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秦歌》 第一章 啼血残阳 血红色的夕阳映照着汝水河畔,把原本清澈的河水染成了一片血色。河边的树林里缺少了夜归鸟儿的鸣叫是那么的诡异。 诡异的寂静! 逆流而上,河水红的更加的浓郁,空气中也开始弥漫出阵阵的血气,在河流的一处狭窄拐角处,一面千疮百孔的大旗斜斜的插在泥土中,旗子正中的秦字已经不见了一半,夜风狠狠的撞过旗上的破洞,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那不屈英灵在回荡。 大旗下跪坐着一名秦兵,头低垂着,手却紧紧的擎着旗杆,胸口的衣甲早已破碎,几只羽箭透胸而过,这是他的致命伤,显然,他深陷重围,尤自不降,被敌人用弩箭近距离射杀的。 大旗周围重重叠叠的倒下了不知道多少尸体,敌我双方为争夺这条必经之路展开了惨烈的厮杀,尸体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沿着河滩,一直延伸到远方,粗粗看去,这延续数里的河滩之上,敌我双方起码死伤了上万人。 一群乌鸦穿梭在尸群之中,各自用它坚硬的喙啄食着眼前的美味,低头抬头之间,本应黑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发出阵阵绿光,它们早已熟悉了人肉的味道。 突然一具尸体颤动了几下,乌鸦们猛的停下来,歪着头,斜斜的盯着刚才那具颤动的尸体,目光中有好奇,也有警惕。 仿佛察觉了什么,又似在积攒气力,那尸体停止颤动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一只胆大的乌鸦靠近了尸体,用喙啄食着那冰冷的血肉。 突然!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猛的一个翻身,群鸦受到惊吓,也是腾的展开双翅,腾空而起,凄厉的鸣叫声打破了夜色的寂静在河畔上空回荡。 赢广感觉浑身像被碾子碾过一般,刚刚推开压住自己的尸体耗尽了他积攒许久的力量,那碾压撕裂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让他想大声的呼喊,可干裂的喉咙里只能发出模糊的**。 “水...水.....” 赢广费力的爬到河边,满含腥味的河水流过那干涸的口腔,滋润着那些疯狂吞噬水分的细胞,他渐渐清醒。 败了! 自己的百人队面对着数倍的楚军,义无反顾的顶了上去,残肢、鲜血、粗重的呼吸,赢广机械的挥着刀,看着对面或惊恐、或愤怒、或咆哮的面孔,用力的劈下,直到一下猛烈的撞击,倒地,一片黑暗。 如今,我还活着,兄弟们却不在了。 赢广寻了个附近的长枪努力的站起身,摇晃着找到了自己的佩刀挂在腰间的搭扣上,得赶紧走,河畔口这一仗大秦是输了,眼下楚军应该是追击逃走的大秦军队,回过头来,便会打扫战场,这些死尸身上的皮甲,丢弃的兵器,都会被收走,若是发现自己没死,肯定得补上一刀,快走。 拄着长枪,赢广一瘸一拐的向树林中走去,残月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孤单而凄凉。 空中的群鸦盘旋着落下,林中又恢复了那诡异的寂静。 蹒跚着翻过一道山脊,赢广终于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点力量,依着身旁的树干缓缓的坐下,阵疼袭来,刺激着那脆弱的神经。 走不动了,应该安全了吧。 努力的支起耳朵想听清附近的声音,可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彻底抹去了心底那最后一丝的清明,赢广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这有个人!” “是秦兵,好像要死了?!” “怎么办....” 耳边传来的阵阵话语渐渐变得空灵,赢广觉得自己陷入了黑色的泥沼,身子又似被无数的冤魂拉扯,不断的下沉...下沉....阵阵的窒息感让他想努力的呼吸,可吸入的不像空气反倒如浓浓的烈火,灼烧着那脆弱的气管引起一片火辣。 在煎熬和痛苦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凉的液体滑入口中,赢广贪婪的吞咽着,任那片清凉滋润着干涸的躯体,在身体渐渐恢复知觉的同时,各种伤痛开始刺激大脑,意识在复苏。 光,有光! 赢广慢慢的睁开眼,眼前的白纱让他一阵错愕,莫非这是自己的灵堂不成?转了转眼珠,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灵堂,原来是一片白色的床帏。 “哎呀,你醒了!” 还没等赢广反应过来,床头边上正在喂他喝水的小丫头见他醒来,高兴的喊道。 “你躺着别动,我这就告诉小姐去!” “哎!~” 赢广刚要说话,却见那小丫头抱着瓷碗,早已跑到门外了。 赢广长出了一口气,目光投过帏子打量着房中的一切。 这是一座简单的小木屋,屋顶上铺着厚厚的秋草,午后的阳光透过屋檐下草帘在地上留下了点点的光斑,窗口上一盆不知名的植物开的正旺,屋内飘着阵阵的淡香。屋子的正中放置着一套简单的木桌椅,长期的摩擦使其表面变的格外的光滑。离桌子不远是一个木制的衣柜,紧连着的是一个梳妆台,略有些破损的铜镜被主人擦拭的很干净。 赢广摇头苦笑,好嘛,住到一个女子的闺房里了。 胡思乱想间,刚才那个小丫头去而复返,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一身素纱长及曳地,乌黑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纤腰盈盈一握,莲步款款而来,面容精致却含着丝丝冷艳,好一名绝色! 赢广挣扎着就要起身,一个大老爷们就算有伤也不能赖在人家姑娘的床上啊。 “想尽快康复的话就不要乱动!” 女子开口道,一口软糯的江南口音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味道。 旁边的小丫头吐吐舌头,“你最好听我们小姐的话,她的医术可是很高明的!” 赢广歪了歪身子,见不可违,索性躺了回去,哑着嗓子道:“在下赢广,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你姓赢?!” “是姓赢却又不一样”赢广苦笑道“我不过是烂命一条罢了。” “汝水之战败了吧,果不出我所料。” 那女子长叹了一口气道:“王维有才,只可惜好高骛远,如果扼住湾口半渡而击还有些希望,如今损兵折将,倒是可怜了秣陵关外的无辜百姓。” 赢广吃惊的望着面前的女子款款而谈,仿佛战况尽在其掌中。 “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我家小姐复姓诸葛,单名一个芸字,我叫巧儿。”旁边的小丫头见小姐眉头紧皱,仿佛思索些什么,便接过话来。 赢广努力的抬起上半身,巧儿飞快的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赢广对其感谢的一笑,倒是弄了那小丫头一个大红脸。 “不知诸葛小姐在担心什么?” “汝水战败,一万秦军尽没,而秣陵关守将蒙武,手下也不过两万余人,算上民壮也不过五万余人,而楚军先锋墨古有勇有谋,是大楚难得的将才,主帅吕素山更是百战老将,此次罚秦,楚军号称三十万,携大胜之威,兵锋更胜。蒙武想守住秣陵关,难!而秣陵关一破,梧州再无险关,楚军可一鼓而下,直逼咸阳门户黔灵关。从此进可扣关而过进逼咸阳,退可固守梧州以待时机。秦国危矣。” 赢广一愣,没想到眼前这娇滴滴的女子,竟有如此眼光,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不由也是一叹,道:“敢问诸葛小姐,我已昏迷几日?此地又是何处?” 诸葛芸道:“此处是秣陵关外的岭山脚下,你已昏迷两日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日我们就进入秣陵关,我估摸五日之后楚军必将围城,关外再无乐土。” “那就麻烦小姐了。”赢广谢道。 “等你伤好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赢广自嘲的一笑“自然还是回去当兵,秣陵关不能破!” 远望咸阳的方向,眼前仿佛出现了母亲那饱经风霜的模样,母亲当年是个小丫鬟,一次府里宴请贵客,不知怎么就被那贵客看中,然后就有了子嗣,主人听说后要把孩子打掉,母亲却舍不得这自己的骨肉,于是偷偷逃走,躲在了黔灵关外的乡下。赢广出生后就跟着母亲生活在一起,村里人对这对母子很好,平时都有接济,赢广长大后参了军,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衣锦还乡让母亲和村里的人都过上好日子,可是若果秣陵关破,那么战火终将波及到那个小村庄,为了母亲,也为了那里帮助过自己的村民,赢广已无路可退。 “我会争取见到秣陵关守将蒙武,说明厉害关系,死守秣陵关!” “噗呲”旁边的巧儿见赢广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的笑出了声,“你道你是谁,那蒙武能听你的意见,就怕你还没见到他,就被打将出去了。” “巧儿,不得无礼。” 诸葛芸扭头说道。 “巧儿姑娘说的对,赢广不过一小兵,人小言轻,是我孟浪了。不过,我还是会尽力的,不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赢广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诸葛芸却是好奇心大起,莫非他真有什么办法不成?不解之下索性不再深想,退出屋外,安排巧儿收拾行囊,准备明日进关。 第二章 入关 秣陵关做为梧州门户,也是大秦数的上的雄关,十余米高的城墙用整块的条石砌筑,中间灌满用蓼草、砂子、石灰搅拌而成的混合浆,风吹雨打了数十年,期间又多次加固,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按理说,有这样的雄关做为依仗,秣陵关守将应该很是庆幸,不过,蒙武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糟糕透了。 “王维这个废物!让他据守汝水,据守汝水!他可到好,说什么敌军远来奔袭,立足不稳,我军以逸待劳,正好可一击溃敌!他当墨古像他一样是个白痴吗!!” 参将府内,蒙武焦躁的来回打转,上好的瓷碗碎了一地,府内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躲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低着头一个劲的发抖。 蒙武走了几圈,猛的停住,对门外跪着的亲兵吼道:“告诉王维那个白痴!我不想见他,别在我府门口跪着丢人!赶紧给我滚回军营备战,如果再败就不用回来了!!另外,通知所有校尉以上军官偏厅议事!” 门外的亲兵如蒙大赦,起身向府外跑去,蒙武转回身,冲着瑟瑟发抖的丫鬟喊道:“赶紧收拾干净,还用老爷教你们干活吗!!!”言罢,气冲冲的向偏厅走去。 随着楚**队的逼近,秣陵关上的气氛也逐渐的紧张起来,一队队的秦兵走上街头维持着秩序,路边的饭店、茶馆,人流也是少了许多,人们谈的更多的也都是汝水惨败,秣陵关能不能守住一类的话题。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阵阵的压抑,而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赢广一行人进入了秣陵关。 赢广是坐车来的,而且还是和诸葛芸同车。 本来赢广是不同意的,但他那身体虽然恢复的很好,可还是骑不得马。眼看大军压境,事急从权,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开始的时候还是尴尬,不过交谈得多了,气氛也就慢慢缓和了,而且赢广还惊奇的发现,诸葛芸虽为一介女子,却天文地理、人文历史、各种杂谈无一不精,且眼光独到。至于诸葛芸,也是惊讶,这赢广谈吐不凡,涉猎之广,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大头兵,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反正一路行来,对赢广倒是不那么冷漠了。 车子延长街一直走,百十米后拐了个弯,在一个小客栈前停了下来,大战前夕,客栈里人倒是不多,要了两间客房,三人暂时住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街面上的行人更少了,狂风卷着黄土沿着街面冲向城门,带倒了街边的一个个竹篾,竹篾翻滚着,没出多远就被一队队跑过的秦兵踩得粉碎。 赢广看着秦兵远去的背影,转过身道:“多谢诸葛姑娘的救命之恩,城中校场正在收拢溃兵,我们就此别过吧,姑娘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楚军一到,四门紧锁,就怕想出也出不去了。” 诸葛芸点点头,“咸阳枫祎馆的先生与我有旧,上一年就约我去她处,只是被琐事牵绊拖到了现在,此战之后,如果有缘,可到枫祎馆处寻我。” 赢广对诸葛芸施了一礼,紧了紧领口,迎着风向城中校场走去。 倒是巧儿那丫头红了眼圈,扶着诸葛芸的小臂,问道:“小姐,我们还能见到赢大哥么?” “能,我相信他会来咸阳的。巧儿,我们也走吧。” 城中校场,振武校尉刘冲正在收拢溃兵,这几天陆续回来的也不过千把人,而且个个带伤,刚刚在参将府,大小将官被蒙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灰头土脸的回到各部,调兵的调兵,运材料的运材料,还是自己这儿清闲,这几天逃回来的秦兵越来越少,估计也就这么多了,勉强能凑个千人队,战事一开,这一千余人就是炮灰,胆敢后退一步,执法队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正合计着早点结束去怡祥居喝两杯,军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道年轻的身影夹带着混着土沫的风走到了军帐中央。 “先锋王将军麾下,后军百夫长赢广归队!” 刘冲抬了抬眼皮,扫了赢广两眼,伸手拿过案子左侧的花名册翻看起来。 “恩,后军百人队,百夫长赢广,你的运气不错,殿后的百人队就回来了你一个,而且你也是后军回来的唯一一个军官。” 刘冲抻了抻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在赢广名字后面画了个挑。 “出了军帐右走百步,就是溃兵营,你去那里挑选百人,重新组建你的百人队,然后去军需所领装备。” “是!”赢广后退两步,转身出了大帐。 “哼,还回来干什么,死在战场上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过几日,不还是一个炮灰的命!” 刘冲随手将花名册扔到桌上,身子后仰,微微阖起了眼睛,在他眼中,赢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溃兵营里一片愁云惨淡,败军三五成群的挤坐在一起,有的两眼无神,表情麻木,有的面部狰狞,浑身抖动,还有的默不作声,只是一下一下磨着手中的兵刃。 这不像是一支军队,因为它没有那种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精气神。这到是像一群临刑前的死囚,到处都弥漫着麻木,绝望。让这么一群人上战场,那就是送死! 赢广走到人群中央,微微站定,败军们的嗡嗡之声暂歇,一双双眼睛打量着这个高瘦的青年。 “现在谁在管事?”赢广问道。 败军们的眼神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只见这人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包裹着结实的肌肉,压抑着那惊人的力量,皮肤上留着坑坑点点的伤疤,那是强弓射透重铠留下的痕迹。布满青筋的大手正抓着一块磨刀石,打磨着一把开山斧。 停下手中的工作,这汉子站起身,走到了赢广的面前,一米九几的身高高了赢广整整一头。 “典军,先锋营步军一哨十夫长。” 赢广皱了皱眉,“没给安排其他的将官么?我们归谁统辖?” 典军哈哈笑道:“哪还来的什么将官,我们就是炮灰营,别人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安排什么上官。过几日上了前线,你估计就是我们这千把弟兄的最高长官了。” 赢广道:“我只是百夫长,统辖千人与军规不符,而且我也未必能领出足够千人的军需。” 典军摆了摆手:“大战在即,谁还能顾上那么多,都知道咱们炮灰营就是送死的命,没人会计较那么多,一战下来,这千把兄弟能剩下多少都难说。” 赢广摇了摇头,“我先去军需处试试吧,典军,你带几个兄弟和我一起。” 确如典军所说,没人在意这个炮灰营,千人的军需顺利的领出并发放了下去,而赢广也就被默许成了这炮灰营的最高长官。 炮灰营一处高台上,赢广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典军以及张朝、卫东还有许斯邪。 张朝和卫东原是跟着典军的步卒,凭着个人的勇武和一点点的运气活了下来,而许斯邪是斥候营的幸存者,在斥候的绞杀战中,只有他幸存了下来。 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赢广想说些大义凛然的话,什么舍生取义,为国尽忠之类的,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汝水边上,自己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只留下自己苟延残喘。如今,自己又要带着这些死里逃生的将士迎接死亡,大家舍生忘死到底为了什么?! “过几天就要上战场了,今天在这里和大家唠唠家常,你们都是哪里人啊?!” 溃兵们本来以为又是什么前进者赏后退者诛的老话题,没想到这新任的长官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间都面面相觑,倒是没人说话了。 “俺,俺是梧州葛庄的,村里人都喊俺大壮。”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士兵,拄着比他还高的长枪,一张娃娃脸上满是紧张,正举着左手怯生生的说道。 “俺是梧州周庄的!” “我是三家屯的!” “咦!老张,你不说你是咸阳的么?!” “屁!老子祖籍咸阳,用你管!” 有了一个带头,下面的人七嘴八舌的喊开了,里面倒是有七八成都是梧州本土的。 赢广微微一笑,向下压了压手。 “弟兄们,大家都知道,秣陵关是梧州最后一道关卡,过了这里就是梧州平原,整个梧州再无天险可依。那些达官贵人可以退,而我们,却不能退了!” 赢广猛的一挥手,指向关后的方向大声道:“那里有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家园,那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生养的地方!如果我们退了,那里就将变为战场,我们的亲人就要挣扎在楚人的铁蹄之下,我们的孩子会变成孤儿!变成奴隶!而我们的女人,也将被他们羞辱!今天不谈国家,不谈大义!我们不为了别的,只为了双亲!为了子女!进则生!退必亡!做为一个男人,你们要怎么做!” “战!” “战!” 千余人的残军猛的爆发出了阵阵惊人的气势!前排有着一张娃娃脸的葛大壮更是热血沸腾,满脸通红,刚刚变完声的嗓音混合在四周的怒吼声中,在炮灰营的上空久久的回荡! 军心可用! 第三章 斗将 秣陵关外,远处的地平线扬起阵阵烟尘,隆隆的战鼓声中,一队队的甲士排着方阵踩着鼓点向着秣陵关逼近。不远处的哨马来回驰骋,向军中传递着信息。 斗大的墨字战旗随着风声猎猎作响,大旗之下,一员披着红色披风的悍将正在听着哨马的汇报。 “启禀将军,距秣陵关还有十里,未发现敌军动静!” “好!传令下去,全军扎营!” “是!” “墨风、墨宇听令!” “属下在!” 两员将领提马上前,躬身答道。 墨古握着马鞭,遥指着秣陵关笑道:“我与那蒙武以前倒是交过几次手,这厮勇则勇矣,智谋却上不得台面,一些小聪明罢了,不过你们也不要轻敌。墨风、墨宇,你二人分带左右两翼骑兵,如果对方趁我立营之即偷袭的话,墨风正面迎敌,墨宇抄后,我自带步卒前压,争取吃掉出城之敌!” “末将得令!” 终于打到秣陵关了,蒙武,这次看你还如何抵挡!墨古轻敲着马鞭,望着秣陵关的城楼微微一笑。 而在城楼之上,蒙武正带着众偏将看着楚军在城外忙碌的扎营,对于敌军这种**裸的挑衅,众将群情激愤,纷纷吵吵着要出去冲杀一阵! “都吵吵什么!” 见主将发怒,众偏将愤愤收声,却一个个梗着脖子,恨不得现在就杀将过去,大破楚军。 “你们懂什么!对方两翼早已扎住阵脚,军中隐隐有兵马调动的痕迹,步卒扎营忙而不乱,井然有序,墨古正等着我们出击呢!你们谁想出去?到时候老子替你们收尸!” “将军,那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而无动于衷么?” 一名偏将不服气的说道。 “无动于衷?” 蒙武摇了摇头,“我们等得,他们却等不得。拖字诀用的好,我们也就赢了。诸位!守城吧!拖到援军到来的那天!” 离蒙武等人所在城楼不远处的一段正面城墙上,赢广、典军带领着二百余人正在搬运守城的器械。炮灰营的千余人被赢广分成了五队,典军、许斯邪、张朝、卫东各领一队二百人,赢广自带二百人。炮灰营的防区不是很长,但离城楼较近,是敌人的主攻方向,可以说是最危险的一段。 “今天看来是打不起来了。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可是个硬仗。” 赢广望着城下忙碌的楚军,回过头对典军说道。 “为什么打不起来?”典军疑惑的挠挠头,顺手把开山斧倚在墙边,扶着箭垛向外望去。外面的楚军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忙碌着,营帐一顶接着一顶连向远方,一眼望去也不知道到底来了有多少人。 “楚军远道而来,已是疲军,今天是无力攻城的。蒙将军以守城为重,绝不轻出,况且楚军两翼杂而不乱,显然有所准备。既然双方主将都不想出兵,这仗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典军嘿嘿笑道:“还是你的脑袋好用,我这就告诉兄弟们好好歇息去。” “别忘了留值守的兄弟!” “知道了!”典军扛着斧头,转身就下了城墙。 赢广望着楚军连绵的营帐,心道:“今夜不知几人能眠,明夜又不知几人还在。”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阳光早早的铺满了城外的空地,一队队的楚军走出营外,盾兵在前,弓弩手跟进,枪兵在后,整齐的脚步随着咚咚的战鼓,重重的砸在对面秦兵的胸口,让人感到阵阵的窒息。 “停!” 一声令下,鼓声骤停。城外的一个个方阵寂静无声,冰冷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道道寒光。 “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过,对面阵中冲出一将,头戴青延盔,身着青丝银翅甲,手持银光枪,胯下一批踏雪乌骓,马不停蹄,直奔城门而来。 距城门还有一箭之地,这人右手高举长枪,左手猛的一提缰绳,乌骓希律律一声嘶叫人立而起,两只前蹄重重的跺在地上,激起一片飞尘。 “好!” 身后的楚军欢声雷动,旌旗飞扬,战鼓隆隆! “楚军先锋墨古将军麾下偏将刘辉在此,可有人敢于我决一死战!” “嘿嘿”城上典军一阵怪笑,抄起大斧就要下城,赢广一把拉住他,“蒙将军手下战将多多,肯定自有定夺,再说,就是轮也轮不到咱们头上,守住城池就好。” 果不其然,不多时,城门大开,一将飞骑而出,挥舞双刀直奔刘辉而去。 “蒙将军麾下宋致前来战你!” 那刘辉也不答话,催马上前,挺枪就刺! 宋致左手用刀拨开长枪,两马相交,右手反身就是一刀,刘辉一击枪杆,枪尾弹起架住钢刀,借力收回,右手抓住枪尾猛的一轮! “呜” 长枪如同怪蟒翻身,带着呼啸直奔宋致而去,宋致抽刀防御,可惜晚了一步,被枪身正中腰间,口吐鲜血,翻身坠于马下,眼见是不活了。 “万胜!万胜!” 阵前斩将极是鼓舞士气,长长的牛角号声中,刘辉得意的御马上前,长枪遥指城头,哈哈笑道:“世人皆说秦人悍勇,我看也不过如此,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哄~”楚军阵中笑声四起,嘘声不断,分外刺耳。 城头上,蒙武脸色铁青,本想先胜一局,扼住楚军气势,谁料到宋致如此无用,交手不过两招就被斩于马下。 “谁敢出城斩将,扬我军威!!”蒙武阴沉着脸,看着两侧的将官问道。 众将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无人应答。要知道,那宋致也是弓马娴熟之辈,在蒙武麾下也是能排的上号的,否则也不会让他打头阵,可他下去之后也不过就走了两个回合,众将官自家人知自家事,大家半斤八两,现在下去迎敌,也是难讨得到好处。 “哼!”蒙武一甩袖口,转身就走,铠甲摩擦的咔咔声更加心中烦躁。众将官也不敢触他霉头,都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城下那个小白脸,耀武扬威的,平白惹的人心烦,要是我能下去,几下就咔嚓了他。”典军自言自语道。 “大胆!” 本来蒙武等人已经走到台阶边上,典军的自言自语本不会被听到,偏偏走在最后面的正是因错误指挥导致汝水大败的王维! 王维心中腾的一股无名火起,好嘛,蒙将军训斥也就罢了,同僚们的嗤笑我也忍了,你一小小步卒,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大放厥词! “好个狂徒!此乃将军的骄敌之策,你看不懂也就算了,还敢在那大放厥词,宋偏将力战不敌,为国捐躯,实乃可歌可泣,你身份低微,无官无职,有何资格在此评论!” 典军被这夹枪带棒的犀利言辞揍了个晕头转向,憋了半天,才蹦出了一句。“这前任先锋的口舌功夫比带兵打仗强多了!” “你!你!” 王维被捏住了痛脚,一口气没上来,脸色憋的通红,“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有趣。” 蒙武停住了脚步,饶有兴趣了看了典军一眼,这样高大的汉子军中倒也少见。蒙武回转过身,向典军走了过去。 赢广向前一步,用身子挡住了典军,右手背在身后摇了摇,示意典军不要说话,然后快步迎着蒙武走去,在离蒙武四步距离的地方,单膝跪地。 “原先锋营后军百夫长,赢广,拜见将军!” “哦?”蒙武扫了一眼额头上青筋直跳的王维,淡淡的说道:“殿后的军队全军尽没,你能活着回来,倒是好本事。” “侥幸而已。” 蒙武低头擦了擦袖口,低垂着眼皮问道:“现居何职啊?” “暂时统领溃兵营。” “嗯?呵呵。” 蒙武笑道:“你后面的大个子现在是你的部下?” “是,将军。” “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不知将军怎么个赌法。” “哈哈,简单,让他下去对阵,如果斩将有功,我就提升你为校尉,独领一营。”蒙武笑眯眯的说道。 “敢问将军,如果败了...” “那就用你的首级平息王偏将的怒火吧。” 站在后面的典军面色大变,刚要上前争辩,却听见赢广朗声道:“谨遵将令!” 王维看着起身后退的赢广,面露不屑,将军还是偏向自己的,自己还得尽心尽力的打上几仗才是。 看到赢广回来,典军一把拉过他,急急的说道:“我自己惹的祸,自己承担也就罢了,只是可惜连累了你。” 赢广笑道:“咱们的整个炮灰营都是一个绳上的蚂蚱,你若是能斩将立功,对咱们这千余个兄弟有百利而无一害,倒是辛苦了你,大家要沾你便宜。” 典军嘿嘿笑道:“说这个作甚,也罢,就看我砍了那个小白脸的脑袋,这首功注定是我们炮灰营的了!” “万万小心,我安排许斯邪带人接应你,如果城门进不去,就往咱们的防段跑,我自有安排。”赢广嘱咐道。 “放心,某去去就来!” “咚咚咚咚”战鼓隆隆,城内响起了阵阵呼声。 刘辉勒住缰绳凝神望去,吱扭扭城门响处,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提着大斧跨步而出。 “小贼!你家典爷在此!” 第四章 晋升 刘辉拨转马头,摆横了长枪,只见对面那汉子头带无缨铜盔,身穿两片挂甲,土布的裤子,纳底子的鞋,每走一步浑身乱颤,噼里啪啦的直掉土渣子,除了手中的那把大斧有点看头,怎么瞅怎么是个炮灰大头兵。 抄起长枪挽了个枪花,枪尖点着典军的脑袋,刘辉哑然失笑:“蒙武匹夫发了失心疯不成,派了这么个傻大个出来送死,兀那汉子,只要你跪下磕三个响头,再大喊三声蒙武老匹夫,本将就饶你不死!” 典军正了正铜盔,右手拖着大斧猛地向刘辉冲去。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速来受死!” 刘辉倒扣马靴,轻敲马腹,乌骓通灵,向后退了半步,见典军冲到近前,这才猛收缰绳。只见那乌骓扬起前蹄,对着典军重重踏下! 那刘辉倒是打的好算盘,竟想将对手生生踏毙,这样不但赢的漂亮,更能用血肉模糊的残尸震慑对手,一举数得。 典军冲势凶猛,中途变招已然不及,却见典军不躲不避,右手紧握斧柄,左手托着斧面,沉腰坐马,吐气开声,一招举火烧天。 “哈!” 就听见“铛”的一声,铸铁的马掌重重的落在了开山斧上,典军双臂肌肉乱颤,整个人都被压下去了一节,前一秒还是个山岳般的汉子,后一秒倒是矮挫成了个地缸。 只见这“地缸”前脚弓,后脚支,腰部一挺,托着马蹄生生站直。 “呀呀呀呀!” 刘辉在马上大惊,战马人立本就极难操控,更何况两只前蹄还在对方手中,挺枪欲刺,整个人却在马腹之下,难有角度。两难之间,战马仰天倒下,饶是那刘辉身手敏捷,也变成了滚地的葫芦。 “呸,呸”刘辉吐出满嘴的沙子,土沫却混着唾液沾了个底掉,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一股子的土腥气是直冲脑瓜门! 头上的青延盔也歪了,青丝银翅甲上滚了一圈烂泥,这还不算,好巧不巧,胸甲上沾的两坨烂泥是格外的醒目,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好!”赢广在城上大声喊道,后面的秦军更是叫好声不断。 “嘶~” 而在对面楚军阵中,墨古倒吸了一口冷气,周围众将也是尽皆骇然,这汉子好大的力气! “对面那厮是谁?”墨古沉声问道。 “这...” 众将面面相觑,互相摇头。 “回禀将军,那人确实面生,从未见过啊。” “墨宇听令!” “属下在!” “刘辉一旦战败,你就率骑兵出击,把这人给我留在战场上!” “属下遵命!” 与此同时,刘辉一杆长枪舞的是虎虎生风,远刺近打,直逼典军。 典军手持大斧,见招拆招,硬扛着不退返进。 这两人一个是正规科班出身,一招一式动作规范,耍的是格外的好看。另一个就是纯野生,没什么人指导,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刀劈出来的硬功夫。虽然不好看,却格外的好用,精简的招式也剩下了不少的力气。 二人你来我往的战了几十回合,刘辉的招式就渐渐慢了下来,也是倒霉,本来斩了一将已立下功劳,偏偏好大喜功想要来个双飞,结果倒好,引来了这么一个怪胎,打又打不过,走也走不了,招式早已用老,步伐也是散乱,反观对面那厮,倒是越打越精神。 硬抗了几斧,刘辉就觉得这虎口发麻,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势大力沉的一斧。就听耳边典军一声大吼:“给我松手!” 噌啷啷,长枪脱手而飞。 典军左手前探,一把抓过刘辉的衣领,刘辉哪肯轻易被抓,双手紧扣,屏气用力,还没等吐气开声呢,却见典军右手扔掉大斧,握紧拳头照着刘辉的头盔就是一拳,刘辉就觉得天旋地转,吸的那口气到底是没吐出去,直接背过气。 典军顺手把刘辉扛在肩上,拄着大斧,仰天狂吼:“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话音还未落,只见对面阵中冲出百多骑,挥舞着战刀迎面冲来! “典军快往这跑!别去城门”赢广在城上狂喊! 典军此时哪里还有刚才那万夫不挡的神勇,扛着刘辉,撒开丫子就直奔赢广的防区而去。 按理说,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可墨宇在马上却是心里一阵腻歪,你说你一个步卒,这短距离冲刺的速度都快赶上马快了,这还是扛了个人的情况,要是轻装上阵……你这是要飞的节奏么! 赢广早已把绞锁的一头甩在城下,七八名军士拉着另一头随时待命,这绞锁由五股指肚粗的麻绳拧成,经过反复油浸风干,端的是结实无比,平时用来带动城门开启什么的,典军虽然魁梧,用这绞锁拉他,倒也轻松。 眼瞅着追之不及,墨宇收起战刀,反手抽出雕弓,开弓搭箭,箭尖遥指典军后心。哪料到,典军不肯丢掉到手的功劳,扛着刘辉一路狂奔,刘辉的脑袋在典军屁股上方摇摇晃晃,连磕带碰,左遮右挡。墨宇是瞄了又瞄,这一箭怎么都射不出去,投鼠忌器啊! 就在这时,楚军中传出了几声急促的牛角号声,墨宇脸色一变,咬了咬牙,高声喊到:“弓!”百余名楚军骑兵纷纷搭弓,瞄准了已跑到城下的典军! “射!”只见一只羽箭嗖的一声,破开空气直奔墨宇面门而来!墨宇大惊,也顾不得射杀典军,雕弓斜敲,打落这只羽箭,周围楚骑却没有他那机敏,躲避不及,扑哧扑哧箭矢入肉之声不绝于耳。中箭的楚骑纷纷落马,其余人等纷纷拉住马头,却见周围稀稀落落不过几十人了,城上突如其来的打击如同一记闷棍,打得楚骑个个晕头转向。 眼见城上又要张弓搭箭,墨宇见事不可为,调转马头,大声喊到:“撤军回营!” 当典军翻上城墙的时候,整个城头旌旗飞扬,欢声雷动,赢广丢掉手中的弓箭,在典军的胸前狠狠的擂了两拳! “好样儿的!竟然还抓了个活的,你也不怕兄弟们拉到一半支持不住,手上一松把你丢下城去!” 典军哈哈笑道:“这厮是兄弟们晋升的本钱,万万丢不得!” 正说话间,一名小校跑了过来,连声喊到:“快随我来,将军有请!” 赢广整了整典军的挂甲,正色道:“走吧,看我们能挣个什么前程!” 城楼上的议事厅中,蒙武坐在上首,其余将官分立两侧,王维黑着脸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两人,万没想到,那个傻大个儿不但赢了,还活捉了一个,将军一高兴,还真有可能让那个什么赢广独领一营。 咸阳中的那位贵人递过话,让赢广悄无声息的殁在乱军之中,自己就算败的再惨也能保得住,谁知道这小子命大,殿后百人尽数覆没,唯独他活着回来,眼下又立了功劳,如果独立成营,可就脱了自己的掌控。那贵人虽在军队中也有渗透,但还是左右不了蒙氏这样的军中旺族,想到办事不利的后果,王维的脸色更黑了。 蒙武笑眯眯的坐在方案后面,打量着站在厅中的两个年轻人。前面这个虽然瘦了些,但目光内敛,站在厅中不卑不亢。后面的大个子,孔武有力,更是一员难得的悍将!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很好!你们两个很好!”蒙武笑道。 “本将说话算数,特设墨麟营!升赢广为墨麟营统领,领偏将衔,可参与议事!典军为墨麟营副统领,其余将校赢广可自行安排,及时报备即可!” 赢广、典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头,齐声道:“谢将军!” “哈哈,都起来吧” 赢广、典军起身站到了队伍的最后,望着典军那扎眼的个头,土黄裤子挂片甲,蒙武乐道:“一会去军需处领身盔甲,穿成这样,有失体统。” “报~” 一名背插红旗的小校飞奔而来,进得中厅单膝跪地。 “禀将军!楚军中军、后军已到!与墨古前军合军一处,现已扎营,中军挂的是吕字帅旗!” “走!随我去看看!”蒙武当先上了城墙,众偏将跟在身后,最后面是赢广和典军,王维回头阴沉的看了他们一眼,赢广也没在意,不过是言语之间的矛盾罢了,现在也不受他管辖,小心些也就是了。 城下的楚军兵势更盛,连营数十里,一架架的攻城利器正在组装成型,人喊马嘶,调动频繁,一杆吕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似在为己方势力的雄壮高歌,又似对对手不自量力的嘲笑! 蒙武面色凝重,城中能战之兵也就两万,而对面楚军足足有三十万,兵法有云,五倍围之,十倍攻之。虽然自己早已派人去请援军,可最快的援军到达秣陵关也要七天的时间,七天!守得住么! “各将官听令!各部轮流守城,不得懈怠!匠作营全力制作守城器械,各处箭楼多设一部弩车,弩箭备齐。蒙奇统带督战队,不听调令者,杀!临阵脱逃者,杀!造谣生事者,杀!” “谨遵将军将令!”城内城外一片肃杀。 最残酷的攻城之战,一触即发! 第五章 秣陵关攻防战 战斗的发生就像找到出路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没有挑衅,没有斗将,有的只是那连绵的号角和潮水一样的楚兵。 被俘的刘辉发挥了他最后的作用----祭旗!当楚军攻击开始的时候,好大一颗头颅从城墙上飞落,弹跳了几下,滚落到一旁,随后就淹没在了无数的脚丫子之中,等这波楚军过后,只剩下一片猩红的泥土,再也分辨不出什么。 城上箭如雨下,城下的楚军步卒头顶圆盾,肩扛云梯向城下飞奔。这波楚军受到了格外的照顾,不时有人被盾牌缝隙中穿过的箭矢射倒,旁边的人立刻接过云梯,继续前进。 几波箭雨过后,几百米的距离被楚军一跃而过,无数的楚军冲到了城下,每间隔十几步立起了一架云梯,后排的弓弩手也压到了秦兵的射程之内,墙垛后探出身子的秦兵都被一支支箭矢点了名。 城门左侧的一段是原炮灰营的防区,虽然赢广已官至统领,也有了独立的编制,可是战况紧急,也没有时间和资源让他招募足够的兵源,所以他带领的还是原来的炮灰营的千余老兵。 两名士兵费力的抬起檑木,推到了箭垛之外,那檑木沿着云梯呼啸而下,挂落一片楚军,其中有一个伍长身手敏捷,未被砸中,只见他口咬钢刀,手脚并用,向上飞快的攀爬,突然头上一片黑影落下,那伍长紧贴云梯,想尽量的减少被击中的可能,谁知道这次落下的是烧的滚开的沸油,就听见城下一片惨呼,云梯上已然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肉香。 这一仗从清晨打到了午后,随着守城器械的告罄,蚁附而上的楚军终于攻上了城墙,秦楚两军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典军所属的二百人早已死伤惨重被轮换了下去,赢广带着张朝和卫东充当救火队,哪里出现了险情就冲向哪里,对着冲上城墙的楚军举刀乱砍,许斯邪则隐身在箭楼的角落突发冷箭,许多楚军刚一露头,就被射穿头颅,仰面倒了下去。几人紧密配合,率领二百残军,勘勘守住了防线。 “这帮疯子还真够劲儿。”张朝左手用圆盾护住上身,用握刀的右手背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红的血,黑的泥,还有汗水冲成的沟壑混成了一团。 “统领,趁攻势缓了,歇口气吧。”卫东盯着城下对赢广说道。 “没事,张朝,你到后面去看看典军,他要是歇的差不多就换你下去歇歇。天色不早了,估计楚军再攻一次也就该收兵了。” “统领,你下去歇歇吧,从清晨到现在你可是滴水未进呢。我还挺得住。” 赢广笑了笑,刚要说话,就听见一道粗犷的嗓门喊道:“你们都下去歇着,这交给我就好!”却是典军提着大斧,又带了二百生力军前来换防了。 众人刚要打趣,就听见“铛铛铛铛”急促的锣声响起,赢广几人连忙打起精神,这是楚军又来攻城了。 “叫你们休息也不去,现在好了,谁都走不了了,哈哈!”赢广无奈道。 楚军的这次进攻明显派上了精锐,墨古手下的哼哈二将墨风、墨宇亲自带队,硬顶着矢石攻上了城墙,而登上赢广防区这段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追着典军屁股后面射箭的墨宇。 墨宇砍翻了两个挡在自己前面的秦兵,一眼就看到了轮着大斧的典军,关键是那厮个头格外明显,想假装看不见都不行。 这墨宇也是个狠人,一声不吭,一刀一个,生生砍出一条胡同,向着典军背后猛进。眼看面前只剩典军一人,而这厮还在开心的轮着斧子,把楚军像割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劈翻到城下,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心中不由暗喜:“若是能斩了这个蛮子,到也是大功一件!” 想到此处,眼光一阵狠厉,对准典军肋缝就刺。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把战刀,生生架住了这必杀一击。 “想动我兄弟,你问过我了么!” 墨宇转身撤刀,正对着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罪魁祸首,只见这人虽扎着发髻却又有几丝凌乱,盔甲上沾满了红的白的液体,喘着粗气,明明早已疲惫不堪,却又坚定不移的挡在自己面前。 赢广确实很累,胳膊上的肌肉在偷偷的抽动,稍一用力,就有一种被拧成麻花的感觉,汗水早就浸透了内甲,正顺着铠甲的缝隙带着阵阵的热气滴落,一呼一吸间,冰冷的空气摩擦咽喉变得格外火辣。 张朝、卫东早就带着预备队堵了窟窿,就连许斯邪都射光了箭矢,拿着短刀冲入了战团,这敌将倒是狡猾,不声不响的背后下黑手,要不是碰巧被自己看见,典军说不好要吃个大亏! 墨宇见偷袭不成,抿着嘴角索性硬来,赢广已是疲兵,右手拿刀蓄劲,左手盾牌紧贴身体,每当刀盾相交,赢广都刻意倾斜一下,卸去大半的力道,抱定心思,只守不攻。 战了几个回合,墨宇见实在占不到什么便宜,加之天色已晚,心中萌生退意,虚晃一招,退后便走,哪曾想,赢广拼尽最后力气,突然爆发,上前缠住了墨宇。 此时楚军中已经鸣金,墨宇身边的人是越来越少,秦兵反而越来越多,可越是心急就越躲不开,墨宇索性大开大阖,做起了困兽犹斗。 突然城下响起了一阵唿哨,墨宇面色一喜,却是墨风去而复返带兵前来接应,墨宇怪叫一声:“看刀!”一式力劈华山,胸前却空门大开,赢广见状不退反进,用肩膀架住墨宇的胳膊,左臂铁盾重重击在墨宇胸口,墨宇嘴角一甜,却是受了点内伤,身子却是借着撞击之势,翻身跳下了城墙。 城下墨风早有准备,拖了不少死尸做了个肉垫,墨宇摔这么一下,少不了伤筋动骨,可是命是保住了。 一天的攻城告一段落,双方军士都在收拢己方战士的尸体,幸存的士兵领取了自己的吃食,闻着空气中的血腥气,大口的吞咽着,心里却不知自己明天是否还能吃到。 楚军大帐之中生起了数个火盆,既温暖又可以照明,在上首帅椅之上端坐一人,皓首短须,虽未说话,却又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整个大帐静悄悄的,只能听得到一声声的呼吸。 过了许久,才听到一阵略有苍老的声音道:“墨古,你说说这城几天能攻下啊。” “回大帅!”墨古侧身出列,躬身说道:“今日秦兵虽然防守猛烈,但已是强弩之末,我暗暗观察,秦兵领队今日轮换不过几人,在最惨烈的时候也没有援兵支持,可见,城中兵力已然不足,下官估计不出三日,秣陵关必破!” “恩,不错,今天不过是试试秦人的决心,结果双方都损失不小,兵法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算算日子,我当初布的后手也应该到了。” “原来大帅早已成竹在胸啊。 “不愧是我大楚的常胜将军!” 众将官议论纷纷,谁都没想到吕素山竟然还有后手。 “明天继续攻城,不用像今天这么凶猛了,让新兵上,都去见见血。” “是,大帅!” 王维回到驻地之后就显得心神不宁,今天白天鏖战一天,本就疲累不堪,原打算好好睡一觉,可是见到了从咸阳来的密件,王维是睡意全无。 如果要是按密件的要求做了,他就是大秦的罪人,可是如果不做,想想那些整人的手段,王维抱着肩膀打了个寒战。 做可能会死,不做肯定会死,王维瞬间就做出了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黄泉路上不要怪我。 拼了! 第六章 祸起萧墙 接下来的两日,楚军的攻击力度稍缓,变得不温不火,每次都能攻上城头,却每次都遭到秦军强力的反击,无法更进一步。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前几战碌碌无为的王维这几日似乎转了性子,像吃了某种补药一样变得格外的神勇,一直带着亲兵拼杀在第一线,更是数次打退了墨风的进攻。一时间众偏将议论纷纷,道是这王维莫不是在军中憋的狠了,拿这些楚军泄火不成。想要戴罪立功,也不用表现的如此拼命啊。这下倒好,倒是多了不少拼杀闲暇时的谈资。 王维要是知道大家的想法,少不得痛哭流涕,我只是想出人头地而已,至于过程反倒不重要了。 转眼之间,楚军已攻城五日,结束了一天的攻杀,楚军如往常一样退去,远处的营帐炊烟袅袅,相继亮起了灯火。 赢广回到墨麟营的驻地,与典军几人互相脱了铠甲,火头军送上了两筐面饼和一大盆方子肉,几人围在桌前刚刚坐定,就见一个亲兵面色古怪的跑了进来。 “启禀统领,王维王偏将来访。” 众人一愣,张朝说道:“这王维除了将我们坑在汝水之后就再无什么交情,怎么今天巴巴的来找我们?” 卫东点点头,许斯邪接过话头,道:“非但没什么交情,反而因为典军擒将的事落过他的面子,虽然这几日这厮像吃了某种补药一样凶猛,估计他的肚量也没变多少。” 典军说道:“那补药吃的再多关肚量鸟事!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怎么能补到一起去!再说老子就从来不用补药,一样凶猛!” 众人禁不住一阵大笑,赢广笑道:“好了,好了,人家大小也是个偏将,这样的混话屋内说说就好,出外都给我收敛着点,走吧,看看这王维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众人来到驻地议事的军帐,只见那王维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喝着水,见赢广进来,王维连忙起身,拱手笑道:“今日军务繁忙,倒是没来恭贺赢偏将高升,罪过罪过。” “哪里哪里,王偏将客气了。快请坐,快请坐,那个谁,赶紧给王偏将沏茶,上什么白水啊。” 众人看着赢广在那虚伪的客套,都肩膀一抖一抖憋着笑,忍的那叫一个辛苦。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啊。”王维抖了抖面皮,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哦?请王偏将说来听听。” “是这样,近几日连日苦战,我麾下减员严重,今日轮到我部巡城,那个,人手不足啊,想向赢偏将借支人马帮忙巡视一下。” “这个,私下换防恐怕于法不和吧。”赢广摸着下巴沉吟道。 “不妨事,不妨事,主要的巡城任务还是由我部完成,你们只需要提供一支人马,保证有足够的巡城人数就行。” 许斯邪上前一步在赢广耳边低语道:“统领,白天兄弟们拼杀的都很辛苦,晚上要是再去巡城,恐怕明日都没什么精神作战了。” 赢广摆了摆手道:“不碍事,既然友军开口,广自当帮忙,今夜我亲自带兵巡城。” 王维大喜:“多谢赢偏将高义,在下这就告辞了。” “王偏将客气,张朝送送王偏将。” 张朝上前一步撩开帐帘道:“王偏将,请!” “留步,留步。”王维出了营帐,回过身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走了。 赢广坐在军帐旁边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卫东在一旁说道:“统领,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劲?” 赢广冷笑道:“何止不对劲,简直就是大有蹊跷!” 许斯邪奇道:“统领,既然感觉不对,为什么还要答应他!直接拒绝不就完了。” “那样不成,他这样明面上耍手段,我们都能应付,见招拆招。如果不答应他,让他背地里下黑手,那才是防不胜防。” 赢广一拍桌面,命令道:“我与典军带一百亲兵去巡城,腰刀,长矛,鬼面盾一律配齐。许斯邪通知全营,夜不卸甲,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集合!” “是!” 与此同时,楚军的帅帐之中,各路将官齐聚,吕素山端坐在中央帅椅之上,望着下面交头接耳的各路将官,清咳了两声,道:“这个时候叫大家过来肯定不是请大家吃饭!” 下面众将官“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如果让我请,也不是不可以,我要到对面蒙武的府上请大家伙吃饭,如何啊?” 话音刚落,满堂将官面面相觑,心道:“吕帅今儿是怎么了,无端端的怎么说起了胡话?”只有墨古低着头,一脸的平静。 “这几天借着攻城,我们与城内的内应取得了联系,今夜他将打开城门,放我军入城!” 还没等众人消化,吕素山又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轰的众人是外焦里嫩。 “墨古听令!” “末将在!” “你在我亲卫中挑选二百人,悄悄摸到城下,城门开启之后你要给我牢牢的钉住一柱香的时间!能做到么!” “末将领命!” “吕毅听令!” “末将在!” “命你部骑兵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冲入城门,进城之后只管放火绞杀,能做到么?” “末将领命!” “其余众人率各部依次跟上!我在城中请大家喝酒!” “是!” 冰冷的夜风吹的人浑身发寒,四周也如往常一样寂静无声,入耳的只有旌旗猎猎。 赢广与典军带着全副武装的亲兵走在城内的街道上,头半夜无事,后半夜的瞌睡阵阵袭来,众人都很有些疲惫。 “王维这厮定是拿我们没办法,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捉弄我们!”典军嘀咕道。 “如此,反倒好了,起码证明他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只能恶心我们一下罢了。”赢广笑道。 转过街角,来到了城门正对的街道上,远远望去城门洞里空无一人,而上次巡视到这儿,里面明明是有人的。 肯定不是怕冷躲起来了,秦国地处西北,民风彪悍,绝不会因为区区寒冷而开小差! “有情况!全军戒备!” 赢广一摆手,众人纷纷亮出兵刃,摆出冲锋阵型向城门冲去。 就在这时,吱嘎嘎的绞锁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厚重的包铁城门正在缓缓打开,外面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随着城门的开启映入众人的瞳孔! “敌袭!” 安排几人四处高喊示警,赢广带着典军和亲兵冲向了城门,此时,谁掌控了城门,谁就决定了秣陵关的归属。 “盾!” 典军手提半身高的鬼面盾,与前排的秦兵一起,在城门洞的狭窄空间内,与楚军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典军人高马大将对面的楚军生生撞飞,撞倒了好几个人。 “落!” 前排的秦兵将盾牌重重的斜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和盾牌形成了一个三角,后面的枪手顺着缝隙向前方乱刺,瞬间就放倒了一片。 至此,以典军为箭头的锥形阵将城门洞堵的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典军一面挥着斧子乱砍,一面高喊:“老赢,快关城门!兄弟们顶不了多久!” 城楼上,赢广看着绞锁的转轮脸色惨白----守卫这里的士兵尸横遍地,绞锁被砍成几段,转轮被砸的粉碎……有内奸!而最可怕的不是内奸,而是城门关不上了! 远处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墨麟营早有准备,故而反应的最快,最先赶到了城门处,赢广面色铁青的走下城楼,一言不发的赶到城门洞处,高声喊道:“援军已到,死守城门!” 城内将军府,蒙武带着亲兵冲出府外,看着外面乱成一团,不由得大怒! “今夜谁负责巡城!” 身边亲兵答道:“是王维,王偏将。” “让他滚过来见我!” 亲兵犹豫了一下,说道:“北门守军刚刚来报,王将军带着千余部下,出城去了!” 蒙武一阵摇晃,“王维,我要扒了你的皮!现在城门处谁在阻敌?” “是墨麟营统领赢广!”亲兵降低声音道:“赢偏将说,城门绞锁让人破坏了。” “告诉他!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城门!让匠作营运送大石,把城门给我砌死!” 蒙武缕了缕头绪,“让锐锋营上城头,让健锐营带着城防弩去支援赢广!快去快去!” 安排完毕,蒙武刚要上马,忽然感觉地面在微微颤动,蒙武猛地推开身边的亲兵,匍匐在地,耳朵紧贴着地面,乎地脸色大变,咆哮道:“让匠作营加快速度!城防弩马上到位!有骑兵!大批的骑兵! 与此同时,以典军为箭头的军阵已将门洞清空,跟随的亲兵已十去七八,层层叠叠的尸体铺满了城门洞,脚下尽是黏黏的血水。墨麟营众正在想办法关上城门,就听见城外突然响起了隆隆的雷声! 有个眼尖的秦兵忽然尖叫道:“骑兵!大楚骑兵杀来啦!” 一时间城门下乱成一片! “都听我说!”赢广一声大吼“我们已然无路可退,你们认为自己跑的过骑兵么?你们想让自己的姐妹被楚兵侮辱么!大秦只有战死的汉子!没有逃跑的懦夫!” “典军,张朝何在!” “末将在!” 赢广站在墨麟营前,大声喊道“盾!” “盾!” “守!” “诺!” “墨麟营前进!” 跨过一具具尸体,墨麟营的官兵挤满了城门,人与人紧紧的挨着,努力靠得更紧一些。 “落!” 盾牌拄地,长矛探出!墨麟营用他们的身躯生生铸成了一道血肉长城! 赢广在人群中喊道:“墨麟营全体都有!” “战!战!战!” 第七章 血战城门 墨古很憋屈,吕帅下的令是守住一柱香的时间,哪料到城门洞里地形狭窄,那个叫典军的武将一把斧子轮的像一个风车,可怜自己精挑细选二百精锐,个人勇武都是一等一,可城门洞里人挤人,连个腾挪的地儿都没有,功夫再高也是被乱枪刺倒,带队去的墨风也挂了彩,要不是闪的快,估计就回不来了。不过马上,吕毅的骑兵就要冲击城门,只要进了城,那万余秦兵还不是毡板上的肉,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望着骑兵们远去的烟尘,墨古喊道:“全军前进!步卒架云梯,上城墙!” “隆隆隆隆”转眼之间楚军铁骑已近在咫尺,打头的骑兵重重的撞到了盾阵之上,持盾的秦兵被后面推着无法卸力,当时就被震的七窍出血,软倒在地,而那楚兵也被从马上甩下,落入长枪从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骑接一骑,墨麟营的秦兵死抗不退,撞毙的尸体和倒下的马尸有效的阻碍了楚骑的速度,在几次冲锋之后,骑兵们不得不停下来,城门洞里已无路可进了。 “盾!”赢广嘶哑着嗓子,亲兵们将他护在中间,倒是没有收到什么冲击,只是麾下千余人已不足一半了。 “进!”又一个百人方阵填了上去,城门洞里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摞了足有半米高,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支好盾牌。对面的骑兵已经退去,密密麻麻的步兵已到眼前。 没有任何的犹豫,双方你来我往长枪乱刺,往往前一秒刚砍翻面前之敌,后一秒就被长枪贯穿,鲜血滚滚! “杀!”一个稍显稚嫩的嗓音夹杂在周围的拼杀声中,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在校场上回答赢广问题的那个娃娃脸少年,几场硬仗让这个不大的孩子迅速成熟起来。只见他挥舞着战刀,努力的攻击着对面的敌军,对面显然是个老兵油子一招一式都格外的刁钻,让他丝毫占不到丁点便宜。 周围的楚军越来越多,秦兵的百人队已经死伤殆尽,几名楚军围攻向了犹自苦战的娃娃兵。 “杀!”娃娃脸挥刀劈退了眼前之敌,却不防背后一枪正中肩胛,枪尖拔出顿时带出一溜血花,血透袍甲! 不能退!统领说了,自己的背后是自己的亲人,妹妹还那么小,自己走的时候还躲在妈妈背后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小声的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还有邻居的李大爷,最爱拉着自己讲他年轻时候打了多少胜仗,斩了多少敌兵,还有胖嫂家的二胖…… 娃娃脸胡乱的挥着刀,身子突然猛的一僵,四五根长枪狠狠的刺入体内,枪柄用力,四五名楚军合力把这个独自一人死战不退的秦兵挑向了高空,像一面旗帜,又像一座丰碑…… “妹妹,娘,俺回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炮灰营的统领笑眯眯的问道。 “俺,俺叫葛大壮!”一个年轻的娃娃脸士兵稚气的答道…… 赢广的鼻子一阵发酸,这些都是自己的兵,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如此的信任自己,拥护自己,甚至一个一个慨然赴死!只凭自己给他们的一个承诺…… “不灭楚国,我赢广誓不为人!” “统领,统领!健锐营来了!”卫东忽然叫道。 健锐营统领莫林也是一阵黯然,墨麟营打的太惨了,本来就都是些溃兵,可就是这些溃兵,硬生生的钉在这里没让楚军进入一步!锐锋营已经控制住了城头,和楚军交上了手,自己也可以替下墨麟营让他们就地休整,楚军的步卒主力已经压上,艰苦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城防弩!射!”莫林喊道。这城防弩的弩箭长一丈二,箭杆上雕刻螺纹,杀伤力惊人,平时只用来守城,这次确实把蒙武打痛了,竟然把这大杀器搬到了城门! “嗡嗡”弩箭带着特有的破空声穿过门洞,带起一溜血线,数名楚军被串在一起飞出老远劲道消失之后被斜斜的钉在地上。城门洞下为之一空,匠作营的匠师急忙装满大石的推车堵进门洞,至于下面敌我双方士兵的遗体却是顾不上了。 赢广的墨麟营撤下战场的时候只剩下三百余人,还个个带伤,蒙武见到墨麟营的惨状之后也是默默无语,拍了拍赢广的肩膀,道:“你们打的很好!非常好!带着你的人先好好休息吧。” 厮杀的声音响了整整一夜,直等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喊杀声才渐渐停歇,墨麟营的士兵还在沉沉的睡着,赢广带着典军等一干将领来到了昨晚激战的城门处,周围到处都是打扫战场的兵士,唯独城门无人打扫,也无法打扫。 那是怎样的一座城门啊。 大石与尸体混合在一起,有楚兵,有秦兵,还有许多是匠师的,无论生前有什么仇恨,此刻他们都混在了一起,分不清敌我,血水顺着石缝流淌,黑色的血块泡在鲜红的血液中将脚下的泥土浸泡的格外泥泞。 城头上的争夺同样惨烈,双方刚一接触就直接展开了白刃战,由于兵力的不足,锐锋营的轻伤员也都上了火线,动作不够敏捷,他们就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楚兵的刀枪,抱着登上城池的楚兵一起滚落到城下。城上到处都是双方纠缠在一起的尸体,残臂断刃洒落的到处都是,乍一望去犹如修罗狱场一般。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攻击,楚军也是伤亡惨重无力再战,双方默契的都没有出兵挑衅。秣陵关内外哀嚎遍野,那是重伤员的悲鸣,在这个时节,受了重伤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许多重伤员就这样活生生的痛苦致死,有的实在忍受不了,自裁的伤员也是比比皆是。 将军府偏厅,蒙武正在召集众将官议事。 “昨夜一战,伤亡惨重,锐锋营折损三成,健锐营折损了五成,墨麟营损失最大,折损了七成。”书记官面无表情的念完数据,躬身退下。 蒙武叹了口气,道:“城内可战之兵不到七千,明日傍晚援兵就能赶到,中间的这段时间最是难熬,迫不得已明日只能发动民壮协助守城了。” “将军,属下有一建议不知道是否当讲。” 蒙武罢了罢手,道:“没关系,但说无妨。” 赢广道:“明日是最后一日,楚兵也知道我军援军将至,加上天气马上进入冬季,如果明天还不能拿下秣陵关,他们这一年的算计就算是失败了,所以,明天定是一场苦战。而我军兵力不足,一味死守肯定耗不过有人数优势的楚军,故赢广斗胆,借调将军的千人铁骑,连夜出城,绕岭山而过,达到楚军侧翼,据此三里有一处林子,名为诺林,可用于伏兵,明日楚军尽出,中军空虚,我就率军直逼此处,城上压力必然大减,定可以拖延到援军到来!” 蒙武正色道:“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你会被困在乱军之中,落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如今双方都杀红了眼,我砍了刘辉祭旗,吕素山绝对不会优待俘虏,定要杀你泄愤。明知这样,你还是要去么?” “不错!”赢广道:“我麾下的亲人皆是这梧州的百姓,他们守卫城门死战不退,皆因我曾经承诺要守护当地的百姓,如今已是危局,如果不兵行险招,明天能否守住还是未知,所以,此行我是必须要去!” “好!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就提拔你为我蒙氏直系,享我蒙氏特权!” “临行前,我还有一事不明,那王维既然决定卖城,为何要诳我出去巡城,如果昨夜我没有提前准备,快速守住城门,秣陵关早就被楚军攻下了。” 蒙武摇了摇头,说道:“此处我也纳闷,想不通,想不通。” 此时,想不通的何止蒙武、赢广,楚军大帐,吕素山面色阴沉的看着大帐中央跪着的几个将领,沉沉的问道:“内应已经打开了城门,你们竟然在这么优势的条件下败了,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墨古!!” “回将军!昨夜开始确实一切顺利,可是城门开启,竟然有一支全副武装的秦军以逸待劳,如果不是内应彻底毁坏了轮盘绞索,城门无法关闭,下官还以为中了秦兵圈套呢。也许,是个巧合...”墨古思索了一下,答道。昨夜确实很奇怪,看秦军的反应速度,分明是早有准备,可后期死守城门的架势,又不像有充分准备的样子,实在是想不通。 唯一明白怎么回事的人现在已经快到黔灵关了,过了黔灵关就可以直达咸阳,王维在马上得意的想,自己诳那赢广夜晚巡城,开门放楚军进城的时候正好与赢广巡视到城门大街的时候重合,这样楚军定可以与赢广相遇,就算赢广杀退了这批楚军,城门绞索轮盘被自己尽数破坏,那赢广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敌不过数万楚军吧,这样既杀了赢广,又完成了放楚军进城的任务,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哈哈,那贵人定会重重奖赏自己的。 想到此处,王维不由得哼起了小曲,殊不知,自己已经上了赢广的必杀名单。 第八章 绝处逢生 经过了一天的休整,秣陵关内外笼罩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之中,临时招募的民壮匆匆拿起武器,和一些老兵混编在一起登上了城墙。剩下的一些老弱妇孺用门板在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搭起了一个个的临时用餐点,以便可以及时的让扯下来的疲兵吃口热食,喝口热汤,尽可能多的得到充分的休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要顶到前线继续拼杀。 昨天夜里,赢广与典军、卫东带着一千铁骑悄悄的出了城,绕了个大圈,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诺林。 清晨的林子里飘着乳白色的轻雾,一道道的身影就在这雾中或坐或站,默默的吃着干粮,不远处的马儿不时的打着响鼻,轻轻的甩着尾巴,在自己的骑士身边慢慢的走动。 赢广紧了紧束腰,盔甲上的露水随着胳膊的动作,洒落,砸在地上激起了点点的寒气。许斯邪出去很久了,也不知道打探的怎么样,做为斥候出身的老兵,赢广对他还是很放心的。 身边突然响起一阵呼噜声,赢广回头望去,见典军怀抱着斧头靠着树干睡的正香,这心态确是让人羡慕,想当初自己大战之前总是亢奋的睡不着,黎明时又总困的要死,整整折腾了一年才好,话说自己也是运气,换了别人,估计现在骨头都枯了。 正思量间,听见哨兵一声轻忽,却是许斯邪沾着满身的草末跑了回来。 “统领,延这个方向,出了树林,不到五里就是楚军左翼!我刚看到他们已整军出营,压到关下。营内留守不过几千人,还全是步军,我们完全能在他们收拢之前凿穿,杀进中营!” 许斯邪压低声音兴奋的说道,就仿佛看到自己在楚军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英武形象。 “好!整军!” 赢广说道:“全军缓缓前进,埋伏到林边附近,听我号令行事!” 在秣陵关的正面战场上,吕素山决定放手一击,第一波就派出了两万余人,致使战斗刚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长达十余里的城墙下方立起了无数的云梯,没有侧重点,又处处都是侧重点,到处都有楚军不断的攻上城墙,从未上过战场的民壮,也被激起了血性,尽管不是训练有素的楚军的对手,可也都死拼不退,往往前一个用身体死死卡住对手的兵器,后面的人就趁机扑上,拼命推着楚军,怒吼着从城墙上一起跌下。 蒙武赤着上身,跳到战鼓台上,抢过鼓槌,轮了个半圆! “咚!” “咚咚!”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无数的妇孺冲上了城墙,用双手用牙齿,迟滞着楚军的进攻,为身边的秦兵争取到一击致命的机会。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低垂着头颅,身上还插着楚军的战刀,可双手还紧紧的抱着楚军的双腿,让他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的被对面咆哮的秦军砍断了脖子,致死他也不明白,这些普通的百姓为什么爆发出了如此惊人的战力。 “咚!” “咚咚!”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沉重的鼓点声中,城头上的秦兵越来越少,剩余的秦兵带着百姓与楚军仍做着殊死抵抗,越来越多的楚军发现了正在远处将台上击鼓的蒙武,于是纷纷张弓搭箭,企图射杀敌酋挣得大功! 众亲卫站在蒙武四周,用盾牌拼命的遮挡,遮挡不住的就硬生生的用身躯去撞,整个将台上箭如雨下,蒙武却如岸边的礁石,在众亲卫的护卫下,任风浪再大,犹自岿然不动。 鼓声不停,秦歌不止! “咚!” “咚咚!”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秦歌回荡天地,疲惫的秦军和百姓,哼唱着低沉的战歌,鼓起最后的体力,与楚军战在一处,生生扼住了楚军的步伐。 远处的诺林里,赢广的千余铁骑已经整装待命,听着秣陵关内隐隐传来的歌声,众将士心急如焚! “老赢,出击吧,再不出击,秣陵关就破了!”典军紧握着大斧,手上青筋爆跳,犹不自知。 后面的众骑士更是忍耐不住心中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恨不得立刻就冲进敌营,用敌人的鲜血为城上秦人献祭。 赢广沉默着,目光死死的盯着远处飘扬的吕字帅旗,他只有一击的机会,成则绝处逢生,败则全军覆没! 直到楚军的最后一支预备队冲上了战场,赢广松开了紧握的缰绳。 “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凿穿!凿穿!给我杀!” 赢广举起战刀高呼!典军一马当先,冲出树林径直杀向楚军的左翼,后面的秦兵不甘示弱,嗷嗷叫着,策马紧随。 门口的鹿角根本阻挡不住典军的大斧,直接就被掀翻到了一旁,典军在前,赢广在后,前余铁骑如风般刮过,左翼楚军还没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就已被凿穿。 “铛铛铛铛!” 楚军阵内示警的锣声响成一片,吕素山万万没想到,秦军在这个时候还敢绕道背后,一直忍耐,直到自己派出了最后的预备队,这才发起了致命一击,这心态,这手段...吕素山摇了摇头,帅帐已被亲卫团团围住,一层层的盾墙后面,弓弩手早已准备,惨白的箭矢对准着示警的方向。已派出的攻城部队不能后撤,营中鸣锣前线的楚军已经听到,一旦后撤,城上的楚军再无战心,这次攻城就算是失败了。最可怕的还是溃兵冲营,到时自己苦心经营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自己身边有一千亲卫,个个都是从军中挑出的以一当十的好手,营中各部向自己集结也需要时间,只要自己这里撑住,帅旗不动,胜利就是属于自己的! “结圆阵!” “护!” “锵锵锵”众亲卫将盾牌串连到了一起,支起长枪,连成一片铜墙铁壁! 眼瞅着吕字帅旗就在跟前,却被密密麻麻的盾甲兵挡住了去路,第一波的秦兵一头撞了上去! “哐”的一声巨响,圆阵微微凹陷,随即阵型旋转,凹陷处又恢复如初。后面骑兵见状,并不减速,而是轻拨马头,骑兵队画了个弧形,擦着圆阵驰过。 眼看到周围驰援的楚军越来越多,所剩时间已然不多,赢广一咬牙,喊道:“掉转马头,凿穿!” “老赢,看我的!”典军一声虎吼,左手持盾,右手举斧,双腿加紧胯下战马,一跃而出,正对着圆阵冲去。 “大个儿!”赢广大急,挥军提速,紧跟在典军身后。 当战马与盾牌接触的一刹那,奇迹并没有发生,典军魁梧的身体,随着惯性被高高的抛起,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枪尖! 身在空中,典军并不慌乱,将盾牌压在身下,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只见尘埃之中,一个大个子一跃而起,左手拽住一名楚军的脖领,右手大斧轮圆,左右开弓,挡者披靡! 前有铁骑冲阵,后有猛将袭来,楚军圆阵一阵混乱,却迟迟听不到指挥使的号令,楚兵不得不各自为战,有头脑的想靠近指挥使,好能按令行动,可左看右看都不见人,定睛一瞧,那阵中横冲直撞的秦将手上提得不是指挥使又是何人! 典军见阵型已乱,赢广已到,回转过身,见那帅旗之下,一白须老将稳稳的站在那里,不由得大吼一声,直奔那人而去! 吕素山站在旗下,望着那高大汉子向自己直冲而来,四周亲卫纷纷上前截杀,却见那汉子不管不顾,正面的直接撞飞,左右的直接轮倒,后面追兵刀砍枪刺,这厮凭着重甲厚肉生生硬抗,任后背血肉横飞,也不停下一步,眼瞅着就要到吕素山近前! 吕素山再勇武,再淡定,毕竟年纪在那,怎可能是这精壮汉子的对手,众亲卫也不管吕素山的呵斥,架起主帅就走,剩余亲卫纷纷上前缠住典军,不让他趁势追击。 赢广见吕素山退走,追之不及,脑中灵光一现,朝着典军大喊:“大个儿!砍帅旗!”自己则加紧马腹向帅帐冲去。 不多时,帅帐中冒出滚滚浓烟,却是赢广用取暖的火盆引燃了帐篷。外面典军已杀到帅旗之下,护旗手死战不退,被典军一斧劈成了两半。 深吸一口气,典军双手持斧,高举过肩,吐气开声:“哈!” 大斧夹着风声,重重斩落,就听见“咔嚓”一声! 一人多高的吕字帅旗开始倾斜,随着旗杆的折断,越落越快,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地上。 赢广高喊:“吕贼已死,降者免死!” 众秦兵顿悟,骑在马上,来回驰骋,高声喊道:“吕贼已死,降者免死!” “吕贼已死!” 楚军不知情况,只见营中帅旗跌落,帅帐大火,耳边尽是吕贼已死的喊声,顿时人心惶惶,斗志全无,纷纷后退,城上来不及爬下的楚兵直接从城头跳下,下面尽是死尸,跳下可能不死,不跳必死无疑,没看到大帅都被斩了么?! 凭借着一千骑兵,赢广弄险,一击成功! (稍后还有一章!) 第九章 回家 望着狼狈逃窜的楚军,赢广有心追杀,却无那实力,长叹一声也只得作罢。 “老赢,你看,这料子不错,又大又厚实,以前都没见过!” 典军扯着吕字帅旗,粗糙的大手不停的揉搓着,赢广笑道:“又是大功一件,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不过千余骑,楚军反应过来,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走,回城!” 等到赢广等人进城之后,夺旗的喜悦被满城的凄凉冲的一干二净。碳化的长橼飘着黑烟,战死的秦兵一排一排的摆在校场之上,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挂着素缟,孩童的哭声像一把钝刀慢慢的割在众人的心上。 战鼓台上,蒙武盎然挺立,密密麻麻的箭矢布满了整个平台,唯有蒙武身后的半圆依旧干干净净,半圆之外近百亲卫或跪或倒,将蒙武围得密密实实,不同的是,他们的身上贯穿了无数的箭矢。 蒙武脸色平静的走到一个仰天倒地的亲卫的跟前,他叫蒙泗,跟了自己十年,去年他结婚的时候自己还给他封了个大大的喜封,本来调守秣陵关不想带他,谁知道这小子丢下新婚的媳妇,自己偷偷的跟了来。 当时啊,无数的箭矢射向自己,本以为自己这一百多斤就要交代在这,只要能多敲几下战鼓,多鼓舞一下士气就好,没想到这些亲卫个个舍生忘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倒在了自己的面前,蒙泗离的自己最近,他也张开了双臂,义无反顾的迎向了死亡。 这些都是我大秦的铁血男儿! 蒙武走在他们中间,把他们一个一个扶平,放好,入冬啦,我带你们回家...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日落西山,王炳带着十万援军终于来到了秣陵关,楚军退后三十里,已知事不可违,加之天气寒冷,军心低迷,最终是退去了。 城中将军府,蒙武将一令牌交给赢广,道:“这是我蒙氏一族的腰牌,你拿着。这次你们夺得帅旗,守住秣陵关,这是天大的功劳,我已命人送书至咸阳禀报大王,相信不久之后必有嘉奖。” “多谢将军!” 赢广接过腰牌,慎重揣好,从此,自己就打上蒙氏的烙印了,略微迟疑了一下,赢广问道:“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我还得镇守在这,王家与我蒙家是世交,你此去咸阳还得多多走动。好了,你去吧。” “赢广告退!” 墨麟营驻地,赢广交代张朝、卫东要安排好募兵等事宜,看营中无事,向蒙武告辞之后,带着典军,许思邪和几十亲卫踏上了回咸阳的路程。 距秣陵关百里之外的黔灵关,因并未受到战火的波及而显得格外的宁静,在一个小小的村庄,几位身穿粗布麻衣的村妇正在河边浣衣。 “这几天逃难的灾民是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我家广儿现在怎么样。”一位年过三旬,面容秀美的村妇说道。虽然平日的劳作使得她皮肤与寻常村妇无异,可那眉眼之间,依稀可见年轻时影子,一看就是个少有的美人坯子。 十几年前的一个风雨之夜,这个名叫绣姬的女子挺着肚子来到了村里,当时还是村老好心,收留了她。后来,这女子变卖了自己的首饰,换了些银钱,就这么安顿了下来。不久,小赢广降世,村里又多了一个混世的小魔王,绣姬当时没少跟着生气,好在绣姬在大户人家做过活,倒也读得书,写得字,把这个小魔王管教的服服帖帖,反倒成了村里孩子们的榜样。 哪知道,赢广十七那年,秦军募兵,这小子游侠般的性子哪里熬得住平淡,留书一封,偷偷跑去参了军,这一去就是五年。 “赢广娘,那孩子一脸的富贵相,肯定没事的,就算遇着风险,也会化险为夷,自有贵人相助,你就放心吧。”邻居二嫂说道。 “二嫂,五年了,我这心...总是空落落的。”赢广娘叹道。“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我的广儿啊。” “都别洗了,别洗了!” 只见一个带着头箍的胖子,晃晃的走了过来,前后有几个泼皮在那里大呼小叫。 “从今天起这条河,就是我们孙家的,你们用了我的水,就得交租!” 胖子站在树荫下,阴测测的笑道,“我也不难为你们,每家十两银子,没钱就去我家干活抵账!” 一个泼皮大声喊道:“孙公子今天开心,给你们三天时间筹集,否则,后果自负!”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孙胖子笑道:“我爹是这里新任的亭长,我就是这里的王法!” 一条官道上,赢广正在策马狂奔,后面典军的大嗓门远远的喊道:“老赢,知道你回家心切,可你也不至于跑的那么快啊!” 许斯邪笑道:“他哪里是跑的快,明明是飞的太低嘛,准是回去看什么相好的!反正也不远,我们自己跟过去就是了。” 远远的看到小村的炊烟,赢广心里一阵激动,娘,我回来了! 几个孩童看着牵着战马的赢广,拉着手跑了过来,奶声奶气的问道:“你是谁呀” 赢广蹲下来笑道:“我呀,我是你们的赢叔叔,你爹是谁啊?” “我不告诉你!” “哈哈哈哈” “你,你是小广?”一个一脸褶子的老人,惊喜的说道。 “对,是我,老钟叔,你的身子还是这么硬朗!” “哎呦,对了,小广你快去看看你娘,她,她让人打了!” “什么!” 赢广大惊,也顾不得和老钟叔说话,急急忙忙向家中跑去。 跨进小院,惊得一阵鸡飞狗跳,“娘!娘!” “哐!” 屋里传来了东西掉落的声音,“谁,谁?” “娘,我回来了!”噗通一声,赢广跪在了地上。 绣姬踉跄着走到屋外,看到跪在地上的赢广,瘦了,高了,皮肤还是那么黑。 “我的广儿!” 绣姬摸着赢广的脸,失声痛哭。 “娘,让我看看你的脸!” “别,娘没事。”绣姬遮掩道。 “娘,这是谁干的!” 只见绣姬的脸上红肿,胳膊上处处青紫,看得赢广勃然大怒,一股杀气磅礴而出,整个院子都降低了几度。 “唉~” 原来那日孙胖子强来收租,绣姬不过申辩了几句,哪知道那孙胖子年纪不大,坏心眼倒多,看绣姬虽年过三旬却仍秀丽非凡,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胖子合计老爹就喜欢这样的少妇,要是送给老爹,老爹一高兴,自己又可以多领点零用了。 就这么着,孙胖子上前就口花花了几句,气得绣姬又羞又怒,忍不住回了几句,这下可好,孙胖子大怒,指示手下泼皮动起了手,如果不是二嫂他们护着,恐怕还要受辱。那孙胖子放下话来,宽容两日,两日之后再来。 赢广气的三尸暴跳,龙有逆鳞,触之必死,那孙亭长也不是什么好鸟,想做自己的便宜老爹,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娘,没事,这事交给我。我来会会这了不起的土皇帝!” “广儿,咱们惹不起啊....” “娘,你的广儿已经是统领了!以后您就跟着我享福!” 安抚好了母亲,赢广转过身,脸色一片漆黑! 第十章 除恶务尽 等不多时,典军等众人陆续赶到,看到赢广阴沉着一张脸,众人面面相觑,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回来之后反倒不开心了。 倒是赢广娘见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儿子的部下,连忙招呼着在院中落座,典军身材魁梧,看着老藤编制的椅子一阵忸怩,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倒是许斯邪心思活络,见状从门外弄了个树墩过来,解了典军的燃眉之急。进院的时候,众人就见到赢广娘脸色红肿,寻么着赢广脸色难看八成和这有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家事,赢广没说,众人也就没问,一个个低着头跐溜跐溜的喝着水,默不作声。 倒是典军心思浅,在赢广娘进屋忙碌众人吃食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问道:“老赢,咱也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交情,我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伯母脸上这是....” 赢广一拍桌子,恨恨的将经过一一道来。 还没等赢广说完,典军第一个跳将起来,二话不说,抄起斧子,跨出小院就要上马,许斯邪看典军面色不对早有防备,一把拉住他,说道:“你这蛮子,火爆的脾气,没看统领都没说话么,先听听统领的意思。” “区区一个亭长,屁大个官,也敢在爷们面前耀武扬威,看我不活劈了他!” “大个儿坐下!”赢广冷声道。 典军这才不情不愿的被许斯邪拉回来,一屁股坐在树墩上生着闷气。 “有仇不报,不是我大秦爷们的做事风格,别人都尿到咱脖颈上了,不平了这厮都对不起咱这身皮!不过那亭长大小也是个官,明天先会会他,如果上路,就和他来文的,放他百八十斤血也就过了,如果还敢跳脚,哼!” 众人在赢广家吃过晚饭,纷纷找地方休息,老钟叔早已把赢广衣锦还乡的事传进了村里,村里的乡亲们纷纷来访,知道赢广家中不大,安置不下这么多的大汉,就主动过来帮忙,几十亲卫分散到乡亲们家中,倒也都睡下了。 送走了大家,院里只剩下赢广娘和赢广在说着知心话。赢广净说些轻松的话题,将行军打仗说的如同游山玩水一般。赢广娘知道这是儿子怕自己担心,虽然如今衣锦还乡,可当初孤身一人在外肯定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心中又是心痛,又是欣慰,直唠到鸡叫头遍,赢广再三让她去休息,这才作罢,临睡前又再三叮嘱,如果孙胖子再来生事,不要搭理,万万不可闯出什么祸端,倒如同小时候放他出去玩耍之时一般。 赢广无奈,只好苦笑着点头应下。 安顿好了母亲,赢广坐在院中,与母亲聊了一夜,精神头却格外的好,那个孙亭长好大的胆子,今天倒要好好会会他! 吃过早饭,日上三竿,赢广把亲卫远远的撒了出去,自己孤身一人坐在院中,等那孙胖子上门。 而那孙胖子正骑着一匹矮马,带着七八个泼皮,慢悠悠的向村中行来,自己最近的表现让父亲很是满意,收入不但多了三成,年轻的小姑娘也收了不少,春风得意,春风得意呀,哈哈! 进了村子,村头玩耍的孩童,早早就被父母抱回了家,家家关门闭户,仿佛那扇薄薄的门板能带来少的可怜的安全感,孙胖子不屑的撇撇嘴,办完了正事回头再一个个收拾你们! 到了村中赢广家门口,孙胖子骑在马上没动,一个活络的泼皮赶忙跑上前,轮起拳头凿向院门。 “开门!开门!有踹气的没!” 见无人应声,泼皮大怒,十里八村谁不知道自己跟着孙爷混,敢不给自己面子,真是寿星公上吊,活腻歪了,抬脚就向那院门踹去,结果这脚还没伸出,院门忽然大开,门内一只脚飞出,正中泼皮胸口,那泼皮被那大力踹飞丈余,直接滚入了污水沟中,溅起臭水无数。 只见一青年大步走到门外站定,一身寻常干活的粗布衣,脚蹬草鞋,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个干粗活的贱民! 孙胖子阴沉着脸,忽然在马上鼓起了掌。 “打得好,打得好,我这人最是讲理,你打了我的人,赔银百两,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你看怎么样?” “给了怎样,不给又怎样!”赢广脸色似笑非笑的问道。 “给了,这事翻篇儿,绣姬过去给我爹暖床,等我爹腻了,自然放她回来,如果不给,绣姬还得去给我爹暖床,至于你,哼哼,我会在乱葬岗给你找个好地方!”孙胖子阴阴的笑道。 “哦?那不知道你这头肥猪到底值几何?!” 话音刚落,赢广哪还能按捺的住,一个箭步冲出,背后的手猛的挥出,哨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接砸在最前面的泼皮头上,一下子血光四溅,那泼皮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到在地。周围众人大惊,纷纷上来围攻,要说这帮泼皮,街头打架那是好手,可哪里是赢广这杀阵中进进出出的杀神对手,只见赢广动作越来越快,下手越来越狠,几息功夫,众泼皮手断脚折的躺了一地,惨叫之声不绝。 那孙胖子见势不妙,调转马头就想跑,赢广岂能让他如愿,哨棒脱手而出,正中胖子后心,生生砸落到马下。不顾孙胖子的求饶,赢广揪着他的头皮,硬生生的拖到院子门口,回头向刚从臭水沟爬上来的那个泼皮喊道:“告诉这厮他爹,一个时辰赶到我的面前,过一个时辰我断这胖子一只手,过两个时辰断这胖子一只脚,如果敢不来,就准备给他儿子收尸吧!” 那泼皮哪还敢废话,转头就跑。 孙富贵花了不少银钱才弄到一个亭长的职位,短短时间内就刮地三尺,把前期投入的钱都收回来了,话说还是自己的儿子懂自己,自己老婆娶了不少,可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好在这孩子懂事,知道他爹成天都在想什么,自己的以后不都是他的么。 喜滋滋的抿了口茶,猛然一阵喊声吓了他一哆嗦。 只见一个臭烘烘的泼皮跑了过来,跪到自己跟前。 “老爷不好了,少爷让人给扣了,还放出话来,去晚了就要给少爷断手断脚,不去就直接给少爷收尸!” “哼!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来捋虎须,点齐兵丁,你赶紧前头带路!” 赢广坐在门口,孙胖子跪在一边,眼珠子滴流乱转,远见着一阵尘土飞扬,却是本地亭长孙富贵带着几十兵丁赶了过来。 这孙家胖少爷见老子带兵来了,胆气一壮,说道:“你还不赶快放了我,给我跪下来磕头赔罪,再把那绣姬送到我爹府上,我就饶你一命。” 赢广看都没看他一眼,反手一个嘴巴,打得胖子吐出两颗糟牙。冷冷的说道:“聒噪!” 胖子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却不敢再说话了。 再看那孙亭长来到近前,浑圆的身子到是和那孙胖子连像,赢广就在门口那稳稳的坐着,也不着急,任那些兵丁将自家门前团团围住。 看那些兵丁软手软脚的样子,连新兵蛋子都不如,赢广看都懒得看一眼,这孙亭长也忒是小气,养了这么几个废物就想鱼肉乡里,凭这点人手能成什么事! 再看那孙亭长在马上正襟危坐,指着地上躺着的泼皮,喝到:“你是何人,竟敢殴打本地村民,私扣人质,你不知道你已经犯了大秦律法么!” “哦?”赢广笑道:“大秦律法?我脚下的胖子可是说了,他就是律法。你说,他说的对不对呢?” “大胆!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来人啊,给我拿下!” 众兵丁平日里也都是欺软怕硬,鱼肉乡里的主儿,眼见己方人多,对方只有一个,顿时一拥而上。 就听赢广一声唿哨,门口的大杨树上跳下来一个黑塔大汉,挡在赢广面前,挥舞着两只拳头,乒乒乓乓的砸倒了四个人,众兵丁一愣功夫,突然后方窜出了几十名壮汉,也不支声,上来就动手,而且个个出手狠辣。 这些兵丁平日里也就欺负欺负乡民,哪经历过这阵仗,稍微有点勇气的刚一还手,就被揪着衣领轮上了墙,在墙上贴了一会才慢慢滑落,脸上血红一片仿佛开了染坊,鼻子憋塌塌的贴在脸上,却是鼻骨折了。见机得快的,直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随后就被几只大脚踹到了圈内,半柱香的功夫不到,还站着的除了赢广的人,就只剩下强自镇定的孙亭长了。 “敢袭击军官,反了,反了!” 看着脸色发白的孙亭长,赢广哑然失笑。 “他说他是军官呢,哈哈哈哈,你算哪门子的军官,爷们在前方杀敌的时候,你小子不知道躲在哪个洞里发抖呢!”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 孙富贵也是个聪明人,一见这阵仗,就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怕自己,亭长这个虎皮在人家眼里根本就没用,连忙话锋一转:“不知各位壮士从何处而来,犬子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见谅,可以,从今儿起,不得鱼肉乡里,搜刮的民脂民膏尽数退回,只要你能做到,你儿子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见到有这样的好事,孙富贵连忙赌咒发誓,应承了下来。 赢广一脚把孙胖子踢了过去,道:“你们现在就去取钱财过来,这些兵丁我就先替你看管,速去速回!” “是,是。”孙亭长抱起儿子,也顾不得马匹能不能承受,两个胖子挤在狭小的马鞍上,向城中驰去。 赢广使了个眼色,许斯邪会意,带着几名亲卫消失在了林中。 第十一章 初入咸阳 不出所料,孙亭长放弃了手下的兵丁,一去不返,赢广让守卫故意在俘虏面前说一些,什么强盗、鸡犬不留之类的话,吓得这些人瑟瑟发抖。晚间又故意开了个口子,放这些兵丁尽数逃走。 第二日,坊间传言,孙亭长家夜里突发大火,奇怪的是大火并未波及到周围街坊,就连一些杂役都顺利的逃出了火场,唯独孙亭长父子没有逃出来。坊间一时间谣言四起,有说这孙亭长作恶多端,上天降下天火惩治。又有人说,他这是得罪了歹人,被人灭口。可歹人灭口是不分老幼,这又与现场情况不同,众说纷纭,各有各的道理。 后来的事就让那些负责刑事的人头痛去吧,赢广一行人早已进了黔灵关,就算他们查到了什么,自己这一行人也轮不到他们来管,而在军队系统内,蒙氏的招牌还是很好用的。 两日后,赢广一行人来到了咸阳城下。 在秣陵关的时候,自己感觉那里二十余米高的城墙已经很不得了了,今天到了咸阳才知道,与这相比,秣陵关也就只是个小小的隘口。这咸阳城的城墙高度足足有四十余米,宽十余米,就是骑兵也能在城墙上驰骋作战,城门也有两道,第一道是对开的铸铁大门,门厚足有一尺,需要二十个壮汉推动绞轮才能开启,第二道是一个悬在墙缝中的一道铁闸,这铁闸平时并不放下,只是用在敌人偷城的时候,砍断四道吊索,铁闸自动落下,可以尽最大可能保证城池的安全。 众人在进城的时候遇到了麻烦,虽然秦人尚武,也有人带着兵器出入,但像赢广等人全副制式装备的就显得扎眼了,尤其是典军,那超大的斧子挂在身后,配合那身高,守门的秦兵说什么也不让他进。 赢广猛然间想起当初蒙武给自己的腰牌,连忙拿出递给了城门的守将。 那年轻的守将接过腰牌反复的核对了几遍,又好奇的打量着赢广,向后招了招手,一名小校跑了过来。 “你带人先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刚刚回府一趟。” “是!少将军!” 少将军?赢广一惊,收回蒙氏腰牌,心中暗自琢磨,这守将不过与自己一般的年纪,竟然已经是将军了!这人到底是谁? “你们随我来!”说罢,那年轻的将领率先向前走去。 赢广等人百思不解,索性跟了上去,怎么说也是顺利的进来了。 这一走足足有半个时辰,街道两边的商铺越来越少,沿街巡逻的卫兵倒是越来越多,看来已经进入了达官贵人们居住的范围了。 忽然远处传来了隆隆的战鼓之声,赢广等人一惊,却见那年轻将领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也只好把疑问压在心底。 转过街角,眼前霍然开朗,没想到在这达官显贵云集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校场,周围旌旗环绕,两侧各有一排牛皮战鼓,校场之中,带红色护臂的军人与带着蓝色护臂的一方战在一处,双方出手均毫无保留,好在所持的都是木制兵器,一旦被击倒,倒地的士兵就会双手护头,猫着腰退出战阵。周围的看台上,坐着都是附近的名门大族,甚至有不少千金小姐也来到现场观战,秦人尚武的风气可见一斑。 “哈哈,蒙老头,这局你又要输了,这么客气,承让承让,你送给小妾的东珠我就先笑纳啦!”说话的是一个红脸老头,满头白发胡乱的扎了个髻,两个袖子挽起到肘间,露出了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伤疤。 “放屁!放屁!要不是你这老匹夫耍花招不准我的亲卫上场,你还想赢我?我呸!打了一辈子仗,你胜过我几回!”这边的一位老者须发皆张,不怒自威,脸颊上的一道十字形刀疤不断的抽动,显然气的够呛。 身后的几个侍女在那捂嘴偷笑,这两位,一位是蒙氏家主蒙冲,另一位是王氏族长王震,两位老人以前带兵之时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生死弟兄,加之又是姻亲,那关系自然不必多说,如今两人早已封侯,那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今天却可以看到这两人如同孩子一样置气,倒也有意思得很! 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忽然王震说道“老蒙头,你那乖孙来了,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孙儿蒙田见过爷爷,见过王爷爷”。蒙田走上校场中最大的看台,恭敬的向二位老人施礼。 “恩!”在自己家子孙面前,两位老人的威严还是很足的。 “田儿啊,今天该你守城门吧,怎么跑到这来了!” 蒙冲板着脸道。 “爷爷,二叔前些日子派人捎信回来,对一个叫赢广的统领赞不绝口,尤其是他手下一个叫典军的猛将,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今天这一行人已到咸阳,碰巧是孙儿值守,就将他们带了过来。”蒙田恭敬的答道。 “这点小事直接安排亲兵带到府上也就是了,你擅离职守不说,还把人带到这来!嫌我还不够丢人么!自己回去领二十军棍!”蒙冲赌斗输了,心情不爽,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倒是王震说道:“你家小武看人极准,说不定有些本事,今日倒也赶巧,就让他们比试一下如何,如果胜了,我就把那东珠还你,要是败了嘛,我要你得那把贴身匕首,你看如何?” “王爷爷好不讲理,你输了用我家东珠抵偿,赢了却要我爷爷的贴身匕首,左右都无损失,您就看准了我爷爷不好意思拒绝,再说对您这样的武将来说,东珠和匕首也不是等价之物啊,王爷爷,您那的雕花手弩,田儿央求了您好多次您也不给我,何不今天做个彩头如何?”蒙田见爷爷捻着胡须不吱声,忙接口道。 “哈哈,那雕花手弩你王朔大哥要了好多次我都没舍得,你倒是会找机会!也罢,就用这雕花手弩做彩头,但我还是要用我的亲卫上场,否则没得谈!” “好!就这么定了!”话音刚落,蒙冲立刻应声,哪有前面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王震恍然:“好你个老蒙头,带着孙子合起伙来蒙我!” “大秦的汉子一颗唾沫一根钉,你要是反悔倒也来得及,你自己看着办,哈哈哈哈!不过,这也的确是临时起意,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赶到,所以老匹夫,你还是有希望的!”蒙冲得意大笑道。 “那就让他们下去准备,一柱香后开始!” 蒙田回到台后,将前后事宜交代给赢广,赢广欣然领命,只是木制兵器,分量不够,其他人还能对付,典军可就不成了,这次的对手是另一军中大佬,王家家主的亲卫,些许大意都可能失败,这是赢广不能允许的。 蒙田低头琢磨了一会,忽地眼前一亮,笑道:“他的兵器我来想办法,你们做好准备就成!” 第十二章 校场比试 校场之上,带着蓝色护臂的王家亲卫摆开了阵型,这是军中常用的方阵,盾甲在前,枪手在中,刀兵殿后,互相协作,在正面战场上可攻可守,是常用的阵型之一。 反观红色护臂这头,不知道赢广怎么想的,偏偏排了个雁形阵,这是弓弩手主攻的一个防守阵型,校场比斗用的兵器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弓弩。这阵型一摆出,对面的王家亲卫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各种阵型的优劣心中都有数,尤其是雁形阵中“人”字尖头处的大个子,他拿了个什么?门板!这玩意能当兵器用么?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挥动! 观礼台上发出阵阵笑声,阵型乱用,兵器奇葩,这是哪里找来的散兵游勇,莫非是来逗趣的不成。王震王老爷子也是哈哈大笑:“老蒙头,你也是老行伍了,这下面对阵的结果已是不言而喻,你要送我匕首就直说嘛,哈哈哈哈,蒙田也是个好孩子,没和你爷爷合伙蒙我,回头那手弩王爷爷借你把玩几天!” 蒙田站在爷爷背后,苦笑着摇头,他也看不明白了,按理说二叔推荐的人应该不会太差才对。 只有蒙冲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咚咚咚咚”战鼓声起,观礼台上的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望向校场之中。 “进!” “咔咔咔咔”,王府亲卫踏着鼓点,步伐整齐步步逼近! “统领,怎么搞?”许斯邪低声问道。 赢广自信一笑:“王府亲卫一切都按着规矩做的非常好,但他们忽略了一点,这也是我们能胜的一点,听我命令,进!” 百十米的距离转眼就到,前排盾甲兵紧贴盾牌做好了撞击的准备,就听见对面一声大喊:“分!” 只见雁形阵的两翼分开,围向了方形阵的两侧,预料中的撞击没有发生,盾甲兵的全力一击落到了空处,空落落的分外难受。那主阵之人也是久经沙场,虽然感觉不对,但也未曾惊慌,令旗挥动:“变阵!守!” 顿时,盾甲兵延两翼向后奔跑,护住了侧翼,方阵也变化成了圆阵。而原本正面的盾甲兵变得稀疏了许多,本来对撞不成,脚步就有些散乱,又正对上了气势正旺的典军!那盾甲兵看着自己仅能护住胸腹的盾牌,又看了看对面那巨大的门板,不由得一阵气苦,硬着头皮撞了上去,结果不出意料,被典军一门板轮飞,典军顶着门板从正面生生撞了进去,四五名枪手死死撑住,可是脚步还是不断的后退,原本的圆阵一下子就凹了进去,任那主阵之人如何指挥,也无法阻止缺口越来越大。 “攻!”见阵型已乱,赢广一声令下,两翼亲兵猛地向内攻去,木制刀枪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王府亲卫也是悍勇,见事不可为,一声狂吼,也不再勉强维持阵型,挥舞刀枪向外突围,呼喝声中,不断有人被打倒出局,典军更是被重点照顾,四肢被五六个人紧紧锁住,腰间还吊着两人,任典军如何击打就是不松开,偏偏都是同僚,无法下死手,竟是一时挣脱不出!只是赢广等人占得先机,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王府亲卫拼命反扑,打倒了赢广不少人,终究还是输了。 观礼台上一片寂静,然后突然爆发出了如山洪爆发般的欢呼! “好!”蒙冲哈哈大笑,“果然如此!” 王震奇道:“老蒙头,你知道他能赢?!” 蒙田也说道:“以雁形阵对方形阵,还是没有弓弩手的情况下,按理说怎么都没有赢得可能啊,这赢广偏偏就赢了!爷爷,这是为什么。” 蒙冲笑道:“为将者,最忌生搬硬套战场情况多变,不会随机应变,只能白白折了众人的性命!战场之上,千军万马对阵厮杀,方形阵确实比雁形阵有优势,但是这也有一个前提,你得有足够的兵力护住两翼,逼迫对手正面对决。”蒙冲两眼发亮,说道:“双方都是几十人的队伍,分出两翼则正面薄弱,合兵一处还有胜利的可能,偏偏主阵之人变方阵为圆阵,这也对,可惜他们错误估计了对面正面突破之人的武力,能用门板做武器的人,三两个盾甲兵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王震笑道:“倒是个将才,只是便宜了蒙田这小子,可惜了我那雕花手弩,哈哈!” 蒙冲一把抓住了王震的手,“老匹夫!东珠还我!” 赢广扶起了对方军阵的主将,直到最后王府亲卫也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背靠着背,任刀枪加身,也相互扶持着不肯倒地投降,典军等人倒是不好再下手,面面相觑。 赢广道:“不知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那主将推开了赢广,摇晃着站直了身体,“不劳费心,王府亲卫长,王翦!” “我只想知道我败在哪里。”王翦望着赢广说道。 “无他,灵活多变,见招拆招,不过我也认为战阵应堂堂正正,剑走偏锋可偶尔为之。” 王翦默然,暗自揣摩。 蒙府内,蒙冲坐在正厅之上,赢广站在下首,蒙冲越看越是喜欢,笑道:“我家小二的信我看了,我秦国历年征战,能夺得敌方帅旗的次数屈指可数,你这次立了大功,大殿之上我一定帮你。” “多谢老侯爷!” “没事,没事,今天你在校场很不错!田儿到底是借你的光把王震那老匹夫的宝贝手弩弄到了手,以后你们可以多多走动。最近你们就住在我这儿,等待大王的召见。” “是,那,末将告退。” 赢广回到偏房,刚坐下,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他“赢广!赢广!你在没!” 赢广推开门,正见蒙田兴冲冲的走了进来,于是笑道:“少将军找末将何事。” “嗨!什么少将军,你比我年长几岁,叫我小田就好,而且你带兵真厉害,我是真心佩服。” “哪有什么厉害,不过打的仗多了而已,少将军从小熟读兵书,只要打过几次仗,自然比我强得多。” “唉,不说这些,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第十三章 再遇诸葛芸 枫袆馆坐落在咸阳城西的碧湖边上,沿湖风景秀美非常,诞生过无数才子佳人的佳话,而今天,各国才子更是云集此处,不为别的,就因为明日是枫袆馆第一美女先生答问的日子。据说这位女子不但才华横溢,更是美貌无双,来到枫袆馆短短时日就闯出了偌大的名声,经过众才子的口口相传,才貌无双之名更是远播各国,引起无数才子的追捧,这每月一次的答问之日更成了众才子的机会,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各国才子都想在才学上引起这美女先生的共鸣,甚至是抱得美人归!可惜,这答问已举行多次,却无一人能稳压这美女先生一头。 却说这赢广被蒙田强拉着出了门,走在路上才明白了这前因后果,不由得摇头苦笑:“我不过一介武夫,战场杀敌还行,去弄那问答,不是白白惹人耻笑。” 蒙田却说:“我每次去都答不过那些所谓的各国才子,赢大哥这次得替我大秦赢回场子才行,赢大哥你思维敏捷,反应迅速,定能胜过那些酸腐儒生,况且那美女先生才色双绝,赢大哥怎能不去看看!” 赢广突然想起了救过自己一命的诸葛芸,依她所说,这枫袆馆应是她的落脚之处,去见识见识倒也无妨,正好顺便拜访一下故人。 碧湖边上的烟柳路人流如织,各国才子的马车将枫祎馆外的空地占的满满当当,无数才子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走进院中,过了三道拱门,就来到了枫祎馆的正厅----澜庭,澜庭内分为上下两层的圆台,下面一层坐着的都是一些普通才子。他们或许有真才实学,但因无权无势而无法登上内层的圆台,或许有的有些背景,可惜才学有限,也不合格,只有那些各国的贵公子且才情横溢,方能在内台上获得一席之地。 上面一层明显与下一层不同,主座下方环绕着七张坐席,案子中间放着水果点心,右手边是一个雕兽酒樽,浓浓的酒香散发在空气中,带着阵阵的醉意。 六张坐席已经坐满,还有一张空着。 “田兄,你说今年秦国还能有人来参加么?”一个圆滚滚的胖子眯缝着眼,一只满是油腻的胖手正抓着一块糕点,嘟囔着问旁边的田志。 “景胖子,你能不能别在吃东西的时候和我说话!”田志有些厌恶的看了旁边的景恒一眼,这景恒是楚国大夫景玉之的小儿子,正经的诗书一点不懂,偏偏对民生之道有些见解,谁想竟入了先生的法眼,代表楚国占了七席之一,如今楚国刚刚胜了秦国一局,加之土地肥沃,连年丰收,父亲代表齐国正和景玉之接触,希望能达成同盟的初识,此次前来答问,父亲还特意叮嘱要接近这景恒,否则以自己的脾性,早就离他远远的了。 田志对面坐着的是燕国的燕紫峰,齐国最近打算对燕国用兵,这两人自然不会太亲热,所以坐到了对面,此时燕紫峰正和魏国的魏凌还有韩国的韩宇正低声的说着什么。 而赵国的赵子英正在那自斟自饮,赵国步军号称天下第一,而这赵子英正是赵国大将赵天的儿子,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做后盾,除了正座的先生,其余人等还真没谁能入得了他的眼。 至于秦国,上次来的是姓蒙的一个小子,满脑子的肌肉,典型的秦国人,当时被众人好顿奚落,又无力辩驳,席间竟甩袖离去,忒的失了身份。问答时间马上就到,看来秦国今天是不能来人了。 众人正议论间,突然听的下面一片嗤笑之声,只见上次被落了面子的秦国小子竟然又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面貌清秀的将领,如果不是那秦人经典的黑色皮肤坏了风景,倒也是一个翩翩公子。 “蒙田,你还有脸再来,我还真佩服你的勇气!”赵子英斜着眼睛看着蒙田,语带不屑,一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蒙田不服气道:“一个偏房出的小子,注定继承不了你父亲的爵位,神气什么!” “哐”赵子英用力将杯子坐在桌上,咬着牙说道:“蒙田,真不知道如果你爷爷知道自己的嫡孙死在一个偏房小子的手里,会是怎么个滋味,你最好祈祷别在战场上遇见我!” 蒙田大大咧咧的一笑:“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咸阳!” “你可以试试!” 众人停止了说话,一个个都满含深意的看着二人。 赢广拍了拍蒙田的肩膀,微微一笑,“对疯狗就不要讲道理,你认为他能听得懂么?” 蒙田哈哈大笑:“还是赢大哥说的有理,那边是我们的座位,走。” 赢广根本就没在意赵子英那能杀人的眼光,施施然走到席后坐下,蒙田坐在他旁边,俩人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田志好奇的看着落落大方的赢广,心中猜测,“这人是谁,能让蒙田如此对待,不能是籍籍无名之辈,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景恒仍旧在那低着头吃东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燕紫峰等三人也停止了交谈,偷偷打量着赢广,又彼此交换着眼神。 “铛铛”两声清脆的钟响,众人都停了下来,个个正襟危坐,就连那景胖子都挺胸收腹,两眼放光,两只手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擦的... 珠帘响处,只见一白衣女子袅袅而来,她头上系着白色绸缎,没有什么首饰,一身素纱印着几朵淡金色的小花,后面跟着一个捧着文房四宝的小丫头,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的走到主座之后坐下。 “齐国田志,见过先生。”田志坐直身子,露出了一脸真挚的笑容,微微拱手道。 “见过田公子。”那先生起身还礼。 随后下面众人一一见礼,那先生面带微笑,从容面对。等到了秦国的桌前,先生先是一愣,紧接着竟露出了一丝惊喜。 众人大奇,这先生一直都是云淡风轻,处事不惊,今天怎么如此失态?再看那秦国将领,张着大嘴,牙上还沾着糕点的渣子,脸色通红,伸着的手指颤抖的指着先生,简直就是无理! “噗嗤”一声轻笑打破了现场的平静,却是先生后面的丫头笑出了声。 赢广无语啊,今天是真丢人了,惊喜过度竟然被噎住! 因为那女先生不是别人,正是笑语嫣嫣的诸葛芸! 第十四章 何谓正义 诸葛芸望着赢广嫣然一笑,秣陵关血战之惨烈,即使诸葛芸远在咸阳,也是有所耳闻,本以为今后再也见不到了,谁想,这赢广穿着统领服饰人模狗样的坐在下面,看来他也是有一份机遇,立功升迁了。只是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却是好笑之极,自己不是告诉过他会在枫袆馆落脚吗! “赢公子请了。”诸葛芸笑语嫣嫣地说道。 在座众人皆是一惊,要知道这诸葛芸虽然对谁都是彬彬有礼,却从未对谁如此展露过笑容,而这两人明显认识,加上这秦将姓赢,莫非是宫里面……众人仿佛想到了什么,如果如此的话,诸葛芸对其另眼相看倒也说的过去。 蒙田更是兴奋,自己来过这里几次,这诸葛芸也只是礼貌应酬,并未多加以关注,甚至自己半途离席也未做挽留,这次自己拉来了赢大哥,果然有效果,还未开始就已压各国一头! 众人哪里能想到,这两人确实认识,只不过是当初诸葛芸在战场边缘捡回了赢广,顺手救了他一命,秣陵关一役之后,见到赢广一切完好,突然相见,格外的喜悦。而赢广虽然知道诸葛芸颇有才华,却没想到短短时日竟然搏了个第一美女先生的名头,加之突然相见,格外惊讶罢了。 “在下齐国田志,不知道赢公子如今官居何职啊?”田志向赢广拱了拱手,笑着问道。 赢广还了一礼,道:“不过是带几个兵的闲职,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田志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道:“是了,军中升迁最快,想来以赢公子的身份及勇武,弄些功劳也不过翻手之间吧。哈哈!”语气中隐隐有些不屑之意。 赢广微微一笑,也不辩驳,反倒看向了燕紫峰。 “刚才见燕公子与魏、韩两国公子向谈甚欢,不知赢广是否有幸参与一番?” 那燕紫峰目光闪烁,拱手笑道:“赢公子有此雅兴,紫峰自然欢迎。” 田志被晾在一旁,见赢广理都不理,顿时面露不愉,冷哼了一声。 旁边的景恒斜眼看了田志一眼,暗道,齐国公如此了得人物,怎么生了个白痴儿子,那赢广刚到,立场不明,你不拉拢也就罢了,结果被他几句话给推到了对面,今年楚秦交兵,明面上楚国胜了一筹,实际上大家都清楚,顶多是一个不分胜负,看此人头次参加就能不着痕迹的拉拢了燕、魏、韩三国,如此年纪就有如此心思,任其发展以后必将是楚国大敌,不得不防啊。 赵子英冷笑道:“战功可不是靠嘴说出来的,侵占别人功劳的事,我赵子英是万万做不出的。” 赢广转过身,望着一脸超凡脱俗的赵子英笑道:“想来赵公子如今的地位是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喽?” 赵子英傲然一笑:“子英不才,却也随大将军赵牧出征匈奴,曾冲在一线刀斩两人!如今要不是惦记先生的答问,子英早已随军出征了!” 赢广回头看向憋着笑的蒙田,问道:“蒙小将军是否上过战场?” 蒙田笑道:“我蒙家子弟成年之后都会送到军中历练!从无例外!” “那在军中是何职位?” “哪有什么职位,我蒙氏子弟进入军中皆隐姓埋名,军中主将无人知道我们的存在。除了直系子弟有人暗中保护,寻常子弟阵亡的也不在少数。”蒙田收起了嬉笑,一脸肃然。 “原来如此。”赢广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诸葛芸向巧儿点了点头,巧儿施了一礼,脆声道:“诸位公子,此次答问现在开始,我家小姐的问题只有一个,两国征战,一国占有大义,另一国是守土护民,请问公子,哪一方可谓之正义?” 田志哈哈笑道:“这有何难,既占大义,那就是师出有名,剿虏平叛,必是正义之师!至于敌国百姓,弃暗投明者赏,冥顽不灵者杀!” “你们齐国怎能如此凶残!”燕国公子燕紫峰嘴唇一阵抖动,“两国征战关百姓何事?战事乃是凶事!就算占了大义,却万万称不上正义!相反,抵抗侵略,保家为民!才可谓之正义!” “燕公子说的有道理啊!两国征战关我等百姓何事?” “歪理!兵事凶险人人皆知,如果不是做了天怒人怨之事,又怎会让对方占了大义!” 台下众才子议论纷纷,一时之间各抒己见,争论之声充斥于耳。 诸葛芸并未下结论,而是望向了景恒,说道:“上次景公子的民生之论颇具新意,不知对此次的论题有何观点。” 景恒努力的收了收肚子,挺直上身让自己看起来更挺拔些,对诸葛芸施了一礼,道:“既然战争嘛,就无所谓正义,田公子说得对,燕公子说得也不错,其实他们都是站在了各自的立场,为了各自的利益,说白了就是利益之争,与哪方正义无关。” 诸葛芸美目中露出一丝欣赏之色,点头赞道:“景公子的言论果然高明。” 景恒回了一礼,说道:“我楚国上下也都十分仰慕诸葛小姐,第一美女先生的名头让我楚国的无数才子趋之若鹜,若诸葛小姐能移步我楚国,我保证必定倒履相迎。” “我的志向就是周游列国,各国我是都会去的,到时候免不得叨扰一二。”诸葛芸微笑道,回答的滴水不漏。 众人也是一一回礼。 这时,赵子英说道:“子英倒是有些不同观点,景公子的利益之论确有些道理,不过不是全部,如果有人攻打我国,凭借我国那天下第一的步军,定可以大获全胜,甚至反杀回去,这又算的是哪家正义?” 魏国的魏凌与韩国的韩宇对视一眼,七国之中魏、韩两国面积最小,国力最弱,若不是相互联盟且名将辈出,能堪堪稳住局势,早就被周围强国吞并了。如今赵子英如此炫耀武力,两人的担心倒是更重了一些,此次若能和燕国交好,三国互为唇齿,倒也有了平起平坐的本钱。 “我赵国兵力强盛,兵锋指向,谁能匹敌。”赵子英得意的说道:“不知道赢公子认为如何?” 赢广笑道:“国战无正义,这点楚国景公子说的很明白,但战争也可分出哪一方正义。” 诸葛芸面露好奇之色,问道:“既然都说了国战无正义,又怎么区分哪一方是正义的,赢公子此话是否有些相互矛盾?” 赢广摇了摇头:“其实也简单,谁胜了谁就是正义的,纵观历史,有哪一个战胜者说过自己的战争是非正义的么?” 话锋一转,赢广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子英,“至于兵力强盛确实是基础,但主将却能利用手中的强兵来决定战争的走势,我想,如果是赵公子领兵...赵军不足为惧!” “狂妄!”赵子英怒极,此次答问处处落于下风,连他最足以为傲的雄厚军力在对方嘴中都变的一文不值,熊熊的怒火压抑不住,顿时爆发而出!只见他红着脸,像斗鸡一样盯着赢广,牙间咬出了几个字:“我要和你比试!” 赢广鄙视的看着他,“和一武将比文,你也不嫌丢人,如果比武,你认为你那小身板是我的对手么?” 看着对手捏着拳头咔咔作响,赵子英脸色铁青,怒哼一声,拂袖而去,后面传来了蒙田的狂笑之声。 第十五章 觐见昭王 蒙田今天是格外高兴,被奚落了数次,这回总算是扬眉吐气,看着赵子英纠结了一脸的褶子,蒙田想想就要笑,小样儿,你也有今天,还我们赵国步兵天下第一,我第一你一脸!看你那一脸的包子样儿! 任赢广如何拒绝,蒙田非要带他找几个歌姬放松一下,体验一下秦都的夜生活!正拉扯间,一个蒙家的私兵跑了过来,道:“小将军,赢统领可找到你们了,侯爷说了,宫里传来消息,让赢统领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明日觐见大王。” 赢广拉过蒙田,笑道:“还放松什么,赶紧随我回去,明天觐见可是大事。” “可是,可是难得今天这么高兴,哎呀。”蒙田低头达拉脑,一脸的憋屈,不情不愿的被赢广拉回了蒙府。 蒙府之中早有宫中内侍在此等候,见赢广回来,连忙迎上来道:“赢统领可算回来了,这就随咱家去偏厅学礼,还请万万牢记,万不可出错。” 赢广连忙应了,随这内侍去了偏厅。 而在大厅之上,蒙冲将蒙田叫到跟前,笑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枫祎馆问答不是出了你的一口恶气了么,怎么还无精打采的。” “口舌之争罢了,浑身精力无处发泄,憋的忒是难受。”蒙田一屁股坐在蒙冲家主座椅旁边的台阶上,看着自己的爷爷,道:“这次秦楚之争,爷爷你实在偏心,让二叔带了那么多蒙氏子弟历练,偏偏不让我去,在境内打土匪有什么意思,一触即溃的功劳不要也罢。” 蒙冲挥手打了蒙田一个脑勺,“你这小崽子知道个屁,楚地富庶,普通百姓虽不富贵,但也都家有余粮,这些蜜罐里长大的楚军有个屁的战斗力,我秣陵关二万秦军借助关卡就生生挡住了三十万楚军,派你小子过去守城和在咸阳守城也没什么区别。” 蒙田不干了,“爷爷你偷换概念,守咸阳,到时开关城门就好,也没人来攻,和那秣陵关怎能一样!” 蒙冲神秘一笑:“楚国打痛了就会收手,明年开春,有你活动的机会。” 蒙田眼睛一亮,再问爷爷,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心中如藏了二十五只小老鼠在那百爪挠心,越挠越痒,竟是彻夜未眠。 彻夜未眠的还有赢广,这宫廷礼仪的繁琐程度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料,当他把那一层层的朝服穿完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在隆隆的朝鼓声中,蒙冲带着赢广来到了秦王宫的正门,走到近前,近七米高的朱红大门已经开启,门框上包着青铜雕刻而成的封边,门左右两侧的墙上各有一只青铜繁纹獠牙兽头。整个正面城墙呈凸字形,城门突出在外,两侧肩墙立有箭楼,城头上旌旗招展,无数的黑甲秦兵手持长矛立于箭垛之后。整个秦王宫在朝阳的辉映下,显得格外的威严、肃穆。 穿过门楼,宽阔的行道由整块方砖铺成,遥遥的与大殿的石阶相连,快到石阶的地方有八个黑雕文漆柱,分东西南北双双而立,引出两条通往东西偏殿的两条稍窄的石板行道。 在那石阶之上,六排卫士左右而立,众文武在此处分为两排,拾阶而上,进入大殿,由于还没有召见,赢广直接由内侍引入偏殿听宣。 本就一夜未睡,现在又立在偏殿候着,赢广顶着两个黑眼圈,实在扛不住,索性倚在旁边的柱子上打起了盹。旁边的内侍低眉低眼的犯合计,别人听宣都紧张的要死,稍过一会就要去门口看看有无人来,这位倒好,靠着柱子睡得正香。 “赢统领!赢统领!哎呦,快点,快点,大王宣你觐见!” 赢广睡得正香,就听见耳边有人喊道,睁眼一瞧,却是个年轻的内侍正焦急的摇晃着自己的胳膊。赢广连忙整理了一下朝服,对小内侍笑道:“烦请带路。” 走进了大殿,文武分左右而立,武将打头一人正是蒙冲蒙老爷子,文官打头一人,白面细髯,表情平淡,正是魏氏家族的族长,大秦丞相魏冉。 大殿正中高台之上是一幅巨大的雕龙屏风,下方王座上坐着一人,头戴珍珠冕冠,腰系白底红丝腰带,黑色的王袍上绣着金丝云龙纹,眉目之间含着一股霸气,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赢广双膝跪倒,以头触地,道:“墨麟营统领,赢广,叩见吾王。” “平身。” “谢吾王。” 赢广站直身子,低垂着眼眸。 昭王坐在王座之上,见这赢广虽眉目清秀却又不失野性,身材虽不雄壮却也结实匀称,尤其是秣陵关一战不但助蒙武守住城池,更是夺得了帅旗,顿时心下对这个年轻的将领添了几分欢喜。 “你姓赢,祖上是谁?”昭王开口问道。 赢广答:“启禀大王,赢广未见过亲生父亲,听母亲说,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已经战死沙场,只知道我们是赢氏远戚的一支,具体祖上是谁已不可考。” 昭王说道:“我刚看你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料想也是我赢氏一脉,这次你立了大功,孤王赏你黄金百两、东珠百颗,墨麟营授金边墨麒麟营旗,正式归于蒙武麾下。” 到此,墨麟营才算是真正的属于秦**队系统内的正式编制,赢广可以名正言顺的征兵,训练,挣功名,享受一切的军队特权。与其相比,财宝什么的反倒是轻了。 赢广大喜,叩首谢恩。 昭王说了一些褒奖的话,就让赢广谢恩退下了。 站在武将队末,赢广平缓了一下呼吸,哪想到,昭王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孤决定,割上庸之地给楚国,和楚国结盟,同时调蒙武去西阳,众卿家有何看法?” “哄”昭王突然的问话,让下面的文武皆是一愣,除了蒙冲、魏冉之外,众人议论纷纷,今年与楚军作战,随未沾到什么便宜,但也没有亏输,这突然之间的割地、调兵是为了哪般?大王不是不知道开疆守土的艰难,这怎么说割让就割让了呢? 赢广目光连闪,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大王这是准备对赵国用兵了!” 第十六章 神秘人 “启禀大王,上庸之地我国已经营多年,如此轻易的给了楚国,是否不太妥当,且于我大军士气不利。”谏议大夫司马节,出列说道。 大殿之上为之一静,昭王笑道:“你们是否都有这样的顾虑?” “大王明鉴!”果然大多数的朝臣们纷纷出列附议。 昭王哈哈笑道:“你们啊,一个个都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庸之地防外不防内,就算给了楚国,他们也无险可守,我大秦想什么时候拿回来就什么时候拿回来,让他们先帮我们经营着,不是很好嘛。” 昭王顿了顿,又道:“用一个无险可守之地换来了楚国的联盟,我们就可以集中精力对付赵国,另外,我听说楚国与魏、韩两国名义上是联盟,实际上从未看得起他们,矛盾早就累积,我们可以选择什么时候添一把火...” 下面的人无一不是人精,见昭王心意已决,知道大王心中早有算计,也就不再异议,反倒是商量起细节来。 朝议直到过了晌午才算告一段落,蒙冲和魏冉仍留下来说话,其余人等陆陆续续出了秦王宫。 赢广回到蒙府,换了寻常的服饰,刚刚倒了杯水,还没喝,忽然见蒙府门子跑了进来,道:“赢统领,刚刚有人给你送了封信。” 赢广笑着接过,道:“有劳了。” 门子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赢广拆开一看,顿时面色一惊,接着就是怒气上涌,杀气直冲而出。 只见信上只写了几个字:“欲见你娘,独自一人来西城外树林。” “许斯邪!”赢广喊道。 “统领!”许斯邪在门外转了进来,施礼道。 “你现在速速安排人去我娘隐居的小山村,看最近有什么陌生人去过。城西树林林深树密,易于藏人,你亲自带人过去,不可靠的太近,远远跟着就好。让典军晚我一炷香出发,我会沿途留下印迹。” “是!”许斯邪抽身而出,安排人手去了。 赢广出府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城西树林,平日里除了樵夫少有人来,里面只有几条被踩出来的小路,落日的余晖点点落入林中,不见温暖,反倒添了丝丝的阴气。赢广进入林中不远,发现马不能行,索性拔出战刀,下马步行,向林中而去。 林中寂静无声,赢广压下心中的烦躁,警惕的望向四周,除了随着夜风摇摆的枝叶,什么都没有。 一阵凉风刮过,赢广心中警兆大起,猛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已多了一个头戴鬼面的黑衣人。 赢广降低身子,刀刃向前,沉声问道:“你是谁,我娘在哪。” “呵呵呵呵”鬼面下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你不用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你娘也很好。喏,这是你娘给你的手信。”手指一弹,纸片带着破风声,咄的一声,稳稳的钉在旁边的树木之上,入木足有半寸。 赢广紧紧的盯着对面的鬼面黑衣人,慢慢的移到手信之旁,见那黑衣人没有出手的意思,这才拿下书信,匆匆读了起来。 “赢广我儿,墨印自称是你爹的部下,虽然我没见过此人,但他们确是没有难为我,为娘只有一句叮嘱,凡事要对得起本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赢广紧盯着那黑衣人。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会帮你,至于别的倒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你也不要问你爹的事,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这个你接着。” 说罢,黑衣人将一块圆形的印鉴扔了过来,“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将这个印鉴印到墙上,自然会有人去找你。你娘已经送回去了,你可以在乡下找到她。” 黑衣人笑道:“你的人就要来了,记住我说的话。” 赢广眼前一花,再定下神来,面前哪还有人。如果不是手中的印鉴,赢广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定睛望去,却是典军提着大斧赶来了过来。 “老赢,怎么样?”典军警惕的望向四周。 “没事。”赢广收好了印鉴,嘬唇打了声呼哨,不多时,许斯邪带着十几名亲卫冲了过来。 “见过统领。” “刚才有没有见到人出去?” 许斯邪答道:“没有,我们在外面的树丛中埋伏,并未见人通过。” 赢广若有所思,道:“走吧,回城。” 回到住处,赢广把玩着手中的印鉴,印鉴的一面是一个青铜獠牙兽面,另一面被刮成了一个奇怪的纹路。 “爹?”好遥远的一个名词啊。 天亮时分,派出的人带回了消息,说老夫人已回到小村,好像有什么心事,但并未多说什么。 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再费力琢磨,只要娘安安全全的就好。 “许斯邪!明日在咸阳盘下个住处,接我娘过来,安排亲卫暗中保护我娘。” “是!” 安排妥当,赢广将印鉴揣入怀中。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好黑! 赢广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大殿之上,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人群中间有一个座位,座位上坐着一个面目不清的大将,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赢广迷惑的看着四周,忽然看到外面亮起了无数的火光,周围的将士猛的向外杀去,外面无数的黑影也在向内扑杀,一时间鲜血四溅,残肢横飞,座位上的武将也冲到了前面,拼命厮杀,周围环绕着无声的咆哮,赢广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看客,想帮忙,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不知不觉赢广和那名武将凑到了一起,那武将身中数枪,浑身浴血,右手拄刀,仰天大笑。忽的,那武将面向赢广,那模糊的面孔上七窍流血,仿佛能够看到他一样。 “我嬴荡征战一生,开疆拓土,没想到如今竟死到自己人的手中,我的儿子会继承我的遗志,拿回我应得的全部!” “你要好好的活着!” “爹!” 赢广猛得惊醒,浑身冷汗,窗外夜色正沉... (现在的东北真的很冷,但回来后看到点击、收藏、推荐一点点的上涨,赢广心里真的很暖,感谢所有点击、收藏、推荐的朋友,真的非常感谢,谢谢大家。) 第十七章 枫祎馆风波 越接近年关,天气就越加的寒冷,百姓们纷纷猫在屋内躲避严寒,不再外出劳作;官人们处理了日常的公务,也都早早的回家,喝上一壶热酒,或邀三五好友,一起行乐;秦王宫内,内侍早早的点燃了蛟头炭火盆,各殿的高处也挂上了红色的宫灯,给偌大的宫内添了不少的暖意;而在那遥远的边境,戍边的将士依旧在来回的巡视,但也少了平日那紧张的气氛,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赢广早早的将母亲接到了咸阳,本来母亲执意留在乡下,可经历了上次之事,如何能让赢广安心,所以好说歹说费尽了口舌,赢广娘心中思量,离开咸阳已将近二十年,当年的旧主应该早就忘了自己的存在,加上有他曾经的部下保护,想来不会出什么纰漏。于是,在霜降之前,赢广娘离开了隐居二十多年的小村庄,搬到了城内。 赢广也曾问过母亲关于鬼面黑衣人的事,母亲似乎知道的并不多,不过却能确定这些人确实是父亲的部下,爹这个词离赢广似乎很遥远,从小到大,赢广也选择了刻意的遗忘,如今突然得到了父亲的消息,那压抑已久是心思如野草般疯长,母亲只是说时机不到,过早知道只会害了自己。母亲肯定是为自己好,赢广如是说,也就不再在母亲面前提起。 待母亲休息后,赢广叫来了许斯邪。 “让你打探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问过,当时村内的人都已经歇了,除了听到几声狗叫,谁都不知道老妇人什么时候被人带走的。后来我又按统领的指示,在蒙氏亲卫中借了几个好手,他们依稀感觉有人在老妇人周围,但是却只是多年来形成的直觉,并未发现什么线索,另外,这些人似乎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保护而已。” 赢广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另外快到年关了,你和典军早些置办点年货,准备回家过年吧。” 许斯邪笑道:“典军我俩家中已无他人,今年也就不回去了,回去之后反倒冷清。” 赢广道:“既然如此,那就都在我这过,人多还能热闹些,以后你俩也都在咸阳娶妻生子得了,咱们还能做个邻居。” 许斯邪年轻的脸上难得见到一丝尴尬,说道:“这里的千金小姐怎么能看啥咱这臭大兵,能在村中找到一个就不错了。” 赢广笑道:“瞧你那点出息,等将来给你抢个他国公主做老婆!” “那敢情好,我先谢谢统领了!”许斯邪挠了挠头,笑道。“不过,统领,您可有日子没去诸葛小姐那里了,我前些日子看见巧儿那丫头,她们小姐还在枫祎馆。” “恩,那你明儿个随我走一趟,对了,典军那小子呢?” “在厨房帮着新来的老妈子烀猪头呢!” “什么?!他还有这手艺!”赢广惊讶的问道。 “典军入伍前就是个屠户,祖传的手艺。” “哈哈,我说打仗的时候,这小子怎么这么猛呢,感情是好东西吃多了!” “哈哈哈哈。” 翌日,天空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很快就在地面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本以为这样的天儿,出门的人应该很少才对,等出来之后才发现,老百姓出来的确实很少,而那些豪门公子、千金小姐,一个个都穿着精美的毛皮夹袄,抱着手炉,纷纷来到了碧湖边上赏雪,竟与平日里一样热闹。 赢广带着典军和许斯邪来到枫祎馆内,打发小厮进去通禀,三人站在廊厅望着外面的雪景,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不多时,那小厮捂着面颊,一脸委屈的走了回来,没好气的道:“诸位还是请回吧,诸葛小姐今天不见客。” 赢广奇道:“诸葛芸和巧儿主仆俩性子温婉,就算不见我等,也断然不会出手打你,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厮委屈道:“今天不知道哪位公子来访诸葛小姐,手下的恶奴守在园子门口,也不让我等通传,我不过多说了几句,反被赏了一记耳光!” 赢广向许斯邪递了个眼色,许斯邪会意,走上前对那小厮道:“这些银钱你拿去,这里不用劳烦你了,下去吧。” 支走了小厮,典军笑道:“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大嫂,看我不打烂他的脸!” 赢广苦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是我救命恩人,我只是在出征前多照顾她一下,她们主仆二人都是女子,在外面也不太方便。你们二人一会休得胡言乱语。” 看典军和许斯邪一脸的贱笑,明显没有当真,赢广无奈,率先向前走去。 隔着老远就问到园子里梅花的香气,瑞雪红梅,这美景想想都让人心醉,可惜,门口的四五个家丁把这份意境破坏的是一干二净。 打头一个歪带小帽的家丁,大老远就拦在了赢广三人的面前,高声喊道:“那几个军汉止步,魏丞相的公子正在里面与诸葛姑娘小聚,闲杂人等回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尔等粗人能来的吗!快滚!快滚!” 赢广等人并不说话,单手一挥,典军几步就来到了那家丁面前。 抬头看着高出自己许多的军汉,那家丁依旧嘴硬:“我家老爷是当今丞相,你敢...” 话未说完,典军一把揪住这厮的衣领,单手提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我有什么不敢,丞相?不认识!” 像挥苍蝇般用力一甩,就见那家丁腾云驾雾一般,撅着屁股,一头钻进了路旁的雪窝之中,剩余几人还想一拥而上,就见典军咧着大嘴,一阵狞笑,吓的这几人纷纷靠到路边,不敢近前。 赢广脚步不停,直接进了小院,来到楼下,就听到一个破锣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哼,你给我装什么清纯,每月还办什么答问,凭什么蒙家的那个小子能上内台,我就不行,我比那个满脑子肌肉的人强多了!本公子放下身段,不计较这些,几次三番派人来请你过府一聚,你倒好,今天有事,明天有事,百般的推脱!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魏文轩请的人,还没有请不到的!” “魏公子,还请自重!巧儿,送客!” “滚开!” “啊!”楼内传来了巧儿的惊叫,赢广几步窜到楼上,就见巧儿捂着脸倒坐在地上,白皙的脸上五根指印清晰可见,眼中泪光涟涟,强忍着没哭出声。 一个酒色过度的年轻人正在拉扯诸葛芸,见后面多了一人,不由得骂道:“哪来的龟孙,敢坏老子的好事,谁让你上来的!孟平!” “少爷!” “打断这厮的手脚,扔出去!” “是!少爷!” 第十八章 意外的线索 孟平错开双掌,纵身扑上,赢广侧身闪过,回手就是一拳,那孟平也不回头,反手一架,隔开拳锋,脚下步伐一变,转身一记鞭腿,重重的击在赢广护在胸前的胳膊上,赢广连退数步,卸掉劲力。 “好大的劲儿。”赢广深吸一口气,掠身而上,与那孟平战在一处。 赢广用的尽是沙场招式,大开大合,一往无前。反观那孟平,招式精妙,借力打力,是个江湖好手。 正纠缠在一处,就见门外黑影一闪,典军张开双臂,猛的向孟平袭来。孟平一个小巧转身,晃过赢广,对着典军的前胸空门之处,闪电般的击出三拳,心中暗暗思量:“这些个痴傻军汉怎懂得功夫的精妙,毫无防备的露出空门,真当咱的功夫是花架子不成,今天定要在少爷面前出尽风头。”心中想着,手下的劲力更是加了三分。 就听见“嘭嘭嘭”三声,三拳尽数击中典军胸口,声音如中败革,反观典军并未如料想一般被击退,而是硬生生的挤到了孟平身前,坛子大的拳头带着风声迎头砸下。 孟平见后退不及,便沉腰坐马,双手交叉,“呔”的一声,硬架住了典军一拳,就听见足下木板咯吱乱响,崩起了无数的粉尘。 “这厮好重的拳!”刚要还手,就听见魏文轩一声惨叫,孟平急忙抽身而出,就见魏文轩被打倒在地,胳膊反扣在身后,一个年轻人用膝盖顶着他的腰眼,一只手扣住魏文轩的头,青白的面皮贴在地上格外的扭曲。原来许斯邪听到楼上交手,就在外面翻窗而入,打算包抄,正好擒住了指手画脚的魏文轩。 孟平刚想要冲过去救出魏文轩,却见赢广纵身拦住了去路,后面典军压上,孟平见事不可为,掠到了一旁,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是当今丞相的公子么?!” 赢广把诸葛芸挡在身后,笑道:“你胡说什么!谁人不知当今丞相公正廉明,其公子更是人中之俊杰,断不可能干那欺男霸女之事,倒是你,在这里口口声声保护这个好色之徒,还说他是丞相之子,你是想抹黑丞相的名声么?” 孟平一愣,没想到这军汉倒是有一副好口才,自己不论怎么回答都落不到好,正犹豫间,就见魏文轩忽然停止了挣扎,说道:“小爷认栽,你是赢广吧,我认得你。” “你认得我?斯邪,放开他。” 魏文轩站直了身子,摸着手腕冷笑道:“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的命很大,城门破了,你首当其冲,这样都能在楚军中活着回来;而且你的胆子也很大,区区一个统领,竟然敢...打我!” 赢广笑道:“非也,非也,你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你,倒是你威逼良家女子,可是大家都见到的。” “哼哼,很好。”魏文轩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说道:“好好的过这个年吧,明年的今日我会安排人祭拜你的,诸葛芸,你逃不出我的手心!我们走!” 孟平跟在魏文轩后面倒退着出了门,外面传来了魏文轩的咆哮,“都是一群废物!连一个贱人都拦不住!自己滚回去领罚!” 赢广面带笑容的看着魏文轩离去,突然面色阴沉,回过头说道:“典军、斯邪守住院门,我与诸葛姑娘有要事相商。” “诸葛姑娘,你才思敏捷,赢广此时有些不明之事,还请姑娘帮我解惑。” 诸葛芸按捺下了心情,说道:“赢公子请讲。” “战报上从不会写一个统领怎样杀敌,他又怎知我首当其冲,独挡城门。就算战报上写明了,他又怎能看到战报?” 诸葛芸思索了一阵,道:“魏冉是能看到战报的,魏文轩是他的儿子,能知道战报的内容也说的通,至于战报上有无说过你的守城细节,你让蒙田一查可知。但写在上面的可能性不大,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是另一种可能,有人一直在观察你,可是你当初只不过是一名步卒,观察你是有什么目的呢?” “这也是我担心的,我记得当时偏将王维与我有隙,那天晚上却让我带人帮忙巡城,我刚走到城门,就被奸细献城,如果不是典军和众将士浴血拼杀,我当时必死无疑。回来之前,我与蒙武将军也想过此事,只是当时未能想明白。后来经过调查,奸细就是王维,他勾结楚军,陷我城池,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逃往楚国,而是消失在了秦境之内...我怀疑...” “有人接应他!”诸葛芸接道:“能不惊动他人,悄悄的安排下千余人的残军,此人地位应该不低。” 赢广摸着下巴道:“魏文轩应该知道些什么。” “总能想到办法的,还没问,你今天来这儿...”诸葛芸问道。 “我都忘了,快到年关,你们主仆如果不打算离开咸阳,不如和我们一起吧。” 诸葛芸还未回答,倒是巧儿在旁边说道:“确实呢,前几天我们小姐还说...” “巧儿!” 巧儿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那就这样定了,农历二十九,我来接你。”赢广笑道:“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出了枫祎馆,赢广还在回想魏文轩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一个阴谋织成的大网在渐渐的收拢,王维,这个已经渐渐淡出视野的人究竟是怎么一个角色,那日的巡城分明就是一个要自己性命的陷阱,可是自己一个小人物,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什么头绪,赢广忽然想起了那个鬼面黑衣人说的话,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不过却可以试一试。 想到这,赢广摸了摸腰间的印鉴,说道:“大个儿、斯邪,你们在这等我一下。”说完,转身进了一条小巷。 见前后无人,赢广掏出了黑衣人给的印鉴,在墙上找了个隐蔽之处,将那刮花的一面重重的印了上去。 完事收好印鉴,左右瞧了瞧,漫步出了小巷,既然你们那么神通广大,那么就等你们上门好了。 大雪还在下着,小巷内赢广的脚印渐渐的被积雪覆盖,终于不见,这时,一道黑影闪过,直直的站在印迹的前面,分辨了一会,一挥手,墙上哪里还有一点痕迹。 一阵寒风刮过,小巷内空无一人。 第十九章 暗影现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赢广一干弟兄陪母亲用过了早饭,正在厅内说话,就听见外面院门叩的山响,暗道:“这魏文轩的报复来的好快!”没成想外面传来了蒙田的声音:“赢大哥,快跟我走,二叔他们今天回来,已经在城外三里扎营了!” 典军笑道:“张朝、卫东这俩小子定然也跟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咱们的墨麟营满员没有。” 许思邪道:“一营万人,现在已近年关,估计跟来咸阳的太多不了,年后归建,方能有个直观印象。” “别说没用的了,先去接蒙将军!”赢广带着二人,与蒙田一起向城外驰去。 城外三里,一个偌大的军营一夜之间已然成型,门口竖着拒马,墙后立着箭楼,一队队的秦兵来回巡视着,并没有因为远离前线而少做了半点。四人距军营一里就被哨兵拦下,验过腰牌之后方才放行,没行进多远,就瞧见营门大开,两骑骑兵自门内奔出,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张朝、卫东! 马上两人乍见赢广,也是惊喜非常,勒马收缰,下得马来,一头拜倒:“末将张朝(卫东),拜见统领。” 赢广连忙扶起二人,笑道:“都是兄弟,如此客气作甚,怎么,难道你知道我们要来,特意出来的不成?” 张朝答道:“我等安排了营内弟兄,本打算去拜访统领,哪成想刚出门就遇见了。” “那正好,如果没遇见,你们可要白跑一趟,我正要迎接蒙将军,你们随我一起吧。” 卫东接道:“统领,蒙将军现在不在营中,半个时辰前,老侯爷派人把将军叫走了,听说丞相去了侯府。” 丞相----魏冉! 赢广心中暗想,难不成魏文轩回去请了他老子前来出头?又一想,不对呀,堂堂当朝丞相,会放下身段为自己儿子抢女人的事强出头么?左右想不明白,见典军、许思邪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仿佛情况不对,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跟着自己亡命天涯的熊样儿,不由得笑道:“你们担心个球,我大秦铁铮铮的汉子,岂能让一介文人吓退?走,随我一起去拜见将军!” 蒙田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连大王都见过了,还会怕见一个丞相?” “哈哈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走,边走边说!” 一行人调转马头,穿过城门,跨过几条街,来到了离校场不远的蒙府,就见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蒙府的门口,轿子边上挂着一个魏府纹章。 众人打马来到府前,翻身下马,门丁接过缰绳,自牵到院后去了,赢广、蒙田来到大厅,就见到蒙冲坐在堂中正位,左边首位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秦丞相----魏冉。 见众人进来,魏冉笑着对蒙冲说道:“秣陵关一战,蒙武统兵有方,想来用不了多久又要高升了,我先在这恭喜侯爷了。” 蒙冲笑着回礼:“丞相客气了。如果没有丞相后方的调配,前方粮草充足,士兵们方能安心作战,丞相,你的功劳也不小。” “唉,侯爷过奖了,过奖了!”魏冉笑着抬了抬手,说道:“我就不再打扰了,你们慢聊,慢聊。” 魏冉起身,对蒙冲施了一礼,转身向厅外走去,赢广等人弯腰施礼,道:“见过丞相。” “恩。”魏冉顿了一顿,“赢统领,犬子前几日失礼了,胡乱说了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敢,不敢。”赢广低着头,腰弯的更深了。 “恩。”魏冉不再说话,缓步出府而去。 典军和许思邪互相看了一眼,满脸的茫然,这是怎么个情况,堂堂大秦丞相竟然向区区统领解释,这简直不能想象。 “你们都进来吧。”蒙冲向众人招手道。 蒙家历代戍边,族中名将辈出,家风也与军中无异,席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少了文人之中的拘礼,添了不少粗犷,气氛倒也融洽。 这一顿酒直到了三更才散场,谢绝了蒙田等人相送的好意,赢广回到住处,让典军、许思邪自去歇息,回身关上房门,在桌边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水,醒了醒酒,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叩门之声。 赢广眼中的酒意一散,恢复了清明,门外之人会是谁呢,典军他们可从来不会敲门,都是直接推开就进的。 “进来吧,门栓没插。”赢广淡淡的说道。 门“吱扭”一声打开了,寒风夹着雪花顺着门缝滚了进来,一名戴着鬼面的黑衣人步入屋中,反手扣上房门,面对赢广单膝跪地,拱手道:“暗影天部首领,陆大,见过少爷!” 赢广道:“你叫我...少爷。” “是,一切都是大首领的吩咐。” “也罢,只是没想到这印鉴还真的好用。”赢广把玩着印鉴,看着跪在自己前面的陆大,想看出些什么,可惜,鬼面之下,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不知少爷传唤所谓何事?” “是这样,秣陵关原先锋王维献城之后就不见踪影,我要知道他所在何处,如果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掳来最好。” “是!不知道少爷还有何吩咐。” 赢广想了一下,说道:“年后我会回到军中,如何联络你们。” 陆大笑道:“少爷放心,我们暗影网络庞大,各行各业都有我们的人。只要少爷发出鉴印,无论在何处,自有人前来联络。” 赢广点了点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少爷请问。” “你们暗影和我家到底有何关系,为什么帮助我。” 陆大犹豫了一下,说道:“太多的我现在不能说,但少爷请放心,暗影是老爷亲手所建,绝不会对少爷和老夫人不利的。” “那为何不早些出现?唯独在我们入了咸阳才出现。” “当初暗影被老爷派出去执行任务,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府上已经被血洗,无一活口。”陆大低沉的说道,“当时大首领带着众弟兄暗中调查,寻到了几条线索,可惜,只是后来这几人都被灭口。” “本来大首领已经绝望,却无意中听到了一则流言,大首领自然不会轻易放弃,遂就查到了老夫人。” “你们就这么确认,没有找错人?” “不会,大首领曾经见过老夫人,和老夫人确认过了。不会出错。” “好吧,没有事了,你退下吧。” “陆大告辞。” 陆大起身,倒退出门,恭敬的关上了房门。 “父亲,你到底是何身份?” 赢广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章 瑞雪新年 农历二十九,天空难得放晴,赢广早早起来,去枫祎馆接了诸葛芸主仆二人,赢广娘知道有女客到访,提前几天就收拾好了厢房,此时正在厅中与诸葛芸聊天。 这一聊就是半天,眼瞅着过了晌午,众人用过了饭菜,赢广娘先回后屋休息,余下人等也都散去,只留下了赢广与诸葛芸。 “真没想到,原来你是月氏族人。”上午,赢广乍一听说诸葛芸来自遥远的月氏,顿时吃惊不已,真不知道这一弱女子是怎么千里迢迢来到秦国的。 “我本打算寻找父亲的,但也没什么头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没想到,在战场边上捡到了你。”诸葛芸笑道。 “上天待我不薄,我在尸堆中爬出,身体虚弱,好在遇见了你,否则就算不被楚军杀死,也得便宜了山中的野狼。”赢广感叹道,“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刚才席间已经喝的很多了。”诸葛芸苦笑着摇摇头,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说道:“冥冥中自有定数,统领大难不死,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我?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好好的照顾娘,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赢广伸了伸腰,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 “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你想急流勇退,也总会有人推着你向前的。”诸葛芸淡淡一笑,说道。 “嗨,大过年的不提这些,明年你有什么打算?”赢广揉了揉眉心,问道。 “我准备回月氏,出来的太久了,总得回去看看。我娘还在那边。”诸葛芸道。 赢广一愣,心中突然有一股淡淡的失落,想抓住却又不知从哪下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说话了。 诸葛芸想了一想,说道:“过了年,用不了多久,你就又要上战场了,这次是独领一营,但兵事凶险,你万事小心,这回可没人能再把你捡回来。”叹了口气道,“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的。” 赢广道:“如果我去了月氏,如何寻你?” 诸葛芸笑道:“如果你去了月氏,定然能寻到我的。”言罢,倒不再多说了。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春节过得格外热闹,赢广家的小院,挤得满满登登,来的都是墨麟营的老兵,大家觥筹交错,喜迎新的一年。过了子时,这一个个的都像商量好了似的,排着队的给赢广娘拜年,乐得赢广娘合不拢嘴,不停的派发着红包,这也好在赢广早有准备,封的红包足够多。蒙田也偷跑过来添乱,追着赢广的屁股后面非要讨个大大的红包,诸葛芸和巧儿在旁边捂着嘴偷笑,哪想到等到最后,最大的两个红包是给她们主仆的。 直闹到天色泛青,众人才渐渐散去,赢广简单的打了个盹,就带着典军、许斯邪去蒙府拜年,远远的看到蒙府前面站了一排人,却是军中各部官长早早的就来门口排队了。 典军张着嘴,满脸的惊讶,“这,这,这人也太多了。” 赢广笑道:“这是人之常情,只是没想到我们还是晚了。” 正准备去队尾排着,就见远处来了一架马车,走到近前,蒙田顶着两个黑眼圈探出头来,道:“赢大哥起的好早,在这排队做什么?” “看你就是没少喝,看仔细了,这是你家,我们来给老侯爷拜年!”赢广哭笑不得,这小子估计还没醒酒呢! “让我瞅瞅,嘿,还真是!都怪那几个龟孙子,灌得我好是难受!还排什么队!上车上车!” 旁边排队的众人羡慕的看着赢广等人上了马车,能和少将军拉上交情,以后注定了能飞黄腾达啊!倒是得和这赢广多多走动才是。 只是可怜了那马车,挤了四个壮汉,马腿一个劲的打颤,在车夫的催促下,马车缓缓启动,吱扭吱扭缓缓的进了侧门。 正厅之内尚有客人在内,蒙田之父蒙军与蒙武正在接待军中将领,一般人是见不到蒙老侯爷的。蒙田却带着赢广来到了后堂,蒙冲蒙老侯爷正在呲溜呲溜的喝着热茶,见蒙田、赢广撩帘进来,老侯爷笑道:“我刚还在想谁敢打扰老头子的清净,没想到就跳出了你们这两只小猴子!” 赢广和蒙田躬身行礼,道:“赢广(孙儿)在这给老爷子拜年啦。” “哈哈,好!好!”蒙冲摸着胡子笑道,“赢广啊,过了年大王就会下令对赵国用兵,这先锋一职你可有兴趣?” 赢广大喜:“末将定不辱命!” “先别急着答应,先锋之职还得靠你自己争取,我只不过是在规则之内给予你些方便罢了。过了十五,军内会有一个大比,只有胜者才能得到先锋之职!” 赢广一抱拳,“末将必尽全力!” 蒙田在一旁嘀咕道:“我也想当先锋。” 蒙冲笑道:“如赢广胜出,让你随他出征!” 蒙田这才高兴起来,用力捶了捶胸口,“爷爷放心!我定不会弱了我们蒙家的威风!” 双方又交谈了一会儿,见蒙老侯爷面露疲色,赢广连忙起身告辞,老侯爷摆了摆手,“田儿,你送送赢广。” 赢广与蒙田来到府外,蒙田说道:“赢大哥,军中大比的时候你可要胜啊!” 赢广道:“还没问你,这大比都比些什么?” “大比分三场,第一场比试兵法策略,第二场比试武将勇武,第三场比试战场应变。”蒙田数着指头说道,“三场过后,最优秀一人为先锋,其余人等根据表现安排不同的军职。” “先锋选出之后会授予先锋营旗,此旗并不收回,可以说这是先锋营全体将士的荣耀,所以这竞争也会分外激烈。我大秦的精兵强将到时都会参加的。” 赢广微微一笑:“放心,我定会夺得先锋,到时候带上你就是!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蒙田笑道:“好!到时候就让赵国看看,到底谁家军队才能称为天下第一!” (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赢广鞠躬!~) 第二十一章 军中大比(上) 过了十五才算是过了年关,街面上的商贩也陆陆续续的开始营业,新年的热烈气氛随着年关的远去渐渐消散,人们的生活也渐渐的回到了正轨之中。 但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火热的气氛就被另一件事点燃,昭王决定初春过后对赵用兵,一周之后,城内校场,各军大比,选出先锋授先锋营旗! 一时之间,城内的各大酒肆茶馆之内,人们的话题都是哪家能夺得这先锋的荣耀。 “我听说这次蒙家是势在必得啊,选出的十个人都是族中的优秀子弟,个个文武双全,上次的先锋任选被吕家夺得,做为军中大佬,肯定不能容忍再次失去这个荣耀的!” “你就瞎说吧!这次王家的实力也不弱,据说在旁支之中出了一个人才,能文能武,好像叫什么王翦的,是王震老侯爷的亲卫长呢!” “你们的消息都过时了!我大姨的舅舅家的表兄的弟弟的侄子在丞相府当差,我听他说,魏丞相提拔了一个平民小子,名叫白起,这小子隐忍果断,丞相对他也是赞赏有加,此次军中大比,更是夺冠的热门人选!” “瞎说!我看司马错大人希望很大,为人稳重,经验也足,哪是那些小年轻可比的...” “......” 只要在街上行走,像这样的争论不绝于耳,在武力至上的秦国,一员名将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是十分高的,每每得胜回朝,百姓都会自发的来到街道庆祝,而那些年轻英俊尚未婚配的将领,更是那些深闺之中的妙龄少女魂牵梦绕之人,到底有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痴缠幽怨,就不得人知了。 赢广这几天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的,年前在校场上的表现早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加之年后在蒙府门口的特殊待遇,更是让无数男女疯狂,男的大都是军中之人,纷纷前来拜访结交,混个脸熟,而那些女子就疯狂的多了,在得知赢广尚未娶妻,这几日不知有多少媒婆踏平了他家的门槛,连带着自己的亲卫也沾了不少光,秀气的许斯邪就不必多说,就连五大三粗的典军都收到了好几条绣帕! 赢广娘对这些自是上心,一一接待,倒是诸葛芸在一旁捂嘴偷笑,闹得赢广甚是尴尬,浑身的不自在。眼见不可违,直接带着典军、许斯邪跑到城外营中去了。 一周的时间一晃而过,今天就是大比的日子,老天爷也分外的给面儿,艳阳高照,晴空万里,除了还有点冷外,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赢广带着一百亲卫,身后站着典军、许斯邪、张朝、卫东四人,停于校场一角,头上墨麟旗迎风招展。放眼望去,校场上布满了一个个的方阵,方阵上方也都打着各个军阵的营旗。而在校场最高的观礼台上立着一个旗杆,上面有一面白底黑边的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旗子上部绣着一只金边三足金乌,鸟首向天,尾羽环身,仿佛在不屈的争鸣!下面却是一个大大的黑色秦字! 这正是秦国的战旗! 校场两侧的战鼓台上,左右各有十名悍卒,赤着上身,挥舞着鼓槌,每敲击一下,身上的肌肉都在跟着颤抖。 “咚咚咚”三通鼓罢,校场上寂静无声! 正面最大的观礼台上,昭王坐在首位,文武官员分左右而坐,下面密密麻麻的站满的侍卫。一名内侍走到昭王面前,施了一礼,昭王点点头,说道:“开始吧。” “是,大王。” 内侍回转身,走到台前,尖着嗓子喊道:“大比开始!第一场,兵法!请参与的各军将官上前!” 台前的空地上早已摆放了百余张桌案,各家代表纷纷落座,润了案上的毛笔。就听见内侍喊道:“大王赐题!” 一名名内侍自高台而下,给了台下众人每人一个竹简。 赢广展开一瞧,上面只有一道题,内容是:“敌众我寡,且敌有坚城据守,该如何而下?” 自古攻打坚城,五倍而围之,十倍而攻之,这次偏偏是敌众我寡,正面硬攻肯定不行,退也不行,要求必须是攻下。 赢广想了想,提笔写道:“或示敌以弱,或断其粮道,逼守城之敌与我军野战。如出城之敌少于我军,则集中优势兵力歼灭之;如出城之敌多于我军,则预设战场,利用地利歼灭之;如无天时地利,则机动出击,以袭扰为主。” 顿了顿笔,赢广接着写道:“在尽可能的歼灭守城之敌的有生力量后,如敌军死守不出,则断其粮道;如城中粮草充足,则可伪造家书射入城中,引起猜疑,乱其军心。总之,心战为上,攻城为下。” 半柱香后,内侍下台一一收取了众人的竹简,撤去桌案,众人结成方阵,列于台下。 太阳越升越高,驱走了身上的寒意,众人等了大半个时辰,那内侍才又回到台前,尖声喊道:“第一场,一等,王翦、赢广、白起....” “二等,蒙田、张懿...” “三等,....” 前几等的还好,等念到第五等的时候,下面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我答的挺好的啊,怎么排到五等了!” “是啊,敌众我寡,实力悬殊,退兵自保乃是上计,怎么都念到五等了,还没有我!” 那内侍充耳不闻,直到念完,这才喊道:“肃静!” 底下众人停止了议论,纷纷看向那内侍。 “此次结果由大王亲自评判,公正性自不用说,下面准备第二场比试,比试内容为个人武功。” 那内侍拉长了声音道:“请各位去台侧取些自己趁手的木制兵器,比试的规则很简单,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尽可能多的击倒对手,时间过后,仍站立者为一等,倒地一次者为二等,倒地二次者为三等,以后尽为四等,倒地不起者为五等,畏敌不战者直接淘汰!” “各位,如果听明白了,就请取兵器进场吧。” 众人列队到台侧取了兵器,便回到了校场中央,一声令下,众人明显的分成了几个集团,以蒙田、赢广为首的蒙氏一族、以王翦为首的王氏一族、以司马措为首的司马家一族,吕氏一族则和丞相府的白起等人合到了一处,四群人分占四角,泾渭分明。 远处看台上爆发出了阵阵呼喝,叫好声不绝,第一场比试甚是乏味,众人都是兴致缺缺,终于等到了比武的环节,看台上的达官贵人们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一时间,整个校场被欢呼声给淹没。 校场之中的四群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不约而同的冲向了校场中央,短兵相接,一触即发! (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老赢在此鞠躬啦~) 第二十二章 军中大比(下) 四拨人迅速接近,打头的几人尽是身高体壮之辈,上来也不答话,闷着头,脚步不停,抡起兵器就打。 耳边不停的响起痛呼,这四拨人冲在了一起,早就混成了一团,各自为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乍一看去与战场上两军绞杀无异。 赢广和蒙田早就被冲散,低头躲过扫过来的一刀,挥手架住后面刺过来的长枪,赢广左躲右闪退到了蒙氏族人稍多的战团旁边,虽然将领亲自拼杀的机会不多,但一旦亲自动手,那肯定是局势已经恶劣到了相当的程度,这时候就看将领能不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在死地中觅得一线生机,甚至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乱军之中,看的不是招式的精妙,而是看谁更快,更狠,在场的众人都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心中自然明白,下手之狠辣完全没有顾忌军中的同僚之情,被击倒的人众只有极少数人被同伴拉起,更多的是,同伴救人不成反倒陷入重围,也被无情击倒,丧失了战斗力。 场中有几人的表现格外抢眼,一个就是丞相府的白起,丞相府和吕氏联手,他们的人数最多,此人让大部分人挡住正面,自己带着几名精干的统属,绕开了正面对抗的悍将,在侧后悄悄的剪其羽翼,以多打少,等那武力强悍之人发现之时已经晚了,被白起乱棍放倒。 另一个是王震的亲卫长王翦,一条木枪也让他用的虎虎生风,挡者披靡,生生稳住了阵脚,后面的王氏族人为其压阵,虽然也被白起偷袭了几次,损失了些人手,倒也有惊无险。 最后一个就是赢广了,赢广并没有冲在最前方,身为将领,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不必让自己置于险地,他先是找到了蒙田,做为蒙老侯爷的嫡孙,虽然人手被冲散,但聚集在蒙田身边的人也是最多的,接着就结成了一个圆阵,赢广在阵外策应,蒙田在阵中指挥,互为犄角,可攻可守,白起绕过来的时候,见没什么破绽只好退走。 最惨的是司徒家,几轮交锋过后,纷纷倒地全军覆没,气的看台上的司徒家主面色铁青。 当拼到最后,各家人手都所剩无几,形成了白起凭借人数优势,围攻王翦和赢广的局面。王翦凭借个人武功到处游走以一敌三不落下风;赢广和蒙田背靠着背,一个眼睛乌青、一个额头出血,这是被白起带人重点照顾的结果。好在两人配合默契,出手又快又狠,堪堪稳住了阵脚。白起更是被赢广抓住机会一脚踢中胸口,险些岔了气。 一炷香燃尽,内侍喊停,众人这才收手,就觉得浑身冒着热气,肌肉阵阵抽搐,都是拼尽了全力。 场边看台上,各路显贵看得热血沸腾,叫好声不断,此时场上还站着的有王翦、赢广、蒙田,丞相府人最多,算上白起足有六个人之多。 不多时,内侍传话:“昭王有令,让王家、蒙家、相府各出一人,一炷香之后参加最后比试。” 众人退至自家方阵休整,另两方的主将人选很容易就确定,而到蒙氏这边却出了问题,因为蒙田和赢广都坚持到了最后,到底派谁出战,却犯了难,不是这两人都争着去,而是他俩都想把机会让给对方。 “赢大哥,你就去吧,你战场经验比我多,麾下的墨麟营也都是经历过血战的老兵了,我虽然也剿过匪,平过乱,但都是些散兵游勇,这夺先锋之战,还是你上比较稳妥。” 赢广哪能答应,蒙田想当先锋的心思自己是知道的,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能不助他一臂之力,正争执间,蒙老侯爷叫人送来了口信,只有俩字,赢广! “咚咚咚咚”战鼓响起,蒙家、王家、相府的主将各自带了一百士兵排列到校场一边,蒙家赢广带的是自己的墨麟营,黑衣黑甲黑色的麒麟战旗!王家王翦率领的是王府亲卫,一水的赤色紧身甲,圆盾护臂,王翦的头盔上更是插了一根红色火翎!相府白起带的是自己的亲卫,个个身穿浅灰色战袍,头戴护鼻面甲,眼中含着看穿生死的漠然,这些都是难得的死士! 三个方阵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散发出来的杀气直冲云霄,镇的周围看台上是一片寂静无声。 这时,内侍走到台上,喊道:“最后一场,对阵,凡身上中白灰者或倒地者算阵亡。”说完转身就回去了。 底下的三名主将一愣,对阵?怎么个对法你倒是说清楚点啊? 正在这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校场的另一侧,辕门开启,一队队秦国铁骑形成了三个箭头,正对着三个方阵而来! 三人大惊,这凭借木制器械根本就无法阻挡,如果不把骑兵的速度降下来,这根本就是碾压! “抛射!” 转眼之间,骑兵已经冲到了一箭之地,纷纷弯弓抛射,这些羽箭没有箭头,一个个石灰包代替了箭头的位置,一时间,箭如雨下。 这时,三名主将下达了完全不同的指令。 白起麾下分为两部,前部不畏矢石,用盾牌和长枪支起了一个个简易的拒马,后部快速后退,尽量与骑兵拉开距离,箭雨泼下,前部秦兵纷纷中箭,退出了校场,幸存者寥寥无几。好在拒马起到了作用,冲在前面的骑兵冲破障碍之后速度减缓,挡住了后面的骑兵,白起抓住机会,后部一拥而上,上扎马眼,下砍马腿,彻底遏制住了骑兵的速度,混战到了一处。 而王翦,在骑兵刚冲进来的时候就开始收缩兵力,所有大盾都集中了到了正前端,准备迎接撞击,王府亲卫都配有圆盾护臂,箭雨来临时纷纷举起遮挡,故中箭退出者寥寥,当骑兵快到跟前的时候,王翦一声令下,后排枪手掷出了手中长枪,前排骑兵措不及防纷纷落马,后面骑兵来不及减速,践踏而过连人带马重重的撞击到了盾牌之上,木盾粉碎,人仰马翻,一时间筋骨断裂者数十人,倒地的马匹挡住了后面骑兵的冲击,剩下的王府亲卫一阵怒吼,迎向了剩下的骑兵。 至于赢广的墨麟营,采取了与白起、王翦完全不同的应对之策! (越写越有感觉了,老赢在此鞠躬,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三章 的逆袭 当骑兵冲来的时候,赢广第一时间安排前队二十人加固盾牌,持枪躲在盾后,然后大吼一声:“摘头盔!”,众人二话不说齐齐的摘下了头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就地挖坑!”赢广一声令下,剩余八十人俯下身子挥舞着头盔开始挖坑……没看错,正是挖坑,那热火朝天,尘土飞扬的场面与另外两支队伍的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台上先是寂静,突然爆发出了阵阵笑声! “这主将有意思,临阵挖坑,就算想躲藏也来不及了。” “就是,就算躲过了马匹的冲撞,骑兵的兵刃也不是吃素的!” “也不结阵防御,这是送死的节奏啊!” 对面骑兵也是一愣,速度不减,径直的冲了过来。 “掷!” 前队条件反射般的将木枪掷出,众骑兵挥舞兵刃,纷纷格挡,速度略有下降,阵型微乱,但却依旧冲了过来。打头的骑兵心底暗暗嘀咕:“就这零星的攻击,顶多就算是骚扰,略微的拖延一下进攻节奏,作用还没那立着的几块盾牌大,咱好歹也是大秦骑兵,你们这是要闹哪样?忒小瞧我们了!” “退!”见前队任务完成,赢广一声令下,全军后撤!前队的士兵快速的返回了本阵,身影消失在了沸腾的尘土之中。 “嘘~”看台上嘘声一片,尚未接战就全军后撤,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敌军肯定抓住机会,背后掩杀,这仗也就输了八分了。 打头的骑兵也乐了,小样儿,两条腿的还想跑赢四条腿的,还背对着我跑,我都看到你那黄艳艳的小菊花了,打了这么多年仗,这么顺利的还是头一回,不爆你个七荤八素,怎对得起你们主将的苦心! 想到这,一声唿哨,其余众人会意,夹紧马腹,整个箭头的速度又生生提上了一节,为首的骑兵一马当先,第一个冲进了尘埃之中,紧接着就是“噗通”一声,远远的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人的惨叫和马匹的悲鸣,紧随其后的几人也没好到哪去,不知为何纷纷落马,激起了更大的飞尘,视线不能近前,只能听到惨呼声连成了一片。 后面的骑兵急急的拉住马头,可是这哪是说停就能停下来的,前面的停下,后面的措手不及,稀里哗啦的直接撞翻了一片,最后面的三十余骑,堪堪拉住马头,惊疑不定的望着对面,面面相觑。 烟尘渐渐散去,看台上的人也都瞪大了双眼,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大家都想知道那烟尘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尘埃落定,里面折损的骑兵已经连人带马被赢广的前队拖到了一边,整齐的方阵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陷坑,这些坑有深有浅,大小不一,放眼望去足足有八十多个,地面上零星的撒着血迹,有几个挖的较深的陷坑中还插着几只生生折断的马腿。 校场的另一侧,先头冲击的骑兵各个头破血流,有几个被马身砸中,几乎昏迷,正在被医师救治。马匹更惨,几乎各个都腿部有伤,甚至有几匹腿部折断,惨白的骨茬露在外面,鲜血淋漓。 正彷徨间,就听见对面一声大喊:“攻!” “战!战!战!” 墨麟营的步卒举着大盾,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平推过去,每行五步,都大喊一声,气势随着脚步的逼近而层层提升,整个战阵上方,仿佛有一头浑身冒着黑色火焰的麒麟,鼻孔含着黑烟,眼中迸着火焰,势气攀升,就要蓄势扑杀! 这么短的距离,骑兵根本就提不起速度,而失去速度的骑兵只能轮为一个个的活靶子,幸存的骑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如今凭借速度的优势快速退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秦**人的骄傲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一声怒吼,剩余的骑兵横举战刀,飞蛾扑火般的冲向了整齐的军阵。 结果不出意料,马匹被步卒用盾牌死死的靠住不能动弹,骑兵挥舞着战刀,隔开刺过来的木枪,紧接着就被更多的木枪刺落马下。 不多时,校场上就再无一名骑兵,只剩下一匹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打着响鼻。 看台上鸦雀无声,似乎为赢广的逆袭震撼,又似乎为了那全军尽没的骑兵而致敬! 过了一会,好像在那震撼中清醒过来,主持的内侍终于走到了台上,“昭王有令,与墨麟营对阵骑兵,每人赏金十两,调入宫卫军。” 顿了一下,又道:“宣,赢广、王翦、白起上台听封!” 周围看台上一片欢呼,那些骑兵虽然败了,但他们用他们的勇敢赢得了尊重,而先锋的人选似乎也要尘埃落定,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了校场之中最高的那座观礼台。 赢广三人在台上站定,蒙冲摸着胡子笑眯眯的不说话,丞相魏冉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而正座之上的昭王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等了一会,昭王开口道:“你们三个不错,很不错,都是我大秦的栋梁之才!” 三人连忙躬身:“谢大王夸奖。” “恩。”昭王点点头,“先锋人选只能有一人,综合你们三人三场比试的表现,孤与众位商议之后,决定...” 昭王顿了一下,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赢广身上。 “令赢广统率所属墨麟营为前部先锋!人马扩充至一万人,其余将校有权自行安排。白起、王翦分统两翼,归蒙武管辖,你们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赢广三人低头答道。 “好!随孤上台!” “呜呜呜”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看台上的显贵们纷纷站起,秦昭王一步一步走上了前台。 “刷”无数的士兵整齐的跪在了地上,“参见大王!” “都起来吧。” “谢大王!” 昭王停了停,朗声道:“三场比试,结果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先锋人选落入蒙氏,大家都已猜到,没想到此人却不是蒙氏的亲族!可见,我大秦军中,人才济济,大秦中兴不远矣!今日,封,赢广为前部先锋官,麾下墨麟营为先锋营,授先锋营旗!” “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战鼓与牛角号声响彻云霄,整个校场欢声雷动。 一面一人多高的大旗被捧上台前,两名内侍将其展开,只见大旗周边绣着黑丝猛虎纹,正中央是一个大大的秦字,右下角绣着两个小字----墨麟! 赢广接过先锋旗,站在台边用力的挥舞,台下各军一片沸腾!蒙田更是涨红了脸,抻着脖子在那狂喊。 不多时,台上台下的呐喊声逐渐汇聚成了一个词:“墨麟营!墨麟营!墨麟营!” (沈阳下了一场大雪,可惜老赢大周日的还要在这里值班,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十四章 王维的线索 天气转暖,冰雪融化,细细的水流汇成了道道小溪,在地上犁出了道道沟壑。 赢广与诸葛芸站在长亭之外,任那树枝上滴落的雪水溅湿了衣衫,二人默默无语,倒是巧儿丫头抱着包袱红了眼圈。 赢广哈出一口白气,说道:“天气还是寒冷,这刚出正月,你就要走么?” “我中原游历的目的已到,如今兵荒马乱,战事又起,寻找父亲更是难上加难,不如早些回去陪伴母亲。” 诸葛芸错开了赢广的目光,望向了远方。 赢广有心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吭哧了半天,挤出一句:“那我安排人手送你吧。” 一句话,气的巧儿丫头狠狠的刮了他两眼,心道:“你这呆子倒是挽留一下啊,你在校场上的那些机智头脑都哪去了!嫌我们走的晚不成!” 诸葛芸倒是一笑:“不劳费心,我已经和城内商号约好,跟随他们的商队一起,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赢广张了张嘴,脑袋里一团浆糊,明明理清了头绪,现在又变成了一团乱麻,胡乱的在身上摸了摸,翻手之间已经多了一柄青铜匕首。 这匕首是赢广的贴身之物,青铜鞘身上的雕文已经模糊,柄上的熟牛皮是刚刚换上去的,尾部还雕刻了一个小圆团。 赢广把匕首递给了诸葛芸,道:“相识一场,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这匕首跟了我将近十年,你这次回月氏路途遥远,就送给你防身吧。” “好呀。”诸葛芸嫣然一笑,接过了匕首,忽然看到那个小圆团,凑到眼前仔细一看,“噗嗤。”竟让诸葛芸笑出了声,那哪是什么小圆团,分明就是一个刻得紧紧巴巴的赢字。 赢广涨得脸色通红,结巴道:“本,本来想弄的好看些,可,可地方太小,我这,这姓氏笔画又多...”声音竟是渐渐小了下去,哪有一点还像是个统率万人的先锋大将! 就属巧儿笑声最大,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这个平安符是我家小姐前阵子求来的,你这个呆子可是得收好哦。” 赢广目瞪口呆,接过带着香气的平安符,心中似惊似喜,“她竟然送东西给我了!”整个人一时竟是呆住,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诸葛芸主仆二人已经到了商队边上,赢广挥手大喊:“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诸葛芸身子一顿,回头像赢广展颜一笑,顿时如百花盛开,无比惊艳!等赢广回过神,那花中仙子早已登车,随商队走的远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且说赢广魂不守舍,信马由缰,刚回到府中,就见蒙田坐在堂内,典军和许斯邪正在那陪着说话,见赢广回来,蒙田笑道:“看你这一脸的失落样儿,八成被人拒绝了。” 赢广苦笑道:“好啦,好啦,你这么早就来我这,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蒙田嘿嘿一笑道:“还真有正事,二叔将我划到你的麾下,你看给我安排个什么差事?” 赢广故作沉吟,道:“考虑到你自身的实际情况,我决定安排你到火头军中,为大家烧饭!” 本来满脸堆笑,期望能有个美差的蒙田,顿时垮了脸,跳将起来,叫道:“好你个赢广,竟然过河拆桥,枉我叫你一声大哥!” 赢广慢悠悠的找了个椅子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笑道:“瞧你那熊样儿!咱们墨麟营扩编至万人,蒙老爷子给咱们添了两千骑兵,小田儿,这两千人归你了!” 蒙田这才转怒为喜,笑嘻嘻的说:“这还差不多。”转身坐到位子上,揭开茶杯盖,却见杯中水早已喝尽,添水的茶壶又不知哪去了,嘟囔道:“水都不给喝,忒小气。” 赢广也不搭理他,从背后拿出茶壶给自己添上水,道:“斯邪在剩余人中,挑出一千精明能干的好手,组成斥候营,这一千人归你统领。” 许斯邪起身拱手道:“是!统领!” “原墨麟营老兵一千人,还是跟着我,充当亲卫,剩余六千人,典军,你和张朝、卫东每人各领两千。” 典军点了点头:“好!” “小田儿,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 蒙田坐直身子道:“粮草辎重已经准备完毕,初步估计一周之后出发,具体调令明后天就能到达军中各部。” “好,这几日都好好准备一下,这次出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田儿,这几天多陪陪老爷子。” “恩,知道。” 送走了蒙田,典军和许斯邪也回城外军营去了,赢广陪母亲吃过午饭,正在后堂休息,就听见门外传来三声轻轻的叩击。 “进来!” 门扉开启,进来一人,单膝跪地,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去调查王维线索的陆大。 “暗影天部首领,陆大,见过少爷。” “起来吧,让你调查的事情办得如何?” “王维此人已被人灭口!据我们调查,那日王维带领千余残军一路向西,最后逃入岭山之中,后来粮草不济,王维冒充山匪到处掳掠,最终被黔灵关守将宋云所擒,当天就被斩于关前,以谢民愤。” “死了?”赢广沉思道。 “后来我们又找到了被打散的溃兵,其中有一人似乎是王维亲卫,我们暗中拿下了他,在他口中得知,王维被擒的头一天,似乎有所预料,以前掠夺的金银财宝随身带了很多,当时他还不太理解,暗地里笑他带这么多东西也不嫌累赘,谁成想,刚出岭山就被黔灵关守军给伏击了。” “哦?有这等事。那亲卫的话可信么?” “属下反复问过数十次,每次回答的都是一样。” “那宋云是军方直系么?” 陆大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军方直系,这宋云与白起一样,都是丞相当初破格提拔的贫寒子弟,他是相府的人。” “又是相府!” 赢广耳边似乎又想起了魏文轩那嚣张的话语,眼前又浮现出了魏冉那平静的脸庞。 “少爷,要继续查下去么?”陆大低声问道。 “先收手吧,相府暂时不是我们能动的了的。”赢广努力的平复了下心情,压下了那阵阵的冲动。 “陆大,你能否抽调十名武功高强的手下过来随我出征,平日里不要被他人看见,我有大用。”沉吟了一会,赢广开口道。 “少爷放心,明日我就带他们过来,平时让他们隐在少爷身边,呼唤之时,少爷打声唿哨即可。” “还有,多留人手,保护好我娘!” “少爷放心!” (就要出征了,精彩剧情马上上演!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老赢在这给各位看官鞠躬啦~) 第二十五章 大战前夕 西阳城本是一座小城,后因为与赵国接壤,秦兵常年驻扎,渐渐变成了一座军城,规模也是渐渐扩大,平日里城内粮草军械也是一应俱全而且数量充足。 伐赵大军进入西阳之后就接管了城防,蒙武将自己的办公地点设在了城内原有的将军府内,此时刚到晌午,堂下各路将官齐聚正厅,不过不是表情严肃的领取军令,而是在----聚餐! 长途行军甚是辛苦,路上倒是能吃饱,可那精细程度就不用提了,让这些过年吃惯了精美食物的将官好是难受,一到了西阳城,在蒙武下令全军休整之后,众将官火速安排好了麾下部队,然后不约而同的急匆匆地都跑到了将军府内,边跑还边看时辰,生怕错过了什么,没办法,谁叫军中最好的厨子在这儿呢! 远远的就闻到正厅大堂内传出的阵阵肉香,营中各将哪还有平时的斯文,个个吃的是满嘴流油。赢广和蒙田两人人挤在一个角落,桌子往一起一拼凑,低着头也不看人,一个劲的猛吃,那蒙田更是抱着一个蹄髈啃的正香,油渍蹭满了面颊,哪还有平时在枫祎馆的那般儒雅,只是可惜了那张小白脸。 白起、王翦坐在赢广的正对面。 看那白起桌面上早已一片狼藉,但扔掉的骨头上全都啃的干干净净,绝无一点浪费;而王翦不知在哪翻出一把小刀,下手又快又准,吃的最是轻松。看得赢广好生羡慕,习惯性的摸向腰间,忽然想到自己的匕首送给了诸葛芸,也不知道她现在行到何处,是否顺利。 众人面前的桌面上各有一个酒盏,不过里面的可不是酒,而是后厨自制的浓汤。在军中,酒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除了医师营,谁要是敢私藏酒水,那可是要杖责的。 蒙武喝了一口浓汤,清了清嗓子,看堂下众将吃的差不多了,这才笑道:“你们的鼻子到灵,知道到我这儿来打秋风!一个个都吃了我的好处,等战事开启,谁要是敢给我装熊,我可决不轻饶!” 堂下一片大笑,众将纷纷叫道:“将军放心,我等跟随将军多年,只有站着死的英魂,没有跪着生的孬种!” 蒙武向下压了压手,道:“如此最好,白起,你为左翼,明日你统率你麾下的锐健营驻扎蔺县;王翦,你为右翼,率麾下赤甲营驻扎兰渝。明日赢广率墨麟营前突挑战,你们二人护住他的两翼,三部互为犄角。可不要小看对面的赵军,赵王特意调了廉颇驻守阳晋,这廉颇有勇有谋,实乃我军劲敌。” 赢广拱手道:“将军放心,我等定会小心谨慎,不让那赵军占了便宜!” 不多久,众将官纷纷离开将军府,各自安排去了,明日首战,任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如果能赢得一个大捷,于各方来讲,都是有极大的好处。 而在那遥远的咸阳城,也有人在记挂着这场对赵战争的胜败,也许可以换个说法,他在记挂着某个人的生死! 城边一所破旧的民房内,残破的桌椅落满了灰,窗棂上破了一个大洞,初春的暖风穿过窗棂发出阵阵的狞笑,使屋内的温度反倒是降低了几分。 屋子的正中站着一个全身包裹的黑袍人,看不出任何的特征,就连面容也躲在袍子的阴影之中模糊不清。 对面跪着一个商人打扮的胖子,额头上的汗顺着脸上那不断抽动的肥肉溅落,而后背更是早已湿透,寒风一吹,脖颈发凉,身子不自主的打着冷战。 沉默了许久,袍子中的神秘人开口说话了,那闷声闷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内激起了阵阵的回声。 “主人说,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你马上以送物资的名义去西阳城,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务必使这个人死!如果失败,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那胖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恭敬的说道:“遵命!” 黑袍人扔下了一张画像和一卷通过行文就转身离去。胖子就静静的跪在那,直到脚步声不见,这才全身放松,屁股一斜,歪歪的坐在了地上,就感觉到背后阵阵的发凉。 捡起地上的画像,轻轻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画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英俊的面容之中透出一种军人的气质,如果有熟悉的人看到这幅画,一定会认出,这画上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带兵出征的赢广! 胖子的眼中划过一丝狠色,年轻人,不管你是谁,你必须死! 西阳城外的墨麟营中,赢广突然打了个哆嗦,心道:“奶奶的,这天儿还是真冷,也不知道诸葛芸现在怎么样了。”搓了搓手,静静的想了一会,赢广喊道:“典军、典军!” “来了,来了!”斜靠着椅子犯瞌睡的典军猛的睁开了眼,“老赢,啥事?” “明天就要接战,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会你叫上斯邪他们,去营中巡视,让士兵们带足七天的粮草、军械,斥候远远的都放出去,半个时辰内不能回来的都要详查,这第一战,许胜不许败!” “好嘞,我这就去!”典军转身出了营帐,自去传令去了。 赢广起身在帐中走了两圈,突然站定喊道:“阿二、阿三!”门外的卫兵忽然转身进来,问道:“不知少爷有何吩咐。” 这两人是当初陆大派过来的十人之中功夫最好的两个,名叫陆二、陆三,两人充做赢广亲卫,自赢广随军开拔之日起,这二人更是寸步不离左右,以确保赢广的安全。 “阿二,你安排两人混到白起营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样都要及时回报。阿三,你挑选两个轻身功夫好的,摸进阳晋,一人平时只管监视军中动向,没事不要轻举妄动,除非有重大情况才可暴露。另一人的主要任务是协助策应,以防万一!” “是!少爷!” 安排完,赢广回身落座,这是自己第一次独立带军,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自己的一次大意可能就会导致无数将士魂散异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赢广闭上了眼睛。 (老赢在此鞠躬,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六章 又见故人 吃过早饭,三通鼓罢,赢广的墨麟营正式出发,先锋营旗居中,赢字大旗环绕,队伍有条不紊的出了城。 许斯邪的斥候都远远的撒了出去,骑兵、步卒都放缓了行进速度,与左右两翼相互呼应,可谓步步为营,稳稳推进。远远望去,黑色麒麟战旗连成了一片,宛如一片墨色的海洋,潮水涌动,慢慢累积着力量,一旦遇到阻碍,就会形成暴风雨般的威势,狠狠的轰击而上。 “报~前方十里发现赵军哨骑!” “好,传令下去,整军备战!”赢广精神一振,向传令兵吩咐道。 “是!” 不多时,营中的牛角号声相继响起,战鼓的鼓点也越加的清晰,本来有些凌乱的方阵开始收缩,步卒们的脚步也变的更加统一。 当一切都凝聚到一点的时候,赢广猛一挥手,“停!”鼓声骤停,全军肃然而立,整个军阵中无一人喧哗,只能听见战旗在风中的怒吼。 远处一片尘土飞扬,身穿胡服的赵骑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赢广令旗一挥:“护!”战鼓声突变,前排的盾甲兵举起大盾,斜插在地上,用肩膀做支撑,整个人蜷缩在大盾之后,后面的长矛手上前,矛尖向外,矛杆插到土中,人与人之间的空隙由刀斧手添补,整个军阵犹如一头巨兽,向正对面的赵骑露出了獠牙。 赵国骑兵面对早有准备的秦军,没有轻举妄动,缓缓的降下速度,在距离秦阵两箭之地停了下来,阵型两分,从中间出来一将。头戴兽头铜盔,盔顶插着一支花稚尾羽,身披铆钉板甲,熟牛皮的护腰用一条狮蛮带扎紧,手持一条浑铁枪,胯下一匹黄骠马,战靴轻磕马腹,黄骠马一路小跑,来到阵前,一收缰绳,黄骠马扬了扬头,打了个响鼻,前蹄刨地,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秦国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犯我赵国边境,难道不知道我赵**队天下第一吗?!”那赵将得意洋洋的喊道。 赢广用手遮着眼睛,静静的瞧了一会儿,忽然喊道,“去,把蒙田喊来。” 不多时,从侧面跑来一骑,全身披挂的蒙田翻身下马,跑到赢广跟前,道:“统领,你喊我。” 赢广笑道:“小田儿,觉不觉得对面赵将的声音很是熟悉啊。” 蒙田仔细听了一下,疑惑的说道:“确实有点耳熟,难道还是个熟人不成?” “是不是熟人,一看便知,现在就令你出战!” 蒙田嘿嘿一笑,“得令!” 对面的赵将骂的正爽,忽然见对面秦阵中央让出了一条通道,远远见着一秦将打马飞奔而出。 “区区辱骂都忍受不了,看来对面主将也不过如此。”那赵将暗道,“看我斩了此人,祭我战旗!” 长枪前指,那赵将喊道:“来者何...!蒙田小儿,竟然是你,上天待我不薄啊,哈哈哈哈哈!” 蒙田提着双戟刚到阵前,就听见对面一阵聒噪,还没看仔细,就见那赵将竟然大笑起来,蒙田暗暗琢磨,赵国也算是个大国,怎么还派了个傻子出战,声音还挺耳熟,仔细一瞧----嘿!还真是熟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枫祎馆与蒙田斗气的赵子英! 就见赵子英在那哈哈大笑,“蒙田!还记得当初我说过的话么!你迟早会落到我的手里!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蒙田用戟尖挑了挑头盔,斜着眼,歪着嘴,一副咸阳流行的经典纨绔表情,含着舌头说道:“唧唧歪歪的在那乱吠,你谁啊,我认识你么!” 赵子英一听,气的鼻子都歪了,好么,自己在这表演了半天,人家愣是不认识自己,这是在两军阵前**裸的打脸啊。今天要是不分出个结果,以后这军中是混不下去了。 “休得逞口舌之利,拿命来!”赵子英一夹马腹,胯下黄骠马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冲蒙田而去。 蒙田早有防备,赵子英刚动,蒙田早已催马上前,两马相交,就听见“铛铛铛铛”,转眼之间两人已交手数个回合。 话说这赵子英虽然狂妄,但也确实有狂妄的本钱,一条浑铁枪舞的是虎虎生风宛如一条怪蟒一般!蒙田也不示弱,两根八棱青铜戟,左遮右挡,抽冷子还击,打的浑铁枪是浑身火花四射。 两匹坐下战马也是斗出了火气,一个打着响鼻一个劲的将尾巴甩向对方,另一匹瞪大马眼直接张嘴去咬。 蒙田咬着牙笑道:“小样儿,我就不相信收拾不了你!”握紧手中铜戟,腰背用力,一下下势大力沉,噼里啪啦的照着脑袋就砸了下去。 赵子英就觉得手中的长枪反震之力越来越大,虎口阵阵发麻,越是用力操控,长枪就越要脱手而出一般! 这样下去不行!赵子英虚晃一枪,忽地掉转马头,打马向本阵逃去。 蒙田哪能轻易就放他回去,夹紧马腹就要上去追杀,忽然听见后面阵阵金鸣!虽有不甘,但军令不可违,蒙田恨恨的看了远去的赵子英一眼,拨马回到了本阵。见到赢广,不由得一阵气恼,抱怨道:“嬴大哥,我马上就要追上去擒了这碎嘴的杂碎,你怎么把我叫回来了!” 赢广摇了摇头,道:“你仔细看看对面。” 蒙田疑惑的向对面望去,只见大批大批的赵兵犹如群蜂出巢一般,漫山遍野,一面乐字大旗在众军之中格外的显眼。 赢广沉声道:“赵军先锋已到,只是不知道是乐家的哪位统领。” 战旗到处,军阵林立,赵军射住了阵脚,门旗处,一名小校扛着一柄小旗来到阵中,高声喊道:“廉大将军麾下,先锋乐乘请对方主将答话。”说完,转身跑回了军中。 蒙田犹豫道:“要不要过去?” 赢广笑道:“去!当然得去,不去不是弱了我们秦国的名气么!” 回头喊道:“典军、阿二、阿三你们陪我去会会那个乐乘!” “是!统领!” (新的一周啦,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偶遇~额...赢广鞠躬!) 第二十七章 先锋营的对决 打马来到阵前,只见对面阵中出来了一个中年将领,身材瘦小穿的却是奢华,头戴红缨凤翅盔,身着崭新的亮银甲,脚上一双蛮纹虎头靴!平时肯定是注意保养,浑身上下那叫一个新!瘦了吧唧的骑着高头大马往太阳底下一站,就像一根竹竿上挂满了宝石,阳光折射,那叫一个璀璨,在军伍之中可真是走到哪,亮到哪,犹如一盏明灯,照亮了将士们脚下的路.... 只见这人扬了扬马鞭,嘴角抽动,问道:“对面的小将是何人啊,秦国也真是的,刚断奶的娃娃也放过来送死!” 赢广在这头用手遮住眼睛上方,暂时挡住了对面的强光,仔细打量着这个乐乘,别说,还头一次见到长成这样的,脸无二两肉,双腮深陷,下巴细尖,颧骨突出,鼻梁挺高,鼻头尖小,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沿着鼻梁一直延伸到眉间,鼓眼泡偏还生了一双死鱼眼,是别人看他难受,被他看更难受。 “长成这样得造了多大的孽。”赢广暗暗思量,强忍着不适,答话道:“吾乃秦军先锋,赢广,对面的可是乐乘?” “哈哈,既然知道本将,还敢来犯吾境,真是好大的胆!”料那乐乘是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在马上梗着脖子声嘶力竭的喊道,仿佛对面之人对他家女眷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一般。 赢广实在是忍受不了,没想到这赵国厉害啊,派了这么一个先锋出来,再淡定的人也能被他刺激的翻江倒海,左手一挥,下令道:“典军,去,让这厮闭嘴!” 典军早就忍耐不住,一夹胯下马,高举着大斧就朝乐乘而去! 那乐乘也是淡定,旁边早有一将,持着一双六棱青铜锤策马而出,迎向了典军。原来这人也是用的重兵器,看典军擎着一把开山大斧,心中早就起了比试的心思,“看那大斧如车轮般大小,偏偏那汉子使得还那样轻松,十有**是个样子货,出来吓唬人的,看我斩了此人,抢了头功!” 心中想着手上就越发的用力,借着马势,卯足了力气,一对铜锤对着典军就轮了过去。 “看招!” 典军自从从军以来,比力气就从来没怕过谁,见这厮擦光了自己的鸡蛋脑袋非要往自己这坚石上撞,不成全他似乎也太不给面子,于是深吸口气,握紧大斧,对着锤柄与锤头的交接处,吐气开声:“哈!给我----走你!” 就听见“哐当当”一声巨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只见那赵将虎口崩裂,鲜血纷飞,连人带锤都被挑离了马背,那对青铜锤早已拿捏不住,嗖嗖两声飞向了高空,一前一后画了个弧线,重重坠入赵军方阵中,军阵中先是传出一声惨呼,当第二个锤子落地时,惨呼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料想那倒霉军士昨夜定是逛窑子没给钱,否则怎能如此幸运,众人合计今晚回去定把昨夜的欠账补上才是。 且说那赵将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而典军岂能放过如此机会,趁斧势未老,手腕用力,斧柄下压,斧刃上挑,噗嗤一声,破开了那赵将的胸甲,豁开了好大一道口子!血花四溅,那赵将惨呼一声,一个空中转体三百六,外加两个侧空翻,咕噜噜转着圈的重重摔在地上,眼睛一瞪一翻----死了! “万胜!万胜!” 秦军阵中发出阵阵欢呼之声,阵前斩将极大的鼓舞了士气,众将士如闸内洪水一般,只要赢广一声令下,就能奔腾而出! 乐乘本就难看的脸更是紧凑到了一起,见典军趁势而来,便调转马头,向阵内走去。阵内阵旗变化,整个阵型发生了变化,只见大方阵分解成了一个个的小方阵,盾甲兵在外,长矛手在内,前军共分为三排,让出了七八条通道。这时,阵旗再变,从阵内冲出百余乘战车,后面还有数不清的步卒跟在战车之后,凭借战车的掩护冲了出来。 每辆战车由四马挽驾,中间一人操控指挥,左边一人持弓,右边一人持矛,所过之处烟尘滚滚,杀气腾腾直奔秦军方阵而来。 典军见情况不妙,早早就撤回了本阵,和蒙田一左一右站在赢广旁边,蒙田瞧着越来越近的赵国战车,不屑的说道:“赵国就是仗着战车多了一些,总是叫嚣步军天下第一,依我之见,也就那么回事吧,我们秦国铁骑比他们强多了。” 赢广笑道:“战车多了确实是国力强盛的表现之一,但绝对不是唯一,而且如果主将无能,再精锐的士兵也是无法取胜的,小田儿,看我如何破了他的战车!” “阻隔射击!” 赢广阵中令旗连晃,弩兵越阵而出,压住了前排,后面弓手斜斜开弓,对准了斜上方,就听见鼓声一变,“嗡”的一声,黑压压的箭雨激射而出,如一片黑云盖住了战场上空。 “哆哆哆哆。”羽箭落下,任那矛手用力挥拨,奈何箭雨瓢泼,无力回天,或人中箭,或马中箭,刹那间是人仰马翻,倒下了一片,后面的步卒更是悲惨,除了盾甲兵外,其余兵种只能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狠狠的钉死在地上。 战车速度快,很快就冲到了射程之内,车上的射手趁秦军弩手上箭之即,开始还击,数量虽然不多,可道道都是又快又准,前排的弩手开始出现了损伤。 坚持到弩箭第二次射出,阵中鼓声变换,弩手纷纷后撤,而赵国战车利用这短暂的攻击间隙,离军阵越来越近,前排的士兵都能看清中间驾车之人面目上的疯狂。 “掷!” 密密麻麻的短矛从盾甲兵身后飞出,由于矛身比较沉重,这些短矛没飞出多远就重重的扎在地上,像小树林一样,毫无规律的连成了一片。 在箭雨中尤自镇定的挽驾手突然变了脸色,不及变向,只能直冲冲的撞进了这金属丛林,惨烈的一幕发生了,前面的马匹忽然被短矛绊倒,战车失控,狠狠的翻了出去,车上的人措不及防,有的被贯在了短矛之上,有的被侧翻的战车活活压死,还有的比较幸运,捡得一条性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远处的另一辆战车,车轴之间被矛杆卡死,巨大的惯性颠覆了整个车身,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这位幸运儿,脸上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被惊恐覆盖,整个人就像被敲碎的西瓜一样砸的粉碎。 战车兵用他们的牺牲为后面的步卒趟开了一条血路,赵国步卒越过了同僚的尸体,距秦国越加紧密的黑甲军中只有几步之遥! (由于单位工作的安排,老赢刚更完第一章,下班之后开始码第二章,估计会比较晚,请大家多多包涵,新的一周啦,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 第二十八章 隐藏的杀机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代,百姓都是最淳朴的一群人,他们不会在意你怎么去统治他们,只要保证了他们的温饱,再树立起一个高尚的目标,这群淳朴的人就会为了当权者的梦想慨然赴死。 孟河入伍三年了,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紧紧的跟在一名总叼着一根稻草的老兵身后,老兵那轻松的样子让他初上战场的紧张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那一战之后,孟河迅速的成长成了一名老兵,而当初挡在他前面的那个人,在那次战役的结尾被一支流失射穿了脖子,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 今天,孟河叼着一根稻草举着大盾站在最前面,后面是入伍刚刚半年的长矛手,这应该是他的第一战吧,因为自己用余光就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颤抖的矛尖,颤抖的幅度随着赵兵的逼近而越加的明显。 对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孟河吐掉了嘴里的稻草,紧紧的抓住盾牌,深吸了一口气,“哈!”对面的赵兵狠狠的撞在了盾牌之上,青铜剑顺着盾牌之间的缝隙拼命的刺入,孟河尽量的缩小自己的体积,但仍不可避免的被划出了道道血口。 “反击!” 长矛手纷纷出手,根本不用瞄准,长长的矛尖轻易的刺穿了盾牌前面的赵兵,只要盾阵不破,这些长矛手就是安全的。 前排的赵兵被后面的同僚用力的挤到了秦兵面前,进退不得的他们不停的攻击着盾后的秦兵,只有打开一个缺口,他们才有生的希望,但等待他们更多的往往是死亡。 孟河的身上被豁开了数道血口,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他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鲜血不断的流失,他感觉到了阵阵的眩晕,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后面的新兵像是被吓傻了,长矛当做棍棒一般来回的敲打,孟河甚至闻到了后面还传来的阵阵尿骚气,由于无法有效的杀伤对面的赵兵,孟河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盾阵会被破开,而破开的瞬间,就是他们的死期! “出枪!刺!刺!不刺就死!”孟河顶着盾牌大喊!来回拨打的长矛猛地一顿,瞬间的暂停让长矛险些被对面的赵兵抢走,但平时的训练起了作用,只见长矛迅速的收回,又快速的刺出,后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杀!”孟河就感觉前方一轻,有什么东西贴着盾牌滑了下去,直了直腿,微微缓了缓发麻的身子,抽空通过缝隙向盾牌外看了一眼,无数的赵兵仍前仆后继的扑来,孟河低下了头,准备迎接第二次的撞击。 类似的情景在战场各处不停的上演,由于正面暂时没有什么突破,更多的赵兵涌进了秦兵预留的通道之内,被后面的同僚夹带着,前排的赵兵身不由己的向前再向前,直到遇见了一排严阵以待的盾甲兵才停下了脚步,没有路了。 至此,赵兵的一个千人队完完全全的冲进了秦国的军阵,令旗晃动,军阵再变,所有的通道口被迅速的封闭,那千余人就像掉入海中的水滴,激起了一点点的浪花之后,就又恢复了平静。 望着对面整齐而又严丝合缝的秦**阵,乐乘心中泛起了阵阵的凉气,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千余赵军攻入秦阵,如果不是阵内现在还传来阵阵的惨叫,乐乘说什么也不相信对面匍匐的巨兽已经露出了獠牙。 赵子英默默的骑在马上,他的骑兵是第二梯队,如果第一梯队破开了正面,他的第二梯队就会压上,趁机扩大战果,进而一举击溃秦兵。可惜,他们都小瞧了秦军,也小瞧了这个年轻的将领,第一梯队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战果,而是陷入了战阵,如果骑兵强行突击就成了添油战术,反复权衡之下,第一梯队的千余人只能就这样牺牲掉。 这就是人命,最宝贵而又最廉价,在主将眼中,人命就是一串的数字,只要能取得胜利,人命随时都可以舍弃。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秦**阵的内的惨呼消失了,通道再现,里面密密麻麻的躺满了赵兵的尸体,秦兵的刀斧手正在里面补刀,而军中的杂役把一具具死透的尸体像砌墙一样堆在了军阵的前方,如果赵兵继续进攻,这些尸体就是现成的拒马。 乐乘阴沉的看着对面,脑海中不断的翻腾,许久,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下令道:“后军变前队,前军变后队,缓缓退回阳晋城下。”副将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将军,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么?” “不咽能怎么办,我军士气已失,再战下去吃亏更大。”乐乘瞟了副将一眼,“你那么想战,带队押后吧!” 说完竟转过身子,率先走了,那副将哪里知道,这乐乘本就与廉颇有隙,折损了一千人,如果报成正常的战损,还能说的过去,就算廉颇追究,凭自己在朝中的关系还是能周旋一番,如果把先锋营尽数的折了,廉颇就是当场斩了自己,也没人会说些什么,简单一比较,那自然是自保为上。 远远的望着赵军有条不紊的后退,赢广拒绝了蒙田上去追杀的请求,赵军退而不乱,显然是有所准备,追上去不一定能咬上一口,反而可能会被咬下一块肉,这笔买卖不划算,赢广自然不会去做。今天的交锋可以看出,那乐乘也不是个白痴,选择了一个相对最有利的决定,看来这仗有的打了。 可惜,这想法刚到晚上,就被一则情报给改变了。 蒙武接到了咸阳的八百里加急,由于秦归还上庸给楚,秦楚结盟,结果韩、魏、齐三国因楚国擅自毁约而与秦结盟,三国联军讨伐楚国,楚国不敌,遣太子来秦国为质,并送上上庸及周边三城,恳请秦国出兵救楚! 昭王的意思很简单,楚一定得救,但又不能救得太早,让蒙武酌情处理。所以,赢广等人接到的命令就成了逐步后退,固守西阳城! 赢广摇了摇头,叹道:“这就是政治。” 就在秦军各部向西阳城收缩的时候,西阳城内来了一队秦国商人,为首的是个笑眯眯的胖子,说是秦国的义商为了支持秦国伐赵,特意组织了一匹物资送到前线犒军,既然是犒军,守卫自然也就是松懈了许多,检查了一遍,见无异样,也就放行了,任谁都没有发现,那一垛垛物资之中隐藏的冷冷杀机。 (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 第二十九章 奇怪的胖子 仿佛有了默契一般,秦赵两**队都暂停了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在广阔的战场上斥候之间你来我往的绞杀则是愈演愈烈。 城外军营之内,赢广巡视完军中各处之后回到了营帐,摘下头盔,顺手扔到了案几上,这几天除了巡视也没什么大的战事,连带着整个人都松懈了许多,阳晋城内的钉子没有什么大的消息传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赢广正对着地图入神,就见门帘卷起,许斯邪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说道:“统领,刚接到蒙大将军的军令,让各部将官去将军府议事。” “知道了。”赢广站起身,捡起头盔,吩咐道:“阿二,你去通知典军带几个亲卫和我一起去。阿三,备马。” 在去往将军府的路上,赢广暗自琢磨,“自古至今,两军对峙,最忌讳的就是死守,士兵们没有仗打,自然会逐渐的松懈,如果状态调整不过来,突然投入到战斗,能发挥出五成的战力就相当不错了,这次将军召集,会不会是想让士兵们动一动呢?” 赢广在马上正犯合计,忽然听见旁边典军叫道:“老赢,想什么呢,到地儿了。”这才抬眼望去,可不是,前方不远处,蒙武的亲兵正守在将军府门口,门前石狮子旁边还站着一个胖子,满脸堆笑的候在那里。 赢广奇怪的打量了那胖子几眼,转头向门口的亲兵问道:“这人是谁,怎么站在这里?” 那亲兵答道:“此人是前些天送物资过来的义商,本来想拜见将军,不巧将军马上就要议事,我就让他在门房边上稍等,谁知道他偏偏不依,非要在外面吹风!真是个怪人。” 赢广想了想,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迈步进了将军府。 守门的亲兵重新关好府门,一回头,却见那石狮子旁边哪里还有人在,搓了搓手,不由得嘀咕道:“这胖子还真是个怪人,这么一会儿,人跑哪去了。” 其实胖子并未走远,在离将军府约莫两条街的地方有一家客栈,因为是战时客栈内没什么客人,胖子索性就包下了整家客栈。而此时,在最里面的一间厢房内,挤了十多个人,或坐或站的围在一起,圈子正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将军府外见人三分笑的那个胖子。可如今,那胖胖的圆脸上哪还有一丝的笑容,通红的面皮下透出丝丝阴狠,四周伙计模样的众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漆黑的匕首,而在靠窗的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四把单兵弩,这些弩当初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混在物资中偷进城来的。 低沉的声音响起,胖子开口说道:“这次的目标已经确定,此人出行的时候前方会有两名亲卫开路,一个身材魁梧的卫士会在目标的身边,殿后的是七八名骑兵,我的要求是,四把单兵弩全部集火魁梧卫士身旁的目标,射杀之后我会亲自上前检查其身份,其余人等则全力绞杀剩余亲兵,务必不留下一个活口!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设伏的地点就在城外一里的官道旁边,一会所有人陆续出城,弩就藏在垃圾车中,我们天天向城外运送垃圾,守城的士兵不会仔细检查的。另外得手之后所有人就地解散,如果谁倒霉被抓。”胖子顿了顿,扫了周围一眼,这才道:“那就自己了断吧!还能少遭点罪!” 一场针对赢广的杀局渐渐的展开,而天空似乎也在默默的配合,眼看着云层越来越厚,一场春雪就这样没有预兆的挥洒而下。 直到掌灯之时,将军府门才吱扭一声打开,各路的将官陆陆续续的往外走,互相还在议论着刚才的话题。 “王统领,这次留你戍边,可见蒙将军对你是十分的重视啊。”赢广笑着对王翦说道。 “戍边也没什么意思,与赵国是打不起来了,倒是你,可以跟着蒙将军去楚国前线,我看,蒙将军对你好才是真的!”王翦笑着答道,他与赢广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加上蒙、王两家世交,两人关系自然也是近了一些。又站着说了一会话,两人这才互相告辞,各自回军中去了。 告别了王翦,赢广刚要上马,阿二忽然走了过来,悄声说道:“少爷,属下感觉不太对。” 赢广一愣,问道:“阿二,发生了什么事。” 阿二摇了摇头,答道:“今天刚到将军府的时候,石狮子旁边有一个胖子,不知道少爷还有没有印象。” “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当时我还问了门口的卫兵,说是一名义商,要拜见蒙将军。”赢广想了想回答道。 阿二说道:“如果是拜见将军,现在就应该进去,可是实际情况是人却不知所踪,刚少爷与王将军闲聊的时候,我问过门口卫兵,您刚进了将军府,这胖子就已经不见了。况且我们刚到的时候,这胖子虽然低眉顺目满面笑容,可眼神的余光一直盯着您看,最让我担心的是他在外面迎着寒风站了很久,仍面不改色,就凭这份功力,肯定是一位内家高手!” 阿二换了口气,接着说道:“一位内家高手,在寒风中站立许久,不可能是只为了看您两眼,少爷,不可不防啊。” 赢广也警觉了起来,沉吟道:“在秣陵关之时就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那胖子如果想针对我,那这次来的应该与上次是同一批人,王维的线索断了,阿二,这次怎么也得抓一个活口。” “属下尽力而为!” 赢广停了停,道:“你们在这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眼瞅着这雪是越下越大,城外的官道上漆黑一片,只有西阳城头上的一个个火盆散发出暗淡的光。城门开启,一队人马飞驰而出,前面是两名亲卫手持火把开路,一名身材高大的卫士紧紧的跟在一人身旁,而后面的骑兵人手一个火把,呈散兵队形展开,隐隐的护住了两翼。大家快马加鞭,马蹄声迅速的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官道旁边的灌木丛内,随着马蹄声的渐近,隐隐的起了一丝丝的骚动,黑暗之中,杀机四起! (各位书友,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新人新书,赢广鞠躬啦~) 第三十章 伏杀 马蹄踏碎了积雪溅起无数的淤泥,忽明忽暗的火把下,骑士的面貌变的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的分辨出前后行进的顺序。 周围除了风声,就只剩下马匹的喘息以及那杂乱纷纷的马蹄响,没有人说话,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前方不远处就要经过那片灌木丛,夏日里,官道上的行人经常在那里歇脚,而在冬天,尤其是冬天的夜晚,那灌木丛四外横生的枝桠,就犹如张牙舞爪的鬼怪,在风声中疯狂的摇摆。 最前方的阿二打了一个手势,整个队伍骤然一紧,一股紧张的气氛顿时充斥在队伍之间。所有的人都低伏在马上,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只听见“蹦”的一声,前方的阿二面色大变,狂吼一声:“小心强弩!”可是此时四周黑暗,哪里来得及预防,等看清的时候弩箭早已来到身前,四只弩箭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典军身旁的赢广! “哈!”典军一声大吼,一把拽过了旁边的赢广,右手持刀拼命的挥舞,“铛铛”两声,两只劲弩应声而落,突然,典军身下的赢广忽然抽动了两下,典军急忙用手一摸,两只弩箭就那么直直的插在赢广的背上,鲜血汩汩涌动。 一切发生的都那么的突然,四周窜出了十多个黑衣刺客,手持墨色匕首,向众亲卫袭来。最前面的阿二、阿三在马背上腾身而起,如同大鹏鸟一般,飞身而上,迎向了最靠近典军的两名刺客。其中一人,虽然身体肥胖,但轻身功夫着实了得,几个起落来到典军身旁,错开一对肉掌,直接拍向了典军身下的赢广! 典军一声虎吼,挥刀横批,那刺客左手上抬,借力打力,顺势带偏了典军势大力沉的一刀,右手含着暗劲儿,就那么轻飘飘的落到了典军的胸膛,就看典军那偌大的身子,如受重击,被这一只肉掌生生轰飞。 身形一落,正坐在马上,双手抓着赢广的头用力一挫,好大的头颅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张年轻的面孔出现在了刺客的面前,双目紧闭,空中噙着鲜血,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在嘲笑着什么。 “不是!错了!”胖刺客大惊,赢广的面容早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这个陌生的面孔根本就不是赢广!周围早就杀成了一团,根本就分不清目标在哪,好在自己的手下武艺高强,秦兵虽然悍勇,却只擅长战阵,单打独斗可不是这些江湖好手的对手,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胖刺客一缩身,就像一个肉球一般,闪电般与那亲卫对了一掌,两人错身而过,心中皆是凛然,高手!而另一侧,另一个亲卫突入到战团,动作狠辣,速度更是奇快无比,眼看着秦兵的劣势被生生扭转。 胖刺客一边递招拆招,一边快速的扫视着周围的情况,越看越是心凉,秦兵们结成了阵势,还有一个亲卫四处游走,自己的手下死伤惨重,已经抵挡不住了。 大势已去!胖刺客发出了一声呼喝,就想抽身离开,忽然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杀了我的人就想这么走了么?” 胖刺客回头,一个穿着亲卫服装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那不知道自己看过多少次的面容,胖刺客发出了一声狞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竟不顾身后袭来的阿二,宁可重伤也要将赢广当场格杀在此! 赢广站在那里不动,就在胖刺客纵身扑上的瞬间,一柄雕花手弩出现在了赢广的手上。这把手弩还是当初校场斗兵的时候,赢广替蒙田在王震老侯爷手上赢过来的,这次出城之前,赢广特意跑回去了一趟,在蒙田手中借了出来。 轻轻扣动扳机,弩箭狠狠的穿过了胖刺客的肩胛骨,胖刺客一声闷哼,脚步一乱,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顿时就泄了,阿二几步赶上,手成鹰爪,狠狠的扣住了胖刺客胳膊,脚步跟上,对着腿弯就是一脚,右掌成刀,狠狠一击,胖刺客眼前一黑,倒在了距离赢广一步之遥的地上。 雪还在下,赢广把亲卫们的尸体聚拢到了一起,典军被击了一掌,虽然皮糙肉厚减去了几成威力,可也受了不轻的伤,此时他整抱着一具年轻的尸体沉默着,尸体的背上还插着两只弩箭。 他叫周一,据说他父母希望以后还有个二和三,小伙子一天天笑眯眯的,典军见着喜欢,就调到了自己的麾下,这次进城参加军议,这小子跟屁虫一样在典军的耳边吵吵着要跟来见见世面,就这么着,周一就跟着众亲卫随赢广进了城。 当知道需要有人做赢广的替身,出城诱敌的时候,这个小伙子挺身而出,原因却又那么的简单,在他心中,赢广是一个守住秣陵关,勇夺先锋旗的大英雄,当时考虑到可能遇到的危险,阿三执意要做赢广的替身,可惜身材差的太多,也只能作罢。 为了尽可能的保证他的安全,典军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可惜,只挡下了两只弩箭,只挡下了两只! 当看到阿二手里提着的那名刺客,典军眼中顿时充满了血丝,一声怒吼,拖着受伤的身子就要手刃此人。赢广连忙挡到了他的面前,喊道:“大个儿!冷静,他还不能死!” 典军犹自呜呜着,好像受伤了的野兽,浑身撒发出一种瘆人的气息,带着赢广一阵的踉跄。 赢广在他的耳边说道:“我保证,问完之后,把他交给你!” 典军这才停下了脚步,不再说话,径直回到了年轻的尸体旁边,轻轻的把他的头颅摆正。 赢广长出了一口气,道:“带上所有人的尸体,回营!” 小心的把阵亡同僚的尸体固定在马上,敌人的尸体则是仰面朝天的拖在马后,众人强大起精神,阿二阿三护卫在赢广身旁,整支队伍快速的向营地驰去。 没多久,黑色的夜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各位书友,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新人新书,赢广鞠躬啦~) 第三十一章 发兵陇西郡 胖子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当自己借助别人的势力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了大笔银钱的时候,自己的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该来的终究要来,这次彻底的栽了,带来的手下全军覆没,没有一个走脱,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只是不明白怎么就走漏了风声。 赢广面无表情的坐在大帐之中,典军强撑着靠在一旁,本来让他去好好休息,可是他还是拗着性子,让军中医师简单的看了看,就来到了大帐之上。阿二、阿三提着胖刺客走了进来,手一松,胖子被重重的掼在地上,嘴唇跄出了血水,眼珠微微跳动了一下之后缓缓的睁开。 夜已深,外面风声呼啸,犹如无数的冤魂在周围徘徊,跳动的火光映照着赢广那阴晴不定的脸。 “说吧,谁派你来的。” 胖子翻了个身,让自己面朝上躺下,丝毫没有做为一个俘虏应有的觉悟,惨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这个该死的货,嘴还挺硬!”典军看到这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揪住衣领,大耳刮子直接就招呼上去,噼啪一轮下来,只见那胖子的脸像开了染坊,红的白的顺着口鼻直往外淌,胖子岔过了气,一阵剧烈的咳嗽,嘴一张,掉出了两颗糟牙。 赢广摆了摆手,让典军下手轻点,别控制不住力道把这脑袋瓜子给开了瓢! 典军这才松手,尤自不解恨,又踩了几脚,这才回到了座位上。 赢广食指轻轻的敲着桌子,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落到我的手里,我保证,在你证明你的价值之前,死也是一种奢求。我有时间,等你开口。” 说完,向阿二点了点头,阿二会意,出手如电,几下就打断了胖子的四肢,又在他的嘴里塞了个核桃,完毕,赢广说道:“安排人手挖一地窖,把这胖子扔到地窖中,每天三顿米汤吊住他的命,医师每天都要检查他的身体,保证他活着。另外安排人手,每半个时辰叫他一次,不许他睡着。三天之后带来见我。” “是!统领。”阿二躬身施礼,完毕,单手提着胖子,转身就出了大帐。 又与典军说了些话,天色已晚,典军自回去休息,赢广坐在帐中,听着木柴的噼啪声微微发呆。忽然账外传来了陆大的声音,“少爷,陆大求见。” “进来吧。能让你陆大连夜跑来,可见是有大事啊。” 陆大走进营帐,低头道:“是大首领传来的消息,属下接到之后便连夜赶来此处,少爷请看。”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小块竹板,上面只有四个字,“速归入陇。” 赢广疑惑道:“字面意思倒好理解,可是军队调动,不是我能左右,用不了几日我会随军回咸阳,现在韩、魏、齐三国攻楚,不出意外,我会去楚国前线。陇西是去不成的。” 陆大恭敬道:“大首领已经安排好,少爷回咸阳之时,陇西会有人起兵作乱,到时候只需要少爷向蒙武自荐即可。” 赢广点了点头,“告诉墨印,虽然我娘让我相信他,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不好,这是我最后一次按他的意思行事,如果顺利的到了陇西,我想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你这就回去吧,把话带到。阿二!” 门帘掀起,阿二走了进来。“属下在!” “陆大,让阿二带你去地窖一趟,今天有人行刺,我们抓了一个活口,你把那个刺客带走,我相信你们能问出些什么。” “是,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告退。”陆大弯腰施了一礼。 赢广摆了摆手,“去吧。” 世间事情始终就是这样,人人都以为自己已经看清,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实际上冥冥之中,还是随着命运之手的推动不断向前,等到了时间的尽头,才发现自己还是那枚棋子,永远也做不了下棋的人。 赢广不喜欢这种感觉,可再不喜欢,路也得走下去。 就当蒙武大军到达咸阳的当日,陇西突然来了一股流匪,四处攻击当地的守备,偏偏这股流匪的战力极强,当地守备不敌,只能向陇西驻军求援。可就在这时,传来了月氏与羌人结盟,要起兵三十万扣关榆中的流言,闹得整个陇西人心惶惶,未查明事情真假,陇西驻军也不敢轻动,又不能放任那流匪作乱,只能逼迫当地守备尽快平息匪乱,几日之内,陇西就乱成了一锅粥。 昭王闻询大怒,命蒙武派出一部精兵入陇剿匪。当蒙武在军帐中说到此事时,堂下众将官竟个个装聋作哑,一声不吭。大家都知道,剿匪就是一个出力不讨好的活,所谓的匪,不过是一些农民罢了,就算这次的流匪厉害,顶多也就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农民,剿灭了是正常,如果败了,那责任可就大了,堂堂大秦正规军,连一群农夫都不如么?!最终要的是,就算剿灭了,那也是理所当然,没什么战功。没有战功就不能升迁,大家把头系到裤腰带上图的什么,不就是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么,没有战功,一切都是空话! 蒙武一看这情况,勃然大怒,好嘛,一说去楚国,这群鳖孙就像见了食的王八,一个个冒头冒的飞快,生怕把自己落下捞不到好处,这刚一说去剿匪,就一个个都缩到壳里了!本将军发号施令,竟然敢给我冷场!蒙武刚要点名,就见赢广出列行礼道:“末将愿去陇西剿匪。” “好!”蒙武心中大悦,还是这小子靠谱,关键时刻知道救场,其实大家都知道剿匪没什么油水,是个苦差,自己回头怎么也得补贴点好处给他。 “这次就赢广带领麾下墨麟营去陇西,兵器、辎重优先给你补齐,到了陇西之后,接管当地守备,一切便宜行事,另外,陇西郡的郡尉名叫公孙束,是丞相的门生,陇西驻军归他统辖,你去之后要与他好好配合才是。” “是!赢广谨遵将令!” (新书不易,还请各位书友大力支持!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 第三十二章 的身世 陇西地处黄河与渭水的交界处,得利于丰富的水力资源,这里的土地肥沃,民生富足,由于与月氏和羌族接壤,作为咸阳的门户,陇西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要地。 这几年本来月氏和羌族之间相互角力,陇西驻军的压力大减,有时甚至可以坐收渔利,获得很多好处。谁知道,这两个征战多年的部族不知为什么忽然结盟了,随后两族兵犯榆中的流言尘嚣直上,闹得公孙束万分的紧张,连续半个多月都吃住在榆中,连陇西郡中的妻儿都顾不上了。 忙的焦头烂额,偏偏郡守派人过来求援,说是流匪作乱,已经横扫了好几个郡县了,打得地方守备节节败退,苦不堪言。再没有援兵,恐怕整个陇西就要乱成一锅粥,如果这些流匪再去咸阳城下走一圈,大家直接抹脖子算了。 好在用不了多久,援军就要到了。 赢广带着墨麟营到的时候,陇西郡守李崇拉着赢广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了,压力大呀,也不知道这些流匪是哪过来的,神出鬼没,偏偏功夫还都高的离谱,与以往的农民军是大大的不同,这些亲人要是再不来,自己这个郡守只能提头谢罪了。 赢广让李崇摸得一身的鸡皮疙瘩,脖子后面的汗毛是根根直立,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说道:“李大人客气了,都是为大王效力,既然来了,广,自当竭尽全力。” “那就好,那就好,我已经为大军安排好了驻地,诸位请随我来!” “那就谢谢李大人了。” 这李崇确实是个政事好手,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赢广等人来到早已布置妥当的营地,里面早已备好了热乎乎的饭菜,上至将官下至士兵,每人都领到了一份热食。可以说,这是墨麟营征战以来最舒服的一次扎营。 安排好了防务,赢广回到了大帐,阿二走到赢广身边轻轻的说道:“少爷,陆爷来了。” “在哪?” “营外树林。一起来的还有这次乱军的首领。” 营外树林,赢广带着阿二阿三见到了一身泥土的陆大,旁边还有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身高仅比典军略矮,身上穿着一套破烂的皮甲,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倒霉蛋的身上拔下来的,一脸的络腮胡子,上面还挂着干黄的草末,铜铃般的眼睛里蕴着与相貌不相仿的精明。 “见过少爷。”陆大恭敬的低下头。 “属下封庄见过少爷。”粗犷大汉施了一礼道。 “恩。”赢广点点头。 “少爷,既然你已来到陇西,这乱匪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两日后在兰干县,少爷只管带兵去剿,保证兵到匪消。” “你们哪来那么多的尸体冒充流匪?” “陇西还是有真的土匪的。”陆大笑道。 “封庄就是陇西人士,这次的乱匪也都是他的兄弟,足有五百余人,以后少爷在陇西立足,这些人也都归少爷统领。” 赢广笑道:“安排的都很到位,但当初我让你带的话,可曾带到?” “回少爷,已转告大首领。”陆大恭敬的说。 “他怎么说?” “想来此刻大首领已经在少爷营帐之中等候了。” “为什么不在这一起见面?”赢广奇怪的问道。 “大首领定是自有理由,属下不敢猜度。”陆大面色古怪的答道。 赢广也不再问,看着旁边的封庄,笑道:“我麾下有一猛将名叫典军,有空你俩可以切磋一下。” 封庄面色一喜,这是赢广已经接受他了。恭敬的施了一礼,直到赢广的身影消失不见方才起身。 打马回营,赢广走到大帐之外,突然停住了脚步,吩咐道:“阿二、阿三守住营帐,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少爷!” 安排妥当,赢广撩帘进了大帐。 大帐之内,早有一人立在地图之前,面带青铜鬼纹面具,宽大的黑袍遮住了身子,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立着一个衣服架子。 “墨印!” “呵呵”一阵低沉的笑声在面具后面传出,“陆大说你要见我。” “不错。”赢广大大咧咧的往主座上一仰,“我承认,你帮过我很多,尽管我娘说可以信任你,但是到现在我还是不相信天上会掉下这么一个大馅饼。” “另外...”赢广猛的坐直了身子,“我爹到底是谁!” “我只能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如果你现在知道了,你会面对更大的危险和更大的压力。”墨印低沉的说道。 “危险?”赢广笑道,“我现在遇到的危险还少么?陆大带去的那个刺客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吧。我早就让人盯上了,多一个少一个,差别不大。”墨印犹豫了,就那么静静在站在那里沉思。赢广也不说话,默默的等待,过了好一会,墨印开口道:“好吧,既然你已做好准备,告诉你也无妨。你的父亲嬴姓,赵氏,名荡,天生神力,勇武好战,麾下一支黑甲军,南征北战,未尝一败,十九岁即位,称秦武王!而你,就是秦武王的儿子!而你最大的敌人就在秦王宫之内!” “噗!”赢广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喷了一桌子。 “你说我是谁?秦武王的儿子?你确定你没弄错?有些话能开玩笑,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开什么玩笑,世人都知道武王巨鼎力竭而死,并未有任何子嗣,现在突然有一个鬼面神秘人,异常热心的帮自己,保护自己,然后说自己是武王的儿子,接着应该就是现在昭王的位子应该是我坐,我要起兵云云... 赢广觉得自己的理念都被颠覆了,当初自己在战场上爬回来就已经很幸运了,这是要闹哪样儿?太子? 墨印看到赢广满脸的不信,也有些着急,说道:“我说的句句属实,其实老妇人也是知道的。” “我娘?”一想到娘亲,赢广也是有了些动摇,娘亲确实有些事情瞒着自己,如果父亲真有这么个身份倒也说得过去。 “你说的实在是太离奇,我还是无法相信,再说,你让我如何相信一个连自己真面目都不能示人的人呢。” “你确定要看我的真面目?看了之后你就能相信我说的话?” “起码可以开诚布公的谈。这也是能让我信任你的基础。”赢广坚持道。 “好吧,希望你不会后悔。”鬼面人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揭下了面具。 (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赢广鞠躬~) 第三十三章 秘闻(上) 赢广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这个生活在黑暗之中的黑社会头子长什么样儿,怎么的也得横眉怒目,满脸横肉,眼神之中凶光四射,杀人如草芥什么的吧。 可惜,赢广猜中了开头,也就仅仅猜中了开头,后面发生的事跟他的原有想象一点关系都没有,自从除下那宽大的黑袍之后,赢广的嘴就没合拢过。 身子不高略显娇小,一身紧身的黑衣显得身材更加凹凸有致,白皙的双手轻轻揭开了脸上的鬼面,却不想后面的锁扣刮掉了头上的束发,乌黑的秀发就如瀑布般散落在肩,精致绝美的面容带着一丝清冷。 看了眼目瞪口呆的赢广,冷冷的说道:“现在我说,你能相信了?”声音清脆,哪里还有半点低沉! 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这墨印竟是一名女子!难怪许斯邪反复查了几个月竟连一丁点线索都没有,方向压根就不对! “你,你,你,你!”赢广指着墨印哆嗦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是女人?!” 墨印大方的重新把头发束上,不屑的答道:“你自己不会看?” 赢广懵了,自己带着一万多个大老爷们,被这个女人指挥来指挥去,偏偏自己一直没看出来。 “怎么?你看不起女人?”墨印有点看不惯赢广这大男子主义的嘴脸,女人怎么了,你受我这个小女子的帮助还少了? “这里是军营!你怎么能进军营!”赢广急忙要去撩开帘子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还没走出几步才想起,自己早令阿二阿三清场了。军帐之中有女子这要是别人看见,是要掉脑袋的。 “军营怎么了,就你那几个歪瓜裂枣,本小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墨印见赢广的紧张样儿,昂着俏脸把赢广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守卫扁的一文不值。 赢广无奈的摇了摇头,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脑袋有点涨,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把事情的原委一件件的说给我听。什么都不要遗漏,我有的是时间。” 时间追朔到秦武王四年,那时候赢广娘,也就是绣姬只不过是孟贲府上的一个小丫鬟,由于面貌秀丽且颇有才情,被孟贲所喜,打算等绣姬再长大些就收为妾室,故而平日里也只安排些轻巧活,吃穿用度那是一样不缺。 这一天,秦武王忽然微服到访,孟贲急忙出迎,却不知武王为何突然到访,心中忐忑,一问才知原来武王在宫内呆的憋闷,就带了三五随从,走偏门,轻装简行,来到孟贲府上,要与他角力为戏。话说这孟贲是齐国人,力大无穷,正对武王胃口,故任命为将。此次武王兴致勃勃而来,孟贲自然是要陪得武王尽兴。 中间过程不表,转眼就到了用饭的时辰,绣姬被安排伺候武王用膳。 玩的尽兴,武王心情不错,看着自己旁边的小侍女俊俏可人,借着酒劲,一把就拉倒了自己的怀里,那小侍女哪经历过这阵仗,想动又不敢动,虽不知道这贵客是谁,可主人家都陪坐在末席,自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一时间俏脸通红,红晕一直延伸到了粉颈,胸前的雪白也随着呼吸的急促一阵阵起伏。 武王正值壮年,哪能控制得住,拦腰抱起绣姬,大步迈向了堂外,那孟贲更是早早起身,弓着腰在前方引路。 都说**一刻值千金,自当珍惜才是,可武王酒劲上涌,顾不得许多,可怜绣姬初经人事,哪经得住武王这般征伐,几经巅峰之后,早已浑身酥软,俏面之上犹挂泪痕。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绣姬心里有三分甜蜜,七分茫然,抬头看到他的随身玉佩正发着荧光,正上方雕着一只兽头,下方是一个赢字。 “他姓赢!”少女的心思谁人能懂,绣姬明知是奢求,还是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可梦醒时分,床榻之上,除了自己,哪还有他人。 当时大王临幸过谁,按常例报备也就是了,大王想起来就给个名分带入宫中,忘记了的话就注定孤独一生,不可再嫁,晚年注定凄凉。 可惜,一个月后,绣姬发现自己食欲不振,易乏嗜睡,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遂找郎中医治,哪曾想却是有孕了,未婚而有孕,那可是大事,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孟贲心里清楚,武王尚无子嗣,如今绣姬有孕,这是大事中的大事,不敢耽搁,马上更衣,要亲自去宫中报信,没成想,还未到宫门口,就被武王后的贴身近侍给拦下了。就这样消息也就到了武王后的手中。 武王后一直无所出,所以对武王临幸过谁是格外的重视,也许每一个女人对自己子女的关爱都是无微不至,而武王后对于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子女地位的苗头,都会生生扼杀。 就在内侍交代孟贲需要怎么做的时候,路过的绣姬无意中听到了竟然有人要对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不利,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顶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借着雷声的掩护,逃离了孟府。 当孟贲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为保住自家性命,孟贲找了一家年龄相仿的有孕人家,灭了人家满门,用那怀孕的女尸蒙混过关。 后传言武王举鼎力竭而死,孟贲因为唆使武王举鼎,罪不可赦,被诛九族,未留一个活口,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不过,孟贲是真的因为自己的过失被灭满门,还是武王后故意灭口,就谁也不知道了。 话到此处,墨印稍稍的停了一会,见赢广仍在沉思,也就没有说话,自顾自的端了一杯水润喉。 过了一会,赢广抬头道:“前面这些是你和我娘询问过的吧。”见墨印点头,赢广又道:“武王是如何死的,难道真的是举鼎力竭不成?另外你和武王又是什么关系,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武王英雄无双,麾下黑甲军更是善战之师,怎么可能因为举鼎而死!这里面有一个天大的阴谋!至于我。” 墨印眼中露出了一丝骄傲:“我是武王收养的义女,暗影则是义父手中的另一支力量!你以为堂堂的秦国大王,实力就只有明面上的那些么!” (赢广拜求推荐票,求点击呀求收藏!) 第三十四章 秘闻(中) “暗影独立于任何系统,只向武王一人负责,上一任的大首领乃是武王身边的近侍,武功深不可测,武王出事之后,我就被这近侍救走,后来他收我为徒传授武艺,前年师傅弥留之际将事情的原委尽数告知,并将暗影交于我手,我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为武王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墨印眼光坚定,虽然对义父没什么印象,但师傅说过,自己的命是义父给的,自己此生的全部价值就是为义父报仇,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赢广没有说话,二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父亲,虽然有些离奇,但直觉告诉自己,这些都是真的。墨印没有必要欺骗自己,自己的母亲也不会骗自己。 “告诉我,我爹是怎么死的。”赢广低声问道,看不清表情。 墨印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费劲心思才找到了绣姬和赢广,这期间所花费的代价之大是不可想象的,但一切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那就是赢广的认可。 “武王确实是被人害死的。”墨印缓缓的说道。 在宜阳之战之后,秦国占尽了便宜,楚、韩两国心有不甘,频繁在边境制造事端,并不断的派出死士,暗杀秦军军中高级将领。由于当时大战刚刚结束,秦国无力再挑战端,但以秦人的性格,是绝不可能打碎门牙含血咽,于是武王就派出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另一支部队----暗影,并将执行任务的暗影分为两队,一队截杀对方的死士保护军中将领的安全,而另一队直接潜入两国都城,暗杀在朝堂上有影响力的达官显贵,借此向楚、韩两国施压。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间谍战打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武王后的母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武王四年,魏国大梁,安国公府。 昏暗的烛光在房中摇摆跳动崩起一朵朵烛花,武王后的父亲安国公魏旭呆呆的坐在软椅上,全然没有注意到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 左侧下首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豹眼鹰鼻蛤蟆嘴,说话间还露出两颗黄牙,就见他焦急的说道:“舅舅,此事千真万确,绝无虚假,必须提前告知表妹早做准备啊!” 魏旭仿佛才回过神来,急切的说道:“季离你休要胡说!虽然魅儿嫁与武王一直无所出,但总归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武王尚且年轻,以后定会有子嗣,何来的废后之说!” “我的舅舅唉。”季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表妹嫁过去都六年了,就算是表妹没有身孕,那些后宫妃嫔怎么个个都能没有身孕?!这肯定是...”季离突然收声,小心的左右看了看,这才悄声说道:“我估计肯定是武王身有隐疾!” “胡说!”魏旭气的须发喷张,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外甥,恨恨的说道:“你表妹来过信,武王只是痴迷武力,绝不可能是你说的那般!” 季离委屈的说道:“表妹也不一定了解实情啊...” “放屁!难道说你说的就是实情!?” 季离忽然神秘的说道:“舅舅,其实我的消息就是从秦宫内部传出来的。” “什么?” “舅舅,我就跟您说实话吧!”季离突然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走到了魏旭的身边,对着耳朵小声说道:“武王早已身患恶疾,表面看着强壮,实际是透支寿元才得到的假象!宫中之内早就有人开始图谋后路,而表妹身为王后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可以想象,一旦武王殡天,毫无准备的表妹会有何下场!” “身患恶疾!你以为宫内的太医都是吃素的吗!” 见魏旭还是不信,季离忽然笑道:“舅舅你也知道宫内的那些规矩,如果真的是不治之症,哪个太医敢说实话?” 魏旭显得有些犹豫,说道:“就算你所说属实,可宫中众妃皆无子嗣,大家都一样,谁还能威胁到你表妹不成!” 季离对舅舅的顽固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武王确实没有子嗣,可是武王的兄弟众多,完全可以另立新王,那时表妹又该如何自处!废后是他们必行之路!” 魏旭浑身发寒,终于失措,忙乱的说道:“果真如此,你表妹如何是好!” 见终于说动了舅舅,季离突然神秘一笑,说道:“舅舅安心,外甥早有准备。”望着魏旭疑惑的眼神,季离继续说道:“我早已与公子壮取得了联系,只要武王一死,表妹就可以联系朝臣推举公子壮为新王,把持住朝政,排除异己,定可保得一生荣华!” 魏旭想了想,说道:“就算你说的有理,可是既然消息是宫中传出,其他人等定是有所准备,等大家都准备完全,你表妹的胜算也不高啊。” 季离终于说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听得魏旭失手将茶杯打落在地上。 “我们不能决定他的生,但我们能决定他的死!” 赢广的大帐中,墨印说到此处,暂时的歇了歇,帐中再次恢复了宁静,过了许久,赢广开口说道:“祸起萧墙确实难防,但我不信我爹这么容易就被人给算计了,就算你们暗影被牵制住,他的手上还有黑甲军,兵权在手,任那些小丑跳梁,也不可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墨印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秦国确实很强大,可就是因为强大,你低估了周围列国限制秦国的决心。经过师傅的调查,那季离,其实是楚国隐茳的首领,而隐茳是一个与暗影同样的组织。当时,为了引起秦国内乱,减轻边境的压力,楚国与燕国、赵国暗中结盟,楚国当时扶植的是武王后和公子壮,而燕国和赵国扶植的是芈八子和赢则,当今的丞相魏冉,是芈八子同父异母的弟弟,在魏冉的帮助下,赢则战胜了其他的兄弟,最终即位。” 墨印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赢广,“赢则就是当今的昭王,而芈八子就是当今的宣太后!” (新人新书,赢广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啦!) 第三十五章 秘闻(下) 当时时局紧张,各种消息漫天飞舞,让人风声鹤唳。武王当时的确收到了暗影的消息,说后宫不宁,各妃嫔勾心斗角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武王接到消息后,并未在意,当时各国后宫都一样,明面上互敬互爱,暗地里挖坑陷害之事也是时有发生,女人家家的,天天就想着怎么争宠,随她们闹去。 战场上的得利,令秦国风头一时无两,武王受周赧王相邀,出巡周都洛邑。 这一日,武王带着任鄙、孟贲等人,由百乘战车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周都洛邑。周赧王派士兵出城三里列队迎接,身段放的十分的低,态度也十分恭敬。 封翊宫内,黑甲军中最精锐的黑甲卫环绕大殿而立,大殿之上,周赧王与秦武王推杯换盏,交谈甚欢。 “赧王,你太客气了。”酒席之上,武王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武王来访,只要不嫌我这简陋就好,哈哈哈哈。哦对了,寝殿我已经安排好了,希望武王还能够满意。” 武王点头称谢,却没有发现周赧王低垂的眉目之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夜已深,远处偶尔传来一阵孤鸦的嘶鸣,打更的梆子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孤零零的回荡。一队队的黑甲卫在来回的巡视,甲片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是那样的清脆,谁都没有发现,门口的卫兵已经斜斜的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在高高的围墙外,密密麻麻的卫兵已经把寝宫团团的围住。 “大王、大王。”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贴身内侍的呼喊声,武王睁开眼,“蔡叔,怎么了?” “大王,情况不对,门口的卫士已经好久没回来了,包括换防的士兵。现在,大王赶紧更衣,老奴送您出去。” 武王却平静了下来,说道:“周赧王没那么大的胆子,既然他们敢动手,你认为孤还能走脱么?” “大王请放宽心,老奴就算是死,也定为大王杀出一条血路!”内侍老蔡,浑身气劲鼓荡,那里还像一个垂垂老者。 突然之间,就听见外面一声炮响,寝宫大门轰然而开,无数士兵顺着洞开的大门蜂拥而入,巡视的黑甲卫突然受袭却不惊慌,高喊一声,纷纷迎向了数倍于己的敌军。 蔡叔一个箭步守到寝殿门口,大声喊道:“保护大王!” “诺!” 所有没接敌的黑甲卫纷纷收缩到寝殿周围,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将武王保护在了中间。而在前面拼命抵挡的那些黑甲卫,往往砍翻一人,又面对两人,个个浑身浴血,一个身子已经被长槊刺穿的黑甲卫,仍在拼命的挥舞战刀,直到背后被另两只长槊刺透,才用战刀支撑着身躯,怒吼一声,摇晃着倒了下去。此刻,除了寝殿周围,再无一个站立的秦兵。 “蔡叔,你过来。”武王静静的坐在寝殿之上,内侍老蔡急忙走到了武王的身边,道:“大王,有何吩咐。” “自我出生,蔡叔你就一直跟着我,我的心思你最清楚。”武王笑道:“我嬴荡有仇必报,蔡叔你手上还有暗影,一会必乱,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后面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 “大王,老奴...”老蔡还要再说话,武王摆摆手,抽过自己的佩剑,说道:“周赧王这老小子忒是小气,连把趁手的兵器都没留给我。” “大王...”老蔡跪在地上,泪涕横流,而外面已经是杀声四起。 武王静静的坐在大殿之上,看着外面闪乱的人影,鲜血、惨呼将朦朦的窗纸染成了一朵朵血色的花朵,而蔡叔已经不知所踪。 当外面重新归为寂静,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了殿门,打头的一个士兵刚要破门而入,就见一把宝剑破门而出,直直扎在那人的额头之上,整个木门碎屑横飞,一个彪悍的身影猛的冲到殿外,伸手夺过一把长槊,沉腰坐马,长槊一挥,瞬间就清空了一大片空地,无数士兵胸口喷血倒飞而出。 “想要我嬴荡的命,拿人命来填!” “杀!” 无数长槊、短刀拼了命的向嬴荡周身招呼,嬴荡也不抵挡,向前突进只求最大的杀伤,只见无数的士兵捂着喉咙不甘的倒下,他们忘记了,困兽才是最可怕的。 挥舞着长槊,嬴荡来到了广场之上,杀的兴起,仗槊长啸,周围的士兵战战兢兢,抖动着手中的兵器,却再无一人敢于上前。 “来啊!来啊!”嬴荡咆哮着,虎目圆睁,背后如有一只猛虎虚影在仰天怒吼。 周围士兵再也忍受不住这如山般的压力,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一拥而上,就见广场上形成了一个战团,不时的有人飞出,不时的有人倒下,后面的士兵再一个接一个的填上,鲜血在地上咕咕的流淌,汇成了一个个小湖,将广场雪白的理石染的一片血红。 半个时辰之后,嬴荡浑身浴血,高高的站在那尸山之上,白色的寝衣早已破烂,健硕的肌肉被一道道的伤口布满,血淋淋的伤口露着白色的筋腱就那样翻在外面,长槊倒扎在一个头颅之上,望着低下进退不得的士兵狂笑道:“玩弄阴谋的小人!也想染指天下!你们听好,我大秦定当荡平六国,一统天下!” “放箭!给我放箭!” 秦武王四年,嬴荡,卒! 史官记载,秦武王身高体壮,喜好跟人比角力,大力士任鄙、乌获、孟贲等人都因此做了大官。宜阳之战后,秦武王派樗里疾率领百辆战车先到达周都王城(今河南省洛阳市王城公园附近),周赧王派士兵列队迎接,姿态十分恭敬。秦武王随后到达周都王城,与孟贲比赛举“龙纹赤鼎”,结果两眼出血、折断胫骨而死,孟贲因怂恿秦武王举鼎被诛灭三族。同年赢广出生。 大帐之中久久无语,墨印讲述完这件秘辛不再说话,赢广直直的盯着远处的火盆沉默着,许久才对墨印道:“立刻安排人手,送我娘出咸阳!马上!” 墨印眼中爆发出了七彩的神采,起身恭敬道:“是!少爷!” (精彩的剧情就要展开,请各位随赢广征战天下吧!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六章 风起春羽馆 似乎一夜之间什么事情都变了,赢广身上有着深深地蒙氏痕迹,只要不是罪犯谋逆,蒙氏都会把他保下。可是现在不同了,作为昭王的嫡系,蒙氏一族历代忠良,让他们背弃故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要赢广露出一点不臣之心,第一个死的肯定就是他!退一步说,就算昭王包容了自己,那魏冉呢?宣太后呢?他们能包容一个威胁到昭王正统的太子么! 难怪娘亲与墨印执意不肯告诉自己真相,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如果贸然行事,必定四面楚歌,稍有差池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我该怎么做? 安排典军、卫东带军出去“剿匪”,赢广将自己关在营帐内整整一天,派出去接娘亲的人还未出发就被墨印拦了回来,墨印说得对,自己现在不能流露出任何的异样,只有这样自己才是相对安全的,只要自己还活着,自己就能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的亲人! “墨印,你安排人把我家旁边的宅子买下,再修一条暗道直通城外。”赢广用手拄着头,脑子里乱成一团,“墨印,你还有什么想法?” 墨印已是一副亲兵的打扮,就是皮肤白了些,“少爷,你这是关心则乱,咸阳那里属下早已安排妥当,自是不用担心,如今少爷要在陇西站住脚需要做到三点。” 伸出一根俏生生的手指,墨印缓缓说道:“第一就是钱粮!暗影经营到现在自有自己的银钱来源,短时间内足以支持陇西的前期发展,但长时间供应肯定不行。倒是粮食这块不用担心,陇西本就是产粮大户,只要不是灾年,粮草问题不大。第二是兵员,陇西作为咸阳的屏障,与月氏和羌族大战没有,但小冲突不断,所以从来不缺训练有素的兵员,唯一的问题是,这些兵员都在公孙束的手里。这也就是第三点,如何才能名正言顺的征粮征兵,进而占据陇西。” “陇西郡守李崇,是陇西本地大族,在陇西可谓是根深蒂固,想要得到陇西,必须得到李崇的支持。” 墨印用手指粘着水,在桌上写下了李崇两个字。 赢广想了一会儿,道:“李崇为人谨慎,虽为一方大员,在朝中却是少有人提及,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是看看他为我们准备的营盘,再想想近几年战事不断而陇西却始终太平,要不是兵权不在他手里,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的来到陇西。所以,这个李崇,绝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直接接近李崇是行不通的,看来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墨印笑道:“李崇有一个儿子名叫李瑶,而最近他正在迷一个叫做苏媚儿的烟花女子。” 赢广笑道:“能控制住这个苏媚儿么?” 墨印故意顿了顿,吊了吊赢广的胃口,看赢广突然淡定起来的模样,这才撇了撇嘴,说道:“那苏媚儿乃是春羽馆的头牌,而那春羽馆嘛,恭喜少爷,现在那里是您的产业了。” 赢广大手一挥,“管他什么馆,只要能把李崇拉上我们的战车,算你首功!” “墨印。”赢广正色道:“我麾下尽是战将,战场上拼杀是个好手,可论到情报、政事还得请你多多帮忙!” 墨印连忙起身,“少爷言重了,都是墨印的本分。” 入夜时分的酝柳巷热闹非凡,春羽馆门口莺莺燕燕香风扑鼻,一位位花枝招展的烟花女子正在门口招揽客人,娇声艳语并退了初春的寒风,春羽馆内热气腾腾好不热闹! 二楼雅间之内,一名身着武将便服的年轻男子正在大发脾气! “让我等?好!我等了!如今苏媚儿人呢!当我李瑶是什么人!来人!来人!” “来啦,来啦!”浓妆艳抹的**连忙跑了过来,“哎呦,我的李大少爷,苏媚儿马上就过来啦,您就再等等,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都等了半个时辰了!还要我等多久!谁那么大胆敢让我等!” “我敢!” 门外转进来一名年轻的纨绔,怀里搂着一名娇艳的女子,倚在门框边上,斜着眼,向李瑶撇了撇嘴,“苏媚儿在我这儿,不服……你来抢啊!” 李瑶气的嘴角一阵抽动,公孙无敌我招你惹你了啊?事事和我作对,你说你不随你爹守城去,天天在这陇西城里乱转什么啊!我爹什么事都让着你爹,要什么给什么,让十万大军无后顾之忧,你倒好,还真以为我老李家欠你们公孙家的不成! “公孙无敌,你为何处处针对,真以为我李瑶好欺负的不成!” “切!”公孙无敌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指着李瑶的鼻子,说道:“你爹是郡守,我爹是郡尉,明面上是比你爹低了半级,但谁人不知,这整个陇西郡能得这长久的太平,那是我爹边境御敌的结果,没有我爹,你们还想在这春羽馆喝花酒,玩女人?我呸!和我争?李瑶,你凭什么和我争!” “你!”李瑶额头青筋乱跳,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拳头攥的是咯咯作响,恨不得一拳挥到这混蛋的脸上! “呦!还想打我!”公孙无敌见李瑶不服,唯恐天下不乱,两步走到李瑶跟前,面对着面,嘴里的一股酒气直接喷了李瑶一脸。“大家同为武将,不服可以比比啊!啊?哈哈哈哈!” 李瑶是一股子怒火直冲脑门,父亲的教诲早就丢到一边,一门心思就像揍面前的家伙一个满面桃花开!这拳头刚挥出,哪想公孙无敌早有准备,就等着李瑶出招呢,这拳还没到,公孙无敌早就一脚飞出,正中李瑶心窝,李瑶是倒飞而出!刚郁闷之时喝的酒水,早就顺着喉头喷涌而出,是吐了一身一地,李瑶试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就那么着躺在了一地污秽之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公孙无敌走了过来,俯视着他,嘲笑道:“记着!让你那爹爹好好的伺候我爹,以后你到我要行跪拜礼,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敢和我争!滚!” 李瑶是咬碎了一嘴钢牙,也不吭声,摇晃着冲出了房门,背后传来公孙无敌嚣张的笑声。而在门框边,一双美目暗暗的记下了这一切。 (今天老赢去丈母娘家刚回来,更新的有点少,有点晚,大家抱歉,老赢正在努力的码字,谢谢大家支持!) 第三十七章 李崇的疑虑 “你是说,公孙无敌与李瑶不合!”赢广左手食指轻轻的在桌上扣着,墨印坐在旁边,捧着一个杯在那一口一口的抿着水。 “但那李崇却是个精明的人,分得清轻重,如今各国之间征伐频繁,公孙束能守得边境保得陇西一地安宁,李崇功不可没。而这公孙无敌与李瑶不合,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小儿之间的玩闹罢了。” 赢广停下了手指,看着墨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忽然笑道:“小墨儿,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墨印俏目一瞪,“叫谁小墨儿那!小墨儿也是你能叫的!” “叫一声又不会掉一块肉!” “你...” 门口的阿二和阿三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堵住了耳朵。 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那是不能和她讲道理的,比干和妲己讲道理,让纣王挖了心。伍子胥和西施讲道理,最后拎着把剑自杀了。赢广和墨印讲道理,结果可以说是最好的一个,就是屁股上有个脚印若隐若现,隐隐作痛。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小事小事,经过有心人的利用,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话说那日李瑶气冲冲的回府,不但在屋内掀了桌子,就连上好的铜镜都被他砸的稀烂,破开的洞口总能让他想起公孙无敌那张嚣张的大脸,少不得又狠狠的锤了一遍。 外面的下人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惹得少爷不高兴,一身怒火发到自家身上。 李崇默默的走到儿子的房门外,下人们见老爷过来,纷纷行礼,李崇摆了摆手,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稍等了一会,听到屋内的响动渐渐平息,只留下阵阵粗重的喘息,李崇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自己的儿子涨红着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像一头不得发泄的公牛,眼中凶光闪烁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直到看见了自己的老子,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李崇找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扶正,自己稳稳的坐了上去,挥挥手,示意儿子站到自己的跟前。 “气消的差不多了?”李崇淡淡的问道,声音中听不出一丝的火气,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爹!我不懂!他们公孙家凭什么看不起我们李家,没有我们李家,他能在战场上无所顾忌么?什么都只知道向我们伸手,全然不管我们的艰辛,晚到一天,轻则骂娘,重则动手,他也不想想,没有我们李家的支持,他公孙家能坚持半个月我都跟他姓!”李瑶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拳头攥的是吱吱作响。 “瑶儿,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李家能在陇西屹立百年而不倒么?”李崇老神在在的说道。 “爹,孩儿不过是一员武将,想不清那些东西。” “愚蠢!武将就不用动脑子么!枉我平时如此教你!”波澜不惊的李崇突然大怒,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还是这么一根筋,这让打算让李瑶接班的老李怎能甘心,至于外面流传的那些虚名哪有儿子的悟性重要,偏偏自己的儿子钻进虚名的牛角尖里不肯自拔。 见到父亲突然生气,李瑶羞的满脸通红,哪里还有刚才的火气,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不吭声了。 李崇骂了一会,喘了口气,看见儿子如同幼时犯错一般,乖乖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不由得一痛,儿子都比自己高出一头了,自己也老了,李家终究还得交到他的手上,指了指四角朝天的椅子,李崇放缓了语气说道:“摆好椅子,坐!” “是,父亲。”李瑶连忙扶起了椅子,低着头坐在父亲的旁边,以前犯错之后,都是被父亲抱着放到腿上,成人之后,父亲再没打骂过自己,不知不觉之间,父亲的鬓角都白了一片了。 “隐忍、本分这是我们李家立足的资本。一时血气之勇,固然畅快,可是后续的麻烦接连不断,人就难免为其所累,无法抽身事外。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抓住把柄,那就是处处被动,少不得被人当做开路先锋,等到了那时,刀里火里还由得你不去么!” 李崇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接着道:“而本分,就是要做好应做的事宜,学得屠龙术,卖与帝王家,享得荣华富贵,那就得有所付出,干好你分内之事,让君上觉得你有用,这才是你的生存之本。” 叹了口气,用手指着李瑶低垂的脑袋,道:“如今世道无武力则不足以自保,所以我让你跟随名师学得一身本事,但不是让你用来好勇斗狠的!这里,才能决定最终的成败!” “一时荣辱算的了什么,我李氏一脉要存续下去,武力、智谋都缺一不可,可你呢,勇武有余,智谋不足,偏偏自己还不知上进,难道要生生气死老父不成!” 见到父亲是动了真火,李瑶连忙跪倒父亲跟前,将头叩到父亲足前,喊道:“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一下下的,额头叩到青砖之上是砰砰作响。 李崇拉起自己的儿子,心痛的替他扫了扫额前的灰渍,只是片刻,李瑶的额头就已经有些红肿了。 “那公孙家仗着有丞相撑腰,目中无人,殊不知其钱粮命脉尽在我手,如果不是为父顾全大局,灭他公孙如杀只鸡!瑶儿你是我李家长子,需要牢牢记得,太平盛世我李氏必要隐忍、牢守本分,万不可做那出头之鸟,直到有朝一日天下大乱,那时才是我李氏逐鹿天下的时机!” “是!孩儿记下了。” “恩。现在心情好些了么?”李崇慈祥的看着儿子,这孩子打小就是头倔驴,如果不能让他心服口服,那定是鞭赶不走打着倒退,不过还好,李瑶红着脸,点着头,显然是记到心里了。 望向窗外,李崇心里闪过一片阴霾,辖内流匪起的蹊跷,战力与寻常土匪截然不同,而那赢广的墨麟营一入陇西,却是所向披靡,顺利的一塌糊涂,要说中间没有什么,做为一个官场的老油条那是万万不信的,可是说那赢广有谋反之心却是万万不能,无他,区区一营兵,他没那个实力。他来陇西到底所图为何? 李崇陷入了深深的疑虑。 (书中的剧情有了些调整,赢广在设计矛盾上又加了些新的东西,更新有些缓慢,望众书友见谅。厚颜求推荐~求收藏~) 第三十八章 行与不行 “小墨儿,最近典军那小子剿匪剿的怎么样了。”赢广躺在软椅上,拿着一个包子正往嘴里塞,引得墨印一阵白眼。 “托您老儿鸿福,典军撵得封庄到处跑,俩人打得热闹着呢。开始典军那小子一根筋,次次扑空,还总能吃着一下口甜头,半个月下来,估计那小子摸着点门道了,哪次出去都是不慌不急,像回自己家一样,到了就拿,拿了就走,自在着呢!” 听到这儿,赢广突然坐直了身子,说道:“连典军这神经大条的汉子都嗅到些味道,李崇那老狐狸能不起疑心么?最近那头有什么动静?” “最近陇西郡内还如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倒是李瑶此人稳重了很多,任苏媚儿如何挑逗,也决口不提那日之事,春羽馆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墨印手托香腮,沉吟了一会,说道:“看来李老狐狸是先安家宅,然后以不变应万变,剿匪总有完成的一天,时间拖的过久那就是我们办事不利,蒙将军那里也不好看。” 赢广笑道:“有道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一个巴掌拍不响,李崇教子有方,我们甘拜下风,不过人不招事,事找人,我想公孙无敌最近又闲得慌了吧,也该让他听到点风声了。” 墨印甜甜一笑,道:“少爷,刚才叫奴家什么?” 赢广手捂臀后,连道:“没什么,没什么。” 阿二、阿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捂住了耳朵。 陇西郡内一条香艳的流言尘嚣之上,一跃成为百姓饭后谈资之首,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一日,郡守家公子李瑶在春羽馆与花魁苏媚儿**一度,一番**过后,心满意足的苏媚儿趴在李瑶胸前,任胸前的柔软被那坚实的胸肌挤压成了一个半球,李瑶看着苏媚儿眼角的春光淫笑道:“宝贝,可还满意。”苏媚儿妩媚之间含着娇羞,拧了李瑶一把,“死相儿,难得你如此精壮。”李瑶拉着苏媚儿的小手,笑道:“比那公孙无敌如何?”苏媚儿白了他一眼,不屑道:“就他?不行,一般而已。” 男人,才学可以一般,武艺可以一般,甚至人品都可以一般,唯独这个...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酒楼茶肆,到处都可以见到人们交头接耳,捂嘴窃笑,更有个七尺汉子,在酒楼学那苏媚儿事后娇羞的媚态,尤其是那一句不屑的“不行,一般”,更是惟妙惟肖。 公孙无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就觉得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看自己的眼光都是怪怪的,鄙视之中带着惋惜,如此雄健的身子却不行.... 暴怒的公孙无敌闯进了春羽馆,**自然不会承认这谣言是在这传出去的,苏媚儿更是以泪洗面,说有人败坏其名声,污了公孙公子的名节,听得后面的龟公嘴角一阵抽搐,这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入行多年还谈什么名声、名节。 看着苏媚儿泪流满面,妆容都被泪水犁出了道道沟壑,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一口浊气压在心头,不吐不快,安慰了几句,就出门上马,直奔李府而去,他要问问事件的当事人,他堂堂公孙家的少爷,哪里不行!殊不知,就算李瑶承认,两个堂堂男儿,互执双手,含情脉脉的说,你行,还是你行,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流言刚出现的时候,李崇就瞥见矛头不对,给李瑶下了禁足令,命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少招惹是非。哪想到郡衙有事,他这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是麻烦登门。 李瑶刚在后院打了一趟拳,热身完毕,拿起钢刀准备练习下刀法,就听见前厅一声巨响,其中还夹杂着家中杂役的惨呼,光天化日竟然有人敢强闯郡守府! 还没到前厅,就听见一人大呼小叫,“李瑶小贼,赶紧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我拆了你这郡守府!”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朗朗乾坤之下竟要强拆朝廷大员的府邸!李瑶气的是三尸暴跳七窃生烟,一个箭步窜到门外,就见到公孙无敌站在院中喝五邀六,家中的杂役躺了一地。 还没等李瑶说话,公孙无敌倒是先跳起脚来,指着李瑶鼻子大骂:“好你个泼才,那门子说你不在府中,死活拦着就是不让本大爷进来,你若不是心亏,躲起来作甚!”说完,一脚将那门子踢出老远,这武将的全力一脚,普通小老百姓哪能受得了,眼瞅着那门子口吐鲜血,有出气没进气了。 原来李崇走的时候担心有人前来招李瑶出去耍耍,故安排门子,凡找少爷的一律推脱不在,哪想到公孙无敌根本不讲礼法,破门而入,枉送了门子的性命。 李瑶气的牙根痒痒,站在台阶上吼道:“公孙无敌你屡次挑衅,我百般忍让,这次你竟然毁我府门,杀我家丁,你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话语间就要上前,却被家中下人紧紧抱住,老爷临走有命,定要看好少爷,万不可与人动手争执。 正说话间,李崇夫人于氏在外面街上回来,见自家大门外一群平民在那里围观,朱漆大门歪歪斜斜的挂在门轴之上,轻风一扶摇摇欲坠,大惊之下急忙在丫鬟搀扶下走进院子,就见院子正中一名年轻人正在打砸,家中仆役扑倒在地,惨叫之声不绝,心中不由火气,这陇西郡何时有人这么大胆,敢在郡守家中撒野,大喊一声:“住手!”挣开丫鬟的搀扶,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公孙无敌的胳膊,道:“哪里来的野人,不知道这是郡守府中么!” 公孙无敌正砸的起劲,猛然间被人抓住胳膊,哪里还有好脸色,胳膊一挥,对准来人的脸上就是一巴掌,随后飞起一脚。 可怜那于氏手无缚鸡之力,挨了一记耳光不说,还被踹出七八步远,好巧不巧,一头撞在了院中储水的大缸之上!顿时额头见血,昏迷不醒。 “夫人!夫人!”小丫鬟见大事不好,呼天抢地的扑上跟前,拼命的摇晃。 公孙无敌一愣神,还没反应过劲来,就听见后面一声咆哮:“公孙小儿,你敢伤我娘!” 回头一看,原来李瑶见母亲被打,顿时如火山爆发一般,拉住他的健仆哪还控制得住,一边一个,呼呼两声就被他甩到了一边。 李瑶手提钢刀对着公孙无敌一刀劈下,公孙无敌从头顶到小腹出现了一条血线,鲜血如不要钱的一般喷涌而出,李瑶怒目横刀,宛如一个血人! 第三十九章 的背背山 李崇是被人喊回来的,看那报信的下人浑身汗水仿佛在水中捞出来一样,话也说不完全,一个劲儿的哆嗦,李崇心中的不祥就越发的浓烈,边走边听下人的述说,当听到下人颠三倒四的说李瑶怒劈公孙无敌的时候,李崇就觉得头部受了一记重击,一阵眩晕,好悬没有摔倒。 “快走!回府!”李府的下人扶着自家老爷,两人踉踉跄跄的回到府中,大门早已修好,可李瑶怒劈公孙无敌的消息就像瘟疫一般随着围观的人群散去而飞速的扩散,相信用不了多久,公孙束就会上门问罪。 府内院中,公孙无敌的尸体被抬到了一旁,李瑶扶着自己的母亲,好在刚才只是晕过去了,除了头上还有个肿块,现在已无大碍。 见到父亲满头大汗的飞奔回来的狼狈样儿,李瑶让母亲的贴身丫鬟照顾好母亲,胡乱的擦了擦脸,平静的走到父亲面前,单膝跪地,说道:“孩儿有负父亲教导,已闯下弥天大祸,请父亲交出孩儿,已保李氏一脉太平!” 李崇自家人知自家事,这孩子虽然心思粗犷,但还干不出当众杀人的勾当,见自己的娘子犹自昏迷,知道其中定有隐情,缓了几口气,让下人将夫人扶到后堂,这才走到儿子身边,狠踹了两脚,开口道:“滚过来!” 李瑶在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跟在父亲身后进了后院的李氏宗祠。 宗祠之内,李瑶跪在地当中,低着头,一声不吭。再看李崇自在家主位上端坐,气息平缓,早已恢复了冷静,睿智的眼中闪着精光,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说道:“把你如何与公孙无敌起隙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为父,万不可有丁点遗漏。” 李瑶疑惑的抬起头,到现在为止他还如在雾中,见父亲盯着自己这不开窍的脑袋大有一巴掌呼下来的趋势,李瑶急忙将自己在春羽馆见苏媚儿、如何被公孙无敌羞辱,就连和艳妓用了什么姿势等等都告诉了自己的父亲,看着父亲隐隐抽动的眉角,李瑶声音越来越低,脸色羞的通红,只是不知道父亲问自己和烟花女子切磋技艺的细节作甚。 李崇强止着暴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额头,自己这白痴儿子是被人算计了,目的就是挑起李家与公孙家的冲突,而那个苏媚儿就是其中关键的一枚棋子,可笑自己这儿子已入彀中犹不自知,还在那讲那些烟花女子的技术如何,难道老子是要听自家小子的**么! 李瑶红着脸,悄悄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父亲就是自己心中强大的代名词,他用他的智慧解决了许多自己打破头也闹不明白的难题,父亲现在定是在为自己想办法,既然没有把自己交出去的意思,那自己的小命也就是保住了。见跪了一会也没有让自己起来的意思,李瑶悄悄的动了动腿,让自己跪的舒服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瑶觉得自己的腿已经离自己而去的时候,李崇终于想明白了什么,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既然苦心孤诣的放下钓饵,诱我上钩,如今大势已成,不吞是不行的了,瑶儿,你这就走,骑快马闯出城门,去赢广营中某个差事吧。如今能在公孙束手中保下你的,也就只有他了,估计他现在正等你上门呢。” 李瑶猛的抬头,说道:“父亲,你是说?” 李崇摆了摆手,打断了李瑶的话,“现在还没办法证明为父的猜测,不过如今能保你的确实只有他,只是不知道为何要针对我李家,你且前去避祸,为父不久也会过去,到时候自会水落石出!” 而在赢广营内,墨印正在那掰着手指算时辰,今天听到了李瑶怒劈公孙无敌的消息,墨印就开始算上了,看着时辰,李瑶这会也该到了。 赢广笑道:“小墨儿,你就那么有把握李崇会让他儿子来咱们这儿?” 墨印翻了翻白眼,对赢广问出这么不信任她的问题非常的不满,“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干脆自我了结了算了,你以为暗影的头领那么好当么?不过算计个人而已,整个陇西,能救李瑶的就你一个!” “错!你就没算计一下,万一李崇带着儿子回咸阳呢?只要说服了昭王,保他儿子一命不难。” 墨印不屑的看了赢广一眼,“李崇才没那么笨呢,能不能到咸阳暂且不说,昭王就一定会偏向他,保他儿子不死么?就算昭王偏心,留李瑶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怎么着也得弄个发配什么的吧,以公孙家的性格,能活到发配之地都算李瑶命大!” 看赢广笑眯眯的瞧着自己,仿佛自己的一切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才要紧银牙,哼哼道:“又装晒充愣骗我在这劳心劳力是不是,你那是什么表情!还有,小墨儿是你能叫的吗!” 与赢广接触的这段日子里,墨印早就恢复了原有的性子,暗影是师父交给自己的,如今找到了义父的亲子,可以说任务已完成了一半,有了赢广这面大旗,墨印也就不用整天带个面具在一帮大老爷子面前装深沉,于是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对于赢广来说,墨印可以算是自己的姐姐,这是好事,如今除了母亲自己又多添了一位亲人,只是这位姐姐虽然足智多谋,但接触的阴暗面太多,明明大不了自己几岁,总是一副不苟言笑,老气横秋的样子,好在最近逐渐恢复了女孩子应有的模样,赢广更是时不时的以刺激她一下为乐。 两人正在营帐中笑闹,就听见帐外阿二禀报:“少爷,李瑶求见。” 话说最近阿二、阿三比较郁闷,军中最近盛传赢广赢大少爷好男风,成天跟一个相貌俊俏的亲卫打情骂俏形影不离,底下人嚼嚼舌头让各军头管教一下也就是了,偏偏长相一般的张朝、卫东拉着最俊的许斯邪问东问西,说的许斯邪满脸通红嗷嗷直叫,说什么要和这俩损友断交。还是典军最直接,直接把阿二阿三拎到一旁,问事情是否属实,如果有人造谣,他非扒了那人的皮不可!阿二阿三心里明镜一样,却什么都不能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憋的五官聚集一副便秘的模样,惹得典军面色苍白,以为传言为真,顺便看这两人的表情也是格外的怪异。 这俩人是亲兵啊,天天守着那个帐门,再往深想想...典军打了个哆嗦,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一个劲的蹭手。 (新书,尤其是新人的新书,需要大家的支持,免费的推荐票每天都有,希望喜爱本书的书友多多支持,老赢在此鞠躬了。) 第四十章 父与子 月氏与羌族的联军并没有出现在大地的尽头,这让神经紧张的公孙束放松了许多,下了城头没走多远,就见自家的老张头挥着仅剩的一个胳膊急急忙忙的向自己跑了过来。老张头以前是自己的亲卫,跟了自己多年,一只胳膊也是为了替自己挡刀才被砍断的,养好伤后就安排他退了下来,在自己宅内做一份清闲差事。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莫非家中出了什么事不成? 快到近前,才发现老张头满身风尘,双目通红,还未说话,泪水先充满了眼眶,是什么天大的事让这铁打的汉子如此激动,公孙束心中一阵不安,紧走几步来到了老张头跟前,还未说话,老张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公孙束大急,一把拽起老张头,急促的问道:“快说,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老张结结巴巴的说道:“老爷,无敌,无敌他,人没了。” 咣当一声,手中的长槊重重的摔在地上,公孙束扶着胸口踉跄的退了几步,颤抖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爷...”老张泪流满面。 “不对,不对!”公孙束双目圆睁,眼角挣开了道道血丝,“无敌身子强健,绝不可能是死于病患,说!是谁?!” 公孙束一把抓住老张的衣领,生生的提到自己身前,如同一头凶兽要择人而噬一般。 “是李崇之子!李瑶!” 李瑶现在是彻底迷惑了,甚至脊梁骨都阵阵发凉,自打进了的大营,他就被引进了赢广的大帐,看着赢广带着一个俊俏的小亲卫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一名军中憋了三年的色狼,直勾勾的看着一头颇有姿色的母猪,那眼睛都绿了。刚来的时候听说这墨麟营的统领喜爱年轻精壮的男子,父亲让自己来这岂不是羊入虎口...李瑶不敢再想了。 感觉屁股一阵发紧,李瑶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个嬴大哥,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啊?” “唉唉,不用那么客气。”赢广大大咧咧的笑着,伸着手拍了拍李瑶的肩膀,就看那李瑶手上的汗毛像受了刺激似的突然间就根根直立,格外坚挺,嗖的一下缩回了手,李瑶哆嗦着说:“没客气,没客气...” 赢广看着李瑶的奇怪反应,没听说这小子有洁癖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脏啊。 “没事,没事,你先在我这安心的住着,城里的事儿我也略有耳闻,干得不错!是个爷们!”赢广笑道。 这几句说的李瑶心头的阴霾被狂风吹的一干二净,如此看来待在这儿貌似也不错,这赢广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如果没有那个什么的特殊嗜好,倒是值得一交。 而在不远的城内,郡守府已经被公孙家的亲兵团团围住,郡守李崇站在府门口,对面高头大马上端坐着面色阴沉的公孙束。 “李崇,我不想说第二遍,把害我儿子的凶手交出来,我马上撤兵。” “公孙大人,我说的很清楚,郡守府没有凶手,如果你要找瑶儿,他早已在赢广的墨麟营谋得了差事,一直在外剿匪,不在家中。”李崇答得不卑不亢,站在那是一步不退。而在院子内部,无数的家丁手持利器,紧紧的盯着李崇,只要一有不对,就立刻一涌而出。 “哼,好!那就请李大人随我一起去那赢广营中,将贵公子亲手交到我的手上。”公孙束在马上阴沉沉的说道,一挥手,旁边的亲兵牵过来一匹马,一躬身,“请大人上马!” 李崇也不多言,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出发!” 行出老远,郡守府内才传出了阵阵压抑着的哭声。 “报!有一支骑兵向我大营而来,距离已不足十里!” 赢广与墨印相视一笑,“走,出去看看去!” 大营之外,一千铁骑整齐的站成一列,右手空握成拳,一下一下的敲着胸甲,“空空空空”的响声连成一片,辕门开启,两列骑兵左右而出,黑甲黑马清一色的刺枪,与对面铁骑遥遥相对,中门处赢广带着墨印、典军走到阵前站定。 对面的公孙束一抬手中长槊,敲击声骤然一停,全军肃立,鸦雀无声。 “你就是赢广?”将长槊横在马上,轻敲马腹,战马向前小跑了几步,带着公孙束来到了阵前。对面的将领穿着便装笑嘻嘻的骑在马上,也没有带兵器,怎么看也不像一位统领,而旁边一个俊俏的后生紧跟在他身边,也不知道在这众多军汉之中怎么还有这么白皙的人,皮肤细腻的如同女子一般,倒是最后那个壮汉像个军人,手中偌大的斧头仿佛没什么斤两,就那么轻飘飘的拿在手上。 赢广在马上拱了拱手,笑道:“不知道公孙大人跑到我的防区有何公干啊?” 公孙束冷笑道:“赢统领就不要在这明知故问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交出李瑶我公孙家承你一个人情。” 赢广面做惊讶状:“公孙大人说的哪里话,只要赢广能办到,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公孙大人来得不巧,李瑶这小子随军剿匪去了,属实不在军中,不如公孙大人到我处坐坐,我这就派人去把他喊回来如何。” 公孙束摆了摆手,道:“赢统领的盛情款待就留在下次吧,老夫现在没心情吃喝,这李瑶赢统领如果有心交到我的手上,即使我不进军营也能见到那挨千刀的小贼;如果无意交于我手,相信我就是在营中坐上一年,也见不到他的丝毫人影,赢统领以为如何?” 赢广忽然坐直了身子,拱手道:“既然如此,公孙大人还是请回吧,李瑶确实出去剿匪不在营中,公孙大人可以在整个陇西转一转,说不准就能碰到了呢!” “既然赢统领铁了心的庇护,老夫也就不再多言了,相信丞相自会给我一个公道!只是赢统领,你确定要与丞相为敌么?”公孙束面色一冷,话语间也就少了许多客气,陪这个小年轻费了许多口舌,早就磨尽了公孙束为数不多的耐心。 “那公孙大人还来我这作甚,听说月氏和羌族就要扣边,公孙大人难道不担心么?”赢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调侃道,“只怕丞相知道了,也会先治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吧。” “哈哈哈哈!”公孙束忽然仰天大笑,眼泪似乎都止不住的流下来,赢广一阵纳闷,自己不过讽刺了他几句,这老头子不会是疯了吧。 只见长槊一挑,冰冷的枪尖直刺李崇的咽喉,在那皮肤表面才堪堪停住,公孙束咆哮道:“让李瑶这个孽畜速速出来受死,否则,老夫就用他老爹的头颅,祭奠我儿子的在天之灵!” 赢广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背过气去,这老匹夫都要杀朝廷大员了,看样子是真被刺激的要疯了。 (今天收到了第一份打赏,谢谢大家对赢广的支持,谢谢,谢谢。求推荐求收藏!) 第四十一章 公孙束之死 赢广眼睛一眯,看来确实是把公孙束逼急了,他要真敢杀了李崇,任那魏冉权势滔天也保不住他,这是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远处的公孙束双目赤红,仅有的一丝理智也被怒火湮没,既然出手他就没想过退让,他只知道儿子的仇必须得报,别说是一个郡守,就算是皇亲国戚他也照杀不误! 墨印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事情发展到现在都还在掌握之中,借公孙束之手杀了李崇,这样少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擒拿公孙束,然而刀剑无眼,公孙束负隅顽抗死于乱军之中,一日之间郡守、郡尉全被干掉,整个陇西定然是乱成一锅粥,这时少爷临危受命保一地安宁,名正言顺,任谁都挑不出毛病。况且,就算公孙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下杀手,自己也有后手将他逼到这一步。 心中暗暗盘算,脸上却是一副焦急的表情,然而赢广后面的一句话,却将墨印是真的惹急了。 就见赢广伸手制止住了公孙束的接下去的举动,说道:“公孙大人有话好说,赢广保证半柱香之内,李瑶定然出现在公孙大人面前,还请公孙大人冷静一下,稍安勿躁。” 这个笨蛋怎能临时更改计划!自己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将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大好局面,这个笨蛋竟然连和自己说都不说一声,自己做主说变就变了。墨印恨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在大军阵前,自己早就扑上去咬下两块肉出出气。 赢广听着身后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没有理会墨印的反应,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打算按着墨印的计谋实施,墨印虽然有时候耍耍性子,但大事上绝不含糊,一切都以自己利益最大化为准绳,包括牺牲掉李崇,都是早都计划好的,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陇西的军政大权,但是,当赢广看到李崇始终淡然的双目,甚至长槊刺喉的时候眼睛里都没有一丝的波动,赢广忽然改变了想法,决定保下李崇,因为他不但是个好官,而且是个好父亲,或许墨印事后会骂自己妇人之仁,可赢广觉得值,没有理由只是直觉。 微微侧过身,用细小的声音对墨印说:“小墨儿,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有后手。” 墨印心中有气,故意嘟着嘴不吭声,赢广无奈,表情严肃的说道:“这李崇我有大用,暂时还不能死。” 见赢广表情认真,墨印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便附到赢广耳边轻声说道:“他那里有我的人。”说完还朝赢广眨了眨眼睛。 典军离得最近,看这俩人在大军之前还肆无忌惮的大秀亲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想起近几日军中的流言,便不动声色的向旁边挪了几步,目光直直的盯着对面,心里还默默念叨着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赢广得到了墨印的肯定回答,心中大定,一挥手,阿二、阿三题着五花大绑的李瑶从营中走到了阵前,李瑶嘴里塞了块也不知道多久没洗的破布,口中呜呜叫着,双目中满是愤怒和不解。 一直平静的李崇眼中终于出现了波动,难道自己猜错了,他要把氏族门阀连根拔起?可是如果这样,陇西就成了一个彻底的烂摊子,绝对是得不偿失。赢广进入陇西之后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一个蠢人,不会不明白自己和公孙束的两条命会给他带来的偌大好处,可为什么还要添上瑶儿呢?这样只会让各大门阀同仇敌忾的对付他,要知道规则就是用来遵守的,赢广这么做是犯了忌讳。 再怎么想也阻止不了李瑶被送过来的步伐,李崇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送到公孙束的面前。 公孙束如夜枭一般的仰天长啸,颤抖的声音凸显了他现在心中的沸腾,儿子一人走的太过孤单,马上,就要李家的小子下去陪葬! 就在这头刚舞起长槊的时候,那头坐在马上的墨印突然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公孙束就觉得身后突然起了一阵怪风,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大手从背后伸出,死死锁住了自己的双臂,看那护臂的样式,后面之人分明是自己的亲兵! 公孙束大惊,深吸一口气,就要发力挣开亲兵的束缚,哪想到那人双臂如同铁锁一般,任他如何用力也无法挣脱而出!就在这时,身后的亲兵忽然浑身扭动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大喊:“老爷,这贼子万不能您亲自动手啊,否则传回咸阳,必将对您是大大的不利!小的愿替您出手,还请老爷三思!” 公孙束刚要张嘴说话,身子却被带动的失去了平衡,两人在马上一头栽了下来,如果换做平时,就算是落马,人体也会本能的调整姿势,用双臂护住要害,保护自己不受到损伤,可是现在,双臂非但起不到什么作用,歪倒之时,那亲兵还用腿一绊,俩人的脚就那么卡到了镫子里,借着惯性,呼地一声,直冲冲的对着脚下那厚厚的冻土而去。公孙束就觉得眼前的景色是越来越大,拼命的想扭转脖子以躲开这致命一击,哪成想后颈被那亲兵用额头死死抵住,竟是动弹不了分毫!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余的亲兵还没来得及考虑,就听见“咔吧”一声,在看公孙束,一只脚吊在马镫之中,身子斜斜的插在地上,脖子歪曲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怒目向天,似乎在诉说这命运的不公。而在他后面的那名亲兵,由于用头死死的抵住了公孙束,落地之时,巨大的反冲力将他的脖子生生砸入到腔子之中,只留个脑袋卡在肩膀上,七窍流血已然气绝了。 “哄”的一声,剩余的亲兵顿时大乱,任谁也万万想不到,身为武将的公孙束会是这么一个憋屈的死法。 粗线条的大兵们根本想不清楚那些弯弯绕绕,他们只知道出手的是自己的袍泽,理由还是要替将军背一个乱杀大臣的黑锅,结果两人失足从马上跌下,不幸摔断了脖子,一切都是巧合,巧合的那么自然。 乱成一团的亲兵纷纷围到了自家将军的跟前,任由阿二、阿三提着李瑶回到了赢广大营,甚至李崇骑着马慢悠悠的随着离去也没有人多看一眼。 第四十二章 李崇的心思 坐在大帐之内,李崇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脸上一片波澜不惊,而李瑶则抱着一桶清水,撅着屁股在账外漱口,不时的还干呕几声。 赢广坐在帐中主位之上,墨印陪坐在一旁,谁都没有说话,都在那自顾自的喝着茶水,赢广不急,李崇就更不急,仿佛刚才军门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只留下墨印转动着两只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干呕的声音消失了,李瑶手捂着胃,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下首,见老爹瞟了一眼过来,连忙又站了起来,低着头站在了一边。 “老夫代犬子谢过赢统领的救命之恩。”李崇说完,起身离座,躬身施了一礼。 赢广连忙走过去扶住,朗声道:“李大人客气了,那公孙无敌咎由自取,令公子为民除害,乃是大大的善事。”回过头,看向李瑶说道:“手下人,出手没个轻重,还望不要见怪。” 李瑶哪敢有二话,连忙摇着头说道:“无妨,无妨。” 李崇这时接过话头,正色道:“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赢统领解惑。” “李大人请讲。”在帐中装了半天深沉,终于要聊到戏肉了,赢广回到座位上,正视着李崇。 李崇自嘲的一笑,说道:“听到瑶儿劈了公孙无敌,老夫就知道已无退路,如果交出瑶儿貌似可以换得一时平安,但李氏一族必将人心涣散,其他门阀也不会放过痛击我李氏的机会,此乃自取灭亡之道,我不能取。如果不交出瑶儿,与公孙家拼死硬抗,或许可以换个两败俱伤,但陇西之地必将大乱,如再加上外敌入侵,他公孙家占着理且有丞相庇护,那么我李家必然成为整件事情的牺牲品,从此陇西再无李氏,这也是灭亡之道,我亦不能取。既然如此,我只能寻找外力援驰,只要能保住李氏,哪怕要了我的性命也无妨。起初流匪兴起的时候我就奇怪,这股战力非凡的土匪是哪里来的,后来赢统领带兵入陇西之后,我就似有所悟,却又抓不住什么,直到今天,李崇才算恍然!赢统领,好一个连环计,赢统领你好大的野心!” 墨印猛地抬起眼皮,眼中杀气毕露,仿佛只要赢广一声令下,她就马上出手,无论如何也要这帐中的父子横尸当场,任何可能威胁到赢广的苗头,墨印都会在第一时间摧毁,保护赢广是她留在赢广身边的目的所在。 李瑶就算神经再粗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听父亲的言语,自己一家分明是被眼前之人逼上了绝路!身子一横,挡在父亲身前,眼中哪里还有刚才救命之恩的点滴感激。 李崇拍了怕儿子的肩膀,示意不要紧,走上前来说道:“傻小子,咱们死不了。”回过头,望着赢广,李崇沉声道:“如果你真有不臣之心,刚才在军门之外我就已经死了,死了的郡守比活着的有用的多,所以我又不解了,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这步步连环,是你赢统领设计的,还是旁边这位姑娘设计的?” 赢广哈哈一笑,看向墨印,调侃道:“小墨儿,你不说你的易容天衣无缝么,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李大人一眼看穿了!?” 墨印白了赢广一眼,忽然恢复了女声,对李崇说道:“李大人,此计确实是出于我手,我家统领说了,李大人将整个陇西打理的井井有条,实有大才,大家同为大秦臣子,自当互相协助,至于那公孙家,我家统领得罪了丞相,跑到陇西避祸,公孙家是丞相的死忠,自然还是除了方便。” “连蒙大将军都保不住你,看来你闯的祸不小啊!”李崇哪那么容易糊弄,略一思索,就发现了疑点。 “李大人。”赢广走上前来,对李崇施了一礼,起身说道:“赢广就是一介武夫,军队就是大王手中的刀,刀起刀落之间总避免不了惹上一些是非,李大人宦海沉浮多年,趋吉避凶,想来有些事不用明说,大人也是体会得到。再者,军人以守土为本职,既然来到了陇西,自然需要李大人的大力支持,公孙家的事情李大人不用多虑,我已安排人手报于蒙大将军,相信将军自有安排。” 李崇疑惑的看了赢广一眼,这个与自己儿子差不多的大的年轻人,气度沉稳,说话有理有节,不像有什么阴谋,倒是旁边那个丫头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得不多加提防。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儿子闯了祸,赢广替自己家扛了下来,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要有军令安排墨麟营在此驻防,其中的弯弯绕李崇也就懒得深究,做好自己的本职也就是了。 话已至此,也就不用多说,与赢广说了几句闲话,李崇就准备带李瑶回府几日,这半日没回去,府中估计已经乱成一团,需要好好安顿。另外,安排好家里之后,李瑶还是要回到赢广麾下,也只有这样,赢广才能安心。 眼见李崇要走,墨印实在憋不住了,连声问道:“等一等,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看穿我的身份的?!” 李崇回身看了墨印一眼,说道:“姑娘的易容拟声之术的确算得一绝,只不过...”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也不多说,转身带着李瑶出辕门而去。 墨印看着李崇父子的背影,咬牙说道:“回头我就让铁匠做套颈甲!” 李瑶没走多远,就感到背后一阵刺寒,定是那赢广在背后打自家老子的主意,紧了紧衣服,李瑶闷声问道:“爹,那赢广算计了我们,您为何还送我到他的麾下呢?” 李崇长叹一声,“为父知道不沾惹这些是非才是上上之选,可是在外人眼中,赢广替我们李家出头,若强说我们之间没有关联,谁听了都不会信的,既然如此,索性让你在他那谋些功名,他的粮草军械还得仰仗着我们,想来也不会难为你。” 又往前走了几步,李崇突然正色道:“瑶儿,你切记,到了军营,一切听赢广安排,但也得有自己的主意,如果想不明白,就托人回来,为父自会替你思虑周全,但万万要离墨印那女人远些!越远越好!” 可世上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贪慕大秦的富有,认为离的大秦越近越好,如果能将陇西都划到他们这边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在那无边的草场上,月氏和羌族的使团已经能够远远的看到榆中的城墙,两族这次联袂而来,带来的不一定是朝贡的珠宝,也有可能是无边战火。 第四十三章 人命的价值 公孙束死了,偏偏还不是战死的,先后丧子丧夫的公孙夫人在一系列的耍泼骂街无果之后,果断的收拾行李向魏丞相求援去了,而公孙束麾下的两万驻军则由李崇暂管。 最近昭王总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的,早晨议事,御史大夫程颐第一个出列,弹劾陇西郡守李崇之子杀人,说着说着就牵扯出了赢广包庇人犯,并逼迫郡尉公孙束含冤自杀,讲的是惊天地、泣鬼神,如歌如泣,就像亲眼所见一般,并最终提议,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就应车裂而死,以儆效尤。话音刚落,蒙冲蒙老侯爷早就忍耐不住,错身而出,指着程颐的鼻子就骂:“你知道个屁!那公孙束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有时候连我的军令都不听,放在过去在老子的军营,早就劈成八段了,好在他有自知之明,羞愧自杀,也算是个大秦的爷们!再说,一个小小的郡尉自杀,你竟然想车裂我麾下的统领,小魏,你说,是不是你让他这么干的!” 丞相魏冉出列,先对着昭王施了一礼,说道:“国家既有法度,那就该依律而行,不是说看着谁的面子就可以无视法度,蒙老侯爷以为如何?” “我呸!”蒙冲气的须发皆张,也不顾昭王就在台上,卷起袖子,叉着腰,对着魏冉就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那公孙束是你的人,李崇又是文官,整个陇西让你经营得水泼不进,犹如铁桶一般,如今赢广正在陇西,而他又是老夫的人,你分明就是借此机会,打压异己!” “打压异己?侯爷是说本丞相结党营私喽?”魏冉阴阴一笑,忽然正色起来,大声道:“大王,我对大王的忠心可昭日月,况且只不过是照章办事,蒙老侯爷却百般的阻拦,莫非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放屁!要论忠心,老夫当年随先王驰骋沙场的时候,你小子还撒尿和泥玩呢!老王,别拉我!我非揍这小子不可!” 昏昏欲睡的王震老侯爷,被蒙冲一嗓子吼醒,虽然刚才与周公摔跤没听清朝堂上在吵什么,不过就凭与老蒙多年在一起搅马勺的交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睁着朦胧的睡眼,嘴角的口水都没来得及擦,上前一把抓住蒙冲的袍袖,喊的那叫一个凄凉:“大哥,消消气,你可不能想不开啊,嫂子正值花一般的年纪,你放心去,老弟会帮你照顾好的!” 蒙冲一个趔趄,回手给了王震一个脑勺,眼珠乱动,一个劲的向对面的魏冉那瞟,摆着口型:“那边儿,那边儿!” 王震恍然大悟,对着魏冉喊道:“虽然我嫂子年过五旬,正当妙龄!但怎么也比你大了十余岁,小魏你怎能如此贪心,生出这等龌龊念头!”说完还满脸的惋惜之情,也不知道是替他嫂子惋惜还是替他自己。 可怜那魏冉,脸色乌漆墨黑的像个锅底,他不怕言官讽刺,也不怕武将动粗,唯独就怕这胡搅蛮缠的傻粗,根本没道理可讲,最好的结果就是你说你的,他说他的,无疾而终。 昭王头疼的揉了揉前额,猛的一拍桌子!骂道:“一个侯爷!一个丞相!在这大殿之上如此胡闹,成何体统!”一挥手,将桌上的一卷竹简狠狠的摔到堂下,大声道:“那公孙束是个什么成色你们自己不清楚?都当孤是傻子不成!分明就是李瑶见母受辱,误杀公孙无敌,而那公孙束是失足落马而死!虽然他教子无方,但念在他戍边多年,就按战亡抚恤。至于赢广,不分缘由,包庇李瑶,就罚他暂领郡尉之职,就老老实实的在陇西戍边吧!” 见魏冉还要说话,昭王突然冷冷的说道:“丞相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魏冉悚然一惊,知道昭王对自己把手伸到军队当中已经不满,虽然自己有从龙之功,但蒙家代代忠良,为历届先王出生入死,军队在蒙氏手中大王是十分放心,自己已经触到大王的底线,不能再有逾越。 “微臣无异议。”魏冉比刚才还要恭敬,施礼完毕就回到队中站好。大王已经盖棺定论,公孙束这个倒霉蛋算是白死了,朝堂之上争得是各个集团的利益,大王要的是既要相互制约,又要团结稳定。人命这种廉价的物品就是牺牲用的,只要能换到足够的利益,这种廉价的物品对于各大集团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没有人会去在意那个仍在驿馆之中苦苦等待,妄想得到公正待遇的苦主。 果然直到散朝,再也没人提起陇西的变动,仿佛所有人都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个地方,出了大殿,魏冉脸色如常,与蒙冲并肩而行谈笑风生,王震老头也是在旁边笑眯眯的插科打诨,有谁会相信,就在刚刚的朝堂之上,这两人争的面红耳赤,就要大打出手了呢? 在普通人看来人命关天的大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平了,就连公孙夫人都没了音信,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像丢入深潭的石子,除了激起点涟漪,没有人会关心石子的去向。 日子总得要过下去,无论是远在陇西的赢广,还是坐镇咸阳的昭王,大家的要求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平衡。只要文官集团与武将集团能够相互制肘,昭王就可以以自己为中心,与两大集团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况且目前昭王的焦点集中到了楚国边境,蒙武大军支援的很及时,已经帮楚国稳定住了局势,战争再拖上几个月也就会结束,仅目前得到的好处就已经远超当初的付出,怎么样才能榨干楚国最后一点油水才是昭王现在最想做的事。至于陇西郡尉是赢广还是赵广,对昭王来说,都一样。 想想此次出兵楚国的收获,昭王的心情就是一阵舒畅,坐收渔利的感觉就是好。只是这个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另一件事给破坏了----月氏和羌族的使团已经进了咸阳城,要求也很简单,羌族的王子要迎娶月氏的公主,请秦王将榆中、临洮做为贺礼赐予羌、月两族,否则两族必将自取之! 第四十四章 月氏公主 又是初春,天山的冰雪渐渐消融,清澈的雪水如同快乐的孩子,奔跑着,欢笑着,沿着吐谷河的河床,涌进了广阔的塞罗湖。 塞罗湖烟波百里,绿树成林,丰富的水源和充足的食物养活了无数的月氏人,进而诞生了草原上唯一的一个固定的城市----月氏王城! 由于地处中原与西域的交通要塞上,月氏王城与中原的各国都城都不太一样,城内最大的不是王宫,而是一座座巨大的坊市,南来北往的客商熙熙攘攘,用不同的语言、手势努力的交流着,精致的金器、硝好的毛皮、美丽的胡姬换成了一匹匹的绸缎、美酒和成套的青铜器。每个人都露出满意的笑容,大型的马队、驼队进进出出,载着商人们的梦想,走上了归途,等到回到故土,这些货物又将变成海量的银钱,撑满了一个又一个的钱库。 城中的建筑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风格,既有中原的方正庭院,也有西域的挑檐胡风,既有楼兰的白漆圆顶,也有巴蜀的吊脚楼阁,总之,在巨大利益的驱动下,放下矛盾的各个民族都在这月氏王城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外城那些用黏土筑成的城墙禁得起风沙却淋不得雨,月氏人就在遥远的西域运来了精美的白砖,一层一层的筑在城墙外侧加以保护,阳光下,绿草白墙是这里的主色调。而在内城的宫墙,则是用了更加奢华的白漆,涂抹之后光滑平整,经多年风吹雨打仍安然无恙。一队队的卫兵在这宫墙之外来回巡视,皮铠藤盔,顶上还插着一支长长的鸟羽,虽然着装与中原各国相比有些简陋,可那裸露在外的坚实肌肉和道道疤痕,证明了这些尽是骁勇之士。 在王宫的一个角楼上,一名身穿华服的女子静静的坐着,呆呆的看着太阳从头顶慢慢滑落到塞罗湖中,传说有无数的月氏勇士想穿过塞罗湖看看太阳到底沉在了哪里,结果活着回来的人寥寥无几,那些幸运儿说,塞罗湖的另一侧是一个不毛之地,只需一日的功夫就会进到一个漫天黄沙的世界,黄沙的下面隐藏着无数的恶兽,它们会把活人和牲畜扯到黄沙下面活生生的吃掉。可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些流沙罢了,就和蜀地的沼泽差不多。 “公主,您都在这坐了小半天了,下去歇歇吧。”女子身后,一个俊俏的小丫头低声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一会夜风起了,您会着凉的。” “恩。”女子站起身,后面的小丫头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周围的内侍摆开了仪仗,前呼后拥,抬着女子向深宫走去。 软毛皮的轿椅很是舒服,女子用手撑着左腮,软软的斜靠在那,微低的眉眼中没有什么神采,显然她仍陷在思绪之中。 母亲原是一大户人家的女儿,有幸嫁了一个好夫婿,原本会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哪想到那年入冬月氏铁骑杀入陇西,烧杀劫掠,母亲未来得及躲藏,被铁骑掠走,幸而父亲远赴咸阳访友未回,故躲过一劫。 初见母亲,月氏头人顿时惊为天人,非但没有用强,而且以礼相待,将自己接入王城,哪成想刚到王城,母亲就发现自己已有身孕,这事如果让头人知道,自己与那肚中的孩儿定是性命不保!情急之下,为了肚中的骨肉,母亲只好着艳装邀请月氏头人赴宴,头人以为母亲改变了想法,大喜过望,当时就封母亲为妃并于当夜留宿母亲房中。 时间如白驹过隙,自己如今已长大成人,母亲早已告知自己的身世,只可惜,隐姓埋名的在中原游历,也未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突然间,一张英俊的脸跳入了自己的脑海,临别时那支支吾吾,欲语还休的样儿,想想就让自己发笑,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来月氏找自己,且不说那遥远的距离,就算来了,就凭诸葛芸这三个字也是万万找不到自己的,因为那是自己的中原名字,而诸葛是自己亲生父亲的姓氏,芸字则是与自己月氏姓氏的谐音,在这里,自己是月氏的三公主妘淑! 旁边的巧儿丫头看自家公主在那时悲时喜的样子有些担心,也不知道那个坏家伙有什么好,分别这么久了,还时时牵着自家公主的心,只是如今公主已经许配给羌族的五王子了,真不知道头人怎么想的,自己偷偷看过那个五王子,肥头大耳的简直就是一头野猪!偏偏还挑了最漂亮的三公主,扬言非她不娶!那羌王也是个混蛋,用这个做为联盟的筹码,逼迫头人将公主下嫁!估计到时候自己也得陪嫁过去,想想那个五王子,巧儿激零零的打了个寒颤。听宫里的人说,两国联军就要与秦国交战,这样一来公主和那个坏人的缘分定是尽了,自己得想办法开导公主一下,该放下的总归得放下。 长长的宫道怎么也走不到头,夕阳的余晖早已散尽,一行人渐渐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用长长的竹竿挑着气死风灯,赢广站在榆中的城墙上,费力的将灯挂的高高的,今天朝中传来的消息,月氏和羌族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想趁着大军援楚调转缓慢的机会,来敲昭王的竹杠,说什么用榆中、临洮做那个劳什子王子的新婚贺礼!昭王当场就把秦国汉子的彪悍展现的淋漓尽致,一竹简飞出正中使者的鼻子,蒙冲老爷子向来都是冲锋在前,见自己老大都出手了,哪还跟他客气,几巴掌下去就让那使者的脸上桃花朵朵开,据说糟牙混着血水四处飞溅,那场面是壮观之极! 最后还是昭王下令说要礼待外邦,蒙侯爷不得无礼,听了王命,蒙老爷子这才住手,把烂泥一般的使者丢到了殿外,昭王亲笔写了四个大字,一把呼在了使者的脸上,让那些随从带着滚回月氏。 要战便战! 第四十五章 莫名的心慌 清晨,长长的商队从榆中出发,绵延数里,浩浩荡荡的向月氏王城进发。最近大战将起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用不了多久商道就会封闭,再次开启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南北的各大货商都想利用这最后的时间狠狠的赚上一笔。 商队前头是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此时正时而朝前,时而跑后,招呼着左右的护卫看护着一车车的货品,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之中,赢广斜倚着车厢,手里不停,把车中间的暖炉拨弄的火光明亮,整个车厢暖意盎然。 墨印气鼓鼓的坐在赢广对面,自己费尽了口舌也没能说动他,美其名曰是要打入敌人内部,取得一手资料,我呸,这事儿还用得着他亲自出马么?自己早就办得妥妥当当,看他那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儿,墨印脚下就一个劲的痒痒,切,不就是怕战火波及到你的那个相好的么,还以为我不知道,摆什么大义凛然的臭谱! 挑开车帘的一角,旁边的阿二见状赶忙贴了过来,墨印清了清嗓子,对阿二说道:“告诉封庄,少爷体恤下人,怕大家辛苦,让大家伙都在路边歇了吧,半个时辰之后再走。” “是!小姐!”阿二也不多问,打马向队伍的前头跑去。赢广在车里咧了咧嘴,想说什么,可看到墨印那杀人的眼神,马上就泄了底气,反正也晚不了几天,索性就由得她去。 封庄接到护卫的传话,好阵发愣,抬头看了看天,日上三竿,晴空万里,又回头望了望,出城不过五里,隐隐的还能看见高高耸立的城墙。如果换了典军,大白天的不抓紧时间赶路,难道要晚上抹黑前进不成?这憨货肯定得把赢广揪出来问个清楚。封庄却不同,不解归不解,还是依令让队伍让开主路,找了处阴凉,护卫三三两两的散开,隐隐的把赢广和墨印乘坐的小马车护在了中间。 墨印坐在车内没动,见赢广专心致志的拨弄着炭火,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仿佛那炭盆里面蕴藏着无穷的乐趣,难不成那黝黑的木炭比自己的魅力还要大? 长出了一口气,墨印决定打破沉默,再好好劝劝这个被美色迷惑的可怜娃。 “你知不知道私自离开大军是要被砍头的,你点头做什么,意思是你知道呗!既然你知道还这么做,就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你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你肩负着多大的责任你自己比谁都清楚,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以如此任性!”墨印开始还努力的让自己平静,结果到后面实在控制不住,对着赢广就是一脚,赢广一闪,反手就是一拳,由于空间狭小,俩人动作幅度都不能太大,于是就双臂交叉的纠缠到了一起。 看着摇晃的马车,阿二阿三很明智的扩大了防护的范围,封庄本打算凑过来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启程,见到这阵势,很明智的调转过身,让众护卫再多休息半个时辰,估摸着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紧紧的锁住墨印的双臂,看墨印仍自呲牙咧嘴的像个暴怒的小母兽,不就是不小心碰到胸口一下么,也不会掉块肉,大不了我让你碰回来就是,忒是小气。用力挤了挤青紫的眼眶,赢广哀叹一声,这几天是见不了人了。 喘了一会儿,见墨印不再挣扎,赢广慢慢松开了墨印的双臂,见她坐在一边整理衣服,理都不理自己,心里也是一阵感动,知道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可是就算明知此行危险,也必须得去。 “她救过我的命,大战将起,我必须找到她,带她脱离险境。”赢广呆呆的望着窗外,忽然对墨印真诚的说道,“如果换做是你,我也一样回去。” 墨印没有出声,只是自顾自的在那揉着肩膀,刚才不小心撞到窗角了,可是如果自己不撞上去,某个笨蛋的脑袋就得撞上去了,也不知道那脑袋什么做的,直直撞在自己的胸口上,早知道他脑袋这么硬,自己就不替他挡那一下了,闹得现在自己胸口还一个劲的疼痛。 远处的封庄见马车停止了晃动,也没过去询问,直接做主让众护卫起身,准备启程,偷瞄了马车几眼,见无丝毫的动静,鄙视的摇了摇头,看着挺壮实,结果才半柱香都不到就结束了。 “启程喽!”封庄甩了下马鞭,商队又缓缓的向前驶去。 这几日月氏王城中是格外的热闹,羌族的五王子带着丰厚的聘礼已经来到了驿馆,就等着月氏的大祭司选定一个黄道吉日迎娶三公主过门,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只有一件事不太尽如人意,秦王那个老家伙忒不识好歹,给了他机会还不知道珍惜,中原六国对他虎视眈眈,这老家伙不但不主动来求自己结盟,反而把使臣殴打了一顿,等大婚过后,就让父亲给自己安排个军职,到时候兵困咸阳,让昭王那个老头把自己的鞋子舔干净!五王子一会儿意淫着如何羞辱昭王,抢夺大秦的美女,一会儿又幻想着和三公主如何的颠鸾倒凤,丝毫没注意到身旁的侍女含着眼泪,雪白的胳膊已经被自己掐的块块青紫。 王宫之内,巧儿丫头已经记不清自己问过了多少次,公主始终是那么的淡然,仿佛出嫁的是另外一个人,也对,诸葛芸会在月氏王城一直等待着赢广的到来,两人会在坊市中擦肩而过,永不相见。而月氏的三公主妘淑会嫁给羌族的五王子,换来两族的联合,然后与赢广所在的大秦刀兵相见。 命运是如此的残忍,既然已经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为什么又偏偏让自己遇见了他?自己每天晚上对月祈祷,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大祭司已经算出了黄道吉日,下个月初八,自己就要出嫁了,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赢广,你会出现么? 而就在诸葛芸心中念念的同时,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一支中原的商队渐渐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他们满面风尘,不顾劳累的连续奔波了三天,终于在第四日的下午看到了月氏王城那雪白的城墙。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快速的行进,就连赢广自己也说不清楚,只为那莫名的心慌。 第四十六章 公主,妘淑 四方苑----月氏王城里最大的酒楼,赢广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落脚,自己不是来真的做买卖的,不是应该越隐蔽越好么?自己刚提出建议,就被墨印白了两眼,**裸的无视了。这么下去不行啊,现在深入敌境,稍有不慎,大家都会被碾成齑粉,赢广强忍着说话的冲动,耐心的等一行人全都安排妥当,刚回到上房,就一把拉住墨印的胳膊就拽进了自己的屋,留下外面的护卫面面相觑。 “我说小墨儿啊,我江湖经验虽然没有你们多,但我感觉应该和我带兵差不太多,你说你明目张胆的住进了最大的酒楼不说,是不是先安排人手看看周围的环境,调查调查酒楼里都住了些什么人,我也不用你把斥候撒在五里以外,起码整个店内也得有自己的耳目吧,还有...”赢广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墨印粗暴的一挥手,直接打断了赢广的絮叨,啪啪拍了两下,就听见吱纽一声门响,打外面躬身进来一人,仔细一瞧,却是刚才见过的店内掌柜,墨印也不说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指头点了点赢广,那掌柜更是恭敬,弯腰施了一礼,“暗影人部胡十四,拜见少爷!” 赢广目瞪口呆的看着墨印挥手将胡十四赶出了房,想问些什么,还未出口,就见墨印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向自己点了点头,又做了鬼脸,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赢广在那摇头苦笑,看来自己想的有点多了。 翌日,吃了一顿充满异域风情的早饭,赢广擦着嘴上的油走到了酒楼之外,暗影的卫士散在四周,来来回回如同路人,严密的防护让赢广一阵苦笑,前面的那位仁兄,你已经在我面前走过三次了,你以为你换了个帽子我就认不出你了么? 把手背在身后,慢慢的摇了摇,周围的护卫见状,犹豫了一下,便慢慢的散到了远处,给赢广留出了足够的空间,自己今天是要找人的,至于刺探消息那是墨印应该负责的事儿。 月氏王城很大,各地的商人你来我往川流不息,要在一座人口流动如此之大的城市里寻找一个人,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站在大街当中,望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赢广在心中暗暗祈祷,如果苍天不弃,就请让我与她在人海中再次相遇吧。 公主大婚,宫中所需具是天下极品,羌族王子送来的稀奇珍宝更是不计其数,偏偏妘淑公主视这些奇珍如浮云,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安排巧儿出宫去买一些中原的小玩意儿,以后的日子还长,听说羌人的王庭是随水草迁徙的,这些东西还是提前准备得好。 越是平静,心情就越是压抑,巧儿不忍见自家的公主那愈加清冷的表情,于是早早的来到坊市,只要是贩卖中原物品的店铺就会进去搜寻一番。将看上眼的货品包好,让身后的侍卫捧着,仔细地摞到车上,巧儿提着裙角回到街中,就见前面一个瘦高的男子背对着自己,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道路中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虽然有些挡路,不过见他也是无心,况且旁边的空档也足够推车经过,巧儿自然不会与其计较,摆摆手带着推车的护卫继续向前走去,快到晌午了,再买些小吃就得赶快回去。 没走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惊喜的叫喊,“前方可是巧儿姑娘?” 巧儿一回头,禁不住一声惊呼,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公主画纸上的熟悉脸孔,正带着惊喜之色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身后的护卫早已挡在身前,手按刀柄,将赢广团团围住,只要赢广稍有异动就得血溅当场。 巧儿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他是大秦将领,怎么突然跑到了敌国王城?就算他听说月氏公主就要出嫁,可他并不知道,他认识诸葛芸其实就是马上出嫁的月氏妘淑公主!怎么办?电光石火之间,来不及太多思考,巧儿挥手让侍卫退开一些,平淡的说道:“你很眼熟。” 赢广一愣,再看看这阵势,似乎一切和自己预想的都不一样,向本地的商人询问过,根本就没人认识诸葛芸这个人,可偏偏离别的时候,她又说只要到城中打听一下就可以找到自己,正迷惑间忽然发现前方的女子特别像诸葛芸身边的巧儿丫头,谁又能想到一名小小的丫头身边竟然会有宫中的侍卫相随?!赢广闭口不言,心思急转,巧儿故意装作不认得自己,肯定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出口,这诸葛芸到底是什么人! 巧儿慢慢的走到赢广跟前,似乎在仔细的分辨眼前人的身份,忽然一笑,说道:“哦,我记得你了,你是上次非要卖给妘公主一把青铜匕首的那个客商。”巧儿撇了撇嘴,“要不是公主可怜你衣食无着,怎么会花大价钱买你的破烂匕首,今天你可糊弄不了本姑娘!”说完朝赢广狠狠的瞪了两眼,对众侍卫喊道:“公主还等我去侍候,带着东西,回宫!” 众侍卫松开刀柄上的手,鄙视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奸商,哭穷来骗得公主同情,这些中原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如果不是巧儿姑娘着急回宫,今天必须得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赢广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浑身就如三九天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公主、匕首、回宫!巧儿已经把全部想要传递的消息都说了出来,这下全都明白了,怪不得无人认得诸葛芸,怪不得她又说人人都认得她,自己想尽办法要带着脱离战火的人,原来就是这场战争的导火索,妘淑公主,你骗的我好苦! 面色阴沉的回到酒楼,也不说话,就那样径直回到了房间,胡十四疑惑的看着少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又回头看了暗中跟随的护卫一眼,勾了勾手,那护卫走了过来,跟着胡十四进了后堂。 赢广站在窗前,一言不发,而一向以打击赢广为乐事的墨印,此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杀气,在后面用手按住赢广的肩膀,说道:“需要我杀谁!?” 第四十七章 墨印的计策 听完赢广的讲述,墨印也忍不住的挠了挠头,这不是简单的杀一个人的问题,按少爷的意思,这是要抢亲,而且被抢的对象还是个敌国公主。 “少爷,公主出嫁肯定会有大军护送,仅靠封庄他们几个,恐难成事,所以我们现在第一个要解决的是怎么样才能有充足的人手。”墨印进入状态的速度非常快,再确定了赢广抢亲的决心之后,墨印就开始了行动计划的制定。 “第二个难点是如何才能与宫内取得消息,顺便问一句,您确定妘淑公主会跟您走么?”墨印抬起头,看着赢广,眼中的神色古怪,口气中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赢广望着墨印,忽然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护身符,交到墨印的手上,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有门路,想办法把这个送到妘淑公主的手上,如果没有回应,我们马上就走。” 接过护符,墨印也笑了,可以说是头一次对赢广笑的那样妩媚,低下头,墨印轻声问道:“我确实可以办到,甚至有办法把妘淑公主偷出城外,但少爷,我只问一次,这么做会给暗影造成很大的损失,甚至损失大到我们无法承受的程度,如果是这样,您还要继续下去么?” 赢广点了点头,说道:“我说不清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形容心中的滋味,我只知道我不去做,我会很难受。” 墨印低头施了一礼,嘴角带着凄美的笑,说道:“少爷,放心,我会全力完成您交代的任何事!”说完,低着头退了出去。 可惜赢广仍沉浸在思绪之中,并没有看到墨印离去时眼角闪过的晶莹。 接下来的几天,墨印似乎突然忙碌起来,并第一时间让封庄带着赢广离开了月氏王城,驻扎在了距离秦国边境三十里的一个小部落,部落里有封庄的五百手下,一人双马,只待接了妘淑就逃回秦国,而典军收到消息之后,早早带着两千骑兵驻扎在了边境,以便随时支援。 赢广总想要做些什么,可墨印说这些都是些阴谋手段,上不得台面,少爷安心等待就好。距离妘淑出嫁还有两天,墨印突然消失了,就在头一天她还笑着对赢广说,这事办成之后,少爷可要记她一辈子的好。 四方苑的酒菜在整个月氏王城里都是一绝,王室年年贺岁的餐席都是由四方苑提供,如今公主出嫁,是大事,四方苑的厨子更是被提前调到宫中,连夜整治中原酒食,以满足宫中所需。 三更刚过,羌族的五王子早早的来到了王宫正殿,按习俗,旭日升起之前,新娘一定要接到城外的。正等的心焦,就远远的见到两队宫人掌着宫灯在前引路,一顶火红的绫罗大伞缓缓的向五王子处行来,伞下,妘淑公主面前挡着团扇,身上披着七**丝纹的喜服,在侍女巧儿的服侍下三步一停,五步一礼,慢慢的停在了接亲队伍的前方,五王子偷瞧了一眼,见那绝色美人嘴角含笑,心中狂喜,举起手中的喜棒,高声呼喝:“呦----呦吘!” 整个接亲队伍顿时一片吵杂,无数的羌族战士仰头应和。更有两名强壮的战士,四肢着地,跪伏在巨大的喜车旁边,巧儿扶着妘淑公主踩着他们的脊背,登上了车辕,回头向父亲遥遥一拜,八匹雄壮的骏马在奴仆的牵引下拖着喜车,缓缓的离开了王宫。 而在王宫的侧门,四方苑的厨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把一袋子银钱塞进了守卫的口袋,他身后几辆大车依次从王宫中驶出,上面载满了头人给予的赏赐。 刚刚出了月氏王城,矮胖黑粗的羌族五王子就迫不及待的爬上了马车,还叮嘱周围的卫士,没有他的吩咐,不准靠近! 马车剧烈的摇晃,中间还伴随着妘淑的惊呼!周围的卫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默默保护着喜车,三千人的接亲队伍,排成了一支长队,在草原上缓缓的前行。 赢广焦急的等待,因为今天就是妘淑出嫁的日子。自己不止一次问过墨印要怎么做,墨印总是插开话题,说都是机密,知道的人越少成功的可能性越高,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让赢广把疑虑压到了心底。 远处扬起了一阵尘土,封庄警惕的看了一会,笑道:“少爷,他们回来了!”赢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不知道墨印给她们喂了什么,在马背的黑色布袋中,妘淑和巧儿睡的正熟。 “墨印呢!让她来见我,干得不错!”赢广嘿嘿笑着,回头拍了封庄一下,见封庄假装没听到,自顾自的骑马要走,赢广飞起一脚把封庄踹了个马趴,“臭小子,敢假装没听到,说,墨印呢?” 封庄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眼珠子一个劲的乱转,赢广渐渐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拎着封庄的脖子,冷冷的问道:“说,墨印呢!” 封庄一张大脸憋的通红,喘着粗气说:“首领,说她先回榆中了...”话还没说完,赢广噌的一下拽出了战刀,贴着封庄的脖子,“我再问一次,墨印呢。”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直直的看着暴怒的赢广,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封庄见根本就瞒不过赢广,狠狠的吐了口气,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少爷,首领为了偷出公主,偷梁换柱,自己带了个护卫进了那喜车!” “你放屁!”赢广咆哮道:“她们俩的模样根本就...”猛然间,墨印带着鬼面的样子浮现在了脑海,她懂易容,她还能模仿别人的声音! “你们几个带公主回榆中!”赢广抽出战刀翻身上马,指着刚刚回来的几人喊道,封庄急忙拉住马的嚼子,急道:“少爷,你这是去哪?” “你说那!”赢广回手就是一鞭子,“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马,去救你家主子!” 封庄挨了一鞭子,却笑出了声,拉过自己的战马,大笑道:“我就知道少爷不会放弃首领的!” “出发!”五百铁骑迅速消失在了淡淡的晨光之中。 别说对方有三千人,就是三万人,我也非去不可!墨印,你说的对,这损失我承受不起。 第四十八章 逃 蓝蓝的天空上,一团团的云朵驾驭着春风,互相追逐嬉戏。白云下方,长长的接亲队伍如同一条长蛇,蜿蜒在碧绿的草原上。 喜车挑檐上的风铃随着车厢的摇晃叮叮当当,羌族的勇士骑在马上大声的说笑,有人手里握着半只羊腿,肥油顺着粗糙的皮肤挂在了油腻腻的胡子上,还有人一口口的喝着水囊里的烈酒,粗犷的歌声引起了周围的阵阵呼喝。所有人都在狂欢,在这辽阔的草原上,他们就是这里的王! 天空上的雄鹰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鸣叫,它发现了一处小山坡的背后聚集着大量的人类,出于对危险本能的反应,雄鹰开始拔高,打了个旋,渐渐的飞向了远方。 赢广叼着草根,一下下磨着战刀,封庄躬着腰跑到赢广身前,低声道:“少爷,已经见着那辆大红色的喜车了。” “嚓!” 收刀入鞘,赢广猛地站起身,浑身甲片铿锵,强行压制的杀气如井喷般爆发!望着身前一队队的壮汉,赢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前方整整有三千人,全部都是我们的敌人!此次凶多吉少,而且起因在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赢广,不怨大家!” 封庄一整衣甲,恭声道:“少爷言重了,咱们打小就被组织收养,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况且少爷有情有义,为了救首领甘愿亲身赴险。少爷,其实你有所不知,小姐小的时候就和我们一起玩耍,大了之后接管暗影,对大家更是多加照顾。当时少爷如果放弃了小姐,大家伙不会说些什么,但整个暗影必将人心涣散,名存实亡。没说的,从今往后,封庄部愿为少爷效死!” “愿为少爷效死!” 望着这些热血汉子,任何感谢的话都显得那么的苍白,重重的抱了抱拳,赢广打马跑上了坡顶,坡下的羌族众人犹自乱饮,整个车队早已没了阵型。一名醉眼朦胧的蛮子一抬头,看到坡顶上站着一人一骑,挥手甩掉了手上的羊肉,嘴中喊了些什么,周围几名羌族汉子仰天大笑起来,纷纷拿起弓箭,竟然想比一比看谁能将这人射杀! 弯弓搭箭,那羌人头一次感觉自己应该是喝多了,明明对准的是一个人,怎么眼中出现了这么多的重影,正迷惑间,就听到旁边传来了惊怒的大吼:“敌袭!” 赢广冲在最前方,封庄紧紧的护在他的旁边,整个队伍就像凿子一样,狠狠地插进了混乱的羌人之中,手起刀落,无数的羌人纷纷倒在马下,五王子的亲兵紧紧的围住了巨大的喜车,队伍前后的羌族勇士**着上身,挥舞着马刀,层层叠叠的围向了冲向喜车的赢广等人!前方的阻力越来越大,赢广用力劈翻了一名阻路的羌兵,见那车中毫无动静,心中焦急,也不知道墨印现在怎么样了,格开了两把弯刀,赢广扯开嗓子喊道:“小墨儿!再不走我可就不要你了!” 话音刚落,窗帘响处,两道身影自喜车中激射而出,打头一人身穿大红喜服,脚尖轻点踩着羌族亲兵的脑袋奔着赢广的方向而去。掌风轻舞,几名围攻赢广的羌兵如遭重击,口吐鲜血飞落马下。身形下坠,只见墨印轻轻巧巧的落在赢广身后,而那侍女左手一把短匕,右手一把战刀,胯下一匹战马,左冲右突竟是骁勇异常。 墨印一声轻笑,双臂紧紧得环住赢广的腰,脸颊贴在冰凉的甲片上不再出声,赢广见人已救出,大吼一声:“突围!”封庄一马当先,狠狠对着马股就是一鞭,战马吃痛,速度顿时提升,封庄左劈右砍,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众人刚刚冲出,就听见后面传来一片怒吼,本来陷入混乱的羌族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个个得甩掉了皮衣,更有凶悍者竟然用战刀在胸前划了几道血口,嘴里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不再保护喜车,疯狂的追向前方逃窜的赢广等人。 五王子的贴身近侍颤抖着跪在车辕上,车厢内,五王子赤着上身,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似乎公主服侍的十分舒坦,可扭曲的脖子把那暖媚的场景破坏殆尽,白色的颈椎已经刺破了皮肤,就那样血淋淋的戳在那名贵的毛毯上,讽刺的是,就算是这样,那张肥黑的面孔上还挂着丝丝的淫笑。 跨下战马的气息越加的沉重,背上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赢广的战袍,已经可以远远的看到出发时的那个小部落,只要坚持到达,战士们就可以更换马匹,到那时,长途奔波的羌族骑兵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可是,更换马匹需要时间,后面羌族人追得很紧,稍有停顿,就会被跑的最快的羌族骑兵追上,一旦陷入了纠缠,源源不断的后续追兵会像一头暴怒的巨兽,把这五百人吃的不剩分毫。 就在这时封庄忽然打了一声唿哨,跑在后面的二百余骑忽然勒住了缰绳,齐齐的向赢广和墨印施了一礼,喊道:“少爷、小姐,多多保重!”说完,也不等赢广回话,掉转马头,高举战刀,义无反顾的冲向了追来的羌族骑兵。 墨印的双臂紧紧的搂着赢广的腰,颤抖的胳膊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赢广望着身后用生命为自己争取时间的铁血汉子,咬了咬牙,紧紧的夹住马腹,俯下身子,带着剩余的人,冲向了前方的部落。 先前飞走的雄鹰再次飞了回来,俯视着下面胡乱的战场,前面逃跑的那些人分出了一下股,向后面追击的箭头发起了自杀式的冲击,撞击的一刹那,人的躯体像拍在礁石上的浪花,高高的飞起,又重重的落下,他们用自己的躯体,用战马的死尸,拼命的纠缠住追兵的脚步,鲜血的香味刺激着雄鹰那饥肠辘辘的胃,惹得它不住的发出阵阵鹰啼,最后一人重重的摔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气牢牢的抓住身边的马蹄... 前面逃跑的人已经躲进了一个小小的部落,后面的追兵打乱了阵型远远的追了上去,烟尘渐消,雄鹰落在了一匹死马的肚子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忽然张开双翼,扬起头颅,发出了一阵骄傲的鸣叫! (周日得定期去丈母娘家陪二老打屁聊天,更新的有点少,请各位多多包涵,以后老赢会努力的在周六多写一点,保证每天二更,赢广鞠躬,求推荐,求收藏!) 第四十九章 麻烦的开始 典军挠着头,焦急地在许斯邪的面前来回的转着圈,两千铁骑在毫无遮挡的大草原上是那么的醒目,根本就是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其实仔细想想,也只有这样一个无险可依的草场,才会成为秦国和月氏默认的缓冲地。 许斯邪的斥候队已经剿灭了两股月氏人的探马,用不了多久,驻防的月氏人就会发现这里的异样,当大批人马到来的时候,典军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陷坑,非但起不到支援的作用,还很有可能导致赢广一头扎进月氏人的大军之中。 转的心烦,许斯邪一把抓住了毛驴转磨般的典军,说道:“大个儿,先别转了,我的斥候已经放出去很远了,如果有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传递回来,你转来转去的,惹得我头疼。” 正说话间,就见远处跑来了一骑,高举着红旗大声呼喊着什么,许斯邪分开众人来到阵前,屏息凝神,就听见风中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喊声:“来了...接应...” 朝着身边的典军点了点头,典军面露喜色,翻身上马,高举着大斧吼道:“整军!迎敌!” 转眼间,训练有素的秦国铁骑已经整装待发,在宽广的草场上排成一列,典军站在最前头,在草场的尽头,已经可以看到渐渐升起的尘埃。 赢广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这帮羌人像受了刺激似的死缠烂打,穷追不舍,不就是抢了个公主么,难道他们都不需要保护那个野猪般的王子么? 后面的追兵也是有苦难言,战马的鼻子已经开始有血沫流出,就算现在停下来,这战马也是废了,可是他们不能停,如果不能抓住杀死王子的贼人,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暴怒的头人活生生的制成战鼓。 前面就是大秦的边境,自己甚至可以看到那些矗立的秦国铁骑刀尖上的寒光,杀死王子的凶手躲进了秦国的军阵,筋疲力尽的羌族士兵,嚎叫着催动马匹发起了死亡冲锋,只可惜,战马早已油尽灯枯,没冲出去多远,就纷纷倒毙,一名名羌兵像滚地葫芦一样翻了一地,狼狈的起身,还没站直,就被好整以暇的秦兵一一射杀。 这不是战争,这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后续的羌兵惊恐的收住了脚步,马力不足无法冲锋,而步战就更不是秦军的对手,在死亡的面前,号称悍勇的羌族人退步了,虽然他们不畏惧死亡,但他们不是笨蛋,白白的上去送死,只会让自己的死亡毫无价值。 见对面的羌兵已无战意,典军还想趁机来一个反冲锋,将这些羌兵全部吃下,赢广却没有同意,已经占了大便宜,万一引出了驻防的羌族人,缠斗在了一起,弄不好还是会吃亏的,与羌族人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随着两军的离去,草场之上渐渐恢复了平静,太阳快要落山,一群群的乌鸦在不断的盘旋,迟迟不敢落下,而在远处的昏暗中,出现了一对对油绿的眼睛,那是出来觅食的野狼。 榆中城内,军营中一片喧哗,封庄见过赢广的一干亲信,算是正式的进入了墨麟营的编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粗犷的封庄一下子赢得了众人的认同,典军更是弄来了一只大木桶,两人赤着上身,扎着马步,在那里比拼腕力,周围的将士有的为这个加油,有的说那个威武,更有人大着胆子开出了盘口,现场是一片沸腾。 与热闹的军营相比,赢广临时下榻的府邸内,却是一片诡异的安静,赢广坐在厅上主位,揉着眉头,看墨印和巧儿像发怒的猫儿一样互相对视,妘淑倒是平静下来,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巧儿丫头一脸的激愤,看着赢广就像看到了某个忘恩负义的臭男人一样,实际上在巧儿的心中,赢广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自己和小姐辛辛苦苦在战场边上把他捡回来,治好,知道他要上战场,小姐亲自跑去求的平安符,甚至就在要嫁给那头野猪的头一天,小姐还好好的擦拭了那混蛋送的匕首,害得自己一步步的跟着小姐,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他可倒好,小姐走后,身边就多了个妖艳的女子,肯定是享尽了艳福!更可气的是,自己见到他之后,竟然就断了联系,直到小姐穿喜服的时辰才安排这妖艳女子突然出现,迷昏了小姐不说,还趁机在自己脸上掐了两把,一看到她,巧儿就觉得自己的脸还在隐隐作痛!总结起来,赢广就是天下第一负心汉! 墨印显然城府就深了许多,刚还和巧儿丫头怒目相对呢,这会儿望着赢广的眼神是楚楚可怜,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好嘛,人家冒死救了你的相好,才出险境,你就要这样对待人家?那眼神中的幽怨看得赢广一阵心虚。 清了清嗓子,赢广摆出了一军主将的架子,说道:“那个,既然大家都安然无恙,你们就早点休息,我去军营看看...” 话还没说完,巧儿第一个蹦了起来,“不许去!我们家小姐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公主!就被你这么稀里糊涂的绑了来,你到底是何居心!要是说不清楚,你今天哪都别想去!” 旁边的墨印更是眼眶含泪,委屈的说道:“少爷,你就这样走了,难道真的不要小墨儿了么?”怎么看怎么像赢广对人家做了什么坏事,最后来了一招始乱终弃。 赢广满脑袋的黑线,平时看巧儿挺乖巧可爱的,这发起怒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还有墨印,平时叫嚣的比谁都厉害,自己的尊臀也被踢过好几次,现在倒是唯恐天下不乱,这就装起淑女来了。我不过就是按着本心走了那么一回,你们两个至于么。 看赢广左右为难的拉着一张臭脸,妘淑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吟吟的说道:“还真没想到你竟然敢抢了羌族的婚车,不过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迎接马上来临的暴风骤雨。抢公主,我想羌族肯定会好好利用这个借口,月氏也不会没有表示,两族占着大义,带兵讨伐你这个淫贼,秦君保你就是包庇,不保则是承认此事属实,如此定会失了大国颜面,我很好奇,你将怎么在这件事中脱身?” 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赢广懊恼的捂住了头,她们的清纯、可爱、娇蛮都跑到哪去了?你们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么! 第五十章 昭王的态度 巍峨的秦王宫内,蛟首炭火炉散发着暖暖的火光,照的整座大殿明亮了许多,内侍躬着身子,在案几上摆了几盘点心,重新添好酒水,转过身,倒退着出了殿门。殿门关闭,空荡荡的大殿内,只留下昭王、蒙冲和魏冉三人相视而坐。 “大王。” 魏冉起身施礼,就见昭王摆了摆手,道:“这里没有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魏冉称谢,重新坐好,整了整衣袖,说道:“大王,今天早朝时候,月氏和羌族的使者一起递交国书,声称我大秦派人强抢月氏公主并杀死了羌族的五王子,老臣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哦?”昭王微微一笑,对魏冉说道:“魏相说来听听。” 魏冉拱手,敬声道:“见大王深夜叫我等来此,想必已有打算,老臣就不多嘴了吧。” “哈哈哈。”昭王大笑,用手点了点魏冉,说道:“魏相还是如此谨慎,今夜孤王只叫了你们二人,就是想对白天的事听听你们的意见,但说无妨!” 整了整思绪,魏冉说道:“如果能够暗中破坏月氏与羌族的联姻,对我大秦来说是一件好事,这样可以重新挑起两族的纷争,使其无暇东顾,陇西可保数年太平,我们也可以集中兵力对付六国。只是老臣不解,两族使者言之凿凿,说他们亲眼所见抢公主杀王子的凶手就是我大秦的陇西驻军。早晨退朝之后,老臣问过蒙侯爷,并无上命发出,如果两族使者没有说谎,那么这就应该是陇西驻军的私自行为。” 喘了口气,魏冉继续说道:“老臣的不解之处就是,墨麟营的统领赢广带兵颇有急智,如果是他的手笔,必将是谋定而后动,怎么会手脚如此不干净,让人抓住了把柄?” 昭王不答,见蒙冲嘴角含笑,就问道:“看样子,老侯爷似乎有话要说。” 蒙冲笑道:“其实老臣也不甚明了,不过早朝过后,老臣还是查了一查,赢广抢回来的公主名叫妘淑,曾化名诸葛芸游历各国,而且颇有才名,引得无数贵公子追捧,后来赢广与其相识,似乎颇得诸葛芸的青睐,两人互生情愫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赢广是怎么知道妘淑就是诸葛芸,老臣能力有限,暂时不得而知。” 昭王拍了拍手,笑道:“不错,孤王得到的消息和老侯爷的差不多,不管如何,搅了两族联姻就是好事!”声音一变,昭王狠狠的道:“空口白牙,难道说我大秦抢了公主,我们就真的抢了?孤还说他抢了我的草场呢!” 魏冉犹豫道:“话虽如此,可蒙武大军在楚国边境无法返回,贸然与两族开战,一旦陇西失利,我大秦无可援之兵,那赢广若能守住还好,若是守不住,陇西郡生灵涂炭不说,咸阳也将面临兵祸。” 昭王点头道:“这也是孤的忧心之处,我大秦不可能向那些小国认错,那么此战就是避无可避,这仗该怎么打,你二位有什么看法。” 魏冉道:“粮草辎重老臣回去就会安排,明日整理完毕,就陆续向陇西进发。陇西李崇是个能吏,想来可保赢广后勤无虞。” 蒙冲接口道:“赢广的墨麟营满员三万人,加上原有驻军,兵力足有四万,依墙而守,只要粮草充足,问题不会太大。这仗,可以打。” “好!”昭王笑道:“有了这话,孤就安心了,明日款待两族使者,尽量多拖延几日,也让赢广有个准备。时候已经不早,你二人就在宫内留宿吧。” 先送走了蒙冲,魏冉转了一圈,赶在昭王回寝宫之前拦住了王驾,在一处偏殿内,屏退了左右,昭王不解的看着自己的舅舅,问道:“舅舅不早早安歇,可是还有什么要紧事?” “唉!”长叹了一口气,魏冉疲惫的说道:“有一件事,舅舅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年武王举鼎力竭而亡,舅舅与你母亲为保你即位,杀了很多人,他们有的是无辜的,有的是自愿的,可是万万没想到,我们都算漏了,武王还有一个儿子!” “什么?!”昭王瞪大了眼睛,面上阴晴不定,脑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他是谁?” 魏冉赞许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的外甥起了杀心,说道:“他就是墨麟营统领,赢广!”顿了一下,魏冉接着说道:“我已经安排了几次狙杀,可惜此子命大,都逃了出去。” 昭王没有说话,在殿内慢慢的踱着步子,魏冉也没有出声,静静的看着昭王。 过了好一会,昭王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暗中控制住赢广的府邸,看都有什么人进出,粮草辎重不要多拨,满足日常所需就好,先让他为孤好好的戍边吧。” 魏冉有些着急,说道:“大王,还是尽快的斩草除根为妙,可以少生很多的事端。” 摆了摆手,昭王的眼中迸发出了一阵光芒,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听从魏冉建议的打算。 “秦国在孤的领导下日益强盛,就算他是武王之子,孤也有信心让他为孤所用。”用力的攥了攥拳头,望着担心自己的舅舅,昭王笑道:“舅舅还请安心,如果那赢广真有不臣之心,孤定会将他碾成齑粉!” 榆中城内,妘淑公主的话似乎没起到应有的作用,赢广和往常一样,吃得好,睡得香,一点都没有为自己前途担忧的意思。至于墨印,像影子一样的跟着赢广,美其名曰,赢广功夫太差,需要高手护卫,巧儿不忿,替自家公主争了几次,后来发现确实不是墨印对手,索性就关了府门,把赢广撵到了军中住宿。 典军等人都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不由得替赢广担心,这事可大可小,如果朝中有人那此事做文章,单单私自出兵一条,就可以要了赢广的脑袋。 对于众兄弟的担心,赢广笑道:“你们都把心放到肚子,关外那两族肯定已经磨刀霍霍了,大王就算责罚也得是咱们打退敌军之后,如果能侥幸立了战功,是奖是罚还不一定呢。” 自己昨天就和李崇商议过了,陇西郡内的庄户都回到了各个城内,粮草军械也准备的充足,榆中就像是一座桥头堡,屹立在大秦的边境,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接到父亲生病的电话,虽然不能确诊,但实在是心焦,最近几天得带父亲去看病,希望医大二院的大夫能够确诊,希望之前是误诊。今天只有一更,抱歉了各位。) 第五十一章 榆中血战(一) 悠扬的号角声响彻榆中城外,蓝天白云碧草,无数的羌族人在来回的驰骋,羌族头人诺阿并未与月氏合兵一处,而是早早的就来到了榆中城下,他需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兵借口,至于儿子,他还有好多,大不了回头多生几个也就是了。 自古至今,为了领土的扩展,无数民族之间都展开过激烈的厮杀,这是文明之间的殊死较量,结果只有两个,生存或者灭亡。榆中城上,赢广带着典军、封庄看着十里开外的羌族营寨,依稀可见营寨中林立的攻城器械,草原民族不善攻城,能在短时间内凑出这么多辎重,可见羌族犯秦是早有预谋,就算王子不死,这仗也是非打不可。还是昭王远见,早早发来王令,中间没有什么责罚,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战便战,决不妥协! 看样子今天肯定是不会有大战的,羌族人忙着安营扎寨,诺阿也要先探清榆中的虚实,将士们也需要整顿,除了负责防卫的铁骑,所有人都在为了明天的大战而忙碌。 “典军!” “末将在!” “你部的骨干都是原来墨麟营的老兵,明天的第一战,正面城墙上全部用你的人!我只有一个要求,寸土不失!”赢广收起了以往的嬉笑,严肃的说道。 “统领放心!除非我死,否则正面城墙定然无恙!”典军提着大斧,粗声粗气的答道。 “张朝、卫东!” “末将在!” “你二人带领本部人马护住左右两翼城墙,多多配备弓弩,城角的箭楼更是不可丢失,务必要减轻正面城墙的压力!” “末将领命!” “许斯邪!” “末将在!” “你的斥候营组成救火队,配备手弩,哪段城墙出现危急,你就去哪,灵活机动!” “末将领命!” 封庄做为新融入的一份子,见始终未给自己分配任务不由得有些着急,偷偷看了墨印一眼,见往日里连少爷都不放在眼中的墨大首领,此刻也满脸严肃,安安份份的站在赢广身后充当护卫,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赢广的目光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封庄身上。 “封庄听命!” 封庄精神一震,大步跨出,拱手而立,“末将在!” “你部下新兵居多,故安排你为预备队,随时听候调用!” 封庄张了张嘴,想要争辩些什么,忽然看到墨印瞪着眼睛看自己,就又泄了气,拱手道,“末将领命!” 赢广走向城头,望着城内黑压压的秦兵,大声喊道:“各位!仔细看清你身边的人!他们是你的袍泽!你的兄弟!也是明天会替你挡刀的人!你们要做的就是互相扶持,绞杀敌军,最终都要活下去!想那弹丸小国也敢犯我大秦领土,做为守土之士,我们定让他们有来无回!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万胜!” “万胜!” 诺阿听到榆中城内那惊人的呼喊声,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羊肉,诺阿踱到大帐之外眺望着榆中的城头,那里有一面黑色的秦字大旗迎风招展,那是秦军精锐部队才拥有的先锋战旗,只是不知道这城内驻扎的是哪一支。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晨光刚刚照亮城外的草场,激昂的战鼓声中,一队队的兵马自营内而出,渐渐汇成了一个个方阵。集结完毕,阵中一名战将举着战旗,打马来到了战场正中,右手用力一挥,将战旗狠狠的钉在地上,完毕也不在乎会不会有冷箭袭击,大摇大摆的对着城墙比了个下流的手势,转身而回。方阵中传来阵阵大笑,无形中,羌兵的士气在节节攀升。 诺阿站在中军的指挥台上,满意的看着麾下战将的表演,见士兵们的士气已经升到了临界点,这才高喊一声:“攻击!” 周围的鼓声顿时一变,节奏变的又快又急,无数的羌族步卒扛着云梯冲向了城墙。可是一旦奔跑起来,差距就显现出来,羌兵各个都是马上好手,下了马,单兵素质就变的参差不齐,有的跑的快,有的速度慢,前后脱节严重,好好的方阵也都变了形。甚至本应在后方的长矛手都跑到了盾甲兵的前头,赢广怎么可能放掉这样的好机会,一声令下,漫天的箭雨顷刻而下,在重力的作用下,高速降落的箭矢带着可怕的穿透力,普通的牛皮盾根本无法阻止箭雨的射杀,往往都是盾毁人亡的下场。没有盾牌防护的羌兵更惨,身上的皮甲就和纸糊的一般,如果直接命中的裸露的部位,就形成了一个贯通伤,士兵往往中箭之后还要向前奔跑几步才倒地气绝。 当羌族士兵冲到距离城墙两千步以内,城头的数十架城防弩开始发威,长长的弩箭带着特有的破空声,袭向扛着云梯的羌兵,有些机灵的放弃了肩上的云梯就地一滚,侥幸逃得性命,更多的是眼睁睁的看着弩箭扎入人群,带起一溜血花,后面的倒霉蛋被钉在地上哀嚎,而前面的人则愣愣的看着胸口破开的大洞,破碎的脏器伴着血水从洞口流出,那人吃力的用手想要接住自己的内脏,却不想被后续的羽箭射中额头,腿还在直直的站着,额头却顺着羽箭的惯性向后倒去。 两千步的死亡地带,羌兵终于出现了大批的伤亡。 诺阿好像没有看到族人的死亡的惨烈,面无表情的指挥着后续的羌兵继续冲锋。踏着同伴的尸体,捡起同伴的盾牌,羌兵们用前人的鲜血学会了什么叫做集团冲锋,云梯被护在了中间,外面的肉盾还是不停的倒下,但他们终于冲到了千步之内,阵中的射手开始向城头反击,不可否认,羌兵的射箭技艺比秦兵高出了不止一筹,墙头的射手往往刚一露头,就会被城下的冷箭准确射杀。 见到正面城墙被压制,张朝、卫东所在的两翼加大了对城下羌兵的打击,可惜,只是稍稍滞缓了一下羌兵的攻击速度,第一个云梯成功的靠近了城边,架上了城头。 第五十二章 榆中血战(二) 羌族士兵悍不畏死,如同蚂蚁一般开始顺着云梯向上爬去。城上的秦兵顶着城下射上来的冷箭,强行反击。 “放滚木!” 胳膊粗的麻绳吊着粗大的木料沿着云梯从城头上坠落,云梯上的羌兵如同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的纷纷掉落,爬的最快的那人更是被直接击中,当时就死透了。被刮中的人虽然受创较轻,但从十多米高的地方跌下来,断手断脚那是在所难免,一时之间,城头下哀嚎一片。 滚木很快又被城头上的守军收起,当云梯上爬满羌兵的时候又再次放下,砸翻了一片,不过这回羌兵聪明了许多,四五个汉子死死的按住滚木不放,其余人乱刀将麻绳砍断。少了滚木的威胁,后续的羌兵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上攀登。 “投石!” 人头大小的石料早就放置在垛口附近,听到命令,秦兵纷纷举起石块向城下掷去,由于石块的打击面小,为了精准的杀伤敌军,胆大的秦军将身子探出了垛口,而不幸的是,凡是这样做的秦军都被城下的羌族弓手一一射杀,一时间城头上躺满了面部中箭的士兵,医师们只能将这些勇士的尸体拖走,甚至侥幸未死的人也与众多尸体排在了一起,因为这样的创伤根本无法医治。 终于,一名幸运的羌兵第一个爬上了城墙,刚一露头,就见到两个年轻的秦兵将手中的长矛直直的刺了过来,挥刀格挡开了其中的一支,这羌兵猛的撒开了握着云梯的左手,顺势抓住了另一支长矛,那秦兵一愣神,下意识的往回收,想要夺回自己的兵刃,羌兵却借势而行,翻身就上了城墙,挥舞着弯刀,恶狠狠的向面前的秦兵扑来。 失去兵器的秦兵也是悍勇,弓着身一个箭步上前,紧紧的搂住了羌兵的腰,丝毫不顾背部受到的重击,凭借一股狠劲,将那羌兵死死的顶到了垛口边上。这时,第二个羌兵刚刚露头,就见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就不由自己的被带下了城头,惨叫声中三个人重重的砸在了下面的人群中,最下面的人已然气绝,而那年轻的秦兵侥幸未死却身受重伤,勉强摸起一把弯刀,斜倚着城根,不甘的怒吼道:“杀!”周围的羌兵早就一拥而上,乱刀之下,血肉横飞! 在城墙的边缘,斯格鲁带着一队精锐冲到了云梯旁边,长长的城墙上到处都在激战,就算有侥幸冲上城墙的羌兵也会立刻面对数倍于自己的秦军,根本无法立足。这时候就需要像斯格鲁这样的精锐部队偷上城墙来打破僵局,只要能成功的守住一段,源源不断的增援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了那时,破城就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口中叼着利刃,左臂上挽着一面青铜盾,斯格鲁像一只灵活的猿猴,快速的爬向城头,对于上面飞落的石块,斯格鲁则是尽力的贴近云梯,减少自己被砸中的几率,对于那些无法躲避的落石,则是将左臂的青铜盾倾斜,弹飞石块的同时,将冲击力分解到全身,最大限度的减少自己的损伤。 城头上的秦兵还是那样的凶悍,趁斯格鲁落地未稳,长矛战刀一股脑的罩向斯格鲁的全身,没想到这人却是滑溜,就地一滚,不但杀招尽数的躲过,而且还冲到了众秦军的脚下,寒光乍现,周围的秦军尽数倒地,脚脖之上鲜血淋漓。斯格鲁动作飞快,不等反应,手起刀落,受伤的秦军就感觉到脖颈一凉,就看到了漫天四射的鲜血。 斯格鲁一人一刀稳稳的守在垛口之前,在他的后面,一名又一名的羌族精锐爬上了城头。 典军提着大斧站在城楼的高处,四处眺望,忽然见城墙偏角处一阵骚乱,一名羌族猛将手提砍刀正顺着城墙一路杀来,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将,而在他的身后,越来越多的羌兵汇集到一起,形势危急! “跟我来!” 典军一声大吼,身边的亲卫纷纷提刀持盾紧紧跟随。 斯格鲁心中高兴,自己已经牢牢的控制住了一段城墙,而且战果还在渐渐的扩大,看来破城的首功要归于自己了。心中有了奔头,手上更是用力,猛力一刀,就听见铛的一声,虎口一阵发麻,却没有丝毫入肉的感觉,接着面前出现了一道黑影挡住了前方的光线,斯格鲁一抬头,就见到一个光头大汉,身披重铠,单手提着一把大斧,轻描淡写的挡住了自己的全力一击。 斯格鲁被激起了凶性,张嘴刚要发出嘶吼,就见对面的守将飞起一脚,直直的踹在自己胸口,整个人就像被破门锤撞了一般,倒飞而出,口中的嘶吼也被生生的憋了回去,撞翻了四五名羌兵才堪堪停住,缓了口气,斯格鲁慢慢的爬起身,就见那壮汉如虎入羊群,挥舞着大斧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周围的羌兵要么被当成劈死,要么勉强招架却被击弯了兵刃,连人带刀被击飞出老远,侥幸躲过的羌兵举着弯刀战战兢兢,不但不敢前进,反而随着对方的脚步不断的后退,与后面上来的羌兵挤到了一处。 眼看苦心打出的一片成果就要化为虚无,斯格鲁大吼一声,鼓起余勇,带着众羌兵冲向了那壮汉,壮汉身后也冲出了无数精锐,刀劈盾挡,与众羌兵杀到了一处! 鲜血四溅!怒吼与刀枪碰撞的声音,惨呼与利器入肉的声音,各种声音混合在了一起,充斥着战场的上空,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砍向所有与自己不同服饰的人。 斯格鲁的挣扎只为他争取到了一点点的时间,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高高的飞起,下面一具无头的尸体跪在地上,腔子中的鲜血喷的老高,不远处,城墙上的羌兵死伤殆尽,云梯也被推翻,摔死砸伤无数。 视线翻滚着,斯格鲁看到了蓝蓝的天空,看到了帐中的阿妈和小妹,这就是飞翔的感觉么?眼前一黑,一颗斗大的人头摔落在了城下的尸堆中,翻滚了两下,占满了猩红的血泥,紧接着就被狼狈撤退的大脚踢的老远,不知滚向了哪里。 第五十三章 榆中血战(三) 第一天的进攻以羌族人的后撤而告终,城墙下的泥土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色,刚刚露头的青嫩草芽已被践踏的支离破碎,只有些特别幸运的挺立在尸群之中随风摇曳。 城内的伤兵营内,许多身受重伤的秦兵在低低的**,军中只有一些止血的伤药,医师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包扎,至于最终能不能活下来,只能靠伤兵自身的抵抗力,剩下的就只能看上天是否眷顾了。 诺阿面色阴沉的坐在大帐之中,白天的进攻损失很大,两个方阵整整五千人,在第一天的进攻中就损失殆尽,榆中城城高墙厚,要拿下它,还不知道得用多少人命去填。 羌族大祭司巴坦见头人面色不渝,伸手摸了摸胡子,笑道:“头人不用心焦,明日月氏人就会与我们汇合,到时候让他们也打上一打,看看情况再说。” 诺阿焦虑的揉了揉头,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能不能拿下榆中,而是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拿下榆中后,我们能不能顶住秦军的反扑,毕竟秦军的主力并不在这儿,蒙武,才是我们的劲敌。” 巴坦笑道:“这次与月氏联盟,说白了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秦国战力乃是七国之首,我们不能赌上整个羌族的命运,和他们硬拼。所以在拿下榆中之后,我们就可以与秦国和谈,秦国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围的六国,无暇顾及我们,定然会同意我们的要求,这样我们就可以在西方积蓄力量,伺机而动,另外...”巴坦停了一下,说道:“西方的草原有我们一个羌族就已经足够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榆中城上的箭楼,城外羌族的大营内人喊马嘶一片沸腾,就在昨天傍晚,月氏的大军与羌族人合兵一处,连营十数里,强盛的兵威将昨日失败的低迷之气一扫而空,在空荡荡的草场上,白色衣甲的月氏大军早早的集结完毕,强壮的鼓手敲起了激昂的鼓点,月氏大军在巨盾的遮掩下缓缓的向城墙靠近。 诺阿与月氏头人格鲁木坐在大帐之内,听着外面的鼓声,诺阿笑着对格鲁木说道:“看月氏兵强马壮,想来大兄此次前来,带的尽是帐中精锐吧。” 格鲁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要说精锐,我月氏的帐兵怎么能与你羌族狼骑向媲美,如果不是你给哥哥留面子,想来这榆中城昨日就被你攻破了吧,哈哈!” “唉,大兄谦虚了。”诺阿摆了摆手,低身端起了一碗奶酒,对格鲁木说道:“在此先预祝大兄旗开得胜,干!” 江雷是最早跟着赢广的老兵之一,如今已经是典军的亲卫了,昨天的一场大战,典军麾下足足折损了千余人,晚上回营之后,统领就从城中青壮中挑选了千人给予补齐,说只要经过战火的洗礼,这些人就能够快速的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至于这些青壮能活下来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但大家也都知道,现在有老兵的庇护,这些人的折损会尽可能的降低,如果等到老兵折损殆尽,再派上这些人,那就等于送这些人去死。 此时江雷的身边就是一名新兵,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白色衣甲,新兵脸色煞白,双腿不自觉的发抖,已经迈不开步子了。就这种状态,不用说,一旦接战,死亡那是唯一的结果。江雷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城内堆放尸体的营地,说道:“看到了没,如果不尽力死战,你,我,最后都得躺在那!”看到新兵的脸色更白了,江雷笑了,把他的脑袋按到城垛之上,指着城外的月氏方阵,笑道:“没事,有那么多人为你陪葬,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你战死了你也是大英雄,你的兄弟姐妹都会因为你的努力而过上好日子,你的父母也会受到所有人的尊敬,你的名字会刻在宗祠的牌坊上受万世香火,值不值?简直太值了!” 那新兵被江雷说的满面通红,哪里还有刚才战战兢兢的样子,虽然腿还在发抖,但眼神却坚定了许多。江雷满意的笑了笑,只要刺出第一枪,这些菜鸟就会忘记所有的恐惧,有坚城可依,他们活下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月氏大军复制了昨日羌族人的战绩,他们数次登上了城墙,又一次次的被撵了下来,每一次都让月氏人看到希望,然后又一次次的残忍打破。格鲁木一脸沉重,他已经派上了麾下的大将苏格,苏格也很争气,顺利的登上了城头,就在格鲁木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典军雄壮的身影出现在了苏格的面前,苏格比昨日的斯格鲁强了许多,足足支撑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被典军一斧头劈下了城墙。 大将被斩,月氏军气势已泄,见事不可违,格鲁木停止了无谓的添油战术,鸣金收兵。 大帐之内一片沉闷,能做到一族的头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格鲁木淡淡的看了诺阿一眼,昨日羌族人损兵折将,自己是知道的,可是一见面,诺阿就极尽奉承于能事,把月氏帐兵夸的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致使格鲁木不得不单独派兵出战,事实证明,对面的大秦守军确实是秦军中的一支精锐,两日血战,城内防守丝毫不乱,没有一丁点后力不济的征兆,这仗不太好打。 帐中的将领正在我一言你一语的争论,翻来覆去无外乎是拿人命去填,这些人野外对战是把好手,可轮到攻城,就没有一个有主意的。 大祭司巴坦看帐中议论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二位头人,我这有一计,可破那榆中城!” 诺阿眼睛一亮,感兴趣的问道:“大祭司有何高见?” 格鲁木插话道:“如果还是用人命去填,就不必说了,明日我族会与你们一起攻城。” 巴坦笑道:“一起攻城那是自然,不过我的计策却不用拿大量的人命来填,我们只需要....” 一番计议,诺阿兴奋的一拍大腿,旁边的格鲁木也是露出了笑纹,“就依大祭司所言!明日再攻榆中城!” (父亲的病暂时控制住,目前还是比较稳定,结果要周一才能知道,这几天都只有一更,赢广在这里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第五十四章 榆中血战(四) 天刚蒙蒙亮,两族的大营里早早燃起了炊烟,与以往不同的是,捧着海碗拼命吞咽的不是精壮的战士,而是那些运送辎重的奴隶。 在营帐的后方,装满泥土的麻袋胡乱的堆放在一处,不远的地方还有奴隶不停的在掘土填装。诺阿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巴坦的办法虽然笨了些,但是却是有效,可以想象,只要用麻袋填平城墙,别说是人,就是马都能冲的上去。 三通鼓罢,饱餐过后的奴隶被集中到了一起,简易的牛皮盾一件件的发到了奴隶们的手中,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扛着装满泥土的麻袋,快速的冲到城下,扔下之后,然后用尽最大的力气跑回军营。 “呜~”沉闷的牛角号揭开了新一日攻杀的序幕,奴隶们背起身边的麻袋,快速的冲出了军阵,向城下全力冲去。榆中城上箭如雨下,典军在城墙上笑道:“蛮子就是蛮子,竟然想出这么笨的法子。”赢广摆了摆手,说道:“大个儿,你却是看错了,他们一点都不笨,这个法子虽然费时,但对付我们这种城墙不够高的坚城却最是有效。大个儿啊,做好苦战的准备吧。” “冲啊!”奴隶们举着牛皮盾护住了头颅,躬着身拼命的向前跑着,城头上的羽箭对装备简陋的奴隶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城防弩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召唤,无数奴隶的尸体直立着钉在了地上,形成了一片小树林,幸存的奴隶就在这树林中穿梭,尽可能的躲避着羽箭的侵袭。在一批批奴隶的努力下,城墙下很快积累起一层厚厚的麻袋,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奴隶的尸体。 看着墙下斜斜的垒起了一道斜坡,诺阿满意的笑了,虽然榆中守军对奴隶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这些完全在羌族的承受能力之内,奴隶嘛,就是炮灰,还不比牛羊值钱,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照这样子下去,用不了两日,麻袋就可以填到城头,那时候就是拿下榆中的最好时机。 赢广双眉紧皱,这样下去,城破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必须得出去反冲击一次,目前典军守住正面不能轻离,张朝、卫东护住两翼,此时能用的只剩下许思邪和封庄,考虑了片刻,赢广将封庄叫到了自己面前。 “老封,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如果死守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我现在需要你带领一支敢死之士出去进行反冲锋,你可敢接?” 封庄豪爽一笑,说道:“少...统领,尽情放心,老封我不怕死战就怕清闲,统领尽管安排就是!” “好!”赢广笑道,“我自不会让你们去送死,我军骑兵不足,能派出去的也只有步军,冲锋出去尽量砍杀敌方奴隶,但不许追出五百步,因为城门开启,对方必定会派骑兵冲城门,你们要尽快往回跑,不要被对方的骑兵纠缠住,明白了吗?” “统领放心!老封记住了!”封庄抱了抱拳,郑重说道。 “传令,命张朝、卫东组织所有弓弩手,全力掩护封庄撤退!” 一行五百人悄悄的来到城门附近,城外不远,蚂蚁般的奴隶正扛着麻袋,气喘吁吁的奔向城墙前高高垒起的斜坡,将麻袋一甩,转身便跑,有一些不走运的,刚刚跑上坡顶便被弓箭命中,骨碌碌的滚落,有些当场毙命,变成了填坡的一部分,有些未命中要害,躺在地上哀嚎求救,但这个时候哪有人会顾及到伤员,因为这个时候自己的命也不是自己的了。 “吱扭扭”城门突然开启了一道缝隙,封庄拎着链子锤第一个冲了出来,嚎叫着杀向了面前的奴隶。 突如其来的反击让闷头前进的奴隶们大吃一惊,短暂的失神之后,奴隶军顿时大乱,纷纷丢下麻袋,转身便逃,且不说奴隶军没有武器,就算装备精良,扛着麻袋跑了这么远也没了力气厮杀。 封庄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尽可能的杀光敌方的奴隶。队形并未深入,转身插向了斜坡的底下,挡住了几百奴隶的退路,一声呐喊,五百秦兵与几百奴隶杀在了一处,那些奴隶慌成了一团,有的拼命的冲向面前的秦兵,有的狼狈的跑回了城头,可不管怎样,谁也没办法逃出秦军的包围。 封庄挥舞着链子锤一头扎进了奴隶群中,这种重型的武器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几十斤的锤头借着抡起来的惯性对奴隶们造成了大量的杀伤,一路冲过,身后便留下了一条血胡同和满地的残肢。 回过头,见后面尘头大起,目标正是自己,当下操着破锣嗓子一声大吼:“大家往回跑啊!” 跟出来的秦兵有一大部分都是跟着封庄的老人了,一听见命令,根本就不顾什么阵型,一个个撒开丫子跑的飞快,封庄缀在最后,掩护着众人入城。张朝、卫东早就准备就绪,对着追出来的月氏骑兵一顿狂射,月氏骑兵个个也是弓马娴熟,一个镫里藏身,借着马速躲开了不少的箭矢,只有少数人被射落马下,张朝、卫东的狙击并没有去到应有的战果。 不过封庄撤退的时间刚刚好,在月氏骑兵追上来之前,大部分的秦兵都已逃回了城中,这是封庄第一次代表秦军出战,任务顺利完成不说,士卒更是没有什么损伤,效果是出奇的好。心中正暗自得意,忽然听到赢广在城头大喊:“老封小心!” 封庄就觉得脖子后面一阵刺痛,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来不及回头,封庄顺势向前一趴,一根长矛擦着头皮钉在了城门之上,一个懒驴打滚,斜斜的滚出丈余,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却看到离他不远处,一名冲在最前面的月氏大汉拔出了腰刀正对自己而来。 封庄挡在城门口,这时只要后退几步就可以顺利的撤入城中,但这是他的入营第一战,怎能如此简单的结束,封庄提着链子锤不退反进,大吼着迎向了面前的月氏大汉,可是,如果不能在一个回合将其斩杀,封庄就会被后续的骑兵围住,彻底的失去回城的希望。 第五十五章 榆中血战(五) 说时迟那时快,那月氏大汉转眼间就冲到了近前,马蹄高高扬起,长刀带着风声,借助马力对着封庄的脑袋呼啸劈下,城头上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弓弩手还在努力的延迟着后续骑兵的冲击,战场上双方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单挑之上。 封庄一声大吼,手中的链子锤轮的飞快,看准时机胳膊这么往前一送,人头大小的锤头瞬间飞出,重重的击在了战马的头上,就听见一声闷响,马蹄仍在下落,可马头却扬成了几乎九十度的角,身子一歪,这匹上好的草原战马已然毙命,那月氏大汉猝不及防,长刀劈歪,刀面击在了封庄的头盔之上,锋刃擦着盔甲蹭出了一溜火花。 封庄踉跄的后退两步,束发连着头盔早被击飞,额头上也泛出了淡淡的血色。远远看去,整个人是乱发飞舞,怒目圆睁!这还没完,封庄提气纵身,几步来到倒地的月氏大汉身旁,用那铰链狠狠地套住了那人的脖子,双臂发力,一声虎吼,那壮汉用双手死死扣住自己的脖子,想挣开脖子上的束缚,可封庄哪能如他所愿,胳膊上青筋迸跳,手指骨白中泛青,显然是用上了全力。 月氏壮汉徒劳的蹬着腿,口中发出“呃...呃...”的声音,双目充血,张着大嘴,口水顺着舌头滴滴掉落,整个人脸变成了一副酱紫色。挣扎的双手无力的扣动了几下,终于停止了呼吸,眼角的皮肤都已经挣裂,鲜血混着泪水淌了一脸。 后续骑兵早就赶到,打马上前想要毙了这秦朝凶将,就见封庄披头撒发,目露凶光,呲着牙对着月氏骑兵发出了如野兽般的吼声。面对着这个人形凶兽,敏感的战马发出了胆怯的嘶鸣,本能的要远离凶险,任身上的骑士如何操控也不听指挥,转身扬蹄,竟朝着营地方向奔去。 厮杀了半天的战场最终以这种方式暂时告一段落,封庄被接上了城头,典军没多说话,只是用拳头重重的锤了锤封庄的胸甲,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封庄的认同。周围的秦军也露出了钦佩的目光,秦人以武著称,封庄的表现足以赢得秦军的尊敬。 赢广大步走到封庄面前,郑重的将头盔重新替他带好,如此礼遇让一向思敏的封庄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刚动了动嘴唇,就见赢广对着周围的秦军朗声说道:“凡是跟着我的老兵都清楚,我墨麟营的典军是公认的全营第一悍将,而今天我郑重宣布,封庄为我墨麟营的第一凶将,此战过后,典军、封庄将独统万人,独立成军,正式成为我墨麟营的精锐之师!” 封庄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能够成为与典军一样的赢广心腹,在周围一片万胜声中,封庄单膝跪地,重重的一抱拳,高声道:“愿为统领效死!” 与榆中城内的欢腾不同,两族营地内却是一片萧条,诺阿与格鲁木相顾失色,谁也没想到大秦竟然有这样的虎狼之士,月氏骑兵的退逃让格鲁木颜面尽失,虽然最后确认是战马受惊所致,但却激起了格鲁木胸中的戾气,休整过后,竟然不再用奴隶运土,而是改用月氏的轻骑,城头的弓弩确实造成了不少的损失,但运土的效率却大大提升,而且也让城内的步军突袭没了可能。 很快,两日之后,在夕阳收起最后一缕阳光之前,格鲁木终于用人命填出了一条通往榆中城主墙的大路,这两日可以说是大小冲突不断,城墙上下不断厮杀,就连暗暗保存实力的诺阿都被打出了血性,惨重的伤亡让两族的头人几乎失去了理性,好在今天,榆中已经是一名脱去了所有防护的美女,虽然会有所反抗,可也摆脱不了被蹂躏的命运。 “血洗榆中!血洗榆中!”城外的蛮兵高声呼喊着,城头上的秦兵尽皆骇然,天险已失,眼瞅着就剩下了与两族硬碰硬的唯一选择。 赢广将手搭在城墙之上,初春乍暖还寒,在夜风的吹袭下,裸露的皮肤阵阵发紧,愁啊,榆中守军人少,如果与两族硬磕,就算是一比一的战损,自己也是承受不起的,可是如果不做些什么,等明日天一亮,就只剩下死战一途可行,一定得想个办法。 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赢广扭头一看,却是墨印来到了自己身边,这几日墨印也没少费心,白皙的皮肤黑了许多,轻甲上也落满了烟灰,眉眼里愁云深锁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洒脱。不过今日的墨印似乎有了什么高兴事,笑吟吟的望着赢广。 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赢广问道:“怎么,我身上长出花来了不成?” 墨印噗嗤一笑,说道:“那倒没有,不过见你发愁有些好笑而已。” 见赢广翻了翻白眼,不再理她,墨印这才慢慢悠悠的说道:“你担心的事,我有办法解决,你要不要听啊?” 赢广猛一回头,见墨印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正色说道:“如今这榆中已无险阻,你可有办法守住这危城?” 墨印点点头说道:“可命人将水龙运到城头,连夜向城外斜坡浇水,务必浇透,现在夜间温度还低,足以结冰。然后...” 没等墨印说完,赢广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我也想过,如果是寒冬,镜面一般的陡坡人马根本不能立足,可是现在是初春,只要太阳升起,气温回暖,冰水就会融化,泥土吸饱了水就会发软,虽然不能跑马,但上人还是没问题的,这样并不能阻止对方的步卒攻城。” 墨印没好气的说道:“你都能想到的问题,难道我就想不到么?枉你还带军打过几次大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胜的。” 赢广奇道:“难道你还有后手不成?” 墨印得意的一笑,说道:“暗影中人,就没有一个庸手!听好了,我的计策是....” 夜色之中,原本安静的军营突然又派出了两队人马,这些人奔向了城头,悄悄的预备着什么。 第五十六章 榆中血战(六) 正如赢广所料,饱吸了水分的泥土在寒露的作用下冻得十分结实,原本打算一早攻城的羌月两族也都放弃了原有的打算,用不了多久,充足的日光就会将这些冻土融化,没有必要白白的折损人马。 大帐之中,巴坦得意的对两位头人说道:“看那秦军的表现可知其计已穷,不得已使出这些拖延时间的伎俩,可惜天佑我草原民族,用不了半天,我族勇士就可出战攻城,想来日落之时榆中定可尽入我手,巴坦在这先恭贺二位头人了。” 诺阿与格鲁木相视一笑,点了点头,抬手让巴坦就坐,诺阿开口说道:“据在楚国的探子回报,三国攻楚之战在秦国的参与下不了了之,用不了几日,秦国蒙武就会带兵返回咸阳,好在我们今日就能拿下榆中,控制住了进入陇西的门户,进可攻,退可守,这也就有了与秦国对话的资本。” 格鲁木颔首道:“不错,我两族联合,势力之大不弱于其他六国,加之拿下榆中,等于握住了秦国西进的咽喉,秦国自当忌惮。” “恭贺头人获此大胜,从此当与秦国平起平坐。”巴坦拜倒在地,大帐中笑声一片。 或许真的是上天庇佑,午时不到,城墙下斜坡的冻土就已化冻,淋漓的泥水将城外的战场变成了一片泽国,到处都是泥泞不堪,马不能行。两族步军的皮靴上挂满了黄泥,平地的时候还好,一旦冲上斜坡,脚就深深的陷在泥中,费尽气力拔出一只脚的同时,另一只脚只会陷的更深,加上头上弩箭攒射,避无可避,可谓是苦不堪言。 可是两族的头人不可能因为这些困难而暂缓攻城,反而派出了族中精锐,务必要一鼓而下。于是残酷的攻城战刚刚开始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密密麻麻的步军一股脑的挤在一起,手脚并用的拼命向上攀爬,城头上的守军根本就不用瞄准,只要将弓箭射出去,就肯定会对敌人造成杀伤,不少受伤未死的蛮兵倒卧在斜坡上,来不及喊叫就被后面跟上的步军踩进了泥土,或踩死或窒息,在杀红了眼的蛮兵不计损失的进攻下,层层叠叠的尸体终于铺满了斜坡,后面的人不用再为了陷入泥泞而烦恼,因为下面满满的都是死尸。 第一个冲到墙头边的是一名羌族勇士,许是受到了战场上惨烈气息的影响,他赤红着双目,口中发出不知名的嘶吼,一只手挥舞着弯刀,另一只手紧紧的扣住了垛口,就在他准备翻上城头与秦军死战的时候,一只大木桶从天而降将已经到手的希望砸的粉碎,紧接着一条条水龙对准了城下的蛮兵,刺鼻的火油喷射而出,溅满了蛮兵身上的皮甲,城下破损的木桶里汩汩的向外流淌着同样的液体,仿佛按下了静止键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破损的木桶上,附近的一名蛮兵小心的用手指沾了些液体放到鼻子下面,下一秒,城头上射下无数的火箭,火油一遇明火顿时剧烈的燃烧了起来,火蛇顺着斜坡快速的蔓延,短短几秒斜坡上就多了无数如同火炬一般的火人,他们惨嚎着,奔跑着,重重的摔倒在地,仍拼命的向前爬行,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股烤肉的味道。 融化的冰水成了最好的助火剂,麻袋裹着尸油剧烈的燃烧,城头上的守军不得不远远的退避,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喷吐的火舌点亮了半个夜空,映照着城外两族那惨白的脸。 大帐之内,诺阿已经打翻了所有可以打翻的东西,巴坦战战兢兢的跪在角落,格鲁木阴沉着脸不吭声,帐内只能听见诺阿那粗重的喘息。 “好狠的手段!可惜了我那整整一千的羌族精锐!” “哼!”格鲁木猛的一拍大腿,气哄哄的说道:“我月氏精锐也损失了八百余人!” 诺阿努力的使自己冷静下来,狠狠的道:“传我军令,明日破城之后,屠城三日,鸡犬不留!” 巴坦颤抖着说道:“头人,明日恐怕无法顺利攻城了。” 诺阿大怒,上前一脚将巴坦踹出老远,阴着嗓子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乱我军心者,死罪么!” 巴坦大惊,将头死死的扣在地上,颤声说道:“头人有所不知,那斜坡下的泥土经过冰冻火烧早已脆弱不堪,加之束缚的麻袋已被烧尽,稍加碰撞就会化为细粉,根本就承受不住人力。” 深吸一口气,巴坦大着胆子说道:“换句话讲,就是斜坡的高度恐怕会下降好多,够不到城头了。” “你给我滚!别让我看到你!”随着一声怒吼,只见巴坦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大帐,慌乱之间竟然连自己的帽子掉落都没有发觉。 榆中城内,赢广趴在墙头,将手中的石块丢到城下,果然,脆弱的泥土渣根本无法承重,夜风一吹飘出去老远,可以说,羌族人的这招筑土攻城之计算是彻底的破去了。赢广心中大定,只要还有城墙可依,自己就能将两族联军牢牢的耗死在这儿! 算算日子,明日来自咸阳的辎重也该运抵了,到时候守城将变的更加容易。 咸阳秦王宫,昭王看着前面送回来的战报,面上虽无表情,但心里却是暗自点头,赢广在榆中之战中的表现可圈可点,是一个可造之才,不过他的身份始终是昭王的一块心病,在殿内来回走了几圈,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一份密令传出了秦王宫,飞速递到了蒙武的案头。 此时的蒙武大军距离咸阳还有四十里,刚扎下营寨,宫中的内侍快马加鞭的给自己送来了一封昭王密令,屏退左右之后,蒙武打开了密封的竹简,上面的大致内容是:“蒙武全军在霸上补充粮草,随后不必回咸阳复命,直接起兵奔陇西替换赢广,到陇西之后,令赢广火速回咸阳复命,如赢广抗命不从,斩立决!” 蒙武看后大惊,这是大王对赢广起了疑心,只是不知道赢广在陇西到底做了些什么,引得大王如此猜忌!思量再三,蒙武召蒙田进账,也不知道交代了些什么,只见没过多久,蒙田带着自家的族兵,快马出营而去。 第五十七章 回咸阳 阳光明媚,宽阔的官道两侧,嫩柳的枝桠刚刚开始泛青,偶尔春风轻抚,远望宛如少女腰姿。在两侧农田内,勤劳的农人则早早的下到了田里,现在冻土融化,需得早早犁开,待得春雨过后就可以把一年的希望播种下去。 来到地头,最前方的农夫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忽然见官道上远远的来了一辆马车,车身上没有什么装饰,普普通通,与寻常用的马车并无两样,只不过那名前方开路的骑兵却是格外扎眼,满脸络腮胡,一身凶煞气,左手带着缰绳,右手提着一件亮银色的链子锤!再看看马车周围环绕的护卫,那是各个虎背熊腰,一身的杀气,一见就知都是战场上打过滚,手头上沾着不少人命的悍卒,别看人数不多,想来里面却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这年头战乱不断,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那农夫赶忙低垂下了眼睑,继续忙叨着手中的农活,生怕多看了几眼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行人不是别人,正是回咸阳述职的赢广,而打头开路的则是封庄。 话说,蒙田前脚刚到榆中,就听说赢广守城殚精竭虑突然患了急症,蒙田匆匆见了赢广一面之后,赢广就闭门谢客,将榆中的大小事务尽数交给了蒙田与典军,反正城内物资充足,只要不犯大错,羌月两族短时间内还吃不下榆中。 其实自从赢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暗影就加大了对咸阳的渗透,所以当蒙武收到密令的时候,赢广也收到了一份相关的情报,早早就做出了安排,所以当蒙武大军刚到榆中的时候,身体抱恙的赢广拖着病躯交接了关防,然后就带着封庄及十多名护卫痛痛快快地踏上了回咸阳的路途。 虽然表面上赢广是一辆马车十几名护卫相随,实际上整个暗影都已经早早运作起来,这一路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暗影的掌控之下。原本按墨印的意思,回咸阳那是绝对的九死一生,是万万不能回去的。可是赢广却不这么认为,不回去或许能保得一时性命,但接下来必然是昭王暴风骤雨般的打击,躲是躲不过的,那还不如坦然面对。 时间回朔到蒙田到达榆中之前,城中将军府的中厅之内。 “这件事我是反复考虑多次的。”赢广耐心的向墨印解释道:“昭王的王命来的突然,想来八成是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如果不去则落实了心存反叛的罪名,魏冉是昭王的舅舅,暗中下手的时候就招招要我性命,要是有了王命在身,更是可以明目张胆的对我下手,而我们如今羽翼未丰,强打是打不过的,所以,这咸阳,得去。” 话锋一转,赢广接着道:“既然决定去,那就必须做好准备,首先就是要让昭王认为我毫无威胁。兵强马壮的回去肯定不行,要是这样估计还没进咸阳我就得被赐死了。所以,我得病着回去。”赢广嘿嘿一笑,“小墨儿,这就需要你的手艺了,不但需要我样子看起来憔悴,脉象也要能瞒过太医令。” 墨印沉吟道:“这倒是不难,可是,就算你得了绝症,只要你还未死,对昭王就是个威胁,做为一名君王,怎么可能不斩草除根?” “其实也简单。”赢广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脑袋,说道:“只要让昭王感到一件更有威胁的事情就可以了。” 墨印静静的思索了一阵,说道:“眼下秦国国势强盛,刚刚得利于楚国,不战而得二郡之地,前些年又数次战胜东方的强齐,至于三晋之兵更不是我大秦铁骑的对手,西方羌族、月氏两部又刚刚折戟,短时间内无法对秦国形成威胁,可以说是暂无外患。所以能让昭王感到威胁的也就只有内忧了。” 见赢广不断的点头,知道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墨印笑道:“我们暗影在朝中有一暗子,名叫王稽,前阵子出使魏国,顺手救回来了一位大才,如今朝中虽然人才济济,但实际上是宣后与四贵掌权,想要得到昭王的重用可谓难比登天,这位大才四处碰壁,最后又求到了王稽那里,想来我们不妨助他一臂之力,只要能够成功的在朝堂上掀起波澜,想来昭王是无暇顾及你这只病猫的。” 赢广哈哈一笑:“那我这病可得再重一些,尽量在路上拖延些时日,让那大才有充分施展的空间才好。” 商定了正事,墨印忽然问道:“你这样回了咸阳,那妘淑...你打算怎么安排?” 赢广苦恼的挠了挠头,妘淑来到府上也有一段日子,近期忙着守城也没顾得上她,不知不觉间两人似乎中间多了一层隔膜,以前那种无话不谈的默契随着双方身份地位的变化而渐渐变淡,只有巧儿丫头还是如以前一样简单,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她们小姐好的人就是君子,而像自己这样有美女随行的就是小人。 “咸阳是个是非之地,我决定让她留在榆中,她与蒙田也是旧识,有小田儿照应,想来也应无事。”赢广思索了一阵,说道:“典军与许斯邪统率墨麟营留守,如果有什么意外,也能保得她们主仆二人平安。” 墨印不屑的撅了噘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吭声,一转身,也没和赢广打招呼,径自出去不提。 却说赢广被巧儿反复刁难之后,才见到了妘淑公主,说明来意之后,妘淑原本冷淡的眉间挂满了愁容,被冷落的不满也被深深的担忧所取代,望着吃了巧儿的憋还满脸傻笑的赢广,妘淑幽幽的说道:“你这就是在送死,她也同意你去么?” 她口中的“她”,赢广自是知道是谁,这两人都救过自己的命,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自己父亲的义女,偏偏两女对自己还都有情有义,如果是寻常男子能娶一个都是天大的福分,更何况这一娶就是两个。可自己现在群敌环绕,朝不保夕,墨印武功高强尚可自保,可是妘淑... “墨印会和我同往。”话一出口,赢广就后悔了,自己这是犯浑啊,这话能说出来么!果然,妘淑眼中泛起了雾气,转过头,忽然清冷的说道:“赢统领既然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主仆二人在此谢过赢统领,时候不早,赢统领在此多有不便,巧儿,送客!” 赢广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巧儿硬生生的推了出来,望着头顶上大大的太阳一阵发呆。 第五十八章 范睢自荐 天气渐暖,泾水河畔的柳林内停满了外出踏春的文人骚客的马车,而在不远处的一块探入水中的礁石上,范雎一个人正望着水中嬉戏的野鸭发呆。 来到咸阳城已经有些时日,自己用尽了心机却还是难以跻身秦庭,整个文官系统被丞相魏冉牢牢的把持,别说面见秦王,就是上书的竹简都到不了秦王的案头。自己空怀治世之才,原本以为在魏国就可以得到重用,哪成想因此差点丢了性命!后又冒着生命危险逃到秦国,却一样是无用武之地。一日日的在客舍中焦虑等待,数着日升日落,得到的却始终是无尽的失望。 “要是能像那些野鸭一样无忧无虑、远离纷扰那该有多好。”范睢喃喃道。 “范兄怎有了这归隐的想法。”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范睢回头,只见王稽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的旁边。 范睢拱手道:“原来是王兄,唉,说来惭愧,睢来到咸阳已有些时日,可是空有治国良策却无门路递于庭前,心灰意冷之下便出来闲游,本想换个心情见识一下泾水美景,不料触景生情引出了一肚子的牢骚,倒是叫王兄笑话。” 王稽故作惊讶,连声问道:“范兄此言差矣,你那引荐的文书早在数日之前就已递上王庭,大王向来求贤若渴,见到范兄大才,必然会派人立刻接范兄进宫,万万不会拖延到今日。莫非...” 见王稽面色不似作假,言语吞吞吐吐似乎有所顾忌,范睢心底暗暗嘀咕,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当下也不再多说,拉起王稽的袖袍,来到林中一僻静之处,躬身一揖到底,王稽大惊,连忙抓住范睢的双臂,口中道:“范兄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范睢死死抵住王稽的搀扶,低着头道:“王兄有甚顾忌,不妨直说,此处并无外人,出的兄口,入得睢耳,除却天地,再无人知,还请王兄教我,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王稽长叹一声,道:“也罢,你先起身,听我细细道来。” 先说这大秦的丞相,穰侯魏冉乃宣太后之弟,秦昭王之舅;把持朝政,专国用事,是秦国头号权臣,与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并称“四贵”。他每年都要带着大队车马,代其王周行全国,巡察官吏,省视城池,校阅车马,扬威作福。权位已经登峰造极,炙手可热。 而范睢原本自荐的竹简确实也无人阻挠,顺利抵达了昭王的案头,不过在此之前,这竹简丞相魏冉已经先行看过了。 范睢本想耍些手段,故作危言,耸人听闻,意在引起秦昭王的重视,就在竹简上如此写道:“现有魏国范睢先生;智谋出众,为天下辩士;今拜见大王,只因秦国势如累卵,失范睢则危,得范睢则安。然其言只可面陈,不可代传。” 魏冉看后不觉失笑,这样的狂人他见得多了,顺手就将范睢的自荐丢到了一旁。要知道昭王身为一国之君,每天要处理的政务繁多,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这区分的工作就交由魏冉来做,重要的信息单独一摞,不重要的则放在一侧,一般情况下,这不重要的政事昭王只会随手抽看几份。不巧的是,范睢的自荐书简就在这次要的一堆之中。其实这也是难免,只因这范睢来自魏国,本就不与魏冉等人同根,而入秦之后又恃才傲物,认为凭自己的才学足已让秦王倒履相迎,根本就没有刻意去融入魏冉等外戚的圈子,如此一名不懂规矩的臭鱼,能被魏冉接纳才怪。加之朝堂之上自荐的谋士、说客多如过江之鲫,这样就难免鱼龙混杂,良莠不分。因此,在秦国上层中对来自诸侯各国的宾客辩士并没有多少好的印象,以为无信者居多。因而,就算是范雎用尽心机,只要没有四贵的支持,还是难以跻身秦廷,向秦昭王陈述安邦治国之大计。 见范睢牙关紧咬,强压怒气,王稽顺势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范兄,我也曾向丞相进言,想为范兄谋一职位,只是丞相知晓我的来意之后,留了一句话给我。”王稽突然调整了一下语气,模仿魏冉的口吻,不屑的说道:“睢?狂徒耳!” 范睢双拳紧握,面色通红,深吸了几口气,狂笑道:“秦有外戚专权,看似强大,实则隐患渐现,长此以往必将不存,不去也罢!” 王稽见时机成熟,忽然说道:“我有一计,可让范兄见到昭王,不过此行凶险,如果不能得到昭王的认可,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是否采纳,还请范兄自行决定。” ...... 这一日早朝,议定诸多政务之后,昭王按例询问臣下有无启奏,这时王稽忽然跨步而出,恭声道:“大王,臣有事启奏。” 昭王抬了抬手,道:“讲!” 王稽低头道:“昨日臣下路过酒肆,听到一狂徒说我大秦国危,臣下当时大怒,就进去与其理论,没想到那人条理清晰,陈词有力,最后臣下被驳的哑口无言,狼狈退走,回去后,臣下心中难平,将此人言论整理成卷,请大王过目。” 昭王大奇,令身边的大监取了王稽递过来的竹简,只见上面写道:“魏国范睢,欲见大王而不得,却得狂徒之称!呜呼...吾闻明君主政,对有功于国者给予赏赐,有能力者委以重任;功大者禄厚,才高者爵尊。故不能者不敢当职,有能者也不得蔽隐。而昏庸的君主则不然,赏其所爱而罚其所恶,全凭一时感情使然。……吾闻善使自身殷富者多取之于国,善于使国殷富者大取之于诸侯。天下有明主,则诸侯不能专权专利,为何?皆因明主善分诸侯之权力。良医可预知病人之死生,而明主可预知国事之成败。利则行之,害则舍之,疑则少尝之,即使是舜禹再生,亦不能改。妄言不便深说。…吾望大王准吾叩见。如吾所言于治国兴邦之大业无益,吾愿受严惩!” 昭王看完后沉吟良久,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王稽连忙答道:“就在城内客舍之中。” “派人宣他觐见。”昭王站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说道:“不!用接待他国使节的马车去接。” 第五十九章 我叫荆轲 秦王宫外,黑甲卫士手持长戈立于王道两旁,侧面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范睢望着城墙上的青铜兽面,心情忽然平静了许多。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面见秦王的场景,如今进得宫门,脑中杂乱的思绪却瞬间消失的不知影踪,一飞冲天还是继续沉迷,今日便知分晓。 将心中的说辞重新过了一遍,脑海中忽然想起临来时王稽那意味深长的叮嘱。 “昭王一般会在偏殿会客,如今自命不凡的谋士、说客如过江之鲫,范兄此次机会可谓之得来不易,需要好好把握。另外,有些话在殿内是说不得的,说了,就可能被有心人知晓,到时候得罪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还有,宫内规矩颇多,不可随意乱走,尤其是偏殿后面的永巷,那是昭王会客的必经之路,属于宫闱禁地,万万不可乱闯...” 想到此处,范睢忽然一捂肚子,脸皮抽动一副痛苦之色,对前面带路的内侍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一想到面见昭王,就紧张的不行,这回肚子还闹腾起来,劳驾问一下...” 话未说完,那内侍倒是笑了出来,“不打紧,初次见王上,紧张倒是常事,还请稍稍忍耐,偏殿侧面就有恭桶。不过,可要尽快,不要误了觐见的时辰。” “省得,省得。”范睢连连拱手,快步跟在了内侍的后面。 等脱离了内侍的视线,范睢从侧门转了出来,就见前方不远有一巷口,上方一块牌匾,正书着“永巷”二字。范睢不再迟疑,见左右无人,快步走进了永巷之内。 没走的多远,就见远处驶来一辆宽大车驾,黑顶红檐,上雕猛虎阳文,左右各有一列黑甲铁卫,旁边一名内侍正是昭王的贴身大监。 见到对面的一名落魄文人见了王驾非但不避,反而走上了王道直冲冲而来,大监大怒,两侧铁卫立时护住王驾,大监快步走上前去,骂道:“哪里来的酸儒,见了王驾竟然不知回避,难道找死不成!” 范睢哈哈一笑,反唇向讥道:“笑话!秦国何时有过秦王,我范睢只知道有太后和穰侯!” 其实当王稽说道此行凶险,又忽然谈到永巷的时候,范睢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正常的觐见昭王,自己的言论怕是未出秦宫就已经被四贵知晓,到时候就算秦王重用自己,面对势力庞大的文官集团,自己也是孤掌难鸣,无法取得丁点政绩,到了那时自然会被秦王冷落。所以,只有兵行险着,击到秦王心中的隐痛,才能提出密谈的要求,这样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还能彻底的得到秦王的支持。 果不其然,这句颇似冒犯的话刚一出口,就一下就击中了昭王的要害,就在惊怒的大监指挥这铁卫要将这个狂徒拿下的时候,车驾之内传出了昭王的声音,“将这狂徒绑了,带进内宫密室,孤要单独审问。” 范睢坦然受缚,大步跟着掉转方向的王驾,向内宫行去。与此同时,打着生病缓行的幌子,实则在渭水边上踏春的赢广忽然接到了前方暗影的回报,说离此五里处有强人在打劫一家行商,问是否要回避一下。 听到有人行凶,赢广自然不会放任不管,跳下车驾,抢了身边亲卫的马匹,叫上封庄,两人打马向前赶去救人。车上的墨印白了他一眼,知道这是憋的时间久了,身子骨发痒,叫过传信的暗影细细的问了几句,知道没有什么风险,喊来旁边的几名亲卫赶紧快马跟上,索性也就由着他去了。 跑了不远,就见前面几名汉子正围着一辆马车,四周倒毙着不少护院的尸体,一名十一、二岁的孩子双手持着一把大刀,如同一头小兽一般护住了自己的身后,在他后面的车辕处依着两名成年人,一男一女,男的歪着头躺在女人的腿上,胸口上插着一把利刃,已然毙命多时。那女人腰腹处也有一致命的刀伤,一手扶着自家男人的头,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少年的衣襟,口中不停的向那些汉子说着什么。 那些汉子倒是不慌不忙的挑逗那个如同野兽般的孩子,不远处一名侍女浑身**的躺在草丛中,双目圆睁,身上到处青紫,已然气绝。还有一名侍女趴在不远处,身上一名长着胸毛的壮汉正在不停的耸动,侍女的嗓子早已嘶哑,哭泣中带着惨呼,手指深深的扣在泥土之中,鲜血淋漓。 如此惨状早就激起赢广两人心中的怒气,封庄一马当先,链锤脱手而出,不偏不斜正中那胸毛壮汉的额头,那汉子嘴角带着淫笑,脑袋却如同西瓜一样爆裂开来,红的白的撒了一地。 其余匪人大惊,回头见只有两个秦人,身材高大身披铠甲的那个貌似难对付一些,后面那个穿着布衫的明显就是个富家公子,打头的那个咧嘴一笑,说道:“刚宰了个肥羊,又送上一只,悄悄绕过去大爷也就假装没看见,放你一条生路,可你偏偏装什么豪杰前来送死!动手!” 话音刚落,一名瘦小的匪人脱手飞出两枚白布包,方向正是赢广和封庄的额头,赢广刚要用刀格挡,就听见封庄大喊,“那是白灰,快躲。” 赢广一个马上铁板桥,躲过了偷袭,顺势翻下马匹,一个箭步冲进了匪人当中,刀光一闪,直奔那瘦小匪人而去。身后封庄也不用兵器,持着手跟了上来,一把抓住一名匪人持刀的手腕,用力反向一掰,就听咔吧一声,关节挫裂,钢刀正好落在封庄另一只手中,反手一抹,瞬间就豁开了那匪人的脖子。 激起了戾气的二人都没有收手的想法,可谓是刀刀狠辣,最后一名匪人见事不妙,想要上马逃跑,却被赢广飞刀击中后心,摔落马下,至此,十几名匪人无一活口。 收拾了一下心情,赢广走到那少年的面前,轻轻的拿下他手中的刀,蹲下身子,望着那溅着鲜血的小脸,问道:“你叫什么?” 那少年仿佛才回过神来,定了定神,说道:“我叫荆轲。” 第六十章 殿中密议 离昭王寝宫不远的一处偏殿内,黑甲铁卫在距离偏殿二十步的地方站定,面向殿外,紧紧排列将整个偏殿团团围住,昭王的贴身大监关好殿门,走到石台之上,揣着双手,眉眼低垂,偶尔抬起间,那锐利的目光就会不经意的在周围扫过。 此时殿内只有昭王与范睢二人,松绑之后的范睢不顾绑痕的酸痛,恭敬的跪坐在一旁,用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位秦国之主。 昭王坐在殿首,打量着下方的范睢,一路行来,这人的行为举止皆合乎礼度,没有丝毫逾越,可见平日里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但就是这么一个谨慎的人,在明知道冲撞了王驾还敢口出狂言,此人如果不是疯子,那就是真有些本事。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昭王打破了殿内的平静,淡淡的说道,“如此明显的挑拨孤与母后、丞相之间的关系,真以为孤不敢杀你么。” 范睢微微一笑,朗声道:“大王乃是足以与周文王比肩的明君,故臣敢直言相谏,如果是在其他六国,臣还没有那个胆量。” “哈哈哈哈。”昭王大声笑道,“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盘,孤却是万万不敢与古代圣贤相比。既然你费劲心思想见孤一面,今天就给你机会,把你想说的说出来吧。” “臣不敢。”范睢连忙答道,“臣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想来大王心中自是早有计较,臣枉言。” 昭王正色道:“你的上书孤反复看过多次,明确的告诉你,确实骚到了孤心中的痒处,如果不是你信誓旦旦的说能解决孤王的心病,你以为孤会带你来到这内宫密室么?” 范睢以头叩地,低声说道:“非臣不能说,实乃臣不敢说,刚在永巷,臣斗胆冲撞王驾,口中所言乃是朝中忠臣无法出口之言,如今四贵势大,想来大王定能理解臣下的苦衷。” 昭王一声长叹,说道:“先生既然拼死见驾,想来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孤如今可用之人不多,先生如有良策,还望先生赐教。”说完居然对着范睢施了一礼。 范睢连忙回礼,连称惶恐,道:“臣非敢如此。当年吕尚见周文王,所以先栖身为渔父,垂钓于渭水之滨,在于自知与周王交情疏浅;及至同载而归,立为太师,才肯言及深意。其后,文王得功于吕尚,而最终得以王天下。假使文王疏于吕尚,不与之深言,那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王、武王难与之共建王业。臣为羁旅之臣,交疏于王,而所陈之词皆匡君之事。处人骨肉之间,虽然愿效愚忠,却未见大王之心,所以大王三问而不敢作答。臣非畏死而不进言,即使今日言之于前,明日伏诛于后,也在所不辞。然而,大王信臣,用臣之言,可以有补于秦国,臣死不足以为患,亡不足以为忧,漆身为癫、披发为狂不足以为耻。臣独怕天下人见臣尽忠身死,从此杜口不语,裹足不前,莫肯心向秦国。” 昭王拱手道:“先生勿虑,还请直言。” 范睢清了清嗓子,慢慢的说道:“大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奸臣之谄。居深宫之中,不离阿保之手,终身迷惑,难以明断善恶。长此以往,大者宗庙倾覆,小者自身孤危。臣不惧斧钺加身,只怕王上不能信耳。” 见范睢所言言必有中,昭王心中大喜,终于推心置腹的说道:“秦国僻远,寡人愚下。如今得以受命于先生。真是三生有幸。自此以后,事无大小,上至太后,下及大臣,愿先生悉教寡人,万勿疑虑。” 范睢见昭王如此说,知道大事已定,过犹不及的道理自己还是懂的,于是直了直身子,恭声道:“四贵势大,且外敌环绕,故对内只能徐徐图之,只要王上能够牢牢的抓住兵权,尽可能的削弱四贵的外围势力,则大事可成。大王坐拥秦地之险,天下莫及。雄兵百万,战车千乘,其甲兵之利天下亦莫能敌。以秦卒之勇,车骑之众,用以治诸侯,如同良犬搏兔。然而兼并之谋不就,霸王之业不成,莫非是秦之大臣计有所失?” 昭王沉吟道:“先生是指....” 范睢接着说道:“臣闻穰侯将越韩、魏而攻齐国、非计也。少出师则不足以伤齐,多出师则害于秦,大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王释此而远攻,不亦谬乎!” 昭王说道:“近交远攻本是丞相之策,当初几国联姻互为唇齿,可最大限度的保秦国百姓太平。” 范睢冷笑一声,说道:“朝中四贵本就与魏、楚、韩三国有旧,国与国之间无非利益而已,楚国攻我之时可想过当今太后本是楚人?” 话锋一转,范睢接着说道:“臣定下这远交近攻之计可分四步完成,第一,就近重创韩、魏,以解除心腹之患,壮我大秦势力;第二,北谋赵,南谋楚,扶弱国,抑强敌,争夺中间地带,遏制各国的发展;第三,韩、魏、赵、楚依附于秦之后,携五国之重,进而威逼最远且最强的齐国,使其回避与秦国的竞争;第四,在压倒各国的优势下,最后逐一消灭韩、魏诸国,最后灭齐,统一天下!” 昭王听完大喜,道:“好!先生果然大才,先生明日随孤早朝,孤要当众拜先生为客卿,参与军国大政!” “谢大王!” 啾啾几声鸟鸣,大监站在石台上抬头眺望,不知何时,远处涌起一团乌云,这乌云携着风势快速的吞噬着大片的晴空,云中电光闪烁,雷声滚滚,仿佛内藏千军万马在殊死搏杀。 最前头的旋风已经盘旋在秦王宫的上空,打的人脸生疼,大监自言自语道:“早晨还晴空万里,没想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要变天了....” 在距咸阳百里之外的一座小镇上,黑压压的乌云如山岳般压在众人的头顶,往年柔和的春雨仿佛狂暴了一般,狠狠的抽打着初融的大地。 赢广等人见天气恶劣,早早就找了一家客栈歇下,在一间上房内,赢广倚在床头默不作声,而墨印与身着孝服的荆轲正在说着什么。 (祝各位支持老赢的朋友,圣诞节快乐!!!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 第六十一章 咸阳风云(一) “你真的决定要跟着我们么?”墨印严肃的看着坐在对面的荆轲,认真的问道:“其实我们可以给你一些盘缠并安排人送你回乡。” 荆轲倔强的摇了摇头,并不吭声,眼神中尽显心中的坚定。 见荆轲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墨印对着门外喊道:“去把封庄叫来。” 不多时,封庄来到赢广的房间,对着赢广和墨印施了一礼,道:“统领、小姐,你们喊我。” 墨印点了点头,拉着荆轲走到封庄面前,说道:“安排人把这孩子送到人部去,教他一门能养活自己的手艺。” “是,小姐。”封庄说完,拍了拍荆轲的肩膀,说道:“小子,跟我来吧。” 荆轲跟着封庄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来,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嘶哑的喉咙中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关上房门,墨印长出了一口气,望着赢广,说道:“知道么,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样子,不过我很幸运,义父收养了我,师傅对我也很好。”话锋一转,墨印接着说道:“荆轲这孩子意志坚定,是一个好苗子。” 赢广接口道:“我却担心,他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如果没有人解开他的心结,我怕你会培养出一名祸害。” 墨印自信的说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提前把这个威胁给扼杀掉。” 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赢广问道:“还有不几日就到咸阳,城内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墨印微微一笑,道:“范睢应该已经成功的进入秦王宫了。” ...... 第二日早朝,昭王拜范睢为客卿,魏冉等人提出异议却被驳回。 丞相府内,内府大门紧闭,退朝回来的魏冉坐在上首,旁边是华阳君、高陵君和泾阳君,四人围坐在一处,正在商议着什么。 就听见华阳君说道:“兄长,那范睢不过是一个魏国的弃人,没想到竟然被大王败为了客卿,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高陵君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恐怕没这么简单,那范睢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华阳君不屑的说道:“他一介文人,就算成功入仕,不也得仰仗我们的鼻息,否则就让他在朝堂上寸步难行!” “我看未必吧。”泾阳君端起青铜樽,轻轻的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如果真的是寸步难行,范睢的荐书就不会出现在大王的案上!” “不错!”魏冉停下了摸胡须的右手,用手指重重的在案上敲了敲,“王稽,范睢是他推荐来的,这人平时无甚大才,这次竟然敢越过我们直接向大王推荐,他哪来的胆子!” 高陵君抬头看了泾阳君一眼,忽然笑道:“昨天听说这范睢小子闯了王驾,还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那王稽的胆量我不好说,不过这范睢的胆子倒是很大。” 顿了一顿,高陵君似乎自言自语一般,慢慢的说道:“大到了在大殿上公开向我们示威。” “哼哼。”魏冉低低的冷笑了一声,说道:“以为有了大王当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这范睢想的也太简单了些。这些年想踩着我们上位的所谓大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惜,这些人没有一个得到善终。” “咸阳城中早就无趣的很。”华阳君拍了拍衣袖,毫不在意的说道:“既然他想玩,咱们就陪他玩玩好了。” “话虽如此,还是谨慎些好。”高陵君接着说道:“不过好在丞相对如今的局面早有预料,那怕出来的是什么张睢、李睢,不还得一头扎进咱们的网里!哼,话说回来,那些人就是见不得咱们比他们好。” 魏冉点了点头,笑道:“咱们几个的位子可是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盯着呢,可惜,咱们如今大势已成,如果用强,定会动摇大秦国本,大王心中不会不明白轻重的。” “万事由兄长定夺就好。”华阳君笑道:“反正只要不威胁到咱们的荣华富贵就好!” 泾阳君忽然开口说道:“今天大殿之上,范睢提出要整顿武备起兵伐韩,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莫非他知道文官这里走不通,所以想从武将那里入手?” “武将?”魏冉摸了摸胡须,呵呵笑道:“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大王听到伐韩之计的时候面色平静,显然早就和那范睢沟通过了,可见这范睢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既然大王已早有主意,怕是轻易不能更改。所以我就想尽量挽住劣势,顺便削减他的功绩,说到这儿,我倒是得感谢他,伐韩的主将他竟然推荐了白起!” 华阳君笑这接道:“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这白起乃是兄长的嫡系,那范睢倒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能与我们强碰,就故意送个人情给我们,到时候白起攒够了战功,就可以与那蒙氏平起平坐!” 魏冉目光转动,等华阳君说完,这才开口道:“这也不排除他想捧杀我们的可能,白起有了战功,我们这就是文武兼备,这是历朝君王所不能容忍的,可惜,他算漏一招,我们是大王的亲人,那蒙氏势力再大,也终究是外人。如何选择,大王定有思量,改日我再进宫看看姐姐,探探她的口风,才算得上是万无一失。” 商议已定,三人陆续离去,魏冉站在廊厅内,出神的望着院中的池水,昨天夜里接到的消息,赢广轻车简从已经进入咸阳境内,按行程,不出二日就可入城。那日大王虽然认为赢广此人可用,但自己跟随大王多年,大王恐怕是迫于形势,顾忌的成份还是要更多一些,好在如今边患已定,可以抽出手来解决赢广这个麻烦。诏令一发,那就是堂堂的阳谋,赢广来与不来都逃脱不了一个死字,只有死人保守的秘密才最安全。 将手中的鱼食丢到水里,成群的锦鲤一涌而至,纷纷争抢着饵食,水面顿时沸腾开来,魏冉望着水中的鱼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赢广啊赢广,就算你智勇双全,进了咸阳还不是砧板上的鱼儿,我看你这次如何逃脱! 心情大好,魏冉拍了拍手上的碎末,哼着小曲转回到殿内,廊厅下的水池依旧沸腾,忽然从池底窜出一条大大的锦鲤,仗着个头的优势凶猛的从群鱼口中夺了一块饵食,入口之后却并不贪多,腰身一扭,又潜入了深深的池底。 第六十二章 咸阳风云(二) 秦王宫外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长巷,最里面有一间三进出的宅子,范睢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在里面忙碌,心中似翻了五味瓶般,前几天自己还得寄人篱下,想不到转眼间就得了昭王赏赐的宅子,云泥般的落差久久在胸间回荡,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忽然耳边响起一串铃铛声,范睢抬头一看,就见打远处来了一辆小马车,走到近前,车夫一拽缰绳,门帘挑起,只见王稽笑眯眯的从车内出来,人未站稳,恭贺声倒是先到:“恭喜范兄,终于得偿所愿!” 范睢连忙扶住王稽,笑着答道:“王兄说的哪里话,范某能有今天,全靠王兄的大力帮扶,舍下虽然简陋,但酒水还是有的,快快随我进屋。” 王稽随范睢入内,见这宅子虽然不大,却是整洁,内外的丫鬟仆役倒还足够,范睢打发下人安排酒食,便于王稽来到正房,宾主落座,范睢先对着王稽施了一礼,王稽连忙闪过,口中说道:“范兄礼重了,能得到大王赏识全凭范兄大才,某不过是顺带举荐一下而已,范兄今后万不可如此,否则我怎么敢登你这范府大门。” 范睢笑道:“王兄今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想来便来,我范睢恩怨分明,王兄所做一切,范某都记在心里,日后定有回报!” 两人又唠了一会闲话,就见下人禀报,说酒食已经备好,接着一名名年轻的丫鬟鱼贯而入,用不多时,二人的案几上就布满了酒菜。 范睢端起酒樽对王稽说道:“大恩不言谢,范某先敬王兄一杯!”说完一仰头,将樽中之酒喝的干干净净。王稽连忙端起酒樽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道:“那我就借范兄的酒,预祝范兄步步高升!” 范睢心情大悦,一时间是觥筹交错,席间热闹非常。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范睢见王稽眉宇间似有愁容,便开口问道:“王兄似乎有些心事?”王稽强打笑颜,答道:“今天乃是范兄高升之喜,我这哪有什么心事,来,喝酒喝酒!” 范睢却放下酒樽,正色道:“王兄有事尽管明言,只要范某能做到,就绝不推辞!” 见范睢言辞恳切,王稽犹豫再三,长叹一声,说道:“也罢,也罢,本来不想在今日给范兄添堵,只是已火烧眉毛,再无办法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听王稽说得如此严重,范睢不由得也有些着急,催促道:“那还犹豫做甚?倒是快说呀!不论王兄遇到什么麻烦,范某定当竭力护得王兄周全!” 王稽苦笑道:“倒不是我,而是我的一名远房子侄,他本来领军在外抵御蛮族,却不知怎的得罪了魏丞相,也不知道魏丞相在大王面前进了什么谣言,竟然阵前换将,将我那子侄调回咸阳。丞相势力滔天,我那子侄一入咸阳,恐怕就是丧命之时!可笑我这堂堂大夫连那相府门子都不如,根本就见不到丞相。只怕整个咸阳能救我那子侄的就只有范兄了!” 范睢冷笑道:“当今四贵权势滔天人人敬畏,我就偏偏不买他们的帐,更何况我早就得罪了那魏冉,还惧他做甚!如今大王对我很是信任,我就不信那魏冉能够只手遮天!!王兄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你那子侄姓啥名谁,官居何职,几时能到咸阳?” 王稽大喜,起身抱拳深施了一礼,说道:“如此多谢范兄!我那子侄名叫赢广,现任墨麟营统领,还有两日就到咸阳!” 范睢略一思索,开口说道:“外官回朝肯定会在早朝之时面见大王,那魏冉手段狠辣,怕不会让赢广顺利见到大王,还得提前叮嘱他要多加小心,只要上得朝堂,我自有说辞保他周全!” 王稽再次施礼,谢道:“如此就有劳范兄了!” 范睢笑道:“好啦,好啦,如今心事已了,王兄还能畅饮否?” 王稽端起酒樽,也不多说,一口气连饮三杯。范睢大笑道:“王兄果然豪爽!来人!再换酒席!我与王兄不醉不归!”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此时此刻,赢广等人已经能够远远的看到咸阳那隐隐约约的城墙,想来用不了一日就可以进城。行到这里,赢广等人却找了一个山坳停了下来,只留下哨探在外打探消息。进城之前必须完全掌握城内的状况,否则进去容易,能不能出来就不好说了。 马车之内,墨印与赢广相对而坐,墨印翻看着手中的情报,沉思了一会才对赢广说道:“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魏冉并没有在进入咸阳之前就干掉我们的意思,细想也对,他占有昭王的势,在他看来只要我们一进咸阳那就是必死之局,如果我们不进咸阳那就是公然抗命,也是必死之局。既然左右都是一个结果,他自然没有必要再画蛇添足了。” 赢广点点头,接着说道:“话虽如此,但也不能不防,只要城内消息一到,我们就决定是否进入咸阳。进城之后,我们不去驿馆,也不回府上,直接去蒙老侯爷那里,上朝之前也只有那里最是安全!” 墨印忽然笑了起来,俏目白了赢广一眼,说道:“说说吧,亲身赴死的感觉如何啊?” 赢广无奈的向后一靠,反问道:“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才不会去,再说……”赢广咧嘴一笑:“有你在这,我有什么可着急的?” 墨印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我才不会管你!” 忽然外面传来封庄低沉的声音,“统领、小姐,城内有消息了。”说完从门缝处递进来一件密笺,墨印顺手接过,赢广探头过来,只见上面写的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家信。 墨印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水,在竹简上轻轻的涂抹,待彻底干透,又把竹简放到火上微微的烤了一阵,就见竹简上泛起了阵阵青烟,家书的字迹渐渐消去,一行小字浮在了竹简之上。 “万事俱备!可带病入城,殿上自有贵人相助。” 第六十三章 咸阳风云(三) 清晨,天色微微阴沉,偌大的广场上没有一丝风痕,秦王宫门口,手持斧钺的卫兵静静的立在两侧,大殿之上寂静无声,只能听到众人轻轻的呼吸声。 昭王坐在大殿之上,眯着眼望着跪着下面的赢广,这个与他流淌着同样血脉的亲人,如果武王还在,他应该叫自己一声叔叔才是。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他的存在很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就算他没有那份野心,但如果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也会对自己大大的不利。 他应该是也感觉到了什么吧,瞧瞧那惨白的面色,微微淌下的冷汗,手指不自觉的扣在手心,泛青的关节透露出了内心的紧张,喉咙不停的上下抖动,那是在强压着咳嗽,也对,听说他回来的路上就得了重病。昭王对赢广目前的表现很满意,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股气势,就让他如坐针毡,先这么晾着他,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他内心的防线摧毁个七七八八。 蒙冲站在一旁,心中暗暗的替赢广担心,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引得大王动了杀意。再看对面的魏冉,竟老神在在的眯着眼,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蒙冲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看来大王与丞相已经有了默契。长叹一声,可惜了这么好的一颗苗子。 过了许久,就在赢广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适时的晕倒一下的时候,昭王终于开口说话了。 “赢广,你可知罪?” 赢广心底一松,连忙咳嗽了起来,涕泪交加,喘了半响,才断断续续的答道:“臣...臣有罪,请大王责罚。” 这下昭王倒是楞了一下,本来还以为让他认罪得颇费些周折,想不到这小子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当下沉声道:“那你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好好说说吧。” 赢广颤颤巍巍的施了一礼,用尽力气想要直起身子,双臂却不听使唤,只能就那么躬着身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臣不该私自劫持月氏公主,以致引起两国征战,臣本意是想挑拨羌月两族的矛盾,没想到那月氏公主竟是故人,臣起了私心,将她抢了回来,臣死罪。”话音刚落,又是一连串的咳嗽,肺部还伴随着撕拉撕拉的破音。 昭王皱了皱眉,没想到赢广病的如此之重,估计一顿军棍下去都能要了他的命,而自己却是想名正言顺的给予他一个死刑,可是赢广私自出兵,本意是挑拨两族内乱,好让我秦国得利,出发点并没有错。如果硬说他的过失,那也只是抢了公主还留下把柄,让羌月两族打上门来,就凭这些还罪不至死,如果从轻发落,只用杖刑,虽然也能要他的命,可赢广现在病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死于杖刑难免落人口舌,所以偏偏就还打不得。 正踌躇间,魏冉忽然出列,开口说道:“启禀大王,这赢广肆意妄为,无端端的引起两国征战,劳民伤财不说,还影响了我们与楚国之间的合作大计,导致蒙武部早早的撤离了楚国。臣以为,应遣返妘淑公主并同时赐赢广一死,这样一来可以平羌月两族怨气,使其退兵。二来可以抽调蒙武部回咸阳,重新投入到对六国的征战之中。可以从根本上解决目前的难题。” 昭王赞许的点了点头,虽然不愿承认,但自己的这个舅舅还是懂自己的,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好在自己有了范睢,终有一天能打破四贵的禁锢,把秦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儿,昭王并未像以往一样直接准奏,而是看向了人群中的范睢。 范睢见到了昭王的目光,便起身出列,先施一礼,然后开口说道:“丞相所言有礼,赢广的确该死,不过却不能死于我秦人之手。” 昭王眼光一亮,点点头说道:“继续说下去。” 范睢接着说道:“如果直接赐死赢广,无异于直接承认了抢亲之事,这就将我大秦置于理屈之地,难道我堂堂大秦君主需要向一个蛮族赔礼认错么?!” 此话一出,魏冉脸色大变,这范睢好厉的一张嘴,这话是万万接不得的。 魏冉连忙启奏:“大王,臣并无此意,臣只是....” 只见昭王挥了挥手,微微笑道:“丞相无需多言,孤心中有数。”说完竟不再看魏冉,而是向范睢点了点头。 范睢会意,继续说道:“臣以为,我大秦并无过错,既然他们想要理论,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而且,我们也有一个现成的人选。” 伸出手指,范睢侧身点了点赢广,说道:“既然羌月两族说我们抢了他们的公主,因此兴兵,那我们就派这赢广出使羌月,与他们好好的理论一番,无论结果如何,羌月两族都没有什么出兵的理由,如果还不知进退,就可以直接告诉他们,北方的匈奴人是很乐意与我们大秦合作的。” 昭王听完心中大喜,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对着跪在下面的赢广道:“赢广,你可听清,你这次是代表大秦出使羌月,如果做了什么有辱国体之事,你就不用回来,自我了断吧。” 赢广哆哆嗦嗦的答道:“臣...臣领命。” 昭王摆了摆手,示意赢广退下,这人病怏怏的跪在大堂上,实在是影响心情。 赢广见状心中暗喜,慢慢的起身就想退出殿外,就在这时,魏冉忽然开口说道:“启禀大王,我见赢统领身体违和,正好宫中太医都在,不如让太医为赢统领诊治一下如何,如果就这般出使羌月,怕显得我大秦无人了。” 范睢开口说道:“丞相此举似乎有些画蛇添足,这赢广病重是朝中众人所见,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魏冉冷笑道:“这却不太好说,既然病重,让太医看看又何妨,难道说...”魏冉停了一停,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范睢,开口说道:“难道说范大人知道这赢广是故意装病,在大王面前替其隐瞒不成!” 范睢怒道:“丞相勿要血口喷人!” 魏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那就请太医上殿吧。” 见范睢还要说什么,昭王开口说道:“二位不要争吵,反正看看也不打紧,去叫太医吧。” 赢广只能继续跪在地上,一边暗暗祈祷墨印不要坑了自己,一边等待着太医的宣判。 第六十四章 咸阳风云(四) 没过多久,挎着药箱的太医急匆匆的赶到大殿,走到赢广身边,对着昭王恭声道:“臣拜见大王。” 昭王摆了摆手,朗声道:“宋太医,你旁边的赢统领为我大秦戍边尽心竭力,以致身患重病,只是外面庸医太多,故而一直也不见好转,正好今天回朝述职,索性你就帮他瞧瞧吧。” 宋太医躬身领命,转过身子仔细打量着赢广,就见眼前这人额头上满是虚汗,目中布满血丝,嘴唇也是毫无血色,整张脸都白的厉害。侧耳倾听,那呼吸声中夹带着杂音,喉头似在不停的吞咽,却没有正常吞咽的声响,想来是口中无津的缘故。伸出手指搭在赢广手腕处,宋太医闭目凝神,仔细的感应。 昭王坐在殿首,看着下面的赢广,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旁边的魏冉目光灼灼的盯着赢广,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蛛丝马迹,可惜,入眼的只有病容,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至于蒙冲则是面带忧色,如果赢广真的是装病,那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大了,自己非但不能保他,还得立刻彻查,虽然这赢广是蒙氏一手提拔起来的,但蒙氏却是历代君王手中的利剑,别说他是蒙氏嫡系,就算是亲儿子,一旦威胁到了秦国的安危,蒙老侯爷也绝不手软! 众人自是各有心思,宋太医那里却很快有了结果,只见宋太医松开了赢广的手腕,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开口道:“回大王,赢统领脉象紊乱,是心火上升又突入风寒所致,按理本应静养,我观如今症状加重,应是赢统领明知生病还长途奔波,期间非但没有好好休息,更是未用药石,如今病入五脏,再不调养,恐怕轻则落下病根,重则性命难保!” 叹了口气,惋惜的看了一眼赢广,宋太医接着说道:“这也就是赢统领身为军人,平日里身体强壮,如果换个寻常的文人,恐怕拖到此时早已回天泛力。回头我开个药方,能不能挺过去,还得看赢统领自己。” 赢广听完打了个哆嗦,心中暗暗嘀咕,“不会是墨印这丫头假戏真做,要玩死我吧。”面上却露出了感激之色,强撑着身体施了一礼,说道:“有劳太医。” “好了。”昭王在殿上开口道,“既然赢统领病重,就先回去歇了吧,回头我让内侍把药给你送去。但出使羌月也耽误不得,出行日期就定在两日后吧。” “臣领命。”赢广低头应道,心中却是巴不得立刻就离开咸阳这是非之地。 望着赢广远去的背影,魏冉眼中露出了丝丝的不甘,大王就应该听自己的意见,当堂杖杀了这个祸患,如今画蛇添足,放赢广离去,虽然知道羌月两族不会放过他,但不知怎的心中总是有一种放虎归山的感觉。 回头看向身后不远的范睢,此子心思深沉,入朝时间不长就快速得到了大王的信任,如今更是敢当面反驳本相,难道说这些都是大王的意思?抬头看了看昭王,就见昭王面色如旧,看不出什么端倪,魏冉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自己毕竟是他的舅舅,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所做所为都是为了他好,外甥不会看不出。也罢,这次就顺着他的意思,放这赢广走吧。 魏冉没有想到,也不会去想,或者说是不愿去想,其实今天借着赢广的事,昭王已经放出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中央集权,所有阻碍他收回权利的人,就都是他的敌人,亲情这种无用的东西,不是帝王所需要的。 范睢低着头,眼里闪过一道冷芒,所有得罪过自己的人,都要为他们的言行付出代价,魏丞相,既然你是四贵之首,那就先用你来立威好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可都是记着呢。 出了秦王宫,赢广没再去蒙府借宿,既然大王已经开口,在离开咸阳之前,自己的安全算是有了保障,好久没见娘亲,心里总是记挂着,如今有了两天的假期,正好可以好好陪陪她。 车子走进了城边上的一道小巷,里面到处都是贩货的小摊,自家周围的邻居也都换了人,隐隐的将赢广的宅子保护在了中间,赢广知道,这些都是暗影的部署,在全力保护老妇人的安全。 还没到门口,就见墨印扶着绣姬站在门口眺望,赢广急忙从车内出来,可惜没想到墨印调制的药,药性十分霸道,此刻赢广的身子骨与那重病之人没什么不同,这刚一落地,脚就一软,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绣姬并不知道赢广是在装病,见儿子病成这样,心中如同千万把小刀割过,连忙跑过去扶起了儿子,见赢广面无血色,却仍如小时候一样,摔倒之后耍赖让自己抱,可刚一掺起来,那流泪的脸蛋上就挂满傻呆呆的笑。 “娘,娘,你怎么哭了。”绣姬眼中那赢广儿时的小脸忽然与眼前的面孔重合,就见赢广跪在地上,扶着自己的肩膀,惨白的脸上带着焦急。 颤抖着手,轻轻摸了摸赢广的额头,绣姬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忽然狠狠的揪住了赢广的脸蛋,疼得赢广呲牙咧嘴,还不敢吭声。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都病成这样了还到处乱跑,怎么不去看看大夫!”绣姬是又气又恨,可真用力,却又舍不得,只能捶了他几下,就扶着赢广进入府内。 看着躺在榻上的儿子,绣姬眼中的泪花又止不住的流,赢广安慰道:“娘,我真的没事,过几天自然就会好的,娘,你在咸阳过的好不好,缺什么东西就买,千万别舍不得。”把头靠在绣姬的腿上,赢广忽然道:“娘,你知道不,在外这么久,我可想你了,可是没有军命又不能私自回来,忒是难受。” 旁边的墨印嘴巴张的老大,此时的赢广哪里还有一营统率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绣姬被赢广逗笑,骂道:“就你嘴甜,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娘亲面前撒娇!看来真的找个人来管管你。”说完目光还不时的往墨印那飘。 墨印连忙转过身,假装倒水,却没发现,自己的耳朵尖红成了一片。 第六十五章 咸阳风云(五) 两日时间转眼即逝,这两天赢广借着养病的名义哪也没去,就在家里陪着娘亲,墨印忙里忙外的料理着一切,哪里还有一点儿堂堂暗影首领的样子。看着墨印进进出出将屋子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绣姬心中欢喜,脸上一直挂着笑纹,暗暗夸奖儿子眼光好,又用话暗示赢广,说什么你年纪不小啦,原先村里的二胖,岁数比你还小呢,如今孩子都满地跑了,还有你王婶家的狗子...听着母亲的唠叨,赢广仿佛摆脱了无尽的烦恼,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只是母亲的话题已经从教训自己调皮捣蛋,转变到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这年头结婚都早,与自己同龄,现在当爹的比比皆是。妘淑与自己相识最早,救过自己,而且地位尊贵;墨印多次救过自己,为了帮助自己救出妘淑,更是深陷必死之地。美人恩重,且不说这两位女子能不能和睦相处,单单这谁做大谁做小的事就已经让自己头痛了。 见娘亲有继续上升高度的趋势,赢广连忙岔话道:“明日儿子就要启程,这天气乍暖还寒,娘亲还要多多注意才是。” 果然,此话一出,绣姬满肚的牢骚顿时化作离别的思愁,从旁边的包袱内摸出两双布鞋,摩挲了一阵,又比了比儿子的脚掌,叹了口气道:“按照往常的样子做,没想到却小了些,恐怕是穿不上了。” 赢广一把抢了过来,塞到自己怀里,笑道:“此次出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带在身边就如见到娘亲,心里暖的紧。”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听,见门口墨印朝自己点了点头,赢广这才接着说道:“如果哪天墨印的手下拿着这块令牌来见娘亲,娘亲万不可起疑,直接跟着走就是。”说完翻出了当初墨印给他的那块青铜令符,交到娘亲的手里。 绣姬知道儿子如此交代,肯定事关重大,接过令符仔细端详,牢记在心之后才交还赢广,道:“娘亲知道你不会无端端的闯祸,你就安心办事,不用担心家里,做娘的万不会拖了儿子的后腿就是。” 赢广佯怒道:“娘亲说的哪里话,哪有儿子嫌弃娘亲的道理。” 绣姬笑着打断了赢广的话,扶着儿子的面孔仔细端详,仿佛要牢牢的刻在脑子里一样,又喊过墨印,叮嘱她要照顾好赢广,这小子缺乏管教,打小就没让人省过心,让墨印不要与他置气云云。 这在咸阳的最后一日,就在绣姬的叮嘱声中结束。次日清晨起了薄雾,空气中带着湿冷,赢广怕娘亲触景生情,一行人早早的出了门,马车的吱纽声在寂静的早晨传的很远,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名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依着门框,望着那摇晃的马车暗暗流泪,直到马车消失在了雾中,那车轴的吱纽声再也听不到了,可那妇人还在痴痴的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 入城的时候悄无声息,离城的时候也是无人送行,满朝文武都知道,赢广此去必死,谁也没有兴趣与一个将死之人结交,更何况此人明显不受大王待见,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就更加没人愿与其有些牵扯。 服过解药的赢广躺在马车中,对墨印能够瞒过太医的手段很是惊奇,墨印被他问的烦了,索性就把期间的药理说与他听,哪知道没说多久,就听见赢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感情自己那绝不外传的医术在他那里只有一个助眠的作用一般。气的墨印挥起了巴掌,可看到赢广那如同孩童般的睡姿,落下去的时候就少了九成的力道,轻轻的印在了赢广的脸上,摸着那有些扎手的面颊,墨印脸色通红,却又舍不得放下,一颗小儿女的心思不足与外人道。 回咸阳的时候是走的越慢越好,这离开的时候却是能有多快就走多快,一行人除了必要的休息,其余的时间都在赶路,一路上暗中监视的人还以为赢广是着急赴死一般。 远远的看到了榆中的城墙,安排亲卫快马进城通报,一行人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赢广带罪出使两族的消息早早的就传到了榆中,羌月两族认为这是秦国服软的表现,索性趁坡下驴,各自带军撤回了草原深处,只留下百余人的押送队伍。在他们看来,赢广不是秦使而是犯人,到时候只要把刑具一上,这大秦的脸面可就彻底丢光了。 赢广还没进城,就见前头尘土飞扬,却是蒙田带人前来接他,跳下马来,蒙田见到笑眯眯的赢广,不紧气道:“你怎么还真回来了,不知道那些蛮子想要把你挫骨扬灰么!” 见蒙田非但没有疏远自己,反而还替自己担心,赢广心里高兴,嘴上却不饶人:“蛮族而已,还能把我做成什么大菜不成,他们就只会一个烧烤罢了!”忽然凑到蒙田的耳边,小声说道:“再说了,我不还抢回来一名端庄秀美的蛮族公主么!”本以为这么小的声音能逃过墨印的耳朵,就见墨印的耳朵动了动,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鞭子甩了个空响。赢广脖子一紧,蒙田更是板起了面孔,说道:“不好,附近有杀气!” 两人笑闹了一阵,看到赢广毫不在意的样子,蒙田就知道事情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既然当事人都不怕,自己索性把心放到了肚里,引领着赢广一行人进入了榆中城。 蒙田的想法简单,自己兄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只要兄弟没事就好。蒙武的想法却要成熟得多,朝堂上的那点事,蒙老爷子看得清楚,早早就交代了蒙武,毕竟是蒙氏麾下,而且离得咸阳又远,让蒙武在权利范围内照顾一下也是应有之意。 对于蒙氏一族,赢广还是心怀感激的,随着蒙田来到了内宅,蒙武一身便装坐在堂上,赢广一看这个架势,也就没行军中之礼,而是行了个晚辈礼,坐到了蒙武的右手端,蒙田坐到了他的对面。 蒙武对待赢广就如对待族中子侄一般,没有废话,而是直奔主题,“此次出使,你可有把握保住性命!” 第六十六章 见面礼 赢广心中一暖,知道蒙武没把自己当做外人,否则这明显犯了忌讳的话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 微微一笑,赢广开口道:“万全的把握谁也不敢说,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我得罪了丞相,留在咸阳只有一死,羌月两族虽然貌似凶险,但总还有那么一丝生机。” 这里面包含的信息有些多,既没有说明得罪丞相的原因,也没有说明如何能在羌月保住性命,既然赢广自己有信心,想来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有些话点到就好。 蒙武没再细问,只是告诉了赢广三件事:第一件事,军械库内新到了一批手弩,一会让蒙田带着去取一些装备上;第二件事,既然是代表秦国出使,那就得有大秦的样子,卫队是必不可少的,只要是在规定的人数之内,无论带的是谁,蒙大将军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第三件事就是新征的士兵缺乏训练,蒙武准备在两国边境的地方进行一次军事演习,时间大概能持续一个月。交代完毕,也不再啰嗦,挥手打发赢广滚蛋。 赢广、蒙田二人回到了墨麟营的驻地,远远就见到营门处典军那高大的身影,后面人影憧憧,许斯邪、张朝、卫东一个都不少,知道统领回来,都早早的在营门口等着。与众人说笑了一番,安排许斯邪去将妘淑公主请来,而其余人等都在帐内坐下。 不多时,妘淑带着巧儿进了军帐,找了个靠近赢广的地方坐了,见人已到齐,赢广开口说道:“这次出使可谓是九死一生,羌月两族的头号公敌估计就是我了。”笑了一下,赢广继续说道:“所以这次出使,决不勉强,有话直说,都是兄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典军笑道:“老赢,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这帐内坐的都是一起在战场上打过滚的兄弟,就没有一个是孬种!” 张朝接着说道:“统领,你就说怎么干吧,兄弟们都没二话!” 赢广点点头,笑道:“都是兄弟,我就不客套了,旁边这位大家应该都熟悉了,就是我抢回来的月氏公主...” 话还没说完,蒙田在一旁起哄道:“知道,知道,老熟人了,小弟见过嫂夫人!” “我就说统领听了月氏与羌族联姻怎么那么大反应呢,原来是抢了公主做压寨夫人,不愧是我们的老大...”卫东一身匪气,说的是唾沫横飞,见妘淑面带红晕并未反驳,兴致更是高涨,还要继续,就感觉后脖领一阵寒气,斜眼偷瞄,发现墨印正冷冰冰的望着自己,嘴上立刻就拐了个弯,磕磕巴巴的说道:“那个,其实吧,我感觉墨印姑娘也挺适合统领的,人又温柔,又体贴,功夫又高,更难得的是对统领一片痴心...”话未说完,就见妘淑似笑非笑,眼中直冒绿光,吓得卫东一摸肚子,告饶道:“统领,我肚子不太舒服,先出去一下...” 赢广挠了挠头,这俩女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卫东好死不死的得罪谁不好,非得罪她们俩,以后有的罪受。 “好啦,卫东就是嘴上没有把门的,你们俩也别逼他了。”此情此景赢广也不得不开口斡旋一下,刚刚酝酿的紧张气氛被卫东三言两语搅得精光。 组织了下语言,赢广说道:“这次妘淑肯定得随我一起回去,至于原因,一会墨印会告诉你。另外墨麟营继续在榆中驻守,典军和封庄进入使臣卫队随我一同出行,许斯邪带领小股精锐混入草原隐蔽,平日不要妄动,只与墨印单线联系。张朝、卫东留守,先别急着反驳,听我说完。”赢广制止了张朝的举动,说道:“蒙将军不日就将举行兵演,张朝、卫东带墨麟营参与,一个月后如果我们还未回来,你们要带着墨麟营想办法留在边境处,只要要求合理,蒙将军定会准许。” 见赢广安排完毕,蒙田忽然笑道:“你忘了一个人。”赢广奇怪的看了看帐中的众人,问道:“没有啊,都安排了。”就见蒙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着说:“还有本公子呢!” 赢广一惊,连声说道:“不可,你是蒙老侯爷的长孙,万不可轻易犯险!” 蒙田自信一笑,说道:“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就算你不带我去,大不了我等你走后自己带三五随从去西域游山玩水,又能如何?” 赢广知道这是蒙田放心不下自己,心中感动,嘴上却毫不让步:“除非有蒙将军军令,否则你还是趁早死心的好。” 蒙田见赢广如此说,知道肯定是说不通了,便咧了咧嘴,懊恼道:“实话跟你说吧,这次出使还有其他任务的,大致与结盟有关,领头的是一名叫黄云的内侍,他带了两个随从此次随你一同出使,早在几天我们就接到王命,令榆中驻军予以配合,所以我就要了这侍卫首领的职位。” 一直静静倾听的妘淑忽然接口道:“既然是大秦派出的使者,就不应该有两名主事之人。”美目一转,眼中透出一丝忧色,望着赢广说道:“我的感觉是,赢统领就像是...” “见面礼!”赢广冷冷一笑,接着说道:“公主说的不错,我名义上带队出使羌月,实际主事之人应该就是那个黄云!而我,不过是送给头人们的一份礼物罢了。如果不是小田儿及时告知,恐怕我们还都蒙在鼓里,看来大王是不希望我们活着回来。” 蒙田说道:“此事乃是绝密,本来得等到出城之后才能告知你等,但二叔不忍心见你稀里糊涂的赴死,就故意用话暗示,让你多多带上自己的嫡系,装备上也给你大开方便之门。如今我要了这侍卫首领的职位,就是想最大限度的给予你支援。” 赢广长叹一声,叮嘱道:“小田儿破例提前告知,已是冒了天大的风险,帐内兄弟应当分得清轻重,我不想在外听到有关此事的流言,最后,我只说一句,蒙氏大恩大德,赢广铭记于心!” 说完深施一礼,蒙田连忙扶住,急声道:“赢大哥如此作甚!快快起来,我只是担心我们人手单薄,不能护得周全。” 墨印在一旁冷笑一声,说道:“人手你且放心,肯定充足就是,况且杀人而已,也不一定非要用刀!” 妘淑也顾不上羞涩,直直说道:“只要到了月氏,就算找父王哭诉,我也一定保得你平安!” 墨印翻了翻眼皮,白了她一眼,罕见的没有出言讽刺,两女头一次达成了共识。 (马上元旦了,老赢祝各位书友元旦快乐!如果编辑能看到这块,那么恭喜你中五百万好了~哈哈) 第六十七章 打到你服 风啸马嘶,得知今日秦使出城,萨德安心中就如同饮了一捧雪山冰水一般,浑身上下一阵舒爽,你守城再厉害又能怎么样,你们的大王不还是畏惧我们的威势,乖乖的把你送了出来,去了壳的乌龟就不再叫乌龟,那就是一坨任人宰割的肉! 远远望见榆中城门开启,最先出来的是一队黑甲卫士,队列整齐走的十分好看,萨德安不屑的撇撇嘴,秦人就弄些花哨的仪仗,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货。 萨德安大大咧咧的骑在马上,身后面百余名羌月两族的骑士也杂乱无章的对着秦人指指点点,大声的嘲笑着,见到赢广慢吞吞的从马车里出来,嘲笑声更大了,草原上的人崇拜的是马上英雄,哪怕这个英雄是自己的敌人。萨德安想象过无数此这个让草原儿郎碰的头破血流的秦人会是什么样子,可万万没想到会是一名从马车里爬出来的软蛋! 强行压抑住上前一刀劈了他的冲动,萨德安轻敲马腹走到前头,顺手丢下一副木枷,然后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用马鞭指了指赢广,说道:“你就是那个抢公主的贼人?胆子倒是不小,自己动手套上枷锁,跟我们走吧!” 一个小小的蛮子也敢在众人面前指指点点,秦国的卫士各个都面露不忿,纷纷看向了蒙田,只要一声令下,就要把面前的蛮子剁成肉酱。蒙田看了看黄云,见那老太监双手插在袖口中,垂着两条白眉,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又看了看赢广,见他不急不缓的向前走,蒙田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别人都羞辱到头上了,赢广毕竟是名义上的使者,整个使团的话事人,如果没有什么表示,仅有辱国体这一条罪名,就足够黄云将其当场斩杀。 赢广走到萨德安面前,仰起头,鼻尖冲着天,傲慢的问道:“你谁啊,大清早在这大呼小叫什么!” 萨德安见赢广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更加不屑,用手拍了拍胸甲,朗声说道:“我乃羌族诺阿头人麾下大将,萨德安!小子,快快自带枷锁,你家爷爷没耐心在这和你瞎耗!” 赢广猛的瞪大双眼,指着萨德安鼻子骂道:“你不过一个家奴,何德何能也敢自称本统领的爷爷!榆中城就在我身后,你打下来了么?公主就在我身后,你敢去抢么?看见那个白眉毛老头了没,他是大王的心腹,专门来治理你们这些蛮子,现在就在我身后,你敢过去和一个老头交交手么!我此次出使,代表的是秦国,是秦王!诺阿来接我也就勉强够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狂吠!” 这夹枪带棒的一顿下来,萨德安有点迷糊,这不就是一名囚犯么,怎么还理直气壮的口出狂言,偏偏自己听的似是而非,就知道那个白眉毛老头是秦王的心腹,嘴上笨,跟不上赢广的节奏,但手上的功夫却是娴熟,你不说他是秦王心腹来治理我们的么,我就先杀他来个下马威,看你们还聒噪什么! 萨德安大吼一声,咆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草原人没那么多弯弯绕,既然你不服就打到你服!”话音刚落,手里早就抄起一张雕弓,张弓搭箭,吐气开声,“嗡”的一声,那箭矢如流星赶月一般,直奔黄云额头而去。 黄云身后的两名随从拔刀出鞘想要上前,忽然黄云伸出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掌,那哪里还是人手,干干瘪瘪没有二两肉,上面布满青筋硬茧,整个皮肤都泛着青色如同鹰抓一般。那随从见主人出手,便侧身退后,箭矢未到,劲风就已经刺得人皮肤生疼! 萨德安见那白眉老者凭一只肉掌就想接下自己的箭,不由得心中鄙视,自己开的可是六石强弓,这么近的距离,强接就是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箭头马上就要射入黄云眉心的瞬间,黄云右手空握,中指一弹,指尖正中箭身,就听见“铛”的一声,如金属相交,那箭矢去势未尽又填新力,擦着黄云头皮,“嗖”的一声斜斜的射入了空中。 这还没完,就见那黄云脚尖一挑,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正好飞到黄云胸前,黄云还是单手,袖袍内劲风鼓荡,两条白眉飞舞,好一派大侠的风范。赢广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毕竟只是一员战场骁将,墨印手下的高手基本都是暗中出手助其解决麻烦,见到真功夫还是头一遭。墨印脸色凝重的挡在赢广身前,这老太监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对上也无必胜把握,不得不防,看来还得加派人手,在量上补足。 再看那石块,被黄云手指轻轻一拨,竟发出了破空之声,比那刚才箭矢还要快上三成,瞬间就到了萨德安面前,萨德安惊得一身冷汗,眼睛根本就跟不上石块的速度,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的大脑条件反射的做出了格挡动作,双臂肌肉猛地一紧,就感觉自己迎面撞上了一辆冲车,上好的雕弓顿时四分五裂,萨德安借着这短暂的缓冲顺着马股滚落在地,那石块早已受力不住,撞击过后碎成数块,却去势不减,狠狠的射入后方的人群中,就听见几声惨叫,数名骑兵遭了无妄之灾,被石子射入身体,一个倒霉蛋更是穿脑而过,当场横死!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羌月两族的骑兵惊恐的看着那名白眉老人,仿佛看到了魔鬼一般,谁都没有想过个人的勇武竟然能够达到这样一个境界。 萨德安晕头转向的爬了起来,还犯着迷糊,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嚣张的笑声:“还什么大将!连我们秦国的一个老头都打不过,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胆量在这里耀武扬威!” 萨德安大怒,凝神一看,就见赢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跟前,手里还提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铜盔,见自己怒目圆睁,赢广破口大骂:“看什么看!还不服!用你的话说,爷爷就打到你服!” 萨德安就见眼前一黑,一个青铜虎纹盔正对着自己而来,而且越来越大。 “啊!” 蒙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心中暗暗敬佩,“大哥不愧是大哥,头盔什么时候拿走的我都不知道。” (元旦啦,祝大家开开心心,多多发财,多多发财,多多发财!) 第六十八章 大舅哥 赢广手持铜盔劈头盖脸一顿乱揍,招招不离要害,可怜萨德安拼命夹紧双腿,撅着屁股,双手牢牢的护住脑袋,有心还手却被赢广抓住机会来了一记铜盔封眼拳,当场涕泪横流只剩下杀猪般的惨号。 后面的羌兵慑于黄云的威慑,不敢上前,只能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友军,希望能把自家将军救出来。 就见月氏骑兵分出一条小路,一名年轻将领打马而出,走到赢广身边翻身下马,对赢广说道:“赢统领,还请住手,再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赢广喘着粗气挑了一眼,见是一名月氏将领,身材也就与自己想当,面貌很是英俊,而且是那种英俊中带着坚毅,坚毅中又透着文雅,没想到那偏远之地竟然也能有如此的俊才。不过在这个靠实力说话的年代,光凭外表是不行的。 赢广吐了口唾沫,把蒙田平日欺负人的纨绔样子学了个十成十,用鼻孔对着这名似乎比自己还年轻的月氏将领,用那种捏着鼻子的声音问道:“你谁啊,你家大人没告诉你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吗!哪凉快哪呆着去!” 那月氏将领似笑非笑的望着赢广说道:“如果按辈分,貌似我应该是你的长辈才对。” 呦呵!占便宜占到自家头上了,自从赢广懂事之后在村里称王称霸,就再没吃过这个亏!狠狠地把铜盔摔在地上,看的蒙田一阵心疼,这可是自己新打的头盔,还没带热乎呢就又打人又摔地的,这到底要闹哪样! 赢广几步走到那月氏将领面前,轮起拳头就朝着那张有恃无恐的俊脸飞去,奶奶的,不知道小爷最恨比我长的帅的人么!还敢冒充我长辈,我这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见那月氏将领不闪不避,马上就要鼻血与门牙共飞,赢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维持了不到一秒就被后面的一声惊喜的尖叫弄得僵在了脸上。 “大哥!” 这是妘淑的声音,赢广十分熟悉万万不可能听错,只不过看到自己挥起了拳头,前面惊喜的声音到后面走了调,变成了尖叫。 赢广脑袋嗡的一声,暗道不好,这第一面直接就送大舅哥一记封眼拳,自己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说时迟那时快,赢广腰部用力生生改变了拳头方向,擦着那张俊脸滑了过去,全力的一拳落在空处还是自己努力的结果,那姿势别扭的如同扭在一起的麻花,这要是还能保持住平衡,那就是高手,反正赢广肯定不行,于是乎,只见赢广两条腿别在一起,一招五体投地,重重的摔在那月氏将领的边上。 妘淑又是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那月氏将领见妹妹安然无恙,高兴的伸开双手迎了上去,哪知道妹妹连看都不看,急匆匆的与自己擦肩而过,跑到了赢广身边,对自己伸开的双臂无动于衷,自己都能听到后面族人的一片笑声。 赢广趴在地上,一只手扶着腰,像虫子一样哼哼唧唧的股涌着,妘淑紧张的将他扶起来,上下拍打着,口中连连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伤到哪了。” 妘翼尴尬的张着双臂,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清了清嗓子,望着两人说道:“王妹,父王让我来接你回去。” 妘淑扶着赢广抱怨道:“王兄那么强壮,被他打一下又何妨,躲的那么快干嘛?” 妘翼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又张,硬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都说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欺我。 扶着赢广,妘淑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呆子,你倒是说话啊!” 差点揍了自己的大舅哥,赢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吭哧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闪着腰了……” 秦国使团与羌月两族的初次交锋就这么落下了帷幕,秦国人都进入了月氏的营地,只留下羌族众人在那里面面相觑。萨德安恨恨的爬上坐骑,带头回了本族驻地。 妘翼拉着妘淑不停的问东问西,还不时的用眼睛瞟着赢广,那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就这么一个纨绔有什么好的,偏偏得了王妹的芳心。 另一头,赢广腰不疼了,现在是头疼,封庄和典军好死不死的在自己附近狂笑,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墨印则盯着皮笑肉不笑的黄云,根本没时间打理自己。赢广一咬牙,走到妘翼身边,一抱拳,低声说道:“那个,大舅哥,头次见面,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妘翼把王妹藏在身后,看赢广的眼神就像看那些花花公子一般,赢广心里暗暗叫苦:“本来想给那些蛮子一个下马威,哪想到里面有自己的舅哥,这下装大发了。”面上挂着笑,赢广小心的说道:“其实吧,我平时不是这样的。”见妘翼眼光越变越怪,赢广索性闭上了嘴。 妘翼看了看身后偷笑的王妹,叹了口气,望着赢广说道:“别的我不想管,也管不了,王妹必须得跟我回王城,你杀了羌族王子,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好还会再派个王子过来,这里面的弯弯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王城内想杀你的人同样很多,我不看好你,所以,要么你知难而退独自去羌族赴死,要么逆流而上死境求活。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牵连到妘淑!” 赢广正色道:“不用舅哥费心,我肯定不会让妘淑身陷险地就是。谁敢伤她,我就让谁死!” 妘翼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王子女众多,只有妘淑与我关系最好,所以这次我主动请缨接你回王城,本来苏宇晏要随行的,父王怕他添乱,就没准。” 赢广见妘淑面色古怪,心中警报大响,警惕的问道:“这个苏宇晏是……” 妘翼笑眯眯地说道:“这个苏宇晏是我们月氏重臣苏依的独子,文武双全,一表人才,羌族五王子求亲之前,本来是想向大王求亲迎娶我这王妹的,不过后来王妹许配给了羌族五王子,这苏宇晏才无奈死心,这次听说王妹要回来,苏宇晏早早就让他父亲向头人求婚,以我之见,他希望还是很大的。” 忽然感觉到一阵杀气,只见赢广拔出了一把匕首,一下一下的刮着下巴。 第六十九章 离间计 众人正在帐内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侍卫禀报说羌族萨德安求见大王子殿下。妘翼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赢广,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赢广又摆出了一副纨绔嘴脸,向典军摆了摆手,让他站在自己身后,自己则把双腿从屁股地下解放出来,随意的盘在一起,身子斜斜的靠在典军腿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妘翼担心的看了看妹妹,这赢广花花公子的气息浑然天成,不知道是故意装的,还是自身本色。正合计间,就见帐帘挑开,萨德安怒气冲冲的大步进来,右手扶胸施了一礼,指着赢广大声说道:“这秦人十分狡猾,无论说了什么,他的胡言乱语大王子当不得真,还请大王子将这个贼人交给我,我们羌族定记得你们这个恩情!” 这萨德安吃亏之后倒是学聪明些,虽然不知道先前帐内说了些什么,不过肯定不会说羌族的好话,说不定还有赢广的自我推脱之言,索性先给他来个无言乱语的定义,再把问题上升到两族关系的高度,想来月氏大王子是不会不给羌族面子的。 妘翼咧嘴一笑,先安排萨德安坐了,然后才开口说道:“先前不过是问了下王妹的近况,而且我也只会关心这些。至于秦使与贵族的恩怨,我们月氏不便参与,还请两位自便。”说完竟带着妘淑出了帐篷,不多时帐内的月氏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萨德安一人孤零零的对着一群秦国大汉。 萨德安倒也硬气,一梗脖子,对着赢广说道:“你杀了我们五王子!就算你是秦使,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秦王既然把你交出来,就是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竟然敢抗命吗!” “哎呦!”赢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慢悠悠的说道:“蛮子就是蛮子,你要和我讲道理?好!那我就好好给你说道说道,第一,有谁看见是我杀的你们五王子?我不过是带兵冲了冲,根本就没冲到喜车跟前!所以,你们五王子是怎么死的和我无关。第二,我是代表秦国出使月氏和羌族,顺便送月氏公主回王城。这只不过是国与国之间正常的往来,我们大王也从来没有承认过什么!也没做错过什么!这一点我身后的黄大监可以作证!最后嘛,月氏公主喜欢四处游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许她不喜欢你们五王子就安排了一名女护卫替她出嫁,她自己偷偷的溜了出来,秦国与月氏接壤,她既然不想嫁到羌族,自然就得跑到秦国来了,下面你给我听清楚!我们大王发现之后秉着对羌族负责的精神,安排我把月氏公主送回来,这不是服软!而是施舍!你们羌族废物还得让我们秦国替你们收尾,我们大王好肚量不与你们计较,我赢广却没那个好脾气!再在我面前支支吾吾,你就不用回去了!” 这最后几句话说的阴风阵阵,萨德安顶着周围那噬人的目光,强自问道:“不是你杀的五王子,那会是谁杀的!” 赢广突然换了一副嘴脸,笑眯眯的说道:“你们王子和那个女护卫不得不说的故事又有谁能知道?能上得了喜车,那肯定是月氏宫内之人,至于中间过程也就只有你们那个死鬼王子说的清楚,不过你们羌族再是蠢笨,那五王子死亡的时辰总是能推断出来吧。如果我所料不错,在我袭击车队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不理会萨德安惊恐的表情,赢广继续说道:“既然有人想挑起我们之间的战争,那肯定会不遗余力,我们大秦兵强马壮,自是不惧,我们大王也说了,这草原有一个国家也就够了。典军,送客!” 典军几步走到萨德安跟前,一把揪住了后脖领,单手那么一甩。萨德安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转眼间就被丢到了帐外。接收的信息太多,萨德安来不及细细消化,连忙跑回自己的营地,没过多久,就见所有的羌族骑兵都与月氏人拉来了距离,陆续撤入了草原深处。 赢广说的口干舌燥,刚喝了口水,就觉得后背一阵疼痛,回头一看,见墨印正揪着自己的软肉转圈,而且面上还带着天真的笑容,细声细气的问道:“你刚才说谁与那个野猪王子不得不说的故事呀?” 赢广连连告饶,顺便握住了墨印的小手,帐内众人见状纷纷嬉笑着告退,赢广严肃的挥了挥手,都给我滚蛋! 墨印俏脸通红,却没有抽出来,就任由赢广握着,开口问道:“你把责任全推到月氏身上,万一被两族揭穿,你可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那语气温婉的如同小媳妇一般。赢广心中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抚摸着那羊脂般的玉手,正色说道:“羌族一统草原的野心就始终没有放弃过,所以月氏之中有羌族暗探也是应有之意,只要能够挑起两族的猜疑,我们就能够在两族的夹缝中寻得一丝生路。” “你就不怕你的妘淑恨你?”墨印仰着小脸,狡黠的问道。 “嘿嘿。”赢广笑道:“月氏里面想我死的人也不少,杀了也就杀了,我就不信月氏内部是铁板一块。妘翼这人不错,以后可以多多亲近。” 墨印一把把手抽了出来,转过身子,看也不看赢广一眼:“哼,说的好听!你分明就是想和你的大舅哥处好关系!” 赢广连忙扶着墨印的肩膀,把她转过来,轻声说道:“此次去月氏我们还需要妘翼的帮助才能立足。说到底,羌族才是我们的敌人,只要能成功的说服月氏头人格鲁木,让月氏与秦国结盟,我们才算真正的安全。” 墨印说道:“那个黄云怎么办?秦王不会让你活着回去的。” 赢广笑道:“秦国还是得回去,如果我的价值大到昭王不得不重视的程度,我的存在只会对大秦有利,你说昭王还会舍得杀我么?” 墨印忽然正色说道:“你尽管放心去做,如果失败了,就算千军万马,我也能护得你周全!” 赢广拍了拍墨印的脑袋,笑道:“放心吧,情况还没恶劣到那种地步,况且我也不会用你和众兄弟的性命冒险。尽管放心好了。” 第七十章 新老碰撞 就这样,秦国使团没有理会已经撤走羌族人,重整仪仗,蒙田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长长的秦国车队在后,跟着月氏人的白马骑兵陆陆续续的进入了草原。 躺在吱呀吱呀的马车内,赢广对已经见过一次的草原景色失去了兴趣,将头枕在墨印的腿上,闻着少女身上的淡淡幽香,赢广心里忽然有了点淡淡的失落,大舅哥忒不够意思,见到自己的妹子之后就不再正眼打量自己,而且不由分说把妘淑连人带车都接到了月氏人的队伍中,好像只有远离自己才有安全感似的。还是小墨儿好,虽然动不动就要砍人,可一直都是为了自己,小丫头知道心疼人儿。 墨印见赢广皱着眉头,以为他还在为出使的事情发愁,犹豫了一下,便伸出白嫩的双手帮赢广按摩头部,一下一下的力度刚好。如果知道赢广正在愁的是如何把妘淑也弄到这辆车上来,说不准墨印会立刻化拳成掌把赢广一巴掌呼到车外。 见赢广舒服了些,墨印开口说道:“前几天留在咸阳的暗影传来消息,大王决意采用范睢的建议讨伐韩国,由于蒙武大军在外未回,所以伐韩的统帅人选就迟迟未做决定,议了两日,最后在范睢、王稽等人的力荐下,大王任命白起为左庶长,率秦军三十万,领兵攻打韩国的新城。” 赢广睁开了眼睛,想了想说道:“魏冉没提出什么异议么?” 墨印笑了笑,伸手拨了拨掉到额前的发丝,答道:“魏冉似乎嗅到了些什么,也用白起经验不足,难堪大任之言谢绝过,只是昭王不准罢了。” 赢广坐直了身子,回头见墨印一下下揉着发麻的腿,苦笑道:“你呀,腿麻了就知会一声,我还能欺负你不成。” 墨印顽皮一笑也不答话,赢广无奈,继续说道:“看样子昭王是准备对魏冉下手了,白起此次前去,不论胜败,对魏冉来说都不是好事。败了就不用多说,白起出自相府,是魏冉一手提拔上来的,战败的黑锅白起一人背不下,昭王也不会让白起一个人背,范睢等人不过也就一个推荐不利而已,白起怕是人头不保,而魏冉最轻也得是个罢官养老的处罚。但如果胜了,自然是皆大欢喜,不过魏冉已是百官之首,升无可升偏偏还手握军权。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墨印笑着接道:“聪明些的就主动告老,还能有个好的归宿,如果还死把着丞相位置不放,估计大祸不远矣。” 咸阳城,丞相府。 魏冉冷笑着将范睢送出相府,这小子还是嫩了些,不过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来相府拜访,难道以为自己看不出他名为拜访实则是来打探虚实的么? 回到院中的池塘边上,冰冷的夜风让魏冉冷静下来,范睢以为抱住了昭王的大腿就敢对自己明目张胆的捧杀,王稽那几个文官也以为自己大势已去,站在范睢身后摇旗呐喊。嘿嘿,看来是沉默的时间太长,什么鬼魅魍魉都敢跳出来指手画脚了,我魏冉什么风浪没见过,还能让你们几条臭鱼翻了我的船!思量了一会,魏冉忽然对身后的管家说道:“魏忠,从明日起闭门谢客,一会你和宫里面说一声,就说我身体抱恙,就不去早朝了。” “是!老爷。” 没过几日,魏丞相抱病不出的传闻忽然见飞遍了咸阳的大街小巷。范睢得势,一时间成了朝堂内的红人,消息灵通的大小官员纷纷驻足观望,在老牌势力与新贵之间反复的衡量,不敢轻易的抉择。不仅如此,又有谣言说范睢用计,逼迫丞相辞官回乡,丞相一脉都要受到牵连。这么一来丞相与范睢不合的影响力迅速扩大,波及无数,百官是人人自危,朝堂上暗流涌动。 眼见事态愈演愈烈有了失控的态势,昭王不由得焦头烂额,大军刚一出发,丞相就称病不出,朝堂上乱成一团,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这三十万秦国精壮如果尽数折损在外,秦国必定元气大伤,甚至会动摇国本。 离了那唇枪舌剑的大殿,昭王急匆匆的赶往甘泉宫,事到如今也只能向自己的母后问计。 甘泉宫内,宣太后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阴红绣纹,衣上的暗纹以暗墨萤亮之色丝线勾勒,流转间甚是好看。斜身倚在榻上,嘴里轻轻哼唱着楚国小调,殿内还有些寒气,如少女般白皙的手边,放着一个青铜兽首香薰小暖炉。身旁一名年老的姑姑在宣后耳边轻轻说道:“太后,大王来了。” 小调一停,宣后笑道:“我料他也该到了。和他小时候一样,一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他肯定回来我这儿,这次已经拖的够久的了。” 那姑姑扶着宣后坐正,在旁边笑着接道:“大王这几年做的已经很好了,与各国的关系处理的恰当,疆土也扩大了不少。太后的要求还是严厉了些。” 宣后摇了摇头,说道:“不知怎的,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也罢,你让他进来吧。” 给母亲行了礼,昭王坐在一旁,对宣后说道:“这几日忙于国事,来母亲这里也就少了些,刚刚进来觉得殿内还是有些寒意,一会儿子让内侍多添几盆炭火。” 宣后笑着打断道:“则儿有心,只是这天儿渐渐的暖了,虽然娘亲年纪大有些畏寒,不过有这暖炉也就够了。这次过来,不会只是看看娘亲这么简单吧。” 昭王难得的脸色一红,说道:“娘亲还是如以前一样,什么伎俩在您面前都无所遁形。” 宣后叹了口气,说道:“母后知道你担心什么,则儿,母后与你舅舅为了让你坐稳王位,该做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有的甚至是昧着良心。君王的平衡之道还是母后教给你的,你只管按照本心去做,你舅舅那里我会打招呼的。总之一句话,大秦不能乱!” 就在咸阳城内以魏冉为首的老牌势力与范睢为首的新贵发生碰撞的时候,颠簸了数日的赢广终于再次来到了月氏王城,在那白色的城墙下,赢广遇到了此行的第一个敌人----苏依。 第七十一章 庭见 草原的春天似乎来的早了些,嫩嫩的草芽早早的挤出了地面,相互依附摇摆,远远望去满眼都是翠翠的绿。蓝天白云,初生的日光照耀着这座白色的城市,尖尖的圆顶上笼罩着一层流转光晕,将整座王城牵引到如梦境般的画卷之中。 城门口处人声鼎沸,彪悍的白甲卫士护住了道路两边,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各地商人和当地百姓,人人都是翘首以盼,想要第一时间见到月氏公主的芳容。而在城门外的最前方排列着迎接公主的仪仗,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月氏重臣苏依。 这苏依是典型的草原人的体魄,魁梧强壮,虽然头发已经斑白,风霜也在脸上刻下了痕迹,可是那眼神之中压抑不住的桀骜,以及常年养成的气场,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匹老狼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摧残而变得衰弱,谁如果轻视,必将付出血淋淋的代价。更加难得的是,苏依文武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全才,当年格鲁木尚未即位,苏依当时就是他的肱骨,而后更是制定了一系列的策略助格鲁木登上王位。对外征战也是不落人后,每战必胜,使月氏的国力大大增强。可以说,月氏能够在草原上与羌族分庭抗礼,苏依功不可没。美中不足的是如此一代人杰,却连生了三个女儿,格鲁木都要把王子过继一个给他,怕绝了苏氏一脉的香火,哪成想苏依宝刀不老,年过四旬得了一子,自此对幼子是言听计从,娇惯成性,哪里还有半点草原重臣的风范。 妘翼贵为王子,在苏依面前也得执晚辈礼,早早就带着妘淑走到了前方,恭恭敬敬的对苏依行礼。 “见过苏叔叔。” 礼才行了一半就被苏依拉住,苏依眼角带着笑纹,连声说道:“万万使不得,使不得,王子、公主这是折煞老臣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仔细瞧了瞧妘淑,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这才高兴的说道:“公主有所不知,听说你被人掳走,晏儿当场暴怒,就要带兵前去救你,老臣万般阻拦就是拦不住,最后还是头人开口,才劝住他,兵临榆中的时候,晏儿也去了,可惜未能救你出来。” 妘淑笑着谢道:“此次多谢苏叔叔了,苏叔叔为我月氏劳心劳力,众人有目共睹,晚间庭宴,苏叔叔定要多喝几杯。” 苏依仰天大笑,连声答道:“一定,一定!请王子、公主进城歇息,老臣还要在这迎接大秦使臣,就不相送了。” 妘翼、妘淑施了一礼,转身回到车驾,月氏的白甲骑兵护送着妘淑的马车陆续的进了王城。后面的秦国使团走到近前,苏依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和蔼,面无表情的站在路中,朗声说道:“月氏宰祀苏依,恭迎大秦使臣!” 赢广头戴高冠,身穿袍服,腰间紧紧的扎着束带,一本正经的走下马车,对苏依回礼道:“大秦使臣赢广见过苏宰祀,只是不知...”赢广话锋忽然一转,目光灼灼的望着苏依,问道:“只是不知为何不见月氏头人出来相迎呢?” 苏依打了个哈哈,忽然显出一副老态,慢吞吞的答道:“尊使来的不巧,昨日羌族大王子坤巴带着诺阿头人的真诚出访我国,现在正在和头人饮宴,头人故此不太方便出来迎接,特意安排老朽款待秦使,还望秦使多多海涵。” 黄云忽然在后面阴测测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大秦不如羌族重要了?” 苏依目光一闪,看到了赢广身后忽然多了一名面白无须的老者,毒蛇一般的眸子正紧紧的盯着自己,苏依心中一紧,知道对面来的是一位高手,暗自提防的同时嘴上却笑吟吟的答道:“我们草原民族最是好客,来的都是贵客,不分尊卑只论先后。贵国使团如果先到,我们头人也是一样会盛情款待。” 赢广笑着接道:“既然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我赢广就是个粗人,也没什么讲究,正好庭内正在饮宴,我们就一同参加便是,还省得额外破费。” 苏依故作犹豫道:“这样恐怕对贵国不敬吧。” 赢广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说道:“做大事不拘小节,正好我也想见见羌族的大王子有何等的风采。” 苏依爽快的答道:“既然如此,苏依再推辞就是矫情,尊使请。” 赢广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带着秦国使团进入了月氏王城。 王庭内带不进太多人,将所有人安排在了馆驿,赢广带着换了女装的墨印,叫上蒙田,黄云,随苏依进入了王庭。起初并不想带上黄云老太监,但又怕他暗中生事,既然有墨印制约着,还是把他带在身边放心些。 跨过雄伟的大门,赢广就发现这月氏王庭远没有秦王宫的气派宏大,穿过短短的回廊,就能远远听见殿中的鼓乐铿锵,想来格鲁木与坤巴应该正在看着歌舞,推杯换盏,饮得正酣。 屏退歌舞,赢广随内侍进了大殿,就见格鲁木坐在殿首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当年榆中血战,赢广与格鲁木有过照面,故此认得。 赢广笑嘻嘻的一点没有使臣的样子,大大咧咧的打着招呼:“哎呦,这不是格鲁木大哥么,榆中一别也有些时日了,没想到今日能够再见,真是高兴啊,哈哈哈哈。” 格鲁木看着赢广的表演不为所动,旁边的羌族大王子坤巴面露不悦,对赢广的视而不见十分不满,不由得重重的哼了一声。 赢广这才做恍然大悟状,转身看向坐在侧面的坤巴,忽然惊讶的说道:“这位仁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虎背熊腰,更难得的是口味独特,不知道你后面的两位壮汉是您的几房小妾...” 话未说完,坤巴啪的一拍桌子,怒声道:“哪里来的狂徒!既然敢对本王子如此说话,是不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身后的两名壮汉在桌子拍响之时便已走到场中,将赢广等人隐隐的围在当中。 赢广诧异的望着坤巴,转头向格鲁木说道:“大哥,你看看就这阵容,是他像王子,还是我像王子。” 格鲁木仔细一瞧不由得哑然,这赢广穿着秦国使臣的长袍,虽然黑了些,但也是仪表堂堂,身后更是侍卫、宫女、太监俱全。再看坤巴,斜披着衣服露着胸毛,身边两名彪形大汉,怎么看都不像王子,反而更像是土匪。 “这个夯货”,陪坐在末尾的苏依无奈摇头,从开口接话时起,这神经粗大的坤巴就已经掉到赢广的圈套里了。 第七十二章 至贱无敌 赢广一口一个大哥叫的亲切,真像是两家有什么亲戚一般,可是他就没仔细想想,如果这么论下来,他要是娶了妘淑,不就是娶了自己的侄女么,也是一个只知道痛快嘴的夯货。 坤巴见格鲁木没有什么表示,索性也就不再顾忌颜面,跳到场中指着赢广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人,如同豚鼠一般的存在,也敢藐视草原上高傲的雄鹰!尊敬的格鲁木头人,我请求您的准许,让我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 格鲁木面带微笑,看着庭下两人斗嘴,心中却在暗暗思量,自从上次两族联军攻打榆中,他就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对,诺阿总是在不经意间让月氏的勇士顶在最前面,自己明明比他晚到一日,最后撤军的时候月氏的损失却远远比羌族要大的多,这不得不让自己心生警惕。前阵子羌族骑兵想要带走秦使赢广,反倒被折了面子,狼狈而回,紧接着坤巴就赶在秦使到来之前先一步来到了王城。说起来月氏与羌族名义上是联盟,实际上妘淑并未嫁过去,这个联盟的可靠性还是有待商榷。如今秦国与羌族的使者先斗起来,这局面反倒是格鲁木想要看到的。 摸了摸胡须,格鲁木笑道:“二位都是我月氏尊贵的客人,我们月氏不会干预贵客的任何行为,早就听说秦军悍勇,本人倒是也想见识一下秦使的风采,不知道秦使意下如何?” 赢广撇了撇嘴,心中暗说:“秦军的战力你在榆中城下不是体会的挺深刻的了么,分明是看我们这又是老头又是女子的故意拉偏架,认为我们以二敌三必输无疑,却不知我们这儿老头和女子才是战力最高之人。” 当下却露出纠结的表情,回头看了看墨印和黄云,就见墨印乖乖巧巧的一副小女子模样,黄云拉着一张老脸面无表情,完全本色出演,这才回过头,嘴角抽搐,勉为其难的说道:“既然格鲁木大哥有兴趣,那我们就陪那三只猴子玩一玩,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弟我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不如我们一对一,一人败了再上一人如何?” 格鲁木尚未答话,坤巴狞笑着抢过了话头,说道:“一个大老爷们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痛快,我们羌族人不管什么情况都会英勇向前,决不后退!” 这坤巴看来也不是白痴,知道秦国出使肯定会有高手随行,估计八成就是那个年轻的侍卫,单打独斗太不保险,索性在格鲁木开口之前先把话堵死,将秦国人逼上绝路,不得不与自己混战,只要拖住那个护卫一阵,剩下的老弱根本就不是一合之将,倒时候再合力收拾了那名护卫,羌族使团大胜秦国,如此佳话可是大大的威风,要知道能够羞辱秦国的机会可是不多。 格鲁木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赢广,仿佛在说你来求我啊,可惜求我我也不一定放过你。在看那赢广,犹豫了再三,才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大声说道:“我大秦就没有不战而降的传统,就算明知不敌,也要殊死一战!” “好!”话音还未落,就见格鲁木拍手叫好,吓得赢广一哆嗦,怎么着,有坑我的机会你很高兴是吧,一会儿看你还能不能像看见美女脱衣那样兴奋。 众人来到殿前空场,坤巴三人怪笑着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的腱子肉,浓密的体毛下一道道伤疤纵横交错,活像一头头人形棕熊在那里嗷嗷怪叫。月氏女子倒是大方,不但不害羞,反而还叫起好来,就连格鲁木也在那里点头,所有人都不看好秦国的使团。 蒙田骚包的站在最前面,伸伸胳膊压压腿,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没有,那俊俏的面容倒是为秦国争取了不少月氏少女的支持,再看看后面的赢广,众人不禁直摇头,穿的束手束脚,能不能迈开大步都不好说,更让人气愤的是,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竟然和老太监、侍女站在一起,难不成还真要那侍卫以一敌三不成! 急促的牛角号响了三声,坤巴等三名壮汉蹂身而上,扑向了赢广等人。蒙田双臂用力,下盘微蹲,脚趾紧紧的扣住地面,与羌族的一名壮汉狠狠的撼在一处,坤巴与另一人与蒙田擦身而过并不纠缠,饿狼般的扑向了后面的秦国老弱,就听见后面赢广一声怪叫:“我是文官!别逼我有辱斯文!”周围顿时嘘声一片,蒙田用余光扫了一眼,笑的一口气岔过去差点闪了腰,只见赢广一手捂着帽子一个箭步躲在了黄云的身后,另一只手还拉着那名侍女,一个劲的往身后拽。 黄云气的牙根痒痒,自从进了草原,赢广有事没事的就用自己当挡箭牌,大王的意思是让他死在蛮子的手里,实在不行才由自己出手。原以为像赢广这样的草原公害不得刚离秦境就得剁成包子馅,哪想到都到了王城了,这厮还活的活蹦乱跳的。今天机会不错,让他在羌族手里来个重伤不治的结果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黄云吸了口气看准机会就准备横移出去,就在这时,赢广突然在黄云脑后悄悄的说道:“这场比斗关系到昭王的颜面,看您也是宫中的老人儿了,应该分得清轻重,小子不再多说,您老自己看着办。”说完连忙拉着墨印躲的远远的。 黄云憋屈啊,这是干啥啊,赶鸭子上架还不带躲的是不,心中悲愤,吐气开声,伸出袖中双手正面突出,两只干树枝子般的手掌后发先至,重重的击到羌族大汉的胸口,这下子是老太监含怒而发,用了全力,那汉子吭都没吭,以比刚才快了几倍的速度反射而出,胸骨都贴到脊梁上了,一边飞着嘴里还不停吐着内脏碎片,带起了一条血色长虹。 坤巴哪里想到这干干瘪瘪的老人手段竟然如此了得,收势不住,只能径直的撞了上去,好在黄云知道此人是羌族王子,下人杀了也就杀了,此人却是杀不得,手掌一拨一带,化去了冲劲,脚下使了个小巧的绊子,坤巴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向前滑了一段,正好滑到了赢广脚前。 一抬头,就见赢广满脸贱笑的抬起了腿。 坤巴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我是羌族的大王子....”接着就传来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啊~~~” 第七十三章 抉择 赢广不慌不忙的撩起前袍,趁坤巴尚未起身,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对着坤巴的胯下就是一脚,这还不算完,见坤巴面色涨红,涕泪直流,身子躬成了一只大虾,双手紧紧的捂着要害,嘴里发出的都不是人声。赢广找准角度,又是一脚,嘴里还嘀嘀咕咕:“老子是文官,我让你捂!不能有辱斯文。哎呦我去,你还敢躲!我让你躲!” 啪啪几脚下去,坤巴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嘴里吐着白沫,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旁边的月氏侍卫一个个的夹紧了裤裆,看着赢广的眼神都变了,怎么着,现在大秦人都这么悍勇了么?倒是那些侍女一个个的都憋红了俏脸,有几个年长的居然笑出了声。 格鲁木的脸都黑了,这厮嘴里嘀咕着斯文,下手却是格外的狠,哪有一点斯文人的样儿!看着黄云那双干巴巴的手,格鲁木悄悄的往侍卫中挪了挪,这太监明显是秦宫内的高手,秦王派这么一个人来,是不是有些别的用意呢? 与蒙田周旋的那名羌族壮汉,见到主子被废,顿时大怒,怪叫一声,硬挨了蒙田一拳,生生的冲了过来,考虑到刚刚飞出去的那位仁兄的下场,这壮汉明智的绕了个圈,躲开了踹手站立的黄云。 那黄老太监,许是对新出炉的同行忽然间有了些许亲近之意,并没有阻拦羌族壮汉的意思,任其扑向了后面的赢广。 赢广抬头看着张牙舞爪飞扑过来的羌人,人还未到,那咯吱窝里浓重的体味熏的赢广连连后退了几步,让墨印文文弱弱的挡在了赢广的身前。 这下子周围的人全都看不过眼了,一个大男人,用一名老头当挡箭牌,大家也就忍了,这会又把一个小姑娘推到了前面,这还是人干的事儿么! 年轻的月氏小伙子各个热血上涌,恨不得自己上场把那个没良心的男子狠狠揍翻在地,在重重的踏上一只脚。用自己温暖的怀抱,将那年轻娇弱的秦国女子护入怀中。眼看羌族壮汉冲到了那小姑娘的近前,小伙子们闭上了双眼,不忍看那辣手摧花的场面发生。 而继续观看的众人有幸见到了一生之中最为颠覆的一个画面,就见墨印左手向后抓住赢广的腰带,以右脚为轴,侧身一转,将赢广带到了斜后方,右手两指迅速的从头上抻出一直银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钉入了大汉的脖子,手指收回,银钗顺势带出,在指尖旋转飞舞宛如精灵一般,钗体上竟然没有粘上一滴血迹,反手一插,银钗已经回到了原位,全部动作完成不过用了一个呼吸的功夫。 大汉借着惯性重重的摔在地上,没有了声息,月氏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谁都没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会有如此凌厉的手段。 血染殿前,这是格鲁木万万没有想到的,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挥了挥手,让内侍扶羌族王子去后面医治,而死去的两人则派人送去了羌族的驿馆,本想羞辱大秦使团,没想到反而成了秦使立威的场面,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格鲁木看着赢广那指天的鼻尖就是一阵胸闷。 苏依从头一直观看到最后,如果说打心底里忌惮秦国,苏依绝对是其中的一个,果然,这进入王庭的四个人,太监和侍女才是最厉害的两个人。重新打量了赢广几眼,心中急急闪过一个个应对之策。 现场让黄云弄的血淋淋的,酒宴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就打发赢广等人回了驿馆。 回到了内殿,苏依与格鲁木相对而坐,没有外人在,也就没人讲究那些君臣之礼,这是头人赐予苏依的特权,也是苏依的荣耀。 沉思了一会,格鲁木开口道:“宰祀,关于今天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苏依习惯性的摸了摸胡子,沉吟道:“秦使一到王城就明确的站在了羌族的对立面,不外乎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借着打击羌族使团来彰显秦国的武力,让羌月两族主动臣服。这是建立在秦国强大军事实力的基础之上,但如今秦国正出兵征讨韩国,而两线作战殊为不智,所以老臣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第二种则是立威之余向我族示好,与我族结盟之后共同对付羌族,要知道羌族一统草原的野心始终都未曾消失,如果我们有了秦国的支持,则极有可能灭掉羌族。不过唇亡齿寒,我们不得不考虑秦国之后会反戈相向。所以这种可能的主动权在我族手中,是联秦还是联羌还要头人断决。最后一种则是秦国已经暗中与羌族结盟,今天外面所见的一切,都是他们故意演给我们看的。但老臣认为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他们结盟之后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并且强大到不用任何阴谋诡计就可以吞并我族的地步。况且赢广对坤巴下手之狠,也不像盟友之间的所为。” 苏依喝了口水,总结道:“所以老臣认为,第二种的可能性最大,可以说是双赢,我想秦使也应该是这个打算。” 格鲁木犹豫道:“我想秦国应该不会容许草原上有一个统一的民族,不论这个民族是羌族还是月氏。” 苏依点了点头:“老臣也是这个想法,与羌族联合还能有一个三足鼎立的平衡局面,如果打破了这个平衡,我们月氏还没有独挡大秦的那个实力。可是如果拒绝了秦国,秦国一旦倒出手来,必然会发兵征讨,羌族在我族后方,不用担心直面秦军,我们月氏却首当其冲,不得不战。” 格鲁木站起身,走到门口,苏依跟在后面,两人望着天空中盘旋的雄鹰,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格鲁木开口问道:“一会还要辛苦宰祀一趟,去安抚一下坤巴,另外告诉秦使,两日后我要宴请两国的使臣,你再接触一下赢广,就说我给他一个说服我的机会。” “老臣明白,老臣告退。” 格鲁木看着苏依的背影,忽然感到了一丝丝的疲惫,月氏的命运已经到了抉择的时刻,自己要把月氏的前途压在哪一方呢? 第七十四章 神秘中年人 这两日过的波澜不惊,秦国使臣居住的驿馆大门紧闭,附近连一个摆摊的游商都没有,没办法,昨日来了一队羌族大汉围攻驿馆,被打断手脚扔出去之后,就再没人敢靠近这里。虽然都知道秦人尚武,但没想到其悍勇之气比起马背上长大的草原人也是不遑多让。 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才有内侍带着仪仗来到驿馆,请秦国的使者进王庭赴宴。 没多带人,还是原先进王庭的四人,赢广昂首挺胸迈着八字步走在最前头,没心没肺的仿佛真的是去吃酒席一般。蒙田跟在赢广身侧,有大秦军神嫡孙的光环护体,一般人还真不敢动他。墨印和黄云跟在后面,墨印不必多说,早就和赢广是一条心共进退,至于老太监黄云,还是一副好死不死的样子,看不出什么表情。 前几日染血的纯白理石早就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一口大大的鼎正架在篝火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月氏文武大臣的桌几从殿内一直排到了殿外,格鲁木下方有两张高出其他人的位置,其中一处是羌族使臣的坐席,坤巴脸色泛青,斜侧着身坐着,这次确实伤得很重,都无法正常落座,本来不想让他来的,可是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他还是坚持来到这里说要亲眼看看秦国使臣的下场。 坤巴后面跟着一名中轻人,四十岁出头的样子,身子骨不像草原人那样强壮,反倒有点像楚国的那些文弱公子。就见他头上戴着遮帽,侧低着头,不停的在坤巴耳边说着什么,坤巴不停的点着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等看到赢广大大咧咧的走到对面坐下的时候,这丝冷笑中更是夹杂了无尽的仇恨。月氏的医者早就反复确诊过,自己已经彻底的告别了男人的生活,相信自己的父亲也不会把王位传给一个注定没有子嗣的人,没有了继承王位的希望,坤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赢广的身上,让这个人受尽折磨,恐怕是坤巴后半生的唯一乐趣了。 对于坤巴的注视赢广压根就没有丁点的感觉,自顾自的坐下,笑眯眯的对着格鲁木施了一礼,说道:“格鲁木大哥,既然人都到齐了,这就开始吧。” 格鲁木一抬手,顿时进来一队舞娘,乐声四起,舞娘们踏着节拍翩翩起舞,抖胸翘臀跳的好不热闹。这异域的舞蹈在咸阳是难得一见,赢广还好些,旁边的蒙田早就看花了眼,连嘴角的一丝口水都没注意到。 就听见欢快的乐曲声中传来了一声阴测测的声音:“呵呵呵呵,好好看吧,估计也没多少时候可以看了。” 赢广奇怪的回过头,看黄云如老僧入定一般,根本就没有反应,这才想起来对面还有一个刚入行的新人,满面堆笑的对着曾经的羌族的大王子,这个夭折的羌王,笑着说道:“哎呀,没想到坤巴王子果然身子强壮,短短两日竟然恢复到如此地步,真是令人钦佩,遥想小弟当年也不过是夜御五女,看王子这身段,夜御七女绝不成问题!” 看到坤巴面部充血有爆发的趋势,后面的那个年轻公子忽然开口说道:“早就听说赢统领统军有方,没想到口才也是如此了得,真是让人佩服。” 赢广眯着眼,看着这个始终把面孔躲在阴影中的人,笑着问道:“我想羌族之中应该没有您这号人吧。” “哦?”中年人笑道,伸手摘掉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双豹眼,目光凌厉,高高的鹰钩鼻透着一股子狠劲,撇着一张蛤蟆嘴问道:“赢统领怎知我不是羌人。” 赢广吸了吸鼻子,答道:“简单,你身上没有那股子羊骚味。” 墨印忽然走到了赢广的旁边,身子紧绷,直直的注视着对面的人,那中年人见状笑道:“你这小丫头身手确实不弱,不过不用紧张,我对你家主子暂时还没有恶意。”目光转向赢广,中年人拱手说道:“在下不过是坤巴王子的一名食客,今天是来替我们王子讨一个公道的。” 说完,忽然转向了格鲁木,大声说道:“大秦使臣借比试之名故意重伤我族王子,还请头人驱逐秦使,还我羌族一个公道!” 大厅内为之一静,舞娘们懵懂的停下了舞蹈,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格鲁木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然后呵呵笑道:“羌族使臣莫急,大秦虽然强势,却也是讲理的,想来秦使一定能给贵族一个交代。” 众人把目光聚集到赢广的身上,只见赢广微微一笑,说道:“成王败寇乃是常识,况且你们草原民族不也是强者为尊么,我只是拳头比他大了一点,侥幸胜了一场,他要不服,打回来就是,扭扭捏捏装什么娘们!” 格鲁木饶有兴趣的看向了坤巴,只见坤巴额头上青筋颤动,隐隐有爆发的趋势,旁边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接口说道:“我们王子也认为应该再比试一次。” 赢广不屑的瞧了那中年人一眼,仿佛就像看到一个输红眼的赌徒,身子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目光盯着坤巴问道:“我已经赢了,凭什么还要再与你比一次。你们有那个心思,我却没有那个时间。” 中年人哈哈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只要贵使听了我的比试方法,想来一定会感兴趣的。” 赢广冷笑道:“还是免开尊口,我看重的是已经到手的胜利,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见赢广就是不接招,中年人不再关注赢广的态度,面向格鲁木说道:“头人,我们想与秦使打个赌,赌的就是谁能最终得到月氏的友谊,至于失败者嘛...” 那中年人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向殿外打量了几下,忽然用诡异的声音说道:“我见外面那鼎倒是够大,我这儿有一颗上好的东珠,失败者只要用手在浓汤中将东珠捞起就可以了。” 赢广目光一寒,紧紧的盯着对面的中年人,开口问道:“你能做羌族的主么?” 中年人面对赢广的逼问丝毫不落下风,十分自然的答道:“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得到了坤巴王子的支持,这方面秦使无须担心。” “我担心的是你到底是谁。”赢广在心中暗暗说道。 听完羌族人的比试方法,大殿内顿时寂静无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赢广的身上,看他准备怎么接招。殿外鼎下火苗正旺,烧裂的干柴正在噼啪作响。 第七十五章 真真假假 推开面前的酒席,赢广站起身走到殿中,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向格鲁木行了一礼,见格鲁木一脸的正气,赢广就知道,是该表态的时候了,自己的生死取决于今日能否说服这个精明的月氏头人。 施礼完毕,赢广朗声说道:“此次出使,目的有二,其一是送公主回王城,其二是希望与月氏结盟。既然羌族使者用联盟做为赌注,赢广确实不能不接,大家都知道秦国与月氏接壤,可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始终战乱不断,而那挑拨之人却躲在后面暗自发展,如今气候已成的他们认为广阔的草场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他们想要扩张,又不想太多的损耗实力,于是联姻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联姻之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通过月氏发动对大秦的战争,而当月氏在战争泥潭越陷越深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轻松的吞并掉这个种族。” 赢广环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苏依身上,略微顿了顿,赢广继续说道:“我大秦的目标是中原的花花世界,对这大片的草原无心染指,也无力管理,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可靠的盟友。北方的匈奴仍在虎视眈眈,一旦他们寻出了通过沙漠天险的方法,格鲁木头人,你们月氏想躲都躲不掉。现在有两个盟友出现在了您的面前,您是选择一个与您没有利益冲突的盟友结盟,还是选择一个短期有利而最终必有一战的盟友结盟呢?” “啪啪啪”羌族那边的中年人拍了拍手,笑着称赞道:“秦使果然好口才,连鄙人都差点被你说的心动,不过你却忽略了一点,你们大秦的祖先就是牧马的草原人,之所以有今天的强秦就是你们不断扩张的结果,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麻痹我等,然后突袭草原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都知道你们大秦将士耐苦战,长途奔袭也不是什么难事,赢统领不就在草原腹地抢走了月氏公主,最后逃回了秦国嘛。” 格鲁木的脸色阴晴不定,目光闪烁,并没有开口的打算,苏依也如老僧入定,看不出什么表情,赢广微微一笑,对着那中年人说道:“我只是好奇,什么时候一个外来人竟然可以替羌族做主。莫非那个所谓的大王子是个傀儡不成?” 中年人面目一肃,正色答道:“秦使休要胡言,在这月氏王城中见过坤巴王子的人不在少数,怎么可能是什么傀儡。” 赢广不动声色的把手塞到了袖中,端着胳膊却不行礼,按理来说这是非常失利的举动,可赢广偏偏就这样面对着羌族众人。 中年男子眼中的不屑之色更甚,这赢广也是天真,以为如此羞辱别人就能够激起别人的愤怒么?在他看来,结果早就注定,赢广所作所为都是徒劳无功的。 赢广忽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格鲁木脸上还是一片木然,苏依在一旁忽然开口道:“秦使如此做为,恐怕有些不妥吧。” 赢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趣事,有些忍不住罢了,刚才我就在想,为什么羌族王子被我重创,只是在第一日象征性的报复了一下,之后就再无声息。这明显不是战场上野狼一般的羌族人的风格。而今日上殿,那被重创的羌族王子看见仇人竟然还能忍耐,难道说彪悍的羌族人都变成谦谦君子不成?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还打什么仗,找几个学识高深的老者直接过去以理服人多好。” 赢广整了整衣袍,重新面向格鲁木,见格鲁木对自己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直到刚才,我才想明白,这是有人不想见到秦国与任何一族结盟,势必要引起羌、月氏、秦国三方的战火,并将秦国使团尽数留在草原。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国家不多,秦国算是一个,赵国和楚国也能做到,不过赵国忙着对付匈奴,还没功夫顾得上这头,如今巴蜀动荡,楚国经蜀入羌倒是便利的很,季大人,你认为在下说的对么。” “哈哈哈”那中年人笑的很开心,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而笑话的主人公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以为空口白牙随便编一个理由就能蒙混过去么?大王子就坐在这儿,你休要把堂中众人都当成了傻子。” “有吗?我可不这么认为。”赢广陪着笑了一阵,忽然开口说道:“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或许很难,如果找一个身材样貌大致相当的人却很容易,不巧我这侍女也懂得一点易容之术,至于是真是假,想来试试也是无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坤巴的脸上,想要看出些什么,坤巴的脸色依旧铁青,怒吼道:“真是一派胡言,你这是要挑起整个羌族的怒火么!” “啧啧”赢广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坤巴的脸,天衣无缝,可惜那慌乱的眼神确定了赢广的猜测。 “遭受重创,短短两天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说话,季大人,看来你们为了这个傀儡倒是用了不少心思。可你万万不该如此自大,虽然你没见过我,可是我却见过你!大楚隐茳,季离!” 此话一出,格鲁木的眼神忽然一厉,苏依见状猛一挥手,殿下忽然冒出无数甲士,将两国使者团团围在了中间。 季离视周围大军如无物,仍然保持着风度向赢广问道:“我虽不才,但这识人的功夫还是颇有自信,除了你的画像,我不曾记得以前在何处见过你。既然被识破我就认栽,还请不要用胡话戏弄于我,赢统领,敢问在下哪里出了纰漏。” 赢广嘻嘻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们从未见过,既然我已经推测出你们很有可能来自楚国,那就随口猜猜而已,就算错了也无妨,想不到上天眷顾,信口胡说也能说中。不过要说纰漏倒也有一处,就是你故作清高,身上干净的过头,虽然你的长相颇有特点,但如果身上膻味足够,我也不会乱想。在一个一年都不洗一次澡的民族中出了你这么一个特例,我想不注意都不行。” “哈哈哈”季离笑道,指着赢广说:“好个狡诈的小子,你以为这样就能脱身了么,这不过才刚刚开始!”说完脚一顿地,身子猛地拔高,肥胖的身子却如鹞鹰一般灵巧,转眼间就窜上了大梁,在苏依的怒吼声中打破了屋顶,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不再理会瑟瑟发抖的冒牌羌族使团,赢广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见格鲁木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赢广拱手说道:“尊敬的月氏头人,现在是否可以商谈一下两国结盟的问题。” 格鲁木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水,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与秦国结盟了?” 第七十六章 急转直下 听到格鲁木的话,赢广并不着急,反而慢条斯理的踱了几步,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结不结盟暂且放在一边,我先说说这楚国为什么冒充羌族来到月氏王城吧。首先可以确定一点,楚国没有和月氏结盟的意思,他之所以过来完全就是为了破坏。” 见格鲁木并没有反对,赢广继续说道:“我相信羌族真的派出了使者,任谁知道自己的敌人来游说自己的盟友都不会无动于衷,那么真正的羌族使团在哪呢?我想为了稳妥,冒充秦国使团将羌族使者灭口是个不错的选择,甚至还可以放一两个活口回去,这样一来就算被识破,也有暴怒的羌人随后而来,无论怎样,这个黑锅我们秦人都背定了。” “就算如此我也没有觉得与秦国结盟对月氏有什么好处。”格鲁木冷冷的说道:“我只记得在榆中城下你让我月氏勇士流尽了鲜血,如果你还不能说服我,我不介意将你送到羌族以换来羌族的友谊。” 话一说完,众多卫士将矛尖对准了赢广等人,刚才季离在众人眼皮底下轻易脱身让庭卫颜面尽失,这会只要赢广等人稍有异动,众卫士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赢广并不急躁,丝毫没将周围的卫士放在眼中,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先不提楚国是否已暗中与羌族结盟,这羌族一统草原的野心路人皆知,与他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既然如此,头人为何不选择与对草原无意的秦国结盟呢?” 格鲁木摇了摇头,俯视着赢广说道:“秦使是明白人,我也相信你说的是事实,但是你就准备空口白牙的用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说服我么?如果真如你所言,我想羌族的大军已经在前往我王城的路上了,我又凭什么用月氏勇士的鲜血保护你们不受羌族的威胁,就凭你的一句话么?” 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格鲁木望着赢广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最后一次机会,秦国的使者请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赢广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昭王派自己出使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怎么可能给自己足够的筹码,如果信口雌黄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揭穿吧。前有狼后有虎,两边是悬崖,自己倒底是走上了一条绝路,小田儿有蒙冲老侯爷罩着,想来不会有事,小墨儿以前与季离交过手,要不是她悄悄递给自己布条揭露了季离的身份,自己才不认识这个长的如此深刻的奇葩,所以这季离都能逃出去,小墨应该也没问题。 想到这儿,赢广暗暗打了一个手势,示意突围,墨印脸色大变,这是让自己走的意思,难道他不准备走了么?芳心大乱,不知如何抉择,这个冤家怎能如此狠心,竟然让自己独生!罢了罢了,要死就死在一处吧。墨印暗自提气,准备一旦发难就带着赢广直冲宫门! 就在这时,黄云忽然咳嗽了两声慢吞吞的走到前面,对格鲁木施了一礼,用那独有的阴郁嗓音说道:“老奴乃是昭王身边近侍,老奴临来前大王曾有交代,只要月氏愿与我大秦结盟,大秦愿派一王子入月氏为质,另愿迎娶妘淑公主为我大秦太子妃,月氏王族也可以娶大秦任意公主为妻!”说完从怀内取出一封绢旨交给了格鲁木的内侍。 此话一出宛如晴天霹雳一般,赢广整个人都懵了,秦王嫁公主他管不着,秦王子为质他也管不着,可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妘淑,现在秦王要把妘淑嫁给自己的儿子,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娃娃,愤怒、悲伤、无助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昭王那充满嘲笑的面孔,在嘲笑赢广的不自量力,嘲笑赢广的痴心妄想,嘲笑赢广的实力弱小。 格鲁木反复思量了很久,这才开口说道:“请秦国使臣去驿馆休息,明日商定两国结盟事宜,另外秦国公主、王子抵达之日就是妘淑出嫁之时。” “万万不可!”赢广急忙喊道,没想到另有一人和自己一同出声。赢广回过头去,见一名年轻人急急的站了出来,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旁边的苏依大急,一巴掌打在了年轻人的脸上,大怒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给我出去!” 那年轻人倔强的昂起脸,红色的指痕清晰可见,任苏依如何拖拽就是不动,目光死死的看着高台上的格鲁木,悲愤的说道:“小臣不敢多言,只求头人收回妘淑出嫁的旨意!”言罢以头触地,砰砰作响,转眼间额头已然青紫,淡淡的血色迸出,沾在洁白的石板上犹如鲜花怒放一般。苏依一下子跪在年轻人身边,大声说道:“犬子无理,还请头人赎罪。” 格鲁木长叹一声,挥手让他二人起身,望着苏宇晏说道:“宇晏,你对妘淑的情义你父亲已经对我说过,不过昭王的信上说的清楚,迎娶妘淑公主。国家之间无戏言,既然决定就要做到,况且秦国遣子为质,可以说显示了最大的诚意。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退下吧。” 见赢广还要说些什么,格鲁木抬手打断了他,说道:“我刚看了秦王的绢书,赢统领你就不用回秦国了,就在这里等待质子的到来,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秦使而是质子家将,一会我会安排一下质子府的府邸,你带着你的人直接去那里吧。看在淑儿的面子上提醒你一句,不要想着反抗,黄大监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利。好了,都退下吧。” 回到驿馆,赢广呆呆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自己设想过所有的结果,却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蒙田变成了送婚使,黄云变成了太子府内监,墨麟营的兵权被上交,自己的嫡系跟着自己倒霉,都成了质子家臣,自此不得诏不得返还。 父亲的仇还未报,妘淑也要嫁做人妇,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赢广忽然间觉得老天一直在玩弄自己,让自己在死人堆中捡回一条命,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心血一朝粉碎在自己面前!然后狂笑着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脸上火辣辣的疼,赢广猛地回过神,映入眼帘的是墨印那愤怒的面孔。 第七十七章 炼心 “醒醒!你还有大仇未报,你还有母亲在咸阳苦守,你现在怎能如此颓废!”墨印眼中含着泪,一下一下抽打着赢广,可手上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弱。蒙田不忍再看,退出了门外,墨印伏在赢广耳边小声说道:“你还有暗影,你还有我!” 舀了些凉水冲了冲脸,冰冷的寒意熄灭了头脑中的烈火,赢广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情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现在必须在一团乱麻中抽丝剥茧理清思路,才能做出有针对性的应对方案。 “昭王老谋深算,不管你此行如何表现,结局都已注定,困死在月氏已经是你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墨印首先开口说道。 赢广用力的挤压着额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道:“不错,现在黄云他们在哪?” “黄云有王命在身,蒙田等人身不由己,除墨麟营旧部,其余人等都受黄云节制,现在人应该都在前厅。听说质子府的府址已定,王庭内侍已到了驿馆。”墨印默默的答道。 赢广苦笑道:“那我们就别不识趣了,估计也没人会来请我们。” 与墨印来到院中,见王庭的内侍已经等了有一会了,赢广拱手道:“收拾了一下杂物,有劳内官久候。” 那内侍倒也知趣,并没有因为赢广的失势而表现出丁点的不耐,拱手还了一礼,恭声说道:“倒是不急,只是质子府仓促选定,尚未打扫,还请将军不要介意。” 赢广心中苦笑:“自己终于也是将军了,只是没想到这殊荣不是凭战功获得,倒是借了这质子的福泽。” 回身拍了拍蒙田的肩膀,用眼神制止了他要说的话,朗声说道:“你我兄弟自此一别不知何日还能相见,我家中的老娘还要托兄弟多多照顾。” 蒙田重重的点了点头:“大哥放心,只要有我蒙氏在一天,定当护得老夫人周全。” 赢广笑道:“你说话,我信。”回头又看向了黄云,就见那黄云还是一副死人脸,事到如今倒是少了些顾忌,赢广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想来我是回不了秦国了,也许某一天我赢某的脑袋还得用来祭旗,虽然你我彼此利用,但你出手两次,我赢广记在心里。”说完竟然对着黄云施了一礼。 老太监黄云可能也没想到到了最后赢广会这样对他,犹豫了一下,黄云用他那经典的阴测测的声音说道:“将军过誉了,都是替大王办事,维护秦国的颜面是老奴的本分,多说一句,来月氏为质的应该是小王子异人,其母夏姬也会同行,主辱臣死,老奴就不多说了。” 赢广没想到竟然在黄云这里有了意外收获,再施一礼,黄云侧身避过,显然不愿再与自己沾染因果,赢广回身向秦国人众一一拱手,转身带着典军、墨印等人出了驿馆,径自随月氏内侍去了质子府。 这大秦质子府坐落在月氏王城的一角,占地不大,里面杂草丛生,想来是荒芜已久,内侍将赢广等人带到此处,就回王庭复命去了。 两扇掉了漆的木门勉强的挂在门框上,封庄用力一推,梁上腐朽的木渣夹着灰尘落了一身,墨印捂着口鼻,替赢广打扫着落在身上的土沫,典军率先走了进去,其余墨麟营的老卒将赢广护在了中心,月氏态度不明,多加小心总没错。 顺着石板小径走到院中,靠院墙处有一口水井,常年无人使用,井台上已经布满了青苔的尸体,院中花圃内满是枯草,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脆嫩的新芽,星星点点倒是为这无人的小院填了不少绿意。前厅大门已经损毁,窗棱也斜斜的挂在框上,窗沿下的蛛网上挂着灰尘、枯草,少了蜘蛛的修补,蛛网上的破洞就如同一张大嘴,正在无声的嘲笑。 典军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闷声说道:“前后都看了,没有埋伏,只是房子破旧的厉害,没法住人。” 墨印在旁边嫣然一笑,说道:“破败点好,让人不容易注意到我们,再说能够让人把我们遗忘,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幸事。”说完还朝赢广挤了挤眼睛,活在阴影之中,想来这才是墨印习惯的生活吧,季离就是太高调,墨印认得他,他却不认识摘掉了面具的墨印。 赢广把人都集中到了一起,说道:“等接到质子,我们就要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从今天起,除墨印之外,所有人尽量少出门,保护好质子的安全,黄云最后一句话说的明白,主辱臣死,想来会有很多麻烦找上门来,我们必须提前准备。” 典军咧着嘴笑道:“老赢放心,有我和封庄在,些许杂碎我们料理了就是,咱秦人什么时候吃过亏!” “有信心是好事。”赢广接过话头,说道:“但也要凡事小心,少了秦国的支持,我们靠的只有自己。” 众人郑重称是,就要分头打扫庭院,就听见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墨印警觉的挡在了赢广身前,典军与封庄各带了一队人提着刀,顺着墙根伏在了大门两侧,刚到一处人生地不熟的质子府落脚,竟然就有客来访,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赢广清了清嗓子,问道:“何人敲门。” 门外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下苏宇晏。有要事相商。” 赢广点了点头,典军用刀挑开了门栓,只见外面进来一名年轻人,面貌与苏依有四分相似,身上没有草原人的粗犷,却多了些关中人的英气,看来苏依的小老婆应该不是草原人。摘下白色的罩头,苏宇晏脸上的手印仍清晰可见,苏依怕儿子冲撞头人获罪,下手是真狠一点都没留手,可谓爱之深责之切。 “不知苏公子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赢将军何苦明知故问。”苏宇晏红着眼问道:“你既然能抢回妘淑一次,肯定就能抢第二次,妘淑出嫁有重兵保护,我手下兵微将寡,难以成事。我知道你对她用情极深,也不愿她嫁与秦国太子,只要我们合兵一处,就有成功的希望,到时候妘淑不论选择谁,对方都不能反悔。都说你赢广重情重义,此次可敢于我联手么!” 典军谨慎的守住了门口,封庄带着几个身手好的老卒翻到了墙外,赢广看着急红了眼的苏宇晏说道:“你的心情我懂,可是我不能去。” 第七十八章 为了妘淑 “哈哈哈哈哈”苏宇晏忽然怪笑起来,竖起一根手指不停的指点着赢广,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事情一般。 墨印大怒,就要上前给这个狂徒一点教训,刚一动就被赢广拉住,墨印一愣,手臂上传来颤抖的感觉证明了赢广心中并不如面上一样平静。与心爱的人硬生生的分离,如果换做自己恐怕早就如那暮色中的飞蛾一般,义无反顾的冲入熊熊烈火之中了。 苏宇晏像一条要努力越过龙门的鱼,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满怀希望的跳了过去,谁知道对面竟然是一片沙漠,努力挣扎了几下,就只能张大了嘴,剧烈的呼吸着,心中满是希望破灭的悲凉。 赢广等他喘息平稳了一些才开口说道:“上一次能在羌族队伍中成功抢走妘淑,得利于三个条件,第一是羌族自大,以为自己是草原上的雄鹰没有什么天敌,这才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第二是我有大秦作为支持,边境上有足够多的援军接应,这才能保证我们成功的逃过羌族骑兵的追杀。第三当时洗车之中并不是妘淑,而是我身边的高手假扮而成,当时我们突袭羌族迎亲队伍,反应过来的羌族骑兵层层阻拦并没有让我们成功的杀到喜车旁边,是我的人从喜车之中反向杀出与我们汇合,这才得手。” 见苏宇晏平静了下来,赢广接着说道:“而此次不同,首先月氏这次早有准备,李代桃僵之计不可再用。其次月氏专门派出了送亲的大军,哨骑更是无数,草原上无甚遮挡,根本无法埋伏,想要突袭完全不可能,更何况喜车之中还有黄云这样的高手坐镇。最后就算侥幸得手,面对无尽的追兵,我们能去哪,去大秦还是回月氏,难道你想要去羌族么?” “所以你才不去。”苏宇晏嘶哑着嗓子问道。 “我带来的都是我的生死兄弟,为了我,哪怕明知凶险,他们也会慨然赴死。”赢广看着绝望的苏宇晏继续说道:“可是这一次是十死无生,我不能让他们为了一件注定失败的行动白白送死。” “不!”苏宇晏倔强的抬起头,直直的盯着赢广:“也许你说的对,可是我不服,我会带着我的卫队独自行动,只要你不要走漏风声就好,我与你不一样,为了妘淑,哪怕是死,我也义无反顾!你就是个懦夫!” 转过身,苏宇晏重新戴上罩头,再也不看赢广一眼,径自离开了质子府。封庄等人关好门,重新回到了院中,墨印开口说道:“妘淑在你心中有多重我最清楚,从现在开始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我不许你独自去做那危险之事!” 赢广苦笑道:“你多虑了。那苏宇晏可以去,因为他是月氏宰祀的独子,就算失败了死的也是他的亲卫,至于他,顶多打几板子闭门思过也就是了。而我们不同,只要被查出有任何一人参与,我们所有人都会和那些亲卫一个下场。诸位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老人了,送死的事我赢广还做不到。” 见赢广并没有被苏宇晏激红了眼,还能够有条理的进行分析,墨印长出了一口气,如今已在劣势,实在是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收拾一下质子府,记住,今天什么人都没有来过。” 紧闭大门的质子府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也许当质子到达的时候会引起一些波澜,但用不了多久又会边做一潭死水,这里注定是个无人关注的角落,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青春、命运荒废在这儿,尤其是一位带着幼子的母亲。 甘泉宫外,一位年轻的美妇正抱着一名幼儿跪在门口哭诉。 “太后,求您开恩,不要让贱妾带着异人入月氏为质,异人才满周岁,在那荒芜之地必定凶多吉少,太后,我求求你,求求你。” 夏姬泪如雨下,跪在殿外不停叩首,地上早已血迹斑斑,异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母亲的绝望,小嘴咧了咧,也大声的哭了起来,门口的内侍互相望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垂下眼角,继续的无动于衷。 不知过了多久,异人的哭声越来越弱,夏姬连忙止住泪水,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却是哭的乏累,孩子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抿抿嘴,沉沉的睡去了。望着粉雕玉琢的儿子,夏姬心中更苦,都怪自己不得大王宠爱,倒是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儿子刚满周岁粉嘟嘟的可爱的紧,哪想晴天霹雳,小小年纪竟然要送到月氏为质,这是要他去死啊。 想到此处心中更苦,夏姬捂着嘴,努力的不哭出声响,却是怕惊醒了怀中的孩子。 正在这时,宫门开启,宣后的贴身姑姑走了出来,叹了口气,扶起了虚弱的夏姬,轻声道:“美人还是回去吧,太后说了,这是大王的旨意,她也不能更改,以前大王多少还能听听太后的意见,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似乎与太后疏远了些,不过不打紧,一会姑姑再去问问,你还是回宫去吧,总这么跪着哭坏身子就麻烦了,幼子还小,无论为质还是在这宫中,没了你的庇护,他的路会难太多。” 夏姬福了一礼,不甘的问道:“姑姑,此事难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无奈点了点头,姑姑低声说道:“除非大王更改主意,不过从这几日的情形看,难。美人还是早做出行的准备吧,既然事不可违,还是准备周全些才好。” 夏姬咬了咬牙,紧了紧怀中孩子的裹布,眼中泪水涟涟却没再苦求什么,对着姑姑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甘泉宫。 甘泉宫内,宣后睁开了微闭的双眼,见姑姑进来,便点了点头,问道:“那痴儿想通了?” 姑姑答道:“夏美人已经回去准备行程了。”犹豫了一下,姑姑接着说道:“太后,大王这几日倒是来的少了。” 宣后冷笑道:“那个范睢上蹿下跳的如同小丑,难道真以为那些把戏能逃的过本后的双眼?这么多年,鬼魅魍魉本后见得多了!” 第七十九章 掌权者的游戏 今日早朝可谓是捷报频传,先是大秦与月氏成功结盟,太子要迎娶妘淑公主为妻,其后又收到白起的战报,韩国畏惧强秦便联合魏国以御秦军,结果白起不负众望全歼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杀主将犀武,俘虏魏军主将主帅公孙喜并处决,占领伊阙及五座城池。白起风头一时无二。 “......臣见韩魏两国互相观望,皆不愿率先出击,故派疑兵钳制联军的主力韩军,另派我大秦主力猛攻战力较弱的魏军......魏军无备,仓促应战,迅即惨败,韩军侧翼尽露。而韩军得知其侧翼魏军被瞬间击溃,顿时军心不稳,士兵哗变,犀武无能,控制不住颓势,被我大秦将士左右夹攻溃败而逃,我军趁势追击,全歼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魏、韩两国派出使者割地求和!” 合上战报,昭王忍不住大笑,左右文武无不面带笑颜,范睢恭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伊阙之战尽显我大秦虎狼雄风,韩国主力尽丧,自此再无力与我大秦抗衡。只要吞并了韩国,魏国必然不能久存,赵国被匈奴犯境,楚国胸无大志,我大秦大事可期!” “好!好!”昭王大喜,自从重用范睢,秦国可谓处处得利,范睢大才,难得能想孤所想,这样的人用着才顺手。 目光扫过前排的魏冉,也不知道母后和他谈了些什么,这大秦的丞相又病怏怏的上朝了,与以往不同的是,嘘寒问暖的文官们少了好多,多是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就不再靠近,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肃穆得很。直到范睢进殿,这些人的脸上才挂满笑容,说说天气,聊聊家常,端的热情无比。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孤王给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要多想,手伸的太长,没好处。 朝堂上一片歌功颂德,昭王听得差不多就摆手示意了一下,众人这才安静下来,昨天魏冉连续两次称病请辞,求回封地休养,当时的回复只有俩字,不准。今日再请辞一次,索性就准了是了,面子里子都要顾忌。 果然,魏冉躬身出列,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说道:“老臣魏冉,身体违和,已不堪大王驱使,特此请辞,请大王让老臣回封地休养去吧。” 昭王正色道:“既然丞相执意如此,孤也不好强人所难,丞相就在封地好好休养,调理好身子在入朝吧,孤王还是需要丞相的辅佐的。” 范睢眼角闪过一丝喜色,魏冉请辞,丞相位置必然需要递补,自己苦心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么,如今自己在朝中如日中天,谁还能与自己挣夺不成。想到这儿,眼睛不禁向与自己交好的几人瞟了过去,见都嘴角含笑,对自己默默点头,当下心中大定,这丞相之位必将落入我范睢之手! 昭王安慰了魏冉几句,话锋一转,果然提到了这丞相人选上来。 “丞相之位不可久悬,诸位可有推荐?” “启禀大王,臣有人选。”昭王话音刚落,中大夫司马尚抢先一步出列,拱手答道。 范睢心中一愣,这司马尚为人中正,并未有明显的派系痕迹,加上他的位置并不是什么要害部门,所以当初的魏冉也好,现在的范睢也罢,谁都没拿这个老实人当一回事,谁知道今天却第一个开言,倒是蹊跷,只是不知要推荐的会是谁? 昭王面色不变,温言道:“司马所荐何人?” 司马尚恭言道:“臣以为客卿寿烛为人正直稳重,为大秦辛勤多年,勤勤恳恳且无任何过失,丞相之位乃是大王左膀右臂,万万出不得差错,故臣以为,寿烛可为丞相。” “恩。”昭王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诸位,还有推荐么?” 范睢低垂着眼睛,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昭王的表情,虽然昭王一直都很肃然,可是刚刚露出的那一丝满意的神色却敲响了范睢心中的警钟。将手放在身后,暗暗做了个手势,原本打算进言的言官硬生生收住了要迈出的腿,面色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声。 范睢调整了下表情,起身出列道:“臣也认为寿烛此人办事牢靠,是可托付之人,丞相之位当之无愧。” “哈哈哈哈。”昭王大笑,对范睢的表现非常满意,开口说道:“既然范卿也这么认为,那肯定不会出错,就让那寿烛为相吧。” 安排妥当,见再无他事,就让众臣退朝。刚走到偏殿,就见宣后的贴身姑姑在旁边候着,昭王笑着问道:“姑姑在此等候,可是有事?” 那姑姑恭声答道:“奴婢在此等候大王,是因为妘淑公主不日将到大秦,而夏姬母子也需要安排,所以太后想请大王过去一趟。” “也好,想来也有些时日没去看望母后,现在就过去吧。”昭王笑着答道,妘淑就要成为太子妃,想到赢广知道这个消息时候的表情,昭王的心情就格外的好,天下只能是自己的天下,给人希望再将希望毁灭是权力掌控者的特权,现在这个游戏刚刚开始,赢广不过是自己游戏的调剂而已,也仅此而已,帝王的心思,没人懂,也没人敢懂。 起风了,有点凉,好在风还不大,夹带的点点寒意已经伤不到人的皮肤,可是在没什么遮挡的草原上,狂风开始呼号,抽打的人睁不看眼。 妘淑再次坐上了喜车,面上看不出悲喜,她是聪明人,也许早早得就知道了身为王女的下场,既然注定要像货物一样送来送去,那就想想怎样才能让自己更有价值,只有有价值的货物,才能赢得市场,才能给自己挣得一条活路。 怜惜的看了巧儿一眼,苦了这丫头,随着自己到处奔波,没享到什么福,这不,现在正依着车壁睡得正香,连车外鬼怪般的风吼都没有听到,睡就睡吧,嘴里偏偏还不停的碎碎念道,你这丫头想谁不好,偏偏一遍遍的念他的名字。 侧过身子,让自己躺的舒服些,赢广是懂自己的,就像自己了解他一样,所以巧儿的念想注定是奢望,赢广不会来救自己的。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怒吼,接着就传来了疯狂的厮杀声,车帘外人影瞳瞳,刺鼻的血腥味顺着窗缝传了进来,巧儿激动的跳了起来,拉着自己说赢广这个死人到底还是来救咱们了,拽着自己的衣袖就要趴在窗缝向外看,边看还边奇怪,为什么那些人发疯一般的冲向那辆最大的车,难道他们不知道公主是在这辆小车上么。 苏宇晏率领众家将在狂风的掩护下突袭送亲的车队,每个人都浑身浴血,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们还是异常顺利的冲到了巨大的喜车旁边,妘淑,我这就带你走! 第八十章 悲情的苏宇晏 众家将围住了喜车,拼死抵挡着同胞的利刃,秦国的护卫远远的在旁边冷眼观望并不出手,只有不开眼的冲到近前的敌人才会被一枪戮倒,渐渐的战场上就形成了一副奇怪的画面,白衣白甲的月氏人在互相残杀,最外侧的黑甲秦军已经合围,像看斗兽一样冷冷旁观。 蒙田摇了摇头,这苏宇晏也算是人才,却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竟然衣甲鲜明的前来抢人,难道怕别人不知道这事儿是你做的么?忠心的家将被一个个的砍倒,尽了死力才冲到喜车旁边,可惜,苏宇晏注定是个悲剧,只是不知道你费劲心力抢一名老太监回去作甚。 “妘淑,我来救你了,再忍忍,我马上就带你走!”苏宇晏在两名贴身护卫的拼杀下,终于接近了喜车,双目充血的他沉浸在与妘淑相见的喜悦之中,根本就没注意到周围越来越少的手下和贴身侍卫死灰般的脸色,已经被团团包围,就算抢到公主又能如何,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冲出去了。 巨大的喜车之中寂静无声,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苏宇晏那痴情的呼喊。 就在苏宇晏在刀光剑影中费力爬上喜车的时候,一只干巴巴的手撩开了喜车的门帘,黄云那张皱巴巴的脸出现在了苏宇晏惊诧的瞳孔之中。 “老奴马上就要升为太子府内监,苏公子如此厚爱,老奴还当不起。”老太监黄云脸上带着笑,就像一朵生生挤开的菊花,口中说着话,手下却是利索,几个起落,那些还在殊死抵抗的相府家将就被尽数击倒,就连最厉害的那两名贴身侍卫也没能接下黄云一招,直接被那只干枯的老手拧断了脖子。至此,苏宇晏的家将全军覆没,无一活口。 苏宇晏呆呆的站在喜车之上,为什么会这样?这里就是一个陷阱!赢广一定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的!心中的恨意在升腾,自己从小就和妘淑一起长大,自己又是如此的优秀凭什么就比不过只与妘淑见过几次面的赢广!自己是月氏堂堂宰祀的公子,他赢广不过是一个贱婢所出的庶子,自己哪里不比他强!妘淑凭什么对自己如兄长,那一颦一笑却对他绽放! 嫉妒、仇恨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当妘淑在距离不远的一辆小马车中出现的时候彻底爆发。苏宇晏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嚎叫着冲向了妘淑,才走两步,后颈一痛,整个人就扑倒在了地上。 负责送亲的月氏将领走到黄云的身边,恭敬却又生硬的说道:“苏宇晏冲撞秦使确实不该,可是他是我月氏宰祀独子,还请上官将他交给我们。” 黄云插着手,看都不看脚下的苏宇晏一眼,低垂着眼眉说道:“你应该庆幸我们两国刚刚结盟,别说一名宰祀的儿子,就算来的是王子,敢冲撞我大秦的太子妃,老奴也是见一个杀一个,没要他的命已经是给足你们月氏面子了。”说完,也不管那将领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径自走到妘淑身边,恭敬的施了一礼,开口说道:“惊扰到了太子妃,是老奴的失误,好在贼人已经被擒。还请太子妃安心,只要老奴在,没人能动太子妃丝毫。” 妘淑安静的点了点头,端庄而不失优雅的答道:“有劳内监了,巧儿,扶我进去休息。” 黄云直到妘淑进了马车才抬起头,转身重新回到了巨大的喜车上,车身上的血迹早已擦拭干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蒙田挥挥手,全副武装的秦国侍卫将小马车护在中间,跟随着月氏人群中的巨大喜车缓缓前进。至于苏宇晏已经由月氏将领派人送回王城。 月氏王城内的质子府已经修葺一新,虽然仍是简陋,但已经足够遮风挡雨。众人安顿下来,墨印就乔装了一下出了府门。 有了以前住四方苑的经历,赢广对墨印单独行动并不担心,暗影在月氏王城有些产业,而且因为此行凶险,墨印更是提前调集了一批好手,虽然暂时没有用到,可是短时间内也离不开这里,索性让他们潜伏下来,总有用到的一天。 果然,没过多久,墨印和一个带着罩头的男人提着食盒回到了质子府,关上府门,众人落座,那人摘掉罩头恭敬的对赢广施了一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四方苑的老板胡十四。 赢广抬手虚托,温言道:“都是兄弟,以后没有外人就不用行礼了。” 胡十四偷眼打量了下墨印,见她并未反对,这才躬身谢道:“属下谢过少爷。” “我们这次需要在这王城内寻得一丝活路。”赢广开门见山,直接对胡十四说道:“老胡,你在王城经营多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胡十四下意识的用手揪住了一根胡子,思索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回少爷,属下认为既然想在这王城中寻得活路,那就必须借力,月氏的王公大族都是必须要结交的,属下这里倒是有些门路可以见到这些人。只是打铁还需自身硬,小质子刚满周岁,母亲夏姬也不是大王看重之人,在这些王公大族的眼中,他们的分量比一个歌姬多不了多少,想要得到他们的平等对待,太难。” 墨印在旁边接着说道:“尊重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想要得到他们的友谊就必须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实力,只要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再诱之以利,在这月氏王城打开局面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赢广点了点头,将手垫在脑后,忽然开口说道:“月氏也是草原民族,崇拜英雄的思想应该是根深蒂固。我大秦以武立国,展示实力无外乎展示武力,虽然我们质子府的主人子幼母弱,可我还是挂着一个将军的头衔,所以对外,我必须强硬、无礼甚至得纨绔!至于展现武力...” 赢广点了点典军和封庄,笑着说道:“有这两个悍将在,我心里就有底,等质子一到,我在墨麟营的老部下也会被遣送过来,我想昭王是不会放弃分化一只先锋强军的机会的,墨麟营不再是我们的营号,甚至有一天这个营号可能会被当成炮灰彻底的消失...” 见话题有些沉闷,墨印笑着打断了赢广的话:“说这些作甚,有一帮老兄弟陪着你遭罪,你还不知足,再说下去饭食都凉了。” “吃饭!吃饭!” 第八十一章 质子入城 碧草蓝天,蝶舞燕鸣,在那天地交界的地方出现了一支长长的车队,就如同大海中的尖头帆船,分开了草海,直直的向着月氏王城而来。 时隔一月,秦国的质子车队终于来到了月氏王城,开路的将领一脸的精干,并没有因为马上就要抵达王城而有所松懈,斥候小队来回穿梭,一只野兔被惊出了草丛,拼了命的向前狂奔。 许斯邪将手挡在额前,远远的眺望着那白色的雄城,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低沉的牛角号声,一队队迎接的人马早早的候在了城门之外,巨大的王族仪仗就算隔着十几里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总算是到了。 赢广做为质子府的家将就站在队伍的前端,旁边不远处就是面色蜡黄的苏依,自从苏宇晏被送回来之后,苏依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当天就自行鞭挞三十,然后光着膀子赤着脚步行到王庭门外,直直的跪在那听候头人发落,据说后背上的鲜血滴滴落落的洒满了宰祀府到王庭的道路。直到慌忙跑出来的王庭内侍说头人不再追究,这才心气一松,一头栽倒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当天晚上就犯了高烧,断断续续总是不好,折腾的只剩下了半条命。要不是今天是秦国遣子为质的大日子,这个被伤病摧毁了雄壮身板的老头子是万万不会露面的。 大秦车队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打头将领的面孔,几月不见,许斯邪这小子愈发的成熟干练了,张朝、卫东两人一左一右护卫这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上挂着代表王族的徽章,里面坐的是夏姬和她的幼子。充当质子护卫的秦军一个个的全副武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煞气,这些人全部都是墨麟营的精悍老卒。 望着越来越近的车队,赢广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人数超编了。这是秦王一股脑的把自己在墨麟营的嫡系全部打发过来,而且还是全副武装,就算是人挨人,人挤人,那座小小的质子府也装不下近千名的精锐悍卒!这已经不是护卫的规格,这就是一只小型的军队!格鲁木是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城市内有这么一只精锐的队伍的。 月氏的护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层层的人墙持着大盾将头人仪仗护卫的严严实实,月氏的达官显贵面带惊色议论纷纷,脚步不自觉的在慢慢退后,将赢广等人独立在了外面,目光中带着鄙视和疑惑。 秦国车队终于停了下来,许斯邪恭敬的站在王子车驾的旁边,门帘挑起,夏姬裹着大氅抱着年幼的质子走下了车驾。对面的护卫纷纷退下,任由夏姬母子走到仪仗跟前。 盈盈拜倒,夏姬低声说道:“秦国质子异人,拜见月氏头人。” 仪仗内传出了格鲁木的声音:“王子不必多礼,质子府已经安排妥当,一会见见你的家将,就随他们去吧。”说完竟不再理会夏姬,就让她那么跪着,巨大的仪仗缓缓的向王庭而去。 夏姬紧紧的闭着嘴,遣子为质这就是示弱的表现,被羞辱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不是大秦的质子,格鲁木根本就不会出迎,也不会仅仅是让夏姬跪着这么简单。 待月氏的达官显贵尽数入城,赢广才带着墨印走到夏姬的旁边,低声说道:“主母,可以起来了。” 将手轻轻的搭在墨印的胳膊上,夏姬抱着孩子缓缓起身,目光中尽是绝望,淡淡的说道:“带路。”身后一名十来岁的内侍挎着个包裹跟在夏姬身后,除了他竟再无一名侍女、杂役。 安排侍卫进城,赢广来到许斯邪等人的面前,苦笑道:“本来想给你们一个前程,哪成想反倒连累了你们。” 见到了赢广,许斯邪等人倒是喜形于色,张朝大大咧咧的说:“咱们哥几个没那么多弯弯绕,能跟着将军就成。只是可惜了来不了的那些弟兄。” 卫东也点点头,想到来之前的情形就是满肚子的牢骚:“将军你不知道,新来的将官个个眼高于顶,根本看不起咱们这些老卒,天天喝五邀六,把咱们嫡系人马打压的够呛,这次更是全都发配出来,如今的墨麟营怕是早就变了味。” 赢广拍了拍卫东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些都是难免,好在咱们兄弟又聚齐了。”回头看见许斯邪还在沉思,便一把将他拽了过来,敲了敲铜盔,问道:“又在犯什么迷糊呢?” “质子府百十个护卫也就了不得了,我在为剩下的兄弟发愁,将军你没发现,那些月氏军士正虎视眈眈的瞧着我们呢。”许斯邪低低的说道,这么多人肯定是进不了城的。 “让众弟兄在城外扎营,然后向月氏要补给,就说任务完成,补给之后返回咸阳!”赢广想了一阵,开口说道:“先安顿下来再说,回头我去问问墨印,她路子广,肯定有办法。让弟兄们不要生事,守住营地就好。” 质子府内,夏姬望着简陋的房屋黯然神伤,里面最好的一间内宅是自己和孩子的,门窗都重新的修葺过,屋顶上的瓦片也是齐全,看着护卫们住在露天的房子内,夏姬知道,自己的家将把所有的瓦片都用来修质子的住处了。想到临行前侍女、内侍那躲躲闪闪的目光,又看到为了自己住的舒适,宁可露天睡觉也不入后宅一步的粗犷汉子,夏姬心中的坚冰微微的有了一丝裂缝,怀中的异人大声的哭泣,旁边那名叫做墨印的侍女神奇般的拿出一面小鼓,哄得异人张开了小手不停的抓挠。 咸阳也许这辈子是回不去了,眼前这些人以后就是自己的亲人。 打开房门,厅中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盆不知名的野花,虽然条件不好,可开的却是热烈奔放,那磅礴的生命力如同冬日的暖阳,让在风雨中飘摇的浮萍忽然间就有了依靠。坐在干净的床上,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纱帐,夏姬第一次展开了笑颜。 墨印轻轻的敲了敲门,夏姬抬起头,就见一名家将从墨印的身后走了进来,回来的路上夏姬已经问过墨印,知道他叫赢广。 “赢将军请坐,从今往后,我们母子还要仰仗赢将军庇护。” 赢广连忙施了一礼,说道:“主母还请放心,虽然身在异国,但局势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只要有机会,小王子还是有希望回到秦国的。” 夏姬眼中露出了无限的希冀,她不怕自己受苦,她只担心自己的儿子。 “敢问将军可有良策?” 第八十二章 拍卖风波(上) 当以为自己已经陷入绝境,再无希望的时候,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支稻草,绝境中的人只会想到把稻草紧紧抓在手心,而不会冷静的分析这根稻草能不能承载自己的重量。 本以为要老死异乡的夏姬当听到赢广的话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儿子是自己的软肋,只要能让自己的儿子幸福,做母亲的就是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同样,当危险降临到孩子身上的时候,这名柔弱的女子就会化身为狂暴的母狼,不让分毫。 “敢问将军可有良策。” 赢广摇了摇头,安慰道:“良策也不是从天而降的,需要对情报分析,整合,然后有针对性的做出反应。主母不必心急,切听末将一一道来。” 示意墨印做好周围的防卫,赢广跪坐在夏姬的下手,见夏姬已经恢复了冷静,这才开口说道:“首先,秦国与月氏刚刚结盟,关系还处在蜜月期,虽然那些王族贵胄不会与我们交好,但也不会故意刁难,所以在两国彻底撕破面皮之前,您和质子都是安全的。其次,我们要给月氏人留下一种印象,那就是大秦夫人贵不可言,小质子身份尊崇,吃穿用度必须都是最好的,我们是来做客,并不是来乞活,该争的必须争,万万不可软弱退缩。至于花销方面,主母不用担心,末将手下还是有些能力,不会短了主母与小主人的开销。” 缓了口气,赢广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这最后一点,那就是草原崇拜英雄,想要让周围的人接受我们,就必须彰显出我们秦人的武力。在王城的北部,有一座巨大的斗兽场,奴隶、罪犯在那里或与猛兽搏斗,或与同类厮杀以供那些贵族取乐。贵族之间的赌斗有些时候也在那里举行。去那里厮杀,是我们融入贵族圈子的捷径。” “不行!”恢复了冷静的夏姬很有些杀伐果断的意味,直接就拒绝了赢广的建议。 “我秦人在月氏本来就势单力孤,是万万不能折损的,况且我秦国勇士为了我们母子已经付出了很多,连睡觉的屋子都没有瓦片遮挡,现在又要他们去拼命,你让我心何安!” 赢广暗暗点头,能在后宫中活下来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好相与,单说这收拢人心的手段就不是寻常女子能办到的。不管夏姬真心还是假意,这人情赢广得受着,有道是日久见人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赢广恭敬的答道:“主母尚且宽心,府中将士均是末将的袍泽,送死的事咱们万万是不会做的。既然要引人注意,那当然是声势越大越好,损兵折将只会添人笑柄,咱们的机会不多,输不起。” 见赢广这么说,夏姬才放下心来,道:“关于军阵之事,我一妇道人家不便多说,将军自行处置便好。” 交代完毕,赢广看了看周围,有些惭愧:“质子府简陋,末将手下都是粗人,也就整理出这么一间完整屋子,还请主母忍耐些时日,另外奴婢、杂役还要买来一些,一会就让墨印去办吧。” 夏姬点点头,补充道:“先把将士们的住处安顿好,别的不急。” 赢广躬身称是。 月氏人的效率忽然快的出奇,许思邪刚提出补充粮草的要求,不到半天就得到了回应,粮食草料堆成了一座小山,明显比要求的多了许多,在月氏人看来,这样足以堵住秦国人的嘴。许思邪也是痛快人,怀里揣着赢广的密信,也不多待,收拾好粮草辎重,带着秦军就消失在了茫茫的草海之中。 枕头边上少了这么一个隐患,月氏人明显放松了许多,百十个壮汉在王城里不算什么,一个小贵族的家兵都比这个数多,所以,盯着质子府的人陆陆续续的撤掉,剩下的几个人也从暗处走了出来,大摇大摆的靠在质子府墙根底下晒着太阳,对进进出出的杂役视而不见。 墨印带着封庄去了卖奴隶的牙行,主母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不行,得再买几个伶俐的丫头才好。 在牙行的正中间,有一座木头制作的圆形围栏,围栏里面很多神情麻木的奴隶像货物一样被周围的人相看。围栏的周围有几座木头垒成的方台,方台上铺着柔软的兽皮,几名管家模样的人斜靠在背垫上,对着下方的奴隶指指点点,有相中的就随意的挥挥手,身后的护卫就会上前与牙人交谈。 这些都是一些普通的交易,而真正的大宗交易会用拍卖的形式进行,交易的奴隶档次也是大大的提高,有绝美的胡姬,最强壮的武士,甚至还会有一些被灭国家的公主,不管你以前的身份多么高贵,在这拍卖台上,你就只是一件能为别人带来利润的货物。 肥胖的胡商慢慢的走上了拍卖台,沉重的身体压的木台吱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一般,胡商却毫不在意,笑眯眯的来到中间,不停的对着周围的人作揖。下面的普通交易逐渐的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中间的拍卖台上。 “尊敬的各位客人,众所期待的拍卖会马上开始,提前透露一下,本次拍卖的货品中可是有几件极品哦,请大家拭目以待吧。”胖胖的胡商充满西域味的官话说的极溜,几句开场白就已经吊起了众人的胃口,不少人明知道购买不起,也不退出,就围在那里看热闹。 墨印望了封庄一眼,见封庄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开人流,走到了围栏的最前面。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名强壮的黑奴,铁塔一般的身躯比旁边的胡商足足高了两个头还多,两只手被熟牛筋简单的捆绑了一下,身上并没有其他的束缚,因为买主都是些达官显贵,所以能上拍卖台的货物都是调教好了的,绝对不会出现噬主的情况。 胖胡商踮起脚,用手扒开黑奴的嘴,口中不停的推销着:“大家别看黑奴长得高大,其实岁数还小,不信看看这牙口,正是十几岁的好时候!最难得的是这黑奴是我们从小培养,只会对主人忠心耿耿,哪怕去死也绝不犹豫。底价只要一两黄金,手快有手慢无啊!” “我家主人正好缺个脚踏,这黑奴身子强壮,更难得的是肩部够宽,主人上下车也能稳当一些,我穆家出一两黄金!”一名脸色泛青的中年人毫不在意的说道。 第八十三章 拍卖风波(中) “你们穆府家大业大就不要和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争了嘛,上次的黑奴都已经被你们收了,这次的还是干脆让给我算了。”一名胖胖的管事低着头抚摸着手上的玉玲珑,口中说的谦虚,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恭敬之色。旁边的家将面带傲色,走到前方大声说道:“我们万军府出黄金二两,黑奴也就值这个价钱,还望各位显贵行个方便。” 一般话说到这个份上,除了仇家没人会故意拆台,况且区区一名黑奴,还不值得撕破脸皮,所以其余各家的掌柜、管事都不再说话,就连那名青脸中年人也不过是冷哼一声不再加价。 胖胖的胡商费劲唇舌也没人理会,只得愁眉苦脸的宣布成交,收益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丰厚,因为屠杀一个部落也是需要人手的,况且把一个孩子养大也需要费用,二两黄金的价格除了卖场的抽成,落到手里的并不是很多。 好在这只是第一个,有个暖场的作用就好,胡商重新打起精神又卖力的介绍起来。 不得不说,这里的人口买卖已经形成了规模,且不说各色人种男女幼童,甚至连古希腊的角斗士都有,墨印身为暗影首领,这么些年走南闯北也属实见过了不少,不过这样形式,这样规模的人口买卖,还是头一回见到。 中间过程不必细说,各家的管事挑中了中意之人便纷纷出手,中间虽然有过争执,也不过都是些小的风波,大家都住在一座城内,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家便宜占得差不多也就收手了。 终于等到了压轴货品的出场,各个管事都打起了精神,这个牙行的信誉非常可靠,最后压轴的定是绝品。所以各个主家都有过吩咐,前面的可以酌情退让,而这压轴的货品,则是必须要争的。 只听见铜铃叮铛,一名带着面纱的绝色摇摆着腰肢慢慢的走到了台上,栗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胸前的白纱似乎束缚不住那一双丰满,两个小小的凸点随着呼吸的起伏若隐若现,修长的大腿并的笔直,一看就是未经人事的处子,最难得的是那如雪的肌肤,甚至比那王庭的白墙还要白上三分。 美人刚一上场,拍卖场上的嘈杂顿时全无,只留下那浓重的喘息声。胖胡商对现在的情况很满意,看样子单单这一次拍卖就足以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溢。 “此女名叫魔姬,据说本是一亡国公主,灭国之后被卖做歌姬,被训练的色艺双绝,乃是房中之尤物,底价黄金百两!” “公孙府出金二百两!” “我出三百两!” 刚一开始,财大势大的各家豪门就纷纷出价,这等尤物主家定然喜欢,就算主家老迈,那些长子嫡孙也是有需要的嘛,这样的孝敬恐怕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主家一高兴,自己的地位….想到这儿,各个管事都红了眼,宁可自己添钱也要把这尤物收入自己囊中! 转眼间价格就冲破了千两,上涨的速度却丝毫不减,直奔五千两而去。 “我出五千两。”正当管事们还要加价的时候,一个傲气十足的声音冷冷的说道,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万军府的台子上,一名年轻人端着一碗葡萄酿轻轻的啜着,府上的管事正恭敬的站在后面。 原来这管事知道没人能压得住场子,为了能孝敬好小主人,就直接派人去把小主人请了来,所以这台子上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军府的少府主勄都! 众管事都知道这勄都好色如命,如今在场的众人却没有资格再和他抬价,因为就算是顺利夺得了美人,自家的主人也绝不会庇护自己,杀一个奴仆让人泄愤在这些贵族的眼中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勄都得意的放下手中的玉碗,赞赏的拍了拍管事的肩膀,正要起身离开,就听见场下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我出五千一百两!” 勄都忽然停下了身子,眯缝着眼睛向下望去,就觉得眼前一亮,又一名绝色美人站在围栏边上正对着那胖胖的贱民出价。 那胡商知道勄都的身份,哪里敢接价,在那里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玉碗带着风声直奔自己面前,胡商不敢躲避,生生的挨了一记,碎玉夹着鲜血流了一脸,那胡商战战兢兢的跪在台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勄都拍了拍手,色眯眯的问道:“你是何人,敢和我竞价。” 墨印看也不看他一眼,谈谈的说道:“质子府,女官!” “哈哈哈哈!”勄都仰天狂笑,猛地用手指着墨印的头,狂吼道:“质子府?没听说过,什么东西!” 封庄走到旁边的铁匠铺子,顺手夺过了匠师锻铁用的大锤,斜依在门口望着场中,那匠师想要动手,但看到封庄单手将锤子玩出了花活,就干脆不再出声。 望着咄咄逼人的勄都,墨印淡淡的说道:“现在没听说过没有关系,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说完就不再看勄都那令人生厌的嘴脸,问那胡商道:“还不宣布,你是想死么?” 胡商将头深深的埋在胯间,竟是不敢接话。 勄都哈哈笑道:“价格就是五千两,回头去我府上销账!”说完直接跳下方台,大步向墨印走来。 百十步的距离,勄都身后的壮汉竟是越聚越多,等到墨印身前竟是将墨印围到了当中!勄都围着墨印走了一圈,在墨印身后吸了吸鼻子,淫笑道:“好香的小美人,质子府就是个鸟不拉屎的死地,与其在那老死,不如跟公子我回府,我保证让你享受到神仙般的快乐!” 墨印站定不动,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还是那样淡淡的说道:“我是质子府的人,你确定要与我们质子府为敌么?” 勄都轻佻的用手挑起了墨印的下巴,色眯眯的说道:“你要是我们月氏的宰祀府我还会犹豫犹豫,质子府?在我眼中,他还不如我们月氏的一个贱民!给我带走!” 第八十四章 拍卖风波(下) “啾儿!”刺耳的鸣叫突然间在人群中响起,一只不知道什么做成的竹哨,像疯了一般刺向了天空,那尖锐的哨音让半个王城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勄都不耐烦的将身边的侍卫一脚踹倒,破口骂道:“一个会飞的竹哨有什么好看?赶紧把这小娘子给我带到府上去!”用眼睛瞟了一眼外面拖着锤子大步走来的大汉,勄都撇了撇嘴,做为王城中的纨绔,自己哪年不抢几个良家女行乐,自此第一个正义感爆棚的所谓侠士被自己晾成了人干,这些年敢管自己闲事的傻子就少了好多,只是没想到今天又冒出来一个。 勄都并不急着走,而是微微弯了下腰,后面的侍卫见状连忙双手撑地跪在地上,勄都扶着掌柜的胳膊,一屁股坐在了侍卫的背上,顺手接过一碗葡萄酿,竟有滋有味的看起了热闹。 望着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头的壮汉,两名万军府的打手丝毫没有退避的打算,在这王城里能让他们退避的人不是没有,但绝不是眼前这个蛮夫。其中一名打手大声骂道:“哪里来的泼才,不认识万军府的服饰么!竟巴巴的赶来送死,放心,落到咱哥俩手中,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呃....”旁边的打手哈哈大笑,还未笑完就觉得自己双脚离开了地面,接着就是猛的一阵窒息,就见那壮汉单手揪着那打手的脖子,生生提了起来。剩下的那人大惊,刚要出手,眼前却飞来了同伴的身躯,俩人重重的撞击在一起,如滚地葫芦般撞入了旁边的牛棚。 “杀人啦!”一个强壮的仆妇大声喊到,顺手一个鸡蛋就抽在了对面一名打手的脸上。在场的人群顿时乱作了一团,买菜的箩筐被一脚踹倒,破菜叶子、臭鸡蛋漫天飞舞,两只被追赶急了的母鸡竟硬生生的飞上了枝头。骚乱还在继续,在周围的小巷中忽然窜出了无数的民众,都抱着头乱跑,在那强壮仆妇的带领下,有意无意的夹带着路人撞向了万军府的人墙。 勄都被府上的护卫围在了中间,外圈的打手勉强维持的队形,对靠近身边的民众大打出手,惨呼声不绝于耳,就在这时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外圈的打手忽然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那提着大锤的壮汉,已经冲入了人圈,手中大锤飞舞,专门照着打手们的腿上招呼,手下竟无一合之将,片刻之间外圈的打手就倒下了一片,一个个捂着变了形的大腿在那惨嚎。 勄都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没有退缩,自己身边的侍卫都是老爹精挑细选的高手,对付一名蛮夫绰绰有余。只是那些乱跑的百姓实在讨厌,自家的打手都快要被踩到泥里去了。不过那蛮夫确实是一个高手,自家侍卫上去了三个才堪堪将他敌住,不过没关系,自己有的是人,那蛮夫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听说沙漠里的小国有一种活人扒皮的手艺,回头用这个大块头试试也不错。 心中大定,勄都色心又起,两只眼不停的在墨印身上打量,目光仿佛凝聚成了两只大手,肆意的在墨印身上摩挲。加上刚刚买到手的魔姬,想到两人将要同时在自己的身下娇喘求饶,嘿嘿嘿嘿,勄都禁不住咽了一口吐沫,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期待,只是身边的掌柜紧紧的抓着自己,不让自己乱动,一旦脱离了侍卫的保护,来回乱跑的贱民不会介意趁机给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贵族一记重击。 “哐哐哐!”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街角传来,勄都擦了擦嘴角,抬眼望去,只见一对黑甲卫士赤手空拳的跑了过来,打头的是一名年轻的将领,想来就是那个什么质子府的将军了,黑乎乎的没什么看头,倒是他身后的那个大汉不错,黑塔般的体魄,和刚才的那个蛮夫有一拼。 奇怪的是,当这对秦兵出现的时候,大街上四处乱跑的民众忽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掌柜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连忙将人手聚集到了勄都的身边,就连和封庄战在一处的三名侍卫也都撤了回来。 封庄回到赢广身边,拱了拱手,顺手接过后面老兵递过来的披挂,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套在了身上,回头向勄都一笑,露出了满嘴白刺刺的大牙。 勄都就是再白痴也知道这是人家在算计他,不由得怒极反笑,他勄都横行王城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亏,用脚将仍在惨呼的打手踢到一边,身后的侍卫站成了一排,勄都站在前头,顺手拉过墨印,轻佻的握住墨印的一只手轻轻的抚摸,挑衅道:“看上你质子府的女人,是你们的福气,这里是月氏不是大秦,趁本公子心情好,跪下磕头认错,我给你们一条活路。否则...” 这孙子竟然敢摸墨印的手!赢广一股邪火上心头,胸中烈火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但看到墨印稳稳的站在那面无表情,知道她定是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正好如今也正需要一个让质子府高调进入达官显贵视线中的由头,用勄都这个万军府的公子做踏脚石却是正好。 所以听到勄都的话,赢广倒是收敛了怒气,淡淡的问道:“赢广初来乍到,不知道对面是哪家的公子啊。” “新鲜!”勄都见对方收敛了气焰,知道对方是顾忌自己的背景,胆子就越发的大了起来,对着地面吐了口痰,讥讽的笑道:“不知道我是谁就敢让手下打断我家下人的腿,看来你们质子府也是嚣张的紧嘛。告诉你,在这月氏王城,我们家你惹不起!今天来的所有人,自己把腿打断,再把这小娘子送到我家府上,最后所有人在门口跪上一天,我就大人大量不找你们质子府的麻烦。” “哎呦。”赢广冷冷一笑,说道:“这位公子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起先只要磕头认错就有活路,现在不但要磕头还要断腿,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格鲁木的哪个儿子。” “敢直呼头人的名讳!给我掌嘴!”勄都突然翻脸,用手一指赢广,两名张牙舞爪的打手径直的向赢广奔来! 第八十五章 谁更嚣张 如果赢广这么轻易就能被人掌嘴,典军和封庄干脆直接抹脖子算了,万军府的狗腿子在王城内嚣张惯了,怎么也没想到有人敢不给他们主子面子,更没想到的是,人家不但不给面子,一记记响亮的大耳刮子就是那么直接,打在脸上那是啪啪作响。 两个倒霉的打手被典军、封庄揪住了脖领子,蒲扇大的巴掌轮圆了向着脸上招呼,一下两下不算完,正手完了换反手,反正自家将军没开口,俩壮汉毫无顾忌的敞开了打。 勄都脸色黑的都能滴出水来,赢广就那么肆无忌惮的瞅着自己,对万军府的名头毫不在乎,无往不利的虎皮突然失去了震慑的作用,那就只剩下一个保暖的功能,偏偏勄都肾火旺,肝火更旺,有仇不报只这么捂着也不是堂堂月氏纨绔的风格。 嘴唇气的直哆嗦,那赢广似笑非笑的表情成了浇在烈焰上的猛火油,勄都指着赢广嗷的一嗓子,周围的护卫抽出长刀冲了上去。 “给我砍了他!生死不论!” 毕竟是在他国王城,质子府卫士都没带兵器,不过没关系,都是战场上打过滚的老兵油子,再恶劣的情形都遇到过。典军、封庄充当箭头,挥舞着手中的打手迎向了对方的长刀,后面的卫士散开了阵型,三人一组,对上了冲上来的侍卫。就在这时,两侧的高楼上忽然窗洞大开,数不清的桌椅板凳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万军府的侍卫身上,秦国卫士捡起手边的物件也不吭声,对着倒在地上的侍卫猛轮。 后面一名自认为武功高强的侍卫想要冲破对方的阵型,可刚刚靠近,就被当先一人死命拦住,招招只攻不守,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那侍卫勉强招架了几下,却被剩下的两人狠狠一棍敲中了腿骨,惨呼声刚冲到嗓子眼,一条桌子腿啪的一声抽在了腮帮子上,惨呼被生生的揍成了闷哼,鲜血带着槽牙飞出了老远。 大部分的侍卫被典军和封庄拦住,赢广好整以暇的走到了勄都身前,看着他那被酒色掏空的小身板子嘬了嘬舌头,呸了一声,用下巴点了点墨印,开口说道:“小子,放开我的女人,带着你的人滚,对了,你后面的那个女人我要了。” 虽然勄都的老爹是靠着军功上位,偏偏勄都却不爱习武,天生挂着军府的名头,实际上却是一个草包,平日里仗着父亲的宠爱在王城里横行,除了那少数的几家,寻常人等还真镇不住他。 嘿嘿怪笑两声,勄都把脸伸到了赢广的面前,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狂笑道:“今天这新鲜事还真多,抢人抢到老子头上,可惜我最爱的就是糟蹋东西,没糟蹋之前谁来求情都没用,看什么看,怎么着,还想打我呀,来来,你打一个我看看,你算什么东西!” “啪!”话音刚落,勄都那嚣张的笑脸还没来得及收起,赢广一巴掌就呼在了勄都的脸上,光听动静就知道赢广是把吃奶的力气使了个十成十。 勄都就觉得眼前金星闪烁,还没反应过劲来,身旁的掌柜一声尖叫,那声音就像是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你好大的胆!敢打我家公子,你….” “滚!”赢广懒得和他废话,那小子敢占墨印的便宜,现在赢广杀了他的心都有,这才打了一巴掌,开胃菜都算不上,一个下人蹦出来叽叽歪歪,杀勄都他有所顾忌,但杀一个下人,赢广可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被赢广的杀气所摄,掌柜用手捂住了嘴,惊恐的看着赢广,脚步不停的后退,却不想膝盖弯酸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勄都才反应过劲来,诧异的看着赢广,大声吼道:“我是万军府的….” “啪!”又是一个嘴巴。 “我爹是….” “啪!”这回是反手。 “唔唔,我…” “啪啪啪!”赢广看他还在那里比比划划,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样,索性也就不让他说话,嘴巴一个接一个,把一名翩翩公子生生揍成了一个猪头。 “我让你嚣张!我让你嚣张!还敢占小墨便宜,你狂啊,来,你再狂一个我看看!在我们大秦爷们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敢看?打的轻是不?” 赢广一边碎碎念,一边轮圆了巴掌可劲招呼,眼看勄都脸上没一块好肉这才停手。转过头,发现那些万军府的侍卫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了,典军正在那小心翼翼的把那些腿脚利索的人腿打折。 墨印笑眯眯的走到赢广身边,刚才赢广的表现让她很满意,伸手拉过身后的魔姬,墨印笑着说道:“本想买几个丫头,没想到碰到了这么一个尤物,回去送给你怎么样?” 赢广警惕的退了一步,墨印的小心眼是出了名的,前些日子才和妘淑和好,现在送个美人肯定是没按什么好心。想到妘淑,赢广心中不由得一疼,也不知道她在咸阳过得怎么样。 仿佛猜到了赢广心中所想,墨印在赢广面前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好了,我已经有了计划,这魔姬你安排人手送回质子府,我有大用。” “你要去哪?”看墨印没有回去的打算,赢广奇怪的问道。 “笨蛋,当然是去买侍女了!” 怕再出什么波折,赢广喊住墨印准备和她一起,走了两步,赢广忽然回过身,走到躺在掌柜身上的勄都旁边,见勄都一个劲的想要后退,赢广歪着脖子笑道:“开始你不是不知道质子府么,记着,老子就是大秦质子府将官赢广,我们大秦从来就不是什么友好的民族,我的就是我的,我看好的也是我的。老子等你来复仇。” 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带着墨印、典军等人扬长而去。 勄都浮肿的眼睛中迸射出仇恨的目光,望着那些秦人的背影,勄都冷冷的问道:“我爹什么时候到王城。” “回禀少府主,老爷去调查出使的羌族使团下落,算算日子,回城也就在这两日。”掌柜小心的答道。 “赢广?哼,再让你多活两天,那个侍女你一定要给我看好了,我要让你把她亲手送到我的床上!我让你看看在这月氏王城内,谁更嚣张!” 第八十六章 勄木 风啸马嘶,低沉的牛角号声唤醒了忙碌中的人们,主干道两侧的货品被迅速的收拾妥当,路上的行人也纷纷进入两旁的店中躲避,所有人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竟需要吹响这净街的号角。 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响起,打头的旗手一手提着马缰,另一只手高举着一面勄字大旗,风驰电掣般的冲过城门,进入城门后速度不减,沿着城门大街,嗒嗒嗒嗒的直奔王庭而去! 后面紧跟着一队骑兵,为首一员全身挂甲的大将,就见那马鞍上架着长槊,侧面吊着雕弓,纯白披风被肩扣扣牢,迎着春风上下起伏。等到打马近前再仔细打量:此人白面长髯,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阴郁,川字眉头透着一股子煞气,左手挽缰轻扶马鞍,右手执鞭自然低垂,无论怎么晃动,手距长槊不过一拳距离。虽然明显心中有事,左右护卫却是目光如电,四处打量,丝毫没有因为进入城中而松懈。 整个骑队训练有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铁血气息,堪称月氏骑兵中的精锐。 等到了王庭近前,大门开启,打头大将翻身下马,门口一名卫士接过佩刀,旁边的内侍高声喊道:“万军府府主勄木图求见头人!”唱了名,内侍几步走到勄木图跟前,恭敬的说道:“府主请随我来,头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勄木图点了点头,挥手让亲兵在外等候,自己迈开大步随着内侍进了王庭。 “这次出行,查出些什么?”偏殿的一处密室内,格鲁木与勄木图坐在地台之上,见平日里大军压境仍笑饮狂餐的军中肱骨满脸的愁云,格鲁木知道这定是有了结果。 “头人所料不错,羌族使团一百六十七人无一活口,尸体被抛到了野狼谷的草甸深处,如果没有漫天的乌鸦指引,我们想要找到他们还得费好大功夫。”勄木图用手挤了挤眉心,叹了口气道:“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我们在草丛中找到了被野兽撕得破烂的坤巴,寒冷的天气保住了他的容貌,我不会认错。” “周围散落着不少秦军的制式兵器,从伤口上来看,也确实是这些兵器造成的致命伤。另外我们在搜寻的过程中碰到了羌族的斥候,月氏王庭的事情引起了羌族的愤怒,他们也在搜寻大王子的下落,不巧,与我们的人遇上了。” “交手了没有?”格鲁木低沉着声音问道。 勄木图摇了摇头,答道:“虽然羌族人很愤怒,但我们彼此都保持了克制,因为他们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我们月氏人下的手。另外已经可以确定,我们大牢内的羌族王子是假的。” “现场丢落的秦军兵器八成是栽赃。”格鲁木摸着手中的白色玛瑙珠串,用自信的口气说道:“因为在战场上他们已经得利,与其激怒其中的一个部族,还不如留着他与我们月氏争斗,这样得到的好处会更多,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勄木图苦笑道:“道理人人都懂,我想羌王诺阿心中更是明镜,可是他们的联姻已经被破坏,战场上又失利。如今秦国派了质子过来,妘淑又成了太子妃,月氏的强大已经不可避免,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理由,一个重新遏制住我们的理由。那就是无论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都只是秦军杀害了羌族的大王子。”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格鲁木仿佛猜到了什么,脸色也阴沉了许多。 “羌族调集了五万大军,打着为王子报仇的旗号,已经向我们王城出发。想来用不了几天羌族大军就要兵临城下。” “哈哈哈。”格鲁木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勄木图的肩膀,“我们在这头疼什么,这次秦国派来的质子府家将赢广倒是个人才,头疼的应该是他,把他丢出去就好,你刚回城,应该还不知道,你家勄都被这个赢广揍的不轻。” “一个小小的质子府家将,身在异国还敢如此行径,不得不说,此人胆子到是不小。”勄木图毫不介意的笑了笑,说道:“听头人的意思,如果羌族前来要人,直接就把他送过去充数?” “他就是当初榆中的守将,让我们两族损兵折将的罪魁祸首,如果他仅仅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莽夫,我想他也不会有滋有味的活到现在。所以当我听说他与勄都起了冲突之后,第一感觉就是他是有预谋的。” “一个丧家之犬而已,从没听说过哪国的质子能在异国活的滋润。”勄木图关注过榆中血战,所以心中对赢广的评价稍微高了一点,可惜如今沦落到了质子府中,虎落平阳注定难以东山再起,送到羌族平息怒火倒也合适。 “估计你儿子在家憋着劲要向你诉苦,去吧,顺便再去质子府走一遭,看看你口中的丧家之犬。”格鲁木意味深长的说道。 “臣,告退!” 偏僻的质子府今天忽然热闹起来,一队队手持战刀的月氏武士将质子府围得水泄不通。勄木图拍了拍马头,翻身跳下战马,顺手将缰绳交给卫士。少府主勄都也跳下了战马,青肿的眼睛里迸出了兴奋的光芒,有自己的老爹在此,赢广还不得乖乖跪地求饶,还有那名小侍女,一会安排人偷偷掳走就是。 门口的两名秦军守卫见一名月氏武将直奔府门而来,后面还跟着前几天将军揍的那名纨绔,便知道这是来者不善,一人转身撤进大门进去报信,另一人横起手臂沉声说道:“此乃大秦质子府,不知这位将军前来何事?” 勄木图一愣,没想到秦国的一名小小守卫也敢挡路,还未说话,旁边的卫士怒声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月氏万军府的府主,凭你一个守卫也敢拦路,赶紧给我滚开!” 守卫却是没动,也没有丝毫的动怒,仍然直直的横着手,淡淡的说道:“这里虽然偏僻,却也是月氏头人赐予我秦国质子的。我们质子代表大秦,您虽然尊贵,等待我们质子召见也不辱没你的身份。” 勄都冷冷的笑道:“好个有骨气的汉子,只是不知道你能硬气多久!给我打进去!” 第八十七章 斗兽场比斗(一) 一名王府侍卫提着战刀冲上了石阶,勄木图并未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厚重的牛皮刀鞘重重的击在守卫的头上,殷红的鲜血顿时将眼前的景色染成了血红。 守卫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却没有后退,脚下如生根一般,死死的挡在府门之前,鲜血模糊的眼中露出了**裸的嘲讽和讥笑。 王府侍卫大怒,出手再不留情,噼噼啪啪雨点般的重击连续不断的落在守卫的血肉之躯上。守卫不停的闷哼,却不还手,用腰刀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斜靠在府门之上,呸的一口血痰吐了那侍卫一脸。 那侍卫是跟随勄木图的老人了,曾经保护着府主在乱军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火爆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个,要知道堂堂王府侍卫被一个落魄质子的下人羞辱,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不知道得怎么嘲笑万军府的无能,今天,这份耻辱必须用鲜血才能洗刷! 噌啷啷抽出战刀,大吼一声,一道匹潋顺着守卫的头顶滑下,眼看着守卫就要命丧当场,质子府门忽然大开,守卫先前就靠在门上支撑身体,如今少了依靠,一头栽进了质子府内,利刃划过胸腹,带出了一条血线,却只是轻伤,险险逃过破腹之灾。 那王府侍卫怎能轻易放过这个唾了自己一脸的仇人,提刀纵身就要上前补上一刀,可惜这份耻辱注定要伴随他一生,侍卫刚窜进府门,紧接着就以更快的速度被踹了出来,白色的衣甲上沾着一个黑色的鞋印,仿佛一张撇着嘴的怪脸在那无声的嘲笑。 这一脚踹的不轻,正好踹在小腹最柔软的位置,那侍卫在地上趴了半天也没缓过气来,一抬眼,一双黑色的战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赢广仿佛没有看到站在中间的勄木图,自顾自的蹲到了趴在地上的侍卫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微笑着问道:“刚才是你动的手吧。”还没等侍卫回答,赢广左手拽起侍卫的脑袋,右手攥起拳头对着侍卫的鼻梁骨就是一拳,就听见咔嚓一声,侍卫的鼻梁骨断裂,整个鼻子平平的塌在了脸上,鼻血长流。 勄都脸皮一抽抽,侍卫那扁扁的鼻子看着都疼,不过这次勄都却学了个乖,并没有马上跳出来报仇,而是悄悄的站在了父亲身后,咬着牙小声说道:“爹,这小子就是赢广,我身上的伤就是他打的。” 勄木图直直的走到赢广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平静的说道:“质子我见过不少,没有一个不是谨小慎微,夹起尾巴做人。质子府的下人我见的更多,全都是连我月氏贱民都不如的货色,在牙行内,这些人和牲畜是一个价格。如你一般嚣张的也有,他们最后都成了野兽的食物,请你这所谓的大秦将军告诉我,是什么给了你勇气,敢于挑衅我们月氏的贵族。” 回头看了眼勉强站着的质子府守卫,赢广默默的点了点头,不愧是跟着自己的老卒,没一个是卑躬屈膝的软蛋。 拍了拍胸甲,赢广微微一笑,指着身后的秦军说道:“你这问题问的好笑,别人都欺负上门,我们还要强颜欢笑不成,我们大秦只有站着生的鬼,没有跪着生的贼,你的那套威胁把戏还是趁早收起来的好。至于你口中的所谓贵族...” 赢广不屑的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道:“我们质子是秦王的骨血,位份与你们的王子相当,贵族再大也不过是个奴才,敢向主子狂吠,我替我们家主子出手教训一下有何不可。” 对于赢广的含沙射影,勄木图却是毫不在意,作为统军大将,没那么容易被激起怒火,还未说话,后面的勄都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赢广的鼻子骂道:“说到底你也不是什么狗屁质子,你不过是质子府的一个奴才,人五人六的吆喝什么,怎么着,我们月氏贵族都低贱,就你们秦人高贵不成!” 赢广眯缝着眼,奴起下巴点了一下勄都,笑道:“怎么着,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以为躲在你老子身后我就奈何不了你么?” 当着人家老爹的面儿威胁他儿子,赢广的无赖行径引起了身后秦军的共鸣,遇强越强才是秦人的本色,一时间叫好声不断。对面的月氏侍卫却脸色发青,只是苦于未得命令,不能妄动,便一个个的把求战的目光投向了勄木图,只要府主下令,愤怒的月氏侍卫会把这名不知死活的秦国将领撕得粉碎。 到目前为止,看起来勄木图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可赢广轻佻眼神的遮掩下,露出的却是越来越浓的凝重,宠辱不惊,胸有城府,是勄木图的最好诠释。墨印挑选了一个好的撒网时机,却没想到撞进来的小鲨鱼后面跟着一只强壮的成年鲨。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勄木图出什么招,赢广都只能接着。 “难怪头人让我来见见你,能让我大军折戟榆中,你倒不是个寻常人。”勄木图无视赢广的嘲讽,自顾自的说道:“你高调的挑起争端,无外乎是想告诉那些露出獠牙的猛兽,你们质子府的妇孺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不过很可惜,你们羞辱了我的儿子,偏偏我是一名非常护短的老爹,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用我们月氏贵族常用的比斗方式解决我们之间的矛盾,北部的斗兽场内已经很久没有好看的争斗了。” 赢广收起了自己的纨绔模样,正色问道:“还请给个章程,我们大秦爷们接了就是。” 勄木图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明日正午,斗兽场比斗,总共三场,第一场人兽斗,第二场人人斗,至于第三场...”勄木图顿了顿:“第三场,军团斗!你若连胜三场,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若是输了任意一场...哼哼,我也不要你们性命,所有殴打我幼子及府中侍卫之人全部断手断脚,你也不能例外。大秦的将军,你可敢接?” 赢广忽然咧嘴大笑,伸出舌头舔了舔白刺刺的虎牙,傲声说道:“些许小事,有何不敢,我们秦人接了!” 第八十八章 斗兽场比斗(二) 见赢广答应的如此痛快,勄木图目露赞许之色,头一次正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岁数不过与自己的儿子相仿,身材修长,中等之姿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可偏偏回答的如此大气,让人生不出丝毫怀疑的心思,难道他看不出这赌斗对他大大不利么? 见勄木图露出询问之色,赢广索性大大方方的问道:“有什么要问的直说就好,看你是长辈,我定不会诳你!” 勄木图更是好奇,这秦将不把自己当敌人,也不当做贵族,偏偏只当做长辈,认为回答长辈的问题理所应当,当下也不再犹豫,张嘴问道:“你是聪明人,定然知道这赌斗规则对你们大大的不利,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 “其实很简单。其一,你们是主,我们是客,主人定下了规则,客人不准,那就是没了主人面子,反客为主之事我们秦人不屑做。其二,秦人尚武,有挑战才有意思,要是弄得无趣,我们反倒看不起你,吟诗亵妓那是楚人风格,与我们无干。其三,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我们客居在此,不过百十来人,而你们月氏人口足足有几十万,我虽然嚣张却没有无脑到以卵击石的地步,既然躲不过,那就大大方方应下来,更何况输赢尚在两可之间,开口认输可不是我等本色。” 听着赢广在那侃侃而谈,勄木图的心思却是转的飞快,在月氏,他与苏依一文一武,可谓是格鲁木的左膀右臂,头人的心思他们心里明镜一般,这几年大秦国力蒸蒸日上,少年才俊层出不穷,不说那已经崭露头角的白起、王翦,就连一名小小的府将都有如此的胆略。再看看自己的儿子,整日里只知道欺男霸女,文韬武略不甚明了,吃喝嫖赌却样样精通。苏依的儿子更不省心,竟然带着家将想去掠走公主!掰开手指头数数,年轻一辈里竟无一人可以称为领袖。头人空有雄心壮大本族,可惜除了这些老将,就再无可用之人。今日的月氏尚可与秦国订立同盟,可终有一天,日渐衰落的月氏终将成为大秦的囊中之物。 想到此处,心中难免悲凉,见儿子那幸灾乐祸的眼神,似乎认定秦人必输,胸口更填烦闷,也不再多说,翻身上马带着侍卫去了。 就这样,在有心人的刻意传播下,质子府与万军府的赌斗一下子传遍了月氏王城的大街小巷,无论是来往的客商还是本土的居民,都在乐此不疲的讨论着输赢,偏僻的大秦质子府成功的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似乎觉得再无监视的必要,最后几个明哨在众人的注视下陆续撤离,至于质子府以后如何,就不是这些小民关注的了。 王城北部的斗兽场已经使用了约两百余年,那时的月氏国力强盛,格鲁木的曾祖曾带兵一路向西,横扫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一直杀到大漠的边缘才停下脚步。为了纪念自己的武功,格鲁木的曾祖调集无数的奴隶,用条石生生在那平坦的大草原上堆积起一座庞大的斗兽场。两百余年的风侵雨蚀,将当初平整的墙壁侵蚀的坑坑洼洼,但这座集中了无数人心血的庞然大物依然矗立,每逢节日或者比斗,里面依旧是人满为患。 看着赢广等人走进了斗兽场的地下,墨印扶着夏姬走上了王台,格鲁木坐在正中,朝中的达官显贵分坐两侧,看到款款而来的夏姬,格鲁木笑道:“这应该是我与夫人的第二次见面,还请落座。” 夏姬福了一礼,谢道:“还要多谢头人的照料,我代质子谢过头人。” 格鲁木点了点头,望着勄木图说道:“此次是万军府与质子府的赌斗,不论结果如何,两家的恩怨一笔勾销,不知府主意下如何。” 勄木图欠身答道:“全凭头人做主。” “夫人以为如何?”对勄木图的表现很满意,格鲁木笑着望向了夏姬。 夏姬双手扶膝微微低下头,答道:“小女子一介女流,对外之事从不过问,全由我府中家将做主,他既然接下了赌斗,自然无异议。只不过我秦人心粗,思虑不周在所难免,小女子为了府中众人的性命却不得不拉下脸面来请求一事,还望头人准许。” 见夏姬将话说到这步田地,格鲁木心中暗笑,这夏姬也是个心思活络之人,知道这次赌斗秦人不占便宜,心有所求却偏偏不提,只等到赌斗开始之前才在殿前诉求,看来是料定这满堂的大老爷们不能与一女子计较,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就算是做为当事人的勄木图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会开口拒绝。 “讲!”想到此处,格鲁木倒是好奇,这女子会提出什么要求。 听到格鲁木开口,夏姬心下大定,不慌不忙的说道:“我秦人魁梧,斗兽场提供的披挂兵器甚不合手,小女子别无他求,只要让我秦人用自带的披挂兵刃即可。这样一来,我秦人可发挥出全部实力,赌斗也就更有悬念不是?” 格鲁木点点头,这个要求倒是合理,月氏人敬重英雄,就算是敌人,如果表现悍勇也会赢得月氏人的敬重。 “众位可有异议?” 见台下众人并未出声,格鲁木开口说道:“如此,就准许秦国武士持自带的兵器盔甲,第一场是人兽赌斗,这就开始吧。” 旁边的内侍低头称是,走到台前高声喊道:“头人有令,秦国武士可持自带兵器盔甲,第一场人兽赌斗,现在开始!” 周围看台上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低层看台上的月氏贵族纷纷放下手中的美酒,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场中,而在高台上,无数的民众都站在座位上,伸长了脖子,唯恐错过那转瞬即逝的精彩。 铰链响处,包铁的栅栏门缓缓升起,门内黑漆漆的一片似乎空无一物,场内的欢呼声渐渐平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门内的深处,心脏的噗通声如同巨鼓在耳边敲响,剩下的只有粗重的喘息。 栅栏门的另一端,封庄披着重铠,拎着自己的链子锤,大大咧咧的走到场中,刚到中央站定,就闻到对面传来一阵腥臭气。封庄收起心中的懈怠凝神望去,就见那黑漆漆的大门内亮起了一对青红色的光芒! 第八十九章 斗兽场比斗(三) 封庄身子微蹲,脖子后面的汗毛在青红色的眸子注视下渐渐的立了起来,虽然还不知道门内有什么猛兽,但身体的本能催促着双腿想要远离为危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那种迫人的心悸感,封庄慢慢的移动着步子,双眼紧紧地盯着黝黑的门洞。 沉重的呼吸夹带着野兽特有的腥气,一道灰黑色的巨大身影慢慢的从门内走了出来,封庄的目光猛得一缩,这到底是一头什么怪物! 青灰色的毛发如钢针一般的挺立,青红色的眼中透着嗜血的光芒,微微外呲的獠牙上挂着一滴滴浑浊的唾液,喉咙中的低吼似乎在嘲笑眼前食物的弱小,四只巨大的爪子轻盈的扣动着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这应该是一只青狼,封庄终于确定了眼前怪物的真实身份,只不过与常见的草原青狼不同,这一只足足有一头牛犊大小,狭长的狼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疤,一只耳朵残缺了一半,可见平日里厮杀之惨烈。这已经不是一只单纯的野兽,它是一只经过残酷厮杀,兽性更加凶残的杀戮工具! 封庄慢慢的向后退去,保持着安全距离。要知道狼这种生物,生性狡猾,疑心重,不管它长到多大,本性是不会变的,只要不露出破绽,就能寻得机会将其击毙。 忽然停住了后退的脚步,封庄轻轻的将链子锤摇晃起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青狼,深深的呼吸控制住了狂跳的心脏,短短的几个动作做完,封庄就感觉浑身像进入了蒸笼,肌肉在不自觉的跳动,热气顺着盔甲的缝隙不断的向外蒸腾。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种感觉第一次出现还是自己杀第一个人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埋伏在草丛中,心脏仿佛要从喉咙中蹦出来一样,等再往后就杀人杀到麻木,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做一件普通的营生一样。 身体本能的危机感不会欺骗自己,如果小瞧这头野兽,自己弄不好就会成了它的饭食。 青狼同样在看着封庄,见到自己还敢和自己对视的人不多,但个个都不那么容易杀死,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填上几道伤疤,野兽简单的头脑里记不住太多的事,掉头就跑的很容易吃掉,不跑反抗的会让自己疼痛,长期厮杀形成的观点复杂不到哪去。 野兽的耐心好不到哪去,尤其是饥饿的野兽,青狼猛地向前扑出,气势很足,眼睛一直盯着封庄的脖子,仿佛一口就要将它咬断。 这时候谁退谁死,封庄怒吼一声,仗着盔甲的防护径直向青狼冲去。周围的看台上顿时爆发出一声声惊呼,这样血腥的场面刺激所有人的神经,在周围人群的带动下,再矜持的人也会甩着衣服狂呼。 鲜血四溅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狡猾的青狼不过是在试探,见封庄毫不畏惧的冲了过来,庞大的身子灵巧的向后一跳,反倒拉开了距离,狼眼盯着封庄,竟然有了一丝丝人性色彩,多年的杀戮让它知道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显然面前的这个属于最棘手的那种。 高台上的夏姬紧闭双眼,不忍再看,周围传来的叹息声让她本来苍白的脸色更加的毫无血色,墨印在旁边低声说道:“夫人,赢将军既然接了,肯定是有必胜把握,夫人放心看就好。封庄身手不凡,定然无事。” 夏姬微微欠身,轻声对墨印说道:“我哪里见得了这些阵仗,能坚持坐着也是不易,我秦人在月氏势力单薄,只希望赢广他们平安就好。” 墨印心里一暖,悄悄说道:“夫人但请放心,小王子满身贵气,他日定当不凡,只请夫人把这些日子熬下来就好。” 夏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把视线又投到了下面场中,只见封庄与青狼又形成了互相对峙的局面,一人一兽互相转着圈,谁也不率先发动攻击。 不能再僵持下去,封庄心中暗暗琢磨,持续的紧张消耗掉了自己大量的体力,而那青狼却左跳右闪,轻盈依旧,此消彼长之下,时间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 想到这儿,封庄不再犹豫,看准角度,怒吼着冲了上去,手中的链子锤卷着狂风,硕大的锤头猛然飞出,落点略微靠后,一下封死了青狼的退路。 送到嘴边的肉就没有不吃的道理,青狼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迎着封庄扑了上去。封庄一侧头,闪过巨大的狼嘴,用肩膀抵住了青狼的下颚,还没发力,就见青狼拼命的扭头,咔吧咔吧的咬合之声清晰的响在耳边。当下不敢小觑,右手的链子锤死死架住了青狼左爪。 那青狼怎肯轻易被控,左爪发力,右爪不停的抓挠,一下子扣住了封庄腰甲的缝隙,尖利的爪尖轻松刺入了封庄的肌肉,好在秦国的制式黑甲比较坚固,甲片虽然已经变形,但还牢牢的锁在扣眼之上,没有被青狼一下拽裂。 腰间的疼痛激发了封庄的凶性,大吼一声,竟不顾伤口,左手一圈,牢牢的夹住了青狼的右爪,腿部发力,生生向前行了两步,把巨大的青狼顶的人立而起。一人一兽站在场地之中,进入了角力的僵局! 月氏贵族哪里见过如此凶悍的人形凶兽,竟然凭借血肉之躯与野兽硬拼,当下叫好声不断,甚至有几家的小姐把自己的头纱丢进场内,只要封庄不死,这些贵族小姐不介意让这个雄壮的汉子做自己的入幕之宾。 可是巨狼嘴下的封庄哪里有心思顾得上这些,自己是有苦说不出。那巨大的狼牙已经在盔甲上擦出一道道白痕,狼嘴中的腥臭气扑鼻,封庄摒着呼吸,脸涨得通红,盔甲下的疙瘩肉已经有了痉挛的趋势。一旦力竭,貌似坚固的盔甲在青狼嘴下比竹片强不了多少,必须得想个办法。 封庄眼珠子乱转,咬着牙合计,既然是狼,弱点也就一样,老话说的好,狼嘛,铜头铁尾豆腐腰,只要能在其腰上来一击重击,八成能重创这个畜生。只是现在自己与其角力,双手对双爪,不敢有丝毫松懈,如果一卸力,估计自己瞬间就得被腥臭的狼嘴咬住。 腰是够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臂骨传来了阵阵的酸痛,似乎要折了一般,封庄强撑着又扫了狼腰一眼,眼神下瞄,忽然那胯下一物引起了封庄的兴趣。 呦呵,感情您是头公的! 第九十章 斗兽场比斗(四) 只要是公的,要害就都差不多,除非像黄云那样的高手,才能将自己的要害修炼的无人敢碰,那是那个老头心中的痛,谁碰谁死。 其实这么看来变成高手还是很容易的,只要对自己够狠就行了。 封庄是一个迷恋红尘的人,所以他注定成不了高手,这头青狼全凭本能行事,兴致来了根本不考虑环境,所以它只能是野兽。而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走路,两条腿就够了,当一条腿可以撑起全身重量的时候,另一条腿就可以做很多别的事,比如踢对手的要害。 可惜看的不清,稍微歪了一点,封庄全力的一脚紧贴着要害踹到了青狼的跨上,但应该是刮到了一点,脚下传来的感觉给了封庄最直接的感受,紧接着一声不似狼声的惨嚎,彻底证明了封庄的猜测,老封心里突然冒出一句文明话儿:“虽不中亦不远矣”。 最好离发狂的野兽远些,封庄借着一脚之力,腰部用力一拧,整头青狼被摔了出去,连退数步,封庄收住脚,趁机恢复些力气。 青狼咆哮着,双爪用力的扣着地面,带起了阵阵的烟尘,它想要把眼前的人类撕碎,可是颤抖的后腿根本无法提供它所需要的力量,剧烈的疼痛不得不让它停止了复仇,它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封庄诧异的看着发了一会彪,然后就抬起一条后腿舔舐伤口的青狼,这动作是那样的熟悉,街头的小狗都会做这样的动作。最令人不解的是,它竟然一边舔,一边盯着封庄,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竟然可以看出它的仇恨! “这畜生成精了!”封庄喃喃的说道。 抻了抻链子锤上的铰链,缓过气力的封庄准备趁着青狼后腿无力的机会结束这只畜生的生命,被铰链勒死的敌人不少,狼还是头一个。 青狼呲着牙,努力的站起身,低伏下了身子,后腿的无力感和胯间的疼痛让它腰部以下几乎失去了控制,两条腿的狼,哪怕再是凶猛,也不会是一条土狗的对手,更何况它的敌人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壮汉。 似乎明白了今天的结局,青狼的眸子里仍然充满着愤怒,喉咙里的低嚎却多了很多悲凉,它从小就被抓捕进了斗兽场,充足的食物让它越长越大,血脉中的野性被束缚在笼中,只有来到这个圆场,它才能获得短暂的自由,杀死对手,吃掉他们的血肉,再继续获得那短暂的自由。今天,一切都要结束,壮汉已经转到了自己的身后,失去控制的后腿无法支撑自己灵活的转身,脖子后铰链响动,窒息的感觉很不好,两只前爪拼命的抓蹬,张开嘴想努力的咬到背后的大手,只是一切都是徒劳。 “封庄,停手。” 不知什么时候,赢广走到了场地之中,先叫停了正在铰首的封庄,又摸了摸吐着舌头的青狼,见它未死,这才起身,先躬身对着格鲁木行了一礼,又对着周围达官显贵拱了拱手,最后面向勄木图朗声说道:“不知这场是否可以算是我们秦人胜?” 勄木图看向看台高处的格鲁木,见头人微微点头,便回身说道:“青狼已经失去战力,秦国勇士仍有余力,自然是你们胜。”说完看了旁边的内侍一眼,内侍走到台前,高声唱道:“第一场,人兽斗,秦人胜!” “哗!”周围看台一片沸腾,“勇士!勇士!”的喊声响彻云霄,封庄大大咧咧的向看台上挥手,引得无数女子的尖叫,更是接到头纱无数。 看着快被头纱缠成粽子的封庄,赢广摇头苦笑,回身走到最大的看台下,对着高台上的勄木图喊道:“勄府主,不知道这青狼是否可以赐予我等。” 勄木图奇怪的问道:“这畜生曾噬人无数,今日败了就难逃一死,普通狼皮虽然不错,可这畜生是个怪胎,一身鬃毛如钢针一般,做不成好皮子,你要它做什么?” 赢广笑道:“质子府新近落成,还缺个护宅的畜生,我看这青狼不错,不知道勄府主能不能帮忙疏通。” 勄木图将目光望向头人,平日里他自是可以做主,不过今日格鲁木在,却是不能随便说话了。 赢广的话格鲁木自是听到,不过所谓护院的鬼话他却是不信的,这青狼乃是狼群中的异种,当时剿灭狼群的时候,那只雄壮的狼王给格鲁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狼王的幼崽自然不会与普通的青狼一样。况且这头青狼自小就野性难训,虽然这些年有所收敛,却仍咬死了好几名喂养它的奴隶,不知道这赢广有何能耐收服这头凶物。 想到此处,格鲁木便开口说道:“既然大秦将军开口,我月氏定然不会拒绝,只不过这青狼性子凶残,还请赢将军不要自误才好。” “赢广谢过头人!”赢广对着格鲁木和夏姬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走到了青狼身旁。 青狼的后腿还在颤抖,胯下虽然一片青肿却还没有伤及要害,见赢广想要摸自己,青狼张开嘴空咬了几下,便任由赢广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赢广伏在青狼完好的那只耳朵边上,轻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像救下你,也许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吧。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你能够听懂我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保护好我周围的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这头狼族中的王者回到草原的狼群之中。” 青狼微微眯缝着眼睛,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很享受赢广的抚摸。 赢广笑了笑,拍了拍青狼,让它起身,又回身喊了封庄一声,两人一狼重新回到了场边的等候区域之中。 看到此景,周围看台上所有的月氏人都恭敬的起身,对着场中大声的喝彩,因为在草原上能得到巨狼的认可,足以证明这个人的勇猛和智慧,这在整个草原上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等到再也看不到赢广等人的身影,斗兽场才重新恢复到安静,内侍宣告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二场,人人斗,现在开始!” 第九十一章 斗兽场比斗(五) “吱啦啦!”斗兽场两端的木栅栏慢慢升起,典军紧了紧袖口,回过头望着赢广等一干兄弟嘿嘿一笑,用拳头用力捶了捶胸甲,也不说话,拖着大斧走进了场中,斧尖划过青石地面带出了一溜火星。 赢广在后面高声喊道:“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砰砰砰砰!”身后的秦军将士一下一下的拍击着自己的胸甲,就像临战前的战鼓,为场中的典军助威。 高台上的勄木图眯起了眼睛,那名秦国武将高大异常,甚至比极西之地的白蛮还要高些,难得的是这秦将浑身上下煞气缠绕,步步走来气势节节攀升,不用多说,此人定是一员沙场骁将!不过可惜,今天他的对手也不是寻常人! 透过青铜兽盔的缝隙,典军注视着自己的对手,这人个子不高,身子瘦长,两把尖细的长匕缠着手腕上下翻飞,慢步走来,脚步似不经意,落地却极为扎实,可见此人貌似弱不禁风下盘定是极稳。 两人同时收步,遥遥相对。那人拱手一礼,低声道:“鬼柳!” “典军!” 见对方讲究规矩,典军自然是回足了礼数,两人虽为对手,但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时候,没有必要一上来就生死相搏。 见礼完毕,典军提起大斧,大步向鬼柳走去,看对方的架势,定然是以游走偷袭为主,与其被他牵住鼻子,还不如直接将其逼到角落与自己正面对决,一力降十会,大开大合才是典军的风格。 可惜典军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这鬼柳显然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一眼就看出了典军的意图,如果后退,那就落入了对方的算计,将自己陷入被动,鬼柳干脆反其道而行,也大步向典军而来!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这两人明显不是一个重量级,一只瘦弱的鸡雏猛的冲向一头狰狞巨兽,这分明就是取死! 高台上的墨印也是奇怪,当即用余光看了下勄木图,发现这位万军府的府主仍然老神在在,没有丝毫的担心,墨印心底一沉,暗暗为典军捏了把汗,这个鬼柳恐怕是没那么简单。 事实也确实如此,典军很快就知道为什么对方被叫做鬼柳。 眼前的对手忽然一分为二,紧接着二化成四,四个人手上明晃晃的匕首竟然组成了一面刃墙直冲典军而来! 典军猛的眨了眨眼,确定自己不是眼花,这四道人影虚虚实实,动作极快,根本来不及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典军一声虎吼,抡起大斧,整个人直直的冲向了迎面而来的刃墙! 预想之中的撞击并没有发生,典军就感觉大斧被长匕卸开,接着眼前一空,全力的撞击一下落到了空处,收力不及,典军如同冲车一般撞出十来步远,才堪堪收住脚步,也不回头,先将大斧向后一轮,紧接着猛的转身,摆出了防守的架势,定睛一看,鬼柳并没有趁势追击,而是停住了脚步,静静的观察典军的破绽。 破绽?! 典军忽然觉得腰腹一阵疼痛,用手一摸,甲缝的位置竟然流出了鲜血。 赢广脸色发黑,刚才一瞬间的交手自己看的清清楚楚,鬼柳在与典军交锋的刹那,身子忽然低伏,左手刃敲在了典军的斧面,将大斧卸开,右手刃飞快的拆入了典军的腰甲缝隙,也不知道那长匕是用什么打制,竟然锋利无比,缝隙上的铁扣竟然没有起到任何抵挡作用就被一刀豁开,长匕拔出的时候没有粘带一滴鲜血。 赢广闭上了眼睛,看来典军的凶煞还是起了些作用,让这鬼柳多少有所忌惮,如果他硬拼着挨上一击,将长匕插的再深些,典军恐怕已经命丧当场!这身法,这手段,勄木图啊,你倒是安排了一名高手。 见典军负伤,勄木图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鬼柳是自己府中的高手,刺杀手段一流,尤其是擅长把握优势,只要让他沾到一点便宜,他就会像滚雪球一样把优势一步步扩大,最后轻松将比自己强大的敌手杀死! 看对手摆出了游斗的架势,典军心底一凉,现在伤口血流不止,他这是要缠住自己不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剧烈的运动会让血流加速,恐怕拖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因失血过多虚弱下来,到时候这身重甲都会成为自己的负担。 “砰砰砰砰!”耳边忽然响起了敲击盔甲的声音,典军抬头望去,只见赢广带着封庄等人,再次敲起了胸甲!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桑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吼!”典军将大斧重重的插在地上,一把摘下了头上的青铜兽盔,遥遥的向鬼柳掷了过去,鬼柳闪身躲过,眼中凝重了许多,经受过残酷训练的鬼柳对困兽的危险性心知肚明,对面的典军明显到了爆发的边缘,这时候他的战力将成倍提升,昙花一现之后必将虚弱无力,自己没必要冒险,只要拖住他就好。 想到这儿,鬼柳移动身子,将典军做为圆心,慢慢的兜起了圈子,每次经过典军背后,鬼柳都会慢慢的靠前一点,将圈子慢慢缩小。 典军仿佛没有看见一样,丢掉铜盔之后又脱掉了自己的胸甲,将结实的肌肉直接暴露在鬼柳的利刃之下,腰腹出一道长长的刀口正在流血,典军翻看了一下,咧开了嘴,还好,只割破了肌肉,没有伤到内腹。将血淋淋的大手在胸口胡乱涂抹了几下,凶蛮的气息愈加的浓烈! 万万没想到这名秦国汉子比上一个还要雄壮,看台上的贵妇小姐看的面色潮红,有的甚至尖叫着陷入了昏厥! 典军嘿嘿一笑,低头捡起束腰,紧紧的束在了腰间,大手紧紧的按在伤口之上,鲜血很快渗透了束腰,但在大力压迫之下,血流已渐渐止住。 忽然感觉脑后一凉,典军攥紧拳头猛得向后一挥。 鬼柳胜券在握,没必要硬拼,锋刃一闪便抽身后退,不再与典军近身。 舔了舔拳头上新添的伤口,捂在腰间的手上感觉一暖,典军低头一看,奶奶的,伤口又崩开了! 第九十二章 斗兽场比斗(六) 赢广看着鲜血淋漓的典军脸色阴沉的可怕。这鬼柳确实难缠,根本不给典军一点休缓的时间,只要血流不止,铁打的汉子也抗不了多久。 鬼柳的眼中露出了得色,优势已经很明显,再拖一会,这名熊一样的汉子就会死在自己的手中。想到此处,下手更是利索,每一次在典军身边掠过都会在那雄壮的身躯上挑出两道伤痕,口子不深,血却流的不少,不多时,典军整个人就已经满身鲜血,提着大斧在徒劳的挣扎。 胜负已分!勄木图微微一笑,回头对着夏姬说道:“夫人,不得不说,您府中的家将是真正的战士,只要您让他认输,我保证留他一命,他的勇武已经赢得了我的尊重!” 夏姬看着浑身浴血的典军,努力的咬了咬嘴唇,强忍着心痛,开口说道:“我一介女流,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我也从未听说过大秦将士会乞命苟活。如果我开口替他求情,那是对他的羞辱。” 勄木图长叹一声,如此勇士可惜不能被我所用,如果我月氏的年轻一辈有如此勇士,也就不用我与苏依为了月氏的未来如此拼命。转过头,看了看短短几日老态尽显的苏依,勄木图心中苦涩。 场内并未出现什么意外,鬼柳仗着诡异的身法将典军玩弄于股掌之中,典军勇则勇矣,却招招落在空处,始终无法对鬼柳造成威胁,眼看时间越拖越久,典军的颓势也愈加的明显。 封庄在场边气的大吼,带着秦腔的粗口竟然让他骂出了韵律,刚刚排到鬼柳的曾祖,封庄忽然看到旁边的赢广舒展开了眉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便渐渐的收了声,目光死死的盯着典军的一举一动。 满身伤口的典军已经慢慢退到了场地的边缘,当发现大斧的劈砍的作用微乎其微,典军便将巨大的斧面当做盾牌,只守不攻。 再看鬼柳,人如其名,那是越打手越顺,将身法发挥到了极致,如同春风扶柳,左摇右摆,典军面前人影瞳瞳,根本分不清真假。尽管典军退到了场地边缘,只要面对面前人影就好,可鬼柳仍然步步紧逼,似乎认准了典军无法看破自己的招式。 退无可退,正面迎敌,本来是典军最开始的打算,没想到最后被鬼柳用在了自己身上。眼看典军就要血撒当场,夏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赢广的眼中却是发出了精光,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同样的刃墙,同样的反击,典军如同开场时一样,抡起了大斧,不过这次的横扫千军不是针对鬼柳的上身,而是击向了下盘。其实做为战场的骁将,典军早就发现了鬼柳招式的破绽,身如扶柳,根在下盘,无论眼前出现多少的人影,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根只有一个!鬼柳此人下盘极稳,想来只有如此才能练成这身形如风吹柳枝的功夫。 不过鬼柳此人身经百战,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这样破局的招式也经历过不少,顿时脚尖一点,身子一个空翻,躲过了下面的一斧,反手迅猛刺出。只要对手躲避,鬼柳就可以借着闪开的空隙,躲到一边,继续游斗。 只可惜,他错估了典军的悍勇。典军只是让开了自己的要害,用身躯生生的受了两刀,张开双臂一把擒住了身在空中的鬼柳! “小猴子,抓住你了。”典军狞笑着裂开嘴,露出了白刺刺的大牙。 鬼柳大惊,上一场的那名汉子可以与巨狼角力,眼前的典军比那人只强不弱,自己可没有野兽的怪力,既然落到人家手中,那就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当下也不挣扎,只是手腕用力想要拼命拔出刺入典军体内的长匕,只要武器在手,这么近的距离,凭自己的身手,足够削下典军的头颅! 想法确实不错,典军紧绷的肌肉也确实夹不住以穿刺为主的长匕,尤其是在疼痛的刺激下,肌肉不断抽搐,躲避伤害的本能使伤口周围的肌肉放松,眼看鬼柳就要抽出长匕,典军一声怒吼,双臂用力,把鬼柳紧紧搂在怀中,锋利的长匕顺着原来的伤口投体而出! 鬼柳感到了死亡的临近,巨大的外力不停将肺中的空气挤出,骨骼被压迫的咔咔作响。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次巨蟒捕食,巨大的野猪被巨蟒缠绕,一层层的勒紧,野猪拼命的挣扎,却是越挣扎死的就越快,最后只能是骨骼尽断,生生勒毙。 此时,鬼柳就感觉自己是那头野猪,本就不擅长力量的自己,在典军双臂的紧缩下毫无反抗之力,伸长脖子张开了嘴,不知道是想要求饶还是想多吸几口空气,不停蹬踏的两条腿徒劳的做着挣扎,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然后变成了一片血红,最后沉寂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情况急转直下,大大超出了人们的预料,谁都没有想到,鬼柳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形下,被典军抓住破绽,一击翻盘!整个看台上先是一片静寂,紧接着就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鲜血、暴力深深的触动了那些贵族的神经,让他们兴奋不已。 直到怀中的身体渐渐变冷,典军才松开了双臂,鬼柳的身体已经变形,被手臂勒紧的位置骨骼尽碎,脏器被挤出了腹腔,顺着裤腿滴滴答答的拖了一地。整个头部变成了红色,似乎心脏中的血液都被挤到了颅内,七窍内的血水淌成了小河,少了典军的支撑,鬼柳的身体像破烂一样掉落在地上,瞬间殷红了一片。 这个时候的典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整个人像是用人血沐浴了一般,魔神一样的汉子拖着大斧,走到了场地中间,高台上的内侍颤颤巍巍的走到台前,先是吸了几口气,这才鼓着嗓子喊道:“第二场,人人斗,秦人胜!” “嘿嘿!”典军咧着嘴一笑,转身慢慢的走向己方的栅栏门,门口处赢广带着众人正在那里摆手欢呼,典军走到近前,脚下一软整个人轰然倒下,生死不知! (公司今天年会,喝得有点小高,本书已经签约,厚颜求下收藏和推荐,咱比不了大神,只要能有人喜欢咱的书,咱就有写下去的动力,来,喝一个!) 第九十三章 斗兽场比斗(七) “大个儿!”赢广几步窜到典军身边,伸出手指搭在典军的脖子上,随后赶到的封庄紧忙停住脚步,屏住呼吸,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赢广的表情。 “没事,只是力竭昏过去了。”赢广放下心思,让两人将典军抬下去救治。 第三场的军团斗典军是定然缺席了,不过好在封庄还在,只要再胜一场,质子府在这月氏王城想不扬名都难。 整顿好军备,赢广带着封庄及府上的十八名老卒走进了场地,因为不知道对方会派出什么样的队伍,赢广等人走出不远就停下了脚步,为自己留出了足够的缓冲地带。 “呜----”与前两场不同,第三场尚未开始,竟然就已经吹响了战时的号角,四周的氛围顿时起了变化,仿佛让人身处血腥战场之上,浓重的杀气盘旋在斗兽场的上空,如山岳一般重重的压在秦**阵之上,剧烈的窒息感充斥着四周,让人心生绝望。 “啪----啪----”赢广率先敲击起了盾牌,坚实的音律抚平了心灵的躁动,声音渐渐连成一片,周围的秦军喘着粗气,兵刃重重敲击在盾牌上。 “我大秦!” “万胜!万胜!万胜!” 秦人从来都不缺少热血,只要稍加引导,那火辣辣的情绪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号角带来的压力早已荡然无存,秦军随着敲击的节奏,将气势攀到了顶峰! 勄木图脸色微变,仅仅二十人的小队伍,就能生出如此气势,秦军悍勇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第三场,你必输无疑。为将者最忌讳闭目塞听、敌我不明,质子府只有步军,选择也只有军阵一途,可在我月氏王城,要说战力最强,非骑兵莫属,我可从没说过要用步卒与你对战!秦军的手弩倒是件好东西,只是在这王城内,你要敢用,我就敢抢! 当听到雷鸣般的马蹄声时,赢广就知道让勄木图摆了一道,以步破骑,弓、弩、大盾、长矛缺一不可,手弩倒是有,可是那些自保利器是最后手段,如果让格鲁木知道自己手里有这东西,肯定会被收缴。大盾只有五面,剩下的全是圆盾、战刀。 冲在最前面的是什么玩意?赢广现在就想对着勄木图破口大骂,对付装备不全的二十名步卒,你竟然派出了两辆战车!后面跟着的竟然是十二名弓骑兵!预留的缓冲之地成了战车加速的绝佳距离,十二名弓骑兵似乎不屑抛射,个个箭发连珠,箭箭不离盾牌的缝隙。 “妈的!这十二个全是神射手!”封庄顶着盾牌痛骂道。 “护!”不用赢广大喊,所有人都聚拢到了一起,五面大盾朝前,圆盾护住两翼和头顶,就算如此,冷不丁顺着缝隙射进来的冷箭,仍然伤到了盾阵内的秦兵,应该是没伤到要害,闷哼几声之后却是没有一人倒下。 远处的战车已经带起了速度,长矛手的矛尖对准了大盾的边缘,这样的小阵型,根本禁不住长矛手的重击,只要大盾一倒,被冲散阵型的秦军只能被骑在马上的神射手一一射杀! “老封!”赢广厉声喊道。 封庄顶着盾牌来到赢广身边:“将军有何吩咐!” “你的身手在这里最高明,一会我会尽量保持阵型,与战车接触后,我要你抓住相交的瞬间抢上一辆战车,能不能做到!” “将军放心!” 眼看战车冲到身前,赢广大喊一声:“转!” 小阵型迅速调整方向,战车上的长矛并没有击中大盾边缘的薄弱处,而是正正好好的与大盾正面相撞。 咔嚓一声,矛杆断裂,巨大的冲力将盾后的秦兵震的面如金纸、口吐鲜血,身后一人立刻扶住大盾,保持着阵型完整。 战车一击无功,准备绕圈回来发动下次攻击,没想到盾阵忽然打开了一个缺口,一名大汉单手抓住车辕,抬腿纵身而上,旁边的弓手立刻将弓箭对准来敌,哪想到那大汉咧嘴一笑,胳膊用力,身子一斜,直直的砸进了车里,弓手手一抖,箭矢嗖的一下,擦着肩甲飞了出去,长矛手立刻扑了上来,却被一拳砸中了鼻梁,翻着跟头掉到了车下。 赢广见封庄抢上了战车,心中大喜,转身准备解决第二辆战车,却发现那驭手学乖了,调整方向径直撞向了盾牌正面。这一下要是撞实了,战车倾覆那是必然,只不过正面的秦兵不知道要损伤多少。 “散!各自为战!”两头相害取其轻,既然阵型不保,那就没有必要做出无谓的损耗,赢广一声令下,这些墨麟营的老卒迅速的冲向四周,等到靠近斗兽场的护壁,就可以只面对一个方向的攻击。 剩下的一辆战车如热刀切入黄油,没有任何阻隔的冲入了军阵,最中间的赢广并没有离开太远,抬手举盾隔开了长矛手的进攻,右手顺势将战刀插入了车轮之中。 上好青铜打制的利刃扭曲变形,却没有断裂,一侧的车轮猛然停住,另一侧还在飞速旋转,整个战车瞬间倾覆,上面的三人手舞足蹈的飞了出去。 还没等赢广缓一口气,敏锐的战场直觉提醒他正有危险靠近,飞快低下身子,两只羽箭带着破风声擦过了赢广的头盔,锋利的箭头在铜盔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各自为战的秦兵拼命的挥舞着刀盾,格挡着追命的箭矢,可仍有两人被贯穿了大腿,摔倒在了地上。这两人紧咬着牙,用手指扣住地面,努力的向旁边的袍泽爬去,那里已经靠着墙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盾阵,自己虽然腿上有伤,持盾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没想到,又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将那只扣住地面的手狠狠地钉到了土里,秦兵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呼,接着就把剩下的声音强压在了喉咙深处。可是接下来,一支支羽箭接踵而至,偏偏错开了要害,深深的射入受伤秦兵的胳膊和腿中。那两名秦兵身体在颤抖,嘴唇被牙齿咬破,嗓子中挤出了一阵闷哼。 旁边盾阵内的秦兵再也忍耐不住,冲出一人想要把他们拽到阵中,可惜没跑出两步,也被射中了大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不远处,传来了阵阵月氏神射手的嘲笑。 第九十四章 斗兽场比斗(八) 仗着马快箭准,月氏神射手狂笑着来回驰骋,嘴里发出催赶猎物的呼啸,他们已经把场内的秦兵当成了狼狈逃窜的猪豚,肆意的欺辱。 十二名神射手准备充分,每人都带了至少五筒箭,箭矢充足的足以把所有秦兵射成刺猬! 这他妈的就是一个陷阱! 不时的有冲出盾阵的秦兵倒在救援袍泽的路上,他们都没有死,却被悉数钉住了四肢。认准秦兵没有远程攻击的能力,大胆的月氏射手甚至冲到伤兵的跟前,倾斜着身子狠狠拔出伤兵身上的箭矢,血箭飙射,利箭上的倒钩带着大块的血肉,巨大的创口深可见骨! 伤兵再也忍受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 “啊!!!!” 赢广双目赤红,跳出阵外,手持圆盾就地一滚,口中喊道:“对面的杂碎,有种来杀我啊!”话音刚落,十二名神射手开弓搭箭,箭雨连珠,前后相连。黑色的箭矢化为一条凸着獠牙的黑色长蛇直奔赢广而去! 躲是躲不过的,赢广缩着身子,尽量将自己藏在圆盾之后,遮挡不到的地方只能靠着坚甲硬抗。 箭矢劲力十足,重铠虽然坚固,却也不是刀枪不入,箭头穿过铠甲嵌入肉中,不致命,鲜血顺着箭杆直淌。赢广嘴角已经出现了血丝,这是被箭矢的暗劲伤了内腹。 月氏射手知道他是阵中主将,只要将他射杀,这场赌斗就赢了。任由其余的秦兵将伤者拖走,所有的射手都对准了赢广,打马飞奔,一旦形成包围,赢广将再无躲避余地。 “封庄,你小子再不过来,老子就折在这儿了!”赢广扭过头喊道。 “来啦!”封庄抢了一辆战车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时候突然从后面的木札门中冲了出来,嗷嗷的怪叫着,将战马打的飞快,那战马仿佛受了什么惊吓,肌肉抽搐跑的十分勉强,硕大的马眼中满是惊恐。 正在包抄的月氏神射手,忽然发现胯下的战马焦躁起来,甚至有失控的趋势,来不及细想,架起长弓,一箭贯穿了拉车战马的头颅,不能让秦人得到战马,这是进场前府主的叮嘱,只要这样,月氏神射手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封庄从失控的战车上翻落,坏笑着挡在了赢广身前,低声说道:“这帮杂碎的好日子到头了!” 赢广把圆盾塞到了封庄手中,两人背靠着背,警惕的盯着周围的月氏神射手,赢广喘着粗气问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封庄回手塞给了赢广一把青灰色的毛发。 “什么玩意。”赢广用手捻了捻,刚放到眼前,一股腥骚气直冲鼻腔。赢广打了个喷嚏,紧挨着封庄问道:“这是那头青狼的毛?” 封庄点了点头,补充道:“我趁它不注意,在它胯下扯了一把...” “嗷~”一声狼嚎,竟然夹杂着愤怒和委屈,自己好好的在那趴着,招谁惹谁了,至于往死里拽么! 兽王发怒,威慑之力不可小觑,青狼跳到场中,遥遥见到封庄那猥亵的身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四肢发力直奔封庄而来! 场上的月氏神射手哪里知道这些,只看到胯下战马呆呆的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仍凭主人如何驾驭,就是不动。大惊之下就见一头青色巨狼迎面扑来,心慌之下哪里顾得上许多,纷纷张弓攒射,势必要将这畜生毙于马前! 青狼左蹦右跳,躲闪不及中了数箭,坚韧的毛发和结实的肌肉成功的阻隔了箭矢的杀伤,本来不想搭理这些扰人的苍蝇,青狼一心一意要把封庄拍在爪下,哪成想几只箭矢竟对着眼睛而来,青狼扭头躲过,冰冷的眸子盯向了想要自己性命的罪魁祸首。 被野兽盯着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青狼这种野兽中的异种。战马无法操纵,骑在马上只能是坐以待毙,十二名骑士跳下战马,抽出利刃聚集到了一起。排在后面的人弦如满月,箭尖直指青狼。 “哐哐哐哐!”侧面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月氏神射手们略一侧头,不由得心中叫苦,只见赢广、封庄组织剩下的秦兵,撑着大盾,正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失去了机动能力的骑兵,连普通的步卒都比不上,加之刚才他们肆意的欺辱受伤的秦兵,仇恨拉的满满,如今想撤下去都成了奢求。 眼看着秦军越来越近,附近还有一只青狼虎视眈眈,月氏神射手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声呐喊,擎这短刃冲向了秦军的军阵,血液中的骄傲不允许他们示弱,既然如此那就轰轰烈烈的战上一场。 见对方彻底散开阵型,赢广长出了一口气,大局已定,身边的这帮杀才都憋着劲报仇呢,叮嘱众人留下那十二人的性命,赢广拽着封庄走到了青狼边上。 青狼呲着牙,对着封庄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十分想扑上前去狠狠的咬上一口,赢广伸出手去想摸青狼的头,青狼略微躲闪了一下,目光中的凶悍之色变渐渐散去,任由赢广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颅上。 赢广微微一笑,对着青狼说道:“这次你帮了我们的大忙,虽然封庄的手段下作了一些,但也是迫不得已,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青狼低声的哼哼着,始终与封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要稍微靠近一点,青狼脖子上的毛发就会像刺猬一样站立起来,呲着獠牙发出警告的低吼,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封庄无奈的摇了摇手,对赢广说道:“看样子我是把这家伙得罪的狠了。” 赢广没接话,转身看向场内,十二名神射手现在全部被放翻在地,剩余的秦兵正在用刀背给他们挨个松骨,就连被射伤的伤兵,都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狠狠的来上两下。 勄木图站在高处,并没有制止,这是胜利者的特权,就像开始那些射手将秦兵当做猎物是一样的。另外此战有很大的意外成份,自己谋划的几乎天衣无缝,只可惜气运在赢广一方,大好的局面竟然被一只畜生破坏,只能长叹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 “第三场,秦人胜!” 第九十五章 新的麻烦 质子府与万军府的争斗随着斗兽场的落幕而告一段落,但对于高调胜出的质子府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月氏人的胜负观很简单,赢了就是赢了,至于你用什么手段别人顶多在肚子里纠结一下,大家看重的是结果,再说勄木图不也耍了手段么。赢广借助万军府扬名的目的顺利达成,甚至犹有过之,这两天,来质子府挖墙脚的人是络绎不绝,来的人也都不寻常,一个个的非富即贵,刚送走了一位西域王族,厅内还坐着三位月氏的贵人。 “我说赢将军,你也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们质子府虽然武力强悍,却是人手不足,在这王城内,能拿捏你们的家数不也不少,如今我们应王府看重你们家典军,想要收为家将,待遇比这儿不知道好了多少,我知道赢将军你与典军兄弟相称,你兄弟能有这么个好的前途,你该高兴才是,怎么能推三阻四的呢?” 应王府的管家抖着白色的眉毛,鹰爪一样的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面,一张马脸涨的通红,似乎在为典军摊上这么一个朋友深感不值,哪有这样断人前程的! 赢广脸上带着苦笑,向那白眉管家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也让典军过来与您说过话了,他自己不愿,我也没有办法,您也说了,我待典军如兄弟一般,他不愿的事我也不能强求。” 话未说完,旁边一名青衣男子打断道:“你们说的那些与我不相干,我只想知道你们府上的青狼是否出卖,看这质子府摆设寒酸,想来也没什么资产,只要你将青狼卖我,价格随你开!你看如何?” 对于兽阁的人,赢广显然没了那么多顾忌,直接说道:“青狼助我们拿下了最后一场胜利,我打算将其放回草原,你们兽阁是个什么地方我还是略有耳闻,我们质子府虽然潦倒,但也还不缺钱粮,所以此事休要再提。” 本以为在银钱的攻势下能很快得手,哪成想反倒碰了一鼻子灰,你质子府就算是以武力著称,顶大天也不过是城内的一个二流势力,我们兽阁财大气粗,多少显贵都得卖我们面子,上门拜访那是给你们脸,想不到真有给脸不要脸的。 被赢广直接拒绝,那青衣人面上不太好看,冷哼一声,阴测测的说道:“放归草原?你难道不知道草原就是我们兽阁的天下,我们抓捕它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我劝赢将军还是卖我一个人情得好。” 利诱不成改威胁!看来他还不太了解大秦爷们的性子! 赢广咧嘴一笑,也不再搭理他,抬头向门外喊道:“那个谁,把这厮给我丢出去!” 门口两名五大三粗的老兵,上前就要架起青衣人的胳膊,这要是真的被丢出府去,那兽阁的脸可就丢大了,青衣人见状急忙起身,挣开老兵的抓缚,冷冰冰的盯了赢广一眼,恼怒道:“希望你不要后悔!”说完快步向府外走去。 后悔? 赢广摇了摇头,答应你们我才会后悔,一个贩卖牲畜的暴发户,竟然肯花高价买一头野兽,里面没有猫腻才怪。 头两位容易打发,这最后一位却是让赢广头疼不已。月氏的军队系统分为两支,左军狼骑与右军镶骑,狼骑归在万军府下,勄木图为府主。而右军的镶骑则属于战军府,据说府主木战乃是个战斗狂人,为人粗鄙,心中藏不住事,没有勄木图那么多心眼,因此右军始终都被左军压住一头。 这木战生有一女,名叫木乌泽,本来是打算许配给勄都的,可是自从知道了勄都的那个德行,木战打心眼里不想把姑娘嫁过去,只是碍于脸面,张不开那嘴。哪知道勄都这小子听说自己有这么一个未婚妻,自己找了个机会过来偷瞧。哪成想被木乌泽抓了个现行!将门的子女哪有什么好性子,加上这木乌泽继承了木战那魁梧的身材,把勄都认成了贼人那是一顿好揍。 未过门的妻子把老公揍了,这事儿在极短的时间内风靡整个王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勄都不想娶一个比自己还生猛的女子回家,木乌泽也不愿嫁给一个小白脸,加上勄都的名声素来不好,一来二去,这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两家的关系也淡了许多。 这堂上坐着的第三位,不是别人,正是战军府的一位女侍卫。 “贵府的意思我已知道,我已安排人去叫封庄过来,只是我想问一句,这是你们小姐的意思,还是木府主的意思。” 赢广亲手为那女侍卫倒了一杯水,那女侍卫连忙接过,答道:“是我们小姐的意思,那日看了封庄在斗兽场的表现,小姐当场就动了心思,命我今日必须前来拜访,一是表示一下秦国将士的钦佩,二是来问问赢将军,是否可以将封庄入赘我战军府。另外,我们府主对我们小姐疼爱有加,言听计从,所以不用考虑府主的意见。” 正说着话,就看封庄自外而入。 “将军,找我啥事?” “啥事?好事!”赢广笑眯眯的让封庄落座,然后把木乌泽看上他的事简要一说,最后开口道:“这事可以说是你的私事,我们不便过问,不论你做出什么选择,兄弟们都支持你!” 那女侍卫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这赢广确实是将封庄当做了兄弟,并没有多余的暗示,看来这封庄要入赘万军府了。 封庄听完咧嘴一笑,大声说道:“咱大秦的汉子哪有入赘这一说,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封庄就是个粗人,只想找一个知冷暖,心疼人的。家世这东西,咱老封还真没看在眼里,再说,我就不信凭咱的一身本事,还闯不出什么名堂!” 赢广万万没想到封庄回答的毫不留情,这和直接拒绝也差不了多少,刚想开口还转一下,没想到那女侍卫一点都没生气,反倒恭敬的说道:“我家小姐眼力不错,阁下果然是非常人,我这就回去转达。”说完对赢广施了一礼,转身出了大堂。 赢广惊得目瞪口呆,果然是非常人行非常事,看来这木乌泽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女子,搭配封庄正合适! 第九十六章 如何抉择 白眉老管家终是无功而返,临走时还长吁短叹,认为赢广令明珠蒙尘,生生的毁人前途,枉自为典军兄弟!赢广再三保证,只要典军同意,自己绝不勉强,这才止住了老管家的絮叨,将其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府。 回到堂内刚喘口气,就见门房面色古怪的走了进来。 “将军,宰祀府苏宇晏来访。” 赢广一愣,想来他是禁足期满了,只是不知道他来质子府做什么。 “快请!” 苏宇晏一身白色长袍,面容依旧清朗,可是眉眼之间那丝掩饰不住的颓废、憔悴,似乎在诉说着内心之中那些止不住的煎熬。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意气风发,现如今却是如一潭死水一般,好端端一个人被打击成这样,确实让人扼腕叹息。 将苏宇晏让进堂内,分宾主落座,老兵新换了茶水,退出去关上了门,屋内两人相对无语。 沉吟了半响,苏宇晏开口说道:“我输了,你是不是早已料到。” 赢广点了点头。 “我劝过你,可是你执意要去,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因为我实在找不出你认同我的理由。” 苏宇晏惨笑道:“不错,无论成败我都要去做,甚至连累了我的父亲为我在料峭的风中赤膊请罪。可是我想问问你,妘淑对你一往情深,你却为了所谓的情义任她投入水火之中,你,你怎么对得起她!” 赢广面色不变,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妘淑,哪怕她被送进了太子府!” 苏宇晏一下子被扼住了话头,静静地看着赢广,见他不似作伪,又想到质子府在月氏王城中的种种表现,或许真的有了办法。爱情的盲目让苏宇晏失去了冷静,又让原本是情敌的两人坐到了一起,嫁入太子府的死结无人能解,如果硬说有一人可以做到,苏宇晏宁愿相信这人是赢广。 “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可以直接去府上找我,如今质子府风头正劲,整个王城的人都在谈论你们,我家门房自然也是认得的,不用多说,他自会帮你通报。不过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能在羌族人的手中活下来。” 苏宇晏仔细的想了一下,继续说道:“羌族的大军已经到达城外三十里,半个时辰前羌族的使者进入王城,随后我父亲就被急召入宫,如果我所料不错,用不了多久王命就回传到质子府,羌族大王子不能白死,羌人将这笔账,算到了你们秦人头上。” 赢广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羌族人也就那个德行,见到弱小直接掠夺,遇到强者却又开始讲道理,没什么可担心的。” 想想也对,当初在西边牧马的一个民族,经历了无数的天灾**,比他们强大的多的国家都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只有秦人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家。所以赢广有资格骄傲,尤其是面对那些虚张声势的羌人的时候。 “赢将军,你大秦队伍一到月氏,就在野外围杀了我族!大王子坤巴及侍从无一活口。只可惜你们百密一疏,被我们查出了马脚,我们头人说了,你们杀我们王子,我们就要杀你们的王子!交出质子,留你全尸!” 羌族使者满面悲愤,用及其痛苦的声音,大声批判着秦人的罪行,同时要求格鲁木以两族的交情为重,驱逐这些罪人。 赢广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对羌族使者的话置若罔闻,他说他的,我站我的,两眼微抬也不知道在盯着什么发呆。 格鲁木连着用眼睛扫了他好几眼,见赢广毫无察觉,只得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赢广,羌族使者的话你可听清。”见赢广还是没有反应,格鲁木有些不悦,重重的问道。 “哦?哦。”赢广这才反应过来,开口答道:“尊敬的头人,刚才外臣听这羌族使者讲了一个故事,情节生动,引人遐想,故而沉溺其中不能自拔,还请头人赎罪。” “故事!”羌族使者眼角含泪,用颤抖的手指着赢广,大声呵斥道:“百余条人命在你口中竟然成了故事,秦人都是如此无礼么!杀人偿命,交出质子,否则你就准备迎接五万羌族大军的怒火吧!” “哼!”赢广一声冷哼,抱着肩膀几步走到羌族使者身前。见赢广来势汹汹,那使者倒也硬气,梗着脖子一步不退,就那么死死的盯着。 赢广咧嘴笑道:“现场找到秦人的兵器就是说我们秦人干的,昨天我家死了头猪,现场有你们羌人的弯刀,那我是不是可以说,我家的猪是你们杀的!”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羌族使者咆哮道:“草原上除了月氏就是我们羌族,平时什么事都没有,偏偏你们秦人进了草原之后,我们的使团就立刻被人绞杀。要说破坏我们两族联姻谁得利最大,那就只有你们秦人!” “我看未必吧。”赢广撇了撇嘴,伸出一只手指头指着东南方说道:“楚国虽然富庶,看不上你们那只能长草土地,但他们绝不介意利用你们的愚蠢来消耗我秦国的国力。不论你们向秦国宣战还是向月氏宣战,楚国都乐见其成。况且那日在殿上,楚国季离的身份已被识破,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他既然有能力冒充你们羌人,那他就有能力杀光你们真正的使团,俗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劝你回去劝劝诺阿,别愚蠢的为了楚国而劳民伤财!” 羌族使者支支吾吾,虽然想否认赢广的说法,却一时找不到什么可靠的理由,眼看着格鲁木的脸色越来越差,羌族使者蛮横的说道:“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羌人只看结果,尊敬的格鲁木头人,临来的时候我的主人曾叮嘱过我,羌族的颜面不容玷污,如果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羌人不介意用鲜血来洗刷这个耻辱!” 格鲁木的脸彻底黑了,这是要我月氏表态,交出质子,那就意味着月氏示弱,不但丢了自己的颜面,还丢了秦国的颜面,秦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不交,刚刚安定下来的月氏又将重燃战火。 习惯性的敲着案几,格鲁木微微的闭起眼睛,所有人的心都随着指尖的节奏跳动,没有人知道这位月氏的掌权者会如何抉择。 第九十七章 格鲁木的选择 选择的权利是上天赋予强者的,弱者只有服从。不过格鲁木对于今天的选择很是慎重,因为不管怎样,月氏都注定要付出代价,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代价降到最低。 羌族与大秦两国之间的实力对比非常简单,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大秦都是一个更好的盟友。至于羌族,他们早与秦国撕破了脸皮,之所以死咬使团的事情不放,无非是想破坏掉月氏与秦国的联盟,在他们看来,月氏就是羌族与秦国之间的屏障,如今屏障突然失去,往日无忧无虑的羌人**裸地暴露在强壮的大秦面前,这是他们万万不能容忍的。 所以,只要格鲁木没有昏庸到一定程度,大秦将是他的唯一选择,赢广对此充满了信心。 “羌族的使者,我们月氏是一个讲究证据的国家,单凭几件制式兵器确实不能说明什么,就如刚才赢将军所言,弄到这样的制式兵器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想让我们为你主持公道,还请提供出足够的证据。我们月氏绝不会诬陷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格鲁木板着脸,就差在脑门上面写上正大光明四个字。 见格鲁木将不偏不倚的架子端了个十成十,赢广心中暗乐,巴不得他来个秉公办理。这些人能混成一个部族的首领,哪一个不是心思活泛之辈,诺阿为了羌族的利益不惜发动大军也要将秦质子夺走,格鲁木为了月氏的前途不惜与昔日的盟友反目,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能为自己的部族带来最大的利益。 看来是谈不拢了。 羌族使者丢下了对格鲁木的最后一点尊敬,蛮横的说道:“既然格鲁木头人如此的执迷不悟,那就准备迎接我们羌族勇士的怒火吧。相信用不了多久,善良的月氏人就会知道,他们的头人为了庇护一名凶残的凶手,宁愿与自己的友邦再起纠葛!”说完也不行礼,将手中的国书掷于地上,转身拂袖而去。 殿上再次恢复了平静,既然头人已经定下了基调,那么就只有一战,所有人的思绪都转移到了即将开始的战争之上。 苏依摸着胡子,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格鲁木看了看苏依,也不打断,转过头望着木战,问道:“王城的外城城防一直是你们镶骑负责,木战,说说你的想法。” 人熊一般的木战侧过身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咱们镶骑常备军就足有五万,另外还有城墙作为依靠,军备库中的物资也很充盈,那羌族远道而来,算上奴隶也不过只有五万人,所以就算出城野战咱们也是稳胜不输,我镶骑对付他们那是绰绰有余!” 赢广一听就乐了,这木战也是个趣人,两军对战,人多占优虽然是胜利的一方面,但绝不是说谁人多谁就稳赢,历代的名将也没有谁敢说自己百战百胜,十场能胜个八场就已经很难得了。 果然,格鲁木笑着摆了摆手,这木战还和以前一样,天生的沙场骁将,要是真让他静下心来看看书,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偏偏这个杀才心思粗,因其学识不够被勄木图的狼骑压了多年,居然也不知道着急,在朝堂上说话不经头脑,什么都敢往外喷。 不再理会瞪着眼睛的木战,格鲁木点了点苏依,说道:“宰祀算的如何?” 苏依恭声说道:“老臣刚刚粗算了一下,城内粮草军械足以支撑两年以上,不算常规守军,临时组织的青壮也可以有十万余人,老臣的观点与木府主差不多,只要稳扎稳打,羌族毫无胜算。” 见赢广躲在人群里不支声,格鲁木点名道:“赢广,我月氏为了你们质子与羌族的战争已不可避免,你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赢广微微一笑道:“月氏与秦国联盟,作为联盟的一员,我们质子府当然不会置身事外,但是如今质子府内的人手不足,所以我与典军、封庄愿暂时归在木府主麾下,为守卫王城出一份力!” ...... “你们真的要出战?”夏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些着急,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也不能保证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回来,甚至有的时候能有个囫囵的尸首都是奢求。平时赢广很是稳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下来。 “主母有所不知,赌斗胜了之后我们就已站在风头浪尖,只有保证我们始终在众人的视线里,那些想要对我们不利的人才会有所收敛,如今羌族把矛头直指我们,虽然月氏替我们挡了下来,但我们也不得不做出些表示,否则前期建立的那些威望就会一朝丧失,我们刚刚在月氏立足,不能因小失大。” 见赢广说的在理,夏姬也知道他是为了大局,后宫女子的心思速来敏捷,很快就分出了轻重,之所以担心,说白了不过是孤儿寡母对突然失去强力的保护有些敏感罢了。 对于这样一个女人,赢广心里还是尊敬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带着自己的幼子远赴他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所以不论出于什么,赢广都有义务保护好他们母子的安全。 “主母放心,我们也不是白白去送死的。”赢广见夏姬还是有些担心,便开口宽慰道:“赢广不才,也曾带军征战过几回,对这沙场厮杀也是有些心得,刚出王庭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出安排,此次貌似凶险,实则没有太大威胁,格鲁木是不会允许我们在这个时候出现危险的。只有我们活着,他才可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夏姬点了点头,回身从墨印怀中接过孩子,小异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降临,仍旧闭着眼睛,嘟着小嘴睡的正香,一个小小的泡泡藏在嘴角,随着呼吸忽大忽小。夏姬的脸上满是温柔,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孩儿。 “我的儿,你天生命苦,小小年纪就出使为质,你的娘亲不得宠,在后宫中没什么地位,倒是拖累了你。不过啊,娘发誓,娘会保护你,等到你长大了,娘会看着你亲手取回你应有的一切!” 第九十八章 封庄的春天 风潇草舞,战马嘶鸣,赢广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羌人一阵出神。头年自己还与月氏人在榆中城下拼死拼活,哪想过自己竟然有和月氏人并肩作战的一天。墙头上的右军镶骑分散站立,周围是十名辅兵及十名奴隶,奴隶就是炮灰,冒着飞矢向下抛掷重物的就是这些人,等到敌人攻上城墙才轮会到镶骑及辅兵。 五万人足够将月氏城外的草地铺满,忙忙碌碌的奴隶在修理攻城的器械,战兵打着马来回的驰骋,号子声、喧闹声响成了一片犹如后世的建筑工地一般。一墙之隔的月氏城内一片静寂,往来的商贾们滞留在城内,提心吊胆的听着城外的隆隆战鼓,祈祷满天神佛保佑自己,千万千万不要财命两失。 “赢将军,木府主叫你过去一下。”一名亲卫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对着赢广说道。 赢广点了点头,转身叫上典军和封庄,三人随着亲卫向着塔楼走去。一路上亲卫并未多说,只是闷头走路,很快来到塔楼之下,亲卫开口说道:“赢将军请上楼,府主就在楼上。至于二位还请随我在楼下等候。” 虽然想跟着上去,但见赢广暗中摆了摆手,典军和封庄便停住了脚步,与那亲卫一起,静静地在楼下等候。都说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个个都有些自保的手段,尤其是对危机的到来更加敏锐。刚到了塔楼封庄就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不过这人应该没有恶意,身体内的应急本能并没有做出反应。 封庄向典军打了个眼色,俩人不经意的转了转身,鹰隼般的目光飞快的在四周掠过,周围并没有什么遮挡,左右都是忙碌的奴隶与巡视的镶骑,当封庄转过身子的时候,那神秘的注视感就腾的消失了。 塔楼内,赢广正有一搭无一搭的与木战交谈,木战是一名合格的武将却不是一名好的政客,谈话根本毫无技巧可言,明明没什么事,偏偏在哪里没话找话,两人从今天的天气已经谈到了草场的肥美,谈论了牛羊又开始谈论人生理想,赢广实在想不出木战拉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聊聊这些。 翻来覆去实在是没有话题,两人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气氛尴尬之下木战已经端着茶杯连干了三壶,望着那木战那憋了一脑门子的热汗,赢广苦笑着摇头,让这粗神经的汉子来干磨嘴皮子的活确实是难为他,自己实在想不出他将自己耗在这里会有什么企图。就在木战准备再灌掉第四壶的时候,后面的隔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木战忽然如获大赦,放下茶碗对赢广说道:“同赢将军聊天甚是开心,今天就先到这儿,眼看大战将起,就不再耽误赢将军了。” 赢广起身行礼,开口说道:“赢广虽是外臣,但如今却是在府主麾下,两国既已结盟,就不用再分彼此,如有用到的地方,赢广定不推辞。” 木战那貌似粗犷的眼神中掠过一缕精芒,很快就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对赢广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赢广出去后不久,塔楼隔间内忽然出现了一名身穿亲卫服装的年轻人,木战一脸宠溺的望着那人,下意识的用手揪了揪自己的胡子,温声道:“我的小祖宗,这回你可看得清楚。” 那年轻人面貌清秀,肤色微黑,身材与普通的月氏武士相比却是瘦弱了一些,这人一开口,竟然是异常好听的女声:“爹爹就会笑话人家,再说我要看的是那个封庄,你把那赢广叫进来作甚。”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木战的独女木乌泽! 话说那日女侍卫将封庄的话带到之后,那嚣张不羁的风格一下子就触动了木乌泽的芳心。因为木乌泽出身将门,自幼对于红妆女工是一窍不通,却偏偏继承了木战的好战因子,凡是看不过眼的直接就动手解决。等到了婚嫁的年龄,娘亲帮着看的那些俊俏的后生根本就入不了她的法眼,而剩下的那些貌似英雄实则动机叵测之人,经历了一些考验之后无不原形毕露,最后被她打断了腿丢出府外。后来木战豁出老脸和勄木图定了亲家,回来后又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千叮咛万嘱咐,要收敛!再收敛!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木乌泽揍了自己的未婚夫,这下好,木家小娘子的威名一下子达到了顶峰,在这王城之内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而木府也变成了各大媒婆的禁区,自那以后竟再无一人登门。 虽说这木乌泽身材比同龄女子要高大些,却也没到传言中那种五大三粗,面带胡须,平日里露出一簇护心毛的程度。况且她的面貌也偏向母亲多些,要是与木战站在一处,就非常让人怀疑猩猩一样的木战是怎么生出这么清秀的一个女儿。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木战心里,这就是咱的心尖儿,咱的小祖宗,听说闺女要看看这封庄,木战生生拉着赢广说了好几车的废话,最后实在不知说什么,却也不能放赢广走,只能连续灌了三壶茶水。都说父爱如山,木战将这种爱诠释的淋漓尽致。 木战嘿嘿一笑,说道:“乖女,你看上封庄那小子现在是满城皆知,我要是直接叫他过来,你让爹爹这张老脸往哪放?再说你不是在上面看的挺开心么,只是辛苦爹爹在这连喝了三壶茶水,乖女再不下来,爹爹就只能再喝第四壶喽。” 木乌泽脸上一红,顺手拧了老爹一下,狠狠说道:“不要乱说,哪里闹到满城皆知嘛!爹爹你看这封庄怎么样?” 木战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道:“爹爹的了解也不多,不过既然乖女看上了他,就是那小子的福分,眼下大战在即,倒是可以好好的考校一番。听听,外面那些羌族崽子开始擂鼓了,你先到后面去吧,爹爹要上城头督战!” 第九十九章 陷阱 战鼓响起,纷乱的羌族士兵迅速的集结到了一起,做为炮灰的奴隶没有排列在最前面,取而代之的是一水儿的羌族铁骑。雄壮的战马打着响鼻,马蹄不停的扣动着地面,上面的骑士抽出雪亮的战刀,紧挽马缰,压制着马匹不安的躁动。 三通鼓罢,羌族方阵中,一员大将分开人浪直奔阵前,轻拉缰绳,战马缓缓停在阵外,那大将开口向城头喊道:“我羌族与月氏本是兄弟之盟,尽管如今兄弟被秦人蒙蔽,要向我们举起刀枪,但我们羌人却不愿沾染同胞鲜血,我们头人说了,这是我们与秦人的恩怨,只要秦将敢与我羌族勇士做生死斗,我们羌人保证绝不攻城!” 木战脸色凝重,羌人将索要质子的条件下降到了与秦将做生死斗,明显已经做出了让步,赢广等人如果躲在月氏的庇护下拒不出战,那必将为月氏人所不齿,甚至会影响到城头镶骑的军心! 还未开口,赢广便率先说道:“既然羌人只要我等出战,那就随他心愿就是!况且...”回头看了看兴奋的典军和封庄,赢广大笑着说道:“不管单挑还是群殴,咱们秦人怕过谁来!” “末将请战!”典军、封庄抱拳出列,震的浑身甲胄哗哗作响。 秦人的豪迈感染了周围的月氏将领,众人看向赢广等人的目光变的和善了许多,勇士敬佩勇士,无关立场只是单纯的惺惺相惜。 木战赞许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好!既然如此,我月氏勇士也不能甘于人后,赢广,我拨给你一千精骑,在城外为你压阵!” “末将领命!”赢广大声称是,转身带着典军、封庄下了城墙。 “呜~呜呜~” 牛角号声中,月氏王城的巨大城门缓缓开启,赢广打头,典军、封庄在后,一千月氏精骑陆续来到了阵前。 对面的羌族大将没有想到秦人如此轻易的就下了城楼,如此一来倒是简单了许多,挥手让奴隶撤掉攻城的器械,只要杀掉这几名秦将,就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攻不攻月氏王城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况且他也不认为凭借这区区五万人就能攻下这座庞大的城池。 “我乃羌族大将胡尔卓,来将通名!”羌族大将手持马鞭指着赢广喊道。 “秦将,赢广!” 胡尔卓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几下,开口笑道:“原来你就是赢广,不过尔尔,谁去给我砍了他!” “驾!”胡尔卓话音刚落,旁边一名壮汉一提缰绳,胯下战马嗖的一声窜了出去,硕大的狼牙棒直指赢广,大声叫道:“贼将速来受死!” 赢广端坐在马上纹丝不动,早已按捺不住的典军大吼一声,一敲战马,挥舞着大斧就迎了上去。 马蹄扣地带起一溜烟尘,羌族壮汉放开缰绳,仅靠双腿操纵战马,双手高举狼牙棒,借着马势,对着典军重重砸下! 听着破空之声,典军头一次变得面色凝重,这汉子的力气恐怕不在自己之下,再看那狼牙棒上的尖刺隐隐泛出暗红的血色,尚未接触就已经血腥气扑鼻,冤魂缠绕鬼语不息,好一把绝世凶器! 当下不再托大,典军双手持斧,一转腰身! “铛!” 两把重武器错身相交,顿时火花四溅,响声犹如晴天霹雳!前排的士兵不由得捂住耳朵直往后退,离得近的几个甚至觉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耳中如同千万金锣同鸣!这还不完,错身而过的俩人刚一交手就打出了火气,调转马头,乒乒乓乓战在了一处! 你一招泰山压顶,我一招举火烧天,你一招神龙摆尾,我回手就是一口黏痰。 那羌族壮汉就见一道白光直飞面门,暗道不好,对面这厮偷放暗器!好在自己苦练多年,这马上功夫确实了得,看我用棒头点飞你的暗器,好让你知道爷爷手段!想到此处,手上急忙收招防守,狼牙棒如同一条恶蛟,径直向那白光点去。 “啪叽!” 这羌族壮汉功夫果然不凡,狼牙棒尖正好点在了白光之上,羌族大汉摆着造型刚要嘲笑典军,就见棒尖上黏黏糊糊垂下来一坨物体,定睛一瞧,羌族大汉顿时气得三尸暴跳七窃生烟! 这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就是一口黄痰! 典军收住马,回头瞅了一眼,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几天憋的厉害,有点上火...” 这战场上的打打杀杀一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可死可伤不可辱,你比我厉害,我自认倒霉,你要是招降,我也得端端架子,碰上明主,请个三五次也就降了,遇上个杀才,刚硬气一次就被剁成肉馅包了包子。都是来的堂堂正正,去的正大光明,哪有一个像典军这样不按套路的。那羌族汉子征战沙场多年,哪受过这样的羞辱,怒火攻心之下,招招与典军搏命。 殊不知这正好落入典军的算计,愤怒使人丧失理智,用重兵器大开大合的抢攻殊为不智,加上典军只守不攻,几十招过后,那羌族壮汉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气力开始不济,再看典军,养精蓄锐多时,热身的刚刚好。 典军一声大吼,斧上的力道更添三分,招式突换凌厉无匹,那羌族壮汉措施不及,狼狈招架,一时间攻守之势互易,城头上顿时叫好声一片。 眼看那人不能抵挡,羌军阵营内又冲出一将,挥舞着双刀冲向战团。 这边哪里能眼看着让自己人吃亏,封庄夹着链子锤冲到阵前,人马未到,叫骂声却是先传了过来。 “羌族的小崽忒不讲究,哪有以二战一的道理,你家的那点落魄事儿自己留着开心就好,偏偏拿出来说事,好像怕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似的,其实大家心里明镜,你们头人儿子多多,知道的不知道的谁知道有多少,以我看死一个两个那根本就不叫个事!” 不管是谁,听别人骂自己的老大甭管内心如何想,态度总是要做的,那双刀将也不多说,挥刀与封庄战在一处,打法竟然与刚才的羌族壮汉如出一辙,封庄心中得意,小样儿,看我玩不死你。嘴角刚带了点笑纹,就听见那双刀将大喊一声:“给我杀!” 羌族骑兵听到喊声一拥而上,将典军、封庄困在了阵中! 第一百章 生死时刻 封庄见势不妙就想回撤,那双刀将怎能让他如愿,双刀舞得风车一般死死将封庄缠住,根本就不给他抽身的机会。 心中暗道不好,今天恐怕得折在此处!余光看到典军逼退对手,正打马向自己奔来,封庄急的大喊:“老典别过来,赶快突围,这帮孙子出阴招,老子今天怕是出不去了!” 却见典军一声不吭,几斧就把挡路的骑兵劈翻在地,顺手架住一把偷袭的弯刀,转头对着封庄骂道:“比我小几岁还敢自称老子,你小子也不怕折寿!” 封庄嘿嘿笑道:“现在说啥都没用了,明知是死,你说你还冲进来干嘛。只是可惜,早知道有今日,我就应该早早答应那个什么木乌泽,听说这些西域的女子开放的很,要是能搂着睡一觉,今天战死也不冤!” 典军黑着脸拽过一名羌族骑兵,手指用力拗断了脖子,转身丢到了几名想要偷袭的羌人身上,撇着眼骂道:“他娘的,老子后悔进来救你了!” 嘴里骂的痛快,下手更是迅猛,典军、封庄两人左冲右突,手下无一合之将,但是却敌不住羌族人多,人挨人,马挤马,辗转的空间越来越小,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在这乱军之中,任你武功再高,也有照顾不到的死角,几个呼吸之间,典军两人身上挨了至少七八下,如果不是披得重铠,两人的尸体怕是都已经凉了。 当羌族骑兵冲出的瞬间,赢广脸上一片铁青,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平的比斗,羌族人也压根就没打算攻城,他们只想要秦国将领的命,用这些将领的头颅来挑拨月氏与秦国之间的仇恨,就算短时间内秦国不会与月氏翻脸,只要这仇恨的种子埋下就好,总有发芽的一天。 做为一个聪明人,最佳的选择就是放弃他们,趁羌族骑兵陷于缠斗赶紧退入城内,一旦接战,这千余月氏骑兵肯定是退不了的,城门也不会开启,追杀夺门的风险没人会去承担。赢广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些月氏骑兵是为自己压阵,送死的事他们是不会做的。 “月氏的弟兄们,我赢广生于世间,顶天立地,这辈子就没求过人,但是现在,我求你们,帮我照顾好质子府的妇孺,赢广在此,谢过了!我身为一个外臣,本没有权利命令你们什么,不过我这人当官有瘾,就下最后一次军令,现在,我命令你们撤入城中!”赢广哈哈一笑,郑重的向身后的月氏骑兵抱了抱拳,转身打马冲向了羌族骑阵,密密麻麻的骑兵一眼望不到头,典军和封庄的身影早就不见了踪影,但只要看到那些骑兵拿着刺枪围着什么狂刺,就可以知道,他们绝对还活着! “想要我秦人的脑袋,就得有拿人命填的觉悟!”赢广狂啸着一头扎入了羌族骑阵之中,就犹如丢入大海中的一颗石子,瞬间就被惊涛骇浪吞没的无影无踪。 谁也没有想到局势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月氏骑兵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队长,秦人的勇武已经燃起了他们好战的热血,加上前段时间秦人在斗兽场表现出来的英勇、无畏,已经深深得赢得了月氏民众的认可,淳朴的月氏人重英雄、敬英雄,羌族人的卑鄙手段让他们不齿,他们不想看到勇敢的秦人就这么走向死亡。 骑兵队长很矛盾,内心深处的野兽在咆哮,血液里的战斗因子在激烈的冲撞,本能的想要去冲杀,可仅存的理智让他强行按捺下来,对着身边一名年轻骑兵低声说道:“小姐,您还是回城去吧,私自带您下来,小的已经是担了天大的风险,府主的脾气您知道,如果让您擦破了点皮,小的只能被府主做成战鼓了。那几个秦人确实是条汉子,您的心思小的明白,那个叫封庄的定当完完整整的救出来就是...” “放屁!”一声娇喊让周围的月氏骑兵一愣,队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女人。“枉你们这些男子还自称是月氏勇士!”木乌泽一把摘掉了头盔,脸色不知为什么变的通红,散乱的长发迎风飞舞。 “我爹教导过我,月氏人的骄傲是在骨子里的,我们不惧生死,我们畏惧的是没有尊严!月氏的勇士们,你们告诉我,你们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为自己兄弟单身冲阵的英雄白白的牺牲么!” “不能!不能!”月氏骑兵们发出了狼群一样的嚎叫,骑兵队长还要说什么,就见木乌泽根本不让他说话,高喊一声举着长刀就杀了过去,骑兵队长大惊,带着嗷嗷叫的月氏骑兵飞快的跟上,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就算是真被木战做成战鼓,他也不能让这府主的心尖受到丁点伤害! 木战站在箭垛后方,看到月氏骑兵疯子一般的杀入敌阵,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说实话,对于赢广等人的做法,木战心中并不认可,只有留着有用之身才有可能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飞蛾扑火的做法并不可取。但对他们之间的情义,木战是羡慕的,当年自己也有这样一群兄弟,为了头人的大业殊死拼杀,只不过当杀光周围敌人开始享受荣华的时候,活着的就只剩自己了。今天,秦人用自己的生命给自己的手下上了一课,所以,最后不管那一千人活着回来几个,他们都会被自己重用。 好久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的心情如此激荡,木战盯盯的注视着冲入羌族军阵的月氏骑兵,心情忽然就变的恶劣起来。 “木索!”木战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咆哮着叫来了自己的卫士长,粗大的指骨因为用力变的发青,木战用手指着城下,目中露出择人而噬的凶光。 “下面带军的是谁!” 木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磕巴巴的说道:“是...是小姐...她...” 木战一脚将木索踹出老远,怒吼道:“备马!整军!你们最好祈祷乖女平安!否则...” 话音未落,就听见城头上一片惊呼,木战一抬头,只一眼就睚眦欲裂。原来木乌泽在众人的护卫下杀到了赢广等人的身旁,却不知那羌族的统兵大将已经挽起雕弓,箭尖直对木乌泽的后心! 第一百零一章 暴怒的木战 时间稍微往前一点,当赢广单枪匹马闯入羌族战阵的时候,遇到的压力却出乎意料的小,似乎羌人在故意让他进来一样,虽然感到有些异常,可自己的兄弟仍困在阵中厮杀,赢广来不及多想便义无反顾的扎了进去。 一路上没有想象中的搏命,赢广异常顺利的冲到了战圈的核心,中间不大的圈子内,遍地都是倒毙的尸体,有人的,也有马的,典军和封庄两个人背靠着背倚在一起,正与周围拉着弓的羌族骑兵对峙,这么近的距离,俩人唯一可以依赖的破损的重甲也起不到太大的防护作用,只要那些骑兵的手松上一松,这俩人就是被射成刺猬的下场。 典军的铜盔不知道哪里去了,身上的衣甲破损的厉害,好在兵刃都是贴着油皮过去的,没有什么明显的创伤。唯一的伤势就是额头上一个高高鼓起的青肿脓包,一看就是被钝器重击所致,单看典军摇摇晃晃气喘如牛的架势,就知道这一下子挨的不轻,没当场被打爆脑袋已经是烧了高香了。与典军相比,封庄就凄惨得多,虽然衣甲相对完好,可是重甲的缝隙内已经有鲜血流出,把衣衫染红了大片,大腿上的护甲已被刺穿,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窟窿鲜血直淌。 赢广飞身下马,几步就窜到典军、封庄的跟前。典军闷着声音说道:“这帮杂碎围而不攻,怕是等咱哥三凑齐呢,老赢你不该来。” 赢广哈哈一笑道:“那么多次险死还生,咱们兄弟都熬过来了,这次岂能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俩成就威名,咱大秦的爷们讲的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哈哈哈哈,好一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前方骑兵左右一分,羌族主将走到前方,冷笑着说道:“你们秦人犯了大罪,头人的意思是让你们以死谢罪。不过今天我心情好,给你们一个机会,杀死你身边的人,活下来的那个可以成为我的奴隶。” “呸!”封庄吐出一口带血的黏痰,鄙视的看着那人,说道:“你脑袋被驴踢了不成,一些被咱爷们玩剩的东西还好意思拿出来,故意在爷面前显眼不是!” 赢广摘下身上的圆盾交到伤势较重的封庄手里,接口道:“不用搭理这些孙子,盾牌拿好了,一会突围的时候这个你用得到。” “哈哈哈哈,突围?”羌族主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用看牲畜的眼光望着赢广等人,用手指着阵外说道:“你以为那些月氏人会成为你的救星么?不!只要我射杀了他们的头领,这些月氏人就会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惊慌失措。” 同为草原上的民族,月氏骑兵的战力与羌族骑兵的战力差不太多,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月氏的战士格外的勇猛,尤其是前方披散头发的武将,一把长刀舞的虎虎生风,在周围护卫舍生忘死的保护下生生的杀透重围,眼看着就要冲到封庄跟前。 羌族大将狞笑着拉开雕弓,对准月氏武将的后心就是一招流星赶月,两支箭矢一前一后封死了那武将躲闪的可能,况且那武将背对着自己,就算是看到了,也来不及躲闪。羌族大将似乎已经看到那武将应声落马,月氏骑兵仓皇逃窜的场景,箭一出手就忍不住放声大笑。 木乌泽皮肤发紧,心有所感,连忙回头,却见箭矢转瞬即到,头脑已作出了躲避的指令,可惜身体却跟不上节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矢离自己越来越近。年幼的时候曾经想过自己会不会老死,老的时候会不会变的很丑,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死于乱军之中,只能说自己与那封庄注定有缘无份,俩人仅一步之遥,却要天人永隔。 见那羌族主将两箭连珠,封庄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心头警兆大起,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单脚发力,身子一扭,整个人斜刺着弹了出去。 赢广就觉得背后一凉,猛地回头,早就不见了封庄的身影,抬眼一看,顿时大惊! “他娘的,虽然我知道封庄身上有功夫,却没想到残了一条腿的人竟然能蹦这么高!” 封庄确实跳的高,不仅如此,而且是后发先至,歪歪斜斜的用圆盾格开第一支箭,第二支是无论如何也格挡不到,封庄眼睛一闭一声大吼,用身子将木乌泽完全护住,就听见噗嗤一声,那破损的重铠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箭矢结结实实的射入封庄的肌肉之中! “噗!”近距离箭矢的力道何其之大,暗劲直透心肺,封庄一口鲜血吐出,抱着木乌泽一头扎到马下,生死不知! “老封!”赢广热血上涌,不顾箭矢,径直向封庄冲去,身后典军横着掷出大斧,砸落一排弓手,紧接着弯腰拎起两具死尸作为肉盾,勉强护住了赢广和自己的要害,尽管如此,还有十余只羽箭角度刁钻,遮挡不及,根根力透重铠! 后面的月氏骑兵见木乌泽落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个个奋不顾身,以命换命,瞬间就冲入了战圈将赢广等人护在了中间。就在这时,只听城墙上传来一个不似人声的怒吼:“竖子找死!” 眼看着乖女儿被冷箭所伤,坠入乱军之中,木战怒火中烧,一脚踹开挡路的护卫,三两步跳下城墙,怒吼一声:“开城门!镶骑所有,给我杀!” “吱扭扭!”月氏王城三门齐开,早已做好准备的三万铁骑,顺着洞开的城门,如三支利箭,浩浩荡荡杀向羌族的骑阵! 羌族大军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好端端旁观的月氏人,忽然狂性大发,根本不做防守,以命换命,抵挡的羌族勇士纷纷落马,竟被三路骑兵直直插入了中军! 羌族主将高声喊叫,勉强聚拢了一群骑兵,正要做出反击,就见木字大旗下,一员虎将拎着大锤直奔自己而来,那胯下战马也不知道是什么异种,竟然比普通战马高大了三分,蹄下生风竟是迅猛无比! “敢伤我女儿,贼将,拿命来!” 第一百零二章 这就是个意外 三万镶骑尽数出城,城门上的守卫迅速的将城门关闭,后面补防的狼骑重新布满了城墙,将木战抽空的兵力重新添补完毕。愤怒的勄木图披着红呢披风,急匆匆走上了城头,望着镶骑的城门官破口大骂:“你们府主怎么回事?!怎么一声不吭就出城厮杀!如果丢了城门,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 城门官跪在地上,低声说道:“勄府主,我们小姐在城下的敌阵中….” 勄木图一阵愕然,望着城下虎入羊群般的木战,无奈的摇了摇头。“哪个笨蛋触了他的逆鳞,惹得这老匹夫又开始发疯。” 再看城下,木战提着大锤,仗着甲坚马快,直直的对着羌族主将而来,对面严阵以待的羌族骑兵想要阻拦,可木战不躲不避,靠着蛮劲硬生生的撞出了一条通途! 那羌族主将也是悍勇,面对猛虎一般的木战没有丝毫惧色,提起战刀大吼一声,就要正面硬撼木战的大锤! 只是可惜,他错估了自己的实力,全力一击犹如命中坚石,铛的一声,巨大的反震力直接将战刀磕飞,羌族主将哆嗦着双手,将身子贴服在了马背上,勉强躲过了大锤的后续一击,回头偷瞄,发现木战已经调转马头追了过来,心底顿时一寒,自己不是那人对手!明知不敌还要送死不是智者所为!在战场上,打不过不要紧,只要你跑的比他快就行!想到此处,那羌族主将哪里还有心思恋战,找了个薄弱处就想冲出重围! “嘿嘿嘿嘿,伤了我兄弟,你还想走么?” 才冲出几步,就见那名使大斧的壮汉伸着胳膊拦住了去路!羌族主将嘴角挂着冷笑,想肉身硬抗奔马,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挥手对着马股就是一鞭,战马吃痛,速度更提三分! 与战马角力这事儿典军以前没少干,这个全身怪力的汉子凭借这一招,不知道阴死过多少武将,只不过赢广见典军哪次都是不管技巧只用蛮力,不由得十分妒忌这个上天眷顾的汉子。 “少年,你这样横冲直撞,是怎样活到现在的?”赢广如是说。 后来,在赢广的熏陶下典军这个淳朴的少年就学坏了,比如此时----典军在战马临身之前小巧的一个侧身,右手一击上勾拳重重的打在马的鼻子上。 就这么一个全是脆骨的位置怎能承受如此重击,更何况典军的拳头比锤子也轻不了多少,那战马一声悲鸣,摇着头踉跄的跑了几步,两只前腿左右支撑了几下,就互相绞在了一处,轰隆一声侧身摔倒在地! 随后赶来的木战跳下战马,一把揪住那羌族主将的脖子,回头看了典军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秦国的汉子,不错!”说完大步跑向了不远处的木乌泽。 此时,这个坚强的姑娘眼里含着泪,和赢广一起架着面如金纸的封庄,正在众人的保护下努力向城门挪去,见父亲浑身是血的从后面赶了上来,心中的憋闷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子钻到父亲的怀中失声痛哭。 木战一看封庄身上的羽箭,顿时将情况猜了个**分,见羌族大军已经溃败,便对赢广说道:“战局已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城给封庄治伤要紧!” …… 封庄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咸阳,本来正在和春风楼的姑娘们玩冰火两重天,正玩的起兴,不知怎的体内忽然点燃了一簇小火苗,烤的自己好生难受,口渴的厉害,偏偏周围的人全都消失不见,封庄只得自己拼命的找水,越急越找不到,最后那火苗竟然顺着背后的一个小孔窜了出来! “水…水…” 封庄心里着急,开始拼命的奔跑,哪知道刚冲出春风楼的院子,就一头扎到了沙漠之中,火辣辣的太阳射出了无数赤色的火箭,封庄望着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彻底的绝望了。 “我不服!我不甘!我不想死!”封庄不甘的仰天怒吼,忽然间漫天箭雨消失不见,而湿漉漉的雨水却从天而降,封庄张大了嘴,贪婪的喝着,笑着,用手指着苍天刚要痛骂,就见天上出现了两张大脸,恩,看着眼熟,左边一脸胡子的是典军,右边的小白脸是赢广,不对,后面的美女是谁! 封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就见自己躺在一张软床上,紧接着一张满是胡子的大脸充满了整个空间,我靠,你噘着嘴要干什么! “噗!”典军一口水全喷在了封庄的脸上,见封庄瞪着眼睛哆嗦着嘴,傻傻的望着自己,典军裂开大嘴笑道:“你看,我就说我的方法管用,喂水哪有喷水来的痛快!” 赢广见封庄醒来,也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刚才先是满脸的淫笑,后来又要喝水又不甘心的好顿折腾,人家木姑娘给你喂水全被你吐了出来,把木姑娘急的直掉眼泪,最后还是典军出了个主意,几口水就把你喷醒了。” 封庄虚弱的抹了一把脸,说道:“我说刚才在梦里怎么下雨了呢,典军你没事吃什么羊肉!” 典军哈哈笑道:“你不知道,那日进城之后,木府主特意请的御医帮你诊治,算你小子命大,那支箭被骨头架住没有射穿你的腑脏,但内腹还是被震伤,调理了几日说你今日大概能够苏醒,咱们就一直等在这儿了,别说,那御医医术确实高明,要是能绑到咱们府上就好。” 赢广回头给了典军一拳,笑骂道:“怎么净说混话,这也就是木姑娘,换个人不得把你送到牢里去吃猪食!” 木乌泽笑道:“都是军中的汉子,开些玩笑自是不会当真,既然封庄已经醒了,那…那我就先出去了。”说完也不等赢广答话,红着脸退了出去。 典军关上门,对着封庄挤眉弄眼道:“老封,我看这姑娘不错,你倒是有手段,英雄救美这么老套的手段都被你用活了!” 封庄满脸的疑惑:“先打住,刚才那姑娘是谁,谁英雄救美了?” 赢广奇怪的答道:“那姑娘就是战军府府主木战的女儿木乌泽,你在战场上拖着一条伤腿窜了那么高替她挡箭,不就是看上人家了么?” 封庄一拍脑门,傻笑道:“还是我有福啊,当时我只想着不能让那将领死了,只有他活着,才能杀开一条生路,咱们兄弟才能在他们的掩护下活命,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赢广望着封庄那一脸的**之色,彻底无语,感情这就是个意外,哪怕当时是一位八十岁的大妈领军,封庄这个坏坯都会去救! 第一百零三章 喝茶听书 随着羌族人的败退,月氏王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南来北往的客商忙碌的将自己货物出手,或换回大量的钱财,或换回自己所需的物资,整理妥当之后,都难免找间酒楼茶肆歇歇脚,喝点酒水,再听听说书先生讲述城内的演义杂说。 “啪!”说书先生一拍手中醒木,随手将折扇插入后领,开口说道:“上次说道那木家小娘子单刀闯军营!要知道,那前方可是数万大军,下娘子一战马一单刀,径直过去那就是送死!可是不去不成呀,因为那些羌族蛮子正在围杀一员猛将!只见那猛将豹眼虬髯,一身重甲,手中一柄八棱链子锤舞得是虎虎生风!那胯下的骏马也不是凡物,驮着主人左冲右突,跃坎避箭竟无一次失足!奈何羌人太多,杀了一个围上来两个,斩了一对又上来四双,有道是好虎架不住群狼,这猛将固然悍勇,也是浑身浴血却不得出。” 说书先生缓了口气,微微笑道:“众位定是疑惑,这猛将与那木府的千金是何干系,竟让这木家小娘子甘冒奇险单刀闯营?” 见这说书先生故意卖关子,下面的熟客忍不住张嘴喊道:“老宋,你这人忒不爽利,憋着一肚子坏水小心黑了心肝,有话就快说,到时候定是少不了你的赏!” 那说书先生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打发书童端着盘子去下面走了一圈,这才接口说道:“要说这猛将不是别人,正是这王城质子府内的秦将封庄!此人乃是天狼星下凡,性子悍勇异常,曾在斗兽场徒手降服异兽,也就是在那时引起了木家小娘子的注意,更是对他三笑留情!更难得的是这封庄用情专一...” 茶馆的角落,赢广与典军正面对面的坐着喝茶,听到此处,赢广忍不住一口茶水喷出,直接岔了气。典军表情淡定的擦了擦脸,顺手摘掉了嘴角的茶叶,悄声说道:“这先生满嘴跑马,老封那孙子用情专一?以前听他吹牛,说十岁的时候就偷跑去了窑子,那俏姐儿见他是个童子鸡,不但没收钱,反倒给了他不少,就这点破事儿让他挂嘴边吹了好几年!” 赢广苦笑道:“这先生倒是生了一张好嘴,说的像模像样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罢了,权当消遣就是。不过老封确实不地道,自己翻墙去见木家千金,让咱俩在这儿枯坐喝茶。” 这说话间,就见木府府门大开,两名五大三粗的侍卫叉着封庄走了出来,一脚把封庄踹到门外,就听见府内木战的咆哮:“小猴崽子!如果再让老子看到你翻墙进来,看老子不打折你的腿!” 紧接着出来一名女侍卫,看样貌就是上次去质子府要人的那个,只见她悄悄向门内望了一眼,快步跑到封庄跟前,笑着说道:“我们小姐说了,让你走绣楼后边的那段围墙,那段是咱们姐妹巡视的,下次别再胡乱跳了。” 封庄连连点头,满脸的贱笑,顺手塞了个银饼子过去,悄声说道:“谢谢姑娘,这些拿去,给姐妹们添置点杂物。只是不知道后面的两个...” 女侍卫回头看了一眼,见刚才叉出封庄的两名侍卫目不斜视的装门神,不由得笑道:“你且放心,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还不敢招惹小姐,有谁敢乱嚼舌根,定给他们好看!” 封庄一咕噜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咳嗽了两声,大模大样的向着茶馆走来。 赢广指着封庄的贱样说道:“这小子一到月氏,运气好的邪门,什么好事都让他摊上了。” 典军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手在桌上丢了几枚铜板,便和赢广起身出了门。 “眼看那木家小娘子就要在利箭之下香消玉损,封庄一声怒吼,不顾折断的双腿,双掌拍地,整个人腾空而起,就听噗噗两声!两支利箭狠狠的钉入封庄胸腹,一时间血光四溅,这铁铮铮的汉子宁愿一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单凭这份情义,不仅天地为之色变,木家小娘子抱着封庄忍不住失声痛哭!要知这封庄是生是死,啪,请听下回分解!” 赢广、典军中间夹着封庄,三个人勾肩搭背的横逛回了质子府,与以前的门可罗雀相比,如今的质子府热闹了许多,新漆的大门,新换的瓦,新种的树苗,新开的花,忙碌的仆役、丫鬟进进出出,三进三出的小院散发着无尽的生气。 进了院子回了屋,几人落座,墨印笑吟吟的走了进来,顺手接过赢广的外袍,问道:“今天的茶喝的怎么样?” 赢广翘了翘大拇指,赞叹道:“这说书先生确实厉害,单凭这一张嘴就比我们在斗兽场苦战三场来的效果好。” 典军也点了点头,闷声说道:“夫人手下能人异士众多,却没有一个凡人,这样一来咱们在这月氏东山再起的希望也大了许多。” 没细听封庄接下来的话,典军的一句夫人,就让墨印乐的心花怒放,满意的拍了拍典军的肩膀,说下去给他们准备些吃食,就退了出去。 封庄尴尬的张着嘴,停了半响,才说道:“那个,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到底有没有听...” 赢广看着墨印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一痛,也不知道妘淑在咸阳过的怎么样,自从买回那个魔姬之后,墨印就变的格外忙碌,也不知道她在准备什么手段,但赢广知道,墨印一定是为了自己,当初在草原,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抢了妘淑回来,如今也是一样。最难消受美人恩,典军这是用自己的方式提醒自己,该给墨印一个名分。已经辜负了一个,难道还要辜负另一个么。 “将军,将军?”封庄的话打断了赢广的沉思,见赢广回过神来,封庄开口说道:“将军,主母的侍女过来了。” 赢广回过头,一名年轻的侍女对着赢广施了一礼,说道:“赢将军,主母请你过去一趟。” “好!” 第一百零四章 艳魔舞 最近一连串的风波折腾的夏姬是食不下咽睡不能寐,生怕哪一天突然闯进一群粗鄙的野人抢走自己的孩子,在她的心中,秦王嫔妃的名头并不能给她带来一丝保护,甚至这会是那些灾祸的来源,相信那些野人会非常有兴趣凌辱一位王妃。夏姬不怕死,她害怕的是失去怀中的孩子,因为孩子就是她的一切。 好在一切都将过去,赢广成功的联合了月氏人,经过暴风雨的洗礼,生活终于重新恢复了平静。 “赢将军请坐。”夏姬脸上挂着往日的从容,伸手邀请赢广坐下,侍女上了暖茶躬身退下,夏姬拍了拍怀中的孩子,正色道:“全靠赢将军照拂,夏姬母子得脱此难,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归咸阳,我们母子定有厚报!” 赢广连忙拱手道:“主母言重了,维护主上乃是臣子本分,微臣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 见赢广一脸的诚惶诚恐,夏姬忍不住一笑,心中对赢广的防备略微松懈了一些,现在质子府上下皆以赢广马首是瞻,在这仆强主弱的环境下,夏姬就像一只小心翼翼的蜗牛,既要努力扛起肩上的重任,又要提防赢广可能出现的反噬,刚才小小的试探让她看清了一点,赢广是真心真意的为了她们母子着想,起码现在是这样。 又随意的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赢广见夏姬怀中的异人一个劲的张着小嘴打哈欠,知道到了告辞的时候,说几句套话表表忠心,安慰安慰夏姬那敏感的心思,施了一礼便起身离开。 走过回廊,春日里的风吹的正好,花圃内一些早春的花甚至已经抽出了花苞,几个年轻的侍女正在侍弄那些花草,见赢广过来,连忙红着脸施礼,赢广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打扰她们,转身走进了墨印的住处。 想来这几日墨印总是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宅子里鼓捣些什么,今日正好赶上,索性过去看看。 推开虚掩的门扉,就见墨印买回来的那名魔姬正穿着轻纱在一张圆桌上跳舞。 半透明的金丝羽衣轻轻覆在身上,没有一丝赘肉的蛮腰顽皮的露在衣外,薄纱长裙紧紧缠绕着浑圆的长腿,软如无骨的腰跨随着钟乐之声来回的摇摆,轻快的一个转身,白藕般的手臂轻轻舒展,缓缓拨动的手指仿佛在情人脸上爱抚。媚眼如丝,眼角那浓的化不开的春意不停地撩拨着人类最原始的兽性,耳边的铃声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让最正直的君子也有一种将她掳到胯下狠狠蹂躏的冲动。 乐声忽然一停,魔姬猛的停住了舞蹈,原来却是众乐师见赢广进来,赶忙停了手中的乐器弯腰施礼。 对自己定力自视甚高的赢广也有点面红耳赤,目光根本不敢往魔姬处打量,她难道不知道穿着松垮的薄纱弯腰施礼,那场面几乎和全裸一样!偏偏这半遮半掩,欲罢还休的媚态对男子的杀伤力惊人,就算赢广努力的控制本心,可自己的小兄弟一点面子都不给,愤怒的抬起头非要冲破束缚一展雄风! “那个,你们继续!” 赢广满脸尴尬,撅着屁股一把拽过似笑非笑的墨印,狼狈地逃出了院门。 “怎么样,好不好看!”墨印望着气喘吁吁的赢广,笑眯眯的问道。 赢广恼怒的看了墨印一眼,猛地挺直了腰,见墨印虽然满脸通红,却不住的用眼神偷瞄,就感觉自己吃了亏,偷偷的向后撅了撅屁股,拉着脸道:“你说你没事在后宅弄这个做什么。” “哼!还不是为了你!”墨印白了赢广一眼,一把甩开赢广拉着她的手,气鼓鼓的向前面走去。 为了我?赢广一愣,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墨印要把这个魔姬送给我?赢广摇了摇头,果断的否定了这个可能,以墨印的性子,容下妘淑实属不易,定不会再弄这么个妖精回来。难道墨印自己要学这个舞蹈?赢广脑补了一下墨印跳这个舞的样子,禁不住流着口水打了个哆嗦,连忙腆着脸追了上去。 “小墨儿,小墨儿是我不好,我不该怪你,你为了我要学这个舞蹈,从根本上我是十分赞成的....” 话未说完,就见墨印猛得回头,脸色通红,又羞又恼,张嘴骂道:“你这个色胚刚才说什么!” 赢广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却忘了他的身手在墨印的眼力根本就是漏洞百出,跑了没两步,就被墨印一脚踹在腿弯,没来得及起身,后脖领又被拽住,墨印单手锁住赢广的脖子,向后拖着就走,天知道那纤细的胳膊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把吐着舌头装死的赢广重重的掼在地上,又扣了两块烂泥糊了赢广一脸,消了气的墨印这才在赢广的袍子上擦了擦手,细声细气的说道:“你进到屋子里的时候除了看魔姬跳舞,就没注意到别的什么吗?” 赢广一咕噜爬起身,一边擦着脸一边答道:“当然注意到了,你身边还有一名俊美的小男孩,看样子怕是不到十岁吧。” 墨印点点头,郑重的说道:“我设计了一个庞大的计划,葨治就是这个计划的启动者。” 见墨印说的正式,赢广也就收起了玩笑,正色说道:“那名小男孩叫葨治?那么小的孩子会有什么作用?” “西方的尽头有一种艳魔舞,据说香艳无比,一经出世就引得无数才子俊杰争相观阅,结果席间众人丑态百出无一幸免,甚至有一男子竟然在观舞的过程中耗尽元阳而死!如果死的是个寻常子弟也就罢了,偏偏这死的男子势力不凡,领舞的魔姬用尽了钱财也未能豁免,只得被卖做奴隶,直到我将她买回。听她说起这艳魔舞,我期初也是不信,便带了两名侍女一起观看,结果却是我凭借定力勉强支持,旁边同观的侍女则早已酸软如泥。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底就有了一个计划。” 墨印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用细小的声音轻轻的说道:“我打算用一年的时间让葨治学会天魔舞,然后想办法将他送入咸阳的----太子府!” 第一百零五章 异样 自从人类有了自我意识,趋利避害的本能就被无限的扩大,在利益的纠葛之中,出现冲突也就在所难免。在过去上古的人类为了食物大大出手,而如今争夺的对象由食物变成了权利。 咸阳城内愁云惨淡,魏冉与范睢的斗法已经到了白热化,朝堂上互相攻讦,朝堂下虚与委蛇,什么白的黑的明的暗的,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平日里一个个貌似敦厚,正直不阿,却不知在这些面具的背后都是些带着笑脸捅刀子的高手。 本以为有宣后做靠山,魏冉再怎么不受昭王待见,也不至于输的太惨,所以魏冉的那些弟子门生嚣张依旧,丝毫不知收敛,天天以打击范睢党羽为乐事,今天弹劾张家,明日威胁李家,拉拢了一群人之后就跑到大殿上替魏冉喊冤。再看根基不深的范睢,宛如一只饱受欺凌的野狗,对相府一系的挑衅视而不见,任其党羽被一一挑落马下。 当看到自己的忠犬瘸着腿偷偷的低声呜咽时,蓄势已久的昭王终于出手了,范睢这只疯狗一下子成了携着雷霆的哮天犬,不但将当初的羞辱尽数返回,还狠狠的在魏冉的软肋上咬了一口,当范睢决定彻底清洗文官系统的时候,昭王收手,这场秦庭的风波最后以魏冉上书告老而结束。 秦国的商队将范睢得势的消息传递到了月氏,并且有人暗暗通知墨印,从今天开始,秦国将要放松对月氏的货品限制,陆续会有一些重要的货品流入到月氏王城,几经易手之后会进入到质子府。 “墨印,你的商队能不能带出一些武器?”赢广和墨印正在吃饭,听墨印说了这个消息很是高兴,不过片刻之后又开始挠头。“许斯邪已经来过几次消息,他已经在天岷山站住了脚,日常的用度靠着劫掠羌族小部落还可以维持,只是武器损耗的厉害,非常需要补充。” 墨印喝干小盆里的汤,慢慢的起身,反手扣着手指,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段在赢广面前一览无余。 见赢广直愣愣的把一口饭塞进了鼻子,墨印笑道:“你且放心,武器虽然不多,但总能弄出一些,让许斯邪省着些用,商队多跑几次也就行了。到是你,多大的人了,竟然能把饭塞进鼻子里。” 赢广腆着脸,趁机握住墨印的手,咧着嘴说道:“也是怪了,在这月氏,妖娆的胡女我见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可偏偏对你没什么抵抗力。” 看见没,这就是手段,要知道情话可以说的直接,也可以说的婉转,必须得因人而异!对于墨印这样自幼接触军事训练的奇女子,那还是直接一点好。如果赢广说些拐弯抹角的含蓄情话只会被墨印一巴掌呼到墙上扣不下来。 难得两人独处一会,见时间还早,赢广拉着墨印的手打算继续调戏一下良家小娘子,暧昧的气氛刚刚浓烈了一些,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 墨印瞬间抽出了自己的手,赢广苦恼的一回头,就看见封庄那张粗犷的大脸,贼眉鼠眼的在窗口晃来晃去,见赢广看向自己,急忙就要开口说话,可话头刚到嘴边却又缩着脖子生生咽了回去。 浑身杀气的墨印慢慢的走到窗边,笑着问道:“你刚才都看到些什么呀?” “没,没什么。”封庄脸上挂着招牌的贱笑,缩头缩脑的陪着笑脸。“最近练功练的精进了许多,听说有一门千里传音的功夫不错,小的就自己琢磨着练了些,没想到还真略有所得,咳嗽声的穿透力已经能达到一箭之地,小的过来的时候一直练功来着,刚刚到,刚刚到,什么都没看见。” “哼!”墨印懒得搭理他,知道他来找赢广定是有事,便背着手去了前院。 直到墨印的身影彻底不见,封庄才长出了一口气,急急忙忙的对赢广说道:“将军,我刚从木乌泽那里回来,她告诉我一个消息...” “等等!”赢广忽然打断了封庄的话,目光警惕的四处打量了几眼,悄声对封庄说道:“进屋!” 两人进入屋内关了房门,封庄这才小声说道:“上午的时候我翻墙偷偷进了小泽的闺房,一进屋就见她两只眼哭的像桃核一样,老封的脾气将军你是知道的,我以为有人欺负她,当场就要暴走,她死命拉住我,说是她爹不同意她和我接触。要知道她爹当初并不讨厌我,甚至抓住我翻墙头也不过是叉出来,骂了几句了事。而且木战是王城内出了名的心疼闺女,只要小泽提出的要求,就没有不做到的。这次忽然变脸,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赢广没有说话,低着头来回的踱着步。封庄坐在一旁看着赢广不停变化的脸色不敢吭声。走了几圈,赢广忽然停住脚步,对封庄说道:“你安排个可靠的人,去找宰祀府的门房,就说明日赢广请他们家苏公子在四方苑吃饭!” 闻到了紧张气息的质子府迅速的活动了起来,一些不起眼的小商小贩收拾起了摊子拐到了旁边的巷子内,通过这些四通八达的巷弄,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战军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在平静的表象下,战军府的主人正在焦虑的拽着头发,王庭密室内的对话,如同魔咒一样不断的在耳边回响。 “木战,封庄确实是一员难得的猛将,可是他毕竟是秦人,虽然眼下我们与大秦结盟,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大秦吞噬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当他吞下东面和南面的国家,目光迟早会落到我们的身上,因为北方的匈奴居无定所,而我们就变成了他们最佳的选择。 狼骑和镶骑是我们月氏最勇猛的战士,也是我们最后的底牌,封庄是秦人,我们不能让他洞悉我们的底牌。木战你想想,如果乌泽嫁给了封庄,一旦两军对战,你应该如何选择!” 第一百零六章 殃及池鱼 四方苑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就连羌族围城的那几天,四方苑也是大开店门迎接宾客,这不,还没到饭点,楼上楼下就已经人满为患。 楼顶有一间清幽的雅间,上好的雕木隔绝了楼下的尘嚣,赢广与苏宇晏在雅间内相对而坐,桌面上摆满各种冷拼热卤整整一十八道菜肴,只是这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没动一口,旁边倒是歪歪斜斜的堆了几个空酒坛,苏宇晏一落座就开始喝酒,赢广陪了几杯之后就不再喝,今天有正事要办,如果像苏宇晏那样,估计一会这屋内就会多了两名醉鬼。 打了个酒嗝,苏宇晏醉眼朦胧的斜靠在柱子上,嘴里嘀咕道:“有什么想知道的快问,呕!我酒后失言记不得太多!” 赢广拱了拱手,笑着问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有赢广有一事不解,还需苏公子为我解惑,木战对我们质子府的态度为何忽然发生了变化!” 苏宇晏嘿嘿一笑,用手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歪歪斜斜的扭了扭身子,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这才开口说道:“这事儿我爹都不清楚,问我那更是问路于盲,因为这些事他认为没有必要告诉我,哈哈哈哈。呕!其实我不傻,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我确定我家老头子肯定没有参与,因为他的眼中只有这个国家,他只会去关心任何能够威胁到这个国家的事情,这件事不算!至于我这个儿子,在他的眼中,呸!屁都不是!”说完一把抢过一坛老酒,直接倒进了喉咙,可惜豪迈了没到一秒,酒水冲进了气管,苏宇晏丢掉酒坛抱着柱子死命的咳嗽,鼻涕和眼泪混在了一起黏黏糊糊的糊了一脸。 在苏宇晏这得到的信息很重要,能影响木战态度的只有格鲁木,可是现在是秦国与月氏的蜜月期,格鲁木不是一名糊涂的君主,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故意针对质子府的。至于刺探镶骑秘密之类的话,那就是些借口,只要上过战场的军队就没有秘密可言!几场仗下来,你的对手早就把你研究的透彻。 勄木图?也不大可能,因为他与苏依属于同一类人,质子府还没有发展到能够左右一个国家的地步,对月氏根本就构不成威胁。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直接礼送出境也就是了,对于自己这样的外臣没有必要兜这么一个圈子。 能直接与格鲁木对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既然不是宫外的,那就只能是宫内的了,可这个人到底是谁? 赢广走到窗边,目光远眺,雪白的宫墙就在不远的地方,越过宫墙,一个淡金色的挑檐在树丛之中若隐若现,看位置应该是格鲁木家宴用的一座偏殿。赢广猛的想起在这座王宫内,有一个人肯定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只不过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够见到他呢? 正沉思间,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噜声,赢广一回头,见苏宇晏躺在桌子底下睡的正香,空腹喝酒果然醉的快,赢广嘴角挂着笑意,回到座位上,伸手抓了个蹄髈使劲的啃着,默默的等待苏宇晏的醒来。 妘翼这几天过的很不好,自己已经很收敛,只做份内的事,没有一丁点逾越,哪知道大哥又开始抽疯,不去上朝却躲在家中和那些婢女们一起**。说实话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那些清闲的显贵闲着无聊,这些事倒也常做。可是父亲都到你府上了,你倒是把裤子提上啊,当着父亲的面做**很有意思么!于是自己又成了暴怒父亲口中的榜样,说所有的王子都不如自己,尤其是自己的这个大哥! 想想大哥看自己的眼神,妘翼心中就一片冰冷,小时候大哥对自己最好,有好吃的想着自己,挨欺负了帮着自己,就连父亲的责罚也会替自己担着,可是自从大哥成了太子,一切都变了。 杀意,大哥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他想杀了自己!妘翼痛苦的揉了揉头,自己已经很克制了,甚至约束门下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行为,可就是这样,大哥仍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而父亲甚至在促成王子之间的厮杀,认为只有最后胜出的人,才是月氏真正的王者,而大哥,不过是他树立的一个靶子。 外面的夜已经深了,炉火的噼啪声在静寂的夜里听的格外清晰,天下的太子都一样,不知道小妹在秦国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像自己一样独自在夜中神伤。好在秦国的太子还小,以小妹的手段,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想到小妹,就不由得想到赢广,这厮没有兑现保护小妹的诺言,却在月氏混的风生水起,只是你万万没想到,已经有一张大网撒了下来,而你不过是这网中的一条鱼罢了。你死了也好,断了小妹的念想,太子可以变成秦王,小妹也可以变成第二个宣后。 清脆的梆子声在夜空中传的很远,三更了,妘翼直了直僵硬的身子,躺在了榻上,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宁静,天亮的时候不知道还要进行怎样的厮杀。 同样未眠的还有赢广和墨印,暗影的效率很快,在短短的时间内搜集了大量的情报,墨印正在将这些情报一一的分类,再缜密的计划也会有迹可循,墨印一直深信着这句话。 “苏宇晏的话应该不假,那些王公大臣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因为这就是格鲁木的家事。”墨印详细分析了情报之后,又反复核对了一下,这才开口说话。 “质子府行事高调,那些达官显贵对我们或是欣赏拉拢,或是保持中立,而对我们保持敌意的只有一家----太子妘吉!” 赢广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的在桌子上敲动。“我们似乎和这个月氏太子没有什么交集吧。”赢广想了又想,实在没有想出质子府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太子,既然想不明白,还是直接听听墨印的说法。 墨印苦笑道:“我们确实没有与太子发生过什么冲突,甚至都没有过任何的接触。月氏的情形与中原的国家不太一样,他们的头人鼓励王子之间的厮杀,只有最强壮、最聪明的人才能够成为下一任的头人。而现在王子之中最强壮的就是太子妘吉,最聪明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妘淑的哥哥----妘翼!” 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妘翼那张比自己还要帅气的脸,赢广气恼的喊道:“奶奶的,殃及池鱼!” 墨印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七章 瞒天过海 当一条鱼知道自己身处网中,眼前的无数美好不过是虚幻的时候,心情估计好不到哪去,因为它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临。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非常不好,于是当天上刚刚露出一抹红霞,太阳还在地平线下奋力攀登的时候,质子府的侧门悄然打开,一辆土黄色棚子的小马车迅速消失在了淡淡的晨曦之中。 做了一夜噩梦的妘翼望着已经渐亮的窗外叹了口气,起了身子,对着桌子上的铜镜仔细的看了又看,里面的自己还是模模糊糊,只是眼睛周围的淤黑需要尽快处理。用手扣了几下床沿,外面的内侍急忙打开了房门,几名侍女鱼贯而入,为妘翼洗漱更衣。 顾不上早餐,收拾停当的妘翼急急忙忙向宫门走去,这宫内哪里是自己可以留宿的地方,王子成年之后全都搬到宫外居住,能一直住在宫内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太子!父王啊,你这是要把我架到火上烤啊。 也许是出来早的缘故,一路顺利并没有见到什么需要回避的人,宫门就在前方,妘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诶呦,二弟今天来的早啊。”眼看要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妘翼猛地停住了脚步,费好大劲挤出一个笑脸,这才转过身,对着一名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施了一礼。 “大哥勤勉,起的倒早。” 妘吉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用那一贯的奇怪语气问道:“二弟才来怎么就要走,哦,对了,宫门刚刚打开,按理你应该与我正面相遇,偏偏我却看了你的背影,二弟,你是想躲着哥哥故意转身呢,还是压根就没出宫啊?” 这话问的歹毒,让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再看妘吉,满是傲气的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容,背后的阳光洒在身上落下一地阴影,将妘吉罩在这阴影之中,那金黄色的光线没有增加一丝温暖,反倒多了九分的阴狠! 眼珠一转,妘翼的笑容顿时真诚了几分,仿佛没睡醒似的用手揉了揉眼睛,把眼睛周围的粉蹭掉了许多,满腹埋怨的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前几日羌族不是跑到咱们王城下面耀武耀威么,虽说是被打退了,却没有伤到筋骨。哼!按我们月氏人的脾气,既然敢进入我们的领土,那就得有被我们侵略的准备,可我们的父王呢,偏偏按兵不动。说句大话,只要给我一支劲旅,看我不杀的羌族血流成河!这不,我昨日进宫去求父王,结果父王压根不见我,害我白白在偏殿等了一夜。哈欠...” 看着妘翼的黑眼圈,妘吉心中就已经信了一半,再听妘翼满嘴的牢骚,竟然在众人面前说自己父亲的不是,妘吉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佯怪道:“都多大的人了,嘴上还没个把门的,这些话能随便乱说么!万一传到父王耳中,看他怎么收拾你。行了,看你满脸倦容,为兄就不拉着你闲聊,早点回去歇着吧。” 妘翼对着自己的大哥点了点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嗯了一声,这才慢慢悠悠的出了宫门。 “让你的人盯紧一点,我总感觉这小子是个威胁。”妘吉望着弟弟的背影眯了眯眼,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淡淡的说道,身后的一名小太监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不得不防啊。”妘吉心中暗想,这个妘翼与其他的弟弟不同,他太聪明了,聪明到自己都不敢放心的用他,也许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安心。 自己的大哥对自己有杀意,妘翼一直都是知道的,说实话,自己对上面的那个位置没兴趣,所以妘翼一直都是退让的态度,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话,大哥的势力不敢相信,自己的势力不愿相信,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在大势的裹挟下,自己不可避免的走到了大哥的对立面。 头疼啊,妘翼躺在自己的床上,索性不再想那些伤神的事,翻过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帷帐内很快传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还是在自己家睡的舒坦,一觉醒来,妘翼就感觉浑身松泛了许多,午后阳光正好,叫侍女准备好茶点,妘翼独自一人来到后院凉亭中,刚一落座,就见守门的侍卫走了过来。 “二王子,宰祀府苏宇晏送上的请帖。” 妘翼单手接过,挥手让侍卫退下,回头丢了一块糕点在口中,这才打开了帖子,就见上面写道:“今有苏氏别院落成,特请贵客临门,以贺乔迁之喜....”落款是苏宇晏。 “苏家的老小儿什么时候弄了个别院?”妘翼用手拄着下巴,拿着请帖反复的观看,字里行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偏偏这事来的蹊跷,现在谁不知道自己是大哥的眼中钉,朝中大臣对自己躲都躲不及,哪有故意凑上来的理儿?这事不是老宰祀的意思,八成是小苏有事找自己。 “来人!” 院子拐角处迅速出现了一道人影,对着妘翼恭声说道:“王子有何吩咐。” “让车夫备车,晚上去苏家别院!” 说是别院,其实就是苏家在城郊的一处外宅,平日踏青游玩的时候住一住,剩下的时候就那么空着,只有些仆役在那定期打理。不过今日自家公子要在这宴请宾客,府内的老人儿早早就做好了准备,门前的小路打扫干净洒了清水,门口的灯笼也换了新的,天刚一擦黑,门房掌灯,就见远处一辆青色马车缓缓驶来。 苏宇晏一身文士装,在门口迎客,只见那马车停下挑起了门帘,妘翼笑着跳了下来。 “小苏,今天这么一身打扮可是精神的紧,怎么着,莫非今晚有哪家千金过来不成?” 苏宇晏苦笑着,接过妘翼的斗篷,陪着他向内走去。 “我的心思你还不清楚?不过今天晚上来的确实都是些平辈,但没有一个长子嫡孙。” 妘翼缓了缓步子,长叹了口气,随着苏宇晏向厅内走去。 走到并排的时候,苏宇晏忽然低声说道:“席间出来一趟,有个人想见你。” “谁?” “质子府,赢广。” (今天是大年三十,咱的帐可不能再拖啦!哈哈,过年了,赢广在这儿给各位拜个年,相聚就是缘分,老赢新建了一个群,欢迎大家过来闲聊,年后拙作会有个分类小说新书推荐,希望所有喜爱本书的朋友大力支持!老赢在此先谢过了!大家,过年好!) 第一百零八章 风起王城(一) 苏家别院内人声鼎沸,十七八名衣冠不整的贵公子在堂内的台座上指着舞池中的胡姬大声的调笑!离他们不远处,几个军中的汉子早就解开了衣衫,擎着巨大的海碗呼三呵四的斗着酒,旁边的桌子被一脚踹倒,两名露着胸毛的壮汉互相架着胳膊滚入了舞池,引起了无数惊呼。喝骂声、狂笑声、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娇喘声,整个前厅之中顿时充满了靡靡的气息。 因为不是家中的长子嫡孙,这些人不会继承老子的官职爵位,也不会得到家族的倾力培养,反倒是在一些危急关头他们要为家族付出全部,甚至是生命!所以他们是王城内最没有权利却最嚣张的一群人,及时行乐,花光所有月例是他们活着的全部意义。 苏宇晏宴请这些人,那些明里暗里的眼睛都不会多说什么,这些蛀虫是最不可能造反的一群人,他们成不了大事。 和城卫军的副统领干了一杯,又把**的胡姬推到了文渊阁副使的怀中,妘翼笑眯眯的告了个罪,摇摇晃晃的向后面走去。刚转到殿后,一名苏家的老仆默默的站在那里,见妘翼出来,微微施了一礼,便率先向前走去。 拐过两个角门,沿着石子小径一路向前,不远处的树荫下,一间木制的小房间内透出淡淡的黄光,妘翼用力揉了揉脸,丢掉了刚才的浮华,重新变成了那个冷静机智的二王子。苏家老仆早已经消失不见,妘翼阴沉着脸推开了房门。 房内赢广正端着杯子自斟自饮,见妘翼进来,赢广抬手指了指对面,一仰头吸干了杯中的酒。 “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更没想到你会让宇晏帮你。”喝干杯中酒,妘翼将杯子倒扣在桌上,目光直直的盯着赢广,低沉的说道:“妘淑从小就没受过欺负,我以为你能够继续保护她,早知道会是如今这个样子,她嫁给宇晏也是一个好的选择,倒是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有些事不用多说,大道理你懂,换作你,也会这么做。”赢广仰头又喝了一杯,忽然重重地说道:“我从没放弃过妘淑,从来没有!” 妘翼将酒杯重新翻了过来,自顾自的倒上一杯酒,一口喝干之后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木战对封庄的态度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质子府就是一支浮萍,经不起王城内的大浪,质子府不能输,也输不起,我想知道这一切的原因。” “能影响万军府态度的人不多,满打满算就那么几个,我父王关心的是王储的能力,至于那些无聊的事,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去过问。”妘翼重新开了坛酒,又伸手抓过桌上的羊腿,刚在前面喝了太多的酒,现在肚子空的难受。 “这么说来我们质子府想不站队都不成了。”赢广苦笑着问道。 “如果你的力量足够左右自己的命运,那么你就有了话语权,只是可惜,质子府虽然风光,可还没能入得了太子的法眼,他们连拉拢的态度都懒得做,我也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幸运还是悲哀。”妘翼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赢广,嘴里却是毫不留情的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在外人眼中,质子府已经归到了二王子一系,如今月氏继承人的争夺愈演愈烈,明哲保身的木战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与二王子的下属交往的。 “呼!”赢广长出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封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在这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生存下去! 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妄求对手的宽恕那是自欺欺人的表现,软弱换来的不是怜悯,只有更加残酷的剥削,条理理清了,心里也就有了想法,不管怎么说,妘翼也是自己的大舅哥,帮助他赢广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既然太子一系的人都把咱质子府当成了软柿子,那咱就得有个柿子的样儿,平时软绵绵的,关键时刻就得让他见血,不知道冻透的柿子也是能打死人么?大秦的爷们不是谁都可以过来肆意揉捏的,起码赢广就从来都没有忍气吞声这个觉悟! 话不用多说,赢广端起面前的一碗汤喝了一口,然后推到了妘翼跟前。妘翼顺手接过,用鼻子嗅了嗅,称赞道:“苏家的厨子确实不错,这汤煲的恰到好处。”说完拿起一个调羹,一勺一勺的品了起来。 赢广白了妘翼一眼,今天的吃食都是自己从四方苑带过来的,草原菜除了烤就是煮,就算月氏人筑城定居,吃的方面比羌族略强,可怎么也不能和咸阳的厨子相比。 不过今天俩人吃的是什么都无关紧要,看的是个态度,妘翼明面上的实力不强,甚至还比不上其他的闲散王子,可是那些看不见的就不太好说,有妘淑的面子在,苏宇晏一头扎进这个漩涡,义无反顾的把自家老子绑架到了二王子的战车上,还不遗余力的联系其他的勋贵,前厅的那些纨绔确实做不了自家的主,可是有些事不用自己去证实,只要你的对手相信那些人都投靠了二王子就可以了。 做为外援,赢广当的心甘情愿,除了妘淑这层关系,他妘翼怎么看也不像个傻子,说他没有几张底牌,赢广自己都不信。妘吉貌似是一条粗腿,其他的王子充其量就是些发育不完全的胳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不过就算是如此,赢广也愿意站在妘翼一边,他实在不明白那些王公贵族为什么争先恐后的巴结一个能在自己父亲面前暄淫的人,去誓死追随这么一个明显的靶子,他们难道都不知道靶子就是用来承受攻击的么? 妘翼喝完了汤,将空碗丢给赢广就起了身,慢慢悠悠的转回了前厅,眯缝着眼又挂上了一脸的醉态。赢广拎着食盒翻过了墙,钻进了早就停在墙根下的小马车内,车夫一抖缰绳,小马车拐进了旁边的窄巷。 苏家别院内热闹依旧,明亮的灯火足足映红了半个夜空,每个人都在狂欢,没有人留意到妘翼离开的时间稍微有一点长。墙外林内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一只黑毛的猫头鹰站在枝头,冷眼见证着一切。 (大年初一,各位书友过年好!老赢在这里给大家拜年!希望各位能在2016继续支持老赢!谢谢大家!鞠躬!) 第一百零九章 风起王城(二) 既然揭开了新娘子的头纱,哪怕头纱下面遮着的是一头猪,新郎官也得硬着头皮上!赢广此时的心情就和那个新郎官是一样的,只不过头纱下面的不是猪,而是一头呲着獠牙的怪兽。 真相虽然残酷,但还不是绝境,眼下壮大自己才是根本。万军府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更难得的是封庄与木乌泽男有情女有意,赢广做为封庄的大哥,总得表示表示才好。 与夏姬打了声招呼,又安排墨印加强质子府的防御,赢广带着典军、封庄就出了府门。 大街上人来人往,天南地北的行商仍然忙碌这自己的小日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偌大的月氏王城早已经风起云涌,都说平淡是福,摒弃了所谓的军国大事,约上三五好友与月互酌,或狂笑、或洒脱、或迷醉、或沉吟,众人皆醉我独醒那叫一种痛苦,泯然众人才是长久之道。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有一种痛苦叫做身不由己,大势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能做的不过是如何在风暴中保全自己。 过了两条街,战军府的大门遥遥可见,赢广三人来到正门,打眼一瞧守门的还是熟人,那日叉封庄出来的仁兄今日正当值,赢广整了整衣服,拱手道:“劳烦这位大哥通报一声,质子府赢广来访。” 那守卫自然是认得的,让赢广等人稍等,自己转身就进了府门。 封庄探长了脖子向内张望,想看看有没有木乌泽的女卫经过,有些日子没见,心里倒是念的慌,抬头又瞅了瞅这森严的大门,封庄撇撇嘴,想来自己只从这里出来过,从这儿进,今儿个还是头一遭。 等不多时,府中的老管家从内里走了出来,都是木战多年的老部下,虽然年纪大了只能做府中管家,但军中养成的气势却做不了假。 对于这样的人,不论他的身份,赢广都是敬重的,当下三人执晚辈礼,恭敬的站到了一旁。老管家点了点头,沙着喉咙说道:“赢将军之名老朽还是有所耳闻,看在同为军中一系的份上,老朽不难为你,赢将军,如今大变将起,我们老爷不愿牵扯太深,你还是请回吧,府主有令,凡质子府人等,一律不见。”说完又用手指头点了点低头耷拉脑的封庄,“如果还敢翻墙,老爷说了,府中牢房内有的是地方,也不多关,风波结束就好。” 赢广咧嘴一笑,木老爷子倒是个直性子,一是一,二是二,说不想见你,就绝对不找别的借口。只是不知道妘吉会不会放任这么大的一股势力在旁边保持中立。 再向老兵行了个礼,赢广带着二人离开了战军府,今天见不到不代表以后也见不到,势力越大想要摘清就越难,战军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三人没走几步,就见迎面过来了一队卫士,二话不说就将赢广等人围在了中间,为首的侍卫长摘掉了铜盔,歪了歪脖子,用手指着赢广的鼻子问道:“你就是赢广?” 赢广上下打量了几眼,接着就扬起了头,一点与对方对话的意思都没有,抬起手勾了勾,封庄挂着一脸贱笑走到了前面。 “太子府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干起了这拦路抢劫的买卖,要不是你们穿着这身皮,爷们早就把你们放翻了,下次抢劫看清人再下手!” 见封庄蛮横的就要闯出一条通路,侍卫长怒极反笑,直直的站在封庄面前,张口骂道:“你家主子还没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跳出来显眼!今儿我就在这,我看没我同意谁敢出我们这个圈儿!”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赢广伸出小指扣了扣鼻子,然后扣住拇指用力一弹,小小的一坨黏黏的粘在侍卫长雪白的盔甲上。 “诶呦,不好意思,您站的位置太好,你周围的兄弟都没你这么好的运气,运气这东西那是想求也求不到的,话说回来,既然太子将你放了出来,你还是赶紧办正事吧,爷们没时间看你在这做戏!” 那侍卫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盔甲,忽然大声说道:“质子府赢广,当街羞辱太子府侍卫,太子府威严不容侵犯!来人,将这几个人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典军一声怒吼,转身护住了赢广后身,封庄双手握拳站在赢广身前。还没等赢广开口,那侍卫长大喊一声:“还敢反抗!给我打!” 话音刚落,侧面的一名侍卫早就抄起了背后挂着的短棍,狠狠地抽向封庄的小腿,听那破空之声,如果要是落实了,那最轻也得是个骨折! 再看赢广三人,在被围的瞬间就已经提高了警惕,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中招,抬脚躲过偷袭,跟着一个垫步,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猛得拽到了自己跟前,封庄呲着白牙狞笑道:“下手挺黑啊。”说完一把夺过短棍,身子一缩,将这名侍卫当做肉盾,大踏步向前冲去。 后面的赢广侧身闪过几记重击,脚下一勾,最前面的侍卫重心不稳扑倒在地,赢广一脚踩在那侍卫手指上用力一碾,那侍卫刚要张嘴喊叫,却被一脚踢中了门牙,顿时满嘴鲜血,惨不能言! 与这两人相比,典军最是凶悍,双手护住头部,几步就撞入人群,凭着皮粗肉厚对雨点般落在身上的短棍根本就不管不顾,坛子大的拳头只往脑袋上招呼,不管戴不戴头盔都是一击撂倒,不多时脚下就躺了一地的太子府侍卫! 这些太子府的侍卫倒是硬气,见典军发威,无人能敌,大吼一声全都扑了上去,一时间棍影纷纷,入耳全都是噼噼啪啪的摔打之声。 封庄与典军拦截下了剩下的侍卫,赢广慢慢走到那侍卫长的面前,冷笑着说道:“我手下的猛将都是万人敌,来的时候你没提前打听打听么!” 说实话,质子府的战力确实超出了意料,带来的这些卫士都是军中的好手,可在典军等人面前连一招都招架不住,不过侍卫长的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慌乱,直到所有的侍卫全都倒在地上**,这侍卫长才拍了拍手,笑道:“不错,赢将军的手下果然战力不凡,看来是在下托大了。” 封庄揉着脑袋上的肿包,呸了一口,说道:“就这些三脚猫的手下也敢来爷们面前撒野,小子,跪下磕几个头,爷们不为难你。” 侍卫长诡异的摇了摇头,忽然冲着空中喊道:“赢广等人无视规劝,恶意殴打太子府侍卫,太子有令,格杀勿论!” “哐哐哐哐!”一对对甲士忽然从大街小巷中冲出,擎着重盾将赢广等人团团围住。周围阁楼上窗户大开,无数弓手拉开了长弓,冰冷的羽箭对准了圈中的赢广三人! 第一百一十章 风起王城(三) 直到这时,侍卫长的脸上才挂上了一丝冷笑,手掌微微抬起,只要赢广三人稍有异动,就要立刻将其射杀在当场! 见赢广拉住了跃跃欲试的封庄,质子府三人都没有异动,侍卫长这才慢慢的放下了手,抱着膀子慢慢走到封庄跟前,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封庄,忽然猛的一拳击在了封庄的软肋上。 “你长的太高了!” 趁着封庄弯腰的瞬间,侍卫长一把揪住封庄的头发拽到自己身前,伸出另一只手啪啪的拍着封庄的脸,狞笑道:“刚才打的不是挺狠的,你倒是再打啊?” 封庄被压着头,脸上阴晴不定,额头上一条条的青筋张牙舞爪,如同择人而噬的怒龙一般,咯吱咯吱的磨牙声配合着不断颤抖的肌肉,显然是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那侍卫长得意的笑了笑,撇着嘴说道:“看样子不服是吧,兄弟们,这孙子还在这儿硬挺呢!哈哈哈!”周围的甲士都肆意的嘲笑起来,口中不断发出羞辱的嘘声,手中的盾牌杂乱的跺着地,各种辱骂之声铺面而来。 “你倒是还手啊!”侍卫长把头伸到封庄的眼前,阴狠地说道:“你要是敢还手,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射杀你们。来啊,出手啊!” 典军猛地向前走了几步,赢广伸手拦住,自己走到侍卫长面前冷冷地说道:“爷们,过了!” “过了?我怎么不觉得。”侍卫长怪笑着吸了口气,用力咳嗽了一声,一口黄痰啪的吐到了赢广的脸上!“小子,现在你还觉得我过了么?” 赢广忽然笑了起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其实...我只是想接近你而已!” 封庄听到这话,哪里还能按耐得住,抬手握住侍卫长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住他的腰间系带,下腰躬身双臂发力,一下子就将那侍卫长架在了肩膀之上!赢广、典军顺势一滚,直接扑向墙下死角。旁边的甲士急忙竖起大盾想要将他们推回中间,只可惜,与典军角力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铛铛两声,盾牌如同被铁锤击中,两个拳印生生凸出盾面,巨大的劲力根本抵御不住,两名甲士连人带盾重重的跌入身后的阁楼之内。 电光石火之间,赢广、典军趁势冲入阁楼之内,封庄扛着侍卫长做肉盾殿后,楼上弓手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退了进去。 “别以为抓住我你们就能走脱,实话告诉你!你们死定了!”侍卫长丝毫没有被俘的觉悟,犹自在那不停叫嚣! 赢广擦干净了脸,顺手拽过一条凳子坐下,对周围步步逼近的甲士视而不见。 “老封,让他知道规矩。” 封庄揉了揉被抓乱的头发,嘿嘿笑着拎起侍卫长的一只手。 “刚才拍的挺舒服的哈?” 侍卫长惊恐地想要握紧拳头,却被封庄拽住一根手指用力的旋转…… “啊!”侍卫长拼命的挣扎,想要昏死过去,可是指间传来剧痛却让他格外的清醒。他第一次后悔接了这个任务,本来以为打着太子府的虎皮,又调动了城卫,拿下这三人是十拿九稳,却没想到这三人如此滑溜。 “不想死就让你的人退后。”赢广用手弹了弹侍卫长的断指,不错,已经软的像面条了。 侍卫长扭曲着脸,瞪着死鱼眼睛向外面吼道:“都他妈给我退后,你们想害死我吗!”持盾甲士互相看了一眼便慢慢退出了阁楼。 “老典,这两面盾牌你拿着去旁边的战军府,告诉门口卫士,秦国与月氏刚刚结盟,我想知道今天的事是太子个人的意思,还是月氏国的意思,我们质子府要求不多,只想求一个公道!出去的时候注意冷箭,这帮孙子的箭法比我们秦军强很多。” 典军弯腰捡起那两面带着自己拳印的盾牌,咧嘴一笑道:“放心,等我回来。” 事态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就已经不是哪个人能够随便处理的了的,在典军进入战军府之后,不多时,木战的亲卫就拿着木战的手令从府中鱼贯而出,蛮横的驱赶了城卫军,接管了整条街道的控制权,木战身穿战甲,与典军并肩而出。 赢广远远看到之后长出了一口气,木战这是在表态,月氏军方并无意与秦**方为敌,围攻秦国武将属于太子的个人行为。只是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太子府不在别的地方动手,偏偏在万军府门口抓人,显然就是不想让木战置身事外,如今木战为了月氏已经出手,那么他就必须对太子府做出解释,太子不会管那些大道理,他只知道木战驱逐了太子府的人,所以太子给出的选项只会有两个,朋友或者敌人。 可笑木战还想着置身事外,以为自己不过是为了国家而出手,殊不知在迈出府门的瞬间就已经陷了进来。 木战走进阁楼,见赢广等人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太子还是太孟浪了,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些秦人毕竟代表着秦国,如果死在月氏人手中,那无异于送给秦国一个讨伐月氏的借口,无数性命换来的和平将一去不返,月氏将重新陷入战火之中! 至于那个侍卫长,在木战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明明控制住了秦人还要故意对其进行羞辱,结果羞辱不成反被俘虏,就算质子府不追究,他也没了活路,太子需要人顶罪,头人也需要给秦人一个结果,这种办事不利的蠢蛋是做替罪羊的合适人选。瞧他的眼神,见到自己竟然露出喜色,真以为自己能救他不成? “秦国将军,今日发生之事想来是一个误会,还请随我入宫面见头人,想来定会有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木战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赢广说道。 “有劳木府主!”赢广拱手施了一礼,便迈步走到木战身边,身子停了一下,忽然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木府主一心为国,赢广佩服,只不过如今王庭内已是巨大漩涡,木府主所做恐怕会得罪太子,还请木府主多加小心!” 木战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起王城(四) 早晨的时候明明晴空万里,谁知道片刻之后便堆积了无数浓重的乌云,狂风握住宫墙边上的杨柳拼命的摇晃,仿佛随时都能将那柔弱的躯干折成几段,可杨柳却一次次的挺直了身躯,挥舞起枝条反击。 狂风无奈的跃过宫墙,旋转着身子来到了王庭之中,在那朝会的大殿上,格鲁木阴沉着脸,静静地望着庭下的几人。狂风悄然散去,天地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天边的乌云却更加的低沉,而那隆隆的雷音重重的落在所有人的心上。 在进入宫门的时候,赢广一行人十分碰巧地遇到了太子的仪仗,对于围攻秦将的事太子显得一无所知,在礼貌的道歉之后,太子属官便要走了那名私自带兵闹事的侍卫长,不管怎样,这毕竟是太子府的人,那名属官再三承诺,太子治下严谨,绝不会徇私,此事定会给秦国一个交代。 于是当赢广在大殿上再次见到那名侍卫长的时候,这个替死鬼就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的整张嘴被抽成了一个血窟窿,人也处在了半昏迷的状态。 格鲁木侧着身靠在王座上,一只手支在扶手上撑着头,两只眼微睁,嘴唇紧紧的抿着,无边的压力在这静谧的大殿中愈加凝实,远处的闪电撕裂了云层,忽明忽暗的映照着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一向无所顾忌的太子也恭敬的低着头,额上的汗水黏黏的滑过粗糙的脸颊,十分难受却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木战,你说。”格鲁木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宁静,木战大步出列,走到了大殿的正中,扶胸施礼之后,一板一眼的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木战的言辞很是公正,并没有因为太子的身份而故意偏颇。 格鲁木静静的听着,手指不自觉的在案几上跳动,直到木战讲完,格鲁木才用手指点了点妘吉,开口说道:“太子,木战说的可属实?” 妘吉低着头出列,恭声答道:“启禀父王,虽然儿子没有亲眼见到事情的经过,但我相信木府主是不会信口雌黄的,况且此人确实是府内的侍卫,平日里不过是一名书房看守,只是没想到这么大胆,竟然盗了我的手令出去胡作非为,儿子用人不明,还请父王责罚。” 格鲁木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赢广。 “赢将军,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处理此事。” 这话就不好回答,首先除非你有一个与君主对等的身份,否则无论怎么回答,都有逾越的嫌疑,一般君主这样问只不过是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无论决定是否偏颇,此事都到此为止。 如果再纠缠下去就是不知趣了,赢广拱拱手,朗声答道:“全凭头人决定,质子府绝无异议。” “恩,好。” 格鲁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事往根上说不过是两个儿子间的较量,赢广不过是妘吉用来试探的棋子,只不过妘翼没有接招,似乎并不在乎质子府的死活,倒是木战出于大局考虑出手收拾了残局。 望着殿外越来越黑的云层,格鲁木消了继续下去的心思,用手点了点妘吉,转身离开了大殿。 “你的人,你自己处理。” 妘吉低头恭送格鲁木离开,转过身笑眯眯的对着赢广和木战说道:“太子府御下不严,闹出了误会,这就给质子府一个交代。” 说完妘吉对着殿外值守的白甲卫士喊道:“将这个废物丢到狮笼里去!二位,一起看完再走吧,狮子吃活人,有意思的很。” 妘吉向木战、赢广发出了邀请,那一脸诚挚的笑容让人很难相信那么残酷命令就是出自这么一个人的口中。 木战板着脸,没有因为妘吉太子的身份就给他什么好脸色。 “老臣家中有事,就不多留了,太子请便。”说完不等妘吉回答,转身就向殿外走去。 对于这种伪君子,赢广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而对于没什么好感的人,赢广一向是缺乏耐心,懒得与妘吉说话,拱拱手算是告辞,紧走两步追向木战。 “木府主、木府主等等我,用你家马车带我一程!” 妘吉的假笑僵在了脸上,望着两人的背影狠狠的吐了一口,不识好歹的东西! “你们没听清我的命令么...滚!”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低,那滚滚的雷声却压抑不住宫内传出的阵阵狮吼,咆哮声中夹杂着人的惨嚎,似后悔、似不甘,可惜一切已成定局。赢广紧紧跟在木战身后,两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大雨滂泼,赢广挤进木战的马车晃晃悠悠往回赶,雨点打在车上噼啪作响,木战怀里搂着一个暖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赢广挑开车帘,望着车外的雨帘发了会呆,却发现不经意间袖口已经湿透。 缩回车内,赢广抱着肩膀依在车厢另一侧,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太子的目的没有达到,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战军府手握镶骑,不可能独立在外,因为这样一来,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所以太子一定会有所动作!” 木战闭着眼,哼哼了两声,过了半响,才接道:“镶骑从来都不是老夫一个人的。况且太子已经控制了城卫军,并且得到了狼骑的支持,老夫这里他还看不上眼。” 赢广揉了揉鼻子,刚才出来好像有点着凉,将手伸出窗外,接了点雨水,回过头对着木战说道:“手掌里的水只有捧着才能短暂留存,一旦松开,水会毫不犹豫的从指间滑落,太子现在就是一只手,他正在拼命的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当他发现捧在手心都无法让水停留的时候,那他只能选择翻转手掌,将水狠狠的镇压。王城三军已得其二,我想,当镇压了镶骑之后,太子就该有所行动了。” 木战终于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了赢广几眼,重新说道:“我说过,镶骑从来都不是老夫一个人的,那些拉拢的手段对木府没用,你们爱支持谁就支持谁,我懒得管,告诉封庄小子,如果想娶我女儿,那就活过今年再说吧。” 似乎觉得说的有些多,木战再次闭上眼睛,赢广也没有了谈性,马车晃悠着缓缓前行,车外暴雨下的正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起王城(五) 围攻秦人的事件仿佛大海中的一朵浪花,高高的扬起却又轻轻的放下,王城内新闻不断涌现,在有心人的运作下,围攻事件便彻底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接下来的几个月太子妘吉是忙碌的,在撕下虚伪面纱之后,太子府的行事更加的肆无忌惮,门下食客大摇大摆的出入各大王公的府邸,极尽拉拢游说于能事,不仅如此,妘吉还大着胆子将手伸进了军方,甚至在军中要害部门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反观剩下的那些王子,一个个如同受到惊吓的鹌鹑,缩着脖子躲在自己的府邸瑟瑟发抖,生怕自己无意之间惹到大哥,白白的遭了横祸。 作为太子的第一目标,妘翼做的更加决绝,府门整日不关,任人自由出入。对外,所有势力都完全缩回府内;对内,不再约束门下食客,任其随意离开。短短一月,妘翼府内门客十去七八,往日繁华的王府如今变得门可罗雀,又过了七日,见府内再无一人离去,王府大门这才关闭,去伪存精之后府内剩下的尽是忠诚悍勇之辈。 尽管做出了自己的态度,事态还是继续的恶化,妘吉的野心已经膨胀,他不再满足于打压自己的兄弟,宰祀苏依已经称病在家多日,文官系统群龙无首,被太子分化拉拢了大部分,只有那些老臣才固守着自己的愚忠。不过得不到文官系统的全部支持也不要紧,太子府有着千人编制的太子卫队,加上获得的狼骑和城卫军的支持,妘吉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资本。 一封密信摆在赢广案头,这是妘翼的求援信,内容很简单,大致内容是如果有朝一日风云突变,赢广必须率领质子府府兵迅速控制住离质子府最近的西城门,直到妘翼所属撤出王城之后才可撤离,做为回报,他们会护送夏姬母子回到咸阳。 这里面没有人情,没有利用,只有**裸的利益交换,只是妘翼不知道,赢广的实力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城外野狼谷内,许思邪的骑兵已经早早到位,可以随时冲出来接应。而在王城内,暗影的棋子已经纷纷启动,墨印甚至随时可以纠集出近百的人手,在王城的任意地点制造混乱。 尽管已经留了足够的后手,赢广还是答应了妘翼的请求,没有什么原因,完全是赢广的直觉,直觉告诉赢广事情不会那样简单,太子的进程实在是太过顺利,这让赢广觉得有必要让妘翼欠自己一个人情。 太不正常了!格鲁木对妘吉的疯狂视而不见,木战对城卫军换防城门也没有提出异议,甚至答应了太子让镶骑去城外拉练。至于勄木图,作为太子的支持者,他甚至交出了狼骑的控制权,听说天天在家教育自己的儿子,使得以勄都为首的纨绔几日之内便在王城内销声匿迹。 种种情形汇集到一起致使如今的王城成了妘吉的天下,这让妘吉很是得意,认为一切已尽在掌握,权利的诱惑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让人明知会丢掉自己的性命,却吃的义无反顾。城内的那帮老狐狸一个个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作壁上观,嘲讽的看着妘吉的表演,他们真的以为胜券在握了么? 赢广烦躁的挠了挠头,索性不再去想,转身快步进了后院,有些事必须要提前通知一下主母,一旦自己猜错,所有人必须在第一时间离开月氏王城。 傍晚时分,墨印风尘仆仆的赶回了质子府,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拉着赢广走进了密室。 具体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不过几日之后密室就被列为了禁区,墨麟营的老兵带着青狼不分昼夜的严密把守,任何无故靠近的生物都会被直接射杀。 与他人的紧张相比,妘吉更多的是兴奋,怀抱着美人斜躺在榻上,想象着自己坐在那高高的位子上挥斥方遒,什么羌族、大秦都在自己的脚下匍匐颤抖,妘吉就感觉自己像在飞一样,这就是头人的感觉么,手指粗暴的在美人身上留下道道青紫,像一只发情的野兽,妘吉喘着粗气,低下头,狠狠的咬在那雪白的颈间!多么美妙的感觉! 用脚随意的踢开美人的尸体,妘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着瑟瑟发抖的侍女说道:“你在害怕?” “回...回太子,奴婢...没...没有...”侍女素云大着胆子断断续续的答道。 “很好,去把程统领请来。” 素云身子一僵,强行站起了身子,踉踉跄跄的向殿外走去。 这程统领名叫程坤,是太子的铁杆嫡系,此人有些勇力加之为人圆滑,新近被太子提拔到了城卫军统领的职位,只是此人好色,尤其爱**宫女,自从他当上城卫军统领之后,这宫中的宫女已经无故失踪了多个,致使王城内的宫女无不谈程色变。 且说素云走在前方带路,后面总感觉有一双大手在自己的身上肆意游走,借着余光看到程坤那色眯眯的眼睛,素云打了个哆嗦,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好不容易到了太子住处,一切无恙,素云长出一口气,就要退出去,这时太子忽然开口:“你先在这伺候着。” “是。”素云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程坤对着素云舔了舔舌头,回头对着妘吉巴结道:“不知太子叫属下来有何吩咐。” 妘吉将身子向后仰了仰,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这才开口问道:“让镶骑去边境换防的军令拟出来了么?” “早就拟好了。”程坤在一旁陪着小心,低声说道:“只是这印...” “随便刻一个就是了,只要事成,所有人都在忙着分一杯羹,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妘吉说的很是轻松,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身旁的侍女。 素云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可是妘吉的声音如同惯脑魔音还是钻进了素云的耳中。 “好好办,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个宫女你带走吧,旁人问起,就说是太子赏赐,另外,我不希望今天的谈话有第三人知晓。” “嘿嘿,小的明白,请太子,不,请头人放心!” 程坤脸上挂着淫笑,对着妘吉扣了两个响头,这才将软成一滩的素云拦腰抱起,急匆匆的向宫外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起王城(六) 天河似乎开了一个口子,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不大却也不停,充足的雨水让那绵延的草场更加青翠,无数的骏马在雨中尽情的驰骋嬉戏,到处都是一片欢乐的景象。只是这样的天气让久处内陆的月氏人很不习惯,皮衣湿漉漉的粘在身上难受得很,行动之间更是散发出一股股腐朽的味道。 城头之上,程坤远远望着镶骑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他大爷的,那个接收调令的死人脸对着印鉴反复的核对,当时那股子严肃劲,害的自己差点拿刀砍了他,好在印鉴制作的过关,死人脸没说什么,径自带着镶骑出城去了。 随着镶骑的远去,城内再没有一支力量可以阻挠太子的行动,想到日后能够得到的封赏,程坤心中一片火热,再多要几名宫女应该不过分吧。 想到太子前几日的赏赐,程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个叫素云的宫女实在够劲,为了能够活命,对自己的任何要求都一口答应,那尽心尽力的服侍真是让自己蚀骨**,只是可惜,太子的命令不敢不听,让她在睡梦中离开已经是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了,一想到那妙曼的身段,程坤忍不住一阵惋惜,长叹口气,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转身钻进了城楼,从今日起,城门落锁,无太子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斩!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很少,有的也都是脚步匆匆,这样的天气没有什么生意,于是街道两旁的商贩早早的收了摊,自家人围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咔咔咔咔...”外面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的盔甲碰撞声,杂乱的脚步从门前经过然后向王庭的方向传去。掌柜好奇地将眼睛靠向了门缝,只见外面一色的白甲卫士,持着战刀圆盾,正快速的向王庭靠拢,遮挡口鼻的红绸在阴雨之中十分的扎眼。 掌柜面色大变,捂着嘴快速的穿过堂下,带着自己的家小和跑堂伙计躲在了储藏秋菜的地窖中,见婆娘一脸迷惑,儿子还在不停的哭闹,掌柜狠着心捂住了儿子的嘴,颤声说道:“外面全是兵,太子府的兵!” 同样的情景在王城内的各处先后上演,无论商贾还是百姓,都在祈祷着满天神佛能够保佑自己在兵灾中幸存下来。 高空俯瞰,一支支白色的人流忽然出现在了城内的各处,城中心的王庭成了所有队伍的交汇点,王庭的三面被叛军围的水泄不通,只有北面一侧没有什么动静,这是妘吉给格鲁木留的退路,只要还有一条活路,王庭的守卫就不会下决心死战,这样抵抗的强度也会下降很多,不过妘吉不打算让自己的父亲活下去,所以他安排的城北守将是程坤,城门口的空旷大街是他为父亲预设的舍生之地。 妘吉带着自己的亲卫站在王庭的南门,自己从小到大曾无数次的从这里穿过,然后经过甬道,直接达到父亲的大殿,可是今天,理应开启的南门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落了锁,王庭守卫长依格站在墙头,满面悲愤的望着妘吉。 依格是妘吉的远房本家,从辈分上算妘吉应该叫他一声堂兄,王庭守卫队是格鲁木手中最后一支力量,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这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因为守卫队的所有成员都是格鲁木家族中的旁支,在格鲁木眼中只有血缘才是忠诚的唯一纽带。 站在削尖了撞头的攻城锤旁边,妘吉对依格淡淡的说道:“打开宫门吧,你我都知道,这包铜的大门是禁不住攻城锤的撞击的,你就算在这里拼死拖住我,也阻挡不住西门和东门的大军。我麾下的文官已经写好了请父王禅让的文书,你以后可以继续服侍他,毕竟他还是我们一族的族长。” 依格似乎并没有听妘吉的话,只是用颤抖的声音不停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声音中充满了不解、悲凉到最后变成了咆哮! 妘吉并不打算消耗太多的时间,挥手间,攻城锤重重的撞击在了高高的宫门之上。 “咔嚓!” 只一下,貌似坚固的门栓从中间断裂,门后的守卫惨叫着飞出老远,而正中间的那名守卫则挂在了攻城锤的尖头上,惨白的脊骨撞出体外,花花绿绿的内脏沾满了尖头,鲜血如同水泼一般铺满了门前三尺。 “杀!” 狭窄的门洞内,宫墙内外的两股势力凶悍的撞击在了一起,战刀起处,鲜血横飞,依格早就跳下墙头,与冲在最前面的太子亲卫战在一处,凭着精良甲胄,依格一把战刀使得大开大合,身中数创,却死战不退,带着百余守卫硬生生将太子亲卫顶出了门外。 天上的雨水混着汗水夹杂着血水在地上湮成了一片,依格站在门口,拄着战刀,背后的守卫紧密的排在一起,锋利的刀刃对着门外,上面鲜血淋漓,甚至还挂着一两片碎肉。 “这个时候西门和东门应该已经失守了吧,少了自己坐镇,那些子弟就算是再勇敢也坚持不了多久。”依格苦涩的想到,也许对于自己这些旁支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妘吉脸色有些阴沉,原本以为能够一鼓而下,没想到短暂攻入之后,竟然被反杀出来,拨开前面的护卫,妘吉走到前方,咬着牙对依格说道:“让出宫门,我可以饶恕你的冒犯行为,并保你不死!” 依格长声笑道:“我很是好奇,头人一世英名,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一个逆子。一出生你就占尽优势,纯正的血统注定你将成为王族的族长、整个月氏的头人,轻轻松松就能达到我们这些旁支奋斗一生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可是你为什么不多一点耐心!...” 妘吉哪里能听得进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堂哥的训导,在这里多耗一分,就晚一步到达那触手可及的权力巅峰,不再啰嗦,焦躁的妘吉撕破了嗓子喊道:“城防弩!射!射!” “嗡!” 长长的弩箭穿透了人群,将最后的阻碍狠狠地钉在了地上,格鲁木所在的大殿遥遥在望,妘吉带着军士急切的跑向那里,丝毫没有注意到依格至死都伸着的那只想要阻拦他的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起王城(七) 满是雨水的石阶格外湿滑,妘吉歪歪斜斜的奔跑着,几次滑倒都极为迅速的爬起,甚至没有用亲卫的搀扶!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十多年,如今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他要快些!再快些! 大殿前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在宫墙的一侧倒毙的尸体被收拢到了一处,几名军士正在打扫战场,好在天上连续不断的雨水将地面的血迹冲洗的很干净,可是那浓重的血腥味却不是一时能够散尽。 城卫军和狼骑之间留了一片空地,那里正对着大殿正门,是提前为太子府的人留出来的。远处的妘吉忽然停住了脚步,抬起手,仔细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刚才摔倒的时候发髻有些松散,妘吉想用最完美的姿态来迎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 沾了雨水的发丝很好收拢,妘吉用手反复摩挲,感觉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整了整衣甲,大步走向了台阶。 台阶上,剩余的守卫队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刀枪一致对外,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挂着惊恐,手中的兵器下意识的摇晃着,他们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希望。可就算如此,就算面对着几倍于己的叛军,残存的守卫队里没有人投降,也没有人叛变,哪怕有人因为死亡的恐惧发出低低的抽泣,却没有一个放下手中的武器。 这让自我感觉良好的妘吉很不满,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应该是自己拾阶而上,王霸之气直逼苍穹,众守卫纷纷丢掉兵刃纳头跪拜,瞬间乞降!可实际情况是,众守卫虽然退守大殿,却没一人有缴械的意思,以至于妘吉不得不尴尬的停下脚步,再向上走,就进入了长兵刃的攻击范围,在出风头与保全性命之间,妘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自己已经是胜利者,没有必要置身险地。 “这就是血脉的联系么!”妘吉羞怒的咆哮道:“我身上流着同样高贵的血脉,你们为什么不肯追随我,却宁愿为了里面的那个老头子去死!我同样是你们的主人!同样可以惩处你们的家族!” 除了稀稀落落的风雨声,还是一片寂静,只有妘吉的咆哮在空场的上空回荡。 “进去杀了那个老头,谁做到,我就给他王爵,爵位与国同休!” 还是没有人动,甚至在他们的眼中,妘吉根本就看不到一丝的贪婪,难道他们不知道权利的魅力么,只要有了权利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那滋味只要尝过一次就会让人永生不忘。 “没用的,被选入王庭守卫队的人都是族内最忠诚的子弟,你的蛊惑对他们来说没有丝毫的作用,因为你能给的,我都能给!你不能给的,我也能给!” 殿内忽然传出格鲁木的声音,两名年轻的内侍费力的推开殿门,格鲁木在一名年老内侍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拜见头人!” 妘吉梦想中的场景出现了,守卫队的幸存者第一时间跪倒在地,甚至两侧的城卫军和狼骑也先后跪倒在了地上,只是他们崇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站在大殿门口的男人。 广场上只有自己的亲卫还在站着,可是人群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安的气氛在蔓延,亲卫们面面相觑,摄于格鲁木的威压,亲卫们想要跪倒,可却又担心得罪自己的主子,一时间交头接耳,没人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站起来!你们都给我站起来,我才是你们的王!”妘吉声嘶力竭的咆哮,愤怒的马鞭狠狠的掷向了跪着的狼骑。 可是没用,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狼骑仿佛换了个人,还是静静的跪在那,没人乱动。 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冰冷的雨水顺着发丝流进了衣领,带着脊背阵阵发凉,妘吉不甘心的把头转向了城卫,前几排的人犹豫了一下,提着刀纷纷起身,这些都是太子提前安插进城卫军的人,是太子的嫡系,一旦太子失败,他们都难逃一死。可是回头看看后面跪着的黑压压一片,这些人心中一片冰凉,不知道一会厮杀起来,那些昨日还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会不会手下留情。 “哈哈,哈哈哈哈。” 妘吉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不断的滴落,似乎在发泄自己的不甘又似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凄凉的笑声引起了一连串的咳嗽,妘吉连吸几口气,才缓过劲来,用手指着格鲁木,妘吉惨笑道:“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苏依、勄木图的称病,城卫、狼骑、镶骑的安插调动,你都是知道的!你故意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对不对!那你看呀,我已经做的很好了,我都已经打到了你的大殿门口!你为什么就不能把那个位子让给我!!” “做的很好?”格鲁木冷笑道:“前前后后半年多,你看看你都做到了些什么,场上站着的这点人就是你这半年多的成果?你看看你拉拢的那些文官,一个个都是些年轻位低之人,除了会写些文章,哪一个能为你出一谋?划一策?将手伸进军队,我也默许,可你看看你用的都是些什么人?酒囊?饭袋?淫棍?凭这些乌七八糟的人你也敢逼宫?也敢自称做的很好!” 格鲁木的话字字诛心,妘吉步步后退,最后腿一软一下子就坐在了积水之中,太子亲卫连忙将其扶起,后边的几人甚至丢下了兵器跪倒在地,如此情景之下,妘吉终于疯狂。 “你们以为他会饶过你们么,跪下就等于送死!况且我还没有输!我还有后手!还有后手,想活命的给我杀!” 妘吉说的没错,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些人已经没有了退路。城卫军率先动手,转身与往日的袍泽杀在了一处,白甲的太子亲卫保护着妘吉向北门冲去,程坤控制着城门,只要冲出去,就有了一线生机。 格鲁木没有动,王庭守卫队也没有动,现场有狼骑处理就已经足够。眼看着叛军狼狈逃出了王庭,这场妘吉自导自演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就在众人忙着追杀叛乱的时候,异变突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格鲁木之死(上) 没有人注意到大殿顶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名黑衣人,直到他抬起手弩的刹那,冲天的杀气让格鲁木身旁的年老内侍顿时警觉起来,常年在生死边缘行走的经验只留给他短短的反应时间,就听见“铮铮”两声!老内侍伸手一拨将格鲁木护在身后,错开双掌迎向了响声传来的方向。 弩箭带着风声扑面而来,老内侍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手掌空握,指尖连弹,铛铛两下,势大力沉的弩箭竟被生生弹开,双臂一震气息股荡,将格鲁木护了个严严实实! 刺客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老内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追赶的意思,只是大吼了一声:“保护头人!” 守卫队这才如梦方醒,门外的守卫呼啦啦冲了进来一半,剩下的人等沿着刺客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话说刚刚守卫一股脑的进来多人,门口看门的小太监见状,急忙想要闪躲,却不知为何脚下一拌,被人流挟裹着径直撞向了格鲁木。 再看格鲁木,毕竟是经过无数大阵仗,虽然遇刺,但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老内侍的身后,只是目光有些游离,显然正在想些什么,凝神间就感觉腰部一阵轻微的刺痛,回过头就见门口看门的小太监被守卫推挤着从自己的身边滑过,在一群大脚之间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柱子的后面。 格鲁木并没在意,心里继续着刚才的思绪,这就是吉儿的后手?他的底牌?在这个时候安排刺杀确实是个绝佳机会,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叛军吸引住,没人会注意已经安全的大殿,此时趁机刺杀的成功率的确能提升很多,只是可惜,自己这么些年经历了那么都多的风浪,怎么可能不在身边安插一两名高手护卫,哼,还是太天真! 妘吉一向自视甚高,哪想到父亲已经给自己下了一个天真的评价,不过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有希望!前方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王城北门,程坤就在那,过了城门,疾行一日夜就可以到达沙海的边缘,只要进了沙海,自己就彻底安全了。两年前沙海对面的乌孙人穿越茫茫沙海找到了自己,暗地里提供了大量的物资就是想让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头人,而自己付出的不过是沙海边缘的一块草场罢了。如今自己虽然失败,但那高贵的血统是做不了假的,自己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用的。 天上的雨已经停了,云层还是厚厚的压在头顶,让人始终都有一种憋闷感,周围空荡荡的街道将这种憋闷转变成了心悸!空荡荡的城头上漆黑一片,上面没有一个活动的身影,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 太子亲卫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走到门前的空地就再也不敢前进一步!妘吉壮着胆打马来到最前头,朝城头上高喊:“快快开门!我是太子妘吉!程坤!你个蠢才!躲到哪里去了!赶紧给我开门!!” “呼!” 一个包裹忽然从城头上抛下,砸到地上蹦跳了两下,轱辘到了妘吉的马前。 妘吉一惊,后退两步,仔细打量着那沾满泥水的球状物----曾经色眯眯的眼睛惊恐的向上翻着,张着的大嘴仿佛是一个黑黑的窟窿,惨白的舌头搭在这窟窿的边缘,似乎在求饶又似乎在惨叫! 程坤! 妘吉眼前一阵发黑,程坤的脑袋在这,那城头上的人是谁! 一张死人脸出现在了城头,哑着嗓子说道:“太子,别来无恙!” 妘吉抬起头,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程坤不认识此人,他可是认识的,而且还十分的熟悉,因为当初拉拢他的时候,妘吉可是下了血本,结果美女财宝被尽数退回不说,还白白添了一肚子气,要不是知道这个榆木疙瘩杀不得,妘吉都有杀人灭口的想法。 “木横!你不是去边境换防了么!你敢抗命!” “木横从军以来未有一次抗命!”死人脸一字一板的答道,脸上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只不过在换防调令来之前,末将曾被头人叫去训话,那就是从即日起,镶骑务必守住王城北门,期间可不听任何调令,便宜行事!此令直到头人再次面训时止!” “哈哈哈哈!”妘吉在马上指着木横大笑起来,“你还真是条好狗!既然父王把你放在这儿,肯定还有别的安排,干脆你再说说,下一个王命是什么?难道是送我回去?” 木横板着脸,冷冷地挥了下手。 城头上忽然出现了无数手持强弩的军士,甚至在两侧的屋顶上,也出现了数不清的镶骑射手!所有的箭尖都指向了挤在一处的太子亲卫! “噌啷。”当第一个人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上,颓势就已经不可逆转,所有人都放下了兵器跪倒在了地上。 妘吉孤零零的坐在马上,难以置信的望着城头没有丝毫动作的木横,忽然凄厉的惨叫道:“不!这不可能!木横你假传王命!父王不可能这样做!我是太子!我是他的儿子!” “头人有命!如若妘吉起兵叛乱...杀无赦!放箭!” “不!” 王府亲卫猛地拾起武器,想要冲出一条活路,可是四面八方羽箭横飞,哪里能躲,哪里能藏! 惨呼声、怒吼声、兵刃的撞击声、羽箭的破空声,声声交织,血花飞舞,白甲亲卫奋力挣扎却最终归于了沉寂。 千余白甲亲卫像一支盛开的菊花,密密麻麻的铺满了门前的空地,花蕊处,妘吉半个身子被压在战马的下方,连人带马插满了近百的箭矢。 妘吉睁着眼睛,愤怒的质问着苍天,为什么!为什么给了我一切!却又让我不曾真正的拥有它!又或许也有一丝后悔吧,如果安安心心的等下去,结果又会如何?小时候父王慈爱的目光,母妃疼惜的眼神,弟弟们挂着鼻涕奔跑在自己身后,伸着小手喊着哥哥,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权利的膨胀而消散。 妘吉死了,眼角却挂着血泪。 木横下了城墙,亲手收敛了妘吉的尸身,准备送到宫中,忽然远处冲出一队王庭守卫! “头人遇刺!封锁全城!” 第一百一十六章 格鲁木之死(下) 往日轻松惬意的寝殿内愁云密布,殿外密密麻麻的甲士将寝殿团团围住,上到王子重臣下到宫女内侍,任何经过的人都要收到严密的排查。 寝殿的内门处,格鲁木的那名老内侍站在小门中央,双眼凌厉的打量着四周,耳朵微微颤动,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没想到啊,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刺杀得手!好一招声东击西!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王子的手段!”老内侍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死死的守卫着身后的寝室,太医早就进去,可是门内愈加的急促呼吸,让老内侍的心越来越沉。 妘翼带着众王子急匆匆的赶到寝殿,刚到殿门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住。 “大胆!” 妘翼抬脚将面前的守卫踹到一旁,怒骂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连我们也拦!” “是头人昏迷前的口令,老奴只不过是按令行事罢了。”说话间,老内侍揣着袖子佝偻着腰,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见过苏大监!” 这些王子在王城内可以不用给任何一个奴才脸面,但这苏大监绝对是一个例外。 苏大监本是格鲁木生母的贴身内侍,不但机灵能干,而且武艺高强,更加难得的是对格鲁木母子忠心耿耿,自从格鲁木出生之后,苏大监就成了小王子的贴身内侍,并且在格鲁木争夺头人的道路上无数次的以命相搏,最终将格鲁木送上了王位。 在那之后又他服侍了格鲁木多年,直到格鲁木的生母归天,苏大监心力交瘁,这才挂了个供奉的名头颐养天年,可以说在这座王城内,除了格鲁木,苏大监可以不给任何人脸面,甚至那些王子王女,见到他都要执晚辈礼。 蛇一样的目光从每一个王子身上滑过,最后落在了妘翼身上,如果说谁有这个头脑,这个魄力设计出如此一个完美的刺杀计划,就只有二王子妘翼有这个可能,至于妘吉,不过一莽夫罢了,他还没这样的手段。 可是面对妘吉的咄咄逼人,妘翼一直以来都保持着退让的姿态,而且是一退再退,就算是刻意挑起两王子之间的矛盾,妘翼也是态度明确,那就是步步退让,根本不接招。如果不是格鲁木后期故意放出话,说妘翼是众王子中最聪明的一个,将他**裸的立在了妘吉的对立面,恐怕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不会认为他会有威胁。 这次刺杀要是真的出自他的手笔,那这人的心思可真是深啊。 苏大监将众王子让进前厅,自己依旧把守着寝室的门口,门外台阶上陆陆续续跪满了朝中重臣,当时混乱的情况下,遇刺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接到消息的朝臣们纷纷进宫打探情况。 王城的四门已经封锁,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排着人墙,不留一丝空隙,城内镶骑、狼骑正在满城搜索,任何可疑人等都是不问缘由先抓再说,一时间城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寝室门忽然打开,满头大汗的太医走了出来,见到满屋子询问的眼神,太医无奈的摇了摇头。 “刺客用的是尖刺一类的兵器,上面有毒,老夫用尽了所有已知的解毒秘药,甚至安排侍女用嘴拔毒,可是效果并不理想,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过减缓了毒气的扩散,让头人暂时清醒,不过...”太医的话让众人心中一沉,知道月氏的王恐怕情形不妙。 “苏大监,头人有命,令你带众王子进去。”太医侧身让到了一边,众王子对视了一眼,便跟随苏大监进了寝室。 格鲁木斜靠在床头,脸色白中透青,嘴唇发乌,两眼望着棚顶出神,直到苏大监走到身旁这才回过神来,微微挥了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都退出去,见苏大监向后起身,格鲁木这才虚弱的说道:“苏老,你不用出去。” 苏大监这才回转,走到格鲁木身边,在他的身后又垫了一个软垫,这才躬身站到了旁边。 格鲁木轻轻的敲了敲床沿,见儿子们一个个恭敬的跪在塌前,如同小时候一样低着头聆听父亲的训示,想到刺杀可能就出自他们中的某人,格鲁木不知道是该愤恨还是该高兴,帝王家中无父子,断了亲情才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寡人。 “没有随着妘吉造反,你们都很不错。”似乎有些疲惫,格鲁木喘了口气,稍微缓了缓,继续说道:“父王的身体怕是不行了,从今日起无论立谁为头人,你们都要遵从,不得反叛,毕竟立储的时候需要争斗,这样才能让能者上庸者下,但是一旦成了头人,以往的恩怨就要一笔勾销,所有人都必须尽心尽力的辅佐,这是我月氏传承数百年留下来的规矩。” 心中一阵烦闷,连续不断的咳嗽打断了格鲁木的话,苏大监连忙替格鲁木轻轻的扶着背,可是那点点的血迹还是落在了毡被之上,散发着阵阵腥味。 苏大监目中含泪,手掌在格鲁木的背上微微颤抖,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依旧快速的攻入了心脉,好烈的毒!好狠的心! 格鲁木的脸色忽然变得红润起来,伸手将妘翼叫到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我死之后,立妘翼为头人,你们,不得有违!” “父王!”妘翼抓着格鲁木的手哭着跪在了床边,身后的其余王子也低下头随着呜咽,可那乱动的眼珠显示出他们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格鲁木断断续续的说道:“轮能力,你们二哥比太子还要强些,不要一个个的嘴服心不服!咳咳,人那,棋差一招就得认,为父不也是因为大意才被刺的么。” 用眼神制止了妘翼开口的冲动,格鲁木用尽最后的力气勉强说道:“我们月氏不能像羌族一样随水草迁移,也没有中原各国那么多的粮食和土地,我们只能像狼一样去拼!谁更狠谁就能生存!这才是我们立国的根本!不要认为妘翼获利最大,刺客就是他派的,当我毒发的刹那,我就想明白了,就算真的是妘翼下的手,只要他的能力比你们强,月氏的头人就只能是他来做!” “呼呼!”剧烈的喘息声夹杂着肺部的破音,鲜血开始从格鲁木的眼角、鼻孔中滑落,格鲁木挣扎着吼道:“从你们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开始,行刺的人就只是太子余党,都听清楚了!?” “是!”各王子面面相觑,却不敢不答应,小声回答之后,却发现格鲁木并没有反应,苏大监颤颤巍巍的探了探格鲁木的鼻息,惨然跪倒:“恭送头人!” 寝殿内顿时一片哀嚎。 公元前290年,月氏头人格鲁木遇刺身亡,享年四十七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同室操戈 格鲁木的忽然离世,给原本稳定的月氏带来了剧烈的动荡,北方的乌孙和南方的羌族都在第一时间派人过来,名为吊唁实则是来打探虚实,只要确定了月氏是外强中干,这些满面悲痛的蛮族会在第一时间撕下伪善的面孔,挥兵蚕食月氏的土地。 政局的不稳也影响到了商业的发展,大量的客商纷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与金钱相比,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加的金贵一些,等到尘埃落定再行开市也来得及。坊市的凋零直接影响到了城内的人气,白日里街上的人寥寥无几,一到下午,宽阔的王庭大街上就只有一些麻雀偶尔飞过。 王庭内,妘翼在那高高的王座上还没坐安稳,让人头痛的麻烦就已经接踵而至,王庭内去秦国报丧的使臣还未出发,乌孙与羌族的使者却早早得到消息不请自来,措手不及的妘翼正恶狠狠的盯着朝堂上的众臣,想从中间分辨出到底是谁在勾结外人。 乌孙国那个一脑袋小辫子的使者正站在大殿中央说的吐沫横飞,羌族的使者在不远处抱着肩膀一脸的冷笑。 “年轻的头人,虽然我不明白格鲁木为什么废长立幼,你们的内政我们也管不着,不过你们的太子曾经将大漠边缘的百里草场送于我国以换取我国的支持。按理说,老头人去世,长子应该继承头人的位置,允诺我们的草场也应该兑现给我们,哪知道却变成了现在的情况,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谁做头人都不要紧,只要将承诺的草场交接出来,那就能获得我们的支持!” 不知道这小辫子哪里来的底气,明明已经**裸的露出了贪婪的嘴脸,偏偏还说的理直气壮,仿佛真的是月氏理亏一样! 妘翼掏了掏耳朵,不自信的叫过旁边的内侍,点了点下面的小辫儿,奇怪的问道:“他是在向我要地?而且用的还是支持大哥造反的理由?是他傻了还是我傻了?” 那内侍挠了挠头,用疑惑的语气说道:“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咱们欠了人家的,不过仔细捋捋,他们说的这些都空口无凭,就算是真的,也是当初大王子答应过的,与头人您并无瓜葛。” 妘翼笑道:“我只是好奇是谁让他以为吃定我了。难道是旁边的羌族么?” 用手指了指羌族的使者,妘翼开口说道:“你们羌族有什么事,一并说了。” 羌族使者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漫不经心的走到大殿中间,草草的行了个礼,咧着嘴说道:“我们羌王只是安排我等过来奔丧,并没有别的什么安排。不过我们有些好奇,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羌使嘿嘿一笑,也不等别人说话,用手指头点了点高高的王座,自顾自的说道:“众所周知,能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都不是易于之辈,想来一辈子遇到的行刺恐怕数不胜数,不过从没听说哪个真的被刺客得手过,也对,谁还没点应对手段不是。” 话锋一转,羌使面露古怪,挤着眉毛调侃道:“这事儿貌似简单,可是仔细推敲一下总感觉有些不对,我们听到的不过是你们的片面之词,谁知道太子是造反而被杀,还是勤王失败而被杀,就算你用行刺作为借口想要堵住悠悠众口,可是你们自己人的心里恐怕也在反嘀咕吧。太子到底是为何死的,你们的头人究竟是被谁刺杀的,在这场风波中,谁,又得利最大呢?” 妘翼面色阴沉,这个羌使比那乌孙人麻烦的多,乌孙不过是逐利,而羌族是在诛心! “大胆!”没等妘翼发话,旁边的木战板着脸走到两名使者跟前,扭了扭脖子,眼神在两名使者身上来回的打量,仿佛在看哪里下刀比较合适。 “两名小小的使者竟然也敢质疑我月氏的头人,你们,还不配!”木战说完,用下巴点了点门外,“滚!” “哼!这就是你们月氏的待人之道么!”羌使脸上嘲讽之色更浓,毫不畏惧的说道:“你可以将我们撵出大殿,甚至可以暗地里杀了我们,不过你真的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去了?你们糊涂,我们羌族可不糊涂!羌月两族乃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兄弟有事焉能不帮!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你们月氏的三王子殿下请来帮忙查明真相的!” “三弟?”妘翼的脸彻底黑了,看来暗自做准备的人还不少,只是不知道老三是什么时候和羌族人扯上关系的。 目光转向走到殿中的三王子,就见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老三哪里还有丁点软弱的样子,腆着肚子直着腰,拉开的孝衣里面竟然露出了金丝的华服,那金丝乃是羌族的特产,只有王族才有权使用,这老三竟然也有一件,看来羌族的投入还是很大的。 “二哥!虽然父王有遗命,令不可再纠,但父王死的蹊跷,老三无能,不能保护父王,可也不愿让那真凶逍遥法外!老三愿竭尽所能,定要将那凶手绳之以法!为父王尽孝!”胖胖的妘海说得义正词严,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 妘翼将身子向后靠了靠,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暖意,冷冰冰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仿佛在与兄弟亲情做最后的告别。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其他兄弟都是这个意思。” “实话说了吧,众兄弟对你做头人都不服气,父王和大哥死了,就你得利最大,为了王位而做出杀父弑兄的事也是有可能的。另外,羌族与我族相交多年,做事倒也公道,考虑到你的人都有嫌疑,所以让羌族来帮忙调查吧,对了,过几天我会迎娶羌王的女儿,所以羌族人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外人...” “你的意思是,父王尸骨未寒,你就要娶亲?娶的还是羌王的女儿?”妘翼的声音中压抑着愤怒,这就是同室操戈的前兆,父亲的希望到底还是落空了。 “这有什么不妥,现在最重要的是为父王昭雪,别的都是末节!”妘海将自己摆在孝子的位置上入戏很深,只是那肥肉挤着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谁知道你那几日大开府门是不是故意演戏,好洗清身上的嫌疑,我可知道,质子府也是你的党羽!说不准封城都找不到的刺客就让你藏在质子府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挑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羌使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堂上众人的疑虑:首先,质子府内的秦人是外臣,不管怎么说,入他国为质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如果能够抓住机会引起骚乱,降低月氏的国力,这对质子回秦大有益处。其次,质子府的主事将军赢广与妘翼的妹妹妘淑有情,于公于私,帮助妘翼也是理所应当。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真能证明这次的刺杀是妘翼与质子府勾结所为,那么妘翼做为月氏的新头人就名不正言不顺,在那些王子的推波助澜下,妘翼的位置必将不保,连带着也会与秦国的关系恶化,甚至彻底的破坏掉秦月联盟! 怪不得一个个都急匆匆的赶来吊唁,只凭区区几句话就能将月氏朝廷搅得风声鹤唳,甚至可以破坏掉秦月联盟,这无本的生意无论怎么算计都是合适的。 事已至此,妘翼必须得有一个态度,只要他稍有拖延,那这雇凶杀父的罪名他就算是坐实了。 “命狼骑包围质子府,不许一人进出!命驿长取质子府名册,到质子府逐一核对,看近期有无新人入府。” 安排完毕,妘翼站起身,对着堂下众人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有所疑虑,不如一起去质子府看看好了,敏府少府主一直与赢广有隙,排狼骑封门,诸位应该没有异议吧。” 堂堂头人竟然用商量的语气与朝臣说话,这表明他心中的不满已经到了极限,朝臣们唯唯诺诺不敢接话,三王子妘海却没那些顾忌,冷笑道:“安排狼骑自然稳妥,就算你排出的是镶骑也无所谓,我的人早就在暗中监视了,都跑不了!” 妘翼第一次对自己的弟弟产生了杀意,众子夺位那是家事,不论怎么闹腾,最后得利的都是格鲁木家族的人,可是妘海这次打破了规矩,引狼入室,如果真让他得逞,用不了几年,月氏就得沦为羌族的附庸,被吞的尸骨不存! 对于质子府,妘翼也是心存怀疑,但如今已是势成骑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妘翼只能默默祈祷这场刺杀与质子府无关!因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没人能够栽赃,可是如果真的让他们搜出些什么,这结果...妘翼不敢想。 狼骑的动作很迅速,不到半个时辰就封锁了质子府周围的几条街道,屋面上弓手林立,地面上甲士横行,就算刺客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冲出这天罗地网! 质子府府门大开,所有秦兵全身贯甲,墨印护着夏姬母子守在堂中,赢广大摇大摆的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身后站着手提兵刃的典军和封庄,这俩人魁梧的身子如同门神一般,将原本宽阔的门洞堵的严严实实。 当妘翼带着一干朝臣来的时候,赢广抱着一块熟肉啃的正香。 对于其他人,赢广可以理都不理,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堵着门口就好,因为此时赢广代表的是大秦,除了一国之君,其余人都还没有那个资格让他起身。不过既然妘翼已经到了,赢广要是再装聋作哑,那就是没了气量,凭白失了大国的脸面,所以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手,赢广起身站在了妘翼身前,拱手之后就打开了官腔。 “不知头人来我们质子府所谓何事?” “哼!”未等妘翼说话,身后的妘海冷哼了一声,抢在妘翼之前开口问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质子府家将,猪狗一样的身份也敢挡在门前!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都是何人?叫你们质子快快出来迎接!” 呦呵!这就是拿身份压人了? 赢广咧嘴嘿嘿一笑,也不气恼,口中打了声呼哨,一头巨大的青狼从典军身后走出,来到赢广身旁便停住了脚步,轻轻抖了抖脖颈的鬃毛,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妘海。 伸手揉了揉青狼的大头,赢广斜着眼问道:“你是月氏新的头人?” 妘海一愣,下意识的看了妘翼一眼,强硬的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只需要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你高贵,这就行了,现在我们怀疑行刺老头人的刺客就藏匿在你们质子府内,快快让开道路,否则就是故意包庇凶手,哼哼,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比我高贵?”赢广冷笑一声,用脚跺了跺石阶,旁边的青狼立刻对着妘海呲起了獠牙,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 “首先,秦强而月氏弱,你们头人以属国的身份与我大秦结盟,你们高高在上的头人其实就是我们大秦的臣子,如果不是为了让你们安心对付羌人,我们根本就不会派出质子,这点你们要搞清楚! 其次,我是质子府家将,也是大秦的臣子,你们头人也是大秦的臣子,既然同殿为臣,那就得看职位的高低,我承认,我没你们头人的职位高,所以月氏头人的命令,我得听。你刚才口口声声说比我高贵,那你定是月氏的头人了?可我听说这新头人长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至于你...” 赢广故意停了停,眼睛在妘海身上不停的打量,到最后才满脸嫌弃的说道:“膘满肠肥,一无是处!” “最后,既然你不是月氏头人,你又何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大呼小叫!滚!”最后几句赢广几乎是咆哮而出。 面色青白不定的妘海指着赢广一个劲的哆嗦,嘴里一个劲的念叨:“反了!反了!” “啪啪啪。”旁边的羌使拍着手走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秦人如此包庇,看来刺客果然在质子府内,不如...”话未说完,只见赢广用手狠狠的拍了青狼脑袋一下,青狼发出一声怒吼,如闪电一般窜向了羌使,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那巨大的身影已经回到了赢广身边,口中叼着半只鲜血淋漓的手臂! “啊!”直到这时羌使才反应过来,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中,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浓烈起来! “杀了它!给我杀了它!”妘海吓得心神失守,刚刚青狼就在它身边冲过,那冰冷的眸子让他彻底的陷入恐怖当中。 “我看谁敢!”赢广猛地抽出战刀,典军、封庄擎着兵刃走到门外,青狼吐掉口中的手臂,青色的鬃毛根根直立,口中再次发出了警告的低呜。 “从现在开始任何攻击都会被视为对秦国的挑衅,你们做好迎接秦国怒火的准备了么!”赢广放下了头盔上的面甲冷冷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真相 听到赢广的话,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甲士猛的收住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集中到了妘翼的身上。 妘翼这才在内侍的服侍下走到门前,在离台阶三步的地方停下,抬头平视着这个本应成为自己妹夫的男子,平静无波的问道:“前方可是赢将军。” 官场上的废话还是要说的,赢广掀起面甲,恭敬的说道:“外臣赢广见过头人!” 见赢广的态度前倨后恭,妘海一阵不爽。 “哼哼,谁笑到最后还在两可之间,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抓住把柄。”妘海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前些日子我父王遇刺,封城多日却仍不见刺客踪迹,如今只有你质子府尚未搜过,所以还请赢将军让开大门,让军士搜检一番。” 见妘翼如此说话,赢广心中就已经将事情的经过猜出了八分,不过,这些权臣除了会勾心斗角之外倒也有几分运气,误打误撞还真让他们找到了真凶! 不错,行刺格鲁木的不是别人,正是暗影麾下的陆大!而最后得手的年轻太监,则是被墨印收留的荆轲! 那日接到妘翼的求援,赢广也在积极的安排后手,可是在捋顺了错综复杂的局势之后,赢广发现这是一个将妘翼推上王位的绝佳机会!而对于干掉妘淑那个没有任何好感的老爹,赢广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所以墨印迅速的消失了,等到她回来之后,密室内便多了两个人----陆大和荆轲! 荆轲自从被墨印安排进了暗影,身心便得到了极快的成长,仇恨的种子促使他不断的学习杀人技巧,渐渐的,他眼中的神情越来越冷漠,杀气也越来越重。后来陆大告诉他,真正的刺客在出手前就像是一块顽石,没有人会注意到你,身上也不会有一丝杀气,如果荆轲继续这样练下去,最终只配做一名死士! 或许他天生就是一名应该活在黑暗中的人,在听过陆大的话之后,荆轲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天,等到房门开启的时候,荆轲仿佛又回到了遭遇劫杀之前,天真烂漫的笑容让任何人都以为他是一名人畜无害的孩童。 当墨印暗自潜回准备调集刺客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荆轲正在杀鸡,那含笑眸子内的一丝冷漠让墨印心中警兆大起,陆大对着墨印点了点头,短短一年时间,荆轲就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刺客。 果然,月氏王庭内荆轲完美的完成了刺客生涯的首秀,也完成了许多知名的刺客熬尽一生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刺杀一位君王。 只是可惜,选择搜查质子府就注定了那些权臣要一无所获,刺杀之后,陆大带着荆轲根本就没回质子府,王庭的灶火间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吃喝不愁不说,还有四方苑的伙计定期送些东西过来,他们只等风波平静才会混在送菜的队伍中出来。 赢广侧过身子,让开了质子府的大门,转过头对着质子府的老兵说道:“跟着这些杀才,搜检的时候不准骚扰内宅,不准损坏器物,如果有胆敢栽赃陷害的,杀无赦!” 府内的那些百战老兵轰然应诺,一个个目光不善的盯着就要进府的狼骑。 前厅、后院、柴棚,甚至连草垛都被长矛细细的滤了三回,随着狼骑的陆续返回,妘海的脸色也越来越黑,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驿长哆哆嗦嗦的拿着名册在那些老兵杀人的目光中来回的点了两遍,怎么复核都没有丝毫的误差,当他哭丧着脸准备点第三遍的时候,愤怒的老兵一脚将他踢出了门外。 赢广笑吟吟的看着驿长如同滚地葫芦一般趴到了地上,用手按住跃跃欲试的青狼,自己撩起甲叶重新坐在门前台阶之上,伸出手指着肥胖的妘海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那个牵头的吧,怎么着,搜也搜了,对也对了,是不是该给我们质子府一个说法啊。” “哼!”妘海冷哼一声,嘴上强硬道:“说不定你将刺客藏在了别处,我会安排人盯着你的!” 赢广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丝毫没有将妘海的威胁放在眼中。 “赢将军,现在没有什么证据能够直接说明质子府窝藏刺客,既然如此,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们与刺杀有关之前,你们都是清白的,这是我们月氏对你们大秦做出的承诺。” 妘翼一本正经的对赢广说道,既然没有证据,那就证明不了什么,这个结论下的理直气壮。 见妘翼开口,赢广也不好再继续纠缠,面子人家给了,自己也不能得寸进尺,更何况他的老爹还真是自己干掉的,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有些亏欠。 面对面色不善的乌孙与羌族的使者,妘翼第一次强硬地说道:“你们两国如果真的是来吊唁,我月氏心怀感激,至于乌孙提出的草场之事,我以前从未听大哥提起过,如果你们想让我允诺,最好是让我大哥亲自跟我说!” 转身看了看站在门边的赢广,妘翼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如今月氏朝中不稳,鬼魅魍魉四处横行,我欲送秦质子回咸阳以换取秦国的全力支持!自此,月氏愿年年纳岁,为大秦守卫西疆!” “头人不可啊!”周围权臣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就连一向稳重的苏依、勄木图、木战三人都同时跪在了妘翼身前。至于不远处的妘海则彻底的陷入了慌乱,他没有想到妘翼居然做的如此决绝,因为这样做是绝对可以获得大秦的全力支持,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月氏的大片土地,妘海实在想不出大秦拒绝的理由! 哀嚎劝谏之声不绝于耳,妘翼直直的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目光始终盯着赢广的面孔没有丝毫的转移。 赢广长出了一口气,妘翼到底是一个聪明人,他做出了对他最有利的一个选择。 摘下铜盔,没有理会门口的哭号,赢广对着妘翼拱了拱手,转身回了质子府,门栓响处,质子府大门紧紧的合在了一起。 第一百二十章 的安排 所有人都没能想到妘翼的反击会来的这么突然,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允诺送秦质子回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透露出了太多的意思,付出代价之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连不断哀嚎的羌使都闭上了嘴巴,脸上如同三月的天气一般阴晴不定。 苏依等人急匆匆的簇拥着妘翼离开了质子府,兹事体大,他们需要回到朝堂上重新商议,既然妘翼已经做出了承诺,质子返秦就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现在要做的怎样才能使月氏的利益最大化。 没人在意灰溜溜的乌孙与羌族使者,这些投机者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支持,就连准备迎娶羌族公主的三王子都瞬间与羌人画清了界限,羌族虽然凶悍,但与大秦这头凶兽相比还是不够看的。 来时暴风骤雨,走时悄无声息。这句话就是对失败者最好的诠释。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朝堂上的时候,赢广却将注意力移向了内宅,得知将要返秦的夏姬正抱着一岁多的异人又哭又笑,喜讯来的太过突然,让原本打算老死异乡的夏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什么端庄、威严,全都置于脑后,在赢广面前只有一个沉浸在回家喜悦之中的年轻女子。 说实话,这样的结果赢广没有想到,当初和墨印定计的时候只考虑到妘翼做头人会对质子府的长期发展有利,没想到妘翼如此干脆,不但借着送质子返秦的事情彻底获得秦国的支持,而且还斩断了其他王子的野心,将那些国外势力彻底的拒之门外。而随着质子----这支月氏城内最后一股外国势力的离去,妘翼将完成对国内外部势力的清除工作,朝堂之上就只会有月氏人自己的声音。 亲情这东西属于易碎品,不好好珍惜,它就会在不经意间破碎,对于王族来说,亲情还是奢饰品,没有人能用得起。 喜悦是会传染的,现在质子府内的每个人都很开心,大秦毕竟是他们的故土,对亲人的牵挂从心底的最深处被牵引出来,又被浓浓的写在了脸上。 赢广也是一样,平日里忙碌起来并不觉得,可如今心底对老娘的思念已如决堤的洪水般势不可挡。只有墨印皱着眉头在赢广的身边沉思。 “现在回去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墨印揉了揉眉心,用手指在杯中沾了点水,在桌子上轻轻的画着。 “如今秦庭形式更加的复杂,昭王因收权与宣后反目,而范睢做为昭王爪牙权势日盛。至于昔日魏冉门下白起仍受重用,刚刚攻下韩国的宛城,后携军功回秦,受到昭王的赞赏,如今已经成为军方新势力的代表人物。除了蒙、王两家,朝中其余老臣被打压的厉害,表面上恭敬退让,私底下暗流涌动,宣后不会让那些她一手扶持的老臣没了下场。” 赢广看着桌子上代表不同势力的圆圈,叹了口气,拉过墨印坐在自己身边,伸出手指在这些势力之外又画了一个大圈。 “妘翼选择权利交替的时候送我们回去是对的,这样他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拢大权,不过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急了,什么布置都没做就要一头扎进另一个漩涡之中,风险太大,我想可以尽量拖上一拖,入秋的时候回去最好。” 墨印点点头,不再言语,她只是担心赢广被回家的喜悦蒙住了双眼,忽视了秦王对他的杀意,如今见他条理清晰,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许多。 “派人通知许斯邪,加快在羌族的劫掠,入秋之前将所有的物资在月氏换成银钱,然后让将士们化整为零,提前进入榆中,蒙田现在是榆中的守将,会帮着安置。 让陆大留在四方苑,继续经营的月氏的地下势力,假如真的有一天无法在秦国生存,这里是我们重要的一条退路。 安排我们在咸阳的人手,从现在开始努力的造势,内容要突出夏姬母子如何在月氏为秦国费尽心血,铮铮傲骨最后荣归的主题,尽量淡化我在其中的作用。” 墨印忧虑的望着赢广说道:“就怕是如此,秦王也不会放过你。” “我看未必。”赢广用手将桌子上的印迹抹去,起身来到窗前,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墨印笑道:“秦王的目光已经集中到了权利的攫取之上,权利会将人的力量无限放大,能引起他兴趣的只有领土的扩张,六国会是他的目标,至于我,不过蝼蚁罢了,或许闲暇之余羞辱一下自己的侄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将我变成废人的消息想办法传入秦王耳中,让王稽想办法说通范睢,尽量给我安排一个闲职。” 墨印咬了咬嘴唇,暗地里有些心疼,赢广的自污确实可以降低秦王的提防,甚至极有可能保全性命,只是这样一来,赢广就得放弃军方的全部助力,而且必须得与蒙王两家绝交!这对重情重义的赢广来说是在用尖刀生生的割自己的肉。 “先蛰伏下来吧,总会有机会的。”墨印笑的有点苦,不知道该怎么开解赢广的心结。 回去之后离妘淑就更近了,只是自己不能去见她,魔姬已经将葨治调教的差不多,真不知道一个男孩怎么能比女子跳的还要妖娆。算了,不再去想。 窗外阳光正好,一只灵巧的家燕衔着泥梗钻到了殿外的挑檐下,涂抹几下之后,便钻进了碗口大小的巢中,它是这里的老住户,已经连续在这里住了几载,它对这里的印象很深,因为每年回来都不需重新筑巢,只要略加修补就可以住的格外惬意。不过今年有些不同,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忽然换了一张年轻的面孔,堂下站着一堆堆的人,或老或少,前头的一个胖子在那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 “妘翼!我们月氏自从立国以来就从来没有称臣这一说,与秦国也不过是建立盟约,他们用质子来换取我们的支持,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竟然要俯首称臣替秦牧边!你,你背祖弃宗!你不配做月氏的头人!你是月氏的罪人!” 妘海抖着一身的肥肉骂的浑身直喘,那委屈的劲头,啧啧,仿佛妘翼当着他的面与他家小妾做了什么事一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平息 大殿上,妘海悲愤的声音如波涛般来回激荡,似乎有不甘,有委屈,还有着对月氏的一腔热血,可妘翼怎么听都觉得妘海是用这些蛊惑人心的话来掩盖自己的紧张、慌乱还有那一丝野心。 朝中的肱骨都分立在了两边,木战与勄木图仿佛从没见过似的正在大眼瞪小眼,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另一侧的苏依则低垂着眉,像是在思考,只有附近的内侍才能发现,这老爷子其实是在犯困... 再看看妘海身后跟着起哄这些,要么是一群老的掉渣的元老,他们是最开始为月氏打拼的一群人,可以说是他们用自己的心血维护了月氏的百年传承,对于妘翼称臣的做法,他们是从骨子里反对,认为这是背祖的行为,反弹的也最是激烈。剩下的就是一群年轻的武将,这些人刚刚进入军队系统,急切的需要战功来证明自己,加上自身的阅历不足,只要那些有心人稍加蛊惑,他们就能嗷嗷叫着往前冲,哪怕被射成刺猬也会用手扣着地缝向前爬。 就凭着些人就像变天,妘翼望着妘海的眼神有些悲哀,虽然自己立足不稳,但是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月氏王子之中,只有自己能带领月氏生存下去,当自己坐在王座的那一刻起,朝中的重臣就已经选择了归顺,不信可以自己看,文官与武将的首脑就没有一个无端的站在堂下喧嚣。 见妘海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妘翼挥了挥手,让内侍端了杯水下去。 “喝口水,继续说。” 平淡中带着一丝威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短短的几日妘翼就已经有了那种不怒而威的帝王风范。 那些已经赋闲的老臣努力的想要看清王座上的头人,因为那简短的六个字中隐含着一股熟悉的霸气,就凭着这股霸气,他们跟随着老头人打下了偌大的一片草原。自此老头人去世,他们又辅佐格鲁木多年,那名年轻的王子比老头人更具有侵略性,自己这些老家伙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了,回家养老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妘翼,这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很聪明,却被太子压制的厉害,没有那股子狠劲,注定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头人。 祖宗的基业不能丢,咱们这些老人必须阻止他胡来!本来以为凭借着老资格可以让妘翼退让,可是刚刚入耳的那句话,让他们有些浑浊的脑海里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才是这里的主宰,臣子只能劝谏却不能左右头人的抉择! 有些人就算被扶上王座也不能使人臣服,而有些人不需要坐稳就有一股迫人的气场,妘翼就是天生的帝王。 那些三朝老臣闭上了自己的嘴,不约而同的将身子伏得更低,而那些年轻将领则更是不堪,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摔的粉碎,眼睛盯着脚尖,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打着摆子,刚才那一腔热血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 妘海嚎叫了几嗓子后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嘴巴开合了几下,却再也没能发出声音。 木战和勄木图早就恢复了常态,抱着胳膊默不作声。对面的苏依也睁开了眼睛,望着妘翼的目光中满是赞赏。 已经有了王者气势的妘翼冷冷的盯着那群年轻的将领,都是一群没见过血的废物,奢靡的生活早就磨灭了他们的勇武,如果将他们扔到战场上,他们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雏鸡! “都不说了?不说就都退到边上,站在那里碍眼!另外给几位老大臣看座。” 一阵忙乱,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王座下方斜着摆了一排皮墩子,几名颤颤巍巍的老臣在内侍的服侍下坐了下去。 “孤知道,这个位子有人想坐,可以,孤给你们机会,但仅限今天,如果日后谁还敢为了一己私利坏了规矩,哼。”一声冷哼,让朝堂下那些投机者顿时冷汗连连,低头收腰想要将自己的身子躲在人后,想要尽量不被妘翼注意到。 “苏大监,父王仙去之时你也在场,这就把当时情形述说一次吧。”妘翼对苏大监还是保持着敬重,不但不用他服侍,还在一旁为他置了坐席。 苏大监点点头,重新回到了他曾经站了一辈子的台檐上,缓缓的陈述起来。 随着那淡淡的声音,妘海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妘翼这是在借苏大监的手盖棺定论,只要过了今日,他妘翼的王位就会变得名正言顺,收拢人心之后,任何不同的言论都会是在找死。 快到杀鸡儆猴的时候了,只是不知道那只鸡会是谁。也许自己应该主动请辞,去做一个闲散的王爷。 平淡的声音安抚了焦躁的心灵,所有人在恢复理智之后第一时间认准了自己的位置,没有人逾越,没有人反驳,有的只是一片祥和。 妘翼用自己的手段迅速的平息了可能出现的隐患,强硬的将月氏带上了正轨。 殿檐下的燕子早就缩回了脑袋,张开的翅膀包拢着身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睡的正香。 同样犯瞌睡的还有青狼,自从到了质子府,青狼就开始犯懒,除了对封庄仍不加颜色之外,任何人都可以在它的旁边停留,摸摸毛发,揪揪耳朵,只要不把它拖走,就根本不会睁开眼睛。 甚至赢广在青狼屁股上踢了一脚,这厮也不过是眯了眯眼,打了滚就当是翻身,继续的晒着自己的太阳。 赢广捏了捏青狼的肚皮,有些担心这样下去青狼会胖死,最重要的是一旦失去了野性,这头凶兽就只能变成一只看家护院的家狗,这不是赢广希望看到的,尽管它现在的职能与家狗并无二样。 夏姬抱着异人坐在青狼旁边,异人正在伸着手努力去揪青狼来回转动的耳朵,小小的人儿将这凶兽当成了玩具,没有丝毫的惧怕。 “赢将军,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咸阳。” “主母,应该拖不了太久,我想过几日月氏王庭内就该有个结论了,微臣估算过,多说三两月,等不到秋收,我们就能返回咸阳。” “等回了宫,恐怕你就得卸去将军之职了,这一路的艰辛我心中有数,如果没有你庇护周全,我们母子恐怕尸骨都已经凉了,等回去了,你想要个什么职位,我亲自去帮你求。” 对于夏姬的好意,赢广注定是无福消受,苦笑着摇了摇头,赢广说道:“属下不求官职,只要主母和小王子记得属下就好,如果哪天落难,还希望主母能拉属下一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木乌泽的烦恼 出了后宅,前行没多远,就看见封庄在院子里一个劲的转磨,也不知他等了多久,脚下新发的草芽已经被踩趴了一大片。 “有事?” 封庄见赢广带着青狼出来,顿时喜出望外,小跑几步想要靠近些,却被青狼的冷眼逼停了脚步,这俩货有仇,而且是见一次打一次。 “老封,我没看错吧,我竟然在你这张脸上看到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赢广有些惊讶,封庄这货贱到什么程度,自己是亲眼见过的,青狼则是亲身体验过的,能让他感到忸怩的事情属实不多。 封庄搓着手,腆着脸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吧,您大舅哥已经坐上王位了,咱这王城内的风风雨雨也算是告一段落,本想着风平浪静的去木府看看木乌泽吧,结果还没靠近就被暗哨发现,撵了我两条街...” 看着封庄一脸的委屈,赢广笑骂道:“看你平日里的机灵劲都哪去了,朝中商议未定,谁敢轻易懈怠,不让你进还是稳妥的。不过我看你希望还是很大,前些日子人家木府的狗都不搭理你,现在暗哨竟然能跑出哨位撵你两条街,我看,这是个好兆头。只是...” 赢广话锋一转,直接泼了封庄一盆冷水。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我们是要回咸阳的,木乌泽是木战的掌上明珠,肯定不会跟你去咸阳吃苦,这些你都想过么?” “那有什么!”没想到,赢广认为棘手的事情在封庄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个事,封庄只是担心木战出面反对,如今听赢广这么一说,知道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糟糕,至于赢广忧虑的那些事----咱老封抢个女人还要问问她的意见不成! 赢广还是小瞧了封庄的破坏力,也不想想,自己第一次见封庄的时候,他是个什么身份!他是能将李崇治下的陇西搅的鸡犬不宁的叛军头子!既然知道还有希望,封庄便笑眯眯的扭着肥硕的屁股出了府门,如同一条臭鱼一头钻进了刚刚平静下来的王城之中。 木战出了宫门,倚在摇晃的车厢内假寐,忽然脖子后面一阵发凉,挑开窗帘向外打量了一圈,没见到什么碍眼的东西,这才重新靠在车内。 报丧的文书已经发往了秦国,一同发送的还有月氏称臣的国书,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月氏的臣服,想来秦昭王应该会欣喜若狂吧。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当你费劲心思却屡次失败的时候,不妨停下来缓一缓,你的敌人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想到自己的乖女,木战忍不住摇头苦笑,这孩子已经和自己冷战了好久,一门心思的想要和封庄那个粗坯在一起,你瞅瞅,这哪里是一名女孩子应该做的。倒是如今风头已过,自己似乎也没理由将她禁足,就让她自己处理一下这些事情吧,毕竟质子府是要回秦的,如果能把封庄这员悍将留下似乎也不错。 木战捏着胡子,表情一会痛苦,一会无奈,甚至还有些惆怅,没有人知道这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此时正在为自己小儿女操心,车轮吱钮,马车摇晃着融入了街道的人流之中。 战军府的后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回了木乌泽的女卫,封庄趴着墙头,刚探头向内望去,冷不丁就见到那名熟悉的女卫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封庄腆着脸,身子一滚就下了墙头。 “这位姐姐,大门那头不大方便,那个,你看都是熟人嘛...” “哪来的那么些啰嗦!”女侍卫故意板着脸,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府主说过,你要是再敢翻墙,就打断你的腿!” “别别别,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封庄满脸堆笑,身子顺着墙边慢慢的向里面溜。 “真不知道小姐看中你哪点。”女侍卫哼了一声,转过半个身子,让出了身后的石子路。 “知道你要过来,小姐特意让我守在这儿,不过府主快要回来了,你自己要心中有数。”女侍卫两眼望天,自言自语的说道。 “明白,明白!”仿佛一个市侩,封庄点头哈腰的从女侍卫身边跑过,直奔木乌泽的闺楼而去。 这条路跑过多次,封庄十分熟稔的绕到楼后的池塘边,先是伏在灌木丛中学了两声猫叫,见二层的小挑窗伸出一根支棍,紧接着木乌泽那微黑的俏脸出现在了窗边,左右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对着封庄藏身的灌木丛打了声呼哨。 封庄嘿嘿一笑,提气纵身,脚尖在栏杆上一点,双手上扬,指尖紧紧扣住了挑檐,肌肉发力,庞大的身子带着与其不符的灵巧,轻盈的上了二楼。目光警惕的四下打量了一下,猫着腰,脚下点着碎步,几下就窜到了挑窗跟前,刚要探头进去,就觉得劲风扑面。 封庄猛一侧头,一杆长矛擦着面皮突了出去,封庄大手一翻,紧紧抓住矛杆,就听见里面一声娇哼,矛杆上顿时一股劲力传来,封庄也不松手,身上力道一卸,团身缩腿顺着挑窗就钻进了房内。 房内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噼噼啪啪打斗之声不绝。楼下的女卫挺直了腰板警惕的巡视着四周,却对楼上的打斗声听而不闻。 没过多久,楼上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木乌泽满脸通红的坐在封庄的怀里,一只手替封庄揉着乌青的眼睛,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揪着他的耳朵。 封庄痛的呲牙咧嘴,这束手束脚的打斗自己就从来没有占过便宜,嘴上却不能多说,只好絮絮叨叨的嘀咕。 “你怎么也是个女孩子,闺房里摆些花儿啊,叶儿的不挺好的,偏偏摆了一排兵器架子,你刚刚拿什么东西丢我?钉头锤!把你闺房砸烂我怎么和你爹解释?什么?用手接?你也不想想,那是能用手接的玩意儿吗!要不是我卸力及时,早就让你捅出几个透明窟窿了!” “哼!”木乌泽手上用力,将封庄的大头拽到自己脸前,伸出手指使劲的点了一下,娇嗔道:“别给我打马虎眼,头人已经允诺送质子离开,你倒是说说,我们之间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秦 没有人知道封庄到底和木乌泽说了些什么,不过看那张桃花朵朵开的丑脸,就知道这贱胚定是占足了便宜。 除了少数潜伏下来的阴谋家,绝大多数人的心情都与封庄一样,桃花梨花杏花开的满脸,捎带着月氏王城也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寻常百姓关注的只有自己的饭碗,至于谁做头人,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 质子府周围的环境也宽松了许多,赢广没事带着青狼满街溜达,旁边熟悉的街坊或是笑着打个招呼,或是把刚切好的熟肉抛给青狼,自从少了那些盘问的眼光,周围多了许多平和的烟火气。 日子就像河里的浪花,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的向前飞奔,赢广每天溜狼,封庄每天翻墙,夏姬每天算着日子,月氏的城门下依旧人来人往,直到头上插着三根长羽的哨骑气喘吁吁的从城门下穿过,宛如一颗石子丢入平静的水中,激起了点点涟漪。 “秦使已到城外十里!” 历经几月,终于等到了秦国的回信! 月氏王庭大殿,赢广少有的出现在了大殿之上,今日是两国交换国书的大日子,赢广代表着质子出席了这一盛会,庭上一板一眼宣读国书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太监黄云!听那捏着的公鸭嗓子也能读的气宇轩昂,赢广忽然觉得太监这个职业也不容易,就这低人一等装孙子,高一人等装大爷的本事,就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 “月氏王族,荣施镇国之山。嗣以黑土之扬,偶致长城之隔。当兹盛际,宜讃彝章。咨尔妘翼,崛起荒漠之地,知尊中国。南驰一介之使,欣慕来同。北叩万里之关,肯求内附......情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兹特封尔为边西之主,袭冠裳于海表,风行卉服,固戍边于上朝,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至于贡献,固尔恭诚,特令一师于秦,谦恭调用,勿得有违!” 黄云念念叨叨读的声情并茂,赢广迷迷糊糊一句不懂,反观妘翼一脸严肃,小心的受了秦王的赏赐,按着礼制又备足了回礼,至于秦王要调用月氏骑兵一事则以军备未完为由暂时拖了下来,黄云知道此事不急,也不催促,只是按礼完了行程,便回去歇了。 断断续续的准备了七日,妘翼这才将反复斟酌修改的国书郑重交给黄云,并承诺不日即将派出一支骑兵供秦国调用。 走在回咸阳的车队之中,赢广叫住了前方开路的典军。 “怎么出来之后就没见到封庄,这小子不会是惹祸去了吧。” 典军单手提缰,稍一用力停住了马匹,目光四下打量了一下,那谨慎小心的模样让赢广心底彻底紧张了起来,封庄这厮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吧。 典军跳下马,面色古怪的凑到赢广跟前,小声说道:“封庄这小子昨天晚上就不见了踪影,只是打个招呼说先走一步,让我们不要等他,如果你不问,就先不告诉你。” 赢广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暗道不好,别看封庄这厮平日里贱皮子一般人见人烦,骨子里却是有颇重的匪气,人虽粗俗却有急智,让人用着总有些提心吊胆。前阵子因为木乌泽的事,这厮彻底消停了几天,感觉这就不是他做事风格,如今想来定是憋着什么坏水! 果不其然,才出行没多远,就见后队扬起大量尘土,雷鸣般的马蹄声如潮水般袭来,赢广带着典军将后阵摆开,只见远处一柄木字大旗正迎风招展,打头一人虎目虬髯,赫然就是战军府府主木战! “小子!快将封庄那贼子交出来!”木战并不停步,直接冲到赢广面前,巨马携着狂风喷了赢广一脸。 “呸呸。”赢广吐掉嘴里的草沫,连忙拦住了暴怒的木战,这要是让他直接闯进去非得炸营不可。 “木府主请留步,请留步!” 赢广死死拽住木战的缰绳,连声问道:“木府主有话好说,先别动怒,到底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你手下那个坯子将我乖女拐走你还让我别动怒!你要是将他交出来也就罢了,否则,老夫就自己进去找!” 木战老脸通红,额上青筋乱跳,显然已是气极!这气头上的沙场骁将哪里有人敢拦,如果不是顾忌赢广背后的秦国,木战这阵子早就撞过去了! “府主请听小子一言,封庄做的零碎事我属实不知,我这就安排人去寻他,可也请府主冷静一下,首先,这大军是万万闯不得,不管什么原因冲击秦国使团与宣战无异,妘翼刚刚坐稳头人位置,现在乱不得。” 见木战恢复了些理智,赢广急忙接道:“此事封庄做的确实不对,我找到他之后定会给府主一个交代。不过,我看他们二人彼此有意,我想知道...府主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木战一声冷哼,随着赢广走到一旁,踌躇了一阵,只得叹了口气。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但有所求无不允诺,没想到泽儿年纪越大,心思就越加难懂,这些年为她的婚事我是没少操心,无数大好男儿,却无一人能入得她眼,哪知道最终便宜了封庄这个小子。她的婚事只要她开心就好,我不会反对,可我气的是她竟然敢不辞而别,弄了个女侍卫躲在闺房中做替身,哼!区区障眼法也想蒙混过关!她以为她老子的赫赫威名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听到这儿,赢广才算松了口气,看来这老爷子并不反对,只是气不过罢了。 “您的岁数应该与我父亲相仿,我就叫您木叔吧,木叔,既然这事您不反对,不如交给小侄处理如何,我保证让封庄带着小泽返回木府,他是我下属,我的话,他得听!”赢广略微犹豫,然后轻轻说道:“封庄是我手下大将,到时还请木叔放他回来。” 木战虎目一闪,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仔细斟酌之后,木战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头人必定得派出一支骑兵入秦,我会妥善安排。” (新的一年,新的篇章,庞大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亲爱的书友们,轻点收藏,投出你们的推荐票,与老赢一起征战吧!赢广拜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宛城之战 木战走了没多久,封庄带着木乌泽做贼一样悄悄溜进了赢广的后军,哪知没走出多远,就被一只大手揪住了后脖领。封庄一梗脖子就要发飙,回头一看却是面色古怪的典军。 “老赢让你自己过去。”典军同情的看着蔫猫儿一样的封庄,用手指了指他的身后。 半刻钟后,封庄垂头丧气的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秦使的队伍没入地平线的深处。 “你爹要是揍我,你可得拉着点....” 过了中间的小插曲,一切都恢复了原有的轨道,一行人过榆中,穿陇西,历时一月终于见到了咸阳那巍峨的城墙。 那厚重的城墙如离开时一样,每块青砖都透着一股祥和劲儿,也对,如今大秦国力强盛,咸阳尚未经历过兵灾,自然少了许多血腥气,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平和下去才好。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老娘,赢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谁说近乡情怯,赶紧去见自己老娘才是正经。 下马刚要穿过城门,就见得旁边的一名老兵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忽然噗通一声跪在赢广的身边,挂着伤疤的脸上糊满泪水,用仅存的三根手指死死扣住赢广的衣甲,哽咽道:“赢统领!您...您回来了!” 赢广从军以来只作过墨麟营的统领,能称呼他为统领的人定是墨麟营的老兵,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百战余生的老兵沦落到了门卒的境遇!赢广心底一寒,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转过身子对着一旁正在当值的队首说道:“赢广刚从月氏回秦,乍遇熟人心中欢喜,不知队首能否给其半天闲暇,让我们故人相聚一番。” 那队首也是伶俐人,知道这回秦的使团里面都是些有背景之人,当下也不为难,恭敬的说道:“大人客气,这轮值的时辰也要到了,些许小事并不打紧,马老三,你这就下值,陪大人回去吧。” 谢过了队首,马老三走在前头领路,赢广与夏姬母子告了声罪,便出了使团,随着马老三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我记得你,你本名叫马武,排行老三,当初典军麾下的校尉,你怎么成了守城的卒子?”赢广想了一阵,终于记起眼前人的身份。 马老三身子一僵,泪水再次喷涌而下,能让一名铁打的汉子哭成这样,这其中的经历到底有多惨痛! “统领,咱墨麟营----没了!” 自从赢广调离,带走了墨麟营小部分的嫡系,秦昭王似乎忘记了这个曾经勇夺先锋旗的部队,只是随意在里面递补了一名统领,在人员军械均未补齐的条件下,就划拨到了白起的麾下。没过多久,白起奉命起兵伐韩,命墨麟营为先锋。 “咚咚咚咚!”战鼓如雷,沉重的鼓槌仿佛砸在众人的胸口,让人喘不出气。韩将徐泽面色阴沉的站在城头,周围的偏将也是面带惧色,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秦军面面相觑。 城下醒目的白字大旗迎风招展,似乎在嘲笑韩人的懦弱无为。 “来的是白起呵。”徐泽头疼道:“最近这白起风头正劲,号称秦庭年轻将领第一人,此人用兵狠辣,完全不像一个初次带兵的愣头青,这宛城不好守啊。” “哼,父亲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观那白起排兵布阵不过尔尔,宛城城高墙厚,内部更是有瓮城守护,我就不信我们韩兵凭借城墙不能让这白起折戟于此!”徐泽之子徐浩年方十八,正是好勇斗狠的年龄,听说城下白起有秦庭年轻将领第一人的称号,心中如何还能按捺得住,抄起背后的青铜戟就要下城与白起约战! “你给我站住!”徐泽一巴掌抽到儿子的后脑勺上,看着他那不忿的眼神,徐泽心中泛起一阵无奈。 “你你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刚刚你自己都说我们占着城墙的地利,转眼你就要跑到下面去约战,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一出城,还没开口对方就能将你射成刺猬!” 看着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徐浩嘎巴嘎巴嘴,到底没有说话,垂头丧气的将短戟背好,低着头站在自己父亲身边。 “二哥,孩子只不过是想替你分忧而已,那么严厉作甚。” 旁边一名留着一撇胡子的中年幕僚伸手拍了拍徐浩的肩膀,示意他先去旁边候着,自己则走到徐泽身旁与其并着肩望向城下。 “老四,我担心的不是浩儿,而是这宛城,白起此人转战至今无一败绩,这说明他必有过人之处,可是这么一名后起之秀我们对他了解甚少,说句心里话,这儿不托底。” 徐泽用手指了指心口,低声说道。 老四微微一笑,用手点了点下面的秦军,自信的说道:“二哥,这么多风雨,咱们兄弟不也是过来了么,武力并不能决定一切,如果我们设计灭了秦军的风头,然后稳扎稳打的将战局拖后,等到那时,打的可就是补给了。要说到补给...” 徐泽哈哈一笑,知道老四在调侃自己,早些年饿怕了,以至于徐泽每到一处都会在第一时间收集粮草,如今虽然兵临城下,但粮草辎重却是不缺。 “先下去吧,秦兵这就要攻城了。” 墨麟营新任统领名叫费昌,赢广离开时将嫡系将官一扫而空,依次递补之后,这统领一职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只可惜如今的墨麟营今非昔比,他虽是统领,也要拼杀在第一线。 “盾!” 费昌大声发号施令,训练有素的老兵将巨盾护住了头顶,庞大的盾甲方阵掩护着下面的云梯手,缓缓的向城墙靠近。 刚一进入弓弩的射程,就听见头上方传来“嗡”的一声。 费昌顺着巨盾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城头上腾起黑压压的一片,带着倒刺的箭雨劈头盖脸的砸向了下面的方阵! “护!” 费昌嘶哑着嗓子吼道,周围的兵甲迅速的靠拢在了一起,最大可能的减少暴露出来的缝隙。 “叮叮当当!”势大力沉的箭矢砸在盾阵之上,震得盾手胳膊发麻,好在防护得力,这样的远程打击并不能给准备充分的秦军带来太大的损伤。 方阵继续缓慢的向前移动,不多时城头上再次响起了崩弦的声音,不过这次落下的不是箭矢,而是坛子大小的落石! 第一百二十五章 墨麟营的末路(一) 带着棱角的石块从天而降,巨大的动能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可明知如此,盾阵内也没有人盲目的四散躲避,因为一旦离开了巨盾的保护,无处不在的冷箭会将落单的人直接射杀。 石块的呼啸如同死神的镰刀,离众人的头顶越来越近,费昌嘶吼着,让盾阵内的秦兵加快脚步,只有冲到投石器的死角,才有可能暂时保住性命。 “哐!”石块重重砸在了盾牌之上,没有丝毫停顿的直直锚入泥土之中,那名倒霉秦兵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被扣在了大盾之下,鲜血顺着盾牌与泥土的缝隙湮了出来,只有露在外面的两条腿还在无意识的抽动。 盾阵的空缺很快就被补齐,墨麟营没有丝毫停顿,加快步伐穿过了投石器覆盖的区域,做为提速的代价,很多秦兵被缝隙中穿过的箭矢射伤,盾阵所过之处,总会有秦兵的尸体永远的倒在那里。 好不容易进入到了城下死角,费昌见墙上的韩兵将身子探到了箭垛之外,立刻大声吼道:“压制射击!架云梯!” 盾阵顿时四散开来,只留下弓手前方的盾甲,弓箭手在盾甲的掩护下开弓向城上射击,城头每一个箭垛都是重点集火的对象,往往一名韩兵刚露头,就会被四五只长矢射中,城墙上的攻击顿时一空。 云梯手趁着火力真空,飞快的将云梯钩在箭垛之上,四五名甲士死死的抵住云梯支脚,防止被人推开,提着单刀的秦兵挽着手盾,迅速的向上攀爬。 “快!快!快!”费昌口中大声督促着,眼睛不停的向城头张望,一旦发现有人突破了封锁,他就会立刻安排精锐从那里沿梯而上。 各种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回响,有愤怒的厮杀、有临死的惨叫、有**坠地的闷响、还有兵刃的相交与羽箭的呼啸,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声音,传入了费昌的耳朵。 “咕嘟嘟...” 费昌脸色大变,嗓子里都没了人声,伸手拽着旁边的甲士就往后撤。 “滚油!都快让开!” 可是杀红了眼的人哪里听得见这些,下面扶着云梯的大汉还在仰天怒骂,满嘴秦腔刚出口就被滚烫的沸油淋了一脸! “啊!”城墙根下顿时惨嚎声一片,云梯上的秦兵也噼里啪啦的如同下饺子一般,皮肉被热油一滚早就熟了,用手一扶那是一掉一片!刚才怒骂的大汉翻着两只烫熟的眼白,嘴里呼呼的冒着热气,猩红的血水顺着嘴边直趟!他茫然的伸着双手,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本能的想要离开城墙,就听见城上又是“哗”的一声。 这次浇下的不是滚油,而是冰冷的井水,被热油所伤的秦兵猛的被冷水一激,身上的皮肉竟然开始自行脱落,伤兵的**声越来越少,无数人努力爬行的伤兵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日你先人!”费昌双目赤红,弯弓搭箭,几名向城下丢火把的韩兵纷纷被命中面门,仰天倒下,旁边的副将急忙拉住他,急急说道:“统领,赶紧撤吧,云梯保不住了。” “结盾阵!” 平日里的训练起到了效果,残余的秦兵抄起大盾重新集结到一处,阵内搀扶着伤兵,慢慢的向军阵退去。 城头上传来阵阵欢呼,韩人忙着烧毁云梯,并没有出来追杀的打算,费昌恨恨地看了城上一眼,最后一个回归了本阵。 白起坐在中军帐内,面上无悲无喜,似乎对进攻受挫毫不在意,帐帘挑起,费昌胡乱的包扎了一下就闯进大帐。 “将军,韩人抵抗凶猛,浇沸油烧云梯,墨麟营折损超过三成,不得不撤出战斗。”费昌一把扯掉头上的绷带,沉声说道。 白起点了点头,并没有拿私自退兵这一点说事。前线的战斗瞬息万变,统军将佐自然有临时变通的权利,云梯都被烧毁还不撤退,难道站在城下当靶子么? “费统领无须自责,头一战难打大家心中有数,下一波进攻你们墨麟营就不用参与了,在后营好好调整一下,轮到你们的时候我自会安排。” 白起的态度倒是让准备接受责难的费昌一愣,秦人作战历来都是奋勇直前,可是一旦作战失利,那是必须受到责罚,而且这个责罚是不问原因的。哪成想,白起不但轻易放过了自己,甚至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这就有些奇怪了。 大帐内的安排费昌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直到他带着墨麟营的残兵回到后营也没想明白原因。 接下来的几日,白起果然没再下令让墨麟营出战,费昌每天望着硝烟弥漫的城墙出神,心思简单的他实在是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因为其余几营与墨麟营一样损兵折将,一样没有占领城墙,有的营甚至战损超过了五成! 人命在白起的眼中不过是一串数字,他没有任何体恤兵力的想法,他要的只有胜利,如果有人在他通往胜利的路上设置陷阱,那么就用人命去填就好了。 “将军!城门马上就要攻破了,为什么将我们撤回来!”今日攻城的是白起手下一员悍将,此人带着亲卫顶着矢石,亲自抬着冲锤猛击城门,眼看着大门摇摇欲坠,只要再来几下就能破开,后面突然传来鸣金之声。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估计换了谁都不能咽下这口气! “执行军令!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对于自己的嫡系,白起还是舍不得拼光的。这几日宛城守军各种招数层出不穷,可见里面有一位相当厉害的防守大师,不过这并不要紧,宛城是自己这次征韩的最后一战,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宛城必须拿下! 韩人的抵抗已经稀疏了很多,估计他们已经准备收缩兵力固守瓮城了,困兽才是最可怕的,这个时候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嫡系去趟雷。 “去叫墨麟营统领费昌过来,这破城的功劳就送给他吧。” “将军!这!...” “快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墨麟营的末路(二) 这年头,听说过让梨的,听说过让路的,就是没听说过让功劳的,眼看城门将破,白将军却鸣金收兵,这让直肠子的费昌十分不解,更不解的是白将军安排自己的墨麟营去攻城门,这不是明显把功劳往自己这儿推么! 话又说回来,当兵的就是吃这卖命饭,军令之下哪怕明知送死,也得硬着头皮冲。于是,费昌爽快的接了军令,也不理会帐内同僚赌气的目光,出帐整军去了。 城内的韩人好像放弃了城门,在这难得的间隙内,竟然没有人来休整城门,城墙上也只剩下零星的老弱在那里苟延残喘,整座城池都透着一股末路的气息。 “咚咚咚咚!”战鼓再次响彻大地,墨麟营做为主攻,率先出营,盾甲护着冲锤形成了一个箭头,直直奔着城门而去。左右两翼各有一营辅助,架着云梯再次攻到城墙之下。 城上落下了零零散散的碎石,绝望的拖延着秦兵的脚步,可这一切如同薄薄的纸片,在悍勇的秦兵面前被撕的支离破碎。 “轰隆!” 就在秦兵登上城墙的时候,本就摇摇欲坠的城门在墨麟营的反复撞击之下轰然倒地,费昌带着兴奋不已的士卒第一个冲进了城内。 进城之后才发现,这外城墙与内城墙之间不过百十步距离,瓮城上韩军旗帜招展,墙头上却没有韩兵守卫,冲进来的墨麟营仿佛一拳打在了空气中,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喊杀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难道韩兵知道抵抗不住,已经撤退了? 费昌紧张的回过头,见外城的城头上密布的都是秦兵,身后的城门洞空空荡荡看不出有什么陷阱。可是这诡异的平静引起了费昌心底的不安,多年厮杀的经验让他隐隐的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你们几个守住城门,其余人继续攻城!” “诺!” 就在这时只见两条火线从城内蔓延而出,速度之快让人咋舌,心中的不安终于爆发,尽管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费昌还是第一时间吼道:“撤!快撤!” 可惜,一切都迟了,火线烧到了城门洞内,一块被涂成青砖颜色的断门石从门洞顶上坠落,死死卡住了众人逃生的出路。除了离城门较近的几人在第一时间逃出升天,墨麟营大部被困在城内! 费昌拼了命的驱赶着混乱的秦兵,上城墙,那里有秦兵守护,那里是墨麟营最后的退路!可是当另一条火线烧到城墙顶上的时候,费昌彻底绝望了。 火线引燃了藏在暗处的易燃之物,内城里早已调整好角度的投石器将一个个灰罐子砸上了城头。 “轰!” 罐子破碎,里面的液体遇到明火剧烈燃烧起来,火势迅速蔓延,转瞬间城头上一片火海。 凄厉的惨叫声让墨麟营的将士止住了脚步,费昌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人形火炬或跳下城墙,或陷入火海,油脂爆裂的噼啪声不绝,浓烟与肉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在众人的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几名入伍新兵再也忍不住,扶着滚烫的城墙呕吐不止。 惊慌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当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出现在瓮城城头的时候,这种情绪达到了极致。 “都慌什么!”费昌站在台阶上一声大吼。 “没有退路我们就向前冲,大秦的汉子什么时候出过孬种!一个个像个娘们似的嚎什么!所有人听令,结成方阵,盾甲守护,用冲锤撞瓮城城门!” “结阵!” “为了大秦,给我撞!” “为了爹娘,给我撞!” “为了妻子,给我撞!” “哈!嘿!哈!嘿!” 战场上的喧嚣已经远去,只剩下墨麟营的残军架着冲锤在一下下的撞击城门,城头上的韩军盯着城下拼命撞击的秦军,手上的弓弦松了松,似乎有一些不知所措。 “哼!”徐泽一声冷哼,用手重重的敲了敲箭垛,回身向后面喊道:“火油!” 一坛坛的火油落在了秦兵的盾牌上,黏黏的,顺着盾牌之间的缝隙径直淌下,沾满了秦兵的衣甲,年少的新兵抬着冲锤,忽然开口说道:“看这黏糊劲儿,让我想起年关时老娘做的米糕,那味道比这个好闻多了!。” “哈哈哈哈。” 新兵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周围的气氛似乎也轻松下来,不像是在战场,倒像是走在回乡的小路上。 费昌抬起头,看着逐渐落下的火箭,大笑道:“兄弟们!回家!” ...... 赢广双目赤红,拳头狠狠的砸在桌上,说什么也不愿相信这个自己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墨麟营就这样没了。 “我那时候离的城门近,侥幸逃到城外,里面的喊声听的清清楚楚,他们是要回家啊...”马老三这个铁铮铮的汉子,说到此处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等火息了,白将军亲自带军攻破外城,将众将士的遗骸抢了出来,整个盾阵都已经烧变形了,血肉和融化的大盾混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咱们墨麟营,太惨了!” “后来呢。”赢广努力收敛了下心神,沉声问道。 “后来白将军将宛城四面围困,日夜攻打,整整打残了五个营,终于拿下了瓮城,徐泽父子及一干将领被俘,然后白将军下令...下令....” 看到马老三犹犹豫豫的样子,赢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紧张。 “白起后来下了什么命令。” “白将军将徐泽等一干俘虏缚住四肢,跪摆在墨麟营被烧焦的盾阵前,又在每个人身上浇满火油,活活焚烧致死,然后命令大军,屠城三日!撤军之时更是将整座宛城付之一炬......” “呼!”赢广长出了一口气,白起帮墨麟营报了仇,这是恩,得记。可是为什么撤下他的嫡系,而让墨麟营去破城,这里面肯定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如果真的有人想致墨麟营于死地,那这就是仇,得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子悼 又是一个艳阳天,微风顽皮的掠过树梢,卷过旗角,在挂满节日彩祉的秦庭内游荡,朝中的王公大臣个个喜气洋洋,哪怕是平日里政见不合的对头,也都笑眯眯的聚在一起,谈论着月氏臣服的经过。 在这片欢乐的海洋里只有一个人闷闷不乐,墨麟营的覆没就像是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赢广的心头,今天他要在这里接受秦王的召见,顺便交出他手中所有的权利。抬起头,天上的云朵正在慢慢的移动,风向哪边吹,它就向哪边走,可能是身不由己,也可能是顺势而行,谁又能说得清。 欢乐的气氛也布满了咸阳城内,街上的行人比往日足足多了两成,一队小小的胡商穿过了巍峨的咸阳城门拐上了十字大街,顺着大街一直向东,最后拐进了城内最有名的烟花巷。虽然有人对胡商跑去烟花巷歇脚有些奇怪,但这样的小商队在咸阳城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或许人家的货物特殊呢,所以也就没有人过去盘问。 眼瞅着到了中午,墨印陪着赢广娘坐到了院子当中,嘴里唠着话儿,目光却一直向门口飘,今儿个可就是进朝述职,赢广怎么着都得面见秦王,两人之间的仇恨几乎没有调和的可能,所以也就不奢求能有什么褒奖,只要顺顺利利的回来就好。 “你们聊什么呢。” 正说话间,就见赢广拎着铜盔大步走进了小院,典军将马栓在门口,跟着走了进来。 “没聊什么,没聊什么,你回来啦,朝中怎么安排你的?”墨印红着脸,抢在赢广娘之前截住了话头,转移了话题。 “怎么安排?呵呵,赋闲在家,听候调用。”赢广掰着手指头,看着剩下的两根手指,笑着说道:“站了一上午,就得到这八个字。” “能安安稳稳的在家也不错。”赢广娘接过赢广手里的铜盔,拉着儿子的胳膊,拽到自己的身前,抬起手捏了捏赢广的脸蛋,这亲昵的动作一下子让赢广忸怩起来。 “娘,我都多大了...” “再大也是娘的儿子!”相当的理直气壮。 ...... “不就是逛个妓院么!她管不着!”同样的理直气壮,十四岁的太子悼带着贴身小太监,笨拙的翻过了太子府的围墙,回头听到小太监的唯唯诺诺的劝阻,不由得怒道:“看也不让看,碰也不让碰,我堂堂大秦太子偏偏娶了一个花瓶!说什么岁数小伤身体,小爷我纵横花海数年,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你要是再敢多嘴,小心用你去垫渠!” 小太监哪里还敢说话,率先跳下墙头,踮着脚,让太子悼踩着自己的肩膀下了墙,两个人一前一后钻入了旁边的胡同。 鸣蝉馆的老*鸨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一双精明的眼睛不停的在周围过客的身上扫过,忽然见两名清秀的少年远远的走了过来,老*鸨眼睛一亮,放开嗓门喊道:“本馆新来一名小娘子,十三四的年纪就练的一身好本事,今日放出话来,只要能入得了她的法眼,这头一夜的缠资可就免了!” 太子悼冷笑一声,心道小小把戏也敢在小爷面前耍弄,反正也是无聊,且去看看有什么花头。 想到此处,太子悼回头对贴身小太监说道:“小牧,银钱你可都收好?” 小牧按了按侧腰,点头道:“少爷放心,足兴着呢。” “走,陪少爷进去耍耍!” 老*鸨见这年轻公子走了进来,脸上笑意更浓了三分,膩着嗓子道:“公子可是好久没来啦,你个小没良心,要不是今日新来了妹妹,你是不是要假装过去不成。” 太子悼挥手在老*鸨的屁股上摸了一把,笑道:“你这老*鸨忒会哄人,赶紧让那新来的妹妹出来,如果有什么花头,小心回头拆了你的店。” “哎呀,瞧您说的,咱在这烟花巷也是响当当的招牌,到时候您就瞧好儿吧。” 太子悼也不再多说,随着老*鸨穿了前厅,进了大堂,就见堂顶吊着一盏九鲤飞鱼灯,周围红漆的柱子缠着金丝,二楼上,衣衫单薄的姑娘拿着手帕,扶着栏杆对着堂下指指点点,与下面的恩客娇声艳语的调笑着。不远处,一名粗犷大汉抱着一名半裸的姑娘几步上了二层,脚尖向前一递,点开房门,大笑着将姑娘抛到了粉床之上,引起了一声惊呼。 下面的客人见状,口中发出阵阵叫好之声,惹得旁边的姑娘一阵娇嗔,你摸我一把,我亲你一口,莺莺燕燕,无所顾忌,到处弥漫着一片纸醉金迷! 太子悼微微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喜,这些不经意的小表情落入了老*鸨眼中,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脚下不停,一支肥腰扭得如同钟摆,在太子悼彻底露出不耐之前,将他引入到一个半台的雅座。 见这老*鸨识趣,太子悼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牧,赏!” “是,少爷。” 小牧伸手摸出一个银锭,轻轻抛向了老*鸨的肥胸。那老*鸨以与身材明显不符的身手将银锭接住,脸上的笑容更是浓了许多,挥手让人布菜,老*鸨将身子腻在太子悼身边,甜着嗓子说道:“公子您看到中间的那座台子没有,一会小娘子就会在那舞上一曲,如果还能入得了您的法眼,还请多多捧场,虽说价高者得,但是如果能得了小娘子的芳心,本馆可是分文不取的。” “哼,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太子悼如何不知道老*鸨的打算,伸手将她推到一边,端起一杯水酒,润了润唇。 “这舞什么时候开始?” “公子还请稍待,我去后面看看,想来是用不了多久的。”老*鸨福了个礼,摇晃着身子退了下去。 见那老*鸨走的远了,小牧走到太子悼的身后小声说道:“太子,一会随便打赏一下也就是了,万万不可在外留宿,如果让太子妃知道....” “聒噪!”太子悼皱着眉,气呼呼的道:“总以为我是没长大的小孩子,不用管她!”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作死 一曲艳魔舞,绝冠咸阳城! 那一夜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艳魔舞营造的幻境之中,那里只有一个主题,就是**裸的**!那舞者宛如千面娇娃,将女人的妩媚、冷傲、娇羞、狂野融合在了一处,让所有人都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能扣到人心底的痒处,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一时间关于艳魔舞的传言迅速的在咸阳城内蔓延,闻风而来的豪客将鸣蝉馆挤得水泄不通,都想一览艳魔舞的真容。只是可惜,他们注定与之无缘,胖胖的老*鸨挡在了门口,说这跳舞的女子已经被人花天价买走,天魔舞昙花一现之后便成了绝响。 太子府内,妘淑正在侍女的陪同下在后花园赏花,见一名青衣的婢子匆匆走了过来,便挥手退了左右,让那婢子来到自己身前。 “奴婢见过太子妃。” “起来说话。” 婢子起身走的近了些,小声的说道:“夫人安排的事奴婢已经办妥,前几日太子买回来的那人名叫葨治,原是被一些胡商卖到鸣蝉馆为妓,后来那老*鸨见她舞跳的好,就耍了个花头,故意抬高她的身价,想要狠狠赚上一笔,碰巧太子...太子路过,见那人舞跳的好,就收入房中...” 俩人边说边走,来到了一片鱼池旁边,妘翼将手中的食饵丢到水中,擦了擦手,继续问道:“只有这些?” “这几日太子与那葨治整日厮混在一处,形影不离,奴婢进去服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发现那葨治竟是一男子。” “什么?”妘淑一愣,显得很是意外。自己嫁与太子悼,本就是一桩政治婚姻,平日里妘淑仗着比他年长,又是太子妃的身份,短短时日就掌控了大半个太子府,手段犀利隐隐有几分宣后的风范,太子悼自幼长在深宫,见惯了宫内妇人之间的明暗交锋,早就对这些产生了恐惧,故此对妘淑根本就亲近不起来,到了后期更是绕着妘淑走。 妘淑思索了一阵,就让那婢子退下,凭直觉,她敏感的发现这个葨治来的莫名,似乎带着什么目的,如今她还需要太子这杆大旗来保护自己,如果只是太子想要玩玩也就罢了,但是一旦那葨治威胁到了自己,那就必须在第一时间除掉。 赢广如果知道自己的苦心安排引起了妘淑的警惕,一定会摇头苦笑,这女人就是太精明了些,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惹得她如临大敌,看来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吟诗作赋的小女孩了。 前厅内,赢广正在与典军说着闲话,忽然见马老三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统领不好了!兄弟们被人打了!” “什么!”赢广忽地一下站起身,大步奔向了门外,典军紧跟着赢广出了院门。 原来那些落了残疾的老兵在赢广的扶持下,都经营了些小买卖,虽说店面都在一些远离繁华的老巷,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是糊口还是没有问题的。哪成想,最近来个什么钱帮,专门收老巷店面的保护费,起初那些残疾老兵想着息事宁人,也就一一交了,哪成想不到半个月,这帮人又来了,而且保护费翻倍。这帮战场上下来的杀才哪里受得了这个,当时就把要账的坯子打了个半死。 钱帮的人本就想杀鸡镇猴,好好敲打敲打这些店面,这下可抓住了把柄,百十号大汉迅速包围了老巷,一间店面一间店面的打了过去。那些老兵虽然久经战阵,但毕竟是身有残疾,一下子就落到了下风。 当赢广赶到的时候,老兵们已经被系数放倒,一个青衫瘦子挂着一脸狞笑,正对着一名老兵动刑! “老杂碎!竟然敢动我的人,我今天就教教你,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鞭子一下下抽在老兵的脊背之上,引得老兵一阵闷哼,破烂的衣服内鲜血淋漓,看那创口已经是抽打了很久。 守着巷口的大汉见赢广等人靠了过来,便大大咧咧的伸出手去,嘴里骂道:“没见到钱帮办事?赶紧滚开!” 话音未落就见典军轮起巴掌就是一个耳光。 “滚!” 赢广并不搭理周围怒目而视的大汉,径直走到了巷内瘦子的身边,自顾自的解开了老兵被缚的绳子。 那瘦子见状大怒,张口骂道:“哪里来的傻子,敢趟这儿的浑水,喂,说你的,老子让你解了么!”嘴上说着话,手下更是利索,手腕一挽,沾了凉水的皮鞭呼啸着直奔赢广面门。 赢广伸手一架,皮鞭登时缠在了赢广的手臂之上,只不过鞭头上的铁链还是划过了赢广的脸颊,带出了一道血痕! 一丝鲜血缓缓滴下,赢广也不在意,小心的将昏迷过去的老兵交给马老三,见典军已将倒地的老兵一一扶起,这才转过头,正眼打量了那瘦子一眼。 “你凭什么打他们,你有什么资格!” “呦呵!新鲜!”那瘦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周围的汉子也用谐谑的目光看着赢广等人,嘴角挂着一丝嘲弄。 “老子打人怎么了,告诉你,打了也是白打,不服?不服你去告官啊,我姐夫会好好接待你的,哈哈哈。” 瘦子笑的十分嚣张,根本就没把这一帮残疾人放在眼里,在他心中,这帮被军方遗弃的老兵没有任何背景,否则怎么会跑到这样的老巷来开店呢!至于眼前这个年轻人,想来是出出风头罢了,一会定会知难而退,只要他露出一点怯意...哼哼,看老子怎么扒他一层皮! 赢广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看这瘦子是有点官面背景,在这咸阳城内讲究的是个官官相护,打狗也得看看主人,倒是不好下死手,看来这皮肉之苦是白挨了,让他多赔些银钱,不再骚扰这些店铺也就是了。 那瘦子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赢广,见他皱眉,当时心中大定,看来姐夫这张虎皮还是有用的,小子,既然掺和进来,你还想全须全影的离开不成! 没等赢广开口,瘦子呲着两颗黄牙怪笑道:“想要求饶也可以,从今往后孝敬银钱加倍,另外我看有几家的丫头出落的不错,让爷带去玩几天,今天这事就算是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怒而杀人(上) 有道是老虎不发威,还真把咱当了病猫!本来想要收着点的赢广听了这话,那火苗子蹭的就上来,心道:“好嘛,我本想看在官家面子上退你半步,想不到这还没怎么着,你就要蹬着鼻子上脸!” “你刚才说什么?来,来,你再说一遍。” 如果说赢广会稍有顾忌,那典军就是个从来都不怕事大的主儿,几个小痞子就算有背景又能高到哪去!爷们都给小王子做过家将,这咸阳城内谁家能大过他们老赢家去! 赢广虽然谨慎可是还有底线,都是一个锅里搅过马勺的袍泽,自己可以打,可以骂,但外人不行!当下也就收了阻拦典军的心思,弯腰捡起一根断了的枣木棍,顺手丢给马老三。 “一会谁敢靠近,尽管招呼,生死不论!” “诺!” 赢广统军多年,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平时闲散觉不出来,可真一认真起来,还是很有统御力的。 马老三忽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军营,浑身的血液仿佛烧开了一般。周围那些带伤的老兵集结到了一处,不自觉的结成了军阵的阵势,杀气、煞气从每一个残疾的老兵身上迸发出来,如同一头头饥饿的孤狼,绿着眼睛盯着周围的壮汉。 那些泼皮哪见过这样阵势,眼看着先前的绵羊撕下了伪装化身成狰狞巨兽,气势就泄了八分,一个个你挤我,我挤你,畏畏缩缩,眉目慌张,哪还有刚才的嚣张! 青衣瘦子眼看着典军遮住了头上的日头,尤自嘴硬道:“再说一遍又何妨,欠账还钱,天...天经地义,你,你想做什么!” 瘦子脚下一软,竟然坐到了地上,他也似乎察觉出来,自己刚才似乎估计错了,这人并不像是怕自己的样子,姐夫的虎皮有点要兜不住了。 “做什么?”典军呲牙一笑,看那瘦子的眼神像是看到一块烤熟了的牛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典军阴测测的说道:“不知道在我们军中,有一句话,叫做伤人----偿命!” 瘦子大惊,心道这是哪个军中的规矩,伤人就要偿命,要真是杀了人,不得被灭了满门?本以为这老巷内都是些残疾之人,还不由得自己予取予求,哪成想引出这么个凶神!再瞅瞅那些泼皮平日里嚣张跋扈,可现在一个个老实的像个娘们!瘦子心底一颤,就要开口告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一个被消了号的残军有什么好嚣张的,赢广,你好大的官威!哦,对了,你现在已经赋闲,哈哈,怎么见到上官还不下跪!” 青衣瘦子仿佛磕了药一般,手脚一下子恢复了灵活,连滚带爬的跑到说话人的身旁。 “姐夫,姐夫,你看看,这厮聚众行凶,你可得为我做主!” 赢广眯着眼望向对面,只见那人身着裨将服饰,身后站着一队甲士,看那花色应属城卫军麾下。以前的城卫军隶属蒙氏,与赢广一系,所以里面大多数的将领,赢广都是认得,可今天这人却是面生的很。 “你是何人,城卫军上上下下我都熟稔,从没见过有你这号货色!” 那裨将面色一沉,哪里想到这赋闲之人竟然敢如此对自己说话,不由得怒道:“赢广,城卫军早已从蒙氏剥离,如今直属于的大王掌控,里面将领自然变换,如今你见官不拜,而且聚众闹事,难不成你是想带兵造反么!” “我赢广生来拜天,拜地,拜父母,入仕之后加一个拜君王,拜的坦荡!但就凭你,一小小裨将何德何能,想受我一拜?” 赢广背着手,冷笑着向前走了几步。 “我身后这些人都是为咱们大秦淌过血,拼过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想让他们屈服,靠的不是淫威,靠的是手里的刀!我今天就在这儿,我看谁敢乱来!” 那裨将狞笑道:“好硬的骨头,我现在就要捉拿乱党,抗法者杀无赦!我只是希望等到了大牢,你也有这么硬的骨头!都愣着干什么,抓人!” 后面的甲士持着长戈迅速冲向赢广等人,那些泼皮趁势躲在了青衣瘦子的身后,脸上再次挂上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对于这些赢广都视而不见,他只是简单的回过头,看了看那些或是缺了胳膊,或是少了条腿的老兵,忽然用拳头重重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有敌来兮!” “秦锐当前!” “盾甲兵戎!” “有死无生!” “杀!” “杀!杀!” 赢广每说一句,那些残疾的老兵就高声应和一句,身上没有挂甲,他们就用自己的拳头,重重敲击这已经不再雄壮的胸膛!这些临敌的口号,他们已经好久不曾喊起,可是这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根本就不会丢失,只要稍一引导,就会爆发出惊人的气势,这就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所在! 秦国势大,咸阳城也未曾经历过战火,所以那些城卫军基本上没有几个见过血的,虽然人数占优,却被老兵们的气势所迫,一时间竟没有一人敢继续向前! 裨将大怒,他在这一片早就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一个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那裨将蹭楞一声抻出佩剑,对着赢广一剑挥下,嘴中还不停大骂:“好胆!你们竟然敢造反!给我杀!” 赢广不躲不必,眼看剑刃就要落到面门之上,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握住了剑刃。典军脸色漆黑如墨,他没想到这小小城卫竟然真的敢动手杀人。 赢广忽然开口道:“说,你受何人指使!” 那裨将拽剑不出,正准备再次发力,听到赢广问话,不由得嗤笑一声。 “就你们这些老弱残兵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死了算了!还不动手!” 话音一落,那些城卫忽然动武,长戈狠狠地戮向了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兵。马老三由于伤势最轻,一直顶在最前方,见城卫出手,也是怒吼一声迎了上去,只是那枣木棍如何抵得住青铜长戈,咔嚓一声,木棍断裂,长戈顺势而下,死死钉进了马老三的胸膛!可惜这个百战老兵,没有死于战场,却折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盾甲兵戎!” “有死无生!” 第一百三十章 怒而杀人(下) “你敢杀我的人!” 赢广双目赤红,上前一把抓住那裨将的衣领,冷冷地说道:“你似乎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哼,一群废人而已,你敢。”裨将根本就没把赢广放入眼中,口中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就感觉视角一变,身后的景色一下子映入了眼帘。 “咦?这是。”裨将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的小舅子正惊恐的指着自己似乎说着什么,脖子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接着就是无尽的黑暗。 “啊!”青衣瘦子望着被扭断脖子的姐夫惊声尖叫,他万万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公然杀官! 其余城卫正与那些老兵纠缠在一处,他们没有想到这些老兵竟然如此难缠,那怕是死,也要拖上一个垫背,有两人就是一时不备,被老兵临死反扑咬断了喉咙!双方都杀出了火气,甚至连裨将的死都不能让这两帮人收手。 典军见赢广杀了那裨将,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索性放开手脚,冲入到了城卫之中! 侧身闪过两杆长戈,典军双臂下压,手腕上翻,凭着一股蛮劲将长戈死死夹住! “给我开!” 两名城卫就感觉虎口发麻,一股怪力顺着长杆传来,手里哪里还能把持得住,手劲一斜,整个人登时弹飞! 典军得了器械顿时如虎添翼,寻常人双手才能掌控的长戈,典军一手一个,当做长棍舞得是虎虎生风,城卫军虽然人多,却也敌不住典军这沙场悍将!几个不怕死的壮着胆子想要冲到典军身旁,哪成想典军手中长戈后发先至,速度之快根本就让人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啪啪两声! 按理说这城卫都带着铜盔护住了头部,戈杆抽到头上顶大天也就是闹个头晕眼花外加轻微脑震荡,可典军是什么气力,加之含恨出手毫不留情,这两下子力道用了个十成十!那带着铜盔的脑壳就像两颗鸡蛋,槽牙血水脑浆子顺着破碎的铜盔一股脑的喷了出来,红的白的散了一地! 突施重手让这些城卫一惊,这些人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遇见过如此的凶人,加之裨将已死,少了人督促,谁还愿意在这儿拼命,退意一生,手下不禁软了几分,见典军步步紧逼宛如杀神,不知谁大喊一声,率先逃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城卫军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多时老巷内只剩下幸存的残疾老兵以及几具战死的尸体。老兵们沉默着,拖着残缺的身子将袍泽的尸体整齐的摆到一处,这是军中的规矩,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能放弃自己的兄弟,就算条件不许,也要将兄弟们的骨灰送回家。 赢广提着青衣瘦子的衣领,将他丢给了典军,这小子刚才想趁乱逃跑,哪成想赢广早就盯住了他。 “老赢,抓着小痞子有什么用?”典军挠挠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毕竟出了人命,上头总得要个解释。”赢广似乎心情很差,并没有过多解释,事已至此,还是得早做打算。 看了看马老三的尸体,赢广长叹了口气,用手将他的眼睛合上,抬头看着周围的老兵,赢广说道:“此事因我而起,后续之事我自会处理,不论有何处罚,我一并接着就是。无论如何,定为你们讨得公道。” 典军走到赢广身边沉声道:“老赢,你这是要。。” “不错,我要带着这瘦子去报官,今天死了城卫,这事已经盖不住了,不如主动投案,占个先手。老典,你先回去,让墨印想办法,对外宣称退役老兵受人盘剥,苦不堪言才奋起反抗,只要占住这条,军方就绝不会袖手旁观!快去!” 典军凝重的点了点头,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去找墨印商议。旁边的老兵听到赢广的话,纷纷开口道:“统领,这事怎么能让您一人承担,如果要去见官,我们陪您一起!” “对,一起去!” 赢广摆摆手,安抚了一下群情激奋的老兵,开口道:“看你们一个个什么样子,放心,这事还塌不了天,只是可惜了这些兄弟。” -------------------------------------------------------------------- 秦王宫,昭王独自坐在小亭内,手里把玩着一小块玉石,只是这玉石没什么形状,倒像是一块边角料,却不知道昭王为何始终都带在身边。 “大王,宫外有消息了。” “唔?”昭王手指一停,饶有趣味的问道:“结果如何?” “大王料事如神,赢广和那典军果然动手,杀了两名城卫及其直属裨将。只不过。” “不过什么?” “赢广并未逃走,而是带着一个痞子去了公房,同时城内开始流传退役老兵受尽盘剥致死的谣言,短短时间竟得到了城内大多数老兵的支持。” 昭王下意识的摆弄着手中的玉石,心中转过很多念头,那些残疾老兵的事自己是知道的,下面人做事也是自己默许的,其实被针对的只有墨麟营的残疾老兵而已,目的就是想引赢广出头。 如今整个秦王朝的大权都集中在了昭王的手中,权利的滋味让昭王养成了俯视苍生的习惯,赢广,不过是他的一个玩具罢了。不过这个玩具有点不太听话,本想给他设计一个死局,没想到他先行拉拢了大多数的老兵,军方不会因为这个而难为他,反而会尽力保他,因为赢广是替那些受了委屈的老兵出头,而如今军中的青壮则多是这些老兵的子弟。又让他借了势。 “还是那么滑溜。告诉公房,让那个痞子顶罪,至于赢广----贬到函谷关的陷阵营去吧。” “是,老奴告退。” 昭王将玉石放到桌子上,随意的用手拨来拨去,赢广再怎么滑溜不还得在自己的掌中求活?没想到月氏一行非但没要了他的命,反而混的颇有起色,这回去了陷阵营,孤倒是想看看你单枪匹马怎么在乱军中活下来。 这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军中有营名陷阵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六国曾数次伐秦,怎奈何函谷关山高关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强行进攻的话徒损兵力不说,有时候甚至会被以逸待劳的秦兵出关反杀。以至于到了后期,欲伐秦必先下函谷关都成了六国共识。 对于这座咸阳的东门户,历代秦王都是重视有加,哪怕与周边各国和睦相处的时候,这里也都会驻扎重兵。 至于这函谷关的主将也都是秦王的心腹,最开始这主将之位都是蒙家人来担任,不过随着军方各个家族的崛起,主将的人选也由原来蒙氏独揽,变成了轮任。这样既可以达到轮流练兵的目的,也可以防止一员将领长期驻扎一处而被敌方拉拢的可能。 虽然各个营头会随着主将的离任而发生变化,但是始终有一个营自函谷关落成那日就没有变过! 陷阵营! 起初的陷阵营并不是一个独立的营头,里面充斥的也不是什么百战精兵,而是一些奴隶、死囚,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攻坚----所有最危险,死亡率最高的工作都由陷阵来完成,说白了,就是炮灰。 前进九死一生,后退十死无生!加上只要能在一场战争中活下来,他们就可以脱去奴籍,免去罪责,活下去的希望彻底逼迫出了人心底的狠辣,自此陷阵营每经战阵必将先出,用自己的血肉横扫一切障碍,为后面的大军打开通途!只是每战过后折损惨重,战损经常达到惊人的九成。 不过如今的陷阵营已经今非昔比,里面的秦兵都是当初那些奴隶、死囚的后代,他们生在兵营,长在兵营,早早就继承了父辈的衣钵,个个性格坚毅,好勇斗狠,放眼望去尽是悍卒! 当然,精兵自然有精兵的傲气,今天上头派下来个统领,也不知道什么路子,竟然要安插在陷阵营中,难道他们不知道,陷阵营只认队正,不认统领么?! 当赢广带着典军来到了陷阵营的营盘旁边时候,就见门口两名哨兵歪歪斜斜的靠着辕门打盹,顺着辕门向内望,不远处的一座帐篷外,两根长戈直直的立在地上,上面挂着不少晾晒的衣服,再远些便瞧不太清,只隐隐见得尘土飞扬,呼声喝喝,也不知里面在做些什么。 两人正要打马上前,就听见前面打盹的哨兵忽然懒洋洋的说道:“喂,你们两个,别再往前走了,这里是军营,擅闯者杀无赦!” 有点意思! 赢广与典军对视一眼,咧嘴一乐便翻身下马,没想到这陷阵营倒是有些名堂,旁的营盘见到上官过来,必定早早出来迎接,这里非但没人迎接不说,这门卒甚至不让进营! “喂!站住!” 门口的秦兵见警告无效,顿时警觉,两人斜举长戈并排站立,将营门口牢牢护住。口中大声喊道:“有人闯营!” 短短数息,从各个营房内猛的钻出一名名的壮汉,虽来不及着甲,但各个手持兵刃,第一时间冲到了辕门,同时尖锐的哨声急促响起,远远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明显有人在向这里集结。 赢广止住脚步,待陷阵营集结完毕,这才走上前道:“叫你们主事之人出来答话。” 只见人墙之间错开了一条小路,一名赤膊大汉提着青铜镗大步而出。赢广定睛一瞧,此人身高与典军相当,一身的疙瘩肉泛着油光,两条大腿好似两根柱子一般,将那本就宽松的裤子生生撑成了紧身衣,腰间随便系了个粗布腰带,脚蹬一双兽皮翻毛靴,就是不知这鞋穿了多久,毛掉了不说,脱毛的地方都已经磨得闪闪发亮! 那汉子走到头前,先是打量了一阵典军,见典军像一头凶兽一般的盯着自己,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笑道:“好一条汉子,你们来此作甚!” 看来这厮是只看体积,不看官职。要不也不能一上来就对上了典军,对待在一边的赢广瞧都不瞧一眼。 典军见他轻视自己兄弟,心底自然不喜,冷冷站在赢广身后一言不发。 “在下赢广,新任陷阵营统领,你是何人?” 听到这话,那汉子这才低下头瞅了瞅赢广,咧嘴笑道:“俺叫敖烈,是这陷阵营的队正,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俺也不难为你,哪来的回哪去,陷阵营不需要统领!” 赢广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有瞅了瞅自己的腿,实在没看出哪里瘦小,见这敖烈憨直,赢广也不愿与他计较,索性直接说道:“我的处境比较复杂,只能进不能退,所以这陷阵营我必须进。” “必须?”敖烈嘿嘿一笑,回头指着众秦兵说道:“俺们这些人世代都是这陷阵营的兵,从立营开始,就没来过外人!老统领为了救出俺们弟兄,在杀阵中冲了个三进三出!最后力竭战死,从那日起,俺们陷阵就再无统领!想要进营?先问问俺兄弟们答不答应!” “破坚无畏!” “陷阵登先!” 百余名衣衫不整的秦兵,齐齐竖起武器,长戈在前,短兵在后,将那小小辕门挤得水泄不通。 敖烈骄傲的站在最前方,挥舞着青铜镗,高声喊道:“破坚任流血!无畏勇登先!” “陷阵!陷阵!陷阵!” 赢广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眼前仿佛有一面黑色麒麟旗在迎风挥舞!曾经他也有这么一支强兵,因为他,这支强兵走入了人们的视野,同样因为他,让这支强兵走进了末路。 回头一看,典军早就从马匹上取下了自己的大斧,浑身上下战意昂扬,显然这支兵已经激起了典军骨子里的那份疯狂! 赢广取下战刀,与典军并肩站在一处,既然他们有着自己的骄傲,那么我就用军人的铁血赢得你们的骄傲! “墨麟怒!血泊遍布阴阳路!” “冲!” 典军一声虎吼,随着赢广一头撞向了陷阵联兵,他们的背后似乎有一头黑色麒麟正在无声的咆哮,周围还站立着无数墨麟营的英灵!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六国伐秦(一) 敖烈哪里想到这区区两人就敢发起冲锋,仓促之下横过青铜镗就想逼退典军,许是感受到了墨麟铁血的惨烈,敖烈心中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情,真心不想伤了赢广二人,于是手下的力道也就减了几分。 可典军是什么人,整个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凶兽,气势起来哪里还收的住,两人刚一接触,敖烈就感觉到对面一阵巨力传来,大惊之下连忙提起后劲想要抗衡!可惜两军相交哪有那时间让你弥补?就听见“咚”的一声! 敖烈一声闷哼,怀里抱着青铜镗整个人腾空而起,眼瞅着就要落入身后密密麻麻的戈林之中!好在这陷阵营中俱是真正精兵,临场应变非常之快,正对着的两人一把丢掉手中兵器,用双臂护住前胸,后面的秦兵弯腰抵住前人,整个阵型更加紧密。敖烈重重的砸了进去,巨大的冲力分散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阵型只是微微凹陷,并没有出现明显的破绽。 典军见一击不成,脚下发力,用斧面做盾,不躲不避,顶着对面的利刃硬生生的挤了进去! 敖烈低头吐了一口,呲着牙吼道:“这厮好大的气力,护阵!” “护!护!” 前排秦兵喊着口令倾斜着身子死死抵住典军,后面的秦兵则拔出短剑,顺着缝隙对着典军狠狠刺出!典军发出一声虎吼,将身子缩在大斧背后,绷直了后腿硬抗不退! 多年的配合根本不用多说,后面的赢广几步跟上典军,身子一低径直滚入到秦兵脚下,青铜战刀反握,对着周围的脚踝一顿猛敲! 秦兵吃痛,下盘顿时不稳,整个阵型是一阵摇晃,典军倒出一只手,握拳猛挥,整个身子侧着就钻进了军阵之中! 这下可好!典军宛如一块落入水中的巨石,周围的秦兵如同飞溅的水花,刹那间就扑倒了一片! 敖烈见状一撑青铜镗就要杀向典军,忽然听到耳边一声大喊。 “看招!” 敖烈一扭头,就见赢广顺着典军打开的缝隙径直冲了过来,手下战刀左挥右砍已经杀到了自己身旁! “来得好!” 敖烈心中战意沸腾,下腰坐马,收镗拧身,那镗尖发出一声尖啸,带着陷阵营那一往无前的煞气直奔赢广面门而来! 赢广身形连晃,手中战刀瞬间击出,就听见“乓乓乓乓”,撞击声不断,锋刃处一片火花!青铜镗势大力沉,战刀却以巧取胜,短时间内的多次撞击成功拨开了青铜镗,赢广口中发出一声长啸,用身子一带,错开镗尖,右手战刀轮起了风声,对着敖烈就是一招怒劈华山! 敖烈也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打滚的猛士,即然避无可避,那便不退!精赤的上身肌肉坟起,左肩一阵收缩,竟然准备用**硬撼刀锋!这还不算,既然青铜镗回防不及,索性不用,右手松了兵刃,顺势摸出腰间短刃,对准赢广脖子猛地挥出,竟然准备拼个两败俱伤! “呼!” 战刀劈下!墨麟霸气尽显! 死战不退!陷阵视死如归! 战刀在砍入肩膀的瞬间猛地一收,锋刃堪堪停在了敖烈的皮肤之上,皮肤上汗毛根根立起,金锐之气透骨而过刺的皮肤生疼! 而那短刃虽然也及时收住,但那刃尖却破开了赢广的皮肤,殷红的鲜血正顺着赢广的脖子缓缓流淌,看来这力道的控制上,还是赢广胜了一筹。 敖烈裂开大嘴憨憨一笑,夸赞道:“墨麟统领果然不凡。” 赢广对这汉子也是颇有好感,当下也朗声笑道:“都说陷阵骄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敖烈摆摆手,回身喊道:“陷阵所有,都给俺停手!” 却见另一头,地上十几名陷阵官兵被放倒在地,站在中间的典军衣衫早被撕得破烂,两个胳膊上挂着两名秦兵,两条粗腿被四五个秦兵牢牢锁住,其余人等想要上前,却被典军挥舞着胳膊不能靠近。 原来典军放弃了大斧,那些悍卒也就没用兵刃,双方最后陷入了角力的僵局! 听到敖烈的喊声,陷阵悍卒迅速的散了开来,典军整了整衣服,来到赢广旁边,见赢广正笑眯眯的望着敖烈,不禁低声说道:“老赢,这陷阵营不错,与咱们的墨麟不相上下!” 赢广点点头,笑着对敖烈说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敖烈嘿嘿一笑,举起了青铜镗。 “升大帐!架戈门!” 咸阳城,秦王宫。 “范卿,孤王的大秦如今兵强马壮,不输于周围任何一国,你认为如何?” 昭王坐在偏殿的小厅之内,旁边不远处正站着当朝红人----范睢。 见昭王如此问,范睢心底暗暗思量,自从大权在握,大王称帝的心思越加明显,只不过是怕树大招风,引来列国的敌视,故而拖延到了现在,如今从侧面发问,无异于旧事重提,看来是受不了称帝的诱惑。 想到此处,范睢躬身说道:“大王,如今我大秦国力确实达到高峰,足以傲视他国,但称帝之事必然将我大秦处于风口浪尖,容易激起他国敌意,一旦他们联合,我大秦虽不怕他,却也头痛,以臣之见,不如约上齐国一同称帝,齐国于东,可称东帝,我大秦于西,则为西帝,秦齐两国率先联手,夹击赵国,一来可以转移众人视线,宣扬我大秦武力,二来有齐国在,一旦列国反对,也有一个分摊。” 昭王拂袖笑道:“范卿,还是你最知我,如此一来最好,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微臣领命!” 公元前288年,秦昭襄王自称西帝,同时尊称齐愍王为东帝,哪知齐愍王听从谋士建议虚晃一枪,先称帝,又自去帝号,一脚将大秦踢入深坑!这还不算,紧接着落井下石联合诸国一同伐秦。六国联军再次兵指函谷关! 得知此信,昭王大怒,命白起为将,王翦先锋,发兵十万增援函谷关,而在援兵到来之前,抵抗六国联军的大任就落在了函谷关驻军的身上。 烽火连天,战旗凛冽,赢广带着陷阵营驻守在城头,不远处则是六国的伐秦大军!狰狞巨兽再次亮出了獠牙,战争一触即发!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六国伐秦(二) 赢广从军至今经历大小战斗无数,也算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可是这六国的连营还真是头一次见。 人海?这已经不足以形容那阵势的庞大!六国的营盘顺着山脚绵延十数里,一到夜间那燃烧的篝火足足映红了半边天空,就连璀璨的星光都变的黯然失色! 这还不算,每日天刚亮,进进出出的军队穿梭不停,呼喝声,马嘶声,声浪如大潮,坚城如礁石,秦军虽未正式与联军交战,可这气势却如惊涛拍岸,杀气冲天! “看他们一天天耀武扬威,其实都是些稀囊软蛋,喏,头上顶着鸡毛的是楚军,你说你上个战场穿的那么扎眼作甚,偏还看不起别人,柔柔弱弱娘娘腔!剩下的那些看着整齐,其实还不如楚军,一个个瞻前顾后,少了些铁血性子!唯一能看的也就是赵军,听说这次来的是李牧,以前咱家统领与他交过手,没讨得什么好处。” 敖烈扣了扣鼻子,两指熟练的一弹,又顺手在衣甲上抹了抹。 “那一战着实惨咧,俺们拼死冲进了军阵,却被巨盾拦了下来,他奶奶的,谁知道李牧这厮把巨盾摆在了后头,弟兄们早被前方的赵兵耗尽了冲劲,此时哪有力气破了盾阵,可又没有收到后退的军令,弟兄们只能徒劳的攻击着盾墙,然后一个个被伸出来的长钩放倒...” “能舍弃前部士兵的性命,只为拖延你们的脚步,这李牧也是个狠人。”赢广喃喃的说道。 “可不咋地!” “昨日将军下了军令,命今日陷阵营出阵,敖烈,你跟我说实话,以前也是如此么?” 敖烈挠了挠头,咧嘴笑道:“确实有这传统,咱函谷关的第一战从未依仗过城高关险,都是率先出城冲阵的,哪怕是出去送死,也从未变过,这是咱秦人的骄傲,哪个孙子不服,放马过来就是,咱大秦什么时候怕过别人!” “看来是我多虑了,我只是不想让陷阵成为第二个墨麟!”赢广暗暗说道,见敖烈兴冲冲的望着城下列阵而出的联军,一脸的跃跃欲试,不由得笑道:“还看着作甚?击鼓聚将,点兵出城!” 说是击鼓聚将,实际兵不过一千,将不过数人,由于陷阵营内死亡率极高,平日里有些关系之人哪有往这儿扎的,所以兵员补充也是来自那些陷阵老兵的子女,虽然挂着营头,兵却远远没有那么多。 城门响处,吊闸升起,城头上弓手张弓护住后阵,赢广骑着战马带着典军、敖烈及一千陷阵悍卒径直出了关防! 六国联军远远望见出了一支人马,顿时一阵骚乱,扎住阵脚的想要向前,刚刚整队的害怕冲营,原本还算整齐的军阵一下变得里出外进,乱成一团! 赢广考虑了一下敌我之间人数上的巨大悬殊,强自按压下冲杀一阵的念头,过桥之后布置好了军阵,便打马来到阵前。 见秦军并无冲锋意向,忙乱的联军总算收拢了阵型,刀盾在前,钩手在后,左右游骑来回巡弋,战鼓如雷,旌旗招展,一队步卒自中军而出。 打头里出来一人,只见他头戴青铜云纹盔,身上挂着一件铜丝连片甲,手持双戬,胯下一匹嘶吼追风兽,盔角上那两根长长的雀羽支楞的格外有神! 就见此人满脸的傲气,见陷阵众人尽是步军,不由得嘲讽道:“哪里来的乞丐军,也敢出来捋虎须,想来是不知死字如何写吧!呸,一群穷坯!” “插了跟鸡毛就以为自己是凤凰,哪里来的野鸡!” 赢广斜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角,那气势却比对面更强几分。 那人听了此话,一下子沉了脸色,好在为将多年,却不会因只言片语而动怒,但看赢广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 “吾乃楚将魏旭,对面秦将通名!” “秦将,赢广!” 那魏旭在楚国也算是有几分名气,认为天下名将自己不说尽识却也能认出八分,可眼前这名年轻将领别说见过,这名字更是听都未曾听说,显然是个无名之辈。想到此处,魏旭轻视之色更重,甚至认为与其对话都有**份。 懒得多说,魏旭双戬一挥,遥指赢广。 “降!或者死!” 赢广一听此话噗呲一声笑出了声,回头对着敖烈说道:“憨子,听那厮的话没,他让咱们降!” 敖烈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一眼赢广,那意思像是在说,你得用了啥么眼神,才能看出俺憨?他竟然说俺憨?敖烈忍不住嗷的一嗓子。 “俺陷阵自立营可有逃兵!” “从无!从无!” “陷阵将士可曾怕死!” “尽没!尽没!” “有人辱俺怎样!” “杀!杀!” 赢广打马走到阵前,提起战刀指着魏旭吼道:“有敌来兮!” “有我陷阵!” “破坚无畏!” “陷阵登先!” “魏旭小儿,可敢与我一战!” 魏旭见秦军气势如虹,本想避其锋芒,可此次不是楚国单独伐秦,其余各国都在那看着,就这么退了,本国面子上实在难看,看来只有冲杀一阵。 “锋楔!破!” “诺!” 千余步卒结成楔形阵,锋头尽是身高体壮之辈,左手挽盾,右手持剑,跑动之间步伐整齐,距离越近那如山的气势便重重的压了过来! “锥形阵!” 陷阵营向来都是一力破十会,既然你用精锐做锋头,那我就用武将来应敌!当下典军在头,敖烈、赢广在后,陷阵精兵排成锥形,与楚军步卒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打头的楚兵确实强悍,见典军并未持盾,就想用盾护住自身撞将进去,可是刚冲到近前,就听典军一声大吼。 “来得好!”手起斧落,大斧重重击在了盾牌之上,就听得铛的一声巨响,那楚兵胳膊一阵发麻,直接就没了感觉,头晕目眩之下被后面袍泽推着撞向典军,那成想,典军一击之后又是一击,大斧自下而上勾住盾牌下角,怪力突发,那发麻的手如何还能把握得住,盾牌飞起,露出后面的刀剑兵卒! “杀!”破开了壳的乌龟那就是一坨肉而已,典军大斧横扫,楚军顿时死伤无数!那真是,鲜血喷溅,染红一片征袍,威风凛凛,宛如地狱魔神!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六国伐秦(三) 陷阵从第一天成立时起就立下了一个规矩,进者生!退者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们也能跳的义无反顾。战鼓的嘶吼,揭斯底里的呐喊,所有的一切一下子点燃了他们的战斗本能,望着对面那些越来越近的狰狞面孔,陷阵的悍卒彻底疯狂! “杀!” 避开典军等人的战圈,后续的楚军狠狠的撞在秦兵的盾牌上,短剑胡乱向前突刺,一旦入肉,总能带起一蓬鲜血,不断的有人倒下,又不断的有人补上,浓重的血腥气湮灭了人心中最后的一丝清明,两边都化作纯粹的战斗机械,只知道麻木的突刺,前进,突刺,倒下。阵型已经混乱,双方的士兵搅在了一起,到处都是惨叫声,喝骂声,往往一名楚军刚刚刺死了一名秦兵,尚未转身就被长戈豁开了肚子。 而那名冲在最前方那名秦军已经被刺了两剑,虽然勉强避过了要害,可是大量的失血还是让他感到阵阵眩晕,远远听见后方同伴们模模糊糊的喊声,他知道,自己突的太靠前了。 侧身躲过了偷袭过来的短剑,那秦兵脚步一阵踉跄,勉强招架了几下,却被长戈划破了大腿!反手将青铜剑插在地上,那秦兵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他奶奶的,楚国娘们就知道偷袭!” 话未说完就感觉后腰一凉,秦兵面色一僵,忽然鼓起残存的气力猛的转身,创口随着身子的转动被割的破破烂烂。 那偷袭的楚兵似乎没有料到此人如此悍勇,心惊之下不由退了两步,但见到那烂成一片的伤口,就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当下舞着长戈再次逼了上来! 锋利的长戈再次豁开了一道长口,楚兵一击得手,防备之意略减,可心中却忽然起了警兆,身体下意识的调整了下姿势,身子微侧就想从那秦兵身旁掠过,两人相交的刹那,就见秦兵嘴角挂上一缕嘲笑。 一道白光闪过,秦兵的尸体重重摔到在了地上,右手上的短剑挂着一丝妖艳的红芒。而那擦身而过的楚兵冲出几步也僵直了身子,只见一条红色的血线在脖子上越染越浓,扑的一声,鲜血如喷泉般飞溅开来,再看那楚兵已然气绝身亡! “陷阵之下无虚士,果然如此。” 齐将田雨做为各国临时的推举出来的主帅,执掌伐秦兵事。陷阵的骁勇超出了他心中的预料,其实最理想的打算是让赵军迎敌,不过楚军眼高于顶强行要立头功,田雨询问一周见无意见,索性做了个人情,便把这首战给了楚军,哪想到衣甲明亮的楚**队中看不中用,一个交锋就被秦兵冲乱了阵势,三名楚兵才能换掉一名秦兵,虽然还在勉强鏖战,但败势已现。 “诸位,既然已经看到了秦军的战力,不如让楚**队先撤下来如何?”田雨口中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楚国的主将孟河,意思是我给你一个台阶,赶紧让你们楚军撤下来,万一一会溃了阵,面子上势必不好看。 “田将军身为临时主帅,下的军令我们自然是要听的,我这就让人前去鸣金。”那孟河却也是个妙人,摆出了一副遵从的模样,这样一来,首战不利的由头无论如何也落不到楚国人的头上,毕竟这收兵的命令不是从他孟河口中出来的。 营中鸣金,楚军气势更泄,而那带兵将领魏旭始终压在阵后,并未上前交手,原来此人虽然傲气,但却不傻,既然不知对面武将实力如何,索性就先然步卒试试水准。结果刚一交锋就见典军大发神威,身后赢广、敖烈也绝非易于之辈,暗自掂量了下自己的斤两,魏旭非常直接的放弃了动手的打算。 这不刚一听到鸣金,魏旭第一个掉转马头,向营内飞奔,还在搏杀的楚兵见主将跑了,哪里还有战意,纷纷掉头就跑,赢广等人带兵掩杀,楚军大败! 眼看就要进入弓箭射程,赢广一挥战刀,止住了追击的脚步,陷阵营缓缓聚拢,分做两停,一停先退,一停防守,两停轮换着退入了函谷关,沿途死伤的陷阵军士也尽数带入关内。 见这对秦军进退得法,田雨也就放弃了掩杀的打算,虽然可以用人海平推了他们,但总有些得不偿失。 “今日一战,不知诸位有何意见?” 见帐内各国的主将默不作声,田雨率先提起了话题。燕国、韩国的主将对视了一眼,没有出声,只是一同将目光望向了赵国李牧。魏国一直以楚国马首是瞻,此刻坐在孟河的旁边,等着孟河表态,反正不论孟河说什么,魏国支持就是。 孟河本来就不满推举齐国为主帅,不过想到临来时大王的嘱托,也就不便与那田雨为难,见此时冷场,不由得心底冷笑,乐得看到齐国吃瘪。 李牧见状长叹口气。六国联军,声势浩大,虽然田雨被推为主帅,可是此人却无掌控他人的能力,六国主将各怀鬼心,既想占到便宜,又担心让自己吃亏,十几万大军在此人吃马嚼,每天消耗的粮草都是天文数字,这些人却天天在此商议来,商议去,就是定不下来谁第一个攻城。 “竖子!难成大事!” 李牧不愿和这些人耍弄那些弯弯绕,抱拳起身说道:“既然各国打着伐秦的名义,那总得攻击才是,只是这函谷关,墙高山险,障碍重重,各位是否已有扣关良策,只要能定下计谋,某愿带赵军率先攻城!” 燕国、韩国因与赵国接壤,向来知道赵国步卒的战力,既然李牧开了口,这两个小国自然跟随。而楚国孟河虽然看不起田雨,但对李牧之名还是有所耳闻,便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这赵国李牧是不是徒有虚名,几国各怀心思,有了李牧这个出头鸟,后面的计划似乎也好办了许多。 田雨微笑道:“李将军的战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由赵军攻城,想来成功几率也是大了许多,至于这攻城之计,在下倒是有了个腹案,这就请诸位商议。”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六国伐秦(四) 清风扶岗,绿荫成林,虽函谷关外峰高岭险,却内涵无数的奇巧盛景,待得闲暇,约上三五好友山中寻幽,倒也是件乐事。只可惜,历朝历代,这里都是重兵囤积之所,加之如今六国伐秦,关下堆满无数残肢断臂,生生坏了风景。 齐国主将田雨的所谓攻城之计,说白了就是大家轮番上阵,昼夜不停,让秦国守军无暇休息,这样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攻破函谷关。 方向是定下来了,可刚涉及到具体内容,各国便又开始扯皮,什么攻击的位置,攻击时间的长短,武器配备支持,什么?你说你第一波投入五百兵力,老子刚说至少投入一千兵力,不行,刚说的不算,老子也投入五百兵力,凭什么你占便宜,让老子吃亏! 帐内一片嘈杂,天南地北的方言俚语,夹杂着听不懂的粗话,听得李牧面皮一个劲的抽搐,再看田雨一会说这儿两句,一会儿又支持那个两句,没有丝毫杀伐果断的气势,李牧实在不懂当时自己怎么瞎眼推荐了他! 在如同菜蔬坊市一般的大帐内讨论了一天,终于敲定了攻城方案,赵国、燕国为第一梯队,安排步卒千人,以城门为界各自攻取一侧城墙。楚国、魏国为第二梯队,齐国、韩国为第三梯队,攻城方法与赵、燕两国相同,三个梯队轮番进攻,每次攻击为两个时辰。 李牧回到营帐准备安排攻城事宜,旁边的参将李毅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将军,末将认为,田主帅的安排不太妥帖。” 李牧捋了捋自己的细髯,细长的丹凤眼露出一丝赞赏之色。 “不错,确实不妥。那田雨不过是个摆设,五国主将尊他为帅,是面子功夫,一旦涉及到自家利益,没有人会听从他的军令。另外,战场之势瞬息万变,哪有规定时间的道理,我损兵折将攻上城头,只因时间到了,我就要撤兵下来不成?” “那将军为何还要同意田主帅的军令?这...这不是要自家儿郎上去送死么?”李毅有些急了,此次前来,带的都是李牧本部的精锐,死一个都心痛,如今却要白白送死,李毅心里是一万个想不通。 李牧长叹了口气,心道:“可不就是去送死,看看齐国这次派出的兵马,老的老,小的小,哪有什么善战之士,如果我所料不错,齐国就是想借伐秦来削弱他国!人心不齐,伐秦不过是句空话罢了。” “李毅,传我军令,调集一千步卒,其中七百盾甲,三百弓手,只要逼近城墙即可,不要轻易蹬城!” 函谷关内,陷阵营已经被轮换到后方休整,赢广带着典军、敖烈,随着一干偏将登上了墙头,函谷关守将司马徽站在前方,望着城下泾渭分明的两色军阵不由得撇了撇嘴。 “看对面立着齐国的田字帅旗,也不知道来的是田家哪一个,不过就看他这安排,料想也是个白痴蠢蛋,赵兵战力远高于燕,与我军交战起来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可是燕兵却远非我们敌手,只要我们杀崩了燕兵,溃兵一退,鏖战的赵军必受影响。等到了那时...哼哼。” 司马家自司马错之后日渐式微,虽无名将出世,但也没有什么庸才,毕竟将门的底蕴还是有的,而这司马徽则是如今司马家的佼佼者。 “传我将令,命各部严防死守,不得轻易出城,敌方一旦攻城,左翼拖住赵军,右翼重点击破燕军,骑兵城内待命,准备随时出城冲杀!” “诺!” “赢广,你跟我来。” 赢广应了一声,便随司马徽进了城门楼。门楼内摆设简单,只有几张跪榻,旁边的案几上有小校提前准备的清水,司马徽在主位坐了,用手指了指旁边,赢广行了一礼,便也坐下。 “赢广,虽然你是被贬到我这儿,但我从未看低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末将不知。”赢广连忙挺直上身,拱手答道。同时心中也在暗暗思量,自从来了这函谷关,自己只是在受职当天见过司马徽一面,此后就一直闷在陷阵营,再未见过,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何单独被叫了过来。 “我虽属司马氏,但也曾经在蒙老侯爷麾下当差,往根上说,我们之间有一份香火情,所以你来之后我并未为难过你。” 司马徽端起旁边的清水,润了润喉,接着说道。 “我虽然不为难你,但是我的行军司马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赢广*闻言一惊,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张胖乎乎的笑脸,行军司马名叫张钊,身材不高却生了一身肥肉,见人未语三分笑,极易让人产生好感,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因其他的注意。 “我知道你是为残疾老军出头才犯的事,张钊调来我这儿之前,就是城卫军的人。你杀的那个裨将,是城卫军副统领穆子峰的弟弟....” 司马徽淡淡的说道:“如今大敌当前,我不想看到有什么内乱发生。” 赢广瞬间闪过无数心思,立刻就明白了司马徽的意思,如今有人要对自己不利,司马徽看在蒙氏的面子上,提前告知了自己,但是六国兵临城下,秦军内部必须极度团结,赢广可以自保但绝不能生事! “将军放心,赢广不是不分轻重之人,这几日*我打算留在陷阵营内整兵,没有将军调令,绝不出兵营一步!” 司马徽赞许的点了点头,这赢广果然是个伶俐人,倒是省了自己好些唇舌。那陷阵是一支精兵,如果不是这些人出身不好,早就被军中大佬调入精锐了,现如今放在赢广手中也不错,如果蒙氏要是保他,他可凭借陷阵立功,但是如果要取他性命之人连蒙氏都有所顾忌,那让他马革裹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要说阵亡率,那支军队能有陷阵高呢。 城下,赵军和燕军开始强攻,司马徽端坐在门楼内,听着外面的厮杀声,轻轻端起了茶杯,今日见了六**容,就知道他们肯定破不了函谷关,看来最危险的不是外敌,而是内忧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六国伐秦(五) 后世有一句话,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想那田雨独领一师或许能应付一二,可说到掌控六国联军,他还没那格局。 但军令已下,赵、燕两国也只能依计联合攻城,不过这次赵兵一反常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而那燕兵则是立功心切,也没什么阵势只一窝蜂的向前猛冲。函谷关上箭雨如织,引得关下惨叫连连,上千号人乱哄哄的挤在一侧,瞬间就被放倒了一片! 李牧站在鼓台之上,见自家兵士渐渐进入了弓弩射程,便吩咐道:“盾手护卫,弓手压制!”旁边小校领命,鼓点顿时一变,由单一落槌变成了两连击。再看前方赵兵,听到鼓声,便齐刷刷的举起铜盾,后方弓手也弯弓搭箭,直指城头,整套动作下来,阵型丝毫未变,赵兵精锐可见一斑。 望着另一侧蚁附而上的燕兵,李牧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如此攻城,只凭一时血勇,若是顺利也就罢了,可万一僵持下来,以燕兵的作战能力来看,他们还不是秦兵的对手,溃败是迟早的事。 正思虑间,忽然听到前方燕军传来一片惨嚎! 滚烫的沸油冒着青烟,顺着云梯水泼而下,下面的燕兵习惯性的举起铜盾护住头脸,为防落石还将盾牌倾斜了一个小小的角度,然后...就听见刺啦一声! 沸油如水一般无孔不入,最上面的燕兵首当其冲,被浇了个透彻!刹那间冰冷的盾牌宛如烧着了一般,炽热的温度顺着胳膊直冲心腹,一路烫熟了无数的血肉。凄厉的惨叫从那燕兵破损的喉咙中喊出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呼哧呼哧的出气声竟从脖颈处发出,那原本的喉结已然不见,一个焦糊的破洞像一个老旧的风箱,随着呼吸的节奏急促收缩。 满是燎泡的手早已抓握不住云梯的横杆,重伤的燕兵蜷缩着身子一头栽了下去。 下面到处都是烫伤的士兵:有的人徒劳的伸着溃烂的手,希望有人能帮他一把;有的人紧咬着牙,拼命向军阵的方向攀爬,哪怕指尖已露出了丝丝白骨;还有的人陷入了疯狂,或哭、或笑、或用残躯登城、或绝望的依靠在墙下。 放眼望去,一片哀嚎! 燕兵溃败的非常快,伤兵们的惨状浇灭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于是就有了第一个逃兵,紧接着溃败之势就如决了堤的洪水般无法遏制,督战队徒劳的砍翻几人之后就被汹涌的人潮吞没。 兵败如山倒! 另一侧的赵军刚刚与秦军接战,哪成想燕军只攻了一下就已经崩盘,阵中鼓声再变,赵军迅速防御,后队变前队,小心翼翼的又退了回来,队正盘点人数,伤者数十人,而无一伤亡。 中军帐,田雨一脸无奈的望着气急败坏的燕将乐封,口中不停的劝解着。而在另一侧,李牧面无表情,孟河则是嘴角挂着嘲笑,剩下的几国主将在一旁窃窃私语,满脸的幸灾乐祸。 “李牧!你拖拖拉拉的什么意思!我燕国勇士都开始攀登了,你们人呢?才走了半程!如果你们能及时跟上,分担我军压力,我怎会败的如此之惨!” 乐封挥手拨开田雨的胳膊,指着李牧骂道:“什么赵军步卒天下第一,呸,浪得虚名!” “哈哈,虽然不知你赵国如何练兵,但本将领兵征战也有些年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怎么说呢,也就那么回事。”孟河忽然插话道,那阴阳怪气的口吻惹得李毅大怒,刚要发作,却被李牧拦了下来。 “在此做这些口舌之争并无益处,田帅,你认为呢。” 李牧并没有在名利之上纠结,他的使命就是带着自己的部队赢得胜利,如果注定了失败,那就要把自己的儿郎安全的带回去,用麾下的生命和鲜血来换取自己的虚名,这种事,李牧不屑做。 既然李牧给了台阶,田雨自然不会拒绝,安慰了一下燕国乐封之后,田雨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一阵虽然有些损失,不过却是在预料之内,那就还按原计划,下一阵就辛苦孟将军了。” 不多时,楚国、魏国点齐兵马涌向了函谷关,短暂平息的关前再次响起了喊杀之声。 赢广坐在帐内,仔细听了一会,便站起了身,对着典军、敖烈招了招手。典军、敖烈连忙走到赢广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敖烈与典军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头。 典军仔细的想了一会,把守城以来的事情过了一遍,似乎没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老赢,你是不是多虑了,咱们除了第一战之外,就再没离开过军营,能有什么危险?” 赢广用力摇了摇头,平息下心中的烦闷,顺口问道:“敖烈,将军那里对咱们陷阵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啊。”敖烈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了,七日之后,白将军的援兵就会赶到,司马将军想在援兵到来之前,好好的打一下,具体的细节并没有说。” “一定得打一下。”将军府内,张钊斩钉截铁的说道。 “六国联军虽然势大,可是各怀鬼胎,彼此之间互相制肘。政令不一乃是行兵大忌,我料六国联军必败无疑!但是援兵一到,我们只有守关之功,这退敌的战功可就没咱什么事了。属下以为,我们只需在援兵到来之前派出一队精兵,夜间袭营,如果胜了,那丰厚的战功自然收入囊中,要是败了...那也无妨,援兵到后,我们自然有一个守关之功。” 司马徽背着手,在厅内踱了几步,不得不说,张钊的话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因为司马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此时非常需要战功来维系司马家昔日的荣耀,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出现,司马徽动心了。 “依你之见,该如何安排?” “将军,军中之精锐当属陷阵,属下以为,可在六日之后,让陷阵夜间偷营,如果联军混乱,则出兵掩杀,大事可定!” 司马徽若有所思的斜了张钊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了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六国伐秦(六) 落日的余晖铺满了函谷关的城墙,残破的垛口在夕阳的映衬下泛出淡淡的金色,只不过这金光之中夹杂着一抹鲜红,那是人血的颜色。 函谷关下,联军的辅兵正在清扫着战场,连续六日的进攻让这些负责收尾的辅兵变得麻木:那些被弓弩射死的兵士好歹还有个全尸,碰上倒霉的,上半身被落石砸进了土里,扣都扣不下来,最惨的是被热油烫过的,熟透的身子根本就受不得力,只好草草用席子裹了了事。 听说大秦的援军就要到了,于是今日的进攻就变得格外惨烈,六国联军轮番上阵,可面对秦军不计损耗的防守,联军再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除了赵军成功登上了城墙之外,其余五国也不过是勉强够到城头,虽有勇猛的战士强行翻过垛口,但不多时尸体就会顺着城头抛下。连续一周的猛攻,到头来只是得到了一堆尸体,城墙还是那段城墙,人也还是那些人,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仗打到了这个份上,任谁都没了调笑的心思,田雨拉着一张脸,鼻子、眼睛都快挤到一处去了,能不愁么,眼瞅着胜利无望,战败的黑锅总得有人来背,当初想着统率联军何等风光,哪成想如今这主帅一职成了烫手山芋,一个不小心,容易让那些大人物杀了泄愤。 楚国的孟河如今也收敛了许多,只有真正的与秦国交手,才知道秦国的悍卒有多么的难缠。今日看见赵国士兵登上了城墙,孟河心中不忿,便把护卫自己的裨将派了上去,想来再怎么不济,也能登上城墙砍杀一阵,到时候自己与李牧对话也更有底气。 实际情况也却如孟河所料,那裨将勇猛非常,手提一把单刀顺着云梯就上了城头!迎面扑上来一名秦兵,裨将侧身避过长戈,单刀如电,直直刺入了那秦兵胸膛!可就在他拔刀的刹那,两侧突出两名秦兵,死死封住了他的左右,而那中刀的秦兵则顺着锋刃前突,用双臂死死搂住了他的身子,裨将一惊,刚要挣脱,脚下却被人拌了一下,顿时失了重心,中刀秦兵抱着他狞笑着翻下了城头... 孟河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护卫从高高的城头摔了下来,生死不知。罢了罢了,反正战败的罪责有人承担,想来秦兵援军一到,就是联军退兵之时。少了争胜之心,孟河也就不再纠缠于孰优孰劣,整个人显得十分慵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 唯一还在考虑战局的估计就只有李牧一人,可惜,函谷关不是一座孤城,大秦源源不断的援助,让守城物资变得极为丰富,箭矢、落石、檑木、滚油,这些东西大秦将士可以敞开用,而做为攻城的一方,就只能用人命去填。 “人心散了。”李牧望着帐内百态,不由得一阵疲惫,六国联军几次伐秦,哪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非是联军不够强大,而是没有破秦的决心,说得直白些,这些人已经被秦国打怕了。 “李毅,巡营的将士都安排下去了么?” 李牧出了大帐,忽然对跟在身后的李毅说道:“多加两队巡营将士,同时让斥候的搜寻范围向后延伸十里,秦国援军就要到了,我不想稀里糊涂的被人断了后路。” “将军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此时,函谷关内,赢广自晌午的时候就被叫进了将军府,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将军,陷阵虽然精锐,可都是步卒,夜间袭营,贵在神速,一旦被纠缠住,怕是会全军覆没。” 赢广用了一个下午反复制定袭营的计划,发现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此次袭营的目的是焚烧联军粮草,而粮草的堆放地则是在中军偏后的位置,旁边不远处就是赵国的营盘。 这几日,赵军的战力有目共睹,李牧也绝非庸才,只要营地一乱,李牧必将第一时间收缩兵力严阵以待。全是步卒的陷阵就算冲过了他国的封锁,最终也必将面对集结完毕的赵军。 “我知道很难,但我也明白告诉你,我们司马家需要这个战功。” 司马徽并没有因为赢广的言辞而发怒,在听到张钊的推荐之后,他就仔细的分析过,如果想要成事,确实需要用到陷阵这样的精兵,至于起先张钊说的什么趁乱掩杀,那根本就是屁话,不过是给赢广挖坑的借口罢了,所以他的要求也不多,只要点了联军的粮草就行。 司马徽知道有被利用的成份在内,也知道此行危险性很大,但和家族的利益相比,这些都变得微不足道,再说,自己也并没有强行让赢广也参与行动中去,这已经是顾忌到蒙氏的面子了。 明攻是绝对不行的,看来只能另想他法。 见司马徽已经说的如此直白,赢广知道,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自己不怕死,但也不想死的没有价值。 “既然如此,还请将军调来一千轻骑,配合末将行动。” “唔?”司马徽一愣,显然他并未想到这千余骑兵的用途,下午时候赢广分析的已经很透出,正面袭营,虽然能引起骚乱,但并不一定能冲到粮草堆积的地方。 “末将带领百余精锐之士提前埋伏在联军营地一侧,三更天时,请将军派轻骑袭营制造混乱,这时末将偷入营内,焚烧大军粮草,只要见到火起,轻骑即可撤离,末将也会趁乱走脱。” 司马徽仔细想了一阵,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性确实很高,便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 赢广见状,便起身告辞,准备回营准备夜袭事宜,刚走了两步,忽然又被司马徽叫住。 “张钊献计确实有报复的成份在内,只是我司马家的情况...容不得我思虑太多,此次袭营,你不用亲自参与,派一得力之人带队就好。” 赢广恭敬地对司马徽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将军好意,末将铭记在心,只是赢广身为一营统领,怎能临阵退缩,再者将军也确实需要这份功劳,赢广理应亲自前往,确保万无一失。” 司马徽神色复杂的看了赢广一眼,叹了口气,便挥手让他离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六国伐秦(七) 夜色静谧,整座山林都沉寂在浓浓的墨色之中,只有不远处的六国连营内,还有着点点的亮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在这静静的夜中显得格外响亮。 赢广伏在杂草从中,慢慢的用手揉了揉发麻的大腿,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营内来回巡视的哨兵。 “统领,马上三更了。”敖烈慢慢的爬了过来,庞大的体型直接将草丛压到了一片,要是换做白天,那肯定就得暴露。 “让弟兄们都做好准备,前营一乱,我们这就动手。对了,下次有什么事儿,派个瘦点的兄弟过来...” “好嘞。” 敖烈憨憨的应了一声,又像拱地老鼠一样挪了回去。 “老赢,这营内的巡逻也太松懈了吧。”趴在旁边的典军忽然开口说道:“一个时辰只有两队巡兵经过,我总感觉不太对...” 其实那种心悸的感觉很早之前就已经盘旋在赢广心头,只是他从未表现出来罢了,如今听典军也这么说,那种不好的感觉忽然就强烈了起来,甚至让赢广有了撤回去的冲动。可是军令如山,他这里却是撤不得,哪怕明知前方陷阱,也只能硬着头皮闯进去。 “没事,如果事不可行,立刻抽身,不得恋战。” 没过多久,前营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队秦国轻骑突然撕开了夜幕径直杀了进来,辕门处的守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示警,就被长矛挑到了空中。 “敌袭!” 凄厉的惨叫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悍勇之人摸起兵器就冲出营帐,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狂奔的战马撞飞;胆小之人则掀开营帐的一角偷偷溜了出去,混在人群中想要跑到别国的营盘,只可惜,还没靠近就被营中飞出的利箭射倒在地;至于那些老兵油子,则有经验的多,要么躺在地上装死,要么靠向了主将的营帐,敢在这个时候到处乱跑,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魏旭一只手拎着战刀,另一只手提着裤子,赤着上身就冲出营帐,抬脚踹到了一名慌慌张张的楚兵,魏旭怒吼道:“都乱嚎什么,击鼓,升将旗!所有人向我这聚拢!” 这些秦人疯了不成,你城上才多少守军也敢出来袭营,联军连营十几里,就是站在那里让你杀,你砍到天亮也杀不完!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也不怕蹦了你的牙! “结阵!结阵!给我平压过去!”魏旭挥舞着战刀,驱赶着聚拢过来的楚兵一步步向外压了上去,偷眼瞅了瞅中军大帐,虽然里面灯火通明,却没有收到什么侵扰,这才送了口气,接着又暗自骂道:“这帮秦贼,忒是嚣张,这么多营盘不闯,偏偏挑了自家的防区,难不成以为咱楚国好欺负不成!” 就在魏旭忙着围杀秦骑的时候,一支百人小队一声不吭的掠过了他的防区,沿途遇见的任何活人,都被一刀抹过了脖子,甚至地上的死尸都被补了一刀。 不远处的栅栏内矗立着一座座巨大的黑影,草末的青涩味道淡淡的漂浮在空气中,在那木制的栅栏前,一队兵士正紧张的守卫着。 典军舔了舔嘴唇,对着赢广点点头。 “什么人!” 赢广刚要下令,就见侧面冲出一支人马,为首一将黄面细髯,跨马提枪,身后跟一小校,手持一面高杆将旗,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李字! 赵国!李牧! 要说这李牧不好好守营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原来李牧听见前营骚乱,便立刻命人鸣锣,同时全营戒备,任何靠近者杀无赦!但由于赵军立营之时靠近粮草重地,李牧怕外面混乱引得粮草出了差池,便亲自带了一队赵兵前来补防,哪成想刚到门前就撞见了赢广等人。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双方都醒悟过来,这时候偷偷摸摸来到这儿的能有什么好人,况且在这特殊情况下,宁错杀不放过!李牧刚一张口,就见赢广等人已经暴起发难! 典军、敖烈一人持大斧,一人持青铜镗,两个怪兽同时发力,生生在栅栏墙上破开一个大洞! 陷阵将士分出一支死死的缠住李牧,剩下人等,随着赢广冲进了栅栏营! 李牧见状大急,掌中枪如同毒龙一般,挑刺拨撩,瞬间点倒数名陷阵精兵,胯下战马一声嘶吼,径直撞了进来。 这头赢广哪里还来得及泼油,直接将小坛拔了封口,斜斜的丢上了粮堆。敖烈大吼一声,用镗挑起了一个照明用的火盆,就要发力向上丢,谁知,火盆刚飞到半程,横刺里伸出一杆长枪,啪的一声将火盆敲落。 星星点点的炭火洒满半空,映衬的李牧如天神下凡一般,手下不停,掌中一杆长枪神出鬼没,陷阵精兵苦苦纠缠却无一合之敌! “老赢,快走,顶不住了!” 典军和敖烈边杀边撤,勉强将油料撒上了一个粮堆,只是剩下的陷阵兵士陷入了苦战,油料什么的却来不及泼洒,甚至在激烈的拼杀中,有的油坛已经破碎,黏糊糊的油料撒了一身。 “点火!快点火!” 赢广拼命的挥舞着战刀,扯着嗓子吼道。 只是可惜,由于被提前发现,随身携带的火线不能一下子引燃大面积的粮草,几个丢出去的火线也被赶过去的赵兵给熄灭了。 赢广已经杀红了眼,拼命的冲击着赵兵仓促组织的防线,如果不能成功,今日这些战士算是白死了。可是眼见周围的敌兵越来越多,赢广的心也越来越沉。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有敌来兮!” “陷阵蹬先!” 一名年轻的陷阵将士,用火线引燃了沾满油料的衣甲,怒吼着冲向了高高的粮堆! “拦住他!” 李牧见赵兵纷纷躲闪,不由得大惊,长枪脱手而出,将那年轻的战士钉死在了地上,烈火熊熊,那燃烧着的人形火炬震惊了所有人的心。 “有敌来兮!” “陷阵蹬先!” 一个又一个的陷阵将士引燃了自身的衣甲,口中高呼着同伴,仿佛平日里去酒肆戏耍一般,一个个的冲向了那座巨大的粮堆。 防守的赵兵纷纷溃散,躲闪不及的则被陷阵将士拉了过来,一起没入了火海。 李牧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守不住了。 “哄!” 粮堆火起,浓烟扶摇直上,在高高的空中凝成了一个个奇怪的符号,仿佛是在祭奠那些不屈的英魂!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国伐秦(八) 干燥的粮草本就易燃,如今又沾了油料,火势一起不烧完是决计灭不了的。好在今夜没有什么大风,如果风起,这些粮草估计是保不住了。一想到此处,李牧的脸色就变的无比难看。 “将军,李毅将军已经带兵去追杀了,肯定不能让他们走脱就是。”旁边的亲兵见李牧脸色不愉,便小声开解道。 李牧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去告诉他们不用救火了,所有人将其他粮堆挪走,设置隔离带不要让火势蔓延开。” “诺!” 陷阵精兵,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李牧楞楞的望着熊熊燃烧的粮堆,脑海中闪现着那些用自己身躯做火种的秦兵汉子,曾几何时,我赵国也不乏这样的铁血男儿,可是如今...想到那乱糟糟的朝堂,李牧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秦国强盛对赵国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是这些人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的那点权利,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国都没了,攥到手的那些权利还有什么用! 不过这陷阵营的主将倒也是个人物,百十来人就敢偷营放火,如果不是自己巡视及时,险就被他得手,尽管如此,也至少损失了大军七日的粮草用度。这人要是能在大军围剿下,侥幸不死,日后倒是要见识一番。 赢广万万没有想到,经过这一役自己能让李牧这样的名将记在心头,此刻他正带着陷阵的残兵拼命逃窜,后面不远处的火把连成了一片,仿佛死神的枷锁,一旦落后,就会被掠去生命。好在高山密林很好的阻碍了追兵的步伐,赢广等人左冲右拐始终与追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当李毅等人追到一条小溪旁的时候,终于失去了秦国残兵的痕迹。 这时的天色已经渐渐发亮,李毅派人沿着小溪来回巡查,却始终没有发现有人经过的痕迹。 “将军,看来秦兵是顺着溪水逃的,只是不知道朝的哪个方向...” 李毅用旁边的杂草胡乱的擦了擦鞋上的泥浆,借着晨光辨识了一下方向,山脊为东北,山脚为西南,这些秦兵如果还想回到秦境,就得朝山脚而行,如果反向而行,翻过这座山,就离赵国边境不远了,那里常年有驻军巡视,想来这些秦人不会自投罗网。 “告诉弟兄们,沿着小溪向山脚处搜寻,重点搜索小溪两岸,我就不信留不下一点蛛丝马迹,难道这些人会飞不成!” 随着杂乱的人声渐渐远去,小溪周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在离溪边不远的一颗高树上,浓密的枝桠之间忽然露出了一张人脸,那人又静静的停了半柱香的时间,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像猴子一样通过树与树之间的枝条,轻盈的向山脊跳去。 在山顶的一处背阴地,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穴隐藏在杂草丛中,洞口处有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垛,一名陷阵营的将士正透过石垛的缝隙,紧张的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属下看的清楚,追兵确实向山脚追去了。” 反复询问过后,赢广长长的出了口气,一夜的奔波总算是安全了。仔细点了点人头,算上典军、敖烈,活着从军阵中闯出来的只有七个人,至于其他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找了快稍微平坦的地方,赢广躺了下来,初时不觉得,这一停下来,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简单定了一下轮哨的时辰,疲惫的众人迅速进入了梦乡。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然黑了,吱吱的虫鸣响成了一片,配上明亮的月光,倒是别有一番意境。只可惜这意境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被一阵咕噜噜的轰鸣声给破坏掉了。 敖烈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上顿还是出营之前吃的,俺有点饿。” 赢广笑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估计现在没有不饿的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化解了敖烈的尴尬,沉寂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统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一名年轻的秦兵勒了勒腰带,轻声问道。 赢广仔细思索了一下,目光顺着石垛望向了山下灯火通明的连营,今日王翦的先锋军已经到了函谷关,六国不会再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这些小鱼小虾的身上,自己这一行人暂时算是安全了。只是想要回秦却是个大问题,六国大军将函谷关围的水泄不通,想要回去就必须得绕路!可山脊背面是什么?那是赵国的地界儿,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边防的驻军发现,然后陷入无穷尽的人海之中... 进退两难! 守在山上是不行的,不说可能碰见的赵兵斥候,就是吃喝也是个大问题,人挪活,树挪死,必须得离开这儿,既然山下去不成,那选择就只剩下一个。 “让兄弟们坚持坚持,咱们先翻过山脊,下了山先找些吃食再说。” 小葛庄地处秦赵两国的交接处,平日里主要以接待来往客商为生,只是最近赶上六国伐秦,这生意也就冷清了许多。 老葛头赶着牛车走在坑坑洼洼的驰道上,前阵子去对面的孙家堡送了些人过去,听说是走亲戚的,可哪成想边境封锁,白白多停了七八天,眼看着褡裢里剩不下几个大子,关卡更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放,老葛头一咬牙,赶着车走了一条僻静小路,偷偷摸摸的绕过了关卡。 胆战心惊的走了一路,却没遇见什么强人,眼瞅着进了赵国的地界,离小葛庄越来越近,老葛头的心思终于放了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到家中,家里丫头学的一手好厨艺,让她做上几个小菜,再去沽点酒,好好在家中歇上几天,这年月到处打仗,哪里都不太平。 拐过山脚,遥遥望见村中的炊烟,老葛头甩了记响鞭,哼着村里的俚曲,驾着牛车吱吱扭扭的往前行。 正走着,忽然从道边蹿出几名大汉,一言不发的直直朝着牛车而来,看那身上的服饰竟然是秦兵! 第一百四十章 落脚葛家庄 庄子东头的大榆树下有一户独栋的小院,外面扎了一圈齐腰高的篱笆,几只小鸡在院中来回的溜达,趁着主人不备,偷偷的啄食着院里不多的几垄青菜。要换做往日,那只耀武耀威的大黄狗早就对着这几只胆大包天的小鸡狂吠起来,可是不知怎的,今日的大黄老实的很,躲在自己的窝里满眼委屈----不就是对着陌生人叫了两声,也不至于一脚踢飞啊。 茅草屋内,老葛头满头大汗的站在一旁,用自己还算壮实的身子护着自家孙女,心里默默祈祷这几位军爷吃饱喝足赶紧离开,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倒霉,索性这几位爷看起来还算讲理,虽是一身秦兵的打扮,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匪气,也没有对自己的孙女动手动脚,进屋之后也只是要了些吃喝,这里毕竟是赵境,想来他们还是有所顾忌的。 赢广一口喝干陶碗中的糊糊,见老葛头战战兢兢的躲在一旁哆嗦,不由得笑道:“老丈放心,我们虽是秦人,但绝非无恶不作之辈,小子见您也是走南闯北的行家,不至于对我们怕成这样吧。” 老葛头把自家丫头往身后拽了拽,嘴唇抖了抖,这才喏喏答道:“军爷有所不知,小老儿虽然常在秦赵两国之间奔走,但那也是些平静的日子,只要按着规矩,就不会有什么为难,只是如今不比往日,两国交战,这边境上也就不太平,乱军过境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小老儿家里就这么一个孙女,各位军爷饶命啊!” 老葛头说着膝盖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后面的丫头拽着爷爷的胳膊,连忙跪在了爷爷的身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因为害怕使劲的忍着,生怕惹出了什么祸事。 赢广赶忙起身一把扶起了老葛头。 “老丈,你这是作甚,我们也不是那些乱兵流寇,不会难为你的。” 说完就要从腰间摸些银钱,哪成想这一路拼杀,衣服早被划的破烂,赢广摸了半天也就找到几枚铸币。 赢广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身上只有这么多,怕是不够支付吃的这些饭食,我身上的铸币虽然在你赵境无法流通,不过老丈你经常在秦赵边境行走,想来也是能花出去的。” 说完就要将手中铸币塞到老葛头的手中。 老葛头心道:“你们吃点东西倒是小事,只要别伤害我们就好。哪里还敢收你们钱!”当下一脸的惊惧,伸出双手说什么也不敢接。 赢广见状也只能苦笑,伸手扶着老葛头,尽量放缓了语速说道:“老丈,这钱你还是收下,我有些话要问你。” 老葛头见赢广面目清秀,并不像那几名汉子那样的凶神恶煞,这才大了些胆子,问道:“不知道将军有什么要问的,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 “我与我的部下想回到秦国去,不知道老丈可有办法。” 听了这话,老葛头略微想了一下,便连连摇头。 “将军你有所不知,小老儿能够回来,运气的成分大了一些,我赌的就是遇见巡兵也不会为难我这个老头。可你们不一样啊,打远一看你们的服饰,就知道你们是秦兵,要是有人通知了巡守,你们是万万走不脱的。” “这样啊...”听了次话,赢广也有些挠头,自己的老娘还在咸阳,虽然有墨印照顾,不用担心安危,可一旦听说自己消失在了乱军之中,那心中定然如刀割油煎一般。可是如果强行离去,风险又太大了些。 见赢广一时不能抉择,典军在一旁闷声道:“要不我们换上寻常百姓的打扮,绕路回秦?” “不行,不行。”听了典军的话,老葛头连忙摇头说道:“先不提这边境封锁的有多严密,单是你们这身杀气,就扮不了寻常百姓,当兵的气质是藏不了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俺们还要在这住下不成?” 敖烈心思直,听来听去也没有什么回秦的办法,实在忍不住了,便咧开大嘴问道,那大嗓门倒是吓了老葛头一跳,连着背后的丫头又往后缩了缩。 “住不得,住不得啊,小葛庄是边镇,常有赵兵路过,一旦被人发现,小老儿一家可就...” 老葛头听了敖烈的话,眼泪差点下来,腿一软,又要跪下。 赢广连忙一把扶住,回头瞪了敖烈一眼,口中劝慰道:“老丈勿用当真,我那属下性子憨直,想什么说什么,不过我们确实不能在这久留,还得麻烦老丈帮忙找几身衣服。” “这倒是使得,我那儿子早年从军,为赵国征战了多年,最后死在了战场上,上官随便给了俩钱就不再来了,剩下小老儿带着孙女勉强过活,他的衣服除了那两位,应该都能穿的。” 听说他们要走,老葛头这会答应的倒是痛快,还额外的多说了几句。 赢广笑着谢过了老葛头,就让他进了里屋去找找,回头见那丫头还怯怯的站在一边,便笑着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丫头见赢广自始至终都挂着笑脸,那些凶悍的汉子在他身边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心里对他倒不是那么抗拒。 “我叫秀儿,今年满十四。” 那细声细气的话语比蚊鸣大不了多少,赢广点了点头,温言道:“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诺,这个给你。” 原来典军等人刚才又凑了凑,勉强凑了点铸币出来,这会都交到了赢广的手上。 “我们吃了你家不少东西,这些钱你收好,否则等我们走了,你和爷爷吃什么。拿着!” 听到赢广命令的口气,秀儿这才接过来,脸上的气色却不像开始那么紧张,嘴角也挂上了些笑纹。 “谢谢将军!” 老葛头在屋里听的真真的,见赢广等人举止有度,不像那些兵痞一般,便知道自己有些过虑,当下撩开门帘,抱着几身衣服走了出来。 “将军,衣服在这儿,你们这就换上吧,至于那身秦兵的军服,小老儿把它们烧掉可否?” “恩,那就辛苦老丈了。”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人马嘶鸣! “大军换防,着尔等边户每家备军粮一斗,不得有误!开门!开门!”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吴家堡(一) 听到外面的呼喝声,屋内所有人瞬间都变了脸色,老葛头那满是皱纹的脸一下子变的煞白,身后的秀儿惊恐的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叫出声来。典军、敖烈刷的一声抻出了兵器,一左一右倚在了大门两侧,其余几名陷阵悍卒守住了窗口,扒开了一小道缝隙,小心的向外打量。 赢广面色数变,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几步走到老葛头身旁小声的说道:“老丈,一旦赵兵发现了我等,怕是会连累到你祖孙二人,不知你这小屋可有后门?” 老葛头哆嗦着嘴唇答道:“没有哇,我这小门小户的哪里开的什么后门,这,这可如何是好!” 眼瞅着外面的赵兵已经破开了院门,撵得那几只啄菜的小鸡来回奔跑,大黄见自家小鸡受了欺负,呲着牙就冲了出来,哪知刚嚎了一嗓子,就被一只粗大的手勒住了脖子,喉咙里不停的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四条腿使劲得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坏人!放开我家大黄!” 屋内的秀儿不知怎么的,突然冲出了屋外,惊得门口的典军差点把斧子挥出去。 “咦?我说怎么叫门不开,原来里面藏了个小娘子!” 抓住大黄的汉子一身队正打扮,见到秀儿跑出来,一对三角眼倒是猛地一亮。 旁边的一名赵兵单手提着一只鸡,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冲出来的秀儿,秀儿一个小姑娘家家哪里是这些兵痞的对手,三挣两挣没有挣脱,任由那兵痞将她扭送到了队正身前。 队正将断了气的黄狗扔到了身后,色咪咪的对着秀儿上下打量。 “军爷!军爷!小姑娘不懂事,冲撞了军爷,还请军爷饶命啊!” 老葛头见孙女冲了出去,哪里放心的下,连忙跟了出来,眼瞅着秀儿落入那军汉之手,便连忙跑了过去想要说些软话,可那些兵痞怎能让他如愿,迎起一脚将老葛头踹翻在地,下手之狠,根本没有因为对方是上了年纪之人而收手。 “爷爷!”秀儿看着爷爷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咳嗽,心中惊恐万分,使劲挣扎却逃不开那抓着自己的大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低下头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小娘皮!你敢咬人!” 队正吃痛,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秀儿一个跟头倒在了老葛头的身边。 秀儿顾不得嘴角的鲜血,眼里含着泪,使劲的扶起了爷爷。 “他奶奶的!老东西!你竟然敢袭军!” 队正恼羞成怒,看了看手腕上的两排牙印,指着老葛头骂道:“你这老匹夫,竟然敢勾结乱党攻击军伍!把他给我砍了!家中所有物品充公,再把那个小娘们关到我的帐中!我要严加审问看看他们的同党藏在何处!” 旁边的兵痞轰然大笑,其中几人大声喊道:“郑头!你那审问的时候可要轻一些,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怕是熬不过你的征伐!哈哈。” “就是!就是!到时候兄弟们到您帐边听听风,也好学习学习!” “哈哈哈!” 秀儿平日里一直在老葛头的庇护之下,哪里听得这个,顿时吓得小脸煞白,扶着老葛头的手早就抖成了筛子! 队正笑的正欢,忽然迎面飞来一个黑影,那队正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砸了个满面花开! “嘎!” 众兵痞如同被扼住了脖子的麻鸭,满脸的淫笑生生的僵在了脸上。这是从哪飞出来的粗陶大碗! “当兵不知保家卫国,却只会鱼肉乡里,你们也配穿这身皮?!” 队正狼狈的用手捂住额头,勉强擦干糊住眼睛的鲜血,晕晕糊糊的朝着对面走过来的年轻汉子咆哮道:“哪里来的野种,竟然敢对大爷动手,你们一个个都傻了,给我弄死他!” 话音刚落,还没等那帮兵痞动弹,茅草屋内忽然冲出了几名大汉,个个一言不发手持凶刃,手下功夫干净利落,那十几名赵国兵士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掀翻在了地上,有个不服气的想要爬起来动手,刚一抬头就见一只大脚从天而降,踩住那人的脑袋一下下的跺进了土里,旁边几名赵兵见状,立刻捂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地上。 那带头的队正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见门口早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守住,看了看对方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胳膊,这队正倒也光棍,扔掉手中的兵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呦呵,你这态度变的到是快。”赢广让典军扶住了老葛头,自己走到那队正的身前,伸手拽住了那队正的衣领,将他扯到一旁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兵,到这里来做什么!” “回好汉,我们是河东郡的屯兵,这次来到葛家庄是来征粮的。具体为什么征粮,上官倒没有明说,只是定了斤数,如果完不成就要送到前线的冲锋队中....” 剩下的话赢广就没再细听,联军缺粮他是知道的,现在开始就近补给说明联军并未打算撤军,函谷关前还会继续的僵持下去,只是这样一来,赢广等人的处境就很尴尬了,秦国短时间内是回不去的,小葛庄也不能继续待下去,老葛头家的篱笆墙挡不住那些偷偷瞟过来的目光,如果谁一多事,报告上去,引来驻军围剿就不妙了。 回头看了典军一眼,又用眼神瞄了瞄那些赵兵,典军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招呼敖烈去了。 赢广带着老葛头回到屋内,先给他倒了杯水压惊,待他气息喘匀,才开口问道:“老丈,如今我们已不能在留在这儿,马上就得离开,只是我等对着附近不熟,不知道该去哪里落脚。” 老葛头叹了口气,心道:事到如今,这家里是待不下去了,不如随着他们一同离开,路上也算是个照应。 想到这儿,老葛头开口说道:“离我们这三十里,有个吴家堡,老堡主为人豪爽,喜交天下豪杰,小老儿想去他那找个营生糊口,诸位若不嫌弃,就随我一起去吧,以各位的本事,想来必将会受到重用。”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吴家堡(二) 吴家堡听名字似乎是一个来往行商的聚集地,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等到了近前,赢广才知道自己想的有点简单了。 三四米高的土墙延伸出去五六里,每隔上几百米墙后就立有一个木制的箭楼,整个吴家堡被这样的箭楼拱卫其中,只留有一南一北两个出口,焙干的实木大门被铜条紧紧箍在一处,将近两尺的厚度足以抵御一般程度的冲击。 城门口站着两排精壮的汉子,一水的黑色麻衣收口裤,手里提着榆木长棍,虎视眈眈的盯着进城的百姓,在旁边不远,一个账房打扮的轻年人,正在笑眯眯的收着入堡的费用,过往的百姓倒是对此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可见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排在长队后面,典军小声的对赢广说道:“老赢,咱们的钱可都给了老葛头祖孙俩了,一会到了门口,怕是少不了一番争执,到时候...” “嗯。”赢广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答道:“让弟兄们戒备,一会听我号令,如果不行就撤出去,万万不能被这些人拿住便是。还有,如果争斗起来,不要伤及到周围百姓。” 老葛头祖孙俩哪里想到这几名军汉早就把最后的家底给了他们,两人交了费用便进了堡门,走了几步便听到后面一阵喧哗,转头一看不禁愕然,却是赢广等人被拦了下来。 一名小头目打扮的中年人上下打量着赢广,见他身后快步跟上来几名浑身杀气的汉子,就知道面前的年轻人不那么简单,所以虽然拦下了赢广,但说话的口气却是十分客气。 “这位朋友,看来不是本地人士吧,老堡主有令,凡进入吴家堡之人必须缴纳入门费,交过费用之后,你的安全便由我们保护,而且在我们这儿,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这里的任何交易都是公平的。” “唔?”赢****言微微一笑,对那头目说道:“规矩既然是人订的,那自然也是因人而异,寻常百姓需要你们的保护,这规矩就对他们有用。但是像我们这种有足够能力自保的人来说,这儿的规矩也就约束不到我们。那位先生,你说对吧。” 那小头目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了那位账房先生。 只见那账房先生忽然一笑,从书案之后走了出来,饶有兴趣瞅了瞅赢广,又回过头对那头目说道:“让这几人过来吧,堵着门像个什么样子,不要耽误了别人的行程。” “是。” 赢广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跟着那账房进了堡门,旁边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坐在了账房原来的位置,继续收着入堡之人的费用。 老葛头站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僵在了原地。赢广见状,便先走到老葛头身旁。 “老丈,此行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记在心上,如今既然已经到了吴家堡,我们还是就此别过。” “哎,哎,军爷好走。” 老葛头也不知道该对赢广说些什么,只是一股脑的答应着,见他们去的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秀儿怯怯的问道:“爷爷,以后我们还会见到他们么?” 老葛头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拉着秀儿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这位先生,不知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赢广跟着账房走过了几条街巷,行走间觉得此人并无恶意,便索性直接问道。 那账房哈哈一笑,用手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赢广众人。 “其实在堡门口,你们说的不错,入堡的方式的确不只一个,我们家堡主喜交豪杰,只要诸位确有真本事,自然不用交什么费用,但是如果徒有虚名,那么整个吴家堡都不会欢迎你,你们会在第一时间被驱逐出去。只是我不太明白,在门口时候,你为什么会直接问我?难道你看出我才是门口实际主事之人?” “这有何难!”赢广哂笑道:“看你这打扮就知道,你能接触到实际的话事人,如果真有变通,你是能够知晓的,再者,多问问也不是坏事,万一不成,不进堡也就是了。” 听到赢广的解释,账房先生不禁哑然,苦笑着连连摇头,原来却是自己想的多了。 拐了几个弯,赢广等人便来到了一座府宅之前,门口站着两名精壮汉子,见账房先生带着赢广几人,两人只是微微行了一礼,便不再动作,甚至没有要求下了赢广几人的兵器。 进了门,转了个弯就到了一个小小的前院,与那些大户人家不同,这里没有什么名花水榭,也没有什么假山怪石,有的只是平整的场地和两侧摆放的一排兵器架。赢广还发现,这些兵刃长短轻重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护手部位都缠了厚厚的麻布,从那麻布的颜色上看,已然被汗渍浸染的颜色较深,可见这些兵器并不是主人的摆设,而是经常使用。 “这个堡主不简单啊。”赢广仔细打量了一阵,面色凝重的说道:“入门之时,门口的守卫见我们身带兵刃却并未阻拦,甚至连声询问也没有,就算是有那账房先生引路,也不应是如此松懈,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人家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认为就算带着兵刃也不可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再说进来之后,这个前院的摆设实在是有些简单,想想在咸阳,咱们也见过那些富庶的人家,哪一个不把自家前院修的美轮美奂,以彰显自己的财力,可在这儿,我们见到了什么,小校场!兵器架!除了那些将门子弟,谁会在家里摆上这些东西!” 听到赢广这番话,典军和敖烈也收起了脸上的轻视之色,细细一想,这事儿确实是透着古怪,仅凭在堡门口的几次对话,就敢把人带到府中,这一家子到底都是什么人! 典军悄悄的摘下了斧柄上的吊环,走到赢广身边轻声说道:“老赢,会不会咱们身份暴露,被人卖了...” 赢广摇了摇头,反问道:“那队赵兵留了活口么?” “没有,我和敖烈亲自动的手,没有活口!” “那就好,让兄弟们都精神着点,尸山血海都熬过来了,我就不信能在这个小水洼翻了船!”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吴家堡(三) 赢广等人暗自提高了精神,典军将大斧提在手中站在队伍的后方,敖烈来到了队首准备断后,其余人等护住两翼,只要情况不对,典军会在第一时间破开府门,为众人打开一条逃生之路! 众人正在戒备,就听到后院传出一阵脚步声,赢广打眼这么一瞧,只见月亮门内拐出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一名四十七八岁的汉子,这人头上随意挽了个髻,身上穿着一件上好的绸衣,腰间挂着一个如意玲珑配,皮肤微黑,眼角下方有一道一寸长短的刀疤,身材比典军略矮,却也是虎背熊腰,步伐之中带着一丝杀伐之气,端的是威武不凡! 这人见到赢广众人却是一愣,好家伙,这是哪来的一帮子土匪! 打头的汉子看着就是个实诚人,只是那憨厚中却透着狠辣,各种心思在那张大脸上显露无遗!手中的那一把青铜镗看着分量就不轻,只是藏的有些不小心,你以为你藏在背后我就看不到了?镗尖都露出来了! 被隐隐护在中心的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主事之人,此人岁数不大却面色沉稳,一看就是见过大风浪的,自己一行人刚出来,他那眼神就已经看向自己的身后,这个年纪能有这份警醒却也难得。 两侧的汉子神情彪悍,动作举止进退有度,站立的位置也是颇有讲究,看来这些人应该是当兵的出身,虽然他们已经尽量淡化这种气息,但骨子里那铁血的痕迹是磨灭不掉的。 让自己感到最有威胁的却是最后一人,自己已经算得魁梧,只是这人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往那一站仿佛是一头棕熊!从头到脚一身的凶煞气!一对青铜大斧轻轻松松的拎在手上,眼神不停的在府门上打量,好像在选择下手位置一般。好么,你们这是情况不对就打算跑么。 要说这老堡主却也不是一般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神只是这么一打量,就将赢广等人瞧出个七七八八。不同的人就当有不同的应对,老堡主心中顿时有了计较,走到台阶之上便不再前行,这距离既不太近也不太远,既不会让对方产生威胁感,也不会让对方觉得受了怠慢。举止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面上带着笑,老堡主一拱手,对着赢广笑道:“老夫吴云雄,是这吴家堡的堡主。各位的来意我那小儿子已经和我说了,只要各位有真本事,这入堡的费用当然免了,如果各位想要留在堡中,老夫更是求之不得!” 赢广恍然,原来那一身账房打扮的是堡主儿子,今儿个倒是赶巧了。 “在下赢广,蒙这些兄弟错爱,暂为头领,不知堡主要怎么个比法?”既然要比,那就没必要拖拖拉拉,赢广不再多想,直接问道。 “简单,既然你们有七个人,那我这也出七人,乱战一场即可。” 赢广一听就笑了,要是单打独斗,自己还要担心手下那些大兵,他们一身战场厮杀的本事,大开大合惯了,真要与那些功夫精湛的侠士比武,定是输多赢少。可要是团战,咱陷阵精兵还真没怕过谁! “既然如此,那就依堡主所言!” 怎么看都是对自己有利,自然没有推脱的理由,所以赢广答应的格外痛快! “好!果然爽快!吴勇,你带人与赢兄弟比划比划。” “是!堡主!” 旁边一个精干的汉子弯腰向堡主行了个礼,起身走到场下,后面跟着六个一身短打的壮汉。 既然是比试切磋,那就自然不能用开了锋刃的兵器,吴家堡一方统一选了榆木长棍,到了赢广这方,选择的兵刃却不尽相同。 赢广与典军、敖烈选的是木刀、木盾,剩下的四人选的全是长棍,当下典军打头,赢广、敖烈护在左右,后面四人棍尖前点,顿时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锥形阵! 吴云雄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兵,怎么跑到自己这堡上来了。 正思索间,下面已经动上了手,吴勇等人功夫确实不弱,呼喝声中棍影横飞,一杆长棍使得是出神入化,或扫、或挑、或砸、或撩,将赢广那小小战阵笼罩在了重重棍影之中! 再看赢广等人,虽然盾牌比不得青铜大盾,但也勉强够用,左隔右挡,木刀挥舞,生生拦下了大部分的攻击,后面的四人以棍做枪使,只要见得空挡便抽冷子猛刺,角度刁钻不说,还次次都攻其必救,几个回合下来,倒是吴勇一方忙乱了起来,其中一个动作稍慢,直接被一棍捅到了软肋,哎呦一声,退出了战圈。陷阵营这帮杀才都是在战场杀厮杀出来的,从来就没有留手的想法,每次攻击都恨不得使上吃奶的力气,所以被击中的那位悲催了,空有一身好武艺,可就是打不到对手,加上挨过这一下岔了气息,却是动不得手了。 眼见着对方少了一人,赢广一声呼喝,典军侧身躲过吴勇的一棍,反手用盾牌一勾,用胳膊和盾牌死死的卡住了吴勇的长棍,右手木刀回削,刀刃顺着棍杆向下这么一抹,吴勇不得已只能松了长棍,脚下不住向后退去。 再看那典军得理不饶人,一刀接着一刀,刀浪如潮竟然将吴勇逼得左躲右闪狼狈不堪! 旁边敖烈早就打出了真火,一把木刀轮圆了猛砸,仿佛对面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煞气逼的对手面色发白,忙乱的挡了两下,就听到咔嚓一声!木刀与长棍同时断成了两截!巨大的冲力让那棍手狼狈后退,还未站稳,就见敖烈靠着盾牌直直撞了进来! “给我开!” 一声虎吼,那棍手吭都没吭就飞了出去,原来人在空中却已经昏过去了。 赢广那头动作更快,以伤换伤,不躲不避硬拼着腰间挨了一棍,木刀起处,重重击在对手的额头之上,对面之人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道身影滚过,却是吴勇被典军踹了过来,狼狈站定之后,吴勇悲哀的发现,己方只剩下四人,而对方七人已经举着武器将己方四人团团围住。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吴家堡(四) “哈哈哈,好了好了,就比到这吧,看来倒是我们吴家堡的儿郎输了。” 吴云雄笑着拍了拍手,开口终止了比试,只是那满脸的笑纹像入了秋的菊花,怎么看怎么灿烂,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见堡主开了口,两边人也就收了架势,这头的敖烈不甘的舔了舔嘴唇,明显是没有过瘾,不过既然已经叫停倒是不好再动手。有心撺掇一下典军吧,可刚凑过去,就被狠狠地瞪了一眼,敖烈无奈,只得按耐下了心思。 “好!好!好!赢兄弟不但战力不凡,更难得带的一手好兵!” 话音刚落,赢广等人腾的变了脸色,噌楞楞!典军等人猛地抽出了兵刃,迅速的摆出防守阵型,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似乎一言不合,这头便会大打出手! 赢广面无表情,似乎没看到典军等人的动作,只是对着吴堡主淡淡地说道:“堡主如此说,赢广却是有些不懂了。” 吴云雄丝毫没有在意赢广等人的剑拔弩张,仍然笑眯眯的说道:“哎,那么紧张做什么,逃兵我也不是没见过,定不会送你们见官就是!” 此话一出,敖烈当场就不乐意了! “你这老头,眼神忒差,俺长这么大,做过先锋,做过死士,就还没做过逃兵!俺们陷阵那是……” “敖烈住口!” 这下连赢广的脸色都变了,没想到这吴堡主老谋深算,简单的一激,就让敖烈这憨货自己交了底,陷阵!陷阵!除了大秦哪个国家还有陷阵!赢广的右手悄悄握住了刀柄,只要情形不对,就要立刻动手,势必杀出一条血路! 听了敖烈的话,吴云雄的眼中也是闪过一道精光,自己原以为这是赵军中的哪支精锐,不想来了个意外惊喜!有敌来兮!陷阵登先!陷阵之名如雷贯耳!前阵子听说,函谷关下联军粮草被烧,虽然损失不大,但却让六国颜面无存,一记响亮的耳光抽的联军没了士气,加之白起军到,军威更甚,那王翦天天在辕门外耀武扬威,联军竟无一人敢于应战!好一个纠纠老秦! 而烧粮草的那支部队,就是陷阵! “瞧瞧,瞧瞧,这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吴云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对赢广等人的敌意视而不见,回头对吴勇等人说道:“去,把客儿叫过来,另外让厨房安排酒席,一会在后堂待客。” 安排完毕,见赢广等人还明枪执杖的保持着防守阵型,不由得嗤笑道:“怎么?信不过老夫?” 赢广对着后面挥了挥手,让众人收了兵刃,走到吴云雄面前施了一礼,说道:“不是晚辈小心,只是我们这些人身份特殊,极容易惹来麻烦,如果不知道我们身份收留我等也就罢了,可堡主明知我等来自何处,却敢收留,赢广不才,看不透堡主心思,为了兄弟们的前途着想,咱们却是万万不能逗留,这便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吴云雄开口,回转身子,就要带着典军等人离开。 “小兄弟,留步,留步。” 见赢广等人打算离开,吴云雄这老狐狸终是沉不住气了,连声叫住了赢广等人,见赢广等人神色警惕,便知道不交实底怕是留不下这几人,左右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他们实情。 “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再矫情,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各位移步后堂,到时必然给各位一个说法。” 赢广低下头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点头答应,只要自己与典军、敖烈紧紧盯住这堡主,也不怕他有什么埋伏,再者今日见过自己一行人的庄户太多,想要灭口也是绝无可能,索性随他进去,看看有什么说头。 “如此,就叨扰了。” 众人来到了后堂,分宾主一一落座,吴云雄眼光略微在典军等人的身上顿了顿,赢广会意,开口说道:“吴堡主,这些都是我的生死兄弟,忠诚方面不用担心。无论您今日所说什么,出了这个大堂,这事就只会烂在心底。” 吴云雄点点头,如果他们真是陷阵,这话倒也是信得。 略微沉吟了一下,吴云雄缓缓说道:“我这吴家堡地处两国边境,平日里为往来客商提供一些便利,按理说是不用修葺高墙,树立塔楼的,可我为什么自掏腰包将好好一座商屯打造成兵屯呢?因为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我收纳天下豪杰的理由。” 吴云雄似乎不经意的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赢广的耳朵动了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下面的话看来不是谁都能听的。 “我自掏腰包修建兵屯,不禁为这河东郡守创了政绩,这年年的驻兵费用也都落入了郡守自己的腰包,况且这年年的孝敬我也不曾疏漏,所以他对我的所做所为也就不再过问。所以,收留你们几个秦兵,根本就不是问题。这是其一。至于这其二嘛...” 吴云雄顿了顿,目光在赢广等人的脸上飞快掠过,见这几人没有什么异常,便接着说道:“我需要人才,尤其是统兵的大才!” 赢广一听这话心中暗道不好,这个堡主竟然敢在边境之地私自募兵,如果不是他的背景通天,那他定然就是个疯子!要知道私自募兵,等同造反!一旦发现,九族尽诛! “不过这些人才并不是我用,而是要引荐给我家公子。只是老夫无能,如今江湖游侠倒是收拢了不少,只是这统兵之人却是难寻。” “敢问堡主,贵主到底是何许人?”赢广对这吴家堡的用途已经猜出了**分,如果能给别国造成点麻烦,被人当做刀枪也并无不可。只是身份注定,想要彻底让赢广归心却不可能。 “哈哈哈。”吴云雄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如果赢兄弟肯助我家公子一臂之力,到时自然会知道我家公子是谁。” 赢广起身施了一礼。 “赢广带着一干兄弟落魄,今儿得吴堡主关照,自当有所报答,但咱们兄弟闲散惯了,受不得拘束,如果有一天想要离开,还请堡主行个方便。”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吴家堡(五) “这是自然,不过我想等你见了我家公子,就不会再有离开等心思了。”吴云雄笑眯眯地说到,似乎对赢广提出的要求很是不以为然,只要你是人才,以公子的手段,是断然不会错过的。到时候或金箔、或美色、或古玩,只要你有所求,就逃不过公子的手心! “如此便好,现在是不是可以让堂下的刀斧手撤下去了?” 赢广说的淡定,倒是典军忽然变了脸色,刚才似乎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只是没有想到这方面,却是自己大意了。 “哈哈哈,赢兄弟果然不凡,老夫这点小手段倒是落了下成。” 吴云雄人老成精,历经数十年风吹雨打的面皮那不是一般厚,被人揭穿却没有丝毫不适,挥手之间就让暗藏的刀斧手退了出去。 赢广面色平静,心里却是一阵苦笑:“本以为今日不过说些寻常话,哪成想听了这些秘辛,如果我有丝毫异样,怕是堂下的刀斧手早就冲出来了吧。” 既然定了章程,双方说话也就自然了许多,不多时,堡主的小儿子吴客走了进来。赢广定睛一瞧,只见那吴客脱了账房先生的长褂换上了一身短打扮,整个人倒是随意了许多。 “父亲,厨房已经准备完毕,可以上菜了。” “好!好!来来来,入席入席!” 说实话,赢广等人一路奔波,虽然也在老葛头家吃了些东西,但一场比试下来,肚里的那点存货早就消化完了,这会闻到阵阵菜香,哪里还有客气的道理! 吴云雄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狼吞虎咽的众人,越看越是欣喜,这赢广能让陷阵的骄兵悍将服服帖帖,那就是有真本事的,只要他能将公子的那些手下训练的有陷阵三成水准,则公子的大事可期! 正思索间,忽然听到堂外一阵喧哗,吴云雄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心道谁这么无理竟然敢直闯内堂!目光飞快的正堂下扫过,发现赢广等人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众人低着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一点也没耽误。 “客儿,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吴客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摇摇晃晃的闯了进来,周围几名庄丁想要搀扶住他,却不想被那汉子三拳两脚打了出去,剩下人等不敢近身,只能任由他闯到了内堂。 “大哥!”吴客一见那人,连忙迎了上去,可还没靠近,就见那汉子猛的一挥手,带的身子一阵乱晃,浓重的酒气迎面扑来,熏得吴客一个劲的皱眉。 “闪开!谁用你假...假惺惺的关心,少他妈在我眼前乱晃,呕,滚开!”吴客的大哥似乎不太待见自己的这个弟弟,伸出手胡乱的推搡着,忽然身子一歪,踉跄的倒在了堂下的石阶之上。 “易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吴易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抬起头迷迷糊糊地望着自己的老爹。 “嘿嘿嘿。你又...呕,又找了这么些所谓的俊杰,我明白告诉你,吕家的那个小子成...成不了什么事。咱们家在这儿过的好好的,凭什么为他人做嫁衣裳!我...我不服!我是你的长子,这些都是我的,我的!凭什么分给一个偏房的小子,呕!” “混账!谁让你跑到这大放厥词的?还不给我滚出去!” “嘿嘿嘿嘿,老头子,你别得意,我今天见到郡守...郡守他老人家了,人家郡守说了,支持...支持我作为吴家堡的继承人,人家还给我酒,嘻嘻,好酒!” 吴易笑嘻嘻的趴在台阶上,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个酒壶,直直的倒在了口中,哪知道喝得太多早就到了极限,胃部猛的一阵抽搐,一股酒水挤出了喉咙喷出老远。再看他人,却是早早醉死过去了。 “来人,扶大公子回去休息。” 吴云雄黑着脸,吩咐下人将吴易抬走,遇见赢广的喜悦心情已经是荡然无存。 赢广自吴易进来就一直冷眼旁观,到了此时心中似乎有了计较,见众兄弟吃喝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吴堡主,有些事我本不该问,如果堡主信得过赢广,不妨对赢广直言。” 吴云雄苦笑道:“好端端的心情却是被那逆子破坏了,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诸位且安坐,听我一一道来。” 原来这吴云雄本是卫国人,后因为得罪了卫国一位弄臣的家仆,结果就被构陷入狱,本以为得枉死狱中,不成想临刑前来了一位翩翩贵公子,明言只要为他做事就可以捡回一条小命! 溺水之人见了救命的稻草哪有放过之理,吴云雄问也没问就将自己的命卖了出去。 之后他就以府内管家的身份来到了秦赵边境之地建了这个兵屯,平日里为来往客商提供庇护,又圈出大片土地作为交易场所。经营的同时又按时为郡守送上月利,以换取官方的支持,所以短短几年,不但站稳了脚跟,而且还打下了偌大的家业。 可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营生,吴家堡存在的真正意义是暗中笼络王庭内的权臣,这是其一,其二是为卫国收拢人才,尤其是军事人才,其三则是通过来往的商人搜集各国的情报。 开始的时候,吴云雄将明面上的生意都交给了长子打理,而背地里的那些则由吴云雄亲自掌控。后来吴云雄见幼子办事伶俐,便将暗地里的生意交给了他。哪知长子吴易见吴云雄总是带着吴客出入那些达官显贵的府上,却从未替自己考虑,时间一长便心生愤恨,埋怨父亲的同时把自己的弟弟也怨恨上了。殊不知父亲之所以把他摘出来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后来一天吴易偷听到了父亲与弟弟的对话,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大喜之下便以此要挟,要独掌吴家堡,却不想想自己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父亲怎么可能被他玩弄与股掌之上!不仅痛骂他一顿,还收了他的权力,最后闹得不可开交,父子彻底反目! “刚听他说郡守...” 见赢广面带忧色,吴云雄宽慰道:“这逆子虽然无礼,却也知道轻重,不该说的他绝不会说。” “但愿如此吧...”赢广在心底默默说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吴家堡(六) 人世间总有很多东西可以用亲情来羁绊,但是人们总习惯性的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当一个人认为亲情已经成为自己累赘的时候,就算曾经视若珍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掉。 河东郡郡守赵宇此刻正坐在后堂,手里下意识的把玩着一对玉珠,今天的事来的有些突然,自己还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 一个堡主的儿子,自己眼中蝼蚁般的存在,换做往日,这郡守府的大门他是没有资格进的,如果不是他说要检举他的亲生父亲,引起了自己的好奇,自己也不会见他。只是没想到啊,吴云雄,你这个堡主的画皮之下,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秘密,我要是不好好拿捏拿捏,怎么对得起你这么多年的孝敬! “来,孙青,过来坐。” 赵宇招呼着自己的副将,让他坐在堂下侧首的位置,自己则小心的将那对玉珠放入桌上的匣子内。 “那个吴易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孙青低垂着眼眉,鹰钩鼻子配上两侧的法令纹,让整个人显得阴狠了许多,用手摸了摸下颚的短须,想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大人,那吴易的话应该不假。他心有所求,不会用一个经不起推敲的借口来欺骗我们。不过,那吴家堡年年孝敬丰厚,寻常的人情也不曾缺少半分,这是杀是留,最后还得大人决定。” “你啊,这么多年交情,你还给我来虚的!” 赵宇佯怒道:“平日里就数你主意最多,赶紧来点干货,弄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像个娘们!” 孙青给赵宇做了十多年的副将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也不以为杵,眼睛一转便开口说道:“大人,以属下愚见,这吴家堡却是不能留了!” 赵宇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笑道:“继续说。” “私自募兵、刺探军情,单这两条,便是抄家的大罪。咱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要还像以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他们犯了事,咱们河东郡总会落个督查不利的罪名,可他们的小命哪里有大人的名声重要?所以属下认为,这吴家堡是留不得的。至于损失的那些孝敬...”孙青嘿嘿一笑,对着赵宇拱了拱手。 “只要大人还在这位子上一天,难道还缺他们家的孝敬不成!” 一席话说得赵宇浑身舒坦,脸上的褶子里都挂着笑纹,想来还是跟着自己的老人用着顺手,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老孙啊,还有一点,你要记得,那吴家堡的人对我们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少,打蛇不死反被其咬,我不想无辜牵扯出太多事来。” 见赵宇心不在焉的做了补充,孙青马上会意道:“前阵子有一队屯兵无故失踪,我想肯定是他们在吴家堡发现了什么,才被灭的口,属下这就带兵前去缉拿。这吴家堡真是大胆包天,不但私自募兵、刺探军情,而且竟然敢残杀屯兵,这是想要谋反啊!足够诛九族了!好在大人明察秋毫,及时发现,直接将乱党尽数击杀。按例这是战功啊,属下在此先恭贺大人了。” “恩,去吧,你办事,我放心。” 赵宇满意的点点头,便挥手让孙青退下。 “吴云雄啊吴云雄,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为了些许小利,竟然连亲生老子都能出卖,这样的人我是万万不敢用的,等到了阴间你们再去纠结谁做家主吧。” 就在孙青整顿人马打算出发的时候,一名郡守府的丫鬟急匆匆的走到了柴房门口,左右顾盼了一番,确定无人跟随,这才走了进去,不多时,一只雪白的鸽子扑扑啦啦的从柴房的破窗腾空而起,径直飞入了云霄。 对付一个泥腿子似乎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孙青没有带太多的人马,只领了自己麾下的百名亲卫就出了郡城。 沿着官道一路向西,似乎沿途的行人照比往日少了许多,大风卷着尘土肆意的在队伍中来回穿梭,细小的沙粒借着风势狠狠地抽在裸露的皮肤上,贪婪的咬出了道道伤痕。 “呸!怎么还起风了!” 孙青侧着头,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一些,喉头抖动,狠狠地吐了一口夹杂着沙子的唾沫,回身对着身后的卫士说道:“一会进了吴家堡,第一队守在外面负责劫杀漏网之鱼,其余人等随我进府,郡守有令,吴家堡密谋造反,府内无论老幼!鸡犬不留!” “将军放心,不过是些山野村夫,咱们百余兄弟出手,定不叫他们跑了一个。”身旁的卫士紧了紧束腰,勉强抬头向前望了望,狂风之中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吴家堡的轮廓。 “加速前进!” 也许是天气太糟,往日熙熙攘攘的堡门口处空无一人,就连收取入门费的庄丁也不见了踪影。几团枯草在狂风中翻滚跳跃,直到撞到孙青的脚上才勉强止步,勉强纠缠了几下随即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扯成两半。漫天黄沙的长街之上,只有一面写着酒字的旗幡在风中狂舞,左右店铺门窗紧闭,窗下残破的簸箩内不知道装的什么,风虽烈,却只能徒劳的摇晃罢了。 “将军,门房里没人。” “箭楼上也没有人。” 听到手下的禀报,孙青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荒谬的感觉,吴家堡自己也曾来过,却从未如此的荒凉过,难道是走漏了消息?仔细想想觉得又不太可能,与郡守商定之后自己就去点兵,期间并没有什么耽搁,就算消息泄露,那报信的人不可能比自己的速度还快。 也许是自己太过谨慎了。 “不用管他,直接去吴宅!” 孙青不再犹豫,加快步伐向堡内最大的宅子走去。 吴府不出意料的大门紧闭,两只硕大的红色灯笼不断地被狂风拨弄,发出咔咔的响声,孙青走到门前,将耳朵轻轻的贴到大门之上----入耳的只有呜呜的风声,宅内却是一片寂静,宛如鬼宅一般! 轻轻抽了抽鼻子,一股淡淡的腥气顺着门缝飘了出来。孙青脸色一变,大声命令道:“快!破门!” 第一百四十七章 风火杀戮(一) “哐当!”吴府的大门只是用门栓轻轻带住,稍有大力便应声而开! 宅子内空无一人,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诡异的寂静压的人喘不过气,这哪里是昔日热闹非凡的吴府,分明就是座噬人血肉的鬼域! 孙青等人小心翼翼的提着兵刃鱼贯而入,前厅的空地上,兵器架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上面的兵器早就不见了踪影,地上杂乱的脚步证明宅子里的人离开的时候非常的惊慌。难道是遇到了盗匪的袭扰?孙青疑惑的打量着四周,不像!宅子里并没有搏杀过的痕迹,只是那浓重的血腥味是哪里来的? “搜!” 一声令下,几队卫士忽的一下撒了开来,打头几人一脚踹开前厅冲了进去,里面顿时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打砸之声。 孙青站在院中并没有动,多年厮杀的经验告诉自己,在敌踪不明的情况下,以静制动不失为一个上策,只是自己想不明白,这吴家堡几百号人仿佛蒸发了一样,甚至连饲养的禽畜也不见了踪影!就算是搬家,也不能搬的这么干净吧。 “将军!有发现!” 一名亲卫从旁边的月亮门跑了出来,见孙青站在院中,急忙拱手说道。 孙青精神一振,却并不急着前去查看,口中一声呼哨,将分散出去的卫士纷纷招回,眼睛粗略扫了一遍,见人数不缺,这才沉声对那发现异常的卫士说道:“前方带路!” “是!” 拐过月亮门,眼前是一小片竹林,顺着竹身摇摆的缝隙中依稀可以看到一座古朴的房舍,那门梁上架着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吴家祖祠,只不过如今眼中所见的是吴家的败落,耳中听到的是挑檐下铃铛的哀鸣。 还有,越来越重的血腥味!带路的卫士忽的停住了脚步。 “将军,您看……” 孙青顺着卫士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有些破旧的大门随意的敞开着,里面黑黝黝的看不分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跪着的背影。 “哼,故弄玄虚!” 孙青一挥手,后面的卫队迅速的围了上去,两名卫士提着战刀一把就掀翻了那跪着的背影。 入目的是一片猩红,粘稠的血液沾在地面上,已经有了一点点的凝固,拨开额头凌乱的头发,孙青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吴易!” “啊!” 凄厉的惨叫、兵器的碰撞,种种声响和狂风混合在一处,远远的传到众人的耳中,似乎在诉说着后门卫士那惨烈的处境。 “不好,快去后院!” 孙青心中的紧张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大脑迅速的将进门之后的种种诡异串连在了一起,揭开那层迷离的面纱,真相就在眼前----消息泄露,这是个陷阱!对方见了自己的阵容还敢悍然出手,那就说明了,对方有吃下自己这百多人的把握。 “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还就不信今天能在这儿翻了船!”孙青心一横,带着三队卫士冲进了后院。 吴府的后院不大,坐北朝南一间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西北角有条小连廊,连接着府内的侧门。当孙青等人赶到的时候,门外的呼喝声和武器的破空声越来越弱,到了最后便又重归了平寂。 众人围着侧门,不知道是进还是该退,彼此的目光互相交集,最后集中到了孙青的身上。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噗通、噗通。”心跳声忽然变得格外响亮,孙青的脸彻底阴沉下来,那种不详的感觉如同毒蛇一般悄悄的吞噬着那丝仅有的自信,一队二十五人,短短的时间内就被对方杀了个干净,他们吴家堡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实力! “嘎吱...”门折页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一只沾满鲜血的战靴迈过门槛,向前走了两步便直直的站住。 “看堡主一脸谨慎的模样,我还以为来的是什么精兵勇将,看来,也不过如此...” 孙青抬头看着这个全身着甲的壮汉,眼中露出了一丝凝重,手指肚厚的青铜甲片串成的鳞甲重量不下三十斤,那一对车**斧少说也得七八十斤,将这些重量挂在身上换做常人舞动都成问题,更别说与人打斗了。可眼前的汉子,全身负重如若无物,举手之间击毙二十多名好手,像这样的人不能力敌,只能用人海去慢慢的磨! 想当初自己随郡守征战的时候,曾经设计围杀过一名秦国的王族,当时那人提着长槊在广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倒毙的尸体最后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当时他们侥幸离的远,没有被波及到,否则能否活到今天也是未知。 “杀!” 墙头上忽然翻进来无数全副武装的战士,不是那些收拢的那些江湖侠士,他们都是吴云雄的族兵。 孙青的亲卫不是没见过血的菜鸟,相反,这些人的临战经验非常丰富。趁着墙头上的族兵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众亲卫抢先出手,将几名立足不稳的族兵当场斩杀。而孙青本人则是第一时间迎向了典军! 战刀呼啸,鲜血飞溅,不大的小院到处都在进行着殊死搏杀,一名亲卫将利刃插入对手的腹部,还未来得及拔刀,身后猛地传来一阵剧痛,雪白的刀尖从背后穿到了前胸,鲜血顺着血槽喷射,将那对面的窗棂染的血红。 残破的门槛上伏着倒毙的尸体,小小的花圃也被践踏成了一团,亲卫与族兵交织在了一起,根本不用看人,只要服色不同,挥刀砍去就是。 孙青与典军刚一交手就心道不好,勉强过了十多招,那力道顺着兵刃传了过来,震得手骨是麻酥酥的疼!好在那典军招式大开大合,力道有余灵敏不足,孙青仗着脚下的功夫,勉强游斗,招式频出却渐渐露了败像。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孙青一咬牙,故意卖了个破绽,见典军大斧挥来也不躲避,硬用兵刃架了上去。 “铛!” 孙青借着典军大斧的劲道猛地向后一滚,起身撤步向后方窜去,竟是想要逃走!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风火杀戮(二) “嘿嘿,既然来了就别那么快走嘛。” 敖烈笑嘻嘻的从正门进来,掌中青铜镗上下翻飞,任你或劈、或扫、或挑,招式百出,我都一招应对,镗尖一带将兵刃分到一旁,反手对着小腿猛抽,动作没我快就得认倒霉,敖烈不慌不忙的走到后院门口,身后的地上,十余人抱着腿在那里惨嚎。 且说孙青勉强受了一记重击,借势逃到门前,想要冲到前院沿着正门逃生,哪知刚要迈步,就见对面又来了一个高大汉子,那威势竟不比侧门那人弱上多少! 孙青暗自叫苦,心道:“哪里来得这么多的猛人。”偏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真要是被这人堵了回来,今天这百十来人怕是得交代在这儿。 “弟兄们,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孙青一咬牙,纠结了附近的亲卫,凭着一股狠劲猛地冲向了守在门口的敖烈! 离吴府不远的一处高楼上,吴云雄与赢广相对而坐,桌子上摆放着一坛老酒四样小菜,只是这菜尚未动过一口,酒坛却已经见了底。 赢广默默的看着对面的汉子,短短半天时间,周围的环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吴云雄从一个河东郡下的乡绅,一下子变成了袭杀官兵的乱匪。虽然前后的反差有些大,但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是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看看那些精锐的族兵就知道这个所谓的堡主是早有准备,这些变动并不能够触动到他坚韧的神经。 真正打击他的是大儿子吴易的反叛! 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做着离开赵国的准备。如果不是自己早早就在郡守府安插了人手,如果不是....如果没有这些如果,恐怕自己现在已经被大儿子送进了囚车吧。 在宗祠之内。看着儿子那悔恨的眼神,耳边响着妻子的苦苦哀求,曾经杀伐果断的吴云雄迷茫了,与身材瘦弱的小儿子相比,大儿子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像足了年轻时的自己,只可惜他没有继承自己的容人之量! 是杀还是留。 香火缭绕的宗祠内,自己的族人都在看着自己。自己的祖先也在看着自己,那一双双的眼神如同利箭般刺的人心痛。跪在地上的儿子痛哭流涕,绝望的伸着手。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拉自己一把,只是,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吴云雄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外。哪怕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哀求,也没能留住他的脚步。 “执行家法!欺家背族者,杀!” “从一个族长的角度来说,您做的没错。”赢广端起陶碗,遥遥敬了吴云雄一碗。 吴云雄端起碗,一扬脖,辛辣的烈酒穿过喉咙,带起了一溜火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温暖一下那已经冰冷的心。 “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吧,我见你手下的两员大将骁勇异常。可算得上是万人敌,如果跟随我回卫国,公子一定会大加重用,甚至引荐给国君也不无可能!” 赢广听了之后并未立刻答话,端起陶碗猛的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反问道:“堡主,我是秦人。大秦强势崛起,六国兵临函谷关,数月终不得下,这足以见证秦兵之强盛,如果说哪个国家能最终统一六国,依我之见,也就秦国有这可能。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离开大秦辗转前去卫国呢?” 吴云雄听了这话也是点点头,算是赞同赢广的观点,秦国之强有目共睹,强行贬低反倒是落了下成。 “话是如此,但秦要统一六国也没那么简单,没个几十年是成不了这样的大事。那我们不如着眼与眼前,别看老夫与赢兄弟接触时间不长,就凭能让典军、敖烈这两员老老实实的听命于你,就可知你决不是常人。按理说像你这样的人才足可独当一面自领一军,偏偏你只统领了一个营头,还被派去执行必死的任务。这些足以说明,你在秦军中并不顺利,甚至有人想要你的命!” 赢广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吴云雄,万万没有想到从这个颓废的老男人口中竟然说出这么精准的分析,看来那个吕公子把他放到这个位置还是有道理的。 “朝堂上有这么一个人压制着你,想要晋升却是难了,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赢兄弟你真的想一辈子这样泯然众人么?如果你随我去了卫国,以我们家公子的手段,定然将你引荐给大王!只要有了大王的支持,你还怕没有平台施展你的抱负么!” 赢广低着头陷入了沉思,秦国有自己太多的牵扯,但是正如吴云雄所说,在昭王的压制下自己根本就无法发展壮大,从军多年,自己没能掌控住一只军队,没能打下一寸土地,如果还继续禁锢在大秦,每日想的都是如何在昭王的高压下苟延残喘,一展抱负只能是一句空谈! 放下手中的陶碗,赢广走到窗前,吴府内的争斗已经进入尾声,孙青在敖烈、典军的夹攻下迅速的败下阵来,身上的衣甲早被鲜血浸透,背后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直接夺走了孙青最后的生机,跟随而来的百名亲卫被横七竖八的摞在院中,吴家族兵正在向尸体上面浇着火油。 “老赢!这些赵兵太不抗杀,照着李牧的兵差远了!” 典军今天杀的过瘾,连带着话也多了许多,旁边的敖烈还是一脸的憨笑,手里不停的摆弄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的主人就是孙青,当时孙青自知难以幸免,便从手腕中抖出了这把匕首,寒光闪烁直奔敖烈咽喉,如果不是典军及时掷出大斧解围,自己怕是要伤在孙青的突袭之下。不过现在嘛,这把匕首已经成为了他的战利品。 “我欲前往卫国,诸兄可愿与我同往否?” 典军与敖烈对视一眼,咧嘴笑道:“咱们兄弟什么时候分开过!天下再大,咱们也大可闯得!” “轰!”洒满火油的吴家堡腾的一下燃烧起来,橙黄色的火焰仿佛燃尽了赢广的过去,又似点亮了那充满无尽可能的未来!(。) ps:  求个首订~求个月票~求个收藏~有啥求啥~晚上5点还有一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闯关 “驾!驾!”马蹄得得,长长的绿荫官道上,远远的驶来一队驾车的行商,打头的那辆马车,车厢上插着一面随风摇曳的商旗,从旗子上面的印迹上看,这是一直从河东郡过来的商队。 一只黑狗撒着欢的围绕着商队来回奔跑,前一秒还在队尾翘着腿偷吃,后一秒又跑到了队伍的前头开路,兴奋的吠声为急匆匆赶路的商队增添了许多生气。 赢广坐在车内,将手中的鸡骨丢给了摇着尾巴的黑狗,这才关了小窗,取了块湿布擦了擦手,见对面的吴云雄还是精神萎靡,赢广不禁宽慰道:“吴堡主,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想那些过去的事了,这次虽然将族人分成几队各自逃生,但最终能逃出升天的也不知道能有几人,如今你身边跟的都是族内心腹,可以说吴氏一族的精锐都在这儿,这些人还需要您来带领,万万不容有失。” 吴云雄用手用力揉了揉脸,苦笑一声,说道:“因为我的疏忽,导致公子辛苦打下的基业一朝尽丧,如今还要连累族人担惊受怕,这些全是我的过错。你也不要叫我什么堡主了,就叫我吴大叔吧。” 赢广点点头,知道吴云雄还没有想通,像这种事儿只能靠自己,外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吴大叔,不知道吴勇现在是否进入了秦境,函谷关那里联军与秦军打成了一团,他独自一人却是有些危险了。” “你就放心吧。”吴云雄拍了拍赢广的肩膀,用十分自信的口气说道:“吴勇那孩子跟了我好多年。办事稳重细心,加之身手不错,你的信一定会交到墨印姑娘手中的。” 听了肯定的答复。赢广心里稍微的踏实了些,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忽然听到前方黑狗不停的狂吠,车队也隐隐有停下来的趋势。 赢广敲了敲车壁,低声问道:“老典,前面怎么回事。” 典军一身车夫打扮,用手打着阴凉朝前面望了望。这才小声答道:“前方不知道怎么,多了道赵兵的关卡,来往行人都在排队检查。为首的队正拿着张图影,似乎在找什么人。” 赢广与吴云雄对视了一眼,心底同时一沉,情况似乎不太妙。那郡守赵宇当真好快的速度。 时间倒退到两天前。河东郡首府。 原本认为以孙青的能力,拿下个乡绅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哪知孙青带着亲卫一去不归,这就让赵宇心中感到一丝不妙,等到前去打探的小校回来禀报之后,强压在心底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 “禀郡守,属下到达吴家堡的时候,那里已经烧成一片白地。据附近乡民讲,孙将军曾带人冲击吴府而后就再未出来....” 挥挥手让小校退下。赵宇阴沉着脸叫过自己的本家族弟赵茨。 “吴云雄那老东西真是活腻歪了,连官兵都敢杀,大哥,你且放心,只要给我一千人马,我这就把那老货抓回来给你泄愤!” 见赵茨拍着胸脯打保票,赵宇点点头,说道:“找到那些知情的乡民,问清吴云雄的去向,再命哨骑通知全郡各处关卡,照图拿人!记住,我要活的!” 好在当初吴云雄将族人分成几队,成功的模糊了追兵的视线,这一路行来倒是有惊无险,不过众人的好运似乎用尽,眼前的这道关卡正好卡住了隘口,绕无可绕避无可避,只能从正面通过。 “让族兵准备,情况不对,就强冲关隘!” 吴云雄微微挑起窗帘,向外扫了一眼,见队首的马车就要接受检查,便对旁边的护卫首领吩咐道。 “是!族长!” 车队继续前行,很快就走到了哨卡前。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座关卡应该是临时搭建,一排原木夯进土中就算做关墙,新搭建的箭楼上还带着树木的枝桠,两侧拒马应该也没做成多久,那刀斧破开的截面还是湿的。看来他们接到设卡的命令也没有多久,相应的驻兵也不会很多。 “站住!你们是做什么的!” 一名赵兵横着长戈拦住了车队的去路,一名掌柜模样的人急忙跑到跟前,满脸赔笑的说道:“军爷,军爷,我们是路过的行商,准备去河内郡做点生意,这是我们的关文。”说话间便将关文送到了面前,手腕一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就落入了那赵兵的手中。 赵兵接过关文,不动声色的对队正点了点头,便收起长戈站回到队正身边。 那队正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见这掌柜并不是图中所画之人,抬眼又向队伍的后方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开口说道:“所有人下车,步行过卡,所有货物都要开箱检查!” 掌柜一听急了,连忙求道:“军爷,军爷,咱车上还有病人,见不得风,还请军爷行个方便。”说完便将一个更大的钱袋塞进了队正的手中。 队正用手掂了掂钱袋的分量,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吧,那些打包的货物就不用拆卸了,你们几个用兵器刺几下,确认无人即可,至于人么,也不用下车了,把车窗打开,军爷我要挨个看一下!” 见掌柜还在那里犹豫,队正沉下了脸,阴测测的说道:“怎么,难道你车上藏了要犯不成!” “没有没有,这可不敢乱说,军爷请。” 掌柜满脑袋是汗,小心翼翼的陪在队正的身后,一辆车一辆车的看了过去。 等检查到车队中间那辆最大的马车的时候,掌柜紧走几步小声在队正后面说道:“这就是病人所乘坐的马车。” 队正点点头,伸手打开了窗帘,顿时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接着日光向车内打量,只见一个年轻人正坐在一旁熬药,车子中间的软塌上躺着一名中年人,这人脸色蜡黄,额头上盖着湿帕,呼吸声粗重而急促,眼角处的一道疤痕随着呼吸在不停的颤动,看样子确实病的不轻。 放下窗帘,那队正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仿佛自己错过了些什么,连忙将手伸入怀中,抻出怀内的那幅人像,打眼这么一瞧,只见那画中人怒目横飞,在那眼角处正趴着一道卧蚕似的伤疤!(。) ps:  兄弟们,能不能让老赢这位新人,见识一下月票是什么样的~~~~ 第一百五十章 亡命汾河口 “你们是....” 那队正猛地露出惊恐之色,刚要大声呼喊,哪知道跟在自己身边唯唯诺诺的车队掌柜猛得上前一步,泛着冷锋的青铜匕迅速地从队正喉咙处划过,鲜血带着气管的破音飞出老远,队正软绵绵的跪在地上,绝望地用手捂住喉咙,徒劳的想要把喷射的鲜血按压回去,可惜黏糊糊的指缝根本阻挡不住体内血流的压力,身体的温度随着血液的流逝渐渐变低,头也渐渐的垂到了地上,一个鼓囊囊的钱袋从队正的怀中滚落,浸泡在浓浓的血水之中... 就在车队掌柜动手的同时,负责驾车的汉子,前后跑腿的小厮,甚至笑吟吟端着吃食的丫鬟,都瞬间摸出利刃,径直奔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赵兵。 突如其来的攻击,直接将关卡前闲散的赵兵打蒙了,被利索放倒的几人到死也没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为什么前一秒还是笑眯眯的顺民,下一秒就变成了夺命的阎王? “呜呜~” 箭楼上的哨兵忽然吹响了长号,低沉的号音经过两侧山壁的折射形成了嗡嗡的共鸣,回音顺着山的走势远远的传了出去。虽然第二声刚开了个头就戛然而止,但示警的作用已经达到,侧面的山顶上已经直直升起了一缕狼烟! “连狼烟都动用了,还真是看得起咱们!” 吴云雄跳下车,对着山头吐了一口吐沫,转过头高声喊道:“都别磨蹭了。马上丢掉所有财物,所有人乘坐马车,一天之内必须赶到汾河口!那里有我们的商船。只要上了船,咱们就可以顺流而下回到卫国!快!” 车上贵重不贵重的货品就那么杂乱的丢弃在了路旁,所有人都精简行囊坐在空荡荡的马车之上,车夫甩了个响鞭,整个车队快速的向前方驶去!一名胆子大的百姓悄悄回到了官道两旁,见吴家的车队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了扬起的灰尘。这才兴奋的喊叫了一声,迅速搜检贵重的货品,旁边躲藏的百姓呼啦一声围拢过来。纷纷争抢那些被丢弃的财物。 只是这些货品实在太多,拿了这个又舍不得那个,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却又被身强体壮的青壮抢了自己的东西,反复争夺不下。就避免不了大打出手。现场顿时乱作了一团。 正争抢着,忽然地面传来了一阵抖动,起初并不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抖动也越加的剧烈起来。争抢中的百姓慢慢地停了下来,有些人疑惑的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蓝洼洼的天上没有一朵云彩,为什么耳中却传来了隆隆的雷声? “是骑兵!快跑!” 一名眼尖的年轻人看到远处扬起了一阵烟尘。随着烟尘的推进,耳中的雷鸣也越发清晰。只是这个时候想要逃跑。却是晚了。 赵茨心中很是恼火,追杀了几队乱党,却始终没有抓住党首,吴云雄这老东西忒是狡猾!好在自己带的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几次绞杀颇有战果,今天刚刚打算歇息一天,就见到关卡处燃起了狼烟!河东郡百里之内没有外敌,能逼得关卡做出如此行为就只有一种可能! 当赵茨风风火火赶到关卡的时候,只瞧了一眼道路两旁堆积的货物,便知道心中的猜测终于变成了现实。反手一鞭抽倒了躲在一旁的百姓,赵茨兴冲冲的问道:“说!丢下这些货物的人向哪跑了!” 那百姓委屈的捂着被抽过的脸颊,战战兢兢地指着关卡外小心地说道:“启禀大人,那些人顺着这条路跑的,过去快一个时辰了....” “给我追!” “驾!驾!”赵茨一声令下,麾下一千骑兵纷纷打马飞奔,一个个快速通过了关卡,马不停蹄的向前方追去。 看到狼烟的不止赵茨,汾河渡口的守备兵长孟彻也看到了。前些日子接到了郡守的文书,要抓捕一名叛党,当时自己还没怎么往心里去,心道河东郡这么大,那叛党四处乱跑,也不一定能跑到自己的防区,哪成想今日就见到前方新设的关卡燃起狼烟。孟彻连忙点齐手下,在渡口外立起拒马,刀出鞘人挂甲,将那渡口的入口堵的严严实实。 旁边的一名小校小声问道:“孟头,咱们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前头的弟兄虽然点了狼烟,这叛匪也不一定朝咱们这儿来呀...” 话未说完就狠狠的挨了一记脑勺:“你个龟孙儿,懂个啥!前头的关卡后面就一条大路,直直通着咱汾河渡口,那帮子叛匪是奔着船来滴!船?” 小校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挨了一记脑勺。 “快!快!让那艘商船离开,他奶奶的,问一次修船,问一次修船,他家的船怎么那么不结实!一年修两次,一次修半年!想赖在咱们渡口不走了不是?赶紧让他离开,爱去哪去哪,要是让叛匪抢了走脱,咱们这些人都得掉脑袋!” 孟彻对着小校的屁股就是一脚,看着那小子跌跌撞撞的背影,不解恨的吐了口吐沫。 “瓜娃子,就会添乱。” “孟头,对面来了个车队!人数还不少!” 孟彻眯了眯眼,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人群心中暗暗衡量:“自己这儿不过五十来人,对面的人起码能有小二百,这仗没法打,还是以拖延为主。” 想到这,孟彻大摇大摆的走到拒马后,端着兵长的架子,高声问道:“来者何人,去往何处!” 哪成想那驾车的大汉根本没有答话,反手抻出两把大斧,左右那么轻轻一轮,实木扎成的拒马顿时被敲的粉碎! “你典军爷爷在此,谁敢拦我!”说完飞起一脚正中孟彻胸口! 孟彻哪里经得住这个,口吐鲜血倒飞而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想要智取也得人家给你机会才成,否则,那就是自取其辱。 这队里的兵士倒是齐心,见兵长受伤,大吼一声纷纷抄起了兵器,也没有什么队形,就那么散乱的冲到了族兵当中。 “快,先上船!”见渡口守兵已经被缠住,吴云雄带着自己的嫡系与赢广一起超岸边的上船冲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江边血战(上) 汾河混浊的河水夹带着泥沙不停的啃噬着岸边的泥土,暗流隐藏波涛之下,不停的在泊口的下方回转盘旋,一艘青色的货船就停泊在这暗流之上,被桐油仔细刷涂过的船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道道刺眼的光芒。 一名身穿赵兵服饰的小校趴在踏板的旁边,胸前背后各有几处致命的伤口,浓浓的鲜血止不住的喷涌而出,很快就浸透了身下的土地,接着填平了不远处的小小坑洼,最后慢慢淌进混浊的汾河水中消失无踪。 “族长!快!快!” 一名胖胖的商人站在船帮上,油腻腻的脸上挂着滴滴汗珠,短粗的五指微微分开正在拼命的摇摆,没有人能够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憨厚的胖子,几下就解决掉了一名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士兵。 “族长快!后面的追兵上来了!” 胖子跳下跳板,异常灵敏的迎着吴云雄跑去,身上的肥肉随着跑动微颤,竟然结实得紧。 吴云雄与赢广带着一干嫡系拼命的向前飞奔,可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赵茨的骑兵根本就没有顾忌混战在一处的己方士兵,速度不减,就那么直直的撞开一条胡同,打马践踏而过。 孟彻绝望的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弟兄:“闪开,快闪开!” 可是拼杀之中,又有谁能够听得清,一名赵兵狠狠得将刀插入对手的胸膛,才一回头就见一匹战马冲到了自己跟前。望着同样的服饰、同样的佩刀,眼中的迷惑还未散去,整个人就如同腾云驾雾般撞的飞起。然后重重的砸入尘土之中生死不知。 赵茨冷漠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在他的眼中,这些人不过是些蝼蚁,只要能抓住吴云雄,就算是大功告成,至于这些人的死活没有人会去计较。前方的骑兵冲过人群已经咬住了吴云雄的队尾,只要再缠住片刻。自己就有把握将他们全部留下! “族长快走!” 如今跟随在吴云雄身边的人都是嫡系心腹,对吴氏一族的忠诚那都是刻在了骨子里的。当赵国骑兵追上来的刹那,这些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拔出兵刃调转身子,狠狠撞向了疾驰过来的战马。 敖烈猛地抽出青铜镗,嘿嘿憨笑了一声。 “统领,只凭那些人怕是抵挡不住赵国的铁骑。还是让俺来挡他们一阵!” 赢广一把拉住敖烈的胳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敖烈伸出大手拍了拍赢广的肩膀,憨声说道:“放心,俺会回来的!” 说完,敖烈大步走到队伍的后面,对着剩下的那些族兵喊道:“快把那些完好的拒马收拢摆开,奶奶的,你们想用自己的小体格子去和那畜生比强壮么!” 胖子跑到吴云雄的身边。见赢广自始至终都受到自家族人的保护,知道这是族长看重的人。见他还直愣愣的望着敖烈离去的方向,便一把将他拉了过来,边走边说:“这位兄弟但且放心,咱们商船上还有一艘逃生用的舢板,等上了船我就将它放下,看你那兄弟悍勇非常,肯定能够逃到舢板上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船再说!” 赢广眼睛一亮,仔细打量了胖子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茨见到吴云雄再次分出族兵挡住了自己的铁骑,心中大恨,当下兜了个圈子,带着几百骑绕过战圈,直接奔着渡口而去!没冲出多远,就见前方忽然多了一排拒马,一个高大的汉子扛着青铜镗笑嘻嘻的站在最前面。 “前面的那个杂毛,可敢与俺一战!” 赵茨忽然有点后悔没有带弓弩手出来,不用多,百十名弓手一轮攒射,就足以破开这个漏洞百出的防线,那些拒马本来是渡口用来阻挡路口用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自己前进的障碍。眼看吴云雄就要跑到江边,再要绕过去肯定来不及,这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让他飞了!赵茨一咬牙,回身吼道:“全体下马,给我杀过去,能斩杀吴云雄者赏金百两!活捉赏金千两!” 这帮赵兵跟着赵茨多年,什么时候见他如此大方过,当下嗷嗷叫着翻下马匹,提着战刀冲到了阵前。 凭借着本能,众人下意识的集中到了唯一入口前,只见敖烈还是笑嘻嘻的扛着兵器一动不动,打头的几人对视了一眼,怪叫一声扑了上去,五六把刀没有任何规律的乱劈而下,一旦防护不周那是必然见血! “来得好!” 敖烈不退反进,仗着兵刃长,青铜镗后发先至,一个简单的横扫千军,镗尖飞快的划过前排赵兵的小腹,瞬间带出了一溜血花!打头的几人就觉得眼前一花,腹部一凉,气力顺着伤口迅速流失,手中战刀也失了力道,软塌塌的掉落在了地上。 可惜,被重金迷住了双眼的赵兵不会在意袍泽的死亡,后面的人用前人的身体当做盾牌,一股脑的挤了上去! 旁边的赵兵隔着拒马挥舞着战刀,与对面的族兵殊死搏杀,更有凶悍者,翻身越过拒马,落地之后就地一滚,顿时躲开了三四柄战刀的砍跺,接着单手撑地,右手战刀乱舞,勉强站起身子,就与对面的族兵战成一团。 越来越多的赵兵冲破了阻碍,穿插到了族兵的队伍中,人数的优势终于显示出他的威力,吴家族兵被分隔成了一个个小块,不得不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两名背靠着背的族兵勉强架开劈过来的利刃,腿部就被另一人豁开了一道血口,那族兵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眼前只有密密麻麻的敌人的大腿,七八柄战刀不停的落在头上背上,两人抱着头重重摔到在了血泊中。 敖烈依旧死战不退,脚下层层叠叠的尸体极大的影响了动作的灵活,勉强向江边移动着脚步,从空中俯瞰,密密麻麻的赵兵已经围成了若干个圆圈,每一个圆圈的消失,都是圆心抵抗的消散。现在最大的圆圈已经开始向江边移动,后面跟着的是吼得声嘶力竭的赵茨!(。)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江边血战(下) “废物!废物!快给我上!” 赵茨躲在阵后大声的催促,当看到敖烈挥舞青铜镗的瞬间,他就决定自己绝对不能和这人交手,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吴云雄上了商船,那心里真像是跑过去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可是要自己亲自过去追杀,却又不敢,刚才看的清楚,吴云雄身边可还有一个汉子,那一对大斧可不像是摆设。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一些。 再看敖烈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手下无一合之敌,一名赵兵偷偷的摸到他的背后,抽冷子来了一刀,锋刃刚一入肉,就被结实的肌肉阻隔,那赵兵还没来得及将刀抽出,挂满碎肉的青铜镗带着风声横抽过来,啪的一声,正正砸在了脸颊之上! 都说人的头骨是全身最结实的地方,可头骨就算是再结实也扛不住这么一下啊,只见那赵兵的半边脸瞬间塌陷了进去,强大的压力将另一只眼睛生生挤出了眼眶之外,脖子几乎歪曲成了一个直角,身子不受控制的被带着飞起,一头挂在了被推开的拒马上。 周围的赵兵杀红了眼,飞蛾扑火般的围杀敖烈,后面赵茨也看得清楚,知道拿不住吴云雄,那虐杀他一个族人也是不错,足以找回郡守丢掉的面子了。 正在这时,就听见哗啦一声响,只见已经行驶到河中央的商船上放下了一个小舢板,一个壮硕的身影站在舢板上。一手提着大斧,一手撑着竹篙,飞快的向岸边驶来。 “敖烈小子。到这边来!” 典军几下划到岸边,手中竹篙一插固定住了舢板,大斧翻飞放倒了两名围上来的赵兵,脚踏泥土站定,背靠舢板面朝群敌,典军一声大吼,如同虎啸山岳一般! 打的昏天黑地的敖烈听到典军的吼声。仿佛注入一股新鲜血液一般,背后不躲不避硬抗了两刀,低着头甩开了大步。一头撞进了面前赵兵的怀里。 单手揪着那赵兵的脖子做肉盾,敖烈憋着一口气全力向前方撞去,左右两边,锋利的刀刃在肩膀上豁开道道伤口。密密麻麻的人群拼命的想要阻拦自己前进的步伐。巨大的反推力震得胳膊发麻,跳动的筋腱已经到了抽搐的边缘。 进了!更近了!再坚持一步! 敖烈吃力的向前推进,完全只凭一口气在硬撑,典军守着舢板不敢擅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敖烈在哪里拼命! 一步!两步!三步! 挡在敖烈前方的人墙忽然被破开了一个大大的缝隙,却是战圈挪到了典军的攻击范围,最后的阻碍被典军一斧撕开! 遍体鳞伤的敖烈顶着破烂如麻袋一样的尸体一头扎在了地上,再也挪不动了。最后的挣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如果不是典军的救援,他今天必死无疑! 典军咆哮着。几脚将敖烈踢上了舢板,几名冲的靠前的赵兵想要上前抢杀,典军轮圆了大斧重重劈下,沉重的斧身配合锋利的斧刃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坚硬的脑壳,连劈五人之后,典军面前为之一空。周围的赵兵战战兢兢的围着典军,任赵茨如何咒骂再也不肯向前。 也许典军自己都不清楚,那几斧的暴力劈杀带给赵兵多大的震撼,那极具视觉冲击的击杀效果足够震慑这些为钱拼命的人。 典军阴沉着脸,平举着大斧,斧尖指向,赵兵无不后退!赵茨气急败坏的冲到近前,对着犹豫的赵兵喝骂道:“你们怕个屁!他只有一个人!给我上!上!” 见面前众人有了隐隐骚动之势,典军面色不变,斧尖指向赵茨淡淡的说道:“嘿,那个只知道躲在人群中的黑厮,你以为你躲在后面,我就杀不得你么?” 赵茨闻言,气息不由得一滞,有心说点场面话挽回点面子,可又怕惹恼了这厮不管不顾的追杀,回头看看满地的死尸,被那青铜镗毙命的就不下百人,这个拿大斧的貌似别那人还猛,自己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众赵兵见主将被对方随口一句就逼得不敢出声,士气更加低落,如果说起先是为财拼命,现在却是再无人肯上前了。 赵茨眼睁睁的看着典军撑起舢板,扬长而去,周围赵兵无一人敢去拦截。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回手抽了身旁兵士一鞭! “发什么呆,收兵回营!去抓其他的余党!我就不信他们能逃的干净!” 汾河上,湍急的河水托着商船一路向东,正直顺风时节,商船鼓足了帆行驶的飞快,如果顺利用不了两天就可以进入卫国地界。 “两天?我都不知道敖烈能不能撑过两天!” 赢广在船舱内来回的打转,心中仿佛着了火一般,自从敖烈被典军背上了船,赢广的嘴角就明显的鼓起了燎泡。 小心的将割的破烂的衣袍脱掉,敖烈的后背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痕,原本红艳艳的创口翻向了两边,被浑浊的江水一泡,现在全都变成了白色,暗红色的血痂混着沙子挂在伤口上,模模糊糊连成了一片。 原本吴云雄找来几个手巧的女子,慢慢将敖烈的伤口清洗干净,撒上随身带的金疮药,又用煮过的麻布包扎好了伤口,以为这样总能保住敖烈的性命,哪知道没过多久,敖烈就发起了高烧,脸上也变成了不健康的潮红,整个人陷入昏迷之后,连水也喝不进去了。 停船靠岸太过危险,吴云雄只能派人找遍了整艘商船却也没有找到其他的药材,眼看着敖烈的气息越来越弱,赢广的脸色也愈加难看。 “吴大叔,我怕敖烈坚持不了多久,实在不行先行靠岸,我带着他去找人医治!” “不行!这样一来太危险了,我们还没有出赵国的地界,你们一旦上岸,怕是没走多远就会被赵兵发现,到时候会害死敖烈的!”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 听着两人的争执,负责接应的胖子坐在旁边苦苦思索,忽然猛得一拍额头,大叫道:“族长!赢兄弟!有办法了!有办法了!咱们船上虽然没药,但是有烈酒啊!”(。) ps:  推荐枪手大大的新书《马前卒》!十几年品质保障,不能不读的精品!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就诊荟草堂 用烈酒涂抹过身子之后,敖烈的体温终于降了下去,赢广原本以为在烈酒的刺激下,敖烈说不定能清醒过来,结果却是,伤口虽然被刺激的不停抽搐,敖烈在昏迷中又是咧嘴,又是皱眉,但就是没有清醒。 “他太累了,这一战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不彻底的恢复过来他是不会醒的。” 典军扒了扒敖烈的眼皮,转过身对赢广说道。 赢广点点头,对于典军的判断还是十分认可,典军征战沙场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敖烈虽然昏迷,但终是保住了性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赢兄弟,族长请你过去一趟。” 胖子拖着圆滚滚的身子走了过来,见赢广正在沉思,便在说话之前先敲了敲门扇。 赢广见状连忙将胖子迎进屋,口中不住的感谢道:“这次多亏了兄弟的烈酒,要不然敖烈就算保住小命,整个人也得烧废了,对了,还不知道兄弟怎么称呼。” 胖子连连摆手,身上的赘肉也跟着不停的摆动。 “当不得一个谢字,你那兄弟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我叫吴哲,本是族长身边的小厮,后来得以重用被送到濮阳的店铺中历练,轮年纪应该比你虚长几岁,喊我老吴就行。” 老吴很是健谈,三言两语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询问了下敖烈的状况,两人便向吴云雄所在的客舱走去。 自从赢广的陷阵营被打散的消息传回咸阳,墨印就在第一时间下了封口令,宅子内的所有丫鬟、仆役一律不许提起函谷关的战事! “这个笨蛋!明知道是坑,还巴巴的往里跳!他是死脑筋么!”墨印狠狠的揪下一只芍药,仿佛揪住了赢广的耳朵一般,似乎觉得不够解气。又把花丢在了地上,用脚来回的磨。 阿二躲在一旁不敢吱声,直到觉得自家小姐不那么气了,这才凑了上来小声说道:“小姐,阿三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名叫吴勇的人。据说此人直到少爷的下落。” 墨印脸上先是一喜,但马上又多了几分凝重。 “派人核查了么?” “回小姐,阿三已经安排人手去办了,而且回来的路上,阿三也反复试探过,那人的回答前后一致,没有什么破绽。等到咱们核查的人返回,就可以确认了。” “好。”在下属面前,墨印一直都是那个带着青铜鬼面。做事杀伐果断的暗影头领,如果真如阿二所说,那现在倒是发挥暗影能力的时候了。 “吩咐下去,准备一批好手,一旦确定少爷的下落,你便和阿三带着人手前去支援!” “是!” 望着阿二消失的背影,墨印重新变回了那个赢广身边的小女人,赢广娘最近似乎也听到了些风声。但是见自己没有主动去说,她就没有再问。可那眉宇之间的担忧却是隐藏不住的,长此下去怕是会变成心病,也是时候让她知晓一二了。想到这儿,墨印的脸上挂上了娇憨的笑容,快步向后宅走去。 一路奔波的赢广并不知道吴勇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此刻他正和典军小心的将敖烈抬上了马车。怕敖烈躺的不舒服,赢广毫不客气的征用了吴哲的铺盖,看着上好的锦丝绣工被胡乱的铺在了粗糙的马车上,吴哲抽抽着牙,苦着脸。满不情愿的闭上眼睛,实在是看不得这帮粗人暴殄天物。 终于是到了卫国的地界,赵兵就是再嚣张也不能越过边境追杀过来,现在终于安全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各种强压下来的疲惫如潮水一般袭来,勉强赶到了打尖的地儿,众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找地休息去了。 赢广和典军两个小心的将敖烈移到床上,这一路走来,车马劳顿,但却没有让敖烈吃到什么苦头,只是敖烈的伤口虽然见好,可整个人依旧是昏迷不醒,只能靠着一些流食度日,几日下来,一个魁梧的大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要是再不能清醒,恐怕会因为缺乏营养而伤及到他的根本。 “赢兄弟,你不用担心,用不了一日就可以到达濮阳,那里毕竟是卫国的王城,里面肯定有名医诊馆,到时候直接带敖烈过去诊治就是。” 吴云雄见赢广一脸忧色,不禁开言宽慰道:“奔波数日,你们也很是辛苦,这就早点歇息吧。” 可是赢广心中记挂着敖烈的伤势,怎么能够睡的踏实,勉强迷糊了一夜,听到鸡叫头遍便开始起身收拾行囊,吴云雄倒也理解,所以天刚透亮,一行人便朝着濮阳而去! 荟草堂是濮阳城内一家有名的医馆,传言这坐诊的先生鹿勋曾受到扁鹊的提点,随其学医三载,出师之后便回到故土,在这濮阳城内开起了医馆。 下午进城之后,赢广就暂时与吴云雄分开,问清了道路便直奔荟草堂。许是这鹿先生真有妙手回春之能,等到赢广等人赶到的时候,荟草堂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前来就诊的病患拿着编过号的木牌自觉的在旁边的草堂内等候,虽然有些痛苦的呻*吟声,却无人大声喧哗,加上不时有扎着双髻的药童送来清茶,让众人那焦躁等待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不过前来看诊的都是些轻病患,像赢广这样直接抬着人来的却是独一份,见草堂内没有太多的空地,赢广与典军便将敖烈放在了草堂门旁,不多时,一个小药童撑着并竹伞跑了过来,将一个木牌递给赢广,又把竹伞直到敖烈的旁边替他遮阳,这才腼腆的笑笑,转身跑了回去。 “这鹿先生倒是心善,思虑的也很周全,怕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典军在一旁赞叹道。 确实,有的时候些许小事可能是随手而为,却能给人留下极好的印象,鹿先生的种种举措给了这些等待病患极强的心理暗示,同时也增加了他们对医馆的信心。 只是有的时候善心却无法阻拦那些权贵的欺压,甚至欺压你的人只不过是那些权贵家的走狗。(。)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史上最大县尉 “闪开!都给我闪开!” 赢广带着典军正在草堂耐心等待,忽然听到看诊的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名身穿浅麻粗裙的老妪被两个戴着青色小帽的小厮推搡出来,下手力道之重,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老人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 “老不死的,赶紧滚回去等死,巴巴的跑到鹿先生这来耽误时间,不知道爷们这儿着急么!” 先前给赢广送伞的那个腼腆的小药童气愤的跑了出来,先是上前扶起摔倒的老妪,然后气鼓鼓的指着那小厮问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求医问药讲的就是个先来后到,如果你家的医患得的急症,倒也不是不可以先行诊治,只要你好生说出就好,没人会难为你们,可你们偏偏不讲规矩,这位大娘刚刚坐定,你们就直冲进来,架住人家就丢到了外面,难道你家病患是人,我这的病患就不是人不成!” “规矩?”其中一名小厮揉了揉扁平的鼻子,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咱家主子是姬侯爷最宠爱的小妾,身份何等尊贵,你们这些泥腿子也配叫做人?小东西,以后说话招子放亮点,否则小心死在烂渠里!” 说完话,扁平鼻子又用眼角瞟了瞟草堂内的医患,冷哼一声,转身对里面的鹿先生说道:“鹿先生,咱家主子性子急,等不了太久,您就别在那端着了,自己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 “我什么时候答应去给你家主子看病了。” 看诊的屋子内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赢广打眼一瞧,只见从内里出来一个老头,白发白眉白胡须,面色红润,皮肤发光,双肩微微内含,背脊微驼。双手随意背在身后,两只外八的脚却是站的极稳,如果单看外表实在是猜不透这老爷子寿高几许。 另外的一个小厮生的一脸麻子,听到鹿先生这么说话,顿时拉下了脸,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老头,莫非瞧病瞧傻了不成!给这帮人诊病能有什么前途,只要你能把咱家主子的病瞧好,侯爷的赏赐够你这破草堂吃喝一辈子!实话跟您说,今儿您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再磨蹭。可别怪咱哥俩手重!” 鹿先生还未说话,那个腼腆小药童却不干了,几下跑到鹿先生的身前,伸开两只小胳膊,故作凶恶的对麻子脸喊道:“不许你们欺负师傅!你们不讲道理,就是你们的不对!” “小崽子!滚开!” 扁鼻子和麻子脸终于失去了耐性,上前一把揪住小药童的衣领,用力向后丢了出去。 那小药童吓的紧闭双眼,憋着嘴。眼看就要哭出声来,哪知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自己倒是掉到了一个热乎乎的怀里。 “狐假虎威的把戏你们玩的倒是熟稔,看来平日里没少干坏事吧。” 赢广将小药童放到地上。起身走到了那两名小厮的身旁,目光越过那两张极有特色的面孔,最后落到了鹿先生有些惊愕的脸上。 “在下赢广,谢过鹿先生赠伞之谊。” 听赢广这么一说。鹿先生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说道:“些许小事,不打紧。只是这日头毒了些,你们排队倒也辛苦。” “小子,不是本地人吧,看你这身打扮就知道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麻子脸见有人阻拦,嘴角闪过一丝不屑,在这濮阳城内,有些人自己确实惹不起,但绝对不包含眼前之人!旁边的扁鼻子则露出了一丝残忍之色,这哥俩平日里为非作歹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自诩正义之人,不过只要一祭出侯府的招牌,对方无不惊恐退让,最后的结果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躺在烂渠里发臭,以至于后来就算干了坏事也没有人再敢出头,让这哥俩白白少了不少乐趣。今儿个不错,又有一个外乡人跳了出来,正好让爷们今天松松筋骨! “小子,在这濮阳城里,有些人你是动不得的,实话告诉你,咱哥俩是侯府的人,顶撞咱,就是顶撞侯府!看到旁边的那根短棍没有,自己过去捡起来,送到爷跟前,爷用它教你怎么做人!” 赢广一听乐了,蒙田那小子算的上是咸阳城里数一数二的纨绔了,可到了濮阳一看,那嚣张劲跟本就比不上个小厮!今儿个也算是长见识了。当下也不反驳,转身将那短棍捡起,用手掂了掂分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反身又走了回来。 麻子脸见他如此上道,嘴角一咧,露出了两颗黄牙,回头得意的看了鹿先生一眼,有心来个杀鸡儆猴,见了血,看这老头还讲什么大道理不。 “拿来!” 麻子脸伸出手,朝着赢广勾了勾,准备一拿到手就直接照着赢广的脑袋轮,一来声势较大,二来效果也比较好,这都是殴打别人的时候打出来的经验。 “想要?” 赢广忽然笑了,露出了两颗雪白的虎牙,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给你!” 麻子脸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第一感觉竟然不是痛,而是火辣辣的麻,整个脑袋就像撞进了蜜蜂窝,眼前泪水模糊外加金光闪烁,耳朵里仿佛有无数的蜜蜂在打架,除了蜂鸣还是蜂鸣! 扁鼻子见赢广一下就撂倒了麻子脸,就知道大事不好,这土包子八成不知道侯爷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估计是和村里的保正平级,要不然也不能二话不说下死手啊。碰上这样的也是倒霉,就算日后杀了泄愤,可今日的皮肉之苦却是少不了的。 扁鼻子心存侥幸的大声呼喊:“你不能动我,我是侯府的人,侯府比你们村的保正高的多!” 赢广一听就乐了,心道这俩人也是个奇葩,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解释谁的职务比较高,侯府又怎么样,咱大秦爷们还真没将一个小国的侯爷放到眼里。 赢广学着敖烈平时说话的语气说道:“高个球?俺爹是县尉!掌管几百兵!你一个小小的侯府还能大的过俺爹!俺打死你个龟孙儿!” 啪!又撂倒一个! 鹿先生哪里想到赢广动作如此之快,想要阻拦却已经晚了。听到赢广那满口的方言,鹿先生摇头苦笑,比侯爷还要大的县尉,这估计是本朝历史上出现过的最大的县尉了吧...可这都叫个什么事儿!(。)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是谁 看诊用的小屋并不太大,一张横案摆在屋子正中,对面是两个树墩做成的矮椅,旁边挂着一道布帘,布帘后面是一张用竹子编制的长榻,此时的鹿先生正坐在长榻旁边替敖烈诊治。 倒不是说赢广等人故意插队,只是那两名抱头鼠窜的恶奴临走时放下了狠话,说谁敢先看病回头就杀谁家满门,积威之下,这前来就诊的百姓生怕平白惹了事端,病症轻的纷纷离去,想改日再来,病症重的不方便来回奔波,便留了下来想碰碰运气,但却是不敢第一个进去就诊,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所谓的最大县尉之子----赢广。 “先生,我这兄弟情况如何?” 见鹿先生闭着眼睛,捏着胡子在那捻了半天,偏偏一句话不说,面上的表情也没什么波动,让人看不出头绪,赢广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小小年纪,性子却是毛躁,刚一诊脉就告诉你准备后事的那是庸医!老夫就算是遇到必死之人,也会想办法为其逆天改命!哪有那么快就有结果的!” 一句准备后事惊得赢广脸色发白,心道完了,难道这一路紧赶慢赶终是没有保住敖烈的小命么! 看着赢广那五颜六色的表情,鹿先生心中暗乐,好嘛,再加两个都够凑成一套表情包了。 眼中透出一丝狡拮,鹿先生故意板着脸说道:“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我又没有说他!这小子气血旺盛,底子极好,这次不过受伤过重这才一直昏迷,其实这也是自我保护、调节的本能罢了。用不了两日,必醒!不醒的话你砸了我招牌!” 惊喜来得如此突然,饶是赢广经历过无数阵仗,此刻也是阵阵的发晕。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 “多谢先生!多谢!多谢!” 鹿先生坦然受了赢广一礼,见他喜上眉梢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紧迫感,便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年轻人,你还是赶快走吧,这姬侯爷势力极大,足以和当今大王分庭抗礼,你刚得罪了他府内家奴,此事怕不能善了,趁他们未到,你还是赶紧走吧。你这兄弟我会命人抬到后堂好生照料。” 赢广嘿嘿一笑,开口说道:“先生此言差矣,人是我打的,祸是我闯的,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有甩手走人的道理,我走了,他们怕是会拿老先生泄愤。再说……”赢广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这看病的诊金未付我也走不得啊,不过老先生别急。咱定不会干出拖欠之事,没看我早早就把我那同伴打发回去取钱了么。” 鹿先生对着赢广意味深长的一笑,便也不再劝说,见再无人敢进来问诊。便回头吩咐药童上茶,一老一少坐在诊室内对饮起来。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抿,鹿先生偷眼打量,见赢广始终淡定如一。似乎根本未将姬氏侯府放入眼中,心中不免暗暗猜测,这眼前的年轻人到底是何身份。说他身世显赫吧,他却放着那些王城医官不用,跑到自己这里来问诊,说他无权无势吧,那打起侯府下人来手下却是干净利索,没有丝毫的犹豫。饶是鹿先生走南闯北多年,见过各种稀奇事,却是也有些看不分明了。 殊不知赢广心中所想却是简单,只要能让敖烈看上病就行,至于其他自有别人替他收尾,倒是侯府的一个小小奴仆都如此嚣张,足可见侯府权势之盛,既然吴云雄说过他们吕公子在濮阳很有势力,两方掰下手腕也并无不可。算算时辰,典军应该已经带人过来了吧。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就听见一个欠揍的声音高声喊道:“刚才打爷爷的那个犊子赶紧出来,别以为藏起来就能躲过去了,我们小侯爷说了,你要是不出来,我们就砸了这荟草堂!” 赢广起身抚了抚身上的褶子,起身大步走到了堂外,只见刚才揍的那个麻子脸头上裹着白布站在前面叫阵,他身后不远处则站着十好几个粗壮的护院,护院中间有一匹白马,上面端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一身简素的纯白长袍,只在袖口处纹着金丝云纹,身材虽然瘦小却长得极为结实,微微发红的脸上挂着王族那种特有的微笑,只看外貌可能会认为此人非常的随和,可是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那眉眼之间的傲气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嘿!好小子,有种!竟然没跑!” 麻子脸一见赢广那是分外眼红,不红不行啊,这孙子下手忒狠,扁鼻子现在还趴在府里动弹不得,好在今日小侯爷没有外出,今儿个这仇算是能报了。 “小侯爷,就是他!”麻子脸兴奋的用手指着赢广,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热血上涌过于激动,头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被撕裂了,红色的晕点像一朵绽放的红花格外扎眼。 “在下姬无忧,乃是征西侯府的小侯爷,只是不知道阁下是...” 听到姬无忧的询问,赢广微微一乐,这小子还不算蠢,知道先盘盘道,等问清了底细之后,心里有了章程,然后决定是打脸还是卖人情。看来这些纨绔都是一个套路嘛,也不说整点新意。 想到这儿,赢广忽然一脸的倨傲,闷着鼻子嗯了一声,好像与那侯府小侯爷说话有**份一样,背着手慢慢点了点头,爱答不理的答道:“不是我说你,你爹也太过老实了,这么多年下来左右不过是个侯爷,怎么就没有一点进取心,怎么就不想想怎么才能再进一步!”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麻子脸用手捂着嘴,嘴巴张的老大,都快把拳头塞进去了。姬无忧更是不堪,额头上冷汗直冒,双手不知该放到前面好,还是背过去好,刚才的偏偏贵族气早就荡然无存。 能不紧张么,这话没法接啊!自己老爹是当今大王的亲弟弟,更进一步?这是暗示自己老爹要造反么?按理说这事乃是绝密,不可能让外人知晓,可是眼前之人说的轻轻松松仿佛亲眼见到一般,他到底是谁!?(。)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少年吕不韦 “敢问世兄来自何处?现居何职?无忧惭愧,竟不记得在何处见过世兄!” “你要是见过我才怪了!”赢广心中暗笑,面上倒还是一本正经,既然自己已经从阁下升级到了世兄,自己也得给人家透点底不是! “没事!俺也不记得见过你!俺记性不好,阿猫阿狗的俺也分不清楚,告诉你!俺爹是高老庄的县尉!麾下足有二百兵!比你老爹的那个什么劳什子侯爷大多了!回头我和你老爹好好说道说道,这人那,就得上进……” 姬无忧就觉得脑袋嗡嗡的,高老庄是哪他不知道,但县尉这两个字他可听得清楚,好么,感情自己恭恭敬敬的和一个屁大点的县尉儿子磨了半天嘴皮子,从这小子的表现看还八成是个傻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自己就只能彻底告别纨绔圈了!到时候整个濮阳城内都会流传着一个小侯爷和一个傻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看来只能杀人灭口了,姬无忧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脸上的温文尔雅已经是荡然无存,单手这么一挥,后面的护院立刻围了上来,抽出腰间的短棍,目光不善的在赢广身上打量,似乎在合计怎样下手才能让人更加的痛苦。 区区十几名大汉,赢广还真没看在眼里,站在人群中间怡然不惧,丝毫没有被包围了的觉悟。 你想打,我就陪你打! “诶呦,这不是无忧兄么。” 在双方一个个的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就要血洒长街的时候,圈子外面忽然飘入了这么一句调侃,顿时将那紧张的气氛破坏殆尽。 姬无忧打眼望去,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朝自己笑嘻嘻的挥手。 “吕不韦!这没你事儿,赶紧躲远点,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心溅了一身血!” “没我事儿?你把我大哥围在中间,然后你说没我事儿?” 典军径直走了过来,两名护院想要上前阻拦,可看到典军一脸的凶神恶煞,动作不自觉的就缓了好多,就这么一犹豫却被典军撞了进来。典军与赢广背靠着背,就那么直直的站着,可是那一身的杀伐之气却猛的散发出来,人的感觉可能稍微迟钝一些,可那姬无忧的胯下坐骑却是经历过沙场的战马。对面杀气一逼,那白马敏感的打了个响鼻,步子不停后退,竟然想远离战圈,任姬无忧怎么安抚也无济于事。 见此情景吕不韦倒是眼前一亮,心说老吴办事还是稳妥,并没有因为丢了吴家堡的联络点而故意夸大赢广等人的本事,看来这趟浑水还是搅的划算。 “哼!你这个钻在钱眼里的家伙能有什么大哥!我看你是故意来和我作对的吧,明白告诉你。别以为你家有了大王宠信就可以呼风唤雨,别忘了,我爹是大王的亲弟弟!话说回来,你说他是你大哥。你有什么凭据,我可没听说你家有一个做县尉的亲戚!” 吕不韦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遥遥对着赢广招了招手。 “大哥~” 赢广听着那颤的人浑身汗毛直立的尾音。看着吕不韦的眼神立刻就变了,这哪里是什么阳光少年,这分明就是一个深闺怨妇!赢广紧了紧胳膊下意识的应道:“唉!” “你看!你看!”吕不韦得意的笑道:“我喊他。他答应了,这就说明他是我大哥,你要是喊你前面那个麻子脸大哥,你看他敢不敢答应!” 麻子脸一听这话,赶紧向后缩,叫自己大哥?这哪里敢应,要是应了今后就得睡乱葬岗了! 姬无忧被问的一滞,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短时间内却想不分明。见赢广不慌不忙的走到吕不韦的身边,心中忽然觉得无比憋屈,想要发作,却没有什么借口,浑身有一种拳落空处的感觉,简单点说就是抻着了.... 看着赢广戏谑的眼神,姬无忧很明智的没有追问县尉的问题,这人明显是在装傻,自己要是再追问下去,丢人丢的就更大了。 说到这濮阳吕氏,本是商贾出身,早年靠着低买高卖攒下千金家财,当卫王还是二王子的时候,吕氏一族就果断选择站队,并且不计血本的给与二王子支持,最终助二王子取得了王位,作为回报,吕氏也随之成为卫国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就连卫王的亲弟弟,征西侯姬重对吕氏一族也极为忌惮。作为小一辈,姬无忧从小就被父亲告知,如无必要,万不可与吕氏为敌,以至于一见到吕不韦,姬无忧就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 “哼!吕不韦,咱们来日方长!来人,把那老头给我绑了,带回府去!” 姬无忧在吕不韦面前丢了面子,一口恶气难消,在一旁看热闹的鹿先生就成了最佳的发泄目标,本来今天就是请这老头过去瞧病的,哪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气势汹汹的来,灰头土脸的去,今儿不把这老头子弄回去好好消遣,还真让人以为这征西侯府的小侯爷是泥捏面揉的不成! “慢着!” “吕不韦!你和我杠上了是吧!” 姬无忧是真怒了,打了我的人,我忍了,把我当傻子刷,我也忍了,我绑个老头,你怎么还跳出来吱吱哇哇,你还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吕不韦呲了呲牙,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姬无忧,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个屁,我这是在救你!好心当作驴肝肺,这买卖却是赔了!呸呸呸,真晦气。” 说完也不理会姬无忧,紧走几步走到鹿先生跟前,恭恭敬敬地对着鹿先生施了一礼。 “小子吕不韦,拜见鹿先生,家父曾说过,当年大王遭人暗算身中剧毒,是鹿先生施展医术生生吊住大王的生机,最后又亲身试毒制成解药。大王即位,鹿先生不爱荣华富贵,急流勇退,隐姓埋名开了这荟草堂,单凭这份风骨就值得小子敬仰。今日我这姬家世兄不知先生身份,多有得罪,还请先生海涵。” 鹿先生还是一脸的波澜不惊,淡然说道:“罢了,本来想安静的过些日子,哪成想让你们闹成了这样,都走吧,别耽误我给病人诊病。” 姬无忧听了这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论怎样今天自己的脸算的丢尽了,看着一旁装鹌鹑的麻子脸是越看火越大,忍不住大吼一声:“把这恶奴沉江!回府!”(。)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价值几何 与咸阳的雄浑厚重相比,濮阳城的规格要小了许多,但是咸阳的建筑大都粗犷豪放,色调也是以黑为主,这濮阳则是处处透着灵巧奢华,虽然还比不了楚都,可与其他国家相比也算是上乘。 顺着东门的十字长街走到头,吕不韦的家就在王宫旁边不远的一处繁华地段,很难想象吕氏以一个商贾的身份住在这些达官显贵中间,单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吕氏在卫王心中的分量。 “你说什么?他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吕公子!” 正在感叹吕府竟然如此奢华的赢广,听到吴云雄的话当时就愣住了。本以为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汉子甘心卖命的吕公子应该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再不济也得是个骨头里榨油,鸡蛋里挑刺的奸商,哪成想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赢广苦笑道:“吴大叔,你不会是故意坑我吧,如果你说的是吕氏当今的族长,那的确堪称人杰,能在情况不明的条件下赌上全部身家,就凭这份魄力,他就当得起这个称呼。可吕不韦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做的什么事?” “孩子?”吴云雄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刚才荟草堂外的一幕你不会忘记了吧,那一举一动哪里像是个孩子?” 赢广闻言一愣,有心反驳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吕不韦的言谈举止确实不像个孩子----先是当众驳了姬无忧的面子让他难堪,紧接着点出鹿先生的身份防止事态恶化,最后又给姬无忧找了个台阶,维护了王族颜面,这一打一拉适可而止的手段哪里是一个孩子能够做到的!这分明是一个政客! 见赢广的表情一连数变,吴云雄就知道他怕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顺手拍了拍赢广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会客堂。 堂内正座。吕氏一族当今族长吕雄正仔细打量着刚刚进门的赢广,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也就是中上之资,举手投足间没有什么拘谨,想来也是见过些世面,步伐稳健扎实,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气质,以吴云雄的办事风格,这陷阵之事应该不假。 “哎呀呀,赢兄弟过来了。快请坐,请坐。” 未语三分笑,这是赢广对吕雄的第一印象,商贾出身的吕雄没有那些所谓贵族的傲气,也没有因为赢广是来投靠而有所怠慢,相反,吕雄笑容诚挚,举止有度,让人如沐春风。极易产生好感,这也许就是他的成功之道吧。 “族长客气,赢广如今乃是无根浮萍,还要感谢族长收留。” “唉唉唉。言重了,言重了!赢兄弟的本事,我可是听老吴说过,不得了呀!你终是个做大事的人。不像我,只会做些小本生意,难等大雅之堂!哈哈哈哈。” 吕雄口中说着话亲热的拉着赢广入席。动作娴熟而自然,哪有一点一族之长的风度,倒像是茶楼酒肆里的掌柜。可尽管如此,偏偏让人生不出鄙视之心,只会觉得自己备受重视,如果赢广是一个定力稍差的人估计早就飘飘然了,可惜,沙场的磨砺让赢广有了一颗坚定的心,虽然有些迷糊,可心底仍保持着一丝的清明。 果不其然,席间吕雄妙语连珠频频劝酒,自己更是酒到杯干,豪爽异常,每交谈七八句就会不经意的会问一个小问题,看似无关紧要,却总能联想到一些关键,饶是赢广心有准备,也被套去了七七八八。而且这吕雄见识极广,天南海北,谈古说今,杂谈野史,旁征博引甚至连带兵打仗,他都能说出一二。 一顿酒直喝到掌灯才算结束,吴云雄扶着头昏脑涨的赢广去了偏房休息,喝了一杯凉茶醒醒酒,赢广拉住吴云雄问道:“吴大叔,平时族长也是这样么?” 吴云雄点点头,答道:“不错,吕府有一个规矩,那就是进门都是客,哪怕在外面杀的你死我活,只要进了这门,就绝对是笑脸相迎,热情款待,如果没有些过人的手段,你认为吕氏可能守得住自家的财富么?” 想到出来的时候吕雄那微微泛红的脸庞,眼中那三分醉意遮掩下的精光,还有那始终如一的笑容,赢广用力的摇了摇头,尽量使自己清醒了一些。吴大叔说的不错,如果真的把吕雄当做一个简单的商人,恐怕最后会被吞的渣都不剩,商人逐利,在他们的眼中没有朋友,也没有仇敌,有的只是**裸的利益,只是不知道,一顿饭过后,自己在那吕雄心中价值几何?他如此拉拢自己又有什么目的? 后堂的卧房内,吕不韦恭敬的站在父亲的身后用力的捏着肩,旁边的案几上,一杯醒酒汤正冒着浓浓的热气,屋子内充满了一股略带酸味的清香。 “不韦,你说这赢广如何?” 肩膀上的手微微一停,稍后便又继续按摩起来。 “重情重义,为人正直,有急智,可用。” “唔?”吕雄睁开眼,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给的全都是正面的评价,这在以往可是少有,别看他岁数小,但也跟着自己走南闯北多年,加之为人聪慧,眼力见识都是上乘,能入他眼的人却是不多。 “说说看。”吕雄重新闭上了眼睛,有心考校他一番。 “是。”吕不韦点点头,略一思索便开口说道:“首先,大秦民风彪悍,以武著称,而陷阵又是秦军中少有的精锐,能收服那些骄兵悍将,这赢广必然武艺不俗且颇有手段。其次,函谷关下烧六国粮草,还能全身而退,这就说明他知兵用兵,能谋定而后动,兵法谋略也属上乘。最后,麾下悍将可以舍生为其断后,后又对重伤部署不离不弃,见有人恃强凌弱还敢于出头,足见此人重情重义,胸怀一腔热血。这样的人,当然可用!” “难道他就没有什么缺点么?” “有!太重情义有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有人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他势必会落入下风!” “那你还认为他可用?”吕雄忽然笑着问道。 “因为他有能力,有实力,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如果有人对他身边的人不利,估计那人会死的很惨。这笔买卖值得做。”吕不韦认真的答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被收割的庄稼 翌日清晨,天边泛着淡淡的青色,万物静寂,宅子里的公鸡钻出窝棚,扑棱着翅膀跳上矮墙,旁边屋子的灯光让它有些迷惑,不知道里面的人类到底在忙碌些什么。 年轻的丫鬟打着哈欠,将煮的稀烂的热粥端进了屋,族长的客人已经在这折腾了一夜,听值夜的姐妹说,好像是后半夜的时候那个受伤的汉子忽然醒了!也不知这汉子是个什么身份,府内的丫鬟,仆役都被叫了起来,一直折腾到了天亮。 赢广顶着一对黑眼圈趴在敖烈的床边,虽然先前喝了不少酒,晚上又几乎没睡,但赢广一点没感觉到疲惫,相反现在他高兴的想大喊几声。 “敖烈!现在感觉怎么样?” 敖烈勉强露出了一丝笑脸,虚弱的说道:“没啥,俺就是有点饿。” 赢广瞅了一眼桌子上摞着的大碗,拍了拍敖烈的胳膊劝道:“你大病初愈,暂时还不能吃的太多,等天亮了我再去请鹿先生,让他给你开几个温补的方子,为你好好的调养调养。” 又与敖烈说了会闲话,见他神情疲惫,没了精神,赢广便让他好好休息,回头熄了灯,便出了屋。 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夜席间的一幕幕,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赢广总感觉吕雄应该是在谋划什么,只是明面上的消息实在太少,赢广并不能推断出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需要自己领兵! “赢大哥!你起的好早!父亲果然说的没错,他说你此刻必然已经起了。” 正思索间,就见吕不韦穿着一身短衫跑了过来,见赢广衣着整齐的站在院中便以为他早早起来,殊不知赢广几乎一夜未睡。 “不韦,你起的也够早了,赶个大早过来不会是只为蹭个早饭吧!” 面对赢广的调侃。吕不韦镇定自若,笑眯眯答道:“你那饭我就不吃了,我是来办正事的,我爹让我过来看看你,如果起来就叫你过去一起用早饭。” “这么早!”赢广一愣,抬头看了看卡在地平线上的太阳,确定自己没看错时辰,心中感叹吕雄起的真早。 “父亲早年间形成的习惯,辛苦惯了的人,让他多睡一会儿却是睡不着了。”吕不韦苦笑着解释道。 随着吕不韦到了前厅。发现厅内只有吕雄一人,附近连个使唤下人都没有,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赢广暗自思量,面上却平静的很,行礼过后便坐在一旁。 待吕不韦在赢广对面坐定,吕雄这才清了清嗓子,满含歉意的说道:“这么早叫赢兄弟过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还请赢兄弟不要见怪。” “赢兄弟应该知道,我吕氏乃是商贾出身。虽然衣食无忧却没有什么地位,当初我之所以助卫王成事,就是想改变现状。只可惜,如今我虽有卫王支持。但是却遭到了文武大臣的集体排斥,只是碍于王上的面子,他们不敢太过分罢了。” “族长的意思是……” “不久前王上下了一道命令,要重修玉盘山大营。赢兄弟可能不太清楚。这玉盘山是我国与韩国、魏国交界的一处三角地界,当初韩魏联军,原本的老营早已毁于战火。咱们迫于形势,不得不将老营废弃。如今六国联军集结于函谷关下,韩魏无暇顾及到我们,王上决定借此机会重新立营,并抽调精锐重组一军!” “重组?”赢广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哪里是要重组,这是要收权啊!这玉盘山的将军不用多说,肯定是卫王嫡系,下面的军官也会全部换成卫王的人,而抽调过来的那些将领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上这么做不怕引起军方的反弹么?”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吕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当初先王在世的时候,咱们的王上并不被看好,当时文官支持的是太子,武将们支持的是现在的征西侯姬重。咱们王上之所以能胜出,是因为我用利益拉拢了基层的那些文官和城防将军卢俊,这才形成大势,逼得各王子屈服。”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玉盘山新营将军会是卢俊,抽调的精锐会是姬重的部下,这期间若是察觉到有丝毫不轨,城防军估计会第一时间血洗候府。作为军方的代言人,姬重不会反弹。” 赢广听得有些糊涂,这说来说去都是卫国的权利之争,和自己这个大头兵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吕雄废大力气交好自己有什么目的? 看到赢广的迷惑,吕雄头一次收起了笑脸,用十分严肃的声音说道:“我需要军方中能有一个真正为我说话的人,我需要这个人可以在关键的时候保住我们吕氏不灭!” 赢广疑惑的问道:“如果仅是这样,在你们族内找一个符合要求的青年才俊应该不难吧。” 吕雄摇了摇头,用十分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吕氏貌似风光,实际上不过是王上的钱袋,就好像地里的庄稼,一旦成熟就会被收割掉……今天也许是吕氏,明天也许是张氏,一茬接着一茬,商贾毕竟是商贾,没有官身,不过一场空!” “我明白了!”赢广点了点头,知道吕氏的人不过是卫王的工具,离不开却不重用,想要成事还得需要自己这样的外人。 “不韦已经通过各地的坊市聚拢了一批青壮,我会让你带着他们运送粮草去玉盘山大营,到了之后就会被充做辅兵,至于怎么能够掌控权利,靠的就只有你自己,银钱什么的不用省,只要能掌权,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为什么相信我?”赢广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好事,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拿了银钱跑路么? “我看人一向很准,你能对自己兄弟不离不弃,单凭这一点,就值得我把重注压在你身上!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赢广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对吕雄说道:“敖烈已经醒了,我先去请鹿先生过来看看,如果族长放心得下,赢广走上一遭也无妨。” 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也不知道他答没答应,吕不韦望着赢广的背影忽然对父亲说道:“父亲用他,不是单纯信任那么简单吧。” 吕雄微微一笑,赞扬道:“好小子,有点长进,你想想,一个能统领陷阵的人被随意的送入死地,这就说明他在秦国得罪了不得了的人,赢广有才却不得志,重情重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因为自己死在沙场,这个时候我给他提供了一个平台,你说他会不会尽力去拼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谁的拳头大 玉盘山的地势比较特殊,山不太高却很险,与韩国的接壤处是一处缓坡,坡度虽缓却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直达山巅,小路两旁荆棘遍布,杂草丛生,加之每隔一段就有些不起眼的峭壁被杂草遮挡,如果想要用兵,这条路绝对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至于魏国的一侧,道路虽然依旧崎岖,坡度也陡了许多,但是却没有那些险阻,完全能够展开兵力进行进攻,当初的玉盘山老营就是从这一侧攻破的。 卫国败退之后,韩魏两国不是不想占据玉盘山,可到了山上才发现,这唯一的水源是从卫国一侧的山脚下引上来的,卫**队撤走的时候直接破坏掉了引水的链接,如果在这儿驻军就会出现全军无水的尴尬局面,如此一来,这玉盘山就成了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两**队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一把火烧了老营,便各自撤退了。 当赢广带着粮草来到玉盘山的时候,新立的营盘已经有了初步的雏形,引水的竹节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上,巨大的原木在阴干之后一排排的立在大营外围,无数的民夫将搅拌好的黏土倒入两趟木排之间,四名精赤着上身的汉子合力抻起一个巨大的树墩,一下一下夯击着土墙的基础,直到脚下坚如磐石,才会再次加入黏土。 大营内,新建的兵舍,作坊分区排列,一队队的士兵正在宽阔的校场上操练。 “杀!” “杀!” 不同衣甲的几帮人各自占据了校场的一角,你练长刀,我就舞大枪,反正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家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辕门处的卫兵并没有难为赢广等人,验过了印信便让他们入了营,只是这些辅兵都是吕雄从各地收拢来的。从未经历过这军中阵仗,初入大营难免畏手畏脚,偏偏这畏畏缩缩的模样在这军中实在扎眼,周围兵士见来了这么一群新兵蛋子,无不露出不屑的神情,有几人咔嚓咔嚓的打磨着手中兵刃,凶狠的目光不断的向这头飘,如果遇上刚巧对视的,便呲出一口白牙,吓得对方急忙低头赶路。 见到自己兵士如此模样。赢广也是无奈,这些临时凑起来的人作为劳力还行,如果上了战场估计只能用作炮灰。 向军需交接了粮草,赢广便带着部众回到了辅兵营,辅兵营坐落在悬崖边的迎风面上,位置和环境都是营中最差的,不过就算再差也总有背风的地方,不过这样的位置都已经被人占了。 人嘛,就是这样。虽然同为辅兵,但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最苦最累的活总得有人去做,至于谁去。那肯定是实力最弱的了,赢广的部众一进营,这些老油子一眼就瞧出了这些人的底,一帮青瓜蛋子。不欺负你欺负谁! 赢广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将营内的一切瞧在眼内,看来还真有把自己当成软柿子的。 看麾下的新兵唯唯诺诺的准备去悬崖边上扎营。赢广笑着喊道:“老路,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老路名叫路风,年纪是新兵中最大的,加之办事稳妥,赢广就把这一路来的安营后勤的活都交给了他。 老路听到赢广的问话一愣,每到一地自己都是先去扎营,然后安排众兄弟的吃食,今个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既然赢广问起,老路还是恭敬的答道:“校尉,属下自然是过去安排扎营。” “扎营?”赢广笑道,对着营地内最好的位置指了指。 “那不是已经替咱们扎好了么?直接进驻就是。” “可……可是校尉,那是别人的营盘啊!”路风一愣,结结巴巴的说道:“咱们就这么过去恐怕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这可不是简单扎营的问题,敖烈,你说是吧。”典军笑着接过话头,似乎根本就不觉得抢了自己人的营地有什么不妥。 “养病养的浑身都锈住了,老路你尽管去,谁敢扎刺正好让俺松松骨!” 老路拉着一张脸,心中不住的犯着合计,虽然不知道咱这校尉是何出身,但手下的两员大将却是凶悍得紧,如果真的起了争执,想来不会吃亏。想到这儿,路风一咬牙,径直走进了前方的大帐。 那些来自于其他地方的辅兵饶有兴趣的围了过来,探着脑袋望着赢广一行人。 “哎哎哎,看见没,又有人去挑战那个疯子了。” “嘿嘿,难免的,那疯子占据了营内最好的位置,总会有自以为是的人前去招惹。” “谁说不是呢,不过咱们有自知之明,看看热闹就好!” 赢广等人刚刚收拢了人马,就听到前方营帐内传出一阵叫骂! “老子在这住了好几天,你叫我让我就让啊!你以为你是谁?不知死活的东西!” 帐帘猛地被撩了起来,就见路风双脚离地的被拎了出来,路风脸涨得通红,两只脚不停的挣扎,双手用力,想将脖子上的大手掰开,可不管他如何发力,那只健壮的胳膊犹如铁铸一般,是纹丝不动! 紧接着是一个油光锃亮的脑袋从营帐内探了出来,最引人注目的是两条蜈蚣一样的伤疤紧紧地趴在脑壳上,让光头整个人看起来凶狠了许多。赢广身后的众人见出来这么一个货色,气势上先弱了三分,忽然见那光头恶狠狠的盯了过来,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众人心生怯意脚步散乱,不敢进前。 “你拎着我的人,是想展示一下你有多威风么?” 赢广像是没看到众人的表现,自顾自的走到前方,对着光头笑道:“是不是先把人放下,再过一会怕是会憋出人命了。” 光头瞟了赢广一眼,见他细胳膊细腿的没有什么威胁,便顺手将路风丢在了赢广脚下。 “小白脸!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家后院!没有实力那就最好学会夹着尾巴做人!看你初来乍到,我也不难为你,去!把营帐立在悬崖边的风口上,给咱弟兄们挡挡风,然后去做营地内的所有杂活,做好了,老子会护着你们的!” 赢广听了这话,回头对着典军和敖烈嘿嘿一笑,自顾自的说道:“哥几个,眼前的帐篷瞧着不错,咱今儿个就住这儿了!”(。) 第一百六十章 力量!力量! 听到赢广这么说,光头不仅眯起了眼睛,他虽然长得比较凶悍,像是一个直肠子,但直肠子并不代表着傻,要知道在这兵营之中敢这么说话的,是多少都有些本事的,至于值几斤几两,那只有打过之后才知道。凭着多年当兵的直觉,眼前这三人应当不是善茬,不过如果自己看走了眼,这些人只是些银样蜡枪头,那也不错,起码可以用来立威。 “军中的规矩简单,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想住在这儿?行啊,打赢我再说!” 光头也不废话,顺手脱下上衣丢在了地上,整个人身子下浮,双腿微蹲,两只胳膊与肩同高,微微张开的五指正对着赢广等人,那架势仿佛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骨子里就未将赢广三人放在眼中。 赢广一见这架势就笑了,回头对典军说道:“老典,瞧见没,刚到辅兵营咱就被人给小瞧了,人家既然划出了道儿,咱就得接着,咱大秦爷们输人不输阵,单挑就是单挑,绝不占你便宜!” 典军仔细打量了那光头几眼,不屑地摇了摇头,慢慢的对赢广说道:“这汉子倒是个军中好手,不过和我比还差了些,收拾他稍有点麻烦,但也不算费劲,这场就我来吧。” “兀那汉子,竟然敢大放厥词,当真好不知羞!” 光头见典军面露轻蔑,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入眼中,登时大怒,尽管如此却没有偷袭,喊了一声之后,才蹂身而上,拧腰挥拳。架势迅猛之极,仿佛想要一击功成! 典军倒是淡定,上衣也没有脱,只是将袖子稍微向上挽了挽,见光头一拳击来,典军不躲不避。只是轻轻伸出一只手掌,就听见“噗”的一声,拳锋正中掌心,典军手指内收化掌为勾,一下子紧紧的扣住了光头的拳头,同时后退撤步手腕下压,一下子断了光头角力的心思,光头本来身体靠前,重心不稳。被典军这么一抓一带,身子不由自己的靠了过来。 身随意动,典军忽然停步松手,接着单手握拳,垫步弹出,势大力沉的一拳直奔光头胸口,再看那光头,先是失了平衡。后又被直拳袭胸,想要拆解却是来不及了。可那光头也不简单,见是不可为,当下沉心静气,肌肉坟起,就要用肉身硬抗典军一拳! “咚!踏踏踏踏!” 典军借势而出的一拳势大力沉,绕那光头身子强健却也吃力不住。加上失了平衡下盘不稳,当下连退四步,才勉强卸掉了劲力。 两人过招极快,一招接触立刻分开,众人只见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疯子被一拳逼退了四步。望着赢广的目光顿时就变了,区区一名手下就有如此战力,这校尉到底是何身份?莫不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前来混阅历的? 光头却没有什么其他心思,此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典军身上,刚才的交手让他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汉子绝对不是普通人,乍一出手就迅猛无匹,其力量拿捏的恰到好处,如果他刚才想要伤自己,怕是刚才那一下就足以把自己打成内伤。 吐了一口浊气,光头的目光变得谨慎起来,脚下步伐更稳,似乎又并不急着出手了。 周围围观的辅兵面面相觑,要知道这光头自从来到了辅兵营,靠着一对拳头和势若疯虎的霸气,横扫了整个辅兵营,不但占据了营内最好的位置,还赢得了一个疯子的外号。可是今天,那个高个子壮汉只用了轻描淡写的一招,就将光头的那股子疯劲生生打压了回去,逼得他不得不变得谨慎起来,看来今日这场比斗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典军背着手站定不动,眼中却露出了几丝赞许,这光头挨了自己七成力的一拳,除了皮肤红了些,整个人像没事人一样,还是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单凭这股子劲,日后定能成为军中的一员骁将! 斜着眼睛看了看赢广,见赢广脸上的笑容更甚,便知道他起了收服的心思,既然这样,那就用最快的速度将他击败,一来可以让他明白什么是差距,二来可以借此立威。要知道这辅兵营成分复杂,成员都是各地抽调过来的杂兵,虽然战力不强,但是胜在人多,战时一名正兵需要两名辅兵配合,如今的主要任务是修整营盘,建立防御,辅兵派过来的就多了些,足足是正兵的三倍。 虽然辅兵没有什么地位,作战能力也比不上正兵,干得活不是杂役就是炮灰,根本就入不了正规军的法眼,可是如果将这些辅兵整合起来,那也将形成一股不小的力量,谁要是得到了这么一股力量的支持,那么在这军营中他的分量也就相应的变重,当然,前提是这股力量必须足够强大。 赢广的心思典军猜不透,但只要知道他是想要收服这个光头便也就足够了,典军不再犹豫,竟然率先动了。 一见典军的架势,光头就知道面前的这个大汉终于认真起来,当下也不畏惧,一声怒吼,两个人形怪兽重重的撞击到了一起。 光头力量不俗,可在典军的怪力面前却有些不够看,拳头划过空气,在两人周围形成层层气浪,赢广离得老远仍能感到那逼人的气息,敖烈更不用说,早就红了眼静,不自觉的将拳头捏的咔咔乱响,明显是被眼前的打斗激起了斗志,恨不得立刻加入战圈,彻底的打上一场! 不过这是一场注定了结果的打斗,两人刚一交手,光头就陷入了下风,敖烈也就过过眼瘾,想要下场却是没了机会。 “啪啪!”两声巨响,两人周围尘埃落定,只见典军与那光头十指相扣....这场面怎么感觉那么违和....好吧,这是赢广恶意的脑补,实际情况是典军与光头双臂纠缠在了一处,各自发力,这个时候比的不是什么技术,而是那**裸的力量与毅力! 就见光头的脸越来越红,胳膊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忽然光头一声大吼,昂起脑袋,一击头槌正中典军脸颊!(。)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有啥绝活 冷不丁的这一下倒是打了典军一个措手不及,但脸颊挨这一下着实不轻,吃痛之下力量不由得弱了三分,那光头趁此机会暗自发力,硬生生将劣势扳平! “好!” 周围围观的辅兵可不管你用什么招式,只要能赢,哪怕你来一招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这帮人也会竖起大拇指,夸一声好汉子! 典军猝不及防吃了个暗亏,却也不气恼,脚下生根双臂发力,先是抵住光头的强攻,稳住阵脚之后才继续发力。沙场之上最忌讳心浮气躁,有的时候你越是想赢就越容易犯错,而一旦被敌人抓住你的错误,接下来的便是死亡。营中比斗虽没有沙场凶险,性质确实一样,光头见到典军那冷冰冰的眼神,心是越来越沉,对手实力远高于自己,更难得不急不躁,不露一丝破绽,这样下去怕是要输! “呀呀呀!” 光头一声爆喝,左腿躬右腿撑,身子倾斜成四十五度,看那脚下扣起的泥土,竟是光头将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那光头要输了。”赢广见到光头发了全力,不由得笑道。 别看赢广气力不及典军,但与典军一起多年,那点眼力还是有的,力之一道讲究的是收放自如,力用九分留一分,这一分就是回转的余地,一旦不留余力那就是打算拼命去拼得一线生机,但这前提是双方差距不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留余力无异于求死,发的力越大摔的便越碎。 赢广都能看透的道理,典军如何不知,见光头劲力如潮水般袭来。典军忽然后撤,双手一带一送,时间拿捏的正当时,准准卡在光头旧力已老新力未生的当口上! 光头心里郁闷啊,原本感觉自己像一头犀牛,正在对着一块巨岩发力。忽然这巨岩长出了两条腿,猛的一下跳到了一旁,不但不再角力,还微笑着摆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在犀牛疑惑的目光中伸出了脚,阴损的绊了自己一下,于是,下一秒.... “呼!” 光头收力不住,下盘不稳。胳膊又被典军一带,整个人张牙舞爪的飞了出去。 若干年后,已经头发花白的赢广羡慕的望着始终没有改变过发型的光头,笑眯眯的问道:“当初在辅兵营,你比输了,想要加入我的麾下,我曾问过你一个问题。” “想加入我们?行啊,说说吧。你有啥绝活?” 光头一愣,挠了挠头。答道:“力气大算不?” “不算,我后面这两个力气都比你大,别人有的不算绝活。你有啥绝活?” 光头憋红了脸,吭哧了几声,大声吼道:“我会飞!这算绝活不!” 不久之后,光头就成了赢广的兄弟.... 不过现在滚了一身土的光头正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刚才摔到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输了,光头虽然长的凶,但人却十分光棍,输就是输了,只是当敖烈过去拉他的时候。他还是悄悄的发了下力,见敖烈对他的小把戏根本无动于衷,一把就将他拽了起来,于是光头彻底的萎靡了。 “服不服?”赢广站在光头面前,盯着那油光锃亮的大脑袋问道。 光头不屑的看了赢广一眼,闷声说道:“我服他,却不服你!” “嘿嘿!”赢广阴阴一笑,看得光头一阵恶寒,心中合计这家伙不会有什么不良嗜好吧... 赢广也不理他,趁着各地辅兵都在,赢广站在帐篷前大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还有不服的,没关系,今儿我把话撂这,认为比我们强的,欢迎前来挑战,时间不多,只有三天。三天过后没人能胜的过我们,那就得听我们的安排。所以...各位想要在这辅兵营占据首席,那就多多努力吧。” 围着居中的大帐转了一圈,赢广是边看边点头,这光头倒是挺会挑地儿,帐篷处在背风面,不远处就是山下引上来的水源出口,周围道路平整,几个帐篷将大帐隐隐围在中间,后面不远就是营地的侧门,侧门外则是下山的山路,可以直接通到卫国境内。 “好家伙,难怪脑袋都让人劈成十字花了,还能活的活蹦乱跳,这光头逃生的本事倒是一绝。” 进了大帐,赢广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上首,见光头横眉怒目,写了一脸的不服,赢广便笑着问道:“说说吧,叫什么名字?” 光头本来不想搭理他,可见典军和敖烈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自己,知道暂时是逃不出这三人的手心,索性就直接答了。 “我叫樊篱,来自大泽乡。大家抬举,暂时是这些辅兵的头头!” 顿了一顿,樊篱接着说道:“看你这架势,是想整合辅兵营吧,我劝你还省省心吧,辅兵营兵员复杂,大部分都是口服心不服,平时干个活还行,要是真有什么事,肯定没人听你的。说白了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大家大哥别笑二哥,都是炮灰的命!” “呦呵,有点意思。” 赢广没有接话,旁边的敖烈先开口了。 “瞧你那熊样儿,俺以前和你一样也不服,老典俺们俩也是动过手的,可到最后不也是跟着统领嗷嗷叫着上了战场,明白告诉你,你是不知道俺们统领的手段,俺们的兵就没有一个孬种!” 樊篱猛地翻了翻眼睛,疑惑的问道:“你是统领?不对,咱们玉盘山大营就没你这么一号统领!” 没看出来,这粗坯除了脾气犟点,人头倒是很熟。 赢广自嘲的一笑,说道:“我现在不过是个校尉,就这还是托人要过来的头衔。校尉好啊,不显山不露水,官职不大,实权却多,辅兵,辅兵,人数再多那也不是正兵,用一个校尉管理已经足够。不过话说回来,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辅兵营从今天开始便是姓赢了。” 樊篱听了这话本来想要嘲笑一番,可是话到嘴边忽然停住,只见典军和敖烈似乎没有任何的异样,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万一,万一他真能做到呢? 鬼使神差,樊篱说了一句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话:“我想加入你们!” “想加入我们?行啊,说说吧,你有啥绝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收权(一) 秦国在函谷关的强势出击成功的刺激了六国脆弱的神经,势力较小的韩魏两国将主要兵力调集到了函谷关下,以防秦国东侵,卫国则利用这个空档重新修复了玉盘山大营,在充足的人力、财力的支持下,短短一月时间,已经被付之一炬的玉盘山大营重新修葺完成。 四米高的城墙足修筑了两道,墙体全部是中间夯土外砌条石,缝隙处用山中一种特有的草汁勾缝,虽然气味有些难闻,却可以让石、土紧密结合起来,极大的增强了整体的抗性。 新修的大营沿着山的走势分为前后两部,前营主要是正兵的驻地以及训练场,后营安置的则是粮草、民夫以及辅兵营。两者之间又有木墙箭楼分隔,如果前营失陷,残兵也可据此坚守。 今天的日子比较特殊,因为从今天开始,大营内的重点将要从立营转移到其他方面上去,至于这后期的任务有可能是继续练兵,但也有可能是----打出去。 “咚咚咚咚!”校场上的鼓手敲起点将鼓,玉盘山大营第一次正式的军议正式开始。 卢俊坐在堂内首座,左右分列两队,各部副将按照官职大小前后站定,帐帘落下,两名卫兵手持腰刀护卫左右,大帐之内鸦雀无声。 卢俊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自上山开始直到今日,差不多有四十多天,众将士又要操练,又要巡防,确实辛苦,不过辛苦归辛苦,我却看兵士操练有些问题。” 众将听了这话,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卢帅如此说,到底有何用意。现在大堂内的将领绝大部分是从各部队抽调过来,只不过这次的抽调很有特点,那就是这些将领虽然隶属不同,但都或多或少的与征西侯有些渊源。 “不知卢帅的意思是...”右侧打头的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此人名叫孙超,是姬重的铁杆心腹,这次抽调过来的各部都隐隐以他为核心,卢俊来之前,曾被卫王召入宫中,交谈之中就曾经重点说到过此人。能在卫王那里挂上号,就知此人绝非易于之辈。 “孙将军勿急。”卢俊笑着摆了摆手,见众将均是疑惑的目光,似乎有点不太相信,卢俊便继续说道:“各位来自不同的部队,人员素质参差不齐,训练方法也是不尽相同,偏偏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不同属的人见了面谁都不服谁。如果这样下去,一旦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各部各自为战,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那我们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孙超一听这话,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声,暗自道:“原本以为你能有什么新招式,没想到竟玩一些咱们玩剩的。想要收权,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想到此处,孙超微微一笑朗声问道:“不知道卢帅有何安排?” “哈哈哈。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也更加不会削弱各位手里的权利,相反,如果进行的顺利,各位都会得到大好处的!” 卢俊笑的十分自然,仿佛各部将领真的占了大便宜一样,如此一来倒是让孙超等人的警惕心思更重了,这些人在战场上是一把好手,可真说到这些弯弯绕还是有些不够看,这些东西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想通透的,既然如此那就暂且不去考虑,只要这个挂名大帅不碰触到自己的既得利益,就算允了也无妨。 见众将领没有提出异议,卢俊像一只偷腥得手的狐狸,笑的更开心了。站起身,哗啦一下将身后挂着的羊皮地图放了下来,指点着上面的几个点说道:“这几处是魏国的存粮之地,不要那么看我,我的人花了很大的代价,才一一确认,肯定不假。既然要练兵,那就得经历实战,总在校场上比比划划,和自己人好勇斗狠不是真本事,顶多算个窝里横,要知道,我们这次重修玉盘山大营不仅仅是为了防守,而是要打出去!” 卢俊用手重重的戳在地图上的一个地名----乌县,目光灼灼的望着身后的将领,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我们最后的目标,历次魏国出兵都是驻扎在乌县,这里是他们攻伐我国的一个桥头堡,当诸位夺了魏军的粮草之后命各部辅兵运回大营,其余精锐要第一时间围攻乌县,就算是攻下之后无法久守,我们也要将它烧成白地!” “战略目的说完了,再说下统一指挥的问题。咱们大营新立,除了我的亲卫营,剩下的都是侯爷麾下的老兵,所以你们的事自己协调,我不参与,但是你们也不能群龙无首,鉴于孙将军德高望重,你们就暂且都归在他的麾下吧。军中的指令我会通过孙将军进行传达,只要能达到王上的战略要求,别的都好说!” 怎么回事!不是要夺权么,怎么变成了放权?这卢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孙超暗暗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嫡系,见他们一个个眉头紧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而卢俊还在等着自己的表态,实在来不及细想,不过将兵权控制在自己手中本就是自己的初衷,如今不用撕破脸皮,倒是省事了不少。当下挺身出列,拱手应道:“末将领命!” 既然定下了策略,整个大营顿时行动起来,各部纷纷整理装备,随时准备出发。 辅兵营里也是一样,各部的辅兵领取了运转粮草用的大车之后纷纷归队,很快偌大的辅兵营里只剩下了赢广所部外加一个樊篱。 “什么?你们不属于任何部队?”见赢广老神在在的守在营内,樊篱顿时急了:“我本以为你们是卢帅的辅兵,你把我留下也就留了,别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卢帅,可你这连个编制都没有,万一上头追查,我就得算做逃兵!不行,不行,你得想个辙,否则我得被你坑死。” “坑你?我这是在救你!” 赢广无奈的看了樊篱一眼,朝外面喊道:“老路,老路!你也进来,我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收权(二) “这事没那么简单!” 见人都到齐了,赢广敲了敲桌子开口道:“卢帅的军令大家都听到了,要整军出发!去哪做什么都没说,其实没说也等于说了,要是出去野游也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再说说咱们玉盘山大营的组成,八成是侯爷的嫡系,这次行动几乎是倾巢而出,可你看看,卢帅的亲卫营动了么?没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卢帅第一优先要做的应当是收权而不是出击,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事出反常必为妖,如果我预料的不错,卢帅这是想要动手了!” “这不可能!”樊篱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也不愿相信赢广的推断,路风更是不堪,喏喏着嘴唇颤声问道:“校尉,不能吧,那可是好几千条人命那,卢帅不会这么做的!” “不听调令的军士有了等于没有,再说那些人也不可能死得干净,总会有逃回来的,不过无论结果如何,那些将领都死定了!随便一个行军不利的罪名就可以砍了他们的脑袋,从那些将领手中收权很困难,整合溃兵可是容易的多。” 一席话说得众人浑身发冷,谁都不愿意相信为了自己的权利,他们竟然能够对自己的袍泽下手!只有赢广知道,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高层的博弈只看结果,人命什么的到是小事了。 “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毕竟只是推测,一旦让外面知道,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另外,敖烈,你和老路去操练操练咱们的兵士,以防万一!” 乌县县尉上官云愁眉不展的看着逃回来的溃兵,心中不停的嘀咕,这些卫兵不好好的窝在卫国。竟然跑出来袭击边屯!瞅瞅,这都已经是第三个了! “老宋,咱们乌县的守城器械、辎重粮草可曾备足?”上官云见县令宋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忙连声问道。 宋柯也不答话,先是抢过上官云的水袋咕咚咕咚的一气猛灌,又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才答道:“放心,我清点过了,撑一个月没什么问题,那些边屯丢掉就丢掉了。里面的储粮早就调到函谷关那里去了,损失并不太大,只不过咱们乌县却不能有失,丢土失地咱们俩是要掉脑袋的。” 听到物资充足,上官云悬着的心就落下了一半,拍了拍坚实的墙砖,上官云自信的说道:“咱们乌县的城墙不比那郡城矮多少,拒城而守,把握还是很大的。再说我本部一千人马已经收缩回来,加上零散逃回来的屯兵,凑出一千五百人都不是问题,老宋你再登高一呼。凭你的声望,在咱们整个县内能轻松召集出两千青壮,这些人或许出去杀敌不行,守城确是足够了。有了这些人马。万余敌军还破不了咱们的县城!” “军事上你说了算,咱俩合作这么多年,你说他们破不了。那就肯定破不了!”宋柯对自己这个老友放心的很,再说两家的家小都在县内,到了上官云这个年纪是不会贪功行险的。 “嘿嘿,虽然这样,我还是向郡守发了求援信,短则三五日,多则六七日,援兵必到。” “你啊你,竟然跟我打埋伏!” 听了上官云的话,宋柯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有了这一层保障,乌县必然无虞! 没了顾虑,宋柯终于静下心来仔细考虑一下眼前的局势,与上官云这个武夫不同,宋柯的心思要活泛得多,卫国重修玉盘山大营的事他是知道的,上报的文书就是他亲自书写,那里的卫兵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万人,这么点人戍边还行,攻城略地却是不够的,这也就是说卫国没有入侵的打算,可是出兵扫荡几个边屯又有什么用意呢?难道是为了示威?他就不怕大王日后报复么? 就在宋柯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扫荡了几个兵屯的孙超正和其他几位同僚带兵杀向了乌县,与想象中的丰厚油水不同,那几个兵屯存粮并不多,驻守的兵士也少的可怜,基本上看到自己的大旗,就点燃烽火,然后溜之大吉,这让想好好松一松骨头的孙超等人很是不爽。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在打扫战场的时候竟然抓到了一个小姑娘,擦净了脸之后孙超惊喜的发现这丫头竟然长得不错,那一对怯生生的眼睛勾的人心里直痒痒,这让憋了好久的孙超怎么能控制得住? “在战场之上偷偷摸摸,一看就是个细作,来人,将其绑了,等晚上扎营,本将军要亲自审问!” 几个相熟的将领都知道这孙猴子是动了色心,不禁在一旁打趣道:“审就审,到时候别弄的惨叫不断,影响哥几个休息!哈哈哈。” “好好一件事,让你们说的如此不堪,等回了濮阳,燕来楼,我请!你们几个正人君子有种别来!” “凭什么呀!有人请客必须得去!老子要夜御三女!” “就你?要是能超过一盏茶的功夫,我请!” 几人说说笑笑,似乎根本就没把进攻乌县当回事,军令是军令,执行起来得看统军的将领,大家都不傻,手里有兵,说话才能硬气,攻击县城说得轻巧,要是都折在里头,回去之后那姓卢的不得借着由头把弟兄几个抽筋剥皮!等到了乌县象征性的攻两下子也就算了,不伤元气,还执行了军令,一举两得!想摆弄爷们?侯爷还差不多,那个姓卢的,多余了。 天色微黑,孙超等人来到了乌县的城墙下,象征性的吆喝了几声,众人便选了个离城墙远远的地方下了寨。这一举动让城头上的上官云一头雾水,实在是搞不懂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就连那么一丁点攻城的意思都没有,难不成就是想带着兵过来转转?或者是疑兵之计,想要夜晚偷城? 被所谓的疑兵之计折磨得不敢安睡,上官云带着五百军士在墙头上蹲了一宿,直到天色大量也没见到卫兵前来偷城。 疲惫不堪之下,上官云想要靠着箭楼小睡一会,忽然耳边响起了哨兵的喊声! “县尉!县尉!对面大营动了!” 上官云一个激灵,几步走到了城墙上,借着初生的日光,只见对面卫国的大营内----乱成了一锅粥! “哨骑!探!”(。) 第一百六十四章 收权(三) 上官云活了四十有九,而在军营之中就混了整整三十个年头,那些年打过胜仗,也当过溃兵,手上沾过的人命更是记不清,本以为这辈子能从大头兵熬到县尉的位子就算功德圆满,哪成想临到老了,那块传说中的馅饼终于从天而降落在了自己头上! “县尉,打听清楚了,卫军中的主将和副将一夜之间尽数被刺身亡!” “什么!可探查仔细了?!” “县尉,千真万确,我摸过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守卫,一群人聚集在大帐外面乱嚷,有人要排查刺客,也有人要尽早撤军,乱遭遭的没个章程!” 机会啊,这年头能臣勇将多了去了,为什么出名的只有那么几个,其实原因也简单,要么在奋斗的路上磨去棱角就此沉沦,要么在奋斗的路上太出彩,招人嫉恨被直接做了,所以拼搏到最后出名的人并不多,不过这些幸运儿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枕头,想立功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机会! 都没有多合计,宋柯带着五百溃兵守城,同时派快马去郡守府禀报,让援兵火速增援至玉盘山大营!上官云提刀跨马,带着一千步卒就出了城门!他在赌,赌的就是情报的准确性,一旦情报有误,死得不仅仅是这千余步兵,还有上官云自己的命! 跟随自己多年的斥候没有让自己失望,当乌县的驻军离卫国大营还有半里的时候,卫国大营彻底乱了,有提着刀跑出来应敌的,有一头钻到旁边的林子里不出来的,还有几个竟然去抢骑兵的战马,估计是认为四条腿怎么也比两条腿快,骑兵当然不会让出战马。于是敌军未到自己人倒是先打了起来。 “杀!” 上官云马快,第一个冲到大营跟前,掌中长刀挥舞,劈开两名迎上来的卫兵,却见前方不远立着一面卫国战旗,上官云提马上前手起刀落,就听见咔嚓一声响!那面绣着孙字的大旗扑啦啦的一头扎在了泥土之中。 “卫国小儿,可敢与我一战!” 上官云破门斩旗,直冲中军,后面数不清的步卒紧跟在后蜂拥而入。见人就杀,卫**营少了主将犹如猛士抽了脊梁,略微反抗一下就被冲破主阵,紧接着就是全营崩溃,兵不着将,将不知兵,什么守土御敌,什么家国天下,那都是浮云。还是下雨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吧! 上官云追出十余里就停马收兵,不是不想追,实在是这帮卫兵跑的太快。强行追上去也不是不行,可自己麾下战线拉的过长也容易失了编制,万一被人家反杀回来,大胜变大败可就划不来了。修整不久。就听到后方哨骑来报,说援兵已到乌县,统兵之人乃是郡守心腹大将姜伟。麾下步卒两千,骑兵五百,穿城而过,正在向前方靠拢,姜将军命上官云为前部先锋,追杀溃兵,兵锋指向----玉盘山大营! 当第一个溃兵出现的时候,卢俊就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而自己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名女刺客而已。唯一遗憾的是不知道孙超的手下能回来多少,魏军的统帅如果不杀,现在一定是在拼命的追杀,自己这里得提前做好准备。于是,卢俊第一时间将前些日子运粮草回来的辅兵和赢广所属尽数安排在了第一道城墙之上,自己的亲卫营则上了第二道城墙。 对于赢广这个校尉,卢俊有一丁点的印象,似乎这人走的是吕氏的关系。也对,如果没有吕氏,像这样的小人物根本就不会在卢俊的心中留下丝毫的影子,和平时可以看在吕氏的面子上,略加照顾以换得一个好儿,只是这一旦开战,那就得各安天命。所以,将赢广放在炮灰的位置时,卢俊的心里没有丝毫的顾忌。 原本以为只要看到城墙上林立的虎贲,魏国的追兵应该会知难而退,毕竟仰攻山城付出的代价要比平原多的多。卢俊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不知上官云这员老将早在追击的过程中就从俘虏的口中了解到了云盘山大营的虚实! 亲卫营一千人,辅兵营勉强凑出两千人,粮草辎重不虞,但没什么守城器械,就连箭矢也只有亲卫营配备! 得到了这个消息的上官云心中一片火热,没有足够的箭矢,就意味着对方只能选择在城头上与自己肉搏,各国的辅兵都是做为炮灰使用,像样点的也就磨磨敌人的锐气,延缓一下进攻的脚步,要是遇上一群新兵蛋子,那就更简单了,只要砍杀几个,就能让他们炸营,然后顺势驱赶着他们冲击他们自己的军阵。所以那两千辅兵不足为惧,能与自家战士抗衡的只有卢俊的一千亲卫! 三千五对一千,这功劳若是不要,会遭天谴的! 扎下阵脚,除了必要的留守,上官云将所有的兵士都派了出去,两侧山坡上林木众多,可以就地取材制作云梯,不用什么精雕细琢,要求只有一个,够结实,数量够多! 卢俊站在城头看到那些带着枝叶的云梯就知道坏了,魏国的追兵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反而做起了攻城的准备。如果只有面前这些人的话,卢俊还是很有把握守住玉盘山大营,可是信心只维持了半天,当姜伟的援兵与上官云汇集到一处的时候,卢俊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王上派自己出来,是为了剪除征西侯的羽翼并能掌控一军,只要重建了玉盘山大营王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征西侯的嫡系抽调过来,血腥整合之后,再回去的可就是王上自己的私军,结果呢,自己还未成军,大营却要丢了。 援军太远,鞭长莫及,大营若失自己也是必死无疑!卢俊大脑飞快的旋转,一个念头忽的闪现出来,单凭自己一千亲卫确实守不住大营,但是如果辅兵可以发挥出正兵一半的战力,不!只要发挥出三分之一的战力,死死守住第一道城墙,那这仗就有得打! 可是如何让这些炮灰甘心赴死呢? 卢俊捏着胡子在营帐里来回转圈,心中不断分析着合适的人选,自己的亲兵?不合适,他们没那个威望,辅兵或许在逼迫之下屈服,可一旦交战,没有人会听他们的指挥。下意识的,一个年轻的身影出现在了卢俊的脑海中----吕氏送过来的那个校尉,赢广!(。)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收权(四) 玉盘山下烽烟四起,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烟火的味道,一波试探性的攻击刚刚结束,双方都在调整兵力准备下一次的交锋。守城没有弓弩,防守的难度大幅度的增加,四米多的城墙并不是太高,刚才就有魏兵顺着直接攻上了城头,那位仁兄上了墙头还一个劲发愣,这是攻城么?这比爬自己院墙也没难多少啊! 侥幸啊!如果不是上官云没有预料到会这么顺利,第一次进攻并没有一次性投入太多兵力,城头上就算有赢广等人全力救援,这第一道防线怕是直接就失守了。 攻击间隙,樊篱好奇地跟在赢广身后,不停的问着:“就这么封你为偏将了?你还没有战功呢,是卢帅疯了还是我疯了!升官也没有这么快的吧,赶紧说说,你都答应他什么了,你不能把大家伙都卖了吧。” 赢广没好气的瞟了樊篱一眼,骂道:“要是卖了我还在这干啥,站城头看风景么?赶紧让没上城墙的弟兄们在这个箭塔下集合,我有话说!” 几下爬到箭楼上,见下面的辅兵像绵羊一样一群群的聚集到了一起,赢广就无比的想念自己曾经带过的墨麟和陷阵,那样的才算是兵,眼前的这些倒像是经过粗略训练就丢到战场上送死的农夫。 “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应该都认得我,因为,我抢了那个光头的营帐!” 众多辅兵本以为又是些老生常谈的动员,哪里想到赢广一上来先说却是入营当天的趣事,一想到樊篱摔得灰头土脸的模样,众人的眼光都不住地向樊篱的方向瞟。 “从那天开始,我就说过,这辅兵营,我说了算,谁不服可以来挑战!可惜。最后的结果令我很失望,三天,我足足等了三天,你们竟然没有一个敢来的! 今天还是那句话,辅兵营,我说了算,不过这回不是我自封,而是卢帅的直接任命。卢帅说了,我们没有援兵,也没有退路。唯有死战才能换得一线生机!这都是些官面上的话,估计大家也都听腻了!不说也罢!那我就说说我自己的心里话!我是辅兵营的偏将,大营内的事我说了算!一句话,活着回家!” “将军,我们还能活着回去么,内墙已经落了锁,我们没有退路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仰着脸问道。 “退?看见没,对面可是有骑兵的。你跑得过骑兵么?跑得过羽箭么?敢将背后露给敌人,小子,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赢广笑着调侃了一句,见下面的气氛不那么紧张。这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其实这守城简单的很,只要顶住最前面的一次攻击就行了,对面的魏军忙着追杀,粮草辎重肯定不多。一个人最多也就能带上三天的口粮,可咱们呢,粮草充足。足够我们吃上几个月的,所以,只要我们依墙坚守,最终我们就可以拖垮他们!” “可是,可是我们打不过他们呀。” “都是一个脑袋,砍了不就得了,盯住垛口,只要有露头的,别管太多,可劲的招呼!” 赢广大气的一挥手,翻身跳下箭楼,几步走到了辅兵中间,重重的敲了敲自己的胸甲。 “大家也不用妄自菲薄,那魏国的县兵比咱们强不了多少,等会开战,让兄弟们瞧瞧我等手段!” “呜,呜呜!” 号角声起,魏国的步兵开始出列,这次上官云已经和姜伟商议好,第一波由上官云亲自统领一千县兵,展开之后直接压上,争取一鼓作气拿下城墙,只要控制了城墙,这玉盘山大营就算是破了。 “杀啊!” 欺负城头没有弓弩,魏国步兵扛着云梯大摇大摆的径直朝城墙下冲了过来,与第一次相比,这回城头上安静了许多,仿佛所有人都撤走了一样。 口中衔着刀,几个垫步,眼瞅着就要攀上城墙,结果刚一露头,两把长刀一把长枪,劈头盖脸的砸在了头上,那魏兵哼都没哼就掉了下去。 仿佛点燃了导火索,整个城头顿时火爆起来,辅兵的战力确实不如正兵,可是只要对准垛口进行无差别攻击还是比较容易做到的,于是那些露头的魏兵倒霉了,还没迈上城墙就被三四把武器笼罩,一个措手不及就是个命丧当场! 赢广对着典军和敖烈点了点头,是该让武将出场的时候了。 只见这两人闷不吭声,一人持斧,一人携镗,找了个魏兵扎堆的地方,一头跳了下去!下面的魏兵哪里想到上面会突然跳下两个大活人,猝不及防就被两人杀入了阵中!再看典军、敖烈,两人一人一个方向,沿着城墙就这么砍杀过去,遇人斩人是毫不留情,不少爬在云梯上的魏兵还未站稳,就被连人带梯削成了两段! 上官云本来还在督战,见城上下来这俩人冲入军阵所向披靡,众军士围攻上前,却被砍瓜切菜一般一招放倒,加之两人用的都是重兵器,挥舞起来威力无穷,城墙下竟让他们生生杀出了一片空地,极大的缓解了城头上的压力。 决不能让这两人生还! 久经战阵的上官云知道这样的武将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以为着什么,那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抹杀! 守在城头的赢广敏锐的发现了下面兵力的变化,城上的压力越来越小,倒是下面的士兵越来越多,开始裹挟着典军、敖烈两人向远离城墙的方向行去。 “鸣金!” 城头上的响声惊醒了鏖战中的二人,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掉转方向,朝着城墙靠了过去! 上官云大急,也顾不得许多,提枪纵马径直朝着二人杀了过来! 只可惜,上官云勇虽勇矣,毕竟年岁已高,气力衰退,挡住一人已属勉强,何况这里还多了一人。 枪斧交加,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一杆亮银枪被崩得老高,典军后退两步卸掉战马的冲劲,敖烈在旁抖镗斜刺,直取上官云胸腹,可怜一员老将,戎马一生,终是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剩下的魏兵哪里还敢再战,抢了上官云的尸首便退,典军、敖烈也不追赶,顺着魏兵丢下的云梯,先后回到了城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收权(五) 姜伟看着上官云的尸首满面阴云,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员老将就阵亡在了自己眼前,自己甚至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 “将军,已经攻了一天了,是不是让弟兄们先撤下来。”副将走到姜伟的身边小声问道。 姜伟抬头看了看天,见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光线不足,作战便也困难了许多,虽然玉盘山的营墙摇摇欲坠,但姜伟还是不打算继续作战,因为夜幕是偷袭者最好的掩护,在己方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是没有必要行险的。 “鸣金收兵!” 听到对面营中响起了一连串的金钟,赢广将战刀往旁边一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许是受了上官云之死的刺激,今天的魏兵攻击的格外凶猛,连续不断的攻击让城墙上处处险情,就算赢广等人来回奔走也无济于事,关键时刻,卢俊从自己的亲卫之中抽调出三百人,一股脑的投入到了战场之中,才算是挽住了颓势。 “将军,咱们辅兵营只剩下不足八百人了,在打下去,这城墙可就守不住了。” 路风脸上沾着黑灰,趴在箭垛上掰着手指点人头,可数过来数过去,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无数熟悉的面孔已经消失不见,两道城墙之间的空地上,整齐的码着一具具尸体,书记官记录之后便将尸骨一一收敛。 “没事,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没,他们没有粮草,撑不了太久,如果我所料不错,撤军也就在这两天。再坚持坚持吧。” 赢广拍了拍身上的土,站直了身子,就见不远处跑来一个小校,见到赢广之后连忙行了个礼。 “赢将军。卢帅有请。” 中军帐内,卢俊正坐在地图旁边,手里拿着一份吕氏送来的文书,里面详尽的介绍了赢广等人的来历。 大秦!陷阵! 卢俊猜过各种可能,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重视,可万万没有想到,赢广竟然出自大秦陷阵!一想到这儿,卢俊的心底就是一片火热,如果能让他帮助自己练出一支陷阵那样的精兵,那自己在朝中就能挣得更多的话语权! 恩。吕雄那个老家伙还是精明的很那,文书一到,自己想不重用赢广都不行,他这是把自己捏的准准的,算准了自己受不了这个诱惑!也罢,就顺了他的心思,还能落个吕氏的人情。正思量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亲兵的声音。 “禀将军,赢广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赢广挑开帐帘,先是对着卢俊施了一礼,然后才站在一旁抱拳问道:“不知卢帅叫我来,有何吩咐?” “来。坐!” 卢俊并没有多说,只是让赢广先坐了下来,仔细斟酌了下语言,这才开口说道:“今日我接到了吕雄派人送来的文书。内容是关于你的,别的我不想多说,我只问一句你能不能帮我练出一支陷阵一样的精兵。” 赢广摇了摇头。对卢俊说道:“陷阵不是我带出来的,我是秦王指派过去的统领。” 见卢俊满脸失望,赢广慢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不过我麾下的敖烈却是真真正正的陷阵悍将,我没去之前,陷阵归他统领。至于我...不知道卢帅可曾听说过秦军墨麟?” 卢俊猛然一惊,墨麟?墨麟!他当然听说过!宛城之战,白起活焚战俘,屠城三日,成就赫赫杀名!据说就是为了替他麾下一营报仇,墨麟营!只是这墨麟营和赢广又有什么关系? 见卢俊一脸的疑惑,赢广解释道:“墨麟营是我一手打造,我曾是墨麟营的第一任统领!” “好!好!”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营盘内竟然有这么两个宝贝,恩,那典军也非常不错,着实是一员悍将,如今各部统帅被杀个精光,正是分化拉拢的好时候。只要用的好,这些人都会是自己的助力!不能让他们再在一起了,他们效忠的对象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卢帅! 眼珠一转,卢俊心里有了计较,仔细斟酌发现没有什么漏洞,这才对赢广说道:“孙将军等人不幸战死,他们的编制也都被打散,我准备整合之后新成一军,新军分三营,前营一千人,由敖烈统领,我要求不多,只要他能将前营操练得有陷阵一半战力就行!中营以我亲卫为骨架,扩充至三千人,典军悍将,我想将他调到我身边听用,赢将军不会舍不得吧。” 赢广面色如常,眼中依旧清澈无比,见卢俊开口要人,便笑着答道:“卢帅能够看中典军,那是他的福气,赢广怎会阻拦别人前途,卢帅多虑了。” “如此便好!”卢俊见赢广懂事,心中也是满意。 “这后营关系到我军辎重粮草,统领的人选我会在我亲卫中选一老成之人担任。至于赢将军你,我是有大用的。这两天的守城之战我都看在眼里,辅兵营虽然只剩八百,但却也是见过血的老兵,不久之后我会给你补到一千人,这一千人归你统领,对外仍称作辅兵营,但这战力却要达到当初墨麟的标准,你能做到么!” “赢广领命!” 城外的魏军因为折了上官云而士气低落,加之粮草不济,见事不能成,便退回了乌县。紧张了多日的守军终于彻底的放松下来,打发路风去处理战后的杂事,赢广将典军、敖烈还有樊篱都叫进了自己的帐篷。 “什么?让俺单独统领一营!”敖烈刚听赢广说了个开头,就一下子蹦了起来,大鼓一样的脑袋硬是摇出了拨浪鼓的效果。 “不去不去!那老小子没有什么好心眼!将俺们分开,是想挑拨俺们的关系么!” 赢广诧异的看了敖烈一眼,没想到这憨货还有如此眼力,一眼就瞧出了卢俊的用意。 “去,干嘛不去。” 典军这几年越发沉稳,见赢广已经应了下来,就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这样,兄弟几个分开段日子也无妨。 赢广嘿嘿一笑,对着典军点点头,要说到了解自己,除了墨印,就只有这不言不语的典军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掌控玉盘山(一) “先分化,后打压,用的是我们的能力,打造的是自己的私军,一旦我们成为他权利道路上的阻碍,下场比那孙超好不了多少,咱们的卢大帅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这是去,还是不去啊?” 樊篱有点懵了,自从加入这个小圈子就像是上了贼船,根本就不知道方向,哪次当自己认为应该这样做的时候都会发生一个转折,被“但是”了几次之后,樊篱终于学会了一个技能----询问。 “去必须得去,毕竟在卢帅麾下做事,他的话暂时还是要听的,去了之后好好带兵,该做的一样都不要少,唯一注意的一点,也是必须做到的一点,让你的兵眼里只有统领,没有大帅!” 一个月之后,濮阳运送补给的队伍来到了玉盘山大营,队伍中两张熟悉的面孔让赢广惊喜连连! “阿二!阿三!” 自从当初分别,两年多未见,如今看来这俩人似乎没怎么变,板着的脸还是那么的一本正经,只是眯缝着的眼睛里不停的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小姐知道您在卫国,第一时间就派了人过来,我俩前阵子到了濮阳,打听到少爷您的下落,这就急忙过来了。” 赢广摆摆手,轻声说道:“这里不比大秦,还是叫我将军吧,从今天起,你俩还干老本行!当我的亲卫!” “是!将军!” “那个...墨印她现在还好吧。” 阿二、阿三相视一笑,心道还以为你能忍得住不问呢。 “刚听到你们被打散的消息,小姐面上平静,言谈举止如平日没什么两样,将老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可私下里却下了封口令,所有丫鬟仆役一律不得胡言乱语,违者杖毙。那一身煞气让我们这些跟了小姐多年的老人都心悸不已。 您不知道,小姐是真的担心您,连埋了多年的暗子都启用了,就是为了打探您的下落,如果您真有个什么意外,小姐准备一家一家的杀过去给您报仇呢!好在天见可怜,让我们遇见了吴勇,这才得到了您的下落。” 家里到是多亏了她,如果没有她的默默付出,自己也不可能坚持到今天。这些年她陪自己风光过,沉迷过,无论自己怎样,她始终跟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自己亏欠她的太多了。秦国自己暂时不打算回去了,对手强大的超过了自己承受极限,秦王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他给了自己一座沙塔,让自己不停的向着顶峰攀登。可每当自己有了些成绩的时候,他就会在挥手之间抹平一切,然后再挫出一座沙塔让自己从头开始! 而在卫国则不同,卫国国小兵弱。没有什么像样的大将,卢俊虽然当了多年的城防将军,但真正的殊死搏杀没经历过几回,倒是对政客之间的勾心斗角比较擅长。在这样的环境下。对于赢广这样的人来说,平台却是足够大了,加上吕氏财力上的支持。赢广有把握在卫国的朝堂之上混出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想办法捎个信回去,就说濮阳地方不错,让墨印带着我母亲一起过来吧。” 卢俊这一个多月过的很是不错,新建了大营,掌控了军权,扫荡了大魏的边屯,击杀了里面的守将,并成功顶住了大魏的报复。一件件,一桩桩办的都是干净漂亮,这让远在濮阳的王上十分高兴,于是卢俊的城防将军名头后面又加了个头衔----大司马!而新建的玉盘山大营也成了王族训练兵士的场所,无论是抽调还是新征的兵士,都必须到这玉盘山大营走上一遭。 今儿个王上的任命终于到了玉盘山大营,卢俊领命之后,就要打点行装回濮阳就职,不过走之前,这玉盘山大营还是要安排一下的,这里将是他以后的一个重要的政治资本。 “典军啊,来来,不用那么拘束,坐坐!” 卢俊的帅帐内摆了两排酒席,不同于往日军中的大碗酒、大块肉,今日的菜肴是特意从濮阳调来的厨子做的,精细程度丝毫不比那些知名酒楼差。帐内坐着的都是些熟悉面孔,无一例外都是卢俊的心腹,典军做为最后一个被吸纳进来的人,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 卢俊望着典军,满眼都是得意之色,典军的勇武是大家都亲眼见到过的,能把他拉拢过来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赢广是不错,不过心思太多,给他一个闲职让他练兵也就是了,而典军则不同,他是能帮自己冲锋陷阵的将才,这样的人不应该屈居赢广之下。 被自己的属下爬到自己的头上,这种感觉肯定不会太好,就算你们以前亲如兄弟,我也有办法让你们兄弟隔阂! “今天之所以摆着个酒席,是因为王上的旨意已经到了,我是不能再赖到这里喽。”卢俊笑眯眯的开口说道,嘴上虽然说着不想走,可心里却是巴不得早早离开。升官发财衣锦还乡,只有在那个花花世界里才能享用这些带来的便利,始终窝在这荒山之上,钱财再多,权利再大,终是无用。 “恭喜大帅高升!” “贺喜大帅高升!” 得知自己大帅升了官,这些属下自然高兴非凡,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帅高升,自己这些人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同贺!同贺!”卢俊眼角带着笑纹,对属下的恭贺很是高兴,话锋一转,卢俊似乎不经意的说道:“只是我走之时会带走中营和后营,前营留守,但这玉盘山大营却是需要有一个得力之人替我掌管大局,各位都是我的腹心,不知道有谁愿意主动留下来呢?” 话音一落,场面陡然一静,卢俊高升,底下人都想跟着享福,这留守玉盘山大营就变成了个苦活,大家伙都想着回到繁华的城市中尽情享受,哪有人愿意主动留下来吹风!这么一来就有点尴尬了,蓦地来了个与先前热闹非凡的冷场,这让卢俊的面子如何放的下来,眼瞅着卢俊的脸色越加难看,众将更是不敢说话,生怕触了霉头被令留守。 “末将刚刚追随大帅,未立寸功,如大帅放心,末将愿留守大营替大帅分忧!”(。)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掌控玉盘山(二)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靠在门口处的典军。 尴尬的气氛随着典军的话化为了虚无,帐内非常自然的传出了喘长气的声音,其余的将领看着典军的眼神也和善了许多。有这么一个知趣识趣之人出头,大家自然不会吝惜赞扬之词,一时间帐内充斥着阿谀奉承,真不知道这帮粗坯怎么能说出比文人还酸的话,还有那个谁谁谁,就是长了一脸头发的那个!竟让要请典军去亵妓!只是这位仁兄口味偏重,兔爷这种生物您还是留着自己享用的好。 典军不动声色的向外挪了挪,离那热情的大胡子远了些,本来他的位置就靠边,这一挪可好嘛,半拉身子露到营帐外面去了。 卢俊对典军的表现很是满意,这帮老油子跟着自己的年头久了,总能号准自己的脉,知道帐内都是自己人,打几下骂几句比起留在这遭罪那就根本不是事,只是现在不比以往,老子也是大司马了,这面子还是要滴!这帮犊子,早晚收拾他们一顿!还是典军懂事,知道体恤上官,有前途! 至于典军是否会被赢广拉拢卢俊却是不太担心,赢广走得是吕氏的路子,以后顶多做个文官小吏,典军骨子里就是员武将,那些文职的事他做不来,想要凭战功混出身还得靠自己。 “诸君!饮胜!” “饮胜!” 第二日,帅帐中传出军令,卢俊卢大帅升迁为大司马,今日回濮阳述职,命典军为玉盘山大营主将,代行大帅之责,前营敖烈所属负责大营营防,赢广所属负责后勤、征兵及新兵训练,一年之后三营正兵随机抽调驻卫濮阳。 “这卢俊倒是个妙人。不但走的正是时候,还把军职交到了咱们手里,要是不把这玉盘山经营得水泼不进,咱们都对不起卢帅的重托!” “哈哈哈哈!” 典军、敖烈笑得十分畅快,他们二人加上已经娶妻留在月氏的封庄,都是和赢广在无数次沙场搏杀中拼出来的交情,岂是那寻常的从属关系,卢俊想用利益离间却是有些想当然了。 樊篱酸溜溜的看着帐内的众人,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期待。这赢广不是寻常人,跟着他说不定会有大机运! 众人正在商议,忽然路风挑开帐帘走了进来,对着赢广施了一礼道:“将军,吕家公子来了。” “哦?他来的到快。”赢广笑道,挥手招呼帐内众将向外走去。 “走,去迎接我们的财神爷!” 后营的山路上,长长的车队绵延数里,打头的牛车都已经进了营。最后面的才刚刚爬到半山腰。 吕不韦在后营随意的看着,不远处一队队的兵士正在操练,由于新兵的招募还没有开始,训练的都是些老兵。这些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精气神明显与普通人不一样,虽然只是在训练,但一招一式之间仍然可以感觉到那种强烈的杀气。 “吕公子。怎么还亲自来了。” 赢广远远就见到了一身白袍的吕不韦,在这出了黄就是黑的营地中,想看不到也难。 “在家呆的憋闷。正好有辎重要送,便跟着车队过来看看你。” 吕不韦明显继承了吕雄的风格,说话间如和风拂面,让人不自觉的心生好感。 “你却来的正好,昨个敖烈那小子弄了两只野兔,腌制的正是时候,你倒是赶得巧了!”赢广一把拽过吕不韦的胳膊,两个人就这么着向营帐走去。 吕不韦面色如常,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赢广这略有些粗鲁的举动,这里的一切和父亲预估的一样,典军虽然为主将、敖烈为前营统领,但这两人还是以赢广马首是瞻,卢俊老头自以为得计,实际上却是走了一步臭棋!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赢广顺利的执掌云盘山大营,对吕氏接下来的计划也是有非常大的好处的。 二人进了大帐,随意的坐了,吕不韦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由得笑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叫官职实在生分,你比我年长,我就叫你嬴大哥吧。嬴大哥,你这大帐却是和别人不太一样啊。” 赢广回头看了看屏风上挂着的巨大的地图,转身对着吕不韦笑道:“不是不一样,而是你去的时候人家把地图收了!这东西不是谁都能看的。” 吕不韦似不经意的说道:“那嬴大哥还是赶快收起来吧,这要是让外人看到恐有麻烦。” 赢广嘿嘿一笑,用手指点了点吕不韦,朗声说道:“你我利益一体,你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至于外人,嘿嘿,说句大话,这营地内就没有外人!” 吕不韦笑眯眯的点点头,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话锋一转道:“这次来,一是运送物资,二是有一个消息要带给嬴大哥。” 赢广一听这话,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能让兄弟你亲自跑一趟,这事儿怕是不小吧。”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函谷关的战事结束了。结果,不分胜负。” 赢广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说道:“这也是应有之意,白起虽然骁勇,却不可能一口气吃下六国的联军,而六国虽然人多势众,却心思各异,也绝对攻不下函谷关。这仗打到最后,只能是坐下来谈判,就是不知道秦国付出了什么代价让六国撤军呢。” 吕不韦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赢广仅从自己的一句话中就推测出如此之多的情报,可见此人思维非常敏捷。 “秦国的代价就是,太子悼入魏国为质,公子异人入赵国为质,魏、赵退军,韩、燕畏惧秦国势大,亦随之退兵,秦国对齐宣战,并允诺楚王借路伐齐,所得土地尽数规于楚,楚王贪利,允之。次日,楚兵退。 我担心的是,魏国既然已经退兵,就绝不会容忍玉盘山大营的存在,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对你这用兵。” 赢广冷笑一声道:“如此最好,有这么一个由头,我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扩兵!到时候还请吕兄弟多多资助!只要兵器、甲胄、粮草不缺,这玉盘山大营就稳如泰山!”(。) 第一百六十九章 掌控玉盘山(三) 天气一天天炎热,蚊蝇这类生物开始大规模的出现,时时袭扰人类的生活空间,尤其到了晚上它们就变得更加活跃! 墨印仔细检查了床帘内,确保没有漏网的蚊虫,这才掖好了帘脚,对旁边的赢广娘说道:“江边蚊虫多,一会夫人就寝的时候还要留心,万不可让蚊虫进入帐中,否则这一夜可休想睡得安稳。” 赢广娘满脸欢喜的望着墨印,心里是愈加的满意,这次见到儿子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墨印娶进门!人家一个黄花闺女任劳任怨的照顾着这个家,那臭小子竟然连个屁都没有!就这么拖着!你拖得起,人家姑娘拖不起!这回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老娘打断他的腿! 墨印可不知道老夫人这百转心思,安顿好一切,墨印便走到了船舱外,皎洁的月光映在波光粼粼的江水上,仿佛被打碎的银盘,星星点点,随波而动,萤火虫提着灯笼盘旋起舞,似乎是在彼此倾述衷肠。 耳边蛙鸣阵阵,搅得墨印心绪难平,夜越深沉,人越清醒。这段日子过得艰难,难到自己都感觉到了阵阵窒息!如果不是坚信赢广不会死,自己恐怕已经随他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嘴角挂着坏笑的家伙蛮横的占据了自己的全部心思,害的自己乱了心思,哪里还有暗影首领应有的沉着稳重! 那些咸阳城里的对头,估计以为赢广已经死了吧,府周围竟然没有什么监视。自己带着老夫人走的异常顺利,害的自己白白准备了一场,到最后都没有用上。仔细想想。其实离了咸阳也好,没了那些人掣肘,赢广终于可以放心的发展壮大。 舟随波起,月下蛙鸣,思君心喜终得现,伊人好梦。 明月之下,玉盘山巅。赢广与吕不韦对坐在帐中,火盆中木柴噼啪作响,两人的身影映在营帐之上。随着山风不停的晃动。 “山脚下的那片土地确实肥沃,只是先前玉盘山大营被毁,百姓害怕遭到兵灾,这才荒废的。如今你要开发。这是好事,可是这耕作的丁口却是个问题。附近的桂陵郡是不可能把治下的民夫输出到你这里的。” 吕不韦听了赢广的计划,略一思索就提出了关键点,开荒种粮确实可以减轻后勤的压力,可是没有人,任你手段再高也是无计可施。 赢广咧嘴一笑,用手沾了沾水,在桌子上几下就勾勒出玉盘山附近的地形。 “我的打算是屯兵田。你看这儿,还有这儿。都是地势平缓,土地肥沃之处,如果及时耕种,来年就可以见到成效。卢帅走的时候曾有军令,命我征兵、练兵,既然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附近郡县设点征兵,不过与其他地方不同,我这征兵,不但发饷!而且分地!只要家中有人在玉盘山大营中服役满三年,那分给他们的土地就变成他们自己的永业田!” 吕不韦眼睛一亮,接着说道:“如此一来,附近的青壮必然蜂拥而至,那些百姓对土地的需求是无比强烈的,许多人奋斗了一辈子也不曾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你这诱饵一抛出去,需要担心的就不再是缺人,而是如何安置这些人!只不过,你这么一来,算是把桂陵郡守给得罪了。” “这就需要劳烦吕兄弟了,官面上我有卢帅军令,不怕他刁难,但背地里的那些手段,还需要吕兄弟出面摆平,毕竟我根基不稳,一旦处理失当,被有心人利用,这大好局面可以就要前功尽弃了。” 听了赢广的话,吕不韦自信一笑,说道:“这个倒是使得,我们吕氏商会遍布中原各国,区区一个边郡,自然也有我们的产业,桂陵郡如果有什么异动,我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至于那些背地里的手段,哼,只要我让郡内粮店关门三天,他们的郡守就得亲自上门来求!” “如此太好!”赢广抚掌笑道:“有了兄弟的支持,不出一年,我保证将这玉盘山经营成卫国第一要塞!”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啦,哈哈!” 吕不韦在玉盘山盘桓了三日,这才离去,临走之时又给赢广留了一笔银钱救急。 典军看着那一箱箱的银钱一阵发呆,这有人资助和自己打拼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么多年兄弟几个起起落落打生打死,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这能养多少兵啊! 赢广似乎很平静,并没有因为忽然多了一笔意外之财而兴奋,今天吕不韦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启示,钱粮财货,这是国家的命脉,同样也是大军的命脉,如果命脉不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那么军队扩张的越大,败亡的也就会越快,镜中花水中月,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以前自己靠墨印的资助养军,但暗影毕竟是个谍报组织,敛财能力有限,人数少的时候能够负担,当人数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暗影的财力就是杯水车薪,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到暗影的正常发展。 现在虽然有吕氏的大力支持,可是以后呢?当自己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呢?吕氏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放弃,顺带再卖上一个好价钱吧。 是时候培养一个为自己敛财的人了。只是自己麾下都是些沙场猛将,杀人他们在行,敛财?怕是会赔的底掉! 赢广皱着眉头,将脑海中的熟悉身影搜索了个遍,竟是没有发现有谁合适,这合计间,忽然一个胖胖的身影异常灵敏的跳到了赢得脑海里。 吴哲! 吴云雄既然能将家族中的产业交给他打理,那就证明这个人是有能力的,如今吴云雄回到了濮阳,整个家族自然重归吕氏管理,这样一来吴哲的地位可就尴尬了,吴家人中只能在吕氏的产业中做工,没有自己独立的营生,自然也就用不到吴哲这样的人,至于吕氏,恐怕最不缺的就是善于经商的人。 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与其卡在中间受罪,还不如来到我这玉盘山,加上吴家是吕氏的家臣,用吴哲为自己办事,吕氏也不会有什么猜忌,至于以后能不能将他拉拢过来,哼哼,等到双方的利益纠缠到了一起,你想说没有关系,也得别人相信才行啊。(。) 第一百七十章 掌控玉盘山(四) 不得不说,吕不韦的办事效率还是非常快的,没过几天,桂陵郡内就传出了风声,说是玉盘山大营准备征兵,给开全饷不说,还会按照人头分给土地,最最重要的是只要你在玉盘山当兵满三年,这地就归你自己所有了! 消息一传出来,不信者有之,嘲笑者有之,愤怒者有之,期待者有之,不过传言终究是传言,公信力还是不够的,不过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当地的百姓还是偷偷的跑到玉盘山去观望,这真是不看不知道,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平好的熟地,一栋栋的住房也已经齐备,虽然还有些简陋,但足够遮风挡雨!有胆大的百姓上去搭话,那些正在干活兵士给了他们一个惊喜的答案----传言竟然是真的! 所以当赢广在桂陵郡的征兵点刚刚设立,直接就被蜂拥而至的百姓给挤爆了,那场面堪比后世春运期间抢购腊月二十七的火车票,放眼望去除了人头还是人头! 负责登记的兵曹躲在桌子底下,用手拼命的推着挤过来的一个老头。 “老丈!老丈!我们这只要青壮,您老高寿啦?” “你说啥?” “您老高寿?!” “听不见!” “这位大娘!这位大娘!唉,对,就是你!我们这不招女兵!什么?您活好?我们这不招妓!哎呦,您打我干什么!杂役?哎呦,对不住,随军杂役在隔壁登记!” 桂陵郡郡守府内。宋琦面色阴沉的听着内史的汇报,不断抽搐的眉毛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随着内史汇报的结束。宋琦的脸彻底黑了。 “你说他们短短一日就征集了两千青壮?!” 内史小心的咽了口唾沫,轻声说道:“如果算上随军家属,怕是不会少于六千人……” “啪!” 满桌的竹简被扫了一地,宋琦站在屋子当中仰天咆哮! “我桂陵郡总共有多少青壮!一下子竟然被征召了这么多!那个典军真是欺人太甚!” “郡守,典军乃是一介武夫,好对付的很,据说出这个主意的是一名名叫赢广的统领。典军对此人的话言听计从,想要算计他们,还得从此人身上下手。” 宋琦愤怒的在屋子内转了两圈。回手一拳重重的落到桌上,口中恨恨的说道:“不管用什么办法,这些人口不能让他带走!你现在就去办!” 郡城内,被征召的青壮忙着收拾行装。随军的家属则将家里略微值钱的东西都装上了推车。大包小裹的出了门,招呼着相熟的左右街坊,便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中,兴冲冲的朝着城门走去,可是还没到城门口,就见长街上滞留了无数的百姓,看那架势应该都是去玉盘山大营的。 “郡守有令!城内忽然出现了大批的盗贼,为了大家的安全计。封锁四周城门,请大家不要恐慌。马上回到自己家中,紧闭门户,待官府缉拿盗贼之后,自然会重开城门!” 城门口的郡兵站在高台上,手中提着一面铜锣,一边敲一边大声的吆喝着,看那架势似乎真的有什么歹人作祟。 百姓是最淳朴的一群人,虽然感觉有些突然,但官府的公信力还是在那的,大家听了郡兵的话,也就渐渐散了。 玉盘山大营,赢广听完路风汇报,不由得一笑,这宋琦果然是坐不住了,竟然想出关城门的招数,只是你关一天两天可以,你要是真关个十天八天,百姓肯定会生疑,又不是外敌压境,抓几个盗贼至于天天封城么? 想来吕不韦那头应该也开始行动了,百姓买不到粮,不闹事才怪,自己只要安安稳稳的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老路,不用担心城里的事,用不了几天,宋琦就得开城放人,你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准备足够的民居,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要做到一视同仁。” 路风郑重的抱了抱拳,说道:“请将军放心,敖烈统领已经将哨骑放了出去,一旦有百姓前来投奔,我就会亲自到山下去安排食宿,保证办得妥当。” “恩,如此最好,你先去忙吧。” 路风领命出了大帐,赢广刚刚坐下,就见阿二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将军!将军!小姐带着老夫人来了!” “什么!你也真是的,不早通知我,快,备马,随我前去迎接!” 阿二忽然面色古怪的说道:“小姐带着老夫人走水路到的卫国,上岸后换乘的马车,一路奔波劳苦,按照小姐的本意是想让老夫人在郡城歇息一下的,结果那个劳什子郡守忽然关了城门,小姐她们一时倒是出不来了。” “额!”赢广一愣,心道这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事也是赶巧了,不过阿三在城内组织征兵并未回来,有他接应墨印倒也放心。 知道这事急不得,赢广勉强按捺下了心思,在帐内来回走了两圈,忽然眼珠一动,计上心来。 “阿二,去,叫上典军,再带三五个卫士随我下山,让敖烈守好大营。” 桂陵郡内的一家豪华酒楼内,吕不韦坐在顶楼的雅间内自斟自饮,下面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正恭敬的站在下首。 “小公子,果然如您所料,那宋琦果然开始出昏招了,咱们的人已经闭门歇市,想来用不了几天,那宋琦迫于压力就得重开城门。” 吕不韦毫不在意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伸手将一块甜糕丢入口中,模模糊糊的说道:“那个宋琦不足为惧,他顶多制造点小麻烦,此人格局有限,成不了什么大气。倒是赢广此人,我倒是有些看不透。前些日子他向我要一个人。” 那中年男子低着头,始终保持着谦恭的表情,对赢广此人,他也是有些了解,许是接触的少,他并没有感觉赢广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不过既然小公子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不知道这赢广要的是何人?” 吕不韦随意的用手擦了擦嘴,抬眼望着下首的中年人说道:“吴哲这个人随吴云雄回来之后,一直在你手下做事,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第一百七十一章 掌控玉盘山(五) 这名不起眼中年男子实际上是吕氏在桂陵郡的总负责人,手下二百四十三名伙计的姓名、长相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听到吕不韦的问话,中年男子的眼前迅速出现了一个胖胖的身影。 “启禀小公子,这吴哲调入我手下之后,共参与生意十八笔,每一次处理的都是不温不火,并未见到有什么出奇之处。” “唔?”吕不韦不禁一愣,虽然和那赢广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个精细人,能让他点名道姓要的人,绝不应该是泛泛之辈。自己也暗地里调查过,这吴哲祖上三代都是吴家的丁户,身世清白的很,在吕氏众多的家臣之中,这吴家倒是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 想到这儿,吕不韦索性下了决心,既然赢广要人,那给他就是,一是可以看看这吴哲到底有什么能耐,二来可以在赢广身边留一个眼线,以后说不定有用得到的地方。 “这样吧,你准备一批工匠,同时让吴哲交接下手头的活,过几日城门开了,一起送到玉盘山大营去,我倒是要看看,这吴哲到底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一名小厮走到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扇。 “公子,外面刚传来消息,赢广带着几个侍卫已经到了郡城,现在怕是已经入城了。” “有意思,他怎么来了,按理说他不应当如此沉不住气。安排人盯着,我倒是想看看他要做些什么。” 城门官看着赢广的令牌一阵为难。对方已经表明了身份,就是玉盘山大营的驻军,如果自己还在这里强行阻拦。于理不合,可是郡守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两难之下,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赢广见那城门官急得满头大汗,知道他也不是主事之人,也就不再为难他,接过令牌后也不多说。带着典军直接打马进城,城门官象征性的拦了一下,便退了回来。上头神仙打架,底下凡人遭殃,这种事还得躲远点好,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上峰就算有气。也撒不到咱们这些大头兵身上。于是,赢广前脚刚进城,后脚城门官就打发一名小校抄近路跑到郡守府去报信。 赢广自然没有心思理会,入城之后,直接向玉盘山大营征兵点走去,征兵点对面有一家客栈,如今这里已经被整体征用,楼上最大的一间上房内。赢广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娘亲。看到自己的老娘风尘仆仆的模样,赢广心底一酸。噗通一声跪在了娘亲面前。 “娘,这一路行来可是苦了你了。儿子不孝,好日子没过几天,倒总是劳您到处奔波。”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快快起来,一路上有墨印照料,倒也没吃什么苦,倒是你怎么又瘦了。” 赢广娘一把将赢广拽了起来,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人瘦了,但是更精神了,浑身上下笼罩这一股子干练劲儿,不再是以前总惹自己生气的淘小子了。用手一遍遍的摸着那满是胡茬的脸,赢广娘似乎担心眼前的景象不是真的,自从得知儿子的部队被打散了,自己就觉得天都要塌了,好在有墨印陪在身边,这才坚持到了今天。 左手拉着儿子,右手拉着墨印,赢广娘郑重的说道:“孩儿啊,如果没有墨印照料,娘亲是万万走不到这儿的,墨印是个好姑娘,无怨无悔得照顾着这个家!今天娘把话撂这儿,我只认这一个儿媳妇!如果你带了别人回来,小心我不让你进这个家门!” 墨印哪里想到老夫人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心中丝毫没有准备,想要挣开,却又怕伤到老夫人,一时间羞得满面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赢广倒是知道娘亲的心思,伸手拉住墨印,郑重说道:“相识至今,起起伏伏,多少次都是险死还生,赢广何德何能,承你青睐,守在身边不离不弃,今日就在娘亲面前,我想问你一句,我赢广愿娶墨印为妻,只是不知....你可愿嫁?” 一席话说得墨印红了眼眶,多少次的期待,多少次的失望,又有多少次的担忧,直到今天,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变得值得! 轻轻咬了咬嘴唇,墨印鼓起全部力气说道:“君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说完之后,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里面包含着无限的委屈、心酸和苦痛。 “好好,都是好孩子!” 赢广娘擦了擦眼角,拉着两人坐在自己面前,语重心长的对赢广说道:“娘知道你做的都是些大事,平日里忙碌的很,但婚事乃是人生头等大事,万万轻忽不得,从今日起,娘会亲自为你的婚事做准备,这些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娘要说的只有一点,如果有一天你飞黄腾达,你也万万不可辜负了人家!” “娘亲放心,孩儿谨记。” 赢广重重的点了点头,紧接着说道:“玉盘山下的宅子正在搭建,不知娘亲是想在城中暂住,还是先到儿子那里委屈些时日?” 本来按照赢广娘的心思,是先找到赢广,到时候自然就住在他那里,不过今日既然定下了好事,却是不能按照原先的打算来了,毕竟要采买一些必需品,留在郡城总能方便一些。 却说此时的郡守府内,宋琦接到小校的禀报就开始准备,先是调了自己的亲卫回来,安排在大门两侧,如果赢广敢动粗,就立刻一拥而上,然后把门房叫到自己跟前,亲自安排了说辞,甚至连说的时候的表情都严格的演示了一遍,确保无误之后,这才关紧了大门,只要那赢广敢来,那必然是先吃闭门羹,再给下马威! 可是左等等,右等等,直到掌了灯,也没看到赢广的丁点人影,倒是几个正常拜访的下属被府内的阵仗吓了一跳,不知道今日郡守大人闹的是哪一出。 想到自己的全力一击完全落到了空处,宋琦浑身憋屈的难受,可偏偏又不能和人诉说,只能独自一个人坐在厅内窝火。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跑动声,只见自己的内史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郡守,打听到了,那赢广今天根本就没去处理征兵的事,而是去了一处客栈,据客栈的老板说,好像是赢广的家眷到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掌控玉盘山(六) “他的家眷?他不是秦国人么?举家过来的话人应该不少吧。” “没有太多。”内史摇了摇头,说道:“只有他的老娘,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据说是他的未婚妻。” 犹豫了一下,内史接着说道:“今日城内还有一件事,就是吕氏下属的所有粮铺都关门歇业了,说是所有粮米已经售罄,如果郡守继续封城,属下担心会引起民变啊。” 宋琦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的坐在榻上,自己好歹也是一名郡守,主政一方的大员,那赢广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兵头罢了,可是人家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郡守放在眼里,甚至都不屑上门来理论,凭的什么,凭的不就是有门阀的支持么!吕氏不过一商贾,身份地位连一般的贱民都不如!可就因协助大王即位有功而受重用,转眼间就成了卫国的豪门大阀!如今竟对一郡之首不假颜色,随意将玩弄于股掌,可笑自己还以为可以将他们随意拿捏! “罢了,罢了,明日解除封禁,那玉盘山大营爱怎么弄就怎么弄,不要再去管他了。” 宋琦落寞的起身向后堂走去,只留下内史一个人在那里目瞪口呆。 郡城重新开放,城内百姓奔走相告,那些响应征召的人再次收拾起行囊奔向了玉盘山,与他们同行的还有玉盘山大营的士兵。 宋琦孤零零的站在城头,望着绵延数里的人群。心中是五味陈杂,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想要在这里创造出一片自己的事业,可是不如意事十之**,也许这辈子就是困在这桂陵郡中泯然众人吧。 与宋琦的自艾自怜不同,赢广这头却是忙碌非常,征召的青壮拖家带口来到了玉盘山下,头等大事就是安排住宿,尽管路风已经尽力赶制房屋。可还是有少部分人没有住处,赢广急急从山上调集了一批帐篷下来,并承诺三日内新房必然完工。这才算是安排妥当。 第二日,路风带着那些百姓去丈量土地,那些青壮则集中到了玉盘山大营之内,宽阔的校场上。乱糟糟的站立着两个方队。这些年轻人不停的左顾右盼,交头接耳,对这大营内的一切都感到十分的新鲜。 等到赢广带着典军等人出现在了高台之上,左右执令旗跑到台前,两排鼓手精赤着上身,手里提着一尺长的鼓槌,眼前令旗闪过,鼓槌重重的敲击到战鼓之上。鼓皮抖动,一股战场杀伐之气迸发而出! “咚!咚!咚!” 战鼓阵阵。下面的青壮顿时慌乱起来,有人紧张的左右张望不知所措,有人紧紧的缩进人群之中不敢露头,还有的则是热血沸腾面露狂热之色。 令旗横扫,鼓声骤停,校场之上一片死寂! “诸位都是桂陵郡本地人!知道这玉盘山大营曾经被魏韩联军攻破过,虽然他们并没有继续攻打我们的郡城,但不代表他们下一次也不会攻打!你们看看,山下面就是我们的家园!那里有我们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对于那些达官显贵来说,玉盘山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前哨,就算被人攻破也不打紧,反正离他们还远着呢!可对于我们来说!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哨卡!更是我们的命!一旦失守,那就是家破人亡!你们的时间不多,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魏国必将兴兵,玉盘山首当其冲!接下来的训练可能很苦!很累!但是它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救下你们的命!现在你们的家里都分到了土地,想要享受丰收的喜悦么?那就拼命吧!” 赢广的话很朴实,这里面没有什么国家大义民族节操,也没有什么高风亮节铮铮傲骨,有的只是那些最简单的需求----吃饱、穿暖、有点田。 其实百姓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满足了他们最基本的需求,他们就会像蚂蚁一样任劳任怨,甚至只要你能够稍稍替他们说点话,在他们的眼中你就是那一片青天! 场内所有的青壮都挺直了腰杆,眼中再无丝毫的犹豫,他们守卫的不仅仅是一座营寨,他们守卫的还是自己的家! “所有青壮分为两营!中营统领典军,统兵一千!后营统领樊篱,统兵一千!敖烈继续统领前营,负责全军防务!路风为军需,掌管全军日常所需!即日起全军进入战备状态,新兵准备随时参与战斗!!” “诺!!” 很快,场内的两千青壮就被各统领瓜分一空,紧接着各自的驻地顿时变得热闹非凡。赢广满意的点点头,独自一人在营内转悠,事情安排下去,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什么问题出现,赢广一下子就成了营内最悠闲的一个人。 刚溜达到后营营门口,就见山路的拐角处转过来一匹劣马,按理说这种马不适战场,但用来负重还是不错的,可那马不知怎的,鼻孔喷着白气,浑身大汗不说,腿还一个劲的抖动,倒似驮了什么重物一般。 等那劣马彻底转了过来,赢广一下子乐了,只见一个胖子歪歪扭扭的骑在马上,圆圆的脑袋顶着一块方帕,肉乎乎的圆手拿着一个不知名的树叶在拼命的摇,油腻腻的脸上挂满了汗珠,身上的衣衫早就如同水洗的一样,软塌塌的箍在身上将那魔鬼的身材勾勒得分外妖娆! “嘿嘿!老吴!”赢广几步走到营门外,对着那个胖子高声喊到。 吴哲用手遮挡住眼前的日光,仔细向前瞧去,见是赢广,不由得“嘿”的一声跳了下来,顾不得溅起的尘土占满衣衫,拱着两只胖手对赢广施了一礼,这才开口说道:“赢兄弟你这山路也太不好走了,瞧把我累的。” 赢广哈哈笑道:“这一侧已经算是好走的了,不信我带你去看看另一侧!再说了,叫苦叫累的应该是它,怎么也轮不到你啊!” 吴哲嘿嘿笑着拍了拍劣马的脖子,这一路走来倒还真是亏了它,顺手牵了缰绳,吴哲随着赢广就进了营门。(。) 第一百七十三章 掌控玉盘山(七) “赢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当听到小公子说让我来你这儿,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做错事了,第二反应就是出门没烧香今年犯太岁!怎么无缘无故就把我发配到军营来了,难不成想让我瘦瘦身?可吕氏内比我胖的多了去了,没听说有这规定啊……后来我才知道,是你点名要的,我就纳闷了,我就一个小小掌柜,能帮你做些什么?” 听着吴哲絮絮叨叨的一大堆,核心东西就一句,为什么选中他! 要说为什么,其实赢广也不知道,也许是看中了他外形的欺骗性,也许是看中了他汾河渡口上那矫健的身手,但直觉告诉他,这个胖子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要理由?没有理由! 赢广给他倒了点水,让他先消消汗,直到他彻底平复下来,这才慢慢的说道:“吕公子送过来的物资确实很全,不过大都是些日常物资,军需产品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这里面的缘由相信你应该是知道的。” 一谈到正事,吴哲整个人不由的坐直了身子,当做蒲扇用的树叶也被丢到了一旁,听到赢广的问话,吴哲点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家主以一商贾身份起家,做得就是贱买贵卖的行当,可以说只要能够赚钱的生意,家主都会去做,只是这军需一直是被卫王亲自把控,各部按需索取,无故不得外流,小公子能额外弄出来一部分给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军方拨下来的那些兵器铠甲。被地方层层盘剥,等到了部队却是剩不下多少,你看看我这新征的两个营。上头拨下来的衣甲兵器连半营兵都装备不全,一旦外敌来袭,那就只能用血肉上去填,这样是不行的,思来想去,最后我就想到了你!” 吴哲一听当时就苦了脸,抖着腮帮子上的两块肥肉叫苦道:“赢兄弟。你这可是苦了我,卫所直接掌控在王上手中,出入多少军需自有定数。想要走私,却是太难,这是玩命的生意,做不来。做不来呀!” 见吴哲一副滚刀肉的模样。赢广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胖子脑子转的快,功夫也不弱,让他来做这个行当,却是正相当,到时候再诱之以利,动之以情,绑架到自家的战车之上。不怕他不尽心。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去动卫王的利益了。” 赢广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似笑非笑的望着吴哲在那现眼。见他一下子收了声,这才说道:“小公子送来的银两我会交给你打理,你需要做的是买下几艘商船,然后在大量的采购粮米,之后沿汾河逆流而上,最后的目的地则是----月氏!到了之后,你去战军府找一个叫封庄的人,把这封信交给他,剩下的事就由他安排。” 吴哲一下子收了自己那耍赖的表情,赢广既然敢如此说,那就是此行必然是能成功的,如今自己在吕氏的门店不过是个小小掌柜,想要出头却是没有什么好的机会,与其在那混下去,还不如出来搏一下,这也是他知道调入军中之后,不但没有拒绝而且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原因。 “行!既然赢兄弟这么有把握,这活儿我就接了!” 吴哲也是爽利人,既然决定做,那就主动答应下来,不但要做,而且还要做好,自古以来,走私是利润十分巨大的行当,否则也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但这一切都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有强力的武力做为保障,目前来看,赢广已经初步具备了这个资格。 “好!我也不会让老吴你白跑的,月氏的皮制品非常不错,在中原地区很有市场,既然你接了这个活,皮货这块的利润八成归你,但是有一点,我要的军需品不能少!” 吴哲小眼睛里精光闪烁,脑子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乱响,赢广为了拉拢自己可谓下了血本,要知道自己除了来了一个人,所有的本钱都是赢广出的,皮货这块的利润有多大,吴哲自己心里自然明镜一般,八成的利润,只要跑上一趟,分到的银钱就比自己多年的积蓄还要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只要利润足够大,有妖又如何,哪怕明知这是盘丝洞,这挂着唐僧商标的胖子也敢闯上一闯!说干就干! 吴哲扯过一块裁好的绢帛,略一思索便下笔疾书,不多时,一分详细的计划就浮现在纸面之上。 赢广在旁边瞧着,也不多话,只见上面将人工、成本、日常所需分门别类列的清清楚楚,这让赢广抹去了自己心底的最后一丝担心,这个胖子是有真本事的,办事靠谱! 又准备了几天,吴哲将手里的银钱换成了大批的粮食,陆续装满了三艘商船,赢广从玉盘山大营调了一队老卒做为护卫,扯上商队的旗号,一行人逆流而上,直奔月氏而去。赢广站在江边目送着商船消失在了河道尽头,心中却是在暗自盘算,如果顺利的话,两个月后,商队就应该可以回到卫国了。 赢广这么大的动作应该是瞒不过吕不韦的,但是吕氏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默认了赢广的做法,也许在他们看来,赢广能够自己解决装备的问题,对他们大有好处,他们不但不会强行干涉,反而还会加以保护,尽量封锁消息。 就这样玉盘山大营自卢俊离开之后,终于彻底完成了变革,山下无数的民夫正在开垦荒地,虽然今年已经过了播种的最佳时节,但是种些早熟的粮食还是来得及的,加上吕氏支援的大量辎重,山上山下紧紧腰带,坚持到来年还是没问题的。 而在山上的校场上,一队队的新兵正在老兵的带领下进行练习,招式很简单,刺砍撩拨翻来覆去就这四招,这些基本的技能已经形成了一个训练的系统,只要将这四招练熟,变成自己的本能,这些新兵就有了一战之力,如果再拉到战场上见见血,这些新兵就能够迅速的成长成为精悍老兵!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第一百七十四章 毒计 看每天日出日落草长莺飞,转眼已过一秋,预料中魏国的报复并没有来,赢广等人也悄悄松了口气,新兵训练的时间还是太短,一旦开战,这两千新兵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吴哲的商船出行十分顺利,返回的时候不仅带回了大量的粗皮制品,更重要的是那整整两船金属矿石,有了这些,玉盘山大营的工坊就可以大量的生产兵器、衣甲!进而维持整个大营的正常损耗。 这期间卢俊的特使曾过来巡视过一次,典军这个挂名的将军直接将特使堵在了桂陵郡,明面上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暗地里又用了不少银钱,那特使收了好处,加之本意也不愿去那荒山上吃苦,做足了样子之后,便把这次的巡视任务高高举起,又轻轻的放下。在郡城内盘桓了几日便径自回去了。 就在赢广以为一切如常的时候,乌县的县城内已经悄悄聚集了五千正兵,上次姜伟进攻玉盘山大营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还搭了老将上官云,这次他统兵五千来到这里,目的就只有一个,报复! 其实在魏国从函谷关抽身而出的时候,魏王的目光就已经注意到了边境的这次冲突,只不过一个玉盘山还不能引得他过多的关注,不过为了面子,还是要有所动作的,秦国那样的大国我惹不起,收拾你巴掌大的一个小国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魏国刚刚结束了对秦的作战,魏王并不想有太多的损耗。并且在他的概念中卫国也不值得他大动干戈,让那里的驻军处理就可以了。 乌县县尉府内,白色的孝带充斥了每个角落。虽然上官云已经下葬,可是县尉府内还是挂着孝,姜伟祭拜过之后便来到了城外的大营,营内的兵大都是参与上次攻击过玉盘山大营的郡兵,亲眼看到了上官云的战死。 姜伟升帐聚将,见人都到齐,便开口说道:“废话不多说。我们这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拿下玉盘山!各位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稍微沉寂了一下,帐内众将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不过说来说去不外乎是强攻或者是诱敌野战。姜伟微微皱眉,这些常规的战术自己能想到,那玉盘山的守军也不傻,自然也能想到。计策失去了它的诡秘性。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很有可能被对方利用,倒打一耙。 姜伟不作声,脑海中快速的分析着刚才接收到的信息,试图从里面选择出一个可行性最高的,就在这时一员禆将忽然说道:“将军,属下认为可以派一偏师,绕到玉盘山后去潜伏。我们则在正面战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等到了夜间。我们潜伏的人马冲入大营,多多放火,制造混乱,我军再从正面强突,前后夹击必然可以一鼓而下!” “玉盘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的人怎么才能绕过去,从对方的后面发动攻击?” “将军可多寻当地百姓,仔细询问,其中必然有人知道绕过去的捷径!” 姜伟低下头,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确实可行,只是去的人不能太多,太多则容易被人发现,前功尽弃。可也不能太少,太少的话达不到制造混乱的效果。最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派出一队精兵,想办法混入到大营中去。 可是大营戒备森严,陌生面孔恐怕还未接近就会被发现,这条路怕是行不通。姜伟用手挠了挠脑袋,陷入了沉思,周围众将都声音渐渐小了,目光否集中到了姜伟的身上。 忽然姜伟紧皱的眉毛舒展开来,似乎想通了什么。 “张志!” “末将在!” “我麾下文武皆佳的将领只你一人,我欲将一艰巨任务交于你,你可敢接?” “愿听将军调遣!” “好!你只需如此如此……” 这几日赢广娘很是开心,赢广在玉盘山下的宅院已经完成,赢广娘带着墨印已经住了进去,左邻右舍都是迁徙过来的庄户,那些纯朴的人儿得知自己成了大营主将家的邻居,那几户人家高兴的不行,纷纷过来拜访,为有点冷清的府上增添了不少的人气。另外就是赢广的婚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找了名宿老帮忙确定了吉日,墨印就暂时搬到了府外,寄宿在了隔壁的邻居家。 胖胖的花嫂是个寡妇,当初男人被强行征召上了战场,之后就再没回来,花嫂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把儿子扶养大,本来不想让他走他爹的老路,可是玉盘山大营征兵的条件实在优厚,而自己的儿子又是个孝子,不想让自己太过辛苦,就偷偷跑去报了名。等自己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不得已,只得允了。 前阵子新搬来一户邻居,据说竟然是大营主将的家眷,这让花嫂又惊又喜,喜的是有这么一户邻居,自家小子也算是在军中有了门路,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日子久了,总能借的上力,惊的是不知道这将军家眷是否好相与,如果是个嚣张霸道的主儿,怕是自己的小院也要不保。 等到人家搬家那天,花嫂主动跑前跑后的帮着忙乎,见到了将军的娘亲和未婚妻,却发现老夫人和那名叫墨印的女子与那些豪门贵妇丝毫不同,对人和煦得很,没有因为身份的差异而看不起这些寻常百姓。 如今,花嫂早已和赢广娘熟识的很,有事没事的经常过来帮忙做些杂活,自从墨印与赢广定了亲,墨印便搬到花嫂家暂住。 只是这几日有些奇怪,庄子附近忽然多了些陌生面孔,由于庄子内居住的都是军属,此次之间熟悉的很,所以这些陌生面孔刚一出现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上前一问才知道,却是外乡过来投军的。想来也是为这玉盘山大营的优厚福利来的,可惜现在兵员已满,这些外乡人注定扑了个空。 在离庄子十余里的一个山谷,张志听完斥候的汇报,心中便有了计较。 “用不了几日,将军就要兵临玉盘山,我们的任务除了在山下庄子内放火之外还多了一个,那就是抓住贼将的老娘和他的未婚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救命的习惯 初秋的清晨寒露还重,新发的皮甲被湿气浸染,黏糊糊的沾得人难受,直到第一缕阳光洒在突出的哨楼上,这种不适的感觉才略有缓解。 二狗子站在阳光下伸了伸懒腰,鼻子里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要知道顶着浓重的露水守了一夜,浑身上下像被冻住了一般,能这么随意的伸展了一下,那酸爽的感觉却不足与外人道。 看看日头,换哨的兄弟应该快到了,到时候自己的脚程再快点了,还能赶上吃口热乎的。 也许是活动的动作有些打,一滴冰凉的露珠顺着叶脉滑落,好巧不巧的正好掉进了二狗子的衣领里,突如其来的刺激让脊背上的寒毛根根立起,二狗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子不由自主得再次向外挪了挪。 阳光的力量更足了,二狗子眯着眼望向了远方,那稀薄的雾气做了最后的挣扎,终于无奈的被阳光彻底驱散,远处的景色愈加的清晰起来。忽然在地平线的位置上出现了一条黑线,随着距离的缩短,黑线的细节渐渐看的分明。 魏! 打头的大旗上一个大大的魏字格外扎眼,二狗子虽然识字不多,但在边郡长大的孩子,没有几个不认识魏国的战旗! 魏国来袭! 一把火点燃了身边的狼烟,二狗子顺着哨楼的立柱快速滑下,解开栓在一旁的马匹,身子向上一纵,手中的马鞭便重重的落在马屁股上。虽然这匹战马一直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可是事情紧急,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魏军来袭!魏军来袭!”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林中。惊起飞鸟无数,战争的气氛再次笼罩了平静的玉盘山,虽然早有准备,但当战争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让人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黑色的狼烟垂直上升,玉盘山大营内人声鼎沸,各部人马各司其位。守城的器械被一样一样摆满了城头,自从上次血战之后,大营的外墙就一直在加高加固。甚至还增设了弩机的发射口。当二狗子打马跑到城下的时候,城头上早就是严阵以待,冰冷的箭头对准了敌人到来的方向。 “等了这么久,这帮孙子终于还是来了。” 敖烈兴奋的来回转着圈。他的前营老兵居多。所以战力一直都是军中最强的,中营和后营虽然已经训练完毕,但都是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这防守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总被惦记着也不是什么好事,打过来反倒是心安了,只是耽误了你的婚期。” 典军已经过了热血上涌的年纪,考虑问题更加的冷静全面,已经渐渐展露出独当一面的能力。 “还有就是你身边的亲卫人数太少。要不让阿二、阿三回来帮你?” 赢广摇了摇头,阿二、阿三功夫确实不错。不过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不大,如今家中事多,让他俩在墨印手下行事就好。 “路风,营内的粮草兵械可还足够?” 见赢广发问,路风连忙答道:“前阵子吴掌柜送来了很多青铜矿藏,营内工坊全力运作,完全可以满足大军所需,秋粮已经开始收获,虽然不多,但是完全可以满足山下百姓过冬所需,另外吴掌柜又收购了大量的粮食,加上濮阳发过来的军需,守上半年是绝无问题。” “恩,那就好,另外组织好那些军属,随时准备饭食,一旦开战,要保证撤下来的战士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同时做一些简易的棚子,上面铺上木板和茅草,保证后勤人员的安全。” 安排完这些,赢广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仔细想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是冲锋陷阵,根本就不用考虑到治下的百姓,如今却是不一样,山脚下可是还有几千军属,这些人的安全也需要自己照顾到。 想到此处,赢广教主了刚要离开的樊篱,叮嘱道:“你把我的亲卫带上,再带两队正兵,去山下护住村庄。” 樊篱一听,老大的不乐意,低声吭哧道:“为啥守城的活都交给敖烈那老小子,我的后营也没有孬种!不让我上前线也就罢了,还安排我去干衙役的活...” 话没说完,就被赢广一脚踢到了边上,樊篱委屈的揉着自己的屁股,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那贱样分明和封住有的一拼。 对这个新收过来的汉子,赢广是又可气又想笑,指着那油光锃亮的大脑袋骂道:“你懂个屁,山下面的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这些兵的家人!如果他们那里要是出了什么状况,我这就得炸营!” 樊篱不服气的说道:“能有什么状况,周围都是山,想要过来,要么绕一大圈,要么飞过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人飞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小路,让敌人摸过来了呢,此事大意不得,小子,你想抗命么!” 樊篱见赢广这么说,就不再吭声,哭丧着脸,带上赢广的亲卫又回到后营点了两队人马,呼呼啦啦的下山去了。 魏军终于来了,只是不知道这领军的会是谁呢? 玉盘山下的村庄内,战争的气息也笼罩在了这里,与以往不同的是,以前只要一听到大军逼近的消息,百姓们就会收拾细软跑到郡城内躲避,有着高墙守卫,心底自然也感到安全一些。可是这次却是没人愿意离开,自家的田还没有收割,自家的牛刚刚生了牛犊,自家的男人就在不远的地方战斗,这里就是家,咱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咱哪都不去! 赢广娘和墨印的出现更是稳定了众人的心思,等到樊篱带着两队士兵赶到的时候,百姓们终于彻底放心了,赢将军没有忘记这些百姓,没看他把自己的亲卫队都派到这来了么! 樊篱见过了赢广娘和墨印,便把赢广的亲卫留在了她们身边,自己带着后营的两队兵开始在庄子内设置岗哨,樊篱别的不敢说,就这扎营设哨他是绝对有经验,当初他就是凭着这一手,才能从乱军之中保住性命,完完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一直认为多此一举的樊篱并不知道,就是他的这个多年形成的习惯,不但救了整个村子,也救了他自己。(。) 第一百七十六章 白刃战 姜伟再次来到了玉盘山的山脚下,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不同的准备希望带来不同的结果。 可惜想法是好的,眼前耸立的一切让姜伟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 对面的城墙加高了很多,这里不再像是一座营寨,倒更像是一座山城,实在难以想象卫王会有如此魄力,姜伟不知道的是,卫王不过是下令重建大营,并没有建城的想法,眼前的一切都是赢广在吕氏的支持下完成的。 冰冷的弩尖对着城下,高傲的战旗迎风招展,城头上密布着精锐的战士,每个人身上都披着甲胄,最差的也有一身皮甲。这哪里是半年前的那座小小营寨,这分明就是武装到了牙齿的一头巨兽。 姜伟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多日的辛苦没有白费,张志他们顺利的找到了一条被荆棘遮挡的小路,攀爬了一日,终于成功的绕到了玉盘山的背腹,没想到啊,这里的驻军竟然在后面建造房屋,开垦荒地,竟然有长期驻扎的打算!有这么个桥头堡在,对于魏国来说是十分不利的,这次必须将它拔掉! 可惜小路难行,如果能让自己大军偷过去,在背面发起攻击,自己的战损将减少五成,最少五成! 摇了摇头,姜伟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抛诸脑后,还是先安营扎寨吧。 预想之中的拼命进攻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生,姜伟按部就班的扎营立寨。城头上的赢广也没有出去攻击的打算,对方来了足有五千人,自己手中的老兵只有前营一千人。如果让新兵出去袭扰的话,损失太大还不一定能够达到效果,赔本的买卖赢广是不做的。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沉闷的号角声打破了山中的宁静,藏青色服侍的魏兵集结成了方阵,盾甲兵、长矛手、弓弩手分层次站立,方阵之间的甬道内。一只只由方形盾牌组成的长方形战阵正在缓缓的前进,里面保护的是制式的云梯。 这次使用的云梯可不是上次那种粗制滥造的样子货,云梯顶上多了两个青铜搭手。只要靠上城头,就会紧紧的卡住垛口,不把云梯上的人杀完,梯子是无法推开的。 “咚!咚!咚!咚!” 营内的鼓手一下一下敲击着战鼓。战阵下的步兵调整着自己的步伐。整个战阵的速度顿时提升了一节,阵内的队首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顺着山坡向城墙推进。 “哼!弄了个王八壳子就以为能攻得上来么?真是天真!” 胡牛儿是前营的一名老兵,十几年的沙场经验使他的眼光十分老道,对付这种乌龟壳的办法有很多,城防弩就是其中的一种,将旁边脸色煞白的新兵推到了一边,胡牛儿先将长矛放在身旁顺手的位置。这才用满是老茧的手撑起了城防弩,这种固定弩机可旋转的角度很小。上弦的时间又很长,所以必须保证每一支弩箭都要造成大量的杀伤,否则这种城防利器就会失去它应有的作用。 果然,当魏国的战阵进入到弩机射程之内后,城内的瞭望台上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 胡牛儿用力扣动城防弩的机弦,巨大的推力震得双臂发麻,可胡牛儿并没有后退,反而将头探到了箭垛之上,只见射出去的弩箭旋转着发出阵阵呼啸,正正好好的凿在了魏国的战阵上。 巨大的力量不是单个士兵能够抵挡的,打头的士兵只觉得一阵巨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飞而出,连带着左右的人也纷纷跌倒,整个战阵一下凹进去了一大块!城上的守军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顿时弓弩手将身子探到城头外,羽箭连发,将措不及防的魏军放倒了一片! “结阵!结阵!” 幸存的魏兵迅速的合拢,羽箭落在盾牌上敲得叮当乱响,却是不能再造成什么杀伤,趁着城防弩上弦的时候,生生向前推进了一大节。 “嗡!” 城头上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仿佛上一刻的重演,破开得战阵再次被随后而来的箭雨放翻,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重新聚拢,而是高声叫喊着冲了上来,那是因为城墙已在眼前! “咔嚓” 下面的魏兵冒着矢石强行将云梯立了起来,锁紧之后,左右兵士纷纷蚁附而上!远远望去仿佛青色的波浪在狂击着那巍峨的城墙!后面的弓弩手早已压上,他们放弃了身前的防护,只是麻木的对着城头上开弓搭箭,射杀对手或者被对手射杀。不得不说,弓弩手的进攻成功的缓解了盾甲兵的压力,那些动作快的悍卒已经快要接近垛口了。 胡牛儿射完两弩之后就撤了下来,抄起长矛猫在了自家弓手身后,这个时候用不上他们这些步卒,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等待,直到第一个魏兵登上城头,那时才是他们发挥的时候。 身前的弓手再次探出了身子,刚一松弦,忽然整个人仰天倒下,胡牛儿连忙接住,却发现这名年轻兵士的脸上正正中了一箭,利矢贯脑,已经没有抢救的希望。这时候老兵的经验就显现了出来,胡牛儿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猫着腰迅速的来到弓手刚才站立的位置,抓起旁边预备的礌石,用力推出了垛口,整个过程非常的快,而且身子一直藏在礌石之后,直到松手的瞬间才猛得缩了回来,就听到墙外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胡牛儿嘿嘿笑着,余光却发现身旁的新兵正学有学样的将礌石顶出去,战争确实可以加快这些新兵的成长,只要能在第一场战斗中生存下来,新兵就会迅速成长为老兵,折损率也会大大降低。 只是弓手折损的速度太快,而那些有经验的老兵也有各自对付礌石的办法,墙外的响声越来越大,那是甲胄摩擦墙砖的声音! 胡牛儿端着长矛,矛尖正对着垛口,待会无论看到什么,这一下都必须刺出去,残酷的白刃战即将开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夜袭 罗林的运气一直不错,先是战阵被攻城弩凿穿,长长的弩箭擦着他的身子飞了过去,将他旁边的同伴钉死在了地上,近在咫尺的他却连油皮都没有划破。然后是攀爬的时候,城头上丢下来的礌石重重砸在前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哼都没哼就掉了下去,也是,脑袋都砸到腔子里去了,想哼也哼不出来。幸运的是,礌石砸中之后改变了方向,罗林再次躲过了一劫! 趁着这个间隙,罗林加快了攀登的速度,只要越接近城头,礌石的威力也就越小,自己也就越安全! 仿佛真的有满天神佛保佑一样,罗林攀爬的这个垛口真的再也没有礌石落下!好!再快些!只要第一个登上城头,那就是实打实的战功,到时候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伸手扣住垛口,罗林猛地伸出了头,眼前的景象如同一盆凉水迎头浇下,让他骨子里都透着寒! 一名守城的卫兵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端着的长矛如毒龙出洞,张口而噬!罗林勉强向后扬了扬头,却始终躲不过那致命一击,什么升官发财,什么荣华富贵,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就像那五彩缤纷的肥皂泡,看着好看,可升的越高,破的越快。 胡牛儿收矛退后,心中暗暗计算着数量,这是第一个,一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些都是战功,平复心情,自己只要耐心的等待就好。 不过预想的和实际发生的不太一样,第二个攀登上来的魏兵并没有贸然的露出头来。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自然会多了几分防备之心。 于是胡牛儿的第二击没有成功,矛尖滑过盾牌带起一溜火花。盾牌后面的魏兵借着这个空档一步跨上了城头!长矛来不及收回,胡牛儿怒吼一声,拔出战刀径直扑了上去,与那登上城头的魏兵战到了一处! 号角声声,甲胄铿锵,刀光剑影之间,夹杂着惨哼、哀嚎。这里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鲜血飘洒在风中为这个秋天增添了无尽的萧瑟,断裂的兵刃斜插在城墙前的土地上。像一座座孤零零的墓碑,下方浸透了鲜血的泥土散发着阵阵腥味,在血红色的残阳映照下,显得格外的诡异。 金钟声声声连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魏**营,姜伟盘点着一天的损耗,今天总共投入了一个营的兵力,完整下来的不到四百人,从抵抗强度上来看,对方还是留有余力,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张志派人传来了消息。今天晚上他们会在玉盘山的后方狠狠一击,自己只要看到火起挥兵猛攻就好。 望着渐渐变浓的夜色。姜伟信步来到了后营,在宽阔的空地上,一队队全身着甲的兵士正坐在一起休息,裨将悄悄走到了姜伟身旁轻声说道:“将军,兵士们已经吃过饭,云梯和攻城凿也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恩。”姜伟点点头,对那裨将说道:“让军士们抓紧时间好好休息,能不能攻破玉盘山就看今夜!” “是!” 与此同时,山脚下的村庄内,墨印正在望着自己的嫁衣出神,这件衣服是自己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如果不是赶上魏国来攻,恐怕现在自己已经是赢广的妻子了吧,想到这儿,墨印就感觉脸上一阵发烧,暗暗呸了自己一口,便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收好,这仗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还是先收好,免得放在外面落灰。 赢广的亲卫驻扎在宅子周围,樊篱带的两队兵则分为两拨轮岗,村子入口处新立起一座岗楼,岗楼上燃烧的火把在夜色之中十分的醒目。 张志带着几十名魏军,趴在不远的一处草丛中,一名瘦小的军士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头儿,都打探清楚了,村子里的那个统领确实狡猾,明哨不过是个摆设,真正的杀招是对面房顶上的暗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就得先把房顶暗哨干掉。” “有把握么?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岗哨?有没有可能从侧面潜入?” “有把握!村子周围全都是农田,从周围潜入暴露的可能性太大,村口只有这一明一暗两个哨位,只要能干掉这两个岗哨,我们就可以在各处同时点火,将火势连成一片。” “好,行动!” 岗楼对面的房顶上,两名守卫静静的匍匐在那里,目光紧紧的盯着火光下的岗楼,那里一旦出现问题,他们就必须第一时间发出警示。 秋夜里湿气重,趴了一会,手脚就冻得发麻,两人刚刚小幅度的动了一下,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异响,两名守卫立刻停止了动作,耳朵灵活的转动着,似乎想要分辨出声音的出处。 “喵呜...” 原来是一只野猫。 两人轻轻的松了口气,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自从这里有了百姓聚居,这野猫来的倒是勤了,晚上值夜的人经常被它弄的紧张兮兮。 目光重新落在了岗楼上,发现原本一直来回走动的哨兵像是累了一般,斜斜地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只是那个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 怎么看着这么不舒服呢? “不对!” 两人蓦然惊醒,终于想起了哪里不对! 要知道,一般人依靠着东西休息都会自然的抱起手臂,头要么歪着,要么仰着,但绝对不会低着!更加不会低垂着双手! “敌...呜!” 两人正要发出警报,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刚刚张开的嘴,紧接着喉头一凉,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抽离,两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屋顶之上。 张志见偷袭得手,心头大喜,刚要从村口突入,就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怒吼。 “敌袭!” 怎么回事!张志脸色一下子变的十分难看,不是说只有这两个岗哨么! 旁边的小个子也是一愣,自己临走时看的清楚,的确只有两个岗哨,并且刚才已经得手,怎么可能还会被人发现? 其实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樊篱的确只设了一明一暗两个岗哨,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除了这些岗哨之外,樊篱还会临时增设一些暗哨,值夜的人只有进驻之前才会知道自己的位置。 樊篱多年扎营的经验让张志的夜袭化为了泡影,既然被发现,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将计就计 “敌袭!敌袭!” 隐藏在暗处的哨兵点燃了预先留好的火把,明亮的火光在夜色之中犹如灯塔一般,樊篱一边骂着,一边带着集结起来的兵士,朝着亮起火光的哨位冲去。 夜袭变成了明攻,张志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仓促的点燃了村口附近的房屋,尚来不及深入,张志及带来的几十兵士就被及时赶来的守卫团团围住。 “杀!” 两方人马瞬时冲杀在了一处,张志人少,但胜在精锐,手起刀落干净利索,一个个均是战力不凡。樊篱人多,但多是没见过血的新兵,虽然经过了半年的训练,掌握了一些基本技能,可是战场不比训练,喊杀声一起,好多士兵大脑一片空白,勉强冲到近前,却早就忘记了练习的那些招式,长矛用的像锄头一样,打在敌人身上只痛不伤,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却被对方一刀劈翻在了地上。 刚一交手,张志就发现了对方战力远不如己方,当下兴奋的一声长啸,手中战刀更是快了三分,左右听到张志的啸声,迅速向其靠拢,几十名魏兵结成了一个圆阵,竟然将数倍于己的守卫杀得节节败退! 幸亏樊篱及时杀了进来,这才稳住阵脚,再晚一会怕是要被对方杀溃了。 可是,就算樊篱再勇武,也双拳难敌四手,手下新兵不给力,基本上没有办法造成杀伤,只能暂时将对方围住。突击了几次却始终无法攻破对方的圆阵。 看着自己辛苦训练的手下折在了这里,樊篱气的双目发赤头皮发青,蚯蚓般的血管在那光头上乱跳。仿佛是要崩开一般。胡乱包扎了下伤口,樊篱一手提刀,一手持盾,虎吼一声再次冲向了圆阵。 才冲了两步,就听见“蹦”的一声弓弦响,一道凉风贴着头皮飞过,正中眼前魏兵的面门! 樊篱伸出手摸了摸发麻的头皮。转身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座民宅之上立着一人,火光闪烁照得那人脸忽明忽暗。樊篱仔细分辨才模糊认出像是赢将军府上的一名亲卫。 原来警报刚起,墨印就来到了赢广娘的房间,阿二阿三护卫左右,赢广的亲卫队第一时间集结完毕。并将内宅团团围住。墨印心中稍定。就听得外面杀声震天,想到樊篱手下的那些新兵,墨印总感觉有些不太保靠,略一思索,就让阿二带着弓箭前去增援。 却说这阿二早年跟着陆大,练了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当初也是靠着这一手,阿二才被墨印挑中。做了赢广的侍卫。现在虽是夜间,能见度较差。但只要有一点火光,阿二就能保证箭无虚发! 此时阿二正站在屋顶之上,腰间挎着两只箭壶,左手执弓右手开弦,借着那朦胧的火光,箭矢如同巨蝎的毒针,频频射出,中者立毙! 魏国的战士不怕面对面的厮杀,可此刻却再也忍受不住黑暗中那无边的杀意,似乎在那片黑暗之中,死神的使者正在挥舞着镰刀,冰冷的箭矢就是那追命的符号,凡是被他点到名字的,没有一人能够幸免。 所有的箭矢都是从左目而入,贯脑而出,杀的魏兵阵阵心寒! 张志的嘴角不断的抽动,恨不得将那弓手揪出来凌迟,每一只箭的创伤都一样,对手这是在**裸的示威!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反击!如果再不行动,士兵们的士气就会被彻底打垮! “突围!突围!” 听到张志的军令,剩余的魏兵如同花瓣一样四散开来,每个人都拼命的冲向自己的前方,仿佛那里真的有活路一般。 两方的战士再次搅在了一起,只不过这次魏兵失去了战阵的加持,依靠的只能是个人勇武,樊篱的兵一对一不是魏兵的对手,二对一就可以战平,三对一则必胜,现在魏兵各自为战,终于给了樊篱一个分割包围的机会。 阿二在房脊之间来回的跳跃,哪里碰上硬钉子,阿二的箭矢就会飞向哪里。很快来袭的魏兵被杀了个干净,只剩下张志一人仍在负隅顽抗。 张志的一条腿已经被箭矢射穿,后背上挨了樊篱一刀,如果不是多年的厮杀练就的本能反应,这一刀就足矣要了自己的命。回头望着已经熄灭的火焰,张志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没有想到放火的那两间房子都是砖石结构,火焰只烧尽了屋顶的茅草,根本就没有引燃附近的房屋,这次偷袭却是失败了。 樊篱走到张志的身前,冷笑道:“你们倒是厉害,竟然能绕到这里,如果不是将军准备充分,险些让你得了手!” 张志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用你夸奖,今天没能烧了你们,算你们命大,别在这浪费唇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硬汉子!”樊篱走到张志身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脸,笑道:“你也不用急,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如何处理你,自有将军决定。来人!带走!” 张志被缚了双手,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着樊篱说道:“你也不用得意太久,我保证,你很快就会过来陪我!哈哈,哈哈哈!” “呸!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樊篱朝地下吐了口吐沫,骂道:“你最好祈祷别落到老子手里....否则....” 阿二跳到地上,见樊篱一脸便秘的表情,便开口问道:“别用劲了,赶紧收拢士兵,加强防御,敌人能来第一次,那就能来第二次,这里是玉盘山的根基,丢不得的。” 玉盘山顶,后营的哨兵见到山下火起,第一时间报告给了赢广,考虑到这可能带来的后果,赢广惊出了一身冷汗,将那报信的哨兵留在帐内,赢广捏着额头思量对策,还没来得及做出布置,却发现山下的火渐渐小了。 看来还是樊篱的两队兵发挥了作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赢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思绪也顿时活络了起来,偷营放火两相夹攻,如果那把火真的点燃了,这玉盘山怕是真的守不住。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已经落入了我方的掌控,那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正在赢广反复思量的时候,阿三带着墨印的口信来到了山上。(。) 第一百七十九章 血肉城门 几垛淋了火油的干柴被迅速的堆积到了营外的空地上,油滴顺着干柴缓缓滴下,剧烈的挥发性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刺鼻气味。 赢广仿佛什么也没有闻到,面不改色的挥了挥手,旁边持着火把的军士见状,迅速的向前跑了几步,一扬手,火把翻着跟斗砸在了柴堆之上,四溅的火星瞬间引燃了绵延的火油,只听得“轰”的一声,翻滚的火苗蹿起一丈多高,像是来自地狱的恶焰,张牙舞爪的撕裂了如墨的夜空,撒下大片大片暗红色的鲜血。 “饵已经下了,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赢广转过身,带着军士迅速返回了大营,火光已经烧红了半边夜空,相信用不了多久,魏国的军队就会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 “典军!命令中营,呐喊鸣锣!” “诺!” 夜已深,姜伟在自己的大帐内来回的打转,脸上满是疲惫却无丝毫困意,如果今夜张志那里不能得手,那么自己就不得不面对玉盘山的坚城,只是这种硬碰硬的厮杀伤人更伤己,就算能拿下玉盘山大营,自己手下的军队估计也得被打残了。 “将军!将军!”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兴奋的呼喊,帐帘挑起,一名小校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将军,山后火起!玉盘山大营乱起来了!” “好!大事定矣!” 姜伟用力一锤拳,几步就跨出了营帐。手脚并用地爬上哨楼,抬头远眺,只见远处隐隐约约一片火红! “好!好!好!传我军令!擂鼓攻城!” 如雷般的鼓声响起。惊的栖鸟一片飞腾,辕门大开,数不清的士兵犹如黑夜中的凶兽,纷纷窜出了藏身之所,没有阵型,没有掩护,要的只有速度。越快登上城头越好! 夜战对于守城一方十分的不利,因为城头上明火执仗,显眼的很。城下却是漆黑一片,看不分明,只有敌人冲到城下,才能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一个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营内大乱。城头又遭受到了攻击。守城的新兵军心大乱,勉强射出手中的箭矢,不等敌人登上城头就已经溃败奔走。 进攻的魏兵顺利登上城头,拼命的砍杀残存的守卫,直到攻下城门楼打开了城门,所付出的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继续向前追杀的魏兵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太顺利了,顺利的简直不像是真的。可是没有人会去细想这个问题,后面大队的士兵从城门口蜂拥而入瞬间就将两道城墙之中的百余米距离填满。 面前是第二道城墙。比起第一道来,这里更高,更险,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城头上一片漆黑。 不知道什么时候,城内忽然静寂下来宛如鬼蜮,向前冲杀的魏兵高举着战刀,迷惑的停住了脚步,喊杀声渐歇,所有人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就在这个时候,城头上忽然立起一排排的人影,手中的箭矢上跳动着火苗,一个嚣张的声音在众人的头上响起,借着山谷的回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区区小计也敢前来现眼!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 “嗖嗖嗖!” 带着火苗的箭矢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明亮的红线,狠狠地钉到魏兵之中,听着周围不断传来的利器入肉声,反应快的人拼命的挥舞着兵器抵挡,可当一个圆滚滚的瓦罐砸在了地上,破碎的瓦片带着黏糊糊的液体四下飞溅,那散发出来的刺鼻的气味让所有人都绝望了。 “火油!” “轰!” 城下瞬时多了数个人型火炬,那凄惨的叫声,绝望奔跑的身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剩余的魏兵竟然不顾城头上的箭矢,掉转身子拼命向城门跑去!不断有人被箭矢射倒,不断有人被火油引燃,可是没有人去再乎这些,他们眼中只有那个窄窄的城门洞,只要通过那里,就可以逃出生天! 离得城门最近的那名魏兵见机得快,已经冲进了城门洞,紧跟着进来的那些人却没有他这么幸运,门洞太窄,进来的人太多,竟然一下子挤到了一处,这些昔日的袍泽在生死面前露出了人性最自私的一面,跑在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拽倒,后面的人被推着上前,脚下却被先前倒下的人绊住,互相践踏,互相痛骂,明明可以逃出去一部分,却被自己人将生路堵死。 人群还是在不住的向前拥挤、践踏、拖拽、痛骂,丝毫没有想过这样做根本就不可能冲的出去。见到这种情况,城头上的守卫快速地转移了攻击的对象,重点打击那些继续进攻或者想要从城头上逃生的魏兵。 再看看那名逃出升天的幸运士兵,他狼狈的向前奔跑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呼啸声。 “嗡!” 是城防弩! 原来始终没有路面的十几台弩车早就对准了城门,当城门口聚集了大部分魏兵的时候,城防弩终于露出了血淋淋的獠牙!四五根长长的弩箭旋转着穿透了人体,狠狠的掠进了城门洞,拥挤的人群根本就无处躲避,只能眼睁睁的被穿成一串狠狠的钉在地上!短短一瞬,城门口上长弩林立,无数的士兵被交织穿在了一起,竟然生生编织成了一道血肉城门! 耳边传来了汩汩的流水声,声音之大甚至盖住了众人急促的呼吸,那是血,是近两千人的血!血水顺着山坡向下流去,在低洼处汇集成一团团冒着热气的血泊,凝固的血液变换成了一簇簇的紫黑,画满了城墙,铺满了土地,仿佛就是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凶残而又妖娆。 敖烈的前营正在打扫战场,替那些魏国的伤兵补刀,每一步踏下去,脚上都会粘起大量的黏液,那是血肉的混合物,两道城墙之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这样的东西。最惨烈的还是城门口,层层叠叠的尸体被长弩架在那里,仿佛是一件件展品,正在无声的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第一百八十章 买房 败了,又败了,姜伟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的失败来的如此突然,两千正兵只逃回来十余人,里面的七八个还失去了战斗力,全都是从城头跳下去的时候摔伤的。事到如今,就算再麻木的人也知道张志等人必然是败了,自己是中了敌人的诡计。时隔半年,同一地点,连败两次,自己这个将军怕是要当到头了。 姜伟长长的叹了口气,强压心中的愤懑,带着自己的亲卫在营中巡视。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未烧完的木头冒着缕缕青烟,火头军做好了早饭,正一勺一勺的分给排队的士兵,往日满是朝气的士兵们似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大营内沉寂的可怕,昨夜一战对魏军的打击是沉重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接过亲卫递过来的大碗,姜伟默默的排在队伍的后方,随着人流慢慢的挪动。仅仅一夜,出来吃饭的兵士就少了一半,尽管已经考虑到了减员,可是这饭食还是做多了,火头军的队正有些着急,军粮如命,是万万不能浪费的。 面前伸过来一只大碗,队正熟练的将一勺饭扣了进去,反手浇上菜汤,刚要抬头喊下一个,却见面前的人正是自家将军,哆嗦着嘴唇要说话,却见姜伟摆了摆手,径直端着碗走到了一旁。 说实话吗,如果说姜伟最开始还有那么一丝反击的想法的话,营中这一圈走来,眼中的所见将那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浇灭,两千士气低落的残军已经无法攻下玉盘山大营。不如趁着对方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先行撤军,至于回去之后的事......姜伟摇了摇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姜伟错了么?没有,作为一名将领,他只是依令行事。蚕食他国领土错了么?没有,只要能够胜利,这只能证明君主的高瞻远瞩,史书始终是由胜利者编写,就算失败了也没有关系。统兵的将领就是用来承担责任的。 玉盘山大营赢的十分侥幸,起码赢广是这样认为的。如果没有提前安排樊篱去守卫村庄,如果派去的人数太少没能成功绞杀来犯之敌。甚至如果没有采用石材建房让大火连成一片,恐怕这战果将要改写了。 “将军,已经找到那条小路了。” 樊篱大光头上沾着草末,脸上被荆棘划出了几道血口。尽管这样。那张狰狞的脸还是乐的像花一样。 “这帮孙子还真行,这么险的路也能被他们找到,不过将军放心,我已经安排了岗哨,并设置了些陷阱,保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听到樊篱文绉绉的掉起了书袋,赢广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脸,示意他擦擦脸上的血迹。这次能力保村庄不失,樊篱是立了大功的。作为新近跟随自己的人,赢广对他还是很满意,这个貌似粗犷的汉子其实有着十分细腻的心思,尤其是在防守上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再磨练几年,倒是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将才! “老夫人那里怎么样?” “老夫人和墨姑娘都很好,将军的亲卫队在那,肯定没有问题。刚刚我又调了两队人过去,保证万无一失。” 赢广点了点头,这次的疏漏险些酿成大祸,虽然这次躲过一劫,谁也不能保证下次还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玉盘山地处四战之敌,注定只能成为一座兵城,却容纳不下太多的百姓,为了长远打算,自己得寻找一个稳固的后方才行。 “老樊,你先下去休息,对了,顺便把吴胖子叫过来。” 现在正直秋老虎肆虐的时候,早晚凉得透骨,正午又晒的蜇人,吴哲本来打算找个凉快的地儿眯一会,谁知道刚合上眼,就被樊篱喊了起来,也不知道这赢广赢大将军是要闹哪样。 “我发现哪次见你,你都是一身汗,要是没了这身肥肉,你的功夫起码能提高两层!” 赢广哪次见到吴哲都会劝他几句,难得这老哥儿也不嫌烦,哪次都是同样的答复。 “小时候饿怕了,好不容易养得一身膘,哪舍得减!这大中午的把我叫过来,不会是讨论我这身肥肉的吧。” 吴哲擦着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榻上,刚一坐稳,就听见小榻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赢广眼角狂跳,仔细打量着吴哲,心道几日不见这胖子怕是又沉了许多,爷们在前面打生打死,这老哥儿倒是过得舒坦,看来这活交给他倒是正好。 “这几天魏军怕是就要退兵,咱们对月氏的贸易也可以恢复了,在此之前,你先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你去桂陵郡内帮我寻一处宅子,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我婚礼的时候要用。” 吴哲的脸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玉盘山征兵,明目张胆地拉走了一批桂陵郡的青壮,偏偏赢广拿着军令,郡守宋琦还发作不得,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如今可好,人家不来找你也就罢了,你却要跑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住,难道不怕那宋琦给你小鞋穿么? 可看赢广的态度又不似作伪,绕那吴哲精似鬼,却也不知道赢广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对了,最好是能离郡守府进一点。最好是在他家的隔壁,如果有难度,可以去找不韦帮忙。” “什么?” 听到赢广的补充,吴哲先是确认了下自己没有听错,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脑子彻底乱了,这都哪跟哪嘛,前脚打得和生死仇敌似的,后脚又腆着脸去做人家的邻居,你这是示威还是打脸啊,宋琦要是知道赢广住在自家隔壁,怕是得气死! 吴哲混混僵僵的出了营帐,左思右想可还是想不明白,不过既然赢广交代,那就去做好了,就算郡守府旁边没有空房,以吕氏的实力,让他搬走也就是了,里外多花点钱的事。 正在郡守府内午睡的宋琦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拐带他治下百姓的赢广又回来了,而且用不了几天就会成为他的邻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图谋桂陵郡 吃饭吃的香,睡觉睡的稳,这样的日子自从玉盘山大营丢了之后,宋琦就再没享受过,天天做的头等大事不是加固城墙,就是囤积粮草,要么整顿城防,知道的是防备魏军寇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粗坯想要造反。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赢广拐走了城内的不少青壮让自己十分的不爽,可是有了他在玉盘山挡住魏军,自己这里倒也清闲了许多,一旦从这个角度考虑,宋琦对赢广的怨气也就少了许多,也许自己做个太平郡守也不错。 前些日子听说魏国又派了兵过来,半夜时分玉盘山大营方向都烧红了天,宋琦紧张的一夜没睡,披甲提剑在城头上杵了一夜,生怕这玉盘山大营再次失守,可挨到天明却得到了一个消息,玉盘山大捷! 这么看来,那赢广倒也不是个样子货,还是有些手段。 清晨微凉,宋琦穿着一身短衣来到院中,刚拉开架势准备走上一趟拳脚,忽然隔壁院子里传出阵阵喧哗,嘈杂的人声将清晨的静谧破坏殆尽。 宋琦皱着眉头走到前厅,见管家正在一旁忙碌,便挥手将其叫到身边问道:“隔壁那家怎么一大早就吵吵嚷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管家连忙摇头,回答道:“那些商贾人家能有什么大事,如果不是老爷看中了这块地,他哪有那个福分做老爷的邻居,这事儿我昨儿个就已经打听过了,他们已经把宅子卖掉。今天正搬家呢。只是没想到这么早罢了,要不老仆过去一趟,让他们晚点再搬?” “罢了。”宋琦摆了摆手。让管家先去忙,自己抬步起身回了后宅,在他的眼里这些不过是些小事,抬抬眼也就过去了,不值得自己关注。 此时,玉盘山下,一辆小巧的马车正迎着初生的朝阳晃荡在村前的小路上。吕不韦坐在车内,回想起临来之前父亲对自己的叮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宋琦府边买房,但想来赢广此举必有深意。我们可以先行为其办理,不过我们也需要一个这样做的理由,你只管去问,我想他会给你一个答案。 “买宅子?对啊。我是准备用做新房的。等我大喜之日,吕兄弟可一定要到场啊!” 自从魏兵退走之后,赢广就一直住在山下的庄子内,见吕不韦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知道吴哲还是借用了吕家的势力,想要在短时间内办好这件事,也就吕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才能办的到。 “赢兄大喜之日,小弟自然是要上门讨一杯喜酒的。只是我见那宅子也就中等规格,现在人少还能好些。等日后人丁多了难免要紧凑些,小弟在城内也有户宅子,比你买的那个大了许多,赢兄若不嫌弃,直接搬到我那去就好,如果住得舒服,送于赢兄也无妨!” 吕不韦笑眯眯的说道,似乎送出去的不是价值千金的大宅,而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这豪门子弟还真是有钱,赢广咂了咂嘴,知道吕不韦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家这是委婉的问你为什么挨着宋琦买宅子,你们俩有矛盾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你突然跑到人家隔壁做邻居,是人都得想想里面的原因。 得,咱还是痛快一点,直接明说的好。 “其实就算今天吕兄弟不来,这几日*我也要过去一趟。” 赢广端起水壶,亲自为吕不韦填上水,又吩咐亲兵去厨房,让厨子弄些早点,这才对着吕不韦慢慢说道。 “如今魏军已退,战功的明细我已经安排人送往濮阳,不过嘛,这里面我多报了一个人的战功。” “宋琦?”吕不韦略一思索,便张口答道。 “不错!宋郡守在桂陵郡守土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魏国寇边,宋郡守不顾矢石,奋勇杀敌,终于将来犯之敌击退,我想凭借这个战功,宋郡守怎么也得向上挪一挪吧。” “唔?” 吕不韦眯起了眼睛,玲珑心思千百转,瞬间就明白了赢广的打算,这是想让宋琦给他挪地方呀,战功再加上吕氏的运作,给赢广一个实打实的郡守之位是跑不掉的,典军是卢俊看好的人,只要报上一个郡尉的职位,不用说,卢俊也会尽力去争取,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这桂陵郡可就得姓赢了。那宋琦倒是好运气,守土多年不过落个中评,今年秋考之前突然捡了个战功,再加上有心人的运作,倒是圆了他多年升迁的心思。 “住到他的隔壁,就是存了与他修好的心思,郡守高升,下面的人能带走的不多,说实话,我这手下能打仗的人不少,会文治的几乎没有,宋琦在桂陵郡多年,治理一方,虽无大功亦无大过,这说明下面办事的人之中,还是有能吏的,多从他嘴里掏出点干货,对以后的管理大有好处。” 赢广刚刚说完,就见门外亲卫敲了敲门,进来之后,将手里端着的热乎乎的吃食摆放到案上便退了出去。 赢广笑着对吕不韦道:“这么早出来,定是没吃早饭,我这虽比不了你那,但凑合着垫垫肚子还是可以的,来,吃点东西。” 吕不韦也不客气,就像在自家用餐一样,捧着大碗稀溜溜的喝着,哪里有丁点贵族公子的风范。那低垂的眉眼似乎在注视着碗里的饭食,可那一闪而过的精光却显露出他的心思绝对没用在吃喝上面。 赢广直取桂陵郡,从大面上来说,对吕氏是绝对有好处的,吕氏发展至今,可以说在各国都有产业,不过这些产业并没有相应的武力支持,因此在那些达官显贵的眼中,吕氏就是一块烧好的肥肉,随时都可以咬上一口,虽然用利益拉拢了一些人,但是在骨子里,他们是看不起吕氏这样的商贾的,根本就不会在武力上给予支持。而赢广则不同,他以前一直不得志,是靠着吕氏的扶持才在卫国站稳了脚跟,甚至这个郡守之位也是吕氏帮他争取的,两者利益早就纠缠到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这次的胃口大了些,但只要获得卢俊的支持,拿下这两个职位也不是什么大事。 还是父亲的眼光老辣,看似平常的一笔投资,现在就已经看到收益了,只要赢广的职位越高,这收益也就越大。(。) 第一百八十二章 聪明的女人 魏国都城大梁地处平原,气候温和且河道众多,粮谷一季两熟,农业十分发达,与其他六国相比,魏国的富庶程度仅次于南方的楚国。 也就是因为衣食无忧,魏国百姓的抗压能力较之他国要弱上许多,这也正是魏**队战力不强的症结所在。只不过在君主的眼中,百姓富庶是好事,只有百姓富,才能国库充盈,兜里有钱,与他国交涉的时候才能够硬气,中原地区讲究的是以理服人,也就只有西方的老秦才会野蛮地以力服人。 不过武力强又能怎样?就算你武力再强,你也顶不住我六国联军,这不,闹到最后不还得送质子以求和么?纳他国王子为质,这可是一种殊荣,是对一国国力的肯定,以前只有赵国才享有这样的荣耀,这次围攻函谷关,秦国主动遣王子如魏国为质,而且为质的还是太子!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秦王认为魏国的国力要远胜赵国! 其实这么认为也没有错,赵国北邻匈奴,常年征战不休,论富庶程度自然是比不得魏国,秦太子自幼锦衣玉食,去了赵国定是受苦,哪有魏国来得舒服。 既然秦王赏脸,魏王自然也不好小家子气,太子悼在大梁的质子府修的豪华无比,歌姬侍女杂役一应俱全,甚至还提供了几个年轻的后生供太子悼享乐,秦太子好男风的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早就沦为了达官显贵休闲时候的谈资,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多的焦点则集中在了那如花似玉的太子妃身上。 太子为质,太子妃自然相随,初入大梁。太子一行人等并没有受到预想中的诘责,相反,无论是吃住用度上,魏王都大方的很,日常所需一应俱全,甚至众人刚刚落脚,魏王就遣人请太子悼赴宴。自此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太子悼迅速的融入到了魏国的贵族圈子之中。 妘淑坐在质子府后花园的小亭内。池子里的荷花早已经枯萎,浅黄色的残荷在秋风中轻轻摇曳,更添了几分凄凉,手捧茶壶已然冰凉。可她仿佛没有感觉到那丝凉意。仍那么呆呆的抱着,此时她的思绪正定格在入魏之前的前一晚。 大秦,咸阳,秦王宫,这个将所有权利高度集中的最高殿宇内,妘淑见到了站在这个国家最高处的男人,她名义上的公公----秦昭王。 青铜龙蟒壁灯将大殿照的格外明亮,在这个整个国家最安全的地方。妘淑却不自觉的将自己隐藏在柱子的阴影里,似乎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有一点点的安全感。而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动作。秦昭王并没有放在心上,还是专注的在那里批阅文牍。 不知过了多久,昭王忽然放下手中的笔,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脖子,锐利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大殿,最后落在了妘淑的身上。 “怎么,你很怕我?” 妘淑急忙走上前去,福了一礼,答道:“儿臣见父王忙于政事,怕打扰了父王,这才站在一旁,倒是让父王见笑了。” 昭王微微一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温言道:“你倒有心,你嫁到太子府也有些时日,悼儿对你还好吧。” 妘淑犹豫了一下,这话却不太好答,只能含糊的说了一句“还好。” 自家人知自家事,对于太子悼的癖好,昭王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大秦看中的是能力,只要能带领大秦走向强盛就好,至于那些细枝末节,并不在昭王的考虑范围之内。目前来看,太子悼并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他太贪恋美色了。只是太子废立乃是大事,一个失误则有可能动摇国本,不到万不得已,自己并不想走那一步,这次入魏为质,就当是给他最后一个机会吧,如果他还不能证明自己,这个太子他也就不用做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媳,昭王还是满意的,身份足够尊贵,更难得聪明伶俐、才艺俱佳,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这次入魏的任务就让她负责好了。 “我的儿子,我知道,你倒不用替他隐瞒。” 昭王指了指旁边的小榻,示意妘淑坐下,然后接着说道:“这次入魏国,我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人手我会单独配备给你,另外这件事不要让悼儿知道。” 见妘淑面露疑惑,似是有些不解,昭王想了一下,解释道:“悼儿的太子身份太过显眼,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意,加上他嘴巴不严,让他知道怕会坏事。” “不知父王,要儿臣做些什么?” “魏国有两大能臣,一个是大将军乐羊,另一个则是魏无忌,这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你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挑起魏王与他二人之间的矛盾!进而削弱魏国,如果能引起魏国的内乱就更好了。” 妘淑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犹豫道:“父王,儿臣从未行过如此之事,怕是到时不利,会耽误了父王的大事。” “没事,你只管放手去做。别人也许不相信女人的能力,认为女人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其实这样认为的人还未开始就已经输了。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小看过任何女人,所以,去做吧,我很想知道你能不能成为第二个宣后!” 平淡无奇的话语宛如一道惊雷,震得妘淑险些心神失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妘淑连声说道:“儿臣不敢,儿臣不敢!” “起来吧。” 昭王显得不温不火,心底却对妘淑的表现很满意,给了她权利,还得让她心存忌惮,这样才能更好的办事,目前看来,这个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事就要看她自己的了。 “如果办的好,悼儿的太子之位就会稳如泰山,如果办砸了,想那魏王看在孤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们,回来之后就安心做个太平侯爷吧。” 冷冰冰的话语如同拂面而过的秋风,妘淑打了个寒颤,清醒了许多,昭王有一点说得很对,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而聪明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那些有能力的男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魏无忌 公元前二七八年,白起兵出函谷关南下攻击楚国,楚王得知派重兵沿途阻拦,然白起剑走偏锋,偷渡天险云梦泽,绕过楚军的围堵,直逼郢都城下,七日后郢都城破,楚王败走夷陵,白起追至,火烧夷陵郡,楚王再败,逃亡至陈地。 次年,白起继续在楚地攻伐,先后拿下巫地和黔中,楚王无奈之下只得割景陵以西之地向秦求和,秦罢兵,设南郡,封白起为武安君。 魏昭王魏遫听到秦国伐楚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忌惮,而是侥幸,自从自己即位以来,魏国与秦国大大小小的战争数不胜数,掰开手指头数了数,胜利的次数就那么几回,连一个巴掌都用不了,这让一心想要让魏国壮大的魏遫有些难堪,不过这都不要紧,函谷关一战,魏国终究是胜了一场,而且抽身得快,不但保存了实力而且还让秦国送太子为质,每每想到此处,魏遫总会暗自得意一番。 只是一旦高兴的太过,胸口内就像有一只毛毛虫在爬,痒的厉害,魏遫忍不住咳嗽起来,旁边的内侍连忙将清肺的汤药端了过来,小心的放在案上。 “大王,药已经煎了两次了,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魏遫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孤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孤没有病,喝这些药做什么?端下去!” “是。” 内侍连忙将药端起,退到殿外。一转身见魏王次子魏无忌正走了过来,内侍连忙退到一边行礼。 “见过小公子。” 魏无忌见那内侍手中端着的汤药,便停下脚步。悄声问道:“父王还是没有喝么?” 那内侍点点头,答道:“回小公子,大王始终认为自己身强力壮,并无病症,偶尔咳嗽也不是什么大事,根本就不听太医的话。” “你把药给我吧。” 魏无忌接过托盘,见那内侍躬身退下。这才转身进了大殿。 “父王,国事虽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啊。” “唔?是无忌啊。过来坐。” 魏王抬起头见是自己的小儿子,便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坐的离自己近些。 “那些太医过于谨慎,明明是小恙却都当成重症来治。开的这些药不吃也罢。对了。你来的正好,秦国质子到大梁也有些时日了,说说看,这太子悼为人如何?” 太子悼? 魏无忌眼前瞬间浮现出了太子悼那纵情声色的身影,说实话,魏无忌对太子悼的印象并不好,甚至说有些厌恶,可是有些时候。对一个人的评价并不能夹杂着自己的喜好,所以魏无忌略微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太子悼此人能被秦王选为储君,自然是有过人的一面,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此人颇有学识,与那些老牌显贵交往也是丝毫不落下风,显得游刃有余,不过以秦国王族的底蕴来说,他有这样的表现也是应有之意。此人到了大梁之后沉溺于享乐,颇有些放浪形骸,如果我们所见为真,则此人不足为惧,我们不但不能为难于他,还要全力与其交好,甚至要助他成为秦王!” 说到这里,魏无忌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面色严肃的补充道:“如果我们所见是他刻意暴露出来的话,那这个人的心机可就有些可怕了,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永远的留在这儿!” 魏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望向自己小儿子的目光越发和蔼,无忌不知道的是,同样的问题,长子魏圉的回答就粗糙了很多----纨绔子弟尔,难成大事! 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不是本事,能看常人所不及,这才是称雄的本钱。魏国虽然富庶,但是战力不强,比不得秦人的悍勇,也没有赵人的精干,更不及楚人的地大物博,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自己有两个好儿子,长子魏圉才智虽然不及次子,但为人忠厚,上能笼络百官,下能安抚百姓,虽然大局观差了些,做一个守成之主还是胜任的。而次子无忌,眼光长远,才智过人,乃是治世之能臣,只是无忌锐气太重,如果魏国国力强盛,可以与秦、赵等国分庭抗礼,倒也是可以让他放手施为,可是实际情况却是不许,日后还是让他辅佐魏圉吧,他们兄弟齐心,比可保魏国百年无虞。 “父王,太子悼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大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观察他,如果他真的有如此心计,终究是会露出马脚的。” 魏无忌见父亲陷入了沉思,以为是在为太子悼的事情烦心,便开口劝解道:“只要他还在我们手中,是扁是圆不还得任由咱们揉搓。我现在担心的是乌县那头,前阵子卫国趁我们出兵函谷关,在那玉盘山上重新立营,姜伟两次征讨都吃了败仗,而且输的干脆利落。按理说卫国并无什么良将,正常情况应该是两方僵持不下,不可能败的如此之快才对。” “卫国?呵呵,弹丸小国而已,成不了气候,边境有些小冲突实属正常,就当是练兵好了。” 听了父亲的话,魏无忌也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敏感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战争打的就是人数的多寡,人数越多优势就越大,相对应的土地越多,你能养活的人口也就越多,秦、楚、赵都是拥有了广袤的领土之后才成就为一方大国。卫国国土狭小,常备军更是不足,勉强守土就不错了,想要入侵?恐怕是痴人说梦。 “是儿臣多虑了,不过父王,这两日天气转凉,确实也得留意一下,尽管父王身体康健,提前预防一下总没坏处,儿臣见这药已经不烫,看在儿臣辛苦端着的份上,父王还是喝了吧。” “哈哈哈,你啊你,好,喝,喝。” 窗外忽然飘过一片黄叶,打着旋落在了地上,妘淑望着院中漫天飞舞的黄蝶,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斗篷,一名年轻的侍女走到妘淑身后,轻声问道:“太子妃,您找我?” “嗯。”妘淑伸手捡起一片落叶,放在手中轻轻的摩挲了几下,开口道:“你带上我的帖子,去太子府一趟,就说我要约太子妃一起去天缘寺赏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夜谈 夜风中,两个硕大的灯笼摇摇晃晃的吊在门梁下面,一个小篆的赢字印在了灯笼最显著的位置,暗红色的烛光投下两个大大的光晕,随风摆动。 宋琦没有想到赢广会在城内定居,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买下自家隔壁的房子,所以在看到那两个大灯笼的时候,着实是愣了一会,分辨了半天才弄清楚此赢绝非彼赢,落了自己颜面的对头真真儿搬过来了。 “哼!” 一声冷哼带着七分不屑三分无奈,宋琦打马过府丝毫没有停顿一下的意思,想想也是,自己身为一郡之首,在朝中也是能够挂的上号的,他赢广算个什么,不过借着商贾之力晋升的投机者罢了。 前行没多远便到了自家门前,门房打老远就跑了出来,伸手牵过缰绳,待宋琦下了马,这才凑到跟前说道:“老爷,隔壁的赢家子过来拜访,已经等了几个时辰了。” “赢广?他来做什么。” 宋琦奇怪道,他在边寨,自己在郡城,公务上没往来,更谈不上什么私交,自从上次被他落了面子,两者更加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怪的是今日这赢广忽然来访,而且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估摸着应该是真有事,而且八成不是什么好事,以目前的关系上看,他总不能是来请自己喝酒的。 其实宋琦还真猜对了,赢广就是来请他喝酒的。 “这么晚还来打扰郡守大人,还望见谅则个。” 赢广见宋琦回来。连忙站了起来,笑眯眯的从怀中抽出了一个大红请帖,双手递到宋琦面前。 “小弟下个月初八大婚。还望郡守大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捧场。” “唔?” 宋琦单手接过请柬,看也没看便顺手丢在了案上,回头插着双手直视着赢广说道:“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对于宋琦的态度,赢广丝毫不以为杵,似乎一切早就在预料之中,不急不忙地又从怀中抽出了一卷帛书递到了宋琦面前。 这回宋琦是彻底的迷惑了。接过来之后打开这么一瞧,只见上书两个大字:捷报! “......有魏国将领姜伟寇我边境,桂陵郡守宋。执戈持矛,与敌战于玉盘山,魏寇屡次扣关不得下......后身陷战阵,犹自死战不退。毙敌十数人。血透重铠,敌乃退,口中仍呼,谁敢一战!”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他,请功而已。” 赢广笑眯眯地答道:“此次玉盘山大战,桂陵郡的青壮乃是主力。当日若不是郡守放行,这些青壮就无法来到玉盘山大营,自然也就不会参与守城之战。归根结底,郡守功不可没。我那的边报早就送上去了。这份郡报还得郡守用印之后才能发出。” “无功不受禄,宋某人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份军功我还享受不起。” 吃过赢广一次亏之后,宋琦明显谨慎了许多,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或许有,但绝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对付赢广这样有后台、有手段的人,守住本心就好,起码不会吃亏。 “宋将军果然一身傲骨,赢广佩服,只不过宋将军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自己的妻女考虑一下吧。这里地处边城,随时可能受到他国的征伐,一旦城破,那些大头兵可不那么好说话,濮阳是一国之都,条件比这里好得太多,有这次的战功做敲门砖,已经足够提上一级。到时候拿到一个富贵职位,不比在这儿好得多么,难道说宋将军真的想马革裹尸不成。” 赢广的话让宋琦一愣,他是一名纯粹的武将出身,考虑问题一般只凭着自己的直觉,一路走来虽然坎坎坷坷,但最后还是让他混成了郡守,这也就是在卫国这样的小国,缺少大将戍边,换做是在其他国家,像他这样只靠直觉做事的人,最多也就是在县城中做名县尉。这么些年过来,宋琦也有过再向上头挪一挪的心思,可是事不遂人愿,在那些大佬的眼中,像他这样的人,做到郡守已经不错了,根本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如果只是自己一人,宋琦也就认命了,在哪过不是过,在边郡带着说不定还有仗可打,也不枉了自己的一身武艺。可是赢广的一番话却让他产生了一丝的犹豫,自己确实可以在这儿混下去,可是自己的家人呢?宋琦猛然发现,戎马征战这么多年,自己从一介小兵一步步爬到了郡守的位置,以为让自家人吃饱穿暖也就行了,至于长远点儿的打算,说实话,自从觉得晋升无望,宋琦就再没有考虑过。 如今赢广将一个晋升的机会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只要自己在上面用印,这份战功就实打实的落到了自家的腰包,这几年卫国国力日渐衰弱,对外征战输多胜少,这就让战功显得更加珍贵,所以宋琦动心了。 重新看了一遍捷报,宋琦淡淡的说道:“赢将军,你就这么有把握让我向上挪一挪么?” 赢广一听乐了,有门儿! “那是自然,后续的事自然有吕氏全力运作,郡守只要用印即可,相信用不了多久,升调的王命就会下达。” 宋琦忽然笑了起来,一下子让屋内的气氛瞬间缓解了好多,赢广也在一旁陪着,尽管他并不太清楚宋琦为何发笑。其实,宋琦笑的是他自己,自己辛辛苦苦戍边多年不得晋升,一名后进将领简简单单的一份战报就把自己多年的困扰解决了,可是这样的战报自己上报过无数份,一样东西不同结果,这怎能不惹人发笑。 “我不信你会这么尽力的帮我,如果我所料不错,我的这个空缺应该是你来接任吧。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宋琦止住笑声,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既然瞌睡有人送枕头,索性接了也无妨,现在他只是好奇,赢广如此费心此事,究竟他能得到多少好处。 “郡守果然目光如炬,其实赢广所要不多,咱们桂陵郡在边境屹立多年不倒,除了郡守大人守土有功之外,手下定然也有许多能吏,我想要一份名单,里面的人是要真正能办实事的,希望郡守大人高升之前能将这名单交付于我,天色不早,赢广这就告辞了。” 见赢广施礼之后向外走去,宋琦忽然淡淡的说道:“下月初八,我会去的。” 赢广脚步一停,便径直离开,只是那脚步似乎轻快了许多。(。) 第一百八十五章 如今可好 天缘寺是大梁城内最大的一处庙宇,平日里香火鼎盛,到处都是求签还愿的善男信女,据传说这里是大师开过光的,许愿甚是灵验。不过除了这个,令天缘寺香火繁盛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的后山盛产菊花,尤其是一入秋,后山别院内的菊花盛开,更是这大梁城内的著名一景,上山赏菊的人是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一些达官显贵家的骄儿贵女,这人来人往,口口相传,连带着让天缘寺名声大噪,倒使这化外之地多了许多的尘世喧嚣。 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那些寻常百姓只能看看荒地里的野菊,后山别院今日却是被太子府的护卫接管了,就连上山的道路两旁都有卫士在来回巡视。 别院的连廊内,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盈盈在前,虽然衣着普通,也没有什么名贵的首饰,可是举手投足间尺度,谈吐之间的分寸,无不显示出这名女子接受过的良好教育。而旁边的那名华服女子则不同,虽然面容同样姣好,但身上的饰品无一不是精品,笑语嫣嫣,举止随意却难掩一身贵气。 “姐姐你看,这花开得正好,说来小妹也是托了姐姐的福,若是早来几日花苞未放,难免看不痛快,晚来几日怕是满园残花,看无可看,这么说来,今日是来的恰到好处。” 妘淑笑靥靥地拉着甄氏的手,眼中尽是兴奋之色,秋风卷着花香袭来,妘淑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满园花色忍不住的赞叹。 “这哪里是托了我的福,这天缘寺的菊花我是年年看,哪一年都比不得今年繁茂。说起来妹妹倒是有福之人,这花海盛景往年可不多见呢。” 甄氏年长妘淑几岁,气度自然不凡,加上二人同为太子妃,虽然对方过来为质,轮地位应比自己矮上一头,可人家背后站着的是强盛的秦国。两者相抵,二人倒是以平辈相交,姐妹互称。加上甄氏也想替魏圉结下一份善缘,两方互有所求,这赏菊一事倒是成行了。 妘淑在外漂泊多年,见识自然极广。而甄氏身为太子妃。自然是接受过严格的贵族教育,也是一长袖善舞之辈,二人初次见面就相谈甚欢,不多时便好的如同多年闺蜜一般。 “姐姐休要夸我,再夸下去,小妹可就要白日飞升,直奔九天之外了。” 甄氏笑着用手指在妘淑的头上点了一下,笑道:“就你会逗趣。不过见了你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了几年前,那时候我还不是太子妃。性子也有些跳脱,偏偏家父是朝中老臣,我自幼家教甚严,私自出门那可是绝对的大忌。那年也是这样的秋天,我在闺房中实在憋闷,就偷偷一个人溜了出来,跑到这山上看菊花,结果你猜,我遇到了谁?” 妘淑眼中满是好奇之色,黝黑的眼珠一转,忽然间惊恐的长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会是当今太子吧,这,这也太扯了,且不说太子的婚事需要王上指定,就婚前不得见面这条你们俩也违背了呀!” “你倒是聪明!”甄氏捂着嘴,笑了好一阵,可那眼中的得意却是丝毫隐藏不住的。 “当时我哪里知道他是太子,见一个毛头小子直勾勾的偷看,顿时把我气的够呛,捡起块石头就丢了过去,可是心中还是暗自开心了很久,毕竟满足了那小小的虚荣心嘛,结果没过多久,家父就收到了大王指婚的旨意,这么大的恩宠忽然落到自家头上,家父当时都懵了,连忙按照礼仪准备。我呢,则没什么感觉,反正都是父母之命,嫁谁不是嫁,等到洞房之夜,我才见到了我未来的男人,当时的第一句话我可记得清楚,嘿!怎么是你!哈哈。” 妘淑看着甄氏那幸福的样子,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苦楚,那时候的天气已经很凉,自己带着巧儿准备去咸阳,结果赶上大军征战延误了行程,只能在一个小村子落脚,后来就捡回来一个伤的很重的男人,当时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想尽快康复的话就不要乱动!” “你姓赢?” “我家小姐复姓诸葛,单名一个芸字,我叫巧儿。” 巧儿,那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嫁做人妇,夫家是一名太子府家将,家境还算不错,巧儿也算是有了个依靠,可是自己呢?娘亲、哥哥远在月氏,无法借力。太子?一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家伙罢了,他骨子里的那些杂质,也只有自己才能看到,不对,或许那个葨治也能看到,可是就算看到了,又能怎么样?至于他......听说去了陷阵,函谷关一战之后不知所踪,也许已经战死了吧。 望着忽然沉默下来的妘淑,甄氏忽然收了声,见她满面凄然,便忍不住劝慰道:“这男人的嗜好咱们女人管不了,也没法管,妹妹心里苦,姐姐自然是知道的,今日咱们只在这里赏花,说些开心事,不谈那些臭男人。打明儿个起,妹妹没事多来姐姐这坐坐,总比待在那冷清的质子府强。” 妘淑知道甄氏会错了意,但也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便强撑笑颜说道:“那就先谢过姐姐了,质子府却是待着无趣,日后想必会过去叨扰,还请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妹妹说的哪里话,你能过去,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对了,我知道这儿有一处菊花开的极好,走,咱们这就过去瞧瞧!” 许是婚期迫近心思不稳,又或许是心灵上的感应,忙碌了一天的赢广心底忽然一阵悸动,那个已经埋藏了很深的身影不自觉的又浮现出来,一件件、一桩桩的往事如走马灯般的在眼前掠过,笑吟吟地与墨印坐在自己两边,偶尔几句戏言便能将墨印气的暴走,直到一天她为了保全自己,毅然决然的嫁入太子府,自此再无消息...... 那名时而聪慧,时而娇憨的女子,你可知我还活着,你如今过的可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终成眷属 人这一辈子总要经历几件大事,头一件就是出生,都说投胎是个技术活,上辈子不作孽,这辈子享福荫,如果一个不慎走了歪路,等一睁眼的时候还指不定在哪。这第二件呢,就是金榜题名,能享受到这个福分的人无疑都是上天的宠儿,可这注定了是少数人的专利,凡夫俗子也就是多个念想罢了。许是觉得第二件上略有偏颇,所以老天爷在这第三件事就变得公平了许多,洞房花烛夜,只要条件差不多,总能找到一个伴儿,就算不称心,眼睛一闭也就凑合过了。至于这最后一件嘛,就是身后事,人生风景再好,到了终点总得下车,目前为止好像没有谁下去之后还能偷上来的。 由此可知,关于人生中的第一件和最后一件大事,当事人基本没有什么发言权,第二件又太难,所以这第三件就变得格外重要起来。 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少了一个都会让别人家看笑话,只是赢广家有些特殊,赢广娘只是听说过却没经历过,而墨印又是一个孤儿,家中没有什么长辈,两家全凑到一起也没有几口人,详细盘算了一下,这“六礼”倒是缺了一半。 如果换做以前,只要墨印不挑,这凑合凑合也就过了,可是现在不行,赢广是正经八百挂着职的,前阵子又大张旗鼓的买了宅子,整个桂陵郡内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要是真闹出笑话。留了笑柄就不好了。正在发愁之际,吕不韦派的人到了,这人倒是颇有能力。跑前跑后的该协调的协调,该变通的变通,凑来凑去竟是凑齐了。 戊子年,壬戌月,己酉日,宜嫁娶。 天还没有大亮,玉盘山下的庄子内。家家户户早早就在门上挂满了红绸,那些顽皮的孩子几乎一夜未睡,头边鸡叫就一咕噜起了床。套上衣服就早早就聚集到了村口,嬉笑着,奔跑着,打闹着。这个时候他们是自由的。没有大人前来约束。一些年长者也都走到了门外,今天是将军的好日,可将军娘子家中人少,这些长者自然是算作娘家人,一会是要与新娘子一同入城的。 天色渐渐发白,虽然太阳还未升空,可那薄雾却已经散尽,村口孩童的笑闹声更大了。原来是接亲的队伍已经出现在了路尽头。 典军全身贯甲,身后披着一件大红披风。手持长戈,戈尖上挑着一朵大红花,大步走在最前。 寻常人家娶妻,得是全福之人为新郎牵马开路,这将门娶妻却是不同,必须得军中悍将,全身着甲当先前行,谓之鬼神辟易,诸病不侵! 赢广骑着高头大马紧随其后,身上穿的也是盔甲,不过在外面却是罩了件对开喜袍,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头盔边上竖着单支燕翅,手虽轻带缰绳,可是两腿却不自觉将马肚夹得紧,想来是恨不得现在就打马飞奔到墨印身边。 越近村口速度越快,典军大步流星还能跟上,只是苦了后面跟着的两队兵士,捧着喜饼抬着轿,一路小跑勉强跟上。 在那月氏的王城,墨印在赢广面前凄美的一笑。 “只要你想,我就会去做。” 在那广袤的草原,赢广一头扎进了羌族接亲的队伍,左突右冲。 “小墨儿!再不走我可就不要你了” “你回来干嘛?” “你想死吗!” “你敢凶我!小墨儿是你能叫的吗!” 一路走来,越近情怯,想那墨印的一颦一笑,一哭一闹,宛如昨日,赢广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涌起浓浓的愧疚,这种感觉正在一步步吞噬着自己的内心,让自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窒息。 不能再等!不愿再等! “驾!” 胯下战马仿佛感到了主人的心思,一声长嘶,竟是瞬间越过典军向前方冲去! 本就是军中粗俗汉子,哪来的那么多讲究,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如果动心?那我就娶!世俗眼光又能如何,咱大秦爷们直来直去惯了,谁敢乱嚼舌,直接揍他丫的! “全速前进!” 一个锅里搅了这么多年的马勺,典军如何不知赢广心思,一声令下,整个接亲的队伍瞬间提速,兵士们抱着喜饼、礼盒,一声不吭,撒开丫子飞奔。 见过无数次嫁娶的庄户们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接亲,没有红衣礼仪吹吹打打,反而直接带着兵士打马进庄,这哪里是接,分明就是来抢!爬在墙头,站在门口的老少爷们顿时轰然叫好,倒是那些妇人们,收拢了自家的娃子,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个个都通红了脸,就算那小娘子貌若天仙,这新郎官也不能这么急色,竟是连礼法都不顾了。 赢广哪里想过这些,直接就冲到了宅子门口,只见门楼的脸面早就被装饰一新,周围满是村中的长者,门口台阶上的司礼见到赢广孤身一人冲到门前,将接亲的队伍远远抛在了后头,心中不禁苦笑,暗道自己明明让他前面带一个傧相,哪知他竟自己一个人先跑过来,这新郎官一到,时辰却是不能耽搁,也罢,这点苦头看来只能他吃了。 想罢,便拉着长音唱道:“新郎官到!” 反手推开大门,只见里面呼啦啦冲出了一群妇人,一个个手里提着缠了红布的细木软棍,一下子裹住了赢广。 赢广怪叫一声,抱住了脑袋,低着头使劲向前拱,心中暗骂那司礼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倒是反复叮嘱要带个军中悍将充作傧相,一来是军中有这个风俗,二来能帮你打打下手,却是没说还要应付妇人们的围攻,看来这吕家的人也不是个个靠谱,这坑起人来也是熟门熟路。 眼瞅着赢广被这些妇人拖拽着脱不开身,那傧相又迟迟不到,无奈之下只好自己破费,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挥手抛向了人群。 “新郎官赏钱!福临满门!” 铜钱如雨点般洒落,砸到人群之内弹的到处都是,那些妇人们仿佛商量好了一般,有的弯腰去捡,有的伸手去接,竟无人再为难赢广。 赢广几步冲上台阶,丢了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给司礼,这才进了院子。 只见正房门口,墨印一身大红色的喜袍,俏生生的等在那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丈见赢广已到,便扶着墨印慢慢地走到赢广的身边。 “将军,这丫头身世孤苦,这么些年不容易,自从有了咱们庄子,丫头和老夫人对咱们庄户们都好,咱们都记在心里,今儿丫头出嫁,咱庄子里的老少都是她的娘家人,老头子多活了些年,算是她的长辈,现在我就把她交给你啦。” 赢广郑重的扶住墨印,隔着红纱,却见那张俏脸上满是泪水。(。) 第一百八十七章 酒鬼县令 轻纱半掩难遮满屋春色,喜鹊妄语惊起帐中新人。 白藕般的玉臂摸摸索索的伸到大被之外,想要去够昨夜胡乱丢掉的衣衫,谁知刚勾住一件小衣,一双强壮的臂膀从后面一把抓住想要偷摸逃离的玉人儿,只听的墨印一声惊呼,整个人又被拽到了大被之中! “不行,不行,一会还得去奉茶,唉,你别乱动......” 赢广哪里管得那些,清晨起来玉人在侧,不做些有益身心的运动怎么能对得起龙精虎猛的自己! 只是如此一来,终究还是起来晚了,墨印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给婆婆上茶,婆婆越笑的开心,她就越羞涩的厉害,要不是这个坏人抓住人家不放,自己怎么会晚了时辰,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更是让自己无地自容,好不容易熬完了礼数,墨印告了声罪,狼狈不堪得逃回后宅去了。 赢广笑嘻嘻的走到前厅,见路飞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了。 “老路,来的够早的啊。” 路飞连忙起身,笑着答道:“也没到多久,倒是没料到将军起的这么早。”说完露出了一个我是男人我都懂的眼神。 赢广打了个哈欠,笑骂道:“我说老路你那是什么眼神,看你平时一本正经的,想不到也有这么露骨的一面,废话少说,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一说到正事,路飞立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帛书送到赢广面前。 “昨个儿统计礼账,宋郡守除了礼金之外还送了这个,按照将军的吩咐。宋郡守所有礼品都是单独密封单独保管的。” 赢广接过之后展开一看,里面内容不多,不过是三个人名,下面则是他们的简历。 前两人年纪已经不小,想来都是老成持重之人,丰富的人生阅历让他们处理起公务来更加的得心应手。不过,最惹赢广注意却是这最后一人。 公孙泽。时年二十二岁,父亲曾为广义县县令,后因公殉职。公孙泽受父亲余荫递补为官,上任后整日游手好闲不理政事,任由办公的文牍堆成了小山,众人皆以为此人无能。对其不甚重视。然则五年前桂陵郡大旱,庄稼大部分绝收,各县纷纷向郡城求援,唯独广义县无人来求,宋琦觉得奇怪,便派人下去查看,结果一到广义县,就发现这里与其他地县一样。也是赤地千里,池塘干涸。全县人丁只能靠仅剩的几口深井汲水。 不过这里又和那些地县不同,广义县里到处都是些老弱妇孺,青壮一个都看不见,而且在这些留守的人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丝毫的惊慌。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公孙县令早就预计到了今年的大旱,早早就备足了粮食,而且在旱灾刚露苗头的时候,就亲自组织县内的青壮去了别的郡县谋生,或帮人种地、或帮人运货,虽然都是些卖力气的苦活,可毕竟能挣下一口饭吃。而在广义县内,少了那些吃得多的壮劳力,家家的存粮一下子节省下了好多,省着点吃足够渡过这次饥荒了。 此事之后,公孙泽在广义县的声望一时无二,那些认为他无能的声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宋琦想要重用此人,谁知此人疲懒异常,几次征召都不去,只是赖在广义县的公堂之上睡觉,加之此人在广义县声望甚高,也不好用强,此事只好作罢。 这个人,不简单。 赢广不自觉的敲动着手指,反反复复的将这公孙泽的简历读了几遍,心中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年轻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毫无疑问,这人有才,但也恃才傲物,所以才不被宋琦所用,宋琦将他列在这名录之内想来也有考校自己的意思,想让自己碰碰壁。 如果真的碰了一鼻子灰,宋琦也算是报了自己挖了他几千郡民的仇了。 不过掰着手指头算算,自己下面还就真没有个这样的人,武力上有典军、敖烈、樊篱等人,经济上则有吴哲以及吕氏的支持,只是这文治民生方面是块短板,路飞弄个军需还行,让他治理一县却是不行。 一旦自己主政桂陵郡,原有的体系暂时是不能动的,那么如何让这个体系高速运转并最终为我所用就成了关键,这么一大潭的死水得有个有能力的人才能够搅动,公孙泽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郡城到广义县不过半日的路程,看来忙过这段,自己得亲自跑一趟了。 打发走了路飞,赢广转身溜达回了后宅,一推门,就见墨印正将床单收到盒子里,望着那娇俏的背影,赢广心中一片火热,想要偷偷过去一把抱住,却忘了墨印是有功夫在身,人家早早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却不做声,直到风声骤起,这才轻盈的闪到一旁,让赢广扑了个空。 回头刚要嘲笑他两句,却见他面色古怪的盯着盒子猛瞧,墨印又羞又怒,一把将盒子扣上,骂道:“两只狼眼直勾勾的看什么,一肚子坏水冒泡翻浆,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了你!” 赢广嘿嘿一笑,上去一把拉住墨印的手,得意的说道:“那自然是本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虎躯一震,墨印雌伏......” “伏你大爷!”墨印忽然恢复了侠女的本色,见赢广口花花,忍不住抬脚便踢,谁知道刚抬了一半,却是一痛,力道就少了半分。 赢广一把接住,将墨印向前一带,搂入怀中,见她面如桃花,香气扑鼻,心中不禁痒痒,只是刚刚那记鞭腿却无力道,赢广知道她身体不适,已经不堪征伐了,于是强压下心中旖旎,故意说道:“今天宋琦给我推荐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很有意思,我说给你听听。好让我的贤内助帮我出出主意。” 此时,在广义县的一个小酒家的门口,公孙泽晃晃悠悠的踱到了街上,后面的酒保忽然追了出来,大声喊道:“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你的酒葫芦拉下了。” “唔?”公孙泽打了个酒嗝,把已经伸到怀中的手拿了出来,醉醺醺的笑道:“我......我还以为我没结账呢......嘿嘿!” 酒保将葫芦别到公孙泽的腰间,轻轻拽了拽,见已经牢靠,这才笑着答道:“大人说笑啦,别说您次次都结账,就是不给钱,咱们县里也没人会说您的不是,这葫芦里的酒啊,是掌柜送您的,如果不是忙的脱不开身,掌柜就亲自给您送来了。” “谢谢......谢谢你家掌柜,但我得给钱......给钱......” 话未说完,公孙泽腿一软,径直躺在了地上,酒保吓的连忙将他扶起,仔细一看,我们的县令大人竟是睡着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初见公孙泽 秋风尽,寒气起,枝桠上的最后一片枯叶毫不留恋地纵身一跃,跳完了自己生命中最后一支舞,终是为自己短暂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人世间有许多隐世大才,因为种种的原因,他们并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或者幸运的得到了赏识,然后昙花一现惊艳一时,最终却因为各种阻挠而变得默默无闻。这样的人大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年轻的时候奋斗过,屡不得志才最终黯然蒙尘,像公孙泽这样年纪轻轻就选择放弃的属实不多。 前阵子从濮阳发出的调令终于送到了桂陵郡,宋琦如愿以偿的提了一级,得了个富贵职位,虽然没了兵权,但胜在舒坦省心,干个几年就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养老,宋琦对于这个安排很是满意,简单的和一干下属告别之后便举家搬到濮阳去了。 赢广和典军顺利的补了郡守和郡尉的缺儿,陆陆续续安排好了各项工作,这天气也愈加的寒了,略微闲了些的赢广便准备趁着这个功夫去一趟广义县,一是看看百姓过冬的准备是否充分,二来嘛就是想去见识见识这个酒鬼县令。 此次出行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鸣锣开道,赢广骑着快马带着阿二阿三,直接就出了郡城的城门。 快马加鞭,原本半日的行程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赢广等人先是来到了县城周边的村落,只见一家家的院内都养着鸡、鸭等家禽,出入的百姓脸色红润。并没有那种长期挨饿的菜色,见赢广等人骑马而来,也无人惊慌。最多是有些好奇罢了。 赢广见状,不由得暗自点头,这酒鬼县令确实是有真本事,自己来得突然,他根本就没时间提前准备,想来自己所见定然是真的,老话说的好。仓廪丰则百姓足,安居乐业好说难做,单凭这民生一项。就说什么也得请这公孙泽出山。 一入县城,那迎面而来的喧嚣顿时将满身的寒气一扫而空,只见街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两侧的商贩大声的叫卖着。向来往的行人推销着自己的货品。挎着篮子的妇人在一旁的菜摊子上挑挑拣拣,扎着冲天辫的娃娃含着手指,望着一个个的冰糖葫芦直流口水,年轻的父亲将几枚铜钱交给贩卖的老汉,转身将冰糖葫芦塞到娃娃的手里,双臂一用力,将自家的宝贝儿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小娃娃咯咯咯的笑着揪住父亲的头发。不停的摇晃着。 繁华!还是繁华!这哪里是一座小小的县城,就算是秦都咸阳也不过如此吧。 赢广眼中的震惊之色再也无法掩饰。下了马,与阿二阿三混入到了来往的人群之中。 县衙的公事房内,两只半套着袜子的大脚随意的架在办公的案子上,案子后面的矮榻上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呼噜声。 抬头看看日头,确定还是白天,赢广挥手制止了想要通传的衙役,带着阿二阿三迈步进门,只见公事房内的各类文牍随意堆砌在一旁,一大块啃了一半的头肉直接扣在了一张打开的竹简上,与县内的干净整洁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猪窝。 “当啷!” 一不留神,一个圆滚滚的酒坛被踢出了老远,咕噜噜地滚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落,矮榻上的鼾声一停,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从后面探了出来,眯缝着眼朝外面打量。 “额......你谁啊,怎么,怎么进来的......” 见他张着手四处的摸索,赢广回头对外面候着的衙役说道:“去,给你们县令弄点水来。” “是!郡守!” “郡守?” 公孙泽将手放在额头,遮挡住照射进来的强光,两只朦胧的眼睛努力的睁了睁,见自己面前站着一名年轻人,虽然气势不凡,但看年纪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估计也是哪个豪门送下来镀金的。 心气一泄,对这个年轻的郡守也就没了兴趣,只不过这么坐着始终不雅,公孙泽慢吞吞的套上袜子,也没穿鞋,双臂撑着桌子站起了身,也许是躺的时间久了,猛地起身眼前顿时一阵发白,扶着头摇晃了几下,这才勉强站稳。 “下官公孙泽见过郡守。” 赢广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受到怠慢而有所不满,“先把鞋穿上,再喝点水清醒一下,一会我有话问你。”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赢广在旁边会客的小厅再次见到了公孙泽,收拾了一番的公孙泽与刚才的醉汉完全不同,单凭这相貌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本来正是极好的年纪,只要穿的整齐些就自然有一股子英气。 “公孙县令,现在外面天气寒冷,在这公事房内睡觉肯定是没有在家舒服的,你为什么不回家去睡呢?” 换做旁人,听到上官如此问话,怕是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开口求饶了。可公孙泽却淡定的很,似乎早就预料到赢广有此一问,不紧不慢的答道。 “此乃办公的时辰,下官自然是得待在公事房了。” “既然知道是办公的时辰,为什么还要在那呼呼大睡,竟然还喝酒!” “大人,无事可做自然是睡觉了。” “无事可做?”赢广忽然问道:“我刚才见那公事房内文牍堆积如山,你竟然说无事可做?荒废一县事务,影响来年民生,百姓若因你的无为而遭受疾苦,你这个县令难辞其咎!” “堆积如山?”公孙泽打了个酒嗝,用手指着公事房的桌案说道:“大人说的可是那些杂务?” “难道不是么?” 公孙泽哈哈一笑,对着赢广一拱手:“大人暂且稍坐,下官去去就来!”说罢转身走向大堂,旁边的下属官吏见状连忙喊道:“快!快去击鼓!再将那些堆积的事务都搬到大堂,县令开衙办公了!” 赢广搬了个小榻做在大堂旁听,只见公孙泽坐在大堂之上,书吏站在一旁口述,公孙泽耳中听闻,手中疾书,口中申断,一桩桩一件件处理的恰到好处并无半点偏差,这其间还有不少百姓前来鸣冤,说的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常小事,但就是这些情理难分的家务事,公孙泽处理的也是井井有条,让人心服口服。 短短半天时间,堆积如山的文牍一扫而空,公孙泽将笔掷于案上,笑问道:“大人!公务何在!”(。) ps:  好久也没求过什么,各位支持老赢的兄弟,来点推荐票呗,要是有月票就更好了,老赢拜谢! 第一百八十九章 鬼谷传人(上) “大人,公务何在!” 阿二阿三站在赢广身后面面相觑,两人行走江湖多年,也算的上是见多识广,可是如此的办公效率两人也是生平仅见。 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人才! “赢广刚刚入主桂陵郡,急需先生这样的大才辅助,也不怕先生笑话,我麾下皆是战将,文治方面确实是我的短板,只要先生愿意助我,这长史之位非你莫属!” 初次见面就敢下重注,看来这位年轻的郡守倒是挺有魄力,只可惜,此人根基太浅,又是依附吕氏才得以崛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值得跟随的对象,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浪费那个时间和精力呢。 公孙泽笑嘻嘻的一拱手,懒洋洋的说道:“承蒙郡守大人错爱,下官不胜惶恐,只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下官的那点雕虫小技实在难蹬大雅之堂,长史之位实在是难以胜任,还请大人另请高明吧。” 赢广尚未开口,旁边的阿二却是看不下去了,想当初在秦国、在月氏,赢广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直接的拒绝过,这公孙泽说话直来直去,丝毫不顾及上官脸面,难怪始终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县令。 “你这县令好不知趣!我家大人用你那是看得起你!你别得了便宜卖乖,真以为爷们不敢对你动粗么!” “阿二!休得无理!” 阿二不服气的撇撇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见赢广怒视着自己,只好戚戚得低下头,不再言语。 “下面人不懂事。还请见谅。” 赢广架子放得极低,可谓之求贤若渴,只可惜他不知道公孙泽的心思,单凭这些还是不能让他动心的。 “无妨,无妨,其实那位仁兄说的不错,在下闲散性子实在受不得约束。如果真的做了长史怕是会坏了郡守的大事。” 公孙泽是真的没有将阿二的话放在心上,如果因为几句数落就让自己心绪低落,那这么多年过来自己不得郁闷死了。 不过这么一来赢广倒是郁闷了。这公孙泽就是一个铜疙瘩,典型的油盐不进,除非自己能拿出不容他拒绝的东西,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所用。 “我在翻阅官员风评的时候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见赢广忽然转换了话题。公孙泽倒是没感到意外。如果赢广真的知难而退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他与宋琦直流无二,空有个求贤的虚名罢了。 “不知是何事?” “那年桂陵全郡大旱,各县告急的文书不断,只有你广义县没有发出一份告急文书,不仅如此,从你所作所为来看,你分明是早有准备。有趣的是,你只顾及到了本县百姓。却任由邻县遭受灾荒,对此,公孙县令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到赢广的问话,公孙泽那张颓废的脸上首次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抬眼看了看赢广,低沉着嗓子答道:“为官一方理应明天理,知地利,懂人心,只有如此方能造福一方百姓,头年冬天寒冷异常,直到打春也没有多少大雪,入春之后风多云少,****都是晴空万里,这样的年景要是不旱才是异常!我早早就安排人去邻县示警,反倒被人数落嘲笑,说什么年轻人想要政绩是可以理解的……我堂堂七尺男儿需要用这种哗众取宠的手段么!” 自从进门开始,公孙泽始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没想到一说到心中的痛处,他立刻就显示出了年轻人那种特有的血性!赢广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稍微平静了些,才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是我心狠,是我实在帮不了他们,我带着青壮出去谋生,县里剩下的都只是老弱妇孺,饥荒一起,饥饿的人什么事都做的出,一旦让他们进入广义县,那些储备的粮食根本就不够饥民分食,他们如蝗虫过境,吃光了一地可以去下一地,可我这的老弱该如何生存?所以我走之前曾下严令,锁闭城门直到我回来为止。” 公孙泽眼中的痛苦之色愈浓,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下面我说的话是在风评文书中不可能看到的,那就是当我回来之后,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死尸,到处都是骨瘦如柴的死尸,县城的城门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手指抠出的血痕。原来,我在年初大肆存粮的事被有心人利用,他们知道灾荒过后,如果我的广义县幸免于难,那对他们的打击将是致命的,甚至可能终结他们的政治生涯!于是那些灾民蜂拥而至,包围了广义县城,要求只有一个,开城放粮!” “留守的班头是我的妻弟,他听从了我的命令,始终没有打开城门,而最后这也成了那些昏官攻击我的借口,我在百姓之中声望甚高,他们不敢动我,可是我的妻弟却成了替罪的羔羊,被乱杖打成了肉泥!他才十七啊!我的娘子受了刺激,也于第二年离我而去……” “所以你就以酒麻醉?”赢广忽然插话道:“难道你就不想让这样的悲剧从此不再发生?” 公孙泽忽然大笑起来,不停的摇着头。 “耕有田、穿有衣、家有余粮、兜有余钱,何其难也!” “这么说未免言之过早,我在玉盘山下建了一个小村庄,你不防过去看看再做打算,也许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呢?” 公孙泽一愣,见赢广一脸认真不像信口开河,略微考虑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既然郡守开口,下官自然遵命,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下官还是先去安排饭食吧。” “不用了!” 赢广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走到公孙泽的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日见了广义县的风貌,也算是不虚此行,虽然先生没有答应我的请求,但我却肯定,用不了多久我们一定会同堂共事的,饭就不吃了,以后机会多的是,趁还有些亮光,我得赶紧赶回郡城,你不知道,处理政务确实不是我的长项,可是又不能不做,只得晚上多辛苦辛苦了。” 公孙泽送走了赢广等人,便斜斜的靠在了大门上,玉盘山大营他是知道的,敢在郡城公然挖人,这样的大事想不知道都难,处理政务的人才多如过江之鲫,可他今日偏偏找上了自己,难道自己当初在悲痛之下露出什么马脚不成?(。) 第一百九十章 鬼谷传人(下) 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 若天下大乱,则可寻一明主趁势而起;若天下太平,则可居于朝堂辅国安民;如若不得势,则需韬光养晦,自保为上。 有的时候同流合污也不失为一个自保的手段,只可惜,公孙泽年纪尚轻,比不得那些政客心态,虽救了一县百姓,却又把自己推到了风头浪尖,如果不是及时混了个嗜酒怠工的名声,只怕早就被那些饕鬄吞的渣都不剩。 师傅仙去之前曾说过,不得势的时候需要隐忍,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之后才能静观事态变化,择机而动。 因为有些人,自己得不到的,宁可毁灭也不会留给他人。 自从妻子死后,公孙泽在酒精的掩护下平平安安的过了三年,如果没有赢广的出现,他也许会继续在广义县混下去,在人生的最后几年找到一个德才兼备的学生,传授毕生所学之后,了此一生。 玉盘山大营,似乎自己真的该去一趟,在那里说不定真的有些新鲜的东西。 时间的长河并没有因为一朵小小的浪花而产生偏折,赢广被赶鸭子上架处理全郡的政务;典军、敖烈继续在征兵、练兵;吴哲再次装了满满一船货物,扬帆去了月氏;墨印则早早的做好饭食,等待着赢广回家。 而此时,在魏国王宫内,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魏昭王忽然病倒了! 没有任何先兆,魏昭王忽然咳血不止。一头栽倒在了坐榻上,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问讯赶来的太医急忙入宫诊治。而在宫外,整个太子府都笼罩在一股紧张的气氛之中。 太子魏圉在后宅不停的来回走动,甄氏陪坐在一旁望着那不知所措的身影有些心焦,忽然听到铃铛响动,只见自己的贴身婢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怎么样!宫中可传出消息!” 甄氏一把拉住婢女的胳膊,紧张的问道,旁边的太子也猛地停下了脚步。目光如电。 那婢女强忍着胳膊上的痛楚,悄声说道:“宫内传出消息,大王仍自昏迷。并无好转迹象,几名太医正在全力诊治,朝中文武已经陆续进了王城,据说......据说无忌公子也在赶来的途中!” “无忌!” 魏圉眉宇间闪过一丝厉色。他这个时候赶回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急着回来尽孝吧。 甄氏静静地走到魏圉的身旁轻声说道:“大将军乐羊也在城中,要不要先和他支会一声,让他摆明车马的支持你,毕竟你是太子,如果父王没有遗命留下,那你就是新的魏王,只要有了乐羊的支持,无忌就算回来了也没用。” “没那么简单。”魏圉摇了摇头。有些烦躁的说道:“乐羊此人只忠于魏国,无论谁当了大王。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站队的原因,只有这样的人,父王才会放心使用,所以现在找他是没用的,你刚才说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只要没有遗命留下,我就是新的魏王!让你的婢女带着木牌去找这个人,就说让他卖命的时候到了,兴东门是出宫的必经之路,让他埋伏在附近截杀宫内的传命内侍!” “好!”甄氏接过木牌,仔细叮嘱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反复重复了两边这才放她离去,望着那匆忙远去的背影,甄氏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的雪白。 “玲儿跟了我十几年,为人最是牢靠,她一定能回来吧。” 魏圉闭上了眼睛,淡淡的说道:“她知道了太多的事,当她把木牌送到的时候,那里的人自然会结果她的性命,为了咱们的大计,也只能牺牲掉她,毕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啪。” 甄氏就觉得一阵失神,踉跄的坐在了榻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求情,可是望着丈夫那阴沉的眸子,她只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魏昭王似乎游走在半生半死之间,他看到了自己过去的点点滴滴,也看到了魏圉那阴沉的面孔和无忌焦急的双眸,而最后他看到了魏国的灭亡。 胸口的剧痛将他拉回到了无尽的黑暗,忽然一股暖流忽然将自己包围,接着天上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光团,摇啊摇啊,魏昭王使劲的睁开双眼,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大王醒了,快!快!叫太医进来!” 王后吴氏乃是太子生母,魏昭王生病期间她就一直服侍在左右,刚刚她正在一勺勺的喂药,哪知道魏昭王就这么忽然的醒了。 似乎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魏昭王的头脑忽然变的清晰了起来,原本是想让魏圉继承王位,可是就在那半生半死的状态下,自己看到了魏国的覆灭,不管这是不是真的,从长远看,无忌似乎都比魏圉更适合做大王,只是吴氏在自己的旁边却有些不太方便了。 “咳咳,玉儿,你去把孟轲给我叫来。” 忽然听到大王叫自己的闺名,吴氏忽然红了眼圈,知道大王怕是时日不多,心中更是酸楚,也没有多想,就出去叫了孟轲进来。 孟轲是大王的贴身太监,伺候了大王几十年,如今见到昔日英姿飒爽的大王病入膏肓,顿时悲从中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大王的榻边,哭道:“大王,您可算是醒了,老奴就在这儿,您有什么吩咐!” 魏昭王摆了摆手,示意孟轲趴在自己的嘴边,缓了口气这才慢慢地说道:“你去叫无忌过来,另外让乐羊他们也都进来吧。” 孟轲毕竟是在宫中厮混了几十年的老人,顿时就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连忙应道:“大王但请放心,老奴亲自去办!”说完,起身施了一礼,便倒退着出了屋子。 外面的吴氏正忙着询问太医,并没有注意到孟轲已经悄悄离开了寝宫。 孟轲快速的走在出宫的路上,心中一片火热,大王终于下定决心让无忌公子即位,这恐怕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毕竟大王之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想要立无忌为王!看来自己得加快点步伐,赶紧去向新主子报喜! 路经兴东门,再向前不远就到了宫前面的广场,过了那就可以见到等候的文武大臣,到时候一宣读王命,这些精明如狐的家伙肯定会明白怎么回事。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队侍卫,服饰、人数都于宫中的寻常侍卫无二,孟轲当时并没有在意,直到擦肩而过的时候,才发觉得哪里不对。 值守的廷卫都认识自己,见到自己都会让路问好,可刚才这一队人,却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他们不认识自己! 孟轲惊恐的张开嘴,想要大喊,忽然眼前闪过一道亮光,脖子一凉,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现艳魔 魏昭王的情况很不好,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只是这咳嗽一直未停,哪怕是在昏迷之中,那些凝结的血块随着咳嗽不停的溅射出来,星星点点的沾满了榻旁的帷帐,太医小心的伺候在侧,清理着有些发黑的血块,生怕一不小心,大王会被血块堵住气管窒息而死。 “孟轲,孟轲去哪了?” 再次清醒过来的魏昭王面色忽然红润了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死死扣住身边太医的胳膊问道。 太医乍一见大王的脸色,心中不由得一凛,知道大王怕是要不行了,这个时候的人情绪波动较大,是万万不能刺激到他,虎死威犹在,只要他稍微动一动嘴,自己就得跟着殉葬! “王上,孟大监昨个儿夜里就出去了。” 魏昭王抬头望了望已经大亮的天色,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孟轲跟随自己几十年,绝对可靠,如今迟迟未归,怕是已经遭了不测。 一想到这种可能,无名的怒火顺着胸腔直烧到大脑,魏昭王额头上的青筋暴跳,殷红的鲜血顺着鼻子缓缓滴下。 谁!到底是谁!孤还没死,就敢截杀孤身边的人! 太医大惊,连忙握住魏昭王的手腕,口中不停的劝解道:“王上息怒,息怒啊,您这身子受不得这个!” 魏昭王用力得一挥手,力气之大甚至将肥硕的太医带了一个跟头,可是剧烈的动作又引起了连续的咳嗽。魏昭王猛地捂住了嘴,可是鲜血还是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将榻上的软垫染成一片血红。 肺部的蜂鸣声更加的刺耳。魏昭王喘息着,喘息着,犹如一头陷入绝路的病虎,无奈的呲着带血的獠牙。 “启禀大王,太子携太子妃求见。” 圉儿?他来做什么?无忌在哪里?! “孤不是说过,没有孤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入宫么!”魏昭王用手吃力的撑起了身子。斜斜地靠在榻上,声音低沉并带着一丝杀意。 “儿臣见过父王,接到父王的旨意。儿臣就立刻赶了过来,在父王身边尽孝。” 魏圉说的十分自然,仿佛一切都是真的一样,倒是甄氏有些畏惧。低着头。半躲在太子身后。 “孟轲呢?” “孟大监知道父王将不久与世,心中悲痛莫名,决意为父王殉葬,他怕父王过去之后住不安稳,已经先行一步,替父王收拾寝殿去了。” “大胆!你这个逆子!噗!” 魏昭王听完之后就觉得耳边仿佛聚集了成千上万只蜜蜂,嘈杂、狰狞,最后竟然化成了魏圉得意的狂笑! 如此情景真让魏昭王三尸暴跳欲冲天灵而出。血液倒流心地一片汪洋! “孽障!孽障!” 可怜魏昭王,身为一国之主。在为一十九年,最后竟被自己的儿子气的七窍流血而亡! 魏圉走到屋外,见母后吴氏正倚着门框暗自垂泪,便走到母后身边恭声说道:“母后,父王已经去了,还请母后出来主持大局。” 其实这吴氏与魏昭王的感情一直深厚,当初立魏圉为太子,也与吴氏受宠有很大的关系,如今见自己的儿子生生气死了父亲,心中是又气又痛,扬起手想要狠狠地抽他一个嘴巴,可见儿子那眉眼之中依稀露出先王的一丝影子,这巴掌顿时失去了力道,最终轻轻扶在了那张年轻的脸上。 “儿啊,你这又是何苦!” 公元前二七七年,魏昭王病逝,按其生前遗命,命太子魏圉继承王位,称安厘王,次子无忌,受封于信陵,王后吴氏升为太后。魏昭王生前所用服饰、器皿以及宫女内侍,尽数送入王陵殉葬。 本来在有心人的刻意隐瞒下,魏国王权的过度相对平稳,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股流言忽然从宫内传了出来。 “弑父篡位!?” 魏无忌背着手,在屋内急急地走了两圈,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心腹,办事十分可靠,他如果说这消息是从宫中传出来的,那就绝不可能是宫外杜撰!可是以大哥的为人,弑父这种事,他是万万做不出的,莫非这里面有蹊跷? “再去仔细打探,我要知道都有谁再关注这件事。另外顺着源头向上挖,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尽可能探查这个消息的出处!” “是!” 魏王宫的侧门,一辆小巧的马车停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门口的守卫并没有上前驱赶,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一名年长的侍卫带着一个新兵前来换防,交接过后,见那新兵始终好奇的打量着那辆马车,不由得笑骂道:“看什么看,那是秦国太子妃的座驾,今日定是又找王后聊天去了,你今日暂且记住,像这样的车,是可以停到宫门旁的,千万不要上前多事!” 那年轻的侍卫连连点头,见左右无人,便凑到跟前低声说道:“刚才来的时候,咱们不是和她们走了个对面,那秦国太子妃身后跟着的那名女子还真是妖艳,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儿!” 年长侍卫顺手一个脑勺扣在了新兵头上,紧张的说道:“宫中当值第一条,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你爹将你交给我,是想让你混口饭吃,不是让你进宫送死的。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要乱说了。” 洛兰殿与其说是一座宫殿,实质上却是后宫众人听曲游戏的所在,在台子的一侧,甄氏与妘淑相对而坐,案几上摆放着几盘点心和时令瓜果,就听妘淑笑眯眯地说道:“姐姐自从受了后位,一直忙碌,也不曾好好歇歇,怎么今日忽然有了闲暇想到妹妹我了?想我也就罢了,偏偏还让我带那葨治过来,须知道,他可是个男子!你也不怕大王吃醋!” 甄氏掩嘴笑道:“他算得什么男人,不过与宫内的内侍一般,我呀,是刚忙过劲儿,就想找个人儿来聊聊天,宫内的那些姐妹一个个面上恭敬有加,心底巴不得我去死!我懒得搭理她们,其实还是和妹妹在一起舒心,头几次你不是说这葨治的艳魔舞乃人间绝品,正好今儿个得闲,就让他跳来为我姐妹取乐!” 妘淑吃吃笑着,伏在甄氏耳边小声说道:“是不是想学习一下,跳给你家大王看呀。” “哎呀!你这死妮子!” “姐姐,姐姐,快放手,人家不敢了!” 妘淑与甄氏笑闹做一团,而在那台上,葨治已经换好了服装随着那诡异的曲调开始了舞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香饵 安厘王顺利地登上王位之后,本以为可以一展自己的抱负,哪知道王位还没坐热,那则弑父的流言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蔓延,而且还传的有鼻子有眼,仿佛真的一般! 不管事情的真假,当流言蔓延开的时候,那名幕后黑手的目的就已经达到,安厘王做为权利的继承人,他的权威受到了致命的打击,貌似稳定的政局随着这件事的发酵越加动荡,如果不是大将军乐羊坚定不移的支持,只怕这魏国已经陷入了内乱之中。 心烦气躁的安厘王处理完了政事,打算回寝宫休息一下换换脑子,行致洛兰殿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乐声,这乐声不似秦歌激昂,也不似楚歌婉约,声调怪异却又和谐,似乎能引起骨子里的一丝暖意。 “谁在里面?” 旁边的小太监连忙低头应道:“回禀大王,是王后与秦太子妃在里面欣赏歌舞。” “唔?” 安厘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声张,自己慢慢地走到了偏殿的一角。 只见不远处,甄氏与妘淑低声说笑着什么,看那甄氏通红的脸蛋,想必聊的都是些闺房的私密话,安厘王无声的笑了笑,便将目光移向了中央的高台。 只一眼,安厘王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住了! 玉颈环腰肤如雪,低颦浅笑俏玲珑!环带纷飞,七彩长虹飞渡。玉足轻挑。脆铃夺魄倾城! 这世间竟有如此可人儿!安厘王就觉得自己的心随着鼓点越跳越快,小腹下一股热气激荡鼓舞,横冲直撞闯过七经八脉。手心竟隐隐有汗渍渗出。 用力的松了松衣领,安厘王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又用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心道自己也是御女无数,怎的今日定力忽然差了许多,倒像是个初哥,只是以前怎么没听说宫内有这么一个绝色女子。 深深地调整了下呼吸。安厘王默默地退出了偏殿,被外面的冷风拂过,整个人终于冷静了下来。挥手叫过一旁伺候的内侍,安厘王低声问道:“台上跳舞的女子是谁?” 那个小太监恭恭敬敬的低头答道:“此人并不是宫里的人,而是秦太子妃带来的,听说好像叫做葨治。” “葨治?” 安厘王皱了皱眉。怎么听着像个男人的名字。 贴身大监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连忙走到他的身后,小声补充道:“太子悼入魏为质,所来丁口都是记录在案的,这个葨治本是男儿身,偏偏生的妖媚无比,所以净身之后一直当女子抚养,据说是太子悼得之以后根本不理会太子妃,整日与这葨治厮混在一起。此人乃是他的禁脔。” “这样啊,倒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他是说葨治生错了男儿身可惜。还是落入太子悼的手中可惜,反正他不说也不会有人细问。 且说这殿中的二人并不知道安厘王已经来过,看得舞罢,两人说笑着走到了殿外,妘淑俏皮的问道:“姐姐,不过是看个舞蹈罢了,怎么如此的面红耳赤?莫不是偷偷学会了几成,想要跳给大王看?” 甄氏没好气的翻了妘淑一眼,偷偷掐了她一下,小声说道:“这舞蹈确实能够惑人心智,我等女子看过之后都热血沸腾,更何况那些男人。以我之见,这人却是不能留的,否则你的悼太子是不会把心思放在你身上的。” 妘淑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委屈地拉住了甄氏的手,轻声说道:“我就是个命苦的人儿,我们月氏国力弱小,比不得大秦,为了国家,我嫁给了悼太子,那时候的太子不过还是个孩子,我以为等他长大些也就好了,哪知道......杀了一个葨治,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知她说的属实,甄氏想要开口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用力捏了捏妘淑的手,算做安慰。 妘淑忽然笑了起来,对甄氏说道:“都怪妹妹,没事说这些做什么,天色也不早了,妹妹这就回去了,姐姐暂且留步,还是早点回去琢磨琢磨这艳魔舞的跳法吧,如果记不清,我可以再带葨治过来,让姐姐学习,哈哈。” 面对妘淑的强颜欢笑,甄氏难得的没有出言调侃,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对妘淑温言道:“既然妹妹想要回去,姐姐也就不留你了,改天觉得质子府憋闷了,就来姐姐这儿,别处不敢说,只要是在这魏国,姐姐定然不能让你受了委屈。今天就先到这儿,路孙,你去厨房带上点点心,然后送秦太子妃出宫。” 旁边那名叫做路孙的小太监,连忙称是,低着头在前方引路。 先安排下人去了厨房,路孙带着妘淑慢慢向宫外走去,拐过几道宫墙,前方就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宫门就在那广场的尽头。 前面带路的路孙忽然脚步慢了下来,身子仅超妘淑半个身位,一个蚊蝇般的声音静静地说道:“魏王已经见过葨治。” 说完脚步慢慢加快,不动声色的与妘淑又保持在了一个身位的距离上。 妘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径直走到宫门口,接过包好的糕点,回过身,笑着对路孙点了点头。 “多谢公公相送,这就请回吧。” “太子妃请。” 妘淑登上了马车,只见葨治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待妘淑坐定,车夫摔了个响鞭,驾着车向质子府驶去。 “跳了半天,饿了吧,喏,这是刚从宫里带出来的点心,你先吃点顶顶饥。” 妘淑浑身放松下来,随意的拆开了一包点心递到葨治身前。 “嗯!”葨治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捡起一块就丢到了嘴中。 见他吃的香甜,妘淑又将剩下一包拆开,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过了好久才幽幽的问道:“葨治,你恨不恨我?” 葨治一愣,摇了摇头,笑道:“姐姐,你对我很好,我为什么要恨你?再说当初墨姐姐将我送来的时候,就和我说过,说你一定会护着我的,让我听你的话就好。” “可是我是在利用你!”妘淑仿佛用尽了力气,一下子瘫在了一边。 葨治淡淡一笑,那凄美的表情直接击中了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我的命都是姐姐们救回来的,被你们利用,我心甘情愿!”(。)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公孙泽归附 许是天公作美,桂陵郡今年一年都风调雨顺,百姓们按时交纳了赋税还都余付了许多,看来熬过这个冬天是没有问题的。 吴哲已经被赢广调到了郡城内帮忙,眼看就要入冬,商队不利于行,索性暂时停了,等到来年春暖河开再动不迟。顺着汾河跑了几个来回,这个吴胖子除了黑点之外竟然又胖了不少,这让赢广好生奇怪,私下里问了几次,这胖子都闭口不谈,后来问得急了,这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大概,好像是和他所练的功夫有关。 刚将这个胖子丢到后面去盘账,就见敖烈裹着一身寒气跑了进来。 “你不在玉盘山好好的练兵,怎么跑到郡城来了?” 赢广将自己案上的水壶提起来,到了一杯热水推到了敖烈身前,疑惑地问道:“先喝口水缓一缓,我到是好奇,什么事能让你亲自跑一趟。” 敖烈也不矫情,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跐溜一声先吸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乐呵呵地说道:“来了,来了!人已经带来了,就在偏房歇着呢!” “谁来了,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 敖烈嘿嘿笑道:“还能有谁,前阵子将军不是让我留意一个复姓公孙的县令么,这小子刚一进村,就被咱的哨兵盯上了!” “什么!你没对人家动粗吧!”赢广忽然有些后悔让敖烈负责这件事了,万一真的恶了公孙泽。不来自己这里,那自己可就少了一大助力。 “就那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还值得咱动粗?!俺不过是让人对他多留意了下,还别说。这小子真的和那些寻常官吏不同,他进村之后并没有表明身份,而是借宿到了村民家中,白天跟着收割庄稼,晚上一起打屁吹牛,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是个读书人!这一住就是七天,今天一早他忽然上到山上的大营。说要见将军,俺就急忙将他带过来了。” “哐当!” 敖烈就感觉一阵狂风从面前拂过,眼前一花。就见赢广已经一溜烟的跑出了老远。敖烈有些发呆,见惯了赢广的波澜不惊,这忽然展现出完全不同一面,让敖烈有点摸不到头脑。那不就是一个读书人么。虽然少了些,但也不是什么稀缺的玩意,在这桂陵郡,读书识字的人还是不少的,不用这么激动吧,将军的心思----搞不懂! 偏厅内,公孙泽望着窗外的落叶一阵出神,在玉盘山下的小村庄内生活了七天。他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在那里。土地并不是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而是以军产的形式发放给百姓,只要家中有人参军,就会根据在军中的职位得到大小不等的永业田,这些田不准买卖,但也不用交税,虽然挂着军产的名头,但完完全全是属于百姓自己的,这就最大可能的保证了百姓的利益。至于周围的荒地,赢广也是持鼓励的态度,只要有人肯去开荒,耕牛、种子都是免费提供,但是这部分是要纳税的,税率就是按照卫国当前的标准执行。 不得不说,这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不过从目前的成效上看,效果斐然,赢广用土地做为媒介,将百姓牢牢的绑在了他的战车之上,藏兵于民,这样的一支军队,战斗力无疑是非常强悍的。而在当今的世上,只有掌握了一支强大的武装,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 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弊端,那就是他侵犯了那些大贵族的利益,因为作为媒介的土地以,往往都集中到了那些大贵族的手里,卫国的国土就那么大,能耕种的土地就那么多,如今只是一郡之地所以冲突尚不明显,但是如果有朝一日赢广逐渐做大,那么两者的矛盾必然激化,等到了那时,恐怕不禁是这卫国,中原各国都不会给他一个容身之地。 百姓与贵族,两个天生对立的阶层,两者能否依附共存?玉盘山下,赢广似乎试探到了一条出路,那么就让我用我的才学,将你的设想完善下去吧。 就在赢广为得到公孙泽的归附开心不已的同时,在那遥远的咸阳宫,秦昭王却收到了一个领他意外的消息----魏国政局正在逐渐恢复平稳! 这不应该啊!原本魏圉即位就有些不清不楚,然后又掩耳盗铃地将那夜所有当值的宫女太监一股脑的殉葬,这就是落了口实,谣言虽然止于智者,但有的时候智者却浑水摸鱼故意装糊涂,加上妘淑在暗中推波助澜,这风波倒是越发的大了,虽然没有到火拼的地步,可整个朝堂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魏无忌果然不是一般人。” 昭王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手中翻开最新传回来的情报,事情并没有向想象中的方向发展,最近的种种情况表明,魏无忌并没有撕破脸的打算,甚至认可了魏圉的正统,而这一切的起因却是秦国在魏王宫中的暗子被人发现了,虽然暗子当场自杀,可是也让魏无忌有了警觉,不再揪住正统之事不放。 “门下食客三千?哼,恐怕都是一些暗谍吧。没想到,这股不见光的力量竟然一直掌握在魏无忌的手中。” 秦昭王将手中的竹简丢到了桌案上,用手撑着下巴,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不能在等了,既然魏无忌收手,那么想要魏国内乱定然是不成了,今年伐楚大胜,短时间内楚国是不会给秦国造成威胁,正好趁此机会可以让白起挥军伐魏,安厘王恐怕万万想不到,刚刚送太子为质的秦国会突然翻脸,加上其政局不稳,当一鼓而下。 至于太子的安危?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就让他为大秦一统做贡献了吧。 “来人!” 昭王对着空荡荡的大殿轻轻的叫了一声,在那粗大的柱子后面忽然闪现出了一名黑衣人,只见他低头跪地,向昭王拱手道:“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通知那些埋在魏国暗子,切断各处的联系,进入蛰伏,等待明年,有新的指令之后再行听用!” “是!”(。) 第一百九十四章 弃子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雪来得也比往年早了些,鹅毛般的雪片驾着风,在空荡荡的广场上肆虐,地面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被,积雪的表面被旋风勾勒出一道道的山丘,延续绵长仿佛大海的波纹一般。 望着屋檐下的冰棱,妘淑紧了紧身上的裘皮,快步走进了屋内,得益于与王后的良好关系,质子府内一应用品皆于宫中无二,前阵子送来的御用碳炉散热效果十分的好,将整个屋子烘烤的十分温暖。 将裘皮递给身边的侍女,妘淑淡淡的问道:“太子呢?” “启禀太子妃,太子昨日出去玩乐至今未归。”那侍女双手捧着裘皮,小心地答道。 “恩,你先下去吧,对了,你去把葨治叫来。” “是。” 用力的搓了搓手,妘淑坐到了靠在墙边的榻上,身体上的寒冷还能够靠着碳炉回暖,可心里的寒冷却如万年寒冰,甚至连火苗都可以冻熄! 秦王安排给自己的人手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连自己存在过的痕迹都消除的干干净净,如果不是自己确定曾经与其接触过,自己都会被眼前的景象所欺骗。妘淑并不傻,非但不傻而且还非常的聪明,为什么所有的暗子都与自己切断了关系,而自己却没有接到类似的通知?原因呼之欲出,他们被当做了弃子。 这么说也不全对,起码在翻脸之前。还能用来迷惑一下魏人。 轻扣门扉,外面传来葨治那糯若的声音:“姐姐在么?” “在,进来坐吧。” 一股凉风趁着房门开启。偷入到了屋内,可没冲出多远,就被碳炉的热气焚烧殆尽。葨治裹着一身白狐皮裘,在门口处跺了跺脚,这才慢慢地走进屋内。 妘淑提起暖炉上的小茶壶,替葨治倒了杯水,递到葨治面前。然后两人相对而坐。 “今日叫你过来,却是有件事求你帮忙。” 葨治婉然一笑,用茶杯轻轻地捂了捂手了。笑问道:“姐姐还是那么客气,需要葨治做什么,直接吩咐就好,哪里当得一个求字。” 妘淑摇了摇头。苦笑道:“此次不比以往。最近我总感觉不太对劲,秦国对我们的支持忽然断了,如果我所料不错,怕是秦国要对魏国动兵了。” “当啷!” 葨治抱着的茶杯一下子掉到了桌上,淡淡的茶汤漫了一片,葨治也顾不得擦,焦急的说道:“如果真的两国交兵,质子府上下怕是性命难保!不行。我得去找太子,让他想想办法!”说完就想起身出门。 妘淑一把拉住葨治的胳膊。反问道:“太子?太子除了玩乐,他还会些什么?这个时候是不能靠他的!” 妘淑的话犹如当头一棒,一下子将葨治砸得清醒,他心底又何尝不知道太子的为人,只是一直与他在一起,习惯性的想要依靠,可这肩膀,却是泥塑的一般,平日里看看尚可,关键的时候是靠不住的。 “姐姐,你素来多智,赶快想想办法吧。” 葨治虽为男儿,可一直都是当做女子来养,后来入了太子府,更是如同花房里的娇花,哪里受得过这般风雨!加上从来都没有什么主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就乱了阵脚。 妘淑犹豫了一下,却不知道心底的这个想法应不应当说出来,怕说出来后最后却害了他。 那纠结的表情落在葨治的眼中,倒是让葨治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姐姐,你是不是有了主意?” 妘淑为难地点了点头,忽然换上了郑重的表情,一字一顿的对葨治说道:“我确实有一个方法可以化解这次危机,只是成功之后你就不能再在我的庇护之下,以后的日子你只能靠你自己,你的生死也将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做决定。” 葨治正了正身子,默默的点了点头。 “姐姐但说无妨。” “安厘王一直想要得到你,只不过碍于颜面,不好向太子索要,年关将近,我会约王后一起守岁,我们虽是外人,但客居在大梁,想那安厘王看在秦王的面子上,应当不会拒绝,到时候我会带你一起入宫,为魏王献舞!” 听了妘淑的话,葨治惊讶的捂住了嘴,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我......这可行么?就算安厘王有心,王后也会不许的。” “所以我才说,需要你想清楚再做决定,一旦你被安厘王收入后宫,受宠的时候王后不会动你,可是万一有一天失宠......” 妘淑说道此处停了停,让葨治将这些信息消化一下,然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此行虽然凶险,但是回报也很丰厚,如果事成,好处多多,第一,如果我猜测属实,秦国伐魏,质子与安厘王之间多了你这个缓冲之地,虽然可能会吃些苦头,但终究能保全性命。第二,你的身份不再是一个质子的私宠,而是一名舞技大师,我要你以大师的身份进驻宫廷乐坊,做到这点并不难,只要你向安厘王开口,他一定会准允。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你有了官职,尽管私下里要侍候安厘王,但明面上你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并且有了这个名义做遮掩,安厘王面子上会好看许多,王后也会有所忌惮,毕竟她不能公然对一名官员下手。至于这第三点......” 妘淑拉过葨治的手,说道:“你虽为男儿,但我一直待你如亲妹,太子悼不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我知道你被送入太子府的原因有很多,或者说你是做为我的替身而存在,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葨治眼里含泪,哽咽道:“姐姐,你知道的,我从未埋怨过你,真的,从来都没有......” “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妘淑擦了擦眼角,温声说道:“在魏国,魏王就是最粗的那条大腿,牢牢的抱紧他,他会给你权利,也会给你意想不到的生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元日 元日,子时,魏王宫。 一排排的青铜盏灯将整个王宫照耀的灯火通明,安厘王刚刚在前朝与文武一同贺岁,一直热闹到临近子时,这才纷纷散去,各自回府守岁。 后宫之中摆的是家宴,各殿的夫人、美人按照位份先后落座,庭席早已备好,因为安厘王未到,暂不能开席,故而宫中各姐妹之间互相谈笑,气氛很是轻松。 “苏姐姐,你瞧见王后旁边新增的桌案没有,那个就是秦国的太子妃呢!” 一名十七八岁的美人将身子向旁边的苏夫人靠了靠,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些,那狐媚的眼睛向妘淑身后打量了一下,忽然兴奋地说道:“苏姐姐,你快看,她后面的次席竟然坐着一名男子!” 苏夫人吓了个哆嗦,连忙捂住那美人的嘴,小声说道:“休要胡说,记着!这后宫之中除了大王就没有男人!当心祸从口出!” 那美人吐了下****,不再说话,只是那眼神却不太老实,一直偷偷地向妘淑后面瞄。 天啊,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英俊的男子!皓齿红唇朗星眉,肤如白雪面如花,一举一动带着迷醉的气息,偶尔回眸对视,竟似惹得佛祖动凡心! 正看的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忽然听到殿外值守的太监喊道:“大王驾到!” 众人连忙收声起身,站做两排,只见安厘王在贴身内侍的服侍下。摇晃着走了进来,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身的酒气,原来是在前殿与文武同庆的时候。喝了不少的酒。 “臣妾拜见大王!” 安厘王在主位坐好,随意的挥了挥手,让众人落座,刚要说话,忽然见到妘淑笑吟吟的坐在一侧,便笑着问道:“秦太子妃,既然相约一起守岁。为何不见悼太子啊?” 妘淑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恭声说道:“本来已经喊他了,可是下午的时候被人喊去赴宴。回来的时候一身酒气,根本出不得门,眼看就要误了时辰,我一狠心。索性就不带他了。让他自己在家好好反省反省。” “哈哈哈。”见妘淑一副小女人模样,安厘王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这目光向着她的身后一瞧,却见到一名白衣男子正在对着自己微笑。 妘淑见安厘王面色变化,怕他误会,连忙抢先说道:“葨治久仰大王威名,一直吵吵着想要见大王一面,正好这次有机会。便将他带了过来,来前可是说好。大王不是谁都能见到的,既然他有这个荣幸,那就必须献舞一曲,以谢大王!” “哦?”安厘王眼睛一亮,再次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只见那眉眼之中带着一丝春意,一身男装更添几分英气,那种从未见过的中性之美更是让安厘王怦然心动,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流忽然加快,酒意上涌,眼前之人忽然化作那妖娆女子,忽又化作英俊小生,让人意炫神迷! “都说葨大家的艳魔舞冠绝古今,不知今日孤王是否有幸一观啊?” 葨治大大方方地从案子后面起身,对着安厘王福了一礼,笑道:“大家这个称呼愧不敢当,葨治不过是一舞者罢了,既然大王吩咐,葨治自当从命。” 说完向众人告了个罪,起身去偏殿换装。 苏夫人偷偷地瞄了身旁的美人一眼,只见她正惊恐地捂住了嘴,眼神中透着一股迷茫。 桂陵郡今日没有宵禁,家家户户都围坐在一起说笑玩闹,期待着新的一年的年景。 而奔波了多年的赢广终于可以坐下来陪娘亲过一个好年,墨印亲自带着丫鬟去了厨房,典军、敖烈等一干将领都来到了赢广府上,玉盘山上只有些轮值的兵士值守,其余的都给了假期回家团聚。 公孙泽作为新加入到这个团体中的一员本来是不想参加赢广的家宴的,可是实在架不住赢广的热情,加之家中确实冷清,办拒办就的就被拉了过来。 看着赢广不时得与麾下将领拼酒,老夫人非但没有阻拦,还笑眯眯地在一旁围观,墨印夫人亲自指挥着丫鬟将一叠叠的菜品布上案几,见樊篱等人围着赢广灌酒,二话不说,先是上前一脚将樊篱踹到,然后回手提起一坛老酒,拽住敖烈对饮。周围是一片叫好之声。 公孙泽忽然有一种感觉,赢广并没有将这些人看做是他的下属,他们在一起更像是家人,亲情是一种十分稳固的情感,有了亲情的羁绊,这些人的忠诚度自不用说。 家人......多么遥远的字眼,公孙泽觉得鼻子发酸,端起桌案上的烈酒一饮而尽,哪知道喝的太快,引起了一连串的咳嗽。 “孩子,这大过年的怎么还流泪了,可是在我那不肖子麾下受了委屈?没事,你尽管对我说,老身给你做主!” 公孙泽朦胧间忽见老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正一脸慈祥的望着自己,公孙泽连忙擦了擦眼角,笑道:“刚喝得急,呛到了,倒是让老夫人见笑。”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公孙泽的肩膀,让他坐下说话。 “其实呀,今儿个来到这儿的,都是些回不去家的弟兄,他们要么是离家太远无法返回,要么就是孑然一人无家可回,我听我那儿子说了此事,就让他把这些兄弟都叫过来,一起热闹热闹,人多了,才有人气,有了人气,才会兴旺啊。” 公孙泽用力的点了点头,朦胧中似乎看到自己的娘亲正在慈祥的望着自己,口中念叨着家长里短,忽然又说天冷要添衣,腹饥要吃饭,还有,不准再酗酒! 笑着流泪不仅仅是心碎,也有可能是怀念。 公孙泽不知道怎么就卷入了赢广的战团,本来酒量不济的他,硬生生的挺了两轮,最后抱着坛子与典军撞了一下,刚灌了两口就彻底惹怒了纠结的胃,一口酒箭喷出老远,整个人一头扎到了桌子底下。 典军抹了抹脸上的酒,放过了公孙泽,转身狂笑着拉住了樊篱,狂饮高歌!(。)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秦国伐魏 冬日的喧嚣随着新年的过去而渐渐平静,暖湿的空气夹带着雨水将整个合阳县城浇了个通透,稚嫩的草芽顺着挑檐的缝隙探出了头,迎着略寒的春风不停摇曳,一滴残留的雨滴顺着青涩的叶脉滑落,正好落到了下面值勤魏兵的衣领里。 “这个鬼天气!”值勤的魏兵打了个哆嗦,伸手在脖子后面摸了一把,又紧了紧身上的束甲,好让自己的身子更暖一些。 “看你壮的像头牛!身子怎么这么虚?难道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哈哈” 旁边的瘦子将长戈依靠在墙垛上,抱着胳膊调笑道:“我倒是认识个专科郎中,要不下了值我带你去瞅瞅!” “滚你的蛋!老子结实得狠!用不着你这个猴子瞎操心!” 几人正在城头上磨牙扯淡,忽然就觉得脚下的城墙微微地颤了一下,虽然抖动的不是很明显,可接近着的几下就不能不引起众人的重视。这几名魏兵一愣,猛地收了声,快步跑到了箭垛的后方。 天色早已大亮,初升的阳光撕裂了最后的暮霭,露出了地平线上的真相----黑色的牙旗,黑色的衣甲,黑色的战马,构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秦……秦国人……秦国人打过来啦!” 瘦猴一把抄起铜锣跑下城头报信,城头上剩下的魏兵连忙将箭楼内的仅有的几架城防弩推了出来,所有人都躲在单薄的城墙后。打头的汉子大着胆子探出了头,偷偷地向外打量。 “宋头,对面这是来了多少人啊……”一名年轻的新兵磕着牙颤声问道。 那名姓宋的汉子缩回了头。疑惑的说道:“来的却是秦兵无疑,可是去年不是一直宣传秦送质子入魏以求取魏国退兵么?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见身后的新兵一个劲地哆嗦,姓宋的汉子骂道:“看你个孬样!咱们有城墙护着你怕个屁!他们还能飞上来不成!” “宋头,你说他们会不会攻城啊……咱们的家眷可都在这城内呢,听说秦国出了个白起,每攻陷一地,都会挑选那里抵抗最激烈的城市屠城……” 那名新兵的声音越来越小。众人的心也越来越沉,会不会攻城?这些秦国人不攻城难道是集体过来看风景的么?白起,那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杀神! 姓宋的汉子目光凝重。紧握长戈的手上满是汗水,命运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除了祈祷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哐当!” 魏王宫内,地上一片狼藉。无数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刚刚一个小太监端茶的声音大了一点,直接被杖毙在了宫殿门口,虽然已经被冲洗干净,但那浓重的血腥味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散尽的。 环佩响处,一身女装的葨治慢慢走到安厘王的旁边,怯怯地说道:“臣妾有罪,还请王上责罚。” “哼!”安厘王猛地扬起手。但见葨治一片凄凉模样,顿时心中一痛。这手便落不下去了。 “你们都退下!” 那些宫女太监如蒙大赦,慌忙退出殿外,一时间殿内就剩下安厘王与葨治两人。 “起来吧,秦国犯境实属突然,边县没有准备,才被他攻破了城池,我气的是那白起竟然屠了我的合阳县?而那旁边的洛城守将竟被吓得不战而降!都是一群饭桶!” 葨治眼中含泪,小声说道:“都是我不好,让大王无心政事这才让秦国有了可乘之机,一想到这儿,葨治心中就难受的紧……” 安厘王拉起葨治,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缓缓地说道:“这军国大事哪有那么简单,孤王说与你无关那就没人敢乱嚼舌!前阵子我已经和太子悼说了,让你入魏做官,从那时起你就已经是自由之身,和秦国再无一丝关系,这次的事与你无关!” 葨治忽然起身跪在了安厘王的身旁,苦苦哀求道:“妘淑姐姐往日待我极好,此次秦国犯境,妘淑姐姐甚是惶恐,已经在家闭门思过多日,葨治斗胆,求大王饶了妘淑姐姐吧。”说完竟然以首扣地不止。 见葨治已经泛红的额头,安厘王心疼不已,连忙将他拉起,轻声说道:“她不过一妇人,我难为她做什么,不过那个秦国太子肯定不能轻饶,先将他丢到大牢里去,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就得看秦国的态度了。如果不是看他懂事,乖乖的将你送入宫,孤早就要了他的脑袋!” “谢谢大王,谢谢大王。” 看着葨治梨花带雨的模样,安厘王又是心痛不已,一把将他搂入怀中说起了悄悄话。 仿佛台风过境,质子府里一片狼藉,五大三粗的军汉闯进了太子悼的卧房,根本不听太子悼的威胁,一左一右架起来就走,其余人等在质子府内大肆搜索,凡是与秦人有关的一切全部搜集到了一处。 妘淑带着两名战战兢兢的侍女坐在厅内,任由那些士兵将这里翻的乱七八糟。 为首的一名内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王有令,捉拿秦国的奸细,你们秦国既然敢入侵魏境,那就得有牺牲太子的觉悟,不过太子妃你人缘好,庭乐司的葨大家替你请求,大王网开一面,不追究你等女子的责任,这质子府也暂且归你等落脚,不过一应所需,还得太子妃自己张罗了,我们走!” 妘淑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看着太子悼嚎叫着被推上了车,屋子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甚至连一个完整的杯子都找不到。两名侍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道:“太子妃,他们走了,我们应该怎么做?” 妘淑长长的出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一般,望着这两名从秦国跟随自己过来的侍女,妘淑淡淡地说道:“遣散府内的仆役吧,我们已经养不起这么多人了,你们两个如果想走,就走吧。” 两名侍女互相看了一眼,年长的那个开口说道:“还望太子妃怜悯,我们两个在这里无亲无故,如果离开怕是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不求太多,只要太子妃收留我们就好。” 妘淑这才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这两人,展颜一笑,说道:“放心,只要有我的一口,就不会饿到你们。”(。)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争斗(一) “秦国对魏国动手了!” 花厅内,公孙泽端着一杯茶水,跪坐在赢广的对面,两个人中间的案几上则放着一份摘抄的简报。 “没想到秦昭王的动作这么快,先是送太子入魏为质,然后趁魏人麻痹大意突然出兵,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半月,白起已经下了三城了。如今魏国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秦人的身上,这对于我们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 听着公孙泽对简报的分析,赢广惬意的向后靠了靠,伸开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心中为挖了这么个人才暗自得意,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多听听别人的意见对以后的决策是非常有帮助的。 “有了这么个喘息机会,咱们可以在桂陵郡继续推广屯田,常备兵仍然保持在三个营的编制,这样在官面上就不会引人注意,其余的兵士则以预备队的方式招募,他们正常享受我们桂陵郡的福利,也参与平日的军事训练,但他们没有军饷,而且要参加耕种,每过半年,预备队就要与常备兵进行拉练,那些预备队中表现优异的士兵可以晋升至常备兵,而那些表现不佳的常备兵则退至预备队,如此一来,优胜劣汰,常备兵的战力可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啪啪啪。” 赢广惊喜地拍了拍手,赞叹道:“我本以为先生只是长于民治,没想到对练兵也有所精通,还真是让我捡到宝了!回头我就通知典军他们。把先生所述形成章程,下发到各部!” 面对赢广的称赞,公孙泽倒是淡定得很。没有一丝骄傲的情绪表露在脸上,反而低垂着眼眉想了一小会,这才说道:“将军,现在我们虽然占据了桂陵郡,与吕氏的合作也是蜜月期,但是在这卫国朝中还没有什么话语权,属下思量。将军何不趁此时机去濮阳走动走动。” “去濮阳么?”赢广微微一笑,似乎是该过去走走了。 春雨暂歇,青色的石板路上驶来一辆小巧的马车。车子的旁边一名巨汉骑在战马上护卫着左右,看那满身的水汽,应是冒雨赶了一阵路。 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腥味的空气,赢广回头对典军说道:“前面不远就是吕氏的宅子。我和夫人直接过去。你带着剩下的礼物去卢俊的府上吧,看这个时辰他是应该在的。” 典军点了点头,闷声问道:“那你们自己小心,我这就去了。” 赢广夫妇俩下了车,看着典军带着一队卫士离开,这才走到吕府门前,轻扣了几下门扉。 “来啦,来啦。”一个年老的声音从门后面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阵响动,门扉开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探了出来。 “二位是?” “老丈,在下是不韦的朋友,此次过来是特意拜访吕族长的。”赢广上前一步,略微提高了些声音说道。 “哦,原来是小公子的朋友啊。”那门房虽然年纪大些,但还耳聪目明的很,赢广的小动作虽然没有什么痕迹,不过还是落入了老人的眼中,心中不由得对这个年轻后生生了几分好感。 “族长不在,听说是被大王叫进宫中去了,不过小公子尚在府内,你且安心等待,我这就去为你通报。”老人笑着说了几句,便轻掩门扉,转身去了。 墨印不动声色的走到赢广身后,悄声说道:“这个老人不简单,明显是有功夫在身的,不知道你刚才注意到没有,他扶住门页的手上满是老茧,且青筋凸起,脸上虽然都是皱纹,可是手上的皮肤却是紧致的很,这是长期练功的结果。” 赢广微微一笑,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墨印的脑门。 “这吕家看着不过是一介商贾,但能发展到现在,底蕴无疑是深厚的。你可别忘了,吴哲那个胖子也是身手不凡!通往月氏的商路不是那么顺当,你看他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 墨印不服气的撇撇嘴,“要是义父还在的话......”话刚出口,她忽然就后悔了,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赢广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捏了捏墨印的手,有些时候两个人之间并不需要解释,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以说明一切。 “哈哈,稀客稀客,赢大哥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府门大开,吕不韦一身白衣出现在了赢广面前。 “咦?嫂夫人也在,不韦见过嫂夫人!” 墨印微笑着还礼,口中却埋怨道:“兄弟你是不知,你这大哥就是个粗坯,整日就知道忙于军务,如果不是我提醒,他现在还在玉盘山练兵呢!” 赢广接过话头,抱歉道:“平日里得兄弟资助良多,婚礼的时候又没能好好的喝上几杯,今日正好得闲,就带着夫人过来看望一下族长,顺便在找兄弟讨碗酒喝。” 吕不韦笑道:“固所愿,不敢请也,走,进院说。” 几人走到偏厅,吕不韦招呼自己妻子出来陪墨印去了后堂,自己则与赢广在厅内落座,丫鬟将各色糕点摆了一桌,赢广捡起一块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笑道:“兄弟好福气,娶玉人儿品美食,不知羡煞多少人!” 吕不韦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也捡了块糕点丢到嘴里,胡乱嚼了几下,沉声说道:“锦衣玉食有什么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们,父亲这次被召进宫,怕是没什么好事。” 赢广擦了擦嘴角,眯着眼睛问道:“如今桂陵郡已经在我们掌中,虽然里面充斥的都是些新兵,但那毕竟是一郡之地,族长就算不能反击,自保总是没问题的吧。” “问题就出在这些新兵身上,军方那些大佬根本就没有将桂陵郡放入眼中,在他们心中,桂陵郡根本就没有什么战力,与其把军资浪费在新兵身上,还不如让这些大佬均分!如果他们真的用在军队上也就罢了,只怕这些钱粮一出国库就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咱们的大王怎么可能让自己亏空,可他又不愿得罪军队,这不,又召家父进宫,只怕这大头还得落到家父头上。” 赢广并没有接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如今桂陵郡已经步上正轨,军队经过大半年的训练已经具备了一战之力,他们缺乏的不过是一场场鲜血的洗礼,看来得想办法让自己的军队见见血了,只是去哪找这么一个理由呢? 正思索间,就见一名下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匆忙地对二人行了个礼,口中急促地说道:“赢将军,大事不好,您手下兵士刚刚来报,说典军及一干兵士被人打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争斗(二) “怎么回事!” 门房内,赢广见到了逃回来报信的士兵,只见他的额头被打开了一个三角形的口子,此时的血虽然被止住,单看那狰狞的创口,就足以说明下手之人根本就没有留手的打算。 那士兵见赢广进来,连忙挣扎着起来,挺直腰板行了个军礼,结果动作太大,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扯开。 “启禀将军,对方是城卫军的人!我们跟随典军统领前去拜访大司马,结果刚到门口就被城卫军的人堵住了,他们嘲笑咱们是乡下粗坯,不识礼仪,带了些礼物就敢来司马府攀高枝,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赢广皱着眉问道:“典军没有向他们表明身份么?当初他可是大司马亲命的郡尉。” “典统领表明身份了,可是那些人根本就不当回事,双方争执不下便起了口角,这时候门内出来个被称作卢未的年轻人,就是他让那些城卫军动的手,典统领怕耽误了将军的大事,严令不准还手,众兄弟皆被放翻在地,小的被典统领踹出了包围圈,这才逃脱。” “卢未?” 看着赢广疑惑的目光,吕不韦面沉如水,低声解释道:“卢未是大司马的儿子,人送外号小太保,前阵子卢俊在卫王的支持下整合了军中各部,一下子变成了实权司马,风头一时无二,典军虽然被他看中,但如今的他已是军中实权大佬,一个小小郡尉确实入不了他的法眼。如果礼物厚重些还好说,说不定能见上一面,怕就怕大哥准备的礼物薄了些。” 赢广点点头。沉声道:“此次过来不过是感谢他当日祝典军拿下郡尉一职,没想到正好遇上司马高升,这样一来,原先准备的礼物自然是薄了许多,现在还得麻烦兄弟跑一趟,打探一下典军等人被关在何处。” “这是自然,都是分内之事。大哥暂时先住下,我这就安排人去打探。” “恩。”赢广对着吕不韦拱了拱手,转身对着那名伤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样,还能走动么?” 那伤兵立刻打起精神,高声道:“小的名叫曾牛!是典统领的卫士,小的伤不重。别说走。跑都没问题。” “好!”赢广用力拍了拍曾牛的肩膀,吩咐道:“你这就回转玉盘山,让敖烈带个百人队过来,记住不准携带兵器!越快越好!” “喏!” 望着曾牛消失的背影,吕不韦一把拉住了赢广焦急地说道:“大哥,你这调兵是怎么回事?” 赢广给了吕不韦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他回去再说。 如今吕雄的处境不太乐观,卫王张口。他不得不从,可是此例一开。下面那些人就会公然将手伸进吕雄的口袋,这对吕氏来说是大大的不利,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要出现一个合理的理由,让吕雄可以直接说不,而桂陵郡兵被打事件则给了赢广一个很好的借口,你们不是认为我桂陵郡兵都是新兵蛋子不堪一击么,那我就带过来让你们好好看看。 城卫军大牢,几名狱卒将典军等十余人丢到了一个狭小的牢房内,正要关门,就见典军一把扣住了木栅栏。 “这位兄弟,我们有几人伤得不轻,能不能帮忙找人包扎一下?” 为首的牢头不屑的打量了一眼,回头吐了口痰,骂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事!随便擦擦不就得了!爷们还有正事要办!没时间搭理你们!” “我说这里有伤员!”典军彻底沉下了脸,身上的杀气不可抑制的迸发出来。 那牢头一愣,似乎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进了这里的还没有一个能囫囵出去的,在自己的地盘上,还由得他嚣张? “我说没时间!有办法想去,没办法死去!跟爷爷耍横,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能活着出去再说吧!我们走!” 牢门咣当一声关紧,只留下一串渐渐消失的嘲笑声。 典军紧紧攥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一个劲直跳,旁边的亲兵低声说道:“统领,为什么不让兄弟们还手,就那些娘娘兵,咱们一个人能干翻他们三个!” “将军这次过来是有正事要办,不宜节外生枝,曾牛那小子机灵得很,一定会去找将军,我们只要安心在这里等待就好,其他兄弟都挤一挤,让受伤重的兄弟靠着墙休息一下。” 说完,典军走到边上用力晃了晃木质的牢门,木质的栅栏发出一阵牙酸的吱扭声,落下灰尘无数,典军挥挥手,将眼前的尘土赶开,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就这稻草一样的东西也想关人,城防军?不过如此。” “你们几个把那个牢头的长相给我记住了,等出去的时候哥几个替他松松骨!” 夕阳西下,余晖将青色的濮阳城染成了金黄,两排值守的兵士在门将的带领下正准备关上城门,忽然地面上的积水泛起了层层的波纹,那守门的将领疑惑的将目光投向远方,只见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队骑兵,正速度不减的直对城门而来。 “将......将军,有人抢城门!” 旁边一名年轻的士兵双手举着长戈,声音颤抖地说道。 “闯个球!”大胡子门将一巴掌将那名士兵抽到了一边,吹着胡子骂道:“看清楚些,他们穿着咱们的军服,没有携带武器,最重要的是他们只有百余人,你认为百余人可以攻下濮阳这样的大城吗!稍等会关城门,都是军中袍泽,能帮一把是一把!” 敖烈带着一百名骑着马的步兵来到城下,刚一止步,这些赶鸭子上架的士兵就纷纷从马上滚了下来,一个个捂着裤裆直叫唤,没办法,赢将军的命令是全速赶到濮阳,敖烈没办法,把拉车的驽马都搜集过来,挑了一批骑过马的兵士直接就冲了过来。 大胡子门将乐呵呵地瞅着一个个走着鸭子步的士兵,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敖烈的身上。 “这位兄弟面生的很,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呀?” 敖烈对着门将一拱手,朗声说道:“俺们是桂陵郡的郡兵,奉俺家将军之命执行公务,还请将军行个方便,放俺们过去!” 桂陵郡兵!大胡子脸色一凝,今日城卫军殴打了一支郡兵,那些被打的人好像就是桂陵郡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争斗(三) “虽然已经过了时辰,但既然是自家的军队,自然没有在城外留宿的道理,兄弟们这就进城吧。” 大胡子门将不动声色的让开了主路,挥手让手下兵士挪开路障,放这些桂陵郡兵入城。 “嘿嘿嘿,谢了!俺叫敖烈,有时间请你喝酒!” 敖烈牵着马笑着对着那大胡子门将拱了拱手,便带着一干郡兵进了这濮阳城。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桂陵郡一下子调集了近百名壮汉过来,看着架势,难道要动手不成?一会下了职,自己得赶紧过去通报一声,这会可有得瞧了! 在那吕府的密室之内,吕雄出神地听着赢广的叙述,丝毫没有发觉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如果按照赢广的办法执行,确实很有可能打破当前的不利局面,可是一旦失败,不但自己前期的投入怕是也打了水漂,甚至以后都要陷入长期的被动,利益权衡之下,却是有些难以抉择。 成败与否的关键,还是这桂陵郡兵战力到底几何?! “族长放心,这次带过来的百人都是前营的老卒,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战力早就今非昔比。而他们的统领敖烈,也是当年陷阵之中拔尖的悍将,对付城卫军这些样子货,我有九成的把握成功!” 吕雄到底是杀伐果断之人,见赢广如此说,便也不再犹豫,多年的商海沉浮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没有风险的事是不存在的。如果哪一天真的有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在头上,吕雄绝对会第一时间选择躲避,因为没有风险往往就是最大的风险。 “好!既然如此。我就先行一步,帮助你们预先打点一下,另外,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虽然都是城卫,但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万万不能被人当枪使!” “族长放心。明日一早,我亲自带人过去!” 没过多久,城卫军西大营里忽然临时下达了一条莫名其妙的命令。明日二公子要来军营,除了城防必须的岗哨之外,其余人等全部回营!而那些在外值守的城卫不得擅自离岗,违者军法从事!而与之相对的东大营内。却没有接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城卫军大牢坐落在东大营的附近。平日关押的都是些犯了错的军人,不过自从城卫军被两位公子一分为二,这大牢的性质也就变了样,逐渐沦为大公子打压老二的工具,而大司马卢俊则是大公子的铁杆心腹,此次他掌控实权也是通过大公子运作的结果。 反观二公子的西大营,分离之日因为卢俊的倒戈被打击的不轻,日后又被掌控司法权的大哥左右刁难。防区日渐收缩不说,粮饷也补充不上。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这西大营就不复存在了。 而就在这个敏感的节点上,赢广这条滑溜溜的泥鳅忽然钻了进来,彻底的搅乱了应有的节奏。 城卫军大牢的牢头名叫宋策,原本是个混不吝,后来拖了关系混进了大牢当了狱卒,凭借着一手溜须拍马的本事,很快就混成了牢头,自从披上了大公子这张虎皮,宋策摇身一变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寻常官员根本就不放在眼中,更不要提那些边郡过来的土包子了。 想到昨天关进来的那十几个郡兵,宋策一阵冷笑,打头的那个大个子胆子还真不小,竟然敢威胁自己,等一会寻他个过错,教训教训他,也好让他知道爷爷的手段。 吃了早饭,套上束装,宋策提着鸟笼子,迈着鸭子步晃悠到了大牢门口,只见值守的狱卒早早就站成了一排迎接着自己的到来。 宋策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迈步进去,忽然这迎接的队伍仿佛油锅滴水,一下子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宋策的好心情一下子丢的精光,这可是个面子的问题,看来自己的手段还是有些保守了! “头!头!你身后!” 宋策转过头,忽然一下子长大了嘴,手中的鸟笼子“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不声不响的围了上来,打头的年轻人从腰后面抽出一根短棍,一下一下的打着手心。 “哪里来得不开眼的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城卫军大牢!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宋策初见这阵容也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这里不是别的地方,不远就是城卫军的东大营,眼前这群人怎么看也不是傻子,冲击大牢可是死罪,没人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这也是宋策的底气所在。 “城卫军大牢?看来我没找错地方。那些桂陵郡兵是被关在这里吧,一句话,放人!” 赢广丝毫没有将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城卫军怎么了,不是城卫军我还不来呢,今天就是来把这事情闹大的!只是没有想到我桂陵郡兵打响名号的第一仗竟然是在这濮阳城内。 一听这些人是为了那些大头兵的事情来的,宋策顿时心底大定,只要你是军队系统内的,就不怕你翻出花来,脸色一沉,瞬间换上了一副倨傲的嘴脸,张嘴骂道:“你们这些杂碎,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围攻大牢,不过既然来了,也就不用走了,告诉你们旁边不远就是东大营,你们就是想走也来不及了!哼哼,怎么着,自己进牢里蹲着,还是让爷们亲自动手送你们进去!” “叽叽歪歪个鸟儿!”敖烈一个箭步冲到前头,手中短棍呼啸,劈头盖脸砸在了宋策的头上,后边赢广一挥手,百名大汉,一声怒吼顿时冲了进去。 宋策都懵了,怎么着,说动手就动手啊,你们是真不怕死还是怎的,这一个个的下手阴损专门砸下三路,自己手下的几个狱卒瞬间就被人潮淹没,那一个一个的小圈子里面,都躺着一个倒霉的狱卒,那凄惨的叫声仿佛被那一圈壮汉强暴了一般。 宋策被两个心腹护着一路后退,好不容易冲到了地牢入口,宋策一马当先抢了进去,后面两个心腹死死抵住大门,暂时将追兵隔绝在了外面。 宋策隔着栅栏,捂着脑袋叫嚣道:“是爷们你就别跑,东大营看到动静肯定出兵,你们这些孙子死定了。” “你说谁死定了。” 宋策惊愕的转过头,就见典军带着十余名郡兵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狞笑。(。) 第二百章 争斗(四) 宋策退了两步,和身后的两名心腹挤成了一团,看典军等人越来越近,宋策紧张的咽了口吐沫,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里面其实是个误会......” “你不是说等我出来再说么,现在咱们有时间,可以慢慢说......” 目光转回到东大营,话说卢俊成了实权司马,对于自己的儿子那是照顾有加,虽然城防将军的衔自己还得挂着,但完全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做个副将嘛,有自己做后盾,营中肯定不会有人为难于他。而今天则是卢未上任的第一天,虽然是个副职,但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内中的缘由,所以迎接的规格倒也不低,大大小小的将领能到的都赶到了。 营内热闹非凡,卢未面对周围人的恭维受之坦然,正被夸得飞上九天揽月,却忽然被一只大脚踹落凡间! “卢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的跑进大帐,刚一进门就被门口的将领一个嘴巴抽得转了两圈! “混蛋!怎么说话呢!卢将军好着呢!” 传令兵委屈的捂着嘴巴,断断续续地说道:“有人闯入了大牢,将昨天将军你关进去的十几个人抢了出来......” “什么!那些狱卒都是饭桶么!” 卢未彻底黑了脸,今天刚一就任就遇上这样的烂事,一个处理不好,必然会对自己的声望造成恶劣的影响。想都未想,卢未命令道:“城卫军集结,给我围了大牢!敢反抗者杀无赦!” 旁边的禆将面色古怪地提醒道:“将军。兵士们要么去了哨位,要么出去巡逻,这个时候怕是集结不了多少人的……” 卢未哪里知道这些,语气一滞,一时间竟然憋的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咱们现在大概能凑出三百余人,濮阳城防森严,想来贼人不会太多。三百人应该足够了。”禆将见卢未脸色难看,连忙补充道,他也是看出来了。这个新来的副将就是一个花架子,眼高于顶偏偏什么都不懂,与其让他难看,恶了自己。还不如顺着他的意思。今后要是能让他在大司马面前美言几句,那平步青云则指日可待! 果然,听了禆将的话,卢未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短促地咳嗽两声,掩饰了一下刚才的尴尬,卢未沉声道:“本将也是这么认为,那就点起两百人马。一百人为先锋,另一百人为中军。这就出发吧!” 营中众将面面相觑,只两百人却要分兵出发,这新进副将是要过过战争瘾么?可是谁让人家有个好爹,众人不好多言只好拱手应道:“喏!” 其实众人还真猜对了,卢未确实就是想过过将军的瘾,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左右护卫,一百城卫又是列队,又是摆阵,等他整理完毕却发现自己的先锋早就走得不见踪影…… “前进!前进!” 卢未骑在马上大声的指挥道,后面的城防军跟着他跑步前进,没出多远就把他辛辛苦苦排列的方阵跑成了长蛇阵……就算如此,卢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兴致高昂,不过他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驻足不前的先锋让他彻底爆发了。 “怎么回事!闯大牢的人跑了么?没有?没有!你在这发什么呆!赶紧给我进攻!进攻!” 等卢未咆哮完毕,那禆将抹了抹脸上的唾沫,郁闷地说道:“将军,对方穿着桂陵郡的军服,已经表明了身份,如果这么杀过去就是攻击友军,这个罪责不好承担呀……” 看着禆将一脸牙疼的模样,卢未忽然笑了起来,这帮大头兵打仗是把好手,但说到阴谋诡计却是比不上自己了。 “有什么可为难的,既然他们说是桂陵郡兵,那就让他们自缚双手列队出来,我们保证不为难他们,至于这剩下的嘛……是不是郡兵还不是我们一句话的事!” 那禆将眼睛一亮,低头恭维道:“将军不愧是将门子弟,各等计谋信手拈来,属下佩服!” 卢未大度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好好办事,本将心里有数!去办事吧!” 大牢门前,一道道距马被布置的层层叠叠,想要攻击正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顺着留出来的小路冲击,要么就得破坏了距马平压过去。 听了对方的说辞,赢广不屑地撇撇嘴,开什么玩笑,自缚?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卢未?没听说过!你要么让大司马来!要么让大王来!我们只认得这两人!你们城卫肆意殴打袍泽!还私自监禁!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大王!我们要见大王!” “请大王为我们做主!” 后面的桂陵郡兵齐声大喊,引得附近的百姓偷偷观看,卢未脸色越来越难看,把手一挥,下了一个另他后悔了一辈子的命令:“攻击!把这些乱党给我拿下!” 那禆将立功心切,大喊一声,率先顺着小路冲了进去,在他眼中,郡兵,那就是一帮武装起来的农夫!根本就不堪一击!这送上门的功劳哪有不取之理!只可惜他注定是个悲剧,像这种地形有一个典军这样的猛将堵住路口,那完全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除非战到力竭,否则决不可能攻陷,而当敖烈出现在了典军身后,这唯一的弱点也被弥补了。 战刀出鞘,一道亮光如同匹练般直奔典军面门,这禆将倒也明白,既然出手就没了挽回余地,一击出手竟是用上了全力!而对面的壮汉不躲不避宛如吓傻了一般,禆将心下大定,一招定能取了这蛮汉的性命!然后自己再来个就地十八滚,直接闯了进去!这防守也就算是破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眼看刀锋就要落到典军头上,典军忽然动了,齐眉短棍如怪蟒出洞,呼地一声,竟是后发先至狠狠敲在了握刀的手腕上,咔嚓一声脆响,那禆将就觉得一阵剧痛传来,手中战刀早就崩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第二百零一章 争斗(五) 狭窄的道路尽头,城卫军如同海浪一样轰隆隆地拍向了岸边的礁石,浪花飞溅,泡沫横飞,浪头尽,礁石依然挺立岿然不动。 卢未挥手制止了无谓的添油战术,自己麾下的兵士不是这种猛将的对手,对付这样的人要么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勇士与其缠斗,要么利用人多的优势将其拖垮!只是自己既无勇士又受地形所限,当真难受得紧!虽然听老爹说过这典军勇武,但自己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一莽夫耳,军中多的是!所以当典军上门拜访的时候,卢未故意给他一个下马威,见典军并未抵抗,心底对他更是不堪,索性直接丢入大牢羞辱一翻,要知道这桂陵郡可是吕氏所看中的地界儿,郡守就是吕氏的人,羞辱了典军就是羞辱了那个劳什子郡守,就是羞辱了吕氏,那吕氏应该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得大司马欢心。 所以从一开始,卢未就根本没将典军放在眼里,哪知道这些粗胚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打进了大牢!如果自己不能迅速将事态控制,这后果可就严重了,说不得自己的老爹也会被有心人借此攻击,陷入不利的境地! “破除距马!全体压上!” 卢未阴沉着脸,终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只是这代价有些大,第一波攻击的五十余人尽数被俘,被那些郡兵胡乱绑了丢入大牢,第一个冲击过去的禆将也没有因为身份的特殊而幸免。再看那些距马,原本就是防止有人劫狱而设置的。用的规格也是军队标准,份量自然不轻,只是自从东大营立在了大牢附近。这些距马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被放在仓房内落灰,不知怎的被桂陵郡的这些人翻了出来,立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赢广见对面开始破障,便知道真正的考验终于到来,大门之处较宽,根本不是一两个人能够防守得住。这就必须让普通的郡兵顶上去,己方用的都是短棍,对方提的都是战刀。兵器上已经落了下风,尽管敖烈带来的都是前营老兵,但为了保证速度挑的都是些会骑马的,这战力可就不敢保证。一会肯定见血。能不能抗住还是未知。 眼看着一道道的距马被推到了一边。气氛也越加紧张,很快,双方面前只剩下最后一道距马。 典军沉默地望着对面的城卫,身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手中的短棍早就断了,此时手里提着两把对方的战刀,山岳般的气势凝而不发,城卫军虽然冲到了近前。却被气势所慑,竟无一人敢于向前! “吼!” 典军忽然大吼一声。轮起双刀竟然率先发起了攻势,敖烈跟在后面兴奋得大叫:“有敌来兮!陷阵登先!杀啊!” 赢广一个跟头差点摔倒,看来这厮是憋得久了,刚一脱缰,竟然把以前的号子喊了出来!好在众郡兵早就被激起了血勇,根本没听清他喊了什么,只是一股脑的跟着冲了上去。 刚一接触,兵刃上的劣势一下子显示出来,短棍再结实也架不住战刀反复的劈砍,双方僵持了短短一瞬,就听见咔嚓声不断,郡兵们的短棍纷纷断裂,顿时战刀加身,鲜血飞溅!双方的冲突持续到现在终于出现了第一例伤亡! 曾牛一直跟在敖烈身边,短棍断裂的刹那他竟然一愣神,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友军竟然会下死手,所以这短暂的失神一下子将他陷入到了危险之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腿部一痛,曾牛身子一个趔趄,堪堪躲过破腹一刀,旁边敖烈反手将前面的城卫放倒,回头对着曾牛骂道:“楞个啥子!想媳妇那!不要命了!他们现在不是你们的友军!是敌人!敌人!” 可惜,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毕竟太少,等鲜血染红了众人的双眼,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郡兵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赢广反手拿着断裂的短棍,锋利地木茬斜着插入了面前城卫的脖子,鲜血顺着创口喷射,那名城卫绝望地捂着脖子倒在了赢广脚前! “不要留手!夺刀杀敌!”赢广脸上溅满了鲜血,用脚挑起一把战刀,几下就冲到了阵型的最前方,与典军、敖烈组成了一个三角箭头,一步一杀生生压住了城卫进攻的势头!后面的郡兵杀红了眼,有战刀的向前,没战刀的迂回,不到一百的兵勇竟然将一百多城卫围在了中间。 卢未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没有想过兵器精良的城卫会败,按照最初设想,不是应该手无寸铁的郡兵被瞬间击败么?如今不仅郡兵有了伤亡,就连城卫也有了伤亡,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城卫竟然被郡兵反包围,对方领头的三人气势汹汹已经快要杀到自己身前! 这一场乱战已经失控,如果没有外力的干涉,恐怕只会以一方覆灭而告终! “都给我住手!” 周围的街道忽然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声,一名年轻公子扬鞭跃马冲到了近前。 “全部住手!擅动刀兵者斩!” 桂陵郡兵纷纷将目光投向赢广,见赢广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便都停了争斗,将剩余的城卫围到了中间。 敖烈退到赢广身边,忽然见后来的那些军兵之中,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正在朝自己挤眉弄眼,敖烈仔细一看,却是那日放自己入城的那位门将! 卢未脸色惨白的骑在马上,心里暗道侥幸,如果不是西大营及时赶到,自己这东大营副将怕是就要折在这里。 “二公子!”卢未本来想去问问是谁统兵,可是一看到马上面的年轻人,立刻惊得滚鞍下马,跪倒在地。 “微臣卢未,参见二公子!” “原来他就是卫王的二儿子!”赢广听到卢未说话,便仔细看了看那名马上的年轻人,见他眉眼之中虽然还有些青涩,但天生的贵族气息却是与生俱来,不自觉间就让人心生敬畏。目光再向后去,只见吕雄一本正经的骑在马上,仿佛陌生人一般,赢广心中大定,今日之事算是成了!(。) 第二百零二章 争斗(六) 霁云殿,是平日里卫王与朝臣议事的场所,不过今天这事儿有些特殊,两支卫国的军队互相之间大打出手,甚至已经闹出了人命! 卫王卫灵高坐在大殿之上,左侧一列,为首之人乃是他的大儿子公子康,后面依次是征西侯姬重,大司马卢俊,以及城卫东大营内的一系列将领。而右侧一列,最前面的是他的二儿子公子吉,之后则是吕雄及城卫西大营的将领。至于大殿中间,则跪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赢广、卢未。 既然同属城卫军,就本应不分彼此,同心同力。可是这本应该和睦相处的两帮人,此时却在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服谁,只有卫王不动声色,坐在王座之上静静地看着。 “父王,此事原本并不复杂,起因只不过是桂陵郡兵与城卫起了个小小的误会,城卫军忠于职守,为了防患于未然,就算证据不足也只好先将那些郡兵拿下,谁知这些郡兵竟然抢先动手,袭击城卫军,故而城卫军奋起反击,将桂陵郡兵多人重伤,并将其关入大牢。事情到此,只要稍加审讯,澄清误会即可。谁知道,这桂陵郡守赢广私自调兵,趁我城卫不防竟然突起发难,攻入大牢抢人!我东大营城卫听到消息迅速反击,致使双方大打出手,令多名城卫丧命!儿臣请命,应将桂陵郡守赢广明邢正典,以告枉死兵士在天之灵!” 公子康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指着赢广就是一顿痛斥。似乎这赢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绝户事,已经到了不杀则不能平民愤的地步。 空旷的大殿上回荡着公子康激昂的话语,不过说过之后。公子吉一侧并没有人出来反对,甚至赢广都默默地跪在场地之中未加反驳,这就让公子康的全力一拳落到了空处,没有人接话,他剩下的手段就没办法继续施展,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势为之一滞,场面一下变得十分尴尬。 好在这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卫王好像忽然间醒悟过来,抬起手遥遥点了点赢广。 “你就是秦人赢广?” 赢广立刻直起身子,低着头拱手答道:“回大王。末将正是赢广。” “恩,孤记得你,你是吕雄推荐过来的,如果当初没有吕大人一力举荐。想来你也坐不到这个郡守的位置。不过你确实给了孤一个惊喜,竟然敢带兵劫狱,还敢杀死城卫,孤想知道,你有什么事不敢做。” 这里面不满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换了普通的朝臣,怕是早就叩首认错,请求赦免。不过赢广并没有因为卫王的话而有所动摇,只见赢广抬起头。直视着卫王微微一笑,说道:“在我们大秦,曾有这么一句话:辱我兄弟者,必杀之;辱我兄弟妻女者,必杀之;如若不敌,群起而攻之!大司马曾对我麾下有知遇之恩,我等前去贺喜乃是人之常情,礼物是轻了些,但也是众兄弟的一份心意,就算不收也不至于受辱,司马府门口城卫不但辱骂我桂陵郡兵,还率先动手,我部下不想引起冲突并未还手,结果多人被殴打至重伤,并且在无人医治的情况下丢入大牢等死!请问大王,做为一军将领,麾下受辱,我是救还是不救?” 赢广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末将考虑到同为大卫官军,并不想与城卫正面冲突,所以我麾下百人穿布衣,持短棍,抢入大牢救人。到此时为止,末将都未想过要将矛盾激化。可是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东大营的城卫已经将我桂陵郡兵团团围住,我等上前表明身份,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攻杀,我麾下将士仓促应战,当场死伤多人!末将知道,大王也曾领军,眼见自己的袍泽无辜战死,我等怎能不怒!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不是末将夸口,就那城卫军的战力在我等眼中也就不过尔尔,我麾下将士面对两倍于己的城卫,毫无惧色,不但无人后退,还反杀过去,靠着手中短棍击杀击伤一百余人,并且已经完成了战术合围!如果不是二公子及时赶到为其解围,哼,城卫?” “竟然敢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赢广,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卢俊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城卫军乃是王城禁卫,装备战力都是军中一流,你一小小郡守,麾下不过三千郡兵,其中的两千还都是新兵!如果真如你所说,你的郡兵手持木棍与两倍的城卫对峙,不但没被击溃,反倒反杀过去,还包围了残兵!赢广,你可真是胡吹大气!莫非你欺我朝中无人,不懂得这些常识么?” 赢广冷冷一笑,似乎对卢俊这个大司马并没有什么敬意,其实也是,卢俊从一开始就是抱着让那些辅兵做炮灰的打算,根本就没有重用他们的意思,后来见典军勇武,顺手提了他一把,可是这些交情都在一顿棍棒之下烟消云散,从今以后也许他们就要以政敌的身份互相面对。 “卢司马,其实是非曲直不用多说,令郎被我郡兵包围,城卫军伤亡一百六七十人,这些都是二公子亲眼所见并且有据可查,您可以不相信我,但总不会也不相信二公子的话吧。” “二弟?哼,二弟就是年纪太小,才会被你们这些佞臣所蒙骗!” 公子康愤怒地吼道,似乎对这些带坏自己弟弟的人分外不满,你们让他平平安安地当个富贵侯爷也就够了,没事争什么王位!搞得父王现在也没有确定诸君人选,忒的让人心焦! 公子吉并没有因为哥哥的话而有所退缩,相反,他脸上带着恭谨的笑容,上前一步对着卫王说道:“启禀父王,儿臣赶到的时候,卢未副将确实已经被桂陵郡兵所围,地上死伤的城卫军共计一百六十七人,桂陵郡兵则是三十四人,别的先不说,从这战损上看,还是桂陵郡兵更胜一筹。儿臣想的不是如何责罚他们,而是有些好奇,赢广入驻桂陵郡的时间不长,他是如何只用短短半年时间就练出了一支强军,这个方法如果真的能在全军推广开来,实乃我卫国之福啊。” 公子康没有想到弟弟轻描淡写的就化去了自己的攻势,话题一转就带到了练军之上,城卫军与桂陵郡兵的斗殴事件与强军的国策相比,无疑是轻了许多,自己的父王也只会对强军更有兴趣。 果然,卫王的眼睛一亮,饶有兴趣的看向了赢广。(。) 第二百零三章 争斗(七) “无他,唯用心尔!将心比心,自然能够让人效死!” 没有犹豫,没有遮掩,赢广想都没想就将自己的练兵心得说了出来,痛快地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竟然下意识的去想这会不会是真的。 卫王的目光集中到了征西侯姬重的身上,要说带兵打仗,姬重可以说是绝对的权威,虽然两人私下里冲突不断,但这绝对不会影响到卫王对姬重眼光的认可。 自从赢广进殿一直到现在,姬重如老僧入定一般,始终未发一言,直到此时,他仍然在反复咀嚼着赢广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卫王没有着急,反倒是耐着心思等候,偌大的宫殿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又等了一会,见姬重仍然没有反应,公子康倒是先忍不住了,身子微侧,对着身后不远的姬重,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姬重仿佛刚睡醒般挑起眼皮,先是凝神看了公子康几眼,然后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赢广身上,才一张口,那宛如金属摩擦的嗓音端的让人印象深刻。 “人性本恶,你做将心比心,就不怕那些得了好处的人转身就将你抛弃么!” “抛弃?”赢广忽然笑了起来,姬重说的不错,当你自以为掌控了人心的时候,殊不知那些你十分信任的人随时都可能离你而去,这源自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不能说谁对谁错,至于什么登高一呼,天下响应纯属无稽之谈。以为仅靠人格魅力就能使人卖命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人们之所以响应你。那是他们有所图,或图天下太平,或图荣华富贵,或图名垂青史,成功者不过是这些利益的联合支点罢了。 桂陵郡兵之所以战力强悍,究其根源只有一个,那就是永业田。兵。源自于百姓,百姓的诉求则是土地,赢广将玉盘山下的土地分给了百姓。其实就是变相的将百姓的利益与军队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饥饿的人是可怕的,从一群饿怕了的人手里抢夺他们的利益则更加的可怕。 不过这些都不能说,其实说了也没用。除了吕雄。朝堂上站着的都是同一个利益集团,做为贵族,他们是不会把土地无偿分给百姓,所以,赢广需要的是另一个理由。 “启禀大王,赢广练兵,必须与兵士同吃同住,只有这样才能第一时间体验到兵士的疾苦。再有针对性的进行解决,这样的好处就是极易与兵士打成一片。进而取得他们内心的尊敬,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对兵士登记造册,需要注意的是,我这里登记的都是实数。” 说到这儿,赢广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卢俊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而卫王则是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暗笑,果不出自己所料,这吃空饷的事无论哪个国家,都是存在的。 “最后一条,也是最终要的一条,我麾下兵士选取的都是有家有口的精壮,他们的粮饷我是从不拖欠,不但如此,如果谁立下战功,谁临阵脱逃,这些战报都会有专人负责向其家属传达,百姓之间的消息传播是非常快速的,也许送传战报的兵士刚走,送传的内容整个村子就已经知晓,如果是杀敌立功的还好些,要是当了逃兵......” 赢广冷冷一笑,接着说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拿了足够的粮饷,就得乖乖的卖命,战死沙场还能为老婆孩儿留下个英名,要是做了逃兵,牵连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 话说到此,似乎是告一段落,卫王将身子向后仰了仰,像是在消化赢广所说,倒是姬重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你所做的有点像秦国的连坐制,只不过手段变得温和了些,不再那么遭受排斥,我国不比秦国,严酷的历法并不适用于卫国,如果依样画葫芦,肯定会弄巧成拙,你提出的这个办法倒是取了个巧。” 似乎没有想到姬重会赞成赢广的方法,要知道,当初姬无忧可是与赢广等人发生过冲突的,怎么看姬重也没有替赢广说好话的必要,如果硬说姬重是个以国事为重的人似乎也不妥当,要说他对上面的那个座位没有想法,怕是没人会相信,之所以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原因只有一个,卫国国力太弱,弱到禁不住一次大的政变,姬重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卫国,而不是乱成一片的破烂。 所以公子康是个不错的傀儡,姬重完全收敛了自己的手脚,只用自己的影响力支持公子康,至于公子吉,不过是卫王最后博弈的手段罢了,只要顺利的将公子康扶上王位,姬重掌控卫国的目的就算达成。 “不过你这方法也只适用于一城一郡,想要推广却是太难。因为,这养兵的费用原本就不菲,按照你的做法,怕是这军费支出还要再加上几成,卫国国力比不得那些大国,如果以你之方法练兵,短期内或许能见到成效,但长此下去必将影响民生。不过这也怨不得你,毕竟的你地位决定了你的眼界,看不到这个高度也属正常。” 姬重的眼光毒辣,多年带兵的经验让他一下就看到了这个方法的弱点,如果赢广真是这样做的,那郡兵战力飙升也是情有可原,值得他下一个中肯的评语,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一个小小的郡守,兵不过三千,将不过几员,与卢俊这个大司马相比不过小鱼三两只,还不值得自己拉拢。 话说到此处,已经没了继续下去的意义,不可否认赢广的郡兵战力确实胜过了卢未率领的城卫,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从起因上看双方都有过错,不过卢未后面有姬重的支持,而赢广又是吕雄的人,是卫王将要扶持的对象,处罚的轻了重了都不太好,索性就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各打五十大板,这事就算是过了。 至于战死的那些将士,随便安抚一下也就是了。 不过,这次冲突真的就那么简单地结束了么?卫灵可不这么认为,做为一国之主,他怎么会不明白姬重的野心,赢广的方法虽然不能大规模推广,但是训练出一只精卫还是足够的,只要将这只精卫抓在手里,才能威慑姬重,让卫国这艘破败的大船继续航行下去。(。) 第二百零四章 战秦(一) 赢广并不知道卫王所想,其实只要让卫王知道桂陵郡兵是一支强兵,而这支军队是支持二公子的就足够了,在各方的协调下,经过一系列的利益交换,那大牢前的血斗最终被所有人默契的遗忘掉。所有人都各取所需,卫王秘密组建自己的精卫,两位公子继续为了正统之位争斗不休,吕雄如愿得到了二王子的支持,至于赢广,则又回到了桂陵郡,老老实实地做他的郡守。 如果要说变化,那就是公孙泽将一郡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这小子还自作主张的把郡城周围的荒地全都圈了起来,分给那些失去了土地的百姓,虽然过程中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但是当樊篱带着兵士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反对都瞬间消失。 见日出日落,风起风歇,时间长河并没有因为童稚的希冀而加快,也没有因为老妪的绝望而停止,它就那么静静地流淌、流淌。 魏国,随着魏兵的节节抵抗,白起所带领的秦兵逐渐停止了进攻的步伐,不是说战力不足,而是漫长的补给线为大军提供的补给日渐减少,虽然白起命人就地征粮,也不过就是勉强维持而已,为了安全起见,秦兵转攻为守,双方正式进入了僵持。 可是就在魏人以为可以缓口气的时候,赵国忽然不宣而战,赵祺统兵五万连下魏国防凌、安阳,竟然与秦军遥相呼应。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将安厘王从和平的幻想中惊醒。朝会连开三日未歇,众大臣群策群力共渡难关,就连信陵君魏无忌都亲自出使齐、韩、卫三国去求救兵。在战争阴影的笼罩下,魏国朝内终于彻底的团结到了一起。 唇亡则齿寒,虽然与魏国冲突不断,但是卫灵还是派出了三万人的援军,统兵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大司马卢俊! “叮当,叮当。” 车把上的铃铛随着车身的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赢广率领两千桂陵郡兵押送着军粮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的前行。樊篱嘴里叼着草根,对着一同推车的赢广说道:“将军,你说这大司马是不是故意针对咱们。各部郡兵都分到了前军先锋、左右两军护卫,只有咱们桂陵郡兵被落在了最后,好听点说是殿后,难听点就是押送粮草的辅兵!他奶奶的。这破山路也太难走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赢广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咱们这两千兵都没怎么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的操练操练。” 樊篱嘿嘿笑了两声,悄悄说道:“其实咱们这两千人也不是没见过血,去年不是和魏国干了一场么,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要去增援他们,说实话。是真没心气儿,让咱们殿后更好!” “这种想法可不能有。好了,让兄弟们加快速度,等到了营地就可以休息了。”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洛城,高大的郡守府内,白起的行仗就驻扎在这里。 “将军,那魏无忌确实不是一般人,齐、韩、卫三国都被他说服,纷纷派出援军,卫国离得最近,三万卫军已经进入到了洛城地界。” 听着属下的汇报,白起仔细地看着墙上的地图,端详了半响,这才自言自语道:“这魏无忌倒是好打算,韩国兵发祁关,一下扼住了赵国的粮草命脉,使赵不得不分兵防御。而卫国则增援岳口,与我秦军对峙,这些都是求稳,真正的杀招应该是后续到达的齐兵,看来魏国不但要自保,还想要收复失地!虽然韩卫两国战力不强,但用来替齐国争取时间倒也够用,只是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说服田单那个老鬼出兵。” 白起重新盘算了下粮草的损耗及下一批粮草抵达的日期,心中稍定,用手在地图上比量了一下最近一处屯粮点到洛城的距离,最后将手指落到了一个叫做安县的地方。 “来人,去请孟将军过来。” 行至距岳口还有三十里的一处峡谷,扎下营寨的卫国诸将被集中到了卢俊的大帐,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将要面对的敌人是秦国。 为了将前阵子儿子带领城卫军输给桂陵郡兵的不利影响消除到最低,卢未这次也随大军出行,本来以为可以展现自己统军才华的卢未,在听说对面的敌人是凶悍的大秦的时候,直接就乱了阵脚! “爹!秦人向来悍勇,听说那白起更是位噬血寝皮的野蛮人,这......这仗没法打啊!” 本以为儿子第一个开口,定是心中有了计较,卢俊心底都预先做好了打算,不管儿子的计策怎么样,只要差不多,自己就开口叫好,麾下诸将看在自己面子上也不会多说什么,如此一来,一个多智的风评算是坐实了。 哪成想,卢未这才一开口,就差点没把卢俊气死!这是中军大帐,你管谁叫爹呢!你得叫官职!另外你要是没什么计策,就别出声,我点谁也不会问你,老老实实混军功就行了,这下子可好,一开口先来了个扰乱军心,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让老子想兜都兜不回来!这也就是自己儿子,换个人,早就推出去斩了! “闭嘴!念你初次出征,口无遮拦,暂且饶你性命,记住!以后军中只能以官职相称,你退下吧!” 卢未一愣,见自己老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虽然不知道错在了哪里,但也只能做出一副受教的表情,垂头丧气地退了回去。 赢广站在队伍的最后,心思压根就没在这大帐之中,自己不是没想过有一日要与秦兵对战沙场,只是这一刻忽然到来的时候,心底却格外的别扭,白起,那个与自己同一时期的将领,如今已是大秦的武安君,他带领着秦兵攻城略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打下赫赫威名。想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与之对阵,赢广的心中忽然变得畅快起来,这就算是自己重返秦庭的第一步吧!(。) 第二百零五章 战秦(二) 中原各国,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对上秦国的军队,因为秦人军功制为那些平民指明了一条晋升捷径,为了搏个好的前程,那些最底层的士兵悍不畏死,哪怕面对着寒光闪烁的刀枪也能义无反顾地一头撞上去。 所以当秦国的军队没有主动攻击的意图的时候,远道而来的卫兵自然不会去挑战秦人的底线,双方十分默契的画地为界,卫兵协助魏**队防守岳口,白起率五万秦军固守洛城,双方都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冲突,但斥候之间小规模的绞杀却时有发生,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当齐**队到来的时候,大战才正式开始。 三万卫兵的到来,极大的缓解了岳口守军的压力,魏国大将庞肆热情的宽待了卢俊等一系列高级将领,不但预先安排好了营地,粮草物资也准备的十分充足,照顾之周到,让人完全想象不出去年这两个国家还一直处在敌对状态。 “爹,我知道错了,您就别生气了。” 在卢俊的大帐内,卢未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旁,瞧那模样分明就是个做错了事害怕父亲责罚的孩子。 卢俊有心责备,可看到儿子那委屈的模样心就软了,长叹口气道:“此次带你出来,为的就是给你增加点资历,只要有了战功,以后晋升也能方便些,不过今日你不该说那些话,这也就是你老子领军。如果换个将领,今天定砍了你的脑袋!你看看那赢广,岁数比你大不了几岁。不也乖乖在后军押送粮草么,他明知道为父刁难,却仍然恭敬有加,为的就是不落下把柄,此子处事之老道,不可小觑!” “就算如此又如何!”卢未不服气地说道:“他不还得老老实实地在后军呆着,爹。说真的,我一看到那些桂陵郡兵就浑身难受,恨不得这一战让他们全部死光才好!” “死光?这有何难?”卢俊溺爱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降低声调说道:“这次带他们出来,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此人手握兵权,又得到了二公子的支持。如果放任下去必将尾大不掉。趁现在他羽翼未丰,除去正好。” 望着儿子那兴奋的目光,卢俊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为父一定要提前为你铺路了吧,只有平步青云,掌控更大的权利,才能将那些不如自己的人玩弄于股掌,他赢广能战如何?有才又如何?我要他死。他就得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是的爹!孩儿知道了!” 七日之后,齐国大将田震统兵五万抵达岳口,至此,齐、卫援军加上魏国原有两万驻军,总兵力达到了十万,整整是秦兵的两倍,三方推举齐国为首,尽起大军,兵锋直指洛城!相对于三国联军的来势汹汹,白起则早早得将斥候撤回到了城内,大将孟彻率一万秦军固守安县,与洛城互为犄角。 联军在洛城十里外安下营寨,齐国斥候骑着战马远远的撒了出去,望着对方精良的甲胄,卢俊不自然的抽了抽嘴角,齐国盛产海盐,单靠这一项收入就能赶得上卫国全年的赋税,齐人的富裕程度也不是这些小国能够比拟的。 心态上的优越感自然也会体现在行为上,齐国将领无论官职大小,全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德行,偏偏都还自我感觉良好,当仁不让的霸占了中军大帐,除了替联卢俊、庞肆留了两席之外,两国其余偏将竟然没有留位,只能站在帐外听用。 “诸位,秦人的战力我们都是知晓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正面战场上的拼杀,还得靠我们齐兵,所以这平沟破障,护卫粮道的事,就有劳二位多多费心,另外此次卫兵人数较多,我认为可以分出一支队伍,在安县与洛城的必经之路上扎营,一是可以拦截安县的援军,二来可以截断白起的粮道,如果白起敢出城作战,那我们正好两面夹击,在野战中灭掉秦军!一点浅见,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说是商议,可看田震的表情,哪里有一点商量的意思,卢俊与庞肆对视一眼,相对苦笑,本来就是指着齐人能在正面战场上抗击秦军,既然人家已经定下了计策,他们二人还能有何话说,只能同意了事。 “既然田将军开口,我二人自当全力配合,正好我麾下有一猛将,名赢广,本是秦人,后落难到我国,被我国王上所用,此人对秦军战术颇为了解,让他去断粮道,再合适不过。” 卢俊心思转得飞快,瞬间就将赢广的桂陵郡兵卖了出去,白起用兵颇爱剑走偏锋,平时素爱断人粮道,怎么可能不严加防范,偏偏尤其此次出兵,赢广没有带典军和敖烈这两员猛将,麾下也尽数是新兵,所以赢广此去,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能侥幸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田震自然不知道卢俊打得如意算盘,在他看来,这支人马主要就是起个威慑作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作为香饵,引诱白起出兵,至于他们的死活,这就不是他所考虑的了。 “那好,既然如此,就这么安排下去,传我军令,全军休息,明日攻城!” 联军后营,赢广等人刚刚整理完粮草,忽然就被卢俊叫到了大帐,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赢广便面无表情地回到驻地,倒是一起前去的樊篱脸色铁青。 “将军,他这就是叫我们去送死啊!” 回到营帐,樊篱再也忍耐不住,跳着脚骂道:“那老鬼就是想替他儿子出气!让我们这两千人去敌人腹地驻扎,还要负责切断敌人粮道!他奶奶的,这是人能办到的事么!” 赢广没有理会樊篱,倒是手指在不停的跳动,似乎在盘算这什么,等了一会见樊篱没了动静,这才开口说道:“出的时候我特意在大司马的地图上扫了一眼,距离安县不远似乎有一座小山,樊篱,我常听典军说你是属乌龟的,防守反击玩的一流,如果打一场居高临下的防守战,你有多大把握能赢?”(。) 第二百零六章 战秦(三) “啊?”樊篱一愣,紧接着竟然有些腼腆的笑道:“将军你说笑了,我只是擅长逃跑而已。” “你少来。”赢广用手点了点樊篱,“当初见你在辅兵营设置的营帐我就知道,你不过是将自己的重心放到退路上而已,我营中的兄弟,说道防守都不如你,这次事关两千兄弟性命,不能不用心。” 见赢广说的认真,樊篱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说道:“如此的话,我先到后营挑些军备,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我已经和大司马商议过,如果在那里死守,咱们这点人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大司马的意思是七天,我们只要在那里呆上七天就可以了。所以......”赢广眯了眯眼,将身子平放在了榻上,“白天兵士的调动肯定逃不过秦军斥候的眼睛,只有趁夜行军,才能躲过秦军的侦查,为我们赢得宝贵的时间。等出了大营,兄弟们能回来多少,可就要靠你了。” “将军放心,我先去准备,如果只是七天,我还是有把握的!” 也许是不对桂陵郡兵抱什么希望,卢俊罕见地没有难为他们,军备粮草任樊篱随意取用,行军方略也没有细问,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们是否能够完成任务,如此一来,就给了樊篱很大的自主权,大盾弩箭等防守利器樊篱是来者不拒,直接清空了一半的存量。等天刚一擦黑,赢广这两千人的队伍就犹如黑夜之中的幽灵一般,悄悄地离开了大营。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之中。 “报!” 两日后,安县县城内,孟彻刚吃过早饭,正准备上城墙去巡视,忽然见一名红翎哨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启禀将军,卧牛岭忽然出现了一支卫**队,看那将旗。应是一名赢姓的将领。几名胆大的兄弟贴近观察,发现他们已经依山立寨,但随即就被对方斥候发现驱逐。根据寨子的规模,敌军大概有三千人左右。” “卧牛岭?” 孟彻呲着牙,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赢姓的将领还是很有眼光的。这卧牛岭他倒是知道。此处乃是通往洛城的必经之路,当初自己也是想要在此驻扎一支人马,但到了实地一看,自己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卧牛岭虽然带了个岭字,但是山头不高,坡度平缓,不像是山岭。倒像是土包,这么一个无险可依的地界儿。驻扎的兵士多了,那安县的防守必将薄弱,驻扎的兵士少了,容易被敌军一鼓而下,起不到什么要塞的作用,所以孟彻看完之后,就放弃了这块鸡肋。 如今这块鸡肋被对手捡了起来,并且开始大做文章,这倒是引起了孟彻的好奇,对手的兵力并不多,最多也就是三千人,在孟彻的眼中,仅凭三千人是无论如何也收不住卧牛岭的,可是对方不但来了,而且还明目张胆的立了营,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诡计不成? 想到这儿,孟彻对那哨骑说道:“你持我将令去找你们李统领,让他将搜索范围扩大三十里,务必将卧牛岭周围给我细细地梳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敌军潜伏!” 孟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谨慎为赢广赢得了更多的时间,所以当他下定决心亲自带兵来拔掉这颗钉子的时候,卧牛岭已经在樊篱的改造下彻底变了样。 山上的树木被砍伐一空,光秃秃的山包犹如一块疤癣在四周绵延不绝的绿色之中格外醒目,山泉已经被道至山后,主寨层层叠叠的寨墙将泉眼护在了中心,主寨下方又有左右两个向前探出的分寨,正好死死扼住了山下的道路,孟彻用眼神丈量了一下,心底顿时一沉,通往洛城的道路正好在对方远程打击的范围之内,想要强行运粮以引诱对方主动出击的想法是行不通的,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强攻卧牛岭。 好消息是这里的坡度较缓,在这种条件下,常规的礌石滚木威力大减,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此次出来带了安县一半的人马,拿下这座山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仔细打量了一会,孟彻心中有了计较,挥手叫过自己的副将命令道:“看到左边那个寨子没有,一会你带领三百盾甲、一百弓手先去试探一下对方的防守强度,记住,能取则取,不可强求!” “诺!” 胡犇是跟着樊篱的老兵了,在辅兵营的时候就一直替樊篱跑前跑后的安排事务,对樊篱的打法熟悉的很,考虑到分寨作为桥头堡的重要性,樊篱就把胡犇安排到了分寨之中,让他权宜行事。 刚巧,孟彻挑选的正是胡犇所在的分寨。 “他奶奶的,感情是把老子当软柿子捏了!别的不打先打我这儿,哼,等会就叫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胡犇骂骂咧咧地走下寨墙,忽然看见自己的五百兵士有些精神不振,知道这些兄弟是慑于秦兵的威名,心中有了惧意,而在战场上一旦有了惧意,那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还是成军的时间太短,经历的也太少了,自己的这些兄弟就参与过一次大战,心理素质比新兵强不了多少。胡犇心底有些着急,忽然看到隔壁家的二狗子正在低头耷拉脑的站在一边。 “嘿,二狗子,我家地里的庄稼今年长的怎么样啊,老子一直守在军中没回去,你小子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去我家帮帮忙!” 二狗子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嘟囔道:“你家的庄稼好的很!有樊统领的面子在,你还愁什么?” “哈哈!”胡犇笑道:“老子怎么能不愁,等今儿个打完仗,估计凭着军功,老子又能分到几亩永业田,家里地多的没人种,你说老子能不愁么!大家伙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胡犇的插科打诨有效的缓解了战前那凝重的气氛,五百兵士围坐在一处,纷纷唠起了自家的收成,入伍的时候分了多少亩,凭军功又赚了多少亩,一个个说的眉开眼笑,更有甚者竟然用战刀拍着自己的胸甲,说要生擒秦王,让他去替自家犁地! “咚,咚咚!” 外面忽然响起了战鼓的咆哮,胡犇笑着跳了起来! “给我们送战功的来了,兄弟们随我去迎接他们!” “走!”(。) 第二百零七章 战秦(四) 盾甲兵结成方阵,踏着鼓点掩护着身后的弓手,一步一步向左寨前行,再看寨子内部悄无声息,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在内防守。 “散!” 眼看进入到了最佳的攻击范围,随着一声令下,方阵忽然如同花瓣一样撒开,前排的甲士用大盾搭成一个斜坡,后面的士兵顺着斜坡向上猛冲,手中飞索抛出,紧紧地钩住了木质的寨墙。 “杀!” 寨墙上忽然立起了一排大盾,后面的卫兵用身子死死地抵住盾牌,让这寨墙凭空又高出来一截,不要小瞧这多出来的一段,这一下子就让那些攀登的秦兵十分难受,光溜溜的盾面滑不留手,根本就无处借力,很多已经爬上来的秦兵徒劳的拍打着大盾,奈何墙头狭窄,立足实属勉强,墙头守卫用力一靠,这些秦兵就被悉数挤了下去。 就在这时,盾墙之上忽然让出了几条狭窄的缝隙,冰冷的弩箭疯狂的向墙下挥洒,那些跌倒的秦兵刚刚站起身,瞬间就被三四支弩箭透体而过,摇晃了两下又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后方的弓手则更惨,原本那些盾甲兵去攀登寨墙,弓手要保持对墙头上的压制,谁知道这守军不按套路,直接顶上来一排大盾,一下子让这些弓手没了用武之地。 而那些疯狂的弩箭将摔倒的盾甲兵钉死在地上之后,箭矢瞬间就对准了那些失去保护的弓手! “嗖嗖嗖嗖!” 锋利的箭矢轻松的撕开了弓手脆弱的皮甲,而他们临死前的反击却被盾墙挡住。当箭雨停歇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秦兵,这个时候能够被命中要害的人。都是幸运的,他们不用再受痛苦的折磨,而对于伤兵来说,他们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弩箭穿透人体钉在地上,伤兵想要挪动就必须先把弩箭从地里拔出来,可是动作稍微大一点,创口处就会传来阵阵剧痛。被截断的血管仿佛是止不住的河坝,鲜血随着肌肉的抽动不停流淌,可是如果不动。墙头上的弩手正在一个一个给这些伤兵点名,谁也不知道下一箭会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一名伤兵拖着被弩箭射穿的大腿努力的向后方爬去,箭杆剐蹭到地面,将伤口扩的更大。剧烈的疼痛引得他发出阵阵闷哼。尽管这样确实不敢停留,血肉模糊的手指紧紧地扣住地面,胳膊用力,带动自己的身子缓缓向前挪动。 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到黑色的牙旗,伤兵鼓起最后的力气扬起了身子向营中呼救,才一张嘴,一支弩箭重重的贯入脑后!伤兵身子一沉,爬在了地上。稍稍抽动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这一幕正好落到了孟彻的眼中。将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掷在地上,孟彻声音低沉地问道:“活着下来多少人?” “盾甲兵回来了一百多人,弓手靠的太近了,几乎没有活着下来的......”副将低着头,小声的答道。 “新到的粮草不能再滞留在安县,拖得时间久了,对洛城的军心不利。让送粮的部队动起来吧,卧牛岭下多做防御,一定要让粮车快速通过!另外全军戒备,一旦敌兵出战,要第一时间缠上去,趁机夺取寨门!” 孟彻权衡了下利弊,立刻就做出了决定,既然你想要断我粮道,那我就摆开阵势等你来攻,你若不出兵,则粮草无恙,可直达洛城,你若出战,正好附了我的心意,出城野战,咱这秦兵还没怕过谁! 秦兵仅仅试探了一次便偃旗息鼓,这倒是大大出乎了赢广等人的预料,一时之间却是摸不清秦兵的底细,偏偏被围山上,斥候撒不出去,赢广只能命人在高处瞭望,希望能够提前发现些蛛丝马迹。 “樊篱,你说说看,下面的那些秦兵打的什么主意?” 樊篱挠了挠头,试探着说道:“难道他们想要困死我们?可是我们既有水源且退路未绝,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他们是困不死咱们的。” 赢广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可看他们的架势,确实是想将我们拦住,我们三个寨子的正面都有秦****阵阻挡,看样子倒是防备我们出击一样......出击?” 赢广眼睛忽然一亮,仿佛抓到了什么细小的线索,他在防备我们出击?出击?我们只有一种情况才有可能主动出击!那就是粮车经过的时候! “快,让营内的弟兄们将投石机准备好,落点就定在山下的官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将下面的官道牢牢堵死!” 樊篱似乎也明白了过来,急匆匆地刚要出去,等听到赢广的最后一句,又生生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将军,咱们的投石机都是些简易的原木制成,没有足够的配重,太大的石块是投不出去的,可要将官道堵死,非得用大石块才行。” “这样么?”赢广听到樊篱的话,也是一阵头疼,来回走了几圈,赢广这才对樊篱说道:“让下面的分寨用强弩配合,务必要将粮车击毁,这样一来,破损的粮车自然会将官道堵死,但是如果远程打击的效果不好,那说不得就得出去进行白刃战了,一会你通知下面一声,要做好出击的心理准备。” “真的要出击么?”樊篱有些忧心,因为秦人就是抱着这个打算,真要是出去野战,必将对上严阵以待的秦兵,这仗可就真的不好打了。 “必须得出击,我们别无选择,如果不能截断送往洛城的粮草,我们的战略意图就会落空,现在我们已经被秦人咬住,要是不能成功,怕是想走都走不掉。所以哪怕明知道对方有了防备,我们也得咬着牙强攻!” “是!将军!我这就去安排。” 随着樊篱的离开,卧牛岭上这座临时的山寨忽然忙碌了起来,几架临时拼凑起来的投石机在老兵的指挥下调整着角度,其余的士兵则在打磨着石块,力争让这些石弹更圆一些,哨兵则爬上了高高的瞭望哨,目光死死的盯着安县的方向,将军说了,刚才只不过是热身,当第一面押粮旗出现的时候,那才是真正恶战的开始。(。) 第二百零八章 战秦(五) 一匹匹劣马拉着装满粮草的大车沿着官道缓缓前行,长长的车队蜿蜒数里,直到卧牛岭下,打头的马车才停住了脚步,整个运粮的队伍开始集结,准备在秦兵的掩护下,用最快的速度通过卧牛岭。 三个寨子的正下方是一个个秦兵军阵,军阵的中间凹陷,两翼则伸展出去,大盾后方密布着弓手,再后面则是提着长戈的战兵,两轮箭雨过后,弓手将会退后布置下道防线,空出来的位置,则由这些战兵添补。 “雁形阵!秦兵这是不打算主动进攻了。” 赢广的脸色有些凝重,攻守互易之势不可避免,一旦强行进入白刃战,凭着区区两千人是绝对讨不到好的,接下来只能看这些临时搭建的抛石机能否建功,只要能将官道堵住,战斗的节奏才能重新回到赢广这头。 “将军,下面的粮车开始动了。” 随着樊篱的话语,只见两辆粮车并排前行,车子的一侧是持盾的兵士,他们不但护住了车夫,甚至连拉车的劣马也护卫住了,再看车子上的粮袋,上面覆着厚厚一层泥土,这是预防敌人火攻。 不得不说,孟彻的准备十分周全,严密的防护让对手弩箭的远程打击彻底落空,想要拦截住粮车,只有出寨拼杀一途。 不过孟彻还是小瞧了山头上的卫军,在他看来,这些仓促赶来的敌人能做到现在这步已经很难得了,他们追求速度是不可能准备床弩等大型设备。所以自己的防护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是很快,寨子内飞出的大石块让孟彻的打算彻底落空。 这时的粮车正好走到了官道最为狭窄的地方,就听到“蹦”的一声。只见打磨过的石块被抛石机高高的掷出,石块划出一道抛物线,一股脑地砸向打头的粮车,旁边持盾的护卫怪叫一声,勉强隔开一个小石块,可是就这一下,就让整个胳膊失去了知觉。这还没完,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在了头车的上方,后面的车夫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随着石块的落地,惨叫声戛然而止。 石块在摧毁了粮车之后继续向前滚动,巨大的动能直接将旁边的粮车撞毁,那些护卫的秦兵顾不得自己的任务。全都狼狈的逃向后方。只是头上落下的石块将短短的一段退路完全覆盖,西瓜大小的石弹狠狠的砸在一名秦兵的头上,头上的铜盔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名秦兵哼都没哼一个踉跄就栽倒在了地上,后面的幸运儿几步跨过他的尸体,刚冲出几步,一块更大的石头落在了地上,接着被弹飞起。正好将这名幸运儿撞中。就听见“噗”的一声,随着石块滚过。众人眼前一空,只是那名秦兵却是不见了踪影。 短短一瞬间,前面原本平坦的官道上堆满了各种杂物,有破碎的马车,散落的粮袋,劣马与兵士的尸体,更多的是大大小小的落石,这些石弹像瓜田里的西瓜一样大小不一到处都是,人是可以通行,但这运粮的马车却是过不去了。 如此一来,孟彻想要诱敌出战的打算彻底落了空,不但如此,运往洛城的粮草都集结到了卧牛岭下,一旦山头上的守军决定破釜沉舟,不计后果的攻击粮车,不用太多,只需要一把火将粮草烧尽,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哪怕将那些守军全部杀光也挽回不了失粮的罪责。 “变阵!给我攻上山坡!另外安排一些军士,趁乱将那些杂物移开,让车队准备,听到号令立刻通过卧牛岭!” “诺!” 长长的牛角号声过后,山下的三个秦**阵同时变阵,弓手后退,长戈手补位,两翼不动,中间的凹陷则向前行进,短暂的调整过后,雁形阵变成了锥形阵,阵型之中几名身强力壮的军汉抬着一根根粗大的原木,这些原木削尖了一头,被当做攻城锤使用。鼓点声起,三个军阵同时向山上进发。 “弩箭,射!” 胡犇站在单薄的寨墙上,指着那些抬着原木的大汉喊道:“干掉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寨墙!你们几个弩手在这顶住,你们几个就把抛石机拆了,然后去后面布置第二道防线!快!快!快!” 弩箭带着破空声,对着山下的秦军倾泻,可是大部分却被盾甲兵格挡开,完全没有达到想象中的战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军阵步步逼近,当后方的弓手跟上的时候,墙头便彻底被压制住了。 胡犇顶着盾牌,指挥着兵士进行防守,对方选择了三处作为突破口,削尖的原木重重的撞击在脆弱的寨墙上,每撞击一下,城墙根部的龟裂就更大几分,见对方没有攀爬的意思,胡犇索性撤下了墙头上的守卫,其实不撤也不行了,那摇晃的寨墙根本无法立足,正面这段寨墙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将手中的横杆死死的顶住其中的一处突破口,胡犇将横杆的尾端插入到土中,听着寨墙发出痛苦的呻*吟,知道破墙只在瞬间,趁着对方回力的短暂停歇,胡犇猛地松开了手,大声喊道:“快退!都退到第二道防线去!” 众兵士听到喊声,急急松开手,向后狂奔,早就不堪重负的寨墙失去了有力的支撑,顿时松散开来,只一下,就被撞出一个大大的豁口,全副武装的秦兵蜂拥而入。 寨墙破! 突进的秦兵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在将缺口扩大之后,秦兵趁势追杀,紧紧地咬住了胡犇等人。 “杀啊!” 听着身后的呐喊声越来越近,胡犇等断后的卫兵咬着牙狂奔,后面的秦兵也加快了脚步,准备趁势凿穿营寨,可是忽然眼前一空,前方逃跑的卫兵忽然都不见了。 就听见“哗”的一声响,对面忽然立起一排大盾,盾后面密布着弩手,冰冷的箭头正对着那些追击秦兵。 “放!” “嗖嗖嗖嗖!” 近距离的攒射将弩箭的破坏力发挥到了极致,冲在最前方的秦兵像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的放倒了一片,后面的秦兵纷纷止步,双方重新陷入了对峙当中。(。) 第二百零九章 战秦(六) 后面的督战的裨将气急败坏地跑到了最前方,对着前面的秦兵抬起腿就是一脚。“谁让你们停下来的,鼓声不停,脚步不止,你们是想抗命吗!” 前面的兵士并未反驳而是默默地让开了一个缺口,让他通过。裨将看了那名兵士一眼,没有再行训斥,而是疑惑地走到了前排盾甲兵的身后,顺着盾牌的缝隙向外一瞧----“嘶!”那裨将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前方不远是一道足有一人深的壕沟,整个壕沟呈倒梯形,两面的斜坡比较陡峭,挖出的泥土被对面的守军沿着沟沿堆成了土墙,进攻的秦兵必须手脚并用才有可能爬上去,这样一来大盾的作用就被降到了最低,进攻的士兵想要进攻,就必需暴露在对方的弩箭之下。在那些秦兵的眼中,这就是去送死,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停住了脚步,扎住阵脚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沿着壕沟走了一圈,裨将的心中也愈发沉重,这壕沟明显不是一天挖出来的,对方根本就没打算依靠寨墙死守,这里才是他们的杀招!望着壕沟中仅有一人宽的小路,裨将痛苦的摇了摇头,虽然攻进了左右两寨,但敌军的主寨依然完好,抛石机不时的将石块掷向官道,严重阻碍着粮车的同行,时间越发的紧迫,没有办法,只能强攻。 “击鼓进军!督战队跟上,有退后者斩!” 手持战刀的督战队齐齐的走到众军士的后方,蹭楞一声战刀出鞘。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疯狂! “后退者斩!后退者斩!后退者斩!” 生死之间的压迫让前方的秦兵爆发出了极大的战力,他们像野兽一样嚎叫着,举着兵刃疯狂地冲向了前方。可就在他们越过盾牌的刹那。对面的弩箭居高临下的倾泻而出,很多秦兵还没有迈开步子,就连中数箭,一头栽到了壕沟之中,后排的弓手在大盾的保护下开始反击,但由于是仰攻,对上面敌人的杀伤有限。并不能形成彻底的压制,双方你来我往纷纷出招,战斗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的流淌。很快就将壕沟内的干土和成了稀泥,腥臭的味道刺激着众人的味蕾,让人忍不住想吐,那些老兵们还好。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甚至可以在攻击的间歇,随手拽过一具尸体,垫在脖子下面呼呼大睡。相比之下新兵就逊色的多,胡犇手下的几名年轻的小伙子就是在拼杀的过程中忽然吐了出来,软手软脚的用不上力,这才被对手干翻。 大半天的攻击,就将下面的壕沟已经被填平了大半,里面大部分都是秦兵的尸体。当然也有小部分卫兵的尸体,那几个拼杀了一半吐了一地的新兵现在就安静地躺在下面。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与自己的敌人一起被掩埋。 胡犇将锯子一样的战刀丢在一旁,一屁股坐在稍微干燥一点的土包上,旁边一个半大小子用头盔端了半头盔水过来,胡犇接过,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土,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喝着。 “头儿,俺们还要在这儿守多久啊?”那个半大小子蹲在胡犇身边小声的问道。 “怎么?想家了?”胡犇嘿嘿一笑,将最后一口水喝干,这才开口说道:“瞧见下面的那条官道没?那里已经被咱们将军打成一片西瓜地,那些秦兵就算是不眠不休的连轴转,也得至少耗费一天的时间才能将官道修复平整,前提还是咱们不去干扰他们,如果咱们主动出击袭扰,那他们就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打开通道。所以啊,咱们的分寨就是一枚钉子,不拔出,他们是前进不了的。你说说看,我们还要在这儿守多久?哈哈哈。” 听着胡犇爽朗的笑声,那个半大小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接过自己的铜盔,顺手扣在了头上,反手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粗布钱袋,钱袋的周围用麻线密密的走了两遍,收口的位置穿的是红色麻绳,绳头上还绑了两块小小的圆石头。 “头儿,这是俺娘偷偷给俺的,家里弟、妹都小,俺的粮饷都补贴家用了,可俺娘说当兵辛苦让俺自己买些好吃的,这钱就非让俺带着,说这事儿都没敢告诉爹,让俺自己偷摸收下就好。今儿个上午,虎子把他的私房钱给了俺,让俺帮他捎给他爹,然后虎子就战死了,俺估摸着虎子的托付俺是完不成了,头儿,这钱你先帮俺收着,如果俺回不去了,你就帮俺把钱送回去,俺家就在玉盘山下村头第三家......” “你个小崽子!”胡犇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骂道:“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好好的拼杀,记着敢拼的才能活着,怕死的往往先死,东西你自己收好!要送自己去送!这事儿老子不帮!他奶奶的,这帮子老秦还真不嫌累,这才多大功夫,又开始进攻了!” 赢广和樊篱一直在主寨的最前沿指挥战斗,左右两个分寨成功的阻拦了秦兵的攻击,这样就让主寨的压力大减,兵士们轮换着守卫寨墙,而后方的抛石机则不停的将石头抛射出去,只有当秦兵攻入寨子的时候,这些抛石机才会停止使用。 “将军,下面的两个分寨怕是要顶不住了。”樊篱从瞭望楼上下来,有些沉重的对赢广说道:“他们把我交代的办法都用上了,顶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剩下拼命了。” “恩,这些我都知道。”赢广抬头看了看天,低声说道:“下面的秦兵就算不吃不喝,清完路障再赶到洛城,怎么也超过三天,我们已经在这儿守了两天,只要再坚持两天,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只是两天之后,下面分寨的弟兄怕是要死光了......唉......” “就算是死光了,也得给我拿下卧牛岭!”山脚下,孟彻已经彻底失去了冷静,想到粮草不济的严重后果,孟彻的脖子就一阵发凉。安县的五千兵不能动,自己带过来的五千兵经过两日苦战,剩下的不到四千,约定的运粮日期已经过了一日,可前方的官道依旧狼藉,孟彻咬着牙命令道:“全军轮换休息,一千兵防御,一千兵破障,今夜必须把路障给我清空!明天一早粮车强行出发,冲过去多少算多少,过不去的那些,就算用人背,也要给我尽数背过去!”(。) 第二百一十章 战秦(七) 残阳如血,风透重甲,欲学白日飞渡,却陷无间归路,笑问曰,可安好? 不好,非常的不好。距离约定的日期已经过去了三日,可预想中的粮草还是未到,孟彻是白起的心腹大将,他跟随白起多年,办事相当稳妥,所以白起才会把护粮的任务交给了他,那么他如今迟迟不到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粮道被人断了。 不过白起并不心急,由于提前考虑到了围城的情况,城内粮草准备的比较充足,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话虽如此,自己也不能疏忽大意,百战名将阴沟里翻船的事也不是没有,稳妥起见,白起还是向安县方向派出了斥候。 这几日齐国玩起了围三阙一的把戏,在正面城墙处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另外两国则在两侧摇旗呐喊,声势倒是挺大,可就没有一个动真格的,打的不温不火,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我们先乱起来么?白起冷笑一声,这田震却是有些想当然了,殊不知我平生素爱断人粮道,怎么可能没有防备,不过既然你想在老子面前弄计,那咱们索性就玩个大的! “来人!传我将令!召众将官过来议事!” 也许是城内真的缺粮,在接下来的两日内城头上的抵抗越来越弱,有几会甚至让齐兵攻上了城墙,虽然很快就被上面的秦兵杀退,但毕竟是试探出了秦兵的虚实,种种迹象表明秦军已经无力再守。白起很可能要弃城突围。 中原各国已经多年没有在正面战场上击败过秦军,如今这天大的功劳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如何不让人格外的振奋。可就在众人围着田震歌功颂德,认为明日必将一鼓而下的时候,洛城的城头上忽然放下了无数的吊篮,一千名死士悄悄地潜出了洛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翌日,田震指挥着齐兵再次攻到了城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城头上的抵抗忽然变的激烈起来,落石、檑木,仿佛不要钱的一般从城头上丢下。战斗刚一开始就陷入了胶着,双方的士兵围绕着城头展开了殊死搏杀! 庞肆如同往常一样象征性得将兵马列在阵前,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庞肆不屑地朝着齐国的方向撇撇嘴。在他眼中。田震就是个傻蛋,几句好听的话就让他像打了鸡血一样,根本就不在乎下面人的死活,仗着自己人多,硬撼秦国的坚城,部队每天撤下来的时候至少都会减员五成,眼瞅着城墙下面的土地都被血水泡成了黑色,田震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天一亮继续挥兵攻城! 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傻蛋,我们魏国倒是省心不少,只要跟在后面打顺风仗就好,省心又省力,功劳还一点都不少! “都给我用点心,声音喊的大一点,打仗不行,比嗓门你们也不行吗!” 庞肆懒洋洋地躺在一个矮榻上,几名亲兵环绕在他的四周,一人为他遮阳,一人为他端酒,还有一人正在大声重复他刚刚说过的话。 随着声音远远扩散,下面的魏兵更加松懈,甚至有人脱了身上的铠甲,赤膊坐在了地上休息。 “吱扭扭!” 原本城门开启的声音十分的刺耳,可是在魏兵的呐喊声中,城门开启的噪音被完美掩盖下来,直到大军杀出,茫然的魏兵才反应过来----秦兵冲营!来不及着甲,仓促拿起兵器的魏兵只来得及放出一轮稀稀落落的羽箭,紧接着就与蜂拥而至的秦兵混战在了一起。只一个回合,狼狈接战的魏兵就被冲开了缺口,黑甲秦兵一往无前,径直向着庞肆所在的中军杀了过去,看样子竟然是想凿穿魏兵的防线,进而在这里突围一般。 那庞肆倒也当机立断,没有妄图去指挥前军来控制局面,而是就地整军,利用前军混战换来的宝贵时间,建立起了第二条防线,同时命人向田震求援! “什么!庞肆说秦军在你们的防段突围!” 田震听得侧翼杀声震天,忙要派人前去查看,结果人还没出去,对面的传令兵倒是先到了。 “将军,此乃天赐良机,失不再来啊!” 听了传令兵的描述,齐国众将无不动心,只要派出一支奇兵截断秦人的后路,必然能与魏军形成合围,两下夹攻,秦军必败。一想到这现成的军功正在向自己招手,营中诸将心中一片火热,竟然纷纷请命要带军杀敌,一个个的好像多么的忠心爱国似的! 见营内将官闹哄哄的吵成一团,而且还是极为罕见的为了出战而争吵,田震是又好气又好笑,用了拍了拍桌子,先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开口说道:“瞧你们一个个的德行!正面攻城的时候怎么没一个这么积极!田英!命你带领本部人马截断秦兵后路,能不能做到!” 一名年轻将领大步出列,高声应道:“谨遵大将军将令!” 话说这田英乃是田震本家子弟,如此安排,别的将官倒也不能多说什么,谁叫人家官职比咱高,给自家子侄提供些方便也是人之常情,见安排已定,众将官争夺无望也就纷纷收声,各自散去了。 田英兴冲冲的带兵离去,而城头上一直盯着齐军大营的令官,见齐国营内兵马向魏军防线调动,急忙对着身后的鼓手喊道:“齐军调兵,快!” 鼓手闻言,鼓声立变,原本一下一下的节奏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城外正在狂攻魏国防线的秦兵听到鼓声,冲在最前面的秦兵忽然发力,招式大开大合,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而后面的秦兵竟然迅速脱战,飞快的向城门方向跑去。 “不好!他们要逃!” 庞肆好不容易咬住了秦军的尾巴,怎么可能轻易松口,令旗摇摆,命令中军突击,那些誓死抵抗的秦兵如同飞溅起来的小小浪花,一下子就被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而在洛城的另一侧,卫国的兵马并没有动,这倒不是卢俊运筹帷幄,而是从这里赶过去时间不够,就算勉强赶到,也不过是个收尾罢了。 “打吧,打吧,打的越激烈越好,秦兵就那么多,你那头多了,我这头压力自然就小,要是秦人一直都不攻过来,就更完美了。” 正在卢俊笑眯眯地看热闹的时候,一支秦兵已经悄悄接近了卫军的后营!(。)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战秦(八) 卧牛岭下,孟彻付出了将近三千人的代价才将扼住自己脖子的两个分寨推平,这一战没有俘虏,驻守的卫兵战斗至最后一人,有好几次,孟彻认为自己已经将对手杀得崩盘,可是总会有一支小部队对进击的秦兵发起殊死反击,用两败俱伤的打法生生遏制住秦兵前进的步伐。 不过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在延误了五日之后,粮车终于顺利通过了卧牛岭,洛城出来的斥候接到消息已经返回,这就宣告了田震利用时间差打援的计划彻底夭折。腾出手来的孟彻终于对卧牛岭主寨亮出了獠牙,就在他认为可以一口将对方吃掉的时候,对面纷繁复杂的防守给这位大秦的悍将好好上了一课,让他只能撞断门牙活血吞! 寨墙后面是深深地壕沟,壕沟后面筑土墙,在后面,密密麻麻的蒺藜丢得到处都是,那些看似平坦的地面下掩盖着陷阱,陷阱不深,那些断裂的兵刃放置其中,虽不致命,却极大的影响了士兵的战斗力,再加上无处不在的冷箭,让那些率先冲击的秦兵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将军,天色已经不早,对面残军被围在断壁之上,断然是逃不出去的,不如今日暂且收兵,让兵士们养足气力,等到明日再战,定能一鼓而下!” 孟彻望了望有些阴沉的天气,浓重的乌云压的很低,隐隐的闷雷滚动,竟是要下雨了。 “现在让兵士们休息。等到晚上雨起,我亲自带军前去袭营!” “将军不妥!”副将一听孟彻要亲自出战,急急劝阻道:“袭营这事末将前去就好。将军需要掌控全局,怎能轻易行险!” 孟彻忽然笑道:“我倒是想不去,可是不去不行,连续几日的苦战,兵士们早就疲累不堪,今夜趁雨夜袭可以说是毕其功于一役,我在。则可鼓舞士气,军士用命,大事可成。再说。上面不过几百残军,能有什么危险!” 副将见孟彻主意已定,知道无法更改,只得拱手下去安排。心中却是打定主意。要多多调集盾卫,等进攻的时候组成人墙,无论如何也要护得将军周全。 隆隆的雷声宛如交锋的战鼓,狂风卷杂着狂怒的嘶吼,似不甘又似绝望,如墨的夜空中滑过一道道的闪电,仿佛有两支军队正在密布的乌云中进行着殊死拼杀。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干燥的土地上,溅起一圈灰尘。阵阵泥土的腥气逐渐弥漫开来,慢慢同化了空气中那狰狞的血腥。如帘的雨幕洗刷着狼藉的战场,沉淀着满目的创伤。 而那哗哗的雨声完美的掩盖了行进中的异响,只有借着偶尔撕裂夜空的闪电,才能透过雨幕看到一队队模模糊糊的身影。 孟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谨慎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草创的营寨,进攻的失利让他彻底收起了自己的轻视之心,甚至在对手身上,自己还学到了很多以前没有用过的守城之法,不过一切的一切都将结束,对面守军背靠断壁,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攻坚破寨!给我杀!” “杀!” 孟彻的亲卫率先破开了寨门,秦兵蜂拥而入,一顶顶的帐篷被掀翻,凄厉的喊杀声甚至盖过了天上的雷鸣! 不过很快,喊杀声渐渐停歇,冲入营寨的秦兵纷纷面色古怪地聚拢过来,别说什么预想之中顽强的抵抗,就连人影都没有见到一个,换句话说,他们小心谨慎的埋伏了半夜,淋了半天的雨水,最后拿下了一个空寨!里面的守军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不可能!”孟彻将自己的铜盔丢在地上,任由冰凉的雨水冷却着自己那马上就要炸开的脑袋,营寨的后面是断壁,这些守军难道长了翅膀飞走了吗! “搜!给我搜!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支残兵给我挖出来!” 主将的暴怒彻底影响到了兵士们的士气,垂头丧气的大兵们顶着大雨在空荡荡的营地里晃悠,除了粮食,营地内一切都摆放的井然有序,甚至还有不少防守的器械都整齐的堆放在一旁,种种的迹象表明,卧牛岭的守军并没有身临绝地的慌乱,而是有条不紊的撤走的。 面色难看的副将走到了孟彻身边,低声说道:“将军,知道他们是怎么逃的了。” 踏着满脚的泥泞,孟彻一行人走到了断壁的旁边,只见十余股粗大的麻绳泡在泥浆里,不仔细分辨根本就看不出来。麻绳顺着断壁垂下,消失在了黑峻峻的山谷之中,不用说,守军定是趁着雨幕偷偷溜走的。 仿佛抽掉了浑身的精气神,孟彻整个人彻底的软了下来,这一战不是最苦最难的一战,而是最最憋屈的一战,想自己随着白大将军南征北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明明自己占据优势,却生生被对方打了个头破血流,好不容易将其困住,却又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偷的溜了。 一股子闷气在胸口徘徊不出,涨得孟彻是浑身难受,提着战刀将附近的一个军帐砍成了布条,孟彻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的挥了挥手,带着同样憋屈的秦兵回到了山下的大营之中。 “樊篱,不得不说,你这逃跑的本事还真是一流,相同条件下我是比不上你的,不但是我,典军、敖烈他们也不如你,我随口一句让你准备防守用的物资,万没想到你竟然连麻绳这种东西都带上了。” 冒着大雨,赢广等人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虽然雨天道路难行,不过死里逃生的喜悦还是让众人精神头十足,众人互相搀扶着,不顾脚下的泥泞,不停的向前方前进。 “将军过誉了,平时麻绳这种东西用到的地方很多,而在防守的时候,用处就更大了,我自然是会多备上一些,只是可惜了分寨内的弟兄,没能带着他们回去。” 听了樊篱的话,赢广也是一阵沉默,带出来的两千弟兄,活着回去的不足一千,不过自己完美完成了阻拦的任务,于情于理卢俊都得给自己一个补偿,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他手中敲出足够的好处!(。) ps:  由于后台出现故障,这章才发上来,对不住了各位,还请多多包涵!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战秦(九) 赢广等人风尘仆仆的全力向洛城进发,按照原定计划,这个时候的联军在齐国的带领下应该取得了胜利,就算拿不下洛城,也应该杀伤大量的秦军。可是实际情况却是,洛城安然无恙,魏国勉强自保,齐国损兵折将,最惨的就是卫国,连死带伤,战损达到了八成!联军被秦军打的没了脾气,已经后退三十里下寨,洛城之围已解,白起获得粮草补给之后,亲率马军两千,步卒一万,步步紧逼,竟是要趁势杀入魏国! 当听到斥候消息的时候,赢广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真的,三万大军啊,那不是三万头猪,怎么可能有八成的战损!可是当了解了具体的战况之后,赢广不得不承认,卢俊比一头猪强不了多少。 那日,卢俊乐悠悠地在那里坐山观虎斗,哪成想城门大开,两千秦国铁骑蜂拥而出! “前军结阵!盾甲在前,长矛手跟进,后退者斩!” 卢俊虽然指挥城卫军多年,却没有真正的经历过野外战阵,不过领了这么多年的兵,一些基本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故而安排起来倒也像模像样,不过理论毕竟是理论,战场情况千变万化,不是套用理论就能解决的,卢俊深知自己的不足,所以他很明智的将自己的指挥位移到了后军。 也就是这纯粹自保的简单想法,最终造成了难以承受的恶果。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秦军铁骑吸引住的时候,一千黑甲秦兵忽然从卫军背后突入。兵锋所指竟然就是卢俊所在的位置。其实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如果卢俊没有骚包的将自己的将旗升起,那些秦兵顶多就是制造些混乱。可是看到对方的主将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攻入的秦兵仿佛火山爆发一样,一下子就发挥出了百分之二百的战力,一个个红着眼睛,嗷嗷叫着冲向了被亲卫护在中心的卢俊。 “保护将军,快,顶上去!顶上去!”亲卫兵拼命得阻挡着攻入的秦军。奈何这些秦军都是挑选出来的死士,招招以命换命,卢俊就眼睁睁的看着一名冲到自己身前的秦兵。被长矛戳了个通透,结果这人根本就不退,一把抓住矛杆,身子向前猛的一冲。几步就冲到了亲卫跟前。反手一刀就削掉了亲卫的脑袋,然后整个人就那么架着长矛又向前突进了几步,耗尽最后一丝心气,这才斜斜地倒了下去。 卢俊看着那名秦军死不瞑目的眼睛,就感觉着头皮一阵发麻,慌乱之下哪里还顾得了太多,立刻在众亲卫的保护下带着卢未,拼了老命的逃向齐军的方阵。 后营的失手直接影响到了全军。前方盾甲兵对着狂奔而来的战马,不自觉的靠向了两边。想要避开正面的冲撞,可是如此一来,原本整齐的方阵立刻就出现了胡乱,还没来得及调整,就听见后面传来了阵阵杀声,众人只能依稀看见卢俊的将旗被黑甲秦兵所困,一时竟不得出,全军无人指挥,顿时乱做一团,当二千秦国铁骑突入进来之后,群龙无首的卫兵终于炸营了。 没有人想过抵抗,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都希望别人能留下来拖延秦军,好为自己赢得逃生的机会,只是所有人都这么想,那么所有人就都在拼命的向前奔跑,秦军不慌不忙的打马追上,战刀借着马势轻轻一挥,前面的逃兵就被一刀砍断了脖子,斗大的脑袋在血压的冲击下向后飞出,可身子却借着惯性还在向前奔跑,软软地迈了几步,这才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就这样,近三万的卫兵被三千秦兵前后夹击杀了个落花流水,狼狈逃到齐****中的卢俊,红着老脸收敛残军,勉勉强强凑了不到六千人,剩下的兵士要么被杀,要么被俘,而那些下落不明的八成都做了逃兵。 真真的兵败如山倒!仅仅一战,卫**队折损惨重,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卢俊只能带着一支残军做为齐兵的附庸,地位之低,境遇之惨就不用提了。 洛城是不用去了,去了无异于送死,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联军已经退回到了岳口,凭借着坚城高墙,终于抵挡住了白起的追杀的脚步。而白起兵力不足,野战还可,攻城则力有不逮,所以在城下耀武扬威了几日之后,便退回洛城。 于是,赢广带着手下幸存的七百多人星夜赶到岳口,当他们出现在城下的时候,已是白起兵退三日之后。 没有人想过这支小部队能够活着回来,结果却是他们不但回来了,而且还带着沉甸甸的战功。作为卫国唯一一支有战绩的部队,一入岳口,他们就立刻成为了遮羞布一般的存在,卢俊厚着老脸将赢广等人的功绩硬生生按在了自己的头上,大书特书自己是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而孤军御敌的将领也变成了卢未,掌中一支笔,将卧牛岭拦截战写的是惊心动魄,防守之精彩与兵书上的那些经典战例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卢俊的打算十分精明,就是夸大这一次的胜利,进而淡化自己损兵折将的不利影响,最终保住在朝中的地位。 只是赢广是何许人,早就不是当初能被几句豪言壮语忽悠得嗷嗷叫的热血小青年了,一份军报跨过了卢俊的审批,已经悄悄的送往了濮阳,同行的还有缴获的孟彻军的旗帜等物品,有了这些佐证,再加上吕雄甚至是二公子的帮助,卢俊想要颠倒黑白却是很难,甚至可以预料到,二公子一系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扳倒卢俊的机会,想来用不了多久,这个大司马之位算是做到头了。 半个月后,王翦带领自己麾下的两万秦兵抵达洛城换防,而白起交接防务之后便统兵回了咸阳。 与此同时,秦王的特使也带着国书来到了大梁,里面罗列了一大堆的官话套话,核心内容就一句,合阳、洛城从今儿起就是我秦国的了,我现在不想打你,你也别来惹我,有那时间还不如合计合计怎么从赵国手中取回防凌、安阳呢! “哐!” 安厘王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声嘶力竭地咆哮道:“秦国欺我太甚!欺我太甚!发兵!发兵伐秦!” 魏无忌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的兄长,淡淡地说道:“伐秦?我们拿什么伐秦!旁边赵国虎视眈眈,就等着我们动呢!如果再起争端,与国无益!” 安厘王喘着粗气,闷声问道:“以你之见,如今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咽下这口恶气不成?” “不咽下又如何?”魏无忌挑了挑眼眉,用手指了指殿外。 “再说,我们现成的盟国不就在外面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红枫寒露并凋零,转瞬间,没入晚秋。 看那空荡荡的质子府,早已不现往日繁华,前厅、后堂、花厅、水榭,到处都是落叶和枯草,肥大的野猫不时穿梭期间,偶尔见到人也不害怕,反而弓起背,呲着牙,发出阵阵狞叫,仿佛这里一切都是属于它的一样。 而在一处向阳的偏房,原本屋前的小广场被篱笆隔成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院子中用细竹竿搭成了几个棚架,上面挂着好多晾晒的菜瓜,这些晾晒的菜干将是屋子主人整整一个冬天的口粮。 篱笆旁边有一口大大的陶缸,缸口处水波荡漾,映照出一张年轻的面庞,一名年轻的姑娘正在吃力抬起木桶,将里面的水倒入缸中。用手锤了锤腰,那姑娘将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又用手背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刚要放下手中的木桶,忽然听到耳朵边响起了一个调皮的笑声。 “苏姐姐,我要去洗衣服了,这缸水怕是不够用呢!” 苏倩一回身,一把揪住了说话人儿胖胖的脸蛋,笑骂道:“要用尽管去用,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用了多少就自己去补上多少,否则啊,我就去告诉夫人,说你偷懒,非扣了你的晚饭!” 带着婴儿肥的田媚儿顿时苦了脸,连声告饶道:“姐姐、姐姐我是与你逗乐,你可不能当真,要是真扣了晚饭,那不是要我的命一样!” 抬头看了看棚架上的菜瓜,田媚儿揉着脸蛋嘟囔道:“咱们天天吃这些东西也就罢了。夫人多么金贵的身子,也天天吃这些,这怎么得了。再怎么说咱们夫人也是大秦的太子妃,在这魏国理应收到对等的待遇才对。” “小点声!”苏倩急急推了她一把,小声说道:“怎么回事你心里还不清楚?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万一被那些魏人听到,咱们夫人也保不了你。再说你天天能吃个肚圆就已经很不错了,万万不可想的太多!” 田媚儿讪讪地揉了揉鼻子,慢吞吞地说道:“咱们不是还有葨大家帮衬么。如果不是他的援手,咱们主仆三个早就过不下去了......” 一想到葨治,苏倩的心里也是五味陈杂。自己当初并不理解为什么太子妃要对葨治那么包容,甚至根本就不在意太子的心思所属,哪成想时过境迁,当时的善因得到了善果。太子因秦获罪。太子妃却是得以保全,如果不是葨治隔三差五地送些东西过来,这质子府内的三个弱女子怕是早就得出门做工,才能养活自己。 “前阵子我听街上人说,三国联军抗秦,却被我大秦所败,魏国丢了两座城呢!如今联军的主将齐聚大梁,不知道又要想些什么坏点子呢!” “又开始瞎说!扣你晚饭!” “哇!不敢了不敢了!” 两人在院里打打闹闹。互相取笑,而在几条街外的王城之内。安厘王正在大摆筵席,齐国田震、卫国卢俊等一系列外国将领坐在大殿两旁,在大红锦缎的装点下,宫殿内到处充满了喜气,不知情的人怕是会以为这是魏国取得了一场大胜而摆的庆功宴! “我们魏国此次能转危为安,靠的是诸位的鼎力协作,孤在此敬诸位一杯!” 安厘王穿着金丝蟒服,站在殿首高台之上,望着下面武将林立,歌舞升平,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满足,这就是我的臣子,这就是我的国家,扩疆!一统!这才是我安厘王应该做的事! “饮胜!” 赢广坐在末席,一口喝干了杯中酒,见安厘王那亢奋的眼神,心中禁不住暗自嘀咕,自己应该没搞错吧,魏国被秦国一巴掌干翻,然后从兜里翻走了二两银子,魏国摸摸脑袋刚要起来,旁边的赵国上来就补了一脚,然后搜走了藏在胯下的另外二两银子。魏国大怒,喊了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伙伴前来帮忙,结果人家秦国根本不怵,把这三个小朋友挨个轮了一遍,然后告诉他们,旁边那个赵国叔叔也对你们很有兴趣,于是这三个小朋友终于抹着眼泪回去了。然后刚到家,魏国小朋友忽然兴冲冲地宴请帮忙的小伙伴,好像丢了四两银子又被暴揍一顿,最后威胁到哭的小朋友不是他一样。 看安厘王的样子不像是个傻子啊,怎么就让他当了君王呢!与其对比鲜明的倒是那个信陵君,只见他游走在两国主将周围,三言两语就将彼此的关系拉得很近,卢俊难得能与信陵君说上话,一张老脸仿佛是一朵盛开的雏菊,嘴巴子都要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安厘王举杯之后,剩下的便是各国将领自由发挥的时间,只不过看起来这帮子军汉性格都差不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先混个肚圆再说。渐渐地,朝堂上除了丝竹之声外,就只剩下吭哧吭哧胡吃海喝的声音。 安厘王自然不会任由其这么冷场下去,挥手让下面的歌舞暂歇,安厘王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怕是有所不知,孤王的宫中可是有一支独舞,平时只供王族贵胄观看,可以说世间能见者寥寥,不过今日高兴,孤便下令请了葨大家过来,只舞一曲,与诸位共赏。” “吾等多谢大王!” 卢俊倒是上路,刚才难得有露脸的机会,现在接话倒也是恰到好处。 安厘王满意的拍了拍手,只见一队年轻貌美的舞姬款款而来,打头之人身材高挑,摇曳多姿,虽然蒙着面纱,可那一双凤目却是狐媚异常,仿佛只要轻轻的一瞥,就能让人浑身轻伤三分! 那些军中悍将哪里见得如此娇人,一个个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饱含侵略性的目光不停的在玉人身上撕扯,仿佛要将那碍事的阻隔撕的粉碎! 赢广虽然也是惊艳非常,可是不知怎的,就觉得眼前之人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可她偏偏蒙着面纱,着实瞧不分明。就在赢广猜测不定之时,那熟悉的靡靡乐声忽然响起,让赢广心中猛地一震! 艳魔舞!(。) 第二百一十四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艳魔舞!葨治! 赢广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那领舞之人眼熟了,在月氏的时候自己对这个清秀的孩子还是有较深的印象,虽然几年未见,葨治又变化了许多,可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媚意却是丝毫没变!虽然他脸上遮着白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容貌,但凭着直觉,赢广知道,那就是葨治!绝对没错! 秦国向赵国、魏国派遣质子的事赢广是知道的,开始的时候以为送来的不过是寻常的王子,没想到啊,秦王为了迷惑魏国,竟然舍得将太子派了过来。太子入魏为质,妘淑定然跟随!也就是说,妘淑此刻就在大梁! 赢广心中乱成一团,根本就没有考虑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葨治,也没有考虑安厘王在这中间起到的作用,他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秦国伐魏,拿下了洛城,魏国门户大开,自此想打想合完全操纵在秦人手中,魏国就算是个泥捏的性子,吃了如此大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在此为质的太子悼必然得承受魏人的怒火!那个窝囊太子是死是活赢广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妘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赢广此刻哪里还坐得住,就算面前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丢在嘴里也味同嚼蜡,实在是不能再耗下去了。趁众人不注意,赢广便偷偷起身,快步退出了大殿。 可刚出了殿门,赢广就被宫中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这位将军!宫廷内帷禁止乱闯!” 只见赢广竟似早有准备一般,不慌不忙地说了四个字:“内急。出恭!” 那侍卫疑惑地看了赢广几眼,见他是从庭席中出来,加之一身酒气。样子不似作假,便伸手指了指偏门,沉声说道:“侧门后方有一处偏殿,将军请自便。” 赢广笑着拱了拱手,晃晃悠悠地转了过去。 大殿之内葨治一曲舞毕,面纱褪下,精致的妆容顿时惊艳全场!两国武将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任长长的口水顺着嘴角滑落,人却犹未察觉。葨治倒是落落大方,端起酒杯按着官职一个一个的敬了过去。浅笑言兮,酒到杯干,一圈下来除了面色红润更显娇媚之外,人却没有什么明显的醉态。对于葨治的表现。安厘王自然是十分的满意,看着葨治的目光也更加的柔和。 不过葨治毕竟不是武将,不便在此久留,与众人告了个罪之后便退出殿外,刚行至侧门,就见对面大步走来一员将领,葨治猜测此人八成便是那卫国的将军,因为刚刚敬了一轮酒。唯独他的坐席是空的。 低着头,习惯性地躲到路边。一双浅灰色的牛皮战靴映入了眼帘,只是这战靴走到自己的身边就停住了,葨治敏感地感觉到,战靴的主人正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 “这人忒是无理!”葨治有些气愤地抬起头,但是马上,气愤瞬间变为了惊讶! “你……你是……” 赢广点了点头,悄声对葨治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葨治飞快地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赢将军,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现在住在城西匠作坊,明日你径自去寻我便是。” 赢广虽然有些心急,却也知道葨治说的是实话,而且尿遁时间太长也容易让人生疑,便只好听了葨治的建议。 不得不说,月老这个为老不尊的坏胚似乎有意作弄,明明牵好的红线,偏偏又在中间多设波折,转了九曲十八弯,玩得不亦乐乎,却不成想红线质量不好,崩的一下断了!玩脱了的月老大惊,又开始拼命的补救,好不容易在繁乱的线头中捋出断线,却发现这断线已经搭在了另一根线头上…… 兜兜转转,赢广与妘淑这对冤家终于在魏国大梁再次相遇,当赢广站在荒凉的质子府门口的时候,整个人却犹豫了。 虽然表面上看,大秦已经放弃了这个窝囊的太子,连带着这个太子妃也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此沦为了普通百姓,反而因为身份的特殊,他们会是秦国挑起争端的绝佳借口! 进,则落人口实,也会连累了妘淑。可是不进,又熬不过自己的本心!怎么办?怎么办?这真是心头难取舍,进退亦两难! “吱扭……” 久未打理过的大门发出一声叹息,缓缓地转过身去,替赢广做出了选择。 妘淑带着苏倩本想出去买点粮食,哪知道刚出大门就见一名武将打扮的人在门口不停的徘徊,本以为是哪里来的歹人,可等到妘淑定睛一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竟然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苏倩一把丢下篮子,急忙扶住妘淑,那焦急的喊声一下子惊醒了犹豫的赢广,见妘淑晕倒,赢广几步就冲到了近前,速度之快倒是将苏倩吓得够呛。 “妘淑!妘淑!” 似乎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妘淑竟然吃力的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妘淑终于露出了笑颜。 “你来了。” “嗯……” “进来坐吧……” 苏倩愣愣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大脑明显有些跟不上节奏,当初巧儿出嫁之后,自己才被安排到太子妃的身边,对于过去的种种,她自然是不知道的。眼前这位别国的将领竟然直呼太子妃的闺名,不用多说,这两人肯定是认识,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关系,因为那武将眼神中那浓的化不开的柔情是做不了假的。 苏倩忽然后悔陪太子妃出来,紧接着就是如潮般的恐惧,自己似乎撞破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而在那些高门大户之中,这样的侍女往往都会没了下场…… 妘淑明显察觉到了苏倩的异样,慢慢握住苏倩冰凉的手,妘淑淡淡地说道:“没事,扶我起来吧。” 苏倩勉强扶着妘淑站直,可那颤抖的嘴唇出卖了她的内心,赢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问道:“巧儿那个小丫头呢?” 妘淑嗔怪的瞟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一般。 “我都嫁人了,她自然也不会留在我的身边,她早就出嫁了……” 赢广用温和的目光看了苏倩几眼,这才开口说道:“身边总没个体己的人也不行,我看这个小丫头很不错,你就留在身边用着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一条小路隐没在齐膝深的荒草之中,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条路,迎着落叶,赢广默默地跟在妘淑身后,望着那消瘦的背影,赢广心中真真的不是滋味,当年意气风发的才女,月氏国的明珠,怎么会落到今日的田地! “夫人?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小路的尽头,一名绿衫女子正蹲在棚架下面洗衣服,原本娇嫩的小手被凉飕飕的秋风刺的通红,见妘淑去而复返,便连忙起身,两只手胡乱的在身上擦了擦就迎了上来,刚出院门就见妘淑后面跟着一名高大男子,这倒引得田媚儿一声惊呼。 “大惊小怪的像个什么样子。” 苏倩快步上前,将田媚儿拉倒一旁,让开了门前的道路,妘淑转过身,笑着对赢广说道:“如今不比过去,简陋了些,你就凑合着坐坐吧。” 望着棚架上的菜瓜,又看看面带惧色的侍女,赢广心头仿佛燃起了一团烈火!这他妈都叫什么事! “是不是有人故意为难你?”赢广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浑身的杀意,低沉地问道。 “成了秦国的弃子,能保住性命已属侥幸,又何来的为难?”妘淑随手指了指地上的石墩,示意赢广先坐,转身对苏倩二女说道:“去厨房烧点热水来,再去弄点吃食。” 田媚儿小声的提醒道:“夫人,家中的粮米已经尽了。您和苏姐姐刚才就是要出去买些粮食回来的......” 妘淑苦笑着摇了摇头,挥手让她们先下去,然后对着赢广说道:“本来想请你吃顿饭的。不过看来只能等下回了,如果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赢广再也忍耐不住,胸口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要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还是我当初认识的妘淑么!当年有多少才子被你的才貌双绝倾倒,想要见你一面而不可得,我知道凭你的手腕,只要你想。肯定能比现在强上百倍!千倍!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受苦!” 看着赢广涨得通红的脸庞,妘淑忽然笑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眼角淌下点点泪花。 “为了月氏,这一切,值得!” 赢广一时为之语塞,吴哲的商队主要针对的就是月氏。商品的互通极大丰富了月氏百姓的生活。他们在妘翼的领导下,已经逐步的由游牧向城镇转化,民生的富足又极大的反哺了月氏的国力,如今的宿敌羌族已经被压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内苟延残喘,如果不是楚国隐茳的介入,羌族怕是早就被除名了。 不可否认,月氏能够平稳的进行发展,妘淑功不可没。在月氏百姓心中,是他们小公主的付出。才让月氏得到了大秦的支持,如今的榆中城不再像是一座要塞,反倒像是一座商城,各地的商贾云集在此,互通有无,极大便利了月氏百姓的生活。 妘淑就是一面旗帜,一面象征着月氏与大秦和平的旗帜,哪怕受了再大的委屈,这面旗帜都不能倒。秦昭王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会放心的用她做事,而她又太过聪明,看得太透,便是束缚,束缚太多便不能随心所欲,太过理智的大脑总是让她做出最佳的选择,为了月氏,她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入别人设计好的深渊。 赢广很想说出跟我走的话,什么家国!什么天下!我愿随心所欲,哪怕身后洪水滔天!可话到嘴边,见妘淑云淡风轻,犹豫良久却只能重重咽下----知她懂她,又怎能强求于她!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墨印那丫头如今怎么样了,也不知少了我与她斗气,她会不会习惯。” “半年之前,我已经迎娶她入门了。”赢广犹豫了再三,还是说了实话,可话虽如此,他却很想重重地抽自己几个嘴巴,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显摆一下自己有多么幸福么? 妘淑的手猛地一颤,悄悄地将手放到桌下,强自笑道:“她倒是好命,得了你这个如意郎君,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如果让我知道你负了人家,我可绝不饶你!” 赢广觉得鼻子一阵发酸,用力的吸了吸气,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函谷关下一战,陷阵兄弟死伤无数,我虽狼狈冲出重围,但也没有力量重新杀回到秦国境内,为了保命,我只能逃亡赵国,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卫国商人吕雄,通过他的介绍,入卫国为官,现在已经是桂陵郡郡守。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手握兵权,尤其是此次立下战功,回去之后卫王定会再次封赏,当初在秦国被昭王玩弄于股掌,始终没有真正掌控一军,没想到这个目标却是在卫国做到了。” “那你可得努力了,卫国和秦国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与你同期的白起已经封为武安君,王翦也成了统军一方的大将,倒是你,不进反退,转了一圈才勉强回到原点,卫国国力羸弱,不是长久之地,你自己倒是要想清楚,当心前功尽弃!” 妘淑前半段还有些调笑的意思,可是后半句却充满了浓浓地担心,以她的眼光自然能看到两者之间的区别,鸡头再强也是鸡,凤尾再弱也是凤,本质上的不同决定了以后发展的高度,白起、王翦背靠着这个大陆上最强的国家,财力、物力、人力都不是一个小小卫国能够比拟的,赢广在卫国落脚,起点就已经落后了。 “你不知道,其实那桂陵郡和别的郡城可不太一样,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去看看,对了,我还酒瓶子堆里捡回来一个大才,处理起政事头头是道,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妘淑笑眯眯地听着赢广在那里说他身边的琐事,开心的时候就陪着他一起笑,难过的时候陪着他转眼圈,听到战场凶险的地方又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那小儿女的模样让偷偷看着的苏倩和田媚儿哭成了泪人,太子妃自从进了府,就从来没有如此的放松过,一次都没有! 时间没有因为心中的不舍而停留,眼看天色已晚,人却终将别离,赢广留下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质子府。 府门关上的刹那,妘淑泪如雨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扩军 今年的风雪格外大,雪片随着狂风飞舞,抽的人脸生疼。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影在雪地中艰难地前行,身后不远处是一串深深的脚印,再向远处则越来越浅,最终被风雪覆盖无踪。 兜了几个圈子,在确定自己并没有被人跟踪之后,斗笠人迅速变向,闪入到一条胡同内,同时放大步子,几步就跨到了胡同的尽头,之后并没有移动,就直直的站在那里,耐心的等待,直到风雪将脚印磨平这才走到一处侧门,抬手轻轻地敲了敲。 很快,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门子看了斗笠人一眼,并没有多说话,只是让开身子放他进去,随后把门重新掩死,将那些追逐的风雪阻隔在了外头,徒劳的撞击了几下,见没有什么效果,愤怒的风雪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到了门梁上方的牌匾上----征西! 前厅门口,风尘仆仆的卢俊先是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然后随手将斗笠交给门口的侍卫,这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 里面传来征西侯姬重的声音,卢俊深吸了口气,打开房门,顿时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将身上的寒气一扫而空。卢俊舒服的打了个哆嗦,连忙将房门掩好,转身向姬重行礼道:“属下卢俊,见过侯爷。” 姬重端着茶杯,低垂着眉毛,口中不停地吹着气,浅浅地沾了一口,这才说道:“坐吧。这天儿都坏成这样,你不在家休沐,怎么还跑了过来?” 卢俊叹了口气。一语双关:“就因为这天儿已经坏得不像样子,属下才不得不过来啊。” “哈哈哈。”姬重笑着将茶杯放到案上,毫不在意的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下了你的兵权嘛,大王也是想让你安下心来好好做个司马,再说城卫军之中,卢未不还是挂着个副将的衔么。你又担心什么!” “可那熊贲是二公子的人啊,他做了城卫将军,西大营的势力将急剧膨胀。未儿的东大营受其挟制,根本无用武之地呀。” 见姬重丝毫不在意城卫大权旁落,卢俊着急道:“侯爷,不得不防啊。现在二公子内有熊贲的城卫。外有赢广的援军,经济上又有吕雄的支持,眼看着大势将成,等他羽毛丰满,必将对我们下手啊!” 姬重淡淡地扫了卢俊一眼,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杀伐之气,让卢俊身子一寒,不自觉的将头含的更低。 “咱们卫国各地驻军有七成将领都是我的门生。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敢对咱们动手。你没听错,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因为他承受不起那个损失!我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权力被削弱了嘛,你也是大胆,明知赢广是二公子的人,竟然还敢私自侵吞他的军功,你以为二公子将他派去是做什么的?哪里有你动手脚的余地?只去了你的兵权,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要是按照二公子的意思,你现在应该在大牢里挨冻,哪能有机会站在我面前诉苦!” 也不知是不是屋内太热,卢俊额头上的汗水是哗哗直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属下自知办事不利,理应重罚,是侯爷大力出手才免了属下的牢狱之灾,只是属下对大公子,对侯爷的忠心日月可鉴,绝对没有夹带私心哇!” “好了好了,知道你忠心耿耿,身为大司马竟然说跪就跪,成什么样子,坐吧。” 姬重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卢俊的诉苦,见他一把年纪还做出这种姿态,心底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像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放心吧,今年主要是大公子的势力膨胀的太快,卫灵不过是一打一扶想要重新平衡一下罢了,今年也就这样了,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动,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安安心心的过年吧。” “可是那赢广得到了大王的赞赏,甚至特许他扩军至万人,这在各个郡中,可是绝无仅有头一份,这对咱们的大计怕是十分不利呀。” “哼,这有什么!”姬重不屑的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茶杯重新倒满,似乎对赢广的扩军根本毫不在意。 “桂陵郡不过一边郡,地广人稀物资缺乏,他凭借一郡之地养三千兵已属勉强,扩至一万之后,他拿什么出来养兵,不还得靠着朝廷的军资拨付,只要在这上头卡住他的脖子,倒时候要粮没粮,要钱没钱,我看他这一万人到底能维持多久!” 卢俊兴奋地一拍手,笑道:“对哇,控制了他的钱粮,就等于拿住了他的命脉,他养的兵越多,受到的束缚就越大,到时候还不得任由咱们揉搓!” 姬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身子后仰重新眯起了眼睛,先让他们得意几天,等过了年,这卫国怕是要换个主子了。 “一万兵啊!大王真的让俺们扩军了!”敖烈兴冲冲地在屋内转着圈子,好像一头磕了药的倔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把磨盘转出火花是不罢休的劲头。 厅内坐着的还有公孙泽、典军等人,墨印也有出席,不过不是以将军夫人的身份,而是以暗影统领的身份,如今的赢广有了立足之地,暗影的启动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不大妙啊。”就在众人为实力的增长开心不已的时候,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在众人的耳边。 敖烈一个急刹车,十分不满的望着公孙泽,骂道:“你个酸儒,真是没劲,怎么净说些丧气话!” 樊篱也是露出了不解的眼神,倒是典军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盯着公孙泽,想要听听他的解释。 “不好养啊!”公孙泽皱着眉头掰手指,憋了半天又蹦出四个字。 赢广点点头,这一节他也考虑到了,桂陵郡由于防卫魏国的需要,开垦的田地并不多,除了满足本地百姓所需,军队给养一般都靠朝中供给,今年虽然在玉盘山下开了不少荒地,再加上吴哲的远行,自给自足养三千郡兵,正好闹了个收支平衡,如果再扩军,就有种小马拉大车的感觉,而将自己的命脉交于朝廷之手,这种事赢广是万万不会做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公孙泽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征兵 “公孙先生,这里又没外人,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嘛。”赢广敲了敲桌子,笑着说道。 公孙泽眼光有些发直,显然还是陷入沉思之中没有出来,大脑不停运转,口中却慢慢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将军的屯田之策给我的启发。” 组织了下语言,公孙泽缓缓地说道:“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按照常规的养兵之法,三千正兵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所以我们必须另觅他途,比如说兵屯!” “兵屯?” “不错,咱们桂陵郡地广人稀,拥有大片的荒地,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些荒地利用起来,只要参军,入伍的兵士就会分到土地,这些土地将变成士兵的私产而且不用缴纳赋税......” 话未说完,樊篱皱着眉头插嘴道:“这么做怕是不行,公孙先生,别的先不说,咱们现在这三千正兵可是有军饷的,新入伍的兵士没有军饷,短时间内还能说通,毕竟战力在那放着,不服不行。只是时间一长,等到彼此战力相当,一人有饷一人无饷,怕是将士们不会平衡!” “确实是这样,如果因为饷银的原因而引起军队内部的不合,这也会大大影响咱们军队的战斗力。士兵们会这样想,为什么让我们顶上去,让那些有饷银的上吧。如此一来,军心怕是就要散了。” 典军想了想,也补充了几句。 公孙泽却是微微一笑。接过话头说道:“咱们将军当初刚入玉盘山大营,手下不过千把人,为了吸引兵员。抛下了大大的香饵,这么做自然无可厚非,如果这真的是练兵的良方,卫王为什么不在全国大力推广呢?原因很简单,养不起!我们拿下桂陵郡后,很快就遇到了相似的问题,只要扩军至一万。就会立刻耗干府库内的存银,没了银钱,咱们的桂陵郡也就没有办法正常的运转。所以。将军当初定下的规矩属于特例,可一不可二。” 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公孙泽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得变通,征兵的时候还是用土地做为香饵。满员后。统一训练半年,之后会在全军中展开大比,精选出一千人做为将军的亲卫营,这些人有饷银,有土地,有最好的装备,他们是所有士兵的标杆。另外,亲卫营的兵士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只要有兵士能够达到亲卫营的标准,就准许他进行挑战。一旦获胜,胜者上败者下,这样一来,不但可以保证亲卫营的战力,而且还能调动基层官兵的积极性,使那些普通军士的战力也随之大幅度提升!” “而我们付出的,不过是那些闲置的土地,以及一千亲卫的军饷罢了,其实百姓要求的并不多,只要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就会爆发出极大的能量,饷银什么的倒不是重要的了。敖烈,我问问你,如果我给你一块土地,告诉你上面的收入全都是你的,你所要做的不过是参加到军队中保卫你的土地,但是参军是没有军饷的,你说你会不会去做?” “当然做,干嘛不做,有了土地俺们一家老小都能吃上饱饭,这就足够了!” “好啦好啦!” 赢广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就按照公孙先生说的去做,但是要规定好土地的数量,尽量保证每个人分到的都一样多,另外,虽然兵士们没有军饷,但是每次战斗过后的分赏不能少,具体数量你们定个章程。没有问题的话,就这么做吧!” “喏!” 下了三天大雪终于放了晴,湛蓝的天空下,穿着臃肿的百姓们纷纷走到户外,挥舞着手中的工具,将自家的积雪清理得干干净净。 “李家大哥,刚听前面大街一阵锣响,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大冬天的能有什么事儿,我看老张家的小子跑过去瞧热闹了,一会等他回来不就知道了。” 两名满脸褶皱的老汉一边闲聊,一边铲着自己门前的雪,很快就将积雪拢在了一处,露出了青色的路面。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半大的小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许是跑的太热,原本系着的领扣被拉在了一边,羊皮帽子被胡乱的抓在手里,那光溜溜的脑袋上竟然腾腾地冒着热气。 “郡守贴出告示啦!征召青壮入伍,合格者给十亩永业田那!” “你个小猴子给我站住!十亩?去年征兵不是五亩吗?你小子可不准瞎掰!” 张家小子被李姓老者一把抓住,挣了两下没有挣脱,便急急地说道:“老李叔,肯定没错的,就是十亩,听那贴告示的官儿说,这次的兵是没有饷的,所以给的地就多了些,从此以后只有郡守的亲卫营才有军饷,听说那的门槛高的吓人,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不过我家要求不多,有地就行,上次征兵我没赶上,让我老子好一顿揍!这次给的地更多,我可得快点!” 话一说完,张家小子一缩脖,呲溜一下,从老李叔的胳膊底下溜了过去。 两名老汉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急匆匆的折返到了屋内,就听内里传来了一声咆哮:“你个崽子就知道睡觉!赶紧给老子起来!郡守征兵,你要是赶不上个热乎的,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还穿什么衣服!赶紧滚去报名!” 今年桂陵郡的征兵点忽然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不少年轻的小伙子穿着睡衣哆哆嗦嗦的就跑到了征兵点门口,这身清爽的打扮顿时与旁边的积雪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最令征兵点主官惊叹的是那些随后赶来的大妈,只见她们怀里抱着一团厚厚的衣服,站在队伍外面大喊。 “狗剩,快过来,娘给你送衣服来了。” “二蛋!快把这羊皮褥子披上!天儿这么冷,那个老不死的竟然拎着你的脖子把你丢了出来!老娘回去和他没完!”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开始呀!我家小子壮实的很!你瞅瞅满地的娃子,还有哪个是光着膀子出来的!” 旁边那个赤膊的汉子脸都绿了,张开蒲扇大的巴掌护住胸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不是急得么,娘,您把衣服给我先!”(。) ps:  明天老赢要去考试,晚上那更估计要晚些才能发出,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二百一十八章 练兵 冬天黑得早,赢广留众人吃过晚饭,离别的时候天早就黑了,回到后堂陪着老娘说了会话儿,赢广便带着墨印回到了卧房。 一把打掉赢广作乱的双手,墨印红着脸说道:“瞧你那猴急的模样,我这还有正事没和你说呢!” “正事?”赢广一本正经地想了想,说道:“咱俩现在办的不就是正事么!有什么话,完事再说!” “你……你讨厌!呀!” 浅白色的床围子被胡乱的放下,在墨印的惊呼声中,几件贴身的小衣被野蛮地丢到了外面,紧接着惊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唔唔的声音,瞧那架势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墨印浑身像是洗过一般,软塌塌的趴在赢广身边,再也不愿动弹,可再看赢广,却是精赤着上身,斜斜地靠在床头上,整个人竟像没有尽兴一般,仍然显得精神十足。 墨印发出一声娇懒的喘息,一把将赢广的手推开,媚眼如丝地说道:“不许再作怪,今天是真有正事!卫国是小国,所以暗影以前对卫国的渗透并不太多,能用的人手更是少得可怜,我已经让人将陆大叫回来帮我,只是在他回来之前,我倒是要忙碌起来了。” 赢广用手摸了摸墨印的脊背,笑着说道:“我手下的人倒是不少,可是构成复杂,暂时不能参与那些机密的事。却是帮不上你了。你让陆大回来也好,有个用得顺手的人总能省心许多。” “这几****让阿二、阿三盯着那卢俊老贼,没想到还真有了些发现。就在雪下的最大的那天。他忽然乔装去了征西侯府,看来拿了他的兵权,已经让他彻底的警觉起来了。” 墨印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这才斜着身子靠在赢广身边,继续说道:“如果得到的消息没错,我推测。来年化冻,就是征西侯动手的时候。” “你认为征西侯会动手?” “不错,卫灵确实想做一个合格的大王。可是他的心思太浅,自认为做的绝密,殊不知自己早就暴露在了众人眼中,他背地里用你的方法练了一批精卫。想要做为底牌使用。可惜,他竟然直接派人去府库提钱,以作为军饷使用,如此一来倒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逼迫姬重等人加快造反的步伐,因为他们再没有动作,悬在头上的利剑就要落到他们身上了。” 见墨印说的认真,赢广也收起了调笑的态度。心中暗自分析,姬重支持的是大公子。早就与二公子势同水火,两人之间绝无合作的可能,所以一旦起了内乱,自己作为二公子的援军,必然得率军参加战斗,只有这样才能去博得那最后的一丝生机。 “看来得加快新兵训练的速度了。如果事情有变,他们必须能顶上前线才行。让阿二、阿三继续盯着卢俊,然后尽量多多地搜集相关的情报,有备才能无患!” “看你说的这么认真,是不是今夜不想睡了,如果不睡呢,那您就慢慢想,小女子疲乏得紧,就不伺候您啦!” 墨印见赢广陷入了沉思,便笑着打了个招呼,阵阵倦意袭来,墨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赢广早早地吃了早饭,便打马出了城,直奔玉盘山而去。 如今的玉盘山大营比以往扩大了许多,新征的士兵在各个队长的带领下在校场上操练。敖烈的前营老兵除了选入亲卫的,剩下的人已经被彻底的打散,各营统领以这些老兵为骨架,组建了新的营头。 敖烈麾下三千,目前仍为前营,主要负责哨探、破障等先锋工作;典军统军三千,加上赢广的一千亲卫为中营,是为居中策应;樊篱麾下三千,为后营,其中路飞引五百兵作为辅兵,保证大军一应日常所需。 不过这三营兵士的训练,自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起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敖烈!敖烈本是陷阵出身,见惯了骄兵悍将,自然就瞧不起手下的这些窝囊兵,但是他也知道,只靠天天在校场上的训练,是成不了一支强军的。反正军营之中鼓励竞争,那就与多多与友军切磋一下,增长一下对战的经验也好,不过考虑到自己不是典军的对手,敖烈十分明智的将目标定在了樊篱身上。 所以当赢广赶到玉盘山的时候,刚刚晨练结束的将士们并没有解散,而是一窝蜂地扎到校场中间,今日是前营与后营比试的日子,双方各出二十人,在规定的时间内互相打斗,时间用尽则立刻结束,以站立着的兵士多的一方取胜。 为了公平起见,这二十名士兵由十名老兵十名新兵组成,双方换了木制刀盾走到校场中央,各自带头的老兵径直走到队伍前方,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魏老三,你倒是运气,下场前咱们敖统领说了,同为友军,得给人家留点面子,让咱们下手轻些,别让你们输的太难看,唉,军令不可不从,你小子就偷着乐去吧!” 看着对方洋洋得意的表情,魏老三也不生气,用木刀轻轻敲了敲套在胳膊上的木盾,回头对着自家的兵士说道:“看见对面说话的刀疤脸没?那可真是个好汉子!上次在卧牛岭,这老小子救过咱的命!所以我今天决定抗命一回!只守不攻!只要你能破了我的防守!就算你赢!怎么样!够意思吧!我这可是公然抗命了,回头樊统领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呸呸呸!放你娘的狗臭屁!”刀疤脸闻言大怒,指着魏老三的鼻子骂道:“魏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是爷们的就跟老子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别像个乌龟似的守在壳里!别人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我还能不知道?你要是敢和老子硬碰硬!老子就当你还了我的人情!” 魏老三刚要答话,就听见场边一声锣响,比斗正式开始!(。)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合击之术 “盾!” 魏老三根本就不理会刀疤脸的挑衅,听到锣响顿时一声大吼,老兵在外,新兵在内,仅用了短短几秒钟就形成了一个同心圆阵。外排的老兵将盾牌支在地上,用身子做为斜撑,后面的新兵紧紧的挤了上来,与前排老兵形成了一个整体,这样一来,收到的撞击力就会分散到每一个人的身上,最大可能的保证了前排兵士的安全。 看到对面布阵的动作迅速而整齐,就知道这魏老三是下了苦功的,刀疤脸狠狠吐了口吐沫,嗷嗷叫着第一个冲了上来,其实他心里也有数,对方已经结成阵势,除非攻击力能够高出对方防御能力的极限,否则以单兵的作战能力,实在是不可能破开对方的军阵。 “哐!”刀疤脸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对面的盾牌之上,只是自己的全力一击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对方的盾阵不过是微微的晃了晃,并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相反,趁着自己撞击后的僵直,盾牌后面立刻探出两把兵器,上下夹攻,刀疤脸淬不及防吃了个暗亏,虽然已经竭力躲避,可是腰上还是被挂了一下。 “他奶奶的!给我杀!” 做为选出来的队正,刚一交手就挂了彩,这让刀疤脸彻底没了面子,嗷的一嗓子,刀疤脸揉身再上,战刀舞的如同车轮一般,噼里啪啦的敲在对面的盾牌之上。再看身后的兵士,十九名精壮汉子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敢打敢杀之士。拼杀的风格竟然都差不多,一圈人围住魏老三等人竟是只攻不守。 “护!”虽然被围困在中间,魏老三却是丝毫不乱。圆阵进一步缩小,使得阵型更加的密实,尽管对方的攻击十分猛烈,却没有超出军阵的承受范围,只要保持住,将他们拖入持久战,到时候胜利的希望就会成倍的增加。原因很简单,防守的一方永远都比进攻方更节省体力。 刀疤脸久攻不下,心中也明白对方的打算。如果真的落入了对方的节奏,那么这场比试也就输了。 “退!”刀疤脸一声大吼,包围军阵的士兵立刻开始后退,反观刀疤脸及他旁边的兵士却开始突然发力。竟然打的魏老三的圆阵一阵摇晃。 “这个疤子还真是难缠!”魏老三生生咽下追击的命令。重新稳住阵脚,这时再看刀疤脸,却是已经退回到了自己的一方。短暂的交手过后,双方表面上是不分胜负,实际却是魏老三等人占了便宜。 不过这回刀疤脸也学乖了,你不过来,我也不进攻,就在那里恢复体力。等把时间熬到了,双方大不了闹个平局! 平局!这不是魏老三想要的结果。比试之前樊篱曾经亲**代过,这场比试,只许胜不许败。至于原因,魏老三大概也猜到了一点,敖统领是跟着将军的老人儿了,虽然将军对樊统领这样的新人也很不错,但是毕竟还是有个远近亲疏,作为新人自然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 只是话说回来,圆阵用来防守不错,用来进攻却是力有不逮,想要利用军阵的威力来碾压对手,那就必须进行变阵。可是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自己这十名老兵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那些新兵只接触过圆形阵,强行变阵的话肯定会出乱子,而阵型讲究的就是一个整体性,一环出现了问题,将会使整个阵型崩溃。 “六子,一会我带着几个老家伙先冲上去组阵,你带着新兵落后一段距离,一旦我们被围,你立刻从外面直接插入,咱们里应外合,给疤子一个好看!” “好!”被叫做六子的汉子也是个干脆人,知道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魏老三的方法虽然可行,但是也有很大的风险,那就是新兵跟进的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太近了,对方可以不管不顾,直接将前后两队一起包了饺子,太远呢,对方可以完成对前队的包围,然后从容分兵抵抗跟进的后队,所以成功的关键就在于后队插入的时间。 “散!”来不及多想,魏老三一声令下,八名老兵随着魏老三脱离了战阵,在跑动的过程中形成了一个锥子型,径直的向刀疤脸冲了过去。 “来得好!”见对方终于从乌龟壳里探出了头,刀疤脸乐得大叫一声,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小样儿,不怕你不出来,既然出来了就别准备回去了。 两人针尖对麦芒,隔了老远就对视在了一起,两人之间那是火花四溅,嗷嗷叫着就撞到了一起。 “咔嚓!” 刚一交手,两人手中的木刀承受不住巨大的撞击,竟然同时折断,刀疤脸暗叫了声好,身子不退反进,挥起拳头对着魏老三就砸了下去,魏老三提盾格挡,刚一招架,就感觉一阵怪力传来,胸口一闷,蹬蹬蹬蹬连退了五六步! “你个老小子,跟我有仇不是?!”魏老三哪里想到这疤子一拳之下竟是用了全力,淬不及防就是吃了个暗亏,转头见自己的老弟兄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反而被逼了回来,口中顿时发出一声呼哨,冲过来的九个人顿时分散开来,三人一组形成了一个梅花阵,攻过来的刀疤脸等人,收势不住,一头扎进了阵中。 “转!” 阵型转动,刀疤脸痛苦的发现,自己随时随地都得面对三个人的夹攻,手下的两个兄弟已经尽了全力,却还是被放倒在地,刚要招呼外面兄弟过来帮忙,却发现魏老三的后队已经跟了上来,与自己外面的兄弟战到了一处! 到此,比斗终于失去了悬念,尽管刀疤脸费尽全力终于干翻了魏老三,可是自己的兄弟也都被放倒在地,锣响之后,场地上站立的人寥寥无几,不过这些站立的人都是樊篱后营的兵士。 敖烈黑着脸,望着笑眯眯的樊篱,阴测测地说道:“俺说小樊,真没看出来啊,手下练的挺顺溜的嘛,不过俺今天没看过瘾,要不咱俩也下去比划比划?” 樊篱面色一僵,却是万万不肯答应的,眼珠子一转,樊篱连忙转移话题:“将军,您看我这后营的将士的合击之术如何?” 赢广点了点头,赞许道:“最后用的那个三人合击之术确实不错,我看,你也别敝帚自珍了,从明天起,全军推广!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马上就要有大战要打了!”(。) 第二百二十章 变天(一)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当卫国众臣准备像往年一样按部就班的开始春耕、大力发展民生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人事变动如同一场春日里的冰雹,将刚刚露头的嫩芽摧残的七零八落! 首先是城卫军东西二营合并,同时核对人数,裁撤冗员,对于军中玩忽职守者更是严惩不贷,原东大营副将卢未因轮值未到,被抓了个现行,成了出头的椽子,直接一撸到底,踢出了城卫系统。其次,原掌管全国钱粮的宋大人告老还乡,临行前推荐吕雄接替其职位,卫王考虑再三,最终准允。第三则是封姬重之子姬无忧为内军首领,命其统领内军护卫王宫,无事不得外出! 这一系列的举措下来,朝中众臣尽皆哗然,不知大王为何忽然打破平衡,开始公然支持二公子一系,城卫军中大公子的嫡系被各种理由裁撤,经济大权又掌控在了吕雄的手中,而作为大公子的强力后援,征西侯姬重的独子被调入了所谓的内军,虽然名为升迁,实质上却是被监视了起来,至于这内军也早就不是当初的仪仗队、样子货,里面充实的全都是按照赢广当初所说的方法苦练出来的精卫。 “侯爷,不能等了啊,再等下去,他必然会将咱们的势力一点点的斩断,到了那时,咱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征西侯府内,卢俊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最近连续不断的变动刺激了他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卫王仿佛嗅到了什么味道,竟然已经提前动手了。 姬重老神在在的将身子埋在软塌之中。晾了卢俊好一阵子,这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没用的东西,这点变动就把你吓的魂不附体,我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扶你上了这大司马的位置!” 见姬重发怒,卢俊哪里还敢多话,只能满头大汗的跪在那里。那微微颤动的双手表明他此刻心中并不平静。 “宫中传来消息,卫灵秘密派出了几名信使,这些人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让戍卫濮阳的各个关隘,不准放任何一支军队过关!算算时辰,这些人应该已经到了。” “什么?”卢俊闻言大惊,身子一斜。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嘴唇哆嗦了几下,结结巴巴地说道:“如此......如此一来,侯爷的嫡系部队不是无法赶过来了吗!这......这可如何是好!” 姬重厌恶的看了卢俊一眼,这个曾经的城卫将军,如今的大司马已经彻底慌了手脚,除了坐在地上发抖,竟然没有一丝自己的想法。长长的叹了口气,姬重用力挤了挤自己的额头。像这样的人也就是暂时利用,等自己坐了那个位子。这些人都是要摒弃掉的。 卫王大刀阔斧的举动,无异于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朝中那些跟风的人纷纷站到了二公子一边,这就让大公子一系的日子过的十分艰难。吕雄本来已经做好了迎接大公子反扑的准备,哪知道,大公子一系从上到下集体失声,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 异常的平静让这个商海沉浮多年的商人嗅到了一丝不安,虽然不知道危险在何处,但本能的直觉让他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一支商队如期运载着货物去了赵国,只是过了汾河之后,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老仆悄悄地脱离了商队,然后驾着小舟,顺流而下,直达桂陵郡! “不韦?快进来坐,今儿个你怎么过来了?” 郡守府内,乍听吕不韦不但轻车简从,还避开正门不入,这让赢广分外担心起来,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吕不韦带着老仆急匆匆地走进了内堂,赢广向后看了一眼,心中猛地一沉,因为后面的老仆也是熟人,正是当初的那个门子,吕雄竟然将他都派来了,怕是真的不妙。 “嬴大哥,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怎么了,坐下来慢慢说!” 墨印在一旁端了杯茶过来,轻轻的放到吕不韦的身边,柔声说道:“先喝口茶,缓缓气,再急的事也不差这么个功夫,有你大哥在这儿,能帮的肯定会帮的。” 听了墨印的话,吕不韦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平复了下心情,这才开口说道:“太平静了,一切都太平静了,当今王上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雷霆般的手段频出,那就是明着告诉公子康,要对他动手了!家父本来已经在财政上卡了他们的脖子,想来肯定会引起对方的反弹,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再将那些跳出来的小鬼拿下,可是......没有反应,大公子一系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平静的让人害怕!” “我们吕氏家大业大,目标过于明显,家父怕有什么不测,就让老吕叔将我偷偷地带了出来,临走的时候家父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出现了不可控的风险,否则家父不会让我离开!” 赢广默默地看了墨印一眼,心中对吕雄这份对危险的敏感性是十分佩服。墨印在濮阳的情报网已经展开,虽然没有进入什么核心的要害位置,但是从一些其他渠道,墨印还是搜集到了海量的信息,在将那些无用的信息剔除掉之后,墨印忽然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就是城卫军中的那些基层军官,都断断续续的能和姬重挂上关系,而那些戍卫王宫的内军,都是从城卫之中挑选的精锐兵卒,老话说的好,一根蔓上结不出两种瓜,内军如何可想而知。 难怪姬重任由卫王反复蹂躏却一点都不急,他在等待卫王率先出手,被逼谋反和主动谋反完全是两个概念,姬重要的是正统,既要面子又要里子,所以他才能够忍到现在!至于公子康,不过是他的傀儡罢了。 吕雄不愧是一代人杰,在顺境之中竟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妥,并立刻作出了正确的抉择,为吕氏的崛起留下了一条后路,只是不知道这次风波之后,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濮阳终于要变天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变天(二) “不韦,王上如此动作,定是要对大公子一系动手,那姬重不是傻子,他如此的有恃无恐,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根本不怕大王用兵势强压与他!如今各处边郡、关隘并无兵马调动,王上可用之兵无外乎城卫及内军,姬重欲与王上博弈,可用之兵也只能是城卫及内军......” 吕不韦何等聪明之人,听到赢广如此一说,哪里能想不明白,一张俊脸惊得发白,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可话未出口却忽然起身向外奔去! 赢广大惊,刚要招呼侍卫拦住他,却见老吕叔忽然出手,那佝偻的身子如鬼魅一般突的出现在了吕不韦的身后,单手前伸轻轻那么一捏,只见吕不韦吭都没吭就软倒在了地上。 赢广几步跑到吕不韦身边,见他只是晕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恭敬地对老吕叔说道:“濮阳如今已经是个火坑,我就怕不韦一时想不清楚,一头扎进去,族长让他过来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在事态明朗之前,还得辛苦老吕叔一定要看好不韦,万万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将军放心,老奴省得。”老吕叔又恢复到了那种老态龙钟的状态,不过那异常严肃的表情也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波澜。 “不韦这孩子,我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他的心思我最清楚。老奴多嘴问一句,将军,你是否会出兵勤王!” 赢广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老吕叔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不过这事早与公孙泽等人商议过,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赢广并没有太多的犹豫,而是直接说道:“出兵勤王是必然,不说别的,如今族长陷在濮阳,人,我是一定要救的。” “那就好,那就好。如果有用到老奴的地方,将军尽管开口,老奴虽然岁数大了。可身子骨还结实着呢。” 送走了老吕叔,赢广回到内堂坐下,墨印走到赢广身后,一下一下帮他捏着肩膀。见赢广仍然皱着眉头。墨印不禁轻轻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倒是没有,只是没想到卫王这么快就动手了。”赢广轻轻的捏了捏墨印的手,将身子向后面倚了倚,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一些。 “公孙先生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少操点心,他不也说了,这次不但是姬重的机会。也是咱们的机会......” 沭阳郡与桂陵郡接壤,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是进入濮阳的一道门户。沭阳郡四周环绕着群山。整座郡城建立在中间的盆地之内,高大的城墙依山而建,崎岖陡峭的山路是城墙的天然保障,因为那些寻常的攻城器械根本就无法输送到城墙根下,想要攻破沭阳,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人填。 两座郡城之间的官道上,一面黑色的敖字大旗迎风招展,敖烈一马当先,带着麾下一千兵马快速的向前推进,在他身后十里,是典军的两千中军和赢广的一千亲卫,粮草补给则由后军的樊篱统一运送。 一路走来并无什么异常,只是这天气变得越来越热,赢广等人刚刚扎下营寨想要休息一会,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门帘起处,只见阿二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到赢广施礼道:“将军,加急密件!” 赢广接过阿二递过来的竹筒,用力一磕,只见里面调出来一卷白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只看了个开头,赢广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卫王事败!” 卫灵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在他的眼中,城卫和内军的高级将领全部都是他的人,所有和姬重有关的将领都被以这样那样的理由调出了军队,直到自己认为已经彻底掌控了局面,卫灵这才悍然出手。 开始的时候确实十分顺利,自己一步一步的蚕食姬重的势力,限制他们的自由,甚至两姬无忧,姬重唯一的儿子也被自己弄到了宫中。就在自己准备对姬重出手的时候,事情忽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折。 霁云殿,姬重一系孤零零的站在空场之上,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内军的兵士,而公子康,这位卫王的大儿子,正站在殿前绝望的喊着。 “父王!孩儿错了!孩儿真的知错了!这一切都是姬重搞的鬼,孩儿是被逼的呀!父王,父王,我知道父王最疼爱我,我再也不敢了!” 三十好几的公子康此刻哭的竟像一个孩子一样,整个人无助的坐在殿前的石阶上,眼泪混着鼻涕糊了一脸。 他是真怕了,原本以为有了姬重的支持,自己的王位是十拿九稳的,哪知道自己的父亲忽然出招,一下子将姬重打的没了脾气,这就让原本信心十足的大公子心虚万分,本以为自己老老实实地躲着,能够侥幸逃脱,谁知道今日朝会,王宫内军忽然冲了进来,将姬重一系全部围了起来,卫王的雷霆手段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公子康的心防,让他整个人都崩溃掉了。 “吉儿,你说该怎么办。” 作为胜利者,卫灵显得平静了许多,这种胜券在握的感觉非常的奇妙,让人欲罢不能,也让他产生了一种戏弄他们的趣味。 公子吉站在父亲的身边,对于这样的问题,他自然知道如何答复,虽然心底恨不得大哥当场毙命,但口中还是劝解道:“回父王,大哥不过是一时糊涂,想来已经是真心悔过,不如就给他一条生路吧。” 卫灵对儿子的回答很满意,将真正的心思藏在心底,这是一个王族必须学会的技能,单就喜怒不形于色来讲,二儿子比老大要强的太多。 “姬重!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卫灵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视着站在下面的姬重,看着他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孔,卫灵忽然觉得十分的不舒服,此刻的他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他不应该跪在地上哭求自己的饶恕么?他那是什么表情?是不屑!还是嘲讽!(。)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变天(三) “有何话说?哼哼,你苦心孤诣的设计于我,怎么可能让我有话可说!”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姬重就没再打算对卫灵保持应有的尊敬,不屑的看了公子康一眼,姬重独自一人走到了大殿中央。 满朝文武紧张地望着大殿正中的这个男人,他十六岁开始随军出征,经历过的大小征战数不胜数,单单往那里一站,身上的气势就凭空高出一截。平日朝会的时候,姬重总是一副迷迷糊糊的状态,文武大臣们也就没有太过留心,渐渐忘记了他原本武将的身份。今日突露锋芒,那些所谓忠臣竟被他气势所迫,集体失声。 “哼!好大的威风!” 卫王自觉被落了面子,心中不喜,也就渐渐没了说话的意思,既然大局已定,就不再准备耽搁,于是抬头对着公子吉说道:“让你的人带着他们下去,要好生看管着。明白吗?” 公子吉笑眯眯地拱手答道:“父王放心,儿臣早就在天牢内收拾了房间,保证让他们住的舒舒服服。” “恩,你去吧。” 公子吉难掩心中喜悦,脚步轻快地走到前方站定,轻轻咳嗽了两声,故作严肃的说道:“来人!将这些反贼拿下!” “喏!” 带头的将领大声应道,回身摆了摆手,示意左右的卫士上前,可是短暂的停顿过后,卫士们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兀自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怎么回事!你们都聋了吗!”那将领又大声的呼喝了几声。可是那些士兵还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空洞的回声过后,整座大殿为之一静。众人似乎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好了,好了,你们都退下吧,看看这里都弄成了什么样子!” 站在大殿中央的姬重忽然开口说话,神情淡定,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听了姬重的话,公子吉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以为你是谁,你已经不是权倾一时的征西侯了,你认为这里的士兵会听从你的命令么!刚要出言嘲笑几句。接下来的一幕让公子吉把要说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原本包围大殿的内军将士如潮水般退了下去,顷刻间大殿之上竟再无一兵一卒。 戏剧化的转变发生的是那么的突然,以至于公子康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还在那里一个劲的干嚎。直到旁边的内侍悄悄地提醒了他一下。他才勉强收住了哭声。努力挣开肿胀的双眼,偷偷地打量着四周,见自己的父亲脸色铁青的坐在王位上,攥紧的拳头竟然在阵阵的发抖,再看老二的那些人,一个个脸色晦暗,如丧考妣。公子康第一个感觉就是不信,这都是假的!紧接着却是惊愕。然后是惊喜,最后是狂喜。天地之差,云泥之别,大起大落间的那种冲击让这位王子彻底放弃了所谓的尊仪,手脚并用的爬了几步,终于站起了身,脚步踉跄,却异常的执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王位是我的!我的!”公子康疯狂的在大殿上奔跑,压抑在心中的恐惧、不安如同冲毁堤坝的洪水,在尽情的宣泄。抓着面前出现的每一个人,公子康口中不停的重复着,直到抓住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冰冷的目光刺的他脊梁骨一阵发寒,这才让他开水般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做为一个傀儡,连命都不再属于自己,有什么可值得高兴。” 卫灵悲哀的望着面前的大儿子,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上去,算来算去自己还是大意了,以为调换了主将就可以掌控军队,却没有想到,姬重带兵多年,势力早已盘根错节,那些空降过去的主将其实一入军营的时候就已经被架空,所谓的言听计从,不过是姬重的授意,让自己产生一种尽在掌握的错觉罢了。 卫灵委顿在软塌上,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老了许多。 完了,全完了。 “将军,我过来之前,宫中传出消息,姬重以卫王的名义,调集各地郡守回濮阳述职,那些使者怕是用不了几日就会赶到。” “述职?这一入濮阳怕是就再也出不来了。”赢广心中冷笑,这姬重倒是打得如意算盘,想要兵不血刃的将这些手握兵权的郡守骗到宫中,顺者昌逆者亡,这等把戏真的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么? “阿二,你迅速联系各郡的暗影,大肆宣扬姬重造反,王上已经遇害的流言,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领,人人自危!” “是!属下这就去办!” 沭阳郡郡守章守信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沭阳人,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上本土势力的深厚底蕴,章守信将沭阳郡内所有的要害部门都控制在沭阳人的手中,可以说,整个沭阳郡就是他章守信的一言堂,从濮阳派过来的官员早就被当成样子货摆在那里,一天天过得倒是清闲。 不过今天倒是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这让平日里不怎么上城墙巡视的章守信,急匆匆地爬上了城头。说是爬,却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城墙建在山上,要上城头就得先爬山! “呼,呼。”章守信在侍卫的扶持下,总算蹬上了城头,借着阳光放眼望去,山脚下确实出现了一支军队,人数还不少,现在已经开始扎营了。 章守信原本以为是魏人打过来了,桂陵郡已经失守,可仔细一瞧,那迎风招展的却是桂陵郡的大旗,自己的这个邻居不好好的待在自己的郡城,带兵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多时,只见军营内出来一队兵士,不紧不慢的开始向山上攀登,看那人数和装备,不像是要攻城的样子,章守信摆摆手,让那些紧张的士兵放松些,自己则站在箭垛后面,用手打着凉棚眺望。 “这沭阳郡倒是真险,完全就是一座要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赢广倒是好兴致,一边爬山一边与典军说这话,似乎是登山游玩一般,倒是典军直接把担心写在了脸上。 “老赢,要不你别上去了,万一那个郡守翻脸,你可就出不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变天(四) 按照惯例,每个郡城都会给自己的最高长官安排一座与其身份相匹配的府邸,也就是所谓的郡守府,可是随着地域的不同,郡守府的内在条件也就不尽相同,赢广感觉自己住的地方已经挺不错的了,有树有花有鸟有鱼,比自己在咸阳的那座三进出的院子强太多了! 可是一进沭阳郡守府,赢广就觉得自己好像暴发户进城,自以为腰杆很硬实际上土的掉渣,从门口一路进到大堂,所见所闻让赢广不停的感叹,同样都是郡守,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迎的是苍穹翠枝松,赏的是一品滴水兰,逗的是金翅玲珑雀,戏的是白鳞红头锦,青砖铺地,绣缎为帘,怎一个奢华了得! 再看看这郡守章守信,整个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肤微黑,穿着朴素,乍一看去不像郡守,要是再拿个出头倒是个活生生的园子! 就这么一个人住在如此奢华的府内,只给人一个感觉,那就是不搭调,及其不搭调! 众人在厅内落座,侍女端上香茗,章守信笑眯眯地说道:“早就听闻赢郡守独战玉盘山,将入寇魏军杀的丧胆,说来我们沭阳郡可是沾了你们不少光,事后我本打算去拜访老弟,只是被琐事缠住了手脚,竟是耽搁了,不过好在今日得见,也不算晚,我已经安排厨子,待会老弟可要多喝几杯!” 赢广笑着答道:“老哥客气了,倒是我来的冒昧。还要劳烦老哥颇费,赢广失礼,失礼呀。” “哈哈哈!”章守信笑得十分豪爽。紧接着话锋一转,似不经意的问道:“上次听濮阳传出消息,说是老弟的兵把城卫军给揍了!真真的给咱们这些兄弟出了口恶气啊,瞧那城卫人五人六的样子,从不将咱们的郡兵放在眼里,这会倒是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痛快!痛快!老弟确实是个带兵的好手。只是这拉练怎么还拉练到老哥我这来了?” 赢广摇头苦笑道:“不是我想来,而是不得不来,兄弟我走的是吕氏的路子。消息来得能快一些,不过想来用不了多久,老哥也能收到消息了。咱们的王上想要一举拿下征西侯姬重,就在几天前。我收到了吕氏传来的最后一道消息。之后就再无音信。” “没有音信!”章守信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这消息来得实在突然,大大出乎了意料,如果王上成功的话,不可能没有消息传来,所以结果就只剩下了一个,濮阳变天了! 章守信背着手,在厅内焦急地走了两圈。心中闪过念头无数,立场?站队?表态?想这赢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大张旗鼓的带兵前来,又是为何? “赢老弟,我章守信生在沭阳,长在沭阳,在这沭阳郡里生活了四十多年,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不管谁做王上,我还是沭阳郡的郡守,税收供奉年年不缺,打点孝敬样样不少,似乎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吧。” 见章守信似信不信的疑惑表情,赢广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如果按常理确实是这样,尤其是咱们沭阳郡的这种情况,郡守之位更不会轻易调整,但是此次大公子是靠着征西侯的支持胜了一筹,可是说句难听的,到时候这朝中大权落在谁的手中还不一定,凭大公子的手段,你认为他会是姬侯爷的对手么?而姬侯爷乃是武将出身,对军权的**及其强烈,仔细想想,卫国七郡,各郡的郡尉几乎都是侯府的人,就算主将不是,副将也肯定是。就连我旁边的典军,当初也是被卢俊提拔到郡尉的位置上的。” “再看看咱们沭阳郡,啧啧,七郡之中的独一份!无论姬重安排谁过来,都会很快被架空,不得不说,这是你们的优势,也是你们的缺点,沭阳帮的独大是姬重不能容忍的,如今初掌大权,那些原有的郡守、郡尉肯定得为侯府一系的人让路,至于这些人的结果如何,那就得看侯爷的心情了。” “沭阳可以说是姬重权利范围内的真空,他是不会让这么大的一个郡游离在掌控之外,我想用不了几天,回濮阳述职的王命就会送到沭阳郡,是去是留,还得老哥自己决定。” 章守信的脸上终于失去了淡定的表情,不过经过了最初的惊诧,这些后续的消息都在预料之内,只不过比想象中严重些罢了。 “就算如此,赢老弟也不用带兵过来吧。这人吃马嚼的,一天也不小开销呢。” 既然已经说开,章守信自然没有必要继续打马虎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章守信似笑非笑地问道:“难道兄弟看上了我的沭阳不成?” 典军向前方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处于一种随时可以发力的状态,如果章守信忽然发难,典军可以保证在第一时间冲到他的跟前,将其拿下。 “非也,非也!” 赢广笑着摆了摆手,自嘲道:“这沭阳被老哥你经营的水泼不进,我就算拿下来,也守不住啊,这次带兵过来有两件事,第一就是看看风向,能做到郡守之位的人都不简单,姬重的伪命糊弄一般人还行,对于这些独当一方的大员,怕是不够看,一旦有人打出勤王的大旗,我还是想跟风混个功劳的。至于这第二嘛,则是自保,回濮阳述职不过是个借口,去是送死,不去则落人把柄,到头来还是个死,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带着兵回去,我倒是想看看,哪个敢动!” 章守信对赢广的话不可置否,不管怎样,这都是赢广的一面之词,虽然这些消息一查便可知真伪,赢广没有必要骗自己,不过章守信还是心存侥幸,不想过早的做出选择,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在沭阳做自己的逍遥郡守,不想卷入这个是非的漩涡之中。 “哈哈哈,这个嘛,容我在考虑考虑,老弟要是不急不妨在我这多逗留几日,我安排人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城内西侧有一片校场,我可以让贵部驻扎歇息,当然,粮食什么的老弟就不用费心了,几千人的粮草,我还是供得起的。只是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哈哈,老哥客气,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变天(五) 接下来的几天赢广仿佛没事人儿一般在沭阳郡里到处闲逛,而那些带过来的桂陵郡兵也都老实得很,呆在营地内并没有出来多事,这倒是让暗中监视的章守信放心了不少。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几天,一名背插红旗的信使将濮阳的王命送到了章守信的案头,言辞虽然委婉,但里面的内容与当初赢广说的如出一辙。述职?述职!回去容易回来难!章守信虽然衣着普通,但那是用来给外人看的,骨子里,他是一个十分注重享受的人,沭阳是他的根基,是他所拥有的一切,一旦离开输送养分的故土,他所拥有的财富会立刻成为灾祸的来源,有了吕氏的前车之鉴,章守信不认为自己能比吕氏做的更好。 游山玩水的赢广被急匆匆的请回郡守府,经过短暂的交流,两郡的兵士紧急调动起来,敖烈的先锋营与赢广的一千亲兵协助沭阳守城,粮草、器械由沭阳郡提供,典军、樊篱坐阵桂陵郡和玉盘山大营,以为沭阳郡后援,紧急调公孙泽入沭阳效力。 另一面,章守信用起了拖字诀,面对濮阳的不断催促,始终是口头上承诺,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就这样断断续续的拖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濮阳方面传来的消息。 卫国七郡,回去述职的郡守共有四人,这四人无一例外都被加官进爵,留在濮阳听用,他们的家属也被紧急送了过来。至于空出来的郡守之位,自然就由朝廷制定的人选接任。除了桂陵郡和沭阳郡之外,还有一个殇郡没有听命。 殇郡郡守太史亨本是齐人。后因迫害流落到了卫国,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卫灵收留,在后来的交往中,太史亨展现出了过人的军事才华,先被任命为殇郡郡尉,后又升至郡守,主要防备齐人的入侵。掌兵之后。太史亨成了卫灵的巨大助力,为卫灵的顺利即位提供了军事上的保护。 所以在姬重的眼中,太史亨对卫灵的忠诚才是自己最大的威胁。在控制住卫灵之后,他第一时间用卫灵的口吻发布命令,想要骗太史亨回濮阳,可是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被太史亨识破。斩了信使不说,并且迅速的收缩兵力做出了防御动作。 一个月之后,卫王因病退位,公子康接过了卫国权柄,成为新的卫王,即位之后,新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以叛国的名义,发兵征讨殇郡。而对沭阳郡及桂陵郡却是安抚为主,承认他们自主地位的同时。命令他们出兵围攻殇郡。 “章老哥,咱们的新王很下本钱嘛,啧啧,整个沭阳郡现在成了老哥的封地,只要出兵剿了太史亨,一个侯爷的封赏是少不了的。” 赢广最近和章守信混的熟了,有事没事就跑到他的府上打秋风,没办法,谁让整个沭阳郡内最能享受的地方就是他的郡守府呢。 章守信笑骂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么,带兵征剿?我一介文人从未带兵征战过,难道让我将手头上的郡兵都交给姬重的人么?自断臂膀的事没人会做,姬重有点想当然了,哦对了,人家现在已经不是侯爷,而是监国!昔日的大公子怕是除了用印之外,就没什么用处了。老弟不是也接到王命了么,你怎么不去?” “我?我如今正在桂陵郡养病,不见客,怎么带兵去!那个使者被典军挡着呢,让他慢慢熬吧。” “我现在只是担心,不知道太史亨能不能挡住征讨的大军。” 见章守信面带忧色,赢广不禁宽慰道:“挡住应该是没有问题,也不知道姬重哪里来的信心,竟然让姬无忧作为主将,也许在他眼中太史亨就是现成的功劳,自己儿子凭借手头的三万军士可以轻易拿下殇郡吧。太史亨久经战阵,对上姬无忧,自保肯定没问题。甚至条件允许,反杀出去都很有可能。” “其实我就是怕太史亨因为对手是姬无忧而产生轻敌的情绪,姬重麾下能征善战的武将不少,你看看给姬无忧配的这些副将,哪有一个好相与的,全都是经历过大战的猛将,现在这些人竟然都成了姬无忧的副手,偏偏还没有人反对,任由这个没领过兵的新人为主将,这痕迹也太明显了点吧。” “希望他能支持的久一点吧。” 在殇郡高大的城墙下,无数卫兵的尸体杂乱的堆积在了一处,炎热的天气加快了尸体**的速度,空气中到处都迷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姬无忧哪里吃过这种苦头,扎下营帐的当日就将指挥权交了出去,自己躲在帐中不再出来,所有事物都交给副将处理。 其实来的时候,姬重说的就很清楚,姬无忧不过是面旗子,故意示敌以弱,想要诱骗太史亨出城,然后在野战中杀伤他的有生力量。在这个大前提下,姬无忧开始的时候确实好好的过了把统军的瘾,生生将一支正规军指挥成了杂牌军。可就算如此,太史亨却持重的很,任你城下的防御漏洞百出,我就是死守城墙决不出战,倒是让姬无忧白白的浪费了几天表情,后来见太史亨不上当,索性就交了指挥权,躲到帐中享福去了。 就这样,残酷的攻城战就此开始,高大的城墙变作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双方每日都有大量的士兵战死在这里,炎热的天气加重了尸体的清理工作,尽管双方在战后都会收敛自家兵士的尸体,可是总会有些来不及处理,特别是那些早晨战死的人,等到晚上收敛的时候,已经变的臭不可闻,只能胡乱堆积到一处烧掉。 熬过了开始时候的惨烈攻坚,双方渐渐进入了僵持阶段,姬无忧付出了近一万人的代价,却没能占到丝毫的便宜。而守城的太史亨,麾下兵士也有两千余人战死,伤者则不计其数,尽管已经征调城内所有的医生,可是每天还有许多重伤员,因天气炎热而死于伤口的感染。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场没有援军的战争,士兵们死一个就少一个,粮草用一点就少一点,太史亨前有卫军逼迫,后有齐国宿敌,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变天(六) 暴晒了一天的太阳好死不死的扣在地平线的边缘,拼命的散发着最后的赤芒,黑色的血浆附在晒的滚烫的青砖上,结成了一层硬壳,冰冷的井水浇上去,血浆纷纷开裂,带着腥气的白烟腾得飞起,嗤嗤作响。 太史亨一屁股坐在滚热的城墙上,身上的铠甲被胡乱的丢在一边,烫的通红的肌肉被渐渐凉爽的夜风拂过,一片一片不自觉的抽动着,这样的天气穿着盔甲战斗实在是一种痛苦,可是又不能不穿,就是这副已经破损了的铠甲,已经不止一次救过自己的命,与自己的小命相比,炙烤的那点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副将王斌满头大汗的走到太史亨的身边,先将手里的水袋递了过去,这才蹲到城楼下的阴凉处,小声的说道:“郡守,刚刚又有几个兄弟没扛过去,我已经让人将他们火化了。另外,咱们的粮食储备倒还充足,可是武备的消耗实在太大,照现在这样的速度,恐怕用不了一月,咱们的箭矢就会告罄。” 太史亨一口气喝干水袋中的凉水,长长吐了口气,这才说道:“看到没有,姬重是想致咱们于死地啊,其实这也是应有之意,我乃王上的领兵大将,灭掉我,他才会心安,只是连累了众兄弟们。” 王斌呲着牙嘿嘿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郡守说的哪里话,咱们弟兄都是跟着您的老人儿了,骨子里早就烙上了深深的印迹。再说,咱们这群骄兵悍将谁都不服,就那些草包将军。哪能统率得了咱们!” “你啊,你啊。”太史亨摇头苦笑,这王斌神经粗的能跑马,过的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压根就没为以后想过。 “你小子赶紧去休息,前半夜我带兵巡夜,后半夜你来换我。” 王斌咕哝道:“您好好休息就行了。还巡什么夜呀,交给我和孟霸就行了。” 太史亨眼睛一瞪,笑骂道:“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今天孟霸挨了一刀,估计现在正趴在榻上哼哼呢,让他来巡夜?你想玩死他不是?赶紧去休息!” 城下的卫兵似乎知道了城内的处境,所以并没有夜袭的打算。除了留下必要的警戒。整个大营便沉寂在了黑暗之中。 尽管如此,太史亨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直到孟霸前来换防,这才算是彻底的放松下来,疲惫的回到内堂,亲兵送来了滚烫的洗脚水,当酸胀的大脚放入水盆的瞬间,太史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因为烫的太过舒服,而是不知何时。屋子里面竟然多了一个人! 太史亨毕竟是沙场宿将,见到变故并没有慌乱,而是迅速的冷静了下来,对方应该没有恶意,否则凭对方的身手,自己怕是早就被刺身亡了。 两只脚在水盆中不停的揉搓,太史亨将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抬头对着面前的人说道:“这位朋友,不知道来到我这府上所为何事啊。如今这殇郡朝不保夕,银钱这些东西怕是不多,如果你是为此而来,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对面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这太史亨不愧是当初辅佐卫灵即位的大将,单单这份沉稳的气质,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在下陆大,乃是桂陵郡郡守赢广麾下,此次过来,是有要事与郡守相商!” “赢广?”太史亨微微一愣,却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那个赢广麾下,自己对这个新晋的将领了解不多,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借用吕氏的势力成功入主桂陵郡,然后短短半年就练出一支比城卫还要强悍的军队,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值得自己关注了。如今殇郡处境尴尬,赢广选择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将军带来的是个口信,相信与否完全由郡守大人自己决定。”陆大没有等太史亨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家将军说,郡守大人如今已到了进退两难之地,姬重占据殇郡之心昭然若揭,如果郡守这里失守,那么接下来轮到的就是沭阳郡以及我们的桂陵郡,所以从大的方向上,我们三郡实际上是相同的。” “有了这个大前提,也就有了我们合作的基础,我们家将军希望郡守能够牢牢守住殇郡,最好是能拖延到姬重增兵!” “增兵?”太史亨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卫国的地形图,如果要向殇郡城下增兵,最方便的就是从旁边的青云郡抽调,这赢广是要…… “你家郡守倒是好胃口!他就不怕贪心不足崩了牙!” “这就不劳烦郡守费心,之后如何调度那就是我家将军考虑的事情,唇亡齿寒,合则两利,想来郡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太史亨笑道:“你们将军忒不诚心,空口白牙就想让我为他卖命,他是不是也得有些表示才行!” “这是自然。”陆大点了点头,压着嗓子说道:“这次我带了一批好手过来,整体战阵他们不行,但是守城却是极佳,他们个个武艺高超,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完全可以作为救火队使用,这批人本来是要调入亲卫营的,考虑到殇郡的实际情况,这才抽调过来。” 太史亨微微一笑,他原本也没打算赢广能抽调兵马前来助他,他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态度,一个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的态度,反正自己已经进退维谷,索性陪他赌上一场,输了自然是人头不保,与现在最坏的情形也没什么不同,可要是赌赢了,殇郡、青云郡、沭阳郡、桂陵郡连成一片,直接占据了卫国的半壁江山,只要熬过了最初的困难,到时候是打是和都有了谈判的本钱! “好!既然这样,我就陪着你们走上一遭,都说你们桂陵郡兵战力强悍,其实我这殇郡的兵马也不比你们差,等明日上了城头,也叫你们见识见识我殇郡健儿的风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变天(七) “呜呜呜!”沉闷的牛角号打破了黎明的平静,一队队的士兵结成方阵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下一步步向殇郡的城墙逼近,仗打到了今天,已经没有了试探的必要,所以这第一波攻击,卫军就直接投入了一千的兵力。 而在高高的城头上,一队队的兵士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城墙,太史亨再次亲自上阵,与王斌各自防守着自己的防区,城墙后方的阴凉处,陆大带着几十名神色彪悍的汉子正坐在那里休息,战斗才刚刚开始,暂时还用不到他们。 听着城头上渐渐响起的喊杀声,陆大轻松的伸了伸懒腰,旁边一名熊一样的汉子挤了过来,闷声问道:“陆头,这太史亨倒是没骗咱们,他手下的兵士也算得上是精锐,按照常理来说,他是完全守得住殇郡的,看他现在的处境,就算咱们不过来,他也得拼命的防守。既然来与不来都一样,将军怎么还是派咱们过来了?” 陆大哼了一声,笑骂道:“将军的想法岂是我等能猜测的,将军怎么说,咱就怎么做,费那脑子作甚!你还是多合计合计一会怎么保住性命吧!” 不再理会嘟嘟囔囔的部下,陆大重新依靠在城墙根上,抬头望天,天上的云朵渐渐连成了一片,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向前方飞驰。 章邯是章守信的本家族弟,也是沭阳郡实际的带兵统领,昨日他忽然借到族兄的密令,让他带着三千精锐秘密离开了沭阳郡。日夜兼程,务必在两日之内赶到下马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章邯还是坚决执行了章守信的命令。迅速的点齐兵马离开了沭阳郡。 下马沟,地如其名,是典型的两山夹一沟,沟底道路崎岖,马不能行,平日里都是些赤脚行商从这里经过,再就少有人烟。章邯所部风风火火的急行军,总算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了地方。 从怀里抽出临行前给的锦囊,章邯一口气读了下去。越读心越惊,自己这位族兄是怎么了,难道要造反不成!他竟然要自己在这里截杀青云郡的郡兵! 说实话,选在这里截杀。成功的机会极大。因为这里是青云郡到殇郡最近的一条路,加上这里是青云郡的地界,青云郡兵万万不会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伏兵。所以拿下这一仗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换了一名领兵的将领,那么章守信的命令怕是会被打个折扣,在情况不明的时候,人都会本能的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过章邯不会,沭阳郡人那种团结排外的意识非常浓厚,加上章家在沭阳是第一大族。对自己这位族兄的命令,章家人都会无条件的服从。所以章邯虽然疑惑,但还是迅速安排兵士隐蔽,静待青云郡兵的到来。 而在青云郡,新晋郡守宋文在接到姬无忧发的调兵令,第一时间就组织起了五千人的队伍,命心腹将领宋凯统领,火速驰援殇郡前线。宋文对这次能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十分看重,所以反复叮嘱宋凯,一定要快,哪怕跑得没了战力,也得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姬将军的营中! 宋凯自然明白郡守的心思,既然要快,那就只能走下马沟! 如果换做平日,大军开拔,那斥候哨骑自然是远远的撒出去,可是这次却不能让自己步步为营的稳妥前进,为了保证最快的速度,宋凯将士兵组织到了一起,成建制的集体跑步前进。 快!再快!面对下马沟内高过膝盖的茅草,宋凯连停一停的打算都没有,麾下兵士就这么轰隆隆的开进了下马沟。 很快的,狭长的地形将青云郡兵挤成了一字长蛇,长时间的急行军耗尽了军士们的体力,沟底凉风习习,绿树成荫,青云郡兵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享受着这难得的阴凉,整个队伍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宋凯对军士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急行军确实辛苦,所以适当的抚恤也是应有之意,再说出了下马沟,离殇郡就只有半日的距离,时间上看肯定是充足的,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将兵士的体力全部耗尽。 宋凯牵着马走在队伍的中间,凉风拂过,带走一身暑气,那舒服的感觉让宋凯忍不住哼出了声,清风透体过,再品鸟雀鸣,一壶美酒,三五好友,在这里纳凉游戏岂不快哉!宋凯一边走一边想,嘴角渐渐上翘,仿佛已经过上了那逍遥自在的日子。 可是越往前走,宋凯就越感觉到哪里不对,周围围绕着的都是粗粗的喘息声和沉重的脚步声,除了这些,周围似乎有点过于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悸。 鸟雀!周围竟然连一只鸟雀都没有! 宋凯终于想到哪里不对,自己大队人马经过,必然会惊起鸟雀无数,可是如今部队已经进入了大半,天空中却连一只鸟雀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两侧山上密林中有伏兵!他们的存在,让那些鸟雀根本就不敢回来! “警戒!警戒!” 凄厉的喊声让谷内的士兵们一愣,紧接着弩箭的破空声将这些青云郡兵彻底的打蒙,毫无防备的军士被成片的割倒,有的人想向前加速冲出去,有的人想要退回到谷口,有的人凶悍的向山坡发起了冲锋,还有的人拖过同伴的尸体就地躲藏。 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从战斗开始,青云郡兵就乱成了一团! 其实也不是说青云郡兵战力不行,而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士兵们仅凭个人勇武,各自为战,失败就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他们的指挥者宋凯,此刻正躺在冰冷的血水之中,牵着战马的他,成了最显眼的靶子,两侧山上近八成的弩箭都射向了他,附近的亲卫也跟着倒霉,只一轮,横飞的弩箭就将宋凯周围清出了一大片的空白地带,等到密集的弩箭肆虐过后,宋凯周围无一活口,就连那匹战马,也被射成了刺猬!(。) ps:  发个小通知,因为老赢的工作开始进入繁忙的阶段,出差加班要多了起来,所以更新的时间做一下调整,从明天开始,早晨8点半更新第一章,晚上8点半更新第二章,这几天老赢不在沈阳,会奔波在路上,手机码字可能会让错字率上升,老赢会尽量克服,尽量保证按时更新,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变天(八) 魏国大梁,安厘王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手指下意识的在桌子上跳动,在他的手旁边不远处放着一份情报,里面的内容他已经反复看了很多遍,可是多疑的性子让他纠结于这份情报的真实性,卫国朝堂震荡,姬重扶持公子康即位,并自封为监国,这件事他已经确认过,为此他还暗自高兴了很久,并且准备再次兴兵伐卫,可是今天送到的这份情报却让他又犹豫了起来。 “赢广尽起玉盘山大营的兵马,回濮阳勤王,如今桂陵郡空虚无比,防御形同虚设。” 脑海中不断模拟着出兵的可行性,可是越想越不对劲,往往一个念头刚刚诞生,紧接着就被七八个其他的念头给批的体无完肤。这两份情报单独出现的时候,安厘王还能比较理智的进行考量,可是一旦连起来看,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诱杀的陷阱。 出兵?还是不出兵? 安厘王满脑袋浆糊,越想越乱,就在心浮气躁的时候,后面忽然伸出一双小手,轻轻地替他捏起了肩膀。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酸爽,安厘王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伸手将身后的人儿拉到身前,笑问道:“你都贵为龙阳君了,怎么还做这些侍女的活。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不疼你了。你也是,怎么不多睡会?” 葨治娇俏的白了他一眼,噘着嘴道:“那些侍女懂得什么,力道也拿捏的不好。哪有这么伺候人的!还是我亲自来,大王才能舒心。还有啊,我不想做什么龙阳君。只想陪在大王身边,能天天看到你就好。” 安厘王笑着将他搂入怀中,劝解道:“你以为孤的赏赐是想不要就能不要的么,和你接触的越久,就越能感觉到你的才华,让你做个乐监着实委屈了你,你还是站在台面上替孤分忧吧。” 葨治微微一笑。答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帮到你,我就开心。对了。刚才见你愁眉不展的样子,是遇到什么为难事了么?” 安厘王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桌上的情报推到葨治身前,说道:“这是信陵君门客搜集到的情报。你先看看。喏。这是前不久送来的,你再把这两份结合起来看看。” 葨治刚一看到玉盘山三个字,心中就忍不住一跳,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惊,面色如常的看了起来,安厘王也不打扰,笑眯眯地望着葨治的侧颜,他忽然惊奇的发现。当葨治认真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种美,这种美让他无比的迷醉。他需要一个有能力助手,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国事上,显然,在他眼中,葨治就是这样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反复读了两遍,葨治这才放下手中的竹简,安厘王伸手替葨治按了按太阳穴,笑着问道:“这下你知道孤为什么苦恼了吧。” 葨治点点头,说道:“这事确实难办,首先,我们可以断定,这第一份情报肯定是真的,卫国大变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不过这第二份我却觉得只有九分真。” “唔?”安厘王一下子被吊起了胃口,第二份情报他反复看了多变,却始终拿捏不定,因为他怎么看,这份情报都是真实的,可是直觉却告诉自己这里没那么简单,当听到葨治说出九分一假的话,安厘王下意识的认为这才是这份情报的真面目。 “那赢广肯定会动,因为不管是回去勤王,还是向新王效忠,他都得去一趟濮阳,但这桂陵郡是他的根本,不管如何,他都不可能带出大部分的兵马,如果他的根基有失,他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除了被人剿灭别无他途。赢广此人久经战阵,不会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我断定,玉盘山必定是外松内紧,我们看到的肯定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另外,还有一点,也让我怀疑这份情报的真实性。” 原本听到葨治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安厘王已经够惊奇的了,听到后面竟然还有其他的线索,这让他不得不对葨治刮目相看。 “还有什么?” “如果魏国出兵,谁会获得最大的好处?” “你是说......无忌?” “不错!”葨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只要魏国动兵,无忌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军务,到时候无论玉盘山能不能攻下,这支派到前线的军队肯定都不在属于大王了,无忌手下能人极多,他要向军中安插人手实在是方便的很。如果再让他掌控了军权......我听说他与大将军乐羊关系匪浅。” “这些情报都是无忌提供的。”安厘王痛苦地揉了揉头,自己的这个兄弟实在让自己伤透了脑筋,杀?杀不得!用?不放心!可有的时候像这些情报的搜集,还偏偏离不开他,这就让安厘王十分的难受,他是个疑心病很重,权利欲极大的人,超出控制的东西很容易让他没有安全感,而无忌的存在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我准备单独建立一个情报系统,以便能够制约无忌,组织的名称就叫毒刺,葨治,我想让你过来帮我!” 听了安厘王的话,葨治嫣然一笑,说道:“你这说的哪里话,帮你不就是帮我自己么,只是我什么经验都没有,你到时候别埋怨我就好。” “不会!不会!”安厘王见葨治答应了,心中也是高兴得紧,他太在意葨治的感受,如果葨治拒绝,他肯定不会勉强的,如今他能够信任的人不多,葨治则是其中的一个,将这个组织交到葨治手中,他也能够放心。 “好啦,好啦,看你的样子,真是丑死了,天色不早,还是早点歇息吧。” 同样认为赢广不可能倾巢而出的还有青云郡的郡守宋文,在宋凯带走了五千兵后,宋文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宋凯能不能在主子面前立功,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支足有七千人的部队已经悄悄摸到了郡城附近。 当城门被夺,桂陵郡兵杀入的时候,怒极反笑的宋文毫不犹豫的带兵反杀出去,想要将入侵之敌尽数斩杀,可是当他带着士兵落入到赢广的包围圈的时候,宋文的第一直觉竟然是这桂陵郡哪里来的这么多兵!桂陵郡不用守城了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变天(九) 哪来的这么多兵!如果桂陵郡唱了出空城计,自然就有了这么多兵!不过,赢广也不是胡乱行险的人,他既然敢倾巢而出,那自然是留了后手,只有确保魏国不来趁火打劫,他才能集中兵力拿下青云郡。 而这后手自然就是妘淑与葨治,她们一个与王后交好,一个可以直接影响到安厘王,再加上有信陵君这个天生拉仇恨的靶子在,很容易的就让安厘王将注意力集中到国内。进而错过了吞并桂陵郡的最佳时机! 宋文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仓促遇袭,加上对对方实力估计错误,让宋文并没有第一时间组织起足够的兵力进行反击,在他眼中,桂陵郡兵就算杀入城中,也是兵力有限,最多也就制造混乱,想要吞下青云郡则绝无可能!错误的判断给了赢广分而击之的机会,等到宋文发现对方兵力远超自己预计的时候,想要整合军队却是晚了。 “郡守,挡不住了,赶紧突围吧!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牙将宋琦从一开始就护卫在宋文的身边,也因为如此,宋文才在第一轮的箭雨中保住了性命。不过接下来的短兵相接则让他们险象环生!这些桂陵郡兵三人一组,攻守兼备,战力之强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双方刚一接触,青云郡兵直接被放倒了一片。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宋文脸上满是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溅上的。在周围士兵的惨叫声中,宋文面目狰狞如同地狱恶鬼一般,掌中一把大刀机械的挥舞着。在宋琦等亲兵的护卫下,拼命的向城门方向杀去。 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宋文勉强杀出了重围,在拐过几条胡同之后,终于甩掉了追兵,就在众人以为可以顺着城门退走的时候,城门口的一个小小军阵如同一盆凉水。将众人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浇灭。 许彻本是樊篱麾下的禆将,当时分配他来守城门的时候,他还老大的不乐意。眼看众兄弟杀进城内,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自己却得带着麾下在这里吹风,许彻越想火越大。整张马脸拉拉着已经臭了一天了。本以为这次铁定是捞不到什么战功,可是没想到老天这么照顾,一条脱了网的鱼儿忽然就跳到了自己身前,再仔细一瞧,呦呵!还是条大鱼! 这时再看许彻,哪里还有一丝的委屈,亮的吓人的眼中竟然冒出了绿光,看着宋文的眼神就像是憋了十年的壮汉看到了一名绝色。而且还是没穿衣服的那种! 宋文哪里知道自己华丽的铠甲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当看到对面不过百余人。宋文毫不犹豫的下了进攻的命令。 “盾!” 许彻并没有被送到眼前的功劳迷惑了双眼,相反,他迅速的冷静下来,指挥士兵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来势汹汹的亲卫并没有顺利的破开对方的阵型,一面结实的盾墙死死的挡住了他们前进的去路,猛烈的撞击不过是让盾墙微微凹陷,并没有撕开足够大的缺口,但随后桂陵郡兵的犀利反击,让第一批冲上来的亲卫血洒当场。 “刺!” 随着许彻的口令,无数的长矛从盾墙后面伸出,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扑哧扑哧的入肉声,前排的亲卫身子猛的一僵,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想要远离危险,可是伤口上的剧痛带走了全身的力气,他们只能绝望的撞击着盾墙却无力逃脱。 “收!” 长矛收回,带出无数血花,众亲卫的尸体软软的滑落在地上,汩汩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前进三步!护!” 前排的盾甲兵听命,抬起盾牌,跨过脚下的尸体,大步向前,三步之后停下,盾牌落地,重新形成了一片盾墙,后面的矛手跟进,剩下的士兵则将亲卫的尸体拖到了后方。整个军阵向前紧逼,压缩着宋文最后的空间。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宋文发出了困兽一般的嘶吼,只有前进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如果等到对方合围,自己则必死无疑! “宋琦!给我破阵!” 听到宋文的命令,宋琦知道,自己这次必然要交代在这儿,转身向宋文拱了拱手,宋琦大声道:“末将遵命!郡守,保重!” 话一说完,宋琦大喊一声,带着剩余的亲卫,向着盾墙发起了亡命式的攻击。 “扑哧!扑哧!” 刚刚的一幕再次重演,不同的是,这些阵亡的亲卫并没有退缩,后面的人用前人的尸体当做盾牌,趁着矛手攻击的间隙,拼命向盾阵的内部攻击,尤其是宋琦,他先侧身躲过长矛的攒刺,紧接着一翻手腕,竟然紧紧握住了对方的长矛,筋腱跳动,猛一发力,就听见一声怒吼,盾阵后的矛手撒手不及,竟然被生生拽了出来,严谨的阵型顿时被破开了一个缺口! “杀!” 宋琦抬脚踹飞面前的士兵,战刀护着全身,拼命挤进了对方的阵型,身后亲卫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一下子爆发出了强大的战力,一举冲散了对方的盾墙! 好机会!宋文见状大喜,在剩余亲卫的护卫下沿着宋琦开出的血路向前猛冲,只要冲到城外,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可是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宋琦却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在最开始斩杀了前面的士兵之后,接下来的攻击竟然未建寸功!对方的士兵每三人形成一个战斗小组,有攻有守,分工明晰,宋琦每一次势在必得的一刀总会被对方的盾牌挡住,或者被长矛拨歪,而躲过一劫的刀手会在同伴的掩护下,向自己猛攻,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极大的影响了宋琦的发挥,而战力不如自己的亲卫,在这样的攻击下很难保全,几个呼吸间,已经有好几名亲卫命丧当场! 当宋琦拼死搏斗的时候,许彻不声不响的加入了战团,当宋琦见到这个发号施令的裨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感到的只有深深的绝望,他知道,已经力竭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方的敌手,青云郡,完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变天(十) 殇郡的战斗依旧惨烈,太史亨的那套盔甲再次承受了一次重击之后,彻底变成了破烂,如今的他,穿着普通士兵的皮甲,带着孟霸和王斌死死守卫着城墙,连日的鏖战让双方损失惨重,甚至陆大带来的那些精锐也折损过半,至于那些普通的士兵,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反观姬无忧的卫军,他们的损失更大,僵持的战斗极大的影响了士兵们的士气,尤其是那些伤兵痛苦的哀嚎,更增加了兵士们的反战情绪,从这几日软弱无力的攻击上就可见一斑。再拖下去,怕是城内没有拖垮,倒是城外的大营先坚持不住了。 姬无忧再次被请到了前台,无所事事地看着帐内的将领们吵得面红耳赤。 “这殇郡就是个弹丸之地,只要再加把劲,破城就在今日,再看看你们几个,稍遇点挫折就要退兵,要都像你们这样,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一个满脸胡子的武将将身旁的桌子敲的山响,口中唾沫星子横飞,仿佛对那些想要退兵的人非常的不齿,似乎作为军人要么前进,要么死,压根就没有第三种选择。 对面一名青色面孔的将领对大胡子的怒吼嗤之以鼻,直到他喊累了,这才慢悠悠地扣了扣耳朵,开口道:“带兵打仗都想赢,可也得分清情况,现在的兵士士气低落,战力不足平日的一半,让这样的士兵上战场,那就是送死。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不用对方来攻,我们自己就先崩溃了。再说了。撤退也不是什么耻辱的事,只要保存了有生力量,让士兵们好好的休整一下,我们还是可以打回来的嘛。” “屁!你就是畏战!我要禀明监国治你的罪!” “什么?!治我的罪!我还要告你不体恤兵士,折损士卒!” “你....!”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瞧你们一个个的成何体统!还都是统兵大将呢!” 吵的心烦,姬无忧忍不住开口说道:“这有什么难解决的,不就是咱们的士兵需要休整嘛。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你们在那里吵吵个什么!青云郡的援兵不是已经在路上了么,等到他们来了,让他们上去打一打。咱们的士兵就地休整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原本闹哄哄的宛如菜市场一般的大帐顿时一静,还在争吵的双方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集体收声,前后差别之大,甚至让姬无忧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将军不愧是监国的儿子,思维之敏捷就不是我等粗人能比的,新来的援兵虽然只是郡兵,但强在士气正盛。用来攻城那是正好,再看城内的残军。他们可是没有援兵的,我们援兵一到,他们士气肯定受到打击,此消彼长,殇郡定能一鼓而下!” 大胡子满脸堆笑,对姬无忧的决定赞不绝口,那一脸精明的模样让人根本就不相信这就是刚才那个满嘴粗口的蛮汉。 “让军士原地休整,可以极大的缓解士兵们的情绪,养精蓄锐之后,便可以重新投入到战场,将军爱兵如子,当为我辈楷模!” 青脸将领也一改刚才的态度,变脸之快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真正的面孔,再看帐中的其他将领,竟是统一了口径,无条件的支持,仿佛姬无忧真的做出了什么英明的决定一般。 表面上看一团和气,实质上却涵盖了太多的东西,第一,姬重将姬无忧安排到军中,实际上就是来镀金的,上场杀敌他是万万不做的,那能做的也就是出出谋,划划策,但这些将领们也不好将这些弯弯绕做的太明显,只好煞费苦心的做出一道选择题,拟出三个选项,其中两人各选择一个错误答案,将唯一的一个正确答案留给了姬无忧,而姬无忧也不负众望,顺利的做出了一个只要稍有领兵常识的将领都能做出的答案。而这第二点则就是这些将领们的私心了,一场本以为是摧枯拉朽的战斗被打成了一锅粥,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总得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而姬无忧的身份背景就成了最好的黑锅人选,因为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哪怕把手头上的兵力全部葬送到这儿,回去之后也就顶多训斥两句,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也是这些将领将姬无忧搬到台前的目的所在。 所以,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就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定了下来,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等来的不是援军,而是催命的阎罗。 在下马沟侥幸逃脱的士兵日夜兼程的赶回到了青云郡,哪成想青云郡早已易手,这些幸运儿一头扎到了赢广的陷阱,最终没能逃脱成为俘虏的命运。而于此同时,典军带领三千郡兵全速前进,与章邯合兵一处,打着青云郡的旗号,向殇郡进发。 殇郡郡守府内,太史亨毫不在意的光着膀子,让两名亲兵帮着包裹伤口,一边的陆大盘坐在榻上,正端着太史亨的茶壶对嘴喝,虽然两人性格上有些差异,而且分属不同的阵营,但相同的年纪,类似的经历,让他们很快就有了共同话题,再加上一起在城头上搏杀的经历,让原本陌生的两个人,熟络的如同多年好友一般。 “看来你们家将军是不管你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他这是要把你丢在这儿等死啊,哈哈!” 太史亨用力拉了拉绷带,见包扎的结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对着陆大笑道:“你干脆就别走了,过几天跟着我突围算了!对了,你看我这亲兵的手艺如何,我估摸着过几天你也能享受到这个待遇。” 陆****测测的瞟了他一眼,笑骂道:“老子天生不受刀剑的待见,兵器遇到我都绕着走,就算你被剁成肉馅,也伤不到咱半根汗毛,你那亲兵的手艺还是自己留着享用就好!至于你说的援兵......” 陆大伸手掏出怀里的密信丢到太史亨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道:“看见没,这就是援兵!”(。)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变天(十一) 这几日的天气如同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火热的太阳还在肆意炫耀自己的光芒,可午时一过,厚重的乌云如同脱缰的马群,铺天盖地而来,就连骄傲的三足金乌也不得不躲避其锋芒! 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突如其来的大雨为姬无忧的休战提供了足够的理由,卫军大营内,除了必要的哨位,其余的兵士都躲到了营帐之内,充足的水汽带来了阵阵凉风,休息的士兵们纷纷脱下了甲胄,享受着难得的清凉。 风雨渐大,雨点变成了雨线最后又连成雨雾,雾随风动,简陋的哨卡根本无法起到丁点遮挡的作用,箭楼上的哨兵抱着长戈,哆哆嗦嗦的蹲在角落里,湿透了的衣甲肆意的吸取着身上的热量,让那湿冷的毒龙长驱直入,狠狠地噬咬着温热的骨髓。 不会有人来查哨了吧。 心存侥幸的哨兵将目光投向了雨中,却见那天河之水接天连地,稍远点的地方根本就看不分明,这么恶劣的天气,那些当官的是不可能出来自找苦吃的。 稍微安了安心,哨兵缩着头又蹲回了自己的角落。 此时,卫军大营百米之外,陆大、王斌带着殇郡的精锐已经悄悄地摸了上来,风啸雨幕完美的掩盖了行军的异响,以至于营内的哨兵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下降到了极点。 “老陆,你说咱们的援军会准时抵达么?”借着雨声的掩护,王斌悄悄地对陆大说道:“要不咱们不等了。直接这么杀进去算了,看他们的防守稀松平常,咱们成功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不行!”陆大断然拒绝道:“虽然天时对我们有利。可是这并不能完全弥补兵力上的差距,一旦他们反应过来,集结到了一起,到时候败走的就只能是我们。城内最后的精锐已经全都派了过来,这里如果败了,殇郡将再无抵抗之力,这样的结果是我们万万不能承受的。你放心。这次的援兵是典军与章邯统领,沭阳郡兵我不敢说,但咱们桂陵郡兵肯定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发起攻击。典军是赢将军的心腹大将,他既然说到,就一定会做到。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见陆大说的如此肯定,王斌只好点头同意。这一仗事关殇郡的存亡。王斌虽然想径直进去杀个痛快,但考虑到大局,也只好按捺下心思,默默地等待。 卫军后营,啪叽啪叽的泥水响声终于引起了哨兵的警觉,箭楼上的哨兵疑惑地探出了脑袋,想看清楚雨雾中的情况,却不想身后忽然翻上来一个黑影。轻手轻脚的将匕首探到哨兵的喉咙下面,猛的一划。鲜红的血液如同水柱一般喷射而出,为白茫茫的天地增添了一抹血红。 典军一斧劈开了营门,桂陵郡兵蜂拥而入,没有疯狂,也没有呐喊,所有的士兵用最快的速度围住一顶顶帐篷,刀斧手守在门口,长矛手围在四周,一声令下,长矛对着帐篷开始攒刺,噗呲!噗呲!入肉声与惨呼声骤然响起,长矛拔起带飞的血柱溅满帐篷,仿佛顽童拿着画笔在白布上胡乱的涂抹!侥幸未死的卫兵狼狈的冲出帐篷,尚未明白过劲,就被刀斧手尽数砍倒在地。 章邯跟在后面看的浑身发冷,桂陵郡兵分工明确,兵士们三三两两的组成小组,杀戮的效率极高,只要被他们围住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再看看自家的郡兵,更像是一群武装起来的农夫,这么明显的差距让章邯有些不忿,仿佛要证明什么一样,章邯大喊一声,带着沭阳郡兵加入了战团。 仓促遇袭,后营的卫兵根本就来不及抵挡,加上天气恶劣看不清敌人多少,又遇上典军这个杀神锐不可当,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敌兵,无不一斧撂倒,几名亲兵紧随其后,看那架势竟然直奔中军而去。 听闻后军遇袭,姬无忧惊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倒是麾下的将领迅速集结中军,准备反杀出去,可就在这时,前营大乱的消息传了过来,殇郡派出仅存的精锐袭营! 时间算的刚刚好。 这些带兵多年的将领在这里面明显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原本应该按时抵达的青云郡援兵迟迟未到,而在理应青云郡兵出现的方向上,猛地杀出了另一支队伍,并且毫不犹豫的对大营发起了攻击,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青云郡兵怕是来不了了。 天上的雨幕成了对方最好的掩护,胡乱杀在一处的士兵根本就不知道来袭的敌人数量,前后夹击之下,防守的将领立刻做出了最佳的选择,带着中军的精锐保护姬无忧突围!营寨距离最近的山林不过十余里,只要冲出重围杀入林中,自己一行人就算是安全了。 想到这,几名将领对视一眼,不由分说架住姬无忧就向外跑去。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姬无忧吓的大叫,竟然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只想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不动,他才不想出去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乱兵! 大胡子将领胡乱的扯下斗篷将姬无忧裹住,青色面孔的将领冷着脸,打了一声呼哨,中军的亲卫营立刻开动,保护着众人斜刺着杀了出去,等到典军杀到中军的时候,姬无忧的亲卫营早就去的远了,摸了摸还带着温度的坐榻,典军一脚踢翻了旁边几案! “他奶奶的,姬无忧那小子属狐狸的!溜的到快!” 失去了系统组织的卫军很快就溃败了,逃兵接二连三的出现,大大加速了溃败的速度,当陆大与典军回合的时候,营寨内已经没有了成建制的军队,无数卫兵丢掉武器,跪在了地上,在冰冷的雨幕中瑟瑟发抖。 殇郡一役,以姬重的失败告终,姬重不但失去了数万大军,而且还丢掉了青云郡,让殇郡、沭阳、青云、桂陵四郡连成了一片,这次战斗彻底宣告了姬重在军事上的失败,也让卫国开始进入了裂土对峙的过程。(。) 第二百三十二章 裂土而治(一) 沭阳郡城,离日落还有一个多时辰,可章守信的郡守府早早就关了府门,不仅如此,府门口新增了两名卫士,一队队的士兵不停的在府邸周围不停的巡视,至于那些看不见的暗哨就更多了。 当然,章守信也不是没事闲的,才将自家府邸弄成这样,是因为今日在这里,他要在这里见两个人,两个能影响到自己生活轨迹的人。 花厅旁边的一间小小密室内,雕花的屏风严严实实的挡在了窗前,完全杜绝了有人偷窥的可能,不仅如此,密室周围的屋顶上隐藏着弓手,院子内排列着士兵,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得是密不透风。 与外面的紧张相比,密室内倒是松懈了许多,几盆绽放的兰花随意的搭在花架之上,清新淡雅的香气充斥屋内,颇有点香而不腻的味道。离花架不远,上好的檀木家具被摆放在固定的位置,从整体效果上看,是既便于使用,又不会占用太大的空间,可见这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小巧的案几上摆放着几杯香茗,章守信笑眯眯地坐在案几后面说道:“寒舍简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弄了点粗茶,让二位先解解渴。” 赢广与太史亨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端起了茶杯,望着茶杯内的一口水,赢广哀叹道:“这么点水,润润嘴还差不多,解渴还是得换个大杯。” 一旁的太史亨也点了点头,对着章守信说道:“你这老小子忒不爽利。今天把我俩叫过来,不会是看你在这显弄你的茶叶吧?” 章守信一听就不乐意了,不管怎么说。咱也算是个斯文人,喝茶讲究的是品,哪能像他们那样当做白水来喝! “你们俩少来!这茶叶有多珍贵你们知道不?太史老头,就你刚才那一口,至少也得一两银子!还有,不是我请你来的,是赢广这小子要借我的地方来安排你的!” “噗!” 正端着茶壶对嘴吹的太史亨。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老远,瞪着一对牛眼。指着比手指头大不了多少的茶杯问道:“就这么点,你说多少钱?!” “一两!” “我得个乖乖!老章,还是你会享受!想当年,老子先是陪着卫灵出生入死。后来又独镇一方。御守边疆,怎么说也算是显赫一方,就算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喝过这么贵的东西啊!了不得!了不得!” “二位老哥,先打住,打住!”赢广无奈的插话道:“章老哥几代都在这沭阳做郡守,可谓根深蒂固,底蕴深厚。享受一些也属正常。而太史老哥,您是武将。这大半生都是在战场厮杀中度过,没享受过这些也是正常。不过今天来,咱们不是谈论这些事,而是要商量商量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怎么走?”章守信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不慌不忙地接过话头:“我的要求比较简单,只要保证我沭阳郡的独立性就成了,你别来打我,我也不去打你,你好我好大家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就行了么!” “太史老哥,你的意思呢?” “我?!”太史亨放下手中的茶壶,闷声说道:“殇郡一役,我已经与卫国王庭彻底撕破了脸,除了和他打下去之外,我没有别的路可走。要么推翻他,要么被他杀,如此而已。不过,依我之见,老章,你享福的日子怕是到头了,赢小子忽悠你出兵的时候,就已经把你绑在了他的战车上,现在不是你打不打卫国的问题,是人家会不会过来打你!” 再看章守信,却是一把抢过茶壶,仿佛没有听到太史亨的话一般,美滋滋地将自己的茶杯倒满,慢慢的品了起来。 “二位老哥,还请听我一言。” 赢广整了整衣服,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只可惜,对面的两位的年纪都与他的父亲差不多,根本就没人在乎一个小子的态度,俩人一人端着一个茶杯喝的不亦乐乎。 赢广无奈只好自顾自的说道:“卫王如今已经退位,公子康虽然即位,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不过就是个傀儡,真正的大权已经完全落到了姬重的手中,这次征讨殇郡的士兵都是姬重的嫡系,殇郡之败可以说是三万嫡系损失殆尽。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那姬重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用不了多久定然卷土重来,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积极备战,而不是见好就收。” “我们已经占据了卫国的半壁江山,姬重那老小子拿什么跟我们打,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应该开始准备和我们谈判了。”章守信仿佛根本不着急一般,老神在在的说道。 “谈个屁,不过是分化离间,各个击破罢了。”太史亨不屑地说道,看那样子,似乎早就看穿了所谓谈判的本质。 赢广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眼前的这两位,一个是在沭阳屹立百年的老牌家族,一个是沙场征战半生的宿将,他们吃的盐比自己吃的米都多,合则两利,分则两败,这么简单的事他们怎么可能看不通透,公孙泽这小子只是考虑了计策上的可行性,却没有考虑到人生阅历这一方面,自己倒是白操心。 其实也不怪他,他年岁和自己差不多,人生阅历总是差了些,要是事事都算无遗策,那他可就真是个怪物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赢广自然就放松了下来,学着章守信的样子慢悠悠的品起了茶水。 章守信亲自添了一遍水,见两人都不再说话,这才开口道:“与姬重的一战不可避免,而赢小子那里,吕氏暂时是借不上力的,所以后勤这块,还是交给我吧,我沭阳郡盛产粮食,可保大军衣食无忧。另外统军这块,太史老头经验丰富,你也可以多听取一下他的建议。刚才太史老头有句话说的对,当咱们出兵的时候,就已经绑定到了一起,如今只有互相扶持着才好。” 赢广万万没有想到暴发户一样的章守信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让他早早准备好的腹稿根本就没用上,憋了半天,赢广这才吭吭唧唧的挤出一句:“既然三言两语就能定下来的事,你在外面摆出那么大的阵仗干嘛......” 章守信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有钱!乐意!”(。) 第二百三十三章 裂土而治(二) 或许姬重现在没有做好再启战端的准备,又或许在他的心中,赢广等人不过是小打小闹,肯定成不了大事,所以赢广预想之中的打击并没有如期而至,远在濮阳的姬重仿佛咽下了这口恶气,不声不响地偃旗息鼓了。 可有的时候,越是平静,里面所蕴含的危险就越大,那些浮在水面上的鳄鱼并不可怕,只有隐藏在看似安全的水面下的鳄鱼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你不知道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所以赢广在大肆扩军备战的同时,暗影所属也加大了针对濮阳的渗透,希望从那些蛛丝马迹之中查探到姬重的真正想法。 暴雨过后,空气之中凝裹了大量的水汽,微风扶动,那种凉爽的感觉让行路之人十分的舒服,只可惜好景不长,当火辣辣的日头再次发威,那些凝聚未散的水汽迅速升温,让整片大地仿佛笼罩在了蒸笼之中! 吕不韦焦急地坐在车内,不停摇晃的蒲扇丝毫没有安抚下内心的烦躁,而那带起来的热风不停的逼出体内的水分,很快就将那件上好的绸衣弄的如同水洗一般。 “老吕叔,距离青云郡还有多远?” 似乎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那股燥热,吕不韦一边用力的扇着蒲扇,一边略有些急躁的问道。 老吕叔用手搭了个凉棚,抬头辨了辨方向,这才开口答道:“还有小半日的行程,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到青云郡城。不韦啊。你也别心急,你嬴大哥这不是已经开始集结兵力了么,如今敖烈、樊篱等人都已经向着青云郡开拔。桂陵郡就剩下公孙泽这个文官留守,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已经正式与卫国王室决裂了,剩下的就只有生死之战。” “可是前阵子,不是听说濮阳派出了使者,要求两方坐下来谈判么。你说嬴大哥能不能趁此机会将我吕氏一族要回来!” 老吕叔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摇了摇头:“姬重这人苦心孤诣夺得了王权,他是不会容忍大半的国土分裂出去的。我担心和谈不过是个拖延时间的幌子,等他准备成熟,就会马上翻脸。所以想要靠谈判要回族长。只怕希望不大啊。” 吕不韦有些失望的靠在车厢上,聪明如他,怎么会想不到这种可能,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让自己相信罢了。如今话从老吕叔的口中说了出来更是将那最后的希冀湮灭。吕不韦就觉得心里仿佛丢了什么东西,空荡荡的难受得紧。 “如果姬重敢动我吕氏一丝一毫!我吕不韦定要灭他满门!”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吕不韦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姬重总共派出了三波使者,每波使者的境遇虽不相同,结果却都一样,沭阳郡的使者最幸运,他们一到沭阳就受到了最好的款待,吃喝玩乐样样俱全。沭阳官方对他们的要求是无不满足,但只有一点除外。那就是拜见郡守,章守信忽然在这几天多灾多难起来,不是偶然风寒,就是脾胃不适,最过分的竟然出门崴了脚,对于那些濮阳来的使者,我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就是不和你见面,让那些使者有劲无处使,偏偏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最倒霉的是派去殇郡的使者,殇郡刚刚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当地百姓对濮阳方面十分的不满,认为是他们无端端的开启战争,致使百姓遭殃,所以这一路的使者不但没有地方进行补给,甚至沿途还会受到百姓的骚扰。好不容易赶到殇郡城下想要进城,郡守太史亨只是趴在墙头上看了一眼,就让兵士下去缴了那些护送卫兵的武装,然后丢下三个字:“谈个屁!”气的那使者当场中风,一行人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唯一正常点的就是去青云郡的这波人,赢广一方面笑眯眯的和你谈,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另一方面,则明目仗胆的集结士兵。望着青云郡城内每天都增加的部队,那使者眼睛就一个劲的抽动,生怕哪天赢广忽然翻脸,将自己一行人全都扣下。就在这样的忐忑之中,吕不韦主仆二人终于赶到了青云郡城。 似乎是觉得自己做的是无用功,又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三郡的使者忽然陆续告辞返回了濮阳,行走之匆忙甚至连仪仗都落在了驿馆。这一异动引起了赢广的警觉,他一方面加紧完善城防,另一方面扩大了斥候巡查的范围,紧张的气息笼罩在整座郡城之上,这让刚刚安顿下来的吕不韦更加的不安,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在环绕。 使者退走的第三日,濮阳的暗影送来了准确的情报,姬重尽起三郡之兵,加上濮阳城卫,内军,总共集结了近十万人,兵分三路,呼啸而来! 左路军由大将乐颐统领,马步军两万,围困殇郡;右路军由大将乐封统领,马步军两万,围困沭阳郡。这两路人马都是只围不攻,目的就是要切断两郡对青云郡的支援,而中路大军六万,以大将军乐羊为主将,携带攻城器械无数,直逼青云郡而来,在地形上看,青云郡正好是链接殇郡与沭阳郡的节点,只要攻下青云郡,就可以将殇郡与沭阳郡分隔开,到时候兵分两路,一路取殇郡,一路取桂陵郡,最后合围沭阳郡,那时候沭阳郡断了援军,只能困守,到时候是揉是捏还不是姬重说了算。 而在大军开拔之前,姬重又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罗列了一系列的罪状,将公子吉一系的骨干进行公审,而吕雄也为他的最后一笔失败的投资付出了代价----吕氏一族蛊惑公子吉谋反,罪不可赦,族中嫡系尽诛,所有财产充公,其余旁支作为敢死军送到军前听用,其族长吕雄最大恶极,被判凌迟,即刻执行! 尚且蒙在鼓中的吕不韦忽然一个劲的犯困,浑浑噩噩之间,自己仿佛忽然回到了濮阳祖祠,信步上前,只见祖祠内烟雾缭绕人影瞳瞳,看不分明,为首一人手举过肩,带着无数族人似乎在祭拜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裂土而治(三) 茫然间,吕不韦似乎被人推到了蒲团上,然后便十分自然的跪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眼前的迷雾渐渐消散,只见周围跪着的都是自己的叔叔、堂兄弟,前面主持的赫然就是自己的父亲。 吕不韦有点迷糊,似乎自己忘记了什么,努力的摇了摇头,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难道是新年祭祖不成?可是祭祖这么大的事,自己的那些兄弟怎么穿的如此寒酸,就连一向古板的二叔也是披了件破破烂烂的袍子,这就让吕不韦十分的不解,要知道,小的时候自己淘气,祭祖的时候故意弄歪了自己的小帽,当时二叔可是丝毫没有顾忌父亲的脸面,狠狠的在自己的屁股上抽了一下,在二叔的眼中,祭祖是一件神圣的大事,不可有丝毫的逾越,只是今天...... 来不及细想,只见吕雄转过身来,对着堂下的自家兄弟深深施了一礼。 “吾吕雄,自接任族长之位以来,一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求者无外乎将吕氏一族发扬光大,只可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还连累众兄弟受苦,落得如今田地乃是吾之过错,吕雄在此给各位兄弟赔礼了!” 吕不韦闻言大惊,心想这得犯了何等大过,需得在祖宗灵前认错!有心替父亲辩解几句,却忽然发现口不能言,身子也僵住不动,只能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 跪在身边的二叔忽然抬起了头,惨白的脸色中泛出阵阵紫青。用力拽了拽护住脖子的衣领,二叔开口说道:“大哥,此事也怪不得你。毕竟你的初衷是为了振兴吕氏,此事若成,我吕氏一族不但必将成为顶级豪阀,而且还会名留青史,当初你召集众兄弟商议,兄弟们也是同意了的,但人算不如天算。大哥你商场鏖战无往不胜,却最终在倒在了政争之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当你做出决定的那天,兄弟们已经有了今日的觉悟,所以,你也就不必自责了。再说了。我们吕氏不还有不韦在么,只要留的一丝血脉,我吕氏一族必将重新崛起!” “是啊,大家都没有怪过你,族长你就不必自责了!” “时也命也,咱们享受过风光,此生也是无悔了,哈哈!” 身后的族人七嘴八舌的接过话茬。可口中说出的话语,却让吕不韦胆寒。吕不韦就感觉一股凉气从脊梁骨蹭蹭上涌,头皮阵阵发麻,头脑中失去的那部分记忆若隐若现,仿佛要告诉自己什么! “不韦!” 吕不韦忽然一惊,只见自己的父亲,娘亲,二叔,二婶,甚至那些不允许进入祠堂的姐姐、妹妹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自己身边,原本跪着的那些族人全都消失不见,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跪在祠堂中间! “不韦,为父的时间不多了,今日对你说的话,你务必牢记在心。第一,吾吕氏一族以商贾起家,低买高卖乃是准则,但万万不可目光短视,为眼前之利而放弃原则,你需谨记!” “谨记!” 站在父亲身边的那些亲人,忽然面色呆滞起来,空洞木然地重复着父亲刚才所说的话,仿佛怕吕不韦忘记一般! “第二,一法通则百法通,王侯将相亦可做为货物,须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万不可心痛那些小钱,凡是谋定而后动,不得急功近利,陷得太深,收放自如才是境界,切记!切记!” “切记!切记!” “第三,此间事了,你立刻赶往赵国,接手那里的产业,万不可出现丝毫闪失,送你四字:奇货可居!” “奇货可居!” 吕不韦感觉自己仿佛被撕裂了一般,脑海深处的记忆破开了重重束缚,喷涌而出!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记忆恢复,眼前的景象竟然也随之变化起来。 二叔、二婶的衣衫更加的破烂,腐朽的衣领雪片般的飞落,露出了两位长辈脖子上的一道红线,鲜血沿着窄窄的缝隙流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再看自己的娘亲和姐妹,她们的脖子上忽然多了一道白绫,无形的力道正在慢慢地合拢,那白绫也越来越紧,娘亲那慈祥的面孔渐渐变成了紫色,污血顺着七窍不停的流淌,可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吕不韦的身上,似不舍、似惋惜、又似希冀。 吕雄的白衫出现了道道的血痕,刀片大小的血肉开始一片片的分离,转眼间吕雄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他的表情痛苦不堪,想要嘶吼却又被人扼住了咽喉,黑色的眼仁早就不见,惨白的瞳孔中流出两道血泪,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脖子都拧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使得他们的脸都能直直的对着吕不韦! “奇货可居!奇货可居!” 吕不韦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自己的家族已经全部陷落在了濮阳,除了老吕叔和自己,就再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他们都被姬重下到了大狱之中,生死不知!自己殚精竭虑,每日想的就是如何救出族人,哪成想今日父亲忽然将自己召唤至吕氏宗祠,这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 吕不韦忽然觉得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喉咙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猛地睁开了双眼,用力之猛竟然将眼角撕开了两道伤痕,眼泪裹着鲜血止不住的流淌。 老吕叔听到了喊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箭步便窜到了屋内,见吕不韦整个人呆呆愣愣,脸上还有两道血泪,不由得大惊失色道:“不韦啊,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可得跟老吕叔说啊!” “嬴大哥?嬴大哥在哪里!”吕不韦仿佛回过神来,满面惨然的问道。 “我在这儿!”赢广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心中却有些奇怪,自己过来是想把濮阳传来的消息告诉他,顺便再安慰他一下,所以来的时候并没有和谁打过招呼,可刚进院,就听到吕不韦的惨呼,老吕叔顾不得自己,几下就掠进屋去,自己听得分明,老吕叔并没有和他说过自己已经到了,可是他怎么一醒过来,第一个就要见自己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裂土而治(四)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吕不韦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对于突如其来的噩耗,他倒是像早有准备一般,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震惊,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号,吕不韦只是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为自己的远行做着准备。 卫国与赵国接壤,要是往常,自然是直接穿过濮阳然后继续向北进入赵境,只是如今双方交战,这条路却是行不通了。吕不韦拒绝了赢广让他等一等的建议,决定与老吕叔先入齐国,再从齐国转道去赵国,只是这么一来,路途远了不说,风险也大大的增加。 赢广见吕不韦主意已定,也不好勉强,于是调了一队兵士过来,又多多准备盘缠,亲自将他们送到殇郡。 “不韦,此行前去赵国,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力有不逮,需急流勇退,万不可逞强。”郡城外,赢广拉住吕不韦的胳膊,反复的叮嘱道。吕不韦的阅历虽然比同龄人要多得多,但那毕竟都是在吕雄的羽翼之下,就算犯了错也有机会改正。可是如今不同,吕氏一族元气大伤,赵国的产业情况不明,虽然有着老吕叔帮着掌舵,但作为吕氏新的族长,吕不韦的年纪成了硬伤,他能不能收拢赵国的产业仍不可知,前途多险阻,叫赢广怎能放心的下。 吕不韦有些麻木的点点头。低声说道:“嬴大哥但且放心,如今吕氏只剩下我一人,我是万万不会行险的。这一次取道齐国,路途虽然远了些,但总比偷过濮阳要安全的多,加上老吕叔和大哥的兵甲,平安抵达赵国的问题不大。” 见吕不韦虽然有些颓废,但思维还很清晰,赢广也就放下心来。转过身,将一份盘缠递到老吕叔的手中,嘱咐道:“老吕叔。不韦毕竟年轻,猛然经历了这些,怕是一时半会想不通,这一路上还得辛苦老吕叔多多费心。” “份内之事。分内之事。”老吕叔也有点唏嘘。自己看着一步步成长的吕家就这么一下子塌了,他心中也不好受,如果不是有不韦在,他真想潜入濮阳,手刃了姬重!不过现在这也只能是个想法,相比之下,保护吕不韦的安全,助他重振吕氏才是大事。 交代了许久。总是要分别的,赢广拍了拍吕不韦的肩膀。让他进了车厢,又转身对着老吕叔拱了拱手,这才让兵士们护送着马车前行,车轮滚动,马车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晨雾之中,蹄声渐远,终于不见。 赢广收拾心情,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即将开始青云郡之战,乐羊的六万大军已经开拔,不日就将兵临城下,这一仗沭阳郡和殇郡都无力为自己提供支援,所以能靠的就只有自己,敖烈、樊篱已经早早赶到了青云,使城内防守的兵力达到了两万人,依靠青云的坚城,守住的可能性极高。 不过既然有樊篱在,死守倒是落了下成,趁着乐羊大军未到,樊篱率先出城,开始在紧挨着城墙根的地方扎营,一道道的拒马杂乱无章的摆放在前沿,后面则是一条宽宽的壕沟,壕沟的对面是一道陡峭的土坡,上面用石块摆成了一个个箭垛,而在土坡的后面则是一片平地,看上去与寻常的土地没什么不同。 一切就绪,樊篱安排了一千军士驻扎在这里,静等卫国大军到来。 卫国先锋要离率麾下三千兵马率先来到青云郡城,望着延伸到城外的防守,要离在不知虚实的情况下,并没有仓促发起进攻,而是先将两千兵士结成军阵防止对方突袭,另外一千人则在后方扎营。 半日后,乐羊大军陆续赶到,在要离所立营寨的基础上,一座座营帐快速的立了起来,连绵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中军帐内,乐羊高坐在上首,其余将领分立左右,先锋要离跨步出列,拱手说道:“大将军,据我部观察,前方的土坡是青云郡守军的第一道防线,沿着土坡每百米有一个通道,顺着通道我们可以直接看到后方的城墙,所以初步估计,土坡后方应当没有什么其他的防御措施。不过,这也只是推测,具体的只有打一打之后,才能最终确定。” 乐羊点了点头,环视着帐下诸将说道:“这赢广不声不响的弄了这么大的盘子,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殇郡之战的教训就在眼前,谁要是起了轻视的心思,那只会死的很惨,诸位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将领,我不想凯旋的时候少了那么一两人,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就好!”乐羊语气转缓,慢慢地说道:“今日暂且休息一日,明日一早,要离第一个出兵,我给你半天时间,给我平了前方的土坡!午时过后,我们的云梯必须搭上青云郡的城头!” “末将领命!” “司马苏!” “末将在!” “命你部就地取材,全力打造楼车,我给你一天时间,后天清晨,我要在营内见到三十台楼车,能不能完成!” “末将领命!” “其余诸将,守好各自防区,麾下兵士不得随意走动,不得肆意喧哗,不得畏战不前!违者军法从事!” “喏!” 城头上,望着对面军营里不停穿梭的兵士,赢广长长叹了口气,乐羊这个人赢广特意让暗影调查过,他是凭借军功,一步一步做到大将军的位置上的,可以说,在贵族遍地的朝堂上,他这个大将军是没有掺杂一丝的水分,完全靠自己打出来的。这样的沙场宿将十分难缠,常用的那些攻守之道,人家都是门儿清,一点一点的对拼,自己的人手又不够,可以预料得到,这仗怕是难打了。 “老赢,你叹什么气啊。” 不知什么时候,典军走到了赢广的身旁,见赢广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忍不住问道。 赢广指着下面星星点点的火光,转身对典军说道:“大军压境啊,我又不是敖烈那样的粗坯,能不愁么。” “哈哈哈!”典军裂开大嘴,用手剔了剔牙上的肉丝,笑着说道:“你就别在这儿逗闷子了,这一路走来,咱们怕过谁!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等吞掉了这六万大军,我倒要看看姬重还有什么绝招!”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裂土而治(五)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黎明时分,当太阳揉着惺忪的双眼慢慢地爬上了地平线,刚刚发出淡红色的光芒,凭借着不太明亮的亮光,青云郡城的战斗已经打响,也许是感受到了将军拿下前沿阵地的决心,双方的拼杀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 “进!” 正面的战场上,盾牌组成的铁甲方阵一步步的向土坡靠近,而在那些通道口处,一队队的士兵正在集结,这些人都是轻装上阵,当土坡上的战斗吸引了足够的火力的时候,他们就会发起冲锋,力求在最快的时间内通过通道,包抄到土坡后方,截断土坡上方守军的退路。 身高体壮的乔六就是其中一支冲锋队的队正,多次险死还生的经历让他积攒了足够多的经验,现在,他要靠着他的经验,尽可能多的保存麾下兄弟们的性命。 “一会听到冲锋的命令,都给我把步子甩开,看见见面的通道没有,正面的弟兄用他们的命吸引住敌军的火力,我们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通过那条通道,只要通过了那里,就是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别说我没提醒,如果谁稀囊软蛋当了逃兵,就算侥幸活着回去,可也逃不过军法处的一刀!” 一名年长的老兵接过话头,说道:“六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都是跟了你多年的兄弟,谁能干出那么没卵的事!待会弟兄们都快点跑。越快通过就越安全!” 乔六赞许的点点头,自己是这一队的长官,不得不说一些大面上的话,而老兵的话完全是从保存自身的角度出发,自然比自己的话更能让士兵们接受。 此时的土坡正面,盾阵在通过壕沟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防守的空档。石头后面的弓手抓住机会倾泻着羽箭,但是,大部分的羽箭都会被盾牌挡住。只有一少部分通过了缝隙,狠狠地钻入士兵的身体。 “噗嗤!噗嗤!” 盾阵内不时传出一阵痛呼,一个士兵倒下就会立刻露出一段防守的空白,而且由于斜坡的缘故。倒地的士兵会带倒更多的人。冷箭不时飞过,重点照顾的就是这些倒地的士兵。 缩了一圈的盾阵进入到了沟底,防守的漏洞瞬间被跟进的士兵补齐,在他们的后方,十几名士兵永远的留在了那里,他们之中直接死于弓箭之下的人不多,大部分的人只是受伤倒地,并不致命。随后的践踏才是结束他们生命的罪魁祸首。 对这些意料之中的损耗要离并不在意,冷静的挥手。让自家弓手向前压进到沟边,用一轮轮的抛射压制对方弓手的射击,为下面的步兵减轻压力。 “擂鼓!冲锋!” “咚咚咚咚。” 一阵阵的鼓声如同催命的音符,重重的敲击在了士兵们的心头,战前的紧张情绪早就已经累积到了极限,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宣泄的出口,士兵们涨红着脸,嚎叫着冲向了前方的通道。 乔六提着长矛一马当先,双开两条长腿直奔通道而去!后面的士兵伏低了身子紧紧跟随,整个队伍如同箭矢一般,越跑越快! 通道两旁的土坡上,弓手忽然掉转了方向,弓弦响处,一支支羽箭带着夺命的破音穿梭在这支队伍的周围。不时的有人中箭倒地,飞溅的血花刺激了周围士兵的敏感神经,他们低着头,不管不顾的向前飞奔,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谁,所有人只能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上天,祈祷老天的眷顾。 乔六的运气还是十分的好,尽管他冲在最前面,对着他的羽箭也最多,但神奇的是,所有的羽箭都是擦着他的身子飞过,而那些跟着他的士兵不时的被羽箭射中,周围的面孔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冲到通道内,乔六竟然连油皮都没有刮破。 “快!快!快!” 乔六站在狭窄的通道内,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将头顶上的羽箭纷纷拨落,借着他的掩护,随后跟进的士兵一头扎进通道内,头也不抬的向前突进。 涌入到通道内的士兵越来越多,头顶上的弓手无奈的停止了攻击,他们已经无法阻止蜂拥而至的士兵通过这条通道,与其徒劳的进行攻击,还不如集中力量对付土坡正面的盾阵。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通道的失守,因为他们只是这条通道的第一道防御,而第二道防御才是真正的杀招。 见头顶上羽箭停歇,乔六不由得大喜,看来自己的对策是正确的,虽然也折损了一些人手,但却远远低于自己的预期,再看前方的士兵,他们马上就要达到通道的尽头,只要冲出去,就可以切断土坡上守军的退路,甚至反杀上去也是可能! “弟兄们!再加把劲!” 乔六大声的喊着,为周围的士兵鼓劲,可就在这个时候,渐渐升高的太阳将自己的光芒洒满了对面的城头,城头上明晃晃的亮光刚巧在乔六脸上扫过,那冰冷的光芒不但刺痛了乔六的双眼,而且如同盘在身上的毒蛇一般,让他透体生寒! 城防弩!那是正对着通道的城防弩! “闪开!快闪开!” 周围的士兵疑惑的望着乔六,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间发起疯来,手脚并用,拼命的推搡着周围的士兵。士兵们不明所以,只能纷纷避让,聚集的倒是更紧密了些。 “完了!”听到熟悉的嗡嗡声,乔六大脑里一片空白,长期在战场上形成的敏感性,让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规避动作,可是周围的士兵依旧茫然,服从命令的本能让他们继续向前推进,直到长长的弩箭穿透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像腊肉一样穿成一串,这些士兵才如梦初醒,纷纷躲避,只不过在这狭窄的通道内他们又能躲到哪去? 城防弩发出的弩箭势大力沉,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挡,士兵们发出绝望的叫喊,妄想退出通道,可是那些倒毙的尸体成了他们脚下的阻碍,他们不但要注意脚下,还要提防头顶上的弓手的冷箭,逃命的速度可想而知。 当最后一个人倒在了通道的入口处,狰狞的弓弩终于停止了呼啸,乔六趴在地上,对面躺着冲锋前接话的那名老兵,只见他怒睁着双眼,似不甘,似愤怒,死不瞑目!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裂土而治(六) 第一波的攻击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抢入通道内的五百余名士兵,受到了城防弩的集中打击,长长的弩箭破开了他们身上的护甲,将他们生生钉死在了地上,十余个血色通道之中,活着回来的士兵不足二十。 要离面色不变,并没有因为第一次进攻的失利而有些许的波动,在他看来,战死沙场是属于军人的荣耀,四百八十多名士兵用他们的生命试探出来对方的防守陷阱,避免了后续部队的伤亡,那他们的死就是有价值的。 稍微调整了下攻击的次序,要离迅速的组织起第二次进攻。 一排盾甲兵大步向前,很快就推进到了壕沟的边缘,他们斜撑着大盾,形成了一面盾墙,后面的弓手在盾牌的掩护下进行抛射,对对面土坡上的弓手形成压制。其余的士兵顶着盾牌,从盾墙预留的缝隙中鱼贯而出。 这回轮到土坡上的守军难受了,下到壕沟之内的敌军并没有结成阵势,而是直接用散兵阵型快速发起突击,防守的弓手找不到对方的破绽,就无法造成有效的杀伤,再加上对面羽箭的压制,让防守的压力大增,很多弓手只能勉强向进攻的敌军发动攻击,可结果却是没有造成有效的杀伤,自己却不小心被落下的羽箭命中,失去了战斗能力。 “鸣金!让士兵们退下来吧。”樊篱观察了许久,忽然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铛铛铛!” 听到城头上的铜锣声,土坡上的守军忽然发力。将作为掩体用的巨石推了下去。石块翻滚带起了一溜烟尘,仿佛一头怪兽疯狂的扑向了下方的卫国士兵,那些士兵惊呼着纷纷左右躲避。可是总会有些躲避不及的被巨石击中。 “咣当!” 一名卫兵绝望地架起手中的盾牌,妄图能够在盾牌的保护下侥幸逃生,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纯铜打造的盾牌只是稍稍延缓了一下巨石的去势,下一秒直接就是盾碎人飞的下场,巨石带着鲜血继续滚落,直到冲入沟底。去势减缓,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短暂的停顿过后,幸存下来的士兵继续发起了攻击。不过所有人不再是低着头猛冲,而是放缓了步伐,警惕地观察着上方,只要看到有落石的苗头。立刻就在第一时间进行躲避。只是现在的土坡上方一片寂静。除了周围粗粗的喘息声,整个战场上竟然没有了其他的声响。 第一个攀登到土坡顶端的士兵,小心的探出头去,想要看看坡后面的情况,哪知道刚露出脑袋,就听见对面忽然传来嗖嗖嗖的破空声,这名士兵反应极快,缩头的同时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盾牌之下。接着就感觉盾牌一阵抖动,箭矢落在盾牌上噼啪作响。原来土坡的坡顶,已经笼在了城头箭矢的攻击范围内。 只是那匆匆的一瞥,已经让他看清了坡后面的情形,所有的守军已经撤到了城中,他甚至还看到了最后面的十几个人拖着一个个空荡荡的袋子一头钻进了城门。 将军的命令是晌午之前拿下土坡,所以登上坡顶的士兵并没有继续追杀,而是退出了城头弓弩的射击范围,同时后方传来了要离的最新军令,要士兵们就地休整,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好!不愧是我的先锋将军!拿下了土坡,青云郡城就直接暴露在了我们面前。要离的先锋军先退到后方休整,付赞,你带你的人上,在土坡上取土,将壕沟填出几条路出来,然后把取土的位置扩大,大到能容一辆楼车通过!另外,你小子不许偷懒!原有的那些通道不准使用,对面的城防弩都瞄着那里呢。那些玩意威力虽大,但旋转角度小,而且一旦固定就不能移动,只要让开正面,那些弩箭对我们楼车的威胁就会大大降低,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要是办砸了差事,我就要你的脑袋,明白了吗!” “将军放心,铺个路而已,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活了,天黑之前,保证修出几条通道出来,绝不影响第二天的进攻!” 听到付赞的保证,乐羊满意的点了点头,楼车还得一天才能全部组装完成,明日倒是可以让步兵上去试试水,看看城头的防守强度,要是能试探出城防的漏洞那就更好了。 与此同时,在青云郡城的郡守府内,赢广召集诸将也正在商议着明日防守上的一些细节,由于前期有了充分的准备,城内的防守器械以及粮草辎重一应俱全,而且路飞的辎重队每七日就在桂陵郡与青云郡之间往返一次,大大增加了青云郡的持续防守能力,有了持续补给的这个优势,赢广等人对守住青云郡那是信心十足。 “老赢,虽然现在后勤畅通,但我们也得多加防范,万一粮道被断,我们真的只能困守在郡城之中了。”典军想得则要更多一些,虽然沭阳、青云、殇郡连为一体,但是沭阳、殇郡方面都有卫军对峙,这样一来,对方就完全可以派出一支轻骑,大摇大摆的穿过这两郡的防区,包抄到青云郡的后方,进而切断粮道,如果对方兵力充足,甚至可以进逼桂陵郡,如此一来,己方的压力必然大大增加,一个不慎就是城破人亡的下场。 “典军说的不错,当乐羊发现无法在正面击破我们的时候,他肯定会绕到我们的后方去断我们的粮道,不过他能派出的兵力肯定不多,首先,他不会从乐颐和乐封那里调兵,因为他在那里布置的兵力勉强和沭阳、殇郡维持一个对峙的局面,如果抽调,两位老哥肯定会主动出击,吃掉他剩下的兵马。所以,要包抄我们的后路,他只能在本部人马中抽调,但是大规模的调动又不可能瞒过我们的眼睛,那么他就只能暗中派出少量的人马,兜个圈子绕到我们的后方。” 赢广停了停,嘴角忽然微微上翘,转过头对典军说道:“老典,我们有个老兄弟就要赶回来了,你倒是猜猜他是谁?”(。) 第二百三十八章 裂土而治(七) 乐羊制定的第二日进攻计划,没有持续到下午就被宣告破产,原因很简单,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再次登上土坡顶端的时候,对面空地上明晃晃的反光直接打消了他们继续前进的念头。 就在那片平整的土地上,无数的蒺藜隐藏在草丛之中,如果不是天空上烈日的帮助,让那些藏身阴影之中的利器折射出光芒,这些茫然无知的士兵肯定一脚就踩了上去。可以想象一下,当高大的楼车行进在这样一条路上,下面推车的士兵忽然被蒺藜戳穿了双脚,那么这些失去动力的庞然大物就变成了一个个固定的靶子,城头上的守军可以调整好弓弩,好整以暇的集中火力点名,然后彻底的瓦解对方的攻势。 这些层出不穷的小伎俩并不能阻止大军的前进,甚至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可就是这些小伎俩,让乐羊的节奏完全被打乱,他不得不分出士兵去处理这样、那样的琐事,因为如果不去处理这些细小的琐事,那就极有可能被对方利用形成优势,然后再一步步的将优势扩大成为胜势,进而影响到整个战局。 就在城外的卫军紧张调动的同时,青云郡守军也没有闲着,城内的军器坊将青铜铸造的檑木运抵到城墙,几十名大匠正在紧张的进行绞索的安装,这种檑木比原木的更加沉重,杀伤力也更大,甚至连云梯也可以砸断,但是它的缺点也同样明显。那就是重量太沉,原本配备的两名士兵根本就无法将它重新吊起,必须得加派一人才行。所以。那些大匠一边安装,一边向旁边的士兵解释它的使用方式,以便让操作它的士兵尽快的形成战力。 与青云郡的紧张气氛相比,桂陵郡就显得平静了许多,百姓们并没有受到战火的袭扰,仍旧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蜿蜒曲折的汾河河水依旧在静静地流淌,而就在河边不远的树丛中。一座小小的哨楼隐蔽在绿荫之中,赤着上身的哨兵斜靠在立柱上,目光则远远地投向了汾河的尽头。 忽然间。一个小小的黑点猛地跳到了地平线上,瞭望的人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么细小的变化,哨兵揉了揉眼睛。凝神仔细观望。只见连续不断的黑点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汾河的尽头,很快就连成了一条黑线,哨兵恍然大悟,那是船!数量非常多的船!哨兵飞快的滑下哨楼,跳上早就准备好的战马,飞快的向郡城的方向跑去。 清漆面的大船破开重重波浪,借着水势飞快向前,吴哲坐在船头。心情到现在还没有平静。想当初赢广让他打通与月氏的商路,自己当时只是认为他想要赚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直到今天,吴哲才猛然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银钱只是打通商路的一个目的,而另一个目的则是借兵! 封庄在第一次接到赢广的手书之后,就开始大力建造船只,这些船虽然都是按照商船的用途制作,但规格却完全超过了普通的商船,船舱的底部除了船员的生活区外,还有一大片的牲畜区,平日里里面关着的都是些牛羊,而在战时,里面圈着的却是战马! 月氏是靠着骑兵起家,他们的铁骑战力不凡,赢广在月氏做质子府家将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早在封庄勾引到了木乌图的时候,赢广就打起了月氏铁骑的主意。封庄这几年混在月氏,其实就办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原有月氏骑兵的基础上,训练出了一支自己掌控的骑兵,这支骑兵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一千五百骑,但是个个都掌握了骑兵作战的精髓,算得上真正的精锐。所以,当封庄接到赢广的求援信后,立刻命令手下骑兵集结,并同时禀告了月氏头人妘翼,在妘翼的支持下,封庄点起麾下精骑,随吴哲乘船前往桂陵郡! “老吴,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封庄钻出船舱,见吴哲在船头摆了个骚包的造型吹风,顿时就觉得十分不爽,要说耍贱当初军中属他第一,如今多了这么个竞争的胖子,怎么能让封庄心里平衡! “船头风硬,你就算想展示下你丰满的身姿,怎么也得换个方向吧,你说说这风头一紧,直接将你那肥大的袍子勒出了棱角,你看你一圈一圈的像个面团似的,一个老爷们弄得那么珠圆玉润的干啥!” 看来封庄在月氏呆了几年颇有长进的,以前不过是耍贱,现在还多了条毒舌。 只是吴哲没心思和他逗闷子,在他临走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卫国肯定会兴兵报复,如今过了这么久,想来战斗应该已经打响了。江上行舟,消息的来源奇缺,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样子,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自己一行人越快到达越好。 “封庄,你别嘚瑟,如今将军手下人才济济,武将更是新收了几人,他们个个的战力都不比你差!我看你是在月氏享福久了,没了当初的心气,早晚得沦落!”被封庄磨叽的实在难以忍受,吴哲终于开始了反击:“你说说你现在哪有个将军的样子,上战场竟然还带了条狗,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狗?”封庄忽然笑了起来,用手指点了点底舱,笑着对吴哲说道:“你老小子到底个什么眼神,那可不是什么狗,而是一头狼!那是咱们当初在斗兽场赢的战利品!另外劝告你一句,千万别在它面前说它的坏话,那畜生精明着呢!” 正说话间,青狼迈着步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摇摇晃晃的商船让青狼十分的不适,它更喜欢在宽广的草原上飞奔,不过应该是快到了,刚在船底,它就听到了远处岸边的嘈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它来到了甲板上想要去瞧瞧,顺便再透个气。 吴哲与封庄十分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刚没说几句,就见前面的渡口上出现了一队队的士兵,看服饰应该都是桂陵郡的郡兵。吴哲转过身,笑着对封庄说道:“虽然和你吵吵了一路,但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句----欢迎回家。”(。) 第二百三十九章 裂土而治(八) 虽然遇到了意料之中的抵抗,但是楼车还是顺利的靠上了青云郡的城头,乐羊满意的点点头,看来采用的战略是正确的,有的时候战略的选择不是靠死背兵书,这里面更多靠的是实战的经验,一个正确的战略可以加快进攻的节奏,减少士兵的伤亡,而同样一个战略,换在另一个地点,就可能将无数的士兵推入死亡的深渊。 随着卫军的蹬城,城头上的战斗强度猛地增大起来,无数的士兵顺着楼车向上攀爬,眼看就要和最先登顶的士兵合在一处,可就在这个时候,城头上忽然响起了强弩的呼啸! “嗖嗖嗖嗖!” 楼车顶端的卫兵被成片的割倒,侥幸跳到城头上的士兵也没能逃脱被围杀的命运,一个个被长矛挑着,丢下了城墙。在每一个楼车的出口处,都围拢着三层强弩兵,弩箭仿佛不要钱的一般,拼命的对着楼车的平台倾泻,提着盾牌的士兵被震的手臂生疼,蹲在地上只能勉强保住自身,至于那些没有盾牌的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弩箭撕裂自己的身体,然后摇晃着一头栽下了楼车。 就在城头上的攻击被遏制住的同时,青云郡城的城门忽然开启,两支步兵一左一右的杀向了城墙两侧,打头的武将不是别人,正是典军和敖烈! “哈哈,卫国的小崽子们,看你们哪里走!” 敖烈发出一声兴奋的嚎叫,挥舞着青铜锏就杀入了战团。楼车下的卫兵调转方向,想要趁机抢入城门,哪成想敖烈将长锏一横。一个横扫千军,直接将面前的卫兵扫倒一片。脚下不停,敖烈掌中长锏或砸或挑,径直奔着楼车而去,沿途卫军纷纷涌来,却没有敖烈一合之敌,就见一团青影将敖烈护住。将密集的卫军被生生破开了条血肉胡同,再看敖烈身后,全都是被砸的七扭八歪的卫兵尸体! 楼车的基座是用厚重的原木支撑。青铜长锏砸上去只不过是增添了几道伤痕,虽然木屑横飞,却没有伤及根本。敖烈后退两步,左手抓过一名卫兵当做肉盾。右手轮圆了长锏。吐气开声! “哈!” 敖烈的这一下却是学聪明了,他没有硬碰硬的去破开结实的原木,而是凿在了构件的连接处,果然,连接处比基座要脆弱的多,几下之后,整座楼车都发出了痛苦的吱纽声,上面的平台摇摇欲坠。那些攀爬在上面的士兵立足不稳,噗通噗通摔到一地。如同滚地葫芦一般。 敖烈丢掉已经破烂的如同麻袋一样的尸体,偷眼瞧想典军一头,哪成想典军的武器犀利,已经破坏了两座楼车,现在正奔向了第三座。 “将军,要离请战!” 看着青云郡兵在城下肆意砍杀,要离顿时就红了眼睛,这也太目中无人了,竟然敢这么大开着城门杀出来,当真以为咱们这些人是泥捏的不成! 乐羊站前高台上,仔细的观察了一阵,最终摇了摇头,下令道:“鸣金收兵!” “将军!” 要离诧异的望着乐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主将会放弃这么好的进攻机会。只要给自己三千兵,不!只要让自己带着自己剩下的兵马,自己就能够抢了他们的城门! 乐羊摆了摆手,示意要离退下,其实不是他不想突击,而是不能,城门正对着的就是土坡中段的通道,那里是城防弩最为集中的地方,先不说己方的士兵能不能冲破弩箭的封锁,就算冲过去了,他们也破不开城门口的圆阵,率先出城的两名武将并没有突出的太远,在各自破坏了三台楼车之后,他们就回到了城门口的圆阵之中,那里就像一台石碾,将妄图接近的士兵碾的粉碎。 去就是送死,这波攻击已经没了士气,退兵保存实力是最佳的选择。为将者最忌冲动,乐羊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能够稳坐多年的大将军,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清脆的钟鸣响彻战场,卫国士兵听闻后,便迅速的脱离了战斗,与此同时,青云郡城上,也响起金鸣,典军、敖烈两人,收拢了士兵,这才一步步退回到了城内。至于那些残存的楼车也未能幸免,一罐罐的火油淋在上面,将高大的楼车点成了一支支火把,浓烟滚滚升腾,仿佛是一张张扭曲的笑脸,在对着败退的卫军狂笑! 望着垂头丧气的副将,乐羊倒是平静的很,一军主将不能轻易将自己的喜好挂在脸上,这样很容易影响到麾下将领的情绪,进而感染到全军。虽然情绪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不能否认它的存在,有的时候情绪甚至可以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败,所谓的哀兵必胜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好啦,不过是遇到点挫折,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了什么样子!” 预想中的严厉训斥并没有到来,这让下面的众将悄悄松了口气,可是这却让众人的心中更加的憋屈,楼车都上去了,竟然未能全功,下面这仗到底该怎么打! “没想到啊,对方的弩箭竟然可以敞开了射,难道他们的弩箭不花钱么!”乐羊并没有在意手下将领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他们肆无顾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没有切断他们的补给,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这么奢侈。” “将军,他们的补给来自于桂陵郡,我们受到地形的限制,如果想要切断他们的补给就必须绕路过去。” 要离也恢复了冷静,接着乐羊的话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恩!不错!”乐羊赞许的点点头,笑着对要离说道:“我给你三千骑兵,你火速赶往沭阳郡,章守信那老家伙仗着地形险要只守不攻,你正好借着乐封大军的掩护,偷入到桂陵郡内,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切断他们对青云郡的所有补给,同时将桂陵郡内所有的一切全部破坏掉,我要让他处处烽烟,救之不及!” “要离领命!”(。) ps:  到了单位重新写的,晚上那章老赢可能会稍晚,但肯定会发,绝不断更! 第二百四十章 裂土而治(九) 与青云和殇郡相比,章守信过得就惬意的多,沭阳郡凭借着地利,没有费多大的劲,就将乐封的大军死死挡在了城外,人家也不是不给你机会,你想要进攻么?好呀,先爬半天山再说吧。 不过这乐封也是个妙人,见沭阳郡易守难攻,所以那些寻常的攻城器械他根本就没造,只是安排士兵们将郡城围住了事。 两者相安无事了半个多月,这两天乐封忽然抽风了一般,忽然命令自己的士兵一批一批的向着山顶上的城墙发动冲击,如果要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一场,章守信自然是求之不得,凭借着地利,他用不了多少损耗就可以完全将乐封的大军吃下,可是实际情况是,当这些士兵冲锋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就偃旗息鼓,不但停下了脚步,有的甚至还扫扫地上的落叶原地休息起来,如此折腾了几次,不但守城的懈怠,攻城的更加懈怠,一个个懒洋洋的,连口号都没有了。 “乐封这孙子干什么呢!这到底是玩的什么套路!”章邯蹲在城头,将自己的头盔戳在一边,手里拿着一片巨大的树叶不断的扇着风,对乐封的把戏他是彻底无语了,根本就没有目的嘛!难道为了做做样子给乐羊看?没道理呀! “章将军!章将军!”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喊声,听声音还挺着急的,于是章邯站起身子,回头一瞧,差点没让那张忽然出现的僵尸脸吓到。 “墨翟。你不好好打探消息,跑到城头上面来做什么?” 墨翟是暗影在沭阳郡的负责人,主要就是做一些刺探军情。传递消息的工作,因为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所以被熟悉的人戏称为僵尸脸,而且这墨翟最爱干的事就是报忧不报喜,只要看见他,那就准没好事! “没事,只是过来确认一下。”一身黑衣的墨翟并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挥手让自己的手下奔上城头顺着固定好的绳索飞快的溜到了城墙之下。 “你让你的人下去是做什么?”章邯有些疑惑,自己很确定没有敌人接近过城头,但敌人不接近。不代表外面就是安全的,下去的人有很大的机会遭遇到敌人的散兵。 墨翟僵着脸,用死板的声音说道:“最近几天莫名其妙的攻击让我很是不安,我总感觉对方似乎在刻意掩饰些什么。总靠脑袋猜也不是个办法。我只是选择了一个最快捷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想下去抓些人来问?”章邯禁不住哈哈笑道:“下面都是些小兵,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能知道些什么?至于知道原因的人都在山下的大营中,就凭你手下的那几个人,肯定是进不去的!我看你呀,定是要白费力气了。” “是不是白费力气,现在还言之过早,等抓了人上来才知道。” 墨翟没有在意章邯的打趣。其实自己对这个直性子的武将没什么恶感,索性就由得他说去。至于能不能问出些情报,这就需要专业的人来做了。 很快,城墙下面传来几声鸟叫,先前被收起来绳索重新抛到了城下,不多时,便拉上来三个还在不断扭动的袋子,墨翟探出头去,仔细点了下人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派出去的手下不缺一人,尽数回来。 为了抓紧时间,墨翟并没有走出太远,直接将审讯安排在城楼内进行,章邯对墨翟的手段很是好奇,加上他也想知道乐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也没用墨翟邀请,自己早早就跑了进来,坐在一边旁听。 四狗子被从袋子里倒出来的时候还在浑身发抖,自己不过是走的慢了点,哪成想直接被捂着嘴拖进了草丛,当时那冰凉的匕首就卡在自己脖子上,那丝丝的寒气吓得自己差点尿了裤子。等再次见到亮光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屋子内,一个长着僵尸脸的家伙冷冰冰的望着自己,仿佛是在看一块晾在砧板上的肉。不远的角落里坐着另外一个人,看那服饰应该是这里的守将。 “看清楚了么,看清楚就准备好回答问题,记住,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你的同伴在另外的房间中接受询问,一旦我发现你说的与他们说的不符,你就没有必要再说话了。听明白了吗!” 墨翟阴测测的话让屋内的温度迅速降低,四狗子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让这僵尸脸起了杀念。 “最近你们有没有人员的调动?” 四狗子连忙摇了摇头,颤声说道:“小的只知道自己周围的情况,没见到有部队调动,不过前几天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倒是听到了几声马嘶。因为夜里很静,所以我听的很清楚。” “马嘶?当时你的营帐在什么位置?”墨翟板着脸继续问道。 “回上官,小人隶属前军,营帐自然是扎在了前营。”四狗子渐渐平复了心情,说话也流利了许多,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和我一起的老九是辎重营的,昨日吃饭的时候,他说营中的草料不够,他们小队最近要去调集一批草料过来。” “这几日攻城的都是那些部队?” 听到这个问题,四狗子可以说是张口就来:“都是我们前营的兄弟,来之前我们的队正就说了,都是佯攻,只要跑到半山腰就可以撤退,轮换的弟兄们也都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明日还攻不攻城?” “这个小的是真不知道,刚才撤退的时候,只是听到了回营的命令,至于明天如何,小的并未听说。” 听完四狗子的话,墨翟点点头,示意手下将他带出去,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四狗子忽然惨叫起来:“将军!将军!我说的都是实话,千万不要杀我啊,千万不要杀我啊!” 没有理会四狗子的喊叫,章邯走到墨翟跟前,兴致勃勃的问道:“怎么样,我就说吧,问一个小兵,你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的!” 墨翟翻了翻眼睛,就那么僵着脸,冷冰冰的说道:“刚刚一队两千多人的骑兵在你的防区经过,你竟然毫不知情,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你说什么!?”(。) 第二百四十一章 裂土而治(十) “首先,对面的乐封手下都是步兵,只有将领才会配备战马,所以贮存的草料不会太多,够那些战马一月所需也就行了,可是准备的那些草料仅仅两日便宣布告罄,这就意味着有一支骑兵非常快的到达了乐封的军中,通过草料的消耗我们可以进行简单的换算,不难得出,这支骑兵的人数。” 墨翟快步走下城头,一边走一边对章邯说道:“而今日,他们进攻的烈度比往日低了许多,另外时辰尚早,士兵们早早就接到了回营的命令,这说明他们佯攻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必要再出来演戏,可见那支骑兵已经离开了。” 墨翟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问道:“你说说看,从咱们防区通过的骑兵能去哪里?” “能去哪里?”章邯脑子转的极快,略一思索,脸色忽然就变的惨白。 “桂陵郡!这些骑兵要去桂陵郡!” 自从青云郡的战斗打响,路飞就一直非常非常的忙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蜜蜂,飞到这头再飞回到那头,根本就没有一刻得闲,好在桂陵郡有公孙泽掌控全局,粮草军械筹备的井井有条,路飞回到桂陵郡后直接负责运送,着实让他轻松了不少。 如同往常一样,路飞核对过运送物资的数量,便准备启程,不过这次的运送与以往却是不同,物资里面竟然大部分都是强弩、弩箭一类,粮草只占了一小部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路飞始终把控着自己的底线,那就是不该问的不问。物资清点无误之后。三声鼓响,路飞带着护卫队和民夫踏上了通往青云郡的官道。 炽烈的骄阳肆意的挥洒着自己的光辉,长长的官道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淡淡的白光,干燥的泥土随着车轮的转动飞起,细细的土沫粘在周围士兵们的胳膊上、脸上结成了一块块小小的土痂。 路飞咽了咽吐沫,用手打着凉棚向前眺望,口中还不住的替那些民夫鼓劲。 “过了前面的坡。就到了桉树林,大家伙都再加把劲!等到了那里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这****的天气,热的要死!” “统领。统领!” 护卫队长卢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周围没有人注意他,这才靠在路飞的耳边,小声的说道:“统领。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早先派出去的斥候,没了踪迹,我便又派出去一队,可是到了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回来。”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路飞猛地打了个激灵,将卢汉拉倒一边匆忙问道:“最后一拨人你已经派出去多久了?” “有大半个时辰了。” “快,传令,原地扎营休息!将所有板车围在外围,民夫聚拢在中间。所有弓弩卸车,让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喏!”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辎重车队一阵混乱,顺风顺水的运送了这么多趟,早就让这些押送人员产生了懈怠,好在长期训练的惯性还在,虽然乱了一点,但众人还是很快收缩在了阵型之内做好了防御。 “卢汉!你多派几人回桂陵郡求援!马上!” “所有士兵分成三列,一列一列的射出弩箭,射出之后立刻上弦!不得延误!” “为所有民夫发放武器,不求杀敌,只求自保,在这大平原上,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逃只能是死,战还有一线生机,让他们自己合计着办!” 一条条的命令从路飞的口中发出并得到执行,整个军阵迅速运转起来,由一头温顺的绵羊,渐渐变成了一头狰狞的怪兽。 躲在桉树林中的要离十分的郁闷,他万万没想到这名辎重营的统领竟然如此谨慎,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就远远的放出了斥候,为了保证自己的隐蔽性,不得已,要离只能截杀了那批斥候,可这只是一个开始,第二批的斥候如期而至,要离只能继续截杀,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已经显现出来,迟迟不归的斥候引起了对方的警觉,辎重队伍竟然原地止步,并做出了防御。原本要离还心存侥幸,想要继续隐藏,只要拖的时间够长,那支在烈日下的辎重队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火辣辣的日头会帮助自己耗尽他们的体力,到时候对付这样一群疲兵则容易的多。可是当看到他们竟然向桂陵郡方向派出了信使的时候,要离就知道自己的以逸待劳之计落到了空处,自己必须出击。 “上马!冲阵!” 桉树林内,密密麻麻的骑兵缓缓走到外面的空地上列队,统一的盔甲和高高飘扬的战旗都表露了他们的身份。 路飞面色阴沉的站在车阵之中,外圈的板车上堆满了粮草,虽然可以阻隔步兵的攻击,但却无法阻拦骑兵的飞跃,自己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这些有限的护粮士兵,尽管给民夫发放了武器,可是民夫毕竟是民夫,他们的战力是指望不上的。 这是自己指挥的第一场战斗,想来也会是最后一场吧。 来不及多想,对面骑兵整队完毕,高大的战马缓缓地跑动起来,随着距离的接近,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车阵后面的士兵甚至可以清晰看到马上骑士的面孔。 “射!” 路飞撕裂的声音响彻天空,用力之猛甚至让他的面孔都发生了扭曲。 箭矢飞起,乌泱泱的如同密集的蜂群,铺天盖地的迎向了冲锋而来的骑兵,冲在中间部位的要离大吃一惊,他万没想到这些普通的护粮士兵竟然配备了如此多的弓弩,淬不及防下,前排冲锋的骑士首当其冲,纷纷中箭落马,完整的阵型被生生撕裂出了一个缺口。 “加速!冲上去!快!快!” 趁着弩箭施放的间隙,要离大声催促着周围的士兵,只要越过阻碍的车阵,战斗的节奏就会落入到自己的手中,唯一能够和自己抗衡的不过是那些护粮士兵,至于那些武装民夫,不过是些待宰羔羊罢了。 想到这里,伏在马背上的要离刚要直起身子鼓舞下士兵,对面传来的破空声吓得他将刚刚抬起的身子又压在了马背上。(。) 第二百四十二章 裂土而治(十一) 三波弩箭过后,近百名冲在前方的骑兵被射落马下,后方战马不会因为前方落地的士兵而停下脚步,事实上,如果谁怀有恻隐之心,勒停了战马,那才是战场上的灾难。 路飞虽然见过赢广等人的指挥,可毕竟是现学现用,照搬过来的防守之法并没有根据现场的实际做出调整,所以当第一排的士兵第二次射出手中弩箭的时候,对面的骑兵已经冲到了近前,而此时,第二排的士兵才刚刚上好弓弦,根本就来不及发射,凶悍的铁骑已经越过了车障冲到了阵中! 护卫队匆忙丢掉了弓弩,抽出插在地上的长矛,虽然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可这短暂的停顿就是生与死的差别。战刀划过,薄薄的阵型根本就无法阻止骑兵的突进,路飞驱赶着民夫顶到第二道车阵后方,让他们尽可能的挤紧一些,林立的长矛仿佛刺猬一般重新拦住了骑兵的退路。 阵脚勉强稳住,只是前面三排护卫士兵却折损殆尽,三名士兵背靠背倚在一起,面对着围着他们打转的骑兵,徒劳的挥舞着手中的长矛。 “噗!” 一根羽箭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狠狠地凿入第三人的后脑,那名士兵猛的一僵,握矛的手臂无力的垂下,整个人软软的趴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从头部汩汩流出,很快就染红了一片。剩余的两人也没有坚持太久,趁着少了一人。防守不再严密,一名骑兵飞快掠过,划过的战刀带起硕大的头颅。仅存的两名士兵也倒在了卫兵的铁蹄之下。 “防守!防守!” 路飞在阵内不停的奔走,指挥着那些从未经历过战阵的民夫,他们做不出太过复杂的动作,只能像是羊群一般被驱赶在一处,外圈的骑兵如同蝗虫过境,不时射进来的羽箭总能带走一两条鲜活的生命,如果不是无处可逃。这些民夫怕是早就溃散了。 “挥舞你们手中的武器!快!不要停下来!你们想在这里等死么!” 卢汉面带苦涩的跑到路飞身边,低声说道:“统领,咱们的护卫士兵折损了大半。剩下的已经全部收拢到了内侧,不过仅凭着这些老兵带领一帮民夫进行防守,怕是顶不住太长的时间。” 路飞惨然一笑,说道:“我们还是太大意了。如果多派些斥候出去。也不会落的如此被动。个人的生死我倒是不太在意,只是这粮道一断,怕是会影响到将军的大局。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死,我也不能瞑目!告诉将士们,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决一死战吧!” 就在路飞发起殊死抵抗的同时,远处的一座小山包上。封庄带着自己的月氏铁骑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战场,旁边一名双目赤红的斥候哭诉道:“将军。快救救我们统领吧,下面都是些民夫,他们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的。” 也许是结了婚的缘故,一向犯贱的封庄这次却谨慎起来,他并没有因为斥候的哭求而轻易发动,而是先仔细打量了一下战场上的情况,既然选择出现在了这片战场,那就必须发挥出自己骑兵的作用----在机动中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木合,你率领本部人马斜插过去,如果对方有撤离的趋势,则迅速缠上去,不要让他们提起速度!” “是!” “木阚,你多带旌旗,在另一侧佯攻,如果他们对你们发动冲锋,则化虚为实,正面凿穿他们的阵型,并同时进行分割!” “是!” “命掌旗官打起老子的大旗,随老子正面冲锋!” 要离围困住路飞的辎重队之后并不着急,就算他们之前派出去信使,援军也一时半会赶不到这儿,这一来一回所需要的时间足够自己吃下这队士兵。所以,面对着层层叠叠的长矛,要离并没有以选择硬攻,而是让骑兵围着他们不停的跑动攻击,仿佛剥圆葱一般,一层层的削掉路飞的防守,这样既可以造成大量的杀伤,也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自身,毕竟他带出来的兵力有限,死一个就少一个,在敌后进行破袭,物资什么的可以靠劫掠,可兵力上的折损却是无法得到补充的。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此战必胜的时候,远处传来的阵阵吼叫,彻底打乱了要离的阵脚。 冲在最前方的是一面纹着狼头的青色大旗,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面将旗,斗大的封字在骄阳的照耀下分外刺眼,再看那些骑兵的服饰,明显就不是中原骑兵的打扮! 要离脑海中乱成一团!羌人?匈奴人?月氏人?可是不管是那个种族,他们都不可能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困在阵中的路飞也懵了,看着飞奔而来的异族骑兵,他根本就分不清是敌是友,看着双方的骑兵撞击在了一处,没有人再顾及到中间这些小小的步兵,路风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集结!集结!不要主动探出去攻击,都集中到车阵当中!快!” 那些早已被战场上惨烈厮杀吓破胆的民夫,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当他们听到一个指令之后,只会本能的去服从,这倒是让集结的速度加快了几分。于是,战场上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异族骑兵与卫军骑兵绞杀在了一处,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和倒毙在马下的士兵,而在战场的核心处,一小撮步兵紧紧收缩在一处,单薄的车仗将他们与鏖战的骑兵分离开来,这片小小的空间竟然成了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 “稳住!全都给我稳住!” 路飞紧张的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细心的他很快发现,这些异族的骑兵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恶意,更多的是追杀已经溃散的卫国骑兵,这也就是要离反应迅速,眼见不敌,迅速脱离了战场,否则他辛辛苦苦带来的三千骑兵,怕是都要折损在这,和那些草原民族比拼骑战,中原的骑兵还差的太多。 难道......这些是己方的援兵!(。) 第二百四十三章 裂土而治(十二) 月氏骑兵的突然加入,让整个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变化,这些骑兵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对要离的骑兵不停的追杀。眼见麾下骑兵损失惨重,已经无法继续完成破袭任务,要离只能选择退出战场,返回乐羊的军中。至于被蒙在鼓里的路飞,虽然有些心疼那些无辜牺牲的战士,但考虑到大局需要,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本打算整合下剩余的民夫,将粮草继续运往青云郡,没想到倒是封庄主动的找到了他。 “路统领请留步!”封庄见路飞要走,连忙跳下马来,快走了几步来到路飞身前说道:“这次能剿灭卫军的这股骑兵,将隐患爆发之前彻底解决,路统领当居首功,如果没有你们舍身为饵,并且拖延了足够的时间,就算我们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战果。” 说到这儿,封庄忽然降低声音说道:“公孙先生也是收到了暗影的消息,这才将我的这支做为预备队的月氏骑兵提前投入到战场,但在这大片的土地上,实在没有办法准确定位对方骑兵的位置,不得已,只能用辎重队做为诱饵,为了保证效果真实,不被对方识破远遁,所以提前并没有通知你,还请路统领勿怪,勿怪。” 听了封庄的话,路飞苦笑道:“我不是责怪上峰没有提前通知,而是在责怪我自己,如果我指挥得当,兵士们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折损......剩下的路途想来封将军会与我同行,我这就整顿下。咱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当逃回去的要离将月氏骑兵加入战场的消息带给乐羊的时候,青云郡攻防战已经过去了一周,在这一周当中。仅剩的十余量楼车也陆续投入到了战斗,只不过城头上的抵抗异常激烈,还要不时的提防对手层出不穷的反击,这些楼车并没有取得相应的战果,就被损毁在了青云城下。 三面的进攻都陷入了僵局,但是乐羊并不着急,月氏骑兵不过几千骑。充其量是在对方的天平上加了一块稍重一些的砝码,虽然增加了不少难度,却没有破坏掉天平的平衡。只要坚持下去,胜利终究还是自己的。继续轮番围攻,始终保持着攻击的强度,再完善的防守也会渐渐露出他的破绽。 不得不说。乐羊的眼光十分老辣。他选择的这个方法虽然有些慢,但胜在有效,只要抓住对方的破绽将己方优势扩大,破城便指日可待。只可惜,这世上的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濮阳的一封十万火急的调令,让乐羊的计划落到了空处。 赵国的李牧忽然带领三万赵兵出了虓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了罗丰郡。兵锋直指濮阳! 这下子不但卫王坐不住了,就连稳重的姬重也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赵国的胃口竟然怎么大,去年刚刚吃下自己的两个郡,在没有消化完毕,而且士兵们还在休整的时候,居然毫无征兆的再次出兵! 罗丰郡的失守让濮阳上下一片慌乱,与赢广议和的使者已经出发,前方的乐羊整顿军务准备撤退,而另外两路的乐颐、乐封则是在接到命令时立刻撤退,回来戍卫王城! 这一切的反应都在赢广的预料之中,在得知吕不韦要前往赵国的时候,公孙泽就给赢广出了一条计策。 两个月前,青云郡,郡守府内。 “不行!绝对不行!你这不是让我落井下石么!我待不韦如亲弟一般,我绝不会去利用他!”赢广刚刚听完公孙泽的计策,当场就黑了脸,自己有的事可以做,但利用兄弟的事绝不做,公孙泽出的这个主意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 对于赢广的反应,公孙泽倒是早有准备,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慢慢说道:“就算你不去做,你那兄弟到了赵国,见到赵国兵势强盛,他自己也会去做,咱们不过是引导他一下,将这个速度提前一下而已,你可要知道,咱们刚刚拿下青云郡,底子薄,和乐羊他们耗不起的。” 赢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乐意地望着公孙泽,气呼呼的说道:“两码事,这明明是两码事,总之,让我利用我的兄弟,此事万万不行!” “依我之见,我们适当的对他加以引导,不但不是利用他,反而还是在帮他。” 见赢广油盐不进,公孙泽又是欣慰又是无奈,这是他的优点有时候也是他的缺点,以后随着地位的不断变化,太重感情可能会成为他前行路上的阻碍。 “吕不韦一路前往赵国,所见所闻都会让他对赵国的强盛形成一个直观的印象,等他到了邯郸,肯定会有所行动,可是他不是吕雄,没有那么深厚的人脉,这么一来,他想要找对路子就十分的困难,很可能大把银钱撒下去,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而且很有可能被当做了肥羊,无权无势的他,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见赢广不再说话,公孙泽就知道有戏,话锋一转,连忙接着说道:“如果有了我们的帮助则不同,暗影在邯郸有自己的网络,对那里的形势十分熟悉,那些权贵有什么洗好,找什么人能办成什么事,他们都是门儿清,有了他们的帮助,吕不韦必定事半功倍!再说,吕不韦小小年纪就被吕雄外派磨练,肯定也是有手段的人,我们两方合力,在邯郸站稳脚跟便十分的容易。” “最最关键的是,只要赵国出兵,哪怕只是一个姿态,那么对我们来说就非常有利,卫王刚刚即位便有外敌入侵,他脑子里只会想着如何保全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王位,对于我们,他只能选择包容,只要和谈的使者一到,我们就可以大肆攫取我们的利益,进而稳固我们的统治!” 赢广沉默了好一会,无奈的说道:“公孙先生,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是我始终过不去心中的坎儿,这事儿我就不再过问,你与墨印商量着办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质子异人 虽然已经入秋,天气略微转凉,可是在赵穆心里却是一片火热,那微微的凉意倒是让他舒服了许多,一周前收到传来前方的军报,李牧一鼓而下罗丰郡,直接破开了卫国赖以生存的屏障,大军威逼濮阳,吓得卫国赶忙收缩兵力,固守不出。他出不出来没有关系,重要的是罗丰的战略地位,有了这个缓冲,自此赵军进可吞并卫国,退则据守罗丰的大片土地,卫国成了嘴边的肥肉,想什么时候吃就说明时候吃!最让赵穆得意的是,这场战争是他一力促成,如今大胜,对自己的好处自然是多多! 至于吕不韦那小子,也是懂事的人儿,不知道怎么就打听到了自己的喜好,不但奉上大笔银钱,还煞费苦心地弄了对双胞胎胡姬送了过来,看在他为父报仇,是个孝子的份上,自己索性就在大王面前提了一下伐卫的事,出于稳妥,惠文王就派出了李牧,就算对方故意设下陷阱,至少李牧出马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错,到时候在卫国边境耀武扬威一番也就是了,可是没想到这李牧鼻子灵得很,见到战机果断出手,一口咬下来整整一个郡!这下子,自己可就不仅仅是献策之功,那沉甸甸的战功自己也是有份的! 面子里子都占全,乐得赵穆眼角处都多了几条笑纹。 不过这场仗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是仓促出兵,后勤供应并不完善,如果不是李牧在军中的威信。也不可能这么迅速的整合出足够的兵力进行攻伐,如今卫国已经有了防备,听说濮阳方面已经与那个没什么名气的造反郡守定了盟约。双方不再攻伐,这样一来赵军再强攻下去就没了意义,反正已经占了足够的好处,见好就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赵穆,一李牧,赵国二牧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继廉颇与蔺相如之后。继续撑起了赵国的朝堂,一人手握大权,一人手握重兵。现在的日常事务都由此二人处理,倒是让惠文王成了最清闲的人,不过惠文王也不是什么庸君,相反。他聪明的很。虽然赵穆权势很大,但李牧却是惠文王的铁杆心腹,这就像是一条系在赵穆脖子上的绳索,只要他稍有异动,绳索就会猛然收拢,所以惠文王用的十分放心,虽然赵穆有些贪财好色,但确实有才。况且在惠文王心中,怕是那些没有缺点的人才最可怕。 躺在摇椅上得意了许久。赵穆终于回过神来,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却见自己的管家赵康已经在旁边等候多时了。 “交代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赵穆站起身子,活动活动肩膀,头也不回的对管家问道。 “回禀侯爷,那夏姬硬气的很,根本就是软硬不吃,不仅如此,她还仗着秦国王妃的身份骂侯爷.......”管家声音越来越小,偷偷的望了赵穆一眼,见赵穆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大着胆子小声说道:“骂侯爷......无耻!” “哈哈哈哈!”赵穆忽然大笑起来,听声音,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十分兴奋! “好久没见到这么泼辣的美人儿,她越火辣我就越喜欢,秦国?哼!这张虎皮吓唬一下那些小国也就罢了,我们大赵怕过谁来,更何况她一个质子生母,竟然跟着质子入赵,如果秦王真的在乎她,又怎么会让她的儿子为质!一个过气儿的王妃,在我们赵国摆什么大国架子,真是笑煞旁人!” “侯爷说的是,要是用强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总得顾忌下大王的颜面。”赵康陪着小心,低声说道。 “恩,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有些事做在暗处,大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要是被抓了把柄反倒不美,我记得那个名叫异人的质子过得不是不太如意么,你安排人手,让他们过得更差些吧,我就不信她不来求我!” “是!侯爷英名!小的这就去安排!” 在一个破落的宅院内,异人正在一下一下的劈着劈柴,本来这些活是不用他亲自做的,就算在他国为质,毕竟王子的身份摆在那,身边怎么也不会缺了伺候的人,只不过这几日过的蹊跷,府中的仆役出去采办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出事,不是被车撞,就是被人打,还有几个被偷了钱袋,而那名跟随自己来这里的家将竟然醉死在了臭水沟中。种种的情况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邯郸城内是有人想要对付自己。 “天气凉了,别把自己弄的浑身是汗,小心被风激到了。”夏姬倚在门槛上,对着自己的儿子喊道。对于出使为质,夏姬从最开始的抗拒渐渐变成了习惯,当初在月氏的时候有着赢广的庇护,虽然为质,但生活过的还不错,甚至比在咸阳的王宫中还要自由许多。那个时候异人还小,也没收到什么苦。 可是如今到了赵国,这苦难才真正开始,赵国同样是一个大国,对秦国这面大旗根本就不感冒,熬到今天,夏姬不过是勉强自保,至于那些随自己过来的家将、仆役,则是无法照顾得到,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人心四散,一起入赵的秦人死的死,跑的跑,仅剩下的几个都是自己当初的娘家人,可也都不明不白的受了伤,甚至出门采办都成了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娘,没事,你先进屋去吧,我这马上就弄完了。” 生活的磨砺让异人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身子骨也强壮许多,最难得的是身上没有王族子弟的那股纨绔之气,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已经比夏姬还高,生的是剑眉星目,端的是仪表堂堂! “如果是在咸阳,异人绝对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之选!”夏姬望着如此出色的儿子,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悲伤,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他,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将他送回咸阳!哪怕要了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扭曲的灵魂 邯郸,做为赵国的都城,无论是人口还是繁华程度,都不是濮阳所能比拟的。对于这座中原有名的大城,卫国吕氏一直都十分重视,所以安插在这里的人都是有能力,而且忠诚度极高的老人。可尽管如此,当听闻吕氏大变,吕雄被杀的消息后,在巨额的财富面前,还是有人起了歪心思,他们欺负吕不韦年少,资历不足,就故意摆起一副长辈面孔,以这种那种的理由推脱搪塞,欲将吕氏财产据为己有。 面对这些人的诘难,吕不韦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一笑转身离开,甚至对后面的冷嘲热讽都无动于衷,只是几日之后,这些跳的最欢的掌柜一夜之间尽数暴毙在床,死亡的方式竟然都是一模一样,与此同时,吕不韦面无表情的再次登门,要求收回自家产业,这一次,所有怀着私心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集体失声,他们这才发现,他们眼中的翩翩少年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在那张温文尔雅的面皮下面,隐藏着一颗杀戮的心!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势才是最贵的商品,哪怕你积累了万千财富,在权势面前,再多的钱财都不值一文,因为当权者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顿时让你积累了几世的财富化为飞灰!权势!权势!此时的吕不韦,血液中的那隐藏疯狂的因子,因为父亲的死而被彻底激发,在他的眼中,所有阻碍他获得权势的人都是他的敌人。而对于敌人则万万不能心存怜悯,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赢广送吕不韦去赵国。是想让他远离这个是非窝,让他能够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趟赵国之行,让吕不韦已经扭曲的灵魂脱离了束缚,为了权势他终将丢弃自己最后的人性,成为一个唯利是图。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随着卫军的撤离,赢广这个临时形成的小团体,也面临着解散的危机。太史亨还好说。他年岁已经大了,没了当年的精气神,如今,卫灵生死不知。他对新君也并不认可。所以也就绝了继续为卫国效力的心思,他倒是可以急流勇退,可是殇郡那批老兄弟却不行,他们都是职业的军人,除了会杀人,他们什么都不会做,所以在自己走之前,必须给他们安排一个出路。至于章守信一系。他们只想守住沭阳,对那些打来打去的事情并不感冒。所以在危机解除以后,他便主动的分离了出去,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是与赢广互相约定了攻守同盟,一旦一方收到攻击,另一方一定得出兵救援。其实章守信这个老狐狸看的清楚,如今这世道,只有相互扶持才能长存下去,单打独斗只能被别人一口一口的吃掉。 “太史老哥,你要走?”面对太史亨的辞行,赢广本来是有心理准备的,三郡本来就是临时联合在了一起,如今局势缓和,分离也再所难免,只是赢广万万没有想到,太史亨口中的走与自己理解的并不一样,太史亨是要自己离开,将偌大的殇郡及麾下的军队,尽数托付给赢广。 “这万万使不得!不行,不行!”赢广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什么也不肯接受,这表面上确实是个好事,自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占据了殇郡,可是这后续的事该怎么办,太史亨就像一面旗帜,驻守殇郡多年,在那里上到将官下到百姓都对他十分的认可,如果没经历过度,自己就这么直接跳了上去,虽说是太史亨主动让位,可是下面的人不会这么想啊,到时候不炸锅就怪了。 “老哥,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且听我一言,如今卫王不过是被囚禁,并没有传出什么死讯,新王立足未稳,自然是不敢动卫王分毫,所以咱们还是有希望的。退一步讲,小子何德何能,能统帅得了您麾下的那些悍将,所以此事就不要再说啦。” 见赢广态度坚决,太史亨也只能长叹一声,说道:“也罢,也罢,反正殇郡离你这青云郡也近,我索性就不走了,你给我找个地方,我要在此常住,至于殇郡的政务,我实在无心处理,你安排个人过去,需要用印直接找我的副将就是。对了,陆大那人不错,很对我胃口,让他留在那做个缓冲吧。” 赢广闻言苦笑道:“老哥哥,你这是要将我架在火上烤啊,这和我得了殇郡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太史亨蛮横地打断道:“军队还在我手里,殇郡还是我说了算,你那顶多就是个代管,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有哪个兔崽子敢蹦出来多事,你尽管让他来找我!” 也许是真的厌倦了,戎马一生的老将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退出历史的舞台,他心里其实清楚,赢广虽然说的委婉,但新君是不可能留住卫王的性命的,当姬重稳住了局势,就是卫灵丧命之时。自己效忠了一辈子的老伙计最终落得个这样的结局,这也让太史亨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如今赢广已经与卫国朝廷不死不休,自己将殇郡交给他,让他替自己完成平乱的使命也不错,至于以后还有没有卫国,就不是这员老将所考虑的,他想的只是给自己的老友报仇罢了。 此时的姬重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赵国,根本就无暇顾及后方的这些小小变化,也许在他眼中,赢广等人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只要倒出功夫,分分钟都可以收拾得掉。只是不知道,当他面对统一了三郡的赢广的时候,还会不会这么淡然。 值得欣慰的是,李牧占领罗丰郡之后并没有再动,很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这也让姬重的压力大减,双方终于又默契的恢复了平静。 可是就是这个时候,远在邯郸的异人忽然遇到了一个大麻烦,不知为什么,邯郸城内所有的米行都不再卖给自己丁点粮食,哪怕自己出到五倍的价钱,也不行!(。) 第二百四十六章 侯府赴宴 “贵人何苦为难与我,我这店小利微,如有粮食,定是要贩卖的,如今确实没有粮了,贵人还是去别家问问吧。” 在临街的一条小巷,一名年长的掌柜正挡在门口,任由异人苦苦哀求,也不曾挪开半步。 “老丈休要欺我,我明明看到刚刚有人买了粮食离去,怎么如此赶巧,偏偏我一来就没有粮了!”异人满脸的气愤,死死揪住那掌柜的衣袖,顺着门口的缝隙,依稀可以见到掌柜身后那些满满的粮仓,这哪里是没有粮,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那掌柜本是善良人家,虽然同情他,但却真真不敢卖粮与他,环顾左右见没人注意,掌柜忽然小声说道:“贵人还是出城想想办法吧,这邯郸城内,你是买不到粮的,小老儿言尽于此,贵人还是好自为之吧。今日小店打烊,贵人还是走吧。” 说完便招呼伙计收拾门面,竟然连生意都不做了。 异人空落落地退到街上,腹中的饥火仿佛在焚烧着自己的血肉,燎得格外心慌,从清晨转到晌午,能去的店都去了,结果却全都一样,他们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总之,就是没有一家米店愿意卖粮给自己,甚至有些店里的卖粮伙计根本就不拿正眼看自己,刚才的老丈还算是和蔼的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质子府,只见府门大开,院子内站着一排壮汉,为首的一人正一脸谄笑的对着夏姬说着什么。 “夫人。我们侯爷是真心请你过去赴宴,只要您点头,这些东西就都是您的了。”赵康笑眯眯的说道。望着夏姬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砧板上的一块肉。他带来的东西容不得夏姬拒绝,就算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身边的人考虑,而且这些粮食、珠宝、绸缎足以将那些饥饿的人收买过来。 “你是谁!” 异人拨开人墙,走到了娘亲的身边,转过头对着赵康问道。 赵康恭敬地对着异人拱了拱手,笑道:“巨鹿侯府管家。赵康,见过公子。” “巨鹿侯?”异人的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了那个总是色眯眯打量自己娘亲的中年男子,对于这个男人。自己始终对他充满了提防,对于这么一个位高权重还充满了**裸侵略眼神的家伙,自己可不会认为他有那么好心,请自己的娘亲过去是吃个饭那么简单! “我们......” “我们去!” 异人的话还未说完。夏姬忽然开口打断道:“让人将这些礼物收好。命厨房将这些东西弄熟,给下人们分下去吧。”话锋一转,夏姬对赵康说道:“傍晚的时候还请侯爷派人过来,我们还需要准备一下。” “这是自然,夫人只要答应了就好,别的事自然有我们来做。”赵康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却是再也忍不住露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原本以为他们还能再硬气几天。没想到才饿了几顿,就让他们妥协了。 “既然如此。赵康就不再多做打扰,这就告辞了。” 摆摆手,示意下人们将东西放下,这才对着夏姬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打发了周围的仆役,异人满脸不情愿的被夏姬拉进了屋内。 “娘亲,那个什么巨鹿侯压根就没按好心,咱们是万万去不得的!” “这还用你说么。”夏姬转身坐在榻上,将异人招到自己身边说道:“最近发生的种种,定是那巨鹿侯府所为,也只有他,才能令满城粮商不敢卖一粒粮食给我们。再看赵穆那副嘴脸,他想的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么!” 异人惊诧的张大了嘴,过了好一会才问道:“娘,既然已经知道他没按好心,那为什么还要去,咱们在这邯郸没有什么自保之力,真入了那侯府,怕是没那么容易出来。” “咱们是不得不去。看看府里成了什么样子,你想让府中的人心都散了么。况且只要不离开邯郸,我们就始终得在赵穆的权势之下生活,拖着不是办法,必须得解决。” “解决?”异人痛苦的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要是赢将军在就好了,娘你总说我在月氏为质的时候,根本就没受过什么苦,无论遇到什么事,总会有赢将军出面替我们解决,可是看看咱们这次带来的这个,竟然不明不白死在水沟里了......” 赢广么?夏姬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软软的靠在一边,这个在月氏为自己遮风挡雨的铁血军人怕是已经不在了。 时间并没有因为个人的喜好好停止,夜幕下,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质子府门前,两列着甲的卫士早早就清空了两侧的街道。府门开启,夏姬换上了浓艳的妆容盛装而出,身后的异人则穿了一套轻甲紧随其后。马车旁,赵康正一脸笑容的恭候在侧,见夏姬出来,连忙放下车凳,夏姬则端起了一国王妃的架子,理都没理赵康一眼,自顾自的漫步上了马车。 异人翻身上马,护卫在马车之侧,赵康直起身子,对着车队摆了摆手,两排卫士迅速收拢,车队缓缓的向巨鹿侯府驶去。 夜幕下的巨鹿侯府比白天看起来更加的奢华,一排排明亮的烛火将整座府宅照耀的金碧辉煌,穿着暴露的舞姬正在殿内翩翩起舞,而在舞池的两侧,则摆放着一个个几案,后面坐着的则是赵国的一些达官显贵,而在最靠近门边一个位置上,吕不韦坐在那里静静地品着杯中的美酒,而在他的对面则是空荡荡的,很明显,那个座位的主人还没到。 “听说了么,今天那个秦国的王妃也要来呢!” “不是说那个秦王妃清高的很,一向对侯爷不假辞色,今天怎么忽然就变了个态度!” “那还用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呗,在咱们赵国,能和侯爷作对的能有几个?” “禁声!禁声!好像是人来了!” 场中的歌舞忽然暂停,只见夏姬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一般出现在了门口处,绝美的容颜配上华丽的服饰,让场中无数美艳女子都黯然失色。 赵穆笑着拍了拍手,站起身子迎接夏姬的到来,门口侍卫躬着身子,引领着夏姬走向了赵穆旁边的次席。异人刚想要跟随过去,只见门口的另一位侍卫冷着脸说道:“质子大人,您的位置在那!”(。)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忍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质子大人,您的位置在那!”侍卫冷冰冰的话语中透露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味道,那略带嘲讽的语气说明他丝毫没有将这个秦国的王子放在眼中,之所以给他留了一个席位,那完全是侯爷看中了他的娘亲,不得不给他留了些面子,像打发乞丐一样施舍了一个末席,这已经是侯爷格外开恩了。 “你想找死么!”异人顺着侍卫的指向看去,只见预留给自己的那个位置不仅仅是靠在门口,而且还被一个高大的柱子挡住,除了正面,竟然什么都看不到,这不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位子,倒像是临时添加出来的。 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异人彻底爆发了,怒火蒙蔽了他的双眼,焚烧了他的理智,在那熔浆四溢的脑海中只存在一个念头,那就是将眼前这个满面讥讽的奴才碎尸万段。就在他抽出佩剑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一把将那已经出了半鞘的佩剑推了回去。 “侍卫大哥,我们这就入席,就不打扰您执勤了,我这兄弟年轻气盛不太懂规矩,勿怪,勿怪!” 吕不韦满脸堆笑,用身子卡在了异人和侍卫中间,那只握住异人胳膊的手暗暗地用力捏了捏,示意他不要多说话。 “什么玩意!”侍卫冷哼了一声,不屑的瞟了他们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哨位。 一只毛还没张齐的幼虎,再怎么龇牙咧嘴也掩盖不了自身虚弱的事实,都不用太大的风浪。一只强壮点的恶犬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异人如果今日开罪了这名侍卫,就等于无意中落了赵穆的面子,赵穆权倾朝野,想要弄死一个质子,那办法可是多了去了,仔细想想。这些年死在异国的质子还少么?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异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可是那起伏不定的胸口暴露了他的内心,如果没有吕不韦的阻拦。他真的会拔出佩剑攻上去,至于自己是不是那名侍卫的对手,或是杀了人之后的后果,他斗完全没有考虑。 “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吕不韦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异人疑惑的坐了下来,心中却有些奇怪,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自己并不认识,看到他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就知道他在赵穆的眼中并不是如何的重要,就是这么一个年轻人。却表现出了完全与年龄不符的老练,这人到底是谁!? 异人也许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个沉稳的年轻人会与自己的后半生纠缠在一处,自己因为他才得以返回秦国,也因为他才能继承了王位,最后还是因为他,自己稀里糊涂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将偌大的秦国托付在了他的手上。 再次响起的舞乐打断了异人的疑惑,穿着暴露的舞姬跳起了更加****的舞蹈,那娇俏的身影被明亮的烛光映射到墙壁上,仿佛一群群的妖精在那里翻滚娇吟,诱惑着无数的凡夫俗子就此沉沦。 异人正直血脉旺盛的年纪,加之平日里夏姬对他的家教甚严,根本就不让他接触这些靡靡之音,今日忽然见了如此露骨的舞蹈哪里还受的了,一张俊脸涨的通红,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只能装作不经意的用余光猛瞟。就在这时,对面的吕不韦忽然举起一杯酒水,遥遥地敬向异人,异人见状,连忙端起身前酒杯还礼,只见吕不韦面色如常,竟是没有被那舞蹈影响丝毫。 “惭愧,惭愧。”异人显得很有些不好意思,暗自责怪自己的定力不足,那吕不韦与自己年岁相仿,定力却明显比自己强了许多。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吕不韦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跟随吕雄出入各种场所参加应酬,这样的场景早就见得多了,就算那些舞姬脱光了围在他的周围,吕不韦也不会有丝毫的狼狈。 饮罢杯中酒,吕不韦的目光似乎向主位的方向瞟了瞟,异人似有所悟,便也转过身,只是那粗大的柱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不得已,他只好将身子探了出去。 在朦胧的灯光下,赵穆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来到了夏姬身旁,端着酒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再看夏姬,只见她端着杯子,身体始终和赵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笑靥如花,虽未亲近,但也没有什么厌恶的表情写在脸上,每一次赵穆敬酒,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赵穆喝四个,她才勉强喝了半个,那欲罢还休的媚态刺激的赵穆兽性大发,根本不顾忌台下众人的目光,竟然径自坐在了夏姬的席位上。 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将异人从温柔乡中拽了出来,拳头上青筋暴跳,咬碎了一嘴钢牙,异人起身就想踹翻面前的席面冲到台上,狠狠刺赵穆几个透明窟窿。 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只见吕不韦将酒樽重重地墩在案面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异人听清。 吕不韦还是一脸沉稳的面孔,用嘴对着异人,轻轻的摆了个口型。 “忍!” 异人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怒火,端起酒杯猛的一口喝干,然后一杯接着一杯,似乎想要灭掉胸中烈火,却不想,以酒灭火只能让火势更大,酒劲阵阵上涌,异人再次产生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 可就在这时,对面的吕不韦忽然起身出恭,也许是不想见到堂内的场景,鬼使神差,异人竟然摇摇晃晃的跟了出去。 门口侍卫厌恶的看了浑身酒气的异人,将身子微微转过去一半,并未对他进行阻拦。 在一个无人的拐角处,异人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吕不韦。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个畜生!” 望着通红着眼睛如同斗牛一般的异人,吕不韦淡淡地说道:“只要你忍,今夜你们就能全须全尾的离开侯府,但是,只要你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赵穆绝对会抓住你的把柄,到时候能替你首尾的就只有你的娘亲,赵穆想要得到什么,你应该清楚!另外,你娘在秦宫中多年,定是有些手腕,所以,你最好还是相信她。” 吕不韦说完,转身径直离开,只留下异人一个人站在那里,冷汗淋漓!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百四十八章 卫国一统(一)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一切都如吕不韦所料,整件事情并没有向不好的方向发展,而冷静下来的异人成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安安稳稳地坐到了宴席的最后。 “侯爷,既然这夏姬已经来了,您怎么还放她走了?” 等到赵穆笑眯眯地送走了微醺的夏姬,管家赵康从一处阴暗的角落中走了出来,低着头不解的问道。 “哼,这个女人倒也是个角色,知道躲不掉,就索性大张旗鼓的赴宴,今夜这邯郸城内,盯着我这侯府的眼睛可属实不少,我如果强行让她留宿,自然是可以,只是如此一来必然会落人话柄,这些闲话在我得势之时也许算不得什么,可万一哪天我落魄了,这就成了索命的绳索,想要我命的人还是很多的。” 赵穆冷冷一笑,望着夏姬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你以为躲过了今日就能安然无恙了么?哼哼,这不过是个开始。我赵穆看中的女人,还没有哪个能逃脱得出我的手心!” 在一片黑暗之中,小巧的马车正急匆匆的向质子府赶去,异人没有骑马,而是钻进了车厢,紧张的靠在娘亲的身边,此时的夏姬目光清澈,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醉态。 “处境倒是越来越艰难了。”夏姬长长的叹了口气,让自己尽量靠的更舒服些。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夏姬欣慰道:“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我还道那赵穆哪里来的好心。非要我带你一起,却不想他是为了故意羞辱于你,一旦你做出了什么不智的举动,我们怕是要立刻陷入被动,开始的时候我还暗暗为你担心,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想到你做的很好。否则我们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 听了娘亲的夸赞,异人顿时涨红了脸,忸怩了一阵。这才小声说道:“儿子当时怒火中烧哪有那份定力,当时恨不得将那老狗碎尸万段,是坐在我对面的那个朋友拉住了我,让我忍下来的。” “唔?”闭着眼睛假寐的夏姬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异人的话引起了夏姬的警惕。如今不比往常,稍微细小的失误都可能将他们母子永远的留在邯郸,所以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的动机如何,会不会是赵穆派来试探他们的。 “他说他叫吕不韦,是卫国的商人,只是卫王灭了他吕氏满门,他才不得已逃到了赵国,本想通过赵穆替自己报仇。不过大将军李牧只是占了罗丰郡,并没有继续攻伐卫国。所以这吕不韦的仇也就没报成,还白白花了许多钱财。” 听了异人的话,夏姬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短时间内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得暂时放下不提。 秋末冬初,温度是越来越低,桂陵、青云、殇郡的百姓都开始储备足够的粮食准备熬过这漫漫寒冬,而在青云郡守府内,赢广与公孙泽围坐在火炉之旁,身边的小几上放着许多吃食,墨印跪坐在赢广身旁,不时将热好的酒水斟满二人的酒杯。 “我说公孙啊,小墨儿给你斟一次酒,你就谢一次,斟一次谢一次,你不累,我还累呢,这是后宅,没那么多规矩,你就放松放松不行吗!” 赢广撕下一块肘子,顺手丢到公孙泽的碗中,实在不明白这个没有一点吃相的读书人,怎么就忽然间讲究起那些虚的。 “非也!非也!”公孙泽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巴上的油渍,居然一本正经的说道:“吃相归吃相,礼仪归礼仪,如果今日只有你我,那我自然不会拘泥于那些末节,但嫂夫人在,那就是大大的不同,我公孙泽可不是那些一朝得志就放浪形骸的狂徒。” “瞧你那德行,怎么不是当初在县城时候的落魄样儿了!”墨印将二人的酒杯斟满,在一旁打趣道:“我可是听赢广说了,啧啧,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公孙泽难得的老脸一红,却不在这个话题上深说,话锋一转道:“那赵国李牧占据了罗丰郡,咱们卫国七郡,他姬重只剩其二,原本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我们成了势力大的一方,他姬重不过是裹胁了卫王,占了大义罢了,依我之见,现在倒是拿下濮阳的最好时机。” 赢广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大雪,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冬季是万物收藏的时候,在这个季节出兵,恶劣的气候将成为所有人的梦魇,可以说是兵家大忌,只要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挑起战争。 “你不用拿这种表情看我,我十分确定你没有听错。”消灭掉碗中的最后一块肉,公孙泽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这才继续说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出兵,所以他们的警惕性也就降到了最低点,我们在这个时候反其道而行,也就有了成功的可能。将军你看!” 公孙泽用手沾了沾杯中的酒,在桌子上草草画道:“如今李牧占了罗丰,虽然未曾进攻濮阳,但是大势已成,濮阳不得已只能屯重兵以防赵兵,以李牧之能,绝不会放弃送到嘴边的肥肉的,所以只要来年化冻,赵兵必定卷土重来!这是灭国之战啊!”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化冻之前,拿下濮阳,并积极进行军备,只要能赶在赵国发兵之前完成剩余六郡的整合,就算赵兵来袭,我们也有一战之力。只是这剩下的时间可是不多呀。” 赢广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那新乡郡与濮阳互为犄角,郡守卢望乃是姬重嫡系,他虽然将大部分兵力抽调到濮阳,但新乡郡仍有郡兵万余,我们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同时吃掉这两个郡,怕是力有未逮。” “哈哈哈哈!”公孙泽笑道,又沾了沾酒水在几案上画了起来,趁着酒迹未干,公孙泽拉着赢广,指着桌面上的图说道:“如此一来,不就成了么!只不过这引子,还需要嫂夫人大力帮忙才行。” 墨印淡淡一笑,说道:“都是自家事,可用不到一个帮字!”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卫国一统(二)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自从青云郡一战陷入僵局,赵军趁机夺取了罗丰郡,卫国守军不得不败退而回,自此之后,姬重在濮阳的声望便日渐低迷,这让那些忠于卫灵的旧臣一下子看到了希望,暗地里纷纷串联,想要借此机会重新对姬重形成压制,甚至逼迫他放出被囚禁的卫灵。 对于这些没有兵权的书呆子,姬重向来是看不起的,因为拿着几卷伦理道德的竹简就能让自己束手就擒,他们真以为自己也像他们一样读书读傻了不成!要不是这治理国家离不开这些读书人,姬重早就把他们杀个干净了事。 不过今日一早,姬无忧急匆匆送来的一份情报,让一直以来胜券在握的姬重产生了一丝恐慌。 “你说那些前朝老臣准备勾结赢广谋取濮阳?消息的来源可靠么?有没有证据?” 面对父亲一连串的疑问,姬无忧焦急的答道:“父亲不是让我盯着那些老臣么,我发现他们最近忽然走动频繁,似乎是在谋划什么,至于证据,如果有确凿的证据,我早就直接动手抓人了,他们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留下明显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呢。” 姬重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了一会,姬重这才开口说道:“不对。如今濮阳城内云集了十万大军,那赢广就算倾巢而出也不过是这个数,如今天气严寒。粮草辎重的运转都是问题,就算是这些老臣联系到他,又能如何!” 姬无忧转念一想,父亲说的也有道理,只要自家牢牢掌握着兵权,这濮阳城内就变不了天,至于赢广等人。不过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军出发都是有征兆的,到时候准备就来得及。想到这。姬无忧也淡定下来,随意同父亲说了说城中的情况,便退下了。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原本繁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换了一身浓密羽毛的麻雀在地上蹦跳。翻找着一些珍贵的吃食。如果不是生活所迫,相信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出行,而在城西的墙根下方则是一片贫民的聚居区,这里恰恰集中了整座城市中最落魄的一群人。 一辆收恭桶的牛车顶着风雪缓缓前行,驾车的老汉低着头,将身子缩在黄牛后面瑟瑟发抖。旁边一个裹着灰色麻布片的中年男子快速的从牛车身边经过,似乎觉得风雪有些大,中年男子忽然停住了脚步。用力紧了紧衣领,借着遮挡风雪的机会。眼睛迅速的在周围环视了一圈,见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这才回走几步拐进了一条巷弄。 一进小巷,风雪似乎一下子小了很多,中年男子三拐两拐来到了一户人家后墙,见左右无人,便脚一顿地,身子凌空拔起来三尺,双手搭住墙头,整个人灵巧的一翻,悄无声息的落入到院内。沿着墙根小心的挪动到了另一头,中年男子默默地蹲在了雪地之中,一动不动。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见自己留下的痕迹被风雪掩盖的差不多,中年男子这才起身,一个旱地拔葱,一下变翻到了隔壁的院子。可才一落地,就感觉到一个冰凉的匕首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咕咕叽。”中年男子并没有说话,而是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那匕首的主人听到声音之后立刻退了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了雪地之中。 中年男子推开房门,只见屋内的寒气一点也不比外面弱多少,在旁边的一个破旧矮榻上,一个全身裹在黑布之中的人,仿佛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略微嘶哑的声音从袍子里传来,仿佛没有一丝人气。如果太史亨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耳熟,这个声音会让他想起一个同他并肩作战了很久的一个人----陆大! “回禀首领,我们的人手都已经潜入到了城内,各个目标人物也已经锁定,只要接到命令,所有人都可以立刻进入战斗。” “恩。”陆大点了点头,对中年男子的安排表示满意。 “通知荆轲,让他先动起来,我们的时间不多,既然已经到位,那就开始我们的计划吧!” 左相卫鞅是跟随先王的老臣,算上卫灵和现在的新王,他已经辅佐了三位君王,可谓是三朝元老,仗着自己的资历,一些别的大臣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卫鞅都是照做不误,在他看来,只要能让卫国国运强盛,做些得罪人的事也无妨! 公子康虽然已经即位,可是这手段属实不太光彩,自然而然,他的正统地位受到了很大的质疑,加之他即位之后,迅速沦落成为一个傀儡,而真正的大权则掌握在了姬重手中,这就让那些正直的老大臣们有了充足的理由反对他的统治。 “一帮粗坯!以为掌握了军队就可以掌控一切,殊不知这世道上,只要道义才是真正无敌的力量,只要自己占住了道理,就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迫于众人的压力,就算你手握兵权又能奈我何!” 卫鞅坐在马车之中,得意的揪着自己的胡子,刚刚他孤身一身闯入大殿,当着卫王的面,狠狠地痛骂了姬重的祖上三代,骇的大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姬重!哼,别人怕你,我卫鞅可不怕你,这几日已经联合了不少有志之士,尤其是那几个老兄弟,他们的威望不比自己弱多少,这么多有影响力的人凑在一起,你还敢把我们都杀了不成,只要占住了道义就不怕你不就范! 想到这里,卫鞅就觉得自己这已经老朽的躯体内,忽然迸发出了新的活力,就像是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登顶,忽然间在树丛中发现了一条向上的未知的小路。 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卫鞅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两声闷哼,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噗通!噗通!” 卫鞅就觉得车子猛地一沉,就见车门处忽然多了一个黑衣人!只见此人拿着手弩,竟然直直的对准了车厢。 “侯爷说了,相爷为国操劳了几十年,也该好好歇歇,所以侯爷特命小人到此恭候,送相爷上路!”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百五十章 卫国一统(三)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肆虐的风雪虽然已经停息,可是天空依旧阴沉,厚重的乌云死死地压在濮阳城头上,让匆匆奔走的行人感到阵阵窒息。 卫鞅死了,死的颇有些意味深长。其实也怨不得别人多想,只是他死在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节点上----前脚刚在宫内将姬重等人骂的狗血喷头,后脚出宫没走多远就被人射死在了马车内,七八根短簇弩箭将他的胸口钻成了筛子,等城卫赶到的时候,他整个人早就凉透了。 “查出了什么结果?” 在昏暗的房间内,姬重坐在屋内的阴影中一直在默默地思考,并反复分析着事情的进过。直到姬无忧推开房门走进屋内,这才从思绪中退了出来,抬头对着姬无忧问道。 “杀手的手脚十分干净,附近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唯一有价值的是遗留下来的那些弩箭,不过那些都是我们卫军的制式手弩,如果这条线索成立的话......” 姬无忧说到此处不禁犹豫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 话虽然没说完,但是姬重已经明白了话中的意思,制式手弩只有卫国正规军才有装备,所以。能在这濮阳城中随意使用这种兵器的人就只能是姬重手下的职业军人。有动机而且有能力,这个时候就算姬重跳到台前反复说明自己的清白,只怕那些早就视他如仇寇的老臣也不会相信。 究竟是谁想要栽赃自己!难道他们真的就那么天真?以为那些无兵无将的宿老。真的能够带领他们推翻自己的统治么!? “加大城内的巡逻力度,我想对方的招数不会仅仅如此,他们一定还有后招!找出他们!” “是!” 卫鞅的死让城内的那些老臣们人人自危,在他们眼中,这件事一定就是姬重的手笔,他现在之所以派人大力追查,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众人看。就算最后真的抓住了凶手,那也一定是他故意推出来的替罪羊。由于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是下一个目标,大臣们纷纷称病不出。以至于每三日一次的朝会都因为缺席的人数太多而不得不取消。 紧张的气息充斥在濮阳的上空,所有人都在战战兢兢地观望着事态的变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抓住了什么把柄,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是有一个人却与众人不同。他就像一只嗅到了腥味的疯狗。疯狂的翻掘着他认为可疑的每一处角落,只要让他发现了任何蛛丝马迹,他就会兴奋地嚎叫着,扑上去狠狠地咬住不放! 这个人就是卢俊,卫国曾经的大司马,后因为兵败被贬,只能负责濮阳城内的一些鸡毛倒灶的小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就只能在这个位置上终老。可是已经尝过权利滋味的卢俊怎么能够甘心,所以他一直在默默地寻找着重新返回政治舞台的机会。所幸,他等到了。 这次的卫鞅被刺事件,在已经无路可退的卢俊眼中,就是他重新返回到台前的绝佳机会,只要能够抓住幕后的黑手,勘破针对姬重的阴谋,这个功劳足以抵掉兵败的过失。 于是,只要是居住在濮阳城内的老人儿,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卢俊疯了,他根本不会顾忌以往人情,也不会顾忌对方的身份,在姬重有意无意的推动下,连一些王公贵族的府邸也没有逃过卢俊的搜查。 卢俊的疯狂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虽然给陆大等人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机会,所以,当一个炮制出来的香饵出现在卢俊面前的时候,这条疯狗根本就不辨真假,毫不犹豫地吞吃了下去。 齐惠是一员武将,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则是卫鞅的女婿,当初结婚的时候考虑到兵战凶险,卫鞅变动用自己的关系,将齐惠调入濮阳做了个参将,虽然没了兵权,但是可以天天守在家人身边,也不失为一种幸福,而且按照卫鞅最初的设想,在他退下去之前,完全可以将齐惠推到一个闲职将军的位置上。可是哪想到世事变化太快,卫鞅还没来得及一一布置,便被刺身亡。 悲催的事情远没有结束,齐惠万万没有想到,岳父尸骨未寒,卢俊竟然带着兵丁打上门来,进门二话不说,就要搜查相府,搜查的理由竟然是怀疑府内私藏杀害相国的凶手!此话一处,气的齐惠是三尸暴跳,怎么着,合着我用我岳父的性命弄了场自杀的戏码让你们过眼瘾那! 话说这齐惠虽然做了个濮阳城内的太平参将,可毕竟当初也是上过战场,沾过人血的汉子,火爆的性子依旧,并没有因为陷入温柔乡而磨灭掉多少,见到昔日的大司马竟然不顾风度摆出一副小人嘴脸,甚至拿已经去世的老人说事,这让齐惠哪里还能按捺得住,随手抽出门栓就打了出去。 殊不知这一打却是落了把柄,让卢俊心中认定自己得到的情报是绝对无误,早就预备在另一条街的城卫火速出击,团团包围了满是白绫的相府。 “齐参将,我劝你还是放弃抵抗吧,你以为你做的事就天衣无缝么?实话告诉你,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是不会包围相府的。话说回来,我对你们这些卫灵的铁杆心腹也是蛮佩服的,连这等苦肉计都能使得出,不过也对,任谁也不可能想到,凶手竟然会藏在被害人的家中。废话不多说,你是乖乖交人呢?还是我亲自带人进去搜呢?” “放屁!”齐惠手中横着门栓,双目充血,对着卢俊破口大骂:“老狗!你与我岳父同朝为官近三十载,他人品如何你能不知?为何用此等卑劣手段污他名头!可笑岳父生前对你推崇备至,甚至举荐你做大司马,哪知你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想要搜相府?可以!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卢俊奇怪的一笑,心中对齐惠的话毫不在意,只要能够重新掌控权利,冤枉一两个人又能怎样呢? “上盾!给我顶进去!”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卫国一统(四) 十几名持着大盾的卫士一步步的向齐惠逼近,连接在一起的盾墙没有露出一丝的缝隙,齐惠虽然勇猛,但木质的门栓却使他的战力大打折扣,虽然使得大开大合,却仍被不停的压缩着活动的空间,没坚持多久,他就被一面面的盾墙挤的动弹不得。 “卢俊!你这只老狗!你不得好死!” 齐惠徒劳的挣扎着,嚎叫着,想要前进一步而不可得。周围的士兵将兵刃架到齐惠的脖子上,那冰凉的触感终于冷却了他内心的怒火,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卢俊冷笑着走到齐惠身边,淡淡地说道:“我能不能好死,还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只要让我搜出证据,那么你可就要死了。”说完一挥手,大批的士兵呼啦一声冲入到相府之内。 对着卢俊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齐惠虽然恼怒但却并不担心,自家人知自家事,有没有窝藏凶手自己心知肚明,卢俊等人的搜索注定是徒劳无功,自己忧虑的不过这相府颜面,可叹自己手中无兵,才使这卢俊如此肆无忌惮,终是丢了岳父的脸面。齐惠打定主意,等一会卢俊出来,自己定要好好的讥讽他一番! 就听见府内鸡飞狗跳乱成一团,那些士兵可不会顾忌你是不是正在办理丧事,他们到处乱翻,顺手牵羊,更有甚者,竟然要打开棺椁,看看里面是否藏人!这下子倒是引起了府内妇孺的拼死阻拦,许是怕闹出人命。那些要开棺的兵勇这才作罢。 结果并未出乎齐惠预料,卢俊在府内搜刮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凶手。所以当卢俊面色如常的走到门外的时候,齐惠用力挣开了逼迫自己的士兵,指着卢俊骂道:“老狗,你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今日你辱我相府,便已结下大仇,我这就入宫禀明大王。定要将你治罪!” 卢俊的面色忽然变得十分古怪,仿佛在强行压制着什么,似乎胸中的得意激荡的太猛。卢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惠面色一凛,见那卢俊笑的十分舒畅不似作假,也不像是得了失心疯。可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本就无惧卢俊的诘责。那么他在那里笑个什么劲? 卢俊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声。猛地从怀中抽出几张帛书,得意的对齐惠说道:“天意,真的是天意啊!齐惠,我承认你这里并没有什么凶手,但你看看我搜到了什么?你真是好大胆子,竟然敢联系以前旧部意图造反!啧啧,这联系的人数还真不少,呦。竟然连桂陵郡的赢广都答应做你的外援,连里应外合的时间都定了!齐惠啊齐惠。你现在还是想想自己怎么解释吧!把这个奸贼给我带走!” 齐惠在一旁被骇的脸色发白,一把推开身边的士兵,对着卢俊骂道:“你这是栽赃!你一定是故意的!你想踏着我们相府众人的尸骨向上爬,我告诉你,做梦!大王不会相信你,他不会相信你的!” 神情恍惚之下,齐惠被旁边的城卫一下子放翻在地,几下就被捆上了牛筋。卢俊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盯着趴在地上的齐惠,幽幽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冥域:“你也不用嘴硬,是真是假一探便知。来啊,给我封了相府,再将这相府内众人尽数下狱,仔细查查有没有同党!” “是!”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件小小的追凶事件,先是在陆大等人的诱导下,然后被利欲熏心的卢俊无限扩大,牵连出无数无辜者,最后在各种推手的运作下,终于成了引爆卫国政坛的导火索,将整个卫国送入了亡国的深渊。 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当埋藏在桂陵郡的探子发回了赢广正在调兵的情报的时候,濮阳城内的姬重终于确定了那些书信的真伪,因为赢广此时调兵,与那些搜出的书信上的时间恰好吻合。姬重大怒之下,将一大批受到牵连的中基层军官下狱,至于他们招不招供,那就是卢俊的事情了。 不招?没有关系,被抓住的小偷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贼呢,只要一番酷刑下来,不怕你不说,至于那些撑到最后的硬骨头,哼,当着那些罪人的面上凌迟!然后报个畏罪自杀就行了。 七日之后,卢俊恭敬地将一厚摞带着血腥味的认罪书送到了姬重的手上。 “监国大人,那些罪臣已经招供,这就是他们的认罪书。” “唔,你干的不错。” 姬重面无表情的摆摆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接过卢俊手中的文书摆放在姬重的案前。 姬重随手翻了翻,虽然经过了掩盖,但那浓重的血腥气还是让这个征战了半生的老将嗅了出来,但他并没有多说,卢俊现在就是一条家养的狗,他已经把所有人都得罪遍了,只有跟着自己,他才会有一条活路,这样的人,用着还是放心的。 “你是城卫军的老长官了,明日起,便官复原职吧,好好的把城卫带好,别给我丢脸!下去吧。” “是!是!是!” 虽然外面冰天雪地,卢俊的内心却像烧起了一团火,他很兴奋,因为他赌赢了,不仅如此,他还知道桂陵郡的赢广如今仍蒙在鼓里,如期的发兵偷袭濮阳,而在新乡郡,卢望已经尽起郡兵包抄赢广的后路,当赢广兵临濮阳的时候,就会完全陷入预先设计好的包围圈,有心算无心,那赢广必定插翅难逃! 这就是报应!赢广,按理说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可你是怎么对我的!这次战罢,如果你侥幸活着,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在茫茫的雪地之中行军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在桂陵郡、青云郡的范围内还好,沿途可以随时获得补给,但是一旦出了自己掌控的范围,那就是进入到了敌占区,补给的困难大大增加,所以,这一仗,赢广拖不起,他必须速战速决!(。) 第二百五十二章 卫国一统(五) 暮戈是新乡郡的一名步卒,原本已经轮休的他,大半夜的忽然被队正从温暖的被窝中拎了出来,根本来不及迷糊,冰冷的空气直接将暮戈身上仅有的一点热气带走,连着打了两个寒颤,暮戈一下子清醒过来。 “所有人的休假取消,给你半个时辰,带着你的兵器盔甲去西大营集合!快快快!” 破旧的门扉孤零零的发出吱吱的响声,外面飘过队正的大吼,还有一连串渐渐离去的脚步声。 暮戈的浑家小心翼翼的扯着被角,低声问道:“这不刚刚轮休,怎么又要回兵营,马上就要到年关了,难不成又要打仗?” 暮戈低着头套上了衣服,转身闷声叮嘱道:“上官的意思谁能揣摩得透,你自守好家门,照顾好爹娘儿子,我这便去了。如果军情不那么紧急,回来过年也是说不定的。好了,你先睡吧。” 那女人望着自家汉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能默默地关好房门,无声叹息。 事情远比暮戈想象的要糟,紧急集合的部队带足了三天的口粮连夜开拔,辎重营整顿粮草随后进发,新乡郡守卢望亲自统军,城内郡兵尽起,风风火火的直奔濮阳而去。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他们只是接到了出兵的指令,然后稀里糊涂的奔波在了路上。 一夜的急行军让暮戈耗尽了体力,尤其是那些尚未融化的积雪。让他每一步都要耗费平日里双倍的力气,等到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新乡郡兵的队伍已经被拉成了长长的一条。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疲惫,如果不是执法队的人一直在巡视,这支队伍早就被拖垮了。 长长的军号声终于响起,那些强自坚持的士兵一下子坐在了身旁的雪地里,甚至有的人不顾积雪的寒冷,就躺在那里呼呼大睡,一夜的奔波已经让这些士兵熬到了极限。 虽然很困。但暮戈并没有选择睡去,他从怀内掏出尚带着体温的干粮,就着地上的积雪大口的吞咽起来。吃饱肚子,始终保持充沛的体力,是暮戈能活到现在的秘诀,无论条件多么恶劣。只要能轮到休息。他或多或少都会吃点东西,因为他知道,一旦战斗打响,吃饭什么的就不会有个准时候,敌人是不会因为你到了吃饭的时间而停止进攻的,他就见过许多比自己勇武得多的战士,战到最后力竭而亡,而在战场上的殊死搏杀。只要你比对手多坚持一会,那么你的性命说不定就保住了。 “暮戈。怎么样,还吃得消?”队正繁凌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没什么坏心眼,加上无论多么恶劣的条件,他都没有抛弃过一个弟兄,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很得麾下兵士的信任。 “身体倒是没什么,就是累,吃了点东西就更不想动了。”暮戈对着繁凌笑道:“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啊,稀里糊涂的跑了一夜,弟兄们都累趴了,如果没个目标的瞎跑,怕是会引起弟兄们的怨言。” “不要说你们,就是我,也不过刚刚得到命令,我们这次的目标是婺城。” “婺城?那不是快到了青云郡的地界儿了么!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面对暮戈的疑问,繁凌苦笑道:“你别问我,问我也不知道,咱们都是辛苦命,上官发了话,咱们就只管做就是,我只知道这次咱们要抢时间,你抓紧时间休息吧,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得出发了。” 婺城这个地方,暮戈其实是知道的,没打仗的时候,他带着自己的老婆去过几次,新乡通往婺城,必须经过断隆涧,虽然带了个涧字,那里却是个风蚀地貌,沟底有条通道但是却没有水,以前每次走过那里,暮戈都会在心里暗自提防,生怕有什么强人跳出来拦路,因为这里的地形实在太险,两侧都是峭壁,只要前后出口一堵,想出都出不去。 队伍经过了短暂的休息继续前进,卢望丝毫没有节约兵力的意思,他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赶到婺城,并且趁着守军不备,迅速的拿下城防,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堵住赢广军队的退路。 断隆涧的险阻不过让卢望稍微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首先自己出兵十分突然,连自己麾下的士兵都跑的不知所谓,那些盯着自己的暗探就更迷糊了,所以就算那些人得到了消息,也来不及阻拦自己。其次,这么恶劣的天气,对方不会在这荒郊野外驻扎一支兵马,顶多有一两个巡哨的罢了,这些人见到自己的大军只会逃跑,根本不可能主动上来迎战。有了上述的判断,卢望认为只要自己加快速度,队伍就可以很安全的通过这断隆涧。 “郡守,是不是应该派出哨骑去查探一下?” 断隆涧的险阻让副将十分不安,见卢望丝毫没有查探一下的意思,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不必了,我们出兵的十分突然,对方就算得到消息也来不及跑到这里来设防,尔等不用多虑,让部队加快速度通过才是正经!” 卢望十分坚决的拒绝了副将的提议,大手一挥,命令所有部队进谷。 接到军令的暮戈十分意外,他本能的认为这么毫无防备的直接进去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可是军令的约束力使他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随着大部队,缓缓进入到了谷内。 此时,就在断隆涧两侧的绝壁上,一棵枯萎的小树忽然倒了下去,紧接着对面的枯树也被放倒,而在出口的地方,典军横着大斧站在了最前方,这支本应该出现在濮阳的队伍,忽然转向,牢牢守在了断隆涧旁! 在这条狭长的裂谷内,卢望的大军被抻成了一字长蛇,当前锋营示警的时候,后军的辎重队才刚刚进入到一半。 “轰隆隆!” 两侧的山岩滚滚而下,巨大的石块砸翻了运送粮草的牛车,砸死砸伤的兵士和牲畜更是无数,那些想要调头逃生的车辆互相顶在了一处,将本就不宽的入口彻底的堵死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卫国一统(六) 一方仓促应战,一方以逸待劳,战斗还没开始,不过是遥遥望见对方的军旗,卢望的先锋营就已经是一片骚乱。受到地形的限制,能在正面摆开的士兵数量有限,强行出击,先冲出去的士兵就不得不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无奈之下,先锋营将只能命令部队原地防御,以等待后续的增援。 可是他哪里知道,后方的辎重营早就乱成了一团,所有人无视从天而降的石块,都在竭尽全力的向外奔跑,为了能够顺利的越过辎重车形成在障碍,他们放弃了一切阻碍他们行动的装备,只为了跑的更快一些。 听到先锋营示警的时候,卢望的心就像就掉进了冰窟窿之中,做为一军主将,他想的要比普通士兵多的多。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快的了,可是偏偏对方出人意料的堵在了自己的必经之路上,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反应早早就落在了人家的算计之中,目的则是灭掉自己手头上仅有的这些兵勇,之后顺势吞了新乡郡! “撤退!撤退!”卢望现在已经不指望能够赶到濮阳了,他现在只想尽快的撤到谷外,然后集结兵力一步一步的退回去,只要能够守住新乡,与濮阳互为犄角,那就还有一战之力,如果强行突进,将仅有的有生力量都葬送在此,则新乡郡必失!至于自己的前锋营......让他们尽量拖延敌军的脚步吧,为了大局。也只能牺牲掉。 暮戈站在队伍的第二排,颤抖的看着疯狂冲过来的敌军,他们的动作太快了。快到己方的军阵尚未成型,弓箭手也没有到位,只不过眨眼之间,他们就已经冲到了自己的身前。 “哐当!” 第一批的兵士根本就没起到任何作用,并不完整的军阵无法发挥出集体的力量,而单凭个人的勇武,他们又如何能抵挡住高速撞过来的敌军。第一排的防御直接被粗暴的撕裂。拿着盾牌的士兵狼狈的缩在盾牌后面脚步踉跄,不停的向后退去,身子弱一些的则直接被撞飞。第二排的长矛手被己方的士兵撞乱了阵脚,来不及反应,对方的士兵已经疯狂的砍杀进来。 “杀!”暮戈绝望的吼道,长矛探出。直接捅入到面前兵士的腹中。熟悉的入肉感传来,暮戈知道面前的人肯定没救了,熟练的想要将长矛拔出,没想到那名士兵更是疯狂,单手用力一把抓住矛杆紧紧不放,紧接着另一只手一记横扫,竟然直取暮戈的人头! “完了!躲不开!”暮戈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除了尽力的向后仰去。竟然再无他法!就在这时,一柄长刀斜刺里探出。勘勘赶到,就听见铛的一声,架住了那势在必得的一刀。 “弃矛!退!” 繁凌将长刀舞的密不透风,与暮戈两人一步步向后退去,先锋营仓促建立的防线已经被撕扯的七零八落,双方的士兵混杀在了一处,不过这一切在繁凌的眼中都是徒劳,对方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强,新乡郡兵得两个人甚至三个人才能拼掉对方的一个,原本营将带着他的亲卫还能组织士兵稳住阵脚,可是对面使着大斧的那员武将冲了过来,几下就将辛苦建立的防线轰得粉碎,就连营将也不过勉强招架了几下,便命丧当场。 先锋营完了,再不走,怕是都得死在这儿! 繁凌带着暮戈顺着峭壁的边沿边打边退,很快就退到了队伍的后方,这里的压力较小,用力逼退了眼前的敌军,繁凌、暮戈两人转身便跑。 退回去的路上也并不安全,天上仍在下着石头雨,地面上到处都是被砸烂的尸体,一名侥幸未死的伤兵,正在拼命的向峭壁的下方爬去,那里被击中的机会较小,活下来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只是上天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一块大大的石头从天而降,好死不死正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咔嚓!” 带着铜盔的脑袋一下子被砸的稀烂,红白相间的脑浆四下飞出,溅的暮戈满脚,浓重的腥气刺激得暮戈嗓子眼一阵发痒,这名久经战阵的老兵竟然生出一阵要呕吐的感觉。 “快走!”繁凌猛地拉了他一把,现在没有时间发愣,越快离开就越安全。 在山谷的入口处,废弃的车辆,死去的牲畜,还有倒毙在路上的士兵,这些已经形成了天然的阻碍,隔断了后退士兵的退路,他们只能冒着不停掉落的石头攀爬,绕行,只要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被夺取性命,成为这些障碍中的新一员。 当繁凌带着暮戈狼狈逃出来的时候,卢望正在整合着乱糟糟的败兵,许多基层军官没有成功的撤出来,这就让指挥的效率大大降低,卢望不得不将自己的亲卫散出去,强行聚拢着溃散的士兵。他心里面很清楚,如果就这么各自逃命,跑不了多远,就会被后续追杀的敌人赶上,就算侥幸未死,逃回到新乡郡,那些失去了编制的士兵也发挥不出多少战力,根本收不住郡城,所以,他必须将军队集结起来,握成一个拳头,这样才会多一些自保之力。 繁凌和暮戈被打散了,丢失了兵器的暮戈被无乱塞了把战刀就被推到了阵前,而相对勇武一些的繁凌则被收到了中军,一切都是那么的忙乱,甚至没有人注意到,谷中的喊杀声早已消失,一队队浑身浴血的士兵如同地狱之中的魔神,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在了断隆涧的入口处。 “冲!” 走在最前面的典军发现了卢望的意图,自己已经来不及等待后面赶来的士兵了,新乡郡兵已经开始结阵,一旦让他们结阵完成,那么刚才的那场厮杀必将重演,只不过攻防的角色换了,己方将受到地形的限制无法将兵力展开。 当机立断,典军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带着跟随他冲过来的这些士兵猛地向前冲去,他要冲进对方的军阵,将那里搅成一团,为后面的士兵开拓出一个桥头堡!(。)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卫国一统(七) “弓弩手!弓弩手!快!快!射死他们!” 勉强聚集起来的弓弩手匆忙的射出了手中的羽箭,嗖嗖嗖嗖嗖,疾驰而过的箭矢带着破风声直奔典军等人而来,典军横起大斧,用斧面做盾,只顾低着头向前猛冲,偶尔漏过来的箭矢挂在重甲之上,看着虽然凶险,但却没有伤及到皮肉,于战力无损。 不过旁边的士兵就没有那么幸运,流失无眼,不时的有人被射倒在地,可是更多的士兵从后面冲了出来,跟着典军形成的箭头,疯狂的向前突进。 “给我破!” 百余米的距离转眼就到,典军冲到阵前,侧身闪过攒刺过来的长矛,大斧一挥,顿时清出了一片空地,暮戈只觉得一阵大力传来,双臂仿佛断掉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可怜,眼看年关将近,暮戈却不能回返,最终折在了这战场之上。 见队伍已经被黏住,短时间内无法走脱,加上冲出来的不过典军等几十人,卢望也是心中发狠,一声令下,竟然率领亲自上前,就要擒杀了典军! “杀!” 典军明显感觉周围的压力猛增,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放眼望去周围竟然都是卢望的亲兵,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然被他们围住了。而在这个圈子的外围,越来越多的桂陵郡兵冲出峡谷,如同狂风巨浪般轰击着卢望的防线,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杀透冲出! “嘿嘿!”深陷重围。典军确实怡然不惧,多年的沙场征战让他积累了足够的经验,这个时候不能怕。不能乱,必须静下心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有这样才能在死地之中觅得一线生机。 脚下不停,大斧飞舞,典军仿佛一个陀螺一般,始终保持着攻击。任何妄图靠近偷袭的人都被他一斧放翻,对于大斧这类的重兵器,寻常士兵靠上去就是白白送死。随着典军的进攻,那些心生惧意的士兵不自觉的后退,让这包围圈反而向外扩了许多。 “贼将受死!呃......”卢望大喊一声,快步冲到了典军身前。就想来个阵前斩将。可能是刚才离得远看的不太清,直到离得近了,卢望才发现,眼前这员悍将足足高出自己一个头!再看典军浑身上下不知道挂了多少别人身上的零碎,鲜血顺着盔甲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淌,偏偏典军生了一副恶相,还没动手,就已经煞气逼人。卢望稍微一个犹豫,心中的底气顿时就泄了大半。 只是既然来了。想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典军本来抱着稳扎稳打的打算,只要坚持到援兵到,凭借桂陵郡兵的精锐,取胜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可这卢望自己找死,竟然跑过来和自己单挑,看来这新乡郡已是囊中之物! “呼!”典军一击迫开围在周围的敌兵,脚下用力一跺,身子前倾,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直直砸向了卢望,再看那卢望,双腿微屈,收敛心神,竟然摆出了防守的架势,只是他也不想想,典军能轻松舞起大斧这种重兵,这全力的冲撞,力道堪比奔马,卢望虽是武将,但也就堪堪算做二流,他不明敌我差距,只是竭力硬抗,焉能不败! 只一下,卢望手中上好的战刀就已经扭曲变形,整个人更是大踏步的后退,悄悄将两只颤抖的手藏在身后,卢望心底忍不住阵阵发寒,可那典军仿佛没事人一般,咧嘴狞笑不说,连身后的攻击竟然也都不顾了,死死盯住自己,居然步步紧逼上来! “哈!” 卢望也是看明白了,自己与对方差距太大,被动防守更是弱了三分,还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能赢得一招半式,于是他鼓起余勇,丢掉变了形的战刀,顺手抢过一干长矛居然率先出招。 话说这卢望能被姬重任命为郡守,就足以说明他不是个样子货,只见他手腕一抖,长矛仿佛沾染了灵气,出击角度选的是格外刁钻!如果换了旁人,就算是功夫了得,也免不了被这一招攻的手忙脚乱,当初凭借这一招,卢望属实灭掉了不少战将。只不过今天不巧,他这赖以成名的一招并未达到想要的效果,倒不是典军的招数有多么精妙,而是粗人有粗招,典军选择了凭借重铠硬抗。 多年沙场厮杀的经验,让典军本能的错开了要害,长矛擦过重铠带起一溜火花,典军不退反进,一头冲到卢望身前,此时卢望招式已老,正处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尴尬境地,见自己来不及收回长矛,卢望索性抡起拳头直奔典军面门! 可他哪里知道,这一招典军比他用的熟练多了,自己拳头刚刚轮起,人家典军的封眼拳早就糊到了面门之上!卢望就感觉眼前一黑,接着就是剧烈的酸痛,鼻骨仿佛撞到了墙上,那酸辣辣的感觉就像是鼻子里被人强行灌了满满一碗辣椒水! 卢望胡乱的挥舞着手臂,想要拉开与典军之间的距离,可是他也不想想,典军怎么可能放弃掉这么好的机会!卢望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黑影冲到自己身边,接着脖子上一片冰凉,所有的感觉仿佛在那瞬间都消失不见,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什么功名,什么利禄,都变成了过眼云烟。 主将是一支军队的精气神之所在,可以说主将一死,整个军队的核心也就没了,大批的逃兵开始出现,当赢广的后续部队冲出峡谷的时候,新乡郡兵早就不成阵势,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溃散的逃兵。 不远处,典军正在用地上的积雪擦洗自己的盔甲,在这尸横遍地到处污血的战场,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找到了这么快干净的地方。 “老典,怎么样,还能走得动么?” 典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盔甲,咧嘴笑道:“只要饱餐一顿,马上就能上路。这个时候,想来樊篱应该已经占了新乡郡,那里肯定不会出什么乱子,而敖烈已经带着疑兵在濮阳附近晃悠了许久,我要是再不过去,那小子怕是要露了陷。”(。)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卫国一统(八) 自从濮阳城外发现了桂陵郡兵的痕迹,齐惠就坐实了勾结外人的名头,卢俊认准了齐惠这条线,反复逼问他与下线的联络方式,就是想借此机会设下陷阱,将赢广的桂陵郡兵围杀在濮阳城下。 可怜齐惠,他本就是被冤枉,哪里来得什么下线,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齐惠就被卢俊折磨的没了人形,甚至最后,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 “大王,齐惠已经亲口承认他暗中勾结赢广等人谋反,如今已是证据确凿,这是齐惠的口供。” 卢俊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兴冲冲的将炮制好的供词上呈给了卫王,重掌权利的快感让卢俊始终都处在亢奋状态,从早到晚他都在不眠不休的工作,好像一旦闭上眼,他所掌控的一切就会消失一般。 “此等逆贼,留之何用?斩了吧,将他的头颅挂在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卫王尚未开口,姬重却先开口定下了章程,朝内众臣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对姬重的话根本就没有异议。卫王抖了抖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见了众人的鹌鹑样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复思量之后,还是决定不说话的好。 对于齐惠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反而是一种解脱,他终于不用再忍受那非人的折磨,当他的头颅被砍下之后,刽子手惊恐的发现,那个沾满鲜血的干枯头颅竟然嘴角带笑,而且笑容是那么的诡异。只要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脊梁骨发寒。下意识的,刽子手想立刻离开,无论去哪。只要离这颗头颅越远越好,可是一想到监国大人的命令,刽子手只能强压着不适,将头颅挂上了城头。 就在齐惠头颅被挂在城头上的第二日,一大群溃兵忽然出现在濮阳城下,看他们的服饰竟然是新乡郡兵!守门的裨将大惊,立刻用吊篮将溃兵首领拉上城头。并将情况上报给了姬重。 “什么?你说卢望竟然战死了!” 姬重再也保持不住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他一把揪住那名将领的衣领,怒吼道:“卢望是我亲派过去。他的功夫如何我十分清楚,虽然不是什么万人敌的猛将,但是想要走脱,也绝不会是难事!他怎么可能战死!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溃兵将领仿佛被吓傻了一般。哆哆嗦嗦地说道:“将军当时着急赶往濮阳。大军只带了三日口粮,便在这雪地之中急行军,当遇袭的时候,已经十分疲惫,对方以逸待劳,只一下就击溃了我们,当时将军想要斩了对方武将,意图力挽狂澜。谁知道后来气力不济,被那敌将一招斩了......” 姬重松开了手。仰天长叹道:“卢望,却是我害了你啊。”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如今最后的外援已失,自己围歼赢广部队的想法落在了空处,如今只能依城坚守,过了今年再说。 城外的溃兵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城卫军在自己的驻地划出一大片营区,供这些新乡郡兵驻扎,并同时送上了饭食。其实这些城卫也没安好心,在他们的眼中,这些溃兵不过是些炮灰,一旦战斗打响,这些炮灰是第一波上城头守卫的最佳人选。 冬日的夜总是来的很早,当浓重的墨色笼罩了濮阳,一个孤单的身影出现在了城西的贫民区内,大摇大摆的经过一个个暗哨,身影终于来到了陆大的房门外。 “进来吧,门没锁。”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门外的人也没什么顾忌,推开门走进了屋内。 “嘶,屋内怎么这么冷,你不点灯也就罢了,怎么连碳炉也不生一个。”脱掉罩在外面的黑袍,里面露出了一张毛茸茸的大脸。 陆大翻了翻眼皮,借着外面的月光大量了一眼,这才板着脸一板一眼的说道:“干我们这行,小心谨慎是第一位,点上那么明亮的东西,是想告诉对方,这座荒屋中住着人么?还有,封庄,你这么晚跑出来做什么,不怕被别人发现么?如果耽误了将军的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封庄撇撇嘴,不满的说道:“那些城卫就是把我们当猪,溃兵营的防守都是我的人,我出来寻个花问个柳不行啊,再说这濮阳城内,谁能认识我!” 陆大在月氏的时候就受够了封庄的一张贱嘴,索性也不和他贫,直接说道:“我本来还在想办法混进军营去找你,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倒也省事,我这就把下一步的计划告诉给你......” 卫王宫中,姬重刚刚临幸了两名宫女,感觉身体有些疲乏,便又住在了这后宫之内,其实一到夜间,卫王就被关在寝殿内不得外出,此时的整个后宫其实就是姬重的天下,所以这留宿内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昨日得到的消息让姬重的心情很不好,考虑了一整天,直到今日傍晚时分,才临时召集了麾下大将议事,重新商定了防守事宜之后,姬重便将这些统军的将领随意打发回去了。只是姬重的坏心情也影响到了这些将领,他们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便带着自己的亲兵打算返回自己的府邸。 卢俊连续奔波了一个多月,终于完成了自己政治上的逆袭,今夜从王宫出来,他的心情竟然十分的舒畅,城卫军占据了城内守军的半数,刚才在宫殿内,监国大人对自己的期望也是最高,这让卢俊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甚至在他的心中,他还十分看不起那些统兵将领,认为自己与他们坐在一起,是一件十分丢身份的事情。 坐在马上,卢俊得意洋洋的想着心中的美事,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屋顶上已经多出了许多黑影。 “崩!” 弩箭发射的声音打破了夜里的平静,前一秒,毫无警觉的卢俊还笑眯眯地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而后一秒,我们的城卫大将军便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周围的侍卫如同上了岸的鱼,绝望的挣扎了几下,便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个夜,注定不会平静。(。)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卫国一统(九) 不是所有的武将都像卢俊那样空有其表,至少有三路的刺杀没有一击奏效,那些受了伤的武将第一时间缩在了护卫群中不再露头,而那些刺客也立刻将偷袭转变成了强攻,这些人都是死士,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他们就会全部战死在这里。 城内的打斗声在静寂的夜里传出去很远,收到消息的城卫已经火速赶往出事的地点,妄图迅速平定骚乱。 贫民区内,陆大终于走出了他栖身多日的荒屋,于此同时,在他的周围忽然出现了几十条黑影,没有一人说话,但他们的所有行动仿佛是提前设计好了一样,一行人在陆大的带领下,选择了一条直线,翻墙跃脊直奔城门而去。他们的任务是要打开城门,并且守在那里,直到赢广的军队抢入城内才行。 暗影潜伏在城内的人手开始到处放火,制造混乱,并有意的转移城卫军的视线,尽力为后续的行动争取时间。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乱起来的不是封庄的溃兵营,而是东大营的驻军。 安平圣是东大营的副将,为人性格憨厚,使得一手好棍法,所有人都知道他功夫出众,乃是这营中的第一战将,但不知道的是,安平圣儿时家贫,偏偏又遭了蝗灾,父母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幼儿逃荒,希望能找到一条活路,只是这一路行来到处都是饿殍遍野,饥民易子而食,安平圣的境遇可想而知。不过上天对他终是眷顾。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与自己同样年纪的齐惠,小孩子总是充满了同情心。在齐惠的坚持下,家将只好将准备给齐惠的吃食分给了年幼的安平圣,并将他们一家三口安置在了濮阳。 齐惠根本没有多想,只是出与自己的同情心,帮了安家一把,转个身子,他就把自己无意之中的善举忘的一干二净。可是,这活命之恩却如同一颗种子深深的埋在安平圣的心田。自此,安平圣不停的奋斗。就想有朝一日能够报答齐惠的恩德。最后,他成功了,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了东大营的副将,他终于有了报恩的本钱。可是这时的齐惠已经娶了当今相国的女儿。成了濮阳城内鼎鼎有名的勋贵。 看来报恩无望了。但安平圣还是很高兴,其实没事才是最好的。以后自己还可以暗中保护齐惠,让他顺顺利利的过完这一辈子。 可是事情最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折,齐惠因勾结外敌而入狱,与他有过交往的将领都倒了大霉,一个个悉数入狱,打击面之大可谓之前所未有,不过网再密。也总有漏网之鱼,一直隐在幕后的安平圣因为和齐惠没什么交集。这才躲过了一劫。 也是齐惠注定命中遭此劫难,就在安平圣积极联络旧部,准备营救齐惠的时候,卢俊突然出手,提前将齐惠送上了断头台。 这个变动一下子打乱了安平圣的计划,这帮当权者审都未审就定了自己的恩人的罪,要说没有猫腻,谁又会信!安平圣原本定在今日夜里起事,也不为别的,只要能杀了卢俊那狗贼就好!至于自家的生死却是不顾了。 没成想城内今夜到处硝烟,城卫军抽掉出去大半,这倒是给了他极大的便利,没费多大劲,他就拿下了东大营。 紧跟着乱起来的是溃兵营,那些穿着新乡郡兵服的乱兵到处奔走,逃命一边狂喊着什么大军已经入城,一边裹挟着不明真相的城卫军向中央大街集结,没有人注意到的是,那些被裹挟的城卫越来越少,许多人不明不白就被兵刃刺中要害,倒在了前进的路上。 卫王宫内灯火通明,姬重急匆匆地穿戴好衣服来到了大殿之上,望着城内到处冒起的火光,还有那渐渐逼近的喊杀声,姬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王宫内的内卫已经开始集结,城中的眼线也应该把消息传进来了。 不多时,一名浑身是血的将领狼狈逃进了内城,离得老远便一下扑倒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道:“监国大人,大事不好,城内不知道哪里冒出数股乱军,他们穿着城卫的军服,见人就杀,咱们的弟兄分不清敌我,已经乱作一团,现在东西大营已失,前些日子放入的那些新乡兵控制住了中央大街,末将本以为他们是要护卫王宫,那成想走近跟前,这些人忽然翻脸,将末将麾下兵勇砍杀大半,末将不得已只得退回宫城,回来的路上碰到南门败军,听他们讲,南门被一群武功奇高的黑衣人控制,赢广的桂陵郡兵已经从南门杀入城中!” “噗!” 姬重就感觉心头发闷,一股逆血直奔咽喉,身子摇晃了两下,在旁边侍卫的扶持下这才勉强保持住了平衡。 “那些统兵的大将呢!这点小事也要我教吗!他们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么!让他们各自收拢自己的军队!马上!快!” 报信的将领哆哆嗦嗦地说道:“各部将军在返回驻地的路上同时遇刺,那些刺客都是死士,咱们的人猝不及防,除了一个重伤,剩下的都没了......” 话未说完,姬重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的直直倒了下去。 这一夜,濮阳城内血流成河,托了安平圣的福,所有的城卫军都认为自己身边的人是不安全的,自相残杀造成的死伤,远比真正的战损高的多。安平圣的目标十分明确,他带领麾下的士兵冲进了卢俊的府邸,不由分说就灭了他满门,之后本想趁乱出南门,没成想正好遇到赢广军队入城,他们穿着的城卫服饰让赢广军以为是敌人的援军,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阵冲杀,安平圣不敌,只得败走,率领残兵重新退回到东大营内坚守。 赢广军队并未追杀,除了城门处的必要留守,所有人都顺着早已控制住的中央大街快速前进,不多时便将卫王宫团团包围。(。)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成则生,败则死 邯郸的风俗与咸阳差别不大,临近新年,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寻常百姓,家家户户都提前准备好了过年的货品,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享受着一年之中难得的闲暇时光。 异人站在府内库房的门口,清点着过年要用的摆设和吃食,这些东西都是早些时候吕不韦差人送过来的,也多亏了他,否则以如今质子府的地位,想要备齐这些东西过个好年却是难的。 对于吕不韦,异人心中更多的是感激,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前后生活的巨大落差本来就已经让异人很不适应,再加上赵穆的欺凌,他们的处境就更加不堪,异人本就处在叛逆期,过分分泌的荷尔蒙让他极度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可限制于自身实力,在夏姬的庇护下,他也不过是勉强自保而已。质子府中的众人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夏姬游走在赵穆身边,实际上就是在玩火,一个不慎,夏姬就会被虎视眈眈的赵穆得手,等到了那个时候,把柄握在赵穆手中,质子府将完全陷入被动,夏姬只能沦落为赵穆的玩物,而至于异人,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到秦国。就算没人阻拦,他也不敢回去,如果昭王知道自己的女人被污,哪怕这个女人不受自己待见,他也是会杀人的。 就在这么一个尴尬的节点上,吕不韦仿佛救星一样出现了异人的生活之中,在他雄厚财力的支持下。质子府的生活明显好了很多,而吕不韦在异人心中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 只是异人不知道的是,吕不韦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前阵子吕不韦接到了一个令他十分兴奋的消息,赢广率军破了濮阳,姬重誓死抵抗不降,最后被困卫王宫,知道大势已去,已是无力回天,疯狂的姬重便将新老卫王及后宫嫔妃集中到霁云殿。一把大火将一切烧为虚无! 当赢广等人攻破王宫,冲到殿前的时候,那熊熊大火已经烧红了半边天空。浓烟滚滚而上,殿宇被烧的噼啪作响,里面不时传出绝望的哭号,那声音宛如来自九幽冥域。刺得人透体冰凉。 “哈哈哈哈哈!” 姬重的笑声忽然掩盖了所有的悲鸣。在他的眼中,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既然自己无力掌控他们,那就带着他们一起走! 大火直到第二天方才熄灭,除了几根没有烧尽的残垣断壁,熊熊烈焰抹去了一切痕迹,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吕不韦跪在自家的庭院中,前方的案几上密密麻麻摆放着自家祖先的牌位。而在最下方中间位置上的牌位则比周围都大得多,它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制成。上面雕刻着云水纹,中间用金漆写了一排小字----家主吕雄之灵位。 祭拜过后,吕不韦小心的将父亲的灵牌取下,紧紧地搂在怀中,身子一歪就坐在了地上,旁边的老吕叔赶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却见吕不韦摆了摆手,就那么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父亲,您一生殚精竭虑,想要凭借那卫灵的权势护我吕氏一族周全,却不想人都是会变的,同吃苦易,共富贵难,我们吕氏的财富都是咱们辛辛苦苦赚来的,凭什么他一句话咱们就得无偿的贡献出去!这笔生意做到最后还是赔了,不仅赔上了家财,还赔上了族人的性命!” “我不打算走您的老路了,虽然嬴大哥灭了卫国,占领了一片大大的疆土,如果我回去,他肯定不会亏待于我,甚至还会大力扶持我吕氏,但这一切又与父亲当年是何其相似!秦国国力强盛,一统天下的野心始终未变,卫国不是秦国的对手,所以就算我回到卫国,最终也难逃国破家亡的命运。” “父亲,上天对我们吕氏还是眷顾的,我听从了您的嘱托来到赵国,您可知道我遇到了谁?哦,是我故意炫耀了,父亲您既然让我来到此地,必然已是知晓,对,我遇到了秦质子异人,他在质子府中过的十分不好,甚至连寻常百姓都不如,您知道我是怎么获得他的信任么?粮食!就是那种比喂牲口稍微好一点的那种粮食,我第一次去拜访他的时候,足足带了一车那样的粮食,您知道么,他当时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抓着我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就那一车粮食,都不值半吊铜钱,获得他的信任就是如此的简单。” “父亲您别笑,您不知道,那个巨鹿侯赵穆看上了异人的娘亲,还偏偏好面子,非得让人家主动投怀送抱,后来见人家硬气,便又用权势压人,邯郸城内的粮铺哪有敢卖粮食给质子府的。我这也是担了风险的,不过好在那夏姬颇有手腕,致使双方关系有了些缓和,赵穆这才没工夫搭理我这只蝼蚁。” “前期的布局已经展开,下一步我就要进一步得到异人的信任,并将他牢牢绑在我吕氏的战车上,等到那个时候,我再想办法送他返回咸阳,去夺了那大王的位置!至于我吕氏,先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好了,如果他乖乖听话,我就保他赢氏宗祠不灭,如果不听,哼哼,那就别怪我不讲往日情分,取而代之!到时候就是我吕不韦一统寰宇,创立不世帝国!” 站在远处的老吕叔,见吕不韦抱着家主灵牌似哭似笑,以为他在倾诉自己心中的苦楚,来邯郸几月,吕不韦天天游走在各大权贵之间,只为了能够为冤死的吕氏族人报仇,如今大仇终于得报,怎能不让他开心的乱了方寸,在老吕叔眼中,吕不韦始终都是个孩子。 其实以老吕叔的功力,只要稍微靠近一些,他就能够听清吕不韦诉说的一切,他就能够及时的发现这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已经被权势的渴望蒙住了双眼,他选择了一条最为快捷的道路,赌上的却是他所拥有的一切。 成则生,败则死,如此而已。(。) 第二百五十八章 国号后秦 当厚厚的积雪变得只有淡淡的一层,泛着青色的草芽努力地破开了冰封的土壤,伸展着枝叶迎接初生的太阳。融化了的雪水带来充足的养分,让这小小的新生命,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只要能够精心呵护,让它避免过早的经历风雨,谁能保证这株小草不会成长为参天巨树? 赢广在卫国闹的动静够大,可以说一下子吸引了中原各国的目光,如果不是他挑的时间足够好,加上各国都不想冒雪作战,想要不掉几块肉就顺利整合卫国六郡,那绝对是痴人说梦。 四年前,赢广带着典军、敖烈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逃到卫国,他们当时想的不过是怎么才能活下去,却才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站在国家的这个层面上。直到章守信送来陈词,正式归入赢广麾下,赢广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父亲的衣钵自己当初只继承了暗影,那个时候想的是发展壮大自身,拿回自己应得的一切。可是自己无兵无将,在那高高在上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玩偶,只适合偶尔用来解解闷。陷阵一役让自己彻底醒悟,也是那一役,最终给了自己机会。 国号后秦,这是赢广的态度,既然你不给我,那我就自己去拿,自己与大秦之间隔了魏、赵,那便是自己天然的屏障,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发展,自己的后秦未尝不能逐鹿天下! 秦国,咸阳秦王宫。 “大王。那赢广原是陷阵营主将,后在函谷关下失踪,当时以为已经战死。所以关于他的记载也就到此结束,直到最近他忽然一统卫国,改国号为后秦,这才重新进入世人的眼中,臣以为,这赢广无论如何也是秦人,从他的国号上看。可知此人并未忘本,大王可以赐他高官厚禄,让他镇守一方。如此一来,原卫国六郡便可不战而下,并对魏、赵形成夹击之势,如此一来。我们不过付出一些虚职。便可换赢广的全力援助,对我国来说,大有裨益!” 范睢在大殿上侃侃而谈,分析的倒是十分透彻,只可惜他不明白赢广与昭王心中的那点弯弯绕,所以尽管他做出了最有利于秦国的建议,可秦昭王是绝对不会采纳。 果不其然,秦昭王听完范睢的话。嘴角微微上翘,竟然挂上了不屑的笑容。 “那赢广怎么说也是秦人。能够在短短几年便拿下一国,足以证明他是个人才,但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已经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你认为他会安心屈居人下么?” “这......” 见范睢还要再说,昭王摆摆手,笑道:“在我眼中,这赢广还不够分量,拿下他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况且我也想看看他能折腾到哪一步,天下这盘大棋,不是谁都能下的,就当多点乐子吧。” 话锋一转,昭王补充道:“当然,也不能让他躲在角落里渔人得利,白起休整了一冬,也该让他动弹动弹了,魏国的那个安厘王去年叫嚣的很厉害嘛,让白起过去打一打,顺便给赢广一点压力,别以为躲在魏、赵后面就可以高枕无忧,在这中原,我大秦想打谁就打谁,谁敢不服,就打到他服!” “臣,领命。” 春末夏初,武安君白起忽然尽起洛城之兵对魏国不宣而战,沿途州县虽然及时做出反应,奈何兵力悬殊,根本就不是白起大军的对手,加上白起的杀神名头,根本就没有哪个官员敢带兵与其死磕,以至于白起基本上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战斗就吞并魏国大片土地,直杀到懐城才被阻住了脚步。 “哐!” 安厘王一把推掉几案上的砚台,惊得堂下众臣低头颔首,无一人敢大声喧哗。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秦国的信用难道被狗吃了!在他们眼中我堂堂魏国是任谁都可以上来咬一口的菜瓜不成!” 信陵君魏无忌面无表情的走到堂中,随意的拱了拱手,说道:“眼下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是战是和,还请大王定下个章程,我魏国虽没秦国强盛,但谋臣战将还是有的,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臣弟这就领兵增援懐城!” “战!为什么不战!再忍气吞声可就真变成菜瓜了!” 安厘王冷笑道:“秦人如此辱我,不让他们流进鲜血,怎能解我心头之恨!不过无忌啊,这大梁城内琐事繁多,孤王没了你的帮助可是不行,所以这领兵之事,还是让乐毅去吧。你只要为他们准备充足的兵器粮秣就好,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怎么能轻易出征呢。” 魏无忌脸色如常,仿佛根本没听出安厘王话中的意思,只是拱手称是,便退回到了队列之中。 安厘王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阴沉的补充道:“秦人屡次寇边,根本就没在乎过太子悼这个废物,此人留在大牢内也没什么用,赐他杯鸩酒,便送他回国吧。至于质子府其他人等......待大军开拔之日,用来祭旗!” 魏无忌皱了皱眉,觉得堂堂一国之君做出这种小儿行径非常不妥,留着太子悼就如同罩了一层遮羞布,真有事不可为的一天,那也算是一条退路,如今只为了泄愤便杀了敌国太子,事情就彻底没有了缓和的余地,将来如果胜了还好,万一败了......怕是性命不保! “启禀大王,臣有话要说!” 只见队伍中间,一人跨步而出,走到殿中恭敬施了一礼,这才抬起头来。 安厘王见了那人容貌,满是怒容的脸色稍微缓了一缓,放慢了语气问道:“龙阳君,你有何事要说?” 龙阳君葨治站直了身子,朗声说道:“太子悼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微臣不才,愿亲自带人前去查抄,还望大王准允!” “嘶!” 周围顿时一片吸气之声,这葨治的底细大家都十分清楚,说白了,他原本就是太子悼的禁脔,如今太子悼落魄,要看就要丢掉性命,按理说葨治是应该回避的,可他不但没有,反而主动要求负责此事,如此一来,这里面的说道可就多了。 “准!” 只见高台上,安厘王满意地一笑,意味深长。(。)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太子悼之殇 幽暗的牢房内,一颗豆大的烛光勉强照亮了一方天地,烛光上方是一个人头大小的通气孔,虽然勉强能保持室内的空气流通,可怎么也消除不掉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里的腐朽味道。 太子悼蜷缩在用稻草铺垫的草窝内,目光呆滞,长期不见日光,让他的皮肤有些病态的发白,上好的锦缎长袍早已肮脏不堪,甚至在衣领和袖口的地方腻着一层厚厚的油渍,这是他最后一次赴宴时候穿的衣服,只是宴席尚未开始,自己就被忽然闯入的士兵丢到了这大牢之中。 他挣扎过,哀求过,甚至将随身携带的玉佩都贿赂给了狱卒,可是换来的却是秦国伐魏的消息。当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太子悼忽然安静下来,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是徒劳,莫不如耐心等待,也许用不了多久,转机就会出现。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没有发生,所有人像是忽然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没有人来看他,也没有人给他传递消息,甚至在搜刮走了最后一点值钱玩意之后,狱卒也不再来了。太子悼每天只能呆呆的坐着,望着从通气孔透过来的光线,猜测着外面的时令,当送饭的老奴一瘸一拐的走进来的时候,太子悼才会清醒过来,麻木的走到牢门口,接过老奴递过来的一碗清汤和一个黑馍,这是他一天的口粮。 今天牢门口的声音响的有点早,不过也不要紧。只要有吃的就好。 太子悼卷起满是油腻的袖子,摇摇晃晃的走到牢门口,等待着送饭老奴的到来。 “恩?” 太子悼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远远传来的竟是一股熟悉的胭脂味道,那香味盈盈绕绕的飘进太子悼的大脑深处,轻轻唤醒了那尘封已久的记忆。 “葨治!葨治!是你吗!是你吗!” 久未发声的喉咙发出了不成声调的呐喊,太子悼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死死地握住牢门疯狂的摇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充分表达出他内心的激荡。 拐角处,一袭白衣的葨治款款而来。静静地走到太子悼的门前,见太子悼如此落魄的模样,葨治的心底不由得一颤。这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大秦太子么! “打开牢门!” 旁边伺候的狱卒赶忙上前,解了门上的锁,葨治提着一个八宝食盒。低着头走进了牢房。有心与他坐坐,可是却发现这里面竟然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葨治,葨治,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不管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是来带我走的对不对!” 太子悼一把拉住葨治的胳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将他的胳膊抓的发青。 怎么办?该怎么回答他?望着这个曾经保护过自己的男人,葨治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应该冷漠?应该欺骗?还是应该怜悯?望着太子悼那充满希望的目光。葨治忽然点了点头。 “回家,吃饱了饭。我们就回家!” 太子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葨治的异样,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了八宝食盒上,四荤四素八道精致的小菜,彻底勾起了心底的饥火,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吃到这样的饭菜是什么时候的事。漆黑如鸡爪一般的枯手,直接抓起了盘中的菜肴,太子悼狼吞虎咽的吃着,任由那些汤汁将衣服晕开一朵朵油花。 八宝盒的底部是一个小巧的酒壶,周围保温用的炭火将美酒中的浓香彻底激发出来,才一开盖,那浓郁的酒香立刻喷涌而出,引得正在埋头大吃的太子悼一下子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这是......桂花酿!” “恩!就是你最喜欢的桂花酿!”葨治强颜欢笑,伸手将温的正好的酒壶取出。 太子悼将满是油水的手,胡乱的在身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酒壶,闭着眼,鼻子探到壶口深深地吸了一口,太子悼笑着对葨治说道:“这壶酒起码有五年以上了吧,你倒是有心,怕是花了不少银钱,等回去后,我给你补上!” “七年零两个月。”葨治眼圈有些发红,低着头说道:“还是我刚入太子府的时候,您赏给我的,原本我把它埋在了院中,这次入魏国为质,临走前我就把它起出来,带在身边,原想着这头的生活不好过,我多带坛酒,可以给你解解馋,哪成想一路颠簸,就只剩下这么多......” “唉。”太子悼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葨治的肩膀说道:“没了就没了,等回去之后,我再去父王的库存中偷些出来就是。” 说完一仰头,直接对着壶嘴,便美美的吸了一口。 酒一入喉,那浓郁的香气顿时顺着血管到处游走,让太子悼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呜呜呜。” 太子悼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幻听,这牢房之中怎么还有了哭声,难道是葨治?不应该呀,自己脱离苦海,那是喜事,他哭什么? 太子悼努力的想看清眼前人,可是两眼仿佛被罩上了浓雾一般,两人分明近在咫尺,却又看不分明,喉咙如同被烈酒烫过,紧的发不出声,忽然间两股热流顺着鼻子滴答滴答的落下,一下子就染红了自己那件脏兮兮的长袍。 慢慢的用手在鼻子下方抹了一把,太子悼艰难地将手放在眼前,眼前还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可那红艳艳的颜色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太子悼已经说不出话,可是喉咙里挤出的走调声音让葨治明白了他的意思。 葨治握住太子悼的手,早已泣不成声,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舞姬,在安厘王的支持下,他已经光明正大的走到了台前,贵为魏国的龙阳君,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在安厘王和太子悼之间,他就必须做出选择,这一次,他选择的是安厘王。 七窍流血的太子悼躺在自己搭建的草窝中,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只小巧的酒壶! 擦干眼泪的葨治重新走到了阳光下,一名黑衣侍卫走到了葨治身边单膝跪地。 “君侯,兵士们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葨治冷着脸说道:“去吧,查抄质子府,记住,不得走漏了一个!另外,今日这里值守的狱卒也与太子悼有牵扯,都一并捉了吧。” “诺!”(。) 第二百六十章 定策 自从入春以来,赵国明面上风平浪静,一副休养生息的模样,实则外松内紧,暗地里一直在筹集粮秣军械,看那架势,是要准备大战一场。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这次征讨的对象应该是赢广的后秦,因为其刚刚立国,局势未稳,选择这个时候出兵,赵国定能以极小的代价攫取到最大的利益。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惠文王决定出兵的前夕,秦国忽然攻魏,白起与乐毅鏖战与懐城之下!这样一来,赵国的选择便多了一个。 “大王,以微臣之见,我军应该攻秦!” 大殿上,大夫阖续神情激动,声音更是洪亮,似乎如果惠文王不听自己的建议就要吃多大的亏一般。 “那赢广偏于一隅,兵微将寡难成大器,就算让他立国又能如何,区区数郡之地,我赵军如果攻伐,定是朝夕可下!可是秦国不一样,他的疆土与我赵国相当,兵力更是相差无几,如果任由他吞并中原各国不加遏制,早晚定成我赵国心腹之患!” “哼哼!阖大人多虑了,饭要一口口的吃,壮大自身才是根本。”赵穆冷哼一声,似乎对阖续的论调很是不满。 “以阖大人的观点,只要秦国攻击别国,我就要伐秦,攻击一次我就伐一次,先不说那些小国会不会记得我赵国的好,单单只是这种做法,便会让那些小国产生依赖,根本不会竭力抵抗秦国。反正赵国会出兵嘛,还废那个劲干嘛!而我赵国得到了什么,一次次的劳民伤财。只换来了秦国的仇视,当我们与秦国拼的两败俱伤的时候,那些受我们庇护的小国,说不定翻过脸来,狠狠的咬我们一口!所以说,秦国吞并他国,我们也吞并周边的小国。只有壮大自身,才有可能在最后与秦国一决高下!” “你!你......”阖续想要辩驳,可是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虽然他心里十分清楚,赵穆所说的不过是些眼前利益,所有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赵国与秦国始终能处在一个起跑线上。并且扩张的速度相同。国力的增长相同,只有在这个大前提下,才会出现势均力敌的两国最后决战的情况。可这一切是不现实的,因为现在的秦国已经大步走在了前方,月氏臣服,羌族衰弱,这让秦国有了一个稳固的后方,根本不用担心草原上的袭扰。再看赵国。三十万边军滞留在大漠边缘,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匈奴人。只此一点,赵国就已经远逊与秦国! 只是利益迷人眼啊,所有人都只看到了眼前的好处,为之奈何?!眼看朝中众臣附和的人越来越多,阖续只能长叹一声,退到一侧默然不语。 惠文王坐在殿首,任由下面众臣议论纷纷,却始终不做决定,看那淡定的模样似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议论声越来越小,最后重归于平静,朝中众臣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惠文王的身上,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惠文王偏了偏头,对身边的内侍问道:“人已经到了么?” 那内侍低着头小声答道:“刚来的消息,人已经进了宫门,正向大殿而来,用不了盏茶功夫便可到达殿外。” “恩。”惠文王点点头,吩咐道:“告诉值守,不必通禀,让他直接进殿!” “是!” 大王在等人! 朝中众臣面面相觑,就连赵穆也有些措手不及,仔细盘点了下邯郸城内有数的几个人,赵穆实在猜不到有谁能够影响到大王的决定。 没用大家过多的等待,大殿门外很快响起了一串沉稳的脚步声。一员全身披甲的大将,迈步进了殿门,身后雪白的披风上满是灰尘,可见是长途奔波并未休息,便直接进了王城。 “臣,李牧,拜见大王!” “起来吧。”惠文王笑眯眯的抬了抬手,让李牧起身,随后温声问道:“秦、魏两国鏖战与懐城,我赵国是攻击秦国解魏国之围好呢,还是攻伐后秦,扩大版图好呢?朝中众臣意见不一,还请大将军给个建议。” 面对如此军国大事,李牧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做出了回答:“伐秦!” “唔?” “回禀大王,秦乃虎狼之师,吞并六国一直是他们的国策,任何侥幸都无异于与虎谋皮,因此只要有了机会,就必须以伐秦为第一要务,那些小国的存在,可以吸引秦国兵力,极大的缓解我赵国的压力,再说,有秦国这条饿虎在一侧虎视眈眈,也不怕那些小国会有二心。况且有了这些小国的拖延,我赵国才有时间发展壮大。” 旁边的赵穆忍不住了,走到队外酸溜溜地说道:“大将军,如果按你所说,那必将调集兵马攻击大秦,可是如今北方边军动弹不得,南部又新收了罗丰郡也需要大军驻扎,如果西攻大秦,何人可为将?兵又从何而来?” 面对赵穆的诘责,李牧显得胸有成竹,显然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有了腹案。 “后秦新立,自守有余但进取不足,只要有一稳重将领守城,便可稳如泰山。我将星夜前往北方边军,将廉颇老将军替换回来,由他戍卫邯郸,于他同回的还有五万边军,这些人将成为攻击秦国的主力,至于此次伐秦的统兵将领......” 李牧顿了一下,朗声说道:“臣以为,赵奢勇武,兼之多谋,此人可以为将!” “赵奢?” 赵穆闻言一愣,没想到李牧会举荐赵奢为将,这赵奢与自己是同宗,虽然平时走动不多,但也算是赵穆一系的人,如今李牧将他推举出来,赵穆反而不好再多说什么,再者赵穆之所以想要征伐后秦,主要是后秦国内不稳,这军功拿的容易,可是如果换来赵奢掌兵,那些许的军功反而不重要了。 瞬间权衡了利弊,赵穆顿时换上了一张笑脸,恭敬的对惠文王说道:“大将军毕竟是沙场老将,想来已是成竹在胸,既然如此,微臣附议,起兵攻秦!”(。)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阏与之战 阏与城地处秦、赵两国的交界处,这里没有什么江河险阻,所以并不适合做为要塞,秦国之所以在这里设城,意义就在于示警和拖延,因为据此五十里就是秦国的第二大雄关----武关! 做为武关的战略纵深和桥头堡,阏与城内并没有百姓居住,只有常驻的秦兵三千,这里的城墙虽然不高,但也不长,所以只要物资齐备,凭这三千老秦劲卒,防守绰绰有余。 王赫带着副将在城头上例行巡视,虽无战事,但王赫还是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城防,并及时指出士兵们的疏漏之处,在其位,谋其政,防患未然是军人的职责。不过很快他们就可以轻松下来了,因为他们在这里已经驻扎了十一个月,只要再过一个月,武关换防的部队就会抵达这里,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得到难得的假期,回去和家人团聚。 “将军,你说这最后一个月应该不能有战事发生了吧。”副将牛犇用力将有些倾斜的旗杆扶正,转头对王赫说道。 “怎么着,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这头疯牛什么时候怕过打仗!怎么着?是不是想你婆娘了吧。”王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牛犇打趣道。 “哪有,哪有。” 牛犇嘴上不承认,可是那一脸的得意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这小子去年刚刚结婚,原以为像他那样的粗坯,顶多也就找个寻常百姓家的闺女,也不知这厮用了什么阴损手段。竟然偷得了一户官宦人家小姐的芳心,后来怕岳丈不同意,牛犇竟然连夜留书一封。带着那小姐私奔到了军营,这下子好,那未来的岳丈是不同意也得同意,否则这私奔的闺女是没有人家肯再要的。 “放心吧,议事们不是都断定了么,赵国肯定趁后秦立国不稳发兵讨伐,对我们阏与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你就做好回家的准备吧,刚结婚就把你调了过来,也是难为你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人的喊声,王赫面色一紧,几步走到箭垛后方,向外远眺。只见地平线处。两名秦国哨骑正在拼命的朝城池方向狂奔,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则升腾起大片烟尘,看那架势分明是有大批的骑兵在后面追杀! 嗖嗖嗖! 带着破空声的羽箭不停的从哨骑的两边飞过,马背上的骑兵只能尽可能低的俯下身子,祈祷着躲过箭雨的侵袭。 眼看离城池越来越近,似乎再努努力就可以得到城墙的庇护,可后面渐渐跟进的马蹄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先一步划过了哨骑的身躯。 “赵军......” 哨骑临死前的喊声断断续续的传到了城头,为城头上的守军赢得了短暂的准备时间。冷冰冰的弓弩对准了城下的赵军,只要他们一进入射程,倾泻的箭雨定能将他们射成筛子。 “点狼烟,示警!” 漆黑的狼烟顺着高高耸起的烟囱不断爬升,可众人的心却在不断的下沉,这次赵国攻击的十分突然,秦国根本就没有做好迎接战争的准备,所以,做为武关的桥头堡,他们必须尽可能的坚持,为武关的守军争取时间。 第一日,赵军四面围攻,根本就不分主次,看那架势似乎想要一鼓而下,王赫率三千秦兵严防死守,堪堪守住城墙,一日之内,折损秦兵数百。 第二日,赵军派出精锐混在普通士兵中间,城头上顿时险象环生,王赫与牛犇各自率兵奔走营救,赵军数次攻上城头,却都被拼死拦下,城上城下血流成河。待日落休兵,打扫战场,城内的秦军再次折损数百,累积战损达到了三成,副将牛犇身中数刀,侥幸生还。 ...... 第六日,城内守军只余千人,主将王赫重伤,副将牛犇战死,原本今日便可破城,却不知为何,赵军主动鸣金,撤出了战斗,城内秦军面面相觑,苟延残喘。 ...... 第十日,赵军忽然大肆庆祝,王赫带伤登上城墙,却见到赵军营内,缴获秦军兵器旗仗无数,直到见到那烧了一半的将旗,王赫长叹一声,颓然坐在城墙之上。原来,由于赵国寇边,所以换防的秦军提前赶到了武关,本家族弟王鹏乃是换防军队的主将,听说阏与未失,便不顾劝阻强行出兵,想要增援堂兄王赫,却不成想在野外陷入赵军包围,三千秦军尽没,主将王鹏阵亡! 第十四日! 残留的战火贪婪的****着所有可燃之物,那浓浓的焦糊味道弥漫在空中,不停的刺激着众人的嗅觉,在那高高的城头上,破成一条条的秦字大旗仍在迎风招展,似乎在诉说着大秦汉子的铁血和不屈。 战鼓声再次响起,潮水般的赵兵再次蜂拥而至,还是四面强攻,还是没有主次,可是王赫却再也派不出足够的人手。一段段的城墙陆续失守,顽抗的秦兵被一个个地掀翻在地,杀红了眼的赵兵一拥而上,七八杆长矛的攒刺之下,倒在血泊中的秦兵身上再无一处完好...... 伤口上裹着白布,掌中握着破损的长刀,王赫带着仅存的亲兵鏖战在城头之上,周围的赵兵越来越多,黑衣的秦兵越来越少,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降者免死!” 看到王赫的服饰,周围的赵兵知道这是一名秦国大官,所以为首的裨将并没有让麾下的士兵将他乱枪刺死,而是选择了招降。 听着周围胡乱的喊声,王赫拄着长刀仰天长笑:“降?咱们大秦的汉子就没有投降的说法,虽然你们占了阏与,但你们也绝对过不了武关!我会在这看着你们,看着你们是如何败亡!” 话音刚落,王赫将身子猛得一直,顿时站的格外挺拔,周围赵兵以为他要突围,吓得连忙后退,却不想王赫长刀挥起,反手在自己脖子下面一划! 鲜血飞溅染红了残破的军旗,长刀有心却无力杀敌,王赫仰面倒地,眼前碧空万里。 阏与城破!(。) 第二百六十二章 陷阱 阏与城破,武关告急! 赵国大军携破城之势,铺天盖地而来,武关守将紧闭关门不出,三道黑色狼烟终日不散,苦苦待援!如今,能够最快增援武关的部队只有两支,稍远的一支是王翦部队,如果急行军,大约五日可到。而稍微近一点的就是白起的军队,只要他放弃攻击懐城,火速回援,最多两日便可赶到武关。 “大将军!退不得啊!我军一旦轻动,对面的魏军必定随后掩杀!那乐毅不是傻子,他定是早就知道了消息,现在正等着我军退兵呢!” 白起的中军大帐内,众将官刚听白起说了开头,便纷纷忍不住进言,赵军狂攻武关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这么大的事想捂也捂不住,这几日魏**队忽然停止了一切出城作战行动,只是********的加强防御,那意思就是摆明了告诉秦军,我不打你,你赶紧退兵吧。 可是魏军有那么好心?双方打生打死的,到了最后我在给你来个礼送出境?没人会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只要秦军一动,那城内的魏军定是会出城反杀。这么简单的事,就连帐中新晋的裨将都能看的出来,可是大将军怎么就这么轻易就决定退兵了呢! “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哪里还有点大将的风度,我不过说了个退兵,你们至于这么大的反应么!” 白起嘴上说的不客气,可心里对麾下众将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战场上就是这样,战机稍纵即逝,为将者。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反应,只有这样才可以占尽先手,不敢说百战百胜,起码可保证不败。这些将领跟随自己征战多年,能有这样的见识,也是应有之意,只要再过几年。这些人便可独带一军,征战沙场了。 听了白起的话,帐内众将终于不再做声。看来大将军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屏气凝神,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白起身上。 “孟良,明日你继续带兵攻城。攻击力度与往日相同。不过攻击一轮之后,便立刻后撤,入营之后不停,直接从后营离开,十里之外有座山,名吴吉山,你部兵马在山上埋伏,见魏军经过不要出击。尽数放过,直到有败军退回。方可出来截杀!” “末将领命!” “关恒!明日你部第二轮发起攻击,与孟良一样,但力度要减弱,只要冲击一下城墙就好,撤出营后,与孟良同向而行,据此五里有片密林,那里可以伏兵,你部进入之后不许出声,只需安静等待就好,待吴吉山下杀声大起,你部则立刻换上魏军服饰,反扑懐城,冒充魏国败军诈开城门!之后便宜行事,但必须保证一点,城门不能丢!” “末将领命!” “宋震!明日孟良攻城之时,你便立刻率领后营撤退,什么都不用管,退的越快越好,沿途多多弃置军旗等杂物,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赶到葫芦口,那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建造防御,当我中军退到葫芦口时,你必须占据地利对追击的魏军进行大量的杀伤,并且要做好反杀的准备,你可听清!” “末将领命!” “那乐毅不是等我退兵么,那我就退给他看,不止如此,我还要夺了他的懐城!众将官!随我上阵杀敌!” “喏!”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懒洋洋的太阳死死的勾住地平线不肯放手,哪知道下方的旷野上,忽然响起了震天的杀声,这一吓,让还在耍赖的太阳一下子精神了许多,只见它猛地跳到了地平线上,低着头俯视着下方的战场。 秦国的进攻如同往常一样犀利,将士们悍不畏死,对着高大的城墙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在高大的将旗下方,乐毅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下方的战场,自己已经摆出了姿态,可是看样子秦国人好像一点都不领情,攻击强度依旧,似乎根本就不再乎武关丢掉的恶劣后果,只是一*门心思的攻击懐城。 “将军,你说那白起会撤退么?” 旁边的副将见那些悍勇的秦兵飞蛾扑火般的冲将上来,不由得抽了抽嘴,对与这些战斗**异常强烈的秦人,他实在是头疼得紧。 “白起不愧是一代名将,怕是我的计策已经被他看穿了,只是他哪来的信心,认为武关能够顶住赵军五天的进攻?对了,那个武关的守将叫什么来着?” “是一个叫蒙田的年轻将领。” “哦?”乐毅忽然笑道:“这白起的老东家魏冉一直与蒙氏不对付,虽然魏冉已经下野,但白起依旧得到了重用,看来白起不救武关也是有私心在内的啊,我还以为他有多高尚呢!哼哼,小人罢了。不过他以为我这懐城就是一块好啃的骨头么?!” “将军快看!白起的后营动了!” 正说话间,旁边的副将忽然跳了起来,兴奋的指着秦人的营帐喊道。 “动了?”乐毅快步走到城楼,只见远处旌旗晃动,秦国大寨之中,后营已经尽数起兵,慌乱的向后方退去。可是白起的中军大帐并未移动,斗大的白字将旗依旧在战火中飘扬。 “这是想用轮流撤退之法,看来这些攻击的秦军不过是些样子货,干扰我们视线罢了,让城内军士准备,一旦白起退兵,立刻出城追击!” “喏!” 两拨攻击过后,白起的中军终于开始向后移动,严整的阵型渐渐散乱,甚至有不少士兵为了追求速度,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旌旗和兵器!这一系列的举动终于彻底消除了乐毅的疑心,懐城城门开启,大批的魏兵蜂拥而出! “活捉白起!活捉白起!” 不得不说,顺风仗还是非常容易调动起士兵们的积极性,这些士兵往日里明显比秦军差了一截,可是现在一个个的如同下了山的猛虎,兴奋的嗷嗷之叫! 眼看秦军的大营就在眼前,冲在最前面的魏兵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要知道第一个破营者是有军功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一波突如其来的箭雨将冲击的魏兵射倒了一地,在那营寨后方,猛地转出千余秦兵,悍不畏死的反杀而出! 这些人都是留下来断后的死士!(。) 第二百六十三章 “杀!” 秦国断后的士兵丢掉手中的弩箭,抄起放置在一旁的兵刃,纵身扑向了目瞪口呆的魏兵! 狭路相逢勇者胜,望着眼前的一头头凶兽,积淀在魏兵骨子里的那丝恐惧被无限放大出来,这么多年的征战,秦兵悍勇无敌的风格早已深入人心,双方刚一接触,人数占优的魏兵被杀的节节败退,更有甚者,后方未接战的士兵竟然掉头就跑,连一拼的勇气都没有! “督战队!把那几个孬种给我砍了!” 乐毅脸色十分难看,这叫个什么事!顺风仗还能打成这样,说出去都丢人!未战先退,扰乱军心,虽百死不能脱其责! “前进!前进!后退者斩!”督战队喊着口号压住了阵脚,雪亮的刀锋一致对外,只要有人敢跃过他们这条横线,无论是谁,横竖都得挨上一刀! 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那还不如死在进攻的路上呢,至少这样还能福泽家人!仿佛被驱赶的羊群一般,魏国士兵又再次向前突进,不过这次有了督战队的逼迫,魏国士兵终于发挥出了应有的战力,密集的人群让那千余秦兵步履维艰,犹如陷入到泥沼之中! 大局已定! 一千断后的死士,杂乱丢在路边的旌旗、兵器,狼狈退走的溃兵,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白起真的退了。 “全军分为两部,前营火速前进。不要管遇到的零星败兵,你们的任务就是追上白起的主力,然后狠狠地咬住他们!但是记得。万一中伏,所有人不得慌乱,立刻原地防御,等待后营救援!” “是!” 不知何时,连绵的乌云悄然出现在了天空,将那仅存的些许蔚蓝蚕食殆尽。骤然风起,虽未迷眼。但那疯狂摇摆的树冠兀的让人心慌。望着前营军士渐渐消失的身影,乐毅心中忽然升起一阵警兆,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仔细回忆了一下出兵的经过。一切都发生的十分自然,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刻意隐瞒的东西在内,乐毅相信自己的经验,如果真的看走了眼。自己也预留了后手。白起他耽搁不起,就算有伏兵,也不会有太多的人,自己凭借着手中的后营将士,足以将对方尽数斩杀! 前面就是吴吉山了,乐毅带着后营放缓了脚步,斥候飞快的奔向山脚,去探查内部是否藏有伏兵。不过这吴吉山虽然高,但并不险。加上前营过去的时候并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所以后营的斥候也不过是草草检查了一下山脚处的树林,便继续向前探去。 乐毅默默地向前行去,眼睛不停地向山两侧打量,似乎想要看透那层层的密林深处到底隐藏着些什么! “轰隆隆!” 低沉的雷声在头顶滚动,似乎敲响了杀戮的战鼓,一道闪电划过,应得乐毅的脸色格外发白。在道路尽头的拐角处,似乎忽然出现了些什么。 那是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魏兵的服饰说明了他的身份,满身的鲜血说明了他的处境,只是不知道前方到发生了什么,竟然让这些战场上打过滚的士兵如此惊慌。 乐毅挥手让后营止步,同时摆出了防御阵型,就在这个时候,大批的败兵拐过了转角,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那是前营大军!刚在不久之前要生擒白起的前营大军,在这前后一炷香的时间里,他们竟然就这么败了! “不许冲击军阵,一律绕行!” 前排的魏兵抬出了弩箭,对准了正朝着军阵奔跑过来的袍泽,乱军冲营的后果十分严重,稍有不慎,就会被追杀而来的敌军利用,直接攻破己方军阵。 一名裨将急匆匆的跑到了乐毅身前,单漆跪地,拱手道:“启禀大将军,据败兵诉说,前营追杀秦人至葫芦口,忽然中了对方的埋伏,白起的中军掉转过头,对我军发起冲锋。按照将军命令,前营将士原地防御,本想拖延住白起的进攻,可是没有想到,左右两侧忽然冲出无数伏兵,一下子就搅乱了前营军阵,逼得士兵们各自为战,只是双方战力相差较大,抵抗了没多久,前营就崩溃了……” “列阵!应敌!”乐毅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相反,伏兵的出现倒是让乐毅松了一口气,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最有威胁,而当敌人走在明面上的时候,无论他做些什么,都在可控范围内,如此一来,风险倒是少了好多。 来吧!白起,你不是号称杀神么!今日就让我乐毅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看看你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样生了三头六臂! “弓弩手准备!” 望着渐渐逼近的秦兵,乐毅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只要手一挥下,管你是什么神,都叫你立马变刺猬! “攻……” 攻击两个字刚刚喊出来一个,就听见绕到后方的败兵忽然鬼哭狼嚎的大乱起来,叫声之惨烈让乐毅把最后一个字生生咽了下去,心中隐隐发怒,“他奶奶的!这帮孙子到底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竟然都喊破音了!” 骑在马上仔细一看,乐毅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就见数不清的秦兵仿佛凭空出现的一般,瞬间就杀入到败兵队中,见人就砍!那些败兵本来就没了士气,哪里抵挡得住如此强度的冲击,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想要尽可能远离敌人,却没有想过,自己这样不管不顾的冲进自家军阵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乐毅想要制止却已经不及,越来越多的自家士兵躲进了自家军阵,可严整的阵型也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当与秦军交锋的刹那,缺少配合的军阵瞬间崩溃,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就被悍勇的秦人顺势杀了进来! 前后夹攻!阵型已乱!只凭个人勇武,魏兵哪里是这些秦人的对手!这仗已经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冲出重围,至于最后能活下来多少,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突围!突围!”(。) 第二百六十四章 解围 锋利的战刀划过温热的躯体,带起一蓬热血,魏国的士兵已经竭力死战,可是奈何战力悬殊,两下夹击之下,魏兵终是败下阵来!乐毅在亲卫的保护下不甘的向懐城退去,在他的概念里,以为只要守住懐城便可以挽住败局,可惜,这一战在他离开城池的那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悲剧! 丢了懐城,魏国的国土不得不再次面临缩水的窘境,安厘王自从继位开始,国事上就一直不顺,被秦国零敲碎打丢了一地又一地,再这么下去怕是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就要被他败光了…… “大王!大王?龙阳君求见,人已经在殿外侯着了……” 见安厘王愁眉不展的支着头假寐,内侍走到安厘王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唔?让他进来吧。” 葨治穿着一席黑衣,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迈步进了大殿,葨治一眼就看见安厘王那有些颓废的脸,懐城的败报已经传了过来,看来他还没有从失地的阴影中走出来。挥手让内侍退了出去,葨治轻轻的走到安厘王的身边,一双柔软的小手慢慢地在安厘王的肩膀上揉捏着。 “别再发愁了,丢了懐城想办法夺回来就是,你是一国之主,外面有无数双眼睛在顶着你呢,你得给他们信心才是。” “孤又何尝不知?只是这一连串的败仗让国力大损,如果不能成功的调动起军士们的士气,时间久了。怕是对大局不利!” 肩膀上的手忽然停止了动作,葨治伏在安厘王的耳边小声说道:“微臣奉命查抄质子府的时候得到了一份名单,里面记录着秦国安插在我们魏国的暗探。虽然我们在战场上输了一局,但如果能清除这些钉子,效果不亚于一场大胜,这对缓解当前的局势十分有利!” 安厘王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握住葨治的手,连声问道:“此话当真?” 却见葨治认真的点了点头,神情不似在故意哄自己开心。想来这事定然是真的!安厘王一展愁云,笑着对葨治说道:“想不到你倒是孤的福星,拔了这些钉子。对秦国也是个不小的打击,想要重建这些网络,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孤正好可以利用这段空白来整顿国事。只要我们君臣齐心。收复失地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兴奋的走了两个圈子,安厘王忽然停住脚步,意味深长的望着葨治说道:“你立了大功,孤王要大大的犒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噗通!” 葨治忽然跪在了地上,轻声说道:“大王法眼如炬,葨治的那点小心思却是被大王看穿了。只是在葨治落魄之时。太子妃妘淑对葨治有活命之恩,如此大恩不得不报。所以葨治自作主张,在查抄质子府的时候将那妘淑保了下来,葨治不求封赏,只求大王能饶恕妘淑姐姐,留她一条性命。”话一说完,葨治就红了眼眶,将头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唉!” 安厘王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葨治扶了起来,温言道:“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动作能避过孤的眼睛么,不要忘了,你的手下都是孤安排给你的,他们怎么敢隐瞒不报?孤之所以不说,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还好,你并没有让孤失望。” 轻轻拍了拍葨治的手背,安厘王继续说道:“那妘淑与你有恩,孤自然不会做那个恶人,所以你就将心放在肚里,你的那些小动作,孤一概不知,你就办好分内的事就行了,将那些藏在我大魏的蛀虫挑出来,用他们的脑袋祭奠我魏军英烈之魂!至于妘淑,她一个弱女子,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葨治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哽咽着说不出口,只是拉着安厘王的手一个劲儿点头,那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引得安厘王好不心痛,只能将他搂在怀中好生安慰了事。 “姐姐!姐姐!” 出了魏王宫,葨治兴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在后宅的一处凉亭内,葨治见到了一身素服的妘淑。 “姐姐,大王答应我了,不再追究,从今日起,你就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就去哪!” 瞧着葨治那副高兴的模样,妘淑苦笑一声道:“这事哪有那么简单,我交给你的名单不过是一些外围的人员,上次与秦国攻魏的时候,所有与我的联系都被单方面切断,所以我能知道的不过是些小角色,至于那些潜伏的大鳄却是不知的,今日我虽然用这些人的命暂时护住了自己,可是我知道,秦国的暗谍是不会放过我的,太子死了,我这个太子妃名存实亡,他们对我不会有丝毫的顾忌。” 听了妘淑的话,葨治也收起了笑脸,他发觉自己确实有些想当然了,以为没有了魏王的威胁,妘淑就可以活的很好,却忘记了她已经与秦人撕破了脸,损兵折将的秦国暗谍肯定会对她杀之而后快! “姐姐,要不你就住在我这儿,哪也不去,我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定要护得姐姐周全!” 见葨治一脸决然的表情,妘淑又是好笑又是心痛,葨治不过是刚刚掌权,所有的一切都不稳固,说白了,他就是安厘王特意扶植起来的,表面看上去风光,实则没有什么根基,如果秦人暗谍真的想谋害于她,以葨治的手段,根本就是羊入虎口,徒增几具尸体罢了。再说她一直待葨治如同亲弟,自然也是不想连累于他,所以这葨治的府邸却是不能待了。 “这几****便收拾行装,还得辛苦你安排人手,护送我一程。”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如果你觉得我这不够安全,我这便进宫去求大王,让他调集军队过来保护,姐姐,我就你一个亲人了,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么!” 说着说着葨治就红了眼圈,拉住妘淑的手死死不放,生怕一松手,妘淑就会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妘淑笑着捏了捏葨治的手,轻声说道:“我在这儿只会给你带来巨大的风险,所以我必须离开,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去的这个地方十分的安全,而且离你也不会很远,如果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见得到,你要相信我!” 见妘淑去意已决,葨治只好犹豫着点了点头,同时心中却十分的纳闷,对于妘淑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自己的府邸还要安全!(。) ps:  抱歉各位书友,这两天忙着投标、出差,今天又陪了丈母娘、媳妇一整天,早晨发的那章忘写了章节名,发出去之后才发现没有办法更改了,晚上才回到自己家,这才刚刚码完第二更,实在是抱歉抱歉~ 第二百六十五章 联络 宋一,生在大梁,长在大梁,算得上是大梁城内的老居民了,已过不惑之年的他经营着父辈传下来的一家杂货铺,由于口碑不错,周围的邻里倒也时常光顾,所以宋一家的生活一直过的都还不错。 一大早,宋一如同往常一样,打着哈欠撑开了自己门面,由于起的太早,基本不会有什么客人光临,所以宋一干完活后准备在柜台后面迷瞪一会,补个回笼觉。可是这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宋一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看来今天的运气还不错,刚一开门就有生意上门,宋一脸上堆着职业性的微笑,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 只见来的人是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只见她穿着一身青色的丫鬟服饰,脚下一双白色花纹麻布鞋,白嫩的胳膊挎着一个小小的藤篮,整个人站在店铺中间,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似乎有些犹豫,又似乎有些为难。 “这位姑娘,不知你想要买些什么呀?”宋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笑眯眯的问道:“如果找不到,不妨说出来,我也好看看我这小店之内是否存备?” 那个小丫鬟一下子涨红了脸,小声的答道:“是我们府上的一位贵人,特意叮嘱我到你这小店来买......来买胭脂!”说完之后,小丫鬟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这里分明就是一家杂货铺,根本就不会经营胭脂水粉。那贵人是不是记错了? 想到这儿,小丫鬟垂头丧气的问道:“你家这店铺是新开的吧,老板你可知道原来那家胭脂店搬到什么地方去了么?我家那贵人点名要他家的胭脂。想来定是他家的熟客,我却是不能用别的蒙混过去的。” 哪知道,宋一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的对那小丫鬟说道:“本店确实经营胭脂水粉啊,只不过问的人少,而且还太占地方,所以便摆在台面下方去了。我这就给姑娘拿上来。” “啊?真有啊?你......你这不是杂货铺么!”突如其来的转折让那小丫鬟睁大了双眼,她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真的还经营胭脂水粉。可是他怎么存储呢?难道和油盐酱醋摆放在一起不成? “谁说杂货铺就不能卖胭脂水粉的。”宋一显得很是理直气壮,回身抱起一个个巨大的木盒放到小丫鬟面前让她挑选。 “对对对,那贵人说了,就是要这种。她还特意拿了她用剩的给我看。让我作为样子呢!”小丫鬟指着其中的一种大红的胭脂兴奋的叫道:“老板,就是这个,快给我包起来。” “好勒!”宋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手下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麻利的将那胭脂包好,递到小丫鬟的手中。 “客官,您拿好,惠承十文!” “啊?十文!那贵人总共就给了我十文!老板。能不能便宜些嘛。”小丫鬟一脸肉痛的盯着宋一,眼睛里写满了奸商两个字。 “抱歉啊。客官,咱们店小利薄,实在是让不起的,所以十文便是十文,概不还价。”宋一忽然收起了邻家大叔的那种温和表情,一本正经的说道。也不管那小丫鬟如何的软磨硬泡,宋一就是不松口。 “哼!奸商,要不是贵人指定了你家的胭脂,我说什么也不会在你这买!”小丫鬟一脸的不乐意,将荷包里的铜钱一枚一枚的摸出来排在桌上,等摆到了第十枚,小丫鬟用力的捏了捏干瘪的荷包,噘着嘴等待宋一将胭脂包好递给自己。 宋一随意捡起一枚桌面上的铜钱,先是用力的擦了擦,然后又吹了吹,见那小丫鬟气鼓鼓地盯着自己,仿佛是一只堵了气的青蛙在盯着一只自己舌头范围之外飞舞的苍蝇,偏偏这只苍蝇还在臭嘚瑟,一会飞成一个s型,一会又飞成一个b型...... “好啦好啦,真是服了你了。”宋一摇头苦笑,将手中的那枚铜钱与包好的胭脂递到小丫鬟的手中,无奈的说道:“你们这些娃娃,胆子也是大的狠,主家贵客的钱财也敢私吞,也不知道是谁带坏的你!” 那小丫鬟惊喜的将那一枚铜钱收好,不服气的扬了扬鼻尖,气哄哄的说道:“别以为给了我一枚铜钱我就会感激你,你这破店我以后再也不来啦!”说完竟是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出去。 宋一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将桌面上的铜钱一一收好,不过当摸到其中的一枚的时候,宋一还是忍不住顿了顿,然后将那枚不一样的铜钱揣到了自己的腰间,转身对着屋后面喊道:“老大,快点过来帮我照看下店面,爹现在得出去一趟!” “来啦来啦!爹,这么早你出去做什么?”大儿子揉着眼睛赶到店面,见自己的父亲已经迈步,正准备出门。 “去前街的张屠户那去称点肉,你弟弟不一直吵吵着要吃肉么!” “好的,好的,爹你快去吧。”大儿子悄悄咽了咽口水,催促道。 当宋一来到前街张屠户的铺子的时候,太阳早就爬到了天上,树上的知了仿佛感受到了那炽热的温度,发疯似的叫个不停。张屠户摇着扇子坐在自家的铺子中,远远见宋一走了过来,便连忙起身,笑着问道:“宋老板,来的倒早,这上好的肥膘可都给你留着呢!” 宋一走到近前,翻看了下那足有三指厚的膘子肉,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行,那就来这块!”说完,便从腰中掏出了钱袋,只不过递过去的时候他似乎不经意的掉落了一枚,那枚铜钱正好扣在了桌案上已经凝固的荤油上。 “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宋一的手指先是用力按在铜钱上,然后才用指甲轻巧的一挑,那铜钱便离开了桌面,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没事!没事!”张屠户笑着接过铜钱,眼睛飞快的一扫,只见桌面上的荤油已经被印上了一个奇特的花纹,而在花纹之中,是一个小小的妘字! “这是您要的肉,您拿好了。” 张屠户笑着将包好的肉递给了宋一,然后大手十分自然的在桌面上一抹,印迹全无!(。) 第二百六十六章 金蝉脱壳(一) 夏季的夜总是很短暂,天黑的晚不说,偏偏又亮的很早,这就让一些在夜间办事的人不得不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毕竟见不得光,要是拖到天亮被人撞见就不好了。 妘淑同往常一样早早的洗漱完毕,就熄了灯,不同的是,今夜她并未直接休息,而是静静的坐在屋内,今儿个是初一,外面没有什么月光,连绵的夜色漫进屋内,将幽暗连成了一片,在这样的环境下,眼睛起到的作用很小,更多的靠的是听觉。 外面的蛐蛐不知疲倦的鸣叫着,像是阵阵催眠的魔曲,引诱着人心最深处的倦意,妘淑努力的打起精神,想让自己更加的清醒一点,可是事与愿违,瞌睡如同潮水般一**的袭来,酸胀的眼皮仿佛吊上了千斤重担,妘淑还是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虫鸣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争相鸣叫的情景忽然一停,整个院子仿佛鬼蜮一般一下子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妘淑一直处在似睡非睡的状态,外面的异样让她的大脑本能的警觉起来,顿时睡意全无,用力握了握护身的匕首,妘淑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屋子内一切如旧,门窗也关的好好的,就连墙角的阴影之中也没有什么异常。 是秦国派来的刺客?还是赢广留在城内的暗影?又或是自己的错觉?妘淑睁大了眼睛,呼吸愈加的急促起来。 “暗影张科。拜见公主!” 只见房梁上忽然翻下一个人来,低着头,单膝跪在了地上。只是这出场的方式有些惊悚,吓的妘淑差点叫出声来。 “公主?你去过月氏?”强自定下心神,妘淑直直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张科问道。 “是,小人本来是在月氏分部,自从将军知道公主来到大梁,便将小人调到了这里,小人在大梁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见到妘字铜钱之后,必须立刻赶到公主麾下效力。公主请看。” 张科手指轻轻一弹,一个小巧的铜钱便蹦跳到了妘淑的床上。 妘淑的眼睛并没有离开张科的身子。只是伸出手在床上摸了摸,在找到了那枚铜钱之后,便用手指仔细分辨上面的纹理,直到确认这是赢广当初给自己的铜钱无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七天后我准备起身前往后秦,但我知道秦国的暗谍肯定不会让我顺利离开,虽然葨治会安排人手护送,但那些护卫对付下山贼盗匪还行,如果真是对上那些专业的杀手,怕是力有不逮,所以我需要你们暗影的帮助。” “是!小人这就回去安排,只是不知道公主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吩咐。” 妘淑犹豫了一下。伸手在床单下拿出一个细小的竹筒,她将竹筒递到张科面前说道:“如果我能活着抵达后秦。你便将这竹筒毁去,若是我死在了途中,你便将这竹筒送给你家将军。切记,切记!” 张科郑重接过竹筒放入自己的怀中,保证道:“公主放心,小人回去之后就安排人手先将这竹筒送走,保证万无一失!” 将竹筒送出去后,妘淑仿佛卸下来心中的重担,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听到外面传来三声梆响,知道已经到了三更天,妘淑低声对张科说道:“你先回去吧,记得,你只有七天的准备,七天之后无论你准备的怎么样,我都会出发。” “公主放心,张科这便去了。” 公孙泽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如果不是年纪和身体都正值壮年,想必他根本就扛不住如此强度的工作,赢广如今已经统一了六郡,各种繁杂的事务多如牛毛,让原本就在文治上面薄弱的赢广体系雪上加霜,唯一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个公孙泽了,不过他也只是掌控一下大局,底下的事还得靠六郡原有的官员进行维持。 兵屯制度已经彻底的推行了下去,这就让赢广有了一批可以随时抽调到战场上的士兵,加上勉强稳定下来的文治体系,后秦总算开始了正常的运转。如果这能算上一件喜事的话,那么还有另一件喜事让赢广欣喜若狂,前几日墨印忽然感觉浑身难受,恶心不止,本以为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等找了郎中一瞧,却是墨印有喜了! “别动,别动!这么重的活怎么能让你做,闪着腰该怎么办!” 墨印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棉布,盯着一脸严肃的赢广说道:“我不过是要洗个脸而已,至于大惊小怪么,再说我本就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比那些千金小姐结实多了,运动运动也没坏处。” 赢广小心地将墨印扶到旁边坐好,这才亲手将棉布浸湿,小声说道:“你还是乖乖听话得好,你忘了娘看你的眼神了?一眼没见着你,她能连续问上八遍,你现在我赢家的功臣,谁都没有你宝贝!” 墨印用手指点了点赢广的额头,笑骂道:“你看看你,哪有个当君王的样子,简直就是没有一点正行!不过话说回来,公孙泽说的那件事你怎么想的。” “称王?”赢广笑着摇摇头,耐心的对墨印说道:“现在还不是称王的时候,如果我现在称王必然会引起他国的窥视,原因很简单,想要得到对方的认可,那就得拿出相应的实力,而我们刚刚建国,缺的是底蕴,大战我们是拖不起的,所以只能保持低调,伺机行事。再说,那些文人士子对卫国归属感极深,强行驱策他们怕是得不偿失,慢慢来也好,而且做一个大将军也不错,虽然没有了那个名头,但实际上的权利却丝毫不差,办事也方便的多,等到那些文人士子渐渐习惯了我的统治,那时候在拿了那个名头,也不晚。” “哼,你的事,我才懒得管,不过呢,我刚刚接到一个消息,我想这事我却是能说上几句的。” 赢广面色一僵,有些尴尬的问道:“什么......什么事。” “你的妘淑妹妹向你求救了!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没有派出接应的人手,哼,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嘛?” 墨印用力的掐了赢广一把,气鼓鼓的质问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金蝉脱壳(二) 望着掀翻了醋坛子的墨印,平日里干脆果断的赢广忽然变得忸怩起来,吭哧了半天,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噗嗤。” 见赢广憋了一脑门子汗,墨印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故意板着的面孔自然也是维持不住了,只见她用力拧了赢广一把,不满的说道:“怎么撞破你的好事,你就不会说话了?在你心中我是一个善妒的女人嘛?我生气的不是你将妘淑姐姐接过来,而是气的你不告诉我,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事不能敞开了说?再者,妘淑姐姐曾对你有大恩,如今她落了难,咱们必须得帮上一把。不过你也是,只让阿二、阿三带了一队人去,这么点人手怎么可能够,万一真遭遇了秦人的狙击,怕是一个回合就得折损殆尽,所以他们走的时候,我让他们多带了两队人,必定能将你的妘淑公主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赢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腆着脸笑道:“你这不是有了身孕嘛,我是怕你万一气恼,动了胎气,所以就没告诉你,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好不好?” 墨印俏皮的白了他一眼,故意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还想有下次,我们赢府的门可不是谁想进都能进来的,妘淑姐姐也就算了,以后你要是敢弄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来,小心我再不理你!” “不能,绝对不能!”赢广抹着头上的冷汗连忙答道。 七日之后,一支小小的车队混进了前往赵国的商队之中。只是这车队的护卫明显与寻常的镖队不同,他们行动有素,身上带着明显的军人习气。这倒让商队的老板对那马车之中的贵人起了结交的心思,尚未出发便已经安排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已经隐隐有了以车中之人为主的势头。 妘淑放下车上的盖帘,心中似有隐隐不安,总感觉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可要仔细去寻找那根线头,却发现眼前到处都是迷雾。根本无从下手,索性便不再多想,以不变应万变吧。 不得不说。葨治对妘淑确实不错,也不知道他怎么说服了安厘王,在魏国境内,每到一处。当地驻军都会派出军队进行保护。甚至周围和前站都有训练有素的斥候预先清理过,防护之严密,甚至不下与一国君主出行,这倒是让那车队老板对车中贵人的身份猜出了几分,于是往车厢处跑的就更勤了,只是可惜,那贵人对自己的防护十分严密,就算车队老板过来也不能靠近三十步的距离。而且他们的吃食也都是自己携带,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 其实按照赢广的意思。妘淑一行人直奔后秦边境而来也就行了,哪知道妘淑想的要更全面些,她知道自己已经上了秦人的必杀名单,直接去赢广那里,必将引得那些暗谍纷纷潜往后秦,这对赢广那新生的政权必将不利,所以她宁可自己冒着被刺杀的危险,也要先去赵国,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的时候,然后再秘密潜往后秦。只是如此一来,当妘淑一行人离开魏国的时候,真正的危险才刚刚降临。 当越过魏、赵边境的时候,浩浩荡荡的护送队伍一下子缩水了一半还多,原本泾渭分明的商队一下子混成了一体,这让商队老板许晋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他殷勤的跑到马车附近想要拜见一下贵人,可哪成想,那贵人似乎更加谨慎了,甚至连车都不下,就那么整日的憋在车里。 “前方就是白马堡,请问贵人是否要在堡内休息?”眼看天色将晚,许晋再次来到了马车之外询问行程,可还没靠近,只见那护卫首领一脸不奈的将他拦下,骂道:“你这厮,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已经和你说了多少遍,现在你是这商队的头领,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做就是,我们不会干涉,你说你事事跑来汇报,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我们不是一路人,那我们还混在你这商队中作甚!别多问!赶紧给我滚!” 见那首领动了真怒,许晋连忙退后,对着前方带路的头车遥遥喊道:“加速前进,今晚入住白马堡!” 这白马堡原本是个小小的驿站,名字就叫做白马驿,这里与那些寻常的驿站相比,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后来赵、魏两国的商人常在这里路过,加之脚程的关系,恰好得在这里过夜,于是一些常走的行商,便在白马驿的周围修建了自己的临时落脚点,用来补给自己的车马,后来建房的人越来越多,这里也就渐渐扩大,功能设施也愈发健全,最后形成了今天的白马堡。 在堡内最大的一间客栈的后院,许晋终于见到了马车中的贵人,只见她头上戴着一个遮脸斗笠,身上穿的一身白色绣纹锦衣,从身材体态上看竟然是一个女人。许晋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些护卫不让自己靠近,原来贵人是名女子,如此说来倒是自己唐突了。 “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护卫首领白吉听了手下的汇报,这才安排妘淑下车入住,手下人早已经将客栈的整个顶层全部被包了下来,就算已经有人入住,也被重金劝离,待一切安排妥当,白吉便将手下护卫分成两组,一组值夜,另一组休息,而妘淑,直到入睡之前才会随机选取一间做为自己的卧室。至于那些商人,他们的住宿完全不在白吉的考虑范围之内。 夜已深,万物归于平静,埋伏在屋顶的暗哨只能听到偶尔烛花的爆鸣,倦意阵阵袭来,让他的感知度渐渐降低,抬头看了看星星,距离换哨的时间还早,他只能强打起精神,直直的注视着客栈中的一举一动。 身后的瓦片忽然轻微的响了一声,这让暗哨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摸起身边的匕首,慢慢的转过了身子,只见一只肥大的狸猫瞪着两只绿油油的眼睛望着自己,口中发出一声瘆人的叫声。 “喵呜!”(。) 第二百六十八章 金蝉脱壳(三) “妈的,哪里来的野猫,吓小爷一跳!”屋顶上的暗哨暗自骂道,身子又重新放松下来,可就在他转头的一刹那,一只大手迅速的捂住了他的嘴,用力之猛甚至让那喉咙中的惊呼都被压制下来!暗哨第一时间便开始用力的挣扎,想要弄出点声响示警,可惜他的动作快,对手的动作比他还要快,锋利的匕首快速的划过他的脖子,带出一个大大的豁口,仿佛一张狰狞的大嘴在那里无声的咆哮。 这时,对面屋顶忽然传来几声夜莺的鸣叫,这边的杀手立刻回复了几声,这是他们提前约定好的暗号,证明那里的暗哨已被清除一空。 外侧的连廊内,每一个房间的门口都有两名护卫值守,他们虽然听到了些异响,但是想到上面的暗哨并未发出示警,许是夜里经过的小兽,这样的事在以前也经常发生,所以并未引起他们的警觉。 头顶上,一名名黑衣杀手已经就位,而在对面,一支支被涂成墨色的羽箭悄悄的对准了顶层整排的客房,既然不知道目标在哪一间内,那便采用无差别的攻击,只要制造出混乱,目标人物就一定会出现。 急促的唿哨声响起,一排排羽箭如同飞蝗一般,横扫了顶层的客房! “哆哆哆哆!”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门口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速度快的勉强拨开一两根羽箭,口中刚发出示警。紧接着就被后续的羽箭钉在了墙上。只是这个时候,就算发出预警也已经迟了,仅仅一波攻击。门外的护卫便折损殆尽,而屋内由于有家具的遮挡,暂时不知道伤亡情况,不过估计应该损失不大。 就在这时,两侧羽箭忽然一停,卧房上面的黑衣杀手用单手扣住屋檐,身子借着惯性。轻巧的跳入到连廊之中。 没有鼓舞的呐喊声,更没有战场上搏杀的那种大气,杀手们沉默的冲进一间间的客房。只要看到活人便杀。 此次护送妘淑的护卫都是葨治在军中挑选的好手,只是这些人习惯的都是战场厮杀,要么团队协作,要么大开大合。一旦困入在卧室之中。反倒施展不开,虽然勇武依旧,可惜不是那些江湖人士小巧功夫的对手,一时间惨呼声不断,军中的护卫竟然是处于下风。 咔嚓! 一间卧房的房门忽然被撞出了一个大洞,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杀手倒飞而出,连廊的栏杆没有起到任何拦截的作用,那杀手再次撞断了栏杆。噗通一声摔到了楼下。只见白吉穿着睡衣,提着战刀大步而出! “保护贵人突围!突围!” 听到首领的呼喊。被困在卧室之中的护卫忽然发起了决死反击,哪怕是丢了性命,也要死死缠住眼前的杀手。白吉更是浑身浴血,仗刀杀人,竟然也让他救出不少护卫。只是看他们如此拼命的架势,倒不像是突围,反而像在故意拖延时间! 也就在这时,一直停在院中的马车忽然跑动了起来,那拉车的驽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一头撞破了院门,拉着车厢就跑了出去。 “弓箭手拦住那辆马车!”杀手头目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大叫起来,可是所有的弓箭手都在射杀着漏网之鱼,哪里想到忽然传来了命令,虽然有人及时调转了方向,可是那驽马已经出了院子,尽管徒劳的射出几箭,也不过是给车厢增添点装饰罢了。 白吉听到那杀手头目的喊声忽然一愣,感觉那声音自己十分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只是时间紧迫也来不及细想,白吉带着侥幸逃脱的护卫撤到了院子当中。房顶上的那些弓手已经跳下了房顶,去追杀马车,而剩下的人则将白吉等人围在了中间。 一名黑衣人走到头目身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恩,果然不在么?”只见那头目眉头紧皱,虽然显得有些意外,但看其模样应该是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你们倒是狡猾,竟然让她藏在马车之上!你这一手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你以为她能够跑得掉么?” 杀手头目走到前方,对着白吉淡淡地说道。 “是你!”白吉眼睛猛地一亮,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声音还满是献媚的味道,甚至散发着一股铜臭气,惹得自己根本就不待见这个声音的主人! “听出来了么?呵呵......”杀手头目冷笑了几声,毫无顾忌的揭下了面上的遮挡。 “商队老板!?” 众护卫顿时大惊,他们万万没想到,己方一直防备的敌人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难怪他们对己方的明暗哨位熟悉的很,原来是早有预谋,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我们败得不冤!”白吉惨笑一声道:“不过,我有预感,我预感到你肯定会后悔!” “后悔?”商队老板冷冷一笑,似乎对白吉最后的手段感到无聊。 “你以为单凭一句话就能让我饶过你们么,在我这里,就从来没有后悔两个字,杀光他们!” “杀!” 白吉等人如同斗兽笼内的困兽,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他们爆发出了极大的战力,妄图打开一条生的出路,鲜血像不要钱的一般到处散落,周围的护卫被那些江湖好手用巧劲破开了相互之间的照应,然后被人各个击破,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白吉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身上被砍了七八刀,看样子今天得挂在这儿了。 就在这时,白吉的余光看到一个背着弓箭的杀手快步的跑到了商队老板的身边,焦急地诉说着什么,再看那商队老板的表情忽然间大变,有惊诧,有错愕,望着白吉的目光还带着丝丝的愤怒。 应该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吧。 白吉忽然仰天大笑,胸前空门大开,径直朝着眼前的杀手撞了上去。 “刀下留人!” 那名杀手听到身后的喊声,顿时一阵错愕,手上虽然已经开始变向,可劲力已发,仓促间怎么可能收得回来,只听见噗嗤一声,利刃正中白吉心口! 噗通。 失去了浑身力气的白吉摔到在了地上,眼前最后的一幕是那商队老板气急败坏的表情! 那厮后悔了,哈哈,我赢了! 白吉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六十九章 金蝉脱壳(四) 树林深处,一辆破损的马车孤零零的停在草地上,鲜血一滴滴从车厢内流出,在地上积成一个小小的血潭,商队老板面色阴沉的反复检查了车内的尸体,最终确定那并不是妘淑,只是一个与她十分相似的替身,这位大秦的太子妃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彻底脱出了秦国暗谍的视野。 据此百里之外,一只小舟顺着汾河静静的飘荡,船上只有三人,小小的船篷内,一身男装的妘淑静静地靠在船舷上,阿二、阿三则是一身渔夫的打扮,在那里轻轻地摇着船桨。 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么一种方式离开魏国,当知道自己甚至包括太子都已经成了昭王的弃子,妘淑在竭力自救的同时也做好了随时丢掉性命的准备,如果不是遇见了赢广,不是拿到了刻着妘字的铜钱,仅靠葨治的帮助,自己怕是刚出魏境便被刺杀了吧。 两队暗影被当做疑兵撒了出去,他们会故意露出行踪,让那些秦人去追杀他们,进而为自己的逃离赢得时间,只是这些人不知能最后活下来多少。 妘淑轻轻的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投向两侧的树林,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一队人正在默默护卫着自己,他们会提前将沿途的危险排除,必要的时候,还会留下来断后。这些人都是精英,为了救自己一人,他们慨然赴死,毫无怨言,只是不知道这是赢广的安排,还是......墨印的安排。 一想到墨印。妘淑心底忽然泛起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当初和自己斗气的丫头,如今已经成了赢广的娘子。自己却嫁给了秦国太子,成了的大秦太子妃,等三人相见之时,自己是以一个什么身份去面对?月氏公主?诸葛芸?还是大秦太子妃?似乎都可以,又似乎都不太合适,越想越乱,妘淑心中一片迷茫。 此时此刻。就在妘淑一片迷茫的时候,远在邯郸的吕不韦却陷入了疯狂。 “不韦!你说什么!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 赵姬,吕不韦最最宠爱的小妾。当她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那巨大的喜悦差点让她昏厥过去,她本是一名舞姬,因为身材婀娜。容貌出众。被当时还是吕氏少主的吕不韦一眼看中,收做了妾室,这对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算得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吕不韦的妾室众多,赵姬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比其他姐妹多受宠那么一点,如果长此下去。失宠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可是后来,吕氏蒙遭大难。侥幸逃脱的人少之又少,而赵姬因为和其他几名姐妹出去游玩未归,却是躲过了一劫。自那以后,一路颠沛流离之苦就不用提了,好在赵姬本是苦命出身,这些倒也能够忍受,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成想峰回路转,赢广一统卫国,吕不韦也在赵国站住了脚跟,一个崭新的吕氏马上就要崛起,在这个关键时刻赵姬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见惯了后宅争风吃醋的暗斗她,敏感的发现这是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升格为大妇的机会! 可是,一夜之后,吕不韦做出的决定将她彻底的扫入了深渊。 “不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一定要将我送人!那异人不过是一个质子,朝不保夕,根本就没有可能出头的,你没听说,魏国连秦国的太子都杀掉了么,异人连太子都不是,秦赵之间一旦开战,第一个死的就会是他!不韦,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就这么忍心,送他去死么!” 赵姬呆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的流淌,特意修饰的精致妆容早就乱成了一片,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吕不韦的裤脚,似乎想要让他回心转意。 “你懂什么!这是机会,天大的机会!你可记得当初我宴请异人,席间你曾出来献舞,当时异人见你的目光之中就夹杂了太多的情感,我知道,他肯定是看中了你,只不过碍于情面,他没有开口索要罢了,我敢肯定,只要将你送过去,他必定大喜过望!” 望着吕不韦眼中露出的疯狂,赵姬心底一片冰凉,本以为母凭子贵,可以升为大妇,没成想这个孩子却成了一切祸端的源头!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异人再怎么说也是一国王子,他不可能娶一个自己朋友的侍妾!”赵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喃喃说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你的身份现在就是一名歌姬,异人无妻无妾,只要你给他生下个儿子,那么你就是他的妃子,如果有一天他成了大王,你就是他的王后,而你的儿子,就是大秦的太子!至于那些知晓你身份的人......我已经让他们永远也说不了话了。” “你......你这个疯子!” 赵姬吓得松开了拉着吕不韦衣襟的手,惊恐的不断后退,如今后宅内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足有百人之多,其中还包括吕不韦的六名侍妾,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赵姬万没想到,吕不韦为了自己的大业,竟然连自己的侍妾都杀! 望着赵姬惊恐的模样,吕不韦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她这样一个状态,如果送到质子府,怕是会坏了自己的大事。于是吕不韦舒展了一下眉毛,尽量摆出一副温和的嘴脸,笑着对赵姬说道:“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咱们的孩子,秦国一统天下的大势已成,这中原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巨大的战场,一旦卷入其中,那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所以,只有去秦国,才能保得你们母子平安!你放心,我会护送你们母子去秦国,同时也会想办法将异人救回去,到时候,他就可以竞争王位,一旦成功,那秦国就不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手中的利刃!我知道你一直都存着当大妇的奢望,否则昨日你也不会那般欢喜。想想吧,只要你跟了异人,生下了男孩,你就是大秦的王妃!以后还会是王后,你将成为全天下最有地位的人之一!而我,则会入秦出仕,一直陪伴在你们母子身边!” 赵姬似乎呆住了,以她的见识还无法想象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她只是单纯想找一个牢靠的臂膀,可是今天她才猛然发现,一切都是虚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对了,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他就是自己手中最有利的工具!(。) 第二百七十章 返秦(一) 后世有这么一句话,叫生活就好像是强*奸,既然你无法反抗,那你只能选择接受。而在女人地位格外低下的古代,男人们不会和你商量,来咨询你的意见,他们只会直接告诉你一个结果,而且可供选择的答案也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服从。 所以,如果不是吕不韦考虑到后续的事情需要赵姬的配合,他根本就不会耗费如此多的唇舌来解释、拉拢,只要将赵姬始终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就可以保证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此时的他不再像是一个商人,而更像是一名赌客,当赵姬进入质子府的时候起,他的这盘惊天赌局便已徐徐展开,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增加手中的底牌。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那最重要的一张牌的出现。 九个月后,质子府。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生出来!” 异人像驴子一样在院子里来回的转着磨,初为人父的那种紧张、忐忑的心情,让已经开始蓄起短须的异人一下子露出了本相,如果不是娘亲拦着,他都想冲进产房去帮着赵姬去使劲。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稳重的劲儿都没有,女人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像你挤葡萄一样一挤就出来那!” 夏姬皱着眉头,看着儿子上蹿下跳的样子,要是给他一个杆。他都能爬上去当猴了! “你看看人家不韦,比你年长不了几岁,那股子稳当劲。就不是你能比的,产婆、丫鬟、生产用的汤药,都是人家替你准备的,你说说你还能做点什么!” 听了娘亲的训斥,异人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可是他心里还是不服气,小声嘀咕道:“又不是他媳妇生孩子。他当然不急了......”殊不知,就在吕不韦那波澜不惊的面具之下,他的心中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如果说这院子之中谁最焦急。那绝对不是异人,短短的一个时辰,吕不韦就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在油锅里煎了百年,他一直在默默的向上天祈祷。祈祷上天能赐给赵姬一个男孩。只有生了男孩,自己布置的一切才有可能实现。 产房内,赵姬撕心裂肺的痛呼声,紧紧的攥紧了所有人的心,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姬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越加的微弱,产婆鼓劲的声音不停的传出来。却让院子之中等候的众人更加心焦! “参汤!快送参汤进来!” 听到屋内产婆的喊声,夏姬猛一挥手。早已准备好的丫鬟,迅速端起温热的参汤进了产房,等这丫鬟刚一退出来,早就候在周围的人一下子围了上去。 “里面怎么样,到底是什么情况!” 丫鬟望着异人有些狰狞的面孔,怯生生的答道:“产婆说了,王妃没有大碍,只是有些脱力,喝了参汤之后,很快就能恢复的。” “那就好,那就好。”异人长出了一口气,又退回到了院子当中,而不远处的吕不韦则小心的将鬓角的汗渍擦去,他也听到了丫鬟的回答。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赵姬,你一定得努力啊!” 仿佛听到了吕不韦的祈祷,又仿佛是为了改变自己的人生,疲惫的赵姬死死扣住床沿,修长的脖子高高扬起,积蓄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发出,那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声音都走了调! “啊!----” “哇,哇!----” 赵姬的头重重的落到了床上,筋疲力尽的她强撑着自己的意识,想要问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可是那满满的疲惫感让她根本张不开嘴,只能颤抖着嘴唇,努力的望着产婆。 仿佛知道了赵姬的心思,产婆拎着婴儿的两条小腿朝中间看了一眼,便笑眯眯地喊道:“恭喜王妃,是一位公子!” “儿子!是儿子!”放下心中执念的赵姬再也坚持不住,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啪啪啪!” 产房外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产婆的话外面的人并没有听清,可是那婴儿的哭声却是做不了假的,异人焦急的趴在门上,对着里面大喊:“生了么!生了么!?”说完竟然想要直接闯进去。 “哎呦!这可使不得!” 另一位产婆经验丰富,早早就堵在了产房门口,只见她双手一拦,根本就不让男人进屋。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位公子,是位公子!” “哈哈哈哈!好!好!有赏!有赏!” 听到赵姬为自己添了个儿子,异人高兴异常,虽然他人在赵国为质,可是一直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带着娘亲重返咸阳,如今自己有了子嗣,自己的父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孙儿在他国吃苦的。 守在一旁的吕不韦斜斜地靠在墙上,如果不是周围条件不许,他真的像声嘶力竭的大喊几声!齐了,一切条件都齐了,自己的手里已经有了一副非常好的牌,只要自己按部就班的出牌,不犯什么明显的错误,那么大秦终有一天就落到我吕氏一族的手中! 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吕不韦挂上了一副贺喜的表情,慢慢走到了夏姬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夫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见吕不韦虽然面带微笑,可是说话的语气却有些不对,明显是话中有话,夏姬心中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转身吩咐了身边丫鬟几句,便带着吕不韦来到了偏房之中。 “夫人,不韦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偏房内,吕不韦恭敬地拱了拱手,小声地对夏姬说道。 “当讲不当讲,不都得讲么,我刚见你似乎话中有话,什么事,直说吧。” “夫人,我兄弟异人现在的身份是在赵国为质,只是如今有了子嗣,继续为质便大大不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秦国必定会召回异人及夫人。” “不错,以我对大王的了解,大王绝对会这么做,因为,异人的孩子是大王的长孙!只不过回秦乃是喜事,你为何一直愁眉不展?” “唉。”吕不韦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在下所愁之事,想来夫人早有预料,只是不想往那方面考虑罢了。我们都能想到的事,赵王能想不到么?他怎么可能放我们走!”(。)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返秦(二) “赵国的惠文王不是傻子,他不可能轻易放弃敲竹杠的机会,秦王的长孙落到了他的手里,他要是不索要出足够的好处,是万万不可能放我们离开的。” 吕不韦面带忧色,看得出,他是真的在为异人着急。 “你刚才说的是......我们?” 夏姬明显的抓住了吕不韦话中的字眼,淡淡地反问道:“你打算离开赵国,随我们一起返秦?” 吕不韦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掩盖自己想法的意思。 “异人兄弟如果顺利返回了秦国,那他必将是王位的有力竞争之人,我吕氏虽然实力大损,但底子还在,可以在财物上给予他大力的支持。而我们吕氏所求不多,只要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即可。” “这么说来,你从一开始冒着得罪赵穆的风险接触吾儿,抱的就是这个心思?” 见吕不韦面色如常并未否认,夏姬暗自在心中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了吕不韦的说法,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吕不韦如此帮衬异人,说是没有所求,那是假话,尤其是吕不韦商贾的身份,更是让夏姬始终都保持着警惕,毕竟商人,那是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的。 既然他有所求,那就可以利用,吕不韦不傻,如果说谁能让他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吕氏的荣光,那就只有异人这个唯一的选择。 “既然你能提出这个问题,想来你必然已经有了腹案。不妨说出来听听。” 夏姬指了指旁边的矮榻,示意吕不韦坐下详谈。 “夫人,想要回秦绝非易事。所以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吕不韦顿了下,略微思索了一阵便接着说道:“秦国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必然会发国书过来要人,不过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形式,赵王肯定会漫天要价,如果我估计不错。就算秦王允了,怕是也换不回夫人和异人兄弟,赵王只会再次狮子大开口。秦人从来就没有吃亏的先例。一般都是别人不给,我们自己直接过去取,所以,不管递交国书的结果如何。秦国必定会用这个理由兴兵伐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秦人的风格一向如此,太子悼的下场就可见一斑。” “这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秦兵抵达之前逃离邯郸,并且要以最快的速度躲到秦国的大军之中。如果慢上那么一点出不了城,或者出城之后被尾随的赵兵追上,我们都是死路一条。所以,如果想要计划成功。我们必须得保证两点。” “第一是一个可以随时出城的腰牌,第二则是有充足护卫我们的人手。不知道夫人。是否还记得曾经的家将赢广?” “当然记得。”夏姬听到吕不韦的问话,下意识的答道:“此人颇有能力,而且有勇有谋,只可惜已经死在函谷关下,你提他做什么?” “夫人难道不知道,有一个名叫赢广的人,已经统一了卫国,他手下能征善战的猛将颇多,而且虽无大王之名,却有大王之实,他已经稳定了卫国的局势,正在默默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夏姬惊讶的张开了嘴,卫国发生政变的事她是知道的,也听说过赢广这个名字,只是她从未将这个一国君王同当初那名年轻家将联系起来,在她的眼中,这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直到今天吕不韦说破,才让她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不韦与赢大哥颇有交情,只要夫人修书一封,我想赢大哥顾念当初的恩情,肯定会出手帮忙,如此一来,那护卫的问题便可解决。只不过,这出城的腰牌......说难也难,但说简单也简单......” 吕不韦停了一会,似乎在反复思量怎么才能把话说的婉转一点,犹豫了再三,吕不韦才慢慢地说道:“这种可以随时出城的腰牌,我已经提前打听过,整个邯郸就只有三枚,一块在王宫之内,惠文王的手中,另一块则是在大将军李牧的手中,而这第三块......则是在巨鹿侯赵穆的手中。” 夏姬何等聪明之人,一下便听出了吕不韦的言外之意,虽然心中不喜,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脸上的愠色却是真真切切。让吕不韦一看便知,夏姬是真生气了。 可是吕不韦却一点也不担心夏姬翻脸,因为前前后后一年多,夏姬将赵穆玩弄于股掌之上,明面上似乎占据了上风,但实际上根本的局面根本就未曾改变,以赵穆的耐性,估计已经让夏姬磨得差不多了,就算夏姬手段逆天,一旦赵穆拉下脸来用强,怕是还真没人能保得住她。既然早晚都逃不脱赵穆的手心,那为何不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将那腰牌偷出来呢! 两人都未说话,屋子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夏姬在心中反复对比着得失,如此一来,就算能够逃回秦国,自己的名声却也彻底的毁了,想要赵穆将这件事烂在心底,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这件事必定会被有心人大肆宣扬,甚至还很有可能被儿子的政敌利用,成为打击他的工具! “你先下去吧,我要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 夏姬仿佛丢掉了浑身的力气,有些呆滞的靠在了榻上。 吕不韦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告辞,走到门前,他忽然停住脚步,似乎自言自语一般。 “机会只此一次,如果错过,怕是会被永远的困在邯郸,等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侥幸不死,赵穆也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夏姬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喜得孙儿的喜悦之情早已荡然无存。 秦国质子异人在邯郸为质之时喜得麟儿,取名为政,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的传遍了中原各国。 赵国惠文王得知消息之后,哈哈一笑,立即下令对质子府增派人手,任何靠近质子府的可疑人员可以先行抓捕。 秦昭王得知消息之后,沉默良久,随即命范睢草拟国书发赵国要人,同时命大将王龁速返咸阳。 而在濮阳,赢广得知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夏姬的求援信函,就在召集公孙泽商议对策的时候,阿二、阿三护送这妘淑也抵达了濮阳。(。)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返秦(三) 静室内,几杯香茗摆放在案几之上,袅袅的热气蒸腾,似乎有意无意的在墨印与妘淑之间缭绕,无形中使得静室内的情形更加古怪。 公孙泽一言不发,低着头,一口一口抿着杯中的茶水,一杯茶喝了大半个时辰,期间也未曾添过,粗略一看竟然还剩下小半杯,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再看墨印和妘淑,两名女子是根本没有说话的打算,倒像是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一般,如此一来,这情形更是让赢广左右为难,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胃都快泡发了,一打嗝,满嘴的茶叶沫子味。 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赢广把矛头对准了室内唯一的外人,反正不对准他也不行,墨印与妘淑八成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们之间的事,看来自己让公孙泽过来救场,倒是走了一招臭棋。 “我说公孙啊,秦国夫人夏姬求援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对于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一听到赢广问到正事,神游天外的公孙泽立刻回魂,只见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案几之上,清了清嗓子,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位秦国夫人素与将军有旧,如今既然发函来求,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置之不理,但是如果贸然兴兵,则非常容易引起别国误会,这对我们这种新兴政权来说,那是大大的不利,所以,这事还得麻烦夫人出手,选派的人员必须是绝对忠诚的死士,如果事有不逮。就算是自杀,也不能牵连到我们分毫。” “这样的人,我手下有很多。选出足够的人手问题不大。”墨印的肚子已经微微的有些显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右手扶腰,不经意地朝着妘淑的方向用力挺了挺,然后整个人靠在软塌上,慵懒异常。 妘淑似乎并未察觉到墨印的小动作,也有可能是故意不见。娥眉轻皱,指尖微弹,思虑良久才幽幽说道:“不知道你们考虑过没有。这函中一笔带过的吕不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在整个事件中显得过于热心了,这就让我感觉到有些怪异,如果他祖上都是秦人。这还可以用死忠来解释。有道是无利不起早,他一介商贾,如此作态,他到底想要些什么?” “也许他想借助秦国的势力重振吕氏一族的荣光吧。”赢广挠挠头,接过话茬解释道:“我初入卫国,确实受了吕氏很大的恩惠,夏姬将吕不韦牵扯出来,不过是想增加一枚砝码。坚定我出手救援的决心,其实倒是她多心了。既然她开了口,无论如何我都是会出手的。” “希望是我多心了吧。”妘淑默默地想到,并未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听众人商议营救的一些细节。 半月之后,一名骑着毛驴的老汉来到了邯郸城下,远远望见城门口处排着一溜长长的队伍,那些都是等待入城的百姓,那老汉慢悠悠地赶到队尾,随着人流缓缓地向前移动。 “嘿,听说了没,那秦国的使者索要质子不成,竟然敢出言威胁,被大王当场责令掌嘴,那脸肿的,啧啧,就像呼熟了的猪头一样!” “唉,只怕大王如此惩罚,让那秦人丢尽了面子,以大秦的处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呀。” “他们打死打活关我们何事,我现在只想尽快将篮子内的菜蔬卖掉,换点银钱回去才是正经!” 闲极无聊的人在排队的同时聊起了城中的一些八卦趣闻,虽然这些消息不一定全都是真的,但总会有些可取的地方,经过专业人员稍加整理,很快就会得出一个与真像最接近的结论。骑驴老头混迹在人群之中,听着周围人的闲谈,心中很快就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先礼后兵,礼的作用没有达到,看来是要马上动兵了。 穿过城门洞,骑驴老头拐进了一间车马行的后院,敏捷地跳下毛驴,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原本佝偻的身躯一下子挺的笔直,门口的伙计低垂着眼,反手将门打开,待老头进去之后,又重新将门关好,抬起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属下横九,见过陆头领。” 一名身穿短打麻衣的精壮汉子,看清了来人之后,连忙起身站到了一旁。陆大几下去了身上的伪装,然后径直的坐在了主位之上。 “安排你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听到陆大的问话,横九连忙答道:“手下的兄弟这几天已经通过车马行的往来,偷偷的潜入了邯郸,如今已经安排妥当,只要接到命令,便立刻可以行动。另外,盯着质子府的兄弟看见了不少同行,怕是各国的暗探都有派人过来,只不过赵王忽然加大了质子府的巡防,有些菜鸟想要偷进质子府,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陆大点了点头,不比以往,如今的质子府已经成了诸国眼中的焦点,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借此机会来一招借刀杀人,只要能够挑起秦赵两国的战争,那他们便可以从中渔利,最不济也可以获得一段平稳发展的时间。所以,赵王加强质子府的防御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吕不韦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回头领,吕不韦最近一直奔波在质子府与巨鹿侯府之间,似乎......似乎在帮助赵穆游说夏姬,而且还颇有成效,近几日巨鹿侯府宴席不断,夏姬更是次次出席,而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恩,我知道了,尽快联系一下吕不韦,我要尽快与他见上一面。” 横九听了陆大的话不由得一愣,心底一下子多了几成敏感,要知道,自从墨印将暗影交给赢广,陆大便成了暗影实际上的头领,从多方面考虑,他一般很少会主动去接触目标人物,这已经形成了惯例,可是这次,才刚刚赶到邯郸,陆大就打破了自己多年的习惯,这就足以证明此次要办的事十分棘手,陆大是要亲自出马了。 就在各国密探云集邯郸,各自施展手段的时候,在咸阳城的一间普通的民房内,五王子赢奢穿着一身民服恭敬地坐在下首,而在上方的主位,则坐着一名花白头发的老者,按理说,五王子身份尊贵,能让他坐在下首之位的人并不多,这高高在上的老头到底是谁呢?(。)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返秦(四) “魏师,父王已经遣使去了邯郸,如果顺利,不出一月,我那三哥怕是就要返回咸阳了,没想到在如此大势之下,竟然也让他来了一招咸鱼翻身!要是真让他顺利回归,咱们几年的辛苦谋划可都要付之东流了!” 五王子赢奢刚一开口,焦躁的内心顿时暴露无遗,感情刚才的老成稳重都是装出来的。 “戒骄!戒躁!”老者微微睁开眼睛,只是说了这四个字,便将赢奢丢在一边,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睛。 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师,赢奢倒是不敢有丝毫的忤逆,见老师不再言语,赢奢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在榻上,不再说话。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老者抬了抬眼,慢慢吐出一口浊气,端起旁边的香茗轻轻地抿了抿,喉咙抖动,低沉的声音渐渐响起,其中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气势。 “以我对大王的了解,既然已做决定,那就万不会再有改变,所以异人母子回秦已是定局。不过那赵惠文王也不是一个懦弱之主,他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敲上秦国一笔,而咱们的大王呢,这些年顺风顺水的惯了,肯吃他那套才怪,所以啊,还是要打上一打的。” “对啊,只要战事一起,说不定那惠文王一怒之下杀了异人也说不定!” 听到老师的话,赢奢忍不住接过了话头,心道如果真如老师所说,秦赵两国大打出手。进而引得赵王大怒,那身在邯郸的异人必死无疑。 见到赢奢一脸天真的模样,老者实在很是无语。如果君王都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事事决断只凭喜好,那估计早就做了亡国之君了。自己一世英名,老了老了,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个徒弟?罢了,看在他母妃也是楚人的份上,自己便再辛苦一点。多多提携,希望他能早日明理。 “惠文王不会杀了异人,但也不会放了他。对于我们来说,只要保证他人在邯郸,那就足够了。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怎么针对异人,而是要大力拉拢朝臣。尽量得到他们的支持。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进宫问安,遇到朝臣也要摆出礼贤下士的样子,我会安排人手在外面为你造势,助你在短时间内,坐稳贤德的名号,为师说的这些,你可都记住了!” 赢奢恭敬地拱了拱身,答道:“弟子谨记!” “如此便好。近日你也不要来我这儿了,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安排人过去找你。对了,宫内太医传出消息,最近你父王旧疾复发,虽然已经用药物压制住,不过那只是治标之策,持久不了的,我估计这也是他决心迎异人母子回秦的原因之一,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子撑不了太久了。” 赢奢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诧异的问道:“这不可能!父王如果身体有恙,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子女也瞒着!魏师这消息怕是不太准确吧。” 老者昂然一笑,十分确定的说道:“消息绝对不错,别忘了老夫可是魏冉,是当今宣太后的弟弟,宫内传出的消息,万万不会有假,其余的事你也不用多问,只要做好老夫交代的事情便好!到时候,这秦王的宝座,自然会是你的!” 半月之后,秦国使者无功而返,只因赵国死死咬住武关不放,想要放人,就必须让秦军撤出武关!这就相当于隔壁老王跑到邻家男主人面前,让男主人亲自动手在卧室的墙上开个不上锁的门一样。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赵国这**裸的打脸还是让秦昭王彻底怒了,早已集结完毕的王龁大军直出武关,绕过郡城不打,专门横扫一些小的县城。赵奢想要设下陷阱围杀王龁的秦军,只是没想到那王龁狡猾异常,狠狠咬了一口之后迅速脱身,让赵奢的计策落到了空处。 不过赵奢虽然败了一场,但也看出了王龁的虚实,这支秦军主要是由骑兵和战车组成,基本上没有什么步卒,这样一来,就可以判定,秦人并没有长期占据的打算。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王龁并没有采用稳扎稳打的战术,反而孤军深入,粮草补给完全靠抢夺赵国百姓,他也不杀人,却将这些百姓驱赶到附近的郡城,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这些难民拖累住这些郡城,使其无力出兵剿伐。 就这样,王龁一支孤军在赵国的国土上兜兜转转的转圈子,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将整个赵国搅成了一锅粥。 面对秦国这种无赖招式,赵国除了派出一支骑兵对其进行阻击之外,也没有想出什么其他的办法。各个郡城都是严守城池,接收难民,绝不轻易出城与秦军野战。 这一打一守间,双方便渐渐进入了僵持,到了后来,守城的赵兵甚至可以淡定看着秦国的骑兵在城下呼啸而过,而面不改色,知道他们不会攻城,索性连示警的钟声都省了。 巨鹿侯府内,赵穆满面笑容的躺在软塌之上,经过了一年的过招,那夏姬终于是服了软,短短几日竟是三番四次想要进府拜访,只是自己堂堂巨鹿侯却也不是谁相见就能见到的,哼哼,她的那点心思,以为自己不知道么,不就是想让自己帮忙让她返回秦国么!要我帮忙?可以啊,那你就先拿出你的诚意。 赵穆的嘴角微微上扬,带起了一丝淫邪的笑意,熟透了的蜜桃到底到了采摘的时候,如果将自己伺候舒服了,那么----她就永远的留在赵国吧。虽然说拿了人家的好处,就得帮人家办事,不过具体什么时候办,不还得看自己心情么。等到大王忘记这码子事的时候,放她回去,也不是不行,前提是她能活到那个时候! 管家赵康悄悄的走了过来,小声说道:“侯爷,那秦国夫人夏姬再次送来了名帖,想请侯爷今晚过去赴宴......” “唔。” 赵穆伸手接了过来,打开随意的扫了两眼,见夏姬言辞恳切,姿态摆的极低,便知道已经熬的差不多了,再拖下去恐怕过犹不及。 “恩,派人过去,就说本侯爷今晚准时赴约!”(。)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返秦(五) 入夜之后,原本冷清的质子府忽然热闹起来,数不清的丫鬟、仆役如同一只只忙碌的小蜜蜂穿梭在质子府内外,门前的道路重新清扫干净,并撒上了清水降尘,红色的大灯笼以府门为中心两侧排开,一直延伸到了巷子口。如此大张旗鼓的动作不可能瞒过隐蔽在周围的那些暗哨,只不过他们提前都得到了通知,知道有贵人要来,所以这些暗哨纷纷后撤,将蹲守的范围整整扩大了一圈。 当忙完这一切,重归于平静的时候,在街角的一处民房内,已经多了几名身穿仆役服饰的人,而在房间墙脚处,两名被拗断了脖子的暗哨被随意的堆放在那里。 小心的看了眼熟睡的孩子,异人握着赵姬的手上满是汗水,到了这一步,他便已经无路可退,一旦事发,那就是必死之局。 似乎看出了异人的紧张情绪,靠在窗边望风的阿二忽然开口说道:“王子不必紧张,只要夫人那里一得手,阿三就会第一时间将令牌送过来,只要出了这邯郸城,外面自然有我们的人接应,等到了那时我们就安全了。” “那就好,那就好。”异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下意识的回答了几句,可是仔细一想却是一愣,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阿二的胳膊,异人紧张的问道:“不对啊!不是说好我娘和我们一起走么!我们先走了,那她该怎么办!” 知道他早晚都要问,阿二索性直接说道:“夫人知道。如果同行那风险必定大大增加,所以临行前,夫人已作出决定。让我们全力护送三位出城,她如果能及时赶来,那便最好,如果赶不到,她会在我们暗影的保护下暗中潜伏,等风声过后再想办法离开邯郸。” “什么!”异人一听就急了!一旦赵王发现质子出逃,整个邯郸城绝对会全城戒严。说是掘地三尺也毫不为过,等到了那个时候还怎么藏,绝对是无处可藏!留在这里那就是送死! “不行!我娘不到。我绝不离开!” 阿二一把拉住情绪激动的异人,冷冰冰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冷水将异人浇的浑身冰凉。 “临行前,夫人已有嘱托,命我等便宜行事。如果王子不服从指挥。我们可以将王子击晕强行带离。事已至此,王子如果一意孤行,不但会将大好机会丢失,而且会让夫人的付出付之东流,夫人让我带给王子一句话,大局为重!” 异人咬紧钢牙,脸颊不自觉的抽动着,过了半响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若我娘有失。他日我必定灭了赵国,将得罪过我们母子的人全部杀光!” 质子府内。赵穆志得意满的坐在上首,管家赵康则站在他的斜后方随时听用,对面身穿薄纱的夏姬笑靥如花,正不停的向赵穆敬酒,在那堂内中厅,一列列妖艳的舞姬在那里翩翩起舞,举手投足间,尽情展露着火辣的躯体。 虽赵穆同来的那些护卫一个个的眼中冒火,那**裸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侵略性,如果不是顾忌台上的赵穆,这些人怕是早就一拥而上将这些个舞姬瓜分个干净。 “夫人,怎么没见到质子和乖孙啊。” 赵穆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忽然笑眯眯地对着夏姬问道,似乎迷醉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清明,这让夏姬不由得心中一凛。 不过夏姬也是早早就预料到了此种情形,心中早有应对,只见她脸色微微泛红,有些忸怩的说道:“我那儿子知道今日宴请侯爷,忽然又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故意躲在后堂不肯出来,任我费尽口舌,他就是不听,唉,还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唔?如果是这样,倒也无妨,一会我去后堂看看他们便是,你可不知,我对小孩子可是喜爱的紧。” 赵穆一边说话,一边暗中打量夏姬的表情,他自信只要有丝毫微小的波动,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不过,说完之后夏姬依旧面色如常,并未有什么异样,这倒是让赵穆放下心来,相信了她说的话。 “啊?只是这酒席才开了没多久,侯爷不再吃些东西么?” 望着夏姬一脸惊诧的模样,赵穆就觉得一股热线自小腹而出,直冲大脑,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想要狠狠蹂躏她的冲动。 “哈哈哈,先不吃了,桌上的东西哪有夫人好吃?何况我也想去后宅看看那乖乖孙儿,夫人,咱们这就去后宅吧。” 赵穆的话说的已经十分露骨,就算夏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仍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娇俏的白了他一眼,夏姬便起了身子,率先向后宅走去。 推开房门,赵穆就问道了一股淡淡的清香,目光扫过,只见一尊上好的紫檀熏香摆在屋子的一角,而正中间则是平时小憩用的软塌,旁边立着的雕花屏风后面,一个巨大的浴桶正冒着袅袅的白烟。 经过青丝箩帐,眼前隐约可以看到一张梨木花雕牙床,夏姬慵懒的斜靠在床头,除了一个锦绸的抹胸,身上竟然再无寸缕,虽然盖了层薄薄的轻纱,可是那雪白的肌肤仍是大片大片的暴露在空气之中,许是酒劲上涌,皮肤下面竟然泛起片片桃红! 好一个尤物! 赵穆喉头不住的起伏,不自觉的咽下一口口的吐沫,尽管早已有了准备,可真到了这时,赵穆竟然有了一种幼时第一次偷窥丫鬟的紧张感,剧烈的视觉刺激让他大脑之中一片空白,甚至连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都没有发觉! 阿三从房梁上缓缓的落下,粗壮的右手从后面轻轻地绕到了赵穆的颈下,手指猛得一收,顿时将赵穆的惊呼摁在了喉咙之中! 突如其来的偷袭,让赵穆脸色通红,拼命的蹬腿想要挣扎出去,可是那手臂如同铜铸一般,任他如何用力,都不能移动分毫。 夏姬急急披上一件衣服,掀开纱帘走到了赵穆身边,眼看着赵穆开始翻白眼了,这才对阿三点了点头。 阿三的手微微松了松,一丝空气流入到了赵穆的肺部,这才让他涨红的脸色缓和了好多,只见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贪婪的索取着周围的空气。 “把你的腰牌交出来!快!”夏姬目光冰冷的盯着赵穆,努力压制着心底的那丝焦急。(。)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返秦(六) “把你的腰牌交出来!快!” 赵穆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面带嘲笑的说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原来是在打腰牌的主意,不过,我说夫人啊,你要腰牌可以直接说嘛,摆下这阵势是做什么,只要你开口相求,我怎么可能不给你呢!” 懒得听他打岔,夏姬给阿三递了个眼神,阿三会意,另一只手快速的在赵穆身上翻找起来。 可是赵穆不以为意的态度让夏姬的心中十分的不舒服,一种不好的预感始终萦绕在心头,随着阿三将赵穆仔仔细细的搜了两边,夏姬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你的腰牌不是天天都随身携带的么!说!你把腰牌藏在哪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夏姬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没有腰牌,他们就无法顺利出城,只要拖到天亮,所有的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也许并不会死,但是赵王绝对不会给他们第二次离开的机会! “交出令牌,我饶你一命。” 强自镇静下来,夏姬一把揪住了赵穆的衣领,那冰冷的眼神如同一头护犊的母狼,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呵呵。” 赵穆哂笑道:“抱歉,我记性不太好,可能需要想上一阵,不如夫人让这护卫松开我,让我坐下来仔细回忆一下如何?不过我再多说一句,你敢杀我么?我不死,你们就算被抓住也能留得一命。如果我死了,恐怕除了你那孙儿,质子府上下怕是会被大王杀光吧。哈哈哈!” “你倒是看的很开。不过就算杀不了你,让你受点罪还是做得到的!” 阿三手掌用力,重重的击在了赵穆的后脑上,然后趁他昏厥的刹那,手指顺着脊柱一路下滑,待到肾宫之处暗劲突出,将赵穆整个人都弹了出去。 夏姬见状大惊。却是真怕阿三一怒将这赵穆击杀,这赵穆虽然话说的难听,但是恰恰抓住了他们的软肋。杀了他固然简单,但之后的后果却不是众人所能承担的。 “夫人莫怕,这厮只是昏了。” 阿三搓了搓手,小声的说道:“赵穆知道我们不敢杀他。所以肆无忌惮的拖延时间。我们在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如今他那府内管家还在前厅,不如将他抓来审问一番,再者说,那腰牌乃是赵穆随身之物,如果不在身上,那必然在一个他认为足够安全的地方,或许那管家能知道个一二,只要能问出地方。哪怕龙潭虎穴,我也得走上一遭将那腰牌取来!” “罢了。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夏姬失魂落魄之下也是没了主意,也就只能按照阿三的意思去做。 再说那侯府管家赵康,在侯爷离开之后,他便入了席,同来的众护卫一拥而上将那舞姬拉入了自己怀中,临末还没忘记送一个最漂亮的到赵康的身边伺候。赵康这会搂着舞姬吃的正酣,忽然见幕后转过一名小丫鬟,俏生生的走到自己身边,小声说道:“管家大人,刚侯爷有命,令你去后堂一趟。” “嗯?”赵康轻佻地勾起了小丫鬟的下巴,惊得那小丫鬟不断后退,险些摔倒在地。 “侯爷怎么说的啊。” “婢......婢子只是听命之人,哪敢问侯爷何事。”小丫鬟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两只小手紧紧地卷着衣角,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答道。 “哈哈哈!” 赵康有心再逗一逗她,但是想到侯爷召唤耽误不得,这才收了心思,抬手在她的俏脸上摸了一把,便让她前头带路向后宅而去! 小丫鬟仓皇的走在前头,圆鼓鼓的小屁股扭的赵康眼都乱了,眼见左右无人,赵康伸出手去想要沾点便宜,哪成想旁边树丛之中忽然窜出一名黑衣人,不由分说,捂住赵康的嘴就将他拖进了树丛! 冰凉的匕首让赵康浑身发麻,刚刚起的色心早就飞到了九霄之外,现在他只想着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让人不依不饶的追杀到质子府中来。 “我问,你答,不要说废话,如果多说一句,我就剁你一根指头,听明白了就眨眨眼。” 赵康连忙忽闪着眼睛,示意自己已经明白,绝对听话,只是那频率稍有些快,倒像是在向对方抛媚眼一般。 “赵穆此次赴宴有没有带那腰牌?” “小人不知......” “不知!”黑衣人扬起匕首作势要扎,就听得赵康颤抖着说道:“壮......壮士!那腰牌也是宵禁之后的通行凭证,小的猜测侯爷一定是随身带着的!” “那他有没有将腰牌交给你!” “没有!没有!壮士不信,可以来搜!” “那会不会交给那些侍卫?” “不会,那些侍卫是轮值选取的,其中并无侯爷心腹,如此贵重之物,侯爷绝不会假手他人!” 见黑衣人随时可能扎下来,赵康回答的异常痛快,生怕慢上一点,凭白受了皮肉之苦。 东西既然已经带出来了,那就绝对不会无故失踪,掐头去尾之后,能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个----那辆装饰的异常华贵的马车! “那辆马车上有没有暗格!” “这......这......小人真的不知啊!壮士,你要干什么!啊!” 赵康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不知道刚刚眼前的黑衣人将什么东西强行塞进了自己的嘴中。 “别鬼叫了,不过是一粒毒药,一时三刻你是死不了的,乖乖带路,现在去停放马车的地方,快!” 赵康揪着一张臭脸,虽不情愿,但考虑到自己的小命,还是率先走到了停放马车的院中,并支走了周围看护的侍卫。见周围再无他人,那黑衣人忽然从阴影处掠出,一头扎进了车厢之中,见到这种情形,赵康心中那逃生的念头瞬间膨胀,刚要迈步,可想到吃的不知名的毒药,赵康又不得不停了下来,前进无路,后退无门,那纠结的心如同被拧成的麻花,是怎么碰都疼。 不多时,就听见车厢内一声惊呼,却见车帘卷起,黑衣人如同利箭一般****而出,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赵康的脖子向后宅飞奔! 赵康就觉得耳边尽是呼呼风声,眼角处一个东西在月色的映照下不停的闪着白光! 那是赵穆的出城腰牌!(。) 第二百七十七章 返秦(七) 入夜之后的邯郸一片沉寂,失去了白日里的热闹喧哗,剩下的便只有浓浓的清冷,静寂的十字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队经过时候的脚步声,才会偶尔打破死水一般的平静,激起丝丝波澜。 周而复始的巡逻总会使人懈怠,打头的队正正盘算着走完这最后一圈,大家伙便可以回营好好休息,不想在那浓浓的夜色之中,忽然冲出来一辆马车,那赶车的车夫不时的甩着鞭子,不但对迎面而来的巡逻队视而不见,甚至没有一丝停下来接受检查的意思。 对于这种没有任何标识还敢在夜里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的马车,其背景往往都大的吓人,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小小队正能够得罪的起的。所以那队正非但没有让人拦截,反而还约束队伍躲到了路边,让开正路好方便马车经过。 一只手顺着车窗伸了出来,手里攥着一块腰牌遥遥的对着巡逻队晃了晃,那队正眼尖,一看那腰牌的形状便知道了车中之人的身份,当即拱手行礼,任由那马车扬长而去。 待那马车经过,巡逻队这才回到道路当中,一名年轻的士兵悄悄问道:“队正,刚才那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你只要知道,能有那种腰牌的全都是权势滔天的权贵就行了,以后看见那样的人,能躲多远,躲多远,在他们眼中面子比人命更重要。” 马车内,赵康颤颤巍巍的将腰牌从窗口处收了回来。可怜兮兮的望着异人,也许是以前欺负的狠了,异人对这个侯府管家下手是极重。两记老拳让赵康记忆深刻,现在望着异人的眼神都满是恐惧。不怕不行啊,刀还在脖子上架着呢。 就这样,马车飞快的向前行进,在车厢内,最后方坐着的是夏姬婆媳,而那小小的婴孩正在母亲的怀中安睡。异人用匕首架着赵康的脖子靠在车厢的前方,外面驾车的则是阿三。马车拐过街角,便已经可以看到那高高耸立的城楼。 只不过这深夜出城。必要的检查是不能少的,城门值守也不像城内的那些巡逻队,对那些达官显贵睁一眼闭一眼也就那么过去了,因为夜间城门的每次开启都必须记录在案。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明原因便擅自开门。城防将军便可以立刻砍了城门值守官的脑袋,再定他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所以当马车缓缓减速的时候,两队全副武装的守卫已经点着火把一字排开,为首的值守官扶着腰刀站在道路的正中,冷冷地盯着这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 “来者止步!” 听到值守官的呼喝,阿三慢慢收紧缰绳,车速减缓,终于在离值守官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窗处的竹帘掀起。打里面露出了一张阴晴不定的脸,紧接着一个不甘的声音说道:“巨鹿侯府出城办事。尔等速速让开!” “呦,原来是赵管家!”那城门值守也是个伶俐人,刚一听到声音,就已知晓车内之人的身份,再接着火把的微光快速打量了一眼车窗,便更加确认了赵康的身份。 “管家大人恕罪,虽然卑职认得您,但是这出城手续还是少不得的,劳驾出示下腰牌,再详细说下此刻出城有何公务,小的在这也好做个登记。” 赵康现在心底是各种纠结,想要露出点马脚引起守卫的警觉,但又怕一旦打起来自己小命不保,可是等一会真出了城,自己可是连最后的逃生机会都没有了,正在反复犹豫,却见那值守走得更近了。 感受到后腰传来的阵阵凉意,赵康很快就在现在死还是一会死之间做出了选择,只见他面色平静的将腰牌递了过去。 那值守小心地接过腰牌,对着火把仔细的端详了一阵,确认无误后便又恭敬地送还到赵康手中,借着还东西的机会,城门值守的眼睛迅速的向车厢内瞟了几眼,只可惜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根本就看不分明。 “不知大人此时出城......” “奉侯爷之命出城办些私事,有些事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要乱问!”感受到后腰处传来的阵阵刺痛,赵康阴沉着脸,训斥道。 对于赵康的态度,那值守倒是没起丝毫的疑心,反而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让手下人将车子前后左右都检查了一遍。 也许是外面的声响太大了一些,又可能是睡的有些足了,赵姬忽然感觉到怀中的孩子动了两下,然后吭叽吭叽的就要哭出声来! 这一行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混到了城门口,难不成就要毁在孩子的哭声之下?赵姬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抱着孩子的双手不停抖动,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旁边的异人则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心如死灰。 倒是赵康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喜色,可也不知道异人是不是起了什么心思,那匕首竟然又向前推了推,匕首的尖端已经入了肉,这让赵康一张臭脸顿时拉成了苦瓜,心中暗自长叹,可怜自己刚刚风光了几年,没想到今日却落得个陪葬的下场! 那小小的婴孩哪里知道自己的哭声早已引来了滔天大祸,他只知道一觉醒来,腹中饥饿,咧嘴便是哭出了声! “哇!” 哭声刚起马上又戛然而止,异人颤抖着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的娘亲咬破了手指,然后将手指放入了婴孩的口中,有了吃的东西,孩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不过一切都迟了。 响亮的哭声在这静寂的夜中如同火光一样明显,虽然很快消失,但足以让周围还在搜查的守卫听的分明!一瞬间,所有的守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迅速集中到了面色古怪的城门值守的脸上。 私事、婴孩的哭声、深夜出城,再加上此刻赵康那异常阴沉的苦瓜脸,要还是看不出这车内有问题,那这城门值守这么多年的官就白当了! “咳咳!”城门值守干咳了两声,十分不自然的走到一边,猛地抬起了手!(。) 第二百七十八章 返秦(八) (昨天看了阅文集团的反盗版信息,感觉十分解气,辛辛苦苦码的字被人随随便便的复制粘贴,然后那些盗版网站还美其名曰什么共享、推广,我想说的是,当这些作家因为盗站的吸血而放弃写作的时候,枯萎凋零的华夏文学还能不能有新鲜血液的加入?亲爱的读者,当你们点开盗站的时候,只是为了看里面那些无聊的弹窗广告么?!) “都围在那干什么!开门放行!” “咚!”只见马车一颤,坐在前面的车把式似乎打了个趔趄,这倒让那城门值守奇怪的望了他几眼,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收回了目光。 阿三强行按着岔了气的肚子,单手甩了个鞭花,车轮转动,马车缓缓驶出了城门洞。 失算了啊,本以为免不了一场厮杀,自己连丹田气都提起来了,只要那城门值守有丝毫的异动,他就立刻上前将其格杀,可是谁也没想到,那值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不但对那哭声不闻不问,反而立刻开门放行,这让阿三本已喷薄而出的丹田气强行转向了下三路,劲力透过肺腑走过肠经,最后顺着腚上的两块肥肉传到了马车之上,好在这车本是逃命用的,选的格外结实,换了寻常游玩的轻车,怕是当时就散了架! 不过呢,当时阿三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将劲力混入肠中浊气于后庭排出,如此一来既可卸去浑身劲力。又可保护内腹不伤,唯一的缺点就是声音可能过大。想想一下,在如此静寂的夜色中。一行人在周围中守卫的注视下,缓缓的走向城门,就在这时,一声诡异的巨响从马车前方传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了的韭菜味...... 丢不起那人啊!阿三咬紧牙关,坚持着将车子赶上官道,听着身后传来城门关闭的声音。夏姬悄悄地撩开了车帘向外望去,哪知道第一眼见到的竟是阿三有些发白的脸! “你......你没事吧?” “没事。”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阿三头上冷汗都下来了,现在他就只想加快速度。离邯郸越远越好,可面对夏姬的询问他又不能实话实说,只好支支吾吾的打着马虎眼,倒是引得夏姬疑心大起。望着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这让阿三无比气苦,偏偏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难道和她说自己被屁憋成了内伤? 待得马车走的远了,那城门值守官忽然将两队守卫集合到了一起,脸色凝重的叮嘱道:“今夜的事给我全都烂在心里,谁都不得胡乱多嘴,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们也都懂。当兵吃饷,我不想因为今夜的事丢了吃饭的家伙。都听清了吗!” “听清了!” “听清了!” “听清就好,好了,都回各自的位置上去!”值守官满意地点点头,打发了手下的士兵,心中却是在暗自感慨:“好在自己反应迅速,立刻开了城门,否则必然得罪了那巨鹿侯。啧啧,没瞧见当时那情形,孩子一哭,那赵康的脸臭的和鞋底子似的,肯定是不小心弄了个私生子,所以连夜出城处理,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是巨鹿侯的还是那赵康的......” 这也是异人命不该绝,合该他成为一代秦王,这才在种种巧合之下,让他们顺利出了城门,此间若有一处露出破绽,那就只有一个功败垂成的下场! 直到第二日晌午,赵穆连同管家一同消失的事情终于引起了侯府侍卫的注意,大惊之下,他们疯狂的在质子府内翻找,终于在恭房内找到了吊在那里的赵穆! “什么!你说秦国质子跑了!你的那些暗哨呢!那些巡逻队呢!守城门的城官难道是傻子么!现在一大早你巴巴跑过来,告诉我质子跑了,是你蠢还是我没睡醒听错了!” 也许是昨晚房事不太和谐,一向淡定的惠文王今天终于不淡定了,本来心情就不好,结果刚准备用早膳,就看到浑身酸臭的赵穆跑进了大殿,用一脸哭丧的表情倾诉了一下他是如何上当受骗被辱的,最后总结了一句,质子逃了! 本来就熊熊燃烧的小火苗,再被赵穆这一盆火油浇下去,顿时爆了开来,惠文王一碗稀饭扣在了赵穆脸上,烫的赵穆呲牙咧嘴却不敢乱动,只能以头拱地,活像一只秃毛鹌鹑。 “还在这跪着做什么!等孤请你吃饭么!还不派人去追!” “臣来之前已经命令轻骑出发,只是微臣担心外面有秦人接应,所以想请一道王命,让在外与王龁对峙的赵刚将军率骑兵回防,一追一堵,两面夹击,料那异人也是插翅难飞!” 惠文王平复了一下心绪,知道赵穆所说的办法已经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了,怒归怒,人还是要抓的。尽管看着满脸饭粒的赵穆十分不爽,惠文王还是下令道:“马上派轻骑去联系赵刚,让他在各个关卡设防,严密搜索过往行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件事你亲自去办,马上去!” “是!是!微臣定然将他们尽数抓回!” 且说异人一行,自从天色微亮,他们便舍弃了马车拐进了山林,至于那管家赵康,则被阿三绑成了粽子丢到车厢之中,临走前阿三还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来了一刀,驽马吃痛,拉着赵康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山路崎岖难行,加上蚊虫甚多,没走多远,众人身上就或多或少的添了不少伤痕,异人与阿三还好些,两人毕竟是青壮男子,体力上自然要强上许多,只是那赵姬原本是一名歌姬,唱歌跳舞是她长项,哪里吃过这翻山走路的苦,看着自家婆婆也得靠着异人搀扶才能勉强支撑,自己怕是指望不上,可加上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实在吃力,所以没走多远,就已经累得香汗淋漓。 阿三折了一根树棍递给了赵姬,又伸手将孩子抱在自己怀中,算是让赵姬松了口气,一行人爬了半天,终于登上山顶,只是此时众人早已腹中饥饿,加之一夜又惊又吓哪里还有体力,随便找了个干爽的地方,便一屁股坐下再也不愿起身。 擦了擦头上的汗,阿三辨别了下方向,见并未出错,这才笑着说道:“过了这座山,就暂时安全了,山脚下我已安排了马车,只要坚持到了那里,我们便可以吃些东西,乔装上路。另外我的人已经联系上了王龁将军,他们也会用最快的速度向我们靠拢,只要能够进入到大军之中,就算遇到赵国追兵,也定能保诸位无虞!”(。)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返秦(九) 炎热的天气加上长途的奔波,让赵刚这几天都十分郁闷,不过呢,天气什么的都是些次要因素,令他郁闷的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刚吃了个败仗。 前几日,自家哨骑好不容易抓到了王龁的尾巴,为了不打草惊蛇,哨骑分作两拨,一拨遥遥的尾随,另一拨则回营报信。得到消息的赵刚大喜过望,想都没想就命令全军出击,气势汹汹的要爆了王龁的菊花。只不过这一追就是一天,赵刚军队沿着哨骑留下的记号向前突进,却连个鬼影都没有追上,不止如此,自家的哨骑也像凭空蒸发了一般,再也没了音信。 精疲力尽的赵刚只得安下营寨,让兵士们休息,尤其是那些奔波了一天的战马,更是集中到了一处由专人照料。按部就班的摆了拒马,又安排好了巡哨,吃过饭食的赵国骑兵回到营帐,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赵刚梦见自己冲散了王龁的军队,提着战刀正在疯狂的砍杀败兵,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凄厉的喊杀声,那声音是如此真实,让赵刚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将军!将军!不好了!秦国人杀过来了!” 迷迷糊糊的赵刚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耳边的喊杀声更加清晰,让他忽然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有人袭营! “放屁!老子在营外密密麻麻摆了三排拒马,秦人除了骑兵就是战车,他们怎么可能冲的进来!” 赵刚一把揪住报信小校的脖子。恶狠狠的问道。 那小校气息不畅一下子憋的满脸通红,吃力的用手指了指外面,吭哧吭哧地说道:“步卒。来的都是步卒!” “什么?” 赵刚一拍脑门,知道自己想当然了,王龁这个老狐狸根本就没走远,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中,见自己专门布下防备骑兵的营寨,他竟然让骑兵下马步战,有心算无心。赵刚战败已成定局。 待得天色大亮,占足了便宜的秦人吃干抹净,拍拍屁股扬长而去。只留下衣衫褴褛的赵人委屈的坐在冒着青烟的营寨内,满面凄凉。 再看异人一行,他们风餐露宿,小心翼翼地向着秦地出发。只是越靠近边境。关卡搜检的力度也越强,赵穆的人应该已经发现走错了路,说不定此刻已经在后面追杀而来。 在后葛村的一间荒废的小院内,阿三轻巧的翻过墙头,几下便掠到了房内,刚一站定就觉得暗风袭来,阿三闪身躲过,小声说道:“是我!” 异人猛地收住手中的木棍。待分辨清了来人,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紧张地问道:“阿三,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阿三面色阴沉的摇了摇头,慢慢地说道:“情况很不好,关卡处有赵兵拿着图影寻人,根本就无法通过,我的人已经去联系王龁将军,只能希望他能尽快的赶到这里吧......” “唉......” 夏姬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将儿子、媳妇唤到了身边。 “此行可谓一波三折,如今陷在这小村庄,已是无路可走,在此坐等救援无异于将生死赋予他人之手,吾不取也。吾孙儿出生至今尚未取名,今日吾便逾越一回,单取一个政字,只希望他能有朝一日掌政与怀,荣登王位!阿三,你过来!” 阿三大步走到夏姬身边,躬身施礼。 “阿三,我知道,以你的实力想要离开这里易如反掌,如今之所以滞留于此,不过是受了我们三人的拖累,现在情形危急,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我们被赵兵搜到,请你第一时间带着政儿离开此地,务必将他送往秦国!入秦之后万万不得张扬,更不要直接送到秦王宫,那里并不安全,你只要偷偷的前往吕氏商铺,找到吕不韦,再将这孩子交给他!” 听了夫人的话,本来已经绝望的赵姬忽然恢复了神采,别人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可是她却是最清楚的,如果说这世界上谁能给自己的儿子提供最大的保护,那无疑就是吕不韦!因为他才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 想到这儿,赵姬望着阿三的目光也变得殷切起来,生怕他有所顾虑开口拒绝。 “夫人放心,一旦事不可违,在下定当将小公子送到吕相公手中!” “呼。”屋内众人都长长的出了口气,有了这条退路,政儿定然可保无虞,放下了心事,屋内沉重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可就在这个时候,赵穆派出的搜捕队在绕了一个大圈之后,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他们将沿途的村落尽数搜索,甚至连山上的孤村都没有放过,他们知道在离王龁的活动区域越近的地方,抓到目标的可能性就越大,而前方的后葛村,则是他们搜查的重点。 “驾!驾!” 马蹄声声,打破了村子中的宁静,一队队凶神恶煞般的赵兵将村中的百姓都驱赶出来,集中到了村中的空场。赵兵中打头的一人倒还是个熟人,正是当初被绑架了的巨鹿侯府管家赵康,只不过此时的他两颊青肿,红彤彤的指印印在脸上,这么多天竟然还能清晰可见,也不知他被暴怒的赵穆狂抽了多少下。 “里正!去看看,你们村里的人都到齐了吗!” “哎,哎!” 头发花白的里正听了赵康那阴测测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在孙儿的搀扶下,颤颤悠悠的站在高台上,眯缝着眼挨个点着名字。 几名赵兵拿着图影在人群中穿梭,凡是年龄相仿的青壮都没有逃脱过他们的眼睛,只是这小半天下来,众人除了在脸上增加二两油泥,还是一无所获。 “人全都在这里了么?” “回大人,后葛村三百四十五口,全都在此处了,并无缺少,大人,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里正刚刚说完,却见赵康把手一挥,除了看守百姓的士兵之外,其余人猛地冲进了百姓的家中是又翻又砸。 “做什么?看看你们有没有窝藏犯人!给我搜!” 打砸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在村边的那栋荒屋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百八十章 返秦(十) “找到没有?” “没找到啊,也不知道这些人都藏到哪里去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百姓还真他妈穷,家里竟然连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你们那里收获怎么样?” “嗨!别提了,一个熊样!” 几名赵兵扛着长戈在几户民居之中翻找了一阵,名为找人,实际上都是在寻找些值钱的物件,偷偷地夹带出去换点小钱。不过这几人的运气似乎不太好,连着搜了几家,出的力是不少,值钱东西却没找到几个。 “前面就剩下一座荒屋了,里面八成也没什么物件,哥几个还要过去看看么?” “都走到这儿了,过去看看吧,你不知道,有些有钱人就爱把值钱的东西藏到这样偏僻的地方。” 阿三紧紧地靠在墙边,胸前绑了个小小的布兜,嬴政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那紧张的气氛,正舒展地躺在布兜之内睡得正香。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阿三暗自提起一口气,准备迎接最坏情况的到来。 “恩?” 阿三忽然蹲下了身子,提高警觉的他明显的感到地面有些微微的震颤,将手紧紧地压倒地面之上,指尖传来感觉越来越明显,阿三心中的腾地升起一股喜悦之情。 骑兵!有大量的骑兵正在接近这里!能在这个时候过来的根本就不可能是赵兵,因为他们的人已经早早的来到了这里,那么剩下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来的是王龁的骑兵! 不多时,凄厉的示警证实了阿三的猜测,面对蜂拥而至的大秦骑兵。赵康手下的小猫小狗三两只就显得很不够看,要不是赵康见机得快,在秦兵未合拢之前撒腿就跑,只怕是带来的这些人都要折在这里。 听着外面的砍杀声,阿三心里却格外的平静,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是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濮阳。大将军府。 自从妘淑来到濮阳之后,并未在外面寻一处安身之地,而是堂而皇之地住到了大将军府中。反正这将军府够大,在里面寻一个单独的小院还是很容易的,用妘淑的话说,与其在那里闲置。还不如让自己住下来呢。 对于这样的决定。赢广自然是没有话说,可是奇怪的是,墨印竟然也保持了沉默,甚至默许了妘淑的做法,这可就十分耐人寻味了,不过赢广此时没时间琢磨墨印的想法,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大将军府的一处偏房内,里面坐着的都是赢广圈子内的核心人物。公孙泽和典军坐在左右两端的首位,往后依次是太史亨、章守信、封庄、敖烈、樊篱、吴哲、路飞等人。不过今日多了一个新面孔,虽说是新面孔,但却是个熟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投到蒙田麾下的许斯邪! 久别重逢的喜悦,让房内的气氛十分热烈,只不过许斯邪此次带来的消息,却让屋内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你说秦昭王准备起兵伐魏?可是据我所知,入春以来,秦昭王似乎身体并不太好,虽然他刻意隐藏这个消息,但还是无法逃过各国暗探的耳目,如果秦王拖着病躯也要强行发动战争,难道他嫌自己活的太久了么?” 公孙泽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在他的概念之中,一国之君就是国家最高的权利象征,只有君王春秋鼎盛,那下辖的政体才能够平稳运行,可是一旦君主身体有恙,那些臣属就难免会心思波动,更有甚者会将此事视作平步青云的机会,不管怎样,国体波动肯定在所难免。而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那就极易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只要稍有些理智的君王都不会选择在自己对国家掌控之力衰减的时候发动战争的。 许斯邪摇头苦笑,对着公孙泽说道:“公孙先生所说的,也正是军方忧虑的地方,蒙、王两位老侯爷已经进宫去劝说了,不过并未取得成效,大王还是决定发动对魏国的战争,而且此次的攻击力度非常强,按照大王的意思,这次就是灭国之战!” “嘶......” 赢广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众所周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战争一起,无论结果如何,于国力来说都是损耗,而灭国之战的损耗则更甚,就算胜了那也是元气大伤,所以中原七国混战了百余年,仍然没有说哪个国家敢直接发动灭国之战。而最最重要的是,如今的魏国已经不是秦国的对手,战事一起,他败亡的可能性极大,如此一来,赢广的后秦便失去了屏障,这个新生政权只得**裸的暴露在强秦面前! “此次对魏的战争,秦王命谁为将?可还是那白起?” 听到赢广的问话,许斯邪摇了摇头,有些疑惑的说道:“按理说白起军队占了懐城,属他离魏国最近,如果伐魏,他为主将最为合适,不过这次不知为何,秦王并未用白起的军队,而是命蒙田将军率兵换防,然后以懐城为跳板,攻击魏国,至于白起......听蒙田将军说,秦王命白起回咸阳述职!” “恩?” 厅内众人都是带过兵的,临阵换将那历来都是军中大忌,可是秦昭王出人意料,忽然就来了这么一手,如此反倒是让众人乱了手脚,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秦昭王的着眼点到底落在了何处。 赢广强行收敛心思,将心中的疑惑压下,清了清嗓子之后,赢广对众人说道:“先不想别的,既然秦国伐魏已成定局,那我们便想一个应对之策,是助魏抗秦,还是落井下石,诸位都有什么看法?” 就在赢广等人苦思对策的时候,秦国咸阳,五王子赢奢再次来到了那座偏僻的民宅,只不过与上次的淡定从容相比,此次的他更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魏师,如今父王身体违和已经是众人皆知,想来立储之事定然近在眼前,可是那王龁已经接到了异人,正在火速赶回咸阳,父王迟迟不定储君,会不会是在等待异人那个杂种!” 魏冉捏着胡子闭目思索,心中却也是一片迷茫,在起兵伐魏的当口忽然调回白起,宣布立储,却又迟迟不定,难道他真的有意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儿子?自诩对秦王了如指掌的魏冉不得不承认,他已经看不透秦王的目的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秦乱(一) 秋风渐起,天气微凉,满树的黄叶在轻风中死死的抓住最后的枝桠,或许它也在留恋自己的高位,因为一旦放手,它就只能落入凡尘,最后化作一捧春泥。 在那漫天的黄叶之中,一辆简陋的马车行走在通往咸阳的官道之上,赶车的车夫是个黄脸的汉子,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皮肤微黑,头上顶着一个斗笠,身上穿着一套浅黑色的粗布麻衣,左手挽缰,右手熟练的打着鞭花,两只脚耷拉在车帮上,整个人显得惬意非常。 “当家的,喝点水吧。” 敞开的车厢并无什么遮挡,一名姿色平庸的村妇将一碗清水递了出来,又掏出一块粗布小帕替车夫擦汗,秋老虎的日头实在毒辣的狠,出门时候还很清凉,可还不到晌午,这日头炙烤的比那三伏还要强上个几分。 “我说妘淑,你说墨印是不是故意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黄脸汉子一口喝干了碗里的水,有些怪异的问道,其实这也正常,任谁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却用你十分熟悉的语调说出只有你们两人才知道的事,都会觉得怪异。 村妇白了他一眼,倒转碗口将盛水的坛子扣好,略有些吃味的说道:“你家墨印的手艺别人是学不来,那就只能任由她发挥了,其实她也是手下留情,你没想想,若是她将我画成一个虬髯汉子那又如何?” 赢广冷冷地打了个寒颤,一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头扎花巾,穿花袄,翘着兰花指。异常妩媚地对自己说道:“当家的,喝点水吧......” “呕......” 妘淑见赢广脸色忽然变的十分难看,而且还有隐隐作呕的趋势,不由得问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难受起来了?” “没事,没事。” 赢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努力让自己不再去联想。于是换了个话题说道:“也不知道公孙泽他们去桂陵郡准备的怎么样了,既然已经决定夹击魏国,那怎么也得做足了准备才行。毕竟在秦人的汤锅里捞肉吃不是件简单的事,得随时盯着点才好,谨防秦人对我们用兵。” 妘淑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经意地问道:“既然已经定下了调子。你就应该分得清轻重。你说你不在濮阳守着墨印,巴巴跑到秦国来做什么,难道是担心我不能将事情办好么?” “呃......”赢广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其实吧,是墨印叫我过来的,第一秦国政局动荡,谁能最终成为秦国的大王,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因为这将决定了我们以后的发展方向。第二嘛,如今吕不韦已经到了咸阳。我们后秦为了异人回秦也出了不少力,如今到了收成的时候,我们怎么也得来一个够分量的人。至于这第三嘛......” 赢广老脸一红,吭哧吭哧的说道:“墨印现在身子不方便,怕我受不得寂寞到处留情,她也就看你顺眼,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妘淑脸上满是红晕,听赢广的话是越来越不靠谱,便连忙打断了他,虽然如此,可是一颗芳心却是狂跳不止,饶是妘淑一向淡泊,却也被赢广的一番话乱了心境。 “话是这么说,你就那么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濮阳?万一赵国来攻,濮阳可是首当其冲,别忘了,罗丰郡可是在赵人的手中呢!” “没事,濮阳兵精粮足,况且有老将太史亨掌局,樊篱来设计防守,他们二人配合,要经验有经验,要手段有手段,定可保濮阳无虞!就算真的有事,封庄的月氏骑兵速度极快,几日内便可赶到增援,所以呀,你就放心吧。” 听了赢广的话,妘淑倒也不再说什么,相对无语,车上便又恢复了平静,马蹄得得,小车徐徐地向着咸阳行去。 秦王宫外的一处偏殿之内,五王子赢奢焦急地在殿内来回的转着圈子,秦昭王的病情一日三变,这起起伏伏的是牵动无数人的心思,赢奢本来是要进宫问安的,结果没到寝宫就被人截了下来,安排在这偏殿之中等候。 只是这一等就是小半天,添热水的小太监都进来六次了,可是召见的旨意却始终未到,这越是拖延,赢奢的心里就越发慌,加上他本来就做了亏心事,胡思乱想之下,心思就越发的发虚,想要离开却又不敢,进退两难之下,怎一个煎熬了得。 “当当当。” 门扉轻扣,敲的是不急不缓,可见外面来得定然不是擒拿自己的兵勇,赢奢深吸了口气,重新恢复了平和淡然的模样,然后用他稍有些稚嫩的男中音说道:“进来吧。” 门扇开启,一个满脸皱纹的年老太监慢悠悠的走了进来,见到赢奢急忙躬身行礼。 “老奴苏瑞,见过五王子。” “免礼,免礼!苏大监,我父王是否要召见我了?” 赢奢根本就没心思和他客套,几步上前将殿门关上,转过身后便急急的问道。 苏瑞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老奴进殿禀报,可是并未见到大王,刚到寝殿门口就被大王的贴身大监黄公公给拦了下来,老奴偷偷瞄了一眼,见太医进进出出忙碌异常,老奴暗自琢磨,不是大王不见王子,而是大王没法见。” “唔?”赢奢眼前一亮,觉得苏瑞的说法倒是可能性极大,如果父王身体无恙,自然会召见自己,可是凭白晾了自己半日,最后又不见,那就真如苏瑞所说,不是不想见,而是没法见! 话说回来,自己入宫问安,不就是想看看父王的身体状况么,如今得到了答案,那自然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关心父王的病情,而是要加紧做好即位的准备,那白起已经回到了咸阳,只不过回到了他的武安君府之后,便闭门不出,而且不再见客,似乎有意避嫌,不过不要紧,自己有魏师这个靠山在,这白起是必然会成为自己的助力的。 想到这儿,赢奢挥手打发了候在一旁的苏瑞,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便起身离开了这死气沉沉的秦王宫。(。) 第二百八十二章 秦乱(二) (ps:盗站竟然连我攻击他的话都原封不动的复制过去了,请有点责任心,行不行......) 在异人还滞留邯郸的时候,吕不韦便早早来到了咸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计划到了这步已经尽了人事,如果失败只能说是上苍不肯保佑,非人力所能更改。所以,吕不韦觉得与其守在邯郸焦急等待,那还不如抓紧时间赶赴咸阳,为异人在咸阳的博弈做好前期准备,只要他们能够顺利进入王龁大军,这些准备便有了用武之地。 打开房门,任清凉的空气包裹住自身,吕不韦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昨夜陪王稽那个老头喝到后半夜,前前后后刺探了几回,那老狐狸都喝的迷糊了也没松口,想要知道的消息是一点没问出来,如果不是赢大哥说此人于范相有恩,通过他必能见到范相,吕不韦甚至都想放弃了,想要见到范睢的办法有很多,哪怕直接登门也比与这头老狐狸打交道要强。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王龁大军已经接到了异人,用不了几日便可以返回咸阳,最重要的是,赵姬母子平安...... 只是最近五王子赢奢活动的很是频繁,现在他每日必定入宫问安,出宫之后便去拜会朝中要员,贤王的姿态十足,加上他的生母乃是楚妃,天生就有宣太后的照拂,可以说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 异人想要与他争位怕是不太容易,无论是人脉还是根基都薄弱的很。如果不抓紧时间,怕是会输给那赢奢。 用力挤了挤太阳穴,吕不韦淡淡的吩咐道:“来人。备车,先去司徒府一趟。” 而此时,王稽的府内来了两名客人,那门子看两人衣着简朴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本不想这么早就为其通报,没成想那黄脸汉子一张嘴,倒把那门子吓了一跳。 “你这厮好不讲理!俺来俺舅家。你敢不让俺进门!” 这可不得了,原来这黄脸汉子竟然是王大人的外甥!门子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点头哈腰将赢广二人让进门房。自己则关了府门,一溜烟的跑进去禀报。 “我外甥?”王稽心中好不纳闷,自己族中一脉单传,外甥女倒是不少。外甥却只有一个刚出满月的。这三十多岁的外甥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这明显不是家养的,莫非是野生的不成? 带着满心疑惑,王稽还是见了见这个自己的所谓外甥,只是这仔细一打量,这人布衣麻鞋破斗笠,蜡黄的脸色满是病容,再瞧瞧那面容。王稽十分确定这人自己根本就没见过! “哪里来的泼皮,竟然敢跑到司徒府上打秋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稽心中暗自嘀咕,当时就阴沉了脸色,刚要开口说话,却见那自称外甥的黄脸汉子抢先开口道:“老舅,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硬朗,俺娘一直念叨着您呢,生怕您在外面吃不好,穿不好的,这不,俺娘让俺把这家乡特产给您带了点,保您看了开心!”说完就见那黄脸汉子将一个小花布包递到了自己跟前。 一见那东西的形状,王稽心里便打了个突,用手轻轻地反复抚摸了两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一角...... “外甥啊,你说你们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也好提前去接你们不是,这位就是我外甥媳妇吧,啧啧,长得果然大气,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我那姐姐有福气呀。” 王稽忽然满脸堆笑,上前一把拉住了赢广,那热情劲真的好像是遇见了多年未见的外甥一般。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便在这咸阳城内多住上些日子,也好我安排人带你们到处游玩一番,你们多年窝在乡下,也不说多过来走动走动......” 说话间,王稽带着赢广二人便来到了后堂,刚安排好了房间,忽然一名家丁远远的跑了过来。 “老爷,老爷,昨天那个商人又来了,人已经到了府外。” “唔?” 赢广与王稽对视了一眼,忽然笑着说道:“老舅,既然您那有事,就不用管俺们了,俺们自己歇了便是。” 王稽会意,又故意叮嘱了两句,这才转身离开。 关上房门,妘淑将花皮包袱丢到案几上,揉了揉脸颊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说吕不韦是你兄弟么,干嘛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直接让王稽向范睢引荐不就行了?” 赢广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他是我兄弟不假,可是最近他的行事让我有些琢磨不透,对于异人回秦,他实在是有些太过热心,有些事明明就是他的手笔,可他却故意隐身在幕后,连我这个大哥都要瞒过,如此行事,怎能不引起我的警惕。” 妘淑是何等聪明,一听赢广这话,就知道赢广是在担心吕不韦为达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从大局考量,有些底牌还是不要过早暴露出来才好。 “熬他几次,等收了他的礼,王稽自然会将他引荐给范睢,咸阳将乱,也不知最后会有谁得利。” 赢广喃喃自语道。 而躲在王龁军中的异人并不知道咸阳内已经开始风起云涌,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事态的发展,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在外为质多年的王子会以什么姿态进入咸阳。 “魏师,异人明日便要入城了,你说父王会不会召见于他?” 魏冉轻轻地捏着胡子,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听到赢奢的问话,魏冉挑了挑眼皮,淡淡地说道:“肯定会召见,而且不止召见他一人,我想满朝文武也都该见上一见了,连续一个月没有朝堂议事,再拖下去,怕是人心浮动,必生祸乱,你父王尺度掌握的极好,他是不会让事情超出他的掌控的。对了,你没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吧,不要对你的哥哥下手,只为一时痛快而不顾全大局,是最最愚蠢的做法,你现在占足了优势,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魏师放心,您说的话,我都记得,只是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那异人!” 魏冉见赢奢说得确定,便也放下心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你已经得到了大部分臣子的支持,优势明显,你只需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就好,我倒是想看看,那毫无根基的异人如何和你斗!”(。) 第二百八十三章 秦乱(三) 与走的时候的冷清相反,异人此次的回归明显要正式了许多,而这在那些敏感的政客眼中,可就透出了太多的意义,加上近来大王闭门不出,对大王病情的猜测更是五花八门,什么说法都有,如今异人刚一归来,暂停了许久的朝堂议事就马上恢复,就连大王也要露面,这让那些想要投入五王子阵营的大臣再次犹豫起来,纷纷变了面孔,一本正经地对五王子的使者打起了官腔。 对于这些墙头草,赢奢是没有丝毫的好感,如果不是听了魏冉的劝告,想要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赢奢早就大耳刮子招呼上去了,不知道小爷最近火烧肝脾,心情烦躁么,你们一个个的扭扭捏捏,装什么花窑清倌人! 可是不爽归不爽,该结交还得结交,该赔笑还得赔笑,这大朝会嘛,该参加还是得参加! 时隔一月,众人终于再次见到了大秦的最高统治者----秦昭王。只是与以往不同,重病中的秦昭王没了如同凶兽一般的煞气,年轻时留下的旧疾突然爆发,差点要了他的命,好在太医诊治及时,又经过了一个月的调养,秦昭王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大殿之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副大病初愈的病容,实际里他自己十分的清楚,这场病已经抽走了他的大部分生机,自己不过是靠药物强行吊住了性命,生命的烛火怕是烧到了尽头,在悲凉的夜风中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裹了裹身上的裘皮。秦昭王示意旁边的黄大监将身旁的炉火拨弄得旺一些,望着下面跪着的满地文武,秦昭王微微动了动嘴唇。用异常嘶哑的声音说道:“诸位,都起身吧。” “谢大王!” 满朝文武纷纷起身,立于大殿左右两侧,武将班中,王龁整了整朝服,率先出列,对着王座上的秦昭王躬身一礼。说道:“启禀大王,微臣幸不辱命,已经将王子异人接回秦国。” “嗯......” 秦昭王靠在王座上微微点了点头。语调缓慢地说道:“干的不错,你果然没让孤王失望,你平日里难得来咸阳一趟,这次便休息几日。好好放松一下吧。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打断了秦昭王的话。站在侧面的赢奢眼底露出一道精光,余光下,只见殿内众臣也是面面相觑,似乎用目光在交流着什么,只有蒙家、王家的两位老侯爷以及相国范睢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伺候在侧的黄大监急忙走到秦昭王身边,轻轻地在他的背上推拿了几下,只听得秦昭王的胸腹之中传出阵阵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人却是不再咳了。 “让异人进殿吧。” 一身盛装的异人迈步走进了威严的大殿。说实话,自打记事起。这议事的大殿他就从未进来过,倒不是说不允,而是他在咸阳的时候因为年岁太小,不能上殿,等到岁数够了却又遣到他国为质,根本就没机会上殿。 站在前面的赢奢心底忽然泛起阵阵恶感,这无关于喜好,只是本能的对异人的到来感到厌恶,赢奢常常琢磨如果没有他,现在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呢?只是魏师已经反复劝诫过自己,不得对异人动手,自己必须带着面具做人去围拢那些王公大臣,还得保证一个贤王的名声。 不过在他看来,直接要了异人的命,这比玩弄权术要直接的多,将选择变成唯一,就算父王知道后大怒,可他又能做些什么?难不成将大秦的江山交到外姓人的手中么?对了,嬴政那个小崽子也不能留,斩草除根,绝了他那一支血脉,自己才算安全。 “恩?自己怎么想到那方面去了......”赢奢摇了摇头,心中暗自琢磨,可是表面上却全无破绽,甚至脸上还堆满了和煦的笑容,彬彬有礼的对着这个未见过几面的哥哥微微点头。也许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从见到异人开始,他那骨子里的嗜血情绪已经被挑动起来,那惊天的杀意模糊了他的理智,更是将魏冉的劝告置于脑后,当一个适当的机会出现在适当的时候,赢奢会立刻放下他伪善的面具,露出**裸的爪牙。 大殿上,秦昭王仔细打量着这个常年在外为质的儿子,对于大秦的继承人,秦昭王有着自己的想法,无论当初的太子还是今后的储君,他们都必须是经历过风雨打磨的,大秦之所以强盛,与历届英名的君主有着十分重要的关系,散养式的风格确实可以磨练人的能力,可是同样也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而太子悼就是一个失败的典型。 眼前的异人则是比较出色的一个,他多次被遣为质子,虽然坎坷,却又屡次化险为夷,最重要的是,他活着回来了,不仅如此,而且他还有了自己的子嗣! 病入膏肓的秦昭王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能看到隔辈人便成了他心底最大的希望,所以当听说异人有了儿子,秦昭王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就调回了大将王龁,命他孤军深入向赵国施压,阴差阳错王龁接到了吕不韦的求援,内外联手之下,终于将异人送回了秦国。 看着异人与自己八分相似的面庞,秦昭王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虽然现在还有些青涩,可是眉宇间已经隐隐透出一股王者之气,反观赢奢却始终盯着自己的眼前利益,他真的以为那些小动作,自己不知道么?自己只是病了,可还没死! “在邯郸,你做的很好,非常好!” 秦昭王仿佛恢复了些元气,说话的声音也稍稍的大了许多,他生平夸奖人的次数不多,而在众人面前连用两个好字,那更是头一遭。 异人与自己的这个父亲接触不多,也许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那些混了半辈子朝堂的老人儿,却是心跳骤然加速----大王这是在表态么? 赢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虽然还在努力的控制,可是眼角处的杀意还是止不住的狂涌而出!(。) 第二百八十四 秦乱(四)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一件事上的时候,时间便会在不经意间溜走,等到大势已定,却已经是春暖花开了。 自从异人回到咸阳,赢奢便结束了一切拜访活动,每日除了定时进宫问安,便再也不迈出府邸一步,坊间传言,赢奢素有贤名,知其父有意将王位传于异人,赢奢从大局着眼,为了大秦安定,故决定退出王位的争夺。 赢奢的一步以退为进玩的十分漂亮,加之他原本的贤王之名,此事一处,立时让他的声望再次攀升,城内的寻常百姓才不会管那些弯弯绕,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他们只会用看到的最表面的东西,来表达自己的善恶。 民声,最廉价,也最有效,在有心人的运作下,在民间,立赢奢为储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越过了宫墙,传到了护卫、宫娥的耳朵之中。 “呸,呸呸!” 秦昭王皱着眉吐掉了嘴里的药渣,显然这副汤药并不好喝。这种汤药是太医专门用了无数珍贵药材熬制而成,可惜却不能根治秦昭王的病症,这药不过是有个缓解的作用罢了。 用黄大监递过来的清水漱了漱口,感觉到嘴里好受了一些,秦昭王对着身边伺候的黄大监问道:“外面现在闹到什么地步了?老三和老五互相出招了没有?” 黄大监微微一笑,躬身答道:“大王明见,五王子倒是已经出招了,而且手段用的是极妙。着实赢得了不少支持。反观三王子则淡定的很,他不但没有外出拜访各部要员,反而在家研读起了兵书。甚至每天都要习武三个时辰,看样子倒像是准备出征一般。” “哈哈哈,咳咳。”秦昭王勉强笑了几声,说道:“看到没,这两个王子身后都站着高人那,我那舅舅还是不死心,竟然将赌注都压在了老五身上。老五有他的支持,能博得贤王的名声也属正常。只是老三身后的人会是谁呢?难道是那个叫做吕不韦的商人?” “以老奴之见,倒不一定是那个吕不韦。他不过是一介商贾,着眼点肯定是能得到多少利益,拿军功的建议不像是这种人能提出来的。老奴仔细调查过,这吕不韦在邯郸的时候曾对三王子十分照顾。并且为三王子回秦出了大力。如今到了秦国,更是在经济上给予三王子大力的支持,此人忠诚度倒是没有问题,因为他要的东西也很明确,那就是成为我大秦最大的商人。” 黄大监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从以上这些可以看出,三王子背后还另有一人,只不过此人行动十分隐蔽。暂时未发现其踪迹。” “查!忠心也就罢了,如果发现有其他的动机。不用审问,直接杀了!” 秦昭王眼中露出了一丝狠色,异人是他看中的储君,如果有人敢出幺蛾子,那么就没有必要客气,只要是敌人,杀了就是,秦昭王从没有嫌弃过自己杀人太多。 自从回到秦国之后,夏姬的地位随着异人的得势而水涨船高,往日无人关注的侧妃,一夜之间成了功臣,出入必有仪仗相随,那规格只比王后略低,足可见秦王的恩宠。 阿三因为护卫有功,被封了侍卫统领的职位,后来又被夏姬要到了身边,作为出行的护卫使用。做为暗中的一支力量,赢广等人一直通过阿三与夏姬联络,一些消息还有计划,都是赢广等人做了充分的分析之后才传递给夏姬,所以说,异人明面上有吕不韦支持,暗中还有赢广等人的协助,他背后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智囊团。 对于赢广,夏姬始终都是十分的信任,在她的心目中,如果没有赢广的照应,当初在月氏,她怕是就已经崩溃掉了,哪里还能有今日的风光?更何况如今赢广是在为了帮助异人即位,于情于理,夏姬都不会拖自己儿子的后腿。 所以黄大监的调查注定是要落空,因为他最多也就查出夏姬在为异人出谋划策,而对于一个为了儿子前途奔波的女人,这一切又十分的正常。也许夏姬这个掩护并不能维持多久,但秦昭王的身子又能坚持多久? “这个老不死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太医不是说他活不过这个年么,这都开春了,他怎么还不死!” 赢奢就像是困在陷阱里的孤狼,想要暴起噬人,却又受到诸多限制,随着时间的推移,异人的地位越发稳固,强自按捺的赢奢终于坐不住了。 “魏师,我再也不能忍了,如果等那异人羽翼丰满,我必将前功尽弃,如此一来,还不如趁早动手,绝了后患!” “糊涂!” 魏冉背着双手,起身挡在了赢奢的身前,雪白的胡须不停颤抖,似乎被赢奢气得不轻。 “你是王子!怎么能说出如此混话!如今天气转暖,大王已经决定发动对魏的战争,他亲点异人做为监军,其用意十分明显,就是让他多捞些战功。如此一来,虽然对他是极为有利,可是对我们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机会?我们还有机会么?” 赢奢红着眼睛冷笑道:“魏师,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听从你的安排,天天顶着一个贤王的名头出去赔笑脸,可是看看现在,我得到了什么?我还剩下些什么?魏师,请您告诉我,我的机会在哪里!” 听到几乎是吼出来的话语,魏冉不禁对自己做出的选择再次感到了失望,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扶持着这块稀泥,尽量的让它粘在墙上。 “我已经联络了一批大臣,他们会在异人离开咸阳前往蒙田军中的时候突然发难,少了异人这个主心骨,想那赵姬一介女流定然是招架不住,只要把这件事坐实,异人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是难逃一死!” “唔?” 赢奢眼睛一亮,只要听到能致异人与死地的字眼,他都会莫名的亢奋,只见他瞪着眼睛,呼哧呼哧地问道:“魏师,是什么计策?快讲,快讲!”(。) 第二百八十五章 秦乱(五) 自从去年入秋,蒙田接掌了白起的兵权之后,便一直在懐城整备军伍,以应对开春之后对魏国的战争,等到异人带兵前往懐城的时候,蒙田早已集结完毕,出兵扎营,紧逼魏国的新余城,并随时准备给予魏国致命一击。 就在所有人的重心都转移到对魏国战争上的时候,一则流言忽然之间传遍了咸阳的大街小巷,流言内容之详实,情节之生动,实在让人浮想联翩,在缺乏娱乐休闲的古代,这便成了寻常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之间口口相传,流传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当王城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秦国暗谍在全城范围内搜铺,最终也没能查询得到流言的出处,想来那造谣者要么逃出了咸阳,要么已经被人灭口。 “黄老,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秦昭王躺在软塌上,面色中带着些病态的白,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的身体仿佛脱水一般迅速的消瘦下去,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像是足足老了十多岁,很难想象以前凶兽一样的壮汉怎么这么轻易就被疾病击倒。 “回大王,还是没有丝毫的线索,这个幕后之人十分专业,他把所有线索全部斩断,就算找到了线头,也无法深入调查下去。不过这都不重要,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它的尾巴,此事得利最大的无非就是五王子,老奴已经派人盯着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真相。” “咳咳......” 秦昭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甚至没有察觉嘴角处渗出的丝丝血迹,喘了一会,直到秦昭王感觉自己胸腹之间顺畅了些。这才开口说道:“查归查,也要确定流言的准确性,如果真是流言也就罢了,孤只能说那撒播之人是个大才,杜撰的合情合理,不能不让人信以为真。可万一此事是真的......王族的脸面还是要维护的。” “老奴明白。”黄大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忽然降低声音说道:“此事真伪我想那赵姬最是清楚,孩子是她生的,生父是谁。她应该心中有数,老奴想从她身上入手,只要诈她一诈,便能知晓其中真伪。只不过......” “不用顾忌太多。保证她们母子安全也就行了。但是不准用刑!也不准让她知道你们的身份!明白了吗!” “是!老奴领命。” 任风暴如何肆虐,风眼处始终是一片风平浪静,但这并不代表此处是如何的安全,正相反,这里是一处绝地,因为无论你向哪个方向靠拢,都会被狂暴的飓风绞得粉碎! 当这个流言刚刚兴起,吕不韦第一时间便找机会“偶遇”了赵姬。考虑到直接见面风险较大,所以两人的见面十分隐蔽。而且时间非常短暂,短暂到只有擦肩而过的那一瞬。 乔装的吕不韦如同陌生路人一般从赵姬的身边走过,在经过的刹那,吕不韦只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嬴政是异人的儿子!也只能是异人的儿子!” 陌生的面孔,熟悉的声音,让毫无准备的赵姬大吃一惊,惊慌失措之下,赵姬当下四顾,想要找到那狠心的人儿,可是目光所到之处,有的只是熙熙攘攘的陌生人。 是他!肯定是他!除了他,赵姬实在想象不出谁还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胸中仿佛被放入了一块千年的寒冰,赵姬整个人都凉透了,最后的一点温情也被击的粉碎,剩下的只有**裸的利益。把自己的女人当做货物送了人,把自己的儿子当做了利益天平上的砝码,赵姬实在不知道在吕不韦的眼中,还有什么不能被贴上一个价格的标签! 嬴政是异人的儿子!嬴政是异人的儿子! 赵姬麻木的大脑中反反复复的闪过这样的字眼,甚至在吃饭、睡觉的时候,嘴里也在碎碎念叨着,她要在潜意识中催眠自己,只有使自己相信了那精心编制的谎言,她才能让别人相信所有的谎言都是真的。 入夜,赵姬如同往常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先是看了看小床中的嬴政,见孩子嘟着嘴睡的正香,赵姬不由得会心一笑,放缓动作轻轻地替他掩了掩被角。 自从异人去了战场,偌大的房间便只有赵姬一人独居,后来,赵姬嫌一个人住着冷清,便让奶妈将异人的小床挪了进来,也好让这小小的人儿和自己做个伴。 赵姬在屏风后换了睡袍,忽然想起是快要到喂奶的时辰了,于是便轻声喊道:“卢余?卢余?” 卢余是小嬴政的奶娘,因为赵姬将嬴政的小床搬到了卧房之内,而且异人也并不在家,这卢余为了喂奶方便,便搬到了卧房的外屋,平日里只要赵姬一喊,卢余便能立刻回应,只是不知道今日怎么了,赵姬连喊了两声,外屋内还是一片寂静,仿佛无人存在一般。 “难不成是睡着了?” 赵姬疑惑地站起身,想要走到外屋去喊她一下,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仿佛有条毒蛇在暗处盯着她一般。 胳膊上的寒毛根根立起,赵姬深深地吸了口气,放下了挽起袖子,然后慢慢的转过身。只见嬴政的小床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名黑衣人,这人身材不高,背部微驼,干枯的手指露在袍外,正在轻轻地抚摸着嬴政的小脸,眼皮微抬,阴鸷的目光轻蔑地扫过赵姬。 “如果你敢乱叫,我保证要了这婴孩儿的性命!” 嘶哑的声音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赵姬的呼救声紧紧地摁在了喉咙里。 赵姬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身子不受控制的后退,直到撞到了门上才停了下来,只见她强自控制住了自己的身子,颤抖地问道:“你是谁?难道不知道擅闯王子府邸是杀头的大罪么!” “你不用拿这话来吓唬我,没用。”黑衣人冷笑道:“异人与我有大仇,我潜入咸阳本想取他性命,谁知他竟然躲到了军营中,不过不要紧,我听说这小崽子是他的骨肉,我今日就要将他掳走,日后打断手脚,让他做个乞儿也不错,你家异人欠我太多,你们的儿子就算是先付的利息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秦乱(六) “求你,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可以给你钱,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只要你说个数,我肯定能够凑上的,只要你别伤害我的孩子!” 赵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的旋转,努力想着解救孩子的办法,现在的她无法指望任何一个人给予她支持,靠的,便只有她自己。 “银钱?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异人的,异人根本就不会花大价钱为他赎命!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第一时间将这婴孩毙于掌下?因为我要羞辱他,一遍一遍的羞辱他,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这个人就是一个疯子! 赵姬早就被吓得花容失色,慌乱下就想说出不靠内库自己也能筹措到钱,吕不韦有钱,只要找到他,不管多少,他都能拿得出!可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赵姬的心中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不停的响起! “嬴政是异人的儿子!嬴政是异人的儿子!” 不能,不能去!吕不韦现在为了避嫌,根本就不会见自己,更何况拿钱去救一个随时可能让他功亏一篑的人,尽管这个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吕不韦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响在赵姬的耳边,就算赵姬堵住了双耳,可那声音却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她的脑海胀爆! 黑衣人有些诧异的盯着如同疯了一样的赵姬,似乎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她,让她的思绪产生了矛盾。进而崩溃,难不成,那些谣言都是真的。想到此处。黑衣人的目光更是冷了几分,在这种状态下,赵姬应该不会说假话,只要她说出一句能证实孩子不是异人亲生的话,黑衣人就会立刻动手,将她们母子二人一同掳走,交于大王! 赵姬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生死的边缘。她现在已经被绝望、无助等负面情绪所缠绕,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法理智的控制自己。强烈的刺激激发了她母性的本能,如同催眠一般的话语,再次从她的口中说出! “嬴政是异人的儿子!嬴政是异人的儿子!可他更是我的儿子!” 仿佛疯了一般,赵姬如同护崽的母狼。凶猛地朝着黑衣人扑了上去。没有考虑过力量的悬殊,也没有拿起什么东西充作武器,现在的她只剩下了原始的本能,指甲、牙齿就是她的倚仗。 听到赵姬所说的话,黑衣人的眉头似乎稍稍舒展了一些,不过看到赵姬此刻的状态,那眉毛又纠结到了一处。自己刺激的似乎有点大,让赵姬在巨大的惊恐中失去了理智。尽管问出了想要的答案,可要是只为这个把一个王妃弄疯。这代价似乎就有点大了。 想到这儿,黑衣人一侧身,躲开了赵姬的进攻,右手轻轻一扶她的后脑,赵姬整个人顿时软倒在了地上。 将昏迷的赵姬抱到床上,黑衣人摘下了自己的面巾,烛光下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如果此刻赵姬睁开眼睛,她一定会认得,眼前这个人就是一直跟在秦昭王身边的那名老太监。 黄大监望着赵姬紧皱的眉头长叹口气,心中也有丝丝的悔意,他也没想到,不过区区几句话,竟然将她刺激到如此地步,这也足见外面的谣言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压力。不过为了王族的尊严,这事还不得不办,只是苦了这个弱女子了,也罢,自己既然出手,那便善始善终吧。 黄大监将手放在赵姬的头顶,真气缓缓输出,同时用十分温柔的声音在赵姬的耳边说道:“你太累了,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在这王府内小嬴政十分的安全,你看,他那胖胖的小脸满是笑容,眉眼间似乎都有异人小时候的影子,外面的谣言是击不垮你的,因为嬴政就是你和异人的儿子。” 眼见赵姬的眉毛舒展开,呼吸也越加的平稳,黄大监这才收了手,轻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又替赵姬掖了掖被角,这才小心的从窗口跳了出去。 黄大监并不清楚,他当时只不过是见赵姬压力太大,近乎疯狂,想要替她解开心结,这才出手相助,可却不知道她的心结并不在此,阴差阳错,黄大监的话语深深地烙在了全身放松没有丝毫防备的赵姬心底,而在这种情况下,事情的真相与黄大监的话发生了矛盾,如果赵姬保持着清醒,自然可以十分轻松的将其分隔开,可是此时的赵姬处在深度睡眠的状态,加之她最近一直在自我催眠,所以真相与谎言发生了混淆,最终扭曲的融合在了一起。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赵姬潜意识中会认为嬴政是自己与异人的孩子,但当她仔细思考的时候,就会产生矛盾的想法,最终导致一片混乱,她自己也说不清,嬴政到底是谁的孩子!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便发生了转折,吕不韦万万也不会想到原本万无一失的计策会横生波折,在他看来,血脉的联系那就是最稳固的牵绊,等到嬴政当了秦王,那他就可以利用赵姬,光明正大的走到台前,在这秦庭之上呼风唤雨!美中不足的是,等待的这段时间稍微有些长,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看异人的面相并无早夭之兆,如果真的等到他寿终正寝,怕至少还得等上几十年,自己与他年岁相仿,如果寿数够长,自己还能享受到几年风光,可万一没他活得长久,那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不行!等到异人当上了秦王,必须让他尽快暴毙才是! 不要谈什么朋友之情,那些东西与权力的相比实在太过廉价,我吕不韦连亲生骨肉都能舍弃,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 远在懐城的异人并不知道自己以为牢靠的盟友已经背叛了自己,他现在只想着如何立下军功,然后风风光光的返回咸阳,早年吃的苦终于没有白费,那些已经成为了他进身的资本,只要在拿下军功,储君之位就算正式握在了手中! “咚咚咚。” 窗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异人从自己的思绪中猛地醒来,心中十分奇怪,这么晚了,是谁在外面敲门?(。) 第二百八十七章 秦乱(七) “进来!” 虽然略有些疑惑,但异人并没有提起足够的警惕,一来这懐城内到处都是驻军,外人混进来的机会较小,二来临行前,娘亲强塞给自己几名贴身护卫保护自己的安全,这些人的功夫极高也不知娘亲是在哪里淘弄来的。 房门开启,一名身着护卫服饰的人低头走了进来,异人仔细打量了一下,确定这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身边人,因为那完全就是一张新面孔!自己十分确定身边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难道是刺客!? 异人心中警兆狂鸣,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只见他十分自然的站起身子,慢慢地向床头走去,那里摆放着一个兵器架,只要有兵刃在手,自己就绝对能够坚持到护卫增援。 “说吧,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异人边说边走,要看就要走到兵器架的边上了,这时就听见那侍卫开口说道:“王爷不用紧张,我也是夫人派过来的,不然您认为我是怎么过的那些个暗哨?” “恩?”听了这话,异人微微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是我娘派过来的?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那侍卫微微一笑,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略显苍老的脸。 “您没见过我,但我却见过您,当初在月氏,我便在赢将军麾下效力,当时主要负责保护你们母子的安全,您可以叫我陆大。” “你是赢叔的人?” 异人稍微有些奇怪。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是说得通,娘亲一介女流,手下可用之人不是侍女便是杂役。如今却忽然手头宽裕,一下子指派了许多高手过来,这本来就是件不正常的事情,原本异人还在猜测这些会不会是皇宫内的人,可是事后想想,以父王现在的状况应该不会抽调出人手,因为如果这样做。就间接坐实了立他为储君的传言,这在异人未能拿到足够的军功之前是大大不利的。 去掉了疑心,异人显得放松了许多。但又有些不解的问道:“陆大,我这的护卫已经足够,我娘派你过来,不。或者说赢叔派你过来。所为何事?” “事情有变,我家将军已经通知了夫人,那些按捺不住的人终于跳了出来,准备下黑手了......” 魏国新余城,秦国对魏的战争如期发动,于此同时,公孙泽从桂陵郡发兵,典军为主将。敖烈策应,而先锋则用的是一个新面孔----安平圣! 自从卫国政变。安平圣从中间横插了一杠子,分担了不少的火力,后来赢广立国,安平圣就成了后秦的一员将领,此次伐魏,安平圣主动请缨,愿当先锋,公孙泽反复考虑之下,最终还是把这先锋之职给了他。 没什么功绩,没什么根基,甚至连熟人都没有一个,安平圣想要在武将圈内站住脚,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战场上证明自己,公孙泽就是知道他求胜心切,正憋着一股子锐气,倒是可以好好利用,加上典军、敖烈掌控大局,定是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报!” 只见一名背后插着小旗的哨骑飞奔过来,直到先锋营旗之下才翻身下马。 “启禀将军,前方县城内并无驻军,只有那县尉带着些百姓在城头上守卫!” “又是这样!”安平圣心中打了个突,回身问自己的副将:“哨骑全都放出去了么?” “回将军,已经都放出去了,而且搜索范围扩大到了三十里。”副将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依末将之见,魏军不像是故意诱敌深入,反倒像是主动放弃了这些地区,将兵力都收缩了回去。” “就算是主动放弃,总不能连郡城也放弃了吧,咱们刚刚攻下的那座城,里面留守的正规军连一面城墙都没站满,一个冲锋就拿了下来,以前哪打过这么顺利的仗!我总感觉不太对劲。也不知道秦军那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快快快!赶紧上云梯!” 新余城上战火纷飞,羽箭、强弩纵横呼啸,前一秒,一名秦兵刚刚砍翻了一名守军,后一秒就被一箭射中了面门,歪斜着掉到了城下,与后秦军队的顺利相比,蒙田这头可谓是阻拦重重,魏国似乎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到了秦军一侧,以至于根本就没有什么试探、预热,战斗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到了白热化,而且那些防守魏兵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汤,竟然勇武非常,一个劲儿的和秦军死磕,秦军几次攻上城头,又几次被杀退回来,双方死伤的士兵横七竖八地将城下的空地铺的满满当当。 异人坐在蒙田的中军帐内,并未过多说话,其实他心中明白,自己虽然名义上是监军,实际上不过是个挂名而已,兵事凶险,最忌外行指手画脚,尽管现在进攻不力,但主将蒙田并未出现什么焦躁的情绪,异人做为监军,便是着急也不能明显的流露出来。 “将军,我第一营已经损失过半,刚刚撤下来了。” 帐帘掀起,一名浑身是血的偏将走了进来,只见他的脸上被开了一道口子,两边的肉上下掀起,仿佛开了一张嘴一般,这偏将仿若未觉,仍然是满脸的凶悍。 “从早晨拼杀到现在,兵士们疲累之极,不过请将军放心,只要休息半个时辰,我第一营还能再战!” “哈哈,你个老王,说的哪里话,难不成所有的好处都得让你第一营占了不成!将军,我第二营早就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出战!” “老季!咱俩哥们归哥们,你可不能抢我的活......” 蒙田笑着摆摆手,打断了两人的话。 “第一营拼杀勇猛,虽然未能破城,但也数次蹬上了城墙,在对方锐气正盛的时候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们好好歇歇,让第二营上吧,放心,咱们这次是灭国之战,仗还有得打!” “末将领命!” 秦魏两国对这次战争的准备都十分的充分,拼到最后,比的就是装备的优劣以及单兵作战能力。而在这个方面,常年征战的秦军明显要比魏军胜上一筹,新余城在支撑了五日之后,终于被秦军攻陷,新余守将阵亡。 “三王子,是时候回去了。”当秦国的军旗插到新余城头的时候,陆大忽然出现在了异人的身后,小声的提醒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秦乱(八) 当捷报传回咸阳,满朝上下在欢庆胜利的时候,五王子赢奢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在他看来,魏冉的计策虽然稳妥,但实在太过保守,以至于自己终是落入到了下风,在与魏冉大吵了一架之后,赢奢彻底放弃了魏冉为他制定的计划,他不想坐以待毙,那便只能放手一搏! 赢奢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之内,地上满是摔碎的茶碗,那些丫鬟仆役远远地躲在一边,没有一人敢过来收拾,这倒不是他们故意偷懒,而是刚刚那名服侍了五王子多年的丫鬟刚刚被乱棍打死,剩下的人自认为比不了那名丫鬟,可又不敢擅自离开,便只能战战兢兢地枯守在那里。 白起!白起!你简直欺人太甚! 赢奢摆足了贤王的姿态,几次三番上门去请,可是那白起不是外出访友,便是称病不出,总之就是不见,昨日赢奢又送了份帖子过去,请白起饮宴,哪知道今日来的不过是其府上的一个下人,是专门过来送回帖的,大概内容说他们老爷病了,实在无法外出,还请王爷海涵之类。 直到那下人不见了身影,赢奢忽然瞬间变脸,摔了杯子。 好你个白起,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请你,你竟然派一个下人过来打发我,真以为没了你这盘狗肉我就开不了席么!好在这些年我已早有准备,没有军方的支持,我一样可以办到!魏冉那个老东西已经老了,他走了也好。我正好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哼,宫里那个病秧子怎么还不死。如果他要是在这个关节上死掉,对我的好处就更大了。 不过这个念头不过是在脑海里一转,就被赢奢丢了出去,秦廷之内戒备森严,那些护卫除了秦王,谁都不认,那些歪门邪道在这里肯定是行不通。那些收买的太监传递个消息还行。让他们下杀手,这些阉人怕是没一个能行。 “呸!” 狠狠地啐了一口,赢奢冷冷地说道:“去!把隋六给我找来!” 从懐城返回咸阳。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起码要走上大半个月,所以异人一行并没有过多的耽搁,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行装。便带着护卫上了路。计算了下脚程,得知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定然可以在预计的时间内抵达,所以异人一行并没有刻意提速,而是按照计划缓缓前行,只不过这才走出去一半,一份加急的情报让异人的计划彻底乱了。 “什么,你说我父王病危!”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异人劈的是目瞪口呆,自己知道父王身体不好。但太医也说过,再维持一年还是没有问题的,可这才过了几个月,怎么突然就病危了!而且这其中是真的因身体不支而病危,还是有人故意使其病危,如果是后者,那出手之人必定是有了绝对的把握,自己这么一头扎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可是要是不回去,那辛苦运作了这么久的王位可就要丢了! 回还是不回? 异人并没有思量太久,就拿定了主意,有道是该断不断反受其乱,在大王病危这么敏感的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王城,自己王子的身份就是一道护身符,除非他想引起朝堂众人的反弹,否则是不会对自己下手的。 “走!所有护卫随我火速赶回咸阳,至于辎重粮草则由辅兵押运,你们按原计划行进便可!” “王爷且慢!” 充作护卫的陆大忽然拦住了异人的去路,只见他走到异人身边,用微小的声音说道:“这大王病危的消息,来的实在有些蹊跷,按照属下的估计,前方难保不会有什么陷阱杀招,不如这样,让一批护卫充作斥候,前方开路,每半个时辰便在主干道上集结一次,如果少人或是搜索中出了什么意外,便立刻举烟火为号。剩余人等护卫在王爷身边,与斥候保持一里的距离即可,这样一来,速度和安全便都有保证。” 异人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就在异人收到消息,全速返回咸阳的时候,隋六带着一批死士悄悄地出了城。 在离咸阳城不远有一个小小的驿站,返回咸阳的官家在进城之前一般都会选择在这里落脚,一来可以好好休息去去乏,二来也可以抹去一路风尘,精精神神地进城。此次行动,隋六等人的目标,就是这座驿站,他们要占据这里,然后乔装一番,再耐心的等待鱼儿的到来。 再看异人一行,前方哨骑开路,后面护卫紧随,除了必要的休息,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的赶路,原本七日的行程,他们用了三日便已经赶到。一路上陆大一直关注前方哨骑的情况,可是他预料之中的截杀并没有发生,眼看就要达到距离咸阳最近的那座驿站,只要过了那里,就算进入了咸阳的控制范围,没有人敢在秦王的眼皮底下进行刺杀,所以到了那,异人也就算是安全了。 哨骑进驻到驿站之后便没有再次前进,他们先是前后搜索了一遍,见没有什么异常,便放出了安全的信号,没过多久,异人便带着护卫风驰电掣般的赶了过来。 这座驿站并不大,一间正房四间厢房,外带一个小跨院,马棚什么的都在屋后,连驿丞带帮佣也不过五人,可驿站院内一下子呼呼啦啦挤进来好几十名大汉,倒是将驿丞吓得够呛,好在粮草一直储备的充足,倒也饿不到他们,不过一下子做这么多人的饭,味道肯定是保证不了的。 正房内,干瘦的驿丞正小心的陪着异人说话,别小看这个芝麻大的小官,所有的消息传递都得经过驿站,可以说,若论谁的消息最灵通,这驿丞定当算是一个。 “咸阳内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恩,主要是王宫内的消息。” 听到异人的问话,那驿丞先是一愣,然后才断断续续地说道:“王宫内的消息,王爷可是说的大王的病情?”(。) 第二百八十九章 秦乱(九) “嗯?难不成你这里还真有些宫内的消息?” 异人不过是随口一问,心中倒并未重视,想来如此一个小小的驿丞怎么可能知道宫内的详情,就算知道,八成也是道听途说,不可尽信。只是此时见他的模样,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这不由得勾起了异人的兴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前些日子有一名传递消息的哨骑从这里经过,在这里换马的时候,小的与他搭过几句话,从他口中得知,大王似乎病危,急招三王子回城,想来定是城内出了打变故。否则以大王的处事风格,应该不会在于魏国大战的时候将三王子调回来的。” “有点意思。” 异人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边上的陆大接过了话头:“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不是宫内的也行。” 只见那驿丞面露难色,想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子丑寅卯,陆大知道他确实是不知道什么,便也不再难为他,放他下去准备些吃食。 “确实有意思。”陆大冷冷一笑,挥手让自己手下人去了两侧厢房,正堂内只剩下自己与异人,外加两名护卫。 见了陆大的安排,异人显得有些意外,见左右都是自己人,异人走到陆大身边小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妥与不妥暂时还不便说,不过提高点警惕总是对的,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结果了。” 那瘦小的驿丞先去两侧厢房看了一圈,为那些护卫添了热水。之后便来到了院角的厨房,只见厨房内热气腾腾,几口被烟熏的漆黑的灶台正吞吐着火苗。灶上大锅咕嘟嘟直响,也不知道里面炖着些什么。 “东西都放进去了么?” 驿丞斜靠着门口,满脸笑容的望着院子中间,看那样子倒像是在询问饭菜的情况,可实际上他说的可是和饭菜一点不沾边。 “大哥放心,量下的足,盏茶之后必定发作。发作之后无药可救!” 肥胖的厨子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油腻,伸手揭开了大锅上的盖子,只见里面浓汤翻滚。一块块的方子肉在里面起起伏伏,已经炖的酥软了。 厨子用筷子插了插,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似乎还偷偷地咽了口口水。驿丞见状。不禁面露厌恶之色,不过他强忍着不适,继续说道:“都已经加了料了,你要想尝尝,等完事之后重新做一锅就是!熟的差不多,就让小九他们送进去!” “知道啦,知道啦。” 攥了攥袖子里的哨箭,驿丞的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率先向正房走去。 不多时,一盆盆的熟肉由那几名驿站的小吏依次端了进来。摆放在了众人的案几上,只见那驿丞躬身笑道:“诸位一路辛苦,仓促间小站也凑不出太精细的吃食,还望诸位见谅,不过好在这豚肉储备的较为充足,虽然味道一般,但胜在量足,诸位可以敞开了吃。” 异人有些奇怪的挑起了一块,就觉得一阵怪异的香味直冲鼻孔,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抬头对那驿丞问道:“豚肉我也吃过,没见过这么细嫩的呀?” 驿丞打了个哈哈,说道:“不同水土,养的豚兽怕也不同,这肉质自然也是有分别的,那个,下官还有事,就先退下,不打扰诸位了。” 眼看这驿丞要退出去,陆大忽然开口喊住了他,只听得陆大说道:“自我等抵达驿站,驿丞大人跑前跑后十分辛苦,不如坐下来,大家一起吃点吧。” 那驿丞微微一笑,谦卑的说道:“诸位贵人面前哪里有我的位置,我还要到厨房去看看,诸位慢用,有事喊我就好。”说完起身又要向外走。 陆大敲了敲盛肉的铜盆,慢悠悠地说道:“别急,别急,你先说说,给我们端这么一盆子人肉上来做什么!” 什么?人肉! 一听这话,满堂皆惊,异人一把丢掉了挑起来的那块肉,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可是那种异样的感觉顺着胳膊一直传遍了全身,引得脖子后面的青筋一个劲的跳动。 驿丞脸色变得铁青,不过他尚在强撑,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位上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凭什么说这盆里放的是人肉!是不是你们仗着自己官高势大,欺负我们小民不成!如果你不说个明白,小人定要告上王殿,求大王给小人一个清白!” 看他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似乎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是心中没底的人说不定还真让他的话给说动了,可是陆大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花样没见过,说这是人肉他还真有把握。据传言,人肉又叫做五香肉,据说加入香料炖煮之后有一股异香,当年陆大初入江湖,曾追杀过一个食人的恶道,那日偷袭的时候,那恶道正在炖着一锅肉,陆大躲在房梁上闻了能有大半个时辰,可以说对这种怪异的香味记忆犹新,今日这肉一上桌,那熟悉的味道立刻就引起了陆大的警觉,也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陆大的猜测。 “要我说明白?简单!” 陆大不慌不忙的捞起一块肉丢到了桌面上,抬头对着那驿丞说道:“既然你说这是豚肉,那就麻烦你先替我们尝尝熟不熟吧!” “你!欺人太甚!” “别说那些没用的,到底吃还是不吃!” 面对陆大的威逼,驿丞忽然平静了下来,只见他横在屋门口,对着屋内众人诡异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啊,还是没有成功,你们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是斯文人,我不想动粗!你们像偏房的那些蠢货一样,乖乖吃了不就没那么多的事了!” 驿丞,哦不,现在应该叫他隋六。 隋六放肆的大笑着,想要从堂内人众的脸上看到惊恐的表情,只是可惜,除了他那略显夸张的笑声,所有人竟然都在用看猴一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怎么回事?他们是被吓傻了么? 笑着笑着,隋六便笑不出声了,没人搭理的感觉很不好,这让隋六很是下不来台。 陆大无聊的扣了扣鼻子,骂道:“太不专业了,这是谁派过来的傻逼!”(。) 第二百九十章 秦乱(十) 见到陆大那满不在乎的样子,隋六终于收起了猫戏老鼠的心思,自己的任务就是要将他们毙在当场,这事要是办砸了,自己的小命估计就得交代在这儿。 夜长梦多,赶紧动手! 想到这儿,隋六一扬手,藏在袖口中的哨箭瞬时发动,就听见“嗖”的一声,那哨箭发出刺耳的尖啸,高高地飞上了天空,别说,还真有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架势。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还有后手!你们很快就会后悔没有吃下盆中的肉,因为当时吃了你们会痛苦的死去,而不吃,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听到周围响起的一片喊杀声,隋六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武功高又怎么样,老子就是人多欺负人少,乱刀砍将下去,三百六十度立体护围,哦,不对,是刀影重重,躲无可躲,早晚不得被剁成肉酱! 就在隋六认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就听见咣当一声响,只见两侧厢房那薄薄的木质墙壁忽然被撞出了几个大洞,紧接着几个身影倒飞而出,其中一个身材异常的丰满,仔细一瞧,竟然是进去送肉汤的厨子!只见他那圆滚滚的身子腾空而起,口中鲜血直喷,遥遥望去仿佛一只被丢到空中的喷壶! “老大,快跑,他们都没吃肉汤!” 只不过厨子的话到底是来的晚了,护卫们分作两拨,一拨迎上了外面冲杀过来的死士。另一波则迅速的回防,一层层的将异人护卫其中。 隋六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罐子里的蛐蛐,振着翅膀高声鸣叫。自以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切尽在掌握,而实际上,不过是在罐子里蹦来跳去的为人们取乐!这前后的落差让他十分的愤怒,只见他握紧了双拳,目光不停的在异人和陆大身上滑过,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双方谁也没有先动。就这么僵持着,远远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是越来越低,护卫们陆续拖着击毙的死士回到了驿站。知道此次任务失败,隋六的眼神闪烁地越来越厉害,如此明显的异样,引得陆大暗中提起真气。准备应付他的绝命一击。 “噗通!” “大人饶命啊。我是被逼的,那厮拿住了我的父母妻小,逼我替其卖命,如果我不来,他就要将我满门老幼先奸再杀后吃!我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屈从他的淫威之下,甚至他还对我.......对我......呜呜呜,我好命苦啊!我的清白啊!” 陆大目瞪口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隋六。提起的真气一阵暴动,差点岔了气。好嘛。你憋了半天,浑身劲风股荡的转了好几个大周天,就为了跪下来声音洪亮的一口气说出两行半的话,陆大很想问一句,作为死士,你的节操呢! 护卫中的异人也被憋的够呛,不过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个碎嘴的死士头子,说了半天,那个关键人物始终都是用“他”代替,那这个“他”到底是谁,异人很想知道这个派出死士的人会不会与自己心中的那道影子重合。 异人推开身前的侍卫,走到隋六不远处,凝神问道:“说出致使你的人,我保你不死,你不用怀疑我会欺骗你,因为活着的你比死了的有用的多!” “大人!小的不敢说啊!小的是真的不敢说啊!求大人饶命!饶命!” 隋六仿佛真的吓傻了一般,跪在地上不停的磕起头来,陆大自始至终都紧紧盯着隋六,因为在他的概念中,死士都是主子手下最忠心的一批人,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而眼前这个奇葩却颠覆了陆大以往对死士的印象,不过却也让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以防他暴起伤人! 只可惜,千防万防还是出了篓子,隋六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忽然间,他低着头猛一震臂,后脖领处腾地射出三支小巧的弩箭,箭头上蓝光幽幽,明显是淬了毒的!弩箭发出,隋六不退反进,紧跟在弩箭后面冲向了异人,竟然要全力毙异人于掌下! “小心!” 陆大见隋六振臂之时就发觉不对,掌中顿时排出一溜铜钱,借着劲力尽数打出,同时脚下一顿,整个人如同大鹏鸟一般向前飞掠,截在了异人与隋六之间的空位上,只不过陆大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弩箭,铜钱虽然将弩箭尽数击飞,可是其中的一支只是略微变向,还是斜斜地朝着异人飞去! 万幸的是异人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弩箭袭来,他还是条件反射的做出了躲闪的动作,弩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狠狠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可惜!可惜!” 隋六被陆大截住,未能跟上补刀,进而彻底失去了击杀异人的机会,余光四下扫了一圈,见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护卫,加之面前这人功夫远胜自己,想来是走不脱了。 想到此处,隋六牙间一错,咬破了藏在齿缝中的毒囊,也不知那是什么毒药,毒性猛烈的很,呼吸间就已经要了隋六的性命! 陆大忽然发现面前的对手动作一滞,胸前空门大开,心中虽然怀疑有诈,但是却不敢再有留手,借着机会上前就是一记崩拳,不过这次他多了个心眼,只用了六分力,如果真的有诈,他也可以瞬时收招自保。 只是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隋六胸口,隋六没有丝毫抵抗的就被砸飞了出去,这倒让陆大吃了一惊,紧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在人未落地的时候就掠了上去,抓住一看,心却凉了半截,这个唯一的活口已经服毒身亡了。 这还不算完,陆大就听见身后一声惊呼,回头一看,不知为何,异人一头摔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陆大顾不得隋六的尸首,反身冲进屋内,只见异人脸色惨白,眉宇之间隐隐有一丝青气,陆大翻开异人肩膀的破损处,只见那支射歪的弩箭不过划破了异人肩膀上的油皮,并未见血,可就算如此,那破皮的地方仍然一片乌青。 “好烈的毒!”(。) 第二百九十一章 秦乱(十一) “我这是怎么了?” 异人觉得自己仿佛被丢到了鸳鸯锅中,时而变成红烧卤味,时而变成冰鲜小品,靠左太热靠右太冷,怎一个难受了得。正受煎熬间,胸腹之间忽然涌出一股恶意,迷迷糊糊地异人哪里受得住,猛地扶住床沿,呕吐不止。 “醒了!醒了!”周围忽然响起一片呼声,这让异人失去的记忆渐渐恢复,自己好像是受伤晕倒了。 “这是在哪了?” 陆大走到异人的床边小声说道:“已经进了咸阳了,现在正在您自己的府上。”顿了顿,陆大有些懊恼的说道:“怪我不够谨慎,如果早些将那死士控制住,三王子也就不会受伤。” “这怎么能怪你!”异人虚弱的笑笑,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出了护卫的圈子,这才给了那人可乘之机,怨不得你的,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活下来了。对了,可曾问出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陆大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那些死士动作很快,见事不可为便抢先一步自尽身亡,我们并没有抓住活口。另外,射向三王子的弩箭上涂了奇毒,只是稍微擦破了点油皮就引得毒气入体,致人昏迷。可以想象,如果再破的深些,见了血,毒随血走,怕是真的就被他们得逞了。当时我用随身携带的解毒丹压制住了您体内的毒气,进城之后又请了太医诊治,结果.......不太乐观。” 异人却并没有纠结于此。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太医?如此一来,宫内之人怕是都已经知晓我受伤的事了。只是不知道太医怎么说。” 陆大挥手屏退了左右。见屋内再无杂人,这才小声地在异人耳边说道:“太医说,此毒十分奇特,用了针对其毒性秘制的解药之后,王子脉象依旧古怪,似是余毒未清之兆,只不过太医又仔细检查了多遍。仍未查出那余毒积存在何处,无奈之下,太医只好出了个下策。那就是从即日起,王子不得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尤其是要戒怒!只要能做到这点,太医可保王子百年无忧。” “戒怒?”异人笑道:“如此倒是无妨。就当是做修身养性了。”话锋一转。异人接着说道:“其实不说我也知道,那幕后指使之人八成就是我那五弟,也只有他才会使着下三滥的手段。只是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奈何不得他。” “那倒未必!就算没有证据,这件事依旧可以利用!”陆大接话道:“我家将军知道这件事之后,已经暗自安排人去运作,吕不韦也在上下打点。这件事不管是不是赢奢做的,最终也只能是他来承担这个责任!” 窗外夜色已深。夜枭的鸣叫声不时响起,里面似乎带着一股慑人的寒,可是与那叫声相比,赢奢的此刻的脸色更像是一块万年寒冰。 “你给我再重复一遍,当时太医是怎么说的?!” 那家仆打了个寒颤,连忙又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太医说了,三王子只是被弩箭划破了肩膀,引得毒气入体,虽然受了些伤,但是由于剧毒未融入血液,所以三王子并无性命之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赢奢一把掀翻了身前的几案,面部扭曲地说道:“那剧毒见血封喉,烈的厉害,他怎么可能就没有事!我就不信真的有大气运照顾着他,中箭都可以不死!如今,我已经先出招,所以不管有没有证据,异人都会把这笔账算在我身上。他肯定会报复!一定会的!只是他已经进城,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你!快去,快去!把魏师给我请来,现在就去!快!” 原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的赢奢终于乱了起来,如果异人死了,那么一切都好说,就算自己所做所为被父王知道了,父王也不会杀了自己。可是如今不同,异人不但没死,而且还活着到了咸阳,用不了多久,太医就会把异人的情况禀报给父王,等到那时候,来到自己府上的怕就会是父王的亲卫了吧。 自从与赢奢因意见不合大吵一次,心灰意冷之下,魏冉本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安安稳稳地回老家养老,可是还没等他离开,异人遇刺的消息就传到了咸阳城内,魏冉稍一盘算就知道定是那赢奢又出了昏招,不过他办事实在不利,如果刺杀成功还有那么一线生机,可如今不但刺杀失败,还让异人平平安安的走到了咸阳,主动尽数掌握在异人手中,魏冉就算再有办法,怕是也无力回天。就在魏冉准备离开的时候,赢奢的人终于来到了他的住所。 “魏大人,你赶紧去看看我们王爷吧,现在能劝他的怕是只有您了!” 望着那下人一脸哭诉的模样,魏冉知道,赢奢已经是大势已去,如果自己不去,便可以将自己从此事之中摘出来,这对以后是大有好处。可是如果不去,赢奢怕是再无回转余地,弄不好还很有可能丢了性命! 考虑再三,魏冉决定看在师生一场的情分,回去再劝劝他。 “魏师,魏师!你可要帮帮我啊,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屏退了左右,赢奢终于露出了软弱的一面,他的强硬一直都是建立在幻想的基础上,他也从未考虑过失败之后的应对措施,当他的手段用尽,而没有达到目的的时候,没有丝毫应对预案的赢奢终于乱了阵脚。 望着有些绝望的赢奢,魏冉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初自己替他谋划的是占据大势,以势压人,虽然进度较慢,但是胜在稳妥,而且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异人想要即位,那就不得不与赢奢正面抗衡。可是赢奢舍弃了这个方法,而是选择了效果更快的刺杀,只要成功那就是一劳永逸,只可惜,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异人已经加强了自身防护,他刺杀的成功率到底能有几成! “赢奢,听我一言,你还是主动放弃吧,然后你立刻想办法住进宫中,日夜在你父王面前伺候,尽孝道,只要你父王开口,异人绝对不敢动你,你这辈子就安安稳稳的做个太平王爷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秦乱(十二) “你说什么!你让我放弃!枉你还为是师父,就给我出这么个主意?” 刚一听魏冉的话,赢奢当时就炸了,啊,我辛辛苦苦把你找来,你二话不说就把我卖了!事情都发展到这步田地,我还能退么?我弄了一批人过去杀人家,结果没杀了,然后我就和人家说,哎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反正你也没死,你就饶过我吧......这是在开玩笑么,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我退让?我能退到哪去?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望着这个根本就是一根筋的徒弟,魏冉真有种狠狠抽自己嘴巴的冲动,赢奢这小子是榆树成精么?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个榆木疙瘩!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白么,隐忍、退让,先保住有用之身,只要人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可能,你吱吱哇哇的拼了个鱼死网破,人都没了,你争这些还有意义么! 深深地吸了口气,魏冉压住心中的怒火,淡淡地问道:“你把为师叫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与你辩论么?你如果不急,为师可以坐下来一直陪你,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十天,等到异人即成了王位,咱们的辩论还有什么意义!说吧,你想怎么做!” 赢奢忽然停住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魏冉,用三分询问,七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我要在他上朝的路上截杀他!只要他死了,那一切又将是我的!父王不会杀我!他会把王位传给我!我才是大秦的王,秦国是我的!中原是我的!是我的!” 疯了!这真是疯了! 魏冉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不忍看自己的得意弟子竟然被**折磨成了这样,败了,彻底的败了。不只是赢奢,还有他自己。 “好吧。既然你意已决,为师就不再多说什么,你我师徒情分已尽,从今往后定然也是没了交集,你自己多保重吧。” 魏冉说完,起身便要离开。可是没成想,门口忽然多了两名卫士,紧紧地挡在了门前。魏冉心中一沉。一股不好的感觉萦绕在了心头。 “魏师,既然你知道了这么多机密,你认为我还会放你走么?再说了,有好多事。我出面不太方便。说不得只能借用下魏师的名头了。” 赢奢有些病态的望着魏冉,挥了挥手,让那两名卫士退下。 “魏师,我这的人手毕竟还是少了些,最近我让手下人打着魏师的旗号去联络了一班老臣,他们都是魏师您离开相位之后被牵连的,学生无能,单凭一个王子的身份是无法说服他们的。不过有了魏师您的名头就不一样,当他们知道魏师您牵头。可是积极地很,家丁护院什么的属实集结了不少人呢,哈哈哈!” “你!你这是在杀人!家丁护院怎么可能与大秦的军队抗衡!你这是让他们送死哇!” 魏冉气的嘴唇直哆嗦,他本就是偷入咸阳,知道他在此处的人寥寥无几,没想到却被这孽徒利用,蒙蔽了他当初的嫡系,强行将这些无辜的人绑上了战车。可是,这些人虽然当初都是跟着自己混饭吃,但树倒猢狲散,他魏冉不再是大秦的相国,这些人受他牵连而断了前程,如今还能有多少人与他一条心已不可知,赢奢这个疯子竟然打着他的旗号公开前去拉拢,殊不知这其中有多少人想要借此事,重新上位,告密虽然令人不齿,可毕竟也是一条晋升的捷径! 原本应该保密的刺杀,让他这么一弄,怕是早就路人皆知,王殿之中的那双眼睛,应该已经盯到这里了吧,赢奢----完了! 魏冉不再多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说什么也没用,既然走不了了,那就静静地待在赢奢的府上,看着这个自己付出无数心血培养的弟子是如何灭亡的吧。 同样未眠的还有王稽的府邸,赢广和妘淑坐在偏房内,而这座府邸的主人却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将军,据老朽的眼线回报,赢奢已经暗中联络了不少魏冉以前的党羽,想要在异人入宫的时候进行截杀。” 妘淑见赢广并未说话,便接过了话头:“消息的来源可靠么?” 王稽苦笑道:“应当不会出错,这赢奢也不知道长了个什么脑袋,将隐秘刺杀的事情弄得满城皆知,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怕是个陷阱,便安排专人盯住了那些魏冉的旧部,发现他们确实在暗中武装家丁和护院,倒是五王子那里安静的很,没见有什么大的动作。” 赢广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抬头见妘淑递来询问的目光,赢广便开口说道:“在入宫的过程中截杀,是赢奢最后的机会,他已经无立锥之地,如果再败,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我刚才在想,他既然敢闹得满城皆知,那必定有所依仗。只怕我们看到的都是表面上的烟雾,这烟雾后面的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妘淑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下,补充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赢奢有如此表现就能说得通了,只不过我担心另外一点,我们能知道的事,秦王怎么可能不知道,后日便是异人入宫的时候,可是到现在秦王仍没有丝毫的动作,是他得到消息仍按兵不动,任由两子互斗,拼个你死我活,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听了妘淑的话,王稽一脸的惊愕,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这......应该不太可能吧,内宫禁卫只听从大王一人指挥,想要囚禁大王,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事!我想应该是大王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没用动作吧。”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便最好。” 赢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如果真的是第二种情况,那才真的遭了,能不动声色的掌控禁卫,囚禁秦王,这人就绝对不会是一般人,说不定现在整个秦王宫都已经落入到了他的手中!” 妘淑轻轻的摇了摇赢广的手,劝慰道:“现在怎么猜测都没有用,等到了后天,一切便全都揭晓。”(。) 第二百九十三章 秦乱(十三) 似乎连上天也感受到了咸阳城内的紧张气氛,天色微亮,厚重的乌云阴沉着脸,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仿佛一张巨大的帷布将整个咸阳城笼罩其中,胆小的金乌刚刚露头,可一见这架势,立刻灰溜溜地选择绕路。 在城内,空气仿佛凝滞,没有一丝风起,到处都充斥着闷热、烦躁,狂暴的因子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暗暗积蓄着力量。 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街道两侧的店铺都没有开门,非但如此,各店家还把能挪动的桌椅都抵到了门窗处,权作加固使用。今天是异人进宫述职的日子,此刻,街道两侧应该满是迎接的百姓,可是顺着门缝向外望,百姓们仿佛收到了风声,一个个的都躲在了家中,大街上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当家的,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大早就弄得紧张兮兮的,而且......而且我听到咱们房上瓦片响动,似乎是有人在上面!” 一名身穿寻常家居服饰的妇人紧张的抓住了自己男人的胳膊,满面忧色的说道:“当家的,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躲躲吧。” “躲?往哪躲?你就不怕他们见屋内没人,一把火点了咱家的店铺?”店家睢鹏面带苦笑,轻轻按了按妻子的手,安慰道:“你带着儿子进地窖内避避风头,我就在店内待着,这毕竟是咸阳城内,他们是万不敢随意杀人的,这店面是咱家祖传下来的。不容有失,我得看着它才能安心啊!” 妇人还要再劝,但见自家男人那副坚定的模样。知道改变不了他的主意,长叹一声,用力捏了捏男人的手,妇人转身去了后堂。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车轮转动的声音,前后还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 来了! 睢鹏赶忙爬在了门缝处,只见外面一队队黑甲士兵手持长戈。分列在道路两侧,路中间是一辆马车,窗口门脸都挂着厚厚的帷布。将车子捂的是严严实实。马车周围的两圈持盾的士兵,半人高的大盾斜跨在身侧,隐隐约约将车厢护卫在了其中,由此可见。三王子异人也是提前听到了风声。并非没有防备。 深深地吸了口气,睢鹏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瞪大了眼睛向外望去,而就在这时,一声细微的咔哒声在他的头上响起,那是瓦片被踩破的声音! “杀逆贼!” 就听得一声嘶吼,道路两侧的屋顶上忽然出现了很多黑衣人,只见他们提着五花八门的兵器从天而降。直直的杀入到了队伍当中! “有刺客!” 那些黑衣人刚一露头就已经被下面的士兵发现,护卫在马车周围的士兵立刻立起大盾将车身紧紧护卫在其中。结阵之后,马车连着盾阵继续缓缓向前行进。 黑衣人拼命的想要冲击马车,可是大部分人都被外围的长戈手缠住,只要少数武功高强的人才能冲开阻挡杀到盾阵的外围。 “铛!” 青铜长锏重重地抽在了盾牌之上,火花四溅,盾手就觉得自己的胳膊一阵发麻,脚下不由得一顿,整个阵型顿时露出了一丝破绽,那使长锏之人是得势不饶人,侧身闪过攒刺过来的青铜剑,长锏轮圆了对着那盾手又是一击! 这一下全力而发,力道比刚才那一下又加了三分!那盾手被后面的人顶住,无法后撤卸力,只能硬抗了一击! “咔嚓!” 盾手就感觉自己的胳膊完全失去了知觉,再也无力支撑大盾的重量,盾牌落地,用剩下的一只手抽出长剑,盾手大吼一声不退反进,凶猛的扑向了对面的敌人,他这一出去,后面的内圈护卫立刻上前补位,虽然暂时补上了缺口,可是内圈的防护范围却露出了一丝破绽。 使长锏之人只几下就将那冲出来的士兵毙于锏下,只见他继续冲向盾阵,口中忽然大声喊道:“再不出手,等待何时!” 就听见哗的一声,旁边的一间成衣铺顿时被撞开了一个窟窿,一名光头大汉手提链子锤几步就冲了出来,沿途士兵猝不及防竟然被他撞开了一个缺口,这还不算,只见那大汉手腕发力,坛子大小的锤头让他轮成了一团,周围劲气逼人,根本没人能靠近他三步之内! “着!” 扭腰蹲胯,猿臂轻舒,硕大的链子锤呼的一声顺着人群之间的缝隙,径直砸向了车厢! “铛!” 一声重重的金属撞击声过后,马车的车厢木屑四溅,露出了藏在内侧的铜板,只是这一锤力量实在太大,铜板凹陷了不说,整个车厢也发生了侧斜,驽马勉强拉了几步,终于承受不住全铜车厢的重量,被拉倒在了地上,车厢旁边几名护卫躲闪不及,竟被活活压死在了车厢下面! “杀逆贼!” 光头大汉丢了手中兵器,仍然狂呼向前,两拳击飞了面前的士兵,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包抄上来的长戈手,那大汉还要向前,忽然感觉腿部一阵钻心剧痛。 “小贼!尔敢!” 长戈手一击便退,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发起下次攻击,大汉想要反击,怎料到马车倾斜之后,那些盾手忽然散了开来,各自为战,其中三四个人趁大汉背对自己,立刻抬起青铜剑对着大汉的后背就是一顿猛刺。 “啊!” 大汉发出一声惨呼,一双肉拳全力挥出,力道虽然很大,可是却无法破开大盾的防御!就听见一阵连续的噗嗤噗嗤利器入肉的声音,那壮硕的汉子双膝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老四!” 使长锏的人顿时发出一声悲呼,热血上涌,使他想要立刻冲过去将那几人斩杀,好替自己的兄弟报仇,可是一回头,眼看着车厢近在眼前,只要杀了那车中之人,那些与秦兵鏖战的兄弟就可以立刻撤退!一咬钢牙,他立刻就做出了选择。 “逆贼!你的死期到了!” 提气纵身,他不躲不避,硬挨了几下重击,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马车身边! “杀!” 青铜长锏带着死神的咆哮,狠狠地向车厢之中砸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秦乱(十四) “咕咚!” 青铜长锏携着风雷之势狠狠地砸进了车厢,可是车厢内并没有鲜血溅出,自己的全力一击竟然落入了空处! 没人!怎么没有人!为什么会没有人!撑着长锏,黑衣人掉转过身子,只见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秦军,自己的手下则陷入了重重围困,仿佛大海中的浪花,奋力一搏之后,便被吞噬的尸骨不存。 “快撤!这里是一个陷阱!快撤!” 反手击飞一名冲上来的秦兵,黑衣人势若疯虎,凭着一股勇劲就想要杀出重围,只奈何刚刚冲进去的时候硬抗了几下,伤口未被包扎,却又不得不尽力搏杀,此时的鲜血早就染透了衣袍,体力透支之下,哪里还能挤出一丝气力。 “铛铛铛!” 勉强拨开前方的长戈,黑衣人就觉得双臂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沉重的长锏是再也提不动了,周围的盾手一拥而上,将他死死的夹在中间,盾牌缝隙处,一柄柄青铜剑反复的插入,而被夹在中间的黑衣人身体则在不停的抖动,体内鲜血仿佛找到了出路,顺着盾牌不停的流淌,很快就浸湿了脚下的土地。 “全死了......全死了!” 睢鹏惊恐地捂着嘴,踉跄的躲到了桌下,外面的血腥气顺着缝隙不停的涌入,刺激着那已经在翻江滔海的胃。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满是血迹的窗户前,顿了顿。似乎是在倾听屋内的动静,稍微等了一会,那身影才慢慢地走开。 睢鹏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一片冰凉。 刚才那黑衣人大喊陷阱,那就证明三王子异人并不在车里,今日是他进宫述职的日子,不去肯定是万万不行的,那么他现在人在哪呢? “赢叔,娘当时说你会过来帮我,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秦王宫外的一处民宅内,异人终于见到了娘亲念叨了无数遍的赢广。对于这个传奇人物,异人长大后一直没有正式的见过。今天忽然见到真人,异人最大的感觉就是赢广没什么架子,而且十分有亲和力,让人不自觉的想与他亲近。 “一晃多年。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初在月氏。赢广一直就是质子府的家将,对异人那是非常的熟悉,眼看着当初的小娃娃马上就要成为大秦之主,赢广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怎么样,做好入宫的准备了么?一旦进去之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嘿嘿没事,早就准备好了,再说不还有陆大在么!” 赢广点了点头。转身对一身侍卫服侍的陆大说道:“进去之后一定保护好异人的安全,如果事有不为。立刻带着他撤出来!万万不能有失!” 陆大一拱手,朗声答道:“将军放心,陆大定当全力!不辱使命!” 旁边的妘淑忽然插话道:“异人,你先等一下,把里面的衣服脱下来换上这件。” “恩?”一身甲胄的异人,看了看妘淑手中拿着的衣服,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不是楚服么?我穿它做什么?” 妘淑笑了笑,解释道:“赢奢与你一样都是宣太后的孙儿辈,他一直留在宫中,常年陪伴在宣太后左右,而你则一直在外为质,宣后眼中,赢奢自然比你更亲近些,加之魏冉是他的老师,可以说,这王宫之内,赢奢是占尽了优势。你如果想要弥补,短时间内怕是追赶不上,所以我们必须出奇招才行。宣后与魏冉都是楚人,你内袍着楚服,外罩甲胄,如果进去之后见到了宣后,你不妨将楚服露在外面,说不定会有大用!” 听了妘淑的话,异人眼睛不由得一亮,伸手接过了递过来的那身楚服,大致在身上比了比,发现大小肥瘦都是刚刚好,显然妘淑是特意为他定制的。 “穿上吧,别误了入宫的时辰!” 异人重新穿戴完毕,带着陆大等几名护卫出了民宅直接就转到了王宫门前,门口处一名年轻的小太监正候在那里,见异人既没有骑马,也没有乘坐马车,就那么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小太监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而是十分恭敬的迎到了异人身前。 “启禀三王子,大王有命,今日入宫不得携带任何兵器,随身侍卫不得超过两人,如有违者,不得入宫。” “哦?连我的佩剑也不行么?” 那小太监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回三王子,王命在身,小的也不敢违背,您还是下了佩剑吧。” 见他搬出了王命,异人便不再多说,伸手解下腰间佩剑交给了门口值守的禁卫,转过头望了那小太监一眼,似乎不经意的问道:“这位公公面生的很,似乎以前从未见过啊。” 小太监笑着点点头,奉承道:“三王子好眼力,小的名叫赵高,刚入宫不久,是黄大监的干儿子。” “恩?”异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打量了一下身边的这位小太监,见他面色如常,似乎只是简单回答,并未有什么其他意思,可转念又一想,黄大监乃是父王贴身太监,如果说这宫内谁最了解父王,那肯定是这位陪了父王三十多年的老太监了!现在他把他的干儿子放到门口来迎接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呢? 想到这儿,异人向前一伸手,示意赵高前头带路,一行四人过了宫门,径直向议事殿走去。 眼瞅着周围没了别人,异人快走几步,赶到赵高身后小声问道:“赵公公,我五弟现在是否已到宫内?” 赵高低着头,继续向前,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就在异人想再次发问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五王子已经到了议事殿,他也只带了两名随从,并未携带兵器。” 听到赵高的回话,异人精神不由得一震,急急地问道:“那我父王呢?我父王身体如何?” 前面的赵高似乎犹豫了一下,很快又低声说道:“大王的情况非常不好,根本无法正常议事,干爹听太医说,大王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异人心底一凉,如果按照赵高所说,父王已经无法正常议事,可如果是这样,那今日议事殿里坐着的那位到底是谁!(。) 第二百九十五章 秦乱(十五) 肆无忌惮的发动截杀,然后大义凛然的站在朝堂之上,赢奢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得到了王城内的默许,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异人就不得不考虑一下,召他进宫述职会不会是一个要他命的陷阱。 暗中与陆大交换了下眼神,心中的戒备顿时提升了好几个级别,王城进去容易出来难,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便在大殿之上见个分晓! 长长的宫道两侧站满了拄着长戈的禁卫,他们双目漠然的直视着前方,没有丝毫的焦距,仿佛一尊尊雕像矗立在王城的中央,他们是秦王最忠实的护卫,也是戍卫王城的最后一道力量。 天上的乌云更低了,隐隐的雷鸣在翻滚咆哮,似乎在暗中积蓄着力量,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一旦发动必将威镇寰宇! 异人随着赵高走上了那高高的阶梯,只见那巍峨的大殿内,左右两侧早已经站满了朝中的重臣,赢奢站在第二阶的台阶上微笑的望着异人,他只要再上一阶,便是那高高的王座----一步之遥! 只是现在,那雕刻精美的王座之上空无一人,就连父王的贴身大监也没有到,王座后面被一层白色薄帷遮挡,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坐于其中。 “孙儿异人,见过祖母!” 在这整座秦王宫内,能做到那个位置的人只有一个----宣太后! “起来说话。”苍老的声音再次在这大殿之上响起,朝堂下的那些老臣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宣后第一次垂帘听政的时候,那时候瓷娃娃一样的秦昭王憋着嘴坐在王座上。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而宣后则坐在幕后,一件件一桩桩的处理着朝政,没有人觉得不妥,更没有人提出质疑,这个女人用她的智慧和手腕保证了秦国的安泰,为秦王朝政权的平稳更替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只是如今。昔日那个挥斥方遒的娇俏女子已经变成了老妪,而堂下这些扩土的重臣也都老了,那当初坐在王座上的稚童却先于他们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孙儿谢过祖母。”异人起身。迈步走到蒙老侯爷的下首,他今日是入宫述职,自然先要讲究朝中官职,其次才是王子身份。这也是他今日身穿甲胄上朝的原因之一。只不过这件十分正常的事。落到赢奢的眼里却变了味,在宣太后开口之前,所有人都未曾开口讲话,可是赢奢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脑抽筋,竟然第一个开了口! “三哥上朝的次数不多,可能不太明白,你我身为王子,那就得按照王子的装束装扮。而不能随随便便穿了一身就上这大殿!另外这站位也是有讲究的,台阶之上是我等王族子弟的位置。一个台阶一级,阶阶不同,只不过具体位置需要父王指定,今日三哥怕是上不来了。哦,对了,只是不知道三哥今日为何穿一身甲胄上殿,是怕死呢?还是......想要造反那?” 此话一出,满堂文武顿时都变了脸色,前一句话尚可以算作挑衅,可这后一句就是**裸地诛心了,怎么着,我穿甲胄上殿就是意图造反,那穿肚兜上殿就是****大王喽,那以后上朝是不是先观星象,再推九宫,先算好了穿什么不犯忌讳,如果真是这样,那还不如不穿,到时候除了高矮胖瘦不同,其余都一样。 按理说,赢奢这么说话已经是犯了忌讳,只要异人不接茬,那宣太后必然就得开口,总之是得给群臣一个说法,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帷帘后面并无动静,宣后好像并未听见赢奢发难一样,整座大殿上沉寂的可怕。 这是默许?是放任?还是考验? 眼看着赢奢越来越上翘的嘴角,异人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了,否则一个胆小怕事的名头是万万躲不过的。 “这议政殿本就是商讨国事的地方,既然说的都是国家大事,那就必定得先君臣、后父子,如今我以监军身份回朝述职,自然是甲胄在身,行的臣子礼。蒙老侯爷为我大秦军方重臣,我立于他的下首,定然也不会有错,异人实在不知哪里逾越,引得五弟如此非议。” “至于说到怕死,这倒是真的,想我年幼之时便已经做了质子,在他国所遇的困苦波折是数不胜数,甚至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我怕死,但却不能死,因为我代表着秦国的脸面,只要我露出一丝惧色,开口说一句软话,那我丢的就是我大秦的颜面!五弟,如果我没记错,咱们兄弟之中唯一没做过质子的人就是你小五吧。” 异人长长的吐了口气,丝毫不顾及赢奢那愈加难看的面容,尤自说道:“如果按照五弟所说,我甲胄上殿是意图谋反,那么我的兵在哪里,我谋反的本钱在哪里?难不成你以为我可以一个人挑战整个禁卫么?倒是你小五,心机够深,手段也够狠,先是在驿站设伏,为了杀我,甚至连无辜的驿丞和驿卒都没有放过,大锅炖熟之后竟然还端上来让我们吃!” “什么!” 嗡的一声,大殿上一下子乱了起来,各位大臣都在窃窃私语,似乎不太相信这个昔日众人眼中的贤王能干出这种事。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三哥,你以为随便造几个谣,污蔑一下,就可以颠倒黑白,为所欲为了么?” 赢奢冷笑了一声,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反正他打定了心思,只要死不认账,异人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五弟,你认也好,不认也罢,这都不重要,有道是公道自在人心,不要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就可以信口胡说,就在刚才,我在来的路上又遭到截杀,如果不是我早有应对,现在怕是已经死在车厢里了,五弟,那批杀手的出处你应该比我了解吧。” “三哥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知道那些杀手是哪里来的,说不定三哥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仇家上门也说不定呢!” “咔!咔!” 殿外几道树枝状的闪电撕裂了低沉的云层,滚滚的雷音不停在耳边炸响,惨白的亮光映照着阴沉的面孔,殿上的兄弟二人终于彻底撕破了脸。(。) 第二百九十六章 秦乱(十六) “仇家?也对,血脉之情在掌控天下的权势面前确实是轻了,成为仇人也说得通!” 面对着赢奢,异人脸色平静,似乎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手足,而是一个陌生的竞争者,冰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在空旷的大殿上不停的回响。 “呼!” 殿外的狂风猛地撞开了殿门,卷着灰尘横扫着眼前的一切,正巧一道闪电划过了天空,在那瞬间的明亮下,只见殿外的空场上不知什么时候密密麻麻的站满了黑衣禁卫,他们结着方阵,静静地注视着灯火通明的大殿,在那里有他们的最高领袖,只要他开口,就算是悬崖,这些禁卫也会跳的义无反顾! 门两侧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将殿门重新关闭,悄悄望了望上面,见并没有怪罪下来的意思,这两名小太监才松了口气,再次退入到了黑暗之中。 可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情景已经印入了众臣的眼帘,见惯了沙场的武官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那些文官都变了脸色,他们想的总比武将要多上一些,看来今日三王子与五王子之间必然会分出个结果,而能站在这殿上的大臣无一不是朝廷的肱骨,大王将禁卫列在殿外,是在逼这些人表态啊。 赢奢面对着殿门,所以殿外的情形他看的十分清晰,在他的眼中,那些禁卫早晚都会是他的人,所以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得意。宣后垂帘的事他是提前知道的,所以他也做足了功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祖母能够调动禁卫。他只要保证祖母是支持自己的,那就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 异人的位置看不到殿外的情形,所以他并不知道广场上已经站满了禁卫,不过刚才狂风涌进的时候,王座后面那帷幕被带起了一个角,异人偷偷瞧见里面似乎并不只是宣后一人,在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人。可惜那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异人并未看清那站立之人是谁。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 帷幕后面传出了宣后的声音。赢奢张了张嘴,勉强把讽刺异人的话重新咽了下去,这时候就听见宣后说道:“我大秦以武立国,历代的君王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我大秦的储君也不是六国的那种花架子,没有什么长幼之说,能者上庸者下,只要你有能力,你就可以去争那储君之位。” “哈哈哈哈!” 看着异人那故作平静的脸,赢奢实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就是排挤你了怎么着!我就是派人暗杀你了怎么着!我就是站在高处俯视你,你又能怎么着!祖母站在我这头。她就是偏袒我,就算父王在这儿。他也帮不了你!异人,你今天输定了! 赢奢是不是傻了? 异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赢奢,祖母说的话很是公允,能者上庸者下,只要自己证明自己的能力就行了,这小五一直在王城内长大,立功就不用提了,就是咸阳城三十里以外的地方他都没去过,异人实在不知道赢奢在那里笑什么?难道说自己的这个弟弟除了会好勇斗狠之外,还很傻很天真? 懒得管他,异人拱手出列,先是对着空空的王座施了臣子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孙儿现任蒙田军中监军,负责监管军中一切事务!在伐魏过程中,蒙将军指挥有度,辎重粮草储备充足,三军互为犄角依次前进,其中并无任何疏漏。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拿下新余城后,如果继续前进,则面临着粮道过长的弊端,孙儿以为,应立刻集结大批粮草军械,迅速运往懐城,懐城有蒙将军留下的一万人马,可保粮草无虞。有了懐城这个后勤贮备,蒙将军不用担心粮草,进攻的速度必将加快,如果一切顺利,今年上冬的时候,应该就会凯旋,自此中原再无魏国!” “说得好!” 王家的老侯爷一摸胡子,笑眯眯地夸赞道,他是武人,懒得管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只要听说打了胜仗,他就会非常的高兴。而他旁边的蒙老爷子也是满脸笑纹,不过带军的是自家子侄,他倒是不好说什么赞誉的话,不过蒙氏子弟统军灭国,这等功绩也足以光宗耀祖了。 见到两位侯爷都表了态,军方的人就不用说了,那肯定是大加褒奖,甚至那些文官也跟风而动,朝堂上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赢奢撇了撇嘴,想要说些什么打击一下异人,可是这军旅之事他属实不懂,想要开口却无处落嘴,最后只能冷哼一声了事。 异人说完一事之后,忽然解下了身上的甲胄,露出里面的一身楚服。 “啊?” 帷帐之内忽然传出一声惊叹,似乎是里面的宣后有些失态了。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能如此之像!” 望着殿下面站着的那英气勃发的异人,竟然像极了已经过世已久的秦惠文王!想当初宣太后芈月入秦宫之时年岁尚小,时间久了难免思念故国,那时的她心思浅,什么事都写在了脸上,惠文王知道后便偷换了楚服,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宣后至今仍记得当时的情景,原本英武挺拔的惠文王穿上楚服之后简直英俊之极,可是他偏偏故意丢掉了自己的英武气,装模作样地学起了楚地那些文绉绉的骚客,逗得自己笑差了气,那日自己真的是开心极了,尤其是惠文王脱不掉繁琐楚服时的暴躁样儿,更是乐得自己掉到了地上。 先王啊,你是舍不得你的月儿,特意让异人这孩子来看我的吗?! 帷帐内,宣后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女时代,嘴角向上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可是她的眼中却饱含着泪水! 异人此时并不知道临时换上的一件楚服,将他隔代遗传的优势无限放大,刚才他已经结束了自己的述职,现在他将以一个人子的身份来为自己辩护! 祖母已经说过储君之位能者局之,那么自己就敞开来,与赢奢一条条的对比一下,看看到底孰强孰弱! 殿外!风起!雨落!(。) 第二百九十七章 秦乱(十七)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为君者只要能够做到知人善任,明辨是非,就足以将国家带入强盛!像你所说的什么军旅之事,自然有军方履责操心,民生吏政,自然有文官全权搭理,君上只不过是督促,纠偏罢了。如果事事都要君上亲临,那要这些文武做什么!” 赢奢似乎料到了异人会由此一说,所以心中早有腹稿,见异人还要再说,便连忙出言打断。 “哦?” 异人微微一笑,轻甩袍袖,微侧身,让自己斜对着朝堂上的众臣,看那架势倒真有几分楚地名仕之风。 “知人善任!明辨是非!五弟说的不错,为君者如能做到此八字,就算不能开疆扩土,也定能保得宗祠无忧。可是这话说好说,做难做,我倒是想问问五弟,你怎样才能做到知人,又怎么辨别是非?” “我......” 赢奢猛地一愣,理论谁都会说,可真要是到了实施的时候,赢奢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具体需要怎么做,他还真的没细想过,如今异人忽然发问,赢奢不由得一阵语塞。 看到赢奢那副志大才疏的模样,下面的群臣面面相觑,他们发现,除掉了贤王的外衣,这位五王子更像是一个保存了一年的橘子,除了外表好看,里面没有一点存货,像这样的一个人,当个太平王爷也就是他的极限了,如果真让他当了秦王,实非秦人之福。 帷幕后面的宣后也长长的叹了口气,按照本心,她还是喜爱这个时常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孙儿,他懂得自己心思,常陪自己解闷,哄得自己开心,确实当得一个孝字,只不过要做这大秦的王,光有孝还不行,还得有贤,自己有心助他一把,让自己的弟弟做他的老师,只是可惜,赢奢这孩子功利心太重,手段粗浅又不懂遮掩,随自己师父多年,却没学到几分精髓,实非储君之选,也罢,就让他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身边,保他一世富贵吧。 听着外面的雨声,宣后的心情恢复了平静,她知道,是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两卷诏书,除了名字之外,其余内容大概相同。旁边侍候的那人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连忙从案几上拿起一卷,仔细核对了封口处的批注,这才将诏书递到宣后手中。 “赵高!念!” 帷帐内伸出一只苍老的手,从那衣袖的样式上看,应该是宣后,那么她手上握着的东西......终于要有结果了么? “噗通!” 满朝的臣子跪了一地,就连上朝特许不跪的两位侯爷也都跪下了,只有赢奢仍然站立在台阶之上,望着赵高手中的诏书,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狂热,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盏茶功夫之后,自己便要再上一步,那王座迟早都会是自己的! 赵高接过诏书,因为心情的原因,他的手还有些不自觉的抖动,清了清嗓子,赵高板着脸念道:“秦王则诏:第三子异人,文武兼备,品德优良,做事沉稳且有包容之心,有子如此,乃我大秦之福,故今顺应天命,封第三子异人为国之储君,入住太子府!第五子赢奢,为人仁孝,兄友弟恭......封第五子赢奢为安内侯,一月之后前往陇西祖地驻守,无诏不得返回咸阳!” 下面的大臣听的心里直抽抽,心说这五王子上午的时候还截杀亲兄呢,这么一会就变成兄友弟恭了,这偏袒的也太明显些了,不过回头想想,其实大王也是无奈,储君之位一定,那失败者必将不被待见,大王在世的时候还好说,可一旦大王殡天,储君顺势即位,第一个要开刀的怕就是当初争位的那些兄弟了,所以为长远计,为大秦的安泰计,这失败者都不能再留在咸阳,回祖地看坟倒成了不错的选择,毕竟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能在列祖列宗面前把自己的亲弟弟宰了吧。 只不过秦王和宣后的一片苦心,并没有得到赢奢的认可,不但如此,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赢奢彻底失去了理智,在他的心中,储君之位就是他的,大王之位也是他的,整个秦国都是他的!现在你让他去做一个太平侯爷,虽然衣食无忧可那怎么能于权柄的诱惑相提并论!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们骗我,你们都是一伙的!一伙的!” 赢奢面目狰狞,再也顾不得在宣后面前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只见他上前一把夺过诏书,抬起脚就把赵高踹到了台阶下面,如此举动惊得满堂文武是目瞪口呆,只有异人和两位老侯爷反应最为迅速! “禁卫!速来护驾!” 异人一个箭步蹿上了台阶,当先挡在了赢奢身前,护住了身子后面的帷帐,两位老侯爷不便登上台阶,便一左一右封住了赢奢的两侧,只要他稍有异动,哪怕拼着逾越,两位老将也要将这疯小子拿下! “咣当!” 大殿的门再次被撞开,不过这次撞的不是风,而是那密密麻麻的黑甲禁卫!只见他们浑身上下裹着雨水,铠甲的缝隙之中冒着丝丝的寒意,冰冷的目光直视着殿上的众人,最后集中到了赢奢的身上。 赢奢仿若未觉,尤自拿着那诏书反复的念着! “驻守祖地!驻守祖地!这与杀了我何异!你们都是叛贼,你们合起伙来要谋骗我的江山!禁卫!禁卫!快把这些乱臣贼子杀光!全部杀光!” 朝堂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赢奢在狂风中绝望的呼喊,黑甲禁卫沉默地矗立在大殿上,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没有父王的命令,这些禁卫是不会胡乱杀人的。” 异人冷冷地对着赢奢说道,面对着这个屡次想要了自己性命的弟弟,异人不知道心中更多的是怨,还是恨,或许还有些怜悯。 “对!对!父王,还有父王,父王最疼我了,他一定会支持我的,我还没有输,我还没有输!” “咳咳咳!” 帷幕内忽然传出了熟悉的咳嗦声,没有人能够想到宣后旁边竟然会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当然,异人是个例外,他是看到了里面还有一个人的。只是当那帷幕彻底打开的时候,异人还是惊呆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秦乱(十八) (感谢小老虎的狗爸爸的月票!感谢书史理的推荐票!感谢所有关注支持本书的读者,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王座后面的帷幕缓缓地打开,当先看到的是一身黑金丝雕花常服的宣后,她旁边不远的地方立着一人,只见此人面白无须,身材佝偻,双手揣在袖中,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借着殿内的火光仔细打量,却是大王身边的黄大监。 在宣后坐着的软塌上,缓缓坐起来一个黑影,原来他是一直躺在那里,故而就算是偷看到的异人,也不过是认为帷幕内只有两人。 “臣等叩见大王!” 大殿之内的群臣归满一地,不仅如此,那些手持长戈的禁卫也齐刷刷的跪倒,目光火热的望着他们的王。 秦昭王在黄大监的搀扶下缓缓地坐在了王座上,就这短短的几个动作,似乎完全耗尽了他的体力,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这位大秦帝国的主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刚才是谁要找孤王啊。” 幽幽地声音从王座之上传来,似乎带着一丝死气,刚才还在朝堂上肆虐的狂风似乎也心怀畏惧,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退了出去,殿外除了哗哗的雨声,竟然再无其他的声音。 “父王!父王!儿臣不服,不服啊!” 从一开始就一直站着的赢奢,这回儿终于跪了下来,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这个没有什么抗压能力的贵公子哭出了声,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极了没有被满足心愿的孩童。也许他觉得来一出苦情的戏码,可以得到父王的支持,让他收回成命,甚至改立自己为储君!可是他却忘了一点,秦昭王是怎么上的位,他可以容许兄弟之间自相残杀,但却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懦弱的软蛋! 不再看赢奢一眼,秦昭王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刚才的诏命,你们应当都听清楚了,从今日开始,异人为我大秦储君,代理政事,往日的议政,规矩依旧,你们自行处理就好,如有实在难以断决之事,再来问我。” 深深地喘了口气,秦昭王继续说道:“所有禁卫,受祖宗遗训,终身只得效忠秦王一人,但凡是都有破例,孤以秦王之身份下令:自今日起,宫中禁卫暂时听从异人调遣,待异人即位后,便恢复祖制!” “喏!” 听着父王一条条的发号施令,赢奢忽然感到浑身上下一阵发寒,父王这不是在做寻常的批示,他这分明是在交代后事!异人就要即位了,他就是成为大秦的新王!可是自己呢?自己该怎么办?如今禁卫都是他的人了,自己还能活着出宫么! “祖母,祖母,救救孙儿吧,孙儿不想死啊!” 赢奢这嗷的一嗓子顿时打断了秦王的说话,这要是换做旁人,那铁定是拉出去砸吧成肉馅喂狗了,可是赢奢毕竟有一个王子的身份,寻常人倒也不好呵斥,便只能装作没有听到。 对于这个孙儿,宣后更多的是爱怜,人活到了这个年纪,对隔辈人还是宠溺的多些,哪怕如宣后这般杀伐果断的人物也不能免俗,只不过赢奢做事任性,这个时候胡乱出声便是过了,王子需要安慰,但大王的面子也要照顾,两者相比,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见宣后闭口不语,赢奢仿佛丢掉了最后一个救命的稻草,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偷眼朝着王座上望去,只见满面病容的秦昭王低垂着眉毛,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浓浓的杀意! 他确实是病了,可是他还没有死!他不会容忍任何人反抗自己的权威!为了王位,他可用杀兄!为了扩疆,他可以舍弃自己的长子!在他的眼中,只要维护自己的权威,保证大秦的国力强盛,杀人根本就不是个事,哪怕杀的是自己的亲人! 赢奢终于是聪明了一回,他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快步退到了一旁,再不敢多发一言。 虎死威犹在,秦昭王这只病虎再次出山,一步一步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尽管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巡视了。 殿外,风停,雨歇。 不知道宣后对赢奢说了些什么,这位大秦的贤王,尊贵的五王子迅速收拾好了行装,根本就没拖到一月期满,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咸阳,其实他心里也知道,父王在世一日,异人就不会明着对付自己,可是一旦父王去世,自己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就算异人不杀自己,可是他的那些手下呢?大势已去,留在咸阳还十分的危险,那便早早走了的好。 就在赢奢走后两月,蒙田攻破魏国大梁,大将乐毅战死,魏安厘王被俘,信陵君无忌逃往齐国,龙阳君葨治下落不明,魏国灭! 得知蒙田灭了魏国,秦昭王大喜,似乎病情也好了许多,当日便在殿内大宴群臣,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等众人集体恭贺大王之时,却发现昭王坐于王座之上,虽面带微笑,却无反应,旁边的黄大监急忙走到旁边,轻声询问,这才发现秦昭王已然离世。 七日后,异人即位,改名子楚,称庄襄王。 半月后的一天,赢广带着妘淑走在秦王宫前的广场上,这里他来过很多次,不过以外臣的身份还是头一遭,说起来,自家与秦昭王的恩恩怨怨可谓是纠缠不清,他设计,借他国之手害了自己的父亲,做了秦王,然后又对外起兵攻伐六国,对内加强民生吏政,使秦国国力大增,战力之强可称七国之首!从个人恩怨上看,赢广应该将他杀之而后快,而从国家的角度上看,秦昭王却可称为一代明君。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是非功过留给后人去评说吧,反正现在他死了,秦国有了异人做大王,凭借着两人的关系,秦国于赢广的后秦便处在了蜜月期,安平圣那里吞下了魏国三郡便停下了脚步,而蒙田的秦军也非常默契的划地而治,从种种角度出发,赢广称王的时机已经成熟。 “那么出神,想什么呢?”妘淑见赢广满脸的心事,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赢广笑着摇了摇头,将大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剔除,望着前方高大的殿门,赢广对妘淑说道:“你说,大王叫我们来能有什么事?” “急什么,一会进去不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成熟的男中音。 “赢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再见白起 “白起?” 赢广起初只是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转过身去才发现来的人乃是白起。不知何时,白起已经站到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只见他一身收身的长摆武士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谁也不会将眼前这个满脸阳光的人与杀神白起联系在一起。 “确实是好久不见,想当初,咱们也算是同一批入伍,那年校场比试,我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统领,王翦还是王老侯爷府上的侍卫长,而那时的白兄更是默默无闻,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变化如此之大,尤其是白兄,已经贵为武安君了。” 说实话,赢广对白起本人并无喜恶,更多的是欣赏,在白起这些年的战绩上看,他绝对称得上是一员名将。 “赢兄过誉了,与赢兄相比,白起的点滴成就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白起笑着摆了摆手,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其实能在这里见到赢兄,白起还是很奇怪的,您的真实身份算得上是个公开的秘密,大王就算以前不知道,想来现在应该也是清楚的,赢兄难道就不怕被永远的留在这秦宫之中么?” “知道了又能如何?”赢广微微一笑,竟然对白起的话毫不在意,只听得他慢慢地说道:“子楚成功即位成为秦王,这让他的自信心大大提升,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不是难题,都能找到妥善的解决办法,更何况,我这个叔叔对他来说,还有用。白将军以为呢?” “呵呵呵,白起一介武夫,哪里懂的许多,赢将军说笑了。” 白起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却插开了话头,对此不再多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就见殿门开启,赵高一溜小跑的来到赢广等人的身前。 “大王有命,令白起、赢广、妘淑觐见。三位,跟我来吧。” 随着赵高,赢广三人并未在议政殿停留,而是沿着左侧的连廊一路向内,转到了议政殿后方的一处偏殿,这里平时是秦王临时休息的地方,另外有一些不方便在朝堂上商议的事也会在这里进行处理。 续了短须的子楚现在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只见他正靠在窗边的软塌上,眯缝着眼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大王,白起、赢广、妘淑已经带到,正在殿外等候。” 赵高走到内室门口就止住了脚步,站在那里小心地对子楚说道。 “嗯,让他们进来吧。” “喏。” 赵高躬身而退,出来之后,对赢广等人点了点头,便让开了身子,待在一旁伺候,赢广与妘淑对视了一眼,率先迈步,白起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进了偏殿才发现,这里的布置及其简单,一切都从实用的角度出发,没有丝毫的奢华之气,也不知道是以前就是这样还是后改成这样的。 只见子楚,哦,不,现在应该叫庄襄王,只见庄襄王并未坐在内室之内,而是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这待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享受得到的。 赢广见状又是欣慰又是惊讶,不过一码归一码,人家给咱脸面,咱可不能蹬鼻子上脸,这必要的礼节却是不能少的。 “外臣赢广(妘淑),叩见大王。” “免礼、免礼!赢叔这么客气作甚!”庄襄王大步上前,一把搀住了跪了一半的赢广和妘淑,用力将他们扶了起来,至于他们后面的白起,倒是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本来就是亲疏有别,让自己的臣子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赢叔,我也是即位之后才听祖母说起,想不到咱们之间竟有如此渊源,我这一声叔,叫得到也对了。” 赢广听得庄襄王主动提起,便也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上辈子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以前我还想着要手刃仇人,不顾一切的积蓄自己的力量,可是等到自己掌控了权利之后,却发现自己的仇人没有敌得过时间的侵袭,已然离世。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上一代的仇恨就让他到此结束吧。” 听了赢广的话,庄襄王也算是放下了心思,虽然坐到了这个位置,对任何话都只能信一半,可是如果真的要他对赢广出手,他还是过不了自己的本心,而且母后夏姬也不会准允,如今有了赢广的承诺,那过去的事就暂且揭过,大家其乐融融的维持住一个平衡就足矣了。 “白将军,请起。” 仿佛才想到后面还有个白起一样,庄襄王与赢广说完了话,才让白起起身,可是白起仿佛提前知道了什么一样,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将头重重地扣在了地上。 “罪臣白起,向大王请罪!” 庄襄王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白将军,你还是起来吧,虽然你曾是魏相的心腹,但你后来一直摆正姿态,替我大秦南征北战,立下功劳无数,调回咸阳后,又能闭门不出,洁身自好,属实低调的很那,就连我那如日中天的五弟放下脸面请你,你都敢不去,不得不说,你让那些想要揪你小辫子的人是失望之极。白将军,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一名单纯的武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还有一个本事,那就是你站队站的极准,除了那些朝内的死忠老臣,能到现在还屹立不倒的,就只有你一个。” “臣心中并无其他杂念,自是只效忠大王一人,大王给的,臣才敢拿,大王不给,臣绝对不想。”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如果真要拿你,你现在已经在大牢了,别跟我说那些虚的,多拿点战功才好。” 庄襄王显然对白起十分满意,便也赐下了座位,话锋一转,便聊到了今日要说的正事。 “赢叔,这次请你们过来,其实是有事情相商,如果今日能在此敲定了大概,明日早朝议事的时候也就能够方便许多。” “哦?”赢广听了一愣,按照身份,妘淑和他应该是属于外臣,这秦国的军国大事与他并不相干,可庄襄王偏偏就叫了他们,而且还叫来了白起,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第三百章 乱战中原(一) “如今魏国已灭,韩国夹在中间朝不保夕,多则一年少则半载,蒙田定然能够灭了韩国,另外,我已经遣使前往燕、齐,许以重利,让他们屯兵赵境,只要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就好,至于楚国,楚王安于现状,加上祖母的关系,楚国与我大秦处于相对平和的时期,他不会帮我们,也不会出来添乱。安抚好了中原各国,那么剩下的一个就是我大秦此次攻击的目标了。” 赢广自然知道庄襄王要攻打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后秦,如果是的话,那么现在就应该是刀斧手闯将进来,将自己拿下。看来庄襄王在潜意识里,自己的后秦并不是他的敌人,或者说,连做为敌人的资格都没有,如果当大秦统一中原的时候,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大秦的国土,想来自己也只有接收安抚这一条路可走。 “大王这是要对赵国动手了?” 白起知趣的接过了话茬,他现在已经隐隐知道庄襄王召见自己的目的了,蒙氏一族有蒙田灭魏吞韩,王氏一族有王翦镇守武关,遍数朝中大将,不是蒙氏就是王氏,如果任由这两家任何一家做大,对初蹬大位的庄襄王都是不利的,所以他现在急需培养一个自己的嫡系,那么自己这个既有能力,又没有明显派系的人就成了庄襄王最好的选择。 灭赵啊!这可不是韩魏那些小国能比的,如果真的成了此事,自己不但可以紧紧地保住庄襄王这条大腿,还可以名留青史成为一代名将,甚至在军方两大宗族之外,再立一个白氏宗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这儿,白起的心底就是一片火热,望着庄襄王的目光也格外的炽烈起来。 似乎感受到了白起的决心,庄襄王用赞许的眼光看了白起一眼,转过身子面对着赢广说道:“这次孤要举全国之力,灭了赵国,想那赵穆当年多次辱我,也是时候让他们付出代价了!当然,孤也不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昏君,两败俱伤的惨胜我是不要的,此次伐赵,虽然我秦军为主力,但也需要赢叔与妘淑公主的帮助。在战争的前期,燕、齐两国是靠不住的,他们不可能轻易的投入到战斗当中,只有赵国露出明显败相的时候,他们才会参战。所以我想,让赢叔的后秦军队从赵国的南部发力,先取了罗丰郡,毕竟那里原本就是你们的国土,取之名正言顺。紧接着便是渡过汾河,直取河内郡,之后转而直奔上党郡!我秦军则,兵分两路,由武关和函谷关出发,王翦一军出武关取太原郡,白起一军出函谷关取河东郡,王翦那路必须要快,奇袭太原郡之后就地防御要牢牢地挡住李牧的援军,白起取河东郡后,与赢叔的后秦军队会师上党郡,这个时候,上党郡应该已经集结了赵国的大部分精锐,我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杀伤赵军的有生力量。我要在决战邯郸的时候,赵国再无可用之兵!” 端起身边的茶杯润了润喉,庄襄王眼中露出了亢奋的神色,只听他继续说道:“王翦那路兵贵神速,所以需要月氏骑兵的帮助,这就得麻烦妘淑公主回月氏一趟,虽然月氏为我大秦属国,按理说只要发一份调令过去就好,不过考虑到这中间的各种关系,孤还是觉得公主亲自回去一趟得好。” 庄襄王说的比较委婉,毕竟从名义上讲,妘淑是他的嫂子,是大秦曾经的太子妃,尽管如今世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虚名,而且这个美艳的女子还和赢广搅在了一起,不过既然秦国王族都没有说什么,那么自然就没有不开眼的人跳出来指手画脚。 此次让妘淑回去调兵,实际上也是庄襄王示好的一种表现,虽然他已经继承了王位,但他手中能指挥得动的不过就是内宫的一万黑甲禁卫,而对军方的掌控则要一点点的循序渐进才行,如此一来,月氏这个属国的支持对现在的庄襄王来讲就十分的重要了。 妘淑与赢广对视了一眼,便点头应了下来,其实这也由不得自己不答应,不管以前的关系如何,如今的庄襄王贵为秦王,他明明可以直接命令,不过人家没有,反而放下身段和自己商量,自己要是再犹豫不决,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如此便好!” 庄襄王笑着对外面喊道:“小高,去膳房安排一下,准备出一套宴席出来!” “喏!”门外隐隐传来了赵高的声音。 夏日的天总是黑的很晚,当烈日收敛了自己的光芒,暴晒了一天的大地终于开始缓缓降下了温度,徐徐的夜风拂过人的肌肤,带来阵阵清凉。 用过晚膳,赢广和妘淑被送出了秦王宫,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赢广始终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不过妘淑知道,他肯定没有睡觉,一定是在思考着什么。 眼看就要到达休息的府邸,靠着车厢的赢广终于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想明白了什么?” 听到妘淑的问话,赢广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如果我说,以我对子楚的了解,他肯定想不出这样的计划,你相信么?” 妘淑点了点头,反问道:“他如今是大秦之主,有人为他出谋划策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这并不奇怪。” “恩,确实,但是如今子楚立足不稳,对这个国家的掌控也远不如先王,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收拢权利,培养心腹,而不是急急忙忙的出兵征伐,从他让你出使月氏我就可以看出,他也发觉了自己的弱点,已经开始不那么自信了。那我就好奇了,到底是谁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让他宁可姑息自己的弱点,也要先吞并了赵国呢!” 妘淑仔细思索了一会,面色凝重的说道:“根基不牢,就算有再大的军功,也不过留个穷兵黩武的名声罢了,我在想,如果胜了,庄襄王不但不会见好就收,反而会携胜势灭他国,常此下去,必定得加重赋税徭役,百姓民不聊生,折损国本。如果败了......他本就根基不牢,败了之后必定落人话柄,如果中原各国再次联军而来,无论胜败,秦国都将国力大损,而子楚必将威信扫地!” 赢广倒吸了一口冷气:“出此计谋之人,其心当诛!”(。) 第三百零一章 乱战中原(二) 想到子楚志得意满的模样,赢广知道,现在的他想的只是建不世之功,听不进任何的劝诫,赢广不相信朝中的大臣都是糊涂人,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可是结果却是,在第二日的朝会上,没有人提出异议,军方出于对战功的渴求,不会提,文官中,看不出的想不到,看出来的不出声,这么一道牵扯到全国的战事就这么轻易的通过了。 “爹,爹,抱。” 不到两岁的小赢羽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上前一把抱住赢广的大腿,把赢广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笑着将儿子抱在怀里,赢广用自己的胡茬在儿子的脸上轻轻的蹭来蹭去,逗得赢羽咯咯咯笑个不停。 墨印走到赢广身边,用手揉了揉儿子那柔软的头发,转过脸问道:“怎么,还在想你的妘淑公主那?人都走了好久了,怎么还天天这样魂不守舍的!” 哎呦,怎么这么大的酸味呢! 赢广苦笑道:“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我只是想不出,替子楚出主意的人到底是谁,别人看不出这里的弊端,但我想范睢绝对能看得出,可是连他也没有出声反对,难道说那幕后之人真有那么大的能量,连秦国丞相都能够影响?” “不是已经让王稽加大力度查了么,只要那幕后之人继续出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抓住他的尾巴!” 墨印在一旁劝慰道:“况且出兵对我们来说,还是大有裨益的,有大秦做为我们的后盾,我们便可以借此机会大肆扩张,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展壮大。等秦灭六国之后,我们两国之间的和睦关系怕是也要到了尽头,二选一,要么归顺,要么一战。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也许等到了那天,我们有一战之力也说不定呢。” “怕是等不到那天,子楚就会对我们动手了吧,就算他想把我们留在最后,他背后指使之人也不会容许,他会在我们发展壮大之前,将我们扼杀。” 赢广苦笑着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既要依靠秦国,又要防备秦国,最重要的是隐藏自己的实力,对了,吴哲那小子商路弄的怎么样了?” 墨印撇了撇嘴,说道:“没有什么太大的起色,关键是不韦的网络铺的太开,使用吕氏的关系不但十分便利,成本也低,所以吴哲虽然开辟了一些新路子,但还是没什么起色,总的来说效果不大。” “这不韦也是的,在咸阳已经被庄襄王重用,怎么还抓着这些小买卖不放!他现在是咸阳城内数一数二的人物,听说城内最大的聚湘楼就是他的产业,那里可是有钱也不一定能进去的高贵场所,出入者不但得有钱,更重要的得有身份,就凭着一份产业,日入斗金都是少说,不过,他现在也算是振兴吕氏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这聚湘楼明面上的确是吕不韦的产业,不过这背地里,真正的老板却是另有其人。 在聚湘楼顶层的豪华套间内,主位之上高高的坐着一人,而吕不韦这个名义上的老板却陪坐在下首,下面的舞池内空空荡荡,周围甚至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显得十分冷清。 “我说不韦啊,此处只有你我,那些虚礼不用也罢,你就别摆着一副臣子的嘴脸了,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来就好!” 子楚十分放松的坐在软塌上,见吕不韦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笑道。 不过说归说,吕不韦可不会真的放松下来,该有的礼节一样不缺,毕竟子楚以前是质子,现在是大王,身份不同,自己的态度自然也就不一样。 “启禀大王,最近安内侯在祖地并不安分,他屡次想请魏大人出山助他,只是魏大人并未答应,而是离开故地,外出游玩去了。” 听了吕不韦的诉说,子楚忍不住冷冷一笑,自己的这个弟弟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先前不但不听魏冉的话,还利用魏冉的名头狠狠坑了他一下,自己的这个舅舅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如今这小五竟然还想请他出山,魏冉要是这点事情都辨别不清,就白白在大秦朝堂上混了几十年了。 “恩,不韦,你做的很不错,这聚湘楼不但敛财,而且收集情报也十分便捷,我想,你还是不要入朝为官了,官场事情繁杂,你一个人精力有限,怕是也忙不过来,你就好好的替我敛财,搜集情报,把这私底下的营生经营起来,你这位置可比那些明面上的官要强多了,而且你有我这个最大的靠山,官面上的事也好打点,这样一来,你入不入朝也就不重要了,你以为呢?” 话说到这儿,子楚用眼睛的余光扫了吕不韦一眼,只见吕不韦眼观鼻,鼻观心,并未流露出丝毫的不满之情,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丝毫波动,就好像是......带了面具一样。 “臣无异议,大王怎么安排,臣怎么做就是。” 听了吕不韦的话,子楚满意的点点头,随着身份的变化,子楚对吕不韦的态度也悄悄发生了改变,也许他自己并未察觉,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现在自己是大秦的君王,虽然以前受过吕不韦的庇护,但该还的也都还的差不多了,如今自己手头缺乏可用之人,如果不是吕不韦的商贾身份实在难以入朝为官,那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考虑到那些士族旧臣......让他彻底做一个商人,也算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吧。 可是吕不韦是一个甘于隐没在幕后的人么,辛辛苦苦运作了一年,等到了收成的时候却没有自己什么事,这让吕不韦如何能够接受!送走子楚之后,吕不韦站直了身子,在空荡荡的套间内拍了拍手,只见一道人影闪过,佝偻着身子的老吕叔出现在了吕不韦的面前。 “老奴见过家主!” 吕不韦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老吕叔,我不是说过多次,仅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不用叫什么家主。对了,我让你给赵姬送的东西送进去了么?” “已经送进去了,不过老奴见赵姬的模样似乎有些犹豫......” “没事,不用理她,她是个明白人,如今她能依靠的人只有我和政儿,该怎么做,她自有分寸。”(。) 第三百零二章 乱战中原(三) 如同泼了一层淡墨,秦王宫内的亭台楼榭就像那画中的景色一样隐在那淡淡的夜色中,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大殿前方的广场上,发出了淡淡的荧光。 “大王,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些个竹简还是明日再看吧。” 赵姬端着一个热气腾腾地小盅走进了庄襄王的书房,只见大卷大卷的案牍摆满了几案,旁边不远一小堆摆放整齐夹了批注的,是庄襄王看过的,而剩下的则是还没来得及看的。 赵高见赵姬进来,便躬身退了出去,临末了还将房门带上。 庄襄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苦笑着说道:“以前以为当大王是大权在握,无限风光,哪成想却是个苦力,诺,那些整理好的都是前方的战报,文政方面的还没来得及看呢!” 用力抽了抽鼻子,庄襄王疑惑地问道:“你这炖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听到庄襄王问话,赵姬连忙揭开盅盖,笑着答道:“妾身也是见大王日夜操劳,分外疲乏,便特意吩咐厨子熬了些滋补的汤,大王这便喝了吧,也好去去乏。” “哦?”庄襄王一把拉过赵姬,怪笑道:“这白天忙于国事,操劳一些也是应当,不过这夜里的操劳可是怨不得孤,是谁一个劲拉住孤,要个不停的!” “大王~您,您怎么能这样,这要是让旁人听去,妾身还要不要活了!” 听到庄襄王的打趣,赵姬顿时羞红了脸,这等闺房趣事,俩人私下里聊聊也就是了,可这里是书房啊,说不定赵高那小子就在门外候着呢,这要是叫他听到那还得了! 见到赵姬那如同少女般的羞涩模样,庄襄王不由得色心大起,刚想要将手探入衣襟,却不想一下子被赵姬按住。只见赵姬媚眼如丝的说道:“人家偷偷问过太医了,药补不如食补,这汤可是人家拉下脸面特意找太医要的,大王你要是不喝完,就不许动人家!还有哇,母后前些日子也与我说了,你如今贵为秦王,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可不行,过些日子,我便随母后去替大王选些女子,也好让这后宫热闹些。” “啊?”听赵姬如此说,庄襄王倒是有些奇怪,女人嘛,不都是怕有人与自己争宠么,怎么看赵姬这架势,倒是很开心呢?用手摸了摸赵姬的额头,庄襄王自言自语道:“这也没发烧啊......” “你!”赵姬不由得一阵气苦,噘着嘴不开心的说道:“人家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好,母后说了,咱们秦国的大王哪一个不是好几个儿子,女儿更是多的数不清,只有你呀,现在才一个子嗣,如此怎么能壮大宗庙呢!诺诺诺,这可是母后的原话,你说,我除了煲汤让你补身子外,我还能怎么做!” “哈哈哈!” 庄襄王不由得大笑起来,虽然赵姬没有什么身份背景,但她陪自己吃过苦,患过难,而且最能讨得自己欢心,就连发点小小的牢骚,都能让庄襄王乐上半天。 也顾不得烫,庄襄王一口将盅内的浓汤喝干,反手便将赵姬按到了身前的案几上。就听得赵姬一声惊呼,却是赵姬胸前的丰满将那桌上的竹简挤落了一地。 “大王,别......别......外面还有人呢!” 赵姬斜扭着身子,手紧紧抓住了庄襄王的胳膊,欲罢还休的模样彻底引燃了庄襄王的****,就听见一声娇呼,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奇妙的声响。 一直站在门口的赵高走下了台阶,直到走到空场当中才停住脚步,只见他摆了摆手,黑甲禁卫的明暗岗哨纷纷向后撤去,不多时,以宫殿为中心,十丈范围内再无一人。 明亮的灯火将结合扭曲在一起的人影投射到墙上,歪歪斜斜的看不分明,而在影子的前方,一卷散落开的竹简就那么静静地趟在地上,只见上面写道:“臣王翦奏上:臣之大军奇袭太原郡,猛攻三日,破城,斩首万余,敌主将赵奢弃城而逃,今已经占据太原,正在整军备战!恳请大王速派援军粮草,以应周全!” 战旗猎猎,战马嘶鸣,在赵国漫长的边境上,后秦的大军已经顺利的收复了罗丰郡,先锋安平圣已经渡过了汾河向着河内郡进发。 “将军,我们孤军前进,是不是突进的太快了,如果我们与后军脱离的太远,万一遇到伏击,那必将对我们大大的不利呀。” 副将王平有点担心地说道:“要不,我们先停下来休整一下?” 先锋大将安平圣摇了摇头,只见他用手不停地在地图上比量着,过了好一会才说道:“罗丰城破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河内郡,我们这次出兵,打的就是一个快字,必须趁他们完全收拢之前赶到河内!我们千里奔袭的袭击,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要担心我们没有援军,就在我们轻装急进的时候,封庄将军的月氏骑兵已经在后面远远的追上来了。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快!越快越好!” “喏!” 安平圣的决策没有错,当他们赶到河内郡的时候,战争的气息早就浸染了这些沿途的村庄,那些富贵人家,早就卷了财物逃到了郡城,还没有撤离干净都是些惊慌失措的赵国贫苦百姓。 望着紧闭的城门和城头上隐隐约约的人影,安平圣并没有下令马上攻城,而是命令士兵就地扎营,砍伐树木制作云梯和冲锤,既然已经到了城下,也就不再急于一时,安平圣甚至还留了一个破绽,专门等着城内的守军前来偷营,只不过城内守将倒是精明的很,对安平圣故意留出来的口子视而不见,只是一个劲的加强城防,两拨人就这么对峙着,一夜无事。 只是这夏天昼长夜短,忙碌到半夜的守城士兵感觉自己刚刚睡下,就见得窗外已然发出蒙蒙的亮光,清晨的鸟儿刚刚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紧接着就被一阵激昂的战鼓声吓得飞入了高空,只见城下宽阔的战场上,一队队的士兵结成了方阵,对着那青灰色的城墙缓缓逼近!(。) 第三百零三章 乱战中原(三) “咚!咚!咚!” 赤膊的军汉抡起胳膊粗的鼓锤,狠狠地砸在面前的牛皮大鼓之上,隆隆的鼓声在战场上蔓延,将整个军阵笼罩,手持大盾的士兵们踩着鼓点,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河内郡的守将赵钱穿着他那套加大码的盔甲站在城头上,两侧的副将、参谋一字排开,远远望去倒像是牙齿一样整整齐齐,好看得紧,只不过到了赵钱这儿,忽然向下陷了一块,倒像一只豁牙,没办法,谁让他个子矮呢。 赵钱此人可以说是又矮又胖,长得不那么招人待见,可能是近亲结婚的产物吧,这赵钱的脑袋还不那么好用,临战之时带着城内一干首脑跑到城头一字排开看敌兵的事,也就只有他能干的出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西方有一个头上顶着甜甜圈的鸟人说过,我给你关上一扇门,但又给你打开了一扇窗,赵钱资质是差可是人家是巨鹿侯赵穆的外甥,在赵穆的关照下,这个有点傻的矮胖子就成了河内郡的郡守。 “大人,眼看敌兵就要攻城了,咱们站在这里终究不是个办法,大人身份金贵,万不能有丝毫损伤,兵士们要保护大人,势必不能全力守城,此乃大不利也。” 旁边的瘦长条参军不知道套了一身谁的盔甲,明显比他大了两个号,一走起路来咣当咣当的直响,凭着赵钱的信任,参军孙琦在这河内郡混的是风生水起,前些日子刚娶了第五房妾,那啥的生活正和谐,谁知道横插了这么一杠子事,幸福的小生活被打断了不说,还得冒着生命危险陪着这个神经大条的郡守上城头,看敌兵。 哪知道赵钱胖脸一垂,像只斗牛犬似的,斜着眼说道:“我说过多少次!多少次!战时要叫我将军!哼!区区些许敌军,不过是土鸡瓦狗耳!只要我在这里,必可使我军士气大振!我大军顷刻间就可将他们击溃!不过嘛......” 赵钱停了一下,忽然来了个神转折:“你说的也在理,本将军官威无边,将士们受其影响,难免紧张,多少也会影响到战力,也罢,本将军这就回府。鲁郡尉,守城的事就交给你了,务必不要让本将军失望!” 旁边的鲁达巴不得这位祖宗赶紧下去,听到他说话,连忙一震盔甲,拱手答道:“将军放心!末将定当竭力,不辱使命!来人!护送将军下城!” 参军孙琦上前一把搀住了赵钱,两人及一系文官在士兵的护送下,下了城墙。眼瞅着走的远了,鲁达的副将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大哥,有这么个上官压着,咱这城怕是不好守啊......” 鲁达一瞪牛眼,骂道:“守不住也得守,我等军人守土护疆乃是天职!安能因为些许困难就唯唯退缩!左右都给我听好了!人在塔在......不对!是人在城在!人生自古谁无死!马革裹尸,那是军人最高的荣耀!” “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 眼看着自己的鼓舞有了效果,甚至连自己的副将都要嗷嗷叫着上去拼命,鲁达眼疾手快,一把将副将拉了过来,见周围没有人注意自己,鲁达小声的说道:“你带几个可靠的兄弟去郡守府,盯住那个祖宗,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架了他从北门逃走,北门守军是我亲卫,到时候咱们护着他回邯郸,有赵侯爷在,定可保咱们无事!” “啊?”副将惊愕地张开了嘴,彻底傻眼了,这还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就连掌军的大将都在那粗犷的面孔下面隐藏着一颗玲珑心。 见副将在那里一个劲发傻,鲁达急了,抬腿对着副将的屁股就是一脚,低声骂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发什么傻,你要不去就给我顶到城头上去,不死不许回来!” 不死不许回来!死了就更回不去了!副将总算是转过弯来,也不多说,连忙转身向着城下跑去。 “杀啊!” 几波箭雨并不能造成足够的杀伤,顶着盾牌的后秦军士迅速贴近了城墙根,将简易的云梯搭上了城头,一名士兵口中叼着单刀,左手擎着盾牌护住头顶,右手紧握云梯横梁飞速向上攀爬,城头上的士兵将身子探出垛口,想要将那攀爬的士兵射下去,可刚拉开弓,就被城下的弓手一箭贯穿了脑袋,尸体失去重心顺着城头滚落,重重地砸在那擎起的盾牌上,那士兵身子稍微停了一停,卸去了撞击的冲力,又继续向上攀登。 很快,长长的城墙上被后秦士兵破开了几处立足之地,登上城头的士兵拼命地砍杀,竭力得向外扩展活动的空间,赵国的士兵却没有表现出传言中的战力,不但没有将敌人赶下城头,反而被杀的节节败退,甚至让后秦将士联系在了一起,将点扩成了面,整个城墙上到处都是厮杀的兵士,已经没有人再能阻止后秦士兵登墙。 “这......这就破了?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吧。”副将王平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河内郡也是个大郡,那肯定有重兵把守的,所以这次的进攻更像是一场试探,想要查看出对方的防守漏洞,可是没想到守城赵兵的战力如此低下,竟然让试探变成了强攻,而且还攻上了城头! 先锋大将安平圣其实心里也在犯嘀咕,所以他迟迟没有把手头上最后的部队压上去,其实也不能怪他如此谨慎,因为赵国的步军可以说是中原各国中唯一可以与秦军相抗衡的部队,对于这样一支强军,安平圣始终都是抱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可是他万没想到,对面的郡守其实就是个草包,手下的将军更是将军队化作自己谋利的工具,虚报人数,克扣军饷,他们就像蛀虫一样,早就把留守在这里的铁军吸成了一个空壳,胖子赵钱还不知道,他在城头上看到的那些装备齐全的士兵,已经是城内能拿得出手的最后的兵力了。 “我河内郡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守城根本就不是问题,今天晚上得找几个小狐狸精给松松骨,这一天忙得我都瘦了。”用手捏了捏肚子上的赘肉,赵钱悲哀的想到。(。) 第三百零四章 乱战中原(四) 战斗从清晨一直打到日落,等到夕阳铺满了城墙,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偌大的河内郡,连一天都没有撑住便已经陷落,安平圣走在乱糟糟的大街上,眉头微皱,看不出喜怒。 赵军的战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悍,依照早晨的攻击强度,晌午过后,便可以彻底占据城墙,在反复确认过没有埋伏之后,安平圣将手上最后一支队伍投了上去,可就在这个时候守城的赵兵忽然发起了绝命的反击,那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一下子破坏了后秦士兵的攻击节奏,生生的将防线又压了回来,如果不是恰巧投入了援兵,先期攻上城池的士兵说不定已经被杀退了。 “将军!” 一身血污的王平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草草的抱拳行礼之后,王平急急地说道:“已经查看清楚了,城内并没有赵军的伏兵,据最后抓住的那些个俘虏说,他们的郡守早早就弃城逃跑了。” “弃城?” 安平圣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上的硬胡茬,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要弃城逃跑,那怎么还发动对我们的反击,难道那个郡守不知道跑的越早,逃生的希望越高么?” 就见王平面色古怪的说道:“听那些俘虏讲,他们的郡守是个大胖子,而且还是个十足的草包,本来这里的郡尉要带着亲卫护送他离开,可是也不知道这胖子是怎么想的,逼着那些个亲卫上了战场,等双方杀了个两败俱伤的时候,他才悄悄溜走。末将只是奇怪,他难道不知道有亲卫保护,逃跑的时候才能更加安全么?” “也许他认为目标越小跑的越快吧,聪明人的世界咱们不懂。”安平圣摇摇头,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话锋一转,问道:“白起的秦军到达什么位置了?” 王平面色一肃,朗声说道:“据最新的情报,他们已经过了河东,向着上党郡进发了,如果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应该会比我们早到。” “好,命令士兵立刻休整,待后军进驻后,立刻出发!” “喏!” 咸阳,秦王宫外,赵高双手捧着一卷竹简急匆匆地跑进了议政殿后面的偏房。 “大王,大王,最新的军报送到!” 庄襄王正斜靠着软塌不停的锤着自己的腰,当初自己被毒箭所伤,虽然后来已经压制住了,但这毒到底还没有彻底清除,只要自己一动怒,肝肺处就会隐隐作痛,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腰也跟着添乱,莫不是选了几个美人之后有些纵欲过度?可这也怨不得自己啊,还不是母后一个劲催促,想要多子多福,还有那个王后,天天煲汤让自己进补,也不知道那汤里都放了些什么,一到晚上自己就感觉浴火难当,精力充沛的眼睛都绿了,这些人可真是......唉。 庄襄王长叹口气,对着外面喊道:“小高,把军报送进来吧。” 听到庄襄王的声音,赵高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午后的阳光顺着敞开的门洞洒了进来,将庄襄王有些发白的脸染成了一片金色。 庄襄王眯了眯眼睛,身子慢慢地靠到后面的软塌上,悠悠地说道:“你直接打开看吧,说说我大秦儿郎又拿下了那些地方。” “是。” 赵高连忙将手中的竹简拆开,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脸上的喜色是越来越浓,看到最后竟然都笑出了声!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战事的发展同大王所料丝毫不差,王翦不负众望,已经牢牢挡住了李牧的大军,白起将军与后秦军队会师上党郡,目前已经在长平扎下营帐,赵军主将赵括并未死守郡城,而是率兵出来与我军对峙,双方接战数次......各有胜负。” 说完,赵高偷眼看向庄襄王,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揣摩出些什么,可是这大胜的军报竟然也没让庄襄王露出丝毫喜悦的表情。 不过也是,任谁对早就知道的结果反复听上两次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早在军报送到之前,吕不韦掌控的暗谍早就把相关的情报送到了自己的案上,甚至连下一步应对的计划都制定好了,真没想到,吕不韦一介商贾竟然有如此大才,常此下去倒是可以放些权利给他。 “好了,孤知道了,你去把范相和王龁将军请来!” “是。” 赵高关上了房门,转身走到前殿,穿过广场上的回廊,却见一席白衫的吕不韦走了过来,赵高知道吕不韦的身份,急忙让到一旁行礼,那吕不韦也不倨傲,微笑着回礼道:“不韦今日多次入宫,倒也没见到公公,今儿个倒是巧了,下了值之后,不知道公公是否有时间到聚湘楼一聚?” 赵高连忙笑着答道:“吕大人相请,杂家怎能不去,今夜定当准时赴约。怎么,大人又去教太子读书?” 吕不韦点点头,对着王殿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难得王后器重,让太子拜不韦为师,不韦怎敢不尽心竭力。自然是早早就到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赵高有王命在身,不能太过耽搁,便率先结束了话头,快步离去,而吕不韦则转过偏殿,走到了太子读书的文阁。 这文阁原本是个向阳的小书房,里面的架子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一卷卷的竹简,三岁多的嬴政正撅着屁股酣睡,口水顺着他那胖嘟嘟的小嘴流出,在桌子上添了一朵变了样的荷花。旁边的宫娥见吕不韦进来连忙躬身施礼,却被吕不韦轻轻制止,挥手让这些侍女下去,吕不韦望着嬴政的目光中露出了阵阵的慈祥。 “他都已经睡了一会儿了。”身后传来赵姬的声音,吕不韦转过身刚要施礼,就见赵姬挥手打断了他,“这里没有外人,就别来那一套了,你也是的,政儿才三岁多,你就让他读书,他怎么能读的懂!” “读书不过是个幌子,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能进宫见到我的小美人呢!”吕不韦笑道,伸手就将赵姬拽入了怀中!(。) 第三百零五章 乱战中原(五) 长平,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如今却成为了秦、赵两国交战的焦点,在这个半碗型的地界儿上,双方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碗底这块平原作为最后的战场。 赵国想在这儿抵挡住秦国前进的脚步,如果可能,甚至想以长平为跳板进行反攻。而秦国则想毕其功于一役,不愿再一地一地的攻打过去,便任由赵国向长平不停的增兵。所以在战争的前期,双方像是有了默契一般,虽然斥候之间的绞杀愈演愈烈,但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军事冲突。 “白将军果然好手段,我们后秦将士紧赶慢赶还是没有你的动作快啊!哈哈哈!” 大帐内,魁梧的典军坐在白起的侧面,身后则是敖烈等一干将领,拿下河内郡后,典军的主力并未进城驻扎,而是留了一支部队驻守之后便继续前进,可就算这样,还是比白起晚到了几天。 “典将军,这么说可就过谦了,你们后秦军队可是比我多打了一城,如果不是如此,肯定是比我快的。”白起笑眯眯地说道:“只是不知道贵军出发之前,贵国王上有什么交代没有?” 典军眯了眯眼,心道这白起倒也是个伶俐人,老赢不过是刚决定称王,他这里便已经开始以大王称呼了,至于这交代......就见典军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典出兵的时候,大王曾说过,这场仗是你们秦国主导,我们只负责协助,所以我麾下这七万儿郎,现在都以白将军马首是瞻!” “好!” 白起也不客气,直接趁坡下驴,其实他也担心一个协调不一的问题,如果典军真的强把着指挥权不放,那白起就只能将后秦军队排除在外,宁可舍弃,也绝不启用,因为在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指挥不一,一旦出现两个自相矛盾的命令,轻则引起混乱,重则全军溃败,所以白起是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既然话已经说开,那彼此之间虽然还不是特别熟,但也是没了隔阂,白起一方的将领望着自己友军的目光也和善了许多,这时,就听见白起说道。 “据我们的细作来报,赵王现在已经发动了征兵令,赵国全境凡十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的男子全都要应征入伍,看来李牧的迟迟不归已经引起了赵王的恐慌,他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 “对面赵军的主将赵括又是什么人,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 “他?”白起笑着摇了摇头,答道:“那赵括在赵国可算得上是位名人!此人三岁能读,六岁能写,十岁便已熟读所有兵书,乃是赵国有名的神童,关于他还有一件趣事。” “哦?愿闻其详。”典军听到这话倒是一愣,就这么一个神童,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都属正常,能让白起这样的大将都感兴趣的事,倒是真的好好听听。 “由于李牧被我们挡在了太原郡,无法返回邯郸,河内、河东两郡又相继失守,赵王不得已只好重新启用了老将廉颇,虽然廉颇岁数大了,但以他在军中的威望,统率大军自然是毫无问题,不过这个时候,有人提前了质疑,认为廉颇老了,已经不能当此大任,而提出这个质疑的人,就是赵括!” “噗嗤!”典军听了这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就凭他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娃娃,也敢质疑廉颇这等名将,廉颇那老头杀过的人怕是比他杀过的鸡都多!再说,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可不是读了几本兵书就能玩得转的!” 见典军那愤愤的模样,白起不由得笑道:“不错,只要带过兵见过血的,都知道这些常识,可是那赵括不知道,那些文官也不知道,更重要的是赵王不知道!这一老一小当时就在朝堂上辩论起来,廉颇主守,要以上党郡为屏障,死死拖住我们的脚步,同时大规模的囤积粮草,要和我们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赵括则以为不然,上党郡已经集结了将近四十五万大军,每日粮草消耗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廉颇的办法虽好,但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么拖下去,就算是胜了,赵国也必定元气大伤。所以,赵括主攻!他认为我们秦军不过二十余万,而且没有城池可以坚守,赵军步卒威震天下,单兵足矣与我秦兵抗衡,所以他主张集中优势兵力将我们包围,然后像磨盘一样,一点点把我们磨碎。” “切,还真是个书生!”典军不屑的撇撇嘴,接过了话头:“打仗嘛,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不是说谁人多谁就能赢,如果真像他所说,我们也不用打了,数数哪方人多不就成了!倒是廉颇那老头,虽未看到战场情形,只凭经验就做出了最有利的决定,如果真的陷入了持久战,我们怕是吃不消。” 白起点头苦笑道:“确实如此,我们的粮道实在是抻的太长了,而且我们也不是二十万兵,王龁已经以押送粮草的名义带了十万兵过来,再加上后秦的友军,我们的兵力比对面的赵兵是只多不少,不过如此一来,后勤方面的压力也随之增加,我们只能速战速决,绝对不能拖入持久战。” “恩,如今看来,倒是那赵括辩赢了廉颇,否则也不会是他统军出战了。” “不错,赵括伶牙俐齿,引经据典,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廉颇那个老粗怎么可能说的过他,他那些都是用鲜血换回来的经验,兵书里又怎么可能查得到,只是如此一来自然就是落了下风,而且赵国现在确实需要一场大胜来稳定局势,在赵王看来,一场快速的胜利比廉颇稳扎稳打的节奏要有利得多,他等不起了。尤其是在他眼中,赵军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就是用人堆也能把我们堆死。这也是他最后下定决心的原因。” 典军冷冷一笑说道:“也幸亏他派了赵括,否则我们就只能退兵了,赵国败局已定,就让那个瘟鸡见识一下战场的惨烈吧。”(。) 第三百零六章 乱战中原(六) 旌旗猎猎,风卷云舒,广阔的长平战场上,秦赵两国的军队绞杀在了一处,铿锵的兵器撞击的声音,士兵纠缠在一处的怒吼声,还有那战马临死前的悲鸣,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死神的呼号,数不清的残肢、鲜血溅落到地面的黄土之上,晕染出了一副悲壮的沙场血战图! “锵!” 一把赵军制式的青铜长剑重重击在对面的盾牌上,巨大的反震力让史浊的手一阵发麻,反手用盾牌挡住侧面的刺击,史浊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在乱成一团的战场上,无论一个人的武力多么出众,只要陷入对方的包围,送命只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 “队正!” 旁边不远处,十几名满脸血迹的赵兵夹着一名伤兵斜刺着冲了过来,见到史浊就在前方,几名赵兵不由得大声喊道:“队正,虎子受了伤,怕是不行了!” 史浊一剑放翻了对面的秦兵,回过头看了重伤的虎子一眼,喘着粗气说道:“放下吧,虎子已经走了。” 扶着人的几名赵兵一愣,不信邪的摸了摸虎子的脖子,发现虎子的身子早已经凉了,他们一路紧张拼杀,所以并没有留意到,虽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也只能无奈将尸身放下,就这么个功夫,周围的秦兵再次围了上来,这十几名赵兵以史浊为中心迅速地结成了一个圆阵,边打边向战场的边缘靠去。 抬手隔开一个刺过来的长戈,史浊喘着粗气问答:“怎么只有你们十几个过来,其余的人呢?” “哪里还有别人,队里就剩下咱们几个了!”一名年长的士兵接过了话头,挥手用盾牌挡住了身子,断断续续地说道:“队正你也知道,咱们队顶在最前头,所以刚一交手的时候就被秦军冲散了,原本扈三还跟在我边上,合计相互照应着熬过这一场,哪知道我就回个头的功夫,那小子就被人砍断了半个脖子,他对面的秦兵得有多大恨啊,青铜剑竟然卡在骨头里拔不出来!不过这倒便宜了我,顺手就替扈三把仇报了。” “行了,也不看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在那里碎嘴!有什么话,等活着回去慢慢说!现在都跟着我冲!”史浊鼓起全身的劲力,带着这一小队赵兵奋力地向着战场边缘杀去。这个小小的团队,就像在惊涛骇浪中行驶的小船,不时地被人海淹没,又不时地破开重围,虽然这期间又折了几个弟兄,但总算带着剩下的人杀了出来。 这越到战场的边缘,压力便越小,这只赵军的小团队终于可以略微松了口气,这里不是进攻的重点方向,只要不与大规模的秦兵接触,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剩下的只要耐心的等待收兵的锣声就可以了。 只不过,事实告诉我们,在战场上,就根本不可能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哪怕是用无数性命换回来的经验,也会有失灵的时候。 当马蹄声如闷雷般滚过,没有任何征兆的降临在了这个小小的团队身旁的时候,史浊剩下的便只有绝望! “护!” 前排的士兵徒劳的撑起盾牌,妄图以血肉之躯抵挡住骑兵的冲击,可是这注定就是一个悲剧,战马巨大的冲力将那名士兵撞得飞起,内腹受到的创伤让他还在空中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呼吸。破开的阵型如同被咬了一口的圆饼,露出了里面面带惊恐的肉馅。 “嗖嗖嗖!” 羽箭破空,如同阎罗的长锁,肆意的收敛着那些孱弱的生命,史浊眼睁睁的看着碎嘴的老兵被长箭贯穿了脑袋,眼睁睁的看着被保护了一路的新兵惨叫着挂在了战马的后方,拖出了一路血痕,最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长剑滑过了自己的头颅。 “这不是秦国的骑兵!这是秦国的援兵!我得赶紧禀报大将军!”只可惜,他大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注定无法实现。 当穿着秦军服饰的月氏骑兵出现在战场两翼的时候,赵括十分明智的鸣金收兵了,兵书上说的十分清楚,对于这种情况,作为主将要么派出己方的骑兵与敌人对攻,阻止对方形成包抄,要么就收缩兵力,以结实的兵阵抗击骑兵。赵括现在并不想与秦军直接决战,今日已经达到了试探的目的,双方拼的不相上下,既然已经逼的秦人派出了骑兵,那么索性见好就收。 “铛铛铛铛!” 听到对面响起了退兵的锣声,秦军这头也选择了退兵,还在鏖战的士兵们用力逼退眼前的对手,互相警惕着向后退去。很快,战场上再没有站立着的人,那些倒毙的尸体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收敛兵士的到来,一面写着赵字的军旗,斜斜地插在地上,下面跪着一名死去的赵兵,而在他不远处,一面被划开无数口子的秦国虎牙旗平铺在地上,一名被盖住了脸的秦国士兵躺在下面,腿还在不自觉的微微抽动。 这第一次交锋,没有胜利者,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今天这仗打得不错!”在秦国的主帐内,白起笑眯眯的召集众将议事,只不过这开口的头一句就把众人震的不轻,今天这仗打的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顶多也就是个平局,不错这两个字是万万当不得的,只是一向治军严谨的白大将军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这倒是让众将都忐忑起来。 典军坐在侧面,并未多说,今日麾下的月氏骑兵冒出秦兵出去练了练手,对赵**队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对拿下这场仗,典军的信心还是很足的。不过作为客军,典军并不能像在自己军中那样随心所欲,所以,在白起没有解释之前,他倒是不便先开口。 “怎么?都以为我在说笑话?”白起还是一副笑脸,仿佛真的是十分满意,只见他环顾了一圈,忽然叫道:“蒙哲!” “末将在!”蒙哲听到白起点将,条件反射的拱手跨出了一步。 “恩,明日你带本部兵马去赵军营前挑战,记住,只许败!不许胜!” “喏!......啊?” 蒙哲傻眼了!(。) 第三百零七章 乱战中原(七) 蒙哲彻底的郁闷了,什么苦战、恶战,他大大小小也打过几十场,可这只许败不许胜的仗,却还是头一遭,按照白大将军的意思,还不能上去简单的比划两下了事,必须败的自然,败的流畅,败出韵味让对面的赵军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蒙哲哭的心都有,怎么着,黄鼠狼给鸡拜年,还得当着大公鸡的面来段艳舞助助兴呗。有心推辞却又不敢,蒙哲只好垂头丧气的退回到队伍当中,望着周围那一片幸灾乐祸的眼神,蒙哲更郁闷了。 “吕秋!” “末将在!” 一名个子稍矮的黑汉子大步跨出队列,拱手而立。 “当蒙哲败退的时候,命你部人马从侧面接应,接战之后要先杀的旗鼓相当,然后再迅速溃败,切记不得让敌军起疑!” “这......” “恩?” 白起眼睛一横,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有异议?” 吕秋猛地打了个寒颤,大声说道:“没有!末将领命!”说完便大步退了回去,于是,郁闷的人变成了两个,这俩难兄难弟大眼瞪小眼,满眼都是无奈。 白起却不管这些,继续吩咐道:“待这两路兵马败退之后,全军拔营,后撤三十里,另外舍弃一些辎重给赵军,人家追杀我们也是很辛苦的嘛,好了,没什么事变都退下吧,准备明日的作战!” “喏!” 望着自家的武将们陆陆续续出了大帐,白起这才与典军说道:“手下儿郎悟性太差,叫典将军见笑了。” “将军说的哪里话,我看将军麾下尽是悍将,冲锋陷阵个个都是把好手,让他们故意去打败仗,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只是不知道将军要怎么安排我部呢?” 白起闻言笑了笑,指着身后挂着的牛皮地图说道:“将军请看,据此二十里有一处峡谷可以藏兵,我想请将军带军藏匿其中,待决战开始之时,将军麾下的五千月氏骑兵要迅速的插入赵军的军阵,将他们拦腰截断,与此同时,还得请贵部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战场,封住这一边。” 说到这儿,只见白起用手指在地图上这么一划,形成了一个只留了一面的口袋,而唯一的出口就是横在战场一侧的磨子山。 典军的眼神微微一凝,心中暗自琢磨,白起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一口吞掉赵军的大部,只是如此一来,赵兵据山险而守,进攻必将更加费力,而且对方的后军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前军被围,两下夹攻,说不定会被他们撕开口子冲出去。这白起不是莽撞之人,应该还有后手才对。 见典军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白起知道不拿出点干货怕是不行,于是他十分自然的接着说道:“我秦国大将王龁已经带着十万援兵在我后方九十里外扎营,同时带来的辎重粮草无数,他们会从侧面绕道前往上党郡,如果能偷下城池那便是最好,如果不行,他们会调转方向攻击赵括的后军,总之,我们就是要将赵军分隔开,利用他们对我们兵力估计的错误,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可是那赵括也不是傻子,见中了埋伏他肯定会选择突围,一旦他们占了山险,再想吃下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听了典军的话,白起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关于这一点我自然也是考虑过,典将军说的不错,如果不能快速的消灭掉这股赵军,我们势必又要被拖入持久的战争,这与我们的初衷不符,只不过围困几天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围而不攻?” 典军有点迷糊了,这不正好落入赵括的算计了么,如果被围,赵军怕是最希望看到这种局面的吧。 就见白起嘿嘿一笑,答道:“不错,就是围而不攻,因为我已经提前打探过了,磨子山是座孤峰,山势非常险峻,可以说是驻军防守的绝佳地点,起初兄弟我也想在那藏一支兵,不过看过之后便又放弃了,原因嘛,其实也简单,那就是磨子山上面没有水源!” 听到这儿,典军一下子就明白了白起的计划,原来故意留出的不是一条生路,而是一片绝境,赵军只要被困山上,不用多,只要三天军心必乱!后撤九十里,足以打消那菜鸟赵括的疑心了,只要赵军倾巢而出,那便是他们覆灭之时! 翌日,蒙哲带着麾下两千兵马冲到赵军营前骂战,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蒙哲已经把赵括家的所有女性亲友都问候了一遍,可赵军就是按兵不出,除了加强一下戒备,丝毫没有出兵的迹象。 此时,赵军营帐之内,两侧的偏将早就炸开了锅,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请主将下令,让他们统兵出寨杀敌! 可是不管帐下众人怎么说,头顶上绿光笼罩的赵括就是无动于衷,手捧着一卷兵书在那里看的摇头晃脑,除了偶尔抬头看看时辰,剩下的时间就是低着头看书,那目光之专注,丝毫都不往麾下将官的身上瞟一眼。 “咱们怎么就摊上这么位主将,如果换做的廉颇老将军,咱们怕早就出去杀个痛快了!” “谁说不是,外面那孙子连他赵家的祖母都骂了,可咱这大将军,还老神在在的看书呢,这要是让家里老人知道,不得活活气死!” “哎哎哎,都少说几句,营帐就这么大,你们也不怕将军听到!这种话,回头悄悄说说也就是了!没看我都憋了一肚子火没出撒么!” 赵括终于慢悠悠地放下了竹简,似笑非笑地望着麾下的众将,这帮子粗人,注定就是卖命的命,他们打仗都不动脑子的么!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时候派出一支精锐,必定能够大胜秦军!只是这么深奥的道理,这帐内又有几人能懂? “赵泽听命!” “末将在!” 见赵括终于开口说话,众将一时间都打起了精神,想要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神童,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决策。 “命你带五千兵马出战,记住,你面前的敌军已是疲兵,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他们如果溃败,你大可放心追击,当遇到伏兵的时候也不可后退,定要全力拼杀,只要击溃了那支伏兵,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末将遵命!”(。) 第三百零八章 乱战中原(八) 毒辣辣的日头就那么悬在脑袋顶上,贪婪地攫取这一切可以蒸发的水分,蒙哲喊了几句就退到了后头,让士兵上去轮流骂战,可就算是这样,不到一个时辰,这嗓子眼就像着了一样,蒙哲甚至觉得自己嚼点干草,马上就能喷出火来。 看样子今天上午也就这样了,人家赵军军营内连旌旗都没有晃动,那是根本就没有接茬的意思,想到对方躲在阴凉的帐篷内滋遛滋遛的溜着凉水,自己一群人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太阳底下发飙,蒙哲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加上汗湿了的衣服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这闹心的感觉就更严重了。 “那帮孙子还真能忍,我呸!” 蒙哲不甘心的骂道,想吐他们一口,结果酝酿半天也没吐出个水沫,只能唆了唆牙花子了事。 “行了,招呼弟兄们,撤了!” 蒙哲翻身上马,招呼着左右就打算退回军营,哪成想,就在这时,对面赵军军营辕门大开,数不清的赵兵蜂拥而出,嗷嗷叫着扑向了早就疲惫的秦兵! 百余米的距离转瞬即到,很多秦兵还没来得及披上皮甲就被赵兵劈倒在地,浓烈的血腥味夹杂在干燥的空气中,仿佛一剂充满诱惑的毒药,一下子引爆了秦人血脉中的兽性,不少赤着上身的秦国汉子,抄起身边的兵器就冲了上去,哪怕身中数刀,也硬撑着把手中兵器插入对手的脖子! 只不过一时的血勇并不能改变战斗的结果,尤其是在双方主将目的一致的时候。 在被完全包围之前,杀红了眼的蒙哲大吼一声,调转马头,率先带着秦兵开始向外突围,那些抽身不得的秦兵并没有仓促撤离,他们忽然放弃了防守,向着对面的敌人发起了殊死的反扑。 想要追击的赵兵一下子被这些搏命的秦兵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被砍倒在地,不过针对秦**队这些惯用的方法,赵军还是早有应对,除却那些搏杀的士兵,其余的人迅速绕开了正面战场,从两侧加速向前追去。 蒙哲这回是彻底郁闷了,本来想演一个力战不敌,被迫退走的戏码,谁知道假戏真做,还真的败了,如果败在那些个名将之手,蒙哲也就认了,可是自己竟然让一个战场新丁追在屁股后面砍杀,这种心情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强自压下回头死战的念头,蒙哲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向后方奔逃,他麾下的士兵见主将都撤了,更没心思迎战,整个队伍是越跑越散,到了最后,到处都是乱窜的溃兵。 后面追击的赵兵一看这架势,心中更是大定,都跑成这样了,肯定不会是诈败,为首的将官一声令下,整个军队的速度再次提上了一节。 “杀啊!” 眼看就要追上蒙哲的后军,忽然斜刺里飞出一片箭雨,顿时将那追击的赵兵射倒了一片,看那箭雨的密集程度倒是埋伏了不少人! “将军神机妙算,果然有伏兵!” 为首的将领心知赵括的叮嘱,所以咋见伏兵也并不惊慌,几声呼喝之后,追击的赵兵迅速汇拢重新结成了战阵。 只见旁边的树林深处,忽然冒出了无数的人影,一名名背着箭筒的秦国弓手,飞快的向前奔跑,同时将手中的羽箭抛射出去,想要继续造成杀伤。只不过面对已经结成阵势的赵军,这些攻势顶多也就算做骚扰一下罢了。 “对面的秦军是傻子么?让弓箭手前冲?难道他以为单凭那些羽箭就能将我击败?” 领军的将领有些纳闷,如果真是这样,自己面前的真的是横行六国的大秦悍卒么?可是不管怎样,眼前的事实做不了假,让弓手冲锋的事对面的将领就真干出来了。 “全军出......呃......” 就在赵军准备向前突进剿灭阻拦的秦军的时候,那些冲出来的弓手忽然掉转方向,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跑回了树林,这让那将领的命令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进去追杀吧,这林子浓密的很,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伏兵,如果真的是个陷阱,把自己麾下的儿郎都陷在这儿,今儿个的胜仗可就变成败仗了,如果不追吧,临来的时候,赵括将军可是下令了,遇到伏兵,尽管追杀,要是临阵退缩了,回去难免会落得个责罚。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那将领脑袋中灵光一闪,口中传令道:“全军听令,继续追杀秦军!”说完一马当先,对着蒙哲退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这里他故意打了个马虎眼,没有说是追杀蒙哲的败兵还是追杀树林内的伏兵,但他却用行动作出了选择,士兵们哪里管这些,反正主将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于是这支赵国的军队,又继续向前推进,只不过刚这一耽搁,早就看不到蒙哲部的身影,这回向前,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罢了。 “将军未出军营却能算准敌军的行动,真乃神人也!” 赵军刚一出战就获得一场大胜,做为这军中的主将,赵括的心情就别提有多舒畅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才是一代名将应该做的事!今日一战,自己果然建功,可见书中所说之法确实好用! “哎,诸位客气了,如果没有众将努力,兵士拼命,我就算计谋百出,也赢不得秦兵啊,所以,这功劳是大家的,都有份!” 好听的话不花钱,说出来也不费劲,如此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赵括怎么可能错过,只见他也没费什么劲,就让麾下众将的忠诚度像吃了蓝色小药丸似的蹭蹭直涨,一个个都嗷嗷叫着要踏平秦营,攻破咸阳,生擒了那自命不凡的庄襄王! “报!~” 门外斥候的声音打断了营帐内的谈话,只见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跑进了营帐,单膝跪地说道:“启禀将军,最新探马来报,秦军已经拔营,后退三十里下寨,一路上遗落辎重武器无数!” “哦?”赵括眉头一皱,命令道:“再探!”(。) 第三百零九章 乱战中原(九) 反复探查的结果就是秦军真的退了,在这让出来的三十里范围内,没有伏兵,没有陷阱,甚至除了赵军的斥候就连个人影都没有,当这些消息汇集到赵括案上的时候,赵括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自信的笑容。 “哼!区区一个骄兵之计,也想瞒过我的眼睛,那白起除了会杀人,别的也就稀松平常!” 随手将竹简丢到面前的案几上,赵括环顾周围诸将,嘴角微微上扬,毫不在意的说道:“不用管他,前营向前推进三十里,左右两翼推进二十里,如果白天秦军没有前来挑战,入夜的时候前营除了必要的哨兵之外,集体后撤回来,等着秦军袭营!” “什么?秦军会来袭营?” 听了赵括的话,众将都是一惊,似乎已经看到秦军人衔枚马勒口的围在了营帐四周。只听得赵括忽然笑道:“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只是做了个最有可能的推测罢了。好了,没什么事就都下去吧,记住,秦军没什么可怕的,在智慧面前,粗鄙的武力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 像模像样的拿起兵书,赵括摆出了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却没有发现,退出大帐的几位偏将凑到了一起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如果打仗如此简单,可以什么都照着兵书来,那弄些文官过来就行了,要我们武将作甚,我总感觉将军的谋划不太靠谱,以前我跟着廉颇老将军的时候都是因地制宜,而且会制定不同的预案,真要是打了起来,哪有时间让你去翻兵书,找对策啊!” 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将领实在是忍不住抱怨,他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打了几十个,像什么都按兵书来的还真是头一回。 “禁声!禁声!小心被主将听到,治你的罪!” 一名年长的将领连忙将络腮胡扯到一旁,小声说道:“妄议大将,你不想活了!这些事是你能决定的么?再说了,按着赵将军的计谋,咱们不也打了胜仗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活着回去才是正经!” “我就是怕不能活着回去!”络腮胡嘀咕道:“竟然让他都猜中了,这才是我最不服的地方,对收集到的情报根本不去分析,直接对照兵书来做应对,这么干下去早晚得吃大亏!” “好啦,好啦,执行军令去吧,今晚看看秦军会不会袭营不就行了,如果猜错,我们再进言也不迟!” 不过上天好像真的对这个书生将军有所偏爱,甚至只要他随意的说一句白起被罢免,上天也会帮他实现一样! 秦军确实来袭营了,不过不是在夜里,而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当破营的秦军发现是座空营的时候立刻就选择了撤退,而那些守了大半夜,累的要死的疲兵被强行赶出来追击,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养精蓄锐的秦军竟然被顶着一双熊猫眼的赵兵追的到处跑,不仅如此,秦军还倒冲了自家的大营,让尾随的赵兵一拥而入,杀了个血流成河,秦军大败,再退三十里! 这下赵括是志得意满,诸将是哑口无声,甚至不少人都产生了回头好好读书的心思,至于秦军没有夜里来而是天亮之后袭营的时间差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当赵括得意的断言白起必将罢免的时候,谁都认为自家的主将有些狂妄了,这一军大将是想罢免就能罢免的么!可是没多久,斥候再次传来消息,秦军主动后撤三十里!原因竟然是…… “什么!白起屡战不利已经被撤了!现在秦军的主将是王龁!”络腮胡彻底惊呆了,他一把提起斥候的脖子,反复的确认道:“你们看得清楚么?确定已经换将了!” 那斥候胀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确实!秦军大将的画像咱们斥候都是烂熟于心,小的特意靠近了探查,确定营中出现的就是王龁,白起于天亮之前已经带着一队骑兵离开了!不过营帐的将旗并没有替换,还是白字大旗!” “哈哈!果然!果然!白起一走,大势定矣!”赵括坐在大案之后抚掌大笑,营内诸将面面相觑。这仗打得也太过诡异,赵大将军的嘴像开了光似的,说啥中啥,众人甚至觉得一个神童的名号似乎已经不能准确的形容赵括的实力,他就应该是上天一次任性之后的产物,妥妥的上天牌的私生子啊! “擂鼓!聚将!随我将来犯秦军尽数诛杀!破函谷!陷咸阳!”赵括站在高台上仰天大笑,俨然已是一代名将! “喏!” 没有斥候,没有两翼,甚至都没有人留守,疯狂的赵兵蜂拥而出,争先恐后地杀向了秦军的营寨!因为他们的战神说了,对面的秦军临阵换将犯了兵家大忌,此时秦军群龙无首,只要奋勇杀敌,定然大获全胜!战神的话就是真理,没有人会怀疑,甚至最先冲到秦营前的赵兵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后面的人仍然在前仆后继! “冲!给我冲!”第一次上战场的赵括被鲜血刺激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被亲卫裹挟着向前冲,其实他本可以不来,不过被骄傲占满了头脑的他,想要亲自见证自己的胜利,所以这名战力值小于等于五的书生,随便套了个盔甲就上了前线。 可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赵括断言的一样,赵兵如同汹涌的海水,不停的冲击着秦军的营寨,可那营寨却像是海边的磐石,任他如何拍击,尤自岿然不动。营寨前到处都是赵兵毙命的尸体,浓浓地鲜血都已经将地面浸透,形成了一团团的血泥。 “呕!” 刺鼻的血腥味让赵括的胃部十分不适,战争的惨烈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使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就在他犹豫这要不要继续进攻的时候,斜刺里冲出的骑兵让他彻底的乱了阵脚! “给我杀!” 恢复了月氏服饰的骑兵刚一出场,就像凿子一样狠狠地插进了赵军军中,将赵国的军队拦腰斩断!(。) 第三百一十章 乱战中原(十) 与传统的骑兵作战不同,月氏骑兵带着浓厚的草原风格,娴熟的马术配上强大的机动能力,让这些马背上的汉子成为了步卒的噩梦,赵国士兵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飞速而过的月氏骑兵凿穿,从高空俯瞰,密集的人群中间仿佛被犁过一样,被生生撞出了一条血肉胡同! 就在这个时候,营寨内的秦兵忽然冲杀出来,当先一员大将跃马提缰,手持长柄砍刀左劈右砍犹入无人之境!旁边一员赵将拍马上前欲将其斩杀,哪知那大将一声怒吼,长柄砍刀后发先至,只一合便将那赵将斩于马下! “秦将白起在此!谁敢来战!” 白起!他说他是白起!赵括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白起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他已经被罢免回秦国了么!一个不好的念头开始在他的心底滋生,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他还是感觉到自己怕是上当了。 赵括读了一肚子的兵书,里面有对付步兵的办法,有对付骑兵的办法,也有对付那些阴谋诡计的办法,可是当这些都综合到一处的时候,赵括绝望的发现,书里面并没有与其完全相符的应对之策!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大军已经被切成了前后两节,月氏骑兵已经调转方向再次开始了冲击,远处大量后秦军队的旗帜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随着他们的加入一个凹字形的包围圈已经形成!隔着重重的人墙,赵括看到自己的后军已经溃散了!怎么会这样,自己不是一直都算无遗策么! “冲!冲!都给我冲!”赵括咬着牙,拔出了腰间装饰用的佩剑,摇晃着就要冲上前去,刚没跑上两步,就被旁边的络腮胡子武将一把扣住了腰带。 “将军!再拼下去,人就拼没了,突围吧,那边没有秦军,末将愿意留下殿后!将军,快走!” 络腮胡的话如同凉水一般,一下子将赵括浇的冰凉,让这个被鲜血刺激得红了眼的书生终于冷静下来,望着络腮胡拼死搏杀的身影,赵括长长的吐了口气,组织剩下的赵兵退向了磨子山。 “终于退了!”白起骑在马上,用力甩了甩兵器上的血迹,让跟在自己身边的传令兵传令营寨中的鼓手放慢了进攻的鼓点,在歼灭了最后一波抵抗的赵军之后,秦军与赢广的大军连在一处将磨子山团团围住! 预料中的强攻并没有发生,秦军在占据了山脚之后就开始原地进行防御,似乎打算长期围困。不管秦人是怎么打算,赵括却是在山上到处奔走,兵书里的防御手段多如牛毛,赵括也不管是否合适,指挥士兵就是强行修葺,等到累得不行的时候,才拿起身边的水袋,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水袋早就空空如也。 “水呢?还没找到水吗!” 打发自己的亲兵去查看水源,赵括有些颓废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头上的铜盔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去了,收了收破损的甲叶,赵括望着天边的火烧云阵阵出神,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顶着一个名将的名头,还带着赵国的士兵将那白起杀败了九十里!可是只用了短短的一天,一切就都变了。 “将军,斥候营的兄弟已经将这山头翻遍了,没有发现水源。”赵括打发去找水的亲兵绕了几圈之后,也没找到水源,只好回来禀报。 赵括面色难看的大声喊道:“掘井找水!这难道还用我教你们么!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赵括的心中已经被恐惧所占据,他十分清楚如果真的没有水,跟着他上山的十几万赵军就真的陷入了绝境,用不了三天,不用秦军进攻,赵军自己就会哗变。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一向淡定的赵括终于失态了。 “可是,将军,这......这里压根就是一座石山,根本就掘不到水啊......”那亲兵并未发现赵括已经十分难看的脸色,尤自说道。 “噌愣!” 赵括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狞声道:“再敢有人扰乱我军心者!斩!” 就在这时,山腰处忽然传来一阵欢呼,这让赵括的心中猛地一喜,难不成是找到水源了?顾不得和那亲兵较劲,赵括提起下摆,飞快的向山腰处跑去。离得老远,就见众赵兵簇拥着一个人,正兴高采烈的向山顶上走来,看样子是刚从山脚下逃回来的。 见和水没什么关系,赵括的热情一下子又降了下去,不过身为主将,已经到了这里倒不好再回去,赵括便强打起精神,继续向下行去。 回来的是断后的络腮胡,他麾下的兵士拼了个十不存一,自己更是身披数创,不过好在这汉子命硬,最后还是活着逃了回来。他原本是想着上去拜见赵括的,没想到赵括竟然亲自来到半山腰迎接,这让络腮胡又是惶恐又是感动,只能隔着老远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都喊不出来了。 “没事,没事,活着回来就好,活着回来就好!” 赵括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出来找水的,他顺着这个引子走上前去,双手将络腮胡扶起,见络腮胡满脸的血泥,赵括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恶心的感觉,不过这个时候却是不能露出自己的心思,赵括只好强忍着不适,用手拍了拍络腮胡的肩膀,夸赞道:“你,很好!真的很好!” 络腮胡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疲惫随着赵括的拍打一扫而空,只见他忽然后退一步,单膝跪地,说道:“将军,末将上山之时已经看了秦军的连营,他们以磨子山为中心,连营数十里,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末将不才,愿领一军前方开路,护着将军突围!” “恩?你说你看了他们的军营?” 赵括顾不得恶心,上前一把将络腮胡拉起,小声的问道:“你能否估算一下,这山下秦军到底有多少人?” 络腮胡见状犹豫了一下,又用眼睛扫了扫四周,最后也小声地回答道:“末将目测了一下......山下秦军怕是不少于三十万。” “什么?!” 赵括脑中一片空白!(。) 第三百一十一章 乱战中原(十一) 三十万人是个什么概念,咱们黄金周期间热门的旅游景点,一天的吞吐量大概也就这么个数,属于那种放眼望去除了人还是人的情况。 没退路了,这次是真的没退路了,上党郡里确实还有援兵,可是留守的不过是个偏将,能统兵的大将都被自己带出来了,一个偏将守城勉强够用,率兵支援是指不上的。想想也对,这一战秦人谋划许久,怎么可能留一条活路出来,自己当时也没有仔细想想,慌乱中就走进了他们设计好的圈套。 “召集众将,到山顶议事!” 在山顶的唯一一块平地上,赵括与幸存下来的副将们席地而坐,沉默了半响,赵括率先开口道:“想来你们也应该知道了,这磨子山就是一处绝地,整座山上上下下没有一处水源,当我看到山上这么稀疏的植被的时候本应该想到的,怪我。” 犹豫了一下,赵括接着说道:“没有粮草,没有水源,用不上三天,我们这十几万人将不战自溃,等到了那时候失去战力的士兵们就只能任人宰割,叫诸位上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面对眼前的困局,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山顶上一片寂静,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再没有一丝声音。 赵括有些尴尬,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毕竟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任谁都不可能那么淡定。 干咳了两声,还是络腮胡第一个开口:“既然已经探知此处是绝地,那就不能在此拖延下去了,依我之见,我们应该趁着兵士们还有战力,充分休息之后,趁夜突围才是。” “突围?山下面有三十万人,防御都修到山脚下了,你让我们怎么办,硬撞上去么?”副将罗涵不屑地说道。 “不突围那就是等死!不用多,只要拖上几天,这山上的人就会全部失去战力,到时候就会被秦兵像杀鸡一样,一个个的宰了!我同意突围,突围不一定死,困在这里却是一定会死!” 只要开了头,副将们立刻就分成了两伙,绝大部分的人都主张突围,只有一小部分人认为突围就是个死,主张坚守,其实他们的心思大家都清楚,坚守不过是个幌子,听起来好听些罢了,实际上这些人是想降。 毕竟没听说秦军有杀俘的习惯,他们顶多驱赶着俘虏做为攻城的先锋,只要能暂时保住性命,说不定还能在这场战斗中找到一丝生机。 赵括听着副将门的争吵,心中大概有了主意,只见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的意思我明白,本将仔细权衡了一下,决定突围!至于降......”赵括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虽为一介文人,但也知道气节二字!”眼睛瞟了罗涵一眼,赵括猛地站起身,命令道:“将所有干粮集中起来,青壮优先,今夜本将军亲为先锋,定要打开一条血路,带众弟兄回家!” “喏!” 漆黑的秦军营地内,无数秦兵手持兵器隐藏在营帐之中,今夜是山上赵兵的最后机会,如果不想死,他们一定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突围,所以吃过晚饭,秦国的军士便分作两组,轮换着休息。 说实话,今夜并不是一个偷袭的好天气,一轮满月挂在夜空之中,那皎洁的光辉照的大地一片明亮,甚至不打火把,哨兵也能十分清晰的看到山上的景象。 不知什么时候,对面山坡上忽然出现了大片的黑影,这些黑影并没有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迹,反而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前推进。 “敌袭!敌袭!” 冲在最前方的赵兵飞快的奔跑着,他的任务就是尽快冲到对方的营地造成混乱,只要对方大营乱起来,他们才有冲出去的希望。只不过他的想法注定是要落空,已经预料到赵兵会来袭营,秦军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脚下一空,这名赵兵莫名其妙的摔倒在了地上,脚踝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哼出了声,可是下一秒,他就被一箭射中了胸口!直到倒下去的瞬间,他才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楚,在秦军大营的前方地面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长沟,这些沟深浅不一,快速奔跑的人一旦进入到这里,如果不及时停住,伤了脚踝那都是轻的,那些不慎踩入深坑的,折断腿骨都是可能的。 “前进!前进!攻不进秦营,咱们都得死!” 络腮胡护着赵括压到了秦营外围,只见前排冲锋的赵兵已经所剩无几,不少摔断腿的伤兵正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不过很快,他们就会得到解脱,因为继续冲锋的赵兵会踏着他们的身体前进,而他们,将用他们的生命为大军打开前进的道路。 很快,蜂拥而上的赵兵就破开了秦军的营墙,只不过预料之中的混战并没有展开,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排的盾墙以及盾墙后露出丝丝寒光的兵刃。 “进!”盾墙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大盾提起,身强体壮的秦军盾手迈着整齐的步伐步步逼近。 对方明显是早有准备,如果换作平时,像这种情况,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立刻撤退,只是如今……他们哪里还有退路! “杀!” 集结到一起的赵兵疯狂地撞向了秦军的盾墙,妄图破出一条生路,可是那盾墙坚固得很,虽然摇摇晃晃却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就在这个时候,一柄柄的青铜长剑从盾墙的缝隙中刺出,毫无阻碍的捅进前方赵兵的身体,扑哧扑哧的入肉声响成一片,长剑抽出,一排排的赵兵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进!” 当面前的敌人屠戮一空,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秦军抬起盾,跨过赵军的尸体继续前进,而就在这个时候,盾阵的后面再次传来了刺杀的声音……那是秦军对那些倒地的赵兵补刀。 赵括看着对面步步紧逼的秦兵,身子忍不住的抖动着,身边的士兵跃过他的身子,还在前仆后继的冲击着秦军的盾墙,徒劳而惨烈!(。) 第三百一十二章 乱战中原(十二) 一方是破釜沉舟,另一方则是以逸待劳,实力相差悬殊的双方在狭长的战场上展开了惨烈厮杀,浓浓的夜色为赵兵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可尽管如此,他们最终也没能突破秦军的铜墙铁壁。 进攻的浪潮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弱,当天空上泛出鱼肚白的时候,赵军的攻势终于停了下来。 泥泞的土地上几乎到处都是赵军的尸体,为了活命,突围的赵军不可谓不勇敢,只不过有的时候,勇敢并不能决定最后的结果,而那些最勇敢的士兵往往都是最先阵亡的。 能战,敢战的勇士早已经拼光,剩下的罗涵之流,见事不可违,便早早的撤回到了山上,此时的山脚下,只有络腮胡带着亲卫,紧张的护卫在呆愣愣的赵括身边。 “没了,都没了!” 赵括呆呆的坐在一块石头上,身上的盔甲歪歪斜斜地挂着,满是油泥的脸上沾着点点的血痕,那是昨夜,身边的亲卫为了保护他而留下的,现在,那名亲卫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子早已冰冷,可是赵括宁愿昨天晚上死的是自己,因为那样,他就不必再为眼前的残局而愧疚。 大秦的悍卒已经一层层的围了上来,拼命压缩着赵括等人的活动空间,而坐在中间的赵括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青铜盾牌上的鬼面纹,络腮胡紧张地挡在赵括的前方,亲卫的兵刃一致对外,不过,一切都是徒劳,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秦军前进的脚步。 可是就在络腮胡决定拼死一搏的时候,前排秦军的盾牌忽然重重的戳在了地上,除了浓重的喘息声,一时竟再无声响。 “嗒嗒嗒嗒。” 白起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走到盾墙的后方,居高临下的望着困在中间的赵军,他们,都是自己的俘虏,当然,前提是他们肯投降。 “你就是赵括?” 听到白起的问话,赵括的眼神中好像恢复了些神采,只见他抬起头,望着这个从未谋面的对手,用同样淡漠的语气反问道:“你就是白起?” “哈哈!有点意思!” 白起被赵括的态度逗乐了,自己南征北战多年,见过的敌将数不胜数,但是敢在被俘之后还这么对自己说话的属实不多,而其中文人出身的,就赵括这么一个。 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白起敲了敲手中的马鞭,对着赵括说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招降你的部下,活;第二,强硬到底,死。我的耐心不多,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 赵括用力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脸,拄着佩剑站直了身子,然后就那么直直的望着面前的白起,望着中原各国口中的杀神,只听得他长吐了口气,问道:“你们都怕死么?” 旁边的络腮胡嘿嘿一笑,答道:“怕死的都跑到山上去了,敢留在这儿的,哪有那种窝囊废?” 周围的亲卫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子向中间靠拢,那握着兵器的手攥的更紧了。 “哼,冥顽不灵!” 白起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以为缺了你,我就收服不了山上的赵军么?来人,给我找些嗓门大的军士,一起对着山上喊,就说他们的主将已经投降,让他们放下武器自己走下山来,一炷香之后,我们可就不要俘虏了!” “你......卑鄙!” 赵括先是愕然,然后就是愤怒,白起这招不可谓不毒,只要打着他赵括的招牌,山上那些不知情形的赵兵极易被他蛊惑,加上那副将罗涵早就有投降之心,有了自己这个主将垫底,他降的更是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赵括苦笑着摇了摇头,白起说的不错,自己降与不降确实无关紧要,只要被控制在他的手里,想怎么说不还是人家自己的事么! 果然,听说主将已经投降,山上的赵兵顿时失去了主心骨,加上远远地望见赵括好好的站在秦军当中,不似作伪,那些赵兵终于放下了戒心,丢掉手中的兵器,一个个的鱼贯而出。罗涵躲在山上静静地看着,当他发现先下去的赵兵并没有遭到伏击,而是统一被带到了军阵的后方安置,罗涵与其余几名将领互相对视了一眼,终于也走了出去。 “呼。” 赵括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十几万大军就这么白白葬送在了自己的手中,经此一役赵国定然是元气大伤,不过上党郡内还有近二十万大军,只要能保上党不失,赵国就还有希望。 “白将军,这些亲卫是受我蛊惑,并不是真的愿与贵军为敌,赵括愿一死以平息贵军的怒火,希望白将军大人大量能够放他们一条出路。” 说完,赵括丢掉了佩剑,一揖到底。 “将军!使不得啊!您不能这样哇!我们宁愿死,也不受秦贼的羞辱!”络腮胡一把扶住了赵括,大声地说道。 正巧罗涵等人经过,听到喊声之后,他们不由得放缓了脚步,眼睛直直地望了过来。 就听见白起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你没有抓住,现在求饶,不觉得太晚了些么!” 话锋一转,白起森然下令:“出了赵括!一个不留!” “喏!” 持盾的秦兵蜂拥而上,瞬间将那些亲卫淹没,络腮胡一手撑着一面盾牌,脚趾死死地扣住地面,想要问身后的士兵撑出一片空间,只是后面的人并没有挺到那个时候,当最后一名士兵倒下后,锋利的长剑从络腮胡的背后狠狠插入,冰冷的剑尖透胸而出! “噗嗤!噗嗤!” 络腮胡双臂无力的垂下,人却被周围的盾牌夹着,始终不倒,盾牌的缝隙中,兵刃还在不停地吞吐,每一下都会带出道道血光。 长满胡须的头颅低垂着,摇晃着,似替自己的无力不甘,又似替那些投降的士兵悲哀,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杀神白起善屠城,他会心甘情愿地留这十几万的负担在身边么? “不!” 赵括疯狂的想要冲到络腮胡的旁边,可是没走两步就被周围的盾牌死死架住,白起回过头,对着赵括冷冷地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劝上党郡的守将投降,你可以选择拒绝,但我会将这十几万降卒集中在你的面前,每百人一队,你拒绝一次,我斩百人,直到你同意为止!”(。) 第三百一十三章 乱战中原(十三) 赵括妥协了,当一百名赵国降卒像待宰羔羊一样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赵括再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他知道,只要他稍一犹豫,悬在他们身后的战刀就会落下,而白起,则会一脸平静地再送一百名降卒到他的面前。 “我可以帮你劝降,但你要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赵括痛苦地闭上眼睛说道。 “保证?你认为你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么?”白起表情冷漠地盯着赵括,一字一顿的说道:“劝降,他们还有生的可能,拒绝,他们现在就会死!” “你就是个魔鬼!!” 赵括忽然睁大了眼睛,疯狂地对着白起咆哮,在那满是书生气的脸上挂满了狰狞的怒纹,似乎是在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怒!可是,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当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赵括软软的跪在地上,被几名秦兵拖拽着走到了上党郡的城墙外。 不远处,无数的赵国降卒正在拿着简易的工具在那里铲土,白起已经放话,上党郡城如果不降,一旦城破,鸡犬不留,现在这些降卒挖的坑,就是为那些顽固不化的死脑筋准备的! 上党郡城,留守的副将紧张得靠在城楼上,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铜盔的缝隙不停地流淌,转眼间便浸湿了身上的盔甲。 赵铎不过是个副将,如果不是和赵括有八竿子勉强挂上的亲戚,这留守一职说什么也不会留给他,可是当初费劲巴力才弄到手的肥差已经变成了烫手的山芋,稍有不慎那就是个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吃喝玩乐还行,要说守城,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赵铎心里清楚的很,说是这城内有近二十万的赵军,可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临时征调上来的百姓,没错,不是青壮,而是百姓!自从赵王下了征召令,无数的老幼被塞进军队送到上党,就这么一支队伍,你想要他发挥出多大的战力?而城外来的是谁?大名鼎鼎的杀神白起,他说屠城那绝对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他是真能干出来的!可是如果降了,这不战而降的责任谁来承担,就算秦国放过了自己,赵国却是会动手的! 守,守不住,降又降不得,赵铎仿佛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城楼上急得团团乱转,就差大头拱地,脑袋撞墙了。 就在这时,城下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同时也将他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因为他已经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赵括! “是将军!将军回来啦!” 赵铎兴高采烈的冲向了城墙,却没有仔细想想为什么赵军的主将会出现在秦军的军营之中,岂不知这个时候,见,不如不见!只是赵铎哪里会想的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的主心骨回来了,有什么难事,都交给赵括就好!直到趴到城头,见到冷着脸被秦军看押的赵括,赵铎这才反应过味来,自己的主将似乎并不是凯旋而回...... “将......将军。” 赵铎小心地探出脑袋,颤颤巍巍地喊道:“不知道将军过来,恩......所谓......所谓何事啊?” 话刚一出口,赵铎就后悔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个嘴巴,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有这么说开场白的么! 果然,赵括一听这话,是接也不行,不接也不行,自己都被秦军俘虏了,被押送到城下还能所为何事?难不成是因为质量问题,包邮不成反退货?要不就是秦军大发善心,送自己回来感化众生?自己当初怎么就瞎眼留了这么个货守城! “喂!城头上的人听着,我们将军说了,快快开门投降!如此还能保你一方百姓平安,如果还执迷不悟,破城之日,鸡犬不留!喂,你,说你呢!喊啊!” 赵括被身后的秦兵推搡着走到了前方,慢慢抬起头,望着城头上飘扬的赵**旗,嘴角抽动了几下,想要开口,可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不说话?行,不说是吧,来,把那一百降卒推到前边来!”身边的秦兵见赵括犹豫不决,伸手便拽过来一名赵军降卒,蹭楞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铜剑。 “不......不要......将军,救我!救......”年轻的赵兵惊恐地望着赵括,想要让这位算无遗策的神童将军救下自己的性命,可是话还未说完,锋利的剑刃就划过了他的脖子,敞开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年轻的赵兵瞪着眼睛歪倒在了地上,喷射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那被束缚着的身体还在不停的抽动。 “你!你!” 赵括根本没想到这些秦兵会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就因为他的犹豫,让一名年轻的赵兵瞬间失去了生命,眼看那秦兵面无表情的又拽过一名降卒,那神情仿佛像是在杀一只只鸡! “降了!降了吧!不要再杀人了,我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赵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任由鲜血浸湿了自己的衣袍,只见他双手死死地扣住地面,双肩不停地抖动着,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撕裂的痛楚! “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青铜剑轻易的刺穿了赵兵的身体,一摆手,将赵兵的尸体丢到了赵括的身旁,提着铜剑的秦兵甩了甩剑上的鲜血,冷冷地说道。 “降了吧,都降了吧!”赵括忽然昂起了头,扭曲的青筋布满了清秀的面庞,面对青天,他发出了啼血的咆哮! 都降了吧!降了吧!降了!降......!战场上,城墙间,赵括那如同受伤野兽一般的声音在久久地回荡。 赵铎楞楞地站在城头上,望着下面跪坐在地上的赵括,又看了看远处黑压压的秦军,最后又将目光停留在正在挖坑的降卒身上。赵铎咽了咽唾沫,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城头上,高高飘扬的赵**旗在缓缓地降下,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赵国士兵陆续走下了城头,沉重的城门吱扭扭的慢慢开启,在一阵阵的尘土之中,上党郡卸掉了自己的最后一层防御。 “进城!”(。) 第三百一十四章 乱战中原(十四) 历史上的上党郡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战火,单从青砖城墙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就可以看出,做为邯郸的屏障,上党郡已经无数次抵御过外敌的入侵,这里不是没有被攻陷过,可这样被人兵不血刃的占据,还是头一回。 白起兑现了他的诺言,秦军进城后并没有屠城,而是实行了战时军管,所有赵兵都被撤出到城外,打散编制之后又重新划分,这些俘虏每日的工作就是挖坑,耗尽全身气力之后得到勉强可以果腹的米汤,只不过这比水强不了多少的吃食,并不能让人有饱腹感,相反,只会越喝越饿。 有过大胆的赵兵询问为什么要挖这些大坑,秦军给出的答复是,由于降卒太多,不好看管,只有让他们耗尽体力之后,才能保证不会作乱。这个理由十分的牵强,因为单靠那汤水就足以把这些降卒饿得半死,挖坑也就成了无用功。可是对于这个疑问,秦军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蛮横地告诉他们,这是军令,不想死,那就照着去做! “典将军,今日请你过来是有要事相商!” 郡守府内,白起一脸严肃的邀请典军过来议事,同来的还有双方的将领,密密麻麻的人将议事大堂挤得是满满当当。 见白起如此兴师动众,典军知道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不待坐好,典军就轻声问道:“白将军,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有用到我后秦军队的地方,典军定不推辞!” 白起苦笑着点点头,挥手让众将安静,只见他仔细斟酌了一下,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据太原郡传来的消息,原本李牧一直是在猛攻王翦的防线,可是有段日子忽然体恤起士卒来,每次的进攻都是浅尝辄止,一旦出现大规模的杀伤就立刻退兵,如此持续多日,引得王翦疑心大起,想要攻击一下试试虚实,又怕中了李牧诡计,加之李牧的大旗一直留在中军,所以王翦并没有轻举妄动。直到前几天,王翦下狠心派了一支敢死队夜袭赵营,才发现中计了,李牧知道王翦守备森严,短时间内无法攻克,便虚晃一枪,留下一支偏师佯攻,自己带着主力绕道返回邯郸!” “什么?难道现在李牧已经到了邯郸?” 典军闻言大惊如果真如白起所说,李牧驻守邯郸,且不说守军多少,单单就气势上的增幅就会给秦军造成很大的麻烦。 “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李牧还没有抵达邯郸,但也已经不远,我现在想调集所有骑兵,以最快的速度插到李牧的必经之路上,不计代价的拖住李牧的脚步,为我们后续大军围困邯郸争取时间!” “没问题!我会让月氏骑兵打头,他们一定可以完成任务!”典军回答的相当痛快,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次会议进行的十分短暂,敲定了一系列细节,这个战争的机器快速的运转起来,随着一道道命令的签发,所有的骑兵都集中到了后秦军中,由封庄带领,近两万人的骑兵队伍消失在了滚滚的烟尘之中! 典军和白起目送着骑兵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一前一后的走下城头,过了良久,典军忽然开口问道:“白将军,现在骑兵已经出发,步卒马上也要开拔,不知道白将军想要怎么处理那三十余万的降卒?” 白起闻言一笑,瞬间已经明白了典军话中的意思,军情突变,这三十余万人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袱,留的人少了,容易被这些俘虏反噬,留的人多了,围困邯郸的人手又不够,可以说现在白起已经进入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只见白起摇了摇头,根本没有一点为难的意思,“典将军,你认为我让他们挖那些大坑是为了什么?” 典军一愣,虽然自己心中有过猜测,但还不敢确定,如今从白起口中如此轻松的说了出来,心中还是震惊不已,典军自问手上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一次杀三十万,典军是想都没有想过,那些不是牲口,而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会哀求,会惨叫,最重要的是他们是自己的同类!如此的一切,在白起眼中到底算是些什么,让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此人杀性太重,必将死于横祸!” 心中给白起下了个定义,典军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赵括这几日过得很不安宁,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些战死的赵兵,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梦到络腮胡满脸是血的拉着他奔逃,然后忽然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孤号。 不过今天的梦十分奇怪,里面没有丝毫的血腥,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中军大帐,络腮胡等一系列将领笑眯眯地站在自己的周围,军帐外,密密麻麻站的都是赵兵,他们无一例外,都直勾勾的望着自己,而且脸上都带着那诡异的笑容。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括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这种寒意不同于冬日的那种寒冷,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寒! 自己到底忘记了些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赵括皱着眉头,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赵兵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赵括而移动,那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加的诡异。 络腮胡笑眯眯地跟在赵括的身边,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跟着。赵括觉得心底的寒意更加的浓重,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猛地一回头! 天啊!这都是些什么! 身后那些赵兵的身子并没有动,可是他们的头竟然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始终都是笑眯眯地对着自己,自己为什么知道他们在笑?为什么?天啊!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偌大的面皮上竟然只有一张嘴!那嘴角还在微微上翘,粘稠的鲜血早已经染红了一片! 赵括猛地退后一步,却见身边的络腮胡竟然也变成了那个模样! “将军,带我们回家!” 赵括忽然想起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原来这些人----都是死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乱战中原(十五) (大家端午节快乐哦!) “不要!不要!” 赵括惊恐地在梦中醒来,胡乱的抓住了身边的稻草,睁开眼,入目的是土黄色的牢顶,听到的依旧是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呼......呼......” 赵括长长的喘着粗气,渐渐平息了心中的紧张之情,稍微有点放松,就听到牢门外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 “喊的那么大声,你不要什么啊?难不成梦到******不成!” 守卫的秦兵打开了牢门,意味深长地对着赵括说道:“出来吧,我们白将军大度,这就送你们这些降卒回家!赶紧跟我走吧!” “回家?” 赵括仿佛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如同触电般的退回到了牢房的底部,瑟瑟发抖地望着那名秦兵。 “不!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呦呵!怎么着,住牢房住上瘾了是不是!把他给我架出去!” 两名粗壮的秦军汉子大步走进了牢房,不由分说,架起赵括就往外走!赵括用脚反撑着地,用尽吃奶的力气想要挣脱开来,只是他一介书生,再怎么挣扎又能如何,倒是他的鞋子完成了他的心愿,留在了通往城外的道路上。 在上党郡城外,几个数十丈的深坑分散在平坦的战场上,每一个深坑边上都站立着数量不等的降卒,而在他们的外围,则是秦国的盾兵,盾兵后方是一排排的长矛手。 长期的饥饿让这些降卒面呈菜色,不过他们同往常一样十分安静的坐在地上,等待着秦兵发给他们工具,然后下去继续挖坑,熬到中午的时候,就可以得到一份米汤。 挣扎着的赵括从他们的面前被强行拖走,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引起了降卒们的骚动,他们并不明白,自家主将为什么叫的如此凄惨,他们看的很清楚,两名秦兵只是架住了他,并没有暗中下黑手。 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涕泪交加的赵括被带到了白起的身边,望着赵括现在的模样,白起十分的奇怪,不是让人告诉他准备放他走么,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变成了这样?难道他猜出了什么不成? “赵将军,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可是没办法和你说话。你这一路过来,我的士兵应该没有难为你吧。” 赵括用力吸了吸鼻子,颤抖着抬起了手,用手指直直的指着白起,说道:“白起,你好狠的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如果真要放我们离去,用得着将我赵国士兵围困在深坑边缘?我只是不相信,你竟然真的会对这么多人下杀手!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些降卒并不都是精壮,里面有一大半是老人和孩子!他们不过是强拉到军中凑数,根本就不是士兵,你怎么能对他们下手!” 白起收敛了脸上一贯的笑容,头一次正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书生,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打算竟然会被一个书生看破,不过不要紧,就算看破又如何,根本就改变不了结果。 “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晚了点儿么?” 白起冷哼了一声,说道:“在我眼里,只有敌人和百姓两种,他们既然穿了你赵兵的服饰,那就是我的敌人,难道你要对你的敌人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尊老爱幼么!他们提得起刀,就杀得了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让我对敌人仁慈,哼!迂腐!” 白起走到赵括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脸,淡淡地说道:“战败就要有战败的觉悟,如果败的人是我,你也会这么对我的。” “不会!不会是这样的!”赵括猛地抱住了白起的大腿,苦苦哀求道:“你不能这样做,你答应过的,你说过不杀我们的!你说过的!” 白起摆摆手,让周围的护卫退下,一只手揪住了赵括的头发,让他仰起脸对着自己,只听白起慢慢地说道:“我说过只要投降,就不屠城,我做到了,所以,现在城内的百姓还活着,我白起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可是请你仔细想想,我包括我的部下,什么时候说过不杀降卒了?” “你!” 赵括猛地一愣,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是越想脸色越白,最后竟然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白起说的没错,从一开始他就从未承诺过会留下赵军士兵的性命,他一直都是用赵军降卒的性命相威胁,逼着赵括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步,磨子山下是这样,上党郡城下也是这样,白起用他的手腕将赵括玩弄于股掌之间,让赵括以为自己为了大局而忍辱负重,可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白起!你就是个屠夫,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屠夫?”白起冷冷一笑,说道:“这个外号倒是贴切,人屠白起,听着倒是蛮威风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第一个死的,你会陪着我看完整个过程,最后,才轮到你......动手!” “咚咚咚咚!” 城头上忽然响起了阵阵战鼓的声音,原本严阵以待的秦兵忽然提起了盾牌,排着密集的队形向中间的降卒挤压过去。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坐着的降卒顿时哗然,他们拼命的撞击着盾墙,想要求得一条生路,可是他们都是彼此被串连到了一起,只要有一个人摔倒,就会牵连到绳索上的所有人,加上都被饿了好久,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降卒虽多,却是被挤得节节后退! “不要!不要!啊!” 靠近大坑边缘的赵兵斜靠着身子,双脚拼命地搓着地,想要停下来,可是单凭他一个人怎么能抗衡得了那么大的力气。终于,脚下一空,这名赵兵惨叫着掉入了深坑,直到这个时候,那些推搡他的人才忽然想起来,他们彼此是被绑到一起的,还没反应过来,这条绳子上的人便一个接一个的掉了下去! 高台上,赵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看着无数的赵兵挣扎着,惨叫着,却像下饺子一样跌落到了坑底,赵括彻底的绝望了,白起没有说笑,他要在这里将赵国的希望全部抹杀!(。) 第三百一十六章 乱战中原(十六) 一夜之间,在上党郡城外的旷野上忽然多了几座小山,无数的乌鸦盘旋在上空,发出阵阵嘶哑的鸣叫,忽然间,它们仿佛发现了什么,纷纷落到了最大的那座土山之上。 在这座土山的最高处,赵括直直的盯着上党郡的城墙,越过那里,就是邯郸了吧……可是自己怎么不能动呢?自己还要带兵杀敌呢! 一只胆大的乌鸦蹦跳着落到了赵括的旁边,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圆圆的东西,这个酱紫色长满毛发的东西应该是人的脑袋,对于这一点,吃惯了人肉的它已经有了相当的经验,至于为什么是酱紫色,这个问题不在它的小脑瓜的考虑范围。 狠狠地叼了一口,污浊的鲜血混着带着土腥味的肉,一起咽下,乌鸦扬起脖子骄傲的叫了两声,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勇敢。 “呼!” 天上的黑云瞬间飘落,将那个圆球围的严严实实,聒噪的鸣叫声不绝于耳,争抢的鸦群仿佛汹涌的潮水,将赵括的头颅瞬间湮没…… “你听说了么?咱们的赵大将军最后也没能幸免,被那个白起给活埋了!” “可不咋的,那天我偷摸爬出去看了,咱们将军为了给那些赵兵求情,都给那白起跪下了,可那白起根本就无动于衷,三十多万人,说埋就埋了!我还听说啊,那白起是魔王转世,不但杀人如麻,还喜食小儿,你们可得把自家孩子看住喽!” “这个畜牲!他肯定不得好死!他就不怕那三十万的冤魂找他索命吗!” “嘘!你小点声!这么大声你不要命了!现在到处都是秦军,你要死可别连累了大家!好了,都散了,散了吧!” 金色的秋风飘进咸阳,在带来丰收的同时也带来了前方的战报,高大巍峨的秦王宫内,庄襄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手里拿着白起的战报看的入神,这份战报他已经反复看了十几遍,里面的内容几乎都可以背下来,就这短短的几十个字,就让朝堂上的文武明显分成了两派。 “大王!白起嗜杀成性,有失仁德,如果不加以严惩,上行下效,必将玷污我大秦军魂,常此下去,中原各国均知我大秦士卒残暴,抵抗是死,投降也是死,既然没有活路,各国必将死战到底!大王!此例不能轻开啊!” 士大夫裴筞站在殿中诉说的是慷慨激昂,仿佛不撤白起那就是上对不起苍天,下对不起黎民,一个昏君的帽子就要扣在庄襄王头上。只是他说的热闹,文官集团赞同的人也很多,可是相国范睢没有开口,那些手握重权的显官也没有发表自己的言论,所以裴筞虽然说的热闹,却没有什么份量。 而在武将这头则心齐得多,尽管两位侯爷并没有开口,但是他们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保住白起,绝不可以临阵换将! “如果按照裴大人的说法,那三十多万的降卒要怎么处理的好呢?我秦军将士加上友军也不过四十余万,倾全军之力倒是可以看押住这么多的降卒,那么大王灭赵的大计又靠谁去完成?难道靠裴大人你舌璨莲花,一关一关的去劝降么?” 大将军蒙毅冷笑一声,丝毫没有顾及裴筞的面子,只听得他继续说道:“留,留不得,放,放不得,既然这样,也只能杀了了事,再说了,双方既然敌对,那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杀一个和杀三十万有区别么?”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裴筞气得脸色发青,想要反驳蒙毅,可是却又没有充足的理由,无奈退回,眼神却瞟向了站在末位的吕不韦。 可是吕不韦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打算参与的模样,这让裴筞实在摸不清他的打算,既然自己已经尽力,那就暂时如此吧。 “好了,好了,孤已经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庄襄王恰到好处的话语打破了殿内的尴尬,只见他丢掉手中的竹简,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口中淡淡地说道:“此事……再议。” 说是再议,可并不真的是明天把这件事提出来再讨论讨论,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庄襄王的意思。这就是要先行搁置了,什么时候想拿出来谈一谈全凭大王的心情,这意味着大王已经默许了白起的做法,变相的将他保了下来。 再无异议,便到了退朝的时辰,吕不韦随着众臣走出了王宫,转个身便又顺着侧门走了回来,门口处早有个小太监在那里侯着,见吕不韦过来,便躬身施了一礼,转过身子前头带路。 转过长长的连廊,吕不韦来到了一处偏殿,推开门,就闻到里面传出一阵浓香。吕不韦不动声色地偷眼瞧去,就见庄襄王将碗中的浓汤喝个干净,顺手递给了在旁边侍候的赵姬手中。 “王后啊,以后这送汤的活让下人们去做就好,不用总劳烦自己,小心累着。”庄襄王温和地对赵姬笑道:“好了,你先退下吧,孤有话要和不韦聊聊。” 赵姬接过铜碗,对着庄襄王行了一礼,然后就温顺的退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吕不韦一眼。 “嘿嘿,不韦啊,果然不出你所料,这白起到底还是做过了。如今他有把柄握在孤的手上,还怕他不乖乖地给孤卖命!” 吕不韦恭敬地低着头说道:“白起有大将之才,看其领兵陷阵,倒也有名将风范,唯一不足的就是杀性太重,不过这也算不得坏事,既然刀柄已经掌握在了大王手中,让其替大王扩土开疆,也是不错。至于统一之后,是藏是毁,还不是大王一句话的事。” “恩,说得好!说得好!哈哈哈哈!” 庄襄王今天的心情显然很是不错,不过笑了一阵子,庄襄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就见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问道:“那李牧绕道千里回援,不知道白起能不能挡住,这李牧可是成名已久的宿将,绝非寻常人可以抵挡,王翦如此小心谨慎,不也是上了李牧的大当!” “回禀大王,白起已经先行派遣骑兵进行阻拦,然后便尽起步卒跟进,想来现在应该已经与李牧的先头部队交上手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乱战中原(十七) 自从赵武灵王推行了胡服骑射,赵国骑兵的战力就进入了一种井喷式的发展时期,而这其中战力最强的就是李牧的军队,由于常年与匈奴的作战,李牧的军队始终处在一个战备的状态,只要军令一下,这支赵国的顶尖战力就会立刻行动起来,将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碾成齑粉。 在邯郸城的北方,李牧的先头部队正在全力以赴的向前推进,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邯郸,告诉那里的守军,大将军李牧回来了!只要他们坚守住城池,等到李牧赶回来,赵国便有获胜的希望! “驾!驾!” 马蹄翻起枯黄的草皮,带起了无数的烟尘,大队的骑兵驰骋在宽广的平原上,掌旗的士兵高举着战旗,上面是一个大大的赵字!自从接到了大将军的将令,这支骑兵就日夜兼程的赶往邯郸,长途的奔袭耗尽了他们的体力,可是为了早一日赶到,他们并没有选择休息,而是继续向前,只有在马力不济,实在无法继续的时候,才会停下来略作修整。 谁也不知道的是,就在一山之隔的对面,同样疲惫的月氏骑兵也在拼命的向前,与原定的日期相比,他们比预计的时间早到了一日,由于不知道对面的情况,贸然上去容易引起对面的警觉,封庄让部队停下脚步,派斥候先上去看看情况。 眼前的这座小山并不高,其实用土包来形容它应该更恰当,上面没有任何的植被,也没有大块的岩石,它就像一座小小的关卡,正正好好地横在了通往邯郸的必经之路上,如果按照官道,那肯定是得绕路的,可是考虑到时间紧迫,赵国骑兵也选择了直接翻越,由于不知道山对面的情形,他们也派了斥候登山! 就这样,双方斥候在彼此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忽然相遇! 西冷是月氏斥候的队长,身材魁梧的他生了一颗极为细致的心,出色的大局观和应变能力,让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这支斥候小队的队长。 “下马!” 西冷一声令下,所属的斥候小队尽数跳下了马背,骑着战马爬坡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这个时候,四条腿的战马并不比两条腿跑的快。紧了紧腰带,西冷第一个向山顶爬去。 稍微有些经验的斥候都知道,先一步发现敌人,就能先一步的掌握主动,而一个成熟的主将则能够将主动一点点的转变成胜势,所以当西冷趴在地上,向对面眺望的时候,赵国的斥候骑着他们的战马刚刚爬到半山腰! 只一眼,西冷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土山的两侧都是平原,谁能率先占据这个制高点,谁就能居高临下的发起冲击!对于骑兵来说,速度就是他们的利器,谁的速度快,冲击力猛,谁就能够凿穿对方的阵型,将对方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一把拽过身旁的士兵,西冷凝重地对他说道:“用你最快的速度冲到坡底,哪怕是滚,也要把消息送到军中!记清了,对面是赵国骑兵,谁占据制高点,谁就占据了主动!” “对面是赵国骑兵,谁占据制高点,谁就占据了主动!”士兵飞快的复述了一遍,行了个军礼,飞快的向山脚下跑去。 西冷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指挥手下的斥候躲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当对方登上山顶的时候,就是双方拼命的开始!回过头,只见报信的士兵带起了一溜烟尘,他怕速度不够快,真真的是滚下去的,而当封庄带着月氏骑兵开始登山的时候,对面的赵国斥候才刚刚接近山顶。 第一个登上山顶的赵国士兵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地上暴起的身影就已经冲到了自己的身旁,锋利的弯刀没有丝毫阻碍的滑过他的躯体,在剧痛袭来之前,这名士兵已经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月氏极具民族特色的服饰与赵军的军服同样好认,双方刚一见面,就立刻陷入了混战当中。 “杀啊!” 西冷敏捷的躲过对方的劈砍,弯刀反握,瞬间就割开了对方的喉咙,旁边的赵兵趁着西冷招式用老,想要过来偷袭,没想到另一名月氏斥候猛地扑了上来,接下了他的招式,不仅如此还顺势发起了反击! 山顶上如此大的动静根本就不可能瞒得住山下的赵军,那统军的将领经验十分丰富,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自家的处境! “快!快!快!都给我加速,如果不能占据制高点,大家就在这儿等死吧!” 早就疲惫不堪的赵国骑兵再次加快了速度,没有人顾惜自己的马力,疾驰而过的身影仿佛一股洪流,沿着土坡飞快的向上推进!只是这上坡本就费力,越向上,速度就越慢,尽管反复催促胯下战马,可战马早已疲惫,四条腿上的肌肉都在不停的抖动,这速度是无论如何也提不上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山顶上忽然出现了一排黑影,他们端坐在马上,习惯性的挥舞着弯刀,而在他们的最中间,一面写着“封”字的大旗呼啦啦的迎风作响。还在拼命向上攀登的赵国骑兵不禁停住了脚步,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完了! 封庄坐在战马之上,板着脸,十分骚包的将弯刀向前虚劈,左右的月氏骑兵忽然发出狼一样的吼声,就见他们高举着弯刀,催马向前,借着山坡的走势,飞快的冲向了对面的赵国骑兵! “哐!” 前排的士兵重重撞击到了一起,巨大的冲击力不但将对方连人带马撞倒在地,也将马背上的月氏骑兵高高的甩了出去,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后面的骑兵凭借着高超的马术,绕过身前的障碍,从缝隙中向前疯狂地突进! 只一个交锋,赵国的骑兵就溃败了,提不起速度的骑兵只能沦为靶子,被快速略过的对手肆意砍杀,于是,那些后方的骑兵掉转了马头,拼命地向着山脚逃去,只是将后背露给对手的赵军,到底能逃掉多少就只有天知道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乱战中原(十八) 封庄的确是胜了一场,可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白起的大军还没有及时跟上,致使他不得不放弃速度的优势,堂堂正正地挡在正面,以拖住李牧大军的脚步。 看看四周,这里正中间是宽阔的官道,而另两面是两座不高的土山,除了傻不拉几的杠正面,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办法可想,这让一向打仗以骚浪贱著称的封庄十分难受,收拢部队之后,他蹲在山脚下画了半天的圈圈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奶奶的,这么干不行啊,老子的兵可都是心肝宝贝,损失不得的,要是折损得狠了,回去木乌泽不得扒了我的皮!” 正面硬磕肯定不行,李牧那个老狐狸估计巴不得自己这么干,没了速度的骑兵战斗力直接可以打个对折,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败了,这些战马可就便宜了李牧,那些普通赵兵马上作战可能不行,但是如果代步的话,问题还是不大,如此一来可就坏了大事。不行,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 木新是临来之前,木乌泽亲自安排给封庄的侍卫头领,这个年轻人不仅武功了得,更重要的是脑袋灵活得很,自从随着封庄来到中原,着实替封庄分担了不少,如今看到自家姑爷在那一个劲的揪头发,木新连忙走到封庄的身边,不为别的,因为再揪一会封庄怕是就要变成匈奴发型了。 一看到木新,封庄眼睛一下子亮了,只见他上前一把拉住了木新的手,那充满希望的眼神仿佛在说:“新,这是你的肥皂......” “不,这是你的肥皂......”木新含情脉脉的答道。 呃,好吧,这只是个比喻,仅仅是个比喻,总之封庄看见自己这个头脑灵活的侍卫头子之后,直接就把问题甩给了他。 木新端着胳膊,一只手不停的搓着下巴,直到搓得有些发红,木新这才停了下来,轻轻附到封庄的耳朵边上,小声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看到封庄的嘴角越裂越大,最后都扯到耳朵根子上了。 “好小子!果然有你的!传令,全军扎营!至于位置嘛,看见没,就是官道的正中间!” 封庄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喊道。 另一头,收拢了败军的李牧加快了行军的速度,斥候更是尽数撒了出去,黑压压的大军遮天蔽日,碾压着挡在他们前面的一切。当得知对方全是骑兵的时候,李牧便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如果所料不错,他们一定是通过游击的方式来骚扰己方军阵,进而拖延自己前进的脚步,当然如果有险可依,也不排除打一场阵地战的可能,但不管怎样,只要等到斥候的小息,李牧都自信可以随机应变,击溃当面之敌! “报~” 一名背插红旗的斥候打马冲入中军,直到李牧面前却并未下马,只是在马上抱拳说道:“启禀大将军,前方十里发现对方营寨,只见里面旌旗环绕,并未见到敌军列阵出营!” “左右可有伏兵之地?” “只有一座土山,山矮坡缓且没有植被,无法伏兵!” “再探!” “喏!” 斥候掉转马头,再次飞奔而出,旁边的副将疑惑地说道:“对面的敌军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要和我们堂堂正正的战上一场?虽然这样能最大限度的拖延我们的速度,可是他哪里来的信心,让他以为自己能够正面击败我赵国精锐?” 李牧笑了笑,说道:“军力上我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任他诡计百出,我以正兵堂堂破之,尽快赶路才是我们的第一要务,送来香饵,我就是不吃,他除了骚扰骚扰,还能做些什么?攻击我的军阵?那我是求之不得,一旦被咱们咬住,想要走脱,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里之外,赵国的大军停住了脚步,只见一座粗制滥造的营寨大大咧咧的横在了官道之上,胳膊粗细的小树立成的辕门,估计一脚就可以踹到,那寨墙上堆的什么?茅草?那玩意风大一点就能吹的满天飞! 这些跟着李牧的士兵大大小小的营寨攻打过无数次,像这么糊弄人的还是头回见,不过来不及细想,中军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前排的士兵挺着长矛,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一百米!五十米!马上就到寨前了,可是营寨之内还是静悄悄的一片,仿佛真的是一座空营! “咣当!” 不出意外,辕门真的是被一脚踹到的,里面的情景让那些紧张兮兮的赵兵放松了许多! “空营!” 后面的赵兵对着己方的军阵大声的喊着,喊完转身便跟着前面的士兵冲了进去,这里确实是空营,而且到处都是用枯草搭的窝棚,也不知道这些月氏人想要做什么,难道是想让自己的敌人好好休息一番么? 再看李牧,在确认没有伏兵之后就整军向前,可是当他看清营地内的情形之后,忽然脸色大变,急急命令道:“全军停止前进,鸣金!收兵!” “啊?” 旁边的副将一愣,没明白自家大将军为什么忽然推翻了自己刚才的命令,就在这犹豫的瞬间,只见两侧的山头上忽然出现了无数的黑影,这些人骑在高头战马之上,缓缓拉开了手中的弓箭,箭头上,一团小小的火苗正在激烈的跳动着! “放!” 无数的火箭腾空而起,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直接奔着满是茅草的营地飞去,营地内的士兵绝望地发现周围瞬间多出了无数火舌,它们疯狂的灼烧着接触到的一切,散发着逼人的热量,而且还在抽取着周围的空气! 浓烟、炙烤、窒息!李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士兵葬身火海,而没有任何办法! “传令!两翼步卒以大盾开路,进行仰攻,给我拿下左右两个山头,前军前进,掘土灭火,让骑兵整军,随时准备出击!” “喏!” 封庄站在山头上,望着李牧大军瞬间做出的反应,无奈的长叹道:“发动几轮攻击之后就撤退吧,李牧这厮,贴上毛比猴都精!”(。) 第三百一十九章 乱战中原(十九) 作为赵国的战神,李牧如果********的去做一件事,估计能挡住他的人不多,在吃了封庄一个暗亏之后,李牧第一时间就做出了调整,先是将骑兵集中到了一处,然后加大了斥候巡逻的次数,大军整体前进,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多少。 躲在暗处的封庄派出轻骑几次袭扰,却发现处处破绽的赵军实则处处都是陷阱,人数去的少了,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如果去的人多了,他们大批的骑兵就会迂回包抄,将来袭的敌军一口吃下! 封庄在一次吃了点小亏之后,不得不收敛了很多,在发觉自己已经无法阻止李牧的脚步之后,封庄只好选择了撤退。 “李牧果然不是常人,尽管我们已经十分重视他,可还是轻估了呀。” 白起有些惋惜的放下手中的情报,封庄部未能将李牧堵住超出了白起的预料,眼见不能一鼓作气拿下邯郸,白起十分明智的选择了坚守上党郡,为这场伐赵之战暂时画上了个句号。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入冬了,有很多积攒下来的事情也该在这个时候提上议程,比如说援军的征调,粮草辎重的调配,还有明年战争的走向! 当入冬以来第一场雪落地的时候,公孙泽的府上忽然来了个陌生人,再过了不久,赢广的车驾也到了公孙泽的府前。 赢广身披大氅,撩开车帘迈步下了马车,只见公孙泽脑袋上顶着个狐狸皮帽子,身上裹着件兽皮大衣,浑身上下毛茸茸的,就一张脸露在了外头,可就算是如此穿着,那脸仍然冻的发青,见了赢广,公孙泽连忙走下台阶,恭敬的行礼道:“臣恭迎大王!” “免礼吧。” 赢广笑着拍了拍公孙泽的肩膀,小声的在他耳边说道:“听说你不声不响地新娶了房小妾,虽说娶妾娶色,你也得考虑下自己的身体嘛。” 公孙泽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血色,只见他左右回顾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这才小声答道:“娶妾这等小事,自然不好打扰大王,那个外面冷,还请大王进府说话。” 赢广递给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抖了抖大氅率先跨进了府门。 白雪覆盖的地面上没有一丝污浊,一条刚刚清扫出来的小路直通正堂,进了屋赢广屏退了左右,只与公孙泽两人坐在堂内说话。 “大王,他人已经到了,来的时候十分谨慎,并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赢广用手杵着下巴,有点疑惑的问道:“他这次过来说没说是为了什么?” 公孙泽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属下并没有问,不过,我想除了大王,别人就算是问了他也不会说。” “好吧,这便让他过来吧。” 从偏房一侧的连廊内,一名身穿连身套衣的黑衣人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正堂外,只见他低着头,轻轻抖了抖身上的雪,这才伸出一双白皙的手慢慢地推开了房门。 一阵冷风趁着房门开启的瞬间偷偷溜进,将屋内的热气席卷而空,赢广眯了眯眼,微微笑着说道:“龙阳君,不知道你到我后秦来,所为何事啊?” 葨治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了那张依旧娇媚的容颜,只见他笑着福了一礼,娇声说道:“怎么,没有正事就不能过来看看姐姐,姐夫么?” “哦?哈哈哈哈。” 赢广听了这话,反倒笑的更加开心,心说这葨治磨练了这么多年,倒是便的长袖善舞了,看来魏国的灭亡并没有使他颓废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为何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直接去王宫不就得了,我想凭你和墨印的关系,门口的那些守卫肯定是会替你通禀的。” “要是真的这样,那葨治可就大大方方地去你的王宫了,只不过有些事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姐夫你说呢?” 怎么个情况?赢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说公孙泽这孙子不是故意坑我吧,老子的取向一向正常,除了当初墨印女扮男装混进军中闹出点绯闻,之后可真的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今天这葨治是怎么了,忽然来了不说,还偷偷摸摸的,难不成王宫住惯了,想要我收了他? 就在赢广脸颊抽筋的时候,葨治忽然小声说道:“当初在魏王宫的时候,魏王曾让我暗中掌控一支队伍,主要是负责他国政要的渗透,只不过我刚刚在齐国铺开摊子,魏国就被秦国灭了。” “呃,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在齐国有一支属于你自己的力量?你来这里只是想说这个事?” 葨治看着赢广那一脸诧异的表情,不由得一阵羞恼,只见他轻啐了一口说道:“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姐夫,那你以为我想和你说什么呢?” 赢广苦笑道:“你看你弄的神神秘秘的,能怪我么......对了,你既然来了,怕是有什么计划吧。” 葨治点点头,先是仔细听了听房门外,确定并没有人,这才转过身,轻轻地走到赢广身边说道:“齐国现在虽然摆出了一副进攻赵国的样子,不过国内的意见并不统一,在他们的眼中,虽然赵国是一块肥肉,但更是齐国的屏障,而秦国才是他们最终的大敌,所以齐国已经派遣使者前往赵国,想要与赵国结盟,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赵国要割五城给齐国,以换取齐国出兵,包夹秦军!” “哦?” 听了葨治的话,赢广终于严肃了起来,因为伐赵不仅仅是秦国,还有自己的后秦军,如果真如葨治所说,齐国突然阵前反水,白起就算有天大的本领,有心算无心,他也不可能抵挡得住李牧与齐国的夹攻! “消息准确么?” “千真万确!我的人有足够的资格接触到齐国的核心!” 见葨治说的如此肯定,赢广站直了身子,高声喊道:“公孙泽,公孙泽!你老小子赶紧给我出来,有正事办了!” 可能谁也没有想到,就在秦国全力征讨赵国的时候,后秦的态度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第三百二十章 乱战中原(二十) 寒冬犹如一个浑身包裹了严霜的巨人,疯狂的肆虐着北方诸国,燕国的军队早早就撤回了辽中,只留下一支部队,据险而守,在他对面的赵国则趁着这个难得的喘息之机,拼命的整顿军备,以防来年的苦战。而同样忙碌的还有秦国,不过与他国不同,他们忙的可不是什么征讨之事…… “你说说,你说说,这原本好好的人,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呢!前几天上朝,我见大王面色红润,中气实足,整个人都精神的很,怎么可能就病了!” “那个……我听说大王又选了几名美人入宫,会不会是那方面过于频繁了?” “按理说有那帮子太医盯着,是不可能有如此疏漏的啊,要真是如此,他们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行啦行啦,都别瞎操心了,太医不是已经进去了么!一会就有结果!你们几个把嘴管的严实一点,小心祸从口出!” 秦王寝殿门外,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顾不得天气寒冷,一个个地都跑到这侯着,有资格进入偏殿歇着的不过是那几个老侯爷罢了。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料到大王会在这个时候病倒,好在已经入冬,没有什么急于处理的大事。诸位刚刚也已经听到太医的诊断了,大王不过是操劳过度,以至于引起了往日的旧疾,只要稍加调理就可痊愈。今日天气寒冷,诸位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赵姬带着太医来到了偏殿之中,见了礼之后便让太医简单的说了说庄襄王的病情,只见那太医神色轻松,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殿中的众人也就都放下了心思,就听见王老侯爷开口说道:“如此最好,大王如今是我大秦的主心骨,是万万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一旦出了事,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够赔,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丁点的隐瞒,知道吗!” 太医连忙躬身答道:“还请侯爷放心,小的明白轻重,对于大王的病情,是万万不敢隐瞒的。” “恩。” 对面的蒙老侯爷见气氛有点僵,便开口接过了话茬,毕竟这王后的面子总还是要顾忌的,只见他摸了摸自己硬硬的胡茬,慢悠悠地开口道:“好啦好啦,大家都是为了咱们大秦,倒也没有故意针对谁的意思,今儿个天冷,外面那帮小子估计也冻得够呛,既然大王无恙,我们这些人也就不便在这后宫多叨扰了,大家伙这就散了吧。” 有了两位老侯爷的话,殿内的众人便纷纷起身,鱼贯而出,加上外面立着的群臣,一行人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向宫外行去。 待看不见这些人的身影,赵姬这才打发了太医,急匆匆地绕到了自己的寝殿,待进了门,就看到吕不韦翘着脚,斜斜地靠在软塌上,手边温着一壶酒,自斟自饮喝得不亦乐乎。 “喝喝喝!就知道喝,你可知我对付那些老狐狸有多难么,每说一句话我都得反复思量,脸上还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就在刚才,我的心都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了,你倒是好,躲在这里清静!” 吕不韦嘻嘻一笑,将斟满酒的酒盏推倒赵姬面前,懒洋洋地说道:“我倒是想替你分担,可是不行啊,我要是一露面,那帮老臣不怀疑才怪,别忘了,最近说政儿不是大王儿子的谣言又起,我不得避嫌嘛!” “噗嗤!” 赵姬忍不住笑出声,骂道:“避嫌?有你这样跑到王后寝宫避嫌的吗!要是让那些禁卫看到,我可帮不了你!” “有赵高在,怕什么!” 吕不韦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个赵高是我从几千个小太监中精心选出来的,此子脑子转的极快,能分得清形势,是个好苗子,更何况他的父母还在我的手上,不怕他起什么幺蛾子!等到政儿成了大王,是杀是留,就凭他的喜好了。对了,那个齐美人怎么还怀孕了!不是让你天天熬汤给他喝么!” “哼!” 一说到这个事,赵姬顿时就拉下了脸,只见她气哼哼地说道:“这就要问给你开方子的人了,汤是天天喝,不用我送,大王自己就主动的要,说是喝完之后,精神的很,现在是一天都不能断,谁知道,那齐美人使了什么手段,反正到底是怀上了。” 吕不韦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没可能啊,这药是用活人实验过的,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你说会不会是......” 赵姬白了吕不韦一眼,哼道:“宫里的都是些阉人,怎么可能......不对,还有那些护卫内廷的禁卫!” 吕不韦猛地坐直了身子,只见他与赵姬深深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你安排人盯住这个齐美人,另外排查那些日子经过内廷的禁卫,看看那几天到底都有谁接触过齐美人!如果操作得好,这将是我们一张不错的底牌!” 赵姬点了点头,忽然娇笑着说道:“死人,正事说完了,你怎么还不离开?难不成等我让人轰你不成?” “你啊,怎么能这么薄情,你说我混进来一趟容易么?” 吕不韦重新躺在了软塌上,伸手将赵姬拉倒自己的身边,一双大手毫不顾忌地在那玲珑有致的娇躯上游走,很快就将赵姬弄得浑身酥软,眉眼朦胧! “既然不想走,那就别走了!反正子楚已经好久没来我这儿了,今儿个不伺候好了,就别想出门!” 寝殿外,寒风呼啸,寝殿内,春意盎然,小小的嬴政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的正香,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压抑着的娇喘呻吟仿佛搅了嬴政的美梦,只见他皱着小小的眉头,像是梦到了些什么。 而在另一座寝殿,庄襄王子楚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长时间没有活动,让他的身子仿佛僵住了一样。 “来人,来人啊。” 虚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响,只见门外人影一闪,赵高躬着身子走到了庄襄王身边。 “大王,您醒了!我这就去叫太医!” “不急,你先去把王后叫过来,孤有事问她。”(。)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乱战中原(二十一) 秦王的命令没人敢违背,哪怕是病倒的大王,他的积威也不是寻常人能抵挡的,赵高退出殿门,也顾不得地上湿滑,抱着肩膀小跑向前,赵姬在哪里,他是知道的,甚至他都知道那个房内还有别人,只是大王传唤,谁敢不从,撞破别人的好事虽然不好,但顶多也就打骂两句,而大王那头,可是会杀头的。 “启禀王后,大王请王后过去议事~” 赵高也是个伶俐人,刚跨进院落,隔着老远他便扯开了嗓子喊道,不仅如此,他还刻意放慢了脚步,虽然还是在小跑,可是半天也没前进了多少。 “行了!行了!别喊了!就你那公鸭嗓子,隔着墙我就听见了!既然叫的这么急,也不能让大王在那候着,咱也别摆什么排场,就这么去吧。” 赵姬裹着一件白狐的裘皮,将身子罩得是严严实实,寻常人看去,并不能看出什么,只不过她脸颊上带着点点的桃红,却成了她的唯一破绽,不过不要紧,外面如此天气,怎么也能说得过去。 赵高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赵姬走到他身边,他才侧过身子在前引路,由于走得匆忙,那些宫女侍卫什么的一个都没带,两个人就这么急匆匆地向着庄襄王的寝殿走去。 推开外间的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夹杂在热气之中扑面而来,赵姬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但马上又换了一副关切的笑脸,人尚在门外便已经温声喊道:“大王,臣妾过来看您了!” “恩,进来吧。” 庄襄王用力地抬起身子,想要靠在床榻的边上,可是毕竟是久病之躯,身子抬了两下,却又重重地落在了床榻上。 “大王!” 赵姬连忙跑了几步,伸手将庄襄王搀住,胸前的两团柔软就那么紧紧地贴在庄襄王的胳膊上,待服饰庄襄王坐起来之后,赵姬惊奇地发现,庄襄王的胯下之物竟然高高的昂了起来,似乎要挣脱束缚,驰骋征伐一般! “大王,你,你好坏!” 赵姬一下子羞红了脸,忸怩地坐到庄襄王的身边,轻声问道:“不知大王叫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庄襄王长长的吐了口气,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胯下之物无奈苦笑道:“最近孤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定力是越来越差,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服了什么虎狼之药。” 听到这话,赵姬的身子不自然的一僵,只不过很快就又调整过来,只见她故意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其实这也简单,只要让太医把大王服用过的东西一一分辨不就行了,宫内太医精通医理,绝不可能出现差错!” “恩,你说的也对,这事就交代给赵高去办吧。他脑子伶俐的很,想来也能办得妥当。”庄襄王自从卧病之后,对赵高的好感度那是直线上升,只要睁开眼,赵高肯定就在外面候着,使唤起来好用的很,至于赵高背后是否有人指使,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就是秦国的王,哪条大腿能有自己的粗呢! 听了庄襄王的话,赵姬心中大定,如果换做别人,她可能还要小心提防些,如今定了赵高,她算是彻底的高枕无忧了!就算敞开了让他查,也定然是查不出什么,不过这个机会倒是可以好好利用,如果能牵扯出齐美人肚子中的孽种是谁的,那就更好了。 望着被子里鼓起的一坨,赵姬娇笑道:“大王,要不我安排几个姐妹过来服侍你一下呀?” “你啊!还真是个狐狸精!”庄襄王伸手抓住了赵姬的手,慢慢地说道:“找她们作甚,孤想要看的只有你!你不知道,孤在昏迷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咱们在赵国的窘迫,那个时候你怀着身孕,我天天想方设法的给你弄点好吃的,当时要是没有不韦,估计让你吃饱都困难得紧!好在时来运转,孤成功地逃回了秦国,连带着也让你们母子过上了好日子。” “哼!可恨那赢奢,竟然敢袭杀孤王,要不是中了毒,孤王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病怏怏的!那家伙倒是狡猾,跑到祖地去看坟了,如此一来倒真的不好杀他了!” 庄襄王轻轻地握着赵姬的手,慢慢诉说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赵姬早就已经楞在了当场,听着自己男人低沉的话语,还有那连续不断的咳嗽声,赵姬忽然觉得很后悔,因为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看低自己,不但如此,还力排众议,让自己成为了大秦的王后,就算流言蜚语漫天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淡淡一笑,包容了自己,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自己却要亲手将他送入死亡! 不知不觉间,一滴晶莹的泪滴顺着赵姬的脸缓缓地滑落,然后重重地砸到了庄襄王的手上,冰冷的触觉让庄襄王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自己的讲述,等抬眼望去,赵姬早已经泪流满面。 “大王!” 在这一刻,赵姬是真的后悔了,她想不管不顾地说出事情的真像,然后任由子楚处置!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怕了,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那政儿怎么办?庄襄王还能像现在这样对他呵护有加么?不,不会的,就算他想这么做,那些守旧的老臣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不说! 赵姬死死地咬着嘴唇,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她不敢赌,她输不起! “哎呀,你看看你,不过就是说些过去的旧事,怎么忽然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如今一切都好了,也该让你享享福了!” 庄襄王见赵姬梨花带雨的模样,以为自己引起了她对过去的伤感,连忙拖着病躯出言宽慰,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越是劝解,赵姬哭的越厉害,弄得他堂堂一国之主,竟是手忙脚乱起来。 “大王,臣妾失态了。” 赵姬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自己的泪水,轻轻的抽泣道:“臣妾心情激荡难平,想先回去歇息,还请大王准允。” “好好好,去吧,去吧。” 庄襄王温和地笑着,就如同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副模样。(。) 第三百二十二章 乱战中原(二十二)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矛盾,心中明明后悔的要命,可是却偏偏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不肯回头。太多的人,太多的利益相互裹挟在了一起,殊不知当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身不由己。 就在这一年的冬天远在濮阳的赢广却做出了最正确的一个选择,那就是他与妘淑兜兜转转的绕了好大一个圈,终于走到了一起,由于需要考虑到秦国的反应,赢广并没有大肆操办,而是在自己的小圈子内通知了一圈,就把喜事给办了。妘淑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看法,现在的她在意的是能和赢广在一起,至于其他的,倒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就在结婚的当天,濮阳城内突然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让赢广与妘淑的婚礼增添了不少的亮色。 “哥!你怎么来了!” 当看到风尘仆仆的妘翼亲自赶到了濮阳,一身盛装的妘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一个小女孩一样,一头扑进了妘翼的怀中泣不成声。 留了短须的妘翼显得比过去成熟了许多,长期身居高位,自然而然的带了一些上位者的威严,只不过这一切在自己的妹子面前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浓浓的亲情。只见他拍了拍妘淑的香肩,温和地笑道:“都多大人了,还动不动的就哭鼻子?这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这个!” 赢广也在一旁接话道:“宴席早就准备好了,外面天冷,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今天是家宴,外人一个都没留,只有赢广一家五口外带上妘翼,而在席间也是一直谈论着婚礼上的事,国家大事是一点都没说,不过当赢广娘带着赢羽回了寝宫,墨印、妘淑也都撤了席的时候,妘翼这才开口说道:“秦王不久前来了诏令,命我月氏所属年后尽起大军参与到这中原大战之中,现在朝中上下吵成一团,到现在也没定下个章程。我这次亲自过来,一方面是参加你和小妹的婚礼,而另一方面则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赢广皱了皱眉,盘算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秦王是在伐赵的过程中见识到你月氏骑兵的战力,现在是想将你们月氏彻底拖下水。这第一嘛,秦国不会放着这么一支战力强悍的骑兵不用,毕竟他要的是中原一统,任何力量都是他所需要的。而这第二点,则是月氏这几年平稳发展,国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而秦国连年征战,国力损耗严重,此消彼长,月氏便隐隐有了尾大不掉之势,秦国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附属国越来越强的,所以命月氏出兵便也成了必然。” “朝中诸人也是这么说,所以他们并不主张出兵,可是难就难在不出兵得有个足够份量的理由,否则秦国的怒火也不是我月氏能够承担的。” 妘翼的脸上满是凝重,他心中十分的清楚,月氏平稳发展了多年,国力民生已经有了显著的提升,可在秦国的眼中,自己的子民就像是已经成熟的庄稼,秦人这个农夫已经举起了镰刀准备收割了。 赢广眼珠一转,忽然问道:“羌族现在的局势如何?他们有没有再次攻掠月氏?” “羌族?” 妘翼摇了摇头,十分确定的说道:“羌族的状况很不好,已经被我们压制到了南部一隅,如果不是有楚国的支持,他们早就被我们月氏吞并了。” “能够确定楚国也参与进来么?” “当然,羌族的战士大规模的装备了楚国的制式装备,如果说这中间没有楚人的影子,以羌族现在的实力,是根本不可能弄到那些装备的!” “好!来人啊!去传公孙泽过来!无论他在干什么,都要他立刻进宫!” 就这样,在濮阳王宫内的一处小小偏殿,一盏昏暗的烛火照亮了小小的一角,在这里,三个大男人躲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而那不时传出的阴测测的笑声,更让这画面变得诡异了许多。 “驾!驾!” 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一支运送粮草的车队艰难地向前行进着,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是月氏驻守的土堡,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那些饿红了眼的羌族人。 “沧卢,咱们的土堡不是已经贮备了足够的粮食么,怎么忽然又调集一批粮草过来?” 左耳朵上挂着一个铜环的曾珂多不耐烦地将眼前的雪沫扶掉,粗声粗气的问道:“按咱们现在的脚程,怕是不能在元日之前回到王城了。” “不是怕,是肯定回不去了。”沧卢用了甩了下鞭子,回头望着后方车队中飘扬的大旗,忽然小声地对曾珂多说道:“不知道怎么的,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你不觉得这次我们运粮有些高调的过分么,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对面的羌族可是穷的要死,你说,如果你知道对面有足够让你和你的族人过冬的粮食,你会怎么做?” 曾珂多冷冷地打了个寒颤,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小声答道:“那我肯定会放手一搏,只要能得手,族里的那些老弱就可以平安度过这个寒冬了。只不过那羌族不是一直有楚国的接济么,再怎么惨也不会让他们饿死吧。” “半饥半饱的状态才是最可怕的,这个时候的人,有一定的体力,还有足够强大的**,他们会为了一口吃的,爆发出极大的战力,楚国是不会让自己的看门恶犬吃饱的,顶多是饿不死罢了。” 沧卢紧了紧马缰,犹豫了一下,说道:“进了土堡尽快交接,让弟兄们咬咬牙坚持坚持,就说我们要在元日之前赶回去,相信大家伙不会多说什么的,总之,越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好!” 就在这支长长的队伍陆续进入土堡的时候,在远处的一个小土包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直到所有的粮车进入到土堡之后,那个黑点才迅速的离开,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地当中。(。) 第三百二十三章 乱战中原(二十三) 在一个勉强算得上背风的雪窝子中,羌族最后的几万人就窝在这里,老弱被安排在外围抵挡着风雪,靠近中间的则是族内的青壮,他们不但分到了帐篷,而且每天还有一口果腹的食物。 这并不是谁在故意压迫谁,而是这些草原民族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生存法则,如果遇到了大灾年景,那么部族内的所有人,都必须将生的希望留给那些青壮和孩童,至于老人和体弱者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每一日,都有冻毙的尸体倒在营帐的外围,而他们的衣服很快就会被扒光,然后套在幸存的人的身上,周而复始。 “苏额图头人!我十分相信自己的眼睛,进入土堡的大车足有七八十辆,不算里面原有的储粮,单凭这些后运进去的粮草,就足够我们支持到来年春天的!楚国人的那点残羹剩饭根本养活不了族内这么多的人,再不想想办法,外面的族人都要死绝了!” 左坤情绪激动的挥舞着手臂,破旧的羊皮夹袄随着动作的起伏不停晃动,隐隐可以看到里面露出的青黑色的冻疮。周围的人面呈菜色,身上的情况比左坤也强不了多少,营地中间的青壮尚且如此,外围的那些老弱处境如何可想而知。 “头人,确实得想个办法了,这几年,我羌族的实力越来越弱,已经到了不得不仰仗楚人鼻息的生活,我怕当我们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时候,楚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大胡子沙罗接过了话头说道:“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包围森严,不让月氏守军走掉一人,我们就可以将事态的发展掌握在可控范围内,而时间拖得越久,风雪会破坏掉往来的痕迹,这样对我们就越有利。所以我认为,只要好好谋划一下,这事的可行性极高。再说……” 沙罗忽然停了停,用有些怪异的语调说道:“楚国人不是给了我们一批他们淘汰下来的盔甲兵器么,只要套上那身行头,谁知道偷袭土堡的人是谁呢……” “好了!” 苏额图轻轻拍了拍手,中断了众人的议论,在饥饿和寒冷的双重压迫下,族人们骨子里的狼性早就被激发出来,他们只会看到眼前的利益而不会顾虑到以后的境地,这也是游牧民族常年的习惯所决定的,我没有,我就去抢,至于以后的报复,也得等仇家追得上自己再说。不过,作为头人,苏额图却不能像族人那样肆意而为,因为他考虑的事情要多得多。 “打一打不是不行,但具体怎么打,打了之后又该怎么善后,这些事情你们都考虑过么?” 听着苏额图淡淡地话语,一名名羌族的勇将都不吭声了,沙场作战,他们都是好手,可真要是说到出谋划策,这些人还真不够看。 “哼!” 见众人都没了声音,苏额图无奈的冷哼了一声,索性也不再做无谓的询问,直接命令道:“左坤,你带着你部儿郎跃过土堡,摆出一副劫掠的样子,向附近的几个部落靠拢,但要注意,你是去装样子的,不是真的劫掠,月氏现在兵强马壮,一个部落可能留不住你,但是他们要是联合起来,你手下的这些人怕是就得留在草原上了。你听明白了吗?” “喏!头人放心,我左坤也知道,钓鱼得有饵,只要能抢到粮,头人让如何做都行!” “你看得倒透!”苏额图有些诧异的看了左坤一眼,没有想到这个粗鄙的汉子竟然也有如此见识。 “左坤说的不错,他就是一个饵,钓的就是土堡内的驻军,只要他们一离开驻地,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沙罗,你的人全部换上楚军军服,兵分两路,一路合围吃掉外面的敌兵,另一路则去攻击土堡,在这之前,我会想办法诈开他们的大门!” 土堡之中的月氏守军发现在自己的周围忽然出现了大批不明身份的游骑,这些人衣着破烂,手里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他们根本不在意各个部落营帐的划分范围,行事也是肆无忌惮,如果不是入冬之后各部落的勇士都已经陆续回到了驻地,还真的险些让这些人得手。 “查出这些游骑是哪个部落的了么?” 说话的人是驻守土堡的头目察克丹,此刻的他正拿着一把匕首专心致志的雕刻着一匹木马,今年的元日肯定是回不去了,他只好雕刻这么一个小礼物,好让最近回去的兄弟们带回王城。 “查出个鬼,这帮兔崽子仿佛是忽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根本就没有固定的目的,他们就像是草原上的寒风,四处的飘荡,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我看,这指不定是哪里流寇,来这就是想劫掠个肥羊好过年!” 鹿音懊恼地将自己的帽子摔在桌案上,气呼呼地端起水来一饮而尽。 “呼呼。” 察克丹用力吹了吹手上面的木屑,将木马放进一个小小的包裹,然后起身唤了卫兵进来,让他把这个包裹先带出去,回头看到鹿音的样子,察克丹不由得笑道:“没事,既然是小股的流寇,那就带兵去剿了就是,这些人一直没有得手,所以肯定是不会走的。” “嘿!别说,还真是这个理!” 鹿音一下子来了精神,随手将杯子丢到了案几上,话说在这土堡里憋了快三个月了,鹿音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锈住了一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活动活动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错过! “是兄弟就别说二话,这个活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望着鹿音嬉皮笑脸的模样,察克丹无奈地摆了摆手,笑骂道:“赶紧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好勒,这就滚,这就滚!” 鹿音见察克丹同意了,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逗留,只见他一把揪起案几上的帽子就跑了出去。 “别忘了放出哨骑,多放出去几波,对手人数虽少,却神出鬼没,千万不可轻敌!” 帐内遥遥地传出察克丹的话语,只是鹿音这回早就跑的远了,哪里还听得到!(。) 第三百二十四章 乱战中原(二十四) 最近的一段日子里,土堡周围的部落天天都过的紧张兮兮,所有的青壮都像是又回到了战场上,马不卸鞍,人不卸甲,甚至连哨骑都放出去了,要是问这么做为了啥?还不是让那些流寇给闹的! 不过自从鹿音的骑兵进入草原之后,那股流寇仿佛闻到了什么风声,忽然在草原上兜起了圈子,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派出游骑去截杀鹿音的斥候,气焰是相当的嚣张!屡次追杀未果的鹿音憋了一肚子火,终于在天黑之前打探到了他们今夜的落脚处----距离土堡三十余里的一处山谷。 为了避免再次打草惊蛇,鹿音收拢了所有的斥候,同时放缓了行进的速度,他准备连夜摸到山谷,然后在黎明时分展开进攻。 夜里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稍微一碰,就火辣辣的疼。鹿音带头走在最前面,他要第一时间冲进对方的营地,将看到的第一个人狠狠地掀翻在地上,好好发泄发泄自己肚子中的抑郁之气!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的队伍经过之后,部队行进的痕迹在月光的照耀下是那样的明显,它就像一个路标一样,将一支幽灵般的军队引向了鹿音的后方...... 山谷两侧的土丘很好地挡住了谷内的火光,只有出入口那里才能隐约看到一丝光亮,鹿音根本就没有过去探查一下的打算,这个时候还跑到大野地里吹风的,除了那股流寇就没别人! “奶奶的,可算让老子揪住你的小尾巴了!都给老子冲锋,一个不留!” “杀!” 月氏骑兵特有的叫喊声打破了夜里的宁静,碗口大的马蹄掀起了无数雪沫,带着隆隆的声音朝着山谷的方向碾压而去。就见山谷内忽然亮起无数火把,营地内人影瞳瞳,不时传出阵阵喧哗,仿佛已经发觉有敌军来袭! 鹿音在心底冷笑一声,心说现在才发现不觉得太迟了么?今儿个要不多枭几个首级,都对不起自己这几天挨冷受冻所遭的罪! “快快快!” 高大的战马越过火堆,径直砸进了营地之中,破烂的营帐被点燃,无数衣着褴褛的流寇钻出营帐,像一头头迷了方向的野猪,四下乱窜!鹿音手起刀落,瞬间就砍倒了两人,身后的骑士也不甘示弱,早就越过了鹿音杀进了营地深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蹦的一声弓弦响,那名冲在最前面的月氏骑兵噗通一声掉落马下,他的脖子上立着一根孤零零的羽箭,像是一面微微摇晃的旗帜,在宣告着杀戮的开始! 清晰的弓弦响让鹿音彻底冷静了下来,一股不详的感觉正在心底滋生,要知道,严寒的气候并不利于弓箭的保养,尤其是弓弦,必须是在战时才安装,而在平日里都是卸下来好好养护的。可是自己这头刚刚发动突袭,对面就有羽箭射了过来,是意外?是巧合?还是对方......早有准备? 接下来的一幕让鹿音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对面的黑暗之中,忽然窜出了无数骑兵,他们依旧穿的破破烂烂,拿的武器还是五花八门,可是他们没有丝毫被袭击而产生应有的慌乱,更没有选择掉头逃窜,只见他们一个个的纵马提缰,挥舞着兵器,硬碰硬地与月氏骑兵战在了一处。 刀光闪烁,鲜血飙飞,两方的人马绞在一处,劈砍惨呼之声是不绝于耳! 不相上下!双方的战力竟然不相上下!鹿音就算再笨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哪里的流寇能和月氏的铁骑拼个旗鼓相当,这******分明就是正规军!人数虽少却死战不退,鹿音打死也不会相信没有人来抄自己的后路! 不能恋战! “后队变前队,撤!” 当机立断,鹿音立刻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大队的月氏骑兵调转马头,飞快的向谷口跑去,而那些被缠住的战士则主动留下来断后,整个队伍瞬间就像壁虎的尾巴一样,断成了两截! “啊!” 鹿音刚刚冲到谷口,就听见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惨呼,在惨白的月光下,在灌木的阴影之中忽然冒出了无数穿着楚**服的士兵,他们一言不发,疯狂的向月氏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到处都是重伤倒地的声音,鹿音已经记不清自己劈杀了多少敌人,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自己见到的一切传回月氏! “分散突围,告诉你们遇见的每一个人,楚国出兵了!备战!备战!” 鹿音大声的呼喊着,斜刺里杀出了一条血路,见到楚兵如同附骨之疽一样追杀过来,鹿音像先前主动断后的士兵一样调转了马头,狠狠地凿进了追击的队伍,用生命为那些逃出去的士兵争取宝贵的时间! 天亮了,暗红色的灰烬散发出袅袅地青烟,几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孤零零地站在雪地上,不时的用嘴巴轻轻地碰触着自己的主人,它不明白自己的主人怎么变的硬邦邦的,而且还始终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不愿起来。 远处的土堡中,察克丹已经收到了鹿音战死的消息,陆续回来的月氏溃兵越来越多,楚军犯境的消息也在草原上飞快的传递开来,不少部落甚至收拾家当准备去王城避难。 土堡的围墙并不太高,这里做为一个前哨战,更多的作用是监视和预警,察克丹已经集结了堡中所有力量,甚至连那些溃兵也被重新武装起来推上了土墙,报急的信使已经前往了王城。其实从溃兵的描述中,察克丹就知道,这是一次楚人与羌族的联合行动,虽然大家对楚人一直资助羌族的事都是心知肚明,可总归是在一张遮掩的面纱之下,只是这次终于露出了他们在面纱之下的獠牙。 来吧,来吧,我就不信,凭借着麾下儿郎的勇武,凭借着那堆积如山的粮草,我察克丹会支持不到增援到来的一天?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在半天之后,这座边境处的前哨就宣告失守,而那批木雕的小马,则是他留给儿子的最后的礼物。(。) 第三百二十五章 乱战中原(二十五) 妘翼是在赶回王城的路上收到了土堡失守的消息,虽然对这个结果有了充分的预计,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留在那里驻守的士兵竟然连一天都没有守住! 展开手中的熟牛皮,只见上面潦草的写满了事情的经过:守城当日,楚兵的攻击并不猛烈,但是从攻城的方式以及士兵的体型相貌上,察克丹还是发现了不对劲,这些五大三粗的士兵并不像那些常年在水乡长大的人,反倒更像是草原人!察克丹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羌族已经被楚国给吞并了,这些进攻的羌族人实际上就是他们的炮灰,可是刚一接战,双方还没有展开太过惨烈的厮杀,对面的主将就莫名其妙的收兵了。夜间,白日里退回来的溃兵忽然冲了出来,他们杀死了墙头上的守军打开城门放入了敌兵,一夜之间,土堡失守。 “呼!” 妘翼长长的吐了口气,不管怎样,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躲开了秦国的召集令,月氏的儿郎不用白白战死在中原战场,而那些为此付出生命的战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传令下去,查清楚所有阵亡的战士,将他们的家人全部送到王城供养,终生不纳赋税,不出劳役!” “喏!” 元日,秦王宫,无数的宫女和太监穿梭在平日朝会的大殿上,今日的赐宴已经是历年的传统,只不过今年与往年不同,由于庄襄王身体的原因,宴席开启的早,结束的也早,当众臣离开了大殿之后,秦王宫重新沉寂在了黑暗之中。 “咳咳咳,楚人发兵了?哼,怎么可能,随遇而安的楚人会选在这个时候去抢那几袋粮食!我看月氏是平和的日子过的久了,忘了自己属国的身份!” 庄襄王阴沉着脸,浑然不见刚才在大殿上的那种喜乐之气。吕不韦低着头站在一边,待庄襄王的气息平静了些,才开口说道:“回大王,月氏自付国力增长,便渐渐有了不臣的心思,不过以属下之见,这事倒也是个机会。” “机会?此话怎讲?” 庄襄王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将那阵烦闷强行压下,眉毛挑动,夜枭一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吕不韦,似乎想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月氏不是说楚国来攻嘛,那让他们打过去就好了,反正并不是两国正式的争端,都是私下里的一些小矛盾罢了,不管结果如何,我们秦国都可以躲在后面,进退自如,更何况,楚国是那么好打的么?只要进了这个泥潭,想要出来可就由不得他了!” “恩?呵呵,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看来你还是很尽力的嘛。” “能为大王办事,是臣的荣幸。” “哈哈哈,咳咳咳咳!” 庄襄王笑的很是开心,不过用力有些大,带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不韦,你说说孤待你如何?” 吕不韦隐藏在阴影中的脸略略的抽了抽,不动声色的答道:“大王待臣十分不错,如果没有大王,臣也不会有如今的家业和地位,所以臣永远都不会忘了大王的恩情,臣今生只会忠于大王一人!” “是吗?你记得就好!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了任何逾越的事,我就让你再次体验一下一无所有的感觉。下去吧。” “臣告退!” 吕不韦躬身退出寝殿,直到走到外面,冷风吹过,他才感觉到背后一片冰凉,原来就在刚才短暂的对话中,自己的衣衫早被冷汗湿透。回过头,望着那黑漆漆的寝殿,吕不韦知道,里面的人已经不是当初傻乎乎的异人,自从登上了王位,他就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或许是自己先背叛的吧,不对,他不过是自己的一次投资,只有**裸的利益,感情?那是奢饰品。 他不过是起了疑心,应该还不知道什么,如果真要让他知道了什么,自己怕是已经死在这儿了。看来,得让赵高加快速度了。 在秦王后宫的一处偏殿,齐美人腆着肚子斜靠在门上,自从进了秦王宫,每一个元日的晚上,都是自己一个人独自过的,自己也记不清哭过了多少次,直到遇到了他。 记得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修身的黑甲,带着一队冰冷的铁卫从自己的门前经过,也许是自己的哭声让他听到了吧,只见他慢慢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歪着头顺着门缝打量,可是没有想到,在门内,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早就被门外的脚步惊动,正泪眼朦胧的向外偷瞧,就这样,两个人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交汇,一种难以明言的心悸忽然在彼此的心间勃发,齐美人先是一惊,紧接着就觉得自己被那英俊年轻的面貌所击倒,心中微恼,更多的却是羞涩,银牙一咬,齐美人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外面的他心中一阵心疼,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个娇俏的女子哭的如此伤心! “赢阔,赢阔!你怎么落后了!” 对面走过来的铁卫首领忽然对他喊道,赢阔仿佛忽然从梦中惊醒,仓促的答道:“没,没什么,我这就跟上去了!” 他叫赢阔! 齐美人心中一下子就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中沉甸甸的感觉,让她不敢相信是真的,有些惧怕,却又十分的期待,这让她在第二天的同一时候又守候在了门前。 可是第二日,他并没有来,第三日,也没有来,一连七天,齐美人都没有再次见到心里的那个人。 当心里装满了一个人,忽然又被硬生生扯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也许有的人知道,也许有的人不知道,但齐美人知道,那种感觉叫生不如死。 天下着雨,心留着泪,齐美人打开了门,抱着膝盖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默默地流泪,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溅起一个个水花,像破碎的心在飞溅。 “这么淋雨,是会病的。” 一个好听的男中音忽然在身边响起,黑色的斗篷替她遮起了一片无雨的天空,她抬起头,笑的满脸是泪。(。) 第三百二十六章 乱战中原(二十六)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啦,怎么才来?” 齐美人有些小雀跃,又有些小抱怨,自己在怀着身孕,又在门口冻了半天,身子早就乏了,如果不是太想见他一面,她才不会挺着肚子在这儿受罪。 “怎么能忘呢,你看我刚一得空,这不就偷偷过来了嘛,只是不能多待,半个时辰之后我必须离开,轮值的兄弟见我久久不归,肯定会起疑的,为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我不能冒这个险。” 赢阔那帅气的脸上满是怜惜,伸出手轻轻地掐了掐齐美人有些微微胖起来的脸蛋,温柔地说道:“外面风大,还是进屋说吧。” 王宫内的女人除了见到大王的时候能够忙碌一些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无所事事,所以她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在大王面前表现自己,期望可以怀上一儿半女,让自己有一个精神上的寄托,可是在这秦王宫中,拜赵姬和吕不韦联手所赐,庄襄王每日耕耘,仍不能让后宫的女人成功怀孕,就在那些怨妇暗地里质疑的时候,齐美人的成功受孕,又让她们重新燃起了希望,所以,这些女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齐美人的宅院,明里暗里的想要打听出成功怀孕的秘方。 在这样的环境下,赢阔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形迹,因为他知道,一旦被人发现了些什么说了出去,那死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暴怒的秦王一定会让这座王宫内所有牵连的人血流成河! 可是,今天,是元日,赢阔架不住那门缝中露出的期盼眼神,还是冒着风险来了。尽管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可是还是没有注意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双眼睛。 这名小太监是新近调到这儿服侍齐美人的,元日宴席过后,齐美人赏赐些吃食给这些伺候自己的下人们,吃过后不久,齐美人就吩咐下来说是今夜都休息,不用伺候。下人们谢恩之后,忽然觉得倦意如同大潮一般袭来,便一个个的都回去休息,可就赶巧了,这小太监今日肠胃不适,吃什么吐什么,结果,赏赐的那些吃食他没吃几口不说,反倒胃部抽筋,吐了个昏天暗地,酸水横流。从茅房回来的路上,他便恰巧看见了这一幕! 如果说,在这王宫内谁过的生活最惨,那肯定莫过于这些太监、宫女,这些生活在王宫最底层的人们命如草芥,只要主子一个不高兴,他们便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所以,这些人为了活命,无不是削减了脑袋向上爬,而这最快的晋升捷径,就是用他人的尸骨把自己垫高。 小太监躲在阴影之中一动也不敢动,他似乎感受不到周围的寒冷,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直到半个时辰后赢阔离开,他才艰难的移动着僵硬的身体,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周围的温暖慢慢地缓解着已经冻僵的肢体,他的心里却早就一片火热,因为他知道,自己晋升的机会来了! 大年初一,借着拜年的机会,小太监终于如愿见到了系统内的最高行政长官,大太监赵高。 “大监!大监!小的,小的有要事禀告!” 等轮到小太监上去磕头的时候,小太监忽然抬起头对视着赵高,摆了几个无声的口型。 “恩?” 赵高眉头一皱,心中有些拿不准这个小太监的打算,不过这个时候也来不及犹豫,就见赵高微微一笑,尖着声音说道:“这孩子倒是乖巧,一会留下来领赏吧!” “啧啧!” 周围的老少太监无一不流露出了羡慕的眼光,今儿个过来拜年,其实就是想在这大王红人面前混个脸熟,以后也能得到些好处,眼前的这个小太监就是一个成功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后面磕头的那些人倒是磕的更虔诚了。 等到走完了流程,小太监被带到了一处偏房候着,不多时,一身便装的赵高便走了进来。 “说吧,但你要记住喽,要是净说些杂七杂八没用的东西,生不如死的方法,这儿有好多!” 一炷香的时间后,小太监晕晕乎乎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怀里的赏银沉甸甸的,压得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同样的戏码陆续上演,只不过这回的主子换成了赵姬、吕不韦,赵高又调查了元日那晚值守禁卫的名册,根据那个小太监提供的种种信息,他将目标最后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赢阔,原本是王族一支的附属,祖上因立下战功,特赐赢姓,其父亲、祖父都是宫中禁卫,现任禁卫小队队正一职。平日的任务主要是巡视王宫,护卫王宫安全。” 听了宫内穿出来的消息,吕不韦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铜圭,一边暗自琢磨,这齐美人与禁卫有染的事已经在意料之中,只不过……这禁卫的职位属实有点低啊。 区区一个禁卫小队的队正,掌管禁卫不过数十,说实话,这么点人连殿前的空场都站不满,还真不好做什么。看样子得想办法把他向上提一提了,起码也得是个副统领级别的才行。 轻轻将磨的发亮的铜圭放在案几上,吕不韦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踱着步,一个一个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成型,又一个一个的被自己推翻,他必须考虑的万无一失才行。 赢阔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双双的眼睛盯住了,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执勤、巡逻,下了值和一帮子弟兄喝酒聊天吹牛打屁,可是等到了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感觉自己被一阵阵的惊惧攫住了喉咙,他想看看自己那没有名分的妻子,担心尚未出世的孩子,他甚至害怕在熟睡的夜里不经意的说出事情的真相,而为她们母子引来杀身之祸!可是,他不能退缩,从踏入齐美人闺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承担起了相应的责任,如果他选择了置身事外,对齐美人置之不理,他也许能够保全自己,可是齐美人怎么办?自己就是她的天,自己走了,她的天却塌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乱战中原(二十七) 当权者都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他们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左手翻云,右手覆雨,以为天下大势已经尽在掌控,在这中原战火烽起的时代,他们拿着自己国家的运势纷纷入局,想要为自家搏一个前程,只不过有些人是主动参与,而有些人则是被无辜牵连。 楚国的楚君本来想好好的在家过个年,结果凭空掉下来个屎盆子,不但砸毁了满桌的宴席,还稀里糊涂地被溅了一身米田共混合型浓汤。 “景田!月氏边上的驻军是你的部队,你给我说说,谁让你没事去招惹那些蛮子的!” 楚王负刍拉拉着胖脸,用那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头,直直的指着戍边将军景田,看那样子,如果不是他胖的实在不愿动弹,他真想用他的胡萝卜戳开景田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景田也是一脸气苦的表情,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戍边部队是他的麾下不假,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下过行动的军事命令,驻守的统领虽然都是些粗坯,可是那几个孙子是不可能有私自开启战端的胆量的!虽然这事是怎么看都怎么蹊跷,可到头来,这黑锅还是落到了景田的头上。 “启禀大王,以臣下之见,这事不应该是我楚军部队所为。” 见景田低着头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还不吭声,士大夫屈泽忍不住出言说道:“从边报上来看,袭击土堡的楚军并没有继续深入,他们只是将土堡内的粮食劫掠一空,之后便撤出了土堡。如此看来,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入侵月氏,而是单纯的为了那些粮草。” “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冒充我们楚军!景田,你的防区内出现的问题,你来说!” 景田现在是彻底无语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是在自己的防区,出了多大的雷,都得自己上前顶缸!心思急掠,景田忽然想起年前羌族过来索要辎重粮草,自己当时合计着拨付下来的那些家伙事肯定得优先装备给自己人,就把一些淘汰下来的老旧夏装充作军资划拨给了羌族,饿得得靠抢劫过活,这样的事也就羌族能干得出来! 想到这儿,景田一下子有了说话的底气,只见他上前一步抬头说道:“启禀大王,末将忽然有了些思路,但暂时还不能确定,末将这就返回驻地,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 “光调查就足够了吗?!同时做好作战准备,预防月氏来攻!” 楚王负刍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无奈挥手打发了景田,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负刍站起身,丢下朝堂上的众臣,自顾自的回到了后宫。膳房早就准备好了膳食等待着他的品尝,这是他最大的爱好,至于那些国与国之间的勾心斗角,他实在是没有心思理会,在他的眼中,楚国地大物博,别的国家就算能够打进来,又能推进多远呢,楚地纵横交错的河道,还有漫长的补给线就可以将侵略者拖垮,既然如此,还费那心思做什么? 而在月氏这头,吕不韦的一招借力打力让妘翼难受万分,面对秦国派过来的监军,妘翼无奈派出了部队,重新修葺了土堡,并在那里驻扎了下来,一天天斥候打得倒是热闹,可就是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发生,只要明眼人就能看出来,月氏不过是在做做样子,只是如此一来,秦国那里便不能轻松交代得过,庄襄王对月氏这个名义上的附属国的不满达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考虑到要优先对赵国开启战端,庄襄王早就命人把月氏平了! “等孤王统一了中原,再好好地陪你玩玩!” 庄襄王恨恨地想到,随手又拿起桌上的一捆竹简,打开一看,上面记录的东西并不多,只有短短的几行,大概意思是说有这么一个叫赢阔的禁卫小队的队正,人品、武艺都属上乘,更难得的是对大王一直忠心耿耿,恰值禁卫副统领有缺,特申请赢阔为禁卫副统领云云。 “副统领?” 庄襄王对这个官职的大小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要求,但对忠诚的要求却是绝对的高,因为王宫禁卫一共是一正四副五位统领,起码的要求都得是王室偏支,在血脉上绝对不能有丝毫的不符。这赢阔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得到举荐......不对!不会是吕不韦举荐的吧!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庄襄王对吕不韦的信任感忽然降低了许多,两人之间像是多了好多的隔膜,也许帝王就应该是多疑的吧,虽然并没有迹象表明吕不韦有谋逆的心思,可是庄襄王每次见到吕不韦的时候都会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仔细看了卷宗下面的出处,却发现这是出自禁卫内部系统的自荐,可以说,和吕不韦是一点关系都挨不上。 “唉!我最近是怎么了。” 庄襄王无力的摇了摇头,提起笔在上面做了批示:准。 “什么?你现在是副统领啦!太好了,你是不是可以经常来看我了!” 听到赢阔的晋升消息,齐美人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虽然还不知道他的轮值时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不用满王宫的乱转执勤,多些时间来陪她了。 “小心些,小心些,别动了胎气!” 一身统领盔甲的赢阔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稳稳地扶住了齐美人。 “现在还没有定下来具体的轮值时辰,不过倒是如你所说,自由的时间比较多。对了,你这的下人都哪去了?” “都打发出去了呗!总不能让他们看到你就是!这后院以后就是我们俩的了!” “恩,只是有些奇怪,这个副统领的空缺已经有了很久了,人选一直都没有定下来,本来我是根本不想的,谁知道,最后这个职位竟然落到了我的头上,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的赢阔一直是最棒的!” 齐美人满眼的甜蜜,她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不过是陷阱的第一步。(。) 第三百二十八章 乱战中原(二十八) 今年的元日过的与往年明显不同,赵惠文王根本没有大宴群臣,尽情享乐的心情,无数的民夫、杂役被征调,他们不顾天气的严寒,日夜赶工,将原本就高大巍峨的城墙又生生的加高了一丈。城内的武器作坊也在不停的开工,做好的兵器、羽箭源源不断的充实到了武库内,远远望去,那层层叠叠的箭矢都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全副武装的士兵也没有闲着,除了那些还在训练的新兵,所有的士兵都被派了出去,搜掠一切可以利用上的物资,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开春秦军打了过来,别说耕种了,就连一棵树、一株草都不可能从城外得到补充,等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的坐吃山空。 “大王!我们应该将所有的士兵都调集回来,戍卫王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邯郸完了,我们赵国可就真的再无希望了啊!还请大王三思啊!” 赵穆这次是真的怕了,虽然李牧的回归给整座邯郸城都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信心,可是身处高位的赵穆还是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其中的一条就是李牧将大王的长孙赵偃偷偷送到了楚国,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说明李牧对这一战的前景并不乐观。 “李牧,说说你的看法。” 惠文王并没有接赵穆的话茬,而是反问李牧,因为有些话,从李牧这个职业军人的口中说出来更好。 李牧一震衣袖,大步出列道:“回大王,臣以为,各地的驻军不宜调回!” “李牧,你别危言耸听!置大王安危于不顾!” 赵穆一听这话就急了,忍不住跳出来打断道:“你想没想过,万一失守,大王该如何是好!”其实赵穆的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老子的家当全都在这邯郸城内,万一失守,老子这么多年背负骂名辛辛苦苦搜刮的财富,就都便宜了秦人了!到了那时候,老子该如何是好! 被赵穆打断,李牧倒也不急,等到赵穆聒噪完毕,李牧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能将驻军调回的原因有三,其一,边境的驻军不能再动,燕、齐两国已经正式对我宣战,如果我们不战而走,这两国不但能够得到我国的大片土地,而且还会与秦国会战与邯郸城下,到时候,算上后秦军队,我们面对的将是四国的联军!另外,由于我将匈奴边境处的驻军带回,匈奴已长驱直入,和王翦的秦军已经在太原对峙,暂时,倒是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这第二嘛,我需要有足够的军队在外围牵制秦军,只有这样,秦军才能有所顾忌,无法尽全力攻城,如果将兵力都集中到了城内,没有人能够威胁到秦军粮道,那么秦人完全可以不发动进攻,活活的困死我们。” “而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三点,城内粮草看似很多,不过也就够全城食用三年,我已经命人在城内平整土地,希望能够种植出一些粮食,可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过是多延长一年,四年,已经是邯郸城困守的极限!如今的兵力自保已是绰绰有余,如果将各地兵马调回,我们的存粮最多只够吃一年!粮尽之日,就是城破之时!” 如果换了别人,他们还能用危言耸听来反驳反驳,可是这话出自李牧之口,就不得不让他们慎重对待,因为他们知道,李牧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他的威信是一刀一枪硬生生拼出来的,他说能坚守四年,就绝不会少了一天! 朝中众臣的脸色顿时变得五花八门,能站在朝堂内的就没有傻子,李牧的话里意思大家都听得明白,那就是没有援兵,没有补给,整个赵国的国运就赌在了这最后一战上,只是,真的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这个王朝殉葬么? “家里值钱东西都整理好了么?” 巨鹿侯府,赵穆疯狂的对着府中的下人咆哮,那模样像极了择人而噬的猛兽。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躲在一旁,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侯爷,不清楚为什么侯爷刚一下朝就发如此大的脾气。 “不行!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等死,我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楚国、齐国、燕国!无论哪里只要能让我离开就好!” 赵穆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低着头,双臂卡在自己的膝盖上,大脑不停地快速 旋转。他头一次痛恨自己侯爷的身份,因为无论在哪,他都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那根本就是不可能! 怎么办?怎么办?赵穆终于将自己陷入了无尽的矛盾之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退朝之后的惠文王坐在书房的暖榻上,而在他对面不远的地方,同样跪坐着一人,只见此人长眉细髯,威风凛凛,赫然就是刚才在朝堂上扬言死守的李牧。 “大王,臣已经与齐国的使臣秘密接触过了,齐王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他愿意和我们同盟围歼秦军,不过他们也是有目的的,他们要与其接壤的十五座城池……” “什么?!” 惠文王一瞪眼,忍不住破口骂道:“那厮最开始不是要十城么?现在怎么变成了十五城!齐王的嘴是破盆么?说变就变?!” “大王息怒。” 李牧苦笑着说道:“齐人是看出了我们的困境,他就是抓住这一点,坐地起价,我们又能如何!况且我们确实需要齐人的帮助,如果能够击败秦军,失去的土地还有希望拿回来,如果我们战败了,命都没了,要土地还有什么用?” “唉……孤又何尝不知!” 惠文王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甘的说道:“孤只是不愿意这么便宜了那些齐狗罢了。好了,大将军,你可有什么破敌良策?这里没有那么多闲人,你可得把真实想法和孤说说,要不孤是寝食难安啊!” 对面的李牧微微躬身,朗声说道:“大王放心,只要……如果能做到这些,破秦易如反掌!”(。) 第三百二十九章 乱战中原(二十九) 当第一只春燕飞进了邯郸,春的气息就止不住的充满了这个紧张的城市,望着城外的一片碧绿,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那个在长平坑杀了四十多万赵军的人屠又回来了,战争的阴影不可避免的再次笼罩了这里。 “呜呜呜~” 长长的牛角号声划破了旷野的平静,几只刚刚露头的豚鼠,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了远方,却见到漫天蔽日的旌旗随风鼓动,就仿佛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只有吞噬血肉才能暂时安抚它们那暴躁的情绪! 当先一面白字大旗迎风招展,周围则是各部的军旗,而后秦的军队并没有出现,连带着也缺了月氏的骑兵。不过,这并不要紧,秦**队经过一冬的调整已经增加到了四十万人,虽然强攻邯郸难度很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白起并没有强攻的打算,他有更好的办法。 “传我将令,除却必要防守军队不动,其余人等围着邯郸安营扎寨,筑起土墙,告诉他们弄得结实点,我们这几年都要住在这儿了!” “啊?” 副将听了一惊,心道自家主将这是怎么了,大军刚到,士气正旺,按理说应该攻上几场才是,像这种一场都不打就直接下寨围困的战术,还是头一回用。 见到副将一脸疑惑又不敢细问的样子,心情不错的白起便顺口解释了两句:“呵呵,看不懂?对面的李牧肯定懂,而且看的相当透彻。他知道我来,肯定准备好了大餐等着我,只要我敢攻城,定然会要吃亏,既然如此,我还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嘛,反正一时半会攻不下来,索性困着就好!其实我倒是挺希望他出城一战的!” “将军,您的意思是他们不会出来?” “当然,看看你面前的城墙吧,换作你,你会舍弃这么好的防守要塞出来和敌人野战么?好了,赶紧去安排吧,让士兵们做好一场持久战的准备!” 在邯郸城高高的城头上,李牧同样在打量着秦军的营帐,与以往不同,这次来的秦军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意思,甚至连试探一下的打算都没有,他们一到达,就开始掘土筑墙,大肆立寨,摆出了一副长期围困的架势。 “白起不愧是秦国名将,一来就抓住了我的软肋啊……” 李牧长叹一声,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他的口气中,众人还是听出了深深地无奈,这让跟随了李牧多年的副将感到十分意外,因为在过去大大小小的战斗中,比这困难艰险的场面多了去了,可是从来都没有听大将军如此长叹! “将军!末将不才,愿领一军出阵,破了秦军土墙!灭了秦人的锐气!” 副将弥横大声说道,身上的铜片是哗啦啦直响。 “呵呵!”李牧摇摇头,用手做了个下压的姿势,示意弥横稍安勿躁。 “看到最先挡住我们视线的围帐了么,我们大胆假设下,如果里面都是伏兵,我们贸然出城会是什么结果?” 众将靠在城头,伸直了脖子向下望,乍一看那些帷帐冬一头,西一头的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可是仔细一瞧,众人就感觉心底一下子冒出来一股凉气,因为他们发现,无论他们攻击哪里,帷帐后面的伏兵都能快速出击,并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这......” 众将面面相觑,刚才要是头脑一热真的冲了出去,估计活着回来的希望都不大,要知道,外面可是四十万大军,平均一面都有十万人,门洞只有那么大,冲去的人马数量有限,一旦对方反应过来,呼啦啦呼上来一片,那真是想走都走不了。 “将军,那......那现在怎么办?” 李牧手下副将、偏将十几人,现在都有点傻眼了,本来憋足了力气,准备和秦军好好的大战一场,可是结果却是,秦军不想攻,赵军不能攻,双方除了各自加强自身防务之外,竟然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僵持,还是僵持,自从白起将邯郸城围住之后,每日的任务就是大模大样的在城下的空场上练兵,而在营地的后方,源源不断的粮草被一车一车的送进了大营,最后又被堆成了一座一座的小山。山顶上,一个写着粮字的大旗就那么**裸的插在那,仿佛是一名绝色的裸女对着城内的赵军卖弄风姿。别说,城内的赵军当时还真有出来点上把火的冲动,不过这个苗头刚刚露出来,就被李牧给扼杀了。 “你们的命比那些粮食金贵多了,再说,就算烧了粮又能怎么样,秦国用了一个冬天把上党郡改造成了粮草中枢,从那里运粮过来,多说也就两日,除非我们能够奇袭了上党,否则烧了那些粮食,秦人还是能很快补足的。而且......这么明显的漏洞,白起真以为我是傻子么!” 两月之后,赵、齐边境传来消息,赵军不敌齐军猛攻,已经被攻破了防线,齐军长驱直入,横扫了十余座城池,如今已经集结优势兵力,向邯郸进发!与此同时,后秦军队终于派出了一支部队,只不过后秦有名的将领都没有出现,此次统兵的乃是一名年轻的将领----安平圣。 席卷中原的乱局再次形成了风暴之势,越演越烈,而处在风眼之中的邯郸,却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平静,用不了多久,这种平静就会被打破,中原各国会围绕着邯郸这个触发点而展开激烈的厮杀! 不过,这一切离秦国的王都咸阳都有些远,咸阳的百姓并没有遭受到战火的袭扰,还是该种地的种地,该经商的经商,日子过得如同湖里的水,波澜不惊。在戒备森严的王城内,禁卫副统领赢阔下了值,本想约上几名袍泽一起出去小喝几杯,可是才没走出多远,就见到一位身穿杂役服饰的小太监急急地走了过来。 “赢将军,赢将军请留步!” 赢阔先是左右瞧了瞧,见没有其他人,便有些奇怪的停了下来,不解的问道:“这位公公可是喊我?” “恩。”小太监笑着擦了擦汗,将一块娟帕递给了赢阔。 “赢将军,这是我家主人送给您的,请您妥善保管,告辞。”(。) 第三百三十章 乱战中原(三十) “给我的?” 赢阔心中的疑惑更浓了,有心现在打开看一看,可小太监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那个娟帕塞入怀中,自顾自的喝酒去了。 转眼夜已深,微醺的赢阔回到了自己的住地,打了盆清水洗了洗脸,觉得自己恢复了些精神之后,这才在卧室的床上掏出了一直藏在怀中的那块娟帕。 “若想保住齐美人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请于明晚候于西郊凉亭,只许你一个人来,不要带随从,否则,你一家三口,性命不保!” “啪!” 赢阔一拳狠狠击在床边的立柱上,眼中的杀意忍不住的向外喷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进宫,带着齐美人远走他乡。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对方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也不说破,反过来却要约他见面,这就说明对方需要自己为他们做事,而且所做的事应该能为对方提供极大的利益。 可是再想想齐美人现在的身子,赢阔又不得不打消了逃走的念头,她的身子现在已经十分的笨重,哪里经得起长途奔波,加上生孩子本就是极凶险的事,逃亡路上难免又惊又吓,真要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看来路就只有一条,别无选择! 第二日的值守赢阔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说明他昨夜睡的并不好,好不容易混到下值,赢阔连衣服都没换,牵了匹马直奔西郊凉亭而去! 这西郊凉亭平日里都是些离别送行的使用,那些依依惜别的人送走自己的友人之后,一般都会登上这个小亭子,远远眺望,表达下依依惜别之情,所以这凉亭距离咸阳城并不太远,而且白日里还颇有人烟,只不过到了晚上,路人稀少,这里倒成了一处僻静的场所。 打马上山,只见两侧的灌木丛黑乎乎的连成一片,隐隐约约看不分明,不知何处的猫头鹰发出惨笑一般的鸣叫,为这本就阴暗的环境又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月光下的凉亭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袍人,只见他直直的站在那里,面对着上山的唯一小路。 赢阔来到亭前空地,翻身下马,将右手轻抚在佩剑之上,几步就走到了黑衣人面前。 “你是谁!你到底想怎么样!” 黑衣人桀桀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应该关心我家主人是谁。啧啧,没想到啊,堂堂的禁卫副统领,大王最信任的禁卫军,竟然把大王女人的肚子搞大了!监守自盗这个词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蹭楞!” 赢阔一把拔出佩剑,剑尖直对着黑衣人的脑袋,冷冷地说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的耐心有限,你如果不会说话现在就滚,让你家主子换个会讲人话的来!” 黑衣人伸出手指,在那剑尖上轻轻一弹,笑着说道:“赢副统领好大的火气,您这样可不像是要好好谈话的态度啊。我家主人之所以约赢副统领来此,乃是有一个天大的好处要送于赢副统领!” “好处?” 赢阔冷冷一笑,反问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么,想要得到多大的好处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天大的好处?是不是得搭上我的命啊?” “言重了!言重了!” 黑衣人阴阴一笑,肥大的袍子随着笑声一阵抖动,只见他轻轻地说道:“现在您的命金贵的很,是万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的,齐美人那里也请放心,宫里面您不方便出面的事,我们也会替你摆平,您现在要做的,只是好好当好您的禁卫副统领,招揽麾下禁卫的忠心就行了。” “你们是宫里的人!” 赢阔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敏锐的抓住了对方的话中的关键,其实想想也对,如果对方不是宫里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与齐美人的关系! “我们是哪里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知道我们的消息灵通,能够做到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就可以了。” 黑衣人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似乎已经料定了赢阔不会拒绝。 微风扶起,轻轻地抖动了下黑衣人的罩头,皎洁的月光下,赢阔在错开的一瞬间看到了一撮精心修饰过的短髯,这短髯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是在哪里见过。 “好了,今天只是告诉你这一件事,再有事情,我们会主动安排人去联系你,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哼!你就这么有信心吃定我了?” 听了赢阔的话,黑衣人不屑地笑笑,说道:“你可以拒绝,你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我可以保证,齐美人母子必死无疑,而至于你,我想大王会诛了你这一脉,鸡犬不留!两条路,两个结果,你是个聪明人,稍作对比,你就会做出最明智的决定,不是吗?” 赢阔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似乎想要透过那层黑色的袍子,将对方的面容深深地刻画在心底。 黑衣人也没有动,低着头,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耐心的等待着赢阔的决定。 “呼!”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赢阔忽然长出一口气,转身上了马,跃马扬鞭向着咸阳的方向疾驰而去,那得得的马蹄声,惊起一片归巢的飞鸟。 许久,那黑衣人才缓缓抬起头,两只白皙的手从袍子内伸出,缓缓的将罩头推到了身后,让月光尽情挥洒在他的脸上,一层淡淡的荧光笼罩住了他的全身,让他看起来圣洁了许多,只是那细长的眼中,却露出了充满野心的光芒。 如果此时赢阔回过头来,一定会惊讶的认出眼前这个人,因为这张脸在他当初值守的时候曾经多次见过----他就是护送大王回秦而得到晋升的幸臣吕不韦! 赢阔根本就没有想到,将他陷到如今境地的幕后黑手刚刚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现在正全力催赶着胯下的马匹,尽情的宣泄着心中的抑郁!(。) 第三百三十一章 乱战中原(三十一) “轱辘辘!” 马车的车轮压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实在颠簸的厉害,车内之人尽管用双手撑住了车厢,可还是忍不住喉咙中冒出的阵阵呕意。 “呕~” 公孙泽实在是忍不住这颠簸之苦,只好将头探到车外,像巡视领地的小狗一样,不时的留下点自己的痕迹。 好在这是临淄城外的小镇,石板路并不长,可也足够公孙泽这老小子受的。 临淄城内是一片歌舞升平,对赵作战的胜利让齐国人再次感受到了自身的强大,连带着对来自于秦国的威胁也看轻了许多,行走在大街上,不难听到茶肆酒楼内传来一个个自大的声音,在他们的眼中,齐国本是源自姜太公的封国,除了周天子,就应以齐国为首,中原各国拥兵自立乃是违背了祖上的遗训,应该立刻解散军队,对齐国跪降! 公孙泽一边走一边皱眉,投降就投降得了,还非得弄个跪降,你还真以为天老大,你老二,姜尚爱文王啊!不过等马车一拐弯,只一秒公孙泽紧皱的眉头立刻就舒展了,不仅如此,连晕车的症状都跟着消失不见了。 就见前面不远就是一栋三层的木式结构,上面红砖绿瓦彩绸飘飞,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骚气,再仔细打量打量门口站着的一排姑娘,这熟悉的场景让公孙泽心中暗暗感叹:“这龙阳君就是会办事,自己落魄之前也是这里的常客,看来是知道过去不容易,特意来一招忆苦思甜呀,这趟公差出的值了。” 乔装之后的公孙泽一撩车帘就蹦了下来,笑眯眯地拉着姑娘们的小手就进了大门,抬头看,就见一个烫金大匾挂在房梁正中,上书三个大字----天魔坊! “啧啧,这龙阳君好大的手笔。” 公孙泽一脸的猪哥像,在周围一圈莺莺燕燕环绕之下上楼进了里间,刚推开门,迎面就是一面硕大的屏风,上面用金丝纹绣了一整套的天魔艳舞。转眼间,刚才还围绕在周围的年轻女子忽然都退了下去,顺手还将门给带上。 “公孙大人,我这天魔坊可还能入得大人法眼?” 屏风后面忽然传出一阵娇俏的声音,那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一丝丝的慵懒,那天然入骨的媚意,让每一个接触到的男人都会不自觉的血脉喷张。 “哈哈哈,龙阳君客气了,没想到离了魏国的照拂,龙阳君风采依旧,让人不得不佩服啊!” 公孙泽收敛起了一路上的色眯眯的表情,眼神清澈如水,竟是丝毫没有被女色所打动。整了整衣襟,公孙泽大步转过屏风,抬眼望去就见那龙阳君身穿女装,斜卧在软塌之上,桌上酒樽盈盈,淡淡的香气夹杂着酒香,混合成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仿佛一只调皮的手,在不停地在挑动男人那****的底线。 “佩服什么,不过是个苦命的人儿罢了。” 龙阳君坐直了身子,长袖轻扶,对公孙泽微微示意,公孙泽回了一礼,便坐在了龙阳君的下首。 待身子坐定,公孙泽首先开口道:“我这次来,对外的身份是后秦的商人,吴哲的商队也会陆续进入临淄,为我的行动做掩护,另外,王后麾下暗影也调集了一批人手给我,大王更是亲自下令,授予我全权处理之权,我想,现在龙阳君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计划说一下了?” “嘻嘻。” 龙阳君捂着嘴一阵娇笑,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让你们暗影的人去海边的盐场做做苦力罢了。” 龙阳君所说的盐场,其实就是齐国沿海处的几个大的盐田,那里海水资源充沛,加上日照时间较长,非常适合晒制海盐,而齐国的海盐也占据了中原各国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市场,为齐国的经济攫取了大量的财富。 只不过这些财富最后并不会落到低层困苦的贱民身上,大部分的利润被那些豪门大族分刮一空,剩下的会被那些盐田的场主再次瓜分,最后落到盐工身上的就所剩无几,也就够勉强糊口罢了。 可以说这个矛盾由来已久,只是一直没有爆发,而那些场主为了更大的利益,根本就不顾这些,只会拼了命的压迫那些盐工,对于那些敢于反抗的出头鸟,他们手段更是残忍,为了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新仇旧恨积累到了今天,致使齐国沿海的各个盐场都变成了火药桶,只要见到点火星,就会将那一片炸的稀巴烂。 龙阳君所谓的做苦力,不过是个玩笑话,公孙泽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等待火星引燃太慢了,他需要公孙泽这个冒牌的商人过去放上一把火。 “既然大宗的海盐交易都把持在王族显贵的手中,我这么一个陌生面孔直接过去,怕是还没搭上话,就被人家抓起来了吧。” “那是当然,如果没有手令,怕是还没到海边,你们就已经被抓了。” 龙阳君微微欠起身子,在软榻下面拿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玉手轻挥,就将那令牌丢到了公孙泽的怀中。 “这块就是田相府中的令牌,前期需要打点的我都已经打点完了,你们只要带着这块令牌,去田相家的盐场买盐就行,那里已经打过招呼,没有人会难为你们。” 公孙泽用手掂了掂令牌的分量,转手便塞入了怀中。 “田单这人贪权而好色,齐王早就被他架空了,龙阳君能从他的手中弄到令牌,想来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吧,只是不知道这令牌到底价值几何?” “也不算太贵。” 龙阳君微微一笑,张开五指对着公孙泽翻了一翻,笑道:“五名西域女子,外加五名东瀛女子,对了,她们可都是处子哦。” 确实不贵,因为这些女子根本就无法用金钱来衡量,西域、东瀛距齐国何止万里,将那里的女子活着带到齐国,所需的花费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而对于田单来说,寻常的礼物根本不能入得了他的眼,也就是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尤物,才能让他松口吧。 一口气送了十个,龙阳君这手笔不可谓不大!只是,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乱战中原(三十二) 一月之后,田氏盐场忽然来了一桩非常大的海盐交易,由于这次的交易量比较大,要的时间还比较急,如果按照往常的惯例,盐场主根本就不会搭理这个主顾,因为这海盐根本就不愁卖,你愿意等就等,不愿等你就走,咱家还不卖你呢!可是这次的这位客人却不能用惯例处理,因为他是带着田家的令牌过来的。 “快点干!你们这帮光吃饭不出活的东西!这次货要的急,你们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得在规定的时间内把货给我凑足!” 盐场的监工挥舞着皮鞭,不停的对着那些赤着上身的盐工咆哮,只要有人稍慢一点,皮鞭就会带着风声,狠狠地抽在那满是伤痕的脊梁上,鞭稍过处带起一溜血花。那盐工低着头紧走了几步,用巨大的木推子向前推着晒晾好的海盐,没有人发现,他那低垂的眼睛里正喷涌着仇恨的怒火! 远处的天边忽然涌起了浓浓的乌云,剧烈的海风仿佛奔腾的骏马,践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溅起无数的浪花,巨浪吞吐着白色的泡沫,拳头一样重重的砸在低矮的海堤上,而在海堤后方不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盐工正在皮鞭的抽打下忙碌的修砌着储水池。 风越来越猛,浪也越来越大,谁也没有注意到,暴涨的海浪已经渐渐逼近了海堤的警戒线,一个又一个的漩涡隐藏在海浪之下,仿佛潜藏在草丛中的猛兽,正用冰冷嗜血的目光盯着那些正在劳作的盐工。 “轰!” 一个高高的浪头忽然跃过海堤,重重的砸在正在工作的盐工身上,海水巨大的吸力将它所裹挟的一切深深地拽到海底,浪花过后,盐田里一片狼藉! “不好啦!有人落水了!” 侥幸幸存的盐工凄厉大叫,拼了命的想要逃到安全的地方,那些拿着皮鞭的监工也吓得够呛,一时间竟忘了阻止这些只顾逃命的盐工。 “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盐场的场主听到喧哗后便跑了出来,眼见晒场上跑的到处都是盐工,不由得破口大骂道:“你们是不是都活够了!竟然敢罢工!都给我滚回去干活!监工呢!监工!你们都是****的吗!赶紧给我干活!” 愤怒的咆哮声甚至压过了海浪的声音,那些监工先是一惊,接着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大叫着挥起了鞭子,狠狠地抽向周围还在逃命的盐工。 “滚回去干活!快快快!” 一名年轻的盐工弯腰护住了一名被抽倒的老人,没成想,紧接着后背就挨了一下子。 “大人!不能再干了,这浪头太大,再干下去会出人命的!” 年轻的盐工红着眼睛,抬起头愤怒地说道。 “没命?!” 监工冷笑一声,用鞭稍指着年轻人的脑袋说道:“乖乖干活,你们还有一线生机,否则,老子现在就抽死你!起来!去干活!” 皮鞭一下一下抽在年轻人的背上,很快就染红了一片,可是年轻人紧咬牙关,用身子罩住下面的老人,死不送手。监工见状大怒,只见他轮圆了胳膊,对准年轻人的脑袋准备来一下狠的,可手刚抬起,就被后面一个有力的大手攥住了。 “你这么一下子,他的小命可就彻底交代到这儿了。” “谁裤门松了把你露出来了!赶紧滚去干活,否则连你一起打!给我滚!” 监工根本就没把这高大的汉子放在眼里,像这种强出头的人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上一个的身材比眼前这个还要高大,最后不还是被场主大人绑上石头喂了鱼! “嗯?” 监工用力挣扎了一下,可是胳膊却像被铁箍箍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你找死!嗯?” 监工刚想动手,忽然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来一圈精壮汉子,他忽然想起来,这些人都是一起来到盐场讨生活的。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快来人啊!贱民造反啦!” 盐场的守卫听到喊声,提着棍棒飞快的向事发处奔跑,沿途遇到的盐工,无论老幼皆是一棍击倒,一时间,盐场里到处都是盐工的惨呼,鲜血将那些洁白的海盐染成了一片血红! “兄弟们!这盐场主就是伏在我们身上的毒虫!他不但吸取我们的血汗,还践踏我们的生命,在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他折磨的家破人亡!兄弟们!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既然前进是死!后退还是死!我们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命运搏上一搏!” “我等愿跟随大哥左右!” 同来的那些汉子仿佛训练好了一般,竟然异口同声的喊道。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 监工惊恐地看到越来越多的盐工丢掉手中的枷锁,挺起了脊梁,而那些飞奔过来的守卫竟然被层层叠叠的人墙拦在了外层,就算棍棒加身,那些盐工仍然不退不让,就那么冷冷地盯着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守卫。 高大汉子揪着监工的衣领来到了人墙的最前方,望着对面色厉内荏的守卫不屑一笑:“就凭你们这些软脚虾,也想拦住我们,去告诉你们主子,把我们盐工应得的银钱付给我们,我们便不难为你,否则,今日就砸了你这盐场看你还靠什么营生!” “呦呵?哪里来的瓜皮,竟然敢胡吹大气,你知不知道这是田相的盐场,在我们大齐的地界上,得罪了田相,你就是上天入地,田相也能把你揪出来挫骨扬灰!都给我滚回去干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给我打回去!” 那些守卫好像一下子又有了主心骨,只见他们嚣张地轮起了棍子对着高大汉子的天灵盖就砸了下去! 就听见咔嚓一声,这棍子带着破空声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天灵盖上,鲜血混着脑浆噗的喷了那守卫一脸。 “杀人了!杀人了!” 守卫一脸惊诧地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高大汉子,不明白前一秒的铁血硬汉,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惊弓之鸟,那凄厉的叫声怎么听也不像是能从那熊一样的身子中发出来的,只见他拎着破布袋子一样的监工到处乱跑,监工的脑袋早被砸的细碎……(。) 第三百三十三章 乱战中原(三十三) 谁都没有想到,齐国盐场一次小小的盐工暴动,在两个月后竟然越演越烈,以至于最后发展成为了一场动摇齐国国本的一场战争。 就在齐王调集附近的守备进行剿匪的同时,在秦国的咸阳,齐美人怀胎十月终于到了生产的时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齐美人腹中的孩子属于庄襄王继位以来,在秦宫内出生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在各方有意的推波助澜下,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就已经背负了不同的政治意义。 在齐美人的寝宫外,除了太医和稳婆,以赵姬为首的后宫诸女也是尽数到场,听着产房内齐美人那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些没生产过的后宫女子一个个吓得都是面色惨白,双手拧着的衣角都快被攥成麻花了。 “齐姐姐怎么还没生出来,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痛也痛死了!” 一名从燕国送来的年轻美人怯生生地说道:“听说宫内年年都有难产而死的妃子,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 “禁声!” 赵姬威严地扫了那美人一眼,声音冰冷的说道:“以后不准在宫内谈及这些无稽之谈,对听到了没有!” “是。” 软软糯糯的声音响成一片,其实也对,既然事不关己,自然明哲保身,想要在这宫内活的长久,这基本的眼力见还是得有的。 在这寝宫的连廊外,一队执勤的禁卫将这里围的严严实实,赢阔在早晨的时候就接到了上命,由于齐美人产子,王后要亲自过来等候,为了保证王后的安全,赢阔亲自带着自己的麾下,接手了齐美人寝宫的防御。 听着隔壁传来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赢阔的心,跳的更快了,他很想告诉赵姬,自己就在他的身旁,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够得到,可是,寝殿内的人实在太多,自己一个副统领亲自在这里轮值,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只要自己再露出一丝的马脚,那牵连的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了。 赢阔只能那么直直的站着,用耳朵仔细聆听着产房内的动静。 太阳渐渐收敛了它的余晖,侍女、太监将烛火一一点燃,不多时,大殿内就变得灯火通明,齐美人断断续续的叫喊声还在持续,只不过气力上的损失却不能及时弥补,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到了最后几乎不可闻。 “加油!加油啊,你一定能够挺住的!” 赢阔一只手扶着长戈,另一只手却背在身后,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手心上汗腻腻的,只是此时他早已顾不上这些,他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齐美人的寝宫之中。 等待……还是漫长的等待…… 就在赢阔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想要找个理由进去一趟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将所有的担忧都击得粉碎。 “启禀王后!齐美人生了个王子,现在母子平安!” 稳婆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喜悦,不为别的,就因为秦王添丁乃是大事,而齐美人肚子争气生了个大胖小子,像这样的情况,宫里面给的赏钱往往都是丰厚得很。 “好!好!好!” 赵姬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更是挂满了喜色,看那样子似乎比自己生了王子还要高兴。 “来人!速速给大王报喜,另外去请大王赐名!” “喏!” 赢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汗水滴滴答答的顺着铠甲缝隙不停跌落,竟然把他脚下的地面都阴湿了一大片。 旁边一同值守的禁卫见状,有点担心的说道:“赢副统领,卑职见您身子不太舒服,要不这里先交给我,你先回去歇着吧。” “不,不急,我没事。” 赢阔并没有先走,而是继续在那里等待,因为他想知道庄襄王的态度。 不过,等到最后,庄襄王也没有露面,而是让赵高倒是带来了庄襄王的王命。除了那些固定的封赏,庄襄王还给自己的二儿子起了名字----成蛟。只是他并不知道,从他继位到现在,他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属于他自己的儿子,秦国王室的血脉传承已经到了极度危险的边缘。 赢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住地,一想到自己有了一个儿子,赢阔的心中就充满了喜悦,可是又一想,虽然自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可是自己却说也不能说,做也不能做,也许自己就只能守着这个秘密过一辈子,一种不甘的情绪在心底慢慢滋生,它就像是一条毒蛇,在不知不觉间就改变了赢阔的思想。 “自己不能这么混下去了,齐美人需要我,儿子也需要我,我不想默默地沉寂于幕后,我要改变这样的生活!” 赢阔用手指敲着桌子,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以后的出路,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丝帕被悄悄地送到了他的案头。 当雨季再次降临到咸阳的时候,充沛的雨水彻底洗去了城内炎热的浮躁,赢阔紧了紧腰间的丝带,大步走到了禁卫休息的校场,在宽阔的校场中央,一队队的禁卫静静地矗立在那,他们在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统领的到来。 赢阔望着前面的方阵满意地点点头,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嫡系,忠诚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至于今天自己能否成功,第一要看天保佑,这第二可就要看他们的了。 “出发!去寝宫换防!” 与此同时,刚处理完国事的庄襄王在赵高的陪同下,回到了寝宫,说来奇怪,庄襄王觉得最近自己身子已经大好,不但吃的东西多了,精神头也非常好,按理说自己应该胖一些才是,可是实际情况却是自己不但没胖,反而迅速的瘦了下去,原本合身的朝服,现在穿上之后总感觉晃晃荡荡的。 “小高啊,前面的那个人是谁啊?”庄襄王眯眯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回禀大王,是王后又给您送补汤来了。” “哦?既然来了,就别在外面候着了,让王后进来吧。” 赵高忽然顿了顿,在庄襄王的旁边小声说道:“王后后面的那个人,好像是吕不韦……”(。) 第三百三十四章 乱战中原(三十四) “不韦,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什么事么?” 庄襄王在赵高的搀扶下慢慢地靠在软榻之上,然后他又转过身子,对赵姬摆了摆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旁边。可是赵姬却是犹豫了一下,只见她微低着头慢慢地挪了两步,最后却还是端着碗走了过去。 “回大王,微臣在暗中监察百官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微臣觉得此事不能大肆宣扬且必须第一时间告知大王,所以微臣才会在这个时候进宫,还请大王见谅。” 听了吕不韦的话,庄襄王撩起眼皮,用那双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吕不韦,半响,才幽幽地开口说道:“说!” 吕不韦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十分古怪的笑容,只见他似笑非笑的说道:“臣在调查的过程中查到了一个人,通过他的口供,臣竟然发现我们大秦的王子竟然不是大王亲生的!” “咳咳咳!你说什么!” 庄襄王握紧双拳却忍不住一阵咳嗽,野兽一般的眼睛中冒出道道嗜血的光芒,只见他强压心中的愤怒,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这么说来,那些谣言都是真的了?!” “大王,您误会了,臣说的是另一件事。”只见吕不韦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臣先是从太医那得知,大王身有隐疾,是无法留有子嗣的,可是哪个太医有那么大的胆量,把这事直接说给大王听?所以这事也就这么拖下来了,如果不是臣对那个太医私下里用了刑,怕是他还是不肯说的。” “如此一来事情就明了了,既然大王身有隐疾,那么王子成蛟又是怎么来的呢?于是臣又拷问了齐美人宫中的太监、宫女,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大王的齐美人竟然与禁卫私通!” “啪!” 庄襄王一把就推翻了身前的案几,赵姬送来的那碗浓汤随着案几的倾倒而撒了一地。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吕不韦见庄襄王嘴角处若隐若现的血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身子略微向后退了退,躲开了蔓延到脚下的浓汤,然后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便继续说道:“瞧微臣这记性,刚才臣不是说抓到了一个人么,这个人原本是臣的马夫,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魏冉大人的掌中,而且还被当做对付臣的杀手锏使用,好在臣发现的早,先下手为强,灭了那马夫的口......” “你想说些什么!” 庄襄王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今天的吕不韦明显和以往的不一样,少了许多恭敬,多了几分嚣张,在他那张得意的有些扭曲的脸上,庄襄王明显的嗅到了阴谋得逞的味道。 “微臣想说的是......那些流言是真的,政儿不是你的儿子,我,才是他的亲生父亲!哦对了,成蛟那孩子也一样,没想到吧,齐美人也背叛了你,你们赢氏王族从今往后怕是要绝后了......” “噗!” 庄襄王怒极攻心,一口污浊的鲜血喷了满地,只见他愤怒的咆哮道:“来人!来人!将这个乱臣贼子给我杖杀当场!” “哐哐哐!” 寝殿的大门被粗暴的撞开,一队队身穿黑甲的禁卫快速的涌入到了大殿之中,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将领,只见他静静地走到队伍的前方,冷冷地盯着斜躺在榻上的庄襄王。 “快!将吕不韦这个逆贼拿下......拿下......” 庄襄王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的压住,以至于每一次的呼吸都耗尽了他的体力,可是他还在挣扎,他相信他的禁卫,一定会将吕不韦这个逆贼杖杀在殿前。 “呵呵,大王,您忘了,我一开始就和您说过,与齐美人私通的人是一名禁卫。” 吕不韦没有丝毫的紧张,只见他走到软塌的旁边,伏在庄襄王的耳边小声说道:“您就放心去吧,这大秦的天下,我会辅佐政儿好好治理的,另外我还向您保证,齐美人和他的奸夫也活不了多久,对了,还有那个孩子,等用尽了他们最后的价值,臣就送他们下去陪您,大王,您就安心上路吧。” 强烈的窒息感袭遍了全身,庄襄王如同掉落到岸上的鱼,张大了嘴想要攫取更多的空气,可是暴怒已经引起了体内毒素的暴动,当初赢奢用的毒,与赵姬用的毒混合在了一起,肆意的破坏着庄襄王的身体机能,致使这位秦国的最高统治者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你不会得逞的,我在下面等着你。” 庄襄王紧紧的攥着吕不韦的衣襟,双目圆睁,已然气绝身亡! “来人!将吕不韦这个逆贼拿下!” 赢阔忽然爆起发难,想要第一时间拿下吕不韦。虽然始终都蒙在鼓里,但是赢阔并不是傻子,他也会有自己的分析,从来到寝殿第一眼看到吕不韦的时候开始,他就认出了那日在凉亭内看到的那缕小胡子,那人就是吕不韦! 现在秦王已死,那就必须有替罪之人,吕不韦想要利用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想要利用吕不韦呢! “哆哆哆哆!” 就在这时,房梁上忽然飘下一人,只见他人在空中,衣袖却是不停挥动,一柄柄说不上来的暗器带着破空声飞速而出,门口禁卫淬不及防,尽数中招,扑通扑通倒下了一片,与此同时,殿外忽然响起了大片的喊杀之声,同样身穿黑甲的禁卫仿佛发了疯一般,猛攻着自己的同僚! “赢阔弑君造反!罪诛九族,如有执迷不悟者,杀无赦!” 听到外面的喊声,赢阔心中一阵冰凉,再看看吕不韦那有恃无恐的模样,赢阔就知道自己被人家算计了,有心撤走,却不料那房梁上下来的老者功夫高强,一阵抢攻,竟然将赢阔压制,根本就抽身不得!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弱,赢阔带来的禁卫不是被杀,就是被俘,当禁卫统领大步走进寝殿的时候,赢阔一个措手不及,被那老者卸掉了双臂关节再也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赵高才颤颤巍巍的扶着赵姬走到台前,结结巴巴地说道:“据查实,成蛟乃是赢阔与齐美人的私生子,赢阔为扶自己儿子上位,造反逼死了大王,你们还不赶快将其拿下!”(。) 第三百三十五章 乱战中原(三十五) 事实证明,造反是一个技术含量极高的专业性活动,它不但要求极高的武力值,而且还要求极完善的智慧值,赢阔以为自己在武力值上已经够高了,高出的那部分应该足够弥补自己在智慧上的差距,可是残酷的现实响亮的打了他一个巴掌,那就是在智慧缺陷的情况下,他自以为高大上的武力值也被打缺了一块。 赢阔最后是被黑衣老头给制服的,沙场对阵的功夫与小巧的搏击功夫相比,勇武有余技巧不足,而这在练了大半辈子的搏击的老吕叔眼中很快就演变成了无数的破绽,这样的结果就只有一个,赢阔这个高大的汉子像被一头公牛正面撞上一样,倒飞了出去。 禁卫军统领赢硕是庄襄王的铁杆,之所以让他当这个统领,不是因为他功夫有多么多么的高,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多么的聪慧,而是因为他那简单的脑袋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保护秦王,对秦王的命令要绝对服从。所以,哪怕前面是一个冒着火光的深坑,只要秦王一声令下,他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带着所有黑甲禁卫跳下去将这个坑填平,只不过,今天出了个小小的意外,黑甲禁卫中出了叛徒,而这个小小意外所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一直效忠的秦王死了。 听了赵高和赵姬的解释,赢硕根本就没有调查下去的意思,王后和大王贴身大监的话在赢硕心中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至于吕不韦,根本就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统领!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大王是被他们害死的!大王真的是被他们害死的!” 赢阔不停的挣扎着,强壮的身子撞开了两名禁卫,噗通一声跪在了赢硕面前,只见他面色涨红,嘴角因为紧张而不停地抽动,赢硕现在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他也拒绝出手,那么这个黑锅赢阔是背定了。 只不过赢硕的粗线条让他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他只问了一句,就彻底绝了赢阔的活路! “成蛟到底是不是大王的儿子。” 当多选变成了单选,禁卫统领赢硕的抉择就变的容易多了,嬴政,做为庄襄王唯一的儿子,成了继承秦王的唯一选择,赢硕当即宣布,秦宫禁卫向嬴政效忠,而赢阔也被当做谋害秦王的凶手被丢到了大牢之中,至于齐美人和成蛟,他们母子二人也并没有幸免,虽然不用遭受牢狱之苦,却被禁足在了宫中,待查清了事实真相,再做处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还在做着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美梦的齐美人,仿佛一下子被丢在了冰窟之中,周围的侍女、太监唯恐避之不及,纷纷离开了寝宫,只剩下齐美人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孤零零的守在偌大的寝宫之中。 “夫人。” 一个轻轻地声音从身后面传了过来,齐美人抱着孩子,木然地转过了身子,只见那名新派过来的小太监正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后面。 “夫人,已经打听清楚了,赢副统领弑君作乱,现在已经被生擒活捉,跟随他一起的禁卫皆被枭首,无一幸免。另外,小的还打听到,赢副统领作乱的原因......” 小太监咽了口吐沫,大着胆子说道:“赢副统领作乱的原因是为了替成蛟王子扫平障碍,好让王子顺利地蹬上王位......”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齐美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如同夜枭般的呐喊,只见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抓住任何一件可以抓到的物件,反手就重重地摔在地上,怀中的孩子被嘈杂的声音惊醒,张着双手无助的哭闹着。 “说好的在一起呢,我不要什么王位,我也不要荣华富贵!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啊!!!!” 齐美人猛地一摇头,上面的簪子不慎掉落在了地上,那满头的青丝低垂在脸上,为那看似羸弱的女子增添了几分疯狂。 “夫人,夫人。” 小太监有些害怕,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劝慰道:“夫人,现在还没有到最坏的境地,我听王后的意思是,这事儿还得查清楚了才能下结论,而且就算这事儿属实,他也不希望被宣扬的人尽皆知,这毕竟关于王族的颜面。小的一会就去打点一番,看看能不能见到赢阔统领,不知夫人可有什么话要带去。” “赢阔!” 这两个字让有些疯狂的齐美人重新恢复了冷静,只见她用手将头发挽到耳朵后方,略有些忙乱的在屋内翻找,最后才勉强将床上的铺盖打成了一团,抱给那名小太监。 “大牢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在那里肯定会遭不少罪,你把这些东西带过去,让他睡的也能舒服一些。” “是,夫人,小的现在就去。” 小太监接过行囊,转身离开了齐美人的寝殿,齐美人失魂落魄的坐在硬邦邦的床边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小太监离开时,那脸上似笑非笑的眼神。 齐美人并没有等的太久,仅仅一天之后,她就等到了她所需要的消息,只不过传递消息的人并不是她宫中的小太监,打头一人她认得,是先王贴身大监赵高,而在赵高的后面则是大秦的太后----赵姬。 “啪!” 一个小小的行囊被扔到了齐美人的面前,赵姬冷着脸居高临下俯视着齐美人,旁边的赵高阴测测的问道:“齐美人,这些东西你可认得?” 齐美人低头看了一眼散落出来的行礼,冷哼了一声,说道:“不就是些行礼么,不知道王后过来就是为了让臣妾看看这些行礼么!” “大胆!你应该叫太后!” 那名小太监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指着齐美人骂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见到证据还敢嘴硬,这明明就是你房中的被褥,就是你让我送到大牢赢阔的房中的!做为大王的女人竟然同禁卫私通,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呵呵呵呵,我就活的不耐烦了,你能奈我何!” 齐美人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冷笑着望着寝殿中的诸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乱战中原(三十六) “既然这样,倒也好办的很,王族的脸面总是要保全的,孩子我会派人送出宫,至于你和那奸夫也不会有任何瓜葛,赢阔谋反,被诛九族,而你因大王仙去,悲痛欲绝,郁郁而终。你的族人不会因为你而获罪,反而会因为你的死而得到殊荣,我的话你明白了么?” 从赢阔被升职的时候开始,这个有针对性的陷阱便已经一步步的展开,齐美人就是其中的一个棋子,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架在赢阔脖子上的一把刀,然后将赢阔逼上了绝路,现在,她的利用价值已经不在,是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哈哈哈。” 听了赵姬的话,齐美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曾经十分单纯的女人,在遭遇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迅速成熟了起来,她知道,在这个所谓恩典的背后,不过是这件事情的终结,她们需要用自己的死来粉饰王族的尊严。 “可以啊,好的很,只不过在我死之前,我还想再见他一面,只要你们满足了我的要求,便随你们怎么处理。” “哼,都到这个时候,还敢提条件,赵高,送齐美人上路!” 赵姬高傲的仰着头,根本不屑再看一眼这个失败的女人,只见在赵高的身后窜出来两名高大的太监,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齐美人,赵高端过一杯鸩酒,走到齐美人身边小声说道:“做了如此不洁之事还能入陵的,您还是第一个,这份殊荣可不是谁人都能得的,别抱怨,安心的去吧。” “你们不得好死!你们全部都会不得好死!大秦的江山完了!完了!” 齐美人疯狂的挣扎着,不断摇动的眼中,露出了一阵极度恶毒的目光。 “我诅咒你,赵姬!你会被你的亲生儿子杀死!一起死的还有你的那个奸夫!我诅咒大秦,就算是完成了一统,他的国运也绝对超不过五十年!我诅咒......” “堵住她的嘴!” 赵姬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满眼怨毒的望着齐美人,却不想齐美人那临死之前的眼神比她还要怨毒几分! “唔唔唔......” 赵高扣住了齐美人的下巴,把鸩酒胡乱地灌入了齐美人的口中,也不管她是否喝了进去,反正直到酒樽空了才收手。 齐美人被推到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眼泪混着鼻涕流的满脸都是,可是渐渐的,她的眼睛、鼻子里缓缓地流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她每咳嗽一下,喷出的都是血沫,耳朵内的鼓膜胀烈般的痛,齐美人伸手摸了一下,满是鲜血! “哈哈!哈哈哈哈!” 披头散发的齐美人坐在地上,七窍流血,她那双枯枝般的手向前探着,似乎想要将眼前的仇人带入九幽冥府一般。 望着厉鬼一般的齐美人,在场的所有人都从骨子里冒出一股股的寒气,赵姬用手遮住眼睛,七分恐惧,三分恼怒的喊道:“赵高!去看看着贱人死了没有!” 赵高应了一声,转身踹了旁边小太监一脚,骂道:“贱胚!还不过去看看!” 这名原来就侍奉齐美人的小太监被踢了个跟头,虽然害怕,可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齐美人的身旁,只见那齐美人原本秀气的脸上满是血痕,怒目圆睁,曾经白皙的皮肤下面透着一股死青色,身子虽然已经倒地,可是那双手却始终直直的伸着,蜷缩的手指仿佛要抓住什么一般。 “回大监,那贱人已经气绝身亡了。” 小太监一溜小跑回到了赵高身边,谄笑着说道。 “嗯。” 旁边的赵姬点点头,厌恶的看了这小太监一眼,冷冷地对赵高说道:“赵高啊,我看这个孩子还不错,挺忠心的,你那可有什么妥善的去处呀?” “回太后的话,妥善的去处倒是有,您看让他继续伺候齐美人,如何?” “恩,不错,难怪先王总夸你伶俐,就这么办吧。” 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刚开始还满脸的喜色,以为自己平步青云的时候终于来了,可是这话越听越不对劲,直到那两名高大太监架住他的时候,小太监这才惊恐的喊道:“大监,您不能这样啊,我对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可是赵姬哪里会管一个小太监的死活,初掌大权的她正沉浸在权利带来的快感当中,她现在要去大殿宣布事情的结果,哪里还有时间在这儿逗留! 小太监满眼含泪,被捏着鼻子灌下了鸩酒,腹中像是被打了个结,阵阵的绞痛让小太监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呼。 疼,真的好疼!也不知道刚刚的齐美人是怎么忍住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小太监不理解!想不通!自己对赵高,对赵姬都是忠心耿耿,他们为什么要杀了自己? 就在这时,灌完了鸩酒的赵高仿佛知道了他心中所思,只见他伏在小太监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 小太监强咬牙忍住了腹痛,用祈求的目光望着赵高,似乎想死个明白。 “你错就错在太积极了,你知道了太多的事情,而偏偏那些事情不应该是你这种身份的人应该知晓的。所以说,在这宫中,太积极也不一定是好事。至于忠心……” 赵高忽然笑了起来,只听得他慢慢地说道:“坐到了我这个位置,我身边会缺忠心的狗么?” 只是最后这句话,小太监是不可能听到了…… 就在中原处处烽火的时候,实力最强的秦国忽然发生了内乱,禁卫副统领赢阔谋反,结果事情败露,谋反不成却搭上了全族的性命。庄襄王本就身体有恙又遇刺受伤,虽然太医竭力医治却未能回天,庄襄王宠妃齐美人得知大王死讯后悲痛欲绝,携幼子随大王一同去了。 长子嬴政迅速继位,其母赵姬封为太后,掌控朝政,而原本寂寂无名的吕不韦被封为相国,协理国事,秦国内乱所带来的不利影响被吕不韦以铁腕镇压,秦国继续了先前的国策,继续着对中原各国的战争!(。) 第三百三十七章 乱战中原(三十七) 从去年一入冬开始,中原大地上算是乱成了一锅粥,白起带着秦军围困在邯郸城下,齐国披着围攻赵国的羊皮偷摸地想要爆秦国的菊花,而王翦在太原与匈奴人对峙,在那不长一段的燕赵边境上,小规模的冲突还是在不断发生,远在南方的楚国莫名其妙的和月氏交了手,据说战斗的起因已经不再重要,反正两者都认为被对方占了便宜。 相比较而言,赢广的后秦算得上是比较平静的,在那比秦王宫小得多的大殿上,赢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发觉自己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多:先是派了个使者跑到白起军中告密,让他小心齐国那些孙子,然后又把公孙泽丢到了齐国,让他领导轰轰烈烈的盐工反抗运动,最后又趁着楚国和月氏互殴的时候集中力量向南,用当初吴哲运商品的商船把部队输送到了楚国各地,趁着楚人没留神,狠狠地在楚地肆虐了一把。 不过楚国的国土实在太大,赢广与月氏两相呼应,得了好处之后,最终还是进入了僵持,整个中原大地上,各国都失去了最开始的锐气,开始了国家底蕴的比拼。 秦国的王权更迭让那些成熟的政客看到了破局的契机,就在他们挥胳膊挽袖子想要分一杯羹的时候,吕不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扶植起了嬴政,在黑甲禁卫的帮助下,秦国的政局十分平稳,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动荡。 后秦第一个遣使递交国书,恭祝秦国新王即位,对于赢广这个老朋友,吕不韦算是给足了面子,一切标准都是按照对等大国的待遇,只不过从开始接见到最后送别,吕不韦一直都以秦国主人自诩,这倒是让那些军方重臣十分不爽,两位老侯爷一直侍奉的是赢氏一族,可从来没有想过改换门庭,虽说嬴政名义上是先王的独子,可两位老侯爷也不是瞎的,宫里的那点事儿,他们就算是用鼻子,也能嗅出个**分,只不过宫里面已经统一了口径,而且大秦正在多面作战,考虑到大秦的稳定,军方再次保持了沉默。 花开花谢,岁岁荣荣,秦王宫外的大槐树在自己的肚子里偷偷地画了十个圈,而在旁边王府挑檐下的燕子也来来回回的飞了十次,就在前一年,王家老爷子到底没有比过蒙家的老爷子,先一步去陪几代先王喝酒下棋去了,也就在那一年,蒙家老爷子头一次没有在获胜之后庆祝,而是彻底交出了族长大权,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而蒙田,因为在外磨练多年,加上家族的刻意培养,顺理成章的成了蒙氏一族新一代的话事人。 围困邯郸的白起没有想到自己会把这一仗拖了十年,其实在第五年的时候,赵国就已经撑不住了,李牧倒也厉害,他将城内能拆的地方都拆掉,空出来的地方都种上了庄稼,就靠着那些土地,他又生生的撑了五年,最后如果不是那些饥民暴动,吃掉了那些青苗,这仗指不定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白起进城的时候,就见城内到处都是饿殍,那些套着赵军军服的骷髅说明着主人生前的身份,残存下来的那些百姓,眼睛都是绿的,看着那些倒毙的尸体不住地流着口水,凡是这样的人,白起命令一律斩首,吃人肉是会上瘾的,他不想把这些隐患留给自己。 在赵王平时议事的大殿上,李牧亲自守在了大殿的门口,当他那瘦峭却高大的身影倒下的那一刻,大殿之内一片寂静,殿门大开,刺目的日光将这阴冷的大殿照的明亮,瘦的脱了像的惠文王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李牧泪流满面,赵国的战神并没有屈膝求饶,他是自杀的。 十年为一战,白起灭赵,威名达到了人生的顶峰。 而在齐国,当初偷袭白起的齐军主力被白起坑的那叫一个凄惨,下场比那四十万赵军好不了多少,而那轰轰烈烈的盐工暴动也彻底打碎了特权阶层的金字塔,将齐国的经济支柱彻底打断,当惊慌失措的齐王想要调兵征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主力已经折损在了邯郸城下。 后秦的军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的齐国,在那些盐工的配合下,赢广没费太大的劲就围困了临淄,不过齐王远没有赵王那么硬气,围了不到半年齐王便降了。而这个时候,燕王喜主动联系到了赢广,表示愿意臣服,只是他言语之间似乎对秦国颇为忌惮,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等到秦国与后秦空出手来的时候,楚国不得不面对来自秦国、后秦、月氏的三方夹击,勉强维持了两年之后,楚国亡。 此刻在辽阔的中原大地上,只剩下了两个大国----秦国、后秦! “母后!那个吕不韦实在是欺人太甚!孤已经十五岁了,连母后都已经把权利交还给了孤王,那吕不韦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相国,竟然敢当庭反驳孤的诏令,真是岂有此理!” 在赵姬的寝殿内,年轻的嬴政一脚踹翻了熏香的铜炉,当场就弄得屋内是一片狼藉。 “你这孩子!” 赵姬无奈的捂住了口鼻,连拉带拽的将嬴政拉倒了屋外,先让侍女进去收拾打扫干净,自己则带着嬴政在后花园的连廊上慢慢地散着步。 “你相父其实都是为了你好,他是怕你掌控不住大局,被那些奸佞的小人所迷惑,这才在大殿上据理直言,不过嘛,没有顾忌到你的面子,是他的不对,改天母后替你训斥他!” 赵姬疼爱的摸着嬴政的肩膀,望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儿子,他心里不痛快,自己这个当娘的自然是知道原因,可是吕不韦是不会害他的,做父母的谁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只是政儿并不知道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对吕不韦的逾越不满,等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 “今日你又下了什么诏令啦,说给娘听听。”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准备对后秦用兵罢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乱战中原(三十八) “对后秦用兵?” 赵姬听了嬴政的话微微一愣,其实在内心深处,她对赢广的后秦还是很有好感的,不过做为一个政治上非常成熟的女人,个人的喜恶并不能影响她对大局的判断,而且作为一个娘亲,对于儿子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她动起手来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你相父阻止你,他一定有他的原因,你给母后学学,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哼!那老匹夫就说了四个字,时机不到!孤王就不明白了,整片中原就剩下两个大国,只要吞并了后秦,那孤就彻底统一了中原,完成了我大秦历代君王都在努力奋斗的目标。如今我大秦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足以发动一场灭国的战争,孤实在是看不出哪里时机不到!” 赵姬拉着嬴政坐到了自己的身边,略微思索了一阵子,这才开口说道:“你也应该知道,那赢广真实身份乃是武王之子,这事就算不说,那些个老臣也都是知道的,尤其是蒙氏一族,和他更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说,你父王落难之时,受过他的大恩,就连你相父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才能达到的赵国,如今你在大殿上突然宣布要攻伐后秦,朝内大臣一点准备都没有,尤其是那些个老臣,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你相父当场反驳于你,实际上就是给你留了条后路,有了这个转圜的余地,商量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哼!孤才不信他有那个好心!那老匹夫就是替孤做主做上瘾了,说不好,他正琢磨着怎么才能坐到孤这个位子上呢!” 见嬴政一脸的不耐,张嘴老匹夫,闭嘴老匹夫,赵姬心中也甚是不喜,几次想要告诉嬴政真相,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缩了回去,这嬴政正处在叛逆期,现在就告诉他也不见得就是件好事。 等等,再等等吧,总有一天政儿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虽然攻伐后秦的诏令被吕不韦强行搁置,但这个消息还是通过种种途径到达了赢广的耳中,与朝臣的惊恐相比,跟着赢广打天下的那圈子人一个个的都淡定的很,似乎这些都早就在预料之中。 “终于还是要动手了。” 赢广揉了揉自己的胡子,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样子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典军咧着嘴嘿嘿一笑,毫不在意的问道:“大王,用不用我去教训一下秦国的边军,我们对面是王翦那小子的人马,揍他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你啊你!” 赢广点着典军的大光头笑骂道:“千万别小瞧了王翦,这么些年过来,他已经是不下于白起的名将了!对了,白起那老小子现在在干嘛?还躲在王城中养病么?” “确是这样。” 公孙泽在一旁接话道:“这白起也是个人物,手中几十万的兵权说放就放,没有一点的留恋之情,不过也是他当机立断,只要他稍微犹豫一点,他的坟头怕是都长满草了!” 赢广点了点头,如果嬴政发兵来攻,与自己关系密切的将领他是不会用的,除了蒙氏一系和王翦,能担任主将的也就剩下个白起,估计当嬴政决定出兵之日就是白起复出之时。 “如果真是起用白起的话,我这倒是有一计,可令秦国大乱。” 公孙泽眯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只是行使这计谋之人必须是为武功高强且善于隐匿的高手,不知道大王那里可有这样的人选。” “武功高强且善于隐匿......” 赢广低着头想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当初他可是刺杀了一国之君之后还全身而退的唯一一人。 一年后,秦王嬴政力排众议,命白起为将,统率大军四十万,出武关,兵临后秦。后秦大将典军早有准备,在上党郡囤积重兵,粮草辎重更是无数,双方彼此试探,虽并未发生大规模的攻城战,但是小冲突不断,交战双方各有胜负。 长平战场的边缘有几座不算太高的土山,这山虽然不高可上面却是杂草丛生,人迹罕至,当初住在上党郡的老人都知道那山下面是什么,所以他们对自己的儿孙辈是反复的叮嘱,没事万不可接近那几座土山,小心被厉鬼抓去索命云云。 不过白起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他的营寨就下在那些土山的附近,不仅如此,他还利用山势做了暗哨,时刻关注着上党郡城内的一举一动。 “一晃十余年都过去了,这里的样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白起信马由缰,慢慢地登上了土山山顶,如果记得没错,当初赵括就是被他埋在了这座山的山顶,不过当初自己并没有把他完全埋进去,而是留了脑袋在地表,只是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杂草,找是找不到了。 身边的侍卫散了下去,将警戒区扩大了一圈,白起并没有多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远方高大的城墙,命运的推手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却又无处不在,自己兜兜转转了一圈,却又来到了这里,像一个轮回。 长平一战是白起人生的巅峰,但凡提起人屠之名,中原诸国无不胆寒,甚至后来只是刚刚听到白起名号,那些守城将领便立刻开城投降,生怕慢了一点而惹来杀身之祸。 “大将军,对面城内忽然出来一队人马!他们已经径直向这里奔来!” 外围的侍卫忽然跑回来汇报,白起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自己轻敲马腹向前走了几步,却看到对方虽然出城,但是人马却是不多,当先一名旗手打了一面典字大旗,跑的飞快。 “没事,看样子不像是来偷袭的,否则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打着大旗出来,走,随我下山,去会会他们。” 白起一行人来到山脚,对面的人马却也刚刚赶到,看对方的服饰,确实是上党郡内的后秦驻军。 只听得一声唿哨,那些后秦骑兵一字排开,当前一个光头武将打马向前,直行了五六步,这才收住马匹。 “对面的可是白起!”(。) 第三百三十九章 乱战中原(三十九) 白起挥手制止了身后的侍卫,同样上前几步,对着那光头说道:“典将军,好久不见。” 典军仔细打量着有些苍老的白起,心中也是有些惨然,他们两人的年纪相仿,在长平之战的时候又是友军,所以说两人的交情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如今各为其主,沙场相见却是难免。 “确实是好久不见,这才十余年的光景,你却老的如此之快。” 典军跳下战马,也没带兵器,径直走到了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白起,也没犹豫,痛快地坐到了典军的对面,不过他的侍卫倒是有些担心,想要跟上来,却被白起挥手制止了。 “没想到啊,最后还是派了你过来,你不是改走韬光养晦的路子了么,怎么秦王一召唤,你又屁屁的跑了出来,你就不怕把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毁在这儿?” 白起苦笑着伸出指头,用力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你也知道他是秦王,诏令下来了,你说我敢不遵守么?” “这世间还有你白起不敢干的事?”典军不信的瞟了他一眼,说道:“我看不是不敢,怕是不愿吧。你白起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做个孤臣,除了秦王,你从来没有真正效忠过谁,包括给你知遇之恩的魏冉也是一样,你应该有过心里准备,那就是当秦王不再信任你的时候,你就会主动的交出手中兵权,老实得不能再老实,想要借此苟延残喘,你的命不在自己的手中,狡兔死走狗烹,你从不为你自己想想么?” 白起无所谓的笑笑,说道:“在咸阳安安稳稳的呆了十年,我常常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不是杀的人太多了,后来我又反问自己,如果我不杀他们,后面就得一城一城的打下去,他们该死多少人还得死多少人,而我手下的儿郎则要用他们的命周而复始的攻击那一道道的城墙,所以这样一来,死的人将会更多,要是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救人。” “救人?等明天兵戎相见,你倒是慈悲一个给我看看啊。” 典军十分鄙视的看了白起一眼,歪理邪说说的大义凛然,白起的功力不凡啊。 就这样,在两军对峙的战场之上,双方的主将靠着两座巨大的坟包打屁聊天,而后面的侍卫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一个个紧张的大眼瞪小眼,就差拔出刀来互殴一场了。 不过交情归交情,该打的时候还得打,白起从来不会因为私交而耽误军国大事,所以这第二日的攻击可是没有掺杂任何水分的。 大鼓声中,顶着铜盾的秦军开到城外一箭之地,后面密密麻麻一水的脚踏弩兵,鼓点声中,一名拿着彩色小旗的校尉站在队伍正中,周围十排之内的弩兵全都听他号令。 “放!” 黑云一般的弩箭腾空而起,仿佛一个个小凿子,狠狠地扣进了上党郡那厚实的城墙之中,靠近城墙的民居全都遭了秧,势大力沉的箭矢仿佛雨点一样将下面罩的严严实实,无论是茅草屋顶还是挂瓦的屋面,根本就阻拦不住那些锋利的箭头,穿过阻拦的流矢在屋子内乱窜,射的那些木制的柱子是劈啪作响,木屑横飞。 典军提着面大盾守在城头,顺着攻击的间隙偷眼向下瞧,见对面军阵中开始一队队的向外涌出步卒,典军用手敲了敲盾牌,吼道:“都给我精神着点,秦军开始攻城了,只要能抗住第一波,剩下的都好说!架好盾牌!都架好盾牌!” 两只全副武装的巨兽终于重重撞击到了一起,白起知道对面的典军也是员沙场悍将,所以这一战他打的极为谨慎,甚至都有些保守,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一个多月,虽然各有胜负,但还是没有丝毫的进展。 只是这样的局面不是嬴政想要看到的,他想要的是一场摧枯拉朽般的胜利,而不是白起如同裹脚老太那样的磨洋工! 一封封的诏令被加急送到了白起手中,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就是要让白起速战速决,拿下上党郡。 “大王,白起号称人屠,乃是当今名将,那上党郡他也是曾经攻破过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在遇上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典军之后,我们的白大将军反倒束手束脚起来了。” 秦王宫早朝,当嬴政再次提起了上党郡战事的时候,范睢主动出列接过了话茬。 自从吕不韦一步跨上了相国之位,范睢便以为自己的政治生命要彻底的终结了,没想到吕不韦非但没有刻意针对他,反而对其示好,这让嗅到了不同气味的范睢,迅速倒向了吕不韦的阵营,成了吕不韦在秦庭上最好的喉舌。 对于白起,吕不韦始终都保持着足够的谨慎,原本这次出兵,吕不韦并不像任用白起为将,只是后来嬴政一意孤行,加上吕不韦提前得到了赵姬的提点,所以才做了些让步。如今这白起有了把柄在手,范睢明白吕不韦的意思,所以就跳了出来,试试嬴政的口风。 虽然知道范睢已经是吕不韦的人,但他毕竟还挂着一个丞相的牌子,嬴政对范睢的意见也不能不加以考虑,更何况范睢说的对他的心思,于是嬴政在王座上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范睢继续说下去。 范睢震了震衣袖,施礼道:“大王,臣听人言,白大将军在开战之前,曾与对方主将典军在战场前交谈了许久,此二人在伐赵之时同在一军,想来关系应是相当不错,臣猜测,白大将军攻击不利,是不是夹带了个人交情在内,为稳妥起见,臣建议换将!” “换将?” 旁边的蒙田皱了皱眉,欲言又止,自己蒙氏一族与赢广关系更好,大王平日里就有意无意地有些孤立蒙氏一族的武将,按理说,自己这个时候理应避嫌,可是临阵换将乃是大忌,如果不加以提醒,怕是会出大问题。 正犹豫间,就听范睢继续说道:“臣推荐一人,此人虽然没有白大将军的赫赫威名,但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让他出马,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三百四十章 乱战中原(四十) 郑安平是带着秦王的诏令来到上党的,同来的还有一百黑甲禁卫,临来的时候秦王有命,如果白起敢玩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推手,不用多说,直接让禁卫拿下。可是就算如此,郑安平心中也是忐忑,白起麾下有大军四十万,自己这算上随从也不过二百出头,白起要是真有心不接诏令,自己这两百来人在四十万大军中连个花都翻不起来。 就这样,郑安平从进了军营就一直陪着笑脸,卑躬屈膝的像一条乞食的京巴,可见到白起并未推脱借口,而是十分配合的做了交接,当虎符到手的刹那,郑安平瞬间雄起,小人嘴脸展露无遗。 “白大将军,既然您已经交了虎符,这军营也就不方便让你在这里逗留了,我见这天色尚早,有足够的时间让白大将军收拾东西,我这公务繁忙,不送。” 郑安平忽然收起了那副小人嘴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对了,还请白大将军安心,明日我将一鼓作气猛攻上党郡,如果我所料不错,白大将军抵达咸阳之日,报捷的使者应该也会和你同时抵达。哈哈哈哈。” “******,什么东西!” 白起还没有什么表示,旁边的副将先不干了,蹭楞一声拔出佩剑就要给这从天而降的傻叉戳几个透明窟窿! “住手!” 白起大吼一声,倒是将郑安平吓得够呛,脚下一滑,人早就躲到黑甲禁卫中间去了。 望着那些冷着脸的禁卫,白起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嬴政派这些亲兵过来,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自己是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可是再怎么说,这外面也是四十万的大军,咸阳那头派这么个废物过来恶心人是做什么,自己这儿倒是可以忍,可就凭郑安平的本事,他能打得下上党郡城么? 白起站起身,卸了身上的盔甲,只穿一席白衫向帐外走去,帐内众将大急,纷纷出言想要挽留,可是白起仿若未觉,自顾自得向外走着,军中将士陆续知道了消息,从各处不停涌来,白起身后的人是越来越多。 郑安平的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是他却不敢制止,这些铁血的汉子不会管你是不是主将,如果真惹急了他们,他们一般都是先砍了再说。 两侧土山上荒草杂树在阵阵风中发出哗哗的响声,像是那些被埋在下面的冤魂探出了脑袋,成群结队的站在山上对着白起嘲笑,赵国破了,战神李牧在大殿前自杀了,现在这个秦国的人屠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自己忠心侍奉的大王变相去了兵权,也不知道最后能够落到一个什么结果呢。 白起站在辕门外,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众将士,忽然咧嘴笑了笑。 “别送了,这毕竟是战场,让对面的光头趁势杀来就不好了。华融,你带三五亲卫,和我一起走吧,我想郑安平那是容不下你了。” 华融就是刚才在账内拔剑的那个副将,听了白起的话,华融面露喜色,挥手便让亲卫前去牵马,这倒不是怕了那郑安平,只是那郑安平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白起走后他难免会给华融穿小鞋,在这战场上,要害死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马蹄得得,白起一行人也没带什么行礼,慢慢悠悠地消失在了远方。 “传我将令!明日攻城!” 郑安平坐在帐内主将位上,志得意满的望着帐内诸将,好一个意气风发,不过话说回来,郑安平这个人虽然张狂了一点,虚伪了一点,但他还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预言的比较准,就在白起刚刚抵达咸阳的时候,前方战场上回来的信使刚好与白起一前一后抵达,只不过送回来的不是捷报,而是败报。 “什么!郑安平被生擒!” 嬴政一把将那战败的邸报狠狠地丢向了范睢,然后指着范睢那满脸汗水的脑袋骂道:“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给孤推荐的人!四十万大军被杀的溃败,主将还被俘!被俘!他怎么不去死!” 范睢跪在地上冷汗连连,不是不敢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这郑安平在自家府上说的口若悬河,见识更是独到而犀利,怎么看怎么是个统兵大才,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却是个样子货!这下自己可是让他给坑惨了! 见场面有些僵,蒙田出言提醒道:“大王,白起应该是已经到了咸阳了。” 嬴政眉头一皱刚要说话,旁边吕不韦忽然出言打断道:“一个懦懦弱弱的武将回来,见不如不见!” 估计这满天下敢说白起懦弱的人,也就只有吕不韦一个了,嬴政虽然对白起不满,可他绝对不会说白起懦弱,至于那些他国遗民,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毕竟人屠的名号不是靠杀猪得来的。 只不过嬴政最近一直在和他亲爹闹别扭,尽管他并不知道吕不韦是他的亲爹。 “来人,宣白起上殿!” 这话是直接对着殿外禁卫说的,嬴政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安排给内侍太监怕是没了下文,最后顶多将那传令大监杖毙了事,那些人是宁可死也不敢得罪吕不韦的,而禁卫不同,他们眼里只有秦王,别人爱谁谁,一律都不好使。 果然,不多时,白起一身素装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大殿之上,见到嬴政之后跪拜行礼,然后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嬴政脸色有些复杂,说实话,这次兵败他是有直接责任的,如果不是他把诏令发成了夺命连环考,非要白起来一场大胜,也就不会有后续换将兵败的事了,只不过坐在了那个位子上,是不允许你犯错的,就算是犯了也不能认,错的都是臣子。 “白将军,孤也不瞒你,此次攻伐后秦算是失败了,孤想让你再次领军,不知你可愿意?” 嬴政这次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地位放得极低,罕见的用了商量的口吻,可是白起在仔细思索了一阵之后,却没有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第三百四十一章 乱战中原(四十一) 白起本着认真负责的精神和一名职业军人多年征战的军事素养,给出了一个他心中认为最正确的答案,尽管这个答案并不是嬴政想要的。 “大王,臣以为大军如今新败,士气已丧,加之战事一起劳民伤财,今年已不再适合出兵,所以不如休养生息一年为上。” 蒙田本来想要说些什么的,一见白起这么说,他把那已经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其实他担心白起心中气不过,真的带兵再战,这样一来可就真的对国本不利了,既然白起能够从大局出发,蒙田那些劝阻的话自然也就不用说了。 懂行的大都是这个意思,可是拍板的不懂行啊,嬴政除了不记事的时候吃了点苦,再往后哪里还吃过什么亏,兵败这事的严重程度已经相当于当众啪啪打脸了,本来嬴政还憋着一股劲准备狠狠地打回去,可白起根本就没有戴罪立功的意思,直接就要认了这哑巴亏,这在嬴政眼里可就是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只见这会嬴政的小脸就已经拉拉下来了,想要蒙田出来反驳几句,却见军方一系一个个的都低着头不吭声,嬴政便知道白起所说的怕是事实,否则蒙田不会不出来反驳,可是他又不想白白咽下这口气,只好冷着脸坐在王座上运气。 “既然如此,那就先让白将军回府休息,然后再仔细想想有什么好的攻伐之策,今日朝会就先到这儿吧。” 吕不韦见有些冷场,便开口说道。 他在这朝堂之上的身份有些特殊,又是大王的相父,所以众臣倒也没什么话说。嬴政率先起身转向了后宫,待他走后,众臣这才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议事殿。 嬴政回去之后谁都没见,就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不多时就听到里面传出了打砸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声愤怒的咆哮,再看殿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 “行了,看你那窝囊劲,除了朝这些死物发火,你还能做些什么?” 嬴政正砸的起劲,忽然听到屋里有人说话,只是这声音似远还近,时而响在耳边,时而响在头顶,吓得嬴政登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喉头滚动,一下秒怕是就要大喊禁卫救驾了。 “别喊那些没用的东西了,我要是想害你,你早就死了。” 说话间从房梁上翻下来一个人影,只见他轻巧的飘落在地,没有发出丁点声响,落地之后以脚跟为轴轻轻那么一转,转眼间人已经坐在了矮榻上,左手低垂,顺势捡起一个落在地上的水果,胡乱在衣服上擦了两下,便咬的咔咔直响。 嬴政也把喉咙口的喊声咽了回去,他知道眼前这人既然能摸到自己的书房不被发觉,要杀自己也是易如反掌,不过既然他都没有做,就暂且认为此人没有恶意。想到这儿,嬴政不动声色的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我?荆轲!” 当初公孙泽那老小子说要找一个武功高强,擅长隐匿的高手的时候,赢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荆轲,所以让墨印直接就将荆轲弄了回来。 可是几乎就没怎么出过咸阳的嬴政,上哪里知道荆轲是谁,反正是问了也等于白问。 荆轲这次来是有任务的,嬴政不说话,他却先起了话头:“这次过来,没别的事,就是来看看你,当初你爹落魄的时候,我曾经出手帮过他几回,本来我刚去了他的府上,知道他在上朝,便过来瞅瞅,哪知道你现在都做了大王了。” 听了这话,嬴政就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自己老爹落魄的事倒是听母后说过,有人帮助也属正常,可这刚去了府上,又来上朝什么的就有些离谱了,难道这人去了王陵?要不然这人就是个疯子? “家父早已去世,怎么可能上朝!你这贼人倒是好大胆,连我们秦国王族都敢戏弄,今日若不把你当中车裂,难平孤心中之恨!” 荆轲有些意外的望着暴怒的嬴政,失笑道:“什么秦国王族,吕不韦那老小子也不姓赢,他算哪门子的王族,再说了,我与他相识的时候,你娘不过是他府上的一名舞姬,因才色双绝才多得了几分偏爱,她被送给异人的时候早就怀了身孕的。” “一派胡言!乡间那些流言你也敢拿出来戏弄本王,孤看你是活够了!” 嬴政最不爱听到的就是关于他自己的出身,这就是他的逆鳞,谁碰谁死!今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突然蹦到了他的面前,一本正经的说吕不韦是嬴政的亲爹,死去的那个不过是被戴了绿帽子的倒霉蛋。 见嬴政有了暴走的趋势,荆轲脚一跺地越上了房梁,顺手将那果核扔下,毫不在意的说道:“骗你我也没什么好处,弄不好可能还要被你车裂,我说怎么没人把真像告诉你呢,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谁做谁就是傻子。不过我也就顺嘴一说,你也就顺便一听,信不信由你,其实知道真相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你父王当初的贴身大监,你问问他不就全都清楚了么。” 话一说完,荆轲伏在梁上像蛇一般游走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惊得嬴政在殿内大喊:“禁卫!禁卫!”估计荆轲这来去的方式把他吓的不轻,晚上睡觉都得有人守在床头才安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荆轲的话对他的刺激还是挺大的,因为在所谓的王族颜面的遮掩下,很多事情是不会传到嬴政耳朵里的,所以在亲政之前,嬴政并没有听过那些绯言绯语,宫内就算有太监、宫女偷嚼舌头,但也都谨慎得很,没有人会胡乱说话。可是在亲政之后,民间的消息不可避免的传入了他的耳朵,对于这样的流言,他根本就不会往心里去。 可是今天不一样,一个飞檐走壁的高手,跑到自己的书房,不但不杀自己,还吃了自己的一个水果,为的就是特意和自己说一件自己已经听烂了的事----似乎仔细问问也未尝不可。 嬴政的心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第三百四十二章 乱战中原(四十二) 疑心病这种东西人人都有,只不过轻重程度不同罢了,当做到了那高高的王座上,体会到权利带来的快感之后,统治者就会对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事都非常敏感,就算他不想去怀疑,却不得不去怀疑。 当嬴政屏退了左右,单留赵高问话的时候,赵高当场就坐蜡了,说实话吧,不知道会引起什么不良后果,如果嬴政一怒之下将自己杀了泄愤也不是没有可能,说假话吧,可这事嬴政早晚会知道真相,到时候秋后算账,自己还是逃不过咔嚓一下的命运。总之一句话,这事吕不韦可以说,太后可以说,唯独他赵高不能说。要问为什么----那还用说么,那是人家嬴政的亲爹亲娘,嬴政还能真砍了他们?顶多摔几个杯子,打死几个太监罢了,再说了,赵高自己就是太监,瞧着命儿。 可是说归说,真要让赵高在这儿合计半天,嬴政早就咔咔几下把赵高剁成馅了。不过赵高怎么说也是历史上比较有名的大太监,眼珠子一转,各种可能顿时就分析了一遍,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和撞钟似的,一下下的磕在身下的方砖上,没两下子就见血了。 “大王恕罪!大王恕罪!奴婢不敢说啊!” 瞧见没,赵高没说说,也没说不说,而是说不敢说,这期中的弯弯绕,被他用最简单的方式做了解答,如此一来,只要嬴政不是傻子,他就应该知道这话中的含义。 嬴政不是傻子,所以现在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在考虑着要不要把赵高现在就剁成饺子馅。 赵高额头上的汗从跪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过,眼前的这个秦王,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是他从懂事开始就执掌生杀大权,可以说他是在权利的海洋中泡着长大的,所以嬴政不但早熟,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心思也愈加的难猜了。 “呼。” 嬴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没有了杀意,他左手空握成拳,在软塌边上轻轻敲了几下,示意赵高起来,然后用非常平淡的声音说道:“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讲给孤听,不要掺入你的猜测和杜撰,否则,你知道后果。” 躲过了一劫! 赵高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根本就不敢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只听得他清了清嗓子,把他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 后来的几次朝会,嬴政还是老样子,该任性任性,该胡闹胡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那对漆黑的眸子内,多了一丝深邃的东西----吕不韦到咸阳之后娶了亲,他也有一个儿子...... 夜已深,禁卫统领赢硕急匆匆地走在冷清的广场上,虽然刚刚大王的诏令中并没有说具体的事情,但是这么晚让自己带两队禁卫入宫,就已经隐隐透着些异常。 嬴政的寝殿内并没有掌灯,远远望去便是黑乎乎的一片,可是等到走到了近前,赢硕才发现,原来秦王已经站在了大殿门口,旁边立着一人,正是大太监赵高。 “臣等叩见大王!” 赢硕低着头单膝跪地,就听见上面传来嬴政冷冷地声音:“都起来吧。赢硕,今夜有件事要安排你去做,但是过了今夜,你要把所有的事都忘掉,你能做到吗?” “臣,谨遵大王之命!” 听了赢硕的话,嬴政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着赵高问道:“你的人传来的消息可靠么?你要知道,如果出了差错,会是什么后果。” 赵高连忙躬下身子,小声说道:“大王放心,不可能出现差错,寝殿所有门禁都有我的人把守,如果有人进出,一定会有消息传来,奴婢敢保证,那吕贼此刻肯定还在宫中!” “好!” 嬴政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单手虚抬,让赢硕站直了身子。 “赢统领,现在孤命令你带着黑甲禁卫,立刻包围太后的寝宫,无论是谁没有孤的诏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你听清了吗!” 赢硕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对包围太后寝宫一事根本就没有反应,仿佛就像日常出去轮值一样。 “末将领命!” 就见赢硕一摆手,黑甲禁卫分成两列,快速的向太后寝宫跑去,一路上灯火摇曳,入耳的只有整齐的跑步声和盔甲摩擦的咔咔声。 自从嬴政即位之后,吕不韦彻底成为了大秦帝国实质上的主人,夜宿王宫这种事实在是稀松平常,不过他睡的大多都是自己的老情人赵姬,要么就是先王的侍妾,至于自己儿子的女人,吕不韦还是很少碰的。 今夜也不知道怎么了,赵姬似乎憋的有点狠,吕不韦刚一进寝殿,赵姬就像饿了半年的母狼一样,绿着眼睛就把吕不韦拉进了大浴桶,你一招老树盘根,我一招老汉推车,两人你来我往折腾的不亦乐乎。 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外面的侍女颤着声音喊道:“奴婢叩见大王。太后正在沐浴,还请大王.......啊!” 刚到后院嬴政就听到了一阵浪号,可恨那婢子竟然敢挡在嬴政面前,大着嗓门报信,说什么沐浴,这一下子就让暴怒的嬴政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佩剑出鞘,只那么一挥,一个娇俏的人儿就此香消玉损。 “沐浴?一个人沐浴能开心成这样?” 嬴政也不管后面跟着的那些彪形大汉是否会在眼睛上占自己老娘的便宜,反正是上前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大殿之内雾气昭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花瓣的香味,赵姬一身轻纱,裹着个胸围子,怒气冲冲地直奔嬴政而来,抬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 外面的禁卫哪里敢看,低着头,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你......你竟然敢打我!” 赵姬的一巴掌也把嬴政打愣了,从小长到大,嬴政净打人了,自己挨打这还是头一回!只见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冰冷的眼睛已经眯缝了起来,旁边的赵高知道,这位大秦的王者要发飙了。 嬴政一把推开赵姬,大步走进了寝殿,只见那乳白色的牙床上,正静静地坐着一个男人,而此时,那个男人用同样冰冷的目光望着他! “跪下!”(。) 第三百四十三章 乱战中原(四十三) 吕不韦掩着衣服正襟危坐,那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可他偏偏还板着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仿佛睡太后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而那声跪下,就是他对着嬴政喊的。 可是他忘了,自从嬴政即位,嬴政的膝盖除了对赵姬弯过,就没再回过弯,吕不韦想要端起亲爹的架子好好训斥嬴政一番,结果,嬴政站的溜直,望着吕不韦的眼神似笑非笑。 轻轻地挥了挥手,候在门口的赵高将寝殿大门关闭,此刻的屋内便只剩下嬴政、吕不韦和赵姬三人,只听嬴政用极平淡的口气说道:“你不过是我大秦的相国,我很好奇,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的有恃无恐。” 转过头,嬴政环视了一下屋中,只见那大大的浴桶还腾腾地冒着热气,地下到处都是水迹,再结合两人身上的装束,不难想象刚才在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政儿,不要责怪你相父,他在朝堂上顶撞你,其实都是为了你好。” 赵姬见屋内气氛不对,想要接过话茬打个圆场,可是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以为嬴政并不知道吕不韦是他的亲生父亲,被他撞见了现在的场面,已经不是顶撞两个字就能解释得了的。 “为了我好?” 嬴政果然是怒极反笑,他用手指了指吕不韦,回头又指了指赵姬。 “你们就是这样来对我好的?让我给一个陪你睡的男人下跪?请认清你们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国家里,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看着有些狰狞的嬴政,赵姬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旁边的吕不韦却是面不改色,只见他直直的注视着嬴政,再次说道:“跪下,就凭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哼!” 嬴政冷哼了一声,没有出现丝毫的惊恐、愤怒,他甚至连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应该庆幸我还能保持理智。” 嬴政板起脸,冷冷地说道:“你岁数大了,也是到了退下去养老的时候,我不为难你不代表我饶恕了你,好好做你的商人去吧。” 说完,嬴政调转身子走到了寝殿之外,只见密密麻麻的黑甲禁卫还跪在那里,嬴政收住脚步,命令道:“从今日起,太后要在寝殿内为孤祈福,没有孤的手令,寻常人等不得进入,里面之人也不得外出!殿内太监、宫女一律杖毙!小高,你再调派些伶俐的人过来,明白吗?” “是,大王。” 见嬴政都也不回的走了,紧接着外面就响起了太监、侍女们的惨呼声,赵姬脸色惊得惨白,望着吕不韦有些不知所措。 “不韦,政儿似乎冷静地有点过分,我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哼哼。他当然知道了,你没见是赵高陪他一起过来的么!啧啧,带这么多的禁卫过来,是怕我造反么?” 吕不韦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阴狠的表情,而他上一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他设计弄死了庄襄王。只是赵姬并没有注意到吕不韦的表情,因为她现在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矛盾之中。 第二日,早朝议事。 偌大的大殿内,文官那一侧的人是寥寥无几,只有几名排在后面的小吏,捧着一卷卷告病的文书立于殿上,那后背处的衣袍早就阴湿了一大片。 赵高走到大殿中央,将那些文书收到了一处,只见嬴政打量着下面的几名小吏,那样子像极了戏耍猎物的饿狼。 “你们几个很不错,既然能来,就证明了你们的忠心。现在孤下个诏令给你们,告诉那些还在观望的人,孤现在准备发动一场战争,但是现在还缺少大量的军资和奴隶,你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蒙田望着那些狼狈退出去的小吏越跑越远,直到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子恭声说道:“大王,不知今日吕相为何不到。” “他?呵呵,吕相身体抱恙,告假了,不用管他,白起呢,他可有攻伐后秦的良策?” 站在后侧的白起闻言走了出来,弯腰拱手道:“回禀大王,臣依旧认为此时绝非发兵的最佳时候,如果仓促开战,怕是对我秦军不利。” 嬴政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前方的蒙田。 “蒙大将军,你说呢?” “回大王,臣与白将军的意见相同。” “哦......”嬴政停了停,继续说道:“既然都这么说,那就暂时不要动了。不过,最近城内总有些宵小惹事,蒙大将军,你是不是应该让城卫多多巡视啊。” “是!大王。” 蒙田有些奇怪,不太明白为什么大王忽然对这些小事上心,不过既然大王开口了,回头按照要求加强城内的巡视也就是了。 待朝会结束,众臣离开大殿之后,高大的赢硕忽然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大王,禁卫已经集结完毕,不知大王还有何吩咐。” “没事,两个时辰之后,给孤挨家挨户去敲,把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都带到大殿上来,一会赵高去把太医叫来,孤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几个是真病!” 秦王宫外不远的小巷,范睢的府邸就坐落在这儿,天刚亮的时候,范睢便早早的换上了朝服坐在正堂,家中的仆人见状以为老爷是照常去入宫上朝,便准备好了车马侯在了门外,可是眼看着日上三竿了,范睢还是安安稳稳的坐在堂内,丝毫没有外出的打算。 “老爷,老爷,宫里面传出消息了!” 一名年轻的仆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是府内仆役中最机灵的一个,天还不亮,范睢就把他安排到了宫门口,为的就是第一时间得到宫内的消息。 “那些小吏已经出来了,只是那些人都讳莫如深,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大王并没有发怒。” 范睢咧嘴一笑,对外面的仆役喊道:“来人,去王宫!” 大王没发怒?哼,如果大王发怒了反倒没事,没发怒的话,那就意味着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乱战中原(四十四) 范睢反应的异常迅速,在那些文官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他便已经来到了王宫之中,当他看到殿前空场上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禁卫的时候,范睢不由得有些小得意,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嬴政这是真的要动手了。 吕不韦虽然是相国,还自封了一个相父,可是这大秦毕竟是人家老赢家的,你吕不韦权势再大,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打回原形。 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分清形势的,总有那么几个人以为抱定吕不韦的大腿定能够高枕无忧,可是直到禁卫破门而入的那一刻,他们才明白,幼虎虽小,但他也是吃肉的。 “这些人随便按个罪名,抄家充军,赵高,这事你去办!” 嬴政对现在的情形很是满意,君王的威势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他要的就是服从,绝对的服从,任何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人和事,都会被他残酷的抹杀。 吕不韦还是没来,不过嬴政也没打算让禁卫去“请”,不来也好,没了他,整个议事殿看起来和谐多了。嬴政将目光投向了文官队列的最前方,见范睢此刻正含着头,脸上满是恭敬的微笑,这人能做到丞相一职,还是很有能力的,别的不说,就那份对政事的敏感性,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只不过吕不韦上台之后,又加了相国一职,实际上就把范睢给架空了,此刻如果把权利再交给他,倒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时候。 “范睢,相父身体不适,不能理事,他那摊公务就暂时交给你了,你可有异议?” 一听这话,范睢立刻出列谢恩,话说这一摊原本就是他的,只不过是吕不韦上台之后强拿了去,让范睢这个丞相彻底成了摆设,如今权利回归,范睢哪里有应付不来之理。 “微臣,谨遵王命!” ...... 如今的相国府大门紧闭,只剩下两只石兽在那里孤零零的守着大门,往日喧嚣的府内忽然变的一片寂静,就连那些下人们也加足了小心,甚至连呼吸都轻了三分。 “可恨!可恨!可恨!” 吕不韦拳头攥的咔咔直响,他忽然发现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料,嬴政根本就没有谈话的意向,甚至他压根就没有把吕不韦放在眼里,年轻气盛的他不知道什么是妥协,他只选择了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来解决眼前的麻烦。可以想象,那些孱弱的文官肯定不会是那些禁卫的对手,风骨和性命比起来,选择性命的人还是占了多数。 “一个不行,我就再扶一个,反正都是我儿子,谁做江山都一样!” 吕不韦狠狠地将铜爵砸在地上,仿佛一下子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干净,只见他平稳了下呼吸,对门外说道:“老吕叔?” “家主。” 老吕叔佝偻着背,从门外慢慢的走了进来,那满是皱纹的脸更显苍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可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的功夫有多么的恐怖。 “老吕叔,最近你安排人放出风声,就说我身体有恙,打算卸任还乡,只待大王准许定下归期便离开咸阳。” “是,家主!” 其实,以吕不韦在咸阳城内的影响力,撒发点消息出去还是十分容易的,因为他的那些店铺、酒楼就是最好的撒发消息的场所。所以,这则刻意传出去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咸阳,最后落到了嬴政的耳中。 “卸任还乡?这老东西是逼着孤表态啊,只不过,此时此刻就算他真的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赵高!” “奴婢在。” “最近可有吕不韦的上书?” “回大王,却是有的。” 赵高从一堆竹简中抽出了一个,双手递到嬴政的案上。嬴政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吕不韦的求卸任书。 “自己上书,外面造势,内外配合双管齐下,孤的这个相父,到了现在还是在耍手段!” 赵高脸上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王,那您的意思是......” “做戏嘛,就要做全套,告诉他,孤,不准!” 一方想要显示自己有容人之量,而另一方想要显示自己在秦王心中的分量,于是这请辞的文书是三进三不准,就在吕不韦准备见好就收的时候,秦王嬴政忽然加批了一道诏令,念在吕相为大秦兢兢业业,劳苦功高,特准许其辞官休养云云。 此诏令一出,群臣一片大哗,没人以为大王会真的放吕不韦走,可是那诏令写的清清楚楚,不可能作假,朝堂上顿时波澜骤起,每个人都盯紧了嬴政的动作,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诏令会带来什么影响。 可就在这风波之下,当事人之一的吕不韦显得十分平静,他上书谢过大王恩典,然后便大宴高朋,而邀请的第一人赫然就是嬴政! “你们说,吕相这是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要在府中谢大王恩典?” “不好说啊,我不信大王真的肯放吕相离开,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吕相掌舵,我大秦绝不可能有今日的风光!” “你放屁!我大秦之所以强大,那是几代先王共同的功劳,和他吕不韦有什么关系!” 众臣接到请柬之后态度不一,也不知道是去好,还是不去的好,就在众人还在观望的时候,宫内忽然传出消息,大王已经同意赴宴,不仅如此,多日不见的太后也传出旨意,届时也会出席。 相府的密室内,吕不韦静静地坐在案几后面,端着杯慢慢地抿着。 “我让你做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回相爷,已经准备完了,这毒药入水即溶,无色无味而且不会立刻发作,我敢保证没人会怀疑到相爷身上!” “恩,那就好!” 吕不韦点点头,将手中杯子放到身前,望着身前的黑袍人说道:“嫪毐,你用毒的本事我还是放心的,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好了,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第三百四十五章 乱战中原(四十五) 当太阳刚刚爬上枝头,驱散了淡淡的薄雾,秦王宫外的官道上早早就被秦庭禁卫清了场,在王宫通往相府的大街两侧,黑甲禁卫搜查了所有的店铺,甚至在那些房顶上也都有那些禁卫的身影。 等到过了晌午,暑气渐渐消退,秦王宫的大门这才缓缓开启,打头的是四排宫内的仪仗,巨大的车辇在八匹骏马的拖拽下渐渐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而那些黑甲禁卫则是环绕在车辇的周围,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相府门前早早就有群臣在此等候,吕不韦虽然已经去职,但是长期以来养成的那股子气势让他十分自然的站在了最前面,对于他的做法,就连********的范睢也没有提出丝毫的异议,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臣等叩见大王!” 当看到秦王车辇刚刚转过街角,门前的众臣便早早的跪了下去,以示对王权的敬畏。 率先抵达的黑甲禁卫迅速接手了相府的防卫,当车辇行驶到相府门前的时候,禁卫统领赢硕已经完成了布防重新回到了车辇旁边。赵高见无异样,便抬手撩起了车帘,嬴政身穿黑蟒云纹常服,慢慢地走到车头,在赵高和赢硕的搀扶下,来到了众臣的面前。 “行了,都起来吧,吕相身体不好,大家就都别在这晒着了,这便进府去吧。” 嬴政笑眯眯地说完,便率先抬步进了府内,吕不韦面无表情地在一侧陪同,后面的那些大臣彼此递了一个眼神,也不多说,一个个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相府正厅内的宴席早就准备完毕,群臣便按照以往上朝的位次一一落座,嬴政理所应当的坐在最上首,但与其平行的还有一张案几----那是太后赵姬的位置。而吕不韦作为主人,坐在了嬴政的偏下首,蒙田现在虽然为武将之首,但毕竟是客,所以坐在了堂下第一的位置上,与范睢遥遥相对。 待众人落座,大堂内便暂时陷入了一片静寂,嬴政不开口,众人谁也不敢先说话,就连吕不韦也没有多说,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上面的主座。 “好了,今日是吕相回乡享福的大日子,诸位也就别都绷着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吕相,这便开席吧。” 嬴政这几句话说的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特别,可是堂下诸人却听出了些别的味道,要知道平日里,嬴政对吕不韦一向都是称呼为相父,今日从进门到现在,却是一口一个吕相,这么一个细微的差别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看来大王是真的不再打算启用吕不韦了。 树倒猢狲散,原本靠吕不韦才晋身朝堂的那些官员,一个个眼珠转得飞快,眼看着吕氏这株巨树轰然倒塌,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今后考虑,而范睢,这个经历风波却始终不倒的常青树,就成了这些人的最佳选择。 且不说这是不是嬴政想要看到的结果,起码吕不韦是不想这样,他辛辛苦苦才有了今日的风光,让他拱手让人,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 隐藏了眼中的那丝怨毒,吕不韦起身恭声道:“既然大王有命,臣自当遵守,来人,上席!” 坐在上首的赵姬面色很是难看,说实话他们父子闹到今日这田地,是她十分不愿看到的,可是权利就那么多,你占的多了,他得到的必定就少,吕不韦辛辛苦苦谋算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权势,让他放弃,还不如让他去死!而嬴政作为秦王,肯定不会容许大权旁落,自从他亲政开始,他就展现出了铁血的一面,谁要敢谋算他的天下,那结果就只有一个----死! 这两个强势的男人如今对在了一处,表面上显得是平静和谐,可越是这样,赵姬的心跳的就越厉害,嬴政几乎把宫内的禁卫都带出来了,整座相府让他围的密不透风,而吕不韦更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谁也不知道今日他准备了什么后手!平静之下暗流涌动,赵姬左看右看,是如坐针毡。 随着吕不韦的话音,一队队年轻的美婢端着早已准备好的酒菜挨桌布置,秦王嬴政的则是由赵高接过菜品亲自布置。嬴政毕竟是秦国之主,他案上的菜品明显比其他桌上的精致了许多,与其同等规格的只有赵姬,只不过赵姬看着桌案上的菜,额头上冷汗直流。 因为这里面除了寻常宫廷用菜之外,还额外多了几道,那些菜都是她当初在赵国做歌姬的时候,最爱吃的,自从跟了吕不韦之后,这些菜品更是顿顿不少,可是这些并不能让赵姬如此惊恐,真正让她感到害怕的是里面的一道汤。那汤做的十分粘稠,只要轻轻一嗅,一股异样的香味就直冲人的鼻孔,总是让人忍不住去品尝一番。只是这汤,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当初她天天端着这种汤,送到了庄襄王的宫中! 悄悄抬眼,只见吕不韦满脸都是恭敬的微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再看看下面诸臣,赵姬惊恐的发现,这汤,只有她和嬴政的桌上才有! 赵姬就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吕不韦说了什么也没有听清,她只看到嬴政端起了那碗汤,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慢慢地放到了唇边…… “哦,对了,吕相,孤忽然想起一件事。” 眼看嬴政就要喝下去,却又忽然停了下来,赵姬偷偷喘了口粗气,便听嬴政说道:“吕相,听说你有一子,极为聪慧,孤今日既然到此,又怎么能不见上一见?” 吕不韦面上一僵,口中却不动声色的说道:“犬子性子散漫,礼数更是不足,臣怕他冲撞了大王,所以没有让他出席。” “哦?这样啊,没关系,孤年岁也不大,或许我们能成为好友也说不定呢?” 见嬴政放下汤碗,始终挂着一副玩味的表情,吕不韦暗自咬了咬牙,对身边伺候的下人说道:“你去后宅,让夫人把清儿带过来。” 堂下诸臣早早就注意到了两人的不同寻常,而这一父一子就在这群臣的注视下,再次展开了交锋。(。) 第三百四十六章 乱战中原(四十六) 吕清今年刚刚八岁,生的是粉雕玉琢,白净可爱,样貌更是像极了吕不韦,当吕不韦的夫人甄氏将他带过来的时候,这孩子正轱辘着两只大眼睛到处看着,没有丝毫的怯场。 “不错!倒是有些胆量,来来来,到孤着来!” 嬴政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对着堂下的吕清招了招手。吕清嘿嘿一笑,就想挣脱甄氏的手跑到台子上去,在他的眼中,上面的就是一个和蔼的大哥哥,加上以前爹爹总在那个台子上哄着他吃饭,所以吕清根本就没有别的概念,只是简单的想跑上去玩耍。 甄氏有些不知所措,只见她紧紧地握住吕清的胳膊,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吕不韦,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些帮助。 “大王,犬子无知,怕是会坏了大王的雅兴,不如臣在末位增设一席,您看如何?” “哎~何必费那功夫,吕清,到这儿来!” 嬴政摆了摆手,轻轻在自己的身边拍了拍,旁边的赵高眼力活泛,明白嬴政的意思,连忙撅着屁股跑下了台子,拽了吕清两下,没拽动,一看,旁边的甄氏正可怜巴巴的拽着呢。 “快松手,你难道敢抗命不成。” 看在往日比较熟悉的份上,赵高并没有给甄氏脸色看,毕竟当初他就是吕不韦特意送入宫中的,虽然现在彻底投向了嬴政,但这人情还是在的。 甄氏这下是彻底没了主意,抬头看看吕不韦,又看了看赵高,无奈之下只能松手,吕清丝毫没有感觉到场面的诡异,在他的眼中,能在大哥哥的旁边坐下吃东西,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情。 “好了,都别端着了,开席开席!” 嬴政随便的说了两句,就不再关注下面的众臣,只见他轻轻摸了摸吕清的脑袋,温言道:“喜欢什么就吃,不用顾忌。” “恩!” 吕清哪有别的心思,有好吃的,还可以敞开了吃,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不过,他还是悄悄地瞄了吕不韦一眼,见父亲阴沉着脸不说话,心中顿时忐忑起来,可他毕竟是孩子心性,受不住美食的诱惑,便偷偷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桌上的菜品嬴政并没有动,只是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吕清在那里尽情的吃,很难想象,他真的像哥哥一样在照顾着吕清! 可是下面的吕不韦已经受不了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嬴政竟然来了这一招,吕清是他准备的替代品,只要嬴政喝了那碗汤,他就可以随便给吕清编织一个身份送进宫去,在那里有赵姬的扶持,吕清就有机会触摸到秦王的宝座。可是现在,那碗汤已经端到了吕清的手上,下一秒就会被他喝掉! “有刺客!”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自己的这个儿子也要没了,嫪毐的毒不是谁都能解,尤其是这次,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吕不韦选择的毒药连嫪毐本人都解不了。 就听见房顶上咔嚓一声巨响,一身麻布粗衣的刺客错开双掌从天而降,看他的目标赫然就是台子上面的嬴政! “有刺客!快,保护大王!” 赵高反应那是相当的快,可能从一开始进来,他就一直憋着呢,知情知底的他心里明镜,席无好席,宴无好宴,要是真不出点事,那才是怪事。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节骨眼上,腿肚子也转筋,赵高也算是忠心,只见他捏着公鸭嗓子挡在了嬴政与那刺客的身前,还没等说两句豪言壮语,就被那刺客一脚踹的飞了出去。 嬴政则借着赵高这个缓冲,向后一缩,接着便站起了身子,脚下用力,将那桌案掀翻挡在了自己身前! 那刺客原本佝偻的身子此刻站的笔直,只见他单手下压接住了嬴政掀过来的桌几,右手前探,指尖上寒光闪烁,竟然是戴了一副利爪! 眼看那刺客一爪就要将嬴政毙于当场,却见嬴政一把提起吕清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那刺客这下要是抓实了,嬴政固然要命丧当场,但吕清肯定得死在嬴政前头!不行!就在这紧要关头,刺客明显停顿了一下,指尖微缩,硬生生地停在了吕清的鼻尖之前。 吕清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场面,只见他惊恐地长大了嘴,口中还含着食物,两只眼睛里储满了泪水,已经被彻底的吓坏了。 刺客的招式已老,想要重新发动攻击,却又被吕清挡了个严实,投鼠忌器之下根本就没办法继续刺杀嬴政,而就在这时,就听得背后风响,刺客临危不乱,反手就是一击,就听得铛的一声,青铜利爪与几案重重撞到一起,蒙田双手拎着几案蹬蹬蹬倒退了十几步,才堪堪稳住阵脚。 看见几案包铜面上的清晰的拳印,蒙田不禁骇然,这厮好大的力气! 就在这时,黑甲禁卫已经疯狂的涌了进来,冰冷的长戈纷纷刺向了台子上的刺客,而嬴政早就抱着吕清躲到了赢硕的身子后面。 只见那刺客左冲右突,似乎是想要突围而去,可是只要稍加留心,就不难发现,他实际上正渐渐的向嬴政靠拢。做为吕不韦最后的手段,刺客明白自己的使命,当他现身的一刹那,就已经决定了他今日无论刺杀是否成功,他都必须死在这里。 赢硕抽出腰间的佩剑挡在嬴政身前,只见那刺客忽然改变了方向,全力向自己的方向杀来,丝毫不顾及身后的攻击!左右禁卫一时间留他不住,竟然真的让他冲了过来。 “吼!” 赢硕一声大吼,将腰间的青铜剑使成了短棍,横扫竖劈将自己身前全部罩住。再看那刺客,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宁可自己受伤也要绕到嬴政身前! 青铜剑毫无阻拦的穿透了他的肩膀,而那青铜利爪也紧紧扣住了赢硕的咽喉,刺客的指尖一缩一带,赢硕的喉咙立刻被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像是喷泉一样狂涌而出!赢硕身受重创,却仍瞪大双眼张开双臂,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将嬴政死死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第三百四十七章 乱战中原(四十七) 赢硕用自己的命为身后的嬴政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蒙田再次上前,接替了赢硕的位置,后面的武将不要命的扑了上来,虽然紧接着被那刺客一拳一个的击飞,却也成功的起到了拖延的作用,越来越多的禁卫挤了进来,携裹着刺客到了大堂中间,再也无法对嬴政造成威胁。 这刺客倒也悍勇,虽然身受数创,招式却仍然凌厉,在那铜爪面前,禁卫的黑甲竟然起不到丝毫防护作用,十几人被毙当场,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好在那刺客一直搏杀,身上血流不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 吕不韦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看得出那刺客已经是强弩之末,败势尽显,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噗呲!” 一根长矛刺透了刺客的肩胛,那刺客虽然已经竭力闪避,可还是被刺了个对穿,那禁卫一击得手,迅速回撤,矛杆一抖,顿时将那创口豁成了壕沟,鲜血随着矛杆的带动飞出老远,甩的墙面到处都是。 那刺客一声闷哼,直接被废一臂,当下是破绽百出,那些禁卫眼看着机会,哪里有不出手之理,就听得噗嗤噗嗤一阵入肉之声,刺客全身一僵,终于不再动弹。 蒙田大步走上前去,揭开了那刺客的面罩,只见一张苍老的面孔映入了眼帘,蒙田面色沉重的抬起头,望了望吕不韦,这个刺客他是见过的,而且还见过不止一次,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相府的门子----老吕。 相府的门子为什么会成为刺客,他又是如何躲过禁卫的搜索藏身在屋顶上的,这后面到底是何人指使,一系列的问题牵动了无数人的神经,让众人的目光不断在嬴政与吕不韦身上交汇转换。 “呼。” 嬴政长长的出了口气,抱着吕清,用十分惋惜的口气说道:“这刺客身手不错,只可惜就是太凶了些,孤的这个小兄弟不禁吓,怕是不成了。” 听了这话,众人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吕清身上,只见这个八岁的娃娃,肉呼呼的圆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双目圆睁,鼻口之中隐隐有粘液流出。 “想来刚才刺客偷袭之时,这孩子一下子呛住了,孤也是刚刚看到。” 嬴政一松手,将吕清的尸体随意的丢到一旁,完事还擦了擦手,仿佛就像丢掉了一件垃圾一样。 “清儿!” 甄氏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麻了,直到这时才反应过劲来,只见她踩着脚下的片片狼藉,一下子扑倒吕清的尸身上,双手紧紧抓住吕清的胳膊剧烈的摇晃着! “清儿!清儿!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甄氏杜鹃啼血般的悲鸣狠狠地揪起了众人的心,谁也没有想到,好好的一顿饭,竟然弄成了现在这步田地,吕不韦脸色一片铁青,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可是他望着嬴政的眼神,却满满地都是仇恨! “是你!是你!你这个凶手!” 甄氏抱着吕清的尸体痛哭,无意中发现,吕清细嫩的脖子上有两个赤红色的手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手印的颜色越来越深,终于清晰地在吕清的脖子上显现出来----吕清根本就不是呛住之后窒息死亡,而是活活被人掐死的。 哭花了妆容的甄氏如同厉鬼一般,恶狠狠地扑向了嬴政,那凄厉的惨嚎如同来自九幽冥狱,竟带着无限的委屈和杀意。 只是此时嬴政身前身后到处都是禁卫,甄氏怎么可能靠的倒近前,刚冲了几步,就被两侧的禁卫叉倒在了地上。可是甄氏并不甘心,手脚并用,又抓又挠,指甲倒翻也不肯停止,她现在想的只有报仇,不管凶手的身份是百姓,还是君王! “哼!又一个刺客!” 嬴政毫不在意的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转过头对着吕不韦说道:“死了的那个老头,应该是你府上的门子吧,而现在正在行刺的这个女人,是你的夫人,吕相,相父!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吕不韦冷冷地看了瘫坐在一旁的赵姬一眼,忽然仰天大笑:“我吕不韦行商多年,只输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卫国,赔上了吕氏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命!而这第二次则是今日,我眼睁睁的看着大儿子为了夺权,逼其亲父,拘禁其母!更是亲手杀了他的亲弟!要说有什么后悔的事,那就是当初赵姬怀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刨出来狠狠地摔死!” 吕不韦此话一出,在场的诸臣无不愕然,这话以前都听过,不过当时都是当做流言来听,没有人信,也没人敢信,今日吕不韦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嬴政和赵姬的面公然说出口,这就是已经肯定了流言的真实性,这让那些秦朝旧臣和军方的大员望向嬴政的目光全都变得玩味起来。 “哼,死到临头还想反咬一口么?赵高!” 旁边的赵高听到嬴政的召唤,连忙跑到了前头,对着堂下诸臣说道:“先王离世之前,曾在寝殿中说过,当今大王的身份并无错漏,期间更是有太后佐证,朝中老臣当时也都在场,此事是万万不能作假的。” “赵高,你这个无耻小人!” 吕不韦大怒,想要上前掌括赵高,不成想却被禁卫拦住,紧接着就反扣住了双臂。 “孤再说最后一次,孤乃是先王亲子,血脉尊贵,如果还敢有人利用此事扰乱我大秦平和,诛九族!” 嬴政站在台上,冷冷地注视着堂下众臣,蒙田等军方一系心思坚定,除非有直接的证据,否则他们是不会对秦王的身份产生怀疑,而那些文臣的心思能活泛些,可面对周围满身血气的黑甲禁卫,他们又怎敢多说,一个个如同缩头的鹌鹑,老实得很。 “吕不韦心中对秦国不满,故意散布谣言扰乱国本,不仅如此,他还对孤存有杀心,竟然在席中安排刺客刺杀!罪不可赦,按律当诛九族!不过,考虑其曾为我大秦出过不少力,故免其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判其关入天牢,终身不得踏出牢门一步,遇赦不赦!” “至于这个女人......” 嬴政甩了甩袖子,向堂外走去。 “明日午时,车裂!”(。) 第三百四十八章 乱战中原(四十八) 吕不韦行刺君王案牵扯的并不多,除了吕不韦直系亲属尽数下狱之外,其余的旁支以及产业都没有受到波及,嬴政也知道吕氏产业遍布秦国,如果真的要连根拔起,势必动摇国本,所以嬴政针对的始终只是吕不韦一个人。 在天牢的最深处,有一间相对比较大的牢房,牢房内一应设施齐全,墙头上方甚至有两个相对较大的窗。在豆大的烛光下,吕不韦安静的坐在地榻上,榻上面铺的是新换的干草,干草中间则有一个小小的塌陷,那是吕不韦夜间躺卧的地方。 “当啷。” 外面的牢门开启,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听那声音重重叠叠,来的明显不是一个人,吕不韦抬头望望墙头的小窗,现在也不是送饭的时辰,来的人会是谁呢? “吕大人,别来无恙啊。” 听着耳边的公鸭嗓,吕不韦闭着眼也知道来的人是谁,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坐在榻上,仿佛往日在府中会客一样。 “赵高,你来这里做什么。” “吕大人,您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奴婢毕竟是吕大人介绍入宫的,进宫之后又颇受照顾,可以说,奴婢能有今日全托了吕大人的福。只不过老话说的好,帮人帮到底,奴婢今日想要得到大王信任,还得劳烦吕大人施以援手。” “哼!赵高,你已经是大王身边的红人了,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还需要到这里来戏弄与我!” 吕不韦并不吃赵高那一套,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大王在众臣面前说不杀他,就肯定不会杀他,不过要是有什么理由落到了他的手里,他是绝对不会错过杀自己的任何一个机会。因为只要自己不死,他就始终寝食难安,血脉的纯正是他最大的弱点,如果这个弱点被有心人利用并加以放大,那就足以形成对他不利的大势。 “哪里,哪里,吕大人谬赞了,赵高我不过一奴婢,哪里有什么身份地位,干得不过是些跑腿打杂的活计罢了,实在无法与大人相比,这不,今日大王心情不错,特赐酒一壶于吕大人,奴婢不敢耽搁,这不连忙给您送过来了。” “哼!果然是个竖子!” 吕不韦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只见他抬起眼睛,注视着满脸假笑的赵高,冷冷地说道:“看来如今赵大监的身份地位确实不同以往,现在出门都需带着黑甲禁卫护卫周全么?这可是王族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呢。” 赵高脸色一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讪讪一笑,便将酒壶放到了案几上。 “看来嬴政对我还是不放心啊。” 吕不韦端起酒壶替自己满上,自言自语道。 旁边的赵高听后满脸赔笑的接过了话头,答道:“吕大人说的哪里话,大王对吕大人是信任的很,否则,行刺这么大的罪,大王不也是留了大人一命么,现在外面都说大王仁义,不忘本,是位明君呢!” “明君?哈哈哈哈!” 吕不韦仰头大笑,指着赵高的鼻子骂道:“他算个什么明君!他要是有那肚量,现在就应该放了我,而不是让你过来在我耳边聒噪!赵大监,你心中的明君已经赐了壶酒,不如这样,你我对酌一番如何?” 一听吕不韦说这话,赵高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十分尴尬,大王赐酒,虽然是同一件事,但却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一则荣耀,一则惩罚,所以这赐酒,不是谁想喝就能喝,不想喝就能不喝的。如今赐给吕不韦的明显是后一种,赵高还想多活几年,所以他是万万不敢喝的。 见赵高面色犹豫,吕不韦心中更明确了几分,只见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对着后面的黑甲禁卫说道:“看见没有,这就是你们效忠的君王!他哪里当得什么明君!他就是一个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小人!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只是想让你们看看,你们效忠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刚落,吕不韦单手端起酒壶,也不用杯,直接对着嘴,一口气将壶里的酒尽数喝光! “咣当!” 吕不韦单手将壶掷于地上,身子摇晃了两下,长笑道:“现在这局势才是真的好看,赢广,你这个武王的遗腹子,当你面对嬴政的时候,我看你是夺他的江山还是守他的江山!赵高,你去告诉嬴政,他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我倒是想看看,没了我,谁还能帮他应对......应对......” 毒酒的效果很快,吕不韦嘴角渐渐渗出了一道血痕,高大的身子再也保持不住平衡,整个人径直地向后面倒去。 赵高捂着嘴,小心的走到吕不韦的身体旁边,却见到这短短片刻,吕不韦的七窍都有污血流出,已经气绝身亡。 “晦气,晦气!” 赵高将手在身子上蹭了蹭,转身对牢头吩咐道:“把现场处理一下,然后上殿通报!就说吕不韦感大王恩德,自惭于世,故自裁谢罪,听明白了吗!” “是!是!” 对于知情人来说,吕不韦的死可以说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作为一个成熟的政客,是绝对不会让这么一个雷始终悬在自己的头顶上的,可是那些普通百姓并不知情,因为他们只能听到当权者想让他们听到的,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嬴政预料的那样,在吕不韦死讯发布出来之后,他在牢房内的另一番言论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流传了出来。 “赢广!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吕不韦这老贼,临死也要给孤找麻烦!” 望着暴怒的嬴政,赵高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王,此事牵扯极广,虽然牵头的是文官,可不保准那些武将也有人参与,这赢广的身份老一辈人知道的甚多,就像已经退下去的蒙老侯爷,他就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大将军蒙田与赢广相识多年,怕是也是知道的。” 嬴政暴躁的挠挠头,对赵高问道:“有没有查出现在牵头的人是谁?” “回大王,消息是怎么流传出去的,已经查不到了,奴婢将那日所有的人都关入大牢严加拷问,却并没有查出根源,不过文官中的牵头人,奴婢倒是查了出来,此人是......”(。)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两秦一统(一) “文官里,现在吵吵的最凶的是大夫王稽。” “王稽?那老东西不是快要告老了么?他怎么跳出来躺着浑水!” 赵高犹豫了一下,对嬴政说道:“听老辈人说,当年赢广还是统领的时候,王稽对他就是十分照顾,在武王的时候,王稽不过一介小吏,后来因对范睢有恩,才得以晋升。” “范睢?” 嬴政阴狠地敲了敲桌子,“不管是谁,只要敢胡乱说话,孤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 夜晚的濮阳城一片寂静,墨印沐浴之后随便裹了身轻纱便回到了房间,却见赢广正借着豆大的烛光在看着什么。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赢广揉了揉眼睛,顺手将竹简丢到一旁,转身将墨印搂在怀中轻声说道:“公孙泽刚刚完善了一下针对秦国的计划,我看过之后在心中模拟了几回,觉得可行性极高,夫人一会帮我参详参详。” 墨印扭了赢广一把,笑道:“还是算了,女人家不得干预政事,这是规矩,说多说少都不好,你可不要拉我下水!” 赢广满不在乎的撇撇嘴,“你别听那帮人在那瞎咧咧,要按他们的说法,那规矩多了去了,条条框框的能把人拘束死,再说,这里就咱们俩,那些人不会跑到这来放厥词的。” “好啦,好啦,公孙泽又给你出什么主意了。”墨印将头靠在赢广的肩膀上笑着问道。 公孙泽出的主意其实很简单,放在后世,我们可以将它理解为宣传战。届时,暗影在咸阳的所有暗线全部发动起来,他们会利用吕不韦事件的影响,在民众中掀起一股对嬴政血统的质疑风潮,同时在王庭之内也会有人借势发难,双管齐下,势必让嬴政举步维艰。 墨印想了好一会,才默默地对赢广说道:“只是这么一来,暗影在咸阳的棋子怕是保不住多少了。嬴政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只要露出苗头,他定然会杀的个血流成河。” “这些公孙都有了应对之策,只是不知道最后到底能掀起来多大的波澜!” 在公孙泽有意无意的推动下,咸阳城内的风声愈加的急促,各个茶楼酒肆之内,民众言谈之中必定会有关于秦王血统不纯的言论,待嬴政以铁血手段镇压了一批平民之后,其暴虐的手段很快就引起了士大夫阶层的反弹,许多成名已久的大儒联名上书,要求嬴政证实其血统的纯正,同时要求请回赢广。 远在祖地的赢奢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发动自己在咸阳的残存势力,对王庭施压,不过他不是想力挺赢广,而是想让自己入主咸阳。 可是就在他们轰轰烈烈准备逼宫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嬴政终于出手了。 “王大人,奴婢奉大王之命,特来请你入宫。” 王稽府上,赵高板着脸,带着禁卫直奔正堂,却见王稽早就一身上朝官服,坐在那里已经等待多时了。 “老爷!” 眼看王稽就要被赵高带走,其夫人刘氏忽然跑了过来,紧紧抓住王稽的手不放。 “老爷,进宫之后千万别同大王对着说,你这眼看就要告老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王稽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去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只不过他却是不得不去,做为暗影在咸阳城内的一份子,王稽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年又一年,原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落个善终,没想到他的最后一次任务却让他不得不暴露在了明面上。 “夫人莫急,同去的还有很多知名的大儒,王大人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罢了。” 赵高脸上挂着笑,不住声的安慰着王稽的夫人,可是从他的眼神中,却看不到一丝安慰的意思,相反,里面挂满了讥诮、嘲讽还有残忍。 一听这话,王稽哪里还不明白赵高的意思,那些大儒对秦王血统的争论已经触及到了秦王的底线,这便要开始杀鸡儆猴了么! 一路走来,王稽始终没有能够停下脚步,从车窗内大概看了看周围的情形,只见王宫广场上已经站满了穿着白衫的儒生,他们手持竹简,对着那些黑甲禁卫激烈地说着什么。而那些黑甲禁卫面无表情,只是直直的守在那里,任何激烈的话语,都不能引起他们心底的丝毫波澜。 王稽在赵高的带领下走上大殿,只见殿内已经有了不少人,武将倒是一个都没有,不过丞相范睢倒是早早地来了,大殿中央站着几名当世大儒,就听见他们在那里不停地说道:“大王,血统之事关系到国本,我等无意与大王为难,只要大王能够证实自己的血统尊贵,我等自然不会再有话说,不仅如此,如果由我等出面告之,那城内的流言自然可以不攻自破!” 嬴政坐在高台上,不屑地抽了抽嘴角。 “如果按你们的说法,孤应该怎样证实自己的血统呢?难道有我母后的佐证也不行么?” 那几位大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率先说道:“其实无妨,只要请回赢奢王爷,让他出面作证即可。” “我认为请回赢广王爷亦可!” “赢奢王爷自小生在宫中,对宫中秘辛知之甚详,请他回来定可为我等解惑!” “赢广王爷乃是武王亲子,身份尊贵无比,有他作证,才更能有说服力!” 嬴政听着下面杂七杂八的话语,不置可否,这时,他忽然看到王稽走了进来,便笑着对王稽招了招手说道:“王大人,听了这些大儒的话,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王稽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先对堂内众人一一拱手,之后才开口说道:“回大王,至于血统如何,大王自需给天下众人一个交代,至于具体的办法嘛,自然是大王说的算。” “哦?孤说的算?哈哈哈!” 嬴政对着王稽笑道:“王大人,你还真以为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孤一点都不知道么?不过也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孤就给你们一个解决的办法!”(。) 第三百五十章 两秦一统(二) “赵高!” “奴婢在!” 听到嬴政的召唤,赵高连忙弓着身子走到嬴政身边,嬴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赵高连忙答道:“回大王,昨日晌午就已经准备好了,总共两个深坑,旁边都有禁卫把守,大王随时都可以过去。” “恩,办的好!王大人,诸位大儒,这就随孤一起去看一出好戏吧。” 众人不明就里,又不好发问,只好随着秦王的王驾一起向城外走去。一路上,白衫儒生被黑甲禁卫裹挟在了其中,两种完全相反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普通的秦国百姓趴在自家窗口向外望去,见到这阵势,知道定有事情发生,好奇的民众自发的跟在了队伍后面,人是越来越多。 在咸阳城外五里左右的地方,这里原本是一片草地,现在却已经被掘出了两个三四丈深的大坑,距离坑边五十余米的地方搭了一座木质高台,嬴政、王稽以及那几名大儒便是在那台上。一队队的黑甲禁卫形成一道人墙,将那些儒生与普通百姓分隔开来,锋利的矛尖一致对外,让那些寻常百姓不敢靠的过近,只能远远眺望。 在那人墙的唯一入口处,一辆辆牛车正缓缓驶来,一卷卷的竹简被胡乱的堆砌在上面,像是一座座无主的孤坟。远远望去,整个车队连成了一条长龙,根本就望不到尽头。 “这得拉过来多少竹简啊!” “就是,也不知道弄这些东西过来做什么。” “哎哎哎,你看,里面站着的那个不是韩先生么,他不在私塾好好教书,跑到这来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台子上的那个白胡子的,是他的老师......” 寻常百姓不知道这里演的是哪一出,围在这里多是出于好奇,可是坐在台子上的这几位大儒却是嗅到了些不寻常。 “大王,不知道您将老朽的门生集中到台下,所为何事呀。” 白胡子老头是位宿儒,渊博的学识和丰富的人生阅历让他隐隐成为这些儒生的首领,只不过这老爷子读书读的有些愚钝,好听点说是耿直,难听点就是属倔驴的,仗着自己的资历,颇有一种打着不走,赶着倒退的架势。 “孔老先生,孤将你们的这些徒子徒孙集中到一起,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想让你们当着他们的面,承认孤的血统,然后再亲手将那些注满歪理邪说的竹简烧毁,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你们几个老头子羞辱孤的事,孤也既往不咎。王大人,你看孤的做法如何啊?” 王稽听了这话一愣,这实际上已经是嬴政在变相的退让了,但如果这些宿儒真的服了软,承认了嬴政的王族身份,那对赢广后续的计划是相当不利的。 想到这儿,王稽开口说道:“大王圣明,但这血统之事关系到王族颜面,我想几位大家也都有自己的想法,臣还是不便多说。” 旁边的孔老先生接口道:“大王,血统一事关系到王族正统,此事万万不能马虎,老朽几人也是一片忠心,只不过是想为大王正名罢了,所以还请大王准允,不要为难我等。” 这老爷子也是算的清楚,知道嬴政口风有些松动,想来也是顾忌儒生在中原地区的影响力,有恃无恐之下,话说的就硬气了许多,可是他们这些儒生一向都是浮于表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他们口口声声正名正名,实际上不过是为他们儒生搏一个美名,而这个年轻的秦王,则成了他们的踏脚石。 “哦?那按孔老先生的意思,也是要那守陵的赢奢和叛出去的赢广回来对峙一番了?且不说他们能不能代表我赢氏王族,但就这两人的身份,就已经有了很大的问题,一个谋逆罪臣,一个叛臣,他们的话能证明什么!” 孔老先生微微一笑,摸了摸胡子说道:“这就是大王的家事了,恕老朽无能为力。” 这感情好,说的倒是够****了,不过他似乎忘了眼前人的身份,也忘了他徒子徒孙所处的环境,他眼前的这个孙子辈的年轻人是当今的秦王,而秦王的手中还有一把利刃,叫做军队。 “好嘛,又一个让孤自己做主的。” 嬴政笑着扫了王稽一眼,自顾自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孤就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 只见嬴政忽然站起身子,原本满是笑容的面孔一下子变得阴云密布,那身居高位的气势猛地散发出来,让在场的宿儒都是一愣,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就算利刃掌握在孩子手中,那也是能杀人的,只不过他们反应的似乎有些迟了。 “将那些酸腐的儒生全部给我推到坑里!那些杂七杂八的竹简全都给我烧掉!全部!不留!” 嬴政声嘶力竭的喊道,那带着破音的声音划过空中,将满场的人都震的一愣,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们对着眼前的白衣儒生就是一脚,动作流利没有丝毫的迟滞,对于他们来说,杀敌人和杀自己人都是一样的。 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儒生哪里是那些军士的对手,当第一个士兵出手的时候,原本还站成队列的儒生仿佛平静的油面滴入了水滴,瞬间就沸腾起来,他们有跪地求饶的,有奋起反抗的,还有抱着脑袋找活路的,他们一直挂在嘴边的斯文礼仪,在死亡的面前变得毫无价值,这时候,只要嬴政下令给他们一条活路,别说是个血统问题,就是嬴政说秦朝是他创立的,也一定会有一大片人跟在后面歌功颂德。 只是,此刻的嬴政已经被怒火蒙蔽了双眼,那些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求饶声,让他有了一种变态的快感,掌控别人生命,大权在握的诱惑让他忘记了后续可能会带来的麻烦,现在,他只想将眼前的这些白衣人尽数坑杀! “大王!大王!不可啊,您不能这样!这些都是人才啊,你这样杀光他们,于国不利呀!大王,大王!我们不再多说,您得血统是最最高贵的!” 嬴政笑着呲了呲牙,那样子像极了正在噬人的凶兽! “现在才说,晚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两秦一统(三) “不要!饶命啊!大王饶命啊!” 跌入坑中的儒生手脚并用,拼命地想要向上攀爬,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再硬气下去,那绝对会丢了性命!与残酷的现实相比,那些虚名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只有活着,才能去享受,如果人都没了,那一切都是虚妄。 泥浆沾满了他们白色的袍子,摔落时的创口也不时地渗出鲜血,可是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些,他们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用力地向下撕扯,为的就是将他们踩在脚下,从而给自己挣得一条活路。 “看见没,这就是你们所标榜的仁义道德!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儒家!孔老先生,不知道你见到这样的情景,有何感想呢?” 望着嬴政那毫不在意的笑脸,台上的大儒没有一个敢出声,下面空场上的儒生已经全部被禁卫打落到了坑中,他们害怕要是自己说错了是话,会不会也被丢到那里再被盖上一层土! “哼!” 嬴政一甩袖子,大步走到台前,抬头对着有些惨白的天空高声喊道:“孤的血统高贵,哪里用得着别人前来指手画脚!谁敢再有异议,孤就杀谁!一人说杀一人!一城说屠一城!” 那充满杀气的话语一出,众人就感觉外面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外面围观的百姓战战兢兢地不停后退,仿佛眼前的青年不是大秦的君王,而是一头披了人皮的恶兽!如果开始的时候,谁还对这位年轻的君王心存疑虑,那么坑底下那些不停哀嚎的儒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屠城,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 后面的几名大儒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都难看的很,只有王稽一人仍然保持着淡然的模样。 “大王,你错了。” 仰天长啸的嬴政忽然一愣,紧接着就眯起眼睛望着身后的王稽,那眼神仿佛是一头饿狼盯住了猎物,残忍而血腥。 “大王,你不能杀他们,因为他们还有用,有了这些儒生的宣传,大王您的正统之位将变得不可动摇,所以,杀不如不杀。” “王大人,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嬴政摇了摇头,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孤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那样太慢了,而且孤还不得不放下身子去求那些老东西,你看现在,同样的结果,过程却短了很多,这很好嘛,哪里有错!不过,你的话还是提醒了我,你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来人!将王稽给我丢入大坑!” 嬴政处理完了王稽,转过身子有面对上了剩下的几位宿儒,可是这些人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你们是想继续坚持下去?” 听了嬴政的话,那几颗苍白的脑袋迅速的摇晃起来,生怕动作慢了,也落得一个填坑的下场。 “那你们是想求饶喽?” 嬴政笑眯眯地望着面前的小鸡啄米图,满意地点点头,只见他转了两圈忽然说道:“最近孤喜欢上了一种刑罚,他的场面很是壮观,而且能起到极好的震慑作用,既然几位已经点头同意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一起处理了吧。” “来人!将台上的这几个老头拖下去!车裂!” “喏!” 面对强壮的黑甲禁卫,几位宿儒拼命地挣扎,可是他们老胳膊老腿哪里是那些青壮的对手,除了几声喊冤之外,便被拖了下去。 望着面前的两个深坑,嬴政轻轻地弹了弹手指,赵高恭敬地站在嬴政的身后,轻声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嬴政随意地向下指了指,说道:“这个埋了,那个烧了。” “是,大王!” 对于嬴政来说,今天是一个十分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从今天开始,秦国上下终于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吕不韦、赵姬、还有那些指指点点的腐儒,都在他的铁腕之下灰飞烟灭,黑甲禁卫已经前往祖地,当他们到的时候,就是赢奢丧命之时,所以,眼下还要对付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广! 只是这赢广已经成了气候,不太好对付啊。而自家军方态度不明,现在还不太好刺激到他们,那么能用的人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在咸阳养病的白起。现在自己已经施展了雷霆手段,灭了一切的反对之声,白起要是个聪明人,他便应该知道怎么做。 望着已经填好的土包和熊熊燃烧着的火坑,嬴政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淡淡地对着赵高说道:“回宫吧,你派人去叫下白起,让他即刻入宫!” 随着王驾的离去,围观的百姓也被驱散,黑甲禁卫排成整齐的纵队护卫着车辇缓缓行进,只剩下后方的浓烟滚滚和竹简噼啪的爆裂之声。 也许是那些禁卫有些粗心吧,在那坑杀儒生的土包上,有一只苍白的手露在了外面,那只手上满是鲜血,指甲残缺血肉模糊,可它还是尽力地向上伸展,最后绝望地抓向了空中,他就像一面旗帜,直直的插在土包的最高点,同时也将秦王的暴虐传递到了所有人的心中。 嬴政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在他的心中,只要军权在手,那整个秦国,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等到灭了赢广之后,整个中原都是他的,他就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 当嬴政回到王宫的时候,白起已经早早就候在了大殿之外,嬴政没有管他,而是稍稍休息了一阵,这才将白起叫到殿内,同行的还有秦**方重将蒙田。 没有多说话,嬴政还是直接奔了主题。 “今日叫二位来,还是征伐后秦的事,白起,孤用你为主将,整军四十万,半年内,你要将后秦划入我大秦的版图,有没有问题!” 白起一愣,知道这回嬴政是真动了心思,没有商量,没有顾虑,上来直接就问行不行,如此一来,却真的不好回答了,如果应了下来,以秦国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打不了这一仗,倒是败了,自己怕是难逃一死,可是如果不应,以大王现在的脾气,怕是现在就得一死! 白起是左右为难,一时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两秦一统(四) “大王,为人臣者,替君分忧乃是本分,如果要臣领兵,臣随时都可以出发,不过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只是不知道现在军资用度,粮草辎重,范相那里是否已经齐备?” 白起这次没敢直接拒绝,而是换了个角度把范睢推到了前面,在他看来,准备这些必备之物也是一项大的工程,没有几个月不能齐备,要是拖到入冬季节那就更好了,因为只要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冬季出兵的损耗要几倍于春夏,帐都会算,得不偿失的事没人会做。 可是白起还是小看了嬴政的决心,只见嬴政对白起说的那些困难视而不见,听白起说可以出兵,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辎重的事你不用操心,孤现在就命你为讨伐军主将,一个月后出兵!赵高!” “奴婢在!” “传命范睢,孤命他在一个月内筹集出供四十万大军五个月的吃喝用度,孤不管他用什么手段,能做到,他就还是大秦的丞相,如果做不到,孤就抄了他的家,将他全族打入奴隶营,以充军资!” “奴婢领命!” 蒙田在一旁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拦住正要出去传命的赵高,回身对嬴政说道:“大王,如此穷兵黩武,必定会伤及百姓元气,民乃国之根本,伤民而逐利此乃舍本逐末之道,大王万万不能如此啊!” “哼!迂腐!” 嬴政不屑的瞟了蒙田一眼,冷声说道:“与后秦之战,乃是一统中原的最后一战,伤民不过是短痛,只要灭了赢广,整个中原都是我大秦的!到了那时候,富裕的南方完全可以弥补百姓的创伤,大不了孤免他们几年赋税也就是了。蒙田,你是我大秦的大将军,孤不希望你因为个人情感而导致决策偏颇!与后秦的这一战,你蒙氏一系就不要参与了!” 蒙田被嬴政几句话噎的哑口无言,知道嬴政根本就不会听自己的,蒙田无奈的拱了拱手,又退了回去。 赵高偷偷看了嬴政一眼,见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便连忙跑了出去,到相府传命去了。 王命一下,秦国的百姓甚至是些王公贵族算是彻底的遭了秧。一个月内凑齐四十万人五个月所用,这不是只要按人头算数那么简单,这里面还得包括自然损耗,民夫运送的时候在路上的损耗,阴天下雨在路上耽搁的损耗,这些损耗加在一起,再算上正常四十万大军五个月的吃穿用度,那这个数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范睢彻底丢掉了自己亲善的一面,为了自家的利益,他也顾不得许多,手下的吏员被他系数打发了出去,他甚至还从城防军里借调了一批人马,专门负责对付那些有些根基的大户! “王大人!大王下的是死命令,您挡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啊,这些兵士粗手粗脚的,一会把您磕了碰了的,可就不好了。” 白发苍苍的王大人原本是负责吏员升迁这一块的要员,平日里任谁看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王大人,可是今日,一个屁大点的小吏,竟然敢带着兵硬往府内闯,门子带着几个护院刚上前阻拦,竟然直接被丢到一旁狂殴,等到王大人赶到的时候,那护院身强体壮,还能哼哼两声,可那门子却早就气绝身亡了。 “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等明日早朝,我一定在大王面前好好告你们一状!现在我就站在这儿!我看谁敢过去!” 那小吏也不气恼,脸上还是挂着笑眯眯的表情,只不过眼神里却没有了丝毫耐心。 “王大人,我们就是奉了王命行事,如果王大人还是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等得罪了!” 最近几天,这些小吏带着城卫的官兵,好生过了把狐假虎威的瘾,这王大人平日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都不敢得罪于他,可是今日不比以往,有了王命这杆大旗护身,王公贵族这些小吏都敢收拾,区区一个官儿,这些小吏还不至于放在眼内。 “将王大人架开,注意千万不能伤着,其余人等进去搬粮,有什么值钱的财物,也一并收了!” 小吏一拉脸,再也不顾王大人那愤怒的咆哮,手下大兵一拥而上,呼啦啦的冲进了府内,这些天他们变相抄家已经有了经验,贵重的小件财物他们都私下藏匿了不少,对于这种肥差,他们是只怕少不怕多的。 当官的尚且如此,寻常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大军过后如同蝗虫过境,凡是值钱的物件皆是搜刮一空,家徒四壁已经不能形容他们的惨状,反正他们离易子相食已经不太远了,就这几天,上吊投河的比比皆是,每日城防军从护城河内捞起的尸体就已经堆满了乱葬岗。 短短一个月,原本富庶的咸阳变成了一座鬼城,当官的勉强度日,百姓流离失所,而范睢则是这些人之中最放松的一个,因为他居然奇迹般的将大军所需的用度凑够了。 白起无奈,只得重新领兵,可是兵员还未齐备,秦国各地忽然爆发了无数的暴乱,其中除了百姓也不乏秦军的正规军,那些秦兵或多或少都和咸阳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范睢主导的抄家行动让这些秦兵的家属彻底没了活路,得到消息后的秦兵终于暴怒了,反抗的浪潮如同飓风一般横扫了秦地,数不清的暴动遍地开花,以点带面彻底的连成了一片! 白起的大军在兵员不齐的情况下被迫出战,不过不是针对后秦,而是针对各地的暴乱。 “大王,白起大军已经平定了几路叛党,可是大军刚走,叛党又死灰复燃,杀官自立,白将军疲于奔命,已经露出疲态,今日白将军连续上书,说要就地整军。” 范睢战战兢兢地上言道:“这些臣等无力判断,还请大王裁决……” “哼……” 嬴政冷冷一哼,下面的大臣哗啦啦跪倒了一片,只有蒙田等军方一系还站在那里不吭声。 嬴政瞟了蒙田一眼,心中对蒙氏一族的不满更甚了几分。(。)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两秦一统(五) 秦国自从横扫中原,国力变得空前的强大,如果嬴政可以按着既定的国策一步一步走下去,就算再怎么折腾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步田地,如今整个秦国遍地狼烟,白起军如同救火队一样,南征北战疲于奔命,可是就算扑灭了一城一地,前脚刚走,后脚那里就会死灰复燃,始终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嬴政头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军队这个无往不利的利刃就如同陷入到泥沼之中一样,再也无法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甚至很多时候嬴政都得提高警惕,防止他们从内部作乱。而就在秦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赢广的后秦终于有了动作。 仿佛是商量好了一样,一夜之间,后秦大王赢广的身世忽然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茶楼酒肆内的说书先生也都在绘声绘色的讲述,那样子仿佛他们都是亲眼所见的一样。紧接着,后秦的军队完成了整体的换装,甚至连军旗也都变成了秦军的战旗。 这次赢广亲自统军,典军为先锋执掌墨麟营旗,敖烈为左翼执掌陷阵营旗,封庄统帅月氏骑兵护卫右翼,大军共计二十万向秦国进发。 “你说什么!赢广的后秦军竟然快到咸阳了?” 嬴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早饭,刚听赵高这么一说,登时就把桌子上的饭食扫落了一地! “孤的边军呢!孤的勇士呢?怎么可能让这逆贼长驱直入!” 赵高见嬴政大怒,哪里还敢啰嗦,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道:“那赢广逆贼重新打起了我大秦的旗号,以武王之子的身份号令我秦国边军,那里的守将本来正在与叛军作战,后来也不知怎的,边军还有叛军尽数归到了赢广麾下……” “这根本就不可能!我大秦将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招降!以前那些战死的英魂难道是假的么?!” 看着暴怒的嬴政,赵高想了又想,这才小声说道:“大王,那边军的将领是蒙氏嫡系……” “蒙氏!又是蒙氏!我大秦难道除了蒙氏就没有一个国之脊梁了么!还有,那些叛军又是怎么回事?” “这……大王,奴婢不知……” 赵高心里想得清楚,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是万万不能说,如果不是嬴政一意孤行焚书坑儒,将士族百姓得罪个遍,弄的天下怨声载道,那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大王永远不会犯错,有些话也就永远都不能说。 在蒙氏一族的府邸,蒙田带着嫡系子弟围坐在堂屋之内,老态龙钟的蒙老侯爷在老仆的搀扶下走到屋内,见屋子内站满了精壮的后辈,蒙老侯爷眯缝着眼,咧着缺了几颗牙的嘴笑道:“都到齐啦?坐吧坐吧。” 蒙田扶着老侯爷坐下,顺手将旁边的暖手炉拿了过来,老侯爷过了冬之后身子骨愈加的差了,无论天气如何,这暖手炉都是离不了的。 “恩。小田儿啊,你来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听了老侯爷的话,蒙田站起了身子,对着堂下的子弟说道:“后秦军队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了,至于赢广的身份那绝对是真的,这点老侯爷可以作证,所以诸位不用怀疑。另外这赢广和我们蒙家颇有渊源,也曾是我蒙氏的嫡系,可是大王那里对后秦是十分排斥,甚至欲杀之而后快,而那赢广也不简单,今日更是强势而来,所以,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堂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人先开口,蒙田也不着急,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过了一会,一名中年男子率先开口道:“家主,我蒙氏祖训,始终要忠于秦国王室,既然如此,我想今日也应该遵从大王的意志,率兵抵御赢广的入侵!” 蒙田摇了摇头,接过话头道:“先前我也说了,赢广的身份也是秦国王族,也是我蒙氏一族忠诚的对象,倒是大王,吕不韦死后,血统之争愈演愈烈,虽然最后焚书坑儒将那反对之声打压下去,可是这后续的影响却不是简单的打压就能消除的,这遍地狼烟就是明证。” “那你的意思呢?” 蒙老侯爷微闭着眼,似乎无意识的问道:“你是想扶王还是想迎赢广?现在也是做出个选择的时候了。” 蒙田目光灼灼地对着堂下众人,朗声说道:“我蒙氏一族忠于秦国王族多年,肯定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事,如今赢广已经恢复了秦国的旗号,那这便成了王族之间的争端,我决定----蒙氏一族既不扶王,也不迎赢广,我们只守本心,无论谁胜谁负,我们只拥护秦王!” “恩,这倒是一个办法。” “这么做倒是可以应付一阵,只是不知道大王会不会反感。” “哎呀,只要能保住我们蒙氏一脉,别的哪里还能顾及周全!” 听了蒙田的话,底下众人顿时乱成了一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同意保护自己的还是占了大多数。 “你能这样想也算是不错,只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大王用强,我们要如何应对呢?” 蒙老侯爷并没有直接表态,在他眼中,自己的这个孙儿做的已经很不错了,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愚忠,并不知道大王毕竟是大王,他不会顾及旧情,与其将赌注押在他的怜悯,还不如提前做好足够的准备。 “用强?不会,秦**队中到处都有我蒙氏的影子,大王不会轻易动我们的。” 望着蒙田自信的目光,蒙老侯爷笑着咳嗽了两声,说道:“有自信是好事,不过也得未雨绸缪,你认为不会发生,并不能保证它真的不发生,所以......” 蒙老侯爷忽然顿了顿,然后环顾了下四周,见下面的子弟都不再出声,这才接着说道:“大王手中还有黑甲禁卫,城防军则在王家的手中,外面的两座大营虽然都是我蒙氏子弟,可是将领却尽数待在了咸阳,所以,孙儿,从明日开始,你便要常住城外大营,没有我的密令,便不得进入咸阳城一步!”(。)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两秦一统(六) 幽暗的王宫内亮着点点的火光,一尊尊青铜兽盏在跳动的火光下影影绰绰,倒像是隐藏在草丛中的野兽,冷冷地打量着坐在大殿之中的那个人。 自从赢硕死后,黑甲禁卫并没有继续选拔相应的继任之人,因为嬴政实在找不到足够让他信任的人出任统领,而且他也不想把这支力量交到一个不信任的人的手中,所以一直到现在,那几位副统领都是直接对嬴政负责,相应入宫面见大王的机会也多了许多。 而今夜,黑甲禁卫的副统领全部集中到了嬴政的书房,正襟危坐,聆听着嬴政说的每一句话。 “黑甲禁卫是王宫中最后的屏障,可以说诸位是孤最信任的人,所以今日孤就把这最重要的事交给诸位去做。” 嬴政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但是听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堂下的几位副统领闻言立刻起身,整齐地答道:“吾等必将谨遵王命!” 黑暗中的嬴政似乎笑了一下,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只听得他慢慢说道:“诸位不必紧张,这次的行动虽然有些难度,但是只要操作得当,却也没什么风险,只要把握住一个快字就可以了。” 紧接着,书房内便回荡起了嬴政那有些诡异的声调,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书房大门忽然开启,几位副统领鱼贯而出,迅速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平静,早就风声鹤唳的秦国百姓纷纷起身趴到窗前偷偷滴向外观望,只见一队队的黑甲禁卫全副武装,如同幽灵一般快速的通过长长的街道,从四面八方快速地向一个地方汇集。 “家主,家主,不好了!” 一名王府的亲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头跪倒在王贲的身前,大声说道:“家主,小的刚刚趴在墙头上,看到黑甲禁卫已经围了蒙府了!” “什么!” 王贲一听这话,立刻是大惊失色,蒙王两家乃是世交,更是秦**方中脊梁一般的人物,自从祖上跟着先王起兵,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可无论哪次,受到的都是嘉奖,这府邸被围还是开国以来头一次。 “蒙老侯爷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他还在世,大王不会这么快就变脸吧。” 王贲心中想着,嘴上问道:“蒙府之中可有动静?” 那亲兵连忙答道:“府中并无动静,甚至连府内亲兵都没有一个露面,整个蒙府内部没有一点灯光,仿佛是一座空宅!” “空宅?不会,蒙老侯爷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就算他料定了会有这么一天,他也绝不会在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因为只要他走了,无论大王说什么,就都变成真的了。” 黑甲禁卫在合围之后迅速的破门而入,只是当他们刚冲进去的当口,就见庭院中站满了一队队的亲兵,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所以就早早的等在了这里。只是突然闯入的禁卫并没有意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场景,冲在最前面的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长剑出鞘直指前方。 一盏盏灯火依次亮了起来,很快就将整个蒙府照亮,当得到消息的几位副统领赶到门前的时候,蒙府的亲兵排成两列,让开了进入府内的通道。 “这是怎么回事?咱们是进......还是不进?” 几位统领也有些懵了,蒙老侯爷那是军中宿将,他们几个还是大头兵的时候,老侯爷就已经是朝中大将了,可以说,他们是亲眼见证了蒙老侯爷最辉煌的那几年,如今让他们闯到心中军神的府邸之中拿人,要说心中没有什么波动,那绝对是假的。 迈进大门,这几个人也犯了嘀咕,你推我让谁也不想先进,就在这时,一个满是皱纹的老兵从正堂方向走了出来,只见他身子不高,走得也不快,可是那一步一步迈的极稳,下盘功夫是极为扎实,在看那脸,一条长长的刀疤就那么大摇大摆的横在脸上,活像一只趴在褶皱上的红蜈蚣,什么慈祥、沧桑全都不挨,倒是那身若有若无的杀气,就让那些先冲进来的禁卫一个个都老老实实不敢出声。 “哼!” 老头冷哼了一声,不满地看了眼鹌鹑一般的黑甲禁卫,张开缺了几颗牙的豁嘴骂道:“现在这帮小兔崽子是一年不如一年,还是禁卫呢,瞧你们一个个的样子!娘里娘气的,连个出彩儿的都没有!你们几个!” 老头伸出残缺了两个指头的手指了指那几名副统领。 “将军说了,你们几个来了,就随我进去,剩下的小崽子都给我留在外面看门!没有将军将令,不得踏入府中一步!都听到了没有!” “呼啦啦!” 不用那几名副统领下令,先前冲进去的禁卫一个个夹着尾巴溜到了门外,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嚣张。 几名副统领叹了口气,抄家拿人做到这份上的,估计也就他们几个了,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只要屋内那老头子在,估计谁来,效果都一样。 跟着老兵进了正堂,只见两侧站了两排副将服饰的老头,而蒙老侯爷顶盔掼甲大马金刀的坐在堂内正中,加上门外笔直的队队亲兵,这气氛简直像极了战场之上的中军大帐。 几名副统领见这架势哪里还敢先开口,一个个低着头,屏气凝声,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说吧,大王不会无缘无故让你们禁卫出动的,来到老头子的府上,到底是要做什么呀,你们不用害怕,我蒙氏一族世代忠良,定然不会难为你们的。” 这还用为难么,您这阵势一摆出来,我们还以为进了包围圈呢,大半夜您老人家不睡觉,穿着盔甲带着副将是在这演习呢啊?就算您老精神矍铄,怎么早不演习,晚不演习,偏偏赶到禁卫领军拿人的时候演习,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人家根本就没拿你当回事,你们自以为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就可以叫做绝密行动,殊不知那一举一动早就落到了人家的眼中!(。)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两秦一统(七) “启禀老侯爷,我们这次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是过来,看看侯爷的身体如何,二来嘛,是想请蒙大将军入宫议事。” 蒙老爷子抬眼看了看天,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们的说法,大半夜的来探望不是问题,带兵前来请人入宫议事也不是问题,毕竟再过几个时辰,天还是会亮的嘛,有些事看破却不能说破,闷在心里,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真忍不住说出来了,却也没意思了。 “行了,老头子就在这儿,你们看也看了,小田儿昨个便回到城外军营了,你们要去还得去城外军营中找他,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吧,天色尚早,老头子还能睡个回笼觉。” 几名副统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蒙老爷子德高望重,别说他们,就连嬴政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此次任务的重头戏就是要带走蒙田,如今人没见到,他们几个倒是难以交差了。 “老侯爷,还请原谅则个,只是我等王命在身,必须得见到蒙大将军才能回去复命,如果就这样回去,我等不但无法交差,怕是性命也堪忧啊。” 蒙老爷子斜了斜眼,打量了一下那个大胆说话的人,反正他退下来也有几年了,这些都是他后辈,叫不上名字也正常。 “那个谁,老头子的话说的很清楚了,小田儿没在府上,你们如果想见他,可以直接去城外大营,这事儿知道的人多,老头子没必要瞒你们,你们只要去城卫那里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说完蒙老侯爷慢慢站起了身子,两侧的副将纷纷上前想要搀扶,没想到还没到跟前就被蒙老爷子制止了。 “你们一个个的老东西比我小不了几岁,我还不用你们来扶,时候不早了,都下去休息,休息!” 几名副统领无奈,只好看着一颗颗白头从自己身边走过,自己还得弯着腰陪着小心,这些人虽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但却是跟着蒙老侯爷一辈子的老将,他们几个还真都得罪不起。回头想想老侯爷的话,也确实在理,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一辈子,犯不上在这种事上骗几个后生,想到这儿,他们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出了府门。 “王命未能完成,回去之后怕是不好交差啊,最近大王脾气暴躁,如果赶到气头上,拿了我们几个的脑袋都很有可能。” “谁说不是,可是如果真在军营,怕是想让蒙大将军顺利跟咱们走可就难了,咱们禁卫满编才万人,外面军营中的常备军都有十万,用强肯定不行。” “我看,咱们还是等天亮之后去城外军营走上一遭吧,也别摆这阵仗,就带几名随从过去,如果蒙大将军通情达理,随我们走,那是最好,如果不行,只要能见到蒙大将军本人也是好的,起码可以交差了。” 这几个副统领凑在一起,商量了一阵,最后定下了策略,只待天明之后,便向城外军营走上一趟。 而在两国边境处,赢广的大军正在继续向前推进,不过这次的战争有些不同,攻击的一方并不攻城略地,防守的一方也不主动出击,望着一模一样的军旗,一模一样的服装,双方似乎都有了默契,当地的百姓见赢广的军队几率森严,不但秋毫无犯,而且还把嬴政强加的赋税给免了,百姓可不管眼前军队的身份有没有假,眼瞅着都是秦军,老百姓信以为真纷纷返回了家乡,有的时候甚至还能有人在大军驻扎的时候组成队伍过来提供些清水、草料。 当嬴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更加的坐立不安,因为他忽然发现,除了禁卫,他竟然指挥不动任何一支秦国的军队。如今的城卫军在王贲的手中,态度暧昧不明,蒙田回到城外驻军之中,无论用什么理由,他都不从军营中离开,哪怕是用蒙老侯爷的名义,蒙田都能置之不理。无往不利的禁卫军自从在蒙老侯爷那里碰壁之后,再也没了往日的风光,除了戍卫王宫之外,竟再没有什么动作。 “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嬴政焦躁的在王宫内不停的走动,年纪小,阅历不足的缺陷彻底暴露出来,当他发现一切脱离自己掌控的时候,种种不良的情绪占据了他的思维主动,让他根本就想不出一个妥帖的解决办法。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边,除了赵高,竟然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为他出谋划策! “赵高!你说!孤现在应该怎么办!” 嬴政彻底的没有了办法,当他看到赵高低眉顺眼地站在自己身边,一股无名火瞬间升腾,指着赵高的鼻子咆哮了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赵高急忙跪在地上,待嬴政发泄完了,才低着头小声地说道:“大王,现在的蒙氏一族拥兵自重,蒙老侯爷算准了大王您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敢大模大样的待在府中,其实,要限制住这样的军方重臣,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我们手中控制住另一位重臣就行了。大王,现在只要能够拉拢住王贲,数万城卫死守城池,断了蒙田大军的补给,想来用不了多久,蒙田就不得不向您低头,等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是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嬴政眼睛一亮,如果真如赵高所说,这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嬴政背着手在大殿内转了两圈,忽然猛地一停,吩咐道:“赵高,你亲自去,请王贲入宫议事!” “喏!” 眼瞅着赵高一溜小跑出了大殿,嬴政的心思顿时活泛了许多,走一步想三步,他甚至考虑到囚禁王贲将城卫大权重新收拢到自己的手中,到时候再利用蒙老侯爷挟制住蒙田,到时候十几万大军在手,凭借咸阳城险,就算赢广率军来到城下又能如何! 嬴政是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开了坛美酒在那里自斟自饮,可是刚有了点兴头,就见门口有个人影磨磨蹭蹭的挪了过来。嬴政仔细一瞧,却是赵高。 这赵高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只见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大王,奴婢刚到王贲的府上,就听府内的人说,王贲病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两秦一统(八) 按理说,得病这种事纯属天意,不是说你想得就能得的,只不过要是装病的话,倒也是行得通,前提是你得搞定前来会诊的太医。 王贲的做法就比较简单,太医来访的时候,外面早就是亲兵林立,等几位老爷子穿过了刀山枪林之后,身子骨早就吓软了三分,再让王贲有意无意地不要误人自误的教育一番,几名太医立刻抖擞起精神,集体进行了“误诊”,最后得出了一个王贲病重,需要静养的结论。 可就在嬴政咬牙切齿想要强收王贲兵权的时候,赢广的大军终于来到了咸阳城下,城外的驻军迅速反应过来,在没有确定赢广来意之前,任何行动都将引起秦军的反击。 “驾!驾!” 赢广骑着一匹白色的战马,身后跟着典军、封庄等一系列将领,快速的来到了远门之外,大老远就见到对面立着一人,胯下一匹青骢甚是神俊,只见那人脸上挂着一丝纨绔的笑容,正对着赢广摆手。 “小田儿!” “赢哥!” 这两位以前一起寻花问柳的咸阳纨绔,终于在十几年后再次相逢,只不过此时的两人身份地位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蒙田成了蒙氏的当家人,赢广则以王族的身份重返咸阳。两人在今日相见,其实就是在表明一个态度,蒙田代表着秦**方以及城外的十几万驻军,他们已经对嬴政政权十分不满,所以,便用迎接赢广的举动来表明他们的态度。而赢广带领麾下重将亲自出迎,也是做出了一种回应,双方都没有战斗的意思,这刚一照面,便都有了默契。 “这么多年不见,老爷子还好么?” 用力锤了锤蒙田的胸甲,赢广笑着问道。 “身子骨还好,就是精神头不比往年,过了一冬,人又更显得老了。对了,王震老爷子已经去世了,这事儿你应该听说了吧。” 听了蒙田的回答,赢广微微一愣,遥想当年,在咸阳城的校场上,自己还是个愣头青,带着墨麟营的老兄弟狠狠地坑了王老爷子一下,也是凭借着那一战,自己进入了蒙老爷子的视野,从此便与蒙氏一族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可以说当初没有蒙氏的提拔,赢广这个小兵估计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只是如今回来,物是人非,风景依旧,人却是不在了。 见说的有些悲伤,赢广拍了拍蒙田的肩膀,插开了话题:“走吧,离开咸阳这么多年,也想进去看看,等办完了正事,回头再去府上拜见老爷子。” 两支大军合军一处,赢广、蒙田也没有多带人,除了嫡系武将,便带了千余亲卫向咸阳城走去。 多年未经战火洗礼的咸阳城并没有显现出应有的磅礴生命力,相反,离得老远,就觉得城内少了许多的人气,就仿佛刚刚被瘟疫洗礼过一番。赢广虽然心里知道个大概,但还是看了看蒙田,眼中满是询问。 蒙田见状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了城门楼下。 还未开口,咸阳城的大门便吱扭扭的缓缓开启,打头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患病在床的王贲! 蒙田转头对赢广说道:“他,你还没见过吧,现任王氏一族的族长,王贲,城卫军都归他管。他老子你应该很熟,就是当年在校场上被你坑过的王翦。” “王翦的儿子?” 赢广一愣,有些疑惑的问道:“王翦当年不是王府的侍卫统领么,他也不是嫡系,怎么可能让他的儿子成为族长?” “嘿嘿嘿。” 蒙田咧嘴一乐,有些意味深长的答道:“像我们这些大族,之所以能够生存至今,自然是有各自保命的方法,再说,是不是嫡系,还不是我们说的算么......” 三人在城门下叙了一阵子话,得知王翦已经统兵将匈奴驱逐到了漠北,战线又恢复到了原来赵国李牧所控制的实际区域,只是赵长城经历多年风雨已是残破不堪,王翦站稳脚跟以后,正在当地组织民夫,对赵长城进行修葺加固。 “远离朝堂的纷争,王翦这老小子,过得倒是清闲。” 说话间,周围不知何时出来了许多百姓,他们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有些胆怯又有些兴奋的默默跟随在队伍后方,等走到秦王宫的时候,赢广周围已经聚集了半个咸阳城的百姓,而且还在有人不停的向这里奔来。 威严的秦王宫大门紧闭,黑甲禁卫站立在墙头,看上去威势十足,可是仔细打量就不难发现,这些昔日的王宫禁卫,并没有应有的霸气,多年未上战场,让这些禁卫渐渐失去了先辈们的勇武,剩下的便只有对秦王的愚忠。 “大王有命!赢广乃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如果谁能手刃此贼,赏齐地,封齐王,世袭罔替!” 一个公鸭嗓从王宫门后隐隐传出,声音中似乎还带着颤抖,显然赢广能平平安安的走到这里,给了宫内那些人极大的冲击。 “是赵高。嬴政身边的红人。”蒙田望着赢广解释道。 赢广点点头,走到了队伍的前头,他并没有在意墙头上那些仇视的目光,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对于秦王的所作所为,我想不用我多说,大家就能够看到,昔日的大秦是何等的强盛,为何短短几年就落到了今日的田地,看看我身后的这些人,他们才是大秦的根基,失去了他们,秦国只不过是强撑着一个强大的躯壳,内里却早就破败不堪,嬴政!这些,就是你想要的么!” 缓了口气,赢广对着墙头上的禁卫说道:“让开去路,我保证不难为你们,你们应该也知道,只凭借着一道薄薄的宫墙,你们是守不住的。” 黑甲禁卫的几位副统领站在墙头上,面色复杂的望着下面的赢广,他们知道,赢广说的都是实话,这一万黑甲禁卫全都顶在这儿,也阻挡不了对方前进的脚步,可是他们不能退,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从小就被灌输忠君的理念,骨子里的本能不允许他们这样做,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嬴政,此刻就站在宫门之后!(。)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结局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宫门前的空场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宫之内,是生是死,都只在嬴政的一念之间。 “开门吧。” 宫门后的嬴政忽然开口说道,看他的样子仿佛是忽然放下了沉重的包袱一样,权利的滋味他已经享受过了,只不过他似乎并不是一位好的君王,就像外面赢广说的那样,短短几年时间秦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秦国了。 “大王,不能开呀!那赢广要是进来之后忽然翻脸,这宫内可就全完了呀!” 赵高听了这话,当时就跪下了,现在谁也不能保证赢广一定会按照他说的话去做,他要是真敢弑君,这城内还就没人能拦得住他! “守不住的。”嬴政苦笑道:“军方一系全都站到他那头去了,就凭借一万禁卫,根本就成不了事,也许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是孤做错了吧,让他进来,孤也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秦王宫的大门终于缓缓的开启,只不过这次开启之后,谁也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冷清了多日的议事殿再次恢复了人气,不过这次站在里面的不全是秦国的王公大臣,赢广一系的将领也来到了这里,很多头一次进来的将领胡乱的东张西望,从他们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丝毫的紧张和忐忑。与他们的放松相比,秦国的文官集团明显就紧张得多,范睢站在前方不停地转圈,后面的那些人也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嬴政虽然离心离德,但毕竟还是大秦的君王,这一老一少已经在殿后的书房内待了一个多时辰,谁也不知道等他们出来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大王驾到!” ......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窗外的小鸟调皮的落在枝头,探着头向窗户内叽叽喳喳的鸣叫,就见窗内大约四十多名孩子坐在课桌后,正听着一名年轻的历史老师讲着课,忽然,一名十来岁的孩子不解的举起手,向老师问道:“老师,我看书上的历朝历代都是一名君王,为什么在秦朝会出现了一个长达十年的双王时代呢?” 年轻的老师有些意外的看了那孩子一眼,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年纪的孩子竟然会有自己的疑问,不过从一名教师的角度出发,勤于发问,这倒也算得上一件好事,于是那名老师中断了自己的讲课节奏,特意解释道:“这位同学问得不错,由于君王对于权力的眷恋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所以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将自己手中的权利拿出来分享,不仅如此,那些没有权利却有实力的人也会为了达到那个巅峰而有所行动,这也是历史能够向前发展的,朝代不断更替的一个原因。但是,双王时代是一个特例!” 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人员关系图。 “从已知的史实出发,人皇赢广统军进入咸阳的时候,正是始皇嬴政将秦国弄得一团糟,与民间矛盾激化的节点上,可以说,如果没有人皇赢广的强势介入,貌似强大的秦国必将发生动乱,甚至极有可能再次开启一次战国时代。只不过进入咸阳后,赢广并没有直接用武力夺权,而是安下心来处理朝政,同时两秦和并,将整个中原全都纳入了秦国的版图,另外,由于赢广的王妃是月氏的公主,在这段时期内,月氏与秦国的关系也达到了历史上的顶峰,在秦国的帮助下,强大的月氏骑兵甚至打到了黑海和西欧的边缘,月氏王妘翼也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位一统欧洲大陆的君王。” “双王时代,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产生的,始皇嬴政还是秦王,不过人皇赢广也是秦王,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像现在的总统与副总统,只不过嬴政的权限没有那么多罢了。人皇赢广入主秦国之后,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他在手下头号谋臣公孙泽的帮助下,多管齐下,用最短的时间平定了民间的怨愤,并将民生引入了正轨,历史上,对公孙泽此人的评论并不多,只知道此人后期急流勇退,在赢广去世之后便立刻辞了宰相之位,从此下落不明。至于双王时代产生的具体原因......” 历史老师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说道:“这个可以算得上是历史上的一个谜团,后世的历史学家曾有过种种的猜测,可是无论哪一种,都不能完美的解释后来发生的几件历史事件,因为在人皇赢广死后,嬴政********,经过十余年的磨练,嬴政比以前倒是收敛了许多,他并没有加害赢广一系的人马,包括赢广的妻儿、部将,这从历史发展的角度上看,是极度不合理的,只不过这其中的原因......” 历史老师无奈苦笑:“我只能说,这是一个谜。” “铃~~” 放学的铃声响起,孩子们拽起书包,发疯一般的跑出了教室,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坐在板凳上听老师讲历史实在是有些枯燥,相比之下,他们还是更喜欢跑出来玩耍。 “吉儿!在这儿!” 校门口,一名英俊的中年人对着校门口挥了挥手,那名上课提问的男孩像出笼的小鸟一样,一头扎进了中年男子的怀中! “好儿子!哈哈!” 中年人顺手将书包丢入车后座,又仔细的替儿子系好了安全带,这才熟练的发动了汽车。 “儿子,今天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啊?” 男孩挠了挠头,苦着脸说道:“今天老师讲了双王时代,可是我不太明白,就多问了几句,老师倒是解释了不少,可是最后还是没说清楚,只说是一个未解之谜。” 中年人的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们老师都怎么说的。” “就说了人皇赢广的一些功绩,还有他的王妃妘淑,至于王后则说不可考了,对了,还有公孙泽......” 听着儿子的话,中年人的脑海中一片翻腾,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忽然从心底那最深的角落浮现出来,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典军!蒙田!敖烈!封庄!墨麟营!还有铁血陷阵! 什么双王时代,不过是当时不能杀嬴政罢了,杀了虽然痛快,可也落人话柄,于秦国稳定不利,原想着后来找个机会下手,不过嬴政忽然开始寻仙问药,老实的很,自己一时手软,也就放过了他。 当自己弥留之际,嬴政还真的找到了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当他送到自己身前的时候,用心十分的明确,就是要让自己试药! 没想到啊,那药竟然是真的,只不过见效的时间有些长,等自己从陵墓内暗留的通道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年后。 嬴政没有对自己一系动手?屁话!史官吃着他的俸禄,不按着他的要求写就得没命,嬴政压根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不过也算是报应,他以为长生不老药是假的,一怒之下杀了送药之人,又派了徐福出海去了,活该他一辈子找不到。 “滴滴!滴滴滴!”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赢广的回忆,原来前方早就变了绿灯,赢广连忙发动汽车,没想到汽车忽然像犯了疯牛病的老牛,吭哧了几下,竟然趴窝了! 前方指挥交通的女警发现了这里的事故,转身向着赢广的车子走了过来。 “你好,请出示驾照!” 女警对着车内的赢广敬了个礼,顺手摘掉了脸上大大的墨镜,抬眼望去,只见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惊讶的张大了嘴,最过分的是,他的眼睛里竟然----全是泪水! “小墨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