上还比不过这个二十来岁的人,可是在气势上已经完全将之压倒了。他就象是俯视地对那公子道:“怎么样,现在还想要我的玉吗?” “我……我……”那公子想要服一声软,但是一直以来的骄傲却让他放不下这身段来。好半晌后,才用很没有底气的话道:“你想怎样?你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可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若是伤了我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许惊鸿似笑非笑地盯了他半晌,直让对方头皮发炸,几乎要倒在地上之后,方才伸手从对方那里夺过了那把精致的折扇。哗地打开来,许惊鸿看了看这扇面上的题字,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不出来你还有着几分风雅嘛,柳开阳便是你的名字吗?” 在许惊鸿的气势所压之下,那公子只得点头承认。许惊鸿摇头道:“字不错,扇也很好,只可惜这天气里打扇却太也不合时宜了,就象你的出现一般。”他这话一出,周围的那些人都发出了一声哄笑,想来也是,有谁会在这个秋末冬初的季节里还打扇子哪? 这公子拿扇子本来就是为了附庸风雅的,被许惊鸿这么一说,原来苍白的脸上顿时因为愤怒而露出了一丝红来,恨恨地道:“今天我落在了你手上,无话可说!你可敢留下姓名吗?” 许惊鸿嗤地一笑:“我知道你有深厚的背景,可惜我却不会给你报复我的机会!这把扇子既然不合时宜我便帮你毁了,若你今后再敢不合时宜地做事,那也别怪我拿你当这把扇子了!”说着三两下就把价值不菲的折扇撕成了碎片,丢在了一旁。然后才对已经醒过来的两个随从道:“把你们家的少爷搀回去吧,恐怕他现在已经不会走路了!” 几个人都吃过许惊鸿的亏,自然不敢再称什么英雄,在恨恨地盯了对方一眼后,便搀扶着柳开阳离开了。但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许惊鸿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在云州姓柳的本就不多,又如此蛮横,除了刚刚夺得大权的柳默的家人,还有哪个能如此妄为呢? 不过对得罪柳家,许惊鸿并不放在心里。因为他和柳家接下来虽然会有交集,但是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而已,根本不必太怕他们,不然还会被柳家看轻呢。在调整了一下心情后,许惊鸿才又来到了那商人跟前:“这位兄台实在是抱歉,让你受惊了。这玉现在就物归原主。” 那商人着意地打量了许惊鸿一番,而后点头道:“小兄弟果然好本事,又够硬气,是条汉子。我商洛最是敬重好汉,以后你若来大梁,可以去惠宝斋中找我。”说着才接过宝玉,在朝众人抱拳之后,扬长而去。他本就不是云州当地之人,自然不怕因为玉的事情而得罪当地的权贵人家了,要换了这里的玉器店商人,只怕就不敢再买了。 许惊鸿在向这些商人和百姓点头致意后,又来到了那石老板的跟前,然后取出了一张千两的银票道:“石老板,我要买下那尊寿星象,你给包一下吧。” 众人在旁赞叹了两句之后,便也各自散去了,而石老板则是高兴地再次将许惊鸿迎进了店里。虽然这一次他还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但是这赌石的玩法一定会就此传出去的,他这店的名头也就打出去了。所以对许惊鸿他还是很感激的,连忙就给他包好了那寿星象,在交到许惊鸿手上时,石老板还是小声地道:“这位公子,你可一定要小心哪。那几个被你逐走的人都不好惹。” “我知道了,多谢老板好意。”许惊鸿微笑着点头,然后又加了一句:“石老板你以后多弄些石头来,到时候我还会来的。”说着才大步而去。 @@@@ 第二更,求收藏,求票支持!!!!!!! 第二十七章 柳家的态度 柳家后宅,沉着一张脸的柳默正听着眼前的青年柳开阳忿忿难平地说着刚才在外所遇到的羞辱:“……爹,他全不把孩儿放在眼里,更打伤了我们柳家的家人,这分明就是在打爹你的脸啊,你一定不能轻易就饶过了他……”他正是柳默成亲后十年方才生出的第一个儿子柳开阳了,此时的他全没了之前的嚣张,却多了许多的怨怒之气。 “荒唐!放肆!”柳默终于在儿子越说越不象话之前出言打断了他的抱怨。而柳开阳也果然在父亲的斥责里住了嘴,随后满是希冀地道:“爹,您也觉得他实在太过分了吧?看他的穿着打扮,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居然敢这样对待孩儿……” “我是说你荒唐,说你放肆!”柳默终于忍不住喝道,一句话就让儿子彻底静了下来,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了。 “你说说你来云州才几日,就给我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你以为我让你来云州是要你来作威作福的吗?”柳默的脸色更是阴沉了,用严厉的口吻说道:“你可知道为父为何直到最近才会让你来云州?” “因为父亲是直到最近才真章掌握了云州大局的……”身为柳家的长孙,这一点柳开阳却还是知道的,忍不住回答道。 “不错,以前这云州有叶家兄弟,我是真不敢将你叫来啊。你的脾气我很清楚,没人招惹你都要闹出事来,更别提其他了!我是担心你来了云州后给我招风惹雨,才一直把你留在河东老家的!现在云州总算是大局已定了,你也长大了,总要为今后作点打算。我本来是想把你带在身边,跟着学些见识,可你倒好,来了云州不做别的,就知道惹是生非,这难道是我让你来云州的目的吗?”柳默声色俱厉地斥问道。 柳开阳当即不敢多说了,低下了头去。他倒真忘了自己父亲一向对自己很是严厉的事情了。以往在家的时候,父亲也会不断逼着他读书习字的,待到后来父亲离开家乡出仕,他才算是没了人严加管教,这才变成了现在这样。而在来到云州后,柳开阳也忘记了这一层,直到今天,才猛地记起以前的事情,顿时就有些后悔了,不该将事情告诉父亲的。 “我柳家历经千年而依然是一个大家族,不会被旁人所欺,便是因为我们的家族里总会出一些优秀的人才。你身为我柳家嫡孙,就肩负着将柳家的名望推行下去的责任。可你看看这些年里你究竟做了些什么,怎么对得起柳家的列祖列宗!” 柳默趁着这次机会,开始了对儿子的教育。他也知道以前因为外面的事情,而对儿子太过于放松了,从今天起,他要好好地教育儿子,让他走回正轨。 被父亲这么责骂着,而身边还站着柳魁等几个随从,这让柳开阳面上更觉难看,他的脸也越发的胀(河蟹)红了。柳默对此却全没在意,他怎么可能去看儿子的脸色呢,依然是不住口地教训着儿子,告诉他为人的道理,不要给自己招惹是非。 这时,坐在一边的柳员也发现了柳开阳的难受,终于在咳嗽了一下后道:“大哥,教训开阳也不急在一时,是不是先把其他的事情办了?你明天就是寿诞了,实在不宜大动肝火。” “哼,若他能懂事一些,我何至于此?都已经过弱冠之年了,还不让我省心。”话虽这么说,柳默总算也是住了口。柳开阳见状也松了一口气,正要行礼退下,柳默却又道:“你可是知道错了?” 这个时候,柳开阳自然不好再犟,便连忙点头:“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再也不敢生事了!” “光是嘴上说谁不会了?为了给你长点记xing,你回去抄五十次我柳家的祖训,明天中午之前将它给我看。”柳默吩咐道。 柳开阳的面上顿时起了为难之色,柳家祖训足有三百多字,抄上五十遍可不是个小数目。但在父亲的目光下,他自不敢抱怨,只得低声应了,然后才离开出去。此时的柳开阳,对许惊鸿可以说是恨到了骨子里去了。 待到儿子离开后,柳默才将目光落在了柳魁三人的身上,其他两人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而柳魁却是断了一条胳膊,现在上着夹板,好不狼狈。在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后,他才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得隐瞒,将事情的经过都说出来。” 三人在对视了一眼后,还是由柳魁将今天在街上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少爷怎么看上了那块玉石,那人怎么不肯相让,而后一言不合便动起了手来,等等等等,不敢作半点的隐瞒。 柳默的眉毛在听了他们所说的经过后也不禁扬了起来。刚才他并没有怎么相信儿子的话,只以为他是和云州城里的某些有来历的人起了冲突,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可现在看来,他所说的还是实情了,这就让柳默心下有些不快了。 虽然刚才是这么教训儿子的,可事实上柳默却也不认为自己儿子和一个寻常的少年起了冲突就一定有错,反倒对那不知好歹的少年很有些意见。这也是为人父母常见的心理,自己怎么教训是自己的事情,总不能让别人也欺负了自己儿子去吧? “你们可说明了自己身份了吗?”柳默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他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莫非是叶家亲近之人在寻机报复自己吗? “这个少爷和我们都没有说。”柳魁不安地道,当时一言不合就动了手,根本没机会报身份。这时另外一个随从却补充道:“后来那人抢过了少爷的扇子,曾将上面的题字读了出来,想必是知道少爷姓名了的。” “哦?”柳默一呆,盘算了起来。这云州城里姓柳的也就那么几家,明眼人一见柳开阳的模样就能猜到他的身份了,怎么那人却还这么托大呢?莫非他也有什么来历不成? 这时,冷眼旁观的柳员开口道:“你们三人真是都伤在那少年一人之手?没有其他人帮忙吗?” “是的,就只有他一人……”三人忍不住面露惭色,三个大汉竟被个少年打得灰头土脸,甚至是残了一臂,实在是丢脸的事情。 柳员叹了口气道:“家主,这么看来此人的确很不一般了,却真猜不透其来历。” “你说会是叶家兄弟请来对付我们的人吗?”柳默猜测地问道。 “应该不会。这事情看来的确是开阳他自己寻来的,不是对方设了个套子让他去钻。二来,若真是叶家的人,只怕开阳也不会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柳员的推测也很是在理,这让柳默一时都理不出任何的头绪来了。 “对了,你们还能记得他的相貌吗?”柳员突然想起这最容易查的一点,忙问道。 三人自然不可能忘了把自己三人打得连连吃亏的家伙的长相了,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许惊鸿的长相给具体地描绘了出来。在听完他们的话后,柳员脸上不知该喜还是该怒了:“家主,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伤了开阳的人是谁了。” “什么?这人难道你也认识吗?他到底是谁,有什么来头?”柳默忙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的怒意。 “这个人其实家主你也是见过的,若不是他,现在叶家兄弟还占着位置呢。” “你是说此人便是那个矿场姓许的矿工?”柳默猛地提高了声音问道。 “应该就是他了,从他的相貌身形,还有行事风格来看,此人有九成便是他了。也只有他的脾气,才会不管其他地教训开阳。” “他一个矿奴,怎么能擅自从矿场里出来?”在问出这一句后,柳默就想起这正是自己为了拉拢他而做的吩咐,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家主,此人的确没什么背景,但人却很是硬气,却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置此事?”柳员看出了对方的尴尬,便连忙转移了话题。 “这个……他的确也算帮过我们,但是这次所为也太大胆了,若不教训一下,只怕今后会很难驾御啊。” “不,我却以为家主不该这么做。”随着这一声传来,柳密也出现在了大家面前:“此子xing格本就如此,若是家主真为了开阳而惩罚了他,只怕会引来他的不满,对我们来说实在没有任何的好处。倒不如给他这个面子,让他知道家主对其的重视,这样倒更易取得他的信任。面子和好处,不知家主选择哪一样?” “这个许惊鸿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我如此做吗?”柳默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此前或许还很难说,但经过这次之后,我反倒以为此人有大用了。他不但在心xing和智谋上是个当兵的料,就连身手也不差,正是难得的人才啊。”柳密很肯定地道。 “既然如此,那就照大兄所言,给他这一次机会吧。”权衡一番后,柳默终于定下了对许惊鸿的态度。 @@@@ 第一更,求收藏 第二十八章 柳府寿宴 随着柳默在云州地位的稳固,云州大小官员要想能在原来的位置上坐稳,乃至于更进一步就必须好好地巴结这新的一把手了。而这其中,那些原来和叶家有着瓜葛的人更是急着给巡抚大人留下个好印象,但却一时找不到自然讨好柳默的理由。这次柳默的寿诞却给了众人以一个很好的借口,在寿前几日就已经不断有礼物送到柳家府邸去了。 而到了十月十五,柳默寿诞的当日,更是有数不清的大小官员带了礼物上门来道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曾接到柳家的请柬,也压根进不了大门,但这些人只求能送上礼,让柳大人知道自己的一片心意已经很是满足了。所以这一天里,柳家的门前当真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那些下人们恨不能有三头六臂来接待这些不断出现的云州官员和当地富商。 好在柳家本就是大世家,也是见过世面的,这点阵仗还吓不倒他们。在柳员的统一调度之下,大门之前一切都井然有序,那些送上寿礼的人都能得到几句感谢,并且留下姓名来,这样的做法,使得这些人虽然见不到柳默本人,却也感到不虚此行了。 柳家门前的下人不一会工夫便把一大本已经满记姓名的帐册拿进了府中,柳员接过便随手放到了一边。这时柳开阳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他昨天一晚加今天一早都在抄写着柳家祖规,心情很是恶劣,想出去散散心,却因为柳默的一句话而不得出门,只得有些郁闷地在家中四处乱走了起来。看到不断有人将礼物和清单送到这里来,他一时好奇之下便也就转悠到了柳员的院子里来了。 “七叔,您这里还真是忙碌哪?”看到柳员正安排着人手整理着各种礼物,柳开阳便开口说道。对这个当时帮着自己说话的族叔,柳开阳还是很感激的。 “是开阳来了啊!”柳员呵呵笑着,将手中的物事放在了一边,招呼其坐下说话。 柳开阳却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礼物道:“七叔,想不到今年我爹的这个五十三的寿诞比之五十大寿却要热闹得多了。” “那是自然的,家主现在可不同以往了,一地的首牧,有的是人巴结,怎么能与过往相同呢?”柳员笑着解释道,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后辈,所以也没什么话不能说的。 柳开阳闻言也自有些兴奋,随手便打开了那帐本细看了起来,半晌后却又有些不懂:“七叔,这些人怎么送的礼如此不同,有那价值近千两的,也有只送点寻常字画来的,这些送薄礼的怎么就好意思呢?” 看到侄子开始关心起这种交际上的事情来了,柳员便也耐下心来给他解释起来:“你这却是想错了,这些送礼的人中,反倒是送薄礼的与家主的交情更深一些,不少更是他的亲信。” “什么?”柳开阳摇头表示不信:“怎么会是送得越少交情越好的?” “这便是官场中的规矩了。那些与家主有着不错交情的,因为早就是家主的人的,自然不用刻意巴结。反倒是那些送来厚礼的,却都是曾与家主有过节,现在想要修好的,这其中的轻疏便一目了然了。” “原来还有这说道。可既然这些人曾与爹有过节,现在为何我们还要对他们以礼相待呢?”柳开阳很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官场之上可没有一直的朋友和敌人,只要做得好,那些敌人过两日也会成为你的盟友的。而一旦你失了势,那过去的朋友也会踩你一脚,那叶家便是榜样了。所以家主这么做也是为了少得罪人,不给自己在暗处留下什么隐患来。” 柳开阳到底也是世家子弟,虽然不怎么理家族的事情,但还是一点就透,在略一思索之下,便道:“既然这些人都得罪不得,七叔你们又如此繁忙,这接待来客的事情便交给小侄来办吧。” 对于他的毛遂自荐,柳员还是很欣慰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且详细地说了一些礼节上需要注意的,然后就命身边的亲信将他带到大门前迎宾客去了。看着柳开阳如此懂事,柳员也不禁露出了笑容,这对柳家的未来来说,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柳开阳在门前迎了几拨宾客之后,却又有些腻歪了,无论见到哪个来客都是那么几句话,还得面带笑容地和他们寒暄两句,这实在不是他一个年轻人能够坚持下去的。但一想到刚才柳员的话,他还是咬着牙给坚持了下来。 就这么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后,天色便有些暗下来了,这该来的宾客也来得差不多了。就在柳开阳转身要入内的时候,不远处又有一人向着柳府而来,这让柳开阳只得露出笑容,等着对方上前。可当来人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柳开阳的面色就突然阴沉了下来。 来的正是许惊鸿。他因为身份比不得其他的宾客,所以不想趁着人多的时候赶来,再加上发现自己一身衣服实在是破旧不堪,难上台面,便索xing就先在城中的店铺里现做了一套。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姗姗而来,不想一到柳家门前,就看到了昨天那个公子爷了。 “不是他们猜出了我的身份,今天特意在这里等的我,想找我麻烦吧?”许惊鸿有些疑惑地想到,但还是走到了柳开阳的跟前,拱手道:“小人许惊鸿来给柳大人贺寿,特准备了一点薄礼,还望贵府能够赏脸收下。”说着将那白玉所雕的寿星象递了过去。 看到玉雕,柳开阳的面色就更加的难看了,他不觉就想到了昨天在玉器店前的遭遇。顿时就将刚才柳员的一些告戒丢在了一旁,冷哼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上我柳家门前来!而且我看你这礼物也是从哪里偷来吧?来人,将这鬼祟的家伙拿下了!” 那在旁帮着接拿礼物,登记姓名的家丁见是自家少爷发了话,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拥了上来,把许惊鸿给围在了中间。只可惜今天是喜庆的日子,这些人手边都没带什么武器,不然就已经动上手了,但这动静却已经闹得够大了。 许惊鸿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些柳家仆从,呵呵笑道:“我们双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柳家是用这种态度对待上门的贵客的吗?” “贵客?我看你不过是上赶着来巴结的小人而已。”柳开阳看到许惊鸿手上我拿的那个价值不菲的玉雕,便想到了柳员刚才所说的话来:“那些送来厚礼的,却都是曾与家主有过节,现在想要修好的……”这分明就是来巴结自家的嘛。一想到自己昨天遭到这么一个人的污辱,这让柳开阳心头更是有火,便再次讥嘲道:“连大门都进不去,算哪门子的贵客!”心中的愤怒,已经让柳开阳忘记了柳员刚才的提醒,只想出了这口恶气。 见自家少爷这么说了,那些家丁的胆气自然更壮,纷纷呵斥着就要动手。许惊鸿依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道:“没想到柳家竟如此蛮横,当真是让人心冷哪!这张请柬是你们府中人亲手交给我的,既然各位容不得我进门,就将此交还给柳员柳七爷吧。”说着便把从袖子里取出的请柬递到了离得最近的家丁的手上。 鲜红烫金的请柬,上面正正经经地写着柳默的名讳,那家丁倒也识得几个字,一看之下脸色就变了。这可是自家送出的五十份请柬中的一份,其分量可不轻哪。自己这次却得罪了这么一个贵客,这下可真犯了大错了。 许惊鸿将请柬交出后,便要转身离开,这时门那边已经传来了一声招呼:“许兄弟且慢,这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却是柳员及时赶出来了。 刚才门前出了点问题,便有那机灵的家人赶进去向统筹一切的柳员禀报了。柳员一听要动手,自然也不敢懈怠,急急赶到了门前,却正看到了许惊鸿要离开,便忙招呼了起来。 “见过柳七爷!”许惊鸿其实也没有就这么离开的意思,只是远远瞧见了柳员出来,才会如此作势的,为的就是借对方的势来压住柳开阳。果然,那柳开阳一听柳员这话后,面色就更是一变,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柳员大步上前,一把就扯住了许惊鸿的手道:“你可是家主亲自所定要请的客人,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可是……”许惊鸿的目光落在了那边已经面沉似水的柳开阳:“我和柳公子之间有些误会,只怕进去了会惹来他的不高兴。” “哎,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一些小过节,算得了什么?家主早知道此事了,也不放在心上,许小兄又何必介怀呢?”说话间,柳员便开始扯着许惊鸿往里而去。那些家人见状便也散了开去,只剩下柳开阳一人既怒且惊地看着这一切,他实在想不到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了好几岁的少年竟会被父亲如此看重,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 九一八,每个国人都不能忘了八十一年前的耻辱!!!!!希望今年的我们能够把这耻辱还回去,让那些倭寇知道凡犯我中华者必将死五葬身之地!!!!!!!! 第二十九章 柳府寿宴(2) 饭局宴会,向来是国人用来加深感情,联络情感的所在,这次柳默的寿宴自然也是不能免俗的。不过这次除了收拢人心之外,柳默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显示出自己不凡的实力,从而真正让云州官方的力量全部听从自己的领导。 为了达成这样的想法,柳默便做了两方面的安排,一就是选出合适的宾客,二则是准备精美的菜肴。这宾客,只有区区五十人,这比一般的宴会所请的客人可要少许多了,也会因此而得罪不少人。但是柳默却因为自身现在的实力而不在乎旁人的议论和看法,这样一来那些能进到府中饮宴的自然会被视为柳默的亲信了。 可事实上,这五十个宾客之中,却只有不到二十人是柳默真正能完全信任的,他们都是在几年来跟随着他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的亲信。而剩下的三十人,则多是云州城中有着不小权力的一方之雄了,他们或是当地商会的首脑,或是在军中担任着要职,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样就给了与会者一个信号,能参与到这个宴会上来的,都是等同身份的大人物。 而在菜肴方面,柳家更是花了大力气的。为了体现自家的实力,这次的宴会可是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早在半月之前就开始向外面收购菜品了。那些西南之地见不到,也做不出来的美味佳肴都摆在了桌面之上,看得人眼花缭乱。可以这么说一句,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只要是大家知道的,都被大厨精心烹调之后摆到了众人面前。 这些宾客中多数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在看到西南山林之地居然连海中的珍馐美味都能做出来后,也各自动容了。这一刻大家才知道柳巡抚是多么的深藏不露,在态度上自然也比之前更要恭敬了几分。 宴会上的座位是按着古礼而设,单人成席,分左右对称,而柳家三个兄弟则是高踞在上,每一张桌案之上都摆着上好的美酒佳肴,光是这些的花费都在千金之上了。怪不得这次所宴请的宾客不过五十,要是多几桌的话,这钱更是花得狠了,这是许多人心里所想。 看到众宾客被自己的大手笔所震慑,柳默也自满意地笑了。这个做法便是柳密筹划出来的,果然是一下就收到了最大的效果,怎么能让做主人的柳默不敢到满意呢? 在酒菜上了一半之后,便有城中花雪楼的歌舞姬来到堂上奏乐伴舞,更是让人心情舒畅,这宴会也到了一定的高潮了。这时,便有那柳默亲信的人端着酒杯向柳默这个寿星敬酒,一时间整座大堂之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真是好不热闹。 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柳默从众人的举止和神情上已经可以看出他们是已经彻底倒向自己了。其实即便没有这次的宴会显示实力,在云州一切军政大权都落在柳权之手后,这些想要在云州继续发展的人也必须倒向他了,不然他们也不会巴巴地送礼上门。只不过在见识了柳家的实力后,使得他们更是心服了而已。 看着这一切,柳家三个族中兄弟也各各笑得很是开心,纷纷和那些宾客们举杯致意,气氛倒也很是热烈。 如果说在这和谐的气氛里有什么是不那么协调的,便只有坐在最外面的许惊鸿了。在来到堂上,发现客人只有这么点时,他就觉得有些怪异了,这些人只看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了,自己这么一个矿场的矿工,居然和他们同堂饮宴,怎么都是怪怪的。不过既然人都来了,礼也送了,许惊鸿也只得硬着头皮坐在那里吃喝了起来。 到这个时代后,许惊鸿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在大梁的许家如是,后来更是沦落为阶下囚,这吃食上自然很是恶劣了。这还是许惊鸿第一次真正尝到这个时代的美味,无论是寻常的鸡鸭鱼肉,还是走兽游鱼,其滋味都是极好的,让许惊鸿这个淡出鸟淡了好几年的人可算是饱了口福了。 所以,当上面的官员商人们纷纷对柳默敬酒,并且道一声福寿安康之类的吉利话儿的时候,许惊鸿依然筷子如飞地在桌上盘中的菜肴里穿梭着,很快就被身边的人给察觉到了。而后,更多的人看到了这个与大家的身份都不同的少年,以及他那很是无状的吃相,众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不知堂堂的巡抚大人怎么会请来这么一个不搭调的客人。 “敢问这位公子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啊?”这时离着许惊鸿最近的一名圆脸带笑的商人笑着问道,这也正是在场大多数人想要问的问题。 许惊鸿将一片烤得金黄的鹿腿肉段放进嘴里咀嚼了咽下后,才回答道:“叫你失望了,我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没有一个入得了各位法眼的老爹。我叫许惊鸿,不过是矿场的一个矿工而已,本来是没资格和各位大人坐在一处的,不过柳大人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推辞,就只得来了。”他倒要看看柳家到底会怎么看待自己。 “啊……”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呆在了当场,更有人仔细打量起了许惊鸿来,果然发现他的手上和脸上的皮肤黝黑,完全不象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倒象是一直在日头下曝晒的劳工,这就对他的话更信了几分。不过同时,大家的好奇心也就起来了:柳大人如此身份,怎么会在寿宴上请来这么一个卑下的人物呢?不少人更是在下面小声地嘀咕了起来,显然对这么个卑微的人物与自己同在一处用饭而很是不满。 见所有人都满是疑问地看向自己这边,柳默只得开口了:“各位,且听我一言……”他到底是身份最高之人,在其发话之后,大家便也静了下来。柳默看了许惊鸿一眼后才道:“虽然这位许小兄身份不高,但他对我云州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的,我身为云州巡抚,自然要好好地奖赏于他了,这才会在今天的寿宴上将他也请了过来。” “他为云州做了什么好事,竟能让柳大人如此看重?”这是所有人的心声,同时也有不少人已经想到了一个月前矿场里所发生的事情,好象当日的那个矿工就叫这个名字。 果然,在稍一顿后,柳默便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当日,若非许惊鸿冒着被人所害的危险站出来指证叶滔在矿场中的贪墨一事,这根大蠹虫只怕现在还在呢,他可说是为我云州立下了最大的功劳!所以今日请他来,也是很应该的,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原来如此,巡抚大人果然是大公无私之人,提拔后进更是不论其他,真乃下官等的楷模哪……” “不错,许小兄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别说是在这寿宴上被请上一次了,便是得到大人的赏赐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换了另一张脸孔,笑着夸赞起许惊鸿和柳默来了。他们很清楚,叶浩兄弟的倒台就是靠的许惊鸿在矿场的一番作为,这个人可以说是柳家能够上来的关键,柳默对其看重一些也是很应该的事情,虽然这其中有不少人原来是依附在叶浩手下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这个时候大说叶家兄弟的不是。 柳默对自己一言所出,众皆逢迎的结果也很是满意,便笑着受了这些奉承。而后便举着酒杯遥向许惊鸿敬了一杯。许惊鸿也不敢太过托大,也举着酒杯示意后饮了酒,这堂上的气氛又高了不少。 遥相对饮了一杯酒后,柳默方才呵呵地笑道:“各位适才所言也甚是啊,这位许小兄弟为我云州除去如此大害,本官怎么也是要表示一下的了,这寿宴请他来不过是让大家都认得他而已。” 众官员听得这话,各各都是面有异色,不知道柳默还有什么安排,莫非他要将这个身份低微的少年提拔为州中官员吗? 很快地,众人的推测就被柳默自己说了出来:“本来以本官的心思,是要给惊鸿在州衙之中谋上一份差事的。”见在座众人都似乎有别的说法,柳默便用手向下一压,制止了大家开口,而后又道:“不过朝廷自有任人的制度,即便本官是一州巡抚,却也不能如此行事,所以这个念头已经被本官打消了。但是,如此功劳也不能不赏,在经本官深思之后,决定让惊鸿从矿场转入军中,不知楼都统以为如何?” 下面一个高大的将领在一怔后便点头:“这个自然是使得的,虽然矿场中多是那些犯了事的人,但是只要立了功劳,还是能挣取个正途出身的。许小兄弟立下如此大功,来我云州卫中也是应得的奖赏。” “惊鸿哪,现在就看你答不答应离开矿场,进军中得个正经的出身了?”柳默说着已经把目光投向了下面的许惊鸿,而堂上众人也是一般,大家都认为许惊鸿是不会将如此好机会推出去的了。 第三十章 接受 训子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许惊鸿并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他早就猜到今天来赴寿宴不是那么简单了,现在看来的确就是了。柳默这么做虽然是在提拔自己,让自己有个正经的出身,但也是在把自己彻底拉到他的阵营里去。 许惊鸿并不认为对方口中所说的什么功劳是真的,这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柳默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看重了自己在军中的价值而已。若没有王俊卿当日的一番褒扬,只怕柳默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眼的,更不要提之前柳员的拉拢和现在的提拔了。 不过,虽然已经看清了对方的用意所在,许惊鸿却也没打算推辞,这毕竟是他脱离奴隶身份,走一条自己能控制的路的机会,不可能因为不想受人摆布就放弃了。但是,许惊鸿却也没有立刻就答应下来,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巡抚大人的提拔之恩,小人感激不已。不过小人却有一事想求大人……”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这个矿场的奴工,现在有大好的前程摆在眼前,他居然还要讨价还价,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柳默却并没有感到意外,许惊鸿若是这么容易收服,他早就随王俊卿而去了,怎么可能把这个机会留给自己呢?所以他便淡然地笑道:“你有什么要求,大可说出来嘛,只要不违背大宋律法,本官能帮的一定帮你。”这个回答,又让众官员感到吃惊异常,这个少年何德何能,竟能让巡抚大人如此垂青? “当日在矿场之上,大人也应该是看得明白的,其实并非小人独自的功劳,还有两个兄弟也是出了大力气的。所以小人的意思是,若大人要赏的话,还请连那两个兄弟所立的功劳也一并赏了吧!”许惊鸿也没有客气,当即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柳默用手摸了下颔下的短须,笑着点头:“惊鸿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倒是本官有些健忘了,那两人的确也是为我云州立了功劳的,那就如你所愿,也让他们去军中谋个出身吧。” “多谢大人的提拔!”许惊鸿忙拱手施礼道。 “呵呵,这是你应该得的,而且从此一事上本官还看出了你的另一品质,重义!这正是一个军中士卒应该具备的品格,楼都统以为如何?”那楼都统连忙点头称是,而柳默又打铁趁热地道:“惊鸿为我云州立下功劳,入了军中也要有些提拔的,不知楼都统认为给他一个什么职位比较妥当呢?” “这个……”那楼都统也皱起了眉来,他身为都统,对军中将士的任免权限不是太大,最终只得道:“这次叶浩之事已经接连查出了不少有罪的将士,军中倒是空出了不少的职位来。不过守备以上的军职是需要报兵部待审的,所以以末将之见,还是给许兄弟一个队正的职位吧?日后他若是再立新功,咱们再提拔他也不迟,不然一个矿场奴工贸然提拔为八品的守备,只怕会惹来不知内情的人的非议啊。” “唔,楼都统的考虑也是对的,那就在你的玄字营里给他安排个队正之职吧,至于他的两个兄弟,便也安排在他队中便是。”柳默当即便下了定论。 巡抚大人现在已经通过自己的手腕在云州文武中间确立了足够的威信,所以他这决定一出,也没有人敢反对,那楼都统也是唯唯称是,将人给收了下来。 许惊鸿看着这一切,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想法来:想必,这权力的滋味还是非常好的,我若想达成目的,也必须去获取足够的权力! 这件事情有了定论后,堂上的气氛又再次热烈了起来,而在许惊鸿身边的那些官员对他也热情了不少,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许惊鸿是柳巡抚着重培养的一个人才了,谁也说不准他今后会有什么样的成就。 直到接近三更天,这寿宴才算是告终,众人都喝得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柳家,许惊鸿也没有接受柳家人的挽留,带着几分酒意回矿场去了。看着人去堂空的场景,柳默摸着胡须面上带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他从今天的宴席之上已经看到了多数人的态度,自己在云州的威信已经完全确立,纵有少许心中不服的,也不敢明着与自己作对了。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云州上下就会彻底控制在自己手里。 正当柳默得意地想着将要达成的一切时,却看到儿子柳开阳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而其身后,则是族弟柳员和族兄柳密,两人都是一脸的无奈。 “如此深夜还不去歇息,来见我做什么?”看到儿子径直来到自己跟前,柳默微皱起了眉头来,虽然是问的柳开阳,可目光却落在了后面的两个兄弟身上。 不等两人开口,柳开阳已经忍不住发话了:“爹,孩儿有一事想不明白,根本无心入睡。” “哦,却是为了何事啊?”柳默看了他一眼后,便负手慢慢地走动了起来,趁着这个时候,他倒可以吹吹风,醒醒酒。 “孩儿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如此看重一个卑微的矿场奴工!他不但身份低贱,更且前日与孩儿在外结了仇,父亲不但不帮着惩治他,反而给他在军中谋了差事。可我呢,直到今天依然是一介平民,连点勋官都得不到……” “住口!”柳默突然喝了一声制止了柳开阳的抱怨:“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以往你虽然顽劣,我还只当你年幼尚不懂事。可如今你已年过弱冠,却依旧一事无成,一事不懂,这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吗?旁人有所成就,你却怪到了我的头上,怪我不给你机会,真真是岂有此理!” “家主息怒,开阳他只是年纪尚小,不能分辨而已……”柳员见状,急忙上前来相劝道。 “哼,都二十了,难道有些事情还看不明白吗?他不过是以往太过顺利了,没人敢和他作对,这次却在许惊鸿手里吃了亏而心有不甘而已。”知子莫若父,柳默一语就道破了儿子的真实想法,而后又放缓了语气道:“开阳,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难道连为父今天所为究竟是为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我……”柳开阳嗫嚅了一下,也察觉到自己有些被愤怒冲昏头脑了。 “你以为这个许惊鸿只是一个矿场奴隶这么简单吗?不是的,他的背景很深,他可是朝中七大家中的许家的庶子,因为得罪了正房才被发到这里来的,只这一点,他就已经很不简单了。何况还有王俊卿之前对他的欣赏,此子将来在军中必然会有一番作为的,这便是为父如此看重他的缘故了。”柳开阳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在责骂了几声后,柳默还是决定将事情说个明白,让他懂得其中的缘由和轻重:“何况,他本人的心xing、本领也很是过人,只要咱们与他有了一定的关联,将来便能借他之力振兴我河东柳家了。 “我柳家自汉朝到如今已经传承了千年了,可是论起影响来,却压根无法与才不过一两百年的叶、许等七大家相提并论,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他们执掌了朝中大权,而为父这个柳家之主却只是个云州巡抚罢了! “虽然我柳家已有千年,但是长此以往,家中势力一弱再弱,再不想出办法来重振门风,只怕用不了百十年,河东柳门便要从这世上除名了。” 见父亲说得严重,柳开阳也感到有了压力,但他还是不解地道:“可是我柳家的振兴与那许惊鸿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即便进了军中也不过是一个小军官而已,济得什么事了?” “你要把眼光放长远了!他有如此深厚的背景,又得王俊卿的青睐,军中必然会有一席之地的。虽然目前看来,我们是在帮他,但谁能说今后我柳家会不需要他的帮助呢?一个世家,若是在军中没有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真正做大的,做长久的!七大家之所以能把持朝政数十年不衰,这也是一个关键了,我们自然也要如他们一般行事。” “可是……这个许惊鸿真能为我们所用吗?” “这就要看我们的手段了,其实他若是个明白人,也应该知道投靠我们对他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再加上今日是我的一句话让他入的军,他也总是要欠着一份人情的!”柳默说着又郑重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不过这一切的根基还在我柳家自身的实力,所以你身为柳家的嫡孙,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吧?” “孩儿明白了,孩儿以后一定不会再给父亲,给我柳家丢脸了!”或许是父亲这一番话,又或是受到了许惊鸿如此年纪就能有所成就的刺激,柳开阳也变得有些沉稳了起来,拱手说道。 看到儿子能有所改变,柳默脸上的笑容便更是欢畅了,这可是拉拢一个外人为自家所用所无可相比的。 `@@@@ 第二更,求收藏的支持!!!!! 第三十一章 各有算盘 打发了儿子离开后,柳默又当先向前行去,不久三人便进了他平日里处理大小事务的书房之中。三人坐定后,便有那仆人奉上了茶水,柳家的下人是严格训练出来的,纵然是在如此深夜,也是随传随到,有眼力劲得很。 在饮了口茶后,柳默才笑道:“柳家的今后还是要靠着开阳他们这一辈的,现在他能有所长进,我也能安心一些了。” “家主考虑的是,开阳经过今天的这一番提点之后,想必今后行事会稳重一些的。”柳员也点头说道。随后又有些为难地道:“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该不该说……” “你我乃是兄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柳默看着两个族中兄弟很是明确地道。 “家主,这许惊鸿毕竟非我柳家的人,即便真能在军中有何发展,对咱们来说真有帮助吗?若他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我们这一番心血不就白费了吗?”柳员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七弟所虑不无道理,想那七大家,这几年来在军中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了,他们必然也察觉到了这一层,现在若许家发现自己的子弟里有人于军中地位不低的话,只怕会刻意拉拢。而论起来的话,咱们和许惊鸿间的关系可没那么深厚,到时只怕为他人作嫁哪。”柳密也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柳默抚须笑道:“你们二人担心的事情,其实我早就考虑到了,若没有一个仔细的查探,我不会用这么个外人。昨天,我已经从大梁得到确切的消息,这个许惊鸿虽然说是许家的子弟,可事实上却与许家有着解不开的仇怨……”说着他便详细地将自己知道的有关许惊鸿在大梁的一切遭遇都说了出来。 “此子竟然是因此才来的云州,那对许家的仇恨的确是难以化解了!”柳员两人连连点头。而柳默又添了一句:“他若有所成,必会向许家报复的,而许家又是权势极大的世家豪门,他若想对付如此势力,必须有人相助,我想我们柳家应该是他的首选了。到时候,我们便能与他真正结成盟友……” “当然,这一切都要看其在军中究竟有没有可能作出一番事业来,若是一事无成的话,那一切都不必再谈了。”柳员也加了一句。 “不错,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咱们把他送进军中,便是给了他一个可以进身的机会,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至于成不成,就在于他自己了。只是一点付出,未来可能换来一个大援,我们何乐而不为呢?”柳默最终下了结语道。 这下,柳员二人才算是理解和接受了他的策略,也是大为拜服。 “另外,将他投到军中我还有另一层用意。这云州卫毕竟是叶浩经营了好几年的所在,我们便是把他打压下去了,也不能说可以控制住它。这个许惊鸿无论心计还是能力都很不一般,就索xing让他在军中闹腾点动静出来,这样对咱们来说也是有利的。”柳默又说道。 “一箭双雕,家主的计划果然绝妙!以他的xing子,去了军中一定不会甘于人下,到时候我们说不定就能借他的手将暗地里依旧忠于叶浩的人给挖出来铲除了!”柳密抚掌而笑道:“如此看来,无论怎么算把许惊鸿投进军中对咱们也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了。” 三人说到这里,相对而笑,这让外面的仆从心情也好了许多…… 云州城外的军营之中,已经归来的楼都统楼关海正与一个着白色衣衫的六旬老者相对而坐。两人的眉头都紧紧地皱着,半晌后,楼关海才有些不快地道:“没想到柳默的手伸得如此之快,那边叶都督的事情才一敲定,这边他就把人安插到咱们这里来了。” 老者安慰地道:“都统大人不必如此担心,这其实早就在你我的预想之中了。我们玄字营一直驻守在云州城左近,他自然不是那么放心的,现在安插个人来军中也是应有之意。而且一个小小的队正,所统不过五十人而已,我想都统应该也不会将之放在心上吧?” “倒不是怕这么个人在我军中做出什么事情来,别说是一个队正了,便是把我的都统之位交与了他,一个初来乍到的黄口小儿又能有什么作为?只不过我是担心此事一旦为下面的人所知,会让他们产生一些别的想法哪。”楼关海皱着眉道:“不知袁先生可有办法助我解决眼下的这个难题啊?” 袁先生在思索了好一阵后,才说道:“都统的这个担忧的确在理,只怕此人只是柳默开的一个头,后面他会不断地将人塞进军来,到时候便有些难办了。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做得硬气些呢?” “硬气些?此话怎讲?”楼关海不是太明白地问道。 “想法子将人赶出军营去。”袁先生道:“我们云州卫的大权本就不在巡抚的管理之下,如果都统硬是不肯给他这个面子的话,柳默也是无可奈何的。” “可是……咱们的粮草辎重什么的却要通过云州官衙向朝廷索取啊,若是因此事而得罪了柳家,只怕今后相处就有些困难了。” “所以老朽的意思便是想个合理的借口将他逐出营去了,只要有个合理的借口堵住了柳默的嘴,想必他便不能在明面上为难都统了,不然只怕王大帅那里都过不去。” “这倒确是一个办法,只是却该找一个什么理由呢?”楼关海忙问道。 “他不是一队的队正吗,自然要负上自己队中的责任了。只要都统大人安排一些有问题的人在他手下,还怕抓不到他的错处吗?”袁先生嘿嘿笑道。 “唔,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法子了。”楼关海突然也得意一笑:“到时候,只怕都不必我开口,那小子便会自己提出来离开了。” “都统有什么妙计?”袁先生也来了兴趣问道。 “很简单,只要把他安排在老罗下面那个第五队里当这个队正便好了。” “都统是指用那个最是桀骜的家伙来对付他?”袁先生一呆之后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错,那田大虎最近不就因为自己受到牵连而丢了队正的职位而在闹脾气吗?我便把这个罪魁丢给他,到时候看那小子怎么收场!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把两个麻烦一起都解决了呢!”楼关海得意一笑,脸上的郁闷之气也消散了。 在同一时候,矿场之中,许惊鸿已经把即将要离开矿场进入军中的事情告诉了熊庚和老狗二人了。两人一听自己也能有个正经出身,也是大为欢喜,几乎是要狂叫出来了。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想不到峰回路转之下竟有如此变数,这让两人对许惊鸿的感激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惊鸿……不,公子,今后咱们两人的xing命就是你的,你一句话,水里火里咱们绝无二话!”两人在交流了眼神之后,真心实意地说道,跟着更拜了下去。 许惊鸿忙把他们搀了起来,然后正容道:“让你们脱离此地的不完全是我的帮助,还有你们自己的决定。当初若没有你们二人的供词,叶浩也没那么轻易被定罪,咱们更不可能有今天,所以什么恩不恩的就不要提了。你我进入军中,便是袍泽兄弟了,这公子什么的称呼便免了吧,你们要叫就叫我队正,因为我将成为你们的上官了。” 两人闻言便也不再坚持,各自站直了身子朝他一拱手:“属下见过队正!” 许惊鸿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然后才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却还是要跟你们说清楚的,这进了云州卫军中,并不代表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我们必须要有应付一切麻烦的准备。” “这话怎么说的?”两人都是一介武夫,再加上对外面的事情根本不了解,所以只能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许惊鸿了。 “因为叶浩,他虽然被降了职,但在军中的威信和亲信之人依然还在,甚至可以说这玄字营里多是他的亲信,而我们将要去的就是这么个地方。你们想想,这些人会拿好脸色来对咱们这几个害得叶浩失势的罪魁祸首吗?” 两人这才恍然点头:“原来如此,那队正打算怎么处置?” “现在能有什么打算,只有看一步走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不过我相信,只要咱们能挺过这一关,今后的前程一定会是光明的!”许惊鸿笑着看了看屋外那漆黑一片的天空道,此时正是一夜里最黑的时候,但也是即将天明的时刻。 “咱们一定要记住一点,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只有我们自己!”在一阵沉默之后,许惊鸿又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来,熊庚二人相顾之后,却也弄不清他这话里是含着什么样的意思的。 @@@@ 本卷完,小许将走上改变他一生的新征程!!!! 第一章 初入军营 楼关海虽然有着自己的打算,但是也没有在许惊鸿入军一事上有多作迁延。毕竟现在的云州已经在柳默的控制之下,即便他手握兵权,也不能明着与柳默起什么冲突。所以在次日上午,一纸行文便发到了矿场,将许惊鸿三人调去了军中。 矿场里的那些矿工听说三人可以有个正经的出身,再也不用留于这里受苦了,自然是大为羡慕。也有那与许惊鸿三人交情不错的,在分别时将他们送到了矿场大门之前,而后才依依惜别。对于这些人,许惊鸿也是心怀感念的,奈何此时的自己只有这点力量,根本无法助他们脱离苦海,只得在心中暗暗下决定,终有一天,自己会把这些因受冤屈而发进矿场的人从这里救出去的。 三人在正式踏出矿场的地界后,都不由自主地呼出了一口气来,虽然他们在这里的时日都不常,但这种生死操于人手,被人随意打骂的日子对他们来说还是太难熬了。许惊鸿首先开口:“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离开这里,今后我们也算是有个正经的出身了。” “是啊,我只当这辈子都要交代在这里呢。”熊庚也感叹地说道:“幸好有队正,我们才得以堂堂正正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对于他们的感叹,许惊鸿也是深有体会的,随即又想到了一件自己一直不曾问的事情,既然现在已经离开了矿场,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便看着两人问道:“我一直忘了问你们了,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才被发落到这里来的?”他自己是因为许家的关系才以一点伤人罪而被发落到矿场为奴,莫非这两人也是得罪了什么有权势的人吗? 两人在相互看了一眼后,还是熊庚先回答道:“此事说来便让我窝火,当初老熊我在家乡也算是个有名头的武师了,只因为一时义愤,将当地知府那强抢民女的儿子打杀在了当街,便被定了死罪。好在有人仗义执言,才最终没有真个被斩,只是却也免不了被发落到云州矿场来。” 老狗唏嘘地道:“你还不错,至少杀了人,也有人帮你说话,我却比你无奈得多了。我本是并州一个地下拳场的拳手,在一次拳赛中因为不遵他们的意思而取胜了,便被他们找了个由头发落到矿场来了。” “看来这不公哪个地方都有哪……”许惊鸿也忍不住叹了一声,随后又好奇地问道:“我大宋还有所谓的拳场?”他前世看过不少黑帮题材的电影,就有提及打黑拳的,想不到这个时代竟也有。 “是啊,这也是赌博的一种玩法,还是北边的胡人那里传进来的,我们并州处于北地,便很快学会了这种赌博之法。因为这种赌法最是刺激,而且也最易被人于暗中操纵,所以在并州很是盛行。几乎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拳场里有着几个自己养的拳手。”老狗说着叹了一声:“我们这些人虽然赚了不少银子,但每一次都是在用命去拼,可那些大人物们却又不将我们的生死放在心上,其实真说起来还是矿场里安生。” 许惊鸿对这个时代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看来这个大宋和自己所知的各个朝代都有着极大的差别了,但是隐藏在繁华之下的丑恶,却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接受。 这时,那两人对许惊鸿的过往也产生了兴趣,在他们询问之下,许惊鸿便也简略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当然,他是许家庶子的这一点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在他的心里,早就不把许万友当自己的父亲了。 在各自说了过去之后,许惊鸿才道:“现在过去已经是过去,我们要活得更好,就一切向前看,而进入军中便是我们有所进步的第一步,让我们三人联手,去做一番大事业吧!”说着他伸出了一只手来,其他两人也各伸出右手,三只手便紧紧地握在了一处…… 十月十七日,许惊鸿三人便照着路人的指点来到了云州卫位于城南的主营之外。 这个大宋的军制与历史上的那些王朝都有些不同,全国的军队其实分成了两大块,一为拱卫京师大梁的禁军,一则是地方的卫军。禁军且不去说他,这卫军则又分成了三等,第三等的便是一般州府的兵马,这些人马战斗力极差,唯一能做的只是抓捕些寻常的歹徒,和那捕快、衙役的功能也差不了多少,一般是分布在中原各州府中的。 这第二等的人马则要比后者强上不少了,他们多是挑选的青壮男子,也是经常操练的,但是其战斗力却因为并没有真正上过沙场而不怎么强,一旦地方上有了什么叛乱或是厉害的土匪山贼,便需要动用这些人来出手了。 不过这第二等的军队和第一等的边军比起来却还是差得太远。能成为边军,每个军士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不但身体要健壮,而且要身家清白,数量却不过二十多万,多是驻守在北边和西南两处,另外在南边沿海的所在也有一些,这可是大宋对外安全的保障了。 这些说法,许惊鸿早在大梁时就已经耳熟能详,这次自己能加入到西南边军之中,他心里也是有着一些兴奋的,认为自己在这等精锐之师中必能学到一些东西。可是当他们来到军营之前,交递了文书得以进入之后,他的这种想法便受到了现实的打击。 军营里也不断有兵马走动,却不是许惊鸿想象中的那种列队齐整,军纪肃然的队伍,而是松松垮垮地不断有人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还有人在边上好奇地看着他们三个,指指点点。虽然这里的情况还不至于用军纪败坏来形容,但那种想象里肃杀之气却是半点也无。 许惊鸿心里对此不禁就有些失望了。其实他是不曾考虑过兵力的事情,才会生出如此错误的判断的。这西南作为宋蛮交界所在,为了提防蛮人的袭扰,一共有十五万的驻军,而真正算得上宋军精锐的边军不过二十多万,多半要放在北边抵御北胡,这西南的精兵数量便只有区区五万许了,剩下的十万不过是寻常的卫军而已。 而西南一共又有三大重镇,云州、桂州和西州,这三州中云州距离边境最远,所以在兵马上自然也就更弱一些了。当日王俊卿只以五千骑兵便掌控住了整个云州的城防,便是因为云州卫军本身实力较弱了。 另外,州城卫军也不是全在城池周围的,现在云州有四营两万多人,只有这玄字营的五千是在云州城外驻扎的,其他的则是分别驻扎在云州的其他卫城和堡垒之中。 说到这里,先提一下宋军的军中建制:宋军以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十伍为队,设队正一人,队副一人;十队为所,设守备一人,副守备一人及若干将佐;十所为营,设都统一人,副统领两人,及一些将领和文书。然后数营合为一军,这军中主将便是都督了,通常是一州设一都督,与当地管文事的巡抚一起管理当地的军政大事。 这每一军的兵力并不固定,一般来说只在万人左右,但是象西南这样的军事重地,这兵力便要多上一些了。云州之下便有四营两万多人,分为天、地、玄、黄四大营,除玄字营守在云州城附近外,其他三营却是被派在距离蛮人地界更近的关隘中驻守的。叶浩被降为一营都统,便是被发到了云州卫下辖的黄字营去了。 这些军中的细节,许惊鸿自然是无从知晓的,所以他以边军的要求去看那些来回走动的兵士时,自然就不是太满意了。不过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能管五十人的队正而已,这些事情也由不得他操心,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直到临近到军营正中那所最大的营房前时,气氛才显得有些凝重起来,那走动的兵士无论是从兵器装备还是精神面貌上,都比刚才所见到的要强上许多。看到许惊鸿三个不着军服的陌生人突然出现,立刻就有十多名手持长矛的兵士围了上来,用矛尖对着三人,然后才没有一点感情地问道:“来者何人?可知道这是营中重地,不得擅自闯入吗?” 许惊鸿忙从怀里取出了楼关海之前派人送去的调令,远远地递到了其中一人手上道:“我们乃是奉命加入到玄字营来的新兵,还请兄台代为禀报一声。” 那人看了下调令上的鲜红印章,脸上的戒备之色才稍减,命许惊鸿三人留在原地后,就往那营房而去。 半晌后,那人才走了出来,对许惊鸿三人一拱手道:“原来是自家兄弟,刚才冒犯了。都统大人让许队正进去说话。” 许惊鸿还了一礼后,便单独进了那间看着气派不凡的营房之中…… ???? 因为小许要靠着军功发迹,所以在这一章里多罗嗦了些宋**队的事情,看着有些枯燥,抱歉!不过,很快这些过度的情节就会结束,转入真正的大戏部分。 第二章 初入军营(2) 一进营房,许惊鸿便看到了那端坐在上的楼关海,而在其侧边则坐着一名身着白袍的老者,看着似乎是前者的幕僚了。许惊鸿不敢托大,连忙弯腰行了上下之礼:“卑职许惊鸿见过都统大人。” “许队正免礼。”楼关海笑着一指下首的一条凳子:“许队正坐下说话吧。” 在谢过之后,许惊鸿便依言坐了下来,然后不自觉地开始打量起了整个房间的布置来。这营房占地有四五丈的模样,分为内外两层,他们现在所在的便是外间了,至于内间,想必便是楼关海用来在军中时歇息的所在了。 整个外间,除了几张桌椅之外,便没了其他的装饰,唯一比较惹眼的,倒是挂在左侧墙上的一张云州附近百里的地形图,上面详细地标注着这里一带的地形高低,让人一眼看去就能知道这是一张军用的地图了,除此外便没有其他可以让许惊鸿注意的东西了。 通过这简单的布置,许惊鸿便有几分了解楼关海的xing格了,这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而这也可以从对方的长相上看出些端倪来,他身材很是高大,虽然现在坐着,但依然显得很是精神,一双环眼炯炯有神,颔下胡须根根见肉,一看就知道是个勇猛的将领了。 见许惊鸿在进来之后全没有其他人初与自己见面时的拘束,反而四下里张望,还仔细打量自己,楼关海的心中也微有些诧异。但一想到此人敢以一个矿工身份点破叶滔贪金一事,却又释然了。不过这让楼关海也变得郑重了起来,原来打定的一见面就把公事说完,然后命其前去报道的打算就打消了,他也忍不住仔细观察起这个少年来。 虽然许惊鸿的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但是无论是他的身材还是神情,看着都非一个少年人的模样。尤其是他那沉稳的做派,更是让楼关海将他当作了一个成年的将领。 在静了半晌后,楼关海才道:“许队正果然非常人可比,任何一个初进军营的人,都不会如你般从容自若的,看来柳巡抚果然没有推举错了人。” “都统大人实在太过谬赞了,卑职可担不起。”许惊鸿忙谦让了两句。 但随即,楼关海脸上的笑容就隐去了:“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军中,有些规矩却还是要知道的。军规最是无情,无论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人做靠山,一旦有违反军规的举动做出来,都会一视同仁,希望许队正能够明白。” “卑职知道!卑职既然已经来了军中,自当遵守军中的一切规范!” “你将被调在我玄字营下第八所的第五队中为队正之职,希望你莫要让柳大人和我失望。”楼关海说着又给身边的白衣老者递了个眼色,那人便从自己的面前取出几张写满了字的公文来,递到了许惊鸿的手上:“这上面所写的便是我玄字营的军规了,你必须熟记在心,还有作为队正你必须督促自己一队的兵士勤加操练,不得懈怠,你可能做到?” “卑职一定谨遵都统的命令行事!”许惊鸿接过那几页纸后,肃容道。 “好了,下面你就去军营西侧的第八所报道吧,其他要做的事情,将由那里的罗守备嘱咐于你。”在交代完了要说的事情后,楼关海便自顾看起了手上的公文来。 许惊鸿答应了一声后,便也退出了营去。直到他从门边消失,楼关海才看着白衣老者道:“袁先生,以你的观人之术来看,此子如何啊?” “此子的确很不一般,怪不得叶都督会因他而被降了职……”袁先生轻叹了一声:“现在我对都统之前的筹划有些担心了,只怕他未必会如都统你所想的那样被人挤兑得离开军营,反而会在军中扎下根来。” 对方这么说分明是在质疑自己的布置了,但是楼关海却并没有不快的意思,反而也簇起了眉头来:“我也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一般的气质,这是一个人能不能做大事的特质,如此看来此子的确不易对付啊。”说着他又用坚定的声音道:“不过就算他再厉害,这里终究是我说了算的,可不会让他真在我营中有什么作为的!” “所以,老朽以为都统最好是另作准备,当他过了这一关后,也好有另一种办法把他赶出营去。”袁先生附和地提议道。 “唔,且让我想想该怎么做才好……”楼关海很快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五千人马,吃喝住行都在一起,这所占的地方便大了,足有数里方圆。所以这里说是一座军营,其实也可以视为一座小镇子的。那第八所位于军营最西侧,倒也有不少的距离,好在许惊鸿手上还拿着楼关海的调令,所以一路之上倒也畅通。 这么一路看来,许惊鸿对这一营士兵的了解又多了几分,他发现这些兵士除了比矿场的工人看着强壮一些外,也没什么大的区别。这么看来,这玄字营的战斗力也不是太强了。 这么一路看,一路走,就来到了第八所的驻地之前。在出示了公文之后,许惊鸿三人得以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第八所的守备罗栋。这是一个又黑又胖的汉子,不过却看不出半点胖子该有的淳朴,却带着几分的阴鸷。 尤其是在他看了许惊鸿的调令之后,更是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半晌之后,才将手上的调令放到了一旁,然后用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道:“你便是那靠着陷害叶都督而攀上柳巡抚的矿工?怎么却只混了个小小的队正哪?”话里已经透出了丝丝的敌意。 许惊鸿见他话里带着刺,心里便是一紧,知道此人一定是和叶浩的交情非浅了。他的猜想是对的,罗栋本是叶浩在军中的几个亲信之一,本来转过年来就可以得到提升的,但是现在叶浩一倒,他被提拔的可能就没有了。所以对害得叶浩倒台的许惊鸿他自然是恨在心里的,却没想到这人却被安排到了自己的手下来了。 “怎么,上官问你话,你做下属的为何不答?是瞧不起我,还是无话可说哪?” 受其挑衅的目光逼视着,许惊鸿心头也有火起,便回看了过去道:“卑职不敢瞧不起守备大人,更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在想该怎么说才好。叶都统的事情的确与我有关,但是却又与我来军中没有任何的关系!若硬是要说有关系的话,也只有一点是相关的。那就是因为叶都统的落马,导致不少的位置空了出来,而卑职也有幸获得了其中的一个位置而已。”他的话里,格外地将都统二字咬实在了,以提醒对方刚才他话里的错误。 罗栋没想到这个新来的下属居然敢如此和自己说话,不但反驳了自己的话,而且还在话中绵里藏针,不觉有些发怔,好半晌才冷笑道:“许队正真是口如利刃,倒是叫人失敬了。不过,这军营里却不是只凭口舌便给就能立足的,希望你记住我的话。” 自知在言语上占不得上风,罗栋便也不再多说,从柜子里取出了三块刻着队字的铁制腰牌扔到了许惊鸿手上:“这便是你们在军中的凭信了,你们几个去领了军服和兵器便去第五队中报道吧。”说着不再理会许惊鸿三人,自顾而去。 许惊鸿苦笑一声,这来军营的第一天就碰上了对头,只怕今后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而熊庚二人则是满脸的怒意,但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发作出来。 “走吧,先领了兵器,然后再去队里。”许惊鸿招呼一声,便往一边挂着军需牌子的营帐走了过去。 还好,在领军械一事上倒没受什么为难,许惊鸿三人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衣甲。只不过这衣甲和许惊鸿所想的又有不少的差距,只是寻常的灰部所缝制的紧身衣裤而已,身为队正的他与熊庚二人略有不同的,便只是几处要害部位是有生皮遮挡的,应该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 其实这便是兵士们最普遍的衣甲了,至于许惊鸿想象中的那些诸如明光铠和山文甲等重甲,也不是没有,但却是给专门的兵士,或是有身份的将领准备的。 好在兵器上倒是和许惊鸿所想的差别不大,身为队正的他可以拿一长一短两种兵器,而其他两人只能拿长矛一柄了。许惊鸿便随手取了一把战刀,一杆丈许长短的枪作为随身的兵器。 对于这长兵器,许惊鸿根本是很陌生的,选枪是因为从小所看的说岳说唐之类的小说影响,那里的罗成、杨再兴等少年英雄都用的长枪,他也很自然地选了枪。至于选择战刀,则因为许惊鸿曾在侯府受过那天机道人的一些指点,在刀上有几分的造诣。 选好了兵器,穿上了衣甲之后,三人便直奔第五队的营房而来…… @@@@ 泣血求收藏,求票!!!!!!!! 第三章 第八所第五队 五千人十所的一营宋军在安置上还是泾渭分明的,每一所之间都相互有着间隔,而每一队的五十人更是住在一个以几座营房围成的院落之中,所以许惊鸿很容易便找到了自己位于第八所的第五队的驻地所在。 一路行来,许惊鸿发现这一所的兵士在军纪上比前面所见更是不如,自己三个陌生人手持兵器走动,也没见一人上前询问不说,还时常可以看到几名士兵笑闹着从身边经过。这种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军营,而是寻常的镇甸,那些兵士也不过是镇中的百姓而已。 而当许惊鸿来到自己的目的地----第五队的驻地前时,他心里的不快就更甚了,眉头也随着心情的变化而紧紧了锁了起来。便是熊庚二人在来到营房门前时,也是露出了惊讶之色,因为里面传出的声音怎么听都不象是军营可以有的。 哄笑声,叫好声……数种声音交叠在一起,只让人感到心情烦躁难安,这哪里是军营啊,分明是一座土匪窝嘛。三人在相对看了一眼后,才迈步进了营门。在这军营门前,根本就没有守门的兵卒,这让三人得以很是顺利地就进了这第五队的军营之中。 一进营房,那叫嚷声便更是响了几分,许惊鸿循声看去,正好看到数十人围成了一个圈子,正看内里的两条汉子相互角力呢,所有人都赤红着脸,大声地为两人鼓着劲,连有个外人走了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在众兵士所围的中间,划着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圈,两名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四臂交缠地相互角着力。这两个角力的,一人矮小,一人高大,但那高大的无论怎么使劲,都不能将那矮小的对手摔出去,此时他已经胀(河蟹)红了脸,身上的肌肉也是块块突起,显然是已经竭尽全力了。 几番用力之下,那瘦小些的依旧不动,那高大的便有些泄气了。这时,只听那瘦小些的发出一声大吼,旋即身子猛地向后一退,把对手带得也踏前了一步。这一动,高大的脚下就不再如前面般的稳扎,而那瘦小的手脚同时动作,趁势便把高大的打横里摔了出去。 众兵士在哄笑声里连忙将那高大的给扶住了,免得他真摔在地上受了伤。而这时,那矮小的便是一声大笑道:“哈哈,还有谁不服的,敢和俺老田大战三百回合!”说话间,他已经看到了那三个生人,而其他兵士也有不少将目光落在了许惊鸿他们的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可是上面派来送什么公文的吗?若是的话,放下文书便走吧,别搅扰了咱们的兴致!”那矮小的老田全没将他们放在心上,随口问道。 熊庚二人见他如此无礼,心头便冒上了火,上前一步待要将许惊鸿的身份说出来,却被许惊鸿一把拦住了。他笑着打量起了眼前这条大汉来,虽然对方刚才看得瘦小,其实身量也自不小,比许惊鸿高了有半个头,身体也很是匀称,给人以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而他的一张方脸上,一只鹰勾鼻尤其显眼,一个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里可是军营重地,谁让你们随便进来的?”见许惊鸿放肆地用双眼上下打量自己,那汉子脸上顿现不快之色,又一次大声问道。而周围的那些兵士也露出了不善之色,有人已经暗暗上前,堵住了许惊鸿三人的后路。 许惊鸿好整以暇地一笑,然后才问道:“阁下应该就是这一队人马中领头的吧?” “不错,俺就是这一队的队……副了,在新任队正来前,一切都是俺说了算的!”迟疑了下后,那汉子才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来,在提到队副和队正两个称呼时,他显得有些烦躁。 “我的确是有一件文书要交给你。”许惊鸿说着已经把随手所拿的任命公文递了过去。 “娘的,送文书的居然搞这么多花样,真是……”那汉子随手接过了文书,又很自然地打开一看,旋即原来脸上的轻蔑之意便敛去了,他抬起头来,微眯着眼道:“你便是咱们这一队新任的队正?”话里还带着几分的不信。因为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人虽然看着还算高大,可是一张脸怎么看都只是个少年。 许惊鸿迎着对方质疑的目光道:“怎么,这军中的调派公文还有假的不成?” “嘿,我当是哪个人如此厉害,能代我做这队正呢,却原来是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那汉子用更加不屑的神情看着许惊鸿道。 “大胆,竟敢如此和队正说话!”老狗立刻就大声呵斥道。 “怎么,难道是老子说错了吗?他年纪应该不到十六吧,如此年纪便来军中,还当了队正,只怕又是给人塞了钱吧?”汉子说着又打开了那调令,他本想看看这人是被什么人批准进入军中的,不想却一眼看到了许惊鸿的大名,这下他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靠着把叶浩拉下马才进的军营哪!” “是他……”周围的军士们在他这么一说后也都知道许惊鸿的身份了,这些人的眼中露出了各样神情,有不屑的,有愤恨的,有嫉妒的,也有喜怒难明的。 “不错,我便是那将叶浩从都督的位置上拉下来的矿场奴工了,怎么,你想为他报仇吗?”许惊鸿虽然有些吃惊于自己的身份会传得这么广,但依然没有半点退让地说道。他太清楚军中的潜在规则了,当有麻烦上门的时候,绝对不能退缩,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人小瞧。 “嘿,他是高高在上的都督,我不过是个低级军官,他的死活与我何干?”汉子不屑地笑了一下后道:“只不过我倒的确有点帐要和你算一算。” “什么帐?”许惊鸿微皱了下眉头道:“我可是第一次见你啊。” “老子本来眼看着可以升为守备了,就因为你的一番作为,使得军中大洗牌,最终老子连队正的位置都保不住,你说这是不是该找你呢?”汉子说着愤愤难平地盯着许惊鸿的脸。 许惊鸿立刻就明白当中的原委了。虽然自己真正对付的只是一个叶滔,但是却也因此牵连到了叶浩,使其被降了职。可是因为叶浩的身份关系,动了他必然会影响下面军中的许多人,这便是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了。而这眼前的汉子,显然便是受到牵连的那些人中的一员了,这么想来他对自己有意见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见许惊鸿没有分辩,那汉子只当对方是词穷了,便又道:“你倒好,借着这次的事情得到了提拔,还占了老子之前的位置,实在是让我很是不爽啊。你说吧,该怎么办?” 许惊鸿见他一副挑衅的模样,反倒是笑了起来:“这不过是你的一个借口吧,你是不想把这队正的权力交出来才这么说的吧?” “嘿,小子还算上道。”那汉子满意地一笑:“既然你这么直接,俺田大虎也不藏着掖着了,你想免了这顿教训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乖乖听话便可。” “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许惊鸿依旧波澜不兴地问道。 “很简单,这队正还是由你来做,不过在咱们队里说了算的却是老子,这下你应该明白了吧?”田大虎瞪着眼道:“若是你答应了,那就一切好说,不然的话……”说着他便带着威胁地将两只拳头握得喀喀直响。 其他的兵士也在旁鼓噪了起来:“不错,小子还是劝你识相些吧,不然便是把你打残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许惊鸿的眼睛扫过了周围的那些兵士,嘴角上翘:“瞧瞧你们的模样可有一点军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当你们是街头的地痞呢!” “你小子讨打!”不少xing子粗鲁的军汉立刻就叫骂了起来。 “怎么,你真的想要被俺们教训一顿才肯服软吗?”田大虎踏前一步道。 “本来都是军中健卒,却在你的指引下成了街头的地痞混混,你说我会答应把这队正的大权交给你吗?”许惊鸿说着回瞪向了田大虎:“既然你说要当这个队正,就得拿出些本事来,若你真有能耐,我不做这队正也没什么,你可敢接受我的挑战吗?” 军中多是粗鲁的军汉,有了什么矛盾时,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便是用拳头和本事说话。但是象今天这样事关一个队正之位的也要用武力定对错,却是没有的,这让周围的兵士们都很是兴奋,有人更是忍不住叫起了好来。 “怎么,你想和我在手底下见真章?”田大虎带着不屑和些微吃惊地问道。眼前少年虽然看着不是那么单薄,可他实在不信对方有如此胆量。 “不错,既然你我都想要坐这队正之位,这是最公平的办法了。” “这可是你自找的,可不要怨老子到时候伤了你!”田大虎狞笑了一声,他觉得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不但可以出了这几天来的一口闷气,而且还能通过这一架把队正的权力拿在手中。 为怕许惊鸿突然变卦,他便一步走到了刚才角力的空地之上,然后道:“来吧!” ···· 求收藏啊求收藏,路人就是要收藏!!!!!! 第四章 展身手 见田大虎已经准备要与自己一战了,许惊鸿也不稍待,便要过去,这时熊庚和老狗二人却突然上前一步道:“队正,这一战便交给我吧!”两人看到刚才田大虎角力的本事,自然不认为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许惊鸿会是他的对手了,便想要代为出战。 不想许惊鸿却摇头道:“不必,这个家伙我应付得来的。而且这作队正的也是我,你们即便胜了人家也不会心服的。”说着不待两人再说什么,便已经走了过去。 “队正……”两人不无担心地看着许惊鸿,不知他哪来的如此信心。 见许惊鸿果然要与自己一战,田大虎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几分:“这可是你自愿与我一战的,到时候莫要反悔!” “男儿大丈夫,岂是出尔反尔之辈?”许惊鸿冷静地一笑,他的笑容被熊庚二人看在眼里,让他们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信任感,觉得他未必就会不如田大虎。有了这个认识后,两人心中的担忧便少了一些,静立在旁看着双方动手,只是两人依然作足了准备,一旦许惊鸿真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当即便会冲过去相救的。 “好!”随着这一声大喝之后,田大虎全身已经蓄足了力量,只等许惊鸿攻来后随机应变了。但是,许惊鸿却没有如他所想般地主动攻上来,而是随意地站在离着田大虎丈许距离处,冲着他一笑。 “你怎的不攻过来?”等了会儿,依然不见对手上前,田大虎有些忍不住了。 “既然是你想用武力定出谁是队正,我便让你先攻。来吧!”许惊鸿淡然而笑,依然是悠闲地站在那里,全没有防备的意思。 这举止落在田大虎眼里却成了挑衅了,他xing子一起,也顾不得什么以大欺小的说法,狞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找的!”话音一落,便已一个箭步直窜了过来。在前冲的同时,他两只如醋钵大小的拳头也捏得紧了,一到许惊鸿跟前,数百斤力道的两拳已经在呼呼的风声中直轰向了许惊鸿的面门和胸口。因为担心一下就把对方打杀了,所以这两拳田大虎还是留了三分力的,他虽然鲁莽,但终究不蠢,也怕真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了。 但是一转眼间,刚才那笃定的神情就彻底在田大虎的脸上消失了。他两拳击到许惊鸿的身前,就见对方双手一摆,身子一拧,然后他便踉跄地朝后面直摔了出去,若非他的脚步扎实,这一下只怕就要摔个嘴啃泥而出丑在众人之前了。 “啊……”所有人在一招之后也发出了一声惊呼,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田大虎充满了力量的两拳不但没收到任何的效果,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而熊庚二人则是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喜悦,原来许惊鸿还是如此的深藏不露啊。 许惊鸿迅速回过了身来,笑着对已经站稳了脚步的田大虎道:“怎么,你就这点本事吗?这可与你刚才的态度太也不配了吧,还不把真本事拿出来!不然,你凭的什么做这队正呢?” 感觉到对方话里的奚落和不屑,田大虎的脾气彻底被许惊鸿给激了起来,在又是一声怒喝之后,他再次冲了过来。这一次,他没有再留下任何力气,反而是卯足了全身的气力,他相信只要许惊鸿被自己打中,不死也得重伤。 看到田大虎大步冲来,许惊鸿依然是一派好整以暇的模样。倒不是他轻敌,而是因为他已经看出了眼前这个大汉的实力不过如此了。他不过是力大身强而已,在沙场上固然了得,可真与自己较量,却还是差了一大截的,要知道许惊鸿可是精通现代的徒手搏击精要的人,再加上几年来的功法修习,在武艺一道上已经有了自己的独到之处了。 觑准了对方拳头的来势和脚下的动作,许惊鸿迅速有了应对的方案。他可不是只有理论的生手,在上一世时,他也没少与警校的同学交手,或是为了一时的意气,或是一些学校里的比赛,虽然说不得身经百战,但实战经验也算是丰富了。 所以在对方一拳击到面前的时候,他的上半身突然就象是折断了般地向后一倒,以一个标准的铁板桥的姿势躲过了这暴烈的一拳。拳风扫过,激得许惊鸿的鼻子发痒,额头的头发也随风动了一下,足可见这一拳力量之大,这让许惊鸿也是心生赞叹:“好力道!” 不过这称赞之意并不妨碍许惊鸿出手反击。因为田大虎这一拳是用尽了全力打出的,而这一下又打在了空处,使得他的力量无法发出来,反而震到了自己,这让田大虎的脚步便是一顿,同时身子也有些停滞了,而这便是许惊鸿反击的好机会了。只见许惊鸿身子猛地向前一顶,膝盖正靠在了田大虎的膝上,然后在对方脚步一晃的时候,猛地用肩膀重重地撞在了对方的肩头。 “砰!”田大虎那比许惊鸿大了一圈的身子便应声倒着跌了出去。他想要稳住身形,但是因为刚才一拳用尽了力量,现在又被许惊鸿打在了破绽之上,一时间竟收不住脚,直跌出两丈远后,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虽然摔得有些狼狈,但并没有伤到什么地方,可是田大虎倒在地上后却不动了。其实身上的痛楚根本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他怔住的是心里的感受。自己居然被这么个少年两招就打得倒在了地上,这是他怎么都无法接受的。 场上的其他人也都看傻了眼,纵然有如熊庚这样以为许惊鸿会取胜的人,也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如此凶悍和气力过人的田大虎居然两个照面就被打得跌倒在地,一时难以起身了,这双方的实力该有多大的差距啊? 虽然看着是许惊鸿轻松就将田大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事实上他也是倾尽了全力。每一下都要找到对方最薄弱的破绽,然后借对方自身的力量来使他吃亏,这手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可不易为啊。当然,许惊鸿自身的实力也是摆在那里的,若不是也有八百斤的力量,千斤之力也不是四两力量就可以拨得动的。 许惊鸿看着田大虎道:“怎么样,你服了吗?” 呆愣在那边,一时无法接受现实的田大虎在听得这一声询问后才回过神来,他的脸上阵青阵红,却是在考虑自己该怎么办了。若单只是论武艺的哈,他自然不会抵赖,当即就会承认自己不如对方,可一想到这事关队正的位置,以及刚才对他的态度,田大虎便又有些踟躇了,自己该服这个输吗? 在一番思量之后,田大虎终于想到了说辞,厚着脸皮道:“论空手打斗,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到了沙场上大家却是拿了兵器厮杀的,你若能在兵器上也胜了我,这才真有资格当这个队正!” 那些兵士们见往日里说一不二的田大虎居然说出这话来,也是大为惊讶,不过他们还是可以理解对方的想法的。而那熊庚和老狗二人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便想要帮着许惊鸿说几句话来嘲笑对方一番。 可是许惊鸿却在他们开口之前抢先点头道:“你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你依旧不服,我们便再于兵器上比个高下吧。不过你若又输了呢?” “这不可能……”田大虎不假思索地说道,他在一双兵器上是下了苦功夫的,自信军中能胜得过他的不过几人而已,实在不认为眼前的少年能有这分本事。可是随即又住了口,刚才自己不照样以为可以轻易击败这个少年吗,现在还不是落败了?所以在踌躇了一下后才道:“如果你真能在兵器上胜了我,我今后就一切都听你,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好,希望你能做个言而有信的真汉子!”许惊鸿点头道:“取你的兵器来吧!” “队正,你真有把握在兵刃上也胜过了他?”趁着对方去取兵器的当口,熊庚上前小声地问道。他对许惊鸿的身手虽然有了一定的了解,可依然不认为年纪轻轻的他会在兵器一道上也胜过久在军中的老兵。 “这个世上没有十成把握的事情,不过我想我还是有办法对付他的。”许惊鸿自信一笑道。他从刚才的交手中已经瞧出对方的优势和劣势所在了。田大虎的优势在力量和速度远胜自己,而他的劣势则是只有力量和速度,并不懂真正的力量的运用,只要抓住这一点,许惊鸿还是有八成把握将对方击败的。虽然于兵器一道,他所知也很是有限。 说话间,田大虎已经提着兵器从房中走了出来,却是两把足有六尺开外的板刀,这与他的身材很不协调,但是被他提着却也有一股子威风。 在站定之后,田大虎双刀一碰道:“你取了兵器来与我一战吧!” 第五章 立威 有因由 许惊鸿在道了声好后,便从熊庚的手上拿过了自己的那把战刀,将其从鞘中抽出,而后才缓步来到了田大虎的对面站定了。看着他手上那柄不过四尺的短刀,田大虎的神情便有些不快了:“怎么,你想以这把刀来接我的双刀吗?我劝你还是换了长兵器来与我一战吧!” “不必!”许惊鸿摇头之后,便把刀横在了胸前:“来吧!” 本来田大虎因为刚才两招败在许惊鸿手上,而心生畏惧的,可在见到对方的嚣张态度后,便把这种刚生出的感觉压了下来,他要用手中的刀为自己正名。田大虎不以为对方一柄短刀就能战胜自己,即便他的身手似乎的确很是厉害。要知道,在这一对板刀上,他可是下了多年功夫的,又岂是一个寻常少年能应付得来的? 在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后,田大虎握刀的手更紧了三分,然后随着他的一声大喝,双刀封在身前,然后一步步地向许惊鸿逼了上去。这便是他新的战术了,他很清楚刚才因为急着想将许惊鸿打败所以只是猛打猛冲,这次他将吸取教训,稳扎稳打。 听到他这一声大喝,其他的人都只当田大虎是要大步冲上去了,却没想到他会生出如此变化来,这让大家都有些动容了,而老狗二人则为许惊鸿担起了心来,不知面对这样的进攻,许惊鸿会怎样应付。 许惊鸿没有任何的动静,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双眼紧盯着田大虎的一切举动,只等对方来到自己的跟前。其实在刚才田大虎发出一声大喝的当口,许惊鸿的心里是紧了一下的,更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对方已经冲杀了上来。但就在他要扬刀迎击的时候,心里一动,便停下了动作,然后便是继续的静守。 许惊鸿很清楚田大虎给自己所造成的错觉是他身上的气势所造成的,这是沙场百战后所养成的气势,与自身的修为没有太大的关系。若是常人,在如此气势的笼罩下,必然会判断失误而盲目出手,但是许惊鸿却及时看破了。因为他所修习的功法乃是道门正宗,道门最讲究的便是一个静字,所以在那情况下,他能迅速平复心情,依旧如磐石般的稳固。 “好!”见许惊鸿全不为自己的气势所动,田大虎也忍不住喝了声彩,但他的脚步却没有因此而稍停,反而加快了一些。同时,手中的那两把板刀也随着脚步的移动开始在身前舞动了起来,破空声在他周围响起。 两把板刀都有十多斤重,却在田大虎的手上轻若无物般地上下左右盘旋,让人眼花缭乱。就在大家的目光为他手中不断盘旋的双刀所吸引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就快了起来,转眼间便已经杀到了许惊鸿的跟前。然后,两把刀才猛地化作两道白光,直砍向了他的脖子和肩膀。 这突然而出的两刀,便是旁观的众人都为之动容了,他们自度要是自己面对这两刀的话,只怕也只有先向后退却,然后再寻机反攻。可是两人对战,一旦退却了,气势上便会弱了一大截,再想扭转不利的局势只怕是千难万难,足可见田大虎这两把刀的厉害了。 就在许多人都为许惊鸿捏了一把汗的时候,他突然便动了。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后退,反而是迎着对方双刀的来势冲了过去,同时一直横在他胸前的战刀已经划了出去。手腕轻颤之下,这把五斤多重的战刀也发出了轻微的哧哧之声,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一把刀在这时候突然就化作了三把刀了。 “一气化三清”,这是许惊鸿所修习的道门功法里运功到极致时的效果,能够让他的身子猛地一化为三,能攻能守,最是让人难以捉摸。但是因为许惊鸿的修为尚浅,所以虽然明白其中的奥妙,却无法真个施展出来。不过若是将这法门运用在手中的战刀之上,却比身体一化为三要简单得多了,它更讲究的是一个速度,所以许惊鸿一招出手,便是三道虚实难辨的刀光。 三道刀光同时砍向了袭来的两刀,以及田大虎的身体。只听“锵锵”两声之后,那两把板刀的去势便被荡了开去,同时三把刀又猛地合作了一把,刀在瞬间就架在了田大虎的咽喉之上。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三把刀出现,就发现田大虎被许惊鸿用刀制住了。众人只有大张着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田大虎的面色有些惨然,手一松间,那两把伴随了他十多年的板刀便落在了地上。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会败得如此干脆,尤其想不到的还是败在这么一个少年的手上。 其实许惊鸿这一招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气化三清”的招数能不能施展出来,但他却必须冒这个险。真论兵器上的造诣,他远不是田大虎的敌手,只有出奇,才能制胜,而这能将一把刀施展出三把刀威力的一招,便是他所仰仗的杀着了。 好在,因为身体本身也觉察到了危机的迫近,在许惊鸿孤注一掷地施展出这招法时便也发挥出了平时难以企及的力量,这才能于一招间把对方击败。这一招除了一化为三的难处外,更重要的是在对角度的把握上,那两下荡开双刀的招数,都是觑准了来刀最难着力的角度才发出去的,不然以许惊鸿的力量,再加上力量三分,也是不可能与全力砍来的两刀相抗衡的。但现在许惊鸿却以精到的角度拿捏和精妙的招数运用做到了,这不得不说是有着运气成分的。 “队正真是好本事啊!”还是老狗两人的反应最是迅速,大声地喝起了彩来。而其他那些兵士眼里也多了几分敬重,他们这时候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原来对他的那些轻视之意早就随着这两次比斗而消散了,有人更是用尊崇的目光看向了许惊鸿。 “……我败了……”在好半晌后,田大虎才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许惊鸿微微一笑,便收回了自己的刀。他知道,对方已经服气,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这便是军人好的一面,他们总是那么的实在,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一旦开口服输,就不会更改了。 “你可服了吗,还想再与我在其他方面较量一下么?”许惊鸿看着有些颓丧的田大虎,又问了一句。 “属下服了……属下冒犯队正,甘愿受任何的惩处,只求队正能饶过这些兄弟们。”田大虎说着单膝跪在了许惊鸿的跟前,这已经是军中最大的礼节了。若不是面对自己尊敬的人,又或是都统一级的武官,田大虎是不会这么做的,但他今天却对这个新来的少年队正行了如此大礼。三个照面,自己一次比一输得难看,这对他信心的打击也是极大的,也让他彻底服气了,当然还有为属下的军士们开脱的意思在。 许惊鸿虽然面上严肃,可眼中却并没有怒意,想不到对方还挺维护自家兄弟的,这让许惊鸿对这个鲁直的汉子多了几分好感。他笑着上前把田大虎搀扶了起来,说道“军中比试一下武艺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不伤了和气,也算不得什么。我不会因为你和我动过手就记恨在心的,我想你也不有因为败在了我的手上而怀恨在心吧?” “属下不敢……”田大虎老实地回答道,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刚才的慑人气势,从这一点上也可看出这次失败对他的打击之重。 “不过,你还是有错在身的。”许惊鸿待田大虎起身之后,突然转过了话头道:“你身为队中首领,不但不想着怎么操练兵卒们,反倒和他们一起嬉笑打闹,这你可承认?” “我……”在一番挣扎之后,田大虎低头道:“属下认错,我的确对他们疏于管教。” “不是疏于管教,而是放任不管!”许惊鸿看向了那些衣衫不齐的兵士道:“你瞧瞧他们的穿着模样,可有一点我大宋健卒的样子吗?如此军容,竟还被称为边军,真是让人感到羞愧哪!” 众兵卒听他这么一说,有不少人脸上也有些发烧了,有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看到大家尴尬的模样,许惊鸿又是如此说话,田大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队正教训得是,不过有一点属下还是要说一句的。军容如此,实在不全是咱们兄弟的过错,真要论起来的话,上面的将领们是要负上重责的……” “嗯?此事怎讲?”许惊鸿的眉毛一挑,便立刻问道。 “只因为……”就在田大虎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招呼:“第五队的,出来拿粮食了……”却是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第六章 前因后果 “这便是你们中午的饭食?”许惊鸿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所放的三个木桶问道。这是两只半人高,合抱粗的大木桶子,一只里装着黄白难辨的馒头,一只装着不见半点油星,上面只漂浮着几片白菜叶子,清可见底的菜汤,还有一只小了不少的木桶子里则盛着一些咸菜。 这三个木桶是刚刚由兵士们从外面扛进来的,虽然分量上是足够这五十人填饱肚子了,可这质量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虽然这些吃食比之许惊鸿在矿场中的要好上一些,可是这里毕竟是军队啊,岂是矿场的工人能比的,而且这一个月来许惊鸿的饭食也比这要好得多了。 “是的,这就是咱们中午的饭食了。”田大虎能够明白许惊鸿的想法,他也曾惊讶于寻常士卒的艰难:“晚上的饭食稍好一些,十天半月的能见点荤腥。” 许惊鸿在愣了好一阵后才问道:“难道军中都用的如此粗劣的饭食吗?” “当然不是了!”有个口快的兵士见许惊鸿发问,便一边取了个馒头嚼了起来,一边回答:“只有咱们这些普通的兵士才用这些,队正您就不必如此。” “哦?”许惊鸿转眼看向了田大虎,想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田大虎苦笑道:“不错,这是给咱们兄弟用的,队正的饭食等下才会送来。” “这么说来,我军营里还是有好饭菜的了?”许惊鸿说着一拍那木桶:“真真是岂有此理!将士们每日要严格操练的,却只让人吃这样的食物,这战力怎么能够保持?” “这便是属下刚才没来得及说的话了。”田大虎见许惊鸿点到了要紧处,便也接口道:“刚才队正问为何咱们队中的兄弟如此随意,全没点军人的模样,这便是其中一个原由了。若非每日里吃的都是这些玩意儿,兄弟们肚里没有油水,气力难继,何至于整日里无所事事呢?而且咱们这一营几乎也不怎么军演,所以便就得过且过了。” “什么?”许惊鸿听得这话更是一惊:“咱们可是西南的边军啊,若不操练如何能镇守一方?” “这点队正您就不知道了,咱们虽然名为边军,可实际上和那些地方卫军也差不多,毕竟云州离着蛮人的地界尚有些距离呢。那些将军们自然是不会把战力放在心里的……”其中一个叫耿忠的伍长也在此时插了一句,显然他们心里的怨念还是不轻的。 田大虎叹了一声道:“其实何止咱们这里,中原的卫军情况更是不如呢,听说那里许多卫军其实剩下的兵马已经不足在册的一半了……” “这便是吃空饷了……”许惊鸿也忍不住叹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大宋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文武并重,其中也暗藏着许多的罪恶。 “是啊,那些中原的卫军因为生活清苦,饷银不足便逃走了,可咱们这些边军却是逃不得的。这里毕竟是边境,朝廷上也盯的紧,所以那些将军们是绝对不容许有人逃跑的。”田大虎又说出了他们所面对的无奈。 “不过,那些将军们吞没饷银的行为却没有因此而稍减半分……”想必是平日里被压得久了,见许惊鸿如此重视此事,兵士们便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咱们边军本来在饷银上是很不错的,每月都有一两三钱的银子,一年下来也够家里活的了。但是自从三年前叶都督上来后,咱们的饷银就只剩下不到五钱了……” 许惊鸿面上阴晴难定:“竟还有这种事情?这姓叶的如此作为,怎么还能在这军中做都督达五年之久呢?你们就这么任由他盘剥和压迫吗?” “当初也的确有人因此而闹了事,只是却被他很快弹压了下来,而且还杀了几十个领头的。在那之后,军中兵士们便没有再闹过事了……”有个看着四十来岁的兵士显然是在这里呆得久了,对以往发生的一切都很是清楚。 见许惊鸿对这个回答有些不解,田大虎便在旁解释道:“其实他克扣军饷也不是对着全军都用的,那些他亲信的亲卫,以及各所守备都在这里得了不少的好处,他们自然是要帮着叶浩了。象队正这样的身份,这饷银也不会动的,饭食也比咱们要好上许多,如此一来就只有普通的士卒被苛待了,他们多是穷苦出身,也只有忍气吞声。” 许惊鸿这才明白对方的手段高明之处,这种放大抓小,正好在军中形成了严密的等级制度。那些队正、守备什么的不但没有丢了自己的利益,反而得了更多的好处,心理上也得到了满足感,自然便会想方设法地维持现状了。这和当初矿场里那些工头的设置是一样道理,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下面的人的绝对服从,真是好手段哪。 沉默了好一阵后,许惊鸿才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些军士们已经在拿着桶里的馒头,就着那粗劣的咸菜大口地吃了起来。显然对这些本就生于底层的兵士来说,能填饱肚子才是最关键的,至于被克扣些军饷和粮食,他们也便只好认了。正是因为掌握了军士们无所争的xing子特点,那些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将原本属于军士们的钱粮都装入自己的口袋里。 想到这一层,许惊鸿的心里更是恼怒,两世都不是富贵子弟的他,对这种借着手中权势盘剥弱势者的行为更是痛恨。不过愤怒之后,许惊鸿更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因为他发现自己虽然知道了这一切,但却根本无法改变现状。 不,其实应该还有办法的,许惊鸿突然转头看向了田大虎道:“你说如此行为是叶浩成为都督之后才推行的,那为何现在他已经下去了,却依然如故呢?”人在政在,人亡政息这可是国人人治的一大特色啊,怎么到了这里却行不通了呢? “这个属下便不知道了,虽然叶都督已经被降了职,可是他定下来的一切却并没有因此而稍变,那些将军们只是投到了柳巡抚的门下而已,其他几乎没什么变化……”田大虎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而他这一句话,却也点醒了许惊鸿,此事并不全是叶浩一人的事情,而是关系着整个云州卫军中将领利益的事情。想深一层,已经掌握了矿场大权,得了那许多金银的叶浩怎么还会看得上这么点军饷呢,只怕他是用这手段收买军中势力为己所用的吧。 所以虽然现在叶浩已经倒了台,也被查处出了不少问题,但这军饷和军粮的事情却依然被他们隐瞒着,因为这关系着数百军官的切身利益。一旦想到自己面对的是数目庞大的利益集团,许惊鸿就更没信心去改变这一切了。 虽然柳默将他安插到军中的目的就是为了搅动这一池的混水,从而好真正地掌握军权,但许惊鸿却明白一件事情,这么做对自己一定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一旦那些军官发现是自己把这件事情给捅了上去,只怕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而柳默也未必会为了自己一个而得罪云州军中的大小人物,到时候自己便会成为双方和谈的筹码,最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些,许惊鸿的背上顿时就沁出了一层冷汗,同时也又一次确定自己需要足够的势力,这样才能在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时代里安全地活下去。 这时,又有一名火头兵走了进来,冲许惊鸿施礼后,便把手中所提的一个篮子交了出来:“许队正,这是您的午饭,还请慢用!”而后又转身离开了。 这一打岔,终于让许惊鸿走出了自己的思绪,他打开了篮子上的盖子,就看到了内里所放的几道菜,有红烧肉、清蒸的鲫鱼,还有一盘白菜,连那一钵米饭放在一处,倒也有几分的诱人。 众兵士见了,也露出了垂涎之色,有人更使劲吞了下口水。不过却没有人说一句话,显然他们对这样的差别对待已经习惯了。 许惊鸿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到嘴里后,便把几盘菜取出来放在大家眼前:“你们分着将这些都吃了吧。” 军士们在看了许惊鸿好一阵,发现他所说的乃是实话后,齐声欢叫了下,便一起下手把三盘子菜给抢了个干净。 看到许惊鸿如此作为,田大虎眼里更多了几分敬佩:“队正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比哪,便是老田我,在拿到这队正的饭菜后也只是叫几个亲近的兄弟分而食之。你却一下便都给了兄弟们,真是让我敬佩。” 对此评价,许惊鸿只是一笑,然后道:“这饷银和饭食的克扣便是军中操练不勤的关键所在了吧?” “是啊,饷银只有这么点,饭食又……兄弟们哪还有心情操练啊。好在咱们和蛮人已经和平相处了十年了,所以便也就得过且过了。” “哼,这样的事情难道真能一直下去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若无所备,将来一定会吃大亏的。”许惊鸿却道:“看来我知道我这个队正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了。” 第七章 唯一的出路 那些寻常的士卒对许惊鸿他们的对话并不怎么上心,只是自顾地吃着馒头。许惊鸿见他们吃得香甜,也觉得腹中饥饿,便也伸手取了两个馒头就着咸菜大口地吃了起来。他之前一段日子是一直待在矿场中的,那里的条件比之军中更是不如,所以吃这些对常人来说难以下咽的食物并不困难,三两口就把两只馒头吞下了肚去。 其他的军士看到队正能和自己一般大口吃着这些食物,心里也不禁和他又近了几分。人有时候就是如此了,共苦比同甘更易使大家团结在一起。 吃了饭后,众军士便有些懒洋洋地要去各自的营房了歇息一下了,这时许惊鸿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各位且听我一言!” 因为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这个新的队正,所以军士们在听得这话后便都回过了身来,全拿眼睛看向了已经站起身来的许惊鸿,不知他要说些什么。那田大虎也感到有些奇怪,难道许惊鸿在知道如今军中的情况后,还想督促大家苦练吗? 见所有人的注意都落到了自己身上,许惊鸿才继续说道:“咱们现在的处境我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我为刚才对你们的轻视表示道歉!”说着双手抱拳,朝周围的军士们施了一礼。 如此做派,是军士们从来不曾遇到过的,见状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纷纷还礼,只有几个心思通透的,已经从许惊鸿的话语和行动中看出这不过是他引话入正题的手段而已。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因为有上面那些人的种种无理作为,大家才会如此乱了军纪。但是我今天要说的却是难道你们就甘心一直这样下去吗?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改变现在的处境,使自己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吗?”许惊鸿深明对这些兵士说话不能太过曲折,便直接把话给他们挑明了。 果然,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但立刻就有人摇头道:“咱们能怎么办?现在军中都是一样的,难道队正您能想办法改变如今军中的风气吗?即便您有这样的心,只怕也是无力对抗那些手握大权的将军们的,那只会陷自己于绝地而已。” “是啊,我们的确改变不了军中的潜在规则,但是咱们却可以改变自身的素养,从这规则里跳出去!”许惊鸿早已经有了腹案了,当即便反驳地道:“这西南可不止咱们云州卫一支兵马,其他两州难道会与咱们一般吗?只怕是不可能的吧,只要咱们能想法子从这云州的军中跳出去,一切自然便不同了。” “队正的意思是带着咱们投奔其他卫军去?”有不少人对此提议颇为意动,但立刻就有人提出了问题:“这只怕是千难万难的,军中兵士自有定制,怎么可能说动便动呢?” 见大家似乎已经被自己的话有所打动了,许惊鸿便也不再藏着掖着,朗声道:“倒不是说让大家离开云州卫军,而是让大家从眼前的困境里脱身出来。” “这却是什么意思?”这下连田大虎都有些迷糊了,不知许惊鸿这话里有着什么意思。 “虽然咱们云州卫军的军纪已经败坏,战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但是咱们毕竟是边军,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每年一次的军中大演,各位想必是知道的吧?” 许惊鸿所说的军中大演,大家自然都是了然的。为了扬我大宋军威,提高军队的气势,每到春天的时候,宋国境内的卫军和边军都会挑选出一支实力强劲的队伍赶去大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兵演。其中那些特别出彩的队伍更会一步登天,受到朝廷的重赏,从而成为禁军中的一员。这禁军的待遇可比地方上的军队要好太多了,所以所有军队对此都是趋之若骛的。 “队正想通过这种朝廷规定下来的军演来使咱们的地位发生改变?这只怕比离开这云州卫更是吃力哪……”深明内情的田大虎立刻摇头道:“这种事关将士们前程的军演,军中那些将领们可是盯得很紧的,只想让自己的亲信去搏这个机会,怎么可能给咱们这一队人马如此大的机会呢?要知道,这能代表一卫出战的不过百人而已,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地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在此之前就会在营中进行一场大比武。 “即便那些人没有以权谋私,咱们现在的状态队正你也是看到了,每日里清汤寡水地吃喝着,哪来的气力和那些将军的亲兵相比呢?到时候只怕一比就落败了,怎么可能抓到那个万中挑一的绝好机会呢?” 众军士刚才的确被许惊鸿的一番话说得有些激动了起来,但在田大虎这么一说后,便又看清了现实,发现这的确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便又一个个低下了头去。 这时,许惊鸿却放声笑了起来:“想不到我居然会遇到这么一群懦夫,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看来你们的确只配过眼下的窘迫生活了!”说着很是丧气地摇起了头来。 “你……队正,兄弟们不是没有勇气,而是实在太清楚这其中的道道了……” “咱们怎么就没勇气了,若是一样的条件,咱们怎么会比不过他们……” “就是,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怵谁啊……” 将士们显然是被许惊鸿那有些轻视的话语给撩拨起了火气来,纷纷驳斥着许惊鸿,大家并没有察觉到,许惊鸿的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就知道,这些军中男儿都不是孬种,虽然他们已经看清了现状,可只要方法用得得当,他们依然还会被激发出血xing来的,这便是请将不如激将的道理所在了。 不过,只是激起他们的斗心显然是够的,还要给他们以更重要的信心,这样才能让他们真正有勇气去争这个唯一的出路。所以许惊鸿在众人安静下来后便又道:“说得倒是好听,不过你们凭的什么去和那些将领们的亲卫争呢?难道就靠你们的一张嘴吗?” 这话却有些刻毒了,但兵士们却反而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也想到了这一层。无论是操练还是后勤,自己这些寻常兵士是怎么也无法与那些亲兵相比的,那拿什么与他们争呢? 许惊鸿摇头道:“看来你们也只能在嘴上过过瘾了,而实际上,你们永远都不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不,我不认为咱这一队就比那些守备的亲卫差了!”田大虎突然开口道,却是让周围本是很有些丧气的军士们精神为之一振。 “哦,你说这话可有什么根据吗?”许惊鸿笑着看向对方道。 “当然有,其实真要说起来,咱们这些人比那些亲兵应该更能战!至少在军纪上,除了操练不力外,咱们一直都在军营里,而那些亲兵则仗着身份总是外出,谁都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了。如此军纪,怎能成事?”田大虎道:“而且,军中兵士的来源都是一般的,那些善于逢迎拍马的,才会被将领们看中,选为亲兵,论刻苦耐劳,他们也绝不是咱们兄弟的对手。从这两点来看,咱们还是占着优势的。只是……” 见田大虎有些为难地停了下来,许惊鸿便接着他的话道:“只是随着这几年来,大家因为对待遇的不满而荒废了一身的本领,所以真要与那些人对上了,这胜负还是很难预料的,我说的可对吗?” “不错,除了这一层顾虑之外,还有一点更关键的队正您没有提到,那就是将领们会护短的,到时候他们只消一句话,咱们即便取胜了,也会被定为失败者的。”田大虎点头承认。 许惊鸿嘿地笑了:“若是我能够帮你们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你们可肯拼上这一把,为自己的将来去击败那些对手呢?” “当然,咱们自然是想要拼一个更好的将来的!”所有人都同时应道。 “好,我等的就是你们这一句话。那从明日开始,咱们队里就要恢复原来的操练了,所有人都不得懈怠,至于怎么操练,田队副,就交给你来决定了!”许惊鸿一拍手后笑道。 “可是……队正,这一旦真操练了起来,兄弟们的消耗可就大了,这么点粮食完全都不够用的……”田大虎看着那几个已经底朝天的木桶为难地说道。即便你把自己的好的吃食省下来给大家,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哪,这一句话他却没有说出口。 许惊鸿早知道对方会有这样一个问题了,便呵呵一笑:“这一点你们更不必担心了,我自会想法子让大家吃饱吃好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却必须保证从明日开始的操练不得有丝毫的懈怠!” “若队正真能保证大家的口粮问题,咱们一定会好好操练的!”众军士齐声喝道,声音传出了营房,使得周围的那些队伍的兵士也忍不住过来看个究竟了。 第八章 兵马未练,钱粮已备 兵士们散去之后,许惊鸿把田大虎、那个叫耿忠的伍长,以及熊庚、老狗四人叫到了自己的跟前。四人其实心里也都有些不懂,为什么许惊鸿这才来到军中就要搞这么大的动作,而且他又凭的什么确信自己能让兵士们鼓起劲来操练呢? 看着四人不同的迷惑神情,许惊鸿却是镇定自若地笑了:“怎么,你们以为我刚才所说的都是大话吗?” “这个……队正的志向是让老田钦佩的,不过想要达成,只怕还是那句话,千难万难。”田大虎没有太多的避讳,直言说道:“我虽然听说队正和巡抚有着些交情,但要通过他使咱们这些人的处境改善,只怕还是有着重重阻力的。这不光是几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咱们玄字营五千人马,甚至是整支云州卫两万余人,便是巡抚大人怕也没那么大的能力和魄力去整改。而队正您要是真这么做了,只怕立刻会成为整支军队里那些将领们的公敌……” 田大虎败在许惊鸿手上已经心服了,现在见他有心改善大家的处境,心里便更是感动,忍不住把心里话也给说了出来,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表现了。 熟悉他xing格的耿忠见他如此直接,也是有些惊异,但也顺着他的意思道:“是啊队正,即便您真能说通了巡抚大人出面,只怕那些将领们也不会答应的。因为这么一来,便是在动摇他们在军中的地位了,到时候只怕他们会抢在事情无法挽回前对您下手的。” “我知道,若我这么做的话,只怕消息一传出去,我就离死不远了!”没想到许惊鸿比他们的想法更是直接,当即说道。 “既然如此,那队正为何还对兄弟们做此保证呢?”田大虎有着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想通过正常的途径给大家改善现状,即便他们真肯了,也要到年后了,咱们的计划自然也就失败了。所以我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这方面。”许惊鸿说着看向四人:“我有自己的办法来解决眼下的困难,但我希望得到你们的配合与帮助。” “真的?”见许惊鸿说得如此肯定,让田大虎两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但是内心里对此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而熊庚二人更是露出了担忧之色,他们全不明白许惊鸿为的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他应该做的是先在军中扎根,建立自己的势力才对,怎么一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呢?但是既然两人已经认许惊鸿为主了,便也不好说反对的话,只打算定了,无论任何困难,自己都要与许惊鸿并肩面对。 许惊鸿点头之后,对田大虎二人道:“你们在这军中已经有段时日了吧?” “是的,老田来到这云州军中已经快七年了……”田大虎不无唏嘘地道:“当初俺可是北军中的一员哪,因为得罪了上官,才被调到这里来的……” 耿忠也随之道:“我比老田迟来了半年,却也有六个年头了。不知队正想知道什么。” 见对方如此清醒地看出了自己的用意,许惊鸿有些赞赏地冲他点了下头,然后才道:“那也就是说叶浩在施行如今的苛待之法后,你们就一直都在了。我且问你们,将士们人人都能忍受这样的日子吗?就没有人想别的办法打打牙祭什么的?” “这个自然是有了。每次发下军饷的时候,不少兄弟就会想法子从外面弄些吃食来,这是咱们少有的高兴时候。不过就那点饷银,实在不够咱们吃的啊。” “那军中从外面购来食物,就没有人过问吗?还是你们有自己的办法瞒过人去?” “何必瞒什么人呢?这玄字营早就没了那么多的军规了,即便有也是唬人的。”田大虎很不以为然地啐了一口:“他们自己已经坏了最大的规矩,所以对咱们坏其他小的军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即便知道咱们将吃食弄进营来,也没有人会来过问的。” “那怎么进出军营呢?”许惊鸿想起之前自己进营时,可是要查看凭证的。 “只要有队正的牌子就够了,那些守门的将士也不会真把它当回事儿,他们和咱们的情况是一样的,所以不会查得太严的。”耿忠回答道。 “那这事情便容易得多了。”许惊鸿笑了下后,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质挺括的淡蓝色纸张来,放在了桌面上。看到这张上面写着“见票即兑纹银一千两”的银票后,四人同时都大大地抽了口气,真是好大的手笔哪。 要知道,如今大宋的银子是挺值钱的,寻常人家十两纹银便能过上不错的一年了,这一千两可算是一笔巨款了。而许惊鸿就这么随手将这么大笔钱拿了出来,的确让人感到惊讶。 “这一千两银子就交给两位来处置。”许惊鸿把银票推到了田大虎二人的跟前道:“其中的五百两,兑换成每个十两的银锭或是小银票子,剩下的五百两,你们各自拿下五十,其他的就用来支付近段时日兄弟们的伙食吧。” “什么?”田大虎忍不住叫出了声来,许惊鸿的这个安排可比拿出这千两银子更让他感到震撼了。这可是实打实的一千两啊,他当一辈子兵都拿不到这么多银子,可许惊鸿却这么轻易就交给了他来处理。这如何能让他不为之惊讶,为之震动呢? 许惊鸿要的就是这效果,他知道田大虎先是被自己的武艺所压,然后又因为自己的和善而对自己有了好感,但这却还是不够的,他要想真正控制住这一队人马,就必须亮出足够大的实力,而这银票便是最大的筹码了。果然,现在的田大虎已经彻底被他震住了。 “这么多银子,即便要给兄弟们吃好的,似乎也太多了些,只要三四百两已经足够大家吃到明年了……”耿忠有些喃喃地说道。 “我不是让你们只用四百两筹买吃食了吗?”许惊鸿点出了那其他五百两的用途道:“其他的五百两兑换成散碎银子或是小额的银票,是用来给兄弟们发饷的。既然要让大家卖力操练,总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不是吗?” 这话再次让田大虎他们震惊了,许惊鸿居然拿出自己的钱来给队里的下属发饷银,这实在是太也胆大了。要知道这里的兵士都是朝廷的兵马,若是让人知道了许惊鸿的行为,一定会定他个图谋不轨,邀买军心的大罪的。 可是,现在事关着全队五十人的利益,又有哪个会将事情给说出去呢?只怕一旦有人敢生出这样的想法,便会被其他人下手铲除了。这种情况和许惊鸿面对的云州卫中的贪污军饷和军粮的情况是完全一样的。 沉默了一阵后,田大虎才郑重点头:“队正放心,属下一定会照您的意思把事情都办好的。今天开始,兄弟们就能吃上好饭了。” “好,不过我想把这事交给庚伍长去办,我看得出来你以前在军里管的就是这些。” “队正真是好眼力啊,不错之前老耿是俺的搭档,也是之前的队副,这些琐碎的活计都是他统筹管理的。俺还寻思着让他帮着俺做这勾当呢。”田大虎呵呵笑道。 “我看得出来,不然也不会将耿伍长也一并叫来了。想必你和城中某些饭馆也熟,这一点就都交给你来处理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大家都吃好,吃饱,每天都有足够的力气苦练,你能做到吗?”许惊鸿看着耿忠问道。 “属下一定不会辜负队正的信任的!”耿忠没半点犹豫地回答道。 “至于老田,你就继续你最擅长的事情,好好地操练下面的兄弟们吧,这方面你比我可要内行得多了。”许惊鸿说道。 两人都领了命后,便各自去准备了,耿忠更是带了银票往外而去,想必是去准备今天晚上的吃食了。 待到这里只剩他们三人时,老狗才有些不安地道:“队正,这么做是不是太托大了?而且您初来军中就做出这么多事来,怕会竖敌哪。” “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担心。”许惊鸿笑着摆手道:“我想柳默把我安插进军中来,也不希望我就这样籍籍无名地当兵,所以即便我真闹出了什么事情来,他也会兜着的。” 其实许惊鸿之所以这么急着想要做出番事来,是想尽快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矿场里的几个月,已经让他有了清醒的认识,在这个时代,只有手中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有未来。他不但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死去的母亲去拼这一把的,他要让许家付出百倍的代价! 许惊鸿的思想很快又被熊庚的问话打断了:“队正,你从哪里拿来的这么多银子?您就不怕那耿忠拿了银子后一去不回吗?” “银子我自有办法,至于耿忠,我不认为他是这样一个见钱眼开的小人。而且他也应该能看得清楚,跟着我,将来所得到的一定不止这区区的千两白银!” @@@@ 两天没求收藏求票了,收藏不增反掉了,求收藏啊%>_<% 第九章 身边的敌意 上好的羊肉在铁锅里随着水而翻滚着,扑鼻的香气不断地从那里冒出来,传入每个军士的鼻孔里,让大家忍不住总是把目光转向那边,更有人不断吞咽着口水。要知道这些兵士们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到这么多的肉了,现在肉食近在咫尺,怎能不叫他们心动呢? 而更让兵士们心动的,是许惊鸿脚下的一只木箱,里面的银子在日光下闪烁着晃人双眼的光芒,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数百两的白银哪。许惊鸿看着众人不断露出贪婪的神色,便满意地笑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把大家的胃口都吊了起来。 “田队副,就由你和耿忠把银子分发下去吧。”在过了一会后,许惊鸿终于挥手下令道。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箱子里的银子居然会是给自己的?但是很快,现实就告诉他们这的确是真的,因为田大虎他们已经将那些十两一锭的银稞子放到了他们的手上,每个拿到银子的兵士都忍不住用手摩挲起银子的表面,每人脸上都满是惊喜。 十两银子,那可是众军士以前一年能拿到的军饷,现在更是五年都没拿到过这么多的银两了,这让大家都如在做一个美梦一般。不过在发现这是事实之后,所有人都是充满了感激地看向了这个新任的队正,这一刻大家已经承认这个少年是自己等的首领了。 待到所有人都拿了银子后,许惊鸿又指着不远处那正翻腾着的汤锅子道:“各位,从今日开始,你们的饭食便会由人从外面购入,以前那些所用的粗劣食物可以被放到一边了!” 众人看向那口大锅,以及在那里煮得发白的羊肉,都重重地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才一起发出了欢呼。大家的确是被军营里的食物淡出鸟来了,如今有了改善,自然是人人欢喜了,这比起给他们十两银子更对大家的胃口。 许惊鸿淡然而笑:“不过,给你们这些银子,给你们更好的食物却也不是无偿的,我需要你们用自己的辛勤操练来换取这些。从明日开始,咱们这一队的操练就会重新开启,希望各位能够全力以赴地去做好每一个要求,如果各位能做到,那一日两餐本队正都会让人准备丰盛的吃食的。但若有人偷懒,不肯操练,又或是在检验的时候发现达不到要求的话,那也休怪本队正不给他留情面了。” “队正您就放心吧,既然有了吃食,咱们不会光吃肉不做事的,一定让您满意就是!”立刻就有兵士大声地吆喝道,也换来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 “好,那从明日一早开始,你们便要照田队副的意思操练,不得懈怠。如果到时候你们能更好地完成这一切,那在银子和这些吃食上我也不会吝啬的!”许惊鸿满意点头:“现在,你们便先吃了饭,好好休息一晚,准备明日开始的操练吧!” 军士们当即就奔向了那边的汤锅子,开始抢吃起了那些几年不曾吃过的羊肉来,整个营房都很是热烈。而许惊鸿则和熊庚几人转身进了自己单独的营房之中,那里已经另外准备了几个菜式。虽然有时候要讲究与下属间平等相处,可有时候也是需要保持些距离的,许惊鸿对这种尺度的把握还是很恰当的。 “队正,看情况兄弟们很快就会适应这新的变化了。”熊庚笑道。 “有钱可拿,有肉可吃,哪个人能不适应呢?”老狗也笑着说道:“只是他们在操练上真会尽心吗?别是因为这些年来的懈怠,让他们彻底懒惰了吧。” “这倒不至于,我想他们的情况田队副是知道得最清楚的。”许惊鸿看了田大虎一眼道:“平日里兄弟们虽然不怎么操练,但是和你的比斗却是家常便饭了,那他们的身子骨应该还是保持得很不错的吧?” “队正果然看事精准。”田大虎点头道:“虽然已经荒废了一些训练,但兄弟们至少还象个军人的模样,只要狠狠地练上几月,应该能有所收效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给我们操练,希望来得及吧。”许惊鸿点头说完这话,才点着眼前的那几盘子菜道:“来吧,大家不必拘束,就一起用饭吧。” 之后一段日子,许惊鸿所领的第五队便有了全新的变化,每日一大早,五十名军士就在田大虎的带领下从营房跑出,绕着整个营盘跑动了起来,然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他们会来到校场照着田大虎的意思操练武艺,整束队形。这些兵士在这么操练了三五日后,已经从原来的松松垮垮变得象一支军队的模样了。 队中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刻意隐瞒,也瞒不了周围的其他队伍的人,所以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并且在几日之后传到了那个罗栋罗守备的耳中了。 听说许惊鸿在那里不但没有受到任何的刁难,反而收服了田大虎以下的军士后,罗栋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但是第五队的情况焕然一新却是让人有目共睹的,这让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本来,罗栋还想着如果许惊鸿真在那里立了足的话,便以队伍的军纪败坏来对付他的,可现在看来这似乎是做不到了。虽然他也听说了许惊鸿让人从外面买来食物犒赏全队的事情,但那是对方自己掏银子买来的,可不算什么错处。 当然,罗栋也可以强行下令不准外面的食物入军营,但那么一来可就要得罪许多人了,这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要知道,现在军营里的食物已经让许多人都不能下咽了,一些有俩闲钱的都托人从外面买进食物来,若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改变的话,只怕许多人都要恨死罗栋,甚至真有人会对他下手了。所以这事情他也只有忍了下来。 至于所传的许惊鸿把银子发给兵士们一事,他更是无法查清。即便真有这么回事,只要没有确实的证据,是奈何不了许惊鸿的,而那些收了银子的兵士,怎么可能把钱吐出来,并且指正给自己银子的人呢? 全没办法之下,罗栋只得去向玄字营的都统,他的顶头上司楼关海求助了。要知道,当初让自己寻由头对付许惊鸿的可是他啊,现在有了困难,自然只有来找领导求救了。 在听完对方的叙述之后,楼关海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来:“真是看不出来啊,许惊鸿竟还有如此手腕,短短几日内就把全队都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上。现在想要动他可就不容易了。” “都统大人,那咱们该怎么处理呢?若常此以往,许惊鸿动不得不说,便是其他各队也会因为他们而不安分的。要知道他们是将肉食拿到营房里烧煮的,那香味飘到其他人的那边,已经让许多兵士因此而不满了。有不少的队正曾来向末将提出担心,说那些兵士已经不怎么满足于那些食物了。” “哼,这些该死的家伙!他们从不需要上阵出战,咱们大宋还得花钱养着他们,却还要对吃食如此挑剔,他们当自己是什么了?给我传令下去,任何人都不得抱怨,要怨就怨自己没有一个好队正吧。”楼关海有些不快地道。 “可是让许惊鸿这么闹也不成啊,是不是由都统大人下道敕令,让外面的食物不得入军营,这样就能少了许多麻烦了。”罗栋建议道,他自己不敢这么做,却希望上司能做到。 “不成,这样的牵连范围实在是太大了。”楼关海也深明其中的利害,立刻就否决了这个说法:“你也不想想,他许惊鸿一个矿场奴工哪来的钱整日买肉买菜,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而他又与柳巡抚关系密切,你说这其中会没有蹊跷吗?” “都统大人的意思是……” “只怕柳默想找个借口把咱们这些人都收拾了,从而好控制云州卫军,所以才会让这么个家伙进入军中的。他很清楚军饷的事情,便想通过这样的举动来分化咱们上下,从而找到充足的证据,咱们决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所以此事先放任他们自处,我想柳默也不可能不断给他们提供吃食的,一段日子没有收获,便会停了。” “那咱们还要再等等对付许惊鸿吗?” “不错,我想很快机会就要到了,咱们能够名正言顺地将他从军中赶出去,而不怕柳默从中作梗。” “却是什么办法?”罗栋立刻就来的兴趣问道。 “这个,到时候你便会知道了。”楼关海没有回答对方的疑问,只是面带着笑容冲他一挥手道:“你现在还是回去好好安抚住那些人吧。” 待到对方离开,楼关海才有些不快地道:“这个许惊鸿还真是个棘手的麻烦,看来我得小心应付,不能再让他逃脱了……” @@@@ 第二更,今天终于有推荐了,求点收藏和票票的支持啊!!!!! 第十章 远方的敌人 影杀堂 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了几分的寒意,尤其是地处中原腹地的大梁城,更是已有了冬天的感觉。不过忠勇侯府的内堂之中却没有丝毫寒意,反倒是显得暖融融的,只因为在内堂各房中都已经安上了地龙,足可以保持室内的温度了。 但是,此时站在内堂下手处的许家外管事许禄却依然觉得遍体生寒,只因为上面高坐的那个美妇正用愤怒的目光盯着自己,这个能让许家外管事如此害怕的美妇自然便是许家的大妇(河蟹)方氏了。 “你说什么?之前交给你办的事情竟到现在都没办成?你是做什么吃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方氏在过了好一阵后,才冷声问道。 “夫人恕罪,小人实在是尽力了啊!”见到方氏柳眉直竖,嘴角还带着一丝讥诮的模样,熟悉她做派的许禄又是打了个寒战,然后更是跪下求饶了起来。他是方氏从方家带过来的亲信之人,自然是了解方氏脾气的,见她这个模样,已经是到了要重惩自己的边缘了,曾经在方家,还未出阁的她便在这表情后棒杀了不少的奴仆。 方氏也清楚如今自己在许家的处境,少不了这个忠心的管事帮忙,这才按捺下了喷薄而出的怒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小子不过十多岁,而且现在更是身份低到了区区一个矿奴,怎么还收拾不了他?是不是你办事不尽心哪?” “夫人,小的可是用尽一切办法了,这才通过关系使那矿场的场主答应派人除掉那小子。只是没想到那小子不但命硬,运气也好得离谱,那矿场的场主叶滔不但没能除了他,反把自己和兄长叶浩也给搭了进……”说着许禄就把自己所知道的矿场内外所发生的事情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你说前番京城中的一些风雨也是因为那矿场才生出来的?”方氏简直不敢相信许禄所说的话了,只当他是为了推脱责任才随意编出来的,但是如此大事,可不是许禄敢随意编排的了,何况对方一直以来对自己都很是忠心,也的确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再三考虑之后,方氏还是信了对方的话。 “这个小子怎么能搅出如此大的风雨出来,他背后难道有人吗?”方氏说着不由得想起了当日,自己要就地处死了这个伤了豪儿的凶手时,那个突然走出来已经久不问事的老侯爷,莫非是他在后面做了什么事吗? 但是旋即方氏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判断,以许正年的能量,如果要救这个小子的话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一句话便能让自己不敢动手,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老侯爷显然是没有插手的。这从目前许惊鸿没多少改善的环境便能得出端的了,想到没有许正年的压力,这让方氏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到现在依然没有一个头绪,不过以小的看来,若后面没人的话,他是闹不出这么大动静来的。而且事后,他不但安然无损,而且还被巡抚柳默看重,被安排到了边军之中当了一个队正。现在再想暗地里铲除他就更是困难了。”许禄说着更是小心地看向了方氏。 方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才明白过味来,忍不住喝道:“岂有此理!难道我豪儿被他所伤的事情就要忍下去了吗?你是做什么吃的?一个忠勇侯府的心腹之人难道还奈何不了区区一个连蝼蚁都算不上的下级军官吗?” “夫人,那毕竟是军队啊,侯爷虽然在军中威信依然不低,可是却也无法将手伸到下面去,更别提小的这样的小人物了……”许禄赶忙为自己开脱地说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方氏才稍敛了怒气,自己有些事情的确不能明着做得太明白了,不然只怕会惹来老人家的不满,那在许家的日子就没现在这么舒坦了,她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权力可是有限得紧的。“难道就要这么饶过他了吗?”方氏有些无力地念道。 她的话音刚落,那半掩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推了开来。两人都是一惊,他们正在商议着密事,早吩咐了下人们不得近前,怎么还有人敢直闯进来。但随着那推开门的人快步进来,两人的面上稍好看了些,因为来的正是许世豪。 “豪儿,你怎么来了?”方氏有些不安地问道。自从许世豪伤了一臂再也无法如常后,他的xing子已经变得很难捉摸了,便是身为母亲的方氏也猜不透儿子下一刻会做些什么。 “娘,我已经听到你和许禄所说的话了,许惊鸿算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杀了他为孩儿报仇啊?”许世豪大声质问道。自从伤在许惊鸿手上后,他原来对许惊鸿的看不起已经转化成了仇恨,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听到或是看到对方的死讯。 正因为此,方氏在此事上也没怎么瞒着儿子。今天他看到许禄秘密地来见母亲,只当是带来了好消息,便跟着到外面听了起来。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让他愤怒不已的消息,那伤了自己的奴才不但没有死,反而从矿场里脱了身了,这让他如何还能忍受? 看到儿子那因为怨怒而扭曲的面容,方氏的心也是猛地揪紧了,她连忙道:“豪儿你放心,娘一定不会饶过那个奴才的,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个什么队正,便是当了都督,以我们许家和方家的能力,要除掉他也不是什么难事。”说着又放缓了语气:“你身上有伤,别因为这样的人而气坏了自己,快回去歇着吧……” “娘,你一定要答应我尽快把许惊鸿杀了啊,不然孩儿就自己去动手!”许世豪却不理会母亲的劝说,依旧坚持着自己所想,“我堂堂侯府长子嫡孙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奴才!” “好好好,为娘一定会赶紧把这个伤了豪儿的凶手给杀了的……”好不容易,方氏才将儿子劝了出去,然后才寒着脸道:“许禄,我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他尽快杀死!”经儿子这么一闹之后,她原来有些动摇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这个……”许禄虽然为难,但是在看到方氏那双眼睛时,还是点头道:“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其实要杀一个人并不困难……”正在这个时候,又是一个声音从房外传入,这让房中两人再次变了脸色,今天这是怎么了,说个事情总是有人要进来打扰。 方氏有些担心地看着那房门被一个锦袍男子推了开来,没有作任何的斥责,因为她已经听出了来人的身份,正是自己丈夫的其中一个兄弟----许万全了。 作为忠勇侯的子嗣,许万全的身上却全没有半点将领的阳刚,反而显得很是俊美,再加上所着的那一身锦袍,尤其显得他的卓尔不群。 “你先下去吧。”见到这个叔叔满脸带笑地看着自己,方氏忍不住面上一红,随即下令道。许禄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在冲两个主子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叔叔是什么时候站在外面偷听的,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呢?”方氏似是埋怨地问道。 许万全呵呵一笑,似是全没听出对方话里的嘲弄道:“不算太迟,就在豪儿破门而入时,我便在一旁看到了,所以便好奇地过来瞧瞧。却原来是嫂嫂在琢磨着怎么把人铲除啊,兄弟我既然听到这事情了,自然便要为嫂嫂你来分一分忧了。” 一听是因为儿子的卤莽举动才至使事情败露的,方氏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时,那许万全又继续道:“不过这许惊鸿终究是我们许家的子弟,虽然只是个庶子,可也是流着许家血脉的,若是就这么帮着嫂嫂杀了,却似乎也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了,他在许家可从未被人看作过少爷啊。”方氏见对方找着借口,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话不能这么说,若是真当他是寻常奴仆的话,当日伤了豪儿后他也不会能保住xing命了。从此一事上就可以看出,这个许惊鸿还是有些不简单的,若我帮着嫂嫂对付他的事情被旁人知道了,却也不妙。所以小弟我冒了如此大险前来帮着嫂嫂,嫂嫂你总也要有所表示才是啊。”许万全依旧是笑呵呵地说着话儿,但眼里却闪烁异样的光芒。 “你想得到什么?”方氏此时也的确已经没了办法,只得随口问道。 许万全突然走到了方氏的身前,低下了头在其耳畔轻轻地说出了一番话来。这举动让方氏有些措手不及,顿时就怔在了那里。虽然这个时代在男女大防之上还没有那么的讲究,可是男女之间总还是有些礼要守的,岂能如此耳鬓厮磨,何况两人的身份还是叔嫂。 但这举动与许万全所说的话一比,就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在听了他的几句话后,方氏的脸上顿时就生出了一层红云来,身子也忍不住一阵颤抖,再看许万全的神情也自不同了。好半晌后,她才算是稳住了心绪,说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说出这胡话来,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只怕……” “怕得什么,这里就你我二人,难道你会说出去吗?” 看着许万全那张英俊的脸庞,方氏的一个会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半晌后才道:“我还不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呢,怎么都不能答应你那荒唐的要求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从语气和神态上看,她已经很是软化了。 “小弟自然不敢在这事上哄骗嫂嫂了,嫂嫂可听说过影杀堂吗,小弟有办法请到那影杀堂中的一流杀手刺杀于他,这样嫂嫂是不是可以相信小弟的诚意了?”许万全轻轻地说道。 “你所说的那个影杀堂,可是那传言中的影杀帖,阎王令的影杀堂吗?”方氏听得这个名字,连刚才的尴尬都忘记了,连忙询问道。 作为一个深居于后宅的妇人,知道外面的事情并不多,可就连方氏都能知道的事情,那一定是非常有名的了,而这影杀堂就是这么一个在朝廷内外都享有盛名的杀手组织。它甚至可以和大宋在野的两大帮派平起平坐,成为江湖上的第三股势力。 大宋立国两百多年,一切都已经进入了既有的轨道之中,无论是在朝在野,都已经有了稳固的势力。在朝的,自然便是七大家为首的世家力量了,而在野的,则是两大帮派----盐帮和漕帮。 汉朝以来,朝廷便控制了食盐的买卖,不过这私盐因为利润极大,所以一直都不曾禁绝过。到了本朝,对贩卖私盐依旧是施行的严刑峻法,但私盐贩卖者也没有退缩,反倒是为了生存而聚集在了一处,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组织,使得朝廷也不敢轻忽以待,这便是盐帮了。 而漕帮,则是靠着水运起家的。宋国定都大梁,地处中原,而因为前朝大吴定都是在建邺的,所以这南方的经济比之中原更是发达。为了能够将天下财富集于大梁,早在定国之后大宋便开始挖通南北,而成大运河。这运河既成,便需要无数的船只和纤夫来维持交通,这就应运而生了漕帮。 数百名靠水为生的汉子先联合在了一处,而在他们的苦心经营之下,这势力便越做越大,最终成为连朝廷都要避忌三分的庞大力量。 而就是这么一个稳固的在野结构,却在十多年前被一股新的力量所打破了,这股力量就叫做影杀堂。 影杀堂,是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他们到底身在何处,有多少人,组织的首脑是哪些人,大家都说不清楚。大家只知道这影杀堂会下一种影杀帖,只要是上了这影杀帖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过三月的。 曾经,漕帮和盐帮的人因为感觉受到了影杀堂的挑战而派出人手去寻找和对付他们。但是结果则是不但没能找到影杀堂的下落,反而连派出去的人都丢了xing命。之后更是有不少两帮的首脑人物接连被刺杀,一时间影杀堂在江湖中的地位被拔到了两帮之上。更有好事之人将影杀帖、阎王令和刑部的勾决并称,阎王是地府断人生死的王者,刑部则不用说了,这影杀帖能与这两者并列,组可见其在民间的影响了。 开始时,这传言只能在民间流传,官府中人是不怎么将他当一回事的。可是自从几个外放的巡抚被人下了影杀帖所杀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就连朝廷也对这个秘密组织重视了起来。但是就连朝廷官府也对这神秘的杀手组织一筹莫展,最终只得暂时搁置,这也更使得他们的名声为人所知,便是连方氏这样深居简出的妇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名头。 可以这么说,除了七大家的家主以及在宫里的皇帝外,影杀堂几乎已经没有杀不了的人。 所以一听许万全说自己能请到影杀帖,方氏的态度自然是不同了,在犹豫了一下后才道:“若是你真能让影杀堂出手杀了许惊鸿给豪儿报仇,我什么都可以依你……” “等的就是嫂嫂这句话,您就等好吧。”许万全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后转身离开。方氏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依旧心跳得厉害,脸也热得难受,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叔叔的非分要求,她并没有半点的排斥,似乎她也想通过这种作为来惩罚那个近年来越发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丈夫许万友…… 夜已三更,大梁城已彻底安静了下来,虽然大宋没什么宵禁一说,但是如此寒夜,除了更夫之外也是少有人出门的。但是今天夜里,却有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皮裘之中的男子小心地走在宁静的街道之上,他便是许家三老爷许万全了。 只见他一面快步走着,一面还不断地向四周张望着,似乎是防着有人跟踪自己,有时候在转过一个街口后,更会突然调转身来走回头路。如此小心的做法,自然是因为他有一件很机密的事情要办而不想人知道了。 经过几次试探,确认的确没有人跟踪在后之后,许万全才开始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很快就来到了大梁城西的一所有些破败的宅院跟前。而后他便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黑色的纸来,从紧闭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半晌之后,那门就突然开了,一个看似寻常门子的老者笑着冲他一拱手道:“不知客人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来谈一笔生意!”许万全有些不适地回答道,同时从袖中取出了一张银票来,“影杀帖的价格五千两,这是三千两订金还请收下。” “你要杀的人在西南军中?”那老者微皱了下眉后道:“这却有些麻烦,需要再加两千。” “可以!”许万全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的意思,点头道:“事成之后再付四千。” “好,三月之内必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老者说完门便关上了。 许万全看着这间全不起眼的宅子,暗叹了一口气,七千两买一个人的命,的确是太贵了些,这影杀堂的生意也真是好做啊。但一想到自己将要因此而获得的,他还是对事情充满了期待的。在最后看了一眼那宅子后,他便转头离开了。 那间不起眼的宅子在次日便被人发现起了火,里面没有一个活口…… @@@@ 二合一的章节,求收藏啊!!!!!! 第十一章 忌日 寻衅 “喝!”随着一声大吼,许惊鸿手中的长枪全力向前扫去,对面熊庚和苟十八二人急忙用长矛抵挡,但在一撞到后,两人便被枪上所附的劲道扫得脚步不稳,接连后退。 直退了近丈距离,两人才得以站稳了步伐,但还没等他们重新组织起象样的攻势,许惊鸿的枪又如雨点般地刺向了他们的周身,逼得他们不得不继续后退,很快就因为没了退路而不得不弃枪服输了。 周围正在照着田大虎的意思操练的兵士们见状也很是不解,以往许惊鸿修习枪法时也的确很是卖力,但却无法与今日的他相比,今天他的每一招都蕴含了全身的气力,似乎是想把眼前的同伴活活刺死一般。这让大家的心里没来由地起了一阵寒意。 这一天已经是腊月十三了,许惊鸿这一队的兵士们也已经辛苦操练了一个多月,现在整支队伍的模样和一月前那支是完全不同了,看着就象是两支不同的队伍一般。军士们个个精神饱满,一洗当日的颓丧,而且他们的脸上没有半点辛苦操练的劳累,反而都带着满足的笑容。这不光因为他们感觉到了自身的进步,更因为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好。 许惊鸿没有食言,每天都从外面购买进了不少的食物,每一顿饭都有肉食,菜肴也比以往丰富了许多,这让军士们在操练之后能尽快补充体力。而且每过十日,就会在队伍里进行一次比试,但凡能取得好成绩的,都会得到额外的五两银子的奖赏,这就更大地提高了士兵们操练的积极xing,现在都不需要伍长什么的督促,大家便会按时操练了。 不过他们的进步和许惊鸿比起来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意思了。在兵士们操练的第一天,许惊鸿就抽空询问了大家如何使枪与人对决,众人这才知道队正居然不会用枪。当即便由队中使枪最为了得的赵雄单独指点他枪术,而其他人则跟随田大虎操练。 大家都以为许惊鸿想要有所成得要等到明年开春了,却没想到仅是一个来月,他已经完全掌握了使枪的种种手段,并且在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将教授枪术的赵雄打败了。然后就由熊庚和苟十八两人和他对练,在练了不过十日后,他便能以一敌二,到今天更是能凭一己之力杀得两人节节后退,这实在太让大家惊讶了。 见到两人弃矛认输,许惊鸿才没有继续进攻,手中长枪猛地从前扎化为后收,然后从横里射出,正好钉在了校场上的一个箭靶红心之上,然后一声不响地走了开去。这一招使得没有半点滞碍,看得周围的人又是一呆,而其中不少人更是瞧出了许惊鸿心中所藏的杀意。 “队正这是怎么了?今天整天都不见他露个笑脸,以前可从没这样过啊……”田大虎在好一阵后才反应过来,走到依旧愣在当场的熊庚二人跟前询问道。 在他想来,这两个跟随着许惊鸿一起来军营的人应该是能知道一些内幕的,但是这两人却也摇头:“咱们也不知道啊,这几日里队正的心情都不太好,今天尤甚,也不知是什么人招惹了他……” “连你们都不知道?看来应该不是军中的事情了。”田大虎猜测道:“看队正的模样也不会告诉咱们因由的,咱们只有小心应付了……” 两人都深以为然地点头,不知不觉间,许惊鸿在这一队里已经确立了极高的威信,便是他们几个他最信任的人,也不敢在其面前太过放肆。 其实这些人并不知道今天对许惊鸿来说意味着什么,今天正是他这个身体的母亲舞衣的忌日! 虽然这躯体里的那个灵魂是穿越而来,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舞衣的敬爱。若没有舞衣的照顾,许惊鸿或许早就死在当时了,所以在许惊鸿的心目里,她就是自己的母亲。一年之前,舞衣因为身体极度透支而丧了xing命,对许惊鸿来说是一个永远的痛,如今到了她的周年忌日,许惊鸿自然心情便会不好了。 信步在营盘间走动着,许惊鸿的目光却落在了东北方上,那里就是舞衣所待的地方了。突然,他又想到了那件事情,娘亲被那几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从土中挖了出来……后来因为自己受到了重惩,被发落到了矿场,就不知道结果如何了。这让许惊鸿心里更是感到一阵阵的憋闷,几乎想要大喊大叫,回到大梁去将那些人都砍杀了,但最终,他却只能茫无目的地在军营里走动着。 在他的杀意不断涌现的时候,潜藏在体内的道门功法也开始发挥了抑制其杀气的功效,所以当许惊鸿在营中走了一圈后,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许多了。 “娘,我很快就会做出些大事来的,到时候我便能给您风光大葬,让许家的人承受代价了!”许惊鸿最终在心里再次发誓,而后又返回了校场。 才刚来到校场入口前,许惊鸿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争吵之声,这让他的眉头为之一皱:怎么自己才离开这么会工夫,便有人不遵军令地在私斗吗?想到这里,他立刻便走进了校场,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但是进入一看后,许惊鸿便释然了,因为这并不是自己队里的人在发生内讧,而是自己这队的人与另外一队人马在起着争执。 两队人马各自为伍地对峙在那里,口中正骂骂咧咧地挑衅着对方,只是情况还算平静,并没有从舌战上升到动手的高度。许惊鸿当即上前道:“这是怎么回事?” “哟,许队正你终于回来了!”对方的队伍里走出个队正服色的汉子来,看了他一眼后便指着田大虎他们道:“你身为一队队正也不知道好好管教下面的人吗,竟让他们如此没有上下之分,对本队正出言不逊。” 许惊鸿从对方的神态里看出了对自己的不屑和挑衅,便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田大虎:“田队副,这是怎么回事?” “队正,是他们寻事在先,兄弟们忍不住才和他们争吵起来的!”田大虎当即回答道。 “放你娘的狗屁,别他娘恶人先告状!”对面的队伍里立刻就有人粗言骂道,这引来了其他人的一片哄笑,更有不少人也开始辱骂了起来,其中不少人更是骂到了许惊鸿的头上。 许惊鸿的面色陡然一沉,对方这是在寻事了,不过他还是沉着地问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田队副你详细地说出来!” “是,刚才咱们在此操练,这些人就突然冲了进来,说这里他们要用,让咱们赶紧出去。兄弟们自然不肯了,便与他们发生了些口角。没想到殷队正就命人动了手,咱们有两个兄弟被他们打了,兄弟们自然不肯甘休,便与他们争执了起来……” “殷队正……”许惊鸿看向了眼前这个高壮的汉子,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自己这一所的守备罗栋身边第一队的队正了,也算是罗栋的亲信,自己曾在几次点卯的时候见过他。这让许惊鸿暂且压下了怒意,问对方道:“我这位队副所言可是真的吗?” “不错,不过这不是殴打而是教训!”那殷队正显然没怎么在意许惊鸿的态度,傲然一笑道:“咱身为队正,自然有权下令让下面的兵士做事了,他们要是不听,说不得只有教训一番了。许队正对此可有什么意见吗?” 这话使得后面的田大虎等气炸了肺,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看向了大家的队正。一个月的相处,使得许惊鸿成为了大家伙的绝对领袖,任何事情都要让他决定。 许惊鸿嘴角上扬,给了殷队正一个笑脸:“殷队正所言甚是,军中自有尊卑,既然是队正发话了,兵士们自当遵从,若有不听号令的,惩治一番也是应当的。” 见许惊鸿如此说话,不但是田大虎等人,便是殷队正及其下属也有些惊讶:莫非这小子如此没种,知道咱们的厉害便缩头了吗?这让这第一队中卯足了劲想要教训一下许惊鸿一队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还是殷队正反应最快,他不屑地看了许惊鸿一眼:“许队正既然如此说了,咱也不好再为难他们了,不过你记得今后要好好管教手下,莫让他们得意张狂。” “殷队正说得是,我记下了。”许惊鸿点头应道,这让他身后的兄弟们面上更是无光,而那第一队的兵士则都发出了一阵奚落的大笑。 到了这个地步,殷队正也不好再强求什么了,便一挥手道:“既然如此,你们便走吧,老子也不会为难你们了。因为为难一群没卵子的家伙,实在太让咱丢脸了……”说着他放声大笑,其他人也都随之大笑了起来。 “这可不行,因为我还有点事情没有做呢?”许惊鸿却突然沉下了脸来…… @@@@ 小许要发飙了,求票和收藏给他消消火!!!! 第十二章 威慑 本来只当许惊鸿就这么吃蹩走了,却没想到他竟还有话说,这让殷队正的脸色沉了下去:“怎么,许队正还想跟咱们第一队抢着校场吗?” “那倒不是。”许惊鸿摇头道:“咱们第五队也练了有好半天了,让给你们第一队练也无妨。”许惊鸿的话更让第一队的那些士兵们嘲笑不断,这个校场足够五百人马一起操练的了,现在许惊鸿这么说分明就是怕了自己了。 殷队正也想笑一下,但是看到许惊鸿那张全没半点笑容的脸庞时,没来由地,竟生出了一丝惧意来,但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怕着些什么。不过在众人面前,他是不会丢这个脸的,当即冷笑道:“那许队正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呢?” “有,那就是教某些人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话声刚落,许惊鸿的右手已经扬了起来,拿在手上的那柄战刀就连着鞘一起横拍了出去。 殷队正全没想到许惊鸿会突然动手,惊得急忙举起一只手来挡架,随即却发现这一下不是朝着自己来的。只听身旁发出啪地一声,然后便是一声痛叫传来,转身看去时,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名兵卒已经被许惊鸿一刀抽翻在了地上。 “你!”殷队正当即就翻了脸,指着许惊鸿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的兄弟!” 许惊鸿却根本没有理会对方的怒火,手中战刀再次挥出,那边被他一下出手震慑住的第一队的兵卒又有好几个被打倒在了地上。这时那些人才算从震惊里惊醒过来,纷纷挺矛迎战,但是许惊鸿却已经收手退了回去。 “许队正,你竟敢出手伤人,看我不去罗守备那里告你一状!”刚才还很是嚣张的殷队正在见识了许惊鸿那兔起鹘落的本事后,心里已经生出了怯意,自然不敢上前动手找回场子了,而是直盯着许惊鸿大声地喝道。 许惊鸿却压根不为他的话所动,只是面带冷笑道:“殷队正这话我却有些听不懂了。刚才可是你说军中要分上下尊卑的,说我队里的兄弟不从军令,你下令出手打了,怎么现在却又怪我动手教训了呢?” “刚才许队正不在,他们不从军令,我自然是可以代为教训的,但是现在我这个当队正可是站在这里的,而且你也没有令他们做什么事情,凭的什么打我的人?”殷队正森然道。 许惊鸿把战刀握在了手中,似是威胁地冲他们挥舞了一下后才道:“怪不得你们队里的人如此不晓事呢,却原来是殷队正自己不懂啊。我的人不听你这个队正之令,的确要受些惩罚,可你的人出口辱骂上官却该怎么说呢?” “什么辱骂上官……”殷队正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们刚才可是当着大家的面嘲笑和辱骂了我这个队正了,难道我不该教训一下吗?”许惊鸿皮笑肉不笑地道:“这还是手下留情的了,只是抽了他们一个巴掌,若是把事情告上去的话,只怕他们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身后第五队的兵士本来心里大为怨愤的,现在见许惊鸿转眼间就给自己等找回了场子,顿时个个都兴奋了起来,他们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那些人,摩拳擦掌地只等对方动手便给他们一些教训了。 见这架势,殷队正等都打起了退堂鼓来,他们本来是想着找个由头教训对方的,却没成想反被对方抓住了错处,这下可就只有吞下这苦果了。 “许队正果然好一张利嘴,咱今天就不和你纠缠了!走!”说完这话,殷队正便要带人离开。不想许惊鸿却在身后说道:“慢着!”这让他们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怎么,许队正还想做什么吗?莫忘了这里可是军营,起了冲突的话谁都没好果子吃!”这话虽然有些威胁的意思,可实际上却已经是变相的讨饶了。 许惊鸿摇头道:“我不是和你们殴斗而是教训!刚才骂我的可不止那几个人,还有不少人也是张口骂了的,出来受罚便也算了,不然今天你们休想离开!” “许惊鸿,你不要欺人太甚!”殷队正眼看着对方一步步地逼迫,使自己下不来台,也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今天的事情真照许惊鸿的意思办了,再有人被其惩罚的话,自己在队里的威信可就彻底扫地了,这队正的位置也就不保了。 不想面对对方的喝叫,许惊鸿全不为所动:“既然殷队正一定要维护自己的下属,那我只能向上面禀报此事了,我想罗守备一定会秉公处理此事的。” “你……”殷队正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感到愤怒和说不出话来了,这个姓许的显然是抓到了自己的软肋了,才会如此步步相逼的。 今天的这次看似巧合的冲突其实都是罗栋在背后做的推手。他眼看着许惊鸿日子过得逍遥,把第五队完全掌控在手,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了。但是因为有楼关海的提醒,只能哑忍,在忍了一个来月后,他终究还是决定教训一下许惊鸿。 不过由他自己出面还是不成的,所以罗栋就让自己的亲信第一队的殷队正带人去教训一下许惊鸿。在他想来,以第一队的实力,是足够对付第五队的人了,要知道论兵器和平日的饭食什么的,第一队可是这一所里最好的了。 殷队正接下这个命令也没太当回事,他也有些嫉妒许惊鸿的第五队这一个月来的好日子,所以当即便来校场寻事。可没想到真一起了冲突,自己这边的人反而落了下风,若不是自己有队正的身份压着,而许惊鸿那时又不在,田大虎不敢把事情闹大而极力压制的话,只怕他们早就吃上大亏了。 正因为有这个认识,所以在许惊鸿突然翻脸打了他的人后,殷队正也不敢真带人上去动手,因为那样吃亏的依然会是自己。可没想到已经得了便宜的许惊鸿不但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更进一步,这让殷队正有些左右为难了。打,他们肯定不是对手,服软的话,只怕罗栋在知道后会拿自己出气,这却如何是好? 许惊鸿看着对方那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因为母亲忌日的不快消散了一些。其实若是平常的日子,象刚才那样让对方吃了些亏后退却他也就收手了,但偏偏今天许惊鸿心情烦闷,正想找个由头来大打一架呢,自然不会轻易就放过这些挑事之人了。 “怎么,殷队正还拿不定主意吗?那我可就要自己做主了!”许惊鸿说着已经拿起了刀来。虽然他的刀依然藏在鞘中,但是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第一队的兵士们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而第五队的众兵士则适时地向前猛进一步,他们这一个多月来一直都在一起操练,这动作上变得整齐划一,这压力就更大了几分。 “我……你们谁刚才骂了许队正的,出来给他道个歉吧……”没有办法之下,殷队正只得选了个最不伤面子的法子,希望对方看在自己已经退缩的份上,能见好就收吧。 第一队的兵士们早就被许惊鸿的气势所慑,不敢再多言,走出了十多人向许惊鸿行礼道:“是小的一时糊涂骂了许队正,还请许队正原谅!” 许惊鸿这才在一声冷哼之后摆手道:“罢了,既然你们都知道自己错了,我也就不罚你们了!不过你们以后要记住这次的教训,莫要再分不清尊卑上下,遇事先搞清楚自己的能力再做,不然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这话看似在教训那些军士,其实却是说与殷队正听的,这让他的脸上一阵羞红,好半晌后才道:“咱们走!” 许惊鸿也不再阻拦他们,只是最后又说道:“殷队正,你若是不服气的话,咱们就在半月之后的比试里一较高下吧,希望你们还能如去年般从这一所里冲出去!”去年代表第八所去营里比试的便是他们第一队了,这一点许惊鸿还是了解的。 看着那些仓皇而去的第一队兵士,第五队上下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让他们大大地长了面子。从今以后,在这五百人的营地里,第五队的名头势必要打响了。 但是大家的笑声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会就停了,只因为大家看到许惊鸿正沉着张脸看着他们。 “队正……兄弟们也是被逼不过才跟他们起的冲突……”田大虎见状急忙解释道。 许惊鸿却摇头道:“你们太让我失望了,你们还是男人吗,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居然还要忍着!” “啊?”所有人听了这话都傻了眼。 “他们是兵,咱们也是,而且咱们比他们强,怎么就会怕了他们呢?你们自己说,咱们每日辛苦操练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争一口气吗?若是在这五百人里咱们队都镇不住场面的话,怎么去和外面的对手比?” “队正的意思是?”田大虎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以后再有人敢招惹咱们,只管动手,出了事我负责!可若是再有今天这样被人欺负到头上的事情来,就别怪我重罚你们了!”许惊鸿寒声说完,却发现那些兵士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第十三章 应对 “队正咱们要是真如您所说的做了的话,只怕在这五百人中可就要竖敌无数了……”在回到军营之中,田大虎等几个许惊鸿的亲信凑到了一处,忧心地说道。 许惊鸿拿起茶碗大大地灌下了一口水后方斜睨着众人道:“那你以为现在我们的作为就不被其他人所嫉妒和敌视吗?他们每日里只能吃着粗劣的馒头就咸菜,而咱们却能大口吃肉,吃白米饭和白面馒头,你说他们会怎么看待咱们?” “这个……”几人还真无法说什么,周围的那些其他队的兵士现在看大家的目光都已经不同了,那分明是羡慕和嫉妒掺杂着的感觉。 “这就是了,既然对方早已经看咱们不顺眼了,咱们兄弟为什么要忍着被他们欺负呢?军中的道理我想田队副应该比我更明白吧,只有实力才是最要紧的,当你的实力够强大的时候,那些想打你主意的宵小也就不敢来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亮出咱们第五队的实力来,让那些人知难而退!”许惊鸿的话很是在理,让其他几人一时都找不出话来了。 半晌之后,老狗才有些为难地道:“可是队正您想过没有,若这样一来,咱们在这军中可就成了异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给咱们使绊子可就不那么好应付了。虽然那姓殷的不算什么,可罗守备和楼都统若是要对咱们下手的话,只怕……” “嘿,难道他们敢和我们明着动手吗?这可是在军营里,有军规压着的,而且现在柳默的眼睛可也盯着军营呢,若他们两个真敢对咱们下手,只怕下一个就是轮到他们了。我想以楼关海的精明,是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的,断不会因为一时之气而把自己陷于窘境。” 许惊鸿说着又站起了身子来道:“至于你们担心的自己个儿在军营里成为异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不要忘了,咱们辛苦操练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能在几日后的军中大比里脱颖而出,到时候这些人都成了咱们的对头,也不差早上几日了。” “这个……”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认许惊鸿说得对,自己这一队最近已经成了营中的异类了,难道还指望着让其他队中的兵士理解吗?既然已经无法和他们和平相处了,那被人欺负还不如欺负人呢。何况到很快军中大比就要开始,如此行为也能鼓舞下面兵士的信心,倒也算是一桩好事了。 许惊鸿还有一点心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么一来,手下的兵士们就更加地团结在自己的周围了。是男人都有着一些冲动的,无论如何都不想被他人欺到头上来,而现在自己这个队正能保着大家,兵士们自然便会更信任他了。另外,只有不断地与外面的对手交锋,队伍里的气氛才会更加的团结,这也有利于平日的操练。所以许惊鸿是不可能在面对别人的挑衅时息事宁人的。 见几人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想法,许惊鸿便往营房外面行去,这让其他几人都很是奇怪:“队正,这都黄昏了,你还想去哪?” “事情虽然已经传了出去,但闹得还不够大,那罗栋未必就会明白自己的处境,我得去提醒他一下,这样接下来他便会收敛许多了。”许惊鸿扔下这话后,便已经走出了营房。 在刚才差点动起手来时,许惊鸿已经看到校场外有一些好奇的兵卒在那里探头查看,所以现在这事应该已经传遍军营了。如此一来,罗栋必然不会忍这口气了,那他就必须找一座足够大的靠山让罗栋不敢轻举妄动,这座靠山就是柳默了。 果然,见到许惊鸿突然离开,在他们营房前一直转悠着的一个兵士便连忙赶去了罗栋的营房。不一会工夫,他也急忙赶到了楼关海那里。 “荒唐!”在听完罗栋的一番告状之后,楼关海虎着一张脸道。 “都统也觉得此子行事太也荒唐了吧?在军中如此横行,他真当军规管不到他吗?属下现在就带了人去将他给带了来……” “我是说你荒唐!”楼关海一瞪眼把对方后面要说的话给瞪了回去:“我早跟你说了,这个许惊鸿不要轻易去动,要照计划来,你倒好,将我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可是,都统,此人也太放肆了些,每日在军营了好肉好菜的,让周围队伍里的兵士好不难受,不少队正已经跟我这里诉苦了,若再不给他点颜色的话,只怕事情会更难收拾啊。”罗栋连忙为自己分辩道。 “这能怪得了谁了?我早叫你们下手别那么狠,怎么也给兄弟们留点,可你们呢,却只顾着自己舒坦,现在才知道麻烦了吧?”楼关海冷笑几声道。 “娘的,这些饷银大头都是你拿了,只让咱们跟着喝些汤,现在却把一切都推在我们身上,你倒落个轻松……”罗栋在心里腹诽道,但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任何的不满,唯唯称是,问道:“那依着都统大人的意思,是让咱们也改善下大家的伙食吗?” “现在这么做已经太晚了。”楼关海摇头道:“兵士们已经很是不满,这时候改善了,他们只会以为是托了许惊鸿的福,到时候咱们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那该怎么办呢?”罗栋为难地问道。 “今天他带了人和第一队的起了冲突……你就以这个名义把他叫来吧,我提点他几句,希望他能晓事,这样或许还能解了眼下的难题。”说到这里,楼关海见罗栋依旧站在那,便加重了口气:“怎么还不去,难道你不懂我的意思吗?” “属下自然是明白的,可是现在姓许的却不在军中啊。”罗栋苦笑道。 “什么?他去了哪里?” “这个属下就不得而知了,只听人来禀报说他刚刚出了营往云州城而去了……” “不好,他是向柳默告状去了!”楼关海的脸色顿时一沉,“这个许惊鸿还真是个敢想敢做的,一出了事情就找靠山,这下咱想要用身份压他都未必有用了。” “啊?都统大人这话是怎么说的?” “有了柳默这尊神在背后撑着,他难道还会怕了咱们吗?真是小瞧了他的胆子,竟能大到如此地步。”说话间,楼关海的眼里已经闪过了丝丝的杀机:“以前还想只把他赶出军营便了事的,现在看来必须得让他死在咱们手上才成了,不然我们的颜面何存?” “都统想要铲除了他?在这军营里只怕是不成的吧……”罗栋很是担心地道,他担心自己会被楼关海当刀使,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没有足够的理由,咱们当然不可能在军营里动手他了,所以这便需要罗守备你上心了,一定要仔细盯着他,一旦有什么疏漏便是对付他的时候。” “那若他没疏漏呢?” “那就再等等吧,过两日便是咱们云州卫每年一次的大比之日了,看他带着人马日夜操练的模样,应该是准备参与的。到时候,只要咱们在比试里作点手脚,把他清除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上面问起来也好回答,只说这是一起事故,哪次比试不出点事故,死几个人呢?”楼关海得意地笑了起来,而罗栋也在旁附和地笑着。 此时,他们想要对付的目标已经来到了柳默的府上,不过他并没有如两人所猜测的那样正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柳默,因为他知道这种小事对方是不会关心的。而许惊鸿此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另一件更要紧的事情,至于他们的猜测,不过是他为了让对方猜测而设的计谋。 “怎么,小许你今日如何有空来见我啊?”柳默笑着对许惊鸿道。他在军中的一些作为柳默已经通过耳目知道了,所以对这个少年倒也多了几分欣赏,毕竟他让许惊鸿进入军中就是为了生出事来的。 许惊鸿也笑着道:“在下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情想求助于柳大人的。” “哦?却是什么事啊?若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会帮的。”柳默的言下之意还是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是有关即将在军中大比的事情。在下有心在这上面争上一争,不过因为军中原来的规矩,我怕比试有什么不公,所以还请大人能到时莅临……” “这个我倒是可以答应你的。”一番思忖之后,柳默点头应了下来:“到时我会到场的,不过你可要争气着些,莫要刚下了场便输了。” 对于柳默来说,许惊鸿若真能在这比试里取得好成绩是最好的了,这样他在军中的臂助就真的生成了,自然乐得帮这么一个小忙了。而且他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在军中确立一点威信,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了。 许惊鸿见对方痛快答应了,自然很是欢喜,抱拳说道:“如此多谢大人的维护了,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 分类强推期间,求红颜色的票子和收藏啊,小许就要有所发展了,求点后勤资源哪!!!!!! 第十四章 舆论 插曲 转眼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再过三日,便是小年夜了。这云州城中的百姓在热闹和准备了一阵后,也稍稍可以休息一下了。很快地,中原百姓最看重的一个年节除夕即将到来,不过整个云州城现在大家讨论最多的却是即将在年后于城外大校场里举办的云州卫的军中大比。 每年这个时候,云州城四卫两万余人便会齐集城下,在此举行一场大比试。其中那优胜队伍,将能代表整支云州卫军去与各州的卫军争个高下,从而博取更高的出身。虽然说这几年来,云州的队伍还鲜有在全国的大比中夺得好名次的,但这也不影响百姓们对这件盛世的讨论,尤其今年,柳巡抚更是发下告示来,准许寻常百姓到时进内观摩。 这对百姓们来说可是个很难得的欢聚机会啊,把大家的兴趣也吊得更高了。甚至有城中的赌坊已经开出了盘口,让赌客们对天地玄黄四支队伍下注,看究竟是哪一营的队伍能够从两万大军里脱颖而出,代表云州卫军前去大比。 所以这几日里,已经闲了下来的百姓们讨论最多的便是这场比试了,街头巷尾的总是能听到有人在那争论着,哪一营的实力最强,哪一营可以拔得头筹。 时近正午,天依然阴沉沉的,一家简陋的酒家之中,却有不少的酒客正就着菜喝着酒聊着天,他们谈论最多的也自然是军中大比这件事情了。 “要真论起来的话,咱们云州卫军四营实力都差不了太多,所以说那吉祥赌坊这次开的盘口有些不对,那天字营的赔率太低了,而玄字营的则太高了。”有那知道赌场情况的人先拉开了话题。 而这一说开,周围的人便都有自己的看法了:“这位仁兄此言差矣。若是四营军队的赔率都是一般,那咱们还押个什么劲哪?这赌吗,总要有点高低才好。” “说得是,而且四营军将的实力也不是你刚才所说的一般,而是有高有低的,这一点我却是可以作证的。”另外又有个酒客也插进了话来。 “哦?兄台何以如此肯定,莫非你是在军中军卒吗?”众人都好奇地问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个帮着运粮去各军营的而已,因为咱们老板揽下了云州卫各营的军粮运送的差事,所以在下四大营都是到过的。”那人说着哧溜喝了一杯酒,见大家都把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才很是自得地道:“所以别的不敢说,这四营到底谁强谁弱咱还是有些了解的。” “哦?那老兄且说说,让咱们也好长点见识嘛。”众人纷纷要求道。更有那大方的主,指着那人的桌子道:“老板,这位兄台的酒菜钱算在我头上。” 那人见大家都如此说了,心里的虚荣更盛,呵呵一笑:“如此就多谢了。原来这种事情咱也不好乱说的,但既然承了这位大哥的情,我便说一点自己看到的吧。 “先说那天字营,他们是驻扎在离着云州城五十里地的镇南关里的。这五千人马可不得了,兵士们个个强壮剽悍不说,而且还时不时地拉到外面去操练一番,这战斗力自然是没得说了。而且他们这五千多人粮食的消耗也是最大的。 “然后是那黄字营和地字营,那两营各在我云州城的西边两处寨子里。虽然战士们的普遍战力是不如天字营的,可是有那一两队人马依然很是厉害,曾经有蛮子的小股人马袭扰他们,都被他们轻易就杀退了。所以依我看来,这两营也还不错,粮食的消耗也不低……” “那这玄字营呢?”见他说话说了一半又去喝酒了,便有那急xing子的问道:“这可是驻扎在咱们眼前的一营人马哪,你总也知道个大概吧。” “这玄字营嘛……”那人又喝了口酒,才慢吞吞地道:“说句不怎么好听的话,他们也就够抓抓盗匪而已,若与天地黄三营动手,只怕几下就会败下阵来。所以这赌坊所开的盘口还是挺合理的。当然,若你们想要赌下运气,还是可以押下玄字营的,谁也保不准这玄字营里不会出那么两支强悍的队伍。” 众人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顿时就信了几分。随后又有那稍知些军中情况的人道:“这位兄台所言的确有几分的根据,这玄字营里的兵士基本不操练,这一点大家想必也是能感觉出来的。你们可曾见过玄字营开了营门把大军拉出去吗?没有!所以说这玄字营现在也就只能在城里照看一下了。” “是啊,”刚才那人似乎意犹未尽,在对方补充完后又道:“咱再从自己所知道的内幕来说吧,这玄字营在兵马上也和其他三营一般是五千,可这粮食的消耗你们猜怎么的?却只有其他三营的七成不到,而且少有肉食。光是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玄字营将士们的日子不好过了,这日子一不好过,还能有力气去和其他三营拼吗?” “这话有些不对吧,咱可是听说最近一个多月来,城里的肉铺子总有玄字营的人来光顾呢。”有人又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这事我也知道,那被买进去的也就一天一两口猪羊而已,算得了什么?还不够那些将军们塞牙缝的呢,可是这玄字营可有五千兵丁哪……” 这话倒也说得在理,让大家又好一阵的慨叹,大家对这次云州卫军中大比的内幕似乎又有了一些了解,也有那赌xing重的,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从中赚取最大的利益了。 在众人热烈的交谈时,有一个看着比常人要瘦小些的男子一直在那里闷头喝酒,也不插话,直到大家把话说完了,他才摸出几文钱会了钞往外行去,没有人看到在出门时,这个男子嘴角微微一扬,似乎对他们的说话很是不屑。 天正下着雪,那男子一到了户外便给自己扣上了一顶斗笠,这让他整个脸都藏在了阴影之下,让人瞧不真切。在左右看了看,发现街面上没什么人后,便加快了脚步往城西富贵人家聚集的所在而去。不过看他一身简单的装扮,却与那里的住户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觉。 不一会工夫,那男子已经来到了一户大宅子跟前,在又看看四周,发现没人跟随后,他才一步上得台阶,然后伸手敲了敲那紧闭门户上的铁环。半晌过去了,那门却依然紧闭,完全没有打开的意思,这让男子有些迷惑了,便握着铁环继续重重地敲了几下。 依然是一片寂静,这个瘦小男子忍不住便抬起了头,这才发现这门上的红漆都有些剥落了,似乎这里已经有段日子没住人了。这一路行来,男子都是低着头,把容貌隐在斗笠之下,直到现在才显出真面目来。虽然也是和宋人一般的容貌,但是这肤色上却显得更黑了一些,与他的整个形象搭配起来就更有些奇怪了。 正在他感到奇怪的当口,有两个行人从旁经过,见他呆立于这府门前,便上前好奇地询问道:“客人是打外地来投亲的吗?” “是……是啊。”男子犹豫了下后点头道:“我是从并州来的,记得这里曾是叶都督的府上啊,怎么现在却……难道搬到别处去了吗?”他说的乃是大宋官话,但是让人听了总有些别扭的感觉。 那两个行人却没有太过留意,只是指着那宅院道:“不是搬了,是叶都督早就不在了!他犯了事情,已经被朝廷降了职,现在听说是前军的某个都统了……”那人说着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若是想要去投他的话,得去衙门里问个分明。不过……”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呢,那男子已经在一拱手后转身离开了。两个行人看着这个瘦小的背影都有些迷惑了起来:“这人怎么一副神神秘秘的作派啊?” 在这么叹了一声之后,两人路人就又自顾赶路去了。 这么一件小事,对云州城中的官民军来说几乎什么都算不上,因为他们有着更多更大的事情要去办。但是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插曲,对云州,对西南,甚至是整个大宋王朝都将带来巨大的影响…… @@@@ 大戏即将开锣 第十五章 军中大比(1) 云州城中的百姓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卫军将在不久后比武较技的事情,但他们却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其实军中的比试已经开始了。大年后是整个云州卫最精锐的人马进行比试,而在此之前,却还需要从数千的兵马中选拔出足够资格参加到这次比试中的人来,而今日,便是每一所中五百兵卒进行选拔的日子。 雪依然在下着,但第八所的校场上依旧满是人影,数百兵丁齐集在此,也不顾头顶不断飘落的雪花,兴奋地整齐走着,因为今天将会有一出好戏上演。 其实以往那些年的比武对这些营下所来说不过是件例行的公事而已,其实大家都清楚自己的斤两,五百人中也就第一队作为守备的亲信实力最强,大家断没可能与他们一争短长的野心。有时候,甚至都不用比试,直接就让这一队人马代表本所去营中出战了。 但是今年的情况却发生了改变,一个人,一支队伍的突然崛起,使得原来大家都默认的规矩发生了颠覆,变得需要在校场之上真正一展本领了。这个人便是新近才入军营的许惊鸿,这队伍自然就是他所率领的第五队了。 兵士们都对这一战抱着很浓厚的兴趣,不知道最近在军中声名鹊起的许惊鸿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的厉害,而作为一所守备的罗栋在遇到如此挑衅的时候又会有什么办法呢? 早在得知许惊鸿将铁了心与自己为敌之后,罗栋已经有了种种的准备。他会让人在甲胄和兵器上作手脚,只要两队人马一开了战而兵甲出现了问题,许惊鸿他们这一队便会立刻乱了阵脚,从而大败之。然后,他便可以凭借上司的身份斥责许惊鸿练兵不力什么,直接就将他踢出营去, 可是他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许惊鸿的靠山柳默竟会在此事上出手帮他。柳默本人倒是没说什么话,但他却派了一个长史来到了第八所中,说是观武,其实还不是来给许惊鸿撑腰的吗?要知道这一营可有十所人呢,但人家就偏偏只派了人来自己的第八所,这不是冲许惊鸿而来还会冲着谁来的?这样一来,罗栋之前所做下的种种暗地里的勾当就完全施展不出来了。 而更让罗栋感到紧张的则是在比试前各队进行的军演,一支支队伍从自己的高台前走过,许惊鸿所率的第五队展现出来的气势委实让人惊叹,便是自己手下引以为傲的第一队,和他们一比,这精气神上也是差了许多的。而再看第一队的那些兵士时,罗栋便察觉到了他们心中所藏的胆怯之意。 未战而先怯,这还拿什么与第五队作战呢?若是输了,不但把大好的机会拱手相让,而且自己还会被楼都统责怪,罗栋可不想如此。这时,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自己身边一个魁伟的青年身上,他是罗栋的外甥,听他说起是在外学了一身的本事后来军中投效,想要混一个功名的。只因为罗栋手上权力有限,又恰逢叶浩的事情发生,所以不好给他安排什么职位,便先留在了身边做了亲卫。 “小奎哪,你说你在外面学了一身的武艺,可是真的吗?”罗栋在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长史周令后,压下了声音问身边的外甥道。 青年岳进奎忙回答道:“舅父你不是见识过咱的本事吗?我师从一代奇人天山子,只要一剑在手,等闲十多人都伤不了我分毫。”他回答里多少是带着些傲气的。 见外甥如此有信心,罗栋心里就更有底气了:“那你若与人单独一战,你认为这军中能有人是你的对手吗?” “这是不可能的。军中将士的武艺擅长于混战,若是单独一战,他们没一个能成我的对手!”岳进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感觉着自己的机会应该是来了。在军营里已经有几个月了,但舅父却一直不曾真个提拔自己,这让骄傲的岳进奎很不是滋味,这次既然有了机会,他当然不会轻易让它溜走了:“舅父让我怎么做?” “只要你这次真能把我吩咐下来的事情办成了,别说能在军中混个正经出身,便是给你个队正当当也不是什么难事。”罗栋说着看向了站在下面的许惊鸿他们一队道:“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件事情,你的对手将很不简单,一定要小心在意。另外,这一战你不必留手,若能将对手当场格杀是最好的。”说着话时,他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残忍快意之色。 岳进奎连眉头没有皱上一皱,便点头道:“好,我一定不会让舅父失望的。” “你随人下去换身衣服,到其他的到时听安排便是了。”罗栋冲他打了个眼色后,岳进奎便退下了台去,然后罗栋又把身边的亲近侍卫叫了过来,在其耳边小声吩咐了起来。 台下的五百人马,正在随着各自队正的命令而不断摆出各种阵形,让人看了倒也有几分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许惊鸿这第五队身在其中,也与大家一样,但是不少人的目光却是落在那高台之上的。大家的心情还是比较忐忑的,因为不知道今天的比试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是一战成名,还是依旧如故,只在今朝了。 这么操演了近一个时辰后,才有人下令停止,然后便命队伍就地休息,等一下就是真正的大戏,军中比试的时候了。趁着这个机会,田大虎几人便凑到了许惊鸿跟前,小声地问道:“队正,您说咱们今天能有几成把握?” “若是两日前,我想应该只有七成把握的,但是现在却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了。”许惊鸿自信一笑道:“你们也是瞧过那些队伍的模样了,他们能是咱们的对手吗?”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要提防个万一啊。若是他们从中使诈的话,只怕……”到底是久在军中的老人了,耿忠一语就道破了其中的关键。 许惊鸿也点头道:“这一层我早就料到了,旁的不说,就以这次咱们要和罗栋的亲信第一队争这个位置,他便不会轻易就让我们成功的。” “这却如何是好?他终究是一所守备,若他暗地里做点什么的话,只怕咱们可就防不胜防了啊。”众人一听都担起了心来。 “所以我才说是两日前只有七成胜算,但现在情况已然不同了。”许惊鸿说着一指那高台道:“我已经得了确切的消息,柳巡抚已派了人来咱们所里,名为观摩,实际上便是监督了。若是其中有什么猫腻的话,他罗栋可要负上全责的。所以我想这次他想用阴招来对付我们的想法是成不了了。” “原来如此!”众兵士都大大地松了口气,同时对许惊鸿的佩服又加了几分,谁能如他般谈笑就将一个难题给化解了啊。 这边刚安定了军心,那边高台之上已经传来了一阵咚咚的鼓声,将大家重新聚集在了一处。站在高台之上,罗栋感受着掌握兵权的快意,这就更坚定了他的决心了:绝不能因为一个奴隶就使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既然他要挑战自己的权威,那就要把他毁灭! 在人都站定之后,罗栋才道:“朝廷每年为扬我大宋军威,都会于正月之末举办一场军中大比,咱们西南边军自然也不能弱了这名头!而这一战,又关系着我西南军在天下人眼中的形象,所以必须要让最优秀的将士前去,秉承着这一点,我玄字营都统大人规定想要一展身手的,必须在此决出高下,胜者方可再进一步! “今日便是我第八所中自选的日子,有哪几队人马想要去的,便站出来吧!”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只是冷冷地盯着许惊鸿所在的第五队。 没有让他失望,在他声音一落的当口,许惊鸿已经率先走了出来:“禀守备大人,第五队愿意为我西南军,为我玄字营去争这一场胜利!” 看到许惊鸿这么快就走了出来,罗栋眼中闪过杀机,但是面上却还是笑道:“好,能有如此志气,真不愧为我边军之人!” 第一队也在罗栋说了这话后站了出来,而后便没有其他队伍敢站出来了,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实在不敢来趟这混水。 对此罗栋也不强求,只是道:“好,既然只有两队有信心一战,这人选就从你们中间选出来吧。”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今日的比试在规矩上却要换上一换了。以往总是两队厮杀,容易使多人受伤,影响了胜者之后的状态,所以这次本守备决定换一种方式。那便是每队各派出五人代表本队,然后双方捉对一战,只要能有一方胜足了三人,那一队便算是胜出了。” 众兵士听说换了这么个比法,都有些奇怪,那长史周令更是上前一步道:“罗守备,突然改了选拔之法似乎是不妥吧?” 罗栋早知道此人会在这个问题多作纠缠,便呵呵一笑道:“周长史不在军中,可能对我军中的情况了解得不够,本守备这么安排也是为了能选出更好的人才来啊。” “哦,此话怎讲?据本官所知,这军中的武艺和寻常的厮杀可是有很大区别的,一个人即便身怀不俗的武技,可一旦到了沙场上,于万军丛中,这也没多大用处的。怎么罗守备却要让他们以个人的武艺来定胜负呢?” “长史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的确,个人的武艺在万军之中作用很是有限,可是真与敌厮杀时,有个武艺了得的人在自己一边的效果还是很强的。军士们厮杀靠的就是一股血气之勇,若为首的将领一往无前,本事过人的话,自然是会受到鼓舞的,到时与敌交锋时十成的本领很可能就能发挥出十二成来。所以这武艺一道对一个将领来说也是必备的,咱们此番是要挑选最好的队伍,自然不能忽略了此点了。”罗栋早就作好了准备,所以对方一提出自己的疑问,便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周令不过是个奉命观摩的文官而已,既然对方有了确实的借口,他自不好再多作坚持,便在点头之后退了回去。看到他不再多言,罗栋心里就更有了几分信心,提高了声音道:“既然现在只有第一队和第五队想为咱们所尽力,那就由你们双方各派出五人来吧。” 许惊鸿这边的军士们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他们本来是打算以这一个多月辛苦操练而得的本事来让别人知道自己厉害的,却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样。田大虎等几个更是皱起了眉来,对许惊鸿道:“队正,他这么安排只怕其中一定有着什么阴谋,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许惊鸿抬眼看了下那高台上的罗栋道:“显然他是知道论整体实力第一队不是咱们的对手,才会拿出这个方案来的。现在他是长官,咱们只有服从命令,到时再看吧。” “也只好这样了,就由俺老田和队正您一起出战吧。”田大虎是个爽快的汉子,当即就自荐道:“至于另外的人选……”这却让他有些为难了,虽然队里有不少人身怀武艺,可是真论起来还真不咋的。 “老熊,老狗,你们都是身怀武艺的,可敢随我与那些人一战吗?”许惊鸿看向了自己的两个亲信道。他对队里的情况已经很了解了,除了自己外,田大虎武艺也颇为不低,那剩下的三人便必须有一个本事不俗的,所以立刻就想到了一起从矿场来的两人。 “咱们自当奉陪了!”熊庚和老狗对视一眼后道。他们一个是当地的武师,一个曾在拳场打拳,都是和人打过多次的老手了,倒也没什么胆怯的。 “剩下一人该由谁去呢?”许惊鸿看向了队伍中那些兵士,委实有些难以决定了。 “就我去吧!”耿忠自告奋勇地道。 “不成!”许惊鸿却摇头道:“我和老田都去比试了,这队伍总要有个人带着的,你若也去了,谁来带队呢?”其实这只是许惊鸿的一个借口而已,真实原因是他知道耿忠武艺不怎么样,不想让他冒险。 “那就让我去吧!”一个高壮的汉子说道,许惊鸿一看却是当日自己第一次来军营时所见的与田大虎相扑的兵士,名叫郭少平。他也曾见过郭少平的本事,知道他在队伍里也只逊色于自己等几人而已,便点头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许惊鸿这边就已经定好了人选,然后将之报了上去。 不一会儿,那边第一队的也选出了五个人来,然后随着上面的一阵鼓响,一场两队间的捉对厮杀便要开始了。 比试的场所就是在刚才众人演武的所在,此时已经让开了一大块平地来,足有五丈方圆。在开始之前,罗栋又说了一番话,无非就是鼓励全军一定要勤加操练什么的套话,然后他又说道:“这次的比试,无限时间,无限兵刃,只要能将对手击败便是胜者!” “敢问守备,这么一来是不是会伤了人啊?”许惊鸿突然开口问道。 “这校场比武,伤亡总是难免的。如果许队正没这个信心的话,大可以放弃嘛!” 许惊鸿面带冷笑:“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是怕到时候伤了人,守备会怪罪于咱们。” “哼,只要有这个本事,死伤勿论!”罗栋没好气地瞪了许惊鸿一眼:“现在就请两队的代表上前来吧。” 许惊鸿五人大步从队中走出,另一边的第一队也有五个身着军服的汉子沉着而上。看着他们的模样,田大虎口中轻轻地叫了声:“咦!” “老田怎么了?”许惊鸿低声问道。 “这五人除了殷道言,其他几个都不是第一队的。”田大虎哼声道:“其中一个是第四队的队正,其他三个我都没见过……” “殷道言……”许惊鸿忍不住就要笑出来了,怎么那殷队正会有这么一个名字的。不过想想现在的时代,便也释然了。他又压下了声音道:“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了,那几个家伙都不简单,我们必须小心应付。” “这个姓殷的比老田还差着一些,若是让俺对上了,一定能取胜一场的。”田大虎道。 “好,那就安排你去对付此人,我留在最后,想必他们也会将最厉害的角色留在那时候的。其他几个,就交给你们了。”许惊鸿说着看了看剩下的三人道。 “队正放心,咱们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三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五队,你们先派什么人上来?”许惊鸿他们还在商量着的时候,那边罗栋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了:“赶紧派人下场吧。” 许惊鸿明白对方是想看自己这边出什么人,然后好看单下菜碟,但这点哑巴亏是只能吃下去的,便冲熊庚一点头:“老熊,这第一战就由你去吧!” @@@@ 群殴变单挑了,各位没有想到吧?没想到的给点票票和收藏做惩罚,想到的也给点吧,谁叫咱们这么心有灵犀呢? 第十六章 军中大比(2) 在定下策略后,罗栋便有了完整的打算。自己手下,除了殷道言和外甥岳进奎外,就第四队的队正展朝亮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剩下的几个就需要从他处借调了。他倒不是没想过直接用这三人,来个三局两胜,但在一番比较之后,却觉得还是五局三胜的把握更大些,毕竟许惊鸿方面只有这么点人,即便真有好手,也不可能多过自己这边的。 不过这剩下的两人还是有些难办的,最终他想到了向楼关海求助。本来对付许惊鸿就是楼关海授意的,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有靠他了。而楼关海倒也还算痛快,见到他派去的亲信把事情一说后,便将一直于暗地里保护自己的两个马家兄弟调了过来。 作为一营都统,又在边境之上,楼关海总是有些仇人的,所以他的身边除了一般的卫士外还有几个暗藏着的高手,以防有刺客前来。这马龙、马虎两兄弟便是这样的保镖xing质的亲信了。他们虽然不是军中的成员,但是论武艺的话,在军中的多半是敌不过他们的。现在楼关海将他们借出,也足可显示他的诚意了。 有这五个好手在,罗栋就好象是拿了一手好牌的赌客般不再担心任何事情,在他眼里许惊鸿已经败定了。而且有了刚才那几句话,说了拳脚刀枪无眼,那更是为就此一劳永逸地除掉许惊鸿这个祸患埋下伏笔了。 想着自己轻描淡写间就将要把这个祸患铲除,罗栋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一下,随即因为担心身旁的周令看出什么来,才止住了笑,看着着实在有些古怪了。 不过这时大家的注意力显然都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因为熊庚已经大步踏进了那个圈子里,大声道:“这第一战,便由我代咱们队出战!” 那边第一队处,展朝亮便抢先走了出来。他长得瘦瘦高高,和又矮又壮的熊庚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惹来了周围军士们的一众哄笑。不过慢慢地,周围的笑声就逐渐隐去了,因为大家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压力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是他们很少能遇到的。 熊庚如一颗钉子般立在场地的中央,而展朝亮则不断地围着他走动了起来。他的每一步都跨得极大,但是落地时却又非常的轻巧,明眼人一看之下便可猜到这是个身法灵活多变的对手。这也正是他在见到出现的是熊庚后第一个站出来的缘故了,他看得出来,熊庚力气大,脚步稳,但是在速度和灵活上却是弱点,只要自己以强攻弱,必能占得先机。 果然,在展朝亮围着熊庚走了三圈,脚步逐渐加快之后,熊庚原来稳如泰山的情况就有些变了,他也要随着对手的移动而不断转身以对,不然只怕就会将背门要害让给了他。展朝亮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脚下的步子越发地快了起来,直看得人眼睛都花了,但是若能看清楚他的状况,还是可以看到他的步伐大小以及落地的轻重和开始时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许惊鸿在外面看着这一切,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这个展队正好本事哪,身法快到如此境地,居然还能如常人踱步般的自如,只怕老熊要胜他不易啊。” “嘿,若是此战由我来的话,说不定就能胜了。”老狗也看出了不少的道道,感慨道:“这人虽然脚步很快,身法灵活,但是却欠缺了个稳字。只要能够主动出击,扰乱他的步伐,这一战还有得打。可是看老熊的模样,显然是已经有些乱了心神了。” “当局着迷啊,而且咱们先出的人,若是你上去,对方可未必会上这人了。”许惊鸿暗叹了一声,只有期望熊庚的自我发挥了。 熊庚身在局里,被展朝亮围着转了这么多圈后,也的确有些头晕眼花了。好在他与人动手的经验也非常丰富,见这情形知道越拖下去对自己越是不利,便在对方转到了自己面前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声吼,直扑了上去。因为他只是个寻常士卒,并没有自己专用的短兵器,而长矛有不能用在单独厮杀上,所以在与展朝亮相斗的时候,他是空着手上的。 熊庚的身子结实耐揍,所以他打定了主意,便是被人打几下,也要使对方停下脚步来,这样才能扳回一城。可是这一扑却落了个空,此时的他已经头晕不已,在视线的判断上也稍慢了些,致使展朝亮已经闪过去了,他才扑到。 这一招没能命中目标,这让熊庚的处境更是不利了。好在他的脚步够扎实,前扑不到目标后,立即就站定了身子,没有因此而失了平衡。可他才刚一稳住身子,展朝亮便已经杀到了,手中的两柄短枪就如毒蛇吐信般地向熊庚的腰眼猛扎了过去。 刚才罗栋已经跟他作下吩咐了,一旦有机会杀伤第五队的人,就绝不能留情。所以他一找到了熊庚的破绽,手中枪就迅速出击,誓要取对方xing命。 许惊鸿看到对方下手如此狠辣,面色便是一沉,原来只当是一场比斗,现在看来却是要生死相拼了,看来自己和罗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场上的情况已经对熊庚很是不利了,在刚稳住身形的瞬间,对方已经杀招临头,他只有向前一倾,全力闪避。只听哧地一声双枪刺破了他的衣服,才腰上留下了两道血槽,好在他动作够快,才没有被直接刺杀在地。不过展朝亮手上的动作没有稍停,一吞一吐间,双枪再次闪电而出,这次的目标却是熊庚的背门了。 因为熊庚向前一倾间,身子已经完全倒在了地上,背门就成了最明显的一个打击目标。最善于把握机会的展朝亮自然不会放过了,在一步向前时,双枪化前刺为下落,直对着熊庚的后背而来,若是真被他得手的话,熊庚就得被钉死在地上了。 看到胜利唾手可得,罗栋的脸上再次挂上了笑容。他忍不住朝许惊鸿那边看去,想看一看这个眼种钉在折了一阵后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但是许惊鸿的表情却让他失望了,除了面上有些发沉之外,许惊鸿并没有任何的不安和焦急。只因为许惊鸿相信以熊庚的能力断不会这么一下就死在对方手上的,他之所以陷入如此绝地,一定有着他自己的用意。 手中枪向下急刺,展朝亮似乎都能看到对方血溅当场的景象了,这让他的身心都是一松,至少今天为罗栋办成了此事,对方一定会有所表示的。 可是随即,心头的欢喜就被惊讶所替代了,就在他放松的刹那,本来已经倒在地上的熊庚反击了。因为要用短枪刺对方背门,所以展朝亮不知觉地已经来到了熊庚的近前,双脚更是分列在对方的身体两侧。如此景况已经很是危险了,但因为他占着绝对的优势而使得展朝亮疏忽了,如此一来,熊庚便有了翻身的本钱。 就在对方挥枪下刺的同时,熊庚的两条腿已经迅速往两边绷出,实实在在地蹬在了对方的脚踝之上。此时枪尖刚到他的背门之上,因为展朝亮的脚上被踢中而使得力量无法释放,只是在其背上留下了两道血沟。 若是再向下几分,只怕熊庚的身上便要多两个透明的窟窿了。但就这么点差距,却让胜负和生死在转眼间就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感觉到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熊庚发出了一声怒吼,弓起了背来直往上顶去。此时他是为了保命而拼尽了全力,这力道可不是展朝亮能抵挡得住的,何况他的脚下不稳,更是让他被撞得往后倒退而去。 一抓到了反败为胜的契机,熊庚怎么可能放过呢?他在起身的瞬间,已经快速回过了身来,然后猛地冲了上来,一举手间,已经将还没站稳脚跟的展朝亮的一杆短枪夺在了手里,然后用力往前一拉,居然硬生生地从对方手中夺下了一杆枪来。 此时,展朝亮才算是站住了脚,但是熊庚不可能再让他重新走动起来了,手中短枪已经在空中划过,发着呜呜之声向他的天灵盖打来。熊庚是将这短枪当作棍子来使了。 展朝亮急忙闪躲,但是因为脚上被踹了那下到现在依然生疼,所以这步子就比不得刚才了,不但没能再次故技重施,就连这一下都没能彻底躲过去。只听“砰”地一声,熊庚的一下便已经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展朝亮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肩胛骨碎裂的声音,他的心情因此也就更慌了。 而熊庚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既然对方要自己的命,他没道理手下留情的。在一下得手后,已经举步上前,左手紧握的拳头已经随之而上。此时展朝亮已经因为疼痛乱了神志,这一拳又正中他的下颌。 “碰!”展朝亮足有八尺高的身躯硬是被熊庚一拳打得凌空而起,而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拳力透脑而入,在落地后,他就只剩下出气,没有入气了…… @@@@ 纵横中文网四岁了!“有奖大轮盘”活动以及每天订阅捧场消费(300纵横币)还可以玩游戏(切水果)赢取大奖哦,还不快来参加!http:news.zongheng.com/zhuanti/4zn/index.html 第十七章 军中大比(3) 兔起鹘落之间,熊庚二人的生死胜负已经逆转了,而且展朝亮更是命丧人手,这对在场观战的兵士们的冲击不可谓不大,所有人都张着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候他们才知道这次的比试是多么的重要了,重要到以命相搏的地步。尤其是第四队的那些兵士,更是后怕不止,自家队正都这么轻易被人干掉了,还好自己没有上去一争的意思。 而那罗栋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的精彩了,他原来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脸,转瞬就僵住了,然后面色就由红转白,而后又变得铁青,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许惊鸿,似要冒出火来一般。自己竟这样输了第一阵,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手下居然也是如此混不吝,他真想一声令下将人拿下,但是周令在旁,却让他不得不暂且按捺下怒意,寄希望于下面的人给自己挽回这个面子了。 许惊鸿感受到了高台之上那灼灼的目光,但他却全不在意。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和罗栋之间的关系已经水火难容,自己只有不断向前这一条路可走了。 在大家各有所思时,熊庚已经踉跄着回到了队中,立刻便有兵士们上前为他裹伤,他背上以及胁下的伤口还是挺重的,若不赶紧止血,只怕也是个麻烦。许惊鸿赞许地拍了拍熊庚的肩膀:“做得好,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 许惊鸿这话里透出了比刚才更强大的信心,因为胜了这第一场后,他们取胜的把握已经快到十成了。对方那边还有个殷道言,据田大虎所说是要弱于他的,只要自己抓住对方的这一弱点,再加上自己的全力施为,这一场取胜三场的就必然是自己了。 “第一场,由第五队取胜!下面开始第二场的比试!”军中的传令官在看到尸体被搬下后,便发出了号令:“第五队,请出你们的人吧!” 许惊鸿冷笑一声,把目光落在了老狗身上:“这第二阵由你去吧。”说着又压下了声音:“若是不敌,不要硬撑,咱们已经胜了一场,有的是筹码!” “是!”老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许惊鸿便踏步而出。他知道许惊鸿特意如此嘱咐是为了保护自己,这让他更有了无穷的斗志。 那边第一队里派出的是马氏兄弟中的弟弟马虎,一个看着很平常的青年人。两人一照了面,就立刻动起了手来,老狗吸取了刚才熊庚的教训,不给对方以蓄力的机会,拔拳便上。而那马虎也是个急xing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地也攻向了老狗。 老狗和熊庚一样,也只有一杆长矛,而且他在兵器上的造诣也不高,所以这次索xing就空了一双手上来了。那边的马虎却也是徒手而来,这下两人徒手相斗,倒也颇为精彩。 拳带霹雳,呼呼地直往对方的身上要害招呼,但是却全被对方的一双肉爪给挡了下来。这时候大家才发现长相平平的马虎却有一双很不平常的手,足有蒲扇大小的手上青筋毕露,手指关节也比常人要粗大了好几分,显得格外有力。 每一次老狗的拳头与他的双爪碰在一起,都震得他有些发麻,而更难受的是对方双手速度之快,若不是老狗集中了精神,一击不中即收回拳头的话,已经被他拿住了。这马虎的爪功除了凌厉之外,还包含着一种巧劲,只要被其拿住了一根手指,只怕就会因此伤了一只手了。 “好厉害的分筋错骨的爪上工夫啊。”那边熊庚已经包扎好了伤口,站在许惊鸿身边感叹道:“只怕老狗他未必是其敌手啊。” “没想到罗栋竟找来了如此好手,怪不得会想出这样的比武方式!”许惊鸿也感叹地道。他看得出来,老狗虽然一双拳头也是身经百战的,可是与对手这样受过高人指点的爪上好手一比,还是差了一截的。如果是自己来的话,说不定可以用其他方面的优势进行压制,但老狗的一身本事都在拳上,其他功夫却是平平,自然只能和对方斗手上功夫了。这样一来,输掉这一场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果然,在又支撑了十多回合之后,老狗脚上步伐已经乱了,手上也渐渐露出了破绽。马虎觑准了一个机会,一爪攻出,正好拿住了老狗的一条胳膊,然后手上使劲之下,便将他直摔了出去。 “砰!”老狗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那只被人拿住的胳膊更是使不上半分劲来,他知道自己是败了。便也不作任何的挣扎,直躺在了地上。如此一来,即便对方要对他下杀手,只怕也不好动手了。 马虎倒也算磊落,并没有再上前攻击,只是把眼看向了那个传令兵的身上。而那传令兵则把目光落到了罗栋那边,只等他示意。 罗栋简直要气炸了肺,刚才自己手下的人被许惊鸿的人所杀,可是现在明明有一个大好的出气机会,马虎却没有杀了对手替自己出气,实在是岂有此理!但是眼下却又不能真把自己的意思表露出来,而马虎也不是自己的下属,只得恨恨地吐了口气,吃下了这个哑巴亏,冲那传令兵点了点头。 “第二场,第一队胜!许队正,还请派遣你们的人上场吧!” 那边,许惊鸿虽然输了一场,但还是感到有些庆幸,幸好对方没有真对老狗下杀手,不然即便胜了这一次,许惊鸿也会觉得心里不好过的。 而且这个马虎的功夫一显露,许惊鸿还突然发现情况未必会如自己所想般的顺利了。那边还有两个是自己不了解实力的,只怕应该也和刚才那人差不多吧,即便有一个自己足以应付,那剩下的那个家伙田大虎和郭少平能是对手吗?而那个殷道言的本领也自不差,恐怕郭少平还不是他对手,这若是对方也掌握了这些信息的话,对自己可很是不利啊。 这时,见对方又要让自己的人先上场,许惊鸿便决定做点事情了。“等等,我有话说!”许惊鸿突然上前一步道:“如此安排对咱们第五队很不公平!” “什么公平,许队正你不要胡搅蛮缠!”罗栋立刻就呵斥道。 “守备大人,既然是一场公平的比试,为何每次都是咱们第五队先派人上来后,第一队才派人上来的?这不是就象两军对垒般,把敌人的情况掌握后再调兵遣将吗?这样一来,对咱们何来公平可言?所以卑职以为,接下来两场该由第一队先派人上场!” 罗栋的确是打了这个算盘的,但没想到却被许惊鸿一言给道破了,心下委实有些恼羞成怒,但一时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这时周令却在旁开了口:“守备大人,许队正的这个要求倒很是公允,为了公平起见,既然前两场是第五队先派的人选,那接下来两场便由第一队先派遣人上场吧。” 见代表柳默的人开了腔,罗栋也不好再坚持了,不然就显得太过刻意,便点头道:“好,那就照许队正的意思,由第一队先派人出来吧!” 许惊鸿退了下去,心里稍安了些,只要田大虎所说的没错的话,那最终的胜利还是由自己来决定的,而他对自己的能力又很有信心,确信这一次比试的最终胜利是属于自己队伍的。 第一队那边的剩下三人中,岳进奎的目标是许惊鸿,自然不会轻易上场,那殷道言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如此一来,马龙只得出场了。 看这个陌生的家伙长得和刚才胜了老狗的有几分相似,许惊鸿就能大致猜到对方的实力了。便朝郭少平道:“你去吧,小心应付,一旦不是敌手,就赶紧认输,咱们还有两场机会!” 这却是许惊鸿用的田忌赛马的策略了,以自己这边最弱的,却对付敌人的上驷或是中驷,如此一来其他两场应该是能拿下来了。 郭少平点头后,便也大步地走了上去,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大砍刀,正是他上阵杀敌时所用的。而那马龙却一如他弟弟般空手而上,但当大家看向他的双手时,却有些失望了,他的一双手也如常人般模样,显然他的本事并不在一双手上。 反倒是许惊鸿,在其上场后便看出了对方是个腿功上的好手,因为他每走一步都很是扎实,显然在一双腿上倾注了不少的心血。 虽然两人一拿兵器一空着手,但在对峙的瞬间,大家都有一种感觉,第五队的郭少平已经败了! 似乎是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在一站稳脚后,郭少平就在一声大喝之后,迫不及待地抡起了手中的砍刀向马龙的腰间斩去。这一刀无论是力量还是气势上来说都很不一般,但是许惊鸿却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郭少平很快就会败在对手手上了,甚至他的生死,也已经操在了这个面色深沉的汉子手上! @@@@ 纵横中文网四岁了!“有奖大轮盘”活动以及每天订阅捧场消费(300纵横币)还可以玩游戏(切水果)赢取大奖哦,还不快来参加!http:news.zongheng.com/zhuanti/4zn/index.html 最后再诚求收藏和红票的火力支援!!!!!!! 第十八章 军中大比(4) 郭少平这一刀声势极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若是在沙场上面对敌人时,也的确是很厉害的杀招。但是用在两人的单独比斗中,这一大开大阖的招式就有些落于下成了。许惊鸿便有两个办法躲避这一刀,一是后退,一是用铁板桥的功夫闪避,后者更是能立刻让自己化被动为主动。 不过马龙却没有照许惊鸿所想的那样动作,他在刀已临身时依然稳如泰山地站在那里,直到将将要砍到自己的腰上时,才猛地一跃而起。他的弹跳之力的确惊人,居然原地跳起了足有一人多高,很是轻易地就让郭少平这用尽全力的一刀落了空。 “好厉害的轻身功夫,还高傲的家伙!”许惊鸿由衷地叹了一声。他很清楚对方这一跃所展现出来的脚上力道,更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后退的话,暂时的就会受到郭少平的压制,他的刀会连绵不绝地砍出,让对手不断后退,直到将人砍杀为止。当然,从马龙的身手分析,他是不可能陷入危局的。但是许惊鸿也没想到对方在郭少平一刀扫出后不断不避不退,反而想着进攻,这就足以显示出他那强大的自信心,以及高傲的心态了。 要知道两人对战,非是实力上胜出许多是不敢轻易跃上半空的,因为那样一来你就很难有转圜的余地了。而马龙一上来就直跃半空,除了强大的自信,更是对眼前对手的藐视。 郭少平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看到对手跃到了空中,便是一声怒吼之后,便挥刀向上撩去。他在这口砍刀上也是花了多年苦功的,所以这变招也算得上迅速了。 但是这变化对马龙来说还是稍慢了些,就在砍刀化横砍为竖刺的一瞬间,马龙的左脚已经轻轻点出,正点在了刀脊之上。这一招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与当初许惊鸿杀败田大虎的手法很是相似,都是借力打力,一下就让郭少平的一刀歪了方向,从他的身侧刺出。同时,借着这一点借力,马龙更是在空中一个小翻身,来到了郭少平的身后。 “不好!”郭少平一见刀落了空,而对方已经翻过了自己的脑后就紧张了起来。全力把刀控制住后,便想回身再出一刀。可就在他这一回身的同时,呼地一声传来,一股大力已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将他整个人都踢得飞了起来,远远地抛了出去。 这一腿的爆发力极强,郭少平这一百六十来斤的身子居然被直蹬到了人群之中,砸倒了一片全没准备的兵士。而受此一击,郭少平也已全然蒙在了当场,失去再战的能力了。 许惊鸿稍松了口气,总算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两个好手虽然是帮着罗栋的,但却没有要杀自己这边的人的意思。 这一点那边的罗栋也看得分明了,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又胜了一场而有喜色,反而很是不快地哼了一声。楼关海要自己对付许惊鸿,但在这时候却又留了手,这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时,他还真有些迷惑了。 “第三场,第一队胜!”传令官适时地喊了一声,才把因为精彩打斗而震惊的众人给唤醒了过来,他们忍不住大声喝彩。兵士们都是以强者为尊的,这个马龙如此厉害,轻描淡写间就把对手打败了,更让他们钦佩。 对此,马龙并没有任何的激动之意,只是回到了自己队中,和兄弟交换了个眼神后,便不再管其他了。 “现在的战局是第一队以二比一领先第一队,第四阵,由第一队的殷道言出战,第五队要派什么人上来啊?”传令兵在见到一切回归平静后,才继续宣告道。 “俺老田来会一会你!”没有任何的犹豫,田大虎扬声上了场来,他手中依然拿着那两把半人阔的板刀,显得格外的凶悍。 那边殷道言手中却是一把普通的战刀,在气势上要比对方差得多了。但是在面对田大虎时,他依然面不改色,举刀一指:“那就来吧!” “俺早就想见识一下你这个所谓的所中第一队正的实力了!看招!”田大虎没有推脱,随着对方的话音一落,他已经快步冲了上来,手中板刀已经舞成了两团刀光,既防住了对方可能进攻的方位,也是给自己即将砍出的刀劲蓄力。 “来得好!”喝了一声后,殷道言也不留在原地,而是拔腿冲了上来,手中战刀则是高举过头顶,以泰山压顶的方式向着对手直奔而来。 两人很快就接近在了一起,三把刀几乎是同时递了出去,顿时场上就响起了一片“锵锵锵锵……”的交击之声。两人到底是沙场战将,一动上手就是最直接的全力对攻,其火暴和惊险看着比前三场更甚。 其实真论起来的话,前面三场的凶险和惊险是要胜过这次对决的,但是这只是对内行如许惊鸿这样的人来说的。而这里的兵士大部分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对他们来说还是如此直接酣畅的对攻更是精彩,所以大家纷纷为这两人喝起了彩来。 在交手对砍了数十刀后,终究是田大虎因为手中有两把刀而占了些便宜,很快就压制住了对方,逼得殷道言不住地向后退却。而殷道言唯一能做的只是拼命地挡架,寻找对方的破绽,等待田大虎这一轮快刀过去后再寻反扑了。 但是田大虎气息很是悠长,这一轮快刀几乎就没有任何的停滞,如长江大河般奔流不绝,这让殷道言不得不继续咬牙苦等。 许惊鸿其实心里还是有心担心的,毕竟自己这边已输了两场,若这场再输的话可就彻底失败了。不过在看到田大虎的表现后,他却放下心来知道田大虎刚才所言非虚了,对上殷道言他的确有着不小的胜算。 放下了心事,许惊鸿就更多地关注起动手两人的能力来,突然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那殷道言看似是在苦苦招架,已经不可能再有所威胁了,可是不知怎么的,许惊鸿总觉得他的手上是有所保留的,他应该还有厉害的本事没有施展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呢? 突然,许惊鸿眼前一亮,已经知道事情的关键了。殷道言虽然不断后退,但他的脚步依旧没有散乱的迹象,每一步都很固定,这应该是心里有底的表现了。 许惊鸿发觉这一点,便想要向田大虎示警。不想这时候,却见殷道言一个踉跄,使自己的左侧露出了破绽。而田大虎立刻就是一刀砍了过去,他时刻都在注意着对方的情况,一旦有如此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了。 而在田大虎一刀砍出的当口,殷道言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讥笑,然后他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左手便扬了起来,一点寒光从他的手中电射而出,直往田大虎的右边胸口而去。虽然那不是心口,但只要被这暗器打中,怕也是要受伤不轻的,到时候胜负就决出来了。 “是暗器!”许惊鸿恍然道。原来对方一直依仗的最后的杀招边是暗器了,现在田大虎右手刀正攻过来,根本没有防备有此一着,而暗器又来得迅速,他这下可真要着道了。 其他的兵士们也在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许多人对此都很不满意,怎么如此比斗里还会出现暗器这等下三滥的做法呢?但这个时候所有人已经顾不得计较这些了,大家更关注的是田大虎,他会怎么应对。 这一下出手也的确是大出了田大虎的预料之外,他的左手刀才刚从前面收回,根本来不及挡下那暗器,眼看是要中招了。 但突然间,情况却发生了一个更大的转折,那暗器射进了田大虎的身体,然后从他的后背穿出,可是他本人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见血溅出来。殷道言这一杀招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也让他一阵恍惚,分了心神。而这个时候,田大虎的右手一刀已经实实在在地砍进了他的肩膀里。 “扑哧”板刀迅速破体而入,而田大虎在一声狞笑之后,猛地将刀往斜里一带,一下就把眼前的对手给砍成了两截。殷道言此时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是这声音很快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气绝而亡了。 “……”场上的所有兵士都被这突兀的一招,杀气四溢的一招给震住了,居然变得鸦雀无声。虽然大家是士兵,可并没有多少人真上过战场,更别提见过如此凄惨的死法了。就是罗栋的面上也由铁青转为苍白,他感觉着这次的事情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队正,属下幸不辱命!”田大虎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回来,看情况这一战对他的消耗也是很大的了。 许惊鸿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刚才见其使诈,竟放了暗器出来,你怎么还能反败为胜啊?”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想弄清楚的一件事情。的确,明明见殷道言射出了暗器,也命中了目标,可怎么就伤不了田大虎呢? 田大虎咧嘴一笑:“嘿嘿,那还不是俺的运气好?”说着他撩起了衣服来,却发现在他的右胁上有道伤口,但却并不深,显然是被那暗器所划破的了。田大虎放下了衣襟道:“他只是小小地伤了俺,俺还受得了,便给了他一刀!” “原来如此!”所有人都恍然道,都替田大虎感到庆幸不已,若是再过去些的话,那这一下可就射穿脏腑了。 许惊鸿点头称是,让人给他包扎一下,但他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光芒,他发觉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就在大家以为田大虎必会中招之时,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整个身子居然凭空就往左边挪了一挪,那一道寒光居然在擦破他肋下衣物之后射到了后面。 虽然他的动作很是迅速,很是隐秘,但却没有躲过许惊鸿的双眼。再加上之前田大虎那绵延不绝的快刀,让他对这个人有了新的判断。以他刚才展现出来的能力,当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败在自己手上呢? 不过很快地,许惊鸿就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随着殷道言的死亡,第四场比斗也结束了,很快就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现在,双方战成二比二平手,接下来便是第五局了。两队选手上前来吧!”传令兵看了一眼被血染红的地面后说道。 罗栋的面色有些惨白,看着自己的外甥道:“进奎,你有把握取胜吗?”不知道为什么,在见识了殷道言的惨死之后,他已经有些退缩的意思了。 “舅父放心,我一定能取胜的!”在说了这话之后,岳进奎已将腰间的佩剑拿在了手中,一按绷簧,就呛啷一声拔出了一把宝剑来。 他就要随之下场,就听身后一人悠然道:“且慢!” 岳进奎闻声转头看去,那边的罗栋也皱起了眉来:“周长史,不知你还有什么赐教?” “守备派自己的外甥下场一战下官是没有意见的,不过……”周令说着盯了那把宝剑一眼:“此剑可是难得的利器,我想军中的制式兵刃可敌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是不是……” 岳进奎闻言眉毛一挑,便把手中宝剑放回了鞘中:“不错,我不能在兵器上占他人便宜!”说着一伸手间,便已经从身畔一名将领的腰间摘下了一把寻常的佩间来,用手掂量了一下分量道:“就用这把吧!”他的话里透着无比的自信,显然一身艺业非比寻常。 周令此来本就是受了柳默之命尽量帮着许惊鸿些的,虽然见岳进奎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安,可也不能做得太露骨了,只得在笑了下后不再做声。 那边许惊鸿已经拿着他的战刀下到了场中,他虽然心理年龄已经成熟,可在生理上看着依然还有些未脱的稚气,众兵士见状都发出了啧啧的惊叹之声,似乎想不到一个未成年的少年人居然也会下场比斗。 岳进奎也随之进入圈中,冲许惊鸿温和地一笑道:“你若是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一旦我出了手,就收不了手了,到时候徒然丢了xing命。” 许惊鸿扬刀一挥:“多谢阁下一片好心,不过这一战我是为了全队五十名兄弟,断没有后退的可能。” “好,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无情了!”说话间,岳进奎的剑笔直地竖在了自己的面前,眼睛也变得极其犀利,似乎转眼间成了另一个人般。 许惊鸿感受到了对方所迫来的压力,也不敢轻慢,手中战刀横放胸前,只等对方上来了。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半晌没有任何的动静,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是纳闷:“他们这是怎么了?莫非想比谁站得直,站得久吗?” 这些兵士都不理解两人如此一动不动所包含的凶险,但是马氏兄弟却是深明其中关键的,两人的神情变得很是郑重,四只眼睛紧紧盯着两人,不敢放过任何的一丝细节。 一片雪花从空中慢慢地飘落,正好落在了许、岳两人的中间,蓦地,雪花就化作了一片粉末,而在这一瞬间,挺剑而立的岳进奎已经在一声长啸后合身扑了上去。同时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幻作了一片点点的星光,笼罩向了许惊鸿的周身。 许惊鸿也在那吐气开声,然后战刀飞快地横砍一刀,迎了上去。 一个剑如烟花,密集而迅捷,一个却只砍出了一刀,简单而快速。但是奇怪的是两者就在一招出手的瞬间跨过了数丈的距离,撞在了一处。众兵士什么都没能看清楚,只听得一阵如炒豆般的叮当之声,然后两人已经错身而过,背对而立。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此二人果然都不寻常,若能与他们一战便过瘾了!”马氏兄弟几乎是同时感叹了一句。 似乎时间也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停顿了,所有人感觉着自己的呼吸变得极慢,在“漫长”的等待中,一个人突然手一松,手中的兵器落在了地上,一道血痕从他的手腕处浮现,然后顺着手掌蜿蜒而下,最终滴落在地。 那个人正是许惊鸿,他被对方的剑伤了手腕,已经拿不住剑了。似乎这一战他已经落败,一个手中没了兵器的人,怎么和一个剑法超群的对手再战呢? 这时,岳进奎已经缓缓转过了身来,他的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似乎这一个照面已经将他心底的杀意完全勾了出来。在那剑上的血迹滴下的瞬间,他再次冲了上去,此时他的剑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繁芜变化,变得极其简单,只是简单的直刺一剑。 但是这一剑,却已经笼罩了许惊鸿身周一丈,他无论怎么躲避和腾挪都不可能避得过这简单的一剑。似乎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时,无论是许惊鸿所在的第五队成员,还是罗栋、周令等高站在上的人,都认准了许惊鸿必死无疑了。更有不少兵士发出了一声可惜的叹息,为这个少年感到惋惜。一切似乎都已经成了定局,但真会如此吗? @@@@ 祝各位看官中秋节黑皮,这章更了路人得外出一天了,所以提早更这个二合一的!!!最后中秋求下收藏和红票,让路人晚上回来有个惊喜,三块肉!!!!! 第十九章 军中大比(5) 论在兵器上的造诣,许惊鸿这个只是自己以身体的本能而琢磨出一些刀招的新手自然是无法和岳进奎这个自小就得明师指点,已经习剑十载的人相比了。不过他胜在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以及那玄门正宗的内功心法,所以在与对方正面对决时才能支撑一段时间。 但是兵器上的较量毕竟还得靠招式的巧妙和多变,在这一个照面中,岳进奎出手了五十多剑,而许惊鸿那凌厉的一刀只能护住自己身上那些要害,所以还是受了不少的创伤,尤其是持刀的右手更是伤得极重。不过因为岳进奎这一轮剑招实在是太快了,划过许惊鸿身体后,竟没有当时就显出伤来,这也足以说明他在剑术上有着过人的造诣了。 而许惊鸿此时已经感到浑身上下都是刺痛不断,再加上刀已落地,再要面对岳进奎的凌厉杀招可就更是困难了。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很清楚眼前的情况,一旦自己都放弃了,那这一战必然失败,xing命也将留在这里了。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他还要让那些一直欺凌他的人尝到后悔的滋味,许惊鸿是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待毙的。所以在听到身后那人手中长剑发出破空声时,他也以最快地速度转过了身来。 这时,岳进奎的剑已经离他不过五尺了,激起的剑气更是扑面而至,让人寒毛倒竖。但是许惊鸿并没有因此而乱了分寸,他凝聚了全身的力量,静静地看着,在这一刻,他的心进入了完全的空灵状态,就如那入定的老僧,出世的老道一般,将眼前的一切都看得分明。 在这一刻,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就是要胜的许惊鸿莫名地使自己在那功法上的修为推进到了又一个更高的境界,这种执念深合道家的一念之道,这也让他突破到了从未有过的新的高度之上。 就如在看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岳进奎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清晰地被许惊鸿给捕捉到,所以他可以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柄剑缓慢地刺向自己的心口,在那一剑恰恰刺到胸口的瞬间,他的双手猛地拍出,正好将这柄剑夹在了双掌之间。 “啪!”岳进奎以为必中的一剑居然停在了许惊鸿的一对肉掌之间,这让他的神色猛地一变。没有多作考虑,他的力量便猛地放了出去,直袭向了许惊鸿,誓要将剑生生地刺进对方的心脏。 这变故让周围的众人都大为惊讶,他们都以为战斗应该结束了呢,却没想到许惊鸿还能在败中求生,以手夹住了长剑。这一刻,不知因为什么,大家反倒是开始希望许惊鸿能够取胜了,希望他能在如此劣境之下,依然能创造出一个奇迹来。 场面沉寂了下去,无数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这两个用一柄剑连接在一起的人,只等那最后一刻的来临。 十年所修的内力没有半点保留地源源不断地朝着许惊鸿袭去,岳进奎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了。实在让他很吃惊,眼前这个少年居然也有一身精湛的修为,竟不在自己之下,这让他心中的骄傲更不能忍受,今天他一定要手刃此子,以为自己正名。 感受着对方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许惊鸿的额头也冒了汗,他也已经竭尽自己的全力了。在全力施展之下,他的身体机能已经调动到了最强,那些原来还没有问题的创口就在这一瞬间都迸裂了开来,鲜血顿时就染红了他的衣裳。 感觉着鲜血不断流出,许惊鸿明白继续下去只会对自己越来越是不利,要想反败为胜,就必须行险了。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劲力便是微微一松。 正与许惊鸿全力相拼的岳进奎立刻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松懈,他只当许惊鸿就要坚持不住了。既然如此,他便有了计较,在运劲将剑前送的同时,他手上更是使出了螺旋之劲。他要以旋转的力量来破掉许惊鸿的双掌,从而完美地赢下这一场! 在他的旋转劲力展开的瞬间,许惊鸿也感受到了,他的嘴角上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原来他还只想冒险一试呢,现在这把握却又大了几分。 在看到许惊鸿那有些自得的笑容时,岳进奎的心里就是一紧,他感觉着自己似乎是做错事了。但是此时旋劲已出,却已经无法收回了,不然力量反撞之下,他必然大败。这时他只觉得手中的长剑突然有一股向外旋的力量,和自己向内旋的力量正好相反。 “不好!”岳进奎当即就已经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却已经晚了。两股精纯的力量突然以截然相反的方向猛地旋动,那柄普通钢剑顿时就扭曲、变形,最终短裂了。 “喀啦!”一声脆响,长剑顿时就断作了两截,岳进奎的手上只余短短的半尺剑身,剩下的全在许惊鸿的双掌之间。岳进奎的动作也不可谓不快了,就在长剑分成两截的时候,他已经一步跨上,挥剑继续向许惊鸿的胸口刺去,但是如此一来,他显然也就顾不上自我的保护了。 “噗嗤!”断剑以最快的速度扎进了许惊鸿的左边胸口,但就在岳进奎还想用力的时候,他的胯下猛地传来了一阵巨痛。这种疼痛便是他这样从小经过艰苦锻炼的人也抵挡不住,因为男人最脆弱的要害所在被人一脚重重地踢中了。 许惊鸿在定计断剑的同时,已经有了一整套的计划,就在对方剑断冲前的瞬间,他的脚已经狠狠地一脚踢出,目标正是对方的下阴。生死攸关的时候,许惊鸿已经不可能去考虑这招式是不是光明正大了,而且这一下更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在岳进奎一剑刺入许惊鸿胸口的瞬间,他也受了这一脚,然后转眼间便把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鼻涕和眼泪也忍不住同时流下,好不狼狈。而许惊鸿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的左胸近心脏处受了这一剑,鲜血顿时就染红了这边的衣襟,不过他的头脑却依旧清晰,疼痛并没有让他立刻就失去知觉。 “若是如此结束,以罗栋的卑鄙一定会判我们输的,我必须一绝后患,让他找不出任何的借口来!”想到这一层,许惊鸿心中杀念顿起,没有更多的犹豫,双掌间所夹的那截断剑便猛地递了出去。 “哧!”已经疼得作不出半点抵抗的岳进奎就这样被许惊鸿手中的断剑穿喉而过。在喉咙里冒出“咝咝”几声之后,便颓然倒在了地上。他在地上又是一阵抽搐之后,便不再动弹了,鲜血从他的喉头不断流出,在地面上积聚了好大的一滩。 所有在场的人再次震惊了,竟会出现如此一波三折的比斗,如此惨烈的结局,这让大家只知道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罗栋的面色更是一阵惨白,他的外甥死了,他的计划完全失败了,这对他的打击可以说是巨大的,他甚至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第五队的兵士已经奔了出来,来到了许惊鸿的身旁,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给搀扶住了。众人已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大声问道:“守备大人,此战可是咱们胜了?” 看着早已死透的外甥,罗栋真想下令把这个杀人凶手铲除啊,但是比试前可是自己言明勿论生死的,这却如何是好?就在他犹豫难决的情况下,那边的第五队兵士就大声地向他提出了质问,这让他的尊严受到了挑战,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声道:“来人,将这些犯我军中规矩的人等都拿下了!”他决定不顾一切也要杀了许惊鸿和他的那些同党,不然今后还怎么在军中立足呢? “是!”随着一声答应,罗栋的那些亲卫就提着刀枪围了上来。而那边的第五队的兵士见状也急忙拿起了兵器,双方剑拔弩张,几乎就要动起手来了。 另外那些队伍的兵士则愣在了那里,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守备大人竟会下这样的命令,自己该不该从命呢? 这时,从震惊里出来的周令忙道:“慢着!守备大人,你说他们违反军规,却是犯了哪一条了!” “他们在军中擅杀将领,已经是大罪了!周长史你不是军中之人,就不要过问了吧!”罗栋既然已经铁了心了,自然不会再理会这个周令:“动手,但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罗栋,你真是好生的无赖,好生的阴险哪!”在大家的搀扶下,许惊鸿满是讥诮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守备大人:“输了竟要取我们xing命,我们可不会就这样认命的!兄弟们,咱们就让他见识一下咱们的真正本事吧!” 随着许惊鸿的一声令下,那些第五队的兵士立刻结成了战阵,将许惊鸿护在了中间,刀枪并举,只等和对方来一场大厮杀了。 “怎么,看到有人作乱,你们都无动于衷吗?我第八所的兵士们听令,迅速给我剿灭这些乱贼!”罗栋似乎是感觉到了第五队众人的慑人气势,知道以自己身边的亲卫还不足以收拾他们,便下令让其他几队人马也一起出手。 但是其他那些兵士却犹豫了,他们可不是瞎子和聋子,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试问怎么会忍心向无辜的第五队下手呢?虽然他们和第五队的兵士们有着一些过节,但是还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境地,何况在见识了他们的本领之后,这些血气方刚的男儿对他们也生出了敬佩之情,岂是罗栋一句话就能命令得了的? 眼见得没什么人动,罗栋心中就更是愤怒了:“怎么,你们都要作乱吗?再不动手,本守备就当你们都是乱贼的同党处置了!” 威逼之下,那些各队兵士才不得不有所动作,但却也极其缓慢。眼看着自己这几十人已经落在了数百人的包围之中,第五队的兵士们都知道自己是无法幸存了,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却没有一个后悔的,只是拿着兵器死盯着不断上来的军中袍泽,只等他们围杀上来后,做最后的搏斗! 第五队上下竟会如此一心对外,这让罗栋也大感意外。他原来只以为在如此压力下,这些兵士中的大部分会放下兵器投降,那样只要拿下那几个带头的就可以了。当然,其他的人以后也会被处置,但那总比一股脑地全数除去的影响要小的多吧。可现在的情况,已经只有用武力来解决一切了,骑虎难下的罗栋只得铁了心地让各队进攻了。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口,在校场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宣叫:“都统大人到!”随即上千名手拿兵器,甲胄在身的兵士就快步奔了进来,迅速就把第八所的兵士们围了起来。 “都统……”在一阵愣怔后,罗栋才反应过来,看向了校场入口处,只见在十多名顶盔贯甲的亲兵簇拥下,楼关海大步走了进来。 “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自家兄弟却搞得剑拔弩张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楼关海的眉头便深深的皱了起来,但却没有太过惊讶的表现。 “都统,许惊鸿及第五队犯上作乱,属下正要将其拿下!”罗栋急忙说道。 “没有,我们没有这么做,一切都是罗栋的欲加之罪!这里的所有兄弟都可以为咱们作证,还请都统大人明鉴!”许惊鸿此时感觉着自己的身体已经很是虚弱了,但是却依旧强打着精神为自己分辩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楼关海的目光落在了众多的第八所兵士们身上:“谁能给咱一个真相啊?” “的确……的确是罗守备突然下令让我们拿下第五队的兄弟,却不知道是为的什么。”终于在沉寂了好一阵后,有一名军士用忐忑的声音回答了一句。 有了这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地,多数兵士就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本来在罗栋一直以来的强大威望之下,这些兵士们是没有这么大胆子的,但是今天许惊鸿他们已经彻底把他的威风扫在了地上,这让兵士们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再加上多年来被强压的不满,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大家都指着罗栋,说是他不但在公平的比试里作了手脚,而且失败后抵赖诬陷,实在是卑鄙无耻之极! 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就被众人所抛弃了,这让罗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来人,将罗栋给我拿下了!”楼关海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般,立刻下了命令。他带来的兵士们便冲了上去,三两下就将罗栋给拿住了。 直到被人用绳索绑住,罗栋才如梦初醒,大叫道:“都统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你……” “来人,将他的嘴给我堵上了!”见对方竟要点破真相,楼关海立刻截断他的话,下令道。立刻就有一块破布塞进了罗栋的嘴里,让他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许队正,此事本都统会查个明白的,你们且回去休息吧!”楼关海这时才转头对许惊鸿等人说道。 虽然不知道对方此来的目的,这么做又是为的什么,但是许惊鸿却知道此时不能不从令而行了。便在冲楼关海施礼后道:“多谢都统大人及时赶来,才使得兄弟们不至于做出什么错事来。” “都统大人英明哪,竟能这么及时赶到,我想此事柳巡抚也是会很高兴的。”这时,刚才吓得不敢说话的周令也凑了过来。 “军中自有法度,一切都会公正以对,你们就都放心回去吧”再又安慰了许惊鸿等几人一番后,楼关海才带了人离开了。 许惊鸿谢过了周令,这才返回了自己的营房。此时他已经浑身脱力,胸前的剑虽然拔掉了,也包扎了一下,但是这伤势依然极其严重。在回营之后,便被人安排着躺在了床上。 “队正,你说经这么一闹,咱们还有资格代表第八所去参加营里的选拔吗?”忍了一下后,还是有兵士担心地问道。 “是啊,咱们可是得罪了罗守备的,他虽然这次陷害不了咱们,可这资格……” 看着众人担忧的样子,许惊鸿虚弱地一笑:“此事你们不必担心,今天楼都统的到来已经是给了我们一个明确答案了。这次的代表第八所的队伍一定是咱们。” “这如何见得?”田大虎也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他已经改变策略了!虽然不知道他如此决定的原因所在,但至少这个楼关海已经决定用咱们了。至于那个罗栋,我想我们今后应该不可能再见到他了。”说完这几句话,许惊鸿只觉得一阵阵的疲惫感向自己侵袭而来,他受的伤实在很重,现在去了心事后,便再也支持不住了。不一会儿,许惊鸿便昏睡了过去…… @@@@ 各位国庆快乐!!!! 这次路人真是双喜临门哪,今天不但是国庆,而且书还上了精品推荐,实在是让人惊喜不已!!!!在这里,就这个精品推荐的关口,路人诚心再求收藏和红票,让路人的成绩变得更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吧!!!!!!! 第二十章 楼都统的选择 许惊鸿感觉自己完全被黑暗所包围,身体似乎是平躺着的,但究竟身在何处却全没有概念了。似乎自己是在现代的家里,在那个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小卧室中,又似乎是在警校的宿舍里,室友们都不在,而自己却得了病必须静养。 随即,另一个思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这里莫非是忠勇侯府的那个小破屋子里?是那间阴森而潮湿的京畿府大牢,还是矿场那凌乱的废弃洞穴?在许惊鸿感到千头万绪,无处下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心底里发了出来:“你哪都不在,你在军队里!” “对,我已经入了云州卫,我已经是军中的一员了!过往的一切都已经成了历史,我不可能在处在任人摆布的境地里,我已经开始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强大的自信从许惊鸿的心里生出,他的五感也慢慢地恢复了,耳朵可以听到周围静悄悄的,手指也能微微地做着弯曲,而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也慢慢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我是在军中大比的时候,与第一队的人交手时受的伤,在确知大家都不会有事之后才突然晕倒的……”思维慢慢地清晰,许惊鸿的心才安定了下来,只是他感觉着自己的眼皮依然很是沉重,完全睁不开来,而周围也没有兄弟们的声音,这却又是为什么?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醒来了,就不必太过担心,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恢复身体机能。一想到这点,许惊鸿开始慢慢提聚起了丹田的那口似有若无的气息,使之能成形,然后驱使它游走在自己的全身上下,以加快身体恢复的速度。这一运功,许惊鸿就进入到了道家入定的功夫中去了,一时间忘了身外之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惊鸿才从一片混沌里醒过来,此时他的头脑比之前可要清醒得多了,身体也渐渐有了知觉,虽然还有丝丝的疼痛向自己袭来,可是这却让他感到高兴,自己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了,同时他也听到了一些急切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径直往自己所在而来。有了这感觉后,许惊鸿的双眼也随之睁了开来,看着熟悉的军营构造,许惊鸿便更是安心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由外推开,几个人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但在踏入营房后脚步便放轻放慢了许多。旋即,冲在最前面的熊庚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嚷:“队正醒了!”因为他一进屋子,向那边的榻上看去,就见到许惊鸿正朝着自己直笑,这让他大为惊喜。 “别大呼小叫的,打扰到了队正休息怎么……”下意识地,老狗在旁提醒道,但随即也愣住了,他不但明白了熊庚话里的意思,可看到了熊庚话里的意思,许惊鸿真的醒来了。 欢笑之声立刻在第五队的营房里蔓延开来,大家都挤进了许惊鸿的营房之中,个个面带喜悦,却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看到众兵士发自内心的欢跃,许惊鸿的心里也很是温暖,他知道自己从今以后不再孤单,因为他已经有了一批真正的兄弟了。 在惊喜之后,众人才想到了许惊鸿的情况,除了几个队中的要紧之人外,其他人都退了下去。田大虎惊讶地看着许惊鸿:“队正,没想到你的身体如此棒,大夫还说您要昏迷上十天半月才能醒来呢,却没想到这么快您就恢复精神了?” “十天半月……那我究竟昏迷了多久?”许惊鸿听得此言也是一愣,急忙问道。 “你也就昏迷了不到三天吧。”老狗接口道:“真是想不到哪,队正的身体居然如此之好。三天前那大夫见了您身上的伤后,大为紧张,但是在为您诊了脉后却又安下心来,说虽然您内外都有伤,却没有什么大碍,昏迷一段日子便能醒转了。只是我们都不敢相信,您居然在短短的三日后便清醒了过来……” 面对众人的惊喜,许惊鸿却没有半点的喜悦之色:“什么?我已经昏迷有三日了,那营中的大比岂不是已经过了?咱们队……” “队正您就放心吧。”田大虎已经看出了许惊鸿的担心,立刻说道:“咱们从前日开始就参加了营中的大比,兄弟们上下一心,再有这一两个月的苦练,两日内没有一个对手能胜得了咱们,刚才咱们已经在营里夺魁了!” 许惊鸿再是一愣:“竟如此顺利就夺魁了?其他所的队伍就没有厉害的对手吗?那楼关海就没有从中做什么手脚吗?”他显然对这么一个结局很是有些怀疑,别是他们为了安慰我而说的谎话吧。 但是几人却都同时点头:“是啊,一切都很是顺利。咱们也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这却是事实。楼都统也没有刁难咱们,一切都是照着规章进行的,那些其他所里的对手都不是咱们的对手,自然就要由咱们夺这魁首了!” “是啊,如今咱们队里可说是双喜临门哪,不但队正安然无恙,而且还能代表所里去军中大比,咱们第五队在队正带领下今后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听得众人兴致勃勃地憧憬着将来,看着他们欢欣鼓舞的模样,许惊鸿心里的疑惑却也不好出口了,因为那会打击到他们的信心。 许惊鸿对楼关海虽然不熟悉,但他依然不相信对方真会如此的大公无私,会眼看着自己这队与他没有半点瓜葛的队伍代表玄字营去争夺军中的魁首之位。再联想到当日自己等被罗栋下令围住时,也是楼关海的及时出现才替大家解的围,这两件事实在太不正常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许惊鸿忍不住在心里问道。 同时,也有另一个人也在问着相同的疑问:“为什么?都统大人为何要帮着那许惊鸿的队伍,让他们有机会从咱们玄字营中杀出去,有如此一个得到提拔的好机会?”一身白衣的袁先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从容气度,眼里冒火地盯着楼关海道,全没半点身为他人幕僚的自觉。 楼关海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案上的茶水,然后才用不带半点感情波动的语调道:“袁纲,注意你自己的态度。你不过是被都统的一个幕僚,有什么资格如此盘问于我?” “你……”袁纲闻言全身便是一顿,旋即冷笑道:“你莫要忘了我这个幕僚是从哪里来的,若不是我一直在旁协助着你,你以为你能在这军中安然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说到这里,楼关海将手中的茶杯往案上一顿:“从今天开始,我想我已经不必再在乎你的身份了!” “你……”袁纲气得用手指着楼关海,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而这个时候,在楼关海的营房之外传来了一声赞叹:“楼都统说得好,你要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竟敢在都统大人面前如此放肆,真真是好大的胆子!”说话间,柳密带着微笑漫步走了进来。 “你是……”袁纲可不认得这个进来的中年文士,便用疑惑的语气询问道。 “在下柳密,乃是当今云州巡抚柳默柳大人的族中兄弟。今日是特来跟楼都统商议一些事情的。”柳密说着朝楼关海弯腰施了一礼。 “楼关海……你竟已经和柳默勾结在一处了,你竟敢如此……” “什么叫勾结,这位幕僚你也太放肆了吧?”柳密面带冷笑地道:“我家柳大人乃是朝廷指定的云州巡抚,最近更是接掌了云州的军务,而楼都统又是军中将领,咱们与他商议一些事情,又触犯了什么王法了吗?” 这话顿时让袁纲呆在了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对方所言句句是实,让他如何能够反驳呢?但随即,他的脸上就露出了凶狠之色:“楼关海,你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朝廷定你的罪吗?你莫要忘了,你的许多事情我都是掌握的……” “所以,本都统自然是不会让你离开的了!”楼关海的话音刚落,就有两条身影挡在了袁纲的面后,封住了他的一切退路,正是马氏兄弟! “你……楼关海,你真要与我叶家为敌?”事到如今,袁纲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将自己的后台给报了出来,一者是为了给楼关海施压,二者也是在警告柳密及其后面的柳默,让他们仔细掂量着,莫要真对自己下了手。 不想面对如此威胁,楼关海二人却只是一声不屑的冷笑,楼关海更是直言不讳地道:“叶家!若他们真有能力对付我的话,我倒真有些怕了他们,可惜他们连自己人的叶浩都保不住,这就说明他们的手根本就伸不了这么长,我又何必怕他们呢?” “都统大人的看法极是。”柳密也冷笑道:“这里可是西南,更在军队之中,即便叶家在朝廷里的势力再大,也插不进手来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只留一个叶浩在这里孤军苦战了,更不会让你委身在都统大人的帐下当差。” 见两人如此说话,袁纲的心就更是沉了下去,因为他很明白这两人所说的都是实情! 三十年前,七大家联手将在军中生命显赫的风烈空害死在与北胡的战争之中,他们从而保证了自己在朝中位置的稳固,但是依然有着不利的一面,那就是从此七大家在军中声明狼藉,他们的力量再难伸进军队里去。这也是七大家这几十年来一直还不敢对皇权形成真正威胁的原因所在了。 别说是叶家这样的从来是以文官身份把持朝政的家族,便是许家这样的武将世家,在那次事情后也受到了军队的排斥,许正年还能靠着自己以前的声望对军队有所影响,但他的儿子可就彻底失去对军队的影响了。当然,这其中是不是另有力量在指使着军队,这一点他们是到目前都没有查明白的。 不过七大家的精英分子还是很明白(河蟹)军队的力量的,虽然他们把持了朝事,虽然军队需要各地的钱粮养着,但这军队毕竟是一股可以决定成败的大力量,所以他们也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军队里去。 三十年后,当年的事情已经被大多数人所淡忘了,七大家这才能让一些自家的人和亲信之人进入军中。叶浩便是叶家重点培养出来的一个军中将领,而这个袁纲则是叶家之前通过叶浩而安插在楼关海的身边,用以控制他的一颗重要棋子。 往日里,楼关海可从不敢将袁纲真当作自己的幕僚,反是以先生之礼相待,而袁纲也是坦然受之。只是他并不知道,楼关海在每一次要向这么个布衣禀报一切,并且要听其教训时的心里是多么的怨愤,只因为那时不敢表露出来而已。而今天,一切都不同了,楼关海自然不会再留任何的情面了。当然,他之所以会突然反目的原由并不是因为这种态度上的缘故。 就在许惊鸿他们要在所中大比之前,楼关海再次和柳默见了面,对方更是对他大加赞赏,说道会在过了年后向朝廷举荐他取代叶浩成为云州都督。对此,楼关海一开始并不以为然的,但是在几次接触后,他却察觉到了柳家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势力弱小,这就让他有所心动了。而更让他产生想法的,是柳默的态度,他是以平等的朋友间的关系来和他说事的,而不是如叶家般将他作为一个奴仆或是棋子。 几次试探之后,楼关海的心思就有些变化了,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因为叶浩毕竟在军中有数年的根基,自己若是真与叶家为敌的话,将来怎么面对种种问题呢? 对此柳默却给出了一个看法:“叶家虽然看似势力极大,可是真能对我西南起什么影响吗?以前或许可以,因为有叶浩在,可现在他是自身难保,难道还能有什么作为吗?别说是楼都统你了,便是一个许惊鸿他们都动不了,这不正是说明他们的在西南的无能吗?” 这话正说中了楼关海的心事,许惊鸿是把叶浩给整下去的罪魁祸首,现在却依然好好地在军中。连这么个小人物叶家都拿他没办法,那自己何必顾忌他们呢?人总是有尊严的,何况是楼关海这样一个堂堂都统,七尺男儿?叶家将他视为奴仆,连个派来的下人都敢对自己颐指气使,他心里早就不满了,现在再经柳默这么一说,他自然就不打算忍耐了。 为了让楼关海更一步地靠向自己,柳默又提出了一个方案:“如果都统大人还怕叶家,那咱们就来做一个试探吧,把许惊鸿抛出去,看看在西南叶家究竟还有什么本领。” “此话怎讲?”叶浩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不是也要参加到明年春天的大比中来吗?都统何不给他这个机会呢?如果叶家连区区一个队正带人从西南的军演里夺取好成绩都改变不了的话,那都统以为他们还能奈你何吗?” 这的确是个试探的好手段,楼关海在考虑之后便同意了下来。不过为怕许惊鸿他们队伍实力不济,出了自己的玄字营也无法在军中立足,他还是决定考较一下许惊鸿他们的能力,这才有了罗栋在所里比试时所闹的那一出。马氏兄弟正因为已经受了楼关海的命令,才会在与人比试的时候留着一手,没有伤了老狗他们的xing命。 其后,许惊鸿他们果然没有让楼关海失望,在那种不利的情况下都胜出了,所以他才会及时出现,帮他们解了围。并且在今天的营中大比里为第八所第五队创造了便利的条件。当然,这一切身在局中的田大虎等人是全然不晓的。 本来,楼关海还不想和袁纲把面子撕破了,但是他刚才的无礼,使得已经不想再受制于叶家的他再难忍耐,所以才会突然爆发,和对方彻底决裂了! 看到这情景,袁纲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脸色顿时就难看了。他很是后悔,自己实在太卤莽了,居然和对方彻底把话说僵了,这下想向叶家禀报都不可能了。不过他还是尝试着争取道:“楼都统,你可莫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了自己的前程哪。现在改过还来得及……” 看到以往总是盛气凌人的袁纲软化了,楼关海大为畅快,他更不想回到以前了,手一挥道:“将他给我拿下了,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于他!” “遵令!”马氏兄弟答应了一声,便一人一边架着袁纲出去了。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马龙一伸手却已经把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再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都统大人不愧是军中大将,办事果敢非常,柳密佩服!”柳密见状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争取到对方了,自然欢喜不已,要夸上几句了。 “呵呵,柳兄太过夸奖了。对了,不知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啊?”楼关海因为去了一块心病大为欢喜,便笑着道。 “在下此来是想问问那许惊鸿的事情的,却不知此子可还能用否?” “唔,他果然不一般,短短时间里不断收服了一队人马,而且还让他们的战力得到了提升,实在让我惊讶啊。此人将来在我军中必有一番作为。” “那年后的卫中大比,都统可会让其带人前去吗?” “这是当然了,到时不但是卫中,就是西南军中,他都是有希望的。” 正当两人说着如何安排许惊鸿的当口,突然一名亲兵来到了营房门前,大声道:“都统大人,有西边的急报!” @@@@ 继续声嘶力竭求支持,求收藏,求红票,求点击啊!!!!!!!! 第二十一章 西南战鼓响 时近黄昏,天阴沉沉的,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却也让守在云州西城门处的士卒们一阵的瑟缩。瞅着低沉的老天,贾六紧了紧身上的羊皮大衣,对身边的同伴道:“再过上一会,咱就能把城门关了吧。” “是啊,还有半个时辰吧。这天也不知怎弄的,打从老子记事起还没这么冷过呢。”旁边一起守门的兵士点头道:“还好就要过年了,咱们也能歇上几天。” “我说六子,你媳妇儿已经给你在家里烫好酒,做好菜了吧,所以你才这么心急。”有人在旁开着玩笑道:“还是你六子这日子过得好啊,找了个好婆娘,天天给你准备吃喝的。” “嘿,那是你们自己不愿意攒钱,都把那点饷银扔到了窑子里的缘故,不然会找不到婆娘吗?”贾六得意地摇头晃脑道:“你们现在才想起来羡慕老子,那是太迟……”说到这里,他却突然住了口,因为看到一骑快马以惊人的速度正往这边飞驰而来。 “什么人……”众守门的兵士见状也急忙站直了身子,拿了兵器就要阻拦,但随即又看清楚了来人的打扮,就又闪到一边去了。那马上的骑士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驱马冲过了城门,扬长而去。 他们之所以不加以阻拦,是因为已经看出这个急急赶路,满身尘土的家伙背上背着三面小红旗子,正是西南军中送紧急军情的打扮。这样打扮的骑士是可以在西南诸州穿城随意而过的,有敢阻拦者更是可以当即格杀,所以他们才会立刻退了回去。 “这是出了啥急事了,竟会劳动如此快马报急?”众兵卒们面面相觑,却得不出个结论来。 街面之上随着那骑士的出现也是一阵大乱,许多的商贩、行人惊叫着向两旁躲去,好在大家的动作也都不慢,才没有人被伤到了,但依旧有不少当街摆着的摊子被马一冲而过后扫得倒在了地上,各种年货滚满地,只留下一大群不知究竟的百姓愣在那里。 那骑士驾着马儿一阵疯跑,终于在巡抚衙门前停下了步来。马上骑士用力一拉缰绳,那已经跑得脱力的战马在前冲了好一段路后才前蹄高扬,止住了步子,却也差点将上面的骑士给甩下马去。 这动静立刻就惊动了巡抚衙门前的那些衙役们,他们急急奔出来,但一看到来人的打扮和模样,便立刻换了一副模样,有人上前搀扶几乎下不得马来的骑士,有人则跑进府衙去向柳默禀报了。 半个时辰后,整个巡抚衙门的官员都被柳默叫了过来,他神色凝重地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西南道行军大元帅王冲将军传来消息,一直与我大宋相安无事的蛮族突然出兵攻我边镇,杀我当地驻军五百多人,百姓千人更被掳劫,同时抢掠走了许多粮食和牛羊等家畜……” “什么?这会不会是有人假传王大帅的意思啊?”在场的所有官员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生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因为这实在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虽然西南也算是大宋的边境,也派驻着数万大军,但那只是做个样子,以防万一而已,而这个万一对这些地方官员来说也只是个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要知道这二十多年来,蛮人极少敢挑衅宋军的,双方的实力摆在那里,试问他们如何敢以卵击石呢? 但是,柳默的话却让大家都静了下来:“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这急件上有王大帅的帅印,而且他还派了人往我云州四大营中去调兵了。” “什么?”这下大家更是炸了锅了:“便是蛮人真来犯我大宋边境,王大帅手上也有三万精锐呢,怎么还要向咱们云州调军呢?” “不光是云州,桂州、西州两地的军马也将被调动赶去定西城。”柳默将手中的急件递给了下面的官员道:“这次蛮人来势极猛,据那里的斥候探得,一共有七八万之众。在发出此急件时,王大帅已经尽遣麾下兵马准备作战了。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为防万一,大帅才会命咱们的兵马赶去支援的。” 这下所有官员就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但白纸黑字红印俱全,他们自然不会再认为这是一道假的命令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在脑海里闪过了这么一个问题。同一时间的,同一个问题在云州玄字营的都统大帐里,楼关海也在发着疑问。 为什么蛮人会在安分了二十年后突然再次主动挑衅?难道他们就不怕宋国大军压境吗?他们有什么凭仗可以承受如此强大的敌人? 诚如那些官员们所想的那样,大宋西北与蛮人的交界处已经有十多二十年不曾发生过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了。二十年前,大宋出十五万大军将兴兵北犯的蛮族五万余人杀得大败而回,并且在大胜所在地筑成镇蛮堡后,蛮人就不敢再轻言兵事了。 不过因为蛮人地处偏僻,宋军根本对他们的地盘不感什么兴趣,所以宋军也没有再发兵攻打蛮人领地,双方也就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二十年。 在宋人想来,经过如此打击之后,蛮人自然已经接受教训。即便是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们也是不敢来捋大宋军的虎须的。可是这次的情况,却偏偏就出忽了所有人的意料,蛮人不但来了,而且还破镇杀人,将镇蛮堡中的粮食、牲畜劫掠一空之外,更是将堡中驻军五百多人屠杀一空,更且把堡中的百姓也给掳掠了个干净。只有少数兵士逃了回去,向陈兵在定西城的王冲禀报…… 王冲得报之后,自然不肯就这样放了来犯的蛮人逃走了,当即就派出了两千骑兵前往拦截,既是为了替死难的战士们报仇雪恨,更是为了将被劫走的百姓给解救下来。但是这两千人马出去之后就杳无音信了,直到两日后,大家才从浴血回来的兵士口中得知那两千人马竟在追击中被蛮人伏击,全军覆没! 这一下,宋军是被彻底地激怒了,蛮人如此大动干戈,明显就是在对我大宋宣战了,为了保我边境安宁,为了给蛮人以沉重的教训,必须狠狠地还击。在众将纷纷请战的时候,身为西南大帅的王冲却命大家不得妄自行动,除了厉兵秣马以备对敌之外,他还立刻发出急件,命云、桂、西三州同出大军,配合自己一道挥军破敌。 这也就是王冲素来谨慎小心,在得知两千骑兵被敌人伏击全歼后没有卤莽行事,若是换了一个将领,说不定已经尽起定西城中的五万大军攻过去了。 但是如此做法,却让定西城中的其他将领很不以为然,在大家眼里,蛮人依旧只是二十年前的无能之辈,甚至比起二十年前更是不如,何必如此慎重地调兵遣将呢?不过在王冲的权威之下,他们还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牢骚却是少不了的。 听得将士们的牢骚之言后,王冲不但没有改变想法,反而更是担心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有着一种不安的感觉,似乎这一次的战事远没有大家所见所想的那样简单,蛮人在沉寂了二十载后的突然起兵,一定是有着什么准备的,只是那两千骑兵的全军尽没就已经给他提个一个醒了。若不能摸清楚其中的原由,他还真没有轻言必胜的把握。 可是因为一直以来对蛮人的轻视,宋军压根就没有派遣什么斥候间谍之类的人混进蛮人中去,所以直到他们出兵得手,杀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之后,他们依然对如今蛮人的实力一无所知,将士们依然只是用老眼光在看待着蛮人,这让王冲不得不先把西南三州的兵力都调集过来,以绝对的优势兵力来对付蛮人。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过去了,蛮人在突袭镇蛮堡得手,又打了两千援军一个全军覆没之后,便又退了回去。可是大明眼人却还是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了大宋西南的上空,一场宋蛮之间的大战就要打响了。 很多人都对这次的战争的起因很是不解,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叶浩的下台所引发的,而他又是因为许惊鸿才会被降了的职,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的西南军事其实是因为许惊鸿而引发的…… @@@@ 小许新的转折出现了,求票求收藏支持他迈出新征程!!!! 第二十二章 凡事皆有因 离镇蛮堡五十里地的蛮族境内,此时却是一派欢欣场面,看着抢掠而来的许多粮食和牲畜,以及那些被人看守着的宋国百姓,一众披散着头发,满身野xing的蛮族之人个个都是狂笑不止,在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刚刚烤好的牛羊肉食,大口嘶咬着,好不痛快。 在这些蛮人的最中间,是一个高有丈许,豹头环眼,气势慑人的高大男子,此人便是如今蛮足五部公推出来的蛮族之王,木杰里了。他也如其他蛮人般,一边大口嚼着美味多(河蟹)汁的肉食,一边纵声而笑:“哈哈,这些宋人果然是如此不堪一击,果然是象李别你所说的那样。看来,这些年来咱们憋屈在这林子里的确是太愚蠢了!”说着便拿起了身边那只黑色的大坛子,朝自己的大嘴里倒入了大口的酒水。 在一众披散着头发的蛮人之中,有几个衣冠整齐的男子显得格外的扎眼。他们虽然是在蛮人中间,可是却依然穿着读书人的衣服,眉宇间也都有着一些书卷之气,只是眼里所透出的狡诈和谄媚才让人看出他们那与读书人不同的一面。 这其中,一个三十四五岁的书生看着似乎是这些人中的首领,他笑着对那木杰里有一拱手:“其实这也不全是咱们的功劳,若没有族王您在族中的声望,可以一下调动数万大军,以及贵族战士的骁勇善战,这次也不会如此轻易取下宋国边镇,并且给那追来的宋军以迎头痛击的!” “说得好,来,先干了这一碗。”周围的蛮族中人在旁哈哈笑着,拿起了手中的坛子向几个书生手中的酒碗碰去。那几个书生不敢怠慢,连忙也端正了酒碗,然后大口地将这有些酸涩的劣酒灌了下去。 “其实在这次之前,我还不敢相信宋军如此无能,几乎是一击即溃!二十年前咱们败得那么惨,三万多勇士战死在宋人的手上,使得我们这些年来都不敢轻言战事。”在喝下了一坛子酒后,木里杰忍不住抒发起了自己的心事。 “为了能让咱们族里的人能过得好些,我不得不用金银去向宋人购买粮食,而且听说这在价格上是被他们狠赚了一笔的……”木里杰说话间,想到了这些年族里日子的难过来。 原来,蛮族虽然落后,但是却因为身在大山之中反而有着比较多的矿产资源。其中就有不少的金、银和玉石等矿坑被他们给发现了。蛮人除了在林子里射猎之外,便是在这些矿坑里采挖金银,然后将这些原石拿到宋境去贩卖。 因为大宋西南地处偏僻,百姓的日子都是过得紧巴巴的,粮食只够自家食用的,所以蛮人便是手中有金银也买不够全族所需,这让蛮族上下很是头疼。在这么过了十多年后,终于有一次蛮族前往宋境的人与军中的某些贩卖军粮的人接上了头。从那开始,蛮族在粮食上才有了一些保证。而在一来二去之后,在几年之前,蛮人又与身在云州为都督的叶浩有了交集,这下两边便一拍即合,开始了固定的贸易。 叶浩仗着自己的身份,以及在朝中靠山,开始对军队的口粮进行大肆的克扣,然后将这些粮食贩卖给蛮族之人,从而从他们手中赚取暴利的金银矿石。在当日被王俊卿查出来的那个矿洞里的金银,有多半便是从蛮人那里用粮食换来的,不然以矿场的能力,还不足以在不知不觉里多产出如此巨量的金银。 而叶浩之所以在事发后没有对此加以解释,是因为知道这将粮食卖与蛮族的罪名可比私留金银,中饱私囊可要严重得多了。而当时的柳默等对此也没有太过深究,这才让事情的真相给掩盖了下去。 不过蛮人在这事情上也没有赚取什么便宜,反倒是吃了不小的亏。叶浩借口对方的金银只是矿石,而且是他们有求于自己,所以就大幅度地提升了粮食的价格,以比正常粮价高出十倍以上的价格将粮食贩与蛮人,从而为自己谋取了极大的财富。 其实光是云州一卫的粮食,是不足以让叶浩获取如此巨额金银的,在他的运作之下,不但是云州,西南其他两州的个别将领也从军粮里偷取了一些出来,以高价卖与叶浩,从而也让他们狠赚了一笔。如此一来,在这些大蠹虫的侵吞之下,西南三州数万大军的口粮都受到了一些克扣,只是没有象云州那么厉害而已。这已经使得西南军队的战力受到了折损,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损公肥私了。 蛮人虽然比较实在,可也不傻,他们很清楚在这双方的贸易中自己是吃了大亏的,但是因为粮食是自己族里最缺的资源,无奈之下也只好忍下这口气了。也有人想过,既然宋**中有许多的粮食,何不直接派人过去抢了算了?但是二十年前失败的阴影依旧笼罩在蛮人的心头,他们根深蒂固地以为自己不是宋军的敌手,便也不敢轻易挑事。 而在这个时候,一些从宋地逃入蛮地的读书人却适时地起到了推动蛮人对宋用兵的作用。这些人或是被官府或是权贵之人迫害走投无路之下逃到蛮地来的,或是在当地做下了案子,为了不被官府缉拿而远走他方,最终来到蛮地。无论是哪一种人,他们对宋国,尤其是宋国官府是充满了仇恨的,他们自然会想着借助蛮人之手来报复宋国了。 又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宋人,而且有不少本来就是身在西南的,所以对西南军的情况也有一些大致的了解。如此一来,在他们刻意的贬低之下,宋军在蛮人心目中的地位便是一落再落,许多蛮人信以为真之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蛮人族中的粮食又将告罄,眼看就要过不了这个冬天了。所以身为族王的木杰里便派出了亲信之人再次往云州找寻叶浩,想从他那里再购买一些粮食。这次派去的购粮之人便是当日于云州城里出现的那个瘦小汉子了。他来到云州城除了买粮之外,也有刺探情报的意思,木杰里在周围众人的劝说之下,也开始有些心动了,但是因为对宋军还怀着畏惧,所以便想先探听清楚了再决定发不发兵。 这个叫木台多的蛮族探子这次并没有买到他们需要的粮食,因为叶浩已经倒台了。而这些年来蛮族一直都是通过他买到足够的粮食的,一时间找不到其他的替代者,这让蛮族人都慌了神,不知这个冬天该怎么熬得过去了。 不过木台多的第二个任务却是完成得很好,他从那些酒馆里已经探听到了不少宋人自己对军队的议论,从而让蛮族上下有了一个认识----宋军的确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现在的蛮族精兵完全可以和他们打上一场! 有了这样的认识之后,蛮族上下自然不会再犹豫了,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将要面对断粮的危机了。只有从宋人的手里抢掠到足够的粮食,才能使自己熬过这个寒冷异常的冬天。在准备之后,蛮人便派出了三万大军,对宋军边境发起了突然袭击。 此时,投身到蛮族的一个宋国书生李别站了出来,他以对西北地形的了解,以及宋军各地布置的熟悉给木杰里提供了一条计策。先以较少的兵力突袭宋地边镇镇蛮堡,将其中的军士杀光,东西抢完,然后引诱宋军来追。 又在半道之上却设下了埋伏,将从定西城出来的两千骑兵都给歼灭。此一战可以说是大大地提升了蛮人上下的士气,使他们更加坚信自己能够和宋人战上一场,并且最终取得此战的胜利。同时,也从那些战死的宋军手中获得了比自家精良许多的武器和甲胄、马匹,这让他们的信心更是得到了增强。 在这个欢庆的夜宴之上,木杰里于大家都酒足饭饱之后,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我们族里的勇士啊,二十年前宋人欠我们的血债是该时候偿还了!我们这次只是杀了他们两千多人,夺下了只够过上一个月的粮食,这是远远不够的!现在的宋军根本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咱们要想获得更多,就要大家一心,杀上去,将整个宋国的西南都占领了。到那时候,我们各族才能真正地很好地活下来!你们说,你们有信心去把整个宋国的西南都打下来吗?” 此时,那些蛮人都已经有了几分的酒意,又是见识过宋军的无能的,自然不会有胆怯的人了,大家纷纷喝道:“有!咱们要打到宋国去,把那些能生产粮食的土地都占领,把宋人都抓来做我们的奴隶,让他们为我们耕种!”叫嚣声穿透了茂密的树林,直达云霄…… @@@@ 今天真见鬼了,出去一下居然在平路上摔了个大马趴,手都伤到了,实在是惨不堪言哪!!现在左手掌面都是擦伤,打字都费劲,这次是真的泣血求收藏求票了,各位看在路人如此杯具的情况下给点同情分吧%>_<% 第二十三章 初战失利 定西城,修于百年之前。那时候,蛮人和宋人之间的零星战斗总是不止,不断有蛮人越境进入到宋地进行掳掠,为了能就近对蛮人进行阻截,当时的宋廷便命西南的军队在距离蛮族最近的西州以西的山谷之上修筑了这一座纯粹为了御敌于外的大城。 这座定西城,虽然有一个城的名号,可其实并不大,而且几乎没有什么百姓居住其中,在里面的都是军中健卒。也正是因为宋国的这一步安排,在二十年前的那场与蛮族的大会战里,宋军的调度才能及时有效,从而以较小的代价将蛮族来犯的五万大军杀得大败退却,从而奠定了二十年的太平。 而后,宋军便又在大败蛮人的更西的所在筑了一座镇蛮堡。如此一来,定西城便不再是原来般的位于对敌的最前线了,成为了一座驻扎兵马以防万一的大兵营。到了今天,在这定西城**有兵马达五万之众,皆受大元帅王冲的节制,除了这五万大军之外,他更是主管云、桂、西三州将近七万大军的主帅。可以说,在西南一地,权势最大的便是他王冲了。 如今王冲因为蛮人突然来犯而发出了紧急军令,急调三州兵马来定西城,与自己一道破敌。那三州的都督自然是不敢轻慢的,在接到军令后两日,就各自调集了一万五千人马往定西城而来----剩下的人马还是要留在各州自己的属地上的。 身为西州都督的项苍也不例外,率这自己麾下的三营一万多精锐兵马,就直往定西城而来。三州之中,西州距离蛮族最近,也和蛮族发生小摩擦最多的所在,这些将士们对蛮人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如今有了一雪前仇的机会,自然是人人争先,数十里的山路他们只用了一天工夫就赶到了。 项苍将兵马驻在定西城外后,便带了亲卫进了城去。他对眼前的情况所知还很是有限,不知大帅为什么会突然急着把各州兵马都招了来,敌人到底动用了多少人马,以及王冲的战斗部署,自然是需要当面请教一番的了。 当他听完这其中的详情之后,项苍却有些不以为然了:“大帅,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虽然蛮人以偷袭和阴谋破了咱们的镇蛮堡,杀了咱们两千骑兵,可是这只是咱们没有准备而已。以我们大宋西北军的实力,怎么可能会怕了他们呢?” 他的这番话,赢得了其他将领的一致赞同,他们也纷纷说道:“就是说啊,咱们宋军西北边军可是战力仅次于北边边军的精锐之师,难道还用怕了那些只知道偷袭的蛮子吗?以我等看来,只要咱们大军一出,蛮子们便会望风披靡,不战而溃了,何必非要将各州兵马都调集来后再徐徐推进呢?” “就是,大帅您这么做实在是长他人志气,灭我大宋的威风哪!而且如今我西南的情报已经呈送京师,很快天下都会知道此事了。若我们一直裹足不前的话,只怕朝中那些言官可就要上章弹劾了,不但是我们这些当将领的,就是大帅你也会受到责难啊。” “不错!”项苍见众人都支持自己的看法,信心也就更足了:“大帅,如今我西州兵已到来,云、桂两州兵马也将到来,何不趁着如今大家上下一心之际就出兵呢?若是再晚上几天,天下百姓都要骂咱们怯敌畏战了。”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起了王冲,这让他原来的决定也开始动摇了。原来他是决定先把兵马集结在一处,经过仔细部署后再出兵的。而在这个空隙里,他还可以派出精干的斥候探马前往查探蛮人的动向,从而好作出应有部署。可是现在见群情汹汹,他就知道自己再这么压下去只会伤了将士们的杀敌之心,到时反倒不美。 在一番权衡之后,王冲只得改变了策略:“你们所言也有些道理,想必再过两日,桂州和云州的兵马也就到了。咱们便先他们一步出兵吧。”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郑重了起来:“不过因为我们西南边军久已不与蛮人交战,所以对他们如今的情况不明,这前几战要以试探为主,大家切勿贪功冒进,一定要以稳为第一要务。” 众将急忙起身允诺,然后王冲才开始分派兵马,因为西州军算是与蛮人交战比较多的一支队伍,所以这次便让他们作为先锋,这让急于给蛮人一些教训的项苍大为欢喜。他领了军令后,就连忙出了定西城,率本部兵马继续往西而去,只是他却把王冲嘱咐的一切小心,勿要贪功冒进的说法给丢在了脑后。 西州军向前行去,在半日后便有前面探路的斥候回马前来禀报了:“启禀都督,前方十里外咱们找到了蛮人的踪迹,兄弟们已经派了人前去追查,还请都督决定要不要继续追踪?” 项苍连想都没有多想,就挥手道:“当然要追了!当初这些蛮子只要进入咱们西州地界的,就没有能从容离开的。这次他们杀了咱们这么多人,哪能不追?” “可是都督,大帅可是吩咐了咱们要照计划行军的。若是我们追得太快,只怕就会与大帅他们拉开了距离,到时候蛮子出兵攻咱们,可就有些被动了。”有项苍的副将阮勇提醒道。 “怕他何来?咱们此来的目的就是和他们好好地打上一场,让那些蛮子知道咱大宋边军的厉害,便是和他们遇到了,打就是了!”在一挥手后,项苍当即下令:“传我将令,三军加快行军速度,追着斥候留下的踪迹追上去,咱们要立这首功!” “喏!”西州军将士没有一个说不的,当即一万五千人马便更是加紧了行进的速度。 西南多山林,宋军又多不习惯在山林里钻进钻出,所以在宋境都是开辟出一条条的官道来的。而西州军现在所行的道路便是这样的官道,在其两边则是茂密的树林。这些西州兵卒压根没有往两边去查探的意思,在他们想来,有斥候在前面探过路了,这里自然是不可能再有蛮人的伏兵了。不过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着,倒也不会给人以从两面突袭的机会。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的两边山林之中的确埋伏着上千的蛮军。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趁着宋军经过的时候突然杀出,而是有着更狠辣的打算,所以他们只是在两边暗处看着宋军浩浩荡荡地向西开去。 宋军继续全速向前,在又行了有十多里地后,便有前行的斥候再次赶了来禀报,说是前方已经看到了数百的蛮人正在活动。这一下,西州军就更不会停下来了,在项苍的再一声命令之下,再次加快了速度往前赶去,誓要将这些落在后面的蛮子拿下了。 因为一心要立这首功,所以西州军便只顾着不断向前,却没有察觉到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们前进的方向也已经慢慢地偏离了大宋的官道,开始往一些崎岖的山道上行去。 此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在了一个陷阱之中,等待着他们将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在西州军开出之后不久,定西城中的五万大军也分成了三拨开始向西前进。不过王冲比之项苍可要谨慎得太多了,在行军三十里后,便以天色渐黑为借口命大军扎下了营来。同时派出了骑兵往后前去寻找云、桂两州的兵马,看他们是否已经赶来了。 如此耽搁了一夜后,次日一大早,他们继续向前,但王冲心里却越发的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西北军虽然说是宋军中比较精锐的人马,但是他们缺少实战的经验却是个不争的事实。现在一旦与蛮人开战,若是胜了倒还好说,可若是败了的话,许多人可就未必有那个心xing来保持信心了,此战对自己来说可是不容有失的啊。 想到这里,他更是有些不放心前头先行的西州军了,尤其是一夜过去后,对方连个人都没有派回来的举动,更是让他心里不安。在思索了一阵后,他便开口叫道:“俊卿!” “末将在!”王俊卿应声就拍马赶了上来,身为军中将领的他除了私下里和父亲总是以职位相称的:“不知大帅有何吩咐?” “西州军已经和咱们失去联系有大半天的时间了,也不知他们到了何处。我命你率本部斥候营的人马前去查找,一定要将他们的行踪找到,并且命他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万勿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喏!末将这就带人前去!”王俊卿也不耽搁,立刻就点了自己营里的百十名精干斥候,亲自带队先大部队一步往前而去。 此时,在离他们五十里地外的一处山凹里,项苍手拿长矛正和三名蛮军将领战在一处,而他麾下的一万多人已经死伤过半了…… @@@@ 家里来了客人,所以更新晚了,不过晚上会来第二更的,求收藏!!!! 第二十四章 初战失利(2) 西州军为何会落入如此绝境?只因为他们太也大意了,为了追击蛮人,一路追赶,居然连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时间都丢在了脑后。当来到这处四面高,中间低的山凹时,副将阮勇便再次向项苍发出了提醒:“都督,如今天色已黑,依然追不到蛮人的下落,咱们是不是先等上一等,待联系上了大帅之后再行定夺?” “这个……”项苍虽然立功心切,但是这一路赶来总是无法真与蛮人交手也让他的心有些冷了下来。现在眼见得天色昏沉,将士们也都因为紧赶了一天的路而疲惫了,便点头道:“也好,便命人回去向大帅他们禀明咱们的动向吧。就说我西州军已经查到了蛮子们的下落,只待明天,必可与之一战,让大帅只管放心。” “喏!”阮勇立刻就下去安排了。因为西南地形多变,不利于战马急驰,所以西南军中多是步卒。只有那些斥候以及将领的亲兵才有马匹代步,为了能早一点联系上王冲,阮勇便命自己的亲兵骑马赶回去,务必要在三更之前将消息带到。 在安排好这一切后,阮勇才算是松了口气。但随即他又变了颜色,只因他发现大军居然已经开始在这山凹里扎营了。他早已经观望过此地的地形,可以断言此地乃是兵家所说的绝地,四面皆是高坡,如何能将军队驻扎在这里呢?所以他立刻就找到了项苍:“都督,怎的却命大家驻扎在这里了?这里的地形实在不宜驻军哪,还是出了这山凹再找地方吧。” 项苍闻言却大不以为然:“你当本都督就不知道这里的地形险恶吗?不过现在那些蛮子已经被咱们赶得落荒而逃了,难道他们还敢回过头来找打不成?兄弟们都已经劳累不堪,这时候就让他们好好地休息吧,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可是……”阮勇还待再说什么,却又被项苍挥手打断了:“刚才说要大军停下来的是你,现在让大军出去的也是你,朝令夕改可是军中大忌哪,阮勇你不会不知道吧?” 见项苍主意已定,阮勇也没了话说,只得在征得了他的同意后,留下了一千人在四周守护,以防真有敌人来犯。同时,又将主营挪到了紧靠着山体的一面,这样即便真有敌人来犯,项苍等将领也好能及时做出反应。 就这样,西州军便在这极度危险的所在驻扎了下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营盘更是静悄悄的,除了那些受命要守夜的兵士外,一万多人都已经陷入了睡眠之中。他们这一天赶了太多的路,尤其是后面更赶的是难行的山路,个个都疲惫不已,自然也就睡得沉了。 三更左右,当西州军上下都沉睡的时候,左右两面的山坡背后便出现了数百名的黑影。虽然这些身影看着很是瘦小,可是却都动作敏捷,几下就从没什么路的山下爬了上去。上山之后,他们也没有多作逗留,又立刻顺着那已经枯萎的树藤向山凹处下来,他们的目标正是处在山凹中的那一万多的西州军。 因为这时正是月末,这天上根本就没有月亮,这些黑影从上面下来又轻灵,所以留在营盘四周的兵卒也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出现。这些蛮人显然是夜战的好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靠近到了西州军的营前,随着带头之人一声令下之后,他们便把早已经浸好了油的火把点燃后重重地砸进了宋军大营之中。 数百根熊熊燃烧的火把突然从不远处飞来,立刻就惊动了守夜的兵卒们。他们立刻就向同袍们示警了,只是此时的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那些由牛羊等动物的皮革或是结实的布料所制的营帐在一遇到火头后就迅速地燃烧了起来,在寒冷的北风一吹之下,更是以让人心惊的速度向四周蔓延了开去,很快整座大营就都陷入了一片大火之中。 众多的宋军兵卒在睡梦里惊醒过来,大叫着从着了火的营帐里奔出,却已经乱了心神,连衣甲都没有穿上,手上更是空空如也。因为这些人是从睡梦里被火势惊醒过来的,所以直到此刻他们都如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蹿,导致了整座大营更是乱作了一团。 此时,身处最后面的项苍等一众将领也已经赶出了帐来,他们倒是穿上了甲胄,但看到火头处处的营盘时,也是有些慌了神了。 而在宋军大营之外,那数百放火的蛮人更是躲在暗处朝着里面惊慌失措的宋军放着暗箭。营地里的火光使得外面的他们变得更加隐蔽,而那火光更成了他们寻找目标的好帮手,使宋军完全暴露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下。不一会工夫就有数十名宋军被这些蛮人射倒了,惨叫声和兵士们的惊呼掺杂在了一处,好不凄凉。 “外面有人,是蛮子来袭营!”项苍在看到四周的情形后,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立刻就传令,让自己身边的亲兵冲出营去杀敌:“敌人只是在外放冷箭,而不曾趁着咱们军中大乱而掩杀上来,一定是因为他们人少,不过是骚扰而已!大家不要慌张,蛮子闹不出太大的动作来的!” 听得自家都督这么说了,那些将领也算是安下心来,急忙各自赶去自己的队伍进行整顿。同时,项苍身边的数百亲兵已经如风般直杀出了营去,向着黑暗中的敌人发起了进攻。 这些蛮人虽然上下山的身手很是灵活,本事也自不小,可是与衣甲齐整的西州军一旦正面交锋还是敌不过的,很快就被杀得四散而走。那些宋军士卒自然不会让这些敌人轻易离开了,便大喊着追击过去,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拿下方会停手。 在众将的号令之下,宋军总算是安下了心来,但是却已经有数百名军士丧生在了这一次的突袭之中,他们中的多半是被那些蛮人用弓箭射杀的,其他有些则是因为大乱而被自己人所伤,或是被困在了烧着的营帐之中而被烧死的…… 听得这数字后,已经回到营帐中的项苍面上便显出了一片的怒意:“蛮子实在是该死,竟敢趁夜偷袭我军!传我军令,将那些来袭的蛮子全部杀了,一个不留!明天,我要让那些蛮子们付出百倍的代价!” 就在他这句狠话刚刚说出,就只听得外面传来了阵阵的嚎叫之声,然后一名亲兵便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帐来:“都督,大事不好了,蛮从两面杀了过来,不知有多少……” “什么!”项苍得闻此事立刻就变了脸色,由黑转青,二话不说便大步出营,向外看去。一看之下,他的整个心都沉了下去,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山凹的出入两边都有蛮军冲杀进来,虽然天色黑乎乎的看得不是太分明,但这蛮人的数量显然是在自己所率西州兵数量之上的。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周围的将领们也都乱了分寸,刚刚受到蛮人的骚扰,只当他们不过是骚扰一下而已,却没想到转眼间就要面对敌人的正面冲击了,这让大家一时间都难以接受了。 此时,刚才杀出营去的项苍的亲兵已经有部分与急杀而来的蛮军撞在了一起,在绝对的优势兵力之下,这数百宋军转眼就被吞没了。而蛮军在杀光这些宋军后,更是兴奋,大叫着冲向宋军营地,似乎是要一举就将项苍的队伍吃下去般。 项苍到底是一军主将,很快就从震惊和愤怒里走了出来,当即下令让军士们摆出防御的阵势,以抵抗迅速杀来的蛮军,一场大战就此展开。 但是此时的宋军显然在士气上已经完全被蛮人所压制了,再加上对方的兵力本就在宋军之上,所以在支撑了一会之后,宋军就如一颗洋葱般被蛮军一层层地剥去了外围的人马。鲜血染红了他们驻军所在的地面,尸体更是到处都是。 看到这一幕,项苍心里更是既恨且痛,他忍不住拿着自己的长矛,和将士们一起冲上前去,与敌人交战在了一起。他也算是了得,一阵冲杀之后还真让他杀死了十多名敌人,从而使得宋军的胆气为之一壮,宋军上下合力,总算是暂时将蛮人的第一波进攻给挡了回去。 “都督,咱们不能和他们硬拼,必须要占好地利,不然会腹背受敌的!”阮勇也杀得浑身是血,却依然冷静地劝谏道。 此时项苍已经知道这个副将所言是多么正确了,便点头道:“那咱们就退到主营那边的山壁处去,背靠山壁与蛮子们交战。我就不信咱们西州兵会倒在这里,倒在这些蛮子的手上!” “都督,切不要因为一时的气愤而意气用事,咱们现在要做的是保住大家的xing命,只要守住了,待到明天大帅就会带了人马赶来的。”阮勇又提醒道。 “不错,那就照你的意思让兄弟们只守不攻吧!”项苍此时也没了刚才的豪气,当即采纳了对方的意思,以守为主。 在宋军退到那里之后,蛮人的进攻又是一浪浪地上来,宋军靠着将士们的拼死而苦苦支撑,直撑到了次日一早。他们认为自己还有希望,可能待到中午之后,后面的大军就会赶来了。 但是项苍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那些阮勇派去报信的人早已经被蛮人于半路上给截杀了…… 第二十五章 初战失利(3) 蛮人为了打胜这一仗,可是作了不少部署的。虽然前面他们有破镇蛮堡和杀灭两千援军的胜利,但是他们也很清楚真正的战斗是现在才开始的。所以这第一战极其关键,若是能打好了,不但能提振自身士兵的士气,而且还能对宋军造成威慑。为此,他们便根据西南的地形,以及宋军的高傲态度给先锋的西州军布下了一个有来无回的绝户计。 当时在西州军从定西城出发之后不久,蛮人已经探听到了消息。他们随即在西州军前行的道路上布下了种种踪迹,从而诱使宋军追击,并且让他们偏离官道,进入到蛮人最是能发挥所常的山林中来。 然后,蛮人又派出了身手最是灵活,擅长于山林中奔走而不容易被人察觉的数百人,让这些人藏身在将宋人引来的道路之上。但是这些人的作用并不是为了偷袭宋军,而是为了跟踪在宋军之后,把握宋军的位置。同时,这些人还有堵截宋军,使这支先锋队伍和大部队彻底断绝联系的任务。 这几百名在山林里如履平地的蛮族战士守在道路之上,就是宋军派出同样多的兵马前去和身后的人联络,只怕也是难以走脱的。所以阮勇所派出的自己的亲兵在离开大军后不久便被这些蛮人半道截杀,一个都没能逃脱。如此一来,已经偏离了道路的西州军其实已经成了一支孤军了,而他们的身边更有蛮人的耳目。 待到天黑,宋军驻扎下来后,这些蛮人更主要的用处便表现出来了。他们一面派了人前往自己的大队驻扎处,将人马引来,另外的人则趁着黑夜偷袭宋军大营。以火攻乱宋军之心,再加上远程的冷箭,从而让宋军胆寒,待到自家大军赶到就更易对付了。 火光一起,蛮人找寻宋军所在就更是容易了,所以这边才将那些夜袭的蛮人杀退,他们的大军就适时的杀到了。这样一来,西州军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之中,无论是自己所处的地势,又或是和中军的联系,他们都已经没有可能转败为胜了。 好在宋军自身并不知道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绝境,不可能有援军赶来,所以在面对敌人的一次又一次进攻时才能拼死抵抗。再加上论兵甲的犀利,宋军还是在对方之上的,即便已经是陷入到了如此境地,依然能几次杀退蛮人的进攻。 但是随着天色渐明,所带的箭矢已所剩无几后,宋军的信心也开始有所动摇了。一夜的厮杀,已经有五千多人倒在了蛮人的进攻之中,四周都是倒卧的敌我双方的尸体,这种感官的刺激在天亮时更是刺激。现在的西北军毕竟不能和二十年前的相比了,在见到如此场景后,许多兵士的心里开始打鼓,若不是现在他们已经被包围了,只怕大家就会四散而逃了。 看着那些死去的战士尸体,看着周围那些带着伤,满身血迹的兄弟们,项苍的心在滴血。这可是自己的忠实部下啊,可是大宋边疆的守卫者啊,如今却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慎而战死五千人,这却如何向朝廷交代哪?心中的悔意,使得项苍再也难以留在中军从容指挥,在把指挥的大权交给阮勇后,他提着长矛便冲到了宋军的最前面。 此时,正好蛮人又一轮的进攻杀了上来,当先的几个皆是蛮族中极其骁勇之人。双方刚一接战,就有不少宋军被他们砍伤,项苍一看便也立刻迎了上去。 见到这个身着明光重铠的宋军将领朝自己这边杀来,那些蛮军首领顿时就来了精神。他们虽然不知对方的身份,可是却能猜到能身着如此重甲的绝对不是普通人,立刻就有两个蛮人扑向了项苍。 已经憋了一肚子气的项苍也是一声大喝,然后手中长矛就如怪蟒般地电刺而出,在两个蛮人还没有冲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已经将两人刺杀在地。杀意一起,项苍再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了,大步上前,手中长矛化为点点黑光,将那些挡在自己面前的蛮人一一杀死。一时间,只靠着项苍一人,便再次将敌人杀得向后退却。 蛮人军中,木杰里看到这一幕也是眼睛一亮:“好一员猛将哪,竟能以一人之力将我们的勇士杀得后退不止,他究竟是什么人?” “此人应该便是西州军的都督项苍了……”看着他的一身甲胄和手中五十多斤重,比寻常长矛更长了一截的兵器,有那了解宋军情况的蛮人说道:“他的确是个猛将,听说曾单独杀败过麾下的一队人马。” “呵呵,族王不必太过担心,他纵然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也只是一人而已,难道真能抵挡住咱们大军的围杀吗?”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轻蔑地说道。 “说得好!不过这样的猛将若是就这样杀了也不好,我要活的!”木杰里微一思索后便道:“龙灵杰次、千里独部、赫赤军,你们三个给我杀去将他拿下了!”他所点到的三个,都是蛮族里作战骁勇,气力极大之,乃是木杰里身旁的近卫。 他们三人早已因为见识了项苍的勇猛而新动了,也想上去与他斗上一斗,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才没有请战。现在听到族王的命令,自然不会有任何的迁延,一声大喝之后,就各自冲了上去。 此时,那些蛮人已经被项苍刺死了十多人了,他在一**杀之后也有些感到气促,便收了矛,站在原地休息了起来。为其惊人的杀气所慑,虽然此时他收了矛,但那些蛮人兵卒却也不敢冲杀上来。 刚喘了几口气,让自己恢复过来,项苍便看到了三条蛮族大汉大喝着朝自己杀来,看他们的来势很是不小,想必是个中的好手了。他不敢怠慢,急忙双手握紧了矛身,摆出了迎击的架势。转眼间三人同时杀到了他的跟前,三件兵器----大砍刀、巨锤和大斧----同时朝着他的身上招呼而下。 好个项苍,便是遇到如此围攻也没有任何的慌乱,一声大喝之后,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起,迎向了那件沉重的兵器。几声重响之后,他的身子便被三人打得后退了好几步,而那三人也被这一招震得手臂发麻。然后在又一声大吼之后,双方再次冲撞在了一起,四件兵器乒乓撞击,打得是好不热闹。 项苍以一敌众,与三名蛮族猛将缠斗在一处,这让宋军的军心再次为之一振。而蛮人则因为被其气势所慑,一时间都有些裹足不前了,许多人都只是盯着正以一敌三的项苍,看他究竟能支撑多久。只要他一败,蛮人便会趁势杀上,从而彻底将宋军击溃。 但是这次显然是要让蛮人失望了,在面对三名蛮族将领的全力攻击之下,项苍不但没有任何的落于下风,反而是越战越勇,在他全力施展下,手中长矛几乎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面目,而成了一片黑影,在空中发着呼呼的呼啸声,不断反击向那三个劲敌。 如此你来我往地杀了有三十多合后,项苍终于找到了千里独部的一处破绽,大喝一声,手中长矛闪电刺出,正从他的胸膛直刺而进,从背后而出。千里独部一声惨嚎,却已经当场被杀死了。他这一死,对剩下两人的心理压力可就大了,两人忍不住向边上一避,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一缓。 而项苍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在一声呐喊后,手中长矛猛地扬起,将千里独部的身子往横里砸向了赫赤军。赫赤军急忙向后退却,好不容易才躲过了这一招,却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好不狼狈。 那边的龙灵杰次见到对方如此了得,心下也没来由地感觉到了畏惧,在同伴退却后,也不再进攻,紧随其后也退了回去。那些蛮族的兵卒见到这样的场景,也没有了再攻的信心,再次如潮水般退了下来,等待着下一次的进攻。 转眼间,蛮族新一轮的攻势再次为项苍所打退,但他的面上却没有半点的喜色。因为他看得出来,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他纵然在是勇猛,在敌人无休无止的重重攻击下,只怕也是要撑不住的。 退身回到中军,项苍便看向了阮勇:“咱们还有多少能战的兄弟?” “死伤了近七千多人,只剩一半人还有战斗能力了。”阮勇面色沉重。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怎的还不见大帅他们的人赶来相救?” “都督,只怕我昨天想错了,没有人会来救咱们!咱们落入了蛮子们的陷阱里,他们怎么可能会让我们的人出去与大帅他们联系上呢?只怕我派出的人一早已经……不然大帅的人应该已经来了……”阮勇在踌躇了下后,还是实话实说。 其实项苍也早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现在被人点出,他的面上也是一惨:“是我的错啊!大帅早告诫过我不得贪功冒进,我却……现在是害了兄弟们哪!” “都督,其实咱们还有一线生机……”在看着蛮人即将再组攻势后,阮勇说道:“由您率精锐杀出去,引大军来救,而末将则带人继续死守!” 第二十六章 寻踪 在定西城更西的官道上,一队百多人的队伍正在急急向前赶着路,他们正是奉命前往寻找西州军的王俊卿及其手下的斥候队伍。这时已经距离他们出来有半天时间了,但是依然没有找到西州军的下落,这让王俊卿感到有些疑惑,因为照着行军的速度推算,他们其实早应该在之前就碰上西州军了啊。 “停!”突然,王俊卿的手一举,命正在策马而行的队伍都止下步来,身边的骑士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自家的将军,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烈海,你说若是照咱们的速度,此时有没有可能还看不到西州军?”王俊卿看着身旁的一个少年人问道。此人正是他的儿子,王烈海,一个继承了父祖所长,却还没有真正立过什么功业的斥候营探马。 王烈海摇头:“我想不可能的,只要咱们追的方向正确,应该在出来一个时辰后就追上西州军的,可是事实上咱们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们,这的确不合常理。” “不错,”对儿子的判断,王俊卿还是很满意的,“即便他们真个立功心切,不顾大帅的提醒奋力赶路,这晚上还是要歇息的,以他们多是步卒的情况推算,也只能走出不到百里。可现在咱们已经赶了快百里路了,却依然不见他们,这的确太也蹊跷了。” “这么说只有一个原因了……”王烈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们在哪里改变了方向,没有循着官道往西。” “不错,的确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王俊卿说着将马头拨了回去:“我们再回去找找,大家都注意着点,不要放过了任何的蛛丝马迹!” 百来骑转过身来,继续往回寻去。这些斥候都是精明强干之人,是从千万人中挑选出来的精锐里的精锐,所以虽然已经赶了半日路了,却一个个的并没有困顿之色。他们全都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想要从这些草木泥石中寻找出自己想要的线索。 这样往回赶了三十来里地后,突然有人喊了声:“都统……”斥候营满编不过千来人,但是他们的首领的军衔却和平常的五千人的大营是一样的,都是正五品的都统。王俊卿听得下属叫嚷,便立刻转马奔了过去:“怎么回事,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这里……”一个黑瘦的汉子用连鞘的战刀拨弄了下路旁的杂草:“这里有问题,虽然看似平整,与别处一样,可事实上却是有人刻意进行掩饰的。” 王俊卿闻言忙跳下了马来,走到了那人所在的地方,蹲下身来仔细看了起来,半晌后才站起身来道:“不错,这里有大批人马经过的痕迹,却被人随后用沙石掩盖了,更在这上面栽上了草木,真是好巧妙的手段啊,若不是仔细寻找完全看不出来。毛顺,你小子的能耐是越来越大了!” 那个叫毛顺的黑瘦汉子嘿地一笑:“咱只是自幼在树林子里待得久了,对有些事情比较熟悉而已。” “你们说说,这会是西州军转进的所在吗?”王俊卿皱眉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掩盖自己的行藏呢,难道他们想让我们也找不到自己吗?” 王烈海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但这还是被他的父亲看到了:“烈海,有什么要说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的鼓励,他是王俊卿唯一的儿子,为了让他能继承王家在军中的地位,从小就已经被父祖带着于军营里玩耍了,在某些判断上他也不差。 “都统,我想这会不会是蛮人做下的手脚?”王烈海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会不会是里面有蛮人藏身其中,为了不被咱们发现,他们才会掩盖自己踪迹的。”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既然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咱们斥候就该去查个清楚。咱们进去,看个明白,不过大家一定要小心行事!”王俊卿其实也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在看到儿子也有如此判断后,大为欣慰,然后便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百多人立刻催马进了这条不怎么宽阔的道路,好在还能行马,不然他们只有暂时先把马弃在一旁了。如此又行了数里,那叫毛顺的汉子眼睛一亮,指着一大片被积雪掩盖的地面道:“都统你来看,这也有人为掩盖的痕迹。” “拨开来看个究竟!”王俊卿一声令下,就有人上前,用长矛把积雪拨弄了开来,露出了下面被人马踩踏过的痕迹来。这下大家的信心就更足了,而毛顺却没有停手,继续用矛在雪地里翻找着什么,突然手一顿,便将一大块雪都铲到了一边。 众人随即就看到了一些发黑的马的粪便,所有人的神色便是一凝。王俊卿点头道:“看来的确是西州军了,蛮人是没有马匹的……” “可是,西州军为什么要掩藏自己的行踪呢?难道是怕咱们抢功劳吗?”有人满是不解地问道。 “只怕做这事的却不是西州军了,以他们的能耐,根本不可能做得如此巧妙,而能将山林里的一切都利用起来以扰乱我们视线的,只有久在林中居住的蛮人了。”王俊卿的面上带着几分担忧:“如此一来,他们的处境只怕很是不妙哪!” “烈海,你带两个人回去找到大帅,将咱们发现的一切如实相告,让他赶紧发兵来救!”王俊卿在一阵思忖后吩咐道:“其他人继续随我往里查探,事情总是要弄个水落石出的。” “是!”王烈海终究是将门子弟,虽然对父亲的如此安排有些不满,知道他这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作的决定,但还是接受了命令,带了两个人转身往回而去。 “大家接下来都要小心着些了,如果真如我所料的那样,蛮人在这附近就一定会有什么布置的!”在嘱咐了众人两句之后,王俊卿继续带了人马向前而去。 又行了十多里地,正在策马向前的王俊卿突然打住了马,然后往旁边一闪,一支竹箭从他的身侧急飞而过。如果不是他的反应够快,只怕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用王俊卿发出命令,就在那支箭射出之后,那些随在其身后的宋军斥候就已经用弓箭对敌人进行还击了。数十支利箭几乎覆盖了来箭所在的一大片区域,随即里面传来了几声惨叫,显然是偷袭者已经中箭了。 没有任何的停顿,斥候们纷纷跃下马背,旋风般地扑进了那边茂密的树林子里。在一阵打斗之后,便又退了回来,其中几个更是各自拖着几个活口走了出来。 “真是蛮人……”一看这些人的打扮,王俊卿已经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了,他便用蛮人的土话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何要掩盖我们西州军的踪迹?”身为斥候首领的他,自然是会一些蛮人的话语的。 那几个蛮人却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冷冷地盯着这些宋人。王俊卿叹了口气,继续用蛮人土话道:“既然你们什么都不肯说,咱们又没时间和你们耗,那就只有先杀了你们了!”说着已经站起了身来。 那几个蛮人听得这话,面上才现出了一些恐惧,但还是没有开口。王俊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冲身边的人点了下头。那几个斥候手起刀落,便砍入了其中两个的咽喉,两人哼都没哼上一声,便倒地而亡了。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将你们在这里的目的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王俊卿看着面前两个脸色发青的蛮人威胁道,他看得出来自己的手段已经让他们感到害怕了。 “我……我说,我们在这里是防备宋军的,前面二十里处宋军正在和我们的人交战,他们已经落入我们所布的陷阱里了……”一个胆怯的蛮人终于顶不住死亡的恐惧,而将王俊卿需要的答案说了出来。 听了这番话,王俊卿才终于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西州军果然是中了对方请君入瓮的计策了。他命人将这几个蛮人捆上后,便带了大家继续往西赶去。虽然他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赶去还有没有用,但是身为军人的他却不能在知道同袍遇到危险的时候退却。 他们循着那几个蛮人所指的方向行了数里,突然众人就都止住了,因为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厮杀之声,而且这声音更是一点点地往自己这边而来,似乎是有人正在追杀着另一批人。 “散!”王俊卿命令一下,众斥候便分散到了两边树林之中,但每个人都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道路,所有人都拿出了弓箭,准备进入战斗了。 半晌之后,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数十名宋军全力催赶着马儿向这边奔来,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两三百名胡乱骑在马上的蛮人战士,他们不断用弓箭阻挠着宋军的前进,只因为不擅长在马背上射箭,才没有多少中的,但却也严重影响到了前面宋军的速度。 一看到这个场面,那些斥候自然是无法袖手旁观了,在一声呐喊之后,突然就从两边林子里直杀了出来,一阵乱箭就往后面的蛮人泼洒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初战失利(4) 王俊卿所带出的斥候都是军中极其了得的好手,一旦出手,那箭几乎箭箭都能建功,那几名追得最急的蛮人顿时就中箭从马上直摔了下来,这也延阻了后面那些蛮人冲刺的速度,为前面正自奔逃的宋军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 那些宋军一见到有援军出现,更是士气一振,身在最后的那名将领更是一个转身,手中长矛连续突刺,将逼上前来的敌人都一一刺下马去。这时候,王俊卿已经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正是自己所找的西州军,而那名悍勇杀敌的将领正是西州都督项苍。 “上!”看到来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王俊卿就更不会怠慢了,催马就从旁边的林子里窜了出来,手中已经握上了钢刀。在他的带领下,百多名斥候如风般杀向了剩下的蛮人。 那些蛮人显然是没有想到这里会突然杀出宋国援兵来,一惊之下又死了这么多人,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勇气,见宋军又如此凶悍地杀来,立刻就掉头而走。斥候们在后掩杀,一轮刀起刀落,又杀了近半的敌人,这才让蛮人得以脱身。 此时,王俊卿已经拨马到了项苍的身边,看着他那浑身是伤,且狼狈不堪的模样,便忍不住问道:“项都督,你怎么会成这样?西州兵马呢?” “你是……”项苍此时人在马上已经摇摇欲坠,眼睛的视线也是一片模糊,好半天才看清楚这些人的穿着,也认出了眼前这个将领的身份:“你是王将军?大帅何在,我们被蛮子设计了,大军被困在前面山坳里,我是拼死杀出来向大帅他求救的……” “你们真的跌进了蛮人的陷阱?”王俊卿叹了口气:“我只带了这百多名兄弟赶来,只怕是无法帮你去解救西州军了。你先把情况告诉我,才好定个计策出来!” “哎,都是我的错,是我急于立功,被蛮子引入陷阱,这才使大军受困的……”项苍一脸的自责。早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他已经很是后悔了,所以在面对疑问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的掩饰,直接就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个多时辰前,项苍接受了阮勇的提议,亲自率军进行突围。蛮人也的确没有想到宋军会有人发起突围,一时不慎真被他们千把人给杀出了山坳。不过他们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两千名与他们一起突围的兄弟死在了蛮人的包围之下,而且更有不少蛮人紧随其后。 宋军一面逃,一面与蛮人交手,在项苍的带领下,他们以付出大半人的代价终于使得蛮人只有少数人跟随在后。不过随着一场场的血战下来,项苍他们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若非王俊卿他们恰好出现,只怕他们也难以逃脱。 听完他的叙述之后,王俊卿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我想大军应该已经知道咱们的所在了,但是要赶来却还需要些时候,不知那里被围的西州军还能坚持住吗?” “只怕很难,我们从昨天夜里开始就已被敌人攻击了,血战了半天一夜,兵力上又不如对方,现在我又带走了最精锐的人马……恐怕再没有援军的话,我西州军就要全军覆没了!”项苍说到这里,满面的惨然:“是我的错,我身为一军都督却使他们遭受如此灭顶之灾,我实在无颜回西州了!王将军,我这些兄弟就都交托给你了,我得回去,去和那里的兄弟同生共死!”说着他调转马头就要回去。 不想却被王俊卿一把拉住了缰绳:“项都督就打算这样去求死吗?你太让我瞧不起了!身为一军主将,即便遇到如此境况,你应该想的是怎么帮兄弟们求得生存,而不是想着和他们一起去死!” “我……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现在大军离这里还不知有多少距离,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赶来,我的兄弟们只怕是等不了了……难道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来解救他们吗?不可能有奇迹发生了……我杀出来的用意是想给大帅提这个醒,既然已经和你遇到了,那提醒大帅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要去和我的兄弟一起了!”项苍说着就要推开王俊卿。 身边的兵士见了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他们好不容易才从敌人的追击里逃出来,实在不想死,可是都督若是要回去的话,他们自然也是不愿意苟且偷生的,所以不少人也和项苍一般调转了马头,只要他一动,他们也会随他一起回去。 “不,我想我们还是有办法的!”眼见得所有人都要回去送死,王俊卿也急了起来。急中生智之下,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对策:“我们可以冒险试一试,说不定能将敌人赶走!” “你说的可是真的?”项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我不敢作任何的保证,但更不想看着西州军就这样全军覆没,那就只有冒险一试了!”王俊卿说着便指挥起了手下的人来:“毛顺,你带三十人赶紧去将周围的树木砍伐下来,绑在马后……” 听着王俊卿的一一安排,项苍很快就明天他的用意了:“你是想用疑兵之计,制造出我们势大的假象,让蛮子害怕之后逃走?” “不错,现在我们只有几百人,而且你们都有伤在身,这是最好的办法了!”王俊卿点头:“而且蛮人少智,又一直忌惮我们宋军,这么做或许能起到威吓之用!不过这个计策的关键是要让他们猜不透我们的兵力,所以你切不可轻举妄动,只能听我的意思行事。” “好,这次我便听你的命令而行,只要能将兄弟们从陷阱里救出来!” 山坳处,蛮人对宋军的进攻还在继续着,宋军已经只剩不到四千人了,但是在阮勇的指挥下依然固守着自己的阵地。好在蛮人所带的箭矢已经用尽,只能一批批地进行冲击,这才让宋军的防御阵势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厮杀,战士们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支撑着他们的只有一股求生的本能了,但是究竟还能支持多久,就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了。 “杀!”在兵士们高声呐喊之下,宋军阵势再次迸发出一股力量,将已经杀进来的蛮人再一次杀了出去,地上又多倒下了数百名敌我双方的尸体。蛮人的进攻被打退后,也退了回去,等待着下一次进攻的开始。 木杰里看着被围住已经无法再脱身的宋军,眼中也有几分敬意:“看来宋军虽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强,可也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么弱小哪。” “族王,这是他们已经被逼得没了退路才会如此的,若不然的话,他们早就溃退了!”李别忙在旁似是谄媚地笑着道:“而且我们如此轮番攻击,也是为了能以最小的代价将他们全部歼灭嘛,族王的计划很快就要达成了。” “嘿,是啊,在天黑之前,他们全部都会死在这里。只是那些突围出去的宋军骑兵却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的人能将他们都拦下来吗?”木杰里有些不放心地说了一句,突然他就看到了后面有人奔了过来,正是自己派去对付项苍的那些个蛮军中的好手。这些人一个个都有些狼狈,这让他心里更是不安:“怎么,你们让他们逃走了?” “族王,宋国的援军到了。我们追赶他们到了十多里外,就有人从两边对我们发起进攻,许多勇士倒在了他们的箭下。是宋军,是他们的后援上来了……”那些人中的头领急忙作着辩解道。其实他也没看清楚那从连边杀出的宋军究竟有多少人马,但这个时候为了不受惩罚,他只有将宋军的数量往大了说。 “什么?”木杰里浑身一震:“宋军怎么能这么快就找来了,这里可已经偏离他们的官道有数十里之遥了啊。”说话间,就听后面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叫,他急忙回过头去,就看到了山坳之外尘土飞扬,远远地更有喊杀之声传来,也印证了这些人的话,宋军的援兵果然到了。 看着眼前即将被自己所歼灭的数千残余的宋军,再看看苦战近五个时辰后的蛮军,木杰里很快就做出了取舍。他知道这时候以他们的状态是无法和宋军主力一战的,即便要战也不能在这样的山坳里,而是应该把他们引入山林深处,借助地利而行。所以他立即下令,命蛮军从另一边的山路退出,虽然这一次没能歼灭西州全军,却也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沉重打击了! 西州军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况,这让已经陷入绝望的兵士们再次生出了再战的勇气。看到蛮人欲走,他们立刻就结阵杀了上去。不过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纵然有心杀敌,可是却也追赶不上对方的步伐了,最后只能眼看着他们退入山林。 而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好半天后,才有一队骑兵冲到了山坳入口处来,当先的正是项苍…… @@@@ 最近入瓶颈了,求收藏和票票的支持,让路人早日破此难!!!!! 第二十八章 受命押粮 时间已是大宋治平三十六年的正月初七,原来对百姓乃至于官府而言,不过元宵节这年是不算过完的,但是如今的云州城内外却是没有半点年节的味道了。大家都在忧心着前方的战事,不知道那边与蛮人的战斗怎么样了,而已经通过渠道知道具体情况的,更是心惊胆战。因为在不久之前,就有前方传来了西州兵大败亏输的消息,宋军更是退回到了定西城中。 驻守在城外的玄字营里的气氛更是凝重,每个兵士都没了以往的松懈,身体都绷得极紧,似乎他们随时都会被派去与蛮人作战一般。在这个时候,反倒是一直以来都比其他队伍要更像支军队的第五队却显得很是放松。 士兵们的情绪多是由他们的将领所决定的,今天的第五队能够如此从容,只因为他们的队正许惊鸿完全没有紧张的意思。在这些日子的休养之下,他当日所受的伤已经彻底痊愈,而切更是因为这次的比试和重伤获得了不少的收获。 在地位上自然是不用说了,不但他在队中的地位得到了更加的巩固,兵士们几乎可以说是以他马首是瞻了。在这一所五百人中,他也成为了无人敢惹的强悍之人。许惊鸿不但武艺了得,手下之人个个厉害肯拼命,而且连守备都因为他而被夺了权,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出来,如此一来更是让人摸不透许惊鸿的背景有多么深厚了。 正因为此,这段时间里第五队的日子过得更是逍遥。除了每日的操练外,他们在营里已经没任何的敌人,也让他们的腰杆子彻底硬了起来,这也是许惊鸿希望看到的。 另一个收获,便是在自身的武艺上的。经过那次与岳进奎的生死相搏,许惊鸿对自己所会的搏击之术和刀法都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虽然这种认识是很抽象的,但却也能让他在武艺上有着长足的进步。尤其是他在养伤期间潜心思考,将自己从那个年代带来的徒手搏斗的技巧和战斗里的刀法融合在了一起,使得他的刀法也有了一定的提升。 不过这刀法上的事情还只是在许惊鸿的脑海里的想象,还是需要实战验证的,所以在他的身体略好之后,许惊鸿便叫来了队中兄弟和自己一试新的刀法。他太清楚这个时代里,要想能活得比别人好,活得比别人长,就必须不断提升自己本领。 在前两日的尝试和改进之后,今天许惊鸿已经有了更大的进步,手中战刀进如雷霆,退似渊停,给面对他的两个对手以极强的压迫力。他面对的对手也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老狗和田大虎,他们两人也有着一身不俗的武艺。 随着各自的一声大吼,三人再次冲到了一起,在一片叮当声中,两人开始不断后退,而许惊鸿则步步逼近,最终手中战刀刀光一起,两人手中的三件兵器就被打得脱手而出了。 “啪啪……”突然传来了一阵鼓掌声,然后从边上走来了楼关海:“许队正的武艺果然了得,怪不得能在我们这一营里夺取了这魁首之位。若不是这次突然战活南来的话,我想这次我云州卫的不比里你也能给我们玄字营争得一个第一来。” “见过都统大人!”许惊鸿见是楼关海来了,也不敢托大,立刻收了刀,向他拱手为礼。但是对他的那一席赞扬的话,却没有作任何的表示:“不知都统大人突然来见卑职所为的是何事啊?” “许队正果然是个爽快之人,那某也不藏着了。某此来是有一件大事交付给你的。”楼关海严肃地看着许惊鸿:“此事事关我云州和西南的安全,所以必须派遣信得过,且有能力的人去办,我和柳巡抚都认为此事由你许队正去最好。” “哦?可是有关蛮军入侵的吗?”许惊鸿立刻猜到了什么,便直言问道。 “不错,正是事关蛮人的。想必最近你在军中也听说了不少蛮人和我军交战的传言吧?”楼关海一面示意许惊鸿跟着自己来到一处安静的所在,一面说道。 “是的,卑职听过不少的传言,都是说咱们在前面吃了败仗。却不知这话可是真的?” “的确是真的,西州军一心立功,孤军深入之下被蛮人抓住了机会,这才折损了不少人马,不过这对大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王大帅因见大军军心受到了打击,为了稳妥起见,便下令将人马退回到了定西城中。”楼关海没有任何的掩饰就把实话说了出来,这也是他和柳默商量定的做法,让许惊鸿能明白眼前的局势。 说了这一番话后,楼关海便看了许惊鸿一眼,却发现他既没有那些士兵们听到蛮人取胜后的义愤填膺,也没有如一般百姓的悲伤,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便继续看着自己,显然是等着自己继续把话说下去。这让楼关海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这许惊鸿还真是沉稳哪,看来把事情交给他或许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有了这一点认识,楼关海这话就更是直接了一些:“我西南边军虽然有所损伤,可是若真要败敌却还是能做到的。可是蛮人在那一战后也蛰伏了下来,这让那里的兵马一时无法出动,所以数万大军只得待在定西城中。 “可城中的粮草辎重却是有限,一直以来都是由我们云、西、桂三州转运过去的,现在我们也必须做同样的事情。但是,蛮人却总是仗着对山林地貌的熟悉于偏僻的路上截我粮草,所以……” 不待他将话说完,许惊鸿已经把话说了下去:“都统大人可是想让卑职率兵押粮草去定西城?” “不错,我们云州虽然还有一营兵马,但是为防蛮人突然来攻,所以这押送粮草辎重的人马不能太多,只能派出五百人。如此一来,为了能有所保障,咱们就必须派出得力的人来带队了。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这本事却不小,某与柳巡抚一致认同由你去押送这一次的粮草辎重。”楼关海说着紧盯着许惊鸿:“你愿意去吗?” “身为我大宋的将士,吃的是朝廷的粮食,拿的是朝廷的饷银,既然是上面的意思,卑职没有推辞的理由。”许惊鸿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道。他知道这也是一次能再往上走的好机会,只要将粮草辎重安全运到定西城,这一份功劳自然是少不了了。 “好,许队正你能如此想,真不愧是我云州军中的好男儿!”楼关海由衷地赞叹了一声,更是拿手轻拍他的肩膀,显然楼关海对许惊鸿的态度很是满意。 “不过卑职还是有一些条件的,还望都统能够答应下来。” “你说,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本都统一定满足你。”楼关海的大手一挥,很是痛快地道。 “第一,人员的调配上卑职希望自己来定。因为只能选出五百人马来护送粮草,所以这些人一定要足够精锐,这样即便真遇到了蛮人咱们也有一战之力!” “这个依你,只要是我玄字营下的兵士,无论哪个都可以被你调用。不过这人数上,却是不能有多的,就五百人……” “我只要五百人!”许惊鸿点头后又道:“第二,卑职需要最好的甲胄和兵器。叫兄弟们冒险出城送粮,必须要保证他们有一战之力,这甲胄和兵器不能马虎。” “这个也依你,我玄字营库房里还有不少尚未使用的武器,任你挑选。” “这第三点可能会让都统大人有些为难了,我要大人将欠兵士们的饷银发下一半来!既然是要大家去冒这个险,就必须激励士气。一直以来兵士们的饷银都是拖欠的,对他们来说总是一桩心事,若到了外面,遇到蛮人时他们还惦记着此事,这战力可就发挥不出来了。” “这个……”楼关海听到这个条件可就没有前两个那么痛快了,反而有些为难:“这银子倒是可以拨付,不过此事牵涉太广,只怕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哪。” “都统大人,将士们辛苦操练,冒死作战,为的就是那点军饷,若是连这一点最起码的要求都满足不了,请恕卑职无能为力。即便我真带了他们出去,只怕到了外面,他们也会做出与军不利的事情来的,到时候可就悔之已晚了。”许惊鸿忙试着说服道。 考虑了好一阵后,楼关海才点头道:“好,那就如你所请吧。不过这饷银却只能以赏赐的名义下发给他们,这样对其他人也有个交代。” 许惊鸿知道这是对方最大的让步了,便点头道:“可以。只要这三点都统大人可以做到的话,这次押送粮草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我给了你这么多的便利,现在却也要提一点要求了。”楼关海说着面色严肃:“你一定要将粮草安全送到定西城,若是中间出了一丁点的差错,便是死罪一条!” “卑职愿意立下军令状!”许惊鸿也不含糊。 @@@@ 小许终于可以介入到这场战斗了,求火力支援!!!! 第二十九章 道上语 上百辆满载着粮草辎重的牛车在寻常民夫的驱赶下向西行进着,在这车队的前后左右,则是五百名穿着甲胄,手持刀枪等兵器的兵士。中间的大车上更是高高地竖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大大的“云州”二字,他们便是奉命将云州的粮草辎重送往定西城的人了。 这五百军士,都是从五千云州卫玄字营里挑选出来的精干之士,虽然不能说可以一敌十,却也是个个骁勇,都是许惊鸿亲自选拔的。其中最骨干的自然便是许惊鸿所在的第八所第五队了,而剩下的,则分成了九队,由九名队正分别带领,安置在车队的各个方向。 许惊鸿此时的身份已经成了这一支五百人队伍的首领了,虽然他依旧是一个队正,和其他九支队伍的队正地位一样,但是他却有着管理所有人的权力。这一点在挑选这些兵士的时候他已经向众人说明了,他的本事在玄字营里已经打响,此时自然没人敢和他作对,而且兵士们因为他才获得了每人二十两的欠饷,大家对他更是心服。 本来,那几个和他地位一样的队正还想看他在路上安排一切的时候出丑,可结果两日过去,许惊鸿对这两千来人的队伍却是管理得井井有条,没有一点混乱的迹象,这让九名队正对他也不敢再存轻视之心,决定和他通力合作,早日将粮草辎重送到定西。 若说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就只有熊庚几个和许惊鸿最是亲密的人了,他们对许惊鸿轻易接下如此重担还是有些不了解的。在出城后不久,熊庚就直言不讳地道:“队正,咱们就这点人马,却要押送如此多的粮草辎重,而且还是在与蛮人有交锋的时候,难道您就不怕出什么问题吗?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已经成了自由之身,若是再因为失手而被朝廷怪罪的话,可就太也不值得了。” 对于这个看法,许惊鸿和不以为然:“老熊你怎的总是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的威风呢?虽然蛮人已经对咱们用兵,但是前面有定西城中的近十万大军拦着,难道还怕他们有大队人马杀到咱们宋境来吗?再说了,这可是一次我们兄弟再进一步的好机会啊,若是能将粮草安然送到,这次击败蛮人就少不了咱们的功劳。” “话虽不错,可是队正以为我们取胜有几成的把握?”老狗也有些没信心地道:“听说这才刚一接战西州大军可就吃了个大亏哪,看来这蛮人可没有我们以前所想的那么容易对付哪。若到时候失利,我们会不会也受到牵连?” 许惊鸿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没想到你们也和那些人一样的庸人自扰,难道你们真以为这一点点的失败就能决定我们与蛮人之间我强敌弱的态势了吗?” “队正可是指我们依然将是获胜的一方?既然如此,为何王大帅他们却只是固守在定西城里,却不出兵呢?”田大虎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于旁询问道。 似笑非笑地看了田大虎一眼,许惊鸿才道:“老狗和老熊没有作战的经验,在这方面看不透也就罢了,以田队副你的经验会瞧不出来吗?” “哦?那队正倒来说一说,为何我们明明兵力远胜对方,却不主动出兵呢?”田大虎也不以为忤,继续笑着问道。 许惊鸿看着他道:“看来田队副是要试一试我对局势的把握了。也罢,也好让大家放心,我便把我所想的说与你们知道。”许惊鸿这声音陡然拔高了不少,让身边的兵士都能轻易地听到了。众兵士就一面赶路,一面把注意力放到了他们的首领的身上,看他有什么话说。 “其实王大帅这么做,只有一个考虑,那就是稳妥,因为他担心在地利上我们与蛮人相比会吃了亏。虽然这西南是咱们大宋的国土,可是真要论起来,我们对那些连绵的山林还是很陌生的,除了个别要靠着山林吃饭的猎人,其他人多是生活在城寨之中。而一旦真主动出击的话,咱们宋军和蛮人就必须在这些山林子里作战了,到时候地利一失,即便我们在兵力上占了优势,却还是会吃亏,从而付出许多的伤亡。这次西州军之所以失利,丧失了一万多人,其原因除了贪功冒进外,便是因为对地势的陌生所致了。”许惊鸿说着叹了口气:“这也是咱们宋军这些年来不动刀兵的后果了,若不是二十年的太平,大家怎么会连自己身边的环境都变得如此陌生呢?我本来是想在这次军中大比之后便把队伍拉到野外来进行操练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与蛮人开战了。” 听许惊鸿这么一说,身边两支队伍的队正似也陷入了沉思,觉得自己等的确太过安逸了,致使军队的战斗力也随之减弱。 看了周围众人一眼后,许惊鸿继续道:“这也正是咱们宋军一直没有真个出兵平了蛮人的关键所在了。各位请想,我大宋光是在西南边境都有十万大军,如果真要扫灭蛮人,想必也不是一件太难事。但为何二十年来我们从未对蛮人用兵呢?正是因为那些将军们都明白我们的弱点和蛮人的长处所在。山林,便是他们最好的壁垒! “现在再说一说我为什么不认为我们初战失利不影响大局吧,其实答案也是山林二字。蛮人虽然小胜,但是他们只适合在山林之中作战,一旦真到了平原之上,与我装备精良的宋国边军正面相对,他们根本是不会有任何机会的。他们也深深地明白这一点,所以在略得便宜之后便也偃旗息鼓了。 “他们只当一败之后,我宋军必然会心生不忿,从而派出大军来攻击他们,这样一来就遂了他们的愿,可以在他们的主场与我们一战了。但偏偏王大帅却看出了他们阴谋,纵然是吃了亏,我们也绝不冒进,反而退回了城中,这一下一定会让蛮人很是难受的。” 听了许惊鸿的这一番分析,众兵士似乎已经有些明白宋军的情况了,而那田大虎更是木光里闪烁着异彩,似乎是没有想到区区一个队正能有这么一番合情合理的见解。 “现在,摆在蛮人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一就是舍己之长,从山林里出来与我们一战,二就是退回到林子里去,打消自己的野心。”许惊鸿最终总结道。 “可这样一来,我们不是吃大亏了吗?不提前面被蛮人抢掠的粮食和被杀的将士,光是西州军,就被他们杀了一万多人哪,我们怎么能就这么固守呢?”有一名士兵忍不住问道,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看法。 许惊哄点头:“不错,如果事情真是这么了结,别说咱们不答应,朝廷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要是如此,不用几个月,王大帅就会被捉拿回京师去了。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王大帅也不可能成为今日的王大帅了,他还有着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不知不觉间,众人都对许惊鸿的话充满了信任,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他。 许惊鸿也乐得在这支队伍里竖立自己的威信,这样在这次之后,这五百人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就会很是紧密了,更有可能成为自己在军中的班底,便笑着道:“自然是还击的打算了。他们伤了咱们这么多人,难道真会就这么算了吗?大帅将三州兵马都调到定西,又让咱们把充足的粮草运去,就是在为打到蛮族去做准备。” “可是,你不是刚说了咱们打去山林是占不到便宜的吗?”有人立刻反问道。 “不错,若是现在就急匆匆地攻去,我们必然会吃大亏,但若是步步为营,在掌握了一定情报之后再慢慢推进,那这场战斗的胜利就必然是属于咱们的!”许惊鸿说着看了看四周道:“本来这里也是如蛮人所在般的山林之地,可是现在呢,不是变成坦途了吗?还有定西城、镇蛮堡,都是以往蛮人出没之地,现在不都成了我们大宋的城池要塞了吗?所以只要给王大帅以时间和支持,这次剿灭蛮族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众人看看前后的官道,也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有时候事实的理据可比那些华丽的说辞要有说服力得多了。 许惊鸿又说道:“不过蛮人也不笨,我想他们一定会有对策的。比如截断粮道,把三州送往定西城的粮食都截下了,这样一来定西城那边数万大军就难以长时间集结了。” “可是队正你分明刚才说他们不会来啊……”熊庚记起了刚才的对话道。 “不是不会来,而是没有大量人马来到我们的宋境。但他们还是有办法派出小股队伍对我们进行袭扰的。所以我们肩上的担子也自不轻,大家都要提起精神来,一定要保证这些粮草和辎重安全到达。这可是关系着我们大宋西南安定和十万大军安危的关键所在哪!”许惊鸿的话里透着深深的责任。 第三十章 狭路相逢 距离许惊鸿一队向北近百里之外,一处山谷里已经倒满了宋军士卒和民夫的尸体,在他们的周围则站着七八百名手持各样兵器的蛮人,他们一个个面带兴奋,在首领一挥手间,便有人上前把火种丢在了胡乱丢在道上的粮车之上。 “轰”数百上千满载着粮草和辎重的大车被点燃了,火和烟高高地升起,二三十里外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这些由宋国朝廷从中原、江南收缴上来,运来西南的后援物资在这一把火下全被烧作了灰烬。 “走!”看着那些粮草辎重已经全部陷于火中,再也抢救不出来了,那带头的蛮军首领才在一挥手后,下达了离开的命令。数百蛮人的欢呼声中迅捷而去,只留下那依然火头不熄,浓烟滚滚的粮车在火中发着嘎吱的呻吟,然后砰然倒塌…… “族王的决定果然正确,我们几日下来已经接连截下了从西州和桂州运往定西的粮队了,这收获也算不小哪!”在转入山林之后,蛮人们便更是开怀了,有人更是大声笑道。 “嘿,宋人想要以静制动,积蓄了力量后再与咱们作战,我们可没有那么笨,任由他们在城中做着准备,而不加以防范。现在已经截了他们两处的后勤,只要再把云州的粮草也给断了,那定西城里的宋军就一定会因为断粮而散去的。到时候,咱们横扫宋国西南的愿望就能达成了!”为首的头领狞笑了一声道。 “木敏大人,我们已经出来有十多日了,而且已经连续截了宋人的两处粮草,现在再去云州那边是不是太冒险了?他们会不会有所准备,我们毕竟只有这么点人马……” “怕什么?我们虽然已经截了两批粮草,但是这还不足以彻底打击到宋军,他们的城池里还有充足的粮草补充呢。只有我们不断地在半道之上进行拦截,敢出来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才会真的害怕!到时候才能真正截断宋人对定西的支援。”那木敏冷笑着道:“而且西南三州里,云州的兵马战斗力是最弱的,连其他两州押送粮草的队伍都是如此不堪一击,那云州的运粮队不是更是手到擒来吗?传我的命令下去,我们向南走,想必很快就能见到云州的运粮队伍了,这次又有不小的收获了!” 他既然是这么说了,下面的人只有遵从。这几百名蛮人火速就行动了起来,此时的他们身上已经不是穿着破旧的衣裳了,而是换成了宋军的衣甲,手里拿的也是宋军的精良装备,这都是他们这两次截杀宋军押粮队伍的收获。 一日半后,黄昏时分,云州的运粮队伍还在缓缓地向前推进着。因为队伍里大部分是民夫,而且有这许多的粮车需要照看,所以这一路上的速度极慢,五天过去也才赶了不到一半的路程。照此推断,还需要五天工夫,宋军才能抵达定西。 许惊鸿看着后面缓慢而动的车队,深深地叹了口气,深为这个时代运输的不便而感到无力。如果换了是那个时代,海陆空三种途径的运输能在一天里把需要的物资运送到国家的任何一个需要的地方。而现在,虽然已经开辟出了官道,可只是以人力和畜力来运送的确很是困难,尤其是西南这种地形复杂的所在,更是一件劳民伤财的大动作。 看到许惊鸿叹气,一名和他们在一起打头的队正郑统便开口问道:“许队正可是在担心咱们这运粮的事情太过危险吗?” “危险倒是算不上,不过是觉得这么运粮实在是太累人了。千多人只能运送这么点粮草和辎重,而且旷日持久,又要人吃马喂的,这还是在咱们宋境呢,若是真动兵打蛮人的话,只怕这情况会困难百倍啊。” “谁说不是呢?这也是王大帅到任后一直以保守自卫为主的缘故了。我们一旦和蛮人交战,杀到他们的领地里去,只怕需要动用的后勤人数就会十倍于现在了,到时候整个西南三州的百姓都不得安生了。”郑统附和地点头:“所以那些明里暗里在说大帅守成有余,进去不足,甚至是养贼自重的人,都只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而已。” 许惊鸿赞同地点头:“是啊,要出兵蛮地,我们所需要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他们太过分,的确不应该随意出兵。不过这次蛮人已经打破了二十年来的和平,那我们也不能因为有困难就不加理会,必须让他们知道我大宋军威,让他们付出代价!” “想不到许队正虽然年轻,这看法却也老道……” 许惊鸿对这样的称赞只是笑笑,他想到了那个年代。在对外的事情上也是一如现在般以和平为主,可是那些周边小国不照样三天两头的寻衅闹事啊。那时候的华夏大国却一味地退让,讲什么搁置,结果却让一些跳梁小丑欺到了头上。其实,国与国之间根本不需要多有礼,只要你的拳头够硬,在战争中能获得想要的利益,那该打的仗自然就应该去打。不然养了那几十上百万的军队又是做什么的呢? 发现自己有些想得远了,如今自己都是这古怪的时空里的一个军士了,实在没有必要再为另一个时代的人担心了,他们总会有自己解决一切的办法和手段的。现在自己要做的还是安全地将粮草送到定西城,从而借此事立下功劳。 许惊鸿一面想着事情,一面关注着四周的情况。突然他的耳朵一阵耸动,似乎是听到了不远处两边山粱上吹过的风声有些不对,这让他的心微微地提了起来,同时也伸出了右手,下令道:“停!” “怎么,许队正的意思是今天就走到这里吗?”看着已经渐渐沉下去的日头,郑统随口问道。这倒也没什么问题,现在正是到了可以休息的时候了,他只是觉得这里的地势有些逼仄,是不是应该再向前赶几步,找一处宽阔的所在再让队伍休息也不迟。 许惊鸿却是摇头:“不,我感到这里有些不对!老狗、老熊,你们两个带人上两边山梁看个究竟,看是不是我太过小心了?其他人退回去,全部把家伙亮出来,让兵士们准备战斗!” 命令下达,众军和那些民夫都是一惊,好在这些士兵都是许惊鸿从五千大军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所以倒还能稳住。而随着五百人马上前摆开阵势,把粮车和民夫护在后面之后,那些有些惶恐的民夫也算是稍稍镇定了一些,只是他们依旧不安地扫视着四周,似乎是怕哪里突然杀出一大彪的敌人出来。 “许队正,你有什么发现吗?这里可是我们宋国境内啊,前面还有数万大军,怎么可能有蛮人出现在此呢?”其他几队的队正也凑了过来,不解地询问道。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能小心一些总是好的。”那边的郑统却对许惊鸿的看法很是赞同:“而且许队正已经派了人过去查探究竟了,只要平安无事,我们自然还能向前,也耽搁不了太久。” 许惊鸿听他帮着自己说话,便冲郑统略一点头以为感谢。他的六识比之常人要灵敏许多,刚才就从那两边山梁的风声里听出了有大批人马埋伏在那,遮挡了风吹过的异样。虽然这不是亲眼所见,还当不得准,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先停下来。 那边,熊庚和老狗已经带了两三人各自攀到了山林的半腰之上,突然山上就射下了一支箭来。正自埋头往上的兵卒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待他察觉的时候,箭已经到了眼前,没来得及闪避他已经被射倒在地,然后骨碌一声从山腰直滚了下来。 “不好,真有埋伏!”熊庚大叫一声,立刻就全身紧紧地贴在了山壁之上,幸运地躲过了同样由上面射下的利箭。那边的老狗则迅速向下划落,那支箭也没能伤到了他。而随着这几箭后,无数披散着头发的蛮人就从两边山梁之上冒了出来。只看他们的架势,大家都能想到其一旦冲下来的威势会有多大。 所有的兵士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对许惊鸿的佩服。若不是他及时叫停,大家全不知情地踏入对方的包围圈,再被敌人从上攻下的话,只怕立刻就会乱了阵脚,最终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好在现在他们及时发现了蛮人的踪迹,和他们依然有着一段距离,这已经够他们作出反应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兄弟们,现在敌人已经出现,我们后退只会死得更快,为了我们自己,和他们拼了吧!”郑统喊叫着高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就要当先杀出,却被许惊鸿一把拉住了:“不要随便冲上去,在山道上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地利现在也在他们一边,杀上去只是徒增死伤而已!弓弩手,上前准备!”许惊鸿突然高声下令道! @@@@ 推荐最后一天了,求收藏,求红票,求点击,求一切啊!!!!!!! 第三十一章 勇者胜 为了在路上以防万一,在挑选队中人选的时候,许惊鸿有意选了上百名弓手,如今听得他的命令,这些弓手便应声而出。不过许惊鸿见他们的模样时却还是皱起了眉头来,这些弓手虽然已经搭上了箭,可是他们的队形却有些松散,人身上也没有一种决然的战斗意志。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云州虽然地处西南边境,但这里的边军却是基本不曾遇到过敌人的袭扰的,尤其是玄字营,更是从未与外敌交战过。现在要他们立刻上来就与蛮人交战,即便往日勤加操练的也会心生怯意,更别提这些平时还不怎么操练的人了。 不过这个时候许惊鸿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们了,只是在后面提醒众弓手瞄远了射,不要箭还没到敌人身前就落在了地上。弓手们其实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但事到临头,只有鼓起了不多的勇气,准备一战了。 见到蛮人杀下,自家那边又准备了弓弩,熊庚几人可有些着了慌了,连忙手忙脚乱地向下滑去,蛮人自然不可能放过这几块到了嘴边的肥肉,几支竹箭立刻就往他们的身上射来。熊庚和老狗二人身手敏捷,借着陡峭的山体和不断突起的山石躲过了袭向自己的箭,在离着地面还有七八尺时,猛地纵身而下,飞快地退回到了自家阵中。 看到自己的这两个兄弟得以全身退回,许惊鸿提起的心才放了回去,他赞赏地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眼前就是敌人,他必须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这上面了。熊庚二人也明白许惊鸿的心思,两人退回来后,立刻握紧了兵器,时刻准备继续杀回去。 山梁上的木敏见宋军居然摆开了阵势,静静地守在那里,也不禁有些诧异。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两次袭击宋军押粮的队伍,一次是在自己出现时宋军就吓得调头而跑,最终被他带了人从后追赶杀了个干净。一次宋军则是在自己一出现就大喊着杀了上来,结果却被自己的人以地利优势杀得大败,最终也是一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却没想到这支来自云州的宋军居然不攻也不逃,而是摆开了防御阵势,这的确有些意外了。不过很快地,木敏又有些自嘲地笑了,自己何必去顾虑这些呢,宋军的战斗力自己早已经领教了,想必眼前的这支队伍也是一般。虽然现在他们看似有一战的决心,可事实上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一冲,他们就会露出破绽了。 想到这里,他再也没有犹豫,手中的钢刀一挥,已经下达了冲杀的命令! “杀!”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蛮人在获得了命令之后,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呐喊着,嚎叫着从山梁上直冲而下。虽然他们身在十来丈高的山梁上,根本没有路给他们冲锋,可他们依然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下来,那陡峭的山路对他们来说却与平地没有两样,这也足以让宋军感到畏惧了,郑统更是庆幸自己听取了许惊鸿的意思,不然冲上去就真个完了。 蛮人来得极快,转眼间就冲到射程以内了,许惊鸿立刻下令:“射!”数十支利箭就密集而出。好在这些弓手也是许惊鸿特意挑选出来的,虽然心神有些慌乱,但手上的工夫还在,数十支箭矢无论是力量还是角度都还算可以。 那些蛮人虽然已经看到宋军摆开了阵势,但显然没有料到他们一上来会以弓弩先上,顿时因为没有防备而被射倒了跑得最快的二三十人,不少人更是被射中要害当场惨死。 蛮人的惨死,使得这些弓手的心情变得稳定了下来,原来这些看着凶悍异常的敌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在自己的箭下也依然会流血受伤,依然会死的。这让他们有了一些打击敌人的信心,也让他们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的轻快,他们麻利地取出箭来,继续向着前方的敌人射去,又是一批人被射倒在地。如此一来,蛮人想要一鼓作气地杀到宋军面前,从而以兵力上的优势击败他们的打算就失败了。 木敏在蛮人中间看到这情况,顿时就怒了。前面两次战斗加起来的伤亡都没有这次那么大,这让他感到了极大的愤怒,只想把这些宋军就地处决。不过他也清楚这样冲上去只会让更多的人枉自送了xing命,便决定改变战术。不过此时他手下的人没有可以防御弓弩的兵器,这就有些为难了,毕竟他们长途跋涉而来,除了必须的兵器是不可能带太多东西的。 虽然刚才有竹箭射出,可是那只是很是稀疏的几箭而已,不然熊庚两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从敌人的密集攒射里逃出生天的。这下,在兵器上蛮人显然是吃了亏了,若想要改变这种不利的局面,就必须另想他法。 突然,木敏的目光就落在了山上的树木之上,这些茂密的大树不就是一件天然的抵挡弓弩的好盾牌吗?他立刻就下令,命人都暂且退后,先砍伐了几棵大树之后,再扛着这些树开路,攻击宋军。 对面,许惊鸿已经看到了他们的举动,也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在略一犹豫之后,他便下了命令:“我们冲上去,和蛮人正面交锋!还是由弓弩手打头阵!” “可是……咱们还要保护这里的粮车啊……”那郑统为难地说道。 “敌人势大,若不能在他们作出反应前给他们以打击,等下咱们的局面会更被动的!只要我们能把他们击败,这些粮车和民夫就是安全的!”说着,许惊鸿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同时口中喝道:“第五队的,跟我上!” 这时候就体现出第五队的兵士们对自家队正的信任和服从了,在许惊鸿一声令下后,第五队的五十人没有一点犹豫,就紧随其后杀了出去。这也极大地鼓舞了其他各队兵士,他们一样是云州卫玄字营的兵士,既然他第五队的可以杀出去,自己也可以。在看着袍泽们冲上去,由于了一下后,剩下的四百多人的队伍全都直冲了上去。 此时,那边的蛮人才刚回头想要砍伐树木呢,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呐喊之声,宋军直接杀了过来。先是一蓬乱箭,将最前面的那十多名蛮人射翻在地,然后就是一名手提长枪的宋将如猛虎一般直扑了过来。 那些蛮人不敢怠慢,调转了头后就用手中的兵器迎击,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那最前面的宋将,也就是许惊鸿了。只听他一声怒喝,手里的长枪就划过了一条弧线,将攻向自己的那些兵器全给荡了开去,然后抢步进前,收枪后便急刺而出。 两个蛮人刚好与他正面相对,才刚把被其荡开的兵器收住呢,枪尖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胸口。“噗嗤!”两声,两人就被扎了个透心凉,倒在了地上。许惊鸿将一把枪使得泼水难进,将不断递到自己身前的兵器荡开去,这也给身后紧随的第五队的兵士们创造了机会。 他们都不用怎么寻找,那些已经被许惊鸿凶猛的进攻打得手忙脚乱的蛮人周身都是破绽。他们手中的兵器很容易地就刺进了敌人的要害里去,顿时就收割了数十人的尸体。而有了这些兄弟们在后面的支持,许惊鸿的后路就没有了任何顾虑,他只要挥舞着长枪不断上前,就能够极大地杀伤敌人了。此时也体现出了许惊鸿那几年勤修下的玄门内功的奥妙了,虽然在不断全力施为,可是许惊鸿却没有任何劳累的感觉,每一下都如第一下那么气势逼人。 而这时候,已经落在后面的弓弩手已经再一次搭上的利箭。此时他们已经打出了信心,头脑也更加清醒,受过专门训练的他们为了不伤到自己人,这次用的是仰射,利箭以抛物线射上后落下,目标却是位于后阵的蛮人。他们一时不备,又有不少受了箭创。 而同一时间地,剩下的四百兵士也已经紧随着杀到了。他们手里拿的也不是烧火棍,刀枪挥舞下,和蛮人战在了一处。 在经过一开始的混乱与后退之后,蛮人很快就稳住了阵脚,他们开始在山道上依托地形对宋军实施反扑。他们果然不愧是久在山林里活动的蛮人,纵然是在战斗中,也是来去迅速,反而宋军却慢慢地陷入了被动。他们要时刻注意脚下的地面,一个不慎可能就会跌倒,甚至是摔下山去,那样等待他们的便是死亡。可是双方的实力本就相近,这样一分神间,宋军就反而受到了对方的压制了。 好在宋军还有自己的杀手锏,那就是不断出现的箭矢,这让蛮人不敢全力进攻,总要保留几分力量,以防被突然出现的冷箭所杀。所以在这个时候,双方战得难分难解。 突然,蛮人队伍从中分了开来,一棵足有两人合抱的大树从人群里冲了出来,直撞向了许惊鸿他们这边。却原来是蛮人在遭遇宋军进攻的时候,还是没有放弃砍伐树木的行动,在两边战得不可开交的工夫里迅速砍倒了一棵树来,然后由十多人抬着冲了出来。 几名宋军没有能反应过来,被那树干狠狠地撞在了身上,整个身子便被这一撞直飞了出去。本来蛮人想用来挡箭的盾牌现在却成了杀敌的利器了。看到这一幕,木敏自然是大喜了,一面命人继续砍下树来,一面指挥蛮人配合着那树进行反击。 又是一轮箭雨射来,但是这次的效果却比刚才要小了许多了。因为弓手在放了几轮箭后,手上的力量已经不足了,再加上蛮人中的不少躲藏在了大树的枝叶后面,那些箭矢射不透那如盾牌般的枝叶,只能无功而落在了地上。 如此一来,蛮人反倒步步逼了下来,将宋军杀得步步后退,不少兵士一时不慎被敌人所杀。转眼间宋军再次回到了地面之上,人马上也出现了不小的损伤。 双方都来到了地面之上,蛮人也暂时停止了攻击,而宋军更有不少退到了后面。 云州兵的战斗力终究还是太弱了些,许惊鸿看得出来蛮军也不过如此,可是他们却能以正面对抗的杀败宋军。若想不被敌人击败,连粮草和xing命都保不住,许惊鸿知道不得不拼命了。而肯跟着自己一起拼命的或许只有自己的第五队的兄弟了。 他转头看了看左右,发现第五队的兄弟们依然紧跟在自己的左右,虽然已经只剩下了三十多人,虽然他们不少人的身上还带着伤,但却没有一点胆怯的意思。在刚才的战斗里,第五队的人是冲在最前面的,这伤亡自然也是最大的,这让他心里有些难过,他们毕竟是跟随自己好长一段日子的兄弟了,却在这一战里折损了许多。 不过,当许惊鸿和他们的目光相接触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后悔,兵士们依然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敌人,似乎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必胜的信念。这让他的心里稍微得到了些安慰,自己没有看错了人,他们都是血xing男儿,只要过了这一劫,他们必然会成为真正的精兵。他一面盯着正在重新整好队伍的蛮人,一面对左右道:“看来这一次要打一场硬仗了。如果我们没有勇气与敌人正面对决,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定西的数万大军也会出大问题,你们可敢随我反击吗?” “敢!”第五队的兵士们没有任何的犹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也振奋了其他几队的宋军的军心。他们慌乱的情绪得到了一些平定,就连原来瑟缩在后的民夫,这个时候也都拿起了一些棍棒站在了后面,只等与蛮人全力一战了。 “好,那就随着我一起杀过去吧!”许惊鸿说了这一句后,便扔掉了手中的长枪,反手把战刀给拔了出来。他现在对枪还不能很好地使用,现在是拼命的时刻,自然要用最能发挥战斗力的武器了。若非知道战场上空手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的话,只怕他都要丢下刀了。 战刀在手中一举一挥,许惊鸿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杀!”身边的第五队的兄弟们也在喝了声杀后,紧随其后而上。同时,那其他的人马则在一阵犹豫后,也跟了上来。 对面的蛮人也都嚎叫着迎了上来,当先的是五棵大树,他们尝到了甜头后,自然不会轻易放下了。不过很快地,他们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而付出代价了,许惊鸿在扑出之后,便看到蛮人中射出一支利箭,便急忙伏下了身子。这一下不但躲过了箭,而且还让他看到了敌人的弱点所在,那便是他们那可以在山道上来去如风的双腿,这些腿脚都是赤着的,显然蛮人没有穿鞋的习惯,这也能更好地发挥出他们的优势来。但这个时候,这一点却成了许惊鸿有意进攻的弱点所在了。 他便就势一个地滚,向蛮人的下三路直杀了过去。这些蛮人只防着宋军的弓弩,却没提防许惊鸿会从下面进攻,那些最前面手抬树木前进的蛮人顿时就中了招了,一个个都被许惊鸿用刀砍断了小腿,惨叫着扑倒在了地上。 在前排的蛮人断腿摔倒之后,大树就也随之向前倾倒,如此一来他们想要以之抵挡宋军乱箭的想法就无法达成了,而且这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更是乱了他们的阵形,那些大树在这一瞬间反成了蛮人的拖累。 此时,宋军在这个时候也没有放过杀敌的时机,所有的箭都直往他们射去,没有了大树遮挡的蛮人再次因为没有准备而倒在了宋军的利箭之下。 在这一轮箭过去之后,正在地上翻滚着的许惊鸿便猛地借着腰腹的力量弹了起来。身体还没有站直,手中刀光已起,刷刷几下间,就已经把想要上来捡便宜的两名蛮人砍翻在了地上。然后在一声大喝之后,他更是蹿进了蛮人中间,挥刀就砍。 那边的第五队的兄弟们也没有比许惊鸿慢上多少,尤其是田大虎,他两把板刀被舞得如车轮般,但凡接近他身前一丈的蛮人都被砍得血流头断,而熊庚和老狗二人也没有比他差上多少,两杆长矛上下翻飞,直透敌阵。 在这几个猛人的带领下,第五队人人奋勇,即便是面对蛮人刀枪临头,他们也没有任何的退却,依旧是不断前冲,这让蛮人反倒生出了怯意。 而后面跟随而上的那些其他队里的宋兵,在看到了第五队如此神勇的表现后也是深受鼓舞,他们不再却步,不再害怕,纷纷冲了上去。更有甚者,原来一直躲藏在后面的那些民夫,也受到了兵士们悍不畏死的表现的鼓舞,不少人也拿起了棍棒随后杀了上来,将不少倒在地上还没有断气的蛮人一一砸死在地上,也算是为其他两州的同行报了仇了。 战斗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往宋军方面倾斜了…… 第三十二章 勇者胜(2) 杀入敌阵,面对着凶悍的敌人,如林的刀枪时,许惊鸿不但没有任何的胆怯,反而让他感到浑身的血都在沸腾了。当刀砍下,蛮人倒在了他自己的血泊当中的时候,许惊鸿的精神更是为之一振。他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和敌人正面交锋,勇往直前而生的。 五六杆长矛从三四个方位向许惊鸿的身上攒刺过来,若是换了常人早已经无法躲闪了,只会想着后退,希望跟随在后的兄弟们能帮着抵挡一下。可是许惊鸿却依然从容地向前踏出,同时手中的战刀迅速地在身前划过,竟在那些长矛刺到身前的时候硬生生地把它们全部都给格了开去。而后他手中的战刀再次横斩而出,那些因为武器被挡开,一时无法回手救援的蛮人便被他用刀硬是砍成了两段。 如此几番的杀戮之后,即便是那些骁勇异常的蛮人也已经对这个身上沾满了自己同伴鲜血的敌人充满了恐惧,但凡许惊鸿所到之处,他们都要退避三舍,不敢与之正面交锋。如此一来,就给了许惊鸿以更多的冲杀的便利,而紧随其后的第五队的兄弟们也得以以最小的代价杀伤敌人。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许惊鸿他们已经直凿进了蛮人的阵中,杀敌过百! 将是兵的胆,兵是将的魂。在许惊鸿如此骁勇表现的刺激下,云州卫玄字营的这些兵士也迸发出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战斗力,他们一个个一无反顾地向则蛮人的队伍冲击了过去,手中的刀枪挥动处,便有蛮人倒在地上,即便自己被敌人砍翻在了地上,只要还能动弹,这些以前从不曾上过战场的战士都会依着本能对敌人进行继续的进攻! 而这些军士们的悍不畏死的表现,也激励了原来还有些畏缩,裹足不前的民夫们。原来蛮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原来他们也有被打得连连后退的时候。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冲上去杀敌呢?一旦这样的想法在民夫中扩散开来,他们便也没有了畏惧,开始随在兵士们的后面冲了过去,手中的棍棒更是雨点般地砸向了身前所有的蛮人。 战场之上,鲜血四溅,尸横遍地,所有人的精神都集中在那里,只有一些胆子小,不敢杀敌的民夫还留在粮车的四周,只是他们也会忍不住盯着前方的战场,这让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一条身影已经来到了粮队的最后。 这人也穿着一身粗布的衣裳,也是一脸的粗旷和朴实,唯一和那些民夫不同的,或许就是他那双时不时会闪过精光,似残似狡的眼睛。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关注着战场,又有谁会去注意这么个突然混入民夫队伍里的人呢? 大家关注着战场,多半人的目光是落在许惊鸿及其身后的第五队战士们身上的。即便是不懂军事的人,也能够很清晰地看出来,这次的战斗关键还在他们身上。正因为许惊鸿的身先士卒,以及勇不可当的冲杀,蛮人才会陷入如此困境。而第五队的战士包括后面的其他宋兵更是紧随着他的步伐前进的,他将是主导整场战斗走向的关键! 这一点,木敏也已经发现了。他眼中的怒火已经无可遏止,自己带了族中精锐出来劫粮,前两次的战斗是如此轻松,宋军压根就没有抵抗便已经全军覆没了,这让他心中的骄气日生,甚至是有些目中无人了。不然他也不会不在这条宋军必经的道路上设下重重机关了,要知道蛮人中可是个个都是捕猎的好手啊。 正因为对宋军的轻视,他没有做这种自认为是多余的事情,现在才知道自己是错得有多离谱。现在宋军随着那些民夫的冲前,就连兵力都已经颠倒过来了,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一定要杀死这个带头的宋军将领!杀了他,宋军的军心必乱,到时候我们趁势掩杀,就能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主意打定,木敏已经从背上解下了自己的武器,一把足有他整个人那么高的狭长的长刀。这把微带着弧度的刀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寒光,给人以一种森寒的感觉,这便是他们蛮族中的铸刀高手花费了数年才铸出来的新武器,整个族里也就不过十来把而已。 身为族王最信任,武艺和忠诚都足够高的心腹,木敏便获得了这样一把宝刀。这次来劫粮,为了能杀敌立功他将此刀带了出来,但因为前两战实在太过轻松,他并没有亮刀的机会。而今天,这个宋军的将领显然就是他让宝刀饮血的绝佳对象了! 手握到那口长刀之上,木敏的心中更是增添了无穷的信心,他整个身子就如被绷在弓弦上的箭,随着一声大喝,已经迅速地弹了出去,他的目标正是还在用手中战刀不断杀敌的许惊鸿。 听得一声如雷的喝叫响起,许惊鸿便猛地有了警觉。他的身体似乎是一件为了战斗而生的机器,纵然是在一片乱战中,依然能准确地把握到敌人的威胁,在那把长刀砍下来的同时矮身蹿了出去。 似乎已经是被许惊鸿杀怕了,又或许是因为对自家的首领有着充分的信心,在木敏杀出,许惊鸿躲闪之后,那些蛮人再没有出手攻击许惊鸿,而是闪到了一旁,和他身后的第五队以及其他玄字营的战士们打了起来,而这里却给许惊鸿二人闪出了一片空地。 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不过五尺有余,却拿了把足有五尺的长刀敌人时,许惊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芒,杀气陡然增强了许多。倒不是他恨对方的偷袭,在战场上,只要能杀敌便可,却从没有讲究什么君子之道的。让许惊鸿心中杀气满溢的,是这个敌人的身材和手中的武器。 狭长微弯的刀身,矮小的个子,这立刻就让许惊鸿想到了前世所看电影电视里的那些鬼子。虽然知道眼下的时代已经不同了,但他对那个国家,那个民族欠整个中华民族的债还是记得很是清楚。 以前,他是没有机会对这些人下手,今天既然已经成了敌人,他当然不会有任何的手下留情了。在一声大喝之后,许惊鸿猛地发力向前冲去,手中战刀更是横在胸前,随时准备对敌人施以绝命一击。 木敏也深明杀了许惊鸿的重要xing,所以在见到许惊鸿的冲来之时,也是一声大喝,迎了上来,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在两人临近的瞬间重重地斜劈而下。 “锵!”两把刀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许惊鸿只觉得虎口一阵发热,但还是很快就稳住了手中的刀。而那木敏的情况就比他要差着一些了,硬碰硬的撞击让他手臂发麻,连这口族王亲赐的宝刀都差点脱手飞出,好在他意志坚定,很快就重新掌握了住了刀柄,但他的心已经开始沉了下去。 这个看似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居然力量如此之大,那硬拼就绝对不行了,必须另想他法。只可惜这时候的蛮人已经都杀到了平地上,往后退回山上只会弱了自己的士气,不然木敏一定会想法子将对手引到山梁上,以地利对敌的。 但是突然间,信心却又充满了木敏的心胸,因为他惊喜地看到了让他没有想到的一幕。刚才一拼之下占了上风的许惊鸿,他手中的战刀陡然断裂了开来,在他手中所握的,只剩下不到尺许的一截残刀了。 却原来,刚才的全力一拼,那长刀坚韧和锋利的特质被发挥到了极点,而许惊鸿手中的战刀毕竟是大宋军械中最普通的一把兵器,如何经得起双方两股大力的冲击和那长刀的砍伐,当即就断了开来。 看到刀身突然断裂,许惊鸿也是惊得一呆。这时候,木敏没有任何的犹豫,在又一声大喊之后,双手持刀,向许惊鸿扑了上来。 许惊鸿的慌乱在对方前扑的瞬间已经隐去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以对方的能耐,即便手中有刀,也不可能伤到徒手的自己,何况自己手里还有半把残刀呢? 许惊鸿不动如山地盯着对方,判断着对方前扑的来势。就在木敏恰恰就要扑到的瞬间,他的脚步便往斜刺里陡然跨了一步。这虽然只是一步,却凝聚了许惊鸿两世学武的心得所在,竟就从容地避过了对方凶悍至极点的一刀,同时让木敏和他平行而立。 木敏也是一呆,自以为凌厉无匹的一刀居然落了空,这实在太让他感到震惊了。但随后震惊便被绝望所取代了,许惊鸿在他一呆的瞬间,已经把倒持在手里的断刀狠狠地刺入了对方的左边肋骨处。 刀虽然断了,但是锋利依然。一尺长的刀锋直刺进了木敏的心脏,顿时就割断了他的生命! 砰地一声,已经断了气的木敏倒在了地上,他连死前的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已经气绝而亡,许惊鸿的这一刀不但快和狠,而且稳到了极点! 同时,木敏手中所持的长刀已经落在了许惊鸿的手中! @@@@ 啥叫天堂和凡间的差别哪,路人再次感受到了,本周的成绩和上周相比岂是惨不忍睹可以形容的,看着眼前的成绩,路人真是眼泪汪汪啊 求各位有着神通的兄台们给点神力路人吧,让路人不至于在跌回凡尘之后又感受到跌入地狱的滋味,拜谢!!!!! 第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战斗胜负在这一瞬间就发生了根本xing的转变。原来蛮人虽然已经落在了下风,可还有信心与宋军一战,因为他们之前已经打了好几个胜仗了,对宋军固有的畏惧早就抛到了脑后,他们坚信只要坚持,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一定可以将这些宋军以及民夫全部杀死以告慰战死的同伴。 但是当看到自家的首领木敏被许惊鸿一刀刺死,倒在血泊之中后,他们的想法便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沙场之上,主将的态度决定着战士们的决心,而主将的存亡更是主导着战斗的成败。看到木敏倒地而殁,蛮人的斗志顿时就崩溃了。 此消彼长,宋军在见到蛮军首领被许惊鸿杀死后,更是兴奋不已,人人奋勇向前冲杀上去,就好象眼前面对的压根不是凶悍的蛮人,而是一群待宰的羊羔。如此一来,蛮人自然更没有继续战斗的勇气了,不知是哪个人先做的表率,在一阵鬼哭狼嚎的大叫之后,蛮人掉头便往两边陡峭的山梁,茂密的林子里钻去。 蛮人至少还知道一点,自己在林子里,在山地上要比宋人强上许多,若要保住xing命,就必须赶紧往这些地方奔去。 蛮人的溃逃,更是激起了宋军的勇气,就是那些民夫都已经大步冲了上来,无数的兵器往前面拼命逃跑的敌人身上落去。只要有一个人被打倒了,等待他的就是七八把钝锐不同的兵器砸砍在身上的下场,直到他的身体转眼间就被分裂为止。 这样一逃一追,直到蛮人彻底钻进了幽深的林子里,宋人再也追赶不上了,他们才止住了脚步。此时这一路的地上已经倒满了各种死状的蛮人,足有两百多人。加上那边的战场上被许惊鸿他们所杀的敌人,这次蛮人来犯,一共丢下了接近五百具的尸体。 许惊鸿也有些吃惊于这些兵士和民夫的强悍,居然能一气杀得敌人尸横遍地,足可以看出其实西南边境上的兵和民都是大有潜力可挖的了。不过为了不生出其他的枝接来,许惊鸿还是命人敲响了锣,命追击蛮人冲上山去的兵士和民夫返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宋军上下也已经再次聚集在了一处。经过点检之后,他们才发现己方的伤亡也不在少数,一百七十三人死在了这场战斗之中,其他更有多半人是带了伤的。第五队也有十八人死在了蛮人的手上,不过死在他们手上的蛮人却是数倍于这个数字了,所以大家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悲伤,他们毕竟是边军士兵,自然是明白战争的残酷的。 不过许惊鸿的心情并不好,他带着第五队的兄弟出来,本来是想让他们随自己一起立下功劳的,却没想到才走了一半路程,就有十八个兄弟死在这里了。看着排列整齐的兄弟,许惊鸿面色沉重,呆呆而立,半晌没有说话。 其他的兵士见状也敛去了原来的兴奋之色,不过他们的目光比一天之前却要坚毅得多了,而且看许惊鸿的时候更多了几分的钦佩。他们是亲眼看着许惊鸿身先士卒杀入敌阵,如魔神般杀得敌人节节败退的,在这个崇拜强者的队伍里,自然就让大家对他产生了崇敬。而现在他对自己兄弟的缅怀,又一次打动了那些兵士,不知不觉间,大家都生出了要跟随在许惊鸿身边的想法了。 半晌之后,许惊鸿才从沉重的心情里走出来,他看着眼前的兵士和民夫:“大家今天都做得很好,做出了作为一个士兵在遇到敌人时该做的一切,能杀敌数百,是大家所有人的荣誉。我一定会向王大帅,向柳巡抚禀明这一切的,你们也必然会受到他们的奖赏!” 众人这时候才发出了一声声的欢呼,他们知道自己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了。 这个时代的宋国对文武是一视同仁的,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的。不过武人想要晋升却比文人要困难得多,一般的士兵要想有所提升,除了熬资历,和贵人扶持外,就是靠杀敌的战功了。资历不是每个人都能熬出来的,而想要得到贵人的扶持,更是万里无一,所以对兵士们来说,最直接的手段便是杀敌立功。 可是,宋国近十多二十年来却鲜有与外敌的交战,有也只是小规模的冲突,象西南这里更是连仗都没怎么打过,这让兵士们怎么有机会出人头地呢?这次,终于因为蛮人的入侵而开战了,但玄字营里的兵士们还是没有机会上前线去,今次也只是押送粮草而已。 可没想到,这押送粮草居然还真就与蛮人交上手了,而且还取得了胜利,这的确足够让兵士们感到欢欣鼓舞了。他们中许多人或许就能从最底层的士兵里走出来,获得更好的出身了!而这一切都是许惊鸿带着他们完成的,这让大家如何不对他满怀感激呢? 许惊鸿没有对此多作他想,只是命令众人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透,打扫一下战场。看看有没有活着的自己人,并且把还可能存活下来的蛮人除掉,并且把他们的首级都割下来,这可是大家取得胜利,获得战功的证据啊。至于其他人,则继续向前一段距离,然后在那里扎下了营来,休息上一夜后再往定西而去。 当酉时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数百颗蛮人的首级被串在了一起,放到其中一辆车上,自己方面的伤员也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包扎了伤口休息了。而其他的兵士们,也因为今天这一场苦战而安然入睡,整座营盘,就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十多名守叶的兵士分布在营前营后,以防蛮人去而复返。 在许惊鸿的帐中,田大虎等亲信聚集在了一起,他们几个都因为一身的武艺而没受多少伤害,精神头也还足,所以许惊鸿一喊便都来了。 “队正,您找咱们来所为何事?”田大虎一进帐就问道。 “咱们虽然取得了这一战的胜利,但终究有着侥幸的成分。而且我们的战斗力的确太弱了,若是再遇到第二股蛮人的突袭,只怕便要抵挡不住了。”许惊鸿见都是自己人,便也没有再藏着掖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的确,虽然这一战胜利了,可是谁也不敢保证以他们的兵力能继续取得胜利。如果蛮人还有兵马,并且做足了准备,他们很可能就这样败在敌手。 “那队正想怎么办?”众人都看向了许惊鸿问道。 “如今只有去向定西求救了,希望他们能及时派出人马来接应咱们。”许惊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找你们前来,就是商量由谁先去定西求救的。” “我去吧!”田大虎当仁不让地道:“好歹我在军里混了一些时日,认识的人也比你们要多一些,去了定西也好说话。” 许惊鸿点头:“好,就你去吧。不过只你一个我还有些担心,就让老狗和你一起去吧,这样相互间也能有个照应。”田大虎忙点头应承了下来。 在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行止之后,众人才都各自散去。而许惊鸿却没有立刻入睡,而是从自己的身后把那把缴获来的长刀给拔了出来。看着在灯火的映照下发着森然寒光的宝刀,许惊鸿再次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这把刀长有五尺四分,重十三斤,不轻也不重,正适合在战场上与敌交锋。 而更让许惊鸿感到心折的,还是整把刀那种浑然一体的感觉,似乎整把刀的刀身都是用一快钢材一气呵成地打制出来的,无论是刀上的纹路,又或是血槽,都已经和这把刀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比他以往所见的任何一把这个时代的刀更是锋利和坚固。 一把绝不应该出现在蛮人手上的倭刀出现在这里,让许惊鸿大为惊叹。但他却并不知道,这刀不是他所认为的倭刀,而是后来的苗刀。倭人的刀也正是仿造了苗刀的构造而铸成的,而华夏民族虽然是这种刀的创始者,却因为钢质的缘故而最终没能让这种沙场上杀敌的利器得以传播开来。 “真是一把好刀啊……”最后他将刀在胸前挽了一个刀花:“今后你便是我的随身兵器了,希望你能让我饱饮敌人的鲜血,而你今天将饮第一个敌人的鲜血!” 话音刚落,许惊鸿手中的长刀已经猛地从他的胁下刺出,刺透了身后的那道帐壁,刺到了帐外。外面立刻就传来了一声闷响,而同时,许惊鸿已经把刀往下一划,再让帐壁上开了一个口子,然后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帐壁之上,他便倏地从帐中蹿了出来。 在许惊鸿的面前,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子,看着就象是个寻常的民夫。但是现在的他却没有半点民夫该有的朴实,而是用阴冷的目光盯着许惊鸿,他的肩窝处还在淌着鲜血,正是被许惊鸿突如其来的一刀所伤。 这动静立刻就惊动了帐周围的其他兵士,大家都从各自的帐篷里奔了出来,手里也都提着兵器,瞬间就将这个不速之客给包围了起来。 @@@@ 打滚撒泼要票要收藏啊啊啊!!!!! 第三十四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其实当许惊鸿与田大虎等商议事情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帐后有人隐伏其中了。他因为修习玄门心法之故,五感比之常人要灵敏得多,即便那人藏身之法很是了得,却依然无法躲过许惊鸿的耳朵,不过因为怕对方察觉而逃,所以许惊鸿没有当即点出。 而当另外几人离开之后,许惊鸿便听到了外面那人从怀里掏出物件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对方取出的是什么玩意,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拿起了兵器,正因为如此,许惊鸿才会突然去看那把缴获的长刀,不然刀已经是他的了,何必非要在大晚上的观看呢? 一面装成是欣赏长刀,许惊鸿一面已经小心地挪步到了那人所在的位置,然后才突然反手出刀,先下手为强地刺伤对手。他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侠客,自然不可能给对方一个公平一战的机会了,所以他的出手也是突然的刺杀!对方也的确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立刻就中了刀,同时也使自己处在了四面被围的困境之中。 许惊鸿看着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象民夫的家伙,嘴角便扬了起来:“好厉害的伪装之术啊。说吧,你是什么人,来此所为何事。如果你想保住小命,不受什么酷刑的话,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那人用嘶哑的声音道:“你果然厉害,我想尽了办法才接近到你,却还是被你一下就识破了。不过你不要得意,现在你离我这么近,我有足够的把握杀你之后再死!”说话间,他整个身子已经团作了一团,然后如一只球般直撞向了许惊鸿。 作为一个杀手刺客,一旦身份暴露,身陷重围,他们要做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离开。因为只有活下去,他们才有机会继续对目标实行刺杀。而当后路彻底断绝,那他们就只有拼死完成任务了,此人想必就是这样想的。 但他显然是要失望了。就在他向许惊鸿撞来的时候,许惊鸿只是轻轻一晃,就已经躲过了他的全力一击,然后手中的长刀横着拍了下去。“啪!”地一声,那人便被许惊鸿的长刀拍在了背上,使他前撞的力量变为了下坠,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这一招正是道家功法里很常见的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了,许惊鸿信手拈来,已经有了极高的水准,这让周围的军士都忍不住要叫一声好了。 被许惊鸿一招制住,那人的面上才显出了一片死灰之色,他这才明白自己与目标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即便真让他近了身,只怕许惊鸿也不可能为其所杀。 “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来的?”许惊鸿语带森然地问道,见对方如此不知好歹,他已经有些动怒了。 “你不可能从我的身上得到任何东西的,除了一具尸体!而且我们的人也总会给我报这个仇的……”那人说着眉头一皱,嘴角便流出了一道黑色的血丝,身子在颤抖了几下后,就彻底僵在了那里。看情况,人已经是气绝身亡了。 “好烈的毒药……”见识最广的老狗叹了一声:“这是一个死士,一旦失手被抓,他就会用藏在嘴里的毒药了结自己。不过这也是一个真正的好汉啊……” “好汉?不过是个亡命徒罢了!”许惊鸿冷笑了一声后,突然把刀伸出,在其咽喉上划了一刀,黑色的鲜血随之流出,这毒药好不霸道,一下就侵蚀了整个尸体。 见众人都有些不忍地看着自己,许惊鸿才道:“我们是军人,在打扫战场的时候遇到敌人的尸体都会补上一刀的,这是为了防止还有漏网之鱼。他虽然看似服了毒,不过谁能保证他这不是在装死以求脱身呢?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消除后患!” 众人虽然可以理解许惊鸿的用意,可是却还是有不少人感到背上一阵发寒,这个时候大家才感受到了许惊鸿的另一面,残酷无情的一面。其实许惊鸿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当他和自己的敌人相对的时候,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在指挥着他去做一些事情,这或许就是潜意识吧,因为这样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安全。 收起刀后,许惊鸿才下令:“把他的衣服都扒下来……” “队正,如此对待一个已死之人,是不是太……”那边的耿忠有些不安地说道。 “你道我是为了折辱他吗?错了,我想他的身上一定会有什么指向的线索的,既然他不肯告诉我们他的身份,那就让他的尸体来告诉我们吧!不然,这终究是一个隐患,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对我们不利!” 听许惊鸿这么一解释,大家才算稍放松了些,便有兵士上前把这个刺客的衣服都去了。果然如他们所料的那般,此人身上除了掉在地上的那把短刃外没有任何的物件,显然他也是做足了准备而来的,不可能让人从他的随身物事里寻找到什么。 仔细端详了这具尸体半晌后,大家依然无所发现。这时许惊鸿便上前了一步,开始逐寸逐寸地打量尸体的各个部位,他不信这么一个刺客身上会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记号。而且他也提到了他还另有同伙,那他们之间一定会有着什么相同的地方。 突然,许惊鸿眼睛一亮,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在刺客的手臂内侧,和身体相接的所在隐约地有着一些与皮肤颜色不同的纹路,在命人举火把过来看时,许惊鸿便能清晰地看到这纹在隐秘(河蟹)处的文身了,一把滴血的短刀! “这是……影杀堂!”见多识广的老狗在看到这文身后,脸色就有些变了,用颤抖的声音道:“这下可真是遇到大麻烦了!” “嗯?”许惊鸿却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便忙问道:“老狗,你所说的影杀堂是个什么组织?怎么看你如此慌张,难道他真那么可怕吗?” “影杀堂,是我大宋境内最神秘,也最是可怕的杀手组织了!”熊庚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便在旁解释道:“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听说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失手过呢!而这次,他们的目标居然是队正,而且他们的人还被咱们给杀了,只怕今后……” “什么神秘,什么可怕?他还不是被我杀了吗”许惊鸿不以为然地笑道:“他若真的那么厉害,何必搞得没多少人知道呢?还不是因为怕被官府剿灭而见不得光吗?他再强,难道能强过了军队去?” “可是……他们的确是我大宋许多人的梦魇啊。他们刺杀过许多有名的人,就是封疆一地的大官吏,也被他们刺杀了近十人了。” “而且,队正我们今天所面对的应该只是他们几百杀手中最弱的一群!”这时候,老狗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走了出来,用有些发涩的话语说道:“这个人虽然也是影杀堂的杀手,可是却根本是不入流的角色,如果来的是其中的好手,只怕咱们是发现不了他们的!” “哦,看来老狗对此还有些了解,说来听听!”许惊鸿也不得不对此事重视起来了。虽然在他想来,一个搞暗杀的刺客集团怎么都不可能是正规军队的对手,但为了安全起见,却还是要多作了解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能请动这些要不少钱才会动手的杀手了。 “影杀堂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们的总坛在哪,这个谁都不知道,不然也不能被人称之为神秘了。不过江湖中却盛传着他们内部的构架,除了一些管事的人外,整个影杀堂都是杀手和刺客。而根据这些杀手刺客的本事,又把他们分作了三个阶层。 “最低的那一层便是如眼前这个刺客般的杀手了,他武艺还算可以,杀人也熟练,不过却算不得高手。”老狗的话让许惊鸿暗自点头,的确以这人的本事,真算不得什么好手,大概也就能刺杀一些本身不会武,或是影杀堂不怎么看重的目标吧。 “第二层的便比他们要厉害多了,听说这一层的杀手往往都是一些名门大师的弟子,因为种种原因才投入影杀堂下,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命都卖给了影杀堂。这些人无论是武艺还是行刺的技巧都远高过第三层的,所以他们的目标都是一些有头有脸之人,甚至是朝廷命官!因为他们的这个特xing,有时候行刺成功也很难脱身,就得以命换命,所以被称为死士!” 这个说法,让许惊鸿不禁把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尸体上,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也受了那些人的影响,才会在失手后吞服毒药自尽的。 “这两个阶层的杀手和死士已经占了影杀堂成员的九成以上了,但是和第一阶的十二生肖一比,他们便什么都算不上了。顾名思义,这第一层的杀手只有十二人,但是他们却是影杀堂能够在这个世上立足,闯出偌大名头的关键,虽然只有十二人,但他们所做的事情却是其他几百人都做不到的。” “哦,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能让你如此推崇?”这下许惊鸿对他们的兴趣就更大了。 “十年之前,因为影杀堂的出现影响到了漕帮的利益,当时的漕帮主事之人便连通官府,派人给他们设了一个陷阱,致使十多名影杀堂下的杀手死于非命。就此影杀堂就开始了疯狂的报复,短短三个月里,就暗杀了漕帮七个管事的大人物,使得漕帮当年损失了近百万的收入,一时让漕帮谈影色变,最终更是当着天下人认了错,答应今后不再招惹,这才使得影杀堂停止了对他们的暗杀。 “而在同一时间的,那些因为收了漕帮的贿赂而对付影杀堂的官员们也受到了沉重的报复。许多官员在一夜间被人杀得全家死尽,虽然朝廷也派出了不少的力量来进行保护和捉拿,却最终没有任何的收获。最后此事以影杀堂将得罪自己的凶手全部诛杀而作一个了结,影杀堂也在朝野间打响了自己的名头,使人不敢再小瞧他们这些刺客杀手!” 许惊鸿等人听他这么一说,却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得有多大的胆子和能耐,才敢于和漕帮这样历经千年的大帮派,以及朝廷为敌啊?许惊鸿有些不信地道:“那朝廷就没有任何反应,任由那些杀手刺客行刺朝中官员吗?” “当然不会,七大家的家主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便严令当时的刑部尚书诸受员查办此事。而诸尚书倒也算是能干,在一个月内就查到了一些眉目。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天早上,大家就发现了诸尚书的尸体出现在了刑部大堂之上,他是被人用绳索活活勒杀的! “而在同一时间,方、楚、崔三大家的正堂之上都被人留下了一封警告的书信,看了这信之后,三大家的家主就不敢再生事端了,更且还说服了其他四家也罢了手,不再对付影杀堂。而从那之后,朝廷对影杀堂的态度也变得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们在我大宋境内横行,使他们成为了继漕、盐两帮后黑道最大的势力。” 许惊鸿这才点头道:“这个影杀堂的确有点意思,竟能让两大帮派和朝廷都向他们让了步。看来他们的实力的确不凡……” “队正,听说影杀堂杀人的收价是极高的,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恨您,居然想到要请他们来对你下手呢?可是叶家兄弟吗?”熊庚有些不解地问道。 “应该不会是他们。经那一次事情后,叶浩两兄弟已经没有足够的银钱了,他们凭的什么花费高价买我的命?而且我想我已经能够想到是什么人请的影杀堂了。” “什么人?”这下连田大虎都忍不住问道。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们,因为那样只会让你们感到畏惧。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断的努力,这些只敢在背后用歹毒的计谋对付我们的人都会尝到恶果的!”许惊鸿自然能猜到了,但是却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就说出来。 “那队正你打算怎么办呢?现在影杀堂的杀手被咱们杀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他们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啊……”老狗很是担心地道:“因为他们是杀手,是刺客,随时都可能出现。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哪。” 许惊鸿对这样的看法却是一笑:“他们已经要对我下杀手了,难道我还要给他们留情面吗?至于担心他们的刺杀,只要咱们多加小心,就凭一些刺客能奈我们何?他们以前之所以能无往而不利,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我,因为他们面对的对手有着太多的顾忌。而我不同,我会让影杀堂的人知道一个道理,想到要刺杀我来赚取佣金,是他们这些年来所做的决定当中最错的那一个!” “而且,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把粮草送到定西城去,我不信在十万大军的保卫之下,这些跳梁小丑能有什么作为!他们只要敢来,等待他们的必然就是死亡!” 信心满满的话语,让周围的将士们心里也有了底气。他们本就对影杀堂不怎么了解,现在又有影杀堂的杀手死在面前,自然更不把这个刺客团体当作一回子事了。 当然,他们不会了解,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许惊鸿的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因为他很清楚,老狗是不会夸张地表述这些敌人的,他之所以这么说,显然就是因为他对影杀堂还是有着一定的畏惧的。能让老狗感到畏惧,这正说明了影杀堂的可怕。 不过正如许惊鸿自己所说的,既然对方已经想要自己的命了,他就没有理由不作反击,引颈就戮的道理,那就来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本事吧! 因为影杀堂的杀手这么一闹,这一晚的军营防卫比平常更严格,直到天亮,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田大虎他们便离开了大队,骑马赶去了定西城报信,而许惊鸿则带了其他人继续缓慢前进。 五日之后,许惊鸿他们终于看到了高耸在山林间的那座纯粹为了御敌而建的城池的城墙,一路之上也不见任何蛮人或是影杀堂敌人的踪迹。看到已经到了目的地,所有兵士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来。 但是许惊鸿的面上却多了一分担忧,几日来,既不见定西城的人马赶来接应,也不见老狗他们及时回来禀报,这怪异的表现让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不知道他们来到定西后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大队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很快就到了足有三丈高的城墙之前,这时,一队人马从另一边也走了过来,正和许惊鸿他们的队伍在城门前撞在了一处。城门只能容一队人马进出,这下两边里就无法同时进入了。 而许惊鸿在看到那队人马为首之人时,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来…… @@@@ 诚求收藏牙,太惨了!!!!! 第三十五章 冤家路窄 那个带了近百人马出现在城门口的正是叶滔,那个因为许惊鸿而丢了矿场管理大权,更被发到军中来的青年。他因为之前矿场的事情而被朝廷定罪,险些连xing命都保不住,好在他的兄长叶浩还有着一些人脉,几经周折才算是保住了他的小命,但也因此失去了自由,成了一名军汉。不过叶浩还是以自己的能量将这个弟弟放到了身边当一个亲兵队长,这次叶浩受命来定西城,便也把他带在了身边。 云州卫军正好是驻守在这一边的城墙处的,今天叶滔便奉了兄长之命前往外面巡查,这一回来便看到了一大批人马出现在城门前。本来他的意思只是来看看,顺便摆下威风,却没想到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人中的那个害得自己兄弟沦落到如今的罪魁祸首。这便是所谓的冤家路窄了,许惊鸿怎么也不会想到才来定西城,在十万大军中,居然能当即就和叶滔见了面。 虽然叶滔和许惊鸿只见了一面,但是他却已经把这个人的长相深深地刻在了心里。正是因为他,自己才会从安逸的生活里被人发落到沙场上,兄长也因此被降为了都统,今生再难有所发展。试问,如此深仇大恨,怎么能让他不铭记在心呢? “许惊鸿……”恨恨地将这个已经被自己念叨和诅咒了无数次的名字再次叫出之后,叶滔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来人哪,把他们给我围起来!”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那些随在叶滔身后的士兵便立刻跑了上来,将许惊鸿一干人等都围了起来。只可惜他们不过百多人,在面对两千来人的队伍时,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不过他们手上亮出来的刀枪却还是表明了他们的意图。 许惊鸿还没有说话,那边的几名队正已经开口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送粮来的,为何要对我们刀兵相向?” “你们说自己是送粮的,可有凭证?蛮人狡猾多端,说不定你们就是伪装成送粮的想混进城来有所企图呢!”叶滔说着示威地朝许惊鸿瞥了一眼:“你们若是识相的,放下兵器就缚,便可少受些皮肉之苦,不然的话……”说着便嘿嘿地笑了起来,其中的威胁是不言自明了。 许惊鸿面色冷淡地看着这个得意的家伙,然后道:“叶滔你真是好大的排场啊?你可知道我们是哪里来的吗?我们是云州的兵马,奉了上面的命令给你们送的粮草,你竟敢半路拦截,就不怕我进城后告你一状吗?” “我只是照规矩行事,即便你们是大梁来的,只要我怀疑你们是敌人,便有权力搜查你们!姓许的,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若不想受苦的话,就乖乖地丢下兵器受缚吧!”说着叶滔的手一挥,那些兵士又进了一步,手中的兵器已经指到了众人的身上了。 “你们明明认得我家队正,却还在那里说着什么怀疑,这分明就是没事找事了!”见这情形,大家都已经明白对方是在有意刁难了,这让兵士们如何能忍得下气,顿时就有人大声呵斥道:“你们想要羞辱我们,我们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嘿,虽然老子认得这个姓许的,但是谁能保证他不是蛮人安插在云州的奸细呢?不然他也不会在那次陷害云州都督了!”叶滔说着眼中闪着熊熊的怒意:“许惊鸿,你敢和我对抗,我可告诉你,咱们这里可都是地字营的精锐,就凭你们这点人手可不是对手。” 许惊鸿看着对方那几欲把自己一口给吞下去的表情,就知道眼前的叶滔这么做可不光是为了折辱自己,让自己在军中无法立足这么简单了。他可以猜想,一旦自己这些人真放下了武器,让对方把这几百人都缴械之后,那自己只怕就很有可能因为随便一个什么罪名就丢了xing命。 即便叶滔没那个胆子对自己下手,只怕这苦头也要吃上不少,脸也就丢尽了。军中最敬的便是强者,如果今天低了头,那今后再遇到他叶滔,自己还拿什么让兄弟们与他去争呢?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受他摆布! 正当许惊鸿在暗自琢磨的时候,那边几个其他队伍的队正便看不下去了,那郑统更是上前一步道:“叶二爷,您怎么连咱们都不认得了?咱们是云州卫玄字营的人哪,可是与您相熟的,绝不是什么奸细。” “哼,老子现在什么人都不认得!”叶滔对这些人根本就是不屑一顾,以往这些低级军官就不是他会拿正眼瞧上一眼的,自从兄弟两人受了这一番苦楚之后,他对云州那些关键时刻没有帮自己兄弟的人就更有很深的成见了,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面子呢?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自己志在必得的许惊鸿,他更不可能因为这些低下的人而放过他们了。 郑统等人听了他倨傲的话后,面上顿时就蒙上了一层严霜,他们也是热血男儿,也是有着自己的尊严的,叶滔这种态度明显就是在轻视他们的存在,这让他们心里也生出了不少的怨愤之意。 叶家兄弟以往高高在上,所以根本不可能知道底下那些兄弟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因为他们对兵士们的盘剥,让低级军官和兵士对他们全无任何的归属之感,所以在他们被王冲下令夺去一切兵权的时候,几万的云州军才会没有任何的举动。不然即便王冲的威望再大,拿掉叶浩一个都督也不会如此轻松的。 可惜,叶浩和叶滔都没有从自己方面去看问题,依然认为是玄字营的将士们背弃了自己。这让叶滔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却不知道这样一来已经彻底把这些将士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去了。 看着双方的交涉,看着郑统他们的表情后,许惊鸿的脸上反倒露出了笑容。他本来还在担心因为叶浩的关系,致使这些人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与他们相抗呢,现在看来这已经不必担心了。但是有一点还是需要防备一二的,许惊鸿便把目光落在了数十步外的城门处。 那里驻扎着数百守军,他们有职责保持城门的肃静,不起什么冲突。可是这时候那里的守军却像压根就没有看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般,只是自顾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军服,许惊鸿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了,因为这些人也都是云州卫的,自然不敢来趟这浑水了。 既然那边的守军不可能插手此事,许惊鸿的心里大定,他决定要为以前在矿场的不公待遇先拿回点利息来。想到这里,他便猛地抬起了头来,直看着叶滔道:“你说我们是蛮人的奸细,我还能说你们是蛮人派来劫粮的呢!来人,护住粮车!” 这句话一出,身边的所有兵士都把兵器给端了起来,和叶滔的百多人形成了对峙。这下却是大出叶滔的预料之外了,他们兄弟因为许惊鸿而受到了重罚,对这个仇人自然是格外关注,也知道他最近已经进了云州军中,成了一名队正。所以这次在这里遇到许惊鸿时,叶滔认为自己手下的百来人是足够压住他的,虽然这里一共有几百名兵士,可他一个队正怎么可能指挥这许多人来和自己作对呢? 但是他们都轻视了许惊鸿的能力,他的确依然只是个小小的队正,但他却还是云州玄字营都统楼关海亲定的此次押送粮草来定西的军队首领。这还不算,一路上的所说所为,以及在对敌蛮人的袭粮队伍时,他更是展现出了过人的本领,这让整支押粮的队伍已经对他佩服得心悦诚服了。 现在大家冒着如此恶劣的环境给定西城送来粮食,一路上更是遭到了蛮人的袭击,可到了这里后却被人如此轻视和羞辱,这让兵士们早就心生不忿了。不过因为知道对方的身份不一般,寻常兵士才没有人站出来反抗,可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反抗的勇气,只是差一个领头的而已。如今许惊鸿发了命令,有了带头之人,兵士们便也不再犹豫,立刻就做出了自己的应答,用手中的兵器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至于这些兵士们的直接上司,那些队正们,更是不会给叶滔留任何情面了,谁叫他刚才不给大家面子呢?而且他们也已经想通了,叶浩都已经不可能再有所进步了,他一个靠着兄长才谋取一点地位的叶滔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们竟敢反抗……”这下叶滔有些退缩了,他们在人数上明显就不如对方,而且看他们的模样,似乎也自不弱,如果一旦真动起了手来,吃亏的反倒会是自己了。而且,在几百兵士后面,那些民夫也都拿起了一些棍棒,这就让他们更感压力了。 他们着实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在他们想来,只要自己这边一声令下,这些运粮的队伍立刻就会把兵器丢了,然后老老实实地受他们摆布。可谁想对方完全无惧自己的威吓,这也太让人震惊了吧? 而更震惊的还在后面呢,随着许惊鸿下令,那些弓手也动了起来。他们在与蛮人的作战里已经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弓手,在转眼间他们已经把一张张强弓拉满了,上面货真价实地搭着一支支利箭。闪烁着寒光的利箭,正对着眼前的“敌人”。 眼看着对方士气如虹,还拿出了战场上的大杀器对着自己,那些巡城兵已经感到全身都有冷汗冒出来了,更有不少人浑身都在发抖。他们从未真正上过沙场与敌人交过手,所以在面对已经从血战里走出来的兵士时,气势上便已弱了不止一截。 看着对方的表情和表现,许惊鸿反倒是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强硬态度已经能让对方感到退缩了,但这明显还是不够的。以叶滔对自己的愤恨,即便受到一些威胁,也是会坚持一下的。而在这城门前,如此与他对峙,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为了彻底压倒对方,许惊鸿便要用更厉害的威慑了。 他冲身边的熊庚一点头,对方当即就知道了他的意思,立刻来到了后面的一辆牛车之前,一伸手便掀起了覆盖在那里的一层草席,而许惊鸿也适时地道:“这便是在半道上想要拦截我们粮队的蛮人的下场!难道你们也想步他们的后尘吗?” 惊呼声和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顿时就充斥了整支叶滔的队伍,因为他们看到了一幕让他们心惊不已的场面:在那辆粮车上放的不是满满的粮食,而是一大串的人头首级,那是才刚割下来没有多久,还能分辨出首级主人长相的人头。 这些兵士虽然已经来到了定西城,随时准备与蛮人一战,但是毕竟是从未真正上过沙场的新兵,骤然见到这么多的人头,顿时就有些无法适应了。不少人更是苍白了一张脸愣在那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许惊鸿冷冷地扫过这些已经被首级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兵士:“你们若敢动手,下场便是这样的!我想便是把官司打到了王大帅那边去,我们为了保护粮草杀人也是说得通的!” “许惊鸿……”叶滔从牙齿缝里迸出了这三个字,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但却也不敢真的下令让人动手。他可不敢拿自己的xing命开玩笑,只能以目光和神态来表明自己的愤怒了。他的畏惧已经从心里升起,为了不让人瞧出自己的恐惧,他只有用愤怒来加以掩盖。 迎着对方那几欲把自己切碎成片的目光,许惊鸿笑得很是坦然:“现在你们还想要我们放下武器吗?” 叶滔什么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只是愣愣地呆在那里,显然已经不敢再为难这支队伍了。但是许惊鸿却没有打算就这么算了:“来人,把他们的武器给我下了!”他要还击,要让叶浩,以及其他那些想要为难自己的人看看,自己和这支队伍是有仇必报,而且是立刻就报的! 在强弓围绕之下,在数百名带着嗜血目光的兵士盯逼之下,那些人不敢再生任何的异动,老实地就把手中的武器丢在了地上。他们很清楚,如果自己现在有任何的反抗的话,这些身上透着丝丝杀机的人说不定真会往身上招呼的,那就真是死得太冤枉了。 许惊鸿更是亲自来到到了叶滔的面前,一把就将他从马背上给拉了下来:“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如此耀武扬威!”说着顺手还把他的佩剑也给摘除了。 此时的叶滔已经完全被对方的气势所慑,别说反抗了,就连狠话都说不出半句来了。他就这样任由许惊鸿摆布地将兵器和甲胄都拿了去,然后推到了一边。看着自己手下人马的兵器也被收缴一空,然后这些押粮的兵士才把这些东西放到了那些蛮人首级的旁边,大摇大摆地向着城门而去。 城门处的那些守军早就看到了双方的摩擦,不过因为叶滔的关系才没有出来相劝。却没想到这些押粮的兵丁居然压住了对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这让这些兵士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了。他们对叶滔也是有着看法的,可他毕竟是自己上司的兄弟,是不是应该出手帮一把呢?可感受到许惊鸿他们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后,这些人还是选择了沉默,一如刚才看到叶滔他们在城门前挑衅押粮队时的表现一般,来了个不闻不问。 来到这些兵丁身前,许惊鸿从怀里取出了云州的公文递了过去。那些兵士验过无误之后,便放任他们连人带车地进了城去,而叶滔一行却是站在城门前,久久不动,似乎还被许惊鸿及其下属的兵马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所慑。 当许惊鸿他们将粮车赶到指定的收粮点,进行交接的时候,城门口的这出闹剧便已经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定西城,让每个宋军士兵都津津乐道了。一支押粮的队伍居然让巡城的队伍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连兵器都被人给下了,这顿时就成为了军中的笑谈。大家都很清楚,那个叫叶滔的家伙在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已经再也不可能于军中立足了,他将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小丑! 在听完王俊卿说完这事后,一直以来都紧锁着眉头的王冲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叫许惊鸿的确与别不同啊,竟有胆子做出如此事情来。”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一件一直被他所忽略了的大事:“他们云州的粮草都运来了,怎么更近的桂、西二州的粮草却没有到呢?你说他们的车里还有蛮人的首级……不好!”王冲突然如梦初醒地大叫了一声:“我怎么会如此疏忽呢,就连如此要紧的事情都给忽略了,只怕其他两州的粮草队伍是来不了了!” 第三十六章 意料之外 “大帅此话何解……”在问了一句后,王俊卿也猛地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您的意思是蛮人会对我们运粮到定西来的队伍不利?” “不错,我们一直都忽略了这一点哪,一直以来,我们都在筹划着怎么在准备妥善之后对蛮人反击,可是却全然忘了对方是可以出兵对我们的粮道进行袭扰的,云州的运粮队伍受到了袭击,那桂西两州呢?他们难道就不会受到袭击了吗?甚至他们早已经受到袭击了,他们运来的粮草辎重已经……我早该想到的!”王冲很是自责地重重叹息了一声。 倒不是王冲太不把对手放在心上才会出现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因为他太忙了,整座定西现在有近十万的大军驻扎,一切事务都要由他这个大帅来做统筹,而且他还要对朝廷有所交代,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好好休息的时候。在如此繁杂的事务包围之下,他有时候便会把一些以前一眼就能看到的问题忽略掉,而粮道就这样被他给忽略了。 王俊卿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大帅,如果西桂两州的运粮队伍真的在路上被蛮人截了,那咱们只靠云州的这点粮食可支撑不了太久啊。” “是啊,本来我定西城中的守军的粮草都是由云州那边供应的,可是现在多了这近倍的兵马,只靠云州一地的粮食是一定供不起了。即便现在派人前往他处征调,只怕也未必能够我们敷用,而且这路上还有可能存在着蛮人……”王冲在堂上踱起了步子来,这是他的习惯,一旦有了难题不好解决,就会这么踱着步子地细想。 王俊卿不敢打扰父亲沉思,便束手立在一边,不发一言。不过他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着,寻思着有什么法子能帮父亲解难。可惜,虽然在用兵和治兵上他都有不俗的表现,可这种后勤方面的问题却不是他所长了。 “三州粮食,云州是占了一半的,那就是说咱们现在只能支撑之前所想的一半时间了。以前我打算是用三月静等,然后待到蛮人失去了耐心而对咱们发起进攻后,再以逸待劳对他们出兵的。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无法达成了,必须改变既定的方略,提早出兵。只有这样,咱们的粮草才不会出现短缺!”王冲在一番思索之后,已经有了主意。 不过这毕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关系着整个西南的大局,王冲可不敢因为自己一个念头而定下来。他抬头道:“俊卿,你派斥候去西、桂两州来我定西的路上看看,如果真如我们所想,那必然会有痕迹留下的。还有,你也与云州来的那个许惊鸿见面谈谈,看他对此有什么看法……不,你还是去把他请来吧,我明天要跟他见一面!” “大帅你要见他?”王俊卿有些吃惊地道。要知道王冲和许惊鸿之间的差距可算得上一条鸿沟了,一个镇守边关数十年的大帅,一个才刚入军中没半年的小队正,这两者怎么都不可能有联系啊!但是王冲现在居然提出要见他,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震惊的。 “不错,此子胆子极大,而且此次还杀了不少的蛮人,将粮草安然送了来,已经是立下大功了,于情于理,本帅见他一面也是应该的。何况,我还想从他那里问一些关于蛮人的情况,他是我们开战第一个带队取得胜利的将领,当然要接见一下了。”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见他,让他明天一早便来见大帅。”其实王俊卿对这个少年的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只看他当初敢直言叶家的不是,以及今天在城门前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敢作敢为的好汉子了。如此人物,他也想着能提携一下,让大宋西南的军队多一个可以用的将领。 “唔,你去吧。”王冲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开始对呈送上来的各种情报和军报进行处理了。 此时在云州卫驻军的所在,叶浩正满面怒容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而叶滔则是一脸的羞愤,什么话都不敢说。在盯了弟弟好半晌后,叶浩才寒声道:“你真是无能之极!我将人马交给你,你却让人把你们的兵器都给缴了,这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他一个区区的队正就敢在咱们兄弟的头上动土,那今后我还怎么让其他的将士们听令啊!” “你和你的手下又不是娘们,又不是手上没有武器,怎么就这么听话地让他们把你们的兵器都给去了,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叶浩虽然怒火中烧,但是对待自己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还是不忍太过伤他,这话也不是太重。 但是叶滔却还是有些受不了:“大哥,你不知道啊,他当时身边有几百人,他们还拿出了弓来。而且他们是真杀过人的,那些人头……” “哼,自己无能就别找什么借口了!他们有兵器,你也有,即便真动起了手来,难道他们真敢伤了你吗?你说到底还是太软弱啊!” “都督,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这时两人边上的一个长着鹰勾鼻子,看着满脸阴险的男子突然道:“以前他在云州就害得都督您丢了大位置,若是这次再让他如此嚣张,只怕今后他都敢对您无礼了!”此人是叶浩身边的另一个心腹孙再元,以前因为柳密而不能出头,现在却已经成了叶浩最信任的人了。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可是却奈何不了他啊。他现在都不是我的下属,我凭的什么对付他呢?”叶浩虽然也恨许惊鸿入骨,却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的确没有下手的办法。 “其实办法还是有的,只是都督您没有意识到而已。”孙再元嘿地一笑:“您忘了前两天被咱们拿下的那两人了吗?只要把他们定为蛮人奸细,然后通过他们的口供来定许惊鸿的罪,以都督的身份,即便王大帅也是不敢明着反对的!” “对啊,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经他这么一提醒,叶浩才想起自己的手里还捏着这么两枚棋子呢,这倒的确是可以作下文章的。说着他看向了叶滔:“那两人可是由你负责看管的,他们可已经照我们的意思招了吗?” “没有,那两人很是嘴硬,什么都不肯答应,我已经命人对他们用刑了!”叶滔忙道。 “那就好好地伺候他们,一定要他们把咱们想要的话给招出来,只有这样,姓许的小子才会栽在我们手里,才能出我的一口恶气!” “好,我这就去好好招呼他们!”叶滔此时也不想和兄长一直待在一起,因为这会让他感到更是羞愧和不安,现在有了机会自然立刻就走了。 离开叶浩所在的营帐,叶滔转身便来到了位于他们这一营五千人马最东北边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帐篷前,这座营帐四周站着不少拿着各样武器的兵士,见有人过来都打起了精神,时刻准备阻拦,直到发现来的是叶滔,他们才放松下来,行礼道:“二爷!” “唔,里面两人招了吗?”叶滔一面往里行去,一面随口问道。 “还没有,他们嘴硬的狠,什么都不肯说。咱们已经对他们用上刑了,可是他们依旧一声不吭。”那兵士忙小步跟随在后,回答道。 “嘿,还真是硬骨头啊。不过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硬到底!”说话间他已经进入了那间营帐之内。里面有两根木桩子,绑着两个被脱去了全身衣物的男子,他们的身上已经布满了各种大小的伤痕,但他们的头依然高高昂起,没有一点颓丧之意。 他们赫然便是早前许惊鸿派来向王冲他们示警和求援的田大虎和老狗。原来他们在一路之上倒是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蛮人的阻挠,两日前就到了定西城。可是在要进城时,却被守着城门的云州卫的兵马当奸细给拿下了,并且把他们带到了叶滔兄弟的面前询问。 在认出他们的身份后,叶浩两人便命人把他们给秘密关押了起来。那时候他们倒没有想到要从这两人身上作什么文章,只是为了出口恶气,才会把他们看押起来用刑的。可是后来得到孙再元的提醒后,叶浩就动起了栽赃嫁祸的心思,便开始逼他们攀咬许惊鸿,说他已经成了蛮人的奸细,此番来定西就是来作内应的。 两人并没有屈服,虽然已经受到了严刑拷打,可依然死咬着牙没有松口,此时已经浑身都是伤痕了,但他们的精神却没有因此而有稍懈。看到叶滔走了进来,两人的眼中直欲冒出火来,而看着两人的模样,叶滔反倒是笑了,心里的屈辱也减轻了许多:“你们可愿弃暗投明,指证许惊鸿了吗?”他的话带着浓浓的杀意。 “想让咱们害队正,你这是做梦!”老狗立刻就拒绝道。 “嘿,看来你们所受的罪还不够啊,来人,加刑!”随着叶滔一声令下,皮鞭又象雨点般抽在了两人的身上,营帐里再次充斥了啪啪的皮鞭着肉身,以及人的闷哼之声…… 第三十七章 大帅要见你 将粮食辎重交付之后,许惊鸿一行便被人安排在定西城粮仓附近的一处军营里住了下来。整个定西如今已经满是兵员了,除了部分驻扎在城外,随时保持着警戒的军队外,其他数万大军都在这个不大的城中驻扎了下来,这让城里原来的房舍都不敷使用,只有让兵士们住那简单的营房了。 虽然条件不怎么样,可是这些随许惊鸿连日赶来定西的兵士们却没有半句的怨言,他们已经开始习惯这种生活了,比起在路上既要担心蛮人,又要提防毒虫的情况,现在驻扎在城中已经很好了,而且他们还有不错的饭食可以享用。 不过许惊鸿却并没有因为已经来到了定西城,将任务交接了就安下心来,因为他还在担心着两个人的处境,这两人自然便是早一步被他派来定西的老狗和田大虎了。他们进城时闹了这么大动静,如今又过了好一阵了,照道理这两人如果在城里应该会赶来会合才是,可是直到天黑了,他们都没有出现。 许惊鸿把手上的粗瓷碗往木桌上一顿,猛地站起了身子来,心里的不安就更甚了。他在思索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请人帮忙,便命人把郑统等几个队正请了过来。在经过与蛮人的交战,以及今天进城时那么一闹后,许惊鸿已经彻底竖立起了自己在这些人中的威信,即便他们的身份与之一样,但一听是他相请,大家还是很快赶了过来。 在见了面后,许惊鸿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而是直奔主题:“几位兄弟,可还记得我们与蛮人交战后的次日派出的两个兄弟吗?他们到现在都不曾归队,我很是担心哪。” “怎么,老田还没回来?”郑统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他们毕竟不是许惊鸿的下属,自然不会时刻注意他的人在不在了。 “那……会不会是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又或是被蛮人……”有人略有些不安地猜测道。这也是其他人想到的,因为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可能了。 但许惊鸿却摇头:“这可能xing应该不大。我们一路行来,蛮人都没有再露面,他们应该是已经被我们重创,那是不可能再想着半道上伏击我们的。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想到我们会在之后派人来定西而早做准备啊。而且,即便退一万步,老田他们真的和蛮人撞上了,也会是一场恶战,要想把他们拿下可不容易,我们一路走来怎么可能看不到一点作战过的痕迹呢?” “许队正说得是啊。”郑统也附和地点头:“蛮人遭到咱们的反击死伤惨重,断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反身在设下埋伏的。不过既然如此,那老田他们又去了哪里呢?” “这个正是我找几位前来的原因所在了。我想他们应该已经进入定西了,却不知怎么的失去了自由。”许惊鸿沉思了一下后:“我想请各位用自己的关系帮着我去查上一查,看看究竟他们是不是真的来过定西。”许惊鸿其实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可是现在他还不想说出来,毕竟现在手上可没有任何的证据啊。 几人连忙答应:“成,我们这就去找人代为查探一下。只要他们真来过定西,我们一定能从其他兄弟那里打探到一些消息的。” “如此就多谢各位了!”许惊鸿忙拱手向他们团团一揖。 “哎,咱们现在也是共过患难的兄弟了,老田他们也是自家兄弟,这点事情是咱们应该做的。”几人在谦逊了几句后,便急忙出去各自想法子了。 许惊鸿这才稍安下心来,继续捧起了饭碗吃了起来。才吃了没两口,帐前守卫的熊庚就掀起了门帘道:“队正,有人找你。” “哦?”许惊鸿一愣,不知道是什么人会来找自己,自己在定西可没什么熟人啊。不过看到进来的人时,许惊鸿却忙站起了身子:“见过王将军!”来的正是之前与他有着一面之缘的王俊卿了。 “坐吧,你我也算有些交情,就不要如此拘礼了。”王俊卿笑着对许惊鸿说道,并且开始打量起他来。他现在许惊鸿比之前在矿场时显得精神了不少,而且眼中所含的光芒也比那时候也盛得多了,便忍不住点了点头:“好啊,你果然有了很大的长进,怪不得能率着一支运粮的队伍将蛮人杀得大败了。” 许惊鸿也不太过拘礼,已经先坐了下来,听他赞赏地说这话,便笑着道:“这算不得什么,卑职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话虽然如此说,可你知道吗,这可是我们西北这十多年来少有的杀敌之功哪。”王俊卿嘿地一笑:“几百个蛮人的首级,已经足够报到兵部为你们请功了。” “这都是将士们奋勇杀敌的结果,如果大帅真有所升赏的话,我希望能让所有的人都得到赏赐。而且,那些战死的兄弟也……”许惊鸿忙接着说道。 “嘿,你还真能顺着说啊。”王俊卿呵呵一笑,才又摇头道:“不过你在进城的时候却做错了一件事情,这让你在城中其他将领心里的看法可不那么好了啊。” “将军是指我对付叶滔的举动?”许惊鸿面上的笑容一敛,他以为对方是来问罪的。 “不错,你这么做虽然是长了自己的威风,可是有没有想过其他将领会怎么看此事?他们虽然会觉得叶滔是自找没趣,活该如此,可是一支押粮的队伍却把和他们一样的卫军给缴了械,他们难道会真的欣赏你吗?”王俊卿摇头叹道:“军中也是要讲资历的,你这么一闹,可是把所有的将领都给得罪了啊。” “那王将军你此来是想给我治罪的吗?”许惊鸿强压心头怒意问道。 看出了许惊鸿的想法,王俊卿又笑了起来:“还是太年轻了,太易受人的行为和话语的影响,如此怎能真成大将呢?” “嗯?”听出对方话里的赞赏之意,许惊鸿便更感到不解了,看情况他似乎不是来问罪的了,那怎么还这么说呢? “我明白你所想的,军中讲的就是一个勇字,如果当时你真的束手待擒,那你在军中的日子就难过了,所以你反抗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份,做出如此事情来还是有些孟浪了,所以说那些将领有那些看法不是因为你做出了如此强硬的事情,而是因为你的身份,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反倒是有些糊涂了……”许惊鸿心里苦笑道,他实在是摸不透对方的用意了。 “我跟你说这些,无非就是告诉你一个道理,在我大宋军中,除了要有勇气外,还需要根据自己的条件行事的,而你现在只不过一个队正,还需要加把劲,多立功哪。” 原来对方说这么多,是在鼓励自己啊,许惊鸿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笑容重新上了脸:“多谢将军的鼓励,卑职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唔,其实眼下你已经立了功劳了,不过这还不够,还不足以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所以你应该在这次的与蛮人对战中一展所长,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在说了这么多铺垫的话,让许惊鸿表了态后,王俊卿才不再兜圈子,直奔主题:“今天我来找你,是为了前几日你们遇到蛮人伏击,并且把他们击败的事情。” “这事卑职不是已经写了战报了吗,怎么还要说什么吗?”许惊鸿奇怪地问道。 “既然蛮人能派出一支队伍来袭击我们的粮道,就会有第二支,第三支……所以我们要有一个万全的准备。今天是大帅要见你,才会让我来相请的。” “什么?王大帅要见我?”许惊鸿听了这话就更是惊讶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队正,一个押送粮食来定西的小军官而已,怎么统领着西南十万大军,要处理无数大小事务的王冲会提到要见自己呢? “不错,明天中午,大帅会在帅府等你,希望你不要忘了。” “我一定准时到!”虽然不知道王冲要见自己的用意,但许惊鸿却还是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好机会,从此在军中有所作为的好机会。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了,那你就好好休息吧。”王俊卿说完便要离开。 不想许惊鸿却突然道:“将军慢走,卑职有一件事情想求将军帮忙。” “哦?说来听听?” 许惊鸿便把田大虎他们来定西不见踪影的事情说了出来。他觉得如果有王俊卿这样的大人物帮忙,寻老狗他们就更容易些了。 听他这么一说,王俊卿反倒是皱起了眉头,看许惊鸿更有了几分的赞赏。不过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所想,只是点头道:“好,我会帮你查一查的,只要他们的确是进了我定西城,那我一定能查到他们的下落!”这倒不是大话,王俊卿手上的斥候在城里还有着监察的责任,自然没什么事能瞒过他了。 “如此,就多谢王将军了!” @@@@ 诚求红票!!!!! 第三十八章 露一手 一夜无话,天亮后,许惊鸿就赶去了郑统他们的营房,前去打探消息了。但是结果却让他很四失望,这些队正虽然已经动用了自己的一切关系,可是老狗二人的消息却是一点都没有打探到。 其实想来也能够理解,现在的定西驻扎了十来万的大军,每日都有那么多的兵士进出,谁都不可能去刻意注意两个从外面赶来的小兵卒的情况的。如此一来,许惊鸿只得把希望寄托在权力和能力更大的王俊卿的身上了。 在等了一个上午后,王俊卿再次亲自来到了许惊鸿他们的驻扎地,他是来请许惊鸿和自己一道前往大帅府的。许惊鸿也没有推辞,只身就跟了他出了军营,然后往大帅府而去。在路上,许惊鸿终于还是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王将军,不知道您可曾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说着充满了希望地看向了对方。 王俊卿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怪不得昨天城门前你一声令下将士们就会用兵器对准那些人,你能把兄弟的命看得如此之重,实在是难得哪!我已经有了眉目了,四日前,的确有人见到了他们的踪迹,而且还看到他们在你们进城的东门处被人给扣下了。” 许惊鸿虽然早已经在猜想是这么回事了,可听到这话,还是浑身一震:“是叶浩的人干的吧?” “不错,就是他们了。不过因为东门是他们防御的所在,他们有权扣押一切可疑的人员,所以当时我的人也没有进行干涉……” “我知道了,多谢王将军帮忙!”许惊鸿笑了一下道。 “怎么,你不想我来帮你把人从他们手里要回来吗?”王俊卿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想这事将军你也未必能做得成吧?”许惊鸿嘿地一笑:“他叶浩虽然已经被降作了都统,可他在云州军中的威信还是在的,要藏起两个人来,除非满营大搜,否则是不可能找到他们的。而一旦真这么做了,只怕就会和云州军起了冲突,这也一定不是大帅和将军希望看到的。为了两个兵卒,致使云州军离心,我想大帅更不会准许。” “嘿,你看事情还很透彻嘛,那你打算怎么做?总不会就这样放弃了吧?”王俊卿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冷静,但还是随口问道。 “这个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不过他们是我的兄弟,但有一点机会,我都不会放弃的!”许惊鸿的回答斩钉截铁。话说到了这里,两人却发现没什么话可说了,只得蒙头赶路,不一会工夫,就已经来到了西南军三军统帅的大帅府了。 这大帅府虽然叫府,却很是一般,别说是和许惊鸿以前住过的忠勇侯府比了,就是比那柳默的云州都督府都是大为不如的。不过看到门前所站立的那队卫士的时候,许惊鸿的心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他们个个身材粗壮,目光犀利,一看就知道是善战之人。 见许惊鸿在打量这府邸的布置,王俊卿便在旁解释道:“大帅xing喜简朴,而且总和咱们说为将者必须力行节俭,这样才能保持身上的锐气。这帅府若非朝廷有着规制必须修建,只怕大帅都会住到军营里去了。” 许惊鸿听了这话,心里由衷地起了尊敬之意。只凭这一点,王冲就能让古今许多的将领为之汗颜了。这也让许惊鸿的腰挺得更直,他不能在如此人物面前丢了脸。 只进了两道门后,便来到了议事的大堂之前,此时那里还有不少将领在听着当中那名老者的吩咐,而许惊鸿则和王俊卿留在外面,静静等候。大概半个时辰后,那些将领才陆续从堂上走出来,看到王俊卿,他们都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各自离开了。没有人把目光落到许惊鸿的身上,他们可不知道这个穿着队正服色的少年就是昨天在城门闹了一出的押粮官。 直到堂上的将领都离开了,王俊卿才带了许惊鸿走了过去,到了门前禀报了一声:“大帅,许队正已经被我带来了。” “哦?进来吧!”王冲此时还在盯着挂在墙上的一张羊皮地图呢,并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说道。 许惊鸿随着王俊卿进入堂中,便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个老将军来。虽然他只是背对着自己,而且头发已经泰半斑白,可许惊鸿依然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压迫力。这是久在军阵和沙场中厮混,用铁与血铸就出来的压迫力。 王冲所看的地图是一张很是详尽的地形图,包括了整个西南三州及更西南的蛮人区域。大到一城一地,小到每条河流与山林,都在这看似简单的地形图上。许惊鸿只看了一眼,就能想到这份地图是用了多少心血才能制成的。因为这个年代没有任何的科技手段,每一处地形都必须由专人亲身赶去看过才能有所了解,这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了。 见王冲让自己进来后只顾看地图,许惊鸿便忍不住有些不痛快了,他毕竟只是个年轻人,还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便道:“大帅,这地形图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何以重死轻活啊?” “嗯?”被许惊鸿这么一说,王冲便从自己的思绪里拔了出来,他随即转过了身来:“这话不错,有当初纵横家的风采,看来你这个年轻的确是不一般……”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许惊鸿的脸上,随即便愣住了。 许惊鸿也在打量这个西南军中第一人的模样,这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将军了,脸上满是刀刻般的皱纹,显出了他这一生所经历的风霜。但是这张脸上所镶嵌的那对依旧闪烁着睿智和锐利的眼睛,却又让人很快就忽略掉对方的年纪,把他当作一个统帅来看待。由衷地,许惊鸿便抱拳弯腰了下去:“云州卫下玄字营第八所第五队队正,许惊鸿见过大帅!” “象,还真是象哪。几乎与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王冲的心里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因为许惊鸿的长相实在太象自己曾经的一个故人了。 不过王冲终究是经历过许多风浪的大将,在开始的错愕之后,很快又镇定了下来,用手虚扶了一下道:“你起来吧。你立了如此大的功劳,本帅还没有好好地赏你呢,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卑职不想要什么赏赐,只求大帅能让辛苦而来的兄弟们有为国报效的机会。”许惊鸿的回答很是干脆,却让王冲更是喜得连连点头:“说得好啊,男儿当为国效力。本帅今日把你叫来,就是为了此事了。”说到这里,他的眉宇间露出了一丝笑容:“瞧你现在所说的话,似乎对这地形图有什么看法?你能看得懂这地形图吗?” “卑职可以一试。”许惊鸿不亢不卑地说道。其实对于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来说,看懂一些简单的地形图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对古代大部分人连字都认不得的情况来说,这话又的确有些大了。所以许惊鸿的回答让王冲和王俊卿都是一呆,最终王冲才一指地图道:“那你过去给咱说一说,这地图上所画是些什么东西。” “是!”许惊鸿知道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便大方地走到了地图之前,用手指着那上面的图形一点点地讲了起来。哪里是城,哪里是山,哪里是宋境,哪里又是蛮人的属地,他一点没有犹豫地都说了出来。 看许惊鸿居然没有一点停滞地不一切都分毫不差地点了出来,这让王冲父子二人更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看来你的确是个从军的好材料啊,你是怎么会看这些的?” “这个……卑职只是看了就明白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看。”许惊鸿可不会告诉他们真相,不然只会被他们视为疯子或是妖孽,只得随口胡诌。 “这或许便是宿慧,是天意了。”王俊卿叹了一声道。而王冲却微一摇头,在心里道:“或许他真是那人的转世,不然如何会有如此本领呢?” “咱们来说说正事吧,你把前次与蛮人交战的情形详细说一遍,咱们来分析分析。”王冲在好半晌后,才压下心里的某种念头,把话转到了其他方面。 许惊鸿便把自己带人从云州出发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并且在地图上指出了自己等人受到敌人袭击的所在。 “从方位和地形来看,蛮人受挫之后应该是不可能再深入我宋境了,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吧?”王俊卿喃喃地说道。 “那倒未必。”许惊鸿却一摇头:“他们这一支人马突入我大宋境内很不容易,再要出去就更难了。所以卑职以为他们可能还藏身在我们宋境的山林之中。” “小许的看法倒与老夫所想差不多。他们进来的时候是分批而入,可这次失败后,他们可得防着咱们大宋军队的围剿,自然不可能分散有限的兵力了。而他们还有一两百的残兵,想要在我们的人不察觉的情况下退回去又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必然还在这一片区域里!”王冲说着用手划过了一大片的区域。 这话让一旁的王俊卿大为震撼,倒不是许惊鸿和王冲的判断一致而让他吃惊,而是因为王冲的称呼,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换作了如此称呼,足可见王冲已经把许惊鸿当作亲近之人了。可以王俊卿的经验,父亲似乎还没有如此对待过任何一个将领呢,更别提对方只是一个区区的队正了。 第三十九章 求得帮助 没有理会王俊卿有些诧异的神情,王冲继续问道:“那以你之见,咱们该怎么处理这些蛮人呢?是放任他们离开,还是派兵去剿了他们?” “当然是把这些蛮人都杀了!”许惊鸿连想都没有想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些蛮人虽然在数量上的确不多了,可是这危害可依然不小啊。虽然在这一片区域里咱们没有什么重要的城镇给他们劫掠,可是也有一些零星散布的小村落,如果任由他们四处乱走的话,这些无辜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而且,他们敢入我大宋境内,截我大宋粮道,若不能将他们全部歼灭了,试问今后我们还拿什么威慑蛮人,拿什么让将士们有信心去与蛮人一战呢?” “说得好,小许的话正合我意啊!”王冲忍不住抚掌笑道:“你不但看出了这一战在明面上的必要xing,而且连其潜在的价值也说了出来,果然有些想法。这也正是老夫想要做的,不过现在却还需要一个熟悉蛮人情况的人一起前去剿灭他们,你可愿意去啊?” “这个……”许惊鸿微一愣后,便点头道:“卑职愿意为大帅分担!不过卑职毕竟是云州卫的人,这事情是不是需要向上面禀报一声?” “这个老夫来办,他们已经调了三营到我麾下听用了,难道还会不肯把你交给老夫吗?不过你们一路行来也有些累了,就先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就与俊卿一同前往这一带山区,去把那些蛮人给挖出来消灭了!” “是,卑职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来帮助王将军的!”许惊鸿忙站直了身子应道。 王冲露出了欣赏之色,而后道:“这次你们杀敌数百,保住了粮草辎重,也是立了功劳的,你可有什么要向本帅求赏的吗?” 许惊鸿对这个问题早就想过了,所以便不假思索地道:“这一切都是兄弟们齐心协力的功劳,我不敢贪功。若大帅真要赏的话,就赏给那些兄弟们吧!” “好,不贪功劳,时刻想着自己的部下,看来你真有名将之风哪。”王冲再次赞叹了一声,然后又道:“不过你终究是此次押粮的主将,这功劳还是第一的,老夫治军功过分明,你必须要有所得才是,你有什么要求吗?” “这个……”许惊鸿其实是想要些什么的,比如让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得到提升什么的,但是他也明白如果真这么说了,虽然会如愿却也会被人看轻,那反倒不美了。那该要什么呢?突然他已经想到了:“如果大帅真以为卑职所立的微末功劳看得上眼的话,还请大帅能答应卑职对在定西的云州军下两道命令。” “嗯?”王冲也想过许多许惊鸿可能有的反应,或是坚持不受,或是随便要点封赏,甚至是直言要升官,可是居然全部猜错了,他居然提出了这么个要求。在好奇之下,他便忍不住道:“你且说来听听,只要合理,本帅会考虑的。” “卑职希望大帅能给云州军下令,让他们在这两日内不得调兵出动,并且让他们的巡哨也撤回去!”许惊鸿直言说道。 “这是为的什么?”王冲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旋即就想到了许惊鸿的用意所在了:“原来是为了那两个落在他们手上的人吗?”身为王俊卿的父亲,西南军中的主帅,王冲自然会知道一切对方知道的事情了,包括许惊鸿摆脱他查的事情。 “你想以自己的力量去救人,所以让老夫帮你,可是这样吗?”王冲问道。 “不错,我的两个兄弟落在他们手上,我不得不救。当日,他们是奉了卑职之命赶来定西求援的,因为我怕路上还有蛮人……” “原来这两人却还怀着这样的想法……”王冲心中一动,已经有些动怒了:“就因为叶浩他们擅自将人扣下了,此消息才迟了这几日才让我知道,他们因为一时之气,居然已经延误了军机要事,这叶浩真是好大的胆子!”想到这里,王冲便道:“你要救人,只要跟老夫说便好了,老夫可是三军主帅,下道令就能把人给你要回来。何必非要冒险呢?” “只怕他们未必会遵令啊,那样一来可就打草惊蛇了。”许惊鸿冷静地道:“云州军虽然受大帅的节制,可是叶浩在其中的威信却还是很大的,只要他铁了心要做的话,便是大帅您也难奈他何。五千人的队伍里藏下两个人,实在太容易啊,他们甚至可以早一步将他们杀了,以求能堵住大帅的嘴。” 王冲听了这话面色有些变了,许惊鸿道出了他一直以来的忧患。虽然名为西南三军主帅,可他真能调动得了这么多人马吗?至少三州兵马就未必会全部服帖,他们的背后都有着各自的背景,都有着各自的利益,只靠一个大帅身份是压不住的。不然,在与蛮人开战之初,西州军也不可能出现孤军深入的错误,从而被打得如此不堪了。 而在三州兵马里,最让王冲感到头疼的还是云州军。因为他们不但距离自己的定西最远,而且那叶浩的身份更是敏感,他可是叶家的旁系子弟啊。虽然前次已经把他从都督的位置上给撤了下来,可是他的威信尚在,只要从中做点什么手脚,想要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还是很容易的。 这便是如今王冲的尴尬情况了,他名为三军统帅,真可到了战场上,与蛮人交上了手,连他自己都未必有把握能真个号令三军。这也是他在西州军初败之后,将人马带回定西的原因之一,他可不希望再有第二支队伍因为同样的原因而被敌人所破。 所以即便王冲真的命对方把人交出来,只要叶浩他们抵死不认,那两人依旧是不可能交出来的,他也不可能真派了人进云州的军营里去搜,这样可就彻底把矛盾给激化了。为了两个小小的兵卒,实在不值得这样做啊。 在脸色阴晴不定地好一阵后,王冲终于点下了头来:“好,既然你有信心,那老夫就帮你这一次。不过有一点我必须事先说明,若你所为太过头了,引起了什么事情,那本帅可不会因为你曾立过的功劳就宽恕于你的。” “是,卑职明白,一切事情都是卑职自愿来做的,与大帅没有任何关系!”对于能获得王冲的帮衬,许惊鸿已经很是惊喜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非分之念呢?即便王冲不肯这样做,他也是要救老狗他们的,现在他的把握就更大了一些。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明天一早,你就随俊卿出城寻敌歼灭之!”王冲最终说道。 待许惊鸿离开之后,王俊卿忍不住道:“大帅,此子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得你如此看重吗?” “怎么,你还不信我的眼光吗?此子只要好好磨练一番,今后必成大器!”王冲呵呵一笑道。随后他的面色又严肃了起来:“这或许真是命吧,那人所具备的,他都具备,那人要做的事情,他也没有错过。世家,当初的大敌,现在也成了他的目标,虽然现在这一点还不曾表露,但很快地,我想一切都会浮出来了。” “啊?大帅你在说什么啊?” “哦,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一个故人的往事。”王冲没有作什么回答,反而转移了话题:“这个许惊鸿的身份你可曾确认了吗?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进的矿场?” “这个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必不日就会有答案。” “唔,这次老夫倒是要看一看,这个少年在只有几百人的情况下,是怎么从一营五千人的手中把他的人给救出来的!” “大帅,对此您真的打算就袖手旁观吗?”王俊卿有些吃惊地道:“他只有这么点人手,怎么可能真成事呢?而且,真起了什么冲突的话,对咱们定西城中的其他数万大军也不利啊。” “你当我只是为了一个许惊鸿吗?不,你错了,我是为了云州卫的军队。”王冲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这个叶浩仗着叶家在后面撑腰不把军纪和军法放在眼里,当初没能铲除了他就是个后患。这次我便要看看许惊鸿能不能以自己的办法来打击他。只要他真折在了这个少年的手里,那他在云州军里的威信就彻底扫地了。到时,我在从旁用力,就能把除了地字营的兵马外的其他两营云州军给夺过来!” 原来父亲还有这样的打算,这让只是看到事情表面的王俊卿惭愧不已。王冲却没有在意儿子的表情,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道:“看来,新的一个世家的敌人就要再次从军中冒出来了,希望这一次,这个人能比风帅的遭遇和运气要好一些吧,咱们大宋不能再这样被世家绑住自己的手脚了!” 第四十章 以牙还牙 从帅府出来,许惊鸿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驻营地。现在已经从王冲那里得到了一定的支持,那他就该有所行动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许惊鸿这次只会让自己原来第五队的兄弟们跟着自己冒这个险,至于其他的兵士们,现在还不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意图的时候。 不过回到营地,许惊鸿却发现有些异常,熊庚更是直接把他拉进了营房之中,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道:“队正,老狗他们现在叶浩手上。” “嗯?你是怎么知道的?是郑统他们打听到的吗?”许惊鸿闻言一怔。因为怕这些人得知老狗他们的消息后立刻就忍不住动手,所以在有一个详细的规划之前,许惊鸿并没有打算把这消息让他们知道,所以熊庚现在居然突然说了这话,的确让他有些吃惊。 “不,老郑他们没有送消息来,我们是看了这个才知道的。”熊庚说着拿出了一张信笺来。许惊鸿随手接过,看是一张寻常的信纸,上面用有些别扭的字迹写着一行字:“田大虎两人已落入叶浩之手,速救,迟恐有变。”却也没有任何的上下落款。 “这是哪里来的?”许惊鸿看着信纸好半晌,也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便把它放到了一旁,然后才问道。 “是咱们的人在队正您离开后在您的帐前捡到的,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居然有人把消息送来了。”许惊鸿更是觉得有些古怪,究竟是什么人做得这事呢,他们又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才给自己送的消息?不过任许惊鸿怎么想,也没有一点头绪,他只得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在了一旁,反正对方这么做还是帮了自己。毕竟,只是王俊卿的话,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确认其事,可有了这封神秘的信笺之后,他的把握可就大得多了。 “队正,这信上所说的可是真的?”还是耿忠比较谨慎,提出了另一个关键:“不会是有人挖了个陷阱想把咱们引进去吧?” “不会,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他们的确是被叶浩他们拿下了。”许惊鸿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我已经打算要想法子救他们了!” “队正您就吩咐吧,咱们全听您的吩咐。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们一定要把老狗他们给救出来!”熊庚很是直率地就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第五队的兵士们因为许惊鸿平日里的教导,已经变得极其团结,又有那日与蛮人的一场战斗,大家更是亲如手足,现在有兄弟落在了别人手中,时刻有着危险,他们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不错,只要队正你下令,我们便是冲进叶浩的军营里抢人,也是再所不惜的。”其他几个伍长也各自说道。 许惊鸿把手往下一压:“你们不要冲动,叶浩毕竟有五千人马,而我们现在不过三十多人,明着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若真的妄动的话,只会把咱们自己也给搭进去。” “那怎么办?难道就不管老狗他们了吗?”熊庚当即就有些急了。 “当然不成,咱们队里每个人都是兄弟,怎么能丢下任何一个呢?要想救他们,就必须从长计议,不能硬来。”许惊鸿安抚众人地说道,这才让大家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看来队正已经有什么主意了……”耿忠仔细打量许惊鸿的神情之后,得出了结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许惊鸿,只等他的吩咐了。许惊鸿嘿地一笑:“看来我这点心思还真瞒不过你们哪,不错我已经有了办法了,而且更从王大帅那里得到了一些帮助。”说着,他便把自己跟王冲所提的要求说了出来:“……这样一来,他们虽然有五千人马,但是却已经都被捆住了手脚,对咱们的威胁就小了许多了。” “那具体的咱们该怎么救人呢?”熊庚对前期的准备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只对动手有兴趣,因为他只是个武夫,而且也很担心那两个兄弟的安危。 “这个,却要等到今天天黑了。”许惊鸿一笑道:“天黑后,咱们就去叶浩他们的营盘。” “那可是五千人的营盘啊,我们连他们关押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找到并且救他们出来呢?”众人都有些疑惑地问道。 许惊鸿虽然还在笑着,可这笑容里却多了几分的其他意味:“我没有说我们去那里是为了救他们的。既然叶浩他们拿了咱们的人,就一定会有所提防的,即便我们找到了人,也未必能把他们救出来。” “那咱们去做什么?”这下大家就更是糊涂了,难道去跟人打架吗? “做他们绝对想不到的事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许惊鸿狠狠地道:“他们既然敢抓咱们的兄弟,我也抓他叶浩的兄弟。老狗他们被关在哪里咱们的确找不到,可是叶滔住哪里恐怕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们把他给抓了,然后让叶浩用咱们的兄弟来换!” “队正真是好办法哪!”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赞叹道。的确,这是最容易,也最不会被对方想到的办法了。他们只会防着许惊鸿他们铤而走险地偷进去救人,绝不会防到许惊鸿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自己身上来的。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在晚上的时候有足够的精神和体力来应付一切。”许惊鸿最后下令,让大家各自散去休息,而他自己也在帐中运起玄门功法,慢慢地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里了。 时间过得很快,当许惊鸿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在和众人草草地用了些饭后,大家就开始准备了,除了必需的武器之外,大家还把厚重,可能影响身体反应和速度的棉衣都给去了,只着一点单衣,并把衣服都扎紧后,他们就在许惊鸿的营房里静静地等待着,等着周围的其他人都入了梦乡,他们就将出动。 一更之后,这边的营地果然就安静了下来,军士们都各自入营睡下了,而这时候许惊鸿一行便悄无声息地从营帐里摸了出来。这时候,就体现出他们前段日子在云州苦练的成果了,从出营,到离开营地,他们三十多人居然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响动,没有惊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在躲过了两批的夜间巡视的队伍后,许惊鸿他们终于来到了叶浩所在的地字营所在地了。矮下身来,许惊鸿命所有人都停下,然后小声道:“其他人都在外面埋伏接应以防万一,我和老熊偷偷进去,将叶滔给擒出来!” 众兵士虽然也想做什么,但是对许惊鸿已经有了绝对的服从之意,便没有再说什么,小声答应之后,就各自找地儿埋伏了。而许惊鸿两人则迅速来到营地的木墙跟前,轻轻一跃就轻松地翻了进去。 这时候,一脸恶象的叶滔刚刚才关押着老狗他们的营房里走出来,他呸了一口道:“这俩小子还真是硬气哪,都用了两天刑了,居然还是不肯点这个头!” “二爷放心,他们再硬也还是肉做的,小的就不信他们真能挺得住。”旁边的随从连忙安慰似地说道。 “嘿,这可不好说哪,看他们的样子是铁下一条心了。不过在我面前,就没有能真的挺过去的人,他们还真忘了老子是从哪出来的了。当初在矿场里,老子可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既然他们这么不识抬举,那就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吧!大不了明天先搞废了一个,那另一个就会识相些了。”说着他得意地冷笑了起来,听得身边的几人也都连打哆嗦。 叶滔光顾着使狠了,却没有发现在暗中,有两双怀着恨意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直到目送他进入到自己的帐中。许惊鸿和熊庚两人打了个眼色,心里都有些欢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才一来就看到了叶滔,这可比他们所设想的要顺利得多了。 在暗暗跟随着他们来到叶滔的帐前,看着那些随从散去之后,许惊鸿便让熊庚留在外面放风,而他自己则悄悄地潜了过去,然后一闪身就进了这间单独的营帐。 此时,叶滔刚喝了几口热茶,想要洗洗睡下。他的心里还在想着以前的风光:“娘的,没想到这才几个月,我的日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来我现在可在那些温柔窟里和那些美女玩呢,现在却这么凄凉……姓许的,都是因为你,我这次一定要取了你的xing命!” 正当他发狠的时候,叶滔一转身就惊讶地看到了自己所说的那个“姓许的”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张冷酷的脸庞带着不怀好意的神情。 “你……”他刚想说你想做什么,许惊鸿已经一步上前,左手猛地扣住了叶滔的面部,使其叫不出来,右手拇指重重地按在了他的颈后动脉处,只一用力,叶滔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放倒了叶滔,许惊鸿并没有立刻就离开这里,因为他还不能保证等会不不会有人再来找叶滔了,不然若自己还没把人带出营地就被人发现叶滔不见了,这想在五千大军中逃出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许惊鸿便任由叶滔倒横在地上,而自己则在他的这间小帐里四处找摸了起来,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拿。还别说,真让许惊鸿在那张小床的底下找到了一只小楠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有着不少的金银,还有十多张千两面额的银票,看来这就是叶滔的全部身家了。 虽然叶家兄弟已经被朝廷定了罪,抄墨了之前的所有家财,可到底是还有些权势的人,所以便留了一些。只可惜现在他们留下的这点钱财也就便宜了许惊鸿而已,他正愁着最近银钱方面只出不进呢,现在就有大把的金银入账了。这些本就是叶家兄弟通过克扣云州卫的兵士饷银而来,许惊鸿拿起来也就格外的理直气壮。 在这么又等了半来个时辰,确信不会再有人寻来后,许惊鸿才一把扛起依旧昏迷的叶滔,一手拿着那只装满了金银的箱子悄然无声地离开了营帐。虽然叶滔有着百十斤的分量,可对曾在矿场扛过数百斤重量矿石的的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也不影响他的动作。 到了帐外,熊庚很快就过来接应,并且把叶滔要到了自己身上。就这样,两人在避过一次巡营的兵士队伍后,顺利地出了地字营的驻地,和外面接应的人会合后,又趁着夜色赶了回去。这一次出动,他们没有惊动任何的旁人,顺利地就把人给带了回来,这也让许惊鸿对大家的表现很是满意,知道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训练算是有了点成绩了。 回到营中,命人把守出入口,以防有人突然到来后,许惊鸿便命人拿来一盆凉水,然后泼在了叶滔的脸上,他这才猛地醒转过来。他被许惊鸿一下按在了大动脉上,因为心脏供血一时不足而晕厥,若不是这么拿水激的话,只怕得等天亮才会醒过来。 而在醒来的时候,叶滔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好半天才搞清楚自己的境况,立刻大惊想要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已被牢牢地绑住了,同时一个冷酷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还有,也别妄想大叫求救,你一叫,刀子就会捅进来!”听到这话,叶滔才猛地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情景,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也感觉到身前那人还拿着一把尖刀对着自己。 “我想我是谁你应该不会不记得吧?”许惊鸿嘿笑一声。 “许……许惊鸿,你可千万……不要乱来,我是我出了……什么事情,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虽然他在说着威胁的话,但是却早没有了半点的底气。 “叶浩连你是怎么失踪的都不知道,他凭的什么来对我不利呢?”许惊鸿却不当回事地笑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抱什么幻想了,现在我要杀你就跟杀只鸡一样,没有人会发现的。所以你若是想活命的话,还是乖乖地听话和合作比较好!” “你……你想怎样?”叶滔倒也算是识相的,一见情况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服了软。 “我先来问你几个问题,若你肯说实话,那一切都好说,不然的话,那就只有杀了你了。”许惊鸿把手中的尖刀放到一旁,然后盯着叶滔的眼睛道:“告诉我,我的两个兄弟是不是在你们手上?他们怎么样了?” “我们没有……”叶滔下意识地想要抵赖,可是一看到许惊鸿的手放到了刀把之上,顿时就改了口了:“不错,他们的确是被我们拿下了,因为我们当他们是奸细……” “奸细……”许惊鸿冷笑几声:“田大虎你们会不认识吗,他明明是云州卫的人,你们居然还会把他当奸细?真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吗?” “我们……我……”许惊鸿一语道出他们的破绽,这让叶滔再也无法托词抵赖了,只得艰涩地道:“不错,他们是被我们有意拿下的,为的就是想对付你……”形势比人强,到了这个份上,他不敢再说假话来激怒许惊鸿,只得把实话说了出来。 许惊鸿满意地一点头:“他们现在关在你们的军营中吗?” “不错,我们想要他们招供说你也是蛮人的奸细,可是他们怎么都不肯招,我们就把他们给关押起来了。”叶滔是打死也不敢说曾对两人动刑的,现在他可在对方手上啊。 不过许惊鸿却还是可以想到这一层的,他的眼中闪烁着愤怒,一把扯住了叶滔的衣襟:“我告诉你,若是我的两个兄弟有个好歹,你和叶浩都将为他们填命,我许惊鸿说得出做得到!”他的恫吓之言和脸上狰狞的表情,使得叶滔更是惊得面无人色,浑身发起了抖来。 许惊鸿鄙夷地将他一把推了回去,然后才道:“现在他们可还好吗?” “好,他们好好地活着呢,只要您肯把我放了,我立刻也把他们放了……” “嘿,你还真把我当三岁的小孩了,把你放了,真是做得个好梦啊!”许惊鸿冷笑着道。 “那……那你想怎么样?”看到对方杀气腾腾的模样,叶滔实在是快要再次晕倒了。 “很简单,把你扣下了,让叶浩用我兄弟来交换。我想你作为他的亲弟弟,他总不会看着你遭殃吧?” 见许惊鸿有意拿自己去换回田大虎他们,叶滔的心才感到平静一点,他清楚大哥对自己的态度,只要能保住自己,区区两个人是肯定能交出来了。所以他忙不迭地点头道:“你放心,只要你带了我去,大哥他一定会把人放出来的。” 许惊鸿见他这么一说,才也安下了心来,知道老狗二人的xing命算是保住了。见他反而坐下来不说话了,倒让叶滔有些忐忑了起来:“你……你怎么不现在就把我送去呢?”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许惊鸿却是一摇头道:“现在你在我的手上,难道我还怕他叶浩能耍什么花样吗?不过为了让他确信这一点,还是得做点什么的。”许惊鸿说着猛地探出手来,直向叶滔的咽喉袭来! @@@@ 周日,求收藏啊啊!!!! 第四十一章 叶浩受制 见许惊鸿突然向自己下手,叶滔忍不住闭目低声叫了起来,但随即他又止住了叫声,因为他发现许惊鸿并没有伤自己的意思,只是把他挂在胸前的一块玉给扯了下来。这是叶滔家传的宝玉,通体光润,一看就是上等之物,据说还是叶家祖先在开国时所得呢。 许惊鸿随意地打量了这玉半晌后,才把他放到了一边:“这便是你在我手上的凭证,我会把它送给叶浩的,到时候他就相信你的情况了。” 叶滔对此自然也无法反对了,只得配合地点头:“你说得是,这玉是我从小佩带的,只要你拿了给我大哥见到,他就知道我落在你们手上了。” “不过就这么块玉,显然还是不足够的,至少不能让他感受到你所处环境的危险!”许惊鸿又是一声冷笑,便把尖刀又捏在了手里。 “你……你想做什么,你不要伤害我,只要你不伤害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啊!”感觉到刀尖已经触及到自己的身体,叶滔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叫什么!不过是破了点皮而已!”许惊鸿骂了一句:“真不是个爷们!”听他这么一说,叶滔才感觉到的确没有那么的疼痛,身上也没少什么零件,只是手指处已经流出了血来。 许惊鸿手中刀一晃,就切断了绑在叶滔手上的绳索,然后另一只手把一边早放好了的白布拿到了对方面前:“来,用你的手写吧。” 原来许惊鸿是要自己写血书啊,叶滔这才稍安下点心来,但他还是问道:“我该怎么写?” “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许惊鸿倒也有了准备,随口便道:“叶滔已在我手,要想保住他的小命,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如果你敢再生什么心思,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虽然只是寥寥两句话,可是叶滔被割破的手指所流的鲜血显然是不足以供应足够多的“墨水”的,说不得,许惊鸿只得“帮助”他再造更多的“墨水”出来了。割了五刀,把右手食、中、无名三指都划破之后,这封血书才算是写成了。而叶滔也已经因为疼痛而满头大汗了,十指连心,他不但要被刀割,还要用受了伤的指头写字,也的确够他受的了。 其实许惊鸿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还一点债罢了,也算是为现在不知在吃什么苦头的田大虎他们讨回一点利息。将这封血书拿过来,看了没有任何错漏之后,许惊鸿才又把叶滔绑上,又在他的嘴里塞上了一块破布,然后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帐外,不少人还都等在那里呢,见许惊鸿出来,大家便都围了上来:“队正,怎么样?” “他很怕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许惊鸿把手中的玉佩和血书一晃道:“你们谁再跑一趟,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叶浩,这样两位兄弟的命就都没有问题了。” “我来吧!”熊庚一把接过了两件物事,朝许惊鸿一点头后,便迅速离开了。其他人则看向了许惊鸿:“队正,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等一段时间吧。我得和王俊卿一起去找那些溃散的蛮人,等我回来后再慢慢和叶浩算帐。”许惊鸿看着漆黑的夜空说道。 “那田老大他们不是还要在叶浩手上受些苦吗?”众人很是担心和不甘地道。 “不会了,只要这两件东西被叶浩见了,他就不敢再对两个兄弟下手了,反而要好吃好喝地对待他们。不然,他就不怕自己的弟弟遭到一样的待遇吗?”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许惊鸿的用意,但还是有人问道:“可是队正,要是他们发兵来救人我们该怎么办?”想到队正就要离开,他们心里还真没什么底。 许惊鸿却摇头:“他们发不了兵,我已经和王大帅那里说好了,他们不会允许云州军有任何的调动的。不过你们这些日子也要看好了门户,万不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是!”众兵士忙答应了一声,而那边的耿忠则有些迷惑地道:“队正,您为什么不立刻就和他们换了人呢,却要等上一段日子?” “为了给他们施加压力,我们拖的时间越久,叶浩就越是焦急,这样我们就占了上风了。而且,我天亮后就会离开定西,也没有时间让我再去与叶浩他们交涉了,就索xing晾他们一段时间!”许惊鸿说着看了看天:“好了,大家也辛苦了一夜了,都回去歇息吧。我不在的这几日里,可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是,我们一定不会让队正失望的!”三十多名兵卒答应之后,便各自散去了。 “岂有此理!”伴随着一声怒喝,叶浩一拳砸在了身前的木几之上,这半人多高的木几顿时就被砸得破碎倒地。叶浩的手上正拿着熊庚送来的那份血书和玉佩,他从睡梦里被人叫醒后,就看到了这两件明显是弟弟叶滔的物事,在让人去叶滔帐中看过,发现他的确不在后,叶浩的怒火就不可遏止地冒起来了! 虽然这封血书上没有任何的抬头和落款,但是叶浩还是很轻易就能猜到这书是什么人让叶滔写的。除了那个该死的许惊鸿,还有什么人敢有这么大胆子在太岁头上动土呢?想到弟弟落在了他手上不知道会吃什么苦头,叶浩的心就更急了。 “许惊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就连我叶浩的弟弟都敢绑,真当我不敢向你下手吗?来人,去把那两个关押着的人给我提出来杀了,再把他们的首级给许惊鸿送去!”暴怒中的叶浩只想着怎么对付许惊鸿,立刻就下令道。 身边的亲兵应了一声就要前去,却被早已经赶到了孙再元给阻止住了:“都督,万不可如此啊,那样一来二爷可就真没救了。” “嗯?你说他们真有胆子敢对我二弟下手?”在一愣后,叶浩才慢慢地冷静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对的,对方既然敢摸进军营来把人劫走,那就有胆子杀了叶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就真的被他们给威胁了,用那两人换回二弟吗?”叶浩很是不情愿地道。作为曾经的云州都督,他可是有着很强的自尊心的,现在要受这些小人物的威胁,他实在是不能接受啊。 “这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咱们才能做的事情,因为这样一来,都督您在军中的名声可就……”孙再元斟酌着用词地说道。 “那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叶浩现在心里烦躁,已经想不出对策来了,便索xing问这个心腹。 “办法还是有的,就不知道都督敢不敢了。” “只要能把二弟救出来,我什么都敢做!”叶浩毫不犹豫地说道。他们这一系的叶家就只有兄弟两人了,而叶浩虽然娶了不少的妻妾,可就是生不出儿子来,现在他已经把希望都寄托在弟弟身上了。而且,两人虽然名为兄弟,实为父子的关系,更让他不能不救。 “既然都督有这勇气,那事情就好办了。您只要带齐了人马,把许惊鸿那边的军营给围了,勒令他们把二爷交出来便是。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我想就算许惊鸿他们不肯交人,那些怕死的人也是会把人交出来的。”孙再元说着又是一声冷笑,眼中闪烁着杀机:“而且一旦他们交出二爷之后都督您更可以顺势出兵,把他们全给杀了,这样就是当初的仇也都结了。” “这擅自出兵围另一个军营只怕会惹来大帅的不满吧?”叶浩有些担心地道,现在的他刚刚才被降了职,可不敢再生出太大的事端了,不然以他对许惊鸿的愤恨,早在他们进城时就派兵攻他们了。 “只要咱们动作快,王大帅那边即便想阻止也来不及了。而且我们还可以找借口嘛,就说这些人都是蛮人的奸细,我们是在有了确切消息后才动的手。到时候人都死了,难道大帅还会为了区区几百人就拿咱们云州数万人开刀吗?” “唔,这倒是个办法,就照此做吧!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凡是和我叶浩作对的,他的下场就一定会凄惨无比,死无葬身之地!”叶浩发狠道。然后又吩咐道:“待到天亮,就命我们地字营的所有人马都集合起来,立刻把粮仓那边的营地都给围起来!” “是!”身边的亲兵领命后就急忙去传令了,而叶浩也总算是稍稍定下了心神,等待着天亮,等待着亲手把许惊鸿的脑袋拧下来的时候到来。 大半个时辰后,天就亮了。就当叶浩想要出去点齐人马出击时,便有外面的兵丁跑了进来:“都督,王大帅派人送军令来了!” “他这时候派人来做什么,难道要对蛮人用兵了吗?”虽然心里疑惑,可是叶浩还是迎了出去,他现在毕竟只是一个都统,可不敢太过托大。 来的是王冲麾下的一名偏将,也没多作寒暄,就把一纸军令打开来宣读道:“兹命云州各营兵马在营地内勤加操练,不得擅自离营,以为日后之杀敌做好准备。此命,西南道三军元帅王!”说完后,便把手上的军令递了过去。 茫然地接过这份军令后,叶浩满脸的疑惑,不知道王冲下这令是个什么意思。但是那偏将也没有和他多作解释的意思,将军令交付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一旁的孙再元却已经品出味来了,待那偏将走后,便凑了过来道:“都督,这下咱们的办法行不通了。没想到这个许惊鸿如此手眼通天,居然找来了王冲做自己的靠山。” “唔?”叶浩在愣了好一阵后,才终于也醒过味来:“岂有此理,这王冲老匹夫这是在明着和我作对了!” “是啊,这一纸军令一下,咱们可就没法再出兵对付许惊鸿那边了。” “哼,就凭这一张薄纸就想挡住我吗?我便出兵了,那又怎样!”叶浩在说了这话后,又变了脸色地叹了一声:“此事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也知道违抗军令的后果,如果他真的一意孤行派兵出去的话,只怕王冲就有充分的理由对他下手了。 王冲和叶浩之间的关系早就在云州一事上就闹崩了,只因为京城的叶家从旁斡旋,王冲才没敢在没有充分理由的情况下对付他。可一旦叶浩真的违反了军令对许惊鸿他们下手,那王冲可就找到足够的理由了,到时候叶浩可就彻底完了。 叶浩很清楚王冲在西南军中的威信,即便自己下令,手下这五千人马也未必敢和王冲的军队开战。而且在双方悬殊的力量对比下,他也没有把握能真顶得住王冲的兵马啊。为了一个许惊鸿,叶浩实在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搭进去啊。 孙再元叹息了一声,他看出叶浩的动摇了,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再坚持出兵了。好半晌后,他才道:“都督,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用人把二爷换回来。”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叶浩纵然心里有百般的不情愿,可在如此情势下也只得暂且收手。好在他只是丢了些颜面,倒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在颓然坐下后,他才道:“再元哪,就由你代表我去见见那许惊鸿吧,让他划下道来,咱们把人换了吧。” “是,不过在下还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为都督您出一口气。” “哦,却是什么法子哪?”叶浩忙问道。 “虽然咱们动不了所有人马,但都督还是可以选出一些精于用箭的高手的。待到交换的那时候,让他们在换人处埋伏下来,一旦二爷出来,就放箭杀了那两人。甚至这样还能把那许惊鸿也一并了结了,这样就省了许多手脚了。” “暗箭难防,对,就这么办。”叶浩满意地一点头:“那就照你的意思做吧,现在你就先去和那许惊鸿见上一面,然后和他商定了交换人的地点和时间。” “是,属下现在就去。”在朝叶浩一拱手后,孙再元就急急而去了,但他们这次显然是要失望了,因为许惊鸿此时已经就要离开军营了。 在王冲的人给叶浩传达军令的当口,王俊卿已经再次来到了许惊鸿的营前,他来接许惊鸿随自己一道去追击蛮人了。对此许惊鸿早已经和熊庚他们商量好了,在自己离开的时候,队里的一切事务都由熊庚和耿忠两人商量着办,一切都以保证大家的安全为第一要事。 在临走的时候,许惊鸿还是不忘叮嘱两声:“老熊,现在我可把兄弟们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就闹出事情来,不然我可不会饶了你。” “队正放心吧,俺老熊一定不会生事的,俺又不是小孩子,懂得分寸的!” “是啊队正,有我看着他呢,一定不会有事!”耿忠也说了一句,却换来了熊庚的一阵白眼。 “我想很快地,那叶浩就会派了人来和你们商量换人的事宜,你们只管记住一个拖字便好。现在急的可不是咱们了,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是有利,老田他们也越是安全。等我回来,咱们再想法子换人,你们不要忘了。” “成,我们一定不会把人交给叶浩他们的!” 在嘱咐了这么多后,许惊鸿才翻身上马,和等了好一阵的王俊卿一起上路而去。在走了没两步后,王俊卿就忍俊不禁地道:“如果不看你的模样,我实在不敢相信你还不到弱冠之年,居然会如此唠叨。” “卑职这也是没有法子啊,我们的对手实在是太强了,若不仔细叮嘱了,只怕他们真会做出什么错事来,到时候兄弟们可就会有损伤了。” “你打算回来后怎么对付叶浩?”王俊卿有些好奇地道。 “现在还想不到,先把人给救出来再说吧。不过这个叶浩和我已经结下了这么大的仇恨,那就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了。说不得就得用些非常手段了!” 两人说笑间,已经来到了城门处,那里已经有五百骑等候着了,他们都是身着甲胄,手持利器的斥候营的精锐。因为这次的目标是将蛮人全部铲除,而他们又将去蛮人最是熟悉的山林中歼灭敌人,所以必须挑选出最精锐的人马。 看到这些满身剽悍之气的斥候营精锐,许惊鸿的眼前也是为之一亮:“真是精兵哪,有他们在,我想这次剿灭蛮人的战斗一定会很成功的!” 王俊卿点头道:“不错,他们都是我麾下最善战的兵士,莫说是蛮人了,便是和北边的胡人作战,我想他们也不会输的。因为他们不但个个武艺了得,骑术也很是高超,尤其厉害的是他们的弓上本事,更是精准。”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许惊鸿,却发现他只带了一把长刀,却连张弓都没有,便皱起了眉来:“怎么,许队正你不带弓吗?” 许惊鸿的脸上忍不住一红:“我根本就不会用弓……” 第四十二章 弓之道 许惊鸿这话一出,听到的兵士们都是一愣,旋即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那是带着些微嘲讽的笑声。而其中那个跟随在王俊卿身后的少年更是轻声道:“这样还敢和咱们斥候营一起办事,咱们可没有全不会射箭的人哪!” “烈海,不得无礼!”前面的王俊卿皱起了眉头低声道,那少年就是他的儿子王烈海了。 “是!”王烈海不敢争辩,沉声应了,但是从他的表情看显然是大不以为然的。 对此许惊鸿却并不放在心上,他呵呵一笑道:“在下来军中也不过几个月而已,一向都在忙着操练队伍,实在是没有时间练着射术。听大家的意思,似乎于此道颇为精通,不知能否教我一二呢,这样我也不至于给斥候营丢脸了。” 见许惊鸿如此大度,而且直言要大家教他,兵士们脸上的嘲笑神情也自收敛了去。军中多是直爽的汉子,最看不起的是不懂装懂的,对那些虚心求教的,却还是可以接受的。而王俊卿也露出了赞赏之色,从许惊鸿的言谈里就可以看出他是条汉子了,至少有勇气来面对自己的短处,这在一般人身上是很难得的。 “既然现在才刚上路,找那些蛮人要一些时候,我便教你一些用弓的方法吧。”王俊卿因为对许惊鸿的欣赏,便把许惊鸿的要求接了过来,这让不少斥候兵大为羡慕,因为他们都知道王俊卿的箭术极其了得,若得他指点一定能让许惊鸿受益非浅的。 “如此多谢王将军了,却不知道现在可以一试吗?”许惊鸿也有些跃跃欲试地道。他可是见过弓手在对敌时的厉害的,当日就因为有弓手,那些蛮人才会一开始就受到压制,所以他也很想自己有一手百步穿杨的神射之技,而且他也有信心能够达到。 “可以啊,你试试吧,反正这附近多有小兽跑动,就射它们。”王俊卿点头道。 许惊鸿却突然道:“王将军,可否借你的弓一用,我可没有配备弓箭。” “嗯?”王俊卿先是一呆,但还是把马侧所放的那张短弓拿给了许惊鸿,不过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神色。其他的兵士见许惊鸿居然拿王俊卿的弓试射,也都露出了诧异之色,不过大家见自家都统没有开口,便也不敢多言,就连王烈海也只是在后面偷笑,等着看许惊鸿当众出丑。 许惊鸿并不知道,身为斥候营的主将,王俊卿的一手弓上本事在整个西南都是罕有对手的。而他之所以如此之强,除了射得准外,也和他的弓有着关系,这是一张三石的马弓。此时的一石相当于后世的一百二十斤左右,而三石便是三百六十来斤,以两手之力要拉开三百六十斤的强弓,还要瞄准,这对常人来说便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了。可王俊卿却能以之左右开弓,连射十箭而面不改色,这才一举奠定了他西南军中箭术第一的地位。 这一切,许惊鸿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只是想试一试这弓到底有多难用而已。虽然在云州军营里时,他也曾射过几次箭,但那都是一时的游戏行为,是算不得准的,所以可以说这是许惊鸿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用弓。 左手握住了弓身,许惊鸿的右手已经接过了身旁王俊卿递过了一支羽箭。有些生疏地将箭搭上之后,他便开始用力拉扯起弓弦来。不想这弓弦好生之紧,在许惊鸿用了三成力去拉它时,却是纹丝不动,这倒让他有些吃惊了,要知道现在他也是有着不小力量的人了。 那边的兵士们则一个个都盯着许惊鸿的动作看,见他如此生疏的手法,以及果然拉不开弓来,大家都忍不住露出了善意的嘲笑。其实对于许惊鸿拉不开弓来,大家还是有心理准备的,这可是三石的马弓啊,就是站在地上都未必能轻易拉开,何况是在马上身体无法真个借到力了。现在军中,能开得了三石弓的应该不过百来人而已,而到了马上,这数量更将减少一半。试问一个比自己等年纪还小,从未使过弓的人能做到吗? 就在大家都笃定许惊鸿这次只能无奈放弃的时候,让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许惊鸿左臂不动,右手却已经缓慢地将那弓弦慢慢地拉了开来。而且不是半开,而是随着他的手向后牵引,整张弓都被他拉满了。这下,兵士们可都变了脸色,原来这小子的双臂也有着上千斤的力量啊。要知道虽然弓只有三石,但在马上拉弓所需要的力量却是远大于弓本身的,所以拉开三石马弓,这双臂怎么说也有着千八百斤的力量了。 不过这却只是个开始,让大家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呢。许惊鸿把弓拉满后,并没有射出去,而是就这样张着弓,开始在左近寻找起了自己的目标来,这下就连王俊卿都勃然变色了。他这张可是三石强弓啊,许多人连拉满都做不到,可许惊鸿居然拉满它后还能支撑着寻找目标,这得是有多大的力量和稳定xing才能做到啊? 大家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许惊鸿,既是因为他的力量,也是因为他的行为的怪诞。有谁见过拉满弦搭上箭的弓不射出箭来,就这样张着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若是力量绷不住,弓弦的反弹力量很有可能就会伤到弓手自身。 可他们却不知道,许惊鸿这么做完全是进了一个误区,他把弓当后世的枪使了。许惊鸿在警校的时候可是年纪射击的前几名,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能耐,所以在提到弓时许惊鸿才会有那样的信心。而后世用枪子弹上膛之后可以慢慢寻找目标,这样的习惯就让许惊鸿也给保留到了这弓上,便让他做出了如此惊人的举动。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许惊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只在三四丈外正奔跑着的野兔。他没有犹豫,照着后世打枪三点一线的原理就是一箭射出。 “咻!”箭闪电般地直射而出,但是却连兔子的毛都没有碰到半根就从它的身边射了过去。因为这是三石强弓,所以箭射出的力量极大,一下就不见了踪影。那只兔子受了一惊,急忙就往旁蹿去,但是不知怎么的,它却并没有逃进林子里去,依旧只是在前面数丈待着,似乎是在向这射不中自己的人类示威一般。 这次,兵士们便没有人再嘲笑许惊鸿了,虽然他没有能命中目标,可是能拉开三石强弓还能保持这么久不动,就已经足够让大家佩服了。就连王俊卿也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好,便是他自己,恐怕也不可能如许惊鸿般把这弓拉这么久而不动的。 许惊鸿并没有因为这一箭的不中而灰心,他把手向后一伸,居然又问王俊卿要箭了。王俊卿见状也是一愣,没想到他在这么射了一箭后还能再来,但还是取了一支箭给他。 这次许惊鸿拉弓的动作就比刚才要熟练得多,也迅速得多了,一下就把弓给拉满了,然后迅速找到了刚才那只兔子,又是一箭而出。可惜还是差了一些,从它的上面擦着飞了出去,这让许惊鸿忍不住皱起了眉来,他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在射猎的行动里去了,便又伸手往后一摊,又是一支羽箭到了他的手上。 同时,王俊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的手足够稳,出手也够快,但是这角度还有些问题。这箭飞出可是会落下的,并非你所想的一条直线。”到底是惯用弓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了许惊鸿的问题所在,出言进行提醒。 许惊鸿轻啊了一声,已经明白自己错在哪了。他以开枪的办法来射箭,自然是有些问题了。因为速度和其他方面的原因,箭和子弹毕竟还是有着区别的,这种速度和距离下,只是些微的疏漏,就有可能偏离许多了。 经这么一提醒后,许惊鸿便有了自己的想法。其实这射箭与用狙击枪的道理很近,风速,射手的自身因素都很关键,而且这箭是以抛物线的原理出去的,那就必须把这一点也计算在其中! 有了这一系列的想法后,许惊鸿的第三箭就与前两箭的瞄准有着些微的不同了。在角度上,他稍作调整,眼睛也不再只盯着目标,而是根据风速和刚才所见的箭去的方位进行重新定位,很快就已经有了一个充分的准备。 那只兔子两次都没有被人射中,这胆子似乎也更大了起来,居然就直愣愣地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逃窜的意思,这给了许惊鸿以一个再向之射出利箭的机会。 在一切都已经让他满意之后,许惊鸿的右手才猛地放开,箭去如流星,刷地一声,那只已经躲过了两次灭顶之灾的野兔终于没能第三次再有那样的好运,被许惊鸿一箭射中了身体,这有三石力量的强弓射出的利箭可不是说笑的,不但穿透了野兔的身体,将之钉入地上,而且还把它的脏腑和身体都震得粉碎,鲜血流了一地。 “好!”众兵士见状都忍不住喝起了彩来,虽然几丈距离命中兔子他们谁都能做到,但一想到许惊鸿刚才生疏的手法,以及惊人的臂力,大家还是要为他击节叫好的。就是王俊卿也对许惊鸿竖起了大拇指,道上一声:“厉害!” 许惊鸿忙道:“不过是凑巧而已,当不得准的,大家太夸奖了!” “不,我看得出来,你已经领略到箭术的其中三昧了,假以时日便能在箭上有所成就,甚至超过我们所有人都不是什么难事。”王俊卿却是由衷地说道。 听到身后王俊卿的说话,许惊鸿才想起刚才自己的举动,他微有些惭愧地转身将手上的弓双手递回给了对方,然后道:“刚才卑职因为专心射箭失礼了,还请王将军包涵!” “哎,这算不得什么!”王俊卿不以为意地一摆手道。旋即又看着许惊鸿的双手道:“你的双臂感觉怎么样,可莫要受了什么伤啊?” “伤?什么伤?”许惊鸿有些不解地晃动了下两条臂膀:“除了稍有些酸,没有其他的感觉啊。” 这话落在其他人的耳里,大家又是一阵惊讶。这他娘还是人吗?他拉的可是三石弓啊,常人便是拉上几箭都很吃力了,他刚才还拉满不动了好一阵子,这换个人都受不了啊。而许惊鸿居然只是有点臂酸,这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那就好,看来你在箭术上已经极有天分了,三箭后便有这样的提高,今后勤加练习一定会有大长进的。”王俊卿虽然也有些诧异,却还没有如其他人般表现出来。从许惊鸿能撑着弓不松手,就可以看出他的两臂力量非同小可了,所以现在他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都统,看小许这一手本事,我想年应该把那连珠箭和左右开弓的绝技教给了他,这样就不愁后继无人了。”身边的一名军官突然笑着说道。 王俊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也点头道:“不错,你的确是个练这连珠箭的好材料,你可愿意随我学这门绝技啊?” “当然愿意了!”许惊鸿忙点头道。他在前世也是看过一些这方面的说法的,但是究竟是怎么一门本事,许惊鸿还不怎么知道,也不知道这连珠箭有多么严苛的要求,不过对他来说,能学一门绝技总是好的。 在这样的氛围下,许惊鸿和这些斥候营兵士们之间的关系就亲密许多了。军中强者最得人高看,许惊鸿以他自己的表现已经迅速赢得了大家的友情,便是刚才嘲笑他的王烈海,也由衷地表现出了对他的敬佩之情。 不过大家出来并不是打猎或是操练的,所以在此后的时间里,除了每日王俊卿会点拨许惊鸿一些弓上的本事外,其他时候大家还是以寻找蛮人的蛛丝马迹为主,每天都不得闲。 正当许惊鸿跟随王俊卿一面寻找蛮人以把他们全部歼灭,一面虚心学习弓上本领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里,却也有人在谈论着他。 这是一间狭小漆黑的小屋子,在一盏小油灯的照耀下,屋里的几个人都看不清长相,但他们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这些人的不一般的。 “什么!你说西南那边的人失手了?”一个本来还有着不小威严的声音带着惊讶道。 “不错,我们的杀手流影已经有好几日不曾与那里的联络点联系了,只怕已经失手而死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本以为区区一个军中下级军官不过如此,就是派出流影这样擅于抓住机会的杀手都有些小题大做了,却没想到我们还是小瞧了他。” “嘿,我早就说过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如果这个叫许惊鸿的目标真能这么好对付的话,以堂堂的许家三爷会花这么大的价钱来请咱们影杀堂下手吗?”另一个声音响起,却带着几许的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第二个声音听了这话便有些急了,但却又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因为他之前的判断的确出现了失误,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难道咱们影杀堂的人失手你们还会感到高兴吗?”第四个声音响起,却比那第一个声音更加的有威信,其他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我们还是来想想怎么挽回这颜面吧。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了咱们影杀堂的人居然连这么个小人物都杀不掉,那还拿什么让别人信我们呢?” “堂主放心,此事知道的人应该就我们几个,我想目标本身也不可能知道是被我们影杀堂盯上了吧,不然他只怕就不敢待在西南,而是想个法子躲起来了。”高傲的说法,正是那第二个声音。不过他所说的也有道理,自从影杀堂出现后,还没有目标能躲得过暗杀呢。 “那只是一个方面,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赶紧派人杀了他以绝后患!”第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这次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不然我们真就太失败了。” “那就多派几个杀手去吧。”第三个声音附和道:“咱们的三阶杀手个个都是行中的高手,去三五个,他就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不,这样不妥当。”那堂主有些沙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多派人去只会坏事,流影的本事我们都知道的,虽然论个人的武艺他的确有所不如,可这暗杀靠的可是头脑和乔装,连他都失了手,那多派人又能怎么样呢?别忘了目标在军队里,难道我们能派人强攻吗?” “那怎么办?”其他三人都有些疑惑道。 “让我们的死士去吧,对杀人,他们比杀手更有办法!”堂主冷声道:“就让无影想法子混到他的身边,寻机刺杀!” “居然要派二阶死士去对付这么一个小人物……”其他三人都有些吃惊。 “我们影杀堂的招牌最要紧,万不能让目标再逃过了!”堂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出了命令,其他三人都不敢再提不同意见,整个屋子又进入了沉默。 不一会儿,桌上的灯盏突然熄灭了,屋子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似乎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第四十三章 帝王心 踪迹 同一个夜晚,同样的宋国都城大梁,不过这里的灯火通明却与那小黑屋的阴森截然相反,更与那里不同的是这里所显示出来的华贵。那些摆在每个适当地方的家具都是用上等的木料制成,上面更是被名人匠工仔细雕琢了各种的花鸟鱼虫的图案,每一件都是价值千金的精品。另外这间房的边上还有数排高达丈许的书架,里面摆满了各样典籍,只从那些书的样式来看,皆都是传世的经典。 而在这么一间华贵的书房之中,却只有两个人静静地待在里面,一坐一立。坐着的是个六十左右的老者,身上穿着锦衣,衣上更隐隐的可以看出有绣着九条金龙。他虽然只是端坐在案前,可是浑身却透出了一种让人望而欲跪的气势。而那站着的则是个五十来岁的内侍,低眉顺目地站在后面,不敢有丝毫的动静。 这里便是大宋皇宫勤政殿的御书房了,而那个坐着的老者,自然便是当今大宋天子治正帝赵哲了。此时,他正在看着由通政署呈进来的朝臣们的奏章,不过在看了五六份后,他的眉头就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当他看到第十份后,脸上的怒意已经无可遏制,手一扬,啪地一下就将手中的一道奏折狠狠地砸在了御案之上。 身后的老内侍眉毛一挑,已经伺候皇帝有二十年之久的他,从对方的举动里已经可以感受到皇帝心中的如火之怒了。赵哲并不是个易怒之人,甚至可以说是喜怒不形于色,若不是事情实在让他生气的话,他是不会如此失态的。 但是事态的严重还是出乎了老内侍的预料,皇帝在将奏折砸在地上后,又双手狠狠往前一推,将面前堆得整齐的数十本折子都推到了地上:“岂有此理!这些人真是越发大胆了,他们还把朕当作皇帝吗?还知道朕是一国之君吗!” “陛下息怒,莫要因为些微小事就气坏了龙体!”老内侍见状也慌了神,连忙走上前来,一下跪倒在了皇帝的面前,连连磕头道。 “些微事情?这还能叫些微事情吗?他们这是在逼宫,是在硬要朕听他们的意思行事啊!”赵哲保养得还算得宜的面孔扭曲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六部九卿,外加各言官道都上了同样意思的奏折,难道还是小事吗?” “啊?他们却是要做什么?”那内侍完全没有作为后宫之人的自觉,在听了皇帝的这话之后也是惊诧地问道。照大宋例律,后宫的女子和太监是不得干政的,但是这个跟随在皇帝身边的老内侍的情况显然有些特别。 “还能做什么,他们就是想借着此番西南的小败将王冲给拿下而已。”皇帝在发了一番怒后,神情稍微平静了些:“先是各科言官上疏弹劾,然后是一些四五品的官员附议,现在就连六部尚书和侍郎都有大半说同样的话了,他们这不是在逼宫又是什么?” 这下那老内侍也不敢乱说了,事情已经彻底闹大了,怪不得皇帝会如此愤怒。 几日之前,西南的军报送来,王冲的西南军居然吃了大败仗,西州军丧师一万余,这立刻就成了朝臣们攻讦王冲的借口。虽然皇帝当时以西南战事刚起,不能随便换帅为由驳回了他们,但是那些朝臣这次却是铁了心了,并没有因为皇帝的态度而改变。尤其是西南在此一败后不思出兵报仇,反而龟缩回了定西的消息传来之后,朝中官员更是大造言论,说王冲这是畏敌怯战,养敌自重,这是对朝廷的不忠。所以朝臣便连续不断地给皇帝上折,要他下圣旨,直接就夺了王冲的一切官位,押回京来受审。 如此连续不断的上疏,已经让皇帝有些招架不住了,今天六部九卿也是如此,这就更让赵哲难以忍受了,这才有了刚才的一番发飙。 “他们这么做明着是为了对付王冲,可实际上还是冲着朕来的。现在朝中政事皆已入那些世家之手,朕可倚者就只有那些兵马了,若连这最后一点力量都被他们控制,朕和我大宋江山就彻底要被这些逆臣给掌握了。 “王冲身为西南三军之主,若是因为朕的一道圣旨都被押回京,不管他最后的结果如何,那些部下必然会敌视于朕,到时候西南军中的力量就不可能为朕所有。而且这样一来还会让北边边军的彭子鸣也心生他念,到时候我大宋两支最精锐的队伍与朕离心,那些世家大族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朕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朕忍了三十年,准备了二十年,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让原来的计划付诸流水,不然朕就愧对我大宋的列祖列宗!” 在一番对自己的打气之后,皇帝的面上再次展现出了坚毅之色:“他们这是想用三十年前对付风烈空的手段来对付王冲了,不过朕不会再让他们的奸计得逞了。” “陛下英明,同样的错误咱们的确不能再犯了,但不知道陛下又有什么计较呢?” 三十年前,风烈空便是坚定的保皇之人,他手中更有十多万的北地大军。但因为那时候的赵哲年纪尚轻,又初登大宝,对政事还不了解,这才会被七大家联合了朝臣所欺瞒,最终相信了他们的鬼话,让风烈空被叶名扬架空了指挥大权,最终战死北疆。 现在想来,赵哲真为那时候的糊涂而悔恨。如果那时候自己不曾发下那道要命的圣旨,只要风烈空尚在,七大家即便现在还在朝中,这力量也不可能威胁到皇权的。可是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风烈空早成了一个传说,而七大家的势力也已经遍布了朝廷各个要紧衙门,皇帝的权力已经压缩到了一个极点,几乎只剩下发圣旨的用处了。 但是,赵哲是绝对不会认输的,他是大宋天子,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这天下是他赵家的,他绝对不可能让七大家的人把祖宗的基业给抢夺了去的。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做着一个计划,只要时机成熟,就能将七大家手中的大权夺回来! 经过这二十年的准备,赵哲已经有了一些潜在的力量了,只可惜七大家的发展更快,所以他要仰仗的还是西南和北边的宋军精锐。只要能借助到这两支军队的力量,要对付七大家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让赵哲没有料到的却是,自己还没有所动作呢,因为西南蛮人的入侵,就让朝臣们找到了一个解决王冲这个隐患的机会了。现在,随着朝臣们的步步紧逼,皇帝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压力,他不得不做点事情了。 在一阵沉默之后,皇帝才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那就让他们动下手吧,只要将事情闹得足够大,就能吸引朝臣们的注意。朕再拖延一段时日,只要西南的战事能有起色,王冲可以打上两个胜仗,那他们想要借口除掉他的计划便成不了了。” “可是陛下,这样一来,咱们几年来的布置可就有暴露的危险哪……”那内侍似乎是有些不甘心地道:“这可是陛下最后的杀手锏,若是提早出手而让他们察觉甚至是识破的话,事情可就难以收拾了。”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王冲是朕这一盘棋里必不可少的关键,若是他倒了,即便我们手里的力量还在,也不可能顺利拿回朝政大权的,现在只有拼一拼了。至于因此而引发的一系列变化,只有慢慢收拾了。希望王冲不要让朕失望,这次的西南对蛮人的战斗一定要以胜利作结,不然……” “陛下放心,王大帅乃是我大宋少有的名将,区区蛮人还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西南还有我大宋最精锐的边军在呢。”内侍连忙安慰道。 “希望如你所言了,朕可不想祖宗的基业就这样被人夺了去!”皇帝叹息了一声后,又突然问道:“朕的那几个不肖子最近又有什么举动?” “几位殿下都在各衙门里学习部务,他们都很是勤勉。不过……”内侍说着有些犹豫了起来。 “黄越,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朕不会怪你的。” “是,据老奴所知,二殿下和三殿下和叶、吕两家之间走得很近,只怕是……” 皇帝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这两个傻瓜,只怕很快就会被人收买和利用了。那老大和老四呢?” “太子一切如常,而四殿下则不怎么喜欢理事,反而喜欢在京城里交友游玩。” “哼,这个老四最不让朕省心,不过他也最让朕放心哪。”说了这么句似乎前后矛盾的话后,皇帝便挥手道:“你下去照朕刚才的意思办吧,朕要歇息了。” 西南山林之中,随着冬去春来,那些在洞里猫了几个月的小动物又开始出来觅食了。一只灰色的兔子机警地在地上跳蹿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有一片新近发芽的草地,它欢喜地就低头啃食了起来,已经有三四个月没这么好好地吃一顿了,它自然不会客气。 但是这只兔子却没有看到,在它的头顶,一只山鹰正在盘旋着,它也在寻找着食物。冬天对鹰来说也是个难熬的季节,那些可以被它当作食物的小动物多办都躲了起来,这让它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找寻猎物。而现在,它已经发现了这只兔子,山鹰顿时就来的精神。 只见本在天空飞翔的山鹰突然一个停顿,然后猛地从空中俯冲了下来,双爪更是大开,只等一到那只兔子的上方便擒住目标。而那只兔子尚不知道危险已经临头,还在欢快地吃着草呢。突然,鹰已经凌空扑到,一下就抓住了这只倒霉的兔子,而后便要振翅上飞。 就在这一瞬间,“咻”地一声从斜刺里射出了一支羽箭,就在山鹰将飞未飞的当口从它拳头大小的脑袋里钻了进去,又从鹰喙的下方穿出。而这支箭下落的速度还没有因为穿透了山鹰的头部而稍顿,带着已经死去的山鹰直接就钉在了侧方的地上。 这突然而来的一箭,不但杀了这只山鹰,而且还救了那只倒霉的兔子一命。因为这一箭从山鹰的头部穿了过去,这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鹰顿时就毙了命,它那还抓着兔子的铁爪就是一松,而正自挣扎的野兔便得以从中脱了身。在蹿进草丛逃命的时候,这只野兔还用惊惧的红眼珠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片树林。 那片林子里,王俊卿忍不住喝了一声:“好!”然后又道:“看来小许你在短短的五日里已经对弓箭之道有了一个很深的认识了,这一箭无论是力度、速度、角度,甚至是时机的把握都极其精准,便是我来怕也就这样了。” 其他的兵士更是满脸惊讶和钦佩地盯着已经收了弓的许惊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实在不敢相信有人能在接触弓箭五日之后能有如此厉害的箭术,这从近十丈外一举射穿一只飞扑觅食的山鹰,而且是一箭射穿其头部,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面对大家的惊叹和赞美,许惊鸿只是淡淡一笑:“这还得多亏了王将军的倾囊而授,不然我许惊鸿怎么可能有如此进步呢?” “你就不必谦虚了,这些兄弟我也是一样教授的,可他们哪个有你三成的本事啊。看来你天生就是个神射手,这对咱们这次的行动一定会有大帮助的。”王俊卿又呵呵笑道。 这已经是许惊鸿他们离开定西寻找蛮人残部踪迹的第五日了,而他们也已经来到了山林的深处。在两天前,他们便靠着快马赶到了当日云州军和蛮人交战的所在,并且以此为出发点开始搜寻蛮人残部的下落。 因为可以确信蛮人不敢继续北进,对大宋的那些边城发起进攻,所以最终他们可以得出的结论便是蛮人已经藏身在了以那条官道为中心的数百里方圆的山林之中。如此一来,要想找到蛮人的下落就没有这么容易了,王俊卿便把手下的五百人马分散了出去,以百人为一队,仔细搜找线索,一旦有所发现,就以鸣镝相互联系。 可是两日过去了,五队人马也已经搜找了近百里方圆的地区,却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这让斥候们都感到有些疲劳了。正因为此,他们才会在这树林子里休息,许惊鸿一时兴起,才用弓箭射中了这只山鹰。 大家虽然对许惊鸿的箭术很是佩服,但对王俊卿的后半句话却有些不以为然。大家寻找了这么些天,依旧没有蛮人的下落,还怎么可能歼灭他们呢?甚至有人已经产生了一个念头:蛮人是不是已经四散而走,从而回到自己的属地去了呢? 许惊鸿也明显感觉到了大家的想法,便只是笑道:“咱们只要用心去找,一定会有所收获,皇天不负苦心人!”说着他出了林子,就去捡自己的猎物。 这只山鹰倒还挺大的,许惊鸿也有些自得,虽然鹰肉不怎么样,可也算是一大收获了,所以他不会弃之不顾。他上前一把握住了箭尾,就要连箭带鹰地将其拿起来。可在一拔之下,许惊鸿的心里却是一动:“咦!”他感觉手上的力量不对,这箭看似射得很深,可是拔出来却丝毫不废多少力,这是怎么回事? 心里起了疑问,许惊鸿便顾不得身边的死鹰了,而是把它和箭都移到了一边,然后用刀鞘在附近拍打了一下。果然,这里的土受力之后有下陷的迹象,这让许惊鸿更是不敢放松,用刀在这些土上用力地挖了起来。 “小许,你这是做什么呢?”不少兵士都奇怪地看着许惊鸿在那挖着洞问道。 “将军,这里有些不对劲!”许惊鸿便回头回了一句道。 “不会是找到什么野兽的巢穴了吧?”有那熟悉山林的兵士忍不住问道,这也是正常的判断,这山林里有的是掘地而居的动物。如果是由这些兵士发现的这里,只怕他们是不会多加关注的,但许惊鸿在这方面的经验却少得可怜。 可是这下却是许惊鸿的判断正确了,就在他挖了半尺下去之后,便有一些灰烬出现在了那洞里了。野兽可是不懂得用火的,而在这偏僻的林子里,除了他们寻找的目标蛮人之外,恐怕也没有其他人会闯进来生火,并把灰烬隐藏起来了。 王俊卿的眼睛猛地就亮了起来:“小许,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劳了!想不到你这一箭不但射中了一只山鹰,而且还射出了蛮人的踪迹,真是让人惊讶啊。”说着他立刻吩咐手下道:“你们立刻在周围仔细寻找一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了,再射出鸣镝,让其他几队人马赶紧过来,既然这里有蛮人的踪迹,那其他几个方向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顿时兵士们就领命行事了,有了线索的他们,心里的懈怠已经完全不见了,更多了几分的精神,因为他们觉着这样都能找到蛮人的踪迹,那这次歼灭敌人的想法应该很快就能实现! 第四十四章 追踪 大半个时辰后,之前撒出去的四百人就悉数归队了,这迅速的动作还是让许惊鸿感到惊叹。要知道虽然为了安全和传递消息他们只是分散到了将近三十里方圆的林子里进行搜索,但是这里毕竟是基本没什么路的树林子里,兵士们能如此迅速地赶来,已经表明他们的能力了。看来这支斥候军果然非比寻常,算是宋军中的特种部队了。 其实这还真让许惊鸿猜着了,这个时候的斥候可不是单纯意思上探查敌情的队伍,他们还肩负着更多更重要的任务。比如刺杀敌人首脑,截断敌人的粮道,甚至是在失败后断后杀敌,每一种都是极其危险,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活计。所以,斥候营的兵士们个个都身手高明,胆大心细,也的确可以算是这个时候的特种部队了。 看着这些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现在却让人感受到一定压力的斥候兵们,许惊鸿心里顿时就打起了主意:“我什么时候若有了势力,也一定要成立这么一支精锐的虎狼之师!”许惊鸿不会想到,在不久之后,他便会拥有这么一支精锐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这大半个时辰里,留在这边的百来名斥候也没有闲着,也有了不小的发现。因为有许惊鸿的意外发现,兵士们顿时就有了寻找线索的方向。即便蛮人已经把自己曾到过的踪迹埋在了地下,进行了掩饰,可依然躲不过斥候们的火眼金睛,不一会工夫,在那个灰烬坑的周围,大家又都挖出了不少的东西来。 其中有几个是一样的灰烬坑,那里还有一些不曾烧完的木柴,显然这是蛮人晚上露营时用来取暖和吓走野兽虫豸的了。此时虽然说已近入初春时节,可这气温依旧很低,晚上若没有火取暖的话,恐怕会有人因寒冷而被冻死。 另外,还有一个较大的坑里则埋着一些吃剩的骨头,只一看就知道这是蛮人在露宿同时的食物了。许惊鸿对此进行了仔细分辨,用他前世的所学对这些骨头和剩余的肉进行了分析,觉得这应该不会超过三天。 同时,另一个最大的发现也给了许惊鸿这方面的证明,那个最大的发现就是在这些坑的不远处又发现了一具被掩埋的尸体。尸体缺了右手,看其干瘪的模样就可以猜出是受了重伤后失血过多而死的。从尸体上的一些特征来进行分析,对解剖和刑侦都有不错成绩的许惊鸿就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了:“他们离开这里当在三天之前!” “唔?”不少的斥候再次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也都对眼前的一切进行了梳理和判断,却只能得出五天之内这个结果,可许惊鸿却比他们的结果更加的确切。 “这个你是怎么得出来的?”便是王俊卿也有些奇怪地问道。 “经验,我可以通过尸体的变化来进行判断。他死了三天左右,而蛮人是不可能扛着一具尸体到这里然后才将之掩埋的。”许惊鸿只是说了一小部分的原由,因为若要解释太多的话,他们可就不会明白一些科学的说法了。 见许惊鸿如此笃定,而且得出的结论也和大家相差不多,王俊卿便决定信他了:“好,便照你的看法,他们离此已经三日。地图!”随着他一声令下,旁边的斥候便把一份简易的地图拿了出来,铺在地上后便围了上来。斥候营为了能更好的找寻敌人,他们都是配备了一些粗糙地图的,这在宋军中也算是独一份了。 在地图上看了好一阵后,王俊卿才找到了自己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然后以此为圆心,划出了一片区域:“这样一算的话,他们应该还在这一片区域之内,这下可比之前寻找他们要好找得多了。” “都统,他们可是蛮人啊,咱们可不能小瞧他们在林子里的本事,这点距离够吗?”有人立刻就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就在王俊卿发愣的当口,许惊鸿却开口了:“绝对是足够了,甚至还不用。你们不要忘了,蛮人中还有不少人是身上带伤的,一个受了伤的蛮人,在林子里的本事只怕也会下降吧?”这话的确说得在理,其他斥候也不得不表示赞同了。 “那咱们该怎么找呢?还是象之前那样撒出去吗?”几个斥候队的首领问道。 “不,咱们不能再散开来了,这些蛮人不好对付啊。”王俊卿却大摇其头道:“他们能几次都成功袭击我们大宋的粮队得手,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战力不低。而且还会掩藏自己的行踪,足可见他们对林子的熟悉和对敌人的谨慎。如果我们在兵力不够的情况下遇到他们,只怕反倒会被他们反击得手的。” “可是这样一来,咱们该怎么找呢?” “这个不必担心。”王俊卿说着看了许惊鸿一眼,然后报出了一个名字:“毛顺。” “在!”一个干瘦的青年从人群里冒了出来,许惊鸿闻声不禁有些好奇地看向了他。这是个很普通的兵士,甚至跟其他的斥候兵一比都显得有些单薄,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闪闪发光,脸上也带着精明强干的神色,可以看出是个很不错的士兵。 王俊卿随即下令:“现在是你给咱们露一手的时候了,你以前不是老吹自己是在林子里长大,就是再狡猾的狐狸都躲不过你吗?现在狐狸的大致方位已经找到了,你去把他们的踪迹和下落都给翻出来吧!” “是!”没有过多的话语,毛顺已经一马当先地向前寻了过去。在向四周仔细寻找和探察之后,他便指着西北方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往那里去的。” 没有任何的怀疑,王俊卿便下令大家往那边赶去。许惊鸿见了也是暗自感怀,能从这些好手中找出合适的追踪者不难,但是能如此信任一个下属,连问个原由都不问,这一点上王俊卿的魄力就要远大过自己了。同时他也有些好奇于这个叫毛顺的青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获得王俊卿的如此信任,又是怎么看出敌人的踪迹的。 显然是看出了许惊鸿的疑惑,王俊卿在前行的时候对他作了点解释:“你别看小毛不怎么显眼,他在追踪方面却是个中的能手,尤其是在林子里,只要能有一点线索,就能一直追踪到目标。因为在进入咱们军中之前,他是一个山林里的猎手,五岁之后就一直以追杀野兽为乐了。而蛮人再是狡猾,总也比不过那些完全以山林为家的野兽的。” 许惊鸿这才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王将军对他如此信任呢,此人的确了得。” “不过这一切还是多得小许你啊,若不是你发现了蛮人的踪迹,小毛再能干也没有线索。所以说你也是个天生的好斥候,假以时日一定能超过我的。” 在说笑间,众人继续前行。在一路上,毛顺还真就找到了不少蛮人曾经过的痕迹,虽然他们也都作了一些掩盖,可是在这个精明的猎人眼里,这些反倒成了欲盖弥彰的漏洞了。而当这一天天黑之后,斥候们更是找到了一处蛮人之前休息的所在。从这里,大家又挖出了同样的灰烬,以及吃剩的食物,至于最有力的证据----尸体,却是没有。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大家感到兴奋不已了,因为这说明毛顺所指引的方向没有错,只要继续下去,很快就能找到蛮人了。 夜晚,在用过了饭后,王俊卿并没有让大家就这样休息,而是命令众人继续摸黑前行。他给出了一个明确的原因:“山林毕竟是蛮人最熟悉的所在,如果我们想要与他们一战且取得胜利,就绝对不能在夜里与之相遇。而现在照情况来看,咱们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好在两日之内,这就必须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去了,这样才能保证把时间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上!” 对于这个看法和命令,其他的斥候没有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不单因为他们是兵,必须遵从都统大人的军令,更因为他们对王俊卿的绝对信任,他们相信王俊卿一定会指引着大家以最有利的形势出现在蛮人眼前的。 这一切落在许惊鸿的眼里,也让他有了不小的收获,这便是军中上下之间的绝对信任了,这也是一支队伍能够发挥出自身最大能量的保障所在。 就因为有这样的决定,众人果然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里真正发现了蛮人的下落。这是第三天的中午时分,经过一夜两天的追赶之后,斥候们进行了短暂的休整,而毛顺则带了几个兄弟继续前摸,看能不能找到蛮人的下落。 而在不久之后,便有人赶了回来:“都统,我们发现蛮人的下落了,就在离着咱们向北五里处。毛队正在那里盯着……”那赶来的斥候很是激动地道,也难怪,他们为了找蛮人已经在林子里转了十来日了,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可算是成功了一半。 “好,大家再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出发!记得先以弓杀敌,若是敌人挡得住,我们再杀过去不迟!”王俊卿立刻作出了部署! 第四十五章 全歼 在数里外的一片林子里,一百多个蛮人正分成数堆地坐在地上,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他们自从被许惊鸿他们击败之后,十多日来一直都在这山林里四处游走和躲藏着,因为他们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他们想着在养好了伤,养足了精神后再悄悄杀回去,向宋人施以报复。 虽然他们的首领木敏已经死在了许惊鸿的手上,可这些人中依然有着一个能得大家信任的新首领----木真勇,这也是个蛮族中的真勇士。正因为他的指挥,蛮人才会在如此大败后迅速跑进山林,而且在这一路之上隐藏自己的一切行踪,从而不让宋军追兵找到自己等人的下落。十多日下来,他们都没有再遇到宋军,这让蛮人们对木真勇是更加的信任了,他们更坚信自己这些人一定能在宋国的疆域里再做出一番大事来的。 不过,要想再有所作为,他们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养精蓄锐,把大家身上的伤都养好了,精神都养足了,才能走出山林,从后面给宋军以打击。所以这段日子里,除了不断往山林深处躲避之外,蛮人们也很在意休息和觅食,就象现在,他们就在用了午饭后小憩。 虽然蛮人此时已经深入到了山林子里,可是以他们对山林的熟悉,却并没有因此而迷失了方向,他们能清晰地掌握此时自己等人所在的位置,以及宋国那些城池离自己的距离。就木真勇的意思,他们将会在两日后从山林里横穿过去,然后就会来到桂州附近了,到时候他们便能对那附近的村落和镇甸发起攻击,从而先讨回一些旧债。 蛮人敢在桂州这样的大城附近做那种事情,就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在山林里来去如风的特点,只要在袭击村落后立刻退回山林,便是有一万大军前来追击,也难奈他们何。 就因为有这样的自信,所以蛮人此时休息的时候也没有派遣什么明暗哨,因为他们确信在这树林子里,是没有人会比他们更强的,甚至宋人连他们的影子都抓不到。 但是这一次,蛮人显然是有些太过想当然了,也太小瞧了宋军斥候的能力。就在他们还在放松休息,或是说着如何报仇的话时,几名斥候已经摸到了他们的身边,正自紧紧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后日,我们就可以从这林子里穿出去,从而来到桂州了。那里的宋军因为被调去了多半到定西,所以那里的守卫便会很空虚。而我们正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对那边的宋人村落发起攻击,到时候不要有任何的顾忌,我们要把那里的宋人都杀了!”木真勇面带狰狞地道。 其他的蛮人也都纷纷答应,他们已经等不及了。虽然这些人在宋人手上吃了大亏,可是有了前几次杀得桂、西两路人马的胜利在手,他们对宋军的畏惧早已不见了,而对于宋国的百姓,他们自然更不当回事了。 “你们几个的伤怎么样了?可能战斗吗?”木真勇又看着另一边几还有着伤在身的蛮人问道。这次来断宋军粮道,顺便袭扰宋国边境的蛮军一共有八百来人,在前两次战斗和最后的溃败中,他们一共折损了六百多人,而在逃进山林后,又有不少人也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不过经过这十来日的调养后,这些人的伤大部分已经都痊愈了,只有七八个人还有些问题。 那几人立刻点头:“我们都没问题的。咱们要对付的只是宋国的普通百姓而已,就是带了伤,我们也一样可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说这话的时候,这些蛮人还洋洋自得,似乎自己要对付的是强敌一般。 听着不远处的蛮人这么说话,毛顺几人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虽然他们说的都是蛮人当地的土话,可是作为斥候,他们还是能听懂对方的语言的。见他们要对大宋的百姓进行袭扰,几个斥候心里要将敌人全歼的想法就更是坚定了。 此时,那边的木真勇看了看太阳照在树林里的影子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继续前进吧,不然想要在后日到达桂州可就有些困难了。” 众蛮人这才懒洋洋地各自站了起来,就要离开。这下可把毛顺给急坏了,蛮人这就要走,可自己这边的人却还没有到。要知道,一旦他们真走起来的话,想要全歼蛮人就太难了。只有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从四面包上去才能真正做到没有漏网之鱼。至于尾随上去,在林子里这么多人尾随蛮人,只怕很快就会被对方发现的,这却如何是好? 就在毛顺有些为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出手阻挠一下蛮人的时候,他的身后便出现了几条身影,然后一人轻声道:“动手吧,我们已在周围都布下埋伏了!” 听到这声音背后响起,毛顺先是一惊,旋即才露出了笑容,低声答应了。因为他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斥候营的都统王俊卿了,连他都到了,那说明其他人也应该到了。 “什么声音?”蛮人的警觉xing还是挺高的,虽然是在要离开的时候,还是很快就发觉那边有异动,所有人都把手放在了兵器之上,同时还有三个蛮人拿着兵器慢慢靠了过去。 但这个时候却已经晚了,就在他们有所防备的时候,那处有问题的方向就猛地射来了一支利箭。当先那名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蛮人顿时就被射翻在了地上。而就在这支箭命中目标的同时,似乎是发出了信号一般,四周的树林子里突然也射出了一支支的利箭,分取那些虽然有所警戒,却依然不知道危险早已满布的蛮人的要害。 “咻!咻!……”箭一支支从各个角度向着蛮人射来,虽然不是太密集,但是却很是精准,转眼间就有二十多个蛮人倒在了箭下,而且都是脖子和胸口等要害处中箭,明显是不可能再起身作战了。 “是宋人,他们居然找到了我们,而且把我们包围了!”这时候,蛮人才知道事情的严重xing。他们也算了得,在遇到如此突袭之后,依然没有慌乱,而是挥舞着兵器聚在了一起,大家配合着抵挡从各处射来的利箭,这样一来倒还真让他们给抵挡住了宋军的暗箭。 王俊卿也有些佩服地点头道:“虽然他们是敌人,可是能这么快就稳下了阵脚,也足以显示出他们的不一般了。不过他们再厉害,今天也只有一个下场。”说着他射出了最后的一箭,然后拿起身上的钢刀,一步就冲了上去。 王俊卿的三石硬弓可不是说笑的,虽然那些蛮人已是全力挡架了,可被他瞄准的蛮人还是被一箭洞穿了身体,那箭簇更是透体而过,直刺进了他后面的那个同伴的腰上。 当蛮人正惊于这一箭的威力时,王俊卿已在一声大喝之后杀了出来。同一时间地,四面包围的斥候军也没有停滞地杀出来了,他们居然和王俊卿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许惊鸿也随着他们一起杀出,但是他的心显然没有放在这次的厮杀上,而是在琢磨着王俊卿的用兵之道。从接报后的果断行动,到找到敌踪后的冷静处置,四面包围,都显示出了王俊卿过人的指挥才能。而现在他这种与手下兵马的默契,更是让许惊鸿啧啧称奇,他知道自己想要在军中有所为,还是有许多东西是需要学习的。 当许惊鸿边感叹,便冲上去的时候,他更发现了斥候军的厉害。虽然是以多战少,而且是突袭战,可是他们的表现还是让人感到惊艳。这些斥候在遇到蛮人的抵抗时压根就不与之正面对抗,而是相互配合着从侧面对敌人进行围攻。如此一来,即便这些蛮人勇悍无比,可想要杀几个人垫背都变得极其困难了。因为往往他们想要面对一个敌人时,自己的后背就会出卖给另一个敌人,如此一来他就会死得更快了。 所以几乎没轮到许惊鸿怎么动手,一百多名蛮人已全数被歼灭了,只有一个看着首领的人没有人去动,以及最早中了箭还没有死透的人还活着了。 什么叫不动如山,侵略如火?许惊鸿这一次算是真正领教了,顿饭工夫,百来人的蛮人队伍就被清剿干净。这便是斥候军的攻击力了,不知道胜过许惊鸿所带的第五队的人马有多少倍,他只知道如果遇到这样的对手,自己再是骁勇,只怕也是只有死路一条的。 “将他给我拿下,带会城里去问话!”在王俊卿一声令下之后,七八名斥候兵就直扑了上去,围攻起了木真勇来。他也的确人如其名,很是英勇,可惜在斥候兵那各个角度的攻击之下,还是很快就被制住了。 “你们宋人真是好不卑鄙,居然以多胜少!”那木真勇用别扭的汉话叫嚷道。 对此王俊卿却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看向了许惊鸿,看他有什么话说。而许惊鸿只是冷笑一声:“咱们是军人,便是一百个打你一个也是正常的!”这让王俊卿又一次对许惊鸿露出了欣赏之色。 是的,军人作战只求胜负,至于手段和其他的条件,都不可能被他们计较…… 第四十六章 是时候了断了 四日之后,许惊鸿一行便带着那些被杀蛮人的首级,以及几个活口返回了定西。在入城的时候,可就没有如前番般受到守城兵士的挑衅和阻挠了,换来的反而是将士们的尊敬目光,因为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大家都已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众人都憋了一口气,要将蛮人狠狠地教训一顿,以告慰那些被他们杀死的袍泽。 入城之后,斥候们押了俘虏归营,许惊鸿也回自己的营地,王俊卿则赶着去帅府禀明一切。他骑马赶到帅府时,王冲依然是站在那张西南地形图前仔细地研究着,这一次他研究的可就是怎么出兵,从哪里出兵才能取得这一次与蛮人的对决的胜利了。 “大帅!斥候营顺利完成任务,特来向您交令!”在大堂之外,王俊卿停下了脚步,大声禀报道。 “俊卿回来了?”听到这声音,王冲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呵呵笑道:“进来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他的话很是客气,完全不象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态度,更象是一个上司对下属的关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作为三军统帅,王冲在军事上不能将自己的个人感情夹杂进去,所以在对待王俊卿等几个兄弟时也是如常人一般,但他也没有变态到对儿子比对下属更严苛,他很清楚这样一来只怕几个儿子就会心生怨念了,到时候反倒会弄巧成拙。所以最终索xing就在军言军,不涉其他,立功犯错,一视同仁。 在对方进来后,王冲才又道:“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吗?人都清除了吗?” “是的,咱们已将入我大宋境内的蛮子尽数歼灭了,还抓了几个活口,待会就让人对他们进行盘问。”王俊卿说着便把自己等人在寻找蛮人时的详细情况说了出来,尤其强调了许惊鸿的功劳和能力:“看来还是大帅您看人准哪,这个许惊鸿的确很不一般,若不是他的话,咱们想要找到蛮子并把他们消灭却还是要花上更多时候的。” 王冲听了这话也有些吃惊,但对儿子他还是很了解的,绝不会夸大其辞地赞扬一个人,看来这个许惊鸿是真有本事了。本来他之所以这样安排只因为许惊鸿曾与蛮人交过手,对他们有所了解,以及具体作战的位置也都在他掌握而已,可现在看来这还是个意外的收获了。 “看来这个许惊鸿还真是深藏不露,是个干斥候的好材料了。”王冲在沉吟了一番后道:“那就把他吸收进斥候队伍吧,我们很快就会与蛮人交战了,多一分力量总是件好事。” “咱们很快就要和蛮人交战了?这是不是太也草率了?我们现在连蛮子究竟藏在哪,到底有多少兵力都还没有完全摸清楚呢,怎么能轻言开战呢?”王俊卿立刻就皱起了眉来:“虽然两州的粮草被毁,可是云州的这批粮草却还是足够咱们支撑一段时间的,何必如此着急地就主动出兵呢?” “因为我们已没有时间了。”王冲苦笑了一声道:“不是蛮人不给我们时间,而是朝廷。白越明让人给我发来了急信,现在朝中泰半的官员都在攻讦于我,说我养贼自重,贻误军机,要将我从西南三军统帅的位置上撵下去。如果再没有一场大胜来进行反驳的话,只怕我王冲便会被一道圣旨召回京城去了!” “什么?那些朝中官员居然做出如此事情?他们连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情况都不明白,就能说出如此无根无据的话来?实在是岂有此理!”王俊卿勃然变色道。 “嘿,他们只是想对付我而已,所以才不会理会我们到底是面对着什么样的处境呢。而且他们真正要对付的也不是我一个西南行军道主帅,而是为了夺了我的兵权后,可以引发更大的问题,从而让自己攫取到兵权,从而威胁到皇帝…… “现在的朝政大权,早已被七大世家所把持,他们所顾忌的可就只有我和北边的老彭两路人马了。若拔了我,只剩老彭一个,他们便能从容得多了。” “又是世家!当初若不是他们从中作梗,我们的北疆早已将胡人驱逐干净了,怎么还会有眼下的僵持呢?现在他们又把念头打到了我们西南军的头上,真是欺人太甚!”王俊卿面上闪过一丝红潮:“父亲,咱们索xing挥军干了他们!” 这是王俊卿以儿子的身份向王冲提出建议了,但是得来的却是王冲的摇头:“这样做的话,只会是更加的自取灭亡,我王家也必然会被灭掉满门!而伤得最深的,则一定是我大宋自身。现在七大家已经把持了整个天下,就是各地的卫军都已被他们收买,这个时候我们若是以勤王的名义起兵反攻,只怕会遭到那些城池卫军的节节抵抗,到时候我们在没有后勤保障的情况下怎么与他们交战呢? “而且,蛮人也不会眼看着我们内乱而不加以利用的,那样一来,咱们可就腹背受敌了,结果必然很不乐观!另外我王冲身为大宋臣子,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叛之事来的,虽然现在朝政已入七大家之手,但我相信陛下一定会有办法力挽狂澜的。” “……”王俊卿闻言是一阵沉默,他很清楚父亲的心意,前面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即便他真有了什么事情,也让自己不要因为一时之气而妄动刀兵,而后面那句才是王冲一直以来都不肯有所动作的关键。说到底,忠这个字还是父亲最看重的。因为即便真打出勤王的旗号,只怕王冲也将会被定成一个逆臣,无论事成与否,他都翻不了身了,这却不是他所追求的。 “那……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七大家一步步作大,而使大宋社稷落入这些狼子野心之人的手中吗?”王俊卿在半晌后,还是忿忿难平地道:“还有父亲,您若不做些表示,让他们知难而退的话,只怕这位置是坐不了多久的。” “所以我才会想着如何主动出兵啊。只要将蛮人击败了,那他们也就找不到借口攻讦于我了。我安然在西南,七大家自然不敢太过分,那皇上就有时间来想对策……” 虽然对父亲的这种作法很不以为然,认为这都二三十年了,皇帝的权力不但没有增强反而削减了,足可看出七大家已不可动摇,可王俊卿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也有自己的一个底线,那就是孝。既然父亲不肯这样做,那作为儿子的,只有照着他的意思来了。 看到儿子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想法,王冲也露出了欣然之色,但旋即又眼射寒光:“所以,现在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现在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同样的话,也从许惊鸿的口中说了出来,同样的杀机满溢,而他身前的第五队的兄弟们也是个个摩拳擦掌,他们等许惊鸿的这句话已经足足等了有半个月了。 在将许惊鸿迎进驻地,并且听他把追击蛮人的情况细说之后,众人便也开始把这半个月来自己等在定西的情况告诉了许惊鸿。很显然,少了主心骨的他们在这里的日子不怎么畅快,那xing子最急的熊庚更是忿忿道:“那些云州卫的人总是想要来寻事生非,若不是老耿在旁拦着,老子早就打破他们的狗头了!” 耿忠在旁苦笑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哪,对方可比我们人多势众得多了,我们怎么可能真和他们动起手来呢?” “嗯?”听了这话,许惊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叶浩的人马不是被大帅强制不得擅动了吗?他们居然还敢跑出来惹事?” “来的不是叶浩的地字营,而是黄字营的人。”耿忠叹了口气道:“大帅只是对地字营的人下了禁令,其他几营则不然。他们显然是受了叶浩的指使,几次三番地来我们这边寻不痛快。” “看来叶浩的影响还不小啊。”许惊鸿点头道:“还有呢?”他看得出来,众人遇到的麻烦绝对不止这一点,应该还有其他问题的。 果然,熊庚又道:“还有就是在队正您走不久,叶浩就派了人来想和我们商量,被咱们以队正离开没人做主给拒绝了。这样一来,这些天的晚上也不得安宁了。不知道是哪里的小贼,几次都摸上门来,显然是冲着救叶滔来的。好在咱们把他看得严,所以那些人都没有得手。” 这显然就是叶浩派的人了,他白天不敢明目张胆地违令,就在晚上动手。好在那些兵卒都是寻常之人,所以才没多少威胁。但明白这一层的许惊鸿面色却沉了下去:“看来他们还是没有吸取教训,还想跟我们来斗上一斗。既然如此,咱们也没有必要再避了,现在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第四十七章 各有准备 有了许惊鸿的这一句话,第五队兄弟们的士气就高昂了起来。这半个月来,因为有他的吩咐,所以大家都是捏着鼻子在忍受着黄字营和叶浩手下人的骚扰,现在终于是把一切所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的时候了。 许惊鸿看到大家的神情,就知道没有一个是会害怕和退缩的,便欣然一笑后道:“你们谁不怕死的,去把我的信送去地字营,让叶浩知道咱们要与他们有个了断?” “我去!”,“我去!”几乎所有人都同时喊道,一个个都争着要去做这个送信的人,但最终还是熊庚最是凶狠,把所有人都给瞪了回去:“俺去,俺早就想去会会那叶浩了!” “好!”许惊鸿点头之后,便在纸上写下了一封半是挑衅的书信来,说明在明天一早于城外的西郊交换各自手上的人质。当然,其中也说明了交换人质的条件,双方只能带上二十人出现在那里,而且是用的走马换将的方式。 将书信交过去后,许惊鸿便一拍熊庚的肩膀道:“老狗和老田可都在等着咱们去救呢,你可要拿出咱们第五队的气势来!” “队正你就放心吧,俺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说着熊庚就大步离开了。 叶浩的地字营里,最近兵士们因为不得随意外出而有些不安定,许多人浑身闲得难受下只得在军营里角力为乐了。而守在营前的兵士们也是一脸的气闷,见到有人突然直冲自己而来,他们也没什么好脸色:“做什么的,知道这里是地字营的驻地吗?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这是咱们队正让交给你们叶都统的,叫他看了后给咱回个话!”熊庚没有理会对方的敌意,只是拿出了那封信,交了过去。那兵士一看,脸色就有些变了,现在整个玄字营都知道自家都统和许惊鸿的第五队不和,对方居然在这个时候送这信来,一定不是小事了。 在看了熊庚一眼后,那兵士才点头道:“你在这等着!”说着就拿着信直进了营去。 不一会工夫,这封信就已经摆在了叶浩的眼前,他黑着脸读完了这封信后,冷声道:“这个姓许的倒也胆大,就这样给我下了这无异于战书的信来,他就不怕老子现在就出兵剿了他的第五队吗?” “他有王大帅作为靠山,自然不会把都督您放在眼里了。”那边的孙再元也是皱着眉头看完了信,然后才道:“如果都督您真出了兵,就真趁了他的愿了。听说这次他还和王俊卿一起去剿灭了蛮人,这分明就是一个信号了,他已经有了好大一座靠山了。” “那难道我就要忍下这口气,真用那两人去和他换回二弟吗?”叶浩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啊,一个小小的队正就敢如此和自己作对,这事情若让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坏的影响呢。 “为了二爷的安全考虑,咱们至少明面上只有照他的意思办了。不过……”说到这里,孙再元的眼里闪过一丝狡诈:“明的不成,我们还是可以来暗的嘛。就属下所知,许惊鸿的第五队现在只剩下不过三十来人了,所以他才会提出这么个要求,让我们带二十人去的。都督,我们大可以秘密派出最精锐的百来人,暗中埋伏在那边,待到二爷和他的人换过之后,再命他们出手。只要我们动作够快,杀掉他们花不了多少时间,便是城里的人知道了,恐怕也赶不及了。”虽然已经有了军令不让地字营的兵马随便外出,但是这五千人的大营想悄悄派出百来人还不是什么难事,前面他们也曾这样做过,只是被第五队的给挡下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若王冲那边追究下来却怎么办?” “只要让我们的人打扮成蛮人便成了。到时候都督大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到蛮人的头上,再加上许惊鸿等都已经死了,他们想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了。” “好,那就照你的意思办!今天晚上就派出精锐的百人队伍出营去,明天更早些出城,本都督这次要一劳永逸地将他们给铲除了!”叶浩发着狠地说道,对许惊鸿,他已经彻底将之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了。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打算和筹划,所以叶浩没有为难送信来的熊庚,随便就将他打发了去。而在黑夜来临之后,他地字营里就暗暗地派出了百来名好手出了营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队正,他们这么痛快就将一切答应了下来,我只怕这其中有诈啊。”耿忠皱着眉对许惊鸿道。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熊庚回来也有好一阵了,但许惊鸿却才刚刚起身。他这段日子日夜奔波也很是劳累了,所以回来吩咐完后就睡了一觉,直到现在才知道事情的结果。 对于耿忠的担忧,许惊鸿也是深以为然的:“不错,若叶浩不想在这事情上对付我,他就不是叶浩了。他的兄弟落在我们手上,他又被我们要挟,一定不会忍下这口气的。所以在明天的换人中,他们一定不会乖乖听话而有所动作,甚至暗中埋伏下人马,以求把我们都给铲除了。” “那队正咱们该怎么应对呢?总不能就这么傻呼呼地真去和他们换人吧?”熊庚也在旁凑着说道。 “只可惜咱们的人手有限,那些其他队的兄弟又不可能完全站在我们这边,所以这次只有靠我们自己了。”许惊鸿在思索了一下后道:“不过,因为军令的关系,他叶浩可以动用的人也不会太多,这就给了咱们一个机会,只要我们能掌握好,不但能救回老狗他们,而且还能顺带地让叶浩吃个大亏。” “这话怎么说的?”几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了,在他们想来己方势单力弱,如果真和对方起了冲突的话,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这便是我在信里只准他们带二十人的缘故了。如果我们全部三十七人都去了,他们就会有把我们一网大尽的可能,可我只带二十人露面,剩下的十七人则作为伏兵,在关键的时刻杀出,就能使整个局面发生大变化了。” “可是……我们在兵力上可依旧是不足的……” “这个不必担心,我相信以我们第五队现在的战力已经可以以一敌众了!他叶浩一直以来都克扣军队的饷银,我想那些兵士对他也是心有怨恨的,真到了生死相见的时候,他们也未必有那个决心。这就是咱们的取胜之道。另外,我还打算去请一个人帮忙,只要他肯和我们一道前往,事情自然便会更有利于我们了。” “什么人?”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守兵就进来禀报道:“队正,斥候营都统王将军来了,他说要找您一谈。”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许惊鸿呵呵笑了起来,他想借助的力量就是王俊卿了。这半个月的相处,使许惊鸿和王俊卿相交甚笃,他觉着以自己的面子对方应该会帮这一把的。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去找他呢,这王俊卿却亲自上门来了。 所以许惊鸿立刻迎了出去,把人给迎到了自己的帐中。“王将军这才回的定西,怎么却又来找我了,却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许惊鸿直接问道。 见对方爽快,王俊卿也不兜圈子了,也直接回答:“我此来是想问一问小许你愿不愿入我斥候营为国效力的。我在这半月里可是见识了你的本领,你是个当斥候的好材料,如果肯加入斥候营,将来在战场上一定会为我大宋立下大功劳的。” 许惊鸿一愣,没想到对方是来邀请自己的,但在看到周围兄弟们的模样后,他还是道:“我倒是想入斥候营,不过这些兄弟就没人带着他们了。他们也都是军中的俊杰,如果王将军肯将他们也吸纳进斥候营的话,我想我是不会推辞的。” “唔?”王俊卿有些为难了,当初自己拉许惊鸿入军中,他就因为两个兄弟而放弃了,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同样的事情。不过再一想,他也觉得许惊鸿这么做没有错,他们从军之人讲的就是个义气,断没有为了自己的晋升就抛弃兄弟的道理。不过这斥候营毕竟是西南军中精锐里的精锐,没有严格的考核怎么能随便就让寻常兵士进来呢? 见王俊卿一副为难的模样,许惊鸿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便笑道:“将军是在担心这些兄弟不够资格吧?的确,论起相互间的配合以及杀敌的本领,他们是还有所欠缺。可那也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这方面的训练而已,我相信只要有人肯练他们,他们就一定会让将军满意的。要知道他们可是云州卫玄字营五千人中优胜出来的兵,而且还和蛮人交战过,又取胜了。” “这事我还真不能擅自做主,得问了大帅才能给你个答复。”王俊卿还是没有点这个头。 “那这样吧,明天将军您来西郊,我会给您一个证明的。”许惊鸿突然提议道。 第四十八章 以暴制暴 定西城西郊,辰时刚过,就已经有两队人马相对列阵于那里了。两边人马都不多,各自不过二十人,所以这并没有引来城中守军的关注,而且守军还知道这两支人马是刚从城里出来的,就更不会把这件事情太当回事了。 许是一些大头兵间起了争执,所以挑明了要在西郊干上一架吧?这是所有人心里产生的最顺理成章的念头了。因为同样的事情在定西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众多的军队入驻定西城,总会有矛盾产生的。而对兵士们来说,最简单解决矛盾的办法自然就是面对面地干上一架了。对此,见惯不怪的守军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今天在城外相对而立的双方可不是因为一些小摩擦,小矛盾而向干架的,而是因为大问题要生死相见的双方。他们自然便是许惊鸿所率的第五队的人马,以及叶浩麾下的地字营的人了。 正对着定西城的,是许惊鸿一行,为首的自然便是许惊鸿了。而与他们相对而立,背对着定西的,则是地字营的二十个精锐士兵。不过,带着他们而来的却不是都统叶浩,而是他的一个心腹庞黑虎,一个如铁塔般高壮的大汉。 这自然也在许惊鸿的预料之中的,如果叶浩真心换人,那他就不必出面;而如果叶浩只是想趁机对付许惊鸿一行的话,就更不会出面冒险了。无论怎么说,身为一营都统的叶浩是不可能真个出现在这里,被许惊鸿等作为进攻的目标的。 而在许惊鸿这一行人中,除了他和一众兄弟外,还有两个特殊的人物。一个自然是他们用来交换老狗二人的筹码----叶滔了。此时他精神委顿,就连话都已经说不出半句来了,只是靠着身后的兵士搀扶着才没有倒下。不过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痕,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饿的,再加上从不曾受过如此对待,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摧残所致。 与他比起来,那边的老狗二人可要难看得多了。虽然在叶浩被捉之后,叶浩就停止了对两人的酷刑,但是他们两人身上的伤痕却还是在的,也不是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就能消散去的。虽然他们已经换上了新的衣裳,可是从衣裳里不断渗出的血迹还是可以看出他们身上的伤有多重,这让众兵士眼里都冒出了火来。 在许惊鸿这边,除了他自己外,只有一人的神情是平静的,没有因为眼前的一幕而发怒。这是一个穿着寻常兵卒衣裳的中年人,不过若有定西的将领走近看时,就会惊讶地发现此人居然就是王大帅的大公子,斥候营的都统王俊卿将军!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受许惊鸿之邀而来的。他并不知道今天许惊鸿究竟要做什么,不过因为这段时日的相处,使他对许惊鸿有了很大的好感,既然他说要自己见识下第五队的能力,为了能够使斥候营多进些新鲜血液,王俊卿便没有推辞来了。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便打扮成了个寻常的兵卒,混在了第五队中。 刑侦,冷眼看了双方的情况后,王俊卿便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怕今天的事情是无法善了了。没想到这个许惊鸿的胆子竟如此之大,捉了叶滔不说,还敢和叶浩如此交换人质,他就不怕对方在事后找他晦气吗?”不过今天他只是一个观众,所以王俊卿并没有说出想法,只是冷眼旁观,看事情会怎么发展。 双方对峙着,许惊鸿突然对身边的熊庚和耿忠两人道:“你们传话下去,等下要小心咱们的身后,只怕会有敌人出现!” “是!”两人立刻就让身旁的兄弟把话传了过去,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许惊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吩咐。不过王俊卿听了这话后眼睛便是一亮:“好家伙,看得还真准哪。”他也已经猜到后路可能有对方的人,因为地字营的人是早于他们出现在这里的,而当他们来到时,对方却没有趁势走到更远一些的所在,而是放开了路,让第五队的人来到了这里。这明显就是有预谋的了,只不过却做得太也明显了。 正当王俊卿还在为许惊鸿的明察秋毫而赞叹的时候,许惊鸿已经从队伍里走了出去,然后冲对面的地字营的人大声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赶紧换人吧!” 庞黑虎微一点头:“好,换人!”说着手一挥,让人把老狗两人从队伍里推了出去。同时地,那边的熊庚也已经一把将叶滔给拉了出来,然后再一推道:“滚你的吧!” 虽然已经恨死了许惊鸿以下的这些人,虽然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可这个时候的叶滔却不敢做任何其他的事情,只知道拼尽全力地向前跑来,他知道,只要躲到庞黑虎他们的身后,那自己的小命也就得以保住了。 那边的老狗和田大虎二人也是相互搀扶着向前走来,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三人越走越近,然后交错而过。那一瞬间,三人的目光交在一处,都露出了极强的杀机。如果他们不是在如此情况下错身,如果不是三人都已经委顿不堪,没有气力再动手的话,在那一瞬间里,可能就会有人倒下了。 看着叶滔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程,眼看着离自己这边已经越发地近了,庞黑虎的眼中已经闪过了杀机,他的右手猛地一落,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了一张弓来,这是一张半人长短的步弓。庞黑虎能得到叶浩的看重,就因为有着一手极其精准的箭术,百步之内可以命中任何的目标,现在他就要以此终结那两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的xing命了。 弓一到手,旁边的军士已经把两支羽箭也递了过来,然后庞黑虎随即就搭上了弓弦。一拉一放,一支箭就直奔老狗而来,而转眼之间,第二支箭也从他的手中飞出,目标正是老狗身旁的田大虎。两支箭在空中发着尖锐的啸声,这还是两支特殊加工过的鸣镝,因为这两箭除了诛杀老狗二人外,还有传令的作用。 箭一出去,庞黑虎的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相信这两箭足够杀了那两人了。而在受到这突然变故之后,许惊鸿那边必然会愣怔,然后他们的身后就会杀出早就埋伏下的一百精兵,自己再带人杀过去,前后夹击之下,这些可恶的家伙就全部死定了。 一切的计划是多么的完美,庞黑虎已经认定自己赢了。但是一转眼间,情况却发生了让他惊讶万分的变化,就在他的箭射出的同时,那边的许惊鸿居然也已持弓在手,并且迅速地将两支箭急射而出。 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那两支眼看着就要命中目标的羽箭居然被许惊鸿两箭给射得斜飞了出去。庞黑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得有多精准的箭术,多强大的自信,才能在如此情况下以箭破箭哪? 许惊鸿身旁的兄弟们也都张开了嘴愣了一愣。在出发之前,大家看到自家队正还拿了一张强弓便很是奇怪。那熊庚更曾说道:“队正,您又不会用弓,带着这个去做什么?”的确,在他们的认识里,许惊鸿可是不会用弓的。而当时许惊鸿也没有作什么回答,只是神秘地一笑。现在大家才知道许惊鸿为什么要带这张弓了,原来他在箭术上的造诣是如此之高啊。 便是王俊卿也在这一瞬间失了神,他实在没有想到许惊鸿竟如此厉害,短短时间里就能在箭术上达到如此高度。他自度本事,便是自己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要出手射出这两箭,也没有可能如眼前这个少年般的迅捷和准确的。这一刻,他更是坚定了要将许惊鸿招揽进斥候营的决心了,如此人才实在是斥候营最需要的啊。 而许惊鸿自己却知道一件事情,这两箭虽然是因为自己的箭术超群,可也有不小的运气成分的。不过因为对方已经抢先下了手,自己就必须出手相救,这才会毫不犹豫地射出两箭的。却没想到这一下还真激发了自己的潜能,以许惊鸿五感之灵敏,居然就射出了如此令人震惊的两箭。在惊喜之余,杀气也已经从许惊鸿的眼中弥漫了开来,既然对方违约在先,就别怪他以牙还牙了。所以在两支箭挡下了庞黑虎的两箭之后,他的第三支箭也已经射了出来,它的目标自然是还在向前奔跑的叶滔了! 听到身前有弓弦声响起,叶滔就知道是庞黑虎出手了。对这个兄长的左膀右臂,他好是很有信心,知道那两个家伙这回是死定了。这也让叶滔知道自己必须赶紧加快速度,不然会遭到许惊各他们的报复的。所以他随即就奋力向前跑去,眼看着已经跑到庞黑虎的跟前了,连他的长相都能看清楚了,突然身后就传来了利箭的破空之声。 叶滔急忙矮身想要闪躲,但是终究是晚了一步,那支挟带着许惊鸿雷霆之怒的利箭,也如雷霆般地钉进了他的后颈,又从前面突了出来。而叶滔此时的身体还在奋力向前跑着呢,突然身体就顿住了,然后在发出嘶哑的一声“呃……”后,便颓然倒在了庞黑虎的跟前,转眼就没了气了。 这一切说来虽然复杂,可事实上只是转眼间所发生的事情。从庞黑虎出手到叶滔死去,只是瞬间。一瞬之间,一切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抢先出手的庞黑虎。他就这样看着叶滔倒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却根本来不及出手相助,现在他想到不是叶浩的震怒,而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自己的两箭被人挡了下来,而且那人还反手杀了自己要保护的人,这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就在这个时候,许惊鸿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喊杀声,百多名精兵的喊叫打破了这里怪异的宁静。庞黑虎的两箭虽然没有建功,但它的另一个用处还是起了作用了,那就是给后面的伏兵发出信号,突袭许惊鸿所部的身后! 喊杀声中,百多精兵已经直冲了上来。不过他们现在看来却没有一点宋军的模样,都是长发散乱,穿着的也只是寻常布衣,只有手中所拿的制式武器才能瞧出他们的真正身份来。不过这一点他们并不放在心上,只要杀了眼前这些人,又有谁知道动手的不是蛮人呢。 这一刻,便是王俊卿的面色都有些凝重了,虽然更大的阵仗他都不知道见过多少了,可是对方有百多人,而许惊鸿这边不过二十人,而且后路也被人切断了,他们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个时候,许惊鸿已经抽出了刀来,大声喝道:“随我杀上去!”说完这话,他已经一马当先地向着面前的敌人急冲过去,根本没有理会背后的敌人。而那些第五队的兵士们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在许惊鸿的号令之下,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王俊卿忙随着他们一起上前,他虽然身份不同,可那些后面的敌人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从而会留手。现在的他已经和许惊鸿完全坐在同一条的船上了,只有帮着他一起对付那些敌人了。不过王俊卿还是对许惊鸿的决断很是赞赏的,现在也的确只有前击冲破对方的防线,大家才有一线生机了。 那边自庞黑虎以下的地字营兵士还没有从叶滔的死中走出来呢。他们浑浑噩噩地看着已经死透了的叶滔,心里只想着如何是好。却不防对面的第五队的人已经急杀了过来。他们这才恍然醒来,急忙拿起了武器,要与第五队的人拼命。 但这个时候,他们的士气已经大打了折扣,再加上许惊鸿他们已经杀到了跟前,使得他们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顿时就有几人被砍翻在了地上。庞黑虎一见更是愤怒难忍,大吼声中,手中的长矛已经如闪电般地刺了出去,目标正是已经直杀过来的许惊鸿。 这一矛气势迫人,几乎可以将一只大牯牛都给刺杀了,但是却伤不了许惊鸿。因为就在庞黑虎一矛刺出的同时,他已经一步闪了开去,躲过了这无法硬拼的招式。而在躲开一招的同时,许惊鸿前进的步伐并没有任何的停顿,转眼已经欺近到了庞黑虎的近前。 此时庞黑虎手中的长矛已经刺出,还没来得及收回。而且因为愤怒出手下没有留力,使得这一招刺出后自身上下都是空门。而身边的兵士们又已经被第五队的兵士杀得自顾不暇了,这个时候许惊鸿却到了身前。他知道已经彻底完了。 果然,许惊鸿一欺近对方,手中的长刀已经横斩而出,直袭向庞黑虎的腰部。庞黑虎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向后退却,想要在拖延一下后,为后面的人马争取时间。但是许惊鸿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就在他一退的当口,许惊鸿手一抖,横斩便化为了斜刺,正中庞黑虎的胸口,将他的身体刺了个对穿。 “呃……”在一声惨叫之后,庞黑虎颓然倒地,鲜血迅速地染红了整块地面,他的生命也随着鲜血而离开了躯壳。如果真是两军对垒的话,庞黑虎再不济也不可能被许惊鸿轻易杀死,但是这种只有几十人的对战就是两回事了,再加上他手下的人因为心神受到激荡,所以在判断和士气上都出了大问题,这才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庞黑虎一死,他带来的人就更是心慌了,第五队的兵士立刻就取得了压制xing的优势,在后面的敌人还没有冲到时,已经把他们全部歼灭在了当地。 “好小子,就连手下的人都如此果敢!便是我,只怕在杀这些人的时候都会有犹豫,他和他的手下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看来这支第五队的确很不简单,若能吸收进我们斥候营,经过训练之后倒不失为一支劲旅。”王俊卿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但是,让他更惊奇的事情却在随后发生了。 在将庞黑虎一干人等诛杀殆尽之后,王俊卿只当他们会趁势退回定西城里,这样后面的敌人便不敢追来了。却没想到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许惊鸿在将最后一个敌人砍杀之后,猛地调转了头来,大声道:“我们上,让这些蛮人知道知道咱们第五队的厉害!”说着提刀重新杀了回去。 而他身边的第五队的兄弟们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紧随其后,反过来冲向了这些“蛮人”。这却让王俊卿看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是想不到第五队的人会如此悍勇,即便遇到远超自己的敌人,依然可以发起逆袭。 这个时候,定西城里面的守军也已经被这边的打斗惊动了,他们都惊诧地看着两队人马以命相搏,旋即一路人马就被全部砍杀。正当他们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前面就出现了一大批的“蛮人”…… @@@@ 今天停电,到下午才来的,发晚了,抱歉。 第四十九章 以寡胜多 行刺 在叶浩,以及其手下之人的计算里,许惊鸿这一次是必然在劫难逃的。因为他们有着绝对的优势兵力,而且是猝然发难,他和手下的第五队中人必然只有束手待戮的份了。但是一切却在开始时就发生了重大的偏离,许惊鸿居然比他们更早发难,不但射杀了叶滔,而且还带人直冲庞黑虎他们,更一气将之荡灭。 当那些扮作蛮人的地字营兵士们杀过来时,便吃惊地看到了这边可以断其后路的人已经全部被砍杀了。这下他们可就急了,因为如此一来许惊鸿他们便能迅速退入城去,而自己等就不可能再伤到他们。眼看着目标就要溜走,而自己人又都死在了对方之手,这瞬间就把他们急于杀敌的想法给勾了起来。而后,这些“蛮人”便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誓要赶在第五队的人进城前将之赶尽杀绝。 正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众人皆都不没有其他方面的防备。但事实却让他们大大地吃了一惊,因为转眼之间,原本应该退却回城的第五队人马突然就反身杀了回来。他们居然敢在如此境况下逆袭,这举动再次让地字营的人感到万分难以理解和接受,也让他们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因为大家都在猜想着第五队的有什么理由如此做。 就这么一愣之间,在许惊鸿的带领之下,第五队的兵士们已经如旋风般直杀到了“蛮人”的跟前了。他们没有任何的犹豫,手中的兵器就直往还在有些愣怔和出神的“蛮人”的身上招呼而去。当即就有十多名“蛮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直到战斗打响,那些“蛮人”才从震惊里惊醒,急忙组织人手上前抵挡。事情就是这样的奇怪,明明应该处于劣势的第五队居然在兵力远不如对方的情况下压着敌人在打,而“蛮人”则被杀得有些手忙脚乱,开始在他们的阵中出现了一条裂缝。 身在队伍最前的许惊鸿当即就看到了这破绽,手中长刀一扫就将眼前的一个“蛮人”砍翻在地,然后大步向前,直冲击那处缝隙而去。而跟在其身后的兵士们也没有任何的迟滞,紧随着他向前冲去,他们就象一把尖刀般刺入了“蛮人”的队伍里,将他们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队伍中间,王俊卿脸上也露出了钦佩之色。虽然第五队的这些人马论相互间的配合,以及个人的能力无法与斥候营的精兵相提并论,可是他们这种一往无前,有我无敌的气势还是很惊人的。要知道,在这种两军对垒,以命相搏的战斗里,气势就是一切战斗的根源,只要你气势足够强大,以弱胜强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只这一点还不足以让王俊卿这个已经带了二十年兵的人心生钦佩,真正让他感到惊奇的是第五队的兄弟对许惊鸿的绝对信任。这种一人当先,万人景从的杀法,只有古之名将才能做到。而许惊鸿今天却再次展现了出来,虽然身后只不过二十来人,但他们相互之间的信任却已经在这一瞬间表露无疑了。 “怪不得他敢于以如此几个人就与地字营的人刀枪相见,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兄弟!纵然敌人兵力远超过他,许惊鸿依然是有着一拼之力的。”王俊卿在心里再次赞叹之后,却又有了一丝担心:“不过在处境上他们终究还是弱势的一方,若城中没有援兵杀出,当敌人站稳了脚跟之后,必然会对他们造成极大杀伤的!却不知许惊鸿可还有应对之法吗?” 第五队的人在许惊鸿的带领下直透敌阵,从这百人的“蛮人”中杀了出去,也将原来“蛮人”的方阵给撕裂成了两半,使其左右无法相应。 杀出之后,许惊鸿再次转身,然后已经拿弓在手,又搭上了一支箭。放手之间,箭已经如流星般激射而出,同时他的口中大吼一声:“杀!”那二十来人也再次紧随着他们的队正反身杀了过去。虽然他们当中已有不少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但是他们的斗志却没有因此而稍减半分,似乎他们面对的只是一群猪羊而已。 看到第五队的兵士如此悍不畏死,那些“蛮人”反倒是有些慌了。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只得也在大喊声中杀了过来。 眼看着两方人马就要撞在一起时,许惊鸿又是一箭射出。不过这一箭却不是奔着敌人而去的,而是在空中发出了一声啸响,这是一支用来下命令的响箭! 在箭响起的同时,道路两旁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喊杀声,然后便有兵士从两边杀了出来,直切向了“蛮人”的左右两翼。 这变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虽然突然杀出的第五队的人并不多,不过二十来人而已,但是他们所起到的作用却是极为关键的。因为“蛮人”们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伏兵,所以两翼完全是没有防备的,这一下就被突然杀出的伏兵给撕开了一条口子。 而如此一来还造成了另一个更让人吃惊的结果,本来依旧在兵力上占着上风的“蛮人”在这一瞬间就开始崩溃了。本就已经有些畏首畏尾的他们,在发现两边又有敌人杀出的当口,已经因为恐惧而生出了退意,再不敢直撄第五队之锋芒,开始向后退却。 王俊卿这个时候心里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原来许惊鸿竟早有了安排,他瞧准了对方的弱点所在,以凿穿之术先给了敌人以当头一棒,在敌人已经有所胆怯的时候再把伏兵发出,然后三面夹击,彻底击溃他们的斗志。如此一来,虽然他的兵力依然不如对方,但在士气和气势上,却已经大大地压制住了对手,从而能做到一战而定。 “此人果然是难得的领兵之人,而这第五队的兵士也个个皆是精锐!”这一刻,王俊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许惊鸿及其麾下众人都招揽到自己的斥候营来,他相信有了这支人马的加入,斥候营的战力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三面合击之下,“蛮人”已经崩溃了。他们显然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转身就要往定西城内跑去。而这个时候,已经得知外面乱事的一门守军已经赶出来了。他们可不知道这些个“蛮人”是假的,只当蛮人真胆大到以区区百来人就敢攻打定西了呢。所以在看到他们直冲向西门的当口,那边的守军的弓弩已经全部动了起来。 数百利箭突然从城上射下,当先跑着的十多名“蛮人”纷纷中箭倒地。在他们依然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已经穿戴齐整的兵士们便齐齐呐喊着杀了出去。在这西门可有一所五百人的队伍看着的,现在见蛮人来攻,他们守门有责自然不会放过了,当即就发起了攻击。 “蛮人”们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状况,待要分辩解释,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不但身前的守军已经对他们发起了全力进攻,身后的第五队也已经紧咬着杀了上来。前后夹击之下,这些“蛮人”更是溃不成军,这下他们是连兵力上的优势都不见了。 陷入了绝境,求生的本能使得这些假扮蛮人的地字营兵士再也顾不了其他了,纷纷大叫了起来:“我们是云州的兵马,是宋军自己人啊……”此时的他们,已经浑然忘了叶浩之前的嘱咐,现在他们只求能够保住自己的xing命,其他的自然不会计较了。 这话传入守军将士耳中,他们也都惊住了,这些人真是宋军,还是蛮人假装宋人来诳自己的?这心里一有了怀疑,他们手上的动作自然便缓了下来。可是身后的第五队的兄弟们可就没有那份顾忌了,不断向前砍杀着,而“蛮人”们又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勇气,顿时又有二三十人被杀。 直到守军这边的守备喊停,他们才住了手。但这样一来,这些“蛮人”已只剩不到三四十人了,而且一个个都带了伤。 看着这怪诞的一幕,守军的守备大人也露出了苦笑和无奈:“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啊?”不过他还是下令道:“来人,将他们给我绑起来!”他指的自然是那些已经再没有斗志的“蛮人”了,至于许惊鸿他们,在见识了他们的厉害后,这些守军可不敢触这个霉头。 “你们谁是主将,出来回个话!”那守备在命人绑下了众“蛮人”后,才看向了第五队的人问道。 “是我!”许惊鸿排众而出,他的身上溅满了鲜血,却都是敌人的,而此时的他看着却没了之前的剽悍,显得很是沉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守备见许惊鸿不过是个队正而已,心里就更是不快了,板起了脸来就要教训几句。 许惊鸿便一拱手道:“在下原云州卫玄字营第八所第五队的队正许惊鸿,因为得知有人要与蛮人勾结,里应外合,才会赶出城来的。却没想到这消息竟是真的,这才与他们战了起来。想必刚才你们的人也都在城上看了个分明了!” 这话让守军们听了后,自然是大点其头的,他们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蛮人”突然从后面杀向许惊鸿他们的,这一点这么多双眼睛见了自然不会有错。而那些已经被绑了个结实的“蛮人”们却变得有口难辨了起来,此时的他们才记起了之前都统大人的吩咐,此事万不能泄露出去,可现在显然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那守备官员开始打量起这些俘虏来,其实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人压根不是蛮人,但是要他接受这些人是云州军的身份,又的确有些为难。 “我们……”那些人也很是为难,若不给个交代,今天的事情怕是难有了结了,可若是说了实话,只怕问题就会更大了,甚至连叶浩都会受到牵连。而叶浩现在已经成了他们最后的救星了,在这些人相互对视之后,他们已经有了统一的意见,没有人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你一个守备还不够资格问我们!” 这些那守备的面色就更是难看了,刚才的小小队正敢这样和自己说话已经让他恼怒异常了,而现在这些人也是如此放肆,这实在是对他的极大挑衅。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发怒,因为对方背后到底是些什么人,他还没有搞清楚,自然不敢真把话说死了。 另一边的王俊卿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个守备他是熟悉的,乃是原来定西城的一名将领,自己也和他有过一些接触。却没想到他如此怕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本来以王俊卿的身份,他若是出面说几句的话,这事情一定会有个了断的,奈何现在他却还想看看许惊鸿的应对,便只有先在旁冷眼而观了。 许惊鸿见状却是心里一动,便要上前说点什么。但突然间,他的心里就陡然生出了警兆,似乎有一股极强的杀气正笼罩在自己的身上。他原来想要上前一步说话的动作便猛地停住了,同时双眼已经凭着感觉扫向了前面正挡在大家面前的那些守军的身上,他能够感觉到,这股杀气是从这些人中间的某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时,大家的注意力多半是放在那些“蛮人”身上的,所以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在守城兵士中间的某人手正在慢慢地向上抬起,在他的号衣袖子里面,隐藏着两支袖箭,只要手抬到了一定的高度,便能从中射出,在三丈距离里可以取任何人的xing命。 这个藏身在守军里的军士,便是影杀堂派遣前来刺杀许惊鸿的第二个杀手,属于第二阶死士的无影了。这无影的本事果然了得,只是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化装混入了定西的守军之中,不过因为身份所限,他却一直得不到刺杀许惊鸿的机会。 但是之前影杀堂答应雇主的时限却已经快到了,影杀堂的牌子可不能丢,为此无影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几日里趁夜冒险杀了许惊鸿。不想他还没有动手呢,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听到这个在西门外与人交战的家伙居然就是目标之后,无影的杀机就难以遏止地升了起来,这也让他一直隐藏的杀气弥漫了开来。 不过无影并不担心这一点会让目标有所警觉,在他想来,自己一身的本领,足以在对方有任何举动前先杀了他了,而且自己身上还有那见血封喉的袖箭呢。至于骤然出手后该怎么办,无影更不放在心上,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一定能在杀了许惊鸿后乘乱脱身!在有了这些判断后,无影不再犹豫,立刻就抬起了他的双臂---- “咻咻!”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一直贴身藏在无影两臂之上的袖箭就如电般射出,直奔许惊鸿的面门和心口射来。这变故一起,使得在场的将士们都目瞪口呆了,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还在纠缠于事情的真相呢,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守军里竟有人会出手袭击许惊鸿! 不,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至少有一个人是防备到了,这个人便是无影的目标许惊鸿自己了。就在那两支袖箭临身的瞬间,许惊鸿猛地就倒了下去,就如一截子木头被人砍倒般,直直地倒了下去。不过他的双脚却还是紧紧地钉在地上,倒下的只有他的上半身。而这一下,也正好躲开了这突然的刺杀。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许惊鸿手上还带着血迹的长刀已经斜劈了出去。他人虽然还在铁板桥的动作里,可手上的动作却依然准确而迅捷,刀所斩的正是无影。 这一下便是无影都没有想到,他要闪避时已经有些迟了,许惊鸿的刀从他的肩头带过,一溜血光便自他的身上绽出。吃惊之余,无影的判断还在,知道身处众人中间的自己,再想杀掉许惊鸿已经千难万难了,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保命!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他在被一刀砍中之后,便立刻往边上蹿去。他相信自己的本事,一旦两个起落之后,他们再想阻拦自己就不可能了。 虽然刺杀失败,但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机会!无影深信自己还有机会的,只要能逃出去。但是就在他前蹿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弓弦的嗡响,他急忙想要改变方向以躲避来箭却已经不及了。只觉左腿一疼,他整个身子已经失去了平衡。 没等无影想办法,第二第三两支箭也在随后到了,一支正中他的右腿,而另一支则中了他的右边没有受伤的肩膀之上。四肢都受创下,他便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走得了了。 直到这个时候,许惊鸿才放下了手中的硬弓,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守备:“这却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章 王俊卿的选择 西门的守备此时脸色大变,神情更是凝重,不过他却并不是因为许惊鸿的话和那起突然而来的刺杀才如此的,而是因为他终于认出了那个在许惊鸿身后所站的人了。因为在那刺客前蹿的时候,那第一箭射伤他腿的并不是许惊鸿,而是王俊卿! 许惊鸿是后面才射出的连续两箭,但无论是速度还是准度,他的箭都没有达到王俊卿的高度,若让他先出手的话,这两箭便未必能全部命中。 但王俊卿的这一出手,也让自己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别的兵士还好,可守备却是立刻就把他给认了出来。他可是西南大帅王冲的长子,是斥候营的都统大人哪,试问西门的守备怎么可能不认得他呢?正因为猛地发现这些人中竟还有王俊卿在,守备已经完全忽略了许惊鸿,对他无理的问话也不放在了心上。 在震惊之后,守备便上前行礼道:“卑职西门守备童猛见过都统大人!” 王俊卿早知道对方可能有的反应了,此时也无法再装,只得点头道:“童守备不必多礼,本都统来此不过是受朋友之请而已。” 这话落入童猛耳里,让他更为心惊,他看得出来,王俊卿所谓的朋友一定是许惊鸿了。这时候他很是庆幸,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因为许惊鸿的身份而拿大,不然这下可就尴尬了,便急忙冲许惊鸿微拱了下手,算是和他见过了。 “童守备,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我看还是把眼前的事情都办了吧。”王俊卿见童猛因为自己的出现明显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便好心提醒了一声。 童猛这才恍然醒悟,当即下令道:“将人都看好了,把那个刺客给我带过来!”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因为那刺客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人,无论这人究竟什么身份,自己总免不了责任了。不过当着王俊卿的面,他也不好做什么事情来进行掩盖了。 那些“蛮人”们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他们虽然才来定西没多久,可王俊卿的名头还是很清楚的。这次自己等居然与他动上了手,只怕真是闯了大祸了。只怕有叶都统出言相救,都未必能把自己等完好地救出来了,这让他们大大地打了个寒噤。 此时众兵士已经上前,将那刺客给团团围了起来。有人用手中的长矛在那人身上扒拉了一下,却发现对方一动没动。便有胆大的凑近了过去,随后便发出一声惊呼:“他已经死了!”没错,无影已经死去了,在他四肢皆被伤,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走不脱后,他便毅然咬破了暗藏在嘴里的药囊,剧毒的药物转眼间就夺去了他的xing命。 听他们这么一说后,许惊鸿的眉毛就挑了起来,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刺客的来历了。一定又是影杀堂的杀手,否则他的武艺不会如此之高,而失手被擒后也不会如此的决绝。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判断,许惊红鸿走了过去,手中的长刀在对方的手上一划,便切下了他的整只衣袖,从而露出了那只右臂来。 在那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手臂内侧,一道暗纹赫然就在,正是影杀堂的标志----一把滴着鲜血的刀。 “看来影杀堂是一定要杀我了!”这个认识,使得许惊鸿心中更生警惕,他知道有一有二就必有三、四,今后自己必须尽量小心在意了,不然在这些影杀堂的杀手窥伺之下,还真不能保证每次都可以躲过一劫。 “这个……都统大人,这里的情况该怎么处置啊?”看着满地的尸体,童猛终于忍不住征询起了王俊卿的意见来。 “将人带回去细细盘问便是。无论他们是不是蛮人,敢在我定西城附近伏击我大宋官兵,就不能轻饶了!”王俊卿也没有推辞,便给出了自己的意思。 那童猛也不多说,立刻就命人把这些“蛮人”带回城去。不想这个时候,许惊鸿却突然上前道:“王将军且慢!我有几句话要与您说一说。” “哦?”王俊卿见许惊鸿有什么话说,便示意童猛且等等,然后才来到了许惊鸿身旁:“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他们的身份想必王将军也是心知肚明了吧?”许惊鸿直言问道。 “嘿,我算是中了你的计了,让你拉来当了回见证,这下我也无法置身事外了。不过这个叶浩的胆子也委实太大了些,居然会派人假冒蛮人对你下此杀手。”王俊卿对此事自然也是了然于心了,当时也没有兜什么圈子。 “王将军,既然如此,那把这些人带进城去细问不是很麻烦吗?没错,此事叶浩的确犯了大错,可是他毕竟是曾经的云州都督,现在的地字营都统,在军中的影响不小,如果因此而和他生了矛盾的话,对我们定西城的稳定可大为不利啊。” 王俊卿忍不住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可是事情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了,难道就这样放了这些人回去吗?这恐怕连许惊鸿都未必能答应吧,而且他们派来的人已经有多半死在自己等手上了,这梁子也早就结成了,难道还能挽回吗? 许惊鸿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便上前一步道:“将军,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错就错,把这些人都当作蛮人给除掉了。如此一来,就少了许多的麻烦,而且叶浩因为不明事情的真相,自然也不会真与将军翻脸了!” “嗯?”王俊卿一想之后,也觉得许惊鸿的提议是最简单能化解眼下难题的了。只要真把他们当蛮人杀了,叶浩自然无话可说,那他也不可能鼓动手下的人马做什么了。不过一想到这些人的身份,他还是有些下不了手。 如果是面对的蛮人,王俊卿杀几千几万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他们毕竟是假的,其实是宋军兵卒啊,若就这样杀了的话,他心里是绝不会好受的。 许惊鸿也瞧出了他的犹豫便又说道:“将军,为了大局,有时候牺牲一些人也是值得的。” 这一句话算是给了王俊卿以支持了,他猛地一点头后,便转身对童猛下令道:“这些人都是蛮人,妄想混入我定西城后进行破坏。为了保我定西一城的安定,我看还是将他们都就地处决了吧!” “啊?”童猛听了这话就猛打了个寒战,他可是看出这些人的身份来了,让他把这些人都杀了,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不过王俊卿的后一句话却给他打消了顾虑:“一切后果都由本都统一力承担,你照办就是了!” “是!”童猛这才点头答应,然后给手下的人发了命令:“这些蛮人胆敢犯我定西,真是死不足惜!就把他们就地处决了吧,也算是咱们为之前战死的兄弟们报仇了!”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那些“蛮人”顿时就慌了神了,纷纷大叫了起来:“咱们不是蛮人啊,我们是宋军,是云州的宋军哪!我们只是受命办事的,求大人饶命哪!”有人更是已经跪倒在了地上,砰砰地磕头求饶了。 那些守城兵士也迟疑了起来,他们虽然没有自家长官的眼力,可对此也深有怀疑,一时不敢下手。但在童猛和王俊卿的严令之下,他们只得挥刀向这些已经没有了抵抗能力的“蛮人”砍去。瞬间,剩下的三十多人也都被砍杀在了城门之前,鲜血染红了整块地面。 看着那些已经死去的“蛮人”,王俊卿深深地叹了口气,当他看向许惊鸿时,却多了一种别样的感觉。这个少年不但有着军人该有的本领和心智,而且还有军人的冷酷无情,这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了一股寒意。 好半晌后,王俊卿才从这种感觉里走出来,然后把眼放到了前面的叶滔等人的身上:“那他们又该怎么说呢?他们可是穿着我们宋人的衣甲被人杀死的。难道你想说他们与蛮人勾结吗?” “这只怕是不成的。”许惊鸿摇头道:“若是如此,叶浩还是难逃干系,这样我们杀这些人也没什么意义了。便说他们是被蛮人杀死的吧,这样一来叶浩只能忍下了这口气,因为他是不可能承认这些人的身份与自己有关联的!”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王俊卿叹了一声后道:“不过这个叶浩今后与我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来了……” “王将军放心吧,像他这样只知图一己私利的人,我想老天是不会让他逍遥太久的!”许惊鸿却是直言不讳地说道。 苦笑一声后,王俊卿和许惊鸿一起带了第五队的人回了定西。此一战,他们杀了近百敌人,可第五队中却只死了五人,却也算是一场大胜了。这或许也是王俊卿此次唯一的收获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要将这几个人都招揽到自己的麾下来,他们将会成为大宋西南斥候营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第五十一章 恨深藏 “什么?你再说一遍!”叶浩听了来人的话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然后用要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眼前这个来报信的天字营都统的脸上。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叶浩因为一直得不到自己派出的那些人的消息也很是不安,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竟会有这样一个结果的。面对着叶浩的惊怒,天字营都统沈正只得再次简明扼要地说道:“叶滔和地字营的一些兄弟因为遇到了蛮人的突袭而战死当场,而那些蛮人也被随后赶到的押粮来的玄字营的一队人马联合西门的守军给剿灭了。这是我从大帅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因为事关叶滔的生死,才会想到来和叶都统说一声。” 叶浩眼中几欲冒出了火来,开什么玩笑,自己的弟弟和派出去的一百多人居然都死了?他自然是不可能相信这个说法的,但当着这个现在已经与自己身份相当的沈正的面,他又不好真有什么发作,只得黑着一张脸,呼哧喘着气。 虽然能够理解对方的惊怒,但叶浩如此不把自己当回事,还是让沈正有些不快了。以前叶浩是都督,身为下属沈正自当恭敬以待,他以上司的资格自居也就罢了。可现在双方的地位可是一般,都只是一营的都统,谁也不比谁高,可叶浩还是将他视为下属般对待,就让沈正的心里颇为不满了。 在沉着脸等了一会,也不见叶浩也没有什么表示之后,沈正终于不想再说什么,便站起了身来,冲叶浩一抱拳后道:“我营里还有事呢,这就告辞了。” 叶浩还沉浸在痛苦和愤怒中,完全没有感觉到沈正的不快,只是随口道:“你这便去吧,若是打探到什么消息,一定要记得向我禀报!” 沈正听他这么一说,面色就更黑了,好嘛,人家真是把自己当成下属吩咐了!在冷哼了一声后,沈正没有再作回应就转头离开了这座营帐。这一幕正好落到了闻讯赶来的孙再元的眼里,他立刻就皱起了眉来,但当着外人的面,他可不敢直言相劝,只得退到一旁向沈正施了一礼,作为对他的安抚吧。 不过叶浩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沈正的心思,一见孙再元来了就忙把他叫了过来,然后黑着张脸道:“再元,你说这事是真的吗?”直到现在他还不能接受自己的弟弟和百多亲信已经死在人手的事实。 “既然是沈都统赶来相告,这事应该是真的了!”孙再元无奈地回答道。 “既然连沈正都知道这事了,为何我们却一直蒙在鼓里,那可是我的人啊!”叶浩恨声道:“而且此事一定别有蹊跷,我的人怎么会杀自己人呢?而且他们明明是去对付许惊鸿的,怎么结果却是如此!” “自然是因为我们的人被人给收拾了。”孙再元苦笑了一声。这一点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设下阴谋来算计许惊鸿,那么反过来,许惊鸿也是可以对付他们的,这一切只不过是看谁手段更高明,手上的人更能战了。至于为什么事情直到现在才为他们所知,自然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他们知道了。 不过面对着叶浩的怒火,孙再元却不敢直言,只得道:“应该是我们的人中了许惊鸿的计了,这才导致二爷和他们都遭了难……” “许----惊----鸿!”叶浩此时也慢慢地从刚才的震惊和狂怒里清醒过来,有了自己的判断,听了孙再元的话后,咬牙切齿地道:“我与你不共戴天!” 叶浩这一支的叶家可只有他和弟弟叶滔两人而已,而他又没有子嗣,原来可是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叶滔身上。为了这个弟弟,叶浩可以说是尽了自己的全力了,可是最后却只是换来了如此结局,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呢?这一刻,他对许惊鸿的仇恨已经到达了极点,如果说之前只是想杀了对方的话,现在的他已经要把许惊鸿碎尸万段了。 “来人哪,擂鼓聚将!”在一声怒喝之后,叶浩终于开始发飙了:“我要亲自带兵,去把他和他手下那些人都给剿灭了!”说着便往大帐之外快步行去。这却吓了身旁的孙再元一大跳,他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叶浩的手道:“都督息怒,此事万不可为哪!” “怎么,你敢阻我!”一眼瞪过去,叶浩的身上已经透出了让人战栗的杀气,使得孙再元吓得连忙放开了手,又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但他还是苦口婆心地劝道:“都督还请三思啊,若您真动了营中兵马,那一切就都不可挽回了!”对于他的劝告,叶浩完全没有听进耳去,他依旧大步向外行去,现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杀了许惊鸿这些人一个念头了。 眼见得对方一意孤行,孙再元知道再不下点猛药是不成了,便大声喝道:“都督,您这么做只会正中那许惊鸿的下怀啊,那样一来,他就可以借人之手除了您,到时候别说为二爷报仇了,就是您自己也都要折了进去哪!” 这句话总算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让叶浩的脚步为之一顿,随即转头看向了孙再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若不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我现在便杀了你!” “都督,您想,若没有人为他撑腰,以许惊鸿区区一队五十人如何能剿灭我们派出的百多人马?而且这消息也被完全封锁了,若不是沈都统赶来相告,我们到现在依然蒙在鼓里呢,这是一个队正能做到的吗?只怕这后面是有人在操纵的,为的就是对付咱们!” 这话说得很是在理,叶浩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心神而已,并不是一个笨蛋,在听了这话后,他也开始产生了怀疑:“你是说这完全就是个圈套,诱我出兵的圈套?” “不错,当日二爷被他们所擒,王大帅不也下了严令不让咱们营里的兵马随意外出吗?这禁令到今天还没有取消,足可见是为了配合许惊鸿他们而下的,若说王大帅没有有意想帮许惊鸿,恐怕谁都不会信的。现在都督若是率军攻击许惊鸿他们的话,只怕立刻就会被定为犯上作乱之徒,到时候王大帅可就有充分的理由来对付咱们了……” 这番话一出口,更是让叶浩的脸色由黑转白,显然他已经被孙再元的这番推断给说服了。但他还是恨声道:“那难道我就这样算了?我二弟就这样白死了不成?王老匹夫,我也与你不共戴天!” 孙再元见自己的一番话总算是说动了叶浩,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便又道:“都督,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形势于我们很是不利,我们就该暂且忍耐。只要这次能保全自己,我们就总有报仇的一天的,而且在下以为这一日也不会太远。” “哦?你这却有什么根据吗?” “当然,现在咱们与蛮人之间的关系更是紧张了,恐怕这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而都督作为云州的前任军中统帅,到时候必然会掌握兵权。而到了那一天,都督难道还愁找不到办法来对付区区一个许惊鸿吗?甚至连那王冲,只要都督有心算计,他也有栽在都督手上的一天!”孙再元冷笑着道:“所以都督还是先忍耐一段时间再说吧。” 叶浩在权衡了一番后,也不得不承认孙再元所说的才是正理,便恨声道:“好,那我就再让他们逍遥几日吧,许惊鸿,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天和以前所做的一切的!” 同一时间,第五队的营地之中,众兵士们的心情却也不好,因为他们又失去了五个兄弟。虽然他们的尸体被带了回来,但却也不可能一直陪伴着大家了,在许惊鸿的命令下,三人的尸体被埋在了所在营地的外面。 在祭奠了死去的兄弟一番后,许惊鸿便从怀里取出了厚厚的一沓银票来,都是百两纹银的巨额银票。他看向了这些再次跟着自己冒险杀敌的兄弟们道:“这次是因为我才连累了大家,你们多数都受了伤,有的更是因此而丧在了敌人手上。我许惊鸿除了说句感谢之外,唯一能做的只有将这点银子分给你们了……” 众兵士看着那写着大额数量的银票,眼里也露出了贪婪之色,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取。半晌后,才由耿忠代表了大家道:“队正,你这么说就是不把咱们当自己兄弟了!当初在云州,你给了兄弟们这么多的好处,兄弟也答应你生死与共了,这次我们虽然折损了五人,但是大家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我们绝不后悔!”其他人也忙跟着说道。 许惊鸿感动地一笑:“多谢你们的理解。不过这点银子也并不全是为了感谢或是补偿你们的,而是有其他的意思。斥候营的王都统看中了兄弟们的身手,想把咱们整队人都收进斥候营去,我是打算去那为国效力的,却不知道你们中有多少愿意的。如果愿意去,这些银票就当给你们把之前所欠的饷银补上了,如果不愿去的,也拿点银子作为你我兄弟一场的见证吧。” “我们自然愿意跟随队正一起去斥候营了!”众兵士想都没有细想就给出了一个一致的答案。因为斥候营可是军中最精锐的队伍,是每个热血男儿都梦想着能加入的所在,正如后世的特种部队一般。现在王俊卿能看中他们,对兵士们来说自然是一种最好的肯定和鼓励了,没有人会对这样的表彰说不的。 许惊鸿笑了:“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兄弟今后依然都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不过大家也要有所准备,说不定很快我们就要真个上战场,与敌人以命相搏了!” 第五十二章 一语成真 一语成谶,许惊鸿对兄弟们所说的话很快就都成了现实。不过一天工夫,他们就接到了盖着王冲帅印的调令,把他和剩下的近三十名第五队的兄弟都调到了斥候营,成为了西南军中最精锐的军队里的一员,而他们也开始学着怎么成为一名斥候。 而因为许惊鸿他们毕竟本是云州卫玄字营的兵马,所以王冲为了不使云州的守将心有不满,便也正式地向他们递交了征调许惊鸿等入斥候营的调令,由被打发回云州的郑统等人带了回去。不过这只是一个给对方留面子的举措而已,所以无论玄字营的楼关海会有什么想法,都已经无法改变许惊鸿这队人马被调离云州的事实了。 经过十来天的跋涉之后,这剩下的三百多人便安然返回了云州,并且将这一纸调令交到了楼关海之手。此时的楼关海已经完全和柳默柳巡抚走到一起了,因为他之前已经把叶家彻底得罪了,现在能保他帮他的也就只剩下顶头的上司柳默而已,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安全考虑,他只有倒向了柳家。 另外,柳家所展示在他眼前的势力也让楼关海颇为心动。作为千年的大家族,柳家潜在的势力是一般人所无法想象的,无论是在各地的钱财还是所控制的一些地方上的小吏都已经远超过一般所谓的世家了。 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作为一个盘踞在中原达千年之久的大家族,既然在朝廷里得不到该有的位置,他们就自然会想着从其他方面入手了。虽然漕运和盐务两方面他们插不进手,但是天下有的是生财的办法,以柳家原来就深厚的底蕴要赚取钱财并非什么难事。而有了钱后,他们自然也就有办法去买通那些地位低下的吏员,从而间接地对某地的行政起到干涉的作用。 当然,这一切因为现在柳家还在隐藏着自己的实力,所以尚未对外公开,一切都还只是在暗中进行着而已。不过为了拉拢楼关海,柳默还是展示了自己在云州的一部分实力,这样就彻底把对方给征服了,从而把楼关海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不过,他们双方之间至今还没有真正达成完全的统一,只有当柳默能助楼关海登上云州都督之位后,两者才会完全坐在一条船上。 但这并不影响楼关海已经倒向了柳家的事实,所以在看到那份调令,又明白许惊鸿和柳家的关系后,楼关海便把这个消息及时地送到了柳家。 这次听楼关海禀报一切的,除了柳默外,他的两个得力的兄弟柳密和柳员也身在其中。另外,还有一个人是让楼关海有所奇怪的,那就是年纪极轻的柳开阳,他也得以位列这次的密会。其实柳默这么做是在培养自己的儿子,今后柳家能否振兴,除了自己这一代外,儿子一代也是关键,可不能再让他游手好闲了,便在这几个月里已经开始让他接触一些家族的机密之事了。 不过本xing难移,纵然柳默每日都要对儿子耳提面命,言传身教,可是柳开阳还是无法在短时间里转变自己的xing格。在听说许惊鸿将留在定西,并且被招进斥候营一事后,便拉长了脸来:“得,说是送粮,结果却把我们的人都搭了进去,真是岂有此理!”其实他如此不快倒不是因为对这件事,而是对许惊鸿这个人的。想到这个卑贱的家伙居然会有如此好的运气,被西南行军道大元帅所看中,这就已经足够让他不高兴了。 听到儿子这么说话,柳默便皱起了眉头来,心中暗道他还是没有一些成长啊,居然只是着眼于一些小事,而不看到事情的本质。 柳开阳又道:“这个许惊鸿,父亲您和楼都统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去培养的,现在就因为王大帅的一句话就说调就调走了,这实在太也无理了!这个姓许的也太不知事了,难道不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全是咱们的帮助吗,就这样一声不说地走了……” 听侄子这话越说越不象话,那边的柳默神色更是难看,柳员只得说话打圆场了:“开阳这话还是有些过了,都是朝廷的兵马,大帅又执掌我西南军事大权,调动一些兵马也是应该的,我们怎能说这种气话呢?而且许惊鸿能为国效力,也是咱们的一份功劳啊,若没有咱们从微末中将其简拔出来,他怎么可能有这么一日呢?” “柳先生说得是啊,现在咱们西南各州的头等大事还是抗击蛮人的入侵,一切事务都要以此为目的。”楼关海呵呵笑道,也帮着打了个圆场。不过他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从柳员的态度来看,柳家对许惊鸿离开云州军加入到定西军中还是持支持态度的,这样他也不必对此事太过伤脑筋了。 而且对于许惊鸿的离开,楼关海还是有些高兴的。虽然许惊鸿此人的确有过人的能力,但是对楼关海本身来说还是不在身边的好,因为他的能力越大,对楼关海的威胁也会越大。若是柳家在后来要扶植此人来对抗自己的话,身为都统的自己可未必能斗得过两者了。 将心中亟需知道的情况掌握之后,楼关海便放松了许多,开始和柳默等就云州现阶段该做的事情进行了探讨,比如粮食和城防等,在这个蛮人依旧在旁虎视眈眈的时刻里,这两件事情可是重头大事。 直到黄昏时分,楼关海才和他们告了别,返回了军营去了。而在其离开后,柳默才看着儿子摇头道:“你啊,怎么还如此不晓事呢?有些事情可不是你表面所见到的那么简单。” 柳开阳还是有些不服地道:“父亲,孩儿实在不知道自己的话错在了何处。这个许惊鸿本就不是那么听话,现在他离开了父亲的掌控范围,只怕今后就更难以控制了。我们为了他可是下了不少本钱的,想不到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哪。” 对儿子的目光短浅,柳默实在很是头疼,气得他只能在那坐着一个劲地揪起了胡子来。那柳员见了又道:“开阳,事情不是你所见的那样,有时候眼前的失去只是为了将来获得更多,人可不能只纠缠于眼前的蝇头小利啊。 “没错,那许惊鸿的确是咱们柳家花了大心力去栽培的,但这并不表示他就必须永远随在咱们身边,这样对咱们柳家并没有太大的好处,除了有个忠心的下属。而我们柳家历经千年,这忠心的下属还少吗,为什么直到今日依然只能在朝廷之外呢?就因为咱们少了一些真正的盟友,一些在朝廷里能给我们大帮助的盟友。 “这个许惊鸿,我们本就没有打算将其视为手下和仆从,他也不可能甘心屈居在我们之下,完全被我们所掌控的。不然当初他就不会在家主要他加入军中时还提到自己的兄弟了,因为他想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啊。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双方的合作,只要他有上进之心,就一定会有需要咱们柳家帮助的一天。而随着他所立的功劳越大,获得的地位越高,那他所需要的帮助也就越大,现在天下间除了七大家外,还有谁能如我柳家般给他以这些帮助呢?所以说,许惊鸿虽然已经暂时脱离了咱们的控制,可从长远了看,他会一直和我们有着密切联系,从而互惠互利的。” 听了这么一番话后,柳开阳才算是有些闹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原来许惊鸿竟还有这么大的作用!其实这也不过是柳员在知道许惊鸿现在被王冲拔进斥候营后及时想的,而要真达到他所说的互惠互利,只怕还是有着长远的路要走的。当然,以柳家精英们长远的目光,这一切还是会出现的,只要许惊鸿真能在军中有所发展的话。 “不过咱们现在最应该帮助的却还是楼关海,虽然他已经身份不低了,但只要有上进之心,他就会跟我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时柳密却说出了自己的另一看法。 柳默点头:“是啊,许惊鸿已经走上了一条我们无法主宰的道路,暂时是不可能需要咱们了。不过他毕竟是我们从矿场里找出来的,今后还是要栽培一下的。现在我们要想办法让楼关海做上云州都督,这才是当务之急!”他这一句话,就给柳家今后一年的任务做了指示,下面的三个柳家之人连忙恭声答应,这也是千年的世家在内的礼仪了。 不过很快地,柳家的注意力就已经从许惊鸿的身上转移到了一个更加要紧的事情身上。许惊鸿对兄弟们所说的第二点也随之应验了,宋军在准备了一段时日后,终于决定对蛮族用兵,而已经身在斥候营的许惊鸿,以及他手下的兄弟们也有了证明自己,为自己开创一个更好的前程的机会! 第五十三章 宋蛮大战之出兵 大宋治平三十六年二月末,西南的宋军终于在王冲的率领之下对蛮族主动出击了。 王冲之所以改变了既定的策略,主动从定西出兵,除了因为西、桂两州的粮草被截,只云州运来的粮草不足以支撑十万大军长久坚守之外,朝廷的态度更是关键所在。 几日之前,兵部已经给他下发了措辞极其严厉的命令,着王冲即刻出兵克敌取胜,以扬我大宋国威,否则等待他的便是牢狱之灾了。王冲知道这已经是朝廷的最后通牒,若他继续迁延不出兵,那下一封送来的便是自己的革职令了。他倒不是舍不得现在的官位,不过他也明白自己一旦被罢免的后果,所以虽然觉得现在还不是大举出兵的时候,却还是不得不提所部十万大军西击蛮族。 不过王冲终究是久历战事的老将军了,即便是在被动的情况下出的兵,可是一切安排却还是很有条理的。为了不重蹈当日西州军孤军深入,几乎被蛮人全歼的覆辙,他这次的出兵没有如前次般地把大军分为前中后三军,而是改做了左中右三军。 当然,这也是因进攻线路的地形特点而定的,蛮地多为山林,但是却也有些变化。在真入蛮境之后,是与宋蛮交界处一般的茂密丛林,这里地势倒还平坦,但是却也是夹杂在山梁中间的险地,万不能将大军拉得太开,不然一旦为敌人截断中路,整支人马就要乱作一团了。 而一旦将队伍一分为三,三路人马相互间的距离不过几十里地,一旦其中一路出了问题,其他两路便能及时赶到相救。而且三路人马齐头并进,也可以更快地寻找到蛮人的所在,从而逼得蛮人无法躲避,必须与宋军正面交锋。 虽然王冲为人极其谨慎,但他对麾下的军队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无论是在兵力,战力,乃至于兵器和辎重、粮草方面,宋军都是远胜过蛮人的。而蛮人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对山林的熟悉,从而能起到以弱胜强的效果,当日西州军项苍所部就是这样失利的。而一旦双方真个摆开了阵势决战的话,宋军就有了压倒xing的优势了。 现在唯一可虑的就是蛮人究竟会不会化整为零,躲藏到更深的山林之中,从而让宋军无功而回了。其实蛮人当初就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在宋军来时,便藏身在茫茫的群山之中,使宋军有力使不出来;而一旦宋军退却,他们又从暗处杀出来,追在宋军身后穷追猛打。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宋人在西南虽然兵力上占着压倒xing的优势,可是却一直无法根除此祸患,只得在定西城一线设下大兵,以阻蛮人来犯。 不过这次蛮人已经惹恼了大宋朝廷,王冲决心毕其功于一役,所以便用了这种铺展开来的阵势杀入蛮人地界之中,寻找到敌人的下落后给他们以致命打击。至于因此而生出的种种后果,暂时他是无暇顾及了。 不过当经过那近百里的丛林地带之后,宋军就会遇到真正的困难险阻了。蛮族之所以能一直存在,让宋国不敢轻言灭之,还是因为他们境内腹地的更加复杂的环境的。在蛮族的腹地,有着三四道关口,都是极高极险,最是易守难攻的所在,只要蛮人派出数千人马,铁了心地守在该处,那么宋军想要轻松通过该处,从而真正对蛮人造成威胁就很是困难了。 不过这些险阻至少目前宋军是不会去想的,因为他们必须先闯过茂密的丛林,才有资格出现在那些更难过的关卡之前。而要通过那最容易埋伏兵马的丛林,他们就必须分兵三路,以稳妥为上的法子率军前行。 这种稳扎稳打的进军之法,使得斥候营的作用也降低了不少,他们除了每日里先于大部队前进和搜索蛮人的踪迹外,就没有其他的任务了,这也让许惊鸿这些新进斥候营的新丁们有了一个学习的过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许惊鸿想要的一场大功劳却也因此无法来到了。 宋军很快就通过了镇蛮堡,然后继续向前。这次宋军是不打算见好就收了,他们的目的是寻找到蛮人的主力,将他们一举歼灭。如此一来,就必须深入到蛮人的地界里去了,而这样一来,斥候营身上的责任便更重了。除了要寻找蛮人的下落,他们还肩负着探路的责任,不能再让蛮人如前次般于某处设下陷阱了。 在又一天行军之后,斥候队伍终于又在大部队赶来之后也安定了下来。此时许惊鸿便照例来见王俊卿,向他禀报这一天的情报。因为他在之前追踪蛮人时所表露出来的本领,所以在进了斥候营后,许惊鸿便被提拔为了斥候营的一名队正,这样他就需要将本队所掌握的情报准时向都统大人禀报了。 斥候营是大宋军队中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除了他们的战士比起一般营卫的战士更加善战和机敏之外,其中的体制也有所不同。在人数人,因为斥候的要求极高,所以这一营是不可能如其他各营般拥有五千人的庞大数量的,王俊卿的斥候营就只有一千多人。不过这一千多人的斥候营在战斗力上却是和五千人的队伍没有什么差别的,甚至在某些时候,这一千人比起五千人的队伍更是厉害。 而在这一千人的斥候营里,以百人为一队,一共有十队斥候队伍,这比起寻常的队正手下的兄弟可就大得多了。许惊鸿进入斥候营竟能获得队正的职位,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进步。 这是一顶很是简易的行军帐篷,王俊卿正就着烛光看着手上的一张地形图呢,每日他都要给手下的十队人马划分出一块块的区域来,让这些善于寻找敌人踪迹的斥候进行搜索,从而为大军提供详尽的敌情。 “怎么,今天可有什么收获吗?”王俊卿看到许惊鸿来到,便暂时放下手中的地图问道。对这个新来的同伴,他还是很欣赏的,许惊鸿和他原来的兄弟们很快就已经适应了眼下工作。虽然他们还没有真正展露出自己的才干,可王俊卿却相信他们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许惊鸿苦笑了一声:“到今天为止,我们虽然找到了一些蛮人的踪迹,但那些都是一段日子以前他们留下来的。所以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这个我早就料到了,如果蛮人真那么好找,我们又怎么可能一直被他们拖在这里呢?我们大宋最大的边患可是北边的蛮人啊,无论是朝廷还是大帅,他们都希望能抽调出更多的人马去北边,可是直到今天,咱们还有十万大军被羁绊在此,便是因为蛮人太过狡诈的缘故了。”王俊卿似是安慰说道:“不过这次我们已经铁了心要对付他们了,他们便是真个躲进了十万大山之中,咱们也有办法把他们给挖出来的!” 许惊鸿却不这么看,他并不以为宋军如此进军就真能解决了蛮人这个祸患。要知道这才是刚来到宋蛮的交界所在呢,再过去就是苍茫的群山,便是将这十万大军拆开了撒进去,只怕也未必能将这上千座连绵的山林给翻找过来的。 这一点,作为有着后世经验的许惊鸿最是有发言权了。要知道,当初三十年代的时候,无论是蒋委员长的部队还是倭寇的队伍,在面对着化整为零,专门打游击的我军时也都是束手无策的,那时可是有飞机大炮等现代化武器的,他们不照样一无所得吗?而现在的宋军就想凭着十万大军就把十万大山里的蛮人给消灭了,这实在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而这个结论,许惊鸿曾和王俊卿说过,不过对方在一阵沉默之后,只是给出了一个答案:一切都有上面的决策,他们身为斥候唯一的任务便是为大军先头探路,以保证大军的安全。这样的答案,让许惊鸿觉得很是丧气,他这才知道想要真正主宰自己的行动,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呢。 看到许惊鸿的迟疑,王俊卿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便一拍其肩膀道:“你不要多想这些没用的了,你的顾虑我也已经跟大帅提及了,他说他会考虑的。” 许惊鸿点头之后,便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想法:“都统,我以为咱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向前挺进只会让蛮人望风而遁,若要真把他们从群山中逼出来,还是得用些其他办法的。” “哦?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出一路奇兵,抄蛮人的老窝!”许惊鸿立刻就说出了自己已经盘算了好些天的计划:“蛮人虽然不象咱们宋人般聚集在城镇及其边沿,但是他们依然是会有自己的聚集地的,比如蛮族之主,就必然会有一处他自己的居所了。只要咱们能找到该处,对他们发起进攻,从而给他们造成极大的伤害,那就足以让蛮人因为愤怒而主动跟咱们正面对抗了!” 王俊卿听了这话后,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笑道:“看来你是急着想立功了,并且想以我们斥候营作为这一路奇兵,寻找蛮人的老窝从而发起进攻。我说的没有错吧?” 许惊鸿也不否认,点头道:“不错,这便是我的想法了。与其这样一点点搜索蛮人的下落,还不如冒这个险,逼着他们与我们一战呢。” “可你想过没有,我们十万大军都寻不到蛮人的踪迹,只凭一千斥候怎么可能找到他们呢?而且即便我们真的找到了蛮人的所在,难道我们就有把握在重创他们之余全身而退吗?这可是千名兄弟的xing命哪,岂可儿戏视之?” “这个……”许惊鸿也忍不住沉默了,他的确太想立功了,完全忽略了这么做可能存在的多样困难。 “现在是我们宋军占着优势,根本不必如此行险,所以你的想法我是不会同意的。”王俊卿摇了摇头,随后又道:“除非之后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我们不得不行这个险!” 第五十四章 宋蛮大战之夜袭 意料之外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蛮人并没有如王冲、王俊卿又或是其他宋军将领所预料的那样因为害怕宋军之威而躲藏起来。甚至都没有故技重施,以诱敌深入的手段将宋军引进早已准备好的埋伏圈内加以伏击,反而是主动对已进入自己领地的宋军发起了正面的进攻。只因为在与西州军的交锋过程里,蛮人已经领教了宋军的战力,他们相信以现时自身的实力已经足够在有地利的情况下击败看起来强大的宋军了。 这一次,遭到蛮人首先攻击的是三路大军中位于左边的桂州军队伍。出兵时,为了相互间有个照应,王冲将十万大军分为左中右三路,他自己率四万许人马走的中路,以项苍所率的西州军残部以及定西的一部人马走的右路,而桂州军则走的是左路。三者各自相隔都不过三十来里路,足以在发生任何情况后及时向其他两路人马求援了。但是这样一来还是有点不利因素的,那就是将原来占着压倒xing优势的兵力给摊薄了,也给了蛮人以下手的机会。 三月初二,左路大军已经挺进到了蛮人的地面之上。身为此路大军主将的乃是桂州都督齐占,一个看上去象书生多过将军的文雅之人。不过他现在的位置多半也还是靠着自身所立的功劳得来的,曾经在北地与胡人的小规模冲突中,那时才不到三十的齐占就曾创下过斩敌过百的辉煌战绩,被人称为齐百斩。 不过要是有人以为齐占只是个逞个人之勇的莽夫,那就太小瞧他了。齐占此人,不但作战勇猛,而且还多智,那次成就他偌大名声的胜利,就是因为他早在当地布下了口袋阵的缘故,这才能从容斩杀过百胡人,从而名噪一时。 不过他虽然文武皆能,而且还立过不少功劳,可因为出身寻常,又不喜欢拍马逢迎,所以在军中的升迁很是缓慢,直到来了西南后,才被王冲提拔为一州都督。可事实上,论能力的话,他是远超过只知逞个人武力的项苍许多的,更不要提叶浩了。所以让他率桂州军走左路,王冲还是很放心的。 齐占也的确有让王冲放心的能力,虽然猜想蛮人应该已经躲藏到深山中去了,可在行军路上他还是不断提醒麾下将士要小心在意。并且,还将手下的三百斥候队伍远远地派了出去,对三十里外的环境进行探查,一旦真有敌人出现,他们有的是足够的时间进行应变了。如此稳妥的做法,让齐占及其下属都很是放心,皆以为可保无虞了。 但事情往往就会发生在你想当然安全的时候,蛮人似乎也是抓住了这一点。 初二傍晚,看着夕阳已经将要下沉,齐占便把举起了手来,喝止了还在赶路的队伍。然后命身边的亲兵把随身的地形图打了开来,经过研究之后,他便下令道:“今日就在此歇下吧!再过去三十里地,便是蛮境中一处险要的所在风难渡了。叫兄弟们今夜好生休息,将养好了气力,明天一鼓气走过那道坎儿!” “喏!”将领们都答应了一声。而后便各自领着人马去安营扎寨了,而几个齐占的心腹将领则凑到了他的跟前,和他商议起明天怎么过这凶险之地的办法来。 “都督,其实以蛮人的兵力,即便在那里设下了埋伏,只要兄弟们小心防备,他们是讨不了好去的。”部将罗照抢先说道。 不少其他的将领也都附和地点头,连说便是蛮人真在那里设下了埋伏,他们也能够从容应付的。对于大家的自信,齐占却并不看好:“你们不要大意,当日西州军是怎么损兵折将的,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说着他哼了一声:“现在的蛮人比我们想象的可要狡诈得多了,我们万不能轻敌。那风难渡地势险要,只要蛮人在那里设下一些机关,就足够咱们吃上一次大亏了,再加上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咱们一旦真太过轻敌,死伤必重。此战可是关系着咱们平蛮大计的,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你们都记住了吗?” “是!”众将连忙齐声答应,虽然对此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却不敢把心里所想给表露出来了。 齐占这才又道:“还有,斥候要在明天一早就先于主力前往该处查探情况,务必保证那边的要紧地方不曾被蛮人控制。叫兄弟们都好好休息去吧,明天得要走上将近五十里的山路了。” 众将再次答应后,便各自分开了,只有另一个部将董成却留了下来。齐占有些奇怪地看向了这个部下:“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都督,我以为今天晚上的防备也应该仔细着些。”董成在见到大家都出去后,才说道:“这里毕竟是蛮的地界,他们比我们可要更熟悉周围的情况。如果换了我是蛮人的话,他们也能够猜想到咱们会提早在此驻扎,养精蓄锐以备明天过险地。可这样一来,咱们在今天晚上的防御就必然松懈,说不定他们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来对咱们下手了。” “唔,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哪!”齐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这一点我的确是疏忽了。那就由你来负责今天晚上的警戒吧,务必要保证不给蛮人以任何的可乘之机!” “喏,属下这就去安排!”见都督采纳了自己的提议,董成满面的欢喜,立刻就指挥手下兵马开始布防了。不但在营地四周布下了不少的暗哨,而且还在远处的山道上挖出了好几个足有数丈长宽的陷阱,这样就能保证当蛮人真的夜袭时能被及时发现了。 就当宋军忙着扎营和休息的时候,离着他们不到十里的山林深处,上万名蛮人正躲藏在那里,远远地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这里毕竟是蛮人的地界,对地形的熟悉,以及茂密的树林给他们提供了太多的便利。纵然宋军已经派出了不少的斥候,但只要他们藏身在树林子的深处,斥候依旧是不可能查到他们的踪迹的。 这也正是蛮人敢于主动出击的倚仗所在了,他们相信在自己的地盘里,宋军再厉害也都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蛮族的族王木杰里蹲坐在一棵大树之下,正与身边的汉人军师商议着该怎么行事呢。 “没想到宋军竟如此小心,本来想在风难渡打他们个伏击的,却不想他们却停了下来。这下又要等上一日,才能让宋人知道咱们的厉害了。”木杰里很是不快地说道。自从前次大败西州军后,他的信心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其眼中,宋军已经不是以往那样的可怕对手了,早知道如此,他早应该带了人侵入到宋境去的。 对此李别却没有如往常般附和,而是小心地道:“族王,看情况这支宋军与咱们之前所碰到的有些不同哪,他们的将领可要谨慎多了。我们若还想在风难渡对他们下手,只怕他们会有所防备,使咱们的计划无法完美达成哪。” “嗯?”木杰里闻言便有些恼怒了,但是对这个汉人军师,他还是比较看重的,便只是有些不满地道:“怎么,你是在小瞧咱们的战力吗?” “当然不是,不过这样一来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实在是不合算哪。”李别忙解释道:“不过小人有一个主意却能让咱们以更小的代价获取更大的胜利!” “什么主意?”木杰里顿时就来的精神,立刻问道。 “那就是今夜对前方的宋军发起突袭了!”李别森然一笑:“想必那宋将也知道前方风难渡的艰难,所以会让大军在今夜好好休息一晚的。如此一来,他们在防备上必然松懈,只要我们的勇士趁夜杀过去,必然能让他们措手不及。而且这里可是地形多变的山林,宋军只要一旦乱了分寸,就更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木杰里闻言眼睛猛地一亮:“高,你这个办法的确很是高明,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说着他便猛地站了起来,将各部的首领都喊到了自己跟前,向他们发布了自己的新的指令。 对这些蛮人来说,在哪里,什么时候出击都不是问题,所以虽然改变了方针,但是他们并没有什么意见,当即就各自领了命令。接下来,就只等一个恰当的时间到来,然后对身前十多里处的宋军发起突袭了。 三更过后,一千多名身手最是矫捷的蛮人就当先从藏身的深山之中走了出来,迅速地向着宋军的营地摸了过去。他们的作用就是先把宋军的营地彻底捣破,从而为后面大军的集体冲锋创造更好的条件。 虽然四下里一片黑暗,但是这并不影响这些久在山林里生活的蛮人的行动,不过顿饭工夫,他们已经摸到了宋军大营之外了。看着幽暗的宋军大营,这些蛮人的眼中就露出贪婪和凶狠的光芒来,因为他们知道这次不但能杀掉许多的宋军,更能将对方拥有的一切都据为己有。 蛮人的日子并不好过,无论是吃穿都是紧巴巴的,许多人更是几天才能混一顿饱的,在兵器上也很是紧张。现在眼前有这么一大堆的粮食和甲胄、兵器摆在那里,试问怎么能不叫他们感到兴奋呢? 在确认宋营的确完全没有防备之后,千余蛮人就猛地从高处向营地发起了冲锋。他们要在尽量短的时间里扰乱整座宋军营地,从而为身后即将赶到的大军创造有利条件。但是就在他们下冲的瞬间,宋军营中已经响起了几声尖锐的啸声,几支羽箭从暗处射来,正中当先的几名蛮人的身上,让这几人顿时就倒在了地上。 同时,又有几个蛮人突然身子一矮,就从地面上消失了,却是掉进了宋军早就准备好的陷坑之中。那陷坑底下,宋军早准备好了削尖的木桩子,那些蛮人一下去,就被尖刺刺穿了身体,全动弹不了了,几个倒霉的更是要害受创,眼见是不活了。 但是这点阻挠显然是无法阻挡这些蛮人的冲击的,很快地他们已经杀进了宋军大营。虽然蛮人手中所拿不过是最简陋的兵器,可是他们现在面对的不过是一些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上,还有些发昏的宋军,如此一来蛮人自然是占着压倒xing的优势的。 很快地,蛮人就冲破了数十座营帐,和将近三千名的宋军战在了一起,整座宋军大营的前半部分已经乱作一团了。 被这乱战惊动的齐占在心惊之余也有些庆幸,若不是自己听取了董成的建议,在扎下营后做出了一定的布置的话,只怕这些来犯的蛮人所造成的破坏就更加严重了。不过这个念头他只是随便一想,就已经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到如何退敌的事情上来了。 直到现在为止,齐占都还不清楚来夜袭的蛮人是有多少人,为了防止他们有后手,齐占可不敢把所有人马都投进去,只是命后面各营派出三千人前去支援,其他的两万来人则是各守本营,以待看明白情况后再做打算。 就是这么一个决定,保住了齐占和桂州军。因为就在混战开始后半个时辰,宋营的两侧也传来了喊杀之声。先是数以千计的竹箭开道,射伤了不少没有准备的宋军将士,然后近万的蛮军就从两边包抄地杀了过来。 这便是夜战对进攻方的利好所在了,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被攻击的完全不知道对方会从哪杀出来,有多少人,这让他们的战斗力只能发挥出原来的五成而已。如此一来,虽然蛮军其实在兵力上还远逊于宋军,但却依然能以劣势的兵力对宋军进行了包抄合围,将有些乱了阵脚的宋军杀得节节后退。 黑暗中,不时有冷箭射来,不时有敌人杀到自己的跟前,这让不熟悉山林地貌的宋军连连吃亏。不少宋军兵卒甚至不是死在敌人手上的,有的是被自己人在黑暗中误伤,有的则更是因为脚下被石头或是树根等杂物绊倒,从而丧生在其他人的脚下。一时间,惨叫声和嚎叫声混杂在了一起,让人心惊胆战。 齐占倒没有心惊胆战,他有的只是愤怒!蛮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对自己发起突袭,这让他不能原谅自己的大意。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兵马都派遣出去,和已经不知杀进到营里何处的蛮人硬碰硬地交战,进而拖延时间,待到天明之后,主动权就能再次回到自己这边了。 齐占已经通过三面的厮杀激烈程度得出了自己的判断,蛮人的这支突袭队伍在兵力上比自己的队伍可要少了许多,只要能熬过这个黑暗的时刻,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的判断很是正确,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来慌乱的宋军也开始慢慢地镇定了下来。桂州军到底是齐占一心调教出来的精锐队伍,虽然比不得王冲在定西的精兵,却也个个是能战的好手,只要当他们的心情平稳之后,结成了阵势的宋军开始稳住了阵脚。 而一旦宋军真的稳住了阵脚,那么以蛮人的战斗力想要再如刚才般突破宋军的防线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两军很快就陷入了胶着的状态里去了。而时间,也在这双方的对战里一点点地流逝,转眼已经来到了五更。 木杰里身为蛮族之主,自然是不可能如其他人般杀下去的,此时他站在高处,看着下面黑暗里杀得难分难解的两队人马,不禁面色也有些凝重了:“这宋军却也有些能耐啊。竟能在如此突袭中迅速稳住,还挡住了咱们的不断进攻……” 那边的李别也有些奇怪地看着那里的一切,半晌后才道:“族王,看来今天我们无法消灭这支宋军了。一旦天亮,他们在兵力上的优势就更大了,咱们说不定还会吃亏呢。以在下看来,还是暂且收兵,以待今后吧。” 木杰里虽然心中颇为不愿,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建议,毕竟他也已经看出蛮人和宋人间还是有着差距的。当即他就下达了退军的指令。 随着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原来还在拼命向前的蛮人就反身而走,逃向了山林的深处。宋军想要追赶,毕竟敌人杀了自己这么多兄弟,怎么能看着他们离开呢?但是齐占却下达了坚守的军令,他很清楚在如此情况下追赶蛮人入林的危险,那可能会丢掉更多人的xing命。现在他们最应该做的还是按兵不动,静等着天色放亮。 三月初三的日头升起之后,兵士们才发现自己的周围倒下了数千兄弟的尸体。这一次夜袭,宋军遭到了极大的挫伤,两千人战死当场,四千多人负了伤,而蛮人只付出了不过五百人伤亡的代价而已…… 第五十五章 宋蛮大战之发现 辰时刚过,山道之上有数万人马正在缓慢地向前移动着,这里崎岖多变的地形注定了军队行进的速度不可能很快,而且每个人都得随时小心注意自己的脚下,以防突然一个打滑之后从山道上摔下去,从而白白丢了自己的xing命。 这里是宋军中路大军前进的道路,将士们的队伍很是松垮,看着比那左路大军的行进轨迹都要乱上一些。但作为三军之主的王冲却没有因此而发恼,只因为他知道将士们的辛苦,这条道路比之左右两边来更是难行,象现在所行的山道就以崎岖陡峭而闻名,可不是能让将士们排开了阵势快速通过的所在。 而且王冲也有底气让将士们如此行路,只因为他已经派出了麾下最是精锐的斥候队伍先前探路了。一旦前面真有蛮人的什么埋伏的话,他们会及时赶回来禀报的。对自己儿子所练出来的精干斥候,王冲还是充满了信任的。 这时,突然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急切的马蹄声,这让身在后方的军士们纷纷都调转了头去看个究竟,而不少的将领更是担心地皱起了眉头来。 蛮境的地形比之宋境更是多变和艰难,在宋国境内,因为有朝廷花了大气力而修筑的官道,所以还有不少地方能跑马,至少斥候军是可以骑马而行的。可是进入蛮境之后情况就恶劣数倍了,蹿高走低的山道和许多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径都成了阻挡战马通行的关隘,所以最终宋军进入蛮境之后战马的携带就减到了最低,就只有王冲及其他几个都督一级的将领才有资格乘坐战马赶路。 现在三路大军之中,唯一可以骑马赶路的就只有传递紧急军情的斥候兵了,虽然山道难行,但战马的速度总是比人要快些的,而战事一开,时间就决定了胜败的走向,所以一听到马蹄声,许多人便开始猜测是哪边的队伍出了问题了。 来人很快就赶到了王冲身边,这才跳下马来行礼道:“大帅,左路军在昨天夜间遇到蛮人夜袭,折损了不少的人马。齐都督怕大帅这边也遭到同样的偷袭,特命小的前来禀报!” “什么,蛮人竟然夜袭我左路大军?”周围的一些将领闻得此话脸色顿时就变了,不少人更是急切地问道:“咱们伤亡了多少人马,蛮人又死了多少人?” “这个……”那斥候在犹豫了下后,还是实话实说:“左路大军伤亡六千,其中战死者两千,重伤千余,其他两千不过是轻伤,还可以继续赶路。蛮人伤亡远少过我们,不过丢下了五百来具尸体而已。” “这是怎么搞的?他齐占是怎么带的兵,居然会出这么大的纰漏?”王冲的脸顿时就沉了下去,很是不快地质问道。 那斥候不敢再回话了,从背上的竹筒中取出了一份军报交了过去:“大帅,这是齐都督所写的战报,上面说明了一切。” 王冲探手拿过了战报,就倚在马上飞快地看了起来,半晌后才叹了口气:“看来蛮人这次还真有高人指点哪。不但掌握了我大军的行进路线,而且还能想到这么一个杀我们个措手不及的法子。”说着他又看向那斥候道:“左路军可是继续上路了吗?” “不,因为昨夜一场厮杀,兄弟们都精神不济,再加上前方就是风难渡,所以都督下令让大军暂且休息半日,待小的将大帅的意思传达之后再行定夺!” “唔,这才是老成的做法,谁也不敢保证蛮人就没有在风难渡处设下陷阱。这样吧,你回去转告齐占,让他小心行事,今天就只赶到风难渡前扎下营来吧,然后待到明天一早再过此难关。还有,今天夜里可不能再给蛮人以任何可乘之机了。” “是!”那斥候立刻领命,在接过王冲的令箭之后,就在这边军中换了一匹马,回头而去,他必须赶在中午之前将王冲的命令传回去,这样左路军才能照计划行事。 看着斥候远去,王冲的脸色依然一片阴沉:“王贤卿,苏威,赵野,你们都去给各自的下属传令,从今天起就是在休息的时候也要随时保持警惕。我们已经来到蛮人的地界了,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了。” 被点到名字的是王冲麾下的三名相当于都督的将领,他们掌管着定西军的所有人马。在听到大帅的吩咐后,三人立刻大声答应了下来,然后各自去向下面的人下令了。 王冲旋即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前方,那里有他的儿子正带着几百斥候在探着路呢,便转头对跟随在旁的亲兵队长章世玉道:“你去提醒一下前面的斥候队伍,让他们一定要小心在意,这里毕竟是蛮人的地界,他们可比咱们要熟悉这里的地形。” 章世玉答应一声后,便急步向前奔去。直到一切都照自己的意思行动起来后,因为左路军遇袭而生出的不安感觉才在王冲的心里散了开去。 此时,在十多里外的山道之上,三百多名斥候正在仔细地搜索着道路两旁的情况呢。他们比起左路军的斥候可就要专业得多了,不但对山道左近的地域进行了搜查,而且还派出了身手了得的人进了更深处的密林进行查探,如此方可保证这一路的安全。如果左路军的斥候能有他们这样的小心,那夜袭他们的蛮人根本就不可能藏到夜间再出现了。 这次许惊鸿也在其中,他为了多学些关于在山林中的知识,有意和毛顺在了一起,对西面的一片山地进行搜索。这两日里,他从毛顺那边倒是的确学到了不少在山林里搜寻线索的本事,虽然他有前世所学的刑侦知识,但是比起对山林了如指掌的毛顺,他还是有许多东西是需要向对方学习的。 这时,毛顺就在西边一处离着山道已有三里的树林里停下了脚步,并且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了地面来。许惊鸿也在旁凑了过去,但看了半晌依然没有看出这里有什么疑问,便道:“怎么,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对!虽然这里看上去和其他地方一样,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毛顺说着用手抓起了一把泥土,就着班驳的日光仔细看了起来。半晌之后,他的眼中露出了笑容:“我所判断的果然没有错,这里的确曾有蛮人待过,而且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天。” “你是从哪里看出破绽来的?”这下许惊鸿可有些不敢相信了,以他用科学的刑侦方法来看,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普通,实在没有任何的有人待过的痕迹可以看出来啊。 “其实我也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但是我久在山林中,一些细微的差别都瞒不过我的眼睛,就象这里的泥土,就有人待过的感觉。”毛顺也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嘿嘿地一笑之后说道。 不过许惊鸿还是信了他的话:“既然如此,我们必须跟王都统说一声了,看他有什么提议。”说着两人便找到了在另一边的王俊卿,跟他禀报了这一点。 王俊卿的面色顿时就有些凝重了,二话不说便跟着他们到了那处,在仔细看了那里的地形之后,他连连点头:“你们的顾虑没有错!这个位置看着很是隐蔽,可是却能将山道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的确是埋伏的绝加地点。如果我是蛮人,欲要对中军不利的话,一定会在这里伏下人进行监视。走,咱们往里面进去看看,要是他们真有这个心思,即便里面现在已没了人,也一定会有线索的!” 十多名斥候跟在王俊卿身边往更深处的山林行去,顿饭工夫后,他们便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在一片茂密广阔的林子里,到处都是被人压过的痕迹,还有不少散落在地上的食物,一看就知道是有人长期待在此地了。 “你们留人在此,我这就去向大帅禀报此发现。”王俊卿不敢自己做这个主,在吩咐之后便出林子找王冲去了。而许惊鸿他们则留在了当地,并且对四周的林子继续进行查探,但却并没有发现其他的蛮人聚集地,显然只有这一处了。 大半个时辰后,宋军便有上千人赶到了,看着这里的一切,所有人的面色就更是紧张了。原来自己的身边真的埋伏着这么一支敌人,可怕的是自己等居然全不知情,若他们也象对付左路军般对自己趁夜突袭的话,损失可就大了。 不过很快地,大家的脑海中又闪现出了一个很现实的疑问:“既然蛮人已经在这里布下了埋伏,那为什么最终他们却又放弃了这个位置,他们又都去了哪里呢? 第五十六章 宋蛮大战之变招 同样的一个疑问,也在众多的蛮人心中存在着,因为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族王会突然派人来命自己等放弃在山道上借着地利伏击宋人的既定方针,而且还让他们退回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蛮境的第一道防线----黑山崖处。 宋军大张旗鼓的行动,自然是瞒不过蛮人的耳目的,在宋军兵分三路的消息传出之后,蛮人也针对xing地作了布置,那就是在三条宋军必经的山道上设下埋伏。其中左路桂州大军本要经过的风难渡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两处则是中路军方向的鹰愁岩和右路军必经的黑松冈。 为了能一战将宋军彻底击溃,蛮人这次是动用了全部可用的兵力,在三处险要所在都布下了万许的兵力,这样虽然在总兵力上他们依旧处于劣势,可是却也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蛮人都对这一战充满了信心,他们坚信此战必能重创宋军。 但是结果却是,在他们与宋军照面之前,木杰里派出了人将其他两路人马都给叫了回来,这让已经在这两处地方等了好几日的蛮军上下很难接受。要知道在之前大败西州军后,蛮人的士气斗志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高点,他们深信以自己对地利的把握,以及出其不意的攻击,一定能让宋军在这三处地方吃上一个大亏的。 在见到木杰里后,众多的蛮族部落的首领就开始直言质问起了这个蛮族族王来,他们毕竟没有中原王朝那么多的规矩,虽然木杰里名义上是大家的共主,可实际上还是要顾及到大家的想法的。 “族王,你突然让咱们都把人马带回黑山崖,到底是为的什么啊?” “就是,以我看来咱们这边的宋军就要在这两天赶到了,正是给他们一个大教训的时候,现在却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下面的勇士们可对这个决定很不满意啊,如果族王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很难让大家心服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了对木杰里的质问。 待到差不多的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抱怨和不满之后,木杰里才说道:“我这么安排自然是为了我们大家考虑的,为的就是保存我们各族勇士的xing命。从你们的态度里,我就可以清晰地看出大家对宋军的轻蔑之意,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真以这样的态度去和宋人交战,吃亏的一定会是我们自己!” “族王这话是不是太过危言耸听了,我们可是和宋军交过手的,我们相信只要把握好时机,要全歼他们都不是难事,更不要提只是想重创他们了……”立刻就有人不肯接受地叫嚷了起来,同时也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这时,站在木杰里身旁的李别开口了:“各位莫要被之前的胜利蒙蔽了自己的心智,族王这么决定都是为了咱们大家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啊!大家或许不清楚吧,其实族王已经和宋军交过手了,还是夜袭……” “啊?族王原来已经和宋人交过手了?难道族王这一次失败了吗?” “难道族王是因为夜袭失败,所以才会不敢再让我们伏击宋军吗?” 大家或是用语言,或是在心里,开始对这次木杰里的突袭行动进行了猜测。直到大家再次安静下来后,李别才道:“有族王坐镇,而且我们又占着天时地利,这一战自然没有失败。这一战,我们至少斩杀了两三千的宋军,而自身的伤亡不过千人……” “既然是一场不小的胜利,那族王为何还要阻止我们伏击宋军呢?” “只因为我们只是占了一点小便宜,真要是继续打下去,吃亏的就是我们自己了。”木杰里知道不把话说透,大家是不可能接受自己的看法了,只得把事情都详细地说了出来:“开始时,我们的确因为夜袭的突然xing而占了不小的便宜,可是那些宋军的反应能力还是大出我们预料之外的。那几万宋军完全没有被咱们的突袭打乱阵脚,反而很快就组织起了防御力量,最后我们虽然杀了不少宋军,却根本无法将他们的防御彻底击溃。 “事后我细想了下,如果当时我没有当机立断,命大家趁着天亮之前退走的话,只怕等到宋军可以看清楚四周情况后,我们再想全身而退就很是困难了。 “从这一次战斗,我已经对宋军有了一个更全面的了解,西州军虽然是被我们轻易击溃了,可那一战有着太多的优势,而且他们也无法代表全体的宋军,所以要想真正挡住宋军,我们还是得依靠更好的地利!” 这一番话不全是木杰里的意思,更多的是李别想出来的。李别虽然无法在宋国立足,但自身的能力还是很大的,从一战里就瞧出了不少端倪,从而说服了族王,将人马给重新召了回来。 他很清楚,一旦真与宋军交战而失利的话,蛮人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就会重新泄掉,到那时再想阻挡宋军的清剿可就更难了。那索xing就先不让他们与宋军交手,然后再借着黑山崖这个更有利于蛮人发挥所长的险要所在,聚集一定的蛮军与宋军打一场攻防呢。 听族王自承不是宋军的对手,这让蛮族上下都有些将信将疑了,毕竟木杰里的勇悍和善战是他能坐上族王位置的关键所在,如果连他都不是宋军对手,那自己等的确不可能在宋军的手上讨到什么好处去了。 见大家已经有些接受这个说法后,李别又说道:“而我们现在所在的黑山崖可比前面几处险地要险得多了,而且还有利于我们发挥自己的长处。只要我们准备妥当,宋军就是再厉害,也难以攻下来。即便他们真能攻下我们重兵把守的黑山崖,后面还有三处天险,足以让宋军吃足苦头了。宋人有句老话叫作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意思是只要我们能挡住他们一段时间,等到他们的攻势缓下来,弱下来后,宋军就不再那么可怕了。到那时候,我们再反守为攻,便是击溃他们也不是做不到的,而且自身的伤亡也能减到最小。大家以为这么做比之前的冒险如何?” 众人中虽然对这种说法所知不多,有的更是对这种做法多有不满,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人都退回来了,的确就没有必要再争论了。所以各部的首领便纷纷接受了木杰里的安排,从各自的部下里挑选出一些身手了得的勇士,联合在一起驻守黑山崖。 至于其他的兵马则趁着宋军尚未赶到而退向了更后面,木杰里是不会把所有的筹码放在这一个险关上的,因为在黑山崖后,可还有插天门、神仙愁等几处要紧的所在可以用来抵挡宋军的侵入呢,他可是打算好了要与宋军打这一场持久战了。 此时,三路宋军正以更加缓慢的速度向前推进着,他们可不知道蛮人已经把防线彻底收缩到了黑山崖一线了,只当一路之上蛮人还会对自己发起突袭,所以更是小心,斥候更是散布在四周,随时注意着身边的一切风吹草动。 这样一来,宋军行军的速度可就慢了下来,本来只需要两日的路程,他们一共走了有五日之多。可是如此小心的戒备却并没有换来任何的收获,直到钻出这一大片的山林,其他两路人马都没有受到蛮人的任何袭扰。 而出了这一片山林之后,三路人马便能够重新汇聚在一处了,接下来他们面对的将是真正的蛮人的抵抗力量。虽然不知道蛮人会不会已经吓得退到了山林的更深处,但是宋军却依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中军处,王冲已经把左右两路的将领都招了过来,加上他自己麾下的将领,一共二十多人围在了地图之前。这张地图上所画的多半是位于宋境和宋蛮交界处的那些地形,比如前面所经过的三处险地,可是后面位于蛮人地界的险要所在,就画得很是粗糙了,大家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处所在而已。 叹了口气后,王冲才说道:“大家都应该明白,我们对蛮境的情况了解实在不多,虽然在这地图上标注出了,可对于那里的地形,以及其凶险,我们所知还是太少了。但是要想彻底击败蛮人,这些险地又是必须闯过去的,不知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众人也都心情忐忑,好半晌后才有人道:“大帅,我们已经兵进到此了,断没有后退的可能,您就下令吧,我们该怎么行事!” 王冲满意地点头:“虽然前路有多艰难我们也不得而知,可是只要我们全军一心,就一定能平定这些蛮人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本帅决定先派一队斥候兵前往查探,将这些险地做个了解之后再出兵也不迟!”说到这里,他便把目光落在了王俊卿的身上:“俊卿,这次就由你带着斥候先于前锋队伍去把那边的情况探个清楚吧。记住,一定要将那里的一切都探查明白,包括地形以及蛮人的防御兵力。” “是,属下这就带人前往!”王俊卿的目光落在了地图里的黑山崖上,他知道这是蛮境中能够阻挡宋军前进的最要紧的要紧所在之一。 第五十七章 宋蛮大战之探路 深夜,黑暗的树林子里,一行三十多人正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着,他们正是由王俊卿所率的宋军前往探查黑山崖蛮人情况的斥候队伍了。因为这一次的目的是查看黑山崖一带的蛮人布置情况,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一起前往,不过这三十多人却个个都是斥候军中最精锐的好手了,其中许惊鸿和他的两个兄弟熊庚和老狗也赫然在列。 因为现在他们已经离着黑山崖不过数十里地了,又不知道蛮人在那里布下了什么阵势,所以王俊卿不敢白天冒险赶路,而是改成了这个大半夜的让大家摸过去。这样至少能将被蛮人察觉的风险降低到最小,而且即便真出了什么差错,大家要走也容易一些。 如果就整体来论的话,夜战是宋军的弱项,但是现在这些从本就精锐的斥候营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员就夜战方面的能力就要远胜过蛮人了。他们不但个个都有一身过硬的武艺,而且对周围的环境也能很快适应,只要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即便是遇到蛮人的大举围杀,也是能够从容退却的。这就是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所在了,王俊卿带着这些人摸到黑山崖来,可是经过周密的考量的。 虽然是在一片黑暗之中,脚下还不时有树根杂草等杂物的羁绊,又要时刻小心着周围的情况,但是这三十多人的行动依然迅速,不过两个时辰而已,已经走过了将近二十多里路程,离着黑山崖不过十里,隐约可以看到那高耸的险关了。 看到矗立在不远处的那座山崖,众人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大家都从心里叹了一声:“还真是一处险要的所在啊!” 这黑山崖高有六七十丈,在西南这个多山的所在倒也不怎么突出。但是它所处的位置却实在太好了,正好堵住了继续前往蛮境的道路,如果你要想绕此而过的话,至少得要走上差不多七八天的冤枉路了。这是因为黑山崖并不是一座孤立的山峰,而是一条连绵了有数里的山群,其中那座最高的便是黑山崖的主崖了。兵贵神速,要是真这样绕道而行的话,对兵士们的损耗是巨大的,而对粮草的消耗则更是严重,所以这绕道之法只有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这还不算最让大家感到心惊的,最让人咂舌的,是那黑山崖的陡峭,那山崖几乎和地面是呈九十度角存在的,要想从地面往上攀登,只有沿着那条不知开凿于哪个时代的小石径蜿蜒而上才行。而这小石径又很是狭窄,只能让一个人正常通过,如果上了两人,就得侧着身子硬挤了。如此一来,就让山上的守军可以从容对攻山的敌人发起攻击了。 当然,这小石径的情况在黑暗中是瞧不出来的,但是王俊卿他们只是靠猜的就能想到了。如此天险之地,的确是让人头疼啊。若宋军想要强攻此山的话,只怕就是将十万大军都投进去,只要山崖上有数千蛮人有着充足的后勤保障和气力,就能够一直顶住了。 看着这远远的黑山崖,不少斥候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他们可是在面对数倍敌人时都不会害怕的勇士啊,可是在看到大自然的险要时,还是心生忌惮了。 随在王俊卿身旁的许惊鸿也感受到了这一点绝望的气氛,便看向对方道:“都统,我们是不是可以选择绕过这黑山崖从两旁过去呢?这样此天险就无用处了。” “这个前人试过,但却是失败了。”王俊卿叹了口气道:“蛮人在西南立足已经上千年了,前朝大吴也曾因为一些利害关系而曾对他们用过兵。当初也有大吴的十万雄兵征伐过此地,结果却是铩羽而归,据说他们就是折在黑山崖这里的。 “当初,吴军先是对此处进行了强攻,但结果却是在折损了五千人马后依然无法寸进。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暂且放弃了攻打黑山崖,转而绕道,转入蛮地的更深处。但是因为这黑山崖是西进的必经要地,再加上山上还有数千蛮军,结果就给吴军带来了灭顶之灾。” “都统是指粮道吧?”许惊鸿立刻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不错,大军向前而去,便是把自己的后路让给了山崖上的蛮人,结果后续的粮草就运不进去了。而更让吴军想不到的是,在他们强攻后面的蛮族险地神仙愁而兵力疲敝的时候,那本来死守黑山崖的敌人就从后面杀了出来。其结果就是那十万大军全部葬送在了那里,最后只有不到百人从蛮境生还,吴国也由是不敢再轻言南征了。 “而且,因为南征的队伍都折在了这两处险地,所以直到现在我们中原中人依然无法真正了解蛮地究竟有多少难关,那神仙愁又是怎样一个难以逾越的险要所在。这也是咱们这些人冒险来到这里的重要使命了。”王俊卿说着把目光扫过身边的所有人:“大家可有信心随我创下这前人不曾做成的事情,使自己在青史上也留下一笔吗?” 众军士的眼里已经开始闪现出了激动之色,本来所存在的畏惧慢慢地消散了,不少人低声应道:“我们愿意追随都统去开辟这条前人走不通的道路!” 王俊卿满意地笑了:“好,那就让咱们继续上路吧!我就不信区区一座小山包就能挡住我们大宋男儿前进的步伐了,而且我们还是十万军中最精锐的精锐!”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当他们继续前摸,真个来到黑山崖下,抬头看着这个陡峭的山崖时,大家还是没了主意。虽然天黑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但大家还是可以想得到的,一旦战斗打响,那上面必然会有众多的蛮人拿着石块木干高踞等待,无论多英勇的战士都不可能从这些密集的攻击里杀上去的。 到那个时候,山崖上下可就要倒满战死宋军的尸体了,想到这一层,便是王俊卿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了。似乎刚才的豪言壮语只是一个笑话般的物力。 唯一能让大家感到安慰的是在崖下并没有蛮人布置的人马,这样他们就能留在此地继续观察情况,然后再想想有什么克敌的办法了。不过直到天色放亮之后,大家却依然没有半点的头绪,为了不被山崖上的蛮人发现,他们只得暂且退回到了林子里,静等黑夜再来。 因为心里对此毫无头绪,所以大家便是在林子里休整时也都是愁眉苦脸的。王烈海很不服气地道:“这黑山崖虽然险要,但终究是要靠人来守的。如果上面的蛮人战力平平的话,或许我们要取下它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王俊卿苦笑地摇头道:“你道蛮人都是傻子吗?如此险要的所在,他们只需要派上三五千人马,准备下充足的石木等投掷利器,就足以阻挡十万敌人了,他们会疏忽吗?” 王烈海顿时就没了声响,而其他人心里就更是沉重了。这时候,许惊鸿却道:“这倒说不定就是一个破绽呢。蛮人兵力本就不足,他们也不可能真个如我们般懂得其中的轻重,会不会只留下少量人马守在山崖之上,从而给我们一个机会呢?” “你是说他们会只留一两千人守着山崖?这应该也是没有可能的,毕竟蛮人曾与吴国也交过锋,他们应该知道守住黑山崖需要多少人马的。”王俊卿却摇头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一试的。大帅不是给了我们另一个任务,要咱们探明白守黑山崖的蛮人兵力吗?我们何不就去查探一番呢?”许惊鸿却不想让这个最后的可能溜走,便继续坚持地说道。 “这倒的确是个办法!”王烈海也忍不住点头道:“只是咱们该怎么去查探呢?现在我们倒是可以从山崖下看清楚上面的状况,可是却容易被蛮人发现。而若是晚上,那上面黑漆漆的,可就什么都瞧不明白了。” “远观是不可能真正掌握那里的情况的,我们索xing就上去一看究竟吧。”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毛顺也参与进了讨论来:“我仔细瞧过这黑山崖,虽然正面很是陡峭,但是看这山势其背后应该会好上一些,说不定咱们可以试着从那里攀上山去看个究竟。” “从后山上去?”许惊鸿的心里一亮:“这倒是个攻下它来的好主意啊!” 这话也提醒了王俊卿,他也一点头道:“不错,既然正面的强攻不成,那就该从后面和侧面想想法子了。不过侧面实在是太远了,我们纵然能上去,也无法威胁到主崖的敌人,可若是能从山后上去,那情况可就截然不同了!” “是啊,不过一切还是得等到咱们去崖后看了之后才能作个定论,若是崖后的情况与前面一般无二的话,只怕这黑山崖就真的取不下来了。”王烈海又道。 毛顺却很有信心地道:“我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任何的山都不可能前后一般险峻和陡峭,既然黑山崖前面如此陡峭,它的后面必然有能上去的办法!”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只有尝试着去黑山崖之后,希望能有所得了。好在他们不过三十多人,大可不必绕着太大的圈子从山的两边转到后面去,而只需要从几乎没有路的杂树林子里穿过去便可,倒是可以为大家节省许多的时间。不过这几乎没有路的林子里又埋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就不是他们能够知道的了。 好在这些斥候个个都本事过人,胆量也不小,虽然有些困难却也没有吓住他们。在决定之后,他们就立刻动身往黑山崖的后面而去,他们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是不多了,或许三四日后,宋军大部队就将到达,到时若他们无法给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想要攻破黑山崖可就要累使无数兄弟们战死沙场了。 幸好林子里茂密的树木起到了很好的隐蔽效果,所以许惊鸿他们得以在白天就开始动身往黑山崖后赶去。也幸好他们是在白天赶的路,所以一路之上出现的一些蛇虫鼠蚁的攻击都被他们提早发现并且解决了,这才没有因此而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在一人多高的杂草丛中,三十多人经过了两天一夜的行进,终于在第三日的晚上来到了黑山崖的背后,此时大家全身都已经被不知名的植物划得班驳不堪了,也好在他们个个都是强壮如牛的精锐之士,否则早就倒在半道之上了。 看着即将彻底黑下来的天空,王俊卿下令大家就地休息,待到天黑之后再靠上去看个究竟。众人这才一屁股坐倒在林子的边缘,呼哧喘起了粗气来,这两天的辛苦比之前和敌人大战几场都要折磨人哪。 不过在看到那黑山崖的后山时,大家还是觉得自己的这次辛苦是值得的。虽然这后山看着也很是陡峭,但好歹已经有了攀爬的可能,尤其是这些惯于走高蹿低的斥候营的好手,这点困难还是他们可以克服的。 众人都分散了坐在那里,有的小憩,有的则用起了饭了。那饭也是极简单的,是一些已经发干的面饼子,里面夹着一些更干的肉而已。不过这种食物却能很好地为战士们补充能量,从而使他们迅速从疲乏里走出来。虽然这里的环境很不好,还有阵阵的腐臭传到鼻端,但这却并不影响许惊鸿大口地吃着饼子,以期能赶紧恢复身体机能,为等下的行动攒足气力。 突然,正在咬着手中面饼子的许惊鸿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了胸口的一阵阵烦闷,而当他看向身边那些兄弟时就更是吃惊了。不少人已经软倒在了地上,有几个更是口中直吐白沫,这才一刻工夫,他们怎么就全这样了呢? “都统……”许惊鸿把眼看向王俊卿时,也发现他浑身脱力地倒在地上,满眼的惊惧,显然连他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蛮人在这里布下了什么毒物,我们都中了毒了?”许惊鸿的心立刻就开始沉了下去,若真是如此,自己等可就要全部死在这里了。 这时,离着许惊鸿不远处的毛顺猛地挣扎了起来,他的嘴里含着几片绿色的叶子,在用力将之咀嚼吞下后,才让他振作了一点:“这是瘴气,蛮地因为树木众多,各样毒气混合之后就形成了这种瘴气,而这里因为有山崖挡住了气流,使得瘴气积聚,所以尤其厉害……” 听了这话,许惊鸿才猛地想到了刚才自己所闻到的那种腐臭之味,显然那就是瘴气了,只恨自己之前不曾在意,现在却中毒已深,怕是难以自救了。但很快地,许惊鸿又振作了起来,只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象其他人般完全动弹不得,随即他就猜到这是自己所修习的那身功法在起作用了。 不过这个时候却不是庆幸之时,他急忙开口道:“毛顺,怎么办?”他看得出来,毛顺是这些兄弟中唯一能自救的人了。 “必须立刻让大家服下这种草叶,才能压制住瘴气的毒xing!”毛顺在将那草叶吃下后,显然恢复了些气力,慢慢地道。不过他的身体依然软弱无力,显然力气并没有因为草叶对毒xing的压制而迅速恢复。 许惊鸿看了一眼那些在他嘴角边残留的草叶后,便立刻在身边的草地上找到了那些一样的植物,然后迅速伸手采过了一些放在了嘴里。苦涩微酸的味道立刻就充满了整个口腔,但是同时刚才那胸闷欲呕的感觉也淡了许多,许惊鸿这下就更是放心了。 他立刻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把身前可以采到的那些草叶都采了下来,将它们一一放进了兄弟们的口中。这些兵士此时已经陷入到了生死的边缘了,但是求生的意志还是让他们保持了心中的一丝清明,所以在许惊鸿喂他们吃这草叶时,他们还是立刻将之嚼烂了咽了下去。 这草叶的效果是明显的,半个时辰后,大家的情况就好了许多了,不过每个人都浑身脱力就象刚生完一场大病一般。而大家看向许惊鸿这个救命恩人的眼神则更多了几分的敬佩,想不到这个少年在那时候居然能比大家更坚强。 毛顺恢复得也不慢,他有了些气力后才道:“这瘴气一到了半夜就更厉害了,咱们必须把这种草叶含在嘴里,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瘴气所侵。” 大家一一照做,而后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王俊卿的身上,等着他下达命令。因为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照他们之前的计划,是该翻上去查个究竟了。 但是王俊卿却也知道现在大家是不可能再有力气上如此陡峭的山崖了,便道:“大家就休息一天吧,只有养足了精神,我们才能完成使命!” 这时,许惊鸿突然发话道:“都统,这样一来可就又要耽误一天了,对大军攻山可很是不利啊。” “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就由我一个人上去探个究竟吧!反正也只是看看山上蛮人的兵力和布置而已,人多了也没什么用处,反倒是我一个更加方便。”许惊鸿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成吗?”大家顿时都有些担心地看向了这个少年,他刚才可是和大家一起中了毒的,怎么一会工夫就提出自己一人上去呢,难道他身体已经恢复了吗? “我可以的,现在气力已经恢复了!”许惊鸿挥动了下拳头道:“而且我们也浪费不起太多时间了,必须试一试。” 在一阵沉吟之后,王俊卿终于点下了头来:“好,那一切就都交给你了。不过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是,卑职记下了!”许惊鸿冲众人略一点头后,便弯着腰向着黑山崖的后崖冲了过去…… @@@@ 好几年没有求了,今天求下收藏和红票和点击哪,同志们捧个场哪!!!!!! 第五十八章 开路 许惊鸿疾步向前,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来到了山崖的底下,而后抬起头来仔细观察起了这即将被自己攀登的高崖起来。虽然现在天色漆黑一片,几乎没什么光亮,但是因为修习了数年的内功心法之故,许惊鸿的双眼已经能在黑暗中如白天一般视物了,所以也就能清晰地看到上面数丈开外的那些细小的凸起和凹陷处。 半晌之后,许惊鸿便在深吸一口气的同时,身体一跃而上,开始了这攀登的征程。虽然他不可能看清这六七十丈高的山崖的全貌,但是只从底下这几丈的情况来看,他已经可以断定这山崖并不是险不可攀的,只要自己尽施所长,这六七十丈的高度根本难不住自己。 要知道在前世于警校学习的时候,为了锻炼学员们的体能和身体的协调xing,学校里是有开攀岩这门课程的。虽然那时候所攀登的室内外的岩壁都是人工所造,有许多的可利用的支点,而且高度也比不了这黑山崖,但是却已经足够让许惊鸿掌握攀岩的技巧了。何况现在的他比起那时的自己气力更足,还有一口精纯的内力,想必这点困难就不在话下了。 有了如此底气,再加上之前已经计算好了最初那几丈的落脚点,许惊鸿上去的速度极快,就如一只大壁虎般,几下就已经攀升到了数丈高处。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兄弟们眼里,让大家又是一阵赞叹:“这小子还真是有一套啊,就连这么陡峭的山壁在他眼里都如平地一般了,还有什么是可以难住他的呢?”这是王烈海的声音,只是因为口中含着一片草叶而显得有些的含糊而已。 “咱们队正的本事岂是寻常人能比的?只是区区一座黑山崖而已,怎么可能难得住他呢?”这却是熊庚的声音了,相处了这么久,他对许惊鸿的景仰已经到了新的高度。 只有几个曾经攀山越岭多次的斥候没有他们那么好的兴致,而是有些揪心地看着许惊鸿不断上升的身体,在心里为他祈祷着。作为曾经经历过相同困难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清楚攀登如此高山的难点所在了,这前几丈因为可以有充分准备往往是最容易的,可一旦身处高处后,那情况就会截然不同了。 果然在到了十来丈的高处之后,许惊鸿的动作便慢了下来,再又上了两丈许后,他更是突然停顿了,这让下面的兄弟们心里又是一紧,只当他是气力有些用得狠了。其实气力方面许惊鸿倒是没有任何问题,他停下来是为了能够确认一条更安全,更易行的道路而已。因为他很清楚,只是自己一个人能上山并没有什么用处,现在关键的还是为以后的人能从此上山崖开辟出一条通道来,所以必须寻找最有利攀登的道路才是。 在仔细打量之后,许惊鸿心里已经又有了一条便捷的道路,便再次向上攀升而去。如此上一段路后停顿片刻,几次之后,许惊鸿已经完全融入到了黑暗的山崖之上,下面的人已经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而在上到五十丈左右,眼看着就要接近崖顶之时,许惊鸿却发现有个难题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因为在高处,受到风的力量也大的缘故,这里的山崖变得很是平整了,几乎就没有可供借力而上的凹凸之处,只有一些山壁间的缝隙可以让手指抠进去,从而拉动整个身体上去。虽然这一点难不倒许惊鸿,但他却不认为其他的人也能如自己般在耗了大量体力攀上如此高处后还有余力以手指拉动身体向上攀爬。 这种徒手攀岩的本事,便是后世的那些以攀登为毕身追求的极限运动员都未必能有几人可以办到,而且他们还有很科学的保险绳等保险措施的保护。而现在的宋军兵卒们,可是要真的用徒手来征服这座山崖啊,比起那些极限运动员来说又难了几分。 “不成,我不能让他们冒这个险,一旦有人失足跌下,很有可能引来上面的蛮人的注意力,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吊在山壁之上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想到这里,许惊鸿已经拔出了佩在腰间的一柄短刀,就要往山壁上凿去。 为了保证能最节省气力地上山,许惊鸿将原来的那把长刀交给了他人保管,轻身上前。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佩带了一柄短刀,这把刀也很是锋利,倒是可以在山壁上凿出洞来,以供人借力的。但是当刀身接触到山壁之后,许惊鸿却又突然停下了手上了动作,他猛地想起,这要是自己弄出太大声响,上面有蛮人的警戒的话可就会打草惊蛇了。只有先上去确保安全之后,下来时再为后来者开凿道路了。 想通这些之后,许惊鸿便开始继续往上而去,他借助的当然就是那些不过一两根手指粗细的山体缝隙了。此时在许惊鸿体内的玄门心法已经完全被动用了起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是恰当,既不重也不轻,身体就如猿猴般的矫捷,二十来丈的高度转瞬就被他轻松地攀了上去,很快来到了崖顶处。 来到崖顶的边缘处,许惊鸿将身体紧紧地贴在了山壁之上,因为他可不敢保证这个时候会不会有蛮人突然出现在山崖边,要是惊动了上面的敌人,自己可就难以脱身了。在静静地呆在那里,仔细听了半晌也没有发现上面有人后,许惊鸿才慢慢地探起了身子,从崖边露了出来。 扫过整片后崖,许惊鸿的心里暗喜,这里并没有任何蛮人的存在,显然蛮人也没有想到会有敌人从这里上来了。如此一来,等到宋军真从此地上来的时候,想必蛮人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的,只要他们没有防备,宋军从后奇袭的计划便有很大可能成功了。 轻轻地翻身上了崖顶,许惊鸿便伏低了身子悄然向前行去。他既然上来了,总要对上面蛮人的情况有个掌握了,无论是他们的兵力也好,其他方面的布置也好,都要记在心上,为即将到来的袭击做好充分的准备。 后崖上来两丈之外是一块高大的岩石,足有一丈七八尺的模样,正好挡住了前后的视线。许惊鸿就是贴着这块岩石一点点向前,同时仔细观察这黑山崖的情况的。 这山崖的顶部不过两里方圆,倒还算平坦,在黑暗之中倒卧着近千的蛮人,鼾声响成了一片,显然蛮人是全没有防备的。这是因为在他们看来宋军还没有到来,自然不用小心了,而且下面的要道之上一直都有人看守着,更不可能有人能摸得上来了。至于后崖,他们也不怎么相信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上来,那可是几十丈高的山崖啊,而且底下的瘴气也不是说笑的,能上来的都算是个半仙了。所以他们可以安稳地在山顶休息,完全不派半个守夜的。 许惊鸿强忍着动手的欲望,仔细观察着这边山顶蛮人的分布,以及他们已经摆放在山边的那些巨石巨木。看着那几乎堆得比这块岩石还高的石木,许惊鸿心里也有些发慌,看来蛮人的准备还是相当充分的,如果强攻的话,不知道会死多少宋军了。 而在这山崖延伸出去的空中,则有用手臂粗细的铁链铸成的通道,显然那是通往左右两边山崖的通道了。而在那两边的山崖之上,也一定有着差不多数量的蛮人,那么在这黑山崖一线,蛮人应该是布置下了近三千人的防御兵力的。 另外,两座简陋的帐篷也是许惊鸿关注的对象,他可以猜出来,这两座在这山顶可算是高级住宅的帐篷应该就是山崖上这支蛮人队伍的首领的住处,如果自己一旦出手杀了这帐中的人,想必是可以使山上的蛮人短暂慌乱的,那样就可以为下面的宋军减轻压力了。 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整合成可以利用的信息之后,许惊鸿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回去。等待着他的将是比上来更加困难的下山了,而且他还要为不久后的突袭做好准备,所以在下山的同时还得在山壁上凿下不少的凹洞。好在许惊鸿现在可以肯定上面的蛮人是不可能被这点动静惊动的,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做事了。 在从崖顶滑下之后,许惊鸿就开始动了起来,左手扣住了山崖的顶部,右手已经挥起了手中的短刃用力凿了下去。好在那山壁在经过无数年的风吹日晒雨打之后已经脆化了,所以许惊鸿要在上面凿出洞来倒也不算吃力,几下之后就有一个洞出现了。 随后许惊鸿便以此洞为身体的支撑,向下滑去,继续在下面凿起了另一个洞来。很快地,他就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在山壁之上凿下了数十个凹洞,下到了六十多丈的高度处。 在稍作休息,使身体有所恢复之后,许惊鸿继续凿起了洞来,此时天色已经微露鱼肚白了,许惊鸿手上的动作更快,他必须在天色大亮之前下回到地面去。但是就因为下手太快太急了些,又或许是山壁本就不甚牢固,在凿下新的一个凹洞的时候,那山壁上一大片的岩石就都直落了下去,带得许惊鸿本来就不甚稳当的身体也是一个趔趄,向下滑去。 此时天已经微亮,在树林子里的斥候们已能看清楚山崖上所发生的一切了。当他们看到许惊鸿突然失足,直往下落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得面色大变,有人甚至张口叫出了声来。就是遇到过许多困难和艰险的王俊卿也是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冷汗更是湿透了全身。 除了因为许惊鸿的生死之外,更让王俊卿揪心的是如此一来蛮人就会察觉到大家的存在了,只怕自己和这些兄弟再想全身而退就太困难了。而更坏的则是如此一来,宋军的图谋也会被蛮人猜到,从而只有强攻黑山崖这一条路了。他毕竟是一个将领,有时候考虑问题比一般军士更加的深入和多面,却也不能怪他没有全心为许惊鸿着想。 不过无论是全心牵挂着许惊鸿的诸如老狗他们这样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担心许惊鸿的,他们此时都已经鞭长莫及,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许惊鸿从山崖上摔下,谁叫他们此时还在林子里,距离山崖底部都尚有数十丈的距离呢? 下面的众人都已经绝望了,但有一个人却并没有放弃,这个人便是许惊鸿自己了。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即便在骤然失足下跌的时候依然在做着尝试,尝试着稳住身子,从而自救。他极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使自身不至于被离心力抛离崖壁,因为只有如此,他才有生还的机会,不然从几十丈的高处摔下,那就彻底只有死路一条了。 此时,道门的功法再次救到了许惊鸿,因为他没有慌了心神,所以这功法自动地开始在体内急速转了起来,从而使得他下跌的速度变得比一般人要缓慢许多。而就因为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身体,照着自己的意愿而行,就在下跌了近三十丈后,许惊鸿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他的身体再次贴近到了山崖跟前。 没有任何的犹豫,许惊鸿右手所握的那柄短刃就全力刺了过去。那本来用来为后来者开辟道路的短刀此时成了许惊鸿的救命稻草,因为他的全力施为而齐根没入了山崖的石壁之中,如此一来就让许惊鸿的身子在崖壁之上停顿住了。 但是许惊鸿是从几十丈的高处掉下来的,那下落的力量却是极大的,又岂是这么一柄短刀就能顶得住的?在使许惊鸿的身子一停之后,那把刀就喀地一声断成了两截,从而使得许惊鸿原来已经稳住的身子再次一偏就要继续下落。 但此时的许惊鸿却早已经有了准备了,他也知道这把刀是不可能完全制止自己下跌的力量的,所以在刺出那一刀后,已经找到了另一个自救的办法,在刀断的同时,他的左手已经飞快地探出,一把抓住了身侧的那些不知在崖壁上生长了多久的树藤。 在山崖的最上面处,有一些杂草和树藤生长着,在其下面二十丈也有一些,可在山崖的中段因为风大或是其他的一些缘故,却并没有这些坚强的植物。许惊鸿下落的地方正是没有树藤可供其抓住的所在,可在下跌到这个高度之后,却已经有一些藤蔓了,这也是在许惊鸿的设计之中的,也因此让他挽救回了自己的xing命。 不过那些藤蔓也并没有许惊鸿所想的那样坚强,在骤然受到这数千斤力量的拉扯之后,也纷纷断裂了开来。不过此时许惊鸿已经完全稳下了自己的身体,在藤蔓断裂的瞬间,他已经用右手向身侧一处石缝扣去,从而再次稳住了就要下落的身体。而随着他身子的稳住,那一大蓬的树藤也断裂往下落去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直到许惊鸿彻底稳住之后,那一大片剥落的崖石才轰然落地,发出了震天的巨响,然后是树藤也在其后落到了山崖之下。 山崖下的众人则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已经重新站稳了身形的许惊鸿,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临危自救,从死门关里逃了出来。所有人都露出了崇敬之色,军人最敬重的就是有本事,有担当的人了,许惊鸿救了大家,又孤身犯险,这已经显出了他的担当,而在山崖上的表现更体现了他的本事和坚定的意志,这让大家不敢再把他当作和自己一样的斥候兵士来看待了。便是王俊卿,此时看许惊鸿的目光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找到一个理想的斥候首领了! 就在山崖下的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山崖上的蛮人也终于被那巨响所惊动,不少人已经聚集到了崖顶向下看来。不过此时毕竟才是黎明时分,天并不很亮,所以他们并没有看到崖下林子里所伏的那些斥候。而许惊鸿则因为身子正紧紧地贴在崖壁之上,因为角度的原因他们也看不到自己的正下方还有着这么个人,所以他们便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许是山崖上的石头受风之力跌落才造成如此大的动静的吧?”这些蛮人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们无论怎样都不会相信有人能从后面攀爬上来,而且在搞出如此大的动静后依然能安然生存的。如果许惊鸿适才真个跌下摔死在山崖下的话,或许他们就会因为看到他的尸体而知道有宋军出现在身后了。可惜现在这个假设是不可能成立的。 待到山上的蛮人都缩回去后,许惊鸿才重新往下攀去,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左右双手都已经虎口皆裂,血流不止了。刚才的自救使他用尽了全力去拉扯,双手虎口被扯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毕竟不是铁人。好在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许惊鸿只是撕下两块衣角包住了双手之后,就继续向下攀去。 虽然有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攀岩尤其如此,可是对许惊鸿来说这种到处都是支撑点的所在根本没有任何的难度。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已经从山崖上回到了地面,然后一闪身回到了树林之中。 众人皆心有余悸地围了上来,熊庚两人更是满脸的后怕,对此许惊鸿却只是一笑:“我没什么事,只是手上受了点小伤而已。虽然蛮人没有发现什么,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待到和大帅有了计议之后,再带人重来此地也不迟。” 王俊卿点头称善,便下令从原路退回去了。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们还是做了一点准备工作,那就是将这树林子里那些可以用来辟瘴气之毒的草叶给摘了下来带走了。这瘴气留给大家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他们可不想下次又要有人因为中毒而无法行动! 第五十九章 险恶用心 当斥候们查探黑山崖事成,原路而回的时候,大宋军队已经开到了距离黑山崖不到三十里处驻扎了下来。而在经过一夜的休整之后,不少将领就纷纷来到了王冲的帅帐之中,向他请战了,其中以之前吃了败仗的项苍和叶浩求战最是心切。 “大帅,兄弟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现在蛮人就在眼前,您就下令攻打黑山崖吧!我西州军上下愿意做这个攻山的先锋!”项苍见了王冲后直接道。 那边叶浩和其他一些将领也纷纷附和:“大帅您就赶紧下令吧,兵贵神速哪!” 王冲却摇头:“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在斥候营的人没有回来之前,我是不会答应你们的请求的!这黑山崖当初能阻挡前吴大军数月之久,你们以为他们就如此不堪一击,能被咱们迅速攻克吗?” 众将顿时没了话说,王冲的威信毕竟是摆在那里的,难道他们还敢强行出兵吗?只得讪讪地退了出去。但是这些人并没有因此就打消了出兵争功的念头,他们在回营之后便开始动员起了部下将士来了。 其中以西州军最是容易鼓动,因为上次的失败,使得他们一直在军中抬不起头来,亟需一场胜利来洗刷这耻辱。虽然有前番受挫,但是宋军对自身的自信却还是存在的,他们并不以为真要正面较量的话自己会不是蛮人的对手,之前的失败不过是中了对方的计策而已。现在到了黑山崖前,他们自然是个个都急着一战了。 见到自家主将回来,大家就呼啦一下围了上来,焦急地问道:“都督,大帅可是答允咱们做此战的先锋了吗?” 项苍一声长叹:“大帅压根就不打算立刻对蛮人用兵哪,他说要等斥候营的人回来再根据山上蛮人的情况用兵,所以我们请战没成。” “什么?”众将士顿时就鼓噪了起来:“兵贵神速,我们既然已经来到了黑山崖前,就应该立刻对其用兵,将之攻下来才是,怎能如此迁延呢?居然还要等什么斥候回来,这都已经有五六日了,连中军都赶到了,他们竟还不曾归来,只怕他们是出了什么差错,连能否归来都说不定了。如果斥候营的人不回来了,难道咱们就这样一直等吗?” “就是,而且即便他们真的带了重要的消息回来,一旦真取下了黑山崖,这功劳还是以斥候营的最大,那我们西州军还靠什么来洗刷以前的耻辱?” “大帅这么做分明是偏心了,只想着自己的嫡系能够立功,却把我们这些西南的其他卫军置于何地?不成,我们决不能答应他的这个决定!” 众将的反应早就在项苍的预料之中,他太清楚自己的这些下属了,他们都是直爽的汉子,一旦遇到问题,是肯定不可能藏在心里的。现在已经把他们的火头点了起来,项苍知道只需要自己再给个暗示了:“大帅做此决定或许只是一时的糊涂,只要咱们能将其中的利害详细说出来,想必大帅还是会醒悟的……” “对,咱们去求见大帅,一定要将这次攻打黑山崖的任务给抢到手!”说话间,众将便簇拥着往外走去,身为都督的项苍本可以加以阻拦,但最终他却只是象征xing地伸了下手,然后便放任那些将领们出帐去了。看着大家群情汹汹的模样,项苍嘴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知道一旦众将集体请战,为了照顾他们的想法,即便王冲再想坚持,也不敢太过的。因为如果他强自弹压的话,军中的关系可就会出现裂痕了,对大军西征可是极其不利的。 另一面的叶浩也想来这一招,在他的鼓动之下,众将似乎也有要一战的冲动了。就在这个时候,孙再元突然疾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一封信递到了他的手上,而后小声地加了一句:“都督,有京城来的急信,是叶家家主叶名扬给您的密信。” “嗯?”听到是叶家的书信,使得叶浩的面上顿时露出了喜色来,因为他一直都在担心叶家对自己的态度。身为世家旁系的叶浩,是最能感受到家族对自己成败的影响的,当初他从一个中级军官而步入高级将官的行列,靠的就是叶家的栽培和帮助,这才让他能于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做上了云州都督这样的高位。 但是,自从矿场一事之后,情况就发生了颠倒了,叶家虽然保住了他的xing命,可是之后对其却是不闻不问了。这种态度,是一直让叶浩倍感压力的源头所在,如果没了叶家的助力,自己只怕就真的难以再有寸进了。 可是现在,叶家突然派人给自己送来了信件,这让叶浩感觉到叶家还是在乎自己的,至少他们还是需要自己这个在军中的族人做事的。那也就是说自己尚有立功的机会,使叶家重新接受自己!正因为他一直想着让叶家重新接受自己,叶浩才会暂且放下对许惊鸿的仇恨,才会想着在这次西征中有所作为,从而立功受赏。 叶浩急忙将信抢到了手上,在看过火漆完好后,就立刻撕开了信封仔细地看了起来。看了一半之后,叶浩的脸上就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在看完整封信后,他更是有了一阵的沉默,最后才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来。 众将都还在等着叶浩表态呢,见其突然拿着封信看了起来,随即又半晌不言语,大家都有些急了:“都督,您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去找大帅理论一番哪?”虽然事实上叶浩已经成了都统,但是云州军中不少将领都还是习惯称其为都督的,而因为他本来的身份,这次西征,王冲也是将云州军的指挥大权都交给了他,这就更让其麾下将领继续称其旧称了。 叶浩在闭目凝思了好一阵后,方才道:“不,我以为咱们还是应该遵照大帅的意思来办!毕竟他才是三军统帅,对整个战局把握的也比我们要深得多,我们切不可因为一时的意气而坏了大局!你们都退下吧,记得收束兵马,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啊?”叶浩突然的转变让那些将领都是一阵吃惊,刚才他可是一直在暗示自己等应该去帅帐请战哪,怎么一转眼间态度就全变了呢?就是一直对其有所不满的沈正也露出了惊讶之色,本来他还指望在此事上坑叶浩一把呢,却没成想转眼间他就变了想法了。 “这是我的将令!怎么,你们敢违抗军令吗?”见众人迟疑不动,叶浩也有些恼了,当初自己为都督时,那可真是令行禁止啊,现在可好,一旦说出了大家不喜欢听的,这些人也敢不听了。这个认识,也让叶浩更急于夺回失去的一切了。 “末将不敢!”众人急忙说道,而后在拱手后退出了帐去。沈正很是疑惑地看着叶浩,不知他所接到的是一封什么样的密信,能让他突然做出了改变。 在众将都出去之后,孙再元才小心地问道:“大帅,您突然转变想法,可是与这封信有关吗?”其实这是明摆着的了,他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为了打开话题而已,如果叶浩不想让他知道得更多,就不会接这个话头了。 但是叶浩此时身边可以信任的也就只有这个幕僚了,便没有瞒着对方的意思:“不错,的确是与这封叶家的来信有关!你知道此信中所写是什么吗?”说着也不待对方猜测,便用艰涩的语调说出了答案:“他们要我想尽办法来使王冲此次西征失利!” “什么?”孙再元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随即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捂住了嘴,在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后,他才用颤抖的声音道:“都督,您是不是意会错了,叶家可是我大宋朝廷的重臣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呢?” “这个我却不得而知了,许是因为某些争斗吧。朝廷里的争斗,无所不用其极,谁也不会猜到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的。不过叶家这次已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并且还答应我一旦事成就能运作我重新拿回都督之位,甚至可在几年后让我取代王冲,你说我能够拒绝吗?” “这个……”孙再元的面色变得一阵惨白,却是吓的,因为他知道一旦事情败露的话,将会给西南军中,甚至是整个大宋带来多么大的震荡!但是最后的一点良知却让他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朝中的争斗居然要拿这十万大军的胜负生死来做筹码,这也太冷血了吧?而叶浩之所以突然不准麾下将领去请战,恐怕也是为了保存自己的班底吧。想到这里,孙再元再次打了个寒噤,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朝争的恐怖。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你且帮我斟酌一下该怎么做才能使这次战事失利。”叶浩说着将手中的信件凑到了烛火前烧了,这可是关系着许多人生死的书信,自然不能轻易对待了。 “其实便是没有咱们的插手,宋军想要取胜也很是困难!就光是眼前的黑山崖,就足以让我军吃尽苦头了!”孙再元在沉默了一阵后,慢慢地说道。其实这点认识他早就有了,只因为叶浩立功心切,听不得逆耳之言,他才没有说罢了。 “当初前吴十万大军强攻数月都没能攻下此山,我想我大宋军队的结果也是一般。若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很可能因为受挫在这黑山崖前,最终退回去吧……”孙再元又给出了更详细的判断:“而且即便我们真能攻下此地,只怕后面的难关也是过不去的。” “好,如果事情真能这样发展,我倒也省了一番心思了!”叶浩闻言也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心里却觉得怪怪的,刚才之前,自己还想着怎么取胜,怎么立功呢,可转眼之间就开始计划着怎么使宋军失败了,真是世事无常哪! 不过,失去了叶浩的掺和并不代表王冲就能高枕无忧,他的决定还是遭到了许多将领的反对。为将者都是想立功呢,现在功劳就在眼前,试问他们如何能忍得住呢?大家在回去后一琢磨,总觉得不应该等斥候回来再言战事,所以在这一天的中午,大家便再次来到了帅帐向王冲请战,而且这次的人数更多,态度更坚定。 如此不断有人给王冲加压,便是他定西的部下也纷纷前来请战了,这让王冲顿时有些难以招架了。在经过一夜不得安宁之后,王冲不得不暂时答应了他们的请战,不过只准项苍为先锋出兵试探,若是黑山崖的防御不严,再大举进攻也不迟。不过王冲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松口,却使得许多的西州军倒在了这黑山崖下…… 正在前线殚精竭虑地想着该怎么取胜的王冲并不知道,此时千里之外那些居庙堂之高的朝中重臣们正在盘算着怎么算计他,陷害他,而且想这么做的并不只有一个叶家,而是包括了叶、许、吕、崔在内的七大世家。 至公堂是大梁皇城西角门内的一处让重臣们每日办公,处理政事的所在,这是大宋朝的开国之君太祖武皇帝亲自下旨所建,那至公二字也出自他的御笔。不过自从七大家的势力越作越大,几乎已经可以压倒皇权之后,这至公堂就鲜少有真正执掌朝政的大臣在此久留了,因为那些人更愿意将一切公事都带回府上处置,那里有许多家中的帮手可以出主意。 不过三月初八这一日的情况显然就有些不寻常了,执掌了朝政的七大家家主居然同时出现在了至公堂里,而现在已经刚过酉时了,他们依然还留着没有离开。 至公堂的摆设极其雅致,无论是桌椅等家具,还是悬挂在墙上的书画作品都是价值千金之物。而在那只镏金的大香炉里所点的更是价比黄金的东海龙涎香,袅袅的烟气自顶端喷出,弥散到空气中,和各位大人身前桌上的茶香混合在一处,让人顿生心旷神怡之感。 在如此清雅的环境里,本应该是作诗论赋,品评江山才是,但谁能想到现在这些大人们的脑子里却在想着怎么害一个与国有大功劳的老将军呢? “据今天的军报来看,他们应该已经来到黑山崖前了。”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说话的乃是方家的家主,如今朝廷礼部的尚书方远山。 一说到军报,现在是兵部尚书的许万友就不得不做个回应了:“不错,军报是五日前发出的,当时他们离着黑山崖不过百里,五天过去的确应该到了。说不定这第一战已经打响了。” “许尚书以为此战胜败如何啊?”户部尚书楚灵亦接口问道,他是楚家的家主。 “这个还真不好说啊,如果以从前的故事来看,王冲是攻不下黑山崖的……”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借机罢免他的西南道统帅的位置了。用兵不利,连战不胜,便是下面的那些将领也不可能维护他的。”方远山呵呵笑道。 看了自己这个亲家一眼,许万友却摇了摇头:“我只说可能,沙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说不定蛮人就恰好出了问题,让他抓住机会了呢,那这黑山崖就会被其率军攻下来了。” “是啊,若是这黑山崖被王冲取下,即便他后面再也没有任何收获,也足够向朝廷,向天下人交代了。要知道前吴可就是折在黑山崖上的,而他率兵破之,便是一份大功劳,我们再想罢免他可就千难万难了。”崔日勋也给出了自己的担心,他乃崔家的家主,现在是吏部尚书。 这么一说,让刚才还有些轻松的众人面色就显得有些凝重了。七大家因为历史的原因,在军中根基极浅,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想办法把手伸进军队里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家族可以一直保持着足够的权力。 这几年来,他们的苦心也没有白费,大宋卫所十有七八已经被他们的人所渗透,但是凡事皆有其例外。大宋百万军中,最精锐的两支边军就一直让七大家难以下手,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担忧。正因为有这份担忧,一向以来暗斗不止的七大家主才会聚在这至公堂中,想着如何对付远在西南的王冲,一如三十年前,他们的父辈用毒计对付北方的风烈空一般。 七大家深深地知道北方和西南两路边军对自己的威胁,所以总是在想着办法,但因为有风烈空的前车之鉴,使得军队对他们很是戒备,除了叶浩因为某种机缘得以谋取到都督之位外,其他家族都没有成功过。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放弃对军队的动作,这次西南的蛮人入侵,就给了他们一个恰当的借口。本来以他们对王冲的了解,以为他会按兵不动,那只要不断给皇帝以压力,就能借圣旨把他革职了。却没想到这次王冲居然一改以往的风格,主动出兵了,无奈之下,他们只有再另想他法了。 而这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冲西征失利,从而可以名正言顺地定他的罪,将他从西南统帅的位置上赶下去了。 这便是这些自诩朝廷重臣的险恶用心,在自身的利益面前,他们可以置西南的十万大军于死地! 第六十章 险恶用心(2) 大梁城,至公堂中,当今大宋七个最有权势的人聚在了一起,他们的脸上都是一派的凝重。要是一个不知内情的人见到了,一定会大赞这些朝臣的尽心尽力。可事实上,这些人在此讨论的,却是自身利益,想的是如何打压对自身的权势有威胁的朝中势力。 “你们说,这黑山崖他王冲真能取得下来吗?”在一片沉默之后,终于由当朝大司空,吴家的家主吴敬淄提出了这个问题,这也是大家心里的疑问所在, 对这个问题,当场的这些人基本都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因为他们都不曾有过带兵的经验。便是以军功起家的许家,到了这一辈的许万友这里,也已经早不懂军事了。但是因为这一层的关系,所以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等着他给出个答案来。 “这个……”许万友知道此时无法推脱,但他更明白这里的每一句话都事关重大,将决定他们的七大家的进退,所以在犹豫了好一阵后才苦笑道:“若是以常理来看的话,那黑山崖是不可能被王冲攻下的。虽然我不曾亲眼见过那里的险峻,但只要想想两百多年前的吴军的结局就可以知道了。 “但是,军事一道却不是这么简单的,说不定一件小事,就能影响一场战斗的胜败。说不定,他王冲就这么好运气,真让他找到了攻下黑山崖的方法呢?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 众人听了他这一番话后,都要翻白眼了。好嘛,你长篇大论了这么多,却依旧没有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案,这让我们如何作这个决定呢? 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法子的时候,他们便把目光聚到了最上面的那两把并排而放的椅子之上。那里所坐的两个正是七大家中地位最高,势力最大的叶、吕两家的家主。叶家家主叶名扬身为朝中大司徒,主管着官员和财政的大事,而宰相吕中和更是朝廷百官之长,其权力更大,现在大家有了难决之事,便想到让这两人给他们一个决断了。 叶名扬虽然已经在西南军中作下了手脚,但事实上他并不放心叶浩。对这个能把一州都督都丢掉,最终还要靠着自己出手相助的族中旁系子弟,他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所以在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时,他只是淡然一笑:“军事上,我实在是所知不多。不过有一点我却是知道的,这黑山崖若是被王冲拿下,那他的声名就会在我大宋朝野之间雀起,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所以为防万一,我们一定不能让他成功。” “那咱们该怎么做呢?”许万友苦笑着道:“我们总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退兵吧?西南军可已经杀到蛮人的腹地了,而且这还是在朝廷的催促下才发的兵,若这个时候让他们退回来,只怕天下人都会看出其中有问题了。”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点头,对这个说法很是赞同,这让叶名扬更无法说什么了。此时,一直默然不语的吕中和开口了:“现在我想问各位,你们是只想保持现状呢,还是依旧想着趁着这次的机会把王冲个弄下去?” “这个……”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说话了。他们本来的确是想趁机把这个有威胁的西南统帅弄下去的,但现在对他们来说,黑山崖才是大问题。在权衡了一番利害之后,他们终于有了一个统一的意见:“一切以稳妥为上,我们还是先保持现在的局势为好吧!” “好,既然如此,我却有一个计较。楚尚书,听说今年因为黄河又有春汛,朝廷的钱粮已经入不敷出了,可是确有其事的?”吕中和看向了户部尚书楚灵亦道。 “的确如此。”楚灵亦点头:“这几日里我正为此伤脑筋呢,现在西南的战事又需要朝廷给他们拨付一些钱粮,府库更是捉襟见肘……”说到这里,楚灵亦便是一顿,显然已经想到了对方提出这个话题的用意所在了。 其他几人也都开始点头,尤其是许万友更是直接道:“吕相的意思,可是借口朝廷粮食吃紧,让西南的人马从蛮地撤回来啊?” “不错。”吕中和点头:“这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个理由,而且这也顾全了西南军的面子,让王冲不至于担心朝廷会在此事上为难于他,这就可以让他更好地接受这个命令了。不知各位以为此法如何?” “可是这样一来,王冲便会继续在西南领着兵了,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白费了。”崔日勋颇有些不甘地嘀咕了一句。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保证格局不被打破,如此做倒也不算太错。”叶名扬却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以为此法可行。而且现在朝中的一切依旧是我们说了算的,要对付王冲今后还有的是机会,就这样办了吧!” 叶、吕两人都同意这么做,其他的几人便也不好坚持了,虽然论起来其他五家联手的话势力更再其上,但是他们也想不出个更妥当的办法,那就只有接受这么个结局了。 但是就在大家欲到此为止的时候,叶名扬突然又道:“不过,这次也不能让王冲就这么轻易就过了关去。前几次与蛮人交战,王冲损兵折将,丢了镇蛮堡也是事实,待到退军之后,我们还是可以敲打他一番的。而且他在领命退军之后,若是再被蛮人所趁,那也不是我们朝廷的缘故了,到时候或许依旧能以此把他的西南道大帅的官位给除了。” “对!这的确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想必蛮人在见到西南军退却的时候也不会这么放过的,他们势必会派出人马进行追击,到时候再有损伤,可就是王冲这个主帅的责任了,朝廷要拿他问罪,他也说不出个理由来!”许万友抚掌赞道。 “那就这么办吧!”叶名扬看向了许万友和楚灵亦二人:“此事重大,我们必须走下程序,就由两位尚书牵头吧!” 吕中和听了这一番话后,面色却有些黯然了,自己想出的法子本来既能保证自身,也能为西南军寻找出路,可没想到却还是让这些人找到了可趁之机。作为宰相的吕中和,心思并不全如其他几个权臣一般想着如何为家族做事,更多的却是从朝廷的大局考虑的,可是身处这个位置,有的时候却是身不由己的。如此一来,吕中和最终也只能叹一声无奈了。 万寿宫寝宫,当今皇帝赵哲半躺在龙榻之上,正听着心腹黄越的密报,此时虽然已过子时了,但皇帝却没有半点的睡意,反倒是因为听到的至公堂中那些臣子们的密谋而心神激动。 “……就此,那几位大人便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事后便各自离开了。”把至公堂里每个人所说的话都转述出来之后,黄越才住了口,然后小心地看着阴沉着脸的皇帝,不敢说任何的话了。 “哈,哈哈……”皇帝突然笑了起来,但是这笑声却殊无半点的喜意,有的只是无尽的悲愤:“这便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这便是朕倚之为臂膀的人哪!他们脑子里想的,永远都是自己家族的利益,为了自家的利益,他们可以把我大宋的一切都给卖了!好,真是好哪!” “陛下息怒,不要因为他们而伤了龙体!”黄越忙不迭地跪下了身子,连连劝道。 好半晌后,皇帝的心情才平复下来,但他的眼中的怨毒之色便更重:“黄越你说,有这样的臣子在朝,朕的天下,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能好吗?这样的人,若不早除,对我大宋来说便是一大祸患哪!” “陛下……若您真的要除去他们,老奴愿意为陛下分忧!我们早前安排的那些人,现在已经都有了不错的机会,只要陛下一道旨意,便能将他们全部……” “不,朕不能这样做!”在发泄了一通后,皇帝的心情好了一些,又重新变得谨慎精明了:“七大家的势力在我大宋各处根深蒂固,岂是杀掉几个人就能彻底摧毁的?朕要的不是他们几个人的xing命,朕要的是江山,是我大宋江山的治理之权!杀了他们,只会让我大宋江山更加的混乱,到时候南蛮北胡便会趁机侵入,到时候受害的依旧是朕的子民,朕绝对不会做出这样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的!” “可是陛下,一旦王老将军也被他们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去的话,朝中真正能制衡他们的就只剩下北边的彭将军了。老奴担心他们会愈法地放肆的……” “是啊,此事的确让人头痛。”皇帝皱起了眉头,用手摸着柔软的被褥,仔细地盘算了起来。好一阵后,才道:“不过对王老将军的能耐,朕还是可以相信的。他一直以来都是非常谨慎,这次敢带兵突入到蛮人腹地,就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说不定这次他能给朕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陛下的意思是,王老将军能取得胜利?”黄越有些难以置信地道:“这个老奴实在是无法相信了。听说前朝大吴也是十万大军征西,结果那十万人马都死在了黑山崖下,王老将军现在又有那些人的掣肘,他真能成事吗?” “现在朕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了,唯有相信王老将军的能耐了。时移世易,当初吴军攻不下来的黑山崖,现在就有可能被我们大宋的雄兵取下来!只要取下了黑山崖,王冲的地位便会发生极大的变化,就会让那些人更是忌惮,到时候,便是朕有所行动的时候了。” 黄越虽然觉得这个事情发生的可能xing极小,却还是凑趣地道:“陛下说得是,到时候咱们就能让那些乱臣们知道陛下的厉害了!” “不过这么做还需要一个敢于和七大家斗一斗的人,这个人最好也有军中背景。朕倒是有了一个人选了,却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让朕满意。” “陛下是指那个许惊鸿吗?”到底是深明帝心的亲近之人,黄越立刻就知道了他话中所指的那个人选。 “不错,他与许家仇恨极深,前次许家的人更是出钱雇了杀手刺客,他若是回到了京城,你说他会怎么做?” “当然是帮着陛下一起对付那七大家了!”黄越不加思索地说道。 “是啊,这正是朕看好他的所在了!而且听说他在军中所做的也很是不错,只要在这次的战斗里有所成绩,朕就能把他从西南军中调到京城来了。他将成为朕用来对付七大家的一把刀!”皇帝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旋即神色又暗淡了下来:“这一切还都要看王冲在黑山崖的情况而定,希望他不会让朕失望吧。希望他能在朝廷给他的退兵军令之前取下黑山崖……”说到最后,皇帝却是沉沉地睡去了,他毕竟年纪大了,心情如此大起大落,必然会让他感到疲惫,最终抵不过睡意而睡去。 黄越悄然起身,为皇帝盖上了被褥之后,便轻声退出了寝宫。在来到外面轻声咳嗽一下后,便有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内侍走了过来:“那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此时的黄越已经没有了在皇帝跟前时的小心翼翼,反倒显示出了不一样的气概。 “回公公的话,那事已经都办妥了!银子已经照三倍的订金退了回去。” “那人不会在他人那里嚼什么舌根吧?若是因此而坏了影杀堂的名头,那可就太不值当了。”黄越的话若是让其他的人听了,一定会惊得说不出话来的。 大宋国中,最是神秘,势力足以和漕盐两帮相抗衡,内中高手无数的杀手组织影杀堂,居然要听从这么一个行将就木,且身体不完整的老太监的吩咐,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可事实却的确如此,影杀堂就是由这个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一手创造的,它存在的价值就是替皇帝办事,兼靠着这个牌子搞到充足的银两。在影杀堂刚成立的时候,那些让它名扬天下的杀手,都是皇宫大内的好手。正因为他们有这样的身份,所以天下人想破了脑袋都不会猜到他们的真实身份,这也正是影杀堂得以如此神秘的关键所在。 随着影杀堂的名头越来越大,黄越才从宫外找来了其他的杀手,而原来的那批人则都隐到了暗处,重新回了宫里。不过这影杀堂的大权却一直控制在黄越的手上,一切都是以皇帝的需要来行事的。 所以当皇帝对许惊鸿这个少年开始有了兴趣之后,这个被许万全花了好几千两银子要买命的少年才能得以一直活着。不然,即便他武艺再高,一直待在军营之中,在影杀堂的无数杀手随时待命之下,只怕也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公公放心吧,我们既然能把银子送还给他,他一定会想明白的。如果他要敢多说一句话,只怕下次我们再找他就不是送银子了。”那小太监呵呵地笑道。 “很好,只要能不损我影杀堂的名头而摆平了此事,你便为影杀堂立下的大功。”黄越欣然地说道。随即他的面色又是一寒:“那些埋在七大家的钉子都要随时做好准备,一旦陛下有任何想法,他们就要立刻执行,你记下了吗?”虽然皇帝没有批准他的建议,但是黄越却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必要时就该给七大家一点乱子。 “是,小的这就想法通知他们。”小内侍说着便退下了。而黄越在作了吩咐后,便重新回了寝宫,皇帝这里他一定要时刻陪伴左右,这样才能真正安心。 许家后宅,许万全在这个深夜也没有睡下的意思,只因为他手中的那一叠将近两万两的银票。如果是其他原因让他获得了这么一笔银子,许万全只会高兴得睡不着觉,但是看着与这些银票一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张字条,却让他只感到阵阵的紧张了。 这些银子居然是影杀堂退回自己的,那个许惊鸿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连影杀堂都不能杀他?这个想法在许万全的脑海里已经盘旋了良久,但却也没有一个能够解释一切的答案。 “他们这么做明显是给我一个威胁了,若是我敢将事情宣扬出去,既然他们能把银票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来,就能用同样的手段杀了我!”苦笑着想着这个事实,让许万全既心惊,又有些愤怒,这是**裸的恐吓啊! 在一番踌躇之后,许万全最终作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那就是把这一切都深埋心底。至于对方氏的承诺,此时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只要暂时先隐瞒着。好在她现在已经被自己所征服,倒不怕在事发之后生出什么样的事端出来! ???? 因为电脑的问题,原来的大纲和几章存稿都化为乌有,路人只能急就章地写出这么一章来,虽然是照着原定的计划写的,但是总有所欠缺,还望各位见谅 待路人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后,明天就应该能正常了,至少情节上不会有什么大的偏差! 第六十一章 攻山失利 西南,蛮地,黑山崖。 天刚刚放亮,陈兵于崖下三里处的宋军大营里就响起了激荡人心的战鼓之声,在咚咚的鼓声催促之下,五百名宋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依旧沉静一片的黑山崖。因为受这里地形的限制,宋军每一次派出攻打黑山崖的人马只有几百,五百人已经是极限了。 今天是宋军对黑山崖发起攻击的第五日,有了前四天的经验在,兵士们能够很快进入各自的角色,每人都照着既定的方针摆开了阵形。五百人冲到崖下,已经将整个山下的道路彻底堵死,前面的盾牌手高高举着半人多高的木制盾牌,时刻小心提防着上面的攻击。 但是这次黑山崖下却是一片平静,完全没有如前几日般的箭石如雨而来,这反倒让将士们有些犹豫起来了。这时,那边宋营中的将领也发现了这一点不一样,立刻就有人将此情报报到了攻山的主将项苍那里。 项苍来到营地前沿,仔细看了之后,便毅然下达了进攻的命令:“给我杀上去,看来是蛮人已经没有阻挠我们登山的武器了,才会不加以阻拦的!命后面两队也给我跟上,这次我要一鼓作气地将黑山崖取下来!” 四日来,宋军在这黑山崖下碰得头破血流,将近两千人倒在了上山的道路之上,多是被山上砸下的石块所伤。这让在王冲那里好不容易才争取来攻山任务的项苍急在心里,他可还指望着靠这一战来给西州军洗刷前番的耻辱呢。现在,既然见到黑山崖上没有了动静,他自然想着要乘机攻上去了。 命令下达,催人前进的鼓点声更是急迫,那已经抵达山崖之下的五百宋军再没有任何的停留,高喊着向山崖上的狭窄通道冲去。而在他们的身后,又有数百人拿着兵器紧随了上来,顿时黑山崖下已经成了宋军的海洋。 因为山崖的道路极其狭窄,上去的宋军只有拉开了极长的队伍,但是他们的速度却是不慢,打头的盾牌兵在一盏茶的工夫后,便已经沿着山道冲到半山腰处了。而再上去的道路可要比下面的更加的陡峭,这才让他们的速度减低下来,但是这却并没有影响到下面的宋军往上冲,很快山道上已经挤满了宋军士兵。 看着密密麻麻的宋军已经占据了半条山道,而上面的蛮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项苍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很快地,我西州军就能占领黑山崖了!这入蛮地的第一功,将是属于我们西州军的了!” 和他的信心满满相对应的,是身畔几个将领紧皱着眉头,他们总觉得事情大有蹊跷。昨天黄昏时,蛮人的反击还是那样的凶猛,将接近山崖的宋军打得节节后退,怎么今天他们就会因为将石木等武器消耗殆尽而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事不寻常必近妖,这些将领的脸色顿时就凝重了起来。他们想要劝告一下项苍,让前面的宋军缓一缓,前后间拉开了距离后再上。但是话到了嘴边,他们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知道项苍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听取他们的意见而谨慎行事的。这个勇猛过人的将军,一旦下定决心要战,就会将手上的所有兵力都投进去! 宋军中军大营,王冲登高看着黑山崖那边的情形,也是眉头紧皱,心里也更是不安了。他回头看着身旁的王俊卿道:“俊卿,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哪!” “是啊,蛮人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反击呢?照以往的情况来看,每当我们的兵士冲到山崖下,将要登上山道的时候,他们就会拿石块和乱箭招呼咱们了。怎么今天却如此安分?”王俊卿也很是不安地说道。 在西州军对黑山崖发起进攻的第二日,王俊卿等就归了营,并且也将自己所探查到的一切禀报了王冲,其中就包括许惊鸿所设想的从黑山崖后登崖作战的方案。虽然对他们情报很是看重,也对从崖后登山的作战方案大为赞赏,但是王冲却并没有采纳这个设想。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命西州军对黑山崖发起进攻了,此时当然不能朝令夕改地用其他办法,只有暂且看着西州军攻打黑山崖,直到他们久攻不下后,才能改变策略。 对于王冲的这个坚持,王俊卿是很能理解的,宋军由多股部队组成,有时候也是要考虑到其他几路人马将士的心情的,不然只会乱了自己的阵脚,从而更无法取得胜利了。 “希望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不是蛮人的一个陷阱就好!”在沉默了好一阵后,王冲无奈地道出了这么一句话,显然他的心里也是对此很没有底的。 但是很快的,山崖上的情况就告诉王冲这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宋军绵延开来,对黑山崖全力进攻的时候,山崖顶上,蛮人中的一个比一般蛮人高上一截的男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宋军不过如此而已,我只是略施小计,他们就送上门来了。” “段思归,你下令让我们停止攻击到底安了什么心?现在宋军已经杀到半山了,如果再不加以阻拦的,他们就要攻上来了!”他身旁的一个蛮人首领则很是不安地说道。 “木锋,不急!等他们冲过下一个山口后,再让人动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这个策略有多么正确了!”段思归嘿笑了声道:“你相信我,我是不可能拿我们这里所有人的xing命开玩笑的。” 身为蛮人族王亲弟弟的木锋哼了一声,却没有再开口了。只因为前四日对宋军的阻挠,使得山上的武器消耗得太快,无奈之下他才问计于这个有着汉人血统的将领,对方只让他将今天的指挥大权交给他,木锋现在也只能忍耐了。不过眼看着宋军不断上来,而自己的人却不能动手,这让木锋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冷眼看着宋军的前锋部队已经冲过了那个山口,段思归才点头道:“让大家动手吧!” “动手,给我把他们都给砸下去!”木锋当即下了攻击的命令。 旋即,一直在山上和山道两旁忍耐的蛮人终于露出了头来,先是磨盘大的山石在十多人的推动下滚滚而下,直扑最前面的宋军。那些山石沿着山道轰隆而下,携带着千斤之力正好砸在了最前面举着盾牌的开路队伍之上。 那些木制的盾牌只能抵挡箭矢和小块的碎石,在如此大石的碾压之下,顿时就四分五裂。而躲在它们身后的宋军将士也在几声惨叫后被石头从身上压过,化为了一团血肉。而那些山石并没有停止前进,而是因为地势的缘故越滚越快,直往下面的宋军兵士滚去。 因为受地形的限制,兵士们没有躲避的余地,更多的人被这不断而下的山石压翻在地,有的更是因为躲闪这夺命的石头而跳下了数十丈高的山崖,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在山石滚下之后,蛮人更是将手中的石块,弓箭不断往下面的宋军身上招呼过去,顿时就覆盖了整支已经身处山道之上,几乎没有任何掩护的宋军。惨叫声,惊呼声在这山道上不断传出,远远地传到了下面的宋军营地之中。 宋军此时已经没了任何的斗志,纷纷转头就往山下跑,但是狭窄的山道却成了阻挠他们离开的最大障碍,许多人是要在挤掉身前的袍泽后才能往下的,而这个过程,就是更多宋军倒在山道上,被自己人践踏而死的过程。 看到宋军如此不堪一击,蛮人的士气就更是高涨了,石块、木柱、箭矢如雨点般向着已经没了章法的宋军身上招呼。居高临下的攻击,使得蛮人投掷和射出的武器威力更大,宋军又只顾着拼命往后逃命,这就更难躲闪了,许多人在被击中后就只有流血倒在地上,却也没有人上去救治,等待他们的就是血尽丧命…… 待到半个时辰后,宋军终于跑下山时,上去的上千人已经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了,而且这些人的身上也或多多少的带着伤,眼中更是充满了恐惧。 这一仗,对宋军的打击极重,因为这次完全是被动挨打的局面,几乎可以算是溃败了。 看着这样的结局,项苍的脸顿时就白了,他知道这一败,自己和西州军是彻底没了翻身的可能了。锐气完全被打光的军队,即便尚有可用之兵,也不可能发挥出真正的战斗力来了。 而另一边的云州军大营里,看到西州军的下场,叶浩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很是庆幸自己最后的决定,没有随着西州军一起进攻,不然自己的人马也要遭受重创了。同时他也觉得,叶家交给自己的任务变得不是那么困难了,这黑山崖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都不须自己怎么动手,王冲的失败也不会太远了。 @@@@ 今天第一更,求收藏 第六十二章 定计 受到如此重创,宋军短时间里无法再次组织强攻,只得退兵。好在这黑山崖的地势也不利于蛮人乘胜杀下来,所以倒不虞会遭到蛮人的追杀,不过这一战对西州军上下的打击还是极其严重的,当王冲派人前来叫西州军的几个将领过去时,大家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很快地,在宋军中军帅帐之中,数十名宋军将领就聚集在了一处,不过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如果说前几日的久攻不下还让大家有所怀疑的话,今天的这一场失利已经彻底让所有人都知道黑山崖的难攻了。 王冲把目光从每个将领的脸上扫过,才开口道:“各位将军,不知今天的战斗给了你们一个什么样的启示啊?” 项苍看了看四周说不出话来的将领们,冷着张脸道:“大帅,是我的指挥失误,才会让这千许兄弟葬身在黑山崖上的,我甘愿受军法惩处!” 众西州军的将领听了这话,顿时就纷纷向王冲求起了情来:“大帅,今日之败其过错也不全在项都督的身上……蛮人居然设下了陷阱让我们钻,让我们失去了判断,才会遭到如此惨败的。要说责任的话,我们这些将领也有,如果非要惩罚的话,我等愿与项都督同罪!”众将领说着,全都单膝跪下。 其他两州的将领见状也纷纷出言劝解,认为项苍和西州军之败情有可原,希望王冲能够宽大处理。王冲见他们站在一起,心下也是一阵苦笑,这就是他无法真正放开手脚来指挥战斗的原因所在了。 虽然王冲是西南三军统帅,但实际上,他却无法让桂、西、云三州的兵马完全听自己的,只有通过那三州的将领才能调动他们。如此一来,在用兵上就多有掣肘了,这让王冲一直很是头疼,也是为什么前几日他会最后准许西州军强攻黑山崖的关键所在。 但是在这次的失利之后,王冲终于决定要改变一下态度了,不能再让这些下面的将领以种种理由来影响自己的决策了。而改变这一情况的突破口,便在项苍的身上。他猛地抬起头来喝道:“都给我住嘴!” 大帅的威风尚在,众将顿时就住了口,那几个西州军将领更是不安地看着他,不知他发如此之怒后会怎么处置自己等人。待大家都安静下来,王冲才道:“我让你们说的是对这次失利的看法,而不是要你们推卸责任。上千兵卒死在山道之上,这个过错可不是你们三言两语就能妥协得掉的!” 看法?还能有什么看法?无非就是黑山崖的确是块险地,易守难攻,非一朝一夕能够取下的嘛。所有人的心里有如此想道,但他们并不觉得这就是王冲想要听的。 “怎么,你们还想继续这么攻打黑山崖,让更多的将士死在这山脚下吗?当初吴军十万大军都过不去的坎,你们以为我们就能轻易杀上去吗?”王冲冷着张脸继续问道。 如此明白的暗示,终于让将领们有些回过味来了。桂州军都督齐占便尝试着问道:“大帅可是有其他攻山的方法吗?” 见终于有人看出了问题的关键,王冲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这几日来,本帅一直都在看着我们的进攻。每一次的进攻,都要付出众多将士的xing命,而最终我们用将士们的xing命换来的前进道路又随着天黑之后放弃。可以说,这几日来,我们都是在作一场无用之工。这便是强攻黑山崖后,我们取得的成绩了,难道各位还想着用这个方法攻下此地吗?” “可是……除了此法之外,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董成随着自家都督的意思问道:“难道将此山崖弃之不管,那就重蹈前吴军队失败的覆辙了。” “如今唯一能让我们不再伤亡的办法,就只有退兵了!”这时叶浩也在旁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不然只要想继续前进,我们就将遭受到蛮人的拼死抵抗!” “各位这话说得可就太绝对了,我以为这黑山崖并不是攻不下来的,但是却不能这么硬攻。”见大家已经开始转变了思想,王俊卿便也终于开口了。他早就和王冲商量好了,由他这个斥候营的主将来提出攻下黑山崖的办法,这样在真正实施此法的时候,也能趁势把任务给接过去了。 “怎么,王都统有什么好法子吗?”叶浩带着不信任地问道:“若您早有攻下此山的法子,为什么早不说呢?”这话明显是在点出王俊卿的不是了,因为如果王俊卿早提出新的法子,西州军可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他因为弟弟身死之事,对王俊卿的仇恨也是极深的,现在有了为难他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了。 众将的神色果然有些不对了,尤其是西州军的一些将领,更是面带不快。王俊卿却是一声苦笑:“若我早提出自己的看法,只怕你们也未必会听取吧。”这话却不好说出口,所以王俊卿只得道:“因为此计很是冒险,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才没有当众提出来。但是眼下的局势对我们已经很是不利了,为了能减少伤亡,早日取下黑山崖,我才不得不提出来。” “却是什么法子?王都统还是先将话说明白了吧!”有那xing子急切的,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想法,直奔主题而去。 王俊卿这才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方法:“咱们斥候营已经绕过黑山崖看过了,发现它的后山比之前面虽然更是陡峭,但却是个可以上去的地方。更关键的是,那里是蛮人想不到的所在,对咱们的进攻来说更是有利。所以我的意思是,派出一队精锐,从后山攀上黑山崖,与正面的大军一起夹攻上面的蛮人!” “啊?”众人听了这个办法后,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虽然不曾到过黑山崖之后,但是却也可以想见那里的陡峭的,要从那里攀上去,可没有说的那么简单哪。 “王都统,此计真的可行吗?这黑山崖高有数十丈,可不是随便就能上得去的。而且,上面的蛮人要是一有所觉,那尚在攀登的将士们可就只有挨打的份了,这实在也太冒险了吧?”齐占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他的话获得了其他将领的一致赞同,他们或是担心此法的可行xing,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对于这个从山后进攻的法子都持不同的看法。 在你一言我一语里,这个策略被他们说得一文不值。但是王俊卿却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的决定,因为他知道这是攻下黑山崖唯一的办法,不然就真的只有退兵了。而一旦退兵,自己父亲就必然会受到朝廷中那些大人们的攻讦,从而丢掉眼下的位置。无论从哪个原因出发,他都必须坚持。 “不知大家除了我这个法子外,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能攻下黑山崖的办法了?若是你们有更稳妥,更好的法子,我自然不会坚持己见。可若大家只有强攻这一条路可走,那何不就让我们斥候营试一试呢?”王俊卿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问道。 他这一句话,使得众将都没了言语。的确,他们眼下根本想不出妥善的办法来,这黑山崖是如此的险峻,不是常规的战法能够取得下来的。 这时,王冲也适时地开口了:“既然各位都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那就让斥候营试一下吧!不过这个计策也不是不需要各位的帮衬,所以如果真能取下黑山崖,也不全是斥候营的功劳!” 这句话一出,让不少原来还很是反对的将领为之一静。他们中的不少人就是因为功劳的问题才反对的,对他们来说,定西军,尤其是定西军的斥候营在这次的战斗里已经立下不少功劳了,如果连攻取黑山崖也是他们的功劳,那将来论功行赏时,自己这些人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现在既然大帅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勉强答应了。 这也正是宋军在兵力完全压倒对手的情况下依然会被蛮人连连取胜的关键所在了,各路人马间不但没有多少配合,而且都在担心着其他人比自己多立功,如此怎么能成事呢? “好,既然各位都同意了这个方案,那本帅就要给你们下令了!你们记住,这是咱们能否夺下黑山崖,从而打开蛮地局面的关键所在,万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如果哪一路人马出了漏子,休怪本帅不讲情面!”王冲说着猛地一拍帅案,而后才下令道:“王俊卿,这次从山后攻击蛮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们斥候营的人去处理,你们一定全力以赴!” “喏,末将一定不会让大帅失望的!” “项苍,叶浩!” “在!” “你们各率本部人马从明天开始轮流攻打黑山崖,不过这次的攻击当以佯攻为主,只是不让蛮人知道我们的真实用意!” “喏!”两名将领齐声答应道。 “齐占!王贤卿!” “在!” “你们的人马则养精蓄锐,待到五日后的拂晓,配合从后面上去的斥候营前后夹击!” “喏!”这两人也忙答应道。 “此番能否将黑山崖夺下来,就看五日后的这一战了!你们各自退下安排去吧!”最终,王冲下令道! 第六十三章 背叛 如此井井有条的安排,几支军队之间还有着相互间的掣肘,王冲的这一排兵布阵,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能猜测到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了。而叶浩便是这个有心人,虽然已经接下了军令,但是他的心里对此却有着另一番的想法了。 王冲用兵之谨慎和老辣,身为数年下属的叶浩是心知肚明的。无论任何时候,王冲用兵都是稳字当头,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这一次他居然想到了要人冒险从黑山崖后攀上去夺关,那就说明对此战成功的把握他也是极大的。而这却不是叶浩希望出现的情况了,叶家可是给了他指令,让他务必要使此次的西征以失败而告终,若是被其取下了黑山崖,便是天大的功劳,他自己一定会被叶家所怪责的。 “不成,我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此事看着实在没有两成成功的可能!”在回到云州军的营地之后,叶浩依然坐立难安,在自己的帐中来回地踱着步子,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所动作,来防止此事成真。 半晌的考虑之后,叶浩终于一咬牙,决定冒一冒险了:“来人,去将孙再元叫来!” 不一会儿,叶浩身边的亲信谋士孙再元便进来了:“都督,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代为参谋一二的吗?”见礼之后,孙再元便直白地问道,因为他已经知道叶浩刚从大帅那里回来,一定是接了为难的命令才会如此急着把自己叫来的。 沉默了一下后,叶浩才开口道:“孙兄,我想问你一件事,一向以来我待你如何?” 孙再元见对方连叫自己的称呼都变了,就知道事情果然不简单,不过他的脸上却依旧是一副诚恳地道:“都督待我不薄,若非都督如此礼遇于在下,在下是不会有如此安定的日子可过的。而我的家人,也不能老有所养,幼有所教!” “好!看来你也是个知恩之人,现在本都督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帮我去做,不过事情有着几分凶险,你肯帮我这个忙吗?”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孙再元知道自己不能说不了,不然别说是自己,便是身在云州的一家老小只怕都要xing命难保了。眼前的这个人,孙再元还是很了解的,表面上看来待人还算宽大,可一旦和他自身的利益相背,那此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所以便是为了家人的安全,这个险也必须要冒了:“都督只管吩咐吧,只要是能帮到您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孙再元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好!”叶浩等的就是这句话,欣然笑道:“我让你做的事情,虽然有些凶险,却也用不着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有一颗尽忠之心便是!不过事关重大,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要做的事情,你记住了吗?” “在下记下了,都督就吩咐吧。”孙再元见对方迟迟不入正题,心里的忐忑就更甚了,此事一定很不简单,甚至是有杀身之祸才会让他一直难以启齿。 “你可知道今天大帅把我们这些将领叫去是为了什么吗?”叶浩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意思,而是问了这么一句。孙再元摇头之后,他才继续道:“他是想出了一个更简单的攻下黑山崖的方法。而我因为叶家的原因,却不能让他的计划成功了。所以这次,我让你做的便是……”说到这里,他猛地压下了嗓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便是去给黑山崖上的蛮人送上我们将有人从崖后发起突袭的消息!” “……”孙再元在听了这话后,脸色刷地就白了,他也被叶浩的这个疯狂的主意给吓到了。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他可是很明白的。这就意味着通敌,意味着对大宋的背叛哪,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今生只怕都不可能再在宋地立足了! “怎么?你不敢做吗?”叶浩目光闪烁着看着自己的谋士,用其寒如冰的语调问道。 被他这么一说,孙再元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同时心里也被深深的恐惧所笼罩。他看得出来,对方现在已经生出了杀机了,一旦自己不点这个头的话,叶浩是不会容许他这个知道一切的祸患留在世上的。 可是,孙再元更明白一点,一旦自己真帮他做成了此事,只怕也将难逃一死。宋军的这个计划失败,必然会彻查是什么人泄露的这个消息,而叶浩很有可能会将自己给卖了以保住他自身的安全,到时不单是自己,连身在云州的家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左右都是一死,这让孙再元更感无力,但他却还是知道要先保住自己的。便在叶浩将要发作的时候,开口道:“都督,不是小人不肯帮您,只是此事可不好做哪。至少在我看来要成事,有两点难题是我们必须克服的!” 叶浩见对方并没有一口拒绝自己,心里的杀意便收了一收。毕竟他还想要靠这个并不经常出现在军中的谋士来帮自己达成所愿呢,自然不会这么急着杀了他了。而且他也明白此事的重大,有所犹豫和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所以在稍稍压抑了下心情后,他便用自觉很是柔和的声音道:“你有什么顾虑,大可以说出来,看本都督能不能替你解决。” 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发干的嘴唇后,孙再元才用沙哑的嗓子道:“第一,在下身无武艺,不过是一普通人而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瞒过其他人上去黑山崖。而且那些蛮人也不可能让我就如此轻易上去的。 “第二,即便在下真上了黑山崖,又凭的什么让蛮人相信我的话呢?若不能取信于他们,便是上了崖,说了话,最终的结果也是一般无二的,反而会坏了都督的好事。” “这个……”叶浩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太急于破坏王冲的计划了,只想着把消息送给蛮人,却有很多细节都没有考虑到,却拿什么成事呢?在思索了半晌后,他才想到了一事,转身来到了自己用来收藏私人物品的箱子前,打开上了锁的盖子后,开始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自从从云州都督的位置上下来后,他便一直把一些私人的物品随身携带,因为他随时都在准备着一旦见事不妙就溜之大吉。而这次的西征,他也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在云州的军营里,而是随身带来了,不想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从箱子的最底下,被叶浩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通体以银子打制而成的令牌,交到了孙再元的手里:“你只要拿出此令牌,蛮人见了就会相信你的诚意了!” 孙再元接过令牌,仔细端详了起来。发现这块入手极沉,足有三四斤重的银牌上面以粗犷的笔意刻着一些不懂其意的花纹,一看就知道不是宋人的玩意儿了。当即他就猜到了这令牌的来历了,一定是当初叶浩和蛮人进行私下里的交易时,双方认证的凭信了,如今他已经不再有倒卖军粮的能力,可这凭信却依旧在手。 “此牌是蛮人的族王木杰里亲自命人送给我的,代表的是他身为蛮族之主的权威,所以只要让蛮人看到了此牌,你所说的话他们就一定会信!”叶浩说着又皱起了眉来道:“至于你那第一个问题就有些难办了,黑山崖高立在那,的确很难在大家的眼皮底下让你上得山去。” 在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思索之后,叶浩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有了!明天开始,我云州军将和西州军轮流攻打黑山崖,我会安排好了时间,待到天黑前最后一次的进攻里将你混入攻山的队伍里。当蛮人反击之后,你就混在那些战死的兵士之中,等到天黑后,便能趁夜摸上山去了!当然,这其中还是需要冒上一些险的,你可敢一试哪?”说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孙再元,显然是怕他摇头说不了。 孙再元心里一声哀叹,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自己不答应了!叶浩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自己,试问对方怎么可能把一个不肯合作,但又知情的人留下来呢?所以便是为了自保,他也只能先答应下来了:“都督待我恩重,我便是舍了xing命也要替都督把这事情给办了!” “好,只要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孙先生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叶浩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显然是相信了对方的话了。 但是,从他后来的表现看,叶浩却并没有真个彻底就相信了孙再元。因为这一天之后的时间里,他的营帐周围多了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叶浩亲兵,显然是在监视他了。不过孙再元也没有那么笨,在这个时候生出逃跑的心思,老实地待在营帐之中,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举动。 这时,尚不知叶浩的险恶用心的斥候营里,大家正作着最后的准备和动员,只等天黑之后,就出发去黑山崖后了。 正如叶浩所猜测的那样,这次的计划王冲的确已经筹划了好几日了。自从王俊卿他们归来,向他说明大家的意思,王冲又结合前面一天的战斗的具体情况后,他就知道想取下黑山崖,就得用这样不算常规的战法了。 所以在这几日里,许惊鸿在斥候营的任务就是挑选能和他一起攀登高崖的人选。这次选拔的人选条件很是苛刻,除了要武艺过人之外,更要胆子够大,毕竟那可是数十丈的高崖啊,没有过人的胆量和身手,根本难以上去。另外,许惊鸿还刻意选了一些山中的猎人和药农出身的战士,对这些人来说,攀山可比一般的兵士要熟悉得多了。 这些要求加在一起,便是斥候营这样以军中精锐组成的队伍也难以满足人数上的要求。因为黑山崖主崖上有着起码两三千的蛮人看守,纵然是奇袭,那也是要有一定数量的人马上去才能成事的。许惊鸿预想中的人数是五百,但是整个斥候营却只能找出三百多个符合要求的。 这倒不是斥候营的人马有多差,而实在是有些人不适合登崖作战。无奈之下,王俊卿只得求助了王冲,最后从定西军中又挑选了两百名符合条件的,才让他们凑成了这一支冒险登崖的队伍来。 人马准备停当,许惊鸿便开始把上崖时需要注意的一切都详细地教给他们。好在这些兄弟个个身手了得,而且不少人也没少攀山崖,所以到了这一日,大家已经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等大帅最后下达命令了。 夜深沉,在王冲对大家作了最后的出发前动员之后,五百奇兵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宋军大营,在夜色的掩护下,打从黑山崖的两边经过,向后而去。 因为这次是奇袭黑山崖,最讲究的是一个密字,所以五百人都穿着与黑色融为一体的黑色紧身衣裤,背上背着最利于近身作战的战刀,怀里还有一水的短刃,除了可以在战斗里杀敌外,攀崖时也是很好的一种工具。另外,按许惊鸿的意思,这五百人在攀崖之前,将被编排为五人一组的百组小队,相互间用绳索相连,为的就是能在攀崖的时候更好地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有更大的把握把黑山崖取下来。 看着这五百奇兵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之中,王冲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一个儒雅的老人道:“也不知道我这次冒险让他们奇袭黑山崖是对是错啊。若不是云兄你的劝告,我想我是不可能答应他们的这个请求的。” 那个儒雅的老人并不是军中将领和参赞,而且看他的气势也不比王冲弱上多少。在听了对方的话后,他只是淡然一笑:“有时候要成大事,总是要冒些别人不敢冒的风险的。你王冲一辈子谨慎,到老了总要做点让人吃惊的事情吧? “而且朝廷里那么多人希望看到你在这里铩羽而归,难道你就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吗?黑山崖,这个前吴大军久攻不下,最终让十万大军饮恨其下的险关,也是时候被我们中原大军攻克了!” “是啊,我等这一天也很久了!”王冲也忍不住点头道:“不过取下黑山崖后,我们还将面对更难过去的神仙愁,我还是有所不安哪。” 老者呵呵笑了起来:“其实王兄你一向以来都不是个服输的人,现在连黑山崖都没取下来呢,就开始打神仙愁的主意了。不过以我看来,战胜敌人不是光有用兵这一种办法的,只要我们善加利用各种条件,即便取不下神仙愁,也是可以迫使蛮人低头的!不过这一切,还要先等你取下了黑山崖,让蛮人知道我大宋天兵的厉害之后,才能真正施展出来!” “果然没错,你云澜在沉寂了几十年后,果然再次忍不住了。我就知道你不远千里来到西南不光是为了给我送上一份前吴遗留下来的地图这么简单,果然是怀着其他的想法哪。”王冲突然笑着看向了眼前的这个老朋友道。 “不错,几十年了,要是再不动动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就要真被埋进土中,被人所遗忘喽!”云澜哈哈笑道:“不过这一次,真正做主的还是你,和你部下的那些年轻人。五日之后,一切就将见个分晓了!” 斥候营的奇兵已经上路了,而为了配合他们的奇袭,宋军主力的进攻也在第二天一早又开始了。云州军和西州军接连对黑山崖发起了进攻,只不过这次的进攻比起前几日不顾一切的冲击却要减弱了许多。 往往是当山上的蛮人一旦反击之后,已经冲杀到山脚下的宋军就停滞了下来,然后在一番真假难辨的喊杀之后,就以比上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如此一来,宋军的进攻看似声势很大,可是真正的威胁却是几乎没有。 蛮人也很快就熟悉了宋军的这种作战方式,他们也不再浪费那些宝贵的武器,除非宋军真的杀上来,他们才会以箭石却敌。就在这样几乎没有任何杀伤的战斗声里,一天又过去了。 天黑之前,云州军再次发起了一天中最后的攻击,孙再元就混在了这数百人的攻山队伍中间。当蛮人象征xing地砸下几块石头后,宋军就再次后退,而孙再元则趁着大家后退的当口,仆倒在地,跟之前没来得及收走的尸体混在了一起,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大家眼皮底下的,但是因为宋军忙着退回去,上面的蛮人又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天黑之后,整个黑山崖下都是一片宁静的时候,卧在地上许久的孙再元才慢慢地抬起了头来。在仔细打量周围,发现确实没有危险之后,他才站起了身子,然后在看了一眼高耸的黑山崖后,转身往自己认定的目的地走去! 第六十四章 背叛(2) 时过二更,宋军大营已经陷入了静谧,除了站在岗位上和巡哨的兵士外,整座大营里已经看不到半个身影。辛苦了一天后,将士们都已经安然入睡,他们必须养足了精神,好为明天的战斗储备力量。而在这种环境里,身处大营中间的帅帐之中,却是灯火依旧,而且在桌案之上更是摆着一些酒菜。 两个都已经年过六旬的老人在桌案的两边相对而坐,正喝着烈酒,忆着往昔的岁月。这两人自然便是西南军的主帅王冲,以及才刚到军中没多久,身份依然成迷的云澜了。 给对方满上一大碗烈酒之后,王冲才笑着道:“云兄,你记得我们最近一次如今天般于军营里饮酒是什么时候吗?” “当然,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忘了呢?那是二十年前的秋天,蛮人来犯我边境,我们就是在与蛮人决战的前夜,一边饮酒,一边制定了作战方案的!今天,又是在与蛮人交战的战场之上,你我又在把酒而谈了,真是让人感慨啊!”云澜说着豪气顿生,端起酒碗就把满满的一大碗酒全倒进了嘴里去了。 王冲自然也不甘示弱了,在看到对方喝完了碗中酒后,他也一口喝干了自己的酒碗。然后一抹下巴上被酒水染湿的胡须道:“二十年了,我还没有如今天般过瘾过!不过有一点是与二十年前不同的,当初我们是守的一方,不过现在却是攻!” “是啊,当初我们就是在这么喝了一晚酒后,第二天就将蛮人杀得落荒而逃,希望这一次,咱们依然能如前番般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云澜拿起酒坛子,又给两人倒上了一碗烈酒。 王冲突然拿眼在云澜的脸上仔细地端详了起来,好半晌后才摇头道:“老伙计,你究竟为的什么事情才千里来到这里,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吗?” 云澜为之一愣,随即又呵呵地笑了起来:“还是瞒不过你啊,不过你是怎么就能确信我此来不光是给你送来那份蛮地的详尽地图的呢?” “虽然我们对蛮地的地形很不了解,能得一张地图也是一大助力,可是我还是不相信堂堂的定国公,会为了这区区的一张地图就不辞辛劳,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这里的。我王冲虽然是老了,但还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王冲嘿嘿笑了起来:“当年对外敌的作战,你的想法就经常可以奏效,这次你一定是有了什么破敌的办法,一时忍不住才来找的我吧?”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哪!”云澜摇头苦笑道:“不错,我此来的确是给你出主意来的,不过这个主意却未必是你希望听到的!” “什么主意,且说来听听。”王冲夹起一口菜来细细地咀嚼着,双眼却没有离开过对方的面庞。对这个曾经的好兄弟,他还是很信任其判断和策略的。 “你已经进了蛮地有些时候了,对此地的情况怎么看哪?”没有急着先把正题说出来,云澜先提出了一个疑问。 “蛮地果然不是我们宋军可以久待之地,当初我们在大败蛮人的入侵大军后没有趁势杀进来,还是正确的决定。”王冲也没有隐瞒真实的想法,直言道:“如果不是这次我实在是没了法子,也不会下如此决心,出兵蛮地的!” “是啊,蛮地之险,到这里才是个开头而已。你也是看过那份前朝留下来的蛮地地图的,那神仙愁实在可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你有几成把握将之拿下来?” “一成都没有!”提到神仙愁,王冲的脸上也满是愁容。这神仙愁,不象黑山崖还有其他方法可破,那长长的一条山道,直有十多里,两边则是高山和悬崖,只要蛮人在那边上面放上一支人马,就足以阻挡宋军的脚步了。任是王冲怎么想,也完全想不出通过该处的办法。 “我在看到这张地图时,也和你一样的无奈。正是因为怕你被朝中那些人逼迫而带了人一头撞过去,最后毁了自己的一世英明不说,还要累得无数将士命断神仙愁,我才会急匆匆地赶来见你的。” 王冲听了这话,却是一阵苦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便是眼前的黑山崖,我王冲都没有必取的把握,还得靠着行险一搏呢,更别提后面的神仙愁了。” “是啊,没有到此地看过,我也不会想到这黑山崖也如此之险。不过对于你手下的将士们用的这个避实击虚的战法,我还是很看好的。只不过……即便你们能取下了黑山崖,这神仙愁只怕也是过不去的!” “这么说来,你是来劝我在取下黑山崖后见好就收的了?”王冲猜测地道。但随即又无奈地摇头:“只怕我要让你失望了,这次我不可能退,除非朝廷下正式的命令。” “这个我也想到了,你也是在被朝廷逼迫之下对蛮地用兵的,已经是身不由己了。可以说,这支西征大军的进退其实已经不在你的控制之下了,我说得可对?” “是啊,自从出兵之后,我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可能,就如那过了河的卒子一般,我们只有取得最终的胜利,才算真正的成功!” 云澜理解地笑了一笑:“那些人憋着劲地要对付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自然不会让你全身而退了。不过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将会使多少将士枉死在此地,为了你一个人的荣辱,真的值得吗?”说到最后,他的面上已经很是严肃了。 “我为的不是自身的成败,而是为了我大宋的江山社稷。若是连我也被他们除去了,那七大家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这天下就不再是原来的天下了!为了大宋的江山稳固,我不得不保存住手上的兵权,而伐蛮就必须取胜!”王冲的回应铿锵有力。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感叹了一声后,云澜才继续道:“你说的不错,现在你肩负的已经不光是一场战斗的胜败了,而是我大宋江山的稳定,正因为此,我才会不远千里地赶来这里的。你我当年一起杀败入侵的蛮人,保我西南数十年的安定,那么今天,也能一起保住我大宋江山的!” 王冲脸上现出了温和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云澜不是那样的人,你一直以来都是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的。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计较了?” “既然你把心事全剖析了出来,我也不再藏着掖着了。要平定西南,除了用武力的征服,其实还有另一个途径可行。那就是使蛮人主动归降,那样我们自然就能避免强攻神仙愁这样的险要所在,保住将士们的xing命了!” “这个……谈何容易啊?蛮人有如此重重的天险在手,怎么可能低头呢?”王冲很不以为然地摇头道。 “你有这个想法,是因为你不知道一件事情,一件事关蛮人内部凝聚力的事情!”云澜说着先夹了筷子菜,细细品尝,又喝了口酒后,才看向了面前的老朋友。却发现对方全没有一点xing急的意思,也正夹了筷子菜在咀嚼着,便苦笑着道:“看来这一招已经不好使了。” “当年,你没少用这招让我们这些将领心急。但用多了,也就失去它的作用了。”王冲慢条斯理地说着,又端起酒碗来抿了一口酒:“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出主意的,既然你不急,我又为什么要心急呢?” “看来的确是不能再用老眼光来看人了。”自嘲地一笑后,云澜才继续说道:“这份蛮境的地图,我是从一个前朝的遗民之后手中得来的。当初吴军虽然败在了黑山崖下,但他们的斥候却已经遍布了整个蛮地,所以能把这里的一切都画下来。同时,那些斥候和细作们还侦知了一件事情,原来蛮人不是一族……”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蛮人是由许多的小部族聚合而成的。”王冲忍不住提醒道。 “你所说的只是事情真相一部分,还有一点不是蛮人自己是不知道的。那就是蛮人的那些部族其实是分为三大部分的,分别称为黑族,白族,以及花族。虽然在我们看来他们没啥两样,可事实上他们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的。” “有差别,就会有矛盾……”王冲也已经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可以离间这三大族之间的关系,从而在根子上削弱蛮人的力量吗?” 云澜点头:“不错,这便是我从前朝大吴的笔记中得来的想法了。当初若不是因为那一战失利让吴朝的根基有所不稳,再加上连年的天灾,终于致使烽烟四起,最终大吴分崩离析的话,只怕这蛮人已经早被吴军给收服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们又该如何离间他们呢?现在我们对蛮人的认识实在是太少了,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啊。” “这个我也想过了,就从那些俘虏入手吧。是人总有私心,是有分别的部族,就一定存在着矛盾,我们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破绽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先取下黑山崖这个关键点,这样才能做到进退自如!” “是啊,这个黑山崖的地理位置很是关键,这一战的确是不容有失哪!”王冲最终也忍不住有些担心道:“却也不知那些斥候营的将士们能不能达成任务,为我们夺下黑山崖立下这最大的功劳!” 就当两个老人要收拾了酒菜歇息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帐外响了起来:“大帅!” “唔?是贤卿哪,有什么事吗?”王冲听出声音是自己的二子王贤卿便有些奇怪地问道。今天虽然是由他主持的夜间巡视,可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哪。 “大帅,咱们的人在营前捉了一个奸细,但那人却坚称不是奸细,而是有要紧大事来见大帅的。我们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示!”王贤卿在帐外禀说了来意。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被捉到的可是蛮人?”王冲也来了兴趣问道。 “是宋人,而且他还穿着我们军队的服色。” “把他带来问一问吧。”在思忖了一下后,王冲道,他觉得这个半夜来客一定不是什么刺客之类的,不然他也太小瞧宋军的防卫了,而且自己身边还有云澜这个大宋朝中有名的高手在,自然更不怕有人使诈了。 不过一会工夫,王贤卿便把一个中年人带了进来,在他的身上已经被绑上了三道绳索,便真是一个刺客,怕也难以在短时间里挣脱束缚而暴起伤人的。 “阁下是谁,来我军营见我所为何事哪?”王冲在打量了来人几眼,发现他并无当兵的感觉,反倒象是个读书人后,语气就变得有些缓和了。 “在下本是云州都督叶浩的谋士,叫孙再元。”来人不敢有任何的隐瞒,当即就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在下此番来见大帅,是有一件大事想要禀报的。” “叶浩的人……”王冲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既然是云州军中人,有事为何不去禀报叶浩,却来跟我说呢?” “因为……此事正与叶浩有着极大的关系。”孙再元在咽了一口唾沫,稳定了一下心神后,才一字一顿地道:“在下本是他派去黑山崖,向蛮人示警,说我们将有人从山崖之后对他们发起突袭的!”说着便把叶浩的安排都说了出来,包括自己怎么出现在黑山崖下的办法也没有任何的保留。 “什么!”饶是王冲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可以算得上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大将,在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时,也勃然变色。好半晌后,他才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你可知道你所说的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你可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吗?” “我自己便是人证!”把话说出来后,孙再元反倒放松了不少,没有任何逃避地迎着王冲的目光。 王冲对此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摇头道:“光是你的一面之辞,便要本帅相信一个指挥一州兵马的大将通敌,只怕很难让人信服吧?你还有更直接的证据吗?” “那就请这位将军把从在下身上所搜走的那块银牌子拿出来吧,这也是叶浩拿出来,让我以之取信于蛮人的。” 王贤卿见父亲点头,便把那块银牌交了过去。就着帐中的灯火,王冲和云澜仔细端详起了这块粗糙的银牌来。好半晌后,云澜才点头道:“这的确不是我大宋之物。虽然我们也有用银子打造东西的习惯,但是那些银子的成色显然是比不过此牌的,只有蛮地的金银矿藏,才能产出如此高成色银子。而且这上面的花纹图案也非我大宋所有,该是出自蛮人的手笔了。” “这位大人好眼光,据叶浩所说,此牌乃是蛮人的族王的信物,当初他便是以此作为和蛮人交易粮食的凭证的。”孙再元见状又加了一句。 听了这话,云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只是看着王冲,等他对此事作一个判断了。 其实在孙再元说出那事之后,王冲就已经对此信了有七八分了。因为斥候营的行动,可只有寥寥的那几人知道,叶浩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了。现在有了这块银牌之后,王冲就更能肯定这一切了,便点头道:“本帅知道了,我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来人,先将这位孙先生带下去好好保护了起来,等到此次战后,本帅再好好地谢你。”因为对方的这一举动,避免了斥候营那支奇兵的危险,王冲自然是要感谢孙再元了。但是现在他也知道不是找叶浩算帐的时候,只有暂且忍耐了。 孙再元也明白其中之意,并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说道:“大帅,在下还有一个请求。” “说来听听。” “我的家人尚在云州,如果叶浩知道我出卖了他的话,我的家人可就危险了,所以还望大帅可以出手相救。” “你为我大军不至失败能冒此险,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了。我这就派人去云州,把你的家人接走,这样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希望到时候,你能在众人面前指证于他!” “只要能让我的家人得到保障,在下一定会知无不言!”孙再元松了一口气,他看得出来王冲所言不是敷衍自己的,这样他就真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在他被带下去后,王冲才问云澜:“云澜,这事你怎么看?” “这个……其实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了。不过为了安定军心,还是暂且忍耐吧,等蛮人内乱生起之后,我们再算帐也不迟。” “怎么,你已经有什么办法让蛮人真个内乱了吗?” “不错,就在刚才,我想到了一个能挑起蛮人内部的不信任,从而导致其内乱的法子来!”云澜说着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容。 第六十五章 夺山前夕 转眼又是四天,四天下来,宋军依旧对黑山崖的进行着进攻,只不过这攻击的强度和前几日(河蟹)比起来却要逊色许多了,许多人连山道都没有上去呢,就在看到蛮人的乱箭射来后就退了。而在他们退却之后不久,立刻就有下一拨的人马呐喊着冲上来,而后又重演着之前的一幕。如此一来,虽然宋军打得很是热闹,可论起伤亡来却并不多,四天下来的伤亡甚至比不了之前云州军强攻时一天的分量。 如今,眼看着夕阳西沉后,宋军发起了最后的一次进攻,然后在蛮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杀伤的打击下,再次退去了。看着如退潮般而去的宋军队伍,站在黑山崖顶的段思归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木锋首领,我总觉得宋军这几日的攻击完全不象样,这其中多半是有诈。” “宋军能使什么诈了?还不就是想通过这种全没威胁的攻击来消耗我们的精力和武器吗?”木锋全不当回子事地看着眼前一脸郑重的同伴:“不过咱们也不傻,已经把武器的运用压到最低了,只要宋军不上到山道来,我们也不可能全力攻击的!” “我觉着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宋军的主将可是一直镇守西南,在宋国享有盛名的王冲,他断不可能作出如此安排的。难道他就看不出这几日来咱们的攻击也不强吗,为何还要做这样的无用之工?而且,宋军的粮草之前被我们的人所截,也损失了许多,现在他们能用的也不会太多了,怎么可能就这样和我们在此消耗呢?”段思归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那你说,宋军能有什么阴谋?”木锋有些不耐烦地道:“现在我们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难道宋军还能请来神仙相帮不成?至于你所说的不对劲的地方,我也发现了,但这其实很好理解。以王冲的心思,当然是想速战了,但宋军的那些兵卒可不是这么想的。见识了那天的伤亡之后,宋军怎么可能再发起那样的攻击呢?即便有上面的军官逼着,那些兵卒也不可能真正舍命杀来的,这便是这几日里宋军攻击不力的真相了!” “可是……”段思归还想说什么,却被木锋很是无礼地打断了话头:“你就给我闭嘴吧,这里是我作主,由不得你来乱我们的军心!哼,别以为之前帮我们出了个主意,就想越俎代庖地取代我指挥我的人马了。你别忘了,你是白族的人,而这里多半可是黑族的人,你可没有这个权力来干涉我的意思!” 段思归听着对方无力的话,看着对方似是防备的神情,登时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从而止住了还想劝说几句的心思。问题应该就出在之前的那次小胜上吧,因为自己的指挥,使得蛮人得以杀了上千的宋军,这让守山的蛮人对他很是钦佩。可这样一来,就让木锋心生不快,生怕自己在威信上压过了他去,从而动摇他的地位。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在那之后,木锋便没有再和段思归谈过任何有关守山的事务,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有些生硬了。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段思归只得转到了他处,他太清楚蛮人内部的那点问题了,在外人看来铁板一块的蛮族,因为有黑白花三族的存在,其实内部也不是那样的统一。 尤其是黑白两族之间,其实两百年来一直是纷争不断的。究其原委,却是因为各自的来历多有不同所致。其实蛮族也不是完全由土生土长的山林中人组成的,只有黑、花两族是纯粹的蛮人,而白族则多是由两百年前,前吴大乱后的中原之人逃避战乱而进山所组成的。 一开始,双方就相互提防,在经过了许多年的相互攻伐之后,两族甚至水火不容。直到二十多年前,白族出了一个智勇双全的人才杨升昌,在其带领下,不但杀败了实力本在自己之上的黑族,而且还获得了他们的认可,最终蛮族才得以真正的上下一心。 而后,便是在这个杨升昌的带领下,蛮人对宋境发起了袭击,其结果就是败在了当时王冲所率的宋军手中。而杨升昌也因此战死沙场,黑白两族好不容易结成的联盟也开始出现了裂痕。虽然木家后来借着手中势力依旧统一了蛮地三部,可事实上,黑白两蛮之间的争斗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相互间还是对对方有着提防之心的。 这次侵入中原,除了因为之前与叶浩的粮食交易无法成功,使得蛮人缺粮过冬之外,更要紧的也在木杰里在两代人的努力下终于看到了蛮族统一的希望,从而想要借着外战来巩固自己在整个族群里的地位。 只可惜,他的野心最终还是失败了,蛮军被宋军所败不说,还让宋军杀到了自己的土地之上。而如此一来,木杰里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影响,为了不出现更坏的事情,他对所有人马都进行了整合,从而出现了眼前这种黑白两族混搭的情况。黑山崖这里,虽然以黑族为主,但还是有段思归这样的白族重要人员的。不过木杰里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安排反倒让黑白两族之间的猜忌成了表面化。 正是因为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段思归才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但是他的心里对此依然是放心不下的,他依旧在思索着宋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如木锋所说的那般,宋军这种半是佯攻的攻击对黑山崖上的人根本构不成威胁,那他们也根本是消耗不了山上之人的武器。可这样下去,只会对粮食上还存在着问题的宋军不利,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自然便越是无力进攻。而事情也绝不会如木锋所说的因为军士们的贪生怕死而自作的主张。 虽然对宋军并不了解,可段思归对王冲还是久闻其名的,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些宋军是不可能作假的。那么这一切自然就是出于王冲的授意了,既然他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其中就必然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计谋,从而可以攻自己一个不备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阴谋呢?”在山顶随便走动着,段思归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当天将要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他来到了黑山崖的后崖,看着这个因为山石而与前方格开的稍显du li的环境,他的心里闪过了一丝亮来:“莫非,宋军想的是绕到我们的身后,然后从下面上来吗?” 想着这点,段思归忍不住走到了崖边向下望去,却只看到了陡峭的山崖,根本就没有道路能让人上来。“这山崖比之前面可要陡上数倍哪,宋军真能有上来的勇气吗?还是我多心了?”在思忖了良久之后,他也得不出个明确的答案来,最终只得作罢。 但是这个问题鲠在心里,却让他无法心安,最终他只得叫来了自己的几个亲信----虽然这里的守卫都交给了黑蛮,可身为白蛮的首领之一,段思归还是带了二十来名亲信的----吩咐道:“你们从今天开始留意着点后山,天黑之后更要派一组人守在崖边,一旦有什么不对的就赶紧示警!” 作出了如此安排之后,段思归才得以稍稍放松,去那间特意为其所立的帐篷里休息了。而高高在山顶的他们并没有发现,在山下的宋军大营之中,一直没有任何攻击任务的桂州和定西两军已经开始于营中整装了。 在休息了这么多天后,这两路人马的精气神已经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这次能获得这么一个攻取黑山崖的机会,这两军的将士自然是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在,只等着上面的一声令下了。 另一边的云州军营地之中,已经换下了盔甲的叶浩看着这一幕却是心里好笑:“你们一定想不到,山上的蛮人已经知道这把戏了。到时候失败就是你们最后的结局!”想到这里,他更是感到兴奋,因为这次自己终于有再次翻身的机会了。 一旦宋军西征以失败而告终,朝中那些人必然会拿这个借口除掉王冲的。而叶家为了自身的利益,也必然会让自己这个立了大功的家族成员来掌握西南军权。到那时候,身为西南军中统帅的自己,自然就能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从而真正有了自己的地位。同时还有一点,那就是将之前害得自己如此狼狈,又害死自己弟弟的那几个人都杀了报仇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让那个罪魁祸首的许惊鸿死得太干脆,他居然也是在那奇兵之列,这的确让叶浩有些不甘心。不过他很快就抛开了这点不快,而是展望起了未来,得意的笑容也开始在他的脸上弥漫了开来,这是自从其弟死后,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同一时间地,在黑山崖的后面,一支五百人的队伍也已经整装以待,只等天黑之后就行动了! @@@@ 今天第一更 第六十六章 登崖 五百奇兵在下午时已经来到了黑山崖后,这一次他们的情况要比前番许惊鸿等探路时要好上许多了。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大家都将那不知名用以辟瘴气之毒的草叶含在了嘴里,所以虽然如今随着天黑,瘴气越发的厉害了,可大家依然精神奕奕,只等王俊卿的一声令下后,便开始攀山而上。 王俊卿却并没有如大家一般有着战前的亢奋,反倒很是沉静。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战最要紧的还是心态,只有平心静气地攀上去,才有可能取得胜利。所以在看了看天色后,他便对身边的几个队正道:“让大家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才能上去和蛮人拼命!” 在大家都各自倚着树木坐下后,王俊卿看向了自己的儿子王烈海:“你确定要上去吗?” “是的,我也是斥候营的兵,而且武艺不在他人之下,自然不能不去了!”王烈海的回答一如既往。虽然王俊卿之前不准儿子冒这个险,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他,而将他带到了这里,不过这并不代表王俊卿就不担心,他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许惊鸿年纪比我可还要小着一些呢,既然他能上去,我自然也可以。”看到父亲的沉默后,王烈海又加了一句。这段日子来,看到许惊鸿在斥候营中兄弟们心目里地位的提升,他很不好受,总想在人前证明对方能做到的自己也一样能做到。 王俊卿苦笑了一声,知道再怎么说都没有用了,只得闭上了嘴。而近前的许惊鸿也带着笑意看了王烈海一眼,对方的心思他早掌握了,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看得出来,王烈海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崛起而生什么坏心思,只是想凭实力超过而已,这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精神,也是斥候营能保持旺盛斗志的来源。他也很乐于见到这种良xing的竞争在自己和他人之间出现,只要不误了大事便好。 时间在等待里一点点地流逝了,天色也终于彻底地黑了下来。但是王俊卿却没有下令的意思,他依旧双臂抱在胸前闭眼假寐着,直到感到两更天的时候,才猛地张开了双眼:“大家都起来活动一下,要上山了!” 顿时,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战士们就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他们迅速地整理好了因为长时间的坐着而有些凌乱的衣服,又把战刀拔出来仔细看了后插回到背后。各自整理好一切,便有各自的队长将一条条足有手臂粗细,长达近丈的绳索发到了五人一组的人的手上,他们便迅速把绳索绑在了各自的腰上。 虽然不少人不知道这绳索有什么作用,但既然来之前王俊卿已经下了命令一定要这样做,大家也就没有拒绝。而其中有不少曾在山崖边上采药出身的兵士则露出了佩服之色,只有他们知道这绳索在攀崖的时候能救人的命。 待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王俊卿才朝许惊鸿一点头:“开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是!卑职去了!”答应了一声后,许惊鸿就如利箭般直冲了树林,冲向了山崖。来到山崖前,也不见他减慢速度,而是将前冲的力量变为上跃,高高跳起后,便把整个身子贴在了山壁之上,然后迅捷地向上攀登而去。 其他的兵士也不甘落后,紧随其后地冲了上去,顿时一组组的人都上了山壁。不过他们的动作比起许惊鸿来就差远了,除了个别身手最好,或是经常在山崖上下的人,才能紧随在后,不过因为他们都是用绳索连在一处的,所以在不一会后便还是拉开了距离。 王烈海处在这些人中间,抬头看着如猿猴般灵活向上的许惊鸿,只想立刻就将在腰间的绳索拿去了,然后跟上去。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卤莽的主意,他还是知道这些绳索的用处所在了,断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就不顾自身的安全了。 最前面的许惊鸿全力向上攀着,因为有前次的经验,所以这次的动作更是快速,不过一刻时间就已经攀到看来二十来丈处了。不过他也不敢太过大意,这次可不同前次,因为这次他可负担着为后面的兄弟开路的重任,绝不容有失哪。 在大家到了二十丈处时,许惊鸿已经停留在了前番掉下来时自救的所在了。而他的速度在这一刻也变得缓慢了起来,只因为他需要继续前番没有做成的事情----在山壁之上凿出一个个可供人攀登的凹陷,从而保障大家的安全。 而在过了这二十丈的高处后,这些精锐之士们也终于知道这山崖的难攀了。虽然这一带还有可供人手脚着力的所在,可比起之前的路程可要难得多了,往往要找上许久,才能看到一个安全的着力点。如此一来,大家上去的速度也就明显减慢了。 王烈海小心地蹬上一块凸起的山石,调整了气息后继续下一步。这时,他腰上的绳索猛地一紧,吓得他立刻双手用力扣住了山壁,而不远处的其他三个组员也急忙拉扯起了身上绳索,才将那个因为一时不慎失去平衡的兄弟从掉落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很快地,其他一些组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但因为有这把五人连在一起的“保险绳”的存在,所以大家总算都有惊无险。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许惊鸿提出这个法子的用心良苦,若没有这些绳索,只这点路就已经有数人摔下去了。而且他们一旦摔下惨叫,只怕立刻就会惊动了上面的蛮人,从而让大家陷于绝对的困境之中。 那些人手一把的短刃也在这些惊险的场面里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有几人因为脚下踩下滑时,若非把刀插入山壁从而止住去势的话,只怕事情也没有这么轻易就能解决的。 而当大家发现再上面的山壁是如此光滑和平坦,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让人借力的缝隙,只有那一个个人为凿出的凹陷之后,大家对头前开路的许惊鸿就更是钦佩了。便是王烈海,也不得不承认许惊鸿的能力在自己之上,无论是对大家可能遇到的问题的前瞻xing,还是个人的能力,这个比自己更年轻点的少年要远胜过自己。 “只当我已经算是西南军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可和他一比,我实在还是太不如了,王烈海暗叹了一声。这也是他将门之子的骄傲所在,他不会象有些人那样明知道不如对方,可依然心里不服,甚至还想着在暗处下手害人呢。既然技不如人,那今后就该好好地向人学习,争取早日能与之再争高下。 许惊鸿这个时候却没有心思去体会下面那些人的心思,因为他已经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开凿山壁之上。为了能最安全地上去,这次他可是极其小心地凿着山壁,将声响控制在了最小。也正因为他的小心,在山风的掩盖之下,他开凿的响动才没有传上去。 终于在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许惊鸿才终于将之前没做完的都做成了。而此时他手中那把短刃早就磨得只剩不到一半了,虎口处也出现了一些破损。但他并没有多作处理,将那把短刃咬在嘴上之后,许惊鸿手脚并用地不断向上,他还得早一点上去为大家清理上面可能出现的敌人呢。 终于在三更将尽的时候,许惊鸿来到了山崖的顶部。把身体藏在山崖的暗处之后,他两手扣住崖上的地面,然后慢慢地把头探出了崖面,向两边看去。 与前次不同,这次的崖上居然有四个人两两分散站着。虽然他们是背对着山崖的,可冒出头来的许惊鸿还是有些心惊:“没想到这次蛮人竟有了防备。若不能无声无息地一举把他们都给解决了,只怕后面上来的人所闹出的动静就会惊动他们了。”想到这里,他已经打定了要迅速除掉这几个人的心思,一边把身体重新沉下去,一边已经伸出右手把背上的战刀拔了出来,然后筹划着该怎么动手了。 山崖上的四人可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已经有敌人摸了上来,依旧小声地说着话:“你说,首领叫咱们大半夜的盯在这里有什么用啊?” “还不是他觉得这里不安全吗?其实宋人那点能耐,连正面都上不来,更别提这陡峭得连猿猴都上不来的后崖了。我们也不过是奉命站一晚上而已,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 几个人似是抱怨,似是无奈地说话间,许惊鸿已经再次探了出来,而且这次他没有任何的停留,脑袋露出的同时,便已经呼地一下从崖下蹿了上来,手中战刀也随之横砍向了离自己比较近的那名蛮人的咽喉,同时,左手已经取过了嘴上的短刃,同时抹向了另一人的咽喉。 “噗嗤!噗嗤!”两个全无防备的蛮人就这样被他一举解决,而另一边的两人也在这个时候转过了头来,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然后猛地张嘴就要叫起来…… ···· 第二更送上,求收藏~~~~~ 第六十七章 夺崖 眼见得另外两人就要高喊,许惊鸿自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但此时他手上的兵器都还在面前两人的咽喉里,若是拔出来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立刻就放弃了这个动作,反手从那两个人手上夺过了他们的两把刀,然后和身便直扑剩下两人。 “有……”两人才刚扯开了嗓子叫出一个字来,许惊鸿已经扑过了两丈的距离,手中两把刀已经左右开弓地劈进了两人的咽喉上。这两人的声音顿时就止在了那里,只剩下喉咙处发出的咝咝之声,双手捂着自己的咽喉缓慢地倒了下去。直到这个时候,那边两个死去的家伙的尸体也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举手间除掉四人,许惊鸿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迅速回到第一对人那里,从他们身上将自己的那把长刀重新抽回了手上,然后小心戒备,生怕刚才他们发出的那点响动惊到了前面的蛮人。 还好,因为山顶之上风大,且许惊鸿出手果断,那四人所发出的声音极其微弱,所以前边的蛮人并没有任何的反应。而在这么等了一会之后,崖边终于冒出了一只手来,却是终于有人从下面攀了上来。 许惊鸿赶紧上前,将人拉了上来,一看却也笑了,这第二个上得崖来的居然是毛顺,不愧是久在山林间来去的人哪。在其之后,与之同一组的四人也随即上来,之后来的人便多了起来,之间的间隔也小了许多,不一会工夫就有百来人上得了山崖。 大家都久经战阵的老手了,一旦上来,就拿出了各自的武器,摆出了防御阵势守在了前方,掩护着更多从下面上来的兄弟们。随着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宋军的实力也越发的强大了起来,当四更将尽的时候,五百人已经全数上了山崖。 虽然经过一阵努力的攀爬使得大家的气力有些不济,但是为了能有更好的效果,许惊鸿还是建议立刻就出击。对此,最后才上来的王俊卿也是赞同的,眼看着天将要亮了,正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也是发起突袭最有利的时候。 当即,许惊鸿一马当先,王烈海等一众好手紧随在他身后,向山崖前部挺进。几步之间,大家就已经来到了那块遮蔽了前后山崖的大石之前,许惊鸿止住步伐,让大家都停下后,迅速接过了熊庚交给他的一张强弓。 早在出发之前,许惊鸿已经谋定了如何突袭蛮人,就让熊庚背着自己的那张强弓,让老狗带着自己的利箭上了山崖来。这两人身手很是灵活,所以虽然带了这两件累赘,可是上山来的速度依然不慢。 这时,老狗也将已经缠上了引火之物的箭递了过来,许惊鸿将之搭上弦后,便由熊庚麻利地给箭头点上了火。看到这三人间默契的配合,其他那些人都露出了欣赏之色,斥候有时候以少对多能取胜靠的便是这相互间的默契了,如今许惊鸿他们也展露出了这一点,这说明他们已经真正成为一个斥候了。 火箭一点燃,许惊鸿便没有任何的停顿,猛地拉弦之后松手,那支箭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着数十丈外的其中一座帐篷飞去。而在箭一出手,许惊鸿的第二支箭也已经搭上了,点火之后又向第二座帐篷射去。 “咻!咻!”两箭前后命中目标,那用牛皮所制的帐篷立刻就迅速燃烧了起来。火光一起,就迅速惊动了那边还在睡梦里的蛮人。而这个时候,宋军已经一齐冲了出来,手中的战刀抡圆了就往那些全无准备的敌人身上砍去。 蛮人骤然惊醒,发现自己的身后居然出现了敌人,可委实吓了一大跳。他们急忙抄过放在一旁的兵器,就要迎敌。奈何因为大家都是挤着睡的,所以一旦都动起来这些人便乱作了一团,短时间里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宋军便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杀进了蛮人之中,将那些只有单独作战的蛮人一一砍杀在地。 帐篷被点燃,那里所住的两个蛮人首领就被逼了出来,段思归一见这情形,便知道出了什么事了,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人也立刻恢复了清醒。 而那木锋尚在迷糊之中,一见宋军居然上了山来,有些不能接受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宋人是怎么上山来的?” “他们是从后崖上来的!”段思归冷冷地回答了一句,这才让木锋恍然醒悟,心里也是大为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该听取段思归的劝告,在那边布下人马了。但现在却不是后悔说责任的时候了,他在振作了一下精神后,立刻命令靠近自己这边的人赶紧组成队形杀过去抵挡住宋军的进攻,同时命一队人马赶到山崖的右边去守住那边的洞穴。因为在那个山顶唯一的洞穴之中,正存放着他们这几千人马的粮食,一旦这些粮食被宋军所毁的话,就是把宋军杀退了,他们也守不下去了。 段思归知道这个时候不好再说责任,便对木锋道:“我带人去守着粮库,你带其他人赶紧将宋人杀光,不然很快山下的宋军就会对我们发起进攻了!” “好!”木锋没有犹豫,点头之后,便拿着自己的武器和身边的亲信一起向着宋军杀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随着蛮人回过神来,尤其是木锋这个首领的冷静应对,原来已经有些慌乱的蛮人很快就稳住了阵脚。虽然他们依然处于被动,但是在兵力上毕竟是他们占着优势,所以只要坚持下去,胜利依然是会属于他们的。 许惊鸿冲在最前面,手中长刀已经连杀十多人了,但他的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欢喜之色。因为他也发现了蛮人的反应,居然没有因为这次的突袭而乱了分寸,这样一来可不好对付了。不过他依然坚信这次自己等一定能够取胜,只要将蛮人那几个领头的杀了,少了指挥的蛮人必然会乱作一团。 “杀!”一刀斜劈,将一名挡在身前的蛮人砍成两截之后,许惊鸿的目光已经落到了正指挥着人马围杀过来的木锋身上。.. 刚才趁着帐篷的火光,许惊鸿已经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此时认定了这个人当是蛮人其中一个首领,他自然不会放过了,一声大喝之后,便把刀舞得水泼难进,然后向着目标冲了过去。 木锋也已经发现了这个宋军中的厉害角色,见对方冲自己而来,他也夷然无惧,手中刀一摆,便带着身边的亲信迎了上去。双方相对而冲,很快就撞在了一起,不过先动手的却是那几个亲信。 “呼----呼----”数把刀便在许惊鸿还在与其他两个蛮人纠缠的时候向着他的身上招呼了过来。好个许惊鸿,虽然面对七八个人的围攻,却没有一点闪避后退的意思,猛地一声大喝之后,双腿微一下蹲,然后便迅速弹地而起,居然就在这些刀砍到之前从它们的上面跃了过去。 这样一来,不但闪过了这些蛮人的攻击,而且还一下来到了木锋的面前,随着身体的下沉,许惊鸿长刀便狠狠地直劈向了眼前的目标。这一刀,不但有许惊鸿的全身之力,还加上了他利用下落的力量混合在一起,足有数百斤的力道,他相信足够让对方吃亏了。 木锋见了不退反进,也是一声大吼,横刀就迎了上去。作为蛮族族王的其中一个弟弟,他是以勇悍敢拼而著称的,在他的字典里,还没有后退这一说呢。 “锵!”双刀相交,发出了一声震响,两人在一顿之后,又因为相互间的震力而分了开来。许惊鸿猛地向后倒撞了开去,而木锋则蹬蹬蹬连退了数步,费尽了全力才得以温住了身形。事实上,论气力的话还是木锋占了上风,许惊鸿毕竟是借了力的,可最终两人的硬拼也只得了一个平手。 那些蛮人见了这情况顿时就向许惊鸿涌了过来,显然是想赚这个便宜了。但许惊鸿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身体落地后,趁势将刀从胁下穿过,直夺身后一个想偷袭的蛮人的心口,将之刺翻后,他也稳住了身形,然后再次前冲。 有许惊鸿如此勇猛的冲杀在前,那些宋军的士气就再次得到了提振,他们呐喊着再次发起了冲击。虽然蛮人在兵力上占着优势,可是气势上却被宋军掩盖了过去,顿时再次被他们逼得向后退去。 王俊卿一面指挥着大家结成最坚固的阵势向前,一面把眼看向了前方,他很清楚今天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山下,只有当山下的宋军配合着发起猛攻的之后,胜利的天平才会倒向自己这一边。 山下的宋军此时已经动了起来,这一次王冲是将手上的全部兵力都投了进去。云州和西州两路人马虽然之前没有安排他们的任务,但真到了开战的时候,还是让他们攻击黑山崖的左右两侧,以牵制住蛮人在这两边山上的援军。 而同时,以定西军为主,桂州军为辅的宋军攻打黑山崖的主力也开始挺进到了山崖之下。看着上面隐隐绰绰的身影,听着那不怎么清晰的厮杀声,宋军将士心中的那把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了:“杀!”都不用将领的下令,在最前面的宋军已经呐喊着沿着山道直往上冲去。 就在几日之前,自己的袍泽一批批地倒在蛮人的箭石之下,如今是时候让他们偿还这一切了!怀着这样坚定的心思,大军如潮水般涌向了山道,若不是大家知道山道狭窄且陡峭,不宜太过拥挤的话,早就争先恐后地上去了。 宋军手中的火把在山道上汇聚成了一条火龙,火龙上去的速度正在不断地加快,很快已经越过了那块当日死伤无数的巨石,他们离着山顶已经只剩不到一半路程了! 看到这一幕的山上众人立刻就呈现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反应,宋军士气为之大振,即便面对着数倍之敌,依然无所畏惧地冲杀过去,与之展开死拼。而蛮人则显然受到了下面敌人的影响而乱了分寸,刚刚才鼓起的一点勇气有再次崩溃的可能。 木锋见状也是心下大急,便要招呼几声,但他才刚一开口,就看到一条身影已经突破了眼前几名亲信的包围杀到了面前,却是许惊鸿再次杀了过来。解决了几个想赚便宜的敌人后,许惊鸿再次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继续上前。 木锋自然不甘示弱了,手中刀一挥就迎了上去,两人顿时再次杀得难分难解。虽然许惊鸿一时难奈对方何,可却也拖住了这个蛮人的首领,使一众蛮人失去了有效的指挥。虽然有不少人反应过来,赶到前边想用木石阻止宋军冲上来,但终究无法达到白天的效果了。 凌乱无序的阻挠如何能挡住已经全速上来的宋军?不过小半个时辰,宋军的先锋部队已经从正面登上了山崖。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停留,一到上面就呐喊着冲向了蛮人,这也给后续的人马开辟了一条更为容易上来的道路。 随着宋军的不断增加,蛮人对前崖的控制已经越发的弱了,很快他们就开始退却。而他们的身后,五百奇兵中剩下的三百多人也在不断向前杀着,这就让蛮人更没了后退的余地。直到这个时候,蛮人才发现这个黑山崖虽然是兵家所说的险地,可也是绝地。当敌人真正攻上来的时候,他们就断绝了一切可以转圜的余地。 木锋虽然在与许惊鸿纠缠,但是这一切还是看在眼里的。不单是这边的山崖之上,便是两侧的山梁也受到了宋军的全面攻击,这几千人马已经不可能在失去地利的情况下与数万宋军交锋了。他知道这黑山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守得住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赶紧带了人马离开此地,把消息带回去,让神仙愁那里的守军做好准备。 所以在招架了许惊鸿的一轮急攻之后,木锋立刻就撇下了对手,向山崖的入口处猛冲了过去,同时他用蛮人的土话大声招呼了起来:“赶紧下山,趁宋军立足未稳,杀出去!”说着已经连续砍倒了十多人。 那边许惊鸿还待再追,却发现自己前进的道路已经被宋蛮两军纠缠着挡住了,根本没有他前进的余地。无奈之下,只得舍了这个蛮人首领。好在他知道这一战已经取得了该有的成效,所以杀不杀那首领已经无关大局了。 在把注意力从此人身上收回后,许惊鸿借着微亮的晨曦看到了另一边的那座山洞,以及在山洞前守卫的蛮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正往山洞里钻的那个蛮人首领正是之前所见的另一个头领,他立刻就冲了过去。 段思归看着宋军杀上崖来,蛮人再难抵挡,一时也有些懵了。当他回过神来,想到要将洞里的粮食焚烧掉而掉头往洞里去的时候,许惊鸿已经急急赶了过来。 几个白蛮的战士想要阻拦,却被许惊鸿刷刷两刀砍得飞退了出去。许惊鸿没有再顾他们,而是加速冲进了山洞之中。虽然洞里一片漆黑,但六识远胜常人的许惊鸿却还是一眼找到了段思归的身影,立刻就是大喝一声:“哪里走!”扑了过去。 段思归一手持刀,一手刚摸出了一只火折子想要晃亮了,却听得这一声暴喝,随即一刀就挟着风雷之声落了下来。他不敢托大,只得暂且放弃了点燃火折子,而举刀相迎。 两刀一交间,段思归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刀上传来,手上一麻,刀已经被打得横飞了出去。他毕竟不是如木锋般的蛮族战将,而只是练了几天刀法而已,自然不是许惊鸿全力一击的对手了。 而许惊鸿一刀劈飞对手的武器后,也没有停下动作,猛地一脚踢出,将段思归踹翻在地,然后就把刀架在了他的喉咙之上:“想活命的,就给我乖乖别动!” 段思归如何敢动,只得任由对方把自己给提了起来,然后踉跄地被许惊鸿推出了洞去。 这时,其他的宋军也已经杀到了这边,当他们的火把进入之后,大家才惊喜地看到了这洞里满满堆放的粮食,便是许惊鸿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要知道宋军现在的粮草已经不多了,若后方再无粮草运来,十万大军的口粮都会成了问题。可现在有这山洞里的粮食补充,至少是能挨过十来天了。 当许惊鸿随着众人押着段思归出来的时候,山崖顶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蛮人在两个首领一被擒,一逃之后,就迅速失去了抵抗的勇气,最终被不断上来的宋军控制住了局面,缴去了手上的兵器而被看管了起来。 当太阳跳出云层,照耀着大地的时候,黑山崖上的战斗终于彻底的结束了,守在这里的数千蛮人只有两三百人得以死里逃生,其他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阻挡了中原大军数百年的黑山崖,终于第一次被宋军攻下! 第六十八章 胜后隐忧 在黑山崖主崖的战斗进入到尾声的时候,两侧为拱卫的山梁上的蛮人也终于抵挡不住宋军的全力攻击,从而丢失了阵地,最终被宋军拿下了这两边的要地。 其实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叶浩还是留着力的,在他想来王冲的这个计划已经被自己破坏,奇袭黑山崖最终只能变为强攻。而一旦强攻,宋军的伤亡一定不小,为了保存自身实力,叶浩在战斗开始之后并没有太过督促云州军拼命进攻。 如此一来,还真让叶浩给歪打正着了。他负责攻打的左边山梁因为发现攻打自己这边的宋军力量不大,而主崖那里则乱成了一团,自然便派了人赶去增援。当叶浩猛地发现情况全不在自己的预料后,只得投进全部兵力强攻山梁时,那里的守军力量就薄弱了许多,从而被宋军轻松取下。 如此叶浩的云州军倒也算是立了一些功劳,只是他却并没有因为这一战的胜利而高兴,他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惑。他不知道蛮人为什么会全无防备,是孙再元没有带信上来,还是对方压根就不信呢?又或者是另一个更坏的结果? 看着宋军节节胜利,在天明后终于把蛮人全部控制,叶浩只得把心里的不安暂且按捺了下去,只是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且秘密派了亲信离开这里赶去云州查看。如果孙再元真背叛了自己,那他的那些家人的下落就是事情的关键了。 在云州军攻下左边山梁的同时,右边山梁也被西州军一举夺了下来。项苍因为前番的几次失利,心里早就憋了一股子火了,今天有一泄愤恨的机会,自然是全力以赴的。西州军便以全部兵力对此山梁发起了最为猛烈的强攻。 因为失去了主崖的支持和帮助,再加上发现那边居然守不住而被宋军占据后的心理压力,终于让这边山梁上的蛮人也彻底崩溃了。西州军就在付出了将近千人的伤亡后,把这一边的山梁也给彻底夺在了手中。 由此,黑山崖终于彻底地控制在了宋军之手! 坐镇中军的王冲看到三面进攻的地方连续扬起了大宋的旗帜,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彻底地放下了心来。他终于可以对之前死去的将士和百姓,以及朝廷和自己有一个交代了! 云澜的脸上一开始也堆满了高兴的笑容,但在半晌之后,他的眼中喜悦又被忧虑所取代了。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随即又闭上了嘴巴,他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扫兴的好,大家好不容易才取得如此胜利,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泼人的冷水。 天光大亮,一队队的宋军就押着被缴去了兵器,并且双手缚在身后的蛮人从黑山崖下来了。他们的脸上都是兴奋之色,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劳,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大胜仗,大家知道这次所有人都将获得无上的荣耀,以及朝廷的嘉赏,这自然让他们对后面的战斗充满了信心了。 而在这些宋军之中,那最先登上山崖,为大家打开局面的五百奇兵里剩下的两百多人更是被众人当作了绝对的英雄,他们被人簇拥着走下了山崖,并且被山下的军队以最高的礼节迎进了大营里去。 此时,王冲已经换上了一身全新的戎装,精神抖擞地坐在帅帐之中等待着众将前来回命了。当看到自己的儿子王俊卿率先进来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末将幸不辱命,在众将士的奋勇厮杀之下,终于将黑山崖攻取了下来!”王俊卿大步来到王冲跟前,单膝着地,行了个军中大礼后大声说道。 “好!这次斥候营立下大功,本帅一定会向朝廷为你们请赏的!”王冲开怀而笑。 而后,其他的将领也一一进来复命,除了叶浩的神情有些怪异之外,其他人也是个个欢欣鼓舞,虽然这场战斗他们不是首功,但真到了朝廷论功行赏的时候,大家都将获得升赏。而且,这次能这么快就取下黑山崖,对大家心气的提升也是无可估量的。 在笑着夸奖了众人一番后,王冲才把笑容敛去:“说一说我军的伤亡吧!”他知道,这一战虽然取胜了,可是伤亡必然不小,毕竟对方可是占着地利之便的。 “我斥候营突击山崖的五百精锐战死者两百二十六,伤者四十七。”王俊卿也满是无奈地报出了自己的伤亡数字。虽然以将近三百人伤亡的代价取下黑山崖算是大胜了,但一想起往日里一起生活和战斗的兄弟就这样没了,他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云州军伤亡七百六十七人。”叶浩也报道。随后便是其他各路人马纷纷报出了自身的伤亡,合在一起,这一战宋军依然有着三千人的伤亡。 听取了这个数字后,众将脸上的兴奋之色终于收敛了,反之被沉重的神情所取代。大家这才知道这一战宋军也没占多少便宜,要知道守山的蛮人统共也就三千来人,最终被俘将近一半,也就是说双方的伤亡比率是在二比一之间的。 “所以诸位,千万不要被这一战的胜利而冲昏了头脑,以为我们已经可以彻底将蛮人击败了。要知道我们面前可还有许多不知有多困难的战斗要打呢!”王冲拿眼扫过了众将,见大家都是一脸沉思,已经从刚才的兴奋里走了出来,这才将神色放缓了道:“不过这毕竟是一场大胜,将士们也辛苦了,所以今天我准许大家好好地欢庆一番,休整两日之后,再往前进发!” “喏!”众将轰然应命,然后各自退了出去,很快就只剩下了王家父子和云澜三人了。 “大帅,惊鸿捉住了蛮人在山崖上的一个首领,还有保住了数千石的粮食,现在他正在山崖之上看管着这一切呢。是不是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押回营地来?”王俊卿随后又兴致勃勃地问道。 “竟还有这样的好事?”王冲听了精神也为之一振。对于抓住个把蛮人的首领,他倒不怎么上心,但对于能缴获这么多粮食,却让他颇为欣喜了。 要知道宋军现在的存粮的确已经不怎么充足了,能得这些粮食的接济,再加上西南各州能尽快调拨一些粮草来,那么他们在这里就又能坚持一段时日了。 在欣喜之后,王冲便立刻给王俊卿下了令来:“那你就立刻派人去将惊鸿给叫下来吧。那个蛮人头领也带到营地里看管,本帅倒要见见他。至于粮食,则让大家现在就搬些下来,正好可以让将士们享用以为庆祝!”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一切。”王俊卿领令出去,王冲脸上又再次被笑容所覆盖。 不过云澜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牵强了,而他的表情也没有逃过王冲的双眼,老将军不由问道:“云兄,你在担心什么?虽然前路多艰,蛮地多险,但也没必要如此啊。” “王兄哪,我是在担心朝中那些大人们在知道了此胜之后会怎么做啊。”云澜苦笑了一声道:“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你居然取下了数百年不曾被我中原大军染指的黑山崖,只怕他们对你的忌惮就要更甚几分了。到那个时候,明枪暗箭就会全部冲你而来,你要走的路可不好过啊。” “……”王冲顿时就有些变了颜色,他的确忽略了这一层,刚才只顾着在军事上的胜利了,却没有想到朝堂上的事情。 “一旦那些人知道了此胜,对你的忌惮必将更胜皇帝。毕竟功高盖世的武将的威胁可比身处宫里的皇帝要强得多了,而他们就会把一切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对付你这一事之上。叶浩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谁能保证没有第二个他呢?还有粮草的问题,只要战斗没有结束,你还是不能真正安下心来哪。” 又是一阵沉默,王冲才叹了一口气:“我的确是疏忽了。不过这捷报还是得及时送去的,不然就又要被他们抓住把柄了。看来,这场战斗我们要想办法尽快结束了他才是。” “不错,我们之前所想要的给蛮人以足够的威慑想必已经能成功了。那些被咱们刻意纵走的蛮人很快就会将我们取胜的消息带回蛮地,从而给他们以足够的压力。接下来,我们就要想办法让蛮人的内部出现矛盾,从而好拉一方打一方了。这样,很快地,蛮人就会因为内忧外患而失去与我们再战的能力,从而不得不臣服于我大军之下。” “只是具体的却该怎么做才好呢?”王冲又忍不住皱起了眉来:“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蛮人其实内部是有分歧的,可是我们对他们是那样的陌生,凭的什么让他们内部不安呢?” “这个却要从长计议了,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但却还需要完善一二。” 正当两人有些难以解决眼下难题的时候,有帐前的守卫来报:“大帅,斥候营的许队正押着蛮人的俘虏在帐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王冲说着看了云澜一眼:“看来你的打算应该在这人身上吧?” “几十年不曾合作了,想不到你还是如此了解我的心思。”云澜忍不住笑了起来。 “进去!”许惊鸿押着段思归进了帅帐,然后便行礼见过了王冲。王冲忙把许惊鸿扶住了:“惊鸿不必多礼,这次你为我们取下黑山崖立了如此大功,说实在的,应该是老夫给你行上一礼才是哪。” 许惊鸿忙谦逊道:“大帅这话实在让卑职感到惶恐,夺取黑山崖,靠的是兄弟们的奋勇,以及其他几路人马的配合,我区区一人的这点功劳算得了什么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已经听俊卿说起了,这从后崖夺山的计策便是出自你的建议。而且此战也是你第一个上的山崖,保证了那些人能上得崖去,说你是此战的首功也不为过哪!”王冲笑吟吟地坚持道。 许惊鸿知道再推辞下去就有些假了,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指着段思归道:“大帅,此人就是蛮人在黑山崖上的两个首领之一,其中一个被他趁乱逃脱,不知所踪了。”顿一顿又道:“而且他还会说汉话,所以大帅只管直接问话便是。” 原来许惊鸿在战斗结束,心情平复下来后,便想到了刚才自己所疏忽的某件事情之上。刚才在拿下段思归的时候,他所说的话乃是汉话,不想对方还真就不敢挣扎了,从而可以看出此人是懂得汉话的,便在事后对他进行了盘问。 反正已经身陷人手,这点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段思归便自动承认了自己懂得汉话这一层。至于其他的事情,任由许惊鸿怎么逼问,他也都不肯开口了。 听了许惊鸿的话后,云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他上前仔细端详起了这个俘虏来,发现他和一般的蛮人的确有所不同。虽然他也和一般蛮人般皮肤黝黑,身材瘦小,但是长相上还是有所区别的,尤其是眉眼间没有蛮人那般的粗犷和带着野xing,皮肤也比一般的蛮人要细腻许多。 这些发现,让云澜更可以确定一些事情了,这让他的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看对方的这个模样,使得段思归猛地心里发寒,不知怎么的,在面对这个儒雅的老者时,他的心情竟比面对凶狠的许惊鸿更紧张,仿佛对方能一眼看透自己的心理一般。 而云澜一张口,便也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你是白蛮吧?对了也就是说你是蛮人中的白族的人,不知我所说的可对。” “啊……”虽然打定了主意面对宋人的盘问时不发一言的,可陡然听到这个一语道破自己身份的话语还是让段思归变了颜色。他很惊讶于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甚至是他们怎么就知道蛮族内部还分有白蛮黑蛮呢? 要知道黑蛮白蛮之分只是蛮人内部的区别,对宋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几十年来,他们也完全没有把蛮人区别对待过。可今天,却有人一语道破了玄机,这让段思归一时都难以作出恰当的反应了。 “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你的确是白蛮了。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在白蛮中的地位如何?”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一件有关我们族中的事情的!”段思归很快就恢复了心情,坚定地回看向云澜,用几乎没什么异样的汉话说出了进帐后的第一句话。 王、云两人还没有开口呢,许惊鸿已经有些怒了,他一脚就踢在了对方的膝关节上,使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的,到了这个时候竟还如此放肆,你真当我们不敢杀了你吗?”他毕竟是个年轻人,而且刚从战场上下来,心中的杀气还没泄干净呢。 段思归因为膝盖突然着地而疼得直咧嘴,但依然硬气地道:“我是不会做叛徒的,你们要杀就杀吧,想让我帮你们对付我们自己人,你们就别痴心妄想了!” “真是个视死如归的勇士哪。”云澜此时已经越俎代庖地取代了王冲问话,笑着道:“我们宋人讲究的是气节,倒也佩服你这样的。不过你以为除了你,我们就找不到人相帮了吗?” “哼,我们黑白花三族,虽然环境比你们恶劣,过得远不如你们宋人,但是我们是不会背叛自己的族群的!无论你们抓了我们多少人,我们的人也不会帮你们对付自己人的!” “是吗?不过有些人可就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了,咱们的大军刚一压境,就有人秘密派遣了人来找我们合作,并且答应许给我们许多的好处。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把黑山崖给……” “咳咳……”云澜的话被王冲的咳嗽所打断了:“跟他费这么多话做什么?来人,将他给我带下去严家看管,等本帅把捷报写好之后,便将他和那些俘虏一起送去京城!” 立刻,就有在帐外等候的宋军兵士进来把人给提了出去。当人被带出去后,云澜和王冲相视都笑了起来。云澜更是感叹道:“没想到几十年了,你我之间的默契竟还在!” 王冲也呵呵笑了起来,而一旁的许惊鸿在开始的迷惑之后,也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原来云先生这是在诈他,怪不得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呢。明明这黑山崖被我们取下是咱们的一个策略,怎么就成了蛮人内部的问题了……” “兵不厌诈!只要可以取得胜利,便是用一些诡计也是值得的。”王冲满意地冲许惊鸿点头:“看来你小子的心眼也很活嘛,一下就瞧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卑职也不过是瞎猜而已……”许惊鸿谦虚地说了一句后,便拱手道:“既然大帅和云先生没其他吩咐了,那卑职便告辞了。” “先不忙走,既然你看出了其中的问题,那老夫倒想让你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许惊鸿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随口问道。 “让蛮人彻底失去与我们一战能力的大忙!”说着,王冲和云澜两人就对许惊鸿仔细地嘱咐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惊闻 段思归被人动帅帐带出来后,便被关押到了一间单独的小帐之中,却并没有让他和那些蛮人在一处。他很明白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宋人才会区别对待的,不过这样的处境却没有让他能感到安心。 倒不是说他担心自己的生死,自从被宋军攻上黑山崖,自己成为阶下囚后,段思归就没有再担心过自身的安危,让他心存不安的是之前与那两个宋军首领的一番话。 “是吗?不过有些人可就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了,咱们的大军刚一压境,就有人秘密派遣了人来找我们合作,并且答应许给我们许多的好处。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把黑山崖给……”云澜刚才用来威胁的话在其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而他越想,就越觉得这其中有着问题。 “难道我们族里真出了叛徒,这才是黑山崖被宋军如此轻易就取下来的原因所在吗?”坐在地上,段思归紧皱着眉头想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怕便是后面的神仙愁等地也未必能拦得住宋军的进攻哪。可这个叛徒究竟是谁呢?既然能在暗地里帮宋军拿下黑山崖,就可以说明他在我们族里的地位一定不低,那他这么做的原委又是什么呢?”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段思归的心底冒出来,但却没有一个能得到解答,最终他更是无奈地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宋军的阶下囚了,即便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怕也帮不了族人了吧。 就当段思归愁肠百结,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看守他的宋军兵卒却传来了欢笑之声,这让本就心情郁结的他更是难以接受了:“没想到不过一夜工夫,我便从守关将领成了阶下囚。可恨那木锋不肯听从我的劝告,若是能在后崖布下足够的人手,那些宋军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杀上来的!”想到这里,他的神情猛地一呆,一个惊人的想法从他的脑海里生了出来。 “倘若这分明是木锋故意所为的话,黑山崖失守就完全说得过去了!那宋将说得简单,说是有人暗中投靠了他们,他们才能取下黑山崖,可外人怎么可能使我们失守呢?唯一的解释就是问题出在了黑山崖的内部!”越想之下,他就越觉得这事情在理,而且那木锋还不在被俘的人中,说不定便是宋军故意把他放回去的。 “如果真象我所想的那样,木锋是内奸的话,他一旦回去重新掌了兵权,那危害可就太大了。当宋军与我们正面交锋时,他只要在背后来上一下,我们便是不败也得败了!”想着可能出现的情况,段思归浑身都出了冷汗,他的心已经被浓浓的惊骇所填满了。 “不成,我必须要活着回去,跟族王和兄长禀报此事,不然我族真有可能灭在宋人之手!”在经过一番细思之后,段思归终于拿定了主意。可是随即一个更加大的问题就摆在了他的面前----在宋军的看守之中,自己怎么可能逃出去呢? 这时,帐外传来了酒碗碰撞声,众军士的喧哗声,一个亢奋的声音道:“兄弟们今天都辛苦了,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这样才有气力去再下一城,把这些为祸我西南几十年的蛮人全部都扫平了!” “许队正说得是,咱们这次一定要毕其功于一役,让天下的蛮夷都知道咱们大宋军威之盛!”又一个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便是众人的吃喝之声。 “看来看守我的还是那人……”段思归听出了许惊鸿的声音,同时也听出了他的志得意满,显然一场大胜已经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了。“你们就多喝些吧,全喝醉了才好!只要你们都醉了,我就有逃出去的机会了,我便是死,也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的!”段思归满心期待地盯着那低垂的帐帘,仿佛能从那厚厚的帘子看到外面的情况一般。 外面的说笑和吃喝之声一直不绝,在一个多时辰后,不少人已经大起了舌头,不断听到有人呼呼大睡的呼噜声,这让段思归更是心痒难奈,只想出去看看他们都睡过去没有。但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知道自己该谨慎,身上还绑着绳索,若是出去遇到了没有醉倒的宋军的话,自己可就彻底完了。 就这样又等了近半个时辰,就当段思归按捺不住想冒险的时候,那门帘子突然被人由外面撞了开来,一个人踉跄地就进了帐来。段思归仔细一看,来的正是活捉了自己的那个少年,只不过此时他的脸通红,眼神也有些发散,没有了之前的精明和悍勇了。 “娘……的……你一个俘虏住这么好的一个帐篷,却叫咱们……咱们兄弟在外面吃喝,真是岂有此理!”许惊鸿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说着。在瞪了段思归好一阵,见对方没有退缩和害怕的意思,就更是不快了,猛地把腰间的战刀拔了出来,刀锋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虎着脸道:“怎么,你……你还不服气吗?竟敢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见对方喝醉了后居然拔刀相向,段思归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若是就这样死在了对方手上,可就太冤了。之前他倒的确不怕死,可现在有了想法后,自然就不是这样了。无奈,他只得想用软话来求得暂时的平安。 不想他还没有开口呢,许惊鸿就突然一张嘴,污秽之物便夺口而出,旋即脚下一个趔趄,慢慢地软倒在了地上。却是酒劲上头,终于不支睡过去了。 看着身上的脏物,段思归苦笑连连,但随即他又是眼前一亮,因为他发现这是一个逃脱的大好机会。他对自己的身份还是能够理解的,他将是被送去京城的囚徒,若是外面尚有人清醒,只怕早就有人冲来把这个家伙带出去了。可现在外面除了一片呼噜声外,没有了其他声响,那就说明外面的看守已经全部喝醉了。 另外,刚才困扰自己的被绳索捆了个结实的问题也有了解决的办法,许惊鸿的手边就是一把快刀,割开绳索是绰绰有余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想到这里,段思归就立刻行动了起来,转过身子,把被绳索缚住的双手直往刀锋上蹭去,几下之后,绳索便裂了开来,再用力左右摩擦之后,绳索终于散了开来,他的双手也就自由了。 双手一旦能用了,那绑在脚上的绳索自然就更不成问题了,一刀下去,双脚也获得了自由。在重获自由后,段思归提着刀就想杀了这个敌人,但旋即却又打消了念头。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逃出宋军的营地,返回自己那儿报信,万不能节外生枝。一旦杀了宋军的将领,那事情可就闹太大了,说不定对方会派出上万人来追赶自己的,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只杀一人实在影响不了宋军的布置。 在狠狠地啐了一口后,段思归便把刀别在了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来到帐前,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响动,又撩开一点缝隙看了,发现外面的守军的确都醉倒之后,他才缓慢地从帐中走了出去。看到此时天色已经渐暗,他的心里更是高兴,这样一来,自己逃脱的可能xing就又大了几分了。 事不宜迟,段思归拔腿就往外走去,迅速隐没在了黑暗之中,而他并没有发现,当他走后,那个本该已经睡死过去的许惊鸿却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他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了半点的醉意,反而有着一些得意的笑容。 段思归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却有一个更艰巨的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该怎么从这宋军连绵的营地里走出去。十万大军的驻地,足有十多里的方圆,而关押着他的又是在帅帐周围,正是军营的中间部位,却该怎么瞒过这么多人出去呢? 就在段思归为难的时候,却发现有一队兵士正巡视着从远处走来。他急忙往边上闪去,好在此时宋军都在欢饮,倒没有惊动什么人。就这样躲躲藏藏之下,段思归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又转回到了宋军的帅帐跟前,此时那里还点起了巨烛,显然是有人正在饮宴了。 “要是这个时候我有一身的勇力的话,便能杀过去把这些宋军主将都给杀了,那我族的危难也就自然解了。”怀着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便要离开,不想里面传来了几句话却让他的脚步为之一顿。 “蛮人一定想不到,他们族中主事之人居然已经和我们合作了……”只此一句话,就让段思归如扑火的飞蛾一般迅速移动到了帅帐的近前,要对他们在说的事情听个明白。而在这么一听之后,更是让段思归冷汗直冒,心猛地揪了起来,他实在想不到事情竟会这样,而且那个背叛族群的人居然会是他! 第七十章 局 透过帐幕,段思归隐约看到有两个身影正相对而坐,而在他们的面前则摆放着一张高几,上面放满了各样菜肴和一壶美酒。[ . ]虽然他看不到两人的面容,但从声音里还是可以判断出这两人正是之前问自己话的那两个宋军主将的。 只听他们中的其中一个说道:“王兄,你说有那人相助,我们就真能彻底取胜吗?” “那是当然的了。”另一个信心满满地道:“不然,现在我既然已经取下了黑山崖,已经足够给朝廷一个交代了,何必还要犯险留在此地呢?就因为我确信这次能立的功劳不止如此,才会继续深入的。” “可是……你就不担心这其中有诈吗?再怎么说,那人可也是蛮人的首脑啊,他凭的什么出卖自己人来成全我们呢?”前者似乎对此依然充满了疑虑。 “你错了,他要对付的绝对不是他认为的自己人。虽然木杰里现在是蛮族之主,可事实上他所能控制的也不过是自己的黑蛮所部而已。正因为此,他才会在去年时想着犯我大宋边境,他就是想通过外战来攫取更大的权势哪!” 外面的段思归听了这话,尤其是听到那个名字后,浑身便是一震,这话对他心理所造成的冲击可实在太强了。本族的族王居然是勾结宋军的罪魁祸首,只怕这个消息说给任何一个蛮人听了,对方都不可能相信吧? 段思归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旋即又提醒自己这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这话可是有宋军的主将在自己的帅帐之中说的,他们可不知道有人会在外面听到了,试问怎么可能说这么一番假话呢? 只听里面二人继续说着话:“他派来的人给咱们交了底了,这次我们合作是各取所需。我们的目的自然是取得几场大胜,这样对全军上下都是一件好事,朝廷也将对咱刮目相看。而他,其目标便是白蛮,他就是想借咱们的手来收拾白蛮!” 听到这里,段思归的心里反倒是起了怀疑了,因为这黑山崖可是黑蛮所守,这次除了自己和个别亲卫外,战死和被擒的可都是黑蛮的人哪。 但里面的人很快就又打消了他的疑虑:“当然,为了作戏能逼真,他们黑蛮也不能全无损伤,同时为了表明他们的诚意,便把黑山崖让了出来。这一点你已经知道了,若非蛮人自己通风报信,告诉咱们可以从后崖上去,并且不布下兵力防守的话,今天我们是绝对拿不下这黑山崖的!有了黑山崖在手,我们已经进退自如了,所以我才会相信这个蛮族之主的诚意。” “怪不得之前我提醒木锋时他很不耐烦,之前我只当他是因为担心我在军中的威信增加呢。现在看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宋军有此一招,为了不破坏木杰里的计划才如此做的!可笑我还一心为其打算,却是被人卖了。也怪不得如此败仗下他木锋还能从容逃脱,这分明是宋军有意放的水了。”段思归惊悔交加,真恨不得那木锋就在面前,让自己指着他直言问个明白呢。 “黑山崖不过是小功劳而已,接下来有木杰里在背地里帮忙,我们将取下神仙愁、插天门等地,将蛮人彻底打败!” “他们就如此相信咱们吗?”后者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蛮人就不担心咱们进军之后彻底占领了自己的地盘吗?” “这一点他们应该是很明白的。我们大宋富有四海,难道会觊觎他们这点穷山恶水吗?之所以出兵,不过是朝廷落了面子,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已。而我们为将者,也是想通过一场场的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如果真把他们给灭了,没了敌人的我们还有什么立足之地,所以他们是可以信任我们的信誉的!” 听宋军主帅这么说话,却让段思归哭笑不得,自己的族人竟和宋军如此默契,这说出去只怕是个天大的笑话,但若成真了,却有许多人连哭都要哭不出来了。 “我们进军之后留黑蛮而杀白蛮,而木杰里也趁着这个机会铲除族中的那些白蛮势力,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蛮族内部就被他完全掌控了。然后我们再两方罢兵,以和谈收场。这样是我们双方都希望看到的,也是最有利的一种结局了。” “王兄,我只是还有一点不明,还望你能告诉我。” “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你凭的什么就敢相信他的话了?虽然他们让出了黑山崖,但难保这不是一个引我们入彀的陷阱。一旦我们真的进军了,而蛮人却是上下一心的话,只怕措手不及的就变作咱们了!”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不过那木杰里的人送来了这个信物,却打消了我的这个疑虑!”说话间,前者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牌子。 段思归见了后很是好奇,忍不住用刀在帐壁上掏了个小洞,而后朝里望去,正看到一块银牌在两人的手中传递:“是族主的五块令牌之一……”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象征着蛮族族主权力的物件,脸色就更是难看了。 “此物乃是蛮族族主用以号令下属的玩意儿,一旦他不肯遵从之前的约定而行的话,只要我们把这个拿出来,并把一切公之于众,他这个族主可就要彻底完了!正因为有此物在,我才会确信他们的诚意的!”说着随手将那块银牌放到了几上。 就在段思归为两名宋将的这一番话和那块令牌而感到惊惧不已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喧哗吵闹之声。而后,就有脚步声急急朝着这边而来。这声音让本就心里有鬼的段思归心里猛地一揪,只当是宋军发现自己逃跑了呢,这下却如何是好? 他伏低了身子,尽量让自己躲藏在黑暗的角落之中。但那急匆匆而来的宋将却压根没有注意这里的一切,直接到了帐前禀报道:“大帅,蛮人的战俘正在吵闹不休,却是有人带头生事呢!” “竟有这样的事情?”王冲语气里多有不快:“看守的人呢?” “许多兄弟都喝多了,还是请大帅过去安抚一下吧!他们怎么说也是咱们的盟友,之后还是要放了的……” “哼,真是多事,不就是在咱们这里多住几日吗?有吃有喝的,比起他们在山崖上可要好多了,为什么还要闹事!”王冲更是不快地道:“看来这些人不能久留,过两天就把人放了,也好给木杰里那边增加点筹码,同时表明我们的诚意!”话虽然这么说,可事情却还是要解决的,在帐中的两人便随之出来,匆匆往那边喧哗处而去了。 看到宋将离开,段思归紧绷的心情才算平复了一些,就要趁黑离开。随即他想到了刚才王冲的举动,那令牌被他随手放到了一旁,说不定现在还在那里呢。自己虽然听了这么多秘密,可终究是一家之言,若没有实质xing的证据,根本不可能被人所采信。可有了这块令牌为证,那一切就自不同了!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探头看向帐中,随即便惊喜地发现那块银牌还真就在那几上放着呢,在灯火下更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段思归立刻急步冲进了帐里,一把就把银牌收进怀里,然后便又立刻退了出来,直往暗处奔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帅帐的周围就显出了几条黑影,看着他远去的方向,许惊鸿发出了嘿的一声笑:“看来鱼儿已经上钩了!” “他去的方向不过三里就是树林了,进了林子,便是蛮人最熟悉的环境,我们也可以虚张声势了!”身旁的王俊卿也是一脸笑容地说道。 段思归在摸黑跑了好一阵后,就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真就出了宋军大营,前面更是遮天蔽日的树林子。他赶紧又加快了速度,几步就冲进了林子里。此时,身后的宋军大营突然沸腾了起来,火把一支支地亮起,只看这阵势就知道他们是出大事了。段思归推测是自己逃脱的消息终于传出了,但他却已经不再担心,因为进了林子,自己孤身一人反而更容易逃脱了,现在他只想着如何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带给兄长,让他和白族的兄弟们做好准备,甚至更早发动对付黑族的那些叛徒! 一夜的躲藏,终于让段思归彻底地躲开了宋军的追捕。这次宋军显然是铁了心了,居然派出了许多人从各个方向追捕,若不是他在林子里善于藏身,只怕早就被擒了。但这样一来,反而更让他确信自己所得到的一切是真实的,不然宋军不会如此紧张,竟派出这么多人马追捕自己的! 第七十一章 下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这个道理,王冲还是很明白的。所以当把段思归引入局中,并且被他们刻意放走之后,在此事上,他也不再过多的投放精力了。毕竟蛮人会不会中计,从而于他们的内部出现分歧,甚至是内讧,一切都已不在其控制之中,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了。而在等着蛮人的反应时,王冲依然有着许多事情要做,比如将取下黑山崖的捷报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再比如安排大军的下一步计划。 虽然宋军已经取下了黑山崖这一险地,打开了进入蛮地的又一道屏障,但是这还不足以真正威胁到蛮人的生存。所以宋军上下在经受如此鼓舞之后更是士气振作,只想再立新功。不过王冲却知道后面的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其险更在黑山崖之上,几乎没有任何破绽的神仙愁,更不是轻易可攻下来的,所以他还是希望以蛮人的投降作结。 但既然下面的人马有立功之心,身为主帅的王冲也不好刻意压制,所以他便在让队伍休整了两日之后,便让西、云两州的人马深入蛮地,一方面打击可能存在的敌人,另一方面也算是给大军探路了。在取下黑山崖的大战里,云、西两军的功劳无法与直接登崖的定西和桂州军相比,这也算是给他们的一点补偿吧。 两州人马自然乐得接受这样的任务了,在三月二十三这一日便通过了黑山崖,直奔蛮地而去。更深处的蛮人族群虽然有一部分已经闻讯而遁,但终究还有些消息不灵通的,就都成了这些人马的打击对象。虽然他们多半是蛮人中的百姓,但是在战争面前,这些人的悲惨遭遇是无法规避的,这一点任何一个将领都很清楚。 西州军连连挺进自不待说,而云州军中,虽然身为主将的叶浩似乎不怎么上心这次的战斗,可是几路人马还是全力以赴,接连拔除了三个蛮人寨落,杀了将近千名蛮人,也抢了不少的金银----蛮人虽然穷困,但是因为山中多矿藏,所以每家都有不少的金银,货真价实的穷得只剩下钱了。 将士们都发了财,自然个个开心,便有麾下的将领把他们缴获和抢掠来的一部分金银送到了叶浩这里。虽然这次的战斗是各营各自为战的,但是作为名义上的主将,叶浩这一份还是不能少了的。 送金银来的是云州军黄字营的都统李克定,也是叶浩几个心腹之一,虽然现在两人的身份其实一样,可他依然很是恭敬:“都督,兄弟们得来了一点外快,除了要交给上面,以及被大家分了的,这些是交给您的!” 叶浩待在自己的大帐之中,看着眼前的几个箱子,却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以往他之所以如此贪婪,是因为需要钱财来为自己铺路,从而更上层楼的,可在这短短的一年工夫里,他失去了许多,现在连叶家的提携可能都不存在了,这让他对金银实在是有些麻木了。不过他还是略点了点头:“辛苦兄弟们了,蛮地多险,你们也要小心着些才是!” “是,兄弟们会小心在意的。不过蛮人一丢黑山崖,这方圆几十里可以阻挡我们的力量已经没有了,倒也不怕。”李克定说着便把自己的意思也带了出来:“都督,您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加快些动作,尽量能比西州军多立些功劳?” “这个……你就和其他几个将军商议一下便是了,不必来请示我。这次敌人已经被我们所压制,在遇到下一道难关前是不可能有威胁了。”叶浩无精打采,全不放在心上地道。 “……是,那卑职告退!”见叶浩没有一点说正事的意思,让李克定很有些尴尬,便立刻退了出来。同时他的心里也充满了疑惑,都督这是怎么了,怎么最近对所有事情都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呢? 就在他迷惑地从叶浩处出来后,便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李都统,怎么在叶都统那里碰了壁了吗?”这个声音在都统上加重了读音,似乎是在提醒着对方这个事实。李克定听了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将领:“我当是什么人,却是沈都统哪!”语气里带着丝丝的不满。 云州军中,一直都不是那么的上下一心,尤其是天字营都统沈正对都督叶浩很有意见。要知道当初以双方的资历、能力来看,升为都督的应该是他沈正才是,可叶浩却因为有叶家在后面推手,反而抢到了都督之位,这让沈正一直心怀不满。 不过随着叶浩在都督的位置上坐稳,并且培植了一批心腹之后,沈正就不敢明着与之作对了。不过暗地里,沈正对叶浩依然是不服的。没想到去年时,看着稳如泰山的叶浩倒了,被降为了都统,这自然让沈正大感快意。可随后他又发现对方虽然已经从都督的位置上下来,可影响还在,便开始想着法子要对付他,让他再出些岔子,从而连都统也没得做。 这才有了在定西城里,当叶滔和许惊鸿发生那场火并之后,沈正前来禀报一事,他的用意自然是为了挑起火头,让叶浩犯下大错了。可最终,叶浩却没有上这个当,这么一来沈正也是徒呼奈何。 之后便是对蛮人的用兵,叶浩虽然已经被降为了都统,可居然依旧担当着云州军的主将,指挥着三营人马,这让沈正更是不忿,只因为受制于人,才没有表露出来。但心里的不快积聚到了一定量后就会宣泄,这才有了现在的一些冷言冷语。 见李克定的话里有维护叶浩的意思,沈正便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你还真把他当作都督吗?李都统可不要如此自甘下贱,要知道咱们可是一样的,都是朝廷的五品武官,谁也不比谁高贵一些。” “你……”见对方如此出言不逊,李克定的面色就更是沉了下去,但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发火,因为他知道对方的实力要远在自己之上的,正起了冲突自己只回吃亏。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虽然大帅让他统领我云州全军,可你瞧瞧他都做了什么?每日里只会在自己的帐中发愁,这样能指挥各路人马作战吗?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愁些什么,咱们取下了黑山崖,乃是百年难得的功劳,大家都很是高兴,却只有他如此模样!若有那不知情的,只会当他是在为蛮人担心,当他是蛮人的奸细呢!” 沈正这话明显说给叶浩听的,所以声音很大,传进了帐中。叶浩本来就有着焦虑的心思听了这话后便更差了。他最近在担心的有两件事情,一是该怎么向叶家交代。虽然黑山崖告破时他已经铁下了心,可事后细想还是很不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家的责难才好,自己不但没能完成嘱托,还让王冲立下如此大功,这将会让叶家很是不满,说不定会随便找个理由把自己给撸了。 可这点担心与第二点一比就算不得什么了,第二点他担心的便是孙再元的事情了。上得黑山崖后,他已经仔细查找了,却依然不见对方的尸体,这让他觉着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出现了----孙再元并没有上山去传递消息,所以蛮人才最终没有防备。如果他只是害怕逃走,那还算不差,可如果孙再元把秘密泄露给了王冲等人知道,那问题可就太严重了。他叶浩恐怕就是想得个全尸也很困难了。 为了求证此事,叶浩已经派了人赶去云州,只要孙再元的家人真个不见了,那就说明最坏的事情就发生了。而几天过去,派去的人却是音讯皆无,这不得不让叶浩愁断肠。 可是,今天沈正的一句话却又提醒了他,是啊,在如此好的形势下,自己却这样不快,若让人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从而细查的话,便是没有孙再元,也盖不住哪!这一想,便让叶浩激灵打了个寒战,他终于决定在今天之后,暂且把一切都抛到一旁,专心作战。只要立下足够的功劳,手上有兵,难道王冲还能真在众手下面前拿办自己不成? 叶浩是这样想的,但是他的想法却已经不可能成真了。因为沈正的这句话,也提醒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很不起眼的叶浩的心腹亲卫,一个看着很忠心的青年。当他听完这话后,便已经有了一个决定:“看来此人是不能再留了!不然若他的事情真被王冲看穿,从而捉了他细问的话,备不住他就会一切都抖出来。那样一来,京城的叶家可就太危险了!我必须趁着事情还没有表面化之前把他除去!”想到这里,这个亲卫紧了紧手上的长矛,目光落在帐篷的门帘之上。 次日一早,当众将赶来请战的时候,却惊骇地发现叶浩居然死在了自己的帐中,他手握长刀,自刺入腹,看着完全是自尽身亡的…… 第七十二章 风起大梁 四月初二,宋京大梁。 这是一年之中大梁最好的季节了,不冷不热的温度,吹面和暖的春风,再加上时不时的一场细雨,能让人感觉到这春日的舒爽。而在这个春夏之交的月份里,也是田间的农人最是忙碌的时候,百姓们都对今年的年景充满了期盼,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不过身在兵部衙门,位处九卿之重的尚书许万友在这个春雨绵绵的上午却只觉得阵阵的燥热,直欲发火。而让他如此愤怒的原因却来自于一份刚刚由人从西南快马送来的捷报奏章----西征蛮地王冲所部取得了从未有过的大胜,阻挡中原大军数百年之久的蛮地第一险关黑山崖居然在十日之前的三月二十一日被他们攻下来了! 当看到这个消息时,许万友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他当自己是在做梦呢。但在试着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发现一切都是真实之后,他的面色就立刻变得铁青了!身为大九卿之一的兵部尚书,他可太清楚这件事情的发生意味着什么了,王冲通过此次的天大胜利,在朝野间的声望必然大振,到时候此人对七大家的威胁就太大了。 这还不是让许万友真正失态的,更严重的是他还担心那其他几家在面对此事时的反应。他们会不会为了拉拢这个新崛起的势力而让王冲家也得以升入朝廷中枢呢?一旦如此的话,同样有着兵方背景的许家所受到的冲击将是巨大,自己的兵部尚书之位可就危险了。越想之下,许万友越是不安,甚至萌生出要把捷报隐瞒下来的想法。 但最终,许万友还是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打消了,他很清楚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分布,这件事情怎么都不可能隐瞒下来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把大家都拉到自己这边,用以抵挡王冲可能的崛起了。 好不容易,许万友才把心绪平复下来,叫来了书吏将这份捷报抄了十多份,然后又命人将之送去周边的各个衙门。如此大事他可不敢拖延不报,这也是为了给大家一个表现----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以所有人的利益为出发点的。 当把捷报的抄本都送出之后,许万友再一次阅读了正本,突然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其中被王冲着重强调的第一功臣的姓名之上----许惊鸿!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让许万友再次受到了冲击,之前因为骤然接到这个消息而心神激荡,他都没有仔细看过,现在才发现这里竟还有许惊鸿的事情。 “坏了,这下这小子可就有了出头之日了!”许万友神色更是难看,他还能清晰地记得两年前的那一幕,那个少年决绝的目光便是自己也是感到了寒心,若这个许惊鸿真是他的话,只怕对许家和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哪。这让许万友后悔不迭,怎么自己之前就没有细看,没有发现呢?如果在抄送捷报时把这个名字划去,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更改了。 愣愣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许万友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自己:“世上同名者何其之多,他不过是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在军中有出头之日呢?一定是另一个同名同姓之人罢了!”虽然心里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是这个疙瘩却一直堵在许万友的心里,让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才好了。 好半晌后,因为受到冲击的许万友才猛地回过神来,突然招呼道:“来人!” 那些因为见到自家尚书心情不好而退出公室去的官员急忙走了进来:“尚书大人有何吩咐?”他们的提问小心翼翼,因为他们看得出来尚书大人的心情很是不好。 “严大人是什么时候走的?”知道事情紧迫,许万友也不拐弯抹角了。 “严大人……”众人因为心情紧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阵才想起他所说的乃是兵部右侍郎严峻严大人。之前七大家得出了一个共识,派人以朝廷缺粮为理由命西征大军回师,而去西南传达这个命令的,便是兵部右侍郎严峻了。其实以右侍郎的位置,本来是不用跑这么一趟的,但为了给王冲以足够的威慑,七大家最终才决定派了此人前去。 几个官员想明白一切,忙回答道:“严大人是二十七日受的命,次日离的京,到今天已经五天时间了!” “五天……以他们的行程来看,离西南应该尚有一段距离!”许万友这时候才稍稳了些心神,下令道:“命人立刻以快马日夜兼程地给我追上去,命严大人就地停下,不得再前进了。除非朝廷有新的命令,否则这道撤军的命令绝对不能让他送到西南!” “喏!”几个官员忙答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直到作出这样的指示后,许万友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之上,显然这次的突发事件让他身心俱疲了。不过还好事情还来得及,如果是再迟上几日的话,自己这个下令的兵部尚书要背负的责任可就太重了。 京城的衙门离得都不远,兵部的人又都骑着马,所以几份抄本很快就送到了那些重要之人的手中。丞相吕中和,大司徒叶名扬,大司马吴敬淄,以及其他六部的高官在看了这份抄本后都是一脸的惊讶,他们实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在他们之前预料中,宋军便是真能取下黑山崖,获得一场大胜,那也是旷日持久后的事情了,这也是他们敢于让西征大军返回的底气所在。可这突然而来的胜利,明显打乱了他们的部署,让这些大人物们都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不提其他那些官员在知道了此事后的反应如何,光是叶名扬就因为此事而坐立难安了。他一手握着兵部送来的抄本,在自己的公室中已经来回走动了有半个时辰了,可纷乱的心却没有一点平静的意思:“真是出人意料哪,这个王冲竟还有如此运气,前吴十万大军半年苦攻不下的关卡,他却只是半月不到就取下来了,莫非他有神仙相助不成?” “看来我们之前的安排得要变一变了,希望许万友能明白其中的轻重,赶紧让传令的严峻回来,不然事情一旦成真,天下人可都要指着咱们的脊梁骨骂了!”叶名扬猛地顿住了脚步,就想叫人去给许万友一个提醒。 不想这个时候公室前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家主!”却是他的弟弟叶名远来了。在接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后,叶名扬就心神不定,极需一个人来和自己商议一下,而这个人选自然是叶名远最是合适了。 “进来吧!”叶名扬迅速调整好了心态,面上没有了之前的徨急,便是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叶名扬也必须保持一贯的威严和冷静。在让其坐下后,叶名扬才把手中的抄本递了过去:“你看一看吧,事情真是有些不妙哪。” 叶名远很快就将这份捷报看完了,也深深地皱起了眉来:“真是让人意外哪,王冲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如此之快就取下黑山崖呢?” “这个我们就不必深究了,我找你来,是为了让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应对的。王冲立下如此功劳,我们还能阻挡他的崛起吗?” “家主,我以为我们还是有办法的!”叶名远沉默了一阵道:“既然他获得了胜利,我们何不让他继续前进呢?蛮地的险关可不只有黑山崖一处,能取下一地,不等于他就真能在蛮地长驱直入,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栽了跟头了。所以以我的看法,这次我们应该做的就是推着他继续对蛮人发起进攻,无论他需要什么,都可以满足!” 叶名扬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能这么快就找出应对之法,真让我欣慰哪。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此一来他立下盖世功劳的机会也便大了许多,若他真是得天之眷顾,把蛮地给平定了呢?那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这样更好,我们大可以上书皇帝,封他一个国公之位!开疆拓土的功劳换一个国公也是正常的,到时候他便也成了皇帝的心腹之患了!功高盖主,只怕皇帝会比咱们更想早日将王冲给铲除呢!”叶名远说着又是一转话锋:“而且他恐怕也不可能成事的,我们尚有叶浩可以牵制他,只要有这么个人在,他就难保不在下一次的战斗里失败。” “唔,你所说的都是正理。不过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叶浩哪,若是让王冲瞧出了问题,只怕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叶浩毕竟不是我们自己亲手培养的人,这忠心可不够啊。” “这个更不必担心。家主,早在把他培植上去时,我已经在其身旁安插下人手了,一旦发现他会对我们叶家有损,就会将其立刻铲除,不留任何的后患!” 听了这话,叶名扬的眉头才完全舒展开来:“好,有你如此安排,那我就放心了。明天我会把这个想法告诉其他人的,希望其他六家可以跟我们和衷共济吧……” 第七十三章 风起大梁(2) 皇宫大内,当朝天子赵哲的心情与那些臣子们可说是完全相反了,他快意地笑了几声,又双手合什对着虚空一拜道:“真是老天有眼,祖宗保佑哪!王冲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在如此情况下居然能迅速攻下黑山崖,这下那些人就有得头疼了!”说着,皇帝又再次仔细看了一遍那份捷报的抄本,脸上满是笑意。 身后的黄越见了,也是心中欢喜,这些年来,他已经很久不曾见到皇帝有如此开怀了。现在王冲取胜的消息能让皇帝心情如此欢娱,他这个作奴才的也很是替主子感到高兴。 皇帝又看了一遍这道捷报后,才将它放回到了案几之上,然后欣赏地道:“这个许惊鸿也没有让朕看走眼,他既然在此次战斗里立下了大功劳,那他的本事也必不小了。如此一来,朕原来打算的事情就更应该做一做了!” “此子的确很不一般,进入军中不过一年工夫就能得王老将军如此看重,若能再加以培养,不出几年工夫,我大宋军中就又要多一名战神了!”黄越忙也凑趣地说了一句。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工夫让他继续在军中磨练了,朕现在需要他来京城,来为我所用!”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欢喜之色慢慢收去:“你说,那些人在看了这份捷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哪?” 虽然没有指明所说之人的身份,但黄越自然明白皇帝指的是七大家那些朝中重臣了。他微一愣后,方才说道:“这个……他们现在一定很是头疼,也很担心了,只怕他们会铤而走险,把这个胜利的消息彻底给掩盖下来……” “不,这一点他们还做不出来!”皇帝连连摇头:“而且他们之前定下的策略在如此情况下也不得不作改变了。倘若他们依然想借口粮草的问题让西征大军回转,那么受到朝野诘难的就是他们了。” “陛下,那咱们该怎么做呢?”看皇帝的表情,黄越已经知道他有了决断了。 “黄越哪,这次朕要做的就是将事情赶紧传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西南的胜利。如此一来,就可以打乱他们的部署了,趁着他们这些人还不曾有所定论之前把事情拉进朝堂,从而由朕来主导这一切。” 黄越对这样的说法却不是那么乐观了:“陛下,即便真把事情传得满城皆知,逼着他们不得不把事情拿到明面上来,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可趁之机哪。朝会之上的那些官员多半都是他们的人,怎么可能为我们所用呢?” “这些人自然是不会为我所用了。”皇帝说着眼中有些黯淡,想来也是可悲,身为一朝天子的赵哲在朝堂之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臣子,唯一能倚靠的就是黄越这样的内侍,以及那些处身江湖,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了。转眼间,皇帝就调整了心态,轻声道:“不过这总比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来达成一个共识要好得多吧?而且朕现在要的也不多,只是要保住王冲现在的地位,以及把那个许惊鸿调来京城而已。[. 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他们一定无法做出相应的准备。” “那老奴这就去安排,明天之后,这个胜利的消息就会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黄越的确没有说谎,次日中午之后,西南大胜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整个大梁城,所有的百姓和低层官员都开始谈论起了西南大捷这件事情来了,大家都对朝廷西南的布置大加赞赏,认为朝廷这次应该要重赏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了。 事情再也盖不住了,通政院只得将王冲的原件捷报送进了宫里。虽然皇权已经被七大家瓜分和架空了,但是在世人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到了这天傍晚的时候,宫里就传出了消息,让群臣于明天一早入宫早朝,商讨对西南将士的奖赏事宜。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臣子把奏报递进去,就是为了开这个朝会了。 要知道大宋的朝会可不象许惊鸿另一世的历史上所出现的明清两朝那般,每天都要上朝的,而是分为大小朝。每月的初一,十一和二十一是大朝,初五,十五和二十五为小朝,大朝是在京城六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到场,而小朝则只是大小九卿到场便可。而随着皇权的旁落,朝会就更是稀少了,四月虽然已经是初三了,可朝会却从未开过。如今因为这件事情需要开设大朝,足以看出朝廷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了。 天刚微亮,在京六品以上的数百臣子就出现在了皇城的会极门前等候,随着时间来到卯时正,紧闭的宫门才在清脆的鞭声中缓缓打开。然后群臣就以各自的品级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步步地从会极门进入皇宫之中,来到早朝的中极殿参与朝会。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臣子才有臣子的模样,在他们的心里才猛地发觉皇帝的存在! 站好了班后,位于文臣第二位的叶名扬的目光就从身边的那些朝中重臣的身上一一扫过,同时心里想着:“这个将消息传出来,使事情无法拖延的究竟是谁呢?”在得知满城皆已传开西南胜利的消息后,他就大为恼怒和迷惑了。 本来还想着今天和那些人商议一下该怎么应对呢,却没想到转眼间就拿到了明面上。这样一来,大家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等皇帝问起时他们该怎么说呢? 叶名扬最怀疑的自然是吕中和了,虽然是七大家之一,但是这个当朝丞相却与其他权臣不同,竟还想着维护皇权。如果说这个消息是他刻意放出去的,自然说得过去。但另外几人究竟暗地里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叶名扬也猜不透,也算是被他怀疑的目标了。 其实何止是叶名扬啊,其他几个重臣现在脑子里也一直在想着这么个问题----究竟是哪个人把消息传播出去的?而他们虽然也有所疑心这是不是皇帝在暗中做的手脚,可一想皇权所受到的压制,就又不去深究了,只是相互间的怀疑。 这却是皇帝没有想到的效果了,竟因这件事情而让七大家之间出现了新的信任危机。不过当赵哲来到殿上,端坐御座,听群臣山呼万岁,又整齐立于阶下后,他的心里依然是极其高兴的,因为现在事情已经由他来掌控了。 在等群臣都站住之后,皇帝才开口道:“今天朕很是高兴哪!西南大军终于打出了我们大宋的威风,在短短时日里就将前吴一直拿不下,我大宋也屡次无法动手的黑山崖夺了下来。所以今日朕召群臣来朝,就是商讨一下该怎么封赏前线将士一事的。诸卿对此有什么看法吗?”说着皇帝的目光已经扫过了在殿上的那七大家的主要成员了。 就在皇宫之中,群臣朝会的时候,许家的后宅,一个女子也正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似欲冒出火来:“你说,你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说话的正是许万友的夫人方氏,而在他面前的自然便是已经与之勾结的许万全了。 此时,在他们所处的小院周围十丈方圆没有一个人影,这都是方氏安排的。本来这个小院便是她与许万全之间作那苟且之事时的场所,那些仆从早就已经被下了严令,说这里是夫人礼佛所在,一旦夫人进入就不得近前打扰了,所以今天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只是今天方氏却不是来和许万全做那事的,而是来问罪的。想到这个人花言巧语地欺骗了自己,说什么会帮自己和儿子出气,把许惊鸿杀了,然后就骗了自己的身子,做了这没有廉耻的勾当。可最终却让自己发现那个本应该死去多时的许惊鸿竟成了朝廷的功臣,这让方氏如何能够忍受呢? 许万全默然不语,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而他的沉默,让方氏更是愤怒:“你之前是怎么保证的?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谎话哪,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会信你的这些鬼话,你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大嫂,你且听我解释,我不是不肯除了那人,实在是……”许万全张口还待分辩,却被方氏立刻打断了:“什么解释,你这完全是在欺骗我了。你骗了我的身子,就想抵赖,就不肯替我做事了,你这个……”一时间竟也找不出词汇来骂对方了。 许万全见对方越说越是无礼,心头也自有火,突然大喝一声:“够了!”那方氏还真被对方的话语给吓住了,愣愣地看着他,他才放缓了声调道:“你听我解释,我这不也是没法子吗?那影杀堂的帖子你也见了,那可是千真万确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作假呢?可谁能想到连影杀堂都杀不了他,最终还把订金退了回来,我这实在是没有法子,才隐瞒了你的。这还不是怕你生气吗?” “你说什么?影杀堂把银子退了回来?”方氏简直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错,当时我也不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那三倍的银子却是千真万确的!” “怎么会这样……那野种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影杀堂都不敢对他下手?”方氏喃喃地念叨了几句后,又怀疑地看向了许万全:“你不是在骗我吧?” “银子还在我那里呢,你要不信等下我就取来你看。”许万全信誓旦旦地道。 “那你就这么算了?作为一个杀手团体,他们不能完成嘱托,可不是赔钱能算数的吧?”方氏很是不甘地道:“你怎么就不想想其他法子呢?” “我还能怎么样?影杀堂可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而且他们退银票回来,我完全不知道,若是真得罪了他们,只怕我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许万全苦着张脸道。 “……”见对方如此小意地说话,方氏一时竟也发作不得了。毕竟是和她有着那种事情的男人,而且相貌堂堂,人也识趣,对她的吸引也自不小,其实那事多半也是她自愿的,实在无法再说什么重话了。 许万全也看出了这一点,这时候也不怎么老实了,上前搂住了方氏的腰:“你心里的愤怒我可以理解,可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哪。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刻意隐瞒于你的,只是怕你生气才……而且我不还是在想着法子呢吗?”说话间,他已经上下其手地对方氏发起了“进攻”。 被他这么上下一摸,方氏的身子也有些发热了,但还是板着张脸道:“你怎么说也不该隐瞒我的。”说着扭动了下身躯又道:“那你现在想出计较来了没有?若是真让那野种成了气候,我们要对付他可就更难了。而且一旦他真有了一定的势力,一定不会放过我和那几个孩儿的,我们许家和他已经结下深仇了。” “法子我还在想,无外忽再找杀手刺客。他虽然本事了得,但暗箭难防,总有疏忽的时候。至于你担心他会被提拔就更不必了,他可不光是你我的敌人,大哥也是深深忌惮他的,必然会想法子把他的功劳压下去。”说话间,许万全手上的动作更是放肆,已经除去了方氏外面的罩服。 方氏此时也已经动了情,任由对方把自己的衣服一点点脱去,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气息紊乱地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可不能再欺瞒我了……” “我对天发誓,今后什么事情都不再欺瞒于你……婷儿……”说着甜言蜜语间,两个无耻的男女已经从前堂来到了后面的卧室之内,滚作了一团…… 朝堂之上,许万友可不知道自己脑袋上的绿色又浓了一分,依然在慨然发表着自己的看法:“……陛下,虽然西南的这次胜利很是难得,但以微臣之见论功行赏还不是时候。因为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说不定王将军能创出更大的胜利来,到时候一并赏赐不是更好吗?” “话不是这样说的,有功当赏这是朝廷的规矩。若是这样拖延着不给赏赐,对前线的将士们的士气打击也是极重的,于我军的战事很不利啊。所以臣以为还是该赏的。”说话的却是朝中有数的不在七大家控制下的三品高官,赵雍,刑部侍郎。 皇帝听了这话,因为刚才那几个官员的一致意见而不悦的神情才缓和了一些:“不错,这才是老成之言嘛。前线的将士舍生冒死去和蛮人作战,现在取下如此战绩,朝廷却不加以赏赐,试问他们会怎么想?今后还有谁会给朝廷出力呢?吕丞相,叶司徒,许司马,吴司空,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呢?” 皇帝所问的四人正是如今朝中地位最高的四人----吕中和,叶名扬,吴敬淄,以及许万友的父亲,忠勇侯许正年。刚才对答的都是一些七大家在朝中的助力,唯一开口的大人物却是许万友。可现在皇帝却把问题抛给了那四个真正的大佬,这却是要一锤定音了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由叶名扬先开了这个口:“以臣愚见,立下大功自然是要赏的,朝廷也不能因为要省那么点钱粮就寒了前方将士们的心。另外臣以为,朝廷也该升赏王老将军,如此一来才能真正提振前方大军的士气,从而一举平定西南蛮患。” 其他三人听了他的话后都是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叶名扬会与皇帝同一看法,甚至尤有过之,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主意呢?许正年本来显得昏花的老眼中悄然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不见了,用沙哑的声音道:“臣以为叶司徒的建议很好,臣附议。” “臣也以为如此最好。”吕中和也随之附和地说道。 这下,下面的群臣就有些不解了,怎么自己等争了这么半天,几个大佬却突然变了风向呢?可是三家的家主都表了态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坚持。而这个时候吴敬淄在沉默了一阵后,也点头道:“臣以为也该如此,只是不知该如何赏赐前线的将士们呢?” “这个自然要交给户部和兵部的诸卿来筹划了。”皇帝呵呵笑道,随即又道:“至于对王将军的升赏,朕倒的确不曾考虑过,你们有什么见解吗?”这是实话,皇帝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竟会这么轻易就同意自己的看法,所以自然不会之前就对王冲的升赏有所准备了。 “王老将军一生为我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次更是取得了从未有过的胜利。以臣之见,当封其为镇远侯,另升为上将军,食邑千户,荫其一子入朝为官,不知陛下以为如何?”叶名扬立刻就给出了自己的设想。 皇帝也有些愣了,如此丰厚的赏赐和升迁,怎么看都象不是给一个有威胁的对手的。但是既然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想退了,便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知诸位卿家有什么看法哪?” “臣等以为甚善!”群臣在看着笑得神秘莫测的叶名扬后,都有了一个决定。 如此皇帝反而有些忐忑了,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接受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停止下来,而是拿起了那份捷报道:“另外,朕还有一个人的问题需要征询一下诸位的看法。” 第七十四章 风起大梁(3) 中极殿中,高坐御座之上的皇帝在继续说着话:“朕看了整篇捷报,发现这上面提到的许惊鸿于此次夺取黑山崖的战斗中立下了首功,朕心甚慰啊。\/\/..\/\/朕以为朝廷当好生奖赏此人,将其提拔为一营都统,以鼓励军中将士多立军功,不知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殿上群臣听了这话都是一怔,皇帝提出的这个问题实在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这不但因为他们想不到皇帝会去管军中中层将官的任免,更因为他们许多人就连许惊鸿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到,试问该怎么回答呢? 只有许家父子,叶名扬、方远山等少数几人才知道许惊鸿的来历,而他们的心思也各不相同。许万友最是心急,连忙出班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这个许惊鸿臣也曾查过,不过是一军中队正而已,纵然在此次战斗里立下了微末功劳,也实在不够将他擢升为五品的都统啊。如此不但不会鼓舞到军中将士的士气,反而会带来反效果啊!” 方远山也在许万友这话后站出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大舅子自然是相同看法了。因为方氏的关系,方远山对这个许惊鸿也是闻名已久了,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少年的能耐,但压住他总是没有错的。 叶名扬并没有做声,只是带着冷笑看着眼前的一切,同时心里已经现了警兆了,皇帝今天的所为很不对劲,似乎是在有计划地扩张着自己的势力啊。如此一来,本来并没有疑心的他对皇帝顿时起了疑心:“莫非这次将捷报传得满城皆知的幕后之人便是一直以来看似都被咱们压得无法有所作为的皇帝吗?” “两位爱卿所言却也有些道理,是朕一时大意了。”皇帝面不改色地道:“不过此子立下如此功劳,朝廷还是应该赏赐提拔的,却不知该怎么赏他才好呢?” “只需赏给他一些银两,再好生鼓励一番便是。-. -至于提拔,自有军中将领来做了。”许万友急忙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许司马又有什么看法呢?”皇帝对这个建议却不怎么感冒,直接问了一个许万友不敢得罪和反驳的人。 许正年依旧是一副昏花的模样,咳嗽了一下后才道:“老臣以为提拔一些年轻的将领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我大宋的军事今后还是要靠他们来支撑的。” “但是老侯爷,咱们对此子究竟有何本事依然无所知啊,若是破格提拔,而他又能力有限的话,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许万友此时可不敢说话了,好在还有方远山。 “两位卿家的想法都不错,那朕就来说一个折中的办法吧。”此时皇帝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没有再忍,而是直接给出了自己的办法:“就把这个许惊鸿叫进京来以观其能。如果他的确有着在军事上的才能,就当象许司马所说的一样,给予重任,为我大宋军中培养一个后继人才。若不是的话,那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嘛!” 许万友一听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皇帝居然想把许惊鸿给召进京来,这不是给自己惹祸吗?但是心里越急,却越是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皇帝已经是通过许正年和方远山两人的意见给出了自己的看法,的确也很是合理。 “众卿对此可有什么看法吗?”皇帝又问了一句,他很清楚自己的计划第一步就要达成了,这让他的心里莫名的一阵激动。 “臣等谨遵陛下圣意!”在半晌的沉默依然没有一个反驳的理由后,群臣只得通过了这个方法,但许万友的脸色却变得极之难看了,虽然他并不担心许惊鸿能伤害到自己,可是一想到这个恨自己在心的儿子来京,就浑身的不自在。. . 朝会在又商讨了一番对西南军的赏赐之后就结束了,而群臣也在再次行礼后退出了大殿。七大家的几个主事的家主脸上的神情都有些难看,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所担心的军方崛起的可能又大了许多,至于那个叫许惊鸿的家伙来不来京城,对他们来说就不怎么上心了。 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许家父子对此就有不同的看法。当大家出了会极门,离开皇宫欲要各自回衙的时候,许正年却将儿子叫进了自己的车驾之中。 一见儿子进来,放下车帘,老爷子就板起了一张脸来:“如此好的机会你怎么反要往外推呢?惊鸿也是我许家的人,现在有这么个出头的机会,你做父亲为何还要从中作梗?” “父亲,孩儿这不也是担心他对我们还有成见吗?”在带着怒意的父亲面前,许万友不敢有任何的不满,苦着张脸道:“当年的事情您也是知道,他可从不将我当作自己的父亲哪。若让他真成了气候,只怕会对我们许家不利啊。” “他不当你是自己的父亲,那也是因为你先不把他当自己的儿子所致。你和我都是瞎了眼,如此佳儿却被你如此轻视,甚至是无视!你再看看那几个小子,哪一个现在不是靠着老夫当年的功劳在朝中厮混。可他呢,却无凭无依地成就了大功劳,如此人才不正是我们许家振兴的臂助吗?” “父亲的意思要重新接纳他?”许万友心里暗道不好。 “不错,惊鸿怎么说都是流着我许家血的人,只要我们诚心以待,他还是有回头的可能的。何况朝中现在能站住脚的都是世家之人,他若想有所作为也必须依靠咱们,这不是两利的事情吗?这次老夫可是把我们许家未来交托给你了,你务必要把他重新拉回到我们家族之中,只有如此,才是最有利的。” “孩儿遵命就是!”虽然心里依然很不情愿,但在父亲的强命下,许万友只得点下这个头了,当然他究竟会怎么做,现在依然还无法得知。 同时在叶名扬的车轿之中,他也正与自己的弟弟叶名远说着话:“看来皇帝也开始不甘寂寞,要在临死之前做点什么了。”对这个早失去了皇权的天子,他并不放在眼里。 叶名远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道:“看来家主是瞧出问题来了。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身为一国之君,却一直被咱们压制着,几乎没有任何的权势可言,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一直忍到死的。只不过他到这个时候再出手,是不是太晚了些?” “不可轻忽大意啊。”叶名扬捻着右手的拇食两指道:“当年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他赵哲蛰伏了几十年,到老才骤然而起,其威力只怕更在楚庄王之上哪。” “那咱们该怎么应对呢?” “先瞧一瞧吧,看他耍什么把戏。王冲这件事上,必须尽快与其他人取得一致,如此他的威胁便可减到最小了。如果他真的不肯安份地做他的傀儡皇帝,那说不得只有先除去了,反正几个皇子都盯着这个位子呢。” “那么,那个叫许惊鸿的小子呢?要不要下手在半道上把他除了?” “这个不用我们动手,有更急的人会下手的。若是因为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家伙而让我们处在了不利的位置,就太不值得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盯住了皇帝,看他究竟能耍出多少花样来。”叶名扬的眼中闪烁着犀利的光芒,已经不见了一向以来的儒雅。 皇宫之中,赵哲此时也全没有计划成功的喜悦,反而有些担忧:“黄越,你说朕今日的所为如何啊?” “陛下运筹帷幄,自然是极成功的。”黄越立刻赞了一声,而后才又小声地道:“只是有些事情上还是急了一些,如此一来怕是会惹来其他人的怀疑哪。” “朕也在事后感觉到了这一层,他们个个都不简单,岂是这么容易就打发得了的?不过时不我待啊,朕已经六十四了,若再不动手,将现在的江山交到那几个不肖子手上,只怕我赵家的天下就更不会属于我们自己了!”说着皇帝的脸上已经充满了担忧。 “陛下……都是老奴无能,若老奴当初能够有些本事的话,何至于到今天的地步……”黄越很是自责地说道。 “怪不得你,当初朕不也一样吗,还是太年轻哪。所以朕才不放心把江山交给他们,五个儿子没一个能斗得过这些如狼似虎的权臣哪!”在喟叹了一声后,皇帝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今天的朝会怎么没见景王哪?”景王赵琮是皇帝的第四子。 “四殿下他在半个多月前就离开大梁四处游历去了……”黄越小心地道:“当时因为陛下正在担心西南之事,所以老奴就不曾上奏。” “哼,他倒是看得开,显然是认定皇位不属于他,所以连朝事也不想过问,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了。这五个儿子,不是和那些人走得极近,就是不理政事,你说朕百年之后如何能安心呢?”皇帝又一次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两日之后,朝廷用以赏赐西征大军的一应钱粮俱已准备妥当,便即上路。而这次送这些赏赐往西南去的代表朝廷的官员则依然是兵部侍郎严峻,他便在半道上和这些物资会合之后再行赶路,倒也算是一大讽刺。 第七十五章 蛮地风波 黑山崖被宋军攻取的消息传到蛮地后,其引发的震动可要比在宋国要大得多了,重重地打击到了蛮人抵抗宋军的信心。要知道,在这几百年来,蛮人虽然一直不是中原大军的对手,可他们的地界中原的人马也是进不来的,尤其是黑山崖,因为当初挡住了前吴大军十万之众,更是被蛮人视为绝对的保障。可如今这绝对的保障被宋军旦夕而下,这让许多人顿时就失去了再与宋军一战的信心,以为无论如何蛮地都守不住了。 当这样的情绪迅速在整个蛮人群落里散播开来,当木杰里想要制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蛮人普遍已经怀上了悲观的看法,认为自己很快就要被宋军打得无立足之地。而除了这一问题外,有一个更现实的麻烦也让木杰里心生不安,那就是自己的弟弟木锋经此失败,虽然是逃了回来,但已经无法让其他的战士信任,这无异于折了他的一条臂膀。 “李先生,这次的事情的确于我蛮族很是不利哪,你可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吗?”这个时候,木杰里能够求助的就只有李别了,因为论起随机应变来,蛮族的这些只知蛮力的人是无法和汉人相比的。 李别也很明白一荣俱荣的道理,既然自己已经成了木杰里的谋士,就当尽心为他考虑。所以在问题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在不断思索着这个问题了,现在见对方前来请教,便斟酌着道:“其实族王不必太过担心,虽然黑山崖是被宋人攻取了,可咱们还有许多的险关在手,我并不认为宋军还能再把其险更甚黑山崖的神仙愁取下来。只要整顿人心,全力防御,我以为几次战斗之后,已经涣散的人心就能重新凝聚起来了。” “这个道理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其他人可未必能想得通了。他们所看到的就是挡住宋军几百年的黑山崖落入他手,我们已经门户洞开,却怎么才能重新收拾人心呢?”木杰里苦恼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在哪里跌倒,自当该从哪里起来了!”李别看着木杰里道:“既然我们是在沙场上丢掉的信心,那就该从宋军的身上把这信心重新找回来!所以我认为咱们应该主动出击,只要打上一两个小胜仗,大家的信心自然就再次提起来了。” “打几个胜仗?这谈何容易哪。那些各部的头领因为此事而吓破了胆子,他们怎么肯再听从我的指挥出兵呢?”木杰里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啊,这也是蛮人内部的力量构架所造成的。 虽然木杰里称为蛮族族王,可事实上真正无条件听从他指挥的也不过亲近的几部人马而已,更多的部族是因为各自的利益才和他走到一处来的。尤其是不是黑蛮的白、花两族,更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好处就上,没好处甚至有困难的时候,他们就缩在了后面。这样的情况,在蛮人还没有遭到什么困难的时候,倒还能靠着木杰里的声望给压住了,可一旦出现现在这样黑山崖被宋军取下的情况,那一切就不同了。 李别终究不是蛮地之人,来这里也就这么多日子,对这样的变化自然是不得而知的。当听完了木杰里的介绍之后,他才猛然发现事情的确到了危险的边缘了。一旦蛮人真的变为一盘散沙,纵然这里的地势对他们极其有利,只怕也不可能伤到宋军了。 “……而且那白蛮一直以来对我的位置虎视耽耽,这次说不定他们就会趁机抢夺我的族王之位了!”最后,木杰里更是说出了自己最是担心的那一点。 明白到这一切,李别的心也揪了起来,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就在木杰里的身旁边走边思索了起来。木杰里此时也没了主意,只有巴巴地看着这个谋士,看他最终能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对策。 就这么一走一坐地过了一个多时辰后,李别才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猛地扬起了低垂的眉毛道:“族王,我有两个主意供你挑选,一个见效快,要冒些风险;另一个则更加的稳妥,不过对您来说却是有些为难的。” “竟有两个对策,你都说来听听,看哪个更适合我!”木杰里顿时欣喜地说道。 “第一个办法,就是继续忍耐和等待,即便我们丧失了斗志,这神仙愁依然可以抵挡宋军一段时日,而且他们的伤亡也不会小。而随着战斗的越来越激烈,为了自身的利益,那些人也会最终铁下了心来和宋军一战的。即便我们真的接连失去险要的地利,只要我们整族的人上下一心,以宋军的兵力最终还是将被我们击败的。当然,如此一来,族王您的地位就未必能得到保证了,而且一开始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但是最终的胜利依然是我们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坚持,等待时机的到来!” “这算是什么法子……”木杰里听了后大摇其头,如果自己失去了对整个族群的控制,那还说其他的做什么:“你说说另一个吧。” “另一个就比较冒险了,不过一旦成功的话,族王的地位不但不会被动摇,反而会得到最彻底的巩固,到时候什么花族、白族,都将被族王一手掌控。”见对方果然露出了期待之色,李别便继续道:“那就是想办法将这些各族的头领都叫到咱们这里,然后将他们一举拿下。之后便以这些头领的生死为筹码,要挟那几个部族听从咱们的心意行事,这便是汉人里所说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这个法子虽然有一定的冒险,但是却是最快捷地把我们全族力量团聚在一起的办法。而且只要在族王的带领下我们取得了对宋军的胜利,那么之前的冒犯就会成为族王您雄材大略的体现,最终还可挟此威控制整个族群,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族之王!”说到最后,李别的面上也生出了一片红潮,显然也为自己的计划感到兴奋了。 木杰里也被他所构想的这个大计划给说得动了心,到了这个时候,冒险已经成了解决危局的最好办法了,何况这将给他带来的好处又是那么的大呢?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问了一句:“你以为我们成事的把握有多少?” “很大,起码在八成以上。毕竟族王现在可依旧是我们各部族的首领,只要您以这个名义让各族的头领前来商讨下一步的计划,他们必然不虞有诈,到时候就能把这些人一网成擒而为我们所用了!”李别信心满满地道。 作为一个有着野心,有着能力的汉人,从汉地跑到蛮地,自然也是为了做出一番大事业的。李别早就在想着如何说服木杰里做此事了,只因为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时机也不对才隐忍着,现在天时已至,他自然不会放过了。虽然他也明白这其中的风险极大,闹不好就会让整个蛮地出现大分裂和大混乱,但向来以纵横家自许的他对此却是完全不当回事的,他看到的只是成功后能获取到的利益。 为了能让木杰里接受自己的这个策略,李别还用心良苦地想出了另一个看着更稳妥,但对木杰里来说却极为不利的策略,这样一来只要对方还有野心和雄心,就势必会选择自己为他设想好的这一条路了。 足足有半个时辰的沉默,木杰里才抬起了头来,他的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个策略让他极度的为难。但最终,他还是如李别所希望的那样选择了那条对自己最有利,但同时也是最冒险的那条道路:“就照你做的办吧!” 两日之后,那些分散在各个地方的蛮人群落就同时收到了族王的口讯,让他们的头领赶去插天门商议进一步的事宜。对此,许多的头领都是不疑有他的,在他们想来,族王到了这个地步,的确是应该听取一下大家的看法了,毕竟蛮族不同于中原王朝,不可能全都听从一个人命令行事,大家可都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 白族诸多族群首领之中最有声望的段思明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他也在带了十多个贴身侍卫后便要上路了。可他才刚出寨子,就看到了自己以为早战死在黑山崖的弟弟段思归居然狼狈地回来了。 见兄长似乎是要外出,段思归也不顾身体的疲劳,急忙询问事情的根由。当听完之后,段思归就变了脸色:“大哥,我以为这次您不还去。” “这是为何?”段思明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因为我知道他木杰里的一个秘密,他这次请你们这些首领前去,只怕是暗藏祸心哪!”说着他就把自己所知道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兄长知道,同时还拿出了那件物证。 将信将疑的段思明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他这次把我们叫去,就是为了跟宋人勾结铲除我们?” “不错,这是很有可能的。如果大哥非要去的话,我建议做好充分的准备!” 这一刻,段思明陷入了矛盾之中…… 第七十六章 蛮地风波(2) 四月初三,当大宋京城大梁城中所有人都为宋军能攻取黑山崖而欢庆不已的时候,在遥远的西南蛮地,插天门前,来了为数众多的蛮族各部族的头领,只是他们的面色都很是阴沉和凝重,因为他们都在为眼前的难局而感到心惊。 作为蛮地三大险关中最后一道的插天门,其地势之险更甚于黑山崖,即便是常在山林中来去,熟悉了陡峭山路的蛮人自身,在登上此山路的时候依然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脚踏失就会跌落万丈的悬崖。而且在这高耸的山崖之上,每隔数丈就有着数十名蛮地精兵的防守,这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所在了。 看到这里的防御情况,许多部族的头领原来在心里的惊怕倒也得到可和缓,他们开始觉得其实便是神仙愁失守,有这一道最后的防御在,宋人也是不可能取下整个蛮族的。不过也有人怀着不一样的想法,段思明兄弟二人在看到这里数步一岗的守卫后,面上的担忧之色就更是深重了。 段思归看着那些守卫,压低了声音道:“大哥你看这里的布置,分明是别有用心哪。现在宋人可还没有打进来呢,他就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模样,这是在防外敌,还是防我们呢?” 段思明本来对兄弟的猜测还不怎么信呢,可见了插天门的防御后反倒是多信了几分:“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我就不信他木杰里还真能把我们所有人都控制住了。只要我们提防到了,再加上之前的安排,一定能安然度过这一次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插天门最上面的一个建筑物前了,这是一座高大雄伟的,全部以巨石堆砌而成的巨大宫室,这也是木杰里在蛮地的大本营所在了。看到他们都到了,守在大门之前的木杰里的幼弟木野王便大步迎了上来:“各位总算是来了,就请到里面与族王会面吧,他可已经等候多时了。” 众人听了这似是催促的话后,有不少人的脸色就有些变了。但是他们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随在木野王的身后向里而去。这个宫室之中又站着不下百人的蛮族战士,虽然他们并没有拿什么武器,可是给人的压迫感却依然还在,这落在某些有心人的眼里自然能体会出更多的意思来了。 在主堂之中,此时已经摆下了丰盛的食物,除了山林中经常可见的野兽肉类之外,从宋人那里买来或是抢来的各种米面食物,以及果蔬也摆满了一张张的大桌子,看在一些因为躲避宋军的进攻而不得不放弃家园,日子难过的头领眼里,让他们更不是滋味了。 “各位头领能如约而至,我木杰里真是高兴哪!”在让各人以不同的身份落座之后,木杰里便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开始发话了。 “族王这次把我们这些人都叫来所为何事啊?若只是为了让我们见识一下你插天门的雄峻,手下战士的英勇,我想就不必了吧。现在宋军已经入我腹地,我们还要随时想着如何应付他们呢,实在走不开啊。\\.. \\”有个xing子最急的头领当时就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他的话也赢得了许多人的赞同:“黑达说得是,族王既然把我们叫来,总不是为了说些客套话的,有什么事情你就赶紧说了吧,说完我们还要回去呢!”虽然眼前有许多的美味佳肴,可现在危难临头,众头领又哪有工夫来享用美食呢? 木杰里听了他们这无礼的话,心下自然很是不快,但为了稳住这些人,他还是一笑道:“既然大家都如此急于处理我们面对的困难,那我便直说了。”说着眼睛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等,然后问道:“各位以为,我们这次之所以如此被动是因为什么?” “这个……”众人对此倒还真没有仔细想过,经他这么一问,便有些答不上来了。但还是有人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是因为宋人太狡猾了,而且他们的实力也本就在我们之上,我们会失败也是可以想见的。” 对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不少人是竭力反对,立刻堂上便开始吵闹了起来。这些蛮人的头领也都是些粗人,一旦意见不合,叫骂之声便也随之出口,好不混乱。 木杰里见状,面色就更见阴沉了,半晌后才大声喝道:“都给我住嘴!”作为众人集体的首领,这个族王还是有些威信的,现在又在他的地头,所以那些头领便也应声住了嘴,只是脸上却依然带着刚才的忿忿。 “现在你们应该能发现我们的不足在哪里了吧?不错,就是在内部的不团结上。宋人虽然势大,可是当初的吴军不也在兵力上胜过我们吗,最后还不是被我们打得全军覆没?可时隔两百年后,我们为什么会敌不过宋军呢?究其原因,就在团结这两字上了。 “咱们各部族之间虽然有所联系,可事实上却还是无法统一命令的。一旦与宋军正面交战,几支人马之间没有默契的配合,没有统一的指挥,如此才会出现我们接连的失败! “今天我请大家前来,就是想和大家商议着如何改变这一情况!现在宋军已经逼到了我们的腹地,大家也是时候通力合作,把过往的恩怨,自己的利益放到一边,共抗外敌了!不知各位以为我的说法对是不对啊?”木杰里说着再次扫过了众人的面目,见大家都被自己的这一番话给震住,他心里也微微有些得意:“李别教给我的说辞还真不错呢,几句话就让他们动了心,看来接下来能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了。” 这时,那边早就被他安排好了的黑蛮的一个部族首领哈克也附和地说道:“族王考虑得周到,我们的确是败在内部还不够团结。所以我建议从今天开始,我们这些各部族的头领应该全心辅佐族王,衷心拥戴族王的决定。” 众头领刚才是被对方的一番话说得有些懵了,可他们毕竟不是笨蛋,很快就从诧异里清醒过来,同时发现了问题所在。可是一时间竟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一个个黑着脸,却没有作声的。 木杰里见了,便要再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从而继续给他们施加压力。不想却有一人比他更快的开了口:“族王这话怕是与现实不符吧?”众人循声看去,发现这个敢于直接反对木杰里的正是势力上仅次于木杰里的白族首领的弟弟段思归了。 见已经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这边,段思归便继续说道:“族王所说的我们内部不和才会让宋军有机可趁,的确是有些道理,但这绝非我们会接连失败的原因所在。要知道黑山崖那里,可不是几家人马的合兵,而是族王的亲信哪,那它为何还会被宋军所破呢?其实我倒是有另一个见解可以解开我们为何会屡次败于宋军,就只怕说了会让族王面子上不好看呢。” 没想到这时候有人跳出来与自己唱对台戏,这让木杰里心里大为恼怒,但他还是按捺了心情,冷冷地盯着段思归:“哦?那你且说来听听。” “那便是你这个族王的问题了!就是因为你的屡次指挥失误,才会让我们接连失败的。而黑山崖的丢失也正好证明了这一点,换了任何一个头领的人马去守黑山崖,恐怕都不可能被宋军在短短时日里攻下来吧?” 说着他便是一顿,然后又说出了一席诛心的话来:“当然,以族王的能耐,应该是不会犯下这么多错误的,那我们就要问一问了,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的确是有问题的,我得出的结论就是族王你已经背叛我全族,为了能够获取更大的权力,你把我们都出卖给了宋人!黑山崖之所以丢失,就是因为你把它给卖给了宋人,不然为何在我的提醒下,你的弟弟木锋依然不肯派人去后崖把守呢?这也是宋军能够取下黑山崖的关键所在。另外之前当我们主动出击,骚扰宋军的时候,他们是举步维艰,也正是因为你的一道命令,让我们把人马都撤了回来,才让宋军能真正放开手脚攻打我们,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不,这不是巧合,也不是族王你的失策,而是你的计划!你早就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通过宋人之手来打击我们的力量,然后乘机把我们各族的人马收为己用!今天你把我们叫到插天门来,其用意只怕也正是在此吧?” 这一番话句句诛心,同时也很是符合逻辑,这让在场的那些头领们也对木杰里的真实用心充满了怀疑,所有人都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他,只想从他脸上看出破绽来。 木杰里也被这一番推测说得张口结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但很快地,惊慌就被愤怒所取代了,他狠狠地盯着段思归道:“你这是含血喷人,你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推测而已,我身为一族之王,怎么还可能与敌人勾结呢?” “哼,你这个族王虽然有个名头,可实际上地位却并不牢固,你自然是不会甘心的。所以你才会借着这次的战争来攫取更多的权力,只是宋军的战斗力大出你之所料,在吃了几次亏后,你才会改变初衷,想到借刀杀人的计策来的!你借的刀就是宋军,而我们这些各族首领和忠心于我们的战士,就是你所要杀的人了!”说到了,段思归看向了大家道:“黑山崖便是其中的一项证据,而且我还有一件更有力的铁证,也可以取出来给大家看一看。看了之后,大家自然就会明白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了!” 众人见其言之凿凿,本来还有的一点怀疑也迅速地消散了,多半人都用戒备的眼神看向了木杰里,大家都在担心着他会做出什么为害他们的事情来。 木杰里此时反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他用阴郁的眼神看着段思归,而后又把目光落到了段思明的身上。虽然后者没有说一句话,但从对方的态度里,已经可以看出一切都是由他这个真正的话事人默许甚至是指使的了。 看来今天要想让这些人乖乖听话将手里的兵权交出来,必须要用最后的办法了。想到这里,木杰里反倒心平气和了,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些人都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无论他们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今天都难逃自己的掌握了。 见木杰里的反应由愤怒而到平静,直到现在的坦然,段思归便猜想到他有所凭恃,只怕在拿出证据时,就是正面冲突时了。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是为了自身的安危,还是将来的前途,他都必须搏上一搏了。在看了兄长一眼后,他便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银牌来:“大家都认得此物吧?” “是……族王的令牌……”有眼尖的立刻就瞧出了此物的来历,大家纷纷都变了颜色,而后又一起看向了段思归,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不错,这便是族王的令牌,而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从哪得到的它,是宋营,从宋军主帅的帅帐之中得来的!”段思归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给出了一个答案:“我也是黑山崖的守将,在山崖陷落后,更被宋军所俘。不过这却是我们的大幸,若不是我被宋军所俘,阴差阳错地听到了那一番话,只怕我们真要被他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子事呢!” 说着,段思归便把自己在宋军营里所看到,所听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最后更是把令牌放到桌上道:“因为我担心人微言轻,才想到把这块银牌盗来,以之为证的,现在大家该可以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确有其事了吧?” 在长时间的沉寂之后,终于有一个头领看向了木杰里:“木杰里,他所说的一切可都是真的?你有什么解释吗?”虽然是让他作出解释,可从对其的称呼里还是可以体现出此人对木杰里已经很不信任,根本不再提对方的族王身份了。 其他那些人也都忐忑不安地看向了木杰里,其中不少更是黑蛮的族中头领,虽然他们与白蛮有着一些矛盾,但和真正的外敌宋人比起来,他们还是自己人。 木杰里反倒是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们竟还相信他的这一番胡言乱语,认为我和宋军相勾结?你们也太小瞧我木杰里了吧?我好几个兄弟死在宋军手里,我会与他们联手?哈哈哈哈……”说着又是一阵狂笑。 对他的反应,众头领却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继续死盯着他。待到木杰里自己笑够了,他才说道:“这银牌是怎么回事我也无法解释,或许这一切就是宋军的一个阴谋,为的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又或许是白族的段家兄弟为了夺取我的位置想出来的计策。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他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说着,他的话便是一顿,然后又道:“当然,他有这么充分的证据,你们自然是相信他多过我了,我作再多的解释也没有什么用。所以我决定不作任何的解释,而是用实际的行动来证明我的决心。来人!” 随着木杰里的一声令下,数百名手持兵器的蛮族战士就冲进了堂来,将这几十名蛮族各部族的头领围了起来。这些人顿时就白了脸:“木杰里,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做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件事情了。我知道要让你们完全听从我的调遣,把人马交到我手里去对付宋军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有出此下策,把你们都控制起来,然后通过你们来命令下面的人了。待把宋军打退之后,你们就会明白我了!”图穷匕现,木杰里也懒得再遮掩了,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你敢!”有那xing子急的立刻就拔出了随身的兵器就往木杰里扑去,但人才刚冲了两步,就被几把长兵器挡住了,只要他再敢上前,就会被这些刀枪伤到。 “我劝各位还是省些气力吧,现在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下了,这里更布满了我的人马,你们是逃不走的!”木杰里得意地说道。 “是吗?”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让他很是怀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正是段思归:“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我和大哥知道了你的阴谋为何还要以身犯险?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的几路人马已经包围了整座插天门所在的山峰,若你敢对我们用强,不到半个时辰,就会遭到我们白族精兵的攻击了!”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隐约地从下面传来了阵阵的呐喊之声。 这下,木杰里的脸色终于是有些难看了,他指着段思归道:“你竟敢如此做,竟敢对同族之人用兵?” “大家彼此彼此!”段思归却嘿笑着道:“现在就看谁的实力更胜一筹了。” “难道你就不怕自己xing命难保吗?”恶狠狠的话语从木杰里的口里迸了出来。 “只要我们的人在进攻,你是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的。木杰里,你的阴谋完全败露了,还是放弃吧!” 第七十七章 蛮地风波(3) 说完这话,段思归也已经拔出了随身的战刀,然后大声招呼了起来:“大家都看到了吧,他木杰里处心积虑地要把我们控制在手,从而夺取我们的兵权!现在无论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我族的未来,我们都要和他拼了!大家随我一道杀出去,我就不信这些族中战士敢阻挡我们的去路!” 此时,其他的各族首领也已经全然失去了判断,心惊和愤怒之下,便已经承认了段思归兄弟的首领地位,紧随其后向外冲去。而那些原来听令控制场面的蛮族战士在看到这些往日里地位颇高的各族头领们向自己这边冲来,还真一时下不了手了。 他们下不了手,段家兄弟可没有这样的顾虑,两人已经举刀就向挡在前进路上的几个蛮族战士剁了开去,同时口中也呼喊道:“想要活命的就给我让开了!”在砍翻了两人之后,本来挡在他们面前的那些蛮族战士就呼啦一下让出了路来,这下众头领前进的速度就更是迅速了,很快就闯到了这座大宫室的入口处。 木杰里见自己的布置不但被段思归看破,而且还乘机带着人要突出去,心里真是又急又怒。同时他也清楚,一旦真让这些人逃出去,自己的族王之位可就再也保不住了,甚至连自己族中之人也会受到牵连。此时,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既然你们要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拿定了主意后,他便立刻大声下达了命令:“给我拦住他们!无论生死!” 众战士已经习惯了听从他的命令,虽然心里知道这么做可能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可是身体却在接到命令后就立刻动了起来,一面阻截他们的进路,一面挥动手中的竹矛猛地刺了出去。 那些各族首领显然也是受到了段思归的影响,认为那些战士是不敢真对自己下手的,所以全然不顾地往前拥挤,这一下两边里就凑到了一处。只听哧哧几声,好几个冲在最前面的蛮族头领就被竹矛洞穿了身体! 鲜血飞溅,痛呼声起!场中的情况就猛地一滞,本来还在向前冲去的那些蛮族头领的脚步就猛地停下来了,他们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已经有七八个人受了伤了,其中还有两人更是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木杰里的面色铁青,事情已不能善了,他只有孤注一掷地下令道:“给我把他们都拿下了!”此时只有把这些人彻底掌握在手上,还有控制大局的可能。 场中那些头领们也显然被这血腥的一幕所震慑到了,一时间变得裹足不前。他们毕竟与一般的蛮人不同没,身份更高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杀戮的场面了,心神受到激荡的他们,心中甚至产生可畏惧,对死的畏惧。而木杰里正是掌握到了这一点才敢悍然下此命令的,因为他深信只要自己够坚定,这些人就一定逃不出他的手掌。 但是,段思归却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坏了他的好事。-. -他可是刚刚从黑山崖的大战里逃回来的人,比起那里的大战,这点死伤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当他看到大家的恐惧之后,便立刻大声喝道:“怎么,难道你们就这样放弃了吗?一旦我们的兵权真落入木杰里之手,大家的下场就更是不堪了!现在拼了一拼尚有一线生机,跟我一起上吧!”说着再次一马当先地往前冲去,而他的兄长段思明也一言不发地随在后面,显然对兄弟的这个判断还是很支持的。 白蛮族里的那些头领见自家首领都冲了,首先就动了起来,随后这股子士气也影响到了其他人,几十名蛮族头领再次迸发出了呐喊,向前冲去!这次他们的进攻比之前可要犀利得多了,手中的兵器也不再留情地向着那些木杰里布置的战士身上招呼过去。 两边再次爆发了战斗,但因为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虽然已经肯听命行事了,可战士们心里终究有些畏惧的,所以出手也自弱了几分。虽然他们在人数上还占了优势,可居然就被这些头领们杀出了一条血路,从宫室里闯了出来。 木杰里在十多名贴身侍卫的保护下也赶紧追了出来,他一面指挥后面的人继续追击,一面已经吹响了竹哨,让外面早埋伏好的人马上前阻拦了。 同时,已经发现那边情况不妙的众族中头领的随从们也迅速赶了过来。他们此来各自只带了不到十人,但这也架不住有这许多反对头领哪,当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却也有着将近五百来人。 这些人立刻就看到了宫室前的乱战,也发现了自家的头领身陷重围,他们如何能够坐视,立刻就赶上前去相助了。同时,那些早就蓄势已待的木杰里的手下则也不断上前阻挡,两方人马便在宫室之前展开了一场大厮杀。 此时大家已经没有了同族之间的情谊,眼中只剩下了敌人,心里想的也只有把敌人杀死!所以下手更是果断,很快就有百来人倒在了自己人的刀枪之下,不过看起来却还是木杰里这边处在了下风,毕竟他们有些心虚,一开始动手还放不开手脚,从而失了先机。 段思归正是瞧准了这一点,带着众人便直往前冲。他很清楚,只要能杀下山去,自己等就彻底的安全了。同时经此一事后,自己兄弟在蛮族里的地位就会扶摇直上,大有取木杰里而代之的机会了。这从大家都是紧随他的身旁,听从他的指挥这一点就能看出端倪了。 木杰里命人赶紧阻拦,但是这插天门的防御终究是防着下面的攻击的,可这里却是内部的乱战,守军一时还真有些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有用人不断地上前阻拦而已。 就在两方面人马在插天门的下山口处战作一团,难解难分的当口,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从旁而起:“都给我住手!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虽然在大战中,却还是有人受到影响瞥了过去,随即这些人就惊讶地住了手。而受此影响,其他人也慢慢地发现了情况不对,当大家都循着声音看去后,也都停了手。很快地,一场大乱战就这样突兀地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说着话的人威信高,李别这个外人还没有这样高的声望。只因为在他的身前,站着数百名手持弓箭的蛮人弓手,他们的弦已经半开,箭也已经搭上。也就是说,只要他一声令下,数百支利箭就会直奔这些目标而来,即便蛮人的竹弓杀伤力无法和宋军的弓相比,可这点距离依然是能置人于死地的。 “相信你们也是聪明人,总不会拿自己的xing命来打这个赌吧?”李别神情淡然地看着场中那些首领和他们的随从:“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地束手就缚,然后再命下面的人都退回去吧!不然,你们会死,下面的人没了首领也不可能成功,最终便宜的还是宋人!” 眼下的局面,对这些头领已经极度的不利,大家便忍不住把目光落到了段思归的身上,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成了大家的领袖了,就是他的大哥,真正的白族之主段思明,似乎也已经以其马首是瞻了。 看到这奇怪的一对兄弟,李别的眉头不觉簇了一下,他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问题存在。可是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先把精神集中在眼前了。 段思归在这个时候突然笑了起来,他似乎对眼下的局面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是一副尽在我所料的模样:“看来你们是把插天门上能用上的人马调了多半来阻拦我们了吧?如此一来,你们下面守关的人手可就大大不足了,难道就不怕我们的人在这个时候攻上来吗?” “你们这些头领都在这里,下面的战士没有人指挥怎么敢发起进攻?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一旦动手,会把你们这些人逼死吗?”李别嘿嘿笑道,显然他正是看准了这一层,才敢冒险把人手都调到山上来的。 段思归又笑了:“谁告诉你说,我们下面就没有人下达命令了呢?我大哥会在看出山上的变化后下令进攻的!我想现在他应该已经看出问题所在了吧?” “你大哥……段思明不是在……”话一出口,李别的神情就骤然变了,他终于察觉到问题的所在了。身为一族之主的段思明,怎么可能从头到尾一直听从弟弟的摆布呢?即便这一切的确是段思归所策划的,可为了他这个族中头领地位的巩固,也不该让段思归把风头都抢了去啊! 从开始和木杰里唱反调,都一直是段思归在说话,然后是段思归先发的难,后来又是他指挥的所有人突的围。那个本来应该指挥这一切的段思明突然成了个隐形人,这一切只能表明一件事实----他其实并非真正的段思明! 原来,在听了段思归的分析后,段家兄弟就在来的路上作出了对应的部署。一方面,他们说服了白蛮中的几个和他们交情最深的部落首领,让他们和自己一道将人马秘密调派到了插天门附近埋伏了起来。另一方面,他们则想出了这么个李代桃僵的计策,从白蛮众多的战士之中选出了一个长得和段思明长的有七八分相象的人,由他和段思归上来冒险。而那个真正的段思明也一直留在下面的军中,看准了时机后才指挥人马发起进攻。 正因为这个段思明是个冒牌货,所以在上山之后就一直不发一言,只是由段思归作着主导。如此一来还真让木杰里等上了当,为了对付山上的头领们而将插天门的守卫抽调了大半,从而让下面的人马抓到了机会。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一点,本来只是在山下聒噪和叫嚷,不曾真正进攻的几支白蛮队伍此时突然就奋力冲杀了上来。当中也突然打出了一面旗帜,高高地飘扬着一个大大的段字,正是段思明的旗号了。整个蛮族诸部之中,也只有保留着前吴风格的段家才会打着旗号。 那些人马显然是等待许久了,此时一声令下就入猛虎出柙般地凶猛,无视上面的守军对他们投掷的武器和射出的乱箭。这更是让本就兵力不足的守军心中慌乱,迅速就让他们打开了一道缺口,顺利占领了插天门的第一道关口,从而打开了局面。 山顶,木杰里面容扭曲地盯着段思归:“你们真是处心积虑哪,竟早就做好了准备,为的就是把我给逼入现在的绝境吧?你们白族惦记我的族王之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个时候你还妄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这也太小看这些头领们的见识了。你现在阴谋都已经败露,要想活命的就赶紧让他们都将武器放下,不然的话,等我大哥带了人杀上山来,只怕你木家一门就要全部死在我们的刀下了!”段思归寸步不让地说道。 木杰里沉默了,这一刻他终于看出事情已不能为。无论自己怎么做,都逃不出败亡的下场,现在放在他眼前的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就是把山上的这些人一气都杀了,然后祸及全族,使黑族的木家从此消失。要么就是就此认输,以自己一人的xing命来保全其他人。当然,因为这次的事情,木家也必然会一蹶不振,恐怕短时间里是不可能再有作为了。 段思归却不给木杰里以更多时间去考虑,而是把目光落到了已经有些退缩的木杰里的手下身上:“你们还看不清局势吗?你们败局已定,难道你们还想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我段思归以先祖的在天之灵发誓,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投降,那么你们所做的一切将不会受到追究,我们只诛为首之人!” 山下的白族进攻更甚,不一会儿又是连下数关,已经到了半山腰处了。插天们一共有七道关卡,本来便是数十万大军的围攻都未必能取得下来,但因为内外因素的作用,使得它迅速就被万许的白族大军给攻了下来。而这样的局面,给山上那些人的压力就更大了。 “很快,白族大军就要上来了,你们若再不做出抉择,就只能和木杰里死在一起了!”段思归在继续着他的说服,他可不想真这样死在了胜利的前夕,这样可太不值得了。而其他的那些蛮族头领也迅速加入到了他的劝说中来。 在他们的极力劝说下,再加上木杰里已经心乱如麻,无法再有任何的指令下达,那些木家的兵丁很快就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一个弓手终于抵受不住强大的心理压力而将手上的弓箭扔在了地上:“我投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地,那些人便都把手中的兵器投在了地上,纷纷叫着投降,不敢再作无谓的抵抗了。而看着这一切,木杰里的脸上反倒露出了笑容:“段思归果然了得,看来现在的本族该是换个人来当家作主了!” 而李别则是心如死灰,面也如死灰。他设计了如此巧妙的一个局,结果却被人这么容易就给破了,而且还败得这么惨,这打击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而且,他也知道随着局势被段家所控制,自己这个第二主谋的下场也不会比木杰里好多少。 当真正的段思明率人冲上来时,便惊喜地发现这里的一切已经被自己弟弟完全控制住了。不但那些木家的人马丢弃了兵器站在一旁,便是木杰里本人也是束手就擒,完全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这里杀得血流滚滚,还需要一场恶战才能终结一切。 看着一脸颓丧的木杰里,段思明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命人将他带下去看押了起来。对这个已经失败了的前族中第一人,他尽可以表现得大气一些,不但不会要了他的xing命,还会把他好好地奉养起来,直到亲近木家的那些黑族力量都改换门庭。 在解决了这个问题后,段思明便把一众族中头领都请进了刚刚才冲杀出来的宫室之中,他将与这些人商讨一下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情。此时的他已经是以众人的首脑自居了,但是大家对此却也能接受,因为不但这些人是他所救,而且现在插天门已经被其手下的人所控制,自然不可能有人在这个时候与之为敌了。 正因为此,当段思明提出要废除木杰里的族王之位时,大家也都是一致通过的。另外,白族的许多头领更是直接推举了他作为新的族王。对此,段思明也没有过多的推辞,这也正是他如此冒险所应得的。 在处理完了木家的事情,将其家族的力量都瓜分之后,段思明便也把重心转移到了宋军这个大问题上来了:“各位以为,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宋军的进犯呢?” @@@@ 各位光不光的棍子们,光棍节快乐!!!!! 计划中,在这一天小许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主也会出现的,可是因为之前电脑坏了,导致一些情节上的问题,所以最终这个应景的想法没能成功。不过,现在西南的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小许也将离开军队回到京城,他和女主之间的故事也将随之而来了。 最后,光棍路人在光棍节向各位光不光的棍子们求下支持,红票收藏都我所愿也!!! 第七十八章 罢兵事 大家听了这个提问后都有些失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出兵抗之了。但是,从段思明的神情里,他们却看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显然他并不是象木杰里一样崇尚进攻的人了。 “宋军势大,而且更已经占据了黑山崖一带,主动权完全在他们手里。我们若是强自用兵的话,这损失可就太大了,但同时,其实宋军的情况也不会比我们好多少,尤其是之前我们曾毁了他们半数的粮草辎重,想必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段思明慢慢地道出了自己的看法,对敌我双方的态势看得竟比当初的木杰里更是深远。 “既然如此,我以为我们大可以以守为攻,继续死守神仙愁!”便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旋即却又被人反对了:“我们虽然能看出这点,可是下面的战士却并没有如此准的眼界,只怕黑山崖的失守已经大大地挫伤了他们的锐气,遇到宋军来攻,他们未必能真正发挥出足够的实力来了。” “不错,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段思明点头道:“所以现在我们的情况也很是不妙,攻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守也有所不足。本来,如此不利的境地,我们就只有退这一条途径了,但我却也在得知宋军的情况后得出了另一条的对策。” “是什么?”众人显然对这种几乎没有任何好处的战斗失去了信心,既然新的族王提出了一个新的策略,大家自然是充满了好奇的。 “那就是和,也就是向宋军表明我们的诚意,向宋廷称臣投降!”段思明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这个看法。但对这么一个灭自己威风的做法,许多人就不能够接受了:“这……这岂不是太弱了我们的名头了吗?” “是我们一时的面子重要,还是族里这许多的人口的生存重要?”段思明冷冷地问道:“这段时日以来,我们虽然从宋人那抢来了不少的好处,可是我们失去的却更多。前后加起来,已经有五六千人马丧于宋人手下,难道这还不够吗?非要继续打下去的话,只怕我们几族灭亡的时日也不远了!” “可是……即便我们肯,宋军只怕也未必能接受啊!”显然,他们也有所意动了,毕竟族中男丁的丧生,对他们族群的生存也是有很大威胁的,但大家却依然有着顾虑。 “这一点也并不难办。”段思明既然提出了这个办法,自然是有了充分准备的:“刚才就说了,其实宋军也遭遇到了大问题,他们的粮草不足,便后继无力,再加上我们这里的关隘易守难攻,只怕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我们还可以给他们一个交代,将此次战事的罪魁交由他们处理,如此一来,宋人就该相信我们的诚意了!” “族王的意思是……把木杰里送去宋人那边……”众族头领很快就醒过了味来,不无惊讶地问道,许多人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不忍之色。他们可很清楚这样一来木杰里的下场,只怕会被宋人以酷刑处死的。 “不错,这一切都是他招惹来的,若非他一意孤行,要带着我们去和宋人开战的吧,这一场战斗又怎么可能出现呢?他是该为双方战死的人负责了!”段思明这一次却是异常的坚定。 在他的强大压力之下,再加上这些头领对木杰里也是心怀怨恨的,所以很快地,大家便都同意了这个处理方案。毕竟,这对大家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木家从此将不可能再起,纷乱的局势也将得到控制,他们又能回到过去了。 但段思明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他笑着道:“另外,我们虽然在名义上弱了,可事实上我们一定会得到更多好处的。以前,就是因为我们从不肯称臣,宋人才不与我们有任何的贸易往来,可一旦称臣的话,结果便自不同了。我们可以从宋人那购买到充足的粮食,这样每年的冬季和春季,我们就能够更好地度过了!这难道不比一点名头来得实惠吗?” 蛮族本就不怎么注重这些虚的,现在仔细一想,觉得果然有理,本来心里还有的一点抵触情绪就瞬间消散了。这也让段思明这个新任的族王的位置又稳固了几分,一旦这次真能和宋人化干戈为玉帛,那样蛮人的日子可就能好过了,而促成此点的他将被所有的蛮人视为恩人,从而掌握以前别人掌握不到的大权。 大家又商议了一番细节,而后才纷纷告辞,各自回族里去了。而段思明兄弟,则已经把人马都分布到了插天门的各个重要所在,他们已经完全取代了木家而占领这里了。 处理完了一切事宜,两兄弟才再次碰了面,段思明感慨地道:“这次多得你的以身犯险,和随机应变,才让我们多年的愿望成了真哪!二弟,我真应该好好谢你的!” “大哥,您这话说到哪里去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白族,为了我们段家的未来!今天我们能统一蛮族三族,那么将来,我们也一定可以重回中原,夺取我们失去的一切的!”段思归的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头的雄心壮志。 “是啊,两百多年了,我们这些人还没有忘记曾经的大吴,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问鼎中原的!”段思明也颇多感慨地说了一声。随后他又笑着看向了乃弟:“这次宋人设下这个离间之计,一定想不到会被我们如此利用吧?” “当时我的确是上了他们的当了,以为木杰里与宋人有了勾结。”提起之前的事情,段思归的脸上也是一烧:“但在脱身安全之后,我便察觉出其中的问题所在了。王冲此人,我也是久闻其名了,实在不敢相信以他的治军之严,会在小有所胜后便让军纪如此混乱。另外那块银牌,似乎他也是为了给我才留下的。 “既然有如此之多的雕琢迹象,那要看明白这是一个计策便也不难了。不过我却认为这的确是个好借口,正好能让我们一偿宿愿,所以便也就拿来用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我才敢于提出向宋军求和一事的。他们如此做,为的就是引起我们内部的混乱,从而好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吧?”段思明也点头道。 “对了大哥,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之前您不是说了要留下木杰里以压制亲近木家的那些人吗?怎么最后却决定把他送去宋国?这样一来,岂不是彻底得罪了木家吗?” “木家已不足惧,但木杰里却是个麻烦。若是我杀了他,必然会引起一些争端,而留着他,也多有不妥,什么时候他若是逃了,对我们来说便是一个祸患。既然如此,何不将他送给宋人呢?这样一可交好宋国,二可扫除隐患,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而且,我们在此次的夺权里已经收服了许多人心,便是有些不服的,也无关大局,总比今后突然冒出威胁来要好得多。所以在经过权衡之后,我还是决定把他交给宋人。” 听完这一番话后,段思归也是连连点头,觉得兄长的考虑更是妥当,更有利于自己等对蛮地掌控。 四月初四,已经平息了内乱的蛮人立刻就派出了使者赶往宋军处,以求得双方的罢兵。而这个时候,宋军已经越过了黑山崖,兵锋直指神仙愁了,至少在表面上看来,他们已经有对神仙愁用兵的意思了! 但实际上,王冲对此战是全无准备的,他也在等待着蛮地的消息传来。他相信,一旦蛮地真的出了内乱,双方必然会有一场大战,到时候为了巩固自身的势力,这两路人马必然会争相和宋军结盟,这样宋军就能在这种态势下取得更多的好处了。 另外,十来天前,云州军中的惊变也让宋军上下被疑云所笼罩,几路人马一时间都没有了继续进攻的想法了。 堂堂的一军主将居然死在了自己的军帐之中,这本来就足以让人感到惊讶了,而更让人不解的则是,一切的表面证据看来,他居然还是自尽身亡的!那叶浩究竟为什么要自尽,有什么理由能逼得他一个将领在无声无息间就自尽了呢? 这种种的怀疑让一众的将士都心下忐忑,虽然还在对周围的少量蛮人进行进攻,可这士气上是明显弱了许多的。对此,王冲也充满了疑惑,虽然叶浩做下的事情的确该死,可也不是他会自尽的理由啊,但是受军中的条件所限,即便尸体已经被人仔细查验过了,但却依然无法让人满意。 而许惊鸿在这几日里也向王冲请了命,赶到了云州军中对案发的现场进行了勘察。虽然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好些年月了,但上一世所学的刑侦知识并没有因此而完全荒废,从之前他追击蛮人时就有所体现,所以他觉得自己或许能从其中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 几日之后,许惊鸿回来之后,便立刻赶去了王冲的帐中,向他和云澜进行了禀报:“大帅,虽然一切的表面迹象看来,他都是自尽才死的,可我还是从中寻到了一些破绽!” “是吗?说来听听!”王冲却并没有惊讶这样的结论,事实上他也一直对此存在着疑问,尤其是和云澜讨论后,更是发现其中有着很多的异常。 “叶浩是跪坐于地,右手握刀自裁而死的。但我在看了他的尸身后却发现一个疑问,他的左手的虎口处的老茧要远厚过右手,也就是说,他左手比右手更灵活。试问,一个习惯了用左手的人,怎么会用右手自尽呢?这是第一个疑问。 “第二,便是他死时的军帐地面上,血溅很是奇怪。照道理,被刀刺入心脏后溅出的血应该很大量,满地都是才对。可在他的前方有一片却是干净的,而在其左右则有一些喷溅的血迹。我以为这是因为有人站在那个位置,挡住了血的喷溅才会造成的。 “另外,我也问了那第一个发现其死去的兵卒,从他的口里所知,叶浩是瞪圆了双眼,满脸不甘而死去的。这完全不符合一个自尽之人该有的表情啊,所以我以为……这根本就是一起谋杀!是有人于夜里杀了他后,再摆出这么个自杀假象来迷惑我们的!” 听完了许惊鸿的分析,王冲两人反倒是笑了:“其实不用你说这么多,我们也可以猜测到这是一起谋杀了,因为以我们对叶浩的了解,即便是事情败露了,他最多也是逃遁,甚至是带兵作乱,也不可能自尽的。何况现在我们还没有对他发难呢。” 许惊鸿一呆,随即就知道了他们的言下之意了:“大帅的意思是,他的死是叶家杀人灭口?”因为孙再元已经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他们自然是知道叶浩接到了叶家指令这一回事了。 “不错,想必是京城的叶家发现他办事不力,还被我们抓到了把柄,所以才会抢先一步杀人灭口的!如此一来,我们想通过叶浩来牵扯到叶家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了。”说着王冲轻声一叹:“其实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以叶家的势力,叶名扬的算计,断不会给我们留下这么一个攻击他们的把柄的!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他叶家竟有如此大的胆子,在军营里就敢下手杀我将领!”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无法再针对叶家作出反击了,毕竟没有了叶浩这个最有力的证人,只靠孙再元是伤不到他们的!所以这次的事情只能以叶浩的自尽作结,不然会惹来更多的麻烦!”云澜也在旁苦笑着道:“叶家的势力不是现在的你我能够应付得了的,而且他的死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倒也不算冤枉。” 许惊鸿点了点头,对叶浩,他是没有一点好感的,只是心里依然不痛快。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世家的实力所在,居然能在军营之中,说杀人就杀人,就是找出了证据都不能用,这让他有些感到无力了。 “叶浩一死,云州军中的格局就要变一变了,这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惊鸿,你或许要准备一下了,这次捷报中你功劳居首,朝廷必有封赏,说不定你就能真正进入到中级将官的行列了!”抛开了那些不痛快的话题,王冲又笑着说道:“说起来的话,你才不过十七岁,如此年轻就能成为一营都统,还掌着实在的兵权,在我大宋也是极为难得的。” “这一切多得大帅和王将军的栽培和提拔,卑职惶恐!”许惊鸿谦逊了几句后,便告退出了帅帐。但他的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兴奋,叶浩的这件事情让他觉得原来在军中也不是最保险的,必须要有自己强大的实力,才能在这纷繁复杂的局势里保存自己。 待其离开后,王冲才苦笑地道:“叶家的确够果断哪,我们才抓住了一点破绽,他们就把这个疏漏给补上了。” “其实王兄你也不必如此丧气,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还是占了一定上风的。”云澜却安慰道:“至少,叶家在西南军中的势力随着叶浩的倒下也就不再了,这不正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吗?而且经此一战,你在朝中的地位得到了巩固不说,西南军的战斗能力也得到了提升,这一切都是对我们极为有利的。我相信他们这些世家一手遮天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希望如此吧!”王冲把此事放下后,又开始着眼于蛮族的情况:“却不知道蛮人会不会如你我所想般的分裂成两股势力啊,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只怕这战斗还将继续。” “我们已经派了不少斥候偷入蛮地探查消息,我想不日就会有消息带回来了。只要他们一旦出现分歧,我们便按兵不动,静等着他们打起来后便能坐收渔人之利了!” 几日之后,在宋军还在踌躇于是否对神仙愁发起试探xing的进攻时,一行二十多人的蛮人使者就来到了宋军大营之前,带来了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消息。 “你们的意思是肯向我大宋臣服,还将挑起双方战事的罪魁木杰里交给我们处置?”听完蛮人说明来意后,王冲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来的正是段思归,他却没有一点因为之前的俘虏而尴尬的意思,笑容满面地道:“不错,这便是我们的新族王对此次战事所表露的态度了。无论是宋军还是我们,都不想再有伤亡了,所以我们愿意投降宋军,并且向宋廷称臣,为了以表诚意,我们还愿意把木杰里这个始作俑者交给宋军处置!” 在长时间的静默之后,王冲点下了头来:“这对贵我双方都是一个很好的结局,我愿意接受!不过这一切也非我一己所能说了算的,所以还得请示朝廷。” “我们可以等,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双方不要再起战事了。”段思归给出了自己的意愿。对此,王冲当然无有不允的道理了,这样在大宋治平三十六年四月十一,宋蛮暂时罢了兵事,此时,朝廷的赏赐和敦促他们继续立功的命令才刚刚进入到西南地界…… 第七十九章 并不完美的收官 防人之心不可无,口头上的允诺并不能说明任何东西,所以即便已与蛮人进行了和谈,但宋军并没有一点放松戒备的意思,至少在探听蛮地情况的人回来,以及朝廷给出明确答案之前,他们是不会急着退兵的。 而在这期间,王冲也与手下的得力将领就此事进行了探讨,许惊鸿这个少年也第一次得以参与到了如此重要的军事中来,足可见王冲对他的栽培和看重了。 “你们以为蛮人的突然转变是不是其中有着什么问题?”王冲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众将中,许多人只知道率军作战,要他们瞧事情的真假还真为难了他们,所以这些人的目光就停留在了几个都督,以及身份特殊的云澜的身上,等着他们给出一个看法。 云澜没有急着给出自己的看法,反倒是项苍先发了话:“末将以为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只怕是蛮人的缓兵之计也说不定!他们因见我们顺利取下黑山崖,担心我们一鼓作气地连神仙愁也拿下了,所以才会想着用议和与臣服来拖延时间!所以末将的看法是,我们应该乘机再次出兵,务必要在蛮人变卦之前再与他们重创。” “这个却是谈何容易哪?”对于这样的说法,深明宋军情况的王冲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蛮人起了内讧,从而从中渔利,根本没有继续抢夺神仙愁的意思。 而另一个都督齐占也不认同项苍的看法:“神仙愁一带的地形项都督也是仔细看过了的,你以为凭我们能顺利取下来吗?这黑山崖,得亏斥候营的兄弟们冒险而成,可这种战法却非常态,我们如何能再用呢?所以末将以为,我们还是以固守为上,静等蛮人的表现,以及朝廷的答复为好。” “你这是怯战之举!”项苍很有些不快地道:“如今我们才是战斗的主导一方,岂能因为对方的一个念头就罢了兵事呢?大帅,末将愿意领此命,带我西州军去取了神仙愁!” “哼,之前也不知是哪个人在平地上都会中了蛮人之计,损兵折将!现在到了敌人的地头,面对绝对劣势的地利居然还如此大言不惭!”齐占也不是可欺之辈,见对方说自己怯战,便反唇相讥了起来。 “你……”项苍的痛脚被对方抓到,顿时也愤怒了,指着齐占就要大骂,却被云澜给出言阻止了:“好了,你们身为一军主将如此说话成何体统?今天叫你们来是商议如何作下一步计划的,却非让你们来互相揭短的!” 云澜的地位也是极高的,所以他一开口,那两个都督都不敢再互相指责了,只是两人依旧瞪圆了双眼,愤愤地看着对方,就跟两只斗鸡似的。见了他们的模样,王冲便是一声无奈的苦笑,这便是西南宋军的不足之处了,几支队伍虽然受自己的节制,但是要他们真正通力合作,怕是不成的,这必然影响到整支人马的战斗力。 云澜喝止了两人后,方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以为,此战还是再看看得好。毕竟经过这段日子的苦战,将士们也疲敝不堪了,若再让他们攻打神仙愁,只怕也有些强人所难。{.而且神仙愁那一段的情况我们也慢慢地掌握了,那里的地形比黑山崖更险,除非我们能如前番般有个另辟蹊径的策略,否则攻它也只是徒然多增伤亡而已。 “何况,现在蛮人已经有了归降的意思,若我们再强自出兵,于大义上也说不过去,即便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他人也要说我们这是在穷兵黩武了。所以以我之见,此次还是以防备为主的好。而且,我认为这次的等待也不会太久,当探听消息的人回来,我们就可以知道蛮人的真实态度了,再过上几日,朝廷的意思也会传达过来,一切自然便有个定论了,何必急着要对蛮人发起进攻呢?” 这个看法和王冲是相同的,所以王冲也点头称是。如此一来,其他的将领便也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了,纷纷说是应该让队伍好生休息一番,静待事情的明朗化。 对王冲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小问题的事情,对朝中那些大人物来说却是个大问题了。几日后,当他们收到又一道六百里的加急,得知蛮人居然臣服后,七大家的人顿时就有些失神了,大家对这样的结果可是完全没有一点预判的啊。 正因为此事太过重大,且实在太也突然了,所以这几个大佬再次破例于至公堂里进行了一次会面,商讨着他们该有的态度。 “这些蛮人这是怎么了,居然如此轻易就认输了,难道他们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楚灵亦第一个很是不快地说出了想法:“又或者是,这完全就是蛮人的一个策略?” “谁会拿这种事情来使什么策略呢?那可是对我大宋的臣服哪,蛮人若是作假,这本也下得太大了吧?”崔日勋却不这么看。 许万友也道:“的确,如此公开的态度,甚至说了会将他们族王都献了出来,的确是作不得假的。也不知道那王冲有什么本事,竟能逼得蛮人作出如此让步,看来咱们之前的设计都不可能成功了。”说着又是重重地一叹,显然对这样的局面很是不甘。 “你们分析的这些,对咱们的决定可没有任何的帮助,就不要去说它的真假了,还是谈一谈我们该怎么应对吧。”叶名扬皱起了眉头开口道。 “这个,现在王冲有了蛮人的这个态度,摆明是可以全身而退了,而且只要朝廷答应他的所请,便证明他还立下了大功劳,所以我以为此事万不能答应他!”方远山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的意思,是让他们继续对蛮人用兵……” “你说得轻巧,若朝廷真出了这样一个命令,让天下人和后来者怎么看我们?他王冲无论成败都成了英雄,而我们则正好相反,无论成败都将背负骂名!这其中的得失你衡量过吗?”吴敬淄大为不满地瞪了方远山一眼:“我以为现在还是退这一步的好,王冲纵然立了功劳,暂时还是威胁不到你我的,我们也有的是机会再对付他。” 对此,许万友却是坚定地站在自己的大舅子这边的,当即开口道:“可这样一来西南的军权可就全在王冲一人手里了,他的声势一旦做大,对咱们可很是不利啊。我以为还是应该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让他把好处都占全了的!” 其他的楚、崔两人也各有看法,最终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叶名扬和吕中和身上,等着他们两个地位最高的人来做最后的决断了。 叹了一声后,吕中和才先开口道:“此事就让叶司徒来做主吧,我不会插手的。”作为一个矛盾的人,在许多事情上,他都不得不避到一边,也足以看出这个丞相的痛苦了。 叶名扬在好一阵的沉思之后,给出了自己的见解:“还是稳妥起见,批准了蛮人所请吧。不过,我们要见到木杰里到来之后,才会承认此事!另外,黑山崖既然已被西南军夺下,就不该还回去了,就让他派一支人马守在那里吧。蛮人成了我大宋的藩属,我们派一路人马镇守那边也是应该的。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大家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便通过了叶名扬的意见,同时开始上书皇帝,在走过这个过程之后,朝廷便能下明文公告天下了! 许万友这边解决了一个难题,家里的却有两个人依然被难题缠着。那两人自然便是方氏和许万全了,这次许万全在许惊鸿一事上没有再瞒着方氏,将他即将受命回京任职的消息告诉了她。 听完这个消息后,方氏果然是气愤难忍,甚至还将心爱的几件瓷器都砸了个粉碎。最后,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杀机道:“你说,这下怎么办才好?如果让他真个回了京城,我和我那几个孩儿可要遭了难了!他一个野种居然能得朝廷如此重用,反倒是我们叶家的几个嫡子,却只有英儿在京城当差,而雄儿也只能在外,这算是什么事啊?” 见女人歇斯底里地说着这些无用的话,发泄着心里的不满,许万全只有苦笑了。直到方氏稍梢冷静一点,他才开口道:“你的心思我很明白,不过现在我却无法帮你除了他。”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会帮我的吗?”方氏的眉毛立刻就立了起来。 “老爷子已经发了话了,叫我们不得去为难他……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如此看重这么一个庶出的孙子……”许万全也很是不甘哪:“为此他已经给咱们几个兄弟都下了严令,只要知道我们做了什么手脚,一律按家规处置!” “哼,家规!你现在才知道怕什么家规啊,那当初你找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呢?”方氏讥笑了一声,但随后还是作罢了。她很清楚,许万全现在只是担任了一个闲职,虽然能雇佣什么杀手刺客的,但一旦老爷子真要提防的话还真不好办。 “其实我还是有个建议的,只是你未必肯答应。”许万全又说道。 “你说来听听。” “许惊鸿从军中出来,对咱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样一来他就少了依靠了。而且从西南来我大梁,中间可是有着一座灵州城的,而你们方家在灵州可有不小的势力,只要你能说服了远山家主下这个命令,我以为除掉许惊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方氏听了这一番话,眼里果然闪过了异样的光芒,显然是被他的话给说动了:“那我便去试着说服大哥,他最是疼我和杰儿他们了,一定会帮我们的。” 见对方被自己引导着将问题牵扯去了方家,许万全心里大定,他知道这次不用自己出面,许惊鸿这个祸患也应该能除去了! 当朝廷的意思送到的时候,西南宋军大营已经迎到了前一批的朝廷赏赐了。数以万计的牛羊等肉食,无数的金银赏赐之物都已经堆满了充为库房的所在。同时振奋军心的还有朝廷给出的丰厚的升赏---- 作为三军主帅的王冲被封为了镇远侯,上将军,而且还被赐穿了蟒服,其他的一些将领也各有升迁,每人都得了不匪的银子的赏赐。另外,王俊卿所在斥候营,因为他们是夺取黑山崖的主力,更是被封作了大宋第一斥候营,每人都被发了一把象征荣誉的战刀,同时金银自也不待言。 举营的欢庆,持续了数日之久,而本来还想催促他们尽快进军,再立新功的严峻在听说蛮人有意投降,并且王冲已经把事情上报朝廷后,也就安分了下来。这样一来,如今留在蛮地的宋军的日子就更是好过了,每天里酒肉不断,而且还不用与敌人厮杀,这样的日子,大家只想着能一直下去,直到永远。 但是这样的想法必然是不现实的,几日之后,朝廷的新的命令就下达了。看完了朝廷的意思,王冲也开怀而笑,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了。 不过这其中也还是有着一些不如意的地方的,比如没能让蛮人真正分裂,比如许惊鸿的晋升问题。 蛮人那里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虽然经过和王冲所期盼的一样,蛮人真因为他们的离间之计而内部出了矛盾,但结果却没有他所想的那样完美了。蛮人居然在短短的时日里就完成了彻底的转变,木杰里倒下了,他所控制的木家势力也被其他人所吞并,取代他们的则是新兴的段家。 如此一来,蛮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后,很有可能再次发展起来,到时候对宋国边境的威胁依然不小。虽然他们已经作出了臣服的姿态,甚至在宋军有所表示前就将木杰里送了过来,但是这并没能打消掉王冲的顾虑,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反复是肯定的。 不过王冲却也不担心他们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来,在宋军退却的时候,他依然会派出一路人马守在黑山崖一带,如此一来,蛮人便是有所异动,只怕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在宋国的地界里了,反倒是宋军可以此为跳板,对蛮人发起进攻。 而更让王冲觉得不安的还是后一件事情,关于许惊鸿的晋升。他立下如此功劳,朝廷居然完全没有在令旨中提及他的升迁,这让王冲和其他一些将领都不能理解。而一问之后,结果就更让他们奇怪了,许惊鸿居然要被调回京城去了。 其实,一个边军将领能被调回京城是一件好事,象征着他的前途将一片光明,但因为许惊鸿的调令只有调遣一说,却没有任何职位上的任命,就让众将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是这既然是朝廷的意思,王冲也不敢不遵,只得将许惊鸿叫到了跟前,好生劝勉了一番。 “虽然说男儿建功立业当在军中,但是去京城你的机会只会比这里更多,所以我不会留你的。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对此去京城也是很向往的吧?” 许惊鸿笑了一下,但却不是什么开心的笑容:“大帅应该知道我的出身,能以一个常人的身份再回京城,于母亲墓前有个交代,是我期盼了许久的结果。” “不,你心里所想可不止于此哪!”王冲却一眼看破了许惊鸿的心思:“我只担心你去了京城,闹出太大的事情来,到时候害了自己……” “大帅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莽夫,懂得权衡利弊的。”许惊鸿没有保证自己不会在京城闹出事来,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王冲笑了起来:“看来这次也是有人瞧出了这一点,才会让你去的京城吧。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点要提醒你……” “大帅请说,卑职洗耳恭听。” “你xing喜用奇取胜,可事实为将之道,还是需要用正兵来作战的。以正合,以奇胜,这是兵书里的至理名言,但是在其他事情上也是一般,希望你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许惊鸿沉默了一下后,深深地点下了头去:“谨受教了,我会在今后的行事上有所变化的。” “还有此去京城凶吉难料,你就带些兄弟去吧,也好在某些事情上有个帮助。我已经让俊卿在营中安排了,想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大帅……”见对方如此为自己安排,许惊鸿也是大为感动。 “好了,准备一下,带上人就上路去吧!京城在等着你,更大的阵仗在等着你!” 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跪下朝王冲行了个郑重的大礼之后,许惊鸿转身退出了大帐。 云澜在这个时候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这个少年和他如此相象,你以为靠着他真能让朝廷上的力量有所改变吗?” 王冲淡然一笑,但却又满怀着信心道:“此子本领不凡,而且朝中有人需要他去京城闹上一闹,就让他去试一下也无妨。至于你所说的那个人,或许这也是上天的一层意思吧,三十年了,一切也的确该有所变化了……” @@@@ 正如这一章的章节名一样,这一卷的收官并不太完美,因为有些问题只是轻轻点到,而且本来想写到八十章的只能停留在这七十九的章节上。 但是,小许在西南军队里也待得够久了,实在是需要离开这里的羁绊,去更进一步了。另外,因为之前的矿场和军营的环境所限,一直没有出现能和小许有交集的女xing,现在离开了军营,也是该让她出现了,虽然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路人还没有想好。但是,一百多章下来,却女主的名字也不出现,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路人不搞基,所以是该有所改变了。 最后说一句,后面的情节将和军营里的大不一样,路人将有更精彩的故事呈现出来,求各位的支持,啥都要啊!!!! 本卷终,请看第三卷----龙吟虎啸斗京华 第一章 一路同行 大宋西南,五月已是入夏之时,虽然才刚刚初四,但是这依然给人一种燥热之感,尤其是在几乎没有遮蔽的官道之上,直射的日头更是照得人浑身的不自在。. . 所以在这个刚过中午的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官道上向来是空无一人的。 但是今天,这寂静的官道上却出现了数十骑的一伙人,他们除了三十多骑的骑士之外,尚有两辆马车,但阵容却又显得有些怪异。因为这两辆马车一辆华贵无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坐驾,而另一辆则有些半新不旧,似是某家车行用以外租的马车。 另外,那三十多个骑士也分成了两拨,一拨十多人拱卫在那辆华贵的马车周围,一看就知道是保镖守卫一类的,而另外一批二十来人,显得更精神的骑士则离着他们有段距离,却也不是保护着剩下那辆马车的。 如此怪异的组合,若说是结伴上路的,似乎不象,可若不是,他们又为何会凑到一起呢?现在可不是什么战乱岁月,这里更是官道之上,完全不必让两伙没有交集的人凑在一起赶路啊。 这一古怪的组合,正是接到朝廷指令后,赶去京城大梁复命的许惊鸿一行了,不过这队伍之中还是多出了一些不属于他的人。随他一起回去京城的兄弟却也有不少,熊庚、老狗、田大虎等原来第五队的兄弟自然不会少了,另外还多了两个许惊鸿不曾想到的同伴。一个是毛顺,那个曾在与蛮人作战时屡次表现出自身能力的猎户之后。而另一个的身份就与他们都不同了,居然是王俊卿的儿子----王烈海。 对这个王家的第三代,许惊鸿并不熟悉,但在王俊卿的要求下,他还是答应了带上王烈海。.. 虽然许惊鸿猜不透为什么王家要锻炼自己的子弟不在军中而要放到自己这里,但既然是王冲和王俊卿两人的意思,他也不好推辞。 好在王俊卿在攻取黑山崖一事后已经彻底服了许惊鸿,所以对于父亲和祖父的安排,让自己追随许惊鸿左右去京城见见世面,闯上一闯也没有任何的抱怨,一路之上更是与其他人一样行宿,全然看不出他身份的不同。只从这一点,就让这个特殊身份的同伴迅速融入了许惊鸿的这个团队之中,真正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除了这两人外,其他的十多人则都是许惊鸿曾经第五队里的兄弟。只从这一点,许惊鸿便对王俊卿他们心怀感激了,因为若是换了其他人,恐怕自己要指挥他们还要一个过程,可原来就是自己部下的兄弟,在这一点上就全不成问题了。 可是在看到这些跟随自己回大梁的兄弟只有区区十八人时,许惊鸿的心里还是一阵作疼。想不到区区几个月工夫,原来和自己一起送粮去前线的一队五十人就只剩下了不到二十,而他们却并没有任何的怨怪之意,这让他更觉得自己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现在的许惊鸿连自身的未来都看不到呢,自然不可能在前途上为他们着想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在钱财上尽量给他们更多。不过之前云州的操练,再加上一次次的战斗,已经让许惊鸿原来所带的银票或是花去,或是丢失了,现在他的身上也只有军功所得的区区数百两银子,让他便是想给兄弟们一些好处都做到。 而一旦去了京城,这么多人的食宿必然会成为一个难题,更别提对他们的奖赏了。最后,许惊鸿只得把主意再次打到了那让自己从身无分文变成财大气粗的赌石上去。而他,也在前往大梁的路途之中,先去了一趟云州,希望从那里再次捡到漏,从而赚上一笔。 因为之前许惊鸿的广告效应,使得这个因为石老板一时兴起而搞出来的生意在云州渐渐地火了起来,许多手里有着些闲钱,又想着赚取更多的人便参与到了赌石者的行列里来。所以在那玉石一条街的所在,几乎个个店铺都推出了这样的活动,这也方便了许惊鸿的行事。 奈何象上次那样的好事却不是想有便会有的,虽然赌石的店铺是多了,但许惊鸿真正能开出来的好玉却并不多,最终他也只是靠着真气获得了几块价值不过三四千两的玉石而已。虽然这对那些店铺老板,以及旁观的客人来说已经是奇迹了,可许惊鸿对这样的结果却并不满意。一两万的银子,对他来说实在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这种纯粹靠运气的事情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最终,许惊鸿只得带着些微的遗憾离开了那条街。但同时,却也让他救到了这一行里的另一伙同伴----孙再元一家。 在从玉石街回去的路上,许惊鸿于一条小巷子入口处听到了几声呼救。出于前世警校学生的正义感,他便循声找了过去,正好看到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挥舞着钢刀追砍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许惊鸿便出手帮了对方一把,将他给救了下来。 不想一看之后,许惊鸿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孙再元了。原来在前几日叶浩死后,这个出卖了他的谋士觉得已经安全了,再加上想念亲人,便向王冲提出了离开军营的请求。而王冲也觉得他并不曾犯下什么过错,反倒是帮了大军一个大忙,便也没有强留,并且还告诉他家人在灵州一事,便派人送他回了云州。 可孙再元没有想到,叶浩还有一些铁杆的党羽尚在云州,而且他们还知道了孙再元出卖叶浩的事情。既然他的家人已经被人早一步带走了,那他们自然不会对这个真正的罪魁留手了。在踏入云州城后,孙再元就一直在亡命,而且因为对方守住了几个城门,他连出都出不去。这次若非许惊鸿及时出现,只怕他这次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见是这么回事,许惊鸿便接纳了这个人,准备带了他去灵州见自己的家人。反正灵州也在自己前进的路途之中,倒也耽误不了其中的行程。只是因为孙再元受了不轻的伤,再加上不会骑马,他们只得为他雇下了一辆马车代步。 而这次突然兴起的云州之行,还让许惊鸿又与柳默等人见了一面。因为叶浩的彻底倒台,现在的云州已经成了柳默的天下,他们这一行来到这里自然瞒不过他这个巡抚了。所以在许惊鸿带着孙再元返回自己所住的客栈时,却惊讶地发现柳默和弟弟柳员居然早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见了面,便是一阵寒暄。柳家兄弟对许惊鸿能有如今的成就自然是大加赞赏的,说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了人,许惊鸿能力非凡,只是之前少了一个机会而已。这话虽然是在夸奖许惊鸿,但却也有表现自己的意思了,毕竟许惊鸿能有出头之日,柳家的提拔还是分不开的。 对此,许惊鸿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意,同时不无试探地询问两人自降身份地来见自己究竟有着什么用意。柳家兄弟也没有任何的隐瞒,道出了此次的来意:“我们此次来见惊鸿你,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那便是犬子开阳将去京城为官,但这一路上却少了个照应之人,所以想请你与他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许惊鸿听是这么一个请求,也不禁有些发愣,他实在想不明白以柳家的地位,怎么会让自家公子和自己等军伍之人混在一起呢?但是既然对方已经提出了请求,无论怎么样他也无法拒绝,便很快地应承了下来:“既然两位柳老爷如此看得起在下,那在下必然不负所托,将柳公子安然送回京城去的。” “如此我们便放心了。”说着柳默便又给身旁的随从打了个眼色,便有人拿出了两盘金锭:“区区百两黄金,算是给你和兄弟们的谢意吧,还望你一定要收下。” 许惊鸿没有推辞这些金子,因为他知道去京城需要用很多的银子,能多得些也是好的。而且收下银子也是为了让柳家宽心,便坦然收下了。 正因为此,在许惊鸿往京城而去的同行之人中,又多出了那一辆华贵的马车,和那十多名保镖随从。只是柳开阳因为以前与许惊鸿的一些矛盾,再加上自持身份,不怎么看得起这些大头兵,所以即便同路也与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对此,许惊鸿也不放在心里,对柳家,他一开始是想借对方的势力而上的,可后来去了军营,以及现在将要去到的京城,都不是柳家的触角能伸到的,所以他和柳家的关系也就慢慢地淡了。当然,能在某些方面与柳家保持着一定的交往,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尤其是他要面对的敌人是那样强大的时候。 不过,这也不代表许惊鸿会太在意柳开阳,对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少爷,许惊鸿是敬而远之的。除了每日赶路时大家是凑到一起之外,甚少与之有什么交集,而这显然与柳默兄弟所希望看到的情况很有分别了。 如此奇怪的组合,在荒无一人的道路上赶了有四五天后,终于已经接近了真正的中原,他们的第一站便是灵州! ···· 新卷新气象,求支持!!!!另外,本卷开始,小许将会有所转变,请大家作好准备!!!! 第二章 灵州方家 灵州,地处西南入中原的咽喉要道。无论是朝廷送来的粮草辎重,以及增援的人马,还是西南三州呈送的各样战报,以及战俘等,都需要从灵州而过,因此它的战略地位自然不言而喻了。不过也因为此城离中原尚远,无法影响到朝廷的大政方针,所以也不怎么被几大家族所看重,直到方家的近支于三十年前迁居此地之后,才慢慢地落入了方家的掌握之中。 但因为方家在朝中势力有限,所以虽然灵州方家已经在此有着可让官府低头的实力,却依旧无法真正让自己人当上这个一州首牧。不过这并不影响灵州方家对州中衙门大事的掌控,那些被朝廷派来的巡抚、知府等官员,若想平安在此为官,许多事情还是得听从方家的指挥,这也让方家的势力越发的坐大了。 五月初四,当许惊鸿一行离着灵州已不足百里的时候,灵州城西,方家大院之中正发生着一件足以显示方家在灵州威势的事情。 灵州的典史曹金谦卑地垂手立在下面,小声地对高坐上面的灵州方家的家主方子遥告着饶:“方大爷,这刘家可也是咱们灵州这百年来的大家族了,您现在要将他们的祖坟所在地都给侵占了,是不是太让咱们衙门为难了?” “怎么,他刘家对此还有什么意见不成?”方子遥没有开口,他身旁的儿子方幕旦便有些不快地说话了:“咱们可是出了大价钱跟他们买的,两万白银,可是足够在其他地方寻一处风水更好的地儿,让他们的祖宗安息了。而且在时间上也给了他们充裕的准备,难道还不能让他们让这个步吗?” “可是……入土为安的道理……”曹金还想说什么,却被方子遥无礼地打断了:“看来你是受了刘家许多的好处了,所以才一直替他们说话,若是再敢如此迁延,小心我们写信去大梁,把你在灵州所做的事情都抖了出去!到时候,我想你就不用再如此为难了。” 听对方充满威胁地这么一说,曹金浑身便是一哆嗦,无奈之下只得苦着脸道:“既然方大爷已经下了决定了,那下官只有再去劝说一下了。希望刘家能识得大体吧。” “如此才是嘛,你去吧。”方子遥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挥手道,就象是在命令一个家中的奴仆退下一般,完全没有把对方看成是当地的要官。 但曹金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想请方大爷您通融一下。那城南的孤月楼是下官的表亲所开,实在不敢抢了贵门的生意,还请不要……”他的话还没说完,那方幕旦已经沉着张脸打断了:“你一个朝廷官员,居然还敢插手生意,真是岂有此理!我们早发出话来要让孤月楼在端午之前关张了,就没有通融的可能!” 曹金心里有怒,更是腹诽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你们自家不也是朝中重臣的亲戚吗,不但有这么多的生意,还看不得旁人分杯羹,这才是真正的岂有此理呢!”但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脸上连一丝愤怒都不敢露,便苦着脸离开了。 “哼,这姓曹的太不晓事,居然想仗着自己典史的身份和咱们讨价还价,真是不知所谓!”方幕旦很是鄙夷地啐了一口:“也不想想,在灵州这一亩三分地里,我方家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 方子遥瞥了儿子一眼:“有些事情你也不要太过分了,如果真把人逼急了,即便我们方家在朝中有着靠山,这些地方官也有办法对付咱们的。” “就他一个管田地事务的典史?给他仨胆,也不敢哪。至于巡抚那边,我们用钱养着,难道还会在这样的小事上与我们过不去吗?”方幕旦很不以为意地道。 就在方子遥还待说什么的时候,他的二儿子方幕平快步走了进来:“父亲,大哥,这是从京城送来的急信,是老家那里派人送来的。”虽然是旁支,但是灵州方家从不把自己和京城的方家割裂开来,甚至称那边为老家,也算是一种亲近之意。 “哦?这两年来,家主虽然也时有信送来,可只是询问这里的情况啊,怎么这次却如此急切呢?”方子遥听了这话后,也不敢怠慢,立刻接过了书信,仔细看了起来。 两个儿子此时都不敢说话,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看他在读了信后有什么反应。半晌后,方子遥才抬头放下了信来,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咱们表现的时候又到了!” “父亲,却是什么事情让您如此高兴哪?”两个儿子急忙询问道。 “你们也看看吧。”方子遥把信递了过去,然后又道:“老家说有一个他们的对头将从西南进京,打从我们灵州过的时候,让我们把人给除了!这不是给我们一个表现的机会吗?” 方幕旦看了后,也是连连点头:“不错,只是一个小小的队正而已,死上百八十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哪,这事情的确不错。” 但方幕平可就没有他兄长那么乐观了:“父亲,您不觉得这其中有些疑问吗?以老家在朝中的势力,要除去一个军中的小小队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有必要让我们下手吗?还有,他一个队正怎么可能从西南千里迢迢地进京呢?是不是老家有什么东西隐瞒了咱们?” “这个……”方子遥细细一想,也觉出了其中的问题:“但这事可是家主特意吩咐下来的,我们怎么好推辞呢?或许是老家怕惹什么麻烦吧,只要我们下手干净,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这也是个向老家示好的好机会哪,我们在灵州虽然过得不错,但也不可能总在这里,总要想着法子更进一步才是啊。” “父亲所虑甚是,这次是老家给我们下的任务,我们总要尽心把它做成了才好。”方幕平连连点头,但又皱着眉道:“可是我却还是担心事情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问题,一旦杀了人,给我们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就太不值得了。” 方子遥也同意道:“那可有什么一举两得的方法吗?” 这时,一直插不上话的方幕旦开口了:“我有个主意,能让我们既完成了老家的意思,又不把麻烦引到自己身上来。” “说来听听。”方子遥立刻就问道。 “咱们前段日子不也做过吗,花点钱让平马屯的马贼再做一票呗。这些马贼向来是认钱不认人的,而且那目标现在也不是什么正规的边军了,人数也不会太多,那百多人的马贼队伍,一定可以把他们吞得连点渣都不算的。 “而且这样一来对我们来说还没有任何的麻烦,便是朝廷或是西南军队那边问起来了,也是地方官府的事情,可与我们方家完全没有一点瓜葛。”方幕旦给出了自己的主意,立刻就获得了其他两人的一致赞同。 因为地处西南,天高皇帝远,所以灵州这边盗匪还是有不少的。但是象方家这样的大户,盗匪还是不敢招惹的,两者反而有了一些说不清的瓜葛,有时候方家无法正面对付的敌人,他们就会借助这种外在的力量解决,这显然是个很好的手段了。 “好,那就让方元走这一趟吧,只要他们手脚干净,多给些钱也是可以的。”最终方子遥拍板同意了这个策略。 两日之后,许惊鸿一行已经来到了距离灵州不到三十里的官道之上,但是这里依然显得有些荒凉,一路之上除了极少的行人外,就只有他们这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了。看着这怪异的一幕,王烈海忍不住道:“看来这次西南的战事果然影响很大啊,连已经接近中原的灵州都变得如此安静了……” “怎么,烈海你到过这里,以前这里很热闹吗?”熊庚便接着话头问道,一路上的相处,使这些人之间有了一定的友情,在称呼上也近了许多。 “当然,两年前我就到过灵州,那时候官道上来去的行人还是很多的。不象如今,就是这大下午的,也不见半个人影,也不知灵州城里现在怎么样了。” 几个人谈笑着,王烈海说着自己以往的所见所闻,突然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一直闭口不言,似乎若有所思的许惊鸿的身上,大家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队正,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许惊鸿直到这个时候才啊了一声,然后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道:“我总有一种感觉,有人在我们身边窥探着,但一时却又找不到。” “竟有这样的事情?”众人心下一懔,大家都想到了之前押送粮草时许惊鸿突然而生的警觉,那次也正因为有他的突然感觉才能化败为胜的。 “毛顺,你等下留在后面查看一下吧。”许惊鸿心里不安,便下了一个命令。 “是!”毛顺答应后便已经跳下了战马,旋即隐藏到了路旁的树林深处去了…… 第三章 心狠手辣 许惊鸿一行继续向前,很快就已经消失在了目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而这条寂静的官道也再次陷入了平静之中。在又过了半晌之后,从官道的边上突然探出了一个身影,这是一个瘦小的男子,他快步向前,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后,又盯着地上的马蹄印和车辙好一阵,才拔腿直往前追。 就在他刚奔了没两步,道旁的林子里就猛地跃出了一个矫捷的身影,刷地一下来到了他的身前。那人登时便是一震,刚要做点什么,蹿出来的毛顺已经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了:“聪明的就别动,也别说话,跟我走!” 没有过多的说话,让那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毛顺的杀意,他不敢不从,只得战战兢兢地跟着他向前行去。 就这么走了不过五里地后,他们便看到了一队停靠在官道边上的人马,正是许惊鸿他们了。发现这人竟把自己带到了这些人跟前,那人的面色就更是难看了,身体直打起了颤来,但很快地,他又强自镇定了下来。 此时,许惊鸿正在和满脸不悦的柳开阳说着话:“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我是不会再让大家起程的。” “哼,真是荒谬,就因为你的一个突然的想法,就让咱们在这荒郊野外的呆着。你也不看看这天,都快黄昏了,若再不加紧赶路,只怕连城都进不去了!”柳开阳讥讽地道。 对此,许惊鸿只是淡然一笑:“你若不想和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只管自便。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说不定前面就有什么强人埋伏着,若你们一头撞上去,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你……”柳开阳虽然因为许惊鸿轻蔑的话语而愤怒,但却也害怕真如对方所说那样,他也不敢再冒这个险了,只得愤愤地回马车里休息去了。 而许惊鸿打发了这个麻烦的家伙一转头,便看到了毛顺正押着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赶了过来。“看来我的感觉还是正确的,的确有人在暗中追踪我们!”许惊鸿这才定下了心神,大步地迎了上去。 那些兵士已经把目光都落在了那个不速之客的身上,所有人的眼光里都怀着深深的敌意,这让那人心里更是惊惧,只是却还在强自镇定,抢先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把我捉到这里来?如果是要劫财的话,你们可选错人了,我身上只有几十文而已……” 许惊鸿此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听了这话便咧嘴笑了起来:“看来你还挺会装的!说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偷偷跟在我们身后?”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是去灵州走亲戚的,谁知道到了前面就有人把我给拿住了。什么跟在你们后面,这官道可不是让人走的吗,你们走得,我自然也就走得了!” “嘴还挺硬,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你是不会老实了!”见他如此说话,xing格有些暴躁的熊庚便有些怒了,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又扬起了钵大的拳头恐吓道:“你到底说不说!”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真是认错人了!”那人继续争辩道。 就在大家对此人一时没了办法的时候,许惊鸿上前拍了拍熊庚的手,让他松开那人,然后帮对方把衣襟抚平了,笑吟吟地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也认为我们拿出任何的凭证来也就对你没了法子?” “我确实……啊!”那人还想再分辩两句,可话一出口,就成了一声惨叫,左手立刻捂在了自己的头侧,那里鲜血直流,地上已经落了一只血淋淋的耳朵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给惊得一呆,大家都没有想到许惊鸿会骤然下手。而此时他的脸上依然是一片云淡风清:“我们的确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你是在跟踪我们,但我却认定了是这么一回事。而且,我们不是官府,拿人定罪什么的还要讲求什么证据,我们只会以最快捷方便的办法来问你,你要是再不说的话,我保证你最后的下场会很凄惨!”说话间,许惊鸿便把带血的刀举了起来,在那人的面前晃了起来。 那人感受着头部的疼痛感,心里已经产生了极度的恐惧。眼前这个少年实在太可怕了,居然在笑着的时候突然动手,连一点余地都不留,这哪是什么军队里的人哪,这做法可比强盗马贼更加的凶狠了。 远远的,柳开阳等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青白了,实在想不明白这个许惊鸿的心竟如此之黑,手竟如此之狠,说下手就下手。 “怎么,你还不肯说吗?”许惊鸿把还残留着血迹的刀慢慢地挪到了那人的另一边耳朵上:“那就别怪我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那人在许惊鸿的逼问之下,浑身都象是筛糠般抖了起来,两腿(河蟹)之间更是一股热流滚滚而下,已经吓得失禁了。但他还是很快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不错,我的确是在跟踪你们……我是奉了我们大当家的意思来掌握你们的去路的,从而好给他们提供一个偷袭的机会……” “你们是什么来路,有多少人,他们现在又在哪里?”许惊鸿将刀收了回去,但双眼却直视着对方问道。在他的逼视之下,那人更不敢说谎了:“咱们是这灵州方圆百里一带有名的马贼,一窝风,一共有一百十二个兄弟。因为知道有这么一票生意,所以才想在半道上劫了你们的,至于大当家的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前面不远的胡杨林子前边埋伏着吧……” “一窝风……”另一边的王烈海皱了皱眉头,然后才道:“听人说起过,最近灵州一带的确有这么一股马贼势力,经常劫掠来往的客商,不少人死在了他们手上。想不到今天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咱们身上来了。” 许惊鸿听王烈海知道这些马贼,便信了对方的话了:“看来你还是挺老实的,倒也没有让我失望。记住了,下辈子别再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那人还在思索着许惊鸿话里的意思呢,就觉得小腹处一凉,便发现许惊鸿已经一刀刺入了自己的要害。他双眼圆瞪,似是不信,又似不甘地看了许惊鸿一会后,才猛地倒了下去。 抽刀在尸体上擦干净后,许惊鸿才回身往坐骑处而去。这时,有些震惊的几个兄弟才不无疑惑地道:“队正,既然他都把实话都说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呢?” “他是马贼,手下不知道有多少无辜者的xing命了,既然落在我们手里怎么能留他呢?而且他把一切都说了,也就没了任何用处,我们带着更是累赘,直接杀了更是方便!”许惊鸿随口答了一句,却让王烈海等心头猛地一凛。 在出了军营之后的一路上,大家就明显感觉到了许惊鸿身上的一些气质的改变,但却又说不出那是什么。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惊觉到他身上那杀气是如此之浓,或许是以前一直被某些东西压制着,当一旦这种压制去除后,他的杀xing就迸发出来了。 不过对这些久经战阵,已经杀了许多蛮人的战士来说,这点杀气也不算什么。几人在愣了愣后,便把话头扯到了一窝风的身上去了:“队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去前边的胡杨林杀个痛快吗?” 许惊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目光落到了孙再元的身上:“孙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孙再元摇头给出了不同的意见:“在下以为如此强自与那些马贼正面为敌很是不智。虽然我相信大家的本领,即便是以少敌众也一定会取得胜利,但这么一来终究会出现伤亡的。所以我的意思,最好还是以静制动,以逸待劳为好!” 许惊鸿欣然地一笑:“孙先生果然有见识,一语就道出了关键所在,我也觉得就这么过去,我们并不能掌握主动,反倒是等着他们来才更好!” 十多里外的胡杨林边上,一百多名马贼都埋伏在各个要紧的地方,其中他们的老大廖胡子更是在一处制高点上俯瞰着下面的一切。他对自己所选的这处伏击点还是很有把握的,只要目标一踏进来,各处的人马就会蜂拥杀出,以他们这百多骑的速度,一定能在对方做出任何防御之前杀到近前,将目标彻底粉碎。如今唯一可虑的就是他们会不会真从这边过了,若是目标突然换了方向,那一切可都白费了。 抬眼看了看天色,廖胡子的脸就有些沉了下去:“这都快天黑了,怎么老七还没有回来?他别是被人发现了吧?” “以老七的谨慎和一贯以来的本事,应该不至于吧?”一窝风的老二车二驴嘿地一声笑:“虽然肥羊是打军队里出来的,但还没有那么神,何况这里可是咱们的地头。” 他这么一说,廖胡子也有了一些信心了:“说得也是,那就再等等吧。” 可是他们左等右等,等到天已完全黑了,可这肥羊和老七也都没有再出现,这下那些马贼兄弟们有些撑不住了,不少人开始跟自家老大抱怨了起来:“老大,就这么几十号人,我们何必非要这么等着呢?只要咱们找到了目标,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都给灭了!”这便是马贼和正规军的差别所在了,若换了官军,即便再等,也没有人敢随便提出改变策略的话的,但在马贼这里,只要看着不对,无论什么身份都敢说话。 在他们不停地劝说下,原来打定了主意的廖胡子终于改变了想法:“好,那就不等了!老二,派几个机灵的去前面找找,一旦找到了目标,立刻赶来禀报。” “成!”车二驴答应了一声,便带着几个兄弟向前而去,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并没有骑上各自的战马。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车二驴带去的其中一个兄弟才赶了回来:“大当家的,咱们已经找到目标了。他们居然在前面十多里地处宿了下来,二当家的在看着呢。”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情?之前不是说他们已经朝咱们这边来了吗,怎么又停下来了?还有,老七人呢,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见他回来说一声。” “七当家的不见了,在那边也没见他的踪影也不知道去了哪了……” 在微一犹豫之后,廖胡子已经作下了决定:“不管这许多了,叫兄弟们抄上家伙,咱们掩过去。等到了那附近,再上马冲杀!”说着已经一马当先地带了人从高处下来了。 又是大约半来个时辰后,马贼们终于来到了指定的位置,他们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片林子边缘燃烧着几堆篝火。而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还能看到两辆马车,以及在车旁倒卧的朦胧人影。这下,马贼们便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跳上了战马,把一把把雪亮的马刀抽在了手里,然后一拍马臀后,就嚎叫着冲向了那几堆篝火。 马贼们在前面的伏击地点等了半天,早就憋得难受了,所以这个时候完全忘了还要和之前到的二当家联系一下,更别提再作什么试探了。就象是投火的飞蛾一般,迅速地冲向了那几堆燃烧的篝火。 冲到篝火前,他们手中的刀就没半点犹豫地砍向了火边上的几个人。情况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那些人居然应刀而倒,连逃跑都没有作出来。而这一切,却让马贼们心里一凛,觉得出了什么问题。 “是……二当家……”突然一个砍翻某个目标的马贼借着火光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砍倒的那人的长相,惊得大叫了起来。同时,许多人也发觉这里的情况不对了,只有寥寥不过三四个人,其他都只是些被填充了树枝烂叶的假人而已,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了。 “不好,赶快走,我们中计了!”廖胡子猛然醒悟,大声招呼了起来。但这个时候却已经迟了,在他话音刚响起的时候,四面就响起了一阵利箭破空之声,哧哧声里,就有十多名心慌意乱的马贼被射下了马来。 而还没等其他的马贼反应过来呢,又是一波乱箭射来。如是四波乱箭后,便有过半的马贼因为中箭而失去了战斗力了。他们虽然也想到了用箭还击,但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的夜晚,连目标都找不到。而马贼自己则因为处在篝火边上,便成了一个个鲜活的靶子,其局势之不利实在无以复加了。 四轮箭后,就听得四面响起了一阵阵熟悉的马蹄声,二十来名骑士便从四面合围了上来。虽然在人数上,还是马贼占着优势,可在心理上,马贼们已经失去了再战的勇气了。 这二十多人个个都是好手,相互之间的配合也很是默契,一次冲击后,又立刻兜马回杀,几个来回下来,剩下的马贼也已经都被砍杀下马。纵横灵州一带多年,连官军都拿他们没有办法的一窝风马贼,就在这个夜里被消灭干净了。 廖胡子一开始还想拼着冲出去,可当他面对两个一高一矮的对手后,这个想法也无法成行了。在勉强抵挡了不到几个回合后,他便被人一刀砍下了马去。但对方并没有乘机取了他的xing命,只是用刀抵在了他的咽喉上,这也让其他的马贼更是无心恋战,从而彻底被这二十多人所击溃。 当战斗停止后,许惊鸿才来到已经被熊庚和老狗所控制住的马贼头领面前,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后,他才道:“你便是一窝风的首脑吧?” “不错,我便是廖胡子!今天我落在了你的手里也是本事不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了对方硬气的回答,许惊鸿反倒笑了:“你倒算是条汉子,不过你想看着这么多兄弟都和你一起去死吗?” “你……你想怎么样?”廖胡子听出了许惊鸿话里有话,也起了一些侥幸的心理。 “很简单,只要你肯回答我一些问题,我自然会留下你们这些人的xing命!”许惊鸿说着挥了挥手,那些受了伤的马贼就被一一带到了他们面前,一共还有四十多人。 “我只问你四个问题,只要你给出一个正确答案,我就留十人,可你要是敢骗我的话,你的兄弟就要因此付出代价了。” “你问吧。”深吸了一口气后,廖胡子做出了决定,他也能猜到许惊鸿会问什么,但与自己的兄弟xing命相比,其他都不算什么了。 “第一,你们的老巢在哪里?”许惊鸿第一个问题很简单。 “平马屯,在这里往南五十里的一处小山屯……”廖胡子的回答很是干脆。 “你们在这一带名声很大吧,做了多少年的马贼了?杀了多少人了?” “五年,灵州一带,他们都是知道我们的。至于杀了的人,应该不下一千了吧。” “第三,这次是什么人让你们对咱下手的?别告诉我是你们自己的主意,我想我们的来历你应该是知道的,你们马贼应该不会招惹我们这些军队吧?” “是……”犹豫了一下后,廖胡子还是给出了回答:“是灵州城的方家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在半道上把你们都结果了的。” 许惊鸿听了这个答案后,便笑了,目光还在王烈海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回到了廖胡子这里:“很好,你的回答看来都是真的,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听他这么说,那些马贼都露出了对生的渴望,他们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般的怕死。而许惊鸿最后一个问题也说了出来:“是方家一直庇护的你们,才让你们能一直在灵州左近的吧?” “不错。他们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他们,所以就……” 许惊鸿抬眼看了看天上的稀疏星光,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们自由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给你们留点纪念的!”说完这话,他便摆了摆手。 “噗嗤!噗嗤……”一连串的刀入人体的声音响起,然后是一阵惨嚎,自廖胡子以下的所有活下来的马贼都被人断去了双腿,倒在地上不断翻滚和嚎叫了起来,此时那些兵士才慢慢地把手中的钢刀收了回去。 “你们做下了这么多恶事,百死莫赎!不过我既然答应要留你们的命,就不好食言,只有用这法子了。如果你们命大的话,或许能活下来也说不定!”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许惊鸿便带了一众兄弟离开了那满地惨叫的马贼…… 第四章 迎难而进 “许惊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能这么跟许惊鸿说话的自然是柳开阳了。不过此时的他也早没了之前一路行来的倨傲之气,脸色有些发白,而且眼中更带着三分惊惧。不远处,刚才还让人心里发毛的惨叫已变成了呻吟,但是这种若有若无的声音更是让他心下不安。 在处置了那些马贼后,许惊鸿便带着兄弟们,拉着马车回到了柳开阳他们暂避的所在,同时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在听完他们的手段后,柳开阳的神情就有些变了,再加上那边马贼们的痛叫,更是让他对许惊鸿有了新的看法,终于明白这个家伙的可怕之处。 不过柳开阳在面子上还是不肯认输的,所以才会在镇定了下后问出了上面的问题。 许惊鸿微微一笑:“既然灵州方家想要取我的xing命,我自然是要进城去会一会他们了。我不会让任何一个要对我们兄弟不利的家伙好过的!”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已经闪过了一丝让人心悸的光芒。 “什么?你竟要进灵州?那里可是方家的地盘哪,你这么去了不是送死吗?”柳开阳听了这话后不禁有些急了:“虽然你们这些人的确能打,可这灵州可不是野外,能让你们随便杀人而无人能管的。那里的官府……” “我知道,我也没说要杀进方家去,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一个道理而已。”对方的话被许惊鸿无礼地打断了:“而且这灵州也是我们前进路上必然要入的一个所在,岂能因为区区一个方家而改变初衷呢?” 许惊鸿的无礼表现让柳开阳心里有怒,便哼了一声:“既然你硬要去送死,就别牵连到了我们。咱们分开了进城,待离开后再会如何?”毕竟他的父亲说了要自己与许惊鸿他们一路同行,所以虽然柳开阳多有不满,依然不敢违背。 “可以!”许惊鸿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兄弟中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柳开阳又发了好一阵的呆,然后才问身旁的大汉道:“柳魁,你说他们进了灵州能活着出来吗?” 这柳魁正是当初败在许惊鸿手上的人,对当日的交手记忆尤新,好半晌才沉声道:“这个还真不好说,不过以这些人的能力,方家这次绝对讨不了好就是了。不过这灵州方家在这里毕竟已根深蒂固了,若真撕破了脸动起手来,他们的损失也不会小。” “嘿,也不知道父亲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我和这么个满天下都是仇人的家伙同路。在云州他得罪了叶家,这里又是方家,若让他真到了京城,说不定他会得罪哪些人呢!”柳开阳不无恶意地嘟囔了一句,而后才靠着一棵树沉沉睡去。此时,那边马贼的呻吟也已经听不到了,显然那四十多人全数毙命了。 “许队正,,其实您大可不必为了我冒险去灵州的。”在许惊鸿回到自己这边后,那孙再元便凑了过来道:“我的家人我自己进城去将他们接了便是了,你现在去灵州,实在太过危险了……” 许惊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而且我进灵州也不全是为了帮你接家人,更是为了会一会这个方家。既然有人要算计我,我总不能在逃过一劫后就闷声不响吧,这样一来其他人可就更会对我下手了!” 见许惊鸿已经拿定了主意,孙再元也不好再劝,他也瞧出了许惊鸿的变化,似乎随着从军营出来,他有些被压抑着的心xing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不过身为一个谋士,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担忧:“许队正,即便你真要与人为敌,也总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吧。这个方家身在灵州,而你则一直在西南,怎么会与他们有了嫌隙,到要非杀你不可的境地呢?” 对这个问题,许惊鸿早在知道那幕后之人是方家后就细想过了,此时便道:“我想问题的原委还在京城,是那里的某些人不希望我安然回去,才命灵州方家对我下的杀手。” “啊?连京城都有要对他不利的人?他究竟是什么来路?”听了这话,孙再元便是浑身一震,心惊之余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尽快和这个危险分子撇清了关系,否则自己和家人就要卷入到一个更为凶险的环境里去了。 许惊鸿却没有在意对方的这个变化,依然闪烁着目光道:“所以这次进灵州,我就要让那些台前幕后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要对付我,他们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好了,孙先生也不必为我担心,等接出了你的家人后,我自会让你们离开,不会牵连到你们的。” 听了他的话,其实心里已经有意躲避的孙再元反倒脸上一红,觉得自己这么做还真是不地道,好歹对方也算是帮过自己的。不过最终他也没有再说话,和心里的一些想法比起来,家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他在叶浩一事上最终反悔的原委所在了。 打发了孙再元后,许惊鸿便又把众兄弟叫了过来,作着吩咐道:“你们现在应该知道我们的处境了,若不还击的话,我们必然处处被动,所以这灵州我们是去定了的。但是那里毕竟是方家的地头,此去灵州,我们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你想怎么做?”王烈海不无担心地问了一声,其他那些人也有些没底,毕竟现在他们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只这二十余人,难道还能在对方的地盘上取胜吗? “老狗,你带两个兄弟先去一趟那马贼所说的平马屯,把他们留在那的金银细软什么的都给取了回来,这可是咱们兄弟的战利品,可不能便宜了其他人。另外,那里一定还有些这一窝风的旗帜什么的,也取上一些,到时候再来城里与我们会合。”许惊鸿作出了第一个安排。 虽然大家猜不透许惊鸿的用意所在,可是老狗几个还是立刻就领了令,而且他们几个更是看了看天色后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赶去吧。” 许惊鸿点头,又对其他一些人道:“至于我们这些人,则休息一下,待天亮后入城。入城后大家都要将旗号亮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身份。” “这么做是不是太多此一举了?我不以为方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灵州城里与我们为敌,这样一来他们便是真的在挑战王法了。”王烈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想他们即便真知道了我们安然入城,只怕也会暂时忍下了一口气,待到我们离开后再下手。”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这么做只是想给他们一个信号而已,让他们生出畏惧之心,从而为我在灵州的行动提供更多的便利。”许惊鸿淡然道:“这次是京城的那些人想取我xing命,我就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连这灵州的方家都保不住!” “什么?”这下,就连田大虎都变了颜色了,想不到许惊鸿竟还有如此的野心:“就凭我们这几个人,真能成事吗?” “连我们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我想方家就更不会料到了。我就是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过我也不会卤莽行事的,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对他们下手,这次我必然会让这些家伙知道我们的厉害!”对于大家的怀疑,许惊鸿却是信心满满,显然他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了,现在只等进城的一刻来临而已。 五月初七中午时分,一队骑士便出现在了灵州城的西门处,守门的士卒查看了关文之后,不但恭敬地将他们引进了城门,更派了一人将他们带去为朝廷公干而准备的驿站安歇。 进得城门后,众军士并没有因为来到了安全的城池里而放松,反倒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不但将一面本属于第五队的旗帜亮了出来,更且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一时好不威风。而这也让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对他们很是感兴趣,更有不少的孩子追在队伍的后面笑闹着,对此许惊鸿等也全不放在心上。 他们的目光在不断地打量着这灵州城的一切,无论是百姓的衣着,还是那些店铺和街道,要对整个灵州的情况作一个大致的了解,自然无暇去理会那些孩子和看客了。所以当他们来到驿站的时候,这个消息已经迅速在城中传扬开来,说是来了这么一队从西南立了功要去京城受赏的人马住在了城中驿站。 安顿下来后,许惊鸿的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对身旁的熊庚等几人道:“你们发现了没有,这个灵州城委实是有些古怪哪。” “是啊,若照着它所在的地理位置来说,实在不该如此……荒凉的。”王烈海筹措了一下用词,最终还是给出了个不怎么准确的形容:“虽然我们一路而来有不少人跟随,可是也不过一两百人而已。而且看他们的穿着和云州等边镇百姓也好不了多少,甚至这里的一些店铺还关着不少,完全不象是个通衢之城该有的景象哪。”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大有怀疑,实在不明白一个地理位置如此优越的所在居然会连云州这样的边城都比不了。 许惊鸿摸了摸下巴道:“看来这次咱们来这里还真来对了,至少这灵州城可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富庶,其中的问题就不小啊。而身为灵州一霸的方家,若说他们与现在的情况完全无关,便是杀了我,我都不会相信的。” “队正可是想把事情搞明白吗?”很快地,几个熟悉许惊鸿作风的兄弟便跃跃欲试了起来。 “不错,我正是这样想的。反正已经打定主意要对付这方家了,如果能多弄到些他们为恶的证据的话,我们下手也能更果断些,何乐而不为呢?孙先生,既然进了城了,我便陪你去接了家人来这里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说着许惊鸿便看向了孙再元。 孙再元一怔,便知道了他的用意所在,除了找个理由出去外,也想通过自己家人的口知道更多一些这里的事情。虽然心里不想让家人牵扯进此事之中,但是他一时也不好推辞,只得苦笑着点头:“如此就照许队正的意思做吧,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许惊鸿看了看天色道:“就现在去吧,也正好在外面的饭馆里用点食物。”在这些饭馆之类的所在,正是各种真假消息满天飞的所在,正好用来打听这城中的一切。 说了就做,许惊鸿便把其他兄弟留在了驿站里休息,自己和孙再元、王烈海和熊庚四人便外出了。 出了驿站后,刚才那怪异的感觉就更是强烈了。虽然街上也有不少人,但是一个个都面色紧绷,看不出欢愉之色,这让许惊鸿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的某些记忆,那些大城市了,行色匆匆的都市人群也是这样的。可现在毕竟不是生活高速发展的时代,百姓们怎么会如此紧张呢? 随便走走看看,他们便发现有不少的店铺都是关着的,不是贴着衙门的封条,就看着很是残旧,仿佛这城里的百姓都不必有商业活动一般。这让几人更是看得直摇头,熊庚更是道:“队正,莫不是这城里压根就没有什么买卖吧?” “不,你看前面那几家不都是买卖吗?”许惊鸿摇头后指着前面不远处所开的那几家店铺道。那几家分别是金银首饰的铺子,粮米铺子,以及绸缎店。而在他们走到那边附近后,便又看到了不少的其他店铺,只是这门面都比较小,货色看着也不怎么样。 他们几人这时才稍稍安下了心来,至少不会空跑出来,什么都问不到了。随即,几人更是在一处不怎么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家酒铺,上面的招牌倒是挺气派的,与这小小的酒馆很是不搭,写着天香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走,咱们就去那里吃点吧,顺便也能向人打听一下这城里的情况。”许惊鸿说着带头穿过了街道向前那家酒馆而去。可才走了一半,他便听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朝自己这边而来,身体便是一顿,然后迅速闪了个身,一匹快马就这样从他的身侧呼地一下蹿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三人见状便变了颜色,正待教训那马上之人时,那马已经去得远了,同时马上之人还远远地嚷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挡着大爷的道!” 许惊鸿并没有被这马撞到,可是面色却沉了下来。如果不是对方走得快,又是在这城里不好动手,他早就有所行动了。 “队正你没事吧?”几人忙奔了过来询问道。许惊鸿摇了摇头:“那么多惊险的事情都过来了,怎么会伤在一匹畜生脚下呢?走,我们还是进了饭馆再说吧。” 酒馆的里面一如外面,并不华丽,但好在干净。只是这里面却也很是安静,看着就和外面的街道一般。见有客人上门,一个伙计就迎了上来,麻利地在桌子上擦了擦后,便道了声:“几位客倌想用点什么?” “就拿你们馆子里的招牌菜各上一道,再开一坛好酒送上来吧。”许惊鸿一时也点不出什么菜来,便随便说道。 不想那小二反倒有些为难了,看了看这四个客人道:“几位客倌莫怪小的多嘴,咱这馆子里的拿手菜有二十道之多,全上来的话只怕你们还吃不了呢。” “嗯?”许惊鸿略微一怔,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小饭馆居然有这么多的拿手菜,一时还真有些奇怪了:“你们这酒馆不大,哪来的这么多拿手菜,莫不是你们能做的都拿手吗?” “客倌说笑了,哪能这样呢?不过小的也没说错话,我们馆子里确有二十多道拿手菜,其他不算拿手菜的则有百多道……” “小三子,你就被在那里饶舌,惹得客倌笑话了。既然客倌要好酒好菜,你就随意给他们上几道便是了。”这时在柜台里算帐的老板走了出来,冲许惊鸿他们一作揖道:“让几位见笑了。” 许惊鸿等见老板虽然是说的这话,可并没有说小二是在说谎,顿时也来了兴趣,也回了一礼道:“这位老板请了,你们这么说倒也让我等外乡之人起了好奇之心了,你们这馆子如此之小,却没想到这会的菜肴却实在不少啊。” 老板还没有说话呢,那小三子便在旁小声地嘟囔了起来:“那是现在。以前咱们天香楼在灵州可也是数一数二的酒楼了,能有二三十道招牌菜算得什么……” 他话未说完,已经被老板一眼瞪得去拿酒和碗碟了。不过这话还是让许惊鸿产生了兴趣,便笑着对老板道:“怎么,老板这天香楼可是有什么故事吗?正好咱们兄弟几个等着上菜也着实无聊,您就跟咱们说道说道吧。” “这个……”老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既然客倌是外乡人,我便跟你们说实话吧,小三子所言的确是真的……” 第五章 灵州方家(2) 当许惊鸿四人在那名叫天香楼中用饭的时候,方家大宅之中,方家父子几个也已经知道了他进城的消息了。{.听完那些下人的禀报之后,方子遥的脸就猛地沉了下来:“廖胡子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竟没能顺利把人除掉吗?” 下面去传命令的方元心里有些害怕,这时候急忙道:“许是那些人察觉到了什么,刻意避开了吧。毕竟从西边来灵州除了官道外,可还有其他路径哪。” “哼,他们有百多人,却连二十多个人都堵不下来吗,真是一群废物。往日里还说什么自己有多厉害,真遇到问题了,却只会让我们失望!”方幕旦的话就更不客气了。 方元见几位爷真生了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有在那垂手立着。直到他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之后,方子遥才开口道:“你再去跟廖胡子他们见一面,让他们在那批人离开我们灵州后务必把人干掉,否则就不用再在我灵州的地面上混了!” “是,是!小的这就再去一趟平马屯,跟他们说说。”见几个主子已经没了其他的话要吩咐了,方元连忙退出了堂去。 堂上只剩下父子几个之后,方子遥才微微皱起了眉道:“现在他们几个进了我灵州城,倒还真是个麻烦了。” “父亲这是在担心着什么?”方幕旦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到了我们的地盘里,要铲除他们不是更容易了吗,怎么还会麻烦呢?” “除去他们自然不难,我顾虑的是除掉他们后引起的连带反应。我们方家在这灵州自然无人敢招惹,可对朝廷来说,我们却什么都不是了,即便有老家的人护着也一样。所以我才会想着在他们进城之前就铲除了他们,却没想到竟让他们避了过去,更还进了灵州,如此一来事情对我们就有些不利了。”方子遥眯着眼说道。 “父亲的意思可是怕有人会在他们出事之后怀疑到我们身上来吗?”方幕平已经体会出了其中的意思,问道。 “不错,这灵州是我们方家的地头,这是朝中许多人都知道的。若是他们来了这里,而后与我们有了什么摩擦,离开后便遭到灭口,只怕我们就说不清了。而一旦真有人要拿此事做什么文章的话,对我们也必然很是不利!” “那父亲的应对之法是?”两个儿子都明白了个中关键,急忙问道。 “很简单,就是不要招惹他们。叫我们下面的人这两天都规矩着点,不要去招惹许惊鸿他们,这样他们就是出了事情,没有实质的证据也就猜不到我们头上来了。”方子遥给出了自己的策略。 “好,那孩儿这就去打这个招呼,绝对不让那些下人们坏了我们的大事。”方幕平立刻起身就往外而去。方子遥这才放松下来,但他却不知道,有些人和事,不是你想不招惹就能成的,因为对方会来招惹你! 城中天香楼酒馆之中,老板正在述说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了,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又或是老板看出了什么,所以在面对许惊鸿他们的疑问后,他便详尽地说了起来。 “我这天香楼在灵州本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楼,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喜欢在我的酒楼里用些酒菜。这每日里的进项,虽然算不得日进斗金,可却也算不错了。但正因为我酒楼的生意太好了,才会被其他眼红之人给盯上。 “盯上我酒楼生意的是方家一个外管事,叫作方文的。开始时,他直接来跟我说要我的酒楼,我自然是不肯了。见软的不成,他就来硬的了,每日他都带了一些人来闹,想着把我的生意给搅黄之后,便接手过去。当时我也是一时气盛,就是不肯相让,结果……他们在几次之后便用了更卑鄙的手段了,让在我楼里用饭的客人中了毒,还死了好几个。 “如此一来,我这个做老板的便被衙门给逮了起来,最后以赔偿出一大笔的钱财才算了事。而经过那次之后,我那天香楼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了,而方文并没有放过了我,依旧每日来闹,甚至几次更是伤了我的伙计。这样一来,这天香楼实在是开不下去了,我只得带着这块招牌来到了这里,开了这家小酒馆。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老板说到动情处,眼睛也有些红了。 “真是岂有此理,这灵州还没有王法了吗?”王烈海勃然怒道:“老板你就没有在他们闹事的时候去官衙里告上一告。” “官衙?告状?”老板苦笑着摇起了头来:“你们是外乡人所以不知道啊,这灵州城,方家比官府可要大多了,哪个官衙肯受我们的状啊?我还算明白这一点,最终放弃了那酒楼,所以还能有一个立足之地,那些想和方家硬争到底的人,下场可就惨太多了。”说着,老板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又是怎么回事?老板能说与我们听听吗?”许惊鸿目光闪烁:“我进城后发现许多铺面都是关着的,那些百姓又行色匆匆,这又是为的什么?” “这一切自然也都是方家所造的孽了。夺我的天香楼时,方家的人还有所收敛,只能叫巧取,算不上豪夺,所以我至少能保住自身。但在几年后,情况就不同了,方家那些当家的和恶奴的胃口越来越大,手段也越发的明目张胆了起来。一些能赚到钱的店铺,都成了他们出手抢夺的目标,许多人更是因此而家破人亡。 “远了的也就不说,就说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吧。就在端午之前,因为方家要建一跑马场,看中了另一大户刘家祖坟所在的那块地,他们就硬是让刘家把先人请出来后让出地来。刘家自然不肯这么做,甚至还找门路求到了巡抚大人那里,可结果呢?结果就是老刘家的两个儿子突然被人所杀,刘老财因为一时气急,一口气没上来也…… “事后,刘家剩下的两个儿子也去了巡抚衙门喊冤,可结果却被他们以诬告的名义给打了一顿板子……最后,他们只得把那片地送与了方家了事。不是刘家不肯坚持,实在是方家在这灵州的势力太大了,想斗都斗不过啊。”说到最后,老板又是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许惊鸿等几个听了这一番话,更觉憋闷,猛地灌下了一碗酒后,他们才稍稍定了定神。可那老板的话却还不曾说完呢:“那方家这些年来已经抢夺了许多人的财产,但他们却并不善于经营,所以那些产业很快就都败落了。为了能攫取更多的利益,这些人只有不断地抢掠其他人的产业,如此下来,我们灵州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少,最终许多的店铺都关了张。只有那些自给自足的做工为生的人,还留在这里。这也正是我灵州如今看来大为败落的原因所在了。 “另外,客倌们之前提到的路人行色匆匆一事的原委,其实你们也遇到过了,那就是街道上的奔马了。方家已经目空一切,他们的家奴更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总是喜欢纵马在这城中各条道上急驰,因此还撞死过不少人呢。现在大家已经养成了习惯,那些大的街道,是不会随便走上去的,因为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后面或是旁边会跑出方家的马来。” 听他说到这里,许惊鸿的面色就更难看了,他这才知道刚才自己被那马险些撞到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那小子如此嚣张,差点撞了人还敢出言不逊呢,原来也是方家的奴才。 孙再元也忍不住插了一句:“他们做下如此多的孽,难道整座城里就真没有一个敢于对抗一下的吗?” “以前是有的,还是我灵州的一个州判。因为方家的家奴打杀了人命而将人给逮捕入狱。可是第二天,这个黄州判就满门都惨死了。这天夜里,他们家就起了大火,一门七口尽都死在了这一场火灾之中,至于他们究竟是被烧死,还是被杀后再被火烧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此事之后,别说是我等小民了,就是官府里的大老爷们,也不敢再管方家的恶事。” “多谢老板您直言相告,我们总算是对这灵州城有个清晰的认识了。”许惊鸿在愣了好半晌后,才沉重地说了一句。而那老板也发现今天自己说的话也实在太多了,在告了一声罪后,便又一次踱步到了柜台后,继续算起了自己的帐来。 熊庚和王烈海两人此时已经是义愤填膺,忍无可忍了,见周围没人,便道:“队正,这方家如此为非作歹,我们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这次便是王烈海也冲动了起来。 许惊鸿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酒,又夹了筷子菜咀嚼后道:“我们一直身在军中,对民间的疾苦所知的确是太少了。而且我以为,象方家这样为恶一的豪门恶霸只怕不在少数。而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官府不但不管,还要帮着他们,就因为他们在朝廷里着靠山。所以,民间才会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为世家狗,莫作寒门人哪。” 说着,许惊鸿又看了看四周,然后才道:“这其中的问题根源,就在如今朝政之上。只可惜我们人微力弱,实在无法改变,所以只有伸手管一管这些不平事了。” “队正您吩咐哪,我们怎么做?”熊庚立刻摩拳擦掌地道。 “不急,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步步来。我们这次不但要把方家这个祸患除去,还要保存我们自身,这样今后才能做更多的事情。现在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把孙先生的家人接来,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孙再元听了心下也是一阵感动,这让他原来拿定的想要与许惊鸿等迅速分道扬镳的决定稍稍有了一些动摇。 四人继续用起了饭来,这天香楼的酒菜滋味还着实不错,虽然他们因为老板的一席话而心情郁闷,但是却依然不影响他们的食欲。就在他们将将要吃完饭时,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随即更是发出了拳脚打斗的声音。 “嗯?”许惊鸿听到这声音便是一呆,听那老板话里的意思,现在灵州城里只有方家敢惹事端,而且被他们招惹的人更是不敢还击,怎么现在却有人动起手来了呢?而且听这动静,其中一个本事还不低啊。 这立刻就引起了他的兴趣,许惊鸿取出了一块碎银子付了帐后,便招呼三人:“走,过去瞧瞧!” 此时已是申时和酉时相交的时刻,天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这城中的行人也就更少了,而那些还在外面的人也都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但是现在,却有不少人远远地驻了步,正往天香楼边上数丈外的一个角落里张望着。 只见那里,十多个人和两个人正在对峙着。那十多人的一方个个都是大汉,有几个手里跟是提着棍棒等物,可是在面对着那边一高一矮两人时,他们却被逼得步步后退。不,准确来说,逼得他们退却的是一个人,一个铁塔般高大的汉子,而他身后公子模样的青年则根本没有动手。 “呼呼!”几根棍棒再次分数个方向袭向了那条大汉,但他却根本连闪都没有闪上一下,依旧大步向前。“喀啦……”几声脆响,那几条足有手臂粗细的棍子在打中那大汉后,就断作了两截。而这时候,大汉已经到了其中两人的跟前,一伸手就把两人都给提了起来,然后双臂一较劲,就让他们撞在了一起。当大汉一松手间,那两人便软软地倒在地上了。 这下子,那剩下的几人就更是害怕了,连连退却。而那大汉还待再上,却被他身后的青年喝止了:“铁柱,别和他们纠缠了,我们要救的人早被其他人给绑了去了。” “是!”那条大汉一听公子的话后,便立刻止住了步子,然后迅速退到了其身后,一进一退间,极为熟练。 见那大汉没有再上来的意思,那几个人又壮起了胆子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灵州城里和我们方家作对,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有本事的便把名号留下……” “万事都逃不开一个理字,你们当街伤人抢人,居然还敢如此嚣张,看我怎么去官府里告你们!”那公子却是正义凛然地道:“我可告诉你们,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 “不然又如何?现在你敢在这里说大话,只是因为没见识过我们方家的厉害,很快你就会知道了!”那打头的恨恨地盯了两人好一阵后,才撂下一句话后走了。 “竟敢这么跟我家公子说话,别走!”那大汉见他们如此无礼,再次要上前追赶,却被那公子一把拉住了:“铁柱,不要追了,我们等下且去衙门里告他们一状便可。” 见这两人竟这么放了那几人离开,许惊鸿有些可惜地笑了一下,然后才走了过来:“这位公子请了。” “你们是……”那公子的话才刚一出口,站在其身后的大汉就突然一步挡在了他们与自家公子之间,显然是怕他们和刚才那几个是同伙了。 “铁柱不得无礼!”那公子随后便呵斥了一声。那大汉这才退回了他的身后,但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依然上下打量着许惊鸿四人,显然是在戒备着什么了。 对此,许惊鸿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只是笑着道:“贵属也是一片忠心,公子不必如此。对了,刚才公子可是想要问我们的身份吗?我们乃是和你一样的外乡人。” “哦?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两个是外乡人的?”那公子顿时就来了兴趣。 “我不光知道阁下两人是外乡人,还知道你们也一样才刚进城呢。”许惊鸿呵呵一笑后才给出了解释:“因为这灵州城里,没有人敢和方家作对的,连官府也不敢。而公子你和贵属却和他们动起手来了。我想除了新近进城的外乡人,其他人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原来如此。”那公子恍然点头道:“我说他们怎么就敢当街掳人,见我们阻拦甚至还想把我们都给打杀了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方家,也太目无王法了,还有……”说到最后,那公子突然住了口。 “是啊,在这灵州城,方家已经成了土皇帝,谁都不敢招惹,而他们却是任意对任何一个人打骂甚至是说杀就杀!公子今天得罪了他们,今后还望能小心一些才是。”这才是许惊鸿过来和他们说话原因所在,虽然那大汉本事不差,但也要担心方家的报复。 “多谢这位兄台的提点,不过我不信朗朗乾坤还能让他们无法无天!”那公子淡然道,但却有一股子傲然之气。 两人微一拱手后,便分开了,许惊鸿等人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第六章 孙家遭难 当许惊鸿四人照着所知的确切地址来到孙家几口暂住的院落时,全都傻了眼了。只见这个小小的院落里一片狼藉,还有两人躺在地上,身下更是有血迹隐隐而出。随后,就听得孙再元一声惊呼,急步抢了上去,他已经认出了这两个倒在地上的人的身份了----一个是他的母亲,还有一个正是他的妻子阮氏。 “娘,你怎么了娘?”此时的孙再元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在那冲着自己的这两个亲人大声喊着,但是两个女子此时已经都没了气息了。 这时,许惊鸿的眉毛一耸,便直往半闭的房中冲去,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那里传来了微弱的呻吟。进去之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少年也委顿在地上,不过却还活着,他急忙把人从地上抬了起来,同时叫道:“快来,这里还有个……” 熊庚两人不敢怠慢,立刻就凑了过来,帮着他将那少年麻利地抬到了屋外,而正跪在妻子和母亲的尸体前愣怔不做声的孙再元也看到了他,立刻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儿子孙学儒。他立刻又扑了过来,却不是查看儿子的伤势,而是急切地问道:“学儒,这是怎么回事?母亲和祖母是被谁所伤的?还有你姐姐呢?” 许惊鸿用手不断地在孙学儒的背上拍打了一阵,本来是岔过了气去的少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终于能说出话来了。不过他说话时的声调却也一样的撕心裂肺:“爹,是有人看了我姐姐,突然在刚才冲进了家里……母亲和祖母前去阻拦,都被他们打倒了,我想去拉扯,却也被他们一把推得撞在地上昏了过去……母亲和祖母她们怎么样了?” 孙再元再次愣住,然后在一声惨叫后便咕咚一声倒了下去。他因为伤心过度,再也支撑不住而昏死了。许惊鸿几个连忙又是掐人中,又是给他灌凉水,好半晌后,他才慢慢地醒了过来,但面对着两个自己至亲之人的尸体,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烈海,你回一趟驿站,叫几个兄弟过来,再把马车也驾过来。”许惊鸿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扰到伤心欲绝的孙再元父子,只是作着必要的吩咐。 王烈海的眼也有些红了,虽然他们都是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人了,可遇到这样的惨剧依然让他感同身受,何况死的还是一些无辜的人。答应了一声后,他便快步出了院落,再看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周围的那些邻居几乎没有过来瞧上一瞧的。 “孙先生,死者已矣,还请节哀。”打发了王烈海去找人后,许惊鸿又过了好一阵才再次来到孙再元的身旁安慰地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的?”孙再元依旧在那喃喃地说着话:“我怎么就来得这么迟呢?如果我早一点过来,一切就不同了……” 见对方痴痴地在两具尸体前颠来倒去地说着那几句话,许惊鸿的面上也现出了忧色,他把目光落在了孙学儒的身上:“你是孙先生的公子吧,你知道那些来行凶的人的身份吗?” 少年人的承受能力的确比他父亲要强上不少,虽然也是满面的悲戚,但他还是作出了回答:“是方家的人……前几天我们外出时就被他们的少爷给看上了姐姐,当时被我们给喝退了。[ . ]可没想到今天他们却找上门来了,母亲和祖母想要阻拦,就被他们……”后面的话和之前他与自己父亲所说的一般无二了。 许惊哄动眼里闪过一丝杀机,而熊庚更是勃然怒道:“欺人太甚了,这灵州难道真没有人敢管他们了吗?队正,这次我们一定不能饶过了这方家!” “方!家!”孙再元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两个字,两眼已经布满了血丝:“我孙再元对天发誓,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孙先生,是我害了你的家人哪……”许惊鸿为了不让对方伤心过度或是自责过甚,便开始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了:“如果刚才我没有去酒馆打听什么消息,而是让你直接来接了家人去驿站的话,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沉默了好一阵后,孙再元才慢慢地开口:“许队正,这怪不得你,即便我真来了,恐怕也不可能拦下方家那些家奴的,反而可能白白丢了自己的xing命。因为他们完全不把杀人放在心里……”说着他把妻子的尸身一翻,就露出了她背上的数道伤口。这些伤口是人倒地后,被刀尖猛刺而造成的,这分明就是奔着杀人而来的了。 许惊鸿此时已经对这院子和屋子里的情况有了详细的了解,也给出了自己的客观判断:“方家的人来此的目的应该是与孙小兄弟所言一般,是来抢贵千金的。不过因为两位夫人的激烈反抗,终于激怒了这些人,所以在他们离开时才会下此狠手,而孙小兄因为已经被他们打昏在了屋内,才没有丧命。 “而且我想到了刚才遇到的那两主仆,他们正是因为发现有人掳了人,才会与方家的家奴动起手来的。而他们看到的很有可能就是你的女儿了。” “也就是说,刚才我明明有可能救下蓉蓉,或者是可以把他们的同伙给拿下的,却让他们就那样走了?”孙再元后悔地问道。 “当时咱们可不知道他们所抢的就是你的女儿,所以孙先生不必太过自责。”许惊鸿又安慰了一声,然后才道:“现在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最要紧的还是为活人打算。孙小兄的伤不重,调理一下也就能康复了,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被他们掳去的人……” “不错,蓉蓉落在了他们手里,一定很是危险!”孙再元此时才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忙朝许惊鸿跪了下来:“许队正,你一定救救我的女儿啊!如果她被那些人给……只怕她也不愿在世间偷生了,我已经没了两个亲人,实在不想再失去女儿了。只要许队正能救我女儿出来,便是我孙家的大恩人,我孙再元今生来世便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许队正,求你救救我的姐姐吧!”孙学儒也同样跪了下来,冲着许惊鸿边磕头边告求道。虽然他并不认识许惊鸿几人,可是既然父亲都这样做了,身为人子的当然不能再干站着了。 许惊鸿连忙伸手把两人都给搀扶了起来,连声说不敢后又道:“孙先生这话实在太言重了。别说你我有着这一段交情,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要这事情被我遇到了,也不会推辞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好生计较一下才能做事的。还有,两位夫人的尸骨也不能一直留在此地,必须赶紧装殓了,好让她们入土为安。” “许队正说得是,是我太xing急了。”乱了分寸的孙再元现在自然只能听从许惊鸿的安排了。四人就先把两个死者的尸体都搬进了房中,放到了榻上,然后许惊鸿便让熊庚在外面守着,自己则出去寻那可以买到办丧事必备的那些用具去了。 在外面找了好一阵,许惊鸿才找到了这么家店铺。因为这种死人的生意实在太不吉利了,所以这是整个灵州城里唯一没有被方家看上的一门还算不错的生意。而这店的生意之所以不错,也多亏了方家人的横行霸道,许多无辜者死在他们的手里。 当许惊鸿把买来的一应物品拿回去时,王烈海已经带了十来个兄弟赶到那院子里了。周围的百姓看到这一家在出了事后居然出现了这么多的青壮男子,一个个都躲在自家的院子里很是不安地窥视着。对此,许惊鸿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其实这些人也是希望出来一个能帮他们把方家铲除的英雄的,只是现在他们谁也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此时,孙再元父子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眼里却藏着深深的仇恨,显然方家一日不除,他们是不会安心的。而在来的这些人中,许惊鸿还看到了之前被自己派去平马屯做事的老狗,他便把事情交给了其他人张罗后,来到了老狗身边。 “怎么样,去平马屯可有什么收获吗?” 老狗点头道:“那是马贼们的老巢,内里有不少的金银,已经被我们都取了出来,现在埋在了另一处,只要我们离开灵州,便能去取来了。还有队正您让我找的那些马贼的旗号也拿了一些,现在都放在驿站之中。” “很好,没有人发现这些东西吧?” “没有,我们有通行的文书,守城的兵卒不敢查看。” “如此便好,这些东西很快就会用到了。”许惊鸿看了一眼那已经点起了香烛的屋子,叹息道:“咱们还是晚了一步,不然也不会酿成今天的悲剧了。这次方家一定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不然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人呢?” “队正打算怎么做?”听到这话的熊庚立刻凑了过来,摩拳擦掌道。 “现在还不急,先好好地祭奠一下死者吧。”许惊鸿摇了摇头后,便带头进了已经被布置成灵堂的屋子之中,为两位逝者点上了三柱清香。 陪伴着孙家父子到了一更尽后,许惊鸿才猛地站起了身来,而他的动作也立刻被早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的孙再元所看到了,他急忙问道:“许队正,可是打算动手了吗?” 许惊鸿微一摇头:“我是去方家,不过却不是去对付他们的,而是要想法子把人给救出来。时间要是拖得太久,只怕有变。” “许队正,那就带上我吧!”孙学儒突然上前一步说道:“我也学了一点武艺,一定不会成为你们的负累的。” 微一思索后,许惊鸿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这样也好,毕竟得有个认识人的去认一认,别到时候救错了人。不过人一救出,你得立刻离开,不得生其他事端。” “我一定全照许队正的意思办!”孙学儒没有犹豫地回答道。他已经从父亲的口里知道了许惊鸿的本事,自然对他很有信心了。 “那烈海,你留在这里照应一二,老熊、老狗,你们带三个人随我一起去方家。” “是!”没有人提出异议,当即就照许惊鸿的意思行动了起来。七条身影一出孙家的院子就加快了速度,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而这一切落在周围百姓的眼里,却让他们的心里多了几分期盼和惊讶,只这么几个人,真敢去和方家斗上一斗吗? 同一时间,方家前院,方子遥正满脸疑惑地看着刚刚赶回来的方元:“你说什么?平马屯那里没有一窝风那些人的踪迹?这是怎么搞的?” “小的也不明白啊,那里乱糟糟的好象被人翻过一样,可就是没有一窝风那些人的踪迹。而且……”说着方元的声音一顿,似乎有些事情他也不敢肯定了。 “还有什么?把话给我一气都说完了。”方子遥没好气地道。 “还有,小的还发现他们所藏的金银都不见了,就连那些表面自己身份的旗号也少了许多,似乎……似乎他们这是离开平马屯了……”方元最后给出了自己的推断。 “荒谬,廖胡子他们在灵州一带混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离开呢?”方幕旦很是不能相信地斥道。 “可是他们的确是把东西都拿走了,而且那里没有一个人留守,这的确有问题哪。小的这也是照着所看到的情况推断而已。”方元回答道。 “这的确有些古怪。父亲,你说这会不会是他们因为没有完成我们交托的事情,怕咱们怪罪而逃避了呢?”方幕平想了想后说道。 “这倒有几分可能,这些马贼向来对我们有些戒备,一旦生出他心,离开也是有可能的。”方子遥说着便是一声冷笑:“不过除了我灵州,他们还能在哪立足,我想很快他们就会回来的。” “不过这样一来,咱们想借他们的力量对付许惊鸿这些人可就不成了。父亲还有什么对策吗?”方幕平又有些担忧地道。 “老家派出的任务,我们可做不到那些马贼般的一走了之啊。”方子遥一声长叹:“看来想不担任何干系地把人除去是不可能了。好在这里是我方家的灵州,既然暗的不成,我们还可以来明的嘛。” “父亲的意思是……”两兄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借助官府的力量来对付他们。只要我们在驿站里做点什么手脚,再把事情往巡抚衙门里一报,你说钱巡抚会不会照我们的意思办事?他们终究只是几个大头兵而已,想和我们方家较量还是太弱了,只要我们做得好,朝廷那里根本说不出话来。” “父亲真是好主意,那事不宜迟,孩儿这就派人去驿站做点手脚。却不知道该给他们放点什么才好呢?”方幕旦立刻道。 “老家前番不是赏给了咱们两株珊瑚树吗?就把这个拿去吧,明天一早咱们就去衙门,这样一来,就能很快定他们个偷窃之罪了。而这些人一定不会束手就擒的,咱们正好借灵州守军之手把他们都给除掉了。如果他们真的就擒,那也好办,大牢里有的是我们的人,这些人进去了也是死路一条。”方子遥嘿嘿笑道。 “父亲的主意的确是高。方元你怎么看?”方幕旦问身边的下人道。 方元自然不敢说不好了,也连连点头:“家主妙计,一定能把那干人全部铲除的!” “哼,为了除掉他们要咱们方家做这么多事情,他们也算是有些本事了。”方家三父子很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声后,便各自散去了。但他们却并没有发现,就在离着这大堂不到三丈的一棵树上,有两条黑影正静静地待着,听到了他们的所有阴谋。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那两条黑影便也从树上下来了,跟在了方幕旦的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后院之中。见父亲离开,方幕旦才一拍手,便有两个下人小心地凑了过来:“大少爷,您要的那美人儿,咱们已经把她送到您房间里去了。” 方幕旦眉毛一挑,似乎很是开心,但随即又板起了脸孔道:“谁跟你们说这事儿了,少爷我现在是要吩咐你们办正事的。” “少爷请吩咐。”两人连忙肃容道。 “去,找到方元,从库房里拿两棵珊瑚树,然后趁夜给我藏到驿站里去。记住,不要让其他人瞧见了。” “是!”两个下人赶紧答应了一声,便往侧方的库房去了。而方幕旦则继续往后院而去,此时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淫(河蟹)荡的笑容,是时候好好放松一下了。这两天,因为许惊鸿他们的事情,方幕旦都没放松下来过,现在既然定了主意,而且下人们也知趣地把自己看上的美人儿带进府了,的确应该好好享用一番。 越是接近他的院落,方幕旦的兴致就越高,全没有发现在离自己不到数丈的后面,有两条黑影依然在不紧不慢地跟踪着。 第七章 再相遇 来到自己的独院前,方幕旦就一挥手让等在那里的下人们退出去了:“今天本少爷要好好地享受一番,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说着也不顾其他人的反应,便径直进了其中的正房。那些下人是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和习惯的,见他如此吩咐便也没有多耽搁,立刻就各自散去,他们中不少更是面露暧昧,显然是知道接下来主子要做什么了。 方幕旦进入房中,便看到了那个被绑住了手脚,塞住了嘴,根本叫不出声来,却依然在那扭动身躯的身影,眼中更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小美人儿,本少爷早就说过你是我的,跑也跑不了!现在你落在了我手里,就乖乖地听话,有你享受的。”说着得意地上前,仔细打量起她来。 这是一个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就象是一支含苞待放的鲜花,让人忍不住生出爱怜之意。而她现在因为手脚都被绑住的关系,使得整个身子都绷得有些紧,如此那才刚刚成形的胸部就整个突显了出来,看得方幕旦只觉得下腹处开始发热,只想立刻就把这到嘴的美味一口给吞了下去。 其实以方家在灵州的权势,他大少爷要多少女人都不是问题,可方幕旦却偏偏对那些女人不屑一顾,而喜欢玩弄那些不肯相就的良家女子,无论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又或是有夫之妇。只要是被他方大少相中的,他就会想尽办法把人抢来,然后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玩弄一段时日,直到厌烦后便赏给下人,或是赶出门去,任其自生自灭。 所以当方幕旦上下打量着少女那婀娜的身姿时,眼中流露出来的不光是情(河蟹)欲,甚至还有些对玩物的欣赏。但这种眼光在少女看来就太可怕了,她被方幕旦如此打量着,心里更是害怕,身子扭动得也就更急了,想要从捆缚中挣出来。但是这些捆在她手脚上的绳索都是上等的麻绳,寻常的男子都挣不开呢,就别提她一个弱女子了。 另外,因为她的嘴也被布死死的塞住了,不但说不出话来,还影响了呼吸,这样努力的挣扎后,更让她的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而这一切落在方幕旦的眼里,就更有诱惑了,他的鼻息慢慢变得粗重了起来,一边用手在少女的身上来回地抚弄着,一边开始去除自己的衣物了:“小美人儿不要着急,大少爷我很快就让你尝到极乐的滋味……” “呜呜……”少女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眼里已经充满了绝望,泪水也早涌了出来。但她现在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也就这样了,而这只会增强方大少的兴致。就在她放弃了一切抵抗,认了命的时候,却突然张大了眼睛,奇怪地盯在了方幕旦的身后,此时她眼中还在不断地流下泪来呢,突然的神情变化的确很是奇怪。 此时,方幕旦已经将身上的衣物全数脱去,只余条底(河蟹)裤了,然后伸手想要去扯少女的衣裙,见她突然从恐惧变为愣怔,也是一呆。就在这时,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然后一个和善的声音道:“既然这位姑娘不想你碰他,你就不要勉强了吧。” 因为那张放着少女的床榻是对着门的,所以当方幕旦脱衣时也就背对着房门,再加上进来的人几乎没有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所以直到对方把手搭上他的肩头后,方幕旦才惊觉房中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里可是自己家大宅子的后院,更是自己的小院落,便是父亲要进来都不会这么不打招呼就突然出现的。何况自己记得刚才是关了门的,可在悄然无声里却让人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这让方幕旦的心猛地就是一紧,知道来人不简单了。 方幕旦虽然光着身子,但动作却也不慢,一发现有人出现在自己身后,他就立刻一把拿住了那只手,然后弯腰发力,要将来人给摔出去。纨绔子弟也不是个个都是无能之辈,至少方幕旦除了有些旁门左道的计谋外,一身的武艺也是不错的,他有信心只要被自己摔在地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便要去了半条命。 但是情况却又出乎了他的预料,用力一摔,果然便将背后那人给摔了出去,但那人并没有被重重地砸在地上,失去战斗能力,而是借着他这一摔,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回了地上。方幕旦还是太小瞧对手了,既然他能无声无息地出现,一身的轻身功夫自然很不简单了。 这时候,呀那人已经飞过方幕旦的身体到身前,便让他得以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这是个一身夜行衣的青年,长得棱角分明,尤其是一对长眉,斜飞入鬓,给人一种飞扬的感觉。 “好你个小贼,偷东西竟偷到我方家来了!”虽然是赤身露体地面对着来人,方幕旦并没有任何不适,冷着一张脸大声道:“若是知机的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 那青年见他在如此情形下依然敢这么说话,也不禁笑了起来:“你见过这样的窃贼吗?”说着已经猛地把手一抽,迅速地从对方的控制里挣脱了出来,然后抢步上前,直踢向了方幕旦的下体要害处,同时口里道:“你想稳住了我,再大声招呼下人们过来吧?可惜已经晚了,那些人早离得远远的了,没有人会听到这里的动静!” 方幕旦也知道对方说得在理,正因为自己的癖好,所以那些下人都躲去了他处,这也是被这个家伙突然摸进来而无所觉的关键所在了。但他并不认为这样自己就危险了,他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不信对付不了这个年纪比自己更小的贼人。所以面对对方的抢攻,他也不慌,也在对方起腿的踢出一腿回击。 “啪!”两条腿交在一起,方幕旦只觉得一阵疼痛传来,居然吃了一些小亏。这下他更不肯服输了,一声低喝之后,不退反进,右手两指探出如叉,直往青年的双眼插去。 青年微一冷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是头部轻轻地向后一摆,就躲过了这狠辣的一招,同时一只手已经急抄而上,显然是要扭住方幕旦的手指了。方幕旦也瞧出了对方的用意,立刻就把两指一缩,化为拳头,然后猛地迎了上去。 有是一声脆响后,方幕旦再次向后退了两步。如此一来,他的处境也就更是不妙了,因为那青年在一招退敌之后,便如影随形地再次攻了过来。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再退,边战边退下,已经完全处在了被动的一方。 直到这个时候,方幕旦才知道自己与对手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刚才的把握也早被他丢到了一旁,开始想尽方法抵挡,但在又撑了几招后,却已经渐渐招架不住了。眼见得情况越发的不妙,方幕旦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就想冲出门去求救。他知道,虽然这样一来自己的丑态会被下人看到,可这总比丢了xing命强吧,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可总要小心为是。 所以在又招架住了对方的两拳之后,他就借着对方的力量直往门口退去。看到那个小贼在把自己击退后没有再行追击,方幕旦的心里就更是得意了,只要让自己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大声喊叫,很快就有人来帮忙了! 堪堪就要到了门前,方幕旦大喜之时,他却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身体之上,他那蓄足了力量的倒退一下就止住了。当他惊觉门口竟还有那青年的同伙时,一只硕大无朋的拳头已经砸了下来,他只来得及举了举手,但还是不够时间招架。砰地一声,那只拳头就打在了他的脸颊之上,方幕旦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就晕厥了过去。 那青年看了进来的那个大汉一眼,欣然地冲其点头,随即来到了床榻跟前,一伸手就扯断了那几根绑住了少女的绳索:“姑娘你没什么事吧?”一面问着,一面已经帮她把口中所塞的布巾也取了出来。 少女刚才一直呆愣愣地看着突兀的一幕,直到现在确信自己已经获救了,她才哭了出来,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中滚落,流过如白玉般细腻的脸颊,最终滴落于地,一时竟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青年显然没有想到少女会有这样的反应,更是手足无措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他……”说着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地上昏厥的方大少的身上。 “不……他才刚来,恩公就已经到了……”少女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随即便自榻上起了身来,冲青年行了一礼:“多谢恩公相救之恩……”但她终究是被绳索绑住手脚有老半天的,已经都麻木了,一动之下便惊呼一声,软软的向地上倒去。 “姑娘小心!”青年立刻伸手相扶,幸好他身手够快,在少女倒地之前把她的身躯给扶稳了。而那少女被这个陌生的男子触碰了身体,脸上也是一红。好在因为刚才的惊吓,她脸上的红晕尚未退却,倒也不那么的明显。 不过青年还是很快察觉到了不妥,也松开了手来。两人都不禁有些尴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公子,这里可是方家的家里啊,有事还是出去再说吧。要是真有人过来的话,又是一桩麻烦……”这时那条大汉适时地开口说了一句,打破了屋里的尴尬。 青年这才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苦笑了一声:“看来我的确是有些忘乎所以了,根本不是做这一行的料哪。”说着又对那少女道:“姑娘,你可相信在下?可愿意让我们带你离开这里么?” “当然……今天下午时我就看到公子了,只可惜……我信得过公子!”少女说着,轻移脚步就来到了青年的身旁,这时她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青年微微一笑,转身便往门外而去,不想那大汉突然道:“公子,这人怎么处置,可要杀了吗?”说着冲依旧昏死的方幕旦努了下嘴道。 “这个……”青年忍不住看了眼少女,见她没有杀人的意思,便道:“且绕他这一遭吧,希望经过今日的教训,他能有所收敛。不过安全起见,我们还是绑住了他,让他开不了口最是妥当。” 大汉闻言立刻就动起了手来,只见他拿起之前绑过少女的绳索将方幕旦的手脚也给捆扎了起来,然后又拿过他自己脱下的衣物,直接绑在了他的嘴上,这样的效果也是一样。方幕旦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报应会来得这么快,不过半日工夫,自己就受到了和少女一样的对待,只因为现在他并没有醒,所以才不会因此生气。 处置好了方幕旦,大汉才快步赶上了青年二人,在前面引起了路来。走不到两步,那大汉的脚步便是一凝,因为他发现了不远处有三五个提着灯笼的人走了过来,自然便是这方家院子里巡夜的人了。 他给身后的两人打了个眼色,让他们暂时退到一棵树后躲避,自己则从阴影里潜了过去。那边五个巡夜的方家家丁,说是巡夜,其实也就是虚应其事而已,他们可不认为有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方家撒野,所以只是说笑着走着,并没有警惕周围。 而那大汉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前,五人见突然冒出个人来,第一表现竟是责骂道:“你他娘的想吓死人哪……”话说了一半,他们才惊讶地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自己并不认得,所以立刻改了口道:“你是什么人?” 见对方依旧没有任何的防备,大汉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猛地就出手了。他双手撮掌如刀,闪电般地砍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两人的脖颈之上。那两人没来得及发出任何的响动,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其他三人见状,才知道出了贼人了,一边张口欲喊,一边伸手去拔腰上的兵器。但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些,因为大汉迅速解决掉两人后,已经再次对他们发起了进攻。只见他两手箕张,一把就掐住了另外两人的脖子,然后两臂一合,就让两个已经失去了力量的家丁相互撞在了一起。 “砰”地一下,这两人也倒在了地上,而此时剩下的最后一人才开口喊出一个“有……”字。声音没来得及传出去,就又一次被大汉的拳头给堵了回去。这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最后一人的面门之上,他的满嘴牙齿都被打落下来,然后人也昏厥了过去。 这些家丁终究只是些略懂武艺的农人而已,如何是这个精通搏杀技巧的大汉的对手?这还是他留了情面的,若是全力施为的话,这五人转瞬间就会毙了xing命。只可惜这里除了熟知其本事的青年外就只剩下一个全不懂武艺的少女了,不然一定会让人赞叹不已的。 兔起鹘落间搞定五人,大汉脸上没有半点得色,依然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在确信一切无恙后,才朝青年两人这里招了招手,然后三人继续向前。 因为之前是跟在方幕旦的身后找到少女所在的,所以几人对方家宅院里的路径依然很是陌生。再加上少女的脚步本就不快,所以他们在院里着实是好一阵的摸索,半天后才来到了一堵矮墙之前。青年看了看墙的高度后道:“就打这里翻过去吧。” 这下少女就有些发愁了,自己怎么可能翻得过这足有两丈的围墙呢?不过这一点也早在青年的计算中了,只见他冲那大汉一点头,大汉就弯下了腰来:“上来吧,我背你出去!” 少女知道此时不是说什么男女有别的时候,而且这大汉年岁比自己长了不少,至少比让青年背要好些,就依言趴上了大汉的背。大汉一只手扶住了少女的脚弯,身子已经猛地跃了起来,在气息将尽时,另一只手便在墙上用力一按,身体已经再次升起,上到了高高的围墙之上。 而那青年的动作更是迅捷,只是一跃已经从围墙里面直接跳到了外面,都部用从墙顶处借力,如此轻身功夫,怪不得能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方幕旦的身后了。不过一出方家大院的围墙之后,青年本来轻松的神情却是一沉,身子也猛地定住了,因为在他的面前,几条黑影正好也站在了那里。 这实在是太出乎青年的意料了,半夜三更的,这墙外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呢?这些人又究竟是什么路数?戒备之心一生,青年很自然地就摆出了防御的架势。而此时,那大汉也从高高的围墙上一跃而下,一见这情形立即把少女放到地上,然后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青年的跟前。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事情比保障青年的安全更要紧的了,所以立刻就不再理会那少女了…… 第八章 漫长一夜 在墙外所立的几个不速之客显然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两条身影弄得一惊,也怔在了那里。[ . ]这在围墙外让青年吓了一大跳的七个人,自然便是许惊鸿等既要探查方家内中情况,又要想法把孙蓉蓉从方家手中救出去的许惊鸿一行了。 熊庚的反应最是迅速,一见居然有人从里面跃出,他就以为是方家的护院一类发现了自己等的踪迹,立刻就也做出了戒备的动作。这时见又有一条大汉突然跃出来,而且还大步抢上,就更是确信自己的判断了,当即就决定先下手为强,以步突进,一记冲拳就往对方的胸口要害处打了过去。 大汉暗道一声来得好,也不避让,瞧准了熊庚这一拳的来势,也是一拳回了过去。虽然他是在熊庚出手后才出的拳,但是却很及时地拦在了对方这一拳的来路之上。 “砰----!”两拳相交,发出了一声闷响,熊庚哼了一声后,身子居然稳不住,直往后退去。显然这大汉的一拳不但速度快,力量更是惊人,连熊庚这样以气力见长的家伙也不是对手。 见兄弟受了挫,老狗便无法再看下去了,一个箭步就蹿上前去,欲要再与那大汉交手。而那大汉也不是什么善茬,见状也是踏前一步,摆开了架势就要与之一战。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住手!” 老狗和那大汉听了这声音,立刻就乖乖地停下了手来,因为命他们停手的正是自己最尊敬的人----许惊鸿和那个青年。 两人同时出声制止了这场打斗后,便同时看向了对方,然后他们又同时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借着朦胧的月光,两人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了。这个青年,自然便是下午时与许惊鸿有着一面之缘的那个公子了,而许惊鸿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多亏了他那个高大的随从长相异于常人,这才能及时出口制止。 发现双方都不是方家的人,两面人马都松了一口气,许惊鸿又警惕的看了看墙内,生怕里面的人被自己等的动静所惊动了。不过内中却是一片平静,他可不知道,里面巡夜的那支队伍已经被青年他们打昏过去了,至少在天亮前是醒不过来了。 见一切无恙,许惊鸿才彻底放下心来,便朝那公子微一颔首后便要带了兄弟们翻进墙去。大家互不相干,只是一场误会,就没有必要纠缠和通名报信了,只当从不曾见过便是。而那公子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也没有过多的过问他们的身份,只是微微一笑,便要带了那大汉离开。 就在双方错身而过的时候,一个惊讶的声音便叫了起来:“姐姐!”却是孙学儒看清了那大汉身旁的少女的长相,从而认出了她的身份。 而那少女本来因为天色昏暗,而且刚才又受了那番惊吓的缘故有些神思不属,没有认出人群里的弟弟来。可一听这声音,却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惊喜道:“学儒,是你吗?” 这下两方面人马就又无法立刻分开了,许惊鸿打量了一下那大汉和他背上的少女后,就猜出了个大概来。他友善地冲那青年一笑道:“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正有此意。”青年一面示意大汉让少女过去,让她和自己的弟弟待在一起,一面已经随着许惊鸿一起走到了不远处,小声地交谈了起来。 “你下午所遇到的被方家强行掳去的女子便是她吧?”许惊鸿单刀直入道。 “不错,却不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那公子也有些奇怪地问道。他看得出来,许惊鸿一伙可不是什么善类,那么方家怎么可能掳劫他们的亲友呢? “此事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女子的父亲和弟弟都是我的朋友。而在此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被方家掳去的居然是她,所以才到这个时候才来搭救。” 虽然许惊鸿的话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但那青年还是相信了。毕竟那少女对其中某人的称呼是不会有假的。他沉吟了一下,才又道:“如此倒也好办了。我本还打算着怎么把人送回家去呢,既然你们自己找来了,我便把人交给你们。” “如此多谢了!我许惊鸿欠你一个人情,他日一定报答。”见对方如此果断,许惊鸿心里也生出了不少的好感,对其一抱拳后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就是许惊鸿?”不想那青年听了许惊鸿的自报家门后却有些动容了,忍不住开始上下左右地打量起了他来。这么被个男人看着,倒让许惊鸿颇有些吃不消了,他有些尴尬地一笑道:“在下又不是什么名人,难道还有人冒充我不成?” 那青年这才呵呵一笑道:“对其他人来说许惊鸿虽然算不得什么名人,可对我来说,你的名字却已经久闻了!不过,你真的是那在西南屡立功劳的许惊鸿吗?” “你连这些事情都知道?”微一怔后,许惊鸿还是点头道:“不错,这次我正是从西南返回京城去的。” 青年这才信了他的身份,点头赞许道:“真是见面更胜闻名哪!许兄看上去比我想象中的更是英雄了得。” “阁下过奖了!却不知尊姓大名。”既然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公平起见,自然也要问问他的名字了。 “在下宗肖,不过是个游学天下的书生而已。”青年一拱手道。 “宗兄请,咱们后会有期。”许惊鸿看看天色,也不再多耽搁了,便要带了人继续再进方家探查一番。 “嗯?你们不是已经把人救出来了吗,为何还要再进去?” “这个……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做。”许惊鸿眼里闪过一丝精芒道。 宗肖见他没有把话说出来的意思,便也不再相问了,就招呼了那大汉道:“铁柱,咱们走!”两人刚要走,他又突然想到了一事道:“对了许兄,我适才在方家听他们在商议着向住在驿站的某人栽赃,你们可是住在驿站的?”说着把自己从方家父子口中偷听来的那个计策给说了出来,这也是因为许惊鸿乃他敬佩之人,他才会把此事也说了出来的。 “竟有此事?”许惊鸿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多谢宗兄相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着叫过了其中一个兄弟:“胡寂,你把孙家姐弟送去驿站安顿下来,再让那里的兄弟都来这边。另外再把留在孙家的那些兄弟也叫上了,看来我们的计划得变上一变了。” 对方既然要在明天对自己下手了,那就刻不容缓,必须在今晚把一切都解决了!此时才刚过二更,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那宗肖把人救出,又给许惊鸿示了警,见他们自有安排,便不打算再搀和了,于是朝许惊鸿一拱手后,便匆匆离开了。那边许惊鸿七人也分为了两批,胡寂带了孙家兄妹离开,而许惊鸿五人则翻过了那矮矮的围墙进去查探方家大院的情况去了。 到了安全所在后,铁柱才有些不解地道:“公子,你说他们既然已经不必在救人了,为何还要进去冒这个险呢?” 宗肖的脸上带着肃杀的笑容道:“只怕他们最大的目标并不是救那姑娘,而是另有打算的。” “什么打算?难道想做梁上君子?可他们是朝廷的军士哪。” “只怕他们要做的事情比偷窃更加的严重。这个许惊鸿的身上有一股杀气,恐怕今夜方家上下是要有难了。” “公子的意思是……他们要去方家杀人?”铁柱难以置信地问道:“就他们这几个人能成事吗?而且这么做可是有违国法的,公子你也不拦上一拦。” 宗肖笑了起来:“如果他确实是许惊鸿,我倒是相信他有这个本事的。而且你没见他已经命人去叫同伴了吗,他敢这么做自然有些把握了。至于国法,方家在灵州造下了这么多孽,真要有王法可言的话,他们更是该死!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豪门世家向来看不上眼,更是乐得许惊鸿他们能成功了。”说到这里,他的眼里也透出了彻骨的恨意。 “……是小的疏忽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也去帮他们一把吧。” “不必,我们已经给他们开好路了,我想他们一定能成功的。而且他们毕竟是方家的旁支,若是真被人知道我也与此事有关,也是个大麻烦,所以索xing就旁观便可。” 两人说话间,已经离得方家大院更远了一些,然后两人就停下了脚步,找了个高处,静静地等待了起来,显然是在期待着方家出事。 果然就象宗肖所说的那样,许惊鸿他们有之前两人的开路,进入方家的地盘就更是容易了。而那几个被铁柱击昏在地的家丁的下场也很是悲惨,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做绝,他们自然没有必要留这几个人的活口,所以轻轻松松就割断了他的喉管。 然后五人就分为两组在内外院中熟悉了起来,当时间来到三更后,他们已经把方家内外的大致路径都摸了个熟悉,然后又一起从那面矮墙翻到了外面。此时,那些留在驿站和孙家的兄弟已经领命赶来了,他们全都穿着夜行的黑色衣衫,脸上也蒙了布,让人难辨身份,一看就知道不是来做什么好事的。 当下,许惊鸿就开始分配起了任务来:“老狗,老熊。适才你们摸的是前院的情况,所以你们就带十个兄弟对付前院的人。其他的兄弟,跟我一起去后院动手。记住,我们这次的目标是杀人和劫财,无论对方是睡是醒,反不反抗,全都格杀勿论!” 众兄弟低低地应了一声是,这时王烈海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了:“惊鸿,连方家的妇孺也都要杀吗?”他的声音带着几丝的不确信。 许惊鸿却连眉头也不皱地点下了头去:“不错,但凡是在方家大院中的,无论老少男女,一个不留。他们在灵州做下了这么多罪孽,岂能因为身份是妇孺就能得免?现在是三更,天亮时一定要把问题都解决了,去吧!” 众军士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纷纷冲上去,从院墙翻进了方家大院之中。一场针对方家上下的杀戮也随之展开了。唯一有些不忍的只有王烈海,但当他看到众兄弟都进去后,也只得在叹了口气后跟了过去,只是他的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 三更天,许惊鸿他们翻(这个也河蟹?)墙而入的方家已经是一片安静和漆黑,整座灵州也被黑暗笼罩着,唯一例外的就是处在城池中心地带的巡抚衙门。这座看上去很是简陋残旧的巡抚衙门里,今天居然还亮着不少灯火,大堂上更是点着十多根巨烛,把个大堂照得如白昼一般。 灵州巡抚钱震川此时也依然衣衫整齐地坐在堂上,听着一个刚刚进来的黑衣男子禀说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就在适才,小的看到住在驿站里的那些兵丁穿了夜行衣,拿着兵刃朝方家的方向而去了……” 钱震川听了这话,眉毛就是一阵耸动,旋即一缕笑容从他的脸上闪现出来:“好,你下去休息吧,若这次老爷我真能如愿,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待那人下去后,钱震川才嘿嘿地笑了起来:“天有眼哪,终于让这该死的方家碰上对头了。希望这个从西南来的许惊鸿不要让我失望,把方子遥这个老匹夫给我杀了,还有方家那两只小狗,也不要放过了!”说这几句话时,巡抚大人的语气里透出了深深的怨恨,让人听得都寒毛倒竖。 任何一个不明其中原委的人听了他的话都一定会感到很奇怪,堂堂一州巡抚,怎么可能恨自己治下的百姓如此之深呢?若你真的恨他们,除掉不就好了?只有钱震川本人知道个中的滋味,有方家在灵州一天,自己这个巡抚就永远都只是个傀儡,甚至是他们的奴仆。 身为封疆大吏的他早就受够了这样的境况,也一直想着要改变。只可惜方家在京城的势力让他不敢和他们撕破了脸,只有苦苦忍耐一条路可走了。虽然他觉得这样做官很是憋屈,但是这与做一个普通百姓,甚至是阶下囚比,却又好得多了。但这种日复一日的煎熬,也让钱巡抚对方家的仇恨越积越深,如果问灵州哪个人最希望方家死绝的话,就非他方震川莫数了。 尤其是前两日他借曹金之口向方家求情而被他们无情拒绝后,就更让钱震川把怒火燃烧到了顶点。不过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他才会强自忍耐的。 而当许惊鸿他们来到灵州后,在此有着一定势力的钱巡抚就察觉到了他们与方家有怨一事。然后在仔细探查,尤其是发生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后,他就更确信自己的判断了。为此,他便派出了手下的得力之人去驿站那边盯梢,从而获得了一系列的好消息,并且得知许惊鸿的确要对方家下手一事。 在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才问身边所坐的一个富态的男子道:“洪先生,你以为这次许惊鸿他们有机分胜算?” “如果这个许惊鸿真有西南军中所传的能耐的话,除掉方家应该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说话的男子若是让许惊鸿他们看到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因为此人竟是他们下午在天香楼里谈话的那个老板。 这个人的确是天香楼的老板没错,但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钱巡抚的心腹幕僚。其实下午的那次对话,其中也有挑火的意思在里面的,为的就是能坚定许惊鸿铲除方家的决心。 “既然先生这么说了,我就更放心了。”钱震川呵呵笑道,随即又问道:“那在这次的事情,我又该怎么做呢?” “现在是夜半时分,即便方家真闹出了太大的动静,也不关大人的事。就算日后方家来查,也算不到大人的头上来。毕竟方家得罪了阂城上下的百姓,人人都想他们去死,自然不会替他们说话了。”洪掌柜的说着一顿,又道:“不过一旦事成之后,大人还是应该立刻行动起来,将许惊鸿一干人等都捉拿起来的。这样方家也没了可以对付大人的借口,大人就真正成为我灵州的巡抚了。” “不错,看来本官得赶紧准备一下了。”钱震川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然后又道:“方家有百多口人,他们纵然本事再大,要一一杀之也很是麻烦,怕是要等到天亮才有个分晓吧?” “不错,至少也等到明天五更前后才能见分晓。所以大人还可休息一两个时辰再召集人手。” “嘿。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呢?”钱震川不安地叹了口气,然后举目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道:“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哪……” 第九章 灭门杀戮 方家大宅之中,分为两拨的军士们已经迅速开始行动了。. . 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富贵人家的家中布置一样,宅院的前院是家丁仆人所住之处,而后院则是主人家的一个个小院落,虽然前院的人更多一些,可是因为主人家的安全考虑,这后院也有不少护院盯着,所以这前后院行事的难度倒也是相差不大的。 先说熊庚一群人在来到前院站定后,便迅速分成了三组,然后直奔各个住宿的房屋。在这前院因为睡的都是下人家丁,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自然没有如后院般的巡夜之人,这让他们能很顺利地在一条条的廊坊道路上穿行。 那些方家的下人必须要待自家老爷少爷睡下后才能就寝,所以到这个三更时分,正是他们睡得最沉的时候,压根就不知道已经有人开始对自己等下手了。所以当他们从睡梦里听到门户被人刷地推开,而遽然惊醒时,却已经是晚了,那一把把寒气逼人的钢刀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要说起来,这些军士终究不是江湖上的杀手刺客或是窃贼一流,对于悄无声息地将在睡梦里的人除去的手段是一点也不会的。他们会的就是最直接的破门而入,然后趁着对方尚发愣的工夫就狠下杀手。而这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效果却也不差,不一会工夫就有十多人死在了各自的床榻之上。 人xing里本就有恶的一面,这些领命要将方家上下全部杀个干净的战士更是曾经历过与蛮人一战,真正见过鲜血和死尸,甚至是从死亡前逃出来的人。所以虽然他们中有人对如此的滥杀不怎么认同,可在许惊鸿的一声令下后,依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上去就是挥刀把目标的首级直接剁了下来。 不过,随着他们不断的杀戮,那些方家剩下的家丁们还是迅速作出了回应。虽然前面许多人都不曾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人砍杀在床榻之上,但他们中还是有不少尚来得及叫上一声。那些惨叫很快就惊动临近的一些人,他们也得以有了一定的准备。 不过这点准备对已杀红了眼的军士们来说却根本算不得什么,往往那些人刚从房中逃出来,就已经被从另一个房中杀完人的战士看到了,几步追上便是兜头一刀。 莫看这些方家的恶奴往日里在灵州城中嚣张得很,似乎什么人都不在他们的眼里,什么人都敢打敢杀,可在遇到真正持刀行凶的强人时,他们能做的也和待死之人差不多了。 有那胆子大的,会大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趁夜偷入,不怕王法吗?”但回答他们的依然是迎面的一刀,战士们根本懒得和这些羔羊废任何的话,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已经都成了死人了。 也有人想要趁黑逃跑,可是如此空旷的所在,一眼就能看过来,他们根本逃不出战士们的眼睛。也有那想要躲藏起来的,不过却依然会被人轻松从床下找出来,毕竟他们谁的房里都不可能准备下什么秘道或是密室用来藏身。而这一眼就能看过来的房间里,怎么可能藏得下人来呢? 这些往日里为非作歹,将灵州城中百姓视为牛羊的恶奴终于遭到了最严重的报应,一个个都被砍掉了脑袋,有的临死时更是涕泪交流,甚至是屎尿滚滚,但依然难逃身首异处的下场。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老狗带了一个兄弟袭击的一处前宅中看着最是象样的小院落。 当他们看到这一处迥异于其他奴仆的居住处时,老狗便留了心眼,亲自带头小心地走了过去。他猜测着这里可能是住着什么护院教头之类的人物,毕竟方家这么多的打手,总也有个人教他们一些拳脚或是枪棒功夫的,而因为这人身份未必很高,所以也只能在前院住宿。 当他们两人来到院前时,里面依然一平寂静,在冲对方打了个眼色后,老狗便踹出一脚,重重地蹬在了那扇院门之上。他没有暗中翻(河蟹)墙进去的心思,因为他明白以内中之人的能耐,外面已经闹作了一团,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院门应脚而开,老狗把刀横在胸前,就快步冲了进去。就在这个时候,紧靠着门户的墙边就猛地刺出了一杆长枪来,直夺老狗的右肋。 这里的确住的是方家花钱请来的一个身怀不俗武艺的枪棒教头,作为一州的恶霸,方家除了有京城那厚实的靠山外,武力也是很重要的。那些恶奴打手,每过几日也总要在院子里操练上一次的,如此在和某些不识相的百姓起了冲突时才能保证胜利。前一日在街上,那些打手能倚仗着人数优势和铁柱这样的好手周旋一番,除了因为对方没有下死手外,经常操练让打手们有了一定的本事也是分不开的。 能把这些恶奴操练出一定的战斗力来,这个教头的本事也的确不简单。虽然是在睡梦中,可他依然很是醒觉,外面的惨叫声一起,他就一咕隆从榻上起身,同时抓过床边的大枪就要往外冲去。身为教头和方家护院的头头,家中出了大事,他自然不能不管。 不过当他从卧室里出来,站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后,就知道情况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了。这些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甚至是杀掉太岁的家伙绝对不好惹,恐怕不是自己单人匹马就能对付得来的。 这一来,教头就打起了自保的主意。所以他没有出去和来袭之人作战,而是藏身院中,当听到有人悄声掩过来后,便贴着墙站好了,一旦对方破门而入,自己就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一切正如这个教头所想的那般发生了,但是之后老狗的反应却又和他所希望的不同。骤然遇到袭击,老狗并没有任何的慌张,他早知道里面的家伙不好对付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防备呢? 就在这一枪直刺向他的右肋的时候,他已经通过枪体发出的破空声掌握到了枪的来势,从而猛地一个前趴,顺利躲了过去。虽然眼前这人躲过了自己这一枪,但那教头并没有惊讶,现在已经是自己掌握主动了,所以他一声喝后,手腕一抖,便把枪当作了棍子般使用,化刺为劈,直打向已经趴在地上的老狗的后背。 但这个时候,跟随着老狗一同进来的那名战士却已经锁定了对方的位置,乘着其完全被老狗吸引了注意力,他也疾步抢进了院中,然后挺刀就刺向了那教头的胸腹。如果对方不马上改攻为守的话,只怕他在打伤了老狗的同时,自己也要命丧人手了。 这么一来,教头为了自保不得不把攻击的势子收住,改为防御了。以自己的xing命来换取对手的伤,这实在不划算。可当他架住那一刀,和那战士斗在一起不以会后,又有些后悔了。因为老狗也很快从地上弹起,迅速加入到了对他的进攻里去了。 老狗的武艺本就不在这个教头之下,再加上有另一个配合默契的兄弟帮手,教头瞬间就陷入了被动,而在招架了一阵后,他更是左支右绌,难以抵挡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与你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下此杀手呢?”教头眼见就要伤在对方手上,立刻就讨起了饶来:“你们放了我,我一定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 “晚了!当你帮着方家上下欺压这里的百姓时,你的结局已经注定了!”面对对方的讨饶,老狗全不为所动,不过因为这个人身手不凡,他还是破例说了几句:“你有一身的武艺,到哪不能生活,非要为虎作伥,这就是你的下场!”声音一落,他已经抢步到了教头的身前,手中钢刀横着破入了对方的胸口。 那教头一声惨叫,往后急速退去,但另一个战士早在那里等着他了,长刀一亮,已经从他的背门直刺而入,又从前胸透出一截刀尖来。教头的惨叫也随着这致命的一刀而变得微弱,老狗手中刀顺势一抹,就把他的首级也给砍下了。 随着这个方家家丁里武艺最高的人死在老狗手里,其他人就更不可能逃过亡命一劫了。很快地,方家前院七十四个奴仆尽都授首,鲜血染满了整座前院。而这边动手杀人的十人队伍,却只有两三个受了点小伤,他们立刻集合之后,就往后院而去,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许惊鸿进攻方家的后院会不会遭到什么有力的抵抗。 其实他们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这灵州方家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豪门,也没有军队的背景,能有些打手家奴就不错了,怎么会有更多的守护呢?尤其是前院那些壮丁都被杀死,而巡夜之人又在此前被杀后,许惊鸿他们对后院的清扫就更是方便了。 唯一有些棘手的就是他们面对的都是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丫鬟和老妈子什么的,这让战士们下手时不无障碍。但是许惊鸿这次却是铁了心要杀光方家满门,无论对方是不是为过恶的,只要在方家的大院之中的,就不留活口。 这也是他亲自带人来后院的缘故了,若没有他压着,王烈海第一个就会提出反对,从而让其他战士无所适从。但许惊鸿在,战士们自然就要照他说的去做了,谁叫他是大家一直以来的队正呢,便是王烈海的威信也比不得他的。 见到那些无辜的女子一一倒在血泊之中,王烈海的身子忍不住有些发抖了。他也算是曾经历过大阵仗的人了,在面对敌人时从不手软,可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却让他无法接受。最终,他只得阴沉着脸站在院子里,打着明天一早就离开许惊鸿的主意。他无法和这么一个滥杀无辜的魔鬼共事了。 瞧出了对方的心思,许惊鸿也在下了另一个命令后,踱到了王烈海的身边,然后问道:“怎么,你对我的做法很不能忍受,是吗?” “不错,你这么做实在太残忍了!前院的那些人还好说,他们毕竟为过恶,可后院的妇孺,你大可只杀方家之人,而放过他们的。你这么做,与那些疯子有什么区别?”王烈海没有任何的遮掩,就表现出了自己的不解和愤怒。 面对着对方的质问和责难,许惊鸿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倒是笑着点头:“的确,照一般人看来,我这么做的确已经和禽兽差不多了。在下这个命令前,我也权衡过,但最终却还是下了这个命令,只因为我需要这一次的屠杀!” “你说这些人是无辜的,但你真能确信他们是无辜的吗?”在看到对方眼中的疑问后,许惊鸿突然又抛出了这么个问题。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后院的女子和仆从自然是无辜的……”话说到这里,王烈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竟有些犹豫了。 “你也想到了吧?既然是方家的人,他们所得到的一切就都是方家给他们的。而方家的一切又都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从灵州城里那些真正无辜的百姓手中夺取的。或许他们没有亲自动手从百姓手里夺取钱财物品,但他们却间接地促使方家夺取了。或许这些在你眼里看似无辜的丫鬟中,就有与方家父子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人,为了博她们一笑,方家就会去把某家店铺给夺来送与她的家人。试问,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吗?”许惊鸿的声音虽然不响,但是声声都象是炸雷在王烈海的耳边轰响。 王烈海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了,愣了好半晌后,他才道:“你说的只是个别人,实在没有必要将他们全部都杀死的。” “的确这些人是个别的,但是你能从这几十个人里把有罪的分辨出来吗?恐怕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也未必能成吧?而我们只有短短的半夜工夫,能做的只有除恶务尽而已。至于其他人,纵然没有大罪过,但既然在方家享受了,就是间接地害了城中百姓,死虽然重了,却也无甚大错!”许惊鸿依然是理所当然地给出自己的见解。 在看到对方已经彻底无言反驳后,许惊鸿又道出了自己这么做的另一个用意:“而且我对付灵州方家不单是为了出之前那口恶气,或是为孙家与满城百姓报仇,而是为了打击豪门!大宋天下,已经被世家豪门把持大权太久了,久到天下百姓都已经不敢反抗了。今天我就要用这血腥的一幕告诉天下人一个真相----这些豪门不是他们眼中那样的坚不可破,只要你们敢大起胆子来做,就能让这些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势力烟消云散!杀一家而唤醒天下人,我想这一杀是值得的!” 听到这里,王烈海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家伙,这又是一个多么大胆的主意啊!以杀对暴,这或许是最直接把世家豪门都铲除的手段了吧,但事情真会如许惊鸿所说的那么简单吗?不过至少这个时候,王烈海已经开始去接受眼前的一切了,因为这是挽救大宋整个局面的唯一手段了。在长时间的思索后,他才点了点头:“希望你不要沉溺于今天的杀戮之中,并且你心里想的也的确是这样的。” “当然,我问心无愧,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天下百姓能过得更好!”许惊鸿迎向对方的双眼,坦然说道。 劝服了王烈海,让许惊鸿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今后的发展,还是离不开王家这个西南将门的支持的。必须让这个王家的将来之人接受自己的说法,那在去了京城后,他才会有足够的底气去与更强大的敌人周旋。 同时,许惊鸿还有一点私心没有表露出来,如果在这里的恶霸不是方家,而换成了七大家中的吕、崔、楚等家族,他就未必会下如此残酷的命令了。因为他对方家的恨并不下于许家,因为方家有一个女儿嫁到了许家,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因为这个方家的女人所生的儿子,让自己的母亲死后依然不得安生,试问他怎么能不把积聚了数年的怒火发泄在这灵州的方家旁支的身上呢? 就在许惊鸿也忍不住陷入沉思的时候,田大虎这个具体负责杀戮的家伙大步赶了过来:“队正,后院六十三人,已经全部处死!另外,方家父子三人,以及他们的妻妾和子嗣都已经照您的吩咐押到花厅之中了。” 许惊鸿的目光落在田大虎手上尚在滴血的战刀之上,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便是一笑:“好,那就让我们去会一会那方家的主人吧,想必他们也已经等着见我很久了!”说着抬脚就往花厅方向走去。 此时,巡抚衙门内,一队队的官兵已经都就位了,随着几个将官的一声声命令,他们也快速出了衙门,但他们去的方向却不是正遭到杀戮的方家大院,而是城西的驿站! ···· 写这一章的时候路人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写,小许要不要这么狠。但是经过考虑后还是决定按着角色的xing格来,小许的定位就不是什么好人,说白了就是有些不折手段,下手也狠,所以就有了这一章里的叙述。不过因为和谐,我还是尽量杀写点杀戮,望大家能理解,路人拜谢! 第十章 灭门杀戮(2) 早在带人对方家的后院展开杀戮之前,许惊鸿已经传下命来了,那些方家的仆从,无分男女老幼,尽皆杀死。<.. ..>反倒是对方家的那些主人,他却要暂且留着他们的xing命,然后再将人带到花厅集中看管,自己还要和他们见上一面的。 与这个时代的富贵人家一样,方家在接待客人时也是分着亲疏贵贱的。一般的客人,就只在前院的客堂见面,可遇上身份尊贵,或是与方家主人关系深远的人会面的话,就该安排到后院的这个花厅里来了。这个花厅的面积也自不小,里面的布置更是典雅,桌椅摆设皆都透着一股贵气,中间所点缀着的几盆名花,更让这里的环境显得不一般。 不过现在的花厅早没有了以往典雅的风格,桌椅尽已破碎,那些价值不匪的花草也早就被人丢弃到了一旁,平滑的方砖地面上,更是留下了点点血迹,触目惊心。而此时,身为此间主人的方家三父子和他们的一些妻妾小儿更是挤作了一团,在角落里簌簌发抖。 他们已经亲眼见到这些强人的凶残了,几个想要逃走或是反抗的家奴就是在他们的面前被人一刀砍杀的,更有不少的鲜血还溅到了他们的身上或是脸上,让这些人看着好不狼狈,好不凄惨。而这一番惊吓,也让方子遥这样还算见过些世面的人也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老实呆着了。 正因为此,许惊鸿这边才会只留下一个人看着他们,而可以腾出更多的人来对那些下人们下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家主人的如此作为也导致了下人们死得更快。 不过这个时候的方家众人可早吓得什么都不敢想了,当见到许惊鸿走进花厅后,他们更是缩成了一团,连看都不敢往他的脸上看。他们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一旦看过强人的面貌,那就真的在逼对方下手了,所以眼睛都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同时不断讨饶道:“好汉饶命,我们……我们愿意将一切财物都送与好汉,只求你们能饶我们一家人的xing命。” 许惊鸿见对方如此怕死的模样,嘴角不禁一撇,很是不以为然。便是那些家丁奴婢,在遇到自己等的杀戮时都还有些反抗的意识,怎么这些向来飞扬跋扈的人反倒怂成这样了呢?或许这正是他们内心虚弱的真实表现吧? “方老爷,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了啊,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看着天色尚早,许惊鸿并没有立刻取他们xing命的意思,反而要好好地逗弄他们一番。 “好汉说笑了,小老儿怎么会知道好汉们的来历呢?”方子遥陪着笑脸地说道。他虽然怕得要命,但却并没有失去判断,见对方似乎没有下手的意思,便生出了保命的期望。 许惊鸿摇了摇头:“看来方老爷实在是太健忘了,前几日你不是刚派了马贼要在半道上截杀我们吗,怎么才两天工夫就不认得我们了呢?” “你……你是……许……”方子遥忍不住要叫出许惊鸿的名字,但最终还是把最后那两个字给吞了下去,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更是惨白了。这下他对活下去的期望更低了几分,对方既然知道自己要对其不利,怎么可能饶过自己呢?他只希望许惊鸿可以放过自己的家人,所以才没有彻底点破。 不过许惊鸿显然没有藏头露尾的意思,他这话一顿,自己便接了下去:“不错,我便是许惊鸿了!”而后他又是一笑道:“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被你们差遣了来截杀我的那些个马贼,已经被我的兄弟于前日杀死在城外了!” “什么?”这个惊人的消息传进方幕平的耳中,让他暂时忘却了害怕,大声道:“这不可能,你这是在说谎!那些马贼足有百多人,而你们却不过区区二十多人而已,怎么可能将他们全部歼灭呢?” 许惊鸿摇头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不清楚我这些手足的能耐吗?别说是区区百来个马贼了,便是再厉害的对手,我们也能轻松破之。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你们了吧?” “你……已经知道马贼是受我们之命去截杀你们的,所以这次是来报仇的?”方子遥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不错,既然你们要我的命,我们就没有不反击的道理!”许惊鸿直言不讳。 “你可知道我们的背后是什么人吗?难道你就不怕事情泄露之后,朝廷拿你问罪?就不怕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灵州官府出兵来救吗?”方幕旦突然凶狠地问道,但看他的模样其实是色厉内荏的,因为他的身体一直都在发着抖。 许惊鸿又一次笑了:“当我带了兄弟们准备对你们下此杀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那方面的顾虑了。只要把方家上下杀干净了,并且放一把火,又有谁敢说是我做下的呢?而且,我还准备了一点东西,足可以把一切罪责归咎到那些马贼的身上去。” 被他这有预谋的话一打击,原来还有些气势的方家父子顿时就更没了底气了,而那些女子见状也再次啼哭了起来,这让整座花厅更显得阴森。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动手?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盯着许惊鸿,已经自度必死的方子遥反倒有了一些勇气。 许惊鸿却道:“不,我只是想让你们死个明白而已,另外我也在等着一个消息,同时也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一问你。当这些事情都做成了,我自然会送你下去的。” “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会回答你什么吗?”方子遥冷笑着道:“我已经死定了,又为什么要让你如愿?” “你会的!因为你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孙子一一死在你的头里!”许惊鸿眯起了眼睛,却把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少妇怀里所抱的一个才三四岁的小孩的身上:“这个应该就是你的孙儿吧,看着还挺让人疼的,若是这样一刀下去,不知他会不会依旧那么可爱?” 顺着许惊鸿的目光,方家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那个小孩的身上,他正是方幕平的儿子,方若归。被所有人拿眼看着,小孩顿时就受到了惊吓,哇地哭了起来。而那个抱着他的女子,则立刻往后缩去,同时道:“你要杀就杀我吧,不要伤害我儿子!” 方幕平此时也显示出了一个父亲的责任来,虽然身体已经吓得发软了,可他还是硬扑到了自己的妻儿跟前,挡住了许惊鸿的目光:“你要杀就杀我吧,不要祸及家人!” 许惊鸿似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把目光重新回到了方子遥的面上:“怎么样,你现在还坚持自己之前的决定吗?” “我……若是我完全配合你的要求,你是不是可以饶过我的这些家人?他们,毕竟和那件事情全不相干,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方子遥在如此情况下,只有就范了。 “我答应你不亲手杀了他们,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提出的问题。”许惊鸿给出了一个带着些问题的回答,但是方家众人早吓得魂不附体了,如何能听出其中的窍门呢? “那你问吧,老夫一定据实以答!” “我此番从西南回京,你一个寻常富家翁是如何知道的?而且我与你们无任何的冤仇,你们为什么要让马贼来截杀我们?”这个问题许惊鸿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之所以再问一次,除了能有个确切的认定后,也是为后面的问题作铺垫。 方子遥张了张口,一时还真难以给出答案了。他毕竟是方家的人,让他这样出卖方家,着实有些困难。但是许惊鸿不会给他太多时间考虑的,他把刀慢慢地提了起来,用眼逼视着方子遥:“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回答,就别怪我心狠了!”说着他已经报出了一个数字:“一!” 在如此强大的精神压力下,尤其是清楚地知道许惊鸿的心狠手辣,方子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在对方还没有报出二时,他已经开口道:“是京城的方家家主方远山派人给我们送的消息,让我们在此想办法除掉你们,让你们到不了京城的!” 许惊鸿点了点头:“很好!你看这样多好,我们可以和和气气地说话,不用动手就把问题都给解决了。希望接下来你也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正说话间,田大虎又闪身进了花厅,在许惊鸿的身边站定后道:“队正,兄弟们把后院也打扫干净了,现在正和打扫前院的兄弟一起翻抄财货呢。” 许惊鸿微一颔首,然后道:“叫大家不要太贪,拿些金银和票据就好了,至于那些需要力气搬运的,就扔着吧。” “是,卑职这就去招呼。不过兄弟们翻找这些东西也很是吃力,这才翻出来不过几千两的银子,而且都是银锭,带着也很不方便哪。”田大虎突然又道。 “说的也是,我们还要赶路去京城呢,总不能拉着几千斤的财物上路吧。”说着,许惊鸿把目光又落回到了方子遥的身上:“这事情还需要方老爷的合作了,告诉我们你们将那些金银票据以及贵重之物放到哪了。我想你们在灵州经营了这么多年,这钱财总是有许多的。” 方子遥苦笑着道:“我们灵州方家虽然看着风光,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我们每年都要向老家供奉数十万两银子,库里的金银的确不多了……” “不,我不信你会不为自家打算,说什么老家,不过是搪塞而已。你难道真想试一试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孙死在眼前的感觉吗?”对方的推脱之言,让许惊鸿的面色陡然便是一沉,旋即把目光再次落到了那些妇孺身上去了。 “你……我说,我说!”方子遥终于知道什么都骗不过许惊鸿,便终于给出了答案道:“你们去我书房的左下书架里拉开那本论语,那是开启其中密室的机关,在那里面藏着咱们方家的所有家财,共有七十万两白银……希望你们拿了银子后能放过我这几个孩子。” 许惊鸿给田大虎打了个眼色,后者就立刻出去叫人寻宝去了。现在他对许惊鸿的设计已经很是服气了,如果一上来就把方家的主人都杀了的话,想要找到这些财物可就太困难了。如此大的一座院子,让他们来翻找,几天也找不到啊,而他们却只有一个多时辰。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索xing就都问了吧。”方子遥已经认命了,反而觉得这样拖延着对自己是一种煎熬,还不如死了痛快。 许惊鸿看了看厅外的天色,终于抛出了最后的一个问题:“作为方家的旁支,你们给方家做了许多的事情,比如照他们的意思杀人,又比如送大笔的银子交付京城的方家。我想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们总有一笔帐吧,这样才能给自己留着一条后路。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将这本帐册交给我。” “你……你要这个做什么?”方子遥立刻又变得警觉了起来,盯着许惊鸿的眼睛问道。 “你说呢?方家一心要对付我,要置我于死地,我难道就不该反击一下吗?” “你让我彻底背叛家族,我做不到,你也休想我能就范!”这一次方子遥的回答很是坚定,他毕竟是方家的人,让他为了自身和子孙的安危而损害到方家的利益,他实在是做不到。 这个时候,又是一个许惊鸿的兄弟走了进来,禀报道:“队正,你让我们找的那些证据一件都没有找到,那密室里也没有。” 许惊鸿的目光一凝,便森然地笑了起来:“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明白眼前的局势。”说着他已经一伸手把那个小孩从他母亲的怀里给夺了过去,然后又退回到了刚才所站的地方。 这一下大出在场的方家众人的预料,他们之前瞧着许惊鸿很是有礼,只当他不会做出那种凶残的事情来呢,却没想到他一动竟如此之快。那少妇只是一声惊叫,就发现儿子已经落入对方之手,而那小孩也更因为突然而来的动作而吓得哇哇而哭,好不凄惨。 “还我儿子!”那少妇眼见得儿子落入人手,顿时就疯了般扑了上来,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危险,也不再顾对方手中的那把尚留着血迹的刀了。 但还没等她扑到跟前呢,那名站在许惊鸿身边的战士就猛地踢出了一脚,将少妇一下就给踢了回去。经过这一场的杀戮后,战士们心里的恶念已经完全被激发了出来,现在他们面对任何一个目标都没有心慈手软的意思了。 “月儿……”见此情形,方幕平也挣扎着扑了上来,但却只能抱着妻子昏迷的身体在那激动的颤抖,冲不过来。 “怎么样,我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说还是不说?”许惊鸿冷酷,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同时他手里的小孩已被他高高地举在了半空中,那孩子受此惊吓,更是四肢胡乱挥动着,一面挣扎,一面发出惊声哭泣。但在许惊鸿的手中,任他怎么挣扎,都不可能逃脱的。 眼看着如此情况,方家一干人都是目眦皆裂,而方子遥更是心如刀搅一般,因为他实在不想背叛自己的家族啊,可这样一来,自己的孙子可就要……他方子遥子嗣单薄,两个儿子只生出了这么一个孙子,若他一死,灵州方家可就彻底断根了! 就在方子遥为难到了极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方幕平突然开口道:“那些密信和帐册都在我爹的卧室西墙第三排砖的砖洞之中!你们放了我的儿子!”爱子心切的他,比他爹可要果断得多了,这也说明他对方家的认可还比不了父亲。 许惊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咧嘴一笑,便把那小孩放低,但却没有就势交还给他的父母,而是转身就走。 “你还我儿子!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见他要把儿子带走,方幕平大惊失色,立刻就扑了上来。但他怎么可能碰得到许惊鸿呢,这一下只是让他自己重重地磕在了地上,鲜血直流。而方子遥在儿子道出帐册的下落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实在没有想到最终还是害到了老家。 许惊鸿趁着方家所有人都愣怔的工夫已经出了花厅,而此时花厅外面已经堆满了一捆捆的干柴,上面还淋了灯油和酒,几名兵士更是手持火把等候已久了。 见许惊鸿他们出来了,便有两人上前把花厅的厅门关了起来,然后火把丢在柴草之上,火焰迅速就燃烧了起来。 早在许惊鸿进厅前,他已经作下了吩咐,自己问出一切后,就把方家所有人关在这个花厅里烧死。在他还在里面的时候,几个兵士已经在外布置了起来,现在一切就绪,自然就该点火烧房了。 而许惊鸿终究不是一个冷血之人,虽然想要把方家全部烧死在其中,可看到这个小孩后,还是改变了一点主意,他要留下这个无辜的孩子的xing命。所以才会抢下他来,然后才出来命人放火! 火一起,里面的那些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纷纷往门前冲来,不断地扑打着门户,但是兵士们早已经做了准备,那门已经被死死地关上,任他们如何撞击都无法开启,而随着火焰的熊熊燃烧,最终他们必将难逃一死。 “许惊鸿,你出尔反尔,说了会放我的儿子一条生路,却又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简直禽兽不如!” “许惊鸿,你杀我全家,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声声的咒骂从内中传出,对此许惊鸿全不为所动,只是转头吩咐了身旁的人一句,将方家最后的秘密告诉他,让他去取帐册后,便仔细欣赏起了眼前的大火来了。端详着眼前的红色火焰,许惊鸿的心里默默地念道:“娘,你看到了吗?把你害死的方家,现在已经开始承受他们该有的惩罚了,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很快的,那些真正的罪魁也会一一被我除去,我会让他们后悔当初自己做下的一切,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发誓!” 第十一章 巧言脱身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方家大院所在的那一片天空,在这个黑暗的黎明之前显得格外的醒目,就是城外数里处依然能清晰的看到这一切。而城中百姓,也有不少被着熊熊的火光所惊醒,不少人都赶到了屋外,向着方家宅院的方向眺望了起来。 当人们发现起火的居然是无恶不作的方家时,本已拿出了木桶汲水欲要救援的他们手上的动作不禁缓慢了下来,更有许多人更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对方家,灵州的百姓可以说是敢怒不敢言,只把怒火深深埋藏,恨不能上天有眼把这一家子用雷给殛了,现在见他家着火,自然不可能去救了。他们甚至还在祈祷,祈祷这火能烧得再大些,把方家的一切都烧为白地,把方家的所有人都烧死在这场大火之中。 这时,已经暗自回到居住的客栈的宗肖主仆二人也已经混在了外出欣赏着眼前火光的人群之中。看着百姓们只是驻足而观,甚至暗暗喝彩的表现,宗肖的眉头也是微微一皱:“看来方家在灵州所作下的恶事的确是罄竹难书了,现在有此下场也是应该的。”旋即他又想到了许惊鸿的果断,不由也是暗自佩服:“想必许惊鸿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放上这把火的吧?而且,只怕此时方家所有人都已被他控制了。 “此人能如此果断地下手,而且如此不留余地,的确是一把对付世家大族的好刀啊!倘若朝廷能善家利用他的这一特xing,说不定困扰大宋上百年的世家霸政的局面就会有所改观了。”想到这里,他已经暗中有了一个决定了。 百姓们可以坐看着方家被火焰彻底吞噬而不出手,可是官府就无法真个坐视了。这可是在自己管辖的地域里发生的火灾,即便事后查出,把人抓住,身为一地主官的钱震川依旧会担上不小的干系,甚至因此丢官也说不定。 明白其中轻重的钱巡抚,终于无法继续稳坐钓鱼台了。他立刻把目光转向了身旁的一名黑甲武官:“邓守备,还得麻烦你带了兄弟们过去救援一下,不然方家若是彻底被烧成白地的话,只怕你我所要负担的责任就大了。” 高大威猛的邓九光郑重地答应一声后,便引了手下的数百兵丁直往城西的方家大宅奔去了。而钱震川在思索了一下后,也下令道:“留下两百人守在此地,其他人也随本官一道去方家救火!” 当即,本来围在驿站之前的上千守军就立刻都动了起来,只留下两百多人依旧蹲守在此,其他人则紧随着前面的人马一道往着方家大宅而去。只是有一点却颇为奇怪,这些人手里并没有拿任何可以灭火的器具,别说水龙什么的了,便是木桶都没有半只,有的只是各样兵刃,似乎他们去方家只是为了厮杀的。 方家院子之中,兵士们已经重新集合在了一处,而他们的身上鼓鼓囊囊的已经塞满了金银等财物。这次进攻方家,许惊鸿已经答应过他们随便拿去任何物件了,这些久在西南军中,穷得叮当响的军士们可算是发了一笔大财。所以现在众人一个个都很是兴奋,精神抖擞,完全没有刚刚战斗过和大搜过的疲惫。 许惊鸿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以用来对付方家的那些密信,另外还有数十万两的银票在手,这让他的心情也很是亢奋。他一手抱着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方家余子,对众人说道:“大家做得很好,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安然离开此地了。乘着夜色,我们回驿站!”说完这话,他又冲身旁的熊庚打了一个眼色。 熊庚立刻就从几个兄弟怀里取出了那一面面从马贼巢穴里得来的旗号等物,将这些东西都扔在了外院地面之上。待一切就绪后,许惊鸿便当先出了方家大宅。 众人连忙随着他一道出来,到了外面后,许惊鸿便把怀里的孩子放在了地上,似是对他,又似是对自己道:“你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如果这里的百姓肯收留你,你就能延续一点方家血脉,否则,灵州方家就彻底灭族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而去。虽然没有取了这个孩子的xing命,但是许惊鸿也不可能养虎为患,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的。 二十多人在这个已经被惊动了的城里街道上行走,其实不可能不被人看到,但是许惊鸿却是算准了受到方家如此欺凌的百姓不会过问,所以依旧是大剌剌地走着。可他还是有些失算了,就在离着驿站还有两里地的时候,前面已经有数百名兵卒迎了过来。 “来人,将他们给我围起来!”随着领兵的将领一声令下,数百名兵丁就将许惊鸿这二十多人围在了中间,随后那邓九光才从队伍里现出身来,打量着这些人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你们放火烧的方家?” “这位将军冤枉哪,咱们也是见那里火起,赶去救援的。”虽然许惊鸿暗惊于官府反应之迅速,可是脸上却是一派无辜的表情:“而且咱们也是朝廷的人,是西南军中奉命前往京城受职的有功之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嗯?”听他这么一说,邓九光还真有些信了,他只是一个武官,可没有钱巡抚那些人般的弯弯绕,不过他终究还是谨慎为上,并没有因许惊鸿的一句话就放了他们离开,而是一面着人看紧了他们,一面继续派人往方家大宅的方向而去。 这么一耽搁的工夫,随后跟来的钱震川也已经带了人赶到了。他可比邓九光要细心得多了,在听完许惊鸿他们的一番推托之言后,便用手一指许多战士身上的血迹道:“那这些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这……”许惊鸿依然镇定地一笑:“之前忘了说了,咱们去方家的时候,那里尚有贼人,我们兄弟与他们战了一场,伤了他们几个人,所以才会留下血迹。” “许军爷,你就不要再编这些话来糊弄我们了,这方家就是你们放火烧的!”钱震川突然面色一沉,大声喝道:“你们与方家在昨天就起了冲突,当本官不知道吗?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拿下了!” 巡抚大人一声令下,那些兵士不敢怠慢,立刻就抽出刀来,直扑向了许惊鸿等。但是他们的动作却比不过许惊鸿这些经历过西南战事的精锐,在他们扑上来的同时,兵士们已经也亮出了依然带着血迹的钢刀,组成了一个防御的阵势挡在了前面。这些人可都是在与蛮人的战斗里锻炼出来的好手,身上自有一股子杀气,再加上刚刚才于方家院中大开杀戒,这种让人惊惧的煞气就在他们亮出刀来的时候猛冲而出! 领命上前的灵州军立刻就感受到了这种气势,本来前扑的势子便是一顿,竟停了下来,不少人的眼里更是已经露出了几丝害怕的神色来。这便是经历过战事的老兵和守城的寻常兵士间的差别了,在气势上这二十人已经完全压倒了场中几百灵州兵。 看到麾下的人马如此无能,邓九光的面上就更是无光了,他大声喝道:“好!看来你们确实是在方家为恶的凶徒!弓箭手----” 随着他的这一声招呼,在队伍中间立刻就闪出了百多名军士,他们麻利地把背上的弓取下,然后搭上了利箭,从各个方向包围了许惊鸿一行。这一下,即便他们本事再大,气势再足,也不可能占得便宜了。 面对如此境况,许惊鸿反倒是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见许惊鸿在这情况下不但不怕,反而放声而笑,让邓九光大为恼火之余也不无奇怪,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许惊鸿收起了笑声后,轻蔑地看着他们道:“我笑你们无能,怪不得两个灵州一地的军政官员会被一个无任何官身功名的人压制着!我笑你们到了这个时候依然看不清形势,居然不明白杀了我们对你们不但全无好处,反而是更大的灾祸!” “巧言令色!我看你是想拖延时间才是真的!”钱震川对许惊鸿的说辞全不在意,冷笑着道:“不过现在一切尽在我们控制之中,你们还是难逃一死!不过看你也是一个英雄,本官倒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来。” “我只要说一点,你们就不敢对咱们下手了!”许惊鸿突然指向了王烈海:“你们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乃西南军主帅,朝廷刚封的镇远侯王冲王大帅的嫡亲长孙!你们若是敢动手伤了他,我想王大帅自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什么?他是王大帅的长孙?”钱震川还没说话,邓九光已经惊声叫了起来。 “烈海,把你的调令交给他们看看吧。”许惊鸿冲王烈海一点头,后者便从怀里取出了自己的调令,扔了过去。 就着兵士手中的火把,邓九光二人看到了手中的调令,正是西南军的用印。虽然那上面没有写着王烈海的身份,但只从他姓王这一点,就可以让他们信了五成了。这一下,邓九光还真不敢下这个命令伤人了。 “即便你们的身份特殊,杀人放火可是有违国法的勾当,你们做了本官也照样可以拿下你们,依法而办!”看出了邓九光的退缩,钱震川不得不亲自出面了。 “依法而行?”许惊鸿嘿地笑了一声:“说出这样的话来,大人也不怕闪了舌头吗?你身为灵州巡抚,这些年来真的依法办过事吗?如果你真的把我大宋律法当回事的话,只怕这方家也留不到今天,让我们来收拾了吧?” 毫不留余地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现出了尴尬,其中钱震川更是脸上阵红阵白。许惊鸿这话,完全就象是在用耳刮子当众抽他的脸哪,这让他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方家的所做所为,哪一条都够上死罪的了,我们兄弟为民请命,杀了他们,正是替天行道!巡抚大人难道没有听到那些百姓们的欢娱之声吗?难道没有发现火起到了现在,都没有一个百姓赶来相救的这个事实吗?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方家已经是恶贯满盈了,灵州上下都想让他们灭亡!”许惊鸿继续说着话,同时他的目光也扫过了身前那些兵士,这些本来还因为上官的命令而蓄势以待的兵士们,此时已经开始放低手里的兵器了。 许惊鸿很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灵州的守军多半就是这里的人,他们的家人既然身在灵州,自然也没少受方家的戕害,他们心里的怨气自然不是不小的。现在有人替他们杀了方家的人,这些人怎么可能反过来对付替自己出气的恩人呢?虽然一些上位者因为所处的位置之故还要考虑更多,但对这些处于下面的兵士来说,根本不用想那么多的。 钱震川也发现了场中兵士们心理的变化,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这个叫许惊鸿的少年不但胆子大,本事大,连口才也如此之好,居然几句话就把自己这边的军心给说下去了。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就这样放过了这些人,不然就无法向上面交代了。 似乎是已经看穿了对方的心思,许惊鸿又是一笑:“这位巡抚大人,还有守备大人,我知道你们在担心着什么。方家在朝中有着好大一座靠山,所以你们才会任由他们凌驾于官府之上,才会想着拿下我们好交这个差的吧?” 听他把话彻底给挑明了,这让钱、邓两人的脸上登时便一红,这的确让他们有些难以承认。可在许惊鸿和其他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们又不好说假话,最终只有来个默认,一言不发了。 “倘若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解决眼下的难题,不知二位可会接受?”许惊鸿看出了两人的犹豫,便再次抛出了一个让人无法不听的话题。 “你说,若是真能成的话,我们便饶了你们。”邓九光急忙抢先说道,他终究是个xing急的武人,既然心里有了想法就无法藏着。 “不过这里人多嘴杂,我的办法又有些机密,所以希望能只对二位说。”许惊鸿却并没有当众说出自己的法子来,而是突然把手中的刀放了下来:“还请两位能借一步说话。”说着,他已经从兵士的包围里走了出去,站定在一处离着所有人有两三丈远的小巷之中。 邓九光当先便跟了过去,他已经被许惊鸿的言语和举动所说服了。因为他对方家的怨恨也是极深的,当年他的一个兄弟因为伤了方家一个下人,最终被他们害死,这仇恨他一直记着,只是因为对方势大才没有发作而已。现在要他担着杀死王冲长孙的干系来为一个仇人报仇,邓九光是无论如何都做不来的。 见邓九光已经跟了过去,钱震川在叹了口气后,也只得过去了。他也抱着一样的想法,如果真能如许惊鸿所说的般处理了此事,他也不想大动干戈,毕竟对方可是替自己除了一个祸患哪。 看到两人都过来了,许惊鸿的脸上笑意就更浓了,这一举动,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那自己接下来的话,想必他们也是很容易就会接受了。 在两人站定之后,许惊鸿便直入主题:“两位之所以想拿下我们兄弟,为的并不是什么国法,而是想要给朝廷里的某些人一个交代吧?或许我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你们是怕方家的怪罪,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邓九光忍不住点了点头,而钱震川却只是默然不语。面对着他们的反应,许惊鸿只是一笑:“不过你们想过没有,这灵州方家已经灭门,京城的方家难道只会满足于我们这区区二十多人吗?” “你什么意思?你们是人犯,我们抓住了你们,足够交差了。”邓九光回了一句。 “如果只是一件寻常的案子,当然这样就足够了。可是此事关系到方家这样的世家豪门,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能处理了。即便他们在当时碍于某些言论而不做任何反应,可事后呢?只怕方家一定不会放过两位大人的,他们会认为是你们纵容凶手行凶,才有今天的惨事。到时候,两位大人莫说官位难保,便是身家xing命,只怕也……” 许惊鸿的这一番话虽然是猜测,可却也是有现实根据的,这让钱、邓二人都无言反驳,脸上明显多了不少担忧。半晌后,钱震川才冷声道:“你所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也不可能因此就让咱们放过你们!你也说了,抓了人我们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是连凶手都抓不到,只怕方家立刻就能把我们两人拿下了!” 许惊鸿点头:“所以我已经为二位准备了凶手的人选了,足以让两位能给朝廷一个交代,先过这一劫。” 第十二章 巧言脱身(2) 就当许惊鸿要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的时候,一个兵士快步来到了巷子口,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通报一下。\/\/..\/\/在看到钱震川和邓九光点头后,他才来到两人跟前,把头凑了过去,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许惊鸿退到了一旁,他虽然六识灵敏,却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偷听对方的谈话。因为他已经知道对方要禀报的是什么了,来人是从方家大宅的方向而来,显然是从那里发现了自己想让他们看到的物事,这倒也省了自己的一番说辞。 果然,在那兵士离开后,两位大人的脸色就比刚才要好看一些了。他们冲许惊鸿一笑道:“看来许队正把一切都算好了,甚至早就找到替死鬼了?” 许惊鸿没有否认这一点,也是微笑以对:“不错,我今日所做,为的是替灵州除害,可不想因此事而连累到灵州的官员,所以在方家我已经留下了足够的证据来指证凶手的身份了。” “许队正真是好盘算!不过你真当朝廷,当京城的方家是傻子不成?区区几面旗帜,真能让他们相信此事便是那些马贼所为吗?还有,现在方家满门皆被杀,若不能拿到凶手交给朝廷和方家处置,你以为他们会这么认了吗?”钱震川突然沉下了脸来问道。 许惊鸿哈哈一笑:“巡抚大人何以肯定你们就拿不住那些马贼呢?我适才要说的就是这些马贼的问题了!” “嗯?”听他这么一说,便是邓九光也有些动容了:“你有把握将这为害我灵州一地的马贼找到并且铲除?为了对付他们,我们可是曾动用过数千大军围剿的,可每一次都被他们提前知道消息逃走无踪,你一个外乡人真有如此能耐?” “本乡之人办不到的事情,有时候外乡人反而可以办到!”许惊鸿当仁不让地道:“而且将军所说问题的关键想必巡抚大人也是知道的。” 钱震川当然知道为什么官府屡次派兵剿杀都让那些马贼闻风先逃了,便是因为方家在后面暗通消息之故了。这也是为何方家在短短时日里就能于灵州彻底崛起,将大半的生意都拿在他们之手了,除了巧取豪夺外,与马贼的互相利用也是关键所在。 听完钱震川的解释后,邓九光心中怒意难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来:“怪不得了!我还一直奇怪以往的每次行动都会被贼人得知,却原来如此哪!这方家所为的确该杀!” 许惊鸿这时候才又说出了一件让他们感到震惊的事情:“而我之所以有此把握能让马贼做这替死鬼,只因为他们早已是鬼了!” “什么?”两人听了这话后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他们震惊了。一队来无影去无踪,几乎无法抓到的马贼居然被人杀了,这实在太意外了:“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因为杀他们的正是我手下的兄弟们!”许惊鸿郑重其事地点头:“不然我们何来这些马贼的旗号呢?前日在来灵州的路上,这些马贼欲在半道之上对我们进行截杀,却被我看破,从而主动出击,将他们一举击杀!” 虽然许惊鸿这话说得轻巧,可对这两个深受马贼之苦的官员来说这的确是太让他们难以置信了。不过仔细一想,他们又觉得许惊鸿不会欺骗自己,至少他有能力将方家一举杀灭,就足以显示出他的能力了,而多杀灭一群马贼也是可以接受的。 “马贼的尸体现在何处?”还是邓九光首先反应过来,问出了一个根本xing的问题。一切事情都要讲个证据,证明马贼被许惊鸿所灭的最好方法自然便是找到他们的尸体了。 “就在城外,此间事了,我自会让人带了将军的人前去把尸体运回来的。”许惊鸿说着看向两人:“现在二位该能相信我了吧?” “即便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此事依然还有问题。”虽然面色缓和了许多,也开始有些采纳许惊鸿的意思了,可是钱震川依然有着一个很大的问题需要解决,若不能让他满意的话,许惊鸿他们依然无法脱身。 “大人请说。”许惊鸿摊手示意了一下。 “那就是我们该如何向方家交代的事情!纵然我们将马贼定为真凶,并且将他们的尸体送去京城,只怕方家也未必会满意吧?他们会以治下不严的罪名将我和邓守备一同治罪的。若是此点无法解决,我们依然不可能采纳你的方法,只有把你和那些人拿下了!” 许惊鸿轻声一笑:“看来巡抚大人真正在意的并不是什么人杀了方家之人,而是该怎么向朝中的方家有个交代,让他们不会因此事来怪罪大人,不知我这样理解可对?”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了,钱震川便坦然点头:“不错,本官看重的正在此。现在毕竟是世家秉政之时,方家在朝中地位不低,若是要对付我这样的地方官员可不是什么难事啊。” “不错,不错!”这时邓九光也插了一句道:“虽然马贼已经全部授首,我们可以给朝廷一个交代了,但他们却依然会认为这是我这守城将领看管不严,才让马贼轻易进城来的。如此一来,即便躲过了眼下一劫,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许惊鸿看着他们笑了起来:“两位虽然目光长远,却还是一叶障目不见眼前哪。既然方家与马贼本就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何不把这一切都推到方家的头上呢?一切都是方家自己引狼入室,才酿成今日灭门之祸,又与两位大人何干呢?” “你是要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方家自身身上?这可是要让我们与方家彻底为敌哪?”钱震川的脸色猛地变了,死死地盯着许惊鸿:“你这是在害我们!” “不,在下并没有害你们,而是给你们指出一条最安全的道路。你们想,如此一来,短时间里方家便不敢再对你们不利了,不然别人只会认为他们这是在公报私仇。虽然方家在朝中地位显赫,可是他依然有着不少的敌人,是不可能将如此把柄授与他人的!” “你也说了是短时间里,那将来呢?”钱震川寒声问道。 “将来?将来方家就更不可能找你们的麻烦了,因为他们会有一个更大的敌人在京城出现。”许惊鸿轻松地道。两人一怔,随即就知道他所说的是谁了,都看着他道:“你说你要去京城与方家争斗一番?”话语里充满了不信,显然认为他还不够资格。 许惊鸿却郑重其事地点头:“不错,不然你们以为方家为什么要花力气于此地铲除我呢?正因为京城的方家知道我的到来会给他们带来灾祸,所以才想着尽快把我铲除,甚至不惜借助马贼这等不上台面的手段。” “你真有把握能在京城与方家一斗?”事实摆在眼前,再次让钱震川有些意动了:“你凭的又是什么?” “本来凭的是我的姓氏!”许惊鸿此时已经决定运用一切可用到的资源了:“我姓许,你以为如何?” “许?忠勇侯与你有亲?”邓九光这个武将对许家最是熟悉,立刻就问了一句。 许惊鸿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多作解释,但这却已足够让他们相信他的身份了。然后他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帐册,放到了钱震川的手中:“而今日之后,我的把握就更大了。有了这些帐册以及其他的书信在手,我已经足以给方家沉重一击了!” 钱震川打开了手中的帐册,随意一翻,就把它合上了,这些机密之事,他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过他的态度已经完全倒向许惊鸿这边了:“我信你!”将帐册递还过去后,他才继续道:“倘若这些帐册和书信真能让天下人相信的话,方家的确很快就会衰败了!” 许惊鸿道:“现在就是两位大人作个选择的时候了。是选择冒着自身的杀身之祸把我拿下交给朝廷处置呢?还是把一切罪责推到那些马贼头上,从而让方家彻底完蛋?” “……”两人对视了一番后,终于都重重地点下了头来:“希望你今日所说他日都能作数,我们便信你这一次!” 见两人终于采纳了自己的办法,许惊鸿也是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背上也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表面看来镇定如常的他,其实也是很紧张的。 在许惊鸿和两位大人回去之后,官军便有序地退走了。看到这一幕的那些兄弟们,对许惊鸿的崇敬之情就更深了几分。熊庚忍不住问道:“队正,你是怎么把他们劝服的?” “利益!我只是让他们选择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来走而已!”许惊鸿看着已经慢慢升起的太阳,说道:“现在我开始相信我将会有一番大作为了,因为这次连老天都是帮我的!若不是之前城外的那次截杀,只怕我便是进了京城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去和根深蒂固的世家豪门斗上一斗,但从现在起,我已经有信心了!” 阳光此时正好照射到许惊鸿的身上,这让他的身体好象也放出了一种让人炫目的光芒来,让人心中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似乎这个少年将来的成就一定无可限量! 在把眼前的危机摆脱之后,许惊鸿也没有歇着,而是带了兄弟们回到了孙家的宅子之中,他要第一时间把在方家所做的事情告诉孙再元父子三人,从而让生长安慰,死者安息。 在灵前守了一夜的孙再元在听完许惊鸿的述说之后,更是惊喜得满面是泪,他猛地朝许惊鸿跪了下来:“许队正为我亡母和亡妻报得此仇,我孙再元便是做牛做马都难以报答。还请受我三拜!” 一旁的孙学儒和孙蓉蓉也同时跪了下来,和他们的父亲一起朝恩人叩拜。许惊鸿连忙伸手拦住了孙再元:“孙先生不必如此,我所做的也不光是全为了你们,也是为了自己和灵州的百姓!方家该杀,我便出手杀之,如此而已!” “话虽然这样说,可你终究是救了小女,也除了我孙家的大仇人,我孙再元必将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许惊鸿将其搀扶起来后,又询问道:“却不知接下来孙先生有什么打算?是想留在灵州为逝者守制呢,还是扶灵归里?” 孙再元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视着许惊鸿道:“那许队正又有什么打算呢?这次你杀光了灵州方家,即便可以找到替死之人,只怕京城的方家也未必会放过你吧?” “这是当然的,虽然他们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但只是怀疑就会想法对付我的。其实即便没有灵州这事,他们也不会留我,不然也不会有路上的截杀了。 “至于我的打算,自然是要和方家好好地斗上一斗了!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他们利用灵州方家盘剥百姓,为祸苍生的铁证,足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许惊鸿的回答很是坦率。 孙再元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半晌后才道:“那队正以为只凭这些真能将方家铲除吗?还有,你认为之后的路途就一定不会再生枝节了吗?” 许惊鸿为之一愕,这些他倒真没怎么细想过。其实许多事情上面,支配着他的思想的还是后世的那个灵魂,他经常以后世的认识去看待事情,这次也不例外。他认为现在方家的罪证已经到手,足以让方家被朝廷问罪了,可是听孙再元的话中之意,似乎又不全是这么回事了。 “看来许队正也瞧出问题来了。咱们且不论回京一路上还将有多少波折,只说你的这些证据虽然详实,只怕也难以真正伤到方家的根本哪。其实现在我大宋各地,那些世家豪门哪一个不是为祸百姓的,他们比不了方家的势力,地方官府也有足够的证据,可依旧拿他们没有办法。由小及大,队正应该能明白当中的问题所在了吧? “诚然,只要队正把这些证据公之与众,对方家的打击还是很大的,但却伤不了他们的根本,甚至还有可能让天下世家豪门都把队正视为敌人,到那时不但没能除一敌,反而树立了更多的敌人,这实在很是不智啊。 “而到了那个时候,队正将直接面对世家豪门的正面攻击,别说队正尚无任何根基了,就是手握朝政大权,只怕也不可能应付得了他们的。” 这番如醍醐灌顶般的提醒,让许惊鸿猛然惊醒,自己的确是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如果自己真如刚才所说般做了的话,恐怕真会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了。这一来,让他刚干的衣服再次被汗所湿,好半天后才涩然道:“那依先生之见,我又该怎么做呢?” “要对付豪门世家,就该借用豪门世家的力量!现在队正几乎没有自己的班底,到了京城后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一个坚实的靠山,然后通过他人的力量来对付方家了。” “先生高见,惊鸿受教了!”许惊鸿忍不住起身行了一礼,诚心诚意地道:“先生有此大才,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先生能够答应。” “你可是要我助你吗?”孙再元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轻声问道。 “不错,先生之才在叶浩那里得不到施展是因为军旅非先生所长,若是能随我一道进京,我想先生之能就必能一展了!” “许队正救我女,杀我仇人,如此大恩我孙家自当以身相报!我答应你的邀请,不过却有几个要求,还望你也能准许!” “先生请说。”许惊鸿很是欢喜,急忙说道。 “第一,我母新丧,作为人子的应该扶灵回乡,所以这次便不随队正去京了。待三月之后,在下才会进京来见。” “这个理所当然!” “其二,还望队正在进京后照我所说的办法行事,不要急切用事,也不要将手中的证据显于人前,静待时机!” “好,这其中的利害先生适才已说清楚了,惊鸿自然懂得轻重!” “其三,我还希望队正能把目光看得长远一些,莫要纠缠于自身的恩仇。当然,这要待我们在京城立稳脚后方才能做的了。” 许惊鸿一怔,却还是点头:“我也依先生所言,达则兼济天下!” “如此,孙再元拜见主公!”说着,孙再元说着已经再次拜倒下来,行的却是上下级之间的礼节了。而这次,许惊鸿没有再拦,而是受了他一拜后方才上前搀扶,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得到一个真正忠心于自己的谋士了! 在成为许惊鸿的谋士后,孙再元也不再见外了,又说出了自己的一个看法:“方家势大,这次主公又灭其一族,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主公的。虽然兄弟们个个精锐,可是夜长梦多,总不能时时防备哪。” “先生有何可教惊鸿的?”许惊鸿也在担心一路上麻烦不断,忙问道。 “其实解决此难的问题很简单,便是换道水路一法而已!”孙再元轻笑一声道。 第十三章 改道水路 一路的同行,已经让许惊鸿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宗肖身份的不一般了,因为他的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寻常人家所不可能有的贵气。而今天他抛出这么一个问题,就更让许惊鸿确定此人身份的不一般了。 依着许惊鸿原来的心思,在面对如此问题时都只会避重就轻,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一番。不过同行这么久,他也把宗肖当作了朋友,便不打算这么做,而是在沉吟后给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虽然我只是在西南军中待过一段时日,对大宋其他各地军中的情况不了解,但只观一隅之弊,我还是可以断言一句----若大宋继续如此下去的话,离大乱也就不远了!” “哦?许兄这么说可有什么凭据吗?”宗肖耸然动容,连忙又问道。 “其实宗兄在西南的这次游历想必也看到了许多不合理的事情吧?百姓受尽官府和世家大族的压迫与盘剥,已经到了临界点上。他们之所以现在尚没有做出太大的反抗,只是少了诸如陈胜吴广般振臂而起的头领,以及衣食尚可活命而已。一旦某年,我大宋境内发生了大规模的天灾,让百姓无以为生的话,揭竿四起之人便会出现了。 “而这,还不是真正会动摇我大宋根基的所在,真正危险的还是军队!虽然有王冲王大帅这样的人镇守边关,使将士们能够听从号令,但只靠一人的威信想要完全压制住兵士们的不满还是不够的。将士们为国效力,所付出的远远要高于他们所获得的,常此下去,就会让将士们心中的怨气越积越多,当有一天出现一个诱因,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就拿我西南军破蛮人为例,表面上看来朝廷似乎是给出了不少赏赐,可事实上呢?分到几万将士手中的那点赏赐,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更别提抚恤那些战死或是伤残的人了。这些人的悲惨遭遇,已经深深地刺痛了其他将士的心,或许下一次再与蛮人交战时,将士们便不会如此次般英勇无畏了。甚至有可能掉转了矛头,反戈一击也说不定。” 宗肖听了许惊鸿这一番肺腑之言面上也显出了深思和沉重,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虽然我不曾到过军中,但从各地的民治来看,也的确如你所说哪。虽然我所见过的那些城镇比不得灵州那般过分,但百姓的境遇的确很是不堪,也苦了他们了!” “我华夏百姓最是善良,只要能让他们能吃饱穿暖,有间陋室可住,来年有个盼头,他们就能承受任何无礼的剥削与压迫。但是当今的这些世家大族为了自身不断膨胀的利益需求,对百姓的盘剥却是越发厉害了。当百姓们的最终底线也被他们击穿之后,这些所谓的名门大族就将领受到那些一直被他们视为蝼蚁的百姓们的真正威力了。而且我相信,这一日必将不远了!”许惊鸿又以最是肯定的语气说了一句道。 “这……”宗肖一阵心惊,随后又试探着问道:“那以你之见,我们大宋还有避免沉沦混乱的希望吗?”不知怎么的,他对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着几岁的少年很是信任。 “如果朝廷真能改变现在的一切,把世家大族的固有权利给剥夺了,那或许还来得及!但现在的朝廷本就在世家大族的控制之中,让他们自己让出自己的权利,只怕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可以断言,大宋已经不可能再有救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真有一个手握大权,xing如磐石的人执掌朝中大权,对世家大族大开杀戒,将这些寄生在大宋朝廷和百姓身上吸吮血肉的家伙通通铲除了,那还有一线生机。不过这其中的危险也不少,世家大族在朝中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又岂是说除就能除的?说不定这样一来也将大宋给彻底搞乱了。所以想要改变眼下的一切,实在是太难了。” “是啊,无论怎么做都很难。不过朝廷若想避免真的倾覆,看来就只有冒一冒那个险了!”宗肖忍不住说了一句。随即他又笑笑道:“我们两个无权无势之人,现在说这些也只是一番空谈而已。不过听了许兄的一番话,还是让在下大为感慨,你之能的确不光在兵事之上哪!” “不是我有多么的高明,只因为我只是个局外人而已,所以能比一般人要看得更远一些,又或是某些人便是看出了问题所在,也没有那个勇气来做而已。”说着,许惊鸿似有深意地看了宗肖一眼,然后两人相视发出了一声大笑。 就当许惊鸿悠闲地在水路谈天说地的时候,京城方家府宅之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在灵州那边的消息传来后,方家的下人们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在自家主子面前出任何一丁点的差错,因为已经有不少人因一点小事而被重重责罚了。 在接到灵州方面的消息后,方远山就能够猜测到灭了灵州方家上下百口的凶手一定不是所谓的马贼,而是许惊鸿一行了。不然为什么后者一到灵州,那边方家就出了事呢? 但这一切却只是方家的猜测而已,他们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反倒是灵州巡抚衙门却是拿出了许多确凿的证据来印证自己的说法。方家本来还想找个借口先办了灵州巡抚,然后从他嘴里挖出真相的,可在看到那边送来的有关灵州方家和马贼的密切交往的密信之后,便把这个想法给打消了。 而更让方家不安的还有自己是不是也将陷入到了灵州方家的旋涡里去,毕竟两边也有着太多上不得台面的交往哪。虽然这些事情并不能伤了方家的根本,但对他们依然是有着不小的伤害的。正因为此,无论是为了替灵州的旁支报仇,还是为了自身的安全,方家都必须把许惊鸿一行铲除在半道之上,一旦让他们进了京城,情况可就不在控制了。 方家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外在力量,对许惊鸿他们发起拦截。但让他们惊讶的却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别说把人铲除了,连他们的行踪都找不到。这让方远山的脸上一天到晚都罩着一层寒霜,而此时他更是脸色铁青,看着身前的那个来禀报消息的下人:“你说什么?那许惊鸿竟失去了踪迹半个多月了?” “正……正是!”面对着老爷的怒火,那下人也是吓得面色惨白,好半天才鼓足了勇气道:“几处州县的眼线都传来了消息,说是一直不见有类似的队伍经过,还有各驿站送来的消息也是一般,没有这支人马入住的任何资料。” “灵州那边之前是怎么说的?”强压着怒意,方远山又问了一句。 “灵州送来的消息是说初十那天,许惊鸿一行就已经离开那里,往大梁而来了。可是在灵州往大梁而来的一路要道上,却压根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说到最后,那人便不敢再往下说了,因为方远山阴沉着脸的模样实在太可怕了。 “这么多人,居然找不到如此显眼的一群目标,真是一群废物!”好半天后,方远山才恨恨地骂了一句,随即又问道:“其他方向都查过了吗?” “是的,只要是往大梁来的方向,咱们都有人盯着,除了……” “除了什么?”方远山皱眉问道。 “除了水道。因为灵州那边根本没有水路,所以咱们的人也没有在水道上设下眼线……” “真是一群蠢货!既然陆路各要口我们都找不到人,那他许惊鸿唯一能避过我们耳目的就只有水路了,你们竟然还不做这方面的安排。”方远山一怔之后又一次破口大骂,他已经有九成把握可以肯定许惊鸿是从水路来京的了。 见那人还愣愣地站在那里,方远山恨不能把他踢出去,但还是强忍着怒意道:“既然知道问题所在,那还不去想法子补救?水道上赶紧派出人手去查,我一定要在他进大梁之前把他给杀了!” “是!”那下人见主子已经勃然而怒,吓得答应之后就屁滚尿流地出去了。 虽然已经猜到了许惊鸿的路线,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安排,但是方远山却并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如果是在半个月前,这么做或许还真能成事,可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从水路而来的许惊鸿说不定都到大梁外了。那样一来,一切的安排都没了用,而方家也很有可能将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了,这让方远山的心一直不得安宁,只想立刻知道答案。 答案其实已经揭晓了,就在方家开始派人于各水路要道进行查察的时候,许惊鸿一行已经乘船抵达了大梁城外的一个码头,然后从官道直奔大宋的京城而来。 大宋治正三十六年六月初七,阔别了大梁城将近两年的许惊鸿,终于再次回到了这里。而这一次的回来,他已不再是那个连自身的安全都保护不了的家奴,而是一个将要对大梁官场造成极大影响的风云人物! 第十四章 改道水路(2) 第十五章 归京 惊马 来到京城之外,宗肖便找了个借口与许惊鸿一行分了手,自顾而去。-. -其实在这一路的相处中,许惊鸿已经瞧出他的身份很不一般,至少是朝中某个大人物的子弟,所以见他不想透露身份也就没有强求,与他约了几日后再聚,便任其离开了。 “这个姓宗的好不来由,即便是客气一下,也该把我们请进他的府中才是。怎么却是如此一言不发就自走了呢?”见其离开后,熊庚很是不快地嘟囔了一声。 对此,许惊鸿只是一笑:“对方身份不想随意示人,所以才会这么做的。即便他真邀请了我们去他府上,只怕也不是出于诚心,何必强求呢?好了,大家一路坐船来此也累了,你们就先进城去找家客栈休息一下吧。” “队正说我们,那你呢?”田大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问了一声。 “我还想去一个地方看看。”许惊鸿说着眼中露出了伤感和缅怀,两年了,他一直都不曾到母亲的坟前拜祭一番,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母亲的坟茔在那次之后,是不是依然还在。现在他迫切的要去那里看个分明,也好对自己有个交代。 “既然是队正想要去的所在,我们自当奉陪!”当即就有人说道:“一路行船可把咱们给颠簸坏了,正要好好地走一走,适应一下才是!” 沉默了一阵后,许惊鸿便点头道:“既然兄弟们有这份心,那就随我一道去吧。”他觉着在这些兄弟面前,自己的过往的一切不该是什么秘密。 众人策马缓行,大概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山冈之下。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许惊鸿心情居然紧张了起来,这或许是近乡情切吧,当要来到母亲跟前,跟她述说这些年来自己的境遇时,一向无惧任何事情的他也有了一些别样的情怀。/\/\../\/\ 大家也明显感受到了许惊鸿的心思,一个个都肃容下马,慢慢地登上了那座小山冈。 山冈依然是那座山冈,而位于最上面的那座小小的坟丘此时的模样却已经大变样了。本来只是一座小小的土丘,上面立着一块石碑的坟茔,现在却很是气派,光是那块墓碑就足有丈许高,半丈多宽。而那墓穴更是以青石板所搭建而成,显得很是气派。 倘若不是墓碑上所刻的那几个大字----慈母舞衣之墓,不孝子许惊鸿泣立----依旧可以表示出墓主人的身份,许惊鸿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母亲的坟茔了。 他慢慢地踱到了墓前,仔细端详着这座已经大变了模样的坟茔,久久不曾有任何的动作。但他的心里却翻起了大浪,他还记得当初的一切,母亲的遗骸被人从薄棺之中翻出,坟丘处更是一片狼藉……可时隔两年再来此地,怎么一切都会变了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做下的此事呢? 而周围的那些兄弟可不知道许惊鸿心里现在是充满了疑问的,只当他来到母亲坟前因为悲伤而失态了呢。没有人过来劝慰于他,大家都懂得一个久不在父母身旁的子女的心情,所以他们都露出了既敬且怜的神色来。 既然这里葬下的是队正的母亲,那就是所有兄弟的母亲!在呆了一呆后,大家便也纷纷朝着墓穴跪了下来,纷纷朝着那块碑磕下了头去。 看到兄弟们如此行为,许惊鸿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忙以家属的身份在旁跪下,给他们回了礼。这是中华民族的礼之所在,所以兄弟们受之倒也坦然。 直到这些礼数都到了后,大家才无声地下了山冈,把时间留给了许惊鸿。他们这时候才知道许惊鸿为什么要单独来此,在母亲的坟前,他总是有些话要单独说一说的。 “娘……孩儿回来了!孩儿经过这两年的历练,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被人随意欺辱的小家奴了!您就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吧,看着孩儿怎么把那些害死你,害得你连入土之后都要受到惊扰的家伙一个个地除掉!……孩儿这些年在西南过得还不错,多了许多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您在九泉之下就放心吧……” 喃喃地说了许多,直到一个时辰后,许惊鸿才从山冈之上缓步走了下来,此时他的神情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坚毅,眼中的精光再次闪了起来:“走,大家进京城!我想方家一定会因为我们的出现而大吃一惊的!” 众人轰然应了一声,随即一齐翻身上了马,然后直朝大梁的城门而去。 这些人中,除了许惊鸿外,都不曾来过大宋的京城大梁,所以当他们看到那巍峨的城墙,宽广的街道时,都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与边陲的云州等城池相比,大梁无论是规模还是环境都要高出许多倍,这让所有的兵士都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便是王烈海这个将门之后,这也是第一次来到大梁,看着那足有五丈高,十多丈宽的城门洞时,他也忍不住念叨了一声:“若是定西的城门如此高大,我想蛮人根本就没有胆子来攻了!” 在验看了他们的调令公文,知道他们是军中士卒后,守门的兵士便把这一行骑着骏马,手持兵器的“危险分子”放进了城去。而他们的打扮也惹来了城门前那些百姓们的注意,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些穿着简朴,但却英气勃勃的少年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来历。 这让一直处于军中,几乎不怎么显眼的众人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了。许惊鸿也察觉到了此点尴尬,便笑着对王烈海道:“看来我们进了大梁就要住上一段时日了。今天咱们得找一处宽敞的宅院先租了下来,明日再去兵部报备也不迟。” “惊鸿说的是。只是咱们这初来乍到的,可去哪里租房呢?”说着王烈海皱起了眉来:“知道就应该跟那宗肖打听一番了。” “哈,你怎么就忘了我本是大梁人呢?”许惊鸿见他一脸为难,忍不住笑着提醒了一句。王烈海这才想到了此一点,也是呵呵笑道:“还真是忘了,也是因为看这京城气派,被它的气势给影响的,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判断了!” “走吧,随我去利人市,那里便有牙行专门租卖房屋的!”许惊鸿说着打头而行,身后的兄弟们忙笑呵呵地跟了过去。 他们并没有发现,在那边城门处,那刚才验看了他们身份的其中一名守门兵丁突然跟身旁的官长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城门,往西边奔去了。 利人市位于大梁城的西南,是一处百姓们买卖日常一切必须之物的市场。小到柴米油盐,大到珠宝美玉,房屋宅院,一切都能从这个占地近百亩的市场里买到。做为在大梁城里居住了好些年的许惊鸿来说,即便因为身份之故不怎么用买东西,对那里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自然也就知道自己等想要房屋栖身该怎么做了。 京城到底是京城,人口足有百万,比之云州这样的小城可要拥挤得多了。这一路行来,大家都感受到了大梁的拥挤。可一到利人市的入口向内看去之后,大家才知道刚才的拥挤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在这个占地百亩的市场之中,有鳞次栉比地开设着数百家的店铺,使得里面的道路变得更加拥挤。而更甚的是那些挑着担子的小商贩们,更是侵占了一半的道路,这让利人市能让人马通过的空间压缩到了极致,里面的人完全做到了摩肩继踵。 看着这场景,众军士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既然来到了利人市前,自然不可能退缩了,大家便硬着头皮往里而进。一面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各样货物,一面小心地向前蠕动着,大家的心情似乎也慢慢地高了起来,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人群处突然发出了一声声的惊叫,本来挤在一处的人们猛地向两边让去,伴随着的还有摊铺的一一倾覆。 “这是……”许惊鸿等看了此情景也是一派茫然,随后几人才从人声里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那是快马的蹄子落在地上的声响。 “是惊马!”许惊鸿随即就看到了一匹背上空无一人的快马从前面直冲了过来。快马所到之处,人们纷纷闪避,许多人更是因为闪避不及而被马撞得侧飞出去,至于被马蹄带到或是被它冲击的风所刮倒的摊位就更是多不胜数了。 惊马直冲他们这边而来,许惊鸿几个连忙拉了自己的马向旁退去,手中更是紧紧地握住了缰绳,生怕这马把自己的战马也给惊到了。就在他们各自闪避的时候,许惊鸿的目光突然一凝,他发现在惊马前进的方向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倒在地上哇哇直哭,而那马儿离他已经不到数丈距离了! 第十六章 讲理的贵公子 利人市本就人满为患,那惊马又来得突然,众人受惊躲闪之下自然是乱作了一团。那孩子的母亲本是紧紧拉着孩子的手往旁边闪避过去的,但在前后众人的不断拥挤之下,母亲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倒了下去,那孩子自然更是不堪,被留在了正对惊马奔来的道路之上。 这时候,惊马离着小孩已不过三丈距离,转瞬之间孩子就会被马撞翻,随后化为它脚下的一摊肉泥。那母亲挣扎着想要过去救援,可是她的身边已经站满了惊慌的人群,完全截断了她的去路,而且她也离孩子太远了,这么点距离根本救不了。至于其他离孩子更近些的人,也一个个的没有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更没有勇气来冒险救那孩子一命。 “不!”母亲撕心裂肺的惨叫响了起来,她奋力前冲着,但一切已经太迟了,马离那孩子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丈的距离,马首就要触到孩子那娇小的身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矫捷的身影从旁边的人群里猛地跃了出来,倾斜着身体,伸出了长臂猛地一抄,就将那已经吓得呆住的孩子搂进了怀里。众人还没来得及为这个救人的英雄喝一声彩呢,便一个个都发出了惊叫,因为这一来,便是救人者直面那匹惊马了。那马首已经接触到了此人的后背,一旦撞实了,此人只怕也会受重伤吧? 就在大家为这个英雄大为担心,为他捏了一把汗的时候,他的身子猛地一矮,居然在马首撞中自己的一刹那间蹲下了身去,险险地躲过了这一劫。但是马儿依然还在前冲,即便他躲过了那一撞,紧跟着而来的马蹄却依然能把他踩伤甚至是踩死。 这时,大家便听到了一声大喝,只见那人的另一只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出鞘的钢刀,刀锋就在马蹄朝自己身上落来时狠狠地斫了过去。 “噗!”地一声,刀身飞快地掠过了骏马的一条健蹄,那条力量千钧的马腿就与身体分了家。那骏马受此一击,顿时就停顿了一下,然后惨嘶着朝前划去,人们纷纷闪避,直到它仆倒在地,终于挣扎不起来。 那救人之人就是趁着刚才马儿一顿的工夫里带着怀里的孩子避到了一旁,身上除了被溅了些马血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伤。这时候,大家才看清楚这个救孩子的英雄的模样,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已,但是他身上所透出来的勃勃英气,却又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此人当然便是许惊鸿了。 在发现那孩子危在旦夕时,许惊鸿已经迅速作出了决定,把手中的缰绳交给身旁的兄弟后,便义无返顾地扑了上去。他算准了马的来势,也早有了后招准备,所以才能在救下孩子后,全身而退。 在一阵沉默之后,众人才情不自禁地鼓掌和叫起了好来,大家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许惊鸿,有人也已经大声开始询问他的姓名和来历了。 许惊鸿将依旧有些呆楞的孩子交给他满脸是泪,已经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母亲怀里,这才冲大家一抱拳道:“各位,路见危难出手而救本就是我辈习武之人该为之事,实在算不得什么!我之姓名,不说也罢!” 众人听了这话,就更是钦佩他的为人了,也更是坚定地要知道许惊鸿的身份。就在吵嚷的时候,几个穿着华贵,但明显是家丁装扮的人却突然扒开人群,很是无礼地撞了进来。他们的眼睛并没有看周围的百姓,而是看向了那匹肇事的骏马,见它倒在地上,身下更是不断有血流淌而出,他们的面色就阴沉了下来,当即就冲周围的人大声地嚷嚷了起来:“这是什么人干的?是什么人伤了我家的马?” 本来还很是热烈的人群在见他们如此说话后,便一下安静了。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些家丁装扮的人来路不简单,是京中某个权贵人家的家奴。如今他们说这马是他们家的,这下那个救人的英雄可就闯下祸事来了。 虽然大家不敢招惹这样的人物,但也不希望看到英雄受到这样的人的为难,所以大家一致都保持了静默。如此情况让那几个家丁更是不快,他们中那领头的便刷地从腰间解下了一条皮鞭,拿在手里虚晃一下,发出啪地一声,又把那个问题问了一遍:“什么人伤了我家的马,是好汉的给我站出来!”见还是没有人站出来,他更是恼怒,用鞭子一点众人:“好,既然你们要包庇凶手,那谁都别想走了!”说话间,其他几人已经从腰间也拔出了一把把的刀来。 许惊鸿本来是不打算与对方计较的,他毕竟刚回京城,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实在不该一来就和人起了冲突。而且他也看得出来那马儿很是雄骏,当是一匹千里挑一的好马,现在被自己一刀所伤也的确让人心疼,对方不快也是应该的。 但是眼见得对方如此嚣张跋扈,看来若再这样下去,难免有人会遭这几个恶奴的毒手,他只得一步走了出来,大声道:“是我伤的这匹马,你待如何?” 见许惊鸿站了出来,他的那些兄弟也不含糊,纷纷从后面的人群里挤了出来,站在了他身后,与那五六名家丁对峙了起来。 那几个家丁都是京中豪门中人,向来只有他们恐吓别人的份,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见许惊鸿一行竟敢如此和自己放对,他们就更是愤怒,只因为对方人比自己多,而且一个个都腰佩钢刀,满面精干,才没有当即发作。不过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算了的,那领头的便连连点头:“好,有人承认便好!你们谁也不准走,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谁也别想走!” 许惊鸿还没有说话呢,那边毛顺已经忍不住了:“爷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只怕不是你们几个奴才拦得住的!” 这些家丁见对方如此傲慢,更是直呼自己等为奴才,更是怒火上涌。即便他们的确是奴才,可自以为比寻常百姓要高上一头,如何能受人如此奚落呢?几个人当时便举起了手中刀,就要向许惊鸿他们砍来。 “锵!”地一声,那二十个兄弟也同时拔刀在手,他们久在战场,多人同心之下,现在的动作已经变得整齐划一了。那些家丁见了这一手,本欲上前的步子便是一滞,他们立刻已经看出这些人不好对付了,现在上去只怕是要吃亏。 “你……你们想做什么?可知道我们是哪家的吗,竟敢跟我们动手!”那带头的家丁虽然喊得气势汹汹,可明眼人一下就能瞧出他的色厉内荏了。 许惊鸿冷笑了一声:“好个恶人先告状哪!你们的惊马撞倒了这市场里这么多的摊位,伤了许多人,甚至差点置人于死地,你们主人家不但不知错道歉,反而怪我们将这肇事之马给杀了,这是何道理?” 周围百姓听了这话,都忍不住连连称是,虽然他们不敢明着和那几个明显来路不小的家丁作对,但是这也不能改变他们对如此行为的憎恶。 那几个家丁本就理曲,再加上被许惊鸿的气势所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半晌后,那领头的才道:“好,你等着!等我家小……公子来了,看你还敢嘴硬!” 正说话间,人群再次被人分开,却是几个比这些家丁更壮实的汉子拦开了人群,然后一个锦袍公子就手拿折扇从这条给他开辟的通道里走了进来。那几个家丁见到了他,立刻就象见到了救星般大声道:“小……公子,你总算是来,他们伤了您的爱马,还想与我们动手,你可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哪!” 那公子目光先在那匹马上停了一停,似乎是有些伤感,然后又扫了许惊鸿等一眼,最后落到了那几个家丁身上:“废物,一匹马都看不住!” 这公子的声音倒是清脆得很,便是骂人的时候都显得很好听,但是那几个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家丁便立刻蔫了下去,连连自称无能,就跟耗子见了猫一般。 “我的红云是你伤的?”在骂了自己人后,那公子才把目光重新落到了许惊鸿的身上,他发现了许惊鸿身上的血迹,自然便找到了凶手。 许惊鸿一点头:“不错,马是我伤的。不过我伤马是为了救人,实在是出于无奈,这位公子还请理解!”见对方没有那些家丁般的嚣张,许惊鸿便也没有用太强硬的态度来对待。 “红云是我去岁生辰时家父从北边的胡人那里花重金买来送我的礼物,价值何止千金。你说伤就伤了,恐怕不能不给我一个交代吧?”那公子却没有接许惊鸿的话茬,依然自我地说道,并且用眼直视起了许惊鸿来。 “那依这位公子的意思呢?”许惊鸿见他这么说话,眉头一皱,但却不会因此就弱了自己的势,便与他对视起来。仔细打量之下,许惊鸿不得不感叹这个少年公子的俊俏,他的五官很是精致,皮肤也很是细腻,让人一看之下顿生惊艳之感。 惊艳?明白自己脑海里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让许惊鸿一阵寒毛倒竖,他可是个取向正常的男人,可还没有打算向基友的阵营靠过去呢。随即,他的眼睛一挑,却是把目光落到了对方的喉咙上了,发现这个少年公子喉头是很平的。“原来如此!”许惊鸿这才释然地一笑,自己至少还没有变为基友的倾向。 “你……好生无礼!”那公子被许惊鸿这么看着已经很不适应了,现在又发现对方居然有些深意地一笑,更是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看穿了什么。当即他的脸上腾地现出了两朵红云来,也不知是因为怒,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委。 见公子有些不快了,那些帮他清理出通道来的壮汉便猛地把凶狠的目光落到了许惊鸿的身上,显然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动手了。 不过这个公子还是很快就把心情控制了起来,他依然用清脆的声音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你伤了我的马儿,当然是要赔偿了!这马便是买来时都价值千金,再加上这一年的所耗和调教费用,一共要你五千两还是便宜了你呢!” “五千两?”许惊鸿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而他的这个动作落在那公子眼里,便以为是他嫌钱多了,他嘿嘿一笑:“如果你赔不起,就只有以身作偿了!把你自己卖与我楚家为奴,这样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楚家……”周围本来还想帮着许惊鸿说上几句话的百姓们听到那公子的话后,便都向后退了开去。楚家可是大宋七大世家里的其中一个啊,可不是小小的百姓能够招惹的,现在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见周围的人听了楚家之名后的反应,少年公子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我看你也有一身的本事,若是肯委身为我许家所用,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说着更是用热切的目光看向了这个看着很不一般的男子,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男子没有什么厌恶,反很感兴趣。 许惊鸿听了对方这话,也笑了起来:“五千两,倒也不贵,我赔便是!” “嗯?”这下不单是那公子,包括周围的百姓和许惊鸿身后的兄弟们都大为惊讶了。前两者惊讶的是许惊鸿竟如此有钱,后者则是不敢相信许惊鸿竟会如此服软,这和他在西南,在灵州时的表现可就太不相同了。 但是许惊鸿的话却没有就此说完,在大家一怔的工夫里,他又说道:“正如公子你所说的,欠债还钱,我伤了你的马,自当赔钱,可你的马毁了这么多摊位,伤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又是不是应该赔钱呢?” “啊?”少年公子显然没有想到许惊鸿竟会有此一说,一下还真有些无法应对了。虽然他不是一个喜欢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但因为天生的优越感,也让他不怎么把眼前的寻常百姓当一回事。纵然自己的马儿伤了人,他也不可能说什么赔偿的。当然,那些受了伤的百姓,有了损失的摊贩在知道他是楚家公子的身份后,也是不敢问他要赔偿的。 但是,这一点却被许惊鸿给当面点了出来,这让少年公子还真没办法视而不见了。在长时间的愣怔之后,少年公子才无奈地点下了头去:“你说的不错,我也应该赔偿他们。”他还算是个有担当的人,错便是错了。随即他朝众人一拱手道:“大家有什么损失,现在就报出来,本公子一定会按价赔偿给你们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但哪个人有胆子真向楚家公子要赔偿啊,所以他这话说完后良久,依旧不见任何一个受了伤,或遭了难的人上前要赔偿。 少年公子见状便笑了起来,冲许惊鸿道:“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提出要赔偿他们了,可他们并没有找我要赔偿的意思。但你就不同了,我既然问你要债了,你就该拿出银子来。如果没有银子,就要……” 许惊鸿不待他把话说完,就点头道:“好,我言出必行,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只不过你刚才的话却也错了,并不是没有人向你索要赔偿。” “有人提出要赔偿了吗?我怎么就没看到啊。” “这个人便是区区在下我了!”许惊鸿戏谑地看着少年公子:“我刚才也是险些被马儿所伤,现在心还在狂跳不止呢,这难道不该要你赔偿的吗?还有我的这一身衣裳,也被马血所污,这也应该归结到公子你的头上吧?” “你……”少年公子为之气结,这分明就是无赖了。他能迅速伤马,居然还说受了惊吓,还有那衣裳上的血迹,更是因为他自己伤马才弄上去的,如何能怪到自己头上呢? 不过少年公子还是强忍着怒意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如你所愿!你说吧,这两样要多少钱,在那五千两里扣便是。只怕扣了几两,你依然付不起哪。” 听了这话,许惊鸿却是笃定的一笑:“我这身衣裳是在战场上几次立功后,朝廷所赏赐的,可谓价值连城。现在被这马血所污,只怕是穿不得了,怎么的也该作价两千吧?至于我所受的惊吓就更严重了,心乃人之重也,心受了伤害,对人体的损伤可无法估量的。要医治我这伤,只怕没有五千两银子是不成的。两样加起来的话,却要七千两!” “什么?”少年公子简直要跳起来了:“你这一件破衣裳要两千两白银?还有什么心伤……你简直是胡言乱语!你说你的衣裳价值这么多,有什么凭据?还有你受了惊吓,也只是你的一人之言而已,根本算不得数。” 许惊鸿却没有任何的激动意味:“那阁下说这匹马的价格也是在胡言了!一匹马而已,如何能价值五千呢,你当它是金打银铸吗?你说我没有凭据,公子你不一样也没有任何的凭据能证明此马价值五千吗?” 这下,少年公子还真无法给出个反驳的话来了。他虽然知道马儿的确价值五千两,没有虚报,却也拿不出证据来。他想要以理服人,没想到最终反被这厮用言语给挤兑了。 许惊鸿见差不多了,也不想把对方彻底激怒,便笑着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否可以让我们离开了呢?只要你不强自要咱们赔偿马,我们也可以不让你赔惊赔衣的。” 少年公子一阵失神,最终只得一挥手道:“你走吧!”虽然想为自己的爱马讨个公道,可见了这里被马所毁的情形和所伤之人后,他已经有所后悔了。现在许惊鸿又说得无懈可击,让他只有把这口气吞下去,他毕竟不是个喜欢闹事的主。 许惊鸿冲少年公子一点头后,便领了众兄弟往前而去,他还要去租房呢。这时,那少年公子突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许惊鸿!若你们许家要找人报复,只管来找我便是!”许惊鸿留下此话后,便大步而去了。 “许惊鸿……”少年公子轻声念了一次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似乎是要将这个人和名字刻在心里一般! 第十七章 困难不断 从人群的包围里出来,许惊鸿的嘴角依然带着一丝笑意,看来很快地整个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都将知道自己到来了。而且此事还没有过分的得罪楚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倒也与之后自己将要做的不谋而合。如此一来,许惊鸿的脚步就更加的轻快起来,径直往租买宅院的牙行而去。 出了这一段后,利人市拥挤依旧,远远的百姓们并没有把过多的精力放到那边的动乱里去,依旧各自买卖,好不热闹。而许惊鸿一行也花了不少的力气才终于来到了一家看着比较大气的牙行跟前,打了招呼后便叫来了一个看房的经纪。 那经纪见是一个要租大宅子的,自然很是热情。大梁乃是大宋国都,地价极高,普通人也都是租房的,这租住的生意倒也红火。不过象许惊鸿这样需要一处面积广大,且家具等一应俱全的客人却还是少数,毕竟这样的房子租金也自不低。不过这也正是牙行眼中的大主顾,租价越高,他们的收入自然也高了。 所以,虽然许惊鸿对这住宅有着诸多的挑剔,那经纪依然是一派热情,经过一番仔细的介绍之后,许惊鸿终于看准了其中的三处宅院。看着天色尚未黑,经纪便带了他们前去其中一处看个究竟。 这是一座位于城南的清净宅院,周围除了部分民居外,也没什么闲杂之人。而且这房子也很是周正,三进的院落,一切的家具都保存着,正是许惊鸿想要的。看着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大家总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许惊鸿便问了价。 “这处宅院乃是京中的一位大贵人名下房产,闲置着也没什么用处,才会想着租出来的。您看这里的一应物件都很新,周围环境也不错,这个价格嘛……却也不是太低。”那经纪本来的意思是让许惊鸿租下后面那两处的,但见对方已经有了意,便也实话实说了:“若您只租三个月到半年的,每月就须五十两;若能租得更长些的,则可以酌情减低一些。” 这个价格已经很不低了,寻常人家十两银子能用上半年,而这处宅院一月的租银却要五十两,这的确很是吓人。但对此,许惊鸿却没有过多的考虑便点头道:“那我便先租半年吧,若是需要再加长年限便是。” “客倌豪爽!”那经济还真没见过如此大气的客人,因为在京城租房的多是寻常百姓人家----真正的豪门都是买房的,根本就用不了他----而寻常人家有哪一家不是把钱仔细算过又算的呢?所以见许惊鸿连眉头都不皱地就应承下来,让他也大为吃惊。 不过他却不知道许惊鸿的身家现在已经不下于京中富商了,灵州方家那里,他可是得了数十万两银子的,自然不怕在这上面多花些了。而且他来京城可不是来过日子的,能有个舒心的家宅,今后做事也能放开手脚,这便算是先期投资了。 见经纪喜笑颜开,许惊鸿便又加了一个条件:“不过我却希望今天就能让我们入住,不知你能否把一切手续都办妥啊?” “这个……京畿府这个时辰已经闭衙了,想要把文书签下来怕是不成了。”经纪为难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又道:“不过小的却可以做主让客倌今天就入住此处,只要小的去跟这里的本家说上一句,付了定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好,那就照此办吧。不过明天我却有事外出,后日再去衙门办理一应事务吧。”许惊鸿也不多说,点头道。 “成,那小的这就去给你们说一说。另外,这院子有段日子没人打理了,客倌可需要雇人来打扫一番吗?” “不必,咱们兄弟自会动手!”许惊鸿笑着拒绝,然后就从怀里取出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事成之后自有赏赐!”那经纪接过后,立刻再奉送上了一片阿谀之词,然后就屁颠屁颠地去忙活了。 当华灯初上后,经纪就赶了回来,把尚未去衙门办理的文书拿了来,上面已经有这宅子的本家签下名了。对方并没有来和这个客人见上一面,或许对这样的大富人家来说,区区一座宅子的租借根本算不得什么吧。 此时宅子里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干活景象了,对这些兵士们来说,能在京城有一处落脚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更不要提这么大一座宅子了。他们的干劲自然很足,希望赶紧将这里打扫干净了,大家也好正式成为这宅子的主人,从而有了自己的家。 许惊鸿在接过那份文书后,便把目光落到了最后的主人签字之上,随即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了一丝好笑的神情。但随后,这种似是揶揄的笑容又不见了,他很是迅速地将自己的大名也签了上去,然后一切就等京畿衙门的作准了。 打发了经济后不久,大家也已经将前面的两进宅子打扫干净了,许惊鸿便把兄弟们叫到了一起,然后锁上门后,直杀向了不远处的一座酒楼,该是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时候了。 席间,许惊鸿又宣布了一件让大家高兴的事情:“之后三日,大家就随意在京中玩玩,尽量的放松心情,同时也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大家都记住了吗?” “喏!”纵然已经出了军营,说的又是这样轻松的话题,兄弟们依然不改本色,齐声答应。不过他们的脸上也是乐开了花,一直跟在许惊鸿身边,大家自然无法自由和痛快了,现在能有三天的假期,那在以往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如此一来,大家的酒兴便更高了,又大叫着让伙计上了几坛子的烈酒,觥筹交错了起来。 一顿酒直喝到了一更将尽,大家才摇摇摆摆地回了那宅子,随意的分配之后,便各自进房歇下。这时,许惊鸿便把王烈海和老狗、田大虎三人叫住了:“咱们也算是真正在京城有了根了,不过这只是个开始,所以兄弟们在放松之余,我们可不能大意,京城毕竟不同其他地方,这里的水可比西南要浑得多了。” “队正这话说的是,京城我们都不熟,而且初来乍到的全不知该怎么做,的确应该小心一些才是。不知队正打算怎么做?”王烈海忙附和地问了一句。 “先看看吧。明天我将会去兵部报备,然后等着朝廷的安排。至于这段时间里嘛,便还是以让大家熟悉这里的一切为主,我想很快地大家就会知道京城不好待了。”许惊鸿目光闪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次日一早,许惊鸿便换上了新的军服,在熊庚的陪同下往兵部而去,此时其他人因为宿醉之故,尚在梦里呢,便是熊庚也是被许惊鸿强行拉起来的。 “呵欠……”出了门后,熊庚依然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才不解地道:“队正怎么这么早就去兵部呢?” “这是规矩!兵部衙门受理地方事务就在这早晨的两个时辰里,若去得迟了便什么都做不了了。你当现在还是西南吗?”许惊鸿没好气地看了熊庚一眼。 “还说今天要让咱们自己活动呢,却又把老熊我给拉了来,这不是玩咱吗?”熊庚在心里咕哝道,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随在许惊鸿的身后向前赶去。 此时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也并不多,所以许惊鸿他们能很快就来到了兵部衙门跟前。而在紧闭的衙门门前,已经有不少穿着新旧不一的军服的汉子等在那了,看来许惊鸿所说的的确是真的了。 “看来那人的作派两年来没有任何的改变啊。现在已经是卯时过半了,依然不见开衙,真是随意得很。”许惊鸿看着周围等候的那些将士,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但却不是对这些人的,而是在讥嘲那个掌管一部之务的那个人。 又过了两刻后,才有一台四人轿子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里,然后从刚刚开启的边门抬了进去。如此又是一阵等待,到了将近辰时之前,那扇门才终于打开了。一队兵丁随着大门的打开也跑了出来,只是看他们呵欠连天的模样,却也没有半点威风。直到他们都各就各位,才有一个青袍小吏走出了门来:“有公文的就递过来吧。”却是连一句抱歉迟到的话都没有。 看着这一幕,让许惊鸿不禁想到了后世的某些政府衙门,那些百姓要办事的所在,里面的办事人员说是什么公仆,可所作所为却是和这里的官吏一般无二其拖沓的行为,无礼的举止更是这里行为的翻版。看来这官本位的思想,无论是在哪个朝代,换了谁来主政都不可能有任何的改变。 那些将士可没有许惊鸿那么多的想法,他们只急着把自己的文案递进去,能够让兵部早日给自己安排一个位置,从而好安定下来。为此,他们免不了就得给这个根本无任何官阶的吏员一些好处了,所以不一会儿,那吏员已经一手公文,满袖银子了。 直到大家都递上文书,然后散去后,许惊鸿才也把自己的文书拿了出来,放到了那小吏的手上:“烦请进去禀报一声,就说西南许惊鸿奉命前来京城听候差遣。” “什么通传?这么多人难道咱们都要通传不成?你就等着吧,若有你的份,每日下午自然便有人公示出来!”那小吏见许惊鸿没有给自己任何的孝敬,便只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去。 “你他娘的给我站住!”见对方竟对队正如此无礼,熊庚登时便怒了:“你耳朵里塞了驴毛了,没听清我家队正是奉了圣旨来京的吗?竟还敢如此迁延!” 听到圣旨两字,那小吏还真停了一停,随即回过头来,满是讥讽地道:“别拿圣旨说事,这里是兵部!而且你们若真是有圣旨,岂会需要通过兵部勘合?直接就可以有位置了!一个小小的队正竟如此大的脾气,在京里等待调遣的都统都有好几十呢,啥时候轮到你来放肆了!”说完,不再多言,转身径直进了衙门。 “你……”见那小吏如此奚落自家队正,熊庚更是怒火中烧,拔腿便要上去教训于他,却被许惊鸿一伸后给拦了下来,然后拖着他便走。见他们离开了,那些已经握紧了手中长矛的兵士才放松下来,显然熊庚要是赶冲过去,这些人便也会动手了。 拉着熊庚的手,直走到了旁边的一处拐弯,许惊鸿才放开他。熊庚呼哧喘着气道:“队正,你拦我做什么?那小子如此无礼,我不该教训他吗?” “这里是兵部衙门,你上去就是冲撞官衙,可是大罪!”许惊鸿冷冷地道:“你想自己来京城第二日就进大牢里去吗?” “可是这也太不象话了!咱们在外面等了良久,结果什么都等不到,真是忍无可忍!”熊庚说着便盯向了许惊鸿:“队正,咱们在西南时多么自在,便是叶浩,方家这样的大家伙都被咱们给拿下了,怎么一到京城你却变得如此胆小了呢?昨天那件事情便不说了,今天这个小子又出言不逊,实在该打!” “京城是京城,西南是西南。”许惊鸿苦笑地冲他摇了摇头:“这其中的道理,你一时是想不明白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在西南我们可以放任着自己的xing子来,即便杀人满门只要作足了准备也无不可。但来到京城便不能如此了,一切都须小心为上。” “这……却是为何?”见许惊鸿说得郑重,熊庚也不禁有些严肃起来了。 “因为西南的势力最大的还是军队,可京城却不是。那里还是以武力为尊的,但京城却是以势为尊。在咱们没有自己的势力之前,只有先蛰伏起来,吃上些亏也是无法避免的。不过我想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既然有人把咱们从西南调来,就一定不会坐看着我们一直无所事事的,很快我们的派遣就会下来了。” “希望如此吧……”对此,熊庚很没有自信地说了一句。 两人随后又在京城里随意逛了一下,直到夕阳西下,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进了院门,就有两个兄弟急步奔了过来:“队正大事不好了,咱们有五个兄弟被人打伤捉去了!” 皇宫大内,皇帝正倾听着黄越给自己讲述许惊鸿于兵部吃瘪的事情。当听到最后他竟带了人离开,并没有任何举动后,皇帝的目光里就多了分欣赏:“好,他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陛下,老奴却有些看不明白了。何以这个许惊鸿在西南时的所做所为与来京后全不相同呢?在西南他可是连满门百口都敢杀的,可到了京后,不但在街上不敢与楚家的人发生大的纷争,便是连那区区一个小吏都不敢得罪了。这样的一个许惊鸿,可不是陛下希望让他来京做事的人哪。”黄越似是迷惑地道。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判断,但为下人者,必须给上位之人一些表现其才智的机会,即便他与皇帝主仆多年,这一习惯也不会改。 皇帝也欣然接受了这个机会,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道:“这正是朕确定此子可用的地方了。若他来京后,也一如在西南般猛打猛冲,朕反而要担心所托非人了。因为那样,此人只是一介莽夫,纵然能有所作为,终究无法对那些人构成威胁。可现在看来,这个许惊鸿是很懂得进退的,在力不如人时绝不轻举妄动,这样当他有了一定力量后才更是可怕。好,如此人才若能为我所用,必能让那些不臣之人知道厉害。” “陛下英明!”黄越忙适时地赞了一声,又道:“那陛下打算怎么用他呢?” “这个现在却还不急,他才来京城,究竟有什么本事朕还需要一些时日的观察。此人究竟能力如何,是否忠心可用,都是必须详加查察的。” “如此一来,他在京中不是有段日子无法舒展吗?兵部可不会让他有任何职位的,长此下去,只怕消磨了此人的意志哪。” “若真如此,此人也不可用了。朕要的是一个行事果敢,忠心可靠,又能稳重自处之人,此三点缺一不可。先晾他一段时日,对观察此人的品xing也大有裨益。而且,他在京城越是无所事事,那些本就与他有怨的人就越会为难于他,也就越能体现出他在劣境中处事的本事来。更且,当他发现满京城都是与自己为敌之人后,朕却突然提拔于他,让他有了一定的势力,你以为他会不会对朕大为感激,从而为我所用呢?” 黄越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陛下果然深谋远虑,老奴服了。那咱们就先晾他几日吧。” “对,先晾着,不过他的一切事情,无分巨细你都要及时禀报,我赵家能不能夺回大权,就要看这一遭了!”皇帝说话间,眼睛里冒出了幽幽的光芒…… 第十八章 设局 许惊鸿的住处,他正凝神听着身前的一个兄弟郭少平讲述着他们在白天所遇到的情况。-. - 获得许惊鸿许可,可以自由活动的这些兄弟们在睡到中午后,便三五成群地外出了。有从灵州方家抢来的不少钱财,再加上这是第一遭来京城,大家的兴致都很是高昂,除了王烈海、田大虎等少数几个持身较正的人没有跟着去外,二十多人都去了风月场所。 而郭少平等几人去的便是京城南边的一座规模还算不小的赌馆,在那里玩了起来。一开始,这些人的手气都还不错,赢了不少的银两。就在他们洋洋自得,加大注码,想要再狠赚一笔的时候,运气却变得一落千丈了。不但把之前所赢的都吐了出来,而且还赔了不少的钱出去。 听到这里,许惊鸿的面上便有些难看了:“赌博便是如此了,有赢有输。怎么?可是你们输了之后心下不忿,从而得罪了某些人吗?” “队正,你这也太小瞧兄弟们了!”郭少平摇头道:“只是输点银子,兄弟们是不会当回子事儿的,可问题是他们赢了钱后还总是讥笑咱们,说咱们这些军汉根本不会耍钱……” “嗯?”许惊鸿诧异地看了一眼郭少平的装扮,并没有穿军服啊,对方是怎么看出他们的身份来的?不过他并没有开口打断对方的叙述,只是留了个心眼。 “兄弟们虽然心下恼恨,可依然没有想到动手。可没想到这些人却是有意要挑衅咱们,再又胜了一把后,从他们的袖子里居然掉出了几粒色子。却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出千,只是大家都不曾察觉而已!而他们出了千,却依然大剌剌地拿咱们的银子,完全没有一点自觉,这下兄弟们就忍不住了……” 这些兵士本就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如何能忍受对方的此种无赖行径和挑衅呢,他们当即就上前一把按住了那些注码,大叫对方出千。 那些人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一见兵士们阻拦,便抢先动了手,一条板凳不知道怎的就砸在了一个兵士的身上。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那些兵士本就有同袍情谊,现在又在火头上,自然不会忍由自己人吃亏,怒喝声里就也掀了赌桌,和那群人打在了一起。 “然后你们就这样被他们打败了,然后还折了几个兄弟进去?”许惊鸿适时地问了一句,却看不出他的喜怒来。 “当然不是!那些家伙怎是咱们兄弟的对手,一场乱仗下来,那十来个家伙就全被咱们打倒在了地上,他们靠出千所赢的银子也被我们都给抢了回来!” “既然如此,你怎么又说咱们的兄弟被人所伤,还被人拿下了呢?” “这事的确有些古怪,当咱们教训了那些人一顿,拿了银子出赌馆后,迎面就有一队官兵冲了过来。当先引路的一个家伙指着咱们兄弟大叫什么闹事的就是他们,那些官兵就拿起兵器把咱们都给围了起来。[ . ] “兄弟们因为刚刚在里面打了一场,心里还有着气呢,见官兵上来就要对咱们不利,一时没忍住便主动跟他们交上了手。可因为队正你吩咐过不得带兵器外出,我们徒手不是几倍的官兵对手,最终才让不少兄弟受了伤,并且被他们给彻底围住了。 “眼见得这种情况,毛顺便让我先走,他则继续带了人和官军周旋。不想最终兄弟们还是落在了那些官军的手上,连毛顺这样的好手都没能逃出来。”说到最后,郭少平依然满是不忿,显然他认为只要自己手里有兵器,这一战还不定谁胜谁败呢。 许惊鸿在听他把一切都说出来后,却变得有些沉默了。半晌后,才看向了王烈海:“你怎么看此事?” 王烈海不假思索地道:“这分明就是一个针对咱们兄弟的圈套了。我们的人不动手便罢,只要一动上手,那些官兵就会及时赶到,从而把人拿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们这是被人算计了啊。”许惊鸿也点头道,随即又问郭少平:“知道那些拿了咱们的人的官兵是什么来路吗?” “听守卫看热闹的人叫他们什么巡城营的,不知是也不是。” “应该便是了,而他们的身份也更让我确信判断没有错了!”许惊鸿嘿地笑道:“巡城营虽然也有缉捕犯事之人的大权,但一般是不会轻易出动的,除非真有什么大的变故。一般来说管这种街头斗殴都是京畿府捕快的事情,这次显然是他们觉得京畿府的能力不够,才会动用巡城营的人马。” “什么?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人在算计着咱们,这却如何是好?”一听这话,老狗便也皱起了眉来。而其他的兄弟反应就更为激烈了:“岂有此理,这京城果然没有好人,队正咱们可得赶紧动手救人哪!” “动手救人?怎么动手救人?”许惊鸿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当自己还是在西南呢!这里可是京城,想用武力解决问题只会让事情更糟,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其他那些人听了这话,当时便不敢叫嚷了。他们也听得出来,若不是赌馆里的兄弟沉不住气动起手来的话,或许还真不可能出这样的大问题。 但老狗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可是队正,咱们总不能不救那些兄弟吧?若真如你所说的,他们是有意对付咱们,那些兄弟落在人家手里可不好过啊!” 这话再次挑起了部分人的情绪:“不错,队正咱们趁着天黑救人,怕他何来!我们连蛮人都打胜了,还怕这些从没上过战场的老爷兵不成?”在边军的眼里,驻守中原的人马都是老爷兵,根本看不上眼。 “好,我答应你们去救人,但你们谁能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巡城营把兄弟们关在了哪里?第二,他们在那里又有什么样的布置?第三,一旦救了人后,我们又该如何自处?要知道这里不是西南,是京城,我们这么做可是触犯王法的!”许惊鸿说着冷冷扫过了眼前这些人的面孔。 这下,众人可就真的无言以对了,他们只想着逞一时之快,把兄弟救出来,却没想过其他更深的问题。现在被许惊鸿如此一问,才明白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那队正认为咱们该如何是好?”终于,郭少平第一个提出了问题。 许惊鸿并没有立即给出解决的方案,而是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待我想一想再说。” 大家对他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既然他发了话了,便是心里有多么的急切,还是答应了一声后出去了,房中很快就只剩下了王烈海和许惊鸿两人。 “烈海,你在京中可有熟识可靠的人吗?”在思忖了良久后,许惊鸿突然问道。 “我祖父在京城还是有几个老兄弟的,不过他们的势力已经随着从军中退出来了而消散,在此事上只怕帮不上什么忙啊。”王烈海有些惭愧地道。 “这个不要紧,我只要知道巡城营是什么人主事,他又身在哪里便可以了。我想只要是在京城有些职位的,对此应该不会太难。”许惊鸿却道。 “这个的确不会太难。我等下便去找这些老前辈问上一问。”王烈海说着有不无担心地道:“队正,你莫非要对那人下手吗?这只怕不成吧,对方可是京城有势力的人,一旦真下了手,咱们可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放心吧,我还没有这么不顾一切!”许惊鸿笑了一下:“而且那个设计对付我的人,也是希望我这么做的,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他如愿!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帮我把这个消息探听回来便成了。” “好,那我这就去!”见许惊鸿如此急切,而且看着又还算镇定,王烈海便也不再劝说什么,而是去做事了。 许惊鸿继续在堂中静静地坐着,好半晌后,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次的事情倒未必是什么坏事!有了今次教训,我想兄弟们今后在京城便会收敛一点了,那以后再有人想从这方面对我不利就很困难了。”看他的模样,似乎对眼下的局面已有了解决的办法了。 “哈哈哈,这次能成事,本公子还真要多谢洪老板和张将军的鼎力相助哪!来,我在这里敬两位一杯!”随着一声兴奋的笑,三只杯子就碰在了一起。这是一间装饰很是雅致的酒楼雅间,满桌的山珍海味和美酒,但食客却只有三人。 这三人的身份看上去也颇为怪异,主位上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华服公子,两个客人,下首的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虽然衣着也自不错,但看上去却没什么贵气,而在上座处的客人则更是和两人格格难入,却是个粗鲁的武人。 此时,两个客人见华服公子喝完了杯中酒,也忙把酒喝干了,一亮杯底,看他们的模样,显然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在的。那华服公子见了他们的神态动作,嘴角微微一扬,显然很是满意,便又道:“这次你们能帮我方家对付这些人,将来我方家必有重谢!” 两人忙道不敢,随即那武将便又开口了:“却不知方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哪?是把这几人给定罪了,还是交由你们处置?” “不急,这次的事情才开始呢。”方公子嘿嘿一笑:“拿下那几个人,为的只是引人出手。只要他们忍耐不住,来你们巡城营救人,那才算真的成功了呢。” “原来公子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几个人还只是诱饵啊!”洪老板恍然道:“却不知是什么人能让方公子如此行事呢?这京城竟还有方公子不能明着对付的人吗?”这却是在套对方的话了。这个洪老板乃是白天那家赌馆的老板,受方公子所托才会让一些里面的老千设下计来激郭少平他们动手的,只是一动起手来,他却发现对方很不好对付,这让他觉得似乎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为了能有所准备,他不得不打听一下。 不想方公子却只是淡淡地道:“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得好,不然对洪老板来说绝不会有好结果。张将军,这几日却要辛苦你们那的兄弟了,务必不能给人以救人的机会。” 洪老板面上有些难看,但还是强忍了下来,对这个方公子他还是颇为忌惮的。而那张将军却是豪爽地一笑:“放心,咱们巡城营拿过许多作奸犯科的人,看人有的是人手。那些人的同伙不来便罢,一来就要让他们全折在咱们手中!” “如此本公子便把一切都交给你了!”方公子最后喝下了一杯酒后,起身冲两人一拱手:“两位,本公子尚有他事,你们请慢用。今天这明珠楼里的一切花消都算本公子的,两位不用客气。” 两人忙道声好,那方公子便已出了雅间了。他来到外面,立刻就有几个孔武有力的随从凑了过来,簇拥着他离开了这座京城有名的销金窟。 坐着马车沿着京城宽阔的街道行了有半来个时辰后,方公子才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建筑物之前,这里便是他的家,京城七大世家方家在京城的大宅了。 “公子回来了!”门房处,一名管家打扮的老者一见这马车就连忙迎了出来,然后又禀报道:“公子,老爷已经等了你好一阵了,赶紧去书房见他吧。” “唔。”方公子点头后,便从车里下来,然后在几个随从用灯笼的引路下,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这里便是方家家主方远山的书房了。方公子来到院中那间宽敞的房屋门前,小声地道:“父亲,孩儿静守请见!”方家家规很严,便是他这个深得家主喜爱的儿子,在进门时也得先请见。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方远山沉稳的声音。待其进去之后,方远山看了他一眼后又道:“怎么,你饮酒了?” “正是,孩儿陪两个朋友喝了点酒。”方静守应了一声。 “你之前让人给我带话说已经有对付许惊鸿的法子了,却是怎么回事?”方远山在品了口茶后,把问题引到了正事上。 “这正是孩儿和人饮酒的原因所在了。”说着,方静守便把自己的设计原原本本地跟自己父亲说了出来。先是在赌馆里设下局,使许惊鸿的兄弟愤而出手,然后再以巡城营的人马出手,把他们全部都给拿下了。 说到这里,方静守又笑着道:“如今人已经落在了咱们手里,以许惊鸿以往的作风,必然会想尽办法来营救他们的。而这里可是京城,他一旦出手救人,便是犯下了大罪,就是被巡城营的人当场格杀也是咎由自取!所以孩儿以为这次一定能铲除了这个祸患!” “唔,这个设计的确不错。不过若他也瞧出了这是个陷阱,从而不动呢?那你下面的布置可就无法动了。” “这个孩儿也曾考虑过。虽然他救人的可能要大许多,的确也不能不考虑他为了保证自己安全而不动手。可如此一来,他的实力也就被我们削弱了,而且我们今后还可以用一样的手段再对付他的人,随着他身边可用之人不断减少,我想他也很难在此立足了。另外,如果他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人所擒而不出手搭救,他其他那些兄弟又会怎么看他呢?” “好,如此一来,无论他做何反应,都将逃不出咱们的手心了。守静哪,这次你做的不错,若真能成功,就是立了一桩大功劳了!”方远山也不禁赞赏地点头:“那这几日你就多在此事上花点心思吧,其他在衙门里的差事就先别管了。” “是,孩儿会照父亲的意思做的。”方静守见父亲如此夸奖也是大喜,忙答应了一句。 “队正,你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王烈海在三更左右赶了回来,一见许惊鸿便道。虽然已经是半夜了,可许惊鸿他们却没有一点安歇的意思。兄弟落在人手情况不明,让他们很难安下心来睡觉。 “怎么说?”许惊鸿忙站起了身来问道。 “巡城营的主将是守备孟虎冲,不过咱们和他却没什么交情,想要从他下手着实有些困难。至于把我们的人拿下的主使,我也查清楚了,是巡城营里的一个副将张赫。” “看来王兄还是很有收获嘛,出去一趟就把一切都查明白了。”许惊鸿呵呵笑道。 “那么,队正打算怎么做呢?”王烈海这话一出,兄弟们都把目光落在了许惊鸿的身上,大家都充满了期盼。 许惊鸿淡淡一笑:“办法我已经有了,不过现在却不是说出来的时候。你们就先歇息去吧,明天一早,我就去救人。我想,不用两天,毛顺他们就能安然回来了!” 虽然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办法,可大家见他一副把握十足的模样还是相信了,纷纷答应后便回去睡下了,只留下许惊鸿看着星空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第十九章 破局 次日一早,当许惊鸿从卧室出来时,便看到一众兄弟已全等在外面了。一见他出来了,不少人急着凑了过来:“队正,咱们该怎么做?” “队正,你下令吧,刀山火海我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众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地对许惊鸿说着话,显然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兄弟便会不顾一切地去杀人放火了。 许惊鸿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怎么,昨天我还没说明白吗?这里是京城,咱们不能用在西南的老办法行事,该当换一个思路了。别老想着用武力来解决问题,要多用脑。” “啊……那队正已经有什么计策了吗?要咱们做什么?” “我的确需要你们的配合,不过却不是要你们做什么,而是让你们什么都别做。”许惊鸿把眼扫过眼前这些急于把兄弟救出来的人,淡淡一笑:“你们只要安静地待在院子里,什么都别做,就是为救兄弟出了大力了。” 这下众人可就又一次迷惑了,眼睛盯着许惊鸿:“队正让咱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等着?那兄弟们就能安然回来了?” “你们什么都不做,但我却要去做点什么。你们不给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许惊鸿再没有藏着掖着了,直接道:“因为你们现在对京城的局势还不了解,又过于冲动,出去反会被人所利用,便先留在这里吧。”说着,神情已经很是严肃了。 众人闻言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看队正的模样,却知道他这话不是说笑的,便只得苦着脸答应了一声:“喏!”他们对许惊鸿还是很有信心的,当年在云州,在蛮地,都是他带着大家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了。 “好,那你们就继续把这庭院好生打扫干净了,然后无聊的话再操练一番,我不回来谁都不准离开此地半步!”许惊鸿最终有下了个死命令。 “喏!”众人再次轰然应允,而后又苦着脸道:“那咱们的吃食呢?” “放心,饿不死你们的。”说完这句,许惊鸿便叫过了老狗和田大虎二人:“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一定不要让他们出门去生事。老熊,烈海,咱们走!” 三人出了院门,熊庚还是一脸的不解,不知道许惊鸿究竟有什么打算,只有王烈海小声问道:“惊鸿,你打算去找那猛虎冲吗?” “先不急!”许惊鸿抬头看了看才刚从云下跳出来的太阳道:“你们先陪我去一个地方,买些物事后再去会他也不迟。而且这么一大早的,也没有空着肚腹去求人的,先把五脏庙祭了再说吧。” 见许惊鸿一派笃定和从容,王烈海本来有些不定的心绪也稳了下来,答应后便随在他的身后往热闹的街面而去。此时天放大亮,整个大梁城已经苏醒过来,街道上满是来往的人群,以及一些贩卖各样早点的小摊子。全文字.. 在一家餐馆里随意吃了点早饭,又为院中的那些兄弟也点了一些让人送去后,许惊鸿才继续往自己的既定目的地而去。这是一座很是大气的店铺,但是里面却没多少顾客,只有三两个衣着华贵的人正在那里看着放在一个个架子上的古旧物品,却是个专门出卖古董和宝物的珍器店了。 见有三个客人上门,店中伙计便立刻迎了过来:“三位客倌想要买点什么?”话虽然是这么问的,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并不那么诚恳,因为看这几人的衣着,似乎不是能买得起这店中宝物的客人,但来者是客招呼还是要打的。 许惊鸿微一点头,把眼从正面所陈列的那些物品上扫过,而后道:“你们这家店号称京中第一宝物店,怎么只有这些让人无法入眼的货色吗?” “嗯?”那伙计见许惊鸿如此说话,虽然心下有些不快,可也不敢太过小瞧他了,便堆起了笑道:“当然不止这些了。不过蔽店所有的珍宝却因为安全起见,必须要认准了客人之后才会示于人的。”这话里却有轻视对方身份的意思了。 对此,许惊鸿也不着恼,笑了一声:“那却该如何确认客人呢?是先敬罗衫再敬人吗?”却有些讥嘲之意了。 “客倌此言差矣,我们开这珍宝店,面向的客人便是那些非富即贵之人,自然是要从人之衣着举止来确认客人了,总不能随意来一人就要好生招呼吧。”说话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那一脸的笑容让人一看就生出好感,正是个标准的商人了。 “阁下便是此店的掌柜了吧?”见对方点头后,许惊鸿便又是一笑:“说得倒也在理,却不知象在下这样的客人上门,你们又如何区分呢?” “看公子虽然一身征伐之气,但却绝不是那些寻常兵士可比。正如公子之前所说,先敬衣衫而后敬人,公子请入后院一观。”那掌柜的突然抱拳笑道。 许惊鸿也不禁笑了:“掌柜的眼力果然非凡,人也爽快,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来贵店,是想买几件神兵利器的,却不知贵店可有我能看上眼的吗?” “好,果然是行伍之人,贵客请!”那掌柜说着伸手一引,便把许惊鸿三人引到了店面后的一处隐蔽的小室之中。而后朝他们一拱手后又出去了,半晌方回,此时他的手里已经捧了两个狭长的匣子回来了。 这两个匣子通体光滑,在灯光下更显得熠熠生光,显然也不是寻常之物。只从这装物的盛具来看,这两样兵器就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掌柜小心地把两个匣子放到了桌案之上,然后开启了其中一个匣子,从内取出一把连鞘的长剑递给许惊鸿:“此剑乃三国之时,蜀国五口名剑中的长干,吹毛可断,可算精品了。” 许惊鸿接过剑,便感觉出了它的沉重,此剑连鞘当有二十斤上下,而那剑鞘之上镂有铭文长干二字,再饰以金银,端的好不气派。再看那剑柄和吞口,都是精铁所制,握手处还缠着密密匝匝的蚕丝,用手一握,甚是契合。 “好!”许惊鸿点头赞了一声,这才把剑身缓慢地从鞘中拔出。铮地一声清响后,剑已出鞘,而屋子里的灯光在此剑一出的当口变是一暗,随即才又恢复过来。许惊鸿眯起眼来对此剑打量了许久,不由得再次赞道:“好剑,浑然一体,剑气煞然,端的是一口杀敌的利刃哪。却不知价值几何哪?” “此剑乃是古物,而且保养多为不易,客倌若诚心想要,须银三千。”那掌柜笑着给出了一个价格。 许惊鸿点头:“不算贵,如此宝剑,便是五千纹银也是值的。”但他却没有说要买下,而是把目光投到了另一个匣子之上:“还请掌柜再让我等开一开眼界。” 掌柜的一点头:“此刀价格更在剑上,须银八千。”说着才把第二个匣子打了开来,三人一看之下,却微有些失望。因为这把放在另一个更好的匣子里的战刀表面看去竟与寻常刀具没有任何差别,只是在刀鞘之上刻着两个字----百胜。 “这刀看着平平无奇,怎的要价却超过剑之两倍?”熊庚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便是先敬罗衫了。”掌柜的呵呵一笑,将那刀也自匣子里捧了出来,看他吃力的样子,似乎这把三尺战刀颇为沉重。 许惊鸿伸手接过此刀,手便是一沉,他也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这刀竟达五十斤之重,怪不得掌柜拿出它来也会感到吃力呢。因为此刀外鞘没什么装饰,看着也很是寻常,许惊鸿也就很快把刀从鞘中抽了出来。 刀一离鞘,那刚才有变的灯火并无任何的变化,反倒是那把横放在旁的长干剑却突然发出一声长鸣,似乎感受到了威胁。但许惊鸿三人看着这把刀,却瞧不出个端倪来,除了它比较沉重外,刀身有些陈旧外,实在瞧不出任何别的来了。 “此刀究竟有何异处,竟要价八千?”许惊鸿最终也忍不住问道。 “这个鄙人也不知了。”不想那掌柜的也是一阵摇头:“此刀非我店中之物,却是有人寄售的,他要价如此。不过因见此刀颇为沉重,且那人又说得不凡,故而才敢拿出来让客人一观。因本店少有买刀剑古器的,所以这也是第一次得遇看刀之人。” 许惊鸿点了点头,又反复端详了那把刀好一阵,才最终将刀放入鞘中:“这两把兵器我都要了。另外劳烦掌柜的再给我挑几件珍奇之物,我要以之送人。” “好,鄙人这就去为客倌准备!”那掌柜见许惊鸿一出手就买下了这么多物件,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声答应后,便把他们又给送到了外面厅堂用茶,自己则去忙着把店中的好货色挑出来给这样的大客人一观了。 如此,许惊鸿在这店中待了近一个时辰,快到巳时才买下了近一万五千两的物品出了店来,而店中掌柜更是亲自把他送到了店外,显然对如此大豪客,掌柜还是很在意的。 “队正,你买下这么多东西做甚?”熊庚拿着几个大盒子,满是不解地问道。 “要救兄弟们,总是要付出一些的。”许惊鸿轻笑了一声,随后又用手摸了摸已经不再装在匣子里的那口百胜刀:“何况咱们也不是没有收获,此刀确然不凡,八千之数也不亏。” “惊鸿想用这些物件来打通关节?”王烈海早在进了那店后便明白许惊鸿的用意了,现在便索xing将它明说了出来,而他的面上对许惊鸿的如此作为是多有不愿的。 许惊鸿却没有任何的遮掩,点头承认:“不错,这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了。巡城营的人拿了我们兄弟,要想迅速将人救出来,自然要从他们的内部入手了。试问,还有什么比交好他们的主将,更为方便的呢?” “可是,你怎么就能保证对方会听你的,将人放出来呢?而且这么做实在是……”王烈海很是难以释怀地说了一句。 “我也觉得这么做太也憋屈了。咱们有能力将兄弟们给救出来,何必非要去阿谀巴结一个什么鸟将军呢?”熊庚也颇为不愿地说了一句。 许惊鸿停下了步子,看着两人半晌才叹了一声:“你们道我想这么做吗?但这却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手段了。你们难道忘了咱们来京城的目的了吗?难道你们想看到最终我们这些兄弟都成为朝廷的通缉之人,才感不到憋屈? “这便是京城的游戏规则了,只要我们遵循着他的规则,就没有人能说咱们什么。至于手段,只要出发点是好的,便是卑污一些也是可以的。”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惊鸿你想以最有效的手段把兄弟们救出来的想法也没有错。但是……你就这么笃定这么送礼一定能成,若那孟虎冲已经被方家收买了呢?” “这个我自然也是考虑过的。从之前郭少平所说的话来看,巡城营拿下人时只出动了一百多人而已,这样的动作只需要下面的一个偏将就能做到,实在不必麻烦到守备将官。而且从此次事情的经过来看,对方用如此下作的办法来对付我们,也不是有什么大权势的人所为,自然也就不可能把这么一个堂堂三品的守备将官给收买了。” 沉吟了一阵后,王烈海也只有点头承认:“你说得对,大事之前不拘小节,为了兄弟们能早日得救,用些非常手段也是应该的。” “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想逼我们用强,这次我却让他们大吃一惊!等咱们真个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之后,再想法把场子讨回来也不迟!”这话却是在提醒熊庚不要意气用事了。 有了统一的思想后,三人这才继续上路,几经周折后,来到了孟虎冲的宅院之前,这是一座中等占地的宅院,周围也很是冷落,显示出了主人家在朝中的境遇。在这个权臣当道,世家秉政的年代里,武将的地位自然不高,而且他们巡城营的功能又大部被京畿府所覆盖,这个守备将官的权力自然就更是低下了。 许惊鸿微微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其他可疑之人,这才带了他们上前,敲响了那大门处的门环。 不一会儿,便有个老门子出来应门了,见是三个陌生人,老门子便奇怪地道:“三位是……来找什么人的?”显然他以为对方认错门了,因为这三人居然带了不少的礼物,这显然与以往的客人很不一般。 “在下乃是从西南而来,因素闻孟将军之大名,今日特来拜见。”许惊鸿恭身施了一礼,又指着身旁的王烈海道:“对了,这位还是王冲王大帅的长孙。” “哦?”那老门子并不知道王冲之名,不过既然是带了礼物上门的,他自然不会把人往外推了,便回答了一声:“请到门房稍候,小老儿这就去禀报家主!”说着迎三人入门,又关上了那扇大门。 许惊鸿三人看着这所有些陈旧的宅院,便可以猜想到孟虎冲的境况的确不怎么样了。如此看来,或许今天还真有成事的可能呢。 半晌之后,一把粗豪的声音便自院中响了起来:“是什么人来见本将哪?”旋即,一条凛凛大汉出现在了三人眼前。这是个足有八尺高,腰圆膀阔的汉子,浓重的双眉,铜铃般的双眼,都给人一种威风的感觉。 许惊鸿三人便忙迎上前去,向他施了一礼:“在下西南军中一小卒,特来拜见。” “唔?”孟虎冲听到他们的自称,两道浓眉便是一紧,随后才大声道:“你可是刚从西南立了军功,被调回京的许惊鸿吗?”虽然他不怎么过问朝事,可是如此大胜还是清楚明白的。 “惭愧,正是在下了。”许惊鸿笑了一下。 “原来是我军中豪杰,虎冲失礼了,快到中堂一叙。”孟虎冲哈哈大笑,一把就挽住了许惊鸿的胳膊,就拉着他往中堂方向而去。 见对方如此热情,许惊鸿一时还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很快地他就恢复了心情,能和孟虎冲有这么一个好开始,对接下来的说话自然更为有利了。 在各自坐定后,孟虎冲才笑着问道:“许小兄突然造访,怕不光是为了见见我这个大老粗吧?有什么事情就请直说,能帮到的,我一定相帮!” 许惊鸿对王烈海使了个眼色,后者忙将随身所捧的那把长干剑亮了出来,这时他才道:“听闻将军英名,我这个后辈无以为敬,只有奉上一把宝剑了。正所谓宝剑赠烈士,想必将军与此剑必是天作之合。” 孟虎冲看到此剑,眼睛也不禁眯了起来:“好剑!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便是蜀国名剑长干了。”说着忍不住伸手拿过剑来,仔细端详。 半晌后,他才肃然问道:“许兄弟你突然造访,又送我如此宝剑,可是有什么难事要我帮忙吗?” 第二十章 破局(2) 同样的一句问是否需要帮助,这后一句可比刚才一见面时要诚恳得多了。许惊鸿很明白这便是所送宝剑的作用了,这个看着很是豪爽的孟虎冲内心终究也有贪婪的一面。不过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对方只要能收下宝剑和礼物,就说明一切都可以谈。 但许惊鸿却也没打算直说此事,而是在沉吟了一下后拱手道:“其实在下此来除了拜会一下孟将军外,还是有向您致歉之意。” “嗯?”孟虎冲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奇怪了:“本将与你素昧平生,你更不可能得罪了我,何来道歉这一说呢?” “我的确不曾对将军不敬,但我的兄弟却得罪了将军的下属。”这时,许惊鸿才把正题引了出来:“就在昨天下午,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兄弟外出耍乐,因为不了解京中情况而与一些地痞无赖动起了手来。不想却因此惊动了巡城营的兄弟们,而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巡城营的威名,又是一些粗鲁之人,见有人要拿办自己便也悍然动上了手。结果我那些兄弟自然不是巡城营将士们的对手了,他们都被拿下。 “在下身为他们的队正,总要对他们的不理智行为负责的,所以今日才特来将军的府上向您赔礼道歉,还望你看在同在军中做事的份上不要太过生气。”说着许惊鸿又起身施了一个礼。 听完许惊鸿的叙述之后,孟虎冲忍不住拿手摸了摸颔下如针的胡须,他还真不知道此事呢:“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怎的拿了人今天也没有人跟我禀报呢?”这让他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不过当着许惊鸿的面他却不会表现出来的。 又沉吟了好一阵后,孟虎冲才道:“原来是此事,本将记下了。其实习武从军之人脾气冲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因为这里是大宋京城,才不能容得有人当街斗殴。不过许小弟你也说了,军中自是一家,咱也不会真个为难兄弟们的。只要把事情查清楚了,教训一番后,你那些兄弟我自会放出来,你不必担心!” “如此惊鸿便多谢孟将军的高抬贵手了!”许惊鸿忙致谢道,又指着那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道:“因为兄弟们拒捕时还动上了手,伤了一些巡城营的兄弟,在下便准备了一些药材什么的送与那些兄弟,还请将军代为转送。这里还有两千两银票,也算是我们兄弟对巡城营上下的一点歉意,希望将军不要推辞。”说着又拿出了两张银票来。 看到这么多价值不匪的物品都送给了自己,让孟虎冲心里大为激动,为官为将十多年了,可还没有这么大笔的进项了,这让他的面上都现出了红晕了。不过他还是很快就压下了心头的激动,哈哈笑道:“许小弟实在是太客气了!其实你我同在军中,光是袍泽之情就足够了,何必拿这些来呢?不过这也是你对咱们巡城营兄弟的一片心意,我也不好推辞,那就先厚着脸收下了。以后但有什么用得着我们巡城营的事情,许小弟说一声,我们一定不会推辞的!” 许惊鸿要的就是这么个结果,连道不敢后,便起身告辞了:“既然将军肯帮着把我兄弟放出来,那在下也就放心了。时间不早,我便先告辞了!” 在又稍作挽留后,孟虎冲便将三人送出了门去,然后又急切地来到中堂,把几件礼物都拿出来仔细欣赏,又将那把长干剑挂到了身上。看着满堂的宝物,孟虎冲喜笑颜开,也让他决定真帮许惊鸿这一遭了。 那边三人出了门后,王烈海看许惊鸿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看不出来,你竟还有这一套本事。和那孟将军说话时的你,可没有一点在西南时的霸气哪。” 许惊鸿听了这话只是淡然一笑:“人要学着去适应环境。如今大宋官场风气如此,又以京城为盛,我们想要在京城有所作为,就必须学会这里的生存之道。其实这个姓孟的并不难应付,我之所以花如此代价和他套近乎,也是为了今后能多个朋友。” “原来如此,我也觉得给他的礼物多了些,只是那把剑已经足以让他承我之情,把兄弟们给放出来了,实在没有必要再送那些珍宝。”王烈海点头道。 “我这次有了个借口与这样一个管着京城一大帮军卒的将领见一面,自然不能只为了眼前的这点问题了。兄弟们要救,但更要紧的却是能结识到一个朋友,这样今后巡城营就不会再为难我们,甚至可能帮着我们做点小事。而要孟虎冲这样的将领能接受咱们为朋友,总是要出些血的,既然大头已经出了,也不怕再多给他些好处,这样还能让对方更对咱们另眼相看呢。”许惊鸿呵呵笑道:“现在目的已经达成,明天兄弟们就能安然回来了,而且我想很快的那在背后算计咱们的人的身份也会被人传来。” 巡城营的营地设在京城中央一座很大的官衙之中,这里长期驻扎着五六百人,随时准备着预防任何的突发事件。这也是当初宋国太祖定下的规矩,因为那时候刚刚结束一场连绵百年的大战,各种力量并没有完全被肃清,京城的安定自然是最要紧的。 虽然后来随着宋国国祚的延长而没了这些威胁,但这巡城营的传统还是得以保存了下来。只是随着外敌愈少,巡城营的权力也慢慢变小了,最终只剩下现在这般只能缉捕凶犯,和京畿府的捕快同样职权。 不过怎么变,这巡城营依旧是军队的编制,所以这里的守卫可要比京畿府要严得多了。数十名着战袄,持刀枪的兵丁排在门前,就显得格外肃穆。每当孟虎冲来到衙门时,看着这些与其他衙门完全不同的严整阵容,才会感到自己这个位置还是不错的。 在冲那些兵卒赞赏地一点头后,孟虎冲大步进了衙门,然后叫过了自己的一个亲信问道:“昨天可有人带了兄弟们外出公干,还抓回来些人吗?” “啊?”那人没想到向来不怎么过问营中事务的守备大人会问公事,先是一呆,随后才道:“的确是有的。昨天张权将军带了百十个兄弟出去了一趟,后来还押来了一些人,现在人还关在后面的牢房里呢。” 听了这话,孟虎冲微一皱眉,却没有再多作什么表示,只是道:“叫他到前堂见我。”说着已经拔步就往前堂而去了。 不一会工夫,衣着有些杂乱的张权就来到了前堂。这些兵卒闲着也是闲着,便在这巡城营的兵营之中摆开了赌摊,今天他张权因为得了一笔横财正作着庄呢,衣着也因为天热人多而变得凌乱不堪,倒真显得有些狼狈了。来到前堂后,张权便立刻行了一礼:“见过守备大人,不知守备传唤卑职所为何事?”说着他在下面暗自打量起了上司来。 因为平常时候孟虎冲不怎么过问衙门里的事情,更少有的把人郑重叫来,这让张权心下有些忐忑不安,便想查看一下上司的表情好让自己心中有个底。而这一看之下,张权的心里便是一紧,因为孟虎冲沉着张黑脸,似乎颇为不快。 见张权小心地窥查着自己,孟虎冲的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哼:“张权哪,你最近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居然带了人在衙门里聚赌,你当我巡城营是混混窝吗?” “啊……”张权闻得此言便是一呆,根本说不出辩驳的话来。这巡城营里的弟兄聚众赌博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作上司的孟虎冲可从来不曾拿这当回事,怎么今天却要用此来敲打自己了呢?不过很快地,张权就知道这只是个由头了,守备之所以如此说话,必然还有其他让他感到不快的事情。心念一动,张权已经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了:“一定是昨天的事情让他知道了,觉着我吃了独食,来找麻烦了。” 自以为摸透主将心思的张权立刻谄媚地一笑:“将军说得是,是小的们太也不象样了。只不过今天如此放肆也是因为高兴,因为昨天兄弟们办成了一件事情,有人送了咱们五百两银子。卑职早将其中的三百两准备妥当了,还真就忘了交给将军呢。” 其实方家给他的是八百两,除了给手下办事的人分了两百两外,其他六百都被张权自己给吞了。现在他以为是孟虎冲在计较这点银子,只有咬着牙将银子分了一半出来。就这,已经让他很是肉痛了:“娘的,做上司的就是好啊,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我就得乖乖地将到手的银子送给他。” “这些银子你就自己留着吧,本将根本看不上眼。”孟虎冲冷笑一声:“我此来只是想向你问一问昨天下午那桩事情的。你说,你是怎么知道那里出了贼人,能迅速赶去的?” “这个……”没想到自家上司竟是揪着这么点小事不放,这让张权有些失神了。好半晌后,才道:“这是有人举报,兄弟们才能及时赶去的。” “我看是有人请你们去做帮凶的吧。”孟虎冲再次冷笑:“只是区区五百两银子,就让你们甘心做了其他人手中的刀枪,我们巡城营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什么时候起,京城里的一些无赖混混斗殴也归我们巡城营管了,而且这点小事就要将人拿来看押起来?” 这下,张权可就更难解释了。因为此事本身就是不合规矩的,但是京城里的很多事情还真不能用规矩来限定。现在孟虎冲这一较真,就变得是错漏百出了。 “怎么?你也知道此事有些问题了吗?我巡城营向来只是缉捕凶顽重犯的,你却让兄弟们成了其他人争斗的工具,你该当何罪!嗯?” 这种公事公办的架势,让张权更是心惊,他双腿一软,就跌跪了下来:“将军,卑职知错了!卑职不该贪那点银子,就去做这样的事情的。” “哼,若非本将知道得早,此事一旦传了出去,咱们巡城营还怎么在京中立足,别人只会将我们看作是混混地痞了!”在又是教训了对方一阵后,孟虎冲才淡淡地道:“你先起来吧,说说究竟是什么人让你做的这种事情。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支使我们巡城营。” “是方家的大少爷……”一面说着这个名字,张权一面小心地打量起了高坐上面的孟虎冲来,他认为一旦知道那幕后之人的身份后,守备大人也必会因为畏惧方家的权势而退缩的,这样自己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孟虎冲的确是愣住了,他也没有想到方家如此豪门竟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刚来京城的小人物。不过惊愕之余,他却并没有如张权以为般的畏惧,反而大为恼怒。 孟虎冲与方家之间还有着一段恩怨,当初他初为巡城营副将时,就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方家的一个管事。为此,方家便给了当时他的上司施加了压力,最终孟虎冲被当众打了五十军棍,差点就要了他的xing命。 虽然这事已经是多年前了,他也已经从一个副将当上了巡城营的守备,但是这份方家给他的耻辱他却一直不曾忘怀。曾经他发下誓言,要报复方家,但这么些年的经历,让他看出自己力量的弱小,不得不把仇恨深埋心底。但这却不代表孟虎冲就会忘记那日的耻辱,所以这些年来他和方家没有任何的交集。 没想到这次自己的手下居然成了帮助方家对付其他人的工具,这让孟虎冲实在难以接受。如果说刚才的不快还有些佯装的意思,那么现在孟虎冲就真的怒了:“岂有此理!他方家既非军中官员,也没有兵部令谕,竟就敢调动我们巡城营的人为他们做事!”说着他猛地一拍面前的桌案,上面的一些笔纸也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掉了下来。 见守备大人居然勃然大怒,这下张权可就真有些害怕了,他连忙道:“将军,这只是他们请咱们帮忙而已……” “你还敢为他们说话?”正在怒头上的孟虎冲正愁没有个发泄对象呢,当即下令:“来人,把张权给我叉下去,重责五十军棍,让他知道我巡城营的规矩!” 不待张权告饶,四名健壮的军士就应声而入,道了声抱歉后,就把张权也带到了外面的庭院之中,那里已经有人拿来了手臂粗细的大棍子,将人按倒在地后,便挥棍往他的后臀处击了下去。 因为这是守备大人下的命令,军士们不敢留力,每一棍都是实打实地打在张权的身上,每一下都发出砰的一声。张权也随着这军棍的落下而发出尖锐的惨叫,不到二十多棍,他已经晕死了过去。 惩治了张权,孟虎冲这才稍稍消了口气,从案上拿过一张纸,在其上写了几句话。虽然他是个粗人,但因为本是大宋将门之后,所以倒还算是识得几个字的,写几句话不是问题。在写了这张纸条后,他挥手叫来了一个亲信跟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传下令来:“来人,将押在后面的那些人犯都提出来,放回去吧。” “是!”下面那些人见到张权的惨样,即便对此多有不解,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了。 见那些闻讯而至的属下都满是疑惑地看向自己,孟虎冲便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这是人家事主向咱们巡城营赔礼道歉所给。你们都拿去分了吧。” 这下,大家的脸上才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怪不得守备大人会插手此事,却原来是受了如此大的好处啊。那些人立刻谢过接下了银票,下去各自分赃了。而那被关押起来的毛顺一众,也迅速被人从牢里提了出来。 本来这些落入人手的兄弟们只当要受些苦头呢,虽然他们深知许惊鸿会来搭救自己等,却也不认为他能这么快把自己等救出去。可谁料不过一日工夫,便被人友好地送出了巡城营,这让他们也大为奇怪。 而在出了营门之后,一个兵卒突然上前撞了其中一个兄弟一下,在他的手中塞进了一张纸条,那人也是个精明之人,并没有点破此点,只是继续赶路。 当他们回到住处,许惊鸿等自然又是一阵安慰,虽然其实他想提醒大家一些什么,可是看这些人委顿的模样,还是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 “队正,这是咱们离开时有人偷偷送过来的。”一张纸条递到了许惊鸿手里。 他展开一看上面的字后,便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来:“又是他们,我们这才刚刚进京,这方家就急不可待地想用阴招对付咱们了。看来接下来我们可不能太过放松了!”说着他就将纸条也递给了身边的王烈海。 王烈海一看,只见上面有些歪扭地写着一行字:“此者,方家指使也。望君多加小心。孟虎冲字!” 第二十一章 刮目相看 虽然巡城营里的这件事情并不大,但是这一切还是全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首先,一直想着借巡城营的力量来打击许惊鸿一行的方家便在事后知道了事情的发展。当方家大少爷方静守从人口中得知不但许惊鸿的人被人所放,而且那张权更是被重乘后,便是勃然而怒:“岂有此理,这孟虎冲是完全不给咱们方家面子了!”却不想想自己有没有先给对方面子。 “是啊,那姓孟的实在太不识抬举了,竟敢把人就这么放了出去。”身边的一个随从连声附和:“公子,你说咱们要不要出手教训他一下,也好让他知道咱方家的厉害。” 方静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们凭什么教训他巡城营守备,他又不是我们的下属!”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如此一来,公子你的威名可就……” “我且和家主商议一番,看他有什么办法。”在沉吟了片刻后,方静守还是选择了保守的办法。他为人还算比较谨慎的,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轻易下手,这也是方远山能给他一些自由处理事情权利的前提了。 而当方远山听完儿子的叙述后,也不禁有些变了脸色:“真是想不到啊,这许惊鸿竟还会来这一手,这可与他过往的行为完全不同啊。” “谁说不是呢。孩儿只当这次事发之后,以姓许的个xing必然会用强的,至少也会与巡城营的人产生冲突。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和人起冲突,反而交好那孟虎冲……”方静守很是不甘地道:“如此一来,咱们的计划便难以实施了。” “你做得对,既然此计难成,我们就该果断放弃。巡城营毕竟也是一股势力,我们即便不能让他们为我所用,也不可过分开罪,使自己多一敌人。”见儿子有些丧气和自责,方远山反倒没有再责备他了:“而且这一次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的。至少我们已试出了许惊鸿在京中的确没有帮手了,如此我们要对付他就会少许多顾虑!” “不知父亲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把事情做得明显一些,这样某些力量碍于我们方家就不敢出手帮他了。” “不,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经过这次之事后,许惊鸿一伙想必也是有了提防了,咱们想再算计他们却有些难办了。而且现在他们依然没有任何的职位,也就没有正面对付我们的能力,如此主动权就一直在我们手里,必须谋定后动,不能再让他逃过一劫了。” “是,孩儿知道了。我这就吩咐下去,不让我们的人去与他为难。” 方远山微一点头,赞赏地道:“如此方是上位者该有的气量,不以一时的得失而乱了分寸,不因一时的意气而胡乱出手。在大梁城中,要对付人除了这些阴谋诡计外,庙堂上的算计也是最有效的一种。只要我们能控制住朝廷的任免,让他无法真个担任要职,他许惊鸿就不可能逃出我们的手心。” “是,孩儿谨受教!”方静守再次恭声应道。/\/\../\/\ 在方家开始打算从另一面压制和对付许惊鸿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另外三处正关注着许惊鸿动向的所在。一个是皇宫大内,一个是许家大宅,而最后一处,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七大家中的另一大家,楚家大宅。 皇宫之中,当皇帝得知许惊鸿化解此次危局的手段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面带笑容地听完了黄越的讲述,然后道了声:“好!”再又是一阵回味后才继续道:“这个许惊鸿又一次出乎朕的预料了。能以如此轻巧的手段将他人的算计化解,他之沉稳已经不象是个刚从军中出来的愣头青了!” “谁说不是呢?陛下,老奴在刚得知他手下那些人被巡城营的兵丁抓去时也着实捏了一把汗哪。那时候他手下的其他人可是叫嚷着要用武力把人给抢出来的,但许惊鸿却力排众议,安抚下了这些人,然后用这么个曲折之法救出了人来。真是不简单哪。”黄越凑趣地也赞扬了许惊鸿一番。 “如此人才,才是朕希望看到的。也只有如此懂得变通的人,才能和这些一向目中无人的世家斗上一斗。看来对许惊鸿的考验很快就可以结束了,朕也该想法把他提拔一下,让他有个实权的位置了。”皇帝在沉吟后又说道。 “陛下所想甚是。虽然这个许惊鸿能力不错,但他要面对的方家毕竟势力惊人,若他再不能建起自己的势力,方家将会更肆无忌惮地对他下手,那么总有一次他会失手的。” “是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不过却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职位呢?给高了,只怕朝臣不会答应,可给低了,又让他无法积聚自己的势力,难和这些世家为敌哪。”这一下,皇帝面前又出现了一个难题。 “那……要不再看看?看看这些日子朝中能出什么空缺,可以适合他的。”黄越提议道。 “唔,也好!此子能力不凡,让朕很是欣慰,一定要给他一个能施展所长的职位。”皇帝在最后点头道:“另外,对他的关注也不能少,只要有机会,就要提拔他。” “奴才领旨!”黄越又低低地应了一声。 许家大宅,关注着许惊鸿举动的则是老家主许正年。这些年来,他对家事朝事的关注已经更少了,除了上次朝会外,他都不怎么离家,更鲜少让人跟自己禀报外面的事情。但是自从许惊鸿奉旨来到京城后,老侯爷就有些活跃了,他将自己身边的一些得力仆人再次派到了外面探听消息。 这才几日工夫,有关许惊鸿的传言就多了好几桩。当老侯爷知道许惊鸿竟和楚家的人起了一点争执时,他只是微微地皱了下眉,可当他知道许惊鸿的人被巡城营拿下后,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以老侯爷的余威,只要他发一句话,军队里没有人敢不从的。所以一开始,许正年是想自己出面将人从巡城营里捞出来的,但最终却被一个心腹的幕僚给阻止了。这个敢出言阻止老侯爷的幕僚,乃是他这几十年来最信任的一个人,名叫葛维奇。 这也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了,因为无儿无女,又与许正年相交甚笃,所以一直留在许府与之做伴。这次他便开口道:“侯爷,我以为此事还是不插手的好。” “哦?却是为的什么?”当时老侯爷很是不解地问道。 “原因有三。其一,这正是测试许惊鸿此子能否受重用的好机会。倘若他连这么一点小问题都无法用正常的手段解决,我以为老侯爷对他的期望也不必太高。一个人,若只能放而不能收,只能伸而不能屈,是不可能做出大事业来的。” 许正年仔细想过后,也不禁点头道:“维奇所言甚是哪。当初风帅,就是因为锋芒太甚,没有一点收敛,才会……他的确不该走这老路哪。” “其二,如果侯爷出面相帮,就是明着与方家为敌了,这对许家很是不利。虽然方家势力不如许家,可是其在朝中的力量也不能小觑,为了一个尚不知成就的小子而结一强敌,殊为不智!” 见许正年再次点头认同自己的看法,葛维奇便把最要紧的一点也说了出来:“其三,我这也是为了许家内部的安定考虑。其实侯爷也应该明白,其实许家内部还有许多人是对许惊鸿抱着敌视和成见的,一旦您出手相帮,怕是会引来其他人的怨恚。这甚至可能让许惊鸿在无意之中再多一些敌人,这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以为还是该当静观其变为是。” 许正年听了这最后的一个理由后,便忍不住一声苦笑:“看来论对我许家的了解,我这个家主还不如你这个外人哪。” “当局者迷,侯爷只是身在局中才会如此。” “嘿,这些人只知道排挤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若真让他们当了我许家的家,恐怕不用几年,七大家就没有我许家了!”许正年叹了一声。这也不是他的危言耸听,只看这些年自从许正年退下来后,许家势力的萎缩,就可以看出许万友等的治家无方了。 在喟叹了一番后,许正年最终放弃了出手帮助许惊鸿的想法。但只是一日光景,事情便发生了让他大为惊喜的转折,许惊鸿居然漂亮地将人从巡城营救了出来,而且还间接地给了方家一些打击。 “好哪,如此行为,才不负了老夫对他的看重,许惊鸿这小子硬是要得!”老侯爷一高兴,居然连在西南军中时所学的土话都拿了出来。 “这次便是老朽都要对此子刮目相看了!一日工夫,他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果断下手,正中要害哪!”葛维奇也是赞叹地道:“虽然所为有些见不得光,但这正是如今我大宋朝事的特点所在了,即便方家再有势力,也无法改变这一结局了!” “看来老夫得找个时间好好地与他见上一面,谈上一谈了。许惊鸿因为他母亲的事情,对我许家一直怀恨在心,若是等他真有了一定势力后,只怕会立刻报复的。许家内乱,实在不是老夫希望看到的啊。”许正年在赞叹之后,又有些担心地道。 “此一点,也正是我担心的了。”葛维奇也附和地道:“许家一向对他母子不好,他母亲又是因为操劳过度而亡,事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在他心里必然充满了对许家的怨恨。若不能及早让他把这怨愤之情宣泄出来,当其爆发时可很是惊人哪。” “那葛兄以为老夫我什么时候跟他倾心一谈为好呢?” “这个却要看他什么时候能真正拥有自己的力量了。只有当他有自己的一点力量,然后侯爷再与之一谈,并且给予他一定的帮助,许惊鸿才能接受你。不然,现在无欲无求的他是不可能听进你的劝说的。” “万友也真是的,居然一直压着他的调令,实在应该早些给他安排个职位才是哪。”许正年又埋怨了一声。许万友作为兵部尚书,许惊鸿的调遣自然是由他所掌握的了,但既然把大权都交出去了,许正年也不好再过问部务,所以一直无法让儿子把许惊鸿的职位定出来。 “想必大公子他也是在担心许惊鸿成势后会对自己有威胁吧?不过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想把他提拔起来的人可不止侯爷一人哪,宫里那位只怕比侯爷更急。” “宫里那位……一说起他来,我就更是不安了。他想重用惊鸿的心思我很容易就能猜到,这是想将他当作一把刀哪。可他要对付的却是势力惊人,几乎不可能战胜的世家大族,你说惊鸿能应付得来吗?而且无论惊鸿是成是败,也不是老夫希望看到的哪。” “所以侯爷必须尽快与他一谈,将他重新收入许家门墙!以他之能,以及在西南军中所立下的功劳,再有许家的栽培提拔的话,无论与他与许家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唔,老夫知道了。看来我也得跟老大说一说了,催促他赶紧把惊鸿的职位落实了!”最后,老侯爷拿定了主意,决定动一下自己的权威来帮助许惊鸿了。 楚家后宅,一座淡雅而有致的绣楼之中,一个绿衫女子正在一张长案前画着一副人物的肖像画。这是一个男子的肖像,修长的身躯,英挺的面容,让人一见难忘。而更让人在意的,还是画中人所体现出来的高傲之气,虽然他脸上带着笑容,但从那眉宇之间,却明显带着七分高傲。 “小姐,小姐……”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叫嚷声,一个俏丽的丫鬟已经直冲进来。那名正在画画的女子立刻就扯过了一张纸来,遮在了那画之上,然后才搁下手中画笔,朝来人嗔怒地道:“你也真是的,来就来呗,闹这么大动静,这么快做什么?” “啊……”那丫鬟一呆,随后把目光落在了书案上的那张被遮盖起来的画,便笑了起来:“小姐,你这话可说得不实哦,是怕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吧?” “你个死妮子,居然敢这么跟自家小姐说话,找教训呢?”那小姐见对方瞧出了问题所在,俏脸也是一红,随即说着便上去要呵对方的痒。丫鬟急忙闪避着,两人就这样在这闺房里打闹了起来,好一阵,小姐才停下了手来道:“好了,不跟你闹了。你这么着急忙慌地跑来是打听到了什么事情吗?”说这话时,她的眼睛飞快地往那边的桌案一溜,似乎有些心虚的模样。 “小姐,你又来了。明明这事是你要我帮着打听的,我现在急着赶来给你报消息,你又不认了。既然你不想知道的话,那我就不说了。”那丫鬟说着便闭起了嘴,不发一言。 “好好好,就算是我让你去打听的吧,小鸳你就快说吧。”那小姐见对方如此作态,便强忍着笑说道。 “哼,什么叫就算啊,本来就是嘛!”那丫鬟小鸳依旧有些不快地噘了下嘴,这才继续道:“也真是奇怪,人家明明是得罪了你,你反倒是要去打听人家过去和现在了。”说着一顿,“不过这个叫许惊鸿的倒也真有点传奇呢,我只是让外面的人去打听了一下,小姐你猜怎么着?” “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就赶紧说出来吧。”那个小姐正是当日许惊鸿在利人市中与之起了冲突的那个楚家“公子”了,此时她有些不耐烦地道:“就你爱饶舌,都说这么多了,还没有进正题。” “好啦,我说就是了。”小鸳见小姐真有些不高兴了,也不敢再逗她,便把自己打听到的有关许惊鸿过往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听说许惊鸿是许家庶子,最后更因为伤了许家嫡子而被发配到西南时,楚小姐的手不禁握得有些紧了:“然后呢?他没有遭什么罪吧?” “这个可就打听不到了,只知道他去了西南,后来怎么就成了军队里的人了。之后他就在与蛮人的战斗里立下了大功劳而被朝廷调回了京城。所以说,这次他回到京城来,一定有许多人会看他不顺眼的。”小鸳连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嗯,你说得很对,他这样的人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妒忌的。” “嘿,小姐你都没有真和他有什么交往呢,就敢这样为他说话了。”取笑了一声后,小鸳又说道:“不过这却是真的,就在昨天,他就遇到了麻烦。这事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好在我的表哥是在巡城营的,才让我打听到了这件事情。”说着把近两日的事情也道了出来。 楚小姐闻得此事后,也是一阵担心:“这方家真是好生阴险哪,好在他为人机警,没有给他们可乘之机。” “小姐你这么快就向着他了?其实他这次做的可不光明正大哦。” “你知道什么?他能够安然躲过这次的刁难已经很不容易了,难道还能让他想出更好的法子来吗?看来我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一帮他。”楚小姐说着已经是喃喃自语了,一旁的小鸳见了却是连翻白眼。 京中各大势力都在关注着许惊鸿,但此时的他却开始以退为进,不再出现于众人的视线之中了,直到某个契机的出现…… 第二十二章 阳光下的罪恶 六月十七一大早,京畿府衙门里就来了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人,那些衙役见来者气宇不凡,倒也不敢怠慢立刻上前询问对方身份与来意。\/\/..\/\/那人便拿出了一张名帖交了过去,有人一看后,更是一惊,一面将来人请进府衙,一面已经有人进去禀报府尹陆秉清了。 来者身份很是不低,乃是京中世家之一的苗家之主,苗显章。而这苗家更与七大家中的吴家有着不浅渊源,是以京畿府上下自然不敢慢待了他。当此人被人引入二堂看茶时,那京畿府尹陆秉清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苗兄这大清早地来我京畿府却是何事哪?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偷盗之案吗?”在寒暄了两句之后,陆秉清便直入正题。他看得出来,苗显章的神色很是难看,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在其头上了,但他却不好直问,只有先这么闲话地问上一句了。 苗显章显然也是被这大问题给折腾得惨了,此时也不再顾及什么自身颜面,便直说道:“苗某此来,是来向府尹大人报案的。小女苗可可,在前日夜里外出后便不知下落了。” “什么?苗小姐已经失踪一日多了?”这下陆秉清可就不敢再大意了,闻言坐直了身子,很是惊讶地问道:“怎的苗兄直到现在才向衙门报案哪?” “哎,当初只当小女是一时贪玩,就没怎么放在心里……可谁知她这一去就是一天多没有音讯,我家这才知道事情不妙……”苗显章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但听在陆秉清耳朵里却多有破绽。 陆秉清可是任这京畿府尹多年的老吏了,除了善于琢磨各方势力的平衡之外,他于破案一道也是颇有见地的。苗显章看得出来,对方说这话时目光闪烁,言辞急切,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而且苗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小姐一夜不归就够让他们折腾的了,怎么可能在过了足足一天一夜后才来衙门报案呢,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隐情。 不过这事应该与那苗可可的走失没有什么大的关系,所以陆秉清也没有当场点破此事,而是为难地道:“如今事情已过去一日一夜,我们想查可有些困难哪。” “还望京畿府多多尽力!我家可可已与吴家的孙少爷订下了亲事,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只怕对吴家可不好交代哪。”苗显章见对方为难,便又说了一句。 陆秉清心中一阵苦笑,对方这是拿吴家来压自己了。不过别提吴家,就光是这个不列入七大家中的苗家,也不是自己区区一个京畿府尹能得罪的,只有尽力而为了。沉默了一下后,陆秉清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自当尽力而为。不过有些事情我还得问一问苗兄,望你一定要据实以告,这可关系着能否将人找回来。” “你问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好!”在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后,陆秉清才道:“前日正是我大梁一月一度的月夜灯会,苗小姐可是几处灯市观灯的?” “不错,据她身边的丫鬟所说,她的确是去观灯的。-. -” “那苗小姐是孤身一人出去的,还是带了其他的随从丫鬟呢?” “带了两个贴身的丫鬟。因为京城治安向来不错,所以我们也没有对此太过上心,女儿想要上街去走走看看,我们也不好过问。” “那两个丫鬟事后回来了吗?” “没有,她们也和可可一样失踪了。事发后,我们也曾担心是那两个丫鬟与外人勾结做下此事的,所以还去她二人的住处查过,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这一点本官还会派衙门里的人前去察查,到时还望苗兄能多多担待。”陆秉清说着又问道:“那苗小姐外出时的穿戴打扮又是如何?” “她着一袭淡蓝的长裙,也没戴什么首饰,说是外出多有不便。” “那就是说,苗小姐的装束看着不似富贵人家的小姐了?除了她身边带了两个丫鬟?” “应该是这样没错。”作出这个回答后,苗显章的面色猛地一变:“大人莫非怀疑是那些人所做下的手脚吗?”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哪。得要把丫鬟伙同外人劫持小姐这一点排除了,我们才能基本定论此事。而一旦真如我们所想的那般,是那些人下的手,只怕事情就真的棘手了。”陆秉清的面上也有些难看。 “大人,我家可可的安危可全在你们京畿府的人了,你们一定要帮我把人救回来啊。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苗家都愿意出的!”在知道可能是某种可怕的势力把自己女儿给掳去之后,本来还算镇定的苗显章也有些慌了神了。 “苗老爷放心,既然是在我京畿府辖下出的问题,本官一定尽全力把人救出来。王固本,”说着,陆秉清大声招呼道,一个精明干练的汉子就应声跑了过来,他这才继续道:“你带几个兄弟随苗老爷去他府上一趟,仔细查问那里的人与物,看看苗小姐的走失能否在那里找到什么线索。” “是,卑职领命!”那王固本立刻大步而出,去叫齐可用的下属了。而那苗显章便也在朝陆秉清一拱手后,急急而去了。看着他们都离开后,陆秉清的眉头才深深地皱了起来,通过这一番对答,他已经有八成把握肯定此事是那些人所为了,而如此一来,这个叫苗可可的女子的遭遇可就不妙了,纵然能救出人来,只怕也…… “大人……”一个熟悉而苍老声音在他捏着自己的眉心时在身边响了起来,陆秉清这才睁开眼来,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为信任的师爷李正风,便是一笑道:“李先生刚才在后面是该听明白此事的原委了吧,你对此怎么看哪?” 李正风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摇头道:“大人,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催你对那些人下手。[ . ]可你却总以各种理由拒绝如此做,这才会有今日之祸哪。” “嘿,我也没有想到那些人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直到这些人闯出如此祸事才……现在后悔委实是有些晚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陆秉清不无感慨地道。 “这些人在京城做下了许多的恶事,我们京畿府就该把他们都拿下了处置。但大人却因为种种理由而将此事一拖再拖,大人你就不担心他们最终会做出让我们无法收拾的事情来吗?” “哎……他们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势力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本官一直以为他们只会在寻常百姓的身上做些恶,却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却是这么大,竟把手伸到了世家中去了。” “其实这是早晚的事情,这些人因为大人的姑息,以及背后那些势力的支持,力量已经很是壮大了。而随着他们势力的膨胀,需求自然也随之增长,到时候和世家大族起了冲突那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而已。”李正风叹了口气道:“要知道这些人可多半是不遵王法,不惜自身的亡命之徒哪!” 听到这里,陆秉清除了后悔外,也不无心惊,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有些小瞧这些上不得台面,一直以来都藏身在黑暗之中的力量了。 大宋承平数百年,虽然依然有北胡南蛮之患,但整个中原基本上还是很太平的。而身处中原枢纽的大梁城,自然更是富庶,城中有民百万计,各种围绕着大城市的设施也很是完善。 但是城市的发展,也不全是好的方面,其中就有一些负面的东西,一直被光鲜的表面场景所掩盖了。比如贫富之间的差距,比如一些贫民聚集地的安全问题。 而官府对那些贫穷者聚集的所在,向来是不怎么上心的,他们只要将富贵之人的权益保障住便可了。如此一来,京城的一些角落势必会孳生出一些黑暗的势力,他们以那些官府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地方为根基,慢慢发展,最终遍布整个京城。 而随着世家大族的进一步发展,将皇权完全压制后,他们中的不少也与这些地下的势力有了一定的勾结,从而谋取自己更大的利益。而那些地下的势力也因为有这些世家力量的保护而更加的肆无忌惮,最终真正把控住了大梁城的黑暗势力。可以说,一到夜幕降临,整个大梁城真正说得上话的就是这些躲藏在黑暗中的人物了。 不过这些家伙也很明白,自己的势力只不过是些寄生虫而已,真与朝廷、官府的力量比起来,还是很不如的。所以在他们为恶时,也是有着明显的差别的,对寻常百姓,或是有些钱财,但没有权势的人,他们什么都敢做。而对那些世家大族,或是朝中官员,他们却是一律退避三舍,绝不招惹。 如此一来,受了害的百姓纵然告到了衙门里,也没人会受理这些案件,而真有能力对付他们的,却因为事不关己而不与理会。这就让大梁城的黑暗势力更是坐大,让百姓们更是深受其害。 “本官以前也想过对付他们,奈何总会有人给他们求情,让我京畿府无法动手哪。”在沉吟了良久后,陆秉清又是一声叹息。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看来我们想不问都不成了!”李正风这时也不再纠缠于以往的事情了,而是针对眼下:“那大人打算怎么办呢?” “事涉苗家倒还好说,可一旦牵涉到吴家,我们便不得不动真格的了,不然恐怕无法交代过去哪。”陆秉清权衡了一番道:“先生知道此事会是什么人所为吗?” “应该是一向在城南出没的黑豹帮的人所为了。这半年来,京中已经有不少人家的闺女在城南地界出了事了,只因为衙门里的规矩,所以一直不曾过问而已。”李正风当即给出了自己的判断:“而且听说黑豹帮新任的帮主是个好色如命之人,还喜欢掳劫一些黄花大闺女供其淫乐……” “这些人当真是该死之极,在京城竟敢做出如此恶事来!”陆秉清脸上也是怒容满满,他当即下了狠心:“这次一定要将黑豹帮连根拔除了,为民除害!” 李正风却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他这个府尹也的确可怜,治下有如此为恶之徒,却因为他们与世家大族的牵连只有听之任之,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才敢真个下死手。随后他又问道:“那么大人打算怎么做呢?” “先等王固本从苗家回来吧。若事情当真是黑豹帮所为,我们再想法铲除他们也不迟!”才刚刚雄起的陆府尹却又再次软了下去,他的顾忌实在太多了。 中午之时,王固本便回来了,将苗家问到的情报报了上来。那苗可可的确不曾回来,而一切的迹象表明,这个苗家小姐的确是被人所掳劫,如此一来,答案就很是清楚了。 陆秉清不敢怠慢,当即将衙门里的数百衙役给召集了起来,然后带着他们直向城南的黑豹帮的一处巢穴杀了过去。其实这些黑暗势力随着势力的越来越大,他们已经不可能再躲藏于狭小的贫民聚集地了,反倒出现在了明处。这一点,作为京城民事管理的京畿府自然是了解的,所以说,想要对付这些黑暗势力,其实并不难。 但是,这一次的结果却让京畿府上下大为震惊和没有面子,当他们杀到那黑豹帮的巢穴之中时,却发现那里居然空无一人。那些本来一直藏身其中,或是赌博,或是淫辱被掳劫的女子为乐的黑豹帮的帮众们,今天居然全都不在那里! 这下,陆秉清可就更为恼怒了。平日里,即便是要去做什么恶事,这个黑豹帮的巢穴之中也不可能是空无一人的,可今天当衙门出动人马来剿灭他们时这里却没人了。那只有一个说法,有人提早跟他们通了消息,让黑豹帮的人得以早一步溜走。而这个告密之人,十有仈jiu还是在自己的京畿府里,这让陆秉清如何能不恼呢? 而紧接着出现的另一件事情,则让陆秉清的恼怒变为了惊惧。就在他们围剿黑豹帮扑了个空,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第二天,城外的汴河之中突然就漂起了一具女尸。 后经家人辨认之后,这个女尸的身份就被揭晓了----正是苗家的小姐苗可可!这一下,不但苗家不肯甘休,连吴家的人也发了话到京畿府中来了,命陆秉清他们一定要全力捉拿人犯,无论涉及的是什么人,都要将凶手法办! 如此一来,倒是给了京畿府一个更强大的理由来对付黑豹帮。但是对方在灭口之后,显然也能想到之后会遭到朝廷官府的强硬对待,所以一早就都散了去,消失在百万人口的城市各个角落之中了,让京畿府对此彻底没了法子。 不过上面的压力依然还在,陆秉清只得将京畿府的所有人手都调派了出去对整个京城进行细查,一定要将黑豹帮的人抓到。可是七八日过去后,却是收效甚微,虽然抓到了一些曾是黑豹帮的帮众,但是那些在帮里真正担任要位的却是一个都不曾找到,更别提那个可能是害死苗可可的真凶,黑豹帮的帮主玉豹子了。 如此长时间都不能结案,让陆秉清的压力更大,连吴家家主吴敬淄都给他发下话来了,限期六月底,一定要将黑豹帮连根拔除。可是京城毕竟有着太多人是陆秉清一个小小的府尹所惹不起的,让他的查察变得很是艰难,眼看着已经到了六月二十二了,却依然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只有不断地命手下的人没日没夜地查访了,尤其是对城南一带,更是成了他们重点打击的区域。 而在整个京城都被这次的事情闹得不得安宁的时候,许惊鸿却和兄弟们静静地在自家租住的院子里休养生息着。 虽然有不少人想要帮他尽快在朝中谋求一个职位,但因为世家势力之间的相互制约,让他很难立刻就有这么个上位的机会。而深明在京城没有势力就要挨打道理的许惊鸿,便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和二十个兄弟一起当了一把宅男。 好在宅子够大,后院也够宽敞,兄弟们尚能在其中对练拳脚,不然还真要把人给憋死了。但饶是如此,十多日下来,大家还是快忍受不了如此的憋屈了,便跟许惊鸿请求让大家出去玩上一夜。 “好吧,那就去玩一玩吧。不过记住不得生事,即便有人招惹也要暂且忍耐,等咱们有了自己的势力后再报复也不迟!”许惊鸿最后还是同意了,带了众人离开了宅子。 就在他们决定先去前面的燕回楼好好大吃一顿,再去青楼楚馆放松下时,一出门,就听到了一边转弯处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喊:“救命!快救命哪!有人要杀我!” 第二十三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许惊鸿众人当即循声向那边看去,正看到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跌跌撞撞地向着自己这边奔来。而在她的身后,五名手持尖刀的大汉则正加紧了脚步追赶着,双方间的距离已不过三五十步了。 此时虽然天色已黑,城南这边人也不多,但街上依然有着数十人看到了这让人震惊的一幕。本来,见有弱女子被人所追,便该有人上前相助才是,可是那些路人一看到后面追赶者手中亮晃晃的刀剑时,却又停下了脚步。一看他们的打扮和神态,这些久在京中居住的百姓就能猜想到他们的身份了,一定是某个地下黑帮的打手,可不是自己等招惹得起的。 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众大汉对那女子紧追不舍,很快就已经要抓住她了。眼见得周围没有人敢插手,让那些大汉更是猖狂,当先的一名大汉发出一声狞笑,从地上拾起了一块石头就往女子的后心狠狠砸了过去,显然是要一举将人击倒,然后再上前拿人了。 就在石头带着风声直奔女子后心,而她还茫然不知,只顾着前冲逃命的当口,一旁突然也射过来了一块石头,居然在其命中目标之前截住了它。 这一变故的确太过突然了,那些大汉见到自己抛出的石头竟有人敢阻挠,也是一怔,脚步也不禁停了下来,然后他们便顺着那块飞石的方向望了过去,正看到一个少年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嘴边噙着一抹冷笑。此人自然便是许惊鸿了,他先于兄弟们一步迎了过来,及时出手帮了女子一把。 那女子此时已经奔到了许惊鸿身前,口里也依然叫嚷着:“救命,救救我!”显得很是惶急和无助。许惊鸿在其来到自己跟前后,一把将之拉住了道:“姑娘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得了你了!” 被人一旦扯中,女子的身子便陡然一软,然后便倒在了地上。原来她早就已经耗尽了气力,只是因为一股子求生的本能,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如今却被许惊鸿给拉倒了。许惊鸿微一发怔,然后才上前一步,挡在了女子身前,因为那几条大汉已经逼了过来。 在最初的愣怔后,几条大汉顿时就怒了。当即便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尖刀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然后才道:“小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哪!连我们飞虎帮的事情也敢管,趁咱们还没有想找你麻烦前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否则……” 许惊鸿双臂抱在了胸前,用讥嘲的笑容对着他们道:“几个大男人,却当街追杀一个弱女子,你们还真是霸气哪。什么飞虎帮,老子压根就没有听说过,我只知道我想救的人,就一定要救下来。你们知机的赶紧滚,不然就叫你们知道厉害。”说这番话的时候,许惊鸿感觉着自己似乎回到了前世的少年时代,和街头的混混放对的日子,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但那几条大汉可就没有这么多想法了,一见对方不但不肯把人交出来,还比自己等更横,他们就再也无法隐忍了。本来因为担心事情搞大之后给帮里带来麻烦,现在看来只有收拾了这个不开眼的小子,再将人带走了。所以他们不再多费什么话,当即散开来包向了许惊鸿和他身后的女子。 因为本来是打算出去吃饭的,许惊鸿身上并不曾带了任何兵器,再加上他的年纪放在那里,所以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威胁。那几条大汉便在一声大喝之后,挥刀直往他的面门刺了过来,可没有半点留手的意思。 虽然这几人也算是在街头打架寻事的好手了,相互间也有一定的配合,可这一切在许惊鸿眼里却什么都不是。别说他在这个时代学了高明的武艺,又在军中有了历练,光是前世那个警校里搏击第二名的他,也不可能被这几个混混给吓到。 见几人朝自己扑来,许惊鸿依旧不动,待第一个冲来的一刀砍向自己的面门时,他才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险险地避过了这一刀,然后左边的膝盖已经重重抬了起来,正好撞在了那人的下腹处。 那人一愣间,就只觉得一阵巨痛从下腹传来,嗷地一声叫,身体便弓了起来。而许惊鸿的右肘却在同一时间猛地向下砸去,正中其弯下的背部。一个照面间,那人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鼻涕眼泪满面都是,瞬间已经没有了再动手的能力。这还是许惊鸿留了力的,若是他真的用了力量,这个混混早就死在当场了。 见他一举将一条大汉击倒,让剩下的大汉顿时就愣住了。他们也算是久在街头打杀的人了,一眼看出许惊鸿的能耐不小,只怕自己等都上去了也不是对手,所以在扑上去前猛地收住了脚步。但他们的身体依然是前倾的,这样看上去就颇为怪异了。 “小子,你……你可知道我们飞虎帮的实力?若是和我们作对,无论你是什么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还是赶紧把人交出来,我们还可以把今天的事情揭过去……”那几条大汉在愣了一会后,还是如此说道。他们太清楚这个女子对自己等的用处了,若不能将她带回去,只怕就要受到严惩,无奈只有靠飞虎帮的名头压人了。 但许惊鸿却全不为所动:“什么飞虎飞猫的,小爷全没听过!既然我今天已经打算出手相救了,就不会让你们把人带走。你们若想将人抢回去,便上来,不然给我滚!” 许惊鸿这番不留任何余地的话让大汉们更是羞恼交加,可是见识过他身手的他们却也不敢直冲上去。这时,其中一名大汉突然给其他三人施了个眼色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卖你个面子。你可敢将名号报出来吗?”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许惊鸿便是我了!叫你们飞猫帮的那些家伙来找我便是,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斤两。” “好,你给我等着!”那人说着便愤愤转头欲走。就在他转身的同时,突然手猛地一扬,一蓬白色的烟雾就从他的手中腾了起来,罩向了许惊鸿。而其他几个人显然也早有准备,一见其动手,便迅速举起了尖刀就往许惊鸿的身上招呼了下来。 这一变故,让周围正看着这一切的百姓们发出了一声惊呼。虽然他们不敢得罪飞虎帮这样的黑帮而帮助许惊鸿,但是他们心里还是很支持这个见义勇为的少年的。本来见他已经控制了大局,大家都为他和女子松了口气,却没想到这些混混竟如此阴险,明着不是人的对手,居然还来暗算。 这便是京城这些黑帮混混们能够闯出偌大势力的本事所在了。能用强的时候,他们就会用强,而当发现自己敌不过对方时,又会用一些阴谋诡计来铲除敌人,可以说卑鄙已极。 那边许惊鸿的兄弟们本来见这么几个混混,队正是绝对能以一人之力摆平的,就没有上来相帮,想让队正一人当了这个英雄。可没想到转眼间奇变陡生,许惊鸿遭到了暗算,这下他们可就急了,赶紧急步冲了过来帮忙。 当他们几步冲上来时,白烟已经有些消散了。许惊鸿满头满脸都是白色的粉末,双眼也是紧紧闭着的。但他的身上并没有众人所担心的伤痕,反倒是那几个冲过来想要暗算他的混混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却是昏迷了过去。 撒出那白色粉末之后,混混们就自以为可以将许惊鸿暗算了。却没想到他早有了准备,就在粉末罩来时就及时闭眼和屏住了呼吸,那样无论这是什么都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控制住他。随后他靠着过人的耳力迅速确定了那几人的方位,以最快的手法攻击他们,重拳轰在了他们的太阳穴上。 因为许惊鸿这次出手没有再作任何的保留,所以速度极快。当兄弟们冲过来,白烟消散的时候,那几人已经全部中拳倒地了。 “好!”看到这一幕的周围百姓们终于忍不住高声叫起了好来,再也不怕飞虎帮的人会来寻什么麻烦了。有人更是大声赞道:“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哪,少侠好本事!” 这时,许惊鸿却没有工夫理会这些,而是急忙问身边的兄弟道:“我中的是什么?” “是石灰!”老狗第一个看出了端倪,大声道:“得找菜油洗洗,不然可就糟了!” 许惊鸿一声苦笑,虽然自己刚才是看出了他们另有打算而留了心眼,却是没有想到这些人会如此下作,撒石灰粉来迷自己的眼睛。好在自己六识都很是灵敏,武艺也自不弱,不然说不定真要栽在这些人的手中了。 就在众人急着跟周围百姓借菜油洗眼时,一伙官府衙役已经奔了过来。本来以这个时代官府的反应速度,衙役们是不可能这么及时赶到的,可因为陆秉清压下来的任务,城南是他们关注的重点,所以这里生出的事端便很快被他们知道,并且赶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来的是捕头王固本,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就他的经验来看,这是一起寻常的街头斗殴,而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居然还有人因斗殴来麻烦到自己,让他颇为不快。 此时许惊鸿他们正在路旁的一间饭铺里洗着眼睛呢,所以回答他问题的只有那些路人了:“回捕头,是有些混混追拿那个女子,后来有个少侠出手救人……”说着这人便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给说了一遍。 “飞虎帮的?”王固本听完事情后,突然生出了一种其他想法,便问人道:“那个女子和那几个混混呢?” “都在这里呢!”当即有人指着那饭铺道。在将许惊鸿接进去后,他的兄弟们也将那个女子和四个被他打昏了的混混给搬进了铺子里。那个女子因为身份不明,还得问一问,至于那几个混混,他们是打算要好好教训一番的。唯一遗憾的则是第一个被许惊鸿击倒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趁着大家忙乱的工夫从地上起身逃了。 所以当王固本进入饭铺后,便看到了四个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几乎看不清模样的汉子被人用绳子紧紧地捆扎着。他看了那捆人的绳结一眼,便是一怔:“这是军中用来捆人的手法哪,看来这出手的少侠来路不简单哪。” 因为有了这一层认识,王固本在询问许惊鸿时就客气多了:“是你出手打倒的那几人?” “正是。我和兄弟们正要外出,却不想遇到了这些家伙在追赶一个姑娘。我因一时的义愤就出了手,把他们全给打倒了。”许惊鸿回答道。此时,他已经洗去了面上的石灰粉,除了眼睛有些红,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不适,面对王固本也没有任何的局促。 “看来小兄弟的本事可不简单哪。还有你竟能有如此多的兄弟,却不知阁下身份哪?” “哦。在下许惊鸿,是西南军中受命来京城的。因为朝廷迟迟不曾安排我们的差事,所以只得一直留在大梁了。”许惊鸿也不作任何的隐瞒,实话实说道。 “你就是许惊鸿?”王固本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少年来。西南的战事,他还是听说过一些,也知道许惊鸿在那里立下功劳,而其来大梁后和楚家公子当众发生纠葛一事,也是王固本所熟知的。 “正是。怎么,王捕头不信吗?” “我信!我说大梁什么时候出了如此有胆色的人,竟敢在飞虎帮的手里抢人呢,却原来是许兄哪!”说话间,王固本的语气又热烈了不少。随后他又有些歉意地道:“不过此事毕竟是经了官了,还请许兄能随我去一趟京畿府,也好有个交代,却要耽搁许兄用饭了。” “王兄无须道歉,既然我出了手,就当将事情彻底了结,我随你去便是。不过我希望也能将这个姑娘也一并带去府衙,以防再有人对她不利。” “这个当然!”王固本没有任何的推辞,然后便招呼那些衙役过来处理了。几条大汉已经被制得服服帖帖,倒省了一番手脚,然后又找了张门板,就抬着那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往京畿府而去了。 此时,京畿府中陆秉清正满面无奈地面对着苗显章的责难。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京畿府对黑豹帮依然无可奈何,这让一心想为女儿报仇的苗显章大为光火,自然是要来这里发泄一番了。 陆秉清这个府尹好不狼狈地听着对方的指责,还要陪着笑脸地安慰对方,心里也是憋屈得紧。可谁叫他坐了这个位置呢,对方又在朝中有着一定的势力,他也不敢得罪,只有这么忍受着了。 在骂了好一阵后,苗显章的火气才消下去些。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因为不断叫骂而嘶哑的喉咙后又道:“陆大人,这都已经是六月底了。你可不要忘了,吴大人可是限你在本月将黑豹帮铲除的,若你再不尽力的话,只怕你这京畿府尹的职位也当到头了。” “是是是,本官一定尽全力。我们京畿府已经动用了所有一切可以动用的人手了,可依旧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到后面,陆秉清又有些在为自己开脱了。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反正一定要给我死去的女儿报这个大仇!”撂下这句话后,苗显章便头也不回地出了二堂,只留陆秉清在那发愣。 苗显章带着怒意来到衙门的大门前,正好和王固本他们迎面而遇。王固本自然是认得这个最近老来闹事的苗老爷的,急忙招呼大家让路,让其先走。可那抬着女子的门板因为太大了转动不便,还是拦在了苗显章的面前。 苗显章冷哼了一声,颇为不满地瞪了那些抬门板的衙役一眼。可随即,他的目光就落到那上面的女子面上不动了,脸上的肌肉更是一阵震颤。 “苗老爷……”看他有些不对,王固本只得上去打招呼了。 被他这一叫,苗显章才算是恢复了过来,一把拉住了王固本的手:“你们已经找到黑豹帮的巢穴了么?” “苗老爷何出此言?”王固本诧异地问道。 “你们若没有破了黑豹帮的巢穴,却是怎么将聆琴救出来的?”苗显章指着那女子,很是激动地问道。 “苗老爷认得她?”这下,王固本的心里便是一动,他已经隐约猜到什么了。 “她便是我女儿贴身的两个丫鬟之一的聆琴啊,当日她也被人掳了去。”苗老爷急切地解释了一句。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而那几个本来就很是紧张害怕的飞虎帮打手更是变了颜色,身体也忍不住打了颤来。而王固本在短时间的失神后迅速反应过来:“苗老爷还请随我一起回衙门,这次说不定能一举将黑豹帮的巢穴给捣毁了!” 第二十四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几条大汉的表情举止虽然瞒过了王固本,却没能逃过许惊鸿的眼睛。这些日子里京城中所发生的事情,即便他一直待在宅院之中也是清楚知道的,而这个女子的身份,以及那些混混的模样,当即让他产生了一个猜测。 当众人往衙门里进的时候,许惊鸿来到了王固本的身侧,小声提醒道:“王捕头,这几人只怕未必如他们自己所说般的飞虎帮中人哪。” 王固本没有任何的诧异,而是沉着地一点头:“许兄果然细心,一下就看出问题来了。”他这个当了十来年京城巡捕的捕头自然也能从种种事情里分析出真相来了。 几个混混依旧被绑着带到了二堂,而王固本则进到里面去向陆秉清禀报了。半晌后,已换上了官服的陆大人才迈着急切的步伐走了出来,显然王固本已经给他作了分析了,让他觉得事情可能真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在上面坐定之后,陆秉清便肃容讯问起那几个混混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当街追拿那位姑娘,赶紧给本官从实招来!” “大人,小的们都是飞虎帮的人。至于为何追赶那姑娘,却是受了帮主之命行事而已,其他的小的们是全不知情哪!”为首的汉子当即就把自己给撇清了。 陆秉清听了这油滑的回答,面色陡然一沉:“好你个刁滑之人,到了本官面前还敢巧言令色,避重就轻!你们当本官什么都不知道么?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飞虎帮的人,而是黑豹帮的!”为了让这些人赶紧说实话,陆秉清当即就拿出了最有威胁的说辞。 果然,被陆大人一言道破玄机,让几个混混的面色都是一僵,但很快地他们又恢复了过来,纷纷摇头:“大人这说的是什么,我们怎么都不明白啊?我们明明是飞虎帮的人,可与黑豹帮一点干系都没有。” “哼,看来不给你们点厉害的,你们是不肯说实话了!来人哪,给我大刑伺候!”知道这些混混泼皮的作风,陆秉清也不再打算跟他们浪费时间了,立刻就让人对他们动手。 “哗啦”一下,数件刑具就被人扔在了地上,然后几个衙役上来按倒那为首之人,把一副夹棍套在了他的两脚之上。那人的面色这才有些变了,但还想坚持一下,只是闭口不言。 衙役们见状不待上面的人吩咐,便开始动刑了。只见两边的两人猛地将夹棍上的绳索用力一拉,那三根夹着汉子双脚脚踝的棍子就迅速收拢了。只一下,那人便是浑身一个激灵,但因为旁边早有人按住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根本挣扎不动,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哼。 “三木之下,还没有不肯招供的人。本官再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陆秉清将身体略向前探了探,然后用威胁的目光盯向了那人。 那汉子也算硬挺,居然仍旧不曾开口。但这只能换来更大的痛苦,那三根夹棍被人拉得更紧了,棍子发出嘎吱之声,而他的脚骨也开始发出了一些响声,显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如是者三次,那人终于承受不住了。他们是混混,可不是什么仁人志士,不可能在酷刑之前还不动摇的。在陆秉清再次讯问时,他用有些急促的声音回答道:“我……我的确是黑豹帮的人……”说完这话,却是昏了过去,别看他身高体壮的,却经不起折腾。 见他昏了过去,陆秉清便不再理会,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剩下三人身上:“你们怎么说。” 既然领头的都承认了,其他三人自然更不会在挨了打后再说实话了,当即都叫了起来:“我们也是黑豹帮的,刚才是奉命追回那个女子的!” 陆秉清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心也宽了一些:“那你们赶紧告诉本官,你们的落脚之处在哪?” 当二堂正用刑问供的时候,后面一间房子里,那个叫聆琴也已经醒了过来。当她发现自己已经安全,身边更多了个熟悉的人----自家老爷苗显章后,更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好半天后,他们才算是问明白了一切。当日将苗可可三人掳去的的确是黑豹帮的玉豹子手下,因为此人最是好色,所以向来都有到街上掳劫年轻女子的习惯。 十五那日,苗可可就因为打扮太过普通,人又长得不错而被那些黑豹帮拍花的喽罗给盯上了。趁着人多时,将她和两个丫鬟一起给弄晕后带回了巢穴。 之后,急色的玉豹子就将苗可可给奸污了,虽然后者反抗时一直说着自己是苗家之女,但是玉豹子却全然不信,只当她这是在诓自己呢。而直到苗家将事情告到了京畿府中,玉豹子及其手下才知道大事不妙,为了不给人以证据,他们便下手将苗可可给杀了抛进了河里。 而聆琴则因为长得还可以,那些个帮众不忍心暴殄天物而苟活了下来。在今天他们还想要淫辱她时,被她寻了一个机会逃了出来。 说到最后,聆琴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既是因为小姐的死,也因为自己的不幸遭遇。现在她被众多禽兽不如的黑豹帮的人污辱了,只怕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而听完这一切的苗显章就更是血贯瞳仁,难以遏制心中的愤怒了。虽然女儿的死已经有些日子了,可是亲耳听人说起女儿被人凌辱还是很伤人的。 陪在一边的府衙中人见状连忙请了他离开,然后才在安慰了聆琴一番后问她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从哪里逃出来的么?” “……我记得!”聆琴在抽泣了好一阵后,才继续说道:“便在城南一处民宅之中……”说着已经将具体的方位给说了出来。 那边的二堂之上,那几个混混也终于招了一切,包括他们行恶之事,以及现在的藏身之处。当陆秉清还在判断他们所说是否实话时,后面就有人将聆琴所说的那处位置报了上来。两厢里一对后,陆秉清总算是相信了,因为这两边所说的位置都是一样的,都在离着许惊鸿他们救下聆琴不远的一处宅院之中。 “来人,将他们给我关进大牢看押起来!”陆秉清立刻下令道:“再将全衙的差役都集中起来,我们这就去把黑豹帮的老巢给端了!” “是!”堂下众衙役齐齐答应后,便火速行动了起来。不过盏茶工夫,上百名的衙役已经带上了长短兵器,列队待发了。在王固本的带领下,这些人便迅速往城南奔去,同时也已经有人赶去巡城营,寻找那边的人也赶去帮忙了。毕竟他们要对付的黑豹帮的实力也自不弱,只靠这些寻常的衙差倒未必能一战而胜。 “队正,咱们也去帮帮忙不?”这时,已经跟府衙有了交代的许惊鸿一行正从里面出来,见到这一幕后,有人便跃跃欲试地道。 对此,许惊鸿却是轻摇了下头:“不必,我们去了也是白去。” “队正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黑豹帮真那么厉害,我们还应付不了么?”当即就有人很不服气地说道。 “不是打不过他们,而是没有机会和他们动手。”许惊鸿看了看已经彻底漆黑的天色道:“从那些人被抓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你说那些黑豹帮的还会留在那里吗?他们已经成惊弓之鸟了,一旦发现自己人迟迟不归,就会想到出了问题,从而猜测藏身之地不安全而离开。所以我想,现在那处宅院之中已经不可能有黑豹帮的人了!” “队正的判断很是正确,我也是这样想的。”王烈海也点有附和了一句。 而他们的对话也被送那些衙差出来的陆秉清和苗显章给听到了,两人虽然没有说话,可心里也是留下了一个疙瘩,同时后者也深深地看了一眼许惊鸿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切都如许惊鸿所说的那般发生了,当王固本引了众衙差杀到的时候,那处本来藏着数十黑豹帮众的宅院已经空无一人,除了十多名饱经摧残,而又身死人手的女子尸体。显然这次黑豹帮是吸取之前的教训了,不会再带着这些累赘于身边,而且下手也很是狠辣。 当看到这一切时,王固本更是火冒三丈,自己等的行动还是迟了一步,而且还害死了这么多女子,这实在太也丢脸了。 而这次事情的失败还不光是丢了颜面一点,这事情也让朝廷中的那些权贵大为恼怒,从而狠狠地斥责了陆秉清一顿,命他必须在六月三十日之前将黑豹帮全数剿灭!本来被他们用歌舞升平来掩盖的京城问题,终于因为黑豹帮的狠辣出手给彻底撕了开来,试问这怎么能不叫那些大佬们不怒呢? 但奇怪的却是,即便是在如此情况之下,黑豹帮的人却依然能躲藏在京城的某个角落之中。似乎他们依然有着许多肯冒险帮助他们的同伴,让京畿府上下大为头疼。 眼看着已经到了六月二十七了,再有三日,再无法将黑豹帮连根拔起的话自己可就要被问罪了,这让陆秉清真是寝食不安,头上也不断地冒出了白发来了:“这却如何是好?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该怎么去将黑豹帮铲除呢?”又一次,他在签押房中不安地走动着,口中念念有词。 “大人,其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就看您有没有胆子去戳破这一点了。”李正风在旁苦笑着道。 “咳,这事我可实在没有胆子去戳破了。”回应他的也是一声苦笑。其实陆秉清很明白,虽然朝中那些大佬发下了话来,可实际上他们却正是黑豹帮的保护伞,正因为有他们的袒护,黑豹帮才能在京城横行无忌,连找都找不到。 京畿府已经出动了所有人手对京中各处都进行了搜索,唯一无法真正登堂入室搜查的只有那些世家大族的产业。而黑豹帮就十有仈jiu躲藏在这些人的宅院之中,试问他该如何才能将人给抓出来呢?他可不敢无凭无据地让手下冲进那些地方搜索,那样自己这京畿府尹就真的完了。 “李先生,你说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啊?真是左右为难哪,看来我这京畿府尹是要当到头了。”最后,陆秉清把期待的目光投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师爷身上了。 “倘若大人只为自身的前途考虑,那就忍下这口气吧。虽然朝廷会因此罢免了您的京畿府尹之位,但您一定会得到一个外派的差遣,到时反倒能好过一些。”沉吟了一下后,李正风说道:“而如果大人是想给治下的百姓一个交代,真要将黑豹帮铲除的话,在下认为应该想办法寻找其他人的帮助,让一个够魄力的人来出手。” “先生的意思是……”陆秉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但却还有些迟疑:“找人来和那些世家大族对着干,从而把黑豹帮从他们的手上灭了?” “不错,而且这样的人现在京城里就有一个!”李正风眯起了眼睛道:“不过这人却不该由大人您来举荐,而应该让苗显章,甚至是吴敬淄来说。” “你指的可是那个许惊鸿么?”陆秉清身为朝中官员,有些发生的事情还是知道的。对这个曾被他发落到西南去的少年,他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但对于灵州一事,以及之后京城中方家和许惊鸿起冲突一事却还是有所耳闻的。 “对,此子很不简单哪。大人不是说了那日我们的人出发赶去对付黑豹帮时,他就曾断言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吗?只从此点来看,他就比一般人要看得远,有能力来对付黑豹帮。再加上他并不惧怕方家,那就可能也不怕得罪其他世家了,那他或许真敢做点什么呢。而且最好的还是他现在依然没有任何的职位,正好交给他这个差事……” “对,先生说得太对了!”陆秉清激动地大声说道:“我这就想法让苗显章去运作此事,想必为了给他的女儿报此大仇,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果然就象他们所分析的那样,苗显章在听明白陆秉清委婉的解释之后,便一口答应下来,要通过吴家向朝廷推举许惊鸿来接手这次黑豹帮的案件。 而这也正中了一直想在暗中帮助许惊鸿走上正轨的某些人的下怀。先是皇帝动用仅剩的在朝中忠于自己的人将此事造起了声势,然后许正年也随后表了态。即便有方家的反对之声,但在吴家的支持,叶家的不作为下,方家的态度当即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所以,在不过一日之后,朝廷就有了新的决定。先是对办事不力的京畿府尹陆秉清好生地训斥了一番,将他降职留用,命他配合许惊鸿继续对付黑豹帮。同时,一道兵部的命令也下达到了许惊鸿所在的宅院之中,让他从即刻开始处理对黑豹帮的清剿任务,命他在十日之内,务必将黑豹帮彻底清剿。 十天,也是朝廷能容忍的最大期限了,因为十日后便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乞巧佳节,到时候若因为有黑豹帮这样的威胁存在而使得京中女子都不敢上街的话,大梁,甚至是大宋的面子可就丢得太大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艰难的任务,但许惊鸿在接过这个任命时却是笑了。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其实在当日拿下黑豹帮的那几个人后,他就隐约觉得这或许是自己在京中走出第一步的关键。现在看来,一切果然就象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发生了。 看到许惊鸿欣喜的神情,王烈海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队正,这次的事情可不好办哪。连京畿府这样的大衙门联合了巡城营都难以对付黑豹帮,咱们真能成事吗?” 对于这样的犹豫,许惊鸿却只是一笑:“他们办不成的事情,不代表我们就办不成。他们是因为有着太多的顾虑,才让黑豹帮屡次得以逃脱的,可我却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而且,这也将是我们出前日一口恶气的机会,该是让方家知道我们厉害了!” 这话当即就引得其他兄弟一致叫好,当日自己人被抓,后来又必须留在这里不得外出,已经快把他们憋死了。现在既然队正说了可以出一口恶气,大家就相信一定有出气的法子。 见这情形,王烈海也就不再多话了,只是依旧有些吃不准地问道:“那队正你打算从哪里开始入手呢?是去盘问那几个被擒的黑豹帮的帮众呢,还是现在就派出人来对一些京畿府本就有所怀疑的宅子进行强行搜查?” “先不忙,我们这两件哪样都不做。”不想许惊鸿却是一摇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应该是去一趟巡城营,从那里找些帮手来。不然只光靠咱们这二十多个兄弟,是不可能将黑豹帮彻底剿灭的!” 第二十五章 招兵买马 因有上一次的良好关系,再次与孟虎冲相见,虽然许惊鸿身份上有所改变,对方还是很亲热地接见了他。在寒暄了两句之后,孟虎冲便直接了当地问道:“许兄弟,你今日来我巡城营可是为了公事哪?” “将军明见!”许惊鸿点点头:“想必你已经接到京畿府的知会,让你帮我一些忙了吧?” “不错!不知你打算要我们巡城营怎么帮你呢?”说着便是一顿:“现在我们可是连黑豹帮的人藏在哪里都不得而知呢,却该怎么对付他们?” “这个在下却还没有仔细想过。我此来只是想从巡城营里借一些人马以用来随时对黑豹帮发起进攻的,不知将军可否答允呢?”许惊鸿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要多少人?”稍一沉吟,孟虎冲才问了一句,这显然是算答应对方的请求了。 许惊鸿呵呵一笑:“也不用太多,能有一二百人就够了。不过这些人必须是巡城营里的精锐,而且这段时间里也必须听从我的调遣,不知将军肯否借人一用啊。” 单以许惊鸿和孟虎冲的关系来说,后者是不可能把手下的人马调派给他使用的。但因为此事涉及的人太多了,孟虎冲也不想在黑豹帮的事情上牵涉得太多,从而得罪一些人,所以在一番权衡后,他还是点头答应道:“好,看在我们同样是为了大梁城太平这一点上,本将就答应你的要求,给你二百精锐。而且他们在此期间一律听从你的调遣和命令!” “多谢孟将军鼎力相助,此次若能成功,在下一定会向朝廷如实禀报一切的!”许惊鸿欣然道了声谢后,便站起了身来:“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挑选人马吧。” 对这个提议,孟虎冲当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了,便引了许惊鸿几人来到了校场之上,然后命人击鼓吹号,将满营上千的人马都给调集了起来。 这巡城营久无大事,军心早就荒废了,纵然听到了军鼓号声,众兵士依然是动作缓慢,直到一刻之后,大家才都出现在校场之上,但是队形上却是乱哄哄的一团糟。这一幕落在许惊鸿的眼里,让他微叹了口气,而孟虎冲则是面带怒意,这分明就是在下自己的脸子哪。 好不容易地,巡城营的一千许人马才排好了方阵,看上去才有点军队的架势了。孟虎冲,这才黑着脸跟他们说明了今日将大家召集起来的用意:“……现在,就要从你们中间挑选出精锐能干之人帮助许队正去对付黑豹帮,你们都给我精神着点。若是在这次的事情上因为你们的无能出了什么差错,本将一定不会轻饶的!” 众兵士都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来,本来好好地可以歇养在军营之中,现在却要随人办差,而且还是如此艰难得罪人的活,还真没多少人愿意干呢。不过军营之中,军令便是一切,大家纵然心里再是不愿,也不敢直说的,不过从他们的神情表现里,还是可以看出些端倪的。 许惊鸿见了这种情况,再次皱起了眉头。如果以如此状态去对付黑豹帮,他可没有一点把握能打赢这一仗哪。不过好在他早有了一定的准备,便在孟虎冲之后也上前一步道:“我知道各位对灭这黑豹帮不是太有兴趣,认为这是一桩与自己没多少关系的苦差。但我要告诉大家,这事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全不相干的,因为我们和我们自己的亲人都是在大梁城里的! “虽然到现在这些黑暗势力依然无法上得台面,但他们已经确实给我大梁的百姓带来的许多灾难。现在他们因为忌惮军队,忌惮王法还不敢太过嚣张,但这些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尽的,当他们开始不满足于对寻常穷苦人家的盘剥后,他们的手就很有可能伸到你们家人的身上来了。 “不要以为我这么说是在危言耸听,其实这次京城的变故已经给我们敲响警钟了!他们不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良家女子抢去淫辱,而且还敢把人杀了之后抛出来,这分明就是对官府的挑衅了!而他们更是仗着有后台,有靠山,就一直藏身在暗处,让我们无法寻到。 “长此以往,那些混混的胆子就会越发的大起来,到时候,他们所做的恶事就不光如此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尽快铲除,从而避免更多的人被这些混混所伤,而这些人中间,就包括我们自己。所以,我们这次剿灭黑豹帮,不光是替别人伸冤报仇,更是为了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各位以为,这还与我们全不相干么?” 一大段的话说下来,使得在场的兵丁心里都有了极大的波动。他们中的确有不少人认为事不关己,才会消极以对的。巡城营的兵丁中许多都是一般人家的子弟,对苗家这样的显赫人家向来有着抵触情绪,见他们倒霉只会幸灾乐祸,怎么能想着为其讨回公道呢?再加上向来懒散的作风,使得巡城营的兵士们早就失去了战士的锐气。 但是许惊鸿这番实在的话,却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对自身的威胁,这下许多人的神态都变了,有不少年轻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显然是想和那些为祸一方的混混们好好地较量一番。 许惊红见状,才露出了欣然之色,但这还不够,他继续鼓舞地道:“而且作为大梁的守卫者,我们巡城营被人轻视已经太久了,难道大家就不希望能有出头的一天么?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了,只要我们能一举把黑豹帮给拿下了,试问京城上下还有谁敢小瞧咱们?” 这一番话,便是那些不怎么关心京中混混猖獗而威胁到自己生存的副将们也来了兴趣。的确,巡城营现在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他们只靠那么点饷银过日子的确很不好受,如果能一战让巡城营再起,大家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许队正说得对,咱们不能让人把我们巡城营看扁了!守备大人,就让兄弟们出去跟那些混混们干吧!”当即就有急xing子的人大声叫了起来,然后更多的人加入了这样的请战之中,校场上原来冷清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众人的如此表现,也让孟虎冲大为亢奋,多少年了,巡城营都不曾有过如此激动的时刻。这一瞬间,孟虎冲甚至生出了要将巡城营再次中兴起来的冲动,他哈哈大笑道:“说得好!那些什么黑豹帮,飞虎帮的,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只要我们巡城营的兄弟们真要拿他们开刀,他们就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 随后,他又把话锋一转:“不过这次的事情却不是由我们巡城营负责的,而是由许队正来担当。他要从我们巡城营调遣一些兄弟来帮他做事,只要你们真能立下了功劳,我们巡城营的牌子就能重新在大梁城里亮起来了!” 下面兵士们的积极xing被彻底激发,见自家守备这么说了,他们便是个个争先,都想要随许惊鸿去对付黑豹帮。如此一来,要从这些人中挑选出适合的人来就容易得多了,至少他们不再抵触从军营的惬意生活里出来做事了。 经过一番精心挑选之后,许惊鸿他们便从一千来人的队伍里选出了一百八十名体格健壮,人又老实的士卒。看到许惊鸿没有挑那些精明干练的军士,孟虎冲微微有些纳闷,便抽空问了一句:“怎么,许老弟只选这些老实人哪?” “老实人好用,顺手。而且到了要动真格的时候,老实人也放得开手脚。”许惊鸿笑着解释了一句。在他看来,那些精明干练的人,虽然能让他省不少心,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却未必肯尽心,而且这些人私心也重,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坏了自己的大计,所以索xing就不选他们。其实这也是历来的善战之将选择麾下士兵的方向,只选憨的,不选精的。 在将这些人马带出巡城营后,许惊鸿并没有随他们一道回去住处,而是让王烈海他们带了人过去,而他自己则和几个兄弟一道去了京畿府。有了这些助力之后,他还得获得京畿府的支持与认可,这样在后面办事的时候才能不存任何的麻烦。 京畿府中,陆秉清很是客气地将许惊鸿迎到了二堂之上,然后笑着道:“这次我大梁能否有个祥和而热闹的乞巧节,就要靠许队正你的努力了。” “在下不过是尽自己所能而已,一切还当由陆府尹来做主的。”许惊鸿也很是客气地捧了对方一句,然后才道出了自己的来意:“这次我希望京畿府也能派出一些人手来帮我们。毕竟论起对大梁城内外环境,可没有人比京畿府的人更为熟悉了。” 这个提议却是正中陆秉清的下怀了,他也正发愁呢,如果许惊鸿真成了事,而这其中又没自己什么事的话,这个京畿府尹的位置可就真保不住了。现在有许惊鸿的这个请求,那样如果事情不成,自己有办法脱身,而成功了,便也有功劳可分,何乐而不为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陆秉清当即拍板:“成,只要是许队正需要我们做的,本官一定会督促他们去办!” 许惊鸿等的就是这一句,便即说道:“其他的在下现在倒还没有想到,只是希望大人可以将手下一些捕快调拨我一些,我得借助他们的眼线和经验行事。” “这些捕快都是由王固本带领的,你若需要,找他便是。” “那在下要有劳王兄了。”许惊鸿对陪坐在一旁的王固本一拱手道。后者连忙道了不敢,但却也是欣然接受了这个请求。 在和陆秉清一番商议之后,许惊鸿便和王固本去挑选人手了。面对王固本这个有豪侠之气的汉子,许惊鸿便也不再绕什么圈子了:“王兄,有一句话我必须先问一问。你以为前番京畿府抄那黑豹帮的老巢为何会失败啊?” “因为咱们内部有人给他们通了消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王固本看得出来许惊鸿已经想到了根本,便直言不讳地说道。 “那就是说,在京畿府的内部有黑豹帮的耳目了。能查出那些人的身份么?” “很难,京畿府上下二百多人,哪一个都有可能和黑豹帮有着联系。毕竟,这些黑帮向来是用钱收买各个衙门里的人的,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既然如此,那你认为你手下的众多兄弟里,有多少是值得信赖的呢?” “二十来人吧,这些人我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他们中不少家里曾受过黑帮的伤害,不会与仇人站在一处,有些则为人正直,不会因几百两银子就出卖自己。” “好,那我就要这些人来帮我做事,繁请王兄将人选出来吧。” 当许惊鸿将这些人从京畿府带出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他却依旧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命跟随着的兄弟将人带回家,而他自己则去了一趟银号,半晌后一辆大车就从银号中被推了出来,上面放着三口大银箱子。 当所有人看到许惊鸿带了这么几口银箱回来时,都露出了好奇之色,只有曾经的第五队的老兄弟们露出了了然之色:“队正又要结人心了!” 果然,在让那几个陪同来的银号伙计将银箱卸下,又将车拉走后,许惊鸿便随手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虽然已经天黑了,但大家还是能清晰地看到箱子里码得很是整齐的一锭锭的银锞子,这让那些巡城营的兵丁和京畿府的捕快们都露出了贪婪之色。 许惊鸿看到他们的模样,便笑了起来:“各位,我许惊鸿是个实在人。既然今天将你们请来帮我办事,就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这里是五千两的银子,你们一共是二百人,一人可以分得二十五两。正好,这一锭便是二十五两的,大家都上来取上一锭吧。”说着他便打开了其他两个箱子,然后便给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些兵丁和捕快先是一呆,随后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这可乐坏了他们了。巡城营的兵士一年的饷银也不到二十两,京畿府捕快的收入就更少了,现在能一下获得这么多银子,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大笔横财哪。 大家都拿了银子在手,再看许惊鸿时,眼里已经多了尊敬和感激的意味了。本来这些人就多是憨厚之人,懂得个知恩徒报的心思,这让他们更是心甘情愿地要替许惊鸿将黑豹帮给彻底铲除了。 他们的表现,许惊鸿早就料到了。他很清楚,该怎么控制这些没怎么读过书的人。虽然之前自己跟他们说了一番肺腑之言,让他们明白了铲除黑豹帮是为了他们自己,但这番话的效果只能鼓动一时,让他们真个完全听令行事却还是有些不足的。 那么就该用上些非常手段了,而拿银子砸,让他们对自己感激在心,这是最有效,也最快捷的手段。许惊鸿便用了这一招,果然使得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感激,更有人开始嚷嚷着要为许惊鸿赴汤蹈火了。 见状,许惊鸿只是淡然一笑:“现在大家都得了好处了,是不是该听我说几句了?” “许队正您就吩咐吧,我们一定会全力照您说的去做的。”立刻不少人就大声应道,显然这一大笔银子的威力还是不小的。 “好,那我现在就宣布给你们的第一个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们除了听命行事之外,就将一直待在这院子里,哪里都不得去,知道了么?”许惊鸿脸上的笑容一敛道:“倘若有人违反了此条,我便会将他视为黑豹帮的奸细,把他投进大牢里去!” 众人听了这个命令都是一愣,没想到竟是要禁自己等的足。不过他们对此倒没什么抵触的,只要能有吃有喝的,在这里待着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相对于上面的人,这些听令行事的兵丁们可没有什么压力,能不能把黑豹帮剿灭对他们的差事来说没什么相干。 “好了,既然大家没有什么异议,就在这院子里歇息下来吧。明天开始,我就会有新的指令给大家,你们都要养足了精神,这样明天才能把事情都给办好了!”许惊鸿最后又吩咐了一句,然后也不顾其他人,转身进了后宅。 好在这间花了好几千租下来的宅子够大,而且现在正是夏天,大家可以露宿在院子里,不然这么多人的安置还真成一个问题了。 饶是如此,这个宅院里出现了这么多粗鲁不文的汉子,还是一场灾难,一夜间呼噜之声响彻天空,便是许惊鸿也有些不适应了。这让他想到倘若这宅子的主人知道了自己的宅院被如此糟蹋,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二十六章 毁其耳目 次日一大早,王固本受邀来到了许惊鸿的住处。/\/\../\/\当他看到众军士和捕快居然都是精神饱满,士气高昂的模样时,大为惊诧:“这……许兄是怎么做到的?”在他想来,这些兵油子们即便是受了上命来协助许惊鸿破敌,也不会有如此气势啊。 对于这个问题,许惊鸿却是避而不答,因为他并不认为对方会认可自己的做法,而且一旦手段为人所知,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只是打了个哈哈道:“一切都是大家有心为我大宋朝廷立功所致,王兄不必太过惊讶。” 见许惊鸿无意相告,王固本便也没有再多作纠缠,而是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不知许兄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今日可是六月二十九了,时间可不等人哪。” 许惊鸿自信满满地一笑道:“这个,在下已经有考虑了,却还得和王兄商议一下。请!”说着将他引进了前院的厅堂之中,此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个许惊鸿亲信的兄弟了----王烈海、老狗、熊庚和田大虎都赫然在列。 几人都入座后,许惊鸿才开腔道:“王兄,这里就你和黑豹帮打的交道最多。你说一说,为何京畿府与巡城营两处衙门合力依然清剿不了区区百十人的黑帮?” “这个……问题应该是多方面的。”在沉吟了一下后,王固本也没有太多的遮掩:“第一点其实在下昨天已经与许兄说起过了,咱们衙门里有那些见利忘义之徒,做了黑豹帮的内应和眼线,使我们的一切行动都提早为他们所知。” 许惊鸿点头道:“这一点我已经做了布置,从昨天开始,这里的人便不得命令不得出了,防的就是其中还有某些人是黑豹帮的眼线。” “许兄果然有一套,一下就安了我们内部。”在赞了一声后,王固本才将下一个难题说了出来:“但这只能控制咱们的内部,于外部来说就更为复杂了。大梁黑道这些年来势力越来越大,整个城中许多的店铺都要瞧他们的眼色行事,尤其是那些赌坊和青楼,说句不好听的,十有仈jiu都是他们的眼线。正因为此,黑道才能如此肆无忌惮,不怕官府。” 许惊鸿点头道:“王兄说的是,这一层我也想到了,而且已经有了一个办法来克服这个问题。不知可还有第三点么?” “嗯?”王固本似是不信地看了许惊鸿一眼,但却忍住了没有问,而是继续道:“这第三点则是最严重,最棘手的了。那就是黑道中人,多少都与我京城一些势力有些勾结,虽然不是七大家这样的强大力量,可这些或是家财万贯,或是有人在朝为官的势力也不可小觑哪。其实在此之前,我们京畿府就曾想过拿这些鱼肉百姓的黑道开刀,却都因为种种顾忌而无法施行,想来也是可悲哪。” 许惊鸿笑了一笑,却没有对此点多作评价。这不光是因为这次那些势力不会再来阻碍自己的行动----毕竟这次可是七大家中势力前三的吴家发了话了,而且朝堂上也是支持的----更因为在他眼里这些所谓世家豪门的阻力根本算不得什么。[. 果然,在叹了这一声后,王固本又不无振作地道:“不过此番这一顾忌已经不成问题了,朝廷铁了心要剿灭黑豹帮,这些小有势力的家伙自然不敢明着帮他们说话了。只是暗中嘛,说不定有些人还会偷偷助他们逃脱的。” 许惊鸿点头:“王兄不愧是京畿府多年的老捕头哪,对这些情况如此熟悉,这对我们有针对xing的布置很是有利哪。” “那许兄打算怎么做呢?现在我们最关键的是连黑豹帮藏身在何处都不得而知了,却该如何是好?”王固本不无为难地问道。 “黑豹帮其实只是祸乱我京城黑暗势力的其中一支而已,王兄何必将目光死盯着这一点呢?”这时,王烈海发话了:“而且除了你所说的那三点外,还有一点也是我们一直难以将黑豹帮铲除的关键所在。” “哦,却是哪一点呢?”见王烈海有其他的看法,王固本便随口问了一句。 “京城黑道几个帮派,表面看来互不相干,其实真是如此么?只怕未必吧,要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和勾结,我是怎么都不会信的!正因为有其他帮派的庇护和帮助,黑豹帮才会在如今已被朝廷彻底视为罪人时还能如此逍遥。”田大虎接了话茬说道。 “唔?”王固本听了这话心思一动,便把目光看向了许惊鸿,他猜得出来这必是许惊鸿经过分析后得到的结论了。但对这一点,他也是相信的,黑道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在兔死狐悲的心情下,其他几个帮派帮着黑豹帮藏身转移什么的的确不是什么问题。就拿前日被拿的那几个人说吧,说他们自己是飞虎帮的人,只怕也是得了人家飞虎帮认可的。 见他默然不语的模样,许惊鸿便知道王固本已经被自己等的这番推论所说服了,便来作最后的总结:“所以这次我们要对付的并非单单一个黑豹帮,这样根本难以将其一网打尽。只有放开了手脚,将盘踞在京城的那些黑暗势力都给铲除了,才能真正取得胜利!” “许兄的意思是……”王固本的脸上现出了惊容,心里一阵狂叫:“莫非他竟真这么大胆子,要以这么点人手向整个京城的黑道下手了?” 许惊鸿郑重其事地一点头:“除恶务尽,这次我的目标是所有黑道中人,无论他们是否和黑豹帮有着勾结,无论他们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靠山,都将受到我们的坚决打击!” 这豪言一出,使得王固本彻底愣住了,半晌后他才看看在场的其他人,发现他们也都面露决然之色,显然已经决定和许惊鸿一起去闯这一下了。 这让王固本不禁也是心神激荡了起来,身为京畿府的捕头,他自然也是希望自己治下百姓能安居乐业,没有任何邪恶势力来打扰这一切的。但是现实却让他很是无奈,那些世家豪门的人欺压百姓就不说了,光是无恶不作的黑道就让他很是无力。许多次,见到百姓们求告无门,王固本都想着不顾一切地去冲破这些黑暗,将京城的黑道一扫而光,但这也只能是个想法而已。他既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也没有这么大的勇气去面对如此多的敌人。 当时间流逝,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儿之后,那份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正义感就更少有流露出来的时候了,只有午夜梦回时,他才会为自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日感到羞愧。可一到了白天,来到京畿府衙,看到其他人和自己一般作为后,这羞愧便又不见了。 但是今天,这个少年却道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想做却又不敢做的打算,这让王固本怎能不心神激荡,难以自持呢?但是激动之后,他又不得不面对现时:“你凭什么去剿灭整个大梁的黑道?别说你我手上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完成此事,即便够,只怕也有许多人不会答应的。” “如果是在以前,这一点的确无法达成!”许惊鸿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但这次却不同了,因为我们掌握了话语权!刚才不是说了么,那些其他黑道帮派也与黑豹帮有着勾结,只要我们紧抓着这一点不放,就有足够理由将他们给剿灭了! “而且这一点上,我们还不需要获得其他任何人的准许,大可以先斩后奏。只要我们动作够快,那些黑帮又全无准备,必能一击中的,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看来许惊鸿已经早有盘算和计划了,王固本自然不会反对这个他一直都想做的事情了。但他还是不无担忧地道:“如此一来,许兄可要得罪许多人了。” “怕什么,不遭人忌是庸才,我许惊鸿来京城就是为了做大事的,难道会因为有人不快就不做么?而且一旦我真将这些黑道势力给一锅端了,就不信那些人还敢为他们说半句话,就是不满也只能给我咽到肚子里去!” 豪气万千的一句话,使得王固本的脸上也现出了异样的神情来:“好一句不遭人忌是庸才!只是这一句,我王固本就跟你一起做这件大事!” “能得王兄这个熟悉京城道路和势力分布的人相助,我的把握就更大了。”许惊鸿也喜道:“那接下来我们就来说说第一步该怎么做吧。” “许兄的意思是……”这一番交谈,已经让王固本彻底拜服在了许惊鸿的气魄之下,开始有以他马首是瞻的意思了。 “这第一步最是关键,我以为该先让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失去他们的耳目!”许惊鸿杀气腾腾地道:“他们靠的不是青楼赌肆来获取情报消息的么,我们便先将这些地方给封了。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因为心乱而跳出来,到时候就能一一对付了。” 说完计划,许惊鸿也不再多犹豫,立刻做起了吩咐:“田大虎,你带五十人控制城北一带,老狗你带五十人控制城西,老熊,你带五十人城东,我自带五十人在城南。大家以四边为线,将这京城的赌馆和青楼都给我封了!” “是!”其他三人连忙起身答应道,颇有些军中领军令的味道。 “那我呢?”王烈海和王固本同时问道。 “王兄你去京畿府,给陆大人打好了招呼,别让他们找京畿府告状而坏了我的大计。至于烈海,则带上我们自家兄弟,去盯着那些有嫌疑和黑帮勾结的人家。只要我们能抓住这一点,就能将黑帮的老巢给一一挖出来!”许惊鸿吩咐着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转头道:“还有,少平他们几个就随我一起行事吧,他们的空缺从京畿府的人手里补上。他们也是老衙役了,盯人哨的勾当应该不会陌生。” 几个明白内情的兄弟听了这话都是会心一笑,知道许惊鸿这是要为之前吃亏的兄弟们报仇来了,因为那日害得他们被巡城营拿去的赌坊就在城南。他曾说过总有一日要将这笔帐要回来的,却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快! 大梁作为大宋的都城,拥有着百万计的人口,以及无数的权贵人家,这让这座城市相应的配套服务也得到了蓬勃的发展。赌馆和青楼,作为服务业中最为古老的两个行业,在大梁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整座都城之中,大小赌场和明暗ji肆数十,遍布城中四方,以方便各个阶层的人前往光顾。 这些销金场所,每日里能获得无数的金银。虽然这也让许多人眼红不已,可开这两样的人都是有着一定背景,黑白两道通吃的强人,不但官府里早打通了关节,就是黑道上也有人帮衬着。因此,这些赌场和青楼一直以来都很是太平,几乎就没有任何闹事的。 但是这让大家已经习惯了的情况,在六月末的这一天开始发生了彻底的颠覆。这一日里,京城所有的赌场和青楼都被人直抢进院子里,不但将正在内中逍遥的客人都赶了出去,而且来人还大剌剌地让人将他们的老板叫来见自己。 这是一群手持各种长兵器的健壮男子,虽然他们的身上没有穿着甲衣,但从他们的行动和举止来看,还是让人能猜出身份来的----军中士卒! “你们这是奉的哪家衙门之命来我们这里闹事的?我可告诉你们,我们流香阁可不是你们这些大头兵招惹得起的。趁现在我们还不想惹麻烦,你们赶紧给我滚,要不然的话,就让你们……”位于东城的流香阁的老鸨大着胆子呵斥,想要凭着自己背后的势力将人吓走。 但是回答她的却是熊庚粗鲁的一巴掌,她却是连威胁的话都没有说完呢:“娘的,这么罗嗦!说了叫你们的老板出来见我们,一个婊子也敢在咱们面前逞强,不知死活!”说着他手一挥:“给我砸,看来不给他们些厉害的瞧瞧,他们是不会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这些兵士们本来就地位不高,对那些富贵人常玩的场所自然没什么好感了,现在有人下了这个命令,大家自然不会留情,当即挥舞开了手中的兵器就往这流香阁大厅上的摆设之物砸了过去。 那些价值不匪,多以金玉贵木所制,很是脆弱的物品当即就被这些全不懂其价值的大头兵们砸了个干净。期间有几个龟公想要上来劝阻,全被兵士们用刀枪给吓得不敢说话了。而那些个ji女们,早就被来势汹汹的丘八吓得躲了起来,谁也不敢来冒这个风险。 看着这里的一切都被毁去,熊庚只觉得自从来到京城后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闷气才渐渐地消散而去。他早就想要寻个由头发泄一番了,只因为许惊鸿的压制才一直隐忍,能有这么个发泄口,自然不会放过了。 直到将这间青楼楼下的大厅彻底毁去,熊庚还待领着人继续砸其他所在时,一个强压着愤怒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你们是哪里来的野人,竟敢打进我的店里来了?”随着这一声怒斥,一个满面怒容的华服之人大步走了进来。 “你便是这流香阁的主人?我们家队正让我给你带句话,这半个月里,你们就甭开张了,若是让我们见你们开门让一个人进来,这里就不光是现在的下场了!”看来人的模样,熊庚已经猜出其身份,当即吩咐了一句道。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来路,可知道我是什么人,竟敢这么做事,这么说话?”那人险些气歪了鼻子,但看着那些长枪大刀,却只有强忍着怒气。虽然他也带了不少人来,可是显然双方打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熊庚却压根不把他的愤怒当一回事,撇了撇嘴道:“我们是奉了自家队正之命行事,为的就是将黑豹帮给铲除掉,至于为什么来你这里,我想你应该心知肚明的!还有,如果不是你们这里的人阻手碍脚,咱们也不会砸了这厅里东西的,所以要怪的话就怪你自己吧!”说着他再不看对方一眼,领着人往外就去,到了门口又加了一句:“记住老子跟你说的话,这里半个月不得开门纳客,不然就没今天这么轻松了!” 在熊庚领了人在东城的青楼和赌馆中横冲直撞,将一些敢于阻挠的场所一一砸掉的同时,其他三个方向的青楼和赌场也在遭受则同样的灾难。 对这些只知道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武夫来说,用拳头和武器跟人谈条件是最适合的了。不过半日光景,整个京城数十家青楼和赌场都遭到了不小的损失,这自然搞得人人自危了。但是在事后,这些受到不小冲击的老板们聚在一起谈论此事后,大家才知道人家对自己还是留了情面的,因为其中城南的一家赌馆所受到的冲击和损伤可比他们要大多了,不但整座赌馆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连那老板也被人打碎了四肢,丢到了街道之上。 @@@@ 身体终于好了不少,更新继续,多谢大家的理解 本书实在算是多灾多难了,前面电脑出问题,所写的一切都化为乌有,这次又因为身体之故不得不断更,真是悲剧的一本书哪。请各位书友看在本书如此多的灾难份上给点鼓励吧,路人感激不尽 另外,身体在将养期间,更新会少些,望大家能够谅解 第二十七章 有仇必报 洪钟自从在那次帮了方家设计那些没什么势力的人后,就自以为已经靠上了一棵大树,认为自己的那座洪财赌场在京城里已无人敢惹了。所以当他在后院歇息着,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阵阵吵闹声时,便很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我这里闹事!”说着话间,他已经带了几个打手直奔前面而来。 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可要糟糕得多了。本来满满一堂,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赌台上那些赌具的客人们都不见了,而那些木桌赌具也全倒在了地上,和破碎的茶壶酒壶混合在一处,显得好不狼狈。 而更让洪钟愤怒的是自己手下那十多个看场子的兄弟也居然都倒在地上正呻吟着起不了身。可那些动手砸打的家伙们却没有任何放过他们的意思,依旧用手中的兵器朝他们身上招呼着,惹来一片惨叫。这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拆自己的招牌了,这让洪钟勃然而怒,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全给我住手!” 没有人因为他的话而停下手来,反而有一条凳子在洪钟大声呵斥的时候直奔他的面门而来。好在他反应也自不慢,在凳子临门前闪了一下,才没有和手下人一样倒在地上。直到这个时候,洪钟才知道来者可不简单,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吓跑的,这让他的心便是一沉,然后强忍着怒意道:“朋友们为何砸我的场子,总要给个说法吧!” 此时,一直大马金刀地坐在上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口的许惊鸿才搭了腔:“洪老板,我们是奉命对付黑豹帮的人,这次来你这里主要是给你传个话,半月内不得开门。只因为你手下这些个兄弟实在太不给面子了,居然上来就动手,我这些兄弟又都脾气不好,才会搞成如此光景的。” “你……你是朝廷的人,竟敢如此猖狂,就不怕我去有司衙门告你们一状么?”心里已经有些胆怯了,但在嘴上洪钟却依然不肯服软。 “朝廷让我们尽快把黑豹帮铲除了,可没有说不得用什么手段。你们这些赌场和青楼自己在背后做了什么自己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不用我再明说了吧?”许惊鸿懒洋洋地一笑道。 “你……”这下洪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他和黑道中人自然也是有着不少交往的,黑豹帮出事后也让他做了耳目,顿时就让他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了。但他到底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又恢复了心神,冷声道:“即便如此,你也无权让咱们关门不做生意!我可告诉你,老子可是和方家少爷有着不浅交情的,若你们敢硬来的话,有你们好果子吃!”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只有把靠山拿出来唬人了。 他不提方家还好,一提此事,就让跟着许惊鸿一起而来的那些兄弟们怒火中烧。郭少平狞笑了一声:“什么狗屁方家,老子眼里只有朝廷!”说着话间,猛地一脚又踩在了身边倒下的打手腰眼之上,将那人踩得连声惨呼。 “你……”洪钟见对方连方家都不放在眼里,顿时就有些惊了。而当他看向那个说话的人后,就更是心中发颤。虽然只是草草见过一面,但他却依然记得郭少平的模样,这不正是当日在自己的赌场中被自己用计所坑的那些人中的头领么?怎么一眨眼间,此人却成了官府的人了?难道他此来就是来报仇的么?随后他又看清楚了那些尚在动手的人的模样,不少正是当日被巡城营带走的家伙,他们一定是来报复自己的。 一旦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洪钟便知道今天这事是无法善了了。这一刻,他才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早知道这些家伙如此强横,当日就不该为了讨好方家而对他们下手了。“你们这是公报私仇,我记得你们了,你们就是当日在我赌场里出千的那些家伙!”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洪钟只有把事情挑明,希望对方因为有所顾忌而不敢下死手。 但他显然是小看了许惊鸿行事的果断和狠辣,见自己的真实目的已经被他点破,许惊鸿便也不再装模作样,而是笑着点头:“不错,我们就是来报当日的一箭之仇的!我们西南来的兄弟最是爽快,有仇必报!兄弟们动手,让洪老板知道咱们的厉害!” 随着他这一句招呼,众人便再次加大了破坏赌场的力度,不但将那些摆设都给砸毁,而且手中刀枪更是往地上那些打手的手脚处砍刺过去,那些人当即都惨叫则晕倒在地。然后几个兵士又向前逼到了洪钟的跟前,在将他身边的两个保镖也给打倒之后,便把他押到了许惊鸿的跟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瑟缩成一团的洪钟,许惊鸿寒声道:“你以为有点背景就能在京城为所欲为么?就可以设计陷害我许惊鸿的兄弟?告诉你,你这次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别说方家了,就是天王老子,这次也救不了你!”说着他把目光落到了毛顺身上,冲他微一点头。 后者会意,从地上拾起了一根断裂的桌腿,一下就重重地抽在了洪钟的一条胳膊上。“喀啦”一声脆响,他的手臂骨头就断开了,而洪钟也在一声惨哼后晕死了过去。 可毛顺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手上的动作,又是重重的一下,砸在了他一条腿上。骨头碎裂的疼痛感又让洪钟醒了过来,这下他可再没有之前的气势了,连连讨饶:“好汉饶命哪,好汉饶命哪!是小人糊涂,小人不该得罪你们的。你们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人这一次吧。今后小人一定痛改前非,一切都听凭好汉们的安排,我愿意把我有的所有金银都拿出来送给你们作为赔罪!”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涕泪交流,好不狼狈,好不可怜。 许惊鸿却脸眉头都没有皱上半下,只是盯着他道:“我们也不要你的钱财,只想问你一句真话。你和黑豹帮,或是其他黑道帮派可有什么联系么,他们的一些巢穴在哪?” “啊……”没想到许惊鸿竟会问自己这么个问题,这让洪钟在吃惊之余又有些害怕了。虽然现在他的生死已经落在了许惊鸿手里,可想到那些黑道中人的手段,他还是心惊胆战的,实在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哪。 看他还有些犹豫,许惊鸿便把面色一沉,冲毛顺微一点头。毛顺二话不说,手中的桌腿就再次挥出,又将他的一条胳膊打断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说不说?”许惊鸿似是有些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同时他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我……我说,我全说……”洪钟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这下他已经彻底肯定对方是说到做到的人了,黑道会不会找他是以后的事情,若现在不说的话,他便要死在对方手里。 半晌后,他把一切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京城黑道的事情都招了出来,许惊鸿便满意地冲他一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赌场。身后,毛顺再次把桌腿砸在了洪钟最后那条完好的腿上,一声惨嚎后,他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而后,众人便把这赌场里的伤员都丢了出来,然后一把火便把这家前后数进,有着好几年历史的洪财赌场给烧了起来。 这一下杀鸡儆猴,如此暴烈的手段让南城一带的青楼和赌场不敢再和许惊鸿他们对着干。见他们一行来到,人家老板立刻就迎了出来,不但陪着小心,送上金银和酒菜慰劳,而且立马答应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关门不纳客,直到许惊鸿发话为止。 这些人的配合也在许惊鸿的预料之中,这也正是他重点对付洪财赌场的用意所在。除了让兄弟们一泄前番的心头之恨,更是为了在京城彻底打响自己的名头。这样在没有太过得罪这些背景不小的老板之余,又能震慑住他们,真是一举两得了。 当然,许惊鸿也明白,这些人只怕多半都是表面文章,等一会他们必会去找自己的靠山来挽回这一场了。不过这也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因为他还要借着这些人的行为来把那些藏在暗处的黑道力量给挖出来呢。只要让自己抓到了一点线索,就能顺藤摸瓜地将整条潜藏在大梁城地下的黑暗势力给挖出来了。 所以当他们在城南几处青楼和赌馆转了一圈,已经无事可做,而有人来询问自己该如何是好时,许惊鸿便只是淡然一笑道:“接下来,就该我们站在一边,看那些宵小一一蹦达出来的时候了!我想今天晚上,一定会有很精彩的大戏一一上演的!” 第二十八章 静待时机 方家客堂之上,十来名身着华贵衣衫,但却满面愁容与恨意的人对方远山诉着苦和恨:“方大人,这次那姓许的行事实在太也嚣张了。全文字..咱们可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哪,却被他安了个与贼交通的名头让咱们把门都给关了。若不从命的,就是一阵打砸,这置我大宋的王法,我大梁的威严于何地啊。” “是啊,咱们只是小本经营,每关一天门,这损失可是无法弥补的,还请方大人帮着在朝廷里替小人们说上两句啊。” “还请方大人看在咱们一直以来对朝廷吩咐下来的差事不敢有丝毫怠慢的份上,出手帮我们度过这一劫吧。”最终,众人一齐起身,朝着方远山行着大礼说道。 这些人自然便是之前被许惊鸿严令必须关门,不得对外营业的京中赌场以及青楼里的老板或是管事之人了。为了能尽快开门,他们已经去见了不少京中的权贵,其中不少人对他们是闭门不见,这方远山算是这些大人物里唯一肯出面的人了,这让他们只想紧紧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从而能把现在的局面变回去。 面对着这些人的恳求,方远山并没有任何表态的意思,他只是微笑地冲他们点头,直到他们将话都说完了才道:“各位为我大宋,为朝廷所做的贡献不光是本官,朝中的大人们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说实话,说你们与那些贼人有着什么勾结,本官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不过,这次的事情毕竟都是那许惊鸿负责的,本官也不好置喙。” 听他有推卸的意思,那些人便更是焦急了,一个个站起了身来道:“方大人,您身为朝中九卿,自然是有让朝廷去恶从善的权力的,这许惊鸿如此做法,分明就是祸害百姓了,此等行径实在不能容许哪,不然王法何在哪……” “是啊,还请方大人能仗义出手,救我等无辜百姓于水火哪……” 在这些人又说了许多之后,方远山才最终点头:“各位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本官会考虑在朝会时向朝廷提出将许惊鸿这次的大权收回去。<..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也要多用点心,务必要让朝中的大人们多为你们说话。” 这些人得到了方远山的保证,心里自然是塌实多了,在又一番千恩万谢之后,才告辞离开。看着他们离开后所留下的那些礼物,方远山的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笑容。 这时,方静守和他的几个兄弟便开口说话了:“父亲,您怎么就不能拿定主意呢?这次姓许的得罪了这么多人,正是咱们大作文章,从而把他彻底打下去的时候……” “是啊,父亲。”次子方静宁也附和着兄长的话道:“他这次所为,实在太也肆无忌惮了,那些老板身后可都有着不小势力的,只要我们运用得当,就能借他们之力来打击许惊鸿了,而且还能从中获得这些人的感激,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哪。” 其他两个儿子,方静定和方静安也各自表述了同样的观点,然后四兄弟便把目光落到了父亲的身上,只等他做最后的决断。但方远山的反应却与刚才面对那些老板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一派轻松,让人看不出他拿什么主意。半晌后,他才笑着道:“你们只看到了此事对我们的好处,却没有瞧出潜在的危险。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这些人的屁股都不干净,他们或多或少都与黑豹帮这样的黑帮势力有着瓜葛,如果我现在就一脚踩进去的话,只怕到时候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甚至有人会借着这次的事情来打击我们。{.所以此事万不能因一时之念就随意而动,这或许也是其他几家按捺着不做任何表示的原委所在了。” “嗯?”方家四兄弟听了这话后先是一怔,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其中的轻重,也都认同了父亲的稳重之见,都重重地点头:“孩儿知道了。” “不过这个许惊鸿我们是一定要除去的,这次也是个大好的机会。只要他这次做下的事情得罪足够多的人,那些人自然会出手对付他的,到时候,我们再加把力上去,他一个无根无源的小子又如何能保住自己呢?”方远山嘿嘿地一笑,显然他已经有了全盘的考虑,那些来求他帮助的人及其身后的那些势力,都将被他所用,用来对付许惊鸿。 同一时间,许家后宅,许正年也正在关注着京城里的这次变故。不过与方家的态度不同,他是抱着欣赏和担心的态度来看待这一切的。欣赏的是孙儿的果断行为,以及找到问题根源的能力,担心的则是他或许会因此得罪了朝中某些势力,从而给自己带来麻烦。 “葛兄,你觉得这次惊鸿他的作为是对是错?”许正年直视着自己的老兄弟问道。 “对我京城的百姓来说,自然是对的。这些年来,盘踞在京城的黑道之所以如此猖獗,就因为朝廷中有着太多他们的庇护者,以及那些甘为耳目的店铺。这次许惊鸿能以如此霹雳手段来对付他们,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了。”葛维奇摸着胡须笑道,随即又微一叹道:“不过他这么做势必和许多人为敌,只怕未必能成功哪。” “老夫也在担心这一层,那些势力相互间本就盘根错节,现在又一起遭到了打击,他们一定不会一直被动挨打的,而会想出法子来反击。却不知我们能不能在这上面帮他一把呢?” “这……只怕很是困难……那些小世家虽然实力远不如我们,可他们也和我们以及其他的家族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侯爷您若真的明着相帮,只怕对许家很是不利哪。” 许正年在听了这话后也是一声叹,他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问题哪,但想着自己所看重的孙儿将要面对的麻烦和困难,他却无法给予帮助,让老侯爷也颇感无力。瞧出了他的为难,葛维奇又说道:“侯爷,其实此事也不是全然对惊鸿不利。倘若他真能在这次事情上顶住了各方压力,将为祸京城多年的黑道势力连根拔除,那对他将来的前程也是很有帮助的。” “是啊,有付出必有收获,希望惊鸿他不要让我失望吧。不过若他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便是得罪那些人,老夫也要将他保下来的!”说到最后,老侯爷的眼中猛地射出了两道精光,却显露出了当年在西南和北边带兵时的威风来了。 京城中各方势力对许惊鸿的做法虽然有所震惊,但依然不怎么相信他能真把事情给办了。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以他初入京城,几乎没有任何官职,而且连真正能听用的人手也只有那么些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真把已经在京城植根多年的黑势力给铲除呢? 可许惊鸿却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他做足了准备,除非那些人甘心就这样一直和自己耗着,不然只要他们动了,就有破绽让自己向他们下手。为此,他在那些青楼和赌场的周围布下了最得力的人手,盯紧了他们的一切举动。 三更时,这些人便纷纷带来了各样的消息:“队正,摘星楼的老板会同其他一些人去了方家、吕家和崔家。后两家都没有让他们进门,方家却开了旁门让他们进去了。” “队正,进财赌场的老板也会同一些赌场老板去了楚家和方家,最后方家也放了他们进去,他们在那里逗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一道道的消息传来,许惊鸿却连面色都没有改上一改,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些赌场和青楼的老板势必会想法子请外援的,但这却不是他关注的地方。 直到四更之后,大家以为不会再有消息时,才见到毛顺赶了回来。他在跟许惊鸿把前次的仇报了后,便也请命赶去了盯住那些家伙,以他所擅长的跟踪之术,在黑暗里追踪一些本就没什么防备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队正,金凤阁在三更之后突然走出了一个人,他很是鬼祟,我便追了上去。他并没有象之前那些人般赶去什么世家大族那里求助,而是偷偷地摸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许惊鸿闻言精神便陡然一振:“你可还记得那巷子所处的位置么?” “当然记得!” “很好,赶紧带了人去那里守侯。我想天亮之前,他们还会有所行动的,这次应该能抓住一条大鱼了!”许惊鸿立刻下令道:“无论他们出多少人,去哪里,我们的人都必须跟上去,把他们到过的每一间宅院,每一处街巷都要掌握住了。这一次能不能成,就看这下了!” “是,属下这就带人去办!”毛顺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转身离去。 平静的一夜,已经开始翻涌出层层的暗浪了! 第二十九章 风暴前夕 许惊鸿的判断还是出了一点差错,一夜过去,那被毛顺他们所盯的院落中的人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就好象他们并没有收到消息一般。不过擅长盯梢的毛顺等军中斥候好手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他们一直都很是小心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等待总是会有收获的,当时间来到巳时左右,这院落里便走出了十多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来。虽然无论从他们的装扮还是举止来看,这些人都没有任何的异样,但已经认准这里有问题的毛顺等还是立刻跟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这些人便分散到了京城几处寻常的院落之中。虽然一路之上,这些人已经尽量很小心了,可这些人与军中斥候相比在能力上终究有限,他们并不曾发现自己已被人跟踪,将一众斥候引到了那些隐藏在数十万房屋院落的黑道聚集地。 中午时分,等了一夜半天的许惊鸿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那些黑道之人终于在这个时候将要有所动作了。此时他的面前已经摊开了一张很是详尽的大梁城的地图,这可是京畿府所珍藏的机密图纸,却也被他通过王固本给要到了手。陆秉清为了能保住自己,为了将害得自己成现在这样的黑道,已经把一切都豁了出去,如此机密的图纸也肯外借给许惊鸿。 随着回来禀报的兄弟将一个个的地点道出来,许惊鸿便在地图上将他们的据点一一标记了出来,足有十三处之多。看着这些隐藏在寻常百姓住宅中的黑道势力,王固本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他有些担心此次若不能一举将他们连根拔除的话,对这些百姓的危害会有多大,到时候顶缸的必然少不了自己一份。 但许惊鸿却没有他这样的担心,反倒是充满了信心:“现在敌人的势力已经开始暴露出来了,只要找一个适当的时候,就能将这些看似强大的力量连根拔除了!” “许兄的意思,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王固本立刻领会道。[. “不错,现在这几处还是太分散了,我们能用的人手又不足,想要一下就歼灭他们是不可能的。”许惊鸿说着又盯着那张地图半晌:“不过我认为他们也不会这样一直忍下去的。这些黑道中人在京城已经嚣张惯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束手待毙,当他们发现我的目标是他们所有时,这些人一定会抢先动手。而想要抢先对我下手,只靠一帮一派的力量是不足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盘踞在我大梁的几个黑帮的力量完全团结起来。而如此一来,我们将他们聚而歼之的时机也就到了!” 王固本也忍不住要为许惊鸿的大胆计划喝彩了:“原来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除了毁去他们的耳目,让他们无法掌握我们动态外,竟还有逼他们现身的打算哪!当真是好计策,但你想过没有一旦他们真的合在一起,其势力只怕也是不小的。” 许惊鸿点头:“这一点我自然也想过了,让他们彻底团结在一起,必然有着极大的力量,我们要冒一定的风险,但是这点风险与将这些黑道彻底铲除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而且我有信心,在他们真正发起攻击之前抢先对他们下手!” 王固本这才没了话说,对许惊鸿他虽然不是太了解,但想到这个少年能在西南立下大功劳,就一定不是卤莽之人,这次的计划应该有七八成的胜算才是。 “队正,那接下来咱们该做些什么呢?”熊庚跃跃欲试地问了一句。昨天对那些青楼和赌场的突袭让他血管里的战意再次得到了激发,自然希望越早对人下手越好了。 但许惊鸿给他的答案却很让他意外:“我们要做的就是休息,好好地养精蓄锐,直到毛顺他们将消息送回来!大家也忙活了一天了,都各自休息去吧。” 当许惊鸿一众开始养精蓄锐,静等时机到来时,京城中那些黑道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昨天当他们得知那些一直以来为自己等提供情报的青楼和赌场被人强行关门后,就已经很是不安了,而今天上午时他们的密线带来的消息就更是让无法再这么忍耐下去。 “这姓许的行事实在是太嚣张了,这完全是要将我们往绝地里赶啊!” “就是,若我们再不做点什么,真让他这么一直压着的话,即便他最后找不到我们,我们也没有脸再在京城里混了!” “不错,我们该让这小子知道大梁城里不是他能随意行事的,必须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飞虎帮的一处宅院之中,几个当家的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然后他们将目光聚集到了自家的帮主邓飞虎的身上,只等他做最后的决断了。 邓飞虎年近五十,但看上去却依然充满了精力,此时也是两眼放着光道:“大家说的对,我们不能再这么避下去了。虽然姓许的明着是为了对付黑豹帮,但很明显他的胃口可不止于此,他是想把我们全给灭了!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给他任何的面子了,就把他给灭了!不过……”说到最后,他却是突然一顿。 “老大,还有什么顾虑么?” “只我们一家去对付他似乎有些困难哪。你们不要忘了,现在这个许惊鸿的手里可有从巡城营借来的几百兵丁,他们手里的家伙可比咱们的要硬得多了。而且,事成之后我们也很难以一帮之力来面对,所以我之见是找其他各帮来一起行事!” “老大说的是,这人既然是要对付咱们所有人的,那其他几帮人马也不能置身事外。老大,事不宜迟,我们该立刻与黑豹帮,地鼠帮等人联络,从而一齐下手。” “对,我们这就派人前去和他们联络,我想其他几帮也不会不答应吧,尤其是黑豹帮,他们可是到了存亡的关键时刻了!” 见手下都已经同意了自己的策略,邓飞虎便也不再耽搁,立刻作出了相应的调遣,把手下一些精干之人派出去,和其他几个帮派的人进行联络,从而对许惊鸿发起反击。 而他们的这一举动自然也没有任何遗漏地被毛顺手下的斥候们瞧在了眼里。当几个帮派开始着手布置对付许惊鸿的时候,他们的行动也已经被许惊鸿本人所知道了。 “看来决战就在这一两天里了!”许惊鸿说话间,眼中的战意已经无可遏制了,这将是他正式在京城立稳脚跟的关键一战,只能胜,不能败!而一切他也都做足了准备,只等那些家伙汇合在一处之后,再出兵将之一举歼灭了,这让他感觉着自己再次来到了西南的战场之上,将要和敌人来一次最后的决战! 风暴来临之前,总是格外的平静,现在的大梁城中的情况也是一般。似乎一切都恢复到了之前,但那种压抑的气氛还是让外出的百姓们脚步匆匆,他们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却能明显感觉到危险的逼近。 而对此有着更深认识的则是身居宫中的皇帝赵哲,他的耳目已经将这两日里京城中所发生的一切都禀报到他这里了。综合种种消息,本就不是常人可比的皇帝就已经猜测出了许惊鸿将要做的事情,为此他也对这个少年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许惊鸿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朕把他从西南调来,为的就是借他之力来和那些世家周旋,现在他不用朕说话,已经开始和他们的外在力量斗开了。只要他真能将这些黑暗中的势力一举清除,那些世家在京城的实力可要减弱大半了。”皇帝满意地说道。 黄越见皇帝欣喜,便也随之附和着道:“陛下说的是,这个许惊鸿确是我们需要的人才。不过老奴还是担心他如此急着动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会不会给他自身带来麻烦呢?” “这个根本无须担心,他现在可是有朝廷的命令在身的,便是那些世家中人也不敢说自己和黑道中人有着什么牵涉。一旦他真成了事,那些人就更只敢在心里怨恨而不会表露了。所以朕认为此事他只管大胆去做!” “不过陛下,以他现在的实力真能成事么?” “这个还真不好说了,所以朕决定帮他一把。黄越,你命手下那些高手都动起来,当双方真个交手的时候,让他们在暗地里帮许惊鸿一把,这次务必要将这些害我大梁百姓的黑暗势力一股尽灭了!” “老奴遵旨,这就去传命!”黄越答应了一声之后,便急着去做安排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除了他们之外,尚有好几股势力也在做着准备,只等许惊鸿下手时配合着他一道朝那些黑帮下杀手。盘踞京城多年的这些黑暗势力,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了…… @@@@ 为劫后余生感到高兴,又一次世界末日被咱们给克服了过去,oy!!!!!! 第三十章 覆灭 平静的一天结束,黑暗再次笼罩了大地。. . 当大梁城中的百姓回家闭户,商铺关门之后,那些已经等候了良久的几股黑暗里的势力就开始动起来了。正如邓飞虎他们所想看到的那样,其他几个帮派也早有了反守为攻的心思,现在飞虎帮的人一来联络,他们便当即答应出手,一齐对许惊鸿发起反击。 这些黑道中人寻常总是喜欢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黑夜对他们来说实在太熟悉不过了。趁着黑夜的掩护,他们迅速从一个个暂时的栖息地里赶了出来,然后照之前的联系聚在了一起,然后直往南城杀来。 因为此事是由飞虎帮的邓飞虎起的头,而且论起实力来飞虎帮在京城这些帮派里也是首屈一指的,所以此番的行动便也以其为首。看着手下突然有这七八百人听候调遣,让邓飞虎的心情也很是激动,他感觉着自己似乎已经成为沙场上指点江山的大将军了。 “黑豹帮的兄弟从左侧翻进院去,地鼠帮的兄弟从右侧入。咱们飞虎帮和天龙帮的兄弟正面强攻,而后门那里则交给花蛇帮的兄弟来控制。大家可有不同意见么?”来到南城,距离许惊鸿的住处不到三里地时,邓飞虎做出了最后的安排。 这样的安排不但能从四面对敌人发起全方位的进攻,而且这些帮派之间也不会因为难以指挥而造成不必要的浪费和冲突。大家对这样的安排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了,当即就照着他的吩咐分成了四路向那个依旧很是沉寂的院落摸了过去。 当来到许惊鸿住处不到里许时,那里依然是一片黑暗和静谧,这让这些有不少打斗经验的混混们心里陡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虽然没有和他们真个动过手,但在他们想来许惊鸿及手下的那些人也不会如此散漫,连人摸到了自家门前都没有任何反应哪。难道这其中有着什么陷阱么? 众人都生出了怀疑,前进的脚步也变得有些缓慢和迟疑了,但是他们依旧在向前。大家还是相信以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一定能将敌人一举攻灭的。无论什么阴谋陷阱,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难以造成太大的威胁。 两百步,当正前方进攻的天龙和飞虎两帮来到正前方两百步距离的时候,黑暗的院落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梆子响。而后,呼地一声,数十支火把在同一时间从院中亮了起来。这骤然的变故,让两帮的帮众都是一怔,眼睛也因为突然受到了光的刺激而有些发花,大家只看到一根根燃烧的火把,却看不清火把下的情况。 “不好,咱们真的中埋伏了!”天龙帮帮主田进龙大叫了一声,便要招呼兄弟们做好防御的准备。但院中那些伏兵的动作却要比他们更快,那些手持火把的人突然用力挥出,将手中的火把直往两帮人马的身前掷了过来。 两帮帮众都以为自己所处的位置有着什么引火之物,对方是要用火攻呢,吓得惊叫连连,急忙就想后,向旁闪了开去。如此一来,本来还算齐整的队伍就立刻乱作了一团,不少人更在挤碰间受了伤。乌合之众便是乌合之众了,只是一个突发事件,就能让他们乱了阵脚,可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他们所担心的火头出现。 但没等他们松这口气,敌人的真正杀招就已经出现了。在这个院落的两旁还有一些民居,此时在这些民居的屋顶之上已经冒出了数十名手持弓箭的人来。-. -没有任何的犹豫,这些弓手已经弯弓搭箭,将一支支锋利的箭矢往已经乱了分寸的两帮人马的身上招呼了过去。他们居高临下,又有地上尚在燃烧的火把照明,两帮人马自然成了彻底的靶子,两轮箭过去,已经有将近百来人倒在了箭下,惨叫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这下,这些本就没有多少士气的混混再也坚持不住了,立刻就调转了头往回逃去,现在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保住小命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两轮乱箭,就将三四百人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这当然大大地增强了这边将士们的信心。不过此时他们并没有时间去追击那些逃走的人了,而是迅速转头,和已经从左右两侧摸进来的两帮人马战到了一处。 前面一路人马的惨败,自然是大大地打击到了这两边人马的士气,现在又发现偷袭成了正面的交手,就让他们更是心惊胆战,只是随便抵挡了一阵,便开始向后退却了。而本来说定了从后面攻进来的花蛇帮众,则索xing连面都没有露,显然他们选择了明哲保身。在不清楚对手布置的情况下,这是保存自己的最好办法了。 而花蛇帮的这个做法,却坑了黑豹和地鼠两帮。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将士们自然不会再放任他们轻松离开,紧追在这两帮人马的身后便是一阵猛砍猛杀。 巡城营的兵卒虽然无法和西南边军的战斗力相比,但和这些几乎没什么章法,只知道随大流的混混比起来还是强太多了。许惊鸿早在开战之前就定下了规矩,一旦下令追击,杀敌一人可得银十两,这对本身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寻常士卒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了,他们自然追得起劲,不让每一个敌人能轻易逃走了。 而且,这些黑帮混混在以前仗着有靠山无人敢动,也在京城里做下了不少恶事,和身份低下的军士们总有些仇怨的,现在到了反攻倒算的时候,便是没有什么赏赐将士们也不会留情面了。如此两方面的原因,使得巡城营的兵士们人人奋勇,直杀得两帮人马死伤无数,逃走者不过两成而已。 直到追之不上,许惊鸿才下达了收兵的命令。但是他的攻击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在整顿了一下人马后,他便开始做出进一步的部署了:“熊庚,你带五十人沿着前方的道路追击,直到城中的定马大道为止,将这一片的帮派据点给我都拔了!烈海,你带五十人往城西去,将那一带的帮派据点给我拔了。其他人随我一道,往城东方向做事!” “喏!”已经杀得兴起的兵士们当然也不希望战斗就此结束了,现在听了许惊鸿的布置后,自然是大喜过望,当即就照着指示各自行动了起来。 因为许惊鸿已经掌握了这些帮派的据点所在,所以这次的攻击自然很是明确了。而原来所担心的敌人会在这些地方设置陷阱或是闻风而走也不存在了,因为吃了这一次败仗的几大帮派现在一定乱了心神,只想着藏起来将养,绝想不到官兵会立刻对他们发起反击的。 三路人马立刻散去,向着各自的目标飞奔。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些黑暗角落之中,有着一双双的眼睛正关注着这一切。本来当那几个帮派要进攻时,那些黑暗里的人是打算出手的,可随后的变化却让他们迅速打消了念头,因为箭矢无眼,他们可不想被人误伤。 不过看到许惊鸿的布置和反击之后,他们还是忍不住露出了赞赏之色,觉得这个少年的确不简单,怪不得自家的主人会如此看重于他。 几个帮派仓皇逃回各自的巢穴,可还没等他们喘过气来,追兵已经如影随形地杀到他们的跟前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奋起反抗,但是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气势,他们都已经彻底落在了下风,如何会是已经杀红了眼的巡城营兵士,以及许惊鸿自身班底那些高手的对手呢? 在抵抗了半来个时辰后,几个帮派纷纷崩溃,丢下了兵器投降了。 当天亮的时候,受了一夜惊吓的百姓们便从各自的门缝或是窗户之中看到了许多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大汉被人押着往京畿府的方向而去。很快地,百姓们都醒悟了过来,为祸京城多年的这些黑道势力真的被人一举给荡平了。纵然有些许漏网之鱼,但在他们的同伙全被歼灭和捉拿的环境下,也已经翻不起太大的浪来了。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百姓们激动地从各自的家门走出来,用臭鸡蛋和菜帮子问候起了这些做恶多端的混混们,他们很快就变得更是狼狈了。 而陆秉清也是用万分惊讶的神情接见了许惊鸿及其手下,京畿府的大牢迅速被这些人所住得满满当当的。不过对陆大人来说,困难并没有就此结束,这些家伙的背后可都有着不少的势力,现在怎么处置他们便成了一个极大的问题了。 但这问题却不在许惊鸿的考虑之中,因为他只是奉命铲除黑豹帮而已,现在不单黑豹帮,连其他的黑帮也都一举而定,他的功劳自然是无人可以篡改了。他也因此真正地在大梁城里打响了自己的名头,只等着朝廷论功行赏,让他有一个正当的出身了。 第三十一章 快刀斩乱麻 短短两天,就有二十多波身份不低的人进了京畿府衙门,和其实官位并不太高的陆秉清进行了数次的深谈。他们或是直入主题,或是旁敲侧击,但其用意是完全一样的,就是希望陆秉清能高抬贵手,将已经押入牢中,随时准备定罪的黑道中人从轻发落。 这让陆秉清不胜其烦,但因为这些人都背景深厚,却又不好失礼,只得小心翼翼地一一招呼。此时,虽然天色将晚,可二堂之内依然有着两个有身份的客人正在和陆秉清说着话。这两人乃是京城几个世家中仅次于七大家的公孙家和展家的主事之人----公孙长逊和展千羽。 此时,展千羽正呵呵笑道:“陆府尹为人最是正直,这些年来在我大梁城中也是久有传说的。想必陆府尹一定不会让那些无辜之人蒙受此等不白之冤吧?” 公孙长逊也在之后附和地道:“不错,这次有些人的做法是过分了,但却也不能一竿子就打翻一船人哪。那些被人抓来的人中,多半还是我们大梁城的良民哪,还望陆府尹能明断对错,还他们一个公道,如此才能给朝廷一个交代。” 陆秉清但笑不语,心里却很是不快。他这些年来被人骂作尸位素餐的废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这是他想这样的么?当然不是,只是一直不得时机而已。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能有所作为的时候,他却又要面对这些各为私利之人的软磨硬泡,这让他大为不满,只想当即就将这两个其实自身并没有任何职位的家伙给赶出了府衙去。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法而已。在这个权贵遍地的大梁城,他可不敢真的明着得罪了这些在朝中有着不小话语权的家伙。\/\/..\/\/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呵呵笑着,然后说道:“两位说的极是,倘若这些被拿的人真是冤枉的,本官一定不会让他们一直就这么蒙冤下去,最多三五日就会把他们放出来的。” “如此就有劳陆府尹多费神了,我们就在府中静待好消息。”两人听他的意思似乎有息事宁人的想法,便也开心地笑着应了,然后各自起身告辞。在他们眼中,这个京畿府尹的地位实在不怎么样,实在不用他们费太多的心思,只要把话说明白了,他陆秉清就会放人。 不过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在说这番话时,陆秉清还是留了一点扣子的。他说了如果这些人是被冤枉的便会放,但若不是被冤枉的呢?那自然不会把人放出去了,而是将给他们定下罪名,按律而行了。 笑着将两人送出门后,陆秉清本来还带着笑容的脸庞倏然就沉了下来:“岂有此理!到了这个时候这些人依然拿着架子,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没有半点求人的姿态!” 这时,他的幕僚李正风也凑了过来,显然是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恼怒,安慰着道:“大人,这些人一直目中无人惯了,虽然现在有求于您,却依然不会放低姿态的。” “本官恼的不光是这一点,而是他们吃定了我的心思!”面对自己的心腹,陆秉清说话也不藏着掖着:“这几日里你也是看到了,来了这么多人,可哪一个是真在朝中有着官位的?说明白了,那些真有身份的压根就不认为本官有和他们当面一谈的资格,只派出手下一些管事就自以为可以让本官服软了。” “其实大人完全不必给他们这个面子!既然他们如此托大,咱们就让他们知道大人手中的权力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慢的!”一旁的王固本便直言道。因为这次抓人他立下了功劳,所以在京畿府中他这个捕头的地位也高了不少。 “这个却是谈何容易哪……”刚刚有些雄起的陆秉清却又突然颓丧地说道:“这些人可不是我这么一个京畿府尹能得罪的,更别提一下得罪这许多人了。若真是违背了他们的意思,从而把人都定了罪的话,只怕我的位置很快就坐不稳了。” 李正风微笑地看着陆秉清说完这话,才突然摇头:“大人此话欠妥,以我看来,大人这次若是真遂了他们的愿,这京畿府尹的位置才不会保得住。如果真秉公而断,事情反而对大人有利了。” “啊?先生这话是怎么说的?”陆秉清大为不解地问道。 “大人请回二堂,待在下慢慢道来,看我说的是否在理。”李正风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见解,而是伸手让陆秉清回去二堂。三人便分前后转回到了二堂之上,然后各自落座,陆秉清这才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若大人真照他们的意思把人放了,至少有三点不利之处。” “哦?却是哪三点,还请你一一道来。”陆秉清露出了洗耳恭听的神情道。 “其一,大人想必也知道我们京畿府在大梁城中的尴尬处境吧?寻常百姓,对我们是又恨又怕,而权贵人家却不把咱们放在心里,此是为何?还不是因为每当权贵犯事时,咱们往往偏袒,而百姓求助却不得助么?这次咱们好不容易拿到了这些为祸京城多年的黑手,若是就此将人都放了,这百姓们就越发瞧我们不起,官府的威严必然大大受损。” 这一点是陆秉清时常感到憋屈的,现在一想更是明朗,点头道:“你说得是啊,如此一来我们京畿府可就要彻底沦落为那些世家权贵的走狗了……” “其二,咱们放了人,那些黑道中人自然会认准了自身的背景深厚,越发不会将官府条令当一回事,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变本加厉,让更多的百姓遭到无妄之灾,这难道是大人希望看到的么?” “京城百姓的日子已经够苦了,不能再让这些家伙肆无忌惮地戕害百姓了!”这次王固本先一步忍不住说了一句。 “那这第三呢?”陆秉清却没有多作评论,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已经大有所动了,只差一个能说服自己理由。 “这第三点最是关键。一旦我们的威信尽丧,而黑道中人的气焰高涨,他们又会怎么对付咱们呢?大人,虽然咱们现在还没有怎么处置他们,可这些小人最是记仇,若让他们得以脱身,只怕大人和我们这些人都将被其报复,便是想安然离京都不可得了。” 这最后一点最是关键,当陆秉清听了之后,脸色变得更是阴沉了:“你说得不错,这次的事情不光是官衙颜面的问题,更关系到我们的切身利益。这些黑道中人一定要定罪,不然只会给我们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说到这里,他又不无犹豫地道:“可是,如此一来可就是明着驳那些人的面子了,只怕今后在官场上会树立太多的敌人哪。而且这些在朝中势力都不小的人会眼看着他们被我定罪而不救么,别到时候不单处置不了人,反而把我们自己给陷了进去。” 李正风却轻笑一声道:“大人这是当局者迷了,其实只要您铁了心要依法行事,那些人绝对不敢生出什么事端来的,也不敢出手搭救黑道中人。因为这些黑道中人所犯下的事情是很明白的,只要大人将之公之于众,便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来反对。而且到时候,这些人心里急的只是将自己从事情上摘出去,而不是救人了。” “对。李先生果然高见,本官的确有些短视了。” “而且以在下看来,此事还应该造势,让越多的人知道这些人所犯下的罪名越好,这样便是有人想事后报复到大人头上,都要掂量一下自己会否被人视为黑道一伙了。” “好,就照先生的意思来办,把事情给闹大了!”陆秉清说着猛拍了下身前的桌案,显然已经是彻底拿定主意了。 为了让自家大人完全放心,李正风又跟了一句:“而且此事还和真正执掌我大宋朝廷大权的七大家没什么牵涉,这样大人就更少了阻力。那些其他的世家权贵,说到底只能依附在七大家下,能济得什么事了?只要大人以律法自持,以官威压之,就不怕他们闹出什么来!” 在连道了三声好后,陆秉清便提高了嗓门道:“来人,明天一早就放出告示去。就说本官要全城受过黑道戕害的百姓来府衙告状,无论所告何罪,只要确有其事,本官就一定受理,而且一定会依法而行,给他们一个公道的。” 外面的官差立刻应了一声,这一夜整座京畿府上下都是一片忙碌,灯火一直亮到了天明。然后在清晨时分,一道告民书就被人贴到了京城各个交通要道之处,还有人在其下向着不识字的百姓们宣告着这么一个消息。 京城百姓顿时就沸腾了起来,有了前两日的一幕,他们对这次官府的作为还是很相信的,半天工夫,京畿府外就排起了长龙,都是来告状伸冤的! 第三十二章 快刀斩乱麻(2) 在告示贴出的半日之后,京畿府就受理了上百起的案件。饶是陆秉清以下的众多官员都有所准备了,可是如此庞大数量的案件还是让他们手忙脚乱。 好在这些案件都很是清晰,都是些苦主能说明白,甚至还有着确凿证据的事情。在告状者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罪行一一道出,然后在纸上画押确认,或是提供出明确的证据后,这一起案件就算是作实了。 待到天黑封衙时,已经有五十三起杀人,三十一起伤人,以及上百起的偷盗或是强夺的案件做到了确有实证。而那做下如此罪行的人,则包括了大部分被押在大牢之中的各黑帮的人员,有了这些证据,陆秉清知道自己已经足够给上面的人一个交代了。 现在唯一缺的就是那些人犯的口供,不过这却难不倒精于讯问之术的京畿府中的差人们。他们有的是手段让人招供,以往他们多将这些手段用在被冤枉,或是寻常的百姓身上,这次他们却要换些对象来施展自己所长了。 这次对这些人下手的除了捕头王固本外,还有府衙中最是精于用刑的仵作何七。当他们两个带了数十名差役进入阴森的大牢时,那些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许多人还很是嚣张地叫嚣道:“怎么,可是来请我们出去了么?早说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大宋的良民,都是有人逼迫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我们可都是被冤枉的哪!” 面对着这些人的得意张狂嘴脸,王固本发出了一声冷笑:“你们是些什么人,只怕大家都很明白。冤枉?若你们也算是冤枉的话,那这天下就没有不冤之人了。” “你……你待如何?我们可是有人保的,他陆秉清真敢定我们罪?他哪来的权力定我们的罪?”邓飞虎猛地察觉到了什么,口气虽然还很是强硬,但已经有些害怕的意思了。 “这一次,便是天王老子都保不了你们了。”王固本冷声说着,已经打开了手中的公文,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读了起来:“治正三十年,飞虎帮邓飞虎曾带人强夺城西李家的一块地,因而杀死了三名李家之人,此事当时的李家之人可以为证。 “治正三十年七月,因为看中了王家的闺女,黑豹帮帮众于黑夜闯进王家,杀其满门十三口,事后却扬长而去。此事有当时唯一躲在床下,才得以保住xing命的王家之子王长夫可以为证。 “治正三十一年正月,地鼠帮众强夺翟家传家之宝玉观音,最终不但抢了这价值连城的宝物,还伤了翟家三十二口,事后更有四人因此丧命。此事翟家之人皆可为证……” 听着王固本将自己等所犯之罪行一一列举出来,那些本来还很是猖狂,叫着冤枉的数百人当即就没了声音了。这些事情都是确有其事的,当时官府都不敢管,却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后,却被他们一一给挖了出来,用来给自己定罪了。 “……治正三十七年六月二十五,黑豹帮众于暗夜掳劫女子,最终导致该女子死于他手,且将其尸体抛于城外河流之中。此事,我们京畿府已经查个明白,你们更是无可抵赖。”说到这里,王固本才将手中的公文合拢,冷眼看着这些人道:“这只是今日半天里闻讯而来的百姓所告之事,明天来告状的只怕会更多。你们犯下累累罪行,今天被官府拿下法办居然还敢叫屈,实在是岂有此理!” 在场的这些人都被这一条条有着确切时间,确切苦主的罪行给吓到了,半晌都没人说话。好半天后,邓飞虎才冷声道:“这些都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官府不会只听他们的言论,而不给我们辩驳的权利吧?” “不……不错!这都是有人诬陷我们的行为,若我们真做下了这么多罪行,为何这些年来朝廷官府并没有拿我们问罪呢?” “就是,几年前的事情,谁都可以说谎,我们不服。这是那些刁民在诬告我们,大人们一定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哪!”众人在邓飞虎这话后,迅速还过了神来,纷纷开始为自己分辩了起来,而且还都是一脸无辜的模样。 “每当我们衙门里将人犯拿住,他们所有人都会说自己是冤枉的。你们说,如此一来我们官府岂不是全然无法定人之罪了么?”面对众人的说辞,王固本反倒笑了起来:“好在我们衙门里还有问案的办法,纵然人犯再狡猾,也不可能真隐瞒过去的。”说着,他手一挥,便有人将一副副的刑具亮了出来。 众犯一见,神情便有些变了。他们本以为自己有着坚实的靠山,京畿府是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的。可结果对方却明着告诉自己等有罪,现在更是连刑具都拿了出来,这分明便是要将大家彻底置于死地了。 “你竟敢屈打成招!”邓飞虎等一众首脑见状又急又怒,纷纷大喝着便往前扑。奈何他们面前却竖着坚固高大的木栅栏,而且他们每人都已经活轻或重的受了些伤,又没进过食,早是强弩之末了。除了撞在木栅栏前使自己狼狈摔倒外,压根起不了半点威吓作用。 “来人,将这几个人犯给我提出来用刑!本捕头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我们京畿府的刑具硬!”寒着张脸,王固本便即下了令来,指着最靠近自己的那个牢房道。 本来京畿府的牢房只能关进五六人,但因为这次被拿的犯人实在太多,所以每个牢房里都关着十多人。这一下便将这牢房里的十多个汉子给押了出来,然后当堂就对他们用起了刑来。 这一牢房里关的都是些帮派里的底层人物,虽然为恶不少,但却最是软弱。被何七用铁钉扎进琵琶骨后,便已经痛得不再坚持了,纷纷道:“我们招……我们招了。王捕头刚才所说的都是实情,那些事情都是我们所为……” “你们居然背叛我们,你们不得好死!”其他那些人犯见状纷纷破口大骂。但这却也无法阻止这些人的背叛,只见他们很快就在王固本递上的认罪书上画了押,只求自己不再受皮肉之苦。 京畿府以前在处理案件时也没有少用酷刑,但那都是用在寻常百姓上。象今天这样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在这些本就恶事做尽的人身上还是首次,这让那些行刑的衙役格外来劲。想着以往自己怎么都不敢得罪的人物今天却落在自己手里,他们很是兴奋,都不用王固本他们吩咐,就立刻就第二个牢门打了开来,对下一拨人展开了酷刑。 皮鞭和棍棒的抽打在今天的刑罚里根本就是多余的,每一种用在他们身上的酷刑都是超越了人体极限的。有拔去手脚指甲的,有把人放置在刑具之上,将人不断拉抻,使其疼痛难忍的,当然也少不了烙铁这样的传统酷刑。 一轮轮的刑罚下来,少有还能坚持下去的。虽然这些人犯多是亡命,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硬汉子,当遭受到比死更痛苦的折磨时,他们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结束这一切,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就再说了。 当最终将邓飞虎等几个各自帮中的主事之人提出来要动刑时,他们看到手下都已经招供,便也不再强撑了。这几人连刑都不用上身,就已经很光棍地道:“我们愿意招供,拿供词来我们画押吧!” 王固本点头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几位到底是见过场面的,知道到了这一步不合作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天亮之时,王固本已经将这些人的认罪书都处理好了,然后便拿着它们来到了陆秉清的书房之中。一夜未睡的陆府尹在看到这些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了:“好,做得好!有了这些,就足以给他们定下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名了!本官这就具文刑部,将这些为祸京城的恶贼明正典刑!” “明天就是七夕了,此事正好给京城中的百姓们一个交代,让他们能安心地过了这个乞巧佳节!”李正风也在旁加了一句:“咱们京畿府总算能给京城的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陆秉清的心里对此事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却还没有底,毕竟最终将这些人怎么处置的大权还在刑部手中,而刑部大权现在却又在世家手中,不知他们会不会因为某些原委而从轻发落。 “尽人事,听天命,希望此事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吧!”最终,陆秉清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开始写起了对本案的陈结来了。 @@@@ 平安夜,祝各位书友一切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尤其是那些晚上有某些心思的----你懂的~~~~~~~~~~~~ 第三十三章 七夕偶遇 在京畿府上下都忙于如何处置那些黑道人犯,忙于和各方势力打时间战,从而好一举将这些为祸京城多年的贼人全部定罪时,此事的另一关键人物许惊鸿的日子却很是悠闲。全文字..在将那些人抓到京畿府的大牢看押起来之后,许惊鸿便不再理会后续之事了,他也终于能彻底放松了下来,因为此事之后,京中势力已经知道了他的厉害,不可能再主动挑衅。同时,因为立下了这次的功劳,许惊鸿很快就能在朝廷之中有一席之地,现在他需要做的便是等待而已。 所以到了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到来的时候,许惊鸿索xing就放了手下的兄弟们自由,让他们各自前往京城各处耍乐。有那洪财赌场的下场在前,想必不会再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和自己的兄弟过不去了,而且现在京畿府与巡城营又和他关系不错,即便真出了什么事情也能摆平,所以许惊鸿彻底放心地让兄弟们放松一番。 到了晚上时,整座院子里已经只剩下许惊鸿一人而已,看着是不会有人在半夜前归来了,许惊鸿便也出了门去。一则,他需要找一处酒馆用饭,二则也好感受一下这京城节日里的气氛,要知道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有真正过过一个象样的节日呢。 走到街道之上,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无论男女都展露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显然铲除了那些黑道分子,使得百姓们感到压在心头的石头搬除了,让他们也很是兴奋。走在这些洋溢着欢欣的人群中间,许惊鸿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他也开始一点点地融合到这个时代中来了。 以往,许惊鸿做事也很是积极,但更多的为的却是报仇和自保,在他的心里还从未有过为这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大宋朝尽心的想法。[ . ]毕竟,这个宋朝和他所认知的历史完全不同,让他很难有为其努力的想法。但是在感受到这里的百姓的欢喜心情之后,许惊鸿的心里猛地就产生了一样想法,其实自己是可以做得更好更多的,不光是为了自己和身边人的将来,也为了这些普通百姓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虽然京城中的恶势力已经被一举拔除,剩下的也翻不起太大的浪来了,但是真正压迫着天下百姓的那些恶势力却依然还在的。世家大族,这个吸吮着民脂民膏,却不知付出的团体,是有必要将他们扫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去了。我若是有这个机会,一定要尽自己所能来实现这一点,不光是为母亲报仇,更是为了天下苍生!”当许惊鸿坐在一家饭馆中,品尝着京城美酒佳肴时,心里已经暗自定下了这个决心。 “咦,这不是许老兄么,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哪!”突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许惊鸿的身旁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许惊鸿抬眼看去,却见是个着淡绿色绸衣的年轻公子,在他的身旁还站着几个步履沉着,一看就是保镖的人物。“你是……”虽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者身份了,许惊鸿便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 那公子听得这话本来还很是喜悦的目光不禁有些暗淡了:“没想到许兄如此善忘,看来的确是将要做贵人的人了。” “唔……你是楚家的那个小公子?”听对方说什么贵人,许惊鸿才记起了他的身份。这个少年公子正是他回京城第一天于利人市中有所误会的那个楚家“公子”了,想到这里,许惊鸿的嘴角微微一翘,对这个还算讲理的“公子”,他还是有些好感的:“相请不如偶遇,若公子不嫌弃的话,还请坐下喝杯水酒吧。{.” 见许惊鸿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楚公子的脸上才重新露出了笑容来,便点头道:“也好,我正走得脚酸,想要歇歇呢。”说着给身后的那些人打了个眼色,众保镖就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了,这不算大的饭馆里当即就已经坐了个满满当当。 许惊鸿顺手给楚公子倒上了一杯酒,然后才道:“楚公子今日怎么没有骑马哪?” 楚公子的脸微微一红,却不知是不是有些生气,拿着酒杯喝了一小口,皱着眉将杯放下后,才道:“有了前次的教训,我可不敢将马儿再带出来了,不然又要丧在许兄之手……这酒还真是烈哪……”随口说了句后,他便转换话题,用手冲嘴里扇了一扇。 看对方如此女子气的举动,许惊鸿的心里更是好笑,却也没有点破,依然笑道:“这酒的确是烈,却也正是我们男儿该饮之酒。若是那酸酸甜甜的酒,我还不屑于饮呢。想我在西南军中所饮的烈酒,可比这里的要烈得多了。” “好,许兄不愧是军旅中人,气概果然非凡。”楚公子赞了一声后,便端起了酒杯硬着头皮将大半杯烈酒灌了下去,然后道:“我敬你一杯。”酒一入喉,他就觉得是吞进了把刀子,直让他的眼中都冒出泪来了,脸颊上也显出了一抹酡红。 许惊鸿有些吃惊地看了眼前少年一眼,但很快还是把自己面前的酒干了。他的心里不无疑惑,怎么这个“公子”对自己如此客气呢?要知道之前的相遇自己可算是得罪了他的,照道理他应该有些怨气哪,怎么今日相见不但没有刻意和自己为难,还如此友善呢? “说实话,在下还是很钦佩许兄这样能够为国出力的真汉子的。倒是象我这样的世家子弟,一生下来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却是一事无成,想来真是惭愧哪。”似乎是为了释许惊鸿心里的疑问,又象是喝醉酒后说的心里话,楚公子很快说了这么一句。 这让许惊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了。若是赞同对方,显然是在当面骂对方了,但若不赞同又有些违心,最后他只有以笑而对了。好在楚公子也没有过多地纠缠于此话题,而是又拉扯到了最近的事情上来了:“许兄不光在军中立了不少的功劳,在来到京城后更是帮着朝廷铲除祸患,真是让人羡慕哪。” 许惊鸿听了只是谦逊地说了句不敢当,而后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不知楚家上下是怎么看待此事的?以为我这次的出手是对是错呢?” “当然是对的!那些帮派中人行事太也肆无忌惮了,全然不顾王法森严!想想那些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的可怜人,还有那些被他们摧残而死的女子们,就是将这些人都杀了也是罪有应得的!”已经有些醉意的楚公子立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许惊鸿看得出来,他这话是发自真心的,心里对他的好感就又增加了一些。不想这时候,楚公子却突然盯着他问了一声:“许兄如此英雄,不知可有心上人,或是订了亲了么?” “啊?”许惊鸿被这一问题问得一呆,随即想到对方的真实身份,心里更是有些紧张了起来。其实这个楚公子是女子身份的事情,他从第一次见到时就瞧出来了,但是却也没有必要点破。可今天她突然这么直白地问自己如此敏感的问题,这不能不让他产生其他的想法。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答么?”借着酒劲,楚“公子”的胆子更大了,直愣愣地看着许惊鸿道:“你连蛮人,连那些黑道中人都不怕,难道还怕这么个问题么?” “倒不是怕这个问题,只是没有想到楚公子会问这么个问题。”许惊鸿还是很快调整了心态,笑着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在下一直以来都在军中,根本见不到女子,更别提有什么心上人了。而我出身低微,也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我,所以……” “若是一个世家女子愿意跟随于你,你肯接受么?”楚“公子”又问了一句,不过这次的声音却轻了许多,几乎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到。 “这个……”许惊鸿这下可就更是为难了,他已经瞧出了对方对自己有意,但他对这个女子却完全不了解,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愿意呢?可若是拒绝了她,许惊鸿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很难得有个女子放开了胆子来向男人求爱的。 就在许惊鸿犹豫不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时,一个欣喜的声音在饭馆之外响了起来:“许兄----”这一声招呼让许惊鸿得以找到了不回答问题的借口,迅速循声看去,却也不无惊喜地看到了自己的一个熟人站在门前朝自己微笑着。 这是个三十来岁,丰神俊朗的男子,正是许惊鸿在来京城路上偶然遇到的宗肖了,他连忙站起了身来道:“原来是宗兄,我一直想去找你叙旧,只苦于不知你的住处,不想却在这里相见了。” 在这么一打岔下,楚公子似乎也有些清醒了过来,她也深为自己刚才的大胆而感到脸红,同时心里也有些小失落。现在见许惊鸿又来了朋友,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只是离开时,她的面上还是不禁露出了几分的幽怨之色…… @@@@ 剩蛋快乐!!!路人还算应景,至少书里也是一个节日,虽然差了好几个月~~~~~~ 第三十四章 许家出动 见楚“公子”有些惆怅的转身离开,许惊鸿的心里除了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外,居然还带着一丝不忍,这让他的心里很是不解。 好在很快地,他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与宗肖的交谈中来了:“宗兄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这一月来都不见你之踪影。” “嘿,惭愧哪。”宗肖一声苦笑:“本以为大家同在京城相见不是什么难事,却因为家父怪责我擅自离家而禁了我的足,这才一月不曾与许兄见面。若非此次是七夕之节,只怕家父还未必肯让我出家门呢。” “原来如此,倒是在下错怪宗兄了。”许惊鸿洒然一笑,便又拿过杯子给对方满了一杯烈酒,自己则将面前酒一干而尽:“我干这一杯向你赔罪。” 宗肖哈哈一笑,也干了一杯,而后才肃然道:“虽然在下被禁足在家,不过这京城中所发生的事情还是能知道的。听说许兄这次来京又做下了好大的事情,真是让人惊叹哪。” “哎,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这大梁城的黑道势力也实在太不象话了,若是换了在西南,他们早就不知被杀死多少次了!” “话虽然没有错,可这里终究是大梁哪。”宗肖不无担心地道:“许兄有没有想过你如此作为会给自己竖立许多的敌人,那些黑道中人背后可都有着世家支持的,这一次你所得罪的人可多了。而这些世家在朝廷里又都有一定的地位,只怕会对你的仕途多有不利哪。” 许惊鸿点头:“这一层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有一句话却要问一问宗兄,象我这样的出身低微之人,在如今的朝局之下真能从那些世家子弟的包围中杀出来么?换句话说,就是即便我不曾得罪他们,他们会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来竞争朝中位置么?” “这个……只怕是不成的。/\/\../\/\”宗肖很是清楚地摇头:“多少贫家子弟入了朝廷,最后的结局不是成了人的替罪羊,就是最终一事无成,甚至被人所打压陷害。如今的大宋朝廷已经彻底被世家大族所控制了,你只怕也不能例外。” “着啊,既然无论我怎么做他们都不会对我友好以待,我为什么还要对他们留手呢?而且,别看朝中现在那些世家依然掌着大权,但已经有一些有识之士开始想着如何改变这一切了。我现在的所为,就是想让自己被他们所接受。” 宗肖听了这话,目光一亮,随即才慢慢隐去,点头道:“许兄果然是个有非凡抱负的人。一般的贫寒子弟,想要晋升总是想着巴结和讨好那些世家,你却反其道而行之!” “因为这样一来我成名就快了,也会让那些世家投鼠忌器,不敢做得太过分,我又何乐不为呢?”许惊鸿笑着解释道:“这些所谓的世家豪门,虽然坏事做尽,但对颜面还是很看重的,让他们明目张胆地害一个人怕是做不出来的。我抓住的就是这一点了。” “好,许兄的眼光果然毒辣,一下就看穿了对方的漏洞所在!”宗肖说着又满上了一杯酒,向许惊鸿示意之后便一口而干。许惊鸿自然也是陪饮了一杯,而后他才又道:“那接下来许兄又打算怎么做呢?” “接下来?自然是静等朝廷的表示了。这次歼灭黑道的事情可是朝廷让我做的,既然立了功劳,朝廷总不能没有一点表示吧?我想很快地,我就能在此谋到个一官半职了,而这也将是我在京中真正立足的开始!”许惊鸿的话里透着很大的自信。 宗肖忍不住再次点头:“许兄果然豪气过人!不过有一点我却有些担心,那些人吃了这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哼,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他们要是和我来明的,我就明的和他们斗,来暗的,我更不会怕他们了!宗兄当不会忘记灵州之事吧?”说这话时,许惊鸿的身上透出了一股子让人心寒的杀气来。 宗肖顿时就没了言语,虽然当日的情况他没有亲眼见到,但事后的消息还是让他大为震惊的。灵州方家百多口人,就这样被许惊鸿的兄弟杀了个干净,这等杀心,的确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看来,这次京中这些世家大族是真要碰上硬茬子了。 “好了,不说这些丧气的话了,咱们还是饮酒吧。你我相交一场也算是缘分,今天的七夕之夜我们再遇就更是缘分,为我们的缘分干了这一杯。”许惊鸿很快就感觉到了谈话有些尴尬了,便端着酒杯劝酒道。 “说得是,今天是佳节良宵,那些让人不快的事情就放到一边吧。来,干!”两人的酒杯再次撞在了一起,痛快地喝起了酒来。 两人觥筹交错,在一群饭馆里的食客中间并不醒目,但却不知道自己一直被人所注视着。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是饭馆街对面的一座三层酒楼上的两个华服客人。这三层酒楼装饰很是华贵,不是寻常百姓有钱能消费得起的,尤其是这第三层的贵宾楼中,更是要价高得要命,今天这一层却被人给包了,足可见这两人身份的高贵了。 这两个华服客人,一个是已经年过七旬的老者,脸上多有风霜之色,还不时地发出两声咳嗽,显得他已经到了风烛残年,此人正是许家之主,忠勇侯许正年了。而与他一起的中年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带着些虚胖的脸色也有些青黄难辨,全没有男人颠峰时期的感觉,此人正是许正年的长子,许万友了。 这两父子实在很难得会同时来到外面,更难得的是他们会进入这间酒楼之中。只因为他们有着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和许惊鸿见上一面,好好地谈上一谈。 因为许惊鸿前两日立下大功劳,朝廷已经不可能再把他的任职之事继续压着,必须要给他一个适当的职位了。而这,对许家来说也是颇为重要的,许正年为了许家能振兴,必须和自己的这个孙子好好地谈上一谈,让他重回家门,成为许家今后的顶梁柱。 对这对双方来说都很是有利的一点,许正年还是很有信心能让许惊鸿接受的。毕竟如今的局势便是这样,若没有豪门的支持,一般人在朝廷了根本难有成就,许惊鸿自然也不可能例外了,而许家也会因为有这么个有能力的族人的出现而重新崛起。 对于许正年的这一想法,许家内部还是有不少人不能赞同的,尤其是许万友的两个弟弟许万全和许万里,更是不认为这么个黄毛小子能帮许家做什么。不过在许正年的坚持下,他们只得同意了下来,由许万友陪着父亲来此与许惊鸿一见。 这段时日里许惊鸿的行止他们都已经掌握了,所以父子二人便早早地来到了这间名叫饕香楼的酒楼里等待着,只等许惊鸿经过时便命下人将之叫上来。却没想到这次许惊鸿居然直接进了对面的饭馆之中,而且很快就有朋友凑了过去,让许家之人一时不能去请了。 这倒不是许家的人多么有礼,若是换了其他人和许惊鸿见面聊天,他们多半还是会上前打搅的。可是刚才和现在与许惊鸿见面喝酒的两人身份实在太特殊了,让许正年不好立刻让人去招呼,只得远远地看着了。 许家父子二人的眉头都有些皱了起来,只因为他们已经认出了这两个和许惊鸿交谈甚欢,看似交情都很是不错的人的身份。前者,楚家的人倒还好说,毕竟许家的家世比他们更雄厚了一些,但现在这个与许惊鸿连连对杯喝酒的青年可就大不一样了,就是许正年也不敢对他轻忽以待。 “惊鸿怎么会与他混在了一起?”许正年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言地道。 许万友也很是怪异地摇头:“这实在古怪。若这小子真与他成了朋友,这其中的问题可就严重了。莫非这一切都是那人在背后做下的手脚么?父亲,这下我们若是再想把惊鸿拉回来,怕是会遭到其他各家的忌了,到时只怕……” 见儿子似乎是想借这个机会打消自己的念头,许正年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哼,即便没有这回子事儿,他们便能与我许家和平相处么?随着为父在军中的影响日益减弱,我们许家在七大家中地位也是急剧下滑,若再没有个能振兴家业的人,我们许家就彻底完了!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在想着让你那几个没出息的嫡子来挽救我们许家么?” “我……孩儿知错了!”在父亲的强大压力下,许万友纵然有多不甘愿,还是低下了头去。但他随后还是担心地道:“可惊鸿和此人如此关系,与我们实在不利哪。” “这个老夫自有办法。或许惊鸿根本不知其身份,等下与他一谈后,我自会问个明白的。他是个聪明人,在两者之间,一定会有个正确的取舍的!”许正年信心满满地说道。 这时,在饭馆中的两人已经停下了饮酒的动作,然后起身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相见不如不见 饭馆之中,许、宗二人又喝了几杯水酒,说了一些话后,宗肖便借口自己尚有他事便要告辞了。不过这次他却和许惊鸿有了约定,当其真个能在京中谋得一官半职后,他这个朋友一定会设宴恭贺的。 许惊鸿只是笑了一下,说了句多承贵言,便和对方一起出了饭馆。目送对方离开,许惊鸿的眉头竟忍不住有些皱了起来,他总觉得今天在此遇到的两人不是巧合,而是他们一直在关注着自己。但这两人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来见自己的他又想不出来,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这两人的来头都很是不小。 那楚公子自不必说了,楚家作为七大家之一,本身的实力就是极大的。而这个宗肖也不简单,虽然与他相见时只他一人,但许惊鸿还是能明显地察觉到四周一直有高手在窥伺。通过他的经验,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的用意----便是保护宗肖了。一个能有将近二十多个好手保护的青年,其身份自然不简单了。 不过瞧这两人对自己的态度,许惊鸿却也不认为他们是会对自己不利的,因为若真如此,这两人便不敢与自己对坐饮酒和交谈了。不过他们的用意为何,许惊鸿却还是猜不出来,只有摇了下头,把这疑问暂时丢到一旁了。 就在许惊鸿起步要随意逛逛这大梁城,感受一下七夕佳节的气氛时,两个气宇不凡,但却着一身下人衣服的男子突然来到了他的面前:“许少爷,我家侯爷想请你去饕香楼里见上一面。”说着两人同时转向,用手往对面的酒楼一引。 在这两人突然出现在身前时,许惊鸿便起了戒备,却没想到他们是来请自己见什么侯爷的。这让他有些奇怪,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他隐约已经猜到了要见自己的人的身份,京城里能这么轻易叫破自己身份的,却也不多哪。 没有过多的犹豫,许惊鸿一点头后就昂首朝着饕香楼走了过去。他的确有必要和这家的人见上一面了,无论是为了今后的行动,或是给以往的一切划清界线。 酒楼里依然高朋满座,当大家发现这个被贵人请上三楼的只是个年纪轻轻,穿着普通的少年人时,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但当他们好奇的目光与许惊鸿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睛对上时,就又都忙不迭地躲了开去,他们并不知道在进入这里后,许惊鸿的心神已经高度集中了,完全不亚于和一个高手决斗时的态度。 饕香楼的三楼很是宽广,尤其是当这里只设下了三张席位时,就更是显得空空落落的。但这却不能改变这里典雅不凡的环境,无论是灯烛的光芒,还是周围摆放的各样器具,都是恰倒好处的,既不让人觉得太过庸俗,却又体现出了此地的不凡。 不过许竟鸿的注意力却没有落在这些物件之上,当上得楼来之后,他便已经把目光投在了分上下而坐的两人身上了。一个老人,一个中年人,看上去两人气色都不是太好,尤其是那个老人,似乎一阵风都会将他给吹倒了。 虽然已经猜到了在这里见自己的人的身份,但确实见到许正年和许万友时,许惊鸿的心里还是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他终究是经历过生死,已经变得稳重的人了,所以很快便把心绪调整了过来,带着一丝微笑走了过去:“两位让人将我请上来所为何事哪?若是只想请我吃饭喝酒的话,就大可免了,因为我已经在下面的饭馆里用过饭了!” 许家父子二人显然没有想到许惊鸿在初一见面就如此说话,当即还真有些接不上话来了。这也正是他这话的用意所在了,要在照面的开始就把气势提上来,从而掌握到这次见面的主动权。以往,许惊鸿都比他们要矮上许多,但从现在起,他不会再让人站在自己头上了。 “……惊鸿,你这也太无礼了!你这是跟父亲,还有祖父说话的态度么?”许万友很快就从震惊和恼怒里走了出来,但一说话还是充满了习惯xing的高人一等。 许惊鸿却完全没有理他的这话,自顾坐在了许正年对面的席位之上,显示出自己绝不会低他们一头,然后才又问许正年道:“老侯爷差家人来叫我上来究竟所为何事啊?总不是为了体现什么家风森严吧?”这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压根就不把许万友当回事。 许万友的脸顿时就阵红阵青了起来,若非父亲在场,他当时就要发火了。许正年也是心里暗惊,没想到这个孙儿不但能力出众,这胆子也是大得很,竟敢如此和自己二人说话。不过他总算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人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怒气勃发,只是一笑道:“你叫我侯爷,难道老夫和你真就如此陌生么?” “老侯爷您自己说呢?我许惊鸿从出生到现在,可曾有过祖父,可曾有过父亲的关爱了?在我心中,许惊鸿只有母而没有父,更别提什么祖父了!”许惊鸿的回答是斩钉截铁,不带半点转圜余地的。 没想到这才一见面,矛盾和分歧就已经如此明显了,这让许正年原来准备的一番说辞通通都没了用武之地。他本以为,许惊鸿便是有怨怼之心,在面对自己和儿子时也会有所收敛,毕竟他是许家之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但现在看来这完全是自己的一相情愿了,怨恨,甚至是仇恨的种子早已经在其心里生根发芽,已经无可挽回了。 “你……你这个逆子,居然如此说话,我……”许万友见这情形,怒火攻心下再也忍耐不住了。也不顾父亲在前,便起身要出手教训这个儿子。可他才刚一长身欲起,许惊鸿的两道如箭的目光已经转到了他的身上,这满含着杀意的一瞪,让许万友身子便是一顿,再也不敢真个起来动手了,也再说不出骂人的话来。 看到这一幕的许正年,心里更是一阵喟叹,这个孙儿的确大有自己之风,只可惜他对许家的成见实在是太深了,只怕是无法如自己所想般为许家所用了。 一时间,场上一片寂静,只有许万友呼哧的喘息声,更显得这里的情况有些诡异。许惊鸿在看了许万友一眼,发现自己的确已经将之镇住后,才对许正年道:“老侯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然我却还有他事,恕我无法奉陪了。” “……你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么?”权衡了一番后,许正年还是决定用诚意来打动对方,便先放低了姿态说道:“你这一次虽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可也得罪了满城的权贵,你可曾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你认为这样一来你在京中能安然过日么?” “这个我自然是晓得的。这些所谓的世家,明着是道貌岸然,其实背地里却是满心的男盗女娼。现在我将他们的爪牙除去了,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我也不会怕了他们,若他们有不怕死的想和我动手,死的只会是他们!”许惊鸿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这话落在许万友的耳中让他又是一阵恼怒,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不知为什么,他发觉自己对这个以前从不拿正眼看的庶出儿子竟产生了畏惧之心。而许正年则是一声苦笑:“你以为杀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么?” “当然不能。”许惊鸿摇头:“但当某些人想要对付我时,我不介意用暴力把他们清除的!” 这一下,许正年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本来还期望着许惊鸿能因为眼下不利的情势而重新认祖归宗,这样许家和他都能从中得到好处。但现在看来,这一想法是彻底无法实现了,不光是因为许惊鸿不怕那些世家的威胁,更因为他对许家的怨恨极重,不是自己两句话就能说服的。 “看来,一切都无法谈了。不过老夫还是有两句话要提醒一下你,你就当是一个老将军对你的一点警示吧。”沉默了一下后,许正年再次开口。 “老侯爷请说。”对这个老人家,许惊鸿并没有多少怨恚,当初也正因为他出面,自己才被轻判的。 “你若真想在大梁城中有所作为,就不该如此锋芒毕露,那只会让你迅速消亡。还有,与人相交也当谨慎,不要和一些不该交的人成为朋友,不然你一定会因为他而惹来无穷的麻烦。”许正年的话说得有些隐秘,终究是没有点破宗肖的身份。 许惊鸿微一愕然,但很快便拱手道:“多谢老侯爷的点拨,在下记下了。” 在目送许惊鸿离开后,许正年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然后才对满脸不忿的许万友道:“你记住,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在暗地里帮着他,他毕竟是我们许家的子孙,或许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的。” “可是……父亲,他今天这态度……” “那就该反省一下你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了。很快地,他就会在大梁有一席之地,若不想他来为难我们的话,就该和他好好相处,总有一日他的想法会改变的!”老侯爷的话虽然说得肯定,但这语气却没有那么坚定了。 第三十六章 朝堂论功 两日之后,刑部对那些黑帮分子的最终判决就得到了落实。或许是有吴家和苗家压力的缘故,又或是京畿府所呈上的罪证铁证如山,让刑部之人便是想帮也无法可想,最终这些黑道之人都被定了重罪。 黑豹帮的玉豹子,以及其手下的一批亲信自然是难逃一死,而诸如邓飞虎等其他帮派的首脑这次也是死路一条。他们都将在秋决时随天下一干重犯一起受那当头一刀之噩。而其他的一些帮派分子也都各自受到了该有的惩处,他们或是被收监,或是被发配,严重的更是被发配到了几处矿场之中做了矿奴,如此一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漫漫的艰苦道路了。 该定罪惩处的已经定罪惩处,那该受赏的自然也不能再等下去了。初九黄昏时分,便有一名通政院的官员来到了许惊鸿的住处,给了他一个好消息:“十一的大朝会,还请许将军到时在宫外等候,到时朝廷会对您的新职位进行安排。” 这个消息一被众兄弟们知道,大家都是欢欣鼓舞。他们来大梁已经有一个来月了,可是却一直民不民,官不官的,让人好不难受。现在许惊鸿终于将要正式被朝廷任职了,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对此,许惊鸿的反应倒是很平淡,他从前日的几次相遇里已经能猜出事情发展的一些端倪了,而且他也相信这次的事情朝廷一定不会默然处理的。 等了一日,到七月十一的卯时前,随着悠扬的钟鼓声响起时,许惊鸿便穿着西南时的军服走上了前往皇宫的道路。这每十天才一次的大朝,与会者数量很是庞大,他混迹在这些各样官服的京官中间,倒显得很不起眼。 而到了宫门前后,他又与众多低品级的官员一起候在了外面。虽然是大朝,但京中上千的官员是不可能全都进到大殿里去的,只有那些品级到了四品之上,或是朝会点名要去作答的低品官员,才能走进这宏伟的建筑之中,参与这每十日一次的国家盛事。 在这肃穆的宫墙之外,即便知道皇权如今已大为萎靡,可官员依然不敢有任何的放肆举动。他们一个个肃手直立,眼观鼻,鼻观心,似乎都成了入定的得道高僧。而许惊鸿在如此环境里也不禁微有些紧张,这让他想起了前世在警校时,那些公安厅的上层领导偶尔来视察时同学们的表现了。千载下来,无论朝代如何变化,这种官僚作风是怎么都不会改变的。 此时,中极殿中的君臣正在商讨着一些国事。比如这几个月来,西北陕州一带一直干旱,已经有灾情出现了,需要朝廷拨银拨粮赈济。又比如江南一带又一次出现了海寇搅扰地方,需要动用那边的军队前往围剿。等等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朝廷能更平稳地向前发展,只是这一切身为大宋之主的赵哲却不能真个做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当群臣商议出个对策来后,点头拍板,就和那被人所控制的扯线木偶没有两样。 如此朝会进行了大半个时辰,将大小事务都有了一个决断之后,皇帝才将目光落在了群臣中靠后的一个臣子脸上,朝着他微不可见地略点了下头。那臣子乃是皇帝在朝中为数不多的可信之人,现在见皇帝给自己发了信号,便一步走出班来,大声道:“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罗卿但说无妨!”不待其他人有什么反应,皇帝就抢先答应了一句。如此一来,纵然有官员想说其他,也得先让罗辉将话说完了。 “陛下,臣听闻此次京城出了好大的事情,一些为祸大梁百姓日久的宵小贼人被人所擒,而刑部也据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定下了惩处之法。(. 这确是与国与民都很是鼓舞的事情,不过臣却有一事不明,那就是那率人将这些宵小之徒生擒活拿的英雄许惊鸿却一直得不到朝廷的褒奖,这实在有违公平哪。所以今日臣斗胆恳请陛下和各位大人能根据此人所立之功劳,给他一个适当的封赏,以彰我大宋朝廷之威严!”罗辉一口气就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然后把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所有官员,静等着他们的应对。 这些官员们都是一怔,随即他们的面色就各不一样了。七大家的人中,吕、叶、楚、崔四方势力一派默然,对此事显然不想掺和;而许、吴二家的人却有些蠢蠢欲动了,许家自不必说,许正年已经给人打了招呼,要帮许惊鸿出头了,而吴家却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理由,竟也生出了同样的心思。至于方家,当然是要反对的,他们与许惊鸿的恩怨已经无法改变,自然不希望他有出头的一天。 但是这些人都还没有出来说话呢,就已经有比他们更急的人走了出来:“罗大人此言差矣。这次能将黑道宵小一举荡平,并非某人一人之功,而是我巡城营的兵卒,以及京畿府上下通力合作而成,与那个叫许惊鸿的黄毛小子可没有任何关系。” 众人看去,却是公孙家的家主,吏部侍郎公孙元在说这话。同时,与他一起走出班列的展家之主,户部右侍郎展涛也跟着说道:“不错,此事能成,朝廷的确应该对有功之人加以赏赐,但绝不能赏赐一人,而忘了其他立了功的人。臣甚至怀疑此事上那个叫许惊鸿的压根没有在此事上出得什么力。大家想来,此子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试问这么一个少年,能有什么本事立下如此大功呢?” “这……”殿上顿时就开了锅了,许多的与各世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官员们便纷纷出言附和,说道此事上许惊鸿根本没有任何的功劳,一切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假造出来的。其实在前两日众黑道之人的罪名定下来后,他们就已经想到了有人会为许惊鸿请这一功。对这个害得他们丧失了许多好处和外有力量的罪魁许惊鸿,这几大世家自然是恨不能杀之后快的。但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只有忍耐一时,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真的有了这次的出头机会,不然再想对付他就太困难了。这才有了今日这些人的众口一辞,欲把许惊鸿的功劳彻底抹杀了。 而在这些人说了一大堆后,一个更有权势的人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正是方远山了。他也赞同地道:“众位大人所言的确是老成谋国,有些人便是因为运气好,或是有人提拔便想窃取功劳和地位,这实在不该出现在我大宋的朝堂之上!” 听他居然大义凛然地道出了这一番话,让高坐上面的赵哲当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些人自己做了多少这种事情,现在居然哪这样的借口来抵(这也河蟹?)制真正有功之人,真是颠倒黑白,其心可诛哪。但皇帝一时却也难以反驳,而且他也不可能真与方家等世家明着作对,不然就会将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嘿,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一个人是否有功,不是你我随口就能定下的,而该根据事实来判断。那些黑道宵小,在此前十多年来一直逍遥法外,这次却是因为许惊鸿的介入就全数落网,只此一点难道还不能表明这次的功劳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么?”说话的正是许正年,眼见得这些家伙睁眼说瞎话,老侯爷终于忍不住反驳了。 老侯爷的威风依然不小,只这一句,就让殿中那些尚在大放着厥词的官员们当即住了嘴。他们的强词夺理,在事实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而在见他们无言以对后,许正年又接着道:“而且这许惊鸿也并非你们所说的黄口小儿,无一点本事!各位可不要忘了他是怎么来的京城,就因为他在西南与蛮人交战的过程里屡立大功,连黑山崖都是他带了人夺下来的,所以才会被王冲列为众将功劳第一。试问,这样的一个能战之士,在来京城后出手对付一群宵小,难道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 众人再是一阵沉默,最后公孙元才回了一句:“老侯爷的说法虽然不无道理,但也不能排除这一切都是假象哪。说不定,许惊鸿因为其身份特殊,有贵人相助,才会立这些所谓的功劳呢?”他刻意将许字,身份以及功劳等加重了语气,显然是意有所指了。 如此挑衅的态度,登时就让许万友等许家之人大为恼火,他们一个个就要出来与之一辩,却被许正年用目光阻止了:“公孙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但老夫以为此事还是能很快就见个分晓的。就是将那许惊鸿叫进殿来,各位大可以对其进行考校,若他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些功劳自然便是他的,朝廷自当视功给予封赏。而若是他真没有什么能力,那就该治他一个欺瞒朝廷的罪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这下其他人自然就没有了反对的理由了,都点头称是。而皇帝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开口道:“既然如此,就宣许惊鸿进殿来吧,朕也想看看这个少年有何能力,能在西南立下大功,又可举手就把我大梁的问题给解决了!” 第三十七章 扬名立万 “宣许惊鸿入朝----” “宣许惊鸿入朝----”拖长了语调的呼喊从中极殿一路而出,直到宫门之外。全文字..在外面等候的众多官员不无羡慕的目光中,许惊鸿昂首向着宫门走去。这一刻,他的心不知怎么的感觉到了一些紧张,显然因为这次关系着他将来的发展,再加上巍峨宫阙给他的一种无形的压力,即便一心认为见皇帝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是难遏心中的激动了。 虽然是第一次进入大宋的皇宫之中,又没有任何的向导引路,许惊鸿却没有走错方向。因为从会极门一路向着中极殿而去的道路两旁站满了精神抖擞的宫中禁军,只要沿着他们的队伍向前即可。当来到高高的阶梯之前后,许惊鸿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跨步而上,他的心里已经有了面对任何问题的准备。 进入大殿,许惊鸿便拱手朝着高高的御座上的那个人施了一礼:“臣西南军中队正许惊鸿见过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并没有如影视剧里见皇帝般下跪行礼,却是从王烈海那里问来的,知道大宋君臣不兴这种奴颜婢膝的行为,这让许惊鸿大为高兴,若是让他这样冲一个全不认识的人下跪,即便对方是皇帝,他也会产生别扭的感觉的。 其实,这也是许惊鸿受后世的一些影视剧的影响,将事情想当然了才会有的想法。在中华民族数千年的历史中,君臣之间的礼节并不是那样的悬殊,竟到见面就要下跪的地步,多半君臣间的地位还是差不多的,只要拱手施礼便可了,多半还能坐而论政呢。直到满清鞑子入关后,将我汉族臣子视为了奴才后,这跪拜之礼才盛行了起来。而这个凭空而出的大宋,自然是不可能象那些蒙昧愚蠢的鞑子般做下如此规矩的。 “许卿平身!”皇帝带着笑说了一句。而后,当他的目光落到许惊鸿的脸上,看清楚他的长相后,那抹笑容却蓦地僵在了脸上。同时,一些正打量着这个少年的老臣们,脸上也各自露出了异样的神情来了,所有人的心里都产生了一个想法:“这实在是太像了,他实在太像那个人了……” 即便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即便那人早已死去,连后人都不曾留下,但朝中的大臣们却依然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子----风烈空。一个当年大宋军中神一般的存在,一个曾以五千对胡人骑兵五万而取得大胜的军中第一人。 如今,这张几乎一样的面容出现在了大殿之上,这不能不对众人造成极大的冲击。有一刻间,大家都恍惚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个人还在朝中掌握着大权的时候。 在那些地位高的人都有些失神的情况下,底下的人也不敢随便开口了。最终,还是赵哲的反应最快,他迅速将心头异样的感觉驱除之后,笑着对许惊鸿道:“许卿现在年岁多少啊?以朕看来,你应该不到弱冠吧?” “陛下明见,臣今年才一十七岁!”许惊鸿没有任何的忸怩,就道出了自己的年龄。这一下,又让其他人发出了一声惊呼,虽然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但真有如此年轻的英雄出现,而且将与自己等平起平坐时,许多臣子心里还是充满了不甘的。 “听说你在西南屡立战功,这次又是在你的统筹指挥下,我大梁城中的恶势力才会覆灭,可是确有其事哪?” “臣不敢有瞒陛下,一切都是真的!”许惊鸿依旧用平和的声音回答道。 “只怕未必吧。”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之前就对许惊鸿多有怀疑的公孙元。只见他很没有礼貌地上下打量了许惊鸿一番,才继续道:“你年不过二十,之前更是名不见经传,却在短短的两年里突然冒起,这可难以让人信服哪。陛下,臣还是认为他那些所谓的功劳不过是有人给他帮助而成的,就他本人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立下这一连串的功劳!臣请陛下当朝下旨,将这个欺君罔上的贼子拿下拷问!” 没想到这个公孙元一上来不光否定一切,而且还喊打喊杀,让周围的其他臣子都大为惊讶。但他的话也引来了许多同盟者的一致赞同,立刻又有不少人开始附和:“公孙大人说得对,此子无论年龄还是履历都不可能取得如此功劳,一定是窃取了他人之功。还请陛下下旨将他赶出朝去!” 见众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这么攻讦于许惊鸿,连皇帝在内的众人都大为恼火,当即就有许家的一些人和受皇帝授意要帮许惊鸿上位的臣子要出来为其说话了。但还没等他们站出来呢,处在风口浪尖的许惊鸿却抢先作出了反应,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怪异的举动,使得殿中众人都是一怔,连想继续攻讦,以及想要出言维护的人都停了嘴,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不知这个少年发的是哪门子的疯。 这么笑了好半晌后,许惊鸿才止了笑,然后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扫过了那些攻讦自己的官员们,用不屑的语调道:“真是无知,如此无知之人竟能位列朝堂,真是我大宋之悲哀!” 在受到这些人的攻讦时,许惊鸿已经拿定了主意,他要反攻!被动挨打向来不是他的习惯,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官场上,要击败敌人最好的办法还是犀利的进攻。他决定用最犀利的进攻来击败这些将来的敌人,让他们今后不敢再对自己轻慢。 “大胆!”他的话惹来了群臣的勃然怒气,许多刚才没有加入到声讨和质疑他的阵营里的人也纷纷开口了:“放肆!这里是朝堂,可不是你那军营,竟敢如此说话!” 斥责之声不绝于耳,仿佛现在就要将许惊鸿淹没了一般。但许惊鸿却没有任何慌张,只是继续用轻蔑的目光盯着这些人,然后气运丹田道:“怎么,我说错了么?这些人一没有查我之能力,二没有问我一句话,开口就说我所立之功都是假的,这难道还不够无知的么?” 他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但因为运用了内力之故,居然很轻松地将在场其他人的斥责之声给压了下去,殿中只留下许惊鸿一人的声音为人所闻。这一手一出,顿时就惹来了殿中群臣的惊讶,他们渐渐停止了说话,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忌惮。 “许惊鸿,你说自己的功劳是确实的,但我大宋可还没有如此年轻就能立下如此功劳的人呢。只从这一点看,他们的怀疑也不无道理。你可有证据来证明那些功劳确为你所立哪?”这时,叶名扬开口了,从他的话语里可以看出这是在帮那些世家之人了。 因为叶浩一事,叶家和许惊鸿还是有些过节的,但却也不到不死不休的境地。但叶名扬也不会放过这么个打击许惊鸿的机会,以他的身份说出这话,分量自然是极重的。 “娘的,你们就不能遵循谁质疑,谁取证的规则么?”许惊鸿的心里暗骂了一句,但面上依然很是平和:“这位大人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我也的确无法当堂拿出证据来。这次京城之事,虽然是我居中指挥,但下面的兵士们也是尽了全力的。而西南的战事,除非将王大帅请来,否则各位想必也是无法相信的了!”他这话里藏着一点调侃的意味了。 但那些欲将之赶走的人却没有在意他的讽刺,而只是道:“看来你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功劳实在是无法让人相信,那就自觉离开吧!” “我虽然可以认同大家的说法,但有一点我却不能苟同!”许惊鸿不待他们将话题重新拉出来,便抢先道:“有哪个人规定一个人的能力和功劳要与年龄以及出身相符合了?我虽然才十七,但在军中立功靠的是真本事,可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可不象某些人,是仗着祖宗的荫蔽窃取高位,其实自身并无任何本事可言!而自古以来,少年有大才者更是数不胜数,秦之甘罗,吴之周瑜,蜀之孔明,他们也都是年少成名,怎么就没有人质疑他们的能力和所立下的功劳呢?” 静!殿中的气氛一下就静了下来,没有人想到许惊鸿的言辞也会如此的犀利,居然一下就将对方质疑自己的问题都给挡了回去,还顺带地嘲弄了某些人一通。这尴尬的一幕让殿中那些世家子弟有怒发不出来,只能憋在心里,险些憋出了内伤来。 “好一张如簧的利舌哪!不过这却不是能证明你之能力的所为!”方远山在一声冷哼之后朝皇帝道:“陛下,其实要判定此子是否有能力很是简单。” “哦,却是为何啊?”皇帝对许惊鸿的表现大为满意,也对他更有信心了,见方远山还不信邪,便索xing让他再出一回丑。 “那便是试一试他的武艺了。军中讲究的就是以武服人,他若真如自己所言,这武艺必然极为精到,这样臣等自然无话可说了。所以还请陛下准许我等在殿外广场之上考量一下他的武艺!”方远山给出了自己的办法,其实他早在之前对这一个策略就有了准备了,为的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将许惊鸿这个眼中钉一举除去! 第三十八章 扬名立万(2) 还没等许惊鸿,以及皇帝开口说话呢,许正年已经开始反驳了:“方尚书此言差矣。(. 就老夫所知,一个武将能否在军中立足,能否立下大功劳,可不是只看他的个人武勇便成的。古往今来,有多少名将,可又有几许是真正能上阵与敌交战的呢?孙武子,吴起,张良,韩信等辈,可以说一生未逢败绩,可也从未听说他们能以一敌百哪。” 许正年这话一说完,顿时就赢得了许多人赞同的声音。一者是老侯爷的声望使然,二来他也的确说得在理,不能以一人之武艺来判断他在军中的作用。 没想到许正年居然如此明显地为许惊鸿出头,而且还仗着自己是老将的身份倚老卖老,这让方远山大感头疼,一时竟还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了。皇帝瞧着这模样,心里却是惊喜交集,喜的自然是许惊鸿能少点麻烦,从而让自己的计划更为顺利。而惊的则是许家态度的转变,前两日许惊鸿和许正年父子相会之事他已经知道了,本还不怎么担心,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有脱出自己掌控的危险,一旦许惊鸿真归了宗,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正因为有了这一层顾虑,赵哲并没有当即就顺着许正年的话给许惊鸿解套,而是微笑地看着下面的人,静等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果然,又有人站出来为方远山助阵了:“侯爷此言的确有一定的道理,但本官以为还有有待商榷的地方!”说话的却是叶名扬,现在也只有他这样身份的人能掺和到两人的对峙中来了。在略一顿后,他又继续道:“许惊鸿若是军中高中级的将领,侯爷此言的确很是恰当,但他却不过是个最底层的队正而已,此话就未必管用了。 队正者,是要率手下兵士与敌人正面交锋的,若他没有过人的本领,如何能得王冲的看重,从而脱颖而出呢?” “不错,本官也正是这么个想法,才有如此提议的。”方远山就坡下驴地附和了一声。虽然许家与方家有着姻亲关系,但此时却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许正年的白眉一挑,还待再说几句,不想一个声音却又抢先于他发话了。而此人一说话,连他也自动住了嘴,因为说这话的正是此事的当事之人,许惊鸿了。只见其不卑不亢地点头道:“几位大人所言都很是有理,既然大家有着疑虑,我自当尽力来让大家满意了!就照方尚书的意思,在外面考较一番吧。” “好,许队正果然有胆色,只此一点本官就要信上两分了。”方远山立刻跟了一句,将此事给彻底定了下来。当然,在这话里他也不忘损许惊鸿一下,将他称为队正。 对此,许惊鸿只是淡然处之,没有任何的反应。而许正年见许惊鸿竟不领自己的情,硬是要受人刁难,心里却颇不是滋味:“莫非他真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要以此扬名么?还是他就是为了不和我许家有任何的瓜葛才定下这个决定的?” 在许正年患得患失的时候,皇帝却大为欢喜,看来许惊鸿的立场还是相当坚定的。所以他立刻就顺水推舟地道:“那就准方远山之言吧。不过,却用什么来考较于他呢?” 对于这个问题,方远山也是早有准备的,当即道:“臣虽然不曾入过军中,但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的。一个兵士,在战场上杀敌,只有远近两种手段。近者,自然是拳脚兵刃的比斗了,而远者则是弓弩之技。因为时间和场地所限制,这马上的弓术考量就可以免了,许惊鸿只要能在步弓,以及武艺上有突出的表现,就足以让天下人信服了!” “唔,方尚书的考虑还是很周到的,诸卿以为如何呢?”听了他的建议后,皇帝的心更为安定了。就他所知,许惊鸿的武艺和弓箭上的造诣都很是不低,想必这次的考量是不可能再有什么问题了。 “臣以为此法甚好!” “臣也以为此法可行!”……场上的众多官员都纷纷附议,有人还很有兴趣地说着这话,显然他们也想看这一场比斗了。 “臣以为,此事还当有所准备才是。光是一人表演终究是少了点什么,不如就寻一个能与许惊鸿一较短长的人出来吧。”这时,一个依附于方家的官员又提出了新的建议,这自然也是在方远山的设计之中的。 众臣自然纷纷称好,看热闹向来不怕事大,能有个比较自然更好了。皇帝看了一眼面有得色的方远山,就知道他有什么阴谋了,但却也没有点破:“好,就如此办吧。却不知让什么人来与许惊鸿一比呢?” “既然许惊鸿在西南立下不世之功劳,朝廷将要给予他重赏,寻常兵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了。所以臣举荐宫中禁卫里的卫彦宾来与他比试射术。倘若他能在射术上能与卫将军一较高下,再选出其他人与他比武艺也不迟!”方远山立刻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文臣方面在听这话时还好,武将方面多数已经露出了惊讶之色了。卫彦宾是什么人?那可是京城中射术第一的好手,可以说在弓箭一道上,整个京城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现在方远山将此人拉出来与许惊鸿比射术,其用心自然不言自明了。 许正年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但因为许惊鸿之前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让老侯爷心里也不无怒意,便也没有再为其说话。见连资格最老的许正年都没有说什么,其他人便也闷声大发财,只等着看许惊鸿出丑了。 虽然不曾听说过卫彦宾之名,但从方远山的表现来分析,许惊鸿也能猜到这个对手不好对付了。不过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便点头道:“一切听凭各位大人的安排。” 皇帝看着信心满满的许惊鸿,心里反而有些不安了,不知道这个不知究竟的少年到底能不能成功过了这一关呢?不过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反悔了,只得下旨,让人去将卫彦宾叫来,并且让人在中极殿外的广场中清出一块射箭的场所来。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一切就都准备妥当了。群臣便簇拥着皇帝一道出了大殿,站在了高高的阶梯之上。在这下面,是一片将近千步方圆的场地,两个靶子也已经被人放在了地上。这时,卫彦宾也已经赶到了,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沉稳男子,身上所披的盔甲在烈日下发着寒光,一看就不是个好应付的人。 当他知道自己将与一个队正比试射术时,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现。却不知是因为他的心态已经到了不为外物所动的地步了,还是早知道了此事,有了充分的准备。 “这比试该当如何呢?”皇帝见两人已经相对而立后,便询问道。 “比射术,自然是比谁射得更远更准了。卫将军,不知你寻常可命中多少距离的靶子哪?”方远山便问了一句。 “回禀陛下,各位大人,末将能中一百八十步外的箭靶,更多就没有太大把握了。”卫彦宾的回答很是诚恳,但这已经够让许多人动容的了。一百八十步,那靶子就人眼来看已经几乎看不清楚是个什么模样了,他竟还能射中靶心,足见其眼力之不凡。 “许队正,你呢?”方远山带着一丝嘲弄地问道。 “两百步吧。”许惊鸿的回答却让所有人都变了颜色。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是在吹牛,他怎么可能比卫彦宾射得更远呢?也有人认为这是许惊鸿的一个策略,故意将难度提高了,为的就是让卫彦宾也出现差错,从而才有一拼之力。 对此,方远山却全不在意,他对卫彦宾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将靶子放在两百步外吧,两位请一显身手吧。” 许、卫两人在对视了一眼后,便各自下了台阶,最终站到了最下面的平地之上。然后有几个侍卫捧了几壶箭,几张弓到了他们跟前,请他们挑选。两人都伸手试了试那几张弓后,便选中了最顺手的,卫彦宾选的是张两石三斗的弓,而许惊鸿更进一步,直接就取了张三石的。 到底是个中好手,只一眼就看出了许惊鸿所选弓的力道,见其居然选了如此重弓,让卫彦宾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这个少年若不是故意虚张声势,想借此打击自己的话,那就一定有着不凡的弓箭造诣,必须谨慎以对了。 这时,一串清脆的鼓声也响了起来,当其停顿后,就有人宣道:“此番弓箭比斗,以十箭为数,看各自中红心之多寡来分输赢。另外,此番比试设有时限,半柱香内,比试即结束,过时无论还有几箭都不作数!现在,比试开始!” 随着这一声令后,一柱带着刻度的香便被点燃了,这一刻,上下左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两人身上,只想看这两人分一个胜负! 第三十九章 扬名立万(3) 身为京中公认的射术第一人,卫彦宾与人比箭的次数已数不过来了,不然他也不会被人称为射术第一。. . 但与这样低的身份,从未闻过姓名的少年公开比试,他却还是第一次,这让他的心里多少是带着些不屑的。 而当许惊鸿声称他能射中两百步外的箭靶后,卫彦宾的脸上就更多了几分轻视。他认定了这是少年一个取巧的法子,知道技不如人,就想把难度提高来使双方都得靠运气来决胜负。不过卫彦宾却依然有着必胜的把握,两百步的距离虽然没有一百八十步时百发百中,但只要他集中精神,全力以赴了,照样能仈jiu不离十。所以现在卫彦宾倒想先看看这个少年有何能耐,敢要这么大的距离。 那柱香已开始一点点地往下烧去,但许惊鸿却依然一副不紧不慢,好整以暇的模样。他并没有急着开弓射箭,而是先取了一支箭,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然后又试着拉了拉手中的三石强弓。让周围之人感到奇怪的却是,他并没有把弓完全拉开,只拉到一半时,便松了口,弓弦弹回,发出了嘣地一声轻响。 莫非他根本拉不开这么重的弓么?周围不少人都生出了这样的想法。的确,当许惊鸿挑了最强的三石强弓时,就有不少人认为他这是在装腔作势了,这弓没有三五百斤的力量连拉满都不成,更别提还要瞄准射中目标了。但他们都没有急着将这一点疑问提出来,因为许多人还等着看少年出更大的丑呢。 现在,许、卫二人都没有忙着出手,一个东摸摸,西拉拉。一个则只是看着对方的举动,这让本来有些紧张的局面变得怪异了起来。不少xing急的就想开口催促一下,却被身旁的同僚给拦住了话头,此时可不是他们这样身份的官员能插上嘴的。. . 眼看着五分之一的香身已经被燃去,就连皇di du有些不耐烦了起来。这时,只见许惊鸿再次做了件让大家感到奇怪的事情,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张纸片,往空中一丢,然后紧盯着纸片最终落地后,才点了点头,将之重新拾起,放回了怀中。 这一古怪的动作,让本来还想询问一下的皇帝把话咽了回去,他不禁去想这举动的用意所在了。而卫彦宾这个射术上的高手却是两眼一眯,刚才所产生的轻蔑之意却是全然不见了,同时他已经迅速拿起了身前的弓,麻利地把箭搭了上去。只有精通箭术,尤其是擅长远距离射靶的人才能猜到许惊鸿这个动作的用处,这也让他不敢再以寻常对手的态度来应付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了。 而几乎在卫彦宾的弓拿到手中的同时,许惊鸿也已经抄弓在手,然后取箭,上弦,开弓,放手一气呵成。一支羽箭已经带着尖利的呼啸声直奔远处的靶子而去。虽然有着两百步的距离,还有一点微风吹拂,使箭的去向稍有改变,可这一箭却是正中靶心,没有半点的偏差。而当许惊鸿这一箭命中目标之后,卫彦宾的箭也才从手中射出,划过一道弧线后,也正中红心,只是位置上没有许惊鸿那一箭来得正。 “好!”有不少人看了两人这一手后,忍不住叫了句。随后,他们便又住了嘴,因为两人的第二箭也已经各自在手了。 “咻!”“咻!”……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一箭射出,下一箭就已经搭上了弓。转眼工夫,已经有八支箭射在了前方的靶上了。而远远看去,大家发现,一十六支羽箭都命中了红心,可以说直到现在两人依然是平手的。 看着这一切,许正年真是惊喜不已。卫彦宾有此能力是在他预料中的,毕竟对方有着如此大的名头。可自己的孙儿也能如此厉害,就太出乎老侯爷的预料了。在他想来,许惊鸿能有一半中的都算了得了,可如今看来在箭术上,许惊鸿竟不在卫彦宾之下啊。 皇帝看了也是心中暗喜:“朕果然没有看错了人。这个许惊鸿不光胆子和指挥能力出众,个人的武艺也很是了得。有他帮着朕对付那些世家,或许朕一直希望看到的结局真有可能出现了!”这一刻他更是决定要重用许惊鸿,以达成自己的终极目标。 八箭射出之后,卫彦宾就感觉到了拉弓的右手一阵酸麻。如此连珠快射之下,即便他本事再高,也因为身体而感到吃不消了。他只得停了下来,好在今天的发挥不错,八箭全部中的,而比的又是准确度,所以倒不必急着和对手比快射。这一刻,在卫彦宾的心目中许惊鸿已经成为同等级的难缠对手,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了。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是,许惊鸿在此时居然也停下了手来。此时,那柱香已经燃到了三分之一处,再过一会,半柱香的时限就要到了。 喘了两口气,又让手得到了恢复后,卫彦宾再次张弓搭箭。这一次,他没有再去跟随许惊鸿的节奏,虽然对方没有动手,他也是一箭射出。 依旧是命中红心,卫彦宾的脸上露出了欣然之色。在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拿起了最后一支箭来,余光瞥了一眼依旧站立不动的许惊鸿,他没有任何停顿地就将最后一箭也射了出去。 “咻----笃!”箭再次中的,这让卫彦宾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丢了自己的名头。其实他已经感觉到了,这最后一箭射出时,他的双手都有一些颤抖了,若一个不好,说不定真会射在红心之外呢。 周围众人见卫彦宾最后一箭也中了,也都松了口气,不少人再次发出一声喝彩。在大家的喝彩中,卫彦宾把眼看向许惊鸿,却发现这个少年依然沉稳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再射的意思了。而此时,那柱燃烧的香已经快烧到中间的刻度处了。 “莫非那八箭之后他已经无法再射了么?不然怎么会迟迟不动?想来也是,他终究年纪尚轻,膂力还不够,贸然用三石弓必然有这问题了。”卫彦宾心里转过了这么个念头,但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轻视,倒是对这个刚才能和自己比个不下上下的少年起了佩服之意。 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方远山也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算计是失败了,有刚才的一手,许惊鸿便是不如卫彦宾也已经足够证明其能力出众了。 但就在大家都以为比试要就此而止,最后卫彦宾胜出,而许惊鸿也没丢脸的时候,一直默然不动的许惊鸿再次动了起来。只见他把一支箭叼在了口中,然后左挽弓,用手上箭拉弦,咻地射出了一箭。而后,在众人把眼看向他射出去的那支箭的同时,他却突然换了手,变为了右手弓,左手拿过了嘴里叼的羽箭,又是一箭射了出去。 左右开弓!卫彦宾惊讶地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了。而其他人的表情也与他相差不大,大家都张大了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少年。 因为许惊鸿这一手实在太快了,两箭间的间隔也很短,当第一箭中靶后,第二箭也紧跟着到了。两声轻响,箭都中了红心!此时,那香正好烧到了一半处,许惊鸿竟是掐着时间点地将箭射完了。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不少武官喝起了彩来,别人或许还会忌惮方家,但这些其实已经没什么实权的武官们却不放在心上。他们只为这精彩的箭术而喝彩,以表达自己的敬佩。 方远山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一下,许惊鸿可是出尽风头了,这实在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但事实如此,唯一的办法只有让这事赶紧过去了。他便冲皇帝一拱手道:“陛下,据臣所见,许、卫两人于箭术一道上不相伯仲,许惊鸿的确在这一项上证明了自己!” “不,不是不相伯仲!”不想此时,当事人之一的卫彦宾却开口否定了方远山的判断:“是末将输了!” “这是怎么说的。咱们比的又不是谁能左右同射,卫将军何必妄自菲薄呢?”方远山压了压怒意,和气地说道。 不想卫彦宾却依然固执己见:“是末将输了。大人若不信的话,大可叫人将那两个靶子取来一看便能知道究竟了。” “把靶子取来我等一观!”许正年立刻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工夫,两个靶子就送了过来。众人一看之下,都纷纷点头,承认在箭术上,许惊鸿的确是技高一筹,就连方远山也没有办法争辩了。 因为事实就在眼前,卫彦宾的靶子上的箭虽然也都中了红心,却是杂乱无章,有两支更是紧挨在红心边缘,差一点就不能中的了。反观许惊鸿的,则让人啧啧称奇了,他的箭全在红心的中间处就不提了,更奇怪的是,这十支箭还排列得很是整齐。除了正中中心的一支外,其他九支居然围着中心画了个漂亮的圆。 如此精妙的箭术是大家从未见过的,若有人还坚持说两人一样,那就太违心了。最终,这一场箭术的比斗,自然是以许惊鸿的胜利告结! ···· 2012最后一天,最后一次求下票和收藏撒 第四十章 扬名立万(4) 这次的比试不但没能借机把许惊鸿赶出去,反倒长了他的名头,这让方远山大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心中的恼怒自然也是不小的:“没想到这个小子在弓箭一道上有此能力,怪不得能在西南有所作为呢!我倒确是小瞧他了,真是失算!”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方远山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而且他还深信自己还有翻盘的希望。. . 许惊鸿纵然在箭术上再是了得,也难逃一死。只要他死了,那么无论他其他方面有多么厉害,也不用放在心上了。有了这个念头后,方远山的神情才好看了一些,他又一次开口:“许惊鸿在箭术上虽然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但臣以为这还不够。所以请陛下同意再在武艺一道上也试一试他。” 皇帝面上露出了莫测的笑容,点头道:“就照方卿的意思,再比一场吧。却不知这一次你又打算让哪个人来和许惊鸿一较高下呢?”连他所知不详的弓箭一道上,许惊鸿也如此了得,那么在已经为其所知的武艺上,皇帝自然是更有信心了,自然不会取消这场比斗。 “臣家中有个家仆,名叫何刚。他虽然比不得朝中将军们善战,可也有着一身的武艺。所以臣想让其与许惊鸿较量一番,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方远山立刻给出了自己的人选。 那些对方家熟悉的人听了这个名字后,眉头便是一皱。这个叫何刚的家伙,虽然名字很是普通,这一身的武艺却绝对不寻常。曾经有过以一人之力和数十名马贼交战,最终将敌人全数杀死的纪录,可称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了。现在方家居然派出这最厉害的人来和许惊鸿交手,这分明就是针对了。 许正年这时候反倒变得很是平静了,他也知道何刚此人,却对许惊鸿更有信心。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件事情,那时候的许惊鸿都能在众多健壮仆人的包围下砍伤许世豪,那如今已经过战场淬炼的他自然更是厉害了。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个孙儿真正的实力,最多在危险时出手相救也是可以的嘛。 既然连许正年和皇di du没了其他意见,方远山的这个提议自然也就顺利通过了。大家再次将目光落到了许惊鸿身上,只等他给出答案。 许惊鸿微笑点头:“既然如此,臣愿意和这个叫何刚的奴才一战!不过,有一点臣却是必须事先声明,希望陛下和各位大人能够理解!”他这话里颇有轻贱何刚的意思,这让周围的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哦?却是是要求哪?”皇帝兴致勃勃地问道。 “臣生在军中,与人动手都是生死相拼。所以一旦真和人交上了手,就不会留任何的情面,生死难料。所以……臣希望这一次的比试不要有任何的规矩,只求痛快一战,生死勿论!”许惊鸿一言既出,顿时就让场上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这可就是以命相搏了,他竟有此决心,这个少年着实够狠!不过这却正中了方远山的下怀,他听了这话后发出了一声冷笑,心里道:“本来还不敢保证能取你的小命呢,却没想到你自己把命送了过来。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怨你自己糊涂,寻死了!” 见许惊鸿说得如此有把握,皇帝自然也不好反对。或许许惊鸿的能力就在生死相搏的时候呢,若给了太多的束缚反倒不美。所以在权衡了一下后,皇帝才终于点头:“既然如此,朕就准许你们全力一战吧。不过能不伤人命,还是不伤的好!” “是,臣遵旨!”许惊鸿点头,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却没人知道了。[ . ] 这边商量定了后,那何刚才进到宫里来,他这也是第一次入宫,感受到这里的迫人气氛,他还是有些迟疑的。直到拜见了众人之后,他才慢慢地缓和过来,而把他的佩刀持在手后,何刚整个人的气度又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让人不敢再将他当成一世家之奴仆了。 许惊鸿的那把百胜刀也已经被人送进了宫来,摸着这把冰凉的宝刀,许惊鸿心中的豪气也是顿生。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把新得的宝刃与人交战,他相信这一战一定会对得起这把刀的名字的,一定会胜! 还是那个刚才比箭的空地里,两人相对而立。各自的手上都握着刀,一股无形的气势已经不断喷薄出来,直往对手的身上压迫过去。所以虽然两人还没有交上手,周围观战的君臣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比刚才箭术比试更沉重的压力,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两人没有一上来就交战,他们都在审视着自己的对手,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和漏洞。但很可惜,两人都没能如愿,两人站立不动时,几乎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半晌过去,两人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但已经升到中天的日头却发挥出了它最强大的力量,让君臣身上开始出汗,而后就有宫中内侍将一把把大伞盖张了出来,挡在了众人头顶。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感觉到了无比的燥热,却不知是因为这七月的烈日造成的,还是场上的气氛所产生的。 上有遮挡,且只是旁观者的人都已经这样了,那身在空地里,被日头直接照射着,而且随时准备交战的双方的感觉自然更是剧烈了。有眼尖的官员已经发现,许、何二人的头上已满是汗,其中许惊鸿的汗水更是从发梢开始向下滴去。 “不好!”许正年的心猛地一揪。当年他也是个武艺了得之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军中享有偌大的名头了。他自然深明各种外在的因素对胜败生死的影响了,现在许惊鸿有一滴汗水滴下,其位置正在双眼之间。一旦眼睛因为这一下而稍微一闭,那破绽自然就出现了! 高手过招,一个破绽就能决定生死!即便他能挡得住何刚的这一击,已经处在劣势的许惊鸿也必然处处受制,直到败亡。这是老侯爷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那一滴汗水在他心里闪电般转到念头时,已经滴下! 何刚到底是个高手,这种变故自然不会逃过他的眼睛,而他也不会放过如此好机会。就在许惊鸿眼睛受那汗水一闭间,他已经旋风般冲了过去,手中刀化为一片光幕罩向了许惊鸿的周身要害。他要一招杀敌,他要对手连后退闪避,重新再组织攻势的机会都没有! 惊呼声从许多人的嘴中响起,他们都是刚才见识了许惊鸿的箭术后大为拜服,还想着跟他讨教一下的武官们。却没想到转眼间,这个少年就要身死人手了。而皇帝的心也在这一瞬间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他也感觉到这一次要出差错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一个照面后许惊鸿就要败了,甚至是死了。只有两个人不这么想,其中一个便是黄越,这个一直站在赵哲身后,似乎影子般的老内侍。在这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少年还真有一套,果然了得!” 而另一个人,自然便是许惊鸿本人了。就在何刚杀到跟前,刀已经就要划到身上要害时,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清啸。然后所有人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许惊鸿的人和身体在对方就要砍中他时合为了一体,化作了一道似乎连天上的太阳都要为之失色的光芒,撞在了何刚的刀网上。 刀网在一瞬间被撕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而那刀光芒还在前冲,迅捷地来到了何刚本人的跟前,然后一转眼间已经从其身上透过! 光芒这才敛去,大家看时,发现依然是许惊鸿本人,以及他手中的这把不起眼的战刀。而当众人把目光投到另一人身上时,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来了。 何刚,这个大家以为其必胜的人,现在全身就象是被人施了魔法般僵在了那里,他的脸色苍白,上面更是透出了不信和悲哀。而后噗嗤一声,从他的心口,后颈、咽喉数处要害都喷出了血来。 鲜血喷溅出了数尺才落地,而后何刚的身体才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死了,只看这满地的鲜血,无论哪个人都可以给出这样一个答案,这个他们认为必胜的高手,居然在与许惊鸿交手一个照面后就死在了他的手上。 没有几十几百招的打斗,没有眩目的技巧展示,两人的较量在所有人都没能闹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就分出了胜负和生死。这让大家都感到惊讶,以及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答案只有黄越和许惊鸿自己知道,其实那汗水只是个陷阱。因为发现对方的守势如此完美,许惊鸿要取胜只有冒险,借着炎热的气候,逼出了一点汗,让它恰巧落到自己眼前。而这时,许惊鸿已经早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当何刚看出这一点所谓的“破绽”而出手时,他自己的破绽也暴露了出来。许惊鸿就乘机出手,用快刀砍中了对方的几处要害,将之杀死!而这一切,除了过人的胆色外,更需要身体其他部位的灵敏反应和感觉,差上一点,生死就会倒个个了。好在许惊鸿六识的灵敏远胜常人,所以才能在这一战里取得胜利! @@@@ 2013第一更,祝大家新年快乐!!!! 今天还有~~~~ 第四十一章 国安司 无论是否瞧出了其中的细节,一个现实却已经摆在了众人面前,那就是许惊鸿胜了,他已经用自己的表现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不少官员此时再看他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了,如此狠辣和果断的杀手出自这个少年之手,足可见其心xing之狠。 而这些人中,最是难以接受的自然是方远山了。这次他可以算是彻底失败了,不但没能借机将许惊鸿除去,反而长了他的威风,甚至连手下的高手都命丧在此,这让一向以来都没怎么吃过亏的方家之主如何能忍呢?但在他将将要发作时,却又突然忍住了,不是他有多理智,而是因为发现许惊鸿的一双眼睛扫过自己的咽喉,这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从头到脚的凉气,再不敢有任何的异动了。 何刚论武艺已是不俗了,而更厉害的是他把握机会,以及狠辣的手段。即便是在皇帝和群臣跟前,只要方远山下令,他也敢杀人的。但没想到这两方面上许惊鸿竟也毫不逊色,武艺和计谋上更是强上一截,如此人物,让方远山一时已生出了畏惧之心,不敢再为难了。 但这却并不代表就没有人找许惊鸿麻烦了,方家在朝中可是有着不少的附庸的,现在就是他们为主家出头的时候了。就在许惊鸿还刀入鞘,将之交还给过来的禁军时,一个官员已经大步走了出来,朝皇帝道:“陛下,臣请将这个胆敢在御前动武杀人的无礼之人拿下法办!不然,我朝廷的威严何在!” 这一声也迅速提醒了其他被刚才一幕所震惊到的人,不少与许惊鸿有过节的世家之人,以及他们的附庸们纷纷附和了起来:“不错,御前杀人,实与欺君无异,请陛下下旨将此人拿下法办,以卫我朝廷之威严!” 皇帝见这些人竟如此不要脸地进言,心里更是恼怒。{.但他却又不好当即就否了他们,不然所有人都知道许惊鸿是皇帝看重之人了,那样对他接下来的计划便很是不利。就在这个当口,一个人站出来为许惊鸿说话了,正是许正年:“各位大人这话可太也不讲理了,适才许惊鸿已经说过自己的武艺是用来杀人的,陛下也答应了他可以不追究。怎么,现在结果出来了,你们却又如此说话啊?莫非你们想陷陛下于不义么,还是另有所图哪?” “不错,你等之言实在荒唐,明明是之前就定好了的不加任何的束缚,现在杀个人又怎么了,还不是怪这人技不如人么?”当即,许家的众多附庸也纷纷出来帮着自家侯爷说话了。 或许在声势上,单一个许家是比不过方家与众多世家势力的联合的,但是这理终究是在他们这边,却不是人多能管用的。在一番争论后,败下阵来的自然便是方家等人。而且此时方远山也因为被许惊鸿充满了威胁的目光一扫而失去了斗志,最终这一插曲只能就此停止。 既然这一层迅速揭过,那就该入正题了。皇帝在回到大殿后,便道:“众卿,此番许惊鸿已经用他的实力证明了之前的那些功劳确实是由其亲手得来。朝廷有功必赏,各位以为该如何赏赐这个为国立下不小功劳的人哪?” “臣以为,武将立功无外乎赏银赏帛,以及升迁封爵而已。前者由户部来定,这封爵……他毕竟年纪尚轻,怕有人不服,不如就升他的职吧。”叶名扬这时又站了出来说道。 虽然他这话里依然有着抑制许惊鸿的意思,但却也有着一定的道理。\\.. \\大宋虽然也有军功封爵的先例,但若是这么个年轻人,而且几乎没有任何的背景,若真给了他爵位,势必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反而是害了许惊鸿。这提升官职的确是最正规的办法了。 “那不知该给他个什么职位呢?”皇帝又问道。 “许惊鸿原来不过是军中一队正,无品无级。这次连续立下大功,自当给他一个恰当其份的提升了。这样吧,将他升为五品偏将军之职,不知各位以为如何啊?”叶名扬已经早有打算,当即又给出了一个方案。 “叶司徒果然公正,这个职位最是适合了!”当即就有不少人赞同地说道。这些人多半都是与许惊鸿有着过节的人,他们在已经无法阻止许惊鸿得官后,自然希望把他的权力压到最低了。而这个只有虚衔的偏将军,自然是很符合他们的预期的了。 真说起来,将一个军中最底层的军官提拔为偏将军,已经是超擢了,大宋几百年来,还真没有哪个有过如此快的升迁速度。但是这偏将军之衔却又太模糊了,虽然同是五品,却是无法和都统这样手握数千大军的军中中层将领相比的。 这一点无论是皇帝还是许正年都能轻易看穿,但一时却也无法破解,最后只得默认:“叶司徒果然老成,这职位上的提升的确适合于许惊鸿的功劳。” 众人见到事情已经有了定论,都松了口气。许惊鸿再厉害,一个有名无实的偏将军,就能让他彻底没了用武之地。而且只要他在京中,大家又有的是机会慢慢地对付他,这可真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他们的欢喜才刚生出来,皇帝却又说话了:“这偏将军一职的确是够了,但朕以为如许惊鸿这样的人才,朝廷还是应当用上一用的。”眼见得一切要偏离自己的预算了,即便可能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皇帝也必须出个头了。 “可是……陛下,朝中现在无论文武,各个职位都不曾出缺,更没有适合许惊鸿的职位啊。以臣之见,还是先让其留在京中一段时日,待出了职位上的空缺后再让他就职也不迟哪。”这时,吏部尚书楚灵亦站了出来说道。他的女儿虽然对许惊鸿有意,可他却并不知道。而且即便知道了,为了能在朝中立足,他也不会与叶家为敌站在许惊鸿一边的。 此话一出,似乎一切就更是板上钉钉了。朝中官员的任免,多半是吏部做主,兵部为辅的,现在吏部尚书这么说,显然就没有任何位置让许惊鸿能坐上去了。这让那些本还小有紧张的人再次松了口气,他觉得今天的事情应该到此了结了。 但皇帝却再一次让他们失望了,只见他轻轻地摇头:“朕也知道朝中没有出缺,也的确没有现存的职位能让许惊鸿担当的。但朕还是觉得有他的用武之地。” “不知圣意为何?”许正年很是配合地问了一句。同时,不少许家的附庸,以及少数依旧忠于皇室的武官也纷纷问了一句,却也给皇帝接下来的话增了声势。 赵哲知道,这一次将关系到接下来的一系列部署,从而关系到大权能否重回皇帝之手,心中也开始有些紧张了。在咳嗽了一声后,才缓慢地道:“朕以为现在我大梁城中的防卫力量还是有所不足的。不然,那些见不得人的黑道之人也不会如此猖獗了。无论是京畿府还是巡城营,他们的能力都还不足以保我大梁百姓的平安,所以朕打算在这两个衙门之外,再开一个保境安民的衙门。而这个衙门,朕就打算让许惊鸿来做主,不知众卿意下如何啊?” “啊?”群臣听了这话都是一怔,却没想到皇帝还会来此一招。 反应最快的却是那些早就被赵哲授意的官员了,他们纷纷赞同道:“陛下明见。如今我大梁城中的确有着不少的隐患,而巡城营和京畿府却受到了限制不能解决问题。能重新立一个衙门来应付这些问题,正是合适!” 其他那些臣子们想要反对,却一时也拿不出象样的借口来。因为这次皇帝提出的办法是大出所有人预料的,让他们在瞬间就找出反对的理由,且还要有理还真难为了他们。最终他们只得默然以对了。 “众卿,可有不同的看法么?以朕看来,许惊鸿既能在短短时日里将那些黑道贼子铲除,在这一方面就有过人之能。有了他这个衙门,我大梁城一定会更加稳定和繁荣的!” “陛下所言甚是,老臣衷心拥戴!”许正年自然是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的,比其他人更早地给出了态度。如此一来,许家的那些人自然也随之表达了赞同,这就让其他那些官员也不得不表态了。 最终,靠着突然手段,皇帝终于如了愿。他笑着看了看下面那些神色各异的官员,心里道:“你们等着吧,好戏很快就要上演了!” “不知陛下以为这个新的衙门叫什么名字才好呢?”有人凑趣地问道。 “这个……朕也曾想过了,开设这个衙门为的是京城的安定。京城安定了,我大宋举国才能安定,就叫国安司吧!”皇帝给出了这个新衙门的名号。既然连衙门的设立都无法反对了,那起个名字自然更没有人提出异议了。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新成立的国安司,很快就会成为让世家臣子们谈虎色变的衙门…… 第四十二章 真实身份 既然一切已经都有了一个定论,群臣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大家都用羡慕、嫉妒、仇恨的目光看向了今天最大的受益者----许惊鸿。这个少年今天不但在大宋的君臣之前大显身手,让自己之名得到了大大的提升,而且还获得了朝廷的官职,将来的发展一定不可估量。 但是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从外回到中极殿后,许惊鸿就没有了任何的表现。虽然说在这种场合里他一个小小的武官没有任何的插嘴余地,但也总该有所表示才是。可他还真就没有再有任何的表现,只是站在群臣的最后面,只是他的面上却带着丝丝的意外,因为他在回到大殿时,突然看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朋友竟在群臣的前列站立着。 这个能让许惊鸿大为惊愕,半晌都没有理会切身之事的,是个气宇不凡的青年人。他着一身明黄色的蟒袍,一看就知道是朝中权贵。而他正是与许惊鸿有着朋友之谊,身份又有些神秘的宗肖了。 虽然刚才两人也都在殿上,但因为许惊鸿忙于和方远山等应对,再加上一上一下,所以许惊鸿没有看见了他。而后来出去殿外,又是有些杂乱,而且许惊鸿又全神贯注于将到来的比试,便也没有多加留意。直到回到殿中,群臣重新站位时,他才瞧清楚了这个朋友居然也在殿上,而且站得还挺高的。 通过其与御座之间极短的距离,以及那寻常臣子不可能穿上的服饰,许惊鸿已经可以猜出他的真实身份了。.. 宗肖应该是当今皇帝赵哲的几个儿子之一。这的确让许惊鸿难以相信,虽然从其谈吐做派和举止来看,他的出身非富即贵,但也只以为是寻常的世家子弟,却原来竟是皇家之人。 宗肖,正是当今天子赵哲的第四个儿子,景王赵琮。而他告诉许惊鸿的化命,只是将自己的姓名里的部分拿了出来,然后倒了个个而已(赵在繁体里写的是趙)。 宗肖,不现在应该叫他赵琮了,也已经发现了许惊鸿瞧自己的目光,便是一声苦笑。他也没有料到许惊鸿这个朋友会在这样的场面下与自己碰头,让他颇有些尴尬。 好在很快地,这种尴尬的情况就得到了缓解,皇帝已经开始当殿宣布封许惊鸿为国安司的都司,官在五品。许惊鸿忙收摄了心神,上前领旨谢恩,他知道自己这才算是在京中正式立下了根,这让他也微有些激动。 将近两年的拼搏,吃了这么多苦,冒了那么多险,甚至几次险死还生,他为的就是能有这一天。现在他最低的目标已经达成了,他在京城已经有了一定的权势,那今后想要有所行动,自然要比以往容易得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皇帝没能立刻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无论是这国安司的衙门选址,又或是下面人员的配备,都还是未知的,一切都有待于下朝后,许惊鸿去与兵部、吏部和户部三个衙门去协商。 就此,今天这朝会终于结束了,而此时已经过了午时,这一场朝会所花的时间可比以往任何一次朝会都要长。以前的朝会,无论大朝小朝,都不过是个过场或形式,一个时辰左右就能把一切都说完了。但今天却因为许惊鸿一事,让朝会进行了近两个时辰,实在是让人感到吃惊。 众人散去,不少人或是诚心,或是怀着某种目的的,都来到许惊鸿的跟前恭喜于他。对于这些人,许惊鸿都是笑脸以对,无论对方是否话里带刺,他都从容应付。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不可能因为某些人言语里的些微挑衅就与之拔刀相向。 直到众人散去,许惊鸿才看到了那个离着自己不远的身影,正是赵琮了。他见到对方后,也不禁笑了起来:“宗兄----不,应该是王爷你骗得我好苦哪!” “咳!”赵琮也是一声苦笑:“我也不是有意骗你的,毕竟我这身份……其实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是宗肖----一个寻常人家中的子弟呢。” 听他这么说,许惊鸿也认可地点头了。他听得出来,对方这是说的实话,而且就许惊鸿曾经所知道的帝王家事来看,有时候一个王子皇孙,的确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子弟过的愉快呢。 “你……不会怪我欺骗于你吧?”两人并肩出了中极殿往外而去时,赵琮再次问道。 许惊鸿点头:“我明白你的苦衷,也能理解你的选择。说实在的,若换了我是你,我也会说同样的谎话的。毕竟,这个世上,能如我般将你这样的王爷当作朋友的人并不多。”说着他呵呵笑了起来,用手轻捶了对方几下。 赵琮也笑了起来,他感受到了来自许惊鸿的友好之意,这也发自内心的。这让他本来的一些担心迅速地烟消云散,眼中也露出了感动:“我赵琮能得你这样一个朋友,实在是今生之幸哪!” “不过你骗了我却也是真的,所以我必须罚你!”许惊鸿突然又促狭地一笑:“不知王爷是否肯认罚啊?”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很简单,这次我得了这么个官位,总要和兄弟们好好吃喝一顿庆祝一下的,这些的费用就都由你来出了。若是你能屈尊和我们这些粗人一道,自然就更好了。” “但所愿也,不敢请尔。”赵琮的回答很是干脆:“说实话,我也觉得和你以及你的那些兄弟们一起感到很是愉快。却不知你想把这一顿定在什么时候?” “当然就是今天夜里了,到时你来我住处便可。吃了这一顿,明天就要开始为将来做准备了,还得和几个衙门打交道呢。”轻松的话题说完,许惊鸿又开始操心后来的问题了。 “吏、户、兵三个衙门都在世家的控制下,我也是爱莫能助!不过从今天许侯爷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是会帮你的。而兵部又是他们许家的天下,所以你应该能轻松一些。”赵琮帮着开始筹划了起来。 “许家……”许惊鸿吐出这两个字后,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那个血统上的父亲。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就不该躲避,直接迎上去吧! 在两个边说边走出皇宫时,皇帝已经将这一切瞧在了眼中。他有些意外于自己的儿子竟和自己想要借助的人有着交情,不过很快地,他就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了,如此一来,许惊鸿或许会更愿意帮助他对付那些世家势力吧。 “黄越哪,你看这个许惊鸿今日的表现如何哪?”半晌后,皇帝问身边的人道。 黄越想了下,才回答道:“老奴之见,此子的确武艺了得。那何刚纵然不是第一流的高手,却也不好对付。就是老奴动手,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败了他,更别提一个照面就取其xing命了。所以老奴看来,这个许惊鸿和那十二个人的能力是差不多的。” “嘿,朕什么时候问你他的武艺了。”皇帝没好气地瞥了黄越一眼:“难道一个人的能力只从其武艺来区分么?如此一来,朝中可多半是无用之人了。” “陛下圣明,是老奴糊涂了。”黄越苦笑着道。他因为许惊鸿所露的几手功夫,已经有些心动了,这才会有那番话。不过很快地,他还是恢复了判断道:“陛下,这个许惊鸿虽然年纪不大,但无论是沉稳还是气势都不小,应该是个能用之材。” “唔,那他和许家的一些瓜葛又该如何看待呢?”皇帝迅速把话题扯到了比较敏感的地方去了。 “这个还有待检验。咱们再看上一看,相信很快他和许家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就能为我们所知了。”黄越谨慎地说了这话后,又道:“不过从今天他当面都不曾给许正年面子一点来看,他和许家间的关系还是很不好的。” “是啊,朕也瞧出了这一点,这才会想着把他扶植起来的。不过这个人是否完全可信,还要再看一看。就看他怎么应付那三个衙门吧,若是真能让朕满意,你就在暗地里和他会上一会,从而给他一点提示,朕也好借此来对付那些人。” “陛下圣明!”黄越点头赞道。有些炽烈的阳光下,两人的身影却变得有些模糊,让人见了反而心生寒意…… @@@@ 身体养好,自然两更,晚上还有 第四十三章 前路多难 即便国安司只是才在朝会中得了个名,一点构想都还不曾有,困难更是有许多,但这也不影响许惊鸿和兄弟们庆祝终于迈出了第一步的心情。他们为了这一日,在京城已经憋屈了一个多月了,这次能获得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而且自家队正又正式在朝中有了官职,大家自然是要好生庆贺一番的了。 所以在许惊鸿回到住处,将结果一公布后,众人皆都大喜,然后很快就确定了在晚上前往京城最大的酒楼樊楼里欢饮的决定。 黄昏时分,华灯初上。大梁城的夜生活就正式开始了,那些身份尊贵的世家子弟们最感兴趣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外出了,无论是在正经的酒楼中喝酒戏耍,还是去青楼赌馆里一执千金,都是他们体现自身价值的表现。 而樊楼,这座大梁城中最是高耸,足有五层高楼的,集合各样吃喝玩乐活动于一体的销金窟,便成为了这些人的首选目标。往往每夜里,这里就是一座难求,不是身份高贵,或者肯花上许多金银的,根本难以进入。 本来,以许惊鸿他们的身份,是压根不可能在樊楼里欢饮的,除非他们用强。但今天他们却得以顺利进入其中,而且还能在四层的一间宽敞豪奢的雅间里饮酒作乐,这却全要靠已经表明了身份的赵琮出面了。虽然皇权已经跌落到了谷底,但寻常的商家还是不敢不给景王一个面子的,他要一间雅间,除了一些特殊客人所订之处,都是可以让出来的。 看着美丽的舞姬在那翩翩起舞,面对的也是醇酒佳肴,许惊鸿忍不住跟坐在自己身边的赵琮笑道:“如此看来,这权势的确是个好东西啊。” “嘿,谁说不是呢。不然,那些世家大族又怎么会不断打压皇权,拼命攫取自身的好处?这权势,实在是个让人迷醉的玩意哪,比之最醇的酒,最美的女人更甚。” “不过这权力也是把双刃剑。当你有权有势时,自然什么都好;可一旦你出了问题,只怕想要过上寻常人的生活都不可得了。而这还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还是尚在往权力之路上走的人,比如说我……”许惊鸿有感而发。 赵琮笑着看了许惊鸿一眼:“怎么,你这么快就开始担心了?” “以往,我在暗,纵然有些人因为仇怨要与我过不去也不多。但现在,我已经跳到了明处,成了许多人眼红的对象,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哪。这国安司想要立起来可没有那么简单,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赵琮听了他的话,反倒露出了欣赏之色:“看来你还是很清醒的,这让我很高兴。如果你因为今天在朝会里露了大脸就忘乎所以,不将一切放在眼里,我倒要小瞧许兄的胸怀了。 “不错,对你和这些兄弟来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大梁城的水极深,有时在平静的表象之下,也隐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暗流。你既然到了这一步,一切就该小心为上。” 不想对他的这个说法,许惊鸿却是大摇其头:“不,谨慎保守却不是我的xing格,也不是我面对危机的办法。我喜欢进攻,只要有人想在暗地里给我下绊子,我就会反击,这一点即便到了大梁也不会改变。” 赵琮听了他的话后,便是一怔,而后才苦笑道:“你还是不改本色哪。先不提今后了,先说一说你这国安司该怎么立起来吧。想要新立一个衙门,可是千头万绪哪,吏、户、兵,甚至是工部你都得跑到,可你在京中又没什么靠山,这委实有些麻烦了。” “怎么,朝会上决定了的,皇帝亲口说出的话,还有人敢反对么?”一旁的熊庚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便也把头凑了过来问了一句。 许惊鸿二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作答。他们两人可是很明白的,现在皇帝也就只剩下说说的份了,真想让他的话成为现实,还是需要一些机缘的。其实那些衙门就是不明着刁难许惊鸿,只是在某些事上找些借口,就足够他们喝一壶的。说不定几年下来,这国安司的衙门都未必能立得起来呢。 “不过,我看忠勇侯对许兄倒是颇为看重,你是不是可以借此打开局面呢?”沉吟了一番后,赵琮突然提出了一个办法。 许惊鸿却摇头:“我实在不想再与许家有着什么瓜葛了。若真要靠着他们才能让我踏出这一步,那我今后还怎么与他们算当初的帐呢?所以我想从吏部先着手。” “吏部……那是楚家的势力范围,这楚家虽然实力只在七大家之五,但却是最能见风驶舵的,只怕未必能如你之愿哪。”别看赵琮这些年来不问任何的朝事,有时还喜欢离开京城到处游历,可对京中的各大势力还是很了解的。 “虽然有困难,但总还是要试一试的。说不定,真能从这里打开缺口。” “对了,我记起来了,听说你和楚家的公子还有些过节,这对你的计划只怕更是不利。” 他这么一说,却让许惊鸿微微一笑,心里反倒有了一些把握。七夕时那个女子对自己的态度,他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如果真没有其他法子,或许真能从这一点上打开缺口呢。虽然这行为有些吃软饭的嫌疑,但为了达成所愿,也不能计较了。 就在两人谈论深入的时候,那边的兄弟们突然鼓噪了起来:“队正,今日是为庆贺你终于能入朝为官而开设的宴席,你怎么只顾和景王在那说话哪。来我们先敬你一杯!”几只装满了酒液的大杯子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许惊鸿这才暂时将这些问题抛到了一旁,和兄弟们斗起了酒来。很快地,连赵琮也没能幸免,也被人灌起了酒,一时间整个雅间就一点都不雅了,变得极为吵闹。只让那些舞姬一时无所适从,不知自己是该继续好呢,还是退出去才是…… 与樊楼中的热闹场景截然相反的,是楚家大宅中的清净。已经换了一身便服的楚灵亦正在书房里拿着一卷书看着。不过在不一会后,他便放下了书,有些拿捏不定地在宽敞的书房中踱起了步子来。 这么来回走了有十来次后,他才突然冲外面吩咐道:“去将灵覃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和他长着有五分相似,但更年轻的文士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兄长,你叫我来所为何事哪?” 楚灵亦笑着让他坐下后才道:“为兄有件事情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和你商议一下。” “哦?可是对那许惊鸿的态度问题么?”楚灵覃呵呵一笑地问道。 “五弟果然消息灵通,正是这事了。本来,我是坚决反对让这么个出身卑贱的家伙在朝中立足的,但今天的局面却有些怪异。一向以来都不怎么理会政事的皇帝突然开了这口,而许家的人又……连许正年这样处于半致仕的人也出面了,此事的确有着蹊跷哪。” “是啊,兄长你所管的吏部又是这国安司能否迅速立起来的关键,我想那许惊鸿很快就会来找兄长了吧。那你现在是否已经改变了主意了呢?” “这个正是我所为难的。”叹了口气,楚灵亦接着道:“许家的态度如此,而叶家以及其他几家却又让人瞧不清打算,让我真有些不知该如何选择才好了。倘若他先去了兵部,或者户部,那边有了态度后再来寻我,我倒是可以跟从着来做。可若他先来我的吏部,我却该有个什么样的态度呢?是让他顺利通过呢,还是为难他一下?” 楚灵覃沉吟了一阵:“我们楚家向来奉行的是跟随之法,只要与我们稍有小利,便随着那势力大的而走。但这一次的确是让人难以看透了。不过小弟有一点却想提醒兄长。” “哦,却是什么?” “这个许惊鸿和方家的仇已经结得深了。而方家与我楚家之间向来都有些争夺的,我们何不借这个机会把这个许惊鸿捧出来和方家斗一斗呢?” “你是说……我们可以借刀杀人?让许惊鸿这个锋芒毕露的小子来和方家争斗,从而达到消耗方家的作用?” “正是,便是不能真伤了方家的根本,也能恶心他们一下。方家最近似乎有想取我们楚家而代之的意思,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也对,而且只是我们吏部,这个国安司也未必能成,就索xing帮他一把也没什么关系!”在这一番思量之后,楚灵亦便做出了这么个决定。 ···· 虽然迟了点,还是发了,求鼓励 第四十四章 开头并不难 官场中讲究的是个颜面,有些事情即便你急着做,但在人前还是得显出沉稳来。这一点即便是许惊鸿也不能免俗,所以他虽然很想立刻就去吏部把事情给办了,可还是等了两日,直到十四这一天,才去到吏部,看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在去吏部时,许惊鸿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刁难和无礼,他都会从容以对,绝不让人拿住了什么把柄。但是,吏部官员对待他的态度还是让他大为吃惊,却不是他们百般刁难,而是太合作,也太热情了。 吏部的几个主事亲自将他这个只有五品偏将军之衔的国安司都司请进了衙门,然后那里更有楚令亦这个尚书以下的众多官员的亲切接待。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要紧的则是他们还跟许惊鸿详细地说明了国安司要立起来吏部需要走过的一切手续,并且告诉他这一切都会即刻为他办成,不会耽搁他太久的。 这算是什么样的服务态度了?就算是后世某些俱乐部的vip会员所享受到的服务也就到这里了吧?这完全不象许惊鸿所想中的与吏部的交涉啊,怎么事情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呢?这让许惊鸿一时间都分不清这究竟是真是幻了。 而在他的心里,还有点异样的想法,莫非这一切真是那个楚家的小姐在后面帮的自己么?如此自己的影响力也太大了些吧?这让许惊鸿好一阵都难以把心神放在和吏部官员的交流之中。 直到跟随他而来的王烈海几次拿手撞着他,进行提醒后,许惊鸿才回过神来,开始仔细听对方的叙述,从而知道这次自己是多么的顺利了。 一个新衙门的设立,不但需要朝廷上的通过,在吏部的备案也很是要紧。衙门里官员的数量,该负责的事务,等等一切都很是烦琐。所以说,如果吏部想要拖你后腿的吧,都不需要找什么借口,只要在某些事情上稍做点手脚,就够你忙的了。 但这一次显然就没有这些担心了,无论是人员的安排,还是责任的明确都很清晰。国安司新立,将会有各大小官吏三十二人,到时会从一些等待分配的人员里挑选出来。至于责任,在朝会里就已经申明了,就是保京城的安定,不再让那些黑道势力再起。 “当然,那些官员只是国安司整体能运转起来的一个构架,想要真有所作为,国安司还应该如京畿府般拥有自己的衙役。这一点,却不是我们吏部能决定的了,而是要交给兵部的许尚书来负责。”最后,楚令亦给出了一点提醒。 许惊鸿走出吏部衙门,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一切都实在太顺利,顺利得不象是真的。但这又是确实发生的,手中吏部一份份的盖着大印的公文可不会有假。很快地,有些冷静下来的许惊鸿就猜测着对方这么做一定怀着其他的目的了。不过至少从眼前来看,吏部的如此合作对他只有利,而没有任何的害处。 “队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王烈海等兄弟见其镇定下来,便又问道。 许惊鸿看看天色,这才过了中午而已。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今天如此顺利,咱们就索xing再接再厉,去一次兵部吧。”本来他还不想这么快与许家的人有什么交集的,但看今天这么顺,就去试一试了。 兵部对许惊鸿几人的态度可就要冷淡不少了,许万友对这个儿子依然是有着一些芥蒂的。不过许正年已经传下话了,许万友也不敢太违背父亲的意思,便公事公办地在二堂之上和许惊鸿见了面。 “你的来意我是知道的。不过,我兵部却必须先有吏部的公文确认后才能给你办其他事项,所以你还是先去吏部吧。”见这个儿子在面对自己时没有半点恭敬,甚至连求人办事时该有的态度都没有,让许万友大为不满。心里有怒之下,他便也顾不得父亲的告诫,而是用这种最公式化的态度来处理此事。 让许万友吃惊的情况发生了,许惊鸿在听到他的话后,竟很是痛快地将吏部的一系列文书都取了出来,然后递到了他的手上:“吏部的一切都已经通过。楚尚书还提到,我们国安司要招募差役的话,还需要兵部的批准。” “嗯?”有些不敢相信地接过了这一系列的文书,许万友立刻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虽然不是仔细看了,但他却能确信这些文书都是真实的,的确是吏部所发。 “咦,这楚灵亦打的是什么主意?在朝会上,他也是反对许惊鸿进入官场,以及开设这个什么国安司的。怎么一转眼间,却又如此配合了?”满心疑惑的许万友捏着那一叠文书陷入了沉思。 可许惊鸿却没有给他太多沉思的时间,很快就询问道:“怎么样,许大人是否可以确定这些公文的真伪?兵部是否能为下官开据文书了呢?” 见许惊鸿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全不将自己这个父亲当父亲看,让许万友心里很不是滋味。依着他的xing子,这次一定要让许惊鸿吃些苦头的,但现在却还真难以用正当的借口来为难他了。而且又有父亲的压力在那,最后,许万友只得寒着张脸道:“许都司果然是好本事哪,短短时日里就能叫吏部妥协。既然吏部已经把事情都做了,我们兵部也不会拖延。” 就这样,当天黑之时,许惊鸿已经将这两处让他最担心的衙门里的公事都办成了,这实在是太顺利了些。不过这也总比一开始就受制的要好,至少他离自己真正的势力已经越发的近了。 皇宫之中,皇帝正听黄越将白天里两部衙门积极配合的事情说出来。听完后,他也不禁有些意外了:“真是没有想到哪,这许惊鸿竟能如此顺利就过了两关。看来他的确是个有福之人哪,朕用他一定不会有错了。” “陛下,还有一点老奴也必须说明的,他与许家的关系依然很是冷淡。” “哦?你且仔细说来。”皇帝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趣。 “今日在兵部衙门里,他们两父子一直都是公事公办地说话。许万友还气得脸色发白,但最终却还是拿许惊鸿没有办法。” “这就有些古怪了。既然许惊鸿如此不给他面子,许万友怎么就如此配合呢?” “还是因为许正年的意思了。看来老侯爷还是明白眼下他们许家的处境的,还想着尽可能将许惊鸿拉到自己这边。不过依老奴所见,他的这个如意算盘怕是打不响。许惊鸿和许家的恩怨,不是短时间里能消解的。” “唔,如此一来,朕就可以放心一些了。”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是时候跟许惊鸿明着说些什么了。黄越,这一点就交给你了,如果他真能忠心于朕,我们可以把那些人也给他用,毕竟国安司还有着另一层用处的。” “老奴领旨!这两天,老奴就会去和许惊鸿见上一面的。”黄越连忙应道。 “真是有些悲哀哪,朕这个堂堂的大宋天子,却要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来和那些逆臣较量,朕给我赵家的祖宗丢脸了!”皇帝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哀愁。 “陛下……陛下不用如此自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奴相信,很快地,那些不将陛下放在眼中的权臣们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处!”黄越见了急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劝解道。 见他如此,皇帝才恢复了一些,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朕只是有些激动而已。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把局势把握住吧。许惊鸿当用则一定要用,而且要尽快让他的实力得到增强,只是现在那点人,他是不足以和那些世家叫板的!” “老奴知道了。陛下,已经是三更了,您还是先休息吧!” 很快地,整个寝宫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枯瘦的黄越如一棵枯树般守在皇帝的身边,一如几十年来的每一天一般。 @@@@ 今天也是两更,第二更晚上送上 第四十五章 夜谋 时已两更,周围已经是一片静谧。许惊鸿也躺在了床榻之上,但他却没有半点的睡意,因为他的脑海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困难。 这已经是七月十七了,自从在吏、兵两部顺利获取了文书之后,真正的麻烦也在之后出现了。因为要新立一个衙门总是要选个地址立衙的,这自然是要大动土木,花费不少银钱的,便需要和工部以及户部打交道了。 而这两部的官员对许惊鸿的态度可就不那么合作了。虽然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但却一直将事情拖着不办,许惊鸿去询问,他们就又找出各种理由来进行搪塞,这让他大为头痛,既无法说服对方,又发不得火。如此境遇,是许惊鸿之前所没有预想到的,也是他最不擅长应对的。 虽然只是几日工夫而已,但对他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因为他清楚这样下去便是拖上个几个月,甚至经年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我有朝中握有大权的靠山,情况就不会如此了。可惜那些世家与我都结下了仇怨,而许家我又不想再与之有任何的瓜葛,却该如何是好呢?”满脑子想着这些事,让许惊鸿怎么都难以入睡。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躺着,双眼直直看着屋顶的许惊鸿的眉毛突然一挑,而后迅捷地从榻上弹了起来,手已经握住了那把百胜刀。他听到了一声声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正朝自己这边而来,若非他六识灵敏过人,还真感觉不到呢。 如此深夜,兄弟们已经睡下,即便真有事来找他,也不会这么轻手轻脚,鬼祟而来。如此看来,这个正过来的家伙就是从外而来了。许惊鸿想明白这点,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手已经慢慢将鞘中的刀拔了出来,全身更是蓄满了力量,只等对方一进门,就兜头给他一刀。至于来者究竟是什么目的,许惊鸿是不会去考虑的,半夜来的不速之客难道还是朋友么? 门骤然而开,许惊鸿感觉到有人进屋后,二话不说,刀已经朝着那团黑影直砍了过去。但让他吃惊的情况随即就发生了,这一刀下去,他居然砍了个空! 许惊鸿自从来到这个时代,随那天机道人习武,后来更在军中得到锻炼之后,一身武艺已经极为高强。寻常的高手已经不是其对手,再加上这次他是有备而发,显然更是占尽了先机。可让他意外的却是这一下却落了空,不但没能砍中来人,而且连那黑影此时身在何处都暂时找不到了。 冷汗从许惊鸿的背上渗了出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外有人的威胁。一边将刀横砍向身后,以防那黑影对自己下手,一边他已经迅速转过了身来。但他却只来得及看到那黑影一闪,然后就再次脱离了自己的视线。 许惊鸿再次反身,一刀砍去,却依然只中虚空。“什么人?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更是心惊的许惊鸿忍不住大喝了一声,然后一步抢到了一面墙前,用背紧紧地贴住了墙面,如此一来,对方再想躲到自己身后就不可能了。 “嘿,许都司果然了得,竟这么快就找到了破我这一招的方法。”那黑影终于没有再闪避,而是站在了离许惊鸿丈许处,带着一丝笑意地对他说道。 对方这话似是夸奖,可听在许惊鸿的耳中却很不是滋味。要知道他对自身的武艺可是很有自信的,相信当世的那些高手再是厉害,也不可能让自己全无还手之力。.. 但今天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却显然戳破了他这个想法,此人要想杀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那人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点亮光,却是他已经取过了桌上的油灯,并将之点燃了。一点光亮照在他的身上,却是个枯瘦的老人:“我对许都司并没有任何的恶意,刚才也不过是想试探你一下而已,还望许都司不要见怪。” “你是什么人?”许惊鸿的心情微微平复了一些,而后才问出了这个最迫切的问题:“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用意?” “我深夜来见许都司,一是为了看看你究竟有多厉害。二来也是替我主子来跟你说些事情的。”那人说着放下了油灯,然后坐到了桌子边上。 “哦?你的主子是……”许惊鸿手中的刀不敢放下,依然满心戒备地道。他在等,等住在左近的兄弟们赶紧闻声赶过来。刚才他大喝的那句,除了有激将之用外,更要紧的便是想把兄弟们都招呼过来。可让他感到奇怪的,却是好一会过去了,那些向来警醒的兄弟却没有一个能赶过来的。 “许都司这是在拖延时间,想着让你的那些兄弟赶来帮你吧?”许惊鸿的心思没能逃过这人的眼睛,他一笑后道:“你不必等了,他们不会来了。因为他们已被我带来的人制住,现在根本动弹不得。” “什么?”这话可比刚才此人的身手更让许惊鸿感到震惊。二十来个兄弟,个个都是从血与火的锻炼里爬出来的,居然不声不响地被人控制了?如果是其他人,其他时候和他说的,许惊鸿是怎么都不会信的。但现在他却信了,因为众兄弟没有一个赶过来,因为眼前此人所展现的身手的确让他的话显得很有分量。 “许都司不必惊慌,我对你和你的兄弟们绝对没有任何的恶意!”见他动容的模样,那人又加了一句:“我此来也只是奉命行事,想和许都司达成某项交易而已。” “交易?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份表露出来吧,不然叫我怎么信你?” “怎么,许都司到现在还没认出我来么?看来我这个奴才的确是太不起眼了。”那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灯盏移到了自己的面前。 灯火照上了这张干枯的脸庞,许惊鸿仔细一打量后,才又是一惊:“是你!你就是皇上身后一直侍立着的那个内侍?” 来人正是黄越,他虽然很不起眼,但却相信许惊鸿能记住自己。现在听对方果然就道出了自己身份,他也不禁笑了起来:“不错,正是我这个废人了。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的主子是什么人了吧?” “皇帝……他要与我作什么样的交易?”许惊鸿有些吃力地问道。这样的情况让他着实有些难以接受。虽然知道皇权被世家大族的力量所压制,但他也不会想到皇帝会来找自己帮忙,但从黄越的话来看,似乎这又不是假的。 “陛下知道你现在面临的困难,以及那些世家欲除你而后快的心思。以你现在手上这点人,恐怕连自保都是不成的。”黄越说着又再次示意许惊鸿坐在自己对面。 既然已经弄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又知道他不会真朝自己下杀手,许惊鸿便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坐到了桌前:“所以,皇上就想让你来帮我?” “不,我是不可能离开陛下左右的。”黄越摇头:“不过有些高手我却可以交给你。有了这些人为你所用,那些世家就无法对你构成威胁了,而且你还可以用他们做一些只靠自己怎么都做不成的事情。” “你所说的高手就是现在制住了我那些兄弟的人吧?” 黄越点头承认,然后又道:“你手下的兄弟只是被他们用迷香给弄晕了,不会有大碍的。而迷晕他们,也是为了让我们之间的对话能尽量的保密,没有第三者知道。我想只凭这一点,这些人的能力你也应该可以相信了吧?” “不错,能让我和兄弟们全不知情地就把所有人都弄晕了,他们在轻身功夫上的确已经很了得了。”许惊鸿承认之后,又问道:“那可以说说你们对我又有什么要求呢?” “很简单,用你这个国安司的力量来和世家大族周旋!尽量用合法的方式把这些世家大族铲除掉!”黄越说着,眼中冒出了丝丝的杀气。 许惊鸿一阵沉默之后,才抬头道:“其实我和世家大族间的仇怨已经极深,没有你们的意思我也会与他们斗上一斗的。我只是有一点很是好奇,既然皇上手中有这么多高手,为什么自己不动这个手呢?” “因为陛下不想惹来朝局的太大震动。七大家的势力比你所想的更大,和他们明着斗风险太大了。” 对方的坦白让许惊鸿颇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地他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是皇帝呢?他自然不可能冒着被人谋杀的风险来做这些事情了。这就需要一把能借来杀人的刀了,而自己显然就是这把刀。 沉吟了好半晌后,许惊鸿终于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却也有个条件。现在国安司的建立还有不小的阻力,不知皇上有没有办法能帮我解决这一点?” 黄越笑了:“你很懂得利用机会。工部和户部那边,我们会帮你想办法的,一定让你在八月之前,将这国安司立起来!” 第四十六章 班底 开衙 “如此就多谢前辈了。”许惊鸿起身拱手为谢。他没有称对方为公公什么的,虽然对方的身份确实如此,这也算是对黄越的一种尊重了。而这,果然也让黄越大为满意,他笑着点头道:“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若没有,我便要回去了。” “还有一点希望前辈可以满足我。”许惊鸿说着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我希望见一见你所说的那些个高手,不然今后怎么用他们呢?” “哦,是我善忘了!”黄越也来到了门口,然后伸出手来拍了两下。 清脆的掌声传得并不远,而在这掌声散去之后,就有十多条黑影直朝这边而来。虽然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从这些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还是让许惊鸿可以肯定他们的确是难得的高手,而且还是精于杀人的高手的。 “这十二人以十二生肖,十二时辰为名。分别为敏子鼠、憨丑牛、猛寅虎、灵卯兔、腾辰龙、阴巳蛇、骁午马、智未羊、邪申猴、鸣酉鸡、忠戌狗、蠢亥猪。”黄越指着十二个黑衣人,一一道出了他们的代号:“他们只有这个代号,而没有其他的身份。” 许惊鸿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十二人,他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而且脑袋上还扣着一个面具,让人完全看不到他们长相,只有闪精光的双眼从面具的窟窿里露了出来。他不禁有些惊讶,这十二人的武艺至少不比自己差多少,那皇帝是怎么搜罗到他们的呢?还有,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甘心隐姓埋名地做这种见不得人的角色呢? 这个疑问,黄越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是对那十二人道:“十二生肖,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服从许都司的命令行事了,无论任何指令,都不得迁延,明白了么?” “是!”没有过多的言语,十二人同时低声应道。 “很好,你们今后就暗中随在他身旁吧,当我需要你们做事的时候,自会招呼的。”许惊鸿对他们的态度还算满意,点头后才又对黄越道:“如此我就可以全力与你合作了。” “希望你不要让陛下失望,能在这国安司都司的位置上做出一番大事来。”黄越似是提醒,又似是祝愿地说了一句,然后便和那十二人一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许惊鸿在目送他们不见后,脸上却露出了古怪之色:“这个皇帝还真有趣,居然豢养了这么一批杀手作为自己的亲信。影杀堂竟是皇帝手下的人,这一点天下应该没几个人会知道吧?”他毕竟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许多年了,影杀堂下有十二生肖这样的绝顶杀手的消息自然是清楚的,与这十二人的称号形象一对照,自然能得出这个结论了。 “有了这些家伙从旁相助,我的实力自然是增强了不少。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却还是能让国安司迅速立起来,却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这能力了。”最后,许惊鸿又把心事放到了国安司的事情上来了,慢慢走回了房中。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的确是很正确的,皇帝虽然已经被世家大族压制得几乎没有了任何执政之权,但他暗中所存的力量依然不小。在许惊鸿一时没了法子的时候,通过皇帝在朝中暗藏人手的努力,一切又有了转机。 几日之后,户部那边就已经开口答应,拨给许惊鸿的国安司一笔银两,用以筹建衙门和招募各样人手了。而在之后几日,工部那边也有了好消息传来。不但已经在城中腾出了一座长期不用的宅院作为国安司的衙门所在地,而且还派出了不少的工匠来为他们修葺已经有不少破损的宅子。 到了七月底时,国安司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大梁城中。现在欠缺的就是挑一个黄道吉日,开衙了。另外,许惊鸿也通过各种渠道,招募了不少人手,成为了国安司对内对外做事衙役。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通过兵部的文书,从巡城营里挑选来的。其实倒也不用再挑选了,曾经和许惊鸿一起对付过京中黑道的巡城营兵卒就很对他的胃口,这些人也很想跟着这个出手大方的上司干。唯一要做工作的就是孟虎冲那里,好在于公于私许惊鸿都将工作做到了位,所以倒也没有受到什么刁难。 公的一面,是有兵部的文书,足以让孟虎冲没有办法拒绝。而私的一面,则是又给这位将军送了将近一万两银子的厚礼,如此一来,这个本就不怎么管事的巡城营都统就把手下这些儿郎交到了许惊鸿的手上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反对。这么多手下被人挖走,巡城营中的不少将领还是有意见的。不过因为他们的身份不够,又有孟虎冲压着,最终也没能翻起什么浪来。只不过许惊鸿不知道的是,这么一来却已经在巡城营里得罪了一些人,而这些人势必会想法子报复回来的。 当然,除了这些兵卒外,作为京城常设衙门的国安司还是需要一些其他人员的。其中二十多个官吏是由吏部选派过去的,这些人都是一直等着有份实差的,现在进了这么个衙门倒是很满足,对许惊鸿这个少年上司也很尊敬。 而更要紧的一批人手,就由许惊鸿亲自把关了。这是一些在京城各个地方游手好闲的闲汉和无赖,许惊鸿知道自己这个国安司要走的就是诸如唐时的内卫,宋时的皇城司,明时的锦衣卫这样的密探角色,这就需要尽量多而隐秘的耳目和眼线。这些闲汉和无赖遍布整个京城,正是最理想的密探角色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最让人不放心的,许惊鸿现在只有先抱着宁缺毋滥的方针选拔了三十多个看着还算可靠的人作为国安司的眼线。当然,这些人手的选拔都是在背地里进行的,是打着招募杂工的幌子招进来的。 对这些探子,许惊鸿的要求也很简单,寻常时候他们只管做自己以前的行当即可。一旦衙门需要他们做事时,这些人却必须发挥出自己的能耐,通过自己的圈子去搜寻消息,只要消息准确,那么赏赐自然也不会少。 不过许惊鸿并没有将期望完全放在这些人的身上,他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计划,只等国安司衙门真正立起来后再走下一步。 而他的那些兄弟,也根据各人的能力获得了一些职位,象熊庚这样脾气暴躁,又能打的,被安排到缉拿队中,今后有了要捉的人犯,自然少不了他们。而王烈海和老狗这样还算沉稳的,则被许惊鸿留在身旁参谋,至少在孙再元来京前,他们就是他的谋士了。另外,毛顺为首的一些本就是斥候营中的精锐,也被撒出去当了密探,只是他们的目标却是那些被招募了的家伙,为的就是看看这些人是否被其他人收买了。 如此,有内有外,有明有暗,许惊鸿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份势力国安司的班底终于完全建立了起来。现在只等八月初四,这个被人选出来的黄道吉日一到就开衙了。 八月初四很快就到了,在阵阵锣鼓声中,已经重新上了漆,又整修了一番的国安司大门缓慢地被人推了开来,然后许惊鸿率着手下百十人大步走进了国安司的衙门之中。 周围的街道上,不少的百姓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个新立的衙门,他们的心里都充满了疑惑,不明白这个国安司究竟是做什么的,会不会对自己的生活带来影响。 而在这些人的中间,却有一些和他们相同打扮,但却怀着其他目的的人也在看着国安司衙门的建立,这些人的眼中或是担忧,或是鄙夷,或是仇恨…… 无论怎么样,这个从未在大宋官场上出现过的新衙门还是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而它也即将让本已经变得凝固不动的大宋朝局发生极大的变化…… 第四十七章 筹划 国安司立衙,却没有想象中的问题出来。(. 那些与许惊鸿有着不小恩怨的世家势力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动用他们的力量来找麻烦,同时,许惊鸿也没有立刻就与他们起冲突,京城的一切都与之前完全一样。 那些世家大族在许惊鸿还不曾正式进入朝廷时,那是全力阻拦。可真到了事已成定局时,却又都不再出头了。因为在他们看来,之前是与自己的颜面相关的,却不是因为担心许惊鸿和国安司会对他们产生什么样的威胁。这些世家大族在京城已经数十百年了,多少能人败在他们手上,怎么可能会怕这么个少年呢?而且,他们觉得许惊鸿一旦进了官场,那他以前所拥有的优势就荡然无存,很快就会被自己所压制,甚至是吞没了。 至于许惊鸿,则是在等待,等待着一个一击即杀的机会。表面上看来他并没有做任何事情,国安司衙门甚至没有任何做事的意思,让人不禁对他这个新上任的都司大为不解。即便是个寻常的官员,新官上任都还有三把火呢,怎么他这个新衙门的新官员就没有半点动静呢?这也让那些仔细盯着他的世家大族对其更是轻视了。 但在平静的表面,许惊鸿却已经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只因为他所做的事情都在暗处,所以直到八月中秋时,那些人依然懵然不知。 初四,国安司立衙。初六晚上,许惊鸿就秘密地与京畿府的陆秉清见了面。两人见面的地点是一处街边的小酒肆,除非是有人刻意跟踪他们,否则没有人会想到这两个朝廷命官会偷偷地在这么个破地方商量事务。 陆秉清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因为前次的事情,他得罪了不少的世家大族中人,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他们将要找人取代于他了。所以与许惊鸿见面时,他也是满面愁容,喝了一口苦酒才问道:“许都司如此隐秘地将我约出来,却是所为何事哪?” “看来陆大人也在发愁哪。可是为了那些蠹虫么?”许惊鸿没有回答问题,反倒提出了一个问题。回答他的便是陆秉清的苦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本官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何还能好过呢?” “陆府尹可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许惊鸿为其满上一杯后又问道。 “当然不后悔。”陆秉清摇头:“那些黑道中人越闹越不象话,这次若不能将之一举歼灭,将有更多的百姓遭难。说实话,我这个府尹一想到以前为了自保而做的妥协,就是夜不能寐哪。所以这次我便是丢了官,也不会后悔当初和你合作的。” “好,陆大人还是心系百姓的,我敬你一杯!”许惊鸿说着将满满一杯酒都干了。而后才道:“陆大人如此好官,我也不想让你被这些小人所算计,所以今天将你约出来,就是希望能帮你度过这一劫。” “什么?你有法子帮我躲过此难?”陆秉清立刻来了精神,一把握住了许惊鸿的手问道。虽然他之前那么说,可对官位还是很留恋的,那毕竟是自己一生的寄托哪,现在能保住的话,自然是最好。 “不错,我是有助你之心。不过,究竟事能不能成,却还全在陆大人你自己的选择。”许惊鸿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对方那里抽回:“此次你还是需要冒一些险的,却不知陆大人可还有勇气来做么?” 陆秉清沉默了,没想到许惊鸿竟还想让自己冒一次险。前次迫于无奈,自己已经得罪了满朝的世家,这次若再和他同一阵线,一旦事不成,只怕就想全身而退都不可得了。 一是可能的危险,一是保全地位,这让陆秉清大为踌躇。半晌后,他才看向许惊鸿:“许都司能否将话说明白,也好让我有个选择哪?” “当然。”知道眼前这人怎么都不可能再站回到世家那边,许惊鸿也不藏着掖着,小声地说道:“这次我要对付一些世家中人。只要能将他们的罪行揭发,而让朝野有个公断,他们就必然无法逍遥了。如此一来,陆大人你身上的麻烦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而想要对付这些世家,就必须有最详实的证据,而证据便在陆大人的手上。所以我才希望陆大人能给予我一些帮助。不知陆大人以为如何?” “证据?我手上何来什么证据?”陆秉清不解地问道。如果他真有能对付那些世家的证据,也不会被他们逼迫得连位置都保不住了。 “怎么,陆大人没能想明白么?你手上可关着几十个和世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黑道贼人哪,从他们的口中,我们就得不到最详实的证据么?” 陆秉清这才恍然大悟,但随后却又摇头:“这些人都是滚刀肉,软硬不吃,怎么可能将自己与世家的罪行真个招供呢?而且他们大多已经被定了罪,更不可能冒着被世家灭口的危险将他们的罪行说出来了。许都司这想法只怕是行不通哪。” “陆大人的考虑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只是你们京畿府没法让他们招供,我的国安司就不同了。如果陆大人肯将其中一些要犯秘密交给我,由我的人来讯问的话,我有九成把握能问出充足的证据来对付那些世家!”许惊鸿信心满满地道。 “这……”陆秉清看许惊鸿成竹在胸的模样,还真有些意动了。但他依然有着顾虑,担心这事若不成,自己可就有罪名让人攻击了。 许惊鸿也瞧出了他的犹豫,便又说道:“怎么,陆大人就甘心就此归于田园,成为寻常百姓么?如此一来,那些世家大族想要报复你可就太容易了,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身边的亲人考虑一下吧。 “我有把握撬开这些家伙的嘴,到时候那些世家自保都来不及,自然不可能再和陆大人为难了,你的官位也就能继续下去。你为何还不能下这个决心呢?” “……”长时间的思考和权衡之后,陆秉清吐出了一口浊气道:“好,我便再跟你合作一次!希望这一次,你还是可以如前次般成功,将那些蠹虫铲除!” “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许惊鸿一笑,端起了酒杯:“来,为我们的合作,以及能尽快将这些蠹虫拔除干一杯!” “干!”陆秉清也拿起杯子,和许惊鸿一碰后,便将满满的一杯浊酒一气喝了下去。而后他才道:“那事不宜迟,明天三更之后,你便派人来京畿府的大牢里提人吧,我会吩咐人给你们做好准备的。” “如此最好。那些人绝对不会想到,这些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还能再次让他们摔一个大跟头!”许惊鸿说着,露出了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 次日夜晚,许惊鸿亲自带了人来到了京畿府的大牢。那边迎接他的也是老熟人了----王固本。两人打了个招呼后,也不耽搁,立刻就开始了对那些人犯的运送。 人犯们此时已经全没了以往的气焰,浑身虚弱,还散发着恶臭。此时他们更是被人蒙上了头脸,嘴里也被塞了布,使他们难看难说。他们只当是自己的末日来了呢,更是吓的浑身瘫软,直到被装进了特制的马车,被人拉走。 “许都司,我家大人有一句话要在下转达。”见人都已经进车,王固本才说道。 “王兄请讲。”许惊鸿依然有礼地说道。 他的态度让王固本心里一暖,随即才道:“这些人毕竟是朝廷人犯,还要等到时候受刑呢。所以希望许都司不要真取了他们的小命,如此我家大人也不好办。” “这个我自然省得,他们只会吃些苦头,还丢不了xing命!”许惊鸿说完这话,一拱手后,便带了人回去了。这一来一去,众人都放轻了手脚,几乎没有惊动什么旁人。 第四十八章 刑讯 国安司衙门所在的地方是个五进的大院落,足有十来亩的方圆,在大梁城中占地也算是大了。全文字..原来这里本是京中一个侯爵的宅院,后来因为他犯了事,被朝廷抄了家后,这里才被空了出来。一直空关到现在,才被许惊鸿的国安司给占了去。 正因为如此,许惊鸿他们才得以在这衙门里动了不少的文章。前面两进院落,是平常对外的办公场所,今后无论是公务,又或是拿人问案,这两进已经足以应付。而后面三进,除了部分是给那些衙役们居住之外,还有剩下的就成了关押人犯的牢房了。 尤其是最后一进的院落,更是适合关押人犯,因为这里不但有着一处深入地下数丈的地窖,而且还有两座整体都是用青石搭建起来的库房。一旦人犯被关入其中,再想逃出来就几乎不可能了。 现在,这些被选为大牢的所在并没有彻底利用起来,因为国安司还没有发挥出它该有的功效,尚在蛰伏。但是从京畿府手里秘密接过来的那些人已经开始提前享受这里的牢房待遇了,他们被关押的地点自然是最为隐秘的地窖之中了。 在休息了一晚上,又随意露个面,处理了些事情后,中午时,许惊鸿便带了几个人下到了地窖中。他将要对这些人用刑,撬开他们的嘴,从而进行下一步了。 地窖入口前,就站着数名持枪拿刀的衙役,而在底下,更有十多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看守,至少现在的防卫是足够了。许惊鸿在看到这一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不作停留,直接来到了地窖的最深处。 此时虽已是秋季,但大梁城的气候还是比较炎热的。可这地窖之中,却明显让人感到了丝丝的寒意和潮湿,人在这里关得久了,只怕很快就会患上风湿病了。而那几个黑道中人现在更是被铁链和绳索绑得紧紧的,连动都无法动弹,他们的感受自然更差了。 通过数寸宽的缝隙,许惊鸿先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才对跟随而来的看守道:“去,将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三个提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不知都司打算去哪里审讯?” “就在这里吧,也好叫其他人知道咱们国安司的手段。”许惊鸿微笑着说完,就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到了刚被人端来的椅子上了。 里面的那十多名人犯听到许惊鸿这么说话,心都开始紧张了,有几个更是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只可惜全身被绑得紧紧的,却是没能闹出什么动静来。而且,他们的嘴里依旧被塞着,连求饶或是破口大骂都做不到。 几个看守开了铁门进入,然后很快就将三个人给提了出来,掼于地上。只从这熟练的手法看来,这几个就没少在刑部这样总是对人用刑的地方待过。那几个人犯被这么摔在地上,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断了,还偏偏叫不出来,别说多难受了。 “把他们的嘴松了吧,本都司倒要好好地问他们几个问题。”在许惊鸿这话后,几人才被人取去了嘴里的那团臭布。他们并没有急着开骂,而是直把眼睛看着眼前这人,不过因为这里光线不好,他们却没能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心里充满了疑问,不过现在却不是你们能发问的时候,所以还是省了这点力气吧。”许惊鸿看着他们三人,发现三人都很是健壮,尤其是左边那个,即便是被捆得如此结实,却依然散发着一股凶戾之气,如猛虎一般。 “把你们各自的名字和身份都报出来吧,然后我们才好继续!” “邓飞虎!”那个最有气势的家伙很快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飞虎帮的老大就是我。” 其他两人见他开了头,便也没有再犹豫,分别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却是天龙帮的龙头田进龙,以及地鼠帮的老大迟润了。 见他们如此配合,许惊鸿微一点头:“很好,你们若一直能这么配合,我想你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了。你们各自帮中有多少人?在大梁已经混了多少年了?” 一开始,许惊鸿问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或是对方早在京畿府中已经作过回答的。那三人的回答自然更不会迁延了,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试探和开始而已,后面将有重要的问题一一出现。 果然,在三人回答了不少问题后,许惊鸿终于把话题扯到了关键点上了:“你们在京城为恶也已经不少年了,许多事情更是人尽皆知的,那为何直到一月之前,你们才会被我拿下呢?之前那些年里,朝廷怎么就会放任你们为恶?是不是因为你们背后有着什么靠山?” 三个人在这一刹那就沉默了,半晌后,邓飞龙抬眼看向许惊鸿:“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原来你就是当日坏了我们大事的那个小队正哪。没想到一月不见,竟成朝廷官员了。你的能耐的确厉害,不过再想从我们嘴里得到些什么,只怕是不可能了!”说着便闭上了嘴和眼,意思自然是不会再说任何话了。 其他两人显然是以邓飞龙马首是瞻的,现在见他这么说这么做了,便也有样学样,也紧闭双眼和嘴,不再做声。 周围的那些衙役见状便都有些急了,纷纷喝骂道:“岂有此理,给你们脸不要,看来是真的欠收拾了!”有人更是拔拳就要往上去教训他们。 但这却被许惊鸿挥手阻止了,他看着三个硬气的人笑了:“你们有此反应,看来倒也是条汉子。本来,我是应该对你们表示尊重的,既然你们不肯说,就不会逼问。不过,想想你们以往所做下的孽,想想那些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我必须让你招供。 “你们也是多次进过大牢,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自认为能应付官府里的一切酷刑,对吧?或者,你们认为我是从京畿府那里把你们借出来的,不敢对你们用太狠的刑罚。这一次,我会让你们知道我国安司与其他衙门的不同。” 说完这番威胁的话后,许惊鸿便点下了头:“先来点开胃的吧。就先拿他开刀!”他点了点邓飞虎道。此人既然是三人之首,只要撬开了他的嘴,自然不怕其他两人继续沉默了。 “是!”三条大汉立刻大步而出,架着邓飞虎的身体就来到了边上一个古怪的木制刑具之前,将他的身体按倒在中间的长条状木凳上后,第三人便麻利地将之反绑在了后面的木制柱子之上。这根柱子足有cheng ren合围那么粗,那绳索也是牛筋所制,极之坚韧。 如果是个看过后世描写我党被捕人员受敌人严刑拷打而不屈影视剧的人见了这玩意,一定会认出它来,这古怪的刑具就是传说中的老虎凳了。 在国安司还没有正式建立时,许惊鸿就开始琢磨着一旦今后抓到人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时,该如何应付。这个时代的大刑,除了夹棍等之外,更多的就是皮肉之刑,残人肢体。这些刑罚虽然残酷,但给受刑者的折磨时间却不长,许惊鸿觉得并不可取。在经过一番回忆后,他便想出了几样前世所看到过的对人体摧残极重的刑罚,这老虎凳便是其中之一了。 被人以这么古怪的架势绑着,让邓飞虎大为惊讶,不知道对方会对自己怎么着。不过一种不好的感觉已经出现了,他看得出来对方这一次玩的绝不简单。 将人绑好后,便有人拿着几块数尺厚的青砖赶了过来,然后在许惊鸿点头后,将其中两块垫进了邓飞虎并在一起的双脚之下。现在,虽然还没有真让他感到这刑罚的难受,可是邓飞虎已经可以猜想到个中的滋味了,他的脸色明显有些变了。 “现在招供还来得及,如果你不想尝试一下我这刑罚的滋味的话。”许惊鸿最后一次问道。 但邓飞虎依然紧咬着牙关,没有做声。 “不见棺材不流泪。用刑部,给他加到五块!”许惊鸿看得出来,对方是练家子,身体的柔韧xing是不差的,可不敢轻看了他。 当四块青砖垫到脚下时,邓飞虎的表情就变得很是凝重了,很快他脸上的肌肉甚至开始了抽搐。他只觉得双膝关节开始嘎巴作响,疼痛之感一阵阵地直冲而来。不过硬气的飞虎帮老大还是紧咬着牙关给忍了下来。 如此一来,第五块青砖自然也不会停止了。这一块被放到脚下后,邓飞虎所感受到的痛苦就明显以倍数地增长了,他被绑得结实的身体开始挣扎,嘴里也开始嗬嗬的叫嚷,脸上和身上更是不断地流下了汗来。这时候,那粗大的柱子,以及结实的牛筋绳索就体现出作用了,不管他如何挣扎,他的身体却怎么都无法移动。 “怎么样,你还想坚持么?”许惊鸿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回答他的,却是对方坚定的摇头,邓飞虎因为身体的疼痛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许惊鸿摇了摇头:“再加两块吧。” 几个行刑的差役很用力地将已经绷紧了的邓飞虎的双脚抬起了一些,然后有人迅速地将一块砖放到了这空隙之中。而后又是同样的动作,当两块砖摆进去后,邓飞虎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两腿腿骨也已经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响动,让人听得牙酸不已。 周围看着这一切的所有人,包括人犯和衙役们都对这刑罚的威力产生了惧怕。这看着全没什么杀伤力的几件工具,居然让这么条硬汉惨叫不已,这得多多痛苦啊? 那些被关在牢房之中的人犯们一个个都发起了抖来,他们是既害怕,又庆幸。害怕的是担心什么时候自己也将吃这苦头,他们可没有邓飞虎这么强的抗击能力。而庆幸的则是至少知道了这刑罚的厉害,下次自然是不敢轻易让这噩梦降到自己头上了。 这些黑道中人被人称为亡命徒,那只是他们好勇斗狠,不将其他人的命当回事而已。当自己的xing命真遭到了威胁时,他们可能连普通人的勇气都没有。 有几个衙役也露出了不忍,站在许惊鸿身后的王烈海便俯下了身轻声道:“都司,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许惊鸿却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让邓飞虎这么惨叫了好一阵,直到他将将要疼得昏厥过去前,才命人把青砖全都拿掉。然后才看向了大口喘气的邓飞虎:“怎么样,现在你肯合作了么?” 邓飞虎呼哧喘着粗气,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受不住再一次的煎熬了,这下苦头吃了,今后能不能让腿脚恢复利索都不知道,可不敢再吃痛了。虽然他还想坚持,以对得起那些曾帮助过自己的人,但现在身体已经无法再让他选择那条痛苦的道路。在好一阵的喘息之后,他才用微弱的声音道:“我愿意合作,都司大人想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的。” 许惊鸿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给了几个行刑者一个眼色,他们便很快将人从老虎凳上解了下来。此时邓飞虎已经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移动到许惊鸿跟前了,还得靠人将他架过去,然后软倒在地。 “两位呢?是想考虑一下再给出答案呢?还是现在就给个痛快话?”许惊鸿继续问其他两人。 田进龙和迟润此时已经被许惊鸿这新的刑具吓破了胆子,连邓飞虎这样的汉子都成了如此模样,他们可不敢再受这个苦。所以两人立刻就改变了态度,点头跟鸡啄米般:“我们愿意合作。都司大人想问什么,我们一定据实以告。” “那就说说你们这些年来一直能逍遥法外的原因吧。是什么人在背后保着你们,能让京畿府和巡城营对你们只能放任。”许惊鸿靠在了椅背之上,很轻松地问道。 “其实都司大人已经知道答案了,何必一定要问呢?”邓飞虎恢复了些体力,说了一句后,才又道:“便是那些世家中人了。我们与他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哦,说详细些。我要的是你们的口供,而不是我自己的臆测。” “想必大人也应该看到了,当我们被京畿府拿住时,有不少人前往说话营救。以往,我们的人一旦真犯了事被拿,也都是通过他们的手给救出来的。其实说白了,我们不过是他们所养的打手和走狗而已,当他们需要得到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好处时,便会通过我们去抢夺。其实在官府中备案的许多事情,最后得好处的都是那些世家中人。当然,我们也能在中间获得不少的好处,而且有了他们在背后的支持,我们这些兄弟做事就更方便了,也不用担心什么京畿府和巡城营的威胁……”邓飞虎既然决定说了,便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不……不错……其实许多恶事,不是我们想做的,比如强占田地什么的。我们这些人压根就不懂得种地,要那田地做什么,还不是那些公子哥们看中了那里,才让我们去抢的么?另外,那些被我们抢来的女人,多半也是用来孝敬那些人的。”田进龙也随后补充道。 许惊鸿和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阴沉了。虽然他们知道那些世家与黑道有着勾结,却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原来真正的罪魁不是黑道而是世家。 吐出了一口浊气,许惊鸿才道:“很好,现在我要你们把自己所记得的曾做下的罪行交代出来,记住,一定要将那些指使你们做事的世家的具体姓名都写上了。” “……好。”没想到许惊鸿竟直接把目标对准了世家,让邓飞虎他们大为惊讶,但这对他们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他们很快就各自交代了数起祸害百姓的事情,都是在世家的指使下所为。 许惊鸿让人将这些都一一记录在案后,便让三人签字画押。 而后,他又看向了其他人:“现在,你们交代一下自己是怎么和那些青楼赌馆勾结的吧。也要将细节都说出来,不得隐瞒!” 三人和其他被关着的人此时已经不敢再有隐瞒了,当即又痛快地将自己等与各青楼和赌场间的往来关系交代了出来。除了个别青楼是因为有求于人才被他们所用外,其他各个赌场青楼都是被逼无奈之下才为虎作伥的。 将这一切都记录在案,又有了他们的画押后,许惊鸿才让人将他们重新投回到了大牢里去。 当许惊鸿带了人离开这地窖时,王烈海不无疑惑地道:“都司,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呢?是对付那些青楼,还是把这一切报上去,用来对付世家?只怕后者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吧,说不定会惹来大麻烦。” 许惊鸿嘿地一笑:“对付所有世家固然不容易,但挑几个还是能下手的。而且此事还得等一等,过两天的成算会更大的。” 第四十九章 改变策略 八月,是中原人极看重的一个月份,因为月中正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它的分量只比年尾的除夕稍弱一些。朝廷在这个日子自然也是要有所表示的,宫里更是会大宴群臣,这一刻才能体现出皇帝的权威来。 许惊鸿就打算在这一天的宴席上将一切都揭开,把那几个作为目标的世家勾结黑道中人,多行不法的罪行公之于众。有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候,想必此事一定能引起巨大的轰动和反响,让那些世家大族促不及防,从而被他一击而中。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一切的证据都已准备妥当,只等着时间的到来了。 而就在中秋节的前夕,十三这一天,一个人的到来却改变了他的既定策略。来者正是之前与许惊鸿约好了会来京城与他一起对付世家的孙再元,他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一些赶到京城。将母亲和妻子送回家乡安葬,又让一双儿女代为守灵后,他就急匆匆地赶来京城了。 这时的大宋,虽然没有历史上的强调礼字,但为人子者为双亲守孝还是必须的。长者三年,短者一年半载,用以寄托对逝者的哀思。可孙再元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虚礼上面,他的杀母杀妻的仇人还在那里逍遥呢,他不可能安然地在母亲坟前守制----在他看来,灵州方家害死母亲和妻子便是因为方家的放纵之故,现在自然将仇恨转移到他们身上了。 所以在安顿好一切,又在两座坟前陪伴了月许后,孙再元来到了京城,前来助许惊鸿对付方家。在来到京城时,他还有些担心不知该怎么找许惊鸿的下落呢。可一听道旁百姓的闲话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这是多虑了,没想到许惊鸿在短短时日里竟做出了许多大事,现在更已经成了朝廷的五品官员,这真让他惊喜。 所以孙再元很快就来到了国安司衙门前,然后在通禀后,被许惊鸿亲自迎了进去。在命人上茶后,许惊鸿便欣喜地对他道:“孙先生真是信人,这还没到三月呢,你就来了。” “身负大恩大仇,属下怎敢怠慢。”孙再元依旧是以谋士自居,很是谦恭:“倒是主公才叫人意外呢,这才进京没多少时候,便闯出了偌大的名头,还成了朝廷命官,一司之长,真是叫人惊喜哪。” “咳,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而且又有人希望我能成事。”许惊鸿便顺口将自己在京中所做下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只保留了那黄越与自己相见密谋一事。 “原来如此,看来这些世家所为太过分了,就连当今皇上对他们已经多有不满了。”不过孙再元还是听出了些门道,点头道:“这对主公来说倒是一个契机,毕竟在大义上,当今皇上还是那些人的君王哪。” 许惊鸿笑了一下,却没有再将这个问题继续深入。倒不是说他对孙再元还不够信任,实在是此事太过重大,多个人知道就多分危险,还不如先藏着,说不定今后能有大用。而后,他想到了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便征询地问道:“我打算这次中秋对几家世家发难一击,不知孙先生可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嗯?主公还有对付他们的手段么?”孙再元不无疑惑地问道。在他想来,许惊鸿能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就做出这么多事情,而且已在京城立足就很了不起了,谁知他竟还有后续的手段。这让孙再元对许惊鸿更是钦服,同时也是满心的疑问。 许惊鸿便将自己原来的打算说了出来,末了道:“今日是十三,我本打算在后日中秋,于皇宫的群臣宴会上将他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都公布出来。不知孙先生可有什么看法么?” “这个……”孙再元用手捻着胡须,沉吟了起来。半晌后,他才抬起了头来,看着许惊鸿:“主公,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但讲无妨,我不是那听不得反对之人,只要你说得在理,我自会接受。”许惊鸿从对方的神色里看出了点什么,连忙宽他心地说道。 “主公的这个做法的确有一定的突然xing,还能将事情闹大了,让他们难以从背地里做文章,从而达到一击而中的效果。不过属下以为,此法却还是有着破绽的。”孙再元斟酌着道。 “哦?却不知那破绽和不足又在哪呢?”许惊鸿闻言一惊,立刻就坐直了身体,直看着孙再元的双眼问道。 “便是这些主公认为是必杀的供词了。供词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作供之人的身份,他们都是些声名狼藉的贼子,他们的话如何能用来证实在朝中地位不凡的世家中人做了恶呢?只此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找到破绽,从而推翻主公的攻击了。” 许惊鸿沉默了,他不是个认死理的人,现在问题被孙再元指了出来,他便也有了自己的感受,越想越觉得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孙先生说得对,是我太过想当然了,竟忘了两者将巨大的身份差距,看来只靠这一点是不成了,后日的计划也只能取消。” 见许惊鸿很有些丧气地叹息着,孙再元却又突然笑道:“不过主公所做的这一切也并非全然无用,对付那些地位尊贵的世家是不足够,可对付另外那些人却是足够了。” “你是说那些青楼和赌场的老板么?这一点我也曾想过,可对付他们能有什么用呢,最多就是打杀几个帮凶而已,对京城的繁荣更是不利,实在得不偿失哪。” “不,属下的意思不是对付这些人,而是以此来要挟他们,而后通过他们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再来对付世家。”孙再元喝了口水后继续道:“这些青楼和赌场的老板除了和黑道中人多有瓜葛外,与世家也是不清不楚的。而以他们的精明,为防自己被人所害,必会在暗中留着一些证据,到时好自保。只要咱们能把他们给降服了,通过他们的手来对付世家,我想效果就要强得多了。因为一来,他们的身份虽然还是不如世家,可总比那些犯人要高,说话作证的可信度也高一些。二来,他们手中的证据一定比黑道中人要齐全,配合着黑道的证据一起上,效果自然就更好了。” 许惊鸿听到这里,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孙再元行了一礼:“孙先生果然高才,如此曲线救国的法子的确比我之前的猛打猛冲要有把握得多了。那我就照你说的办!” “主公过誉了,属下实在愧不敢当。”孙再元忙站起身来还了一礼。在两人又坐下后,他继续道:“而且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还有好处,却是什么?”许惊鸿的兴致自然更大了,连忙问道。 “主公这国安司想要在京中立稳和发展,最要紧的就是对消息的把控吧?” “不错,我最近已经开始物色人手,成为我们国安司下的密探了。不过效果如何,只怕暂时是看不出来的。” “街上的混子,寻常的百姓,这些的确是能打听到消息的,但属下以为有些人的耳目会比他们更是灵便。那就是青楼、赌场和酒楼茶肆中的人了。这几处是人流最密集的所在,人一多谈话也多,各样的消息传播的也自然比在街面上更多了。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许惊鸿猛地一拍桌子:“你说得是,这一点的确是我忽略了。只要那青楼和赌场的主人被我抓到了把柄,最终为我所用,从他们口中我便能获得源源不断的消息。这的确要比在街面上安排人手探听消息要效率得多了。” “如此一石二鸟,这次国安司必能再次让人瞩目的!”孙再元最后补充了一句。 “好,就照孙先生的意思办。先将原定的计划放一放,后日我将在樊楼之中设下酒席,请那些青楼和赌场的老板一聚。到时候,就可以将他们拉到我这边,从而借他们之手来达成我之愿望了!”许惊鸿最后做了决定。 十三日的黄昏过后,十多家的青楼,二十多家的大小赌场的老板们就都接到了一张署了许惊鸿大名的大红请柬,约他们于后日晚上,去樊楼一聚。 京城里的赌场和青楼当然不止这么几家,但还有一些却是有着完全的世家背景的,对这样的人选,许惊鸿自然不会邀请,另外还有两三家则因为前次的事情而彻底倒闭。正因为有了六七月的那次事情,这些本身也有着一定地位的老板们在接到请柬后虽然心下犯起了嘀咕,却不敢不应邀,即便他们早已经有了其他的应酬。 两日之后,樊楼的第四层贵宾楼里,当华灯初上的时候,那些个受邀的老板们就陆续来到了。因为请客的许惊鸿尚未到来,所以他们都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小声攀谈着,想要从同行那里打听出些什么来。可惜这些人所知道的大同小异,一番打探后,各自都有些失望。而同时,他们心里的忐忑就更深了几分,实在不知道许惊鸿摆下这鸿门宴有着什么目的。 直到所有客人都到齐了,外面更是一片漆黑后,一身便装的许惊鸿才在几个兄弟的陪同下出现在了大家面前。看到自己邀请的客人都到了,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各位久等了,许某来迟,还望见谅。” 众人连道不敢,有人张了张口,想要直接问他叫自己等来所为何事,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因为前次出手的狠辣,使许惊鸿在京城有了不小的名头,人人都称其为辣手公子,自然是个个害怕了。 在请众人各自入席后,许惊鸿便让人将菜肴一一端上来。美酒佳肴,加上在堂上翩翩起舞的美丽女子,以及抬头可见的圆润玉兔,让席间的气氛很是旖旎。但是这些老板们虽然在吃着喝着,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他们不时地窥探着上面主座上的许惊鸿,满心盘算着他的用意所在。 可许惊鸿却似完全不曾注意到客人们的神色一般,只是客气地请他们喝酒,然后跟他们谈笑着,似乎他将众人请来,完全就是为了吃酒赏月。酒过了不止三巡,菜更是上得满满当当后,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小心地问道:“许都司,你今日将我等叫来究竟是何目的,还请你能明告。” 许惊鸿等的就是他们先发问,如此方能在谈话中掌握主动。现在见人终于忍不住提问了,便把饮了一半的酒杯轻轻搁下:“在下今日请各位来樊楼一聚,却是有两个目的。这第一嘛,便是向各位道个歉了,前番为了对付那些黑道中人,我的兄弟对各位多有打扰,还让你们蒙受了不小的损失。我心里也是极其的过意不去,这才想着摆下这桌酒宴来向各位请个罪。还望各位能明白在下为朝廷办事的苦衷。”说着,他更是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向着周围众人团团地作了个罗圈揖。 众人见状赶紧都站了起来,一边还礼一边说着不敢当一类的客套话。他们瞧得出来,这不过是许惊鸿的场面话而已,他都说今天把大家叫来有两件事了,那后一件才是关键。 许惊鸿重新坐回去后,方才又继续道:“各位能如此体谅在下,我真是万分感激。如果各位接下来能依旧体谅我这个朝廷官员的为难之处,那我就真是要拜谢了。”说着,他已经给身边的人打了一个眼色,那人便赶紧走到了外面,显然是去做什么安排了。 那些老板们见状,也不禁紧张了起来,知道真正的主菜要上来了。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两名大汉抱着数叠本子走了进来,在得到许惊鸿的首肯之后,他们便把怀里的一本本的书册一一放到了那些老板跟前的桌案之上。 这些书册都是寻常之物,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上面盖了国安司的大印,显得正规了不少。那些老板们不敢怠慢,很快就打开了自己面前的书册看了起来。不过转眼之间,众人的面色就变得极之难看了,不少人更是浑身都发起了抖来,却是吓得不轻。 许惊鸿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大家的反应,依旧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各位手中所拿的,乃是那些被捕的犯人于狱中所招供的证词,不知各位有何看法哪?” “这……”众人一时还真说不出话来了,难道他们敢说这些是假的么?这只怕连他们自己都骗不过去,因为这上面可是说得很详细的,连他们与黑道中人是怎么勾结,怎么帮他们通消息的都很清晰,实在无法反驳。可要是承认一切都是真的,那他们的下场可就……一想到自己将可能被关进大牢里,众人就更是害怕。 “怎么,大家对此没什么要说的么?既然如此,我却有些话要说了。你们身为我大梁城中的子民,不思报国,却和这些宵小混在一处,实在是罪不可赦!我国安司身负的就是查出奸邪,让其伏法的职责,各位以为我该如何呢?”许惊鸿脸上的笑容此时已全看不见了,换上的却是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容。 “都……都司大人听我们一言……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无奈哪。大人也应该知道,那些黑道中人当初在大梁的势力有多大,我们若不服从,只怕就活不到现在了呀!”立刻就人开始叫起了屈来,而这也很快被其他人给学了去,立时整座堂上都是求饶喊冤之声。 许惊鸿依旧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盯着他们,半晌后才叹了一声:“其实你们的苦衷我也能够明白,不然也不会将这些拿与你们看了。不过你们所做所为,又的确触犯了我大宋律法,这实在是让人为难哪。” 其实下面那些人早猜到了许惊鸿这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他一定有着什么要求,才会这么做,这么说的。所以在其话音一落后,就有人道:“大人能明白我们的苦衷,我等自然感激。我们也知道错了,还望大人能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中不少人以为许惊鸿如此说话只是为了从他们那里得些好处而已,毕竟朝中官员多半是这么做的。但他们的想法这次是显然错了。 “也罢,那本官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就看你们能不能抓住了。就我所知,这些黑道分子的力量虽然不小,可还不能真让各位都俯首帖耳,为其所用,只怕这其中还藏着什么其他的玄机吧。比如说,在他们与你们之间,还存在着某种力量,让你们无法反抗。” “啊?”众人此时才知道许惊鸿真正的目标竟是另有其人,而不是他们,一时都有些愣了。他们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但他们对那些势力的忌惮却不在对许惊鸿之下哪,要他们一时做出取舍,还真是为难了。 第五十章 各有算计 樊楼乃是大梁城中规模最大的一座酒楼,光是一层就有着十多个足有百丈方圆的宽敞房间。在离着许惊鸿的这间房不远处,是另外的一间房,而在这其中的,正是方静守方公子几兄弟,以及几个穿着同样华贵的富家公子。 这些世家子弟们,寻常没事时都会呼朋唤友一起在京中的销金窟里痛快,今天这个中秋节自然更不可能呆在家里了。而陪在这些公子身旁的女子更是个个美艳矫俏,可比许惊鸿那边的舞姬的品质要好得多了。 只可惜这些公子们却没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到身旁的美娇(河蟹)娘身上,他们已经见多了这些欢场女子,对她们的一套已经太熟,完全免疫了。而另一个要紧的原因则是他们在谈论着一件切身的大事,实在没有时间再去和身旁的女子调笑了。 发起这个话题的自然便是方静守了,作为方家的嫡长子,他在这些同伴里的地位自然是最高的。在喝了一口杯中美酒后,他便对其他人道:“各位家中最近想必也很不好过吧?尤其是那些老爷子们,更是愁眉不展,浑身不舒服吧?” “正是。我家老爷子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看什么人都不顺眼,看什么事情都来火。兄弟我在外面养几个女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前几日就让人把这几个外宅都给拿回了家来,还当着我的面给教训了一顿。也不知这是发的哪门子火。”一个雪白面皮的公子立刻就倒起了苦水。 “看来曹兄是深受其害哪,怎么你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方家二子方静宁呵呵地笑道:“不知其他的兄弟可知道其中原委么?” “还不是那新立的什么国安司衙门给闹的?”有个公子很是不快地回了一句。 “李简兄倒是个明白人。不错,我们几家最近都出了些问题,这才导致几家老爷子都会心情不好,而我家大哥今日将你们一起叫了来,就是为了想替咱们自己分忧的。”方静定随之也说道。 这些公子哥里,当然是有游手好闲,不管家中事务,但也有几个对家中情况有所了解,甚至对京中势力也有所知道的。听了方家兄弟这几句后,他们便也不再随便应付,而是纷纷坐直了身子,看着方家几兄弟:“此话怎讲?若是真能替咱们老爷子出了这口气,我们在家里的地位自然也能提高不少了。” “话是不错,不过这个国安司的人却不好惹哪。”李简此时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尤其是那个叫什么许惊鸿的,在他刚来京城时就敢得罪那么多人,最后连咱们这么多家的面子都不卖,硬是将混在城里的黑道给一锅端了。如此强势之人,我们想和他别一别苗头,只怕不会有什么胜算哪。 “另外,他背后有什么样的力量支持咱们也不得而知。这次照道理,他得罪了这么多人,便是不受惩处,也决计不可能得到朝廷重用的。 可结果呢?他不但从一个无品无级的兵卒升作了现在朝廷正五品的官员,若说没有人在背后帮衬着,我是怎么都不信的。” 其他那些连许惊鸿的名字都没听几次的公子哥们听了他这一番话后,刚才还信心满满的模样就荡然无存了。他们向来是喜欢寻欢作乐的,即便许惊鸿在京中已经大出风头,但在他们瞧来也不过是出闹剧而已,完全没有想对他多加了解的意思。可现在听李简这么一说后,他们才猛地发觉,这个不起眼的小子还真是不好惹。 “李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我们自己的威风呢?”方静守一见其他人的表情,就知道坏事了。这些人虽然也作恶,但是胆子却不大,这也是他们在各自家中其实没什么地位的原因所在了。但现在他却要靠着这些人来和许惊鸿作对,从而将他们的整个家族都拉进来,自然便是需要给他们以信心了:“这个许惊鸿年纪比我们更小,能有什么本事了?只不过是因为以前他不起眼,各家都大意了,才让他钻了空子的。再加上他并不是官场中人,有好些事情没能照规矩行事,才让他几次都占了上风。 “可现在却不同了,咱们已经对他有了了解,而且他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再不能如以往般行事全无顾忌,那我们要对付他就不难了。别忘了,这国安司可是有保证我大梁城安定的职责的,只要我们在这上面下下工夫,就不信不能将之拿下。 “当然,若是大家真是怕了他这么个五品小官,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大可以继续过以前的生活。不过可别说我没有提醒各位,这样的好日子如果不能除了此人,恐怕也不会长久了。你们的家中之人在前次朝会上已经大大地为难了他一把,以许惊鸿此人的行事风格,一定会报复的。” 方静守这一番话,既有分析,又有激将,更是把不和自己一起行事的后果也摆了出来,这让那些公子哥们一时还真不好抉择了。半晌之后,那曹公子才慢慢地道:“看来静守兄对此人是很熟悉了,以你之见,我们出手能有几分成算呢?” “若只是我们随意出手,成功的把握并不大。可若我们能合作,一起设计着对付他,我想成事的成算还是很大的。”说着方静守喝了口酒又道:“而且我已经针对他现在的官职想出了个妙计,就只差有没有人跟我合作了。” “哦,却是什么妙计?”几个公子立刻就来了兴趣,把目光迅速投了过来问道。 “这就要看各位肯不肯与我合作了。若是不肯,说出来也没用,反有泄露出去的危险。若是你们肯与我一起对付许惊鸿,我再将计策说明也不迟。”方静守却在此卖了个关子。 众公子本已经受了他的激将法,跃跃欲试了,现在他又这么一卖关子,如何还能忍受,当即就有人道:“那就随你一起对付他了!” “不错,我们的身份要远高过他,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五品小官不成?静守兄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将自己的想法痛快地说出来吧!” 见众人都已经被自己说服,方静守看了其他两个兄弟一眼,三兄弟嘴角上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们知道,这次有这些人一起干,对付许惊鸿可要容易得多了。 这些公子们还在商议着怎么对付许惊鸿,但他们却不知道,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个樊楼的客房之中,他们的目标也正在策划着对他们下手的事情。 这边厢,在听了许惊鸿的话后,众老板先是一阵惊讶,随后便各自沉默了。好半晌后,才有一人代表他们说道:“许大人,我等实在不知您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哪。什么还有另外的势力在威胁着咱们?我们之所以帮着那些黑道中人做事也是被逼无奈,怕他们对我们的店和家人下手,怎么还会有其他的原委呢?” “是吗?”许惊鸿问了一句后,便看向了其他那些人。那些人连忙纷纷点头,口中连道:“就是如此,还请大人明查!” 这一幕瞧在许惊鸿身后的兄弟眼里,让他们都气炸了肺,但因为自家大人早在进来前就吩咐过不得多事,他们才没有真个发作,只是用充满了怒意的目光盯着那些老板。 许惊鸿对这样的情况还是有所准备的,他知道,这些人虽然有些怕自己,可在和对那些世家大族的畏惧比起来,自己这个国安司都司可就不值一提了。不过他这次却是有备而来,岂会让他们几句话就过了关去?所以在一一扫过他们的面庞,让多半人都产生了畏惧之后,他才缓慢地道:“既然如此,本官便也不再逼你们了。你们既然要将一切罪责都扛在自己身上,本官只有公事公办。不过本官也是个通情理的人,今天是中秋佳节,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就不把你们拿去衙门了。明天,明天一早,我国安司的人便会来登各家之门,到时候就没有今天这么客气了。来人,送客!”说着双目一垂,却不再理会了。 那些老板听许惊鸿这么一说,才醒觉自己所处的地位已经与以往不同了。现在对方手里可有着那些黑道中人的供词,只此一点,就足以判自己等的重罪了。这下,他们都变了颜色,纷纷起身朝许惊鸿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地道:“还请许大人明查哪,我等实在是被逼无奈,才会为那些奸人所用的,我们……” “你们所说的这些本官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国法无情,岂能因为你们这几句话就轻判了呢?想想那些间接被你们所害的可怜人吧,他们又跟谁喊冤去?这次,本官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才把你们叫来,说这么番话的。既然你们不领情,那就只好公事公办了。只要你们到时候不后悔就成了。” “大……大人……”那些商人顿时就没了主意了。他们其中也都是精明过人之人,对利害关系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正因为此,才会想着敷衍许惊鸿。可是在许惊鸿如此强势的表示之下,他们原来想到的说法顿时就失去了用处,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条路。 要么,与许惊鸿合作,痛快地指证那些世家为恶,从而彻底得罪了这些在京城势力惊人的世家。要么就是硬撑着,那后果很有可能就是明天被国安司拿走。许惊鸿在对付黑道一事上已经给人留下了一个行事果断的印象,他言出必行,不可能更改的。 现在,只能在眼前和将来之间做个抉择了,这让众老板都开始为难,一个个深皱着眉头,开始了权衡。对此,许惊鸿依旧是好整以暇地喝着酒,品着菜,似乎把自己刚才送客的话给忘了,只等众人给出个答案了。他有八成的把握,这些人会就范,因为商人总是现实的,当眼下这关都过不去时,怎么还会去想以后呢? 果然,在低声商议了一番后,还是由刚才那人代表了大家说道:“实不相瞒,大人,我们的确因为另外有人的威胁,才会冒着被朝廷怪罪的风险来暗中帮助那些贼人的。” 直到这话传入耳中,许惊鸿才真正地松了口气,他们已经走到自己这边了,那就意味着对付世家的成算又高了几成。他将酒杯搁下,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精明能干的人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店的老板哪?” “小的栖凤阁老板黄文丙。”那人连忙回答道。 “黄老板,你说是因为受到另一股势力的威胁才会帮着那些人的,那这股势力究竟为何?你又凭的什么这么说呢?” 看了一眼身旁的其他人,黄文丙叹了口气道:“其实大人早知道了一切,又何必拿我等开心呢?这些黑道分子能在天子脚下如此放肆,还不是因为他们的背后有着一个个的世家大族撑腰么?而这些世家大族又需要这些黑道中人替自己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两方人便一拍即合。 “只因为他们的身份毕竟有些高,实在不好老是与黑道中人往来传递消息,这些世家中人才会想着通过我等商人替两者传递消息。而我们,既怕那些黑道中**害店铺以及家人,更怕世家的势力打击,所以最终才会做下许多的错事。”既然已经决定说了,黄文丙就没有过多的掩饰,把一切都给说了出来。 黄文丙的态度,许惊鸿还是很满意的,但他却又不满足于此:“口说无凭。你要指证的可是在我大宋地位不低的世家豪门,没有实证可不成哪。” “这个……我们也是有的。”事已至此,众商人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得到自身的保障,才敢将这些物证交给大人。” 许惊鸿笑了,果然不出孙再元的预料。他说以这些人的精明,一定会留着一手的,果然如此。他点头道:“当然,我国安司成立的目的就是保我大梁城中良善百姓的一切合法权益,你们只要肯跟我合作,自然便在保护之列了。” 这些商人在相互看了几眼,交流了一下后,才道:“我等家中都藏着那些世家大族下令时所留的字条,却不知这些可能成证据么?” 原来,世家中人需要给黑道下达命令时,总是通过商人。久而久之,他们也不耐于总叫人进家来,便让下人偷偷地给商人送信,再通过他们给黑道中人传命。而在这些过程中,多留几个心眼的商人们就开始将一些字条给留了下来。虽然世家是严令他们看过即毁的,奈何人家却是阳奉阴违,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以防被人过河拆桥。如今这却成了对付世家的工具了,也可说是天道不爽了。 如此,许惊鸿才满意而笑:“倘若这次真能借此将这些为祸百姓的贼人除去,各位都是有功之人,到时本官自会向朝廷给你们请功的。” “不敢,不敢!”所有人都急切地说道。这次却不是客气,而是真心话了。他们可不敢让人知道自己等做下了如此决定,不然下场可就太凄惨了。 许惊鸿也没有在此事上多作纠缠,一面和他们商议定了什么时候将物证尽数拿来,一面又重新将舞姬叫进来,重新让这酒席变得热闹起来。可是现在这些商人们如何还有心思看舞吃酒呢,在稍稍留了一下后,便一个个地借口家中有事而离开了。 许惊鸿也没有作何挽留,当众人都离开后,他突然对空荡荡的大堂道:“怎么样,人手都安排妥当了么?” 一条身影从高高的房梁上飘了下来,是个瘦小的汉子,正是十二生肖中的鼠。他冲许惊鸿行了一礼:“大人放心,我们的人手已经都安排好了,这些人家左近都盯紧了,一旦有什么问题,会第一时间禀报的。” “如此便好。”许惊鸿端起酒杯,最后一饮而尽。 对这些商人,他并不敢完全放心,所以将手中最秘密的力量动用了起来。这些影杀堂的高手,除了杀人外,追踪也是一流的,有他们盯着,那些商人有何异动自然不会瞒过他了,如此才叫真正的万无一失。 当许惊鸿带了兄弟们走出樊楼,各自上马回去的时候,那边方公子等的酒席却正热闹。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来对付许惊鸿,并且已经有了一个一步步将许惊鸿逼入绝地的计策,即将要施在许惊鸿的身上了。 可今天毕竟是中秋节,扫兴的话还是少说才好,在一切都已经有了个定论后,这些公子哥们就开始把精力放到寻欢作乐上去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人已经比他们更快,更加坚决地要先一步对他们动手了。 中秋月依旧,但是这月光现在看来,却似乎还泛着一丝血色…… 第五十一章 阳谋阳对 第二日一大早,众商人便派人将手头上所有的字据,以及几样信物都送了过来。\\.. \\显然,他们对许惊鸿很是忌惮,急着表明自己的立场。对此,许惊鸿倒很是满意,他知道自己已经确立了一定的威信,如此下来,必然能在对付世家一事上占据主动。 翻看着手中的各样字据,许惊鸿脸上的笑容很快又隐去了。不看还不觉得什么,一看之下,便让他难以按捺心头的怒火,这些世家命黑道中人所做之事实在太也卑鄙和无耻了。往往为了一块地,他们就可以杀人满门,为了一个看上眼的女子,更是无所不用。 将这些字据放到一旁,许惊鸿好半天才镇定了下来,而在旁的孙再元看了这些后也是动了怒气:“看来,这些把持着各种大权和利益的世家豪门对百姓的伤害已无法用常理来估算了。主公这次若真能将他们铲除,对天下人来说实在是件大好事。” 许惊鸿点头道:“本来,还担心会对朝局带来什么坏的影响呢。但我现在已经不会再有这样的顾虑了,让他们继续存在就是对大宋,对我中原百姓最大的伤害!” “主公打算从何处入手呢?” “还是照既定的方针,从这三家入手。虽然那些人都该死,但最该死的还是方家!”许惊鸿用手拿出了几张字据,上面留着三家的名号----曹、李、梁。 “这三家与方家的往来最是密切,从他们的身上寻找突破口,必能牵涉到方家!只要将方家斗下去,我们国安司的名声必然大噪,到时候再进一步行事便容易许多了。”许惊鸿随后又给出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对此,孙再元也是认可的。因为他对方家也是怀着极强仇恨的,恨不能立刻就将这些家伙都除去了。不过他还是谨慎地道:“这三家在朝中势力也自不小,若没有充分的证据,只怕也不好下手啊。虽然咱们有这些字据,可光凭这些只怕……” “是啊。可惜我们国安司的权力还是太小了,若是可以搜查他们的府邸,情况便自两样了。”许惊鸿也不无为难地道。正面与之交锋,他们能胜的可能还是太小,即便已经有了这些人证和物证,而且那些商人到最后是否能坚持与他们同一阵线依然难说。 “不过,事情再难也得动手去做一做才能知道能成不能成。所以我决定这几日里还是要动上一动的。”许惊鸿在沉吟了一番后又道。这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明白,自己现在正是名头大响的时候,若不能在这时候闹出更大的动静,势必会更难行事。这也是他之前为什么想要在中秋节发动对世家的攻击了。 对于许惊鸿的考虑,孙再元也是清楚的,他也点头表示赞同。可是,他依然有着自己的担心,在没有任何机会的时候突然发难,真能起到应有的效果么?两人就这么商量了一番,还是没有可行之法,孙再元就暂时告退,去自己的房中细细琢磨去了。 而许惊鸿则在堂上看着其他的一些公文,国安司毕竟也算是个衙门了,自然还是有些公事需要处理的。这么到了中午时分,一个被他留在身边传递消息的十二生肖之一的忠戌狗便悄然走了过来:“都司大人,外面有消息传来。”在这里,他只把自己当是国安司的人,说话也是照规矩来的。 “哦?”许惊鸿立刻留了神:“怎么,有什么新的消息么?” “是的,昨天晚上,我们安插在方家的人带出了消息,说方家几个公子约见了一些世家公子,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我们的人便在今天进行了细查,发现这些世家将要对都司大人设一个陷阱……只不过因为那边人地位不高,所以具体情况却探不出来。” “如此已经很好了,至少让我有了防备。”许惊鸿说着眼中已有了斗志闪过。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没有动手呢,那些世家中人却已经开始想先下手了。不过这说不定是打开眼下局势的大好机会,借他们的行动,说不定能达成所想。 “你叫人继续盯着他们,尤其是方家一定不能放松了。这几日里,我想就应该能有个分晓了。”许惊鸿最后又吩咐了一声。 事情来得很快,下午之时,国安司就接到了一起似乎没有任何疑问的案件。一个富家子弟当街调戏少女,因为少女的兄长阻拦,而被其手下毒打,昏迷不醒。 象这种寻常的民事案件,应该是由京畿府来处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案件受害人却告到了国安司来了。而国安司衙门现在的作用为何尚有些模糊,这样的案件既然告进来了,自然也只有接下了。 看到所写的被告是曹家的四公子曹允后,许惊鸿的心里就知道其中有着什么阴谋了。那边方家刚与这几个和自个走得最近的世家密谋,现在曹家公子就生出了这事,说两者没有任何联系,是谁都不会信的。 虽然如此,许惊鸿还是得公事公办,命人将原被告都带进了二堂进行审问。没有过多的讯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清楚了。曹允因为在街上看到了这个叫翠妞的女子长的漂亮,就对其进行了语言挑逗和行动猥亵。那女子的兄长正好在旁,见状自然不肯甘休,就与之起了冲突。 不想曹公子身边带了好些个壮汉,一见有人敢对自家公子不敬,上来就是一顿教训,那人自然不敌,而被打得重伤,现在都还无法开口说话呢。 曹公子大剌剌地站在堂上,趾高气扬地道:“不错人是本少爷打的,那又怎么了?我乃是轻车都尉曹家的人,别说是打伤你这么个小贱民了,便是杀了他也不在话下。” 听他这么说话,同是普通百姓出身的衙役们自然是愤怒不已,但因为这是在衙门里,才没有破口大骂。而许惊鸿的面色也有些难看了起来,他看向那依旧在哭泣的女子道:“这位姑娘,你可还有什么补充么?” “没……没有了,事情就是这样的。”那叫翠妞的女子抽泣地说道,再配上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容,实在让人心疼。 “好,曹允,你无视我大宋律法,当街伤人,自当受到惩处。本官今日便要替这位姑娘和他的兄长主持公道!”说着,许惊鸿猛地提高了嗓门:“来人,将被告曹允拉下去,重责八十大板!另外,伤者所要支付的任何费用都由你来承担,不然休想走!” “什么?你竟敢对我动刑,你好大的胆子……”曹允听得这话立刻就慌了,但却还嘴硬地想要说什么。可那些衙役却不会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几个人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将他有些单薄的身子一下就掀翻在地,然后被押着出了二堂,在院子里挨起了打来。 砰砰的击打声以及曹允的呼痛声立刻就响遍了二堂内外,直听得那女子也是一阵心惊胆战。本来应该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的翠妞不知怎么的反倒有些不安了起来,一双修长的凤眼不住地往后面瞟,似乎是在担心受刑的仇人一般。 她的这些举动全都落入了许惊鸿的眼内,但他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静坐着等那曹允受完了刑。然后叫人拿来了供词,让双方都画了押,又叫曹公子的下人留下了百两白银之后,才放了人离开。 “姑娘,今后在京城行走还是小心些才是。另外,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记得报官,本官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许惊鸿在把银子交给翠妞时又仔细嘱咐道。 “……多谢大老爷,小女子记住了。”那翠妞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在草草答应了两声之后,便拿了银子离开了。看着她匆忙而去,许惊鸿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他知道,对方的阴谋已经开始了。 “哎哟,你他娘轻着些,哎哟……”曹家后院之中,曹允趴在床榻之上,一个侍婢正小心地给他搽着伤药,但显然从小未曾受过如此酷刑的曹公子还是难以忍受,不断地叫着痛。 而在离着床榻不远处的地方,则站着方家三公子方静定。他见曹允如此的大呼小叫,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但很快又消失了。他笑着道:“倒叫曹兄你受苦了。我们也实在没有想到他许惊鸿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你下此毒手,不然也不会让你去了。” “娘的,别说你们,连我都没有想到。”曹允一边喊着疼,一边大为不甘地道:“总有一日,我要这姓许的死在我的手上,不然无法消我心头之恨!” “快了。曹兄这次的苦头不会白吃的,在咱们一个个的算计里,他许惊鸿蹦达不了几日了。”方静定忙附和了一声。而后他又笑道:“不过曹兄这次受了这顿打,其实倒也有它的作用。本来,咱们是打算诬告他屈打成招的,现在看来是不用诬告了。” “唔……”曹允听了这话一愣,他不禁想到了之前的安排:“诬告?我怎么觉得这都是你们算好了的啊,你们是不是早知道了那姓许的敢对我下手,才让我去的?” “这个……当然不是曹兄想的那样了。我们可是交情不浅的兄弟哪,怎么可能真让你受这苦呢?”方静定忙否认道,但只要仔细看他的表情,却能发现他有些慌张。只可惜曹允是趴在那里的,根本就瞧不见对方的神色。 “好了,曹兄受了这苦,这几日就好好在家休养吧。剩下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到时候一定会让曹兄出这口恶气便是。”知道再说下去真会出什么漏洞,方静定便急忙告辞。 当方三公子离开后,曹允才恨恨地呸了一口:“你当老子真看不出来啊,你们当初就是这么设计来着的。这次我被你们算计了,今后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这时,那正给他搽药的女子抬了抬头,赫然竟是那被他当街调戏的少女翠妞…… 之后两日,到国安司来报案的人就更多了。有被窃贼偷进家中盗去财物的,有与人发生争执之后失手打伤了人的,也有店铺被人放火烧掉,并且当场被人拿下的。一件件其实看来很是清楚的案件都报到了国安司这里。 这让那些有着刑名经历的官员们大为惊讶,怎么这几日京城会出这么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件呢?而更出奇的是,这些案件居然都报到了国安司衙门里来了。要知道,真正处理这些案件的应该是京畿府才对啊,即便有一两个不懂规矩的这么做了,也不至于让所有人都选择此处啊。 当然,也有一个理由是说得过去的,那就是国安司断案公正,让百姓更加的放心。所以百姓们出了事情,自然就先想到了国安司。这自然是个好兆头,但一些细心的人还是察觉到其中有着什么更值得玩味的原委。 “虽然这些案件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的问题,但这已经是最大的问题了。”孙再元看着数十起案件的卷宗后断言:“无论是原告还是被告,说的都是如此契合,就象两边完全都商量好了一般。犯人竟连争辩都不怎么有,实在太不正常了。” “是啊,我也觉得其中有着蹊跷。”王烈海也挠着头道。这几日里,他也是满心的疑惑,只是对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有限,所以他无法给出任何的帮助。而连王烈海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他那些比他更是粗鲁的兄弟就更无法说什么了,但却也一个个面露难色。 许惊鸿呵呵笑道:“其实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应该能想明白的。这其中,一定有人在背后做着手脚,为的就是给我们制造麻烦。而且这次的行为说是阳谋才对,因为这样的案子,我们必须得接,即便知道其中有着什么蹊跷。” “那……队正,咱们就这么受着么?连对方在打着什么主意都不知道,对咱们可很是不利啊。”熊庚说道:“就不能想法改变一下么?” “只怕是不成的。阳谋的特点就是如此了,即便你知道有问题,可还是得中他们的计。”孙再元摇头道:“不过我们有了防备,他们也未必真能成功。” “对了……刚才孙先生你所说的原被告说的话都是能对应起来的,这一点却给了我一个提醒了。我想他们所用的办法应该就是如此了!”许惊鸿突然想到了什么。 “哦?却是什么?”孙再元等赶紧问道。 “翻案。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这些证词就成了定罪的关键了。而一旦某个时候,原被告同时翻案,说一切都是我们国安司做的假,你们说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反驳?而如此一来,那些紧盯着我们不放,等着我们犯错的朝廷官员就能上书告我们的刁状了。我们没有任何的后台,被他们拿了这么多的把柄,只怕这国安司就未必能开得下去了。”许惊鸿将自己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而其他人在沉默后都变了颜色:“这的确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很是毒辣,让我们完全没有办法应对哪。” “队正这可如何是好?”熊庚等人急切地问道,他们对许惊鸿的称呼依然是沿用以往,即便他现在已经成了都司了。 “办法总是有的。”孙再元皱着眉头想着,但却也一时想不出来。 “我有一法。”老狗突然道:“他们所仗的不是这些人的口供么?我们不如就先下手为强,把这些人都给……”说着他挥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众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这也的确是最有效的手段了。只要原告和被告都成了死人,他们想翻供都做不成了,这危险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这么做,是不是太违背规则了?”孙再元不怎么能接受地道。 “若说不照规矩行事,也是他们先来的。我们不可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而且这些家伙都是人的走狗,杀了也就杀了!”熊庚杀气腾腾地道。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许惊鸿的身上,只等他做一个决定了。许惊鸿权衡了一番后,重重地点下了头来:“不错,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了。现在什么规则,什么仁义都是假的,保住自己,打击敌人才是真的。 “不过,此事他们也必然会有所防备,所以我以为我们要杀人也不能派自己的人去。” “那……派什么人去?” “这个我自有办法,反正这次那些想陷害我们的人都得死!”杀气顿时从许惊鸿的身上弥漫了开来,这是他来到京城后,第一次现出獠牙和利齿。 “是!” “喏” 身边众人瞧他的模样,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心惊,竟不敢违背许惊鸿的意思,也不敢问一问他的打算。 第五十二章 釜底抽薪 秋风起,秋雨落。整个大梁城都蒙在了一层细而密集的冰凉雨水之中,虽然天还有些亮着,但行人却已经很少了,有的也是加紧了步伐往住处赶去。 在这个萧瑟的黄昏里,一个有着明显酒糟鼻,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醉酒男子却任由那雨水不断打在头上和身上,浑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这个人叫王三,是个曾经的混混,但在前次对黑道的打击之后,他的日子就变得很不好过了。 以前,那些被他借了钱去的债主,因为怕他有结识的道上人物,所以一直不曾向他讨回钱去。可这一个月来,债主却是连连上门,甚至有威胁要举告他与黑道中人往来,而要他还钱的,这让王三的日子变得更为紧巴,弄到点钱也是立刻还了人。 这样的日子,让王三以往无一日能少的酒也不能喝了,让他痛苦不堪。但这两天他的情况显然不同了,不但还了欠债,而且腰包也鼓了起来,足够他一段时日的花消了。这才有了今天喝得薰醉的他在大梁的街道上缓步走着,嘴里还唱着走调的小曲。 王三觉得自己算是时来运转了,在自己已经快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富贵人家的仆人便把这么一个好机会给了自己。只要照着他说的做,去官府里告上一状,就有数十两的白银入手,这么好的活计,到哪去找啊?而且人还说了,过两天还会再让他帮个忙,只要到时将之前所说矢口否认的话,将还有一笔银子给他。 王三在京城也是混了这么些年了,自然也有些见识,很容易就瞧出这其中有着什么谋。但他现在眼里中有银子,管他什么阴谋,什么人要倒霉呢,只管拿钱做事便好。 就在王三来到自己那所残破不堪的宅子时,他便有了一个想法,这里也是太破了,到处漏风,马上又是冬天,可不好受哪。自己是不是该换一个住处了,反正这次得了几十两银子,再加上下次再拿到的,百多两银子该能租上一所不错的宅子了。 王三一边为自己的将来盘算着,一边继续向前,很快来到了门前。而后,他的动作便停止了,斜着眼,很是不快地道:“你……你是什么人?怎的在我家门口站着,我可不记得有你这样的债主……哦……”说着还大大地打了一个酒嗝。 “你就是王三吧?”这是个把面貌隐藏在房屋阴影里的人,从他的身上散发着让人不敢亲近的寒气,而他的声音则比这秋雨更让人发寒。 不过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王三显然没有对这个危险的家伙生出惧意和警戒,只是喷着酒气地点头:“不错,就是老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你就成了。”阴影里的人咧嘴一笑,然后走了出来,从王三的身旁错身走过。王三呆立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直到那人拐过了街角消失不见后,才从他的喉咙里憋出了一声嘶叫,可那声音也是极其微弱的,在这个冷清的雨夜显得那么不起眼。随后,王三那并不算健硕的身体就颓然摔倒在了地上,鲜血不断从他的咽喉处流淌而出,又被不断落下的雨水冲刷,化淡…… 同一个夜里,在大梁城的几个角落里,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当有人发现这些死者时,已经是次日清早了。现场没有任何的痕迹,死者也没有被人抢夺财物,或是其他仇杀的迹象,这让闻报而来的京畿府捕头大感头疼。 “什么?”方静守猛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向了眼前这个心腹:“你再说一遍!那些被杀的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已是中午时分了,习惯于晚起的方静守却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连一向稳重的方家大公子都有些乱了分寸了,足可看出此事对他的冲击有多么的巨大。 而那心腹不敢犹豫,又说了一遍:“今天,城中发生了二十多起命案……小的们在听说了死者所在地后大感奇怪,就去瞧了一瞧。没想到,那些被杀的死者居然都是我们安排着要对付国安司的棋子,他们全被人杀而灭口了。” “……”确认了一遍,知道不是自己听错之后,方静守便颓然地坐倒在了椅子上,脸色变得有些发白了。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这些人是谁所杀的,没想到这个姓许的居然如此大胆,一出手就要了这么多人的xing命。但这还不是让他真正感到恐惧的,真让他感到害怕的,是担心许惊鸿既然已经看穿了这是一个阴谋,会不会反击。 以前他对许惊鸿并不怎么放在心里,他便是再厉害又如何,这里可是大梁城,他又成了朝廷官员了,难道还能斗得过自己么?可现在看来,对方完全没有被自身的身份所羁绊,依旧没有照着规矩行事,这威胁可就太大了。 方静守又很快地想到了灵州方家的灭门案,如果许惊鸿真狠下了心要对付自己家的话,以方家现在的实力,真能与之周旋么?寒气已经在他的全身蔓延了开来,直流到了四肢,让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大少爷,咱们该怎么办哪?”见方静守一直不说话,那心腹不禁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去,现在就去曹家、李家,把几个公子都请来……”在被人这么一问后,方静守才恢复了过来,做出了安排:“一路之上都小心着些,不要出什么事了。” “是!”那人不敢怠慢,立刻就领命而出了。 大半个时辰后,李简等人便一齐出现在了方静守的书房之中,惟独那曹允却不见踪影,这让方静守的心里猛地一揪,只当他也出了什么不测:“怎么,曹家少爷怎的没来?” “少爷,曹家少爷说他身体抱恙,这段日子都出不得门了。” “……”方静守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他自然知道曹允不是身体有问题,而是怕了。/\/\../\/\在得知那些设计陷害国安司的人一一被杀后,他作为其中一份子当然是最害怕的。想必现在他一定让曹家的那些守卫都守在自己的院落周围了吧,自然就不会随意出来冒险了。 其他人也没有笑话曹允的,说实话异地而处的话,他们也会与曹允做同样的选择。在一阵沉默之后,李简才道:“方兄,这次之事我们的确是小瞧他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这次的算计怕是不成了吧?其他的人已经都被姓许的一一杀死,唯一活着的就曹允两人,他已经说了不会外出,便是不会再涉及到此事上来了。”梁家公子梁达更早地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方静守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也是抱着相同看法的,心里不由一声哀叹。自己这些人,就是太惜命了,一旦遇到了真正的威胁,想的不是怎么克服困难,而是退缩。其实这也是他们优渥的生存环境决定的,既然什么都有了,又何必去拿xing命拼呢?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方静守很是不甘地承认道,但随后又道:“可我们的机会也并非全没有,这次姓许的杀了这么多人,只要被我们抓住了一点疏漏,就足够让他把命也输掉了。所以我以为,在放弃前面的计划之后,我们还是应该做点事的,比如和京畿府一起查查那些命案,或许能查出些线索来呢。” “方兄说得对。不过我们手下可没有这样的人才,所以这一点就全靠方兄了。只要你能有充分的证据,我们一定全力支持!” 方静守的提议换来的却是如此回答,让他更感心寒,却又很是无力。别说这些人不是方家的手下,即便他们真要依赖方家,在其父亲方远山没有开口前,这些世家也可以阳奉阴违。最终,方静守阴沉着一张脸将这些无能的盟友都打发了离开,而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开始筹划着下一步了。 同一时间,皇宫之中,一向消息最是闭塞的皇帝已经早于许多人得知了这个情况。而他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则是欣喜:“呵呵,这个许惊鸿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会想到用如此激烈而直接的办法来应付眼下的难题。” 黄越恭敬地附和道:“是啊,这个许惊鸿胆子够大,手也够狠的。二十多人,在他一声令下后就都作成了鬼,而且多半还是糊涂鬼----他们可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此事而被杀的。不过说实话,老奴对此还是挺佩服的,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唔,他们用的是阳谋,本来是无法说破和躲避的。但许惊鸿的这个做法却是釜底抽薪,一举将威胁给清除了,的确是最对路的破解之法。不过此事终有问题哪,杀了这么多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留了什么破绽,他许惊鸿便麻烦了。” “这一点陛下大可放心,出手的是十二生肖等人,与他没有表面上的关系,所以便是被京畿府查出什么,也无关紧要。” 皇帝更是吃惊:“为了杀这么几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家伙,他动用了影杀堂的人?这许惊鸿心思之缜密更甚于朕的认知哪。好,这下朕就更对他有信心了,看来朕所托之人的确是个可以为我把这些逆臣铲除的能人。” “陛下英明,早早地就挑出了他来,实在是我大宋之幸!”黄越忙赞了一声。两君臣随后又相视而笑,显然对许惊鸿是更加的满意了。 许惊鸿对眼下的结果也很满意,后患已经清除,即便留下了那曹允,也无关大局。想必他现在已经吓破了胆子,怎么都不敢再来国安司生事了吧?如果他真的不知好歹,以为自己身份特殊,没人能伤他的话,许惊鸿也不介意出手将他也除去的。不过若是没有必要的话,许惊鸿还是打算用官场上的手段让他付出代价的。 不过现在却又有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许惊鸿的跟前,却是下决定时他没有想到的。王固本因为这些案子实在太过重大,又太过棘手,一时找不到头绪,便想到了许惊鸿这个朋友,居然亲自来国安司求助了。 让案件的元凶来查案破案,这让许惊鸿觉得很是古怪。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对方对自己的信任的表现,在前次对付黑道时,他体现了过人的一面,让王固本对他大为钦佩,自然会在有疑难时求教于他了。 在将案件的情况进行了阐述后,王固本皱着眉头叹道:“这次的案件实在太古怪了。二十多起凶案竟是在一夜之间而发,而这些案件的案发现场却又分别处于大梁的各个角落。如果照常理来推断的话,既然是同时发生的案件,自然该有某种关联,甚至是一伙凶犯所为了。 “可经过调查之后,我却发现这些被害之人却没有任何的交集,完全不可能并为一案。这些人穷者三餐不继,富者却有好大的产业,甚至还有京中有些名望之人。若说这些人之间内在有着什么关联,就连我都感到不可思议了,更不可能有人同时要对他们下此杀手了。此案,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哪。” 见对方如此为难的模样,许惊鸿只是安慰地道:“这个世上本就有许多疑问是无法用常理来解决的,王兄又何必太放在心上呢?而且,听说这些人家里也没什么亲属,这对京畿府来说,压力自然少了不少。” “这倒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凶手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拿他们下手的。”苦笑了一声后,王固本突然转眼看向了许惊鸿:“不过有一点我却很是奇怪。就我手下的兄弟所说,他们查到这些人也并不是全没有任何的共同点,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在此之前都曾到过国安司衙门,或是犯了事,或是告状,不知就此一点许都司怎么看呢?” 许惊鸿听到他的话锋一转,就开始留意了,现在虽然心里一惊,可面上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想来也是,以王固本的能力,以及京畿府在大梁城的耳目,要查出这些死者和国安司的关系还是不难做到的。 不过就这一点,许惊鸿也早有了准备了,他只是一笑道:“这么说来,王兄是在怀疑我们国安司对这些人下手了?那么敢问动机呢?因为他们来告状了,我就要杀人,这实在也太牵强,太难让人信服了吧?” “这个……”王固本只是想试探一下,但看许惊鸿的模样,还真难下判断了。 这时,许惊鸿又继续道:“而且即便不提什么动机,我也可以告诉王兄,我们这些国安司的人并非你所说的凶手。” “哦,这却是以何为凭哪?”王固本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这表明他对许惊鸿他们还是很怀疑的。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死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与国安司有关,他又怎么可能不起疑呢?只因为对方来头也自不小,他一个小小的捕头不敢硬来,才会旁敲侧击。 许惊鸿并不因为对方的怀疑而生气,只是笑着道:“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有人证。你不是说了么,案件多是在昨天黄昏到半夜所发的,这个时候我和兄弟们都在樊楼喝酒呢,怎么可能得空去这么多地方杀人呢?” “这个……只是你们兄弟喝酒,可算不得人证哪。” “当然不止我们兄弟了,不然也不会去樊楼这样贵的地方去了,与我们一起喝酒的是个贵人----景王殿下。若王兄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将殿下请来与你对质。” “这个……却是不必了,我信得过许兄!”王固本的表情有些尴尬,同时也明白在许惊鸿这里是问不出任何事情来了。虽然皇家已经衰落,但是却也不是京畿府这么个小衙门敢随意得罪的。 “既然如此,下官便不敢麻烦都司大人了。”王固本最终起身告辞,他已经无法再查问下去了,不然就会与许惊鸿彻底翻了脸,那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不能帮你把案子查清楚,实在是抱歉了。不过今后你有什么疑问,大可再来找我参详。”许惊鸿呵呵笑着起身送客,直将人送到了二堂之外才回转身子,而王固本则是一脸苦笑地离开了国安司。 连王固本这样的专业人士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些方家的人自然更不用提了。他们虽然是有目的去查的,但一样不可能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最终只得放弃,也让方静守大为不忿,自己的设计就这样被人给化解了。 不过,很快地,他就不必再为这件事情而感到不快了,因为更大的事情已经迅速到来。九月初一的朝会之上,才刚任国安司都司不过几日的许惊鸿突然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曹、李、梁三家公然发难,说他们与黑道勾结,多行不法之事…… 第五十三章 先斩后奏 如今大宋朝的朝会事实上已经成了一个过程了,所有朝中需要决定的事宜,其实早在底下就由官员们说定了,到朝会上只是通个消息而已。[. 至于皇帝,也不过是在臣子们已经通过的政事上点个头,做个样子而已。 所以这朝会已经有几十年的波澜不兴,大家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九月初一的这次大朝会,却因为一个人的突然发难,而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彻底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本来,这个十日一次的大朝也跟平常没有两样,臣子们一一出来说了些已是既定事实的建议,皇帝也都点头许可了。而当一旁的内侍最后问了一句,有事再奏,无事退朝,而大家准备就此离开时,一直站在群臣后面几位的许惊鸿便走了出来,向高高在上的皇帝施了一礼道:“臣国安司许惊鸿有事要奏!” 大朝时,五品以下的官员都进不了中极殿,只能在外候着,自然不可能提什么建议了。可许惊鸿这个国安司都司却偏偏正好五品,够资格上殿,这就给了他说话的机会了。而象他这样品级低下的官员从未有胆量在殿中说话,这自然也让其他人有措手不及之感。 其他官员们感到错愕,可皇帝却没有,因为早在昨日夜间,他已经接到禀报,知道今天朝会上许惊鸿将有所动作了。所以皇帝在其话音一落,其他人一脸惊愕的时候,已经开口了:“有何事要秉奏的,许卿只管说来。” 如此一来,朝臣再想阻止都不成了。这里毕竟是皇宫之内,现在更是大朝之时,皇帝发了话,他们作臣子的怎好不遵呢?即便是在如今这个皇权极度衰落的年代里,当众不遵皇命也是要被定罪的,因为是官员总有敌人,如此明显的错处总是致命的。 “臣遵旨。”许惊鸿上前几步,然后开始说了起来:“当日陛下让臣筹立国安司,为的便是保我大梁城中百姓之平安,使其不受恶人所害,臣也是照此而做的。 “不过因为前番那些宵小之徒已尽被官府捉拿,所以我国安司一时也没有什么急须要做的。不想这几日里,却出了一件事情,从而让臣不敢怠慢,开始细究。” “哦,却是何事哪?”皇帝很是配合地问了一句。 “有那受过贼人之苦的百姓曾来我衙门里告道,在官府将宵小尽皆拿下之后,他们被夺去的财物和土地并不见归还。这一点,臣也很是疑惑,担心是京畿府中人监守自盗所致,便也去了陆府尹处询问。不想一问之下才知道,那被京畿府所抄的贼人巢穴之中,金银等财物并不多,远没有寻常百姓被其抢夺而去的数量。而更让人吃惊者,便是那些更难藏匿的田地地契,也都不在,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在殿上的不少官员听到这里,神色都有些变了。他们自然是清楚这些东西是到了哪去的,黑道用非常手段取来的财物十有七八被他们所分,这一点可说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根本没人会去细查。却没想到这个许惊鸿竟把此事给拉了出来,他想做什么? “本着为民着想的意思,臣就派出了手下的人手进行了明察暗访。这一查之下,便从一些本就与黑道中人有着纠葛的商人那边探听到了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许惊鸿说到这里先顿了顿,然后才用更加响亮的声音道:“没想到,在那些贼人的身后,竟还隐藏着一只更加巨大的黑手。他们所抢夺来的财物和土地,多半是被那黑手所得去了!”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变成了红色、白色和黑色。被人当众将自己所做的违法勾当说出来,这就好比让这些官员们脱光了站在大家面前一样,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得住啊?但这个时候,他们又不好再出言阻拦了,不然便是自动跳出来说自己便是这样的人。这种憋闷的感觉,让这些官员们心里对许惊鸿大为怀恨,一个个拿杀人的目光盯着他,直想用目光将之活剐了。 可惜,目光终究是没有这种威力的,许惊鸿更没有将这些仇恨的目光当回子事,依旧继续着自己的话题:“经过臣的一番细问之后,这些黑手的来历便也曝露出来了。便是如今为朝廷重臣的----曹、李、梁三家!” 最后这一句话,却让不少本已经跃跃欲试,想要跳出来直指其非的官员松了口气。竟只有三家,他许惊鸿没有将打击面阔大,这对已经把心跳到嗓子眼的众官员产生了坐过山车的感觉,也让他们下一步的举动无法成真。 但这并不代表就没有人反对了,至少被许惊鸿点到了名的那三家是不会不理的。最先出来的便是李家的家主,如今礼部的侍郎李航:“大胆许惊鸿,竟敢在朝会之上大放厥词,诬陷朝廷命官,你说本官家中和黑道中人有什么瓜葛,可有实质证据么?” 其他两家的家主这时候也都站了出来,一面指天划地地连说自己是清白的,一面又直言许惊鸿含血喷人,完全没有这样的事情。 而后,其他的朝臣中与这三家有着不错交情的便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开始了对许惊鸿的攻讦,说他只是想出人投地,才会编出如此荒唐的结论来的,朝廷应该对其严加惩治。至于那些与三家有着些矛盾的,此时却沉默在旁,他们自己也不干净,可不想把自己也给陷了进去。 面对这么多比自己品级高上许多的官员指责,许惊鸿没有一点惊慌的意思,只是镇定地看着他们。在他镇定如恒的目光注视之下,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不可闻。从气势上,本就心中有鬼的众官员却是被许惊鸿给彻底压倒了。 此时,皇帝又再次开口了:“吕相,此事你怎么看哪?” 吕中和等真正的权臣在事发后一直没有参与到争论里来,此时皇帝一问,他就必须有个态度了:“陛下,此事臣也不明白其中的内情,还真不好给出意见。不过,这些大人们也说的在理,许都司若没有实质证据的话,便是诬陷。”虽然他保持着中立,但话里还是有些偏向于那些官员们的,毕竟这些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不是许惊鸿能比的。 “既然如此,许卿你可有实质的证据么?”皇帝又把目光落回到了许惊鸿身上。 “若没有证据,臣也不敢在朝会上公然指责这三家大人了。”许惊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臣已经从那些商家那里得到了确切的口供和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确与黑道有着关联。”说着,许惊鸿探手入怀,将那几张纸条和三件信物都亮了出来:“这些便是三家让那些商家给黑道中人传话时所留下的凭证!”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曹、李、梁三家的人都无法反驳了。他们也没料到,自己曾严令必须销毁的便条等物竟还留着,这上面可是有不少家中管事的字迹的,而那几件信物更是三家的府中腰牌,更不可能被人仿造了。 “三位爱卿,对此你们却有什么可说的么?”皇帝的面色一沉,开始用怀疑的语气询问三人了。 而那些本来还想站在他们一边的官员们,此时也纷纷退了回去,没人再出这个头了。他们可不想帮人不成,最后反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一瞬间,三家家主就被人孤立了起来。 “这个……”在皇帝和群臣的逼视之下,三人都开始紧张了,最终还是李航反应最快,分辩道:“此事臣委实不知……或许,或许此事是我家中那些胆大包天的下人们瞒着臣所做下的。这些字条并非出于臣之手,而腰牌也只是寻常执事所有,所以……” 其他两人也迅速给出了同样的理由,一下就将罪责推到了底下人的身上。如此一来,他们虽然还有一定的责任,但却已经变得很轻了,只是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陛下,臣也以为三家一定是下人们瞒着上面做下的此等事情。应该命他们回去好生整顿门风,不要让这些为祸百姓的贼人继续逍遥在外!”立刻就有官员顺着他们的意思开始给他们开脱了。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照朝廷以往的做法也就该算了,毕竟三家这次是受到了打击,在朝廷里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实在没有必要穷追猛打了。毕竟朝廷里的争斗总要有个度的,不然与街边的混混有什么分别呢? 但是,许惊鸿却偏偏不是个见好就收的xing格,见三人要这么糊弄过去,自然大为不满,立刻又道:“臣却不这么看!这些豪门的家奴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自家主人的名头在外招摇的,毕竟这可不是小事,而且也不是一两次哪。那些黑道中人也不可能因为这些家奴的几句话就信了,其中一定有够分量的人在中作保!” 许惊鸿这几句话再次让局面变得紧张了起来,此时一直旁观不言的方远山再看不下去了。他在许惊鸿突然发难开始,就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哪。以自家与他结下仇怨和近期出现的事情来看,他想向方家下手也是可以理解的。而这三家与方家关系非浅,显然是他打算通过三家来间接地对方家下手了,这是他怎都不希望看到的。 本来,方远山以为以朝中官员众口一词的力量可以将许惊鸿的气焰压下去,可现在看来,此子的胆子实在太大,不是寻常的言语能压得住的了。所以他只有亲自出马了,在咳嗽了一声后,他才道:“许都司,你这话可就是诛心了。你凭的什么说此事就一定和三家家主有关?你手里也就这么点证据,说不定这些都是有心人捏造的,你又怎么能一口咬定呢?要知道,曹、李、梁三家也是朝中重臣之门,实在没有道理如此做啊。” “不错,不过是几个卑微商人的证词而已,如何能用来指证我朝廷官员?” “我看许都司这是想立功想得疯了,只想着能出风头,全不顾事情真伪!”……立刻,一些说风凉话,打击许惊鸿的声音便迅速出现了,他们都是与方家关系不浅,见方远山出言后也跳出来的。 许惊鸿见对方如此势众,而且还用这种唯身份论的言辞来否定自己,虽然面上冷静如常,可心里却是大为恼恨。同时,也有些庆幸了,如果不是孙再元的阻拦,自己在中秋时用那些贼人的证词来指证三家的话,其效果只怕是更差了。 好在,许惊鸿还有另一手的准备。虽然这个作法有些冒险,但他还是决定放手一试,因为他对自己是有着充足信心的。在众人的斥责里,许惊鸿突然一声大喝:“我还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所说的都是实情!” 这一声喝很是响亮,一下就压住了所有人的声音,随后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的身上。方家等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不知他还有什么证据。 “既然许卿还有证据,那就拿出来吧。”皇帝强忍着对这些臣子的厌恶,用平和的声音缓慢地说道。 “这证据便是我手下兄弟的禀报了。他们经过细查之后,发现在这三家之中就藏着数百件从百姓手中夺去的田产地契,以及各种珍宝。倘若各位大人不信的话,大可以前往这三家之中搜索一番。” “这……姓许的你这话也太儿戏了吧?我们都是朝廷官员,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岂能让人随便搜检?”李航当即否定道。其他的那些人的反应也是一样的,自然是不可能同意这个做法的。 但许惊鸿却大笑了起来:“各位,你们说的是要证人清白,可真到这个最简单可证人清白的时候,你们却又退缩,这却是为何?你们这难道不是在包庇么?” “哼,小子好大胆!我朝廷的体面岂是你这几句话就能放弃不顾的?”方远山立刻不屑地说道:“你只是一句不实之话,便要搜府,那今后我朝廷还有法度可言么?” “我拿出了证据,你们却说他不是。现在我拿出另一件,你们又都不肯照做,如此不是包庇又是什么?”许惊鸿针锋相对地回了一句,而后又是神秘一笑:“不过,在此事上能做得主的却不是各位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众人的心头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尤其是方远山,想到他在灵州所做下的灭门血案,最近又有二十多人被其所杀,这个年轻人的胆子还真是不小,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大胆的举动来。 “我国安司有责任将奸邪之徒找出来,所以在我进宫参加朝会前,已经将手下人派往这三家了。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对三家进行抄检了吧。”许惊鸿轻描淡写地道。这才是他一直信心满满的缘故,原来他已经先斩后奏了。 许惊鸿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无奈的选择,因为他知道如此一来,自己就没有了退路,而且还与朝中各大势力都成了敌对。毕竟这种完全撕破了脸的行为是不被人所认可的。但他却还是决定这么做了,因为眼下的局势使然。 在来到京城后,许惊鸿才感觉到做事之难,让他难以完全放开手脚。而方家势力又是如此之大,他们有的是手段对付自己,若不能尽快打击他们的气焰,让其连续暗算,只怕便是自己和孙再元再小心也会被人给斗垮的。 所以今天,当他决定要正面开战的时候,便顶住了其他人的反对,一定要人立刻就对这三家进行强搜。只要这三家被搜出了问题,那就是取得胜利,成功打击到方家了。而这三家一旦落入他的手里,就可以把方家也给牵扯进来,从而出手报仇。 殿上群臣在许惊鸿这一句话后,都陷入了短暂的短路,便是皇帝也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了许惊鸿,这个少年的胆子已经不是一个大字能形容了。他这么做,完全就是将一切罩在外面的伪装都撕去了,就是要与人战斗到底了。 “许惊鸿,你……你竟敢如此行事,这……这……”李航这次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知道,这次是真完了,那些东西他的确藏着,只要一被搜出来,便是铁证如山了。心里焦急的李侍郎一口气没能上来,当时就倒在了大殿之上…… 见他如此模样,殿上众君臣便能够猜到个结果了。不过许多人还是对许惊鸿生出了愤恨和忌惮,此子实在太不照常理行事了,连这样搜检朝廷官员的举动都敢先斩后奏,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呢? 高坐御座的皇帝却在心里暗喜,他所希望看到的混乱局面终于因为这个少年的出手而产生了,接下来必然会发生更多的乱象,从而将世家势力一点点地铲除! 第五十四章 先斩后奏(2) 当卯时一到,群臣入宫参加朝会的时候,位于大梁城西,富贵人家遍地的高档住宅区里便出现了数百名手持兵器,来势汹汹的衙役。这边向来没有什么官府衙役或是兵卒前来打扰,这一幕便让各家门前的守卫都大为惊讶和紧张。随后,他们便发现这些人分成了三股,直往曹、李、梁三家的大宅扑了过去。 带人直奔李家而来的乃是王烈海,他已经得到许惊鸿的命令,今天就要一硬到底,迅速将想要的东西给搜出来。所以当守在门前的李家家丁伸手一拦,大声道:“你们是什么,怎敢擅闯我宅邸……”的话声还没落时,已经被其一挥手扒拉到了一旁。 带头的如此果断,后面的衙役们自然就更有底气了。这些衙役除了巡城营原来的一些人手外,就是许惊鸿从应征的百姓里仔细挑选出来的,都是些头脑简单,服从命令之人。现在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自家大人的带领下完成任务,一见前面没人挡路,便立刻冲了过去,几下就从里面将李家的大门给打了开来。而后,剩下的百多人便一拥而入,脚步不停地直往里闯。 直到这个时候,李家的守卫和护院才在几名管事的带领下匆匆赶了过来。一看对方的架势,这些向来不将京城官府衙役放在眼里的家伙便是一声喝骂:“瞎了你们的狗眼,胆敢闯李侍郎的家!你们是什么衙门的,还不滚出去!” 他们横,国安司的这些人却比他们更横,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继续上前,一下就压到了他们的面前。直到这个时候,这些人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妙,眼前穿着衙役服饰的家伙居然比自己还嚣张,这是哪来的人马? 这时,一个镇定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叫带头的出来回话!”一个青年大步排众而出,正是李简闻讯赶出来了。 王烈海也从衙役中间走出来,看着眼前的青年道:“你是李家能说上话的么?如此最好了,我国安司收到消息,说你家中藏有证据能证明你们与黑道有着勾结,特来查个明白。你叫你手下的都出来站在院子里,别妨碍了我们办公事。” 听明白对方的路数以及来意之后,李简的神情就变得凝重了,这是明着要与自家为敌了。而且他很清楚,那些证据的确存在,一定不能让他们搜!在定了定心神后,他便冷笑道:“岂有此理,你们国安司哪来的权力强闯我家搜查!便是京畿府也做不到,还不给我退出去!” “既然你们不肯合作,那就别怪我等无礼了。”没有再与对方费话,王烈海手一挥便下令道:“给我上,但有阻挠者,一律拿下了!” “是!”众衙役齐齐答应后,便重新向前拥了过去。 “我看谁敢!”那边李简一声大喝,同时下令:“给我挡住了他们!”他身旁的几十名家丁和护院便也踏上一步,举起了棍棒要与国安司的衙役们放对了。 在李简想来,国安司的人在见到自己如此强硬的态度后,势必会有所退缩,如此一来这一关就算是过了。但事实却与他所期望的截然相反,那些国安司的衙役们完全没有因为李家人的强硬而退缩,反而将家伙亮了出来,然后一步步地朝着前面逼了上来。 他们手中拿的可就不是棍棒了,而是一柄柄长刀和长枪。那些李家家丁一开始还大着胆子,想吓唬一下对方,却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真下了黑手。顿时就有三五人被刀枪所伤,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那些家丁本就只会狐假虎威,一见对方动了真格的,当时就吓得失去分寸,连连后退,已经不敢再动手了。而那些护院则只是拿人钱财的打工者而已,实在没有必要拿命去拼,一见身旁之人都退了,他们便也开始向后退却。 此消彼涨,如此一来,国安司这边的气势就更盛了几分,在王烈海的带领下步步向前,很快就已经让李家之人退无可退了,因为他们的身后已经是一座厅堂,却是李家人用来接待客人的迎客堂了。 “本官再说一句,胆敢反抗阻挠者,便是与官府为敌,便是有罪!你们若再不放下兵器,就休怪我们不留情面了!”王烈海最后发出了一声警告,同时已经抬起了手中战刀。在他身边的那些衙役们也配合地举起了刀枪,对准了眼前众人,似乎只要一声令下,就要对眼前这些阻挠者发起强攻了。 “你……”李简被人裹胁地向后退却,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了。现在又被其如此威胁,更是怒火中烧,便要下令让人反击。可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的话无法出口。那些家丁在受到如此威胁之后,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了,不知是哪个先松了手,手中的棍子便啪地一下落在了地上。而后,其他人也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武器,高举双手以示投降。 王烈海满意地笑了,他没想到一切都被许惊鸿给说中了。他在昨天安排下这次行动时就曾断言,那些世家在经过这些年的逍遥后,早已经不象眼睛能看到的那般强硬了。他们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当外部的威胁力量来到一个临界点时,他们就会彻底垮塌! 现在,李家的家丁和护院们就很配合地实现了许惊鸿的预言,国安司只是略伤了两人,便已经彻底压倒了他们,让他们不敢生出反抗的想法了。王烈海心里暗喜,但面上却依旧是一片肃穆:“将他们给我关进堂中,在我们搜查完整座大院之前,不得出来!” “是!”当即就有十来个兵丁冲了上去,推搡地将那是自己几倍的李家家丁们给赶进了这会客堂中,然后一拉门,就将他们关在了里面。可怜李简,虽然想要反抗,奈何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而身边之人又失去了反抗之意,便和手下人一道被关了起来。 “你们几个,搜前院,你们几个去偏院,其他人去后院!”在将阻拦的力量都搞定了之后,王烈海便迅速做出了安排:“记住,一定要仔细搜寻,一个房间,一块墙壁也不能放过。还有,对李家的家眷还是要以礼相待的,不得滋扰!” “喏!”要求去搜后院的那二三十人立刻答应道,而后众人便分散而去。 王烈海则带着笑容走进了那间会客堂,对一脸怨愤的李简笑道:“李公子,我想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了。我们就在这里慢慢地等吧。” 李简看着和自己一起沦为了阶下囚的下人们,颓然坐倒在一张椅子上。他已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因为他已经可以想到结果了。自以为世家豪门的他们在做事时没有任何的顾忌,即便得来的财物来路不正,也没有藏匿的习惯。所以国安司的人只要去库房一查,就能将需要的一切都找出来。如此一来,李家的罪名就彻底坐实了。他唯一后悔的是怎么就养了这么一批没用的护院呢,居然被人这么一吓就彻底软了。 王烈海和几个兄弟就这样坐在李家众人中间,好整以暇地还喝了杯茶。一个多时辰后,就有人陆续将一些东西拿了过来,正是已经登记在册的宝物,而后又有不少的地契也被人拿了过来,在看了看上面的字据之后,王烈海笑得更欢了:“李公子,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我……”李简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无言以对。 “来人,将李公子,还有后院的那些公子小姐们一并带回去,其他李家人则关在这里不得外出!”王烈海站起了身来,瞥了李简一眼:“李公子,请吧!” 不过两个时辰,在京中地位也算不低的李家就被国安司给轻松拿下,原来是人上人,寻常百姓都不敢直视的小姐公子们就这样被衙役们驱赶着出了大门,直往国安司衙门而去。这一幕顿时就引起了许多百姓的驻足围观。 光是李家这一件事情,已经足够震动整个大梁了,但今天同样的事情却一连发生了三起。除了李家之外,曹家和梁家的人也被国安司另外两路人马当着满城百姓的面给送进了衙门。和李家还算体面不同,梁、曹两家的一大帮子公子都被人打了个鼻青脸肿,这却是因为他们所遇到的是老狗和熊庚了。这两人的胆子比王烈海还大,心也比他更黑,这两家少爷想要拿大或是反抗,其下场自然也就更加的凄惨了。 这一下,国安司的名头是更加的响亮了,百姓们突然发现,这个新立的衙门是如此厉害,连这些在朝中根深蒂固,既有靠山,又有帮凶的世家都是他们随便能抓的。 坐镇在衙门里的孙再元在担心了半天后,终于见到了王烈海他们押着人一一回来。看到他们带回来的证据之后,他才算是彻底松下劲来:“总算是没有坏了主公的大事哪。事不宜迟,你们将人送进大牢先看管起来,我带这些去宫里,如果主公在那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好帮一下子。” “可以。那一切就有劳孙先生了!”众人点头答应道,其实这次的冒险行事,他们也是很担心的,担心在朝会上向人摊牌的许惊鸿会受到攻讦,最终被人拿下。 不过,就眼下朝会上的局面来看,他们的担心却是有些多虑了。因为朝上并没有人直接跟许惊鸿发难,只是都在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盯着这个彻底打破了官场上既定规则的家伙。但这些目光却不可能真对许惊鸿产生任何伤害的。 在沉寂了好一阵后,吕中和才开口:“陛下,如今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朝廷总是要有个态度的,不知现在朝廷该如何呢?”虽然他问的是皇帝,可事实上却是在跟下面的官员问计了,事实已经这样了,朝廷该怎么挽回颜面呢? 方远山本应该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人,但现在却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他只是在盘算着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麻烦,这三家与方家关系都不浅,如果一旦让许惊鸿找出了突破口,那方家想要自保都不成了。 而象崔、楚、吴、叶等家却在想着如何在这次乱斗中攫取更多的好处。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次许惊鸿这么一闹,朝廷的势力格局必然大变,方家受到的损害必大,至少这三家人在朝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便是他们竞争的关键了。 至于许家,许万友明显打算是不作任何表示的,许惊鸿他不想帮,而方家现在也是帮不得了,那就只有坐壁上观而已。 这一切的反应都在孙再元这几日来的猜测之中。朝中这些世家表面上似乎团结一心,可事实上却又斗得厉害。当某一家受到攻击时,一定是落井下石的多,抢夺好处的多,而给予帮助的人则微乎其微了。当然,他们或许也会因为许惊鸿的破规矩而忌惮于他,但在这次的事情上,他们应该不可能再生出太大的阻力来了。 所以,在吕中和问了这一句后,殿上群臣依然是一派肃穆。皇帝见状,心情更是大好,这是他坐上这个位置后从未见过的情景。以往,朝会之上群臣为了任何一件事情都会争吵不休,就是不问皇帝的意思。但这次,显然是他这个皇帝开口的时候了。 在又等了等,确信无人说话,皇帝才清了清嗓子道:“以朕来看,许卿行事虽然是孟浪了些,但其用心还是好的,为的就是将藏在我朝廷里的蠹虫给查出来。”好嘛,事情还没有一个定论呢,皇帝已经直接给三家定了xing了。 在其他人还没有开口反对之前,皇帝又继续道:“当然,如果这三家是清白的,那许卿所犯之错也就太大了,必须要严惩了。所以朕的意思是,等等看,看国安司的人究竟能不能从三家中搜出证物来。不知诸卿以为如何哪?” “……陛下所言甚是,臣等以为也该如此!”反应了一阵后,群臣都有些不情愿地应道。他们知道,这时候曹、李、梁三家已经彻底完了,他们自然不可能再把自己也给陷进去,只得有些不甘心地应了下来。 而站在下面,被众人仇视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的许惊鸿则松了口气。他看了看殿外的天空,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有人送信来了呢? “既然如此,众卿就都散了吧,待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再做决定!”皇帝最终说道。而后,内侍喊了声:“散朝!”群臣才有些心神不属地慢慢退了出去。 方远山因为心事重重,所以走得极慢,而其他官员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并没有人与之同行,这样他就落在了最后。待他来到宫门前时,正看到许惊鸿面带笑容地等在那里,这让他心里的怒火腾地就起来了。他三两步来到了许惊鸿跟前,冷声道:“小子,你不要得意,你这么做已经得罪了整个官场,你的下场一定不会好的。” “是么?我的下场会怎么样,方大人是应该看不到了。”许惊鸿回以冷笑:“我想你也应该可以猜到我为什么要对那三家下手了吧?不知那三家之人落在我国安司手里,能不能咬紧牙关地替方大人保守一些秘密呢?或许你我再见时,就是在国安司衙门里的。” “你……”方远山愤怒不已,却又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处,竟让你冒如此大险来对付我?” “不为其他,只求有仇报仇!灵州方家想要害我,我就灭其满门,你这一门想害我之心可比他们更甚,而且你还有个好姐姐在许家,你说我怎么能不对你们格外照顾呢?”许惊鸿依旧是满面笑容地道。 方远山默然了,方氏和许惊鸿的矛盾他自然是知道的。也正因为方氏的求助,才让整个方家卷入了如今的局面,这让他第一次对这个姐姐生出了怨怼。 似乎是看出了方远山的心情,许惊鸿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也不用怀恨,你的姐姐很快也会受到该有的惩罚的。当支持她的娘家方家一倒,她在许家还有什么地位呢?而且她的下场,只会比你们更惨!” 说完最后一句,许惊鸿昂然从已经惊呆了的方远山的身旁走了过去,而在宫门之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在等着他了。一看到孙再元充满信心的笑容,许惊鸿终于彻底安下了心来,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成功了。 而那边,方远山也看到了他们二人的神情,同时看到了孙再元递上的几张纸张,他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一切彻底无法再挽回了,三家一倒,接下来就是他方家的末日到了! 第五十五章 审问 方远山满怀心事的回到府上,几个儿子和管事等心腹便各自迎了上来。. . 方静守满是不平地说道:“父亲,今日国安司的人实在是太嚣张了,他们竟趁着朝臣早朝之时,突然闯进了曹、李、梁三家府邸,而后更是……” 没等儿子将话说完,方远山已经一摆手道:“不用说了,我已全数知道了。这次国安司是有备而来,那许惊鸿更是在朝会之上将之点明了。” “什么?”几个儿子面面相觑,露出了惊讶之色。而方远山的四弟方远洲则道:“如此说来,这次咱们无法将人给救出来了?” 带着他们进入自己的书房后,方远山的神情更为凝重了起来:“岂止是无法将那些现在被擒的人救出来,连曹冒、李航以及梁三思他们三人都可能要被国安司拿下了。而且许惊鸿的真正目标还不在这三家,而是我们……” “他好大的胃口,凭的什么!”方静定登时就忍不住说道:“他不过是个五品的都司而已,哪来的权力抓朝廷的三品高官,甚至连尚书都敢开罪?” “三弟,稍安勿躁。”见父亲皱起了眉来,方静守连忙呵斥了兄弟一句:“父亲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有他的根据和判断的。” 不过听儿子这话一说,方远山也想得更深了一些:是啊,他许惊鸿胆子再大,若没人在身后撑腰,又凭的什么做这么大的事情呢?再想到朝会之上,那六家没有一个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就更让他确信其中有着什么猫腻了。 “或许是因为他背后有人吧,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方远山没有将自己的担心直接说出来,因为这样只会乱了自己人的心神。现在他最在意的还是自保,那三家已经彻底完了,不用再费心思来想法子救他们。所以他在沉吟了片刻后道:“现在有些事情你们必须赶紧去做,而且一定不能留后患,这才是保住自身的基础。” 见父亲如此郑重其事地说出这话来,让几个儿子都不敢大意了,全都屏息以待:“父亲您就说吧,我们一定照您说的做便是了。” “第一,将府上来路不正的财物、地契什么的都给我处理了,不要留人话柄。” “啊……”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了,可一听方远山的吩咐,几个儿子还是大为不解和不服:“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那些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哼,知道曹、李、梁三家是怎么出的事么?就因为被许惊鸿抓住了这一层,而且更被他的手下搜出了大量物事。只此一点,就足以让他们被定罪了。” “是,孩儿等立刻就去办!”方静守立刻答应了一声,他比几个弟弟可要老练得多了。 冲长子略一点头后,方远山又继续道:“第二,让我们的人在京城散布消息,就说他许惊鸿的目标是整个世家阶层,在三家之后,他必然会让更多的世家家破人亡。”他知道,只靠自身想与这个全不按规矩来的小子斗已经不占上风了,必须团结更多的力量。 在几人点头答应后,方远山又给出了第三条对策:“运用我们一切的关系,一定要将六家的态度彻底摸清楚。最好能把他们说动了与我们一起对付姓许的,不然还是有些棘手。” 在几个儿子和管事们离开后,方远洲才不无疑惑地问乃兄:“兄长,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区区一个五品官,我们翻手就能让他死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你是不知道此人的厉害哪。那些黑道中人在京中势力大不大,还不是被其一下就给灭了?曹李梁三家也不是寻常人物,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他给整成了如今这样。我若再小瞧了此子,只怕下一个就是我们方家了。 “曹李梁三家乃是我方家的人,这一点朝中人人知道,而他就是通过这一行动来告诉所有人,自己将与我为敌了。而朝廷中的其他几家对此却是听之任之,难道还不够凶险么?难道非要等到他真对我们下手了,就象灵州那些人一般死到临头才想法子不成?” “大哥说的是,是我太小瞧此人了。不过他为何会如此紧咬着咱们不放呢?” “哼,还不是之前得罪了他,再加上大姐和他又有着一段无法化解的仇恨?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势力,必然不会放过我们了。” “原来如此。大哥,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沉吟了片刻后,方远洲突然又道。 “说,这里就你我兄弟二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既然此子已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将他铲除呢?以我们方家的权势,要除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子应该不难吧?” “你想用暗地里的力量?”方远山看了兄弟一眼,大摇其头:“这只怕是行不通的。此子武艺颇为了得,身旁又有不少以其马首是瞻,从沙场里打出来的忠心兄弟,怎么可能给我们动手的机会呢?而且,即便真能行刺得了他,此法也不可行。” “却是为何?”方远洲不解地追问了一句。 “因为现在一切都已明朗了,朝中之人谁不知道他针对的就是我。若此时他有个好歹,那谁都知道是我们方家对他下的手了。而如此授人以柄,那些本就对我们虎视耽耽的家伙们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时机,那我们的麻烦就更大了。” 这下,方远洲无言可对了,只得叹了口气道:“看来此人的确是个大麻烦,我们必须小心应付才成了。” “不错,小心无大过。这也是我这三条对策的用意所在,现在你明白了吧?” 方家上下正自紧张应对时,许惊鸿也已经和孙再元一道回到了国安司的衙门之中。众兄弟见他安然归来,也都松了口气,他们可是很担心他就此被朝廷给留住的。[. “大家这次做得很好,没有让我们的计划出现疏漏。”许惊鸿在与众人见面后,便笑着夸赞了几句:“自班头以下,每日赏银十两,到时自去领取。”他很明白,要拢住这些并不是真正忠于自己的兄弟,除了口头的表扬外,物质上的赏赐也不能少了,如此今后大家办事才会更加用心。 “多谢都司!”众多衙役们听到许惊鸿一赏就是十两银子,一个个都喜笑颜开。要知道他们平时一年也就这么点收入,今天一下就得了一年的收入,如何能不感激呢? “这都是你们应得的,我说过,我是个赏罚分明之人,只要你们实心办事,办好了差事,赏赐是不会吝啬的。”趁机再次宣扬了一下自己的宗旨后,许惊鸿才又下了另一个任务:“烈海,你再辛苦一趟,带几个兄弟去曹李梁三家一趟,将三家的家主也给拿来吧。” “是!”王烈海答应一声,便点了几个兄弟奔出去了。而其他人则都露出了惊讶之色,那三家的家主身份可不低啊,许惊鸿竟是说拿就拿,这让他们对自家都司可是更加的敬服了,因为他们觉得都司身后一定有着一座坚实的靠山,自己在国安司当差,今后的前途和钱途一定无量。 “那些拿来的人都安置在哪了?”打发了众人散去后,许惊鸿问身边的亲信兄弟。 熊庚抢先答道:“都扔进后面的牢房里了。因为队正你没有吩咐拿人回来后该怎么处置,所以兄弟们就还没有动手呢。” “这样也好,先晾他们一晾,待他们心中产生了畏惧,再问也不迟。”孙再元在旁说道。 但许惊鸿却摇头了:“不,打铁要趁热,现在他们已经足够害怕了,完全不必要再等下去。而且此事毕竟牵连甚广,我们必须早些将罪名给定下了,不然夜长梦多,谁知道又会出什么样的情况呢?” “那咱们这就去讯问?”老狗问道。 “那倒不用这么着急,大家都辛苦半天了,总得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来对付他们吧?而且他们三家的家主不到,他们就还抱有侥幸心理,未必肯招。所以便等一等,待我们都准备好了,人又到齐之后,再问他们也不迟。”说着许惊鸿已经招来一人,让他去前边的街上酒楼里去订几桌席面来衙门里享用了。 席面送来没多久,王烈海便也带了人回来了。那三家的家主----李航、曹冒以及梁三思也被他给带了回来。此时这三人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在朝会上的气度,显得有些憔悴和狼狈。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们虽然已知道国安司对家里人动了手,可在朝上依然抱有侥幸,还能强撑着应付几句。可真到了家中,发现府邸被翻了个底朝天,家属更是被人拿走之后,对他们的打击自然是巨大的。 所以当王烈海带了人去捉拿他们时,几乎没遇到多少的反抗,就顺利把人都给带了回来。为了不伤朝廷体面,三人也已经换下了官服,只着寻常服色,如此一来其气度就更是弱上几分了。 见到正自大吃大喝的许惊鸿,三人的眼中就流露出了畏惧和愤恨的神情,半晌后李航才道:“许惊鸿你将我们带来想做什么?我们可是还有官身在身的,你国安司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审问官员。”话虽然说得有些强硬,但语气却很是畏缩,明显的色厉内荏。 对于他们的质问,许惊鸿根本连回应都懒得回,只是一挥手道:“将人带下去,让他们和自己的亲属团聚一下,也免得有人说咱们太无情。” 几名衙役放下了筷子,就扭着三人去了后面,在这些粗鄙无礼的家伙面前,三位大人自然是不会讨到什么好处了。 吃饱喝足,又美美地睡了一觉,补了早起朝会的时间之后,许惊鸿才带了几个自己亲手教出来的衙役往后院关押着三家人犯处而去,此时天已近黄昏。 这三家之人与那些黑道分子还是不一样的,他们没有能力从牢中脱身,所以许惊鸿只将他们关在了后面本是仓库的牢房里,并没有将他们和那些黑道中人一起投进地牢。不过这里面的环境也不好,因为常年不见天日,四面又都是坚石铺就,也显得阴沉和潮湿,让一向养尊处优的三家之人大感不适。 所以,当他们听到牢房门响时,一个个都扑到了栅栏前,想要瞧瞧是不是有人来救自己了。但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来的只是许惊鸿和几个凶神恶煞般的衙役。看许惊鸿嘴角泛起的那一抹冷笑,就让他们感到了大事不好。 “你……你想做什么?我们可都是有官身的,你不能对我们用刑,不然朝廷定不容你……”见到那些个衙役手里所拿的血迹斑斑的鞭子等物时,几个胆子小的更是大叫了起来。 许惊鸿来到他们跟前,坐在早准备好的一张椅子上,而后才笑着道:“本官还是比较讲理的,自然不会随意对你们用刑了。不过,你们自身所犯之罪却又这么重,若不肯如实交代的话,为了给朝廷和那些受害的百姓一个交代,我只好得罪了。” 说了这一句开场白后,许惊鸿才命人将曹冒等三个家主给带了出来:“你们三个是一家之主,显然对自己家中人所做之事是最清楚的,所以我只问你们。” 听他这么一说,关在里面的那些个三家家人竟忍不住松了口气,至少今天他们是不会遭到衙役们的苦头了。 “你不必问了,我们承认便是!”三人在相互看了几眼之后,同时应承了一句。事已至此,人证物证都在,也容不得他们分辩了。想必朝廷里的其他人也不可能在如此情况下还为他们开脱,那索xing就干脆一点,将罪名都认了吧。 “哦?这么痛快?”许惊鸿似乎有些意外,而后笑了起来:“你们连本官要问些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这么急着承认了?” “还有什么,不就是与黑道勾结么?不错,我们几家的确是做了,与他们相互合作,由我们在朝中官场上为他们说话,而他们则把得来的好处分与我们。”李航痛快地将罪行都说了出来:“我们有负朝廷的信任,甘愿接受惩处。你就把一切报到刑部落案吧。” 这才是他们痛快认罪的原因所在了,就是离开国安司。只要他们脱离了许惊鸿的掌握,自然有办法保全自身,这样即便无法再在朝廷里立足,他们的下半生的日子也将很不错。 许惊鸿笑了起来:“如果光是这点罪名,我又何必大动干戈地将你们给拿来呢?何必在朝廷之上如此说话,从而闹这么大的动静呢?难道你们以为我会为了你们三人就做这么多事么?这也太高估自己的分量了吧?”说到最后,他的笑容已经带上讥诮之意了。 “你……那你想要知道什么?”这时,三人心里才感觉到了紧张,知道事情已经出乎自己意料了,这个少年的想法竟是如此难以捉摸。 “你们三家虽然在朝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可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做下如此之事。不说其他,光是朝廷里的其他官员见了你们如此行为,也不会不干涉的。所以本官知道,在你们的身后一定有着一座更大的靠山,那才是本官的目标所在。你们只要将这一点清楚明白地招认,本官自然会对你们宽大处理的。”许惊鸿说着用眼扫过了三人的面庞。 三人被他这么一扫,浑身都是一阵哆嗦。但是他们却没有依着他的话招认:“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全不明白……” “是么?看来你们对方家还真是忠心哪,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维护着他。你们是不是以为如此一来,自己就有了退路,方家会来保你们么?” “……”三人的身体再次一震,显然是被许惊鸿一言道破了心中所想,可他们却又沉默不言。方家是他们最后的依靠,自然不会将人出卖了。 许惊鸿摇头苦笑了起来:“本来,我是打算与你们好好说话,希望你们可以合作的。但现在看来,我的这一片好心好意你们是不打算领情了。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们国安司除了有礼有节的询问之外,还有更多的手段让人招供的。最后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考虑,究竟肯不肯招认?” 三人紧闭着嘴,显然是打定主意了。而牢中其他人则开始为他们担心了,尤其是他们的几个妻妾,更是满心担忧,却又不敢说话,看着好不可怜。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许惊鸿眼睑一垂,叹了口气:“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官无情了!来人,用刑吧!” “我们是朝廷官员,在被革去官职之前,谁也不能对我们用刑……”三人立刻大声喝了起来。但奇怪的是,那些衙役却从他们的身旁走过,来到了那些牢房跟前…… 第五十六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牢中那些三人的家人本还在担心自家老爷会受到酷刑逼迫呢,谁知转眼间那些衙役就朝自己而来,这让他们顿时就紧张起来了:“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有那胆大的忍不住喝问了一句。 那些衙役们却懒得回答,打开了牢门就朝各自的目标扑去。那三家之人很快就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所在,立刻有人前来阻拦,奈何这些人身体单薄,怎是膀大腰圆的壮汉的敌手,在他们的呼喝声里,三个看着最是孱弱的身子便被衙役们给提了出来。 “放了我儿子……”李家那边一个满面憔悴,却依旧有着让人心动的女子猛地扑到了其中一个衙役脚前,一把拉住了他的小腿,不让其离开。 “娘……娘快救我!”撕心的哭叫也从那衙役手中所提的那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口中传出,让人为之动容。不过这感人的一幕却不能让那衙役稍停他的动作,脚上一发力,就将力气不大的女子给震得跌了开去,然后便一矮身重新出了牢房。 其他两边的衙役也已经各自提了两个孩子出来了,这三个孩子都不到十岁,但身上的衣着服饰却很是华贵,显然在各自家中的地位都是不低。现在他们拼命地挣扎着,朝着一门之隔的母亲求着救,但这已经是无济于事的举动了。 “许惊鸿……你……你想做什么?”直到这个时候,李航等三人才真正有了畏惧之心,他们看得出来对方的决心,以及对自身情况的了解,只怕这一次很难再蒙混过去了。 看着三人勃然变色的模样,许惊鸿知道就要成功了。因为这一下,他已经拿住了对方的弱点,那就是那三个小孩,他们乃是这三位大人的心头肉。这三个孩子是他们最为宠爱的妾侍所出,再加上他们又是在年近半百时才得的小儿子,自然是百般的疼爱,现在他们的安全受到威胁,自然会让三人感到惊慌失措了。 能如此准确地抓住对方的弱点,许惊鸿还得靠着黄越那边所给的信息。皇帝为了对付七大家及其他把持着朝政的世家,已经在各家之中安下了许多的耳目。这些人虽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探听不到最关键的隐秘,但对各自家中人员的情况还是很容易搞明白的。曹李梁三家都有一个最受家主宠爱的小儿子,这一点便也通过渠道传了出来,现在却被许惊鸿拿来对付他们了。 “我想做什么?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不明白么?还是在明知故问,不敢承认哪?”许惊鸿依旧笑吟吟地道,但这笑容落在三人眼里已经太可怖。 “姓许的,有什么手段就冲我们来,对一个孩子下手算什么本事?”曹冒厉声喝道,显然是打算用激将的手段来对付他了。 但许惊鸿却全不为所动:“没办法,你们现在都是有官身的人,我若对你们用了刑,说不定还会被人反告。不过他们却不同了,纵然你家也世袭或是荫庇,怕也传不到这个最小的儿子头上吧?所以他们依旧是白身,便是受些刑罚也不算什么。” “你……许惊鸿,你如此狠毒,老天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不得好死!”梁三思红了脸,红着眼,直瞪着他,似是诅咒地喝骂道。 面对对方的咒骂,许惊鸿面上的笑容蓦地不见了:“荒唐!我手段是狠,但比起你们来,只怕还是多有不如的。倘若老天当真有眼,他要惩处的也是你们这些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辜百姓,让许多人家破人亡的刽子手,而不是我!我今日所做,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今天,你们若是肯合作,将自己与方家合谋的一切都如实交代,并且拿出可信的证据来便罢了,不然……”此时的许惊鸿已经将一切伪装都拿掉了,用最直接,最凶狠的语言威胁着那三人:“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止是这么几个小儿而已!” 这番话说完,立刻就大大打击到了曹冒三人的气焰,三人就象斗败了的公鸡般不再言语了,可他们的目光却落到了三个儿子身上,充满了犹豫和愧疚。 “看来你们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为方家隐瞒了?不给你们些厉害瞧瞧,你们也不会知道我国安司的厉害手段!”瞧出他们依然还不肯低头,许惊鸿终于决定用点狠辣招数了。他的目光从三个孩子的身上扫来扫去,看得三个父亲寒毛倒竖,浑身都是冷汗之后,才最终吩咐道:“给他们上点瞧不出来的刑罚!”最后他所指的却是曹冒等三个父亲,这让他们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放松,他们最为害怕的事情还好没有发生。 “是!”几个衙役走上前来,将曹冒押到了一边,那里摆着一张床板,边上还放着不少的绳索。这些与大牢里的格局格格不入的行头早就让人感到奇怪了,而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不起眼的床板竟还是一种刑具。 几个衙役很麻利地就将曹冒给放平,捆在了床板之上。而后,又有人过来,将五块绸布蒙在了曹冒的脸上。在得到许惊鸿的许可之后,他们又将那张本是平放的床板给斜了过来,一头向下,一头翘起,搞成了一个高低差。 此时,许惊鸿看着已经呼吸渐粗的曹冒道:“现在你反悔还来得及,若是肯合作,我便放开了你,不然,等下受的罪可就大了。你若肯,就点下头。”现在他全身唯一能动的就是脖子了,而且能摆动的幅度也不大,可曹冒却依然不肯低头,僵直着不动。 “用刑吧!”许惊鸿冷声下令道,他算是看出来了,不吃些苦头,这些家伙是不会依自己的意思行事了。 随着这一声令下,就有一个衙役走了过去,他的手里端着一大盆的水,只见他从盆里舀出了一瓢水,泼到了曹冒被蒙住的脸上,然后是第二瓢,第三瓢…… 曹冒被捆住了全身,两眼又被蒙住了,动不了,看不到,象是一只在黑暗里的鹌鹑一般的无助。突然就发现有水直往自己的鼻子里灌来,他就赶紧屏住了呼吸。但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又能坚持多久呢,人不可能不呼吸,不一会工夫,他又开始了呼吸。 而这一呼吸间,那五层沾了水的绸布就整个粘在了他的鼻腔之上,就象是一只怪物的爪子般紧紧攫住了曹冒的脸庞。不过片刻工夫,他的整个身子就开始抖动了起来,虽然有绳索捆住了周身,但这抖动的幅度依然极大,显然是在受着极大的痛苦。 没有尝试过这种酷刑的人怎都不可能体会到他所受到的痛苦,这不单是身体上的刑罚,更是心理上的刑罚。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呼气还是吸气,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受刑,只感觉着自己将要被洪水所吞噬,只感到全身都已经被洪水淹没了。如此的幻觉,让曹冒的身体迸发出了最大的动作,但是坚固的绳索却又禁锢住了他,使他更是痛苦不堪。 周围的衙役和李、梁二人也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实在想不到这几乎没怎么动手的刑罚居然会有如此效果,这实在太出乎他们的常识了。这刑罚自然也是许惊鸿想出来的,但却非他原创,而是后世的美国大兵用来对付拉登哥的同伴的。 心中有着坚定信仰,捆着炸药,开着装满炸药的车辆敢与老美同归于尽的英雄们在被老美抓住后用此刑迫供都没有一个人能熬过去,全都开了口。那就别说曹冒这样养尊处优,从未受过任何刑罚的大老爷了。 所以当许惊鸿下令将他脸上布拿去时,他整个人已经彻底地瘫软了。只有盏茶工夫,但对曹冒来说却是一段无法忘怀的黑暗时刻,此时他脸色青里发白,眼里更是充满了恐惧,恢复了意识的他更加的后怕了。 “这种水刑用在人身上,根本看不出半点被用过刑的痕迹,是我特意想出来对付你们这些碰不得的大人物的。”许惊鸿笑着看向其他两人:“不过,我现在却又改变主意了,不想把这刑罚用在你们身上,毕竟它也有一定的危险xing,说不定会让你们死在这上面。” 从曹冒的情况看来,李、梁已经知道此刑之可怕了,也对自己将要受到同样对待而充满了畏惧。可现在许惊鸿这么一说,又让他们安下了心来。但是,许惊鸿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他们却是高兴得太早了:“所以我决定对你们的儿子用此刑,他们便是真受刑不过死在了这里,本官也不必承担太大的麻烦。你们说是么?” “你……”这下,两人连骂都不敢骂了。想想曹冒一个成年人受了此刑后都是如此模样了,若是孩子遭受这样的刑罚,只怕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而且,他的死前还将遭受极大的痛苦和恐惧,这只是想一想就让他们难以忍受了。 “李大人,下一个就是你了,你想好自己的态度了么?”许惊鸿将目光转到了李航的面上问道,而后又看向了他的小儿子,才九岁的孩子。 内心的挣扎明显地出现在了李航的脸上,他知道自己只有做一个取舍了。本来他还想再坚持一下,或许方家能有办法救自己,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时间了。在疼爱的幼子的xing命和方家的利益之间,他很快就选择了前者:“我招,你需要我招什么我都招!”最终,他给出了许惊鸿最希望听到的一句话。 有了这第一个倒下的人,梁、曹两人自然也就失去了继续抵抗的勇气,尤其是后者更是已经尝过个中滋味了,自然更不想让儿子也受到如此可怕的对待。三人的同时低头,让许惊鸿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接下来就是仔细讯问了,很快就能对方家进行真正的攻击了。 曹、李、梁三家在国安司中受着折磨的同时,身在外面的方家也正倍守煎熬,因为事情并没有方远山所想的那么顺利。 就是第一点,将家中来路不正的财物处理掉都不是那么易办的,因为许多财物已经在方家太久,谁都已经记不清它们的来历了,只有靠着模糊的记忆行事,如此一来到底还有多少不安定的因素便是方家人也不得而知了。但他们更不可能将许多有嫌疑的财物或地契都给毁了,那样一来损失就太大了,即便过了这一关,对方家的打击也是极大的。 不过与后面遇到的困难比起来,这一点却是可以忽略不计了。第二点散布消息,方家本以为凭自身的权势还不是手拿把攥,有的是人为己所用。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黑道已经被许惊鸿所灭,而且国安司也打响了自己的名头,此事又已完全挑明了,那些寻常百姓怎么都不敢冒着开罪国安司的风险来讨好方家。 国安司可是连在朝中有着靠山的世家都敢下手的,寻常百姓怎敢招惹呢?何况一般的百姓对世家也是深恶痛绝的,自然也不会帮着方家了。声势舆论造不起来,这让方家大感无力。而让他们更难堪的还在后面,一些收了方家钱财,要帮他们传播一些消息的地痞们,在才散布了没几句话后,就被京畿府以各种借口给逮捕了。 居然连一直以来不敢和世家有任何冲突的京畿府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与方家为难了,这让他们又看清了形势----自己已经彻底陷入到了不利境地了。如今唯一的法子就只有靠其他世家豪门能看在同出一脉的份上出手相助了,方远山也只有厚着一张老脸去各家告求,希望他们能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一起对付许惊鸿的国安司。 当然,那些势力不大的世家还不足以让方远山自降身份地前去,他去的只是与方家一样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六大世家。 但是他如此放低了姿态的告求,其结果也并不理想,甚至可说是彻底的失败,这让方远山在回家的路上满面乌云,几乎是想破口大骂了。 他先去的楚、崔两家。在方远山想来,这两家的势力与方家差不多,或许会抱着唇亡齿寒或是兔死狐悲的心情帮助自己的。但结果却大为不同,两家连门都没有让方远山进去,只推说老爷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就将方远山给打发了。 事后,方远山便猜到了对方如此反应的原委所在了----他们一定是想在方家倒霉之后抢占各衙门的势力,所以才会拒绝帮助方家的。想来也是,七大家之间表面上看着和睦,可背地里相互算计也不少,尤其是楚、方、崔三家更是经常暗里争斗,早有水火难容之势了。 试问如此关系之下,他们能不趁火打劫已经算是好的了,怎么可能来帮着方家呢?当然,如果事态真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境地,对整个世家势力都产生了威胁的话,他们还是会连成一线的,比如三十年前风烈空一事。 但如今许惊鸿所为似乎只是针对方家一家而已,这让他们根本难以一心。反倒觉得少一家瓜分朝廷大权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自然是乐得见到方家吃瘪了。 怀着怒意,方远山去了吕家。对许、吴两家他是彻底放弃了的,前者与许惊鸿之间的关系如此,便有他的姐姐在也成不了事。而吴家,更是与方家久有积怨,比之楚崔之流更甚,不打压他们都算好了,如何会出手相帮呢? 可是吕家的态度却是暧昧不明的,吕中和虽然见了方远山,却没有任何帮助他的意思,只是听他说了番话,便打发了他离开。事后,方远山才想到了原因所在,吕中和向来和其他六家的野心不同,对皇权多有维护,现在明显是皇权能有抬头的机会,他这个大忠臣自然不会加以阻拦了。 这一下,方远山就更感绝望和悲观了,他最后只有将希望放到了最后的叶家身上。以叶家今日之实力,如果肯帮方家说话,或许还有力挽狂澜的效果,而且叶家与许惊鸿也有着一些过节,曾与方远山一起算计过他,说不定能站在方家一边。 所以当方远山被叶家门子让进客厅时,着实地激动了一下,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叶名扬也果然见了他,不过在听完方远山的话后,他却皱起了眉来:“方兄,你说姓许的要和整个世家为敌,这一点我怎就没看出来呢?而且他这次也只是就事论事地对曹、李、梁三家下手,对你们方家也没有任何不举动哪,你怎么就敢这么肯定呢?” “这……”方远山一时还真难解释了,本来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但真要说个明白却又有些为难了。 “你看这样吧,若是他真将这把火烧到了方家,我叶家一定全力相助,你看如何?”最后,方远山也只得了这么个承诺,一脸失望地离开了叶家。但他却不知道,在将其送走之后,叶名扬便露出了一丝让人心寒的冷笑,一个计划已经在其脑海里成形了。 第五十七章 夜客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盘问之后,许惊鸿已经从曹冒三人的口中获取了许多自己想知道的能对方家产生威胁的说法。\\.. \\他对三人此时合作的态度还是相当满意的,所以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很好,你们所说的一切若都是真实的,那我会考虑到时候帮你们保住自己的家人。还有,你们在明天开始也可以从这里搬出去,在前面的院子里住下。” 曹冒三人相视苦笑了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经彻底完了。在官场之中,最不为人所接受的就是出卖,而方家的底蕴又如此之厚,自己等的出卖必然得罪许多势力,能不能安然做一个寻常百姓都还要两说呢。但这却是将来的问题了,与眼前可能出现的亲自瞧着儿子被酷刑所害总是要好一些的。 在苦笑了半晌后,三人才道:“那就多谢许都司的照顾了。我们也早没了其他念想,只想能活着,做一个普通人便好。” 许惊鸿看了他们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但这话他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又让人将那些供词看过后交由三人签字画押,才起身准备离开。他在这牢里也待了不老少的时间,从黄昏前进来都有好几个时辰了,想必现在该是夜半时分了吧。 “叫人去准备一些酒菜进来,还有给三位大人和他们的家人也准备一些充饥。”在走出大牢之后,许惊鸿回头对身旁的随从吩咐道。他们自然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几个时辰一直待在那里没有进食,便是这些壮汉也有些吃不消了。 “快两更了吧?”许惊鸿又问了一句。 “看这天应该是了。”身旁的王烈海忙答了一句:“没想到问他们话问了这么久。” “这已经很顺利了,我本来只当要倒两三日后才能问出个结果来呢。看来这些世家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难缠,这对今后的行动大有裨益。”许惊鸿满意地笑着。 “都司,若之前他们不肯服软,你是否真会对那几个孩子下手?”王烈海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显然,他对许惊鸿用这样的法子逼迫对方就范还是有些不能苟同的。 “这个……我也没有细想,或许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下那个命令吧。”许惊鸿看了看天色道:“毕竟我们要对付的敌人太强大了,有时候就不该有顾忌和妇人之仁。” 听他这么一说,王烈海默然了。他清楚,这是最明智的作法,但如果换了是他的话,却还是下不了手的。在沙场之上,面对凶狠的敌人时,他可以比任何人都勇敢,杀人无算。但真要他对一些无力反抗的人下手,他却狠不下这个心来,这也是他在这段日子总觉得有些别扭的地方。国安司的行事法则,与他以往的认知实在有着太大区别了。 “怎么,你对我的做法有不同意见么?”虽然在信步向前,许惊鸿还是感觉到了王烈海的心思波动,便看向了他问道。 “是的。”王烈海没有任何的隐瞒,点头道:“我总觉得我们这么做的确太过份了。虽然是在敌对的阵营里,可他们的家人终究是无辜的,我们实在不该对这些人下手。这也不是好汉应该做的事情。” 许惊鸿苦笑了起来:“从来到京城之后,我们就已经不再是什么好汉了。我们为了活得更好,将敌人打败,就必须用一切手段来使自己获得成功。这里不是两军对垒的战场,只要是能够看到的破绽,我们都应该利用起来。 “我知道,你其实并不适合这样的争斗,或许……你更适合明刀明枪的沙场吧。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让你重新回去……”在说出这话时,许惊鸿也不无可惜。 王烈海沉默了良久,最终点头:“道不同,那就分开来各干各的吧。只要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永远是好兄弟。” “对,我们永远是好兄弟!”许惊鸿拍着他的肩膀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里却又隐藏着一些什么,似乎担心两人今后未必真如话里说的那样。 一边说着话,两人一边已经走到了第三进的院落之中,此时四下里很是安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外,就只有一点风吹草动的声响了。但就在这种环境里,许惊鸿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警觉,他的双眼在四下里扫来扫去,然后嘴边才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在他身旁的王烈海却没有察觉到不妥,依旧说着话:“那我得先给祖父和父亲写封信,得他们同意后再回去。” 此时,许惊鸿已经重新恢复了过来,回道:“再去西南?只怕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功劳可以立了,蛮人经那次一闹已经元气大伤,至少十年难再对我构成威胁,你再去那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王烈海一呆,却不是因为许惊鸿的话,而是因为他手上极其隐蔽的动作,那是斥候营里通用的手势。从许惊鸿的动作看来,他是要王烈海配合着自己一起动手对敌了,但他却并不知道这国安司衙门里哪来的敌人。 “去北边才能有番大作为,胡人才是咱们大宋真正的心头大患。”许惊鸿口里说着话,手里又做了几个手势,看在王烈海眼里却很是这么些意思:在右前方两丈处有三个敌人,待会我一动后,你就从左边过去,拦住他们。 “胡人……这几十年他们与我边军的冲突可不多啊,怎么成了心腹之患了?”一面继续说着话,王烈海已经用眼神答应了许惊鸿。 “几十年不起冲突,因为他们在积蓄着力量,就如……这些人般!”说到这里,许惊鸿原本还正常前行的身体突然暴起,直跃向了右前方的一棵大树背后,同时他挂在腰间的百胜刀也已握在了手中。当“这”字出口时,他人已跃起,而当“般”字出口,刀已如匹练般砍向了黑暗中的一个不速之客了。 同一时间地,王烈海也持刀在手,配合着许惊鸿从另一边包抄了过去。虽然在行动上他比许惊鸿稍慢了半拍,但依然配合无间,堵住了那些人最佳的退路。这便是两人曾在斥候营里一起操练而获得的默契了,绝不是一般人联手所能展现出来的。 那边三人突然遭到袭击也是一惊,但他们却也不是庸手,并没有因此而乱了手脚,很快就反应过来,当先一人更是一声沉哼,用手中连鞘的长剑挡住了许惊鸿这突兀的一刀。 “镪!”刀剑相交,发出了一声震响,那人又是一声闷哼,连退了数步,手中长剑的剑鞘已经断作了两截,而那把雪亮的宝剑上面也现出了裂痕。 “好!”许惊鸿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对手在猝然遇到袭击时依旧能迅速反应,并且只是受了小挫,足可见他武艺了得。但这并不影响许惊鸿后续的杀招施展出来,只见百胜刀再次化为两刀寒光,一左一右地往那人肩膀砍了下去。 同一时间地,另外两个人也已经拿了兵器在手,其中一个更与王烈海交上了手。因为是许惊鸿抢先发招,所以王烈海的进攻就没有太大的突然xing了,那人和王烈海就成了遭遇战。不过如此一来,三人想要全身而退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剩下那人刚想前去支援已经因为兵器上处于下风的同伴,却发现自己面前也出现了不少的对手。那些许惊鸿身旁的随从虽然反应慢了些,直到四人动上手才知道怎么回事,可依然觉醒得快,拿起各自的兵器包抄了过来。 一时间,在这第三进的院子里便杀成了一团,只听呼喝声,兵器交击声响成一片,寒光反射着月光亮晃晃的,让人眼花。 身陷国安司众人群围之中的三人知道今天已经成不了事了,便想要走。可是在如此情况下想走却又谈何容易,尤其是那使剑的,更是很快就左支右绌,只有躲避的份了。因为在交手几招后,他的那把本也不错的宝剑便被百胜刀砍成了两截,这使他的一身本领只能发挥出三成,如何是越战越凶的许惊鸿的对手呢。 “喝!”又是一声断喝,许惊鸿一刀兜头而下,就在对方想要继续躲避时,这一刀突然变成了三刀,封锁了对方的一切退路,让其只有硬拼一条路可行。这正是许惊鸿从天机道人那里学来的最厉害的杀招一气化三清了。他曾以此招击败过岳进奎这样的大敌,今天自然也能用此将这些不速之客击败了。 那人眼见得刀已临头,心急之下却也想出了一个化解之法,他两手一扬,半截的剑身和剑鞘迎向了左右两刀,而身体则蜷曲成了一团,直往许惊鸿的怀里撞去,如此一来,他又躲过了杀力最重的当头一刀。 能在这转眼之间想出化解这招一气化三清的绝招,此人的才智和武艺自然也是顶尖的。如果是换了其他人,或许还真会被他这一下给打蒙了,从而让其反败为胜。可他所面对的许惊鸿却非常人可比,他不但精于这个时代的武艺,而且更擅长于近身的擒拿格斗,就在其冲到自己面前时,许惊鸿便笑了。 “不好,其中有诈!”借着月光看到许惊鸿脸上莫测的笑容时,那人就暗道不好,便想要退。但刚才那一撞已经是他全力而动了,岂是说停说退就能成的?所以他的身子依旧在前冲,而这时,许惊鸿便也动了,他的右膝突然曲起,然后重重地抬了起来。 “砰!”一声闷响,那人便在一声闷哼后迅速倒在了地上,身体更是蜷缩成了一团,脸上也有黄豆般的汗水流了下来。象他这样的好手,便是被砍去了手足也不致如此难看,可这一下命中的是男人最关键的要害部位,其伤害却不是寻常之伤能比的。 他向前冲是一股力量,许惊鸿这曲膝一顶是另一股力量。两种力量在那脆弱的所在汇聚了起来,对那处的伤害自然是可以想象的。除非是个已经去了势的阉人,否则哪个男人受了这一下都是难以忍受的。所以这一下后,这个武艺和才智都很是了得的家伙就失去反抗能力,只能被赶过来的衙役们用刀剑逼在咽喉要害而不能动弹了。 此人一倒,剩下两个武艺远不如他的自然更难抵挡已经有更多帮手赶来的国安司衙役了。在经过一番手脚之后,这两人也被一一打翻在地,被人用刀枪逼住了要害不敢再动而被人用绳索给捆了个结实。 而后,火把也点了起来,许惊鸿仔细打量起了这三个闯入者,三人都在四十岁间,看长相都很是奇特----被他用膝撞伤的是个眉眼修长,自有一股威严的人,其他两个一个矮胖如冬瓜,一个则枯瘦如柴。 “说说吧,你们是什么路数,为何来我国安司衙门?”许惊鸿打量了三人好一阵,依然不能猜到他们的身份后才问道。 “哼,我们技不如人,被你捉了也就罢了。但想要我们说什么,却是痴心妄想!”那矮胖子冷声说道,即便落入人手,依然很是嚣张。 “娘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敢这么说话,当咱们国安司是什么地方了!”熊庚一声怒喝,就抄起了一根长枪当棍子般抽在了对方身上。但那矮胖子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只是用不屑的目光看了熊庚一眼。 “你……”见他还敢这样,熊庚便把枪尖对准了他,便想来一下。但还是被许惊鸿用眼神给阻止了:“将他们先带到地牢里看起来,等我查明白他们的身份再作处置。” “是!”衙役们答应一声后,便带了三人往地牢方向去了。 “队正,怎么不让我教训教训他?”熊庚不服地道。 “他们的身份不明,还是再看看为好。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是方家,实在没有必要多树敌人。”许惊鸿说道:“这三人虽然武艺不凡,但显然不是来救人的,这应该不是方家所遣,所以还是小心些吧。” “许兄,刚才你跟我说的去北边的话可是真心的么?”当大家回到前院,喝着酒吃着菜的时候,王烈海想到了刚才的谈话,忍不住问。 “是真的,本来若不能来京城,我也想去北边。”许惊鸿郑重地点头:“胡人在三十年前吃了大亏之后也过了这么些年的平静日子了。我想他们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恢复,而他们的野心也必然会随之复苏,从而对我们的北疆造成威胁。” “如此一来,北方就比西南更容易让我们立下军功了?”王烈海来了兴趣道。 “是的。我们这些武人想有出头之人,除了被世家所用,成为他们的打手外,就只有军功了。而北疆可能出现的局势便是最为有利的机会了。” “可惜再多的军功也不可能让我们真正取代了世家大族在朝中的地位……”王烈海这么说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祖父王冲了。以王冲的功劳,其实早应该立身朝堂为万人所敬了。可结果呢,现在他依然只是守在西南的一个将军而已,依旧要看世家的眼色而为。 “事情也不是如此绝对,我以为军中的情况未必象你所以为的那么悲观。”许惊鸿却不赞同地摇头道:“只因为大家所想所为不同,才会出现现在的状况。” “你的意思是……军中还有机会?”王烈海不无激动地问了一句。 “你说呢?不然三十年前七大家为何会联起了手来?只要我们有这么一个机会,或许一切都将不同了。”许惊鸿这话说得有些含糊,但内中的意思却依然透露了出来。王烈海却因此沉默了,他的内心里可没有那样的想法,这是他自幼所受教育和影响所致,一时是无法更改的。 “好了,大家都累了,今日就歇息了吧。”许惊鸿知道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没多少效果了,便在将饭吞下后起身道。 不一会工夫,国安司重新陷入了宁静…… 与国安司的静谧不同,叶家府邸之中,却是灯火不熄,虽然已经过可四更了。后院书房之中,有人的心情很是忐忑难安,在那里来回走动着,此人便是叶名远。半晌后他才看着自己的兄长道:“这都快天亮了,他们怎么还不见回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吧。” “应该不会。他们三人都是一流的高手,尤其是薛暮尧,无论武艺还是计谋都是我们手下人里最强的。”叶名扬安慰着自己的弟弟,但他的脸上也已经出现了担忧之色。 “国安司只是个新立的衙门,又不是刑部大牢,他们应该可以得手的。”叶名远又加了一句,似是在自我肯定一般。 那三个被许惊鸿等人拿下的不速之客,正是由叶家兄弟所派遣出来的,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五十八章 烫手的山芋 待到天开始蒙蒙亮,将近五更天的时候,就是一直稳坐着不见慌张的叶名扬的神情也变得严峻起来了:“怎么他们三人还不回来?以他们的办事效率,即便此事不成也应该回来了啊,这都快天明了……莫非他们真出了什么状况,回不来了?”最后担忧之情也从他的心底一点点地萌生了出来。 本以为此番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不但能将方家彻底打压了下去,更能让许惊鸿和国安司吃不了兜着走。但如今看来,还是他们太小瞧国安司的实力了。 在方远山来叶家告求,希望他们看在同是世家的份上出手相助之前,叶家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这次不但要让方家彻底没落,更要把最近锋头极健的许惊鸿给遏制下去。而他们想出来的策略便是派出那三名好手夜闯国安司。 只要将曹、李、梁三家被关在国安司里的人杀死,那么叶家就能站在一旁看这场好戏了,方家和国安司必然会两败皆伤。先说方家,一旦让人知道关在国安司里的曹李梁三家出了事情,大家怀疑的首个目标必然是他们。因为这三家对方家有着太大的威胁,为了自保,他们最后的办法便是杀人灭口了。 而一旦让旁人对方家产生了如此想法,那方家在朝中本来就不甚广的人脉就会毁于一旦。没有哪个人肯为了随意放弃自己自保的人效力,即便他们是方家。何况朝中比之方家有势力的豪门还有不少,大家自然会改换门庭。如此一来,方家这次便是没有因为国安司的突然发难而受到应有的惩处,也必然没落,最终退出七大家的行列。 而一旦方家倒台,他们空出来的权力位置必然成为其他家族的争夺目标,到时候本就势力位于前列的叶家便能从中获取大量的好处了。朝廷中少一个对手,内部又得到一大批的官位,而他们只需要做这么一点小事,叶家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契机了。 再说国安司方面,一旦真出现了他们掌握里的人犯被杀一事,这个新立的衙门必然会遭到极大的打击。到时候,叶家还会挑头出来攻讦于许惊鸿他们,想法子将这些彻底破坏了官场规矩的人给赶出去。如此,以后可能存在的后患也就清除了。 这样一石二鸟,连消带打,正是叶名扬仔细思忖后做出的决定,不可谓不精妙了。但人算不如天算,他自以为得计的计划却是出现了周折,那几个被他们视为得力手下的高手们这次却在国安司衙门里折了个大跟头。 “兄长,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哪。咱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看一看,或是接应他们几人一下?”叶名远在又忍了一个时辰后,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了,建议道。 许名扬却摇头否定了他的话:“现在天已将明,便是再派人去也是无济于事了。而且以薛暮尧他们的身手都不能成事的话,再去人也是自投罗网而已。(. 真是没有想到哪,这个国安司竟还是个如此凶险的所在,若此番我们不能成事,今后可要更加的小心了。” “兄长的意思,是他们三人已经落在国安司手上了?”叶名远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是啊,不然何以解释他们到了这个时辰还不回来呢?即便国安司的守卫严密,他们不能得手,以他们的经验也该回来了吧。现在他们不见回来,就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其实叶名远何尝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呢?但他却实在难以相信会变成这样,所以才会多问了一句。而当叶名扬这么说后,他依然有些不甘:“薛暮尧他们三人论武艺已经很是了得了,若连他们都被国安司给拿下了,那这许惊鸿的实力也太可怕了吧?”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也怨我不会武艺,当日在朝会上见他与人比试,虽然见其本事不凡,但却也不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此人能从西南脱颖而出,绝对不是出于侥幸。”叶名扬不无自责地叹了一声。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薛暮尧他们落在了许惊鸿之手对我们可很是不利哪,若他们说出了真相,我们叶家可就……”叶名远又担心起因此而引发的问题来了。 “这一点倒不必太放在心上,薛暮尧三人都是受过我叶家大恩的,以他们的秉xing,便是丢了xing命也不可能出卖我们。”说着叶名扬顿了一顿,喝了口已经凉去的茶水后继续:“至于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只有静观其变了。方家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们必然有所反击,到他们双方杀得两败皆伤的时候,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其实以我之见,还是出手帮方家一把为好,不然这个不知背后究竟有多少势力撑腰的许惊鸿今后对咱们的威胁可就太大了……此人不讲任何的规矩,完全是硬打硬冲,若他突然跟我们为敌,只怕我们也吃不消哪。” “这一层我也是考虑过的,不过此子的势力终究比不过方家,若现在就出手,只会让方家躲过这一劫。对我们来说,最关键的应该还是让方家倒台。”叶名扬最终却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让叶名远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好了,天也亮了,我们再等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消息,就这样吧。我也该去衙门里转转了。”说着叶名扬站起了身来,虽然一夜未眠,但年过五十的他依然精神奕奕的,只这一点就能知道他为何能在朝中占据着这么个位置不倒了。没有过人的精力,如何处理如山的政事,如何时常提着心去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明枪暗箭? 同样的夜间,同样的大梁城中,还有一个地方也有一些人彻夜未眠。这些人围坐在只有两盏油灯的大房之中,灯光照不到他们的面貌,只能看出他们所穿的衣服都是不便宜的高档货色,从而推断出他们非富即贵。 而这些人所讨论的事情,也与许惊鸿、方家有关。他们不是想算计哪个,而是对这次的事情做着分析,分析的目标便是许惊鸿了。 “各位以为,这个许惊鸿真能成为我们当中的一个么?他终究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而且论地位也不过五品之官,又如此的冲动。若将他拉进我们中间,是不是太草率了,会不会给咱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个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刘老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哪,他现在虽然闹得凶,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只怕不能长久哪。而一旦真把他带入我们中间,成为我们一员,那就可能在其出了事后也让我们被牵连进来。” “朱老这话是老成,不过这却也是一直以来让我们难有作为的症结所在。自从这些年来,那些世家掌握了朝权,我们这些人便被彻底边缘化,想为陛下出力都不可得了,便是因为我们不够坚决哪。眼见得他们越发的兴盛,而陛下和我们却逐渐老去,难道你们还不觉得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策略出了问题么?”又一个声音说道,但显然和前两者意见不同。 “是啊。三十年了,自从风帅大事未成身先死,我们已经蛰伏了三十年了。再这么蛰伏下去,只怕我们就要老死在世家的阴影之下,大宋皇权再难兴起了。各位,是该拼一拼了,不论结果如何,我们只要做了,就对得起大宋的列位先祖。” “拼当然是要拼的,但这与那许惊鸿毕竟关系不大。我瞧此人所为,多半还是私人恩怨。他和方家的恩怨大家都很明白,他对方家下手,可未必是有对付世家大权的意思哪。若我们因为他这举动就将他邀入其中,只怕未必能成。” “不试上一试,又怎么能如此肯定呢?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们之所以一直这么隐忍着,就因为有着太多的顾忌,这让我父亲郁郁而终也没能看到皇帝再起的一天。我不想再等了,即便你们不接受他,我也决定帮助许惊鸿!”一个比起其他人来要年轻许多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声音道。 这下,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愣了,他们没想到这个资历年纪最小的人会如此说话。但仔细想来,他们又觉得他所说的不无道理,他们的确太过瞻前顾后了,既想要把大权从世家手中夺回,又担心自己会失败,这就是三十年来都不能有所作为的关键所在了。 “吕相,你是我们兴宋会的首脑,对此你有什么看法。这次我们就听你的,你说帮许惊鸿,我们就行事,不成就再看。” 吕相,自然便是如今大宋的丞相吕中和了。他这个最大的世家的家主,其实也想着如何让皇权重新再起,压制住已经尾大不掉的世家之权。此时的他,已经一改在朝堂上的不作为,变得很是精明。思忖了一番后,他才说道:“在此之前,我便接到了一封书信,那是王冲和云谰一起写给我的。” “王冲和云澜?他们两个怎么又凑到一起去了?在二十年前,他们将蛮人赶出我宋境后,不是被拆开了么?”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们都提到了一个人,说此人若肯为我们所用,对世家来说必是极大的敌人。而他们所提到的这个人便是许惊鸿了。 “在西南与蛮人交战时,这个许惊鸿便屡次立下功劳,其能力和胆色都非常人可比。而且他骨子里还有着一种叛逆的精神,对叶家在军中的势力,对那些不平都是敢于直面对抗的。而这,也正是我们这些人欠缺的。所以我以为,这个许惊鸿对我们来说或许正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们可以通过他来和世家一斗。” 众人都沉默了,他们都在各自盘算着此事的可行xing,以及收益和可能存在的危险。 吕中和的眼里有些悲哀,其实这些人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兴我大宋,可事实上他们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考虑。正因为世家的兴起压住了这些人前进的可能,他们才会团结到自己身边来的。他们中绝大多数只是投机者,而他却依然还得依靠着他们,这让吕中和心里不无悲叹。 “不如就这样吧……”在沉吟了许久后,一人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许惊鸿的决心和能力如何我们都只是听人说起,还不曾亲见。为了慎重起见,我们便以此次之事作为一个考核,一旦许惊鸿真能成功将方家扳倒,我们便接纳他,否则就随他去吧。” “这的确是个兼顾两者的好办法……”剩下那些人纷纷赞成,这让吕中和没法再坚持己见了,便点头道:“那就照你们的意思办吧,等此事之后再作决定!” 国安司中,休息了一晚的许惊鸿可不知道有这么多人都在瞧着自己。对他来说,这次能从曹李梁三人的口中获取想要的证言已经是成功一大半了,心情自然也是格外的好。现在他手里已经有了不少方家的黑材料,已经到了可以直取其要害的时候了。 但就在许惊鸿做了这个决定,踏出房门的时候,却看到孙再元正在房外等候着,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有什么话要第一时间跟自己说的。 “孙先生起得好早,却是为了何事哪?”对于这个肯全力帮自己出谋划策的人,许惊鸿不敢怠慢。 “看来主公你是拿定主意要与方家放手一斗了?”孙再元看着许惊鸿斗志昂扬的模样,便猜测地问道。在得到了许惊鸿肯定的示意后,他的眉头便有些皱了起来:“有些话,我却不知该不该说了。” “孙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许惊鸿见状也不禁有些郑重了起来。 “属下以为,现在还不是与方家正面冲突的时候。”孙再元没有再隐瞒心里的想法,当即说道。 “哦?这却是为什么?”许惊鸿已经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所以并不惊讶,但他却很好奇对方的理由又是什么。 “因为我们的实力还不足够。当然,或许在我们全力攻击之下,方家一样会有大麻烦,甚至是就此而倒,可之后呢?方家一倒,朝廷势必会有大的变动,而这情况下,于我们而言却没有任何的好处。主公只是图了一时的痛快,可却只是给他人作了嫁衣,实在太没有必要了。”孙再元分析道:“而且如此一来,主公你也势必成为其他世家眼中的敌人,到时对我们来说也将和是不利。所以,我以为这件事情上,主公还是收敛着些为好。” 许惊鸿静心一想,的确如此。如果他只是一个人,在这情况下做也就做了。但现在的他却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了许多的兄弟,有了国安司,自然不能由着自己的xing子来了。但在如此好的情势下就放过了方家,他又多有不甘,因为那意味着他正式替母亲报仇又要等上一段很长的道路了。 “难道我们就这么高举轻放?然后让方家继续逍遥,且让他们得意地嘲笑我们?”最后许惊鸿还是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这么就能算了。”孙再元却摇头:“我们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对付方家的,怎么能说算就算呢?但只靠我们一己之力,要对付他们终究太难,或许还将付出不小的代价。所以我以为,我们应该把这个问题抛出去!” “抛出去?”许惊鸿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怎么个抛法?” “其实从这次的事情里我们已可以看出那些世家间的关系也并没有表面那么和谐。方家一出问题,几乎没有人出来帮他们说话,反倒有许多人在等着到时瓜分方家的一切。既然如此,我们就把对付方家的最后一招抛给他们,那我们就省却很多麻烦了。” “唔……”许惊鸿沉思了起来,最后不得不点头承认这是个好办法。那些人摆出了这副模样,方家是瞧在眼里的,若方家不倒,他们许多人就有难了,所以为了他们自己,这些人也必须为倒方出力。如此一来,国安司就可以不用和方家斗个两败俱伤,而让他人得利了。 “可我们又该怎么抛呢?” “很简单,将曹李梁三家人犯交到刑部衙门,将他们的供词也一并交过去。如此一来,我们便从此事上抽身了。而这个烫手的山芋,就落到其他人手里了。无论他们是看上方家倒下后的利益,还是自保,那些本来想坐享其成的家伙们自然会替我们对付方家了。” “好,这的确是个对我们来说最有利的做法!那我们就这么做,倒要看看这些世家大族是怎么行事的。”许惊鸿一拍身前的栏杆,做下了这么个决定。 所以,在这天中午之后,曹李梁三家之人便被国安司以已经问出供词,只等判决为由给移交到了刑部手上,让他们接下了这么个很是烫手的山芋。 第五十九章 以阳还阳 许惊鸿的这一手的确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在那些已经对他的身世有所了解的人看来,这次能有机会狠狠打击到方家,他是怎么都不可能轻易放过的。而方家也必然会全力反击,到时候这些人就能从中渔利了。可许惊鸿却做出了这么个决定,将可以打击方家的证人和证词都交到了刑部。 当刑部官员接下人和供词时,都有些恍惚。其中的一个主事更是脱口而出道:“许都司莫非不想再管事了?”言语里吃惊显然是要大过于惋惜的。 将人押送到刑部的老狗先声一怔,而后才道:“我家都司说了,此事已经有了眉目,而我国安司的权限只在问明罪证,至于如何判断他们的罪行,就是刑部的责任了。”他本来还想不通许惊鸿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可看了这些官员的表现后,开始觉得这或许是正确的。 刑部在如此情况下,自然不可能不接下曹李梁三家的人了,而在目送着国安司众人离开后,这些官员的脸上就显出了复杂的神色。 “大人,那咱们该如何处置他们呢?”一个主事看着刑部堂官廉重如问道。 廉重如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真是瞧不出来啊,一直只知道硬来的许惊鸿也会来这一下,却是把麻烦丢给我们刑部了。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难道还能为方家开脱么?” 大家自然是懂得自家上司话里之意的,在昨天,他们的堂官大人就因为不冷不热的态度将方远山派来求助的人给拒绝了。方家对此必然是怀狠在心的,若给他们重新稳住阵脚的机会,以方远山的睚眦必报,势必不可能饶过了他们。 “那就照着规矩来?反正咱们已经有这些供词了,而且人证也都在,我们大可以名正言顺地让方远山来我衙中听审。”侍郎邵仲秋又问了一声。 “现在看来,只有如此了。”廉重如不是太高兴地哼了一声,对国安司做事只做一半的行为他自然是颇有意见的。 此时的方家,却还不知道事情有了如此的变化。他们依然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将一切可以团结的人都团结起来,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麻烦。为此,他们便让下人们在京中连续传播,说许惊鸿这次的举动是冲着世家而来的,在曹李梁三家之后,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世家要倒霉了。 虽然京畿府派出了一些人手驱赶和捉拿这些散布谣言的人,可这些人实在是太多了,终究还是让这种说法布满了整个大梁。而这样一来的效果也算不错,至少在方远山夜间回到家里后,就知道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跟家里表了态了,一定要在下次朝会时和方家一起对付许惊鸿。 “现在肯站在我们这边的有多少人了?”在稍稍眯了一会后,天亮没多久,方远山就起来了,而他一起身,就把几个儿子和兄弟亲信叫到了跟前询问。 “回家主的话,一共已经有五十多个在朝的官员答应和我们同一阵线。”方家最大的管事,也是方远山最信任的智囊的萧松忙作出了回答。 “不过,这些人在朝中的地位就太不让人敢到满意了。”方静守却是寒着张脸道。只是短短的一日工夫,这个以往看上去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就显得有些邋遢了,双眼通红,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是一夜不曾休息好所致。 “怎么会这样?都是些什么人哪?”方远山的心猛地一揪,但还是强忍着不安问道。 “他们中只有十一个是世家的身份,而且也是已经没落的世家,比如吏部主事李奔,刑部主事郭敞……其他的,都是些在朝中根本没有地位的小人物……”萧松叹了口气,还是把实话给说了出来。 这让方远山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这完全是在投机了,看来连这些人对我们能在此事里胜出都不抱太大的希望。” 方远山的推想是有着根据的,因为这些人本在朝中就没什么地位,即便方家倒霉了,他们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倒是如果方家能逃过这一劫,对他们来说便是找到个好靠山了,如此一本万利的事情,这些本就在官场难混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了。 “那以前依附于我们的人呢?那些人靠着我们方家才能在朝廷站稳了脚跟,此番就没有一个站出来帮我们么?”方远山红着眼继续发问。 “……没有,这些官员都闭门不出,显然是曹李梁三家的下场已经吓到他们了……”萧松的声音越发的低沉了,同时他满是担心地看向了方远山,生怕他勃然发怒。 方远山还没有发作,他那几个儿子已经破口大骂了:“岂有此理,这些无耻的小人,居然在主公时候自保抽身。如果我们过了这一次,看我们怎么和他们算帐。” “好了,要发狠也等过了这一场再说。现在说这些完全与事无补……”方远山瞪了几个儿子一眼,但他的心里却也有些发凉了,难道这次方家真要完在这么个小子手上了么? 不,方远山不信以方家近百年的根基会毁在这么个小子的手里,他一定可以想出化解的方法来的。看来,是到了动用一直潜藏在京外的力量的时候,也是时候让朝廷里的那些人知道,方家绝不是随意一个人就可以羞辱的。 拿定了主意,方远山脸上已经现出了决然之色:“萧松,发信,我们是时候亮出真正的力量了。只要那些人的奏章一递进京,那些首鼠两端的家伙就该知道选择了。” 萧松郑重其事地点头:“小的知道了,这就去飞鸽传书。其实这段日子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京中状况的不对,已经发信来询问了。” “看来真正可靠的还是我们自己哪。这次之后,我会把这些方家真正的支柱都调到京来,这样我们才有保障,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事到临头还要等待,还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方远山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句。 世家为了长存于朝,不被突然而来的势力彻底拔除,除了在朝廷中枢有着最要紧的人物外,在大宋的不少州县也会安插进不同的人员。这些能被他们绝对信任的世家子弟在地方因为有靠山,所以发展也很是顺利,几年之后便能掌握一地的大权。 而这些势力,就成为了世家在京城之外,最是可靠的力量。一旦京中有变,他们便能提供最为强大的帮助,从而让世家度过困难。现在方家便是要靠着自家潜藏在外面的力量来逼迫朝廷里的那些掌权者在自己与许惊鸿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了。这也是方家最后的杀手锏。 萧松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在半个时辰后,那些求助的命令已经全都送了出去。在得到回禀之后,方远山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次不但要让此事作罢,我还要除了许惊鸿主公眼中钉。他已经张狂得够久了,真以为自己可以在我们的头上无法无天了!” 对于这样的变化,几个儿子却是非常的震惊,他们可不知道方家在外面还藏着不小的势力。其实这也是他们不够精明所致,试想一下,一个有着上百年传承的世家,又怎么可能只有京城里一处势力呢,那不是随时可能被人一锅端么? 方远山才刚发完了狠,想去衙门里转转,就有一个仆人走了进来禀报道:“老爷,有刑部的人给您带了一封信来。” “哦?刑部的?莫非廉重如终于想明白了,改变主意要帮我了么?哼,这小子倒也算是知机,不过他给我的人脸色看,这一点我也不会忘了的。”一面嘀咕着,方远山还是命人将信拿了过来。 可打开一看之后,本来已经稍有恢复的脸色再次变得严峻了:“什么?他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爹,却是出什么事了?”见父亲突然又变了脸色,几个儿子也有些紧张了,急忙凑了过来问道。 “是刑部的郭敞让人送来的消息,说是国安司那边将人送去刑部了,而且连那三家的供词也一并给了刑部。”方远山咬着牙说道。 “嗯?这不是很好么?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通过刑部把事情摆平了。”方静定连忙说道,他的话也立刻得到了其他兄弟的赞同。在他们想来,刑部的官员可比许惊鸿他们那些不顾规矩行事的人要好对付得多了。可他们随即又发现,自己父亲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爹,你这是怎么了?这样对我们只会有利啊,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你们懂得什么?”方远山很是懊恼地看了几个儿子一眼,心下有些发愁了,自己儿子就连这么点事情都看不出来,今后方家可怎么办哪。“若是昨天之前,人落在了刑部之手对我们只有好处,事情也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到了今天,事情就不一样了,人落在刑部手上,只怕比在国安司更加的麻烦。” “这却是为何?”几个儿子都是一呆,还是没能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 “因为那些人此时也已和我方家有了矛盾了。昨天,我们找了这么多衙门和官员,他们都拒绝了我们的求助,我们当时是什么反应?” “自然是不忿了,这些官员和我们同在朝堂,竟连这一点都不肯相帮。” 方远山看了眼给出答案的长子,叹道:“这就是了,他们也会这么想,自然是巴不得我们方家就此一蹶不振了。现在,主动权到了他们手上,你说他们会给我们翻身的机会,从而好在将来报复么?” “这个……”方静守几人顿时语塞了,他们总算是闹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许惊鸿这一手果然狠辣,一下就让自己从此事里抽了身,但又不妨碍对我们的攻击。而且比起他国安司的能力来,刑部可就要厉害得多了。”方远山捏着拳头道:“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便我们和他们都知道了他的想法,只怕也必须拼下去了。” “阳谋,这也是让人知道事态会怎么发展,但却一筹莫展的阳谋了。”方静守忍不住恨声道:“他这是在还击我们之前对他的算计了。” “是啊,前次我们想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的国安司,可结果却被他以非常缩短给破了。这次他便用上了相同的策略,让我们进退两难。” “父亲,那我们该怎么办?”几个儿子顿时有些失去分寸了,都把希望放到了父亲身上。 “如今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有拼下去一条路可行了。因为那些人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们的。可恨的是,我们原来还可以借许惊鸿的身份说话,现在却成了朝中官员和世家间的内斗了。”话虽然是这么说到,但这时候的方远山已经没有多少把握了。 刑部的廉重如在朝廷里的势力倒是不大,但是他和吴家却有着牵扯,再加上其他已经和方家有了过节的世家出手,这一次方远山可算是遇到难以战胜的对手了。 此时,在国安司中,许惊鸿还在做着后续的努力。对于孙再元提出的借刀杀人,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手段,他是可以接受的,但他还想再给这把火助上阵风,从而让朝廷里对方家的攻击更加的凌厉。 在许惊鸿手里翻看的,是昨天一整天那些世家对方家求助者的态度和反应。这些被皇帝秘密派遣在各家的探子现在已经都被许惊鸿所用了。 “除了吕、叶两家,真正有威胁的人已经不多了。”在将这些密报放到一旁后,许惊鸿点头:“看来这次我们想借刑部以及其他世家势力的手来对付方家已经又多了几分成算了。不过,孙先生,这叶、吕两家却还是个疑问哪。这两家势力实在太大了,若他们从中作梗的话,只怕未必能毕其功于一役哪。” “此点的确有些麻烦。不过照以往的消息来看,吕家却不是会帮方家的人。吕中和其实心里也有意抑制对皇权有着极大压制的世家,现在有了充分的理由对付方家,他只会出力,绝不会破坏的。” “这一点,我也是想到了。那叶家呢?虽然吕家现在被人称为第一世家,可真论实力的话,叶家绝不在其之下,叶名扬又是个多智之人……” “这个,的确是个无法确定的因素。叶名扬的心思向来没人能猜得准,这一点当初叶浩就几次跟我提起过,说叶家出了叶名扬,正是叶家兴起的契机。而叶家的实力之强,也远在我们能看到的之上,的确不好对付哪。”孙再元皱起了眉来,不安地道。 “这么说来,即便他昨天见了方远山,也未必是真肯帮他了?” “是的,此人行事风格难以琢磨,不是表面看着就能知道其心意的。” “其实以之前的形势来看,叶家应该也是希望方家倒台的人,怎么会见方远山呢?莫非……他这不过是做个样子?其实他心里还有更深的想法?” 在一番讨论后,两人还是没能得出个结论来,只得暂且将事情放到了一边。现在人已经交到了刑部,即便他们想反悔也不能了。 这时,熊庚突然来到了门前,禀报道:“队正,那三个刺客到现在都不肯招供自己的身份来来意,兄弟们实在是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嗯?”许惊鸿听了这话就是一愣:“哪三个刺客?” “就是昨夜被咱们捉下的那三个刺客啊。今天一早,兄弟们就对他们用上了手段,可他们却一个字都不肯吐露,我这才来见你,看你有什么办法没有的。” “谁让你们对他们用刑的?我不是说了些晾他们几日的么?”许惊鸿没好气地瞪了熊庚一眼:“他们的身份未明,将来是敌是友还不好说呢。” “这个……”熊庚也有些傻眼了。他昨天倒的确是听许惊鸿这么说了,但后来被兄弟们一催就把这话给抛到了脑后,现在才知道自己做了件错事。 不过许惊鸿也没有太过苛责他,那三人既然敢冒犯自己,就应该有受苦的准备。所以在叹了口气后,他才问道:“你们把他们怎么了?上了什么手段?” “就是前次你用来招呼三家家主的那种刑罚啊,给他们的面上蒙上布,然后用水浇……另外就是最普通的鞭挞和烙铁了。”熊庚老实回答。 许惊鸿苦笑了一下:“你到这刑罚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能管用么?而且只以常人的忍受极限来对付他们,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这……我的确没有想到。这却如何是好?” “走,我跟你一道去看看吧。既然已经下了手了,就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瞒下去,不然我国安司的威风何在?”许惊鸿说着站起了身来,带了两人往后院而去。 第六十章 小朝会 地牢之中,那些黑道中人已经被送回了京畿府,他们毕竟不是国安司控制的人,自然不能一直留着了。所以整个牢房里就只有那三个刺客,也正因此,看守们才会一大早地就起来折腾他们几个,这么冷清的地方总要找点事来做的。 三个刺客已经被人扒光了身上的衣物,赤条条地绑在了坚固的刑架之上。他们的身上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痕。可他们的神色却很是平静,似乎这点来自身体的疼痛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反倒是那几个用刑的狱卒变得有些紧张了,他们一面再次将一把烙铁放在火炉里加热,一面用严厉的声音问道:“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来我国安司里闹事。再若不说,还有更大的苦头让你们受呢!” 面对着如此威胁,那三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拿眼看着顶上的石墙,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如此嚣张的态度,让几个狱卒更是恼怒不已,当即又有人忍不住扬起了手上的鞭子,啪地一下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那人本就血肉模糊的身体上又多了一条新伤,但他只是用幽幽的目光盯了用刑者一眼,便又把目光转了回去。 “你们……”那几个用刑者被他们的目光也看得有些毛了,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就在此时,那道厚重的石门被人推开,许惊鸿几人缓步走了下来。 “都司大人,他们几个什么都不肯招,咱们……”那几个狱卒见了上司,就象是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向他求救了起来。但许惊鸿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他们一挥手,就将这些人都给打发了出去。 仔细端详了这三人一番后,许惊鸿才开口:“是本官管教不严,让三位受些委屈了。” 那三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把原来依旧只盯着头顶的目光转了回来,其中那个矮胖子更是露出了不解之色,猜不透许惊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见三人已经被自己的话所动,许惊鸿便知道有门,便继续道:“其实三位不是方家派来的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们与我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这如何见得?”那矮胖子忍不住问了声,随即才发现自己有些多嘴了,连忙又将嘴给闭上了。但这已经算是给了许惊鸿一个试探的机会,他笑了下道:“倘若你们是方家派来的,恐怕目标就不会是关在这里的几个人犯,而是我这个国安司的首领了。因为只要除去了我这个心腹之患,他方家的难题自然就解了。” 三人虽然没有再说什么话,可从他们的神色里,许惊鸿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他们显然是承认了这一点了。在心里有数之后,许惊鸿又道:“既然你我不算是真正的生死之敌,你们又何必非要硬撑着不将身份道出来呢?其实只要你们肯如实相告一切,本官还可以放你们离开国安司呢。” “哼,姓许的,你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眼看着用硬的不能让我们开口,就对我们来这一套。告诉你,想让我们出卖主使之人,简直是痴心妄想!”那个眉毛修长,武艺最是了得的人突然开口斥道:“我们落在你手也只是运气使然,但我们认了!你要杀要剐就随便吧!” 他这番话一出,其他两人便也表面了自己的态度,不但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就连眼睛也都合了起来。其不愿意与许惊鸿合作的态度自然是表露无疑了。 许惊鸿按了按即将上前动手的熊庚,让他稍安勿躁,然后才叹了声:“你们说的不错,这次能将你们拿下的确是侥幸。不说其他,就说这位和我动手的兄台吧,若非我在兵器上占了你的大便宜,而且又是突然袭击乱了你的阵脚,你怎么都不会败得这么干脆的,更不可能落在我们的手里。而其他两位也是因为寡不敌众,才会身陷我手。” 三人虽然依旧紧闭着嘴和眼睛,但他们的脸上还是显出了一丝骄傲。一个江湖人,最为自傲的便是他们的一身本领,现在将他们拿下的人亲口承认他们的厉害,对他们来说也算是种满足了。 不过许惊鸿的话却没有就此而止,他的话锋随即一转:“不过我却不是如你们般的江湖中人,要提什么公平。所以你们落在我手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事实,而要我就此放过你们,没有一点获得是不可能的。 “以你们三位的武艺,在江湖上也不是无名之辈,说不定还是名头甚响的一方之雄。难道你们真的希望自己一身的武艺无所作为,而如此狼狈地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么?从此之后,江湖中再也没有你们三人的名字,真的值得么?” 三人中,那个矮胖子脸上的肥肉在听了许惊鸿这几句话后再次抖动了一下,显然他们中间,以他的意志最不坚定了。但在其他两人身旁,他便是有这想法,也是不可能显露出来的,只有强忍着心底的恐惧和渴望。而这一切,都被许惊鸿一点不漏地看在了眼中。 在又说了好一番话,但三人依然不为所动之后,许惊鸿终于也有些忍耐不住了:“既然三位如此的不知好歹,硬是要与自己的xing命过不去,那本官也只好从你所愿了。来人,将他提出去分开关押,三日之后若再不肯开口的,便杀无赦,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后台,我国安司都不怵!除非他们中哪个肯说实话!”说到这里,许惊鸿的目光再次扫过了三人的面庞,发现那矮胖子的神情又出现了些变化,他暗中留了心。 “是!”门外等候的几个衙役立刻走了进来,将他们三个已经被绑得全身都动弹不得的家伙给重新提了出去,安排着关到另一边的牢房之中。 “主公,你可是有了什么对策了么?”见将三人带走后,许惊鸿脸上并无太多的怒意,孙再元便想到了什么。 “孙先生好眼力。在我看来,若是让这三人一直在一起,碍于颜面,他们谁都不肯出卖背后的人。但是,只要将他们分开来关押,再给他们足够的心理压力,说不定其中某人就会将我们想知道的说出来了。我本来不想立刻提审他们的用意也在此,想把他们的锐气都磨光了后再问,不想老熊却……”说着他又瞪了熊庚一眼。 熊庚有些羞愧地低头道:“是属下给队正你惹麻烦了,你要罚我就罚吧。” “罚,当然要罚了。不过却不是现在,你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你办,若这次你再把事情给办砸了,我就让你今后都在这里带着人给人犯用刑。”许惊鸿说着低声嘱咐了起来。 熊庚用心听着话,最后才允诺道::“队正您就放心吧,属下一定不会再坏了您的大事!” “那就用心去做,这三人今后或许还有大用呢。”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许惊鸿离开了这有点阴冷的环境。 之后两日,朝中再次起了波澜。方家便如许惊鸿所预料般地受到了刑部尚书廉重如为首的一班官员们的弹劾,说他贪污无度,将朝廷的大权用来给自己揽财。这次不但只是嘴上的工夫,就连事实上的证据也是满满当当的,其中曹李梁三家之主的亲笔供词便是其中的关键所在。 方家对此自然不肯束手待毙了,他们连道自己是受人冤枉的。说曹李梁三家是受到了他人的严刑逼供之后才会胡乱攀咬,而所谓的贪污更是无稽之谈。 这一番的你来我往,让向来平静的朝堂变得热闹了起来。但这只是几方官员各自上折子给通政司,打打笔墨官司而已,真正的乱战尚未开始呢。 就在这种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朝会时可以当面较量的时候,定州、栾州等几个朝廷的重要州县的主官们也突然送来了言辞激烈的奏章。他们攻击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将这次的争斗给闹出来的国安司许惊鸿。 在这些人的奏章里,大道国安司出现的不合理,以及种种不能让人接受的办事手段。就好象他们这些远在数百里,甚至是上千里之外的地方官员们有着千里眼和顺风耳一般,能把京城所发生的大事小情都掌握了。 而此外,他们更是直言许惊鸿的出身不过一奴隶而已,如此低微的出身,竟可以坐上朝廷的五品高官,实在是对朝廷官位的亵渎。他们认为,若是让这种人窃据官位,对大宋有百害而无一利,若朝廷不能给他们一个明白的解决方案----也就是把许惊鸿拿办或是逐出朝廷的话,他们将辞官以抗。 如此激烈的言辞,如此一致的矛头指向,朝中自然人人都知道这是什么人在背后进行着筹划和推动了。这一刻,许多官员才明白,能在朝堂屹立数十年不倒,方家的确有着让自己不倒下的资本,光是地方上的人脉,就足以让朝中许多人不敢与之正面为敌了。 但这只是相对于一般的官员所说,对同在七大家之列的几个家族来说,这点势力根本不是问题。当然,他们会不会铁了心地与方家彻底撕开了脸一斗,现在却还是未知之数,只有当真正的朝会开始的时候,一切才会有个定论。 而在众人的期盼中,每五日一次的小朝会就在九月十五这一天及时举行了。 其实这小朝会对朝局的影响力有时候比大朝会更是深远。大朝时,更多的只是摆个样子,让在京的官员都来参观一下,告知他们下一阶段朝廷的动向,只能算是通气会。而小朝会则不同了,这完全是几个掌握着真正朝局的大人物们博弈的场所,只有小朝会里通过的结论,才能在大宋朝上下彻底通用。 说起来,小朝会真正不如大朝的,只有在气势上了。因为只有那么些人参与而已,除了七大家的一些主要人物外,就只剩下六部侍郎尚书一级的高官了,连身有高爵的公侯也是被排除在此之外的。当然,其实六部的高官和七大家完全是一回事,只是他们中有几个没有在明面上叫出自己是哪一家的而已。 至于皇帝,如果说大朝上还有一定的话语权的话,小朝他就彻底成傀儡了,当几大家得出一件事情的最终结论后,皇帝只有点头的份。所以对赵哲来说,小朝比之大朝更让他煎熬,但不去又不成。但今天绝对是个例外,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否迈出夺回大权的第一步,就在这一次的小朝会上见个真章了。 小朝比起大朝来,还有一个明显的不同,那就是臣子与皇帝一样是坐着参与的。所以当群臣象征xing地冲皇帝一拱手后,他们便按一向以来的规矩坐了下来,而后由吕中和宣布:“今天的朝会就开始吧。” 他们照着以往的规矩,先商讨一些治国的事情,比如税收----已是秋天了,各地的粮税也该征收了,自然是大事----还有就是某地有什么灾难,需要朝廷拨付一定款项的老套。本来在这些事情上,因为代表着各自的利益,这些臣子们也会争论一番,但今天却绝然不同。这些对大宋国来说都是顶重要的事项,几个官员们都说得很简单,得出一致的结论也很是顺利,不过半个时辰就将这些都解决了。 如果寻常时候在政事上能有如此效率的话,大宋朝的发展和腾飞就指日可待了。但这只是一个个例,因为在这些官员的心目里,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比之后要展开的问题更要紧了,因为它关系着他们各自的将来。 眼看着其他政事都已经说完了,吴敬滋便冲刑部尚书廉重如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既然是朝廷要员,这廉重如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真是个无党无派的人氏了,他和吴家关系颇为密切,这次也是得了吴家首肯后才打算朝方家发难的。 但是,还没等廉重如开口呢,此事的另一关键人物方远山就抢先开口了:“我这里有一些几大州县的巡抚呈送进京的奏章,各位可想看上一看么?”他说着,便从身旁的矮几上拿起了一叠十多份的奏章。 这些奏章里写的是什么,大家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似乎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大公无私,这些人还是演戏般地询问道:“不知其中写的是什么?” “便是有关最近在我大梁城里无法无天的许惊鸿的事情了。各位大人,自此人进入朝堂之后,便一直目无法纪,什么事情都敢为。手上更是沾染了许多人的鲜血,但因为其背后有人撑腰,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敢提,想来真是让人心寒哪。”说着,方远山把目光落到了许万友的身上,发了一声冷哼。 这举动,让许万友很是有些发窘,今天许正年因为身体之故并不曾参与朝会,所以他便成了许家的最高地位之人。但是,一向不怎么对朝事感兴趣的他,对这样的争斗也很是生疏,在被方远山指着鼻子骂了后,他竟也难以立刻作出反击来。 对于许万友的反应,方远山是很满意的,他正是吃准了对方的这一点才如此发难的。不过,他也知道事情不能太过,只要压住了对方的气势便可,不然就要弄巧成拙了。所以很快他就回到了自己刚才的话题:“好在这天下一心为公的人还是很多的,这几位巡抚就为了我大宋的安宁上了这几道折子,建议朝廷将此等人驱逐出去。各位大人,我等为社稷之安,是否应该如此呢?” 知道今天将有人要对自己发难,方远山的策略就是先向其他人发难,只要能把这次朝会的主动权掌握在手,或许就能安然度过这一关了。而且,一旦真确定了许惊鸿的罪名,那么他们再想对自己下手可就有些问题了,毕竟他方家的许多事情都是许惊鸿给刨出来的,一旦他本身出了问题,那这些证据还能站得住脚么? 这就是方远山在家里闭门苦思了几日后,得出的最佳方案,以攻为守! 但方远山却还是小看了这些同僚想要将方家拿下的决心,只当他们只是在发现有机会时才会下手,现在风向变了,就会有其他的想法呢。 果然,在其把话刚刚说完,一个声音便响了起来:“这些人是因为忠于朝廷才上的奏折?我看未必吧,他们忠心的只是你方家,为的就是帮你排除异己而已!方大人,不知对此有何解释哪?” 竟有人当面拆穿自己的说话,这让方远山登时便愣住了,这分明是在打人脸了,这可是官场中极少有的事情啊。而当他转头看去,发现说这话的居然是一向以来与人为善的楚灵亦时,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其实何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皇di du愣住了,实在想不到替许惊鸿出头的竟会是楚灵亦这个与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第六十一章 小朝会(2) 七大家中,楚家的势力排在最末,在加上楚灵亦的xing子比较收敛、平和,所以一般在政事有所纷争的时候,他总是默然不语,直到有个分晓后才跟从。其他人也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处事风格,故而当今天他突然出言反驳方远山时,便惹来了所有人惊讶的目光。 被这些人看着,楚灵亦并没有任何的慌乱,他继续道:“这些人的来历,我这个吏部尚书知道得最是清楚了,都是你方家这些年来推荐为官的。若说这些人不是站在你这边帮着你方家说话的,只怕谁都不会相信。 “而你对许惊鸿,以及国安司的敌视就更明显了。若非他们突然下手将曹冒、李航和梁三思拿住盘问的话,你方家所做的那些丑事依然还被人掩盖着吧。” “楚大人,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你说我方家做了丑事,可有什么证据么?”此时,方远山已经恢复了镇定,森然地盯着楚灵亦道。对这个突然跳出来的计算外的对手,让他大感头痛,但现在无论是谁都要全力应付了。 “证据?自然是有的,但并不在我手上。”楚灵亦说着看向了身旁坐着的刑部尚书廉重如:“廉大人,如今人犯在你们刑部手上,这证词自然也在你这里吧。” 在得到吴敬淄的点头示意后,廉重如才承认道:“不错,本官手里就有曹冒三人所招认的一切与方家有关的罪证。这也是本官刚才就想说的,却是被方大人给抢先了一步。”说着便把几份供状拿了起来,交到上来服侍的吏员手上:“各位都可以看上一看。” 那几名官员都拿过了一份翻看了起来。其实他们的心思并不在这些供状之上,方家、曹家等所做的事情大家都是心里明白的,自然相信这上面所写的东西了。现在他们唯一有疑问的还是几位大佬对此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所以最终大家的目光还是会聚到了吕中和、叶名扬的身上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才由叶名扬先道:“看了这份供状,真是触目惊心哪。如果他们所说都是真有其事,方大人,你家中人所犯过错可就太大了。即便你是朝中重臣,在此事上怕也是难逃干系了。” 在叶名扬开口之前,方远山一直在怒视着廉重如,这个家伙竟一点情面都不留,足可见对方是要置自己与方家于死地了。而更让他心惊的还在于,现在竟没有反击的办法,而且论势力方家也不如其背后的吴家,这次真是到了绝境了。 但方远山并不就此认输,他立刻一脸沉痛地道:“叶司徒,下官也着实不曾想到下面的人竟做出如此恶劣的事情来。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下官愿意担负一切责任,甘受朝廷的一切惩处。不过,以下官对方家之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做出如此干犯国法的事情来的,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问题。说不定,曹冒等人是在他人手中受了许多苦,熬不过酷刑才会招下这些子虚乌有的证供的。所以,下官恳请朝廷能为了还我方家一个公道,清查三人的状况。”说到最后,他却是喊起了冤枉来,想反击了。 “方大人所言也在理,廉大人,对此你有什么意见么?”吕中和此时也开口了,看着却是偏向方远山的,这让后者微有些意外。 “我刑部的一切都是照我大宋律例行事的,断没有屈打成招的事情。而且三位罪官还只是待罪之身,并未革去官职,自然更不会对他们上刑了。不过他们所写的供状却是千真万确的,若几位大人有所怀疑的话,大可去我刑部大牢查个明白。” 见其如此大方就答应了此事,方远山的心就再次揪紧了,这分明是有恃无恐啊。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有先去刑部大牢验看之后,再走下一步了。 “好,廉尚书如此正大,正是我朝所需要的。不过,这有关方家的证据也已在了,所以方尚书为了避嫌,你就先在府里休养几日吧。还有,府上之人最近也少出来。”叶名扬又加了一句,但其用意却是要将方远山给软禁了。 “是,下官知道了。”方远山虽然怒得想要骂娘,但在如此形势下却不得不低头了。但随后他又道:“可国安司的事情也不能这么算了,他们所为的确太过分了,朝廷万不能纵容了他们!”对许惊鸿的仇恨已经到了顶点,他自然不希望对方好过了。 “这一点,我们自会处置,一定会给方大人一个满意答复的。”吕中和笑了一下。 “许小子,看来老夫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楚灵亦在张了张嘴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楚灵亦这个在朝堂上向来以不争自保的保守之人,今天会突然站出来与方远山放对,正是因为在前日夜间和许惊鸿见了一面的缘故。而他与许惊鸿能见一面,却还是拜其女儿----楚怜儿所赐。 虽然朝中争斗风起云涌,但楚灵亦对此却并不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以楚家的地位,只要在争斗过程里不过早表态而致使失败,那么无论哪边胜哪边败,于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干系。如此一来,他就有了更多的心力放在了家事之中。 正因为此,他便发现了自己的女儿最近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楚怜儿年才十六,是楚灵亦最小的儿女,自然被其视为了掌上明珠,好不疼爱。发现女儿似乎有些心事,做父亲的便很是上心,可明着问了几次,女儿就是不肯说实话。 无奈之下,楚灵亦只得从女儿身旁的人那里着手了。他便在前日里将几个女儿贴身的丫鬟都叫到了跟前进行盘问,问小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她心情如此低落。 那些丫鬟在自家老爷面前自然是不敢有所隐瞒的,便把小姐那日和许惊鸿邂逅,之后便在心里有了这个少年的事情给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 ]后来,更提到了楚怜儿在七夕夜与许惊鸿相遇,但对方的态度有些冷淡,让小姐大为不甘,最终变作了如此模样。 “痴儿啊……”当听完这一切后,楚灵亦忍不住叹了一声,也让他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在楚家崭露头角的他也曾有过同样的遭遇,但最终,因为那个女子身份实在太低,而当时他又一心念着成为家主继承人,而辜负了她。最终的结果也是悲惨的,那女子最后因受不了相思之苦而一病死去,而楚灵亦也因此事而大受打击。 一个本来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想靠自己的能力振兴家族的青年,因为情伤而一蹶不振。虽然最后他还是坐上了家主之位,但以往的那股冲劲已随着那女子的香消玉殒而不见了。没想到几十年后,这一幕又出现在了自己女儿的身上,这让楚灵亦觉着一切是不是报应了。 不,楚灵亦不想要这样的报应发生在女儿的身上,所以即便知道那个男子的情况有些特殊,他还是决定帮女儿完成心愿。当然,在此之前,他总是要和许惊鸿有所接触,对这个少年人有个了解才成。 所以在前日的夜间,身着百姓服色的楚灵亦就来到了国安司衙门。许惊鸿接到楚尚书的名刺之后,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亲自出来将他给迎了进来,在一阵寒暄之后,他便忍不住询问起了对方的来意。 “听说许都司是个少年英雄,一表人才不说,更是正义凛然,本官来此便是想与你见一见,谈一谈的。”楚灵亦当然不会把真正的来意说出来了,便随意找了个借口。 许惊鸿也没有对此进行深究,只是谦逊了两句,而后才道:“楚尚书连夜来见我这个总惹事的人,就不怕引来某些人的怀疑么?说不定过了今晚,就有人会传出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受楚大人的指使了。” “呵呵,如果他们真要传的话,便让他们传吧。我楚灵亦可不怕人为难我,何况他们的遭遇都是咎由自取,难道还能反过来对付我不成?” “楚大人真乃正人也。”许惊鸿赞了一句,同时心里还在盘算着对方的真实来意。但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一点,所以最终还是把问题引到了方家一事上:“如今刑部已开始着手清查方家一案了,不知楚大人以为此事有几分的成算?” “这个……就要看朝中有多少人想借此打压下方家的势力了。”楚灵亦嘿笑了一声:“照最近的情势来看,方家会遇到不小的麻烦。不过,许多人对此只是抱着从中渔利的心态来观望的,所以想要真把方家逼入绝地还有些困难。” “这一点,小子也是明白的。为此,我才把曹李梁三家移交给了刑部。至于结果如何,却并非我能控制了。” “我想唐突地问你一句,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突然,楚灵亦盯着许惊鸿问了一句:“是为了私人的仇怨,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既有私仇,也有公愤。”许惊鸿面对着这个儒雅的中年人,竟没有过多地掩饰,直接道:“想必大人是知道我的出身的,正因为他方家之女出手狠辣,我和母亲当初才会有那样的遭遇。其后,也因为有方家从中作梗,我才会被发落到西南去,这是远仇。 “近怨就更多了,他们几次三番地在西南想取我之命,后来更想借马贼的势力来杀我。此等种种,我都铭记在心,现在有了机会报仇,怎能不全力以赴呢? “至于公愤,却是在对方家的所做所为有所了解之后了。原来,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同样用在了其他无辜者的身上。多少人因他们的贪婪而家破人亡,只因为他们没有我这样的好运气,所以只有成了一个个的冤死鬼。既然他们无法再为自己报仇雪恨了,那就只好由我来替他们做这一切。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让方家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许惊鸿的这番话执地有声,让楚灵亦都忍不住动容了。作为七大家中家风最严的家主,他对这种鱼肉百姓的行为自也是深恶痛绝的。但因为大局如此,他便是有再大的不满也只能忍着,如今看来,这个少年却比自己要勇敢得多了。 “好,好哪!许惊鸿,你果然是个敢做敢当的人,她果然没有看错了你!” “嗯?”许惊鸿微微一愣,忍不住问道:“什么人没有看错了我?” “哦,没什么。”楚灵亦忙支吾了过去,然后才道:“其实对方家的所为,我也有颇多的不满,如果你肯点头,我楚家就帮你一起对付他们。” “但所愿也,不敢求尔。”许惊鸿惊喜地道。其实他也在担心对付方家只靠旁人的自觉难有什么大的效果,最好有个势力大的人出手,没想到还真有心想事成的。 就这样,一番计议之后,两人就定下了同盟,一起对付方家。而楚灵亦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在朝会上,当方家用自己的势力对许惊鸿发难时,他加以干涉。就今天的现场来看,还算成功的,只是因为方远山的坚持,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 同时地,这一番对话也让楚灵亦对许惊鸿有了深入的了解,这是一个有担当,重情义的真男子,女儿能看上这样的少年人自然也是情理中的事了。不过,短时间里,他却并没有打算将这一点说出来,他还要在观察一下,毕竟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 当楚灵亦从前事的回忆里走出来时,朝会上的人已经都起身离开了,只有皇帝依然坐在那里。他也急忙起身,在朝皇帝恭身行礼之后,方才离开。 皇帝没有在意这个臣子的举动,今天的小朝会上的情况还是深深地触动了他。如此重要的一件事情,关系着一个朝廷大员的去留和罪名,那些臣子却只是自顾而谈,没有一个人在意过他这个皇帝,问过他的意见。如此的态度,他们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地,他真的甘心只做这么个傀儡么? 越是深想,赵哲心里的愤怒就越是深重,若非几十年来的隐忍使他的忍功已经到了一定的深度,说不定刚才他就爆发,让宫里的禁卫将这些不臣之人全部杀死了。 看着皇帝有些扭曲的面容,黄越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思的,忙上前安慰:“陛下息怒!现在的情况已经转好了,除了方家之后,我们的力量又将得到增强,到时候就能一一地收拾这些人了。陛下,再忍得一时,咱们的计划就能成了。” “朕知道,朕可以忍。”皇帝略点了点头:“不过这次许惊鸿怕是保不住了……即便方家因他而亡,其他人也不可能放任他这么个全不照规矩来的人继续留着了。” “陛下,这也是此事的代价所在了。其实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啊,一个人换一个世家……”黄越忙又说道。 “不过接下来朕该怎么办呢?”皇帝皱起了眉头来:“许惊鸿是个很好的筹码,办事也有能力,朕还打算继续让他来对付其他几家呢。可如今的情况来看,他很快就无法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 这下,黄越也无法给皇帝以任何的安慰了,因为这样的结果他也没有想到,怎么可能早有应对的法子呢? 就这么静静地思忖了好久,皇帝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个新的计划酝酿了出来。这次方家之事后,本就相互提防和猜忌的世家之间势必会产生更大的裂痕,那么只要他从中做点什么,几个世家间的争斗就会迅速展开。 而一旦这些世家之间起了争斗,本来被架空了一切大权的皇帝就有借他们之力来夺回一些权力的机会了。 以前,世家对皇权的压制如一块铁板,严丝合缝,让皇帝全没有反击的机会。但是这次方家的事情,却让这块铁板出现了一条裂缝,顺着这条缝隙,一直压得皇权无法动弹的世家力量必然会分崩离析,最终消亡。 想明白这一些,皇帝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笑意:“看来这个许惊鸿的作用还是很大的,至少他为朕开了一个好头,让朕找到了一条可以瓦解世家的路径。” 见皇帝终于把刚才的不快放到了一旁,黄越也算是松了口气了,也凑趣地道:“陛下说得是,这个许惊鸿的确是有功的。这次纵然因为世家之事要委屈了他,待陛下的大事有成之后,还是可以封赏于他的嘛。” “不错,黄越你要记得这一点,今后一定要好好赏他。”皇帝的笑意更浓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许惊鸿已经开始为他所打算的下一步努力了,因为就在这天的夜晚,许惊鸿对那几个不速之客的算计也展开了,他们三人的身份将是京中新一轮的风云的导火索…… 第六十二章 巧套供 国安司后院地牢之中,在最靠近里面的三间牢房里便关押着三名刺客。\/\/..\/\/其中位于中间位置的正是那个矮胖身材之人,他叫庞鼎天。现在他就半靠在冰凉的石墙之上,闭着眼,似乎正在睡觉,但事实上他的心情却绝对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庞鼎天以往是个独脚大盗,最擅长的就是从富贵人家中偷盗各样财物。因为有着这一身的绝学,所以他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是一身武艺的他在半年前因为与几个朋友的一通吹嘘而来了大梁,想在这权贵遍地的所在偷出几件珍宝来让自己的名声更显。 不想,这次却是遇到了对手,在得手了两次后,进入到叶家府邸中进行偷盗之时被人发觉,从而和叶家的护院高手战了一场,结果当然是一败涂地,被活捉了。但奇怪的却是叶家之主叶名扬在知道了他的名字后,并没有取他小命,或是将他送官,而是好言劝说,让他成为叶家的暗中力量。 叶家开出的条件也是极高的,不但可以对他所犯的错误既往不咎外,还可以给他一年上万两的银子作为酬谢。另外,还答应在风头过去后,给他在军中找个出身,这样一直无法出现在阳光下的独脚大盗庞鼎天就能走上正途了。 对这样好的待遇,庞鼎天自然没有办法拒绝了,而且身在他人之手,也容不得他说不。所以从半年前开始,他庞鼎天就成了叶家在暗地里的一个打手,已经几次为叶家铲除了威胁。而同样地,他也获得了叶家给他的许多好处,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也算不错了。 这次对国安司的行为,庞鼎天自然也是有信心完成的,不过是潜入大牢里杀几个没有武艺的人而已,比起以往的凶险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可现实却让他失望了,国安司的实力远不是叶家和他所想的那么易于对付,还没动手呢,他们就沦为了阶下囚。而更让庞鼎天心惊的则是对方竟还有置自己于死地的想法。 他不过是个盗贼而已,实在不想为了几万两银子就把自己的xing命都给搭进去。可同时,庞鼎天也知道叶家可不是随意能够出卖的,不然等待他的下场也很是凄惨。而且同来的那两人如此强硬的态度,也让他不敢随意开这个口,毕竟人要脸,树要皮哪。 就这样,庞鼎天被投进了这阴森的大牢之中,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可时间越是往后移动,他就越是畏惧和不甘,他实在不想就这样死了,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出卖叶家,其下场也是一样的,那还不如强忍着呢。 正当庞鼎天左右为难,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时,寂静的甬道里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他在这里住了两日,对这脚步声已经很是熟悉了,正是送饭的来了。厚重的铁栅栏被人打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几只粗瓷碗就被人递了进来:“今天是你们的最后一晚了,怎么样,肯说了么?”送饭之人冷冷地问道。 庞鼎天张了下嘴,最终没有接话,他最后还是决定不招,至少这样还算是对得起叶家之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如此安慰着自己。 门外那人见他不吭声,便知道了他的态度,便一声冷哼:“既然如此,这一顿就是你的最后一餐了,慢用吧。”说着又把一只酒壶递了进来,显然是断头酒了。 庞鼎天是个好酒之人,自从被擒后,一直不曾喝酒,肚子里的酒虫早就忍耐不住了。虽然知道这酒是今生的最后一壶,他也立刻拿了起来,打开盖子,一股扑鼻的酒香就出来了,他深吸了口气:“好酒!” 即便有防备着对方会在酒里下药,但对此时已经自度必死的庞鼎天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将死之人还会怕什么毒酒么?所以他就着那几样还算不错的菜,就把满满的一壶酒都给灌了下去。 酒足饭饱之后,庞鼎天摸了摸肚子,就只等待着时辰到来了。但不知怎么的,他在等了一会后,直感到眼皮一阵的沉重,而后他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才从那阵黑甜中回过神来。在闹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庞鼎天发出了一阵苦笑,莫非是自己太累了,居然只是喝了这么点酒都会醉过去。他并没有怀疑有人在这些酒菜之中动了什么手脚,因为对方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我还有多少时辰可以活呢?”庞鼎天在头脑清醒过来后,忍不住又想到了即将到来的结果,心下还是有些发苦。 似乎是为了给庞鼎天一个答案,就在这个时候,几个轻快的脚步声在甬道里响了起来。这与送饭时那人的脚步声截然不同,来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庞鼎天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虽然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死而已,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真有些后悔了。 因为庞鼎天的牢房位于中间,所以这些人必须先把他前面那个被关者提出来,才会来提他。果然,那几人很快就停在了距离他的牢房不过丈许的位置,然后就传来了一阵叮当之声,却是在开那铁门了。 “嘎吱----”铁门被人打开,然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肯招供么?” 先是一阵沉默,就当庞鼎天以为前边那人会一直沉默,直到被带出时,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嘶哑地道:“如果我说出一切,你们能保证我不受人怀疑么?” “是薛暮尧……他怎会如此说?”听出这声音主人的庞鼎天立刻就有些震惊了,他们三人之中,就以薛暮尧和叶家的关系最深了,他如何会背叛呢? “你若是肯如实交代一切的,我们国安司自然会为你想出应对之法的。”那刚才询问的人当即回答道,他的声音里略带着一丝惊喜。{. “我说出一切,你们肯放我?”薛暮尧又加问了一句,看来他已经很有些意动了。 “自然,我们都司大人最重的便是信誉了,只要你肯合作,我们一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当然,前提是你所说的都要是实情,不然……” “要我如实交代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薛暮尧迟疑了一下后道:“此事我不希望其他两人知道,他们毕竟和我共事一场……” “他们马上就要下去见阎王了,此事自然不可能被他们知道了,你就放心吧!现在你可以先说出你的身份和来历了么?” “不,现在还不能说。除非你们先除了那两人……”薛暮尧却推辞道。 “好,待我们除了他们后再来问你,若你依然不肯说,到时候就有你受的!”那人说着便从牢房里退了出去,然后脚步声再向着庞鼎天所在的牢房这边而来。 此时,庞鼎天的心里已经被怒火完全占满了:“好你个薛暮尧,真是个卑鄙小人。之前还装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要我们坚持不吐露一切,却是为了自保而作出的假象。现在更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和名声把我们两人往死里逼,真是无耻之极!既然你如此不仁,那就别怪我也不义了,大家大不了一拍两散!” 当庞鼎天刚打定了这个主意的时候,他这牢房的铁门也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精干的汉子带了几个衙役大步走了进来。他们也没有再问庞鼎天任何话,那为首之人手一挥,其他几个就逼上前来,麻利地将庞鼎天的身子按在了墙上,然后一把钢刀已经来到了他的小腹处。 冰凉的感觉从刀上传来,让庞鼎天的寒毛都树了起来,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压住了一切。他立刻挣扎着叫道:“你们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愿意招供……” “是么?可惜晚了,已经有人给了我们同样的承诺,我们必须杀了你!”为首之人说着,已经给持刀者做了一个手势,那刀已经扬了起来。 “我可以先把自己的身份和其他两人的身份告诉你们……我叫庞鼎天,前面那人叫薛暮尧,还有一个叫张泊……”眼见自己就要被一刀刺死,庞鼎天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我比他可有诚意多了,他什么都不肯说!” “停!”为首之人手一举,制止了那拿刀人最后的一下,然后笑着看向了庞鼎天:“哦?你真叫这个名字,他们两人的身份也真是如此?” “千真万确!我们几个虽然在官府这里没什么名气,可江湖里知道我们的还是不少的,我庞鼎天的模样又有些特殊,绝对骗不了人。” 为首者看了看他矮胖的身材,点头相信了他的话:“不错,我也曾听说过有个叫矮脚肥鼠的独行大盗名叫庞鼎天,就是你了?” “不错,正是在下了。现在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见对方还知道自己在江湖里的混名,庞鼎天更是安心了:“你们……是不是先将我放下来再说?” “把他放下来,我要细细地问一问他。”为首者点头示意,那几个衙役便把人给放回到了地面之上。在让对方坐下后,为首者才继续道:“你们的身份说实话我们还真不是太感兴趣。横竖不过是些江湖中人,对我们国安司也构不成任何威胁。我们真正想知道的,是你们是由谁派遣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若我实话实说了,你们肯放了我么?”庞鼎天问道。 “当然。你刚才也听到了,前面那个叫薛暮尧的只是说肯合作交代,我们都可以暂且放他一马,如果你说了实话,我们自然可以让你离开了。” “还有,你们不能跟其他人提起此事是我说出去的,我可不想才从你们这里活下来,就被其他人给盯上了。”庞鼎天有些得寸进尺地道。 “好。”那人微一点头:“我们会为你保密的,你赶紧说吧。” “是……是叶家之主叶名扬让我们来国安司的,他的目的就是把之前你们所拿下的曹李梁三家之主杀死,至于为什么要我们这么做,就不得而知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庞鼎天已经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那为首者听他说完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然后才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好,你现在暂时是安全了,待我们将事情查明白后,自然会放你离开的。” “那……薛暮尧刚才给你们的提议呢?”庞鼎天还是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 “既然我们和他的买卖没成,你自然不会有生命之险了。不过……这得是在你所说的都是真的条件下的,不然,我们国安司有的是办法叫你生不如死。”在丢给了他这话后,几人便开门走了出去,当门关上之后,几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 门内,庞鼎天有些颓然地倒在了地上,他觉得这一次比之前与相近的高手打上一整天都要累。不过他并不后悔最终的决定,至少他现在依然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不是么? 只可惜,庞鼎天被关在牢房之中,没法看到一墙之隔的薛暮尧被关押的牢房里的景况。如果他能看到那里是怎么样的情况的话,只怕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在牢房之中,薛暮尧正满面怒容地坐在那里,眼里几欲喷出了火来,但他的嘴里却被布条紧紧地勒住了,所以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来,只有无声的愤怒在他的身上燃烧着。 既然薛暮尧是被人这样绑住了嘴的,那么刚才跟人对话的自然就不是他了,他自然也没有为了保命而出卖叶家和庞鼎天他们了。一切都只是个局而已,为的就是让庞鼎天把实话说出来,而刚才扮演着薛暮尧说话的,则是其中一个衙役,他擅于模仿人的声音,薛暮尧之前有过一些说话被他听了后,就能模仿出个七八成象来了。 而庞鼎天因为这里的环境,以及心理原因,再加上刚刚醒来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所以便被他们给算计了。直到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唯一一个出卖叶家的人。 为首的熊庚在薛暮尧的牢房前看到他愤怒的模样后,就更确信庞鼎天所说的都是实话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圆满地完成了许惊鸿交给自己的任务了,便立刻兴冲冲地往外而去,他要将这个答案告诉队正。 此时,在前面的许惊鸿的心情却并不好。因为他刚刚收到一个由楚家之人秘密送来的消息,知道了今天小朝会上所发生的争论。方家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势力,能对自己造成如此大的威胁。 这还不算,那些朝臣的态度也已经让许惊鸿知道自己的前路有多难了。他们显然是打算在把方家拿下的同时,也将自己这个隐患从朝廷里清除出去了。而皇帝,对这样的结果自然也是无法改变的,一切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我该怎么做?如果没了朝廷里的官职,我想要做些事情可就太难了!还有,那些世家如此算计于我,我该有什么手段来还击呢?”许惊鸿有些烦躁地想着。 孙再元在他的旁边看着,而后叹道:“主公,你还是太过激进了些。你如此毫无顾忌的行事,势必会招来太多人的怨恨和忌惮,他们一定不会让你继续存在从而造成威胁的。” “是啊,等我们想明白这一点,将策略改变时,一切已经太迟了些。”许惊鸿说的便是把曹李梁三家移交刑部的举动了。 听了他这话,孙再元也是一声叹息,自己还是来得有些迟了,许惊鸿与京中世家的矛盾已不可调和,现在想要挽回都不成。 “不过他们想就这样把我赶出朝廷也没那么容易,我总会让他付出代价的!”许惊鸿在半晌后又发起了狠来了。 “主公准备怎么做?”孙再元此时也不说其他,想着为之后谋划。 “这一点,却要看老熊能不能成功让那人说实话了。”许惊鸿说着看了眼外面,却正好看到了熊庚兴冲冲而来:“老熊,有结果了?” “队正果然厉害,一下就猜着了。”熊庚嘿嘿一笑,便把自己问出的是叶家安排的人来杀曹李梁三家一事说了出来。 许惊鸿听了详情后,眼睛就眯了起来:“叶家的心思很好猜啊,是既想要方家被我们除去,也想让我国安司出问题哪。真是好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是啊,叶名扬一直深藏不露,确是个难缠的人。主公打算怎么回击?”已经熟悉了许惊鸿行事风格的孙再元问了一句。 “既然他们的人落在了我们手里,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这次我不但要他们大大地吃次亏,还要满朝之人都知道叶家的卑鄙,让他们也忙活一番。”许惊鸿说着,眼中杀气更重了。 第六十三章 方家垮台 深秋的寒夜,其凉如水。 . .一身宽袍的方远山却似完全感觉不到那凉意一般,就这么站立在萧瑟的秋风里,看着不断从梧桐树上飘落下来的叶子,思绪万千。此时,他心中的寒意已经比这外部的秋风更冷,冷得让他全不知身体的凉意了。 “父亲,天色不早了,还是赶紧歇息吧。”方静守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但已经出神的方远山却没有任何的回应,这让前者忍不住又上前了一些,来到其侧面再说了一句:“父亲……父亲,你怎么……”突然,本来已经到嘴边的话变作了一声惊呼。 这一声带着颤抖的叫声终于让方远山回过神来,他微一皱眉:“怎么?” 而他这一低头,就让方静守更能看清楚了乃父的变化,更叫他勃然色变。一向以来都精神奕奕,看着只是四是多岁的方远山,此时却是老态毕露,不但黑亮的头发灰白了一片,脸上更是有不少的皱纹浮现,比起之前却是老了有近二十岁。这样的变化,如何不叫方静守失色,他又嗫嚅地道:“父亲……你的头发……” 方远山对自身的变化却早有所觉了,他已年过半百,快到知天命之年了,身体自然不会如以往般强健了。以前之所以看不出真实的年龄,是因为事事顺利,无须太过忧愁。但此番却是频频遭受打击,在心事重重之下,身体的衰老自然便加速了。 苦笑了一声后,方远山才缓声道:“为父是老了……”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苦涩。 “父亲……我们方家不会就此倒下的,我们一定有办法撑过这一场的。”本来,方静守还想请教一下父亲该如何应付眼下的困难,可在发现父亲的变化后,他这个长子才猛然醒悟自己应该为父亲分担一些困难,至少可以给他一个信念。 但方远山却摇头了:“不,我们方家此番是彻底要从朝堂里退出来了,不然只怕真会有抄家灭族之祸。”这一刻,一直困扰着他的选择终于有了答案,方家在大宋朝堂上风光了将近百年,也是时候退出了。 但方静守却不这么看,他立刻道:“父亲这话太悲观了,我们方家虽然败了这一局,但我们却还有翻身的机会。各州县里还有许多可用之人,只要将他们的力量团结在一处,就不怕保不住我们现在的位置!” 方远山慢慢走到了那棵不断飘落着树叶的梧桐树前,以手抚摩着树干:“此树有上百年了吧?” “是的,此树是我方家先祖在来到大梁后就在这院子里种下的,确有百年的历史了。” “那你说说,如果我们把他的树干拦腰砍断,它还能活么?” “这个……自然是不能活了。”方静守迟疑了一下,不懂父亲突然把话题引到此树上做什么。但他还是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方家便像是这一棵历经百年的梧桐树了,现在已经到了将被人砍断的时候了。表面上看来,我们还有许多可用之人在地方上,就象这树还有不少的枝叶。但当树干遭受到致命一击后,这些枝叶还能让树起死回生么?” “这个……树的确不可能靠着枝叶起死回生,但我们却可以,因为那些地方上的是人,不是无关紧要的枝叶。”方静守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不,地方上的那些依附于我方家的力量其实还不如这些枝叶呢。至少,树的枝叶即便树被砍了,它们只会各自飘零,不会伤害到树干本身,但这些地方的力量却很可能反过头来伤害到我们方家。”方远山说着,嘴边露出了讥诮的笑意。 “父亲这话孩儿就不懂了,他们怎么可能害我们呢?我们倒下了,对他们的损害也是极大的,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吧?” “他们会的。你难道没有发现么,现在朝廷里的一些本是依附于我方的官员开始改换门庭了。现在他们因为我方家之余威而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可一旦发现我们再难有起色后,他们为了给自己的新主子表忠心,就会做出针对我们的事情来了。 “朝廷里的官员如此,地方上的自然也是一般了。而且,因为他们在地方,少了更多的忌讳,所以在对我们的背叛上将会更加的彻底,甚至是直接对我们下手。这便是为什么自古以来的世家豪门最后的结局都不怎么样的缘故了。” 方静守默然了,他并不是个糊涂人,在父亲这一番话后,因为能体会到了个中的滋味,这让他的心更是难平:“父亲,难道我们方家就这么完了?我们就要因此而被这些本来对我们阿谀奉承的卑鄙之人所欺凌?” “为父在想的便是这一点,该怎么样才能真正保存我们方家之人。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办法,或能保我方家上百口人的安全了。” “什么法子?”方静守其实已经想到了问题的答案,但他还是希望由父亲亲口说出来。 “那便是在他们发难之前主动将官职去掉。这样一来,朝中与我们为敌的势力便不好再赶尽杀绝,那些想通过迫害我们来讨好新主子的小人们也没有这个机会来打击我们了。” “父亲……”听着父亲道出这最后的办法,方静守已经泪流满面:“难道真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没有了。但凡还有一点机会,我也不肯将手上的大权和官位交出来,但如今已经无可更改和挽回了。其他六家在此次事起之后,就一直在算计着我们,就已经将我方家于朝堂上的位置当做自己盘中的美食了,你说他们会把到嘴的美食吐出来么?” 方静守再次沉默,他不得不承认,一切的确是无可挽回了。但随后,他还是忍不住道:“大家都是世家势力,他们为何要如此相迫?难道他们就不怕有朝一日报应到自己身上么?” “官场之上,从来不信什么报应,只讲利益!何况现在世家势力如日方中,他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他们也是被眼前的得意给蒙蔽了心眼,现在我倒是发现这其中还隐藏着一些什么,或许用不了太久,他们就会步我方家的后尘了。”方远山再次露出了讥诮的笑容:“可惜当我发现这一点时,一切已经太晚了。” “父亲是指那许惊鸿么?” “不,他不过是把被人拿来用的刀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这一切的背后,都隐藏着一股势力,一股想将我们世家连根拔去的势力。”方远山摇了摇头:“但这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明天一早,我就会给朝廷递上辞呈,引咎辞官。” “引咎?”方静守不解地问了一句。 “是的,现在刑部已经掌握了太多的证据,但这一切还没能查到我的身上。倘若我再不先一步提出辞官的话,他们就会想法让我也有罪了。所以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候,至少能让朝廷里那些人不再步步相逼。” “既然父亲主意已定,孩儿遵命便是。但父亲想过没有,我们一旦失去了朝廷里的地位,接下来又该如何自处呢?” “回老家徽州,做一富家翁吧。那里的官府和我方家的联系最是紧密,只要朝中势力不再打算赶尽杀绝,我们回老家后就能平安度日了。现在唯一可虑的就是那许惊鸿,此人做事向不照规矩来,所以在我辞官同时,也必须把他给铲除了!”方远山说着,眼中露出了刻骨的仇恨,就是这个家伙,让方家来到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的。 “不错,我们绝不能便宜了他!”方静守也连连点头:“父亲有什么办法么?” “这个,想必不用我们费心了,叶家、吴家之人不会留他继续在朝中坏事的,他们也要防备自己成为第二个方家哪。”在说了这一句后,方远山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往自己的卧院而去,只留方静守在树下想着心事。 深秋的九十月间,大宋朝堂之上发生了极大的动荡,让人观之心惊不已。在朝中地位不凡,被称为七大家之一的权臣豪门的方家,在这个料峭的秋日里突然垮台。 方家之主方远山突然向朝廷提出了请辞,甘愿除去自己的一切官职,以抵消一直以来纵容家人欺凌百姓的罪过。对此,朝廷一开始先是挽留,以其罪在家人而非方远山本人而不接受。奈何方远山却是连上了数到折子,最后更是绝食以抗,在朝廷万般劝解却依然坚持之后,他最终得以致仕,从而离开了奋斗了一辈子的官场。 而随着方远山的去职,朝中一些方家的子侄也纷纷以这样或那样的借口辞去了官职,从而让这个有着百年历史的世家真正地离开了朝廷官场,成为了在野的大家族。 当然,以上的一切只是官方的说法而已,在私下里,却还流传着另外几个有关于方家迅速垮台的说法。 其一,是朝中六大家因为眼见方家势力慢慢坐大,而联合在了一起,通过种种手段逼迫方远山为首的一众官员离开官场。 其二,则提到了一个最近在京城颇为有名的人物许惊鸿,正是因为他的种种手段,使得方家再难于朝中立足,最终从七大家的称号里除名。 而显然地,对京城的百姓们来说,第三种的说法比前面的两种更加的可信,因为他们可是见识过国安司的厉害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方家垮台后两日,国安司这个新立的衙门也随之被关了。这似乎也从另外一个方面印证了第二种说法----一定是朝廷里的大人物们担心许惊鸿和国安司为民请命,让自己也重蹈方家的覆辙,所以抢先把许惊鸿从朝廷里赶了出去。 不过国安司的关闭,在方家垮台的重大影响之下也只能在茶余饭后被人说上两句,对一般人来说,方家的事情才是最关键的。 此时,京城的某处茶楼之上,便有个高大男子正给身旁的人说着自己所知道的“确切消息”:“大家道方家为何会垮,皆因他们家里的那些人实在是太也贪婪了。不但借着自己的权势在京中大肆搜刮,而且连地方上的钱财也不放过。你们听说过灵州么?那里是西南的一处边州,论起那里的情况,可比咱们大梁要差得远了。就这样贫穷的边地,他方家也不肯放过,有他们的人在那里搜刮着百姓,让百姓们都没有活路了。” 周围的百姓听了这话,都露出了憎恶之色:“象这样的贪官早就应该罢免了。” “何止是罢免,我说应该杀了才是。”有那曾经被官员欺凌过的立刻出气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那高大男子继续道:“但现在朝堂里的情况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了,以方家的势力,可不是说拿就能拿下的,那几个世家也是连成了一线,只知道维护自家的利益,全不将我大宋朝和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 “幸好,天佑我大宋,出了一个不计自身得失,一心为民请命的真英雄,那便是曾在西南取得了无数功劳,来京后又出手将盘踞在我大梁的黑道一举端掉的许惊鸿许都司了。在他通过种种途径知道了方家所为的那些恶事之后,他便决定断不能容他们继续祸害百姓,这才想出了借其他六家之力,将方家赶出朝廷的计策来。 “其实这方家在朝中有权有势,要是没有人把他们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一曝露,他们又怎么可能辞去能给自己带来无数好处的官位呢?就因为发现自己已经没了退路,这些家伙才肯丢官保命了。” 这一番话,让在场的百姓们对这朝廷里的事情知道了个大概,大家对方家所为更是鄙视,纷纷大骂起方家的卑鄙无耻。 “咦,你说的如此头头是道,敢问阁下却是从哪得来的这些消息呢?” “说来惭愧,我本来就是国安司里的一个衙役,就因为看不得好人做了好事,反要丢了官,才会给大家讲讲这其中的门道和隐秘的。”那人也不隐瞒,大方地将自己的身份报了出来。这坦然的态度,反而赢得了更多人的信任,在他们看来,国安的确做了一件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情,现在因为方家一事而被官实在太不值得了。 那高大的汉子说了这么多,又喝了几口茶,便拱手而去。而后不久,他又出现在了另一处酒楼之上,又将同样的一番话说给了这里的百姓知道。 “孙先生,你以为我们这么做真有效果么?”在原来的大院之中,许惊鸿问坐在一旁的孙再元道。因为国安司被关了,他们只得重新回到这院子里,但在此期间他们也没有闲着,而是照孙再元的意思,不断派了人去散布之前的消息。 “对现在来说,这些消息是帮不了主公的。毕竟朝廷已经打定主意要让主公离开这里,以免再生波澜了,不是几句谣传能改变得了的。”孙再元顿了下有道:“但从长远来看,这么做的好处还是很明显的。百姓们记住了主公的好处,以后您若是能回来的话,至少在名气上将不弱于六大家了。” “惊鸿,那今后你又有什么打算呢?”王烈海在旁也问了一声。 许惊鸿一怔,对此他还真没有仔细地考虑过。现在王烈海问起,自然很难给出一个答案了。已经被拿掉了国安司都司位置的他,已经不是朝廷官员,却该如何发展呢?只是待在大梁城里,显然是无法有所作为的。 “我倒是有个看法,不知你愿不愿去。” “烈海请说。” “这也是你之前跟我说起的,就是关于北边的事情。不如你也和我一起去北边,和胡人战上一场吧,这样再立新功,或许能再回朝堂。” “唔?”许惊鸿想到了那天自己的话,北边胡人的威胁一直都在,那里的确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所在。只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如此尴尬,真能进得了北边边军么? 但随后,许惊鸿又来了信心,想必以王冲的地位,想把自己几个放进北边军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而一旦有了战事,以自己的能耐,再加上这些兄弟们的协助,想从北边军中脱颖而出也应该不会太困难。 这个想法让他心里的豪气再生,本来因为被六大家算计而丢了官职的郁闷也就一扫而空了:“不错,男儿当在沙场上建立自己的功业,我既能在西南有一番作为,去了北边也一样能立大功劳。” 两人见许惊鸿再次振作,也露出了欣喜之色。而许惊鸿却又加了一句:“不过在我去北方之前,有些事情还是要先做个了断。方家,我不会就这样放他们回去,还有几次想在暗地里算计我的叶家,这次我也要他们知道被人算计的滋味!”说着他的手已经扶在了腰畔的百胜刀上,杀气四溢! 第六十四章 赶尽杀绝 转眼之间,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十月,天气也逐步的凉了下来。不过,在大梁城中最是气派的酒楼----樊楼的最高层第五层里,依然如春日一般暖融融的,尤其是在喝了上等的美酒之后,让人更觉浑身的舒坦,而不知秋已深,冬将至。 今天,在这樊楼的最显贵的楼层里饮酒的是一大帮子的青年人,他们的衣着并不是太华贵,可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却总是流露出寻常人所没有的贵气。而在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如此气质的,便是许惊鸿了。 樊楼共五层,下面三层只要出得起钱,无论你身份如何都能上得去,但这最后的四五两层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的了。前次许惊鸿还是靠着景王赵琮的面子才能在四楼饮宴,这次能来五楼,当然是因为这些与他同场而饮的青年的身份都很是了得了。 这些青年人中,有景王赵琮这样的皇室子弟,虽然皇权势微,但却也不是几个商人敢开罪的。另外的,则是一些权贵人家的子弟,他们的先人都是在大宋开国时立下赫赫战功,而被封了世袭公侯的名门,只是因为后来那些文臣世家势力大起,才让他们这些家族逐渐被排挤到了朝廷的决策层之外。不过他们这些家族的势力却还存着不少,所以在京城里也不是一般人敢得罪的。 正因为有这两方面的人,再加上许惊鸿最近在大梁城中雀起的声名,这个一向都是为世家大族们准备的樊楼第五层便被他们这一群人给包了下来。 此时,端着杯酒,来到许惊鸿跟前相敬的便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便是朝中静边侯家里的独子肖亥了:“许大哥,我肖亥从来都没有真正佩服过一个人,你却算是第一个了。所以我必须得敬你一杯!”说着一仰脖,就把一杯酒干了下去。 许惊鸿也不谦逊,说什么不敢之类的,而是迅速拿起酒杯喝了下去,然后才道:“多谢小侯爷能瞧得起我这个粗人。” “小肖哪,不知你是佩服许老弟的哪一点哪?”这时一个已经发了福,看着倒有三十岁,其实不过十七八的胖大个子笑着走过来问道。 “蒙兄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肖亥笑笑道:“西南的蛮人,在此之前我们可没听说过有人能在他们那恶劣的环境里取得胜利的。可许兄却愣是带着兄弟们将那难比登天的黑山崖都给夺了下来。只此一点,就足以让我们这些将门之后为之汗颜了。想一想我们这些人的祖宗,哪一个不是在刀头上取得的富贵,可到了咱们这些不肖子孙的手里呢,却成了这般模样!” 这话一出,在场本来正笑着听话的众人脸上都有些尴尬了。肖亥说的都是实情,他们每个人从小听父祖所说,都是祖先是如何骁勇善战,打下了这大宋江山。可在他们cheng ren之后所看到的,却是权臣当道,自己的父伯辈完全没有实权,这自然让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们一直耿耿于怀了。 这时,眼瞅着话题有些冷场了,赵琮便过来打圆场:“这却也怪不得咱们不努力,也是因为如今我大宋内外的局势还算稳定,这才没了我们的出头机会。我相信,以各位的能耐,如果真到了沙场之上,即便没有许兄这样的屡立奇功,也一定不会给祖宗丢脸的。” “那是自然的。”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家伙们立刻就大言不惭地将这话给当了真了。 对此,许惊鸿只是笑笑,而后将目光看向了窗外,计算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今天他让赵琮约来这些权贵子弟于樊楼之中饮酒,除了想要在离开京城之前结交一些将来用得到的人脉之外,还藏着另外一个意图。 “不过,咱最佩服许兄的还不在此。”肖亥嘿嘿笑道:“倒是他前几日做下的事情才是真叫人痛快。方家,朝廷中当权的七大世家之一,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还不是因为许兄这次的出手就说垮就垮了么?听说他们今天已经离开了京城,想必现在还在官道上喝风吧?” “七大家,实在是欺人太甚。若真论起功劳来,当我们的祖先为大宋开疆拓土时,他们的祖宗却还什么都不是呢。要不是五十年前那次变故,这七家能把持得了我大宋的朝政么?”因为喝了些酒,酒意一上来后,这些本就不怎么知轻重的青年人说话就更无忌惮了。 “原来还只当七大家有多了不起,多么可怕呢。现在看来却也不过如此,许兄只是一个动作,就把方家给赶出了朝堂。如此看来,其他六家的好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当这些人各自吹嘘和想象着未来的吐气扬眉时,许惊鸿与赵琮两人却避到了一旁小声地嘀咕了起来:“殿下,下面的人可以作这个证明么?” “当然。下面陪着你那些兄弟的也都是在朝廷里有着官身的,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实差,但也自有其势力。所以只要到时候有他们与咱们为你做这个证,一切自然便没有问题了。即便有人对此产生了怀疑,在如此情况下也只能在暗中怀疑一二了。” “如此甚好,我估摸着那边应该快要动手了。”许惊鸿说着,眼中已经露出了杀气。 离大梁二十里外的官方驿站之中,方家一行百多人并没有如那些公子们所说的般在喝风,而是住进了宽敞的客房之中。他们中午从京城出发,一个下午赶了二十里地,在日落之前就已经住进了这驿站之中。 方远山在让下面的管事安顿好了行礼车辆后,才将一些心腹和二十多名忠心的守卫叫到了自己的房中,跟他们吩咐事情。在看着人都到齐后,他才郑重地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到徽州之前一路之上都要谨慎小心。天大亮后方可赶路,日落之前必须投栈。有官方的驿站,必须投住在驿站之中,大家都记住了么?” “是!”众人连忙答应,但还是有人不解地道:“老爷,朝廷已经不再算以往的帐了,您为何还如此小心哪?咱们方家好歹可是名门世家哪,这一路上总得有个模样吧?” “哼,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方家还有什么世家的脸面么?”方远山冷声道:“咱们已经是失了势的人,家财却又如此丰厚,难道会没人打我们的主意么?” “这个,爹,我们走的可是官道,而且一路上也没有什么穷乡僻壤的,怎么可能出现什么问题呢?”方静定也不以为然地道。 “你以为我担心的是那些剪径的强人么?错了,我们要提防的是朝中和我们有着过节的人。这些年来,我们方家对付过的人有许多,他们中不少是没了这势力,可还是有一些是有着能力在半道上给我们一下子的。这些人恨我们入骨,你们以为他们肯这样轻易地就让我们回去么?” “这个……”方静定等本来还对路上的戒备不怎么上心的人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紧。 “还有,其实我怕的也不是这些人会对我们不利,而是担心有人不打算就这样算了啊。”说到这里,方远山的脑海里就闪现出了当日朝会之后许惊鸿放狠话时的模样。从对方那杀机四溢的神情来看,只把方家赶出朝堂还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父亲说的可是那许惊鸿?”方静安此话一出,立刻就引来了其他人的愤怒目光:“孩儿以为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也不会蠢到这么快就再次对咱们下手。现在,他与我们方家的矛盾已经彻底公开化了,若我们在回乡路上真出了什么事情,他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话是没错,但此人的行事风格实在太异于常人了,当初我们正是因为没想到他会如此不照常理地将曹冒等捉住拷问,才会折在他的手里。”方远山尤有余悸地说道:“所以此番我们必须提防着他再如此行事。” 众人这才明白了其中的重要xing,尤其是那几个守卫更是决定在这一路之上要时刻提高警戒,即便是在驿站之中,也要分批进行防护,不让人有可趁之机。 在说了这么多,又因为赶了一天的路,方远山终于疲倦地对他们道:“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呢。” “是,老爷放心,我们一定会护好大家的周全的。”守卫之首方龙信誓旦旦地道。 在这些老爷少爷和伺候他们的奴仆都各自歇下后,方龙便把自己的那二十多个兄弟叫到了一处:“大家这一路就多辛苦些,这样才能保证老爷他们的安全。所以方虎,你带十个兄弟在前半夜守着,我带其他人后半夜守着,如此方可保万无一失。” 方虎----一个看着很敦实,给人一种塌实之感的汉子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点了几个人就挎着兵器来到了这驿站的前院里守了起来。 驿站中的兵丁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过这方家之名他们还是知道的,虽然现在是失了势,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敢招惹的,对他们的这种做法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很快地,时间已经过了三更,方龙的这一批人便顶了方虎的人站在了各个要紧的所在,就连墙角和房顶之上都有人盯着。只可惜因为方家的失势,一些原来的护院都已经树倒猢狲散了,不然这防御还能更加的周密一些的。但只是这样,有什么刺客想要混进来也不太容易。 可是,当来的不是偷偷摸摸的刺客,而是实实在在强攻的杀手时,他们的防御就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了。三更两点,蹲在屋顶,视线最好的一名守卫便低声叫道:“龙哥,有些黑影正朝咱们这边而来。” “什么?大家小心!”方龙立刻把腰间的钢刀拿了出来,摆开了架势。这大半夜的,突然出现不明身份的人,的确是够让人感到心惊的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来驿站里投宿的过路官员,不过小心总不是错。 可来者却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投宿之人,因为那十来条身影来到了紧闭着的驿站大门前时,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就跃过了并不太高的前门,然后直奔正面的宅子而来。这时,方龙等已经看清楚了这些人的装扮,都是黑衣蒙的人。 “有刺客!”方龙当即大声示警,而后便带着人退到了方远山所在的厢房之外。另一边才刚睡下没多久的方虎等人也已经立刻迎了出来,他们很有默契地挡住了那些黑衣人的来路。 论起武艺来,方虎其实是要高过方龙的,但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方龙却又要略高一筹,所以在面对来敌时,一般都由方虎前去应对,而方龙则守在最关键的所在。 可这一次,他们一向以来都没什么破绽的防线却起不了太大作用了。除了方虎这个有着二十年修为的剑道高手还能和来犯之敌战个平手外,其他的守卫在短短数息之间,就已经被那十多名黑衣人给刺中要害而网了。 这些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黑衣刺客有着相同的特点,那就是武艺极其了得,杀人更是熟练。只是两三招间,他们就能找出对方的破绽所在,然后一击必杀。这些方家一直养着的精锐守卫在这些人眼里,简直就是土鸡瓦狗,难挡其锋。 闷哼,惨叫之声也惊动了前面的驿站兵卒。可他们见到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后,却是连上来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们不过是看管驿站的下人而已,可没有必要为住在这里的老爷们卖命,所以在探头看到这里的杀戮后,他们便躲回了房去,藏到了床下簌簌发抖了。 此时方龙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了,方虎虽然还能支撑一会,但他绝对不可能挡住所有人。所以他当机立断,对身边众人道:“你们顶一下,我去将老爷带出去。”现在天这么黑,只要能把方远山带离这些刺客的视线,或许就能保住他的xing命了。 那些守卫都是对方家绝对忠心的,不然也不会跟着来了。所以即便知道现在上去十有仈jiu是要一死的,他们也没有任何的犹豫,拿着兵器就往前冲,将本已把第一批守卫杀光而上来的黑衣人的进路给挡了下来。 黑衣人依然没有说任何废话,见人挡路,便出手攻击。刚才看时,方龙这批人还没多少感觉,现在一旦真动上了手,他们才知道这些刺客的可怕,每一下都能要了他们的xing命。不过盏茶工夫,这些守卫也已经一一死在当场了。 这时,方虎所面对的黑衣刺客才开口:“虎,你带人去杀光这里所有人,蛇你和犬去找到目标。这个人交给我!”此人说到这里,手中的两根钢刺再次快了几分,将已经力有不逮的方虎杀得节节后退,快要支撑不住了。 十多名刺客立刻就分头而动,两人顺着方龙的方向追了下去,其他人则冲入了其他的客房之中。不一会工夫,一声声的凄厉惨叫就从房中不断地传了出来。 与人正在死斗的方虎听到这些惨叫,心里更是着急,他想要去阻止这些冷血的杀手杀害方家之人。可如此一来反倒是害了他自己,本就与对手有着一线之差,这精神一分散,破绽就迅速出现了,被对方一招就刺中了小腹处。 方虎发出一声大吼,一只手紧握住了对方刺入自己体内的钢刺,手中刀则狠狠地砍了过去,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可这一招却也没能奏效,因为对手尚有一根钢刺在手,一点间就将他这用尽全身气力砍出的一刀破去。反倒是方虎更因此露出了更大的破绽,被他用钢刺穿透了咽喉。 “咯……”方虎再想大叫,却只能发出这怪异的声音了,而后他就张大着眼睛,很不甘心地倒地而亡。此时,那些入房的杀戮者已经将留在这里的方家主从尽皆杀光了。 离着驿站不远的小树丛里,方远山狼狈地和方龙藏在暗处,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因为在他们不远处,两条黑影正在搜索着他们的所在。 突然,其中一人扬起了头来在空中用力嗅了几下,而后一声怪笑后,便朝方远山二人的藏身处扑了过来。方龙见状赶紧抽刀迎了上去,正好和这个持着短刀的刺客战在了一处。可如此一来,另一个身材纤细的刺客却已经来到了方远山面前。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可是受了人的钱财来杀我的,若是如此,我愿意出十倍的价钱,只要你们不杀我……”方远山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那人只是发出了一声阴冷的笑声,而后一根皮鞭已经缠住了方远山的脖子,呼地一声响,方远山的身子就被扯了起来,当其落地的时候,这个朝中的大人物已经没了气了。 同时,那边的方龙也已经被那把短刀逼进了绝地,当他想要逃开的时候,长鞭突然出现,缠住了他的双脚,而后就是一刀夺心,死在了方远山的旁边。 第六十五章 噩耗叠传 四更天,当方远山于城外驿站之中授首的同时,许惊鸿与赵琮及几个兄弟一起正自从樊楼之中走出来。这樊楼并非只有酒楼一种营生,这里还有足以让人迷醉的温柔乡,那些勋贵子弟此时已经带着酒意和温柔妩媚的女子去逍遥了,但许、赵二人却并不喜欢这调调,所以便于此时离开了樊楼。 呼出了一口浊气,许惊鸿抬眼看了看天色,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想必事情已经办妥了,他们也快回来了吧?” “你手下的人办事向来干练,应该如此。”赵琮也笑笑道:“不过,你却要防备明天事情传来之后,有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啊。即便今天有我们这些人为你和手下兄弟们作证,但他们的怀疑却并不会因此而稍减,反倒会认为这是你故意作出的样子。” “这个我自然省得。”许惊鸿点头:“不过只要他们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来,就不能把方家一事推到我的头上,这样就足够了。至于他们的怀疑,于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许惊鸿这全不把别人的看法放在眼里的举动让赵琮眼睛一亮,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哪。在顿了一下后,他才问道:“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么?国安司已被勒令关了,你又成了一个无官无职的闲人了。” “去北方,去再闯一番功业出来!”许惊鸿说着抬眼望向了漆黑一片的北边天穹,突然,他的眉头就忍不住一皱,因为他隐约听到从那边传来了一阵急切的马蹄之声。 大梁城每日到了日落后就会严禁一般人外出,当然一些有身份的人并不在这禁令之内。可是,这也不代表他们可以在黑夜里肆意妄为,从来都没有人在如此深夜里纵马狂奔过。可现在这个黑夜之中,却传来了如此急切的马蹄声,这由不得许惊鸿不惊讶了。 “殿下,你听……”许惊鸿听着那马蹄声是朝着自己这边而来,便提起了戒备之心来,他刚对人下了杀手,却也得小心他人对自己下同样的手段。 赵琮一怔,此时他也已经听到了马蹄声,也不禁道:“这深更半夜的,却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在京中纵马疾驰?” 正说话间,那人马便已经冲到了众人的跟前,但来者却没有在意那路旁驻足的几人,而是从他们的身前跑了过去,显然并非如许惊鸿所担心的那样是找自己等麻烦的。而同时,赵琮的眉头却紧紧地锁了起来,轻声道:“出大事了!” “怎么?殿下认得这马上的人么?”许惊鸿赶紧问了一声。 “人我不认得,但他的穿着我却是知道的。这是北地的骑兵斥候的装束,铁甲黑骑!只有遇到了极为重大的变故时,他们才会如此急切地赶路的,现在突然跑来京城,只怕北方是出了大事了!”说到这里,赵琮忍不住看了许惊鸿一眼。 许惊鸿也是一怔,没想到自己才刚打着去北方的主意,那边就出了大事了,不知这是福呢,还是祸呢? 北疆果然是出了大事了,当天亮后,朝中群臣就都赶到了皇宫之中,在这个不是大小朝会的日子里开起了极其重要的朝会来了。 每个臣子的脸上都带着紧张的神情,尤其是已经知道事情详细情况的几位大佬,更是面沉似水,全没有了之前的轻松自在。随着宫人的一声宣唱上朝,皇帝才迈着沉稳的步伐出现在了众人跟前,而此时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在一套礼节xing的参见之后,通政院的院正罗千文才当先走了出来,奏道:“陛下,北边边疆今日清晨送来的急信,说是在九月二十三日那天,北方雁门、三山、偏头三关同时遭到胡人的突袭。因为三关将士一时无备,此三处雄关便自二十六日开始便接连失守了……” “什么?北地三关接连失守?” “这……这到底是怎么搞的,那些将士怎会如此轻易就让胡人攻下如此天险的?” “这……这却如何是好?”那罗千文的话还没说完呢,群臣中就有不少人开始不安地议论了起来,中极殿里登时就响起了一大片的嗡嗡之声。 “肃静!你等在殿上如此失态,成何体统!”叶名扬突然一声大喝,才让众官员从刚才的震惊和失态里回过神来,殿上重新恢复了宁静。 罗千文这才在咽了一下口水后,继续说道:“还有,胡人在攻下三关之后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开始对我北地重镇幽州也发起了强攻。幽州周围的那些大小的村落镇甸更是被他们洗劫一空,无数百姓遭到了胡人的毒手。” “什么?”这一下,更多人变了颜色,但却已不单单是害怕和忧虑了,更多的是愤怒。 大宋朝到了如今已有两百余年的国祚,虽然不如前朝大吴般有着对外作战的辉煌历史,可也从来没有被敌人如此欺侮过。可现在胡人居然突破了北地要塞,直杀进中原之地,还残杀无辜的百姓,这让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的官员们如何能够忍受得了呢? “幽州?”此时,一直沉默不言的皇帝终于开口说话了:“镇守幽州的可是北疆三军之主帅彭子鸣啊,他麾下有数十万的精锐之士,如何会让胡人如此轻易就对周边的百姓下手的?他是怎么守的边疆?” “启禀陛下,彭子鸣在胡人突袭三关时正好在雁门关中巡视,结果胡人的突然而至让那边的将士促不及防,连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好在麾下将士拼死营救,才将已经昏迷的彭子鸣救回了幽州城。正因为主帅,北地众将士军心大挫,这才给了胡人以可趁之机,直杀到了我幽州城下。”罗千文苦着张脸继续说道。 这一下,群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这事也太凑巧了吧,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彭子鸣受了伤,从而导致数十万北边边军群龙无首,又乱了军心的话,任那胡人再是厉害,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打到了幽州城下啊。 “陛下,一旦幽州城真出了什么差池的话,我中原腹地就彻底暴露在胡人的铁蹄之下了。朝廷必须赶紧想法救援才是啊。”兵部侍郎钱松当即上前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所以臣以为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调兵前去救援幽州城。” “钱大人此言差矣。”他的话音一落,就有人反对了起来:“我北边尚有数十万的人马未动,兵力更是远在胡人之上,岂用调他处人马前往救援呢?何况,论起兵马之精,除了拱卫我京城大梁的十万禁军之外,实在没有能与北疆边军一较者了。”此人正是吴敬滋,在七大家中,他算是对兵事比较了解,仅次于许正年的人了。 而他的话,却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不过,却并非他吴敬淄的话有多么的正确,而是因为大家都清楚这镇守京城的禁军是动不得的。其原因有二,一是禁军现在多半已经成了七大家巩固自身势力的最后保障了,若是将他们抽走,只怕那些原来被压制着的勋贵势力当时就能突起灭了剩下的六家。 二来,也是因为如今的禁军早已不是百年前大宋朝廷里战斗力最强的一部人马了。随着七大家掌权之后的不断渗透和排除异己,禁军中真正能战者早已被驱除,现在的禁军几乎就是一支扩大化了的巡城营。让一支公安(河蟹)部队去和外部的敌人作战,这结果自然是可以想象的。 所以对吴敬淄的这一点反对,许多人都是赞同的,兵部侍郎钱松顿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虽然他们兵部才应该是最有说话权的衙门,可在这些七大家的官员看来,一切还是当以自己的利益为第一位的。 皇帝的心再一次抽搐了起来,到了这个关头,这些世家所想的还是自身利益,如此朝臣怎能真为大宋尽心呢?但在朝中只有几个外援的赵哲也知道此时还不是与他们反目的时候,只得忍耐了下来,把目光看向了还不曾发话的叶、吕两个重臣。 吕中和叹了口气,这才说道:“如果幽州自己能将敌人击退,今天也不可能出现这告急的战报了。其实以老夫之见,现在北地最关键的问题并不在兵力不够,而是在如何用兵之上。而这一点,也分为两层,一是要有个足够分量,可以镇得住局面的将领来统筹一切。二是,此人还必须要带着北军取得胜利。” 对于那些世家中人的自私想法,吕中和是很反感的。但身为其中的一员,他又不得不为了大家的利益而说话,最终只得说出这么番话出来了。 “吕相说得是,所以朝廷现在的确是该给北边派遣助力,但却不是添兵,而是派遣出一些有能力,有威望的将领,让他们来代替彭子鸣作战。”叶名扬也赞同地说道。 有了这两位大佬的一致通过,其他人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了,而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将目光落到了许正年的身上。这位老侯爷当初可是与胡人交战多年的老将,胡人也没少在他的手里吃亏,若是他能去北边指挥作战,对我方自然是极大的鼓舞。 但是,许正年的一阵咳嗽,却将众人的美好期盼给彻底击碎了。这一阵咳嗽撕心裂肺,让在旁边听着的人都担心老人家会就这么一口气接不上而倒下呢。好半晌后,许正年才用嘶哑的声音道:“两位大人说得很对,北边守军并没有垮,只是因为少了主心骨而乱了分寸,这才于无奈之下往朝廷送急信的。所以朝廷只要派出一声望卓著,且能用兵的将领,如今的难题自然就解了。” “可是,我朝中除了彭子鸣和老侯爷外,哪再去找个能镇住北方那些骄兵们的将领哪?”钱松忍不住叹了一声。而他的这个看法也正是其他人的看法,在他们想来,也只有许正年重新回北地,才能叫那些将领们甘心受其领导了。 “陛下,臣可以举荐一人,此人必能胜任击退胡人的重任!”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许正年却不紧不慢地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许卿家快说,有什么人能解当下之危?”皇帝也连忙问道。 “他不会让那个叫许惊鸿的家伙去吧?”不少人脑海里猛地冒出了这么个想法来。这也怪不得他们以小人之心去猜度,只因为许正年前几次太过维护许惊鸿了,而现在后者更是刚刚没了官职,现在还正好是一个机会。 可这些已经发现许惊鸿惊人的杀伤力的官员们是怎么都不肯让这个家伙掌握着如此大权的。这个家伙只是做了国安司的都司,区区一五品官员,就能把方家这样的豪门世家给赶出京城了,若换了他手握大军的话,这天下还不乱了。 就在大家都准备着反对时,许正年提出了自己的人选:“臣以为,如今西南战事已平,蛮人在短时间里不可能再对我大宋产生什么威胁,所以大可以将王冲将军从西南调去北边。以王冲在军中的威望,以及向来所立的功劳来看,他必能不负众望。”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才都开始附议了起来。的确,这个王冲是现下里朝廷能拿出来的最适合的人选了,虽然他与世家之间有着隔阂,但从西南时他手握军权依然无有作为来看,掌握了北方军权的他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 “叶卿、吕卿、吴卿你们又意下如何啊?”皇帝随后又把目光落到了三个可以左右朝廷决策的权臣的身上。 三人在相互看了几眼后,都同时点头:“臣以为王冲最是适合,他既然能在西南与蛮人的战斗里取得极大的胜利,此番再去北地也必然会大败胡人扬我国威的。” “好,那就拟诏吧,调西南行军大元帅为北边行军大元帅,统管北地五州的一切军事大权,让其务必在胡人再对我宋地百姓有所伤害之前将其赶出边疆!”皇帝这才下旨道。 “陛下圣明!”群臣忙称颂了一句,但这话听到皇帝耳里却是带着无穷的讽刺。其实他在如此关键的时候都没做任何的决策,只是在那些权臣们达成协议之后,才点个头而已,这不是傀儡,什么才是傀儡呢? 就当群臣以为事情已有定论,大家可以散去各自回衙时,一个守在外面的禁军兵卒来到殿前报道:“陛下,现有京城外驿站驿丞在宫外求见,说是有天大的事情要禀报的。” “嗯?”群臣都是一呆,不知这么个芝麻小官哪来的胆子进宫要求见驾。 “他可说了什么事么?”皇帝其实早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昨夜奉命杀人的都是他派去为许惊鸿所用的,自然不可能瞒着他了,但此时的皇帝却看不出半点问题。 “他并没有直说,不过此人的神色很是慌张,还说此事实在太过重大……” “哼,现在是大朝之时,我等讨论的乃是国中大事,他一个小小的驿丞能有什么大事?将人赶出去,重重责罚便是!”吴敬滋颇有些不快地说道。 “这个……”那兵士却并没有动,而是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皇帝。 皇帝当即点头:“此人既然如此急切而来,恐怕事情也是极大的,便叫他进来吧。”他说着,便不再理会已经有些变了脸色的吴敬滋了,这分明就是在削他颜面了。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沾满了血和泥,很是狼狈的汉子就来到了殿门之前,朝着皇帝和群臣叩起了头来:“小臣黄九见过陛下!” “平身吧。你说有大事要禀报,现在便说吧。” “是,昨天夜间……住在小臣驿站之中的前礼部尚书方大人及其家人被一群……一群不明身份的强人给……给杀了。”黄九用很是结巴的声音将如此石破天惊的消息说了出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当即有官员难以置信地问道。 黄九也是个实在人,见有人问,便把那话又说了一遍,这次比前次却要顺畅得多了。 这一下,整个殿上便陷入了一片寂静,这个消息比之胡人南下更让群臣感到震惊,因为这可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的啊,而且死的还是如此熟悉的人。 “陛下,此事一定要严查,一查到底。”叶名扬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这时,其他人才从惊讶里回过神来,纷纷请道:“陛下,这可是对我大宋朝廷的挑衅哪,绝对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当他们说到凶手两字时,很直接地就想到了一个人----许惊鸿。此人与方家有仇已经很是清楚了,而将方家赶出朝堂只怕他也未必能够满意,所以才会在方家离开京城的路途里对其狠下杀手。 “不错,此事一定要一查到底!”皇帝此时也表现得很是愤怒,大声道:“这一切就交由刑部和京畿府来勘察了。无论凶手是什么人,都不能轻易放过了!” 第六十六章 一查到底 这一次,朝廷的反应速度还是非常迅速的。{.方家虽然已经被众人排挤出了朝堂,但他们毕竟本是朝中豪门,现在才刚一离开京城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让朝廷如何对外交代,也让其他人如何能够安心呢?所以,京畿府在一接到指令后,就派出了王固本等一群精于查案之人赶去驿站查察,而刑部的行动则更加的果断。 三百多名刑部差役径直来到了城南,而后迅速包围了许惊鸿所住的宅院,之后才由刑部的官员来到正门,扣响了门环。其实他们的行动早已经被院中经过多次血战的兵士们发觉了,熊庚等xing子急的更是已经赶到后面去见许惊鸿了。 “队正,刑部派了人包围了咱们这里,看来是要对咱不利了。我们该怎么办?是冲出去,还是在此抵抗?”熊庚充满了斗志地问道。 许惊鸿却没有任何慌乱或是愤怒,只是笑道:“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方家一旦出了事,他们第一个要怀疑的便是我们了,刑部派人前来也是应该的。叫兄弟们不要紧张,把人带进来便可。”说着整了整衣衫,便朝外而去。 人很快就来到了许惊鸿的面前:“许惊鸿,刑部有事要问你,你和你的兄弟就随我们走一趟吧。”来人没有任何的客套,开门见山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哦?却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啊,竟让刑部如此紧张?”许惊鸿笑着问道。 “什么大事?许惊鸿,你就不要假装不知了。” “我确是不知,还请这位大人能够明示。”面对着对方的无礼态度,许惊鸿依然云淡风清,全没有象身边人那样满面怒容。 “知与不知,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便跟我们去刑部吧。” “哼,你们刑部连我们犯了什么事都不说明,就想拿我们去,真真是岂有此理!”当即就有人再也难以控制情绪,大声呵斥道,同时不少人已经握紧了身边的武器。 “怎么,许惊鸿你敢拒捕?”那官员见状面上一紧,然后向头退了一步的同时,挥了挥手。在其背后的那几十名差役便挺起了长枪上前一步,与许惊鸿他们对峙了起来。 “许惊鸿,我可告诉你,现在外面已经被我刑部的人马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你不用妄想能够冲得出去了,还是束手就擒吧!”他见到己方人马已经做出了战斗准备,心里有了一些底气,才又一次大声威胁道。 “队正,看这架势很不妙啊,咱们怎么做?这些刑部的差役虽然人数不少,但论能力却是无法阻拦咱们的去路的,不如就冲吧?”老狗也在旁提议道。 许惊鸿却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他很清楚,老狗所说在理,以外面这点人马,想要阻拦他们这些于战场上有着丰富经验的战士是不可能的。但如此一来,自己可就真会被人定为凶手,而且还是负罪逃跑的凶手,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另外,即便真能杀得出去,自己这些兄弟也必然有所损伤,刑部在外面布下的人马必然有不少的弓弩手,这可有些难以提防了。所以现在最明智的,还是随他们一道回刑部,反正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也不怕他们耍出什么花样来。 主意已定,许惊鸿便把腰间的百胜刀给摘了下来,而后将之丢于地上,又对身旁的人道:“清者自清,我们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的事情,便跟他们去一趟刑部又如何?” 这些人都是从西南一路追随许惊鸿来京城的,对他的命令自然是言听计从了,见他这么做这么说了,便也没有任何的异议,纷纷将手中的兵器弃之于地,然后道:“就随你们去刑部看看,看你们有什么话说。” 那些刑部的人见此情形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让他们与这些不知深浅的家伙交手,他们还真没有什么胜算呢。那为首的官员本有些发白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而后手一挥道:“将人押走!” “慢着!”不想这时许惊鸿却又突然道:“这位大人,咱们这些人是真犯了什么罪了,还是刑部有话要询问,这一点你总要给个明白话吧?” “这个……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你们的罪行,但是……” “既然如此,我们还不是犯人,我们自己会走,就不劳你们押送了。”许惊鸿一句话就打断了对方的解释,从两个想上来绑自己的差役中间走了过去。其他兄弟一看,便也和他们的队正一样不理那些差役,径直向外走去。 “这……”那些差役见状,一时还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对方的气势实在太足了,他们可不敢真和这些精锐之士起冲突,所以他们便把目光落到了带头的官员身上。 “……就让他们再猖狂一时吧!”那官员在稍作犹豫后,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上面让自己来把人带回去时也没有说一定要绑了去刑部。 就这样,许惊鸿一群人当先而行,在他们的身周跟随着一众刑部差役,如此怪异地往刑部衙门而去。让不明其中内情的人看来,这根本不是刑部逮捕人犯,而是刑部的高官外出,有人跟随而已。 当刑部门前的看守看到这一幕时,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他们立刻叫人进去禀报,同时满是疑惑地看向了那些同僚们,不知他们是吃错了什么才会让人犯如此嚣张的。 正在二堂里等候的刑部尚书廉重如在得报之后,脸上就露出了怒意,但很快地,他还是压下了火气,淡淡地道:“就让他们猖狂一下吧,很快他们就将付出代价!”说这话的时候,周围的人明显感觉到了一股让人心寒的煞气,这是久在刑部对人问案时所积累下来的。 许惊鸿一行在进入刑部衙门后,就迅速被分隔了开来。这是天下问案的规矩,对此许惊鸿自然也不好坚持。他孤身一人被带到了刑部的二堂之上,所面对的正是面沉似水的廉重如。一见了他,廉尚书就嘿地一笑:“许惊鸿,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前次曹李梁三家之事,许惊鸿与之是有过接触的。 “是啊,不过那时你我同是朝臣,可现在却是你为官,我为民了。”许惊鸿镇定地回了一句。而后才不无疑惑地问道:“却不知这次廉大人将我和兄弟们叫来所为何事啊?” “怎么,你当真不知为的何事么?”廉重如玩味地看了一眼许惊鸿,“咱们明人眼前就别说假话了,你还是痛快承认了吧。” “我连为的什么将我叫来都不知道呢,却该承认什么?” “方家和你的恩怨极深吧?”廉重如突然问了一句。 “不错,这一点想必举朝都已经知道了。当初我身为许家仆从时,就已经和他们有了仇怨,后来在西南他们也没有放过我。所以这次回京,我自然要和他们好好斗上一斗了。不过他们罪行已彰,已经无可更改了,廉大人再将我叫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哼,装得倒还挺象那么回事!”再次喷出了一口气后,廉重如终于不打算再兜圈子了,直接道:“昨天夜间,不,应该说是今日凌晨,离开京城不远的方家上百口就被人杀死在驿站中。你别说此事与你无关!” “什么?你是说方家在驿站里被人杀了?我怎么一无所知?这事的确与我无关哪。”许惊鸿立刻表现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来。在愣了好一会后,才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刑部才把我叫来的啊,你们是怀疑这事与我有关?” “不是有关,这事分明就是你和你手下之人做下的吧!”廉重如说道:“除了你许惊鸿,这京城里是既没有这个动机,又没有这个能力的人可以杀得了如此多的人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抵赖么?” “大人名查啊,此事的确与我不相干!”许惊鸿忙摇头否认:“对,我是与方家有着化不开的恩怨,但你也说了此事满城皆知,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若对他们下手,不是明摆着让朝廷来拿我么?大人以为我许惊鸿会如此糊涂么?” “这个……”他的这个理由还真有点说得过去了,让廉重如一窒。但很快地,久涉刑案的廉尚书还是有了自己的说法:“想必在动手前你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有了这么一个借口,自然可以搪塞我们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招认了吧,不然,别怪本官对你用刑!” “大人,我的确不曾做下此事,可怎么招认呢?”许惊鸿依然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摇着头道。 “巧言令色,你真当本官不会对你用刑么?来人----”廉重如见许惊鸿还是不肯合作,心头已有怒起,当下就要用强了。 不想,许惊鸿却突然道:“慢着!” “怎么?你肯招了?如此最好不过,我们免得麻烦,你也不用受那皮肉之苦。” “非也,我并不是要招认什么,而是要为自己申辩。”许惊鸿的话却出乎了对方的预料:“大人刚才说了那方家是在昨天夜间出的事,那时我可根本不可能对他们下手,因为那时城门已关,而我却在京城。” “这个……你所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辞,如何能够作准?” “昨天夜里,我是与人一道在樊楼之中,这一点大人一问便知道了。” “即便不是你亲自下的手,你也可以让你手下的人去做!听说你手下那些人都是西南军中的精锐,连当初横行大梁的黑道中人都不是对手,想必要杀一些方家的妇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廉重如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大人所说虽然在理,只可惜却不现实。因为昨天夜间,他们也与我一样在樊楼之中。”许惊鸿立刻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这让廉重如一时有些无法反驳了,但很快地,他还是做出了推断:“看来你所说的在樊楼只是一个掩护,为的就是在事发后能有人为你作证。只凭你和你的兄弟证明你不曾离开,只怕是没什么用的吧,因为你们本就是同谋!” “大人又错了。”许惊鸿轻声一叹,似乎是在惋惜对方的屡屡出错:“昨夜与我在樊楼一起喝酒的并非自己兄弟,而是其他人。” “嗯?”廉重如一怔,但还是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人太多了,一时也报不全,我只记得有景王赵琮,威国公家的小公子,楚国公家的三公子……”许惊鸿报出了一连串人的名字,却听得周围陪审的官员,以及廉重如都一愣一愣的:“他们都和我在樊楼里喝了酒,自然是可以为我作证的。至于我的那些兄弟们,昨天一夜也在樊楼里和这些贵胄公子的手下喝酒,也不可能离开。所以,方家若是在昨天夜里出的事情,那就真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一次,廉重如是真的无言以对了。许惊鸿所报出来的这些人的名字,都是京中有名的贵胄公子。虽然他们家势已经大不如前,比不得七大家,可在朝廷里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现在他们若是能够为许惊鸿作这个证的话,其威力还是不小的。 “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这些人家中查问,想必很快就能给我一个清白了。”许惊鸿面带笑容,再次提议道。 “这个本官自然省得,不用你来提醒!”廉重如不快地哼了一声:“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最大的嫌犯,所以就先委屈一下吧。来人,将他带去地牢里看管起来,不得放松!”最后,他不再理会许惊鸿的想法,当即下令道。 立刻就有几个衙役走了过来,朝许惊鸿一拱手道:“许都司,请吧。”这些属于底层的官吏对许惊鸿这个敢于对抗权贵的英雄还是相当敬重的,也没有象对寻常的人犯般恶行相加。许惊鸿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放了自己,便很是配合地跟着他们离开了二堂,随后在下面的地牢之中,与自己那些兄弟们又重会在了一起。 而在二堂的廉重如则在思忖了好一阵后,才起身对人道:“你们都把人看紧了,不要出什么差错,我先去探探口风,看朝廷是怎么个意思。”吩咐完后,便匆匆离开了刑部衙门。他要去问的,自然便是其背后的靠山,吴家的人了。 同一时间里,京畿府的人也已经在对二十里外的驿站进行详细的勘察了。这次到这里查案的都是京畿府中最是精于查案的个中好手,他们都有着几十年的查办凶案的经验。但饶是如此,在见到这驿站后院里可怕的场景时,他们还是心惊不已。 百多口人被人全部杀尽,空气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纵然他们习惯了与死亡打交道,也有些难以适应。所有人都脸色发青地看着这里狼狈倒地的一切,然后小心地对每一具尸体进行着查验。 半日之后,这百多具尸体才被人搬运到了空地之上,排成了长长的一排。王固本缓了半天后才问身旁京畿府中第一仵作老严道:“严老,对这里的情况有个什么样的看法?” “杀人的都是精于此术之人,他们的手上应该有不少xing命了。”老严算是这里所有人中最为镇定的一个了,这也与他总是与尸体打交道有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和气味:“所以我判断杀人者或是军队中人,或是职业杀手。” 王固本没有接话茬,这让他想到了许惊鸿和他手下的那些兄弟,他们不正是从西南的军队里来的么?和所有人一样,当知道方家出了大事后,他也把第一怀疑对象认定为了许惊鸿。 “另外,通过对尸体的初步验看,他们是十余人所杀,也就是说凶手只有十多人。这一点只从死者的伤口上就能得出结论了。”老严继续以自己的专业眼光给出看法。 “十多人,就要了百多人的xing命……”周围的京畿府中人都打了个寒战,好象担心凶手还会突然出现一般。 王固本点了点头,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就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所携带的那些财物都还在,所以不是劫财杀人,而是为了仇怨……”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许惊鸿,这里推断出来的每一条都与他很是贴切。 正当此时,一名捕快走了过来,神情有些严峻:“王捕头,严老,那边也发现了几具尸体,是方大人……” 虽然已经知道方远山不会幸免,可听到此话时,两人还是一震,然后才在那捕快的带领下来到了离这驿站不过十多丈距离的一处树林子里。只见在这小小一片林子里倒卧着五条身影,从其中一人的穿着来看,他们就能判断其身份为方远山了。 几人不敢怠慢,小心地走了过去,方远山圆瞪着双眼,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而在其身边的,则是个敦实的汉子,他手中的刀刺入了另一个人的胸口。另外,在这三人左右也倒着两具尸体,后三者都是穿着黑色夜行衣之人…… 第六十七章 狱中劫 “看来,这三人就是残杀方家百余口的其中一些凶手了。”有捕快在仔细查看了那三个黑衣人手中所握的带血兵器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对这一点,那些经验丰富的仵作自然更有发言权,他们拿过了这三人手中的武器仔细辨认了起来,而后也忍不住点头:“不错,这三人手里的兵器与前面被杀的那些方家之人身上的伤口很是一致。严老,您怎么看?” 老严也眯着眼观察了良久,然后也忍不住点头:“此三人的确是死在这个人手中的刀下。”他说着指了指那个倒在方远山面前的敦实汉子:“而他则是被人联手所杀,脚上还有鞭索等软兵器的伤痕,可致命之伤却在心口,显然是两人配合着一起下的毒手。而方大人,则是死在了长鞭之下,被他绞喉而死。” 众人自然不会怀疑严老做出的判断了,可王固本却还是有些想不通:“表面上看来,一切确如我们推断的那样,这几个黑衣人便是其中杀人的凶手。可是……他们为什么还会被留在这里呢?” 一语惊醒了其他人,他们也都露出了疑惑之色,是啊,这些凶手可是在天亮之前就把方家所有人都杀了的,他们可是有着足够时间将死去的人的尸体带走的,可怎么就在这里留下了如此破绽呢? 正当他们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的时候,一个人发出了声惊叫:“咦……”顿时就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在其他人的注目下,这个捕快才说出了自己的发现:“王捕头,这个人我记得的,他是当初在北边犯下了许多案子的杀手刘思明!”他说着指向了其中一具尸体道。 “嗯?”王固本闻言一怔,作为多年的老捕快,对这个曾在北方凶名极盛的杀手却是有听说过的。他不禁仔细打量起了那人的模样来,而后点头:“经你这么一说,此人的确与曾经的海捕文书上所描述的刘思明的模样很是相似。” “可是,就小的所知,这个杀手早在几年前就被人所杀了啊。”有人不解地道:“怎么现在却突然死在了这里,而且还与方家的凶案有了关系?” “这个……这个人我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的画像……”这时,又有人指着那个体形矮胖的尸体说道:“他似乎也是在衙门里有着备案,是个通缉的要犯。” 王固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这些凶手的身份都不简单哪。把人都带回去,我们仔细查明了他们的身份后,再做判断也不迟。”这一刻,他对许惊鸿的怀疑反倒是减小了许多,因为他知道许惊鸿身边可没有这样的人物。 当过了正午后,京畿府的这群人便用大车拉了满满几车的尸体返回了大梁城。 而在此时,廉重如却已经在向吴敬淄请教如何应对此事了。听完了他的叙述之后,吴敬淄也皱起了眉头来:“你的意思是……他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此事与他无关?” “是的。许惊鸿所提到的这些人身份都不一般,应该不会为了他而说谎的。虽然下官没有真去那些人的府上询问,不过照理推断,这话应该不会有假了。” “如此看来,此事倒真有些蹊跷了。”吴敬淄沉吟了一会道:“本来以为是许惊鸿因为忍不下气而出的手,但现在看来却不是了,那还有什么人有如此深仇要杀方家满门,还有最关键的是,谁有如此大的能力来做下此事?”说到最后,他的心里出现了一道阴霾,真要说的话,他们这些世家豪门手中的潜在势力是足以做下此事的,但那会是谁呢? “是啊,事情越发的复杂了。”廉重如点头叹道,京城这水实在是太混了,便是他这样的朝中高官,掌管刑狱的老手,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也不知该如何抉择,唯一的办法只有求助于自己的靠山了。所以他便把目光落在了吴敬淄的身上:“还请大人示下,我们究竟该怎么办?这许惊鸿和他手下那些人又该如何处置?” “这个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方家已经倒台,即便满门被杀也翻不起太大的波澜。但我还是以为这会是个契机,能让咱们在朝廷里获得更多的利益。”面对着自己的亲信部下,吴敬淄说出了心里话:“既然如此,那索xing就让这趟水变得更混,把更多的人卷进来。” “那许惊鸿呢?若他没有这方面的嫌疑的话,刑部可就要放人了。” “谁说他没有嫌疑了?”污敬淄斜睨了他一眼:“他从动机和其他方面来看依旧是最大的嫌疑犯,你们刑部自当用心盘问了。” “啊?”廉重如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脸上却露出了惊色:“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对他……”说到这里,目光下垂,手上作了个下切的手势。 “刑部的大牢,在某些时候出些意外不是很正常么?”吴敬淄最后只说了这么句话,便把人给打发走了,要说的他已经说得够多了,接下来就看廉重如怎么做了。 回到刑部衙门,廉重如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看得出来,许惊鸿背后也有一定的靠山,如果他真在刑部出了问题,自己所要担的干系就太大了。但吴敬淄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只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定了定神后,廉重如命人将地牢里的管事叫了过来:“那几个新关进去的人怎么样啊?” “他们?还成,挺老实的。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那管事不明白自家主官这么快就询问被关进去的犯人是什么意思,小意地问道。 “先晾他们两日,吃喝都给他们断了。”在沉默了一下后,廉重如终于拿定了主意,眼中泛着丝丝寒光:“两日之后,照进大牢的规矩好好地照顾他们。” “是,小的这就去做准备!”管事这样的小人物可不敢问问题,忙答应了后便想离开。 “慢着!”不想廉重如却又把他叫住了:“此事必须由你亲自来督办,还有,内中之中不得让外人知道,本官也没有吩咐过你任何事情,记住了么?” “是是是,小人记下了。这一切都是小人为了问出他们的罪行自己做的决定!”此人也是个善于看人眼色行事的,一下就掌握了廉重如的心思,忙答应道。 “下去吧,用心做事,本官不会亏待了你的。”在笑了笑后,廉重如才终于放了他离开。 刑部大牢之中,许惊鸿被单独关在了一间牢房之中,他的那些兄弟则不知被关在了哪一边,这让他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安。虽然在这次决定下手时,他就知道或许会有被人怀疑,然后受审的时候,可却还是低估了对方下手的果断。本以为,有了那些人的证明后,只是会在牢里住个半日,就会被放出去,可这都已经快一天多了,依然不见人来放自己。 “莫非那些公子哥们为了怕什么麻烦而不肯为我作这个证么?即便他们不肯,赵琮也不会推辞的,有他这个王爷的证词,那些人也不会不作考虑啊。而且就是他们不信,也得把我给带出去问个明白吧,怎么这一关进了大牢就不闻不问了呢?”许惊鸿躺在潮湿的草堆之上,满心的疑惑得不到解答。 其实对这样的环境,许惊鸿是并不怎么放在心里的。当初伤了许世豪被关进的经籍府大牢都比这里要差上一些,而西南矿场里就更无法比了。但象现在这样,外面发生了什么全不知情,只有等待的感觉还是让他难以忍受的。 在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后,许惊鸿才猛地发现了个怪异的情况:从自己被关进来后,就一直不见有人来过。无论是想问口供的,劝说的,还是送饭送水的,一个人都没有来过。这实在太不寻常了,而且他也已经明显感觉到了饥饿和干渴。 再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判断着应该已经被关进来将近两日后,许惊鸿终于忍不住敲打着牢房前的栅栏,大声喝道:“有没有人哪,怎么两天了连个送饭的都没有?” 声音在寂静而深长的地牢里传出了很远,然后又有隐约的回声传了回来,可就是不见有人回应。反倒是在一会后从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是队正么,你在哪?”却是熊庚那把粗豪的声音。 许惊鸿和他对答了几句,才知道双方隔了有二十多间牢房,将近百来丈的距离。如果不是自己大声呼喝,对方还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下落呢,而其他人也被零星地关在了他处。虽然知道了兄弟们的下落,可许惊鸿反而觉得更难心安了,因为他们也与自己一样没人搭理,这其中若说没有阴谋就太不现实了。 说来也怪,这地牢之中也就他们几个人,就连看守都没有。所以许惊鸿几个还是可以大声交谈的。但这么说话实在太也麻烦,再加上大家都有两日未进水米了,所以在说了一些话后便没了精神继续,地牢里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问题,刑部的官员究竟想怎么对付我?”再次静下心来后,许惊鸿才发觉自己还是太过自信了,这些世家已经对自己产生了畏惧,现在自己亲自送上门去,只怕想安全地出去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幸好此前就把孙先生给送了出去,他又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不然这两天下来他就熬不过去了。” 在这么忐忑不安地又过了半天后,即便许惊鸿有一身不错的内力,也有些吃不消了。他的道门功法并不深湛,无法象某些有道之士般达到辟谷的境界,能不吃不喝多少天而不伤身。这吃也就罢了,可两日不得水喝,对他来说也是极其难忍的,身体已经明显出现了脱水的现象,浑身上下的气力也所剩无几。 “他们该不会就想这样把我们给饿死渴死吧?”正当许惊鸿无力地躺在那里,想着这个可怕的可能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他的六识还是很灵敏的,即便此时身体已经有些快受不了了。 脚步声很快来到了他所在的牢房之前,然后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道:“你就是许惊鸿吧?被关了两日,你肯交代自己所犯之罪了么?” 许惊鸿看了看这个脸色惨白,面无表情,就象一具僵尸般的人道:“我并没有犯任何罪行,何来认罪之说。还有,你们这两日里为何不给我们送水送饭?” “因为这样对你们用刑的时候才会更加的方便。”那人回答了一句,而后吩咐道:“把人带去外面,我要好好地问一问他。”随着他这一句话,几条粗壮的大汉就已经打开了牢门,然后来到许惊鸿面前,扯着他往外而去了。 此时,如果许惊鸿想动手反抗的话,这几人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便他已经浑身脱力。但是在这个念头一起之后,许惊鸿还是迅速将之按捺了下去,因为如此一来,就真的坐实了杀害方家满门的罪行,那他便是能逃出大牢,甚至逃出大梁,今后也只能亡命天涯,再难有所作为了。所以虽然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于自己身上,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反抗,而被他们拖出了牢房。 “队正!”当许惊鸿被狱卒们拖着经过那些关着兄弟们的牢房门前时,他们都扑到了栅栏前大声喝了起来:“快放了他,你们想做什么!”那几个xing子急的,比如熊庚之流更是想用强破门而出----虽然他们未必能破得开这些足有人腰粗细的大木栏。但许惊鸿却还是用眼神阻止了他们的动作,若反抗的话,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出了这边狭长幽深的甬道,又过了三道门户之后,许惊鸿便被他们押到了一间比较宽敞的,用石板和钢铁铸成的房间之中。在这里的墙上,挂着各样的刑具,有的是他曾经见到过的,有的则从不曾见过。但这些刑具上所泛出的寒光和残留的班驳血迹,还是让许惊鸿的心里一阵悸动。 人很快就被人绑在了一个刑架之上,而与之前许惊鸿对落在他手上的人犯用的手段不同,他是被倒着吊在半空中的。这样不用太久,他就会因为血液倒流而产生昏乱的感觉了。 在一切就绪后,那僵尸脸才嘿地一笑:“知道我是什么人么?”不待许惊鸿问,他便给出了答案:“我在这里,被人称为阎王,所以这里的人都管我叫钟阎王!我想,以你的才智应该可以猜到我为什么叫阎王吧? “所以,你若不希望自己尝一尝在地狱里的感觉,还是赶紧把事实交代出来吧。我可以给你最后的一盏茶的时间考虑。”他说着已经端起了茶杯,慢慢地嘬了起来。 许惊鸿心里一声苦笑,这现世报来得还真快啊。自己在国安司里审了好些个人,也用了不少的手段,没想到转眼间就应回到自己身上了。 半晌后,钟阎王把已经喝干了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然后才开口:“怎么样?你肯说实话了么?” “实话就是……我压根没有做过这事,这一点有许多人可以作证,你们刑部的堂官廉重如也是清楚的。”许惊鸿不为所动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先给他来点松筋骨的小菜吧。”钟阎王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句。 还没等许惊鸿做好准备呢,一直站在他两旁的狱卒就分左右拉下了绑着他的刑架上的机关。嘎吱声里,那看似寻常的刑架就开始向上下开始延伸,而许惊鸿被倒吊着的身体也随之被慢慢地拉伸了起来。 开始时还好,他毕竟不是完全展开了绑着的,但半晌后,骨头就被扯得生疼了。而这刑具还在不断地向上下延展着,让许惊鸿全身骨头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咝……”强忍着疼痛,许惊鸿没有发出大的呼叫,但脸上的汗珠还是不断地涌现了出来,脸上的肌肉也随之不断地震颤,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那些人根本没有在乎许惊鸿的感受,他们不断地摇动着那刑架,让他的身体承受更大的痛苦。 许惊鸿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很可能就要被这简单的一招给弄残废了,必须自救了。虽然他不打算反抗,但还是可以做点什么的。拿定了主意后,他已经将内息迅速地调动了起来,气灌双手和双脚,然后身体猛地向内弓去。 “嘎吱……嘎吱……”那刑架依旧在那两名狱卒的摇动下向上下延伸着,但这一次的情况却出现了些变化,它的动作变得缓慢了起来。然后,就在所有人吃惊于这个刑具出现了什么问题时,这架足有百多斤重的刑架突然发出了一声脆响,然后断作了两半。 许惊鸿也因此重重地摔倒在地,但这对他来说已经比刚才要好过得多了,而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有点失措的人身上后,便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第六十八章 反客为主 许惊鸿的本意是来这大牢里住上几日,纵然吃些苦头也就认了,只要最后查明当时自己确有人证,不可能灭方家满门,就能出去。所以当他被人带到这个刑室,进行用刑时还是想忍耐一二的。可对方的出手却实在太过狠毒,若是真放任他们施为,只怕他便是不死也要重伤甚至残废,那就真的cheng ren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想通了这一点,许惊鸿便放弃了之前退缩的打算,转而反抗。虽然之前被饿了两日,体力已经大打了折扣,但他的一身精纯的内力却还是在的,更比当日在矿场时更强,故而在其全力施展之下,那以坚木制成的刑架也难以承受他的反力,断裂开来。而许惊鸿本人也因为骤然失去了平衡而摔在了地上,好不狼狈。 周围的狱卒们何时见过这样的情况,受刑之人居然能硬生生地将刑架给毁了,这得有多大的力量,这让他们短时间里有些错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直到钟阎王醒悟过来,大声喝道:“还不将人给我拿下!”后,他们才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和皮鞭围了上去。 但这短短的愣神工夫已经足够让许惊鸿调整状态,来迎接接下来的战斗了。在他们扑上来的时候,许惊鸿微一偏身便闪过了两条鞭子,而几条棍子抽在身上只发出闷响,根本伤不了皮肉。同时,他也展开了反击,绑在双手上的铁链猛地被他挥了出去,虽然只有两尺长,但还是命中了一人的胸口,那人当即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这也怪牢里之人太过轻视许惊鸿的本事了,想着他一个少年人,而且被拿后也没什么反抗,便只是随便用链子绑在了他的手脚之上,没有更多的束缚。如此一来,虽然许竟鸿在行动上受到了一定的限制,但对付眼前几个狱卒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几个照面,那些刚才还气势汹汹,要把许惊鸿重新拿下的狱卒们便都被他打倒在了地上,有人因为被他打中要害而昏了过去,有的则在地上滚动着,惨叫着。只可惜,因为这刑房的隔音效果很是不错,任他们怎么叫,外面的人也没有赶来看看情况,最多只以为是人犯被他们折磨得太厉害而惨叫呢。 而这,还是许惊鸿不想让事情变得难以收拾而手下留了情的。不然,以这些人的本事,现在倒地的人有多半是不可能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xing命都保不住了。如今他们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或是骨头错位,已经算是得了大便宜了。 眼见得许惊鸿在脱困后迅速清理了七八个狱卒,钟阎王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当他确信这是真的时,发现在这房中就只剩下自己和许惊鸿是站着的了。这下,这个对人用刑,哪怕对方被打得不似人形都不会眨下眼的阎王突然变色了。他没有多想,转身便朝门边扑去,此时他的脑子里只剩下逃跑,离这个凶悍的家伙越远越好。 但许惊鸿岂会放他逃走,几个小碎步上去,在其将将要把门打开的时候,用手上的链子将钟阎王刚才喝过茶,放在几上的茶杯给打飞了起来,正中对方的背门。吃痛之下,钟阎王脚步一虚,便倒在了门前,而许惊鸿随后也来到了他的身边,用冰冷的目光盯向了他。 “你……你想怎样?这里可是刑部大牢,你便是杀了我们,也是逃不掉的……”话里虽有威胁之意,但从钟阎王的语气来看他还是怕了。 “放心,我不会要你的xing命的。”许惊鸿伸手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让其与自己的距离变得更近,在盯了他半晌,让其心中更是害怕后,才继续道:“只不过,你如果不肯与我合作的话,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我……”钟阎王想再硬气一点,可是被人这么看着,却还是没这个胆气说狠话。他只是对别人狠,而当事到临头的时候,对自己的保护就变成第一位的了:“你让我合作什么?我可没有权力把你从这里放出去的。” “如果我想出去,还需要你帮忙么?我甚至连进都不必进来。”许惊鸿自信地说道,却也是一句实话。 “那……那你想怎么样?” “是什么人要你对我用如此酷刑的?”许惊鸿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个……”钟阎王想要找点借口,比如这是刑部大牢里的规矩什么的,可在对方的逼视之下,最终不敢说谎,老实地道:“是上面的意思。他们说你犯下了大罪,更得罪了朝中权贵,这次如能将你的罪名坐实是最好,不然……不然……” “不然就取我xing命?”许惊鸿见其不敢把话说完,便替他补了一句。 “是的。他们还说,一个人犯在狱中突然暴毙是很常见的,便让我们放手去做便是。” “那个让你这么做的人是谁?”许惊鸿压下了怒气,问道。 “自然是我们这里的管事黑老大了,他点头后,我们才敢对人犯用刑的。” 许惊鸿微一点头,然后将其架了起来:“走,带我去见那黑老大,我有些话要问一问他。” “他现在并不在这里……”钟阎王到了这个时候变得极其合作,连许惊鸿没问的都说了出来:“他说等晚上的时候,才会来看看你有没有招供……” “很好。”许惊鸿满意地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我想等他来时,见牢里没有我在,必会来的。” “想必……是的。”钟阎王苦着脸道。他知道这次自己这份差事是彻底完了,不过丢了差事总比丢了命强,这个少年刚才散发出来的杀气实在太重了,让他不敢怀疑若自己不实话实说的话,会受尽折磨。 刑房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除了那些受了伤的人不断发出呻吟外,就没了其他的动静。许惊鸿坐在刚才钟阎王的椅子上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但站在他身旁的钟阎王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因为对方的手可一直都扣着他的脉门处。 大概过了有两个多时辰,外面才传来了叫门声,在许惊鸿的示意下,钟阎王打开了那道沉重的铁门。而后一个黑瘦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前,此人不待看清楚内中情况就问道:“老钟啊,这都几个时辰了,还没问出些什么来么?这人还真经得起折腾……”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急忙向后退去,却是已经发现情况不妙了。 他行动快,可许惊鸿却比他更快。因为后者是蓄势而动的,一见对方有意后退,他已经用力一推,将钟阎王直推出去,撞在了黑瘦子的身上,然后他也随之冲出了刑房,手中已经被解下来的铁链挥舞间就将几名上前来阻挠他的人给逼了开去。之后,又是一伸手,已经扣住了那黑瘦子的咽喉处:“黑老大?” 黑老大浑身一震,随即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了字来:“你就是许惊鸿?”他的模样可比刚才的钟老大要镇定得多了,即便在xing命操于人手时,依然不慌不忙。 “不错,没想到吧,你想杀的人反而先把你给拿下了。”许惊鸿一面用眼神阻吓着那些想上来营救的狱卒,一面轻松地说道。 “你……你想怎样?”因为被人一直扣着咽喉,黑老大的声音开始出了些问题。 “当然是想保护自己的安全了,所以只有委屈你一下了。”许惊鸿嘿笑了一声,而后一手一个,将钟阎王和黑老大给扯进了刑房。 “你是出不去的。”在进入这里后,许惊鸿放开了扣在黑老大咽喉上的手,转而按在其肩膀之上,后者才能继续开口说话。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你也别想我会放了你。”许惊鸿淡然一笑,很是镇定。 “难道你就想这么耗着?你就不怕他们叫来兵马来杀你?” “听说你在这大牢里说一不二,这些人都对你很是服帖,现在你在我手,他们怎么会冒着你被我所杀的风险来叫人来呢?”许惊鸿这话是刻意提高了嗓门的,却是为了提醒外面那些人,如果有什么举动的话,便是害自家管事了。 这一下,黑老大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半晌后才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们的态度了吧?我也是受上面的意思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是廉重如让你这么做的吧?”许惊鸿问了一句。对方一怔,却是被问住了,而他却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了,这让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杀机。 “正因为我知道你们是受命而为,所以才没有对你们下狠手。不过你们也该让我有所补偿才是。”在过了一会后,许惊鸿才再度开口:“外面的人听着,想要你们的长官没事,就去把我的那些兄弟都带过来。还有,我们已有两日未吃喝了,去准备些食物和酒水。” 这话出口,让内外之人都大为惊讶,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惦记着兄弟也就算了,竟还想着吃喝,这得多不把这当回事啊?但现在局势对许惊鸿有利,他们也不敢不从,短短的半个时辰里,他所要的东西就都被送来了。 兄弟们并没有吃什么苦,只是因为水米未进而有些虚弱,当他们吃下了那些由狱卒们送来的食物和酒水后,便恢复了一定体力。当然,在他们享用食物之前,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让黑老大他们做了一回小白鼠的,确认没问题后,大家才把这些吃的都扫了个干净。 “队正,早知道我们会被他们这么对待,咱早就不该让他们捉了去。”熊庚吃饱后大为不忿地说道。他的话引来了许多人的附和,他们这几日可是憋了一肚子气了。 “是我欠考虑了,以为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现在看来,有人是不打算通过正当途径对我下手了。”许惊鸿说着一顿:“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不好好的么?而且我想外面要救我们出去的也一定大有人在,两日下来,应该有人开始行动了。” “队正是说……”王烈海很快就猜到了什么,但在看了身旁的几个俘虏一眼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正是,他们的力量也不弱,应该会把我们救出去的。”许惊鸿信心十足地道。 此时,被他们绑在一旁的黑老大和钟阎王却是满心发苦,这一次能不能保命还不好说,即便保住了小命,这责任也不小啊。“也不知道廉尚书若是知道事情的全部后,会怎么处置我,想必这官是当不了了。”黑老大哀叹道。 但他却不知道,此时廉重如已经改变之前的想法了,已不打算要许惊鸿的命了。因为他在公在私都受到了不小的威胁。 许惊鸿被关进刑部大牢后不久,朝中就突然有人站出来为其说话,他们都说许惊鸿是被冤枉的,因为案发之时,许惊鸿是与他们一一起。这些人本身倒是没什么势力,都是些赋闲的勋贵,但他们在朝廷里还是有一些影响的,这让刑部就背上了一定的压力。 而后不久,更多的人加入到了这个阵营之中。他们有的也是勋贵,有的则是没了兵权的武将,还有一些看不出背后势力的朝廷散官。如此多的人为许惊鸿鸣不平,这实在大大地出乎了廉重如的预料,让他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坚持了。 他去询问了吴敬淄的态度,对方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说让他再拖两日。可就在昨天夜里,一件更让他感到震惊和畏惧的事情发生了。 当廉重如夜半梦醒,想要入厕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床前正站着一个黑影。这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盯着他,让他浑身的寒毛都树了起来:“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廉尚书,今天某来此并无什么恶意,只是想给你带句话。许惊鸿不是你能动手除去的,若你还不肯收手的话,下一次我再来时就没有这么客气了!”黑影在冷冷地丢下了这一句话后,便从廉重如的眼前消失了。 若非后来起身,发现在床前的桌子上还钉着一把短刀,以及一张写着威胁言语的纸条的话,廉重如都要以为那是自己的一个噩梦了。而当确信这是事实后,廉尚书就更是担心,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放?还是继续把人关着呢?”这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了许久,直到发现天已黑,他才想到自己之前的吩咐,这才立刻叫人去牢里下令,暂时不要对许惊鸿等人用刑。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无害的一种做法,既不照吴敬淄的意思将人害死,也不放人,只等京畿府那边得出最后的结论,然后才定是非。 同一夜里,京城的另一端,一群人也凑到了一起。他们商议的便是如何把许惊鸿从牢地营救出来了。这些人,便是以吕中和为首的那些还想为大宋皇权的再起努力的人了。 “许惊鸿的能力大家都见识了,方家因他而灭----虽然灭其满门的未必是他,但他们毕竟是被他想法赶出京城的----我们之前所商定的将他拉进我们这一边的决定是不是该下了?”之前的年轻人再次说道。 沉默了良久,才有一人道:“的确,许惊鸿是一个得力的人选。不过……现下他却被拿进了大牢,对我们可没有任何帮助啊。” “这才是咱们把他拉进我们阵营的好机会啊。试问,他若一帆风顺的,凭的什么帮我们做事呢?” “这也有一定的道理,那我们该怎么帮他脱出大牢呢?” “听说他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在事发时留在城里,我们只要和那些作证的官员站在一起,就能造成更大的声势,从而让刑部难以坚持了。” “如此一来,我们这些人可就有暴露的危险了。” “还有一个办法。最近京城之中盛传着一个说法,说是那方家之人被杀的现场还有三具尸体。这三具尸体正是灭方家的凶手,而他们的身份则与京中的某个世家有着极深的渊源。只不过因为京畿府尚未明言此事,再加上那世家势力惊人,所以才一直不得作准。” “你是说,我们把这一点捅出去,从而把水给彻底搅混了?” “不错,如此那些世家只会互相猜忌而顾不上我们了。” “你所说的不过是谣言而已,真能起到作用么?” “当然,那三人我都是亲眼所见的,不会出错。” 这样一来,众人便达成了一致的意见,然后把目光看向了为首的吕中和,等着他最后拍板。吕中和在思忖了一番后,终于点头:“就照你们的意思办吧,先把人救出来,我们再想法与之联系。” 一时间,围绕着这个地位并不高的许惊鸿,京中各种明暗间的势力都动了起来,一场新的好戏便也随之登场了…… 第六十九章 暗流汹涌 “你听说了么,原来方家被杀其中是另有内情的。”京城某处饭馆之中,一个人很是神秘地跟身旁的食客说道。 “哦?不是好所朝廷已经拿到嫌犯了么?怎么,竟还有其他问题么?却是什么内情?” 先前那人很是紧张地朝四周看了下,确信没有人盯着自己后,才回答道:“那个被拿的许惊鸿不过是代人受过而已,事实上杀方家一门的却是朝廷里的高官。” “什么?此话当真?不过说实在的,我也觉得许都司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当初他做了国安司都司时可是很正直的。” “正因为当初他做个都司时太过正直了,得罪了朝廷里那些大人物,所以有人才会借这次的事情来陷害他。” “既然是有人刻意陷害他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你不过是个商人,难道还能和朝廷里那些官人们有着交情不成?” “我自然是没有这么好命的,不过我就是听人说起了。据说,在方家陈尸的现场,还有着三具黑衣人的尸体,他们便是其中的部分凶手了。而听京畿府里的人传出话来,这三人当初都是江湖道上的好手,后来却被京城里的某个世家给收了去。”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不过你这一说我也就想通了,在这朝廷里对方家有恩怨的可不止许惊鸿一人哪,别看那些世家们表面上看着和睦,背地里肯定是有仇怨的。这次方家被赶出京城,他们这些人还不落井下石,有仇报仇么?” “是啊,而且他们这次还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替罪羊,试问这些人还不下手么?一举两得可除去两个祸患的事情,换了是你我也一样会做吧?” “可不是。”两人喝着酒,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却没发觉自己的对话已经被身旁的其他食客给听了去。所以很快地,这样的说法就如长了翅膀般在京城的各个酒楼茶肆之中传播了开来,几乎是人人皆知了。 景王府上,孙再元有些坐立不安地在自己的房中来回走动着。他是许惊鸿在对方家下手前一日送到赵琮这里来的,如此便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也能保无恙。虽然他现在很是安全,可他的心情却还是无比紧张的,因为许惊鸿等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两日没有消息了。 突然,门便开了,赵琮走了进来。此时,孙再元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当即问道:“王爷,可有我家公子的消息了么?那个说法传出去后,外面有什么反应?”在外人面前,他可不敢称许惊鸿为主公,这称谓毕竟有些忌讳。 赵琮似是安抚地冲孙再元一笑:“我派去的人几经周折,刚才终于带回了那边的消息。据说许兄在刑部大牢里又闹了一出大的,让那些家伙吃了亏,而他自身并无损伤。至于那消息,虽然在百姓中间已经传开了,但效果并不太好,毕竟官场里的人要更谨慎一些啊。” 孙再元稍微放松了一些,随即又皱眉道:“当初和公子计划做此事还真没有考虑到官场里那些人的心思,是咱们有些乐观了。” “先生也无须妄自菲薄,其实这说法已经有所成效了,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罢了。我们已经做得很充分了,现在朝中不少人在为许兄鸣冤,想必很快地,刑部就得将人放出来了。” “如此甚好。接下来就该把这三人的来历彻底挑明了,这样那些观望的人才会有所行动。”在定下心神之后,孙再元再次展现出了他多谋的一面:“既然之前的传闻朝廷禁不了,那接下来的这一说法也能够宣扬出去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赵琮顿了顿,提议道:“以我之见,此事还是由官府自己挖掘出来比较好吧?京畿府里那些人可也不弱,尸体都在他们手上,他们自然能将一切查出来的,这可比空穴来风的传闻有效得多了。” “王爷就不怕京畿府因为某些忌讳而将真相压下去么?”孙再元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应该不会。”赵琮摇头:“你是不知道陆秉清的身份,他并非任何一个世家的人,不会有太多的顾虑。” “唔?”孙再元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弦外之音,怔了下后点头:“既然王爷有如此信心,那就照你说的做吧。只希望此事赶紧起些变化,从而让公子早些自由。” “快了,在这几日里,情况就能出现大变化了。”赵琮再次自信地说道。 正如赵琮所说的那样,京畿府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不过短短的三四日工夫,那三具尸体的身份就被一一查了出来。他们都是在江湖中有着凶名的盗匪杀手,分别为刘思明、庞鼎天和薛暮尧。对这三人是凶手的确认几乎没有任何的怀疑,因为这三人的凶名太著,有着太多的前科,这次杀光方家满门也是可以想见的。 不过,当京畿府的人对此三人进行继续的深挖之后,一个让他们震惊的结果就出来了----他们竟与七大家中势力最大的叶家有着极深的关系,他们最近已都成了叶家的人! 如今的朝局完全掌握在七大家手里,所以虽然他们有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在保密方面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大权在握的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自然不惧被人发现自己用杀手铲除异己了。叶家自然更是没有忌惮,所以薛暮尧三人与他们的关系并不是保密得太好,许惊鸿因为国安司新立没有什么人脉可供查察,但京畿府则不同了。他们几乎没用多少心力,就已经把这一点彻底给查了出来。 但查出来后,他们却有些傻眼了,这事情牵涉了七大家中的两个,叶家的权势更是如此之大,京畿府真敢把这一点给揭发出来么?最后,这些人只得将情况报到了陆秉清那里,只等着他来做最后的决断了。 “大人,此事我们该怎么办?”王固本在把情况说明之后,不无期盼地看向了陆秉清。在与许惊鸿的一番交往之后,他对这个少年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友情,现在发现他是被人陷害的,自然是希望能帮他这一把了。不过,这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陆秉清的手里。 陆秉清看着手上的文书后,突然抬头看向王固本:“你的想法又是怎么样的?” “我……”王固本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自己,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半晌才支吾着道:“一切听凭大人的定断。”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本官当这府尹多年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陆秉清似笑非笑地摇头道:“只怕你是希望借此将你的朋友许惊鸿从刑部救出来的吧?” 王固本没有否认这一点,对方都把话挑明了,再否认就太多余了,所以便来了个默认。 “那本官问你,若是我不把这真相说出来,从而让许惊鸿背上这个黑锅,你会把这一切给捅出去么?”见其不说话,陆秉清又问了一句。 “我……卑职……”再一次,王固本有些难以开口,最终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你说的是实话,其实在此之前,本官也不知该做何选择。但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了。”陆秉清笑笑道:“一向以来,我当这个官的目的就是当这个官,从未有想过做出一件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情来。这一次,本官便冒上这一次险,和你一同帮许惊鸿一次!” “大人……”王固本有些感动地叫了一声,他听得出来,陆秉清这是在帮他。 “你随我也多年了,而我这个上官却不能给你什么提拔,这一次,我陆某人就当是报你多年来的辅助之功吧。你放心,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就有定数的,真正的凶手他怎么都跑不了!”陆秉清说这话时,眼中罕见地露出了激动之色。 “大人,无论您有什么吩咐,属下一定全力照做!”别的也不多说了,王固本只用这一句话来表达自己心情的激动。其实这次他之所以会有如此表现倒也不全是为了许惊鸿这么个朋友,作为一个有着良知,又看过了世家中人太多不法之事的官府中人,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去把这些违法之人逮捕起来。 “你去准备一下吧,这两日里,本官就会让你去做一些以往不敢做的事情的。”陆秉清最后吩咐了一句,王固本便在拱手后领命而去了。 当堂上重新静下来后,陆秉清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你都听到看到了吧,其实我大宋官吏之中还是有着不少热血之士的,这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是啊,老朽还是小瞧了他王固本了。”一个嘶哑的声音自屏风后面传了出来,然后一个枯瘦的身影便随声而出,正是京畿府里地位超然,被许多人尊敬的仵作严老了。 “老严哪,我们等着这一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你有什么想法么?” “想法总是有的,但还是做法比较适合我们。这么多年了,终于再次有了打击到世家豪门的机会,我们绝对不能错过了。想想三十年前……”说到这一句,一向面无表情的老严的脸上也露出了伤感。 “说实在的,本官只听家父说起过当年的事情,当初真有可能一下就扭转世家当政的局面么?”陆秉清现在不到五十,三十年前还是个正在读书的少年,对朝中事情多是从他早已经致仕的父亲口中得来的。 “不错,当初其实大家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风帅一声令下后就对世家发起进攻了。奈何天不从人愿,那时正好胡人入侵,风帅守土有责,只好去了北疆。不想……他这一去,便被已经察觉到不妙的七大家给害死在了与胡人的战场之上。风帅对我大宋忠心一片,可结果却换了个身死族灭,家人也被杀尽了……”说到最后,严老更是流出了几颗浊泪来。 陪着对方叹息了一阵,陆秉清才道:“现在咱们又一次有了对付世家的机会,我们绝不会再有失手了。” “对,不会再失手了,这一次方家已灭,接下来就轮到叶家了。”严老的悲戚之色顿收,变作了一股决绝:“不成功,便成仁。不过说实在的,设下这个计谋的人还是不够严谨,好在老朽的立场是这样的,不然事情还真不好说呢。” “怎么?严老还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么?”陆秉清不安地问道。他其实早已经知道那三人的身份,也早下了决心了,只是一直藏着而已。 “那三人的身份是没有问题的,的确是叶家暗地里的杀手,而那些真正的凶手把现场也布置得没有半点漏洞,便是老朽来查,也看不出问题,足可见对方也是此道的好手。只不过,那三具尸体上却有着不少的刚受过刑的伤痕,这一点如果被有心人抓着不放,自然就成为本案最大的疑点,从而对最后的定案产生了影响了。” “竟还有这样的疏漏?”陆秉清不无担忧地道:“这却如何是好?” “大人只管放心,有老朽在,这一点要遮掩过去并不困难。再过上一天,我涂在三具尸体上的药的作用就彻底出现了,到时候他们身上的那些伤痕便会变作更旧的伤,如此一切就能遮掩过去了。”老严呵呵笑道。 “如此最好,那就再等上一日,本官再把此事上报朝廷,倒要看看叶家在此事上能有什么说辞。想必其他各家在见到有这么个削弱叶家之势的机会时,是不会错过的。”陆秉清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此时,叶家府邸之中,叶名扬等家中掌管大事的人都在其书房里,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叶名扬这个家主,更是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京中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说法来的?”半晌后,一直不开口的叶名扬才说道。 “这个我去查过了,都是些不明身份的商人在各个酒楼茶肆里传扬出来的。”叶名远立刻作出了回答:“而事后再想查出他们的身份却太困难了,如此看来分明是有人在刻意散布这样的谣言了。” “家主,其实你不必如此担心,他们所说的只是某家,并不曾指名道姓地说是我们叶家啊。”叶名胜说道。 “哼,你懂得什么,这不过是人家的试探手段而已。若我们没有立刻把这消息给压下去,只怕过不了几日,这个某家就会变为叶家了。”叶名扬斥责道。 “家主,那咱们是不是该借助京畿府或是巡城营的力量来把这些散布谣言的人给抓起来呢?”叶名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么做,便是不打自招了。我甚至怀疑这消息的来源便是京畿府的人,除了他们,还能有谁知道方家出事的所在有三个黑衣人呢?” “其实凶手也应该知道的,只是实在想不出除了许惊鸿外还有谁敢做这样的事情。”叶名远叹了一声,颇为为难。 叶名扬稳了稳心绪才继续道:“我依然怀疑杀方家众人的是许惊鸿,他有人证不过是计划的一环而已。而他为了找个替罪羊便把三个黑衣人丢在了现场。知道那三人的身份了么?” “京畿府对此事一直对外保密,我们的人问不出个究竟来。”叶名远苦笑道:“不过大哥你所说的三人正是薛暮尧三人这点我还是很认同的,这样一来是许惊鸿做下的此事就更加的明显了。” “可惜啊,对于他们三人之前已经落在了许惊鸿之手的事情是说不得的,不然倒是可以一下就定了他的罪。” “这正是他狡猾的地方,知道我们在这方面只有忍下这口气了。”叶名扬又一次哼道:“但我们不可能老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必须想个对策出来。” “我倒有个办法,或许能坐实了许惊鸿的罪名。”叶名胜再次道:“他不是在刑部大牢里么,我们只要把他给……”说着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杀他谈何容易啊?刑部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可结果呢,还不是被他给避了过去?而且因此被他控制住了那边的局面。”叶名远摇头不赞同这个作法。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京畿府施加足够的压力,从而让他们把凶手彻底定为许惊鸿了。”叶名重说道。 “看来只有这样做了。”一向没有这么被动过的叶家在如此态势下显然有些乱了阵脚了,这也是如今的世家普遍存在的问题所在。他们是接了上辈的大权才掌握天下的,自然对劣势很不会应对。 之后几日内,京畿府所受到的压力就比前两日要更盛了,不少在朝廷里有着一定地位的官员都有事没事来到陆秉清这里,旁敲侧击地想让他赶紧把许惊鸿的罪名给坐实了。对此,陆大人的态度却很是暧昧,既不曾答应,也没有反对,就这么一路给拖到了十月的下旬,最后一个大朝会的时候。 @@@@ 昨天买了个平板子,熟悉了下就没写,抱歉 第七十章 不了了之 又是十日一次的大朝,群臣再次排着整齐的队伍从会极门鱼贯入宫,而后便是对如今朝事的一番讨论。现在大宋朝最着紧的并不是方家的案子,这毕竟只是关系到一家一姓的小事而已,更大的还是北边的情况。 不过这段时日以来,北边消息传来却并不多,除了幽州城尚被胡人所围之外,便没了下文了。不过没有消息也可以算是个好兆头了,至少幽州这处中原的门户尚在宋人之手,只要西南的王冲赶紧过去,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而这一来,另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便也出现了,就是王冲的行程。这都半个来月了,朝廷上下对他自然是催得很急,而直到三日前他们才得报王冲过了灵州,正快马往京城而来。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西南那么大一摊子,身为军中主帅的王冲总不能说走就走,总要做好充分的安排吧。 对于这一点,虽然这些向来不怎么瞧得起武将的世家官员们是多有不满的,可在如今这个必须靠王冲来守住北疆的节骨眼上他们也只能在底下发几声牢骚,而不敢当朝说出了。 在把北边的事情说完后,官员们又说了不少其他方面的事情,但是大家的心神全不在此,因为他们知道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方家的事情在今天必然要有个交代了。 果然,就在官员们静了下来,内侍将将要再询问一次是否有人要进言时,吴敬淄便第一个站出来发话了。他对廉重如最近有些推委的态度很是不满,对方居然没有照自己的意思把许惊鸿解决在狱里,而京畿府那边的定罪也没有着落,这让吴司空大为恼火,趁着今天的朝会,他就要当众责难一下那两个衙门,敲打一下廉重如和陆秉清了。 吴敬淄一旦从臣子里走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怔,而后就听他道:“方家之事距今已有不少日子了,京畿府和刑部,你们怎么还不曾给出一个结论来呢?难道非要等到朝廷里再出大事之后,你们才会尽力去查么?”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不少人都拿幸灾乐祸地眼神看向了两处衙门的主官,等着他们的辩解。本来照规矩,自然是该由廉重如这个刑部尚书先行回话的,但不知怎么的,这次他却沉默不语,只是把眼往陆秉清身上扫。 见对方这样,陆秉清自然无法推辞了,同时他也已经有了准备,所以虽然是被吴敬淄责难,却也并不慌张。在略等了等后,他才从班中走出,先朝高坐的傀儡皇帝行了一礼,然后又朝吴敬淄一拱手道:“吴大人这话实在是言重了,我们京畿府上下自从方家血案后就一直在努力查案,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哦,是么?那怎么到了今天依然不曾听说京畿府将案情的真相报上来呢?是你们无能查不出来,还是想要包庇什么人,不肯将真相上报呢?”吴敬淄寒着张脸问道。 “此案非同小可,我京畿上下必须小心查察,才能不让凶手脱身,所以才会一直拖延到今日。”陆秉清面对着对方的逼人气势,却是很平静地道:“不过就在昨天夜间,一切都已经有了个头绪了,今日便是吴司空不问,下官也是要把我们所查的真相说出来的。” “哦?”其他的官员听了这话都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不知他会给出什么样的说法。有不少的官员却是皱起了眉头,他们担心京畿府会为了给自己减压而将罪名直接就退到了许惊鸿的身上,这样即便刑部衙门就只有直接定案了,而他们之前的供词就全不起作用了。 但是,陆秉清的说辞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料想。只听他继续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这里有一点不曾让各位大人所知,就是在我京畿府中之人赶去案发现场时,发现的并不止方家满门的尸首,尚有其他三具看着明显是凶手同伙的黑衣人的尸体。” “什么?之前坊间所传闻的那些话尽是真的?”不少官员的心里顿时就打了个突。他们虽然不传这些说辞,但对百姓里传着的话还是知道的,同时不少人更是把眼睛转到了看似平静的叶名扬的身上----因为照最近的传言所说,这三人可是与叶家有着不小关系的。 叶名扬虽然面上依然很是沉着,似乎事情与己并不相干,但他的心却陡然一沉,隐约地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妙了。但他的养气功夫很是了得,让人在表面看不出问题来。 陆秉清的话还在继续着:“因为此案干系重大,即便现场有如此明显的线索,我京畿府上下也不敢全然采用,所以便对这三具尸体进行了层层验看。直到两日之前,我们才能正式确定,他们三人的确是在与方家的打斗中被方家的护院拼死所杀,这一点却是耗无疑问了。” 顿了一顿,见众人都还在仔细听自己说话,陆秉清便又道:“而这还不是让下官感到有多震惊的,毕竟对方杀的乃是原来的朝中重臣方家之人,折损一些人手,再加上一时的慌乱而丢下死去的同伙也是可以理解的。而在打消了这个疑问之后,下官却又知道了一个让我大为吃惊,几乎不敢相信的情况。” “却是什么情况,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吴敬淄见其只把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颇有些不耐地说道。而其他那些官员却已经露出了了然之色,除了那种说法,试问还有什么事情能让陆秉清以惊讶来形容呢? “是,那下官就直说了。”陆秉清深吸了口气后,才缓缓地说道:“也就是在我们确信此三人是凶手同谋的同时,那些前去查访三人身份来历的属下也查出了此三人的确切身份。他们三个曾经都是江湖中的盗匪杀手,每个人身上都有着累累的血案,三人分别叫刘思明、庞鼎天和薛暮尧。但奇怪的是,三人都在这两年内突然销声匿迹,不再作案了。 “直到下官的下属经过几番查探之后,才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他们三人已经被某个有权有势的家族所收,成为了他们手下的杀手打手。而这个家族,便是如今我朝中位列三公之一的叶司徒所在了叶家了!”最后,没有任何的停顿,他便把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殿上顿时一阵安静,虽然大家都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关键,但被陆秉清这么直接地说出来的冲击力还是相当强大的,让所有人都半晌无法反应过来。 而这其中,叶名扬以及叶家的依附者的表情最是精彩,他们似乎要出言呵斥,但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有呆楞当场,只把愤恨的目光盯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五品府尹,不知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陆府尹,这里可是朝堂,你所说的一切可都要由你自己来负责的,千万不要随口乱说才好!”半晌后,已经面色铁青的叶名扬森然说道。而那原来还在逼问一切的吴敬淄在问出这么个结果后,却很是自觉地退了回去,他知道接下来该换人说话了。同时,吴敬淄心里也不无惊喜,如果让他选一个敌人的话,势力比自己大,能耐更胜自己的叶名扬自然是远高过许惊鸿的,后者他有的是办法来对付。 “下官所言句句是实,有什么不敢担当的?”既然已经把话都给挑明了,陆秉清也一改以往的退缩,直面叶名扬的气势,显得很是坦然。 “你……”叶名扬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虽然愤怒,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陆大人,你所说的一切可有证据么?莫要为了个人的私利,或是被人收买了,才这样做啊,不然这后果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府尹能够担当的。” “陆秉清,我看你是被人唆使才会说出如此昏乱之话的吧,还是赶紧改过吧,不然下场只怕不好哪。”……在见到叶名扬出声后,依附于叶家门下的众多官员才如梦方醒,大声对呵斥起了陆秉清来,他们想用这种群起的攻势来压制住陆秉清。 叶名扬缓了一缓,才从刚才的惊乱里恢复过来,冷笑道:“只这三个贼子你就把这么重的罪名扣在本官头上,陆秉清你这案也断得太武断了吧?” “大人这话却不对了,下官可没有说过此次害死方家满门的幕后凶手便是叶大人您哪。”纵然是如此情况下,陆秉清依然很是清醒,当即辩驳道:“我只道那三人与叶家有着瓜葛,从不曾言他们所做之事与叶家有关。” “……”听他这么一说,连叶名扬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窒,说不出话来。这还真有点做贼心虚的表现了,对方没有明说,他们就一个个跳了出来,这实在是慌张所致,乱了分寸。 “你这话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你之前话里却已经隐含了影射叶大人的意思了。不然陆大人你在把话说明白之前为何要加一个惊人的修饰呢?”有那反应快的连忙出言弥补。 但对于这一次的出手,陆秉清是经过仔细推敲的,自然不会被这话给问倒了。只见他一笑道:“殷大人竟是这么看么?那我请问,当你知道这些杀害方家满门百多口的凶手竟与叶家有关时,还能有什么感觉呢?我惊的不是此事的元凶乃是叶家,惊的是与叶家有关哪。” 没想到这个陆秉清以往很是低调,但这次的诡辩却变得如此犀利了,周围官员对他还真有刮目相看了。就是叶名扬,也不得不暗里说一句,此人之才不小啊。 但他却不会真这么说的,在经过一番思量后,他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便又道:“这三人的确与我叶家有些牵连,但早在几月之前我已经将这些声名狼藉的贼人赶出家去了。”这时他是不会说出真相的,不然更说不清了:“所以他们所为与我叶家确实没有任何关系。反倒是那之前就被拿下了的许惊鸿,倒是更有嫌疑! “他与方家的恩怨是众所周知的,而他与我叶家之间也有着不小的矛盾。当初在西南,他就曾把我叶家的人给暗害了,这次自然便是想借此一箭双雕,才会用的这三人吧。”这时还能在撇清自己的同时把罪名往许惊鸿身上扣,叶名扬的临场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了。 “叶大人所言极是,想必情况必然是这样的。那许惊鸿之大胆我们都是亲眼所见的,再加上他与方家的恩怨,做出如此事情来也无可厚非。” “不错不错,想来必是如此了,正是这许惊鸿用了这么个一箭双雕的计策,才把我们都给绕了进去。”很多叶家的附庸再次发挥出了他们的作用,纷纷应和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陆秉清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鄙夷之色,但这时他还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了。为了自己不成为叶家主攻的目标,在说辞上他还是有所保留的,却不想反倒给了对方一个移罪于人的机会了。 “廉尚书,现在许惊鸿就在你刑部大牢之中,你总该说一说对他的盘问了吧?”叶名扬打铁趁热地又看向了一直沉默在旁的廉重如。 廉重如其实早就想把狱中的情况说出来,从而好敲定许惊鸿的罪行了。但一想到那张带着深深威胁的纸条,想到那个神秘之人能在自己的宅邸里自由出入,他就不敢说了。即便是吴敬淄和叶名扬都希望他点这个头,他也不会用自己的命来为他们除去眼中钉的。毕竟,只有活着,才能有享受生活的机会。 而那吴敬淄此时的心情就有些矛盾了,一方面对廉重如之前的反应很是不满,但到了这时候,他反倒希望廉重如能不顺着叶名扬的意思说了。能坑一把叶家,可比除去一个已经无足轻重,无官无职的许惊鸿要好得多了。所以他在廉重如习惯xing地看向自己这边时,很自然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下,廉重如总算是有了底气了,在叶名扬又问了一遍后,他才说道:“我刑部对许惊鸿及其党羽是进行了不少次的盘问,但他们却坚持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他们并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而且,他们总是提及,说事发当时,他们都在京城之中,实在没有可能出现在二十里外的驿站袭击方家。而对这一点,他们更言明朝中不少人是可以作证的。对此,下官也很是迷惑,所以直到今日,许惊鸿等人的罪名也无法落实了。” 如果说陆秉清的言辞叶名扬在吃惊之余尚能接受的话,那廉重如的突然倒戈就太让他意外了。他可很明白廉是吴家的人,而刚才吴敬淄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是要把许惊鸿的罪名定死的,可怎么现在却成了这样呢? 在随后看到吴敬淄脸上刚刚隐去的得意笑容之后,叶名扬才猛地发觉其实对方的变卦是在其授意下所为。这让叶名扬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时候最要紧的还是把自己给撇清了,至于许惊鸿,大可以再想办法。 “却不知什么人可以为许惊鸿等人作这个证明呢?”这时,一直不曾开言的吕中和发话了。而随着他在一句问话,便有不少人站了出来,纷纷表示当日自己是与许惊鸿等人在樊楼之中饮宴的,他和他那些兄弟的确不曾离开过酒楼。 如此一来,廉重如的话就更有了确凿的证据了,同时也无形地加重了许惊鸿不是凶手的砝码。而此时的吴敬淄把矛头指向了叶家,而叶名扬却又只想自保,对这些人的作证不再穷追猛打,使情况又出现了一个转变。 “既然如此,那真正的凶手又会是什么人呢?”吕中和又问道。 “这个……却实在难以推断出来了。不过下官以为,有那刘思明、庞鼎天和薛暮尧三人在手,我们一定能找出其他人来的。” “那京畿府就多用心吧,各位可有其他想法么?” 吕中和看向了两个最希望把案子定死的人,但这时候叶、吴两人都有了新的考量,便也不再做声,选择了默许。 于是,在这个朝会上,方家的案子就重新拖了下去,唯一不同的,则是把许惊鸿等的嫌疑给彻底洗清了。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就可以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了。 那边,对这一场吴叶两家导演的争斗冷眼旁观的崔、楚、许三家却也都露出了了然之色,他们知道朝廷里即将在起波澜,当然,这一切还要等北疆的情势稍缓之后才会发生了。 随后,许惊鸿一行便被刑部放了出来,而对方家一案的追查,也因为之后再无线索而不了了之,方家人走茶凉,自然没有人再去花心思为他们寻找凶手了。而因为北地战事再起,朝廷便再次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北疆之上,同时,已经不在京中任职的许惊鸿就生出了再去北疆投靠王冲的心思…… 第七十一章 最后的报复 方家一案最终不了了之,虽然朝廷里依然说要捉拿凶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了。没有人会为了一些死人去花费太多的时间寻找那完全不知来路的凶手的,而且这些凶手还不是寻常人所能应付得来的。 这种态度,让本来还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的许惊鸿等人也得以于十月二十五日开释了出来。当赵琮带了孙再元于大牢门前迎接他们时,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这次虽然受了点牢狱之灾,但比起所获得的已经是很值得了。 当即,赵琮便提议请众人去樊楼洗尘,对此许惊鸿等自然不会推辞了。在大牢里住了这么些日子,嘴里早淡出了鸟来了,能大吃一顿,自然是人人乐意的。所以很快地,一众人就杀奔到了樊楼,这次没有再进高档的雅间,就在二楼的一间房间里大吃大喝了起来。 酒过数巡,菜也吃了一些后,赵琮才问许惊鸿:“许兄,接下来你却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看来这京城我们是无法继续待下去了。”许惊鸿沉吟了一下后道。在把方家拉下马后,他就知道自己与世家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以如今世家控制朝局的力量看来,他是不可能再于京城里谋得任何的官职了:“所以,我打算去北边碰碰运气,说不定胡人一来,我又能有番作为了。”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赵琮点头赞同,而后又道:“而且也不用碰什么运气,胡人已经杀来了,正在幽州城那里僵持着呢。” “什么?”许惊鸿微有些惊讶地说了一句。当日北边的战报送来时,许惊鸿便因为方家之事给捕进了大牢,所以并不知道这件大宋朝如今最要紧的大事。其实当日的战报送来时,许惊鸿他们还曾见过的,只是时隔半个多月,他早已忘记这一茬了。 赵琮便把北方的局势,以及朝廷的应对详细地说了出来:“现在王冲老将军已经北上了,你与他曾有过一段上下级的关系,所以你要是肯去北边的话,王将军必然会重用你的。” “不错,以许兄的能力,到了北边也能如在西南时那样立下不朽之功。”王烈海也忙附和地说道。说起来他对这样的结果是最开心的,原来当自己会与众兄弟分别呢,没想到却又发生了这样的转折。 “你们都过赞了,西南立下功劳,除了兄弟们同心协作之外,也有不少的运气成分。不过这北方我是一定会去的,只不过有些事情却还没有做完,我还不能立刻起程。” “哦,你却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呢?”赵琮不无奇怪地问道。 “一个最该死的人还没有死,我还不能就这样离开。”许惊鸿喝下一杯酒后,眼睛都有些红了,杀气再现:“不过这次要取她的xing命却已经很容易了,都不用我亲自下手。” “除了方家,你还有什么人要除么?”王烈海也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许惊鸿却卖了个关子:“好了,今天就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了,大家能平安在一起就是好事,来,喝酒!” 几只酒杯再一次碰在了一起,房中的气氛再一次热烈了起来。 方远山一门之死,对京城的百姓来说只是一些谈资,对官员们来说只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但对一个人来说,却是极其痛苦的噩耗。这个人,便是早已经嫁入了许家,事实上已经与方家没有什么关系的许万友的正室方氏。 当方家被赶出京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世家间的联姻,只有当两家门第相近时才能有些作用,而一旦某家弱了,那对嫁入人家的女子来说便是灾难了。而方氏的灾难也终于在那时候就开始了。 本来,许万友对这个正室妻子就不怎么喜欢,是看在她的背景的面上才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的。而方氏又看不得自己的丈夫有其他女人,不少的家中婢女就是因此而死的,现在没了那层身份的保护,方氏在许家的地位便是一落千丈,所有人都不再将她当回子事了。 不过,方氏因为之前的出轨,已经对许万友离心离德,所以倒也没有太放于心,她只是开始担心起自己今后的地位来。但几日后,方远山及其他方家人全被人所杀,就让她遭受到极大的打击了。在惊闻噩耗之后,方氏当即就晕倒在地,大半个月都未能下床。 直到半个月后,方氏的身体才恢复了不少,而后她就知道了朝廷最后不了了之的做法,这让她再一次又惊又怒。方家为朝廷做了这么多,可到头来,被贼人灭门之后竟连凶手都没有人去捉拿,这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方氏不甘心,她也认定了此事一定与那个贱种许惊鸿有关,她一定要让这个凶手填命。可如今许家之中,她这个大夫人的地位已与过去截然不同,她的话根本没有人会听了,许万友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却如何是好呢? 方氏曾想过要几个儿子帮着自己报仇,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许惊鸿这次回来后闹了这么多事,显然不是以前可以随便欺凌的对象了,还是别让几个儿子冒险比较好。那最后,她就只有找一个人来帮自己了,而且她认定那人是不敢不照她意思去做的,这个人便是之前与方氏有了奸情的许万友的兄弟许万全。 十月二十八这一天的下午时分,正当许万全打算出去会几个朋友时,便看到了一个他不希望再看到的人出现在了面前----如今许家之中唯一还忠于方氏的许禄。 以前,许万全和方氏偷情,除了要那刺激外,最要紧的还是想通过方家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即把兄长许万友在家中的地位给夺过去。但是方氏给他的帮助实在有限,后来他对这个女人就疏远了,而这次方家出了事后,他是更不希望再与此女有任何瓜葛了。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对方派了人找上来,他还是无法拒绝的,因为这把柄可在对方手里。 所以,许万全还是赶去了以往秘密相会的院子里去见了方氏。不过在见到大嫂后,他的神色却没有了以往的亲近,严肃地道:“不知嫂嫂突然叫我来所为何事啊?” “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此时方氏也彻底被仇恨添满了胸臆,也没有去顾及对方的态度,只是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现在我已经无人可有了,只有靠你。” “你是让我去除许惊鸿吧?”许万全冷笑着问道:“可惜此事我实在无能为力。当初杀他都不成,现在他的身份更高了,自然更不可能杀得掉。” “你……你都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杀不了呢?”方氏想要发火,但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只有先按捺住了火气,继续试图说服对方。 “哼,我才不去冒这个险呢?何况许惊鸿好歹也是我许家的人,我为什么要帮外人来对付自家人呢?”许万全依然是一口回绝,不给对方以任何的机会。 “自家人?外人?他许惊鸿什么时候和你成自家人了,他连自己是许家的人都不承认!”方氏见许万全如此冷淡的态度,顿时就爆发了,把之前知道方家出事的愤怒一股恼地发泄了出来:“你还说我是外人,我是你大嫂,算什么外人了?不,在你心里我根本就不是你大嫂吧,不然当日你也不会费尽心机地来勾引我了。现在我和你有了那关系,你却想就此作罢,那是休想!我告诉你,这次你若是肯帮我这个忙也就罢了,不然……” “不然怎样?”一个森然的声音响起。 “不然……我就把你和我所做下的丑事当着许家所有人的面抖出来,看你许三少今后怎么……”话说到这里,方氏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激动愤怒的她才突然察觉到刚才那句问题并不是许万全所说,此时他也已经面色惨白地愣在当场了。 “砰!”紧闭的房门被人一下就踹了开来,然后露出了一张愤怒得已经扭曲的脸庞:“贱人!”正是许万友冲了进来,在其身后,还跟着几个一脸凶悍的家奴。 “大……大哥……你听……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一见兄长突然闯了进来,许万全顿时就慌了神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们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难道我还听不出来么?想不到啊,我许万友居然会被你们两个给算计了,亏我刚一听此事时还不敢相信呢?”许万友呼哧地喘着粗气,显然还在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怒火:“贱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要找几个女人你说什么都不准,背地里却……真是岂有此理!”说着上前便是一记耳光,打得方氏横着便拍在了地上,半晌动弹不了。 “将这两个狗男女给我绑了!”许万友一声令下,几个家奴就冲了过去,几下就把两人给捆了个结实。 “姓许的,你在外面找那么多相好的当我不知么?既然你可以找女人,我凭什么就不能找其他男人?”此时的方氏突然再次爆发,一面拼了命地挣扎,一面大声尖叫了起来:“我就是要你戴上绿帽子,谁叫你这么没用来着。你许万友除了投胎投得好进了许家,还有什么本事,你连女人都满足不了,我当然……呃……” 对娘家惨事的伤心,对许万全的愤恨,对自己的丑事被人揭破的羞恼,所有的负面感情同时出现,使得方氏几乎要疯了。她歇斯底里地骂着许万友,这也彻底地将本就怒火中烧的许万友给点燃了,他再不想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所以想也没想地,就拔出腰间的佩剑,狠狠地扎进了对方的胸膛。 长剑直接透胸而过,方氏最后的叫骂也变为了一声惨呼,然后软倒在地。许万友也是一怔,手一松间,间便随着方氏一同落地,鲜血也随之从伤口喷涌而出,瞬间就把地面给染红了。 “大……大哥……”见许万友一出手就杀了方氏,可着实让许万全吓得不轻,他生怕自己兄长会回过头来也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这个贱人,这么死还真便宜她了!”看着已经没了气的方氏半晌后,许万友才吐出了这么句话。而后他恨恨地瞪了许万全一眼:“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然后甩袖而去。 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许万友的心里依然有些迷惘,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本来今天自己是在书房里看着一些公文的,然后就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小声地说着话。他本想教训那两个不懂规矩的下人,不想却听他们说起了什么大夫人原来和三爷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之类的风言风语。 许万友对此自然是不能忍受了,当即就将两个正自讨论这种群众喜闻乐见的花边新闻的家奴给叫了进来,进行了斥责。不想其中一人却直言自己所说是实,而且现在大夫人还与许万全在一起。这下许万友顿时就怒了,当即叫了亲信的家奴就往那人所说的地方而去,果然让他听到了那一番对话。 “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许万友在心里反复地问着自己,但却没有半点答案。 而在不久后,此事便惊动了在后院休养的许正年。当老侯爷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心里的第一反应竟是:“这是报应哪。当初我害死了风帅,这些年来我许家不但没出什么状况反而更稳了,却没想到今日会出这样的丑事。” “好在此事现在也就这点人知道,必须把这事遮掩起来,不可把家丑传扬出去,你们知道了么?”在一番感慨之后,许正年才发话道。 “是,但不知该怎么处置这两人呢?”许家最忠心的管事许富问道。 “死了的,就照规矩安葬了吧。就说她是因为心伤兄弟之死而得病死的。至于万全这个逆子……”沉吟了一下后,许正年才有了个决定:“从今日起他就不再是我许家的子孙了,如果他敢在外面宣扬此事,那就……”说到最后,老侯爷还是不忍把这两字说出来,但大家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许正年到底是在军中多年的老将军,即便遇到如此大的事情,在处置时也很有条理,他最先考虑的还是许家的门风,此事绝对不能外传。所以之后他又叮嘱了下面那些人,说明所有人都不得将今日之事外传,不然全部打死后,才让他们离开。 而后,许正年才问长子:“今日这事,你是怎么发现的?不会是正好凑上了吧?” 许万友此时已经稍微镇定了些,也感觉出了其中的蹊跷,便把经过说了出来。 “事情竟是这样?”许正年皱起了眉头:“那两个家奴现在何处,把他们叫来问一问。”方氏和许万全之间的丑事怎么可能会让两个小小的家丁知道呢,这实在太奇怪。 但随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两个家丁已经找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似乎许家之中从来都没有这样两个家丁。 这让许万友很是惊讶,而许正年却已隐约猜到了什么,脸上现出了苦涩的笑容:“看来我刚才所想的报应还真有其事,是他的后人向我们许家出手了。也罢,是时候把一切都揭晓了,希望他看在我多年来照拂于他的份上,可以到此为止吧!” 许家上下人心惶惶,而当许惊鸿听来的两人将发生在许家的事情说出后,他先是愣了半晌,而后才恭敬地朝两人行了一礼:“多谢两位为我做下此事,许惊鸿一定不忘此恩!” “许兄太客气了,我们也没做什么,只是看准了时机,说了几句话而已。”两人忙谦虚地道,他们正是在许家引许万友而去的两个家奴,但现在的他们却看不出半点为人奴仆的模样,正是十二生肖里的兔和鼠。 许家所发生的这事全是许惊鸿授意而为,因为皇帝曾在七大家中都布着眼线,所以方氏所做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们。当许惊鸿连这些力量都接过后,便也知道了这一点。但因为之前方氏还有方家这大靠山,便是揭露了出来也不能伤她太多,所以许惊鸿一直都隐忍不发。直到现在,他才突然出手,果然将方氏一下就给逼死了。 将两人送走之后,许惊鸿又把一众兄弟叫了过来:“明天我将去一趟城外,祭奠我的母亲。然后,我们便出发去北疆,再去闯出一番功业来!” 众兄弟自然是轰然应好,他们等这一决定已经很久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惊鸿单身一人来到了葬着他母亲舞衣的山冈,这一刻,他的心情很是平静,母亲的仇已报,他可以全心去走上新的征程。 但当许惊鸿来到山冈之上,却是一愣,只因为他看到在母亲的坟茔之前,居然站着一个人,一个他本不想再见到的老人…… 第七十二章 身世 “你怎么在这里?”在怔了一下后,许惊鸿还是很快地恢复了过来,用平静的语调问道。他所面对的正是许家的家主,也就是他的祖父----许万年,但在他的心中,却并没有接受这个祖父。 许正年转过了身来,上下打量了许惊鸿一番,才淡然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 许惊鸿一滞,还真说不出话来了,毕竟这块地都还是许家的,他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见许惊鸿为之语塞,许正年的笑容更盛了一些:“看来你是回答不出来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这里的坟茔也是我下令让人为她修起来的。” 许惊鸿挑了挑眉毛,心里第一次产生了感激之意。本来他就担心自那日之后,母亲的尸骨将会遭到多大的伤害,谁知当他回到京城时这里却已经大变了样,他还曾想过是许万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所修,却没想到竟是许正年下的令。 在沉默了半晌后,许惊鸿才缓慢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我?”面对着这个老人,他不想过多地兜圈子,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是一个方面,另一个,则是因为她。”许正年的脸上突然现出了伤感,这让许惊鸿更是疑惑了:“为了她?我母亲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这是一个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想知道的话,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许正年笑了笑,随后又肃然道:“不过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一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沉思了一下后,许惊鸿才点头:“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不会隐瞒。”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这个老人将要告诉自己一件事关自己的大事,这是他必须知道的。 许正年满意地一笑,而后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昨天在我许家所发生的那件事情,便是你在背后指使与筹划的吧?” “是的。”许惊鸿没有任何的抵赖,当对方能在这里等着自己到来,就可以猜想出许正年已经知道其中的原委了。方氏曾使舞衣死于劳疾,许惊鸿作为人子自然是要报这大仇的,现在大仇得报,他自然也是要来母亲的坟前祭奠一番的。 见许惊鸿没有任何的隐瞒,许正年在欣赏他的担当之余,也自心里泛起了一丝凉意。这个少年委实太冷静了,当面承认那是自己的阴谋都不见任何的尴尬。定了定心神,许正年才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的?”这的确是个关键,连许家自己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却让一个外人知道并且戳穿了呢。 许惊鸿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女人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就一定会被人察觉的。只是因为许家乃是世家,她的身份又极高,即便有奴仆知道了也不敢说,所以才会隐藏了这么久。” 许正年盯着许惊鸿看了半晌,最后却摇头:“事情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我认为是你在我们家里有着眼线……不,不光我许家,其他世家之中你也安插了眼线……” 许惊鸿听了这话,心里便是一紧,目光也随之一缩,而这一点并没有躲过许正年的那双老眼,他嘿地笑了起来:“看来我的推测是对的,你真是好本事哪,竟在我们这些世家豪门之中也能安进棋子来。” 许惊鸿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了笑:“你想怎么说都可以,但若是想以此来指证我什么的话,只怕是没有可能的,因为你没有证据。” “是啊,我们这些世家家里有数百乃至上千的人口,想查出哪个是你的人的确很是困难。”许正年笑笑道:“而且我也不打算追究此事,所以你大可放心。” “嗯?”这次轮到许惊鸿不解了,但他最终也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二个问题,方家应该也是你派人下的手吧?”许正年在顿了顿后又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与他们有如此深仇,竟要冒险灭其满门。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一人了。” 许惊鸿没有当即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是在思忖什么。可实际上,他却是在把自己的六识运用到极致,从而来确信周围没有其他人了。当他可以肯定周围数十丈内没有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话不会被第三者知道后,才点头道:“不错,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我杀他们的方式的。” 许正年叹了口气:“你下手也太狠了些,方远山和他的那些儿子确实有过错,被他们所害的人也有无数,的确该死。但其他那些家眷妇孺却罪不致死……” “是的,他们只是受了池鱼之殃,但谁叫他们是方家的人呢?当方家借着自己的权势使得那些被害的无辜者家破人亡时,可从不会想那些人有没有罪的。所以在我看来,他们既然生在方家,便是最大的罪过了。”许惊鸿却不为对方的话所动,用冷冰冰的语调回答道。 面对这样的回答,许正年也只有发出一声叹息了:“你的杀xing还是如此之大,看来当年的天机道长所言很对,你是会给这个世间带来杀戮的人。他传你的道门心法虽然是玄门正宗,但也无法真正压制住你那与生俱来的杀xing。” “唔?天机道长?他也是你找来帮我的?”许惊鸿从许正年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没错。当初我本来的意思是让他教你一些武艺,今后也可以有条出路,但在他看了你后却断言你满身的煞气,本来这种命格常人难以承受,必然是早夭的,可你却活了下来,这便是天意了。所以他就教了你那道门的功法,希望你能以此压抑住杀气。” 许惊鸿回忆了一下当初,那个道人会突然出现已经很奇怪了,后来又肯花费大量的时间就更让人想不通他的用意。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许正年刻意安排的,但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栽培自己,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隐秘呢?许惊鸿发觉自己更加急切地想要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所在了。 许正年也看出了这一点,便又一次笑道:“你心里的疑问,今天我都会给你解答。但在此之前,你却必须回答我的第三个疑问。” “你问吧。”许惊鸿笑了笑,语气比刚才要亲切了些。因为他发现,这个许正年对自己并不是那么的冷淡,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自然要给予回报了。 “你来京城之后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一个意思,那就是想与我们这些掌握着朝政大局的世家作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想过这样对自己来说很不利么?” 许惊鸿笑了,他在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后才道:“因为这天下不是世家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世上既然有如此多的不平事,为什么就不能有个有胆识,有能力的人来管上一管呢?世家执政,已经让大宋的国力日衰,百姓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既然我有机会,自然是要为大宋,为我汉人的百姓尽自己的一分力了。” 许正年愣住了,他实在没有想到会从许惊鸿的口中说出这么番话出来。他本来以为许惊鸿会说他是因为自幼就受世家之欺凌,长大后才会产生这样的逆反心理的。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年轻人,原来他的志向是如此之高,就跟那人一样。 呆愣了好半天后,许正年才回过神来,不无苦涩地笑了起来:“看来,我是无法劝你改变初衷,为我许家光耀门楣了。” 在看到许惊鸿默认之后,许正年才继续说道:“好了,我想知道的一切都已经问了,你也给了我答案,接下来就让我把发生在三十年前的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告诉你吧。” “三十年前?”听到这个熟悉的说法,许惊鸿的心便是一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最终没有问什么,因为他不想打断已经开始述说当年的许正年。 “三十年前,我大宋的北方边军之中有个年轻的将领。他虽然出身世家,但却不象其他的那些人般只知道坐在祖宗的功劳簿上过着奢靡的生活,而是希望靠着自己的一身本领去闯出一番更大的功业来,也希望能为国效力,打出我大宋的一片天。” 许惊鸿知道,许正年所说的那个年轻人正是他自己,此时的他显然已经沉湎到了过往的戎马岁月里去了。果然,许正年一说起当年,神情就充满了自豪和骄傲:“这个年轻人也的确不简单,在军中短短几年工夫,就因功连续升职,在他三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北方边军中仅次于大帅风烈空的副帅了。” 许惊鸿想说,这不全是你自己的功劳,一个寻常的将士即便真的立下了许多功劳,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就被提拔为军中副帅,这分明还是你许家的势力在为你铺平道路。但最终,许惊鸿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辩驳,他既不想打击到这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断对方的记忆,因为他想知道的事情很快就会出现了。 “当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认为自己所获得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得来的。但直到多年之后他才发觉,原来一切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这其中还是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许正年却是自己把话给挑明了,这让听他说话的许惊鸿在惊讶之余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情,这个世界上能直面如此情况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当时年轻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切,而当他升到高位,接近到一个一直以来被人传诵的无敌战神后,他才知道自己以往所立的功劳实在不值得一提。这个当时北边边军里的大元帅,便是胡人和我宋人全部承认的战神,他的名字就叫风烈空。 “风帅是个完美的人,这是年轻人在跟随了他一段时日后得出的结论。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对手下的将士则如兄弟一般。每一次与敌交战,他都身先士卒,而他又是那样的勇猛,即便再凶悍善战的胡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在追随风帅的那些年里,年轻人学会了许多战场上的本事,也让他立下了更大的功劳,胡人也因此被我大宋完全压制,几乎不敢再到边境之上来闹事了。 “但就在年轻人以为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重大的改变。那一日,他的军营之中来了几个曾经在京城时的朋友,那些人也都是世家子弟。年轻人与他的关系都不错,对方又是来犒劳三军的,所以他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而在酒酣耳热之后,那些朋友中的一个就悄悄地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他们来此除了劳军之外,还怀着除去风帅的责任! “年轻当时就蒙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而后,那个朋友就拿出了七家家主写给年轻人的信,其中就有他的父亲的亲笔信,让他为了家族考虑,一定要配合对方把风帅除去,因为风帅正在筹划着对执政世家的打击,将政权夺到他自己的手里。 “年轻人自然不可能相信风帅会有这样的野心,他猜得出来,这是因为七大家发现风帅对自己的权势有了威胁,想要保住一切才下的这个决定。当时他还与人力争,说若北边没了风帅,胡人便要为祸天下了。但那朋友却说,对大宋来说,风帅的危害比之胡人要大上数倍,胡人只是抢夺一些财物,可风帅却是要夺皇位的。 “最终,在他们的劝说下,以及对家族的忠心,年轻人还是选择配合他们来对付自己最是敬佩的风帅,虽然他的心里充满了悲哀。 “但想要对付一个在北疆边军中有着不可撼动地位的大帅岂是那么容易的?即便他们能拿出圣旨,如果真敢明着对风帅下手的话,他们也将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很可能引发北军的集体兵变,所以在这之后他们也很是为难,不知该怎么做。 “但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再次出现了转折,似乎连老天都要对付风帅,胡人在这个时候竟突然出兵犯我边境。风帅自然不会坐视,当即带足了人马前去应对。而这个时候,年轻人的朋友就告诉了他一点,现在便是铲除风帅的最好时机。 “他们以监军的身份请动风帅亲帅铁骑去与来犯的数万胡人交锋,说好了是以他为诱饵,而后其他人马埋伏在一处险地进行伏击的。可在风帅出兵之后,他们便突然将所有人马都停了下来,任由风帅以数千人马与胡人的十倍之敌交战。 “纵然风帅勇冠三军,将士们也人人以命相拼,但终究是寡不敌众。风帅和这数千人马就这样全部战死在了与胡人的正面交锋之中,而说好的援军却连人影都没有出现。 “当大战结束,确信风帅已死之后,年轻人才带了麾下人马突然杀出,将早已疲惫的胡人杀得大败而逃。这一战,使胡人三十年没有能力再犯我宋境,也使这个年轻人声明大噪,顺利取代了风帅成为北军众将之首。但在他的心里,却永远留下了一道伤,他愧疚!” 说到最后,许正年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了。三十年压抑着的感情,在这一刻迸发了出来,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在意以往所做的一切,但今日想来,他真是悔恨不已。 许惊鸿在旁只有叹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许正年所为固然不对,但他也是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做。或许,如果当初的风烈空能够早点醒悟,先下手把那些人除去的话,这个悲剧才不会上演吧。 在好一阵后,许正年才继续说道:“而后,风帅更被朝廷里那些当权者定了大罪,说他用兵不当,致使数万大军葬身敌人之手,他不但被夺去了以前的一切封号,还被抄家灭族。其家中男丁尽都被斩,而女的则被充入了教坊司中……可叹一代战神,最终的结果却是身死族灭,三十年都不得翻身。” 许惊鸿也不无叹息,但他却不敢分神,因为他知道很快一切都要有个分晓了。果然,许正年又道:“那个年轻人因为心怀愧疚,所以便一直在想方设法进行弥补,他想救风帅的后人。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十年后他回到京城时,真让他找到了风帅的其中一个女儿。当时她已经成为教坊司里的一个舞姬了。 “他就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家中,为了不被其他人察觉问题,他只是将这个少女当作寻常的奴仆。不想就因为这样,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却因女子的美貌而……最后更是生出了他的孙子,也就是风帅的外孙。世事之玄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啊。” 许惊鸿愣在了那里,他虽然已经猜到了一切,但当事实被人说出来时,其冲击还是极大的。同时,以往存在的疑问也随着这一切的揭晓而得到了答案,为什么母亲会在许家,为什么当日自己犯下大错后能保住xing命,为什么许正年会修好母亲的坟茔,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有了一个最适合的答案。 因为,他是风烈空的外孙,因为许正年心里有愧! 第七十三章 北上 山冈之上,祖孙二人,相对默然。两人在说了这么多后,都变得沉默了,他们各自想到了过往,许正年是在悔恨当初的决定,许惊鸿则是对这个老人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许正年所做的一切有多半是为了赎罪,为了能在良心上好过一些。但许惊鸿却知道自己毕竟在这上得了他的不少好处,如果不是他让天机道人教了自己一身的武艺,只怕几年前,自己就死了吧,根本不可能有今天。所以细细想来,他还是帮了自己的,这个认识让许惊鸿看许正年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感激。 “现在一切你都知道了,你是否也想为自己的外祖报仇?”在好一阵后,许正年才缓慢地开口问道,他的眼里藏着深深的疲惫。这些年来,他为了隐藏这一切,已经太累了,真想就这样离开这个复杂的世界。 但许惊鸿却摇头了:“不,其实你也是受害者。风帅是身体上的受害者,而你则是心灵上的。其实,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于你的自愿,是被时势所迫,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许正年听了这话,心里便是一暖,他感觉得出来,对方刚才的敌意已经少了许多了,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但是,他却也一时没了话说,只是带着笑容地看着许惊鸿,半晌后才道:“说真的,你实在太象风帅的,与他年轻时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是么?”许惊鸿想到了之前自己初入宫时的情景:“所以当初那些朝臣们见了我后才有些惊讶吧?他们会不会担心我将是下一个风帅呢?” “这个他们是不会去想的,因为你毕竟与他不同。他的祖上都是军中将领,在军中享有极高的声望,这才是他们忌惮的缘故。而你,现在连官职都没有……对了,接下来,你将去哪里?是在京城继续等待机会,还是去他处?” “我想去北疆,去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去做当年他没有做完的事情!”许惊鸿朗声说道。对这个老人,他已经可以真心以对了。 “对,现在的北疆正是男儿建立功业的所在,你有如此志向,实在是我大宋之福。”许正年欣然而笑,随即又道:“不过你这样去,却是无法在军中获得多高地位的,即便现在那边的军事已经由王冲来统管了。这样吧,你再等上两日,我来想法子,由兵部出具一张凭信,把你提为军中都统,如此一来,你在北疆的发展就好一些了。” “好……多谢……祖父!”许惊鸿终于被其诚意所打动,躬身为礼道。 “不必多……你叫我什么?”许正年本来还只是很随意地说话,但随即便发现了对方的称谓不同,惊喜之下声音竟也有些发抖了。 “你本就是我的祖父,我这么叫并没有错。”许惊鸿很快就把心态调整好了,笑着道:“不过整个许家,我却只认你这么一个祖父。” “好,好,好孩子!”许正年更是激动,伸出手来握住了许惊鸿的手道:“你能认我这个祖父,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你不肯归我许家或许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在做你想做的事情时,不会有着太多的顾虑。” “唔?”许惊鸿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为之一怔:“祖父你是指?” “你想做的,就大胆去做吧,这也是当年风帅想做而没有做成的!”许正年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意思,但还是给出了他的态度:“当年,我一心只想着一家之利,现在想来却害了多少的无辜之人。既然知道当日所做都是错的,就该改变,就由你这个孙儿来改变这一切吧!” “孙儿记下了!”许惊红慨然允诺,这也正是他在来京城之前就定下的主意。 “此去北疆,前路多艰,在兵事上你一定要小心谨慎。胡人不同于蛮人,他们作战凶猛,尤其善于突袭,所以在与之交战时尤其要防备这一点。其他的,我已经写成了一本册子,到时会与兵部文书一同交与你,希望能助你在北疆再立新功!” “是,孙儿不会让祖父失望的!”许惊鸿再次感激地说道。 许正年嘱咐了这么多,看看天色不早,便先下了山冈,回去了。而许惊鸿则来到了母亲的坟前,跪下来,和地下的母亲说起了话来。 “……娘,使你受尽折磨,最终……的那个贱女人孩儿已经帮你除去她了,还有她的娘家,那个作恶无数的方家,也被孩儿灭了满门,您在地下有知,应该感到欣慰了吧? “孩儿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来历,原来我们并不是低人一等的下贱之人,反而比现在朝廷里的所有人都要尊贵,我们是当初大宋的战神,北疆大元帅风烈空的后人!孩儿不会辱没了这个身份的,这次我将去北疆,去完成先祖还没有完成的使命,将为祸多年的胡人赶出边境,扫平他们!希望娘你在天有灵,可以保佑孩儿完成此心愿,然后再回来为外祖父平反当初的冤情,让那些害他战死沙场的人付出百倍的代价!” 这么细细地说了许多话,直到金乌偏西之后,许惊鸿才从地上起来,掸去了身上的尘土后,他便昂然走下了山冈,这一刻的许惊鸿,心中的坚定更胜以往的任何一刻! 对于再压迟几日才去北方,兄弟们自然没有意见。他们虽然也想着建功立业,但却还是以跟随许惊鸿为第一目的的,这个少年在这几年里已经彻底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无论什么命令,他们都会不作任何犹豫地奉行无误。 就在许惊鸿和兄弟们说定之后,门外便有人来禀报,说是他的一个朋友上门来了。许惊鸿不知来者为谁,便亲自迎了出去,到了门前却是一怔,来的竟是楚家的小姐。 “你……怎么来了?”对于这个女子对自己的情意,许惊鸿还是可以感觉得到的,但此时的他心里所想都是如何为国为民做些大事,对这些儿女之情实在无心过问。 楚怜儿本来还有些羞涩的,她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主动来找一个男子已经很大胆了,现在对方的态度却让她有些难过了。她哼了一声道:“我怎么就不能来找你了?你当日伤了我的爱马,我还没有找你讨回公道呢。” “这却是怎么说的。”许惊鸿苦笑了一声,在将身旁的兄弟都赶走后方才肃容道:“楚姑娘,其实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 “什……什么心意?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楚怜儿见他这么说话,反倒是有些忸怩了起来了,满口地不承认道。 “怎么?你不是因为对我有意才几次来见得我么?看来是我误会了姑娘意思了。”许惊鸿一面说着,一面偷看着对方的反应,心里却是有些好笑。其实作为一个两世为人的人,他对感情之事看得并不重,但若是有这么一个长得既漂亮,出身也不错的女孩子喜欢上自己,他还是相当高兴的。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我什么时候那么说过了?”楚怜儿毕竟是个不懂情事的少女,被许惊鸿这么一说后,竟也有些慌了,连忙辩解道。 “哦?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许惊鸿促狭一笑,又追问了一句。 “人家……人家……讨厌,你明明是知道的嘛,非要这么追问!”终于,楚小姐发现了许惊鸿这是在捉弄自己,大声说着话的同时,脸已经通红了。 许惊鸿不再这么逗她了,而是突然一把抓住了楚怜儿的手。楚怜儿一惊,便想抽出手来,但因为许惊鸿握得很紧,所以她没能成功,这让她的脸更红了:“你……你想怎么样?”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了一句。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真实心意而已。又因为怕空着手说没有诚意,所以才会如此唐突的。”许惊鸿坦然道:“楚姑娘,其实我对你也有好感,但因为你我之间地位还是太悬殊了,所以我才一直不敢表露。不过既然你对我也有这分心,那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请你等我两年,当我取得更高的地位之后,一定会来迎娶你的!” 这一回,楚怜儿不再象前面般的羞涩了,而是抬起了头来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叫我楚姑娘?” “呃……怜儿……怜儿,你能等我几年么,当我为国立下足够大的功劳,有了能和你相匹配的时候再来迎娶于你?”许惊鸿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我可以等,但不知你将去立什么功劳?”楚怜儿心里也很是快乐,原来的羞意抛到了一旁,直视着许惊鸿的双眼问道。 “我将去北疆,去把犯我边境的敌人赶回去,到时候我就能回来娶你了。” “好,我等你!”楚怜儿毫不犹豫地就点下了头去:“希望你在北方能时刻小心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了伤害,要知道大梁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回来。” “我记下了,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许惊鸿郑重允诺道,他也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随后,他就一把将楚怜儿搂进了怀里,两个青春的躯体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在那一缕最后落下的夕阳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美丽。 这一次,许惊鸿将楚怜儿送回了她家,这才返回住处。本以为之后就是好好地睡上一晚,然后静等着许正年把兵部的文书送来了,不想一进自己的房间,他却发现里面已经多了一个人----一身灰衣,看着全然无害的黄越。 “黄公公,你怎么来了?突然夤夜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的么?” 黄越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许惊鸿一番才道:“惊鸿哪,你真是好手段哪,竟连楚家的小姐都被你给勾到手了。” 这话说得让许惊鸿微皱了下眉头,然后才道:“男女之事,很是正常。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绕什么圈子。” 黄越点了点头:“昨日许家发生的事情你可没有预先照会咱哪,却是为什么?” “如此小事,我想就不必麻烦公公了吧。而且那也只是我的一点私仇而已,对如今的局面更是没有半点影响,所以我便没有预先知会公公。”许惊鸿微有些疑惑,因为这事实在不大,黄越怎么如此上心呢? “不,你错了,此事事关重大。”黄越却摇头道:“方氏和她小叔子之间的那点勾当,我们早就查到了,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着一个时机。只要我们运作得好,借着此事就能让许家成为天下笑柄,从而一蹶不振的。不想却被你给破坏了!” “还有这样的考虑?”许惊鸿也是一怔,旋即便知道了这的确是个歹毒的办法。只要这丑事一旦传扬了开去,许家的家声必然一落千丈,不但是方氏和许万全无脸见人,就是许家的其他人怕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了,到那时整个许家在京城可就无法立足了。 但谁知,这事却因为许惊鸿的突然介入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许家于内部就把此事给解决了,却让黄越他们的准备成了一场空。在明白其中的原委后,许惊鸿只得一声苦笑:“是我一心报复那女人,忘了这一层了,还望黄公公见谅。” “哎,这样一来,许家就继续在大梁里享受着一切了。”黄越颇为可惜地道了一句,随后又说:“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咱也不会再追究,只希望惊鸿你今后做事的时候能考虑得更周详一些,这样才不会出现今日的事情。” “我记下了。公公今日来见我,除了此事外,不知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么?”许惊鸿看得出来,对方夤夜而来,绝对不是只为了埋怨自己的。 “听说,你想去北疆重新立一番功业?”黄越这才把自己这次的真实来意说了出来。 “正是。在下如今已不可能再在京城里有所发展了,那还不如从其他地方入手呢。怎么,公公以为我不该这么选择么?” “不,你的选择很对,就是陛下也认同你的这个想法。不过在此之外,我还是有几点要提醒你的。”黄越说着,眼睛已经眯了起来:“这第一点,在北疆一定要注意收买人心,将兵权弄到自己手上。我这里有一份名单,都是我们这些年来努力拉拢的人,你去后可以与他们有所交往,从而获得更大的力量。”他说着已经拿出了一份将领的名单来。 许惊鸿伸手接过,却没有细看,只是点了点头:“我记下了。那第二点呢?” “第二,胡人对我大宋的危害虽然很大,但比起朝中的权贵来说却只是小事。所以一旦真有了机会,你就必须有个取舍,无论如何要以朝事为重,切不可恋战。”这第二点所隐藏的意思便是当有机会的时候,许惊鸿大可以与胡人媾和,然后回师来大梁了。 对这一点,许惊鸿却不能苟同了,在他心目里,外敌是第一位的,绝不能因为想安内就忘了立场。不过,在黄越当面,他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了。 “第三,就是要想办法把王冲手里的兵权都夺过来了。王冲对大宋的忠诚自然不必说,但他太过优柔寡断,陛下几次想用他来对付世家都被他婉拒了,所以此人已不可用。你若是有了机会,一定不能再等,立刻就发兵来大梁。” 许惊鸿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黄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此事如此急切,但既然上面那事自己就是敷衍答应的,这事自然也不用太过较真了,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只要能做成这三点,一旦陛下能重夺大权,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黄越见许惊鸿都答应了下来,心情大好,笑着道:“年轻人,我看得出来你一定不会让陛下和咱失望的,去北疆好好干吧!” “那我就多承公公的贵言了。”许惊鸿也是一笑道:“我既然去了北方,十二生肖便用不上了,公公便自行处理吧。” “这个咱家晓得,你就安心去吧。”在冲许惊鸿点头后,黄越便推门而出,呼地一下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许惊鸿站在门前,看着深沉的夜幕,似乎又有了什么想法。 两日后,许正年所承诺的事情终于都成了真,许惊鸿果然再次成了军中一员,而且还是五品的都统,倒和之前的国安司都司的地位一般无二。而他所额外送来的除了几本亲手所写的关于胡人的详细记录外,还有一杆一丈多长的长枪,枪身之上镂刻着乾龙二字。 “此枪乃是风帅当年以之驰骋沙场的利器,今将之与你,望你能如乃祖一般以此为我大宋立下不朽之功劳!”看到这一留字,许惊鸿的满腔热血便再次沸腾了起来! 第二天,他便和众兄弟一起离开了京城,往北而去! 第一章 幽州之惑 十一月初九日,当许惊鸿一行尚在往北地而去的路途中时,早他一段时日就已经接到朝廷指令的王冲已经率五百轻骑赶到了幽州城下了。从西南而到北疆,其路程将近万里之遥,但王冲还是在短短的十多日里赶到了,这是因为他们五百人几乎没有在任何的驿站中休息,就是睡也是在马背上完成。 也正因为此,他们本来从西南带来的每日三匹骏马已经全部倒下了,如今胯下所乘的也是在百多里外的驿站里新换上的,这马现在也已经有些疲惫了。已年过六旬的王冲其实也是浑身酸疼,可为了不负朝廷之托,他还是紧咬着牙关挺了过来。 如此不分昼夜地急赶,终于让他们能在短短的时日里来到了目的地。当看到依然飘扬在幽州城上的宋国旗帜后,众人疲惫的脸上才露出了宽慰的笑容。至少他们没有来迟,这幽州城依然是属于大宋的。 看了看身旁追随一路的长子王俊卿以及五百斥候营精锐后,王冲才吐出一口气道:“咱们进城,以后就要与胡人在这里进行艰难的斗争了,你们有信心么?” “有!”五百人齐刷刷地答应了一句,目光变得极其坚韧,他们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在大帅的带领下将来犯的胡人杀退,保住幽州城百姓的。 而当他们来到距离幽州城不过两三里的郊外时,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诧之色。在他们的预想中,如今的幽州城外一定有着大量的胡人包围,即便是对方防备最稀疏的所在,也得需要一番冲杀血战后才能来到城边。可眼前的情景却与他们的想法大相径庭,至少在幽州城的南边,不见任何一个胡人。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胡人久攻幽州不下而退兵了么?”不少人满心的疑惑。 但王冲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缠,手一挥,就带了众人直往城门处而去。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城头之上,在他们接近时便有一个戒备的声音响了起来。随着这一声呼叫,十多名弓手已经从城墙上探下了身来,他们的手中便是已经拉满了的弓,上面搭上的利箭更是在阳光下散发着寒气。 王冲见了这架势,眉头便是一皱。而随着他一起的其中一名将士便大声说道:“我们乃是奉朝廷之命前来支援幽州的,这位便是北疆新任的主帅王冲王老将军了,你们还不快快开门迎我们进去?” “王将军来了?”城上的守将显然也早知道了朝廷的安排,一听这话精神便是一振。但随即,他又不无警觉地道:“口说无凭,如今是非常时期,可有凭证么?” “去,把老夫的印信传上去让他们看看。”王冲对身边的一个亲卫点了点头道。 那人便拨马上前,来到城下后叫道:“你们放篮子下来,我把大帅的印信交你们验看。” 城上的弓手并没有缩回去,但一只竹篮还是被人从上面吊了下来。那人便将印信放入其中,又让城上守军拉了上去。半晌之后,城头的那些弓手才一一撤走,刚才那守将很是欣喜地道:“果然是王大帅到了。大帅恕罪,实在是守城有责,末将才会如此要求的。快开城请王大帅进来。” 一声令下,那足有五丈高,三丈宽的城门才缓慢地开启了一条通道,却已经足够让两辆马车通过了。而后,又是一阵轰隆之声,那掩在门前的吊桥也放了下来,如此幽州城才算是为王冲等敞开了大门。 王冲当先而行,其他人马则追随左右,迅速进入了幽州城,当他们从幽深的城门洞子里走出来时,那边已经有数十名将士等待着了。一个四旬左右,看上去象读书人更多过将士的人便迎了过来,抱拳行礼道:“末将蒋舟见过王大帅。”听声音正是刚才在城上与王冲他们对答的守将了。 “你是这南门的守备官么?”王冲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会后问道。 “正是末将,刚才因为不知大帅身份所以怠慢了,望大帅见谅。”见王冲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影,蒋舟的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只当对方是在怪自己没有出城相迎呢。 “无妨,老夫也不是那讲究虚礼的人。”在张了张嘴后,王冲还是把某些话咽了回去,笑了下后道:“还请蒋守备派几个人引我们去都督府吧。” “是,末将已经让人赶去都督府报信了,想必大帅到那时,那边的将军们都已经知道了。大权,你陪大帅他们去一下吧。”他最后的话却是对身边的一个壮汉所说。 在那大权的指引之下,大家迅速从城门处转到了通往城中都督府的街道之上。这幽州也算是一座大城了,其街道比之西南那些城池要宽阔上了许多,而如今王冲等身在其中就更能感受到这一点。因为在他们向前赶路的街道之上只看到了三两个百姓匆匆走过,他们虽然很好奇这些骑士的来历,但也没有驻足一观的意思。 “大权,这是怎么回事?幽州城可是有数万户百姓的,怎的如今却如此的空旷,就象是一座空城一般?”王冲行了好一阵也只见到了这么几个人,不禁奇怪地询问道。 “大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将军们下了令,城中百姓如无必要不得出门,为的就是防止有那奸细谍报混在寻常百姓之中,给城外的胡人送出城里的布防消息去。另外,还有一些人早在胡人对我幽州城发起进攻前就从南门离开了。所以如今看来这幽州城才显得格外的冷清。”大权是个实在在,当即把自己所知的因缘说了出来。 王冲听了这话,本就有些皱着的眉头就更深了。不过他知道对着这么个小卒是说不了什么的,便只是冲其一点头,就继续专心赶路了。 如此大半个时辰后,众人才来到了占地极广,且气魄不凡的幽州都督府。此时,在府前空旷的广场之上,已经有数十名文武官员等在那里了。一见王冲等到来,他们就几步上前迎来:“来的可是王冲王大帅么?您可算是来了,可把咱们给盼得望眼欲穿了!”代大家说话的是个五旬开外,气度不凡的文官,却是幽州巡抚耿和。 王冲与之也曾在京城里照过面,就一边下马,一边笑着回道:“耿大人实在太客气了,老夫不过是临时被朝廷任为北地的统帅,实在当不得大家如此厚爱啊。” “大帅这话太过谦了,您在我大宋军中的地位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单是前次将蛮人杀得俯首称臣,就已足够让我等晚辈钦佩万分了。”一个赤红脸膛的汉子也随即走了出来说道。他看着不到四十,但身上所透出的沉稳还是很让人瞩目的。 “这位是?”王冲看着那人问耿和,这里他认得的也就这个巡抚大人了。 耿和笑着对王冲道:“这位将军乃是北地有名的勇将杜千军,他曾有过百骑突入敌人五千大营而安然而返的战绩,实在是我北地军中勇将第一人。对了,他乃是我北军之中的都督。” 听话听音,王冲很容易就从对方连续所说的两个勇字上听出了他对这个杜千军的评价了,只是一莽夫尔。但对此他也没有做任何的表示,只是和这个显然如今在城中地位与耿和差不多的将军见了礼。而后,他又和不少其他的文武官员一一相见,虽然一时记不得这么多人的名字和模样,但王冲应付得还是相当得体的,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直到将人都介绍全了,耿和才如梦方醒地拍着自己的脑门道:“看我这记xing,居然把大帅留在门前说了这许多,实在是太失礼了。大帅快请进府,里面已经为大帅准备下接风的酒席了。还有,各位将士也可去都督府前的军营里休息,那里也一样准备好了酒菜。” 对于这样周到的安排,若是寻常时候自然是很不错的,王冲只会领情。但今日他来幽州可不是为了见几个人,吃吃喝喝的,而是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做,所以在面对这样的安排时,他忍不住摆手了:“耿大人,如今局势可容不得咱们再把酒言欢,叙说当年之情了吧?” “哦?大帅的意思是……”耿和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安排反而让这新上任的大帅感到了不快,心里也不是滋味。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保我幽州城的安全,所以老夫想先去各城墙处看一看。不知如今胡人在哪里啊。”王冲没有顾及对方的想法,迅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原来只当大帅远来疲惫,需要好生养养精神,这才备下的酒菜。大帅如此一心为公,实在让下官等敬佩不已,既然如此,大帅就请去西、北二城一观吧。”耿和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笑着说道,然后又给自己身边的一个官员打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道:“下官周群,乃是幽州的知府,就让下官带大帅去那两处一看究竟吧。” “我也陪大帅去那两边看看。”杜千军的粗嗓门也响了起来:“在军事上,还是咱们武将知道得清楚,大帅要问什么也方便些。” “如此甚好,就由二位陪同大帅前往吧。”耿和看了一眼杜千军,随后才点头道。 就这样,王冲在十多名亲兵的陪同下,由杜千军他们引着往西、北两边的城墙而去。至于其他的人马,则被他勒令去军营里歇息了,他们一路奔走已经都太疲惫了,去城头实在不用太多人相随。 杜、周二人在前带着路,王冲便与他们拉开了些距离。这时,王俊卿才轻声对父亲道:“大帅,我看这城中的文武之间果然有着不小的隔阂啊。那巡抚耿和与这杜千军之间更是有着某种矛盾,想在大帅面前争一长短哪。” “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文武不和这是必然的,却不知他们间到了什么地步。若是因此造成城防出了问题,就实在太不该了。”王冲点头应道:“且让我们看了那边的情形之后再作判断吧。现在我们新来,还不了解当中的玄妙哪。” 说着话间,众人很快就抵达了西城的城墙之下。王冲他们从阶梯上登上城头,便看到了城外连绵数里都是一个个如蘑菇般的小帐篷。这就是胡人特有的行营了,他们每个骑士都随身带了帐篷等物,一旦到了驻地,就会很快扎出这么多且密集的帐篷来了。 此时,从城上往下看去,胡人都在自己的营地里来回走动着,似乎完全没有在他国领地之上的紧张,看着倒象是在自己的草原上过着日子一般。 “杜将军……”王冲看到这场景,就再也无法忍耐了,招呼着杜千军道。 “大帅有什么吩咐?”杜千军立刻上前,恭敬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王冲指着城下很是悠闲的胡人道。 “这……不就是胡人在城下驻扎着么?”杜千军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道。 “本帅是问你,何以胡人竟会如此的悠闲在我城下数里之外驻扎着?我大宋军队就不曾突然袭击过他们么?”王冲的语气已经很有些不善了,因为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情况出现在自己所率领的军队之中。 “这……”杜千军顿时就有些语塞了。他也是个知兵的,虽然耿和介绍他时只提其勇,可事实上能做到都督高位的将领又有哪个是有勇无谋的呢?他很清楚这样对胡人来说的好处,但这事上他却无能为力,如今王冲质问自己,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大帅有所不知,实在是因为胡人势大,我们若是贸然出兵,只会徒增死伤,所以才没有出城击敌的。”这时,反倒是周群来为自己的对头打圆场了。 王冲听了解释也不置可否,没有再问其他,只是眼中的忧虑又加深了不少。在看了西城上面的防御后,王冲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还好,这里的守御可要比南城要强得多了,不但每三步就有一名持各种兵器的军士随时戒备着,而且各种守城的器械也都放在了它们该在的所在。从这一点上来看,至少从防御上来说,城中守军还是合格的。 随后,王冲又赶去了北城,那里的情况显然比西城还要危险一些。因为城外的胡人数量更多,而且不时地有几个胡人纵马来到护城河边,射上几支零星的箭矢,让城上的守军手忙脚乱一番,然后又大笑着退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王冲的心更加沉重了,这种完全的被动挨打的架势,换了谁见到了都会很不满意,何况他在西南刚刚把蛮人杀得称臣呢?可在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和推断后,王冲已经可以看出如今城中的气氛很是不对,文武对立不说,一些将领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有着问题,这应该就是宋军一直被动的根源所在了。 带着满腔的疑惑和不满,王冲回到了城中的都督府,这次便直接从大门走了进去,而没有再等耿和来接自己了。 耿和听报还是再次迎了出来:“大帅,这酒菜早已经备下,您看是不是……” “不急,不急。”王冲看看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却还是摆手道:“老夫还想先去看看彭兄,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 耿和听他这么说也是连连点头:“王帅说的是,倒是下官疏忽了。好在彭帅便在这府中,就由下官引你前去吧。请----”说着伸手一引。 王冲略一点头,便随他往东边的跨院走了过去,那里便是原大宋北疆边军大帅的彭子鸣所住之处了。虽然他现在因为有伤在身被夺去了官职,但这些下属却也不敢怠慢了他。 进入他所在的卧室,王冲便嗅到了极重的药味,他叹了口气,才来到了躺着彭子鸣的床前。看了看床上那个已经大变了模样的老朋友,王冲的心就更是一阵疼痛。原来身体强健,看着就似一只黑熊的彭子鸣已经变得很是衰弱,尤其是他的一头花白的头发更昭示着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 即便王冲到了跟前,昏睡的彭子鸣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若非他的胸膛依然在有规律的起伏,只怕都要被人当成一具尸体了。 “我彭兄是怎么受的伤,他伤在了何处?”王冲在端详了眼前的老友半晌后,才问道。 “彭帅本是去边关巡视的,不想那时正好胡人来犯。大帅身边所带之人不足,所以被敌人所伤,他的伤是在左边胸口,被一支狼牙箭贯穿了。若不是大帅有神灵保佑,只怕……”耿和作了简单的介绍。 王冲微点了点头,又叹了声后道:“那军医是怎么说的?” “伤得太重,要看彭帅自己的意志力来挺过这一关了。如果能挺过去还好说,不然的话……” 王冲伤感出了跨院,这才去堂上与众官员吃了接风的宴席,但因为他的兴致实在不高,所以这接风宴还是很快就结束了。 待到大家散去后,王俊卿才来到王冲跟前,皱着眉道:“大帅,今天我发现了不少的蹊跷之处,这幽州上下似乎都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哪。” ···· 新卷开始,晚了些,抱歉 第二章 幽州之惑(2) “唔,看来你的看法与我是一样的。(. ”王冲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你我且各自说一说其中的问题所在,从而也好推敲一下个中的玄妙。” “首先,胡人没在南门一带陈兵就很是奇怪。虽然我们汉人攻城有围三阙一的说法,但那也只是三面强攻一面佯攻而已,至少还是会布下一定的人马以为牵制的。可这次胡人的打法却实在太古怪了,他们是完全放弃了南门,这可与他们一向以来的全力攻城的作风大不相符啊。”王俊卿虽然没有真与胡人交过手,可从他父亲的言传身教里还是知道不少胡人作战的规律的,故而能迅速看出其中的问题来。 “不单是南门,东门那边也应该没有胡人的滋扰,不然他们不会只引我们去西、北两门了。”王冲又补充了一句:“这种只打两面,放两面的做法实在太不寻常了,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们的守军从这两门而出,从而绕到他们的身后进行突袭么?” “其次,便是城中上下的气氛了。虽然表面上看来文武之间只是有些隔阂,但从他们的眼神交流等细微处来看,城中官员之间已经势成水火,却不知他们在争着什么。”王俊卿把自己的第二点疑惑也说了出来。 这次,王冲没有多做什么补充,只是点头道:“你说得对,那耿和与杜千军间确实有些道不明的敌视,只因为碍于我新到,才没有直接暴露出来,不过应该忍不了太久的。” “这就太奇怪了,如今大敌在前,即便有着个人的恩怨,以大局考虑他们也应该通力合作,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啊,怎么就成如今的对立了呢?虽然明面上有说这是因为双方在争夺对幽州城的大权才产生的矛盾,但我总觉得其中不是这么简单的。” 王冲冲儿子赞赏地一点头:“你看得很仔细,想得也很清楚,这其中的确有着不小的问题,这两人间一定还藏着其他的矛盾因素。所以要想让幽州城真正上下一心,把他们的矛盾根源找出来是必须做的。还有么?” “再次,就是我们从南门进城后所看到的冷清的街面了。他们虽然找了个似乎很不错的理由,为了防止奸细的渗透,但我看来这却不是最主要的。而且,如今大敌在外,要是如此戒备和高压的话,只会带来反效果,让城中军民更加的慌乱。以耿和两人久在边地的能力来看,是不会发布这样的命令的,这其中必有蹊跷。而且,如果真象他们所说般的小心的话,在南门上的守军却也太少了,这可就是个大破绽了,胡人大可以从这边杀入。” “你说的没错,这几点老夫都想到了。另外还有一点,你因为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不曾发现其中有更大的问题。”王冲待儿子把话说完后,又加了这么一句。 “却是什么?”王俊卿便问了一句。 “老彭的伤只怕也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么简单。我仔细观察过他的伤口,虽然裹着伤布,但还是可以看出形状的,不是箭伤,而是刀伤。另外,这一刀不是迎面刺入的,而是从身后偷袭所刺,所以以老彭的身手才会受此重创。你认为这说明了什么?” “在彭大帅的身边有胡人的人?”王俊卿吃惊地道:“这实在太难让人相信了。” “但这就是事实。”王冲冷声道:“通过以上的种种疑问,我已经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了,此番的胡人入侵,其实是有着内奸作祟,才让他们得逞的。而他们之所以只攻两门,也是有着其另外的目的的,虽然目前还想不出是什么,但仔细看下去,一定能找出根本所在的。” “父亲,你说会不会是耿、杜两人中的其中某个与胡人勾结了?”王俊卿有些担忧地问道,这让他的称呼也有些改变了。 王冲摇头:“现在还说不好啊,他们两个如今可是幽州城里握有最大权力的两人,我们便是有所怀疑也不好明着查啊,不然我们想立足都很困难了,更别提把胡人杀退了。”说到这里,王冲开始后悔自己只带了这么点人马来幽州了,五百精骑实在不足以震慑全城哪。但他也不是神仙,自然不会提早就知道幽州的形势会如此复杂和危险。 “那……我们却该怎么做呢?”王俊卿皱起了眉头问道。 “只有暗地里查清楚了。好在我这个大帅在明面上还是有权指挥他们的,他们也不敢太过违逆我的意思。只要查到了确切的证据来证明我们的推断,任他是什么人,我都要将他军法从事的。”王冲坚定地说道。 同一时刻,另一处静室之中有两个人也正在商谈着密事。两人都坐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之中,所以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两个声音都显得有些清冷。 “你说,王冲不会发现什么问题吧?看他今天一到就去了彭子鸣那边,又上了城头,会不会瞧出一些破绽来?” “应该不会,他身为北地的大帅,初来乍到的总要了解下情况,再加上他与彭子鸣之间的关系,去见他也是在情理中的事情。至于你担心他看出什么问题,我以为却是过虑了,他才刚到我幽州,连人都认不全呢,能瞧出什么来?” “希望你是对的。但保险起见,我们今后这种私下的见面还是少些为好,另外,与那边的联系也能免则免吧。这个王冲虽然年纪比彭子鸣更大,但其心思看来却比彭要细密了许多,我们不能不作提防哪。” “好。另外,有些人我们也都要看住了,别让这些人说什么不利于我们的话。” “这点只管放心,现在幽州城里的那些人有几个还相信旁人的,何况是一个初来的王冲呢?倒是彭子鸣,他的命还真是大哪,到了这个时候还撑得下去,是不是应该想些法子,让他就这样……” “不可,他若真的出了事,只怕王冲反倒会细查了,就让他多活几日吧。. . 我想,那边的人很快就会把事情办了回来了,到时候连这王冲一起,我们都可以除去了!” “好,那就且让他得意两天,这几日里好好应付着吧。” 两人谈到这里,便起身吹熄了灯火,然后出门分散而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之后几日,王冲一面要不断地注意城防,留意城外胡人的动静,另一面他也要花费不小的气力来查看城中暗藏的问题。城防之上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胡人只是时不时地佯攻一番就退去了,幽州城看着虽然危险,但其实还是固若金汤的,再加上城中存粮尚足,所以倒不怕会被胡人攻入进来,又或是出现粮荒而导致难以维持。 但另一方面,王冲的人就受到不小阻力了。无论他手下那些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从这些幽州的文武口中套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出来。面对着这些早就在入城时便曝了光的新人,军中将士对他们总是客客气气的,但却绝对不涉其他,这让他们难以下手。 如此局面,王冲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了,所以虽然连连遇阻,可依然没有任何气馁的意思,只是更让他感觉到了幽州城中的情况有些不同寻常。 如此过了五六日,十一月十五这天的中午时,正在都督府里吃着饭食的王家父子就听到了一阵阵的鼓声,同时城头用来示警的锣鼓也响了起来。两人在这几日里已经遇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了,所以听到声响便知道是西边的城墙又受到了胡人的攻打,便立刻放下手中的馒头,就往西城而去。 虽然胡人的进攻对幽州城并不构成太大的威胁,但身为主帅的王冲却认为自己有这个责任在遇到袭击的时候与守城的兵士们在一起。这样一来,可以提升我军守城的士气,二来也可以与兵士们拉近距离,从而能更好地守住幽州。 所以,当胡人的第一波进攻杀到城下,遭遇到城头宋军的严密阻击时,王冲便已经带了百多名亲兵赶到了。此时,杜千军正指挥着守城的将士们把各种武器往已经接近的敌人群中抛洒下去呢。 “大帅!”见王冲来了,杜千军立刻上来行礼道。自从王冲进城后,这位将军在礼数上可比耿和还要周到,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个只知作战的莽夫。 王冲随意地一摆手道:“杜将军不用理会本帅,专心击敌便是!”说着便也亲手举起了一块磨盘大的石块往城下砸去,顿时把两个已经冲到墙根下的胡人砸成了肉饼。 见连王大帅都如此尽力防御,这让守城的兵士们大受鼓舞,他们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快,更加有劲了,无数的木石以及箭矢就往城下的敌人身上招呼,即便胡人不断将箭射上城头,伤了不少人,也无法阻挡他们的热情。 这样一来,胡人攻城的气势就弱了许多了,在又抢了几次无法得逞后,他们便开始向头退却。在小半个时辰后,这次攻城再一次结束,胡人只是在幽州城下丢了两三百条尸体,却连城墙的皮都没能摸到半点,可以说是吃了亏了。 “大家的表现都很好,本帅一定会记在功劳簿上,待最终将胡人赶回去后向朝廷为你们请功!”王冲在事后,笑着对众守城的将士们说道。这自然是赢得了这些人的一致感激,王冲感觉得出来,自己与众将士之间的距离已经近了不少了。 王冲怀着不无喜悦的心情下得城楼,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一直都紧锁着眉头,似乎有着什么疑问。便忍不住问道:“俊卿,却是有什么疑难么?” “是的,我发现了胡人的一个问题。”王俊卿顿了下,看看周围都是自己人后,才对父亲道:“刚才胡人来攻,我也射了几箭,却发现个奇怪的现象,这些胡人竟与昨日攻打我北城的蛮人似乎是同一拨人。” “什么?”王冲闻言凛然:“你说仔细些,可有什么凭据么?”如果一切真如王俊卿所以说的那样,这事可就太奇怪了,而城外胡人的数量也就更成了个谜团。 “确切的证据我是拿不出来的,但我却记得很清楚,昨天一战时,我曾以减射中过三人。其中两人当场身死,最后一人却是右手中了一箭,我还因此朦胧地看到了他的模样。” 对儿子的目光犀利,王冲是很清楚的,即便城上城下距离不近,但以他的目力要格外注意一个人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看清楚其长相容貌的。所以在沉吟了一下后,王冲便问道:“今日你又在这些人中瞧见昨天的人了?” “是的,如果光只容貌相近,我还不敢确信,毕竟胡人的长相我们并不熟悉,而且他们也都很是粗犷。但,现在却连他右手上的伤也是一般无二,这可就太凑巧了,实在由不得我不怀疑这是同一个人了。” “唔……你说的的确在理。”王冲点头道:“只是兹事体大,我们还是应该慎重一些才是啊。” “另外,我还发现胡人的布营也有些奇怪,他们在营外的人数总是那些,似乎也是有意而为,为的就是给我们一个错觉,让我们相信他们在两边的人马合起来足有数万。可如果这样的话,为何每次攻我幽州城却总是以区区五六千人马来呢?只是试探也就罢了,可现在已经这么多天了,实在没有试探的必要了。所以我以为,他们这分明就是在迷惑我等,实际上城外的胡人只是一小部分!” “以区区数千人马,却故布疑阵地将我们大宋近十万大军拖在此地,若真有其事的话,只怕我大宋军队的颜面就都丢尽了!”王冲勃然变色道:“可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难道这么多天过去,守城的将领就一直没有发觉么?还有,他们的其他人马又去了哪里?” “其实第一点,之前我们就已经有疑问了。幽州的东、南两面皆无胡人,这便是因为他们在外面的兵力不足,只能在两面布下疑兵之故了。而我也曾说过,若是我们从东、南两门出兵绕到他们的身后,那胡人也必然要有不小的损失。这一点其实城中将领也有人提出来过,可结果呢,守城的一众将领们却以胡人善于野战,我等实在不该贪功冒进为由给拒绝了。只此一点,就可以想见这内外也是有着勾结的。”王俊卿再次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却比之前的推论更深入了一些。 王冲这下却是有些难下结论了,只是在那里沉思,半晌后才道:“你所说的实在太过可怕,与敌勾结可是大罪啊,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能轻易怀疑。何况还有我的第二个疑问呢,如果胡人真如你所说的只是以少量人马拖住了城中守军,那他们的其他人马呢?” “只怕他们的目标不光是一个幽州吧。他们的其他兵马或许已经埋伏在并州和冀州等北方重镇那边去了,只怕那几处也有危险了。”王俊卿担心地给出了下一个推断。 王冲闻言也打了个突,若真照王俊卿所说的话,那两州的情况怕也不妙啊,幽州无论是人马还是城防都比它们要强得多,若那两州遭到袭击,会支撑得住么?而自己刚到任上,就有重镇被敌所夺的话,只怕也难以对朝廷有个交代吧。 “这却如何是好?我该冒险出兵一试城外胡人的虚实么?”王冲在心里盘算着。 “所以父亲,现在已经到了我们必须做一个决断的时候了。若再拖上几日,胡人的阴谋就将得逞,一旦两州失守,我们幽州就成了彻底的孤城,到时想守也很困难了。” “你再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此事不是随便能定得下来的。”王冲却依旧面有难色地道。他为难的除了此事只是一个推断外,更主要的还是现在的他在幽州的权力可还不够啊,若这样命人出战,而城里又有与敌相通者,只怕那人便会加以阻挠以及给敌人通风报信,事情未必真能如预料般的顺利哪。 王俊卿在催促了这一声后,也想到了如今自己等人的尴尬处境,便也不再做声了,但他的心里却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之后两日,王冲对城外胡人的情况看得就更是仔细了,而他也渐渐发现了更多的问题所在。这些看似杂乱的营地也是胡人刻意而为,就是想要宋人瞧不出他们营中的真实兵马数量来。同时,在有心细看之后,王冲也发现了一个规律,胡人攻幽州总是一天打一边,从不曾出现过西、北两面同时遭到攻击的情况,只此一点,就可以瞧出胡人的确如王俊卿所说的那样只有少量人马在这里拖延了。 这样一来,一个很现实的疑问就摆在王冲面前了----既然他们只有少数人马在幽州,那其他的胡人却在哪呢?为何冀并两州并没有遇袭的信号发来呢? 第三章 血仇,雪仇 十一月的北方当大风雪出现时,便体现出了它那残酷的一面。狂风呼啸中,即便是官道之上向前行走也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当你顶着风前进时,尤其的吃力。象这样的恶劣天气里,是不会有人行走在外的,但今天却有一行人艰难地在官道之上挪动着,他们自然便是往幽州而去的许惊鸿一行人等了。 在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里行了有一个多时辰后,这些在西南山林之中能做到来去如风的精锐之士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有人便冲许惊鸿叫道:“队正,咱们还是歇息一下吧,这天都快黑了,而我们离幽州城可还有上百里的路程呢。”纵然此人已经全力喊叫了,但在这扑面而过的风声掩盖下,他的声音依然有些断断续续的。 不过许惊鸿还是清楚地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了一声:“是我没有考虑到天气的恶劣啊。本以为百多里路程我们只要加紧赶上一程,就能在今天赶到幽州,却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鬼天气,倒是让大家在野外受苦了。”之前他们曾路过一处驿站,但因为许惊鸿的意思,他们便只是在其中换了匹马而已,这下才后悔了。 “咱们谁都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环境,便是出了错也是大家的责任。”王烈海呵呵笑道:“而且我认为这样的天气我们赶去幽州却也不是坏事,至少连胡人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时候赶去,杀进城去时便少些阻力了。” 许惊鸿点了点头,认可了对方的说法。直到此时,他们都还以为幽州城是被胡人给彻底围困了起来,还计划着怎么从胡人的包围圈里杀进城去呢。而后,许惊鸿又道:“不过今天我们必须要找一个避风的所在了,不然在这风雪里咱们想过一夜可太辛苦了。” “可这荒郊野外的,距离幽州城又这么远,我们去哪找一个地方落脚呢?”老狗不无担忧地道:“这一路行来都不见什么庙宇,而这里又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没有山林就没有洞穴可以安生哪。”这下,其他人也都露出了为难之色,显然大家都没辙了。 这时,自从离开西南就不怎么多话,似乎已经淡出许惊鸿这个团体核心的田大虎突然开口道:“这个不必担心,我若记得没错的话,此去向西三五里就有一处村庄。只要我们再加把劲,自然就能安生地过上一晚了。” “如此最好了,老熊我虽然皮糙肉厚,但也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大风雪啊,都快被冻成冰坨子了。”熊庚欢喜地叫了一声,这话却引来了其他的一阵轰笑:“你老熊在咱们中间可是块头最大的,若你都被冻成了冰,还有咱们的活路么?” 在大家的笑闹中,在恶劣的风雪天气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大家拉着马的脚步也变得更加轻快了。许惊鸿见到这一幕,心头便是一暖,这些兄弟和他已经成了一个整体,只要大家在一起,想必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多么强大的敌人都将被他们一一战胜,这是多好的袍泽兄弟哪! 说话间,便由田大虎当先引路,带着大家向西偏了一偏,而后朝着他记忆里的那处村落赶去。当天色开始发黑时,当先引路的几个人便发出了一声欢呼,却是已经看到了那座村落了。在茫茫一片的雪原之中,一处村落还是相当显眼的。 许惊鸿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若四再下去找不到村庄的话,大家可就真得在露天过夜了。如果是平常时候也就罢了,可这冰天雪地里露营他们就只能做那爱斯基摩人在雪地里掏那雪窝子了。幸好,这最坏的一幕没有发生。 正当大家想加快脚步下到村子里去时,毛顺突然叫道:“大家等等,情况有些不对劲!” “嗯?”众人听了这话脚步便是一停,都有些不解地看向了他,对这个众人中间于斥候一道最是精深的兄弟,他们还是有着很大的信任的。 毛顺的眉毛此时已经拧了起来:“队正,这村落怎么不见半点灯火,也不见一点炊烟哪?这实在太过怪异了吧?” 他这一说,许惊鸿他们也察觉到了前面村子的蹊跷,刚才光顾着高兴了,还真没有在意这点呢。此时算时辰的也就黄昏前后,正是大家忙着烧煮晚饭的时候,便是因为这里贫穷没有灯火,这炊烟也总是少不了的。但现在整个村子却如四周的平原一般不见半丝烟气,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难道是这村子里的人因为这场战斗而集体逃难去了?”有人提出了一个假设,这似乎是最符合如今情况的推断了。但许惊鸿却不以为然,汉人最是安土重迁,不是万不得以是不会想到搬家的,更别提这么大一个村落几百口人一起搬迁了。何况,这里可还在宋军的控制范围哪,离着幽州都还有百来里路程呢,胡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威胁让举村之民都逃走呢? 在思索了一下后,许惊鸿迅速做出了决定:“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这样吧,就由我和毛顺下去查看一下,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如果那边没什么情况,大家再在村子里过上一夜吧?”虽然是一个问句,可在说完后,他就给了毛顺一个手势,然后两人就迅速向村子奔了过去,而没有再理会其他兄弟。 其他人也早就养成了许惊鸿说一不二的习惯,当即就在雪里的找了个背风的所在隐藏了起来。至少在确认安全之前,他们是不会把自己暴露出来的,这也是斥候的作战方式。 因为前奔的速度很快,又是迎着风跑的,那寒风刮在脸上就象刀砍一般。但许惊鸿对此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下,他们心里的不安在接近村落后更加的重了,因为他不曾听到一声狗吠。 此时他们距离村子的入口已经不过十来丈了,以一般犬只的嗅觉和听觉来说,应该已经发觉了有人接近,而后便会高声吠叫示警,可直到现在都不闻一声,就好象整座村子完全是一处空村一样。<.. ..> 有了这样的不安情绪,许惊鸿便迅速把腰畔的百胜刀拿在了手上,那杆乾龙枪则被他放在了马背之上并没有带来,而且步战还是短兵器更是趁手。另一边的毛顺也已擎刀在手,做足了准备,如果有人想偷袭他们的话,显然是不可能得逞的。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突入了村口,依然是一片宁静,就好象这里也是外面的雪原一般。两人的眼睛迅速从四周扫过,也没有任何一点有人藏匿的痕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身子依然绷得很紧,这里实在静得太不成样了,与眼前的环境很不搭调。 进入村子后,他们才发现这村子里的一切都摆放得很有规律,完全是一副有人的样子。那个磨盘上虽然已经积满了雪,但依然可以看出它才刚刚被人用过不久。一些农具也很是整齐地靠在土墙边上,看着就象有人随时要拿起它们干活一般。 两人眉头紧锁,然后一起把目光对准了那些柴门半闭的民居之上,现在要揭晓答案就只有进这些民居里看个究竟了。两人缓慢地来到离他们最近的一间房子跟前,这是一所不过十来丈方圆的小院落,正对着院门的便是一间用木头搭建而成的房舍,房门关闭着,不见有一点人气的样子。 两人悄然移动到了房门之前,在许惊鸿一个示意后,毛顺就立刻冲了上去,扬腿便踹在了门上。那木门虽然结实,却也禁不起毛顺这一腿,在一声喀啦后,便朝内开去。而后,站在门前,随时作着戒备的两人就愣在当场了。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等把门踹开后会看到这样一幕骇人的场景,这给他们的冲击力是极其巨大的。只见在幽暗的房间里面,横竖倒着五具尸体,在他们的身下,已经干涸了的鲜血流满了整个房间。这些看装扮是村中百姓的死者都是被人砍下了脑袋而死的,在尸体边上便掉落着他们的首级,一个个眼睛睁得很大,满脸的惊恐和愤恨。 这五具尸体,从首级来看,是两个成年男子,一个老人,还有两个则是孩子。当看清楚这里的情况后,许惊鸿和毛顺两人的面色就变得极其难看了,他们见过许多的死亡,更杀过许多人,但是看到无辜的百姓死得这么凄惨却还是第一次。 “这……这是怎么回事?”好半天后,毛顺才颤抖着问了这么一句,而许惊鸿却不发一言,没作理会,而是如旋风般冲出了房间,往旁边的一处房子而去。他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这村落如此安静,如死村一般,只怕真是出了什么灾难了。 这个院落中的另一处房子显然是卧室之类的所在,里面的陈设便表明了一切。而这原本应该很是温馨的卧室,此时也被鲜血所浸染了,两个布衣女子被人杀死在这里,她们身上的衣裳也被人脱去了。显然她们在死之前曾遭到过蹂躏,她们的脸上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是痛苦! 许惊鸿的眼睛在这一刻便已经彻底红了,他再次从这房子冲出,然后冲出院落,冲向旁边的一处院落。而那里的情形,也与前一所院落里的场景一般无二,一样的凄惨场面,一样的全被杀死,尸体倒满了整个房子。 毛顺的脸色也已经变得铁青,当他又查看了两处也是一样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尚在一个个院落里来回跑动的许惊鸿后,便奔出了村子,去招呼外面的兄弟进村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无法劝许惊鸿不查下去的,毕竟或许还有活口也说不定,但他也知道为了安全起见众兄弟还是聚在一起比较好。 半晌后,众人也进了村子。虽然他们已经从毛顺口里得知了这里的惨状,可在亲眼见到满村的百姓都被人杀死后,他们还是愤怒了:“这是什么人干的?若是让我找到了他们,一定要把他们剁成肉泥!” 直到这个时候,许惊鸿才从最后一个院落里走了出来。与之前进去时的快速不同,这次他的动作很是缓慢,就象脚上绑着千斤的铁块一般。 “队正……”众人叫了一声,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他们的心里也充满了愤怒,自然无法再安慰比他们更加愤怒的许惊鸿了。 对于杀人,许惊鸿一向是不怎么当回事的,自从在矿场杀人自保后,死在他手上的人也无数了。但他一向有个准则,对无辜者绝对不会出手,而现在他眼前的这些死者却都是最最无辜的百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而已,却被不知来历的人给杀了,这对许惊鸿造成的冲击的是极其巨大的。 好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许惊鸿对自己心态的调整还是非常迅速的。在沉默了半晌,发现兄弟们都不安地看着自己后,他便把心里的愤怒给暂时压抑了下来:“大家放心,我不会因此就乱了分寸的。”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又继续道:“我看过了,这些死者都是被人用利器砍杀而死的,而从行凶者的手段来看,不但残忍,而且个个都是很熟悉杀人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许惊鸿还没有彻底丧失判断,看出了其中的一些端倪。 “队正,如果你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依你之见,这些凶手会是什么来路呢?是官兵,土匪,还是胡人呢?”王烈海顺着他的意思问道。 “官兵应该不可能。”许惊鸿立刻否则了其中之一:“现在北方的官兵都在各要紧处把守,以防胡人的突袭,所以他们不可能出来。而且,我大宋军队的军纪还没有败坏到这种地步,以屠杀百姓为乐!” 虽然历史上本朝官兵杀百姓的事情也不少见,可他们一般都是有目的而行的,比如为了用这些无辜者的首级去换取功劳。但这里的死者虽然也被人砍下了头颅,可却没有被人带走,这显然不可能是官兵为了虚假的功劳而杀人了。 “至于土匪和胡人,却不好说了。这村子里的钱粮都被人洗劫一空,来者的目的显然也正在此,这也是两种人的特xing。但我以为,还是胡人的可能xing更大一些。”在沉吟了一下后,许惊鸿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却是因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杀光了满村百姓吗?”熊庚问了一句。 “这是一个方面,土匪抢夺财物,一般都会给人留一点,那是为了今后能再从这里抢夺,杀人就更是少见了,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这村子要是就此完蛋的话,他们就得继续找寻目标,这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情。”王烈海帮着许惊鸿给出看法:“至于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现在的情势了,气候的恶劣,胡人在侧,他们这些善于见风驶舵的家伙一定不敢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出来闹事。” 许惊鸿赞同地点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只是如果说是胡人所为,却也太奇怪了些……胡人不是在幽州么,怎么突然来到这里了?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众人也有些答不上来了,因为他们毕竟不是这些凶手肚子里的蛔虫,一切靠眼前的线索猜测实在太过困难了。 “不过有一点,我们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行凶之人离开这里应该不久。”老狗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些死者的尸体才刚刚发僵,在如此寒冷的季节里,这样的变化应该不会超过半天。” 许惊鸿也点头赞同:“不错,血液的凝结也可以看出这一点。” “队正,那如果咱们追赶的话,是不是可以追上那些禽兽,为这里的受害者报仇呢?”众人顿时摩拳擦掌地想起了这一点。 但许惊鸿他们几个为首的却摇起了头来:“如果是寻常时候,我们追赶或许真成。可今天如此大雪之下,他们的踪迹早就被掩盖了起来,即便我们怎么追赶都找不到他们的。”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泄气了,大家都想着为这村子里的无辜受害者报仇雪恨,可现实却是如此残酷,这天气反倒帮了那些凶手。 “这贼老天,难道瞎了么?居然让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们能够逃脱!”熊庚恨恨地骂了一句,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让这些死难者入土为安,然后再寻一处过了这一夜吧。至于为他们报仇的事情,我想总有水落石出那一天的!”王烈海还算是稳重的,替许惊鸿作了吩咐。 众人当即动手,将那些惨死的人的尸体从各自的院落里搬出来,然后就在村子的中间地里挖开一个深坑,将他们都掩埋了进去。因为实在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连村子的名字都不晓得,大家只有先这么把人掩埋了,待以后再说了。 就在大家忙活完了这一切,打算随便搞点吃的充饥然后休息时,许惊鸿的眉毛突然一耸,他灵敏的双耳已经捕捉到了有不少人马正朝村子而来的踏雪之声…… @@@@ 各位小年快乐!!!!!!! 第四章 血仇,雪仇(2) 许惊鸿的六识随着功力的不断加深也变得更加的敏锐了,虽然现在是大风雪的天气里,而且来人距离他们尚远,可他还是很快就听到了那边的动静。簌簌的人马踩踏在雪地里的声响传入耳后,他就立刻挥手打断了其他人的说话和动作:“大家各找要紧处藏匿起来,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当即,所有二十来人便迅速地动了起来。他们对自家队正的判断向来是极其信任的,既然他说需要藏身,他们就照办了。好在刚才因为大风雪怕各自的马儿受凉,他们都将马赶进宅子里了,所以现在倒省了一番手脚去牵马入屋,这样大家各自找到要紧的战略位置就变得更加的迅速了。 当许惊鸿他们各自藏进屋内,存在再次变得平静后不久,便有一伙五十来人的队伍走到了村子的中间。如此大风雪,视线受到了不小的阻碍,纵是许惊鸿也只能隐约看到这些人马的轮廓:人都是穿着皮袍,看着比较矮小之人,而马则是比宋人的战马要矮上一截,但却更加敏捷的马,只从这外形上应该就能猜出他们的身份了。这些雪夜突然来到村子里的,应该就是胡人无疑了。 这些人马进到村子里后,并没有象许惊鸿他们一般四下里搜寻什么,而是径直就从最后的几匹驮马的背上取下了一袋袋的物事,看模样似乎就是粮食了。同时,也有人用宋人听不懂的语调说起了话来,在他的大声命令下,众胡人便开始朝着那些院子走去了。 许惊鸿的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判断了,这些胡人应该便是造成此地百多人丧命的元凶了。而他作出如此判断的依据也很是充分,第一他们进村后的举动来看,显然是知道这里是座空村,所以很是随意,没有立刻就去找村民。第二,他们从马背上取下的粮食一看就不是胡人习惯食用的肉乳一类,而是中原的粮食。作为胡人,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些粮食在手呢,只有从村民手里抢夺才是最容易的了。第三,便是他们来的蹊跷,这个雪夜,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只怕是因为他们在此做下血案离开后,因为风雪之故不能前行,才想到回来的吧。 一旦有了这几点判断,许惊鸿心头的怒意便如火焰般升腾了起来,他的眼睛也变得发红,手更是把背在背上的那张三石强弓拿了下来,又拿出三支利箭搭了上去。 与他同在一室的其他兄弟见许惊鸿的这一系列动作,便知道他要动手了,便也很是配合地把各自的弓都拿了出来,然后瞄向了屋外正逐渐接近的胡人。 深吸了一口气,许惊鸿开始估算起了外面的风向和风力来,然后把瞄在目标身上的箭头稍微偏了一偏。之后,才猛地放开了拉满的弓弦,一支利箭就这样在风声的掩盖里射出了只有一道缝隙的窗子。同时,其他几人的箭也已经离弦而出,目标是距离最近的几个胡人。 就在许惊鸿他们出手的同时,刚才大声招呼众人的那个胡人首领蓦地发出了一声惊叫,而后那些胡人就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伸向了腰间的弯刀,摆出了战斗的架势。正因为他们有了警觉,除了被许惊鸿盯上的那人被他一箭射中了额头倒地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受什么致命伤,只是肩头或是大腿中了一箭而已。 遭到袭击的胡人顿时就炸了锅了,他们迅速抽刀在手,然后呼喝着往那箭支来向的屋子扑了过去。他们的身手都极其矫捷,即便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也丝毫不受影响。但当他们扑到许惊鸿他们的屋前时,又有四支箭从门窗等缝隙里射了出来,当即有放倒了两人。 而让他们更吃惊的事情也在随后发生了,从他们的身后,以及侧面,也有箭突然袭来。因为现在北风刮得正紧,风声掩盖了箭破空的声音,所以不少人就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利箭射在了背后倒地。却原来是王烈海等人在看到许惊鸿这边动手后也主动攻击了,而且因为胡人只防备着许惊鸿这边,对身旁身后全无准备,使他们的伤亡更加的严重。 这一下,胡人就变得有些慌乱了。他们实在想不到这里竟会有敌人,会突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而且他们还不知道敌人的数量以及分布。敌暗我明,向来是交战的大忌,让他们一时只有躲闪和招架之功,而没有了反击的办法。 这时,许惊鸿却已经明白了对方刚才为什么会有所警觉。因为雪地之上还残留着他和兄弟们的脚印等痕迹,而将整村死者掩埋的大坑也还能看出是新被挖开过的。两样加在一起,只要对方不是瞎子,自然能迅速找出问题了。好在自己这次下手果断,不然就连突袭的机会都未必能有了。 这些追随着许惊鸿一路从西南辗转来到北疆的个个都是好手,再加上大家在一起时候久了,这配合更是默契。所以虽然他们在人数上还比不得胡人,可借着地利以及弓箭迅速就将这一伙胡人给彻底压制住了,让他们根本无法还手。 “咻咻----”一支箭连着一支箭,从几个最能发挥箭支攻击力的点射向胡人,让他们只有不断躲避和用刀抵挡。但在如此大风雪的天气里,便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挡住所有的来箭,所以转眼间,他们就又有十来人倒在了连珠的箭下了。 不过在损失了一些人后,胡人的阵脚却也总算是稳了下来,同时他们已经与自己的战马来到了一起。有人迅速从马上取下了轻便的皮盾,挡在了要害处,这才让箭支的威胁变得小了。同时,也有那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的便麻利地取过了自己的马弓,向着箭矢来的来路射去愤怒的回击。 奈何,许惊鸿他们是藏身于房中的,这些胡人的射术再精也不可能隔着房壁命中目标。他们这么做最多只是一点发泄而已,压根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见这样也不是办法,胡人们只得再次聚集在一起,借着皮盾以及中箭倒在地上的战马为掩护,抵挡不时射来的箭支。虽然他们暂时是安全了,却也好不狼狈,所有人满身都是雪,还有人更是沾了不少的血在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是汉子的就出来和我们明刀明枪地战上一场!”暂时安全之后,胡人里才有一人用汉话大声喝道。显然他也能判断出这些藏身于房中的敌人是汉人了,所以便想用言语将他们给激出来。 许惊鸿面色淡然地面对着这样的激将法,对身旁的兄弟们道:“不要理会他们的挑衅,他们人数占优,我们若想全胜必须紧守地利!” “队正你就放心吧,这些胡人根本不是人,我们才不会跟他们公平一战呢!”有个兄弟当即就说道,村子里的惨状给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许惊鸿在这些兄弟中的绝对领导地位来了。虽然大家分散了各自为战,但在许惊鸿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前,大家就是照着原来的方针打击着胡人,居然没有一个莽撞地从房中杀出去,和胡人进行正面的决斗。 这一下,胡人可就遭罪了。虽然因为他们躲藏到了安全的所在,宋军的箭矢已经很难再伤到他们,但他们一面要小心不知什么时候射来的箭矢,一面要抵抗寒风的侵袭却也颇为辛苦。但此时他们又动弹不得,只有感受着体温在风雪的侵袭下慢慢下降了。而宋人因为身在房中,遮蔽住了大量的风雪,所以他们显然是能比胡人要舒坦得多了。 “古达措,我们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不然就是汉人不杀死我们,时间久了我们只怕会被冻死在这里啊。”胡人们聚集在一起,当即就有人向那首领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可我们有什么办法突出去呢?现在连我们的战马都已经死了不少,再加上这里的积雪无法让战马跑起来,我们根本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啊。”古达措担忧地道。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孤注一掷,冲进某间房子里去了。只要我们能以一定的代价冲进一处房子,那宋人的优势就不存在了!”那人沉吟了一下后给出了自己的办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但古达措却有些犹豫了,因为敌人很强,箭术很精,如果就这样硬来的话,只怕会有半数人死在冲锋的道路上,这代价却也太大了些。 在古达措的犹豫里,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天已经彻底黑了,这也使得外面的气温更低,让胡人的身体变得更加的僵硬了。 “古达措,我们不能再等了,不然我们都将死在这里!”刚才那人又大声道,这次的语气可比刚才要强硬得多了。 古达措看了看身旁的那些人,发现他们的嘴唇都已经紫黑,显然快支撑不住了。而本来还不时射过来的箭也停了,或许是宋人的箭即将告尽了吧。这是一个机会,他对自己说着,然后猛地下了决定:“好,我数三下,我们一起向右冲!”说着,他的身体慢慢地弓了起来,手中的弯刀也举了起来:“一……” 许惊鸿这边,几个兄弟也在盯着许惊鸿,等着他的一声令下。确如胡人所预料的那样,在这么一段时间的攒射之后,他们手上的箭矢已经告罄。他们来北疆可没有准备会与胡人先来一场遭遇战的,所以所带的箭支镔铁感不太多,也就每人三十支而已,现在已经只剩下两三支箭还在手上了。 许惊鸿知道,其他各个方位的兄弟们的情况也是一样,所以是到了与胡人展开贴身肉搏的时候了。不过为了能尽量的为己方增加筹码,许惊鸿还是在等待,他想借外面恶劣的气候给胡人更大的消耗,这样一旦正面交锋,己方的胜算就更大了。 “当我的箭一出手,你们就冲出去。我数三声,箭便射那个躲在皮盾之后的家伙!”许惊鸿一面把弓完全拉满,一面清晰地叫了一声:“一!” “二!”许惊鸿的箭已经完全锁定了目标,同时古达措也已经把全身的气力都蓄足在了脚上,以方便等下的突然狂奔。 “三!”这一声未落,许惊鸿手中的弓弦已经放开,弦上之箭宛如一道流星般直刺向了不远处那个躲藏在皮盾之后的目标。同时地,早已经做好准备的五名兄弟便也破门而出,直冲向了胡人的队伍。 而那一边,胡人也已经骤然起身,便要向他们的目标房子发起突袭。可是许惊鸿却带了兄弟直杀了过来,他的那一箭更是透过皮盾,将一名胡人钉死在了雪地之上。 胡人被压制了这么久,又死伤这么多,他们的心中的怒气也已经蓄满,现在见汉人竟冲了上来,顿时就把之前的既定方针放到了一边,转而迎向了正扑上前来的六名敌人。 许惊鸿在奔跑的同时,依然还发出了最后的两箭,以左右开弓的手法将两名冲在最前面,来势最凶的胡人射翻在地,而后才掣出了自己的百胜刀,一声长啸后高高跃起,以比几个兄弟更快的速度突到了胡人的面前。 这些胡人还真没想到这几个龟缩在房中多时,只靠着冷箭伤人的家伙会如此了得,一怔之间,便又有一人被许惊鸿一刀砍断了持刀的手臂,然后他借势再一刀,便剁下了那人的首级,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拖沓的感觉。 之前因为眼见整村百姓被杀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爆发了出来,许惊鸿的一把刀舞得如一团光轮,但凡敢和他对上的胡人,不是被砍掉手足,便是身首异处,这让胡人惊得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厉害的家伙了。 而其他几个兄弟,也在许惊鸿的带领下发挥出了他们悍勇的一面,在刀起刀落间,也砍伤了数名敌人。虽然他们自身也受了一些伤,但在气势上却完全压倒了人数占优的胡人。当然,这也与胡人一直受着风吹雪打,身体已然僵硬有关,这才让区区六个人如虎入羊群般地大杀四方! 但胡人却不能够接受这样的战况,在他们与宋人的交战史里,从来只有己方以少胜多之说,还不曾出现过这样被宋人如此轻易击败过呢,即便当初的战神风烈空也只是以相等的兵力大破胡人。所以,古达措在一声大喝之后,便身先士卒地向着许惊鸿扑了过来,他看得明白,许惊鸿是这几人里最厉害的,只要把他缠住了,其他几个的杀伤就有限得紧了。 许惊鸿也早看准了这个胡人的首领,见其扑来,心中道声来得好,便也迎了上去。两人一照面,就是以命相拼的刀招。这个古达措虽然武艺不如许惊鸿,但却也凭着一己之血勇,硬是和许惊鸿杀了个平手,算是达成了自己的计划了。 但他却显然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们所面对的并不止许惊鸿他们区区五六人而已,除了他们,尚有各个要紧位置上的宋军呢。当王烈海等一看到许惊鸿他们破房而出后,便知道最后的进攻开始了,他们自然不会再迟疑一下,当即也从各自的藏身之处杀了出来。 而在他们冲上来近战之前,也将最后所剩的那几支箭矢射了出去。这次,胡人因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许惊鸿他们的身上,所以在防备这些箭矢时就更是困难,立刻又有十来人中箭倒地,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所以当二十名宋人真正与胡人展开贴身近战的时候,在人数上他们已经不吃亏了。再加上对方在风雪里待了那么久,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战局已经迅速倒向了许惊鸿这一边。 那古达措在看到己方人马不断倒下后,心里更急,从而露出了破绽。许惊鸿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刀就从空挡里砍了过去,将之剁翻在地。但他却并没有取了此人的xing命,只是抬脚一踢,将其踢晕过去,便转头去对其他的敌人下手了。 首领一倒,胡人的气势就更弱了。他们本是马背上的民族,步战就不精到,再有种种的不利因素,这剩下的十多名胡人迅速就被宋军摧垮,然后就只有待死的份了。 此时,王烈海已经停下了手来,他来到许惊鸿跟前轻声地说道:“队正,现在还不是求痛快而将他们全杀了的时候,我们必须问一问他们的目的,以及其他的问题。” 许惊鸿本来杀心一起是难以遏止的,但经他一提醒后才猛然醒悟。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过蹊跷了,必须对这些胡人细加盘问,才能找出问题的答案来。所以他在一刀将身前的胡人的整条臂膀砍下后,大声道:“给我留下他们的活口,我要问一问他们!” 这一句话,总算救下了剩下的十二名已经带了伤,离死不远的胡人的xing命,但这只能代表他们将接受更加残酷的命运! 第五章 事有蹊跷 众兵士在许惊鸿这一声后便把已经将要砍在敌人身上的刀收了回去,而是改成了包围之态势,让这些胡人不能脱身。 而在生命暂时得到了保障之后,剩下的这些都或多或少受了伤的胡人便也没有了再战的气力,不少人颓然摔倒在了地上,呼哧喘着粗气。不过他们依然警惕地盯着眼前的敌人,相互间也离得极近。 许惊鸿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兄弟,发现除了几个受了些伤外,没有一个有xing命之虞的,便更是放心了。但随即他又想到了村子里的惨状,眼中凶戾之气再起,扫过那些胡人道:“你们中有谁是能听懂我宋人官话的?” 没有回答,一众胡人依然只顾着自己喘气,没有理会许惊鸿的问题。显然,他们是瞧出了自己的处境了,对方一定不会轻易就饶过了自己,索xing就不发一言。同时,他们对反抗也没有了太大的信心,在人数有优势时都不敌对方,甚至没能杀死其中一人,现在己方只剩这十多人,是怎么都不可能反败为胜的。 “娘的,我家队正问你们话呢,居然如此不识相,真是作死!”熊庚见了他们的神情后,顿时便怒了,手中带血的刀便高高地扬了起来,就要对其中某人下手。但那些胡人便是在如此情况下依然不曾有任何的畏惧,只是握紧了刀,以仇恨的目光死盯着许惊鸿等人。 许惊鸿伸手将熊庚拉了回来:“现在局势在我们控制中,何必跟他们置气呢?来,把他们带进去问话,先把他们的武器给下了!” 随着他这一句吩咐,众人便再次上前。那些胡人还待反抗,但却根本不是这些兵士的对手,只几个回合,他们持刀的手就都受了伤,然后手中的弯刀就全呛啷落地。而后,他们便在众人的推搡之下,走进了其中的一个院落之中。 王烈海没有急着跟随进去,而是从那些被打落的兵器中拿起了几件仔细地观察了起来。半晌后,他的眼中杀机更盛,因为他已可以确定这些人就是屠杀这座村子上百口人的凶手了。因为从那些死者的伤口和这些兵器对照着来看,两者是非常吻合的。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懂得我们宋人官话的,所以我想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当中有谁肯回答我一些问题,我就可以答应不杀他。怎么样,为了自己的xing命,你们当中可有人愿意回答么?”房中,许惊鸿和气地对眼前的俘虏问道。 但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沉默,显然他们是打定主意要不合作到底了。对此,其他人自然大为不忿,落到他们手上了都如此嚣张,实在是岂有此理。但在许惊鸿不曾发话之前,他们是不会动手伤人的。 见自己说了许多,对方依然不为所动,许惊鸿的面色就有些阴沉了:“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真当我们不敢对你们下手么?好,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榜样,老熊!” “队正!”熊庚闻言便走上了一步,不怀好意地狞笑着盯向了那些已无还手之力的俘虏:“你有什么吩咐就说吧,我一定做得干净利落!” “把刚才被我打晕的头领带上来,我就当着他们的面宰了他。”许惊鸿一面说着,一面注意着那些胡人的面部表情。而后,果然让他发现了其中四人的面色在他说了这句后变了一变,显然这四人是懂得他的话的。 “是!”熊庚却没有在意这些,立刻答应了就要去将一边的古达措给提过来。但他才刚动步,许惊鸿便又换了个命令:“慢着,把他们几个给我留下,其他人押到外面去!”他指了指四个刚才变了脸色的家伙,嘴角微微一扬。 熊庚等人没有任何的询问,当即就执行了这个命令。除了几人留在房中守着外,其他人便押着那些没被点到的胡人离开这个房子了。 “我知道你们可以听懂我的话,也能说我们的官话,现在只剩下你们几人了,若是想活命的话,便坦白一点吧。”许惊鸿神色淡然地说道。 但这四人却依然是铁了心不合作,脸上一片坚毅。就在这时,王烈海走了进来:“队正,我查过了,这些人应该就是残杀这村子里百姓的凶手!”一面说着,他一面狠狠地盯向了这些冷血的敌人,恨不能上去就宰了他们。 许惊鸿听得这话,脸上立刻就笼罩上了一层阴云。他虽然怀疑这些人和这村子的灾祸有关联,但却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一刻,王烈海的话却已经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了。强压了怒气,他才盯着那四人道:“是你们屠杀的这村子的百多人?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想以沉默来逃避么?我告诉你们,我身为大宋的军人,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凶手的,但我却可以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是合作还是不合作?” 四人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不安,确如许惊鸿所说,他们之所以一言不发就是因为还抱着万一的想法。只要自己对他们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对方认为可以从自己口中问到什么,他们就不会杀了自己。而只要活着,就有翻身的机会。 但这次,他们却从许惊鸿的身上明显感觉到了无边的杀意,纵然是他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胡族勇士,也禁不住有了畏惧之感。但万一的猜想却还在支撑着他们,另外宋人给胡人的印象一直是以礼为先的,杀降之事宋人也是不屑做的,他们也认为许惊鸿是这样的,刚才的话和表现只是一种恫吓而已。 但他们错了,许惊鸿的耐xing终究是有限的,他也不是讲什么规矩的人。当他知道这些人便是残杀整村百姓的凶手后,就已经不打算留他们了,而几次三番的问话都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也终于让他无法再等了。 “呛!”百胜刀出鞘,许惊鸿大步来到最后的那个人面前,盯了他半晌后用低沉的声音道:“问你最后一遍,这村子是不是你们所屠,你们是什么人?” 依旧是沉默以对,但许惊鸿却没有再问第二遍,手中刀猛地扬起,刷地就砍了下去。 那胡人全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下手如此果断和狠辣,根本连避都没来得及避,就被一刀砍掉了脑袋。头颅落地,鲜血就直直的喷涌而出,溅到了他身旁的那几个胡人身上,也溅到了许惊鸿一头一身。但他却根本没有理会这些,而是把目光凝聚到了其他三人的身上。 这一下,剩下三人的神情可就变了,他们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惧怕,刚才的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倒不是他们不曾见过杀人,作为胡人的战士,杀人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就在半日前他们就亲手杀了不少人。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自己人被杀,刚才的战斗就有许多自己人被杀死在眼前,但这一切都没有现在这么可怕。 人总有畏惧,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自己可能是受害者时,这种畏惧就更强烈了。 “我……不错,人是我们所杀!”在被许惊鸿盯上后,位于第三位的那个胡人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恐惧的心理,张口说话了。虽然他的语调有些怪异,但还是可以被听懂的。 许惊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对方的反应很是满意,然后才道:“你们是北边的胡人吧?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族的人?”既然对方开了口,他就可以问出更多的东西来,但在此前,却必须把他的心防一点点地打开,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问。 “我是你们宋人所说的胡人,我是属于契丹部,野驴族的,叫机保责。”那人没有再去看身边两个同伴的愤怒眼神,直接给出了答案。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已经彻底背叛了整个部落。 “你们都是这个部族的吧?”许惊鸿一怔后问道,他没想到这个大宋所面对的敌人里居然也有契丹。看来虽然历史早已经出现了偏差,没有出现五胡乱华这样的汉人灾劫,但一些游牧民族却还是繁衍出来了。只是不知这个契丹部的实力如何。 “是的,我们这一队人马都是契丹部野驴族的人。” “就我所知,你们这些胡人可是正在攻我大宋的幽州啊,怎么却跑到这里来了?”许惊鸿的问题开始有些深入了。 但这次,机保责就没有那么痛快就给出答案了。而就在他犹豫的当口,身旁两人中的一个便大声对其呵斥了起来:“机保责,你是我们野驴族人的耻辱,要是你敢再说实话,我们族的真神一定会降罪在你和你的亲人身上的,你们将不得好死!” 这么一来,机保责还真不敢随意开口了,而是闭上了嘴。因为那人说的乃是他们族里的语言,所以许惊鸿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些什么,但从对方的反应来分析,还是可以猜到是在阻止机保责说实话了。这让许惊鸿心头怒意顿起,但他还是没有对这两人下手,毕竟还指望着能从他们口中获取更多的事情呢。所以他只是一挥手,便有人上前将那两人给带了出去。 “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人,你不用有太多的顾虑了,告诉我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吧。”待房中只剩两人后,许惊鸿才继续说道。 但这一次,机保责却不再合作了,他摇了摇头:“刚才查迁说得对,我不能因为自己一人的生死就背叛整个野驴族,这样我的家人会遭遇到极大不幸的。所以,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了!” 许惊鸿看了他半晌后,突然笑了:“其实你的心里是想活命的,但却又怕担上这么个背叛族群的恶名。好,那我就再给你一个选择。”说着,便拍了下手,待外面守侯的人打开房门后便道:“去,将所有人都带到外面,我想给他做个一选择。” 那些胡人本来被关在了邻近的几个房子之中,现在又被带到了风雪扑面的空地里,看着宋人将士们眼中的仇恨,手里的刀枪,他们不禁有些害怕了。如果是一落入宋人之手就被杀了,他们还不会有太多的畏惧,但现在已经多活了一阵,多想了一些,他们原来的无畏也就随之慢慢消失了。 这些人被战士们排成了两排,正对着许惊鸿他们所在的房子。然后,许惊鸿才笑着对机保责道:“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肯实话相告,我就饶一人xing命,不然,就会有一人因你而脑袋落地,你自己考虑吧。” “你……好狠毒!”机保责没想到许惊鸿竟会对自己来这么一招,登时便乱了心神了。眼前的这些人,都是与他一起长大,一起作战的兄弟,现在他们的xing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这压力可就太大了。而且,他亲眼见过了许惊鸿出手的狠辣,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便会做到,所以连最后的侥幸都没有了。是出卖族群从而暂时保住这些兄弟的命呢,还是为了族群的利益而舍弃他们,乃至于自己的xing命?这样的选择对这个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来说实在太难了一些。 “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我数十声,要是你不肯答的话,那就别怪我了。”许惊鸿却没有理会对方的为难,当即将刚才的问题再说了一遍,然后就开始数数了。 当许惊鸿吐出一个数字时,机保责脸上的肌肉便是一阵颤抖,他的心理防线正在经受着最严酷的考验,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 “……七!八!九!……十!”许惊鸿没有因为对方的挣扎就减缓自己的报数,当他叫出十后,没有去看机保责的神情,当即就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那边早就持刀以待的熊庚也没有任何的迟疑,手起刀落,就将一个胡人的脑袋砍了下来。一如之前他们在这村子里所犯下的罪行一般,他们自己的脑袋也落了地,鲜血也一样的流得到处都是。 “还是刚才的问题,你继续考虑吧。”许惊鸿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又一次数了起来。 机保责的脸色已变得惨白,他浑身颤抖地问道:“为什么是我?”但许惊鸿却没有作答,只是不停地数着数,显然是在告诉他,此事没有任何的商量,他只有回答,或是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兄弟一个个走向死亡。这对他来说实在太残酷了,让他好半晌都没能做出决断。 但是,许惊鸿却没有在意这些,在他数完之后,照样有一个胡人死在雪地里。 当第三个胡人倒下,许惊鸿第四次再问的时候,机保责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开口道:“我说,我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只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你早这样合作不就结了,也不用看着这些人死在你眼前了。”许惊鸿冷冷一笑,然后才道:“那你就在这里说吧,你们为什么会离开幽州,而来到这里的?” “这是上面的命令,是他们让我们化整为零,潜入到宋境来的。”机保责回答。 “嗯?”许惊鸿听出了他话里包藏的意思:“你是说象你们这样的人马不止一路?” “是的,五万大军,现在幽州城下的只有不到两万了,其他人都散了开去,对宋地北方的各个村镇进行袭扰!”机保责已经开了口,就没有再作保留。 许惊鸿的神色变得严峻了:“你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样一来,你们在幽州城下的人马不是很危险么?”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说的还都是从古达措那里听来的呢。” 许惊鸿拧起了眉毛,他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胡人敢这样做,就一定有他们的理由。但只是为了袭扰边境的村镇就做出这样的冒险之事,又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除了你们这一路外,其他各路人马又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战士,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呢?” 许惊鸿随后又问了一些问题,但有价值的却不多,最终他只确认了一点----胡人的主力早在半月前就化整为零去了北方各地袭扰宋人的村镇,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寻找任何机会将任何一个能看到的宋人村落屠杀干净,从而削弱宋人的后勤保证。 “他们到底怀着什么样的阴谋呢?”许惊鸿心里想着,但却不得正解。 “现在我说出了一切,你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吧?”机保责突然问道。 许惊鸿笑了:“你们杀了我大宋这么多无辜百姓,还指望我放你们离开?” “你……你说话不算?”机保责大怒道。 “不,我们宋人说话算话,说了不杀你们就一定不会动手的。”许惊鸿却摇头笑道。然后便叫来了那些兄弟:“把这些人的衣服都脱了,绑在这里。如果这一夜,他们能够挺过去不死,那就说明他们命不该绝了!” 只这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些胡人的最终命运! 第六章 内忧外患 一夜的风雪,可当天明之时,却已放晴,一轮红日更是从地平线下缓慢地升了起来。随着太阳升起,许惊鸿等休息了半夜的人也从各自的房子里走了出来,他们的精神已经恢复到了最好,身上的伤口也已完全处理好,已经可以再一次踏上去幽州的路程了。 走出房子,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村子中的道路之上,那十多名被他们绑住了手脚,去除了衣物了胡人此时依然还在那里。只是他们的身上却已经积满了厚厚的雪,身体也彻底变得僵硬,虽然张着眼睛,但却没有一丝神采,他们已经在这半夜的风雪中被活活的冻死了。 “哼,这么死实在太便宜他们了!”熊庚犹自不忿地念叨了一句,想想死在他们手上那些无辜者的惨状,他实在恨不得亲自下手把他们砍死的。但因为许惊鸿说了不再杀他们,才用到了这种间接的手法。 “老熊,你也不必愤愤不平,比起让你一刀砍死,他们在寒风里被冻杀所受到的折磨是更大的。长时间地被寒风吹袭,一点点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这其中的痛苦可比受那一刀之苦要难熬得多了。”毛顺观察了一番这些胡人的尸体后说道:“他们已经全部都死了,没有任何一个还能被救过来。” “总算是替这些死难的百姓们报仇了!”众人的心情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但许惊鸿却摇头道:“不,做这么点是不够的。你们不要忘了,胡人已经有三万人马分散到我大宋境内了,那么少说也有百多伙这样的人马在残害着我们大宋的百姓,而我们却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众人这才想到了这个问题,一个个面色变得很是沉重:“这却如何是好?队正,我们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既定的方针,去寻找这些胡人,从而消灭他们呢?” “这也是不现实的。”许惊鸿摇头道:“我们连他们各自的目标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找到他们呢?而且胡人的战力还是极强的,如果是一场公平的交战,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还会取得如此胜利呢?” 这下,其他人便不再提议去找胡人了。的确,这次的歼灭战能如此顺利,说到底还是有些运气成分的,天时地利都在自己这边,自然是能把敌人歼灭而己方没有大损失了。可一旦掉个个的话,谁灭谁还真不好说了。 “所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赶去幽州,将我们的发现禀报那里的守将。然后借他们的手将还在幽州城外的胡人一鼓歼灭,如此分散在各处的胡人的危害就减到最小了。”许惊鸿给出了最后的对策。 “好,那咱们这就动身吧。能早一日将幽州城外的胡人歼灭,那这里的百姓就多一分安全!”所有人都大声喝道,然后就迅速准备一切,然后动身了。 天虽然已经放晴,但道路上的积雪却是极厚的,要不是这次他们从胡人手上得了不少短腿马,可以在雪地里也骑着赶路的话,这次去幽州的速度还真要慢上许多了。但饶是如此,许惊鸿一行还是赶了两天多的路程才赶完了这剩余的百来里路程,直到十一月十五的下午时分才终于来到了幽州城下。 一如王冲他们初到幽州城般,许惊鸿他们也是先递上了兵部的公文之后,才得以进城的。不过因为已经对这里的情况有了了解,所以见南门处没有胡人兵马他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进了城门,依旧是守备官蒋舟见了他们,问明其来意后,他便派了人带着他们去了城中的都督府。对此,许惊鸿他们自然没有任何的意见,现在他们一心想着见到王冲,然后通过他来改变如今的战局。 王冲在听报说是许惊鸿到来后,果然大喜,亲自出来相迎。对这个曾在自己麾下立下不少功劳的年轻人,他还是相当看重的。这次能有他来帮自己与胡人作战,让王冲大感欣慰,至少自己能用的人又多了几个了。 “惊鸿哪,听说你在京城做了不少事啊,怎么又想着来北疆了?”在寒暄了两句后,王冲就忍不住问道。他虽然身在西南,但对大梁的情况还是很关心的,只是后来因为北边之事,才没有再多分心神于许惊鸿的事情上。 于是,许惊鸿便把自己在大梁城里的种种事情都详细地说了出来,除了他与皇帝之间的合作稍作了些保留。饶是如此,听完他的讲述之后,王冲依然啧啧称赞:“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居然敢如此和世家为敌,而且居然还安然来到了这里。” “哼,其实所谓的世家也不过如此,只要我找到他们的破绽,一样可以将之击败。”许惊鸿满是信心地说道。顿一下后,却又神色凝重:“倒是胡人这个大敌,才真正让咱们感到伤脑筋哪。” “哦?惊鸿这一路来是听到什么消息了么?”王冲立刻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是听说消息,而是查到了什么。”许惊鸿再次把自己等于前几日和胡人交战的经过说了出来,尤其强调了自己逼问出来的胡人的动向。而后才很是严肃地道:“所以大帅,我以为现在我们决不能再固守幽州,而应该主动出击!只有这样,胡人此次入侵我北疆的阴谋才不会达成。” 王冲苦笑了起来:“看来我这几日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成真了,他们果然早已经分兵他往了。可笑我们却还在这里死守不敢出去!” “嗯?怎么,大帅早知道城外的胡人有异了?”许惊鸿不无奇怪地问了一句。 “大帅大单看出了城外胡人的异样,这城里不对劲的地方也有许多。”王俊卿见这里没有外人,便把实话说了出来:“正因为此,我们虽然看出了有问题,却也无法主动出击。”说着,便把自己等发现的种种不合理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什么?难道是说……城内外有人勾结?”许惊鸿顿时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这……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边疆啊,我们面对的可是一直的敌人胡人哪!” “此事的确很是蹊跷,老夫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问题所在。但事实确是如此。下面的将领都在隐藏着一些什么,而且上下文武之间也有着矛盾,这让老夫根本无法出兵与胡人一战。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幽州……” “这……这却如何是好?现在胡人的主力已经化整为零,在我北疆肆虐了。而我担心零敲碎打地屠灭我们的村镇还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他们很快就会有更大的动作了,我们若再不想法应付的话,只怕北疆一带就危险了。”许惊鸿这下可就真有些急了。 “攘外必先安内。为今之计,只有先解决内部的问题,把那些或与胡人有着勾结,或有着不可告人目的的人给挖出来铲除了,只有这样才能对外用兵。之前,我们还因为没有可信之人来查此事而不知如何入手,现在你来了,这事就交给你吧。”王冲看着许惊鸿道。 许惊鸿一怔,但很快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既然大帅如此信任于我,我一定尽全力把事情办成。不过听您这么一说,我还产生了一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讲。” “但讲无妨,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王冲笑道。 “大帅认为,只是这些地位不高的文武官员真有胆子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么?先不提与胡人勾结,里应外合一事,光是对前任大帅彭子鸣下手,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下这个决心的。如果没有过硬的靠山,没有绝对的保证,他们如何敢做此事?” “唔,你说得在理,这一点我们的确是忽略了。那依你之见,这其中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呢?”王冲思忖了一番后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但要我猜的话,只怕却应该与朝廷里的某些人有着关联了。那些世家虽然掌握了朝政大权,但在兵权上一直不曾如愿。而大帅你前番在西南的胜利显然让他们感到了威胁,他们会不会借此机会把手伸进军队里来呢?” 王冲愣住了,这个推测虽然很是大胆,却也不是全无道理,让他一时也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了,只有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半晌后,他才说道:“如果真如惊鸿你所说的那样,那这次北疆的事情所要牵涉到的人就更多了。不过为了我大宋的安危,无论那在后面捣鬼的是什么路数,本帅都要和他斗到底!”说到这里,老帅的豪气顿生。 “大帅,我也一定会全力助你的,让这些只喜欢用阴谋诡计的家伙知道咱们的厉害!”许惊鸿也接了一句。 “好,那从今日开始,你别的事都不用操心,就用手下的兄弟细查我城中的这些隐秘吧。无论对方是谁,,只要查到了确凿的证据,老夫绝不姑息!” 幽州城外,胡人大营之中,随着天色渐暗,他们一些首领便也凑到了篝火边上,一边饮着马奶酒,吃着烤羊肉,一边谈论着眼下的形势。 一个比寻常胡人明显要高上一个头的黑汉子大口啃着手上的羊腿,然后跟身边的同伴道:“你们说,咱们这次与那些人合作,真能成事么?事成之后,我们又会有什么样的好处?” “怎么,胡林羊你又有什么想法了么?”一个敦实的汉子嘿嘿笑道:“这次和那些汉人合作,说好了事后北疆数州的财物皆由我们任取,这还不够么?” “如果这话作数的话,自然是够的。但宋人一向多变,我们也不能不防哪。”胡林羊却有些不放心地道:“现在我们只有两万人马,如果城里的近十万宋军出来全力一战的话,只怕我们的损失就大了。我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宋人的一个阴谋。” “不可能,你不要忘了这次给我们送来信件,让我们出兵宋地的人是谁。他在三十年前就让我们出兵宋地,结果让我们杀死了宋军的战神风烈空,这次当然也不会欺骗我们了。不然,我们只要把这两封信一送到宋国人手里,他就彻底完了!” “说起当年的事情,我反而感到更是不安。那一战,我们的损失其实更大,数万精锐就这样被宋军给杀败了,让我们三族这些年来一直无法恢复。” “这不过是个意外。而且杀一个风烈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三十年宋人不也如之前约定般的和我们和睦而处了么?所以说,这个家伙的话还是可信的。” “而且,我们也不是全要照着宋人的意思行事的。”正当他们说得高兴时,一个穿着与他们迥然不同,却有几分汉人风采的白净男子也走了过来。见他出现,众人显然都有些拘束了,赶紧让开了最靠近篝火的一处所在,让其坐下。 “萧头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还有其他的计策么?”胡林羊忙问了一句。 萧头领拿起一袋子马奶酒大口喝了后,才继续说道:“不错,既然宋人给了我们这么个好机会,我们又怎能轻易放过呢?其实如果只是取那两座陈兵不过五万,城防远不如幽州,且全不准备的城池,我们根本不用这样派出三万精锐,只消一万精骑就足够了。” “那咱们的真实用意是……”几人都用期盼的目光盯着萧头领,希望从他的口中探听出更要紧的消息。但这次,萧首领却不说话了,而是拿起了一只烤得金黄的羊腿啃食了起来。 “萧首领,是什么策略你就说吧,我们可不会背叛咱们部族的。”众胡人显然没有汉人那样的耐xing,见他不说就催问得更急了。 萧首领淡淡一笑,才低声说了几句话,听了他的这番话后,众人的面上都是惊讶之色,随后又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次我们三族人马同时而出了呢,原来还带着这样的目标哪!” “三十年前,宋人其实还是算计了我们。所以这一次,我们要把以往失去的十倍拿回来。”萧首领的脸上一片肃杀:“不过此事是绝对的机密,你们可不能让外人知道啊,不然这一次我们不但成不了事,反而会有极大的损失!” “放心吧,咱们可不会象宋人一样做出背叛自己国家的事情来的!”众胡人的言语里对某些宋人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同时,大宋都城大梁城中,几个衣冠华贵,气度不凡的人也在说着同样的一个话题。这中间,便有叶家之主叶名扬,以及吴家之主吴敬淄。 “此番我们冒如此大险,可绝对不容再有失了。只要这次的计划成功了,不但能除去王冲和彭子鸣这样的绊脚石,而且还能让我们两家真正掌握军中大权。到时候,大宋天下,就完全由我们两家说了算了。”吴敬淄嘿笑道。 “事情越是最后关头,就越是要小心。”叶名扬却摇着头道:“我们不能露出半点的破绽,不然那位一旦知道了什么,情况又会有变了。” “哼,本来我还不打算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可谁想他身为一国之君居然广派眼线,下手如此狠辣,说不得,我们必须做点非常之事了!”听对方说起这点,吴敬淄就来火。 叶名扬却是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们身为朝廷重臣,这么做的确有些不合适啊。不过为了我们两家的将来,只有牺牲一些人了。” “两位大人,你们真就这么相信胡人么?”身旁的一名知道其中原委的官员不安地问道:“胡人xing贪,若是真让他们把幽州等北疆门户给拿下了,我们中原可就……” “这一点我们自然是有防备的,幽州的十万精锐就是为此准备的。他们若是照计划拿些东西也就罢了,若是真打什么其他主意的话,我们就叫他们来得回不得!”叶名扬杀气腾腾地说道。 “现在唯一可虑的就是王冲在幽州会怎么做了,他毕竟是三军主帅,若让他看出了什么问题,从而做出我们意料外的举动来,情况就会有变了。”吴敬淄道。 “王冲最是老成,即便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妥,以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也是会先静观其变的。而待到他想做点什么时,只怕并、冀两州已经落入胡人之手了。到那时,我们便可上章弹劾王冲,说他既为主帅,不但无有作为,反而使我边防重镇沦入敌手。他王冲的资格再老,怕也不能再留在军中了吧?” “不错,王冲虽有威胁,还是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的,所以这一次,我们必能成功!”吴敬淄连连点头,似是跟其他人说的,又象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大宋王朝的北方边防正面对着一场空前的危机,内外之人皆在算计着它,而此时身在其中的许惊鸿却才刚刚察觉到阴谋的气息,开始有所行动! 第七章 引蛇出洞 许惊鸿虽然有兵部的任命,已经成了五品的都统官,但在幽州却并不惹人注目。这里可是与敌接壤的边镇,将领无数,象他这样的有官位无实权的更是不少,所以大家对这么个突然跑来的人也不会太过在意了。 正因为有了这一层的考虑,王冲才想到让许惊鸿带了手下兄弟们暗中对城中的情形进行查探,从而找出某些可能与胡人有着勾结的叛徒来。对此,一向惯于查看细节,又在京城作惯了刺探一事的兄弟们自然也是很有把握的。 可两天过去后,大家才知道自己等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两日的暗查,不但没有查到一丁点有价值的线索,反倒有两次差点被人发现,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这让许惊鸿他们大为丧气。 “你说这么查查不出问题来?”王冲皱着眉问一脸难看的许惊鸿道。 “我们还是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他们所做的毕竟是通敌叛国之举,自然是加倍小心的,再加上这里又是他们的控制范围,想这样凭空就查出他们的问题实在太难了。”许惊鸿苦笑道:“光是平日里在城中行走的百姓不过几人这一点,就极大地阻挠了我们在白天的行动。而晚上,他们在处理了白天的公务后就各自安歇了,没有一点问题。” 王冲沉默了,他这才知道原来城里的怪异安静竟还有着这样的用处,这的确无法让许惊鸿他们发挥所长了。“这却如何是好,时间拖得越久,胡人发动真正阴谋的可能就越大,我们可真拖不起了!”王俊卿也为难地说道。 “其实大帅,我们还是有扭转眼前不利情况的方法的,但却需冒下险。”许惊鸿在考虑了下后,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哦?却是什么法子?只要可以解当下的燃眉之急,便是冒些险也是值得的。”王冲当即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引蛇出洞,让他们自己跳出来。不过这样一来,会遇到他们的反对自然是不必说的,更有可能的是他们会铤而走险,做出更大胆的举动出来。”许惊鸿说着便把自己的主意拿了出来,只等王冲做个选择了。 王冲锁着眉,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起来,显然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在来回走了有一刻钟后,方才停下了脚步:“就这么做!时不我待,必须尽快把我们内部的问题给解决了,不然这一战真的全无胜算了。” “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就由我贴身保护大帅吧。”许惊鸿自告奋勇地道。 “这倒不必。你还是继续自己之前的任务,盯紧了那些人,这次敲山震虎的用意便在他们身上,不可再有失了。老夫身边值得信任的人还是有一些的,他们足以保护老夫的安全了。”王冲却有自己的打算。 见王冲有这么大的信心,许惊鸿自然不会再坚持己见了,当即抱拳道:“喏,那属下这就去做好了准备,只待那些人上当后把他们查出来了!” 待许惊鸿退下后,王俊卿才不安地道:“父亲,您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彭大帅的前车之鉴,我们可不能再犯了啊。” “彭兄那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才遭了他们的暗算的。但老夫一定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来暗算我的。而且现在除了这个法子,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已经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然其他地方就要受到胡人的攻击了!”王冲却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对此,王俊卿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劝服父亲了,只得叹了口气后,暗下决心要尽一切的努力保证他的安全。 次日一大早,幽州城中的大小文武官员就都被王冲叫到了都督府里议事。虽然现在王冲在城中没有事实上的权力,但他的这些吩咐还是必须遵循的,所以到了卯时正,城中将官就都到场了。 王冲一身的戎装,配上他那一把灰白色的胡须,显得格外有气势,在环视了下面的文武官员后,他才开声道:“大家对眼下我幽州的局势如何看哪?”不待其他人开口,他又接着道:“反正本帅是很不满意的。我幽州城里有数万精兵,论兵力与外面的胡人不相上下,但现在却被他们围困在城里,想想都让人感到汗颜。 “难道我大宋的军中男儿就如此不堪一击,连出城与敌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么?当年,胡人可是被我宋军杀得不敢在临近我宋地的草原上牧马的,怎么过了这三十年,你们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了呢,这实在太让本帅感到失望了!” “大帅,实在不是我们不肯与敌交战,而是敌人士气正盛,我们只有暂且守住,待敌之锐气消磨之后才转守为攻方是上策哪。不然,一旦与敌正面交锋,这损失太大可就不好了。”耿和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同时地,那边的一个将领也站出来道:“而且幽州城乃我大宋北边的门户要地,实在是不能有任何的差池啊。若是因为贪一时之快就贸然出动与之一战,胜了还好说,万一败了,就不是我一城荣辱,而关乎我大宋之兴亡了。所以大帅,在此事上绝对不能草率啊。” 幽州城里的一些掌握着一定权力的人都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其论点也与两人所说一致,都认为主动出击不是取胜之道,还是坚守城中,以待其变比较好。 王冲心里有怒,但面上却还是一片平静。在听完了他们所给出的各种理由后,老将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如果事实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本帅倒是可以接受坚守之道的。但事实果真是这样么?” “大帅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都有些不解地问道,当然这其中有多少人是装的就不得而知了。 “就本帅所知,如今在我幽州城外的胡人兵力并不多,他们的主力早已离开我幽州他往了。也就是说,现在陈兵城外的敌人,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胡人余众。倘若我们这近十万人马就这样被区区两万胡人给围在了城里,只怕真要贻笑后世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王冲的目光变得很是犀利,迅速地从每个官员和将领的脸上扫过。而他也确实发现了一些人的面色在这话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显然是受到的震动不小。 耿和也是有所变化的人,但他还是迅速恢复了神态,用不能相信的语调道:“大帅这说法却是从何而来?我们一样在此,怎么就不曾听说过这样的消息呢?” “这个本帅自然有消息的来源,而且只要仔细观察,破绽却还是很明显的。你们就没有发现么,这几日来,胡人的攻城都很有规律,每日只攻我一边城墙,还不曾出现过两面夹攻呢。这分明便是胡人因为兵力不足,才想出来的疑兵之计了,却没想到却被我看了出来。” 不少人在听了王冲这说法后也进行了回忆,也的确发现了这一点不合常理的情况。胡人的确是分别攻打西北两面城墙,一日一换,极有规律。但因为他们的不曾注意,才没有发现这一点极其怪异的攻城办法。 “所以,老夫几乎可以肯定,这城外的胡人兵力有限,根本无法对我幽州造成任何的威胁。反倒是咱们,大可以杀出城去,将这些敌人一股脑地都给歼灭了!”王冲最后作出了总结:“怎么样,各位以为本帅的看法如何,是否可以一举定胜哪?” “大帅所言确也有些道理!”杜千军这时才开口附和道:“若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要取胜真的不难,但这会不会是胡人的诱敌之计呢?或许他们摆出这样的破绽,为的就是将我们引出城去,从而好夺下我幽州城呢?” “战场之上,机会稍纵即逝,岂能因为有所担忧就不出兵呢?本帅决定了,今夜我们就主动出兵!”王冲这一次显然是铁了心要与胡人决胜负了,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道:“今日他们将攻我们西门,那夜间我们便从北边杀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是大帅……”耿和还待再说什么,但却被王冲摆手打断了:“此事本帅心意已决,你们就不必再劝了。好了,现在各位就去准备吧,本帅还要去西城看一看呢,想必他们的攻城就要再次开始了!”说着带了人便出了大堂而去。 那些文武官员见状都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之前王冲留给他们的印象一直都是比较和气的,对他们的指挥也不加干涉,可怎么今日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根本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就定下了这么重大的决定呢? 而不少怀着其他心思的人更是心里发紧,他们可是有着更要紧的任务需要完成的,不但是守住幽州,更要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哪。可现在王冲这么一定主意,而城外的胡人若再一时不查而被偷袭成功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几双焦虑的眼睛撞在一处后,几个人趁着走出都督府门时便靠在了一起。他们用只有自己人能听到的声音迅速交谈了起来: “现在如何是好?看情况,王冲是不会改变主意了,而一旦城外的胡人真的被击败,别说其他地方的胡人未必能成事,便是成了,只怕他也没有大责任。” “哼,实在没想到,王冲竟会来这么一招。不过,我们绝不能让此事成真,说不得要做点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先给城外的胡人打下招呼?” “这是一个方面,可防万一。另一个方面,我们也得对王冲做点什么了,就象对付彭子鸣那样对付他吧。一旦他出了事,我想这次的出兵应该能挽回了。” “在这里?这险也冒得太大了吧?若是被人发现,我们只怕……” “此时已经顾不了太多了,又不是没有做过,怕什么。” “好,那就这么办了。待会去城头时,我们就看准了机会下手,务必要一击而中!” 几个人有了个统一的意见后,便各自散了开去,但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等人的举动已经被看似寻常的站在都督府大门外的几个兵丁给看在了眼里。 胡人的攻城一如既往,虽然此时天寒地冻,雪也积到了膝盖,不利于作战,可他们的攻城却没有暂停的意思。随着一阵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数千名胡人就嚎叫着向着幽州城西墙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 城头的守军对此也是驾轻就熟了,随着将领们的一声声号令,圆木和滚石就不断地向着下面的胡人砸去。不少胡人因为身体还有些僵硬,就躲闪不及被直接拍在了雪地里。白的雪瞬间就变作了鲜红,然后又变成了黑紫色,好不绮丽。 城上城下的弓手这次却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了,寒冷的气候使弓弦变得极其易断,根本拉不开,这让胡人的攻城变得轻松了不少。所以虽然他们有不少人被石木砸死,可他们进攻的浪潮却不减丝毫,依旧在不断地对着城墙进行着强力的攻打。 王冲此时才来到城上,看着汹涌而来的胡人,王冲立刻指挥手下众人进行反击。城头已经烧开了的滚水立刻就被人端起往城下泼洒,胡人一时不防再次被打得出现了不少伤亡,从而使他们的进攻开始缓慢了下来。 王冲见状大喜,一面命人继续添柴加水,一面鼓舞着城头军士:“大家再努力一把,很快的,城下的敌人就要被咱们击退了!” 王冲来回走动,指挥着将士们守御城墙,却不防身旁有一双眼睛已经杀气腾腾地盯着他好半晌了。这人几次把手放到佩刀的刀把上想给王冲以一击,但都因为他的迅速转身而放弃了。如此几次之后,这人终于有些忍耐不住了,眼看着城下胡人的攻势越发的疲软,只怕过不多久就要退却了,到时候可就没有机会再把杀伤王冲的罪名推给他们了。 想到这里,此人牙一咬,便要动手。突然,他的目光瞥到了身旁一名兵卒腰间所放的箭壶,那里还放着数十支狼牙利箭,这可比用他自己的刀伤王冲要安全多了。所以他在靠近王冲的同时,已经悄然地将一支利箭拿在了手上。 那名兵卒并未察觉到异样,他虽然是个弓手,可因为气候关系动不得弓,对箭也就不怎么在意了。却没想到自己的武器此时却成了别人的暗算之物了。 靠到离王冲只有五尺距离后,那人便深吸了口气,然后猛地扬起了手上的箭,便往王冲的腰眼刺了过去。 此时城上因为战斗的深入而乱作一团,几乎没有人发现此人的这个动作。他也深信自己这一下能命中目标,从而改变眼下不利的局面,这让他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得色…… 幽州城西杀得如火如荼,可城北方向却是一片平静。看守城门的将士只是随意看着城外寂静的胡人大营,不知道这时那里的胡人在做着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粗布衣裳的男子有些鬼祟地来到了北城根下。这个人让守城的将士产生了警惕,有人举起了长矛大声喝问:“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还不赶紧离开!” 那人听到呵斥,非但没有退走,反而迎了上来,同时他的手中亮出了一块黄铜令牌:“奉巡抚之命我要出城公干!” “哦?”几个兵卒见状先是一愣,而后上前验看了那令牌,确信是巡抚衙门的信物后,他们才点头:“原来是巡抚大人的人,得罪了。”说着便有人将他引上了城头,那边更有人已经开始把一只连了绳索的大篮子搭在了滑轮之上。 那人笑了笑后,便要乘此篮子下城。但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慢着!”而后,一个年轻人便在几个同样年轻,却极其精干的人簇拥下奔了过来。 “你们又是什么人?”那些兵卒不解地问道。 “拿人的人!”年轻人不想废话,一挥手手间,就已经率人往刚才那人身上扑来。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就知道大事不好。他知道此时是走不了了,唯一要做的是销毁那封信,所以急忙探手入怀,想要拿信出来撕毁。但那几人的动作却比他要快上一些,在其手入怀时,已经将他扑倒在地,死死压住了。 “你们……”那人想叫,却被人一下打在了后脑上,当即昏了过去。 而那些兵卒则在看到那年轻人手中大帅的手令后没了话说,这个年轻人却是王烈海。他得许惊鸿之命藏身在北门这里,果然看到了这个想偷偷出城去的家伙。而后,他们也很轻易地从此人的怀里搜出了一封书信,这让守城的兵丁更感惊讶:“这是……” “此人里通外敌,已经被我们盯着很久了。”扔下此话,王烈海才带了人离开。他急着去西城,也不知道祖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第八章 将计就计 狼牙箭矢随着全力的下插已经距离王冲的腰眼不过半尺,就在这时它却停顿住了。因为握着箭杆的那只手此时已经被人紧紧握住,动弹不得。出手及时将王冲从危险中救出来的,是一个看着很是木讷的兵卒,但此时他的眼里却充满了杀机。 王冲也随之回头,看向了这个竟敢在自己身后下此黑手的凶手:“是你!”这人正是西城这边指挥守城的守备官邓飞,此时他满脸的惊讶和骇然,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王冲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冲身旁几个亲信打了个眼色,这几个善于控制局面的亲兵就把邓飞给围在了垓心,而后挟持着他往城下走去。他待要呼救,可在他的腰间已经出现了一把匕首,同时,木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活着的话,就给我不要声张!” 邓飞当即不敢再做任何徒劳的挣扎,很是顺利地被这几个兵卒给带下了城头。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而城上其他人的心力都放在了下面尚在攻城的胡人身上,所以直到人被带走,其他人也不曾发现这里竟出了如此大事。 王冲也没有多作表示,依旧镇定地率着人马守在城头,直到胡人再次退回自己的营地,这才慰劳守城将士,下了城头。没有人发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城上已经发生了极为重要的变故。 城墙之下的指挥室中,王冲面色深沉地盯着邓飞:“说实话,你为什么要对本帅不利?” “大帅冤枉哪,末将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您……”邓飞连忙否认,但在王冲的逼视之下,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哼,被我们当场拿住了还敢狡辩,真不知是说你精好还是笨好。你以为你们的那点伎俩本帅就全无所知么?若本帅真能这么容易就被蒙混过去,刚才就被你得手了。所以劝你还是识相些,老实交代了吧。”王冲盯着邓飞又说道。 “我……”邓飞的气势已经完全被王冲给压下了,而且他看到身旁那些王冲的亲随正用杀人的目光盯着自己,知道若再不说实话,只怕就会被杀了。以王冲的身份,杀他一个区区的守备军官根本算不得什么,连自己身后的那些人都不敢说什么。所以很快地,他便有些松动了:“若是说了实话,大帅能留我的小命么?” “这便要看你说的话有没有价值了。”王冲面上现出一丝微笑,只要有人开了这个口就好,这样本来混沌的局势就能破出一条路来了。 “是……是杜将军让我这么做的……”在犹豫了一下后,邓飞说出了一个王冲并不意外的名字。 “那原因呢?他为什么要你对我下此毒手?”王冲加问了一句。 “这个,我没有问。杜将军传下了军令,让我务必在今日胡人攻城时杀了大帅,小人也是一时无奈,才会……”邓飞又为自己作起了开脱。 王冲听了他的话后,心里就更发紧了。此事一旦真和杜千军有关,甚至他就是主谋的话,自己在这城里可不安全了。虽然他相信宋军兵士里大部分还是忠于国家的,可也难保他们因为跟随杜千军日久而不信自己话,这样对方想除掉自己就很简单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烈海带了两个人押着刚才被擒下的人赶过来了。在确认祖父无恙之后,他才松了口气,并把自己在北城的情况作了禀报:“大帅,就是这个小子,竟想趁着西城攻防时偷偷将消息送去胡营,却被我拿下了。” “哦?”王冲便把目光落到了那个已经垂头丧气,满是惊惧的人身上:“你是什么人,是奉何人之命出城去的?” “我……我叫山甲,是被杜将军派出去给城外的胡人送信的。”那人也在微一犹豫后道出了自己的幕后主使。 王冲叹了口气,现在他可以肯定了,此事的幕后黑手就是如今城中掌握兵权的杜千军。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杜千军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一来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但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将这个隐藏的后患清除了,这样才能保证幽州城的安全。所以他立刻抬起了头来:“走,我们这就回城!” 因为之前王冲已经作了决定要在今夜对城外的胡人用兵了,所以整座幽州城里的兵马在黄昏之前就开始了频繁的调动,同时那些之前分散到各处的将领也都来到了都督府前,静等着大帅最后的指令。 见王冲从西城回转,所有将领便也跟了进去。不想,对方一入大堂,便下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命令:“来人,将杜千军给我拿下!” 众人都是一愣,杜千军更是有些错愕地看着王冲,不知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时,几名站在堂下的兵卒就立刻奔了过来,以最快的行动拿住了杜千军的双臂,解下了他的佩剑。直到这个时候,杜千军才醒悟过来,一面挣扎一面大叫了起来:“大帅,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装么?”王冲一脸的冷笑:“你派人给胡人送信,让他们提防咱们的夜袭,还想在刚才于城头上趁乱将本帅刺杀。这两样,哪一样都足以治你的死罪了,你还想狡辩么?” “什么?”所有的将领听得这话都哗然了:“大帅,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杜将军不是这样的人,他和胡人有人大仇,万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勾当的!” 许多将领都在为杜千军作着申辩,但王冲对此却不作任何的回应,只是道:“这一切都是本帅亲自查出来的,难道这些还能有假不成?你们如此帮着他说话,莫非也是杜千军的同伙?也与城外的胡人有着什么勾连么?”说着,更是取出了那封书信,让大家传看了一番,这一下,众人都不敢说话了,如此大的罪名他们可担当不起。 “此事本帅会上报朝廷的,杜千军有罪无罪,自有论处。但各位却必须明白自己的身份,无论何时,都要以我大宋的安全为要!”王冲最后说了这句,便要起身。[. “大帅,那今夜对胡人的偷袭……”这时,一直象是置身事外的耿和突然问了一句。 “现在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实在不能再出兵了,不然也不知会闹出什么来,就先等等吧。”王冲丢下这话,便自顾而去。只留下一堂的文武官员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夜幕降临,城头的风很大,但守在那里的兵士们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虽然说胡人不善夜战,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就一定不会舍弃自己的所长,突然趁夜来袭。 就在兵士们有些疲惫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城边的楼梯上走了上来。因为城上边只有几根火把,所以那边很是朦胧,这让警惕的将士们大声喝问了起来:“什么人?” “是我!”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将士们这才放松了下来:“是周大人哪,您这么晚了还来城上做什么?” “身为幽州府的府尹,本官总是要犒劳你们一番的,你们才是我幽州能坚持到现在的功臣哪。”随着他这话一落,就有几个仆从打扮的人将几担酒肉也挑了上来:“这大寒夜的,你们也用些酒肉养养精神吧。” “多谢周大人!”那些兵卒也的确是饥寒交迫了,现在有肉可吃,有酒可喝,自然不会客气,立刻就凑了上来,把那酒肉从担子上取下来,然后大家分食了。 “如何,今夜外面可有什么动静么?”周群一面问着,一面似是想查看什么似地把身体往城外探去。 那些兵士们早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酒肉上了,只是随口回答道:“周大人放心,这么多天了胡人从未在夜间攻过城,今日自然也是一般了!”他们没有去留意周群在那做什么,其实在黑暗的掩护下,他已经将一张小弓拉满,而后朝城下的胡人大营射出了三支卷着羊皮的无矢箭。 当做完这一切后,周群又迅速将小弓藏入宽大的袖子里,转头看看那些兵卒,才又说道:“话虽然这么说,但你们还是要多加提防才是。” “大人放心,咱们一定不会给胡人任何机会的!”兵卒们连忙答应道。这样又交谈了几句,周群才带了人下了城头。 “嘿,还真怪了。以前这个周大人可从不曾如此和蔼地对我们啊,今天却是怎么了?”直到其走远后,才有兵卒奇怪地说道。 “管他的呢,只要每日有这好酒好菜,咱们就是这么看一夜也值得啊。”其他人却没心思计较这些,依旧在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看事寂静的胡人大营之中,此时却大为不同。 两万多胡人埋伏在自己的大营周围,虽然北风吹得让人颤抖,但他们却没有一个随意动弹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敌人就会杀来,他们必须时刻准备,才能在宋军出现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宋人竟敢趁夜来袭击己方的大营,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胡人上下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地教训宋人一番了。即便不能因此一战就彻底将城中的守军击溃,从而一举夺下幽州,但至少也可以立下不小的功劳。 对城外的胡人来说,本来还在愁着自己这次无法立什么功劳,从而在战后分配所得时不占优势呢。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同了,宋人自投罗网,要出城来和自己一战,还有比这样的消息更让他们兴奋的么?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就是眼见已经快两更了,城里依旧不见半点动静,这实在让人感到难熬。现在毕竟是大冬天的,所有人要这么埋伏在野外,而不能在帐篷里休息,即便胡人多数皮糙肉厚也吃不消啊。 “首领,这宋人怎么还不出来?别是今天不会来了吧?”在萧千岭的旁边,几个胡人战士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他们已经在这寒风里等了有近一个时辰了,可一直不见城里有任何动静,自然要忍不住了。 “不要急,既然是城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就一定对我们有所帮助,再等等看吧。”萧千岭虽然心里也有些急了,但却还是镇定地说道。作为这边两万人马的最高指挥,他必须为这一次的行动负上全责,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了。 就在这时,有个战士突然奔了过来:“首领,有城上射下了这封信来。” “唔?”萧千岭一怔,便接过了信,然后凑着微弱的星月之光,看了起来。好半天后,他才把在封不过百来字的短信看完了,然后他的面色有些发青:“岂有此理!叫大家不要窝着了,我们回营吧。” “首领,这是怎么了?”众人不解地问道。 “宋人已经取消今夜的袭击了,我们这一夜也算是白等了。”萧千岭恨恨地道。 传令之后,胡人战士的怨气就更大了,他们吃了这么多苦头,挨冷受冻的,却换来这么个结果,实在是不能接受啊。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有多么的不情愿也无法改变了,这些胡人战士只有带着满腔的怒火,骂骂咧咧地回各自的营地休息去了。 在稍稍闹腾了一下后,胡人营地又陷入了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却比之前更甚。 幽州城里,此时一众将领却莫名其妙地再次来到了都督府中。他们都是被人从梦里叫醒赶来的,却不知道王冲这是闹的哪一出。在大家的议论声里,一身戎装的王冲大步地走了出来,他的虎目扫过众将后,才道:“大家一定很奇怪本帅现在叫你们来此做什么吧?现在本帅就将一个事实告诉你们,我们将立刻对城外的胡人发起袭击!” “……”所有人都愣住了,明明之前已经说了要放弃这个决定了,怎么才几个时辰便有改变主意了呢? “大帅,末将不敢从命。军中最忌讳的便是朝令夕改,今日我们已经改了一次军令了,现在又要再改,只怕于战事不利哪。”已经顶替了杜千军的副将成锐当即提出了反对。 而在他之后,又有不少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其中便有耿和与周群等文官。面对着大家的反对,王冲笑了:“你们以为本帅之前为何会作出放弃夜袭的打算?只因为我们这里有内奸,已经将此次行动透了出去……” “大帅,杜千军与胡人勾结不是被查出来了么?还有,那送消息出城的人不是也被拿下了么,怎么还有这样的顾虑?”有人不以为然地道。 “因为杜千军并不是真正的内奸,而将消息传出去的另有其人!”这次作出回答的却是一身寻常士卒打扮的许惊鸿,而后他将目光落到了周群的身上:“周大人,你说我的话说得对么?” 周群听了这话浑身一震,但很快还是镇定了下来:“你在说什么,本官怎么听不懂啊。” “你刚才上了城墙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们就不知道!”许惊鸿冷笑着盯着他:“想必现在胡人已经放松警惕,回营安睡去了吧,这还多亏了周大人送出消息啊。” “你……无凭无据的,你一个小小的兵卒敢如此污蔑本官!”周群怒道,却是用愤怒来掩盖自己的心虚了:“大帅,你莫要听信了此人的谎话,下官……” “我的话是真是假,只要一查大人的身上便知道了。你从城上下来,怕是没有机会回去便被人叫到这里了吧。所以你的身上还带着刚才把消息传递出城去的工具,周大人,可敢让我们一搜啊?”许惊鸿打断了对方的分辩,而后一步走到了他的身前。 “你……你待如何?本官可是朝廷命官,岂是你说搜就搜的!”周群赶紧后退了两步,同时将目光看向自己的上司耿和,希望对方能帮自己说话。 耿和随即便道:“大帅,周群在我幽州为官多年了,可从来不曾出过差错,实在没有嫌疑啊。倒是这个小小兵卒,居然敢如此说话,一定是杜千军的同党,他是来乱我城中人心的!” 王冲哈哈笑了起来:“来人,将他二人也一并拿下了!”早等在两旁的兵士立刻就冲了过来,几下就将两个文官都给拿下了。王冲又指着成锐道:“还有他。” “大帅,你这是做什么……”三人被绑,一边挣扎一边喊道,而其他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给惊到了,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你们才是真正的通敌之人,杜将军不过是被陷害的,难道真当本帅看不出来么?”王冲冷笑道:“将他们带下去看管起来,其他人点齐兵马,随本帅出城杀敌!但有迁延罔顾者,便视为他们的同党!”说着已经大步往堂外而去,只留下众将有些恍惚地堂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明天就除夕了,祝各位还在看本书的过年好,明天继续,但正月头几天里应该有会出现断更的情况,望各位能体谅 第九章 大胜 正当众将都为这突然的变故而有些发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个熟悉的,威严的声音便自堂外响了起来:“怎么,大帅的军令你们没有听到么?难道不懂得为将者要令行禁止,军令如山的道理么?” “将军!”众人循声看去,却看到了杜千军正站在那里,一身盔甲穿得很是齐整,完全是要上阵杀敌的模样,这让大家再次吃了一惊:“你,怎的又回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不是跟你们谈这些的时候,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将城外的胡人杀败!”杜千军没有作任何的解释,只是突然严肃地道:“诸将听令,赶紧去各自军营点齐人马,随大帅和本将杀出城去,打胡人一个措手不及!” “喏!”众将这才如梦方醒,齐声答应后,急急往外而去。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杜千军却陷入了对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的回忆之中----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他被王冲下令给拿下了。在一开始的错愕之后,杜千军便是满心的不服,他知道自己不曾做过背叛大宋的事情,怎么今日却要背上如此名声,这让他很快就生出了反抗之心。他相信,以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只要可以脱身,那些将领一定有很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样一来,事情就还有转机。 但是在被那几名兵卒带到旁边的一个静室,然后有人给他解开捆绑的绳索后,杜千军就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看着这个少年,讷讷地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我里通外敌么,怎还敢放了我?” “让杜将军受委屈了,我在这里先代大帅跟你赔个不是。”那年轻人却突然对着他一拱手:“我们自然知道你是被陷害的,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够将城内外的敌人给蒙蔽了。” “嗯?”杜千军不是笨人,立刻就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意思:“你们知道我没有通敌?这一切都是一个计划?” “不错。幽州城中有内奸一事已经明朗了,只是这个内奸还不曾露出什么马脚,所以大帅和我才会定下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来的。而对方显然也很狡猾,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我们便在这计划上又加了一层,从而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你们的计策是……”杜千军眯起了眼睛问道。 “借内奸之口来使胡人放松警惕,而后一举杀之!”年轻人很痛快地给出了答案:“而在此同时,我们还能将内奸也一举擒下,可谓是一举两得了。当然,在此之后,城中人员的调动还需要杜将军来指挥的,所以我才会跟你解释一切。” “原来如此!”杜千军点头,他已经明白了一切,同时也有些佩服地道:“没想到这还是个连环之计,王大帅果然厉害!” “厉害的不是老夫,而是惊鸿!”随着这一句话,王冲也大步走了进来,他笑着指指那年轻人道:“设计出这个一箭双雕计策的,正是他,许惊鸿了!” “你就是许惊鸿?”杜千军不由上下打量起了这个年轻人来:“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从一个矿场的奴隶成为京中名人,你在我大宋军汉里的名声极大啊!怪不得,你能想出这样的妙计了。”顿了下,他又露出了疑惑之色:“不过你的长相却让我有些熟悉之感,你我曾在哪见过面么?” “没有,我这是第一次来到北疆。”许惊鸿知道对方也是见过风烈空的,所以才会对自己有熟悉的感觉,但却也不点破:“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哈哈,好一句缘分。若不是战时,我一定要与许老弟你喝上几杯的!”杜千军笑过之后,才肃然道:“原来王大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击败城外之敌,末将受这点委屈就实在算不得什么了。您接下来有什么吩咐,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全力去办!” “杜将军在这次的计划里是重要的一环,自然少不了你了。待到夜半时分,本帅自会让杜将军发挥所长的!”王冲也不隐瞒,道出了全盘计划。 杜千军很快就从回忆里走了出来,然后大步出了大堂,往北城而去,这次他将用自己的双手和武器来给胡人一个难忘的教训,为之前受伤的彭子鸣报这一败之仇! 到了北门时,已经有不少人马等在那里了。两三万人站在那里,却不闻多少声音,因为王冲已经下了严令了,在对胡人营地发起冲锋之前一定要保持安静,只有如此才能将夜袭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大帅!他们也各自去带人马过来了!”杜千军来到王冲跟前禀报。 “好!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出城,此战一定要取胜!”王冲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正是三更将尽,四更未到时,等他们半个时辰后杀出去,正是敌人睡得正香时,那样一来他们突然遇到袭击时的反应自然又要慢上几分了。 半个时辰后,随着王冲一声令下,所有五万挑选出来的宋军士兵,便迅速通过了城门前狭长的甬道,然后从之前已经放下的吊桥上冲出了城去。 “杀!”一声低喝之后,已经蓄满了力量的杜千军便一马当先地向着胡人的营地直杀过去。在他的身后,是无数杀机满怀的大宋士兵。他们被胡人以区区几万人马围困在了幽州多日,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现在自然也需要朝对方发泄了! 城外还有大片的雪地,这让战马并不能飞快地奔驰,所以这次宋军出击是以步卒为主的。而如此一来,这些松软的雪地就掩盖了宋军脚步声,让他们更加顺利地杀到胡人营前,而不曾被其中的敌人所发觉。 直到离胡营百步距离后,杜千军才猛地一声暴喝:“杀!”然后一催胯下常伴一起的战马对胡营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同时,那些兵卒也同时取下了身上的弓箭,拉满之后将早已经制好的火箭朝着胡人的营盘射了过去。虽然天气不利于弓箭发挥最大的威力,但射上一两箭还是可以的。 如此一来,漆黑的天空里便被如流星般划过的火箭所添满了,上万支火箭齐齐射进了胡人的大营之中,使原来一片昏暗和宁静的胡人大营瞬间变得血红一片,也惊醒了许多正在酣睡的胡人,让他们骇然地从已经起火的大营里直冲了出来。 当胡人发现是宋军对自己发起夜袭的时候,宋军已经杀到营前了。 本来,胡人的营盘就不善守,再加上这次又是全无防备下遇到的袭击,那些凌乱的几个拒马等物很快就被宋军给突破了,而后两军就在胡人的营地之中展开了对决。 胡人有很多都是从睡梦里惊醒的,有的没有穿上衣裳,有的没有拿上兵器,有的拿了兵器也不是自己的趁手家伙,就更别提骑上战马了。再加上兵力上宋军就要比胡人多上一倍也不止,又是有心算无心,所以一照面,胡人就被宋军杀得七零八落,连象样的防御阵势都摆不出来,只有一退再退。 杜千军身先士卒地杀在前面,看到如此好的机会岂会放过了,当即不断催促着麾下将士向胡人不断进攻,当天色发白时,已经将两万胡人杀得离开他们的营地,直往北逃了。 “杀,不要放过任何一只胡狗!今天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要为这几十年来被他们所残害的百姓们报仇雪恨!”杜千军的话再次激励起了身后的宋军将士,他们想到了以往的种种,所以早已经不顾什么穷寇莫追的道理,死死咬着胡人的尾巴,一点点地吞噬他们的xing命。 茫茫的雪原之上,倒下了一路的胡人尸体。他们中的许多都是在没有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被宋军所杀,而还有一些更是因为光着身子而受不了寒冷的气候,从而倒卧在风雪中的。 直到一气追杀了五十多里,将两万多胡人杀得只剩三四千人,他们又分散鼠窜之后,宋军各路才最终止住了追击的势头。毕竟再追过去就要杀出边境了,而宋人对胡人的地界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 这一战,不但一举将之前丢失的宋国领地给夺了回来,而且重创了这一路想拖住宋军主力的胡人队伍,杀死、俘虏了近两万胡军,从而使幽州的人马彻底得到了释放。 幽州城头,王冲欣喜地看着这一切,身为三军主帅的他实在没有必要犯险亲自带人去冲杀了。而奇怪的则是,许惊鸿也没有出城,而是陪在了老帅的身旁。 “惊鸿,这次本帅没让你也带人去与胡人一战,你是不是有些埋怨我哪?”见大局已定,王冲才把注意力放回了身边,笑着问道。 许惊鸿轻轻地摇头:“大帅这么做一定有您自己的考虑,卑职不敢有不满。” “若论这次战事功劳居于第一的,还是你惊鸿哪。若不是你定出了这个一石二鸟,引蛇出洞的计划,我们也不可能胜得如此轻易。这一点,无论是哪个将领都不会反对的。所以,你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若是还在这种杀敌的功劳上与他们争一争,只怕就要惹来其他人的忌惮了。而惊鸿你还年轻,将来在军中的时间还长着呢,实在没有必要树立这些敌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王冲说着严肃地看向了许惊鸿。 许惊鸿一愣,瞬间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多谢大帅的照顾,惊鸿明白了。这就是过尤不及的意思了,这次战斗我这点功劳已经足够了。” “你能明白就好。你若是在此上能更进一步,我大宋军中就真正后继有人了!”王冲摸着自己的胡须,欣慰地笑了起来。 待到下午之后,各路追击胡人的宋军才全都赶了回来。他们的损失都不大,但带回来的胡人首级却不少,只这些首级,就足以给朝廷一个交代了。 “好,众将士奋力杀敌,使我北疆在三十年后终于再次打了一场大胜仗。此事本帅一定会据实上报朝廷的,大家都将有封赏!”在庆功宴上,王冲当众宣布道,这一来自然又引来了众人的欢叫,他们知道这次的大胜使各自的地位都能获得质的飞跃了。 庆功宴很是热闹,不但有城中本就拥有的酒肉,还有从胡营中缴获来的牛羊等牲畜,这一次的开怀畅饮持续到了次日的天明方才结束。 而看着所有人都忘情的欢笑,王冲的眼中却露出了担忧之色。幽州之围的确是解了,而且胡人也遭到了重创,但北疆这边还有许多的胡人不曾露面,不知道他们的目标又是什么,这便成了一个大问题了。 此时,许惊鸿也瞧出了他的担忧,便走了过来问道:“大帅,可是在为剩下那几万的胡人担心么?” “是啊,真要论起来的话,我们只是小胜,现在并、冀二州那边又因为大雪阻路而不通消息,也不知道怎样了,怎能不叫我敢到不安呢?”王冲忧心忡忡地道。 “要想搞明白胡人的真实意图,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问问那几个人就可以了。”许惊鸿提议道:“他们既然与胡人有着勾结,就一定会知道一些秘密的,大帅何不去见见他们呢?” “你是说耿和那几人?”王冲的面上露出了鄙夷之意:“那几个数典忘祖的家伙,本帅真想把他们一刀给宰了!不过,他们毕竟是朝廷命官,不是随意能杀的,所以才留了他们的xing命。想必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了,只怕未必肯帮我们哪。” “若是这么问,自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但若是动刑的话,我就不信他们有那份铁骨。”许惊鸿的眼里流露出了丝丝的幽光:“这一点大帅只管交给我,我一定能从他们口里把情况给挖出来的!” “好,那这事就交给惊鸿你来处置了。”思忖了一下后,王冲点头道。他虽然知道这样做有些违背大宋律例,但为了北方的安定,却必须用些非常手段了。 许惊鸿再操旧业,对那几个背叛之徒自然不会手软了,几样酷刑下去之后,耿和几人就把实话都招了出来。他们不但招供了自己等如何与胡人有着勾结,从而使幽州城被两万人马给围困了,而且还招出了之前在雁门关上暗算彭子鸣的事实。 而许惊鸿却没有就此住手,在他的不断盘问之下,更惊人的消息也一一被他们给招了出来。胡人那边的确切目标他们是不知道的,毕竟他们只是帮着胡人拖住幽州的人马,从而为他们拿下北疆其他城池创造机会。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缘故,却还是被逼问了出来。 “你说什么?这几个人胆敢做出如此之事,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的?”王冲顿时就愣住了:“那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量和能耐,能叫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其实大帅应该可以想明白的。”许惊鸿嘿笑一声:“当今我大宋,有哪些人有这样的胆子,敢做出如此举动。” “你是指……那些世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冲更是吃惊,而其他听了这话的人就更是变得目瞪口呆了。 “不错。就耿和他们所说,正是因为朝中叶家和吴家两大世家的联手推动,他们才敢做出通敌的事情来。当初叶名扬派来的人还跟他们说定了,一旦事成后,他们就是北边的实权人物了。” “事成?把北疆出卖给胡人,还能成什么?”杜千军怒道。 “他们的目标不是北疆,也不是胡人,而是彭帅和王帅你们二人哪。”许惊鸿嘿笑道:“世家这两年来因为我的出手已经受到了遏制,也让他们发现自己所存在的问题,那就是在兵权上的不足。为了不重蹈方家覆灭的覆辙,他们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地把手伸进军队里来的。而现在我大宋的军队,最能战的便是北疆和西南的边军了,可因为您和彭帅的缘故,他们无法控制这两路人马,这才想出了这么个毒计来。 “他们打算借胡人之手来消灭两位大帅,从而使自己能够掌握住一定的军权。至于北疆最终会被胡人怎么蹂躏,就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了。” “岂有此理!他们身为朝廷重臣竟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不齿!”杜千军当时便破口大骂了起来:“要是让我碰上他们,我一定一刀就砍下了他们的狗头!” “不过这次我们取得如此大捷,一定会破坏了他们的既定方略的。所以大帅,我的意思是赶紧将此次的大捷上报朝廷,如此他们想借此来打击您的目的就失败了。” “惊鸿说得是,现在已经不能再跟他们客气了!”王冲点头,但随后又皱眉道:“可这并、冀二州的情况却又该如何是好呢?” “内外夹攻之下,这两州恐怕是守不住了。”许惊鸿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们还有补救的办法,就不知道大帅敢不敢冒这个险了!” ···· 除夕快乐,发完路人就要出去吃饭了,明年见咯!!!!!!! 第十章 唯一的选择 一旦并、冀两州真出现了问题,即便幽州此番大胜,对整个北疆的形势来说也是非常不利的。-. -对此一点,王冲自然是要比许惊鸿更加的明白,所以在听了他的推断后,老元帅就皱着眉道:“你且说说,我们该当怎么做才能化解此难?” “以攻代守,主动杀出去!就象这次我们以夜袭杀败城外的胡人一般,攻入胡人之地,对他们领地里的百姓和草场进行突袭,断其后路,从而让胡人这支杀进我北疆的人马彻底沦为孤军。”许惊鸿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话却让周围的一众将领都大为震惊,说实话这三十年来,可还没有人想过主动攻胡地呢,胡人能不来边境骚扰已经很好了,怎么可能反过来攻他们呢?但仔细想他话里的意思,有不少年轻的将领却也有了几分的意动。是啊,凭的什么只有他们来攻打我们大宋,而我们不能去他们的领地里杀抢一番呢? “这……先不论我们杀去胡地能不能得到好处,光是对那里的不熟悉,只怕我们派去的那路人马也将先于他们成为孤军了。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很不利的啊……”王冲在沉思了一下后,为难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大帅的疑虑不无道理,但我以为在现在这个情势下,我们的人马入胡地还是有很大胜算的。一来,胡人主力已经到了我们宋境,他们的领地之上的防御必然很弱。二来,胡人新败之下,士气衰败,即便想要抵抗,只怕也没有那勇气了。三来,三十年来,我们不曾对其用兵,这就让他们对此全无准备,正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所以属下以为,只要我们敢派出精锐之士杀入胡地,必能取得极大的成效,甚至就此一举逆转敌我之间的攻守态势!”许惊鸿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同时还就此侃侃而谈,道出了其中的好处。 这让其他将领更是心动了。身为武将,最希望的便是建功立业了,而宋人一贯以来的守成方针让他们多半时候都在挨打,不但没什么功劳,而且心里也不好受。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摆在面前,自然是人人都想去试一试了。 但王冲是个谨慎保守之人,对西南的蛮人都是在被逼无奈之下才对他们用的兵,现在面对正厉害的对手胡人,自然更不敢轻易主动出击了:“这个,且容本帅考虑之后再作决断吧。毕竟出兵胡地乃是大事,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哪。” 许惊鸿心里叹了一声,但还是拱手道:“属下遵命。不过有一件事情大帅还是当赶紧做了,那就是此番大胜胡人的捷报一定要尽快送去京城。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边并、冀两州就要出问题了。而一旦朝中那些人借此来打击大帅,还得靠这次的大胜来冲抵呢。” “唔,本帅省得!”王冲点了点头,也知道这事不能再拖延了。 当这次的会议结束之后,不少将领来到了许惊鸿身边,很有兴趣地询问道:“许兄,你以为咱们真有可能出兵胡地,并且取得胜利么?” “当然了,我们汉人反守为攻,杀得胡人狼狈逃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秦之蒙恬、汉之卫、霍,不都是在胡人的头上赚取的赫赫威名么?既然前人能做得到,我们这些后人怎么就不能了呢?何况,这次又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胡地人马空虚,正适合咱们的突袭。”许惊鸿立刻作出了自己的回应,他很清楚这些将领在这事情上所有的作用,便大力宣扬起了那些曾为大汉民族打得匈奴人四分五裂的英雄人物来。 他这么一说,果然也引得其他人胸中豪气顿生,纷纷说着自己要象先人一般杀入胡地,从而使胡人知道我宋国边军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虽然许惊鸿在此事上尽了自己的全力,可最终王冲也没能点下这个头来。在他看来,胡地终究太过陌生,轻易出兵只怕会损兵折将,又得不了半点好处,还是紧守幽州,然后静观其他两州之变比较好。 其实,这也不能怪王冲保守,其实自前朝大吴开始,中原人对胡地就不怎么看重了,现在世家执政,更是只想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至于胡人的威胁,只要不打进中原便可,从不想着将威胁彻底清除。这样的消极政策,让胡人在这三十年来不断地休养生息,逐步壮大,终于在这次有了足够的本钱来侵犯大宋边境了。 在想明白这点后,许惊鸿再一次对铲除世家有了迫切的认识,他知道,不将这寄生在大宋国身体上的蠹虫拿掉,宋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强国! 正当幽州上下还在为是否对胡地用兵而纠结时,他们所最担心的事情也还是发生了。十一月二十五日,地处幽州以东的并州城便被胡人给攻了下来。 并州虽然比不得幽州的墙高池深,但也有着三万边军的镇守,照理说来是不容易被这些不善于攻城的胡人取下来的。奈何再坚固的城堡也抵挡不住内外敌人的夹攻,所以并州城还是陷落了。 前一日晚上,本来只是四散掳掠的胡人突然就在并州城外十多里处集合了起来。然后在稍作休整后,便趁着夜色摸到了城下。而此时,城中守军还懵然不知危险降临,只有十多名士卒留在城头观望,而且他们还都躲在背风处等待着天明。 对于这样的机会,胡人自然不会放过了。他们以挠钩和套索攀上城头,然后在清理掉城头的士兵后,打开了并州城门。 城门一开,并州城就象一个被剥去了全身衣裳的少女一般,只能等待着胡人的蹂躏了。胡人以轻骑快马冲杀进城,对这座有着近五万人口的城市进行了一场让人震惊的烧杀。除了部分守军趁乱夺马逃出之外,城中人口十不留一! 在发泄了他们的兽欲之后,胡人不但抢过了城中的一切财物和粮食,而且还一把火将这座边防重镇给彻底烧毁了。. . 在他们看来,这样一来,宋国的北疆就出现一个大裂口,自己自然就能来去自如,想杀进中原还是退回胡地都简单得多了。 这一天,正是幽州之战结束的第三天。胡人尚不知晓自己那边用来拖延宋军主力的人马都已经被歼灭,还在谋划着如何趁胜杀进中原,从而抢夺更多的好处呢。 而宋国方面,因为并州往中原去的官道之上积雪满布,所以此城失守的消息传得极慢,直到胡人养足了精神,准备充分后打算从此地往中原腹地杀去时,他们才将这个震动天下的消息带到朝廷,此时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什么?并州居然失守了?”身为当朝宰相的吕中和的面色顿时惨白,看着兵部交上来的战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宋在北疆陈有十数万的雄兵,怎么就让胡人这么轻易就攻陷了我们的重镇?” 许万友的脸色也不好看,如此大败,身为兵部尚书的他也是难逃责任的。而推荐王冲的还是自己的父亲,这下黑锅可就背定了。但他还是申辩了几句:“或许是敌人势大,边军采用了诱敌深入的策略……” “许尚书,这话只怕是用来哄三岁小孩的吧。并州可是我北疆三大重镇之一,一旦失守,就是使我中原腹地直接面对胡人的铁蹄了。象这样的诱敌深入,只会让敌人杀个高兴吧?”叶名扬冷着一张脸在此时突然说道。 他和吴敬淄的心情也很是复杂,他们本来是想借胡人之手来对付王冲和彭子鸣的,只要让他们吃了败仗,朝廷就有充分的理由罢免他们的军权了。但这次的事情发展得已经出乎两人的预料了,胡人居然并不满足于在北疆的烧杀,不但取下了并州,还大有继续南下的意思,这样一来,整个大宋就都陷入到危机中了。这却也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因为大宋真的出现动荡,也不是世家的利益所在。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叶名扬唯一能做的除了想法把胡人挡住外,还有就是趁机把王冲给搞下台。所以在反驳了许万友的解释后,他又说道:“而这次之所以会让胡人如此顺利地拿下我并州城,这新任的北地主帅王冲可要负上全部责任的。为什么在他去之前北疆还是好好的,可他去了这才几日工夫,并州就丢了。” “叶司徒所言甚是,此事王冲一定要负上全责的!”吴敬淄也随即附和道。这两个大佬都这么表态了,其他的官员自然懂得该怎么做,纷纷说起了王冲的不是。说他只知道死守,终于让并州落入敌手,说他不会审时度势,把兵力只集中一点,从而导致并、冀兵力过于单薄……等等一切,都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要罢免他的军权了。 至于另一个目标彭子鸣,他之前就有失去三关要塞的责任,这次自然也要被人捎带上,至少有伤在身不能指挥的他也不可能再保留军权了。 听着下面的群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同样的话,皇帝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到了这一步,更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个时候,朝中这些重臣们所考虑的也不是如何善后,而是继续的排除异己。 而更让皇帝感到无力的,还是在此事上自己根本做不得主了。事情已经摆在了眼前,的确是王冲的过失,才让并州失陷于敌手的,虽然他总觉得其中必然有什么问题。可到底有什么问题,他却说不上来,只有吞下这个事实了。 叶名扬二人眼见得连吕中和等足以与自己等唱对台的人都是一片默然,便知道这次的计划算成功了。虽然这次付出的代价很大,而且后面将有更大的麻烦等着处理,但现在也只有先达成既定的目标再说其他了。 就在事情将要被定下,王冲位置不保的当口,在宫门之外,便有一名内侍大声唱道:“陛下,有北疆的捷报到了,幽州大捷!” “什么?”吕中和又是一怔,这连续而来的两个战报的落差也太大了吧,怎么并州才送来失陷的消息,幽州就有捷报传来呢? “哼,一定是王冲知道并州失守,为了怕朝廷怪罪,所以虚报胜利!”当即就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 “诸位,还是先让人将捷报送来大家看过之后再作定夺吧!”吕中和道。这才让殿上的情况稍稍平静了些,而后便有人把那封数日前从幽州发出的捷报送了进来。 “二十二日,幽州军以夜袭之计,将围在城外的两万胡人杀败,只有两千余残部逃回胡地……”吕中和飞快地扫完整篇捷报后,有些吃惊地说道:“若此事属实,这便是我大宋这几十年来难得的一场大胜了!” “……”叶、吴两人这下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了。对方可是说明了杀敌之数的,这可作不得半点假。可事情怎么会又发生这样的变化呢,幽州不是应该一直被胡人拖着么,怎么王冲竟能让城中人马对胡人发起反击呢?自己等安排在幽州的棋子,怎么就没有在此事上发挥出必要的作用呢? 难道……两人在对视一眼后,神色猛地紧张了起来。如果真象他们所担心的那样,自己那些人被识破了身份,王冲在捷报之外必然会提及的,到时候自己可就是一身的麻烦了,这麻烦可比胡人入侵要大得多了。 就在两人很是诧异和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许万友开口了:“我就说了,并州之失一定是王将军的策略。现在想来,以并州一地换取数万胡人精锐的xing命,于我而言还是很值得的!”他并不知道并州现在的惨状,不然可不敢这么说了。 “臣还是以为此事有待查证!”叶名扬在稳定了心神后,还是坚持道:“胡人善战,尤其善于在野外之战。我大宋边军虽然英勇,但说他们竟能将数万胡人击溃,甚至是杀掉多半人马,臣还是不能相信的。” 皇帝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了些精神来回应:“众卿所言都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朕以为,现在事情才刚刚发生,听谁的不听谁的都有失偏颇,所以要作个论断,还是再等等看吧。或许很快地,事情就会有下一个变化了。不知诸卿以为如何啊?” “陛下明断,臣也以为该当先静待发展再作论处。不过为防万一,在并州之南的几处城池中,我们还是应该做好抵抗准备的。”吕中和连忙附和道。 其他人到了这一步也不能再坚持己见了,便也纷纷认同了这个最为中庸的做法。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幽州会出现如此变故,竟让王冲躲过了这一劫……”散朝之后,叶名扬很是不快地说道。但跟随在其左右的那些人却都无法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大人,不如我们派人去幽州查个究竟吧。若是耿和等人真个落在了他们手上,我们也好早有打算哪。” “不,现在我们不能随意动了。”叶名扬在冷静了下后,摇头道:“现在朝中不少人已经开始有些怀疑了,我们若做这事,便是不打自招。还是静等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吧。” “可眼看着大计将成,却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啊。大人,您说会不会真是假的军报,为的就是暂时的拖延?” “应该是不会的,王冲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这点我们也不能不防,所以必须要有两手准备,无论北边的结局为何,我们都必须先保自己,再想法伤人!”最后,叶名扬也只给出了一个摸棱两可的回答。 同一时间地,幽州城里的情势在这一刻也变得有些凝重了。他们终于知道了并州城的消息,胡人还是成功了,不但打下了并州城,杀了许多无辜百姓,还进一步威逼到了中原。 王冲面如寒铁:“那些里通外敌之人实在该杀,就因为他们的一己私念,害死了多少百姓,而又有多少百姓将受到兵凶威胁!”说着他一掌打在了几案之上,上面的茶杯等物全都落在了地上碎了。 “大帅,现在再追究这些显然已经太晚了。”许惊鸿是众人里最为平静的:“我们该做的便是让胡人对中原的侵犯不能成功!而想达成这个目标,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攻敌之所必救了!” 王冲沉默了良久,最终长叹了一声:“是啊,现在当以国事为重,就不用再瞻前顾后了!围魏救赵的计策虽然老套,但在这个时候显然是最适合的!” “不是围魏救赵,而是灭魏救赵!”许惊鸿说着眼中杀机陡盛,想到那些死难的无辜百姓,他心里的杀意再一次苏醒了过来! ···· 大年初一,祝大家蛇年快乐!! 第十一章 剑指胡地 外有胡人在取下并州城后,对北疆,甚至于整个中原大宋的威胁,内又有叶名扬等人对自身的算计,这让王冲不得不再次冒险主动出兵了。因为他知道,现在也只有再取得一场大胜,才能把两个危机都给解除了。 但要出兵胡地却也不是很轻易的事情,一方面是人马的调动和粮草的配备,杀入敌地也不可能有太多人马,毕竟要保持机动灵活,而宋军又不善于如胡人般以战养战,这就需要有一个精密的计划了。二方面则是派什么人带人杀入胡地,虽然众将士一个个都想为国效力,但却还是得选几个能任大事的来担当此任。 “你们以为,进攻胡地我们该如何行事方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效果?”王冲最终决定通过考察来选定能用的人选。 “末将以为该是以快为先。趁着胡人主力尚在我宋国境内,另一路人马又是新败,士气不振时,直接杀到他们跟前,一举捣毁胡人要地!” “岳将军说的是,所谓兵贵神速,既然决定了出兵,就该立刻行动!” “另外,出兵之时还当准备下一部分的粮食随身携带,以防进入胡地后难以找到供给。” 众将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看法,虽然多少都有些问题,但倒也算是有些见识了。这时杜千军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以属下之见,还是当以稳为主!毕竟胡地我们很是陌生,必须先保证了自身的安全之后,方能做到伤敌。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待到明年开春,道路畅通之后再对敌用兵,如此才能有绝对的把握。” 王冲对这个看法还是很赞同的,他也在担心孤军深入后,这些失去了后勤保障的人马会被胡人给吞了。但同时,前面那些将领的说法也对,现在的情势已经容不得他们继续观望,等待春天的到来了。 “其实快和稳是可以同时做到的。”许惊鸿在众人都说得差不多后,才开口。因为之前取胜时他的策略很是正确,所以这个年轻人已经在北疆将领中有了一定的声望,他发话也没有会反驳了:“快,是指要尽快出兵攻入到胡地去。这样一来,既能给朝廷一个交代,证明咱们不是全无作为的,又可以给那支想入我中原的胡军以压力,看他们究竟想要抢掠我宋地百姓,还是保自家的后院。” 这一番话兼顾了多面,让众人都忍不住点有称是:“许都统说得是啊,现在的确要尽快出兵了,不然并州城失守的影响就要扩大了。” “而在进入胡地之后,我们却要以稳为主。我的想法是不狂飙突进,而是根据地势去寻找胡人的聚居地。无论是我中原还是大漠草原,人们居住总有其规律的,比如说水源。只要我们能寻到水源,再以此为线索寻找,一定能找到胡人的聚居地,然后便可给予他们重创了。”许惊鸿继续完善着自己的见解。 这一次,王冲也忍不住点头了:“你的考虑很全面。那你认为杀入胡地,我们要派遣多少人马呢?” “五千应该是足够了。”许惊鸿不假思索地说道:“五千精锐骑兵,在机动xing上不输于胡人的骑士,而面对一般的部族,五千人马也有了战斗力上的优势,所以这数字正好。另外,这样一来,在后勤补给上也不用花费城中太多,也有利于幽州城的继续防御。” “五千人马?这点人真能扫平胡地么?”有人开始不能相信了。 “如果是敌人有备的情况下,这点人马自然是难以成事的。但现在胡人的精壮都在外面,内部正空虚着,我们自然可以如此兵力取得大胜了。”许惊鸿回答道。 王冲沉吟了好一阵:“惊鸿,此事你可敢担上肩么?” “这是我一直希求的!”许惊鸿当即站起了身来肃然道:“男儿要建立功业,自当在沙场立功!而且我亲眼见到了许多无辜的宋国百姓被胡人所残杀,我一直想要报此血仇!” “好,那本帅就给你这个机会!”王冲也猛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也连带着让其他将领都是一凛,然后也纷纷起身,他们知道王大帅就要下令了。 “此番胡人再犯我宋境,杀我战士百姓无数。我们一直以来都秉承着和平自守的策略显然已经过时了,既然胡人不知自重,咱们就该要他们吃到苦头!许惊鸿----” “末将在!”许惊鸿立刻走了出来,冲着王冲行了一礼,只等命令了。 “本帅就命你率五千精骑杀入胡地,务必要给他们以重创,从而使其侵入我地的胡人回头,解我大宋当下之危!”王冲下令道。 “喏!末将定不负所托,一定将胡地搅乱,让其难有安宁!”许惊鸿眼里闪烁着精光,他体内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了。 “好!兵贵神速,三日之内你从我幽州十万大军里挑选出中意的人马五千,然后出发。无论是兵是将,你要哪个,本帅都答应给你!” “末将领命!许惊鸿再行一礼,却惹来了其他将领羡慕的目光。大家都希望能去胡地挣得这份功劳,但终究还是让这个年轻人拿了去。不过,这些人里不少都有自知之明,突入胡地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细分析自己的能力还是不敢去的。所以在事情已经定下来后,他们也没有过多的不满,只是不无羡慕而已。 带兵人选敲定后,王冲又下令让本就负责给全城兵马准备粮草的后勤官员给许惊鸿的五千人马准备食物,而后才让大家散去。 许惊鸿招来了自己最亲近的那二十名兄弟,将这一消息一说后,众人都大为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地,都表示要随他一起再入胡地去立一份功劳。他们这些人因为此番在对付耿和等内奸时也出了不小的力,所以也都有了提升,一个个都成了军中武官了。这次又有这么大一功劳在眼前,自然不想错过。 “你们可想明白了一定要随我去么?这壶地可不比当初的京城啊,随时都有危险,丢掉xing命也是很正常的。而现在你们都已经有了个正经出身,完全没有必要再去犯如此大险了。”许惊鸿郑重地问道。 对此,熊庚首先笑道:“队正这话说的,若是比出身和地位的话,我们谁都比不了你啊。你都是都统了,还敢去胡地冒此险,那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还怕什么?而且,说实在的,现在这点小职位可不是咱兄弟们能看得上的,既然有更好的机会,我们自当去拼一拼了。” “是啊队正,咱们这些兄弟追随你也有些日子了,我们什么时候因为有困难就离开过你?而且既然队正敢去,就一定有您自己的把握,我们何必担这分心呢?”老狗也说道。 而后,其他人纷纷表态,说是这次一定要随许惊鸿同去胡地,去为那些被胡人杀死的无辜百姓们讨回血债!见大家都是这个意思,许惊鸿也不再劝说了,他点头道:“好!既然各位的心意已决,我自然不会不带你们去的。不过这次入胡地与以往不同,所以在遇到目标时,你们绝对不能手软!” “遇到胡人,我们怎么可能手软呢?队正你就放心吧,我们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接下来你们就随我一起去挑选同往胡地的人选,你们就照我的标准来!”许惊鸿便把自己这次需要选拔出来的人选条件说了出来,却让其他兄弟都有些惊讶。 原来,许惊鸿这次选的不是什么善战能战,严守军纪之人。反倒是那些各营最是凶悍,经常违反军纪,又或是曾有过抢夺百姓财物而被责罚的兵士成了他的目标。 对于这样的人选,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现在王冲把全权都交给了许惊鸿,他们自然也不会不配合了。另外,因为这些人多是各军营中的刺头,将领们巴不得让他们离开自己手下呢,所以对这样的要求也是极力配合的。 这样一来,选拔人马就要比想象中的更加的顺利,不过一天工夫,就有近三千人被选定了。这些人一个个都很是凶悍,其实论起战力来也不低,但因为脾气之故,所以得不到提拔。这次这些人凑到了一起,让各营将领还委实担心了一下。 同一时间地,为这支人马准备粮草的活计也在全力以赴。虽然不过五千人马的吃食,但要想这些骑兵能带着方便----他们可是没有任何后勤保障,需要自带的----又要带得够多,就让那些粮官们有些难办了。 而这个时候,许惊鸿却给王冲提了一个建议----让人将各种米面等食物都磨成了粉末后煮熟了,再拌进了盐糖等调味料和一定量的肉食,就成了兵士们的口粮了。同时,许惊鸿又提议让人缝制了近万条肠袋,用以装入这些可直接食用的粮食,这样就一举解决了准备和装盛两个问题。 当王冲因为担心这种食物无法使士兵添饱而试着用了一次后,便打消了之前的念头:“这种食物的确不错,不但味道丰富,而且管饱,不错。” “尤其是在它之上掺了水后,就更能让人吃饱了。”许惊鸿呵呵笑道:“而这条肠袋足可以装上十多斤这种食物,足够将士们数日之用了。” “是啊,这肠袋让马和兵士们背着也方便,的确是远袭的最佳食物了。”王俊卿也在看了这两样东西后忍不住赞叹道:“现在每人带上两条,那十天半月内是不用为食物发愁了。惊鸿,你的能耐果然是层出不穷哪。” “王将军太过夸奖了,我这不过是学了他人的发明而已。”许惊鸿笑道。他说的是实话,后世的我军战士能在艰苦的战斗环境里取得种种让人难以置信的数百里跋涉的成功,靠的就是炒面和这种肠袋的保障。当然,对此王家父子是不知道的,也只当是许惊鸿的谦虚而已。 就这样,在大家的一致努力之下,人马和粮食都得到了完善的准备。十二月初三这一天,许惊鸿便带着五千精骑离开了幽州,往北而去了。 五千人都是骑兵,这速度自然不慢。但行了不到半个时辰,许惊鸿却突然命大家停下来,这让跟着他出来的兵士们大为不解。这些人都是营中的不安分之人,即便这次许惊鸿已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没有太大的尊重,个个在下面议论了开来: “怎么,难道打算就用这种速度去胡地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根本到不了啊。” “是啊,别是这家伙又怕了,不敢去了吧。这可是太丢人了,老子出来时还跟兄弟们打了赌呢,这次要立个大功回来呢!” “嘿,这小子这么年轻,真能有什么能耐了。之前的功劳说得大,其实我看是吹出来的吧?” 正当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许惊鸿已经寒着一张脸走到了他们的跟前,然后暗运内息,喝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如旱天雷般,直接就将所有人的声音都给掩盖了下去,这让众军士都神色一凛,大家才发现这个年轻的将军不简单哪。 “瞧瞧你们象什么样子,这是一个军人的模样么?你们这个模样能与凶残的胡人去战斗么?”许惊鸿冷笑了一声:“我可不希望带了你们去胡地送死,那只会给胡人一个笑话我大宋的机会!” “许都统,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胡人的对手?”顿时就有几个兵士忍不住反驳了。 “哼,连上司的军令都不懂得彻底执行,你们凭什么去战斗,去胜利?”许惊鸿再次冷笑:“而我之所以突然停下来,就是要告诫你们几点要紧的。 “我们这次去胡地,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后勤的保障,更没有后援,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要取得胜利,就要有面对一切困难,做出任何牺牲的觉悟!你们不要以为这次去了胡地,很快就能立上大功劳,告诉你们,这是不可能的!功劳它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是要靠你们自己用命去拼的! “胡地的环境我们都不熟悉,所以今后的一切都要听从我的指挥,无论什么人,只要敢违抗我的命令,我不会给他第二个机会,就地处死!你们都记住了么?” “……”众兵士一时都呆住了,他们没有想到许惊鸿会说这么重的话,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但许惊鸿却不想等这么久,立刻又追问道:“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聋了么?既然如此,你们都给我滚回幽州吧!” “我们记住了!”有人反应过来,硬着头皮答应。他们可不想真这么回去,那可得多丢人哪。 “怎么,你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么?我什么都没有听到!”许惊鸿不满地喝道。 “我们都记住了!”这一次,所有人都用尽了气力吼道。 “好,这才象点要去立功的模样了。”许惊鸿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样:“你们也大可放心,既然跟了我许惊鸿去杀敌,你们就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无论是财富还是功劳,都将在这一次战斗之后属于你们,只要你们可以活着回来!” 在镇住了众兵士后,许惊鸿又说道:“这次,我们将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到胡地,所以这两日内,我们的休息时间将只有两个时辰。现在,大家用点饭,然后半个时辰后就启程,在明天天亮之前,我们将不会再有任何的休息!” “是!”这一次,大家没有再说什么怪话了,赶紧忙着用不熟练的动作从肠袋里取出粉糊,就着烧开的雪水吃喝了起来。 “队正,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人选入进来。他们虽然凶悍,可真与胡人交战时,也未必能强多少啊。而要管束住他们,可太费力了。”王烈海吃着食物不解地问道。作为王冲之孙,他并没有因身份的特殊而有特殊对待,居然也随着许惊鸿来冒此险了。 许惊鸿也呼噜地吃着食物,然后道:“这一点只有当面对我们的目标时你才会知道。如果不选他们的话,只怕我们的计划未必能完全成功。” 在稍作休整后,许惊鸿便让众人再次起程,这次将是长时间的突进,直到进入胡地后,才会重新稳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并州城的胡人已经知道了幽州城的败绩,这让他们本打算立刻进军中原的计划被拖延了。 “萧末了是怎么带的兵,怎么会被宋人如此轻易就击溃了!” “听说这次宋人是靠着夜袭才取胜。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回头攻打幽州了,不然要是宋人在我们身后切断后路,我们便是杀进中原也麻烦了。” “不,我们的计划不能变!我也相信宋国内部的矛盾还将帮我们这一次!幽州,迟早是我们的!”一条几乎有一丈多高的胡人汉子眯着眼说道,同时他也将目光投向了更南方的天际,他希望踏进祖先们不曾进入过的新的领地! @@@@ 继续说一声新年好!!!!!! 第十二章 国难 时间进入到腊月,眼看着就是汉人最是看重的节日,除夕春节了,但现在的大宋都城大梁却没有半点喜庆的感觉。[ . ]在外面行走之人,上自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担忧。 就在不久之前,胡人破并州,残杀数万人的消息已经在京中传开了,直到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危险离自己究竟有多近。并州城一破,能阻挡胡人铁骑的险要已所剩不多,一旦胡人真个趁势杀过来,大宋的各个城池都将面临挑战,而大梁自然是最可能受到胡人攻击的所在了。正因为此,举朝官员都不敢有一点大意,随时注意着北边的变化。 而百姓们却并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到这国事上面,他们只是在为随着战事的吃紧而不断攀升的物价担心着。如今本来就因为年节将到而有些上浮的粮价更因为战事而居高不下,一斗米已经卖到了五百文,照此下去,很快这个年许多人连米都吃不起了。 所以,百姓们很多都在为是否要给家里多买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而随着百姓的需求不断增大,城中那些粮商也乘机把粮价炒得更高,这就让大梁城的气氛更是压抑了,自然也就更没有过往时年节的氛围了。 十一日,又是大朝时,满朝官员再次来到中极殿,商讨起了因为胡人可能的侵犯而引发的一连串的问题。首先要解决的还是防御的问题,由许万友这个兵部尚书进行陈述:“这几日里,我兵部已经调派了原来驻扎在中原几座城池的五万七千人赶去北边,在霸、徐等五州进行布防。同时,西南的兵马也已经收到军令,等待出发了。” 吕中和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兵部的反应很快,各城兵马的调动也很是迅速,希望他们真能起到阻挡胡人南下的作用吧。” “不过,这些人马的调动还是有些难处的,那就是饷银……这些驻军已经有大半年不曾收到饷银了,这次能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北方进行布防,正是因为我们答应了他们在年前就将拖欠的银两补上。所以,户部要尽快拨付共计一百八十七万两的欠饷,还要准备足够这些人马食用的粮草,不然依然无法让他们全力效命。”许万友又说出了问题来。 听了这话,让现在的户部之首崔日勋的脸色难看了好几分。在之前一段日子里,因为世家的刻意而为,所以中原的军队在粮饷上是被克扣得最为厉害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希望下面的兵士能够对现在的将领心生不满,从而换掉这些与自己等不一心的将领,换上自己人来控制军队。 但谁知道,现在的情势会出现如此大的转变,原来所欠下的债,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要还上了。前线作战的将士们可不会饿着肚子去和敌人拼命,他们也有家人要养活,只有当自己和家人的生存有了保障后,他们才肯真正用心去抵御外敌。 一百八十万两的饷银虽然不是太大,可因为要一下子就从国库里提出来,对户部来说也不是什么易事,这让崔日勋很是为难。但吕中和等人可没有多为他着想,直接就问道:“崔尚书,这户部可能支付出这些银两么?” “现在户部尚余库银两百四十万。若支出这一百八十万,可就只剩六十万了,这可是我朝百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哪。若是再有哪处出了问题,只怕国库就要彻底空了。”崔日勋苦着一张脸说出了自己的为难。 “现在管不上太多了,抵御住胡人是关键。”吕中和难得地一言决断道:“就把这一百八十万两立刻送去霸徐等州吧。至于粮食,就近从这些城池里调,待明年国库里有了粮食后再还给人家便是。” “是,下官下朝之后立刻就办。”崔日勋知道在此事上的确不容反对,所以很快就答应了这样一个看似难办的决定。 但他并没有能松劲,因为紧接而来的问题也与户部有关。只见一名御史上前奏道:“陛下,因为胡人已经有南下的意思,所以在北方的一些城池中的百姓多有往南而来的,有不少更是直向大梁而来。这些灾民虽然尚未进入京城,但在沿路已经制造了不小的骚乱。若是照此下去,京城一带的治安就将成大问题了。所以朝廷必须给出一个章程来。” 皇帝没有开口,这时候他多半是当个木偶傀儡般等着那些权臣们拿主意的。而这次说法的是叶名扬,他凝重地道:“这的确是个问题,这些灾民若是生出事端来,只怕会成了胡人的内应,再加上有可能夹杂着真正的奸细,必须尽快把他们安顿下来。 “这样吧,就由各地的官员牵头,劝说让这些百姓返回故地。若是有不肯回去的,也要留在当地,不得让他们入了京城,不然更会乱了我大宋抗敌之心的。” “将人留住倒是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他们在那些地方过日子啊。这些州城的官仓并不丰盛,恐怕是不可能养活这么多难民的。” “这个……”叶名扬也把目光看向了崔日勋:“崔尚书,还得有劳户部了。不如就拨付三十万两银子向民间购买粮食,然后用以赈济这些难民吧。这也是为了我们内部的稳定嘛,虽然比不得军用,却也不可或缺啊。” 崔日勋叹了口气,知道这事上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力,只得道:“就照叶司徒的意思办吧。不过这些银子事后一定要从税收上收回来,不然国库就真要用尽了。” “可以,还有其他问题么?”吕中和也准许了这个提议,而后又看向了下面问道。 “下官也有一事需要各位大人定夺的。”这次出来的却是京畿府尹陆秉清,身为京城的地方官,他肩上的担子也是极重的:“最近京中粮价飞升,斗米价格已经升了将近十倍。百姓们眼看着已经快连过节的米都买不起了,希望朝廷赶紧给个章程下来。” “这事……”这些大佬虽然不怎么管家中的花费,可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他们是家大业大,根本不在乎这点粮价,甚至有的还因此发了财,可也明白米价攀升的危害。所以在犹豫了一下后,吴敬淄便道:“这事我们也是知道的,此事也因战事而起,实在无法改变,。” “粮价如此之高,的确有胡人入侵的原因,但最关键的却不在此。”陆秉清看了一眼吕中和后,直白地说道:“而是因为有人在暗地里哄抬价格,这才使得原来还能稳定的粮价高出这么多。而更可怕的是,随着粮价上升,其他物品的价格也开始翻着跟头上涨,再这么下去,京城中百姓难以过活,就要引发骚乱了。” 这下,那些官员才有些紧张了,京城可是大宋的中枢所在,实在不能出现乱象,正因为此,他们才会付出数十万银子来阻断难民的涌入。而现在,因为粮价高企,就要连京城的居民都要乱的话,就实在太危险了。 “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应付呢?”吕中和适时地问了一句。 “要想不出现乱象,必须把粮价打压下去!”陆秉清斩钉截铁地道:“而要打下粮食价格,就得动用官府的力量,来惩治那些想趁乱牟利的不良商人。尤其是各位大人谁家中有粮铺的,必须先做出表率!” 最后一句话,让一些官员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尴尬之色。他们没想到自己家人的这些动作没有逃过陆秉清的眼睛,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直言不讳。 “现在正是对胡人作战的关键时刻,此事的确不容有失。就照陆大人的意思办吧。”吕中和见叶、吴两人都不反对,就立刻拍了板。 “另外,只是这样还不足够。要将粮价彻底压回去,还得是我们手中有粮,这样才能通过粮食来把价格打回去。”陆秉清趁热打铁地道:“这就需要从一些囤积着粮食的富商手里或借或买粮食了。” “唔,这也是正理,就由京畿府牵头来做此事吧。至于是借是买,就由你自行决定!”吕中和又点头批准了他的这个请求。 “可我京畿府并无多余的钱财买粮,所以还是希望户部可以……”陆秉清说着看向了已经满脸无奈的崔日勋。 “国库只剩下三十万两银子了,而且还有不到一月就是年底,将要给满朝的官员发俸,再要提出银子的话,只怕国库就真的空了……”崔日勋说着话,看向了上面的那三个大人物,等待着他们的取舍。 在三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后,吕中和才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当以大局为重。所以本相以为还是先委屈一下官员们,把京中的物价先稳定了再说吧。还有,京畿府在此事上一定要全力而为,无论是谁,只要敢不听朝廷劝告,依然想要趁机赚取不该得的钱财的,都要严惩不怠!” “是,下官一定全力而为,不使京城出什么乱子!”陆秉清忙答应了一声。 这一个朝会下来,别的问题倒没解决多少,可户部的银子却被全部解决了,这让一些官员都对将来充满了疑虑,不知道这一次的年关他们将如何度过。 从朝会上下来,景王赵琮的心情也有些不定,他不但担心去了北边的许惊鸿等的情况,更担心现在的大宋将如何度过难关。所以在回到府中后,便对孙再元提起了这次的事情。 孙再元因为身体的缘故,所以便被许惊鸿留在了京城,并且住在了赵琮这里。这段日子里,就和赵琮也成了朋友了,对方有什么疑问总是向他请教。在听了他的一番描述后,孙再元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如今的局势的确对我大宋很是不利啊。” “如此不利的境况下,居然还有人想着牟利,想想都让人心寒。”赵琮恨恨地道:“可惜我这个王爷只是一个虚名而已,不然一定要惩治那些人!” 孙再元对此却并不怎么上心,而是闭目思索着其他事情,半晌后方道:“王爷,其实现在正是一个削弱世家的好机会啊!” “唔?此话怎讲?”赵琮赶忙问道。身为赵家子孙,他自然是希望把皇权从世家手里夺回来的,这一点的渴望只比把胡人赶出去少一点而已。 “如今外有胡人的威胁,内部那些世家保护下的奸商又做出了这种事情,这势必引起京中百姓的强烈不满。只要我们能够利用了这一点,从而引发百姓们对世家的仇恨,与之发生冲突,自然就能削弱其势力了!” “这……只怕不妥吧?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一切当以外敌为重啊。若是为了对付世家而乱了京城的局势,只怕对我大宋更为不利。”赵琮对此并不能接受道 孙再元却摇头道:“王爷你错了,若是寻常之时,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威胁到世家的权势,即便是许公子这样胆大敢为的,最后也不是无法在京城立足了么?只有在这个多变的时刻,我们才能因为那些世家的某些忌惮而成事!” “那依你的意思,我们该做点什么呢?” “毁粮!”孙再元的眼里闪烁着精光:“秘密派遣人手去将世家的那些粮仓给毁了!如此一来,百姓一定会以为这是世家宁可不给自己吃也要烧粮的举动,如此一来,百姓们对世家的仇恨变成为表面了。而人在生死关头时,顾虑自然会少许多!” “若是冲突真的造成,只怕京城将出现大的骚乱,甚至将会有不少人因此而丧了xing命,这实在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赵琮依然不忍地说道。 “要想成未成之事,就当冒险!”孙再元冷声道:“牺牲是再所难免的,看只看是不是值得了。而且,只要事情控制得好,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伤亡产生,也就不会太伤我大宋元气了。”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此事实在太过重大了。”赵琮皱着眉头,在房中走动了起来。 “主公,我已经尽力了……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就得看他了。”孙再元看着正走动着的赵琮,心里默默地念道。 同一时间里,另一处也有人有了相同的想法,这个人便是当今的皇帝赵哲了。此时他的脸色竟难得的有些发红,显然心情极为激动:“黄越,这一次的事情一定要让他们办好了!只要让京中百姓与他们有了对立,咱们就可从中获取更多利益了!” “陛下,您真的想这么做?”这一次,黄越却没有立刻遵旨,而是多问了一句:“这么一来,不但那些世家会吃苦头,城中百姓的日子只怕也……” “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朕的时间已经不多,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皇帝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后又道:“而且,我们纵然烧了一些粮仓,但那些大世家手里的钱粮又岂有这么一点?为了他们自己的声誉,朕可以肯定他们必将拿出更多的钱粮来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若是真在这度上出现了问题呢?那可就是帮了胡人了啊!”黄越依然是一脸的担忧。 “我赵家的天下,被那些世家把持了多年。他们不但不思为国,还总是想尽了法子地来攫取自身利益!既然他们已不把朕当作皇上,那朕何必还要把这江山放在心上呢?”皇帝的声音显得有些森然了:“这一次,是朕能否一举扭转乾坤的关键!如果真的无力改变一切,那索xing就让这万里江山换了人来做主吧!” “陛下……”听皇帝突然说出这话,让黄越吓得连忙跪倒在了地上:“陛下您可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就丢了祖宗的基业啊……” “祖宗的基业?只怕早已经被这所谓的七大家给瓜分了吧?现在朕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傀儡而已,而当朕去了之后,那些不肖子们就更没有能力来担当这一切了,我赵家的江山早晚会被他们给侵占了。既然如此,朕为什么就不能拿这江山来赌一把呢?就赌这一次,可以将世家的势力压下去,使我皇家获得一定的地位!” 看皇帝已经铁了心要这么做了,黄越便也不再相劝,只是点头:“那老奴就吩咐人去做!城里那几处世家的粮仓都已经被找到了,去点一把火就成!” “你去吧,朕累了,想休息了!”发了狠后的皇帝满面的疲惫,其实他也很矛盾,他也不希望拿天下苍生来赌这一把。但越来越严峻的情势却逼着他必须走出这最后的一步,来给自己的江山赌上一把了! “列祖列宗们,希望你们能保佑我赵家子孙能重掌乾坤!”在睡去之前,皇帝的心里依然默默地祈祷着。 这一天的夜间,一起震惊了整个京城的事情便发生了,城中十多座粮仓居然同时起火,数十万石的粮食瞬息间就成了飞灰…… 第十三章 争取主动 昨天走亲戚,所以木有更,今天更6000作为补偿 ···· 寒风呼啸,使得原来将将要熄灭的火头再次升腾了起来,继续燃烧着那些所剩无几的残留之物。\/\/..\/\/而看到这一切的耶律虎重只是静静地站着,完全没有上去救一下的意思,站在他身后的那些骑在马背上的人也是一般,只是他们的眼中却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等只是外出打猎几日,回来时家园就变成了一片火场?族里的人,无论老少男女都死了,而且所有的死者已经被火烧过的缘故,几乎都辨别不出他们的身份了。将近五百多人的一个族群,就这样被活活杀死和烧死,这对亲眼看到这一切的耶律虎重来说,其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以前有人来抢夺食物和马匹,不都是不怎么伤人的么?”一个青年汉子大声嚎叫,似是问苍天,又象是在问自己。 “只怕这一次来袭击我们的并不是突厥或女真族的人!”虽然心里填满了愤怒,但耶律虎重的判断却并没有失去:“这一次我们三族联手对宋国用兵,他们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动来抢夺我们的,何况这次还杀了这么多人。” “那是什么人做的?在这草原大漠之中,除了他们两族的人,还有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侵犯我们契丹部野驴族!”另一个敦实的汉子也大声喝问道。他新娶的妻子也丧生在了这次灾难之中,若不是耶律虎重在他们中间威信极高,只怕他都要去追杀那些凶手了。 “是宋人!”耶律虎重吸了口气,吐出了答案:“早就听说幽州那边的宋人有突入我草原的举动,现在看来一切是真的!也只有宋人,才会作出如此决绝之事!” “什么?宋人?他们从来不曾对我们主动出击,这次更是已经被我们的三族人马打得节节败退,怎么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们这里?”敦实汉子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的疑问也在理,他们这个部族已经是在离宋胡交界百多里外了,实在没有必要提防这一点哪。 “正因为我们有这样的想法,宋人才会如此轻松就杀进我们的家园,烧杀掳掠!”耶律虎重的眼中露出了后悔之色:“倘若我们早有提防,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也不敢来!” 剩下的那几十名野驴部青年在听了这话后,心里的愤怒和仇恨就更强了。他们可以容忍同是草原部落的人对自己人的欺凌,可一旦伤害自己的居然是一向被他们欺压的宋人时,他们就无法忍受了:“我们一定要报仇!把这些只知道趁人之危的卑鄙宋人全部杀死,以祭奠我们的亲人!” 耶律虎重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威信再高也不可能阻止大家报仇的决心,所以对这样的说法没有反对,只是道:“仇一定要报,但只靠我们这三十多人是不够的。他们既然能把我们的三百七十六名族人全部杀死,就一定有着相当的实力,我们这样便是追上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大家都能理解他的意思,胡人不同于宋人,即便是老弱妇孺,他们也是能开得弓,上得战场的。三百多人虽然不是精锐,但遇到寻常的敌人也是足以自保的。但这次他们竟全数被杀,而且看周围的情况还没有太过激烈的战斗,就可以想见此次来袭的宋人的战力之强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耶律虎重的身上。 “我们要报仇,就该有个周详的部署。乌折鲁,你善于追踪,就先顺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追踪过去,但不能让宋人知道了你的存在!”耶律虎重当即就做起了安排,神位野驴部中最有能耐的年轻人,他迅速从悲伤里走了出来。 “好,我这就赶过去,沿路我会留下记号的!”乌折鲁答应一声,便急急拍马沿着那些明显的痕迹追赶去了。 “至于我们,就去西边的达脱部求助,想必他们看在同是契丹族的份上,是会帮我们报这个仇的!”耶律虎重说着,便带了剩下的人往西边而去了。 “杀!”黑夜中,许惊鸿手中的乾龙枪一指,就一马当先地向着数百步外的一个胡人部族的聚集地杀了过去。跟在他身后的那一千宋军骑兵也一个个兴奋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咆哮地向着目标杀去。在他们眼里,这些胡人的聚集地并不是什么威胁,而是一座座放满了金银等财货的宝藏,只要杀尽这里的人,这一切就属于他们了。 直到他们进入草原,沿着水源找到第一个胡人部族之后,王烈海等人才终于知道了许惊鸿为什么要选这些不怎么守军纪的人来到胡地了。 在许惊鸿提到:“只要你们把看到的所有胡人都杀尽,这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之后,这些一路上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战士就露出了他们让人心惊的战斗力。但凡有挡在他们身前的胡人,无论老少男女,无论有没有攻击能力,全被他们一刀砍杀,没有半点的怜悯。 若是换作了一般兵士,在平常的战场上自然会全力以赴,可真要他们对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胡人下手,许多人只怕还是硬不下心来的。可这些本就不怎么懂军纪的兵痞可就不同了,在他们眼里,只要能拿到好处,管他面对的是什么人呢,照杀不误!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效率,在进入草原之后,许惊鸿他们已经扫灭了十多个胡人部族,死在他们手里的胡人已经有将近五千之众。每一次杀戮和抢掠之后,许惊鸿都会命人将胡人的帐篷等物一股脑地全部烧毁,不给他们留下任何一点可以再利用的物资。 对于这样的绝户手段,王烈海开始还是想劝一劝的,这么做毕竟有伤天和,实在不是汉人能够接受的残暴。但许惊鸿却没有听从,他只是一笑道:“只有用这种酷烈的手段,才能真正伤到胡人的筋骨,从而让他们再不敢轻易进犯我大宋。因为他们以后再想开战,就会想到这一次的惨痛教训!” 在说了这话后,许惊鸿再一次命人对发现的一个胡人部族发起了毁灭式的攻击。四百多名留守的胡人老弱就此被屠杀干净。 “队正,这样下去,胡人对咱们的仇恨可就更大了,他们一定会纠结兵力,对我们进行围捕的。”在袭击成功,将整个胡人部落都化作一片火海之后,王烈海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担心,这一次他不再提什么仁义了。 许惊鸿嘿地一笑:“仇恨?胡人和我们的仇早就无可化解了,难道还会在乎多这么点么?而且以往都是他们残害我们的百姓,这次自然是要让他们尝尝这相同的滋味了!正因为我们之前一直不曾以杀伤来对付他们,他们才会一直犯我。这次的教训,我想他们不会再轻易忘记了!你们要清楚,现在这些倒在我们手上的胡人老人,以前也曾是对我们的无辜百姓下过杀手的,而那些年幼的孩子,将来也将成为我们的敌人。所以今日杀死他们,就是为以往和以后杀敌! “至于胡人会纠结兵力,正是我希望看到的!现在胡地的可用兵力已经不过三千多人,而且他们不可能不顾自家的防卫而四处寻找我们的,而我们却可以灵活地寻找目标。所以这一次的战斗,我们只会取胜,而他们将败得很惨。 “一旦胡地的这些留守的力量全部被我们所吞食之后,进入我宋地的胡人就会赶回来了,那一来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在听明白许惊鸿的打算之后,王烈海再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进入杀戮后,他却极少真个对那些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胡人下手。不过,他不动手,那些胡人也活不了,此时五千宋军已经将许惊鸿视为绝对的领袖了,他下的是格杀令,这些胡人就断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眼前的一处胡人聚集地再次被许惊鸿带着一千骑兵以摧枯拉朽的态势一举摧毁,百多名身上带了伤的胡人紧紧靠在了一起,面对着十倍之敌。他们在睡梦里突然遭到袭击,自然是吃了大亏的,而兵力上的差距就更让他们只有抵挡的份,而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了。 现在,战斗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许惊鸿手中的乾龙枪一抖,当先就朝胡人杀了过去。两个胡人骑士也不甘心这样受戮,也催马而上。三人一照了面,许惊鸿手中枪就化作了两条黑影,重重地砸在了那两个胡人的刀身之上。 两个胡人骑士早就身上带了伤,体力也消耗过大,又怎么可能挡得下他这全力的一击呢?只听喀啦一声,两人手中刀就断裂了开来,同时胸前空门大开,被许惊鸿迅速回枪再刺的一招给双双刺杀下马。 而在许惊鸿的带领下,其他的宋军骑兵也人人奋勇,几次冲杀之下,那百多名保护着自己族人的胡人勇士也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此时,只剩下三百多人的胡人老弱聚靠在一处,用惊惧的目光看着不断逼迫上来的宋国战士。 “都统,杀么?”已经杀红了眼的几名将领走了过来向许惊鸿请示。现在许惊鸿已经得到了他们完全的服从,所以即便心里想大开杀戒,也要先征得他的同意。 许惊鸿没有让他们失望,只见他微一点头:“杀!一个不留!在此之前,把周围的胡人所在也给问出来,在胡人聚集大量人马之前,我们要再扫灭五个部族!”他知道,随着自己这些人的不断深入,以及对胡人所造成的巨大杀伤,留守在胡地的那些各族胡人势必会联合在一起,进行抵抗的。不过,他并不担心胡人这么做,因为他早就有了与之一战的准备了。 “是!”在将领们领命而去后不久,哭喊声就响彻了天地。那些胡人中的老人和孩子被已经红了眼的士兵直接拖出来一刀砍下了首级,而女人,则会多活一阵,她们将面对无数士兵的热情对待。对于奸(河蟹)淫(河蟹)女人这一点,许惊鸿虽然自己不做,却还是默许麾下的将士这么做的,因为他知道军队里都是男人,这会让许多人变得暴躁,能有这么个宣泄的出口,对队伍来说还是相当有用的。 半晌后,这个胡人小部族就成了一片死地,人被杀光,牛羊也被宰杀之后成了宋军的口粮,其他拿不下的,则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只留下一片火海和废墟,以及一地的尸体…… 区区二十日内,许惊鸿他们已经对胡地数十个部族进行了疯狂杀戮,这种让胡人感到真正恐惧的毁灭打击,终于让那些本还有着过节的胡人们不敢不团结在一起了。十二月二十三日,剩余的胡人终于集合了所有能用的人马,四千七百多骑,开始搜寻起了这支突入到自己境内的宋军来。 但这个草原是如此辽阔,又岂是他们说找到就能找到的?两日下来,不但没能找到宋军给予其迎头痛击,反而因为各部都将能战之士给派了出去,从而使自身的防御更弱,让这支宋军接连又袭击了几个部族。 这么一来,对胡人的打击就更大了,可他们一时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之法来。从宋军的攻击来看,他们这支人马当在一两千间,在草原之上去寻找这么点人,就象是大海捞针一般。以前,在草原的地势一直是胡人用以自保的关键,可谁也没有想到,如今这一点却也成为了宋人的优势。 “这可如何是好,已经有二十三个部族被这批宋人给杀光了,若再寻不到他们的下落,从而一举将他们歼灭,我们的损失必将无法弥补啊。”黑着一张脸,契丹族,达脱部的族中长老喜聪说道,因为他的身份是现在这些人中最高的,所以便自然成为了众人之首。 其他的胡人也都露出了无奈之色,他们本来人口就不多,现在被杀了这么多人,即便中原的战斗取得了胜利,这损失也是无法抵消的。 “可现在我们连宋人在哪都不得而知,还能怎么办?不如还是化整为零,去寻找他们吧?”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喜聪却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不成,宋人应该有近两千的骑兵,我们要是分散了兵力,即便找到他们也没有机会取胜,只是徒增死伤而已。” “那我们还能怎么做?宋人狡诈,根本不会与我们正面一战的!”众胡人战士纷纷愤怒地说道。 正当所有人都为此而感到无奈和懊恼时,耶律虎重开口了:“我倒是有个法子,只不过这却会再让一些部族受到灭顶之灾。” “哦,却是什么主意?”众人赶忙问道。 “之前我派了我手下最精明的人去追查宋人的下落,可是最后还是让他们给走脱了。现在想来,这是因为他们行踪本就不定,才会让我们寻不到的。不过只要他们还想对我们的族群进行袭击,就一定有迹可寻。我的意思,就是以那些部族为饵,从而寻找到宋人的踪迹,一举将之擒住!”耶律虎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他人听了这个建议都是一静,他们虽然急于想把宋军清除,可也不希望自己人就这样死在宋人手里啊。但在长时间的静默后,大家却又找不到更好的主意来,最后,喜聪只得点头:“就照你的意思做吧,让开路来让宋人对我们进行攻击,从而好找到他们。 “另外,我们也要立刻把这里的情况报到三位首领那里,希望他们能赶紧带一部分人马回来。不然,一旦宋人对我们投入更多兵力,只靠这点人马是不够的!” “是!”胡人们当即就动了起来,四千多骑兵不再四处搜寻,而是留在了达脱部左近,同时派出了少量的斥候进行打探。而赶去中原报信的人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以最极限的速度向南而去。 这时,胡人的大军已经兵临徐州城下,在得知幽州那边有变后,胡人并没有就此回头,而是继续向南挺进。这一次,他们的形势依然大好,前面有重兵把守的霸州城在抵抗了十多日后还是沦陷在敌手。不过因为这么一段时间的拖延,城中百姓倒是得以保存,同时也给朝廷以更多的时间,使得徐州可以有更充足的准备来应对胡人的进攻。 四万多徐州原来的守军,再加上从霸州逃回来的一万多败军,这下在徐州城内已经有将近六万守军了。而城外的胡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五千,可在气势上,双方却完全调了个个,宋军只是死守城中,不敢有任何的反击。这固然有士气的原因,更要紧的,还是因为徐州的重要xing,这已经是敌人直逼大梁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一旦它再失守,大梁危在旦夕,整个大宋也就离崩溃不远了。 正因为有这么个原因,此次朝廷给徐州守军上下的命令只有一条----一定要守住此城,不能让胡人再进一步!如此为防万一,他们自然不敢有其他想法了。 而这种龟缩的战法,对胡人来说也是颇为头疼的,前面的并、霸两州,他们不是靠突袭,就是靠诱敌出城后歼敌而取得的,可徐州城却不可能再用这两个法子了。唯一可做的,就只有强攻,而胡人对攻城终究不如宋军内行,几日下来,连城头都不曾摸到。 腊月二十七,当胡人的又一次进攻失利后,这次侵入中原的主帅,突厥部之主通古斯就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直言道:“这样下去,我们的伤亡就太大了。现在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就此收兵,带着我们获得的一切回去。二是与城内的宋军耗着,我们可以通过对周围宋地村镇的抢掠来进行补给,从而直到宋军彻底崩溃。各位以为我们该如何是好?” 胡人当中立刻就分成了两派,退和继续攻两种意见居然难分上下。这让通古斯也很是为难,只有暂且驻兵,看看再说了。可他们的犹豫却没能持续太久,因为胡地的情报已经一个接着一个送到了。 通古斯等首领在知道自己的老巢居然被宋军侵袭,而且有不少人因此被杀后,就着慌了。眼前的徐州一时拿不下,可草原上的那些部族可没有这么好的城池来保护啊,如果自己等不能及时赶回去救援的话,说不定当他们取下徐州城时,那边的伤亡就已经能让胡人三部从此一蹶不振了。 所以在一番商议之后,胡人这一次终于作了一个统一的决定,立刻从徐州退兵。为了不让宋军看出问题来,他们更是连夜退了兵,除了一些贵重之物和必须的粮食等外,胡人这次几乎把其他抢掠到手的财物都留在了徐州城外。所以当徐州守军早上向外看去时,便惊讶地发现城外居然没有一个敌人的踪影了,只有数里的财物留在那里。 其实,胡人还是太过小心了,这时候的宋人早成惊弓之鸟,压根就没有追击的想法。即便可以确信城外胡人已经人去营空,城中的六万大军还是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看着城外静谧的场景,过了大半日。 直到天快要黑下来,都不见有任何不妥后,宋军才敢肯定这次胡人是真的退兵了。这一下,城中的宋军就立刻涌出了城来,对那些胡人留下的财物进行了抢夺,倒是比对敌时要英勇得多了。 而后,守徐州的将领们就立刻把胡人退却的功劳算到了自己的头上。他们上书朝廷,只说是在自己等的英勇奋战下将胡人打败,从而让其退兵北还。在他们想来,这个功劳是不会有人与自己等争夺的,这样他们便能获得朝廷的看重了。 但现实却还是让他们失望了,当他们以加急的战报将“胜利”的消息送到大梁时,朝中上下对此只是略略赞赏了两声,便把注意力放回到另一件更加紧迫和严重的事情上去了。 ···· 祝各位情人节都有艳遇!!!!! 第十四章 年关难过 时间已经是除夕了,但大梁城中,上自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所有人的心情不但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充满了忧虑和不安,这个大宋治平的三十九年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北方的战事自从进入腊月之后就一直不曾有什么好消息传回来,霸州被胡人攻下,徐州城岌岌可危的消息已经在京中传开。或许胡人只要再加上一把劲,徐州城一旦被攻下来,那大宋的都城大梁就会直接面对胡人的铁蹄了。 照理说,这已经足够让满城百姓难以安心了,可现在他们却并不怎么对此上心,反倒是对另一件事情更是看重,那就是那些世家手里的粮铺的粮仓在前几日的夜里突然被火焚毁的怪异之事。 要知道,就在事发之前一日,就有人从朝廷里传出了可靠的消息来,说是朝廷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各大粮商都将粮价降低到半年前的行情了。为此,百姓们自然是极为高兴的,这样一来,大家总算是可以安心过年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一天后,京中数处大粮仓就全部起了大火,上百石的粮食被这场怪异的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地的飞灰。当百姓们得知此事,跑到那些粮仓前查看时,只看到了蔓延开来的火势,以及极少数的几个救火的粮仓管事。 上百万石的粮食毁于一旦,这使得本来就居高不下的粮食立刻再次上扬,百姓们就更不可能买到粮食来过这个年了,这让百姓们大为伤心和愤怒,同时一个让人吃惊的流言也开始被人不断地散播了出来。 有人在几日后便开始传扬,说这次几处大粮仓一起失火完全是有人故意所为,不然怎么可能出现几个位于不同方位的粮仓同时起火的事情呢,这也太凑巧了吧?而造成如此之事的罪魁祸首,不用人明说就有人推断出是那些粮仓的控制者,也就是世家中人了。 因为他们不想将自己手中的粮食白白送给了寻常百姓,才会想出这么一招苦肉计来。现在粮食在表面上看来是完全被火烧毁了,其他人再想用正常的价格买到就不可能了。而如此一来,市场里的粮食价格就再次攀升,也正是这些粮商所希望看到的。 至于说他们的损失,一者粮食数十倍的涨幅已经足够弥补了,而且谁也不敢保证那些被火烧的真就是粮食,或许他们早在自己放火之前就将粮食给藏了起来,大家只看到粮仓被火烧,谁也不敢保证那仓里就真有粮食的存在啊。 虽然这种推断并没有多少凭据,但对世家早就失去了信任之感的百姓们还是很顺利地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在他们心中,世家当然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京中寻常百姓对朝中那些世家的抵触已经到了一个最高点。虽然目前看来他们不敢有任何的举动,可谁也不敢保证这样下去不会出现动乱,已经受尽了欺凌和压迫的百姓们就不会铤而走险,突然爆发。[ . ] 感受到了这种异样的对立情绪,使得京中官员们更是紧张,巡城营、京畿府的人马这些日子来一直绷紧了弦,生怕什么时候突然的一件小事就引发了大的冲突。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大宋朝迎来了治平三十九年的除夕之夜。 朝廷里的官员并没有因为即将除夕就各自休息了,尤其是现在掌握着朝中大权的六大家,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三十一大早,几位大佬就各自乘着车来到了位于皇宫前面的致公堂里,进行最后一次的磋商。 从马车上出来,叶名扬的脸色有些发白,却是因为他看到了沿路之上那些以往驯服如绵羊的百姓们眼中所藏的怨怼之气,有人甚至敢冲撞他的车队了。要不是叶名扬早就下了严令,让下面的人不得随意招惹是非,只怕这一路都要起好几次的冲突了。 这种情况,叶名扬从走上官场后就不曾遇到过,饶是他的修养在深,也难以遏制心头的怒火。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只有暂且压抑,只等事情出现了转机之后,再找那些背后的黑手算帐。 正因为此,当走进致公堂的大堂后,一向与人为善的叶名扬也没有与其他几位同僚寒暄几句,当然,其他人显然也没有心思来说这些没用的了,因为其他人的心情也并不比他好多少,大家都在为眼下的局势担心。 当最后的一个楚灵亦到来之后,吕中和才清了清喉咙道:“那么,就开始吧。” 自从世家当政之后,朝中的重要决策其实都是出自这致公堂的,而以前的大小朝会更多只是个形式而已。每年的岁末,七大家的家主就会对这一年的大事小情进行商讨,从而为新的一年制定出更有利于自身,有利于国家的政策来。 但今年的这次会面显然就有所不同了,因为眼下尚有两个大问题没有解决,若不能在今天做出最后的决断,那大宋还有没有明年都不好说了。 在大家都点头后,吕中和才拿出了一份军报道:“今日是除夕,就先说点高兴的事情吧。徐州已经送来捷报了,在守城将士们的齐心协力之下,入我中原多日的胡人终于被击退了。这就是他们所送上来的捷报和功劳簿。”说着他便把那份军报和一张记满了各人功劳的册子传给了下面的叶名扬。 叶名扬等几人只是随意翻看了一下,就将之放到了一旁。其实徐州城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清楚知道的,他们在那边的人可比朝廷的捷报来得还要快一些。所以,这些将领们所想到的借此机会邀功的想法明显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的。 寒着一张脸,崔日勋便是一声冷哼:“什么功劳,不过是胡人退兵而已,他们没能在这机会上给予敌人以打击,便已经是渎职了,如何还能有功呢?” “话不能这么说。/\/\../\/\”吴敬淄当即摇头道:“他们在霸州失守后能守住了徐州,从而保住了我大宋最后的一道防线,这功劳还是很大的,大家以为呢?” “不错,虽然在击退敌人这一点上是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他们的功劳还是很大的,没有他们在前线尽心尽力,我们就不可能如此安稳地坐在此地了。”楚灵亦也点头称是。 其他几人中,除了吕中和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外,其他人都连连点头,认为这次的功劳还是应该给徐州城的将士们记下的。其实这倒不是大佬们有多么好心,实在是现在已经不敢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而且他们还想着能让自己的势力能延伸到军队中去,从而好获取更大的保证呢。 在许惊鸿的一番闹后,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在军队中没有势力的不足之处,这次自然不能放过买好军中将领的机会了。 吕中和能够想明白他们的心思,但却也无能为力,只得点头道:“各位说的在理,如今是非常时期,的确不能再生出其他事端来了。就照大胜的规矩赏赐前线的将士们吧,不过现在国库已经拿不出钱来了,就先欠着吧。” “好,那我兵部在年后就会将封赏的一系列意见上陈的。”许万友忙答应了一声。此时的他看着比之前要老了好几岁,方氏的事情对他的打击还是不小的,尤其这还关系着许家的门风,这压力对他来说委实是大了一些。不过为了家族的地位,这种重大的会议他还是不会缺席的。 “好了,好消息就说到这里,接下来就来说说坏吧。”叶名扬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现在京中的情势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对于前几日所发生的那几起火灾,大家有什么要说的么?” 堂上顿时便是一静,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尤其是崔日勋和吴敬淄两人。他们两个家中都在经营着大的粮行,这场大火对他们造成的损失实在是很大,而更让他们感到不安的还是百姓们的态度和表现。 静了半晌,崔日勋才怒气冲冲地道:“实话告诉各位,此事真不是我们的人做下的。朝廷已经到了如此危难的关头,我崔家便是再利欲熏心,也断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吴家也是一般,我都已经传下严令去了,让那几个米行把价格重新打回到斗米五十文的常平价。可没想到,一夜之间,将近三十万石的粮食就付之一炬了。”吴敬淄也是死死地锁着眉头说道。 对于他们的解释,几位同僚还是相信的,因为他们知道,到了这些人的层次上,这点钱财的多少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如此一来,事情就太也蹊跷了,怎么几处大的粮仓都会起的火呢?”楚灵亦皱着眉头道:“这几处粮仓都分散在各处,若说没有人有计划地刻意而为,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这自然是有人放的火了,只是京畿府的人却怎么都查不出个究竟来。”吕中和苦笑了一声:“即便纵火之人真在现场留下了什么痕迹,在这场大火之后也不会被查出来了。” “但此事若不能查明真相,我们就得背上与民争利的罪名了。各位也是见到了,城中百姓对你我这样的世家已经充满了怨愤,若不是担心国法森严,他们早已经动手了。”叶名扬冷笑道:“而一旦真出了什么事情,对我大宋朝廷,对你我这样的朝中重臣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所以无论为公为私,我们都必须要尽快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光有交代怕是不够的……”吕中和也随之而道:“现在京中粮价实在太高了,再这样下去,过了这个年,百姓们将有买不起粮食的危险,到时候……他们便是再畏惧于国法,只怕也要做点什么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将粮价重新压回去。” “这个却是谈何容易啊?”户部尚书崔日勋苦笑连连:“若是之前,我们手里掌握着一定量的粮食,或许还能轻易做到,可现在我们手中已经无粮,而有粮者也不过几百上千石而已,这点粮食对大梁城的数十万百姓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哪。而且,户部现在已经拿不出一两银子来购买粮食了,所以朝廷想动手都不成。” “那就以法来惩治那些使粮价不断上扬的奸商,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为了钱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崔日勋恨恨地道。自家遭了灾,却让别人得了好处,他自然不会对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感了。 “这只怕也是不成的。他们的粮食也不多,根本不急着出手,若是朝廷真下了这样的命令,他们只会将粮藏起来。这样一来,粮价是下来了,可这市面上却没了可买的粮食,对百姓来说,这结果也是一样的。”吕中和提醒道。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我们还能怎么做?”崔日勋烦躁地说道。此时就体现出他这种世家子弟的通病来了,真碰上棘手的问题时,一向以来都很顺利的他们就没了主意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从他处调粮了。北方等地刚与胡人战过,也是有很大的损失,自然指望不上,只有向江南一代调粮了。”吕中和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其他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了,其实这个主意一直都可用,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但因为某一顾忌,他们却总是不肯提,现在被吕中和突然说出来,自然不怎么舒服了。而这个原因,就在于这江南之地,乃是他们六大家的根基所在。 前吴以江东为根基,开创了数百年的江山,这使得江南一地的文教大兴,也让一些世家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而崔、许、叶、吕、楚六家正是从这些江南的世家中间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正因为江南之地是他们的根本所在,所以自从世家掌权后,对那富庶的地区很是照顾,其税赋比起西南、西北等贫瘠之地都要少上许多。这使得江南愈加的富庶,也使得六家能通过这庞大的背后力量来支持着自己在朝中的任何举措。 而现在,为了自身的保障,他们不得不动用自己等人最后的资本了,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动的,但现在却又不得不动了。 “各位,现在国难当头,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必须作一点牺牲了。江南之地,这百来年里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照顾,现在不过是付出一点点,并不妨碍那里百姓的生活。而一旦我大梁城中出了内乱,我们这些人真出了什么事情,江南想要自保怕也是做不到的。所以其中的轻重大家应该能分辨得出吧?”吕中和语重心长地道。 沉默了半晌后,几人才终于松了口:“吕相的考虑是对的,我们不能因为一贯以来的习惯就不顾眼下的危机。就给江南各州写信,让他们筹措粮食和银两吧。”既然是要动用老本了,自然就连银子也要拿上一些了,不然国库就真要见底了。 “好,那你我回去后就立刻写信。还有,也把朝廷的意思明发出去,以安民心。只要挺过了这一段,一切问题就都不复存在了。”吕中和总算有了点笑容。 “你是说他们要动用江南的力量了?”皇帝眯着眼睛问身前的黄越道。 “是的陛下,这是老奴可以确信的一点。” “看来眼下的局势已经让他们慌了神了。”皇帝笑了一下,但随即又皱起了眉来:“可如此一来,朕想要借这个机会来打击他们的策略就要受阻了。” “陛下,现在还是当以大局为重啊……”黄越大着胆子又劝了一句。 但正如他所想的那样,皇帝对此根本不为所动:“大局,这不过是他们的大局而已,与朕何干?朕已经看明白了,现在的天下就是世家的天下,要想从他们手里夺回大权,就必须行非常之事!既然已经做了第一次了,就不妨再做第二次!” “陛下的意思是……” “江南离大梁千里迢迢,他们派去的人总有可能出现差错的,就让人把他们给……”皇帝说着眼中寒芒一闪。 “老奴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黄越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却又被皇帝叫住了:“慢着,朕还没有把话说完呢。这不过是第一招而已,为了以防万一,你让人给沿路的绿林道传出话去,就说是世家有大量的金银要送来京城,想必总有不怕死的会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的。 “这是对外的,在大梁,我们的人也要多散布一些消息,一定要抢在粮食到来之前将百姓们的怒火给彻底激起来。前几日的效果并不好,这次可以多说一点以前世家所做的事情,让百姓们感受到自己的不安全,这样一来,冲突就会更大了。你就照这两样去做吧。” “老奴遵旨!”黄越看了眼皇帝,心里暗暗有些担心了,不知道这样一来大宋将会出现什么样的乱局…… 第十五章 除夕夜战 胡地,达脱部,一众胡人的各部首领再次聚于一起,对眼下的情势进行着分析。 说话的正是之前为大家制定计划的耶律虎重,他正指着一张极其简陋的羊皮地图说道:“这是几日下来那支宋军队伍对我各族群袭扰的路线图。他们从西南一路向北挺进,昨天已经到了塔别部,而再下去,便是……”说到这里,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方的一个黑点之上:“这里,羊角部!” “羊角部是突厥人的地盘,他们这次出动了多半的精锐去宋地,现在应该也没有多少人马可与宋人周旋了吧?”立刻就有人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是的,再加上我们已经调动了几乎能调动的一切人手,现在的羊角部从表面上必然是任人鱼肉了!”喜聪点头,然后又道:“这是不是一个机会?” “是的,现在宋人的路线和目标已经被我们给掌握了,正是将他们彻底歼灭的时候了!不过在我们动手之前,便再让他们得意一次吧。照宋人这段时间的行为来看,他们都是在夜间对我们各部族下的手,而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时机偷偷掩上去,一旦他们他们取得了胜利,心情一放松,我们的机会就正式出现了。”耶律虎重将全盘的计划道了出来:“当然,这样一来羊角部就会有不小的伤亡,大家能接受么?” “这么多族群都已经被这些宋人所杀了,也不在乎多一个族群遇难,只希望这一次我们能一劳永逸地将宋人歼灭!”众胡人首领当即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我有信心,这次能一举就将宋人歼灭,为死去的人报仇!”耶律虎重的回答也是斩钉截铁的。因为根据他的判断,这支深入己方领地的宋军兵力还是有些单薄的,他们只能以突袭为主,一旦彻底暴露了,那就离覆灭不远了。 “那就立刻召集人马,赶去羊角部吧。在一次,我们要让宋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众人立刻大叫着,然后就匆匆奔出大帐,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当太阳升到众人头顶的时候,四千多名胡地骑兵已经集结完成,在耶律虎重等人的带领下如旋风一般地朝着羊角部而去。虽然两地之间有着上百里的路程,但他们却相信自己可以及时赶到羊角部,从而抓住这个机会。 除夕夜,无星无月,风也不紧,但森冷的感觉却还是因为这里的温度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白雪让人冒上心头。 虽然是汉人们最为看重的一个节日,但远在他乡的士兵们却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一点了。现在他们正围在许惊鸿的身旁,仔细地听着他的吩咐,因为这一次他的神情变得极其严峻,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段时日以来咱们的行动太过顺利了?”许惊鸿看着众将问道。 “顺利?自从进入草原之后,我们一直都很顺利啊。胡人的主力远在南边,这里留守的多半是老弱伤残,自然不可能对咱们构成太大的威胁了。”一个叫王方的将领随口说道。他的话也是其他人想要说的,所以大家都纷纷点头,只有王烈海等几个明白许惊鸿心意的人露出了警惕之意。 “如果是在我们刚入胡地时,这样的态势还是正常的。可现在已经过了有好一段时间了,可胡人的反应依然如故,就有些不寻常了。他们的部族一个个被咱们端掉,难道他们会不想着如何保全和反击么?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们的行动依然如此顺畅呢?”许惊鸿便又问了一句。 “或许是胡人三部之间有着嫌隙,无法合作吧?还有就是胡人的主力都在我大宋境内,现在根本拿不出人马来阻挡我们了。”赵恒干也接口道。 “前者是不可能的,连他们的主力都能联合在一处对我大宋发起进攻了,怎么留守者在遇到如此艰险时反而不能合作了呢?”王烈海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至于后者,胡人终究与我大宋不同,他们人人皆能上马开弓,只要有心,怎么也能凑个几千人来阻挡我们的。即便他们找不到咱们,也会分散了寻找我们的下落,可这几日来我们可从未遇到过这些胡人的骑兵哪。所以我也认同都统的见解,此事很不寻常哪。” 听他这么一说,众将也不禁起了疑心了。他们虽然是武将,可并不是只会向前冲的莽汉,在如此提醒之下,自然是可以想通个中问题所在的。 “那照都统的意思,这其中有着什么问题呢?”赵恒干又问了一声。 “事不寻常必有妖,胡人一定有着什么谋算,他们在等待时机。”许惊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接连的胜利,让我们都有些过于放松了,而这个时候一旦胡人隐藏的实力突然给予我们迎头一击,只怕我们就难以抵挡了!所以,从今日开始,我们一定要小心在意,一切都要照我的吩咐行事!” “是,属下记住了!”这些人齐声应道,许惊鸿在众人中的声望已经很高了,现在又说得在理,大家自然要尽心接受了。 “那队正,今日咱们还偷袭么?”熊庚摩拳擦掌地问道。这段时间里他可算是痛快了,已经杀了不少的胡人,抢了不少钱财,对此已经上瘾了。 “今天是除夕,我们应该给大宋一份新年的贺礼,而且我们的前方不远处就是一处胡人的部族,自然不能放过了。不过此番行动,还是得依之前的计划来战,除了第三营的人马外,其他人都给我藏好了。”许惊鸿沉吟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决定:“不知怎么的,最近我的心里总有些不安,似乎胡人已经离我们不远了,我们必须小心再小心。” “喏!”身为第三营的主将,王方自然是乐得有这样的安排的。现在胡人对他们的阻挠已经越发小了,能以自己一营人马取得一场胜利总是件功劳。至于其他人,也没有过多的反对,因为这段日子来,大家都是轮流攻击的,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传令下去吧,稍作休息,三更一过,我们就对前方的胡人部落发起袭击。规矩照旧!”许惊鸿一拍王方的肩膀后,就抱着抢,靠在一块大石前闭目养神了起来。 时间很快就流逝了过去,三更到达,一千名刀出鞘,眼中冒着腾腾杀气的宋军士兵已经上了战马。在王方手中的刀猛地下挥之后,一千人马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大地在马蹄的踩踏之下也有了颤动,而这也迅速惊动了本来一片静谧的羊角部的胡人们。这段时间里胡地部族不断遭到宋人袭击的消息已经在整块草原里传开来了,各部都在作着防备,现在感觉到有人奔袭而来,他们的反应自然是极其迅速的,五百来名骑士已经迅速拿着各种兵器跳上战马,准备迎敌了。 对方即便有了一定的防备,可宋军将士依然没有任何的胆怯,反而让他们更感兴奋,催动胯下战马以更快的速度向胡人杀去。如果这个时候有北地守军将领在旁看着,一定会非常吃惊于这些战士的表现的。以前宋军和胡人正面交锋,即便兵力上占着一定优势,可气势上也是处于下风的,象今天这样敢于直面强敌的行动实在是太少见了。 而这,正是近一个月来许惊鸿带给这支队伍的。经过一场场的杀戮,宋军将士们已经对胡人失去了原来的畏惧之心,现在他们眼里的胡人已经成为了羔羊,只要将这些敌人杀死,就是自己等狂欢的时候了! 所以宋人冲到胡人跟前后,没有任何的多余说话,便举起刀枪朝着敌人的身上招呼了过去。胡人虽然反应极快,可毕竟是骤然遇到袭击,身体还是有些僵硬的,再加上兵力上的差距,在一次正面硬撼之后,胡人就已经出现了颓势,百多人死在了这次交锋之中。 宋军战士见状自然胆气更盛,在齐声喊杀之后,再次发起了更加有力的冲锋。 刀枪交击,喊杀和死前的惨叫混合在一处,血水和雪水交融在一处,人和马不断倒地……一切的一切,都交织成了一幕凄美到了极点的画面。而这种对峙却只维持了不过半个时辰,数百胡骑就已经被彻底冲散了,从而为宋军打开了一条通往羊角部的道路。 “杀啊!”“冲啊!”“抢啊!”喊着各种口号,宋军迅速向前推进,将一切胆敢拦在自己面前的事物砍倒踢翻,迅速冲向了自己所想获得的财物和女人。整个羊角部立刻就变成了一处交织着血与火,惨叫和哭泣的地狱。 离着羊角部十里外的一处小山包上,数千胡骑远远地眺望着那里的火光,隐约还有一声声惨叫传来,这让众胡人的心开始揪紧了。有人不耐烦地看着耶律虎重:“什么时候才能出动?再不去羊角部便要彻底完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一等,等他们开始享受成果时,便是我们报仇的时候!”耶律虎重的回答依然冷静,虽然他的眼里也充满了血丝,因为他想到了自己部落里的死难者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象他一样冷静到冷酷的地步的,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这次行动不容有失,所以便是再不耐烦,也要强忍。此刻的忍耐,为的就是等会的爆发。 火光依然闪烁着,但羊角部那边的惨呼却已经几乎听不到了,显然能反抗的人已经都倒下了,现在正是宋军进行着最后清扫,以及分享成果的时候了! 耶律虎重终于在众人的注目下将手中的弯形胡刀拔在了手里,在摸了摸身下的骏马后,大喝一声:“上,为我们的族人报仇的时候到了!”喊完这一声,他便当先第一个冲下了山包,直朝十里外的羊角部杀了过去。 等待太久的胡人们也终于发出了一声声暴喝,数千匹战马踩踏着地面,就如一只只小鼓敲打着一般,以激烈的节奏向着前方奔腾,他们的手里已经纂紧了战刀,眼里也冒着火,无论眼前是什么,他们都要将之粉碎! 此时,羊角部那边的宋军兵士还在抢夺着这里的财物,一个个盛放酒肉的金银器具被他们拿过来踩成了碎片放在牛羊皮的包袱里,一些珠宝也被人从精美的器具上抠了出来,对战士们来说,现在首要的还是携带方便,至于破坏,就不在考虑范围了。 还有的人,则扑向了一些长相还算可人的胡人女子,他们在杀人之后,极需要发泄一番。一时间男人的狞笑声,女人的惊叫声更是响彻了整个夜空。 突然,所有人的动作便都是一顿,因为他们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之声,当有人循声看向那边时,却因为天色昏暗,完全看不出什么来。 王方的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大家都作好准备,看来是胡人的救兵来了!”说着话的同时,他已经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一个胡人女子,然后快步朝着自己的战马奔去。其他的兵士也迅速作出了反应,将累赘的财物丢到一旁,拿起了刀枪,想要上马迎战。 但因为他们之前刚有一战,现在才停下来,身体的机能无法迅速调节过来,而胡人又来得实在太快,所以还没等他们做好充分的准备,没来得及列好阵势迎敌,胡人已经杀到跟前了。 “杀!”看到满地的自己人的尸首,让耶律虎重等人更是怒火中烧,现在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将眼前的这些宋人全部碎尸万段! 一方是猝然遇袭,一方不但蓄势而发,而且充满了怒火,这一场战斗自然也就没有悬念了。宋军在稍作抵挡之后,就连连后退,这情形一如刚才的翻版,只是进退的双方却掉了个个。 胡人见状,自然士气更盛,刀挥下,便有一名宋军倒下或是受伤,这一千来人的队伍瞬间就陷入到了灭亡的边缘。而宋军之所以尚能抵挡一下,而不是如前面的胡人般迅速溃败,只因为他们尚有希望,他们还有主力未曾动过。 许惊鸿看到胡人大队奔袭而来,心里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了,他知道自己的防备还是成功的,一旦这一战取胜,那胡地就彻底没有了抵抗力量,宋国内部的危难也就真正解除了。而其他人则是对他满是钦佩,能这么准地推断出敌人的动向,他的确太不简单了。 “队正,咱们杀过去帮忙么?”见许惊鸿半晌不曾下令,熊庚忍不住问了一声。 “不急,再等等,等他们的锐气被耗尽了,我们再上也不迟!” “可是都统,这样一来,王将军那边的损伤可就太大了。”赵恒干不无担心地说道。 “他们能顶住的,我相信他们!”许惊鸿不为所动地说道。 此时大家对许惊鸿已经极其信服了,所以不再多说,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战事,作着准备,只等一声令下了。 王方那边的情势很是不妙,一千精锐已经只剩五百来人了,而且还个个都带了伤。他们此时已经退到了羊角部驻地的内部,四周也已经有胡人包抄了过来,显然再没有人来救,他们就要彻底被胡人围而歼灭了。 看到胡人的所有人马都已经投入了战斗,许惊鸿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以一千人马为饵,他将取得这场战斗的彻底胜利! 将百胜刀拔出鞘后,许惊鸿发出了一声清啸:“兄弟们,杀光胡狗,卫我大宋!杀!” “杀光胡狗,卫我大宋!”众兵士也应声大喝,然后全速冲向了目标。 胡人听得身后传来的喊杀声,也委实吓了一大跳。大此时他们的主力已经和里面的王方所部展开了最后的决战,却无法立刻回头,只有少量的人马掉转头来阻挡,却被一马当先的许惊鸿为首的一众猛人直接杀透。 里面已经将要崩溃的王方等人在看到自家援兵杀来之后,士气猛地一振,反过头来对不断逼杀上来的胡人实行了反击,倒让胡人吃了不小的亏! “怎么会这样的?”耶律虎重身在前面与宋军的交战中,心里充满了疑惑:“前面推算宋军不是只有两千来人马么,怎么却跑出来将近五千,而且他们还藏在了旁边?难道宋人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么一手,布下了这个陷阱么?” 纵然再惊讶,耶律虎重也知道现在只有全力一战了。他在砍杀数名想阻挠他转头的宋兵后,终于带了一队人马回头冲向了身后的宋军。 而这个时候,许惊鸿也已经杀死了不少胡人骑兵,向里突来。两个年轻人,就在转眼之前碰在了一处。两人也在一照面的工夫里就看出了对方身份的特殊,猜到了对方是这次战斗里敌方的首领。 二话不说,两人就直接朝着各自认定的目标冲了过去! 第十六章 新年新胜 天空已经有了亮影,昭示着新的一年已经来到,大宋治平四十年的大年初一到了! 但在胡地草原之上,一场战斗却还在继续着,胡宋两路人马已经完全绞杀在了一起。马蹄踩雪雪纷飞,刀枪入体血四溅,不断有人被杀倒地,也不断有人将敌人刺杀在自己的手上,所有人都已经浑然忘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死眼前的所有敌人。 胡人在刚开始短暂的失利后,靠着自身在马战上的优势,以一定数量的伤亡慢慢稳住了阵脚。而宋军也终于将陷于敌人包围的那几百名兄弟给救了出来,也开始集结成阵,与对面的胡人进行了殊死的一战。 周围的兵卒们正自杀得难分难解,可在许惊鸿与耶律虎重的眼里,却只有对方而已。因为就在刚才一照面的交手中,双方都已经发现对面的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刚才两人一发现对方是敌军中的首领,二话不说便冲杀了过去,两人的动作都很快,几乎是在同时出枪挥刀,两件兵器就这样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锵响。因为两人都冲得很急,所以当一招之后,他们便已经错开了身子,许惊鸿再想出手却已经不能了。 但耶律虎重却善于在如此情况下继续战斗,就在两马交错往前而去的当口,他手里的胡刀突然一转,身体也猛地后倒,顺势便是一刀后砍,直奔许惊鸿的后腰而来。 这一招,正是他屡次将对手杀得无力还手的绝招,一般人即便发现了情况不妙,却也已来不及了。可许惊鸿到底不是普通之人,纵然遇到如此近似于偷袭的进攻,依然没有任何的慌乱,虽然手中枪已经无法招架,可他的身体却很是迅速地向前一趴,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却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此情况,许惊鸿还是第一次遇到,想要反击,却发现双方距离已经拉开,只有先将马转过身来,再与之进行下一回合的交手了。而这一次,他将集中所有的精神,与这个对手进行决战。 “喝!”许惊鸿催动战马,再次朝着耶律虎重冲去,对方也不甘示弱,也直冲了过来。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已经使得周围的敌我兵卒都不敢靠近,就如这里只有两人在交手一般。 马踏得积雪乱飞之间,两人已经距离不到两丈了,许惊鸿手腕就在这时猛地一抖,乾拢枪就如飞龙再天一般直刺了出去,在对方身前,它还抖出了一朵碗口粗细的枪花来。可耶律虎重却完全不被这招数所迷惑,手中刀一扬,便截下了这迎面的一枪。 随即,他的神情就突然变了,因为当他的刀挥出时,却感觉不到击打到对方枪身,而是从这枪影里直直地划了过去,这让他顿时就有些怔住了。 许惊鸿嘴角一扬,手猛地一送,长枪才再次飙出,直夺对方的心口。原来刚才那一招只是虚招,为的就是迷惑住对方的眼睛,那枪花只是另一个噱头而已。[ . ]当耶律虎重被枪花所引,从而忽略这枪的真实位置时,许惊鸿已经将枪略微回收,从而让他这一刀砍在了虚处。 如此一来,因为耶律虎重的一刀砍空,他的中门就露出了好大的破绽,再加上他猝然不防下,反应也慢了半拍,当许惊鸿再次一枪刺来时,他显然已经无法招架了。 “噗嗤!”枪尖顺利地刺进了对方的肩头,但许惊鸿脸上的喜色却在转眼之间消失不见。对方居然就在中枪的同时,猛地向他冲了过来,这个胡人的眼中充满了狰狞之色。虽然枪身因为他的前冲而狠狠地刺透了他的躯体,在他的身后露出了鲜血淋漓的一段,可他却象是没有感觉一般,依旧猛冲过来,同时他另一只手中所握的刀已经高高举起,直朝许惊鸿的颈部砍了下来。 这一下,因为许惊鸿还拿着枪,想要闪避已经不及了,而他的枪又还刺在对方身上,想用它来抵挡也不成,看来他似乎只有硬受这一下了。 事情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再次发生了变化,许惊鸿在对方将将扑到面前时,突然松了手,而后手往腰间一抹,那把百胜刀便已经握在了手中,迅捷地向上一举,正好架在了耶律虎重全力下砍的一刀之上。同时,他的一只脚也已经从马镫里脱了出来,身子在马背上绷得笔直,出脚向前上方踢去。 这一脚,正好踢在了枪把之上,许惊鸿脚上力道极强,直把这杆足有五十来斤的乾龙枪踢得从对方的肩窝里向后射出。带着一蓬鲜血,足有丈许长的枪身便穿过了耶律虎重的身体飞到了后面的乱军之中。而他也在一声惨哼后,被这股大力带得直往后倒。 无论是这惊人的爆发力量,还是因为枪身对他身体的伤害,都让耶律虎重的眼前一阵发黑,他因为仇恨而凝聚起来的那点气力自然便随着这一下而散去了。就在他从马上一头栽下来的时候,一抹雪亮的刀光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最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刀将耶律虎重的人头剁下,许惊鸿才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这个对手实在太厉害了。倘若是在一般的时候,他并不将这个人放在眼里,可因为骑术上的强弱,再有对方的拼命架势,还是让他有些乱了手脚,险些还受了伤。好在,现在一切都解决了,这个看着象是敌人首脑的家伙终于被自己一刀给杀死了。 许惊鸿吐出一口气后,迅速上前,用刀将已经离开躯体的耶律虎重的首级给挑到了手里,一面高举着,一面叫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人!”同时继续拨马向前,来到乾龙枪落地处,将它也挑回手中,再以枪尖挑着耶律虎重的首级开始在胡人群中奔驰了开来。 胡人们一开始还有些没看清楚,可在有那近前的看到那首级的模样后,不少人便迅速发出了一声声的惊呼:“是耶律虎重!他居然死在了宋人的手里……”虽然耶律虎重的身份其实不高,可因为这次的行动多半是由他布置的,所以他在这几千胡人中还是有着一定的声望的,现在看到他居然被人砍下了脑袋,对胡人的冲击和打击自然是极大的。 而看到自家将军如此厉害,转眼就杀死了对方一名首脑人物,却让宋军的士气再次得到了提振,他们立刻组织了新一轮的进攻,压制住了已经有了退意的胡人。 许惊鸿知道,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倒向自己一边,现在就看能不能以最小的代价来取得最终了胜利了。所以便把耶律虎重的首级往马脖子上一挂,挺枪再次冲了过去。在他的率领下,宋军大举杀上,而胡人则步步后退,眼见已经呈现了溃败之势。 不会再给对方以任何的机会,许惊鸿突然催马急冲,杀到了对方的面前,一手刀,一手枪,如入无人之境般直透对方阵列,将十多名尚想继续坚持的胡人兵卒杀死在地。见他如此厉害,胡人最后所剩下的那点勇气也随之消亡了,不少人开始往后逃去。 宋军见状,自然更是勇气倍增,紧追在他们身后,不断用兵器收割着对方的xing命,在战斗开始后一个半时辰,两军终于彻底分出了胜负,宋军已经进入到了扫尾的阶段。 胡人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勇气,他们开始四散而逃。因为他们在骑术上终究要强过宋军,所以纵然宋军想要赶尽杀绝,但在一番追杀之后,当天色大亮时,还是让近千的胡人脱了身,其他的则全部不是被杀,就是重伤而被擒下了。 许惊鸿这才下令让全部人马就地歇息,顺便清点损失的人马数量,同时套问那些俘虏的口供,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没有。 很快地,清点损失的人便把数目报了上来,王方所部因为之前被胡人围攻,所以损失最大,一千人到最后只剩下四百来人,而且不少都受了伤。而其他几路人马,则折损了一共才六百人,这样一算,只以一千二的伤亡,就将胡人的四五千人杀退了,还留下了将近三千多的胡人来。 要知道,以往与胡人交战,即便兵力远胜都只有宋军吃亏的份,今天却以同等兵力打出了一比三的伤亡比,已经可算是一场大胜了。这让许多将士都满心欢喜,比之前打下胡人的群落,抢夺财物还要让他们感到兴奋。 只是许惊鸿的神色却又些黯然:“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握中,兵力上也占据着一定的优势,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以这么多兄弟的命来换得一场胜利,这实在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啊!” “队正,你这也太苛求了!”田大虎上前安慰道:“我是和胡人交过手的,以前可从不曾有过今日这样面对面的决战,我们宋军不落下风的战斗啊,而且这次我们还取胜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许惊鸿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心中的不快说出来:“就让大家高兴一下吧,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也会有所帮助的!” 看他说得郑重,站在一边的熊庚开口道:“队正,咱们已经连这股胡人最后的兵马都扫掉了,还有什么让你如此担心呢?” “是的,现在胡地能够成威胁的力量已经彻底扫平,但你们以为我们就真的安然无事了么?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杀胡人啊,尽量的将胡人的部族杀光,从而削弱他们的力量!”熊庚对这次来胡地的目的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见他一问便立刻回答。 “这只是表层的目的,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解我中原之围!你们难道忘了么,我们之所以会孤军深入胡地,就是因为胡人声东击西,攻下了并州,我们就是要用这次的突击来为中原的危局解围的!”许惊鸿看着众人说道。 “呃……”熊庚等几人都是一阵错愕,才猛地想到的确是这么一回子事,纷纷点头:“队正说的是,是咱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忘了正事了!不过照此情形来看,胡人应该已经知道咱们在这里所做之事了吧,应该会放弃对我大宋的进攻了吧?” “如果他们的首领够精明,应该会做出最正常的选择的。而一旦他们的主力回来,我们的处境将会如何?”许惊鸿微笑地问他们道。 众人当即不说话了,他们在面对同样数量的胡人时都只能战个平手,要是与数倍的胡人正面交锋,当然只有死路一条了。“那队正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该时候离开这里了?”老狗立刻问道。 “是的,我们已经抢了不少东西,杀了许多人,对胡人的伤害已足够大了,的确是时候回中原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可以再做点什么的。” “做什么?”王方等将领急忙问道。他们对许惊鸿的指挥和判断已很是信任,现在只要他一句话,众人都会听他之命去战斗的。 许惊鸿的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胡人这次回来,是一定会来寻找我们这些在他们的地方大肆破坏的敌人的。因为他们自恃兵力雄厚,所以在回来草原之后,必然不会太过小心,而这,正是咱们给予他们重创的大好时机!” “什么?队正要以我们这点人马去和数万胡人作战?”众将听了他的话后都变了脸色,他们对这些敌人还是有着畏惧之心的,即便刚刚取得了一场胜利。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打击到胡人,从而使我大宋北疆在十年内不会遭到任何的威胁。”许惊鸿的回答很是干脆。 “可……只以咱们这点人马,真能成事么?”就连王方都不怎么放心地问了一声。身为北疆守军的他,可对胡人的战力很是了解的,单以己方这点人马,与三万胡人精锐交战,只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如果真是正面与之一战,我们便是再多一倍的兵力,也不是胡人精骑的对手,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这里毕竟是胡人之地,我们根本没有城墙可以为依托。”许惊鸿却很是冷静地说道:“但我们却是有心算无心,只要抓住了机会,找对了地利,即便是在兵力上有所不如对方,也能给予他们重创的!” “莫非,队正早已经有了设想了?”熟悉许惊鸿做事风格的王烈海很快想到了什么,忙问了一句。 许惊鸿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可还记得十多日前,我们经过的一处山峡么?” “就是那处很是险峻,只容两骑并过的,沟通胡地东西的峡谷么?”王烈海第一个作出了反应。当时在那山峡之中,许惊鸿观察了好一阵,他就曾产生了一个念头,是不是许惊鸿在想如何在那用兵。 “不错,那里的地势极险,比之我们宋境的高城也不遑多让,甚至尤有过之。只要我们将人马藏在那山峡两边,居高临下对他们进行突击,三万精骑再厉害也无能为力了。” 众将都沉默了,也开始回忆当日所见的那处险地,在几个跟随许惊鸿在西南战斗过的兄弟想来,此处之险,的确还在黑山崖之上,只要守住几个要紧的位置,便是有十倍之敌都未必能上得山来。 “这的确是险地,可也是死地哪。胡人若是围而不攻,只怕咱们的处境也不妙……”王烈海在沉思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有一定的危险,但比起此战若胜所得到的好处来,这点危险还是值得的。胡人本就不善于攻城,那险地更不是他们能上得去的,只要咱们有充足的箭石准备着,他们越是攻得急,死得就越多。而且,胡人在粮草上也未必充足,我们却夺了这许多,足够用的了。”许惊鸿说着扫向了众人:“怎么样,可敢与我去冒一冒险么?” “队正你说去哪,我老熊绝对没有二话!”一如以往,熊庚第一个支持道。而后,老狗等一众原来第五队的兄弟们就都表了态,只有王烈海有些迟疑,最后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如何能把敌人引到这条山峡里去呢?” “这些人便是咱们引胡人上钩的诱饵了。”许惊鸿用眼扫了下那些被捆得结实的胡人俘虏。 “既然都统心意已决,我们自然从命!”当许惊鸿看向其他几个将领时,他们也都纷纷点头应命,在他们想来,许惊鸿应该不会因一时冲动就带着所有人去死的。 “好,那就一起去东边,这次让胡人知道咱们的厉害!”许惊鸿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战刀,神威凛凛! 就在许惊鸿设计着一切时,胡人的主力已经踏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因为并州早在他们的控制里,所以回来一路很是顺畅,但这些胡人的面上却都是一派紧张之色,因为他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家园,却不知道此时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个大大的噩耗! 第十七章 初一惊变 大年初一,一年之始,本当是举国同庆的好日子。但今日之大梁城里却比之前更见紧张,街道之上总是有巡城营的人马不断走过,时刻都在作着提防,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乱事。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近乎于失控的场面,还得从昨天,也就是大年三十的黄昏时分说起。就在半日前的黄昏时分,在南市的一家粮铺之前,便发生了一起其实并不剧烈的冲突。一个前来买粮的百姓与这家粮铺的伙计起了冲突,从而大打出手,因为买粮者只是单独一人,难以抵挡粮铺中的一众伙计的围攻,最终逃去。 可事情并没有因此而止,这个人在回家之后,居然就一倒不起,待到二更时分,便咽下了这口气去。大年夜的,家人突然遭人殴打而亡,这家人自然不肯甘休,可此时官衙已封,自然是无处可以告状的,再加上有人提醒说那家粮铺本身就与朝中权贵有着勾连,便是想要告他们,都未必告得成功。 这样一来,死者的亲人更是愤怒难忍,便就在死者的遗体之前发动了一众亲友,带上了棍棒等家伙,直奔那家粮铺而去。 当时已是深夜,再加上毕竟是除夕,原来受命维持城中安定的巡城营兵卒也各自偷懒,或回家陪伴亲人,或在军营里喝酒耍钱,这街上愣是没有一个能拦得了这些火气冲冲的人的。他们便一路杀奔到那家粮铺跟前,二话不说便打破了门户,而后纵起了火来。 粮铺中的老板和伙计听到破门之声,便也急忙赶了出来阻拦,于是双方便在这铺子之中大打出手。这一遭,因为上门而来的人有备而战,再加上人数上更为充足,一开打这粮铺之人便抵挡不住了,不断有人被打翻在地。 粮铺老板一见情势不妙,转身便要从后门离开,但却被早就盯着他的之前死者的兄弟瞧见,冲上前去,照其后脑几下,就将之活活打杀了。一见老板的下场如此之惨,其他伙计自然更没了争斗之心,立马就四散而走。 对于这样的情况,这些人倒没有多加阻拦,而是动手抢夺了这粮铺中所剩不多的粮食,而后再放把火,将这几进的院落给烧了起来,这才算是出了口恶气。 而他们这么一耽搁,终究是脱不得身了,已经知悉这边发生殴斗的京畿府和巡城营的人便急急赶了过来,正好瞧到他们在纵火烧房。这些兵卒和衙役自然不能见事不管,当即冲了上去,将人个围住,而后动手拿了下来。 再把火扑灭后,大家才发现在这房子里还有几具烧焦了的尸体,却是那粮铺的老板,以及几名之前伤到了腿脚,根本逃不出去的粮铺中人。这一下,案件的xing质就更加严重了,已经从寻常的殴斗和寻仇,变成了杀人放火的重案,纵然京畿府知道他们事出有因,想要帮助他们都已经不成了。 同时地,这家粮铺的后台也就曝光了,他的后台居然是崔家,这让京畿府的人更不敢随便定论了,而是迅速将此事报了上去。 只因为此时正是年节,朝廷官员没有管事的,便只得先把一众人犯关押起来,待到过上两日后再作处置了。 本来,这样的做法也没有什么不妥,杀人放火终究是有干国法的事情,那些人便是因为自家亲人被人打杀,也断没有私自寻仇杀人的理由。但是,此时的大梁却正如一座火药库,一旦出现了一点火星,就会将积聚多时的怒火彻底爆发。而这一起在平时看来平常之极的伤人事件,这一次却有了极大的影响。 对于京中那些粮商,寻常百姓早就有怨怼之心了,只因为对方之前已经答应了将粮价降下,他们才暂且忍耐。而后就发生了那起莫名其妙的火灾,并且被大家理解为对方便是将粮食烧了,也不肯以常平之价卖于大家,这就让百姓们对大粮商的恶感更增了数分。只碍于对方身后的靠山,他们才一直按捺着火气,但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有人挑了头,这火头就会冲破一切的束缚,猛烈喷发。 而这次的事件,就成了所有人爆发的导火索!也不知怎么的,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被人给传扬了开去,到年初一早晨,满城百姓就多半知道了此事。而大家的看法也是出奇的一致,都认为那些粮商死有余辜,那几个被官府所拿的人是冤枉的。 当官府中人发觉情况不妙的时候,上千人已经出现到了京畿府衙门前,大声喝叫着,让他们将被拿的几个人犯给放回来! 陆秉清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刚刚眯过眼去,被外面的人惊醒之后,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担心,而是淡淡地笑了:“看来,真不能小瞧了这些寻常时候如羔羊般驯服的人哪。” “大人,现在可如何是好?如果他们大着胆子冲击我们京畿府的话,只怕咱们这点人根本抵挡不住啊……”有手下的吏员不安地道,看看身边,只有不到十个衙役,连府衙里最能打的王固本都不在其中。 “不慌,待本官出来与他们把话说明白了,他们自然不会为难我一个京畿府的。”陆秉清呵呵笑了一声,便开始让人给他换上官服了。其实在昨天将人派去抓那些人时,他已经能想见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了,所以这点变故根本吓不了他。 而陆秉清之所以能看得这么准,却是因为之前就有人给了他提点。他们这些有意为皇帝争回大权的臣子们,在此番的粮食危机之中便看出了其中有另一股力量在作怪,而这股力量的所为正是针对朝中世家的。既然他们已经做了这么多,自然不会只是让局势变得紧张,势必会再把火彻底点燃的,所以三十晚上的事情对许多人来说是个意外,但对陆秉清他们来说,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正因为知道会出事,陆秉清才把手下的那些人都放回了家去,就是给百姓们这个机会。在细想了一遍后,他已经确保此事上自己绝对不会卷入,这才整了整袍袖,大步走出了后衙,直接来到了正被上千百姓所围的府衙大门。 “快将李家的人都给放了,不然我们就打进门去,将人抢出来了,到时候……”门外群情汹涌,不少人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变得极其激动,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 这时,紧闭的衙门大门突然打开,一身五品官服的陆秉清便走了出来。他没有如其他官员般露出盛气凌人的模样,也没有一点官威,呵斥那些围堵着官衙的百姓乱民,而是先拱手向前面的百姓们团团作了一个揖:“各位,还请听我一言!” 见这位地方父母居然给大家行了如此之礼,这让百姓们大为震惊,一时间还真都静了下来,刚才还在大声叫骂的人也都看向了陆秉清,看他有什么话说。 见自己的举动总算有了些作用,陆秉清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各位,你们心中所想,本官也是很明白的,知道你们之所以如此激动,亦是为了这些无辜者讨回公道。那粮商霸道,伤人在先,他们替亲人报仇,在法理之上也能说得通。” 众人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便也放缓了语气:“既然大人也这么看,那为何还要将人拿下狱呢?还请陆大人赶紧将人放了吧……” “本官心里是同情他们的,奈何国法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更改。”陆秉清说着,看到不少人已经变了颜色,便又加了一句:“而且,这粮商的身份……还望大家能够理解。若只依本官之心,此事自然不会深究的!”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大家也迅速地掌握了他要传递的信息:如果那粮商的身份一般,此事自然是可以不了了之的。而现在此人身份却是如此特殊的一个与崔家有着关联的人,就不是他一个京畿府尹能做得主的了。 “好,我们这就去崔家,看他们有什么话说!”立刻,就有人大声招呼了起来,这千许人都是随大流的多,当即就转身离开了京畿府衙门,往崔家所在的西城而去。看着他们离开,陆秉清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的引火烧人的计策终于成功了。 但他却也有些高看了这些百姓们的决心,在他们离开京畿府衙门之后不久,便被已经闻讯赶来的巡城营兵卒给遇到了。在这些手持枪棍的兵卒驱赶之下,几乎没拿什么兵器的百姓们只得逃散。 这样一来,京城暂时回到了平静,而巡城营则派出了几乎所有人手对全城进行了最严密的巡视,不让任何人随意上街。 此时,崔、吴、叶三家之主就在叶家的静室之中会面了。自从这段时日以来,七大家方家已经不复存在,而许、楚、吕三家又有意与他们之间拉开距离,所以当出了如此之事后,能真正相互帮助的就只剩下这三家了。 叶名扬很是不快地瞪了崔日勋一眼:“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管好自己的那些人呢?现在好了,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头疼哪!” 崔日勋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但在叶名扬跟前却不敢发出来,只有苦笑:“这一点,便是我也没有想到啊。不过现在细想,一切也都是有原因的,若不是那次的火灾,让我手下那些人损失惨重,他们怎么可能如此卤莽呢?” 吴敬淄点头:“是啊,一切的根源都在年前的那场诡异的大火之上……这一切都是有人为了针对咱们,刻意而为的了。我甚至怀疑,就是昨天的那场风波也是有人在幕后操纵,才会最终发生的!” “唔,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此事的确太过蹊跷了!”崔日勋点头道:“寻常的一些争吵,便是动上手,也不至于把人生生打死。而且死者家人的反应也太激烈了些,当即就闹了起来,若说一切没有人指使,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叶名扬看着两个还在苦思的同僚,发出一声冷笑:“这一点不用你们说,也可以想见。是有人见不得我们一直掌控着局势,想要通过这种鬼蜮伎俩来暗算我们呢!只不过,这一切我们都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且也查不出那背后之人的真实身份,所以一切都只是猜测,作不得真的。我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将此事顺利解决了,不要给那背后之人以任何的可趁之机才是!”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该如何做呢?”崔日勋苦着脸道:“之前那些闹事的百姓就想去我府上闹了,若非巡城营及时出手,只怕我都到不了这里了。” “先退一步吧,让京畿府将人放了!”叶名扬说着看向崔日勋,“而且此事必须由你亲自去办,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此事上不会包庇自己人,这样一来,百姓们便没有借口来与你为敌了。” 崔日勋为难地道:“可这么一来,我可怎么跟下面的人交代哪?”崔家下面那些人可都希望他这个家主能为自己人撑腰呢,他这么一做,势必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现在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了。”叶名扬正色道:“只有先把如今的难题给过了,才能说其他。不然,只怕你崔家迟早都会遇到大麻烦的。而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江南的粮食运到,此次的矛盾平息,我们再拿那些人开刀也不迟。” 想想方家最终的下场,崔日勋只得无奈地点头了:“好,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这就去一趟京畿府,让他将人放了。” “对,还要把声势做大了,让京中百姓看到,你我也是有一颗秉公之心的,这样他们才没了借口来闹我们!”吴敬淄也加了一句。 从叶家出来,崔日勋就直奔京畿府,不待人通传,让陆秉清来迎接,就径直而入。 陆秉清见对方来得如此之急,心里也不无忐忑,只当是自己的用心被看破了呢,便笑着问道:“不知崔大人来此何干?若是为了那几个人犯的话,大人就尽管放心,下官一定会对他们严加看管,不会因为外面那些刁民闹一闹就放人的!” 面对着这个比自己要低上好多的京畿府尹,崔日勋就显得气势很足了,他扫了对方一眼,才开口:“你这么做,本官自然是要承你之情的。不过今日本官前来,却并不是为了让你看好了那些人犯。” “那大人的来意是……” “我来,是让你放人的。明天一早,你就把人堂堂正正地放了!” “什么?这些人可是杀了崔大人家属的凶手啊,他们……”陆秉清吃惊地道。他的惊是因为对方居然能迅速做出让步,使自己的计划难以实施了。 但崔日勋却没有在此事上多加留意,只是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道:“本官心意已决,你就不必再说了,一切后果,本官自会一力承担!” “既然大人这么说了,下官照办就是!”陆秉清立刻点头道,他知道再说下去,对方必然会起疑的,反倒对自己更是不利了:“我明日一早就放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昏暗的灯光下,皇帝的脸色看着也有些发黄。 “事情一开始都很顺利,没人发现是我们在背后做的手脚。”黄越小声地回答着:“若不是巡城营突然跑出来,崔家已经被围上了。” “哼,巡城营……以前要用他们时不出来,现在却巴巴地出来讨好崔家了!”皇帝的眼里闪烁着幽光:“现在呢?是不是事情出了什么岔子?”他已经从黄越的话里听出些什么了。 “不错,崔日勋和吴敬淄去了一趟叶家,出来后就改变了之前的态度,去京畿府,让陆秉清把人放了。显然他们也知道这么下去对自己不利,只有先服软了。” “想不到啊,他们也会受制于人。”皇帝稍稍抽动了下嘴角,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这样一来,我们想通过这次的事情来整倒崔家的计划就不成了?” “恐怕是的……”黄越苦笑道:“他们认了输,百姓们自然无法再拿此事做文章了。如此一来,崔家虽然丢了些面子,但其他却没什么损失。” 皇帝的脸在灯光映照下变得阴晴难定,突然他的眉宇间就闪过了一丝煞气:“既然如此,我们只有再动一动了。叫影杀堂的人准备一下,当他们放人的时候,就动手!” “动手?陛下的意思是……”黄越已经猜到了什么,却似乎不敢道出来。 “不错,只有这样,才能让这蓬即将熄灭的火再次燃烧起来,这样才能让我们的计划继续下去!”皇帝的眼中也有火苗闪过。 沉默了一下,黄越还是点头:“老奴知道了,这就吩咐下去!” “朕累了,你吩咐下去后就也去休息吧。”皇帝说着闭上了双眼,似乎也不想面对这样的一个结果…… 第十八章 矛盾升级 初二一大早,京畿府衙门的角门就打了开来,之前被拿下的李家一干人等便鱼贯而出。在那角门之外,有不少的百姓已等在了那里,就象是迎接英雄般地看着他们。这些百姓都是在崔家的有意散播消息下,知道的此事,此时便赶来确认其事了。 李家一众看到这架势,也有些兴奋,他们之前也只当这下要糟,可没想到峰回路转,只关了一天,连苦头都没怎么吃呢,就被释放了,自然很得意了。几人一面向前走着,胸膛也挺了起来,还真将自己当作了英雄。 就当两拨人要靠在一起,欢呼雀跃的时候,另一边的道路之上,突然冲过来了几条迅捷的身影。无论是李家的人,还是来看他们的百姓,都没有防备有人会如此莽撞地冲来,自然都是一怔,而后有人便惊叫了起来:“不好,他们……” 话音未落,那几个冲过来的人已经亮出了暗藏在身上的兵器,寒光闪烁之后,李家那几个全无防备的人便被砍杀在了血泊之中。所有人都惊呆了,完全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这让几个当众行凶之人得以从容遁去,迅速消失在了另一个街角处。 好一阵后,众围观的百姓才一齐发出声声惨叫,有人上前查看李家众人的情况,但只一看就知道这几人已经没救了,也有人立刻奔到衙门前,向官府报案。只是没有人敢追着凶手的脚步前去,毕竟那几人杀人如此麻利,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应付得来的。 陆秉清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在京畿府门前就行凶杀人哪?而当他走到外面时,就听到了声声愤怒的喝叫:“……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是崔家拉不开面子,所以才派了杀手来杀人的……我们绝对要讨回这个公道!” 听有人这么煽动着周围百姓,陆秉清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隐约感觉到了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阴谋,但却拿不准到底对付的是什么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清咳一声后,陆秉清才正声问身边的百姓道。立刻,就有人七嘴八舌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幕说了出来,而后更有人大声道:“陆大人,你一定要给死者讨回公道拿,一定是崔家的人所为,我们……” “这一点本官无须你来提醒!既然出了这样的案子,身为京畿府尹,本官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陆秉清正色道:“不过,这里终究是凶案现场,你们这么多人围在此处,实在与事不利,就都散了吧!” 百姓们在愣了愣后,还是听话地散去。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他们感到后怕,若是对方的目标还有自己等人,只怕倒在地上的就多了。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感觉到世家的可怕,人家可是有钱有势的,杀人都不用自己动手。但同时,也有人因为害怕而生出了一定要将崔家灭掉的想法,不然只怕到时候自己等得罪他们的事情会被人记住,最终也死得不明不白。怀着各样的心情,百姓们迅速散开,各自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去了。 而消息一旦为崔家所知,崔日勋的脸色就大变了模样,他盯着自己的几个子侄,寒声问道:“说,这事是你们中的哪个做下的?别告诉我此事与你们无干!”对于自己家里的人,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认为必是他们忍不下气,才会做出如此莽撞之事来。 . . “爹,这事我们实在不知道啊……”崔家长子崔浩立刻否认道:“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百姓们都要围我们的府邸了,我们便是再有气也只有暂且忍耐,而不敢坏事的。而且,之前您也给咱们下了严令的,几日来都不曾出过大门,又怎么可能派出人去杀他们呢?” “是啊家主,此事应该与这些小辈们无关!”崔日勋的亲信鲍鲸也是一脸难明地道:“而且这事看上去实在不是想帮我们的人所为。现在明摆着必须要息事宁人才对咱们有利,哪有在火上浇油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其中有着什么阴谋?为的就是将咱们彻底逼得无路可走了?”崔日勋这下脸色就更为难看了,因为这可比是自己下面的人不懂事生出事端更加严重,因为后者还是可以补救的,而一旦是有人算计自家,就有些防不胜防了。 “只怕是的……”沉默了一下后,鲍鲸点头道:“他们算准了时间,在人前动手,就是嫌咱们的罪名无法落实哪。而更厉害的,则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会认定此事是咱们的人所为,我们连分辩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崔日勋重重地靠在了椅子之上,闭起了双眼:“这究竟是什么人做的?什么人与我崔家如此大仇,竟要用这种手段置我于死地?” “能请得起这样高手,于人前杀人后从容离开的,其家底必然也不浅,应该就是京中有一定权势的人物了。而敢算计我们崔家,事后又能得到好处的,则更少了。家主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去推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目标的。” “这么算来,只有许、吕、叶、楚、吴五家才有动机和能力做这事了!”崔日勋没有多作考虑,就给出了自己的推断:“那究竟会是哪家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了。”鲍鲸苦笑了一声:“表面上看,许、楚、吕三家与咱们更远,机会大些,可叶家的阴狠,上次在方家一事上也体现了出来,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这次不会故技重施,借这次的事件让我们崔家成为方家第二。”这时,崔日勋的堂弟,崔日建也插了一句。显然,他对之前方家的遭遇还是心有余悸的,此事最后虽然不能指定是叶家所为,可大家还是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么个事实,这事叶家无法改变的。 “还有吴家,那也不是省油的灯!”崔日勋的另一个兄弟崔日晃也道:“现在朝局如此多变,实在是不能相信任何人了。” 崔日勋沉默了,半晌后才道:“现在的确无法查出此事的主谋了,也不是查这个的时候。现在我只想做一件事情,便是赶紧把事情平息了,不然我们的处境将很是不妙!”想到方家最后的凄惨下场,他忍不住就打了个突。 . .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抓到凶手,从而洗清我们的嫌疑了。但这些人处心积虑地算计我们,自然不会让咱们如愿。那就只有立刻上书朝廷,让朝廷给我们一个公道说法,再以此来使百姓不致对我们下手了!”鲍鲸斟酌地说道:“此事必须要赶紧办,一旦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发动,我们就太被动了!” “好,我这就去找叶名扬,看他能不能帮我们这次!”崔日勋当即站起了身来道。今天毕竟才是大年初二,朝廷不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开衙做事的,这必须要有叶家这样分量极重的世家来起个头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叶名扬也知道了发生在京畿府内的事情,当时他正在闲适地泡着茶,听完弟弟名远的叙述之后,便把小小的紫砂壶搁了下来,皱眉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哪个与崔家有仇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怎么,大哥不认为这是崔家自己所为么?” “当然不会。虽然崔日勋在有些事情上比较糊涂,但这事对他们来说的坏处,我想他不是看不到的。”叶名扬拿起一块白布擦了擦手道:“事情一旦传开来,他们的嫌疑最大,麻烦便会很快上门,这个新年他们崔家是不得安生了。” “那大哥你能看出,这其中是什么人在捣得鬼么?”叶名远又问了一声。 “这个还真不好猜了,现在京中的局面已经比前些日子要复杂得多了。我们剩下的六家,表面上看似没什么纷争,可内地里已经起了变化。别看现在我们和崔、吴两家走得近,可他们的真实想法谁也猜不到,难保不是吴家做的手脚。而且,说不定其他人也是这么猜我们的呢,毕竟崔家一完,好处都是我们这剩下几家的。” “这么看来,我们也帮不了崔家了?”叶名远不无遗憾地道。 “不,我们还是要帮他一把的,而且这么一来,我们将会得到他崔家的信任和效忠,今后京中再有什么变故,我们叶家的力量就更大一些了。” 叶名远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兄长的意思,点头道:“不错,还是大哥你想得远哪。而且我想崔家现在的处境也只有来向我们叶家求助了,的确是个拉拢他们的好机会。” “只不过,此事毕竟不简单,想帮他们彻底摆脱难题,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成的。我们便再等一等吧,等他自己上门来求助,到时我们的好处就更大了。”叶名扬呵呵笑着,又开始拿起茶壶,沏起了茶来。 他们的判断还是非常正确的,不到半个时辰,满脸焦急的崔日勋就递了帖子,向叶名扬求助了。叶名扬很是痛快地将他迎进了自己的书房之中,与他好生地谈了一番后,崔日勋才稍有些心安地离开了叶府,而后叶名扬便也坐上马车赶了出去。 崔日勋的车马来到离自家府邸两里处时,便听到了传进车来的嘈杂之声。他先是一阵烦躁,刚想问外面的随从出了什么事情,就听亲信的管家苦声道:“老爷,大事不好了,我们的府门之前围了许多的百姓,他们把路都给堵住了!” “什么?”崔日勋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他撩起了一丝车帘子向外看去,就正好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群百姓正围在前面,还有人红着脸,粗着脖子叫嚷着什么,因为有一定的距离,声音又嘈杂,才没有听明白对方叫嚷的是什么,但也能猜到是声讨自己的话语了。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车夫也是一脸的惊怕,小声问道。 “趁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崔日勋也有些胆战心惊地道,“绕去旁门进府再说,有叶家相助,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后面的话却不知是用来安慰下人,还是安慰他自己的了。 “是!”管家答应了一声,便要带了人回头,这时崔日勋突然又道:“等等,你去一下巡城营,让他们派些人过来,把这些围堵我崔府的刁民赶走!”他显然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知道此事上自己绝对不能退缩的道理。 “是,小的立刻去巡城营!”管家崔福忙答应了一声,便先一步去了,而崔日勋的马车也转头往旁边的小道而去,不一会就进了已经有所准备的侧门之中。 “家主……”一见他回来,崔家众人都象是见到救星般地围了上来:“您才离开不久,这些刁民就围住了宅子。要不是我们紧闭大门,又有一众家丁顶着门户,只怕……” “好了,既然你们把事情都办好了,就不用来烦我了!”崔日勋不耐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守紧了门户便是!我已经让崔福去巡城营求救了,很快这些刁民就会散去。而且叶名扬也答应出手相帮,这次的事情奈何不了咱们的!” 听他这么一说,众家人才算是放下心来,不过紧张的神情还,毕竟外面围着的人并没有散去,不时还能听到阵阵的叫骂之声,实在很难让他们平静下来。 过了好半天后,外面才传来了一阵威武雄壮的脚步声,然后又有声音传进宅子:“你们这些人,可知道我大宋律法?竟敢在崔大人的府门之前聚众闹事,实在是好大的胆子哪!现在本将给你们一个机会,赶紧散了,就既往不咎,不然,全拿你们回去!”随着这声音,就是一阵大喝,却是兵卒起势了。 那些百姓顿时就没了响动,他们毕竟只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而已,因为激于义愤才来包围崔家,可还不敢与官兵起冲突,最终沦为叛逆之流。所以在被巡城营的兵士们一阵恐吓之后,上千人就迅速散了开去,即便有那胆气壮的,见这情形自也无法继续留下来了。 直到确信门前围着的那些百姓都走散之后,崔日勋才命人将大门打开,亲自出来相谢:“孟将军,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啊!”对于这个向来不被他这样的重臣正视的小小巡城营统领,这次崔日勋是给了大面子了。 孟虎冲只是随意一笑:“本将不过是尽了本职而已,大人不用太客气。”随后,他也不无担心地道:“只是此事实在已经闹得有点太大了,这次纵然能将百姓驱散,只怕还会有下次。还望崔大人能早日想出应对之策才是啊,不然我们巡城营也保不了你们太多次的。” 对于这次的行动,孟虎冲其实也是不怎么想来的。身为向与文官没有什么瓜葛的武官集团,他与这些权臣本就有嫌隙,何况这么做来还会使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地。但崔家派了管家来,他又不得不给个面子,才赶了来,可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的。这样,再有下次,他就可以找些借口搪塞过去了。 毕竟保护崔家宅邸可不同于之前保护京畿府衙门,后者怎么说也是朝廷的颜面,至于崔家,管他们死不死呢? 崔日勋也听出了对方话里包含的意思,只是淡然一笑:“话虽这么说,但孟将军身为我京城巡护之主,我们出了事情总是要来求靠一二的。希望你能恪守本职吧。” “本将怎么做,无须你来指教!”孟虎冲见对方这么快就变了脸,也当即黑下了脸来,也不多留,转身便走了,同时心里暗下决心,下次再不趟这混水了。 而崔日勋的心里也很是恼怒,这个身份低下的武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实在是太可恼了,若不是现在不宜多生事端,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家伙的。但随即,他又有些泄气,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也可以想见如今的局面对自己是有多么的不利了,他必须尽快把这次的事情摆平,绝不能让方家的悲剧发生在自家身上! 这时候,叶名扬已经找了好几个朝中重臣了,因为他本来声望就高,所以这一说下,不少人都表了态,将会帮崔家说话。而接下来,他要去找的便是朝中和自己分量相当的吕中和了,只有这个当朝宰相和自己一起发了话,才能帮崔家度过这次的难关。 吕中和很是客气地将人请了进去,上了茶,寒暄了两句后,两人才说到了正题。叶名扬不无担忧地道:“吕相,想必您也已经知道最近京中不太平了吧,现在崔家也出了这么档子事情,同为朝臣的我们,总得帮他一把吧?” 吕中和没有太快作出反应,而是拿着茶杯沉吟了起来,半晌才道:“那叶大人你敢保证今日在京畿府外所发生的事情真与他们无关么?” “这个……虽然不敢说有十成把握,可我还是可以相信崔大人的。”叶名扬道:“毕竟这么做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哪。” “可百姓们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的想法向来很是直接,谁有动机,谁就是凶手了。所以若想让百姓们信服此事确与崔家无关,怕不是我们说两句话就能成的吧,这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最好是能把真正的凶手抓来。不知叶大人你可有这个能力么?” “这个……”叶名扬有些语塞了,想不到吕中和居然如此推脱,实在太不象以前的他了。但转念一想,可能这事还是他指使的呢,便又有些明白了:“那下官只有派人去查上一查了。吕相放心,只要有人作案,就一定可以查出凶手来的,到时候……” “如果此事真有个定论,确实与崔家无关,本相自然是会与你们站在一起了!”吕中和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表了态! “好,那吕相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话说到这里,叶名扬也知道不可能再深入下去,便起身告辞,他身后的吕中和嘴角微一扬:“那本相就不送了!” 第十九章 真实意 本以为凭着叶、崔两家的势力,只要凶手还在京城就一定能找到,因为案发前后城门一直紧闭,之后更是严加盘查,不可能让人逃出去。 . .可是两日下来,他们才知道还是太乐观了,仔细的搜查,只是拿住了些鼠窃狗偷之辈,却并没有那几个能当街杀人,扬长而去的凶徒半点音信。 而这么一拖之下,京中百姓就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每日里,都有不少百姓围着崔家叫骂不止,使其家人都不敢再随意出门了。虽然崔日勋几次派人去跟京畿府和巡城营交涉,让他们赶紧将这些刁民处置了,但两个衙门对此却是阳奉阴违,表面答应,却没有任何的动作。被逼问得急了,他们便只推说百姓只是在街上骂骂,可没有冲撞崔家,官府也不好管哪。 其实,以崔家现在的实力,要把几十名敢于屡次触犯自己的百姓拿进来处置也不难,可一想到如此之后会引来的后续麻烦,他们只有苦忍了。可以说,这几日来,是崔家几十年来最难过的一段日子,真让他们生出了度日如年的感慨来。 而崔家的麻烦却并不止于此,随着朝廷官衙开印,便有不少百姓就将状纸递到了衙门里去,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御史台,只要是有权管着朝廷命官的衙门,都收到了不少状告崔家仗势杀人,有违国法的状纸。 上百份这样的控状被百姓送进之后,这些衙门就是想要遮掩都不成了,何况不少官员还得了某些人的授意,要借此机会来打压崔家呢。所以在正月十七这一日,崔家大门之前就来了一拨与往常不同的客人,正是主管刑狱大事的大理寺主官曹封良及其下属官员。 当时,门前还有不少百姓围着让崔家给一个说法呢,突然见数十名衙役朝这边而来,大家还真吓了一跳。但随后,便发现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这才让他们放松下来,让开了路,放这些官府中人来到了崔家中门之前。 听到门环声响,那老门子就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敢问是什么人在外面哪?” “本官是大理寺正卿曹封良,今带属下官员有事来问一问崔尚书的。”在听明白来者身份,又从门缝里看了对方的穿着打扮之后,那老门子才开了门,放了这些人进去。而后不久,崔日勋便也迎了出来,只是他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因为他已经猜到来着不善了。 将人迎进客堂,上茶之后,崔日勋也不寒暄多说什么,直奔主题:“曹大人今日来我府上是为了什么公事吧?” “不错,大理寺近段时日里接到了不下百份告你崔家使人行凶,残杀无辜百姓的状子。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也为了正我朝廷之名,不得以下官只有来见一见崔大人了。” 崔日勋的心里暗怒不已,身为七大家主之一,掌握朝中大权几十年的权臣,他什么时候被人以这种态度当面说话了?但现在的形势却让他不得不暂时按捺下火气,苦笑一声道:“这其中的原委实在难以一言而尽。本官只是想请问曹大人一句话,你可相信这种传言,认为的确是我崔某人派遣的凶手,当众杀的人?”说着有些生气地看向了对方。 曹封良略微一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后,这才镇定地道:“大人言重了,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下官可不敢在此事上妄加评断。” “若本官一定要你说呢?”崔日勋加重了语气,逼着对方表态。在面对同是朝中官员时,他的气势可要比面对寻常百姓足得多了,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来。 曹封良一怔,微微皱起了眉头,但随即还是道:“既然大人一定要知道的话,我便实话实说了,若要我判断的话,此事当非大人所为!”没等崔日勋松口气,说什么场面话,他又加了一句:“不过公事上,下官不敢以自己的判断为准,必须有证据作保证。而且只是下官一家之言,怕也是不能服众的。” 见其好话歹话都说了,完全不留半点口舌让自己发挥,崔日勋的面色更见阴沉:“既然如此,有什么要问的,曹大人就请问吧。” “那就得罪了。”曹封良一面正了正身子,一面给了身旁的随从一个眼色,后者便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叠纸张,以及笔墨,显然是要当堂记录了。看对方这个架势,崔日勋的心情就更是恶劣,这分明就是把自己当嫌犯了,不过比起真被叫到大理寺盘问,这样已经要好得多了,所以他也就忍下怒气,没有发作了。 “第一个问题,此事的前因后果可否能让崔大人仔细叙述一遍?”曹封良没有太过去在意对方的心情,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而崔日勋也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对于现在与自己来说极其不利的局面开始接受,便也耐心地进行了回答。 两人就在崔家客堂之上进行了长达一个多时辰的一问一答,多是围绕着初二早晨那起奇怪的杀人案子的,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崔家与朝中政敌之间的矛盾。这一切,崔日勋都没有多作隐瞒,只要是自己知道的,他全部如实告诉了对方。 在问完了自己需要问的一切后,曹封良才把那证词拿过来扫了一遍,又交到了崔日勋手上:“大人,若是看了没有问题的话,就请签字画押吧。” 崔日勋也看了一遍,但在签字之前,他还是问了一句:“现在曹大人问了这许多,对此事可有深入的看法了么?”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下官还得去问一问当时事发目击者的证词,两相对照,再根据死者的情况,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不过崔大人还请宽心,我们大理寺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蒙受不白之冤的。” 崔日勋点了点头,又进一步提出:“既然大理寺已经介入此案,那我府前那些整日前来闹事的刁民你们是不是可以将其驱散了?他们总是在我府前转悠,对本官及家人的出行可是极其不便的,而且还有不小的威胁。” “这个,下官却无权干预了。不过我自会向京畿府建议,让他们派人来进行阻挡。”再又是客套了两句之后,曹封良方才告辞而去。 站起身将之送走,崔日勋才吐出了一口浊气:“朝中想要算计我的人,看来还真不少啊。现在连大理寺都搀和进来了,此事想要大事化小,怕是不成了。” “父亲,你怕什么?这事的确与我们崔家没有任何的关系哪!”崔浩在旁不以为然地道:“即便有大理寺来查察,也只会给我们带来好处吧?” “你懂得什么?”瞪了儿子一眼,崔日勋才解释道:“之前叶家本是答应我把事情给迅速平息下去的,只有这样对我们的伤害才会最小。可结果呢,现在将近半个月过去了,我们门前的人依然还在,连大理寺都掺和进来了,你说这表明了什么?” “表明了……连叶名扬这样的人物都无法把事情彻底按下去。”崔浩无奈地接了一句。 “不错,就是这么说了!这足可以看出,想让我们崔家倒霉的人的势力也是极大的,只靠叶家不足以把事情压下,又或是叶家也不是真心帮着咱们的。这两条哪一条,都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现在你应该能明白情况对我们来说有多么不妙了吧?” 顿一顿后,他又说道:“而一旦案子进了大理寺,无论事后查出的真相如何,对我崔家的打击都会极大,只怕在朝廷里的势力,我们必须要有所收缩了!这次我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出让一部分的权力,从而保证最终的安全!” “这……这可如何是好?”听父亲这么一说,崔浩也有些慌了神了。 “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当务之急,还是把自己给撇清了,不然下场只怕会和方家一样!”说到方家,崔日勋的眼中也露出了惧色。 “家主,其实咱们还没有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呢。以在下之见,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还是主动出击,将真正的凶手给拿住了,这样一切都迎刃而解了!”鲍鲸在旁安慰了一句道。 “说得容易,现在京中这么多力量在查他们的身份和下落都不成功,我们怎么可能找到他们呢?”崔日勋没好气地说道。 “家主这话有些差了,其实正因为各方势力都在找他们,才会让他们一直藏着不为人所知的。因为那些势力并不是真心帮我们的,甚至会相互掣肘。在下以为,只有我们自己动手,才能把人给找出来。” “只靠我府上那些人?他们怕是没有那能力吧?” “当然不能靠这些人了,而应该靠江湖中人,比如盐帮之类的。”鲍鲸笑着道:“他们的人手遍布各地,在京中消息也最是灵通,只要咱们给得起价,他们做事可比一些衙门里的人要有效率得多了。” “唔?这倒的确是个办法……”崔日勋一想之下,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们从江南送来京城的粮食就是靠的漕帮的势力,现在用一下盐帮的力量也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江湖中人最是讲信义二字,只要他们接下了,就会全力去做。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无论他们开价多少,这次我都要他们将人给我带来!” “是,在下和盐帮在京城的舵主还有点交情,这就交给我吧!”鲍鲸呵呵一笑,接下了这个指令。 同一时间,皇宫大内,皇帝正和黄越说着话:“这两日崔家的情形如何了?” “他们很安分,也很麻烦。不过百姓们毕竟势力太弱,在闹了几日之后,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凶了。我们想通过他们来把崔家彻底搞下去,只怕有些困难。”黄越老实回答。 皇帝点头:“这一点,朕早就考虑到了。即便现在有大理寺插手,也很难给他们致命打击。不过,他们一定想不到其实这次的事情的真正用意的。” “陛下的圣意是……”黄越有些不安地看了皇帝一眼,见其眼中闪烁着的寒芒,就象是一只蓄势而发的野兽一般。 “一个崔家,朕还不会太放在心上。朕要的是皇帝大权,要的是七大家一齐覆灭,整倒了崔家一家,与我有什么好处呢,还不是让其他几家坐大而已。”皇帝握了握青筋毕露的拳头,才又道:“江南那边有消息传来了么?” “是的,三日前,一百五十多艘平底沙船就已经从那边出发往大梁来了。这次是漕帮运的粮食,听说有数百万石之巨……” “叫影杀堂的人作好准备了,朕这次要让他们大大地吃上一惊!”皇帝看着黄越道,再明白他的意思后,黄越也打了个寒噤,没想到皇帝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来做这一切的…… @@@@ 还有还有 第二十章 请君入瓮 万里之外,塞北胡地,这里的胡人们的心情显然是要比崔日勋等人更坏,他们的心情自然不能用不安或是纠结来形容,更应该是用愤怒和仇恨了。 当三部数万大军退回到胡地后,他们才发现自己的损失有多么的巨大。虽然在回来时,大家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有宋军轻骑突入,进行了破坏,可一旦真的见到那被肆虐过的领地部落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支宋军有多么的可怕和可恨。 数十个部落被宋军席卷,作为草原部落财产的牛羊等牲口全部被杀,多半已经不见踪影,而生活必备的那些帐篷以及器具,也被他们毁在大火之中。这让胡人这次的南征变得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所抢掠来的财物,与损失的近乎相当,如果非要比的话,还是损失更大,因为得来的钱财金银总不能直接食用,而牛羊等才是生活必备啊。 如果说这两点胡人尚能忍受的话,最口一点的损失就无法让他们淡然以对了,那就是人口上的折损。有将近两万人在这次的灾难里送了xing命,其中小半是留守在胡地的青壮之人,更多的则是老弱妇孺。青壮是胡人现在的立国之本,老人是他们以前的荣耀,孩子是他们未来的希望。但这些天杀的宋人,却把这一切全部都抹杀了,无论面对的是否有反抗的能力,在他们的眼里都是敌人,都将遭到杀戮。 当看到这些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尸体时,就是再心硬的胡人,眼里也有泪光闪过,这可都是他们的亲人哪。当然,他们显然是忘记了自己之前对宋地百姓所做下的种种恶行了,其实比起冷酷来,许惊鸿这支人马和他们只是半斤八两而已。 而事实上,对胡人各部打击最大的还不是上面所提到的一切,因为无论是财产还是人口,胡人自己也是会在内战里消耗掉的,真正让他们愤怒的是宋人对他们女人的杀戮。那些正当年的女子,也全部被宋人所杀,这才是真正断他们根的手段。因为女人是胡人得以繁衍的根本所在,你总不能让几个大老爷们来搞基,然后生出后代来吧? 这一次的杀戮,使胡地本就不多的女人人口锐减,这对已经损失了这么多人口的胡人来说,更是致命的打击。当得到了确切的情报之后,契丹、女真和突厥三部首领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这支胆敢杀入草原,杀死这么多人,造成己方这么大损失的宋军灭掉! 下面的胡人便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支宋军在得知己方主力回草原后,便逃之夭夭,回宋境了。那么一来,他们再想报此深仇,只怕就太困难了,因为损失惨重的胡地,已经不可恼再组织一次南侵了。 但这一次,上天似乎是眷顾了他们,在数日的仔细搜索之后,他们竟还真的发现了线索。在往东而去的草原之上,他们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伤者,正是之前被屠的几个部落里的某个成员。而从这人的口中,他们就知道了宋军的去向,他们并没有当即就回南方,而是转向了东边。 在得知这个情报后,三部人马再次统一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东边追赶而去。在他们想来,宋军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担心直接南下会遭遇到自己的主力,所以才会想到绕道而行。而这,正是胡人们报此深仇的大好机会,因为他们坚信,在自己的地盘里,宋人怎么都不可恼逃得脱的。 在追赶了几日后,他们的信心便更是充足了,因为他们发现在这一路上,总会见到一些或已死去,或尚在弥留之际的族人。显然,这是宋人忙于逃命,将俘虏都给抛弃掉了,也象征着自己等将很快能追上对方了。 宋人历法的正月十九这一天,胡人已经可以确信自己离宋军不远了,因为他们的骑兵经过时所留下的痕迹已经极其明显,也许只要再越过眼前这座当地人称之为恶魔谷的所在后,便能把心底的怒火彻底宣泄出来了。 长长的峡谷,此时就在他们的眼前。这是条一边是深深的悬崖,一边是高耸的山体的绝险之地。因为这条峡谷实在凶险,不少胡人骑士已经控制不好曾摔下去一命呜呼,所以才被当地之人称之为恶魔之谷。 看着这里的险要,有人就开始担心了:“几位首领,这里实在太过险要了,我们即便要追击宋人,是不是也应该先派小股人马进去探路,然后再让更多人进去呢?” 突厥之主通古斯看了看同样地位的两族之主,才道:“我以为现在的宋人早是没有勇气的羊羔了,怎么可能在这里设下埋伏呢?所以我们应该立刻就通过这里,然后直接杀光他们,为我们各族的死难之人报仇!” 女真部的首领完颜达拉也深以为然地点头:“说得是,我们这次有几万大军,而且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他们宋人除了会趁虚而入,杀伤我们的妇孺老弱,还能做什么。所以根本就不用怕他们……” 倒是契丹族的首领,萧芹有些犹豫:“话虽然这么说,可我们这么多人一齐进入这恶魔谷,是不是太过冒险了?而且,这峡谷实在太窄了,人多通过更是缓慢,不如就分批而过吧。” “哼,你们契丹人就是太胆小了!”通古斯很是不满地嘀咕了一声。而那边的完颜达拉则冷声道:“只怕这不光是因为胆小吧,也因为这次的损失,你们契丹人最小,所以你才不怎么把追赶宋人报仇当一回事吧?” 这分明就是在挑起几方势力间的矛盾了,这让萧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哼,哪一次与宋人作战,我们契丹的勇士不是杀在最前面的?倒是你们女真人,才经常为了保存自己,躲到后面!” “你……”完颜达拉一听这话,也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当即就要反驳,但他的话却被通古斯给打断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我们现在的目标是那里的宋人,现在就该齐心一致,去将他们歼灭!我已经决定了,我们各留两千人马在这里以防万一,其他人马现在就进入峡谷,追击宋人!” 现在三部里突厥势力最大,在通古斯这么一说后,其他两个首领只好不再多说,点头答应了。在将六千人马守在峡谷这头后,其他将近两万五千人马就进入了这有些幽深的峡谷之中,走向了他们未知的命运。 峡谷的右边,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而在它的左侧,则是数丈高,如同刀削一般的山体。本来,以胡人的习惯,这山体上便有财宝也没人来取,可现在这里却已经布满了隐蔽着自己身形的人影,他们便是许惊鸿一行了。 自从十多日前决定在这里打胡人的伏击后,他们就一路奔来,除了路上留下一些线索,好让胡人追来之外,就没有怎么耽搁过。而这早到的几日,也让大家对这里的地形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也让他们更加确信,此战自己必然会取得胜利。 因为这里的地形实在是太好了,一旦居高临下对下面峡谷里的敌人发起攻击,胡人只有挨打的份。那陡峭的山体,成了宋军将士们最好的屏障,即便以胡人的强弓,想要这么仰射命中目标都很是困难,何况这时候他们还要躲避上面的攻击呢? 另外,只容两马并行的狭窄道路,更会让胡人的闪避也变得极其困难,一个不好就会摔下山去,那就死得更快了。有了这层层的保障,让兵士们也没有了一路而来的忐忑心情,反倒是希望胡人早日到来了。 终于,在等了有五六日后,被安排在外面的哨兵就传回了胡人出现的消息。众兵士立刻就作好了战斗的准备。经过一段时日运送上山的大小石块已经放到了最方便下砸的山边,其他的兵器也都被他们握紧,现在就只等敌人送上门来了。 但胡人却在谷口徘徊了起来,这让兵士们有些担心了,别是他们瞧出这里的名堂后,不敢再进了吧?好在有许惊鸿的绝对威信在,大家才没有心慌,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着对方快些踏入这个死亡的陷阱。 日头到了中天,胡人在谷外的人马终于动了起来,而且速度还很快,眨眼之间,前锋人马已经来到了峡谷的甬道之中,战士们的血液也在这个时刻开始沸腾了。 不过,没有许惊鸿的命令,没有人会抢着动手,因为他已经有了明令了,在自己下达出击命令之前,所有人不得擅动,不然就是死罪。 看到胡人越来越多地进入到峡谷之中,有人已经快忍不住了,纷纷看向了许惊鸿,但他却依然不为所动,只是继续盯着入口,等着更多的胡人进来! @@@@ 第二更送上 第二十一章 血战峡谷 转眼之间,胡骑已来到了峡谷的三分之一处,而后面的胡人已经变得极其稀疏,许惊鸿暗自点算了一下,进入谷中的胡人数量应该不足三万。“看来他们也没有麻痹到将所有人马都投进来,还留了部分人在外观望。不过这已经足够对他们造成严重的杀伤了!”想到这里,许惊鸿才对身旁的亲兵微一点头,让他传出动手的信号。 一面很是显眼的小红令旗被人摇动起来,埋伏在高处的宋军士兵全都看了个端详。当即,在峡谷入口处埋伏的那几十人便率先动起了手来,在他们的齐声大喝之下,安放在那边的上百块巨石,以及从远处运来的圆木就被他们不断地推下了杀去。 “轰隆!”巨石与圆木带着山上的泥土和碎石滚滚而下。在这下面的胡人骑兵在听到这巨响时都是一愣,随即才发了疯般向前冲去,想要躲避这灭顶之灾。但在他们的前方,都是自己的同伴,而这峡谷山道又实在是太过狭窄了,根本没有地方能让他们过去,这顿时就让前后没有防备的胡人队伍乱作了一团,更有人因为一时不防,就这样被自己人的冲击而冲下了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 而那些反应慢上半拍的胡人骑兵的下场就更加凄惨了,他们根本没来得及作出任何的躲避,就被滚滚而下的石木砸倒在地。没等他们惨叫出声,更多的石木倾泻下来,将他们迅速掩埋。而这些石木的作用并不止于杀死这不过百人的胡人后队,更是将这条峡谷的进口给彻底堵死了,也就是说,这些进来的两万多胡人已经没有了后路,也与外面的人马失去了直接联系。 同一时间地,在峡谷的另一端出口处,也有许多的石木落了下来,将那一端的出口也给堵死,从而使这里的胡人真正成了瓮中之鳖! 胡人的动乱,让宋军更是能掌握攻击的时机,箭矢和木石也在两个出口被堵的同时从山上攻了下来,将本已经有些慌乱的胡人砸得无处躲避,不少胡人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在了这第一轮的进攻之下。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大家不要慌,先给我稳住,盾牌给我支起来!”一些胡人的首领在遭到打击之后不久,就迅速恢复了镇定,大声地招呼了起来。而在看到自己人因为慌乱而被宋军接连杀死之后,不少的胡人也终于明白了要冷静的关键,纷纷开始向前后两边散去,以此拉开队伍的距离,减小被上面的箭石击中的概率。 这些胡人终究是胡地三部最为精锐的人马,即便是这等不利的场面下,随着各自首领的一声声命令,他们还是能够迅速稳下来,一面躲避上面不断落下的石木和箭矢,一面寻找着可以反击的途径。 不过这里的地理环境却决定了两路人马的攻守态势。那陡峭的山体,根本就不可能让胡人的骏马冲上去,而他们若是下马步行,则在机动xing上变得更差,迎面而来的石头命中的可能xing就变得更高了。 “砰砰……”石头蓄满了力量如流星般落下,砸在人身上,便是骨断筋折的下场,而如果砸在马上,受惊受伤之后的骏马就会变得更加的慌乱,有不少就是这样一头栽下了山道,连马带上面的胡人骑兵都报了销。 “咻咻……”与石头一起下来的,还有带着风声的乱箭。虽然在这一团乱的战斗里,上面的宋军不可能真的命中胡人的要害,但这些箭还是经常能够射到人马,从而让胡人的行动变得更加迟缓,为之后砸下的石头更容易命中目标。 惨叫声,怒吼声,在峡谷里不断回荡着,已经有上千的胡人精锐死在这陷阱里了。这一段的山道之上,已经堆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各种形状的石块和木头。这让胡人的闪避更加困难,因为他们不断要注意上面的情况,脚下也可能被绊倒。 眼见得情况越发的不妙,那边的萧芹大声地招呼道:“我们还是向前冲吧,上面的宋人兵力有限,不可恼布满整条峡谷的,只要冲过了他们最密集的一带,我们就能腾出手来,重新安排攻守了!”他的话对自己的契丹部胡人来说自然很是灵光,可对其他两部来说,却要等着各自的族长来作决定了。 通古斯没有多加考虑,就采纳了他的这个建议。之前进峡谷时,若是听取了对方的建议,小心一些行事,怎么都不会出现眼下的惨状了。所以这一次,他不得不听从萧芹的意思,带着本部所有人往前奔去。 而完颜达拉虽然心下对于他的如此指挥还有些不快,可也知道只凭自己一部是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抵挡如此密集的箭石攻击的,为了己方的安全考虑,只有也命女真族骑士也随着他们一起向前突去,而不作任何的纠缠了。 上面的宋军看到胡人终于稳住了阵脚,有了一定的章法,不少人都露出了可惜之色。他们还打算继续这样用密集的攻击杀敌呢,却没想到敌人的反应却也不慢。 不过许惊鸿却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胡人能够一直与宋军纠缠上百年,绝对不是头脑简单的主,只要他们冷静下来,就一定能找对最有利的方法来破解这个局面。不过,他并不因此就感到气馁或是担心,为了这一战,他已经做足了准备,无论如何,这支胡人都将遭到最大的创伤! 那边三部胡人开始向前突进,不再去理会不断地从上面投射下来的箭石。这样一来,还真有不小的成效,比起之前想着如何闪避,或是冲上去与宋军一战,在人马的损失上反倒是小了不少,只有部分运气差,或是受了伤,落在后面的胡人被杀。 眼看着胡人已经冲过了峡谷的中间地段,就要离开宋军攻击的密集点了,突然最前面的一拨契丹部的骑兵就是一阵惊叫,他们的战马突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砸倒在地。仔细看时,却发现是在这一条路上被宋人铺设了不少的蒺藜,带刺的蒺藜刺穿了马掌,从而让战马顿时就失去了再跑的能力。 而这时候,后面的胡人已经冲了过来,根本来不及作出更多的闪避,就与前面的胡人撞在了一起,再次乱作了一团。直到再后面的胡人发现前边的情况不妙,急忙减慢了马的速度后,才没有再使这乱象进一步的扩张开来。 但这些挤作一团的人已经成为了上面宋军最好的目标了,他们已经朝着那边拥挤的胡人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只不过因为距离的关系,他们只有使用弓弩,在伤害上无法与之前大面积杀伤的石木相比较。 饶是如此,胡人这一次还是遭到了一定的打击,尤其是前路居然还有陷阱,让胡人本想到的向前突进,以避免被宋人的围歼的策略有了疑问。最先提出来的便是完颜达拉了,他急急地对通古斯道:“宋人明显是早就有了万全的准备了,要是我们一味退避,只会让勇士们的死伤更多,而且他们的死还没有一点价值。不如就赌一把,我们全力夺山吧。只要我们能冲上去,那宋人的地理优势就不复存在了!” 通古斯对眼下的局面也没有了最后的耐心,看到自己部族的人不断倒下,他的怒火也燃烧了起来。所以这次他没有再与萧芹进行商议,就当即做出了决定:“全力攻山,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很快就把这些宋人给杀光的!” “吼吼……”胡人们在获得这个新的命令后,开始发出阵阵的怒吼,然后跳下战马,直朝那陡峭的山道冲了过去。这里的地形实在不能让战马起到任何的作用,为了保存自己的立身之本,他们便毅然丢下了最好的伙伴,要以自身的能力来和宋军一战了。 虽然胡人在前面的几次袭击里伤了不少人马,但在兵力上他们毕竟是占着优势的,再加上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所以这次他们的反击倒也是气势十足。从上面望下去,就只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正如乌云般向着山上扑来。 许惊鸿嘿地一笑:“便宜了他们了!我在前面设下的陷阱这次看来是没有用武之地了。”原来除了刚才被触发的蒺藜阵外,下面还有连环的绊马索,陷马坑等一系列的针对胡人骑兵的招数。如果这些陷阱都触发了,怎么也能伤个几百胡人的,更能沉重打击他们的信心。但现在胡人突然改变了策略,却让这一系列的设计都白费了。 “都统,点火吧?”王方看着已经上了一半路程的胡人,不无担心地劝了一句:“再不点火,只怕他们就要冲上来了。” “急什么?先用石头招呼着,真正的杀招我们可是要用来重创敌人的,怎么也得放他们更近,更没有退路之后再动了!”许惊鸿却是淡然一笑,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这支宋军已经在这山上准备了好几日了,无论是器械,还是精神都已经养足了,再加上许惊鸿和部下们有了精密的安排,所以即便看到胡人如浪般卷来,依然没有半点的慌张之意,该射箭的射箭,该投石的投石,不断对冲上来的胡人加以杀伤。 这一次的进攻,胡人就彻底是在靠着人数上的优势在强攻了,他们没有任何的策略,只是将战线拉长之后,不断向上猛冲。他们赌的就是宋军兵力有限,无法在整条防线上都布上足够的兵力,从而让他们能够打开一点,再扩开来,最终拿下山头。 可是,这个过程还是相当惨烈的,许多胡人被箭石打中,惨叫着摔下山去,有的更是因为前面的人落下来,便被其直接带下了山去。胡人不善于打攻防战的劣势在这一战里彻底暴露了出来,几万人马几乎没什么章法,只知道猛打猛冲。 不过,他们就是靠着这一股子蛮劲,还真就迅速接近了目标,眼看着距离山顶已经只有数丈了,上面宋人战士的相貌都能看出个大概来了。可他们中不少人在看到上面宋军时,却没有因此就感到欢欣鼓舞,因为他们发现,宋军没有一点慌乱,那就说明对方尚有后招没有施展出来了。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在山上宋军身旁还堆放着一个个粗大的球状物体,此时宋人正往边上推动着。 果然,就在双方即将正式碰面,进行最终的肉搏时,许惊鸿的嘴里才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放火!” “呼……”火把迅速点了起来,然后放到了那些圆球之上,当大圆球燃烧起来之后,他们便用力一推,顿时,上百个圆球就这样直朝下压了过来。 这些圆球,是宋军用从地下的草根,以及树木的枝叶、树皮所制成的。因为这两日天气晴好,所以它们都被晒得很干,一遇到了火就能迅速燃烧。当圆球被点燃后,就立刻成了火球,火球就这样带着风声向着下面的胡人滚了过去。 胡人身上所穿多是皮毛衣服,极容易被火引着。现在火球下来,对胡人的威胁就太大了,只是转眼之间,冲在最前面的胡人就有多半成了火人,大叫着倒在地上,滚动着想要灭火,可最终的结果却是直接从陡峭的山上摔下。 胡人冲上去的人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摔死,这对后面的人来说是极大的打击。他们的脚步这一次忍不住就有些停顿下来了,然后又是一声惊呼,开始全力向后退却。因为那些火球已经滚落下来,又让不少人遭了殃。 好在这些火球下滚的力道因为山势变得平缓而慢了下来,这才让胡人的损伤没有更加严重。可光是冲在最前面的那将近三千人的伤亡,已经让胡人的斗志得到了极大的削弱。 而山上的宋军再次发出了阵阵欢呼,箭雨石雨再次倾盆而下,将所有上来的胡人都给赶回了谷道之中。 随着这一次交锋的结束,天色也慢慢地黑了下来,两军就此停下了战斗,开始进行清点损伤。宋人这边,除了个别运气差的被人从下面射中受伤外,只有十多人因为不当心摔下山去送了xing命。而胡人那边,损失就太重了。粗粗一算,死者竟达五千,伤者更是无数,已经有七八千人失去战斗能力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胡人就更是心惊,看着山上朦胧的宋人身影,他们第一次生出了畏惧之心。怪不得这支宋军敢于杀进草原来,原来他们的战斗力是如此的惊人哪。 而当夜色完全降临的时候,胡人的处境就更加的恶劣了,他们因为急着追赶,随身没有带多少食物,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食用那些死伤的战马了。而上面的宋军则早有准备,迅速生起了火头,煮着肉,喝着酒,充满了对敌人的挑衅。 不过,许惊鸿也并没有因为这一战的成功就放松了警惕,因为他知道现在下面的胡人在兵力上依然占着一定优势,而己方还是处于对方的包围之中的。 “队正,您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打?”熊庚啃着一块牛肉问道,这些肉都是从胡人的族群里抢来的。 “一个字,拖!我们之前准备下的圆木、石块和箭矢在今天已经消耗得太多了,接下来怕是不能如之前那么全力攻击了。不过我们在食物的准备上却是充足的,只要把时间拖长,垮掉的必然是胡人!”许惊鸿看着下面的黑暗,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要是胡人再强攻呢?”王烈海不无担忧地道:“接下来,我们可就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如之前那般让他们吃这么大亏了。” “放心,他们的锐气已尽,不敢再象刚才那样猛冲了。我们已经守住了最关键的一战,接下来只要稳妥,就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还有,看情况在谷外尚有敌人,咱们不得不防哪。”老狗也有些担心地道。 “谷外的胡人应该是无法进来的,不过必要的准备还是要的,就派毛顺去盯着吧。”说着,许惊鸿朝毛顺点了点头。 毛顺答应一声,便带几个相熟的斥候好手赶到进口处看着了。 夜深沉,峡谷之中也陷入了宁静,只有下面传来的几声惨哼在宣告着这里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场血战的惨烈! 同一片夜空之下,幽州城中。王冲正负手远眺着黑暗一片的北方天际,他的心里正在为许惊鸿他们担着心事:“惊鸿他们五千人入胡地已经快两个月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一直都不曾有消息传来,而胡人的主力又已经回转,他们的处境只怕不会太好吧?” “大帅,您不必担心,我相信惊鸿有能力来应付任何麻烦的。”王俊卿在旁轻声安慰道:“他走时不是说了么,草原如此广阔,只要他随战而走,胡人是难以奈何得了他的。” 王冲微点了下头:“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沙场上的事情,还是无可预料的。他是因为想帮我,避免被朝廷刁难,才会冒这个险的,若他们真因此而出了什么事情,叫我如何是好?” 这一下,王俊卿也沉默了。他担心许惊鸿的心不比父亲少,而且他的儿子也在这支队伍里,可他又不能表露出来,确也有些为难了。 “并州那边怎么样了?”见儿子沉默不语,王冲便也猜到了他的心思,索xing换了个话题。 但这个话题却也一样的沉重,王俊卿有些惨然地道:“城是拿回来了,不过城中的情况实在是太凄惨了。整座城,数万人口,无论是军是民都已经……将士们见到后都大为愤慨,纷纷要求出兵反击胡地。” “胡人残忍,这一点我们早就应该想到了。也是并州的守将太过大意,给了他们可趁之机,才导致这一场惨剧发生的。”王冲叹了一声,这话算是一点安慰吧,可对于出兵胡地,他却没有任何的说法。因为他知道,无论是现在北疆的现实情况,还是朝廷的态度,想要主动出兵胡地,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一下,两父子就真的没有话可说了。就在这有些尴尬的沉默中,一个人却匆匆赶了过来:“大帅,京城那边有消息传来。”却是王冲的三子王介卿送来了王冲一直关注的消息。他的这个儿子并不在军中任职,而是负责关注朝廷里的动向,只有这样,王冲的位子才能真正稳定。 见他说话时眉宇有喜气,王冲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怎么,可是出什么好事了么?” “大帅猜得不错,是件大好事。”王介卿一面把手上所捧的密信递给父亲,一面又跟兄长道:“最近京里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比之我们这里也不稍多让。” “哦?却是什么大事?”王俊卿也来了兴趣,连忙问道。 王介卿便把京城所发生的一系列冲突一点点道了出来,最后道:“怎么样?没想到这些世家也会遇到对手吧?这次看那崔家怎么办!” 王冲在看了密信后,却没有太多的喜意外露,反倒是有些担心道:“大梁乃我大宋根本所在,可不能真出了什么乱子哪。不然,天下动荡,于国于民都是坏事!” “大帅,您不必太过忧心!”王介卿却不以为然地道:“以那些大人们的行事风格,一旦真的危及到自己的利益了,他们一定会作出牺牲的。而崔家,恐怕就要成为第二个方家,被他们所抛弃了!” “这倒还真有可能呢。”王俊卿也点头道。但随即他又不无奇怪地道:“可有一点我却想不通了,这一切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使力呢?若说一切都是百姓们自发的行为,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哪!” 王冲点头:“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无论是之前的方家,还是这次的崔家,他们的难处都是人为的,可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能量来做下这些事情,而又让世家们查不出来呢?” “别是朝中又有什么新的势力崛起了吧?”王介卿有些不负责任地猜测道。 “不可能。以七大家的实力,怎么可能让另一股势力对自己构成威胁呢?如果说方家的事情是因为突然而发的话,崔家这次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有所防备的。可结果看来,他们还不是一样的被算计了?”王俊卿摇头否定了兄弟的看法。 王冲也点头道:“不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朝中一直有人隐藏着实力,直到最近才突然而动!之前因为有许惊鸿的介入,这力量才没有太多的显露,可现在就明显得多了。而其他几个世家,必然也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 “那大帅以为会是什么人有如此势力呢?”王家兄弟忍不住一起问道。 “这个还不好说啊,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选了,但实在无法相信此事会是他做的,因为这次京城真要动乱的话,对他来说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见父亲不肯直说,兄弟二人便也没有再逼问了,因为他们太了解父亲的xing格了,没有人能够勉强他说他不想说的话。 但王冲的话却没有说完:“虽然我们还不能猜出这人是什么身份,但这股力量到底有多大,我想很快我们也会看到了。” “哦,这话却怎么说?”王家兄弟又是一愣,连忙问道。 “答案就在这里。”王冲指着那密信:“这里不是提到京城现在矛盾的根源了么?” “粮食!”王介卿道:“这又说明什么呢?” “现在世家已经开始将江南的粮食运去大梁,以解当下的危机了。而如果那势力不希望看到世家重新稳定下来的话,必然会想法子来阻挠这一切的。”王冲解释了一句。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能将从江南运去大梁的粮食夺走或是毁去,那就说明其势力很是不小了?”这么一说,王俊卿便明白了,但随后又皱眉道:“这么一来,京中百姓的情况可就……” “这也是那股势力希望看到的,因为他要靠百姓来对付世家,只有彻底没了活路,他们才会铁了心和世家拼命!”王冲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可这么一来,对我大宋来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啊……希望这次是我猜错了吧……”说着,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现在内外要他挂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位老将军已经感觉到了疲惫! 而事情的发展,却还是照着他所最担心的情况展开了,运河之上的粮食争夺已经开始! 第二十二章 运河夺粮 前吴之时,开凿了沟通中原南北的大运河,其目的便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让其政权统治天下。因为当时吴朝的都城是设在建业,也就是如今的金陵的,而北方的大部分都在其原来的势力范围之外,自然是需要有一条高速便捷的通道来统治了。 而在前吴灭亡之后,大宋立国,这条运河便成了南北之间交通往来的水上便捷之路。无论是北地的产物贩往南方,又或是南方的丝绸等奢侈品被北方和大梁的达官显贵所买,都离不开这一条运河路线。 同时,因为南方和北方的地域差别,两地之间的往来更是不绝,这就催生出了漕帮这个依靠着运河而生的庞大帮会。运河两岸的上百万百姓,有多半是和漕帮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其势力之大,足以让朝野瞩目。 也正因为此,七大家在把持朝政之后,与漕帮之间的关系向来很是不错。朝廷有需要在运河上运送物品时,都是请的他们。这次从江南征集上百万石的粮食来大梁的这一举动,自然也必须要托付给他们来押运了。 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运河上的船只依然不少。可是象今天这样密密麻麻的平底沙船缓慢向前移动的场景,还是让许多人为之感到惊讶的。一百五十多艘体形硕大的平底沙船以压山之势由南而北前进着,因为它们的船舱里已经装满了粮食,所以显得格外笨重。 而因为这次运送的粮食数量很是庞大,又是六家联袂要求漕帮押送的,所以他们举帮都不敢轻视,不但将所有的平底沙船都征用了,而且还将帮中精锐也都派遣了出来。其中,帮主孙千变,副帮主孙千灵、郑峥全部到场,至于帮中其他的一流高手也是出了多半。只这阵容,再加上朝廷在江南的一千精兵护送,足可以确保一路平安了。 夜晚两更时分,位于众船中间的一艘三层的楼船之上,孙千变等漕帮要员和朝廷的副将鲁平正在欣赏着舞姬们的翩然起舞。虽然现在船只并没有因为天黑就停船靠岸,可这些身份远高过寻常帮众的上位者还是自找着乐子,他们可不认为这一路之上会出什么事故。只要将这一百多艘粮船送到大梁,大家都有一份不小的功劳了。 “孙帮主能亲自来押送粮食,想必便有那不开眼的蟊贼,怕也不敢来打咱们的主意了吧?”在歌舞的间歇时,鲁平呵呵笑着说了一句。他这也算是没话找话了,为的就是和这样的江湖大佬拉拉关系。象漕帮帮主这样身份的人,在朝廷里也是有着不小势力的,他这个小小的六品副将自然要借机巴结一下了。 孙千变呵呵一笑:“鲁将军这话太过奖了,若是在陆地之上,本帮倒还是不敢大意的。”其言下的自矜还是体现了出来,意思便是在水路之上,没有人是漕帮的对手。 这时,另一个佐将乐采说了一句:“莫非孙帮主是对盐帮有着忌惮之意么?” 这话一出口,让孙千变等漕帮好手们的眉头微微一皱,虽然漕盐两帮进水不犯河水,但在有关面子的事情上他们还是不肯有任何退步的。见对方有些不快,鲁平瞪了属下一眼,而后才道:“你说的是什么昏话,以漕帮如今人才济济的实力,怎么会怕了盐帮呢?那盐帮不过是一群以贩卖私盐起家的亡命之徒而已,根本上不得台面。” 乐采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犯了他人的忌讳,现在有上司为自己打回圆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连连称是:“是小的思虑不周,还望孙帮主不要介意。” “这算不得什么。”孙千变略一挥手,很是大度地道:“其实许多人都有同样的想法,认为江湖之上既然漕盐两帮齐名,那水上是咱们漕帮天下,陆上自然便为盐帮所掌控了。可事实却未必如此,陆上的事情,只是咱们兄弟不想和他们起大冲突才刻意退避一二而已。”为了给自家撑门面,他自然要把话往大了说了。 这下,其他人自然不好再反驳了,便一齐称是,认为漕帮实力远在盐帮之上。而这样一来,他们就更加的认定这一路必然能安然抵达大梁了。 这时,歌舞之声再起,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美妙的歌舞之上,没有人再论其他。 而与这些高人一等的上位者不同,其他船上的漕帮子弟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们不但要随时注意风向和水流,从而进行调整船只的行动方向外,还得时刻瞭望远处,以防真有什么不开眼的蟊贼敢来动漕帮的船只。 虽然这些船里所载都只是不怎么值钱的粮食,但这次的任务实在太过要紧,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不然所引发的问题就太大了。 正因为此,漕帮中的第二高手,人称水中蛟的车蛟便一直留在最前面的那艘开路的船只之上,不时要查看四周情况。 “蛟爷,您这也太过小心了吧?咱们漕帮这么多兄弟都在这里坐镇着,连帮主他们都来了,难道还有人敢来生事不成?您完全不必留在这里如此辛苦,大可也去后面的楼船里歇息才是啊。”一名即便是在如此寒冷的季节里依然只着一件单衫,露出一身黝黑健硕肌肉的男子对身边的车蛟道。 车蛟是个比他小了一半的男子,若论身材和长相,他根本无法与这个属下比,但其脸上所透出的精明和能干,却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在听了对方的话后,车蛟嘿地一笑:“咱们行船之人最信奉的一句话是什么?便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了!现在咱们肩膀上的担子如此之重,怎么能不小心在意呢?这运河我们虽然已经行了几百趟了,但却不代表能一直平安,这次我们可是不能出事的!” “哦!”那人点点头,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同时对这位帮中首领的钦佩就更深了。 漕帮虽然是江湖帮派,可他们的帮主却并非能者居之,而是由世代为帮中之主的孙家传递下来,这一任的帮主孙千变在帮众心目里的地位其实是不如车蛟的,但奈何其地位早定,再加上朝中有着不浅的渊源,所以无人能够动摇。 车蛟却没有理会对方的想法,只是继续盯着前头的水路。突然,那属下又发出了一声轻咦:“蛟爷,这还真是有些怪了……” “怎么了?”正看向左边一艘与他们的船只擦身而过的车蛟随口应道。 “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怎么却有人还在抓鱼呢?”这人奇怪地嘀咕了一声。 车蛟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也看到了一幕让他警惕的景况----一艘小小渔船正在他们的前路上横着,在那船上,一个蓑衣渔夫正在张网,而他的身旁还停着一只长脚的鸬鹚。不过一会工夫,那只鸬鹚就猛地从船舷上跃下,如箭般刺入到水里,再起时,已经叼起了一条鱼来。 这样的场景,要是换在白天,他们谁都不会去在意的。可到了这个满天黑如浓墨的黑夜里,就怎么都透着古怪了。而行走江湖多年的车蛟,自然能够很容易地感觉出这艘渔船,这个渔夫的不简单了。 “打信号,叫后面的兄弟都小心着些,咱们先过去静观其变。”本着稳妥起见,车蛟并没有主动让人去试探,毕竟江湖如此之大,谁能保证那不是个行事怪癖的人物在自娱自乐呢?如今一切以安全为上,不宜多生事端。 在车蛟的授意之下,他们的船便稍稍偏了下方向,要从那艘渔船的边上经过。如果对方没什么恶意的话,只要发现如此众多的大船压过来,必然会避让一旁,那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可事情却不能遂其之愿,就在他们将将来到渔船侧后时,那船突然一摆,居然就挡在了他们前进的水路之上。 “嗯?”车蛟的眉头一皱,知道来者不善了。但他却不认为这么一艘只能乘一两人的小小渔船能对自己的大船构成任何威胁,便下了令:“撞上去!”他们因为重任在肩,能不惹事就不惹,但却也不能怕事,任由对方欺上门来! 操舟的汉子二话不说,就把住了船舵,向着那艘渔船撞了过去。 “碰!”两艘船很快就撞在了一起,平底沙船上的人只觉得微微一震,那艘挡在前路的渔船便被撞破,而后更被碾压了过去。至于那个渔夫,早在船只相撞之前,已经跳进水里不见踪影了。 “咦?”车蛟心里猛地生出了一丝不安。这么容易就把对方给解决了,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反让经验丰富的他心生警惕:“大家都注意着些,对方或许会有什么阴谋!” “这下面的是什么……”这时在船侧的一些兄弟突然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不少人便往他们的方向赶了过去,车蛟也在其中,只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就变得更是冷峻:“果然有阴谋!这是油,他们要用火攻……” 这个攻字未落,黑暗中不知从哪射来了一支火箭,正好落在了船侧的浑浊油水之上。 “蓬!”地一声,那水面就猛地腾起了一团火苗。而那火苗又迅速蔓延了开来,转眼之间就将车蛟所在的这艘平底沙船给包住了。 也不知那油是什么种类,在这水面上燃烧得居然很是猛烈,火焰逐渐开始吞噬船舷,甚至往甲板上延伸而来。同时,在下面的水手们也发出了阵阵惊叫,却是底下的水也已经冒起了火来,将下面的船舱也烧了起来。 车蛟的心猛地揪紧,这下可真没法子了。谁能想到,在这浩浩运河之上,周围全都是水的情况下,对方会用火攻呢?他们全然没有准备,自然不可能迅速找出解决的办法了。而现在火势如此之大,也根本没有让他仔细思索的时间了。 “弃船,先保住命要紧!”车蛟很快就作出了决定。他们这些人都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下水对他们来说根本是和回家一样的。虽然下面有火,但只要潜到水底,这点火还是伤不了大家的。 命令一下,整船数十名漕帮帮众,就一齐跳下了水去。有个别倒霉的因为往火势正旺的方向落去而被火苗烧到外,多半只有发须有些损伤,显得狼狈了些而已。不过那艘船上的粮食这次是保不住了,因为整艘船已经被彻底烧了起来,根本无法救援了。 刚一入水,车蛟已经将腰间的避水刺拿在了手里,他很清楚,对方既然已经作下了这个套子,就不会只有这么一招,势必会有后续的手段施展出来的。水里虽然对他们来说很是熟悉,但却也不得不防。 但在冰冷的水里,却没有一点动静,大家一面躲避着蔓延开来的火势,一面仔细观察着周围,可就是不见半个敌人的身影,连刚才落水的那个船夫都不见了。 “难道他们只是为了让我们丢这么一船粮食么?”这个念头一起,车蛟就因为身后所发生的变化而打消了。因为在他转头一看之间,就发现在自己的后路之上,突然已经出现了一条足有人腰粗细的铁链,居然将河面一分为二! 铁锁横江!这是水面上最让船只进退不得的手段了,而漕帮的这些粮船更是因为满载着粮食,变得行动迟缓而有不少撞了上去。 木制的船体,以一定的力量撞在铁链之上,其下场和鸡蛋碰石头是差不多的,差不多都是破裂开来,使底下漏了水。而后面的那些船只也因为跟得太近,所以有不少也一头撞在了前船之上,导致了更大的灾难。 虽然漕帮中人对于这种水上的变故很是熟练,可终究创口太大,水又进得太快,使他们难以彻底排除问题。这让水上的众船有不少开始慢慢下沉,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车蛟看着在一切,心里极其焦急,此时敌人都没有现身呢,就让这么多船出了问题,却该如何是好?他知道,此时自己最应该去的是后面的楼船,协助帮主孙千变来应对,可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远,中间还隔着一道铁链,十多艘将要下沉的船只,要过去却也不易。但在稍做犹豫之后,他还是决定过去,和这次的粮食相比,还是保护帮主比较重要!至于自己这边的兄弟们,自保是足够的,根本不用他费心了。 车蛟不愧被人称为水中蛟,其在水里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眨眼间已经游出了数丈距离,远离了那片还在冒着火苗的水域。但就在他要往后面赶去时,突然,水下传来了一股异样的力道,让精于水战的车蛟立现警兆,立刻侧身下沉,一把短剑就险险地从他的身旁划了过去。 没有过多的询问,车蛟就反手刺出避水刺,直朝对方而去。那人也默不作声地和他交起了手来。 身为漕帮第二高手的车蛟没想到在这水里竟有人能和自己战个平手,任自己如何运用在水中的灵活身法,但对方总是能从容化解,同时迅速回击。这一下,他便被这个不知名,未见面貌的对手给缠住了。 另一边,在铁索横江出现的时候,楼船里的那些大人物们还在喝酒作乐,直到听到前方传来的碰撞之声,他们才惊觉情况有些不对,赶紧从各自的座位上弹起,叫嚷着让人将他们的兵器取来。这些人实在是太过放松了,完全没有料到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居然连武器都没有在手边。 这时,只听几声惨叫,然后船身一震,大家便知道是有敌人上船来了。这些来袭的敌人,全都作足了准备,知道这艘船上的人最是关键,是这支船队的领袖人物,所以在拦阻住前面的船队后,就来对付他们了! 这些来袭者全都是杀人的好手,面对漕帮帮众和寻常宋军士卒,他们根本不作任何的留手,每一下都是杀招。只是短短的半盏茶工夫,当众高手拿着兵器冲出来时,外面已经倒下了三十多人,而袭击者已经开始纵火烧船。 “来者何人?竟敢犯我漕帮船只,可知道这……”孙千变怒声喝问了起来,但对方压根不和他多费口舌,二话不说便对他们也展开了进攻。 这次上船来的,只有十个黑衣蒙面之人,但他们所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却让连着孙千变在内的所有漕帮好手都感到心惊。只是一个照面之间,就有两名漕帮好手,再加上一名佐将死在了他们的手里。 这时,船上虽然还是以漕帮众人人多势众,可在气势之上却已经完全被对方压倒。 众人再扫目看去,就更是心惊,因为周围的那些船只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这些上得船来的袭击者,则是从一艘寻常货船上过来的。若是车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出,这艘货船正是刚才遇袭之前与自己的船只擦身而过的那艘! @@@@ 虽然迟了些,但绝对不断,至少现在还是属于22号的!!!!! 第二十三章 运河夺粮(2) 大梁城,某处僻静的斗室之中,一身布衣,看着就和寻常老人一样的黄越正和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一起。老者看着已经风烛残年,全身不剩几两肉,而少者却还不到弱冠,显得很是稚嫩,但没有人知道这两个看着全不起眼的人,正是当今江湖里最神秘的影杀堂背后的指挥和策划者。 而他们两人,则在某种意义上是要听从这个更不起眼的黄越指挥的。这一次,黄越将这件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来处理,今天是特意来询问一番的。在将手上的茶碗搁下后,黄越才缓声道:“这次的计划是怎么样的?要对付的可是漕帮,万不容有失哪。”在说这几句话时,他的身上早没有了在宫里时的卑微,显得很有气度。 而那两个掌着不少高手的影杀堂主人,则显得很是恭敬:“黄公放心,我们这一次是经过周密布置的,不会让漕帮有机可趁。而且,在那运河之上,还通过关系拉起了铁索,足以让他们被我们阻拦住了。另外,我们影杀堂三阶杀手尽皆而出,又是有心算无心,必能成功将那些粮食毁去!” “哦?如此最好!”黄越满意地点头,手指敲了敲身侧的几案,又道:“如果这次你们真能成事,不但可以为我们除去江湖中的一个对头,保证影杀堂势力继续坐大,而且事成后也会得到该得的赏赐,你们很快就能从黑暗里走出来了。” “这正是一众手足一直希望看到的!”老者的眼里闪过精光:“不知黄老上面的人肯否答应在事后放任我们于江湖里闯荡?” “当然,我早说过了,只要过了这一段时间,你们影杀堂就彻底自由了!”黄越轻轻说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是需要你们全力做好几件大事的,所以无论是为我们,还是为自己,你们都必须全力以赴!” “黄老你就放心吧,为了对付漕帮和盐帮,我们早就已经在着手了。这次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把握,就因为在他们中间有咱们影杀堂的人,随时可以通风报信。再加上他们可以在关键时刻突然倒戈,我们的成算当在九成以上!”少年也道出了另一关键点。 在听了他这一解释后,黄越脸上的信心也就更足了。他原来还担心在人数上向以刺杀暗算为主的影杀堂会落了下风,可现在有人暗藏漕帮之中,对他们所造成的破坏必然极大,的确是最为有利的杀手锏。所以他便满意一笑:“如此我便放心了,只在老地方等你们的回信!现在就先告辞了!”说完话,便飘然而去。 直到房中只剩两人时,老少二人才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在黄越面前,两人总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们不感大意。在对视一眼后,少年才道:“他的话当真可信么?我们帮了他们这一段,就能放我们离开?” “现在还不好说啊。”老者面无表情地道:“不过他们是有身份的人,而且也不希望被他人知道自己所用的手段是如此卑鄙,所以当会说话算话吧。不管怎么说,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他来做这次的事情,便要全力做成,不让他有任何的不满才是。” “这次我有信心,漕帮和那些官兵一定会在运河之上折戟沉沙的!”少年满是信心地道:“连十二生肖都全部出动了,再加上新找到火油,足够将那些粮食一并烧成飞灰!” 运河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境地。在水里,车蛟和那个不知名的高手已经僵持了有半个多时辰,他终于靠着水xing上的略胜半畴而取得了优势,开始逼近到了对方的身前,展开了贴身的肉搏。 而那人,显然也知道了自己在水中确实不是这个漕帮第二高手的对手,开始以游斗和闪避为主。而这样一来,他就很难再阻拦住车蛟前进的道路,最终只能在被其逼退之后,看着这条水中蛟龙以极其迅捷的速度向前而去,只留下在河水里的一条细线。 “水中蛟,的确很是了得!不过你现在过去只怕已经迟了!”那人载沉载浮间,在心里暗暗地作着判断,因为他相信自己的那些同伴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取得压倒xing的优势。 为了这一次的行动,正如那少年和黄越所说的那样,他们是经过周密部署的。 先是,他们通过种种手段买通了这边运河两岸的官府和纤户,从而拉起了那条阻隔河水的铁索。为了不让对方瞧出问题来,他们更是先将这铁索沉下水去。而后,靠着混在漕帮里内应传递出来的消息,他们准确地掌握了这批船只到来的时间,作好了充分的准备。 因为知道头前引路的船只里是由漕帮好手车蛟为首的,他们便用一艘小小的渔船来对付他,并且派出了十二生肖里水xing最好,人也最是阴狠的巳蛇来缠住他,从而分薄对方的力量。而那艘船上所盛放的火油,除了用来烧掉车蛟的船外,更有发出进攻信号的用途,只要这里火一起,沉在水里的铁链就会被人拉上,然后一众影杀堂的好手就会展开突袭,杀漕帮和押送粮食的官兵一个措手不及。 一切,都照着他们所设定的计划展开了,车蛟被困,许多粮船因为突兀出现的铁索而即将沉底。不过现在最关键的却并在此,而是在那艘楼船之上,只要将这船中一众为首之人全部铲除,那这些粮食就彻底保不住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车蛟才会急着赶回去。而此时的楼船之上,又发生了什么呢? 战斗还在继续,而且随着孙家兄弟沉下心来应对,以及漕帮其他人慢慢稳定下来,刚才已经控制住局面的十名影杀堂高手反而有被压制的感觉。 本来就是,影杀堂下十二生肖,真论本事的话并不比这些江湖大佬高明多少,他们所擅长的还是偷袭和刺杀而已。现在变成了明刀明枪的硬战,他们的优势发挥不出,自然便有些落在下风了。不过好在因为漕帮所有人都被分隔在许多船只上,所以他们在人数上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倒只是杀个平手而已。 一个魁梧的杀手,赤着双手正和孙千灵战得难分难解。这个孙千灵比起乃兄来,这武艺上还是强上不少的,所以虽然面对的是十二生肖里以武见闻的寅虎,也不落半点下风,他手中的长剑不时绽出朵朵耀人眼目的剑花,使寅虎不敢大意,只有稳扎稳打。 而孙千变,则和一个身材矮小的杀手对战着,要不是他身穿漕帮传下来的宝甲,只怕早被这个以诡异身法见长的矮子伤到了。饶是如此,他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时需要几个帮众上前来相助。 十多名帮众正和其他三名杀手斗在一起,在有两人因为一时的粗心被他们所伤之后,这些帮众便变得格外小心。他们虽然在帮中声名不显,可身为帮主身边的护卫,还是有着一套独到本领的,足够和这三名一流刺客杀个平手了。 而那两名朝廷的将领,鲁平和乐采,情况就有些危险了。他们只是领兵的将领而已,于个人的武艺上还是稍显薄弱的,所以让他们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与一个刺客纠缠,自然有些强人所难。好在他们两人都还算有把子拼命的力气,所以纵然处在下风里,依然保持着一定的招架之力,拖住了这两人。 而另外的三名杀手,虽然是三人一齐对最后的一个对手下手,可依然不能占到丝毫的便宜。他们面对的是个四十左右,显得很是沉稳的瘦高个子,他的一双肉掌,不时点刺劈砍,使出十八般兵器的本事来,让人实在不敢有一点松懈。因为此人正是漕帮之中,武艺和名声比车蛟更胜一畴的第一高手祝韬。 祝韬是个低调的人,所以在江湖里名声并不很响,比不得车蛟,甚至连孙千灵都比他要有名一些。但真论手底下的本事,他却是当仁不让的帮中第一。现在便是与影杀堂第一阶的十二生肖里的龙、猪、羊三人交手,依然稳如泰山,时不时还能照看一下周围帮众。 直到这个时候,一众本以为此次袭击必能得手的杀手们才知道情况有些不对了,因为他们已经精锐尽出,可依然无法把这条船上的重要人物控制住。而车蛟在水里不是那条蛇能够完全纠缠住的,一旦让他赶到,现在有些僵持的局面就会出现倾斜,到时自己等可就只有逃走一条路可走了。 而因为这边的情况依然稳定,那些还没有出什么大麻烦的船只上的漕帮帮众和官兵也迅速地进行了防御和反击。虽然这些人里已经没有了真正的高手坐镇,可他们靠着一向以来的默契配合,居然就顶住了影杀堂二三两阶杀手死士的轮番攻势。 运河水面之上,火光已经显得有些黯淡,几艘撞在铁炼之上,受创比较严重的船只的确是倾斜下沉了,但这只是极小的一部分,距离杀手们的真正目标还是太远。而此时天已过了三更,只要再过上一段时间,运河两岸的护河兵马就会赶到,那样一来,影杀堂就彻底没戏了。所以要想完成任务,就要抓紧时间,做最后的一搏了! 就在他们有些急于求胜的时候,一个更让他们心慌的情况发生了。一条湿漉漉的身影如飞般从水中跃上了船来。人还没有站稳呢,手中避水刺就如毒蛇吐信般地朝着正和孙千变交手的子鼠身上招呼,打得他措手不及,只有仓皇向后退却。 来的正是匆匆而来的车蛟,已经因为见到对方狠辣作风而愤怒的他,自然不会对人手下留情,一声长啸之后,手中刺再次刷刷前击。而孙千变也终于得以展开反击,一声怒吼之后,将手中金刀泰山压顶般砍向子鼠,要将这个让自己丢尽了颜面的家伙活生生地砍成两半,方才算是出口恶气。 子鼠论武艺的确不行,但胜在身法的飘忽,所以虽然遇到如此情况,依然不见慌张,嘿嘿一笑间,已经闪身躲过了两人的轮番进攻,顺便还把身前一个已经吓得只会发抖的寻常船工给推到了车蛟身前。 车蛟认得此人的身份,正是自己帮中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因为人笨,向来被其他人所欺负。但因为这样,他反得获得了同样不喜张扬的祝韬和自己看重,而被留在了帮主身边。现在见他受惊之下被人推向自己,便很顺手地用手一扶,将他带到了身后保护了起来。 如今有孙千变和自己一起对付这个武艺不怎么样的杀手,车蛟还是有信心分神照顾一下帮中子弟的。但他这一举动却铸成了大错,那个受到此害的第一人便是他自己! 那个看着很是老实,被他保护在身后的帮众,就在来到其背后之时,眼中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略带弧形的短刀。就在车蛟向前扑去,要对子鼠造成全力一击的时候,他的身体就猛地一顿,因为他的腰眼处已经传来了一阵剧痛,那是锐器刺进身体的感觉。 一声大喝,车蛟迅速转身,正看到那个老实的帮众带着得意的笑容远远退开,他手里闪烁着一把尚在滴血的短刀,一切便都明白了。而让车蛟感到绝望的是,在疼痛之后,那片腰上便只有麻痹之感了----这刀上是有毒的! “你----”车蛟狂怒大吼,但很快就没有工夫这么做了,因为那子鼠再次扑了上来,和他纠缠在了一起。直到这个时候,孙千变才猛地醒悟过来,刚才他都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呆了,完全不知道了自己该做点什么。 可这时候已经晚了,因为那个偷袭之人已经转身朝他攻来,孙千变只有应战。让他吃惊的是,这个以前看着全无任何能力的老实帮众不但能欺骗大家,而且武艺也很是了得,甚至在之前的对手之上。 这是当然的,因为这个看似老实没什么本事的家伙,最厉害的本事就是欺骗别人,他可是十二生肖里武艺派在前六的丑牛。而漕帮的行动之所以被影杀堂完全把握,自然也是少不了他这个内应通传消息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身份和本领了,他就将自己一身高明的刺杀术和搏杀术都施展了出来,直杀得孙千变险象环生,不断后退。 而那边的车蛟的情况更是不妙,已经受伤,且中了毒的他行动变得更加的缓慢,在几次挣扎之后,终于被身法飘忽难测,且最善于把握机会的子鼠看准了一个破绽,刷地一爪将他的一只眼睛给抓瞎了。 本就已经受了重伤的车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大吼,把毕生的功力在一瞬间都迸发了出来,用自己的绝招蛟龙归海打向了子鼠。这一招声势极大,连他经过的甲板之上都现出了一条条的裂缝来,如果子鼠真被他击中,只怕不死也会重伤。 但此时的车蛟受的伤实在是太过沉重,行动变慢不说,视线也是深受影响,怎么可能打中本就以小巧腾挪见长的子鼠呢? “砰!”全力的一招击在船舱的外壁之上,船舱都塌了半边,但却没能伤到子鼠半分,反倒让他迅速转到了车蛟身后,觑准了机会一爪掏进了他本就受伤的腰间,用力一扯之下,里面的筋肉都被抓了出来。 “呃……”发出最后一声嘶吼,车蛟回身打出一掌,然后人就木然而立,慢慢地倒了下去。却是已经重伤而亡了,可怜在江湖中有着极高声望,漕帮柱石之一的水中蛟龙就这样死在了影杀堂两个暗杀高手的暗算之下。他虽然已经失去了生命,但双眼却依然圆睁,显然是死不瞑目! 看到车蛟被杀,对孙千变的打击自然是极大的,他的动作一慢,便给了丑牛一个机会。他手中的短刀如闪电而出,正中孙千变的胸口。虽然有宝衣挡住了锋锐,可丑牛的力道却还是透了进去,让孙千变受了不小的内伤。 而此时,子鼠又如幽灵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看准了机会,带着黑光的双爪便撕过了孙千变的后颈动脉。本来还在后退的孙千变身体猛地一顿,便呆立不动了,鲜血从他的后颈喷涌而出,随后缓慢倒地。 转眼之间,大好的形势突遭逆转,两个帮中的重要人物一一殒命,这让本来还在支撑的漕帮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祝韬和孙千灵更是大受打击,他们两个最重视的兄弟居然同时死在面前,而他们居然无力挽救,实在太过悲惨了。 “啊----!”祝韬发出了一声大吼,随着他的悲吼,身上的衣衫就全数裂了开来,露出了他一身雪白的皮肉来。同时一股莫名的压力就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直让本来还在与之对峙的三名杀手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能感觉出来,现在的祝韬已经要施展出最厉害的绝招了! 第二十四章 运河夺粮(3) 就在祝韬全身气劲流转,使周围的三名杀手不敢轻易上前的当口,一条黑影却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一伸手便是一爪抓向了他的腰眼要害处。\/\/..\/\/正在窥伺着祝韬情况的辰龙便是一声惊叫:“鼠兄当心,此人碰不得!” 这个突然出现,朝祝韬下手的正是之前连毙两人的子鼠。他有着远超常人的诡异身法,自信有能力突然出现在对方防不到的所在,再加上刚刚杀了两个对方的高手,士气正旺,还想着再接再厉呢。但他却不知道这个祝韬可不是车蛟和孙千变可比的,尤其是当他全身的功力流转时,更是生人勿近! 辰龙的这一声提醒到底已经晚了,子鼠善于暗算刺杀,这一下迅捷无比,立刻命中目标。只听扑哧一声,他的爪子便探入了祝韬的腰间,可他的脸上立刻就显现出了惊骇之色。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爪命中的居然是如破革一般,更有一股子暗劲从那薄弱的腰眼处喷涌而出。 “不好!”子鼠的反应已不可谓不快了,一发现情况不妙,当即就想撤爪后退。但此时却已不是他能做得了这个主了,在祝韬的腰眼里,立刻就生出了一股吸力,居然就将他的手爪给牢牢吸附在了自己身上。而当他再发力时,这股力量就变作了如巨浪一般的反击之力,顺着他的手爪向前冲去。 此时,龙、猪、羊三名杀手已经在暴喝之后扑向了祝韬。他们知道,以子鼠的能耐,怎么都不是祝韬的对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分担他的压力,希望在自己等的攻击之下,祝韬能够因此放松对子鼠的攻击,使其脱身。 “啪!砰!啪!”三声沉响,三名杀手的进攻尽皆命中目标,但祝韬却只是略微晃了下身子,而后出拳侧击,正中已经无法闪躲的子鼠的面门。 “呜……”一声惨哼之后,子鼠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从高高的船舷上飞过,掉下了河。人还在半空之中,鲜血已经猛然喷涌而出,这些喷出的血中,如果仔细辨认的话,还能发现不少碎肉般的物事,那便是内脏了。这一拳,从其头部而入,直达五脏六腑,将这些零件都震了个粉碎。所以当其啪地一下拍在水面上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举手一招杀掉子鼠,祝韬的眼中当即就露出了残忍和兴奋的神态来。这些年来,他还没有如此不留手地杀过人,但在看到帮主被杀后,他就再也无法忍耐了。就在身旁三人因为他这一招毙敌的威势而不敢妄攻的时候,祝韬已经在一声大喝之后,再次发起了进攻。 赤着的身子突然就在原地转了起来,同时双手猛地向三人各拍出一掌,虽然三人距离他还有一定的距离,可依然感到了极强的压迫力,以及触面生疼的感觉。他们此时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先避其锋芒,往旁闪去。而那掌风,则扫到了一边的船体之上,坚木所制的船体一下就裂了开来,足见这几掌的力量之雄浑。 辰龙是三人中武艺最为了得的,一见这情形,心下更是紧张,此人的一身功力委实太过惊人,举手投足间都能杀人,这却如何是好? 还没等他转过念头来,祝韬就再次出手了,这次他没有再一下就攻三人,而是以让人咂舌的速度向着离他最近的亥猪扑了过去。只见他在前扑的同时,拳侧击,腿直踢,分别攻向亥猪的上下两路,使其难以全部化解。而且,因为他刚才的躲避已经到了船舷边沿,此时已经无处可避,只有强接祝韬的全力攻击了。 “老十二,当心了,他的拳头硬吃不得!”辰龙以便示警兄弟,一边已经刷地挥出了腰间的兵器----一条足有一丈四五尺长的软鞭。之前因为一交开手就是贴身短打,而且是三打一,所以他最厉害的软鞭没能施展出来。现在他终于和祝韬拉开了位置,而且又急着救人,才以最快的速度挥出了这一鞭子。 “啪----!”鞭子后发先至,狠狠地抽在了祝韬的背心处,在他洁白的皮肉上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鞭痕。因为这鞭子上还有不少的倒刺,所以当鞭子回收时,还带下了祝韬的一大块的皮肉,足可以瞧出此鞭的厉害了。 但这一鞭子抽在祝韬的身上,他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上半下,更别提阻挡他的攻势了,那两招依然故我地前击,直取亥猪的上下盘。亥猪虽然看似蠢笨,可却也是久在生死线上盘桓的人,现在又有了辰龙的提醒,自然不会大意,立刻一声大喝,双臂一架,护住了自己的上盘面门。 “砰!”拳头砸在他的两条交错的臂膀之上,发出一阵骨骼断折的声音。即便他已经有了准备,但依然无法挡住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拳。受此重伤,亥猪并没有发出惨叫,因为还有一脚也正踢中了他。一脚正中他的丹田处,一股比上面的拳头所发出的势道更加凶猛的力量在他的丹田处迸发,直接就摧垮了他的内脏。所以没有发出一声惨呼,十二生肖之一的亥猪也倒在了祝韬的手上。 这一切说来缓慢,却是在兔起鹘落间完成的,辰龙的鞭子才从祝韬的背上留下伤痕,亥猪也死了。而后,祝韬便又转过了身来,用让人心寒的目光盯向了剩下的两人。没来由地,辰龙和未羊都有冷汗从背上流出,这个对手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竟没有取胜的把握了。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祝韬也是有苦自己知,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的一身武艺,最厉害的便是现在将全身劲力会聚,一股脑而出的时候。可这样的状态并不能持久,再加上刚才接连受到创伤,他也有些强弩之末的感觉了。 但此时的他,却不能退缩,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杀死这些难缠的对手,才能保住漕帮的基业。不然,一旦这些粮食被他们所毁,再有帮主和车蛟,以及其他高手的伤亡,漕帮就真的有彻底沦落的危险了。 已经有了拼死一战决心的祝韬,没有过多的等待,在回过一口气后,迅速再次出手。身体如一道虚影般,直攻向了比较弱的未羊。未羊不敢怠慢,手中的羊角弯刀已经被他握得很紧,朝着对方的来势斜斜劈了下去。 同时,辰龙也再次出手。他不能再让兄弟死在自己面前了,因为再这么下去,后面死的便是他自己。所以他手中的长鞭再次挥出,这次攻的却是祝韬的脚踝,为的便是迟滞他的动作,为未羊的防御打好基础。 鞭子再次率先命中,这一下却是真的奏效了。也不知是因为祝韬的脚下本就不比手上功夫,还是受了伤后已经不如之前厉害,他居然被这鞭子扯住了前进的步伐,这也让他的动作缓了一缓。 而此时,未羊的一刀已经迅猛而下,砍在了他的肩膀处。鲜血登时溅出,但祝韬的一拳还是象没有遭到任何羁绊一样轰了出来。不过未羊还是身手了得,而且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在对方一拳攻到时,便已经矮身倒地,险险地避了过去! 一拳落到了空处,祝韬的身形便是一顿,显然他的体力和内力都有些跟不上如此剧烈的消耗了。而辰龙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也在这时腾身攻了过来,打的却是对方的背门处。同一时间,倒地的未羊手一挥,那把弯刀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向祝韬的咽喉处射来。 十二生肖都是合作习惯的杀手,他们从不讲究什么正大光明的对决,一旦有了机会,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都会施展,更不要说两人间的配合了。而这一下,却是祝韬所无法抵挡的,他那一拳不能伤敌,便已经让他肺腑再受反冲之力,而脚踝上所缠的鞭子又还在,自然也影响了他的行动,这两招,他只有硬吃了。 “喝!”一声低喝之后,祝韬的手如闪电而出,很准确地握住了那把袭向咽喉要害的弯刀,同时全身的力量汇聚到了背门,硬是承受了辰龙的一掌。一声沉响之后,祝韬错步向前,嘴角也流出了鲜血,显然这一下也让他受伤不轻。同时他的那只接刀的右手,也已经满是鲜血,显得有些狼狈。 但此时的他已经把刚才的一口气回了过来,纵然受了两击,却依然可以反击。所以在将手中刀回掷向未羊后,他弓身便往身后的辰龙撞去。他已经发现,这个家伙对自己的威胁远超其他,必须先把他解决了,才能确保此战的胜利。 就在辰龙蓄势以待,准备和祝韬以硬碰硬地交手一番的当口,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便发生了,从而立刻就决定了战局的走向。 祝韬向后飞撞,因为脚上还缠着鞭子,所以显得有些笨拙。而此时,突然从甲板的下面穿出了一根尖刺来,居然就这样命中了他的脚板! 这尖刺一出,便把祝韬的脚和甲板给连在了一起,而他的身子尚在全力后退,这一下便让他的身形猛地一滞,然后直朝后倒去。这实在太让人惊讶了,谁也不会想到会出现这么一招,所以祝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而此时,辰龙和未羊两人就象是早知道了会有如此变故般,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地,就朝祝韬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两只脚都受了制,一被缠,一被钉在甲板之上,身体彻底失去了重心正往下倒,再加上本就身受重伤,只靠着一口气支撑的祝韬,到了这个时候,除了不甘的大吼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敌人的攻击全部落在自己身上了。 “砰!哧!”两招同时命中祝韬要害,他身上多了一个明晃晃的洞,口中也不断喷出鲜血。而后,整个身子就象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彻底瘫软在地,看情况已不可能再活下去了。他只是不明白,怎么还有攻击从下面而来,终于使自己功亏一篑。 羊、龙二人在将人击败之后,也感到浑身脱力,这一战实在是太凶险了,差一点自己二人也要步鼠、猪两人的后尘了!如果不是那根突然出现的尖刺,以及大家早就存在的默契,这一战的胜败还真是难说。 这根决定了战斗成败的尖刺,是一根蛾眉刺,正是巳蛇的几件贴身的兵器之一,这个决定战局走向的人,自然便是之前被车蛟摆脱的巳蛇了。他在水里慢慢上了这艘船,并没有急着进攻,因为他知道隐藏在暗处的自己才是最有威胁的。这一次,他的等待果然奏效了,在祝韬将要取胜的时候,他猛然发难,伤其足,制其死地。 祝韬的倒下,对其他漕帮中人的影响自然极大。他们本就因为帮主的突然死亡而乱了心神,后来看到祝韬如此神勇,才又恢复了些信心,与影杀堂的杀手继续作战。但不过一会工夫,他也死在了对方的夹击之下,这让以孙千灵为首的其他漕帮高手的心更见混乱。 而在调整了一下后,辰龙二人又投入了战斗。这两个高手一旦加入,情况就再次改变了,变得对漕帮很是不利。转眼之间,数名尚在苦苦支撑的漕帮帮众倒在了他们的手上,而后几人更是腾出了手来,要来对几个重要人物进行夹击。 孙千灵看看四周,帮中主事之人多半已经战死,自己已经成为这里地位最高者了,为了漕帮的将来,实在不能再这样死撑。打定了主意之后,他便打了一个呼哨,然后全力进攻,将与自己斗得旗鼓相当的杀手杀得连退数步,然后几步抢到了船舷旁,腾身便朝水里跃去。 其他的帮众既然接到了副帮主的指令,也不再纠缠,纷纷朝水里冲去。那些杀手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来,既然对方已生退意,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放任他们离开。 瞬息之间,船上只剩下两名将领和一众士兵了。他们护粮的职责可比漕帮更重,对方可以走,他们却走不了。 鲁平手握钢刀,用胆怯的目光看着已经围了过来的一众杀手,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们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么?我们这里可是朝廷的粮食,你们竟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杀手便已经同时而动,向他发起了攻击。这些人本就是来劫此粮船的,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番话就退缩了呢? 鲁平手持钢刀,只勉强抵挡了没两招,就被寅虎看准了机会,一个闪身切到了身前,而后顺手就将他的手腕给叼住了。一旦手中刀施展不开,鲁平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而此时,几名杀手就把各样兵器一齐扎进了他的体内,一声悲呼之后,这个朝廷的六品将领就倒地而亡。杀手便是杀手,可不会跟他讲什么公平和江湖规矩,管他是几个人打一个人,只以将目标杀死为首要目的。 而那一边的乐采的结局也是一般,在没有了漕帮高手的帮衬之下,他们这些寻常的兵将怎么是精于杀人之道的影杀堂十二生肖的对手呢?何况这次出击,影杀堂也有了不小的伤亡,他们也是憋着一口气的,怎么能容对方活着呢?转瞬间,一众兵士和乐采也和鲁平一般死在当场! 如此一来,其他各船上的漕帮帮众和朝廷官兵也因为群龙无首而没了反抗的勇气。他们中的多半都跳水而走,其他的则因为一时的迟疑而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xing命! 经此一战,漕帮在江湖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但坐不稳和盐帮一样的两雄并立的高位,还因为朝廷事后的责难而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这是千古不变的定理! 而朝廷方面,这次的粮食被毁也对世家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打击,一场让朝局势力发生大变的动荡将要在几日之后于大梁城中爆发,有人将远离权力的中心,也有人将一跃成为朝廷新贵。当然,无论是江湖中的更替,还是朝廷里的变迁,都是将来的事情,至少目前,所有人都还没有接到这个足以让天下震动的消息……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北疆,胡人的领地之中,一场事关大宋与北胡之间力量更迭的战斗也进入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在许惊鸿用计将胡人骗进峡谷,并且给了他们以重创之后,双方就以山体为限进行了一场拉锯战。几日下来,胡人的损失远比宋军为重,两万多人马,已经只剩不到一万五千了。而其原因,便在这里的地利,以及许惊鸿早做足的周密安排之上。他们有充足的口粮和抵御敌人仰攻的兵器,再加上稳妥的战术,让胡人一直得不了便宜。 在几日攻击都无果后,胡人终于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许惊鸿他们杀死,一场真正的生死决战开始了! @@@@ 元宵节快乐,今天又发得迟了,明天多发点赔罪!!!!!!!!! 第二十五章 僵持和时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又飘起了鹅毛般大小的雪来,在强劲的北风呼啸下,卷到了山上山下。但这恶劣的天气,却不能让胡人攻击的脚步有稍停的意思,反而因为发现天气的不利于火攻,让他们能放开了手脚。 “呜呜呜……”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数以千计的胡人沿着山脚向上发起了新一轮的猛攻。这一次,他们的战线拉得极长,充分发挥出了自身兵力上的优势。前几日的僵持里,胡人得以腾出了手来对前方的道路进行了侦探,只要宋人之前挖下的陷阱等物,现在已都被他们识破,从而失去了威胁,自然让他们能彻底展开手脚强攻了。 看着浩荡而来的胡人,山上的宋军却并不慌张。他们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毕竟他们在这里设下伏击本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现在更是没有了任何的后路,那就拼吧! 在几名佐将的带领之下,三千多宋军分成了三批,不断轮换地和攻上来的胡人进行战斗。他们先是以剩下不多的弓矢以及圆木滚石进行阻击,将敌人一一打回地面。而当手上可以用最小代价将敌人阻挡住的兵器越来越少之后,他们就开始正式用兵器来抵挡不断从下面冒上头来的敌人了。 丈许长的长矛,每一下刺出都能要了一个完全仰攻,不知该如何防御的胡人的身体。而当有个别的胡人仗着身体灵活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便又有好几把钢刀砍劈下去。那人一般都会来不及躲闪就被活活劈死,而后尸体下落,砸掉几个没有准备的胡人。 这种正面的交锋里,才体现出了许惊鸿挑选这些营中兵痞的高明来了。这些让军中将领们颇为头疼的士兵,个个都是有着一腔热血的好男儿,尤其是自己为了活下去的时候,他们更是迸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来,几乎不用许惊鸿等人多说什么,每个兵士都会全力去和不断杀来的胡人以死相拼,将他们一一杀下去。 而许惊鸿、王烈海等几个身怀不俗武艺的军中高手,也没有在后面看着,而是随时提防着防线的漏洞。一旦发现哪里的兵士因为被胡人绊住了手脚,从而让胡人找到机会突进,他们就会疾奔过去,用远胜他人的战斗力将这个缺口迅速补上,把自以为可以上山的胡人给杀死踢下山去。 正因为宋军上下一心,互相补充,所以两日的血战下来,胡人又付出了三千人伤亡的代价之下,依然只能对着这座山望而兴叹。同时,那谷外的胡人也几次想法从外面爬进来,却也被毛顺等人及时发现,而后宋军又立刻作出部署。 峡谷之外的敌人想要进来,其难度比之下面的人想要上山更是困难,所以宋军只是抽调了几百名精锐,就足以守住那边,挡下外面那几千胡人的进攻了。 可以说,这两日里,峡谷里的宋胡两军除了休息就没有不战斗的,双方的体能都已经到了极限,有时候离得近了,还能听到对方嘴里发出的沉重呼吸,足可看出这一战之惨烈和重要。 当又一次的全力进攻被宋军压回去后,胡人暂时停下了攻击的脚步,开始救死扶伤,以及恢复体能。而山上,宋军也立刻开始埋锅造饭,将之前就准备好的牛羊肉放进锅子里煮了起来,一会工夫,山上就弥漫开肉香味了。 香味顺着风朝山下飘来,却让一众胡人更感难受,因为他们手中所拿的食物竟是生冷的马肉肉块。他们这次从宋地返回,没来得及补充干粮和辎重,就急追许惊鸿这一支人马了,原来用以烧煮肉食的器具和火种所剩不多,根本不足以供给几万人的用度,只能让一些地位较高的首领们享用了,而寻常的胡人士兵,就只能生吃战马的马肉了。 本来,食用与自己等并肩作战的战马之肉已经让他们难以接受了,现在还是生吃,就更是打击了胡人的心情。所以每当双方停战用饭时,就是胡人上下最是沉默的关口,没有人能猜到胡人们心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那压抑的感觉只让人心里发毛。 而山上,宋军则很和谐地用着饭,除了牛羊肉外,还有一些之前留下来的炒面等粮食。他们进入草原很是顺利,并且迅速攻下了几处胡人的族群,所以之前准备的口粮直到今天还有存留。现在这些细粮就成了伤员们的特殊粮食,因为他们的肠胃未必能一直消化肉食,这自然也是许惊鸿提出来的。 正因为有了如此周到的看顾,那些伤员倒也在慢慢地恢复,这也让宋军的士气得到了提振,因为大家知道自家的将军并没有因为你受了伤就不顾你,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这也正是宋军在如此境地里,依然能保持旺盛斗志的原因所在了。<.. ..> 许惊鸿端着一只粗瓷碗,碗里有几块牛羊肉,以及一些肉汤,在大口吃下这些东西补充了体力后,他才问身边暂时作了军需官的老狗:“怎么样,我们的兵器和粮食还能维持多久?” 老狗本来还在啃着一条腿骨,见许惊鸿问这个问题,他咽下了口里的肉食,叹了声道:“粮食倒还能支撑几日,可箭石方面就快要告罄了!而且因为战斗激烈,不少将士的兵器都有了折损,只怕再这样下去,我们即便不减员,战斗力也会被损耗不少哪。” 许惊鸿听他这么一说,眉头也忍不住锁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算漏的地方,而胡人也比想象中要强得多,这一次的确是太过凶险了。 “其实咱们这次已经取得很大的成效了,胡人的损失比起我们来,要巨大得多。而且他们的许多部族也被我们这一次的远征而丧失了生产能力,胡人的力量已经大损,十年之内,怕是不可能再对我大宋造成太大威胁了。”这话却是王方所说,身为北地守将之一,他对胡人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的话也更有说服力。 许惊鸿略一点头,但又不是太过兴奋:“你说的没错,但却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全部。我是想将胡地搅乱,伤其元气,但却不希望让所有兄弟都丧生在这里啊。” “可眼下的局势,只怕我们是难以全身而退了。山下的胡人兵力依旧远在我们之上,谷外也还有人,即便我们真能将山下的胡人给彻底拖死了,想出去也不容易哪。”王烈海也有些担心地道:“难道许兄还想着把大家带回宋地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只有我们去不去做!”许惊鸿把吃喝干净的碗在身旁的石头上一搁道:“当日谁也不敢相信我们能直入草原,杀得胡人抱头鼠窜,可今天我们已经做到了。后来,也没有人相信我们可以在这里依靠地势把数倍之敌给留住,我们现在不也做到了么?而且还给了他们极大的重创。既然前两点我们都已经做到了,那再想一下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过分的想法吧?”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是信心陡振,没有真的试过,的确不能一言就否定了事情的可能xing。随后,大家的眼中更是露出了渴盼,因为从许惊鸿的话里,他们已经体会到了一点,那就是他已经有了想法,要把大家从如今的绝地里带出去了。而有了前面一连串的成功,大家对他已经极其信任,既然他现在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了什么计划。 “队正,您想我们怎么做?”最后,还是熊庚第一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许惊鸿看着山下黑压压的胡人队伍,用很是强硬的声音道:“要想从此绝地脱身,我们必须冒一冒险,那就是主动杀下山去!” “什么?”周围的将士听了他的话都大为惊讶:“都统让我们杀下山去,以这点兵力去和几倍的胡人展开贴身近战?”一想到那时的情况,所有人都露出了胆怯之色,毕竟这些年来,宋军真和胡人交战都没讨得什么便宜。 但许惊鸿却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杀下山去,与之正面对决。连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行动,胡人自然更没有防备了。而且这两日来的战斗,已经很大地挫伤了胡人的军心士气,现在与之放开手一战,我们的把握要大上许多!” “许兄的说法是有一定的道理,我们从山上杀下,其声势也是极大的,只要把握好一个度,还真能将数倍之敌给击败了。可即便如此,只怕也是难以脱身的。”王烈海不无担忧地看了看峡谷两头的被落石填满的出入口。 许惊鸿嘿地笑了起来:“你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若是一切没有变化的话,我们便能击溃,甚至是全歼山下胡人,也只有困死在谷中。可事实上,我认为事情不是全不变化的。” “你的意思是……”王烈海的心里猛地一动,随后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胡人轮番对我们进行攻击是不假,可他们绝对不会只做这么一件事情的。他们认定了我们最终会被他们所歼灭,那他们所要考虑的就不光是攻上山来,还有怎么才能走出峡谷了。而这两天里,他们似乎没有再对出口进行试探,又说明了什么呢?” “他们是在晚上,当我们休息时对那边的谷口进行了开凿?”老狗当即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而后又看向了许惊鸿:“队正,我说的可对?” “不错,他们应该就是这么做的了。而以胡人的兵力,真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对谷口进行挖掘,只怕再有一两日就能打通了。而一到了那时候,胡人便有了退路,他们大可以走出谷去,然后封锁道路,把我们活活困死在这里。”许惊鸿的眼中莫名地露出了担忧之色:“所以我们想要保住自身,就只有搏一搏,击败他们后,从那边即将打通的谷口杀出去了!”许惊鸿的话铿锵有力,让周围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 大家先是一阵沉默,但随后也都现出了决然之意,因为他们知道许惊鸿的猜测八成是会成真的。所以无论是怎么考虑的,他们都必须离开这个看似安全,实则没有任何退路的山上,转而反守为攻! “队正,那您说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现在就杀下山去,和那些胡狗展开搏斗,还是再观望一下?”好战的熊庚当即就摩拳擦掌地问道。 “再多拖一日吧。拖得有一日,山下胡人的士气就低一分,他们也只会想着怎么出去后围困咱们,而不是死拼。到时候,只要我们全力攻击,一定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许惊鸿握了握拳道:“明天,一切就该有个了结了!” “还要多久,才能打通那边的通道?”通古斯看着面前有些灰头土脸的部下,不无期待地问了一句。一切正如许惊鸿所预料的那样,胡人果然在夜里派出了一部人马在悄然地挖掘着另一端的谷口通道。 这个部下忙回答道:“还要一两天吧,因为不敢把动静闹大,从而惊动了上面的宋人,所以我们的进度是慢了一些。” “很好,我们明天再攻上一日,晚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到时候,我要把这些可恨的宋人一一挫骨扬灰!”通古斯恶狠狠地说道。而他身边的完颜达拉和萧芹却没有多少的兴奋,因为这次的战事,他们两部的损失要远超过突厥部,即便最终取胜了,他们也必然会沦落为突厥通古斯的附庸。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容他们的意志为转移了,而且他们也对这支残杀无数族人的宋军队伍充满了仇恨,也希望能杀光他们祭奠自己族人的亡灵。 所以这一夜过得很是平静,而次日的战斗也依然残酷,不少的宋胡双方的将士死在了这场已经是双方攻防的最后战斗里。而当天色渐暗,胡人的进攻停止下来,山上山下已经恢复平静的时候,真正的战斗才猛然爆发! @@@@ 晚上再更三千以上,算是为前两天压哨更新的补偿吧~~~~~~~ 第二十六章 夺路血战 天已黑,可雪却没有停,这也导致了峡谷之中更是黑暗,只有胡人营中中心位置的几个头领的休息处才有几点火光,这让周围更是暗沉。 而就在这一片黑暗的掩护之下,一千五百多名宋军精锐已经蓄势待发,要对山下的胡人发起绝地反击了。他们都是从剩下的两千多人中精选出来的,本身战斗力就高,而且没什么伤势在身的人,因为许惊鸿要保证这一次能一战功成,摆脱眼下的危局。 许惊鸿和几名将领一马当先,以最快的速度冲下了山来,虽然每一脚都要深深的陷入到雪地里去,可依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速度,而呼啸的北风也遮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让他们得以非常顺利地掩杀到了胡人最前面的营地跟前。 经过这三四日的激战,胡人们的身体再是强壮也有些吃不消了,而且食物上的匮乏和晚上必须轮流挖掘谷口的通道,更是大大地消耗了他们的体能。所以,在夜间得以休息的时候,胡人上下都很是昏沉,全没准备的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兵力完全处于劣势的宋军会反守为攻,发起夜袭。 来到营地之前,许惊鸿脚步一顿,已经取下了背上的强弓,然后搭上了一支利箭,开始四下里寻摸着目标。虽然表面上看来这里一切平静,可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要小心搜寻,以防万一。而且,因为他的六识要远胜过常人许多,所以即便是如此黑暗的环境里,依然能清晰地看到数丈之外的情况。 许惊鸿的这一做法到底没有浪费,因为在扫过一遍之后,还真让他看到了两个斜靠着毡帐,似是哨兵模样的胡人。他二话不说,已经闪电出手,两支利箭在寒风的掩盖下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目标。那两个正在偷懒的胡人哨兵,就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死在了他的箭下。而后,许惊鸿才一招手,带着众人向胡人的营地里摸去。 解决了哨兵,宋军的行动就更没有顾虑了,迅速得以冲进他们的营地,然后各自散开之后,就拔刀直杀进了一个个倒满了胡人的毡帐之中。 “噗嗤!”刀声响起,已经有那尚在睡梦里的胡人了了帐,而后便有惊叫声响起,却是一些胡人被突然出现的宋军惊醒,发声示警了。可他们的下场也是一般的,因为倒头而睡的他们没有清醒时的迅速反应,只来得及闪上一闪,就还是被宋军无情砍杀在地了。 既然已经惊动了胡人了,就没有必要再遮掩什么。宋军中有那带了油壶来的人,迅速就把背着的油壶打开,将那遇火即燃的油倾倒在一个个的毡帐之上,再放上一把火,整座毡帐就熊熊燃烧,连带里面的胡人一起变成了一团火球。 “杀啊!”宋军挥舞着兵器向前迈进,许惊鸿更是一马当先,但凡有挡在自己前进路上的敌人,不费半句话,便是抖手一枪,再一甩便让他去见了阎王。有了许惊鸿等高手为大家开道,宋军前进的速度更是快速,转眼之间,最前面的一连串胡人营地就变成了火海。 这边的人马正是女真部的,完颜达拉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而后才拿起自己的兵器,心急火燎地赶了出来,带人迎敌。本来,他还为今天能不必派遣手下之人去挖掘谷道而欢喜呢,没想到转眼之间,好事变成了噩耗。 因为他的力争,今天夜间负责挖谷道的是契丹部的人,这让他自认为手下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上,为明天的离开积蓄力量,也为将来在草原上占据更大的好处而做足准备。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留在营地里,反成了一个祸患,必须面对如狼似虎的宋军的偷袭,这战斗才开始,已经有不少人死在对方手上了。 “呜……”号角声响起,胡人们迅速作出了反应,和已经杀进营地来的宋军进行了殊死的战斗。但此时的宋军已经杀起了xing,就如一把钢锥般把整个胡人的营地都给刺穿了。无论拦阻自己的是哪个部族的胡人,都被他们一一杀翻。再加上他们不时在胡人的毡帐上点一把火,以乱胡人的心神,所以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已经把整支胡人队伍搅得一团乱,许多兵找不到将,许多将只能孤身作战。 如此情况,自然大大地降低了胡人的战斗力,让宋军更能为所欲为,将兵力远胜过自己的胡人杀得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 这正是许惊鸿希望看到的,现在如此好的机会,他更不会放弃了,亲自带着人马朝着胡人大营最中间的位置杀奔过去,他要一战就摧毁胡人的斗志,最好的办法就是断其旗帜,杀其首领。而胡人的首领,自然便是在中间位置的大帐中了。 通古斯在被惊醒之后,也迅速做出了部署,好在他们突厥部不象女真部般是首当其冲的,所以还有时间摆出防御阵势。可此时的宋军已经无可阻挡,虽然只有一千多人,却愣是展现出了万人的气势,一下就冲垮了由数千突厥人组成的防线,直杀到了通古斯所在大营的外围,离最终的目标已经不远了。 其实,这次能如此轻易就破开胡人的防线,除了突袭本身的突然xing,以及宋军上下一心,志在必得的勇气外,更重要的还在于胡人自身。因为他们之前为了攻山,便把最强的马上战斗给放到了一旁,马匹也就没有跟随在身。而一旦失去了战马,胡人的战斗力就只剩下了三成,反而不如同是步战的宋军多多了。 几方面的有利条件结合在一起,让宋军得以如一把利刃般直取胡人中宫,许惊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着毛裘的胡人首领,当即便一声大喝,人如疾风,枪似蛟龙地腾空而起,直向对方飙射而去。 胡人也立刻知道了他的目的所在,十多名突厥部勇士一手刀一手盾,上前阻拦。可在许惊鸿的手下,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只听一阵喀啦之声,那几面皮盾就尽数破裂,而后枪影一再闪烁,便把那几个失去了盾牌保护的胡人给扎成了血人。 这些人的死,并没有给许惊鸿带来太多的阻碍,他依然如鹰般突杀进来,手中枪在距离通古斯数丈时,已经被他抖手甩出。 “呜----!”带着呼啸声,枪如虚影般朝着正自躲闪的通古斯的胸膛要害处而来。他倒也算了得,从乾龙枪的来势里,已经判断出这一下不是随便躲得开的,便迅速把腰间的刀拉出,然后双手高举刀把,拧身,斜击,迎向了那杆带着风雷之势的长枪。 “锵----!”一声震响,刀枪交在了一起,还带出了一串在黑暗里很是醒目的火花来。通古斯还真靠着自己的本领挡下了一枪,但同时地,他的双手虎口还是裂了开来,鲜血淋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许惊鸿这一下委实太过凌厉,蕴含了强劲内力的一枪,不是他这个只懂得战阵厮杀的胡人勇士能抵挡得了的。 而那枪也并没有被他彻底格开,只是略微被这一击打得侧了侧,还是命中了通古斯,只是从胸膛变成了肩窝。枪入体,再穿透,带得通古斯直往斜后方倒去。而此时,许惊鸿已经紧随着这一枪杀到了,他手中已经握上了百胜刀,沉喝声里,全力一刀挥出,直夺对方的脖颈。 眼看着一刀将要命中,一声尖锐的啸声突然而起,一条黑影随着啸声急扑过来,一伸手间,居然以一对肉掌夹住了许惊鸿自以为必中的一刀。只这一耽搁间,便有人把已经重伤昏迷的通古斯给保护了起来,同时不少胡人更是挥舞着刀朝着许惊鸿围杀上来。因为急于杀死对方的首脑,许惊鸿已经脱离了大部队,反倒把自己置身在了孤军作战的地步。 面对四面围上的胡人,许惊鸿并不感到慌张,在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能夹住自己雷霆一刀的家伙,这是个黑黑瘦瘦的胡人,他长得很普通,完全没有胡人的彪悍味道,可给许惊鸿带来的冲击却自不小。 没有多作停顿,许惊鸿的手腕就是一抖,百胜刀当即转动了起来,这一下,便使手中刀摆脱了眼前这人的控制。而后,许惊鸿便做出了一件让所有敌人都大为惊讶的举动,他并没有再次展开进攻,来和这个能阻挡自己杀势的敌人进行殊死一战,而是在虚砍一刀后,转身便走。这让那个本想着与许惊鸿有一番龙争虎斗的高手来不及第一时间进行阻挠,眼睁睁看着他脱身外冲而去。 许惊鸿会有这样的决定,正是因为他很清醒自己这次的真实目的为何。这次进入草原,对胡人的打击已经足够沉重,实在没有必要非杀他们的首领不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带了大家杀出谷去,为兄弟们能再上战场留一条后路哪。所以他一遇到阻拦,就走,没有作任何的停留! ···· 第二更。。。。 第二十七章 局势逆转 早在下山发起突袭之前,许惊鸿他们就有了一个完整的突围方案了。突然偷袭胡人营地,只是他们杀向谷口另一边的掩饰而已,只要将胡人的队伍搅乱,就能为他们接下来的突围争取时间。当然,要是能一举杀掉胡人的主将,以乱其心自然最好不过,若是遇到阻拦,也不用太过拼命,立刻改变方向,转攻后路。 许惊鸿在一发现那通古斯的身旁还藏着这么个好手后,便知道无法再进一步了,便当机立断,向后退去。而在他后退的同时,那些刚才还在拼命前冲的宋军也猛地调转了枪头,向着另一端的谷口处杀奔而去。 此时胡人营地里已经乱作了一团,虽然看到宋军正在后退,却也没有人能组织起象样的阻拦,只能看着他们不断原离自己的攻击范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通古斯的伤很是沉重,再加上人心不定,胡人还真不敢在这个时候追上去呢。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让宋军的士气再次得到了提升,他们的脚步变得更快,完全没有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感觉。同时,随着他们的转向,那些早就等待在上面的伤兵们也下来与自己人汇合,两千多宋军精锐再次合成一股力,向前突进。 峡谷那边,还有数千的胡人守着,他们便是之前受命来挖掘出谷道路的契丹所部。萧芹本来还对今夜要自己带了人马来做这苦力大为不满呢,好歹他也是胡人部落里响当当的好汉,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可现在草原中的势力,自己的契丹落了下风,只有暂时的忍耐,以待时机了,所以便认命地在这端督促着手下挖掘了起来。 眼看着通道就要出现,就听到了峡谷那头传来了阵阵杀声,再是火起,显然是宋军对那边的女真和突厥两部发起偷袭了。看到这一幕,不少好战的契丹将领就纷纷上前请战:“族长,我们赶紧过去吧,不然杀敌的功劳可就没我们的份了……” “不,先看看再说。”萧芹的眼光闪烁,没有准许他们出战,而是尽全力地眺望着眼前的战事,希望从这一团漆黑里看出些端倪来。胡人就有一点好处,对自家的首领那是绝对的服从,所以即便许多人都想着去战斗,可萧芹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么无论他们是否明白其用心,大家都不会反对。 杀声不断传来,萧芹的脸上突然现出了一丝笑意来,他发现宋军已经攻进了两部的中心地带,显然女真和突厥两部人马有些抵挡不住宋军的偷袭了。他心里暗中为敌人鼓起了劲来:“再上去些,把通古斯和完颜达拉都给杀了,这样他们两部便再难有所发展,对我契丹来说就实在太好了!” 但对方却没有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很快地,轰隆的脚步声已经转了过来,朝着他这一边杀来了。这让萧芹的心猛地一提,但最是精明的他随即就判断出了宋军的真实意图:“原来是为了出去,才用的这招声东击西啊!” “族长,宋军杀来了,我们迎战吧!”眼见敌人一点点接近,那些契丹部的将领和勇士们再次热血上涌,蠢蠢欲动了。但回答他们的,却是萧芹异常冷静的声音:“让开道路,放他们离开!” “什么?”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首领居然下了这么一个命令,这实在太让他们难以接受了。可看到萧芹决然的眼神之后,大家就只有接受这个命令了,很快就朝一边的山道奔去,四散了开来。 “我想宋军的目的当是出谷,应该不会再朝我们下手而多生事端!”萧芹的心里暗自想着,但还是给所有人传了令,如果宋军径直而去,就不必理会,更不要阻挡;而如果宋军朝自己人下手,那就不用客气了,直接与之死战! 很快地,宋军带着扑面的劲风杀到了契丹部人的跟前。依旧身先士卒的许惊鸿老远就发现了这里居然也有数千胡人,这让他的心里也是微微紧张了起来,这里的人马实在出乎意料的多,若是真动起了手来,自己这边可讨不了好啊。但很快的,他的心里又是一喜,因为他发现那些胡人居然没有摆开作战或是挡路的架势,反而让开了道路,放自己等离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许惊鸿此时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既然他们让了路,那己方也没有必要去招惹,便下了令:“不要管道旁的胡人,我们先离开这里,脱身安全是第一位的!” “喏!”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宋军已经习惯了对许惊鸿的完全服从,所以在他们身边都是胡人时,也没有一人前去挑衅,更别说动手了。如此一来,一幕诡异的情况就在这峡谷口里发生了,宋军和契丹人就这么错身而过,就象没有看不到对方般的安静,外人都看不出双方曾是生死相拼的仇人! 此时,在几日来的辛苦努力下,峡谷的出口已经初具规模,宋军将士中又有对这里的地形很是了解,已经知道该如何挖开通道的人,他们就在契丹人的注视之下,以让人惊叹的速度将一些小石块搬开,那最后的一层窗户纸也就被捅开了,露出了外面黑暗的天空。 “走!”许惊鸿一声招呼,宋军两千多人便从这个口子里鱼贯而出,而契丹人上下只是用古怪的神情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没有再作出任何追击的动作。 看到宋军离开,萧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赌对了。宋人也是识相的,没有想着吃掉这己方的数千人马,这样一来,自己的实力就是保存得最是完整的了。 这时,又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冲来,却是那边的胡人终于整好了队列,追赶上来了。当先的一人,正是女真部的完颜达拉,这次他的部族受创最是严重,他的心里已经被愤怒所填满,誓要将这些宋人杀死以泄心头之恨。 可当他赶到谷口这边时,却看到了那已经打通的道路,以及远去的宋军将士的身影,这让他当时就愣住了。半晌后,才盯向了那边已经开始重新列队的契丹军马:“你们这些懦夫在做什么?居然放了宋人离开……” 面对着他的质问,萧芹只是淡然一笑:“这是我下的命令,是我不让他们去做无谓的牺牲的。你要是想和宋人开战,就自己带人追上去吧,我们契丹族勇士可不会听你的意思行事!为你们女真人卖命!” “你……这是为了我么?他们杀进草原,可没有少杀你们契丹族的人啊,你们就不想报仇么?”完颜达拉大怒喝问道。总算他还有些清醒,没有因此就下令要与契丹人开战,毕竟现在他手下的人已经有多半带了伤,战斗力完全比不了契丹部的人。 萧芹嘿笑一声:“你们女真部,还有他们突厥部以前也没有少杀我们契丹族人,既然我能与你们相处这么久,这次自然也没有必要去和宋人拼命了。” “……”这一下,完颜达拉算是彻底没话说了,同时他也已经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分明就是看出女真和突厥因此次的战斗削弱太多,而想要算旧帐了。可恨现在自己手下的人马都已疲惫不堪,还真不是契丹族这些养精蓄锐的勇士的对手,这让他的心里猛地打起了突来:“你……你想怎么样?” “你放心,我不会做出倒戈相向的举动来,只要你不先动手,我萧芹也不会对你们不利的。”说完这话,他一扬手:“走,我们也离开这该死的峡谷吧!” 将近五千契丹军就这样扬长而去,连刚刚赶上来的突厥人也没有多作理会。现在契丹人还没有把握将两部一口吞了,所以只有先离开,积蓄自己的力量,等到来日再做今日未做之事。而突厥和女真两部,则只能满腔愤怒地看着这个阵前罢斗的同类大摇大摆地离开,而不敢加以阻拦。 因为不单女真受创严重,就是本来实力最强的突厥人也损失惨重,如果算上此时尚在昏迷,xing命都可能保不住的通古斯的话,突厥所受到的损失还在女真部之上呢。他们三族之间,势必在将来会有好一场的争斗,而这却是许惊鸿没有想到的好处了。 在他想来,此番奔袭进入草原,杀戮了许多草原牧民,毁去了许多他们赖以为生的牧场和家园,对胡人的打击必然极大,十年之内,胡人对宋国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可他还是小瞧了这一遭的效果,因为随着三部之间实力开始完全平衡,契丹、女真和突厥三部的冲突和矛盾就开始升级了,而内斗一向是拖住发展的最强力量,草原胡人经此之后,再难对宋地构成任何的实质威胁,反而要担心宋军会反过来攻打自己了。 宋胡之间的态势因此而转变,可身在草原的许惊鸿却不知道,在大宋国内,一场更大的震动已经如火如荼地上演了,朝廷里势力的更迭也开始发生,只等他的到来使之变的更加白热化! @@@@ 还有一更 第一章 朝中惊变 正月已过,大宋京城大梁的局势却比之前更加凝重了几分,而这,还是京畿府及巡城营连日以来全力防备的结果。而使局势变得如此的难看的原由,就在几日前从朝中传出的有关运河之上,粮食悉数被毁的消息。 运河上的事情发生后两日,消息最是灵通的六大家的人便已经通过种种方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一次的事故,对他们来说不啻于青天霹雳,因为这已经是他们用来稳定民心的最后一招了,如果此事出了差错,那么京城里已经因缺粮而闹过一场的百姓们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了。 为了自身的安全,地位的稳固,这次六家之主的态度都很一致,就是尽一切努力来掩盖住运河上所发生的事情,同时让运河当地的官府赶紧查案,早日将贼人拿住,以及让江南道再运一批粮食来。 六大家同时做一件事情的力量还是相当强大的,朝廷里还真就保持了安静,几日下来都没有把消息泄露。可他们能做到的也就这么一点了,这起案子发生在黑夜,又是在水流湍急的运河中段,一切的证据都已随水而湮灭,想要查出夺粮毁粮的凶手,却是千难万难。而江南当地的存粮早就在之前被搜刮一空,根本拿不出更多的粮食来提供给朝廷,所以这最后,也是最要紧的一条自然也无法让六大家的人满意了。 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消息也随之被人或有心,或无意地透了出去。这一下,就如巨石入水,激起了千层浪。若不是朝廷早有准备,将巡城营和京畿府的人马迅速调到街上进行监控,只怕当时就乱起来了。 饶是如此,京中局势依旧不容乐观,百姓们因为担心今后的日子会饿肚子,直到易子而食的下场,已经开始有些不安分了。再加上前段时日里,本就与世家之间的尖锐矛盾,让百姓们再次开始蠢蠢欲动,只欠一个理由来引发这让人害怕的冲突了。 直到最近,世家们才发现这些一直看着柔弱的百姓的可怕。原来,这些一直以来可以任他们欺凌侮辱的百姓,其一旦爆发,足以让所有的世家都灰飞烟灭!这让他们不得不全力来满足市场上的粮食供给,希望能暂时安定民心。为此,六家和其他世家已经将自己家粮仓里所放的仅剩的一点存粮都拿出来了。 但这也只能坚持到二月上旬,一旦过了这时间,而他处依然无粮救援的话,事情必将变成不可收拾,到时候谁生谁死就不得而知了。这种紧张的局势,使得六家之主总是凑到一处商议,希望能有个妥善的法子来稳定局面,而今天,他们又凑到了一处。 这时的叶名扬,也没有了以往的风度,眼窝深陷,胡茬也清晰可见,足可看出他的心事有多么的重了。在咳嗽了一下后,他才看向了崔日勋:“户部现在还能购得粮食么?” 这已经是崔尚书第十次听他这么问了,所以他能做的只有摇头苦笑:“莫说现在京城周边的粮食早被人抢空了,即便真有粮食,户部怕也是无钱可买了。叶司徒可不要忘了,我们早在年前,与胡人一战时,便把所有的库银都花出去了。” 在坐众人都是一阵沉默,这一点大家自然是记得的,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坏到这个程度,现在连户部都拿不出钱来购买粮食以度艰难了,这可如何是好? 吕中和在这个时候轻叹了一声:“现在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从他处购买粮食一个法子了。我吕家可以拿出纹银一百六十万两,不知各位家中又能拿出多少来呢?”虽然在对皇权一事上,他与几家之主的看法截然相反,但为了社稷的安定,为了家族的传承和平安,他还是必须与这些人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众人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再不能藏私了,便纷纷报出了一个家族能够接受的数字。他们虽然爱钱,可当命与钱让他们选择时,必然选择前者,毕竟只要命在权在,钱还是可以再赚回来的。这样一来,将近八百万两的银子就被凑了出来,然后关键的问题出现了,该去哪里购买粮食,又怎么把它及时运来京城呢? 之前,从江南也运来了足够的粮食,却被人所夺毁,这次已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自然不能让悲剧重演了。在一阵讨论之后,六家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方案,那就是从素有天府之国的蜀中购买粮食,那里的大平原,以及适宜栽种的气候,正是粮食的高产区。虽然往年那里所负担的税赋就极重,但以那里的粮食产量,这次还是能解朝廷的燃眉之急的。 “此事就交给楚尚书来处理吧。”众人在讨论后,便把这个攸关众人生死的大事交托给了楚灵亦这个最是无欲无求的人来处理。有前面所发生的一系列让人怀疑的事情后,几家之间也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现在反倒是楚灵亦这个不怎么显眼的人被所有人所信任了。 楚灵亦叹了口气:“既然各位对楚某如此信任,那我只有答应各位,我一定会全力去做成此事了。蜀地离我大梁几千里,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亲自带人和银子去那里,这朝中的一切,就全部交给各位了。” 几人在沉吟后,都点头道:“好,还望楚兄能顺利归来,以解我京中之粮荒!” 半个时辰之后,那边官员们的决定就被身处宫中,看似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所掌握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痛快之色:“想不到吧,你们也会有这么一天!”有些扭曲的脸上,此时又突然现出了愤怒:“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也从来不想到跟朕来商议下,问问朕在此事上该如何处置!你们这些逆臣的眼里,还有朕这个一国之君么……咳咳咳咳……”因为过于激动和愤怒,赵哲在说了番气话后便停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陛下,要保重龙体哪……”黄越见状,立刻上来为其拍背缓气,好半晌后,皇帝才恢复了气息,但脸色却比刚才要差得多了。 在喘了好一阵后,皇帝才又开口:“你放心吧,朕不会在这个时候倒下的。七大家是从朕的手里将大权拿去的,那朕就要亲自把它夺回来!不见他们家破人亡,朕绝对不会闭眼!”说这话时,他眼里的刻骨仇恨已经让黄越也望之生畏了。 常年以来的压抑,再加上身体的迅速垮掉,让赵哲已经着了魔,不再如以往般要求步步为营,这次他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大宋的天下和未来,跟这七家在斗了! “那……陛下打算怎么做呢,接下来?”黄越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劝住皇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早日让他的愿望达成,从而能安下心来。 “现在京中局势已经极其紧张,之所以还没有发生大的冲突,一是因为巡城营和京畿府的人尚有压制的能力,二是因为最近没有什么事能挑动百姓们对世家的仇恨。既然如此,我们便从这两点入手……”皇帝的神态变得安定了一些,琢磨了一下后道:“就去把某些巡城营兵卒的家人给除了吧!这样一来,即便百姓们不曾有借口生事,这些兵卒也会先乱了!” “陛下,这的确是个让局面乱起来的主意,可一旦如此,局势就无法真的被掌握了。即便可以因此对七大家造成打击,可我们之后想控制也难了……”黄越不怎么赞同地说道。 “这一点,现在已经顾不上了。我们已经做了这许多事情,不能在这最后一步上裹足不前!既然是夺权,就必然要冒险,必然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朕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陛下……还请三思哪……”黄越再次跪下来说道。 “朕意已决,你照办吧。”皇帝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依旧决绝地说道。 “……老奴遵旨!”最后,黄越只得听从皇帝的安排,来做这件足以让整个大宋陷于混乱的事情。只是当他走出寝宫门户的时候,眼里却充满了悲哀和无奈,因为这一次将有更多的无辜之人会死,而皇帝也未必真能如愿! 这一日的夜,显得格外的寂静。 可当天明之后,一切就再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因为一个巡夜的士兵在回家之后,发现了倒卧在自己家里的妻儿和母亲,他瞬间就愣怔住了,随后便发出了一声大吼,吼声里充满了悲愤和绝望!他为了保持大梁的安定,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有和家人共处过一天时间,可现在他们却死在了家里。 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当然不是为了保护那些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世家了,他如此辛苦地巡视城中各处,为的就是保证自己亲人的安全,因为他知道一旦京城乱了,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这样的小户人家。 可现在,他要保护的家园被毁了,亲人都死绝了,那他还用这么拼命么?当然要拼,但这次他要拼的却是那天杀的凶手的命!可让他感到绝望的却是,怎么都查不出是谁杀了自己的亲人,那他该怎么办? 如果,京城里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没有全城戒严,他就不用日夜在外巡视,就能陪伴自己的亲人。那样一来,就不会给凶手以可乘的机会来伤害妻儿老母了!而导致现在一切的世家,便是害死他亲人的真正凶手! 当这个兵卒抬起头来时,他的心里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报仇!将这些天杀的世家剿灭,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手持下值回来的刀枪,他就冲出了院落,冲出了街道,直朝离着他家最近的崔家而去。 看到这么个满身杀气,手拿刀枪的同袍,众巡城营的兵士们都感到有些奇怪,纷纷上前询问,可回答他们的,却是对方冰冷的目光! 这个兵士直接就打破了崔家的门户,和闻声赶来的崔家家奴战在了一起。直到这个时候,其他的巡城营兵卒们才急忙赶来制止,可这一来已经迟了。 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以一人之力,自然不是几十上百的崔家家奴的对手,很快就被他们用乱棍打杀,叉出了门去。因为这人的身份之故,崔家的人还狠狠地责骂了巡城营一番,让他们一定要给自己等一个交代。 看到袍泽被人杀死,而对方还如此嚣张,巡城营军士们心里的愤怒自然是难以描述的。可他们依然在忍耐,直到又一个袍泽奔来,大声喊叫着:“崔家,我要你们以命抵命!”,向着刚刚关闭的崔家大门冲了过去。 众兵卒忙拦住了他,在终于问明白情况后,他们才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再也顾不上其他的巡城营兵卒,立刻就一哄而散,各自去家中查看了。 事态进一步恶劣起来,因为巡城营兵卒的散去,使得本来还有所顾忌的冲满了愤怒和不安的百姓们得以冲上了街头。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却也听到了那句撕心裂肺的大吼:“崔家我要你们以命抵命!” 这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个念头,一定是崔家做出了什么恶事,让人愤怒难当。所以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数百名百姓就再次出现在了崔家的大宅之前,对这所一向不敢直视的豪华宅邸发起了真正的攻击。 而同时地,其他几家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冲击,然后整个大梁也终于乱了起来。百姓们纷纷冲出家门,一面包围着世家豪门,一面攻击着店铺,抢夺里面的粮食和商品,情况已经不受任何力量的控制了! 所有的世家此时能做的只有紧闭门户,期盼着京中的军队能赶紧过来弹压。但他们并不知道,此时一些被他们压制多年的将门中人也开始有所行动了,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远在几千里外的幽州,此时却是一片欢腾,因为许惊鸿终于带着兄弟们归来了。在出了峡谷之后,许惊鸿等便骑上了早就存在那边的战马,这才得以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胡地,返回宋境。 所有人都在为这一支深入到草原去的队伍担着心事,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在胡人的地界里出什么差错。现在,两千多人归来,对北疆军队来说自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了。而当许惊鸿他们将自己等在胡地所做下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述说出来后,就更让所有将士都沸腾了! “惊鸿哪,你果然是我大宋朝的福将哪!当初在西南,你就凭着一己之力使蛮人称臣,今日在北地,你又连续使胡人遭到重创,真是上天派给我大宋的神将哪!”在喝了酒后,王冲也开始兴奋而口不择言了。 许惊鸿却还算镇定,只是笑笑道:“一切都是下面的将士们用命而已。若不是他们全力去和敌人厮杀,咱们是不可能取得如此大的胜利的。只可惜,有一半兄弟,却永远地留在那里了……”说到这里,许惊鸿把手中满满的一杯酒倒在了地上:“这一杯,是敬为国牺牲的将士们的!” 这话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所有北疆战士都拿起酒杯,倒酒于地:“敬各位兄弟!望你们在天有灵,保我大宋更加稳固!”再满上酒后,所有人看许惊鸿的目光里就更多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了,这是一般将领所无法做到的。 看到这一切的王冲,对许惊鸿更生激赏:“此子能时刻注意和将士们之间的交情,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名将!”这一刻,更坚定了他要培养许惊鸿来接自己班的意思了。 之后几日,许惊鸿和那些兄弟就在城中好生地休整了几日,以消除几个月来的疲惫。同时,王冲也把他们所立下的功劳清楚地记下,送去京城,希望朝廷在此事上能给出相应的赏赐! 但赏赐还没有等来呢,他们却等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消息----大梁城中风云突变,百姓围攻世家府邸。而后,一直保留了些许兵权的将门后人突然发难,趁势把叶、崔、楚、吴四家给摧毁了! 朝局在转瞬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一向不问朝事的皇帝,也在这个时候走出了幕后,开始收权了! ···· 第二更,这是最后一卷了。。。。。 第二章 朝中惊变(2) 在两次险些被朝中世家算计之后,王冲对京中所发生的事情变得极其关注。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在大梁城中安插下了不少的探子,每过一段时日都会将京中所发生的大事小情报过来,所以这次京城闹出如此大事,他便在第一时间知晓了。 可即便如此,在得知京中所发生的如此震荡之后,还是让他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几次细读那密信,在确信这的确是自己派去的探子用军中密语所写,他人无法仿制后,才吐出了一句充满了疑惑的话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时,许惊鸿也在他的身边,见他愣怔了好久,也忍不住问道:“大帅,却是出了什么大事,能让您如此失神?” “嘿,京中出了大变故了,叶、楚、崔、吴四家在一夕之间权力尽失。一直不问政事的当今圣上却揽住了大权,这实在太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直到回答许惊鸿的这个问题时,王冲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掌握了的消息。 反倒是许惊鸿,在听他把话说出来后,倒没有太大的惊讶。因为早在京城时,他就知道看似不理政事的老皇帝一直在作着筹谋,他能突然出现是做足了准备的。但这也不代表他就不意外,因为世家的势力根深蒂固,即便当日除去方家都是靠着运气和朝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争斗而成,实在难以置信四大家会同时倒台。 “大帅,这密信里可曾提到其中的究竟为何么?”许惊鸿很快又问了一声。 王冲将密信放下,又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他们只是以寻常百姓的身份去的京城,怎么可能探听到真正的幕后所发生的事情呢?只是在前几次的来信里,他们曾提到过,京中出了粮荒,百姓们已经对世家大族多有不满,几次发生了冲突。或许会出现今日的局面,便是因出于此吧。”虽然做出了一些推测,但他话语里却没有多少的把握。 许惊鸿对之前京城所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不了解的,便趁此机会询问了王冲。王冲有意要栽培这个年轻人,见他动问,便也不作保留,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最后道:“……数日前传来消息,运河上发生了大案,应该也与粮食有关系。只是我实在想不通,这些手无权势的百姓们怎会有如此的势力,竟可迫使掌握政权的大人物们纷纷倒台。” 许惊鸿沉默了,这次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是惊人的,不过仔细一想,却又有些释然,他一笑道:“不知大帅听说过一句话么?” “什么话?”王冲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 “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莫看百姓如水,柔弱处下,似乎没有任何的威胁,但一旦水势上涨,其危害也是巨大的,尤其是当外部的压力过大,百姓无法忍受,或是自身的生存都出现问题时,他们更不会任由他人凌辱!当初东汉末年的黄巾之乱,前吴后期的连年起义,不正是因此而生么?” 王冲听了他这话,便是一怔,而还没等他开口呢,门外已经响起了一个熟悉人的笑声:“说得好,好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看来许小兄虽不在官场,可这眼光却要比咱们这些当了大半辈子的官员要长远得多哪!”随着声音,一人已经推门而入。 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衣,依旧是红颜白发,来的正是与王冲交情极深,似在朝中有人,却又游历于各方势力之外的云澜。一见是他,本来因为发现有人突然偷听自己说话的许惊鸿才放松了身体,上前行礼:“见过云公爷,不知您是何时来的,怎么却不进来呢?” “我若进来了,只怕就未必能听到许小兄你的精辟言论了。”摸了把胡须后,云澜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冲:“而王兄你也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哪!我这次千里赶来,就是为了给你带京中消息的,以防你在这里对那的变化全然不知。如今看来,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王冲老脸一红,只是呵呵笑了下,随后才拱手道:“云兄一片维护之意,实在是让王冲感佩不已。其实这也是被人坑多了,才有了一点小伎俩,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云澜笑着坐下,而后又道:“不过真要论起来,你所说的倒也没错,你这点小动作,对朝局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怕直到现在,你依然还不知道朝中局面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的吧?” “是啊,我的人只能从街头巷尾来探听消息,更深层次的,就非他们所能了。” “那我此来倒也不算白跑一趟,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京中变故的一些细节了。现在就来跟你二人说一说,你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云澜说着,面色有些变得郑重了。 “来人,送两坛好酒来,再准备些下酒菜。”王冲看到他这副熟悉的模样,就立刻做出了吩咐。当年他们二人商议军中要事时,都是一面喝着烈酒,一面说话筹划的,现在两个老人又要如以往般商议大事了。 许惊鸿见状,便想起身出去。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实在没有道理能留下来参与这样的商谈。可他才站起身,就被王冲一把拉住了:“惊鸿,你就留下来吧。有些事情上,你比我们两个老头子看得更透彻,就也在旁参谋一二。” 听他这么说,许惊鸿脸上微微一红。他知道对方是因为自己的那句水舟之言才对他如此看重的,可惜这话他也只是盗版的前人。不过许惊鸿到底没有再走,因为他也有自己的诉求,也希望对京中局势有多一些的了解,好为今后的发展做个准备。 不一会工夫,几名亲兵就把上好的酒菜给端了进来,而王冲又吩咐他们守在这房子前后,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才开始向云澜询问那更深层次上的问题,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四个大世家突然倒下。. . 云澜喝了口酒,便把自己通过种种渠道得来的消息也一点点地道了出来,他所掌握的,自然要比王冲派去的探子所知更多,更详细,直听得两人惊叹不止。 正如许惊鸿所说的那样,民如水,看似柔弱,实则力量惊人。在他们铁了心要和几个世家为敌之后,这些一直以来看似无懈可击的世家豪门的日子就变得很不好过了。一些势力不如六大家的,更是连门都出不去,每日里都被百姓辱骂,冲撞,其状之惨,实在让他们有一死了之的想法。 而六大家,除了崔家之外,形势稍微好上一些,至少为了朝廷的体面,一些兵马还是时常会来巡视一番,以防真出现太大暴(河蟹)动的。但因为巡城营兵卒家中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兵士们也不想太过尽心了,这对他们来说自然也是一种折磨。 为了尽快使一切恢复正常,以叶、吕两家为首的掌权者们就几次进行了磋商,希望能找到让百姓满意的条件,从而使他们最终妥协。而在一番商讨之后,他们便有了一个决定----崔家是被百姓们仇视最大的一个家族,他们全家都被围在了府中,显然已不可能再有翻身之日,就索xing牺牲他们,来换取百姓的退步。 一旦拿定了这个主意,几家就迅速而动,在又一个朝会之上,对崔日勋为首的一批崔家官员进行了尖锐的攻讦。最终,本就势力弱于其他几家的崔家便轰然而倒,此时他们这些人还有多半尚在府中出不得门呢。 就在叶名扬等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可以在牺牲部分人后换来短暂的和平时,一个长久不在朝会之上开口的人说话了:“只是区区一个崔家,怕是无法让愤怒的百姓们冷静下来的吧?”众人这才猛然醒悟,自己等说了这么多,还是需要一个人点头的,那就是当今大宋的天子,赵哲。 只是因为以往权臣们在通过决策后,皇di du是无条件服从的,所以官员们才已经彻底忘了自己之上还有这么一尊大神的存在。而现在皇帝开口这么一说,便让不少人的心里产生了不安的情绪,因为他们发现今日的皇帝在气势上居然是从所未有的强大。 见众人都不说话,只是诧异的看向自己,皇帝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就再也无法忍受了。看来臣子们的确是习惯了一个不问政事的天子,那今天他就要改变这一切,从把某些可恶的家伙定罪开始。 “我大宋立国二百余年,可曾出现过象今日般的荒唐之事?百姓难以为生,朝臣不思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却总想着如何以最小的牺牲来保住自己的权势,这是人臣当做之事么?”皇帝的声音森冷,就象是从九幽之地而来,让不少朝臣都打了个寒战。 “崔家固然是有罪的,但只是一个崔家,根本无法让百姓感到满意,更无法让朝廷重新竖立起该有的信誉!你们,身为朝廷重臣,世代受皇恩,把持朝中大权多年,难道就不该为这次的灾难负上该有的责任么?”皇帝的声音里并没有太多的愤怒,除了冷,还是冷,冷静,冷酷! 叶名扬在旁没有急着表态,而是静静地盯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在见到皇帝说第一句话后,他的心里便是咯噔一下,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不能善了了。皇帝,这个一直被大家忽略的存在突然发难,就说明这次的矛盾冲突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做出来的了。而要说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现在最有嫌疑的便是一直不怎么显山露水的皇帝了。 但他不表态,不代表就没人说话了。一个一样冷洌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依着陛下的意思,是要臣等都领罪了?”吴敬淄的脸色有些黑了,但还是强撑着说道:“可在天下人看来,真正使我大宋有此局面的,当是那个身在至高之位的人吧?” “朕的确有错,所以朕已经决心改过!”面对臣子如此无礼的直指其非,皇帝却没有任何的激动,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已让他的涵养功夫到了化境:“而朕思来想去,要把这天下重新拉回正轨,最该做的,就是将那一直在吸吮民脂民膏,将朝廷视为自己禁脔的某些势力铲除了!” 这两句对话,已经充满了火药味道,这让叶名扬本就不安的心更是高高地吊了起来。同时地,一切都已经明白了,原来这段时日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皇帝背着大家所为,为的自然便是将朝政大权都给夺回去了。这是叶名扬身为叶家之主无法接受的,因为他知道一旦到了那一步,叶家就彻底完了。 几十年来,叶家靠着掌握朝政大权,做下了多少恶事。一旦局势不在自己控制,那叶家全族的下场,自然是不能想的。所以为了自己的家人和先祖,他必须站出来了。在拿定了这个主意后,叶名扬便也开腔了:“陛下,臣以为如今的局势还是该以安抚为主,不然只怕京城动荡,使外人耻笑哪。” 他这话里有话,带着对皇帝的威胁。他们几大家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如果皇帝真要动他们的话,京城的局势只会比现在更坏,这恐怕不是赵哲希望看到的吧。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次皇帝的决心,当他让人将世家的粮仓烧毁,又在运河之上闹了这么一出后,就不准备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了。这一次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至于因为对付世家而引发的政坛大地震,甚至引起举国的骚乱,他已经不再考虑了。现在的老皇帝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些逆臣一举荡灭。 皇帝幽冷的目光看了叶名扬半晌,而后才笑了一下道:“古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叶名扬你已自身难保,就不用为朝局将来的发展担这份心了吧?”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下面站立的许万友的身上,在见其微一点头后,心中最后的顾虑也消失了:“来人,将这些祸乱朝局,致我大梁如此紧张的罪臣都给拿下了!” 话声刚落,站在殿外,一直象是活动布景板的禁军士卒就以让人诧异的速度扑进了殿来。手中的长戈一举,已经架上了叶名扬等朝臣的脖子。 叶名扬等人顿时就不敢动了,而后便发现有几个人却是安然看着这一切,这些人里便有许万友和吕中和。这下可把他们给气得不行,纷纷大声喝骂道:“吕中和,许万友,你们竟做出如此背叛之事,将来的下场也必与我们一样!” 吕中和只是一声叹息,而许万友却呸了一口:“尔等逆臣,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为国除奸,何来背叛之说!” 今日的一切,都是皇帝和吕、许,以及其他一些朝中原来的勋贵们密谋而成的。早在皇帝知道将可彻底打击世家后,他就想到要找几个帮手了。以现在他孤家寡人的情况,即便能把世家的领袖一网打尽,也可能控制不住局面。所以在经过一番试探和接触后,他就和一些本就没什么实权的勋贵搭上了线,再通过这些人和吕中和这个一直想把政权还给皇帝的保皇思想严重的世家家主交了心。 同时,因为知道要对付这些朝臣就必须在宫里动手,而宫里的护卫又由兵部掌管之后,皇帝就又秘密地让人去和许家进行了沟通。 许家这段日子以来就因为许惊鸿一事而被世家所排斥,为了自身的保存,他们自然就和抛出橄榄枝的皇帝做成了一路,成了另一股保皇派的势力。 有了这几方面的力量支持,皇帝才会在这个二月的初一突然发难。也正因为如此,以叶家为首的四家便迅速被人整倒。 在把叶名扬等拿下的同时,巡城营和京外驻军就突然行动。他们奉了兵部之令,迅速包围了十多个世家宅院和府邸,而后把这些世家里的一切人等都给捉拿进狱。 大楼崩塌只在转眼之间,几十年来在大宋朝廷了呼风唤雨的四大世家,就这样烟消云散,而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门的惨祸! 当听完这一切后,许惊鸿和王冲两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事情的发展实在太诡异和快速了,也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你是说,四家之人这次怕是都要完了?”许惊鸿突然问道。 “应该是的。在我来此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很快就要在闹市里处决所有世家中人。为此,京中百姓欢腾一片。”云澜点头道:“或许现在他们已经上了黄泉路了!” 他这话,却让许惊鸿的心里一紧,脸色也变得有些发青,却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他并不希望这个人有这样的凄惨结局,即使她也是世家中人…… ···· 今天应该还能再更上一章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第三章 再入大梁 许惊鸿心里所牵挂的,在京城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外祖,许正年。虽然许正年在风烈空一事上实在不地道,但那毕竟是多年前的事了,而且他也很是后悔。好在这次,许家在站队上站对了,倒不必太过担心于他。 而另一个让许惊鸿放心不下的,自然便是楚家小姐楚怜儿了。其实,如果就两人之间的感情来说,他对楚怜儿并没有太多的喜欢,毕竟双方只见过那么几面,实在难说感情。可楚怜儿对他的感情,许惊鸿却还是很感动的,一个世家女子能不顾自己身份地喜欢上自己,对他来说很是难得。何况,又有之前楚灵亦对他的几次帮助,这让他的心里对楚家有了好感,自然不希望楚怜儿沦落到可悲的境地了。 见许惊鸿突然沉默,而且脸色也有些变了,让王冲二人都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惊鸿,你却是想到了什么么?怎么如此不安的模样?” “哦?”经他们这么一问,许惊鸿才恢复了过来,呵呵一笑:“没什么,想到了一点私事……”随口敷衍了过去,又和他们商谈了一下北疆兵马该有的态度后,他便告辞回去了。其实北疆的态度一向是忠于朝廷的,也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七大家当权时才不敢太过分,动了皇帝。这一次既然是皇帝取胜了,他们自然更要坚持了。 许惊鸿没有在这方面多加细想,现在他脑子里只有自己该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救一救已经身陷囹圄的楚怜儿,可该怎么救,他却没有一点的头绪。甚至,连自己该怎么回去京城都成了一个疑问了,毕竟他现在是边疆的将领了,没有兵部和朝廷的调令,根本就不能擅自回京。 看到他心情不怎么好,众兄弟也不敢来烦他,虽然大家也隐约知道了朝廷里所发生的大事,也想从许惊鸿这个众人的首领这里打听到些其他的,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就在许惊鸿把自己关在房中,苦思冥想着对策时,一个让他意外,但却很是及时的命令传到了幽州城。 传此消息来的,是兵部的官员。上面的命令写的就是调许惊鸿及部下一干人等去京城。虽然上面没有写着让他们去京城做什么,可一看到这道调令,许惊鸿便猜到朝廷的意思了。一定是京中局势尚未完全稳定,皇帝身边可信之人又不多,才会想到自己这个曾帮着对付七大家的旧时帮手的。而且,许家又和皇帝的利益绑在了一处,现在他自然更没有理由不帮着皇帝去对付残余的那些世家势力了。 面对这样的安排,王冲是有些不情愿的,他还希望能把许惊鸿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今后好镇守边疆呢。但再一想,进京为官的出路可要比在边疆守着宽阔得多了,尤其是现在这个政权更替的时候,更是大有前途。所以为了许惊鸿个人的前程考虑,王冲还是很大方地放了他回京。 至于许惊鸿自己,当然也是欣然接受这个命令的。他正愁自己该怎么找借口回京城呢,就有人送来了这么个机会。所以在接到命令后第二日,许惊鸿便带了人马离开幽州,往南而去了。这一次,跟随他回京城的人马数量可要多不少了,足有五百多人,而且他们都是曾随着去胡地作战的老人,可以说这部人马是他最铁杆的兄弟了。 临别之际,王冲拍着许惊鸿的肩膀道:“惊鸿,此去京城,祸福难料,望你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过你也要记住一句话,我们北疆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你不用担心自己在朝中根基浅薄。” “多谢大帅的维护!”许惊鸿也不无感动地拱手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现在朝中局势不稳,正是男儿建立自己功业的大好机会,您就瞧好了吧!” 说完了豪言壮语,许惊鸿一骑当先,向南而去,一如他在北方胡地,和胡人作战时一般。而身后的将士们也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在一声声的怪叫和怪笑声里,紧随其后,踏上了新的,未知的征程! 如今大梁城里的局势的确不怎么安定,赵哲还是有些小瞧了那些世家的势力了。虽然那些头面人物在朝会上就被一举拿下,再加上之后的捉拿,已经把世家在明面上的势力全部破坏。可世家之所以能几十年不倒,除了明面的实力外,暗地里也是有着不小力量的,这就不是如此简单就能铲除了。 这些一直不曾显露出来的力量,皇帝和其他人都没有知道其底细的,所以第一时间不能找到。而当他们通过严刑拷问,从几家的重要人物口中问出这些势力的所在,再派人去寻找和打击他们时,却已经晚了。那些善于观察形势的黑暗势力早就不知所踪。 而后不久,这些黑暗势力的反击就开始了。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的他们,一如皇帝之前在朝会里所做的那样,彻底放开了手脚,对那些已偏向了新政权的大人物们展开了暗杀和行刺。 除了吕、许等几家有着同样的暗势力,又做了严密防备的人外,其他一些新进的权贵伤亡惨重,不少人就在登上权位的同时下了黄泉。 而这,还不是让朝局如此紧张的关键因素,最关键的还是在之前的问题上,那就是粮食!虽然朝廷做出了要将世家铲除的决定,用以安定民心,可这也无法解决粮食上的空缺。数十万的百姓依然嗷嗷待哺,总不能在见到世家倒台之后,便有饭吃了吧? 所以这几日里,百姓们依然不肯安分,出现过几起杀伤人命的官司。好在京畿府和巡城营及时做出了反应,才没有让事态进一步的恶化,但只要粮食这个根源xing的问题得不到解决,大梁城依然不得安生,新上来的权贵们依然会有随时被人铲除的危险。 赵哲这个时候倒还真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做得太绝了,可那时候又怎能知道现在的为难呢?那时他是一心想着整倒世家,无所不用,现在却是要稳定,可稳定却不是他想要就能来的,必须去做出努力,才能得来。 蜀地,也一样成了新的权贵们的救命稻草,他们已经派遣官员去那买粮调粮了。好在十多个世家倒台,从他们家中抄出了许多的财产,足够买到粮食。但这一切总还是需要时间的,所以现在稳住京城百姓的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而因为那些破落世家的黑暗势力的破坏,京城之中想要稳定都变得极其困难。最终,已经无人可用的皇帝才想到了那个几乎都被自己遗忘的人----许惊鸿。当初他能在京中黑道横行的时节里强硬出击,将这股势力歼灭,那么这次他也一定会有同样精彩的表现,将这些不安定的因素给除去的。 这便是皇帝让兵部送调令去幽州的目的所在,但他却不知道,这个决定会给自己,给整个朝廷带来什么。如果他能事先猜到许惊鸿在回来后将做的一切的话,他是怎么都不可能让这个人回来的! 而现在,许惊鸿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因为这一次他没有了前番的过种顾虑,再加上急着去救人,所以一路行来都极其迅速。当二月中旬时,他已经赶过了数千里的路程,来到了大梁城外了。 看着大梁城熟悉的城墙,许惊鸿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被人赶出去了!我要在这里获得足够多的权势,改变一直以来被人支使的命运!” 见许惊鸿突然站立不动,众兄弟就纷纷问道:“都统,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了什么想法,想先在城外耽搁一段时日么?” “队正,可是想去那边的山上,祭拜一下老夫人?”有那随许惊鸿一道来过大梁的兄弟很是熟悉地问道。 面对种种猜测,许惊鸿都摇头否认:“我现在就进城去,不过你们却必须留在城外。” “为什么?”熊庚等人不解地问道。 “现在京中的局势是什么样的,咱们都还不得而知,贸然进入,只会被动。所以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身处暗中,进行观察后找一个恰当的时机突然现身。”许惊鸿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而这次,没有人再质疑了,大家已经习惯了对他的命令无条件服从,既然他这么说了,就一定有着他自己的考虑。 只有老狗有些不安地道:“队正打算自己一个人进去?那您怎么在城里立足和打探消息呢?”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会去找孙先生的。他一直在京城,对现在的局势比我要熟悉得多,通过他,我便能掌握许多一直不曾掌握的情况了!” “哦!”见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恍然点头,只有一个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的神色来,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样,许惊鸿孤身一人再次进入了大梁城中,而他那些兄弟,则藏到了城外的山上,完全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来京城了! @@@@ 第二更 第四章 再入大梁(2) 在许惊鸿从大门进入到大梁城,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进入的似乎不是大梁城。因为眼前的大梁城实在太过冷清了,全然没有当初人声鼎沸,中原中枢的感觉。但那宽广的街道,那高耸的宅楼,却依旧如故,这让他一时间竟都有些失神。 此时的街道给人的感觉是比以前更加的宽阔了,因为少了那些沿街叫卖的商贩,和摩肩继踵的人群。而行走在街上的人们也是行色匆匆,看着就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去做一般,没有任何停留四顾的人。唯一比以前要多的,便是不时从街这边走到那边的持矛戈的士兵了,冰冷的矛尖和戈刃在日光下闪烁着让人心寒的光芒。 “没想到啊没想到,短短几月工夫,大梁城就有了如此明显的变化……”心里感叹着,许惊鸿的脚步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依然大步朝内而去,这让周围经过他身旁的士卒们没有对他多加留意。虽然京城里的局势有些紧张,可九门不闭,百姓们还是能出入的,所以许惊鸿进入大梁城倒不算突兀。 顺着熟悉的道路,许惊鸿一路来到了南城,几个拐弯之后,便来到了前段时日里他们一群人居住的宅院。即便他们人已经离开,但这处宅院却一直被留着,现在自然成了许惊鸿返回京城之后的落脚点了。 许惊鸿并没有开门进入,他还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京城,而周围寂静的环境显然是帮了他的忙。在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这里后,他用手一按墙体,身子一弓间就蹿进了墙去。 院子里并不象是几个月没住人般的肮脏,这是当然的,因为留在京城的孙再元总是会抽空带人来打扫一番的,他们早就约定好了,一旦秘密回京,就会在这里照面。许惊鸿对这里的环境再次确认,发现没有其他人后,才将一棵盆栽移动到了墙头,这是他与孙再元商议好了的暗号,只要发现这一点,他便会单独来见。 将这些都做完后,许惊鸿才回到自己原来的房中,盘膝吐纳,用以迅速使自己的体力和精力恢复到最佳状态。 次日一早,孙再元就带了几个景王府的人来到了南城这边。此时的他在景王府中倒也很受尊敬,因为前段日子他为赵琮提了不少的建议,使景王在朝中也有了一定的势力,对这么个有才能的谋士,景王自然也是想留住的。 所以即便如今的大梁似乎不那么太平,可赵琮却也没有限制孙再元的自由,只是让手下的那些侍卫紧随其身旁,用以保护。但孙再元却已经认准了许惊鸿这个主公,他是个有古名士之风的人,既然认定了人,就断没有背主另投的可能。所以,每过两日,他都会来南城张望一下,希望看到许惊鸿把暗号打出来。 可之前他来这里都是失望而归,最多就是让人来院中洒扫一番。可今天,当他来到宅子跟前,很不经意地一看之后,便是心中一喜,那盆花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前日来时是放在里面的,怎么现在却出现在了墙头呢?一切只有一个答案了,那就是许惊鸿或是其他知情的兄弟回来了,还要见自己。 吸了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后,孙再元才呵呵笑着对身边的人道:“哥几个跟我出来也有段日子了,一直不曾跟你们好好聊聊。全文字..走,今天咱有空,就去那边的酒肆里喝点吧。” 这些王府的侍卫身份并不太高,自然是巴不得能攀上孙再元这样一个谋士了。现在见他相邀,他们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带头就往那家门面并不大的酒肆而去。 最近这段时日,因为京中局势紧张,使得出来喝酒的人极少,这家酒肆眼看着就要倒闭了。不想今天却来了这一行五六个客人,而且看他们的穿着都不差,可喜坏了老板。他立刻让人将最上等的酒菜都拿了出来。 这酒肆的酒菜倒也不差,让侍卫们频频叫好。而孙再元也乘机接连劝他们喝酒,在其努力之下,不到半个时辰,这几个侍卫就都东倒西歪,酩酊大醉了。而作为提出来喝酒的孙再元本人,因为身份放着,没人敢勉强让他饮酒,所以倒是最为清醒的。 看着最后一人趴倒在桌子上鼾声大起后,孙再元才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摸出一锭十两的大银丢到了老板面前:“好生伺候着我的这些朋友,我先走一步。” “客倌慢走,再来啊!”老板捧着这锭平日里也需要一两个月才能赚到的大银,已经笑得看不到眼睛了。所以对于这个客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而来全然没有去考虑,倒是很恭敬地将之送出门去,又很妥善地安顿了那几名酒醉的侍卫在里间的客房里睡下。他这酒肆前面是卖酒的,后面还经营着让行脚商人住宿的业务,只是最近连酒都卖不出去,才会如此冷清。 出了酒肆,孙再元又在附近逛了一圈,在确信身后没有尾巴,才施施然地来到那宅子跟前。不过他就没有许惊鸿的身手了,只有从比较偏僻的后门进入。那一向闭着的后门,此时也开着,这就更能让他确信是自己人在里面等着了。 “见过主公!”在见到闻声过来的许惊鸿后,孙再元连忙弓身行礼道。 “孙先生快别多礼了。”许惊鸿也忙弯腰将他搀起,然后又有些谨慎地问了一句:“没有旁人跟你来这里吧?” “没有,那几个跟在我左右的王府侍卫已经被我甩开了。”孙再元笑了一下道。两人这才来到最为安静的书房,坐定后,许惊鸿便直入主题:“这次我是奉了朝廷之命而回的京城。不过在我现身之前,却想了解一下最近的局势。你在京中多日,想必在这方面要比我们这些在北边的人要知道得多吧?” “主公来京城的消息我也早在几日前收到了,却没想到您来得如此之快。这倒是个好机会,咱们可以在前期最好一系列的准备,趁着我们在暗。”孙再元先赞同地说了一句,然后才不无忧心地道:“现在京里的局势的确很是紧张,我虽然不在朝廷,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哦?”许惊鸿摸了摸下巴,认真地看向了自己的这个谋士:“那你就将自己所掌握的一切都说出来吧,我也好根据眼下的形势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京城会出现这么多的变故,还得从胡人入侵我宋地,连下数城开始……”孙再元没有多问其他,就将自己所掌握的那些情报一点不漏地说了出来:“……所以说,在去年年关时,京中的矛盾已经很是尖锐了,可直到运河之上的夺粮案子爆发,百姓们发现最后的希望都不见了,才会在激动之下与世家放手一斗的。[ . ]” “唔,这些其实我在北疆也都有所耳闻,难道就没有其他更细的消息么?”许惊鸿对这样的情报并不太满意,他希望掌握更多。 “要说其他,就是有人传言,说运河上的袭击者是有人暗中指使的了。只是这幕后的指使者的身份,却是众说纷纭,有说是如今依然在朝中挺立的吕、许两家的,也有说是那些刚刚崛起的新贵豪门的。但种种说法,却又都没有个证据来证明。” “这运河上的夺粮案的确是这次事情的关键所在。”许惊鸿用手轻叩几案,陷入了沉思:“有什么线索留下来么?” “当地的官府在得知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却只看到了漫河的沉船,没沉的也被烧了,实在是不可能留下什么线索和证据了。”孙再元也有些为难地说道。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不过就那些活下来的漕帮中人所说,那晚袭击他们的人,应该就是一向以来以行事诡秘,杀人无形而称于江湖的影杀堂!” “哦?”听到孙再元说到影杀堂,许惊鸿的身子猛地一挺,眼中闪过精光:“这么看来,一切似乎就能说通了!原来策划一切的竟是他啊,可怜那些世家中人,千防万防,都没有想到最危险的人竟就在自己的身边。” “主公已经知道事情的根源所在了么?”孙再元忍不住好奇,惊讶地问了一句。 许惊鸿点头:“如果真象你所说的,出手毁粮的是影杀堂的人,那谁是幕后之人我就能猜到了。而且在这次事情后,他也的确得了不少的好处。” “主公说的是谁?”孙再元忙又追问了一声。 “自然是那个现在因为京里局势不定,而想法把我从北疆调回来的人了。”许惊鸿的话里对那人并没有太多的尊敬。 “你是说皇帝?”孙再元打了个突:“这……实在太也让人难以置信了。他可是我大宋的主人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可知道如此一来,会有多少人陷于绝地。而这又将导致大梁,乃至于我大宋的不安定,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他的话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只是看着许惊鸿,希望他给出一个答案来。 “他也是没有了其他路可选,才走出这一步的。”对此,许惊鸿还是能了解皇帝的:“你想一想,这几十年来,天下臣民还有几个把皇帝当回事?无论是官是民,是将是兵,他们口里念的,心里琢磨的,都是世家,是在朝中掌握着大权的叶、吕、吴、许。倘若再这样下去,这个天下之主的赵家会怎么样?他和他的子孙还能在这个世上活多久?当七大家的羽翼彻底丰满,就是他们没有篡位之心,下面的人也会推着他们走这最后一步了!” “……”孙再元沉默了,他很快就明白了皇帝的苦衷,为了自保,他必须将世家铲除。而想要铲除这些根深蒂固,有着极其庞大势力的世家大族,若不用些非常手段,只怕永远都不可能将他们扳倒。而象皇帝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自然是不会去考虑底下的小民会遭到什么样的灾难,有多少人会因其一念而家破人亡的。 “或许,这就是政权争斗的残酷所在吧?他们不光是对自己的敌人残酷,对那些本来无甚关系的百姓更加残酷,因为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这些小民的存在!”许惊鸿说这句话时,眼里有丝丝的怒火燃烧着。他可以理解皇帝的用心,但却不能原谅他将天下百姓的生存当作一个工具,从而把这些勤恳劳作,只为吃饱穿暖的百姓推上绝路。 在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许惊鸿才不无讽刺地道:“不过,现在他也终于尝到恶果了。如今的大梁城,早已不是当日的大宋之都的模样,到处存在着不稳定因素,无论是那些被他算计了的世家余孽,还是无辜受灾的百姓,他们都将动摇大宋的国本!所以,他才会想到我,才会将我重新调回到京城来。” 许惊鸿在说这番话时,眉眼之间都带着丝丝的鄙夷,落到孙再元的眼里,让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的想法。但他并没有当即就问出那忌讳的话来,而是道:“那主公打算怎么做呢?是帮他平息京城的乱局么?” “只怕我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乱局因粮荒而起,没有粮食,百姓不可能安定。”许惊鸿摇头道:“而且,在我的眼里,皇帝和那些倒下的世家其实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利己伤人,一样的卑鄙无耻!” 这话让孙再元的精神再是一振,他知道自己所期望的一天终于到来了:“那……主公是想……”他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了,很是期盼地盯着许惊鸿看。 但许惊鸿的回答却让他失望了:“我现在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希望在这次的乱局里,在做出于民有利之事后,再得到一些对我也有利的结局来。至于其他的念头,就等我掌握了一定权力之后,再说吧。” 虽然他没有把那最关键的一点表露出来,但这对孙再元来说已经是一种盼头了。他点头道:“主公,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一定会支持你的!” 感激地一笑后,许惊鸿才又问道:“那你这段时日在京中的情况又如何啊?景王在京城又有什么发展没有?” “我之前帮景王出了一些获得朝中官员之心的策略,所以他对我倒很是客气。同时,也因为我的提醒,现在景王在朝中也有了一些自己的势力了。”孙再元老实答道:“只是其他几位王爷,也随着世家势力的薄弱,皇权的抬头而开始涉足政权的争斗。” 许惊鸿点了点头,这一点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君弱臣强时,连皇帝自身都没什么大权,他的儿子们自然更难有出头之日了。可一旦君权抬头,那就是一众王子们崭露头角,争权夺利的时候了,这是任何一个年纪变大的皇di du无法避免的一点。 “那你就说一说现在京中各方势力的分布情况吧。”许惊鸿把话题引到了眼前。 “随着叶、吴、楚、崔四家倒下之后,朝中的大权自然是落在名正言顺的皇帝手里的,而下面的群臣,则还是以吕中和这个宰相为首。另外,许家因为控制了一定数量的军中人物,再加上之前站对了位置,所以也有了和吕家抗衡的能力。” “唔,吕许两家乃是世家,既然站对了位置,在朝中有着一定地位也是可以想见的。” “这不过是表面光鲜而已。”孙再元却否定地道:“表面看来的确是这么回事,可内里,这两家的权势已经大不如前了,皇帝还在想着如何削减他们的势力呢。毕竟,他好不容易获得朝政大权,是不可能把这到手的权力再让出去的。” “这么说来也有些道理。除了这两家之外呢?” “那就是一些新冒出来的,曾经为大宋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可后来被七大家为首的世家大族死死压制的将门勋贵了。”孙再元将自己通过赵琮那里搜集的情报一点不漏地说了出来:“只不过这些新贵们因为才刚冒起,以往的根基又断了,还有皇帝的时刻提防,所以在势力上也是没有多少看头的。 “倒是皇帝的几个儿子,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开始掌握了一定的权力,尤其是太子赵珏和雍王赵璜,靠着自身本就与朝中官员的良好关系而收拢了一批官员为其效命。而景王,虽然也有了一定的人脉,却远不是这两位兄长的对手。” 许惊鸿眯着眼听完了他的叙述后,才笑了起来:“看来这个大梁的争斗一时半会是少不了了,我们能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倒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了!” “是啊,现在的确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候,只要咱们在这些人的争夺里占据了优势,今后在朝中势必能有番大作为。不过……”孙再元终于忍不住试着问了一声:“主公难道只有这点想法,而不希望让自己更进一步么?” “我说过了,只有到了那一步后,我们才能往远了看。”许惊鸿没有直接给出自己的想法,只是笑笑道:“你以为呢?” “主公能如此谨慎地对待这些,属下就安心了。”孙再元也笑着道:“那您打算怎么做?是站在一旁看着呢,还是参与进这次的争斗里去?” “明看暗参与。”许惊鸿捻着手指道:“我们在京中没有什么根基,要想自保,就不能让其他人把咱当作敌人。可若不参与进去,我们也得不到想要的好处。好在这次我是奉了君命回来的,倒是有了一层掩护。至于选择,其实已经不用了,景王跟我有那一段交情,又有你在他身边,自然水到渠成。” “这也是属下所考虑的。不如这样吧,主公这就随我去见景王,这样一定能讨得他的信任,今后做事也能更从容些。”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许惊鸿却摇头道:“我必须先办成了一件事情,然后再与他联系。而且,在我的身边,还存在着一只棋子,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不能再任由他留在身旁作为隐患了。” “啊?主公这话却是什么意思?什么棋子?”孙再元不解地道。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好了,你也出来半天了,还是先回去吧,不然会引起他人的怀疑的。”许惊鸿说着就要送孙再元离开。 “好,那属下先告辞了。” “慢着,我忘了问你一件事情,那崔、楚等世家的家眷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现在还关在天牢之中,因为他们的余孽尚在,朝廷也不敢轻易就处决了他们,怕引起那些人的疯狂报复。” “我知道了。”许惊鸿深深地点了下头,已经有了一个主意,这才送孙再元离开这所宅子。 第五章 各方势力 送走了孙再元,天也已黑,许惊鸿并没有在住处多待,便换上一身便于在夜色里行走的衣裳,出门而去。此番独自进入大梁,除了要早一步了解京中局势,从而好有一个判断之外,更是为了将那个他所关心的人先从牢里救出来。要是待自己亮明了身份,再想法去天牢救人,可能一旦事成,就被一些了解情况的人所怀疑了,所以他必须抢在前面下手。 夜幕下的大梁城,显得比白天更加的清冷,除了不时走过的巡城营的兵丁外,就没有半点人气。这对许惊鸿摸黑行动大为有利,至于那些一队队走过的兵丁,自然是不可能发现这个蹿高走低,总是借着建筑隐匿身形的夜行者了。 对京中道路和建筑的熟悉,让许惊鸿很快就来到了隶属刑部的天牢之前。这是一座颇为雄伟,几如城堡一般的,用巨石堆砌而成的建筑物。在其内外,都布着不少的人马看守,尤其是此番内里关着的都是朝廷里的重要人员,为了防止他们的余孽前来劫抢,这防御自然就更是严密了。 看着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里,就有三拨,一共二十一人从前面的围墙处走过,许惊鸿的心里就是一沉,知道自己对此事还是有些想得简单了。只是这密不透风的防御,自己想进去就很是困难,更别提里面那显然更难穿过的防线了。而且,即便他真有能耐越过这一道道的防线,直入牢房,恐怕也不可能在带了一个人的情况下把人顺利救出。 最终,他只有按兵不动,细心地观察起来,希望在某一个时间段里,这其中的看守会懈怠下来。可直到天就要亮的时候,内中的轮换和防守都没有任何的破绽可找,而这还只是位于表面的防御,里面核心处必然更难有机会给人偷入了。 “哎,看来这次想顺利把人救出来,是不能做到了。”许惊鸿暗叹一声,这才顺着原路返回,他身上有着太多的责任,自然不会脑袋一热就强行做出自毁之事的。好在人还活着,而且或许还有其他方法能救出来,所以他暂时的放弃也是能接受的。 接下来的两日,许惊鸿通过孙再元,以及自己不定时的外出,对京中的形势有了一个更确切的认识。显然,因为朝廷一下扳掉了四大世家为首的十多个豪门,暂时是压住了百姓们的不满情绪,所以除了对那些世家余孽的提防之外,其实京中的局势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只是因为之前所引发的种种乱事,使得现在掌握了政权的大人物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所以才会出现如今冷清的现象来。 在看明白了这一切后,许惊鸿再根据朝中各方的局势,作出了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既然皇帝把自己调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些世家余孽的,再加上自身与他们也有不小的过节,这次就好好地和他们干上一场,把这些以往祸害百姓,现在还有危害的家伙们铲除。同时,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还能借机把自身的实力扩张起来,这样就能和景王赵琮一道在朝廷里争夺一下权力了。 有了这个规划,许惊鸿才再次出城,这次他将和众兄弟一起,堂堂正正地从京城的门户里进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又回来了! 熊庚等人窝在城外的偏僻之处,也的确是有些腻歪了。现在见许惊鸿回来,便呼啦一下把他围住:“队正,可是决定带咱们进城去了么?” 许惊鸿微笑着一点头:“京中局势和各方面的势力分布我已经摸清楚了,也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规划,现在是我们光明正大地进城与他们相见的时候了!” “太好了!”所有人都欢喜地叫了起来,其中不少人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大宋的京城呢,自然对这个中枢之地,又是繁华之所充满向往了。只是,当他们来到城门口,朝内看去时,却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大宋之都城大梁,因为内中实在是太冷清了些。 看到这几百名精壮汉子突然聚集到了城门之前,让守门的将士委实有些惊怕。不过他们职责所在,还是得上前盘问。好在许惊鸿早有了准备,让人取了兵部的调令,以及自己等人的腰牌给他们看了,才没有引起更大的事端来。 只是他们进京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进了一些有心人的耳里,还没等他们来到那所宅院附近呢,不少人就闻讯而动,上门来了。 刚把人安顿下,门外就传来了问讯之声:“许都统可在啊?在下奉景王之令前来拜会!” 许惊鸿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将来人迎了进来。他已经决定这段时间要投靠在赵琮手下,对景王下面的人自然不能失礼了。不过对于景王如此心急地找上门来,又这么的明目张胆,还是让他有些惊讶的,因为在其记忆里,赵琮可从来不是这么急躁的人哪。 来的景王手下的一个幕僚,他除了送来的景王的问候之外,还给许惊鸿一所比这里更大的宅子的房契。对于这样的好意,许惊鸿还是很自然地就收下了,对方这是要买好自己了,他又有那心思,自然不会推辞。但对于景王的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许惊鸿却是第一次领略道。看来,随着身份和需求的改变,一个人的行事风格也会有所变化的。 那幕僚告辞之前,还替自家王爷做了邀请,请许惊鸿在两日后赴新的景王府叙旧。对于这样的邀请,他自然也没有推辞的必要了,连声答应。 第二和第三个上门来的客人,就让许惊鸿有些感到意外了。因为来的竟是太子和雍王的人。要知道,他与这两位王爷可是从来没有过交情的,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来吧?但既然人家上门来了,还是得见上一面,寒暄几句的。那两位代替自家王爷来的下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代主人说了好些恭维和佩服的话,最后留下了一些金银器物,便各自告辞了。但从他们的话语之中,许惊鸿还是听出了不少招揽之意。 用晦暗不明的话将前后而来的两位王爷的说客送走之后,许惊鸿心里也暗自嘀咕开了:“我这才来大梁,都没有任何的职位呢,怎么他们就这么急着来招揽了?难道我这次回京将受重用,而且还被举朝之人都知道了么?又或者是他们这些觊觎大位的人真到了每子必争的阶段了?” 但他却没能想明白这一切,因为很快又有客人上门了。.. 这次来的却是巡城营的孟虎冲,以及另外几个他所不认得的官员。前者很明显是带路的,其他那些则都是在此番对付世家后冒起的朝中新贵。他们只是来说了番客套之话,还没进主题呢,就不能留了,因为又有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 许惊鸿毕竟是朝廷官员,这次又是受命回京,第一个该见的还是皇帝。所以这些人便不再多待,从旁门走了。宫里的人这时才被许惊鸿恭敬地迎进了正厅,来者他也不认得,应该是以前在宫里打杂的小内监吧。 内监是来传话的,却是皇帝让许惊鸿于明日一早,早朝时入宫见驾,届时会当着群臣之面给他安排一下新的职位。许惊鸿连忙道好,又把人送走之后,才下令关门避客。现在皇帝已经知道自己到了,那再与其他官员见面就不太好了,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还应该见什么人,至少在闹明白朝中势力分布前,还是保持中立比较好。 而众兄弟也是一片叫苦,觉得到了京城这半日工夫,可比在北疆操练一日都要辛苦。这迎来送往的勾当,还不如去和胡人痛快地战上一场呢。 “我想大家很快就会习惯这样的生活的,因为从明日开始,我们就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和表面上看不出敌我的敌人作战了。”许惊鸿在用饭时,端着酒杯对所有人道,这让大家在喝下这杯酒时,也露出了苦相。 到了晚上,他又将亲近的一些人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里,跟他们进行了密谈,至于说了些什么,其他兄弟就不得而知了。 就这样,许惊鸿正式在京城露面的第一天就过去了,只是在这看似平静的背后,却已经开始有暗流涌动了,各方势力,已经在开始着手拉拢,或是想法应付这个潜在的帮手或是对头了。 景王府中,早已经蓄起了胡须,显得比以往要成熟许多的赵琮正听自己派去许惊鸿那边的幕僚叙述着与之倾谈的过程。他的面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许惊鸿收下了自己这么重的礼,看来是有投靠自己的意思了。 听完之后,他便看向了一直不曾发话的孙再元:“孙先生的推测还是正确的,许惊鸿的确因为以前的一段关系,而对本王尚有好感。既然如此,咱们万不能给了其他两边以任何的机会,一定要早日将他争取到手!” “王爷说的是,许都统此人重情义,只要咱们以此相待,他就不会另投他人。而且,此番皇上把他调回来是打算要重用的,有他在朝廷里帮着咱们,咱们现在不利的局面就能稍稍改变了。这样慢慢坚持下来,或许有一日,王爷的位置就能变上一变了。”孙再元忙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在提到许惊鸿时,他没有太多亲近的话语,这也是他揣摩了上位者的心思后,在人前表露出来的细节所在了。 果然听他这么说话,赵琮的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头道:“是啊,许惊鸿此人的能力还是相当了得的。不说他之前在京城的那些作为,光是他在西南和北疆所立下的种种功劳,只怕我朝廷之中也没有哪个能做到了。若本王真能得他襄助,必然能有番作为!” 不经觉间,他对许惊鸿的称呼已经没有以往那般的热络了,直呼其名,而不称其为兄。当然,这也是随着其身份的转变而改变的。以前的赵琮,只是个无权无势,对帝位更是想都不敢想的闲散王子。可如今的他,则已经是掌握了一定势力,想要再上层楼的朝中一方力量了,无论如何都要有尊卑的概念。 “只不过,在招揽他的手段上,王爷还是要有所收敛的。”孙再元斟酌着建议道:“现在陛下对大权还是相当看重的,若让他发现王爷和他走得过密了,只怕会对双方都有不利。” “唔……你说得在理,父皇为了这一日筹谋了这么多年,对到手的权力自然更是珍惜,他也不希望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掌握太大权力。就象先生一直在说的那样,咱们当以不争为上,只把那些有才干的,但却不得重用的官员收揽过来,便能在朝中有一定的话语权了。” “不错,许惊鸿此人还是该以忠于陛下为主,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这样,他在要紧的关头,对王爷的帮助才会达到最大。”另一个幕僚左锋也附和地说道。 “好,那就照这个原则去做吧,只要他能表个态,其他的本王也不强求。明天早朝之上,我会找机会与之谈上两句的。”最后,赵琮做出了最后的总结,他的心里对这次许惊鸿的投效是相当有自信的。 另一边,太子的东宫之地,长得和赵琮有六七分相象,但却显得更加轻浮的太子赵珏也和自己的几名师傅商谈着如何得到更大权力的事情。只是他们现在所谈的却不是许惊鸿,虽然他这边也派了人去见,可这只是表个态而已,对于这个将来可能掌握一定权力的武人,他们还没有太放心思去招揽。因为身份要高于两个兄弟,所以他有自信,可以让那些有才能,有想法的官员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他所看重的却是吕家,这个在过去和现在一直是朝中权贵的世家的态度。他有些不快地问道:“吕少群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怎么他也学起了自己的父亲,不肯在大事上表露自己的态度呢?”吕少群,是吕中和其中一个儿子,现在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了。 七大家中的五个相继倒下,朝中空缺出来的位置自然很多,而以那些新冒起的权贵们的能力,显然不足以填满这许多的空缺,这就导致了许、吕这两个老牌的豪门能够在这次的政权更替里获得意料之外的收获了。而吕少群,便是其中位置最高的那个。 户部尚书现在是被雍王的人所控制的,所以要想和他在财政上一争长短,太子就必须把同在户部,且仅次于尚书的侍郎拿下,再加上其背后所代表的吕家,便让太子更想着能把他招揽到手下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哪。”太子少师商炎很有些苦恼地道:“臣已经与之有几次的交谈了,话也不可谓不透,可他就是不肯点这个头。” “哼,看来他是有些不识抬举了!”赵珏很有些不满地冷声道:“若不是他有着一个吕家作后台,本太子早就想法把这个位置给抢过来了!不过他也别得意,吕家是他的后台没错,可有时候,也会给他招来祸患!父皇对这些世家一直都有着心病,只要咱们多想想法子,把吕家给毁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太子若真想这么做的话,臣倒是可以推荐一个人的。”另一个太子少师楼昆想到了之前自己派去见许惊鸿的门客道:“今日京里来了一个人,曾与七大家斗了好一阵,连方家都是被他拔除的。想必以他与七大家之间的这些恩怨,是不会拒绝做这些事情的。” “你指的是那个从北地而来的许惊鸿吧?”太子还是知道这个名声极响的武人的:“我们派去的人带来了什么消息?” “听说景王和雍王也都派了手下去探视了他,不过就目前来看,此人与景王之间的关系是最近的。如果太子想拉拢他的话,就得趁早了。” “一介武夫而已,本太子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赵珏很不以为然地道:“现在京中掌握着大权的武将还有不少,孤要招揽,也得先招他们哪。至于你口中说起的,让他来和吕家斗一场,也不急在一时。吕少群还是应该争取一下的,毕竟能得这么一个助力,总是和他们成为敌人要好得多!” “太子明见!”尚炎忙赞了一声:“臣会再努力去与之交涉的,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吕家的将来,他都必须有个取舍!” “唔,就照这样去做吧。许惊鸿此人身边也看着些,虽然孤不急着他来投靠,也不希望看到另外两边的人把他给挖过去了!”在抛下这句后,太子就打着哈欠离开了。 而另一端的雍王府里,雍王赵璜对于许惊鸿的到来也没有太多的关注,只是问了身边人一些对此人的看法之后,就也把话题引到了户部侍郎吕少群的身上去了。对于这个能与尚书分庭抗礼的高官,又有宰相父亲和雄厚的家世作为后盾,无论哪个对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有心的王子,都不会轻易就放过了。 “他还与太子的人有接触?”赵璜的眉毛一挑,心中生出了不安来。 “是的,不过看情况太子和他似乎也还没有达成什么意想。所以臣以为咱们尚有机会。”在和赵璜说着话的,是个有些矮胖的青年男子,他堆满了肥肉的脸上,却充满了狡狯之气,如果许惊鸿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此人正是当初使阴谋,让自己最终离开京城的许家嫡子之一的许世豪了! 第六章 国安再立 许世豪,当日被许惊鸿一刀砍伤之后,便一直不得痊愈。即便是年纪到了二十岁上,依旧留有手上的残疾,这让他成为了许家几个嫡子里唯一出不了仕的人。这对他的打击自然是极大的,可本就多计的他,却也因此成了个心思缜密,且有颇多毒计的谋士。 随着前段日子的权力变故,他很有眼光地就投到了雍王的麾下,成了他的心腹谋士。而雍王也因为他个人的能力,以及许家的背景而对其甚是重视,倚为臂膀。 现在他们说到了吕少卿一事,赵璜便有些不快地道:“这个吕家也太首鼠两端了吧?如今可不同以前了,他道吕家在朝廷里依然稳如泰山么?” 许世豪听他这么一说,脸上也有些尴尬,但很快还是恢复了镇定:“王爷说的是。不过在朝廷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在他们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咱们还是不要随意动手的好,免得把他们推给了太子……” “唔,你的考虑也对。”雍王点头,随即也想到了白天的事情:“那许惊鸿究竟有什么能耐,他一来京城就闹出了这许多的动静。” “他……”提起许惊鸿,许世豪自然是一腔的愤怒。但他还是很快调整了心态:“不过一武夫而已,成不了大事。只因为是条能咬人的好狗,皇上才把他调回来对付那些余孽的。” “如此,本王就放心了。听说他与景王颇有些交情,若他真有本事,倒是个后患!” 见雍王这么一说,许世豪也松了口气,总算没有把这个对头引进来。但他们以及太子方面都不会想到,就在几个时辰后,这个叫许惊鸿的武夫,就会在朝会之上让他们大大地吃上一惊,并且开始重视起他来! 卯时二刻,在悠扬的钟鼓声里,满朝文武排着整齐的队伍,肃然地从宫门前鱼贯而入,早朝在这个时候开始了。自从赵哲此番将权力重新夺回之后,他就通过种种的手段与办法来进行巩固,不想再被人架空了。而早朝,便是他所用的其中一种手段,朝中大事,都要在早朝时提出来,再由他这个当朝天子来做最后的决断。 正因为早朝已变得如此重要,所以它不可能再象以往般十来日才开一次大朝,而是换成了三日一大朝,其他时候则由九卿高官单独向皇帝禀报该要处理的事务。这样一来,皇帝虽然变得很忙,可他也把朝廷的军政财等大权完全控制在了自己手中,不怕再出现臣强君弱,尾大不掉的场面出现了。 看着群臣中,或抖擞,或萎靡的种种神态,许惊鸿便对这些上朝的官员如今在朝廷里的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而他虽然身份不高,可因为有皇帝的特许,所以便也在这早朝的队伍里占了一席,迈着坚定的步子进入了这个早已熟悉的宫殿----中极殿。 依旧是差不多的位置,皇帝高坐御座之上,群臣以官位的高低排列开来。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许惊鸿总觉得如今的官员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比以往要恭谨得多了,当他们上前一步,朝已经端坐在上的皇帝行礼时,也比以前要用心了些。{. “臣等拜见吾皇!”没有过多的谀辞,但群臣折腰下拜时的整齐动作还是让皇帝的心情很是愉悦。为了这一日,他实在等待得太久了。可随即,他又想到了眼下依旧不断涌现出来的麻烦,所以欢愉的笑容很快隐去,只是用淡然的口气说道:“众卿平身!”而后,他似是无意地看了身旁的内侍一眼,却是已经发出了信号了。 一切照规矩走过场,群臣刚刚站好,等待着开始商议国事时,便有一名年轻的内侍用尖亮的声音宣唱道:“北地将领许惊鸿可在殿上?” 没想到皇帝对自己是如此的看重,这才刚开始朝会呢,就点自己了。但许惊鸿还是很稳健地走了出来,先朝皇帝施了一礼,才朗声道:“臣许惊鸿见过陛下!” “许卿免礼!”皇帝看到许惊鸿,面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你在北地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你在胡地连战连捷,还将数万胡人拖在绝地多日,伤其元气,实在是为我大宋挣足了面子哪。你立下这许多的功劳,再有之前于西南对蛮人时的战功,以及一年前在京城时所立的种种功勋,朝廷实在应该给你一份大大的封赏才是。你说吧,你要什么赏赐?” “臣不敢说这些功劳是臣一人所获。”许惊鸿虽然听皇帝说了这么多夸赞自己的话,可却并没有一点飘飘然的意思,依旧平静地道:“若没有下面的军士一心为国,听从臣的指挥,以xing命去和敌人相搏,这些功劳根本就成不了。所以……” “哎,许将军这话太过谦了。我大宋的兵将一直都在,可以往他们却不曾立下过如此许多的功劳。直到你出现,我们才能在对外敌的战事上连战连捷,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当即就有一个官员走出来劝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又有一人站出来道:“不错,许将军立了功劳,朝廷便该有赏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是朝廷有功而不赏,势必会影响到底下军士们的士气,所以许将军你这次的功劳可不光是你一人之事啊。想当初,那些奸贼当政时,对将军是多有压制的,可现在却不同了,陛下圣明,自然是要赏的!” “赵卿说得不错,今时已不同往日了,没了那些压迫忠良的奸恶之徒,许卿你所立之功必要大表于天下,使天下臣民都知道我大宋有你这样的将领!”皇帝在这个时候也加了一句,却是在作最后的总结了。 许惊鸿知道这样一来,自己却是不可能再推辞了,因为这已经上升到了军心的高度。而且从本心来说,他也是想要得到一些权势的,这样才能在京城里有所发展。所以在沉吟了下后,他才再次弓下身去:“如此臣就厚颜接受陛下的赞誉了。只是这赏赐,一切恩威当都出自上,无论陛下有任何的赏赐,臣都愿意接受!” 皇帝见他如此恭顺,心里越发的开心了。这才是自己想要的臣子啊,想想以前那些总想着把皇权压制住的权臣,这个许惊鸿可是忠心得多了。/\/\../\/\所以他在略一思索后,便给出了自己的意思:“照你这几年来所立下的功劳来说,便是封了你的爵位,也是不多的。不过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今年才刚过弱冠,实在不宜提拔得太高。 “这样吧,朕就封你为偏将军之职,赐佩银鱼袋……”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呢,那些下面的官员已都露出了惊讶和羡慕之色了。偏将军,那可已经是三品上的品级了,再上一层,便是上将军和大将军这样可成为军中第一人的高位,足以与兵部抗衡。倒是那个代表了身份尊贵的银鱼袋,却不算太让人眼红。 许惊鸿对如今朝廷里的官职还不是太了解,但从大家的反应里,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的。这让他不禁有些闹不明白了,皇帝这究竟是在赏自己呢,还是在害自己?一个在朝廷里几乎没有任何根基的人,一下被拔得这么高,恐怕有捧杀的嫌疑哪。不过刚才他已经把话都说出去了,现在皇帝无论是要封他什么,作为臣子的都不能推辞,这让他只有苦笑的份了。 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只听他继续道:“……至于实职方面,现在朝中各处衙门都是满的,倒一时找不到一个适当的职位给你来任。”众官员这才松了一口气,许惊鸿的地位再高,只要没有实权,那就根本没什么作用,在如今这个暗流涌动的大梁城里显不出能耐来。 可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些,因为紧接着,皇帝又说了:“不过,朕却知道有一个位置,你是绝对能胜任的,而且也是朝廷现在需要的。那就是,国安司都司!” “啊?”群臣这一次终于没能忍住,同时发出一声惊叹来。他们中的许多,虽然在一年前不是朝中重臣,可许惊鸿的国安司在京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还是知道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衙门?在世家当政时已经如此厉害了,现在有皇帝撑腰,其权势还了得么? 但现在这些官员却根本没有勇气和底气来跟皇帝唱反调,再加上大家也猜到了皇帝把许惊鸿调来确有让他对付世家残余势力的意思,现在让他重新再建国安司倒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在一声惊叹之后,大家只有默认了这么个结局。 而许惊鸿却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转来转去,自己还是当了原来的官。只是当初的五品官,现在以自己偏将军的身份来担任,这合适么?这个疑问没等许惊鸿说出来呢,新任的吏部尚书杨深便站出来问了:“陛下,就臣所知,前番的国安司衙门品级并不高,许将军当初的都司位置也只是五品而已,可现在他却是三品上的偏将军,只怕有些不符吧?” “这有何难?把国安司衙门的品级提上去了便是,就将它提成与刑部一样吧,其主官都司就定为二品,这样他以三品偏将军的职位就足以胜任了。”皇帝没有多想,就给出了解决的方案。 而这,对朝廷的震荡又是巨大的。因为多一个衙门,对整个朝局来说影响可是巨大的,无论是人事方面,还是其他的一些细节,绝不象人家里多一个人丁般的简单。而这个国安司的来势又是如此凶猛,足以与刑部抗衡,这也的确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了。 可现在的赵哲,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终于夺回大权的他,是不可能听取旁人的不同意见的,这一点早在前些日子里,群臣就领教过了。有不少的官员,就因为在一些事情上与皇帝想左,最终或被革职,或被定罪,下场都很是凄凉。所以说,现在朝廷里的官员,没有哪个是敢于和皇帝争辩的,所以纵然这个国安司的出现太过突然,大家也只有忍下来了。 而许惊鸿,早就惊住了。对于皇帝将重用自己这一点,他是有准备的,毕竟之前他还没有大权在手时便已经想招揽自己了,而且自己也没有让他失望。再加上这次要用到自己,势必需要有所表示。可他依然没能想到皇帝会这样提拔自己,一下就从五品的都统变为了大权在握的二三品高官了,这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相信。 在群臣的诧异中,皇帝已经敲定了最后的决断,连圣旨都颁布了下去,这下群臣自然是更没有办法反对了。他们除了感慨人比人得死,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盯着这个突然冒起的家伙外,就没有其他的表示了。 但皇帝对许惊鸿的恩赏却还没有结束呢。只见他笑了一下又道:“至于国安司衙门的选址,就还在原来的地方吧,你和手下的人对那里也熟悉一些。听说你这次进京带了五百亲兵回来?” “是的。臣之前已经是都统了,为了朝廷的颜面,必须带些亲兵……” “那正好,这些人就都划入国安司吧。”皇帝说着笑了下:“你和他们的关系也好,使着也顺手,这样国安司很快就能立起来了。至于这些人的官职,到时你自与兵部和吏部交涉吧,他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臣谢陛下信任和重用!”许惊鸿不无感激地行礼道。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随自己从血战里出来的兄弟们今后的出路,现在有了国安司衙门这一通道,他们也算是在朝廷里立住脚了。而其他的臣子们则更是心惊,这也太信任许惊鸿了吧,不往他的衙门里派官员也就罢了,还让这衙门彻底成了他一人的地盘,那国安司可就太厉害了。 皇帝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在瞥了下面众人一眼,他才意味深长地道:“还有,你已经是朝廷的重官了,这宅子也不能再随便。朕就赐你一座位于城西的大宅子吧,这样你现在的新旧宅子,就都用不着了。” 因为已经得了许多的赏赐,皇帝再给他一座宅子,许惊鸿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按礼道谢:“谢陛下恩赏……”话没说完,他的心里就猛地一动,却是听出皇帝话里有话了。 “新旧宅子”----这分明就是指出自己昨天收下景王所送的宅子的事情了,而这也正印证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自己身边也不干净哪。不过,照皇帝的话来看,他这只是提醒自己而已,要自己不要与某些人走得太近。想清楚这些,许惊鸿心里就有了打算了。 直到此时,对于许惊鸿的封赏才算是告一段落,朝会继续其他方面的商讨。而这方面的事务,许惊鸿所知就极其有限了,他毕竟没有接触过太多这个时代的政事,即便拥有了比这个年代的人多出上千年的知识,也无法与他们相比,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听。 而因为这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让大家感到惊讶,这次的朝会远没有之前几日那么热烈,以往经常出现的互相攻讦和争夺也没有体现出来。倒是最后,由刑部的官员提出的关于如今京城有不少不安定因素的话题,让大家来了兴致。 他们都知道这些不安定因素的来历,被扳倒的世家不甘心就这样沦落,便想着法的要反击。而现在站于朝堂之上的,都是在前面的事情里占了便宜和好处的,自然不希望回到过去,自然是要打击这些不安定因素的。所以大家便各抒己见,倒也热闹。 可最终,皇帝却把目光落到了新任的国安司都司许惊鸿的身上:“许卿,前番你为国安司都司时,曾为我大梁的安定是出了大力的。此番,朕重新把国安司立起来,也是希望能用你来打击这些不安之徒,你可不能让朕失望哪!” “臣遵旨!”对这一点,许惊鸿是早有准备了,当即出来,大声说道:“臣一定竭尽所能,尽快让这些不安之徒从城中消失,还我大梁的安定繁荣!”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皇帝点头笑道。而群臣,对他的这个表态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国安司有什么能力,看他到底能否胜任皇帝的如此重用。 虽然许多人都怀着这样或那样的想法,可当朝会结束的时候,许惊鸿的身边还是围上了不少恭贺他得到皇帝重用的认识或不认识的官员们。对于这些或是套交情,或是出言挖苦,众多心思不同的人物,许惊鸿都很是有礼地一一应付了过去。 在这些场面话的过程里,许惊鸿看到了不远处正在朝自己打眼色的景王,以及其他两个穿着亲王服饰,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年轻人。他知道,经过这次的朝会,本来还算默默无名的自己必然会进入到太子和雍王的视线,本来算好的低调做人怕是不成了。 不过,在朝会时,皇帝那略略点起的一句话,还是让他心生警惕,他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该与景王走得太近,所以只有用眼神给赵琮传递自己的意思,希望对方能明白了。 见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无奈之色,景王也发现现在的他与早朝前大不一样了,的确不好在人前和自己那么亲近,所以在犹豫了下后,便闪身离开了。 倒是另外两个王子,并没有因此就不与许惊鸿正式见上一面。在相见时,他们还为昨天不曾亲自来和这个朝廷的大功臣一见而感到抱歉。对此,许惊鸿也只是用官面上的话语和态度与之周旋,既没有与他们生出什么嫌隙,却也没有和他们有太亲近的意思。 这样一番话后,许惊鸿才借口要处理新立衙门的事情,才与众官员分开,他的心里此时也是激荡不已,知道属于自己的时机再一次的到来了! 第七章 孤臣 策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过与许惊鸿在如此时辰里相见的却不是婉转妖娆的少女,也不是气宇不凡的景王,而是一身布衣,年过五旬的孙再元。 早朝之后,许惊鸿便成了整个大梁官场的热门话题,许多人都对这个突然冒起的少年人充满了好奇心,也有不少人给他下了帖子,让他有空之时能与自己一会,这其中便有太子和雍王两个如今朝中权势一日(河蟹)比一日壮大的王子。可他却没有多加理会这些,反而让人给景王那边带去了口信,说暂时无法与之见面了。 这让景王多有不快,直到孙再元劝慰之后,方才理解许惊鸿的苦处。所以,在一番思量之后,他便将孙再元给派了出去,让他与许惊鸿去谈一谈,在其看来,孙与许之间还是有着不浅交情的,或许能通过这一点来拉拢许惊鸿。 在许惊鸿新搬进的大宅客堂之上,许惊鸿与孙再元相对而坐,其他一些知道两人间关系的兄弟们也在其中,大家在听完孙再元的叙述之后,都显出了古怪的神情来。熊庚是第一个忍不住的人,他笑了起来:“这个景王竟还想通过孙先生来拉拢队正,这也太好笑了吧?” 许惊鸿也是淡然一笑,可随即便肃容道:“其实景王这么做并没有错,一者,孙先生只是个幕僚身份之人,派来见我也不会引起他人的太多关注,因为其他两位殿下也是曾派人来求见的;二者,当然是因为他可不知道孙先生与我之间关系之厚,并不是他这段日子以来的重用就能改变的。” “是啊,景王这几个月来对我向来很是恭敬,即便最近他在朝中地位不同以往了,依旧能对我的提议很是看重,只此一点,他就是个合格的主公了。”孙再元面有惭色地道:“不过,因为我早已经和公子有了约定,所以才不会偏向于他。”在有第三人时,他对许惊鸿的称呼就变了,毕竟主公二字还是有些忌讳的。 “其实现如今,我也是想与景王合作的,所以孙先生不必太过为难。”许惊鸿出言宽慰了一句,这才把话引入正题:“他让先生来见我,可有带什么话么?” “有的。景王说了,当日你曾与他一道和一些为非作歹的世家斗过,他永远也不会忘了那时所发生的事情的。现在,他也希望能与公子一道,再去经历这一切!”孙再元把赵琮的话复述了出来,然后紧盯着许惊鸿的表情。 “看来,他是想用以往的情谊来打动我了。”许惊鸿轻笑了一声:“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他,之前一切,我也没有忘怀。只不过碍于如今的局势,我不表露态度要比表露出来对他更是有利,所以叫他安心,我会帮他的。” 孙再元点头应是,其实对于这一点,两人在前次的密会时就有了决断了,这次只是重申态度而已。而后,许惊鸿才把自己的些许不安说了出来:“而我如此作为,也是迫于形势。他们这些王爷们是没有感觉到,其实陛下在封我官职时,已经在话语里透出了不让我结交这些王爷的意思了,若我在此时违背了他的意愿,只怕后果严重,不光是我现在的地位难保,便连景王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竟有这种事?”在堂上的一众兄弟都轻叫了一声,大为惊讶。 “是的,皇帝是借着赏赐把此点点出来的。”许惊鸿说着便把宅子的事情道了出来,这下众人就真只有叹一声皇帝这一招的厉害了。但是细心如孙再元这样的人,还是听出了一点什么,他给许惊鸿打了个眼色,小声问道:“那皇上是怎么知道景王送了公子一所宅子的?” “这一点,原因是很明显的。”许惊鸿微一点头,没有作直接的解释,但对方已经明白了一切。顿一下后,他又继续道:“除了此事之外,在今日的朝会之上我还是觉着皇帝的赏赐和安排有些奇怪,他给我的封赏实在太多了,多到许多朝臣都有嫉妒之意,这让我的心很是不安,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孙先生可以帮我分析一下么?” “听公子之前提到朝会上的事情后,老朽也有这样的感觉。俗话说过尤不及,皇帝断没有不懂这个道理的可能,那他为何还要如此大肆地封赏公子呢?难道他就不怕因为他的偏重而让公子在朝中难以立足么?可在你提到皇帝在几位殿下的事情上给你的态度后,我想答案还是很明确的。” “哦,却是什么?”许惊鸿也慢慢体会到了什么,但一时却又说不出来。 “那就是希望公子一直只忠于陛下一人,也就是说让您做一个孤臣了。”孙再元捻着颔下的胡须,小心地说道:“公子年纪轻轻,才刚二十,就已贵为朝廷的二三品高官,还有偏将军之衔,这势必引来他人的侧目和妒意。如此,您在朝廷里就会在无形中多出不少的敌人来,再加上您不能与王爷们有什么关联,便更没了后盾。你想要在朝廷里顺顺当当的,唯一的靠山就只有陛下一人,除了忠于他,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也只有当你是个彻底的孤臣,没有外在的势力可以倚靠的时候,皇帝才能把如此大的权力放心地交给你,让你执掌国安司,能与刑部衙门平起平坐。所以说,今天的这一次的封赏,其实就是陛下在为公子今后在朝廷里的位置定了位了。” “原来如此!”许惊鸿这才恍然地一拍大腿道:“我就觉得皇帝给我的权力这么大,有些与这段时间里他对权力的看重很不符合呢,原来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他想要一个不被任何势力所收买,只忠心于他一人的可靠且能干之人,所以才会把我招来,又给予如此重任哪。” “是的,论能力,公子之前所展现出来的种种已经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再加上您与现在朝中的各方势力并不熟悉这一点,就更能让皇帝放心把这个孤臣的位置留给你了。”孙再元最后做出了总结。 “这样一来,队正岂不是很危险,身边都是他的敌人,他该如何自处啊?”老狗很有些担心地道:“现在京城里的局势可比以前还要凶险,每个人都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连谁是谁的人都未必能分得清啊,要防备他人的算计可就太难了。” “这正是陛下肯把如此大权放给公子的原因所在,正因为他的身边没有朋友,所以他才必须永远忠于皇帝,以保障皇帝大权独揽!”孙再元又说了一句。 “其实说穿了,我就是皇帝手上的一把刀,他想要对付哪个臣子,就让我下手!至于我因此而得罪了哪方势力,他是不会去在意的。有朝一日,我若实在因为得罪的人太多,引起了公愤,那皇帝只要把我杀了,就能平息一切了。”许惊鸿苦笑了一声。 “什么?这也欺人太甚了吧,队正咱不听他的就是了!”熊庚大为不满地嚷嚷了起来。 “圣旨和吏部的文书都发下了,可容不得咱们不答应。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反悔,只怕死得更快!”许惊鸿再一次苦笑:“而且既然来了京城,我们也总要做点事业出来的,他们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于这么做的。” 众人沉默了,对于这些在沙场战斗了半生,很希望能有光宗耀祖这一日的他们来说,能成为有着极大权力的国安司的一员,在朝廷里有个官位,便是一直以来的梦想了。现在这个梦想已经近在眼前,试问有多少人能拒绝呢? “所以这次的安排,我和皇帝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丧气话说到这里,许惊鸿的脸上又现出了坚毅之色:“不过他却忘了,我并不是真正的刀,我也是有想法的人。而且,还有孙先生在景王那边帮着咱们,所以这次我还是有信心在孤臣和景王的人这两个身份间游刃有余地走下去的。” “不错,现在只有想法帮着景王把势力坐大,公子在朝廷里的位置才能稳妥。”孙再元也点头附和:“那就照咱们商议定了的方针来做吧。” “不过我们最先该做的,还是帮着皇帝把那些不安分的世家余孽给扫除了,这些人不光是朝廷的隐患,也是咱们自己的敌人。世家和我们之间也有着不小的恩怨,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在大梁城里逍遥下去了。”许惊鸿随即又充满了斗志地道:“孙先生这段时日一直在京城,不知你对现在这些世家余孽有什么样的看法?” “这些被朝廷中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家伙,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对付。”孙再元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一怔。如果这些余孽不难对付,怎么直到现在依然是京城的隐患,使大梁城中风声鹤唳,总是有巡城营的人四处巡逻呢? 孙再元也看出了大家的不解,便细心地解释了起来:“各位请想,以当时世家的势力,都能被轻易拱倒,那他们的残余力量能有多厉害呢?他们唯一所倚仗的,或许就是一直保密的身份,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让人意外的作用。” “唔,照先生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当初的四大家,在朝中有着如此多的下属,也不是说倒就倒么?现在的死灰,想要复燃可就太困难了。”老狗点头称是。 “正是这么个理,而且这些世家的余孽,也不全是一心要为本家报仇的,有的人手里还有许多以往世家让他们保管的财物,我想这些人是巴不得世家就此消失,自己好永远获得这些财物呢。所以,照此推断,这股想要为世家报仇,或是振兴四大家的,应该是极少数的人。”孙再元继续推测地说道。 说是推测,可他的推断都很有逻辑和道理,让其他人不能反驳。只是在半晌后才由毛顺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京城里的局势依然显得如此紧张呢?” “这便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这些余孽中有那多谋之人,看出如今大梁城隐藏的种种危机,所以才借此势做了些事情而已。”孙再元说得口渴,端杯喝了口茶才继续:“京中缺粮,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百姓们都很不安,他们便是借此生出一些事来,让官府感到压力的。另外,因为现在朝廷里的多数官员都是新立的,对各种事务都很是生疏,才让他们钻了不少空子,得了一些便宜。不过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余孽所能造成的破坏势必越来越小,直到消亡!” 许惊鸿赞同地点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才会这么有把握地将皇上的命令给接下来的。不过我总觉得除了你刚刚说的几点之外,还有一点也是他们能够在京城里一直存在,而朝廷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的原因。” “是什么?”没等孙再元开口,xing子最急的熊庚已经询问开了。 “那就是现在立于朝堂之上的官员们与他们间内在的关联了。世家存在朝堂几十年,其根基不是一下就能挖尽的,即便这次皇帝对他们的摧毁是毁灭xing的。只怕,还是有不少的以往一直不露立场的官员在这次的清洗里留了下来,他们便是借着这些人的掩护,才能一直瞒过朝廷一次又一次的搜索和查找,依旧如幽灵般盘旋在大梁城。另外,也有可能因为他们掌握了如今朝臣中某些人的弱点和把柄,以此要挟来换取保护。” “对,这两点也是不容忽略的。”孙再元也忍不住赞同地道:“公子看事情比我更加的透彻,老朽实在是惭愧哪。” “先生过谦了,我不过是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待此事而已。”许惊鸿说着又道:“不过,现在既然皇帝把这些问题都交给了我们,那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谋略和靠山,这次都必须将他们一一铲除了,谁叫咱是孤臣呢?不过好在经我们分析,他们的实力有限得紧,倒也不是太难对付,只要把他们找出来,抓或杀反倒容易了。” “队正有什么主意么?”老狗忙问了一句,其他人也个个摩拳擦掌,盯着许惊鸿,大家都充满了斗志。 “在我看来,这些世家余孽还可以分为两部分,一是真正的死忠之士,他们是真想把害得家族成如今模样的朝廷和官员都杀尽的。对这些人,我们必须尽快将他们找到铲除。而另一部分,则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才不得不这么做的人,他们多半是藏身在如今的朝臣保护之下的,对这些人,咱们可以慢慢挖,或许还会有意向不到的收获。 “先说这第一种人,其实要对付他们也并不困难。只要咱们的心够狠,再加上朝廷的允许,我想在几日之内,我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许惊鸿信心十足地道。 “是什么主意?”大家都很有兴趣地问道。 “当然是靠那些一直被关押着,还没来得及定罪和处决的世家人犯了。”许惊鸿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来:“朝廷担心处决这些人引发余孽的反击,可这何尝不是将那些死忠者给引出来的一个很不错的诱饵呢?” “对啊,这一点咱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孙再元一拍手道。 “只因为大家都在想着如何把人找出来,而忽略了可以让他们自动现身。”许惊鸿笑了一下:“只要我们告示天下,要将叶、吴、崔、楚四家被拿之人全部处斩,并且定下时间和地点,就不信他们不肯上钩!” “这确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方法,唯一可虑的,就是因此会让公子在朝中有不小的凶名。” “这不正是皇上希望看到的么?我是孤臣,是他手上的一把刀,自然是越狠辣,越能让他放心了。”许惊鸿冷然一笑:“何况,我与这些世家间也有着不小的过节,由我提出这个做法,其他人也不可能反对。” “那就照此而行吧!”孙再元说完这话,看了看外面低沉的夜色站起了身来:“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也不好,今日便先告辞了。” “也好,还请孙先生在景王那代为解释,并且把我将帮他发展的说法道明。” “一定!”最后,孙再元一拱手,便很是潇洒地离开了。 许惊鸿也在送其离开后,把众兄弟也打发去安歇了,而他自己,则在月光之下沉思了起来。其实这次对付世家余孽的这个策略,除了为了对付他们之外,还是许惊鸿另一个计划的一环,那就是把楚怜儿给救出来。 既然明着从天牢救人几乎不可能,那就用计,迂回地救吧。只要人落到了他的手上,把楚怜儿给放出来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了。 “希望这次那些朝臣们能答应我的这个提议,从而让我的整盘计划能够顺利施行吧。而这,将是我此次在京城开创自己功业的第一步!”许惊鸿抬头看着明月,在心里暗自想道。 第八章 发现矛盾 一系列的想法的确不错,不过许惊鸿暂时却无法将之付诸行动,因为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在短时间里做成,那就是国安司衙门重新在大梁城中立起来。虽然早朝时已经通过了再立国安司的决定,可一个衙门想开衙建府还是有着方方面面的事情需要打点的,所以近几日里,他还是在忙着于兵部和吏部两面跑。 将一个边关的守军变为京里的官员,其中的手续还是颇为麻烦的。好在许惊鸿如今在朝廷里深得皇帝的器重,再加上几位王爷都想将这个人拉为己用,所以在一切事务上倒是没有人敢为难,所以短短的五六日间,一切就都得到了落实。 这样,在阳春三月的第五天里,已经关闭了数月的国安司就再次开门了。而这一次国安司的再立比之之前可更上一层了,不但所在的范围得到了扩张----除了原有的那几亩地外,还向左右扩出不少,使得衙门更加的气派,而且人员上也得到了质的提升。 之前的国安司,虽然也多十由兵卒组成,可他们却多是京中巡城营的人,不说战斗力,光是对许惊鸿的忠诚就有问题。可如今在其麾下的都是当初西南或是北疆随他一起征战多时的老属下,自然更加贴心了。 另外,就是他们终于有了统一的服饰,这也是许惊鸿从户部要来的。每个国安司的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再加上背上所披的一领血红色的斗篷,登时就展现出了一股子肃杀之气,国安司的威风也就显露出来了。而他们的兵器也是清一色的长身战刀,既可近身厮杀,远攻也无碍,可以说是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而让一众兄弟更加高兴的,则是他们也都有了一定的品级。这次国安司被定为二品的衙门,除了许惊鸿这个都司之外,自然还有一众品级不低的下属官员。其中,苟十八----也就是老狗,被封为了四品的副都司,而熊庚的身份也是一般,只是他的职位是武攻分司的千户官,负责的正是对某些敌人的攻击事宜,正合了他的xing格。 另外,毛顺这样的善于追踪和侦察的人也有了自己发挥所长的部门----情报司,他自然便是这一分司的千户官了。另外一些随许惊鸿多时,又有着一定本领的兄弟,也一一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官职。虽然现在他们中不少都只是五品下的官位,但比起那些拼杀了一辈子,最终只在七八品间徘徊的寻常士卒来说,他们实在是太幸运了。因为这些官职都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品级,只要不犯什么大多,他们就有个正经的出身了,今后在朝廷里必然也将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大家对许惊鸿这个带着大家一起走上如此康庄大道的首领就更是钦佩和感激了,大家都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此生一定要和他并肩作战,永不言弃!因为大家知道,只要追随许惊鸿左右,好处一定会更多,或许再进一步也不是什么空想。 而更让京中官民感到这个国安司不简单的,还有它那块高高悬挂在正门处的黑亮牌匾。那块两丈许长,八尺宽的牌匾通体墨黑,乃是上等的铁木所制,上面所刻“国安司”三字则是其艳如血,正与他们下面的人手的衣着暗合,却是由当今天子御笔亲题。只此一块牌匾,就体现出国安司是多么得到皇帝的重视了。 而在开衙当天,更有许多京中贵人前来道贺,无论是吕家这样的世家,还是太子、雍王这样现在于朝中有着极强势力的新贵,都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他们对国安司的友好。可以说,大宋立国二百来年,还没有哪一处衙门能象今日之国安司般风光无限了。 但在这风光的背后,却也有着寻常人所不知道的种种矛盾,只是碍于如今国安司新立,正是喜庆的时候,一些矛盾才没有表面化。 而矛盾的根源,自然是在纡尊降贵,亲自赶来道贺的太子和雍王之间的。其实以他们的身份,本来是不必出现在国安司的开衙大礼之上的,可为了能够招揽许惊鸿这样的新生势力成为自己人,他二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典礼之上。 刚开始的时候,双方还是有些克制的,毕竟他们谁都不想把矛盾公开化,所以两兄弟在见到对方时,也是谈笑自如,外人都看不出他们已经为皇位的继承权争得不可开交了。但在吕家的人突然出现后,情况就发生了转变,因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吕家少爷,如今位列户部侍郎的吕少群。 吕家这段时间在京城里很是低调,同时也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为的就是能保住现在的地位。自从见到五大家的突然没落之后,他们便已经明显发现世家执政的以往已一去不复还了,要想保住自身,就必须不引起任何的风波。 可有时候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吕少群就任户部侍郎才没几日呢,雍王和太子就先后与之接触,明里暗里进行招揽了。这让本来抱着独善其身的吕家很是为难,他们谁都不想得罪,自然是谁都没有答应,只有先拖一日算一日了。 而今天,国安司衙门再立,为了和许惊鸿这个朝中红人搞好关系,他们也不会遗漏,只是吕中和的身份敏感,才由吕少群这个吕家如今的第二号任务代表了。可他却没有想到,在这里竟也会遇到太子和雍王这两个已经斗红了眼的家伙。 先看到他的是太子,在微一思索后,赵珏就满脸堆笑地走了过去:“吕侍郎,想不到本太子几次找你都找不到,却在这里遇上,这还真是天意哪。” 吕少群见太子这么过来,心里便是一紧,因为他同时也看到雍王了。可既然对方先开了口,他已经无法逃避,只得恭敬地行礼道:“下臣见过太子殿下!臣这段时日里因为部中公务繁忙,所以不怎么回家,倒让太子您失望了。” “不失望……吕侍郎一心为朝廷办事,我这个做太子的应该感激才是啊。毕竟,今后我也是希望有臣子能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的嘛!”这却是在提醒对方自己的储君身份了。而在发现对方眼中明显的意动后,他又加了一句:“不过这公事总也有做完的时候,所以本太子是希望能与吕侍郎你好好谈谈心的。不如这样吧,既然今日侍郎得了空,那就在待会和本太子一起去樊楼坐坐吧?” 如此直接的邀请和拉拢,让吕少群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可他知道,只要自己点了这个头,再想不跟着太子干都不成了,而这必然会把整个吕家给拉下水的。而现在的吕家,可不同以往了,谁知道这会不会犯了皇帝的忌,从而出什么事情呢?可不答应,恐怕也不好,只会引来太子方面的猜疑,最终多了这么一个敌人。 正当其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把温和的声音在另一边响了起来:“吕侍郎原来在此,本王听说你对字画颇有了解,正好本王得了一幅前人孙机的名画,不知你可有兴趣随后跟我一起回府一观哪?”却是雍王赵璜也被他给吸引过来了。 赵珏见雍王过来和自己争人,心头便有怒起,只是碍于场合才没有发作,哼了一声:“王弟你真是好雅兴啊,如今担着朝中职位,还总对这些字画感着兴趣。” “哟,原来是太子在此,臣弟一时没看清楚,还望恕罪。”赵璜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不过这字画可不是一般的消遣,可让人修身养xing,陶冶情操,可比那喝酒玩乐要好得多了。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你……”太子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其已把自己刚才的话听进耳里去了,现在是在借话挖苦,这让他心里颇为不快,却又发作不得,只有恨恨地盯了他一眼。 “怎么样,不知吕侍郎是打算随我一起去看画呢,还是去樊楼呢?”乘胜追击,雍王把问题彻底给抛了出来,让吕少群最最后的选择。 这下,吕少群可就太为难了。以前不见两位殿下,他还可以借口不知其究竟而不作任何表示。可今日都被人逼到面前了,他若再不作出个选择,只怕就会得罪两方面的人了。到那个时候,吕家的麻烦只怕会更大,他却会作怎么样的选择呢? 这边所发生的情况,已经被在场的官员们所看到。大家对于雍王和太子之间的争斗早已明了,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上前去劝说了,不然只怕会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却还是很快就集中到了这三人身上,从而使整个国安司内外都知道了那边发生着一见有意思的事情。 许惊鸿便是因此而把目光落到了这三人那边,经人指点后,才知道三人的身份,然后便对眼下的局面有了一个判断。看来这个吕少群是很为难哪,他想在两方面势力间游走,又没有皇帝的庇护,自然会有如今的局面了。这反而激起了许惊鸿的不快----这里可是自己的地盘国安司,今天也是国安司再立的好日子,他可不希望被别人抢了风头去,即便对方是太子和雍王也不成。 所以,在略一思索后,许惊鸿便在众人奇怪的注视下大步朝这僵持的三人走了过去。他就象是完全不知道三人间微妙的关系般突兀地出现在他们身侧,呵呵笑道:“太子殿下,雍王殿下,你们与吕侍郎在说什么呢,竟如此投入?” “谁叫你……”太子本就很不满意吕少群的态度而一肚子的怨气了,现在有这么个不开眼的家伙跑来打扰,自然没有好脸色给对方,看也不看对方就要开骂。可这话才一出口,他才猛地发现这个说话的竟是自己更想拉拢的许惊鸿,这才连忙将骂收回,只是脸上倏然而收的怒意实在有些尴尬。 而雍王的反应却比太子要快得多了,一见许惊鸿搀和进来,便笑着道:“许都司你来得正好,你来说一说,吕侍郎应该随我们哪一个走?”便把自己和太子的邀请都说了出来,当然言语里多有对太子的贬低,只因为樊楼的确不是什么好去处。 太子的脸色更显阴沉,他盯着吕少群不放,显然只要他不跟自己去,这回便要发作了。但许惊鸿的几句话,却又让两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只听他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只怕这次是要让两位殿下失望了,吕侍郎恐怕不会跟你们去任何一处的。” “什么?”太子勃然变色,怒盯着吕少群,而雍王只是脸色微变,随后才问道:“却是为的什么呢?还有,许都司又是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因为早在刚才,我便邀请吕侍郎在等会一起在这里有要事相谈的,所以他自然是没有空再陪两位殿下了。”许惊鸿呵呵笑道:“恐怕正是因此,吕侍郎又担心拒绝了两位会引起殿下们的不满,所以才如此为难的吧。”说着已经暗自给吕少群打了个眼色。 吕少群自然不是迟钝之人,现在有人在给自己解围,他立刻心领神会,顺水推舟地道:“的确如此。刚才太子询问我时,我便是因此而无法应允的。毕竟,人当有信,做官更是如此……” “原来如此……”雍王笑着看了看许、吕二人,然后点头道:“不过吕侍郎说得不错,此事的确是本王过于唐突了。既然你早有约会,本王便不再勉强,不过那幅画本王会一直留着,希望吕侍郎得空能来一观的。”说完话,便潇洒而去。 而太子,则只是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便转身走了。显然论起风度来,这位太子可比自己的弟弟要差上不止一筹了,许惊鸿看在眼里,却已经留上了意。 “多谢许都司代为解围,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吕少群见两个麻烦都走了之后,忙拱手道谢。 许惊鸿只是挥了下手:“不过是举手之劳,在我国安司的衙门里,总是要护得各位不受他人骚扰的。不过,吕侍郎的立场今后还是明确点好,不然这风箱里的老鼠是最受气的。”说完这个不怎么好听的比喻,他才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只留吕少群在那深思。 官场上的应酬并不太长,稍稍照了面,说几句话后,大家便各自散去了。毕竟,所有人都是有职位在身的,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只有太子和雍王是与别人不同的,有着大把的时间,可是刚才许惊鸿的态度让他们很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与之相处,所以最终便也和其他官员一起告辞而去。 直到将所有人都送走,衙门里只剩下自己人后,许惊鸿才收起了笑容,然后将毛顺给唤了过来:“毛顺,你操练这些手下要多久才能对任何一个目标都进行盯梢而不被对方察觉?” “这个……却要看个人的悟xing了。不过咱们斥候营出来的兄弟个个都比常人更能胜任盯梢,所以只要细加调教,半个月后就能派上用场了吧。”毛顺估算了一下道。 “好,那你这几日其他事情都不用去理会了,抓紧一切时间来培养他们。我想很快地,我们的这些人手就要派上大用场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毛顺肃然应允,对这一点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队正,怎么这么急着要这些人能出师?可是想到要盯谁的哨了?”老狗在旁不无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的。直到亲眼所见,才知道太子和雍王之间已经水火不容。既然我们的目标是第三人,那就有必要在他们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时先下手为强。”许惊鸿嘴角微扬:“不过现在还不是我们插手皇位之争的时候,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还在对付那些世家余孽。” “都司,咱们早等得不耐烦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开始动手?”一个精明而壮硕的汉子听了这话也凑了过来问道。他是许惊鸿这次提拔起来的几个好手之一,叫作马越,以前只是军中队正,现在却成了国安司的行动司百户之一,六品下的官职。 “是啊都司,咱们国安司一立,就该显显身手!”另一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好惹的汉子也凑了过来。他叫朱庆扬,也是被新提拔起来的人,自然希望能在衙门里多露脸了。 而熊庚这样的好战分子就更是嚷嚷着要动手了。许惊鸿却是镇定一笑:“既然我们的衙门都新立起来了,自然不能再等。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先做一件事情,只要把此事做成了,想对付那些世家余孽就变得很是容易。” “那究竟是什么呢?”大家都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许惊鸿嘴边绽起一丝笑容:“就是去刑部,把一些人犯给转到咱们的手里!” 第九章 故人 既然已经有了主意,许惊鸿便不再拖延,当即就在翌日的早朝之上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的计划。而皇帝显然对许惊鸿还是相当信任的,没有多与臣下商议,就准了他所请的,把那些世家家眷交给国安司,再以之以出世家余孽的做法。 既得皇帝首肯,许惊鸿做事就更没有了阻碍,只因为他的身份已自不低,所以并不曾亲自带人去刑部提人,而是派老狗这个副手去与刑部官员沟通。这也是官场里的规矩,身为一府首官的人,自然不可能事事亲自出马,不然还要那些属下做什么呢? 老狗虽然不曾有过与朝廷官员,尤其是京城高官交往的经验,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指令,他觉得这也是自己得以进步的一个机会。带了三五名下属,在这日的下午时分,他便来到了刑部衙门。 通传之后,就有刑部的一名郎中出来迎接。其实早在朝会上,刑部上下已经知道手里的人犯必须要交出去了,所以虽然他们心里对国安司如此做法依然多有不满,但木已成舟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不从。现在听说是国安司的副司前来提人,刑部堂官和两名侍郎都不曾出迎,却只派出了一个郎中来接待对方,也算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吧。 只可惜他们的这点心思却根本是对牛弹琴了。老狗连他和郎中哪个的职位高都摸不清楚呢,怎么可能瞧出对方这是在慢待自己呢?只不过,当他见到这个被派遣出来的郎中模样时,还是明显呆了一下,因为他认得这个人。 这个五品官身的郎中大人,居然是许惊鸿他们早就认识的,本还想随他们一道来京城的,曾在西南时打过不少交道的柳家大少爷,柳开阳! 原来,在许惊鸿他们不断进步的时候,柳家也没有放弃对大权的渴望,凭借着他们深厚的底蕴,再加上攀上了朝中权贵,居然就让这个本身能力并不出众的柳开阳在京城里有了一席之地。而在这几个月的风云突变后,柳开阳这个本来并没有太大前途的小官便得以突出一条路来,成为了如今刑部中仅次于堂官和侍郎之外的实权人物。 只不过,他们虽然得到了这样的好处,却也付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代价,而这一切柳开阳是有苦自知的,只是在表面上却是看不出来的。 几年过去,当初得意猖狂的少年也变得稳重了不少,尤其是唇上长出的两撇小胡须,更让他显得比以前成熟了。所以在与老狗相见时,对方第一眼还真没看出来,直到他自报身份,道出柳开阳的名字后,老狗才认出了他来。 可柳开阳却早就忘记了老狗模样了,他或许会记得许惊鸿的长相,一见必能想到过去,可这个跟在许惊鸿身后,一直不曾与之有着正面交锋的人他就不会记得了。只是因为许惊鸿的关系,他与老狗(河蟹)交谈时还是有些别扭,现在见对方似乎有些怔忡,便勉强笑了一下:“怎么,苟副司想到了什么吗?” “哦?没事,我只是……”老狗本来到口的话突然就缩了回去,他和此人并不熟悉,实在没有必要说明身份,而且当初自己也是矿奴之一,当着这个人的面也不好说,索xing就含混过去:“咱们还是进去说正事吧。” “……也好!苟副司请!”虽然觉得对方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因为见对方似有难言之隐,柳开阳也不好追问,毕竟双方身份还是有着一定差距的,只有笑着将人请进刑部的二堂,再让人奉上香茶来。 在喝了两口茶,寒暄了几句之后,柳开阳才直入主题:“想必苟副司来我刑部是为了今日早朝时许都司所提到的有关世家人犯一事吧?”在说到许都司三字时,他的表情也有些尴尬,因为他想到了过去。 那时候,他柳开阳在云州地位煊赫,可许惊鸿不过是个矿工头目,其后虽然许在西南立了军功,可比起有家族后盾的自己来说依然算不得什么。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灵州之后与许惊鸿分道扬镳,这其中既有不齿与这样下等的人为伍之意,也有不想被其连累的意思。毕竟在灵州闹出了太大的动静,如此得罪朝中权贵实在不是件容易摆平的事情。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不但胆子惊人的大,而且运气也是惊人的好,就这样也没有丢了xing命,反倒是在京城越做越大,转眼就把自己这个有着世家身份的公子给超越了。好容易最近他因为犯了太大的事情被逐,柳开阳自己又得到了提拔,可一转眼,这个家伙却又回到了京城,而且地位比之以前升得更快,竟以和本部堂官平起平坐了。 一想到这些,柳开阳的心里就充满了不忿,凭什么这么个小人物居然能一路超越自己,得到朝廷的重用呢?凭什么应该在能力上远胜过他的自己却只能当个五品的郎中,连他的属下都比自己要有地位,而自己的这个官职还是靠担惊受怕得来的。种种的想不通,让他的心里对许惊鸿很是嫉妒,可在老狗这样的人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所以便显得有些怪异了。 不过老狗显然没有感觉到这点,他见对方把话题打开了,便连连点头:“不错,本官正是奉了我家都司之命来提人的。只不知,刑部什么时候能把事情都准备好呢?” “既然是陛下首肯的,我们刑部自然不敢迁延。”在努力稳定了一下心绪之后,柳开阳才以平和的态度说道:“只不过,这些人犯实在太过要紧,我等不敢随意就把人交出来,所以却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这样吧,我家部堂已经做了安排,两日之后,我们刑部把人全数交给国安司。到时候,也不必由国安司的各位跑一趟了,我们会派人把这几百口人一起押去国安司的。不知苟副司以为如何?” 老狗思量了一下,还是点头:“这样也是可以的。不过还望刑部能尽量快些把人交给我们处置,毕竟咱们都司在陛下那里可是打了保票的,实在不敢怠慢哪。” “这个自然,我们同是为朝廷做事,为陛下分忧,自然不会迁延。”柳开阳忙笑着应道。 这样,双方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后,老狗便带了人告辞离开了。看着对方离开时有些不习惯官服的模样,柳开阳的嘴角就现出一丝嘲笑来,但很快地,嘲笑又变成了苦恼,因为这下他就有个麻烦的问题需要处理了。 国安司那边,许惊鸿听了老狗的回禀之后,只是淡淡地答应了一声,没有太多的责难。其实他也知道想一下就把人要出来的确很困难,毕竟这是在跟刑部抢功劳了,对方能在两天后给人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想必他们在这两日里一定会加紧审讯的,如果能在自己接手前靠着手上的犯人找到余孽,他们刑部自然能在朝廷里出一把风头。 老狗说完了正事,便把话题一转,说起了在刑部遇到柳开阳的事情来:“队正,你知道咱在刑部碰上哪个熟人了么?是柳开阳,就是云州巡抚家的那个小子,没想到几年工夫,这小子居然也成朝廷要官了,还是什么郎中。” “哦?”许惊鸿的眉毛一挑,对于这个有着明显世家子弟作风的公子哥,他还是有些记忆的:“想不到他竟也有如此的前程,真是难得啊。”他说的也是实话,如今朝廷里的世家已经所剩无几,皇帝也不希望再出现新的世家势力,而以柳家传承上千年的情况来看,其一旦上位,威胁可比那七家要大得多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看他的模样,在刑部的地位也不太高,应该没什么大作为吧?”老狗凭着自己的感觉说道。 “那倒不一定,虽然他只是郎中,可在一个衙门里谁的实权更大可不是通过位置来判断的。不过我对他能走到这一步却很是好奇,记得以前与柳家有所交往的时候,曾从他们那里隐约得到过一些消息,说是自家与朝廷里的某个势力有着合作。”许惊鸿回忆着过往,“你们说说,这个与他们有着合作的会是哪方势力?” “应该不是吕家就是许家了。”马越随口说道:“以往能在朝廷里有着不小权势,而现在又留着的,就只有这两家了。若是新进冒起的势力,只怕当初还不如柳家呢,他们是绝对不会与之合作的。” “不错,应该就是这样了。”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而且吕家的可能xing更大些,毕竟许家是武将出身,和柳家这样的千年来以文传家的人家还是有所不同的。” “是么?我却不这么看。”许惊鸿却摇头道:“你们怎么就敢肯定他们柳家就一定是和现在还在朝堂上有着一定地位的家族有着关系呢?怎么就不能是被搞掉的那五家呢?” “这个是一目了然的事情。现在但凡是和那五家有着什么牵涉的朝廷官员,别说是得到迁升了,便是保住官职都是问题。可他柳开阳却是在近日才被提拔为刑部郎中的,试问他怎么还可能和五家有关呢?”老狗作出了自己的分析,其他人纷纷点头,对他的猜测大为赞同,同时觉得自家老大的怀疑实在太没有道理了。 许惊鸿也不急,只是笑了一下道:“你们可还记得前次我与孙先生是怎么分析如今在大梁城里的余孽的?” “这个……您曾说过,他们多半是靠着现在朝中的某些官员的庇护,才会……”有人随口回答了一句,但随后就想到了什么,为之一愣。 “那你们以为这个柳开阳就不能是这样的官员么?虽然五家相继倒下,可他们在朝廷里还是有着一定影响力的,想把一个本就不受人重视的小官提拔到刑部的郎中位置应该也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反倒是吕、许两家,因为见识到了皇帝的冷酷手段,已经吓得不敢妄动了,吕家大少爷连王子之间的争斗都不敢参与,他们又哪来的胆子来提拔柳开阳这样有着世家背景的人呢?”许惊鸿说着目光扫过了身旁众人。 大家都是一派恍然的表情,朱庆扬连连点头:“都司说得是,是兄弟们太过想当然了。这个姓柳的的确有些问题。只不知他是通过什么势力才能坐上这郎中位置的。” “我们并没有必要去把整件事情都查明白,只要发现疑点就足够了。叫人去盯着柳开阳的府邸,我要了解他在衙门之外的一切举动!”许惊鸿终于道出了自己说这么一番的用意所在,原来还是为了找出那些世家余孽啊。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办此事!”毛顺忙答应道。虽然他还要训练一些人成为盯梢和跟踪的好手,可毕竟还是有几个人能做事的,但不是许惊鸿的刻意吩咐,这些不多的好手是不会随意出动的。 “想不到,本来只是一个随意的交涉,却得来了这么个重要消息,看来连老天都想要我们早一点将世家余孽铲除,从而好把更多精力放在其他的大事上哪。”许惊鸿感叹了一声后,才让大家散去,而他自己则继续看起了朝廷新的邸报。 夜幕低垂,柳开阳才有些疲惫地回到了自己位于京城西边的大宅之中。虽然他只是个五品郎中,俸禄也不高,可比起本部的尚书和侍郎来,他的宅子却要宽敞和华贵得多了。这当然是因为他的身份之故了,世家子弟对自己的居住环境可是相当在意的,这宅子里有好几房他的侍妾,还有特意从家乡带来的厨子等佣人,为的就是让他能过得舒适。 可是今天一回家,柳开阳却既没有去和那几房爱妾那里温存一番,也没有让下人准备酒菜和浴汤,放松一下。而是把下人们赶走之后,直奔后院的一处偏房。 那里最近一段时日里成了柳宅的禁地,一般的仆从都不得靠近,只有柳开阳有时候会单独过去,在里面待上一段时日。而他每次出来时,心情都不怎么好,这让下人们更不敢轻易到这边来了。 今天见自家老爷一回府就阴沉着脸往后院而去,众仆人便在私下里又议论开了: “你说,咱老爷在那里到底是藏了什么啊?莫非是他抢来的什么大美人不成?因为美人不肯从了老爷,所以让他见一次就很不高兴?” “得了吧,若是美人老爷会这样去么?好歹也得准备点首饰什么的来哄哄,说不定本来不肯的美人就肯了呢?” “我说应该是柳家的列祖列宗牌位吧?每次老爷心里有事,就会去跟祖宗们说说。” “哼,牌位自该放在祠堂里,哪个人会这么藏起来的?而且老爷每次进去之后,再出来时也满腹的心事,可不象是和祖宗说了话。” “那会是什么呢?” “你们一个个都在聒噪什么,嚼谁的舌根呢?”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让本来聚在一处的仆人们迅速分了开来,来的是这柳家宅子的管家柳光,也是柳默派遣来照顾柳开阳的。柳光把众人都驱散之后,也不安地看了眼那后院,随后叹了一口气。 在那间有些阴沉的房子里,有着一处隐蔽的密室,现在柳开阳就在其中。而在他的面前,则坐着个皮肤有些苍白的男子,正仔细地听他说着话:“……所以说,这次那许惊鸿是想要凭此来把你们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了!”他说的正是许惊鸿用来打击世家余孽的计划。 那男子听完之后,脸上先是有怒意,随后才变成了冷笑:“许惊鸿!真是打得好如意算盘哪!” “怎么样,你们会怎么应付此事?”柳开阳不无担心地问了一声。他面对的正是朝廷一直在通缉的世家余孽之一,叶家的一名子侄,叶超。因为长时间躲藏在这里,见不得阳光,此人的面色很是苍白,让人感到有些阴冷。 在沉思了一下,叶超才道:“你说他想把人从你控制的刑部大牢里带走?” “是的。”柳开阳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又道:“你可别打那个主意,我说什么都不会担干系把人给放了的。” “放心,我不会要求你这么做的。”叶超咧嘴一笑,却让柳开阳看得打了个突:“不过在这事情上,我们的确是可以做点文章的。还好,你也算机灵,在此事上拖延了点日子,这就足够我们筹划一个针对xing的计划了。到时候,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把事情做成。” “你……你想要做什么?”柳开阳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对他来说保住自己和家族才是最要紧的。 “现在我还没有完全想好,明天晚上你再来找我吧,我再把具体该做什么告诉你!”叶超又是渗人地一笑:“我想到时候你一定不会拒绝帮助我们的,因为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第十章 筹谋 在走出这间密室之后,本就不太好看的柳开阳的脸色就变得更是难看了。他很后悔之前所做的那些决定,可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无论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还是柳家的命运,他都必须和这些世家的余孽站在一起,冒这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险! 早知道会有今日,柳开阳当日就不该因一时的贪念而接受了那个深夜来客的一番话,从而成为了他们在京城的一个靠山。当时的他还在六七品的低位上苦苦挣扎,可却一直都不曾有任何得到升迁的机会,反倒是那个一直被自己轻视的许惊鸿已经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 就在此时,朝廷里出现了大变化,因为百姓的不满和动乱,终于让某些本在权力之外的大臣们得到了机会,一举将叶、吴、楚、崔四家给扳倒。可这一切对柳开阳来说不但不是什么好消息,反而是个打击,因为他之所以能以一个白丁的身份入朝为官,正是走的吴家的门路。 河东柳家在民间还是有着不小影响力的,吴家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想着拉拢他们,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借这股力量在朝堂上与叶家斗上一斗。但因为朝中一直发生着种种变故,所以最终吴叶两家也没有真正走上对决之路,柳开阳这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自然就成了一颗闲子,只能让他就这么混在京城了。 也正因为吴家对他的这样不闻不问的态度,所以当四家以及其亲近的朝臣们都受到牵连的时候,他柳开阳反倒得到了保全,没有人把他也定作乱臣之流。不过,这也不代表着柳开阳就时来运转,可以再上层楼了,他依然当着一个小小的六品小官,和朝中突变的风云没有任何的关联。 就在他对未来不抱任何的奢望,只想混沌度日的时候,一天夜里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黑衣来客就把一个选择抛到了他的面前:“你是希望就这样一直默默无闻,最终老死于五品的官位上呢,还是希望能有一个机会,让你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从而使你们柳家得到振兴?” 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难选择,既然身为世家子弟,柳开阳纵然再是纨绔无能,也是希望家族能得到振兴的。可他还没有因此就失去了理智,而是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还有,你总不会是无故来帮我的,你想我用什么来报答你们?” “柳公子果然目光犀利,一下就看出问题所在了。明人眼前不说假话,我便把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吴家的人!”那人说着还取出了一件信物,亮到了柳开阳的眼前。 经过辨认之后,柳开阳就信了这话,因为他实在不能想象朝中的大人们会对自己这样的小角色用这种诈术。但他还是感到了吃惊:“吴家……吴家的人不是因为种种罪名而被朝廷给捕起来了么?你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不是每个吴家人都会留在宅子里等抓的。而且不光我们吴家,其他三家也有许多人逃了出来,等待着东山再起,报仇雪恨!”那人冷声道,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怨恨。 顿了一下后,他又安慰地道:“而且,我们几家的根底极深,不是他们说挖尽就能成功的,现在的朝廷里还有不少我们的人,所以只要你肯帮我做事,我就可以让你成为以前怎么都上不了的高度。怎么样,你肯冒这个险么?” 柳开阳的心立刻就活泛了起来,在权衡了一阵后,才道:“你可以给我什么职位?” “刑部郎中,五品的官位!”说到这里,他看到柳开阳似乎不太满意,就又加了一句:“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事成,不光是你,你们柳家的人都将获得极大的好处,就是和我们几家一样成为朝廷里的权臣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一句话当即就让柳开阳心动了,他自然是希望柳家是因为自己而得到振兴的,现在机会摆在眼前,试问他怎么可能推掉呢?但在激动之余,他还是不无担心地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暂时并不需要做什么,不过有几个人需要你帮我们藏匿一下。然后平时就帮我们探听一下朝廷里的情况,能把消息及时传递出来,就是帮我们的大忙了。怎么样,只要冒这点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的风险,就能有极大的回报,你愿意做么?” 柳开阳就是后悔自己当初点了这个头,答应了这个吴家的人。这个决定,让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已经彻底和这些人绑在一起了。不过,他也明白如果再让他做一次选择,说不定自己还是会答应对方的,因为振兴柳家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可现在看来,事情绝对没有这人所说的那么简单,那个留在自己家里密室中的叶超,除了是在这里躲避朝廷的追捕,只怕还有监视和操纵自己的意思。现在的柳开阳已经彻底没有可能摆脱这些人的控制了,这让他悔不当初。 为什么当初就这么容易答应他们呢?这事甚至都没和父亲商议一下,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气得把自己赶出家门?这便是在走出密室后柳开阳的心理活动,但没有回头路的他,只有硬着头皮去做了,只希望这次能成功,这样他就成为柳家的英雄了。 夜色笼罩之下,整座大梁城就显得愈发的沉静。而此时,一条黑影如狸猫般出现在了柳开阳大宅的屋顶之上,在仔细观察之后,他悄然无声地向着西边急奔而去。虽然他的行动速度极快,可因为天色以及又经常借助屋顶和树木在上而行,所以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便没有惊动下面一队队过去的巡城营兵卒。 这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切举动完全落在了距离柳宅不远的一棵大树树冠上所藏的黑影眼中了。这人的眼里闪着一丝不甘,那人出现得太突然,速度又太快了,他没能第一时间跟上去,现在只能望而兴叹了。<..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成功了,至少他是发现了这么个人鬼祟而出,表示柳开阳的确有着问题。 天亮之后,这个消息就已经被许惊鸿所知。他皱着眉头:“这么说此人究竟是何来路,目的又是什么我们是一概不知了?” “是的。”毛顺有些惭愧地点头:“是我们情报司的兄弟办事不力,让人从眼皮底下给溜走了……” “哎,这怪不得他们。毕竟对方也是有准备的人,身手也不错,又事发突然,他们没能跟上去也可以理解。只要下次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能吸取教训就好了。”许惊鸿一摆手道:“不过至少我们可以肯定柳来阳的嫌疑的确很重,这已经算是一个进步了。” “那队正,我们是不是这就去把他给请来?以这小子的胆量,只要咱们略施手段,就不信他不肯把真相说出来!”熊庚当即摩拳擦掌地道。 但许惊鸿却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不成,现在还不是这么做的时候。以柳开阳的身份,他在世家余孽那里根本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即便拿了他也得不到什么要紧的消息。如果我们拿了他,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连我们之前的布置都会出问题。” “之前的布置……现在柳开阳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意图,他们还会上这个当么?”老狗不无疑惑地问了一声。他感到有些后悔,因为这事是他与柳开阳去谈的,也就是说泄露消息给敌人的成了他了。 但许惊鸿没有去想这些,而是在一阵盘算后道:“倒也未必,他们必须将人给救出来,所以我们这次的策略是他们无法不顾的。只不过他们已经知道了咱们的用意,就会想出针对xing的策略,所以我们必须时刻小心提防。” “都司说得是,他们没有选择,一定会在这次的事情上动手的。只是他们这次还可以早些动手,比如人还在刑部大牢或是运来我国安司路上的时候!”马越在沉吟之后道。他算是这些人中比较有头脑的了,一下就点出了关键。 许惊鸿冲他满意地一笑:“不错,这的确应该在意一些。而且此番押人来我国安司的又是柳开阳这个他们的自己人,只要他在中间稍作手脚,让他们把人救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这样看来,咱们必须尽快做出针对的部署了。” “如果是在路途之上,我们还能做点准备,比如在某几个可能出现拦截的路口设下埋伏,比如时刻做好准备前去接应。可要是在刑部大牢里他们就动手的话,我们就有些鞭长莫及了。”老狗不无担忧地道。 “我想后者应该有八成不会发生。”许惊鸿自信地一笑:“因为要是这样的话,柳开阳就彻底暴露了。而他要是这样死心为世家做事的人,这些人犯也不可能关在刑部这么多时日,以其为人来看,不会牺牲自己来达成他们的意愿的。” “那前者呢?要是在他押人来我国安司的道路之上发生了劫夺人犯的事情,他不一样会被定上办事不力的罪名么?”马越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许惊鸿这个领导的面前,他们根本不用藏拙,大可以把反对和疑惑道出来,这也是大家最感到高兴的一点。 “或许这样的罪名不是太厉害,还影响不了他吧?”熊庚插了一句话,但却很快就被其他人给辩驳了:“这么多朝廷重犯被人在自己手里劫走,他的罪名会不大?而且这样一来,他的嫌疑是依然在的,所以他似乎也不会同意做这事。” “这就有些想不通了,他们究竟会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呢?若没有内应,他们想在京城的街道上救人且离开是不可能的。可若不救人,他们又能想出什么对策来呢?”老狗也开始犯起了迷糊,只是盯着许惊鸿看,希望他能给出个答案来。 但这一次,便是许惊鸿也猜不出对方会怎么做。他毕竟不是神仙,也不是那些余孽们肚子里的蛔虫,唯一能说的就是让大家随时待命,因为到底事情会怎么发展,明日就会有一个分晓了!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黑夜降临。柳开阳从衙门回来之后,又一头钻进了那间密室之中,他一整天都在想着此事,实在无心做事,只想赶紧把答案问道,问问对方到底想怎么做。 而叶超早已经在密室里等着了,一见对方焦躁的模样,便是轻蔑一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大事呢?好在他只是咱们所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只要这次事了,他就完全没有用处了……”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他还是很快把轻视的表情收住,只是淡然道:“怎么样,柳兄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 “哼,还不是你们的事情给闹的?”柳开阳抱怨了一句,才奔向主题:“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做?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想让我帮你们去牢里劫人是万万不成的!” 心里又是一阵鄙夷,叶超才笑着道:“当然不会让你去冒这样的风险了,刑部大牢可不是说笑的,我们也没有这个能力杀进去救人。” “那你说,还有什么法子?”说到这里,柳开阳心念一转又不安地道:“即便是在明日的路上,要我帮则你们把人放了,也是不成的。那样一来,我可就说不清了,还会害得我们一家人都完蛋。” “我们的确是想在去国安司的路上动手。”叶超再没有心思和这个笨蛋兜圈子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来:“不过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们是不会把你牵连进来的。” “那……那还有什么法子?难道你们就打算这么算了?”话一出口,柳开阳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对方都说了要在路途上动手了,又怎么可能放弃呢? “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知道!”叶超招了下手,柳开阳便凑了过去,仔细地听起了他的安排来。半晌后,柳开阳才闹明白这个计划,满脸的惊讶:“你……你竟想做这事?这样一来,这风险可是很大的,搞不好连他们也得搭进去。” “这就不是你考虑的了。你只要在那时候帮我们把戏做足便成了。”叶超嘿笑了一声:“而且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吧?你和那许惊鸿之间的恩怨,我们也算清楚,他以一个矿奴的身份到了今天这一步,难道你就不希望看着他倒霉?” 柳开阳咧了咧嘴,算是默认了。他这种连心里的阴暗想法都不敢承认的行为,更让叶超看不起,但此事还需要他的配合,所以强自忍住了讥讽的语言,只是再次叮嘱:“这次事情成败的关键可在你这里,柳兄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我尽力而为吧。”柳开阳没有太大底气地应了一声,虽然他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可要他做那样的勾当,他还是不无担心的。 对他的心态,叶超是很能把握的,便只是一笑:“那就到时候见了。不过只要你想一想这次事成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我想柳公子办事就会精神多了!”在留下这似是鼓励的话后,他便率先离开了密室。 外面盯着柳宅的情报司的人又看到了这个黑影从下面上来,看身形便是昨天那人。 “怎么样,今天咱们跟么?”有人跃跃欲试地道。 “不,上面说了这次不要打草惊蛇,就让他走吧。反正他们也蹦不了几日了!” 在另一处的暗室里,几个粗壮的汉子正不安地来回走动,显然是在等着某个人。突然门外传来了有规律的敲击之声,正是约定了的暗号。立刻有人跑上去把门打开,叶超便走了进来。 “怎么样?他同意了么?”一个足有八尺长,脸堂腊黄的汉子问道。 “放心吧,他已经没有拒绝的自由了。而且这次行动也不太可能牵连到他,他自然是乐得见到我们成功的。”叶超笑了下道。随后又问了一句:“我们方面的人都准备好了么?他们分开来躲藏着已经有几日了,必须都通知到才成啊。” “八成以上的人都通知到了,剩下的在天亮前也不成问题。这次大家都有各自的目标,他们自然不会不尽全力了。” “如此最好不过。那东西可靠么?”一个儒生打扮的人看着几根圆筒问道。 “很是可靠,我们已经试了不下百次了,每次都能正中目标。到时候只要这个姓许的出现在咱们面前,他必死无疑。一旦他死了,国安司必乱,我们再动手救人便容易许多了。” “现在是寅时,离午时没几个时辰了,大家抓紧休息吧。”叶超说着靠着张桌子便闭起眼来,正个房间都沉静了下来。 在等待中,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已经是巳时两刻,决定成败的时刻开始了! 第十一章 鱼目混珠 辰时刚过,柳开阳便带了百来名在刑部衙门里的亲信出现在了天牢之前了。即便他是本部的郎中,可天牢的看守依然不敢马虎,仔细验看了他的公文之后,才把他放入,而后里面负责的官员才与之相见询问来意。 当听明白他是来提一干人犯去国安司后,那叫周常洛的天牢看守就发起了牢骚来:“哎,咱们才刚问出点眉目来,这国安司就来提人了,这不是抢功么?” “谁说不是呢?”等在外间的时候,柳开阳也与对方攀谈了起来,为的却是消除一下心里的紧张情绪。因为当人被他带出刑部大牢之后,计划就要开始了,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其中出了一丁点的差错自己会怎么样。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有了退路,只有硬着头皮上,便用言语来使自己尽量镇定:“不过人国安司可是天子信任的衙门,比咱们这个刑部可牛气多了,大家就忍一忍吧。” “哼,早晚有一天,我看这个国安司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周常洛在抱怨了几句后,便又想到了什么:“不知郎中大人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一百……怎么了?”柳开阳的心里一沉,却还是镇定地问道。 果然,周常洛不无惊讶地道:“才一百?这点人押送这许多的人犯去国安司不嫌太少么?他们可还有许多的余孽尚在外面啊,一旦让他们知道了此事,这一路可不太平啊。” 柳开阳却连忙摇头:“你这实在太过杞人忧天了,先不说那些贼子的余孽势力能有几多势力,即便他们真有我们所想的那么厉害,其实也没多少威胁的。” “这却是怎么说的?” “因为我们此次将人送去国安司是临时而定,他们根本不得而知。而且怎么去国安司,这路线也只有我们刑部内的官员知晓,你是担心本官会与这些贼人勾结呢,还是不放心部里的其他大人哪?” 见他一句话就把话题引到了信任上去,周常洛当即就不敢开口了,他可没有那个胆量来评论部里的大人们。最终只有唯唯地道:“是下官太过虑了,还请郎中大人见谅。” “这也怪不得你,你也是为了公事么!”柳开阳一摆手,很是大度地道。其实他的心里还着实有些紧张,直到见对方不再坚持,才算是松了口气。 在两人说话间,人犯们已经被一一带出了各自的牢房,由牢里的狱卒押着走出,然后在柳开阳签字画押,有了凭证之后,这些人就正式交给他们了。看着百来人居然押着将近两三百号人往外而去,周常洛心里便是一阵冷笑:“真是个好大喜功的家伙,若是真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看你怎么向朝廷交代!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边的柳开阳可没有工夫去体会天牢看守们的心思了,而是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们。/\/\../\/\这些人以往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佬,象自己这样的身份,想近距离看他们一眼都很困难,更别提在一个场合里把他们都认遍了。 而现在这些人的模样,也无法与他想象中的朝廷高官,一代权臣联系起来。无论是叶名扬、吴敬淄这样的老爷,还是他们底下的子侄们,都显得格外狼狈。因为长时间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他们的面色都显得格外苍白,以至于走出天牢大门,被艳阳一照之下,有人都要拿手挡着眼睛了。而他们的身上就更是邋遢了,蓬头垢面,哪有一点当初的风仪哪。 突然发现自己盯着这些人太久了,柳开阳才猛地将目光收回,让人把他们分身份关进了早准备下的一辆辆的囚车之中。象叶名扬这样的首要之犯,自然是一人单独一辆囚车,而其他人,则至少与三人同车,更多的则是一辆车里关了七人。要不是从刑部到国安司路途不远,只怕这种条件都能将人给憋死了。 再次确认一切无误之后,柳开阳才一挥手:“出发!路上大家都小心着些。”他的话里颇有些其他意味,却只有几个被他收买,以及本身就与世家有着关联的人才明白个中意思。 沿着颇为空旷的街道,百人就押着数十辆囚车不断向前,路上的一些行人虽然好奇,可一见到是刑部的人出差,就不敢真个围上来看个究竟了。不过这指指点点却是免不了的,而这也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 不知怎么的,今天这条路上却没有遇到往日里一直在巡视的巡城营的兵马。其他人对此深感惊讶,而柳开阳却是深深地感到了这些世家余孽的能量之强。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竟还有如此本领,可以为接下来的行动清除可能的障碍,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队伍缓慢向前,很快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再往左转,就拐上了前往国安司的那条街道,而这里也正是柳开阳和叶超之前商定了的,将要动手的所在。 眼看着就要到地方了,柳开阳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一面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后面,一面用手摸了摸穿在官服之内的那件软甲,确信自己不会受池鱼之殃。毕竟等下一旦动起了手来,可难保不会出现误伤,他可不希望这样白白丢了xing命。 就在他担心地看着周围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哨,十多条灰色身影从街道两旁的屋子和店铺里直蹿而出。这些人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刀剑,没有作太多的招呼,就已经挥着兵器朝那些刑部的衙役们杀过去了。 场面瞬间就乱作了一团,刑部的衙役毕竟不是正规的军人,骤然遇到袭击,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后退,也有那反应慢的,更是站在那里不曾动弹就被那些灰衣人砍倒在地。而那些与此事没有任何关系的百姓们先是一愣,旋即就都发出了一声声惊叫,然后象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了起来。. . 而这,也让本来就混乱的场面更加的难以控制,因为这一下,即便刑部的人想要和敌人一战,也不太分得清谁是寻常百姓,谁是敌人了。 不过,这些灰衣人在数量上毕竟是太少了些,他们虽然个个都武艺不俗,但双拳难敌四手,当衙役们开始稳住阵脚,展开有序的防御和进攻之后,他们本来如尖刀般的袭击就出现了停滞了。 “来人,保护囚车!”眼见得情况反被自己的手下控制了,柳开阳心里便有些急了,连忙大声招呼了起来,这却是在提醒那些袭击者,赶紧对囚车下手哪! 而这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被他这么一叫,那些衙役只当是还有敌人在袭击囚车了,便赶紧有人往回奔去,这就让灰衣人得以顺利突破了衙役们的防线,直杀到了囚车跟前。 车中的那些老爷少爷们,见到这些来救自己的人,都露出了欣慰之色。他们本以为这次是死定了,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机会,只要能逃出生天,以他们在官场和民间几十年来的声望,未必就不能和现在的皇帝一争高下。 而且,即便真斗不过朝廷,他们也不怕。世家向来会给自己留下多条退路,只要人能走脱,他们就能隐姓埋名,靠着原来存下的钱财过着逍遥的日子。这两条路总比现在这样生死操于人手,而且最终必然惨死要好得多了。 但他们的高兴情绪却没能持续太久,因为就在灰衣人步步紧逼的当口,后面已经传来了一阵喊杀之声,却是久违了的巡城营兵马终于杀到了。 柳开阳见状心里也是一阵焦急,计划可还没有成功呢,这巡城营怎么就杀来了。现在把人杀走,那一切都泡汤了。可现在的局面却已经不是他能做得了主了,唯一能办的,只有看着事态的发展,同时保护好自己不受上害。 巡城营的装备比起刑部来可就厉害多了,他们一到两边战斗的近前,就拿出了一张张的弩来,瞄向了那些灰衣人。 灰衣人们正和衙役们杀得难解难分,实在没有余力来躲闪这些冷箭了,当即就有三人中箭,失去了战斗能力。见到事不可为,那领头的灰衣人便再次发出了一声尖啸,然后率人往旁边的房屋扑去。 无论是刑部的衙役还是巡城营的人,都是要等对方躲进房中之后,才反应过来,急急追赶上去。可那追在最前面的两人却在进入漆黑的房子后一声惨叫,便仰面倒了出来。却是被人一刀砍在了要害处,xing命不保。 这一下,其他人可就不敢再随便进去了,只是将这间看着是店铺的两进房子给包围了起来。想必这样一来,这些贼人就无处可走了,最后也会落在他们的手上。 在一片乱糟糟的场面下,包括知情的柳开阳在内,所有人都不曾发现在囚车那边出了一点小状况。一个本来就盯着最后那辆装着五人囚车的衙役往边上一人,一个和车内的人犯打扮差不多,也是一脸肮脏和狼狈的男子就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那辆囚车的锁,然后他也进入其中,再由那衙役重新锁了车门。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一瞬之间,再加上周围的乱象,居然没有被人发现。唯一知道这事情的,只有那个衙役,以及车里的那些人。而这两方面,自然都不会把此事声张出来了。而这,正是叶超他们希望达到的效果,他们甚至都不希望柳开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因为柳开阳到底不是他们自己人,他们还不能真个放心他,只有连他都瞒过了,这个杀许惊鸿,然后趁乱劫人的计划才算真正万无一失。 所以,当场面重新控制住,大家都暗自松了口气时,柳开阳反而有些紧张了:“这是怎么搞的,他们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下一步的行动?莫非因为事情难做,他们已经放弃计划了么?”他一面看着四周的情况,一面拼命想着,却毫无头绪。 而此时,那边围着房子的那些巡城营的人再次壮起了胆子派人对里面发起了进攻。但这一次的进攻却变得极其顺利,没有任何阻拦地,他们便杀进了门去,直入房中。随后,大家便都傻了眼了,因为在一番搜索之后,他们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带队的巡城营队正很是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实在难以相信有人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队正,应该是他们在这里留下了暗道之类的,已经从那里脱身了吧?”有士兵提出自己的看法。 而这,立刻就被人所采纳,所有的巡城营的人便也没工夫去和刑部的人说话,忙着在房子里折腾开了。他们和刑部本就不熟,而地方治安又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所以他们现在一心只想把人拿住,其他的便不去理会了。 柳开阳见状,也没有心思去与他们见面,在装模作样地看了那些囚车几眼,确信没什么问题后,他便一抬手:“走,赶紧去国安司,把差事交了,我请你们喝酒压惊!” 众衙役此时也恨不得赶紧把人交给国安司来处理,这些人犯实在太危险了,谁知道在手里攥一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呢?已经有几个兄弟受伤了,他们还想囫囵地回去呢。所以当即,刑部的队伍就继续前行,直奔国安司而来。 这时,在国安司里坐等着刑部把人交来的许惊鸿已经从下面的人那听说了那边的战斗经过了。他敲了敲桌子:“只有十多人,就想劫囚车?他们这是看不起刑部呢,还是看不起咱们呢?” “是啊,这几个人便是再有本事,把刑部的人都给杀了,只怕也难以把那些带了伤,饿了几个月的大老爷们给带走的。这分明就是个破绽了,他们这闹的是哪一出?”老狗也很是迷惑地说道。 “现在的确很是奇怪,不过咱们小心应对,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许惊鸿面上斗志昂然:“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怵了他们!当初他们执掌着朝廷大权时,我都敢和他们放手一斗,把方家给除了呢,何况现在他们已经没有身份的保护了,就更不能对咱构成任何的威胁!” 许惊鸿的如此豪言,让周围的兄弟们也是信心大增,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只等那些人犯出现之后,好好地对他们进行盘问了。就在这时,门前的守卫便进来禀报:“都司大人,门外有刑部的郎中柳开阳押送叶、吴、崔、楚四家人犯三百多口,求见大人。” “哦?这么快就来了?”许惊鸿眉毛一挑,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老狗,你去门前迎一下吧,其他人随我一起到院子里去看看这些人犯!” “是!”老狗当即而出,其他人则随着许惊鸿慢悠悠地出了这间算是会议室的大房子,而转去了前院。大家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对于这些原来高高在上,自己等连见一面都不可得的大人物们,这些兵士们自然是充满兴趣了。 老狗很快就把柳开阳给引了进来,看其脸色,似乎是刚受了不小的惊吓,这让老狗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怎么看他都不象是早有预谋的样子,难道他的演技已经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么?还是我们会错了意,此事真与他没有关联?”虽然产生了疑问,可老狗却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依然把手放在腰间的刀把之上,陪在柳开阳的身边。 在来到前院后,柳开阳便看到了许惊鸿,先是一怔,在一阵思想挣扎之后,他才尴尬地上前,朝许惊鸿行礼道:“下官刑部郎中柳开阳见过都司大人!”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碰到的场面了,居然要对这个往日连正眼都不会瞧的下等人行礼。 许惊鸿大喇喇地受了他一礼,才笑道:“柳郎中太客气了。你我不但是一殿之臣,而且当日也有一番交情,以后私下里就不必如此多礼了。”言外之意,以后在正式场合,你还是得分上下的。 柳开阳干笑了两声,算是答应了,心里却是大恨。但随后他又必须应付许惊鸿的提问了:“听说你们在来我国安司的路上遭到了袭击,可确有其事?” “的确如此,不过贼人已经被我刑部和巡城营的人给打发了,都司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如此甚好。那就把人犯都押过来,待我们验看,确认其正身无误之后,柳大人就可以回去了。” 柳开阳也不希望一直待在这里,见他这么一说,立刻就作下了吩咐,让人将那几百名人犯都从囚车里弄下来,然后一个个带进院子,让人查看。 看着一一进来的人犯,许惊鸿的脸上都带着丝丝的冷笑,直到他的目光落到一人脸上时,心才猛地一动,眼睛死死地盯在了这个人的身上,不去看其他了…… 第十二章 功败垂成 许惊鸿的目光正落在位于众人犯的左边,很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所站皆是女子,而这个人自然便是楚家小姐,楚怜儿了。只是此时的她早没有了曾经的俏皮和美丽,显得极其的凄楚和憔悴,让人见到忍不住都会心起怜意,竟也与她的名字不谋而合了。 很快地,楚怜儿也发现了许惊鸿盯着自己的灼灼目光,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现在的她已不是当初的大小姐,而那个男子却已经有了如此的地位,两人间还有可能么?尤其是在她的认识里,这个男人对自己向来疏远,到了这个时候就更不可能对自己有意了。但不知怎么的,在感觉到他那双带着关切之意眼神看着自己后,楚怜儿的心也有些激动了。 “队正……”身边的兄弟见许惊鸿突然愣住,忍不住提醒了一声,这才让他回过神来。不知怎么的,再次见到楚怜儿,竟也让他的心里生起了层层的涟漪来,竟想要上前将之揽入怀中,好生安慰一番。或许这就是男女之间感情产生的不同吧,女子多半因某些小争执,或是被人所救而生出爱意,而男人则更多的是由怜而生爱。 不过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还有不少是刑部官吏的时候,许惊鸿却也不能失态,因为他接下来还想把楚怜儿给救出来呢,绝不能让别人看出问题来。所以在略定了下神后,他才再上前了两步,开始仔细观察起那些主要的人犯来。 不少人许惊鸿都是熟悉的,叶名扬、崔日勋、吴敬淄,以及他们之下的一些官员,都是在朝廷里与之有过接触的。当他的目光扫过这些人时,眼中不觉带上的笑意:“几位大人没有想到吧,如今你们竟会成为我许惊鸿手里的阶下囚了!” “风水轮流转,世事多变,这的确是让我等措手不及!”叶名扬盯向了得意而笑的许惊鸿:“但有朝一日,你说不定也会有同样的下场。而且……”说到这里,他的话便是有意一顿,这让许惊鸿来了兴趣,忍不住再凑上了一些:“而且什么?” “而且……祸福相依,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出什么样的变故!”叶名扬在说完这话之后,便猛地向旁让去,同时他身后的一个看似很普通的家奴模样的人便露了出来。 之前国安司众人已经知道了对方或会有什么计划,所以在把这些人犯带进来时还是颇为小心的。可这么一段时间过去,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异动,这就让他们有所松懈了。毕竟看着这些已经被紧紧绑住了手脚,又多日不曾饱食,无力反抗的家伙,大家心里是不可能长时间保持警惕的。但就是这么一松懈的工夫,异变就突然而起! 那个一直掩藏着自己身份的人的确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好手,他借着叶名扬等重要人物吸引对方注意之下,把一切都算好了。正趁着许惊鸿被叶名扬的话所吸引,不自觉上前,从而将双方位置拉近,身边又没有人保护时,他便动手了。 装成是被紧缚的双手很是灵活地从怀里一掏,便有一个圆筒被他取了出来。他把筒的一端对准了许惊鸿的身体,然后在机括之上轻轻一按,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五根细如发丝的毒针就被激发出来,直夺许惊鸿的胸口和面门要害。 这便是他们这次袭击的底气所在了,这种以机括激发的暗器无论是其隐蔽xing,突然xing,还是成功率都要比一般的弓弩更厉害。只要在其射程之内,便是身手在了得的人物,也很难躲避它那比较分散的散射点。这也正是身为世家之一的吴家这些年来精心所制造出来的,本想以之来对付叶家的人,却没想到却用到了许惊鸿的身上。 毒针在空气里发出嘶嘶之声,转眼便到了许惊鸿跟前。而此时的他,虽然已经因为叶名扬的举动而生出警戒,可终究是慢了半拍。最先到的那根毒针已经来到离他只有尺许的距离了。后面的兄弟见状也都大变颜色,一个个怒吼着冲上前来,但却也迟了。他们和许惊鸿之间还有着一段距离,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保镖,对自家大人的保护还做不到其他衙门的人那般的周全。 眼见得许惊鸿躲无可躲,就听一声尖叫,一条身影居然打横里扑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挡在了他的身前,替他将这致命的一击给挡了下来。而这个时候,许惊鸿已经抽百胜刀在手,刀轮舞起之后,这些虽然极细极快的毒针也伤不了他了。其他三枚毒针,皆被许惊鸿的佩刀一一磕飞,反射出去钉在了身边两个世家人犯的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几个兄弟才抢到了他的身前,把他以及因为中了一针而倒在他怀里的那个人给护了起来。危险已经过去,可许惊鸿的心却依然紧紧地揪着,因为他看清了这个舍身救自己的人的模样----正是楚怜儿了。 这针来得快,快到后面的人都来不及救,只有楚怜儿这个身在近处,又是横里的人能赶得及。而她又因为对许惊鸿的感情而一直注意着他的四周,当发现那家伙突然扬出手里的暗器要动手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思索,楚怜儿便在一声大叫后挡在了许惊鸿的跟前,用自己的身体救下了他! 这或许是这些人千算万算之下,唯一遗漏的地方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在自己的阵营里,居然会跳出一个人帮着敌人,以命救人!所以,这让一众人犯也都是一阵发愣,就更别提那些刑部的人了,他们更是如木头般直直看着眼前的变故,不知该做什么和说什么了。 柳开阳的心本来已经高高扬起,没想到这些家伙如此厉害,竟瞒着自己把人藏了进来,而自己还懵然不知呢。他只当这次一定能一举把许惊鸿杀掉了,可结果却让他的心沉回到了谷底,居然有人舍身救了这个该死的家伙! 许惊鸿抱着已经昏迷瘫软的楚怜儿,垂眼看她,却发现她转眼已气若游丝,脸上也现出了青黑之气。这让他也猛打了个突----好猛的毒,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要取人xing命!他不敢怠慢,立刻撕下衣裳的一边,包着手把针从楚怜儿身上拔出,然后用布条裹住了伤口,以延缓毒xing蔓延。又运起了内力,将手按在对方的胸口中针处的要穴之上,希望通过自己还算精纯的内力把毒给逼出来,至少也要让毒不能真侵入得太厉害,一下夺了楚怜儿的xing命! 此时的许惊鸿,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忘了现在自己还处在敌人的暗器射程里,身边还有这么多的人和事等着处理。忘了他之前的种种计划,忘了曾打定主意,不能把自己和楚怜儿之间的关系泄露出去。现在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保住她的xing命,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会因此而忘记自己该做什么。其实从偷袭出手,到许惊鸿麻利地为楚怜儿裹伤和疗伤也不过短短的瞬间而已。而这短短的瞬间,场中便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先是那些人犯们在一怔后,迅速做出了唯一正确的选择,立刻转身往门口奔去。虽然他们的脚上依然有着沉重的锁链,可也不能阻挡他们要逃走的决心。因为他们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保命机会了,一旦这次走不了,就真的完了。 同时,国安司的人反应也不慢,本就守在周围的兵士们立刻抽刀举枪地围了上来,想要阻挡对方逃走。只是因为许惊鸿这个首领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救人上,没有指挥他们如何战斗,而面对的又是要犯,所以在动作上稍微显得有些慌乱! 而一些和许惊鸿关系紧密的兄弟则直冲上去,对那个突然下手的刺客动手了。这人也算倒霉,为了能行刺成功,身上没有其他的兵器,而这个精巧厉害的暗器圆筒又只能施放一次,所以当一击不中之后,他便完了。几口刀狠狠地斫进了他的体内,一瞬间,这个不知名姓的刺客就被乱刀分尸,凄惨而死! 另一边,刑部的人则在短时间的惊乱之后,把目光落到了自家的大人柳开阳的身上,显然是在征询他的意思,自己等要不要上前帮忙。柳开阳没有理会他们的询问,因为他已经深陷世家势力,自然不可能再阻碍他们了。 而就在国安司的人上前围堵人犯的当口,门外也传来了一阵厮杀之声,随着一声痛呼,一人如炮弹般直飞进来,撞倒了好几个人后才倒地不起,却是国安司门前的守卫之一。而随在他身后进来的,则是数十名灰衣人,手持各样兵器,正和之前在路上劫拿囚车的人的打扮一模一样!自然是世家真正的主力杀过来了。 这一下,国安司就必须与这些突然杀入的灰衣人进行战斗了,这也让他们难以真正对人犯进行围堵。好在那些人犯身上都戴着锁链,行动不便,倒不怕他们能趁这工夫跑了。 这些杀进来的灰衣人个个都是高手里的高手,也是四大世家最后的本钱了。所以纵然在人数上他们是处于劣势的,可在战斗里却也不处下风。在他们的拼命攻击之下,还把国安司的人杀得节节后退,为自己等的离开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只是那领头的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满意,因为他发现自己希望看到的国安司上下混乱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对方依然能有条理地和自己等周旋,这样一来想把人救走就很困难了。而在转眼一看之后,他就知道之所以会出现如今局面的原因所在了----原来许惊鸿这个他们必须提前清除的目标还活着,只是坐在地上,正为一个人疗伤呢。 许惊鸿在如此环境里依然没有太多分心他顾,而是一心在为怀里的楚怜儿压制毒xing。在他全力施为之后,楚怜儿原本已经青黑的脸庞慢慢变得白了,身体也有了一些动静,这是毒已经得到了一定控制的表现。 不过这却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为了能一击必杀,世家余孽们可是用上了极其霸道的毒药的。若不是许惊鸿及时且正确地做出了救治,楚怜儿早就没气了。可想要根治,却不是靠这点内力能成的,必须要有对症的药石才成。 许惊鸿在确认楚怜儿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后,才暗松了口气,把手从她的胸口处移开。饶是他的内力已经有了一定的修为,可在如此全力施展下还是感到了疲惫。但在其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一切后,怒火就把疲惫烧得干干净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刚才那夺命的刺杀,才想到自己要反击! “照顾好她!”许惊鸿站起身来,将没有任何知觉的楚怜儿往身旁一直保护着自己周全的兄弟手里一放后,便已挺刀而上了。现在他需要用鲜血来浇灭自己燃烧的怒火,他们既然敢如此冒犯,就要付出足够的,血的代价! “杀!”一声暴喝之后,许惊鸿的一刀已经从一名国安司兄弟的身边掠过,正好砍中一个灰衣人的肩膀。而这把百战刀在入体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就被他全力下劈的一刀穿体而过了。那人一声惨嚎,身体变成了两半,血和内脏在空中飞散四溅。 只此一刀,就以其霸烈的气势压得场上众人为之一滞!无论是国安司的人,还是灰衣人,都暂时停了手,只有一些人犯还在挪动着不大的步伐,想要逃出门去,好象只要冲出国安司的大门,他们就能彻底自由一般。 “杀光所有胆敢妄动之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吸了一口弥漫着血液气息的空气后,许惊鸿用没有任何一点感情色彩的声音道:“想活命的,就给我趴地上!” 瞬息之间,场上的局面就变了。因为他的这一声命令,让本还有些束手束脚的国安司兵丁放开了战斗。只要不是自己人,谁在面前都可以一刀砍下去,这就充分发挥出了他们在人数上的优势。而那些灰衣人则除了要自卫外,还要想着保护那些人犯,毕竟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杀人。如果一味地杀人,只怕最终只会全部死在这里! “他怎么敢下这样的命令?这些犯人可都是朝廷重犯哪,他居然连眼都不眨就下了格杀令!他是不是疯了?”冷眼旁观的柳开阳满心的惊惶,这实在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了。但此时的局面又岂是他能够控制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刑部的人尽量后退,不让自己成为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灰衣人们全力抵挡,可有了许惊鸿的加入,以及国安司众人放开手攻击之后,他们的劣势就一点点放大了。不少灰衣人在为了救那些人犯的时候,被旁边刺来的刀枪所伤,最终死在了当场。这样本就人数不多的灰衣人处境越发的艰难,这次的救人行动显然是成不了了。 那领头的,戴着面具的男子一见这情形,就知道事不可为,现在只有先走为上了。便在一声呼哨之后,便想带人离开。 可许惊鸿又怎容他们来去自如,立刻一声大叫:“弓弩手!” 话音一落,从内堂处便奔出了三十多名手持连发弩箭的国安司兵士来,他们没有任何的犹豫,就朝着敌人扣下了扳机。因为此时敌人想走,便与国安司的其他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这正好给了弩箭以显身手的机会。 “咻咻咻咻……”三十多根箭直夺那些转身欲走的灰衣人的背心要害,他们中几个脚步慢的便即倒地。而其他人虽然闪过了这一波,可紧跟着又是三十多根箭…… 如是三轮,百多根箭射罢,那些灰衣人便只剩下了不到十人还能行动自如了。至于那些人犯,早在刚才国安司的人绝情一杀之后就不敢再动了。给他们的话也很明白,所以他们中的多半已经趴在了地上,即便地上已经被鲜血染红,肮脏不堪。 最后那十来人也都或多或少带了伤,在面对紧随着弩箭又逼上来的众多国安司兵士时,他们的眼中已露出了拼死之意。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再反身逃,只怕连拼的可能都不存在了。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得生! 所以在一声声大吼之后,他们调头朝内冲来,想着能多杀一个就是一个! 可许惊鸿不会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了,就当双方全力接近的时候,熟悉的咻咻破空之声再起。几支利箭从国安司兵士们的空隙间穿过,射中了那些人持着兵器的手,而后他们最后拼命的本钱也不见了,反而送上门来成了国安司的俘虏! 一边的柳开阳见到这一幕,更是心里哀叹:“他也太卑鄙了!到了这个时候竟也不给这些人一个风光战死的机会!”可他却不知道,这正是许惊鸿能得兄弟们拥护的原因所在,他不会让任何一个兄弟白白牺牲的! 至此,这一场突然而来的刺杀和劫囚终于在几个灰衣人不甘的怒吼声里落下帷幕了,但事情并没有彻底结束…… 第十三章 善后 战斗结束,国安司的人用刀枪架在那些重新从地上起来的人犯和受伤的灰衣人的脖子上,然后用绳索把后者也给紧紧的绑缚了起来,以防他们再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这些灰衣人此时已如斗败了的公鸡般,再难生出一点反抗之心了,如此巧妙的刺杀都失败了,还凭什么与国安司的人斗呢? 而场中,受到冲击最大的却是刑部的那些衙役们。他们都是从不曾上过战场,只在京城左近追捕过犯人的公差而已,实在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血腥而残忍的搏杀。这国安司的人实在太厉害了,让他们看这些人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三分的敬畏。 柳开阳也是心神难定,半晌才缓过气来。直到此时,他才记起几年前灵州城外的一幕。那时候,许惊鸿手上的人马还不如那些马贼呢,他都敢带着人对敌发起冲锋,将几百马贼杀得全军覆没,那今日借着兵力的优势,自然更不可能出差错了。这一刻,他为自己之前没有因一时的冲动而贸然让手下出手对付国安司的人而感到庆幸,幸好自己没有鬼迷心窍,做出自寻死路的事来,现在至少还能安然离开。 在略一定神后,柳开阳才勉强带着笑意来到了许惊鸿跟前,冲他一拱手道:“国安司果然战力惊人,让下官等是大开眼界哪。现在人犯已经交给了许都司了,我等便也告辞了!” “怎么,柳郎中打算就这么走了?”许惊鸿的眉毛一挑,似有所指地问了一句。此时的他浑身都沾满了血,有敌人的,有楚怜儿的,也有他自己的,显得格外狰狞,这话又带着丝丝的寒气,竟让柳开阳都生出了惊惧来。 “都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要见教么?”硬着头皮地,柳开阳还是问道。 许惊鸿手里把玩着那根已经被送过来的圆筒,看着对方:“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一个由你们刑部的人押来的人犯,怎么身上竟还有这样犀利的暗器,这一点你总不能说自己不清楚吧?” “这……”柳开阳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对方显然是想明白什么了。可他此时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否认,所以立刻摇头道:“这个下官委实不知了。之前我们在外面曾遭遇到同样打扮的人袭击,或许他们就是趁机调的包吧……” “是么?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在你们刑部之人的看守下,即便有人袭击,也最多是救几个人走,怎么却能在让人不知不觉间多放一人进来呢?”在仔细查看之后,他们已经能确定刚才暴然行刺的家伙不是人犯之一,所以许惊鸿才会这么说。 柳开阳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紧张,好半晌才道:“那都司大人是怎么看的?难道你以为是我们刑部的人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么?如果真是这样,刚才你们和贼人交手时,我们就应该帮着他们才是,不会袖手不理了。” 许惊鸿笑了起来:“这也正是本官想问一问柳郎中的地方了,为何刚才你刑部之人不帮着捉拿行凶者啊?你我都是朝廷官员,见此情况当然是要帮手了,可你们却只是作壁上观,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我……”柳开阳当即就词穷了,他刚才在作那决定时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却在现在成了他的一个漏洞。但他依然嘴硬地道:“我们不过是插不进手而已,毕竟我刑部的人只会抓些寻常的蟊贼,却没本事和这样的凶徒交手。说不定我们上前反而会耽误了国安司的兄弟们和凶徒作战呢。” “是么?看来柳郎中这么做还是出于为我们考虑了。”许惊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才又道:“其实你我说这些都不过是猜测和一面之词而已,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确定这一切,不知柳大人可敢一试啊?” “……清者自清,我有什么不敢的!”事到如今,柳开阳便是知道前路危险也只有上了。 “那好,你随我来。”许惊鸿说着拉起了柳开阳的手,和他一道来到了正被牢牢看住的那些灰衣人的跟前。在确认这些人能听到自己的话后,许惊鸿才用满意的语气道:“柳郎中,这次真是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顺利将这些世家余孽给擒下了。这次你立下大功,朝廷一定会重重赏赐于你的……” 话音刚落,那边几个被看管住的灰衣人中就有两人变了颜色,当即有一人便转过头来,死盯着柳开阳半晌,然后尖声道:“原来如此!原来是你出卖了咱们,所以他们才会有所防范的!柳开阳,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一定不得好死!” “……”柳开阳本来因为紧张而呈现白色的脸刹那间就变得没有了一丝人色,他用绝望的目光盯着那个一语道破一切的人,几乎要软倒在地了。 “柳郎中,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啊?”许惊鸿满意地看了那些愤怒的灰衣人一眼,又用调侃的语调问道:“其实我早知道你与他们有着勾结,却没想到这么一诈就让他们把你给供了出来。看来,你和他们之间还是缺乏必要的信任哪!” 此时的柳开阳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话了,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完了。甚至是整个柳家,他想要用自己的选择来振兴的柳家,只怕也要彻底因这次的失败而垮掉了。 没有再理会这个失神的人,许惊鸿对身边的兄弟下了命令:“好好地包扎处理一下伤口,把人犯和这些凶徒都仔细看管起来,不得让他们再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然后让人给朝廷报信,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报于皇上知道。” “喏!”兄弟们当即动了起来,或是为受了伤的人医治,或是押着没精打采的犯人去了后面的牢房处,还有人则开始着手向上报信了。而许惊鸿则在命人将柳开阳以及其他刑部的人单独看押起来后,便匆匆往后院的宅子而去。 在战事得到控制后,为了让楚怜儿不再有任何的危险,国安司的人已经将她送到了后面的厢房里养着了。现在许惊鸿便是急着去看她的情况的,至于其他的问题,就留待之后再去解决吧。 熊庚摸了摸自己杂乱的胡须,有些不解地问身边的老狗:“老狗,你说队正怎么来这么一出啊?咱们不是早知道姓柳的和那些贼人有勾结么,直接抓了就是,何必还用话来逼着他现出原形呢?” “这就是队正高明的地方了。”老狗嘿嘿笑道:“我们查到的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这点还不足以定他的罪,也不可能让他在之后的讯问里老实作答。可现在这么一搞,情况可就不同了,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暴露的情况下,他的精神可不如之前般坚定,想问什么就不用太费力了。” “原来如此。我还有一件事情也闹不明白。”说着,熊庚不无后怕地道:“刚才那刺杀真是险哪,怎么那个女人会突然扑出来救队正呢?她不是世家的人么?” 老狗笑了起来:“这个,老狗我也不明白了。你要不待会自己去问队正?” 熊庚想了下,还是摇头:“我看还是算了,队正这么着紧这个娘们,说不准他们之间还有点什么,我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了。” 当两个手下在那里说着风凉话的时候,许惊鸿已经来到了楚怜儿的跟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蛋,发现依然带着青黑之气。虽然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般的吓人,可这依然代表着她体内有着居毒,想要保住xing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许惊鸿问身旁一个略懂些医术的手下。而那人却是一脸的无奈和担忧:“都司见谅,这位姑娘身上的毒实在是太重了,属下实在是无能为力,只有先用针止住毒xing的扩散和蔓延,然后再另想他法。” 许惊鸿点了点头,他明白身边的人并没有精于这一道的人物,现在能保住楚怜儿的命已经很幸运了。但她也拖不起太久,,所以便立刻给门外的人传令:“现在你们就去京城各大药铺和医馆,把这城里最好的大夫都给我请来,一定要快!” “是!”门外众人答应一声,便也急急出去了。不单是楚怜儿一人需要大夫的医治,现在国安司里的其他兄弟也都负了轻重不一的伤,也是需要大夫来处理一下的,只靠自己衙门里的这点人手显然是不能满足的。而且,这个女人之前又救了许惊鸿一命,在大家的眼里,她的地位自然也是不同的,更是人人上心。 在确认楚怜儿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后,许惊鸿才算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这才走回前面,对刚才英勇作战的兄弟们大加赞赏:“各位这次果然没有让我们国安司的威风被扫,反倒是打出了我们的名声来。我相信,经此一战之后,咱们国安司一定会让朝野都不敢小觑的,没有人再敢轻易冒犯咱们了。 “别的虚言我也不多说了,今日在场作战的兄弟,每人都有五十两的赏银,另外朝廷若有封赏,我也不会拿一文,全部分给兄弟们!” “多谢都司大人!”所有人一听这赏赐,都大喜过望,在这个平均一个兵士一年只能拿到十五两银子饷银的年月里,他们所得到的可算是一笔巨款了。大家以前也都知道许惊鸿出手极其大方,却没有真个见识过,这次算是领教了。所以即便不少人都受了伤,可依然士气高昂,只想和敌人再来一场厮杀! 安抚了兄弟后不久,朝廷的人便比大夫先一步赶到了。在得知国安司受到凶徒袭击之后,各处衙门真是好不紧张,象刑部和兵部等与此事有着直接关系的衙门自然是第一时间派人过来了。而他们才刚到不久,皇帝也派了宫里的人赶来询问事情的经过了。 在得知只有十多名国安司的兵士牺牲,另有五十多人受了伤,而来犯的凶徒却是全军覆没之后,这些官员们才算是放下心来。而后,大家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这次的袭击怎么会发生的这一点上来了。 “……想必各位已经知道在此之前刑部于道上遭遇袭击的事情了吧?其实这两件事情是有着极强关联的……”许惊鸿便仔细地将自己所判断和推测出来的整件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所以,这次我们不单把凶徒都给拿下了,而且刑部的那些人也被扣下,必须进行盘问之后才能决定是否让他们离开。” 这话是对赶来的刑部侍郎所说,他本来还对国安司的所为不满呢,现在一听是这么回事,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要真如其所言,刑部上下必然会被人所怀疑,到时候自己这个侍郎都不得安生,所以最好还是表示支持,以与之撇清关系。 “另外,本官要说的是,倘若连刑部的郎中都与那些余孽有着勾结,这京城大小数十个衙门内部恐怕也不会太干净了。所以……”许惊鸿说着拿眼扫过所有人:“本官的意思是要在近段时间里对在京的官员进行核查的。当然,这是指如果陛下准许的话,而若我们真这么做了,希望各位大人能在各自的衙门里帮为说项一二,让大家不要太过担心。” “……”所有人都因这最后的话而变得怪异了起来,他们没想到这个才刚重新立起来的国安司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所有的衙门下手。但看其一本正经的模样,大家还是信了他的话,同时也开始担心之后可能出现的各样问题了。 许惊鸿在之后又说了一堆话,但其他的人却已无心细听了,他们都开始琢磨起了皇帝在此事上会有什么态度,如果真让国安司查,会不会使他们的权力再次膨胀?所以在一番话后,众人便纷纷离开,只是走时的表情都很是凝重,却不知是为贼人的猖狂担心呢,还是为这即将到来的核查伤着脑筋。 送走这些人后,许惊鸿才急回后面,想必那些请来的大夫已经开始为楚怜儿诊断了。急急赶到,他正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摇着头从楚怜儿的身边站了起来,便有人焦急地问道:“大夫,她……她怎么样了?” “哎……这伤者被一种古怪的毒药所伤,本来早就死去了。却因为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给硬生生夺了回来,再有那精于用针之人封了她的经脉,所以短时间里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只是……”说到后面,老者又叹了一口气,却住口不说了。 “大夫有什么话但请直言!”许惊鸿大步走了过来,直看着老者道。 “这位想必就是许都司了,老夫有礼了!”老者朝许惊鸿施上一礼,却被许惊鸿一把搀了起来:“大夫不用说这些虚的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老夫就直说了。”老者摸了摸胡须,很是为难地开口道:“伤者体质虽然不弱,但终究不是习武之人,所以这毒对其身体的伤害是极大的。而那股力量,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一旦它虚弱下去,毒xing就会再起,到时候她只怕就……” “大夫可有救治的方法么?”强自镇定之后,许惊鸿才用平静的语调问道:“只要您有办法,什么我都可以做到。” “毒xing猛烈若斯,人力终有尽时。在没有找到针对此毒的解药之前,老夫能做的就是续住她的xing命。只不过,是药三分毒,老夫用的药对伤者也有一定的伤害,所以若是在半个月内找不到根治的法子,只怕这位姑娘就……” “那大夫可知道此毒是什么么?”许惊鸿浑身一震,不知怎么的,想到楚怜儿可能要因此送了命,他的心就象被刀割一般的疼。 “老夫从六岁从师学医,到如今已有一个甲子了。可说见过的病症和毒伤也有几千,但这毒却是从不曾见过的。”老大夫用无奈的声音道:“此毒刚发时猛烈,可一旦被外力压制,就又在体内生根了,这却与一般的剧毒不同了,倒象是那些慢xing之毒。所以实在是古怪异常哪。如果能知道此毒是由什么制成的,或许还能以相生相克的方法来用药,可惜,现在却是一无所知哪……” 身边的众人也都因这话变了脸色,这个老大夫已经是京中能找到的最能解毒之人了,现在连他也解不了毒,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许惊鸿没了话说,对方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此毒连这样一个老大夫都不曾见过,试问还能怎么救人呢?突然,许惊鸿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了身,朝着后面的院落跑去,而大家在一怔之后,才想到原委,现在的确只有从那些灰衣人的口里去问出这毒的来历了! 第十四章 契机 国安司后面第四重院落,依旧是用来关押重要人犯的地下监狱,当许惊鸿来到这里时,便看到了数名时刻小心戒备的手下正把目光投向自己,脸上似乎有些紧张的神情。这让他的脚步为之一顿,问道:“里面怎么了?”他已经隐约听到了下面地牢里传出了几声闷响,隔了这么大的距离依然能听到里面的动静,自然不是小事。 “这个……都司,兄弟们因为恨不过那些家伙累得几十个兄弟伤亡,所以刚把他们带进来就下手了……”他们不敢隐瞒自家上司,老实地把话说了出来,然后一脸的不安。 许惊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把门打开,我要进去见见他们。”其实他也可以了解兄弟们这么做的心情,大家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之前那么多的艰难都闯了过来,却在这种小阴沟里翻了船,他们自然心里愤怒了。 “……是!”那几个看守不敢再说什么,麻利地把本来锁着的地牢出入口打开,然后让许惊鸿得以进入。本来他们还想给里面的人传递下消息的,但见许惊鸿摆手示意后,便只有噤声不言了,但眼里却不无担忧。 经这么一耽搁,本来许惊鸿心里的怒意和急噪却也不见了。刚才冲到后面来,就是因为他想到了这些人应该是能知道那毒药的来历的,所以才会急着赶过来。可现在冷静下来后,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急切,这样或许会被这些人拿住了弱点,所以他必须用点其他手段了。 转过念来,许惊鸿已经下到了地牢最底下,而那闷响以及喝骂便更清晰了。听那声音,显然是皮鞭等软物抽打在人体上所产生的,而那骂声正是出自几名手下:“你们还敢装死?我告诉你们,这次你们伤了我这许多兄弟,可不是想死就能死成的!若是想让自己有个痛快,最好还是乖乖把我们想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叫你们一直活受罪!”夹杂在威胁言语里的,是不断响起的啪啪之声。 许惊鸿能理解他们需要发泄,但还是很快就推开那扇半闭的石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便是一怔,而当他们看清楚进来的是谁后,更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阵后,才由一人吃吃地道:“都司,咱们实在是……”他们知道这些人犯的重要xing,若是因此坏了都司大人的大事,可就百死莫赎了。 “好了,不必解释了,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今后不得再犯同样的错误!”许惊鸿一挥手道。而后他便把目光落到了剩下的那几个被死死绑在刑架之上,满身满脸都是血污的人犯身上。这些人此时已经都把脸上的面具取下来了,不过他依然认不出任何一个人的确切身份,而他们的身上都带了伤,再加上刚受了重刑,所以那模样就更见凄惨。 可许惊鸿与这些人的目光接触后,便是心里一沉,因为他看出这些人已萌死志!无论是刚才受刑时,还是现在与自己对视时,这些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冷冰冰的,一如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一般。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么?”皱了皱眉,许惊鸿问道。 “……是的!”用刑的人这才注意到了这一点,人犯果然是一直都不吭一声,就象压根就不是活人一般,从他们没有一丝生气的眼睛里,只看到了虚无。 “这是死士……”许惊鸿叹了一声,他感到很是无奈,看来这次策划此次行动的人已经把最坏的打算都做足了,也就是如果万一行动失败,要确保这些人不会出卖自己,从而使更多更重要的人落入朝廷之手。 世家能存在百年,除了在朝廷里有着不小权势外,在庙堂外也必然有着势力。而他们处于暗地里的势力,便包括了一大批肯为他们去死的人,就是所谓的死士了。倒不是说这些世家能做到象春秋时的权贵般将一些勇士感化而成死士,而是因为他们用了另一种手段。 每当灾年时,这些世家便会在暗中把一些受灾地区的小孩给收养过来,而这并不是说他们有多好心,却是为了培养出一批完全忠于自己的死士。这些人从小就接受着要彻底忠于家族的教育,到大了其思想自然不会发生改变,终其一生都只会为了世家卖命,从不想自己的利益和将来。所以,虽然这些死士论战力并不太强,可真要与之一斗却也不容易。 好在此番朝廷对四家下手时一举而定,否则光是这些人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可这些不安定的因素还是存在的,所以现在就让许惊鸿感到头疼了。 “死士?难怪被我问了这许多,还上了大刑,他们都不曾说一个字呢!”众人这才明白问题所在,恨恨地盯着眼前这些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都司,那咱们该怎么处置他们?” “先看着吧,或许他们还会有一定用处的。”许惊鸿强自把心头的不快压下,在又一次叮嘱他们不要再白费气力地对这些人用刑后,才出了地牢。一出地牢,失望的表情就完全在他的脸上展现出来了,他也没有想到这唯一的道路竟也会被堵住。 “慢着,其实我还有其他办法的!”许惊鸿心念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直呼自己太过愚蠢了,有那些人在手,怎么就舍近求远去问这些死士呢? 他想到的便是那些已经落入他掌握里的世家中人了,既然这些死士本就是他们的人,那象叶名扬这样的人物自然是能掌握那毒针来历的,只要能撬开他们的嘴,那问题就很容易解决了。这让许惊鸿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但同时他也没有急着去找他们问个究竟,毕竟这些人可一个个都是老狐狸,自己绝对不能给他们抓到任何的把柄。 而且,楚怜儿身上的毒暂时是得到了压制,只要半月内能从他们那里问出个究竟来,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现在最要紧的反倒成了如何对付那些剩余的世家余孽,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些人以及庇护着他们的朝廷里的官员一举都给挖出来。 想明白了这些,他也没有再回去看楚怜儿,而是转身往关着刑部众人的院落而去。要想找出这些人,就必须从这个最容易突破的柳开阳的身上着手,这是恢复了镇定之后的许惊鸿立刻就做出的判断。 被人识破了与世家尚有勾结的身份,而被关押起来后,柳开阳是又悔又怕。他现在真后悔自己之前因为一点利益而做出的错误决定,这下好了,自己和柳家都完了。想到许惊鸿那瞥向自己的目光所包藏的歹毒之意,更是让他汗湿衣背。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说?我还有办法来洗脱这个罪名么?”在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里,柳开阳的脑子里就只转着这么三个问题,直到那紧锁的房门被人打开,他才惊地浑身乱颤,直往里锁着。 许惊鸿进入其中,看到他那狼狈的模样,嘴角就闪过了一丝讥诮:“柳郎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现在才知道后悔和害怕,却是太晚了。” “许……许都司……我柳家与你一直无怨无仇,而且以前还曾帮过你不少……还请你看在当初的情分上,能够高抬贵手,饶过了我吧。我答应你,只要你这次肯放了我,今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还有我们柳家,也一定会承你这分人情的……”现在他只有做最后的挣扎了,希望许惊鸿能被自己说服,从而放过了自己。 但许惊鸿却完全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在他身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才盯着他道:“事到如今,你还奢望可以脱罪么?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我揭穿你的事实,而朝廷也知道了一切,你以为我还会放了你么?” 这话一说,柳开阳就彻底面如死灰了,他直愣愣地看着许惊鸿,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了,我完了,我们柳家辛苦这么多年,因为我的一时贪念也彻底完了,我将成为家族的罪人……” 许惊鸿欣赏着他的悔恨和绝望,心里因为楚怜儿的伤而起的愤怒才平息了一些,正是这个人的配合,才会让他们的行动变得如此顺利,此人一定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但为了自己的计划,许惊鸿还是很快把这样的心情给压制了下去,而后才用平淡的语调道:“你虽然是罪无可恕了,但若想保住柳家却还不是不可能的,只要你能戴罪立功,我想朝廷应该可以宽恕柳家的罪过的。” “你说什么?”柳开阳本已死的心突然被他的这句话重新激活:“我们柳家还有生路?” “不错,只要你肯与我们合作,然后将世家余孽扫净的话,朝廷应该可以给你们柳家一个机会的。只不过这一切都要看你能立多大的功了。”许惊鸿心里暗喜,但面上却不动半点声色。 “你想要我做什么?”柳开阳的心一活,当即就问道。 “我要你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世家余孽的事情都说出来,看能不能帮咱们把他们给挖出来。还有,朝廷里还有哪些官员是与世家余孽有可能勾结的,你也可以给我一些提示。只要在这次的事情里你能立下功劳,本都司可以为你向朝廷求情!”对方能如此合作,让许惊鸿很是满意,现在就看他能知道多少对方的机密了。 而这一点上,显然柳开阳是要让他失望了。因为在其说完看向他后,柳开阳的脸上便现出了无奈:“我和那些人的联系只是通过一个叫叶超,而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一无所知……他们只是在利用我而已,根本不会把什么要紧的事情让我知道的。” 对于这样的回答,许惊鸿是早有准备的。因为柳家毕竟不是四家之一,柳开阳又不过是个小角色,实在没有可能让他们充分信任。但他在面上却现出了一丝不满:“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若只是这点的话,只怕你和柳家都是无法得到任何开脱的。” “我实在是不知道那些事情啊……”连声申辩中,柳开阳突然想到了什么,急着道:“不过有一点我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朝中现在的重要官员里也有他们的人。因为我本来只是个寻常的六品官员,能被破格提拔为刑部郎中,便是因为答应帮他们办事。” “哦?”许惊鸿心里一动,这的确是个突破口,只要顺藤摸瓜,就能查出另一个人来了。他肯定地点了下头:“你能想到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么一点点的小事还不足以让朝廷满意,所以你还得再想。这样吧,你就在这里好好回忆,看以往和那什么人接触时曾听说过什么你当时不曾在意而却有用的话,只要你能帮我们抓出几个朝廷里勾结那些人的官员,我就可以为你说话了。” “好,我一定尽力去想,一定尽力!”此时的柳开阳就象是个溺水的人,许惊鸿只是随手抛下根稻草,他就会尽全力去拿住。所以许惊鸿对他的态度还是很有信心的。 处理好了柳开阳这边的事情,许惊鸿才想回去看看楚怜儿。不知怎么的,这才与她再见,她又舍命相救自己后,许惊鸿对这个女子就多了一分牵挂,这让本来还不曾对女子动心的许惊鸿颇有些难以适应。不过转念一想,已过二十的自己对异xing起了好感,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前世在警校时不也有了女朋友么?若不是后来出了那档子事情,只怕现在都已是为人父的人了吧? 想着前一世的自己,许惊鸿的面上现过一丝温柔的笑,但很快就被一名前来禀报的属下给打断了:“都司,孙先生又来了,正在书房等着您。”因为许惊鸿早吩咐下去,无论什么时候孙再元来找自己,手下必须立刻来报,并把他请到书房等候,所以孙再元现在也已经在书房了。 许惊鸿不知他此番的来意,所以没有多耽搁,便直奔位于二院的书房而来。在让亲信之人守在门前之后,他才推门进入,朝着正坐着喝茶的孙再元一笑道:“怎么,可是景王得了消息,让你来我这里探口风的?” “这只是一个方面!”孙再元起身行了一礼,才接着道:“我此来也是因为放心不下这里的情况,不知主公可受了什么伤么?”说着上下打量起他来,见他全须全尾的,才放下心来。 “没事,几个跳梁小丑而已,能济得什么事了?”许惊鸿冷哼一声:“他们也太小瞧我国安司的能力了,只几十人就想把人救走,结果不但没能救走人,反把自己也给折了进来。” 在顿了下后,许惊鸿才又道:“只不过,有人因为救我而受了伤,现在体内还有一种极为厉害的毒,让我一时难以解决。” 孙再元忙询问了具体细节,听了许惊鸿的叙述后,他也有些后怕地道:“还真是危险哪,若不是这位姑娘以身相救,只怕主公……一旦是你中了毒针,只怕没有人有这个能耐来及时帮你压制毒xing了。所以说,其实他们的计划还是很周全的,因为一旦主公出了事,那些兄弟的心必然大乱,他们便有机会把人都救走了。” “是啊。”许惊鸿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现在想来当时的确是侥幸才得以安然度过的。对了,孙先生可对毒药有所了解么?” 孙再元苦笑摇头:“对这一点,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楚姑娘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了。”许惊鸿有些失望地说了一句,才把话题拉回来:“你还没有说出此来的真实目的呢?想必只因为你不放心我,你是来不了这里的吧?” “是的,是景王派我来国安司的。一者,他是想趁机拉拢一下主公。”在许惊鸿面前,孙再元没有任何的遮掩,直接把赵琮的心思说了出来:“二者,他也希望你不要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可以扩张自己势力,以及打击某些人的机会。” “他的意思是,让我借着打击世家余孽的机会,把太子和雍王的人整下去一些?”许惊鸿一点就透,笑着问道。 孙再元点头承认:“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契机。主公之前不是已经做出态度了么,一定要把某些庇护世家余孽的人给挖出来,这正是个不错的罪名和借口!” “看来,景王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想要在如今的朝局里搀上一脚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太子和雍王的势力如此之大,而皇帝又已年高若此,景王如不赶紧做点什么,那些投效他的官员说不定就会另找靠山了。所以为了能给下面的人一个希望,他必须把自己的意思亮出来了。” 沉吟了一番后,许惊鸿才点头:“我可以帮他,但他却不能把我给抖出来。至少在景王的实力还不足以和太子两人一争前,我还得保持中立才行!” “这也正是我此来需要提醒主公的一点!”孙再元也笑着说道。 第十五章 各有计较 因这次国安司突然遭到的袭击,让京城里本来已有所平缓的局势又变得有些紧张了。但现在的朝中官员对许惊鸿所放出来的,要对世家余孽及与之勾结的官员进行严查的这一说法却并不以为然。在他们想来国安司虽然能与刑部平起平坐,可终究是新立的衙门,难道还真有胆子与满朝之人为敌么?再说了,只怕陛下和上面的大人们也不会准许他们如此放肆吧? 可事实却让他们大为诧异,他们还是小看了许惊鸿在皇帝心里的分量,以及皇帝对世家积压已久的愤怒。几十年来,被世家一直压在头上,全没有一点为君王的尊严和权力,让赵哲对世家已经恨之入骨,而现在这些余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消停,就更是让他杀心大起,所以在许惊鸿提出要借此事对朝中官员详查时,皇帝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这次,他是铁了心要把世家连根刨了。虽然他也知道这样一来必然又会有一场动荡,说不定还会有人趁机浑水摸鱼,但皇帝已顾不了这么多了,长痛不如短痛,索xing就此一劳永逸地把还存在着的威胁一股脑地清除了吧! 所以,在之后的数日内,国安司就露出了他们锋利的獠牙,对京城里的大小官员进行了细致的排查。但凡有所嫌疑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他们请到了衙门里详加盘问,保证是错杀一千,不放一个! 而直到这个时候,官员们才知道有皇帝首肯的这个以保卫京城,监督百官的国安司的权力有多大了,这是他们压根都无法反抗的存在。因为论势力,这些只有几十家奴的官员根本不是拥有数百精锐的国安司的对手。而论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这些人都是嫌疑犯,更无法与这个奉了皇帝之命而动的许惊鸿相比了,所以最终他们只有逆来顺受,接受国安司的一切排查和调查,只希望对方不要借题发挥。 但既然许惊鸿已经打算要借此事树起自己的权威了,当然不可能不在办差的时候夹带着一些私货了。所以在短短的十来天的调查之中,就有不少官员被他以各种理由给投进了国安司的大牢之中。虽然这些人表面上看似乎毫无嫌疑,可许惊鸿还是举出了不少的证据来证明他们有问题,需要进一步的详查才能确定其是否清白。而这些官员,若是从根上找的话,很快就可以找到一些相近点,他们都是亲近于太子或雍王的朝中实权之臣。 几日下来,身边所倚靠的人一一被拿,让太子赵珏既感愤怒,又感不安。愤怒是因为这国安司和许惊鸿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不把他这个国之储君放在眼里,完全不问问自己的意思就拿自己的人开刀。而不安的,则是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是不是真有与世家余孽有关的人,若真有的话,自己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赵珏连日来都心神不定,不断琢磨着自己该怎么插手此事,既能把自己给摘出来,又要尽量多地把人给保下。为此,他已经和身边的谋士们多次商议了,而今天他又一次把几个师傅请进了府,向他们求教。 商炎在安慰了太子两句之后,才皱着眉道:“这个许惊鸿做事实在是让我等感到不解哪,因为他这么做对他来说可是半分好处也没有的。因为照常理来看,他即便得陛下的信任,在有些事情上总要有所收敛的,比如在和殿下有关的事情上。可他却完全没有顾虑,将与殿下亲近的众多官员都给捉拿了起来,这让人很难猜出他的真实意图了。” “是啊,若说他这是有意与殿下为敌,那或许还可以理解,因为或许他已经投到了雍王的麾下。可照如今的局面来看,他连雍王手下的人都捉了去,这可就是绝了两条路了,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不考虑自己的将来么?”楼昆也大为不解地道:“如果不是他这样两不偏帮,我们都可以造势说他这是在党同伐异了,可惜现在连这一说法都不成立。” 赵珏很有些不快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师傅:“二位这么说来说去,却是半点主意都没有拿出来,这可让本太子很是失望哪。” 两位太子师傅脸上一红,却也无言可驳。他们的确拿不出个解决方案来,最终只得道:“殿下,如今之计我们只有忍字为上,不然只恐为陛下所忌啊。而且臣等相信,那些官员多半还是好的,断不可能与那些逆臣贼子有着勾结,所以只要再等上一段,他们自然能无恙出来了。”他们还有半句话没有道出来,那就是这些人在出来后会怎么想,毕竟在他们有难时太子不能出手相救,那今后他们的忠诚度可就…… 不过太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在听他们如此一分析后,本来的忧虑果然就淡了许多:“如此说来,此事倒也不算太危险了?” “正是,现在我们要的就是镇定。当然,殿下还是得做点什么的,比如去陛下那里表表自己的态度,让他相信您是不可能与那些乱臣贼子有任何关系的。还有,就是最好能给国安司也施加些压力,让他们不要太过放肆。” “唔,这个许惊鸿此番行事的确太过了,本太子前段时日是对他太宽容了,这次一定要让他知道本太子不是随便好惹的。”赵珏不无愤愤地说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雍王府中,雍王赵璜也是心神不属,正和下面的幕僚们商议着该如何应对眼下的难局。这里的情况也与太子那里一样,并没有什么在朝的官员,只有些算是幕僚的人,毕竟如今正是敏感时期,又有皇帝看着,两个儿子可不敢做得太明显。 对他们来说,既然连太子方面的人都有许多被牵扯了进来,就没有太过激烈反对的必要和借口了,但他们也看到了一点,那就是人还是得尽量保全的。因为论起身份来,雍王本就不如太子名正言顺,若是这次不能帮手下度过此难,只怕人心就会思变,到时对雍王来说是相当不利的。 “各位以为,本王该怎么做,才能让国安司不敢太过分呢?”即便是如此时候,赵璜的脸上依然带着和煦的笑容,这也正是让许多朝臣肯投效于他的一个缘故了。 “咱们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第一便是紧盯太子那边的情况,只要他们给予了国安司以一定的压力,而让许惊鸿不得不放人,那我们就可以借此作出要求了。”雍王手下的一个幕僚唐聪提议道。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可要是国安司连太子的帐都不买呢?”赵璜微皱了下眉问道。 “那样,我们就必须从他本人身上入手了。”唐聪说着看了另一边坐着的许世豪一眼:“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他许惊鸿也是许家的人。而许兄与他之间必然是有一段香火情的,不知你肯否为王爷尽一下心力呢?” 这话听在许世豪的耳里,让他恨不能大骂对方的卑鄙,这分明就是在坑自己了。他们应该明显知道许惊鸿与许家之间的那些过节的,现在却要自己出面去求情,不是拿自己开心么?可对方说的是肯否尽心,就根本不给他以拒绝的理由了,因为一旦说不,就是不肯尽心,就是对王爷的不负责任了。 在雍王手下的众多幕僚和心腹中,许世豪一直因为身份高人一等而被不少人所忌。现在有了这么个坑他的机会,其他人自然不会放过了。大家都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等着他给出一个答复。 半晌后,许世豪才苦笑着道:“当初在下与许惊鸿之间的过节就不小,我这条残臂便是被他所伤……”说着,他却又话风一转:“不过既然是为王爷办事,我断没有不尽心尽力的可能。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去想办法,让他能对我们的人稍松一些。” 雍王听他这么一说,自然很是满意,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你能这样想,这样做,本王很是欣慰,一旦有那一天,本王绝不会亏待了你的。” “多谢王爷的谬赞!”许世豪当即道:“那在下现在就去想想主意,也好早日把那些无辜的官员们给搭救出来!” “唔,你去吧。” 其他的幕僚见他们如此宾主相得,都露出了羡慕之色,而唐聪更是后悔,自己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竟让许世豪得了这便宜。但他们却不知道,许世豪此时也是有苦自己知,因为他也不知道在此事自己是无能为力的,要是他去见许惊鸿,只会起到反效果。 “究竟该怎么办呢?”在离开雍王府后,许世豪就在心里不断地思索着,是找其他的门路以说通许惊鸿呢,还是就以许家的名义去见他。不管怎么说,他许惊鸿的许家人的身份还是无法丢掉的,若是真以家族的名义找上去,或许真有一定的效果。但他又与许家有过那些冲突,而且自己的母亲也可说是因其而亡,自己过去又可能会引起反效果,左右为难间,却该怎么办呢? 这样一路回了自己家,在躺上床时,许世豪依然是满腹的心事。而这时,却被他的妻子给发现了,他的这名正室也是京中某位官员的女儿,所以对朝里的事情也有所了解,见丈夫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道:“你怎么有心事?可是最近闹得最凶的国安司的事情之故?” 看了妻子一眼,许世豪也不隐瞒,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在我此事烦恼。今天雍王殿下就因为那许惊鸿是我们许家的人,便想要我去想法子……可你也应该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我根本就不能去见他啊。” “这一点妾身是知道的。不过,在我许家倒也不是谁都无法与他说上话。” “哦?此事怎讲?”听出妻子话里有不小的把握,许世豪当即直起了身子看着她:“你知道什么?还是赶紧说出来吧。” “最近你一直在外奔忙,所以不知如今许家内的情况。其实早在半年多前,爷爷就已经在尽力修补我们与许惊鸿之间的关系了。据说,是因为爷爷看出这个许惊鸿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有一番成就,所以才想着把他拉回来。” “还有这样的事情?”许世豪为之一怔,在为现在的情况有所改善而庆幸之余,也不禁有些担忧将来了:“这样一来,他许惊鸿重回我许家门墙,甚至更进一步都有可能了?” “这个妾身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断定的,我们许家与他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那么不可调和了。如果你能说动爷爷出马,去跟他求情的话,这事便不会太难。” “唔,此事待我考虑一下,若真能如此轻易,倒也不错。”许世豪沉吟了半晌后说道。 此时,朝野中人都在注意着国安司的这次动作,比如吕家,比如一些没有被牵涉到的新得势的官员,而对此事最为关注的,却当数许正年,许侯爷了。其实自从许惊鸿回来再得朝廷重用之后,老侯爷就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事情,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自然更让他上心了。 “葛兄啊,你说这次惊鸿他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一下就得罪了两个不该得罪的人,他就不怕今后会有后患么?”老侯爷斜靠在躺椅上问身边的谋士。 葛维奇也有些不解:“此事看着的确不合常理,但我以为他必然有着自己的考虑。不过侯爷,只怕你想旁观这一点很快就做不到了。” “你是指世豪么?他和雍王走得如此之近,这次一定不会不插手此事的。” “是啊,现在许家能说动许惊鸿的只有侯爷了,若他来请你前去当这个说客,侯爷可会答应么?”葛维奇呵呵笑着问道。 “其实我是反对他们搀和到王子间的争斗里去的,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的确已没有退路了。”许正年苦笑了一声:“若世豪真来请我,我也只有卖这张老脸一回了。只是不知道惊鸿他会不会答应哪。” “其实侯爷的确应该去与他见上一面的。许家的将来都在他身上,而且我们也好从他那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从而也好帮他这一次。” 就当这两个老人说着这些的时候,门外便有一个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爷爷可曾安歇么?孙儿世豪有事求见!”正是许世豪找上门来了。 里面的两人在听到这声音后,都是相视一笑:“进来吧!”…… 国安司的人并没有只顾着对太子和雍王的人下手而忘了本职工作,就是查出那些余孽真正可能依靠的人。而他们也正通过柳开阳这点进行着更加深入的挖掘。 还别说,只是几日之后,他们已经查出了些眉目,当初把柳开阳提拔进刑部的是个侍郎,名叫焦言。在以往世家当政时,此人只是个刑部的六品郎中,并不突出。直到世家出了事,他才得以出头,成为如今的刑部侍郎。 可以说,从他的履历里是完全看不出他会与世家有任何的关系,但这只是表面文章。一旦让国安司的人深挖之后,一些掩盖起来的情况就一一展现了。原来此人和叶家算是同宗,只是前几代里过继了出去,才姓了焦。而且,这个焦言当初外放时,还是在江南当的县令,那里多有世家的势力,他很有可能在那时就为叶家所收买,成了他们暗中的援助了。 既然有了这一系列的问题,这个焦言自然不可能不被请到国安司来。而因为有那么多各样官员也被拿来盘问,所以这个许惊鸿他们确信有问题的人反而显得极不显眼。 此时,许惊鸿就站在焦言的面前,他已经被动了不少的刑罚,浑身皮开肉绽,说话都没多少气力了。 “怎么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为你的那些主子保守秘密么?他们自己都在我的手里,难以自保,你何必再想着为他们尽忠呢?” “我……我压根就不晓得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是个侍郎,实在不是许都司所想的那样。” “那你解释下,为何会把柳开阳提拔进刑部的。还有,你与叶家之间的关系又怎么解释。”许惊鸿面带微笑地说道。 焦言有些语塞了,好半晌才支吾地道:“这只是朝廷的一般任命而已,我这个侍郎也做不得主。而我与叶家,更是几代都不曾有过往来了……” “既然你如此嘴硬,那本官也没有办法了,只有用大刑,希望你的身体和你的嘴一样硬吧。”许惊鸿冷笑着回头做了个手势,便有几个人凑了上来。 就在这个让焦言大为紧张的当口,一个手下突然进来禀报:“都司大人,外面有人求见,说自己是忠勇侯府的。” “哦?”许惊鸿挥手让人停下动手,有些奇怪地道:“许家来人找我却是为的什么?” 第十六章 故人重逢 “阁下是……?”许惊鸿来到客厅之内,便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衫的老者正端坐在客座上。虽然之前的兄弟来禀报说来的是许家的一个管事,可他却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因为这个老人他从未见过不说,就其举止和风度上看,也绝非久居人下的下人可比,所以他才会如此郑重地询问一声。 “老朽姓葛,乃是侯爷身旁一个帮闲之人。”老者正是葛维奇了,他自然是代许正年来见的许惊鸿,毕竟许正年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后者的祖父,断没有亲自上门的道理。 就在前一日夜间,许世豪夤夜求助于自己的祖父,不但把自己如今的处境说得极其艰难,而且更点出这也是为了给许家留条后路。所以,在一夜的权衡之后,许正年还是决定帮着他找许惊鸿说点什么,便有了今日葛维奇上门一事。 见对方总算是亮出了身份,许惊鸿才点头道:“想必是祖父让你来的吧?”整个许家上下,他唯一肯承认的就只有许正年这个祖父了,因为对方当初救过他一次,后来又为他母亲重新修建了坟茔,这两份情总是要领的。 “不错,侯爷有意与你见上一面,又怕你公事繁忙,所以特让老朽先来约个时间。另外,就是听说你们国安司最近把事情闹得挺大的,他也想让我来问问其中的来龙去脉。” 许惊鸿很快就猜到了他们的用意所在,虽然他并不知道许世豪与雍王之间的关联,却也能想到一定是被自己请来的官员之中有和许家有着牵连的人了。但这次是他在朝廷里确立出一定地位的关键,自然不会随便退缩,便只是敷衍地道:“我此番来京城也有不少日子了,的确应该给祖父请个安。那就定在明日吧,我在樊楼设酒,请祖父一聚。”因为和许家之间关系不和,他自然是不可能上门去见许正年的。 顿一下后,他又继续道:“至于最近发生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那些世家余孽们不肯安分,居然想趁刑部将人送到我国安司时出手抢夺。可最终他们却被我一网打尽,同时让我找到了一些线索,便把一些有嫌疑的官员请来问话而已。” 如此简单的几句话,就把事情给解释了,同时也表露了他的态度,在这件事上,他是不想与葛维奇深谈的。葛维奇一下就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意思,心里一声无奈的叹息,这才道:“既然如此,老朽这就回去跟侯爷禀说此事。不过在我来此之前,侯爷还有一句话想要劝说许都司的,却不知该不该讲了。” “既然是祖父的教训,做孙儿的自然该听一听了。”许惊鸿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朝廷里的事情,不是只有进没有退的,有时候留上三分力,对将来只有好处。”说完这最后一句,葛维奇才起身告辞而去。 送走了葛维奇,许惊鸿却没心思再去看那焦言受审,而是在那沉思了起来。许正年让人带给自己的那句话倒也有一定的道理,虽然现在一切都在掌握,可这终究只是一时的,人很快就会被放出去。而一旦这些官员们无罪出去,那他们必然不会忍下了这口气,如此一来自己所要面对的敌人可就太多了。 其实这一点,许惊鸿在之前决定做那孤臣时便有准备了,可当时的确不曾想到会有今日一下就把这许多人一并得罪了的结果。不光是现在被关在国安司的官员,那些没被请来的,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而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因为如此一来,自己在朝廷里就没有朋友了。而即便景王靠着自己的帮助坐上了那最高的位置,最后为了满朝官员的忠心,说不定也会对自己开刀,这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不成,这个策略必须赶紧改过来,至少我得有自己的同盟者,不然就真没有后路了!”许惊鸿转过这个念头,当即便叫道:“来人!” “都司有何吩咐?” “那些被请来的官员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还一直被关在三进院的一排厢房里呢。您不是说要先晾他们几日的么?”属下之人很有些不解地问道。 许惊鸿苦笑了一声:“那就让人从现在开始就对他们进行盘问吧。只要确信没什么问题的,就早点把人放了。” “……是!”虽然对许惊鸿的突然改变主意有些不理解,可手下的人还是立刻答应了下来。许惊鸿在国安司中的地位足可见一斑了。 在让人去处理被请来的官员之事后,许惊鸿又叫来人,作出了吩咐:“我们这样通过手里的人去查那些余孽的做法也未必能有太大的效果,不如用一下另一种办法吧。” “队正的意思是?”老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无担忧地问了一句。 “把话传出去,我们限那些余孽在三日之内自己走出来,不然三日后,每天我们都会杀十个手上的人犯,直到人全部杀尽!”许惊鸿的话里不带丝毫的感情:“既然他们已经招惹上我们了,我们就该做出相应的反击,不然他们还不反了天了!” “队正,这么做只怕会引来更大的问题吧?那些余孽势力如何我们尚不清楚,就这样把他们彻底激怒了,只怕我们未必能占到多大的便宜哪。” “现在不能再以稳字当头了,不然只怕某些朝廷里的势力就要对我们施加压力了。”许惊鸿叹了一声:“我们拿了他们这么多人,他们一定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的,而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几日来没有任何的进展,现在必须改变一下了。” “是!那属下这就去安排!”老狗见许惊鸿的心意已定,便也没有再劝。至于其他人,自然更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不同的看法了。 事实证明许惊鸿的顾虑是有着一定道理的,因为就在次日的朝会之上,就有官员朝国安司开炮了。他们的借口正是国安司在这次的世家余孽一事上无所作为,反而把许多处于朝廷要紧位置的官员给带走了,导致政事积压,让朝廷蒙受了损失。 这些官员并没有直接说国安司这么把人带走是不对的,只是认为他们几日下来没有丝毫的成效,让朝廷大有损失,这就让许惊鸿难以辩驳,同时也把自己的真实意图给摘了出去。只是明眼人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这些人正是太子方面在朝廷里的喉舌,他们突然发难,自然是受命于太子了。 皇帝对这样的说法虽然也有赞同的意思,可一想到那如跗骨之蛆般存在的余孽,还是不想打击国安司在此事上的积极xing,便用征询的语气道:“许卿哪,在此事上你是否能想出个两全之策来?这么多官员被滞留在国安司也的确不是个事,不如你就把一些没什么大问题的官员先放了吧?” 许惊鸿上前一步,这才回道:“陛下,其实早在昨天,臣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了。而且下面的官员也已经在着手细分那些官员,只要再给臣多一点时间,那些没什么大问题的官员们就可以被放回了。另外,臣到时也要向那些被我国安司请去的大人们道个歉,毕竟是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也让他们受惊了。” “哎,这道歉就不必了,我想这些官员们是可以理解你国安司为国除奸的一片心意的。”皇帝对许惊鸿的态度很是满意,便维护了他一下。既然有了皇帝的这句话,那些官员们想借此事攻讦国安司的念头就必须打消了。 不过许惊鸿的话并没有因此而止,他随后又道:“另外,经臣考虑之后,觉得在对付那些乱臣余孽时我们还应该更主动一些,臣以为该这么做……”说着把自己之前的决定说了出来。毕竟他手上的那些世家人犯身份不一般,真要动他们,还是需要皇帝点头的。 朝上众臣听他竟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逼那些余孽自行现身,都有些变了颜色。但是现在大家都清楚皇帝对这些人的恨意,自然没有人敢提出反对了。反倒是皇帝,有些不安地道:“这的确是个能把他们给逼出来的法子,可许卿你就不怕弄巧成拙,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么?前次他们进犯国安司已经让你们有了不小的损失,现在再来一次,只怕……”其实皇帝话里还藏了另一重意思,那就是担心这些人xing急之下扰乱京城的治安,使原本就不甚平静的大梁城变得更加混乱。 许惊鸿却道:“陛下但请放心,以臣看来这些乱臣余孽的实力已经不大,只要朝廷做好充分的准备,无论他们怎么闹都逃不出咱们的手掌。而且臣的国安司也已经有了对付他们的经验,这次绝不会让他们再次得逞了。” 皇帝沉吟了起来,此时一名官员却突然开口:“许都司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下官却有一点不能明白。那就是倘若他们不上这个当,并不因为你们要杀人而站出来或是闹出事来,我们却该如何收场?” “这样就更简单了。”许惊鸿淡然一笑:“把那些人犯杀了便是。这些乱臣其实早就该死了,只因为他们尚有余孽,朝廷才没有立刻下令杀人,三日后杀之也是很不错的。而且,一旦这些人真全部被杀而他们的余孽不出来,那就表明这些人不会再与朝廷为敌了。那即便不把他们找出来,对我大宋来说也无所谓!” “许卿的说法很对,既然这么做没什么不利影响,那就照准吧。”皇帝深思之后,竟感到了些疲惫,就这样当朝允下了此事,然后又说了些其他的政事后,便退朝回后宫去了。 看着步履更加迟缓的皇帝,许惊鸿把目光投到了几个王爷和太子的身上,他知道大宋的危机不会因为这些世家的没落而消失,很快新的变故就要降临在大梁城了。而在此之前,自己该做的就是尽量获得更大的权力和势力! 朝里的事情得到了暂时的解决,可许惊鸿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却是因为楚怜儿的情况并没有好转。虽然已经用了药和针,但她体内的毒xing却依然滞留不动,让她怎么都醒不过来。而许惊鸿这两日也已经让人对那些世家之主进行了讯问,结果却让他大感失望。 这毒是吴家的人所制倒是弄清楚了,可身为家主的吴敬淄对此毒却也只是知道他叫留不留,而不知其究竟是由哪些毒物所配置的。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作为朝廷重臣的他,怎么可能去花心思弄明白某种毒药的成分呢? 这样一来,许惊鸿就彻底失去了解毒的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将内力送入楚怜儿的体内,希望自己的内力能把此毒从其体内逼出。但效果却几乎看不出来,楚怜儿的模样依然如故,除了呼吸,简直就和一具尸体差不多了。 如果这是后世那个医学发达的年代,这点毒一定难不倒人,只要做了化验,就没有解不了的毒。可在大宋这个时代,除非是制此毒的人,或是对药xing毒xing极其了解的人,谁都不可能有把握解得了这无名之毒的。 正因为心里牵挂着此事,又在筹划着不久可能出现的世家余孽的反扑,许惊鸿在次日于樊楼宴请许正年时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已经明显比半年前更苍老了许多的许正年笑呵呵地来到了樊楼的最高一层,与他同来的却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与他向来亲近的葛维奇,另一人却让许惊鸿见了一怔,居然是他的大恩人,曾经救过他一命,又教了他一身本事的老道天机。 “见过祖父,天机道长和葛先生!”见后者竟与许正年联袂而来,许惊鸿便能想到这个老人的身份也不简单了,所以在态度上比昨天更好了些。 “老夫已有多年没来这樊楼了,现在上来还着实感到有些吃力呢。”许正年笑着拉起许惊鸿的手:“惊鸿哪,这半年来你为我大宋做下了不少的大事,祖父也感到脸上有光哪。” “祖父谬赞了。”许惊鸿谦虚了一声,又朝天机道人施礼道:“其实我能有今日的些微成就,一切还要多谢道长当初的相救之恩,以及之后的传授之德。不然,只怕我早就死去多年了。” 天机道人的模样和几年前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依然是白须白发,一副仙风道骨,他见许惊鸿这么说话,也是一笑:“一切都是机缘而已,许小友不必如此。老道当初也不过是受侯爷所托,才会把那玄门的功法教授于你的。至于你有今日的成就,却绝非学了这一点微末武艺就能得来的,所以老道不敢贪此功劳。” 对于这一点,许惊鸿早就想到了。天机子是什么身份,居然会在那时候花大量的心思来教自己内外武艺,这必然是受人之托了。而在整个许家,肯如此栽培自己这么个庶出之子的,只怕也就只剩下许正年这个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了。 天机老道的话并没有就此而止,他随后脸色却有些阴沉了:“只是老道对你的一些行为还是很不以为然的。许小友,这些年来你所造的杀孽不少,却已经违背了老道当初教你本事的初衷了。” 在这两个老人的面前,许惊鸿不敢有任何的不满,苦笑着点头:“不错,我这些年的确亲手和间接杀了不少人。但我可以说一句,这些因我而亡的人,十有仈jiu都是该死的。” “即便是该杀之人,能不杀也还是不杀的好!”天机老道叹了一声:“不过你之命格在几年之前发生大变之后,已经定下了,老道当初也知道你是刑杀夺命之人,杀的人越多就越富贵,可以说一切都是天意了。” “嗯?”许惊鸿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动,莫非对方看出自己不是真正的许惊鸿了么? “好了,天机道长,你既然都说这是天意了,天意难违,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今日我们来跟惊鸿见面是叙旧的,这些事情就留待今后再说吧。”许正年发现他们说着这话已经有些让场面感到尴尬了,便出言劝阻道。 天机道人这才点头不说什么,而许惊鸿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公之于众的比较好,不然就会惹出大风波了。 因为之前的沉闷话题,这让他们在一段时间里只讲些轻松的话题,没有再提如今的朝局变化和世家的事情了。但饶是如此,心里有事的许惊鸿还是没能开颜,这让许正年留上了心。而天机道人却抢先问了出来:“看许小友的模样,似乎是心里有事啊,却不知能否道出来让我们几个老人为你参详一下。” 许惊鸿一怔,突然想到这个时候的道人其实也是大夫的事实,或许天机道人能帮着出出主意,便死马当活马医地将楚怜儿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了这话,天机老道的眉毛就是一耸:“竟有这样的毒?老道倒是想去看看,若能救了她,倒也算是一件功德!” 第十七章 后顾无忧 天机道人是个不怎么理会俗事的方外之人,他日常的爱好除了修道以求得有大成之外,便是对医药之学颇为上心了。 在其于四处云游修炼的时候,就经常义务为百姓们治病疗毒,而每当遇到奇难杂诊,或是怪异的毒药时,更是让他如一个老饕看到了美食般不能自已。现在听许惊鸿说起有这样一种不知其来源的毒时,他登时就充满了兴趣。 而许惊鸿在见到他的态度后也是心中一喜。此道人的本事他可是见识过的,当初若没有天机道人出手救治,即便他夺舍成功,恐怕也未必能活下来。所以现在他既然提到要去看看,许惊鸿自然没有不允许的,而且更是满脸期盼地道:“若能得道长救治,怜儿就有希望了。” 天机道人微笑地道:“一切自有命数,老道也只能尽力而为。待会我便随你去一趟。” 有了这一层的关系,许惊鸿本来还多有压抑的心情便开朗了许多,频频给几位老人家敬酒,同时还旁敲侧击地询问起了那葛维奇的身份来。这个老人身上所透出的气度,绝对不是个寻常之人,许惊鸿便想掌握更多他的情况。 对此,许正年倒也不作隐瞒,指着葛维奇道:“葛老弟也是我们大宋军中的一个传奇。当初在风帅部下时也曾屡立战功,从一个寻常的兵卒积累功劳,直做到了一营统帅。后来因为一场战事失利,他被朝中的权贵所责难才最终丢了所有,妻儿被杀,自己也不能再以真面目示人……”说到这里,老侯爷的脸上露出了唏嘘叹惋之色来。 而另一边的葛维奇却很是平静,并没有因为有人提起自己过去的悲惨遭遇而有丝毫的动容。在叹息了一阵后,许正年才继续道:“因为当初我就与他有过不浅的交情,所以在事发后全力找他。皇天不负苦心人,最终还是让我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葛兄,把他留在了身边这么些年。 “在这些年里,他在背后为我出谋划策,这才有了我这个忠勇侯的风光。可以说,若没有葛兄,我许正年是不会有今日的地位的。” 许惊鸿不无惊诧地看着这个老人,心里也不禁感慨了起来,看来每个人都有着一段属于自己的过去。只是让他感到奇怪的则是,许正年为何要把这些都告诉自己呢?自己不过是随口询问而已,他用得着如此详尽地把对方的一切都说出来么? 很快地,许惊鸿的疑惑就有了解答。因为许正年继续说道:“老夫知道我许家这些年来做了许多对不起你母子的事情,所以今日来与你相见,便是正式来跟你道歉的。其实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我们还得向前看,所以惊鸿,还望你可以放弃以往的恩怨,重回我许家的门墙……” 许惊鸿看着老侯爷郑重的模样,以及渴盼的神情,也是有些心动的。因为他知道现在只要自己点下头去,就会重回许家,而有了许家这个庞大的世家作为后盾,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将更加的巩固。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放弃了,倒不是说他对许家的恩怨已经深得解不开了,而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对自己反而不利。 有葛维奇的前例,他这点事情实在不算太大了。对方连杀妻杀子之仇都可以隐忍下来,自己以往所受的那些遭遇就不是太过分了。但这只是从恩怨来说的,现实却是让许惊鸿不能够就这样重投许家。因为他现在的定位就是一个孤臣,所以皇帝才敢把如此大的权力交给他。而一旦他重回许家,情况就截然不同了,皇帝自然要担心他的势力过大,对自己都产生威胁,甚至重新回到世家压制皇权的时候。如此一来,许惊鸿赖以在京城立足的根本就没有了,到时只怕许家的人也不可能接纳自己吧。 很快做出判断的许惊鸿便轻轻地摇头:“我知道祖父这么说是出于一片关心,但我与许家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亲情,所以这回去一说就大可不必了。只是我也可以在祖父面前做个承诺,只要许家的人今后不与我为敌,我也不会因为过往的一切而去对付他们。” 许正年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他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了,但为了许家的将来,他还是试着说一下。现在看来,许惊鸿重回许家的可能是没有了,不过至少还让他有了这么一个表态,这也算是一种收获了。 “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也不再劝了。我们许家没能让你成为我们家族中兴之主,是我们许家的损失。”最后一声感叹之后,许正年很有些黯然,拿起酒杯就干了满满一杯的苦酒。 稍冷了下后,许正年才又道:“虽然你不肯回我许家,但有些话我还是得提醒你的。” “祖父请说。”许惊鸿见对方没有再做坚持,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所以虽然知道他又想劝说自己不要这么急着与这许多的朝臣为敌,还是让他把话说下去。 “此番你突然把这许多人都拿进了国安司就太过卤莽了,尤其是这些人的身后都有着太子和雍王两座靠山,就更是很不明智。的确,从眼前来看,皇上主宰着一切,只要陛下信任于你,就没人可奈何得了你。可陛下的年纪毕竟是太大了,若是有朝一日……而一旦太子和雍王继位,只怕他们手下的官员就会将你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你难道就不想为将来做点准备么?”许正年的话语重心长。 许惊鸿很是虚心地听他将话说完,才道:“祖父的考虑很有道理,但孙儿也有自己的苦衷啊。现在陛下能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我,便是因为我与朝臣们都没有任何的牵扯,若是现在我表现得畏首畏尾,只怕陛下就要对我有所不满了。到时候别说等将来了,现在的我就无法在朝中立足,所以我这么做也实在是迫于形势啊。.. “而且对那些被国安司请去的官员,我也没有对他们不敬。除了不能与外界联系,失去了自由外,他们还是有为官者的尊严的。至于太子和雍王今后会做什么,就不是现在的我能够预料的了。” 许正年本来是打算从许惊鸿的角度出发来劝说,从而让他能网开一面,把手上的官员都给放了,这样许世豪也就可以对上面有个交代了。但如今看来,除非自己是直接把用心说出来,不然许惊鸿是不会完全照自己的意图办了。这让老侯爷的心里一阵苦涩,毕竟两边都是自己的孙儿,自己的确不能太厚此薄彼了。 所以在一番沉思之后,他只有苦笑道:“既然惊鸿你已经都有了一个整体的安排和打算了,那老夫也不好再劝。只是希望在有些事情上,你能从长远考虑,不要因为一时之意气,就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比如如今太子和雍王之间的争斗,你一直这么置身在外也不是个事,必须尽快有个取舍了。” “祖父的劝戒,孙儿记下了。”很是诚恳地答应着话,但许惊鸿的心里反倒产生了一些疑惑,怎么今天的许正年说话总有些不尽之处,却是因为什么呢? 这一次几个人的再会倒还算和谐,一顿酒喝到华灯初上,四人才分手离开樊楼。这回,天机道人却是跟着许惊鸿回国安司去了,因为他急着去看楚怜儿身上的毒。 回到国安司后,许惊鸿也没有再理会其他事务,当即就把天机道人带到了楚怜儿的住处,让他对她进行诊断。 搭着楚怜儿的腕部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天机道人才松开手,两道雪白的眉毛随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这让在旁看着的许惊鸿的心揪了起来,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救人的话,楚怜儿的情况可就太危险了。 “道长,她身上的毒……”许惊鸿犹豫了半晌后还是涩声询问道。 “唔,本来她身上的毒很是霸道,却因为被人以内力强自压制,才冲淡了些。”说到这里,天机道人看了许惊鸿一眼:“这是你出的手吧?也只有我玄门正宗的功法才有此效果。” “是我出的手,只因为她受此伤便是因我而来。”许惊鸿不敢隐瞒,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很是不安地问道:“怎么,难道这样做反而是害了她么?” “那倒不至于。”天机道人摇头:“其实若是你中此毒倒好了。这毒虽然霸道,却还能被我们的内力压住,只要全力去驱毒,以你现在的修为几日下来也就能除尽了。可现在中毒的是旁人,纵然你内力再深,想要助他排毒却也是不成的。不过这样一来却也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把毒xing暂时给控制住了。 “但凡毒药,多是攻入人的脑部或是内脏来致人死地的,而此毒的效果也是如此。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救助,把毒xing暂时压住,后来又有懂医之人以针封堵毒xing的蔓延,只怕她就不是现在这光景了。 “可如此一来也有其坏处,那就是让这毒滞留在了她的四肢经脉之中,从而让这毒成了病。所以即便现在我们知道了此毒的来历,甚至得了对症的解药,只怕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什么?”许惊鸿惊得叫了出来:“那她是不是就会这样一直昏睡不醒了?这……是因为我才害怜儿成如今这般的,我……”他很是自责地说道 “那倒也不至于。”没想到天机道人却把话锋一转地道:“虽然此毒以入体为病,但老道我还是有七成把握把她救过来的。只是这样一来,我却要耗费好几日的工夫,和不少的精力来应对了。” “真的?”见天机道人郑重地点头,许惊鸿的心顿时就扬了起来:“若是道长真能救她,我许惊鸿真是万分感激。” “我们修道之人能救人时就一定会救的,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但你若真觉得这次是欠了老道的,就希望你在今后少造杀孽吧。想想那些因你而亡之人,他们的亲人朋友也和你一样关心着他们,你就能体会到他们的痛苦了。”天机道人适时地抓住机会劝导着许惊鸿。在其看来,这个造了许多杀孽的年轻人是自己调教出来的,那自己就有义务来让他不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许惊鸿一怔之后,才郑重点头:“道长放心,我许惊鸿也不是个喜欢滥杀之人。从今而后,只要是能不杀的人,我答应留他们一命……” “世间万物皆有其因果,你能够少造杀孽,对你今后的命运也是一种帮助。”最后劝了一句,天机道人才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然后又从中拿出了一排金针来。 “道长也是打算用针来治怜儿身上的毒么?”许惊鸿有些奇怪地道。在他的想象里,天机道人是应该象他一般以内力来疏导毒xing的。 “现在毒xing已经全被压制在她的四肢经脉之中,成了死物。我若想救她,就必须用针将它们重新激活,然后再用其他手段。现在我需要绝对的安静,还请你出去为我看着门户吧。”一旦到了动手医人的时候,天机老道就一改之前得道之人的风度,变得有些专行霸道了。 但许惊鸿却不敢不从,当即在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楚怜儿后,便退出了门去。 天机道人深吸了口气后,便已持针在手,然后以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出针。只是短短的一晃眼的工夫,楚怜儿的身上已经插满了长长的金针。而这只是开始,天机道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面用手轻捻针尾,以使针能穿透人体直道穴位和经脉,一面紧盯着楚怜儿的面部,看她有没有进一步的反应。 如此过了有半个多时辰后,,天机道人才飞快地抽走了几根针,然后出指点在几处要穴之上。然后又是刺针,拔针,出指……如此不断的循环往复。 许惊鸿在外面,刚开始还紧盯着这一切呢,但很快地,就有些吃不消了,因为天机道人的出手实在太快了,让他都看得眼花。不过从这一点判断,对方是的确尽了全力了,如此许惊鸿便也安心了许多,开始不自觉地盘算起了今后自己该怎么办来。 即便这次没有许正年的劝说,他也不可能对许多官员都动手的。毕竟这些人都在朝廷里有着不轻的职责,一旦都出了问题,朝廷的运转就会出现大问题,只怕皇帝也不会容许他如此作为的。 但这并不代表许惊鸿就只是打算把人抓来,摆足了威风便满足了。他还是要对某几个人下手的,而目标则是与太子和雍王走得最近,又在朝廷里有着举足轻重作用的人。现在他已经看准了的就有礼部的侍郎左云青以及吏部的侍郎梅承风。 这两人,一个是太子方面的骨干,作为礼部的官员,最看重的就是长幼伦理,他也有的是专业知识来为太子造势。而另一个,则是雍王在朝中能与太子方面抗衡的关键之一,一个可以任免五品以下官员的吏部侍郎,在朝廷里的地位还是相当重要的。 至于怎么把他们的罪名定实,就很容易了。只要柳开阳那边开下口,再有某几个已经被大刑伺候得快要崩溃的世家中人招供出他们一直和自家有着关联,除去他们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了。 当然,把这两人定罪并不是许惊鸿要伤脑筋的所在,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应付在此之后可能出现的太子和雍王两方面的反击。从朝会上的情况来看,太子方面已经无法容忍自己的所为,而要反击了。雍王那边虽然现在还在隐忍,但显然也忍不了太久,很快自己就会遭到两面夹击,情况会很不妙。 不过,这也正是许惊鸿希望看到的,因为不这样,皇帝又怎么能完全相信他是个一心为其办差的孤臣呢?所以,太子和雍王对他的攻击越是猛烈,许惊鸿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就会越巩固。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是许惊鸿担心的,那就是那些余孽们在知道了自己传出去的最后通牒后会做何取舍。若这样都逼不出他们来,自己就要让皇帝失望不说,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的确让他有些不安了。 正当许惊鸿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时,里面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呻吟,当他醒觉看过去时,正看到楚怜儿在天机道人的医治下陡然弹了起来,然后哇地一口吐出了其黑如墨的淤血。 许惊鸿心下一紧,忍不住进去问道:“道长,这是……” 天机道人将楚怜儿重新放平躺好,才擦着额头的汗道:“这是个好现象,她体内已经有一部分毒被我逼出来了。不过这只是个开始,明天还要为他疗毒,这毒想要彻底根治,怎么也得花上十天半月的工夫。” “那就辛苦道长了。”许惊鸿很是感激地行了一礼,同时心情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了。没有了这件心事,他就可以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应付外边的敌人上去了。 ···· 今日龙抬头,小许也即将抬头更进一步了!!!!!!!! 第十八章 变数 阳春三月的夜,依然带着些微的春寒,这让本就因为朝野的纷乱而有些不安的大梁显得更是阴郁。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几个朝廷一直在苦苦追找的世家余孽又一次凑在了一处。 天宝寺,是大梁城中有名的佛寺,白日里总是有不少的信徒前来拜佛,以求得佛祖的保佑,或是获得心灵上的安稳。但到了这个夜晚时,这个佛门的清净之地就成了一些不安于现状的野心者商议大事的所在了。而朝廷里的人又有谁会想到这么一处与世无争的名刹竟会是那些世家余孽们聚会商议对策的所在呢? 这是大雄宝殿之后的一处隐秘的密室,几个穿着紧身衣物的男子就聚集在一起,小声地商议着眼下的局面。 “没想到我们这次的突袭会以失败而告终,这也让我们在朝廷里的一些人露了行藏。”高大的汉子苦涩地说道:“好在咱们在出手之前就已转移了住处,不然真有可能折在这一场呢。” “是啊,我们还是小瞧了那许惊鸿和他的国安司。如此周密的安排,依然不能将之铲除,更救不了几位家主,反而让他们陷入了绝地。”叶超的脸色变得更白了:“显然你们也已经知道最近朝廷向外散布的消息了吧?” 一个瘦瘦小小的青年点头道:“是的,他们已经给我们下了最后的通牒,若我们再不自动站出来,他们就要对手上的家主他们下杀手了。对于这一点,各位有什么看法?” “你们说说,这话他们是真打算做的,还只是说说,把我们逼出来呢?”叶超也随后加了一句。 “这个真不好说,不过以那许惊鸿以往的行事风格,只怕他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高大汉子不安地说道:“现在想起来,当日的方家说不定也是他下的杀手了。” “我们叶家早说了当日之事与我们无关,可你们谁都不信。现在你们应该能看出来了吧,这其中必然有皇帝的影子。当初我们便是太不将他当回事了,才给了他们这么多的机会。”叶超作为叶家的人,对以前的矛盾还是耿耿在怀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再提又有什么用?”瘦小男子哼了一声:“我们现在还是着眼于眼下的麻烦吧。究竟我们是应该如他们所说的站出来,还是做点其他的?” “站出来?那就是和送死没有差别了。”一直不曾吭声的一个阴骘男子轻轻地道:“虽然我们崔家的家主在他们手里,可我不信他们真有如此大的胆子对我们的家主下手。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们因此报复么?要知道,现在我们几个可是在暗处,而他们则在明,主动权是在我们手上的。可一旦我们走了出去,那就是将生死操于他手了。” “崔伏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可事到如今我们还有选择么?”那高大的男子叹了口气:“我吴家之主捏在他们手里,三日后只怕就要人头落地了,我们有什么筹码能够让他们住手么?” “叶兄弟,你怎么看?”而那瘦小汉子却把目光落到了叶超的身上,这几个人里,就数叶超的头脑最是好用,再加个叶家在几家里的势力最大,所以大家一旦有什么难作决定的,都会征询他这个现在叶家的主事之人。{.直到现在这个已经没落的时刻,这几个世家之间才有了那一点点的合作和信任。 叶超看了看几人,然后开口:“你们所顾虑的这些都有一定的道理。所以无论是明是暗,对我们来说都很是不利。所以我以为,咱们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两种对我们都不利的选择里选呢,为什么就不能走第三条路呢?” “第三条路?”几个人都是一怔,他们的确想不出还有哪条路可以让他们来选择。 叶超没有立刻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问了个不是太有联系的问题:“现在我们几家手上还有多少可用的人手?” “这个……我们崔家尚有各地的好手三十七名,他们是以各种身份藏于民间的,所以当朝廷动手的时候,才得以保全。不过他们对我崔家的忠心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崔伏首先说道。而后,其他几人也纷纷说出了自己所掌握的实力,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明白通力合作的重要,所以不再隐藏己方的实力了。照他们所言,崔家有三十七名高手,吴家有五十一名好手,楚家有二十三人,再加上叶家的七十八人,就一共能凑出将近两百人的阵容了。 这些人手在忠心和能力上显然是没有问题的,不然这几个忠于各世家的人也不会说出来了。但很显然的,如果他们想靠这点人手再去进攻国安司救人就更不现实了,因为对方必然做足了准备,上次的突袭不成,再去就是送死了。既然没有这方面的可能,那叶超提出这个问题的用意又在哪呢? 大家都有了这么一个认识,所以便在报完数字后看向了叶超,等着他来解答。叶超盘算了一下:“各位可还记得我们几家是怎么没落的么?” 这个问题,众人自然是记忆深刻:“因为胡人侵扰,战事吃紧之下,国库和粮食都很是紧张,而京城里又有人乘机哄抬粮食价格,并且有人烧毁了粮食,导致百姓难以为继,这才使百姓突然而起,攻击我几大世家的。不然只以赵哲那个没有任何权势的皇帝,是无论怎样也不可能对我们几家造成太大威胁的。” “不错,正是粮食危机。”叶超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他们可以借这事来打击我们几家,那现在换了他们当政,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你是指……”高大汉子,吴家的代表吴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可是已经知道了某个消息了么?” “不错。”叶超没有隐瞒,点头道:“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从蜀地运来大梁的粮食不日就将到京。只要我们在它到达京城之前抢先动手夺下了它,主动权就回到咱们手里了。到时候,我们大可以跟朝廷谈条件,让他们将几位家主和其他人都放出来,不然我们就把粮食全部毁掉。那样,看他赵哲还能不能坐稳现在的位置,百姓们可不会去管是谁烧了他们的口粮的,一旦生存受到威胁,他们是一定会闹的!” “果然是个好对策!”其他几人在稍一愣后,纷纷点头叹道:“这招反客为主,一定能让我们夺回主动权的。而且此事的成功率也自不低,毕竟现在朝廷只是盯着大梁的一亩三分地,对外面的变化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当然,也有人提出了问题:“我们能动用的只有这点人手,可那护粮的军队可在几千之数啊。我们真有把握把粮食夺下来么?” “这个我早已经有了计较。护粮的人马虽然不少,可他们走的是水路,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而且我们这次行动还有援兵----漕帮上下因为前次之事一直想着报仇雪耻呢,这次他们是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漕帮?他们居然又和我们站在一起了?”几人想到了前番所发生的事情,让漕帮一蹶不振,现在他们卷土再来,倒的确是个好帮手。毕竟在水道之上,这个江湖里还没有比他们更善战的人呢。 “不错,也正因为有他们提供消息,我们才能准确地掌握到蜀地粮食的走向和路线。”叶超说着冷笑道:“他赵哲以前用那下三滥的手段来打击我们,这次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也让他知道什么叫束手无策!” “既然有漕帮的人帮着我们做事,我们的把握就更大了。那就依此而行吧,我们把手下的人的调配全部交给叶兄你来指挥!”几人很快就拿定了主意,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必须把力量合在一处,所以一旦拿定了夺粮的主意,便不再更改。 叶超对大家的反应也很是满意,动容地道:“你们放心吧,这次我们一定能把这极其不利的处境给翻转过来的。而且只要粮食在手,即便我们真的陷入了绝地,也可以和朝廷来个鱼死网破,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便宜!” “不错,就这么干!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拿我们的家主来要挟我们!”众人纷纷说道,义愤填膺,只想立刻就与朝廷摊牌!这时,一个枯瘦的老和尚出现在了密室门前:“几位施主,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们还是赶紧散了吧。” “好,现在大家回去各自准备,今日下午之后,便把人调去城外,明天或是后天,便是见分晓的时候了!”最后叶超说道。 长夜过去,国安司衙门又如往常般开始一天的工作了。其实现在他们能做的事也不多,除了对官员们的讯问之外,便是对那些世家人犯的盘问了。但几日下来能问出来的都问了,剩下的就是磨,所以作为首脑的许惊鸿倒很是惬意,多半是留在后面看护着楚怜儿的。 经过昨天一天的医治,她身上的毒已经大大的被清除了,接下来就是不断地用针的过程。虽然直到现在她都没有醒转,但看天机道人信心满满的模样,许惊鸿对她能醒过来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 过了午时,许惊鸿正在陪着天机道人说着话时,一个下属进来禀报:“都司大人,前日来的那个老头又来求见了。” “老头?”许惊鸿一呆,随即才想到对方说的是葛维奇,便点头道:“你把他带去书房吧,我这就过去见他。”同时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人怎么又来了,难道是祖父还有什么话要叮嘱自己的么? 心里带着疑问,许惊鸿也没有多作耽搁,跟天机道人告了声罪,便去见他了。来到书房门前,就看到葛维奇负着双手,站在一幅猛虎下山图前,似乎是在欣赏着画中的笔意。 “让葛前辈久等了……”许惊鸿进入之后,才拱手打了声招呼。对方的身份虽然不高,可只凭他曾是军中前辈,许惊鸿就觉得自己该有一定的尊重。 葛维奇这才回过身来,还礼笑道:“许都司实在是折杀老朽了。老朽不过是一个戴罪外逃之人,实在经不得都司如此大礼!” “前辈这话就让我不能接受了。昨天祖父已经把前辈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是受冤屈的,怎么能叫什么戴罪之人呢?倒是听说你在以前的军中也是颇立过些功劳的,所以我这么礼待也是该当的!”许惊鸿一面说着恭维的寒暄话,一面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但葛维奇却并没有这么急着把自己的来意说明,反而和许惊鸿说起了闲话来,更多的便是询问他如今西南和北边军队的情况,以及老将们还剩下哪些。 许惊鸿虽然纳闷于对方的态度,可还是照着他的话题来,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情况都告诉了他。末了,葛维奇才是一声叹息:“这些往日的老兄弟,就只剩下王冲等寥寥几人了。而他们在朝中也一直得不到重用,实在是让人为他们感到不甘哪。” “是啊,将士们在前线出生入死,才获得的一点地位。可在那些靠着门荫或是运气才上来的官员们看来,这些人反倒没什么用了,只有当外敌入侵时,才会想起他们,更多时,却把他们当做了敌人来对待。无论是世家当政的以前,还是现在这个几大王子角逐的时候,大家都从来不去理会边关将士的感受。”许惊鸿附和地回了一句。 “其实这一切,都是在三十多年前种下的根。”葛维奇突然说道:“当初,武将的地位是要高过文官的,直到世家的势力得到扩张,他们才用尽手段地剥夺了将领的权力。那时候的皇上年纪尚小,完全被这些世家中人所摆布,所以才会有不少将领被各种各样的罪名加身,最终落得惨淡收场……” “葛前辈就是在那场陷害风潮里被他们所害的吧?” “是的,当初的我血气方刚,以为只要军功卓著,就不怕朝廷里的谗言。可结果我错了,只要朝里那些人真有心对你下手,你就是有再大的功劳也是没有用的,依然难逃家破人亡的结局。当初的我是一个例子,后来的风帅,也是一样!” 听他提到自己的外祖风烈空,许惊鸿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丝阴影。有人跟他说了,在风烈空一事上,全是世家的祸害才让他家破人亡的,可仔细一想却并非如此。因为以他当时的权势和地位,若没有高高在上的皇帝点头,怎么可能被这么轻易就陷害致死呢?要知道那时候世家势力还不足以一手遮天,不然他们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了。 只怕这一切的背后,还有皇帝的首肯吧?至于他为什么会默许世家用卑鄙的手段来铲除风烈空,或许还是因为对其的不信任,担心他在军中的威信太大,最终动摇自己的皇位吧。可讽刺的却是,正是因为风烈空的陨落,让世家的势力得到了疯狂扩张,最后皇权才会被世家彻底压制。而这一切的猜测,许惊鸿还可以从这次皇帝夺回大权之后的表现里看出端倪。 倘若风烈空真的只是被世家陷害,那在如今这个世家已经进入消亡的时候,皇帝大可以站出来为他们洗刷冤屈的。可结果呢?朝廷对这三十年前的公案却是只字未提,这未尝不是因为他们心虚,不敢提吧。 “……正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老朽今日才来见你。都司你也是因军功而起之人,在北边和西南军队里也颇有些声望,或许有朝一日,你也会遭遇到同样的情况……” 听着对方的话,许惊鸿的心更加难以平静了。不错,自己现在的位置虽然无法和风烈空相比,可除了王冲外,军中也没有人比自己更有威信了。而这次若自己真帮景王坐上皇位,便成了首功之臣,到时候皇帝会怎么安排自己呢?只怕功高盖主的想法很快就会在他的心里产生吧,到时候自己的下场只怕就…… 想到这里,许惊鸿的背上都有冷汗冒出来了。但他还是强自镇定:“这话是祖父让你来告诫我的么?” “不,这是我这个曾有过悲惨遭遇的人,以个人的身份来提醒你的。”葛维奇却郑重地道:“因为我不希望同样的悲剧不断上演。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其他的就由你自己去体会了。”看出了许惊鸿已经生出了一些自己想要的念头,葛维奇便起身告辞。 许惊鸿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打了个寒战:“他对这个朝廷充满了怨毒,虽然表面上看来他已经把一切都忘了,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但他所说的话却又句句在理,我可不希望做下一个他或风烈空,可现在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这一刻开始,许惊鸿心里已经滋生出了另一种思想,而这种想法很快就会彻底控制住他的心,让他走上一条与之前的计划截然不同的道路! 第十九章 泄密 国安司衙门之外,一个衣着简单的精瘦汉子正在街边的拐角处向这里张望着,看他那闪缩的模样,想靠近又不敢,委实有些让人生出怀疑之心了。守在门前的几名守卫也已经注意他好一段时间了,只因为他没有太过靠近,从而让他们生出戒备之心,才没有上前拿人。 可这人总是盘桓在那里也不是办法,谁也不敢保证此人待会将做出什么来。所以他们就在葛维奇出来的同时,快步围了过去,将那人给团团围了起来。 “说,你是什么人,在这里有何企图?”几名兵士手持长枪对准了那人的周身,然后用严厉的口吻喝问:“为什么一直在我国安司门前徘徊,是想闹事么?” “几……几位兵爷,你们想错了,我是有一件机密之事要见你们大人,才来这里的。不过因为身份低微,怕你们不信,所以才迟迟不敢过去……”那人连忙作着解释。 可他的话显然无法让众兵士们相信,不过既然他的确有意进国安司,众人便也就不再客气,反剪着他的双手,就将之推进了国安司大门。然后就是好一通的上下搜查,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威胁的物件之后,他们才稍微信了他几分。 “你说你有机密之事要告诉我们,那就说吧。”这边守门的一个把总刘观就大咧咧地说道:“如果你的话里有半句不实,我们国安司可有的是手段让你把实话说出来!” “这个……”那人看了看周围的这些寻常兵卒们,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成,我不能跟你们说。此事太大,我也是奉命来找的你家大人,可不能就这样和你们交代了。” “嗬,还居然敢瞧不上咱们兄弟!”几个兵卒顿时就被眼前这人气笑了:“你当你是什么人,竟想着与我们国安司的大人们说话!”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身份,我是漕帮的人,而且我所要说的事情也事关大宋的国运!”那人见众人很是不屑的表情,就知道若不能拿出点干货了,他们是不会相信自己有什么大事的,自然就更不会让自己如愿见到大人物了,所以便先提了这一句。 “漕帮的?”刘观略微一顿,似乎是有些意动了:“你有什么凭证么?” “你们刚才从我身上搜去的物事里就有一块我们漕帮的信物木牌。” 刘观伸手便从一边的几案上拿过了那块已经褪色的木制令牌,翻看了一下,便发现上面隐约刻画着一些简单的图案和字,却是一条在水上行走的船只,以及漕帮外堂十三堂主等字样。但因为这令牌已经有些年头,且经常被水浸泡,所以这字画都显得有些模糊了。 不过这刘观却也有些见识,只是看了这令牌,就知道应该假不了了。因为漕帮的信物多半是百多年前就传承下来的,这样别人想要仿造就多了层困难。而看这块令牌的式样和质地,的确有些年头了。\\.. \\如此看来,这个人也当真如他所言是漕帮的人了。 虽然在那次运河上的变故后,漕帮势力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削弱,大不如前。但作为江湖中两个传承最久,势力最大的帮派之一,他们还是有着不小实力的。正因如此,在皇帝夺回大权之后,也并没有因此对漕帮赶尽杀绝。 现在,这个漕帮里地位也自不低的堂主突然出现,的确让人感到有些奇怪了。刘观便又问了一句:“那你究竟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和我们国安司说呢?” “还是那句话,我不会随便跟你们说的,怎么也得有个有身份的人来问我,我才会把事情说出来。”那人却是铁了心了,依然一口回绝了对方的提问。 对于此事,刘观不敢自己拿主意了,便让人看着他,然后进去里面找人禀报了。而后不久,这事便被刚从书房里出来的许惊鸿给知道了。 在葛维奇离开之后,许惊鸿便一直在沉思着。因为对方的一句话,把一直深埋在其心底的某种大胆的想法给激发了出来,那就是对更大权势的渴望,而出现如此大胆的想法,则源于对自身安危的不确定xing。 就许惊鸿的前世记忆里,已经知道了许多鸟尽弓藏的例子。而到了这个时代,同样的戏码也在上演着,比如风烈空,与其说他是被世家所陷害的,倒不如说是皇帝有意要除去他。还有这个葛维奇,不也是因为受到了朝廷的陷害,才最终沦落到今日的下场的么? 而一旦大宋度过了眼前的难关,那在西南和北方的外敌都已没有多少威胁之后,无论上去的是哪个皇帝,对自己这个在军中已日趋崛起的新生代将领会抱什么样的看法呢?要是太子和雍王上来,自然不用说,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自己从军队里剥离,甚至铲除的。 而景王呢?只怕他坐上那位子后,也一定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提防着自己吧?到那时候,他就算本来没有铲除自己的心思,在事到临头时,也会用以前他们对付风烈空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最好的下场就是战死沙场,而最坏的则是身败名裂,最终凄惨收场! 而这一切,都不是许惊鸿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如果他是一个从小就接受着忠君爱国教育的人,只知道为国做事,那还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可许惊鸿并不是这样的人,无论是他所拥有的那个时代的记忆,还是身体本来的主人所残留的意志,都不是那种可以为君王甘心受死的人! 既然最后的结果有七八成会变成这样,许惊鸿就觉得自己有必要来改变这一切!用自己现在所掌握的实力,来使自己变得更强,甚至是把这个宋国的大权彻底拿到自己的手里! 在这个念头产生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许惊鸿便这样在书房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来计算此事的可行xing。{.不过很可惜,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找到任何一个机会来颠覆大宋朝廷,来从皇帝的手里夺到大权。这是当然的,毕竟连现在他所有的权力也是皇帝给他的,试问又怎么可能凭此来威胁到皇权呢?而且有了世家的前车之鉴,赵哲一定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他势必会把权力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最终,当许惊鸿从书房出来时,是满心无奈的。他只有先做好自己的本分,然后再看有没有产生变化的机会了。 但一切都已在冥冥之中有了安排,就在他出来之后,便有了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他也适时地抓住了。他正好听到一个手下正在跟老狗作着汇报:“……那小子一直说是有机密大事要见几位大人,我看他是漕帮的人,实在不敢隐瞒,所以特来禀报!” 老狗听后便是一阵思索:“漕帮的?他们以前与几个世家的关系很是密切,他所说的密事莫非与此有关么?” 同样的想法也在许惊鸿的心头闪过,他便在这时开腔道:“那就让他过来吧,我倒是想听一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都司大人……”刘观忙叫了声行礼道。而老狗也忙站了起来道:“队正,这人的身份到底还不能确定,而他所说也未必是真有其事,您这样见他是不是太草率了些?毕竟现在世家余孽还在外面,又被咱们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要是他们再来一次刺杀的话……” “无妨!”许惊鸿却摇了摇手,很不以为然地道:“前番他们用尽手段的刺杀都难奈我何,这次只派一人难道真能成事了?何况这次我自会提防,又有兄弟们进行了严密的检查,若此人真的心怀不轨,只怕先死的会是他。而且这人身份特殊,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见一见他,才能安心。” “可是队正……”老狗还待再劝几句。却被许惊鸿再次打断:“老狗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胆小了?咱们当初在西南,在胡地多少次都是面临着生与死的考验,难道现在身份上去了,反倒开始怕死了么?” 见许惊鸿这么说来,老狗也实在无法再坚持什么,只得亲自去把人带来,同时也做足了以防万一的一切准备。 还是在许惊鸿的书房之中,他见到了这个漕帮的堂主。这个精瘦干练,皮肤黝黑的男子让许惊鸿一看就信了他的身份,的确是漕帮的人。因为他这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正是长时间在阳光照射下产生的,还有那班驳的水锈,也正说明此人总是在水里做事。如果真有人为了一个身份而把这么个人给弄来,也实在太费心思了。 “你是漕帮的堂主?你叫什么名字?”许惊鸿打量完此人的模样后才问道。 “我叫成大水,是漕帮的十三堂堂主!”那人说着也打量着许惊鸿:“你是什么人?你的身份够么?” “放肆,这是我家都司大人!”陪伴在旁的老狗忙呵斥了一声。 这下成大水也有些愣了,他实在没想到国安司的都司会亲自来见自己。不过从对方的气度以及对照着其他人所描述的模样来看,眼前的这个青年人还真是那个被人传得已成传奇的许惊鸿。这让他心里微有些紧张了:“原来是许都司啊,在下失敬了。” “没事,你是江湖中人,本就和我们官场里的人不一样,没有必要太讲什么规矩。”许惊鸿淡然一笑:“现在你也见到我了,刚才对兄弟们所说的什么机密之事总可以说了吧?” 成大水咽了下唾沫,才说道:“在许都司面前,我自然是什么都肯说了。想必都司大人也应该知道我们漕帮当初和叶、吴等世家之间的关系吧?” “不错,我也听说了你们之间曾有过的合作关系。而君以此兴,也以此亡。当初你们漕帮靠着有世家撑腰,迅速发展成为天下第一帮。而在几个月前,却也因为帮着世家运粮而最终折损了大量的好手,从而实力大损。” “是的,那日一战,连我们的帮主和帮中第一高手也送了xing命,我们漕帮更背上了巨大的债务……”说起这段时间的艰难,成大水的心情就显得很是沉重了。而看他的表情皆是发自本心,许惊鸿对其身份就更信了几分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刻意提及这与主题全不相干的事情的原因所在,这也是用来判断对方真实身份的手段之一。 既然已经可以确信其身份了,许惊鸿便再次把话题拉了回来:“想必这次你来见我,所为的事情也当与这世家有所关联吧?” 成大水也很快把心情调整了过来,点头道:“不错,我想说的正与世家有关,而且是你们国安司最为关心的他们的余孽之事。” “哦?”许惊鸿顿时就来了兴趣:“想来是他们又联系了你们,所以为了让朝廷重新看重你们,所以你们想把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说出来么?” “不,我们并没有掌握那些人的藏身之处。”不想成大水却摇头否认:“现在他们已成了惊弓之鸟,是什么人都不会再信了,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确切位置泄露给我们呢?” “那你们又掌握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能让你冒险来见我?”许惊鸿更好奇了。 成大水没有立刻作答,而是道:“这次国安司真是好生厉害,居然放出了风去让他们自动现身,不然就要拿他们的主子开刀了,这应该是出自都司大人的意思吧?”在见许惊鸿默认之后,他又道:“那大人你就不担心这样一来会把他们逼急了么?狗急了尚且跳墙,何况他们这些人可比一般的狗要强多了。” “他们又有什么阴谋?”此时许惊鸿却没有再与之兜圈子的兴趣了,直接问道。 “本来他们是没有主意的,可偏偏这时候的朝廷却把一个机会摆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且这个机会还与几月前世家们没落的根源一样……”成大水的话没有说完呢,许惊鸿已经一语将此道破了:“你说的可是粮食?从蜀地运来大梁的粮食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许惊鸿这时才想到原来朝廷在大梁之外还有这么一个弱点暴露在敌人的面前哪。一旦连蜀地的粮食都出了问题,那大梁的粮荒就彻底无法解除了。如此一来,刚刚才稳定了些的局面就会彻底失控,到时候不单是大梁,就是整个大宋只怕也会动荡不安!而这一点,朝中这许多的人居然没有一个能看到的,真不知这些官员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粮食,他们就打算拿下这些粮食,然后以此为筹码,要挟朝廷!”成大水的答案还是有点出乎许惊鸿的预想的,原来他们只是把这粮食当成了保护伞,这倒不失为一个很不错的对策。 “那此事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然是因为那些人在实力上还不足以做成如此大的事情来,而且粮食从水道而来,天下又有谁能比咱们漕帮更有在水上的优势呢?另外,他们也认为我们应该是和他们站在同一阵营的,所以便想到和我们一起对这些粮食下手了。”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要世家能借此再起,他们或许真能彻底翻身呢!”许惊鸿感慨了一声后,才不禁有些奇怪地道:“正如你所说的,你们漕帮与他们向来交好,可这次你怎么却又来告密了呢?这实在很不合理啊!” “因为我们并不认为他们能成功!他们最多只会让那些粮食被毁,而那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因为那将导致天下动荡,有许多人会因此而死,我们自己人也包含其中。我们漕帮虽然被削弱了,可还没有到绝地,实在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惨事。而且……”成大水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只要这次咱们真能配合朝廷把人拿下,再把粮食保住,我想我们漕帮再兴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许惊鸿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为明智的一个选择,所以他笑道:“你们能有这分心思,实在是我大宋朝廷和天下百姓之福。只要此事真能成,能借此把那些余孽一网打尽,我想朝廷会赦免你们当初所犯之错的。好了,现在你就说说他们此次将在何时何地动手,又有多少人手参与此次行动吧。” 成大水不敢有所隐瞒,便把一切他所知道的细节都说了出来。而后,许惊鸿便把他安排在了国安司住下,在事情结束前,他都得留在手里,作为一个人质。 将人带下后,许惊鸿才看向老狗:“老狗,你说这事咱们该如何做?” “如果他说的确是事实,那咱们一定要做好针对的准备,务求万无一失。这样既能保证粮食不出差错,也能借此把那些余孽一网打尽!”老狗不假思索地道。 但许惊鸿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这个说法,而是陷入了沉思,因为他已经想到,这或许就是自己攫取更大机会的一个契机! 第二十章 河上截粮 虽然许惊鸿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但他也知道兹事体大,不能因一时的一个念头就做下决断,所以他便让人给孙再元送去了密信,让其在这两日里赶来与自己一会。 现在孙再元明里总是景王的人,所以为了不使人生出怀疑来,除非是赵琮授意他才会来国安司。但这次许惊鸿委实需要一个头脑清醒且善谋的人来为自己参详一二,却也顾不得太多了。 孙再元来得很快,第二天的正午刚过,便出现在了国安司的边门,在守门兵卒的掩护下,很轻易就来到内里与许惊鸿相见。两人也没有作什么寒暄,便直奔主题而来:“主公突然召见,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 许惊鸿让他坐下后,才把自己现在的犹豫说了出来,末了又加上一句:“你说这次的事情若是真让他们得手了,对朝廷的损害有多大,我们又能否在其中获利呢?” 孙再元脸色顿时就凝重了许多,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半晌之后,他才抬头道:“这就要看主公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了。如果你只是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不至于出现鸟尽弓藏的结局,这事还是不能做的。” “哦?这却是何缘故?”许惊鸿一怔问道。 “因为此事毕竟还有漕帮的人知晓,到时出了此事,朝廷一定不会罢休,一定会追查到底。那样一来,主公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事情就会被人发现,这只会让主公更为朝廷所忌,甚至因此而丢了xing命也是有可能的。” 在顿了一下后,孙再元又继续分析道:“但若是主公你的志向不止于此,想要有一番大作为的话,此事还是可以做一下的!”虽然他说的话很是隐晦和含混,可两人心里都明白这话的意思,他的眼里更是透出了一丝精光来。这是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他们手中现有的实力实在是太微弱了,但正因为此,所以尤其让他感到兴奋。 “这话又怎么说的?即便我有这样的心思,只怕短时间里也不可能真有所作为吧?而现在事已迫在眉睫,一旦做了就无可反悔,难道朝廷就不会追究么?”许惊鸿不无疑惑地问了一声。 从他的话里,孙再元已经听出了他的心意,这让他心里也开始激荡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尤其是当他把许惊鸿视为可以辅佐的主公之后,更希望能通过他来实现自己那隐藏在心中的抱负。现在机会到了,怎能不叫他为之振奋和激动呢? 好半晌后,孙再元才把内心的激荡给压了回去,而后缓慢地说道:“若主公真有这样的想法,那我们就可以在事后做好扫尾工作,使朝廷在短时间里不可能知道此事的真相。当然,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日事情会被有心人发觉,但既然主公早有他意,想必到时也不怕此事为人所知了。” 许惊鸿沉吟了好一阵,才又问道:“那如何扫尾,让他们暂时都查不出来呢?” 孙再元的脸上神采更甚了,他伸出一根指头:“第一,把手里的这个漕帮的人给除了。”又伸出第二根指头:“第二,便是把漕帮也彻底打成乱臣贼子,能当场将他们格杀便杀,不留任何的祸患。到那时候,他们的话就没有人会信了,主公自然是忠于朝廷的!” 许惊鸿深以为然地点头:“不错,现在知道漕帮中人想法的只有我们而已,到时候究竟真相为何,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吗?就照此办吧!不过我以为在此事上,我们还能再做点事情,来让大家都相信漕帮是和那些余孽站在一起的。” “这一点,只要让那来告密的漕帮堂主把话传过去就成了!”孙再元立刻就领会到了许惊鸿的意思,脸上闪过诡异的笑容:“那一切就照主公的意思办吧!” 有这个谋士支持自己的看法,许惊鸿终于是下了这个冒险的决定了。他深深点头:“就这么做!不过在这同时,我身边的某个眼线也该清除掉了,不然此事被他传了出去,我们的情况可就很不妙了!”说到这里,他的眼里已闪过杀机,这一刻他显然忘记了之前天机道人对他的劝说,并不打算手下留情! 两日之后,大河的岸边,夜幕之下,一群穿着深色紧身衣服,手持各样兵器的壮汉正在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自然便是四大世家剩下来的那批人了,为了这次能一战将大宋朝廷的命脉掌握在手里,他们可算是倾巢而出了。 看着浩瀚东流的浑浊河水,有几人神情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想来也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冒险的事情,而且这次可是与整个朝廷为敌哪。而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不是并没有太多自己思想的死士,那些只知遵从命令行事,完全不想其他的死士在前番的国安司袭击里全部被拿下了。 这些人则多半是世家留下来的精锐,无论身手还是头脑都很是厉害。也正因为他们头脑好用,所以他们的顾虑也多些,没有了之前行动的决绝和果断。叶超也能明白大家的想法,所以他只希望赶紧就进入河中,一旦上了船,大家就没有任何回头的可能了。 “怎么漕帮的人还没有到?”他眺望着大河两边,却不见有约定好的船只开过来,眼看着时间就要过了。他们这些人现在的势力已经大减,连朝廷里的靠山也多半被国安司拿下了,所以想要在这大河之上劫夺粮食就必须有漕帮的配合和支持。虽然漕帮现在的实力已大不如前,但在大宋的水道上,却依然有着不宿的力量,而这次他们的行动又正是在这大河之上展开的。 “来了。”半晌之后,宁静的河面之上有了影影绰绰的黑影出现,瞧其来的方向,正是他们正在等着的漕帮船只。这才让叶超松了一口气,至少对方没有失约,那这次就还能成功! 一艘快船靠了岸,几个光着身子的汉子就出现在了大家面前,正是漕帮的几个重要人物----新任的帮主孙千灵,已经更进一步的车蛟,以及其他几位堂主。这些人朝着陆地上的世家中人一抱拳道:“时间紧迫,各位这就随我们一起登船吧。” 在他们说话间,更多的小船一一靠岸,足有百来艘,密密麻麻地停满了岸边。这些船都不是太过坚固,看在叶超等人眼里就有些不信任了:“孙帮主,怎么你们漕帮就只有这些小船了么?难道你们打算用这些小船来和官府的运粮大船抗衡?” 孙千灵呵呵一笑,也不因为对方说话的不客气而生气:“这个几位是有所不知了,在水上作战并不只是靠着船只高大来取胜的。我们漕帮当然不是只有这些小船,但若想取得此次突袭的胜利,却非它们不可!” 论起水上的战斗,这些世家中人自然不可能与漕帮众人相比了,所以在见他们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后,叶超等人也就不说什么了,随着他们的邀请上了船去。 而后百艘小船就迅速往河心而去,这岸边也再次陷入了宁静。 孙千灵这边的船上,都是他们漕帮的自己人,所以说话也没什么可顾虑的。孙千灵有些不安地看着水面,问身边的人道:“那国安司的人怎么会让大水传这样的意思给我们呢?居然真让咱们带着他们去攻打那粮船,你们说咱们这次该怎么做?” “既然这是国安司的人传递的消息,总不会有错了。或许他们觉得在水上设伏比在陆上更稳妥吧,所以才会让我们带着他们去攻打粮船。既然如此,我们就依他们的指示做,只要等他们的人杀到时再投降也不是什么难事。”一个堂主项磐说着自己的看法。 而现在最得孙千灵信任的车蛟却没有开口,他只是不安地看着四周,不知怎么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稳妥。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的确已经没有逃避的可能了。 “到时候一旦打起来,大家都注意自保,也别杀官兵,这样才能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眼看着离着预定的地点越发的近了,车蛟才嘱咐了众人一句。 “是!”几名堂主点头应了下来,这样等会开战之后,他们自会约束手下的人不要太过拼命了。 在离漕帮的一众船只十来里外的河面之上,一艘艘的粮船正缓慢地向着东边行进着。这便是从蜀地运来的救命粮食了,是现在朝廷里的人费尽心思才从蜀地的各家大户和有节余的百姓手里买来的几百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将是大梁支撑过这一段青黄不接时候的保证,所以说这支队伍的责任也是相当重的。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当日运河上所发生的具体情况,可既然有前车之鉴,他们在一路上也是小心再小心了。除了运送着粮食的船只上各自布着几十名守军看着外,船队的前后更是有三艘兵船,用以守住前后两路。这样即便敌人从哪边杀来,他们也有足够的能力来应付了。 这次押送粮食的首领乃是京中一名将门之后,名叫杨继洲。他的祖上曾经也是水战出身,所以多少还是懂得一些水战之事的,再加上他与世家没有丝毫的关系,所以才被委以如此重任。他也明白责任之重,所以一路之上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不时通过旗语来和前后的船只进行沟通,以防出现什么问题。 而正是因为他的谨慎小心,所以这一队船只行得很是缓慢,他们从蜀地离开已有大半个月了,而此时离着大梁却还有三日的行程呢。现在,眼看着四周笼罩在黑暗之中,水流又因为前两日下了雨而有些湍急,杨继洲就命船队再次停下,等天亮之后再行。 就在他安顿好了一切,坐回到舱中,准备用晚饭的时候,突然守在外边,时刻注意着水上动静的手下就急急赶了过来:“杨大人,外面有怪异的事情发生。” “唔?出了什么事?”杨继洲不敢怠慢,一面问着,一面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快步朝着舱外走去。 “有许多不明来历的小船正顺着风向逆流朝咱们这边冲来。虽然因为天黑看不清来了多少,可是数量还真不少!”那兵卒立刻说道。可实际上他已经不用多作解说了,因为走到舱外的杨继洲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那边所发生的情况了。 一只只小船顺着风,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粮船队伍这边靠过来。虽然这些船因为体积很小,似乎看着没有什么威胁,可这数量还是让船上的官兵感到了一阵紧张。 “这是什么路数?难道是渔船返航么?” “看着不象啊,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还在如此急着行船的。莫非……” “难道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一条条船上散播了开来,而杨继洲的神情就变得极其严峻了。他知道,这些小船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就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他当即下令:“让前面的卫船摆开迎战的阵势,并警告这些来船,若不退回去,没有就只有进攻了!” 灯语打出,但那些来船却并没有丝毫的减速,依然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这一下,杨继洲和其他一些人便知道对方真是冲着自己而来了。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也必须抢先动手,将敌人击沉在警戒之外了。 随着一声声号令,头前护着船队的几艘大船上就有人忙碌了起来。一架架足有一丈多高的抛石车被人推到了船头,然后那些压舱的石头就被放入了网兜,然后被那抛石车给抛了出去,直朝前面的那些小船砸过去。 “砰!砰砰!”石头一块块砸出,有一些正好命中小船。那种很是单薄的小船当即就被砸得粉碎,被水一卷就不见了。但更多的石块却只是砸进水里,毕竟现在是在夜里,和来船之间又有不短的距离,所以这命中率上还是有些不足的。 而官船的这点打击显然不足以威胁到来船,那些小船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来,不过眨眼工夫,他们已经离最前面的战船不过几丈了。 这时,战船上的官兵突然就拥到了前面,每人手里都亮出了弓弩,锋利的箭矢便如雨点般地朝着已经越来越近的小船上的人射去。周围顿时被咻咻的破空之声所笼罩,而那些小船,当先的几艘也很快被箭雨所覆盖,上面的人死伤了不少,其他的则跳进水里不见了。 但对官船来说,这只是开始。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那冲过来的小船数量越发的多了,头前的船也并没有因为上面没了人就停下,而是顺着风向靠了过来,然后轻轻地磕在了战船的船身之上。 让兵士们感到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小船并没有如常识般的一撞之后弹开,而是象被磁铁吸附的铁块般牢牢靠在了战船之上。而随着后面不断有小船靠上来,三艘战船的四周就都被小船给贴上了。 这时,有兵卒才惊讶地叫了起来:“这些船上都装了铁钉!”众人看去,果然看到那些船的头里都装了细长的铁钉,这样在撞击之后,这些小船便能和大船紧紧贴在一起,使大船无法随意行动,给后面的船只上来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而漕帮的这种以多敌寡的战术目的还不止于此,就在几艘战船已经完全被小船所累,从而动弹不得之后,孙千灵便发下了令来:“火箭准备!” “咻咻……”数十支火箭划过天际,落到了那些小船之上。因为他们瞄的本就是这些静止的目标,所以另一边的官兵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即便他们已经发现危险降临。 因为在那些小船之上,居然堆满了易燃的柴禾,以及一坛坛的烈酒。在被火箭射中之后,这些装载物就迅速地燃烧了起来。然后是整艘小船也烧了起来,再之后便把火势延续到了大船之上。 虽然现在是在水上,可这个时代的船只都是用木头所制,一旦被点燃了,其下场自然是很可怕的。几艘船上的兵卒此时也顾不上阻挡敌人了,纷纷想尽办法地去扑火,这一招便让三艘战船当时就失去了战斗能力。 “好,漕帮的兄弟水战的确了得!”叶超等看到这一幕后大为兴奋,而后便各自乘着小船向前冲去。刚才的那些船只不过是为了对付前面的战船的,现在才是对那些粮船发起攻击的时候。 数十艘载满了世家余孽和漕帮帮众的快船从三艘乱作一团的战船边上驶过,直朝他们的目标扑去。而那三艘战船上的数百兵卒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身旁过去,却没有空闲再上去阻拦一下了! 浑浊的大河河面之上,已经被火光所笼罩,很快地,这里将会被血水所染红…… 第二十一章 身边卧底 一艘艘载着世家余孽精锐的小船冲过三艘自顾不暇的战船之侧,直接就来到了那些粮船的附近。因为它们是顺风而来,所以速度很快,便这样一头撞在了那些粮船的船帮之上。这些小船也如其他船般,头前有着许多尖锐的钉子,一旦命中目标,就与之紧紧连在了一起。 这下,看到了刚才前头三艘战船下场的兵卒们可就慌了。要知道这边船里所载的都是易于燃烧的粮食,一旦真被人引燃了,那还得了?所以兵卒中不少人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跳船了,粮食被夺不过是朝廷有难,可这里一起了火,便是自己完蛋了。 可这些小船却并没有在撞上大船后烧起来,因为这船上的人也不想让这些粮食被烧毁。他们的目的只是夺下粮食,而后以此为筹码来迫使朝廷把人放了。在两船相撞,上面的官兵乱作一团,暂时无法展开防御的时候,小船里的人便以让人惊讶的速度攀上来了。 一旦从下面上到船上,这些人便立即下了狠手,一把把风快的刀直砍向身旁的任何一个兵卒。而那些士兵显然还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只是各自为战,匆匆抵挡了几下后,便被一一砍倒在甲板之上。鲜血随之在船里蔓延开来,流淌进浑浊的河水之中。 而那些进攻者却连眼都不曾眨上一下,以最快的速度将一条船上的敌人处理之后,便从船舷借力,跳向另一艘相临的船。他们本就个个都是身怀不俗武艺的好手,再加上对手已经陷入了混乱,所以一路杀来很是顺利,短短时间里就已经连夺五艘粮船,数百官兵被他们所杀了。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官兵中的将领才算是缓过劲了:“他们并不想烧粮,大家赶紧组成防线,不让他们靠近!” 就在他们说了这话之后,河上船只再起变故。有人突然听到了下面船来了咚咚的敲打之声,待兵卒们循声看去时,便惊讶地看到了底下的舱房地板已经出现了一个个的破洞来。同时,浑浊的河水正从那洞里不断冒上,转眼间已经有数寸水进到了船舱之中,而且那破洞已经开始慢慢扩大了! 这是漕帮的人开始配合动手了,他们中有许多水xing精熟之人,早在双方照面之后便乘机下到了水里,然后以凿子在粮船的底下开了口子。这一下,官兵上下就更是惊慌了,虽然他们是水军,可一旦没了船,想和敌人战斗那就太困难了。而且这船上装满了粮食,一旦沉船,那就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军士们便分出了一路来阻止船只漏水和下沉,而其他的也因为心中有着这分牵挂而难以如往常般发挥出正常的战斗力来。不过短短半个多时辰,又有好几艘粮船被世家余孽所夺下,此时官军的伤亡已经上了五百之数。 孙千灵等漕帮主要人员都在另一艘船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的心里也充满了疑惑:“怎么官军看模样完全是没有准备呢?他们明明已经知道了咱们会在此地夺粮,怎么不做好准备呢?难道他们真想让粮食被人夺走么?” 而身在前面厮杀的叶超等人则是大为兴奋,照此下去,他们就能顺利把粮食夺到手了,到时便能以此作为筹码和朝廷交涉了。这样的想法,让他们手上更加有劲,每一刀砍下,都能把官兵整个人都砍得飞出去。可以说,战局已彻底落在他们之手了。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离这战斗的水面数里外的岸边,却有好几双的眼睛正远远眺望着水上所发生的战斗。这几人正是许惊鸿、老狗和熊庚、毛顺等国安司的要紧人物。 既然自己已经有了这样大胆而疯狂的念头,许惊鸿就必须拥有自己坚定的拥护者。孙再元算是一个,其他人,他则优先挑选了熊庚和老狗两人。他们俩都是随他一起从西南的矿场里杀出来的,本就对这个朝廷没有任何的好感,三人间的关系又是如此紧密,自然是很容易就获得了他们的认同。毕竟人生短短几十年,若能在有生之年里做出这样的大事来,对他们来说也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而毛顺则是自己凑过去的,因为他居然在无意中听到了许惊鸿和老狗他们的谈话。作为一个看到过太多朝廷对将领兵卒不公道做法的军士,毛顺也很快就站到了许惊鸿这边。因为他相信,本就是军队出身的许惊鸿在得权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了军队,而且他的强硬作风也能让大宋在对外的战事上更加的主动,而不是如以往般的被动挨打。 除了这三个身边最亲信的人,许惊鸿便没有再冒险拉拢其他人。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见风驶舵的人,一旦自己真有了那分实力,到了那一步,自然会有许多人聚集在自己麾下,不然这些人只会倒戈。所以能信任的人不用太多,能有这三五人就很不错了。 “队正,你说这次那些逆贼真能成功把粮食夺下么?”老狗看着远处的火光问了一句。他的心里显然还没有谱,并不认为这点人手能成功。 “十有仈jiu是可以成功的。”许惊鸿也看着远处的战场,嘴边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要知道当初世家手里的粮食也是这样被人毁去的。” “可当时的情形却与现在不同哪。”毛顺也有些不确定地道:“当时出手的可有影杀堂的人,而且当时是以毁为主,今天却是完整地夺下来哪!”有些事情,或许当时能隐瞒真相,又或是瞒过一般的百姓,可对真想究其原委的人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太难解释的事情。而且,国安司本就是以搜集情报为主的,所以当日在运河上所发生的事情真相自然瞒不了他们。 “毁与夺其实也差不多,只要将眼前守护粮食的人杀败了,就归他们了。至于影杀堂的人……如果是比刺杀,比在陆上的战斗,漕帮的人是比不了的。可现在却是在水上,漕帮只要有了一系列的准备,其所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就要远胜过影杀堂的。毕竟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不是那些单打独斗所能够相比的。” 这下,质疑对方能力的两人就都不再说话了,因为他们知道许惊鸿所说的的确是正理,这一战从开始时就注定了它的结局。唯一可以改变结果的只有他们出手,可为了自己打算,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搭救的。 一切也正如许惊鸿所希望和料想的那样发展了。战斗随着时间的拉长,不但没有被逆转,反而对官军更加的不利。因为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其中有两艘粮船竟被水漫过了警戒线,最终连着那满满一船的粮食一起沉入了水底。 如此一来,军士们的心情就更是紧张了,与敌交手变得更是慌乱,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也有人偷偷地从船上跳下,直往岸边迅速游去。 眼见得事不可为,此次押粮的将领杨继洲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便在几名亲兵的保护下,乘着一艘小船往另一边逃走了。他倒也算是个机灵的人,知道再硬扛的下场也就是死,何必非要以命去拼呢?至于朝廷的怪罪,他已经打算去接了家人后逃跑了,总比最后举家都被朝廷定罪而杀的好。 随着主将的逃亡,剩下的那些兵卒就更没有了战斗的勇气,很快就纷纷驾小船或是游水而走,只留下数十艘装满了粮食的大船在那里,被漕帮的人所收走。 看着一切竟发展得如此顺利,让叶超松了一口气,同时他也因此有了新的想法:“原来朝廷的人马如此无能,那我又何必象之前那般的胆战心惊,东躲xi zang呢?” 而那边漕帮的人则是一脸的迷惑,因为他们实在闹不明白朝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在知道了对方的用意之后还会被人夺去了粮食? “莫非……”车蛟心里生出了一个让他颇难相信的念头:“那国安司的人压根就没有把事情报上去。可这样做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好处呢?本来这边他们来劫粮就是个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怎么最后却成了如此光景呢?” 他的想法是不可能有个明确的解答了,因为接下来他们该帮着世家余孽们把粮食运走,然后找地方给藏匿起来了。看着这些到手的粮食,漕帮众人都感到心里发苦,这样一来,自己等可就真成了对方的帮凶了,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置自己等人。 “结束了!”许惊鸿凭着过人的六识,能比其他几人更清楚地看到那边河面上的景况:“他们夺下了所有的粮船,现在想必要将它们开走藏匿起来了。” “嘿,他们的手脚还真够麻利的。如果以前在对胡人和蛮人的战斗里也有这样的效率,咱们大宋早就无忧了。”看着依旧黑沉的天色,熊庚发了一句牢骚。 “这便是咱们宋人,乃至于汉族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了。越是内斗,他们的能力就越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一旦要和外面的人作战时,却一个个都草鸡了。正因为此,我们才会一直被外族的人所侵扰。”许惊鸿叹了一声,这让他想起了那段历史上的屈辱百年,正因为这个劣根xing,国人才会被那些小国欺凌百年,直到后世依然深受其害。 但现在却不是感慨这一切的时候,许惊鸿在最后看了一眼水上的情形后,便带了众人返身回城了。他此番出来就是为了以保万一的,若是那些人真不能夺下粮食,说不得自己等就得帮着做点事情了。现在看来,倒不用出这分力了。 来到京城之外,已经是天蒙蒙亮的时候了,许惊鸿他们都穿着普通的衣衫,看着和寻常百姓没有两样,便混进了城门口等着开城的百姓中间。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开城的时间才到,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巨大的吊桥缓慢地落下,然后宽阔的城门也随之慢慢打开了。数百人这样拥挤地进入大梁城,许惊鸿四人混在其中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 但就在踏进大梁城后,许惊鸿的心里就陡然生出了异样的感觉,他凭着本能朝一处看去,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进了不远处的小巷之中。这让许惊鸿的心里顿时就感到不安了起来:“这个人若是他,又看到我们从外面进来,只怕对我很是不利哪。”想到这里,他跟其他三人打了个眼色后,便朝那条小巷奔了过去。 一旦让皇帝知道了自己曾于昨夜外出,而后他把昨天的劫粮一事与之联系起来的话,那许惊鸿可就有极大的嫌疑了。这并不是许惊鸿希望看到的,所以他急忙要追过去看个清楚,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他! 那条小巷很深,而且多了几个弯口,这让许惊鸿不时都要停下脚步,以防有人在拐角处突然偷袭自己。在这么七拐八弯之后,他注意看到了那条熟悉的身影,显然对方也是在那里等着自己过来。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个人的确是他了----田大虎!这个从一开始就被许惊鸿所怀疑,之后更是不断被证实另有身份的军中粗汉。 “大虎……”许惊鸿叫了一声,那本来还在不断前进的身子便是一滞,而后停顿,慢慢地转过了头来:“队正……” “你在跟踪我?”许惊鸿眯起了眼睛,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问道。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没有作任何的分辨,田大虎就承认了这一点:“想必队正早在很久之前就对我产生怀疑了吧?所以后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也不再派遣我去了。” “是的。”许惊鸿没有任何的遮掩,点头道:“你还记得当日军中大比么?那次的比试里,你就显露了远胜过之前所表现出来的身手,从这一点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而且,之后你也有过不少的破绽,这次我回京城后,你也曾在暗中离开过大家吧?你是为什么人效力的?” “其实只要队正你忠于朝廷,那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田大虎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可最近一段时间,我却发现你的所做所为开始偏离以往的价值了。你一面表示出不参与到朝廷的争斗里去,可另一面,你却一直在和景王作着秘密联系,这可与陛下想看到的你有着很大的出入啊。” “想必这些你已经报上去了吧?” “不错,不过我一直在向陛下为队正你求情,希望他能看在您之前所立下的种种功劳而再给你机会。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原来队正你竟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许惊鸿盯着他的双眼:“你已经知道我和那些漕帮的人接头之事了?” “是的,虽然您对此事很是保密,可我到底是专门盯着你的,所以这些都瞒不过我。”田大虎这次回答得很是痛快:“你居然眼看着粮食被人劫走而不出手相帮,这实在太让我失望了。队正,现在你若肯将功折罪,帮朝廷把粮食重新夺回来,我想陛下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许惊鸿笑了起来,随后才缓声问道:“有一件事情我很是好奇,当初的我只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军中队正,皇帝为什么要把你派到我的身边来呢?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因为你的真实身份太过特别了。”田大虎苦笑了一声:“你既是许家的人,又是当初被灭门的风家有着关联,当陛下知道此事后,自然要重点关照你了。尤其是当你在西南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陛下更是希望能把你培养成新的风烈空,成为我大宋的守护神。可你最后所做的决定却实在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许惊鸿笑了:“你们想让我成为手中的一把刀,帮你们铲除敌人。而当敌人被除尽之后,就可以把刀折断了。我想,你们希望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可惜我许惊鸿不是这样一个肯为你们把自己的将来和xing命都搭上的人!” “队正……回头吧,不然我就……” “你确信能对付得了我么?其实你做出这个决定已经是犯下大错了,若是你这次不露面,或许我还真不能把你怎么样。可现在,在这里,四下无人,你说我会怎么做?” “队正,你一身武艺的确厉害,可我还是有把握把你拿下的!”说到这里,田大虎已经从腰间抽出了一柄两指宽,四尺长的软剑,一抖之下就发出了一声清响。 “表面上看来你只是个卤莽的战士,可现在看来,你这一身的本事还是藏了大半的。”许惊鸿看着他手里迥异于平常的武器,呵呵笑了起来:“但这点还难不了我。何况,你以为我只有一个人吗?” 话音一落,从小巷的另外两端,也出现了三条身影,正是老狗他们! 第二十二章 急转而下 四月初七这一天,对大宋天子赵哲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因为就在他刚起来时,就有黄越来禀报了一个让他惊怒交加的消息----从蜀地运来大梁的粮食在临近大梁的水路之上被人给劫夺走了! 当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后,本还有些混沌的皇帝当即就清醒了过来:“这是什么时候出的事?知道那劫粮的是谁了么?” “这个,老奴还不得而知。老奴已经让人去问国安司了,想必他们那边应该能知道得多一点吧。”黄越小心地回答道。这段时日以来,皇帝的脾气越发的大了,就连他这个最亲近的人都不时会无故被责骂,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更会激起皇帝的愤怒了。 “他许惊鸿和国安司是做什么吃的?朕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他居然连这点事情都被蒙在鼓里么?”果然皇帝很快就愤怒了起来,一挥手就将床边的一只玉雕打落在地。那由上好的和田玉精心雕成的一条青龙就这样成了满地的碎片。 “陛下息怒,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粮食给夺回来啊!”黄越赶紧劝道:“还有这消息也不能让人给传出去,不然只怕会引来京中百姓的不安,到时候数月前的那一幕可就要重新上演了!” “不错,那你赶紧替朕给下面的人下旨意吧。只要查出有谁敢把此事给传扬出去,不论其什么身份,全部打死!”皇帝迸出这几个字后,才正式穿戴起衣冠,准备上朝了。 朝会之上,众官员也都是忧心憧憧的模样,在见到皇帝后,即便说一些朝政之事也显得心不在焉的。很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粮食在河上出了事情,但在这里却没有人敢当着皇帝的面给说出来。 随着把大权得到手后,赵哲的xing格也发生了大变化,对臣子们变得很是苛刻,也很是猜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受那些权臣欺压这么久,现在终于翻了身,当然会格外看重如今在手里的权势了。这就让臣子们对这个喜怒不定的皇帝更多了一层畏惧,有些事情不得其首肯是不敢直说的。 但这不代表皇帝自己就会不提,在说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朝事之后,皇帝才用冷酷的声音道:“想必你们已经都知道今日凌晨所发生的大事了。现在朕要求你们务必管好自己和家人的嘴,这个消息不得泄露出去!如果此事为外面的百姓所知,从而让京城出什么乱子的话,泄露消息的人就与贼人同罪!” “臣遵旨!”众官员忙齐声答应,但他们心里对此事却没有一点把握。因为就在他们来皇宫上朝的路上,已经发现城中百姓有不少出现恐慌之色。有人甚至已经聚集到了几处官办的粮铺前等着买粮了,他们显然是已经得到这个消息了。 \\虽然因为有世家余孽的存在而使得京城局势依然紧张,可比起前段时日,这已经是很好了。 可今天,在粮食被夺后,只怕刚刚才稳定下来的京中局面就又出现大的变数了。这是所有官员们在脑海里形成的判断,如今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把夺粮的人找到,并且将粮食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 可现在大家连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得而直,试问他们怎么可能去把粮食给夺回来呢?不少人便把目光落到了站在刑部尚书之后的许惊鸿身上,静等着他做出表态。现在京城大梁的安定重任已经都交到了国安司的手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该由他来负责了。 随着群臣看向他这个位置,皇帝的目光也落到了许惊鸿的身上。他的眼睛略一眯,才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道:“许惊鸿,在此事上,你们国安司有什么要说的么?”言下之意自然是要问责于他们了,而且这次的称呼也颇耐人寻味。 许惊鸿早知道了会有这样一问,便在吸了口气,将身上所受的内伤压下后,才缓步站出来道:“陛下,此事的确是我国安司有所失职了。不过,在事发之后,臣就已经发动了手下的所有人对此事进行了详查,现在已经有了点眉目了。” “哦?你们发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皇帝看着他说道。 “就现场的情况,以及逃得xing命的一些兵士们交代,那些袭击他们的人善于水战,而且这次来了许多的船只,更有不少人还能潜入水底来破坏船底。就臣所知,当今天下,在水上能有如此能力的,恐怕就只有漕帮的人了!” “什么?”皇帝的脸上肌肉顿时就扭曲了起来:“漕帮竟敢这样和朝廷为敌?他们当初帮那些乱臣做事,朕还没有找他们清算呢,他们竟又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许惊鸿并没有受到皇帝愤怒的影响,而是继续平静地进行着分析:“正如陛下所说的,他们之前与那些逆臣有着勾联,所以臣怀疑在此事上,应该也与那些逆臣的余孽不无关系!” 殿上顿时变得极其安静了,大家都屏息看着许惊鸿,虽然不少明眼人也分析出了这一点,可在皇帝面前,他们实在不敢把话说明哪。要知道皇帝对这些人是恨到了骨子里去的,现在他们竟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不是火上浇油了! “岂有此理!”皇帝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了:“这些乱臣贼子,竟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难道他们真当朕不敢杀他们吗!” /\/\ 他在皇帝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后,才继续道:“不过臣还是要向陛下请罪的。是臣太过于关注大梁城内的情况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城里,才给了那些贼人以可趁之机,竟在城外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 皇帝见国安司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一些,但还是说道:“此事关系着我大宋的安定,所以你国安司一定要竭尽全力去把粮食给朕找回来!还有,那些贼子也太嚣张了,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你也一并把他们除了!” “臣遵旨。这次臣一定会尽我国安司所能地去对付那些贼子!”许惊鸿连忙答应。周围的官员见这一场面,都是满心的幸灾乐祸,之前国安司都没能把那些世家余孽找出来除掉,现在又凭什么有这样的决心呢?只怕这一次,他许惊鸿是真要完了。 散朝走出皇宫,许惊鸿才舒了一口气,至少目前看来消息并没有被田大虎给泄露出去。看来他或是刚刚得到的情报,在没有确认其准确前不敢上报,又或是对自己真有了一份情义,所以一直在隐瞒着。无论是哪一样,现在的结果还是让许惊鸿感到满意的。 只是刚才与田大虎的交手,还是让许惊鸿受了点内伤,而老狗他们也都挂了点彩,这让许惊鸿有些丧气。没想到这个田大虎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那把软剑在其手里就象是活的一般,若没有其他三人帮着对付,只怕自己还未必能拿得住他呢。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已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了,这点小伤只要休息一下便能痊愈,接下来就是开始第二步的计划了。想必很快地,京城就会传言四起,而那些世家余孽想必也会开始提出自己的条件了吧? 和许惊鸿所想的一样,到了中午之后,京城的局势就变得有些紧张了。许多百姓都来到粮铺前排队买粮,他们已知道了蜀地来的粮食被劫,就想着能多在家里存些粮食,即便现在他们的家里其实还有足够大半个月食用的。但谁也不敢说几日后粮食价格会不会如前番般再次上涨,所以还是买着些有备无患。 可粮铺里的粮食也不能满足举城数十上百万百姓的购买啊。所以在短短的半日之后,几大粮铺的存粮就全部告罄。而这一来,就使得百姓更加惶恐难安了,不少人开始传着一个消息,说是从蜀地来的粮食已经被人毁在大河之上。这个传言一出,更是让满京城的百姓都人心惶惶,再有粮铺的表现在前,让所有人都开始回忆起当日大梁城里所发生的事情,他们也是一样借口说没了粮食,可事实上却是在囤积居奇! 要不是此时巡城营和京畿府的人已经上了街,对可能出现的状况有了提早的准备的话,此时的大梁城就会乱作一团了。饶是如此,混乱的阴影却还是再次笼罩在了大梁城上,只等着某根导火线一经点燃,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而在这种情况下,让皇帝更加愤怒的事情也随之产生了----有户部的官员满是忧心地赶进宫来禀报,说他们在衙门大门之外收到了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件,上面只提到粮食在他们手里,若想要保住大宋稳定的根本,就得照他们的意思办。也就是将本来关在国安司里的世家人犯全部礼送出城! 看完这封信后,皇帝就将之撕成了碎片:“岂有此理,这些逆贼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要挟到了朕的朝廷身上来了!朕要诛他们的九族,要让所有和他们有关的人都去死……”在一番发泄之后,皇帝颓然坐倒,却知道自己这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因为现在他们连这些人究竟藏在哪里都不知道,试问怎么去杀他们呢?而且粮食在其手中,就等于他们已经扼住了大宋朝廷的咽喉,即便人家当面站在他的面前,只怕赵哲也是不敢真和他们动手的! 可要他点头把人放出去,皇帝却又是无法接受的。不单因为这与朝廷的体面和脸面有关,更要紧的是这些人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虽然在前次的政变里世家被一举端掉,可那只是浮于表面的势力而已,真正藏在暗处,尤其是百姓中的声望,朝廷是不可能在这一次打击里就根除的。所以一旦把这些人给放出去,那就是放虎归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搅起什么样的风浪来,而大宋朝廷还能应付得了这些么? 可现在不答应却又很是为难。京城的情况已经这样了,再拖下去,都不用那些人来作乱了,光是满城已经恐惧的百姓就够让朝廷头疼的了。 “现在却该如何是好?”皇帝不安地左右来回走动着,这让来禀报事情的户部官员也大为不安。突然,皇帝开口道:“黄越,你去一下国安司,看他们查到什么没有?若是查到了那些乱贼的下落,就想办法去把粮食夺回来!” “……是,老奴这就去国安司。”虽然觉得皇帝这想法实在是太一相情愿了----毕竟事情才发生了不到一日,国安司能力再强也不可能现在就找到人吧----可黄越还是赶忙答应了一声,然后出宫去了。 国安司后院的一处看守严密的房子里,许惊鸿站在已经被铁索和牛筋死死捆住的田大虎跟前。后者身上有着多处伤痕,但都已经处理过了,倒不危及到xing命,只是神情显得有些萎靡,显然身上的伤还是挺重的。 “大虎啊,你我相识也是很早的,怎么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不能让你另做选择么?”许惊鸿依旧在劝说着眼前这位兄弟,他和田大虎总算是多次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不到万不得以,他实在不想做出那万不忍的事情来。 但田大虎的回应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的变化,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紧闭着眼睛。许惊鸿看出他的心意已决,不禁叹了口气:“那你在这里好好想想吧。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办,没有工夫和你继续耗着了。”说着回身拉开了房门。 “队正……”这时田大虎才突然开口:“你还是收手吧,这样下去,对我大宋来说实在不是件好事,而且你也没有几成胜算的!” 许惊鸿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让这些人执掌着朝政,我大宋就有将来么?我不过是让长痛变成短痛而已,或许对大宋来说这不是件好事,可对天下百姓,对我们汉族来说,这是一件改变以往的好事。我不会改主意,即便是死!”说完这话,他便出去了,只留下田大虎在那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刚一出来,许惊鸿就看到了老狗正走过来,看他模样似乎是有事情发生,便提早问道:“怎么,可是情报司那边有确切消息了?” “不,是宫里来人了。”老狗说道:“是黄公公!” 许惊鸿听说是他,便是一凛,对于这个武艺高强的老太监,他还是有着几分忌惮的,尤其是现在这个自己已生出异心的时候,更不希望与这样的人正面相对。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去面对这个老太监,许惊鸿只得在苦笑声后过去了。 在两人见面寒暄了几句后,黄越才将自己的来意道出:“陛下因为那些乱贼的要挟而非常愤怒,希望国安司能尽快把他们给找出来!” “还请陛下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一点眉目了,相信两三日内必能把他们的藏身之处揪出来!”许惊鸿自信满满地道。对方是在自己等眼前离开的,许惊鸿自然有把握在短时间里将人找出来了。 “如此最好不过,希望许都司说的是实话吧。”黄越笑笑道。随即又不无奇怪地看着许惊鸿:“怎么,许都司身上有伤?不碍事吧?” “哦,这点小伤是当日那些世家余孽来劫人犯时不小心伤到的,将养了这两日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许惊鸿的反应很快,立刻拿言语搪塞了过去。 黄越也没有太过的怀疑,在和许惊鸿等又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便告辞回宫了。只是在离开时,他的目光在众多国安司官员的脸上扫过,似乎在找着什么。这让许惊鸿的心里便是一紧,他自然知道对方因为看不到田大虎而心声疑虑,但此时他却不能说什么,不然就是欲盖弥彰了! 到了夜晚,京城的情况才好转一些,街上已没有了似乎很是不安的人群,只有少量的巡城营官兵不时在各条重要街道上巡视着。而在这个时候,国安司里的许惊鸿已经获得了确切的消息,知道那些人将粮食藏在了离城三十多里的一处庄园之中。 顿时,许多人都摩拳擦掌地请缨要去,但许惊鸿却制止了他们的请战:“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我们再等上两天再说!” 第二十三章 一触即发 “这是为何?都司(队正)却有什么顾虑么?”众人赶忙问了一句。/在场的几个人都是知道许惊鸿的真实意图的心腹之人,所以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顾忌。 许惊鸿点头:“是的,在我看来此事上越慢对我们来说好处就越大,而对朝廷来说,则是危害越大。醒转无论官民都已经对粮食问题很是关心了,若是能拖上两日,他们心里的压力就更大,而同时他们的期盼也更大了。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再发现粮食被毁,其结果自然比现在更为厉害的。” 众人都是一怔,但随即便纷纷点头了:“不错,这的确对我们更加的有利。百姓们一旦知道粮食被毁,势必大乱,到时咱们就能从中得利了。”但随后,老狗却提出了自己的担心:“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如此一来,队正和咱们国安司的人这几日里所受到的压力就更大了。光是今天就有宫里和其他衙门的人不时来探听消息了,若我们再这么拖着的话,只怕队正会倍受朝廷的责难哪,甚至可能会让某些人起了疑心。” “这不过是站在我们已经知道那些逆贼的所在立场上的话而已,而我们能这么轻易就找到他们,也是有原委的,因为我们早已掌握了他们的动向。其实以正常的思路来看,这些贼人既然敢做出如此大事,就一定会找一处安全隐秘的所在藏匿,我们能找到他们也是需要一番工夫的,反倒是迅速将其寻到却有些不合常理了。所以我们拖上两日再把情况上报,是非常合适的。”许惊鸿说着又道:“当然,朝廷急于把人找到,找回粮食的迫切心情我们还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自己两日里我们一定会有不少的麻烦。另外,这拖延的时间也有一定的讲究,经我与孙先生商量之后,觉得可以多拖两日,这样既能让朝廷和百姓更加急迫,也不会真让朝廷因此而降罪于我们。” 既然是孙再元给许惊鸿出的主意,大家便没有太多的反对了。论起对人心的把握,以及对事态的控制上,这些武人自然是不如孙再元的。见大家没有了反对,许惊鸿才最后拍板:“所以我会在后日向朝廷奏明一切,而在这段时日里,大家还是得装成一副查找贼人下落的模样,同时也要多加确定那边的情报没有差错。” “是!”几个心腹立刻就答应道,大家都感到有些兴奋,因为他们知道,很快地,一个转折点就要到来了,而他们能不能有一番更大的作为,一个更高的地位,就全在这两日后了。 因为国安司的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所以两天时间对他们来说是过得飞快的。可对大梁城里的其他人来说,这两天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了。两日之内,大梁城的局势已变得更加紧张了,能买到粮食的铺子里已不剩一粒米----因为有前次的教训,为了不让百姓和别有用心的的人传言说商家囤积居奇,所以这次几大粮商是敞开了大门让百姓监督的----饶是如此,百姓们依然很是不安,对断粮的恐慌已经蔓延到了京城的每个角落。 而正因为此,不少百姓就想到了去大梁之外买进粮食来。如此一来,就使得靠近大梁的一些州府粮价也火速上升,最终让那边的局势也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为了不让这样的不利局势进一步的扩散,无奈之下,朝廷只得下达了禁令----严禁任何人在进京时带粮,这可比以前查私盐的手段更加的严密,也让不少人被关进了大牢之中。 而这样的后果,就是让大梁的局面更加的难以控制,若不是这次还有比巡城营人马更多的京营数万人马日夜守护着京城的安定的话,只怕京城早已经开始有暴(河蟹)乱出现。可这样也绝非长久之计,现在是因为百姓们家中尚有存粮,才还能被军队所压制,可一旦到他们家里存粮见底,而市面上依然没有粮食能卖给他们的话,就是再多的军队怕也压不住了。 为此,朝廷这几日里是做出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第一便是之前提到的加强平时的巡视,不让任何人有任何的可趁之机。第二,就是紧急派人往各地调粮,即便他们知道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地粮食也只够自己用的,但能调一点是一点,死马当活马医了。第三就是不断督促国安司和京畿府的人,让他们赶紧把粮食和贼人的所在找出来。毕竟前两点是不可能真个解决问题的,只有把那从蜀地运来的粮食夺回,放到市面上以稳定人心,才是最有效的把问题解决的方法。 这就让两日之内国安司被各个衙门和宫里的人不断催问。好在他们早有了准备,只以暂时尚无任何确切的线索为由给搪塞过去。可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朝廷和皇帝的耐心也在一点点的消磨,看情况他们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了。 这已经是四月初九的上午了,虽然离粮食被夺才两日多点,可对举朝君臣来说已经是太久了。朝会之上,都没有人在提什么其他的问题了,大家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说不两句,皇帝再次把问题抛到了许惊鸿这里:“许都司,这都两天了,你们国安司还是没能查到一点头绪么?”他的语气已经颇为不善了,耐xing将尽的皇帝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 许惊鸿站出班后,淡然道:“启奏陛下,此事本来臣是打算在朝会之后单独向皇上密奏的。现在既然陛下问到臣了,臣就如实以告吧。经过我国安司兄弟的辛苦追查,终于查到那些贼人的藏身地了。” “太好了!”皇帝忍不住赞了声,随后才不无担心地道:“许卿,你所说的可是真的?此事的确可靠么?”这一下,皇帝对许惊鸿的称呼又变了。 许惊鸿郑重点头:“想必是不会错的,这是臣手下的人几次都找错后,终于确认的。其实这个所在竟在离我大梁不到三十里的一处叫作袁家集的镇甸之中。当初因为粮食是在水道上被人劫去的,就让臣等都以为他们会把藏身之地选在近水之处。可没想到那些贼人很是奸猾,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藏到了近京的镇甸之中,这才让我们寻了良久。”这些都是许惊鸿可以确信的,这两日的查探,终于让他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来确信那些人的确在袁家集中了。 “好!这次一定要将这些贼子拿住,不然朝廷的尊严何在!”皇帝总算感到有些轻松了,当即给许惊鸿下达命令。 “臣一定竭尽所能,去把贼人抓住。而且臣也有信心做到这一点,因为那袁家集的地势并不险要,只要派出足够的人马,将四面围住了,他们便是瓮中之鳖。到时,臣亲自带我国安司的精锐之士前去拿人,一定能把他们尽数拿下的!”许惊鸿很有信心地说道,但他的话语间却没有任何提及粮食的字眼。 “可以,朕这就下旨,把巡城营和京营的人马交由你来调遣。这次务必要将粮食夺回,把这些贼人一网打尽,以现我朝廷威风!”皇帝当即道。 “臣遵旨!”许惊鸿恭声行礼道。其他的官员见到这架势,都很有一些羡慕之意,看来这次若是事成,许惊鸿和国安司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就会再次得到提升了。不过就算现在许惊鸿把这么个机会给他们,他们也不会要的,毕竟一旦事败,就完了,甚至可能因此死在那些世家余孽的手里,这些官员还没有这么高的觉悟。 很快地,朝会就散了,宫里的内侍就急急去两处军营颁布圣旨,而许惊鸿在走出宫门后,便被紧随着出来的吕中和给叫住了。这个这段时日里很是低调的丞相大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居然就这样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叫住了许惊鸿。这让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官员都是好一阵的猜测,难道丞相也看出许惊鸿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要趁机买好他了么? 而看着这一切的太子和雍王则更是想要把许惊鸿拉到自己这边了。其实这段日子里,这两位殿下可没有少拉拢许惊鸿,可他却总是装作看不懂两人的心意,这让两个王子对他颇有些微词了,但因为皇帝对其很是看重,让两人也不敢做什么。现在见到连吕中和也对许惊鸿如此重视,就让他们更不是滋味了。 那一边,许惊鸿在见礼后,很有些迷惑地看着吕中和:“不知吕相有何指教哪?” “指教不敢当,本相只是有点事情需要许都司能够帮一下。”吕中和呵呵笑道:“那袁家集中的百姓都是无辜的,所以在你带兵进攻该处时,还望手下留情,莫要造成太大的伤亡。” 许惊鸿这才知道对方的心意,显然是自己一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杀伐果断,让人生出自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现在吕中和就是想为那些无辜的百姓求一条活路了。他心里对这个仁慈的丞相又多了几分好感:“吕相多虑了,就算没有您的话,我也会尽一切可能来保证那里百姓的安全。毕竟他们都是我们大宋的良民,我身为朝中臣子怎么会伤害他们呢?” “许都司能这样想,那本相就放心了。前番犬子之事我还没有谢过许都司呢,这次许都司立功回来,本相就在家里设宴为都司庆功,还望都司不要拒绝。”吕中和得到了他的保证,心下大定,欣然地说道。 这是在拉拢自己了,许惊鸿从其话里听出了包含的意味了。之前的帮助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吕少群也早道了谢,吕中和是完全没有必要再谢一次。而他刚才所托付的事情,其实仔细想来也不过是件小事,由他一国之相来提也太过小题大做了。综合起来看,对方这是在借机来拉近和自己之间的关系了。 其实仔细想来这也的确很是顺理成章,吕家虽然得以保全,可皇帝对他们是非常忌惮的。现在又有了世家余孽的这一出,若朝中没有皇帝亲信之人帮着他们说话,只怕很快吕家就会支撑不下去了。而许惊鸿,若是立了此次的功劳,便能从群臣里脱颖而出,成为皇帝最为信任的人,自然就能给吕家以很大帮助了。 对于这一点,许惊鸿也是乐见其成的。其实他也需要有吕家的帮助,毕竟他在朝中的根基太浅,即便真的出了乱子,也可能把握不到机会。可一旦与吕家有了交情,以这个世家的深厚人脉,就能帮自己实现许多事情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许惊鸿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这次的邀请:“能得丞相大人的邀请,实在是我的荣幸。到时下官一定登门求见,还望吕相莫要忘了。” 在一团和气之中,两人拱手作别。而许惊鸿在踏进国安司的大门之后,脸上的笑容就彻底隐去了。接下来,他将为自己的抱负而战,今天这次的行动关系着整个大宋,乃至于整个华夏民族的未来。这个异时空的赵宋已经不适合继续带领华夏民族前进了,所以他要亲手那这个王朝推翻,来建一个新的,更有活力的王朝! “队正!”……“都司!”……一众下属都已准备就绪,一个个都穿上了战甲,身上更佩着各样兵器,只等许惊鸿最后下达命令了。他看着这些跃跃欲试的兄弟,眼里露出满意的笑意:“都准备好了么?” “是的!”众人都齐声道:“只等都司下令,我们就能出发了!” “好!马越,你拿上这两道兵符,现在就去巡城营和京营调两万大军去袁家集方向,让他们在四周张好了罗网,不要让任何一个贼人漏网!”许惊鸿说着已经从袖子里取出了那两块铜制的兵符,交到了身边的马越手上。 众人一怔,随后就更显得有些兴奋了。没想到这次还能调动这许多的人马,如此看来这一战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在马越领命而去之后,许惊鸿才又肃然道:“各位,为国效力的时刻到了。这一次,我们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国安司的实力!无论他是什么人,手上有着什么,都不可能抵挡住我们国安司的进攻和捉拿!出发!”说完这最后的动员话语,许惊鸿一挥手道。 全体国安司的人马就立刻集结在一起,然后整齐而出。就在许惊鸿也打算随之而出时,一直留在后面为楚怜儿医治毒伤的天机道人突然走了过来:“惊鸿哪,楚姑娘她醒了,她想要见你!” “什么?”许惊鸿听到这话便是一怔。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一直盼着能赶快醒来的楚怜儿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在略一思索之后,他便吩咐身边的老狗道:“老狗,你先带着大家去袁家集,我随后就来!” “是!”老狗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惊鸿一眼,便领命而去了。 跟在天机道人身后,许惊鸿的心里一阵激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里就有了这个女子的影子了。现在她终于醒过来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与她长相厮守了呢? 喜悦的心情在来到那扇半闭的房门前时,突然产生了变化。许惊鸿看向了天机道人:“道长是不是已经跟她说了我即将要去做的事情?” 直到此时,许惊鸿才想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情,那就是楚怜儿的身份。她可是那四家中的一分子啊,那些余孽里就有她的亲人。而现在,自己就要去对付,去杀掉她的亲人,试问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天机道人的脚步一顿,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这个举动已经给出他的答案了,显然里面的人已经知道许惊鸿将要做什么了,而此时把他叫来,显然就是为自己的亲人求情的。 许惊鸿却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很难留情,何况他还有自己的打算呢。所以,他是不可能答应楚怜儿的恳求的,那自己见她只会让她感到伤心了。在略一权衡之后,许惊鸿毅然决然地转过了头去:“道长,我想我现在并不适合见她,你就跟她说我已出发不在衙门里了吧!”说着不待对方作答,已经快步离开。 天机道人看着他的背影,发出了一声长叹,却也没有进入房间。而此时在那扇门的后面,那个脸色依然苍白的女子却流下了无奈的泪水,她也不知道如果许惊鸿进来了自己会怎么说,怎么做。可一想到他要去做的事情,让楚怜儿的心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此时,京营和巡城营的人马已经开出了京城,同时京城所有城门都戒严了,为了不使消息走漏,在这一刻开始,京城里的人将不被允许再离开,局势变得似乎更加的紧张了! 第二十四章 战前谈判 袁家集距大宋都城大梁不过三十多里地,因为地理位置很是优越,所以往日里也算是个繁华去处了。但自从这半年来朝廷里的纷争不断,再加上粮食问题一次比一次严重,所以这个镇甸此时看起来也颇有些紧张,百姓们若无必要也不出门。 正因为掌握了这一点,所以叶超等世家余孽才挑选了此处作为自己藏匿的地点。他们深明灯下黑的道理,相信只要自己等小心谨慎行事,应该可以安全地待在这里,直到朝廷因为难负重压而低头答应他们的要求,便能将被关的人都救出来了。 他们上下的低调,让满镇数百户人家都不知道原来当自己在为粮食发愁的时候,身边竟有人藏着几百万石的粮食。当然,即便百姓们知道身边有粮,以他们的胆量不是到了生死关头也不敢去夺的。 在袁家集西边的一处占地极广的庄园之中,就囤积着这些从蜀地运来的粮食,而那些世家余孽以及漕帮的人就一直盯在这里,时刻作着提防。 四月初九这天的下午,已经用过了饭的叶超等人便再次来到藏粮的几处大库房里进行巡视,同时给看管粮食的人打气。在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后,几人才从那有些憋闷的库房里走出,而后就有人道出了心下的不安:“最近京城的防备更严密了,也不知道咱们这次能不能让他们就范。别到时候让那些人查出了咱们就在这里,那就完了。” “朝廷的本事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不过如此而已。以我们行动之周密,他们想找到我们那是很困难的。既然我们能从他们的手里夺到这些粮食,就能保住它们!”吴钦此时却是信心满满的模样:“想必现在他们还在满沿河地找着咱们的下落呢,一定不会想到我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说这话时,他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叶超,因为这正是后者提出来的。 叶超也点头道:“吴兄说的是,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也完全没有退路了。粮食在咱们手里,主动权就在我们这里。就算朝廷的人真发现了我们的下落,派出人马来围剿,想必他们也会因为担心粮食的安危而投鼠忌器的!” 这话说得在理,显然朝廷现在对粮食的重视已经在他们之上了,自然不可能为了把他们铲除而置粮食于不顾了。他们到了最后关头,还能用粮食来作要挟呢。 “这两天镇子里有什么异样没有?”叶超又问了身边的人一句。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这镇子里的人也必须看紧了,若是被他们察觉了什么,也是一个大麻烦。 “没有什么问题,他们一样的过日子,谁都不知道这秋家庄园已经换了主人了。” “很好,不过在事情没有做成之前咱们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懈怠。我们现在并不怕朝廷明着强攻,最怕的还是他们突袭。这国安司的厉害大家也是知道的,必须小心在意。” “国安司……”众人听到这个称谓后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就是这个衙门,使自己等的计策落空,使许多手足死在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在外注意动静的人奔了过来,很有些不安地道:“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对……” “出了什么变故?”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心里一紧,随即便把目光落到了来人身上了。 “我们留在镇外的人手是每过两个时辰换一班的。可这次都过了两个多时辰了,那些该回来的人手都不曾回来……”那人不安地说道。 “什么?怎么这么迟才来告诉我们?”叶超的脸顿时就沉了下去。 “本来我只当他们是在外面逗留了,可照现在的情况看,显然不是这样的。”那人也有些自责地道:“是我过于大意了,想着这几日一直风平浪静的,所以就没太警惕。” “此事绝对不简单!”叶超握了握拳,然后立刻传下了令去:“让大家都不要歇着了,赶紧拿家伙准备!说不定真让朝廷找到了我们藏在这里,那就得有一番好斗了!”在这种事关生死的事情上,他是不敢有丝毫马虎的。 很快地,整个庄园里的人都动了起来。他们都是健硕的汉子,足有三五百人,手里也都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器,有的更是提着弓弩,迅速就占据了一个个要紧的据点,作足了防御的准备。 而看到这一幕的漕帮头脑们则是满心的担忧,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 其实在劫粮成功之后,他们就有被人耍弄的感觉了。国安司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居然就这样让人将粮食成功给劫了。如此一来,漕帮上下自然也就成为朝廷的敌人,变得无路可走了。这几日里,他们都在纠结于该不该把这里的情况泄露出去,一方面是不想和这些世家余孽绑着一块死,一方面是担心最终朝廷还是会定自己的罪,这让漕帮的头脑们很是彷徨,全不知道该做何选择了。 最终,他们得出的结论就是暂时和这些人待在一起,看有没有机会趁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将世家余孽一股脑地全部拿下,然后带着人和粮食归顺朝廷。但这样的想法虽然好,可却很难施行,毕竟双方本就有相互提防的一面,那些人做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会小心再小心。几日下来,漕帮众人也没能找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现在,机会没有等来,却等来了可能有朝廷要对这里用兵的消息,这让漕帮的人更是心里发紧,脸色发白,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孙帮主,如今你我已经是在同一艘船上了,希望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你们漕帮的兄弟可以帮我们守住一面。”这时叶超在安排好一切后便走过来跟孙千灵他们说起了话来:“朝廷人马众多,只靠我们这点人手是绝对挡不住他们的!一旦这个庄子真被他们攻陷,只怕各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里的威胁意思就太过明显了,可孙千灵还真就吃他这一套。现在的确已没有其他路可走了,他们只有和这些人合作。至于今后会怎么样,就留待今后吧。所以很快地,孙千灵就也给漕帮的人下达了作战的命令,这些水上的好手这次却要在陆地上与几倍,几十倍,乃至于几百倍的人作战了,这让他们也是满心的慌张。 但在里面的人紧张布置好一切,静静等了有半个时辰后,外面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这就让所有人都感到奇怪了----莫非这根本就是自己在吓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朝廷的人马过来,只是那几个人自己逃走了? 叶超也有些不耐烦了,他知道这样的等待是最磨人的,很容易就让人崩溃。他必须尽快掌握真实的情况,然后才好作出下一步的决定。他当即对身边的崔伏道:“崔兄,你是我们这里身法最好的,就由你去外面张望一下吧。别到时候是我们自己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了。” 崔负依旧是那副阴沉的模样,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几步一奔,到了墙边用手一按借上力后,便上了房顶,再几下纵跃,就已经出了这个庄子,去到了外面。 在袁家集中,百姓们已经都被清出了镇子,而后每一条街道上都站满了手持长兵器的宋军士兵。他们便是从京营里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了,这次从两处军营调出两万多人来,除了在镇子四周设下天罗地网之外,在镇子里也扎下了三千多人。当然,要是真对秋家庄园进攻的话,还是由国安司的人为主的。 这边的一员将领名叫屈通,很有些不解地看着在旁悠闲而坐的许惊鸿,忍了又忍后,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来:“许都司,既然你们已可确定贼人们就在这庄子里,而现在我们的人也已经到了,为什么就不立刻进攻呢?兵贵神速哪,若是让他们作好了充分的准备,只怕就要付出一定代价了。” “不急。”许惊鸿却摇头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第一,现在外面布下的罗网还没有完全展开,我们必须要为他们争取些时间,不然若是那些贼人事后跑了,该由哪个来负责呢?第二,我想从我们进镇把几个可疑之人拿下之后,他们就应该知道我们来了,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不差这点时间了。第三,虽然兵法上有说兵贵神速,可那是指敌强我弱,或是敌我实力相当。现在我比敌要强上十倍有余,这样反而能给他们以强大的压力,待会开战之后,屈将军就可以看到了。” 屈通见许惊鸿说得如此头头是道,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仔细想来也的确有一定的道理,便只有默许这样的做法了。许惊鸿心下暗喜,知道如此一来自己就彻底掌握此次行动的指挥权了,其实他这么做还有第四方面的考虑,就是想给里面的人以时间准备,把引火之物放到粮食上,这样待会进攻时就更容易让他们自己把粮食毁去了。当然,这个理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也只存在于他的心底。 而许惊鸿的这个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实现,因为很快地,叶超他们就已确定自己被包围了。崔伏只是一出庄子,就能很清楚地看到周边隐藏在每一座院落和房子周围的宋军官兵。好在他行动速度够快,在宋军没有反应过来前逃了回去,不然只怕也要落入人手了。 这下众人可就真的紧张了,听崔伏的意思,外面竟有数千人之多,那照此判断镇外应该还有更多的军队布控着,那他们想要逃出去就根本不可能了。 “这可如何是好……”所有人的心里都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但却没有人能给他们一个解答。直倒叶超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然后大声道:“既然他们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那咱们就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去,把准备好的烈酒和火油都拿出来,撒在几个仓库上,还有干柴,也都堆好了。只要官军敢进攻,我们就放火烧粮,跟他们来个一拍两散! “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冒着朝野大乱的危险来捉拿咱们!” 众人也都是被逼急了,立刻就照他的意思行事,几处库房立刻就被干柴和火油、烈酒所包围,现在只有一点火星,就能将这关系到大宋安定与否的物事给毁了! 在看到一切就绪后,叶超心里的勇气陡然增强,既然到了这一步,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他当即命人打开紧闭的庄园大门,然后带着两个亲信走了出去,直朝军队的中心位置而去。 那些兵丁见本来还摆出一副死守架势的敌人突然开门,还有人走了出来,也都有些惊讶,直到他们到了近前,才大声喝道:“站住,不然我们就放箭了!” “你们要是想看到那数百万石的粮食毁于一旦,那就尽管放箭吧!”叶超提起一口气,大声喝道:“我要见你们这里最大的官员,叫他立刻出来见我!” 官兵们都有些傻眼了,在自己等的如此包围之下,对方竟还敢如此嚣张,实在是太罕见了。但他们也真担不起使粮食被毁的责任,便有人立刻奔回去跟上面的人禀报了。 不过一会工夫,许惊鸿和屈通二人就联袂而至,他们两个一个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一个则是这些人马的将领,也算是给足对方面子了。 “许惊鸿!”看着这个害得自己沦落到今天这地步的家伙,叶超的眼里几欲喷出火来。但很快地,他还是把这火气压了下去,毕竟现在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我们来了,你有什么话说?”许惊鸿说着又很是强硬地道:“我希望你现在不要再抱有什么幻想了,朝廷是绝对不会放过你这样的乱臣贼子的!” “哈……”一声冷笑之后,叶超才继续道:“你就不要再装腔作势了,你们的命脉握在我的手里,难道会不怕我做绝么?不然,只怕你们早就派出人马来攻击我们了,还会跟我这样面对面的交谈!现在筹码在我手里,你想要保住粮食,就别想拒绝我的要求!” 许惊鸿看了身边的屈通一眼,发现对方倒真有些被他说动了。的确,粮食的问题实在太关键了,大宋的安定就在这一点上了。但许惊鸿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只是继续道:“你妄想用这点粮食就让我朝廷低头?那我大宋朝廷还有何面目统领四方?所以我劝你还是现实点吧,只要放弃抵抗,保证粮食的安全,朝廷一定能对你们网开一面的!” 见许惊鸿竟完全不被自己的威胁所动,叶超也有些火了。他本就因为前次的事情对许惊鸿有着极深的仇恨,现在面对如此态度,让他如何能够忍受。当即他就不再打算谈了:“好,既然你不把粮食放在心上,那就尽管来攻!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胆子,可以承受这样的罪名!”说着不等对面的人回话,就转身欲走。 “慢着,先提出你的条件!”此时,反倒是屈通发话了。 叶超心下暗喜,知道还有转圜的余地,就重新回头:“我的要求早就写在信里了,我要朝廷把我们的家主都放了。现在还要再加一条,保证在三个月里不追究我们!” 只要一两个月,那些世家中人一旦出来就能再有作为,所以他有足够的把握在三个月里拥有和朝廷一较高下的实力。 许惊鸿嘿地一声冷笑:“你真是打得好算盘哪,朝廷自有法度,那些人犯一个个都身犯重罪,岂是你们说放就能放的,那样朝廷的体面何存!” 叶超完全不理会许惊鸿,看着屈通道:“这位将军,现在我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朝廷能先罢免了这个全无本事的小子的官职,并且把他打入大牢!这样我们才能继续谈下去!” 这一招的确很厉害,他已经看出许惊鸿的强硬了,就想着能通过这种手段来促使他无法继续针对自己。可这对屈通来说,可就太困难了,毕竟他只不过是个听命于人的将领而已,而指挥他的正是许惊鸿,所以他很是为难地说了一句:“这个……” 许惊鸿心里一紧,知道若是这话传回朝堂,那些本就看自己不顺眼的官员真会这么做的,那样一来自己的一番心血白费不说,自己还有被人看穿心思的危险。此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必须做出决断了。 反正是要战的,那索xing就立刻开战吧!下了决心,许惊鸿便在暗中朝后面的一个国安司的弓手打出了射杀目标的手势! 那名弓手一直都盯着前面,心神已经完全绷紧,现在一看到自家都司打出了暗号,连想都没有细想,便松开了手里的弓弦。 “嗡----咻!”一支狼牙箭就带着一道虚影直朝不远处的叶超心口飞去…… 第二十五章 一波三折 敌我双方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许多人在看到这支箭射出时,心里都是猛地一紧,大家都认为是那弓手心里紧张之下,无意之中射出的这一箭。但站在许惊鸿侧后的屈通却不这么看,只因他无意中看到了许惊鸿手中所坐的怪异手势,显然这两者之间是有着一定联系的。但此时他却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了,因为冲突随着这一箭的射出已经无可避免! “咻----”箭一下子就来到了叶超的胸前。他也是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对自己下如此毒手的,所以看到箭来也着实地吃了一惊,不过好在他的身手却也了得,即便是在突然遇到袭击的关口,也能迅速做出自保的行动来。只见他偏身,出掌,正好将这一支带着劲风的箭矢给挡了下来。即便如此,他的背上已经被汗浸湿,倒不是被这一箭吓的,而是他担心官军那边的态度会随着这一箭而确定下来。 别看叶超如此托大,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其实他也是很怕死的。但他更明白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退缩,因为已无路可退,只有强硬地面对,才能让朝廷退让。可他的如意算盘在这一箭射来之后,显然是打不响了,这才让他感到焦虑和心惊! “上,把人给我拿下!”许惊鸿当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他抓住了众兵士们大为惊诧,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当口下达命令,就是给人一种错觉,自己也是在突发事件后才主动进攻的,这样即便真出了什么状况,他的责任也会轻得多了。 “杀!”兵士们的心弦早就绷紧了的,现在一听自家都司下令,想都没想,就高喊着冲了过去,手中刀枪迅速就往那三个依然还在近处的敌人身上招呼而去。 叶超见这架势,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有不断向后退去,希望能在官军杀到面前之前退进到庄子里,依靠着那里的地势来进行反击和抵抗。他的确很是了得,即便是在数百官军气势十足的冲击下,依然能全身而退,以让人惊叹的速度退进了庄子。 但他那两个亲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转瞬之间就被汹涌上来的官兵所吞没,只留下了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许都司……”在错愕之后,屈通才很有些不解地看向许惊鸿:“你这么做可是将那些贼人彻底逼进绝路里去了,这样那些粮食可就……” “放心,他们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许惊鸿一脸自信地道:“他们的家主都在我手上,他们不敢得罪我们太狠的。” “原来如此!”屈通似明非明地应了一声,却不再坚持了。因为事情到了这一步,的确不是他能够说散就散的了,只有强行攻下这个庄园,才能说其他。 \\正如许惊鸿对屈通所说的那样,他还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烧掉数百万石的粮食,毕竟这可关系着几十万大梁百姓的生死哪。 庄中的其他人并没有他这方面的顾虑,他们也没有工夫去细想这些了。因为官军已经开始四面围杀上来,然后开始进攻了。 无数的箭矢从外面如雨点般射进庄子,将一批没有第一时间准备好的人射杀射伤,使他们一时间都不能占据有利的防御位置了。而在这一轮乱箭之后,官军的正式进攻就开始了,数以百计的官兵从四面同时冲来,几下已经开始攀上墙头了。 里面的世家余孽和漕帮帮众都急了,他们知道一旦此庄被破,他们的下场将是死路一条,所以也顾不上可能被凌乱的箭矢所伤了,也呼喝着冲过去进行抵挡。 一时间,以这座庄园的各处为战场,两方面人马就彻底纠缠在了一起。人不断倒下,血不断喷溅,显得格外惨烈。因为世家余孽们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所以他们的抵抗很是坚决,而官兵在死伤了一些人后,也终于彻底激发出了他们的斗志,这一战就不象是一般的捉拿人犯的小场面,而成了一场真正的战场搏杀了。 看着自己漕帮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孙千灵等漕帮首领的心头就象被刀割一样。这些可都是他们赖以在江湖中立足的根本,都是与他们一起同过生死的兄弟手足啊,现在却为了这些本没有太大交情的人而一一被杀。这让孙千灵他们不觉对叶超这样的世家余孽充满了怨气,同时也对许惊鸿之前的出尔反尔很是愤怒。 “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保住我们自己兄弟的xing命?”孙千灵看着身边的一众漕帮长辈,用几乎是恳求的声音问道。 但他们一时也拿不出主意来,但有一点大家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如此多的官兵的强攻之下,这庄园是撑不了太久的。而一旦庄子被破,那自己等人便和那些余孽一样,成为朝廷的反贼一流,从此再也翻不得身了。 车蛟阴沉着脸,半晌后才说道:“如今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或许这样还能保住咱们这些人的xing命,不至于陪着他们一起去死!” “什么法子?”此时的孙千灵就象是个溺水的人,无论手里抓住了什么都会死死地握住,当即就很是急切地盯着车蛟,等着他给出自己的办法。 “那就是趁他们正与官兵作战,乱成一团的时候出手,把他们全部拿下!”车蛟看着那边还在战斗的世家余孽,压低了声音说道:“但如此一来,我们漕帮在江湖里的名声可就……”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那些!”孙千灵不以为然地道:“想要名声还是xing命?连命都没了,要那些虚名做什么?何况真要成了,我们必会被朝廷所赏识,到时候在江湖里名声也差不到哪去!就照车兄的意思办吧!” 很快地,帮主的意思就传达了下去。本来还在与世家余孽一起抵抗着官兵杀入的漕帮帮众开始缓慢地向后退去,同时把目光落在了那些刚刚才并肩作战的人的背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跟自己的帮主一般不想就这样被人拖累而死,既然有了自救之法,就想一试。 叶超等人此时都在全心应付着庄外官军的不断攻击,自然是没有去留意身后漕帮众人的举动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些帮着自己劫下粮食的同道居然会在这个要命的关头生出了异心,所以根本就没有提防对方会来这一招。 庄子外面,官军的进攻再一次被人以不要命的打法给击退了。而这一切看在许惊鸿的眼里却是颇为感慨的。这就是大宋军队的实力了,在面对这些几可算是乌合之众的敌人面前,都难有绝对的优势,怪不得前次胡人军队可以长驱直入了。 为了不再多有损伤,他转头对屈通道:“屈将军,还是由我们国安司的人进行攻击吧!” “唔?”屈通似乎有些不快地看了许惊鸿一眼,他已经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对自己军队战斗力的不满。但这也是事实,在沉吟了一下后,只得点头:“那就依许都司所言吧……”说着给身边的亲兵做了个手势,后者便用令旗下达了暂时后退的命令。 军队早就因为不断的损伤而无心恋战了,现在有了军令,让他们着实松了口气,很快就各自退了开去。随后,国安司的几百人就呐喊着杀了过去。但让人惊讶的一幕却出现了,就见他们在冲到墙头边上时,都没有见到任何敌人的反击,就象里面已经没有人一般。 “这是……”许惊鸿等站在后面的人见了也大为不解,难道里面的人已经趁这么点时间从什么秘密的出口逃走了? 带着众人前冲的熊庚等人可没有太过计较这些,既然到了这里,那就杀进去吧。当即在几声呐喊之后,纷纷攀越着墙头向被翻去。他们从几丈高的庄墙上冒出头后,才惊讶地看到了庄子里发生的变故,里面的敌人此时居然分成两拨正战在一起! 这自然是漕帮的人动手了。本来以孙千灵的想法,是在世家余孽和官军战得正酣时突然偷袭的。可他的命令一下,就出现了让他猝不及防的变故,外面本来还攻得紧的官军突然莫名其妙地就退了! 如此一来,那些本来还在注意着墙外情况的世家余孽便把心收了回来。可这时候的漕帮之人已经动上手了,连收都来不及收回来。于是,在他们侥幸杀死两人之后,便被世家余孽给发现了,对方迅速猜到了他们的心意,大怒之下自然展开了反击。 论起战斗力来,漕帮这些水上的好汉自然不敌这些世家精锐。但后者却是刚刚和官兵经过殊死搏斗的,早就疲惫不已,现在再与漕帮之人发生内斗,还是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还居然就打了个平手。 几个照面下来,双方谁也没能占到谁的便宜,最终便各自退到一边,展开了对峙。而这对峙,也是在孙千灵他们的算计里的,他们很容易就占据了靠近那些粮食的方位,如此世家余孽想要烧粮毁粮,就变得极其困难了。 在双方出现这变故的时候,外面的官兵已经换了人来攻击了。国安司的人上来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怔,但随后便是大喜,当即就从墙上下来,对面前的敌人展开了攻势。 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世家余孽,而那边的漕帮帮众一见这情况也不会错过,当即就配合着向前杀来,从而让世家余孽们彻底落进了腹背受敌的不利境地里了。 国安司的人可都是在北疆与胡人经过一场场的苦战而活下来的精锐,那些世家余孽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呢。再加上他们最能倚仗的地势优势也不存在了,所以只是几个回合,一次冲杀,本来还能与官兵一战的世家余孽就彻底落在了下风。再有漕帮的人从后一攻,他们便迅速崩溃,被一一拿下了。 而国安司的人很快就把矛头对准了漕帮之人。这些人虽然帮了点忙,但在不知其身份和态度的情况下,国安司的人是不会放弃战斗的。 “杀!”再次压上,却没有真个动手。因为在见到场面彻底被国安司的人控制之后,漕帮的人便在孙千灵等的命令下放下了兵器,投降了。 “我们无意与朝廷为敌,还请各位兵爷能够了解!”孙千灵大声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见他们如此合作,国安司的人便也没有再动手,只是命人看住了他们,然后去到大门处,打开大门放外面的军队进来。 外面的官兵在看到国安司如此轻易就把庄子给打下来后,也是大为惊讶。这也太简单了吧,自己等攻打时对方拼命反抗,可换了人后,这庄子就没有了任何的抵抗。这难道就是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么? 直到进入庄子,大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少的官兵都露出了可惜之色,本来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下,这功劳就是自己的了。可现在,显然功劳是属于人家国安司的了。 许惊鸿却是心里发紧,因为事情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样发展。他的本意是想在攻进庄子后,迫使对方自己动手烧粮。或者,如果那些人真不敢动手的话,就趁乱由自己的人暗中放火,这点他也已经吩咐了熊庚,见机行事。正因为有这样的考虑,所以他才会在刚才换了自己的人攻庄,倒不全是为了什么功劳,或是保存官兵。 可现在情况成了这样,两个选择都做不了了。因为局势已经被彻底控制,试问国安司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众人眼前点火烧粮呢? “真是失策啊,没想到这些人如此没用,几下就被攻了进来……”许惊鸿一声叹息,但脸上却满是喜悦之色,显得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 “队正……”几个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亲信此时走了过来,但他们后面的话却被许惊鸿挥手制止了:“照常理行事吧,把人都押走,并且让人把粮食都保护起来!” “喏!”几人都无奈地应了一声,知道事不可为再去冒险做,那就是愚蠢了。何况现在一切都还在自家的控制下,还有的是转圜的余地,倒不用太丧气。 先是漕帮的人被押了过来,他们都很是合作,一看到官兵过来,就乖乖扔了兵器,口中大叫着自己是清白的,然后让官兵很容易就绑上了他们。至于那几个世家余孽,也没了挣扎的可能,只是他们的眼里却充满了怨毒,显然很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动手烧粮,现在连出这口恶气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时,两名巡城营的兵丁上前,就要把已经被缴去了兵器的叶超绑缚起来。自从局面直转而下后,他就没有多做无谓的反抗,冷着张脸看着。如此一来,其他人也因为没有领头的而变得不知所措。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官兵最希望看到的了,所以在绑人时他们也很是随意,显然是认为对方已经束手就擒了。 可异变却恰好在这一刻发生了! 就在几条绳索绕到叶超腕上时,他蓦地发出一声吼叫,两膀猛地发力,居然就把两个健壮的士兵给撞得横飞而出。而就趁着大家为这突变而怔住的工夫,叶超几步退到了那边的一座粮仓之前,手一晃已经有只火折子出现在那里,迅速地他又吹亮了火折。 刚才他是因为有漕帮的人守着,才靠不近粮仓的。可现在却不同了,对方已经把那几个拦路虎给先带走了,这样他就能突然出手,重新占据主动了。 “不好!”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沉,没想到眼见大局在握,还是被他找到了漏洞。 “……这次我可不是说笑的,你们再敢有任何的不服从,我就点火!这些粮仓之间都有联通,只要一座起火,所有的粮食都将付之一炬!”叶超说道:“现在你们都给我退出庄去,把我们的兄弟留……”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就在这时,一道寒黄突然从侧面飞来,刷地一下划过了他的咽喉。却是一把刀从许惊鸿的手中飞出,命中了他要击中的目标。 “呜……”叶超不敢相信地呆了一呆,随即在一声嘶吼之后,颓然倒下。他实在没有想到,在如此情况下对方还敢下此杀手。但就在他失去xing命的瞬间,他还来得及做一件事情,一件他之前未必真敢做的事情! 他把最后的气力用在了手上,轻轻地往后一送,火折子朝后飞去,落到了粮仓之内。仓里早放满了引火之物,这折子一进去,就轰地一声烧了起来。转眼之间,整座粮仓,连带着里面的粮食都被火红的烈焰所吞噬了…… 第二十六章 识破 热浪扑面,烈焰升腾,转眼之间那座粮仓就完全笼罩在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大火之中。/一切也正如叶超所说的那样,几处大仓房之间都有着一定的勾连,一处起火之后,很快就能让火势蔓延开来,十多座装满了粮食的仓库就在短短时间里一起升起了火来。 周围的兵卒、漕帮帮众和其他被擒的世家余孽都在这一刹那间愣住了,他们甚至都忘了自己该上去扑火,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那仓房,那仓房里的粮食被火烧成灰…… 半晌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开始试着上前灭火。但此时的火势已大,非人力所能应付,周围又没有什么水龙之类的灭火器具,所以他们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而已,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赶紧去四周找水源,拿一切可以装水的器具来灭火!”许惊鸿突然一声高叫,才让已经乱作一团,全然没有章法的兵士们回过神来,纷纷寻找着可用的器具来扑火。 水源很快就在庄子里找到了,是两口水井,其他的水井也陆续被人在外面寻到。而后一桶桶的水被人拎进来,泼洒在那不断升腾的火焰之上,发出嗤啦的响声。可这点水对已经蔓延开来,越烧越旺的火势来说实在是没多少威胁。 其实那些兵卒在冷静下来后也想到了这一层,知道自己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可即便知道这是无用之功,他们还是在全力做着,因为这是一个态度问题,至少在之后的讯问里,他们可以说自己已经尽力,只是火太大,无能为力而已。 屈通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心已经沉进了谷底。他知道这次是完了,不但没能拿到什么功劳,反倒是会因此而被问罪,这可实在让他心里感到恐惧。同时,在其心里也产生了疑问,为什么许惊鸿会在那时候出手? 明明知道那贼人手里拿着火折子,只要一个不当心就会造成如此损失,可他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甚至可以说,这把火会烧起来,许惊鸿的责任是要远超过他的,这让屈通实在有些琢磨不透了。 “轰----哗啦!”一声声大响之后,几座仓房就开始一一坍塌了,那里面的建筑已经被火彻底毁掉,再被水一冲之下,瞬间就不复存在。众兵士都纷纷躲避,待烟尘散去一些后再看时,便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座仓房,但里面的粮食却依旧还在烧着,被烧成的灰烬四散而飞,落得到处都是…… 此时,不少人马从镇子的两头冲了进来,却是布置在外面,以防贼人逃脱的人马在看到这边火起之后,终于忍不住来探看个究竟了。这次这些仓房起火的来势很是凶猛,十多里外都能清晰地看到火焰,所以在外面的人自然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赶来了。 ) 粮食居然被这样烧毁了,这个认识是所有人都不敢生出来的,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大家又都不得不承认了! 许惊鸿面色淡然,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心情究竟如何。他只是对赶来的几名将领道:“贼人被我们包围攻打之后,终于恼羞成怒,便拼了一死点燃了火头。所以……” 屈通和本就在这里的一些将领听了这话后先是一呆,旋即就知道他这是在为所有人开脱了。只要说是那些贼人在没有任何退路的情况下才烧的粮食,那么自己等的罪责自然就可以轻上一些了。这是对这边的所有将士,乃至于赶来的将领都希望听到的一个解释,至少这样他们还能给朝廷一个解释和说法。 “来人,把这些丧心病狂的人犯都给我看住了,立刻押回京城受审!”许惊鸿手一挥,便把漕帮的一众人都包括了进去。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我们早就有心帮助朝廷了,大人……”直到这个时候,漕帮众人才惊觉情况对自己极其不妙,大声叫起了冤来。但这时他们这些人的话自然是没有人再去听了,便把孙千灵为首的一干漕帮之人与世家余孽押在一起,带出了庄子。 “队正……”熊庚走过来想要说什么,却被许惊鸿挥手打断了:“有什么事情,待回到衙门再说。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把这些人犯押回京城!” 黄昏时分,身在京城的官员们都得到了这个让他们既惊且忧的消息----那些从蜀地运来,之前又被世家余孽给抢夺的粮食竟全数被他们所烧!这事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让大家都忽略了后面的那一条,一众人犯已经被押回京城,因为大家知道,此时粮食被毁,对于大宋来说打击极重,至于抓到这几人实在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臣子们在冷静之后,便想着进宫去探听皇帝的消息。可这次,他们却连宫门都进不去了。守在宫门前的禁军说皇帝不想见外臣,就把他们直接打发了。 此时的皇帝,正躺在寝宫的龙床之上,面色灰败,大口地喘着粗气。却是被这件突然而来的噩耗给打击到了,直到现在还没有从狂怒和惊讶的双重打击里回过神来呢。 “陛下,用点参汤吧……”黄越拿着一只越窑的瓷碗想喂皇帝吃些参汤。可皇帝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直直地盯着头顶的一处不说一句话。这让黄越很是无奈,只有把碗交到其他人手上,然后肃手站在皇帝跟前,等待着皇帝自己把事想明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给人的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后,皇帝才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用沙哑无力的声音缓慢地道:“黄越……” “老奴在呢,陛下有什么吩咐!”黄越赶忙上前一步,凑过来道。 “你说朕是不是遭了上天的抛弃?”皇帝的声音幽幽,让人听了身子发冷。.. “陛下……”黄越一听这话赶忙跪倒在地:“陛下天纵英明,是上天之子,上天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儿子呢……” “是么?”皇帝呵呵一笑,随即才道:“那怎么从朕登基以来,就一直都有不幸同在呢?朕在即位之后,也想奋发图强,为我大宋开创一个盛世,可结果呢?先有武人之权过重,那朕就削弱他们,打压他们。可结果呢?却让一些世家权臣攫取了许多的权势,最终连我这个天子的权力也被他们瓜分干净。 “现在,经过这些年来的蛰伏和等待,朕终于把这些权臣世家都给拿下了,结果他们的余孽又来了这么一出。如今我大梁城中粮食短缺,只怕连十天都熬不过去了。而一旦大梁出现粮荒,势必影响到整个大宋各地的粮食也出现问题,到时候只怕天下就要再次陷入混乱,我们赵家就要断在朕的手里了……难道这样还不叫上天已经抛弃了朕么?” “陛下……这一切错都不在您哪,都是那些有着不臣之心的人搞出来的。老奴相信,只要陛下再次振作,这点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一定可以把他顺利地度过!”虽然知道这次的问题已经很严重,已经无可逆转,可黄越还是开解着皇帝。 但皇帝却没有再回答他的说话,在叹了一声后,便闭起了双眼,昏睡了过去。他毕竟年纪大了,在遭受到这样的打击之后,身体和心灵的疲惫无以复加,身体支撑不住就睡过去了。看到这一幕的黄越反倒是松了口气,这样一来,皇帝至少还能保住。 皇帝是睡了,可黄越知道自己绝不能睡,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那就是把这次事情的真相给查出来。虽然那些人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报了上来,可看过这些的他却全然不信他们口里所说的,是那些贼人在走投无路下,做出这样决绝的举动的。 如果他们真有心做出如此之事,只怕在朝廷人马围住庄子后,就会点火了。可现实却是直到最后一刻,他们才点的火,这其中所藏的疑问可就太大了。 在确认皇帝在短时间里不可能醒转之后,黄越便走出了寝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奔去。守在宫里宫外的禁军只看到眼前一道虚影闪过,就不见人了。好在这些人已经知道了这个黄公公的厉害,所以便没有多少惊讶。 出了宫门,黄越很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最后在一间比较大的宅子前站定了身子,上前后在正门处轻轻地敲击了数下。门很快打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一看来人竟是黄越,便是一怔,但很快还是把他迎了进去。 “黄公公,您怎么来了?”在宅子的一间密室之中,一个老者带着不安的神情看向了这个夤夜而来的不速之客。 “我知道你我之间早有约定,在上次之事后不该再来找你们做事。”黄越没有过多的客套,直奔主题:“但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大了,我手里能用的人又不多,只有再来求你们帮忙了。不过你还请放心,这次我不会让你们白做的,这里是十万两银子,算是订金。事成之后,再给你们五十万两!”说着他已经掏出一张大额银票递了过去。 那老人便是影杀堂幕后的几个人之一了,此时他们已与皇帝之间划清了关系。所以在见到对方递上银票时,老者也没有去接,只是笑笑道:“想必公公是为了今天下午所发生的那件火灾而来的吧?” “不错。我正是想借你们的力量来把整件事情的真相查出来。”黄越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想必你们也能看出此事很不正常吧?” “你想让我们怎么查?”老者又问了一声。 “从国安司那里入手。他们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参与者,这次的火灾与他们一定脱不了干系。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但问题是一定有的。”黄越说着把银票推到了老者面前,静等着对方做出决定。 老者沉吟了一下,才把银票拿在手里:“好,我接下此事。不过,这次我却没有太大的把握把事情做成,这个国安司的实力,直到今天我们都没能完全摸透!尤其是那叫许惊鸿的,更是一个让人不敢轻视的对手。” 黄越点头:“你尽力去做便可,其他的我不强求!还有,此事一旦有什么眉目,你就照以前的方式来通知我吧!”说着也不多留,起身便走。 老者把他送出门后,才很是不安地叹了口气。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这次可能真的做错决定了。国安司最近的锋头极健,只怕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我何尝不知道这点,可黄公公也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他那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只怕合我们十二生肖的力量也未必能有稳胜的把握吧?而且,他代表的可是朝廷,一旦惹他不高兴了,我们影杀堂今后可就难做事了。” “那你就想去招惹许惊鸿?别看他年纪不大,可论武艺也不弱的。再加上他身边的那些人也个个都是高手,我们真有把握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查出问题来么?” “很难,所以我才留了个尾巴。”老者一叹:“我就知道当初他们的允诺未必能当真。这次虽然给了银子,而且给得还不少,可事情也棘手哪。” “那怎么办?叫什么人去查整件事情?” “本来要是子鼠尚在,他是最佳人选。可惜他在运河一战时死了,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让巳蛇和戌狗两个去吧。他们在隐藏身份,探查情报上也有自己的一套的。” 黄越在离开影杀堂的秘密据点之后,突然心里一动,便朝着国安司而来。因为今日出了这么档子事情,所以京城里的戒备比起往日更是严格了几分。不时就会有一队巡城营或是京营的人马巡视过去,即便如今夜已深也不例外。可这些人也只能防备一下寻常盗匪而已,对于黄越这样的高手来说,他们就形同虚设了。 不一会工夫,黄越就出现在了国安司衙门之前,在看了看四周,确信没有人盯梢之后,他才以最迅捷的身法跃上了墙头,而后暗运内力,从口中发出了一种只有自己人才能听到的怪异声音来。这便是他用来召唤自己人的暗号了。 可半晌过去,却依然不见人来,这让黄越的心更是一沉,同时确认了一个事实----自己之前的怀疑果然是对的,许惊鸿和国安司有问题。 就在他悻悻停下,打算再进去看看的时候,突然从侧面出现了两条身影,一面大叫着“有刺客!”一面一朝他扑了过来。 这让黄越很是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轻易就被人发现。当即就把袍袖一抖,一股大力朝着两名扑来的国安司守卫击去,同时身体已凌空而起,朝外飘去。此地不能久留,不然引来了太多人,他可就被动了。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就在他飘起来要越过高高的围墙时,一声长啸传来,一道闪亮的光芒就从几丈之外朝他电射而来。只看这一下的气势,黄越就知道自己绝不能轻乎应对。他只有停下身子,双手虚握,朝着那道光芒迎去。 “霹----啪!”一阵响后,来人的势头猛然一止,随后从空中落下,而黄越则借着这股力量再次飘起,迅捷无比地出了国安司的围墙,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直到此时,周围的人才看清楚这个杀来的人的模样,正是许惊鸿。只见他落在地上后,大口喘息了起来,好半晌才把气息给平下去:“好厉害的高手,这样和我硬撼还能轻松离开!” “都司大人……”众人赶忙上前问候,也有人想要追赶出去,却被许惊鸿制止了:“你们不用追了,他去得很快,追不上了。而且此人武艺极高,便是追上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而且,我已经可以猜到他的身份了,这股阴柔的劲力,我是见识过的。”许惊鸿嘴角上翘,嘿嘿笑道。现在他已经不担心有人看出自己的心意了,因为事情已不可变,很快地,京城的乱局就要彻底爆发,便是皇di du难以控制了! 黄越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急奔,直到确信没人追来后才慢下身形,然后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的淤血来。他虽然很是了得,可刚才那下还是吃了亏。因为许惊鸿这一下多半算是偷袭,而黄越又要脱身,必须硬吃一招,所以这伤是免不了的。 但他认为这伤还是值得的,因为这次他已经可以确信许惊鸿有重大嫌疑了,而自己一直疑心的田大虎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结论,这个自己派去许惊鸿身边卧底的人,显然已经被人看穿,甚至已经死去了。 “许惊鸿……看来你是一定要和陛下作对了!我是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我们走着瞧吧!”黄越在心里暗暗说道,又调息了下后,便再次拔步回宫里去了! 第二十七章 京中大乱 直到天光大亮之后,赵哲才从一连串的噩梦之中醒来,梦里的他被无数看不清长相的怪物和人追杀着,让他衣湿重衫。而在他醒来之后好一阵,人都有些恍惚,直到发现自己身在寝宫之中,忠心耿耿的黄越也一直侍侯在侧,才让他的心稍稍安定。 “陛下醒了!”身边的内正自照看着皇帝呢,现在见他醒来,连忙道了一声。随即,有太医就凑了过来,先为皇帝把了把脉,才开口道:“陛下只是连日来操劳多思,才会出现如此晕厥之症的。只要陛下清心少思,龙体就能恢复。” 其实这话连太医自己都不信,因为他已经知道如今京城的局势到了怎样一个恶劣时刻了,想必在得知消息后,皇帝的情况只会更糟。但身为太医的他,却还是得这样说话,然后才恭身而退,把这里留给了皇帝最亲信的黄越。 皇帝在让太医把脉的时候,已经看到黄越在旁满脸的忧虑了,便在随后问道:“黄越,情况怎么样了?”他看得出来,如今天色已不早,显然自己是睡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陛下……”黄越本是不想说的,他也不希望看到皇帝的情况更加的不妙。 “说!”但皇帝却不领这个情,当即用更加严厉的声音说道,同时目光也不那么温和了。 “是!”黄越在咽下口唾沫之后才道:“如今京中的局势已经很乱了,从今天早晨开始,不知是什么人把粮食被毁的消息传了出去,从而导致了许多百姓心慌之下出现在街头。他们还强行打进了一些粮铺之中,将其中所余无几的粮食都给抢夺一空了。” 皇帝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想到过情况会不乐观,却也没想到竟会演变成如此模样:“这样说来,如今的局势和半年前,那些逆臣的遭遇差不多了。”这让他想到了由自己一手导演的那一出大戏,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转眼之间就回到了自己身上。 “大概差不多吧……”黄越犹豫着说道:“百姓们显然因为前番的情况,已经对粮荒很是敏感了,所以今日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他们就立刻动了起来。” 皇帝握了握拳,而后才道:“朕昨日不是已经下了严令,不准那些知情的官员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么?那些乱民是怎么得到的情报?” “这个老奴也想不明白。”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黄越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因为他看得出来皇帝的情况很是不好,说不定这一下就会让他更严重的。随后,他才猜想着道:“想必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借这次的事情谋取利益吧。” 皇帝沉默了一下,才是深深一叹:“看来朕还是无法让群臣尽皆臣服哪,不然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朕不明白的是,在我大梁城里现在有巡城营和京营两支人马守卫,那些乱民怎么还能闹出如此动静出来?” 黄越心里发苦,他最怕的就是皇帝问这个问题了。但既然已经问到这里了,他就只有如实作答:“京营也不敢对那些只拿着农具和棍棒的百姓太过分,而且在人数上,他们也不占上风。至于巡城营……”在顿了下,观察了下皇帝的表情,发现他还算平静后,才继续道:“这些人马多半就是京城人氏,而此次的粮荒也关系着他们的家人,所以他们中的多数也加入到了乱民的阵营之中!” “什么!”皇帝的脸色转眼间有白了几分:“朕用来维持京城稳定的巡城营居然……居然也和那些乱民搅到一起了?” 黄越默然不语,他知道此事必然会刺激到皇帝,但事实就是事实,他还不敢对皇帝说谎。皇帝呼哧地喘了好一阵子,才喃喃地道:“难道我大宋的江山,祖宗传下来的基业要因此而丧在朕的手里了么?”说到这里,显然是情绪激动下使其一口气难以喘匀,他便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这下可把黄越和身边的其他内侍给吓坏了,他们当即上前,又是扶皇帝坐起,又是拍背,为他顺气。好半天后,皇帝的咳嗽才算止住,可面色就更差了,都有灰败之意了。 “陛下……陛下您一定要平心静气地对待如今的情况,现在我大宋可不能没有您哪!”黄越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对皇帝说道。 皇帝虽然止住了咳嗽,可气息依然很是急促,一时说不出话来。直过了好半天后,情况才算是好了一点,用沙哑的声音道:“你放心,朕还死不了!朕耗费了那么多的心力,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把皇位重新夺回手里,怎么也不会在它还没有得到巩固的时候就闭眼的。就算遇到再多的困难,朕也能克服过去,朕要让那些怀有异心的乱臣贼子们看看,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黄越见皇帝说了这番话后,脸上现出了不正常的潮红,便更加担心了,想要劝说他先躺下休息。可皇帝的话却没有完呢,他盯着黄越:“现在情况如此严峻,朕一个人是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了。你让人把吕相等朝中三公九卿都召进宫来吧,朕要和他们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理眼下的这个难题!” “……是,老奴待会就让人去宣几位大人进宫来。”虽然不希望皇帝再耗费心力,但慌越最终还是依了皇帝的意思行事。 “另外,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的人也一定要查出来,不能就让他逍遥下去。你也给许惊鸿下一道旨意吧,只要他们国安司能把这件事情查出来了,那这次粮食的事情朕可以宽大处理!”皇帝随后又另下了一道旨意。 “陛下……”黄越张口想要劝说,但随后却又变作了点头:“老奴这就去办,陛下还是赶紧睡一会,养养精神吧。” 吩咐下两件重要之事后,皇帝的心神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躺下,再度昏睡了过去。黄越走出寝宫时,神色很是复杂,他对许惊鸿已经有了很大的怀疑,但他却知道皇帝对这个的人的信任有加,若是贸然说出,只怕会打击到皇帝的心情,进而影响到他的身体。所以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自己的这个猜测。 而即便是心有怀疑,黄越还是完全照皇帝的意思行事了,不但给吕中和等朝中重臣下了旨意,也给许惊鸿也下了一道。这也正是黄越能得赵哲如此信任的原委所在了,他向来不会因为自己的态度而不遵皇帝之意,不敢有丝毫的僭越:“希望是我错了吧,这个许惊鸿还不至于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其实,京城里的情况已经比黄越所说的更加严重了。许多百姓冲上了街头,还与想要弹压他们的京营的人发起了冲突。但京营的人却也不敢真个对那些或赤手空拳,或只拿着农具和棍棒的百姓下杀手,因为这样会引起更大的动乱。所以如今的情况就是京营的几万人马根本挡不下这些不断涌现的百姓乱民,从而使得京城各条道路都混乱不堪,交通完全瘫痪了。 同时,一些往日里就品xing不好的人也算是抓住了这个由头,开始不断带着人去冲击店铺和私人的宅子。先是粮食铺子被他们攻破,但这其中只有些许粮食,这自然不能让他们满意了,随后在这些人的带领下,他们就开始对其他的店铺发起了进攻。 好在因为这段时日以来京城的局势都有些紧张,所以一些明白的人已经把值钱的商品都藏到了他处,这才让这些店铺的损失没有太大。但这些店铺的铺面还是彻底完了,被这些暴躁的乱民给砸了个稀巴烂。 然后,这些乱民就把目标对准了一百的百姓宅子,尤其是京中比较富有的人家。不少这样有一定钱财的人家就遭了殃,不光钱物都抢夺一空,人也被打伤,甚至有一些还被活活打死,或是因拥挤踩踏而亡。 这一日,对整个大梁城来说,就只有一个字能够形容了,那就是乱。而能够在这样的乱局里保持平静的,就只有几处朝廷的衙门,以及官家的府邸了。显然这些乱民也知道攻击衙门和官员会是一个什么情况,所以没有来触碰这根红线。 但这已经足够让朝廷为难了,尤其是想要压制这种乱局的人,必然从宫里出来要往四处送圣旨的宫人,就经历了好一番的搏杀,才从一队队的乱民包围里杀出,然后把圣旨送到了一处处的衙门和府邸之中,交到了几位大人物的手里。 其实这些大人早知道外面的情况了,毕竟他们不象皇帝身处完全孤立的皇宫之中,甚至在各自的宅子里都能听到外面的乱民之声。现在皇帝让他们进宫商议,就让不少人犯起了难,他们实在没有勇气来闯这样的乱局啊,可圣意难违,他们只有多带护卫,然后乘着最寻常的马车往皇宫赶去了。 同时,在国安司衙门里,情况却又与其他地方不同。正如黄越所猜测的那样,这次的事情全都是由许惊鸿一手策划的。本来他还是打算不亲自出手的,毕竟这种散布消息的事情,很容易被人追查出来,而粮食被烧这样的大事,终究是掩盖不住的,大可以等上两日,然后情况也会变成这样了。 可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却让许惊鸿最终下了这个冒险的决定。因为,黄越突然的出现,让他惊觉对方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而无论对方是知道了自己有不臣之心,还是对粮食一事有了怀疑,对许惊鸿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本是来找他们的卧底田大虎的,但许惊鸿显然是不敢冒这个险的。因为一旦自己判断出错的话,就会是必死之局。既然如此,那就索xing拼一把吧。所以就在昨天夜间,许惊鸿就派出了手下亲信之人,把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 而今天天一亮,全城百姓就都知道了这个惊人的消息。本就已经在担惊受怕的百姓自然慌了,然后有一些人的挑唆和提醒,百姓们就糊里糊涂地上了街,最终演变成了如今的一场暴(河蟹)乱。 正因为这事本就是许惊鸿一手所策划的,所以他们自然不会对外面所发生的乱象而感到惊慌失措了。唯一的担心,便是朝廷会怎么应对眼下的局面,所以此时在许惊鸿的身边,大家都在商议着这件事情。 “队正,现在的局面只怕就是朝廷全力弹压都未必能成了,毕竟百姓的声势已经起来。”熊庚很是兴奋地道:“当初那些世家是怎么完蛋的,不就是因为这一下么?现在换了赵哲,情况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不同吧?” “不错,到了这一步,朝廷应该是束手无策了。他们虽然还掌握着军队,可绝对不敢对百姓下狠手。因为如此一来,事情就真的彻底无法回头,乱民就会变为暴民,最终受到打击的还会是他们。”老狗也点头道。 孙再元在旁也大点其头:“唯一要担虑的就是朝廷会不会已经怀疑到了主公的身上。一旦他们发现事情无可挽回,想要发泄而派兵对我们国安司不利的话,只怕主公就会有些被动了。”因为许惊鸿已经下定主意来大做一通了,所以也不让孙再元藏着,让他昨天夜里就从景王府里逃出来,和自己等留在了一起。毕竟有他在,自己方面也多一个智谋之士。 “是啊,我也在担心这一层。我现在还是朝廷官员,皇帝要是下旨让我进宫,然后在那里埋伏下人马把我抓了,我究竟该如何应付呢?”许惊鸿也有些不安地说道。 “其实这个时候朝廷压根已经控制不了局面了,我们何必还当他一回事呢?”熊庚大不以为然地说道:“难道他们还能派出更多人来攻我国安司么?即便他们真能派出一些人来,只怕也对我们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话不是这么说的。”孙再元摇头:“现在主公毕竟还是臣子,如果这时候与朝廷对立,天下人会怎么看他,将来他也不能在天下人面前立足了。有些事情,至少在众人面前是做不得的,那只会失去人心。” “啊?”熊庚不无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呵呵笑道:“俺是个粗人,这方面可就不如孙先生你懂了。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做准备呢?” “第一,若是朝廷真宣主公进宫,那主公是绝对不能去的,这是根本的一点。第二,如果朝廷没有这方面的动作,我们就继续不动,既不与朝廷为难,也不帮他们弹压百姓,而是应该更多的拉拢一些人马,比如巡城营的人。” 许惊鸿点头:“这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了,但这显然还不够啊。” “是的,这样我们只能从中获取一些利益,其他更多的好处是得不到了。”孙再元沉吟了一下后道:“所以接下来一点才是关键,就是寻找外援。” “外援?我们还能找什么帮手?”老狗等都有些迷惑了。 “西南和北疆的军队!”孙再元的回答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要知道这些人马都是朝廷最精锐的部队了,也是一向都忠于皇帝的。现在他居然说要把这些人拉为外援,这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孙再元看出了大家的不解,便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其实大家都没有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是世家当政时,还是如今的皇帝夺回大权后,这两支军队都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他们除了守边,去与外敌作战外,就没有了任何的用处,朝廷要用他们了就给点好处,不然就不闻不问。而且还有那些年来所发生的种种不愉快,我想那些边军心里早就对朝廷生出不满了。 “现在,他们只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说服自己赌一把的借口而已。只要主公,这个曾与他们共同和外敌作过生死之战,又带着他们取得了连番大捷的人登高一呼,他们那本就有所想法的心就会动了!” 许惊鸿沉默了一下,而后接着道:“而且我还有一个身份,也是能让他们听从我的----我是当初我大宋军中之神,被人害死的风烈空的后人!虽然人事不在,但想必有关他的种种事迹还是在军中广为传诵的。只此一点,必然能让他们为之心动。” “不错,这也是一个有利条件!”孙再元也连忙点头道。 就在大家感到胜券在握,很快就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一个守在外面的兵卒就在外高声禀报了起来:“几位大人,有宫里的公公来宣读旨意了。” 里面众人听了这话后都是一怔,本来还有些热闹的场面便是一静,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许惊鸿的身上。他们都不知道,这次来的人是来传达什么旨意的,是让许惊鸿进宫见驾呢,还是其他呢?这将是决定他们接下来行动的关键所在了! 第二十八章 暂时的平静 把宫里来宣旨的内侍打发离开后,许惊鸿等几人的脸上都满是古怪的表情。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皇帝竟会给自己下这样的一道圣旨,让他们国安司去把散播粮食被毁消息的人给查出来,还有比贼去拿贼更荒唐的么? “队正,此事我们该怎么做?”众人强忍着笑意问道,这下他们本来还有的一点担心都不见了,至少现在看来皇帝可没有疑心到他们的身上来。 许惊鸿有些沉吟了,他看向了孙再元:“孙先生,你怎么看待此事?”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既然皇帝让你查,咱们就用心查!”思忖之后,孙再元给出了自己的态度:“我们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京城这趟浑水给搅得更浑!” “你的意思是……”许惊鸿两眼一亮,显然已经猜出了他的用意了。 “如今随着百姓的暴(河蟹)乱,京城早已乱成一团。要是咱们在这个时候对某些人下手,朝廷里的人也就没有工夫来干涉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那以孙先生之见,我们这次应该朝什么人下手呢?” “当然是朝太子和雍王的人下手了。他们的人如今已经占据了朝廷官员里很大的一个部分,一旦能把这些人都牵扯进这件大事之中,京城的局面势必更加的混乱,到时候咱们能从中获得的好处自然就更多了!”孙再元不假思索地说道。 许惊鸿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双方的想法一致,便当即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就派些人出去四下里意思一下吧,这样待到我们把此事报上去,抓人讯问的时候,也能有个根据!老狗,你和老熊各带一些兄弟上街去,要多在那些官员家宅附近逗留。不过要记住一点,千万不要与百姓们起什么冲突!” “是!”两人连忙领命,然后各自去挑选能干的属下去做事了。 而许惊鸿在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就来到了后院,他这里还有一个人需要安慰呢。这个能让许惊鸿时刻关怀的,自然便是刚刚从毒伤里治愈过来的楚怜儿了。此时,她因为有天机道人的医治和调理,身体已经慢慢恢复,可她的心情却很是低落。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许惊鸿刚把和她有着密切关系的楚家之人连着其他几家余孽一起除掉,她心里自然不好受。如此一来,就让她体内所余的一点残留之毒也不能完全排尽,却让天机道人有些为难了。在几次尽力都无法成功之后,天机道人只得跟许惊鸿明说:“身上之毒易除,而心里之病难医。若你想让楚姑娘彻底康复过来,就必须先将她的心病治好了。而这,却需要你这个病源自己来试了。” 为此,许惊鸿这一两天里已经数次去和楚怜儿说话,希望能开解她,同时还答应她一定会尽全力保全楚家人。可是楚怜儿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话所动,依然精神恍惚,显然是满心担忧着自己的家人。 当初,当连楚家人一起的那些刺客要行刺许惊鸿时,楚怜儿可以为了自己所爱而以身相救,这是因为爱情。而当她发现许惊鸿反过来要置自己的家人于死地的时候,她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只可惜现在的她却没有太多的能力来制止许惊鸿的所为,最终只能用这种无声的抗议来表达了,希望许惊鸿能看在自己面上放了家人。 可许惊鸿现在只是表达会饶了楚家的人,却不提放,这让楚怜儿依然不敢相信于他。其实她的内心也能想到,在许惊鸿的能力范围内,放人是根本不成的。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只怕反会害了他自己。而楚怜儿自然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正因为有这矛盾的想法存在,所以楚怜儿更是心受煎熬,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这也是近两日里,她心神不定,气色越发难看的根由所在了。 此时的楚怜儿便是躺在床上,心里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担心许惊鸿要是最终只选择了对他有利的,害死了自己的家人,自己该如何面对。一会儿又担心许惊鸿真为自己做出了那有违朝廷法令的事情,到时自己又该如何?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许惊鸿再次来到了她的身边。在仔细端详了她的气色之后,温柔地声音响了起来:“你还是那么虚弱,就不要再担心其他的事情了。我答应你,无论怎样都不会负你,也不会让你的家人受到伤害的。”说着,许惊鸿把她的一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楚怜儿没有作任何的挣扎,就任由对方握着,她的心里也有了些暖意。可因为某种害怕的心理,所以迟迟不敢作出太明显的表态:“……你,真的可以保护我的家人?” “当然!”许惊鸿点头:“现在他们都还被关在我国安司的大牢之中呢,试问我不点头,谁能伤害得了他们?”这次许惊鸿不再隐瞒,把实话说了出来。 “什么?”楚怜儿很是诧异,本来平躺的身子都抬了一下。她虽然知道当日国安司把关在天牢的自己等提了过来,可后来她就受伤中毒,昏迷不醒了,所以并不知道最后这些人怎么样了,只当又被其他衙门提了去呢。 至于前一日许惊鸿带了人去拿那些世家余孽,她自然是知晓的。可楚怜儿也猜不到,这些人被拿住之后,竟会被带到国安司里看押起来。其实本来这些人应该在今天被送到刑部去,从而由朝廷对他们和早前拿住的世家之人进行定罪。可谁知今天京城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所以最终就把他们都留在国安司里了。 在好一阵的震惊之后,楚怜儿才用有些不确定的声音道:“我……我可以去见见他们么?”说这话时,她几乎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许惊鸿了。 许惊鸿立刻点头:“当然可以。其实我想,你被毒针所伤,家人们也一定很是紧张和关心。现在你的身体有些恢复了,也的确要和他们见上一面,这样他们才能安心。不过……”说到这里,他的话风一转:“你毕竟身体太虚弱了,只怕暂时还下不得床,受不得风哪。更不要提从这里走去那边的地牢了。” “我……我可以赶快把身体养好的。”这下,楚怜儿总算有了一个借口了,当即就表态道:“那毒已经被道长清除得差不多了,想必再过两天,我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如此最好,我也希望你能赶紧恢复过来,回到那个从前的你。”许惊鸿笑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因为他看出来,楚怜儿已经有了把身体养好的主观意愿,那她的身体就会很快恢复。 再又陪了楚怜儿一段时间之后,许惊鸿才回到前面,来应付更多的问题。 而此时的京城,乱象却变得更加的剧烈了,有那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对一些朝廷命官的家宅也发起了进攻。而宫里的君臣在这件事情上依然有些无计可施,因为他们既拿不出能让百姓信服的证据来说明他们不用为粮食操心,也不敢真的让军队出手。因为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更大的纷争,到时候,整个大宋都有可能陷入混乱的状态,这是无论哪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你们说,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来应付眼下的局面?”皇帝用虚弱的声音轻声道,但他的目光里却依然带着让人心寒的丝丝冷焰。 “这个……臣以为还是该以劝导为主的。”在其他官员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时,作为百官之长的宰相吕中和就不得不说话了:“毕竟百姓们只是因为一时情急才会做下如此之事的,其实他们内心并没有想与朝廷为敌的意思。所以若朝廷能善加引导,让百姓相信粮食问题一定能够完满解决,想必多半人还是肯听朝廷的意思收手的。 “当然,这其中也必然有不少人是想着借机生事,从而使我大宋朝廷不稳的。对这样别有用心的贼子,就不用太过客气了,只要查出,一概诛杀!” “吕相,你这话说得容易,可我们拿什么让百姓相信呢?从蜀地运来的粮食的确毁了,难道我们还能再变出几百万石的粮食出来?还有,即便我们这次真能把他们劝导回去,可几日后他们真的没了粮食的情况下,一定会再次起事的。到那时,只怕朝廷就真的只有看着他们做那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了。”如今的吏部尚书曹轩当即就作出了反问。 这些新升上来的朝廷重臣,对吕许两家还是深怀戒心的,即便他是宰相之尊,在他们眼里也是敌人,无论在任何事情能争都是会争上一下的。 皇帝本来还有了一丝希望,现在听曹轩如此一说,又有些灰暗了:“吕卿,这一点你有什么看法么?” “其实如今京中贫富之人家中的余粮,怎么也够支持个把月的,只是因为粮食被少数人所掌握,所以百姓们才会如此担忧。所以现在臣以为朝廷该做点什么了,把那些依然藏着粮食的人家所有的粮食给拿出来,分与百姓,这样他们就能暂时安静下来。 “至于这一月之后,臣以为以我大宋之富有,还是可以从两湖等地调集一批粮食运来京城救急的。只要撑过了这段时日,这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诸卿以为吕相的办法如何啊?”皇帝的脸色因为吕中和的这一番话而变得好看了些,他很是期盼地看向了其他臣子。 那些人也都是精于世故的老油子了,知道此时再反对只会让皇帝心生不满,所以一个个都称赞道:“吕相的见解最是合理,一切就照吕相的意思办吧。” “那就赶紧派出人马去各家取粮吧。几位爱卿家中必然还有着不少余粮的,朕的宫里内库也有不少,就都取出来,一并交给吕卿处置吧!”皇帝这是把一切都交给吕中和来处理了,同时也把群臣都给算了进去。 那些臣子一听先是有些变色,但很快地,还是默认了这样的事实。他们也懂得事情的轻重,总不能因为那点粮食就使朝廷真被那些乱民给闹得出大问题吧?他们唯一不怎么乐意的,就是吕中和在此事上成了主导者,这实在不利于他们今后夺取更大的权力哪。 于是,在这天黄昏开始,京城大梁的一些官员家里就出入了不少的兵卒,把他们家中所藏的粮食大半都取了出来。不做还不知道,这一搜之下,还真让人为之心惊。原来只当京城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可这一搜一集中,居然有近十万石的粮食被搜了出来。 虽然这点粮食对数十万人口的大梁城来说还是有杯水车薪的感觉,但这些粮食一拿出来,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许多本来只是随在他人身后四处抢夺的百姓都被这消息引去拿粮了,这样再有京营的人一镇压,从早晨开始的乱象也终于渐趋平息。 待到天彻底黑下之后,宫里的皇帝就得到了一个让他大松一口气的消息,城里各条街道上的百姓都已经散去,想必在近两日里,一切都能正常了。当然,这一切正常也只是暂时的,朝廷必须尽快再调集更多的粮食来京,才能保持住这样的局面。 面对这样的结果,许惊鸿却有些诧异。自己花费了不少的心力,本还打算浑水摸鱼呢,却没想到水这么快就被人平息了,这实在让他有些失望。不过他并不担心自身会有什么麻烦,毕竟朝廷还是信任自己的,那只要再在关键点上用上一点力,事情还会朝自己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现在,他最关心的反倒是如何让楚怜儿赶紧康复起来。想必她有了那么个盼头后,身体一定能迅速恢复,这样他就没有太多的顾虑了。 而事实比许惊鸿的期望更好,次日一大早,楚怜儿的身体就已经大好了,甚至都能下床走动。其实之前她之所以如此虚弱也是因为心理问题,那点残留的毒xing根本已经留不住了。在昨天让天机道人再对她用针之后,她就把最后的残毒也排了出去,再加上心有所望,只是一夜工夫,身体便是大好了。 对此,许惊鸿自然很是高兴,这一天里,他就一直陪伴在楚怜儿的身边。也好在这两日里朝廷也没有追着要许惊鸿做什么,那查泄露消息的旨意也不急在一时,所以许惊鸿才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佳人。 自从当日楚怜儿为了救他而身受重伤,险些死去之后,许惊鸿对她的感情就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已经开始把她当作自己的女人了。所以当两人单独在一起时,那种温柔和旖旎也让两人很是心醉。 有人说爱情是最好的良药,此话的确不假。只是这一日的相伴,楚怜儿身体就恢复得更好了。所以在次日一早,许惊鸿再次来见她时,便惊喜地发现她已经完全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惊鸿,我想去见见我的家人。”在两人温存了一番后,楚怜儿小声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是她这两日来一直惦记的事情。 许惊鸿点头:“我答应过你,只要你身体好一些了,就能去见他们。现在你已经大好了,我就要履行之前的承诺。不过,如果待会你碰上了什么情况,请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你保护他们的。” “嗯!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楚怜儿忙点头道。 于是在这天的正午之后,许惊鸿就带着楚怜儿来到了后面的地牢之中。看着这里幽深的环境,楚怜儿的眼眶就有些发红了,她自己住在阳光充足,又装饰精美的房子里,却让家人留在这样的地方,这让她很不是滋味。但她却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是自己也是因为许惊鸿冒着险才让她留在外面的。 终于,两人来到了关押着楚家人的那一排牢房之外。看着那些憔悴不堪的家人,楚怜儿更是哽咽出声:“五叔,七婶……你们……你们还好么?” 那些人本来都是木然地坐在那冰凉的地上的,他们在这里被关了好些日子了,早就麻木。对于外面出现的人,他们也不放在心上,只当是巡视或是送饭来的牢头呢。现在听到楚怜儿的叫唤,他们才蓦地惊醒,用惊讶的目光看了出来,好半晌后他们才纷纷叫了起来: “是怜儿……” “怜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怜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楚怜儿带着泪水地和他们一一说话,而许惊鸿却默然地站在一旁。其实他对这些人也没有什么仇恨,只是为了某种目的,才不得不对付他们的。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的人突然也看清了那个站在楚怜儿身边的人的模样,不少人都变了颜色:“是你!怜儿,你怎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会害死你的,就象他把我们害成这样一样!” 第二十九章 意外的联合 面对着楚家人的直言控诉,许惊鸿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所说的都是实情,自己的确是让他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元凶之一。同时,他也可以肯定,楚怜儿是不会为他们的这几句话而改变对自己的态度的。 果然,在这些家人已经越发的愤怒,开始诅咒起许惊鸿不得好死之后,楚怜儿就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地为他申辩了起来:“四叔、七叔、四哥……惊鸿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他对我很好,也不会害你们的……” “怜儿,你还太年轻,不懂得人心险恶。”那个“四叔”满脸担忧地说道:“他一定是有所求,才会刻意对你好的。对了,家主还没有被朝廷抓住,他一定是想通过你来找到家主的下落。还有,就是这小子看上了你的容貌,想要霸占你……”此时的他们已经顾不了身份了,就把最直接的话给说了出来。 楚怜儿却依然摇头不信:“不,惊鸿待我是真心的,他从没有问我任何关于我们楚家和爹爹的事情……他也从没有对我有过不规矩的行为……”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倒是有些轻了,显然作为一个年轻的姑娘家,说这些实在有些羞意。 许惊鸿在旁听着,心里感到欣慰之余,又有些奇怪,想不到楚灵亦居然一直没有被朝廷拿下啊。说实在的,对这个曾帮过自己几次,为人也算周正的中年男子,他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他不象其他的世家中人,总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显得很是平和,这也是许惊鸿能对他有所好感的原因之一。 “没想到这都半年了,楚灵亦居然还流落在外,也不曾听说他做过什么,更不曾听说朝廷大张旗鼓地找他,这实在有些奇怪哪。”许惊鸿在心里想道。其实他并不知道,就在皇帝于半年前发难时,楚灵亦就受众权臣的委托去蜀地筹集粮食了。而在他离京后不几日,政局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他再想去蜀地筹措粮食自然是不成了。但这也帮了他一个大忙,让他得以保全自身,不至于跟其他人一样落入朝廷之手。 对于这样的结果,许惊鸿还是喜欢看到的,所以在此事上他也没有多作细想,而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楚怜儿的身上。这时,经过楚怜儿的再三辩解,说许惊鸿是怎么尽心治疗自己,又对自己没有任何不规矩的举动,现在更是带了自己来探看众人后,这些楚家之人才算是有些信了她的话了。 “你真的可以确信此人不会负你和骗你?”“四叔”郑重地问道,两眼直直看着楚怜儿。 “嗯!这个我是可以肯定的,他一定不会骗我的。”楚怜儿毫不犹豫地道:“而且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帮你们的,一定不会让我的家人出事的!”说这话时,她便把目光投向了身后的许惊鸿,显然是让他来表个态了。 许惊鸿淡然一笑,也点头道:“不错,几位就放心吧,我许惊鸿答应过怜儿,一定会保护他的家人周全,那就一定会做到!” \\随后他们才又道:“不过你只要能好好待我们怜儿,我们也就放心了,不然我们就是被杀,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见这些人到了这个时候竟没有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心,反倒对楚怜如此关怀,让许惊鸿也不无感动。他呼出一口浊气道:“我许惊鸿言出必践,无论你们信不信,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地来帮你们的。而且我相信,以如今的局势,我想保你们并不是太困难!” “那我们就静等你的好消息了。”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这些楚家的人显然没有真个把他的话当回事。他们的反应看在许惊鸿的眼里,却让他心里感慨,怪不得楚家在七大家里地位最末,原来他们家里人在某些事情上的嗅觉是这样的迟钝。自己都把话点出来了,可他们却依然没有一点察觉的意思。那就不用再多说了,许惊鸿只是点了点头。 在楚怜儿和家人又说了好一阵子话,让他们好好将养着,不要担心之后,两人才告辞众人,往回而去。可在他们刚走过楚家的牢房,来到稍前一排的牢房门前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了:“许都司,别来无恙啊!” 许惊鸿随身看去,正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正在一座牢门之内看着自己,在仔细打量了对方好半晌后,他才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正是当初大宋朝廷里地位仅次于吕中的叶家之主,司徒叶名扬了。 见对方突然朝自己打起了招呼,许惊鸿便也停下了脚步,笑着一拱手:“原来是叶司徒啊,最近一切可好?”这对白就象是两个老朋友在街上遇到了聊天一般,可两人的语气却浑没有那么简单了。 “老朽都身陷囹圄,为许都司所看管了,还能好到哪里去?”面对许惊鸿似有些戏谑的问候,叶名扬的回答却显得有些苍凉了:“你看我的模样,听我的声音,哪里还有半分当初为司徒时的感觉哪。”说着又是一声叹息。 许惊鸿微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当初的朝廷大佬,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番话。他现在的模样的确狼狈,声音也没有了以往的清越,可这样自我嘲讽,难道能获得自己的同情么?即便自己真的有些同情这个从天上摔到地下的老人,可也不至于帮他什么忙啊,他这样说是不是太过白费了。 叶名扬看出了许惊鸿的心思,嘿地一笑:“老朽这么说,不过是在给许都司陈述一个事实而已。这样,当你和我们一样也被关进大牢的时候,就能更快适应这里的一切了!”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惊鸿的眉毛一挑,似乎是被对方的话头给吸引了。 面对着许惊鸿的逼视,叶名扬全不为所动,只是依然笑吟吟地道:“怎么,老朽的话还不够明白么?你自己做了什么,将要做什么,而这一切一旦被朝廷所知你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难道还用老朽一一为你说明么?” 许惊鸿的眼光一缩,脸上的笑意变冷了:“哦?却不知我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叶司徒的手里了?还有你凭的什么就能决定我的下场呢?” “你是个不安于世的人,当初在西南时,就敢和我们叶家为敌,后来又和方家作对……凡此种种,都表明你头生反骨。”叶名扬没有急着作出自己的解释,而是把话题先扯了出去:“所以前段时日里,你就与赵哲联上了手,我说的没有错吧?” 这一切都是可以从事前事后所发生的一切里推断出来的,所以许惊鸿并没有为他的话而感到惊讶。此时既然对方直言相问了,便也直接点头:“不错,我的确帮着皇帝对付你们世家了,那又如何?” “其实你帮的不是皇帝,而是你自己。因为你想要更大的权势,想获得更大的好处,所以才会帮着那个无权无势,却有名的皇帝来和我们为敌的!”叶名扬说这话时,两眼紧紧地盯着许惊鸿的双眼,让他无法面对着自己撒谎。 而许惊鸿也完全没有说谎的意思,很坦然地点头:“不错,当初我们的确是这么想的,那又如何?我不是成功了么,现在我是朝中高官,而你们则成了阶下囚!” “你是成功了,可这还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叶名扬咧嘴笑了起来:“我说了,你不安于世,你的野心之大,只怕连你自己都未必能够想到!” “笑话,我自己要什么,我自己不知道,难道还是你知道了?” “不错,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以及这半年来的细想,我想通了许多事情,其中就有关于你的。”叶名扬自信一笑:“其实以你的出身,想要在朝廷里有一定的地位,完全都不用和我们为敌。许家在朝廷里还是有着不小力量的,而许正年对你又很是看重,只要你肯点头,那许家将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再加上你本身的能力也自不弱,两相结合之下,或许三十年后,你就可以取代吕家和我叶家,成为我大宋天下事实上的主人了! “可结果呢?你却没有走这条看似最安全的道路,反而走了这么一条更加凶险,更容易被反噬的险路,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和许家有着化不开的仇恨,我不可能向他们低头的。而且,即便我重回许家门墙,以我这么个几乎连庶出都算不上的野种,怎么都不可能顺利坐上家主之位的。” “你所说的虽然也是一部分原因,可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你对许家的确有恨,可并不太多,不然这次被看押在这里的就有许家的人了。至于坐上许家家主的位置,它虽然有些苦难,可比起你要去做的事情来,却是简单十倍不止了。更不要提那样你根本没有什么危险。”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要做的又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许惊鸿心里感到了紧张,自己所想居然被这么个外人完全看破,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可在表面上,他却还是在故作镇定,脸上依然挂着一丝冷笑。 “你一开始想要的,不过是在朝廷里的高位,以及为一个人洗脱罪名而已。”叶名扬轻描淡写地道:“这个人,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三十年前被定罪,之后满门被抄的风----烈----空吧?”最后,他一字一顿地问道。 许惊鸿的目光再次一缩,呼吸也有些急促了起来,而这一切,并没有瞒过叶名扬的眼睛,他笑了起来:“看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你是风烈空的后人,想为先祖平反也是应该的。可事实却是很残忍,赵哲夺回大权之后,虽然把我们都定了各样罪名,却并没有为风烈空平反的意思,所以你心里才会有怨气。我说的不错吧?” 许惊鸿默然不语,但他的这个行动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了。叶名扬的把握也就更大了:“其实你想过没有,我们七大家能够一手遮天是怎么来的?还不是皇帝自己无能所致?若不是他把可能对我们有威胁的风烈空派去北边,我们的势力绝对不会发展得这么快。而风烈空作为北疆主帅,手握数十万的精锐之士,在朝野都有很大的声望,我们当时又没有完全控制住大局,试问只凭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把他给害死呢? “要是没有皇帝的首肯,给我们这些人十个胆子,只怕也不敢做下如此事情的。可最后我们成功了,而皇帝也默许了此事的发生,你可以想见其中的原委了吧?至于后来所发生的皇权完全被我们压制,这不过是他自己蠢笨,不过是他所受的报应而已! “正因为在风烈空一事上赵哲自己也是主谋之一,所以这次他即便夺回了权势,也没有为他平反。因为他心里有愧,不敢来直面这件事情!” 这些话,许惊鸿其实早就想到了,可现在被当事人这么直接地剖析出来,还是让他感到心旌动摇,好半晌后才重新冷静下来。但他的双手却已经紧紧握住了拳头,如果此时皇帝站在他的面前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拳头砸在对方脸上的。 叶名扬的话还在继续着:“想必我刚才所说的一切,你也已经通过种种迹象自己判断出来了吧?你现在心里也一定充满了愤怒,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而这,也正是你即将要做某些事情的根源所在! “当然,你这次会冒险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为自己考虑的一个方面。我之前就提到过,你有野心,而且很大。你之所以不肯与许家和好,正是因为你觉得要花上三十年的时间来达成这一切实在太慢了,你希望用更快捷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把我们这些把持着朝政的原有力量拔除是你计划里的第一步,然后,你的目标就换了人了,而这个人,就是如今已经掌握了大宋所有权势于一身的皇帝。你想通过一系列的变故,使我大宋发生动乱,从而借机用自己在军队里的威信夺得大权,最终获得那个你一直都在追求的终极目标!我说得不错吧,你的确是这么想的吧?”叶名扬说到最后,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了许惊鸿,只等他的回答。 许惊鸿先是有些发怔,说实在的,一个人把自己深埋心底的想法都给道出来,的确让他很是震惊。但在震惊之后,他还是迅速恢复了镇定,他回看着叶名扬,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你的推测果然有理有据,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现在你不过是一个阶下囚,你的话连这牢房都传不出去,别说被人相信了。所以,你想以此来要挟我,根本是痴心妄想!” “我说这一切,并不是想要挟你什么,因为我知道如今的你不是这么容易被要挟的。换句话说,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捏在你的手里呢,又拿什么来要挟你呢?我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和你作个交易而已。” “交易?”许惊鸿微有些错愕,随即才道:“说来听听。” “你要对付皇帝,就需要各方面的帮助,军队只是一部分而已。而民意,有时候比军队更有力,而这个,我们可以帮你达成。” “你们?” “是的,我们世家的力量在朝的虽然差不多被赵哲挖除了,可在野的影响,不是他说挖就能挖尽的。”叶名扬自信地道:“所以只要你能与我们合作,我们就能帮你在事前事后造势,能让你更轻松地夺到想要的一切。” 对于世家在野的力量,许惊鸿还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毕竟是几十上百年的世家大族了,还真不是朝廷想消灭就能消灭的。当然,这些潜在的力量还必须要有家主来动用,所以那些余孽才会一直想着法子救他们出来,为的就是这些庞大的势力了。 “你就不怕我不答应,反而因为你知道太多而杀你灭口吗?”许惊鸿突然问了一句。 “你不可能这么糊涂,做出这样损人损己之事的。而且还有一点你也要清楚,其实我在这里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与外界沟通。所以你以为只有你听说了我的分析就错了,如果我一旦出了什么不测,只怕你有不臣之心的说法明天就会传得到处都是了。而赵哲的为人你也应该很清楚,当初他可以为了一点猜忌就帮我们除去风烈空,那今天他也可以因此把你除去的。” 许惊鸿意动了,他盯了对方半晌后问道:“那你们在事后又想要什么呢?” “很简单,我们还想在朝野里有一定的权势,当然,我们不会把你也当成赵哲的!” “好,我答应你们!”经过一番思索之后,许惊鸿点头道。 这一刻,两个本来应该是敌对的力量却意外地联合在了一起,这让一直听着他们谈话的楚怜儿惊得目瞪口呆…… 第三十章 泄密 \\刚才,当许惊鸿和叶名扬谈那番话时,楚怜儿一直都在他们的身旁,每一句震撼的话都已经被她听到了耳里。 楚怜儿的反应是在许惊鸿预料之中的,他也没有打算瞒着她任何事情,即便此事极其严重。所以当听她这么询问后,便点头道:“不错,我和他说的都是实情。而且你也应该可以想到,如果我没有这样的决心,是根本不可能保住你的家人的。” 楚怜儿在一愣之后就理解了许惊鸿话里的意思。的确,自己的家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是朝廷的钦犯,试问以许惊鸿现在的地位怎么可能说保就能保住呢?所以当他说要保护自己和家人时,就表示着他与朝廷已经对立了。 但楚怜儿依旧满脸的忧虑:“可是……就凭你和那些人,真能和整个朝廷作对么?” “不是整个朝廷,而是朝廷里的某些人,某些势力而已。”许惊鸿纠正她的说法:“我现在掌握的力量的确不可能和整个掌权的阶层斗,但我却可以街着某种势头,去把那最上层的人给除掉!” “这有什么区别么?”楚怜儿有些迷惑地问道。 “当然。他们才刚刚得到大权,位置还没有坐稳,也没有太多的可以信任的帮手,可以说在实力上与我也差不太多。而我的目标也只是他们,至于其他人的利益,我是不会去触动的,这样我所要面对的敌人就少多了。” “可是……你要面对的还有皇帝啊,他可是我大宋的天子哪,难道天下人就会看着你把他从皇位上赶下去么?” “天子?不过是一些愚弄百姓的手段而已,只要是有些见识的人,根本不会把这说法当作一回事!而且,如果天下人真这么看重他这个皇帝的话,那七大世家这几十年来也不会一直把持着朝政,让他成为一个傀儡了!”许惊鸿说着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意:“所以所谓的皇帝,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这话带给楚怜儿的震撼就更大了,让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就跟第一次看到许惊鸿般地盯着他半晌,最终也没能再说出什么话来。 “而且现在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一切都必须照此而行。”许惊鸿深吸了一口气道:“当那些粮食被焚,当昨天消息传出去那一刻,我与现在的当权者已经是对立的了!” 说完这话,许惊鸿看了看楚怜儿,发现她依然是一脸的担忧,就又一次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取得最后胜利的。当初在西南,在北地,每一次我都没有了退路,可是往往在这个时候,就是我把事情办成的时候!深入草原,去和胡人的骑兵正面交战是这样,在黑山崖的突袭是这样,就是在矿场里的先发制人也是如此。我相信,既然老天让我来到这里,就一定不会让我这样糊里糊涂地死去的!” 虽然对许惊鸿后面的一句话很不理解,可楚怜儿还是选择相信于他:“我相信你,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听到她口中说出的支持,让许惊鸿心里激荡,一把就将楚怜儿搂进了怀里。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楚怜儿顿时就满脸通红,身体也发僵,动弹不得了。但她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开心和甜蜜,因为她可以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情意,其实有这一点,对她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离许惊鸿两人数丈外的一棵槐树的树冠茂密(河蟹)处,一个隐藏得很是巧妙的人正好把这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不过他对两人的亲昵举动是完全不放在心里的,倒是对于许惊鸿之前的一番话,却是大感震惊。 这个暗藏在国安司的树上,暗里窥伺一切的人便是影杀堂下,十二生肖里的巳蛇了。他们这些第一流的杀手,能够完成一个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靠的多半是他们那让人难以相信的藏身之术,武艺倒是其次了。所以巳蛇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入国安司衙门,并且近距离地偷听许惊鸿方面的机密消息。 也只有当他们进入到地牢这样私密空间时,这条蛇才无法跟踪进入,无法窃听到什么。可当许惊鸿从那里走出来时,就又在其监视的范围之内了。 现在,巳蛇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这一切实在太过惊人了。这让他在树冠上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到许惊鸿和楚怜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便也静静地待在那里,他可不希望在获取到如此消息后,还被人察觉,从而被捉,功亏一篑。 可许惊鸿和楚怜儿明显都有些激动,这一拥就是好久,直到两人都有些镇定下来后,才慢慢地放开彼此。许惊鸿也是脸上一红,为自己的不冷静而感到惭愧。他好歹是两世为人了,那一世也不是没有过女朋友,谁能想到,到了这个时代反而象个雏儿了。 冷静了一下后,许惊鸿才对楚怜儿道:“你身体刚刚恢复些,又在外面这么久,一定累了吧,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那你呢?”情意终于得到了回报的楚怜儿显得越发的娇美,她看着许惊鸿,用有些柔软的声音问道。其意思显然就是要许惊鸿陪伴自己同去了。 可这一次,许惊鸿却没有如她的愿:“我想到了一事,还得回里面去问问,所以……来人,陪楚姑娘回去!”随着他这一声召唤,立刻就有衙门里的人奔了过来,而后在他的护送下,将楚怜儿给带走了。 ] 即便是在情动之时,许惊鸿那过人的六识依然还在。那时,正好有一阵风从树后吹来,把树上的某种让人不安的气息给带了下来,被他察觉。正因为此,他才能迅速从意乱情迷之中脱离出来,迅速地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而此时,藏在树上的巳蛇还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依然耐心地藏在那边,等待着许惊鸿的离开。而许惊鸿居然没有离去,反而来到了槐树之下,自言自语了起来:“如今已是最要紧的关头了,我不能因一些儿女之情而把正事给耽搁了。所以,我这次之后,要少与她相见,只要这次的事情能成,还怕今后不能与她厮守么?” 树上的巳蛇本来见许惊鸿靠近自己的藏身之所还有些紧张的,现在见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却也放松下来了。他认为这一定是许惊鸿惊觉如此耽于温柔乡不利于自己的大计,才会在事后进行自我调整的。 就在巳蛇因为他的这番话而心里暗笑的当口,本来静静站在树下,似乎还在说服自己的许惊鸿就突然动了---- 不知什么时候,许惊鸿手里已经握上了百胜刀,随后,没有任何示警,没有任何的招呼,他就合身往树冠处扑来,此时他手里的刀已经化为一道寒光,直奔树上的巳蛇而来。 “扑哧!”刀狠狠地斫在了巳蛇扬起来抵挡的那只手臂之上,血光当即四溅,他那条手臂也随之与身体分了家。巳蛇发出了一声惨叫之后,直直地从树上跌落下来。这一切实在太过突然了,他只来得及举手一挡,免去一刀毙命之祸,可他伤的依然很重。不但手被砍下,而且刀气入体,再加上从一丈多高的树上摔下,已经伤到了内脏了。 而许惊鸿完全没有因此就留情,只见他左手在树上一按之后,整个身体便立刻倒转了过来,头下脚上地朝正从地上挣扎着起来的巳蛇扑杀过去。他完全没有拿下这个人的活口,仔细盘问的意思,因为他已经一眼就认出此人的身份了,作为曾与影杀堂打过交道的人,他自然知道这些人背后是什么势力,而他也知道不能给对方以任何回气的机会,不然就会让其逃脱,那就真要后悔了。 巳蛇受此重击,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想要逃走,却惊觉头顶传来了巨大的压力,在他抬眼看去时,正好看到一刀寒光袭来,他都没能来得及闪避一下,就被许惊鸿一刀从头顶刺入,活活钉杀在了当场。 可怜巳蛇这个影杀堂里名列前茅的杀手,就这样被许惊鸿两招格杀,却连自己的真实本领都没能显示出来。但这也算是天意了,他一生都是在暗杀行刺里获得的一切,如今也被许惊鸿以同样不甚光明正大的手法杀死,也算是偿还了。 直到巳蛇倒地而亡,周围的一些兵卒才闻声赶了过来。他们都是看到许惊鸿与楚怜儿单独在一起,才会远远避开的,却没想到转眼间,这里就变成了一座战场。 “都司……”众人看着满地的鲜血,还着实地吓了一跳,纷纷叫了起来,只当许惊鸿也受了什么损伤呢。直到许惊鸿示意自己并无任何损伤之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就把目光落到了地上的这具尸体上了:“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我们怎么全然不知?” “这就是影杀堂的厉害之处了,他们总能在人全无所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你们的身侧。好在这次他应该只是想偷听我们的情况,而不是杀人,才让我及时发觉其存在。”许惊鸿用脚拨弄了下地上的尸体,确认其的确死了后说道。 众人很是惭愧地道:“还是属下等失职了,竟让这些敌人偷进我国安司衙门,还请都司大人责罚!” 许惊鸿摆手道:“这也是你们没有经验所致,这次我就不罚你们了。不过下一次,你们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提防了,不能让他们再有得逞的机会!” “是!”众人齐声应道,而后迅速对周围的事物进行了仔细搜索,以防这里还有其他的刺客同伙存在。 国安司内部好一阵整顿之后,才重新安定下来,随后就有一个惊人的消息报到了许惊鸿这边来:“衙门里有一个兄弟发现被人打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之中,而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人剥去!” 许惊鸿在听到这消息后,更是惊诧,立刻就命人对整个衙门里的人进行了确认,却发现这些人都是不存在问题的。但这并不代表平安无事,而是意味着第二个偷进国安司的人已经在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从容逃走了。 这一下,许惊鸿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了,立刻就把亲信之人都叫到了自己跟前,把情况细细地说了出来。在听完这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些紧张了:“都司以为,这些人的来历真的是宫里派出的?” “应该是错不了的,他们曾与我有过一些接触,我认得他们的模样。既然被我所杀的是影杀堂的杀手,那走的那人也应该是了。而他们又与黄越这个皇帝身边最亲信的太监有着关联,所以我可以肯定,他们是宫里派过来,暗查我们情况的。” “如此一来,事情可就有些不妙了,若是让宫里的人知道了咱们的真实意图,只怕很快他们就会将人马派来围剿咱们了。”孙再元很有些不安地说道:“我们必须尽快拿出个解决的方案来才行。”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影杀堂如今的落脚点,把他们全部铲除!这样,或许还能来得及阻止他们向宫里报出这个消息。”许惊鸿眼里闪过杀机,当时就道。 “可他们身为刺客和杀手,一向都藏在暗处,又怎么可能说找就能找到呢?” “毛顺,你手下的情报司可有这方面的消息么?”许惊鸿把目光落到了一向不怎么主动发言的毛顺身上,他相信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惊喜的。 果然,毛顺没有让许惊鸿失望,他当即说道:“这段时日里,我们情报司的人除了对京中官员有所监视外,也很留意京城里的江湖人物。而就在前日夜间,我们有人看到了一条黑影进了城东的一处宅院之中。后来,这黑影又来了我们国安司。所以若没有判断错误的话,那座宅子就是影杀堂在京城的落脚点,而那黑影就是黄越无疑了。” “好,无论是与不是,我们都要去试上一试了。熊庚,命手下兄弟带上弓弩,我们这就去那里会一会他们!” “是!”熊庚答应之后,就急急出去调兵谴将了。而许惊鸿在和孙再元交换了个眼神后,双双来到了另一边进行了更多的密谈。 “主公似乎还有什么心事啊?”看着许惊鸿欲言不言的模样,孙再元抢先说道。 “不错,今天也不知是出了什么状况,居然接连被人看出了我有不臣之心。”许惊鸿苦笑地说道。 “哦,除了这些刺客外,还有什么人知道了主公的心思?” “是关在牢里的叶名扬,他从我的举动和身份里分析出了不少问题。”许惊鸿说着便简要地把自己和叶名扬的谈话说了出来,随后又问道:“对于他所提出的与我合作的说法,你怎么看待?” “此事却要分开来说了。”沉吟细想之后,孙再元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世家对我大宋来说是个巨大的毒瘤,必须清除,这是不能变的。但是在主公的羽翼尚未丰满,还不足以压住所有反对势力前,我们还是可以借助一下世家力量的。所以我的意思是,先用后除,边用边防。” 许惊鸿点头道:“这一看法与我不谋而合了,那就照此而行吧。而且此番事情又有了变化,我们也的确要找到一些同盟之人了。” 说完这些,那边调遣的人马也已经准备妥当,当即就由许惊鸿亲自率领,直杀向了东城而去。 同一时间,东城的一处宅院之中,影杀堂的一老一少两人正自满脸惊讶地听着戌狗在那里述说着在国安司里所看到的一切。在得知巳蛇竟被许惊鸿一刀所杀后,两人就发出了一声感慨:“这国安司果然不是善地,你能全身而退也颇为不易了。” 戌狗却是一声苦笑,他可是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人所杀而不出手搭救的情况下才得以保全的。当时赶过来的几名国安司士卒里,就有他一个,而他当时的震撼也是极大的。好在他很是冷静,才没有露出破绽来,同时也已经掌握了许惊鸿的真实意图。 “这么说来,许惊鸿真的有问题了。那我们就可以把此事报给黄公公知道,然后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老者沉吟之后,得出这么个结论。 “是啊,现在京城之中乱象难止,的确不该久留啊。”少年也点头道。即便是影杀堂这样的帮派,也不敢在这样混乱的京城里待着的。 就在他们作出这个结论的当口,数百名手持各样兵器的国安司兵卒已经包围了他们的宅子…… 第三十一章 和气收场 ) 他们中的不少更是端着长弓硬弩,箭已上弦,只要有人敢从里面露头,就是当头一箭。而这架势立刻就被这院子周围的其他百姓所看到,吓得他们不敢作声,匆忙躲进了各自的家中,将房门紧闭。 “堂主,外面有人马将我们的院子给团团围住了!”很快地,影杀堂的人就给里面的两名堂主报了这个坏消息。而两人在听到这话后,也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因为这是在他们的意料中的,尤其是老者发出一声苦笑:“这许惊鸿果然了得,只短短半个时辰不到,他就找到我们的落脚点不说,还布下了罗网了。” “吩咐下去,叫所有人都不得妄动,我们这就去与他们面谈。”少年在和老者对视一眼后,已经很有默契地同时产生了一样的想法。本来他们在从戌狗那里得知了许惊鸿的惊人野心之后,就已经生出了退避之心,现在自然更坚定了他们不问此事的决心了。 影杀堂毕竟是江湖里的门派,即便以往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如今却不是朝廷的附庸。他们实在没有这个心思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给朝廷铲除奸邪和有野心之徒。这个许惊鸿所展露出来的杀伤实在是太大了,他们犯不上为了几万两银子就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所以这一刻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 虽然院子已经被自己带来的人所包围,但许惊鸿却没有立刻就命人发动进攻。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对于影杀堂这样的高手如云的门派,他还是不敢等闲视之的。他知道,只要把这里控制在手便好,一旦他们真的冒险出来,再出手也不迟。 在等了片刻之后,出乎他预料的一幕出现了,并没有那些能蹿高走低,飞檐走壁的高手从院中飞出,而是看到那扇大门被人轻轻拉了开来,然后一个老人,一个少年相携而出。他们的身上看不出丝毫的杀气,脸上也挂着平淡的笑容,似乎眼前并没有任何的威胁,他们出来也只是上街而已。 但许惊鸿在仔细观察两人之后,还是让他心里一紧,因为他已经认出了这两人的身份,正是一直在江湖里有着传说,但却一直不曾被人亲眼见过的影杀堂堂主----鹤发童颜。 鹤发童颜不是一个人的绰号,而是两个人的。老者是鹤发,少年为童颜。两人在江湖路也有着不小的名望,可真见过他们真实面目的,却是寥寥无几。只是没有想到,今天自己竟会在这里亲眼见到这两个足以和漕帮、盐帮之主平起平坐的神秘人物。 还是老者先发话:“草民何遇焕见过都司大人!”说着他便一拱手,同时,随在他身后的少年也同样抱拳行礼,道出了自己的名字来:“草民童三春!” “鹤发童颜?”许惊鸿没有回礼,而是紧紧盯着他们两人的一切举动,用不带半点感情色彩的声音追问了一句。 “区区贱号,何劳大人记挂!”老者何遇焕笑了一下,却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们是影杀堂的人,而影杀堂触犯我大宋王法有多少次想必你们自己都记不清了吧?现在本官带人前来捉拿你们,你们竟还敢大剌剌地走出来,莫非真当朝廷律法是摆设么?”许惊鸿寒着张脸冷声问道。 “哦?大人何出此言?我们虽然有这区区的贱号,可从未杀过一人啊,不知大人说我们触犯朝廷律法,却有什么证据呢?”童三春笑吟吟地问了一句。 这却让许惊鸿有些语塞了,如果真要说什么名头证据,还真有些困难。因为影杀堂的人出手向来干净利落,基本不留什么把柄,只有那一张影杀贴。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何况他所面对的两人还只是影杀堂幕后的主使之人,并不曾亲手杀过一人,这就更让他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定他们的罪了。 “都司大人,你我都是明白人,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不要再说了吧。”何遇焕见状便跟了一句:“其实大人此来的目的为何,我们是心知肚明的。如今在我们这座宅子里,不过三十多人,还有一半是寻常之人,若大人真个下令进攻,我们想保全是不可能的。” “哦?既然如此,你们两个还敢走出来和我说话?”见对方如此示弱的说话,倒让许惊鸿更加不敢肯定情况在自己的把握里了,因为他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因为是人都是喜生恶死的,我们总要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搏上一搏了。大人此来,为的就是让我们不说话,那我们现在便可以给大人作出保证,我们知道的事情,不会让外人所知,而且我们还可以在大人的监视下,现在就离开大梁。不知这样,大人能否感到安心?”何遇焕又说道。 许惊鸿眯起了眼睛,看对方的表情,似乎这话都是出自肺腑的。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如此示弱,这可与他们一向以来在江湖里的地位不符啊。半晌之后,他才笑着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可就我所知,如果想要一人保密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变作一个死人。而现在你却提议让我放你们离京,这实在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大人所说的也是常理,可既然是常理,就总有特殊的情况发生,而今日的事情就很特殊了。”少年童三春接着他的话茬说道:“你想做的事情,成败只在这几日内。只要我们在这几日之内不曾坏了大人的好事,那么我们就不可能对大人构成威胁了。既然我们不存在任何威胁,大人又何必非要对我们喊打喊杀呢?” “何况,即便我们这里只有十多人可一战,但想必大人也能够相信,以我们影杀堂在江湖里的名头,这十多人也会让国安司付出沉重代价的。不直大人是否承认?” 许惊鸿一怔,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不错。即便真如他们所说,院子里只有寥寥十多个影杀堂高手,可要想杀光他们也非易事,己方必然会有不小的损伤。而现在自己真正能信任的就是这点人手了,的确不想在这里就折上一些。 但他依然有着顾虑,看向两人:“你们说得好听,可谁敢保证你们用的不是拖延之计?就我所知,你们与那人之间可是关系匪浅哪,怎么可能在这事上默不作声呢?” 看出许惊鸿已经有点被自己说动了,这让老少二人大感欣慰,便由何遇焕道:“大人所言是过去的事情了。就在半年之前,我们已经与他划清了界限,现在的影杀堂已经不是当初的影杀堂了,我们已经彻底成了江湖中人。” “哦?”许惊鸿微一皱眉,却依旧有些不信:“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派出人手来我国安司?别说这是你们的兴趣使然……” “我们的确是受人之托,才派出两个好手偷进国安司的,但那就是一场交易,我们收银子,替他办事而已。” “既然如此,你们还是要把消息送与那人的,那我又为什么留你们呢?” “既然是交易,我们是可以反悔的。如果我们发现这交易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大到收多少银子都无法弥补的话,那我们大可以把银子退了,推了这交易。” 听他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让许惊鸿的杀心又减了一些。沉吟了一阵后,他才问出了关键问题:“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你们。除非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不然,今日我们就必须刀兵相见。” “其实大人已经觉得我们的提议很不错了,只是还没有想到这样做对自己的好处,以及对我们下手,给你带来的坏处而已。”童三春呵呵笑了起来,“那就由在下给大人好好解释一下吧。这好处,就是大人手下的人不会因此出现伤亡,这样你就能把这些人手充分地运用到更重要的大事上去了。这点好处或许在大人看来还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大人一定要除掉我们,那随之而来的坏处就大了。 “其一,大人以为你在这里下此杀手,事情会不会为那边的人所知,一旦他们知道了你做下此事,只怕立刻就会产生了疑心,到那时,大人本来是想保密的,结果却因此而泄露了秘密。其二,则在我影杀堂的能力了。大人,即便你此番真能成事,但你伤了我影杀堂这么多人,你以为我们影杀堂真能咽下这口气?只怕从此之后,大人你就要时时小心,刻刻提防了,以防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就会冒出一个刺客来。想必大人也不希望自己的今后日子是如此胆战心惊地过下去的吧?”说完这最后一句,他又一次笑吟吟地看向了许惊鸿。 许惊鸿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他也没有想到对方的口才如此了得,而且每一点也正说在了关键之上,竟让他真个生出了别样的想法来。半晌之后,许惊鸿才笑着道:“阁下的口舌果然犀利,竟一点也不逊于影杀堂杀人的本事。你说的不错,在此事上,我若下手这坏处的确要比所得要少得多了。” “大人果然也非常人,能听得旁人的见解,让我佩服。”何、童二人同时恭维了一句。 “我可以答应你们,不对你们下手。不过我却也有一个条件!” “大人但说无妨,我们无有不遵!”两人对视一眼后回看向他道。 “你们必须立刻离京,而且从今之后不得参与到这种争斗里来。至于你们今后在江湖里做什么,就不是我这个朝堂里的人能管的了。”许惊鸿提出了不算苛刻的要求。 “这正是我们一直希望看到的,就依大人所言吧!”两人不假思索地点头:“我们这就可以离开京城,只要大人可以让开一条路。” “让开路,让他们走!”许惊鸿没有再做拖延,当即就下了命令。 身后的兵士其实对于他们的谈话还多有不明白的地方。本来他们以为自己等免不了要与这些江湖中人斗上一场了,没想到最终却是峰回路转,和气收场。这倒让兵士们暗暗松了口气,说实在的,让他们去与这些江湖里的高手生死相拼,他们还真没有多少把握呢。所以在得到许惊鸿的命令之后,他们便让出了道路来。 而后,一众影杀堂的人就从院子鱼贯而出。他们中的不少依然紧紧握着腰间的兵器,显然还在提防着什么。但众兵士既得许惊鸿的命令,当然是不可能和他们动手的。而许惊鸿也没有出尔反尔的习惯,便这样派出几人看着他们从东边的城门离开了大梁城。 “呼……”将一口憋在胸口多时的闷气吐出之后,许惊鸿才感到轻松了一些。这样一来,自己的顾虑就又少了一层了,而且事情没有闹大,也可以对上有所遮掩。 “队正,咱们就这样放走了他们?就不怕他们反悔么?”其中只有熊庚这样的好战分子大不是滋味地说了一句。 许惊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老熊啊,不是所有事情都必须用武力来解决的。这次能在不起冲突的情况下把他们赶离京城,对我们的好处更多。至于你担心他们反悔,就更是多虑了,他们一出了京,只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本就是江湖中人,现在能重归江湖,不问朝事,便是他们最大的渴望了。” “哦。”熊庚似明非明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了。他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对许惊鸿很是信任和服帖,只要是他说的,熊庚就会完全相信。 回到国安司,孙再元和楚怜儿两个看到他们都平安归来,也很是高兴。而在一问,得知影杀堂的人是自愿离开京城后,孙再元就更是赞赏地点头道:“主公能控制住自己的杀心,这便是再进一步了。” “嘿,我又不是屠夫,杀人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既然能以不流血的手段解决问题,当然还是不动手的好。”许惊鸿笑了一声,随即问道:“老狗,前番我叫你作样派人去外面查探是什么人在散播那粮食被毁消息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直都有兄弟在外面作着样呢。”老狗忍着笑回答道。这让贼捉贼的事情,的确让人感到有些忍俊不禁。 “叫他们回来吧,我们已经找到可疑之人了。”许惊鸿吩咐道。 “啊?是什么人?队正,这两人我们还没有拿太子和雍王的人下手呢,怎么就找到人了?”老狗很有些纳闷地道。 “那你以为我们今日去东城,是用的什么名头啊?”许惊鸿回答道:“就当那院子里的影杀堂的人就是我们查出来的泄露这个消息的人吧。这样就能给上面一个交代了,另外,他们人去院空,正好说明他们做贼心虚,自己先溜了。” “原来如此!队正考虑的是,我这就把人都叫回来。”老狗忙答应了一声道。 “接下来,就该让京城里的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的时候了,也该让这乱象扩散起来,让其他的州县也有所动作了。”许惊鸿随后摸着自己已经长出短胡来的下巴道。 “主公是打算利用那些世家的力量了吧?”孙再元心领神会地问了一句。 “不错,既然和他们有了合作,就要善加利用。而且我想这也是叶名扬他们希望看到的一个情况,他们必然会全力帮我们做大此事的。”许惊鸿笑着点头:“所以,我们现在该去地牢里,把他们给请上来,好好地谈上一谈了。” 黄昏时分,皇宫之中,好不容易将皇帝给服侍睡下之后,黄越走出了寝宫。随即他就看到了那个自己用来和影杀堂的人联系的亲信已经等在了那里。他因为身份和职责所限,是不可能经常出宫与影杀堂的人联系的,所以便培养了几个亲信,经常为此做事。 现在见这亲信出现,他便知道是影杀堂那边出了情况,便走了过去问道:“怎么,是他们那边有什么发现了么?” “不……不是……”那亲信很有些紧张地看了黄越一眼,却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赶紧说出来。”黄越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头道。 “是……小的刚才去那里探消息,谁知却发现那院里已经没有人了。” “什么?”黄越一伸手就把他拉到了自己面前,紧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再说一遍,看到了什么?” “那院子里的人都不见了,他们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怎么会搬走的?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黄越说着,手上的力道就大了几分。 那亲信立刻叫了声痛,而后吃力地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了,昨天这时候他们还在的,可一天工夫他们就都不见了……” 这一下,黄越就更是纳闷了,他眯起了眼睛,就在这寝宫之外的院子里踱起步子,琢磨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送上门来 在一番思量和考虑之后,黄越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把自己所猜测和担心的一切都如实禀报皇帝。即便这因此会让皇帝心情更差,从而影响到他的身体状况也再所不惜了,毕竟一旦事情真如他所想那般,那后果就太严重了。 拿定主意,黄越就挥手让那亲信退下,而后他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寝宫之中。此时寝宫之内除了皇帝外,尚有好几名随时要上前服侍的内侍,黄越便给了他们一个眼神,将这些人都给打发了出去。而后才在皇帝的耳边轻轻地唤道:“陛下,陛下……” “唔……?”刚刚才睡着的皇帝被人打扰,自然是很不快的,可在他看到黄越那郑重的模样时,还是迅速地清醒了过来:“出了什么事情了?莫非那些百姓再次生乱了?”说着他更是努力地要从床上仰起身子来。 黄越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让皇帝能够斜靠在床头,并在他的背后垫上了一只枕头。直到做完了这些后,他才用担忧地声音小声地道:“倒不是京里又起了什么乱子,而是老奴知道了一件大事,必须尽快让陛下知道。” “你说。”皇帝也郑重其事地看向这个自己最信任的人。 “老奴领旨。”黄越说着,就将自己对许惊鸿和国安司的提防和暗中查探都一一说了出来,末了又加上了自己的判断:“这次那影杀堂本是受我之命去查探国安司那边到底有没有不轨企图的,可谁料如今他们却是人去院空。就老奴想来,只怕此事上就该与国安司有关了。他们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说明了一件事情----他们的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皇帝的脸色也瞬间难看了起来,他对于黄越的这些说法还是有所怀疑的。毕竟许惊鸿可是他着重培养的臣子,他实在难以相信此人竟会背叛。但联系前后所发生的桩桩件件,还是让他产生了疑心,而他又是个多疑之人,多年来的遭遇让他无法对外臣有太大的信任,所以一想之后,便已经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 “此事关系着朕的江山社稷,绝对不能有差错。既然许惊鸿可能有不臣,那就不能让他继续掌管着国安司这样关系着京城稳定的力量了。”说到这里,皇帝已经把手握了一握:“黄越,你立刻带上朕的这块玉佩去到国安司,将许惊鸿给拿下了!并且严令其下属之人,不得允许,不准走出衙门一步!”说完,皇帝已经从床头取过了一块团龙玉佩来。 黄越知道,这是皇帝在体弱无力,无法书写旨意的情况下才拿这块随身宝玉作为信物的,这也表现了他对自己的信任,这让他大为感动。他立刻双手接过玉来,而后应道:“陛下放心,老奴一定能把此事办得完满。不过……”说着他又露出了为难来:“只是如今已是深夜,宫门早已落锁,只怕老奴现在是出不去了。” 皇帝这才发现此时尚在半夜时分,也不觉一怔。大宋开国之时就定下了规矩,宫门一到落日之后就必须关上,而在夜里,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得开启。当初这规矩是用来防止有人加害皇帝,或是半夜时假借皇帝之意做不法之事的,却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赵哲眼前的一道难题了。 即便他是皇帝之身,想要正大光明地出宫去都很是困难,更不要提黄越这个内侍了。而黄越虽然有高来高去的本事,出去不是什么难事,可他现在身负皇命,可不是单独一人去了就成的,必须带齐了人手。如此一来,他就不可能孤身出宫,必须从皇宫正门走出去了。 思索了一阵,却没有任何的解决之法,皇帝只得叹息地道:“那就再等等吧,待明天天一亮,开了宫门,你再去国安司拿人。” “老奴领旨。”黄越也无奈地应了一声,他的确不曾想到这个关键因素,现在看来自己此时来找皇帝说明此事还是有些太心急了。 皇帝做好安排后,才感到一阵阵的心悸,刚才骤然听到那个惊人的消息,让他再次伤了心神,所以这时的他比之刚才的状况又差了几分。在闭目养了半日神后,他才算是恢复了些,而身体的疲惫才让他再次缓缓睡去。 黄越能够明显感觉到皇帝身体的变化,这让他也是满心的担忧,不知道赵哲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本来在半年前,对世家发起最后反击时,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衰败,也正因为发现自己活不了太久,他才会如此孤注一掷的。现在,他虽然夺回了失去长达数十年的皇帝权威,可他的身体已经垮了。 而在京城再次生出大动荡之后,皇帝的身体和心理自然也遭受到了又一次的冲击,这让他已经到了即将倒下的边缘。这一切,身在其旁的黄越是能够清晰感觉到的,但他却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对皇帝来说,大宋的安定,皇权的巩固才是第一位的,即便因此而失去xing命也再所不惜。所以,现在的他只有尽自己所能来帮皇帝达成这个最后心愿了。 看着皇帝因为身心俱疲而昏睡过去的模样,黄越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让许惊鸿这样的乱臣贼子的企图得逞的。毕竟,他只是一个臣子,只要他还没有把造反的意图表露出来,在见到代表皇帝的自己时,还是没有还手之力的。现在,只等天亮了! 国安司中,在与叶名扬的这次真正的谈话里,许惊鸿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眼下的尴尬处境来。在做出与这些落魄的世家联手的决定后,许惊鸿便把叶名扬等从地牢里给放了出来,为他们安排了更好环境的厢房,然后再将叶名扬给请到了自己的书房进行深谈。 “叶司徒以为,我这次趁乱而起能有几分胜算?”许惊鸿没有过多的花巧,单刀直入地问出了这个让人感到心惊的问题。 “如果只以许都司现在所掌握的力量,你根本不能成功,连一分胜算都没有。”叶名扬的回答也很是干脆:“毕竟这里是大宋的京城,皇帝的威信最大的所在,而且你的根基也不够深。所以要想有所作为,第一是获取更多的权势,第二则是让乱局变得更乱。” “哦?可我现在已经到了升无可升的地步了,试问还怎么获得权势呢?难道你话里的意思就是让我依靠你们的力量么?”许惊鸿说着嘴边已经带了一丝讥诮的笑意。 “靠我们当然是靠不住的。我们这些世家在京城里的力量也早被皇帝和你给铲除了,不然我们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叶名扬对他的心思摸得很透,立刻就给出了自己的态度来:“所以想要在短时间里获得更大权势,还在你自己。” “我自己?我能用什么办法获得更大的权势?”许惊鸿不禁有些迷惑了。 “听说许都司与景王的关系向来不错,不知传言可是真有其事?”叶名扬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抛出了另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来。 “算是吧。”许惊鸿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了一丝精光来。 “倘若当今陛下驾崩,你有办法将景王扶上去么?”叶名扬继续问道。 许惊鸿沉思一阵后,突然笑了:“看来你们世家在京里依然有着别人不知道的杀手锏哪。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何前次出了如此大事,你们却不用呢?” “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叶名扬不无苦涩地一笑:“那叫黄越的老太监不但武艺了得,不是寻常人能抵挡的,而且对皇帝忠心耿耿,又很是精明,所以我们根本下不了手。” 许惊鸿点头承认,对这个叫黄越的老太监,他也是深为忌惮的。此人当初可以带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自己的住处,险些取了自己xing命,只此一点就让人感到心寒了。而他要是一心要保护皇帝周全的话,的确让人很难有下手的机会。 “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所以这几十年来,我们一直不能对皇帝下手。却没想到最终却成了今日的下场。要早知道有这一变,当初我们就该强行派人把他和皇帝一并解决了。”提起这事,叶名扬显然还是颇有怨气的。 许惊鸿只是笑了笑,没有多作评价。其实他知道,这些世家中人当初不下手还是有他们自己的考虑的,因为七家相互掣肘太厉害了,谁也不敢担上弑君的恶名,这才让皇帝得以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的。这就象战国时的周王室,即便七雄的任何一个都能轻松灭了它,可在其他国家的环视之下,谁也不敢做这大不讳的事情来。 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叶名扬他们与皇帝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这次只要给他们一点机会,他们就会置赵哲于死地,不存半点的犹豫。 想明白了这一点,许惊鸿便点头:“这个黄越虽然厉害,但只要我们有心算计,他也不是不能杀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来对付黄越,由你们对付赵哲!”这一刻,皇帝在他心里已成一个普通人,所以在称呼上也变成了他的名字。 “可以!”叶名扬没有一点犹豫就点下了头去:“其实杀了他对你还有另一层的好处,那会让京城的局面更加混乱,到那时候,你浑水摸鱼的计划就更容易施行了。不过,待到你真有所成之后,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给予你不少帮助的人哪。” “当然。”许惊鸿笑了起来:“你我之间是相互配合,各取所需而已。事成之后,你们这些世家依然可在朝中为官,而我,则需要看情况再决定了。如果有朝一日我真能登上那个位置,也还是需要各位鼎力相助的。” “当然,这也是为了我们自身的发展嘛。哈哈……”叶名扬也大声地笑了起来,两人相对而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他们间已经成为一体。 将叶名扬送走之后,许惊鸿脸上的笑意才散去,然后问道:“对此孙先生怎么看?” 孙再元从一处暗室里走了出来,他躲在里面,能够把这里的对话听得一点不漏。在许惊鸿发问之后,他就摇头道:“此人的保证自然是不能信的。若是主公真想借他们的力量来夺取自己的大权,便是与虎谋皮了。” “这个我自然也是清楚的。”许惊鸿也笑了起来:“他们的目标也是攫取更大的权力,一旦真到了那时候,他们自然是我的敌人了,我又怎么可能不提防呢?” “主公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其实至少在目前阶段,我们与他们之间还是有合作的可能的。毕竟他们在京城的势力不是我们能比的,可一旦皇帝真的驾崩,新皇又是主公所希望看到的景王的话,我们就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先生所言甚合我意,那就先与他们合作这一回吧。”许惊鸿端起手边的茶碗把满满的一碗冷茶都给喝下,然后一抹嘴巴道:“就让我们为这中原开创一个新的时代吧!” 次日一早,许惊鸿正在调派人手,想在本就充满了不稳定因素的京城里再投上一把火。这时,一名兵卒突然赶来禀报:“都司,外面有宫里的黄公公突然带了禁军来了,说是有旨意要宣达!” “嗯?”许惊鸿先是一怔,旋即眼中就有冷光闪了出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还想着怎么把他引出宫,然后除掉他呢?却没想到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老熊……”他说着已经把目光转向了一边的熊庚。 “队正吩咐便是。”熊庚摩拳擦掌地说道。 “你去后面点两百精锐,多备弓弩。一会看我的眼色行事。”许惊鸿丢下这一句,便迈开步子向外而去了,他可不希望让黄越在外面等得太久,从而生出了疑心来。 黄越这次只带了五十名禁军,在他想来,只要自己一宣读旨意,作为臣子的许惊鸿就只有乖乖受缚的份了。即便此人真的胆子大到敢和圣旨对抗,以自己的本事,再加上后面的五十禁军,要拿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没有一丝的担心。 看到许惊鸿在几名亲兵的陪同下走了出来,黄越便把架子端足了,大声喝道:“罪臣许惊鸿接口谕。” 一见黄越的模样,许惊鸿就看出他是来者不善了,现在一听他这说法,就更确信了。没想到自己还没有真个动手呢,那边皇帝就要下手对付自己了,这让许惊鸿也有些佩服对方的动作来。可这不代表他就会甘心受缚,甚至连该有的礼节都没有了,只是直直走到了黄越身前,站定之后,很是无礼地看向了他。 “许惊鸿,你没有听咱家说么?有了圣旨为何不下跪接旨?”黄越见状心头一凛,但还是用很官方的话问道。 许惊鸿笑了起来:“圣旨?黄公公,你手里什么都没有捧着,就这么说几句话就是圣旨?就要定我为罪臣,这是不是也太儿戏了?” “你……”黄越被他这话噎得心头火起,但还是强自忍住:“这是口谕,是陛下让咱口述出来的他的意思,当然没有真的圣旨了。” “既然没有真实的圣旨,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许惊鸿依然一副不信的模样。 这让那些禁军也大感惊讶,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哪?试问这天下有哪个人敢假传圣旨,即便是口谕只怕也没有人敢造假吧?但他们并不知道许惊鸿这样做的真实目的,只在拖延一下时间,为下面的人准备攻击。 黄越更是恼怒,哼了一声后,才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团龙玉佩:“这是陛下的贴身之物,这下你可以相信了吧?” 许惊鸿端详了那块玉好半晌,最后露出了笑容来:“你随便拿出块玉,就说自己的话是圣旨了?这也真是太荒唐了。别说你手里的玉是不是真如你所言还不确定,就算的确如你所言,也算不得什么。 “谁不知道你黄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亲近之人,他的一切起居饮食都由你照顾,你想从他那里偷到一块玉来假传旨意实在是太简单了。”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是……”黄越顿时就怒了,大声喝骂了起来。 但他的话还没说开呢,许惊鸿已经再次开口了:“就我所知,我中华自古以来就有象你这样的阉宦假借旨意来陷害忠良,那东汉时的十常侍就是你的祖宗吧?可惜我许惊鸿却不是那些愚昧的官员,断不会中了你的毒计的。你想借着如今陛下身上有病,无法处理政事的时机趁乱夺取大权,从而好控制朝廷?我看你还是省了那份心吧!” “给我拿下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这下,黄越终于忍不住了,他一向忠心皇帝,可许惊鸿居然说他是别有用心的,这无疑是触了他的底线。 那些禁军在一怔之后,立刻扑了上来,想要把许惊鸿拿下。可许惊鸿怎么可能被他们近身呢,在他们前扑之时,已经迅捷后退,让到了一边,然后他给刚刚赶到的熊庚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第三十三章 死战 战死 看到许惊鸿在后退时所做下的手势,熊庚便当即给身后的那些拿着弓弩的兵卒们下达了进攻的命令。而这些兵卒多半是跟随许惊鸿从北疆的胡地以命拼出来的,对他有着足够的忠心,现在见到命令,也没有细想对面的是什么人,便已开弓放箭了。 “咻咻……”上百支劲箭扑面而来,让那些禁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了。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可是天子身旁的禁卫,是大宋军中地位最高的军人,还从没有人敢和他们起过冲突,更别提用箭射他们了。所以当箭临头时,他们根本没能作出任何反应,就被这一排乱箭射倒在地。 惨叫声响起,那五十名禁军已经倒下了大半,有那还能站立的,也都受了伤。同时他们的心里已经生出了极大的畏惧,有那只受轻伤的甚至开始调头欲跑了。 这些人中,只有一个很是镇定,那就是黄越了。当许惊鸿突然后退时,他就猜到要出事了。但还没等他出手阻拦许惊鸿呢,那百余利箭已扑面而至,他只有先避其锋,以自身高超的身法和武艺闪避、格挡射来的箭,半晌再看,就发现只剩自己一人尚有一战之力了。 “许惊鸿,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禁军和咱家下此杀手!”一声怒啸之后,黄越的身体就以让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向前飞来,双手箕张成爪,就象是一只苍鹰一般扑去。他的目标依然只有一个----许惊鸿,擒贼擒王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但许惊鸿也早料到了他会来这一下,他清楚以对方的能耐,刚才的乱箭很难真对其造成太大的损伤,所以这之后势必会有一场好斗,所以便做足了准备,迎着他的来势,就是一刀猛挥而出。 这一刀速度极快,角度也很是刁钻,正是砍向了黄越前进的必经之路上。在许惊鸿想来,这一刀砍出,除非对方硬是受这一刀,否则只有先停下动作。而如此一来,自己就能趁势杀上,把握住战斗的主动了。 可他却还是小瞧了黄越的本事,即便是在如此景况里,他依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速度,而是突然诡异地一闪,居然在高速前扑的同时,闪过了这一刀。一眨眼间,他已经来到了许惊鸿面前五尺处,那一爪所带起的劲风已经扑到了许惊鸿的面上。 “好!”许惊鸿由衷地叹了一声,对方的武艺还是远高于自己所想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慌乱,只见他手腕猛地一抖,那把刚才被他全力劈出的一刀就此陡然回转,化砍为刺,从侧面朝着黄越的左胁处刺去。即便对方这一爪能伤到自己,许惊鸿也有把握还他一刀,而且他这一刀从要害刺入,是很可能取了黄越xing命的。 黄越又是一声长啸,终于停下了身子,同时左手迅速下挥,曲指一弹,正好弹在了那把将将刺入自己衣服的刀身之上。这一弹他用上了八成劲力,一下就把许惊鸿这一刀给弹得往后而去,从而化解了这临身的危险。可如此一来,他的进攻也停滞了,让许惊鸿能够从容向后再退几步。 只一个照面,两人就两番攻守,都明白了对方的厉害。这让黄越的眼睛首次眯了起来,然后那贴身的内侍衣袍也随之鼓起,却是他把压箱底的功夫都要拿出来了。 许惊鸿只感到右手手腕一阵发麻,刚才黄越这一弹所蕴涵的力量从刀身传来,让他都有些吃不消的感觉。他立刻就有了判断,此人绝非自己一人能够应付得了的。所以在见对方蓄势已待时,他便是一声大喝:“上!”却是叫大家一起上了。 许惊鸿可不是那种以江湖中人自居,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无论任何时候,他都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功就是好的,至于用什么手段,那根本不在其考虑范围里。所以当他孤身不是对手时,他自然就要叫上帮手一起上了。 熊庚等人刚才是因为双方动作太快,没时间插手。现在听到许惊鸿的招呼,他们自然不会再于旁看着了,纷纷大叫着扑了上来。同时,那些弓弩手也已经搭上了第二支利箭,这次他们没有如前番般乱射了,而是开始瞄准目标之后,才放开弓弦。 面对着齐齐砍刺而来的刀枪等兵器,以及那从四面朝自己射来的箭矢,让黄越也有些只有招架的工夫了。而他的心,也是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许惊鸿竟如此无赖,不但叫人联手与自己交手,而且连军中的弓箭都用上,这实在太卑鄙了。 可这个时候,他心里的愤怒却无法宣泄出来了,因为他要应付这此起彼伏,一浪随着一浪的进攻不说,还要随时提防着一直站在身前不远处,虎视耽耽的许惊鸿。他虽然没有急着和众人一同冲杀上来,但其所造成的威胁却要远超过其他人的。 黄越有着一身神鬼难测的诡异身法,还有着常人所难以想象的深厚内力。可在面对着这些对手时,他却发现自己这两样优势都只能保证自己不被人所伤了。身法在众人四面合击之下,彻底失去了作用,他当然可以飞身越过众人,但如此一来,身在半空的他就会露出极大破绽,让许惊鸿能一刀砍伤自己。而他的内力,也必须留起一半来应付不断射来的劲矢,因为这些狼牙箭矢他可不敢挨上一下,那就必须不断用袖子将之格飞了,而这是需要很多内力消耗的。 如此一来,黄越就彻底被众人给缠死了。他虽然可以趁着对方的一些破绽而伤上两人,可很快地,这些伤者的位置就会被人所补上,从而让他得不到任何休息的机会。直到此时,黄越才理解了一个事实----个人的武艺在这种战阵式的围攻里所能起到的作用的确不大。 许惊鸿一直在外围看着眼前的一切,除了因为他尚在寻找黄越的破绽,好给他以致命一击外,他手上酸麻的感觉也是他迟迟不动的原因所在。但在众人围攻了黄越有一阵之后,他的手已经彻底好转,他知道是时候出手了。 “呼----啪!”黄越再次击中一名兵卒的前胸,那人一声惨哼之后,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朝后飞去。这一下黄夜是出了全力了,因为他已经看出情况对自己的不妙,现在自己带来的禁军已无斗志,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只会虚耗过度,从而让许惊鸿占了便宜。 现在只有先把这围攻的架势打破,然后杀出去再徐徐图之了。在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黄越出手便不再留力,几招下来,已经把数名贴身近斗的兵卒打得倒地飞出了。他们受此重创,即便不死只怕也很难再恢复健康。 这一下果然让围攻他的众人气势为之一缩,而这时熊庚和老狗两人正好一左一右夹攻而至,两把钢刀带着呼啸的风劲直奔黄越的腰部和颈部而来。 一声冷哼,黄越的身子突然一闪,就在两把刀恰恰要命中目标时突然消失在了他们眼前。然后他就突然从老狗的身后闪出,一掌击向了他的后心。他看得出来,这两人是这些围攻自己的人中最重要的,只要拿下他们,其他人就没有太强大的攻势了。 但他这一招还是出得太迟了,因为就在他脱出重围的时候,许惊鸿已经疾步冲了上来。这次他没有象平时般出招前发出大喝,而是默不作声地砍出了奇快的一刀,其目标正好是黄越那只击向老狗后心的手掌。 黄越一掌击出,便有余光扫到了一人朝自己侧面袭来。但他却对自己有着充分的把握,认为以自己的出掌速度,足够能在那人攻中自己前先毙了老狗再行自保的。可这一次,他却犯下了一个大错。 “唰----”刀来如奔雷,竟比黄越这一掌更快地砍中了它的目标。 “啪!”手掌还是击在了老狗的背上,但只是让他发出一声闷哼,吐出一大口血,远没有让他当场失去战斗能力,或是立刻死去的效果。因为这一只手掌在击中老狗后心时,已经成为一只断掌了。 “啊……”黄越随即才发出一声悲嚎,手掌被断虽然痛,但比起他的惊讶来,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楚这个出现在自己侧面,给予自己如此重创的人居然是许惊鸿。 而许惊鸿在一刀得手之后,没有丝毫的停顿,又是三刀从左中右三个方向朝着黄越砍来,这次他着重砍向的正是黄越已经受了重伤的右手部位。 黄越身受重伤,心乱如麻,自然失去了再战的勇气,连忙向后退避。可这一来,他就再次掉进了许惊鸿给他布下的陷阱之中。因为他此时还在国安司兵卒的包围里呢,只是因为刚才他连下杀手,才让众人让开了一条路,可现在大家已经醒悟了过来。 当看到黄越朝后退来,身在他后面的众多兵卒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挺起了枪矛,朝着他的背心扎刺过去。如此前后夹攻,再加上受了重伤的黄越心情极度混乱,他当即就连中了数刀,伤上加伤了。 “咻咻……”几名善于把握机会的弓手再次射出了箭来。这一次,身法和动作都已经深受影响的黄越再也无法抵挡那从各个角度射向自己的箭矢了。 “噗嗤……噗嗤……”数支利箭射中其身体,入肉数寸才被他那护体的气劲给挡住。但这也够黄越受的了,尤其是他右脚上也中了一箭,这让他赖以支撑的身法也打了折扣,颓然一顿,便再次面对如浪杀来的兵卒刀枪。 “啊……”看着扑面砍杀过来的兵器,黄越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吼叫,同时他那头白发就猛地扬了起来,双眼更变成了赤色。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到生死关头,压箱底的本事也该拿出来了,不然只怕真会死在这里。 随着一声吼叫,黄越本来就快的身法又快了几分,如一道虚影般在刀枪中穿梭而过,五名兵卒一个不慎,就被他以左手手爪抓破了天灵和咽喉而亡。这势如疯虎的一招,让周围的兵卒气为之夺,忍不住向后退去。 但他这种拼命的打法能吓退一般人,却吓不退许惊鸿。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他就要把黄越留在这里,无论死活,不然后患无穷。所以许惊鸿的攻势也随之变得更加的凌厉,每一刀都朝着黄越的必救攻去。 黄越身上受了许多的伤,尤其以右手的断腕之伤最是严重,如今在剧烈的战斗里,鲜血更是如流水般淌下。其实若是明智而看,许惊鸿现在该做的应该是稳扎稳打,以消耗为主。这样一来,黄越势必会有体力不支的一刻,到那时他就完了。 可许惊鸿这时却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如此做会让自己的气势完全被黄越盖过。而一旦气势被夺,在本事实力就有差距的情况下,自己恐怕会被对方所败,甚至是所杀。所以他必须全力进攻,一如对方不曾受过任何的伤一般。 黄越也没有想到许惊鸿竟还会如此的决绝,每一刀都拼尽了全力,让自己不敢轻视。而他更清楚,随着血液的流失,他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已经不足七成,对付寻常兵士尚可,但对付许惊鸿,除非是打中他的要害,否则是不可能伤到他的。 这个认识,让黄越的心变得更加焦躁,他与许惊鸿交手二十多招,居然没有一点占到上风的意思,反倒有几次被刀砍破衣衫,显得很是狼狈。 而这时,更大的变化发生了。受到许惊鸿以命相拼的气势所鼓舞,那些刚才为黄越所退的兵卒们再次生出了勇气,他们呐喊着,手中刀枪再次朝着黄越周身招呼了过去。 诸多的不利因素在这一刻对黄越造成了最严重的打击----他只剩下一只手可用,他的身法已经不够迅速,他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当再次面对众人如潮水般的攻势时,他就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再不可能从这四面的围杀里杀出血路了。 “吼……”可他不甘心就这样受死,所以在一声大吼之后,他不再顾及身边攒刺而来的刀枪,甚至不管许惊鸿剁向自己肩头的一刀,他聚集了全身气力,将毕身的修为凝聚在了最后一招之中,他没有伤的左手猛握成拳,然后朝着许惊鸿的面门击出了声带霹雳的一拳。 这是黄越以xing命,以六十多年的修为所换出了一拳,其声势之大,直让周围还在攻击他的兵卒们也是一惊,让他们挥下的刀,刺出的枪的动作也为之一慢。 而这只拳本身的速度却是极快的,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从几个士兵的身边穿过,来到了许惊鸿的面前。而此时的他,也刚刚砍出全力的一刀,周身力量都使了出去,根本难以回援或是闪避。眼见着这一拳就要让黄越如愿了! “队正!”正当这时,一直在旁进攻的熊庚发出了一声虎吼,然后滑步向前,正正地挡在了许惊鸿的面前。 “砰!”这蕴涵了巨大力量的一拳,正中熊庚的胸口,打得他整个胸口都瘪了下去,体内的骨骼更是发出一阵让人心惊的脆响,显然他的骨头已经断了不知道有多少根了。这一拳不但厉害,而且很是古怪,居然没有把人打退。因为这股力量在命中目标后会顺势延伸往下,摧毁人体的骨骼,不把任何一点的力量浪费掉。 同时地,当一拳打在熊庚身上之时,许惊鸿的一刀也劈进了黄越的肩头。此时的他已经红了眼,这一刀被他再次使劲下砍,活生生地将黄越的肩膀给剁下了半拉来。 “老熊……”刀下的瞬间,许惊鸿才惊声叫嚷起来,而后熊庚的身体就如破麻袋般倒在了许惊鸿的身上。 黄越一声惨叫,随即就没了声息。因为兵士们的刀枪也在这时候一齐刺进了他周身的要害,把他的身体刺成了血葫芦一般。他就在这瞬息间就毙了命,因为那一拳已经把他的全部生命都带了出去。 但他依然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因为他最后发现,自己这一拳还是没能成功击杀许惊鸿,这一下他的死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许惊鸿半跪在地,扶着熊庚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了。他与熊庚之间的兄弟情谊,从矿场时就开始了,他原来还想着在那一天后,和这位最忠心的兄弟同富贵呢。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兄弟在即将成功的前夕,为了救自己而失去了xing命。这让许惊鸿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队正……”老狗等几个亲近之人不无悲痛的叫了一声。 “都司……”其他人也很是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家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了! 第三十四章 拉外援 许惊鸿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自然是母亲舞衣。但在几年之后,她便操劳过度而死,这便让他变得没有了可以亲近之人,寂寞地过了好几年,直到他在矿场里和熊庚和老狗两人相识,相交。 其实真要论起来的话,熊庚与许惊鸿的关系更近一步,在矿场出手搭救了前者后,两人之间就已经有了一定的情谊了。正因为熊庚是许惊鸿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坚定支持者,所以他对这个兄弟是格外看重和关心的。 即便他看得出来熊庚为人比较卤莽,好勇斗狠,未必是真能付于大事的,可依然重用于他,甚至到了如今这个手下有不少能干之人时,依然让他坐着国安司行动司司长的位置。而熊庚也的确没有让许惊鸿失望,他对许惊鸿的忠诚是一如既往的,直到刚才,为了救许惊鸿,他毅然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招。 当看到熊庚连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而当场被杀之后,许惊鸿只觉得自己生命里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被人拿走了,这让他浑身都感到脱力,几乎要瘫在地上。即便是当日楚怜儿为救他而身负毒伤时,许惊鸿都没有产生过这样强烈的无力之感。 周围的国安司兵卒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家大人的悲伤,所有人没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他们猛地发现,自家大人果然与其他人不同,他这是真心把手下人当兄弟看待的,当兄弟被杀时,他也会伤心难过。这样的想法,让他们更坚定了紧跟许惊鸿步伐的念头,无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 老狗在尝试着说了两声,可发现许惊鸿依然没有反应后,也住了口。其实他心里也很不好过,熊庚和他的交情也与许惊鸿差不多,试问他怎么可能冷静地站在一旁劝说呢? 就在场面很是压抑,压得众人连呼吸都感到急促起来的时候,一个镇定的声音在许惊鸿的耳边响了起来:“主公,赶紧振作起来,不能让熊老弟死不暝目哪!”正是发现外面的战斗结束,跑出来看个究竟的孙再元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快就惊醒了许惊鸿,因为他提到了死不瞑目这四个字,让他难以接受。豁然回头,许惊鸿寒声道:“你说什么?”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尊敬之意。 “我说,若是主公因为熊老弟的死而如此失态,他会不得瞑目的!”面对着许惊鸿愤怒的表情,孙再元全不为所动,依然直言以对地说道:“他是因主公而死,可他希望自己代死的是一个能有一番大作为的人,而不是一个因为遭受到这小小的打击就忘了眼下局势的只会意气用事的无能之辈!” 众人听孙再元这么说话,一个个都变了颜色。他们看得出来,许惊鸿心头的悲伤之重,而这很可能会在转眼间化为怒火,如此一来孙再元可就要吃大苦头了。所以人,包括老狗在这一刻都不敢说话了,都极其担心地看向了许惊鸿,生怕他悲愤之下会失去理智。 可是在面对如此带着不敬意味的言语数落之后,许惊鸿却没有如其他人所担心的那样突然暴跳如雷动手,而是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他才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来:“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能辜负了老熊。他以命换了我的命,我就要用这条命来实现我和他一直在为之努力的大事,而不是在这里悲伤!”说完这话,他已经抱着熊庚的尸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见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周围的兵卒才算是抒了一口气。但只有孙再元、老狗这样对他很是熟悉的人,才隐隐感觉到了他身心里所发生的细微变化。这一刻开始,这个许惊鸿的心会比以往更硬更冷,只要是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他都会一一将之粉碎!这样的认识让这几人不由得打从心底里冒出了几丝凉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时,许惊鸿把目光落到了那些受了伤,根本走不了的禁军身上。被他的目光一扫,这些本就已经吓破了胆子的禁军士兵更是浑身打颤,有人忍不住讨起了饶来:“许都司……我们只是受人差遣而来,实在没有胆子与您为敌哪……” “把他们都给我绑了,关在地牢里。”许惊鸿强压住杀xing,下令道:“待我功成之日,再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奠老熊和其他死去的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是!”哗啦一声,众兵卒便围了上去,将这些几乎瘫在地上的禁军都给押了进去。然后他们便把目光落在了地上已经残缺不全的黄越的尸体,等着许惊鸿下一步的吩咐。 “在二堂设下灵堂,把这些都放到众兄弟的遗体前进行祭祀!”在冷静下来之后,许惊鸿便不再是为熊庚一人打算了,还包括其他十来个被黄越所杀的麾下兄弟。这样一来,果然也赢得了其他人的好感,大家觉得跟着许惊鸿果然是最正确的,因为只有他能把自己等低下的兵卒都当成了兄弟看待。 在把熊庚等人的灵堂立起之后,许惊鸿的心情也终于彻底平复下来,也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他看向一旁的孙再元,然后恭敬深施一礼:“刚才多谢孙先生及时点醒我,才没有让我在那时候做出什么使自己后悔的事情来。总算没有辜负了老熊以命相救的这份情。” “主公能如此迅速就从愤怒和悲伤里走出来,老朽也很是欣慰哪。不过熊老弟的死还是有价值的,而要想让他的牺牲更有价值,就需要主公赶紧趁机行事了!”孙再元看着许惊鸿,提出了自己对下一步的见解。 “你的意思,是否是对赵哲下手?”现在的许惊鸿,已经彻底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无论对方是寻常人也好,是大宋如今的天子也好。 “是的。叶家不是在宫里有人么?现在黄越既死,除掉他不是变得很容易了么?” “我却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想这时候许惊鸿却有了他自己的另一层看法:“的确现在除掉赵哲已经不是难事,可除了他后,我们凭的什么掌握足够的权势呢?即便真能把赵琮推上那个位置,他没有任何的权势,也不足以与死灰复燃的世家一斗的。” “那主公的意思呢?”孙再元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所以很容易就被许惊鸿给说服了。 “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拉到一个强大的助力。如此一来,在新帝即位的时候,我们才能获得足够的势力!” “主公想拉拢的是……”孙再元很快就猜到许惊鸿的目标所在了。 “我现在就去见一见吕中和,他以中庸之道立于朝堂这么多年,也该做一回真正的选择了。”许惊鸿笑了一下后,便即大踏步地往外而去。 吕家客堂之上,吕少群陪着许惊鸿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如今京城里的变故,许惊鸿看着也不急,也和对方说着这些不疼不痒的话。在这么耗了有近半个时辰后,吕少群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许都司突然造访,说是要见家父,究竟是所为何事啊。” “事情倒不大,可我却还是希望能当面与吕相谈,所以……”许惊鸿抱歉地一笑:“还请吕兄再进去看看,吕相可能已经午睡醒了吧?” “这个……许兄还请稍候,容我再去一看。”吕少群心里苦笑,只得再次起身往后面而去。今日他从客堂往后堂也跑了不下三次了,可事实上他却知道自己父亲并没有睡下。 吕中和正在午后的阳光下看着手里的一本史记呢,见儿子又一次过来,便问道:“怎么他终于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了么,还是说他终于忍不住要走了?” “不,他什么都不肯说,一定要当着父亲的面才能把自己来意道出。而且看他的模样也不似很急……”吕少群苦笑着道:“孩儿只有借机来请教父亲了。” “他的耐xing果然了得,倒是让我小看了。”吕中和笑着点了点头:“但从这一点来看,他今日来见我也是有着大事的。若是我这样去与他相见,只怕会因此让我们陷进去……这样吧,你再去试探一下他的口风,我则在里面看情况再定。” 吕少群再次带着歉然的表情走了出来:“让许都司久等了,家父他午睡向来时长,所以我还是没能等到他醒来。如果许都司可以的话,还请把这次的来意说与我听吧,我乃吕相之子,一定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的。” 许惊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极品的普洱,然后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来:“吕相既然避不见面,那我也不强求。还请吕公子上告吕相,本来我意与吕相谈一谈我大宋的将来的,既然他不肯见我,那我只有作罢。可惜,吕相为相几十年,只怕最终会落得惨淡收场哪!”说完这最后一句,他便痛快起身,想要走了。 “哎,许兄……”吕少群急忙要出言挽留,可一时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这时,在客堂通往后宅的屏风处,传来了一声热情的招呼:“怎么,老夫一来,许都司就要走么?”随着这一声,吕中和快步走了出来。 许惊鸿的脸上似笑非笑:“原来吕相已经醒了,那在下自然不敢现在就告辞了。” 吕中和落座之后,才用不无奇怪的语调问道:“刚才听许都司的话,似乎是话里有话哪。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够被拉到我大宋将来的高度,又能让本相惨淡收场呢?” 正是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吕中和出现在了屏风之后,许惊鸿才会最后说那话的。现在见对方询问,他自然是正中下怀了,呵呵一笑道:“当然是皇位继任者的大事了。” “皇位继任者……”吕中和一怔,随即方道:“许都司这话可犯了大忌讳了,当今圣上龙体康健,恐怕还不是我等臣子考虑这些的时候吧?何况,即便真有那万一,我朝廷早有太子,也容不得我等来操心这继任者的事情吧?” 听了他这话,许惊鸿忍不住嘿地一笑:“皇帝的身体究竟为何,只怕吕相比我还要清楚得多,怎么说出如此违心之言呢?至于太子之事?从古以来,皇位之争有多少人不是太子而坐上了这个位置?何况,就我所知,吕相在对太子的态度上,也看不出一点把他当成太子的意思啊。却不知道你以如此态度以对,当太子坐上皇位之后,会不会不计前嫌,与你君臣相得呢?” 吕中和知道许惊鸿指的是前段时日里太子和雍王各自拉拢自己,而被自己婉言拒绝的事情。现在想来,事情的确如此,一旦让太子和雍王其中一个坐上那位置,只怕自己和吕家的下场就不会太好了。 但吕中和毕竟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即便明白其中的利害,可依然不露半点声色,而是笑着道:“为臣者,但求忠于主上便可,至于陛下会如此待我,却非我能做主了。”说着话锋一转,移到了许惊鸿的身上:“倒是许都司,你在太子和雍王两者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啊,难道你就不怕到那时,自己也有一个不好的结局么?” “我当然怕了,所以才来见吕相了。”许惊鸿笑道:“而我的选择,想必吕相也能够猜得出来。” “景王……”吕中和笑道:“他和我吕家可也没有任何的交情哪,只怕便是保了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也不会……” “吕相错了,若是你保景王,他必有厚报。要知道,现在朝中群臣,多是站在太子和雍王那边的,倒是对景王,却是无人关注。如此一来,一旦有吕相这样位高权重的人选择站在他那边,无论是为了自身的将来考虑,还是报答您的帮助,景王都会以国士待您和吕家的。所以,吕相为什么就不能选他呢?” “没想到,许都司今日突然来见本相却只是来当一个说客了,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吕中和不置可否,突然转移了话题。 但许惊鸿却知道他这么说已经有五成可以算答应自己了,便笑笑道:“没有办法,谁叫当初我与太子和雍王没什么关系呢?” “但我还有一点不能明白。”吕中和敲了敲桌子,很有些不信地道:“你怎么就能肯定陛下时日无多呢?” “这个我却不能告诉吕相了。不过有一点我却可以透露,皇帝的xing命,应该不久了。或许在这一两日内,宫里就会有大事发生!”说着,许惊鸿便站起身来,径自离开了吕府。 吕中和却呆楞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如有滔天之浪涌起。敏感的他,在许惊鸿说到皇帝时日无多时,就感觉到了从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这象征着什么?在猜到某个骇人的想法时,竟让这个经历过许多事情的老宰相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父亲……”重新回来的吕少群发现自己父亲的脸色很是难看,便不安地叫了一声。这才让吕中和有些恢复过来,随后喃喃地道:“这个许惊鸿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他竟产生了如此想法,可看他的模样,这一点他似乎是有极大把握的。可他究竟凭的什么有这么大的把握呢?” 吕少群看出父亲正在为一件大事伤着脑筋,也不敢再打扰了。但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深深的担忧,他已经本能地感觉到,这次的事情将会极其巨大,大到改变现在的一切! 离开吕家之后,许惊鸿并没有回国安司,而是乘马来到了那个他一直不想再回去的地方----许家。但他却知道,这一次要想让自己能够掌握更大的力量,就必须跟许家的人谈一谈,把他们拉到自己这边了。 所以在从这里押出关进京畿府后三年,许惊鸿第一次回到了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 当听说许惊鸿突然造访之后,许家众人都很是错愕。双方最近虽然已经没有了矛盾,但随着一长一消,已经没有了多少交往。而他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就表明他的来意很不简单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许万友的身上,随着许正年日趋衰弱,这个许家之主的威望也随之增加。现在,见不见许惊鸿就要由他来定夺了。 许万友沉吟了片刻后,还是点头道:“他也是朝廷重臣,来拜访一下也是应该的。开中门,纳客吧。还有……”说着他看了看左右:“去后面看看老侯爷的身体可好,要是可以的话,就请他也到客堂来吧。”他觉得,有许正年在旁,许惊鸿对许家的态度应该能更好一些的。 看着缓缓打开的许家中门,许惊鸿心里却是百味杂陈,没想到自己这个当初只能从边门进出,连旁门都不能通过的家奴,今日竟能如此正大光明地从中门长驱直入许家了!这让他猛地抖擞了一下精神,朝天空看了一眼后,才朝里而去。在他的心里,天上,母亲依旧在看着自己…… 第三十五章 拉外援(2) 从中门进入许家侯府,看着这其中熟悉的一草一木,许惊鸿的心里很难不生出诸多的感慨来。以前的自己,在这里时不过是个打骂由人,做着最卑微的事情,却吃着最差的饭菜,甚至连xing命都不属于自己的小家奴。而如今的自己,却已经可以用一种俯视的眼光来看待这眼前的一切了,这或许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领着他往内而去的许万真看了不由得心里忐忑。这个年轻人所展现出来的气势实在太强了,让他这个这些日子才掌握了一定家族权力的人难以承受。想着眼前这个少年几年前还是家里的奴仆,自己更是不会拿正眼看待的,这落差也让许万真开始感叹世事之多变来。 突然,许惊鸿的脚步便是一顿,随即看向了另一端小道之上所站之人。而当许万真生出感觉,随之看去时,正看到了家里地位要高过自己不少的许世杰正用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身侧的许惊鸿。 对于这个当初总是与一众子弟欺负自己,甚至还牵连到母亲也受侮辱的儿时对手,许惊鸿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虽然经过这些年的经历,许惊鸿的心胸不可能再如以往般的狭窄,不可能因为当年的恩怨而当场发作,可他看向许世杰的目光里依然带着敌意。 同样,当看到许惊鸿如此大模大样地进入家里,许世杰心里也充满了仇恨。就是这个人,害得自己的三哥最终成了残废,也正是他,害得母亲最终……虽然此事上许万友是极力遮掩的,可终究没有办法真个瞒过几个儿子。正因为双方可以说都有杀母之仇,所以两人的目光交会时,就有了丝丝的火光迸现出来。 “许都司,请这边走!”许万真在等了一下,发现两者都没有退让之意后,就知道不能再让他们如此对视下去了,不然非出事不可,所以急忙招呼了一声。 许惊鸿这才把心中的愤怒重新压了回去,他此来不是报仇的,而是有更大的事情需要和许家的人谈,能不惹事还是不惹吧。所以在吸了口气后,他就转开了目光,然后跟着许万真重新往前而去。 许世杰直到这个时候,才松下劲来,而后感到一阵的恍惚。刚才与许惊鸿的对视,竟让他耗费了太多了心力,直到好一阵后,才能让心跳恢复,但背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他竟变得如此厉害了,光是用眼,就能给我如此大的压迫……”想到这里,许世杰心里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知道只靠自己一个人,怕是不可能与许惊鸿斗了。可看家里人对他的态度,他又觉得想借家族力量来报复许惊鸿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进入正堂,许惊鸿便看到了许万友以及其他一些许家的重要人物都在其列,这也足以看出许家对他此次前来的重视了。对此,他还是相当满意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容:“许尚书,本都司今日突然造访,没有给各位带来什么不便吧?” “没有没有……”许万友连忙摇头。即便之前是做了准备的,可在如今许惊鸿强大的气场之下,他这个事实上的父亲竟是一点长辈的态度都端不起来。而连他都是如此,其他人自然更不用说了,所有人都不把许惊鸿看成当初的那个他,而是看成真正在朝廷里有着不小分量的国安司都司。 “如此最好了。我自小就在侯府长大,若是因此而让各位感到不便,那就太失礼了。”许惊鸿呵呵笑道,居然自动地把过往的事情提了出来。这让其他人都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包括许万友在内,都一一讪笑起来。 这时有下人已经捧了上好的龙井香茶上来,趁着这工夫,大家的尴尬情绪才稍好一些。但其中最感到心神难定的,还是许万友,作为许惊鸿生父和如今许家之主的他,居然一时找不到什么能打破这尴尬局面的话头来了。他只是不断地拿余光扫着后院的方向,希望父亲能赶紧过来,只有他才能和许惊鸿心平气和地聊上一聊。 许惊鸿也明白堂上众人的尴尬情绪,便也没有说什么可能会刺激到他们话,而是挑了些朝堂里的逸事来缓和紧张的局面。本来他刚才说那句话是想在气势上彻底把这些人给压住的,可没想到这已经是画蛇添足的一招,光是他以前和现在的身份便足够让这些人坐立不安了。 在稍微缓和了一下局面,看着寒暄和圈子也够了,许惊鸿便在端起茶杯喝了口香茶润喉后想要直奔主题。可在他开口之前,一个青年已经先于他说话了:“许都司突然来我许家,应该不是只为了说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或是来我们面前逞威风的吧?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然恕我们还有他事,不能在此久待。” 许惊鸿一怔,没想到这里竟有人敢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便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眼前这个青年来。只是几眼,他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虽然自己与之没有见过几次,但他依然可以从其长相里看出这人乃是许万友所生的长子或是次子的这个事实。 而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立刻地,许万友就略带着一丝怒意地呵斥一声:“世英,不得无礼……”果然,他就是许家的大少爷,许世英了。 对于这个人,许惊鸿是谈不上什么感情的。因为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和许世英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因为对方早已经过了欺负他的年龄,后来更被安排到了地方上当官,更是没有工夫来为难他了。所以即便现在被对方这么顶撞,许惊鸿也不见丝毫的生气,而是笑了笑道:“许公子说的是,我的确该直接说明来意。不过……”说着便是一顿。 “不过什么?”这问话却并非来自堂上众人,而是出自一个刚刚出现在客堂之外的老者之口----许正年还是赶来了。 此时的许正年比起前段日子更见憔悴,他本来还能透出几丝精光的双眼也有些浑浊之意了。显然,老侯爷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而他能支撑着走来,显然也是因为对许家这些后人们的不放心了。 众人见到许正年出现,都纷纷站起了身来,就连许惊鸿也没有例外。他可以不认许家的其他所有人,但对这个祖父,还是真心钦佩的。 在葛维奇的搀扶下,许正年缓慢地来到堂上主位之前,再慢慢坐下之后,他才笑着对众人道:“大家都坐吧。”而后,他才把目光落到了许惊鸿身上:“惊鸿,说说你还在顾虑什么吧?” “我以为我要说的事情实在太过严重,所以还是少几个人知道的好。祖父,不知你肯否让一些不够身份的人暂且回避呢?”许惊鸿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了许世英一眼。 许世英脸上顿时生出了一股怒气来,他可是许家年轻一代里最有出息,地位也最高的人了,可这许惊鸿居然把自己列为无关之人,这让他如何能接受?可许正年却显然赞同许惊鸿的看法,他沉吟了一下,便点名道:“万友,万真,你们两人随老夫留下,其他人都暂时出去吧。” “爷爷……”许世英一听就想要反驳了,可在祖父那强大的压力之下,他后面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恨恨地盯了许惊鸿一眼后,便转身出了客堂。其他人见连大少爷都不够资格留下来听事,自然也都很有自知之明地起身告辞了。 至此,这堂上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人。而许惊鸿更通过自己过人的六识很是欣慰地发现这些人都没有逗留在堂外透听,而是远远走了。 “好了,现在你有什么机密之事,但说无妨了吧?”许万友也很没好气地说道。虽然他能够留下听事,可看着自己在家里的亲信之人都被赶出去,他还是很有意见的。 许惊鸿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计较他的失礼,而后才说道:“我所想说的,是关系着许家今后的存亡一事!不知几位可有感觉,如今许家在朝廷里已经日趋的边缘化了?”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想想与我们齐名的其他五家的下场如何,我们能一直留在朝堂里,就已是邀天之幸了。”许正年苦笑了一声道。随后,他又仔细地看向许惊鸿:“莫非你有什么办法改变眼前的一切么?” “不错,我的确有这样的办法。不过……”许惊鸿一顿,在吊起可他们胃口后,才继续道:“我的这个办法却很是冒险,几位只怕不怎么敢接受啊。” “说来听听,看我们许家有没有胆子敢接!”许万友哼了一声道。 许惊鸿没有理会他,而是把目光落到了许正年的身上,他知道即便身体已经如此憔悴不堪,也不怎么管事了,可许正年在许家的威信还是不会有太大改变的。只要许正年点头,一切就不会有任何变化了。 许正年看着这个自己最看重的孙子在说那话时眼中所透出的几分果决,便已经隐隐地猜出了他要说什么了。但他还是说道:“哦?你想到了什么法子能让我许家能重新找回过去的荣光哪?若真的可行,便是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见他这么一说,许惊鸿心里自然是有底了。便在略一沉吟后,压低声音道:“那就是由我们来指定一个新的皇位继承者!” 这话虽然被许惊鸿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听在其他三人耳里,还是有雷震在耳的感觉。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然后一齐看向许惊鸿,见他说得郑重,他们终于可以肯定他这话是出于本心,而绝非随口一手了。 “指定新的皇位继承者……你的意思是当今陛下已经……”心头一颤,许万友没有把最后的话给说出来。 “他已经时日不长了。所以你我也该为今后做打算了。” “可朝中已有太子……”许万友的反应和之前的吕中和的话是如出一辙的。而许惊鸿的应对也是一般:“若是太子真那么牢靠,这历史也没有如此多的宫闱争斗了。其实皇位和其他权势都是一样的道理,都是有实力的人才能争到它!” 这话就有些古时陈胜吴广起义时所提倡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感觉了。而这话对三人所造成的冲击也不下于那句名言对天下人的冲击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太子毕竟是国之储君,我们要把他替换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知许都司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我们来冒此险呢?”一直不曾开言的许万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虽然说的话不多,但一言却点中了关键。 许惊鸿一笑:“因为你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任由太子,甚至是雍王登上皇位,作为世家的许家下场必然惨淡。你们不要忘了,他们也是看到过世家对皇权的压制的,试问当位子到了他们手里时,他们会不会为防患于未然而先下手为强?” “这个……”三人虽然没有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可看他们的表情,还是有些同意许惊鸿的推断的。随后,许正年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想把景王立为继任之人,似乎这结果也是差不多的啊。”许惊鸿会站在景王一边,对这些人来说已经是个公开的事实了,何况他之前还把雍王和太子摆在了一起呢? “看似差不多,可其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许惊鸿也没有因为对方看穿自己而有半点的不安,立刻作答:“前两人,他们经过这些日子的拉拢和运作,已经在朝廷里有了极深的人脉和根基,所以一旦他们登上了皇位,自然便不用看许家的眼色行事,要除你们甚至成了必要----毕竟帮坐上这个位子的人还是需要一些报偿的。 “但把这个人换成了景王就不同了。他要想从两个哥哥的手里夺到皇位,就必须倚仗许家这样的世家来抗衡现在朝廷里的势力,这样即便他坐上了位子,在很长一段时日里也必须和许家搞好关系,让许家的地位得到进一步的巩固。这样一来,即便后来景王的皇位已稳固,恐怕他想对许家不利也变得很困难了吧?” 许家三人各自想了一下,却觉得许惊鸿的推断很是有理。便都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很关键的一点不同。不过,我们许家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在朝廷里已经被边缘化,朝会上都说不上太大的话,试问怎么可能有能力来让景王成为新君呢?” “这个我自有办法,只要许家到时肯予配合就成。”许惊鸿没有把自己的完整策略说出来,而只是卖了个关子:“不过我相信,以祖父和许家一直以来在我大宋军队里的声望,在必要的时候,许家还是能起到极其关键的作用的。” 三人心里都是一动,都觉得许惊鸿这次所谋不光在此,应该还有更大的图谋没有说出来。但他们也知道,这一点许惊鸿是不会说实话的,所以便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好一阵后,许万友和许万真都把目光投到了许正年的身上,等待着他做最后的决断。 许正年也在沉思之后睁开眼来,问道:“除了我们许家,你应该还有其他的帮手吧?” “不错,吕家已经站在我这边了。”没有任何的隐瞒,许惊鸿说道。 “这样看来,我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许正年笑了一下:“但我还是有一事不放心,你怎么能确信短时间里就会更皇位的更迭呢?”这却是最要紧的地方了,也是他们最想不明白的所在。 许惊鸿笑了起来:“要是我连这点把握都没有,就不会花这个力气来说服你们了。至于我凭什么如此肯定,在事成前我是不会随意透露的。” “那我们只能答应,在皇位空出来后,才会插手帮你把景王推上去。”许正年正色道。在家族的利益前,即便他再看重许惊鸿,也必须先放一旁了。 许惊鸿点头:“这个自然,我会让你们知道我所言非虚的。”在得到确认之后,许惊鸿也没有再多留片刻,起身告辞离开。 “父亲,我总觉得这次许惊鸿要做一件天大的事情,我们要是陷了进去,只怕会有许多的问题哪。”许万友在犹豫了一番后还是不安地道。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了。”许正年一声苦笑:“若能借这次的变故使我们许家再起,总好过就此消亡吧?” “可我总有些为他人作嫁的感觉,万一在此事上许惊鸿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到时他会不会……”许万友不安地道。 “这个应该不会吧……他好歹也流着许家的血,怎么都不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许正年说道。但这一次,他的想法却似乎错了,很快地,事实就会告诉他真实的残酷! @@@@ 虽然晚了点,还是要说一下----今天愚人节,万事当心啊各位 第三十六章 弑君 离开许家之后,许惊鸿没有再找其他外援,因为他深明兵在精而不在多的道理。许、吕两家,一文一武,已经能在这次的争斗里帮上自己许多了,再拉上其他力量,就有些多余,而且其他人他也没有把握真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所以他便放弃了再找其他的援助。 回到国安司衙门时,天色已经不早,眼见得日头落到了西边,看来这一日就要过去了。但许惊鸿却知道,真正的战斗从这一刻才开始呢,自己用尽手段拉拢了这两股势力,但只要皇帝尚在,他们的势力就发挥不出来,所以只有靠着叶家在宫里的那只暗棋起到关键xing的作用,一切才能水到渠成。 所以在回到衙门后,他便立刻让人把叶名扬给请到了自己面前来。虽然在此事上他要多多倚仗对方,但许惊鸿却明白自己必须掌握主动的道理,绝不能在气势上被叶名扬这样的老狐狸给压过了,不然后果堪忧。 不到半晌,叶名扬便来了许惊鸿的面前。他笑着对许惊鸿拱了下手,才道:“今日听说许都司几乎受袭,现在看你依然神采奕奕,那我就放心了。” “你应该知道出手想对付我,却被我所杀的人是谁了吧?”许惊鸿此时却没有心思再与他兜圈子,直接说道。 “不错,我已经去看了,确是黄越无疑。”叶名扬呵呵笑道:“所以我也知道许都司现在将我叫来所为何事了。想必都司你也知道时不我待了吧?” “不错,黄越被杀已有半日工夫,想必宫里的那位已经察觉不妙了。若我们再不能赶紧下手,一劳永逸地除去他的话,只怕更猛烈的攻击就要临头了。” 叶名扬承认这是事实,皇帝毕竟还有大权在手的,他一句话,许惊鸿和国安司所要面对的就是成千上万的京营军队了。而且他更知道自己现在是彻底依附在许惊鸿身上的,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该尽心尽力为许惊鸿打算了。想到这里,叶名扬的心里也是颇不是滋味的,没想到今天自己竟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不过他终究是长年在政坛里打滚的人,深明暂时的退让不代表什么的道理。所以在沉吟一下后道:“今日的确是我们下手的最后,也是最佳的时机。” “不知叶家是怎么跟藏在宫里的自己人联系的呢?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许惊鸿见对方也已拿定了主意,便又加问了一句。 “这个我自有办法。”对此,叶名扬却并没有说实话,而是含混了过去。这是他们叶家最后的筹码了,他自然不可能随意透露了。就连叶家其他人,也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所在,这也是叶名扬即便到了大牢里,依然还有翻身机会的倚仗。 许惊鸿没有再追问,他知道这事涉及太多叶家的利益,对方自然是不肯说的。便在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一切都仰仗叶司徒了。需要我派几个人手来助你么?” “不用,我带上叶家的自己人就足够了。”叶名扬又是一口回绝。 待到夕阳半沉时,叶名扬就带了几人离开了国安司,往皇宫方向而去。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几个兄弟忍不住不安地问道:“都司,您就不怕他们一去不复还么?” “不可能。”许惊鸿很有把握地一摇头:“事到如今,他们知道这么做对自己的好处,断没有就此一去不回的道理。何况,他们现在跑了,那这一辈子都是逃犯,从此叶家就要在这世上除名了,我想这也不是他叶名扬最终希望看到的吧?” “还有,他们叶家与皇帝之间的恩怨,也让叶名扬一定会用尽手段来报复的。所以这一次,只要他们之前所言是实,皇帝的xing命就十有仈jiu要被终结了。”孙再元也含着笑回答。 听他们两人以如此轻松的语调来谈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周围的人心里产生一个感觉,这两人凑在一起,还真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情,而这天下显然也要因此而发生一系列的重大改变了。 皇帝寝宫之中,有内侍百多人,他们或是专门打扫宫室的,或是经常伺候皇帝日常之事的。他们虽然也是一个个的活人,可在高高在上的皇帝,以及其他有些地位的内侍头领们看来,他们却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而已。 而李四佑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负责的便是皇帝所在的寝宫的打扫工作。这个只有二十挂零年纪的小内侍,在众多太监眼里永远是个沉默寡言,没什么野心,又听话的好手下。但没有人知道,他在进入宫里之前,却曾被叶家之人着重培养。 李四佑的这个名字的确是他的本名,但老天却没有保佑他的意思。因为他一出生,他的父亲就在上山打猎的时候被野兽所吞。而后,当他到了十多岁时,母亲也因为田地之争,而被他们乡里的一个恶霸给活活逼死。 当时,才到人腰上的李四佑就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的事情,他居然在母亲死后的夜里,突然从那恶霸家的狗洞里钻进,然后在等到那家人都睡下后,以一己之力将恶霸及其家小十多口全部杀死。 当外人发现这情况时,已经是次日午后了。而李四佑也已经逃出了自己的故乡。可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所以即便他逃了,还是没能逃过官府的捉拿。这天天一黑,人就被当地的县衙给拿住了,看他一身血的模样,县衙门连审都不用审,就可以断定是他杀了那恶霸全家。 虽然他年纪还小,可那恶霸却有亲戚在县里,所以衙门还是定了他的死罪。李四佑本来是以为自己必死的,可这时候,正好有叶家的人在外面找寻可以培养的少年人。在他们知道了有这么个少年能在一夜间杀人满门后,就生出了招揽之意。 以叶家当时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能力,救这么一个小孩子简直连吹灰之力都不算。但对李四佑来说,他们却是自己的大恩人,从此他就死心踏地地跟着叶家做事了。 他也算是聪明,两年之后,便学会了读书识字,而且还有了一定的武艺。本来叶家是打算把他培养成家养死士一类人的,可最终因为他们宫里原来布下的棋子犯了事被杀而不得不再派进去一个人。而李四佑就这样被他们选中,从而进入了皇宫之中。 这一进宫,就是将近十年的辰光。李四佑凭着自己的忍耐和刻苦,居然一点点在宫里混了出来,现在都已经能在皇帝的身边当差了。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对叶家的忠心和感激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在他心里,叶家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每当太阳西下的时候,李四佑就会朝宫外的那片天空看去,希望能看到那代表着叶家指令的风筝升起。这样,自己就算真的报答了叶家前些年的那份大恩了。可十年来,他却没有见过一次这样的风筝升起,即便是前段时间里叶家发生了那样的惨事也没有。 就在李四佑以为自己已不可能在接到指令,但心里还保留着万一的希望时,却在这天的黄昏,意外地看到了那只自己期待了十年的风筝出现在了皇宫之外的那片天空之上。 没错,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风筝的款式,都是十年前就约定好的。而当李四佑看到那风筝右下角所画的,很是醒目的标记时,他的心就猛地一紧----那标志是下的格杀令了,是让他无论用任何手段,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把皇帝杀死。即便是从小就敢杀人满门的李四佑,在知道自己将去做的这件事时,还是感到了一阵心惊。 但他还是迅速恢复了镇定,而后又如平时那样拿着一些工具往皇帝的寝宫而去。 寝宫之中,皇帝正在跟一名内侍吩咐着:“……你去宫外看看,怎么黄越还不回来?他一早离的宫,即便国安司那里多有耽搁,现在也应该回来了才是!” “奴才领旨。”那内侍说着立刻起身退了出去 而皇帝则在叹了口气后,更显得忧虑重重了。现在京城里的局势变得如此紧张,虽然暂时因为有京城富户那得来的粮食以解燃眉之急,可这终非长久之计啊。另外,朝臣们也让他很是失望,这些新上来的臣子们,显然在遇到大事时还有些生疏,昨天的一次谈话到了最后都没有太好的办法,这让他不禁动了要让吕中和来主持这次事情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很快又被皇帝给打消了,因为他深明其中的利害。一旦让吕中和掌握了大权,他这个宰相对皇权就会起到很大的牵制作用,而自己又时日无多了,换了太子或是雍王来坐这个位置,只怕都不是吕中和这样老谋深算的人的对手哪。 “可现在京城的局势又变得如此不堪,不用吕家的人,只怕很难稳住啊……”皇帝想着心事,浑没有在意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闷不作声地进入了寝宫之中。 在皇帝的眼里,除了黄越这样的亲信之人外,其他内侍都是一样的,只是自己手边的工具而已。所以即便李四佑已经在他身边有段时日了,可皇帝依然对他没有印象。 但很快地,李四佑就做了一件让皇帝立刻就对他有所印象的事情。只见他在进入寝宫之后,便回身把有些沉重的殿门给关了起来。 “嗯?你这是做什么?莫非天起风了?还是下大雨了?”皇帝有些迷惑地问李四佑。 “陛下,奴才有机密之事需要禀报!”强压着心里的紧张,李四佑回过身来轻声道。 “什么机密之事?你一个奴才,能知道什么机密事情了?”皇帝很不以为然地道。却没有发现,此时寝宫之中就只剩下自己和他两人了。 以往这个时候,就只有黄越伺候着皇帝用饭的,所以内侍们也照着以往的经验在之前都退了下去。而这一点,也早被李四佑给掌握了,所以他才会选此时下手。 “此事不但关系到我大宋社稷的稳定,还关系着陛下的切身安全!”李四佑一面回答着,一面已经慢慢把身体朝皇帝的龙床方向移动了一些。 “朕的安全?朕能有什么安全问题,竟要由你这个奴才来担心……”皇帝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随即脸色就变了,因为他发现对方已经趁着自己分心说话的当口,大步冲了过来,一下就来到了近前。 “你……你想做什么!”皇帝喝了一声,便撑起了身子。他虽然身体很是虚弱,但身为一国之君,又刚刚掌握了大权,所以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还是相当足的。 但这种气势对李四佑来说却算不得什么,此时的他已经全神贯注,只想着一件事情----把皇帝杀死了。所以即便是对着皇帝那惊怒交集的目光和吼叫,他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如一只看到猎物的恶狼般狠狠地扑了过去。 皇帝见状心里更惊,他拼力挣扎地想要起身躲闪或是抵挡。只可惜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力量做出这些事情来了,他只来得及将盖在身上的薄被掀开,李四佑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而此时对方手里已经亮出了一把尖锐的铁器,正是宫里可见的满堂红的尖刺。 在皇宫之中,除了禁军之外,是不得带任何危险之物的,无论你是什么人。所以即便李四佑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可想要找到一把趁手的兵器也不容易。不过好在他在宫里已经十年了,十年时间为了一个目的而活,他自然会时刻留意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事物了。所以当宫里的某个烛台坏了,而被人丢弃的时候,就被他拿到了这根尖刺,并且一直贴身收藏。 现在,到了这个时候,李四佑便用这根尖刺作为自己的武器,朝皇帝刺去。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再学武,而且因为男(河蟹)根被断而体力不如以往,可终究要比已经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皇帝要有力量得多。皇帝只闪了一下,就被他手里的尖刺狠狠地刺入了肩窝处。 “啊……救驾……”生命受到威胁,再加上肩膀上传来的刺痛,让皇帝终于迸发出了最大的力量,大声喊了起来。 他的声音透过了沉重厚实的殿门,迅速被外面不远处的其他内侍所听到。他们之前看到宫门突然关闭,只当是皇帝吩咐的呢,便也没有细想。直到听到这声惊叫之后,才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撒丫子往这边寝宫跑来。 “碰!”宫门被这些内侍们一撞就开了,但随后,站在门前的他们就呆在了当场。因为他们发现,自己这时候赶来已经太迟了。只见以往一直被大家所忽略的李四佑此时正坐在皇帝的身上,浑身都染满了鲜血,而他还在用手里那根已经锈蚀了的烛台尖刺朝着皇帝的心口和咽喉等要害处扎着。 在皇帝叫出救驾之后,李四佑就猛地爆发出了最大的力量。他就象当年杀那恶霸一家般,把所有的气力都用在了这次袭击里,几下刺过,皇帝已经没有了声息。而已经陷入狂乱的李四佑却似乎全无所觉,依然不断地朝着皇帝的要害处下刺着。 “啊……” “啊……”----! 门前的内侍们在好半晌后,终于从惊讶和害怕中回过神来,随即就有人放声尖叫起来。而后所有人都叫了起来,这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回荡在后宫建筑群里。 而他们的这种惊叫,也迅速让已经失去自我的李四佑给恢复了过来。他早手刃的毕竟是皇帝,这心理上的压力是很大的,所以刚才他已经只剩下了机械的动作。直到那些内侍发出高分贝的尖叫,才把他惊醒,而后他就看到了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皇帝已经圆睁着双眼,死去多时了。 “呼……”吐出一口气,李四佑感到一阵轻松。他知道,自己已经把最后的事情都做了,已经算是报答了叶家当初的相救之恩了。现在,他是该为自己做点事情的时候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他就迅速把尖刺从皇帝的体内拔出,然后调转过来,在那些内侍们惊讶的目光和尖叫声里,狠狠地刺进了咽喉! “噗嗤!”尖刺入喉,李四佑的身体就随之倒下,正好压在了皇帝的身上。他虽然没有被选进死士的阵营,可他最终还是做了死士做的事情,甚至是连死士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一死,叶家才是真正安全的。 血腥气在这寝宫里弥漫开来,让那些内侍们万分的恐惧,这时候他们想的最多的就是一个问题----我该怎么办?皇帝居然在自己面前被人所杀,而凶手又自杀了,那自己这些奴才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第三十七章 皇位之争 作为堂堂的一国之君,赵哲居然就在自己的寝宫里被一个内侍所杀,这对整个大宋来说,都是一场绝对的惊变。但若说影响的话,在这事上影响最大的,还是那些急急奔来,惊讶地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宫中内侍们,因为这对他们来说,便是灭顶之灾了! 想想吧,一个和他们一样身份的内侍突然出手杀了皇帝,无论是什么人都会把一切都归咎在同样是太监的他们身上的。是因为他们的保护不力,皇帝才会被杀的,甚至……有人还可以振振有辞地提出,这一切分明就是这些太监们和那凶手商量好的。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些内侍们便在惊醒之后,连滚带爬,连哭带叫地扑向了龙床。可此时这张铺设着绝美刺绣的龙床,已经被鲜血给浸染满了,成了扎眼的艳红之色,两具失去了xing命的身体还纠结在一起,更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内侍们放声大叫了起来,而这声音迅速地从后宫传出,直往外面而去。这里毕竟是皇帝的住所,再加上天已不早,所以很是清净。而在这如此寂静的时候,太监们那足够刺激人耳膜发疼的高八度的惨叫,便很快就飞进了外面的禁军耳里了。 今天守在外面的禁军统领叫作张楷之,在听到如此凄厉的叫声不断传来之后,他就知道里面出大事了。以前虽然也有惨叫传出来,可那是太监们因为犯了过错而被责打的动静,并不会持续这么久。而今日里面的太监们如此肆无忌惮的叫嚷,这明显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这让他不敢耽搁,立刻就带了三十多名部下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而当他赶到寝宫门前,朝里看去,清楚里面所呈现出来的场景后,张楷之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同时脚上也有些发软了。皇帝居然死在了龙床之上,而且看这状况,他还是被人个刺杀的,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过张楷之毕竟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太监们可比,他在一定神后,就作出了吩咐:“赶紧把宫里当值的太医请来……”即便他一眼就看出皇帝已经死透,可作为一个武将,他是不敢真个说出这个判断的,只有把这个沉重的任务交给专业人氏来处理吧。而后,他又做出了另一个决定,把那些还在旁边发蒙的内侍们都给看管了起来,无论最终他们的下场为何,现在他还是应该控制局面的。 那些内侍们早就吓得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了,现在看到禁军上来,也不反抗,乖乖地就任由他们将自己给带到寝宫之外看押起来了。 当这一天,京城里的百姓们都在用饭的时候,皇宫之中就有钟鼓之声不断传出。他们先是怔怔地一呆,随后就有那明白规矩地道出了一件让大家倍感惊讶的判断----只怕这是皇帝驾崩了。 虽然宫里平时也有这样的钟鼓声传出,但那多半是某些庆典或是节日,又或是大朝会时才有的动静。而现在这个时间,不年不节的,又是黄昏,能让宫里传出如此的钟鼓之声的,当然只有这么一件大事了。 满城官民都为这突然之事而感到震惊,而声音传到国安司时,大家也明显有些愣怔。这时,众人正在享用晚饭呢,听到这远远传来的钟鼓声,便有不少人都放下了筷子,朝外望去。只有许惊鸿,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依然把一块刚刚夹起来的豆腐放到了嘴里。 “都司……”几个人刚想说什么,却被许惊鸿摆手制止了:“什么事情都等用过了饭后再说。我想很快地,我们就有得忙了。” 众人就在一种有些怪异的气氛里用过了饭,而许惊鸿便命人把自己的朝服给准备了出来。这时,老狗凑了过来,不无感慨地道:“没想到那叶家还真有本事,这么快就把皇帝给……” “若他们没有那能力,几十年来也不敢把着大权不放了。”许惊鸿却很是理解地道。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处置这些人呢?”老狗不无担忧地道:“看情况他们的实力还是不小的,我们可不能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啊。” “放心,他们翻不起太大浪来的,今时已不同往日了。”许惊鸿信心满满:“不过我们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向他们下手,不然只会惹来太多的麻烦。” 这一点,老狗也是清楚的。以叶名扬的老谋深算,以及一直以来在尔虞我诈里打滚出来的经验,在做这事时,一定会给自己留下后路的。如果许惊鸿想来个过河拆桥的话,只怕他们就会把这弑君的罪名也推到他们头上了。 可老狗还是很不忿地道:“那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重新再崛起么?” “他们起不了,我总有办法对付他们的。”许惊鸿冷冷一笑,这才穿戴好了朝服,朝外走去。他知道,自己应该进宫去了。 而当许惊鸿来到国安司大门口时,便看到了一身布衣的叶名扬正在那等着自己。看到对方给过来的眼色,许惊鸿便跟了过去,呵呵笑道:“叶司徒果然厉害,一出手,就把我大宋的一国之君给……” “嘿,这也多得许都司的配合啊。若非你们把他身边最忠心的保镖给除掉了,我手下的人便是再能干,也不可能完成如此任务的。”叶名扬似是谦虚地道。但许惊鸿却还是能听出对方话里所带的威胁之意----你别想把事情都撇清了,如果想要趁此机会对我们不利的话,你也好不了,因为你也是此事的主谋之一。 许惊鸿淡然一笑:“些微小事,叶司徒就不要挂在心上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却还是要跟司徒说一下的,那就是关于之前答应你们的条件。你也应该明白,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廷里一定会起一场风波,所以在此事完全平息之前,我不可能让你们叶家重新再出山。” “这个我自然懂得,只要许都司能说话算话,我就很满意了。”叶名扬也笑着道。 在作了这交代后,许惊鸿便乘着马,在几十名兄弟的簇拥下朝皇宫而去了。这一刻,他心里再次有豪气冲起,他知道接下来,将是决定大宋以及整个民族未来的关键时刻了,自己绝不能在这事情上有任何的失败!而当面对的任务越艰巨,他的斗志就会越旺盛! 皇宫之外,已经聚集了太多官员了。他们在听到那让人心惊的钟鼓声后,便放下手边的一切赶进宫来了。但是现在因为没有主持大局的人,所以禁军却不肯放他们进入。这样反倒是迟来一些的许惊鸿的选择最是妥当了。 好半晌后,宫门才在宰相吕中和的命令下打开。一进宫,大家就把着急而又不安的目光聚集到了张楷之的身上:“宫里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各位大人,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当今陛下就在寝宫之中……被奸人给刺杀了……”张楷之如实地把事情道了出来,这顿时就再次让所有人都惊得面容失色。 他们虽然已经做好了皇帝驾崩的准备,其实就皇帝最近的身体状况,他们也能猜出其命不久矣。可他们依然还是想不到皇帝居然是这样死的,居然是被人所杀!这事情可就不同了,这样一来,大宋朝必然会有一番血雨腥风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陛下会在皇宫之中被人刺杀?你们这些禁军又是做什么的?”吕中和厉声喝问道。 “这个……刺杀陛下的是后宫的宦官,所以我们守在前面的禁军也无能为力啊。”张楷之连忙把责任给推了出去。虽然他知道,这事之后自己一定会受到极大的牵连,这个禁军统领的位子是保不住了,但他还是做着最大的努力,希望自己能少受些责难。 吕中和没有再说什么,带着群臣就往寝宫方向而去。此时,他的眼睛余光却在偷看向跟在自己不远处的许惊鸿,因为他隐隐觉得,此事与这个少年一定有着关联。不然,为什么他才刚找自己商议大事,皇帝就会突然遭到身边之人刺杀呢?可让他想不通的是,这个才刚刚从军队里冒起,还没有多少根底的少年人,怎么能做到连宫里都有他的人手的。 “父皇……父皇你怎么就去了啊……是谁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让儿臣知道了,儿臣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当群臣走到寝宫附近时,里面传出的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叫就被他们听得真真的了。 作为皇帝的儿子,太子和雍王、景王几人自然是早于群臣先进的宫。他们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出自真心也好,还是为了表演给其他人看,都必须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神色来。此时他们这些往日里很是注重仪表的皇子,一个个都哭得涕泪交流,好不狼狈。 看到惨死在龙床之上,虽然已经被太医们联手整理过,可依然显得很是可怕的皇帝的尸体,群臣还是感到一阵心惊。这得有多大的胆子,多强的杀意,才能把皇帝刺杀得如此之惨哪! 同时地,大家心里也产生了一个极大的疑问,这事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他们自然不可能相信宫里真会有这么一个发了疯的内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的。这其中,一定包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有人想在这事情上获得极大的好处。 群臣都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得呆住了。他们或是因为心伤皇帝之死,或是想着之后自己该怎么做,一个个都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但有的人却没有忘记这一点,在几位皇子必须扮演这个孝子角色,而不能有任何作为的时候,就必须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了。 “刑部丘大人,大理寺郝大人……”吕中和这时候便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很快就开始下达指令了:“你们两个衙门都是查案的好手,陛下被人谋刺的事情,就交由你们来查清楚了。我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都一定要把那个幕后的真凶给查出来!” 两个被点到名字的官员浑身一震,虽然知道这活接了烫手,可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便一齐上前一步,弓身道:“是,下官一定尽全力去查!” “还有,此事事关朝廷的体面,所以在查此案的时候,务必要小心。”吕中和又加了一句。这让两个官员的脸上又苦了几分,但他们也不敢反驳,因为吕相说的都是正理啊。两人在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已经有了决定,在这里的事情完了后,他们就会对那些内侍动刑审问,一定要从这些人的嘴里撬出些线索来。 可怜这些遭了无妄之灾的宦官们,这一下想要保留xing命,就要看老天的眼色了。 在做了这吩咐后,吕中和又道:“礼部袁尚书,你善于文笔,就由你代陛下下那最后一道诏书吧……” 每个皇帝在死后都有一道遗诏,也跟一般人的遗书一样。除了交代一下自己的身后事外,就是检讨一下自己这一生的功过。当然,这些遗诏多半都是由臣下代作的,因为没有哪个皇帝会在活着的时候就给自己写遗书了。 而这话一出,本来还在那里装得很是伤心,放声大哭的几个皇子都突然静了下来,他们都竖起了耳朵,只等那最要紧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袁尚书便问了一句:“那这皇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陛下驾崩,我们自然要另立新主了。”吕中和淡淡地道:“各位以为,几位皇子之中,哪一位能担当此重任哪?” 这话一出,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这吕相的话也太讲究了吧,我们明明是有太子的,按道理既然皇帝驾崩了,自然是由这个储君顶上去了。可他居然还问群臣,该选谁当这个皇帝好,这分明就是不打算拿太子当皇帝了。 而在他说这话前,雍王是满心的烦躁,要不是现在的场景不合适,他都要大声叫嚷了。因为皇帝死的实在是太过蹊跷了,也太过突然了,让他一时也没有想到皇位的事情,就更别提他身后的那些臣子们了。如果真因为这样,而使得名正言顺的太子坐上皇位,那自己这么多的付出就白费了,而自己的将来只怕也完了。 太子则本来是满心欢喜的,他觉得现在的情景,对自己是最有利的。试问,在这种时候,已经有着太子这个身份的自己,还不能坐上这个位置么?可谁也没有想到,吕中和会突然来这一手,这分明就是把两位皇子拉到了同一起跑线上了啊。 而作为正在为父亲的身故而伤心不已的两兄弟,此时还不能说什么,不然就会被人视为不忠不孝之徒,那样的话,这个位子就彻底与他们无缘了。 好在,他们两人说不得话,其他人却是可以说话的。那些紧跟在太子和雍王手下的官员们,在吕中和这一声询问后,便纷纷开言了---- “既然国有太子,自然应该由太子继任皇位了!”这是太子一边的人。 “俗话说得好,有能者居之,现在我大宋内忧外患不绝,宫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有个能力出众的皇子来带领大家才是。所以,我以为该选雍王……”这个站在雍王这边的臣子说着就列举出了许多雍王有大才干的例子来。 那边的tai子dang的人自然不肯示弱,也纷纷提出相左的意见。一时间,就在皇帝的遗体之前,众多臣子就开始争吵了起来,完全没有为皇帝伤心的意思。 看到如此丑陋的一幕,吕中和也不禁心里叹息,这便是我大宋的君臣么?其实这也怪不得臣子们这样做,毕竟他们和赵哲这个皇帝间的感情并不深,他才主政几年哪,而这些臣子也才得到这个位子几日啊? 而且,这皇帝的人选,还关系着这些官员们将来的命运,和那个死去的皇帝比起来,还是自己的未来和前途更是重要。所以群臣自然是要狠狠地争上一争了。 “都给我住口,这都成何体统?这里可是在宫里?”见大家越吵越凶了,吕中和终于忍不住喝了一声,这才让众人冷静下来。 “其实我以为,在这事上,我们不该急于一时的。”直到这个时候,一直在那袖手旁观,跟看戏一样的许惊鸿才开了口。 “嗯?”吕中和一皱眉:“许都司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怎能不急?”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有一点疑虑,还望各位能够解答。”许惊鸿苦笑了一声:“敢问各位,陛下是被什么人所害,这一点我们查清楚了么?我们连这都查不明白,试问怎能轻率地就定下皇位的继任者呢?若是那继任之人,最后被我们查出正是谋刺陛下的幕后元凶,试问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究竟该如何选择?”许惊鸿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整个寝宫之中,再没有了丝毫声音,连正在哭泣的几位皇子也没了声息…… 第三十八章 后手 许惊鸿的这番话一出口,顿时让寝宫之中,包括三位殿下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怔,场面竟有些冷清了。但不少人对他的看法还是有所认同的,因为大家的确冒不起这个险,要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自己所选的人便是弑杀君父的凶手,那就真的太损朝廷的颜面了。 吕中和却是心里一动,看许惊鸿的神情变得更加的慎重了。因为就他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此次皇帝被人刺杀,十有仈jiu就是许惊鸿所为,没想到他不但胆子大,而且还有如此周密的布置,连后续的一切都做足了准备。 吕中和没有在此事发生之后,就点破这点,也是有着自己的考虑的。第一,即便他说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怕也不可能真个定了许惊鸿的罪,反而可能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摸不清许惊鸿实力的深浅,也不知朝中有多少力量为其所用。 第二,则是因为吕中和也希望能换个皇帝。虽然以前他还有忠心于皇帝的想法,甚至为此不惜与其他世家为敌。可在看到皇帝夺回大权之后的所做所为,以及他对自己的提防和削弱后,吕中和就明显感觉到了威胁。虽然皇帝一时还不至于要自己家族的命,但只怕很快地他们还是会步其他世家的后尘,这是吕中和万难接受的。他毕竟不是那些愚忠之人可比,作为一个世家豪门之主,他从小所接受的还是要以家族利益为第一要务的。 所以这次许惊鸿冒天下之大不讳,做出这样弑君之事,吕中和是持支持态度的,他也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在做出如此大事后,还有没有收尾的能力。如果他没有这方面的办法,吕相是不会介意由自己来最终获得胜利的。但许惊鸿刚才的一席话,还是让吕中和大为惊叹,看来这年轻人是早作好了充足准备了。 对许惊鸿的这番话,最不能认同的便是太子赵珏了。虽然这话里没有提到他,但其隐含的意思,自然是在怀疑此事与他有关了,因为按道理来说,一旦皇帝身死,这位置便是他的了。所以这下赵珏便再也忍不住了,寒声道:“许都司,你这是在含沙射影,说本太子就是害死父皇的元凶首恶么?” 许惊鸿镇定摇头,根本没有被太子那几欲杀人的目光和声音所吓到:“臣可不敢这么说。”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珏恨恨地盯着他问道。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面对着太子的怒火,许惊鸿依然一派云淡风轻:“我身为大宋臣子,自然需要为朝廷考虑了。我说的是万一,而在这事上,我大宋可担不起半点的差错,不然就会被后人万世讥笑了!” “你……”太子的脸都扭曲了,他真想上去就把这个敢如此冒犯自己,还敢阻止自己登位的家伙给杀了。但他却还有一丝清醒,没有做出这样有失体统的动作来,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一旦自己登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许惊鸿! 这时,雍王赵璜也开口了:“皇兄,你既然不曾做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又何必如此怒气冲冲呢?我倒认为许都司的说法很有道理,这毕竟关系着我大宋江山社稷的稳定,自然是不能有丝毫马虎的!” 太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恼怒,几欲抓狂了。他当然知道雍王会这么说的原由了,因为对方也对皇位很是觊觎,一旦自己登位,那他就彻底没了想法。现在,许惊鸿这么说,无疑是帮了他一把,至少使自己不能立刻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这如何能让他不又惊又怒呢?而雍王这么一说,又把此事抬到了极高的高度,让太子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而这时,那些臣子们已经纷纷醒过味来,一直以来保着雍王的官员立刻就开言支持这个说法了。而在他们打着国家社稷的旗号来说时,那些保太子的官员还真就不敢太过反对,因为那样会显得他们私心太重。 最后,大家都把目光落到了吕中和的身上,等着如今朝廷里地位最高的人来做最后的决断。在沉吟了一下后,吕中和才道:“的确,这次陛下驾崩毕竟不是寻常的因病,而是……所以在凶手被拿住之前,我们的确不应该草率决定皇位的归属,所以还是先等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之后,再作定夺吧。” “可是吕相,国不可一日无君哪。现在陛下已经驾崩,难道我们就因为有这样的顾虑,而使皇位虚悬么?”礼部尚书很是不快地道。他既是太子方面的人,需要为太子帮腔,也是从礼这一字上出发,来进行辩驳的。 吕中和一笑道:“天下之事,变化莫测,岂能一概而论?从古而今,从未发生过这等蹊跷的事情,那我们审慎待之,也不无差错?至于尚书大人所说的顾虑,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我们大可以让三位成年的皇子摄政嘛,这样一来,朝廷的一切还是能照旧的!” “三位殿下摄政?”群臣一听,都是一怔。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在皇帝的儿子中,除了太子和雍王之外,尚有景王的存在啊!有不少心思活络之人,似乎从这种变故里嗅到了一丝别样的算计。 别看这段时日以来吕中和这个宰相渐渐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可那只是他为了自保所做出来的假象而已。事实上,以吕家在朝中的势力,再加上其他世家的倒台,吕相手里的权力已经变得极大。而现在,压制他的皇帝已经死去,所以吕中和便不需要再韬光养晦,在他的示意下,那些暗藏的势力就开始抬头了。 “我以为吕相所言甚是,事关国体,万不能草率!” “我也深以为然,就先让三位殿下一同摄政吧……” 接近半数的官员支持吕中和的意见,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雍王或是景王的人,如此一来,太子方面的势力就显得有些单薄了,最终他们只有无奈地接受了这么一个让他们很是不甘的结果。太子,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登上皇位,反而多了两个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对手! 要知道,这样三人摄政,就给了满朝文武一个明确的信号,三人的地位是相当的,那他们再要争夺人脉,就变得名正言顺了。 许惊鸿看着这一切,心里也对吕中和大为佩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他这个一直不声不响的老好人,一旦出手就是如此干脆利落,这不能不叫好了。而且,在此事上,吕中和是被动,是在全不知情下才出现的,他还能如此轻易就把想要的做成,就更显得可贵了。 接下来,就是要大办丧事了。而这一切,以礼部官员的能力还是可以操办起来的。当天亮之时,整座皇宫,乃至于整座大梁城,已经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人人的面上都显露出了悲戚之色来。即便对这个皇帝,许多人是恨不得他去死的,但到了这个时候,便是装,也要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来了。 三个已经明显处于敌对关系的王子,便被安排一齐跪在先帝的遗体之前,进行长达数日的哭丧。朝事也在这段时间里彻底停下,群臣分尊卑地留在宫里,为先帝守灵,一切都照着既定的规章开展了。 但身为一国宰相,尤其是如今连皇di du没有的一国之相,吕中和要操心的事情却还是太多了,他却是不能一直留在灵堂里的。他除了要统筹安排一切外,更要为如今京城里的局势担心。他可没有忘记,京城因粮荒所致的危险还没有过去呢,谁也不敢保证那些百姓们不会趁着这个时候突然作乱。 所以他便把巡城营、京营和国安司的几个首领都叫到了灵堂边上的偏殿里,跟他们做了一番细致的吩咐。 “这几日里,各处衙门都不可能再开门了,所以这城里的治安是极其要紧的。几位将军,这一点上,就要全部拜托你们了。”说着,吕中和郑重地施了一礼。 孟虎冲等将领赶紧回礼,并且保证维持住京城的安定。 “哎,可惜到现在两湖那边的粮食尚未运来,也不知这远水能否解得近渴啊。”吕中和不安地叹了一声。那边的交通是比不了蜀地和江南的,没有很是通畅的水路,而从陆路运粮所需要的时间、人力和物力就大得多了,所以他才有此感慨。 而那边的许惊鸿也是暗暗后悔,自己不该一把火将粮食给烧掉的,若真因此惹来大乱,就太有些得不偿失了。 其实,他这只是事后的懊悔而已,因为当时的他根本想不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而且,也正是因为有粮食被毁,才会出现后来的一系列变化的。若非这样,皇帝根本不会得了急病,那又怎么可能能许惊鸿这个绝杀的机会呢?所以说,有的时候,当你站在另一个时间点来看前面发生的事情时,总会觉得那时的想法和做法是那样的错误。 “……许都司……”吕中和的一声招呼,才把许惊鸿从自己的思绪里叫回来,他一怔,才发现现在殿里只剩下自己和吕中和两人,便嘿地一笑:“不知吕相有何吩咐?” 吕中和板起了脸来:“要知道事情会到这一步,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你之前的游说的。” 许惊鸿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坦然地迎向了对方的目光:“我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若不换人,我大宋这艘已经岌岌可危的大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何况,这么做不是很好么,景王也顺利地走出了第一步!” “你说得轻巧,你知道如今国君新丧,而新君却无法立的情况下,对我大宋来说有多危险么?而这三位殿下之间,很快就会有一场争斗,到时对我朝廷来说,这消耗又是多么的巨大,这些你都算过么?”吕中和依旧不快地道。 “危险是无法避免的,但我相信只要我们上下一心,这点险还不是问题。”许惊鸿笑着道:“现在我们可没有任何的外敌威胁,无论是西南的蛮人还是北边的胡人,都在前次战斗里遭到了重创,所以他们想要趁我们国君新丧而对我们不利是不可能的。至于民间的变故,我想朝廷是可以从容应付的。” “那三位殿下即将展开的争夺呢?” “这个就更好办了。”许惊鸿看着吕中和的眼睛:“当初,你们七大家可以把皇权压成那样,现在我们自然也可以凭着什么的势力来主导皇权的更迭了。所以,这一切,还是掌握在我们手里的。” “……”吕中和愣了半晌,才无言地点头。他没想到这个少年人的野心和霸气会如此之大,但仔细想想,他连弑君这样的大事都敢做,试问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呢?同时,吕中和心里也生出了一丝警惕,这个许惊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自己真能压得住他么?可现在他们终究是捆在一起的两只蚂蚱,只有同进退了。 “既然你一切都做好了准备,那老夫就不多说了。对了,从今日开始,这宫里的安全就交由你们国安司和禁军联手来维护吧。我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里,宫里再出任何的状况,尤其是三位殿下之间。”吕中和把自己要吩咐许惊鸿的事情说了出来。 许惊鸿自然是满口应允,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也是希望一切能平静度过的。 在他就要告辞的时候,那吕中和突然又想到了一事叫住他道:“慢着……那个做出这事的人,你有把握要他永远不把秘密说出去么?” “当然!”许惊鸿很有把握地道:“我已经着手在做了,很快地,这威胁就不可能存在了!” “如此最好不过。”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也让吕中和大大地松了口气。 当许惊鸿走出宫门时,已经是次日的午后了,已经带着热意的日头挂在中天,照耀着大地。许惊鸿被阳光这么一照,心里就更是热切了起来。他知道,经过昨天的这一次变化之后,自己想要获得的,想要逆而夺取的那个位置,已经离自己更近了一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惊鸿心里的欲(河蟹)望已经不单单是做别人的臣子了。虽然现在看来,一切都离他很是遥远,但他依然坚信,自己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夺到这一切。而现在,随着皇帝死去,那三名王子又势力分散,自己要把他们一一除去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因为他已经和吕、许等家有了一定的合作。 看着街道上寥寥无几的行人,许惊鸿担心的还是京城里的局势。说实话,在眼看着一切向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发生时,他是不希望再看到有乱象出现了。但这一点,他也不能保证,因为从两湖运来的粮食比之江南和蜀地要困难一些,他们必须通过陆路和水路结合才能运到,这是很麻烦的。 而一旦京中百姓再次因此而生出动乱,再加上如今朝中无主的状态,是很可能引发举国大乱的。不过,许惊鸿也不怕这些真个发生,因为他相信以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再有许家之助,应付这点动荡应该还不是太困难。 一面想着这些,许惊鸿已经回到了国安司衙门。一进门,就看到了叶名扬正在门前冲着自己直笑:“许都司,恭喜啊!” “同喜同喜。不知叶司徒等在这里所为何事啊?”许惊鸿敷衍地问道。 “不知如今这个局面,我们是否有机会重起啊?老夫实在是等得有些焦急啊。” “这个……现在先帝新丧,恐怕还得等上几日吧。” “哦?希望许都司莫要欺骗我们才好,不然……”叶名扬丢下这话,才施施然离开,留下了许惊鸿满脸阴沉站在那里。他早知道对方会拿此事来要挟自己了,但他却也相信,叶家的人是要挟不了自己太久的,这时他便看到了这段时间一直行踪不定的毛顺走了过来。 在他的书房里,许惊鸿问道:“怎么样,事情查明白了么?” “当然,我们情报司的人可不是吃素的。那叶名扬留在京里的人已经被我们挖出来了。现在只要队正一句话,我们便能下手了。” “如此最好不过。”许惊鸿转头对另一边的老狗道:“今日两更,就由你带两百兄弟去一趟吧。记住,不要留任何一个活口!” “喏!”老狗郑重地说道。对叶家,他们早已有了事后铲除的打算了,所以这一点是不可能让人感到惊讶的。而且,对老狗来说这也是一件颇为兴奋的事情,他们身份低微,杀人无数,却还没有杀过这种地位极高的官员呢,现在有这个机会,自然大感兴奋。 “今天之后,这个世上就不可能存在任何可以拿皇帝之死来威胁我的人了!”许惊鸿最后缓慢地说出了一句决绝的话来! @@@@ 又一次应了景,清明时分,皇帝驾崩!!!!!!! 第三十九章 宴无好宴 夜幕降临,随着这深黑色笼罩大地,大梁城中的官民百姓们,也都陷入了失去一国之君的沉痛和悲伤中去。虽然对大宋所有的百姓来说,这个已经在皇位上待了数十年,但却一直被世家所把持朝政的皇帝并没有太多的认识。虽然因为粮食的问题,他们对皇帝和朝廷已经有了矛盾,可在这个君权神授的年代,他们对皇帝的逝去依然很是在意。 所以在这个时候,原来一到夜晚就还有欢声笑语的大梁城,就彻底的陷入了沉默之中。许多的靠着夜生活来招揽生意的店铺,也全都闭门不做生意,整座大梁城,都给了人们一种压抑的感觉。 可就在这种氛围之下,却有一处地方,与这一切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这里,便是位处城南的国安司衙门,在数名兵卒守卫的大门之内,院落之中,这里居然摆开了数十桌的酒席,国安司一众重要人等正陪同着一些外客吃喝着呢。 若是此时有外人看到这一幕,许惊鸿必然会受到朝廷的责难,甚至因此丢官罢职也是很有可能的。但在国安司这一亩三分地上,试问又怎么可能出现外人呢?若不得许惊鸿的允许,即便是有着一身莫测武艺的黄越,怕也不是那么轻易能从这看似没有多少防备,可事实上却戒备森严的宅院里来去自如的。 当然,许惊鸿今日在这里摆下酒宴,可不光是为了庆贺皇帝之死。虽然皇帝一死对他很是重要,但他也实在没有必要因此就在宫里找出理由,只派出手下一名千户官前去维持那里的安全,而把所有得力手下和自己一起留在这里吃喝了。而能让他做出这种决定的,当然是一件极其要紧的大事了,他的目的就在这酒宴之中。 酒宴上,除了许惊鸿和一众亲信兄弟之外,就只剩下叶家的一干人等了。虽然之前已经和叶家达成了合作的意想,但为保万一,许惊鸿并没有把叶家中比较重要,和叶名扬关系密切的人放出来,把他们控制在手,才能对叶名扬起到牵制作用。 直到如今,叶名扬终于如约定般地将皇帝铲除了,许惊鸿才把这些人从地牢里请了出来,并且摆下了酒宴为他们压惊和对他们表示歉意。正因为这些人都是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许多日子,嘴里都淡出鸟来的,所以当看到那满桌子的珍馐美味时,他们才会不管一切地吃喝起来,完全忽略掉了今日这个特殊的日子,以及许惊鸿设下此宴席的目的所在。 只有少数几人看出了其中的疑问,其中就有一直是叶名扬左膀右臂的叶名远。在酒过数巡之后,叶名远就轻声提醒起了自己的兄长:“家主,今日之事委实有些蹊跷啊。他许惊鸿今日不想着怎么应对眼下纷繁复杂的局面,反而来陪我等饮酒,这实在太让人感到不解了。” 叶名扬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略一点头:“此事的确有些疑问。或许他这是为了探我们的口风,又或是稳住我们的心,不让我们生出猜疑吧?” “这个……会不会是他包藏着什么祸心哪?”叶名远依然不安地问了一句:“鸿门宴在任何时刻都不能不防哪。” “他没有这个胆子。我早在外面留了一手,若他真敢对我们不利,只怕他自己的下场也好不了。一旦让人知道了皇帝之死与之有关,即便大家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也完了。所以我认为,他是不敢下这个决定的。”叶名扬不以为意地道。 “可是……若他真的下此毒手呢?”叶名远却不敢大意。 “这个我也有提防,早在来此之前,我已经命人都做好准备了。”叶名扬举起酒杯来跟许惊鸿示意一下后,轻声地道:“虽然大家这段日子都被关在地牢里,身体方面有所损伤。但我相信以这些人的本领,想和他们周旋一番还是有把握的。我在从外面回来后,就已经把一些兵器交给大家了。” “如此最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叶名远稍松了口气道。 “怎么两位在谈你们叶家今后的发展么?”许惊鸿这时已经端了酒杯走到了叶家兄弟跟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问道。 叶名远呵呵一笑:“是啊,我已经听家主说了,说许都司一定会尽量帮我们叶家重回朝廷的,对此我这个叶家人自然要表达谢意了。只是不知道许都司会在几时兑现如此承诺呢?” “这个嘛,总要等把一切可能存在的问题都解决之后,我们才能谈接下来的合作事项的。”许惊鸿也笑着道:“其实在朝堂之上,多一个朋友总是好事,我们既然在这次的事情上如此合作愉快,那我也相信在今后的朝事上我们双方也能达成很好的共识了。所以叶兄不必太过心急,我想这一天很快就会到了。” “如此最好不过了,我也期望着能早日看到这天的到来。对了,如今大局已定,许都司接下来又有什么样的打算呢?”叶名远又似是关心地问了一声。 “那当然是做一些以往我们做不了的事情了。”许惊鸿对自己的雄心也不作掩饰:“只要内部稳定,我大宋就能有一番大作为了,比如对外的扩张。自从我大宋夺取中原后,已经两百来年了,却一直不曾再次开疆驮土,所以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重新带兵出征,但却不是抵御胡蛮的进攻,而是去占领他们的土地。” “原来许都司尚有如此雄心壮志,实在是让我等感佩啊。只是,现在朝廷内外,尚有许多的问题亟待解决,所以你的想法要想实现却还需要时日哪。”叶名扬也凑趣地说道。此时的他们身在人手,所以在态度上是很谦卑的。 许惊鸿也郑重地点头:“不错,光是京城的粮食问题,就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事情。虽然现在已经从两湖运了一批粮食来,但也只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而已。” “这一点,你却不必太过担心,只要撑过了眼下这一阵,这粮荒之危就自然而解了。”叶名扬到底是精于国事的老前辈了,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看法。 “哦,这却如何说?”许惊鸿也来了兴趣,虽然他心里对他们有着杀意,但对叶名扬的见解还是相当看重的。趁着现在还有不少的时间,就索xing探问一下吧。 “如今已是四月了,春粮就要进入收获期了,而江南这几年来一直都是丰收的,所以只要熬过这一段,江南的粮食就可以再次运来,那困扰我大梁大半年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叶名扬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许惊鸿连连点头:“司徒大人果然见识比我高明,我只是着眼于现在,却忘了这一茬,实在是让人汗颜哪。如此看来,如今的困局真要解开了。” “但是粮食问题虽然解了,可另一个问题却也随之而来。”叶名扬似乎是想打击许惊鸿一般,又开口道:“那就是黄河泛滥。每年的春夏之交,黄河都会大规模的改道和泛滥,到时,河道两岸无数良田和百姓都会遭到伤害,这一点也是我大宋朝廷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去做,但却无法得到完全改善的症结了。也正因为有这个隐患的存在,我大宋这两百年,才少有对外用兵,非我不愿,而是不能也。” “哦……”许惊鸿一怔,说实在的,他终究只是个游离在政事之外的武人而已,对于国计民生还是所知不多的。所以对于大宋这些年来一直在奋斗的大事,许惊鸿还真了解得不多呢。但想一想后世所读的一些历史记载里有关宋后历朝历代与黄河的斗争,许惊鸿便也有些明白了,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的确让人又爱又恨哪。 “因为有大量的人力物力都被投放到了治理河工之上,所以我大宋已经拿不出太多的钱财来对外扩张了。所以老夫有一句忠告,如果许都司没有法子改善黄河之灾,那么想对外用兵,就只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罢了。”最终叶名扬为此事作了定xing。 许惊鸿脸上不无丧气:“原来如此,看来就治国一事,我的确还是个门外汉哪。” 见许惊鸿如此谦逊,倒让叶家众人感到有些诧异了,这也让叶名扬他们心里暂时的猜疑也轻了许多,看样子他还是真心想要借助叶名扬等人的政治智慧和执政能力的。这也让宴会上的气氛变得更加的和谐愉快…… 不在国安司衙门里饮宴的,除了那名被许惊鸿派去皇宫里维持治安的千户之外,还有老狗。但他并没有在皇宫,而是带了两百名精锐兵马,赶到了大梁城西,这个多是权贵人家聚集之地的所在。 城西这里,因为多是达官显贵们居住的地区,所以虽然现在大梁城里因为粮食问题而显得有些紧张,可这里依然一片平静。只是因为皇帝之死,这里的街道才显得格外的冷清,在这个夜晚基本只有几队巡城营的人马经过了。 而当这些巡城兵马经过看到这数量如此多的人马突然出现在这里时,实在让他们吓了一大跳。直到验看过这些人身上的腰牌,确信其乃是国安司的人后,众兵马才算是松了口气,但同时他们也生出了疑问来----这个时间,危害国安司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呢?又是哪一个朝廷官员要倒霉了呢? 这一次,他们的猜测却错了,老狗他们两百人的目标并不是现在朝廷里的官员们,而是另有其人----一些隐藏在这些达官显贵中间的别有用心者。 “大隐于朝,这些人还真有一套呢。”在命手下众人分散包围目标院落的时候,老狗颇为讽刺地说了一句:“以为藏身在这里,我们就找不出他们了么?” 毛顺也点头笑道:“不错,这次他们是无路可走了。这城西虽然因为环境之故,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不易被人怀疑。但这也是他们自找的绝地,因为这里的地形实在太适合被包围了,这次他们连一条漏网之鱼都别想出现。” 的确,从这里的地形上看,城西一带地形很是开阔,而且少有其他地方那种能让人转晕了的小巷,这样一来,就给了捉拿者一个便利了。想来,这也是当初规划整个大梁布局时,朝廷刻意而为吧,因为这样一方面可以让那些对官人们有不轨企图的贼人难以脱身,另外当朝廷想对某位大人下手时,他们也难以借地利来进行抵抗。而如今,这点优势就变成有利于国安司的人行事了。 很快地,国安司这些善于作战的精兵已经把整座院落都给围了起来。他们不但将这座有数亩方圆的院落的各个要紧出入口给堵住了,而且连外面的制高点都控制住了,由几名精于射术的弓手掌控,一旦有敌人想要趁乱而走,那就必然被他们用冷箭射杀。 在确信一切无误之后,老狗便当即下令:“进攻!” 十名身强力壮的汉子便扛起了一条圆木,当成攻城时的冲车般向着那紧闭的院落大门冲了过去。他们甚至都没有给里面的人打上一个招呼,就展开最猛烈的攻击了。 “砰----砰----!”只是撞击了三下,那本就不是太过牢靠的红漆大门便被汉子们用撞木给硬生生地撞了开来。大门洞开的瞬间,许多兵马就从两边直冲而入,这些人一手刀,一手盾,按着整齐的队列前行,以防里面的人有什么偷袭的行为。只从这有序的进攻阵形来看,这支两百人队伍的战斗力就可见一斑了。 而这次,他们显然是有些小心过头,那院落里的人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们都是在震惊里看着那门户被人重重撞开来的。而当一些分散在院落各处的人纷纷奔出来一看究竟时,他们的手里甚至都没有拿上任何的武器。而此时,国安司的精锐人马已经急冲到了他们跟前。 这完全就是一场以强凌弱,以众敌寡的屠杀了。在国安司众人有配合有章法的进攻里,这院落里的不到二十人都乱了阵脚。有的高喊着冤枉之类的话,有的拿起手边的任何一件物事进行抵抗。可他们的结果却只有一样,那就是被人乱刀分尸,死得极其的惨烈。 早在命老狗带人突袭此处叶家的窝点时,许惊鸿已经下达了格杀令。无论这里面有多少人,是些什么人,这次的目的就是全歼,不留任何一个活口与隐患。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不让叶家有反咬自己一口的可能。 所以,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凄惨的下场。这些叶家的后手们,在眼看着反抗和投降都不成后,便有三两个人想要翻(河蟹)墙而出。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院外那些精于箭术,便是在这黑夜里依然能射中目标的弓手。这些人就这样被射杀在墙上,直直摔下后,被随后赶到的兵卒用刀砍下了脑袋。 战斗,不,屠杀只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满院二十三人就全被国安司的人杀得干净了。而在这之后,众人又仔细地在这院落的各处进行了细致的找寻,以防有什么漏网之鱼躲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逃过一死。直到确信这里的确不存在任何生者之后,老狗才带了人从容离开,出门时便把一张国安司的封条贴在了重新关上的大门之上。 对于这残杀的一幕,周围的住户还是知道一些的。可他们更清楚如今国安司的可怕,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站出来管这样的闲事,反而大家都希望这一切赶紧过去。所以,直到最后,也没有人知道这场杀戮是因何而来。 此时,已经将近三更,国安司里的酒宴也已经到了尾声。那些因为长时间不能吃到如此美味而放开大吃的叶家子弟已经一个个都醉眼朦胧了。叶名扬自己也有些脚步虚浮,便在和许惊鸿又干了一杯后,大着舌头道:“许都施……我已经不胜酒力了,今天就这样善了吧?” 许惊鸿拿着酒杯,眼神一片清明,他可还有大事没有做呢,自然不能醉了。但在那个消息传回来前,他又不能真个动手,不然可能引来大麻烦。就在他想着该如何继续拖延一下时间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的入口处,朝着许惊鸿略点了一下头。 直到看到老狗做出这个动作之后,许惊鸿心中的一块大石才算是落了地。他呵呵一笑,又给自己和叶名扬满了一杯:“叶司徒说得是,时间也不早了,那就让我们满饮这最后一杯,然后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好……”叶名扬因为酒意上涌,所以没有听出许惊鸿话里的其他意思,只是点头举杯,然后将之一饮而尽。而当他放下酒杯,摇晃着欲起时,却发现许惊鸿手一松,那只装满了酒液的被子便直直落在了地上,砸得粉碎---- ···· 昨天写完一章,然后电脑死机,五千字一下全完,心下受到极大打击,无奈只有停更一日,望各位原谅路人一颗受伤的心………………………… 第四十章 灭口 执杯为号,然后埋伏在四周的刀斧手突然杀出,将猝不及防的目标乱刀杀死。这是被人传承了上千年的杀人伎俩,而今天在国安司里,许惊鸿也运用了这一手段。随着他手中装满酒的杯子落地,早就有所准备的一众手下就突然暴起。 众人是早得了许惊鸿的秘密授意,让他们一旦看到许惊鸿酒杯脱手就要发难的,所以在刚才的对饮里,他们都很是克制,因为他们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来对付叶家之人。而在他们的案几之下,也早暗藏了各样趁手的兵器,当他们突然从席上弹起的同时,容易藏匿的短兵器就已经握在了他们的手里。 “噗嗤……”全无准备之下,几名叶家之人就被这些突然发难的人砍在了要害处,几个甚至断头惨死。在鲜血飞溅中,叶家之人才发出阵阵惊呼,急忙躲避。而在这些慌乱的身影当中也有不少居然也从身上亮出了家伙,正好和扑上前来的国安司众人战到了一起。 这一幕也让许惊鸿颇为惊讶,因为这里的人都是刚刚从地牢里请出来的,那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兵器呢?虽然看得出来,他们手中的家伙很是简陋,一看就是仓促准备下的,但只是这些,已经让人感到有些不安了。 在叶名扬的身边,两个身材高大,神情沉稳的汉子已经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身影。这两人都是叶家众人中间,武艺最是了得的人物。当初,被朝廷捉拿时,因为大势已去,他们才没有出手,可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们自然要尽自己所能来保护叶名扬了。 看着这两个虽然空着双手,但从其气度来看就不简单的保镖,许惊鸿便在深吸了口气后,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而后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他不能见到有半点事情不在自己的控制,因为这一次下手实在是太关键了,关系着自己的全盘计划呢。 两条汉子见许惊鸿扑来,也不慌张,一人一伸手就举起了那条矮几,然后用力朝许惊鸿砸去,另一人则护着叶名扬朝后退却,以避开可能的危险。叶名扬的脸上所呈现出来的却不是吃惊,而是愤怒,因为对方过河拆桥的举动而感到极度的愤怒。 这让他忍不住厉声喝道:“许惊鸿,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 面对着敌人的阻挠和叶名扬的斥骂,许惊鸿却没有半点动容,他手中刀如一轮圆月般从空中舞过,一下就劈在了那张由枣木所制的矮几之上。这时,才体现出了这把百胜刀的锋利了,只是一刀,那矮几就断成了两半,然后许惊鸿手腕一抖间,又是一刀朝着那条大汉的身上砍了过去。 那大汉也没有想到对方竟这么轻易就把矮几给劈了,微有些错愕。但他到底是善于作战之人,没有太过的犹豫,就已一矮身,从许惊鸿这当头一刀下钻过,然后直扑对手。他这种反守为攻的战法,正是最适合如今他手无寸铁处境的了。 但他所面对的却是许惊鸿这个也是多年在刀头舔血的人物,虽然对于他的以攻为守很有些诧异,可许惊鸿依然能迅速作出最恰当的反应。只见他手中下劈的一刀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突然被他收了回来,然后刀尖朝内,急刺而入。如果是一般时候,这一刀只能伤了自己,但现在许惊鸿的身前有一人正挡在刀进的道路上,所以这一下自然便起到了杀敌作用了。 那汉子也不是庸手,即便是在如此环境里,他依然能猛地一拧腰,纯靠着身体的柔韧xing把这本应该刺入其背门的一刀给闪了过去,只是一边的衣衫被急刺而过的刀尖给划破了而已。同时,他前冲的势头却没有丝毫的减弱,依然以一往无前的力量冲到了许惊鸿跟前,然后双手紧握成拳,朝着许惊鸿的面门和心头击出势大力沉的两拳来。 “来得好!”许惊鸿一声低喝,已经向旁闪去,躲过了这迎面的攻击。只是这一个照面里,他已经看出此人的不俗了,看来叶家的底蕴还是相当深厚的。 这边叶名扬因为有这两个忠心的下属,得保无恙,可那边其他的叶家之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都多少喝了些酒,有的更是脚步踉跄,头脑发昏,面对不断杀上的国安司人手,试问他们又如何能够抵挡呢?所以,只是在短短的工夫里,就有十多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受了伤,脸上一片惨然。 而形势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叶家来说又更是严峻。因为在这边动手后,本来因为身份所限,没有一起饮酒的国安司麾下众人也都抢了过来,而且这些人手中所持都是大刀长枪一类的长兵器,甚至有人还拿起了弓弩。 这一下,对这些叶家人来说,就成了一面倒的战斗了。他们根本连敌人的身子都摸不到,就被人以冷箭射杀了好几个,然后在一众长枪大刀的挥舞和攒刺之后,又是一批人倒下,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在那拼命躲闪和格挡着进攻。 这一切落在叶名扬的眼里,让他心中悔恨交加,早知道如此,他就不会做出之前的决定了。原来只当许惊鸿这个少年人没什么太大见识,容易被自己说服后为己所用,然后再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可就眼下来看,这个少年可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这完全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棍,一旦利用完自己,就会把自己和家人全部吃掉。 “许惊鸿,你以为杀了我灭口就万事不吉了么,你一定会后悔今日所为的。明天一大早,你预谋杀死皇帝的事情就会传得天下皆知,到那时,你也将步我之后尘!”叶名扬大声喝道,除了一泄心头之恨,更重要的就是想打乱许惊鸿的节奏,从而找到逃生的可能。 可他这番话,对许惊鸿却根本没有丝毫的影响,此时他已经彻底沉下了心来,全力跟眼前这条汉子斗得难分难解了。别看对手身形很是庞大,可论起动作来却一点不输于他这个善于游走的人,许惊鸿每一次刚找到对方的一丝破绽想要攻时,对方已经迅速填补了破绽,然后两人只能一招平手,然后再次来过。 许惊鸿越斗,就越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倘若另一条汉子也如此人般厉害,如果对方不用保护几乎没有自保之力的叶名扬的话,只怕自己还会落在下风呢。 不过,虽然看清楚了这一点,但许惊鸿却没有气馁。他就是个遇强越强的个xing,既然对手难缠,他就要尽己所能地来对付他。在与之交手二十多招,依然难以占到什么便宜后,许惊鸿便突然撇下了他,然后突兀地猛向站在叶名扬身旁的叶名远扑了过去。 这一下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了。叶名远在叶家虽然很得家主信任,可在朝里却没有什么官职,所以照道理是不会被人盯上的。可许惊鸿却偏偏舍弃了叶名扬,向他发起了进攻,这让叶名扬心里也是一紧,连忙挥手让身边的汉子过去阻挠。 就在叶名扬身旁的汉子一离开的时候,许惊鸿前扑的方向就陡然而转,以一个让人惊讶的动作突然袭向叶名扬。而这时,刚才那汉子身体也刚刚展开,想要缩回来明显有些困难了。这时,本来还稳如泰山的前一人便急得大吼一声,合身扑来。 而这,正是许惊鸿希望看到的结果。就在对方扑来,周身没有任何防备的当口,许惊鸿手里的刀突然一转,反手刺出,正中那条汉子的心口。一声轻响之后,刀身便透过了对方的身体,从后背处穿了出来。 那汉子一声怪叫,然后用悲伤的眼神看了叶名扬一眼后,就颓然扑倒在地。从战斗开始到结束死去,他都没有说一个字。 而叶名扬也有些痛惜地叹了口气,这两个高手,是他苦心栽培出来的,是一对兄弟。两人从小就是哑子,也正因此,他们却能练就一身高明的武艺,从而成为了叶名扬最放心的保镖。可现在,其中一人却倒在了许惊鸿这近乎无耻的暗算之下,这让叶名扬难以不悲哀。 “啊……”另一条汉子眼见得兄弟被杀,眼睛顿时就红了,在一声嘶哑的吼叫之后,便不管不顾地冲向了许惊鸿。看他的模样,是要与这个杀死兄弟的仇人同归于尽了,即便他还有着保护家主的责任也不想了。 而许惊鸿挺刀便要迎上,可突然,在他的身后传来了三声弓响,他便猛地止住了前迎的势头。只见三道劲风从许惊鸿身侧飞过,直夺那汉子的身体。而因为他前冲得太过猛烈,已经彻底失去了闪避的可能,所以三支利箭就被他照单全身。 三箭都命中了他的要害,让这人前冲的势头立刻就顿了下来,然后脚下一软,便倒了下来。而许惊鸿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手中刀一闪间,那人斗大的头颅就与身体分了家,直到身首异处,此人眼中依然透着杀意。 直到这个时候,叶名扬才猛地惊觉,四周的杀声已停,自己的家人,都已经倒在了国安司众人的刀枪之下,现在叶家就剩自己和弟弟叶名远两人了。 “你……许惊鸿,你果然歹毒,狠辣!”虽然依然是在骂许惊鸿,但叶名扬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低沉无力了,因为他也知道这种喝骂根本伤不了对方分毫。 许惊鸿先打了个手势,不让周围众人动手,然后才提刀上前,看着叶名扬的双眼道:“我不过是学你们当年的所为而已。想必你还记得三十年前的事情吧?” “三十年前……”叶名扬先是一皱眉头,很快就猜到对方说的是什么了:“原来……风烈空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不错,你们以为杀了那些人,事情就会被彻底掩盖下来么?你们当初能对一个于国有功的人下此毒手,能把他的家人尽数铲除,那我今日所为也算不得什么了。毕竟,真要论起来的话,你们却是我大宋的犯人了,我杀你们,理所当然!” “嘿,真是说得好义正词严哪……那你这个忠心于我大宋的人,又为什么要借我之手,来弑君呢?”叶名扬似是苦涩,似是讥诮地一笑问道。 “因为他也是当初做下此事的幕后元凶之一!而我为的是大宋,而不是他赵家,更不是为他赵哲!”许惊鸿摆了下手里的百胜刀:“现在你知道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也应该可以瞑目了吧?” “你先是利用我最后的力量来杀死皇帝,然后再杀我灭口……许惊鸿,你果然将无毒不丈夫的说法展现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但你就不想想,以我的见识,会不留一点后手么?”叶名扬拿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许惊哄却是一声轻叹:“我既然敢对你下手,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你们留在城西的那些人,已经早一步在下面等着你这个家主了。” 听到这里,叶名扬才算是彻底失去了一搏的信心,他叹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一切你都算计好了。可笑我还一心以为你只是个稚嫩的,只知道用武力的武夫呢。原来,我还是太小瞧你的本事了,那我被你所杀,也不冤……” “多说无益,时间不早了,叶司徒,请上路吧!”许惊鸿说完这句,手中刀扬起落下,扬起又落下,叶家兄弟就全都被他砍杀在地。叶名扬,这个曾经在朝廷里呼风唤雨,无人敢惹的存在,也这样被许惊鸿所杀,一如被他所杀的寻常人等一样。 看了那两具流着鲜血的尸体,许惊鸿心里还加了一句:“你们的下场,从当初我在军营里被叶浩所欺压时就已经定下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留你们这两个真正的对手活命的!” “队正,人都杀尽了。但是……”这时,老狗过来禀说情况,然后很有些为难地说了半句话。 “不过什么?”许惊鸿不解地问了一声。 “不过,这些人可都是朝廷的重犯哪,现在却被咱们给杀了,难道队正你就不怕朝廷的怪罪么?” 许惊鸿哈地一声冷笑:“现在朝廷里,难道还有我们怕的人么?我们已经做下了这许多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能被人所知的?至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简单,朝廷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我们就给他们一个合适的理由。”说着,许惊鸿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 半个时辰之后,国安司衙门里突然火光冲天而起。许多的兵卒都一面高叫着:“走水啦……”一面端着水盆水桶朝后面的院落奔去。但只靠这点水,根本不可能扑灭那熊熊的烈火,而当火灭时,已经是因为它烧无可烧了。 这一把大火,将作为国安司地牢的第四进院落给烧成了白地,那样一来,这里面所关押的众人自然都难逃一死了。不光是叶家之人,其他三家的下场也是一般无二。而此时的朝廷,对这些人的死,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了。本来,他们就是要接受朝廷的裁决,被当众处斩的,现在只是早一些死去而已,实在没有必要太过当回事。 当然,这也与许惊鸿如今在朝廷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有着关系,即便有人怀疑这其中有着什么猫腻,但也没有人敢当众质疑了。 事发后,京畿府也派了人前来查察,可这些精于查案的好手,在仔细勘察之后也只是说因一时的失误才引发的火灾,更没有人提到那些尸体里有不少是被杀后才被火烧的了。甚至,连这里有几十具尸体不翼而飞这事,都没有人提及。 两日之后,京城之外的一个渡头处,一艘客船即将离开,而一身男子装扮的楚怜儿则很是依依不舍地与一众家人告别着:“四叔,六叔,八婶……你们一定要保重哪……” “放心吧怜儿,我们此次回去江南,一定能安稳地活下去的。我们也算是看清楚了,这朝廷里,实在是有着太多的危险,一个不好就是家破人亡哪。所以我们楚家,今后一定不会在涉足朝堂了。” “对了怜儿,家主他已经失踪半年了,也不知身在何方。你就拜托许惊鸿,让他派人去找找他的下落吧。”经此一事后,楚家人终于肯定了许惊鸿对楚怜儿是真心的,不然为何他会独独放过楚家的人呢?所以在有些事情上,他们也不将之当成外人了。 “嗯!爹爹应该还在这个世上的,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在表明决心后,楚怜儿才与众家人挥手道别,然后在几名国安司兵卒的护卫下返回了大梁城。 而许惊鸿,他之所以没有与楚怜儿一道来送一送这些未来的亲戚,是因为他此时在宫里正在为皇权的归属而努力呢…… 第四十一章 明争暗斗 皇位,这个世界上最高的位置,向来是人们争夺得最是激烈的所在。为了它,子会弑父,兄会杀弟,无数的人伦惨剧不断地在这些无限接近这个位置的人之间上演,而大家也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个血腥的争夺。 而若论悬念最大,争夺最是激烈的,当然非此番的大宋皇位的争夺了。因为,其他的皇位之争,这些人怎么争,几方势力间总有个强弱高下,总有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能够压住一切。但如今的大宋,随着赵哲一死,而新皇无法立,便显得几方势力很是平均了,尤其是太子和雍王之间,其在朝堂里的势力可说是各有千秋,谁也无法真个压倒对方。 下面的臣子们,也深明一个道理,当自己站好了队伍之后,一旦自己所选的人不能坐上这个最高之位,那自己的下场也将很是凄惨,所以他们也是拼尽全力地去为各自所选的皇位继承人去争,无所不用其极。 在赵哲尚未寒的尸骨之前,两个兄弟间的明争和暗斗就已经如火如荼了。无论是跪在父皇遗体前的位置,还是上香祭拜的先后顺序,两人和手下的臣子们都会好好地争夺一番。太子方面,自然以这个依旧还在的太子身份来说事,而雍王这边,则以年龄作为筹码----因为雍王赵璜先于太子出生,怎么也算对方的兄长了。 如此无休止的争夺,让大行皇帝的丧事也变得充满了火药味,大家反倒少了一些本来该表现出来的悲伤,而多了许多的提防和算计。谁都希望能在某一次坑对方一把,从而削弱其与自己争位的气势。 而在第三日里,当群臣在三位皇子的带领下再次哭驾时,太子和雍王之间一直不断上演的争夺戏码就又开始了。跪在群臣的前端,看着两人在那扯皮一样的口角,许惊鸿心里不禁冷笑连连:“这也叫皇位之争?看来世家掌握这个朝局的时日的确太久了,久得他们连争位是场你死我活的斗争,而非女人间的吵架都分不清了。想要安然坐上这个位置,靠的不是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是朝臣的支持,而是实力,而是手里掌握的真正能决定大宋未来的军队力量!”想到这里,许惊鸿把目光转向了许万友,看到他那不屑的模样,也就更感安心了。 因为皇帝遇刺一案不能明着查,这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很是为难。他们每日里只有不断地拷问那些可怜的内侍,从他们嘴里挖出尽量多的有关于李四佑的一切,希望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和线索来。可这显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以叶家的谨慎和精明,想通过李四佑这个死人来找出他与叶家间的联系,实在难如登天。 正因为他们连李四佑身上都找不到任何的线索,这件案子自然是没有一点进展了。这也就让皇位久久不能做出最后的归属,也就让太子和雍王之间的争夺变得更加的激烈了。既然有言在先,得要先查出先帝之死因,排除他们的嫌疑后才能扶立新帝,所以现在他们还是平等的,而且这一点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不过两位皇子也不是太笨,他们知道,这不过是大臣们一时的决定而已,倘若自己拥有了绝对的支持优势,那样在压倒xing的优势面前,这个之前的约定还是可以改变的。而一旦有一人真坐上了皇位,剩下那个很容易就会被栽上弑杀君父的罪名,一死了之。所以两人都是憋足了劲地表现,只是他们的表现,更多的还是在风光二字上。 比如现在,当需要领着群臣给皇帝叩首上香时,太子和雍王就互不相让,完全了没有体统之说。这也是上面没人造成的,现在群臣中多数也斗红了眼,谁也不会去在意这些小节了,更多是希望自己所选的皇子能斗倒了对方,夺得一切。 “身为太子,乃国之储君,我自然该作为群臣之首,给先帝上香了!”赵珏理所当然地道。但回应他的却是赵璜的一声冷笑:“说得好听,可现在已没有太子一说了。试问,连父皇之死你都脱不了干系,你算什么太子。所以要论就该论年纪,我怎么说也比你要大上两岁,长兄如父,这为首之事自然该由我来了。” 随着两位殿下开始出言争夺,下面的臣子也不闲着,七嘴八舌地,好不热闹。这时,许惊鸿稍上前一点,冲赵琮小声地问道:“殿下,之前需要您做的事情都做成了么?” 赵琮一直都没有跟两个哥哥争这些虚的,所以在被他们一开始提防一番后,就不被人注意了。就连在这个时候,大家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正自面红耳赤,争论不休的两人,而忽略了和许惊鸿轻咬着耳朵的景王。 其实,在这两日里,赵琮也不是全无作为的,但他的力量都使在了暗处。无论是许惊鸿给他的提醒,还是他自己所想的,都是认为这面子上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一争,这反而会成为树大招风之弊,还不如在暗地里做点什么呢。 而赵琮便是这么做的,因为他也一样有着摄政监国的身份。先是,他看得出来,群臣在这样没日没夜地为皇帝守灵很是辛苦,所以经常让宫里的人为他们准备下吃食,以及一些垫子之类,可以让他们尽量舒服一些的东西。如此一来,群臣对这个本来并没有太大表现的景王就心生好感了。 而这,当然是不足够的。因为大家的身家xing命都押在了上面两个皇子身上,试问谁会为了这点小恩小惠所收买?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在事成之后,少受到这些人的反对而已。而赵琮真正在做的,还是夺取一些重要的位置上的力量。 比如,京营这支力量,就是赵琮刻意要拉拢的。而因为大宋这几十年来的重武轻文的思想,导致了这些二三品的将领地位很是低下,这就给了赵琮以机会,不断地与之交好,不断地拉拢和许愿,从而让京营的几名将领都对他生出了感激和投效之心。 另外,就是一些地位不高,但却也有着一定执政经验的官员。这些人为本身的地位所限,在两位殿下的争夺中起不了一点作用,只有在旁看着。而这人数还自不少,他们便成为了许惊鸿看重的力量了。因为这些人熟于政务,甚至可以说,整个大宋朝廷能够运转开来,靠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因为那些世家中人,以及后来的权贵们,是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到了尔虞我诈的争斗,以及如何固圣宠这些更能得好处的事情上去了,反而忽略了真正的国家正事。这样一来,底下那些并不起眼,也没有太多出彩的人,便成了保持整座国家机器能够顺利运行的保障。即便是如今这个皇帝丧事期间,他们所起到的作用也是极其巨大的。 而许惊鸿便是要让景王去与这些人交好,并且不时地在这些人的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能力。这样一来,就能在这些人的心目里留下景王能干的印象,一旦他坐上这个位置后,这些人便能很快团结到新帝周围来了。 对此,景王也是全力去做的。他本就因为喜欢四处游历而懂得比同样身份,却只是留在京师,不知各地情况的两个兄长要多得多,再加上刻意而为,很快就获得了这些人的好感。虽然因为受如今的形势和这些人的身份所限,还不能借此让景王取代两个兄长,但这些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靠近了赵琮这个看似没有机会的殿下了。 见景王点头,许惊鸿便心下暗喜:“看来景王这两日也是在全力做事了,也不费我的一番安排。” “你做了什么?”景王微有些不解地看向许惊鸿。这两日里,许惊鸿这个作为宫里卫侍的主官,却经常不在宫中出现,而是总在外面晃荡,这就太让人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了。 “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找了些别人想不到的援助而已。”许惊鸿呵呵笑道:“对于太子和雍王看来,这个皇位只是朝堂之内的争夺,可我却不这么看。一切的地位,都是由实力来决定,而谁手握兵权,便拥有绝对的实力了。” “你调了边军来京?”景王悚然一惊,看向了许惊鸿,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错。只是京营的人马,是不足以让群臣伏首的。只有我大宋最精锐的铁骑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这些人才会真正感到恐惧……到时候,殿下要取这位子,自然就没有人敢说不了。”许惊鸿说这话时,完全没有一点不安的意思。 “可你……怎么就能调动边军呢?他们可是守边重军,非旨意不动的啊。” “这个,臣自然有办法了。”许惊鸿没有彻底给出答案,而是继续道:“而且,一旦在这个时候,朝臣里有一个德高望重,地位卓然的人站出来拥护殿下登基,那些左右不定之人,便会顺风而倒了。天下,永远是这些庸碌无为的人占着绝大多数的。” 见许惊鸿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景王在张了张口后,便不说什么了。他看得出来,为了把自己扶上皇位,许惊鸿是动了许多心思的,那自己只要尽力配合就是了。本来,若说现在朝堂内外的影响力,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怎么也比不过许惊鸿这个屡次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已是朝中高官的人了。 只是,当许惊鸿退回去时,赵琮的眼里却闪过了一丝晦暗难明的神色来,他似乎也在担心着什么。 上面两位殿下之间的争斗终于有了一个结果,却不是某人退缩了,而是因为吕相出来调和了。在他一番好言相劝之下,两人才算同意一起与景王一道带群臣上香。这种无聊的争斗,看在群臣眼里,许多人都是要大摇其头了,这两位也不知道是发的哪门子疯,这点小事都要争上半天,大宋交到这样的人手里,祖宗的基业真有保障么? 吕中和退回来,正好和许惊鸿前后而跪,便回头用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看来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由这两人来当这个国,只怕对我大宋来说是一件祸事哪。” “这也怪不得他们。想想之前几十年皇帝的处境吧,连他自身都保不住,又怎么可能用心培养太子他们呢?倒是景王,因为少了那分争胜之心,而且又喜欢出现,长了见识,才不至于如他们般幼稚可笑。”许惊鸿也轻声说道。 “可我还是有一事不明,既然他们在这方面远不如景王,你为何不选他们呢?”言下之意,自然是这样的皇帝更容易控制了。许惊鸿的用心,是不可能瞒过吕中和的。 “他们虽然没多少能耐,可是却也是一个知道权力重要的人。再有那些围在他们身边的臣子在,我保他们不是给自己树敌么?只有把景王这个根基最浅的人扶上去,我们的利益才能获得最大。”许惊鸿没有隐瞒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他也明白,这点吕中和比自己更清楚,之所以这么问,只是为了再次验证自己是否坦白而已。 果然,吕中和对许惊鸿的回答很是满意,微一点头:“看来我的选择也是相当正确的。只是希望这一次我们赌下的这一把,真能如你所说般的成功吧?” 许惊鸿又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露了出来:“我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便有一系列的手段,到时候,吕相就看仔细了!” 北疆之地,随着之前胡人被许惊鸿接连重创之后,这里的压力已经不见了。虽然十万大军依然驻防在各要紧的关隘处,但大家心情可比以往要放松得多了。每日里,被布置在城墙之上的瞭望兵马也少了许多。 可这一日,当一名兵士正朝南边无聊地原眺时,却惊讶地看到一骑快马正以最快的速度朝自己这边奔来。“咦……”士兵微有些奇怪,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竟能让南边的人如此急着往幽州而来,莫非西南再起战事,朝廷要调遣这里的人马了么? 不过他却不敢多想,立刻就给下面的兄弟打了招呼,然后在那一骑出现在城门之下时,门前的所有人都闪避到了一边。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惊讶地发现,来人和马身之上都戴着孝,骑士脸上也是一副悲伤之色。 “这是……”守城的守备刚想上前问个究竟呢,那人便已经打马冲了过去,同时抛下了一句话来:“赶紧上孝,陛下驾崩了!” “……”众人----包括守城兵卒和其他百姓一道,都是一阵发怔,随后才恍然醒悟,发出了一声声的惊叫,开始忙活了起来。对于这些远离朝廷,思想朴素的人来说,皇帝就代表着最高的存在,现在他驾崩了,实在是一件当世最大的哀事了。 而那骑士却是马不停蹄,一路来到了大帅府,这才甩蹬下马,直扑门内,大声叫道:“王大帅,京城有讣告,陛下于三日之前,驾崩了!” 王冲这两日里正因为一件事情而很是犹豫呢,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消息传来。这件让他很是为难的事情,便来自京城,是许惊鸿在几日之前就送来的一封请他赶快带兵赴京师,说是那里有大事发生的信件。 在看到这信后,王冲大为不解,这许惊鸿是想做什么?他又把他自己当成了什么,竟命自己带人马赶去京城?虽然王冲对许惊鸿很是赏识,可也不至于为了他而做出如此有干朝廷法度的事情来吧? 对此,王烈海却觉得应该照许惊鸿说的做,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紧密,一定是后者有了天大的难处,或是需要他们的鼎力相助,才会如此求助的。 但王冲还是不肯照此而行,即便许惊鸿说很快就会有兵部的调令送来。 然后,在前一日里,兵部的调令真的到了。这不但没有让王冲能够接受许惊鸿的说法,反而更显怀疑了。“他许惊鸿是想做什么,又有了什么样的权势,才会有如此能力的?”这是王冲在接到调令之后的原话,他对此充满了疑虑。 而就在他和众将因此事而存在极大分歧的时候,这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讣告又突然被人快马送来了。 皇帝居然死了!联系到前面许惊鸿送来的信件,由不得王冲不起疑心:这几件事情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这个许惊鸿,他究竟在这一系列的事情当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而这一次,其他将领都说不出话来了。只有王烈海,这个与许惊鸿关系最好的青年的一番话,才让王冲为之意动,觉得自己的确应该为了自身和家人的前程与未来,赌这一把了! 第四十二章 改变 在许惊鸿写信来请王冲出兵后,朝廷果然就送来了调令,这就由不得王冲不对许惊鸿此时的情况产生怀疑了。而皇帝驾崩一事,就更加加深了他对许惊鸿动机的猜疑,只怕自己一旦真带了人马赶去京城,便会被他所利用,成为了为万世所唾弃的乱臣贼子了。 而这,是王冲怎么都无法接受的。他是一个一心忠于朝廷和皇帝的人,不然当年在世家当政时,他也不会被人挤兑和排挤,几乎连军权都不保了。虽然一向很是欣赏许惊鸿的能力,但王冲在这底线上,却不会因一己之好恶而随意出兵的。 作为王冲的长孙,又一直跟随在其身边任事,王烈海是很清楚自己祖父的心思的。所以在看到他的表情,和那番义正词严的说话之后,他就知道这是祖父在下决心了。而这,也不是王烈海希望看到的,作为一个年轻人,他自然希望去闯出一番大事业来。 就在众人都不敢反驳,唯唯称是的时候,王烈海就开口了:“大帅,有几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大丈夫光明磊落,有什么事情不能明说的?”王冲很有豪气地一摆手道。 “既然如此,那孙儿就放肆了。”王烈海立刻改变了称呼:“祖父,你想过这些年来,我们这些边军将士为何一直不被重视,反而要经常受到不公的待遇么?” 王冲一怔,随即给出了自己的看法:“自然是因为朝中有佞臣专权,蒙蔽上听之故了。” “若真因为此,那三十年前为何会出风帅被害一事呢?那时,那些世家之臣可还没有太大的势力,不足以左右陛下的想法吧?可朝廷还不是把风帅给害死了么?” 这件事情,虽然朝廷内部已经提得不多,但在军队里,尤其是北边边军中,还是一直被人所铭记的。所以在听到王烈海这么一说后,其他的将士都露出了深思之色。就连王冲,也一时给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来了。 而王烈海很快就自己作出了解答:“此事的因由,便在皇帝对我边军的不信任。其实,不止三十年前,这么多年来,朝廷真的重视过我们边军将士么?每年的饷银和粮食,总有一些军队不能按时按数领到,而一旦遇到外敌的入侵,我们却要拿命去拼!大帅,你想过这样对我们这些为国出生入死的人来说,公平么?” 王冲寒起了一张脸,不说话了。这些,作为多年在边关守卫的将领大帅,他比什么人都要看得透彻,可因为对朝廷的忠心,他就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也不许其他人提。可没想到,今日在这么多将士面前,却由自己的孙儿给当众提了出来。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一切的根源何在,就是没有人敢提而已。那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吧,一切都是因为我朝在先帝时就定下的抑武策略所致。他们根本不信我们这些带兵的粗人,认为我们有作乱之心,只有不断压制我们的权势,才能保证我们对朝廷的忠心。所以大帅,您一生忠于朝廷,换来的只是对方的如此对待而已,我们真能忍受么?” “不能!”不知哪个将领,大声应了一句,随即又有不少人高叫道:“我们要改变眼下的局面,我们武将在朝廷里的地位不能比那些耍心眼,摇笔杆子的家伙们差了!” “可这,也不是我们反朝廷的借口!”王冲不得不开口了,也把话给说明了:“我们毕竟是吃着朝廷的粮食,拿着朝廷的饷银才能过下来的,绝对不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祖父,你这话错了!”这一次,也不知怎么的,王烈海的胆子变得极大,他根本不理会父亲给自己打的眼色,依然面对着王冲正色道:“我们的银粮,都是我们杀敌所得,是该得的,跟朝廷没有一点关系,我们根本无须感激他们!而即便这说法有些牵强,这粮食也不是朝廷里那些根本不事生产,整天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官员们造出来的,而是百姓们通过自己辛勤的劳动所得!所以我们这些从军之人,真正该维护,该保护的,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和皇室,而是我们的百姓! “而这次,我们出兵,也正是为此。难道祖父你就希望看到那些百姓一直被某些人盘剥,连三餐都难以为继,却要出钱出粮地养着我们这些人么?所以孙儿以为,只要能为我大宋的百姓谋求好处,便是做了那大逆之事,也不是什么错事!” 他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让周围的将领们都有种热血沸腾的意思了。有不少人,已经拿定了主意,无论为的是自己还是更高的理想,这次都必须带兵去京。 王俊卿比起儿子来显然更有想法,所以在儿子一番话后,也加了一点说辞:“大帅,我以为也该出兵。因为这是正经的兵部调令,若是不遵的话,便是违抗上令了。” “可是……若这一切都是某人的阴谋,我们岂不是无法回头了?” “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王俊卿苦笑了一声:“看这模样,八成以上,他许惊鸿是要做出一番大事来了。他若能成事,自然不用提。若他一旦失手了,以朝廷向来喜欢的株连之术,再加上我们与他一向以来的关系,只怕被判定为同党也是很轻易的。到那时,我们便不是乱党成乱党了。反而不如现在就出力相帮,这样还能把事情的发展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呢。” 其他将领更是意动了。的确,若是那边真出了什么状况,而许惊鸿又失败的话,他们必然会受到牵连。而如果有他们这支力量的介入,许惊鸿失败的可能就变得很小了。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王冲沉默了,他突然有些悲哀地发现,如自己一样对朝廷永远忠心耿耿的人,身边已经没有了。就连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都在为自身考虑,其他将领就更不用提了。而他也知道,在如此情况里,即便自己不同意这个决定,只怕某些人也会擅自行动的。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王冲艰难地说道:“既然大家都有意出兵,那本帅也不好太过独断专行。不过……本帅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是不能跑这一趟了。就由你们自己决定,由什么人带人马前去京城吧。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的,那就是这里毕竟是我大宋的北边重地,所以必须留下足够的兵马守卫边境重镇!”这却是已经默认大家可以出兵京城了。 众人会心一笑,当即就答应了下来。然后便是人马方面的分配问题了。正如王冲所提的那样,北疆毕竟位置极其重要,虽然胡人已受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提防着他们,那就必须留下充足的人马了。还有带人去京城的将领,人选也必须选正了。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终于决定由王俊卿和王烈海两父子率三万轻骑直趋京城。而这,也是有考虑的,人选的确没有比这两个和许惊鸿交情最深的人更合适的了。而宋军因为是防御的一方,所以骑兵在与胡人作战时起不了太多作用,反倒是能更快的赶去京城,所以这个决定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就此,在皇帝的死讯传来的当天,北疆就做下了出兵京城的决定! 在众将散去,只剩下王家三祖孙时,王冲才仔细打量起了自己的孙儿来,半晌才道:“你的那些鼓动人心的说辞,不是出自你自己的心思吧?是什么人教你这么说的?” 王烈海先是一惊,随即才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爷爷您哪。不错,这些说辞并非出自我自己的想法,而是有人教的。教我的,便是许惊鸿了。他在给您送来书信的同时,也给了我一封信,上面写着,一旦您不肯出兵,那在最后关头,就由我来挑明,从而让大家来决定是否应该出兵,从而来改变眼前的一切!” “可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我们王家在青史之上会被人看成什么?乱臣贼子的这个称号,怕是免不了了!”王冲很有些痛心地道,他一生为忠臣,没想到临老却出了这样的变故。 “我却不这么看。爷爷您想,一旦事情成功了,我们就不是什么乱臣,而是中兴之臣了。到时候,在后人的史书里,只会赞我们的选择之正确,何来贬低呢?而且在此事上,我相信我们有仈jiu成以上的把握能成功的!” 见孙儿已经铁了心,而儿子又不肯站在自己这边,王冲最终放弃了继续说下去。他很清晰地感受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现在的天下,将是这些年轻人去闯,去闹,去翻云覆雨的时代了! 而一切也被王冲给猜着了,不但是那些将领与自己的孙儿想法一致,那些兵士们也是一般的想法。他们也有着建功立业的憧憬,自然对这种比与外敌生死交战更容易得到收获的事情大感情趣了。所以在两日之后,三万轻骑就挑选了出来,然后在王家父子的率领之下,直奔京城而去。 此时的大梁城,已经从之前的二人转,变成了如今三国杀了。因为一向以来,都默默无闻,不与两位兄长争一时之长短的景王赵琮,在某一日里,因一件事情上的分歧,而突然跃出于众人眼帘,从而展开了一场明刀明枪的争斗。 而这场风波的起源,就是对于大行皇帝停灵一事的分歧之上。在几日的停灵哭丧之后,已经大感疲惫无聊的太子便提出了要尽早让父皇入土为安的打算。他这样的想法,既是为了能过地惬意一些,也是为了尽快获得更多的权势。毕竟,在如今这种日日都在灵前跪守的时日里,他是很难对雍王发起正面之争的。 而这一次,雍王也没有对此事提出什么异议。因为赵璜自己也厌烦了这样无休止的守灵之事,也想着尽快进入到正轨,来和太子作一场正面的较量。而且,现在这个恶人由太子做了,有人要反对也是针对太子的,他又何乐不为呢? 正是因为怀着这样的想法,所以雍王也乐见其成,如此朝廷官员似乎就没有可能出现反对之声了。但大家却都错了,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景王突然站了出来,义正词严地进行了反对:“古有名秩,君王丧事当停灵一月,如今才过了不到半月,就要把父皇送入陵寝,实在非人子人臣所能接受!” 有了这位同样有摄政监国身份的王爷打响第一炮,其他本就对太子如此草率决定很是不以为然的官员们便也不再沉默了。他们便也纷纷站出来,说着与景王一样的话,认为太子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失礼了,是他们坚决不能接受的。 而让太子更感吃惊的是,这些站出来的人中,有不少还是礼部的人。要知道,礼部尚书可是他这边的人马,总是帮着他这个太子摇旗呐喊的,谁成想今日这些人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可他也不想想,此事本就事关国之大礼,礼部的人当然要据理力争了。 雍王在旁冷眼旁观,也发现这是个打压太子气势的好机会,便也没有再等,当即给自己方面的人打了眼色。随即,雍王这边的官员也打着礼这个旗号,对太子进行了一场批判,直接让他下不来台。最终,太子只得借口说自己是为了群臣着想,才会提出如此失礼的建议,并且向先帝的遗体磕头认错之后,大家才算是饶过了他。 但如此一来,朝中的局面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太子本来还强势一些的,却因为这件事情而被削弱。倒是一直不曾参与到争夺里来的景王,却突然冒起了。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这位不怎么被人重视的王爷,论能力,论风度,竟不比两个兄长差,甚至还要强上一些。尤其是他在中低层官员里的名声,更是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而醒悟到身边的这个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也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后,太子和雍王便也随之开始了对景王的打压。在他们想来,景王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是很自然的,一定是现在的身份,让他也有了一定的野心。既然如此,他们就该展示出自己的实力,从而彻底打消掉这个其实并没有多少朝臣自持的兄弟的想法。 但他们错了,虽然景王在表面上看来没有多少支持者,可当他们想要借着种种由头来对付他时,却发现对方竟也有许多的拥护者。虽然这些站出来为景王说话的官员地位不高,但却都握有一定的实权,也不是两位殿下说动就能动的。 短短的几日时间里,太子和雍王十多次想借题发挥,都被景王从容化解。而这一下,就更让景王被举朝官员所注意了,大家才发现,这个王爷的能力还远在自己之上啊!同时,一些不属于太子和雍王任何一方阵营的官员们,便生出了投到景王帐下效力的想法,毕竟他们也是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的,能攀上一棵高枝,从此飞黄腾达,谁都不会放过的。 在景王崭露头角的时候,本来应该与之共同进退的许惊鸿却突然消失在了他的身边,而且脸上带着一丝莫测的阴冷。只因为这一切,并不是出自他的授意,而是景王自发而为。而这样的好处,只是利于景王的,反而会打乱了许惊鸿的全盘计划。 所以在出宫之后,许惊鸿便与孙再元这个谋士进行了一番深谈:“看来,景王已经不想完全被我控制,而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孙再元听了许惊鸿的叙述后,也点头道:“这点是很正常的。他也有自己的诉求,更是天潢贵胄,自然不希望受制于人了。而且,他这一手也的确玩得漂亮,很是轻易地就从以前的默默无名成为如今的炙手可热了。” “是啊,他这次一站出来,就和太子成了对手,想必许多不属于双方阵营的官员,会想到站在他一边。而这,也是他用来提醒我们的,让我们明白,其实他要争夺皇位,并非只有我们可以倚靠。”许惊鸿很有些烦闷地道。 一个本来在自己掌控里的人突然翻了出去,换了谁都不会感到高兴的。何况,这还关系到自己今后的全盘计划,就更让许惊鸿不安了。 “如此看来,我们之前的计划得有所改变了。”孙再元眯起了眼睛道。 “你的意思是……”许惊鸿忍不住捏了下拳头。 “若再由景王继位,到时以他的头脑和隐忍,只怕会成为第二个赵哲哪。难道主公希望看到世家的悲剧在你身上再次上演么?” “话是这么说的,可我又用什么借口做出如此之事呢?” “不用借口……”孙再元的话就象是引诱亚当和夏娃吃那禁果的蛇一般:“只要成了大事,什么样的借口都会有的!” 第四十三章 各有所谋 “那……倘若我不扶景王,却该让何人来坐这个位置呢?”许惊鸿心里虽然明白了孙再元话里是什么意思,可还是多问了一句。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难道主公就真的只希望做一个一人之下的臣子么?”孙再元索xing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把自己的真实目的直接点破:“也是时候,想想更高的位置了。” 许惊鸿不无诧异地看向了自己的这个谋士,没想到此人竟比自己的胆子还大。要知道,作为一个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已经够不把皇权放在眼里,连皇di du敢杀了。可这个孙再元,其野心却竟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筹,这的确让人惊讶了。 看出了许惊鸿的惊讶,孙再元便又道:“其实主公心里也明白,即便我们现在立了一个不能造成多大威胁的人为帝,却也不能保证他就能一直不对我们产生威胁。所以,与其如此提心吊胆地提防对方随时可能出现的反扑,咱们还不如一劳永逸地干脆自立呢。 “至于主公你所担心的什么名义,什么后世之人的评说,就更不用在意了。只要夺取了皇帝大权,自有人给出大把的道义来。想想古时的事吧,尧舜禹汤,哪一个不是窃国之大盗,哪个所做之事不卑鄙下流了,可最后他们不照样被人奉尊为明君圣主么?既然他们能够做到,主公自然也不会比他们差了!” 许惊鸿深以为然,孙再元提到的例子,或许在很长一段时日里被人奉为圣贤。可事实上,谁都能从历史记载的种种蛛丝马迹里寻出破绽来,可就是这样,这四位依然能被后人尊为贤君圣主,受万世敬重,这便是胜利者的好处了。所以说,自己要是真考虑身后之事的话,没有比夺取皇帝大位更好的办法了。 历史,永远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许惊鸿夺到了那个可以决定一切的位置,他大可以将宋国君臣涂抹成一群洪水猛兽,把自己写成一个救民水火的大英雄。而只要他能将皇帝之为传下去,这个说法就会被官方承认,最终被后世之人所彻底认可。至于事情的真相,那就是某些专门研究此段历史的人才会找出来了,而且他们的声音也很快会被淹没在其他更加的官方的言论之中。 “的确,只要我们成功了,一切自然没有问题。可若是成不了呢?”许惊鸿深明此事干系重大,所以不得不先考虑失败的可能。 “倘若败了,也不过是一个乱世而已。经过这段时日朝廷内外的动荡,大宋的根基已经彻底动摇了,所以即便我们不能以和平手段夺取帝位,赵家的天下也将不保。所以,我们这次的风险将是最小的!”孙再元显然早就已经对这种做法进行了缜密的思考,所以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许惊鸿也认可这一点。的确,如今赵家的地位已经极其的不稳,从世家权臣能坐在皇帝头上独揽大权开始,皇帝在这个国家里的存在感就已经很弱了。而又有如今粮食方面的捉襟见肘,说百姓们不对皇帝心生怨怼,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自己能把握好这个度,想必取代赵家坐上至尊之位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该如何行事,才能把这一次的政变做成。”许惊鸿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话题也随之发生了转变:“毕竟,我们现在所能掌握的力量还是太弱了,就连京营和巡城营方面,我们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力,更不要提在朝臣中间了。想必,只要我们真敢这么做,一定有许多的臣子会站出来进行反对。” “反对之声必然极大,但到那时他们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倒是驻扎在京城的军队的确是个问题。他们不同于边军,与主公之间没有太深厚的交情,要让他们倒向主公这边,还必须有一个理由……”孙再元思考着:“就是,当他们发现除此之外别无保身之法,才会最终放弃原来的坚持。而从北疆来的人马,应该就能在此事上给予主公以帮助了!” 许惊鸿却摇起了头来:“这个却是谈何容易啊。直到今天,北疆那边是个什么态度,我也依然一无所知。不知王帅肯否出兵帮我,而且他们便是来了,是否肯帮我一起夺取皇位也还两说呢。所以要把筹码放在这不确定的因素上,实在很不牢靠哪。”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毕竟根基不深,不冒此险,是不可能取得如此大胜的。”孙再元也无奈地道:“但以主公在军中的威望,此事可成的几率还是相当大的。” 这一点,许惊鸿自然不会反对,以他之前带着军队与胡人交战,最后更是取得连场大胜来看,军中上下是很服帖他的。另外,想必一些将领也是希望跟在这样出自军队的人创立一个新王朝的,这样武人的地位才能得到提高哪。 “那这样看来,我们想要发动政变,就必须等待着北疆人马的到达了?” “是的,如今看来,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让我们取得最终的胜利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延缓几位王爷之间的争夺,让他们哪个都不能取得决定xing的优势。” 许惊鸿他们的想法倒是不错,但有些事情,却不是他们想怎样,就能成功的。因为除了他们之外,也有许多人的眼睛在盯着这个已经虚悬了好几日的皇位,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自然希望自己能先下手为强地把它夺到手了。 此时,在皇宫的一处偏殿之中,一脸若有所思的景王正看着身前的吕中和:“吕相,你要我这么做,究竟是不是想要借此来分化本王与许惊鸿之间的关系哪?” 吕中和谦和地一笑:“王爷言重了,其实就臣看来,这也是王爷希望发生的事情吧,不然您也不至于真照我说的去做了。其实这样对王爷来说是最有利的,你已经从以前的默默无闻变成了现在有能力与太子和雍王一争的皇位继承人,而且……”说到最后吕中和便是一顿。 “而且什么?”景王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有什么话,吕相但说无妨。” “而且,想必王爷也不希望自己真是只靠他许惊鸿一人而坐上的这个位子吧?因为一旦如此,那您就算真成了一国之君,只怕也会受制于他,到那时候,您也不会快活。” 这句话,是说到景王的心坎里去了。他看到过许多次,自己的父皇因为受世家的压制而有气撒不出,几乎要喷火的模样。他可不希望,在自己辛辛苦苦夺取了皇位之后,其下场居然会与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所以,他才会在吕中和与之暗中结交之后,开始尝试着脱离许惊鸿的控制,开始在群臣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来。 吕中和笑了一下,他看出对方已经被自己的话所打动了,这样一来,继续分化他与许惊鸿,从而最终达成自己的愿望也不会太远了。在笑过之后,他继续道:“其实王爷应该清楚,不靠他许惊鸿,只以我们的力量,也是可以夺到皇位的,只是这一点,还得看王爷有没有勇气来冒险了。” “冒险?”景王眼中闪过炽热的光芒来,其实他是几兄弟里最喜欢刺激的人了,不然他也不会到处游历。现在说到冒险,便让他为之振奋:“冒什么样的险?” “冒着被人唾弃的险,去争夺皇位。”吕中和眼里闪着凶光:“只要王爷肯放手一搏,我敢保证这皇位十有仈jiu是属于您的。而且,到时候还没有人敢与你分庭抗礼,您将是我大宋唯一的执政之人!” “哦?连你也不想分一杯羹?” “不想。一旦王爷坐上九五之位,老臣就会辞去一切官职,就此离开朝廷。不单是老臣自己,我们吕家的人,而已将就此离开政坛。”吕中和斩钉截铁地道。 “嗯?”景王见他这么说,反倒有些疑惑了:“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帮本王呢?” “臣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我大宋的国祚绵长,而与个人的利害没有丝毫关联。”吕中和郑重地道:“因为臣看得出来,王爷是我大宋能得以中兴的英明君王。只要我们大宋能富强了,臣以及这个家族的区区一点利益,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好!我大宋能有吕相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实在是我们赵家的福气哪。”景王也忍不住赞扬了一句。 “臣只有一个要求,如果王爷能成大事,请您一定要做到。” “却是什么事呢?” “在王爷真个夺取了大位之后,还请您一定要尽快地把许惊鸿这个逆臣贼子铲除了!”吕中和道出了深藏心底的一个想法:“此人一日不死,我大宋就一日不得安宁。” 景王先是一怔,随即便眯起了眼睛来。对于许惊鸿的威胁,他其实也是深有体会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吕中和竟会把他视作大宋能否安定的根本所在了,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危言耸听了呢?在沉吟一番后,他才缓慢地问道:“吕相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么?” “因为先帝是因他而死,而且他的野心极大,或许不会满足于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而是直指那至高无上的帝位!”没有太多的遮掩,吕中和道出了原委所在。 “他害死了父皇?”赵琮勃然变色,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又问了一声。 “是的,虽然这一点臣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但他的嫌疑却是最大的。”吕中和说着把赵哲死前,许惊鸿曾与他密谈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想,天下是没有如此凑巧之事的。他那边刚拉拢我们,这边陛下就出了事了……” 景王的拳头立刻被他握紧了,眼里也射出了刻骨的仇恨来。虽然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不是太好,但毕竟是他的父亲哪。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想到竟是这么个出身卑微的家伙害死的父皇,就让他怒火中烧,只想一刀就劈死了许惊鸿。 “臣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怀疑,才最终决定与之反目,助王爷来铲除他的。”吕中和见他稍稍冷静之后,才又说道:“所以此獠必须死,不然国无宁日!” 景王在一阵愤怒之后,才慢慢地恢复镇定,他松开拳头道:“话是这么说的,可我们凭的什么去铲除他呢?只有我先夺得了皇位,才能一点点地想法除去这个逆臣!” “是的,所以臣今日就向王爷献计夺位!”吕中和道:“只是这个法子,还是有不小风险的,却不知王爷肯不肯冒此险。” “你说!”景王不假思索地道,这一刻,他比之前更急切想要这个皇位了。 吕中和便把自己的全盘计划详尽地道了出来,直让景王都感到了一阵心惊。半晌之后,他才不安地道:“这样一来,我不是要背负那让人唾弃的骂名了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只要王爷在事后好好理政,天下人也能理解王爷现在的无奈的。”吕中和赶紧劝说道。 “我当然能够明白吕相的一片苦心,的确,要想不靠许惊鸿夺得皇位,我们就得冒一些平时不敢冒的险,做一些寻常不敢做的事!”说到这里,景王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顿后道:“我想着,我们这次是否可以一石二鸟,把许惊鸿这个逆臣也随之一网打尽呢?” “这个……只怕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若王爷想试一下,臣倒也没有意见。只是这样一来,这出手的地方就得稍作更改了。”沉吟之后,吕中和道。 “那就这样办,或许如此一来,就连那罪名,都可以彻底推到他许惊鸿的头上去!”景王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这次,我要把所有的威胁一次全部铲除。” “可要是这样安排,这两日里只怕是很难成事了。必须待到先帝出殡之后,我们才能照计而行。”吕中和不无担忧地道:“如此一来,时间可就有些太长了啊。” “只要能成,多拖两日也没什么关系,就这样定了。这次,我要一次把所有的威胁都铲除了,这样我大宋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从景王这里告辞出来,吕中和的心情大为激荡,他终于重新成为一个忠于朝廷的臣子了,这样一来,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搬走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和许惊鸿站在同一阵线,那要成功是很简单的,但他却无法容忍自己竟和这样一个弑君的逆臣站在一起。 吕中和心里对朝廷的忠诚,永远是第一位的。虽然之前许惊鸿曾通过种种压力让他与自己站在一起,可随着皇帝的突然被刺,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鸿沟。表面上看来,吕中和依然与许惊鸿配合默契,可事实上,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为先帝报仇。 而在发现景王的确要比另两位王子更适合做这个皇帝,更能为大宋带来安定和中兴之后,一个计划就在吕中和的心里酝酿了起来。现在,万事具备,只差这最后时刻到来了,这如何能不让吕相为之心情激荡呢? 之后几日,似乎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一般,朝廷里显得很是平静。除了太子和雍王的人还在为一些小事产生摩擦之外,其他人便只是专心于政事和丧事了。 随着皇帝的丧事接近尾声,臣子们已经把更多的心力放到了政事之上。而似乎是连老天都觉得不该再让大宋受到煎熬了,所以在五月初的一天里,从两湖运来的粮食终于安全抵达。如此一来,一直困扰着京城百姓的粮荒问题也终于迎刃而解。 就在这一连串的好消息里,皇帝的丧事终于结束。虽然古有明制,君主的丧事要办上百日,但因为如今天气炎热起来,皇帝的尸体实在保存不了太久,最终在三位王子和群臣商议之后,决定把皇帝的遗体送入陵寝。 在一个月后,赵哲的身体终于来到了这个最终的归宿之地。百官和京城多半的百姓都为之送行,虽然他这个皇帝在位时真不怎么样,但死后的哀荣倒是不逊于其他帝王的。唯一不足的,就是直到今日,那谋刺皇帝的幕后元凶依然没有找到。 而在封陵的时候,群臣便把那些个罪责深重的宫中内侍给生生活埋在了陵寝之中,算是最终对他们的处理了。 就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大家的目光就再一次聚集到了皇位继承这一大事上。大宋已经有一个月没有皇帝了,这实在太难让人接受了。所以在休息一日之后,在五月十三这天将要大朝会时,所有人都打定了主意,要最终确认一个继承皇位的人了。大家都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在殿上一番表述。 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日,将有一场惊天的大变,出现在京城,出现在已经没有了正式主人的皇宫内外! 第四十四章 会极门之变 旭日东升,伴随着有节奏的鼓点声响起,正聚集在皇宫之外的大宋文武官员都把目光聚到了那即将打开的会极门上。他们早在半个时辰前就陆续来到这里等待,很快地,新的一次大朝会就将开始! 这次的朝会,显然将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很不相同,只因为今日的朝会,将没有一个现实意义里的主持之人,无论是皇帝还是世家权臣,他们都已成了过眼云烟。但同样的,或许就在今日的朝会上,将会定出大宋帝国新的国君来。 正因为大家都明白今日朝会的要紧,所以群臣都早早地来到宫门之外,等待着这决定未来一刻的开启。也正因为大家都明白此事对自己的重要,所以这些各有心事的官员们就根据不同的派别站立,其中太子和雍王的人自然是最多的,而隶属景王的,至少从表面上看很不成气候,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其他人则保持着绝对的中立。但谁也不敢肯定,这些人就如现在所表现的那般泾渭分明,或许在某个时刻,某人就会出现在一个让人想不到的阵营里了。 作为明显是景王阵营的领头之人,许惊鸿也被一些人所围围聚,大家都希望从他的口中探听到一点让人心安的说法。但许惊鸿这次除了胸有成竹的笑容之外,没有说什么安慰人心的话,这比起其他两处的人马来,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但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会看出,许惊鸿已经胜券在握了,不然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来鼓舞士气的。就是因为无须再多做这些面子上的事情,许惊鸿才不会再多费这些口舌。而究其原因,还在昨日黄昏来到国安司的一个人。 来人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裳,若非守门的兵士里有曾跟随许惊鸿很长一段时日的老人,只怕这人根本进不了国安司大门。但当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之后,他们就没有一点犹豫地把来人请进了衙门之中,并且及时禀报了许惊鸿。而许惊鸿一见此人,也是满脸的笑容,只因来人正是从北疆日夜兼程赶来的王烈海。 王烈海当然不是孤身而来,与他同来的还有三万轻骑兵。因为他们有兵部的调令在手,所以一路之上的穿州过府都很是顺利,没有任何的留难。在这十多日后,他们终于赶到了大梁城下,只是因为稳重起见,王烈海才没有径直带人入城,而是乔装之后,先行入城来见许惊鸿,看他有什么话说。 见了这个老朋友,许惊鸿自然很是欢喜。但此时已不是叙旧情的时刻了,所以在寒暄不到两句后,他便直奔主题:“此次你带大军赶来,是否真来帮我的?” “当然,若不是为了帮你,我怎么会带兵来此呢?在我看来,京城虽好,却根本比不得北疆的悠闲自在。这里有着太多的算计,有着太多的人不能得罪了。”王烈海嘿笑道:“而在北疆,我却很是自由,现在胡人都已不敢轻易出现在边境了,那里便是我们的天下!” “那你想到过,把这里也成为我们的天下么?”许惊鸿的一句话,便让王烈海的笑容为之冻结,然后很是诧异地盯向了他:“你……你说什么?” “我的心意,其实你一直都有些清楚的。而如今,正是实现他的时候了!”许惊鸿没有太多的遮掩,当即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让我们来开创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时代吧!” 好半晌后,王烈海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他一脸的严肃,用最是缓慢的语调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想要在京城里做出什么大事来?” “改变这个本就不公的时代,创造属于我们的时代,让那些一直以寄生和吸吮民众血液的垃圾去他们该去的地方!这就是我要做的大事,而要达成这一切,就必须先夺取属于我们的大权,也就是我大宋最高的权力----皇权!” 倘若是个其他人,早就被许惊鸿这惊人的说法给吓得说不出话来,甚至是要昏过去了。但王烈海却笑了:“改变如今这不公的局面,也是我一直想要做,但却没有胆量来做的。说说你的确切计划吧,只要能成,我一定全力奉陪!” “明日就是新一次的大朝会,届时,满京大小官员都会悉数到场。所以我们只要趁此机会把三万兵马开进京城,围住皇宫,那一切就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了。” “然后呢?”王烈海的眼里也闪过了热烈之色,对于一个敢闯敢拼的年轻人,只要发现有这么一条迅速走上权臣之位的大道,都会忍不住热血沸腾的。 “然后,就是立我们想立的人为大宋皇帝,然后把我们想提拔的人提为朝廷重臣,这样朝政大权就尽入我手,也就能为将来的改变打好基础了。” “你的想法倒是不错,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能不问。”王烈海眯起了眼睛:“我这三万大军该如何进京?时间已经不多,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乔装进京的。毕竟,城门处也有守军,我们又都带着长短兵器,一查就能查出问题来。当然,我们更不可能强行破城,这样一来,别说进不了京城,便是进了,只怕事情也会生出许多变数来。” “这一点,一开始也让我感到很是为难。不过现在已不是问题,因为那守城门的其中一名京营将领已经被我控制在手,所以今夜三更,我就可以让你和你的部下进城。”许惊鸿轻描淡写地就给出了解决的方法。 “看来你为了这一次的政变,已经筹谋良久了……”王烈海忍不住叹了一声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们便赌这一次!” “放心,一切都已在我算计之中,没有人会想到有此一变的。而且那些朝中大臣也不会太过反抗,他们的本心我已经看得很是清楚,都是些趋利避害的无用之徒,只要发现没有了其他路可走,他们便会乖乖合作的!”许惊鸿很是确定地说道。他这么说也是有着相当根据的,世家当政和之后的皇帝重夺大权,几次变化里,已经把那些有着明确准则和信仰的人都淘汰了,留下来的,只是那些随风倒的没有丝毫风骨可言的官员了。 事情正如许惊鸿所说的那么顺利,深夜里,三万大军已经被人开门迎进了京城,他们已经藏身在近百万人口的大梁城中,只等时辰一到,就从四面围住皇宫。然后在许惊鸿的申明之下,这次政变就能迅速开始和结束,一切尽在掌握! 正是因为已经有了如此把握,许惊鸿的脸上才会挂着那一丝带着自信与把握的笑容,然后和群臣一起往已经缓缓开启的会极门走去。 就在会极门之内,一道夹墙之上,两个许惊鸿很是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起,俯视着这些已经进入到了陷阱之中的猎物,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快意。这两人,自然便是景王赵琮以及宰相吕中和了,他们一个昨天需要在宫里值夜,一个却借口要缅怀父皇而留了下来,所以在进入皇宫的队伍里,自然就没有他们的身影了。 看着头前带路的两名身着明黄衣衫的男子,景王的嘴角有一丝残忍的笑意闪过:“吕相,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了吧?不会出现什么变数吧?” “王爷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一旦他们进入到会极门,那早布下的闸门就会落下,而那边的内门是关闭的,所以他们已成瓮中之鳖,可以任我们鱼肉了。即便这里有许惊鸿这样善战之人,也不可能出得了此门。 “即便他真有通天之能,可以从这杀出去,我们也已经在宫外埋伏下了三千京营的精锐,一定可以把一切可能出现的变数都除去的。”吕中和笑着答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这次我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还我大宋的太平!”赵琮眼中厉芒闪烁,手已经握在了腰畔的那把佩刀的刀把之上,而他的心里也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事成,身边的这个同谋者的下场也只有一个了。 宫门处,群臣浑然不觉大祸将至,他们依然一边端着架子,走着方步朝里而去,一边在心里做着筹谋----待会到了朝会之上,自己该怎么说话,该如何用最难以辩驳的论据来支持自己所选定的皇帝人选。反正他们只有一个同样的念头,就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新帝的人选给定下来,然后大宋的新时代就能在自己的支持下诞生了! 群臣虽然走得很是缓慢,但还是在半盏茶后一齐通过了那恢弘高大的会极门,前面就是一道夹墙。再从夹墙上的那道门户进入之后,就能来到中极殿下极大的广场之上了。到了那里,一些地位比较低的官员就得止步了,其他人则会进入到可容纳千人的大殿之中,进行大朝会。 当群臣一门心思都放在待会的朝会上时,前面的官员就都发出了一声狐疑的轻咦----事情很有些古怪,那道本应该与会极门一样大开的位于夹墙之下的内门,此时居然是紧闭的。这实在太过古怪了,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陛下新丧之后,宫里的人都连事情都不会做了么?竟连如此大事都如此马虎!”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着,有人已经想要张口招呼里面的禁军,让他们开门了。 而身在群臣之中的许惊鸿却是眉头一皱,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安来。情况很有些不对头,如今自己这些人所处的环境可是个绝地哪。在这有些扁长的所在,挤着数百官员,一旦那边的入口也被人关上的话,自己等可就…… “瓮中之鳖”的想法刚刚产生,许惊鸿就猛地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隆隆之声,当他循声猛回头看过去时,正好便看到一道巨大而厚实的闸门从会极门处迅速落下。在所有人都诧异于眼前的一切的当口,那道似乎是铁制的闸门就在轰隆一声后把整道会极门给遮了个严严实实。这一下,他们就真的成为网中鱼,翁中鳖了。 “这……这是做什么?”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其中尤其是以太子和雍王的叫嚷之声最是尖利,因为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了阴谋和危险的气息。 在所有人的震惊声里,夹墙和外墙之上,同时闪现出了一排排的禁军兵卒。他们的手里握着弓弩,弓弩弦上更是搭着一支支让人感到心寒的箭矢。箭矢在初升的日头照耀下,散发着摄人的寒光,这让许惊鸿明显嗅到了血的气息。 “不好……这是有人想要对我们下杀手了!”许惊鸿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来,他没有任何的细想,就在一把拿住身前一名官员的手腕后,便回头朝会极门处冲了过去。 同一时间地,上面传来了一声威严的低喝:“今奉先帝之命,将尔等图谋不轨之逆臣贼子尽数斩除!放箭!” 这一声命令之后,两边城墙上的弓手们就射出了凌厉的箭雨来,箭矢在空中发出让人心为之颤抖的哧哧之声,直朝下面已经乱了心神,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官员们扑来。 群臣中,多半是文官,有那身为武官的,也都不曾见识过如此场面。所以在箭矢临头时,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来得及叫上一声冤枉,或是惊吓之下往四下里乱蹿,少有几人是想到闪避的。而这样一来,这些不断射下来的利箭就能发挥出极大的杀伤能力了,几乎是箭无虚发,将许多官员都射倒在了地上。 顿时,在这过道之上,就被惊叫和痛呼所填满,官员们更是乱得互相撞在一处,一个个都成了倒地葫芦。而如此一来,上面的箭手所能造成的杀伤就更是巨大了,官员们一一中箭,或死或伤,血已经流得到处都是。 看到这一幕,景王也是一阵兴奋,他突然发现,原来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居然还有着一种如此野xing的杀机哪。但很快地,他就把这激动的心情压制了下来,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地面上乱作一团的众人,寻找着让他最是在意的那几个身影。 很快地,他就发现了第一个身影的所在。太子的一身衣冠是那么的醒目,所以即便是如此混乱的情况里,他依然被景王轻易看到了。只见此时的太子已经狼狈地倒在地上,身边尚有几个白胡子的老臣护着,才没有被四下里乱跑的官员所伤到。但那些目标不定的箭矢可就不是那么好挡的了,有两支就是差着一点射中了太子,把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时,又有一支箭正朝太子的身上奔来,眼看他已经躲无可躲了,这时一名官员突然挺身而出,挡在了他的身前。这一箭就此射中那官员,而太子却躲过了一劫。虽然距离有些远了,可赵琮还是看清了这人的身份,正是太子的少师楼昆。 “嘿,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忠心,倒也算是难得了。”景王一声冷笑,随即指着太子那边道:“给我集中射杀了他!” 楼昆的死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因为就在他挡下一箭之后,更多的箭矢朝着太子而来,让赵珏只比自己的师傅多活了不过瞬间,就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而后,赵琮便把目光从太子那里转移了。对于这个弑杀兄长的行为,他压根就没有一点不安的情绪,只因为他对太子的怨恨已经是由来已久了。 当初,当皇帝还被压制时,他们这些兄弟之间就有些矛盾。而太子,靠着自己与几大权臣之间还有着一点关系而向来不把景王他们放在眼里。两年前,景王手下之人甚至被太子的人活活打杀过。 从那一刻开始,景王心里已经早不把太子赵珏当作自己的兄弟了。在他眼里,对方是自己的一个大敌,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铲除的大威胁。而今日,他终于杀了这个对手,这对景王来说,有的只是快意和兴奋,何来半点的愧疚? 景王再在乱纷纷的人堆里找了起来,无论是雍王还是许惊鸿,都是他必须铲除的目标。在其不懈地寻找之下,那个同样醒目的人就再次被其找到了。那就是雍王赵璜,只是这次已经不用赵琮来刻意安排了,因为对方已经被射杀在了一堆尸体的中间。 雍王,这个野心也自不小的王爷,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个一直不显山露水的弟弟的安排之下。他到死都不能瞑目,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下场会如此凄凉,他是要身登九五的人哪…… 松下一口气,景王已经可以确信这个皇位非自己不能坐了。因为先帝成年的儿子就只有他们三人,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试问,还有什么人能和自己争夺这个至尊之位呢?可是,他还没有放松下来,因为还有一个目标没有确信被杀,而这个人,才是最难应付的。 可让赵琮感到惊讶的则是,几次寻找下来,许惊鸿居然没能被自己找出来,此时地上已经倒满了官员的尸体,已经少有还能站立的人了。这样,想从中找到许惊鸿的所在就更显困难了。 那他,究竟是生是死,现在何处呢? 第四十五章 逆转 正如赵琮所担心的那样,有着一身不俗武艺的许惊鸿自然是不可能被那几轮乱箭就射杀在城下的。就在那些禁军下手的同时,他已经有了预判,迅速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拉起身边一名官员,直扑会极门的墙根。如此一来,他就只需要提防内城那边的箭矢即可,倒是更能招架了。 另外,被他拉到这里的那名官员也迅速发挥了作用,这个倒霉的官员,在这之后便成了许惊鸿的盾牌,替他抵挡那不断射来的乱箭。最终,这个不知名的家伙就成了一只扎满了箭矢的靶子,而许惊鸿自己却是毫发无损。 虽然如此,可许惊鸿才处境也并不乐观。因为他根本出不去,只被困在了这夹道之中。他纵然有一身过人的轻功,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是根本不可能突围出去的,只要他敢这么做,下场便是被乱箭射杀。 不过好在他所选的位置很是不错,不怎么起眼,再加上周围的人都已纷纷中箭倒下,所以他便得以低调地藏在尸群之中,而不被人所发现。他很清楚,现在自己只有静等着那些人下来了,只有当他们从有利的位置上下来,或是打开城门,自己才有一线生机,从这里逃得xing命。 可以说,这是近些年来,许惊鸿第一次遭遇到这样危险的境地。以往,无论他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能够通过种种计划而占据上风。可这次,他却因为全不知情而彻底落到了对方的陷阱里,只有看老天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赵琮果然比他的父兄都要有成大事的心xing,居然敢在这种情况下悍然对满朝官员发起如此不分敌我的攻击……”在躲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静等机会时,许惊鸿的心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声:“我本以为一切已尽在我的掌握,谁想对方还是先下手为强了。看来,今后我得吸取教训了,即便看似稳妥的事情,也必须有所提防,先虑败,再虑胜才是哪!” 高墙之上,目光已经逡巡了好几趟的赵琮依然不曾发现许惊鸿的踪迹,这让他更是不敢大意了。他可对许惊鸿的本事有着很深的印象,能在短短时日里从军中脱颖而出,能够立下那许多功劳的人,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死在这里的吧。 所以在沉思了一下后,他便下令道:“派人下去,仔细搜查,我一定要找出许惊鸿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禁军方面的将领立刻答应。他们此时已经完全倒向了景王,自然要尽全力来帮他达成心愿了。但他们还没有开始行动呢,吕中和突然开口了:“慢着!内城的门不要开,让会极门那边的人马下去查看吧。倘若有人趁这个空子偷上城来,殿下可很是危险哪。” 景王很是赞赏地看了吕中和一眼,对他的维护很是满意,点头道:“那就照吕相的意思办吧。记住,不要有任何的遗漏!” “是,臣这就让那边的人赶去查个究竟!”禁军统领卢星运答应之后,给对面的那些禁军打出了旗号,让他们派人下城查看。 不一会工夫,会极门那边就有人打开了宫门,上面的禁军兵卒就鱼贯而下。这些人都穿着厚实的甲胄,手提长枪大矛,仔细对下面中箭倒地的官员进行了搜索。这其间,有不少还留着气的官员看到了他们,用手一把拉住他们的脚踝,或张口询问,或满脸不信地盯着这些刽子手,他们的意思都很明确----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这些兵卒却没有回答他们的这个问题,而是反手一枪刺出,把这些受了伤,却还不得死的官员杀死在地。本来军队里的人对这些大老爷们就没有丝毫的好感,现在他们更是铁了心要诛杀反对景王的人了,所以下手就更没有一点迟疑了。 一时间,城下不断传来了刀枪入肉的噗嗤之声,以及人死前的惨叫,直让人感到心惊肉跳。景王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看,这里毕竟都是大宋的臣子哪,但他很快有硬起了心肠----不破不立,既然自己要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宋国,那这些人的死就是必然的。就是和他有着如此密切关系的吕中和,他都已经打定主意要铲除了! 景王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那个给他留下极深印象的许惊鸿,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会不会已经死在刚才的乱箭之下了。 城下,兵卒们一步步前进,很快就已经来到了许惊鸿藏身的角落这边。他的身边倒卧着数具尸体,已经将他遮蔽住了,但他的视线却不受半点影响,可以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其实在那些人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一个可以从宫门处出去的机会。只是,此时在那边内墙上,依然有数百张弓弩指着这边,所以他才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他的身法虽快,也不可能同时闪避过百多支箭矢的覆盖的。 现在,眼看着那些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许惊鸿也不禁紧张了起来。真到了这个要命的时刻,他无论如何也要拼上一拼了。 五丈----三丈----两丈----一丈----八尺……几名兵卒堪堪来到许惊鸿的面前,就要挺枪试探着刺几下时,突然宫门之外,传来了一阵喊杀之声! 许惊鸿身体上的每块肌肉已经绷紧,将要随着那兵卒的刺击而杀出时,突然听到这喊杀之声,也是一怔,随即便发现那名兵卒也很是诧异地回过了头,朝宫门方向望去。其他的那些人马,也都不解地看向宫门,他们也不知是出了什么状况了。 “这是……”景王很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吕中和,只当这也是对方布置下的呢。但吕中和给出的反应也是一般无二的,也是一脸的迷茫,显然这不是他吩咐下的事情。 “那来的会是什么人呢?”吕中和与景王心里同时转过这个念头,随后他们就知道事情的答案了,因为一面旗帜已经高高扬了起来,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王字! 虽然京城的军队里也有不少的王姓将领,但能打出这旗号来的,就只有身在边关的王冲了。当看到这面旗号居然突然出现在宫门之外时,景王和吕中和都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带人杀进京城来的?他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出现在宫外的这支人马的首领并非王冲本人所率领,而是王烈海带来的。在与许惊鸿约好时间,到时围宫以武力相威胁之后,他们便开始陆续把人马开到了皇宫附近。 可就在刚才,离着约定的时间尚有半个时辰时,王烈海等人便听到了宫内传来的惨叫之声。这就让他们感到意外了,而待王烈海想要派人前去探个究竟时,却被之后赶来封锁皇宫附近的京营三千人马给撞了个正着! 这一下,冲突自然是无可避免了。双方都已经对方是已经察觉己方有变,才会赶来救援的。所以没有太多的试探,两路人马就在宫门之前展开了厮杀。 而这支京营的精锐与北疆的精锐一比,其战斗力上的差距就迅速体现了出来。别说在兵力上,本就是北军多过十倍,就是在相等数量之上,北军要击破敌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只是一两个照面,京营军队就被打得溃散四逃,把皇宫外围的控制权彻底让了出来。 而眼见得行踪已经暴露,王烈海也就没有再遵照之前的约定再等上半个时辰了,而是提兵就往会极门杀了过去。此时,会极门上的禁军有多半还在夹道里对那些剩余的官员进行清剿呢,所以在抵抗上根本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只是一阵冲锋,会极门正门一段就被北军给拿了下来。 随后,王烈海不再稍等,便继续带了人马通过会极门,向皇宫之内扑去。当看到夹道里的惨状时,饶是那些兵马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也感到一阵心惊。他们虽然杀过人,见过更多的尸首,但象今天这样,看着满地都是朝廷官员,足有数百之众的,却也是第一次。 “这……”王烈海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当即猜到这是有人在发动政变了。只是对方没有想到自己等也会来上这么一出,准备不足,才会被自己等杀入宫来的。而他最担心的却是许惊鸿的安危,从现场看来,这些官员都是上朝途中遭到杀戮的,那许惊鸿自然也在这其中了。 还没等王烈海让人去寻找许惊鸿下落呢,那边的尸体堆里,便站起了一人来。虽然他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显得有些狼狈,但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众人所担心的许惊鸿。 “许兄,你没有什么大碍吧?”王烈海待其过来,才忙着询问道。 “没事,我及时躲过了。只可惜这些官员们却都……”许惊鸿的目光落在满地的尸体上,不无感叹地道。虽然这些人,从某种意义里是他的敌人,但即便是他,也不敢下这样的狠手的。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些人的下场还是如此的悲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做下的如此大事?”王烈海很快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景王!这次他是铁了心要用武力夺取皇位的,不但杀了他的两个兄长,连这些朝臣他也是连下毒手,真是让人惊讶哪。”许惊鸿看着紧闭的内门道:“刚才,见你们杀进宫来,他和吕中和发现情况不妙,这才逃进了里面。” 看着那紧闭的内门,王烈海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在了许惊鸿的身上:“许兄,你说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既然他先要我的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杀进宫去,平定他们的叛乱!”许惊鸿在深吸一口气,感受了一下这里的血腥味后,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当即,三万北军就对这本就不太善于防御的皇宫内墙发起了猛攻。这上面虽然还留着一些禁军,但人数不过一二百人而已,这点兵力,根本拦不住这些如狼似虎的北军兵卒的进攻,转眼之间,皇宫内墙也被攻下,就此,整座宫城就成为许惊鸿他们盘里的食物了。 “杀!”北军高声呐喊着,冲进宫里,直惊得那些宫女和太监们四散逃窜,整座皇宫都乱成了一团。而许惊鸿只是抓住了几人,厉声询问他们景王的下落。 在这么问了几人之后,才有人颤抖地道出了地方,却是在原来皇帝经常休息的万寿宫中。许惊鸿没有多作犹豫,就带了一队人马直奔万寿宫而去。 至于其他兵马,则在宫里撒开了欢。既然如今他们已杀进了皇宫,自然不可能空手而回了,这一点,无论是王烈海还是许惊鸿都不会去阻拦。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景王赵琮! @@@@ 本书即将完结,应该在这两天里吧。。。。。。 第四十六章 尘埃落定 眼见得宫门被破,北军杀入,赵琮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他不敢再待在内墙之上率人进行抵抗,因为这道墙是不可能守住的,所以便和吕中和一起退进了后宫,直到先帝一直起居的万寿宫内才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灰败,他们也着实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出现如此变数。只看来者打出的旗号,以及那攻进宫门的效率,他们就可以肯定这路军队的确是大宋最是精锐的北疆守军了。而这路人马因何而来,自然也不用猜了,一定是心怀不轨的许惊鸿秘密调遣而来。 “这……却如何是好?”进入寝宫半晌之后,赵琮才喃喃地说了一句。而吕中和在这一刻却也无法给出自己的解决之法了,只因为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已没有回头的可能。 现在想来,自己等所定下的这个绝计当真的糊涂,如今,对方已经有了充足的理由把自己等剿灭在这皇宫中了。毕竟,在皇宫里设下伏兵杀死这许多的朝廷官员,这罪名他们是不可能推到许惊鸿的身上去了。 本来,以赵琮和吕中和的意思,是在杀死这些人后,将这罪名完全推到已经死去的许惊鸿身上。说这是他图谋不轨,才让禁军中的叛逆作乱的。而因为许惊鸿已死,无可申辩,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军队中人,可以让人信服,这样一来,赵琮不但一举除去了几个心腹大患,而且还给了自己一个继承大位的名正言顺的理由。 但是,在这其中,他们还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许惊鸿胆子之大,行事之果决。试问,他连当时还在位上的皇帝都敢杀,那他会不敢动手区区一个王爷么?所以,当赵琮他们下决心对许惊鸿出手时,他们已经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吕中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一咬牙道:“殿下,如今之计,臣只有出去与许惊鸿谈一谈了。若他还有所顾忌,那殿下自能得保。即便到时由他一手掌控朝局,殿下也可行那韬晦之计,寻机再发也不迟!” 赵琮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彻底没有主意了,见吕中和挺身而出,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立刻就一脸感激地道:“如此,一切就交于吕相了。本王就在此静候佳音。” 吕中和微一点头,便要往殿外而去。可就在此时,随着砰地一声响,那扇被人关上的殿门突然被撞了开来,随即一列手持刀枪的士兵就冲了进来,将赵琮等一干人围了起来。看到这些人如此迅速就杀了进来,两人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同时他们的目光也转向了那入口处,等着许惊鸿的出现。虽然两人不敢肯定许惊鸿是否已经真被那几轮的乱箭所杀,但此时他们却很是希望他能活着,因为他活着,他们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半晌之后,依旧有些狼狈的许惊鸿便来到了他们的眼前。他的身上星星点点布满了血迹,连脸上也有一些,但是看他的气势,却没有人真个留意到他身上的痕迹。当看到赵琮二人都在时,他的眼中猛地射出两道精光,随即却又隐去,反而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原来景王殿下和吕相都安全在此,这下我就放心了。” “嗯?”赵、吕二人听他说出这话,都是一怔。他们曾想过在面对许惊鸿时对方会如何的愤怒,甚至是拔刀相向,可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会如此平和地面对自己。 “莫非,他压根不知道在宫门动手是我们指使的么?可这说不通啊……”有那么一瞬间,赵琮心里甚至都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但很快地,他的这个妄想就被无情地打破了,只因许惊鸿手一挥:“替我好好地保护景王和吕相的安危,不让任何人接近他们!” “是!”众兵士上前一步,手中刀枪已经紧紧地对准了两位贵人,这哪里是保护他们,分明是在看守或押解了。 “许……许惊鸿,你待怎样?你可知道带兵入皇宫可是谋逆大罪,你还敢……”吕中和强忍着心头的不安,大声斥责道。但他的话却被许惊鸿的一声冷笑给压了下去:“谋逆?只怕谋逆者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吧?太子和雍王,以及许多朝臣被残杀在会极门内,对此不知吕相有何看法哪?” “我许惊鸿是个直爽之人,向来喜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只要让我查明白今日在宫门处下令动手的是哪个,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说完这话,许惊鸿便转身离开了。 景王和吕中和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再把话说出来。两人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唯一想不明白的是,许惊鸿到底会如何发落他们。 其实在踏进这万寿宫之前,许惊鸿是满腔的杀气,直想看到他们就二话不说,一刀斩杀的。可在进入寝宫之后,许惊鸿却突然想到了这样对自己很是不利。毕竟他是人臣,就此将赵家之人全都杀了,再加上一个宰相,那这造反的说法就彻底坐实了。 虽然以现在许惊鸿手上的实力,是足以控制整个京城的,但对于大宋的其他地方,就有些鞭长莫及了。如此一来,大宋其他各地的官员军队势必会起兵勤王,到时自己能否平息一切就太难说了。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一刀杀了两人泄愤,而是要把一切罪责都推到这两人的身上,再立一个年幼的宗室子弟为帝,一步步地把朝政大权夺到手里为上。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许惊鸿才最终没有把这两人处死,而是开始让人将宫门处尚未断气的官员们救起来,通过这些人的口,来定这两人的罪行。另外,许惊鸿还会把弑杀先帝的罪名也扣到赵琮的头上,如此一来,他就真个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宫里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位于京城西边的许家大院之中,一个老人也在安详中永远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这个老人,便是许正年,这个可以说是一切变故的始作俑者,在这个时候终于走完了他的一生。 早在半月之前,老侯爷的身体已经走到了尾声。所以许万友便在朝廷里告了假,一直陪伴在父亲左右,这却让他得以躲过了今日的杀劫。但让许万友想不明白的是,父亲为何一直都在支撑着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就是不肯咽气。他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直到今天一大早,皇宫之中传来了让人心惊的厮杀之声,许家之人赶去一探究竟后,直惊得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皇宫里竟发生如此乱事,实在是国之不幸哪。而对父亲的了解,让许万友觉得这或许就是老父一直挺到现在的关键,所以便把这事告诉了弥留之际的父亲。 听到宫里出了这样的乱子,老侯爷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红晕,本已无法动弹的身子也猛地一动,这却让周围的许家子弟大感惊讶,连忙都围了上来。 半晌之后,许正年才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地说道:“风帅,这一次,我终于没有再站到你的对立面。你的外孙,就要为你报仇,为你洗刷多年来的冤屈了……你在天上有灵,就保佑他可以成功吧,我也可以有脸来和你见上一面了……” 说完这对当年上司的最后祷告,许正年才阂上双眼,彻底去了。但他并不知道的是,此时皇宫里的剧变却并非来自许惊鸿,而是景王和吕中和所为。 “队正,皇宫已经被我们全部控制,京营那边,我们也派人前去安抚了,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乱子!”老狗在许惊鸿从殿里出来后,便跟进一步禀报道。 许惊鸿满意地一点头:“如此最好。先把这两人看住了,再让人去吕家和景王府,把那里的人也都看起来,不能再留下任何的后患了!” “是!”老狗急忙而去,而后王烈海奔了过来:“许兄,经兄弟们救援之后,只有二十多名官员得以保全性命,其他的都已经死在这次的兵变中了。” 许惊鸿听到这个数字,眉头也是狠狠地一皱:“几百官员,居然十不存一,这下对我朝廷来说,这损伤也实在是太大了。” “是啊,对方下手太狠,不但有弓弩,事后又派出人手在人群里进行甄别,所以才会有这许多人死去。” “不过对我们来说,这却是件好事。”许惊鸿随即又笑了起来:“本来这些人我们就不敢用,现在有人替我们处理了,倒也省了一番手脚。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得让天下人都相信一切都是景王和吕中和所为,这样对我们的下一步也很有帮助!” “这个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去做好的。”王烈海连忙说道:“有那几名官员开口,已有足够的影响力了。” “希望一切能平稳地度过吧。西南那边的人马也不知何时能到,这样我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哪。”许惊鸿最后又有些记挂地道。原来他还给西南的边军也发去了调令,这样一来,他手里的实力才足够强,才足以压住京营里可能存在的反对者! 第四十七章 终章 第四十七章终章 在把宫里和京城的局面彻底掌控在手后,许惊鸿便返回了国安司,想要好生休息一下。这段时日里,为了今日之成功,他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这两天更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便感觉到了疲惫一阵阵袭来,只想躺着睡上一觉。 但这一次,他的这个愿望却不能达成了,因为在他走出宫门之时,便有一名留在国安司里的兵卒赶来禀报了一个让他吃惊的消息----许家老爷,忠勇侯许正年于一个时辰前在自己的府上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许惊鸿先是一怔,随即在一声长叹之后,便骑马往忠勇侯府而去。对这个祖父,他还是有些感念的,再加上此番许正年在兵事上也帮了他不少,无论于公于私来说,他都必须登门见许正年最后一面了。 许家的门楣处倒也不用作太大的改变,因为此时正是皇帝新丧的国丧期间,本就挂着白色的灯笼,扎着挽带,再加上许家上下早知道了有此一日,倒也不至于太过慌乱。可这些许家人的脸上,还是透着古怪和不安的神情的。 许家,虽然这些年来已经由许万友当这个家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能让许家一直屹立朝堂而不倒的,只有老侯爷的威名。正因为他在军中所拥有的名声,才让这个逐渐要被边缘化的家族依然在朝廷里有一席之地,即便现在的家主许万友的能力很是平庸。但现在,老侯爷去了,那是不是表明许家的将来已没有任何盼头了呢? 当门前众人看到快马奔来的许惊鸿时,突然就觉得许家的将来未必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灰暗了。因为有这个人的存在,虽然他是一个与许家关系有些微妙的庶出之子,但血毕竟浓于水,他身上属于许家的烙印是怎么都不可能改变的。 许惊鸿没有理会那些许家人期盼的目光,甩蹬下马之后,便直接冲进了许家的后宅。此时,许家上下已经没有人再计较他的失礼了,只有一两名忠心的管家赶在头里去里面禀报他已到来的消息。 许万友等许家嫡子嫡孙们,才刚从许正年死去的悲伤里恢复一些,就听到了这个消息,这让他们的心情也变得很是复杂了。许惊鸿依身份是不能如此来的,但他们又不想得罪这个已经掌控朝局的人,最终,他们只有对此表示默认了。 须臾之间,许惊鸿就带着一股风冲进了房中。对于其他的许家人,他是连正眼都不瞧上一下的。当他之前答应许正年不再与许家为难之后,便已经没有在将他们放在心里了。他来到许正年躺着的床前,单膝跪下,不无悲伤地道:“祖父,孙儿不孝,来迟了一步……这些年来,多得你的多方照顾,我才有今日之地位,这份情,我一定会铭记于心的。 “你放心,虽然许家有不少人曾与我为敌,曾欺侮我和母亲,但看在您的面上,我是不会跟他们为难的。无论您在还是不在,许家拥有的财富,我都会尽力保存,您在天有灵,就请安息吧!”低声说完这一些,许惊鸿才站起了身来。 旁边众人听许惊鸿这么说,脸上都有些难看了。这分明是以一个上位者的态度来对待这些世家子弟了,这让他们的心里很是难以接受。但当他们从许惊鸿的身上感受到迫人的气势之后,那到嘴的挑衅之话还是忍了下来。他们也都清楚自家与许惊鸿这些年来的恩怨,现在连唯一的依靠都不在了,他们可不想与这个已今非昔比的掌权者生出摩擦来。 许惊鸿只是很随意地扫过众人,最后把目光停到了许万友的身上:“好生为祖父操办后事,其他的你们都不用理会。”丢下这话后,他便大步走出了这个屋子。 许万友心里直发着苦,这个儿子,和自己之间是完全的行同陌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是他脑子里很容易就闪过的一句话。直到今日,他才真真正正地感到了后悔,原来这个儿子所拥有的能力,远不是自己和其他儿子能比的,可这个或许能振兴家门的儿子,却在很久之前,就被自己所抛弃了…… 天下最终还是如许惊鸿所担心的那样,出现了纷乱之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宋本就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不可调和的矛盾,只因为朝局还算稳定,才一直没有暴露出来。可近日所发生的一系列的变故,终于把一切的虚假都给扯碎,露出了这个国家最为虚弱和混乱的本质来。 江南,本就是那些世家中人的根基所在。当七大家陆续被赵哲所破后,那边已经有了不少的动乱。而现在,当知道皇帝已死,朝臣更是惨遭杀戮之后,那里不安于事的人们就找到了最有力的理由,开始了大规模的起义造反。 与此同时,其他各地的百姓也没有闲着。多年以来,被世家政治所害,几乎都要活不下去的百姓们,终于在这一次集体爆发了起来。多地在短时间里出现了杀官造反之事,许多地方官吏被人所杀,许多州县很快就进入到了无政府的状态。 当这些不利的消息不断通过快马送入京城,送到许惊鸿的面前时,他却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这一切,也早在他的意料中了。无论那些百姓是真因为不堪忍受才起义也好,还是为了某些野心而造反也好,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反倒是这种种的变故对他来说却是个好现象,因为如此一来,各地驻军就必须尽全力来维持当地的稳定,而无暇反对自己了。这样他就有了充足的时间来等候西南大军的抵达了。 十日后,西南边军五万,也开进了大梁城中。虽然西南如今有近二十万的大军,但因为蛮地对我中原依然有所威胁,所以他们还是得提防一二,所能出者不过这五万。这样一来,许惊鸿手里就拥有了近十万可以动用的兵力了----除了北军和西南军外,尚有京营的大军,他们也在随后效忠于许惊鸿。 有了这十万大军在手,许惊鸿的底气就足了,他当即派手下各将出击,先从大梁周围的州府下手,平定那里的乱局。而他用以平定乱局的办法也很是简单----杀贪官,安抚民心,开仓放粮。 百姓们看着往日欺压自己的那些官吏一一被诛,还拿到了不少的钱粮,那造反的念头也就单薄了。最终,他们迅速就散了,这一场场动乱就被许惊鸿迅速平息。 循序渐进中,重新肯听许惊鸿号令的地方就渐渐多了起来。而此时,他也适时地将赵哲之死,以及会极门之变的“真凶”赵琮和吕中和给推了出来。 这两人及其家属被杀之日,无数人为之欢欣鼓舞,觉得这一下,天下就要重新进入到太平时期了。本来,一些造反者中就不乏对之前传说的会极门之变深有戒惧的官员,现在看到一切已经有了决断,自然不再因害怕而做出叛逆之事了。而少了这些能力出众之人领导,那些寻常百姓又能有什么作为,在朝廷软硬俱施下,全都纷纷倒下了。 在两个月后,许惊鸿面前的敌人就只剩下了江南的叛乱。因为受那里地形所限,许惊鸿一时还无法用北军和西南军的精锐对其进行打击。 但就在这个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时候,江南再生变化。一支全新的队伍突然出现,而他们的目标,居然就是那些叛乱之人。直到事情发生过好一阵,许惊鸿才知道这路人马是由楚家之人所带领,而这支队伍的首领,居然是久不曾露面的楚灵亦。 论起名声来,楚灵亦这个曾在朝中为九卿之一的高官自然不是当地的一些小人物能比的。所以在其号召之下,他们的势力越发的强大,居然用同样地域的兵力,将那些叛乱的队伍一一剿灭。 在又过了大半年,直到次年初夏,江南的乱局也终于得到了最终的平定。而楚灵亦就此带着人马归降了朝廷。此时的朝廷,已经与以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的皇帝是个不满八岁的小孩,他也是赵家的子孙,却非赵哲之子,而是他一个堂兄弟的儿子,名叫赵炎。 而许惊鸿,如今的身份是大宋的宰相兼司马和大将军,可以说一切朝政和军事大权都在其手。现在大家都在猜测着他什么时候才会走出那最后一步,但直到楚灵亦归顺,这对君臣之间的关系依然不曾出现什么改变,许惊鸿依然只是一个臣子而已。 而后三年,天下已重新承平,新的朝廷开始运转,新的制度也随之推行开来。 世家控制绝大多数官职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回,许惊鸿以科举取代了这种半世袭的官制,只要你有才能,无论什么出身,都可为官。皇帝的权力被彻底剥夺,成了一个摆设。而整个国家也恢复了生气,大宋正在缓慢地崛起。 对于这样的变化,众多官员和百姓都是乐见其成的。只有一些老人,对这样的新事还是很不能接受,认为许惊鸿是曹操王莽之流,其下场一定不得好死。 又是一天早晨,许惊鸿在穿戴整齐后,跟已是自己妻子,并为其生下数名儿女的楚怜儿道了声好好在家后,便坐着马车往皇宫而去,这早朝,他并没有将之废除。 坐在结实的车里,许惊鸿心情很是平静,一如以往的每一天般。但就在进入到会极门,眼看着将要入宫时,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的心里生出,当他掀开车帘子,朝外望去时,赫然看到了数十支利箭扑面而来。 同时地,在那边,曾经由赵琮和吕中和所站的夹墙之上,楚灵亦冷笑站着,他的身边,已经有君王之气透出的赵炎也淡然而立,看着漫天的飞蝗直夺许惊鸿的座驾----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