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战王》 第001章 狼牙项坠 雾气重重的峡谷中,一个瘦小的孩子踉踉跄跄地跑着。 呼哧,呼哧…… 大口的喘气声又粗又浊,好像患了重感冒的老人正在拼命地咳出胸腔里的粘痰----谁要是能这么不要命地跑了两个小时,肯定也会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这种难受的声音。 但是,那孩子现在还不能停下来舒舒服服地把气喘匀,因为,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些碎石块被压住时所发出的嗒嗒声。 那是五匹饥饿的狼! 这里是雪狼峡谷,多的是狼! 这些狼大概要一个月才能饱餐一顿,因为在这峡谷里,别的能食用的物种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绝迹了,它们只能靠帝**方送来的一些牛羊肉来充饥。但不走运的是,那些饲养员们看起来并不总是很准时,而且,送来的肉也大多是被辐射过的死牛死马的尸体,不仅不够新鲜,有些时候还会令它们中毒,脾气变得更加暴躁。 像今天这日子,它们大概已经等了很久了。 孩子无力地奔跑着,光着的双脚已经被地上尖利的石块磨得血肉模糊。留在石缝间的那一点点血迹,无疑会令捕猎者更加兴奋。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它们一直在饶有兴致地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之前的生活的确是太空虚无聊了,它们其实有些不忍心太早就进入到正餐环节。把这么一个活鲜鲜的甜点,用自己那尖利的牙齿撕成一条一条的肉排,那样可是辜负了上天安排下来的一番好意。 突然,孩子摔了一跤! 在那已经飞了边的粗麻袍子下摆间,瘦得只剩两颗骨头节的膝盖顿时鲜血直流! 孩子痛得猛地翻了个身,用麻杆一样的手臂撑起瘦弱的身体向后拖着,不时操起手边的石块投向那几匹饿狼。 然而这五匹狼已经把他包围了! 饿狼的眼中闪着油油的绿光,露出了满嘴锋利的牙齿,嘴角上挂着的粘涎只差一点儿就要流到了地面上。被石子砸中的这几下无法令它们退缩,它们反而被痛疼刺激得更加兴奋了。 “呜……”中间那匹毛色发亮的狼用鼻子低哼了一声,好像在向伙伴们下达收拢包围圈的命令。 那声音好像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使得孩子浑身毛孔都随之一紧,乱蓬蓬的头发都跟着立了起来! 这孩子生了一头密实的乌黑的头发,这种头发的颜色在夏奇镇这里并不多见。这里的正常人要么是普通的褐色或者亚麻色头发,要么是高贵的金黄色,也偶尔会有些红色或者灰色什么的,但那对于大多数人来讲也比黑色更容易接受一些。因为黑头发的,一般只会出现在奴隶营里,而不是这里,雪狼峡谷。 “滚开!滚开!”孩子挣扎着站了起来,手中抡起了一根小小的枯树枝。但没用的,树枝被那匹精瘦但强壮的狼一口就夺了过去,还把那孩子拽了个跟头。 鲜血顺着孩子宽阔的额头流了下来,几乎盖住了整张面孔。这是一张黄皮肤的脸,尽管在那上面鲜血、汗水与尘土混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层暗红色的污泥,像铁甲武士的面罩一样盖着,但那两个东方人的特点仍然清晰可见:黑色的眼珠和不太高挺的鼻子。 但那五匹狼并不介意这孩子的身份,在它们眼中,他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只是一块新鲜美味的肉! “嗷呜!”那匹最强壮的恶狼嘬起了嘴,心满意足地叫了起来。 该是时候用餐了! 五匹狼同时开始了进攻!锋利的狼爪一下子就划开了孩子那满是油渍的麻布袍子,一道深深的血痕正留在了胸口上。鲜血涌了出来,把挂在他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染得通红。 那是一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项链,一根黑色的细绳绑着几颗吊坠。只不过有一点却有些异乎寻常----那些吊坠不是什么亮晶晶的漂亮石头,而是六颗兽齿,尖尖的,白森森的,带有一点弧度。那些狼大概会对这几颗吊坠感到眼熟,因为那和它们嘴角支出的獠牙几乎没什么两样。但那些狼却没有注意到,就在这时,中间的那一颗狼牙,已经把染在上面的血液悄悄地吸收了进去,牙尖那原本雪白的颜色,也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些许淡红…… 巨大的力量和难以忍受的痛疼把孩子甩了个圈子,还没等站稳脚跟,另一匹狼的大嘴已经凑到了喉咙前!孩子本能地侧了侧身,但他的肩膀却没有来得及躲开,一小块原本还属于他自己的肉,已经血淋淋地被吞到了狼肚子里! 五匹狼这时已经忘记了该怎样客气地相互谦让,而是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刀子一样的狼爪和铁钉一样的狼牙都是足以致命的武器!孩子咬紧了牙关,不让巨痛逼着自己悲惨地叫出声来,只是一个劲地闪避,稍有机会就要逃出去几步。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孩子很快就失去了抵抗的力量,他的血已经流得太多了----他终于无力地仰面倒在了地上,任由那强壮的恶狼将前爪沉重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他看到那张凶残的狼脸已经挂上了征服者的得意,那慢慢靠向自己喉咙的大嘴红鲜鲜的,喷出的气息血腥难闻。 “就这样了吗?”孩子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它该要咬断我的喉咙了吧?” 死亡,大概就要降临了。 那就像是推开一扇黑暗的沉重的门,等在里面的,是一次久违的聚会。 他仿佛看见了----在阳光下那绿毯子一样的芳草丛中,亲人、师长和小伙伴们正围坐在又圆又大的木桌前,面带微笑,向着迟到的他挥起了手。 那是他盼望了好久的聚会,该有三五年了吧。 眼前这些面孔是如此真实,如此亲切。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个人的样貌,没错,就是他们,还是当初的样子,穿着漂亮的衣服,看上去既整洁又安详。他们甚至没有变老,好像在那个世界里,时光被欢声笑语缠住了车轮,失去了向前飞奔的动力,于是一切都完美地保存了下来,就像一轴美丽的水彩画卷,静静地挂在玻璃橱窗里,一尘不染。 孩子很想要迈开脚步,就像以前一样,跳跃着跑过去,和他们一一拥抱,欢庆这难得的重逢。但他做不到。他的身子很沉,好像在背上被压了一座山,就连思维都被那巨大的力量所禁锢。迷惑与困乏当中,孩子的眼皮渐渐垂了下来。他不要再去挣扎了,孤独地生存了这么多年,他真的太累了。 “你想放弃吗,我的孩子?” 一个阔别已久的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像是从飘渺的虚空中传出,几乎细不可闻,但却真切地传到了孩子的脑海当中,并在那里引起了小小的颤动。 “妈妈……”孩子重新抬起了头,委曲与痛苦还不至于让他落泪,思念却足够了,“我太累了。让我去找你们……” “还不到时候,孩子。你还没有实现那六个诺言,难道你都忘了么?”母亲的声音平静如水,亲切柔和地提醒着,“魔鬼惶沮之魅影,圣剑可洗清魂灵;巨龙迷踪之冥穴,神智将拼接美景;流动能治愈伤痛,合十便握住繁星。” 这一小段童谣,是故土流传已久的六个谜团,据说解开它们的勇士,将有能力解救这世界上最大的危机,进而获得至高无尚的荣耀。但几十个世纪过去了,答案仍然躲在迷雾之中,就连最强大的勇士和最睿智的长者都未曾将它们破解。而今,浩劫过后,当初孩童的豪言壮语,已然变成了难以兑现的诺言,那毫无关联的六个短句,则变成了幸存者难以负荷的重担。 “那太难了,妈妈。”孩子抱怨着,如果身子还听使唤的话,他一定会跳起来表示抗议,“那是什么?六件宝物,还是六个圣地?我想不到,我真的想不到!” “我猜,那是六杯美酒。找到它们,装满它们,喝下它们……”母亲的声音渐渐变得杳渺起来。 通往那个世界的大门慢慢地关上了,柔和的光亮被挡在了外面,眼前弥散着的,仍然是那永无止境的黑暗。 失落的孩子滴下了最后一滴眼泪。天知道他有多么渴望死亡,然而他真的不能,就像他母亲说的那样,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该怎样装满那六杯美酒呢?”孩子还在内心中苦恼地追问着,可知觉却不合时宜地恢复了过来,强烈的疼痛重新袭来,令他的胸脯也跟着剧烈地起伏。 悄无声息地,孩子胸前的那六颗狼牙项坠一跳一跳地闪动起了异光。那五彩的光晕虽然并不夺目,却好像蕴藏着神奇的力量。正要享用美餐的那五匹饿狼愣住了,像受了惊吓一般,缓慢地向后退了出去。 就在此时,又一匹狼从雾气中慢慢地走了出来。那是一匹足有一人多高的巨狼,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在耀眼的白光中,那雪狼猛地仰起了脖子,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嗥叫! “呜----” 苍凉的声音穿透云雾,一直传出了好远。 第002章 血淋淋的孩子 军营城墙一角的一座高塔上,一位身穿褐色粗麻长袍的灰发青年好像听到了那声嗥叫,猛地从满桌子的文件中抬起了头:“听,奎尔!我好像听到了伊格鲁的叫声!” 他从抽屉中翻出了单筒望远镜,起身站到了窗口,仔细地看着。 但对面那位高壮的士官仍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把手中的报纸翻过了一版,可能连眼皮都没抬:“别傻了,会有奴隶挑战雪狼峡谷?” “快来看,是真的!”那青年大声叫了起来,使劲向奎尔挥着手。 “多迪姆,你真爱瞎操心。”奎尔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椅子,“真希望威廉少校再给你多派些活儿,让你一辈子都扎在文件堆里,永远别想着再回来当什么卫队长,也别再回来烦我。” 那位叫多迪姆的青年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死党说的不是真心话。 “看,就在那里……在另一边!”多迪姆强硬地把奎尔手中的望远镜扭转了90度角。 “你这东西还挺好用的。”奎尔心不在焉地说,“等下周克劳奇浴室开放的那天,能不能借我玩玩?” “我会把这话原原本本地传到威廉少校耳中。威廉夫人可是克劳奇浴室的常客。” “好吧,你吓到我了。”奎尔假装发抖地哈哈笑了起来,“……还真有个小子,他找死吗?我想他的肠子要被掏出来了。” 多迪姆当然知道自己那老旧的望远镜并看不了那么清楚,而且峡谷中正起着雾呢。 “你猜他能闯出来吗?好像连伊格鲁都出来了,它大概是饿坏了。”多迪姆问了一句,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知道奎尔对此的看法一贯如此。 “开玩笑?这二十年来就从没有奴隶走出过雪狼峡谷。”奎尔手中的望远镜又不自觉地转了方向。 “但伊格鲁为什么要这么叫呢?这实在是太反常了……”多迪姆大概还是对没有亲眼看到那匹雪狼感到失望。 “那又能怎样?用不着那雪白的头狼,那小子还是死定了。”奎尔不死心地在寻找着更丰满些的景色,这会儿却要举起闲着的右手在喉咙上比划了一下。 “如果……他要是殉道者呢?” “什么?!”奎尔终于放下了那望远镜,皱着眉头狠狠地盯着多迪姆,在他两眼之间斜下来的那条伤疤显得更深了。 “我是说殉道者……”多迪姆看出奎尔眼神中分明的愤怒,连忙耸了耸肩,“好了,奎尔。我道歉,算我没说。” 奎尔半天才调整好情绪,慢慢地走回到桌子旁,整理了一下身上哗啦哗拉作响的铠甲,顺手拾起了自己的长剑。“这真是糟糕的一天,多迪姆。”他说,“你待在这指挥部里只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我能怎么办?”多迪姆拿着望远镜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威廉少校的命令,我只能服从。好在他还发了些善心,保留着我卫队长的位置。” 提到威廉少校,奎尔看起来也很头痛,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算了,工作快结束了,该想些开心的事。我们一会儿去开伦酒吧找点乐子怎么样?”奎尔把那猩红色的披风像条手巾一样搭在了那宽厚的肩膀上,丝毫掩饰不住脸上的那股兴奋劲儿,“那儿的姑娘可真够疯的。上回那红头发的艾丽莎把乔尼灌醉后,给他剥了个精光,扔在了歌剧院后院的墙边上。当阿卡肖发现他时,他下面的小兄弟都要冻硬了。”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些文件要写呢。”多迪姆也笑了起来,但眼神中明显没有那么激动,“你也知道,威廉少校在审阅文件时,就是一条变异前的章鱼,好像有八只手在面前来回地转。” “那你就抓紧忙吧,臭念书的。”奎尔一手拉开了房门,回头挤了挤眼睛,“我和那姑娘约好了,今晚六点。祝我好运吧。” “祝你好运。”多迪姆掐了掐太阳穴,连手都没摆,重新把头埋回了文件里,“但愿他们在臭水沟里找到你时,你身上还穿着那条花格子短裤。” 傍晚时分,换上了一身便装的奎尔准时出现在了开伦酒吧,当他撞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向吧台时,不小心看到了一位满嘴黄牙的胖老头儿,在那老头儿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煎肉饼、煮青豆、几样小菜和五杯朗姆酒----其中三杯已经空了。 “嘿,老家伙,我记得半个小时前才在凯西大婶的汉堡摊前看过你。” 那老头儿名叫詹姆斯,“老家伙”只是奎尔对他的称呼,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老詹。 “你知道,我不是贪吃……”老詹醉醺醺地回着话。他大概根本没看清眼前这人究竟是谁,因为奎尔铁塔一样的身子把灯光都挡住了。 “是啊,只是你的胃比较性急,总急着把吃过的东西挤出去。”奎尔哈哈笑着把老詹常用的借口抢着说了出来,绕了过去,来到吧台前面坐了下去。 “老样子?”瘦得像骷髅一样的调酒师基克光速般扫了一眼奎尔。在他手底下,得有七八杯奥克勒菲等着他调呢。 “嗯,老样子。”奎尔四面打量着,那张方脸上难得地显示出了一丁点儿的坐立不安,“对了,稍微多加些冰片。我得看起来更精神些。”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高瘦的身穿老旧夹克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向门边上的几个酒鬼叫道:“劳驾,朋友们。请借我个地方!” 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棕色头发的敦实小伙子。小伙子的肩上搭着一个血淋淋的孩子。 别人都晃晃悠悠地躲开了,更有一对好心的情侣把自己的桌子让了出来,但是老詹却凑了上来,他那肥胖的身躯几乎把整个过道都挡得严严实实的。 “闪开些,老詹!”小伙子毫不客气地推了老詹的肩膀一把,这才挤了过去,把孩子放在了桌面上,“水!谁能接盆水来?最好干净点的。” 有个女侍应答应了一声,转身跑去接水了。但老詹却又靠了上来,他想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了,尤利?这是你们在埃翠河边捡回来的鹿肉吗?真希望那是清除过辐射的。” 那个被称作尤利的小伙子白了老詹一眼,根本没那闲心和他斗嘴。而那位高个子中年男人则打开了随身的箱子,把医用工具一一摆到了桌面上,并为自己戴好了橡胶手套,一边对老詹说:“得了,老詹,快去找找你的同情心吧。这孩子是我们在雪狼峡谷边上遇到的。” “这孩子真走运,碰到了好心的库姆医生。”老詹打了个酒嗝,嚷了起来,“他是上帝的宠儿吗?” 不会有走运的孩子会乐意到那雪狼峡谷里转上一圈的,上帝大概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流出这么多的血。老詹的笑话大概只引起了酒吧里一半人的哄笑,而另外一半人则七手八脚地围了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这孩子身上穿着的那件粗麻短袍已然完全被血液和泥土搅和了,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是乱糟糟的一团,有些还与被撕碎的肉粘在了一起。那看起来真的很惊人----有几个人已经跑到一边去呕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库姆医生和他的助手尤利两人的肩膀上都是血迹斑斑的,看来为了从雪狼峡谷尽快赶到这镇子最西面的建筑,他们两人是轮番背着孩子一路小跑过来的。 “我说,你们就不能换个地方吗?”基克大概已经忙完了手里的活儿,而看到大家只顾着这三个不速之客而忽视了点酒,他空闲得很不愉快,“比如说,回到你自己的诊所,库姆医生。你这样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他要是赶回镇东头去,鲜肉也该变成臭肉了。基克,你这里占了个好地方。”老詹终于说了句公道话。但基克还是皱着眉,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满意的样子。 库姆医生把尤利叫到自己面前,用沾满了鲜血的橡胶手套指了指自己的怀里,在尤利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尤利气得马上喘起了粗气,眉头皱得比基克还要紧上一百倍。 尤利从库姆医生里怀掏了一把,气哼哼地走到了吧台前,把手重重地拍在了那坚硬的芬兰松木制成的桌面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买酒,三瓶最烈的伏特加。不用找零了!” “马上到!”三枚银币在桌面躺了不过0.5秒钟,就已经被基克一把划拉到了钱匣子里,“还需要些牛排吗?我看你们好像又累又饿。呃……还是算了吧。” 基克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尤利就要脑部充血过度了。他连忙踩着凳子,从酒柜的最上面把那三瓶保存了七年还没能卖出去的镇店之宝给拿了下来。 三个锡尔?这真是大出血!开伦酒吧一个月的利润也不过才两个锡尔。基克突然觉得做人是应该善良一些,助人为乐是快乐之本嘛。反正他现在是深刻地感受到了这种快乐。 不管怎样,现在库姆医生和他的助手尤利可以专心地忙活那孩子了。 首先,尤利还是得把醉醺醺的老詹给推到一边去。然后,帮着库姆医生把孩子身上那袍子脱下来,或者说,那更近似于剥开一层血乎乎的皮。孩子根本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好像那一切都不属于他自己。但他还在喘着气,只不过微弱得只有凑到他嘴边才能感觉到一点儿。 挂在他胸口的那条项链有些碍事,尤利把它摘了下来放在一边。几位姑娘马上就把它拿了起来,相互传看了几眼。那上面只挂着六颗兽齿,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也被鲜血弄得脏兮兮的,在姑娘们手中转了几圈后,最终的下场和孩子的那堆衣物一样,被扔进了尤利备好的大垃圾袋里。 差不多已经忙上了半个小时,库姆医生的动作也开始变得慢了起来。光溜溜的孩子开始发热了,这可不是个好的兆头,那往往意味着炎症正在折磨着这个弱小得没有一点抵抗力的孩子。库姆医生必须很仔细地处理那满身都是的伤口,以免为那孩子带来额外的伤害。 开伦酒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安静的周末,就连一直忙着同男人们勾肩搭背的几个妓女也安静了下来。在库姆医生的这张桌子边上,已经围满了人,尤利不得不拉过一盏煤油灯,才能让医生看得更清楚些。 这会儿工夫,红头发的艾丽莎嚼着香口胶,把已经开始热得浑身发烫的奎尔抛到了一边,也凑了过来看热闹。看那架势,她还真热衷于欣赏男性被剥了个精光的模样,连个十来岁的男孩子都想去研究一下。 但说实在的,这孩子身上除了血迹和伤痕,真的没什么别的好看的。瘦小的身体倦缩着,像一只被母亲遗弃的小猫。他很明显极度的营养不良,胳膊和腿都瘦得仿佛只剩下几根骨头在支撑着,而几处严重的破损也证实了这个猜想。 “把伏特加给我。”库姆医生的额角已经见汗了。他把伏特加倒在了几团药棉上,用镊子夹着替孩子清理着伤口的污物。那超过70%的酒精度数的确是医用酒精最好的替代品。 “嗯……”孩子被蛰得身子发起了抖,因痛疼而流出的汗水,把他脸上的泥划得一道一道的,鼻子里也哼出了一声。所有人都很佩服地发出了一声惊叹,他们原本以为那孩子在苏醒后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应该是很刺耳的惨叫呢。 “擦汗!”库姆医生沉稳地下达了命令。 尤利手脚麻利地抹去了库姆医生额角的汗水,这时才从医生的眼神里发现,原来他要的是擦去孩子身上的汗水和血水。 “我想我需要一条大一点的毛巾。”尤利把眼神投向了吧台。 “毛巾?”基克又开始对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善心感到后悔了,但他还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慷慨,“有,有!我甚至可以给你提供一条大的毛毯,完全免费的!” 尤利接过那条已经漏了四五个破洞的毛巾,在热水盆里狠狠地涮了一涮,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孩子脸上的血污。一张棱角分明的黄皮肤的面孔出现在了围观人群的面前。 “见鬼了!”在同一秒钟,一直把脑袋挤在几个姑娘胸脯下面的老詹大嚷了起来,“这孩子是个东方人!” 第003章 医生,还是士兵? 库姆医生站在了病床前,他的目光柔和而仁慈,像清晨升起的太阳,让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他治疗过的大多数的病人都曾见到过这样的目光,那往往意味着他们就快要好了,就要完好如初。 躺在床上的孩子已经拆去了身上大部分的绷带,看上去不再像那古老的木乃伊了。但那同时也使他看起来更加瘦小,比本地的孩子要瘦弱得多。库姆医生在心里暗暗地比量着,他自己的儿子也曾经有过这么大的年纪,但块头儿要大得多,跟这孩子比起来,亚伦简直就像只小牛犊子。 “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库姆医生把身子俯了下来。他说话时的声音会让所有人都感到亲切。 “我叫齐朗,先生。”孩子把身子撑了起来,但在库姆医生的制止下,只能斜靠在枕头上。他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感激,但是那里面更多的却是平静。这好像不太合理。库姆医生正想要再仔细地看看齐朗的眼睛时,他却很有礼貌地回避开了。 “你好,齐朗。我叫库姆,是个医生。”库姆自我介绍说。他想伸出手和那孩子握上一握,但马上又制止了自己----孩子手臂上还缠着绷带呢。 “您好,先生。”齐朗却伸出手来轻轻地和库姆那只大手握了一握,“尤利告诉我了,是您救了我的命。您为此还花了三个锡尔。” “哦,他这么说……”库姆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听到尤利在孩子昏睡了十五天,醒来后的第一时刻就把钱的事情交待得这么清楚,他心里似乎觉得不太得劲。 “钱我会还给您的,先生。”齐朗对此却表现出了十足的重视,他打断了库姆医生说,“……可是我现在没有钱。” “小家伙,我并没有说过要你还我钱。”库姆先生和蔼地笑了起来,“而且你也不要一个劲地叫我先生,叫我库姆。” “是的,先生……库姆先生。”齐朗看起来对这个称呼很难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接受下来,他尝试着纠正了一下自己,但还是不得不加上先生两个字。 “你叫着方便就好……”库姆先生并没有在称呼上纠结太久,他知道时间会让这孩子放松下来的。只要他与自己再熟悉一些,也会像镇子里的所有的孩子一样,一见面就高高兴兴地大喊:“库姆,我爸爸要请你来我家吃顿饭。” 当然,这个叫齐朗的孩子可能并没有任何亲人住在这夏奇镇上,他只是试着想闯过雪狼峡谷的一个可怜的奴隶。 提到半个月前的那个奇迹,这两天在小镇上已经传开了:“有个东方人活着出了雪狼峡谷!?”“他大概是身上受了太多的辐射,连饿狼都不想去碰他。”“或者他就是传说中的东方妖怪,会妖法什么的,以至于狼群们在撕咬他时都被变成了甲虫……” 库姆医生不用亲眼看到就可以想象出,那些人在谈到这事时那充满厌恶的表情。 “你很幸运。”库姆医生试了很久,但他到底没能压抑住好奇心,忍不住提起了孩子在那天的悲惨遭遇,“那些狼并没有撕掉你身上的任何器官,只不过是让你受了很重的伤……” “是的,库姆先生。”齐朗其实算不上回答了库姆的问题,“正像您说的,我很幸运。” “呃……”库姆医生尴尬地笑了起来。他不是个包打听,而且也不想从齐朗这里弄到些什么独家的谈资。他只是个医生,让这孩子欠了一大笔钱的医生。库姆医生这样想着。 “那么,”库姆医生试着想使气氛更轻松一些,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工作呢?我是说……你现在自由了,总得有个自己的工作,不是吗?” 看到孩子开始皱着眉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库姆医生很快就开始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当然,我不是要你还我的钱……可你想不想……在库姆先生的小小诊所里做些零工呢?只要你用心,到最后,你可能会考到行医执照,你看,就像墙上挂着的那张纸。” 齐朗第一次在嘴角露出了一点点的微笑,露出了四五颗洁白整齐的牙齿。但库姆先生却可以看出那眼神中好像藏着些忧郁,那是这个年龄的孩子所不该有的。当然,他当过奴隶,估计时间还不算短,这样看起来,孩子的反应还是很合理的。 “我想要当兵,当卢曼帝国骄傲的勇士。”这本该很热血的话,但在齐朗的口中,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这个答案当然出乎库姆医生的意料,当他看到那笑容时,他本以为孩子会一口答应下来。但随后他又觉得那是必然的:没有奴隶会冒那么大的风险,从雪狼峡谷闯出来,然后,去当一名医生----或者被一名医生收养。 要是奴隶们真的想要改变命运,改行做些普通的工作,他完全可以选择从埃门遗迹那三十多米高的独木桥上走过去,或者到苏里尔火山口收集回来十颗没被辐射污染的中级灵力矿石……按照帝国的规定,他们那就拥有了自由身,可以保证不受歧视地选择正常公民的工作----除了当兵之外。当然那些也都很困难,称得上是九死一生的,只不过雪狼峡谷却是必死无疑! 不过,这个叫齐朗的东方孩子成功地走了出来,那个必死无疑的诅咒也该被改写了,大概应该改为二百五十七死一生。这是夏奇镇人都很清楚的近二十年来的记录。 “好吧……既然那是你的选择。”库姆医生发现自己的语气中竟然有些沮丧。其实这也难怪,这是他中年丧子后第一次心生希望,但孩子的决定让他的希望在转眼之间就破灭了。 齐朗又挣扎着动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想把床位腾出来,留给那从不存在的更需要这张木床的病人,自己则要顶着满镇子人好奇却又暗藏着些怨恨的目光,挺着胸膛跑到镇西面的兵营报名处,把自己的名字填写好,交上去。作为从雪狼峡谷里闯出来的奴隶,他的确应该表现出这样的骄傲。 但库姆医生很严肃却又很小心地把齐朗按回到了枕头里:“你还不能急着搬走,孩子。征兵得下个月底才会开始,而且,我强迫你必须在这里养好伤才能去报名。” “谢谢你,库姆先生。”齐朗没有挣扎,很老实地躺回了舒适的羊毛毯子里。在他的眼神中所表现出来的谢意,平静中满载着真诚。库姆医生的心里又释然了----没有什么比拯救生命更令人感到幸福。可奇怪的是,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士兵这个职业呢? 库姆医生看着齐朗安安静静地进入了梦乡。这个东方的孩子从到了自己的诊所的那一刻开始,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就连尤利几次笨手笨脚地在为他换药时,他也只是皱着眉头,任凭汗珠像埃翠河水泛滥时那样狂流不止,但那两片薄厚适中的嘴唇却是一直紧闭着的。天知道这孩子怎么可以忍受那样的痛疼,要是换个人,不用说是他这么大的孩子,就连成年的士兵,也都要像个姑娘一样哭喊着自己母亲的名字。 但是眼前这个迷一样的东方孩子,尽管瘦弱得像一具骷髅,却是库姆医生行医三十多年来所见过的最坚强的孩子。他大概天生就该去当一名无畏的士兵,像奎尔中尉,或者多迪姆中尉。库姆医生想着想着,禁不住微笑了起来----说起那位正直而严肃的多迪姆中尉,他这阵子可真是一反常态,像一头杜宾犬那么好奇多问,他曾经连续三天在镇口拦住自己,非要多听听有关这孩子的一切。但自己又能多知道些什么呢,那孩子还活着,仅此而已。 一个多月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齐朗身上的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又或者是有种什么特殊的力量正在支持着他,他出人意料地康复过来了,而且在库姆医生良好的伙食优待下,他看起来也比来时结实了一些。 尤利对孩子的康复也感到很兴奋,用他的话来讲,这是库姆医生每天祈祷所换来的奇迹。只不过他却对每餐非要为孩子的伙食加上两个鸡蛋和一百五十克的牛排斤斤计较,他认为以齐朗的胃口,大概数量减半已经足够了。在这个孩子身上,库姆医生花的钱已经够多的了。 齐朗半个月前就已经可以下地了,而且没用尤利吩咐,就帮着他把每天收拾诊室的任务接了过去。库姆医生一直强迫着自己不再去劝说齐朗,尽管他认为从那孩子在工作中所表现出的细致和负责来看,他真的很适合做一名优秀的医生。 帝国的征兵工作终于开始了。当尤利带着齐朗来告别时,库姆医生才记起一件重要的事。 “我差点把这东西忘了,现在该物归原主了。”库姆医生手里握着的,正是那一条狼牙项链,“它是什么,纪念品吗?” 齐朗把那项链接了过来,盯着它看了几眼,好像也弄不清楚究竟该怎样称呼这件东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该算是个纪念品吧。我以为它丢在了那个峡谷里……” 库姆医生笑了,这东西确实差一点儿就丢了,只不过是丢在垃圾桶里,好在他在尤利准备清理污物前检查了一下,才把它捡了出来。虽然不是什么很有价值的东西,但库姆医生却知道其中的意义所在----和过去的宝贵记忆相关的物品,怎么可以当成垃圾丢掉呢?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库姆其实很想说:“孩子,这里的大门会一直向你敞开着”。但医生忍住了。 “我勇敢的士兵,”库姆按了按齐朗的肩膀说,“我希望库姆医生的小诊所里永远不必为你留下一张床位。” 第004章 是旋锋军士兵! 沿着那条宽敞的谢里奇大道,齐朗跟在尤利的身后向着镇子西边的军营走去。他的脸上并没有带上一般孩子常见的欣喜,而是平静沉稳得出奇,他只是在低着头踩着尤利的影子,一声不响地紧紧跟着,尽管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这条北莱利库姆大陆上最热闹的街道逛上一逛。 “瞧,那个东方小子……”“他还真活过来了,那些狼是不是正赶上那两天胃口不好?”街道两旁时不时传来类似的议论。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刺得尤利很不自在,他觉得自己在这一路上也变成了只饿狼咬不死的怪物,正被锁在木笼子里推着巡街,让镇民们兴高采烈地品头论足。 “班士利,你的礼貌丢到了黑森林里了吗?”尤利向着鲜肉摊边假装讨价还价的一位猎户恶狠狠地嚷着,“别忘了到诊所去还钱,我记得很清楚,是七个伯尼!” 那并不是很大的一笔钱,但也足够令班士利闭上嘴巴,压低头上那顶毡帽,急匆匆地逃开了。 “你太刻薄了,尤利。”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从奥康街的拐角处转了过来,笑眯眯地望着尤利的那张涨红了的圆脸,“你真该好好学学库姆医生的宽容与仁慈。” “多迪姆中尉!”尤利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太巧了,我正要去找你,库姆医生说齐朗这事你包下了。” 不用尤利多说,多迪姆已经站到了齐朗的面前,很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小伙子,你就是那个从雪狼峡谷死里逃生的东方人?” “东方人”这个字眼在齐朗听起来好像比“奴隶”两个字更加刺耳,他轻微地皱了皱眉,却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把他交给你吗?”看到不用自己介绍,多迪姆就已经和齐朗搭上了话,尤利很快地就为自己找到了逃离麻烦的借口,“我得去巴里基的店里买些绷带。你知道,他几乎把绷带都用光了。” “只能一小会儿,我得去指挥部呢。”多迪姆向着尤利的背影喊了一声,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转过来向齐朗建议道,“那么,我想我们得到凯西婶婶的摊子前坐上几分钟了。你饿吗,齐朗?” 齐朗回避着多迪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摇了摇头说:“谢谢你了,多迪姆中尉。” “如果这是命令呢?”多迪姆一本正经地板起了脸,“你如果成为了一名卢曼帝国的士兵,就该听从一名卫队长的命令。瞧你这小身板,我该下令让你每天吃二十个鸡腿汉堡。” 齐朗听出了这是句玩笑,轻轻地笑了起来。 多迪姆有这本事,他可以在见面的三十秒钟内就让你十分轻松自然地接受他,再过上个五分钟,你就会觉得他是你认识了差不多一辈子的朋友。 果不其然,当齐朗随着多迪姆坐到了那条桐木长凳上才坐了一会儿,他说出的字数差不多已经超过了这一个多月的总量。 多迪姆的问题没有丝毫令人感到不快的地方,比如说,他从不会直接地去问齐朗过去的一切不快乐的记忆,而更多地会去谈自己当初在东方的那些见闻。从他的话里,齐朗了解到眼前这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尊敬东方人的神秘的文化,就像他尊敬这世界上一切其他种族一样。只不过他口中的话好像太玄乎了些,因为他自己也从没听说过哪里有人会像变戏法一样,在手中凭空变出一件武器来,同样地,他也没听说过会有东方的勇士只靠踩着空气就飞到天空上去。 当齐朗忍不住纠正多迪姆的一些看法时,他也收集了一下零散的记忆,把家乡那遥不可及的美丽景色透露了一些:那里田野广大,绿草如茵,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遗憾的是,白云上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横冲直撞的勇士。 多迪姆并没有去问齐朗为什么最终成为了一名奴隶,被带到了这极北的卢曼帝国。因为那件事通常都伴着很痛苦的回忆,而且真相一般也会惊人地相似:东方的许多古国都在奥托帝国的铁蹄下覆灭了,被征服的人们要么战死,要么被廉价卖给了其他的西方帝国,成为了失去自由与尊严的奴隶。在卢曼帝国的边境,每天都有着几万类似的交易。 不过多迪姆还是问了齐朗一个问题,那就是那天他在雪狼峡谷时,他是否真的看见了那匹雪白的巨狼。齐朗在那一时刻毫不犹豫地说谎了----他不可能把那一切告诉给别人,尤其这个人还有可能关系到他能否顺利地成为一名士兵。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尤利还是拖拖拉拉地回来了。多迪姆几乎被耽误了向威廉少校呈交战事汇报的期限。 “对了,齐朗。”但多迪姆中尉的心思并没有完全离开齐朗,他才走了两步,又返身转了回来,“既然你选择了要当一名士兵,你有没有考虑过到旋锋军来?” 齐朗觉得这时自己的眼睛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点亮了。 大名鼎鼎的旋锋军!?那个征服了北莱利库姆大陆,剿清了凶残的变种狮虎兽的旋锋军!? 他甚至开始怀疑多迪姆是在开他的玩笑,因为他本打算在军队里好好拼搏一番,才找机会申请加入旋锋军的。他之所以选择硬闯雪狼峡谷,在摆脱奴隶身份的同时,为自己争取一个成为士兵的机会,一直只是为了这一个目标----旋锋军! 多迪姆从齐朗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那种热情,或者说是渴望,他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尤利,三十分钟后,带他到征兵处来找我。”多迪姆撒开腿跑了起来,他看来必须得抓紧时间了,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晰准确地传了回来,“记得要准时,我大概只能有三分钟的时间。” 下午两点钟,也就是多迪姆交待的三十分钟后,尤利很失望地发现多迪姆并没有遵守约定的时间,看来一贯较真的威廉少校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应付得了的。 征兵处前那些粗大而尖端锐利的松木栅栏前,已经有许多人一堆一堆地聚了起来。再过十来分钟,旋锋军新战团的征兵程序就要正式开始了。作为帝**队精锐中的精锐,敢来这儿应征的年轻人不算很多,但看起来也能有上百人。那些小伙子们都在活动着自己的肩膀,跃跃欲试地展示着自己过人的才华。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尤利的失望慢慢开始向绝望转化----他已经听说了旋锋军的淘汰比例,大概是十个选一个,而跟那些壮小伙子们比起来,齐朗根本看不出来一星半点士兵的样子。估计这孩子只能跟着自己回去,乖乖地在库姆医生的诊所里打些零工了。尤里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不过,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工钱也会因此将被打些折扣?对此,尤利实在是很担心。 “尤利,没想到你也来报名参军。”一位瘦削的中年士官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来,笑嘻嘻地向着尤利打着招呼,“库姆医生缩减了你的伙食费?” “别开玩笑了,奥特朗。”尤利稍稍松了口气。奥特朗在库姆医生那里看过牙病,他左面数第二颗槽牙就是库姆医生和尤利合伙才拔下去的。 “原来是你负责征兵这活儿,那就好办得多了。是这个棒小伙要来参军,库姆医生和我做担保人。”尤利在推着齐朗走上来时,在后面偷偷地把他的胸脯推得更高些。 “咦----你在开玩笑吧?”奥特朗眼中的不屑一顿再明显不过了,“他是个东方人!” “东方人又怎么样?我们卢曼帝国在一个世纪前就已经消灭了种族歧视!”尤利大声争辩了起来,“我妈妈的妈妈的爸爸就是个东方人。你必须收回你刚才的话!” 奥特朗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望向尤利,连槽牙上的空缺都清晰可见。他好像一时还真没算清楚尤利有几分之一的混血:“好好好……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但是他太小了,这总是真的吧?我打赌他甚至没到九岁……呃,下午好,多迪姆中尉。”奥特朗那双水肿的眼睛这时突然瞄见了自己的卫队长,他连忙把尤利甩到了一边,笔直地站了起来,向着多迪姆行了个军礼。 “下午好,奥特朗上士。”多迪姆还了个军礼,看上去很轻松地摆了摆手,但其实他已经被威廉少校的那通深入浅出的分析折磨得疲惫不堪了,“出了什么事了?我听说我们的军营里出现了种族歧视?” “没有的事,卫队长。”奥特朗谄媚地笑着,“我在和尤利开玩笑呢。你知道,就是逗逗他……不过这孩子确实是太瘦小了,我恐怕……” “我却认为这孩子很不错。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些东西,嗯……他有一些这里的孩子不具备的特质。”多迪姆打断了奥特朗,就好像头一回见到齐朗似的,很严肃地上下打量了几眼,却偷偷地向着他眨了眨眼睛,“我很希望明天在军营里能看到他,奥特朗上士!” “是的,卫队长。”奥特朗欠着身子向多迪姆鞠了一躬,“您的眼力一直都是我们军团里最捧的,这一点是从不会有错的。我敢说,这个孩子一定能成为我们旋锋军的骄傲!” 第005章 年轻的下士们 多迪姆简单地交待了几句,就匆匆忙忙地赶向了指挥部,那里还有小山那么高的一堆文件正等正着他处理呢。 齐朗看到奥特朗的表情已经放松了一些,但望向自己的眼神却似乎没有太大的改观。 “亲爱的尤利,请你往边上让一让。”奥特朗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地撤下了假面具,又开始把那他那尖得像针头一样的下巴仰了起来,好像他必须用两个黑黑的鼻孔才能看清楚人。 “孩子们,卢曼帝国未来的勇士们,都站到这里来吧!”他大声嚷了起来,“站好了排,站在这个东方小子的后面。” 齐朗虽然打心底里不喜欢奥特朗这么大张旗鼓地叫自己“东方小子”,但他知道这对奥特朗来说已经是很客气的称呼了。如果多迪姆没来嘱咐两句,恐怕他就会和其他人一样,把自己叫成“东方怪胎”,或者“黄种奴隶”之类的更难听的东西,因为在此刻,就在自己的身后,已经偷偷地传出了这样的议论声。 “你是一号,东方小子。往前走两步,对,到桌子这里。”奥特朗这时表现出了十足的公正,就好像他从没得到过多迪姆任何的暗示,“举起你的胳膊转两圈!嗯,不错,看来你还有把子力气。来吧,拉一下这个计力器。” 在奥特朗的那张桌子旁,稳稳地放着一个红杉木制成的大架子,架子的正中心有个把手,奥特朗那黑黢黢的指甲指的就是那个把手。 齐朗才把手搭在那个把手上,他清楚地看到摆在奥特朗面前的那个刻度板连动都没动,但奥特朗已经嚷了起来:“嘿,嘿,嘿!你得轻点儿,我猜你要把它拉断了!好了,你过关了。” “你的名字。”奥特朗的羽毛笔已经在登计表的上方做好了准备。那上面油印着漂亮的哥特字体,最右上角是浅蓝色的卢曼帝国印章,一只被精美设计过的雄壮的龙怪圈起了四个字----“天佑我王”。 “齐朗。”齐朗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一声。他一时还没想清楚自己怎么就会这样过了关,因为看尤利那么担心的样子,他本以为这会是很长而且很难的一个考核过程。 “齐……朗……天呐,这两个怪字该怎么写?你能自己写上吗?”奥特朗很愤慨地把单子推到了齐朗面前,等着他把自己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填到了上面,就又迫不急待地抽了回去,“年龄?” “13岁。” 这回奥特朗连头都没有抬:“嗯,15岁。真凑巧,刚好过线。” “好了,齐朗下士。”齐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奥特朗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登记过程,如释重负地靠回了椅子背上,睁起了那双水肿的金鱼泡眼,看着齐朗说,“你的士兵编号是827001。你被分配到了三十一号帐篷。” 尤利在木栅栏之外已经高兴得跳了起来,他办成了件大事,不辱使命。齐朗微笑着向尤利挥了挥手,但他在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因为他大概已经猜出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多迪姆的一句话,令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实现了这些年来的梦想----加入旋锋军!但是,他其实还是很想用全力去拉一拉那个计力器的。 “快去吧,东方小子!”但身后又传来了奥特朗那尖细刻薄的声音,“别站这儿不动,你在耽误勇士们的宝贵时间。你要我踢你的屁股吗?” 但齐朗并不认识路,只能先坐在一边不碍眼的地方。他得跟尤利挥手告别了,因为尤利正急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好心的库姆医生呢,除此之外,他也得尽快把止血绷带送回去。 齐朗坐在黑色石头垒成的矮墙上,试着让自己更兴奋一些,但很快他就发觉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已经有六七个壮小伙子在计力器那里被淘汰了下去,他们在临走时,都会回过涨得通红的脸,向着齐朗投来怨毒的目光,好像是他让他们没有发挥出最佳水平。 齐朗这时没办法很骄傲地望回去,在他心中还真的感到有些抱歉,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实公平地和他们进行过竞争。这种滋味很复杂,但肯定不是很好受。 “哦,小菲利克斯,你也来了?”齐朗又听到奥特朗那大嗓门,但这回声音里却是装满了和蔼和亲切,“你的表舅威廉少校终于同意了你的请求,是吗?” 一个头发金黄的小伙子正站在桌子前,他穿着一身整洁白净的细麻袍子,脸上带着的骄傲超过了整排人的总和。 “我该拉一拉这个东西,是吗,奥特朗?”菲利克斯挽了挽袖子,迈开步子就要向计力器走过去。 “你是在耍我吧,小菲利?”奥特朗几乎要站起身来跑到前面去拦住他,“你曾经亲手杀死过一头变种狼,镇上所有人都清楚。就凭这一点,我们旋锋军还需要对你进行考核?” 奥特朗把菲力克斯带到了桌子前,或者说是请到了桌子前,开始给他登计了。齐朗看到菲利克斯那高挺的鹰钩鼻子好像出了毛病一样,向着自己的方向撇了撇,但很明显眼睛还在望着另外一个方向。 “827002号,下士菲利克斯,你的帐篷是3号。早就为你保留好了,小菲利。”奥特朗想要亲近地拍拍菲利克斯的肩膀,但被他厌恶地躲开了。 “我会先回家里庆祝一下,晚上才回来,这样没有问题吧,奥特朗?”菲利克斯其实已经向营外开始走了,他甚至没有机会听到奥特朗那一连串的应允声。 现在齐朗可以稍稍放松一些了,因为他刚亲眼看到另一个入选者也并没有去拉那个计力器,而且他的理由是杀死过一匹变种狼。那大概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因为变种狼好像比一般的狼更凶残有力一些。而齐朗自己呢,他没有被五匹狼杀死,这件事情大概是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的。 接下来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小伙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淘汰,被录用的数量不多,大概有二十来个。齐朗并没有用心地去记住那些即将与自己成为伙伴的面孔,因为他们在趾高气昂地向军营里走去时,根本没有给过自己正脸。 32号帐篷、33号帐篷……40号帐篷,一个接一个地排了下去,每个帐篷里都被安排了两名新兵,但三十一号帐篷里的另一个位置一直空闲着。那些被录取的下士们都主动和奥特朗提出了申请,他们极力要求,只要不被分配到三十一号帐篷,他们甚至愿意成为不吉利的13号帐篷的主人。 他们的借口也大多相似----“据说东方人有时会盘着腿坐在屋子里好几天也不动,他需要安静,我不希望打扰到他……”“东方人所相信的神和我们的不同,我怕我们的上帝会和他们的什么僧侣吵起来……”“他们不必饿到两眼昏花,就可以把忠实的狗给吃掉,和他住在一个帐篷里,我怕我永远也睡不了安稳觉……”等等……等等…… 齐朗渐渐觉得自己住一个帐篷也没什么不好,因为他确实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他的脑子虽然有些时候转得很快,但说实在的,他确实不太擅长和别人沟通。他在奴隶营里的头一年,许多人甚至以为他是个可怜的东方来的哑吧。 然而齐朗的愿望很快就落空了。 “哦,好强壮的小伙子!”奥特朗大惊小怪的叫嚷声重新引起了齐朗的注意。他看到就在奥特朗的面前,站着一位好像巨熊那么大的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有着棕色的皮肤,贴着头皮卷曲着的头发大概也是黑色的,齐朗也不太能确定,因为谁的头发如果半年没洗过,也会是那样的颜色。 那个熊怪一下子就把计力器拉到了底,把奥特朗惊讶得半天才找回自己原来的喋喋不休。 “你被录取了,小伙子!”奥特朗又拿起了羽毛笔。在登计之前,他还要多嘴多舌一番,“你是来自南面吧?你们问好怎么说来着,撒哇蒂咔?” “阿巴扎巴。”那个壮小伙粗声粗气地回答说。在那最后的“巴”音的后面跟着一长串舌尖上的颤音。 奥特朗想跟着尝试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阿巴……管他呢。姓名?” “奥乌。” “年龄?” “15岁。” 齐朗看到奥特朗抬起了头,眼神中质疑的成分和自己的一样多----从奥乌上嘴唇上那浓密的胡髭看起来,说他30岁也不算多。 “奥乌,奥乌……”奥特朗重复了好几遍这个和齐朗一样难念的名字,好像真想把它记牢似的,“好吧,827024号下士奥乌。你走运了,你被分到了三十一号帐篷。那个小瘦子能多给你让出挺大一块睡觉的地方,快向你们的真主阿拉表示感谢吧。” 奥乌同样没有顺着奥特朗的指尖望向齐朗,他只是很严肃地站在那里:“对不起,上士先生。阿拉并不是我们的真主……但我们尊重所有的神,也包括真主阿拉。” 第006章 趁手的武器 十多天的征兵过后,旋锋军大概征来了一百多个新丁,比之其他军团数量少了不知多少倍,不过对于旋锋军而言,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成绩了。尽管卢曼帝国现在正在准备着向南面和西面发起进攻,扩大自己的领土,士兵的数量已经增长到了五十万之多,但旋锋军仍然保存着以往的传统----少而精。 齐朗并不清楚旋锋军会精锐到什么地步,但他对此充满信心,因为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的操练来看,训练的负荷大得超乎想象。早操在操场的十五公里负重跑之后,小伙子们还没有换下浑身**的袍子,紧接着又是深入黑森林的五公里越野跑,午饭时会有20多分钟的休整,但从一点钟开始,一直到晚上的6点30分,没有人会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仍然是跑步!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些年轻的下士们所跑过的里程数加到一起,大概已经会围着莱利库姆大陆绕上两个来回了。有十二个小伙子已经主动让出了士兵的资格,因为他们怎么也无法忍受一天到晚都被湿乎乎的麻布袍子裹在身上的滋味,尤其在夏奇镇的初冬,天气阴冷得要命,他们还不想那么年轻就被风湿病找上来。 尽管齐朗的身体强壮程度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得到证实,但他在这永无止境的跑步训练中却坚持得不错,大概是他的身子骨相比之下很轻的原因吧。菲利克斯在齐朗身上输了大约十个锡尔,因为他暗地里和几个小兄弟打赌,他认定那个东方怪胎坚持不到三天,后来又变成了坚持不到十五天。好在他在把他父亲的高级旅馆的两个月收入都押上去之前,及时地收了手,损失才没有变得更大。 不过齐朗也因此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变成了菲利克斯的眼中钉。这可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事儿,因为菲利克斯已经不出意料地被任命为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的分队长,也就是这102个新兵的头儿。于是齐朗每天训练结束后又多了个活----打扫那臭得要命的厕所。 但这些都不算是最糟糕的。当齐朗每天拖着那快要散架子的身子回到三十一号帐篷时,灾难才刚刚开始。 那个奥乌! 他大概也和所有人都处不来,但他块头太大了些,以至于就连菲利克斯也只是在背地里才会撇着嘴叫他“核桃仁脑子”或者“肮脏的南方猪”。但这些声音多多少少都会传到奥乌那里,这使得他的脾气总是显得很暴躁,尽管他自称是个尊敬神灵的人,但齐朗实际上每天都会听到些很不干净的诅咒,齐朗很肯定不管哪位高尚的神灵都不会容忍那些脏话。 齐朗一直怀疑奥乌在找机会揍自己一顾,好借此在大家面前扬眉吐气一把,因为他总是用着威胁的口气对自己嚷:“你出去时不该把门帘弄得那么响,你想让我试试你的鼻子有多硬吗?!” 那柔软的毡子能弄出多大的响声?!齐朗想这么大声地反驳,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还不想和奥乌发生正面的争吵。齐朗不是怕自己的鼻子被那棕红色的长满硬茧子的拳头揍扁,他只是觉得奥乌和自己一样,在这里只是个被瞧不起的异类。但他也没有天真地认为同病相怜的感觉会让他们俩成为朋友,他很清楚,自己和奥乌在正式证明自己不比那些白人小伙子差之前,都不会有心情去交什么朋友。齐朗现在惟一想做的,就是在这场没完没了的跑步大赛中脱颖而出。 但今天一早,这场漫长的马拉松好像终于来到了终点。新兵们得到了通知,该去挑选武器了,正规的训练将从明天开始! 作为第二十七战团里的第一号士兵,齐朗并没有第一个出现在队列当中,因为他宁可晚一些见到菲利克斯和他的几个跟屁虫的面孔。当他孤独地走到军营东面的武器库前时,已经有三十多位下士等在了那里,其中当然包括菲利克斯。 和往常一样,没人跟这个东方怪胎打招呼,他们只是嫌弃地翻了翻五颜六色的眼珠子,继续着他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奎尔会来,我们被交给他了。” “那个不正经的奎尔?天呐,我真希望你从没这样说过。” “我听我爸爸说,奎尔早晚会死在女人的手里……” “但他是个勇士!”菲利克斯突然发出了正义的声音,“全靠他,我们卢曼帝国才征服了东方的和平王国和热海帝国。” 菲利克斯的声音故意大了起来,好像正是刻意地要让这队伍中惟一的东方人听到。 但齐朗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右侧,静如止水。 “好了,菜鸟们!”比变种牛还要高大强壮的奎尔来了,大嗓门震得人头痛,“你们好像正在谈起我。” 整个队伍都肃静了下来,静得只剩下奎尔身上的精钢铠甲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要告诉你们,你们之前对奎尔中尉的印象都是十分错误的。”奎尔那张布满伤疤的方脸上看起来气势十足。 “我会态度和蔼可亲,说话柔声细语……”奎尔挨个打量着这伙年轻人的面孔,那双像老虎一样闪着凶光的眼睛总是让人心惊胆战;他突然提高了声音,“但那只是在你们的葬礼上!在那之前,只要你们还是我的士兵,就得学会忍受我的严格,甚至是残酷!” 齐朗感觉到站自己身后的丘奇好像打了个哆嗦。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一年,或者两年,你们得多准备几条裤子。”奎尔这时把目光移到了齐朗身上,“因为我保证你每天都会把它尿湿!” 齐朗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是第一号,他觉得这个大壮汉好像正在针对着自己。整天被那伙白人士兵们奚落嘲讽已经够糟糕的了,但这个中尉似乎更精于此道。 齐朗并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奎尔,他在那时完全昏迷,像个暗红色的,受人摆布的木偶。 但奎尔却记得这个东方面孔。正是这小子,使得自己和艾丽莎的好戏落空了----他还特意穿上了条布满了花纹而且没有破洞的内裤。但艾丽莎大概是完成了那天的配额,齐朗被抬走后,她只喝了两杯就兴味索然地抛下他,离开了。奎尔错过了那个机会,他本可以证明自己的能耐比那个东方小子“大”多了。 遗憾的是,齐朗并不知道那天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约上一回那位交际花的难度有多大,就像他对挑选武器这规矩一无所知一样。 “现在说那些还为时为早。”奎尔仍然恶狠狠地盯着齐朗的眼睛,“我记得了,今天你们是来挑选武器的。来吧,从你先来,东方人,选一件你还趁手的!” “我叫齐朗,奎尔中尉。”齐朗毫不畏惧地回盯着奎尔的眼睛。他也很满意,自己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丝的颤抖。 “很好,东方小子。”奎尔换了个称呼,算是对齐朗的非凡勇气的回报,“去挑吧,就在那里。” “但是该拿哪一件,军队不是该有制式……”齐朗一边说着,一边漫无目标地寻找着。 “拿一件你还拿得动的!”奎尔用嘲讽的语气打断了他。 在齐朗身后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齐朗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发烫,恐怕看起来也会红得惊人。他顺着奎尔手指的方向走向了那一排排整齐地摆放在木架子上的武器,上面有刀、剑、长矛…… “剑?不不不,那是上士以上才有资格用的。”奎尔又很有挑衅意味地嚷了起来,“你们下士可以选挑的在第一排。只是在第一排!” 齐朗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原以为那只是一堆破烂,或者正等着被修理的武器。崩了刃的匕首、麻绳缠着柄的柴刀、中间有裂痕的木棍……竟然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锯子。这些对谁来说都不会是趁手的! “你太慢了,失去了第一个挑选的机会,重新到队尾排着。”奎尔没有再给齐朗仔细辨认的机会,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把他赶到了最后面。 齐朗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在一百多号人的嘲笑声中,慢慢地踱到了队伍后面。的确没有什么好选的,那些都是垃圾,但连选垃圾的机会也要被剥夺?齐朗感觉到自己的忍耐快要到极限了。 菲利克斯尽管眼下在帐篷里就挂着把上好的钢剑,但他还是很守规矩地挑走了一把匕首。其他人也都在那堆破烂货中找到了自己还能接受的所谓武器。那把锈迹斑斑的锯子被奥乌选走了,没有人对此感到意外,因为那好像正应该是野蛮的下等人用的。 等齐朗以最后一名的身份重新走上来时,那堆垃圾也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把破损得十分严重的弓和四枝箭摆了在地上。 “好了,齐朗。看来你没别的选择了。”奎尔心满意足地带头笑了起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007章 梅姬的绝活 和其他所有新兵一样,齐朗把整个下午都打发在了修理武器上。 这把弓已经老旧得看不出本色,但细摸一摸,还是能发现它的弓背是由上好的铁刀木制成的,只不过在前任主人的反复拉伸下,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裂痕。 大问题在弓弦上。那根柔韧的尼龙弦已经断了,这种材料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算是稀缺资源。但是齐朗还应付得了,麻绳多少也算是个替代品,如果你不需要把箭射出去上百米的话。 四枝箭同样称不上令人满意。有一枝箭尾四面的火鸡羽毛缺了一面,两枝箭簇锈得很严重,另一枝箭干脆就断成了两截。这样的箭恐怕根本刺不进奥乌那粗糙的皮肤----当然齐朗会尽力克制住这种**。 齐朗得尽快把这几样家伙处理好,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就要带上它们去参加第一天的武力训练,射术刚好是第一课。齐朗比较满意的是,教射术的会是位仁慈的女教官,而不是那位像有着杀父之仇的奎尔。有关这位女教官的长相,在那些比较有门路的新兵们口中争议很大。齐朗只隐隐约约听到,要是把她与奎尔摆在一起,人们普遍认为他们是绝对合适的俩口子。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脸上也被大砍刀还是什么的划了几个恐怖的口子,又或者说,她也是个大块头,至少应该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这样站在那超过两米的奎尔身旁看起来才适衬一些? 不管怎样,齐朗总不能带着这样的破烂货去参加射术课。他仔细地用细麻绳把弓背缠了几圈,尤其把裂缝的地方缠得紧紧的,免得还没等把箭射出去,它就已经散了架子。几枝箭在石头上磨过后,多少已经现出了本色。齐朗惊喜地发现,那的确是纯钢的,还可以咔嚓一声插到木头里。缺了羽毛的箭可以用从炊事营旁的垃圾堆里捡回的鸡尾毛换上,而那枝断成两截的箭,还能对付着用碎布片包裹起来,然后再紧紧地缠住。 卢曼帝国算得上是个军事强国,但物质供应方面却明显落后于奥托帝国,作为刚刚入伍不足两个月的新兵,旋锋军的小伙子们应该感到满足了,因为如果要在别的军团,他们甚至要无所事事地等上一年,才有机会领到和这件差不多一样破烂的武器。 修理好了这副弓箭后,齐朗在晚饭到来前,还自己跑到了黑森林前的空地那里比划了几下。他对自己这一下午的努力付出很满意。箭能射出去,只不过那枝带有鸡尾羽毛的箭总是偏到一边,而那枝后接上的箭,则飞不出二十米远,除此之外,都算得上很完美。 那一晚,除了菲利克斯外,大多数年轻的旋锋军下士们都是喜洋洋地抱着自己的武器入睡的,齐朗甚至有些担心奥乌在早上起床的时候浑身会多出许多血口子。然而当他早上被嗡嗡轮锯子的声音吵醒时,他又十分痛恨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操那么多心。如果锯子卡在奥乌那粗大的脖子里的话,齐朗说不定会在暗地里感谢真主阿拉的。 “今天该正经地让我见识了一下了,东方小子。”奥乌斜着眼瞄着齐朗,“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个只会逃跑的小废物!” “你会见识到的,奥乌。”齐朗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嘴,“希望你到时还是完整无缺的,没被你自己手中的那个家伙切掉了一只脚。” 在随后的晨跑训练中,奥乌一直紧紧地跟在齐朗的身后,不断地在他耳边嘀咕着:“小心你的鼻子,它早晚有一天会撞到我的拳头上!” 吃完了早餐的牛肝酱土豆泥和鸡排汉堡,齐朗跟着这一百来号新兵来到了军营南面的训练场,那位名叫梅姬的女教官已经等在那里有一会儿了。齐朗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之前的传言有多么正确:她和奎尔是天生的一对!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的胸围是整个军营里惟一能接近奎尔那种程度的人,男人女人都算上。 “我亲爱的小伙子们,欢迎你们!”甜腻腻的声音从梅姬那双厚嘴唇里吐了出来,所有新兵们都觉得自己好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像往年一样,我又十分荣幸地成为了你们旋锋军这支纯男子部队的射术教官。当然我希望总有一天,你们那里也会出现像我一样的女性。但在军务部彻底改变他们的看法之前,我要求你们先拥有尊敬女性的礼貎,在这方面,你们的卫队长多迪姆中尉做出了个好榜样。” “吁----”在菲利克斯的率领下,菜鸟们在下面肆无忌惮地发出了一阵起哄声。 “先教育好奎尔中尉吧,梅姬少尉。”有人在下面大胆地嚷了一声。 “我会的。谢谢你的提醒,肖恩下士。”梅姬那张白净的鹅蛋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怒气,“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正如你们事先被告知的那样,已经拥有弓箭的士兵,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主要担任弓箭手的任务,你们将会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帮助。余下的人也应该掌握一定的射术,因为到了战场上时,你不知道到时会有什么样的困难。” 梅姬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那张一直摆在那里的桌子前,从上面的三张崭新的弓箭中抓起了一把,举在手里向着大家吩咐说:“现在,没有弓箭的小伙子到这里站成一排,已经有弓箭的,请到齐朗下士的后面排好。” 当她清晰准确地说出齐朗的名字时,齐朗真的开始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名得到了重视的旋锋军士兵,他也开始认为梅姬少尉绝对不是奎尔中尉的理想伴侣,因为天使是不应该和魔鬼结亲的。 在齐朗身后,只站了十来个人,其中包括那位刚才起哄捣乱的肖恩,猎户的儿子古尔夫,还有几位齐朗叫不上名字的。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主动选择的弓箭,而且看起来他们还都很擅长这项技能。 “古尔夫下士,你是子承父业对吗?”梅姬微笑着走到了队伍的十码开外,在她胳膊所指的方向,也就是离齐朗他们大约有三十米远的地方,立着一张很大的箭靶,“现在先请你为我们大家示范一下,如何射出一枝箭。” 古尔夫很自豪地向着菲利克斯那边扬了扬下巴,大步走到了齐朗的前面,并不很强壮的身子微微侧了过来,左手撑住那张枣木弓,右手从箭匣里拉出一枝笔直的白桦木制成的箭,箭尾的鹰翎看起来既漂亮又整齐。 呯!古尔夫瞄准了大概有三秒钟,然后果断地出手了! 那枝箭飞得又疾又稳,嗵的一声插在了箭靶上。 “不错,三环!”梅姬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回来。 队伍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但古尔夫却很失望,他那张布满了雀斑的脸看上去有些发红:“抱歉少尉,我可以再射一箭吗?我保证能射中十环。” “不必了,我只是让你示范一下。”梅姬向队伍走近了几步,“而且作为一名初阶勇士,你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我说对了吗,古尔夫?你是已经偷偷地达到了初阶勇士的标准了吧?” 古尔夫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的脸更红了。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这一箭丢了父亲的脸,因为他确实在老哈里的训练下提前进阶了。但旁边的队伍已经被这个惊人的消息吓到了,小伙子们又开始议论纷纷:“真不敢相信,这不起眼的家伙已经是初阶勇士了?”“我爸爸说我在一年之内能拿下初阶勇士他就要感谢上帝了。” “安静,安静!”梅姬不得不收回甜美的声音,才让这群炸了营的小伙子们重新恢复秩序,“初阶勇士的确很令人羡慕,但我保证,只要你们认真地训练,很快也会达到古尔夫这种水平。现在,下一位,齐朗,你来射一箭让我看看。” 轮到了我吗?一直在回味古尔夫那优美姿势的齐朗猛然间被吓了一跳,他本以为梅姬会先讲讲要领呢。该怎么射?他在昨天刚拿到的弓箭,而且是十分被动的,可不像那几个小伙子,都是因为自己会那么两下子,才选择了弓箭手这个行当。 “来吧,你一定能行的。”梅姬用鼓励的声音在那边喊着,“我知道东方很多族群都是天生的神箭手,相信你也有那种本事!” 齐朗觉得自己手心里沁满了汗,他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双眼牢牢地盯住了箭靶。那是一个一米见方的木牌子,上面贴了一张白纸,中间一圈一圈地划分出了许多区域,很明显,古尔夫想要射中的十环,就是最中心的红点。 齐朗回想着古尔夫刚才的样子,用全身力气把弓拉圆----这时旁边传来了哄笑声:“你难道可以射出去空气箭吗,东方小子?” “不要紧张,齐朗。你能行的!”梅姬也笑了两声,但那很明显是善意的。 齐朗猜自己的脸色现在肯定难看透了,他赶忙从腰带上拔出一枝箭搭在了弓弦上,在心里一个劲地给自己打气:拜托,只要飞过去,飞过去!他并没有注意到,那躲着他衣领里的狼牙项链,就在这时暗暗地闪动了一下异光。 对准红心,拉满,撒手! 呯!箭离弦了! 飞得很快,快得超乎想象,就像流星那么快! 好极了!齐朗在心里已经叫了起来! 然而才过了0.5秒钟,齐朗的开心已经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担心,比他在雪狼峡谷时的担心还要严重。因为那枝箭竟然绕出了个弯子,直向着梅姬飞了过去! 嗖! 那枝箭的确是太快了,大概除了发射者外,谁也没有办法看得那么清楚。齐朗看到箭枝后面的羽毛带着一点点刺眼的白色。天呐,竟是那枝自己改造过的鸡尾箭!?齐朗觉得自己的冷汗流出的速度比那枝箭飞行的速度还要快! 小伙子们也开始看出箭飞行的方向有些不对头了,但就在他们刚要发出一声惊呼的同时,却更奇妙地发现梅姬的右手好像在突然之间消失了。 啪!这一声响动过后,所有人在惊叹中又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也包括吓掉了魂的齐朗。 因为就在此刻,那枝射歪了的箭已经被牢牢地抓在了梅姬手中! 第008章 最好的任务 “不错的尝试,齐朗。”梅姬甩了甩手,慢慢地走了回来,一边笑呵呵地对齐朗说,“但你这一箭想要伤害到一位中阶武师还差了一点儿。” 齐朗的脸涨得通红,胸脯还在因为刚才那一两秒钟的惊吓而急促地起伏着。他几乎没有听清楚梅姬少尉说了什么,因为四周的嘲笑声完全充斥了他的耳朵。但是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声,扑通扑通,每分钟大概已经跳了超过二百下。 在羞愧地低下头之前,齐朗偷偷地瞄了一眼梅姬,他看到梅姬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里面好像是充满了怪罪。这下完了,那枝倒霉的鸡尾箭把一切都毁了!齐朗觉得他刚刚失去了一位能正确叫出自己名字的好导师。 而在一旁竭尽所能地对齐朗进行着嘲讽的菲利克斯们,这时也看清了梅姬那奇怪的眼神,那里面好像藏着很复杂的情绪:惊讶?骄傲?但肯定不是怪罪。这令他们感到很失望。 “但说真的,你这一箭真够快的,齐朗。”梅姬已经走到了面前,把那枝出了故障的箭友好地递了回来,“嗯……谁知道呢,我几乎没有看清它。” 面红耳赤的齐朗低着头把箭接了回来,不敢再去看梅姬的眼睛了。但他在心里保证,等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后,一定会把这枝鸡尾箭拆个稀巴烂。 “好了,帅小伙子们。”梅姬提高了音量,把周围的议论声和嘲笑声都压了下去,“我想我得提醒你们,在开始使用你们的武器前,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地检查它们,因为它们在战斗中和你的小命息息相关。” 射箭示范到此为止,梅姬开始正式讲解射术的基本要领。她把该怎样握弓、上弦、瞄准、发射……都说得一清二楚。但这时的齐朗头脑中像是充满了浆糊,那甜得发腻的声音,几乎一点儿也没有钻进他的耳朵,更不用说记忆领会了。 当基本功训练开始时,他只是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任由古尔夫在他的手臂上吊上十公斤的铅块,甚至连那个麻脸小子在他耳边说过些什么都没有听清楚。他只是发狠地平举自己的左臂,苦苦坚持着,好像在惩罚自己。 齐朗都不知道那一上午的究竟是怎么过去的,到最后只记得菲利克斯的嘲笑声:“你瞄准的是她那对超级大咪咪吗?”当然,他也注意到了列队离去时奥乌那兴灾乐祸的眼神。 在午饭时,齐朗的魂好像终于回来了。他强迫自己必须精神一些,因为下午将是奎尔的教学时间。 奎尔来了,仍然高傲得像一头狮子,而且与昨天一样,他的眼睛还是一直在盯着齐朗。 队列马上变得整整齐齐,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清楚地听到。不过,还是有一个声音放肆地叫了出来:“奎尔,听说了吗?你女朋友差点被那东方小子一箭射爆了胸部!” 下士小伙子们顿时笑成了一团,有几位甚至把中午吃的白米饭喷了出来。 “菲利,菲利,我的小菲利……”但奎尔并没有笑,他只是连着叫了菲利克斯的昵称好几遍,看得出来,他好像也在压抑着心里的不痛快。齐朗尽管并没有低下头,但他的眼睛却是除了下面的砂石地哪也不想看。 “我真该感谢你,菲利。”奎尔那张凶神一般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点难看的笑意,“你让我想起了和梅姬少尉那两次并不成功的约会。”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这回也包括那个傲慢的菲利克斯,他们从奎尔的话音中都听出了一点点的愤怒。 “我得说,你还不差,齐朗下士。”奎尔又把目标重新移回了队伍中首当其冲的第一号,“我看到你的裤子还是干的。这说明,事情还有机会变得更糟。” “不会更糟的,奎尔中尉。”齐朗眼中闪动着怒火,他相信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回避奎尔的目光了,“你永远也看不到那场景,我向你保证!” “不不不,我会证明你错了,东方小子。”奎尔把脸凑了过来,他左边腮帮子上的那道伤痕总是在不自觉地抽动着,看起来像是他随时准备着要咬人一口似的。但那张丑脸还是凑得越来越近,几乎就要撞到了齐朗的鼻子。齐朗可以闻到煎洋葱的味道,看来奎尔中午吃了不少。 “你有着下种人所不该拥有的自信和骄傲,东方小子。”奎尔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和他嘴里喷出的臭气一样令人作呕,“但我告诉你,你的那些自信和骄傲会像玻璃一样,被我一块一块打碎。” 齐朗毫不退让地紧盯着奎尔的双眼,就在他愤怒地喊出“你的嘴很臭”之前,旁边却传来了梅姬那婉转温柔的声音:“奎尔,你好像忘记了这些木剑。” “放在那里吧,梅姬。”奎尔很不甘心地抬起了身子,甚至连头都没回,发号施令一样伸出粗大的手指,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我好像并没有听到你说谢谢。”梅姬仍然等在那里,手里捧着大概能有三十多把木剑,连上皮衣裹着的那对胸脯,那一定是很了不起的重量。 “谢谢你啦,梅姬少尉!”奎尔大嚷了一声,一把抄过那些木剑,气哼哼地向着桌子走了过去。 “你没什么事吧,齐朗下士?”梅姬趁着这短暂的空隙走到了齐朗面前。她那双又短又细的眉毛弯了起来,看起来让人觉得很亲切。 “我上午忘了向你道歉,梅姬少尉。”齐朗尴尬地调整了一下自己僵硬的面孔。他的声音也同样不是很高。 “别傻了,我的孩子。”梅姬格格地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你做得有多棒,只不过是你的箭出了问题。多迪姆中尉说的没错,你是个很有潜质的小伙子。拿出你的勇气来,让那头笨熊看看你有多棒!” “话说够了,梅姬少尉!你在耽误我的教学进程。”奎尔又嚷了起来。 “好吧,好吧!”梅姬在齐朗的面前翻了一下白眼,又眨着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偷偷对他说,“那头笨熊会闭上他的臭嘴的,对吗?” 齐朗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的微笑。 梅姬安排了一个很不错的任务----让那头笨熊闭嘴!齐朗觉得自己都要被打消得一点儿也不剩的信心又回来了:他并没有失去梅姬,这有多美妙?! 而且梅姬还说,多迪姆中尉也认为自己很有潜质。看来他那天并非只是出于客套才对奥特朗那么说的,而且他应该对很多人都这样说过:“齐朗是个很有潜质的小伙子!”天呐,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棒!齐朗第一次觉得这军营不是灰黑色的,而是充满了五颜六色的漂亮光彩。 回想到多迪姆中尉在那天问到的雪狼峡谷里所发生的一切,齐朗甚至觉得自己有必要马上就去告诉他实情。告诉他,自己确实见到了那匹又高又壮的雪狼,但是它,好像在虚幻中融化在自己的面前…… 但这一切该怎样去解释呢?有关自己过去的种种,大概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而很明显,多迪姆中尉眼下并没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因为从齐朗进驻到旋锋军的三十一号帐篷之后,他甚至还没见过多迪姆一眼呢。 梅姬少尉轻盈地走了。她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迷人,齐朗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位年龄大概是他二倍的女人。如果真像他们所说的,奎尔曾经疯狂地追求过梅姬少尉的话,齐朗觉得自己真该拿出所有的勇气,去追求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女朋友!那一定会是让奎尔闭上那张臭嘴最好的办法。 “她真迷人,是吧?” “是的,奎尔中尉。”齐朗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很正经地回答了奎尔的问话。而就在同一时刻,他听到古尔夫、佩奇等二十多个人也做出了同样失魂落魄的回答。当他们一起回过头时,他们发现奎尔的脸已经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并且发青了。 “但是她会属于我的!”奎尔大喊了起来,并不是只对着齐朗一人,而是整个队列的上百号人,“在你们的毛长齐之前,谁也不许再用那样的眼光去看梅姬少尉。要是让我发现了,我保证你们会死得很难看,比你们想象中还要难看一百倍!” 那是公狮子在保护自己的交配权时才会发出的吼叫声!声音大得几乎要把这些胆战心惊的下士们的耳膜震碎。齐朗甚至怀疑刚刚走出两百米远的那头母狮子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因为他用眼角看到梅姬刚刚停了脚步,站在那里高傲地扶了扶那高高盘起的亚麻色的发髻,随后才扭动着宽大的胯骨,继续向营房行进。 接下来的剑术教学,下士们一直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中,因为奎尔的暴躁情绪看起来真得过上好一阵子才能平复下来。 第009章 剑不是那样用的 奎尔的心情显然并不太适合进行教学,但是为了完成训练新兵的任务,他还是喘着粗气坐在了桌子旁,像只严厉的母鸡,紧盯着这些刚出壳的,毛还没长齐的小鸡们。 菲利克斯被委以重任,由他来带头示范用木剑来进行格挡和劈杀。尽管奎尔看起来不像营中的其他士官一样,很买小菲利的账,但他没有别的选择----菲利克斯在一年之前确实杀死过一匹变种狼,而且他当时用的正是一把剑!那是威廉少校在菲利克斯十四岁生日那天赠送给他的,一把三级的圣光剑! 但眼下菲利克斯还不能使用那把漂亮的钢剑,至少在军营里不行,因为如果他真的把它拿出来的话,就连奎尔和多迪姆中尉都会很没面子。他还只能老老实实地握牢那根几乎没什么手感的破木头,竖着劈、斜着劈、横着劈…… 大家看得都很入神,眼睛里好像都装满了神圣的崇拜。他们刚刚从奎尔中尉那里得到了证实,菲利克斯是这一百多名菜鸟中另外一名初阶勇士,难怪上午古尔夫在射箭之前,没有望向别的什么人,只是看了菲利克斯一眼。原来他们两个已经赶在了前面;他们抢走了所有人的风头! 不过齐朗在乎的并不是什么风头,他这时的脑袋里只装着一件事,也就是梅姬少尉刚刚交给他的任务----让奎尔中尉无话可说!为了这个目标,他得把握一切时间和一切机会,从比自己强的人身上学到些本事,他得向奎尔证明,自己完全有资格表现出骄傲和自信! 菲利克斯的示范确实有些扎实的基础,因为当大家轮流接过木剑,开始学着他的样子劈斩的时候,却怎么也发不出猛兽咆哮一样的风声,顶多也就像只刚满两个月的哈士奇,正在向着面前的布娃娃发出威胁的低吠。 齐朗尽管很不服气,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菲利克斯在用剑这方面确实表现出了胜过自己不只一筹的才能,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很想不通:在他遥远的记忆深处,有位很伟大、很受人尊敬的剑师曾很明确地对自己说过:“剑,不是用来劈的!刺、挑、截、扫、挂、点……劈是最笨的办法。你这样的胡闹,是在亵渎百刃之君的神圣!” “嘿,嘿!嘿!!!你是傻了吗,东方小子!”齐朗猛一抬头,发现奎尔竟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真有些猜不透自己怎么会忽略掉这么庞大的一座铁塔! “我正练得好好的,奎尔中尉。”齐朗并没有表现出恍神后的惊慌,同时他也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不管这只笨熊再怎样羞辱自己,也只当一阵耳边风,因为他确信总有一天会让奎尔意识到他曾经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 “你这叫练得好好的?!”奎尔啪的一声把那柄木剑抽了出去,齐朗觉得自己的右手肯定已经扎满了木刺,因为那里好像正在着火,“剑是这么用的,你这蠢猪?!你看到谁只用一只手拿剑了?” 齐朗强忍着不让疼痛的表情在脸上显露出来,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但我想在有些时候,我们可能需要在左手拿上一块盾牌……” “盾牌!?”奎尔一下把木剑折成了两段,就好像他折断的是齐朗的骨头。他把它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向着齐朗和他周围所有的下士们咆哮了起来:“我不知道什么叫盾牌!奎尔的士兵永远不会需要那鬼东西!!你们只需要双手握牢你手中的剑,像暴风一样不断地向敌人劈杀,要么把你的敌人劈成两截,要么被你的敌人劈成两截!” 周围的几个下士们都向齐朗投来了怪罪和厌恶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干嘛总惹这只疯狗?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连累到我们了! 但齐朗仍然平静得像一块岩石,他已经不再去理会其他士兵怎么看自己,就像他不在乎眼前这只笨熊一样。因为他知道,两个很重要的人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潜力,他们才是更值得去在乎人。不过齐朗也不得不承认,尽管被奎尔的口水喷在脸上很难受,但他的那几句咆哮还有点气势。 现在,三十多把木剑少了一把,也就意味着小伙子们练习的时间又少了那么一点点,但他们似乎在心底对齐朗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激,因为这使得他们被奎尔大声辱骂的机会也少了那么一点点。 利用练习空档,齐朗把自己的右手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手心上被划出了二十多个细小的口子,不是很严重,但真的很痛,因为里面的木刺需要很认真很仔细才能挑干净,而齐朗眼下并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他只是从衣角扯下来一小条麻布,草草地缠上了。这算不了什么,今天收获还是很大的,不是吗? 齐朗在守在队列里等着的时候,仔细地观察了菲利克斯的挥剑动作,他渐渐地开始明白为什么奎尔那么反感自己用一只手拿剑。因为,那确实是个很危险的举动,要知道,就连菲利克斯这样才刚入门的勇士,那用双手劈下来的一剑,已经足够将婴儿手臂那么粗的树枝斩成两截,而且他用的还仅仅是一把质地不是很好的樱桃木剑。如果遇到了菲利克斯这样的敌人,以自己的这种握剑的姿势,恐怕才一个照面就找不到武器了。 奎尔尽管自己并没有拿出全部本事来示范,但他也给大家留了一次开眼界的机会:在奥乌尝试了二十多次偏离目标的下劈后,终于被奎尔气极败坏地踢倒在地,而后他的那记下劈,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奥乌那肥厚的鼻尖前一毫米处。 齐朗很高兴自己有机会看到了奎尔的那一下子,不是因为奥乌的那张黑脸几乎要变成了一张白纸,而是他想通了个关键----力量与精确! 齐朗不得不承认,卢曼帝国的这些原生的白种人的确是经过自然优选的。他们在好几十个世纪前的那场灾难中幸存了下来----据说那场灾难更集中地发生在了这里,它甚至使得整个地球都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但这些白种人在挣扎中活了下来,他们变得强壮有力,而且严格的纪律性使得他们像时钟一样准确无误。 在这样一个生长环境里,他们找到了最适合的发展方向----强大而准确的力量!他们必须用最简单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目标,有时或许会显得粗暴一些,但是那很有效,因为很少有别的种族那够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这也是旋锋军在挑选战士时,更加重视的是他们的力量的主要原因。 尽管齐朗认为自己在奴隶营中所做的超乎想象的苦力,使得他的力量也要稍强于其他东方来孩子,但他也很清楚,同那些白人小伙子相比,自己可能会在耐力和灵巧性上稍微占有一点点的优势。 不过在这里,在旋锋军的训练营里,他必须依照这些白种人在几百年中总结出的战术思想来发展自己的能力,尽管那与他之前仅有的不足一年的军事培养并不相符。 齐朗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像菲利克斯那样双手握剑,把盾牌抛到脑后,争取一下子把敌人丑陋的脑袋劈成两半!因为他还梦想着晋级成为一名上士,拥有自己的一把漂亮的剑,带着无穷的自信杀回到自己原来的故乡,把奥托帝国入侵者的脑袋摆满草地,就像他们之前对自己的亲人和伙伴们做过的恶行一样! “好了,菲利,别再自作主张地传授你的心得了。一位初阶勇士首先还是该拥有一个谦逊的态度。”训练了四个小时之后,奎尔大概也从之前的挫折中走了出来,他也开始对菲利克斯的不断指手划脚感到厌烦了。 “菜鸟们,”奎尔站到了队伍的前面。他看上去已经不再像一只失宠的母鸡了,他又变回了那头凶猛的狮子,此刻正在对着一群要学会用自己的牙齿开始捕猎的幼狮,“我知道你们手中都只拿了件并不能令人满意的武器,但我敢说,只要你们晋级到一名上士,你们早晚会拥有自己的一把钢剑,用它去劈开敌人和那些变种兽的脑袋!” 齐朗刚开始觉得自己要和其他士兵一样变得热血沸腾,但马上又被奎尔凶巴巴补充的一句给浇凉了。 “那肯定不包括你,齐朗下士,我坚信你活不了那么久!”奎尔很鄙夷地把眼睛从齐朗身上移开了,似乎激起齐朗的怒气是他在今天下午最主要的成就,但他没有时间为此感到骄傲。 “但是,”奎尔继续着刚才训话,“在那之前,你们必须掌握好用剑的惟一的要领。我猜你们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菜鸟们!” “那就是不顾生命的勇气!”奎尔的那双牛眼中闪动着吓人的凶光,好像他不必用剑,单凭眼神就可以让他的敌人弃械投降,“那是一种精神!只有失去生命才可以让你无法继续战斗,否则你手中的剑,或者别的什么,都是会令敌人胆寒的致命武器!” 第010章 对练的机会 “现在,”奎尔那凶狠的眼神扫了一圈,他故意跳过了齐朗,“既然你们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掌握了一些用剑的方法,我想你们可以提前进行一下实战的训练了。” 下士们之间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他们没有想到奎尔竟然这么性急,因为根据往常的经验,新兵们只会在进行了一个月的剑术训练后,才会按照计划开始一对一的实战训练。而且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乏味的劈斩训练,每个人的肩膀里好像都被插上了好几把匕首。 “你们以为我太严格了吗,姑娘们?!”奎尔的大嗓门一响起来,下面又变得异常的安静,“你们以为卢曼帝国每个月给你们提供十五个伯尼的薪水,还有世界上最丰盛的伙食,是要你们拖拖拉拉地完成每天的训练,而后倒在温暖舒适的帐篷里美美地睡上一觉吗?!” “这一点我无法认同。我的帐篷称不上温暖舒适,它四面漏风。但是----”齐朗听到他身旁的菲利克斯很小声地向着肖恩抱怨了一句。但其实谁都清楚,菲利克斯的三号帐篷是个高级的单人间,他在里面甚至可以摆上一张桌子。 “奎尔中尉,我想我愿意带这个头!”这时菲利克斯提高了嗓门,“我愿意与每一名骄傲的士兵进行一对一的训练,尤其是这位东方来的无畏的勇士。” 菲利克斯故意把“勇士”两个字拉长了音调,他知道羞辱齐朗会帮助他从奎尔那里得到更多的认同。不出所料,奎尔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得意。但他并没有接受小菲利的建议。 “你不该表现得这么心急,菲利克斯下士。”奎尔说,“而且作为一名初阶勇士,砍死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可怜虫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奎尔把那小山一样的身子转向了齐朗:“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菲利克斯。按照顺序,827001号下士齐朗的确应该第一个站到场地中间,开始我们这场真实的训练。你还有这个种吧,东方小子?” “是的,奎尔中尉。”没有丝毫犹豫,齐朗已经从队列的第一的位置走了出来,他一边把右手上的麻布条缠得更紧一些,一边从那堆木剑里随便捡出了一把,“我愿意和任意一名下士展示今天训练的成果。” “让我来吧,奎尔!选我……”下士队伍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那种踊跃连奎尔事先都没有想到。 齐朗站在场地中场静静地扫视着这一切。从人群中,他看到了好几双狂热的眼神----那是他永生都不会忘记的眼神,就像他在雪狼峡谷中遭遇过的一样----残酷中带着兴奋,充满了对血的渴望! “你,你来!”奎尔犹豫了足有半分钟,终于指定了人选。把这个荣誉留给谁还真挺让他伤脑筋的。 “唉……”齐朗听到菲利克斯、肖恩、穆迪等人都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这个好运气竟然被留给了那个家伙,奎尔中尉真是太仁慈了。他们心里一定都这样想着。 “我可以不用剑,只用我的拳头吗,奎尔中尉?”从人群中挤出来后,那个棕红色的大壮汉迫不急待地向奎尔展示起了自己的信心,“因为它们一直想试试齐朗下士的鼻子到底有多硬。” “吁----”起哄声和口哨声在队伍中热烈地响了起来。 “不可以!”奎尔把木剑递了过去,嘴角带着冷笑瞄了一眼齐朗,“那样太残忍了,奥乌下士。” 奥乌接过剑,狠狠地轮了两下,木剑发出的嗡嗡声听起来很有气势,只不过奥乌觉得它真没有那把锯子动听。 “先等一等,奥乌下士,有些事情我得事先交待清楚。”奎尔及时地制止了那头型号稍小一些的笨熊,“你们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听到我喊停,你们必须停下----不管你打得有多过瘾,记下了吧,奥乌?” “不会那么久的,奎尔中尉。”如果没有耳朵挡住了嘴角,只怕奥乌已经要得意地把上半截脑袋掀到了身后,“你只要给我半分钟,我保证他整整两个月都得缺席我们的训练!” “很好,我看到了你的勇气,奥乌下士,那是你的对手花上一辈子也找不到的高贵的精神。”奎尔满意地退到了一边,“现在,开始吧!” 奥乌已经扑了上来! 他那粗大的双手几乎要把那柄木剑掐碎了,看来一下午的训练远不足以消耗掉他体内蕴藏着的疯狂能量。他真的需要好好地释放一下,免得他那粗圆的身子把袍子撑爆了。 呼! 木剑带起的风声已经十分接近于菲利克斯的水平。但齐朗看得出,奥乌的这记下劈还差着不小的火候,尤其在准头上,远没有菲利克斯那么精确。因为他可以很肯定,奥乌瞄准的是自己的脑袋,而不是肩膀。 啪! 齐朗的木剑及时地迎了上去。但他的力量差得太多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按着预想把那把木剑弹开。这记下劈狠狠地砸在了齐朗的肩膀上,仿佛横在中间的,只是一根草棍。 周围传来了许多响亮的口哨声,但下士们显然更多是在嘲笑着齐朗那一剑的软弱无力,因为如果要换成另外一个人取代了奥乌的位置,喝彩声早就不绝于耳了。 虽然齐朗确信自己的锁骨仍然安全地架在身体里面,但那的确很痛,他几乎已经要把手中的木剑丢到了地上。不过齐朗必须强迫自己站稳脚跟,把所有的痛感抛到一边,因为,奥乌的第二剑已经来了! 这一剑是奥乌花了大力气练习的横劈!他大概想到自己将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一直使用着那把难看的锯子,而如果不能从中找到些乐趣的话,他自己也不确定能在别人的嘲弄声中忍受多久。于是他发现练好横劈很重要----让敌人吃惊地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下半身,那一定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齐朗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和这头笨熊死拼力气了,那是一条必败无疑的道路,他敢说,在眼前的这一百多号人中,大概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对抗中击败奥乌。同时,胸口挂着的狼牙项链那里,也在不知不觉间传来一股暖意,使他在一瞬间开窍了----换一种方法,与奎尔中尉所传授的战术背道而驰的方法! 啪!这一剑被齐朗格开了,或者说是被他快而准的下劈从侧面震开了。奥乌浑身的力量好像都轮到了空气里。他在原地整整转了一个圈,而后很莫名其妙地发觉自己的手掌竟然有些发麻。 “这不可能!”奥乌的那张棕红色的圆脸涨成了暗红色,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小瘦子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量,也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很没底气地喊了出来。 “没什么不可能的,奥乌。”齐朗好像已经找到了窍门,第一次把心底的自信毫无掩饰地展示出来。他就是想要他们看到----那伙无礼的白人小子,还有那两头笨熊,他们对自己的估计完全错误! “我相信你还有更多的劲要使,奥乌。来吧,这一天你不是等了很久了吗?”齐朗迈开步子向奥乌逼近。双手把那把木剑抓得那样牢,以至于他感觉手心里好像多出了很多木屑。 “别让那东方小子说你是蠢猪,奥乌,加把劲吧!”菲利克斯带头喊了起来,旁边的哄笑声这时可能更多的是赠送给了面红耳赤的奥乌。 齐朗可以向奥乌的真主起誓,他从没想过要把“蠢猪”的称号安到他的头上----如果换成是“笨熊”,他或许愿意为此表示道歉。 但看来奥乌却信以为真了! 也可能他听出了那只是句挑唆,但他却宁愿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在齐朗身上。 又是一剑上劈! 这回奥乌的准头好像提高了一些,偏离齐朗头顶正中心位置大概只有两三厘米。但那力道却是足得惊人,当听到那呜呜的风声时,就连菲利克斯都愣了一愣。 但他这一剑仍然落空了!齐朗恰到好处地斜劈了一剑,他的剑尖准确地砸在奥乌木剑的侧面,令它偏离目标大概只有一两公分。而那已经足够确保齐朗安然地躲过危机。 奥乌已经开始喘粗气了,不是他的体力消耗得很大,而是他对齐朗究竟有多大力气开始心生怀疑,因为这两剑,那个瘦不啦叽的东方小子看起来并没有使太大的劲。 下士们的队列安静了片刻,他们也一时想不出什么恶毒的语言攻击那个东方小子,同时他们发觉其实自己算不上是奥乌的忠实拥护者。 “你该去吃点儿饭了,奥乌!” “把你吃奶时的劲用上吧,笨蛋脑袋!” 这样的声音开始响亮了起来,似乎只要骂上两句就可以打发他们一天的疲劳,至于骂的是谁,并不太重要。 奥乌的脸已经涨得跟血乎乎的猪肝一个颜色。他掂起脚尖费尽力气争取来的机会,当然不是为了换回笨蛋的称号。 “住口,住口!你这狗狼养的!”奥乌向齐朗大声咒骂着,尽管他知道齐朗其实根本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狠狠地轮起了剑,毫无章法地攻了上来! 第011章 混战过后 之前的四个小时训练对奥乌来说都是白费工夫,因为齐朗看到他的剑已经失去了准头,要是一个醉汉轮起一把木剑的话,也会是这样的效果。 但那同样不好对付。尤其是奥乌其实并没有喝醉,他只是因为愤怒而变得疯狂。而且他的力量大得惊人,要是结结实实地挨上一下,齐朗相信自己的骨头一定会被打碎。 如果仍然像之前那样一味防守的话,齐朗很清楚自己支持不了几下。那真是太难了!要准确地挡住雨点一样的进攻,同时还要确保自己的木剑避免正面迎上那强大的力量,这对于最好的武师而言,都是很难做到的,何况齐朗也才只训练了四个小时----除了他刚刚记事时被那位伟大的、受人尊敬的剑师训练的那一年外,只有这刚刚发生的四个小时了。 其实齐朗也记不大清楚了。关于过去的一切,包括那遥远的东方故里,都已在他在脑海中被挤压涂改,除了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最后只剩下一场血淋淋的战役。尽管那些片段偶尔还会跳出来,隐约地带给他很温馨、很美好的感觉,但在那场疯狂的灾难的冲击下,一切都更像是虚幻的影像,在血雾中一点一点地变淡,直至卑微地躲藏在记忆的最灰暗的角落里…… 但记忆这东西很奇怪,有一些真的会像刻在骨头里一样,你不必去深究它是真是假,它只是突然迸发出来,像本能一样告诉你该如何去选择。 就像齐朗现在一样。他开始改变策略----进攻! 撤步,横着闪身,挑开对手的剑身,出剑挺刺! 如果齐朗手中拿的是菲利克斯的那把圣光剑的话,在奥乌肋骨那里已经多了一个血乎乎的窟窿! “噢!你这狗娘养的!”但奥乌并没有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他只是很愤怒地大骂了一声,一个转身又冲了上来。 因为齐朗手里拿的只是一柄木剑。 再来一次! 同样灵巧地避开了奥乌的一次不并成功的上劈,拿剑梢把那粗壮的身子轻轻地往前一带,再反过来双手一削。这次齐朗击中了奥乌那满是粗毛的小腿! “啊!你在替我搔痒吗?”奥乌还是毫发无损地杀了回来! 周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安静了下来。 菲利克斯们都惊呆了!他们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他们原以为奥乌可以像厨师长对付鸡笼里的白毛鸡那样,轻轻地把那个东方小子拎过来,在喉咙上割一刀,然后就拍拍手去准备热水了。齐朗之前挡住了奥乌两剑,那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发生了奇迹,但他们还是坚信,齐朗不会一直运气那么好。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齐朗很清晰地用剑击中了奥乌,两次,三次……十次!也就是说,那个东方小子已经干掉了十多个像奥乌这样强大的敌人,尽管他用的方法与奎尔中尉所传授的很不一样,但在战场上,没有人会在乎你用的是什么样的办法,只要你把锋利的剑刃划过敌人的身体,让鲜血流出来,你就是胜利者。 在这群小伙子看来,这场令人大开眼界的一对一对练已经有结果了,他们现在只等着奎尔在三分钟到来的时候,宣布训练结束,然后很失望地大喊:“齐朗下士,你做得棒极了。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新兵!” 但奎尔并没有喊停,看起来世界上并不存在合适的手表能够带到他那粗壮的手臂上,而且他很明显对齐朗没有丝毫的认同,因为这时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那双牛眼甚至已经瞪得有些发红了。 “三分钟已经过了,奎尔中尉。”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并不很响亮的声音,当菲利克斯等人瞪着怪罪的眼睛四下里寻找时,他们看到古尔夫很小心地把袖子放了下去,胆战心惊地低下了头。 但奎尔对这声音充耳不闻。他的脸还在严重地扭曲着,仿佛齐朗击中奥乌的每一剑,也在同时划在了他脸上的伤疤上。 这时场上的局面开始出现了转机! 奥乌已经不再去计算自己究竟挨了多少剑了,甚至把奎尔中尉之前双手握剑的严令都抛到了一边,只用一只手在身后拖着木剑,另一只手则在想尽办法要捉住齐朗的领子。他就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土的犀牛,不管身上挨了多少下攻击,只想着要给对手来一脑袋。 用这招对付齐朗的确很有效,因为谁在和怎么也打不死的僵尸作战时,最终都会变得不知所措的。 齐朗到底被奥乌扯住了衣角,尽管在那之前,他的木剑两次砍在了奥乌的手臂上,但不屈不挠的奥乌还是得手了!于是,两人的木剑都变成了碍手的家伙,而不得不被抛在了地上。 正像奥乌之前所炫耀的那样,他的拳头的确威力不俗,那种力度恐怕连木板都能打碎。齐朗很幸运地躲开了自己的鼻子,但他的左眼已经乌青了,好在他的拳头也还在了奥乌的右眼上,只不过威力要小了很多。 “噢!揍他,揍他!”下士们又开始兴奋地喊了起来。哄笑声,口哨声,伴着两人拳头乒乒乓乓的互殴声,吵得谁也听不到自己嘴里到底发出了什么样的动静! “我说停止了!” 当齐朗终于感受不到奥乌的重拳砸在自己的身上时,他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而在他的对面,他第一次看到奥乌竟然也像一只小猫一样,被揪着颈毛提了起来。 扑通! 奎尔把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地扔在了地面上,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严厉,或许还多了些公正。 “禁闭!”奎尔用不容质疑的口气大喊着,其实他真的用不着喊这么大声,因为四周已经恢复了安静,“你们两人都得关禁闭!因为你们违抗了我的命令,在我喊停的时候,仍然在向着对方发动残暴的攻击!” 天知道奎尔什么时候喊过停手!在那种情况下,齐朗很确定自己和奥乌一样,听到的都只是对方拳头砸过来的声音。但是他强迫自己不去和奎尔争辩,估计那样的结果只会换来更加严厉的处罚。 奎尔大概是把时间耽误了,并没有讲评两人在刚才的剑术对练中的表现,而是匆匆地结束了这一天的训练,同时很得意地宣布了两人的处罚结果:禁闭三天!那意味着齐朗与奥乌将错过这一年中最值得期待的三天假期----圣王祭。那是卢曼帝国最盛大的节日,据说帝国的第一任国王亨利一世就是在那一天登上王座的。 齐朗与奥乌的晚饭是在黑漆漆的禁闭室里享用的,等端上来的时候,牛排都已经凉了,而且份量也比正常情况下少了不少。齐朗听到隔壁的奥乌在吃饭时一直哼哼唧唧的,看来自己的拳头也给了他不小的苦头。不过齐朗觉得自己显然受伤更加严重些,他的腮帮子比左眼肿得还要高,但那些痛苦还不至于让他发出那些软弱的呻吟声。 “你该庆幸他们没把我们关在一起!”这是奥乌在哼过几声后时不时会传过来的挑衅,“否则他们在第三天开门的时候,将不得不给你准备好裹尸布!” 但齐朗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奥乌,他还在总结着这一天训练过后的得失:射箭的确是一团糟,不过梅姬少尉却不知怎么认同了自己的潜力;剑术训练应该比自己预期得好一些,虽然奎尔那一套已经被证明并不适用于自己的特点,但至少在格斗时,自己还是能够表现出一定的战斗力;自己该尽可能地避免和奥乌这样的壮汉肉搏,尤其不能被他抓住衣服! 齐朗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结束了第一天的训练,同时他在睡梦中还在祈祷着,希望节日的气氛别让那些送餐的老兄们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你们两个出来吧!”一大早,一个尖刻的声音伴着哗啦哗啦的开锁声,把齐朗和奥乌吵醒了。 “齐朗下士,奥乌下士,你们分开些站!”来人是奥特朗上士,他大概还没有完全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因为他的那双金鱼眼看起来水肿得更严重了。 “我早就知道你们俩是大麻烦,我早就知道!”奥特朗摆出一副士官的模样开始了训话,“你们如果敢在训练之外再动手的话,就是多迪姆中尉也救不了你们!他实在是太仁慈了,是啊,‘没有人应该在圣王祭这几天受到处罚’。但浑小子们,你们绝对应该是个例外!” 看来奥特朗是被派来解救他们俩的,但齐朗与奥乌对他没有丝毫的感激,因为他们都清楚地记得,那个招人厌弃的室友都是拜他所赐。 “你们在听我说话吗?”奥特朗强行把齐朗和奥乌的眼神拉回到自己身上,“看看你们的样子,就像刚刚参加了一场世界大战。真威风啊,是吧?不过我得遗憾地通知你们俩,你们错过了下士们露营的机会。他们昨晚就出发了,羡慕吧?白查军还有不少女兵也接到了邀请呢,想想吧,那些漂亮的姑娘……但是你们只能待在镇子里,准备好随时向我报到!” 第012章 古尔夫说漏嘴了 奥特朗的这番恐吓还是挺有效的,因为齐朗看到奥乌虽然还是气哼哼的,但整整一天,他都没有过来找自己的麻烦。当然,他大概在医务室那里也耽误了太长的时间。 但齐朗并不想只因为这一点儿小伤就去劳烦军医艾登的大驾,一想到可能要面对鄙夷的目光,和怪腔怪调的话语,他宁愿像一匹孤独的狼一样,自己静静地待着,用的舌头一点点舔舐自己的伤口。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的孤独还是被骚扰了。那位名叫古尔夫的初阶勇士不请自来了,他偷偷摸摸地在三十一号帐篷门口绕了好半天,确认奥乌并没有在里面后,才清了清嗓子,准确地喊出了齐朗的名字。 “嗨,你好,齐朗。”古尔夫并没有穿着下士常规的粗麻袍子,而是换上了一身休闲一些的打扮,褐色短斗篷配着一条紧身裤,看起来很精神,但那应该是他爸爸猎户老哈里的衣物,因为斗篷短了些,而裤子则瘦了些。 “你好,古尔夫下士。”齐朗的左眼还没有消肿,他只能侧过来一些,才能认清楚眼前这人究竟是谁,“我以为你们都去黑森林露营了……” “黑森林?得了吧,那就是我的家。我宁愿选择待在镇子里过节。”古尔夫那布满雀斑的鼻尖上沁出了些汗珠,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但齐朗总觉得他好像有点紧张。 “好吧……”齐朗想轻轻地点点头,但脸上的肿胀容不得那么剧烈的运动,“那么……你是来找我的?” “嘿,对,就是这么回事。”古尔夫把双手在裤子边上蹭了一蹭,“我就是……就是想问问你,你那一箭是怎么射的……” 齐朗觉得自己的肿脸肯定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如果你是来羞辱我的话,那么恭喜你,你做到了!”他扭头就要走回自己的帐篷里。 “嘿,兄弟,我没那意思。”古尔夫一把拉住了齐朗,“我是说,我们都是卢曼帝国骄傲的士兵,不是吗?我们应该是一块并肩战斗的朋友呀。” “朋友”这个词对于齐朗来说已经是很遥远很陌生的了,自从他成为了一个奴隶,被卖到这卢曼帝国,那个词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此刻从古尔夫的薄嘴唇里吐出这么两个字来,齐朗还真一时没能反应出来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站住了脚步:“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真的,我向上帝起誓!”古尔夫撒开了手,向天空举起了三根手指。 “你不必那样做。”齐朗试着想像古尔夫一样真诚地笑一笑,但那实在是太困难了,“好吧,古尔夫,我该……我该请你进去坐一坐?” “别这么客气了,那里面都一样,除非是前十号的帐篷。”古尔夫看起来已经没那么紧张了,他的肩膀也不再紧缩着,这使得齐朗能够更清楚地看出他原本的身形:比自己稍微壮实一些,但同其他人比起来还得说是偏瘦的,个头和自己也差不太多,真不知道这位很普通的小伙子怎么会抢先一步成为了初阶勇士。 “走吧,兄弟,我们去埃翠河边坐一坐吧,那没什么人……呃,我是说那里很安静。”古尔夫小心地建议着。 齐朗怎么会拒绝呢,在这样的环境里得到一个兄弟,对于他来说,那简直比让奎尔闭嘴还要难得。 “我第一次看到箭能横着拐弯,那真是太奇妙了,兄弟,你怎么做到的?”路程还没走到一半,古尔夫已经忍不住旧话重提了,“就算老哈里----也就是我爸爸,他是这里最好的猎手,当然,我怀疑他是自吹自擂----他也做不到那一点。” “那是个意外……”齐朗解释了半天,却始终无法令古尔夫收回他怀疑的眼神,只能无奈地跑回帐篷里,把那枝他还没来得及砸烂的箭送到他的眼前,“看吧,就是它,就在尾巴那里。我的箭出了毛病,所以它偏得很离谱。” 但古尔夫并没有感到泄气,同样他也并没有因此收回要和齐朗做朋友的想法,他仍然兴高采烈地和齐朗坐在河边的碎石头上,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那枝多了条白尾巴的箭,一边告诉齐朗一些菲利克斯等人的丑事,比如他知道菲利克斯一直在盯着他的表妹乔安娜,也就是威廉少校的亲生女儿,但乔安娜其实根本不甩他。 “我听说,你已经是初阶勇士了。”齐朗等古尔夫的嘴歇了下来,终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呃……是啊,那一箭,呵呵。”古尔夫的脸红了一下,很不自然地拿手比划了一下,就像在展示射箭一样。 齐朗还在等待着古尔夫的进一步解释,却发现他正在很尴尬地看着自己:“怎么了?我说错了?” 古尔夫长出了一口气说:“看来你是真不清楚。刚才……我还以为你在取笑我呢。” 齐朗发觉自己这个新结识的朋友总是爱吞吞吐吐的,弄得自己好像就是个傻瓜一样,这使他心里颇有些不痛快:“你怎么会这样想?是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哦,你发火了?真对不起。”古尔夫又开始紧张了,“你可能没在意,但是……说实在的,你那一箭比我的快多了。你知道,他们很怀疑你……” “怀疑我?”齐朗开始认真起来了,“怀疑我什么?” “他们……怀疑你是殉道者。”古尔夫的额角都已经见汗了,“你知道,就是东方的那些……殉道者。” “殉道者?什么是殉道者?”齐朗越发地莫名其妙起来。 “你别急,齐朗。”古尔夫的语速开始加快,看来他真的不想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把新交的一个朋友给断送了,“我昨天凑巧听到梅姬少尉和奎尔中尉的谈话,他们俩是这么议论的。” “你怎么听到的?”这个问题齐朗其实不想问的,但他在脑子里飞速搜索着“殉道者”这个新名词之余,完全出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 古尔夫这时的脸有点儿红,他又结巴了起来:“哦……这不重要。奎尔认为你很奇怪,谁知道呢……反正他是那么说的,他说你的几剑有可能达到了中阶勇士的技巧,哦……不过力道差了很多。” 齐朗知道这里面古尔夫肯定隐去了许多难听的话,但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迫切地知道自己究竟有哪些不对头的地方,或者在别人眼中,自己有什么样的特殊之处,他进一步逼问道:“但那和殉道者有什么关系?我敢确定我今天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哦,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奎尔后来自己也否定了这一点,”古尔夫有些招架不住了,“因为没有殉道者会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哦,对不起。我是说,哦,不对,是奎尔说的,殉道者一般不会给对手靠近的机会,他们好像是非常厉害的勇士。” 齐朗不会期待着从奎尔那里得到个好的评价的,但从古尔夫所说的话来看,他和梅姬少尉以及多迪姆中尉一样,都认为在自己这个东方小子身上,有一些出人意料之处。这就已经够了!齐朗这时觉得自己这身伤都是很值得的。 但至于古尔夫所说的中阶勇士,齐朗则根本认为那是在开玩笑了,或者说是个误会罢了。一百多号人里才只有两位刚入门的初阶勇士,在那之上,还有个低阶勇士的门槛,自己就凭射歪了的一箭,还有捅了奥乌那头笨熊的几下子,就变成了一名中阶勇士?齐朗很有自知之明,他猜那很可能是奎尔在为下一步侮辱自己的行动做准备。 “但我得提醒你一句,据说奎尔在几年前曾在殉道者手里吃了大亏。”古尔夫看齐朗愣着半天没了动静,还以为自己的笨嘴又伤害到了这位敏感的东方兄弟,赶忙再从心底挖出件秘事来和齐朗分享。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拿着那枝箭的箭尖在自己的脸上比了一比,好像那里也被划上了许多难看的伤疤。 “多谢了,古尔夫。我想我会注意的。”齐朗费力地笑了笑。在他的头脑中突然冒出来了个猜想:昨天是圣王祭的第一天假期,听说士官们在参加晚宴之前,一般都会把自己清理一下…… “你是在克劳奇浴室的窗户边上听到这些的吧?”齐朗装作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是的……呃,你怎么知道!?”古尔夫的笑容一下子定在了那里,他那头褐色的卷发好像都要立起来了。 “我注意到你好像很喜欢梅姬少尉……”齐朗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嘿,嘿,嘿!我告诉你了这么多有用的事,这一件事儿你得替我保密!”古尔夫涨红了脸大声嚷了起来,看那架势如果齐朗不向上帝起誓的话,他马上就会出手把他掐死。 “好了,好了,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齐朗开心地笑了出来,脸上的剧痛真能要了他的命,“但你真的看到她没穿衣服的样子了吗?” 第013章 老詹的危险 古尔夫把那枝出了毛病的箭给借走了。其实相比于深究齐朗的战斗能力究竟发展到第几阶段,他更感兴趣的是自己射出的箭怎样也可以在半空中转个大弯子。 当然,齐朗并不怀疑古尔夫与自己交朋友的诚意,尽管他很不好意思地表示,在一般情况下,尽量不要让别人看出他们两个关系还不错。不过他已经答应下来,每天会在这埃翠河边找个安全些的地方,传授齐朗一些射箭上的技巧。 齐朗对此已经很满意了。他对此原本没有丝毫的指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独特身份----黄种人,还曾经是个奴隶!那些骄傲的白人小伙子单凭这两样,就足够把他永远的排斥在圈子之外了。其实从奥乌在暗地里所受到的那些排斥,齐朗就明确地看出外来族群所应有的境遇,何况奥乌的劲其实还真的不小,而且他也并非是奴隶出身。 想到奥乌,齐朗觉得自己其实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怨恨。他头脑简单了些,不太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他不擅长控制自己的力量一样。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被这个团体接受,于是他加倍努力地表现自己,当一切开始失控时,他只是对环境做出了直接的反应。不过齐朗真的希望奥乌那几拳能够稍轻一些,因为现在自己连正确的面部表情都很难展示出来。 圣王祭头两天的假期就这样过去了,齐朗在第三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仍然没有看到奥乌那粗壮的身影,但那把锯子还躺在那里,而且它摆放的位置也发生过变化,看来奥乌曾经回来过,而且估计也努力地压抑过自己的情绪,从而避免了血案的发生。 奥乌大概是住在镇子里的什么亲人家里了吧?齐朗这样有些嫉妒地猜想着。他突然觉得也该去拜访一下什么人,让他感到亲切的人。 库姆医生的小诊所在夏奇镇的东面,就在谢里奇大道的边上,这条仅仅五六公里的大路,齐朗只走过一次,就是尤利送他来参加旋锋军报名时的那次。齐朗其实很想自己反方向走一回的,因为那个高大慈祥的库姆医生,是他近些年来所见过的,最有亲切感的人了。在过去的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齐朗知道库姆医生曾经至少三次在军营边上停下了脚,就那么远远地望着自己,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得出,他还是很关注自己这个病人的。 不过,齐朗却是一直没有机会过去打个招呼,因为他当时确实很忙,忙着那没完没了的跑步训练。而当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再捂着鼻子打扫好厕所后,齐朗真的没有力气再把脚迈出帐篷了。 尽管出于脸面上的考虑,今天同样算不上个很好的时机,但齐朗觉得自己真的需要走上这一趟了。不是为了还那三个锡尔----他离凑齐那笔钱还有很大的距离,只是为了见到让他感到亲切的人。 顶着种种异样的目光,齐朗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那间低矮的小房子前。 当齐朗深吸了一口气,敲门进去的时候,他很失望地发现屋子里竟然空无一人,就连总是气哼哼的尤利都不在家,不用多说,一定又是突发的病情让这两人急匆匆地穿街走巷去了,齐朗发现库姆医生甚至把那副老花镜落在了桌子上。 屋子里乱糟糟的,尤里还是马马虎虎地把用过的血棉扔在垃圾桶外,地面上的纸屑和泥土东一块西一块的。库姆医生要负责全镇一两万人的医疗,保持室内卫生这样的小事,看来真的没有什么时间去顾及。 像自己当初住在这里时那样,齐朗很自觉地找来了扫帚和抹布,默不做声地打扫了起来。当他收拾好了诊室走进里面惟一的病房时,他几乎被吓了一跳:就在自己原先躺过的那张小木床上,竟然摆着很大的一具尸体! 那是一位肥胖的老人,灰白色的头发剩不了几根,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皱纹横生。他仰面倒着,双眼紧闭,嘴却张得很开。齐朗可以确定,在过去这十来分钟的时间里,他从没听到过任何呼吸的声音。任何人如果这样张着大嘴呼吸,那声音保证都可以从屋里传到屋外的。 就在齐朗刚要走上前去好好地看上一眼时,那张大嘴突然挣扎着吸进去了一口气,随即又很不吉利地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呃……那是很危险的!” “什么,先生?”齐朗几乎脸都要吓白了,但他还是乍着胆子问了一句。 “拥有一个梦想……那是很危险的……”那胖老头吧嗒了几下嘴,同时也把他口中的这个句子给嚼烂了。他在迷迷糊糊中侧过了身子,渐渐地,呼吸也开始均匀了起来。 原来那只是个沉睡着的病人,不过他那口气儿滞住的时间可真够长的。齐朗几乎调整了半天,才把自己的呼吸变得和那老头儿一样匀。 “他叫老詹。”不知什么时候,库姆医生已经回到了诊所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和外面尤里那声“我们一定是被打劫了”的尖叫比起来,真是亲切得太多了。 “你好,先生。”齐朗连忙回过身,手中的扫帚几乎击中了库姆医生的长腿。 “你好,齐朗。”库姆医生接过了齐朗的扫帚,把它放在了一边,走到了木床前,用听诊器听了听那个胖老头的心脏,确定了他还活着后,才站了起来,向着齐朗笑了笑,“你还是不记得要叫我库姆。” 齐朗费力地笑了起来:“库姆,你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我看到你受了些伤……”库姆已经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药膏,用棉棒沾着轻轻地抹在了齐朗的左眼边上。 “那没什么,训练总会受些小伤的。”齐朗这么说着,但还是很顺从地站在那里,就像他两个多月前血肉模糊地躺在床上一样。 “你们年轻人,总以为自己很强壮,却不知道生命其实很脆弱,你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就失去了你们最宝贵的东西。”库姆医生把药膏放回到了柜子里,重新走到了老詹的床边,替他扯了扯被子,“就像老詹,他大概随时都会死。你很有可能才跟他说完晚安,在第二天早上就不得不准备去参加他的葬礼了。” “他得了什么病了?”齐朗帮着库姆医生把老詹的被角掖好,好奇地问,“我进屋的时候以为他已经死了。我是说,他当时好像根本没有呼吸。” “他只是老了。”库姆医生的眼中露出了悲哀的神色,“而且他心脏也不太好。但说实在的,他真不该把自己弄得这么胖。自从他儿子走后,他好像每天都把本该属于小詹的那份饭也给装到了肚子里。” “他儿子叫小詹?他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是的,詹姆斯·朱尼尔。我们猜他是死了,但老詹从来不这么认为。”库姆医生拉着齐朗走回了诊室,看着他放松地坐在了椅子上,接着说道,“小詹曾经是旋锋军的一名上尉指挥官,人们猜他本有机会成为卢曼帝国最优秀的勇士。但他放弃了那一切,他消失了……老詹说,他去爬山了。” “爬山?为什么要去爬山?”齐朗听到小詹原来竟然是自己的一位前辈,更觉得好奇了,“旋锋军应该可以给他一切荣耀,他为什么要去爬山呢?” 库姆医生笑了起来:“他大概只是想在叛逆期做出一个不利于他父亲的选择吧。父子俩,有些时候都会出现分歧的,不是吗?” 齐朗的眼神开始变得黯淡无光,很明显,库姆医生的这些话,让他想到了他自己的父亲,而且他大概也和自己的父亲出现过分歧,很严重的分歧。 “我很抱歉,齐朗。”库姆医生看出了齐朗眼神中那难言的悲伤,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那样,“我让你想起了你的父亲吧?” “那没什么的,库姆,真的。”但齐朗很快就走了出来,“那的确是很悲伤,但我感到光荣,而且我猜他在死去的时候,也在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无比光荣。” 库姆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他非常欣喜于齐朗的反应。的确,这孩子应该拥有着平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往事,但那些并没有让他的心理变得阴暗,也没有让他的性格变得消沉,他保持住了积极健康的人生态度,这一点无疑是非常难得的。 “好吧。”库姆说,“我几乎忘记了今天是圣王祭的最后一天假期,按照惯例,库姆医生的小诊所应该只营业到下午四点钟,也就是说,我们有机会在这里和一位骄傲的士兵共进晚餐,是吗,尤利?” “好的,好的,库姆医生!”尤利的脸已经拉了下来,不耐烦地答应了一声,卷起袖子向着厨房走了过去。 第014章 晋阶的比喻 老詹在晚饭前醒了过来,他好像只要在库姆医生这里躺上几个小时,就能找回活力,只不过他看起来仍像是喝过了好几杯朗姆酒那样,一直醉醺醺的。 尤利很担心自己是否准备了充足的咖喱米饭,但说实在的,他根本不记得库姆医生对老詹也发出了邀请。 “祝我身体健康!”老詹在桌子上先举起了杯子,就好像他才是这家诊所的主人,丝毫不管尤利已经气得涨红了脸。 “身体健康,老詹。”库姆医生仍然是那样宽容,不过他已经把老詹杯子里的液体换成了薄荷凉茶,“还有你,我的小齐朗,祝你早日康复。” 涂过药膏后,齐朗脸颊上的肿胀已经消了不少,这使得他在微笑时自然多了:“谢谢你,库姆医生,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参加家庭聚会,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你还有的是机会,区隆。”老詹抢着替库姆医生收下了谢意,但他对齐朗名字的发音仍然咬得不是很准确。在那之前,齐朗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对他进行过纠正,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脏也影响了他的舌头,齐朗一直没能取得什么成效。 “库姆医生是个好人----谢谢你,尤里,把土豆泥递给我----我敢保证,你走遍整个卢曼帝国都找不到像库姆医生这样的好人。”老詹这时面色红润,没人能想得出,他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因为一口气没有上来,差点就与世长辞了。 “是的,老詹,我不用走那么远就能知道。”齐朗看了看老詹,又扭过头去看了看库姆医生,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在说话时表情没有老詹那么夸张,却是更加发自肺腑的。 “得了,老詹,你的口水都要喷到我的盘子里了。”尤利皱着眉把盘子往后撤了撤,看来他不会再去碰那盆土豆泥了。 “对不起,尤利,看来我兴奋得有些失态了。”老詹拿袖子抹了一把嘴,“不过这能怪谁呢?这只能怪这个叫基浪的小伙子!他那么年轻,看起来那么充满朝气,我觉得我已经被年轻的气息感染了,我亲爱的尤利!” 齐朗与库姆医生对视了一眼,偷偷地笑了起来。留老詹在一起吃饭是非常正确的,他让这几样简单的饭菜吃出了热闹的大餐的感觉。 “老詹,我想我告诉过你,齐朗现在已经是一名旋锋军的下士了吧?”库姆医生好像并没有回避老詹儿子消失的那件事,而且看起来老詹也确实不太在意的样子,“我知道你一定有些东西可以指点指点他,在这方面,我可完全是个门外汉。” 齐朗对库姆医生突然提起自己的事感到很不安,他知道自己欠库姆医生的实在是太多了,三个锡尔,一个多月的伙食,应该还有……一条命。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婉言谢绝,老詹已经打开了话匣子。 “听到了吧,尤利?库姆医生比你更加了解我的价值。谁能比我懂得更多呢,毕竟我培养出了个奇迹,我的詹米!”老詹把剩下那半杯薄荷凉茶倒下了喉咙,咂了咂嘴,就好像那是辛辣呛口的伏特加一样,“但是他走错路了,我不得不承认,他后来走错路了。” “呃,对不起,老詹。”齐朗又开始担心起老詹的身体状况了,因为他在说完这句话随后的两分钟里,好像根本没有呼吸,“其实我在军营里做得还不错。我可能还达不到小詹的那种程度,但我相信,凭我自己的努力,我还是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旋锋军士兵。” “很好,你很自信,区隆。”老詹回过神来了,“尽管你头发的颜色很难看,抱歉,我不得不那么说,詹米的亚麻色比你们东方人漂亮多了。但你的自信很像他,那可是成功的关键。” 尽管老詹又提起了他东方人的身份,但齐朗知道其实他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偏见,在下午聊天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与其他人一样,老詹也只是因为不了解而产生了一种神秘的恐惧感,不过他并不会用恶言恶语来驱逐这种恐惧感,这已经是令齐朗很满足的地方了。 “我猜你对我们卢曼帝国的军队阶层制度已经很了解了。”老詹接着说道,“士兵、尉官、校官,是吧,区隆?大一级的官就能压得你够呛。我的詹米才二十五岁就当上了上尉指挥官,三个战团的两千五百多名士兵都归他管,谁敢不承认那是个奇迹?” “那是当然。”库姆医生给他续满了杯子,“人们都认为他很有可能成为卢曼帝国最年轻的校官呢。” “是啊,那个只会拍马屁的威廉都要吓得尿裤子了。”老詹哈哈地笑了起来,喷出的口水把桌子弄湿了一大块,齐朗觉得尤利可能想要用毛巾把老詹的嘴堵起来,“但那不是最重要的。我早就知道,作为一名武官,你必须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战斗等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区隆?” 齐朗挠了挠头,说实在的,他真的不是很清楚。齐朗只是在这两天才断断续续地听说了一些,古尔夫和菲利克斯的初阶勇士,自己被怀疑是中阶勇士,仅此而已。“大概是士兵们私下的等级制度吧?”齐朗试着回答说。 “看来你真是个门外汉。库姆医生,你该让他到你这来学学怎么当个医生。”老詹撇了撇嘴。 “我试过了,老詹。”库姆医生笑着说,他脸上其实还真有点儿遗憾的表情。 “那是自然的等级,孩子,是大自然对你力量的评定!”老詹转过来向齐朗神秘兮兮地说,“只要你选择了拿起武器,你的生命就要面对超乎想象的困难和挑战。你不会有别的办法,只有尽可能地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但那是怎样评定的呢?”齐朗开始真正地被吸引住了,“我是说,既然是大自然的评定,难道会是埃翠河边的那棵大柳树通知我,我到了什么级别了吗?” “哈哈……区隆,你很有想象力,但你想偏了。”老詹往嘴里塞了一块炸鲑鱼排,很匆忙地把它咽了下去,“火候大了些,尤利,希望你下次能注意一点儿。说到火,我倒是想出了个形象一些的解释,那就像是煤炭在不断地加温,过了好一阵子,那蓝汪汪的火苗子就开始抖动,它想要变成更高温的白色。你在这时再帮它加把劲,呯,它就成了!” 老詹在“呯”那一下时,不小心把叉子上的蔬菜沙拉甩了出来,酱汁溅得齐朗和尤利满脸都是。但尤利难得地并没有发火,他只是把毛巾递给了齐朗,自己则用袖子抹了抹脸。他也被老詹这些话给吸引住了。 齐朗这时好像已经明白了一些,那大概是量变到质变的一个渐进过程。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也曾经听到过类似的讲说,但那实在是太久远了,而且自己在当时也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和小伙伴们的游戏上了。 “也就是说,只要我不断地练习,到时就会有某种神奇的力量来帮助我,‘呯’那么一下子?”齐朗在问这句话时,老詹那皱纹已经开始向下堆积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丁点儿的赞许。 “是灵石!”老詹大嚷了起来,“那是灵石的神奇力量!感谢上帝,虽然他几乎用几千年前的那场灾难毁掉了一切,但他给我们留下了灵石!” 老詹口中的灵石对于齐朗并不陌生,他在奴隶营的三年里,主要的工作就是去收集灵石。那是一种圆溜溜闪动着奇异光泽的透明石头,一般只有杏核那么大,看起来很漂亮,但要找到它,却是要冒上生命的危险。因为它们一般出现在火山洞穴的深处,或者是在辐射极为严重的废墟的角落里。 这种灵石对士兵们的作用显然是许多西方帝国最先发现的,因为在齐朗记忆里,他在田野里游玩的时候,偶尔也会看到一两颗这样的漂亮石头散落在草丛中,但除了女孩子会把它们穿成串挂在脖子上,男孩子们则只是把它当成弹弓的弹子,要么去打鸟,要么就打偏了,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对了,告诉我,你们的训练长官是谁,基浪?”大概是这一小会儿的沉默让老詹感到很不舒适,他这时表现出了亲切的态度,主动向齐朗提起了问题。 “是奎尔中尉。” “竟然是那个浑小子,我敢说你一定倒了大霉,区隆!”老詹又哈哈大笑着嚷了起来,齐朗觉得他的笑声中好像有些兴灾乐祸的成分,“不过我承认他有两下子。奎尔大概是整个旋锋军东部战团中战斗等级最接近詹米的,一直都是。但他追赶得很辛苦,他可能不认可这一点,不过我猜他最多只到了初阶斗尊的等级,离我的詹米还差了一个层次。” “那多迪姆中尉呢?”齐朗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打从心眼里希望更有正义感的多迪姆中尉能更强一些。 “呃,那个多迪姆……”老詹很认真地托着下巴想了片刻,“他好像也不错。但说真的,我觉得他不适合走战士这条路线,因为詹米跟我说过,他有时对敌人好像太心软了,他甚至不忍心把剑插到对方的身体里。现在的工作更适合他,不过那让他忙得抬不起头来,我想我已经有半年没在开伦酒吧见过他了。”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齐朗的失望很明确地表示了出来。 “怎么,你还指望着你们能换个教官吗?”老詹仍然笑嘻嘻的,尽管他很像是想拿出个安慰的口吻,但齐朗觉得那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我劝你还是忍一忍吧,千万别惹着他!” 第015章 灵石难求 既然老詹都这么说,看来齐朗真的没别的办法,只能准备好迎接奎尔每天的谩骂与羞辱了。 晚上九点钟,齐朗在军营关上大门之前准时赶回了自己的帐篷。奥乌已经回来了,他脸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但脸色仍然是那么难看。齐朗本想主动和他聊一聊,以缓解两人降到了冰点的关系,但当他看到奥乌那凶狠的眼神时,很快就放弃了,毕竟过错不在他自己身上,而且他也还没有消气呢。 接下来的训练和头一天没什么区别,晨跑之后,上午是射术训练,下午是剑术训练,枯燥乏味,而且艰苦异常。但现在齐朗的目标已经更加明确了,他要像古尔夫那样,尽早成为一名初阶勇士。他为此付出了全部的精力,尤其在射术方面,齐朗几乎每天都会得到梅姬的赞许,因为他射出的箭已经越来越接近目标了,当然那也与古尔夫每晚对他的一小时强化训练大有关系。 不过在奎尔的剑术训练中,齐朗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进展,尽管他每一剑都按照奎尔的要求用尽全力去劈,但力量是先天的不足,他在短期内还没有办法像其他人那样把木剑轮得呼呼作响。为此奎尔又为他发明了许多新的昵称,比如“东方猫咪”、“软脚虾”之类的。 尽管如此,齐朗发现在进行二人对练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来抢着做他的对手了。这事齐朗也很容易就想通了:击败他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但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也像奥乌那样混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对他们来说可是丢了颜面的事。只有可怜的古尔夫,尽管他在剑术上远没有表现出射术的天赋,他还是勇敢地担负起了这个责任,每天都要装模作样地上来比划两下,应付差事了事。 不过齐朗最烦心的还是晋级的事,他根本没发现自己体内的什么地方燃烧着蓝汪汪的火焰,更不用提“呯”的那下了----老詹的形容太不准确了,如果说是浑身的酸痛渐渐变成火辣辣的刺痛,那齐朗倒是经常能体会到。 由于打扫厕所的任期还要延续很长一段时间,齐朗和古尔夫私下的箭术训练只能从晚上七点半开始。齐朗为这件事很不好意思,因为其他下士们一般在这个时间段都在忙着休闲消遣呢,有许多甚至已经开始同白查军的女兵们幽会了。旋锋军名声在外,姑娘们对他们更容易另眼相待。不过古尔夫对那事好像并不太在乎,齐朗猜他可能已经把梅姬少尉的“完美形象”牢牢印在了脑海里。 这天,当齐朗带着一身臭气来到埃翠河边的大柳树下时,古尔夫已经早就等在那里了。他那满是雀斑的脸上红扑扑的,那股子兴奋劲让齐朗很怀疑是不是克劳奇浴室提前开放了。 “你能相信吗?我终于弄明白了!”在古尔夫手里使劲晃着的正是齐朗那枝鸡尾箭。 “什么?你弄明白什么了?”齐朗拿河边缘的冰块擦了擦手,但他劳累和沮丧使他真的没办法显得兴奋些。 “你那一箭,齐朗,我会了!”古尔夫大笑着说,“天呐,我真是个天才!我是说,你也是个天才!” “我不那么认为。”齐朗说,“你才是天才,我是个笨蛋。都两个月了,我最多还是只能射中五环。” “得了,哥们,你提高得很快,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我不是说这事,你得看看我这一箭。”古尔夫强行把齐朗拉到了自己身边,自己从背后摘下了弓箭,稍微瞄了一下准,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那枝箭就像银白色的电弧,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绕开了前面的那棵大树,呯的一声射在了后面那棵手臂粗细的小树苗上。 “真棒,恭喜你了。”齐朗无精打采地鼓起了掌。 “哥们,你就不能振作点儿?”古尔夫显得很失落,就好像他捡到的宝贝刚被专家鉴定为一块普通的鹅卵石,“这是个奇迹,好吗?” “对不起,古尔夫,你要我重新说一遍吗?真棒,哥们,你真是个天才!”齐朗假装很欣喜地拍了两下手,但马上他和古尔夫又一块堆着坐到了河边的石头上。 “我知道你很着急,齐朗……”古尔夫的额头上又沁出了汗珠,“但那不是着急的事,真的。我晋级成为初阶勇士足足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当然我没什么天赋,而且……老哈里也没有钱……” “是啊,我就更没有天赋了。”齐朗并没有被安慰到,他显得更加消沉了,“而且我不仅没有钱,我还欠了库姆医生三个锡尔呢。” “真他妈不公平!”古尔夫忿忿地把手中的石块扔到了**的冰面上,“为了那五块初级灵石,老哈里把家里仅剩的三张水獭皮子都卖了,他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在镇子里买上一间小屋子,离开黑森林那个鬼地方了。” 齐朗沉默了片刻,对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这惟一的朋友,他心里感到很不安。但他确实没有办法很快地振作起来。又有三名士兵晋级成为了初阶勇士,其中还包括那个连弓都把不稳的丘奇,齐朗真的搞不懂,这所谓的晋级怎么看也不像老詹说的那样,是大自然的公平评定。 “我很抱歉,古尔夫。”齐朗拍了拍古尔夫的肩膀,“我不该这样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你没错!”古尔夫看来还是一肚子牢骚,“是他妈的这个制度的错!那个菲利克斯,你瞧他那高傲劲,是啊,他第一个成为了初阶勇士,但谁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根本不用费力就能弄到足够的灵石,听说了吗,他晋级用去了二十块灵石,他可真够有天分的。” “是吗,那一定很贵吧?”齐朗一听更加丧气了。 “他要是用买的就会很贵!”古尔夫把牙齿咬得嘎嘎响,“但是他用吗?有他亲爱的舅舅呢,威廉少校每年都能从上面得到三千块初级灵石,这还不算他克扣士兵的。而他自从升到了高阶勇士后,就根本没打算再晋升到武师的级别。” 齐朗头一回听说这样的小道消息,尽管他猜那只会让他更加气愤,但还是忍不住多打听几句:“威廉少校怎么会得到那么多的灵石?” “他命好!他已经混到了那个位置,他可以用手底下的三个战团的功勋来向帝国兑换灵石!”古尔夫又恨恨地补充了几句,“他就是个他妈的吸血鬼!就连地下交易市场都被他搅乱了,原本卖十个伯尼的初级灵石,现在已经被炒到了五十个伯尼,你听懂了吗?五块灵石花了老哈里两个半锡尔,两个半锡尔!” “哦,天呐!”齐朗开始默默地计算以自己的薪水需要攒多少个月才能买够五块灵石,同时要祈祷自己不要向菲利克斯那么浪费,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恐怕到了退伍的年龄,也没能升上几级,“我以为灵石应该是很好弄的。你知道……我在那几年……就是在奴隶营的那几年,曾经收集到过不少。” “那不一样,兄弟。”发泄了半天,古尔夫的精神看起来恢复了一些,语调也开始稍微平稳了点,“直接采集来的灵石谁也受不了,那就像是没被驯服的野兽,里面的神奇力量能弄得你发狂。灵石都是需要灵力师先改造一下,把里面的老虎变成个小猫咪----抱歉,我不是引用奎尔的话,你是知道的----我们的身体才能接受它。” “也就是说,我们除了攒钱,没别的办法了?”齐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原本也打算攒钱来着,但那是为了还库姆医生的那三个锡尔。 “也不完全是那样的。”古尔夫又提出了新的思路,“等我们有机会开始参加行动了,获得了一些功勋,就能换回些灵石了。就像奎尔那样,他都已经是初阶斗尊了,你知道吗?他大概已经消耗了好几万块初级灵石,而中级灵石也得上千了,但我保证他为灵石没花过一个伯尼。他的钱全花在买酒和女人身上了。” 听到奎尔的名字,齐朗突然呕了一下,就好像他还在打扫厕所一样。同时他发现古尔夫也是一脸厌弃的表情,对于那头笨熊,他和古尔夫的看法好像一直很接近。 “我们还是研究研究那一箭吧?”齐朗和古尔夫异口同声地建议道,而后又一同笑了起来。 古尔夫在射箭这方面的确没人能比,尤其是他的钻研精神。他从齐朗的那枝鸡尾箭上发现了新大陆----不平衡的箭翎! 当然齐朗那枝箭没有办法确保稳定的弧线,而古尔夫则根据这个原理加以改良。他在射箭的时候,只需要把正常的箭翎折一下,通过不同角度的控制,就可以令箭飞出不同的弧线。 古尔夫认为这绝对是可以媲美连环铠甲的军界第二大发现,但他并没有把它推广出去的打算。他希望那可以成为他和齐朗两个人的秘密武器,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个并不重视知识产权的世界,那并不能为他们换来什么收入,但如果利用这个绝招能换回一些功勋,那可实惠多了。 第016章 第一次出击 一转眼又过去了三个月,寒冷的冬季已经熬过去了。尽管齐朗每天都很努力地训练,等着那火苗呯的一声变了颜色,但他始终还是没有机会获得灵石。他攒下的那点薪水现在顶多也就能卖下来一块半,而且听说黑市的价格还在往上涨,因为现在已经有许多下士们都到了该要晋阶的阶段,灵石的需求量大了,价格自然就失去了控制。 齐朗所在的第二十七战团中已经有十多名初阶勇士,和菲利克斯一样,他们一般都是来自于名门望族,再不就是家境还不错的。据古尔夫探听回来的消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从黑市地买回来的灵石,因为现在世道不好,有一些不法商人甚至开始赚上了黑心钱,像这些没有见识的菜鸟们,很有可能从黑市里买回来玻璃做的假灵石。 而菲利克斯则成了香饽饽,他手里的灵石货真价实,而且看起来他也不太在乎钱。在那些后升上去的初阶勇士口中,小菲利就是一位乐善好施的大财主,他有些时候甚至可以让他们赊账。当然齐朗和古尔夫都不会去尝试着跟菲利克斯交易一把,那肯定是自讨没趣的,因为他们既没有门路帮他联系到白查军的漂亮女士兵,家里也没有能跟他们家说上话的亲戚。 身为二十七战团的卫队长,奎尔现在已经开始为自己的菜鸟们感到骄傲了。在同年的新兵当中,他手里拥有最多的初阶勇士,这使得他的脾气好像也改善了一些,有些时候在羞辱齐朗时,他也换回了当初的“东方孬种”这样温柔一些的字眼。 但就在奎尔开始沾沾自喜的时候,任务随着名气提前到来了。 在镇南面的埃翠河水刚开始化冻的那一天,军务部传来了个消息,说是速瑞高地出现了一群变种豺。这些变种豺原本是被困在更东方的宾努沼泽里的,但因为白查军的防务调动,使得部分地区出现了缺口,才被它们偷跑了出来。 因为速瑞高地只在夏奇镇东南五十公里左右的地方,军务部认为与其追究白查军的责任,不如尽快安排在夏奇镇驻守的旋锋军进行清剿。不用多说,一向好大喜功的威廉少校自告奋勇地领下了这个任务。而当他回来向多迪姆和奎尔下达命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手里已经只剩下第二十七战团还未成型的这伙新兵,而主力的二十五和二十六战团,都已经被派到了南方的麦斯堡,用以监视奥托帝国的军事行动。 据古尔夫说,多迪姆一再要求威廉少校向军务部请示,把那个烂摊子重新交还给白查军。但威廉少校却不想丢那个脸,硬按着把任务交在了奎尔的头上。 这个消息私下里在下士们当中传开时,正经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他们认为军务部下达了一个要他们去送死的命令,因为除了菲利克斯,其他人的手中都还没有一件像样的武器呢。变种豺的体型虽然比变种狼小一些,但它们的牙齿同样是很锋利的,而且生性更加残忍,更加狡猾,很少会单独行动,就是经验非常丰富的老猎手,他们也是更情愿选择变种狼当作对手。 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因为奎尔已经下了命令,队伍在八点钟准时集结于镇南的胜利广场前,而后就是三个多小时的急行军,穿越荒芜的厄尔平草原,一直向速瑞高地挺进。 这一路上,奎尔大概心情一直不太好,他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前后遛来遛去的,看到不顺眼的就要骂上几句,他只是带头走在这一百多号人的最前面,把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 这对于齐朗可是个好消息,因为他终于可以不必再去面对奎尔那凶狠的目光了。由于他和古尔夫等几个人隶属于弓箭手队列,这也令得他们俩可以有十足的理由走在最后面,好像在商量着即将采取的战术一样,偷偷地聊上几句。 知更鸟已经越冬归来,重新把脆笛一般的啾鸣传遍了北莱利库姆大陆。尽管厄尔平草原仍然到处是焦黑的枯树,但脚下已经发出了一些潮湿的新绿,那是羊胡子草和黑穗草在争抢地盘。 看到这样的景色,齐朗在脸上一直挂着满意的笑容。这在这个东方来的异族脸上实在是太难见到了,以至于古尔夫因此对这次任务有种不祥的预感。 “齐朗,我觉得你好像出了什么毛病。”古尔夫压低了声音说。他鼻子尖的汗珠一颤一颤的,好像就要滴下来了,“我们这不是去度假,是去玩命啊!你能不能正常点儿,哥们,别再微笑了,好不?” “干嘛,像你们那样苦着脸?”齐朗仍然没有收起他的笑容,“我觉得我今天好像才真正地走出了奴隶营,为什么不笑呢?” “上帝呀,”古尔夫偷眼看到周围没人注意,才接着抱怨着说,“我恨你!你竟然一点没有要尿裤子的感觉!老哈里跟我说了,那些变种豺不好对付,它们大概是受了太多的辐射,皮子比犀牛皮还硬。我敢说,就凭我们手里这些家伙,根本不能让它们流出那恶心的绿颜色的血。当然,除了菲利克斯的那把剑和奥乌的锯子。” “你说过的,我们需要功勋……”齐朗从腰带上抽出了一枝箭,拿手指摸了摸那箭簇,“能有这个机会,我还以为是你每天祈祷的结果呢。” “你别逗了,我还祈祷过克劳奇浴室天天开放呢,上帝他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古尔夫嘟囔着,“我们是需要些功勋,但前提是我们能活着去领那些功勋。” 齐朗猛然间转过身抓住了古尔夫的衣领,眼神中第一次闪起了吓人的寒光:“听着,古尔夫!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必须证明我不是个孬种!我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我要证明给他们看看,我齐朗有能力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一名初阶勇士!” 肖恩好像听到了后面的争吵,但他此刻已经把全部力量用在了克制双腿的颤抖上了,根本没那心情回头望上一望。 “冷静,冷静!兄弟,你先冷静点儿!”古尔夫挣开了齐朗的双手,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狠狠地喘了口气说,“我也有那勇气,你知道的,它只不过是刚才开了小差,但我向你保证,它会回来的。” 齐朗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很容易发火的人,但现在他真的有些迫不急待了。奎尔的蔑视和梅姬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眼神,给了他双重压力,他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他必须尽快成为一名初阶勇士,让所有人对自己的看法有所改变! “你不知道那种滋味,古尔夫。”齐朗用抱歉的眼神看了看古尔夫,“从我在三年前像货物一样被买进了这里的奴隶营开始,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已经完全不同了。辱骂、鞭打、歧视……这些我受得太多了。当我知道闯出雪狼峡谷可以换回一个自由身,甚至有机会成为一名士兵时,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想改变那一切,要么去死,要么去追求荣耀!你知道吗,我从来不认为士兵是一个谋生的职业,那是我生命的全部寄托……” 古尔夫舔了舔嘴唇,大口的喘气让他嘴唇变得很干,当然他也被吓到了,因为他头一回看到这个东方朋友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变得像狼一样凶狠。他在心里平静了好半天,才嗫嚅着说:“对不起,齐朗。我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心中藏着的那个胆小鬼,我猜你一定对我这个朋友很失望。” “别傻了,兄弟,你不是胆小鬼!你是天才的勇士,记得吗?你那会拐弯的箭!”齐朗向着古尔夫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该给自己的朋友一些鼓励。 一提到会拐弯的箭,古尔夫那开了小差的勇气仿佛真的回来了:“是啊,你不说我倒忘了,那招肯定很管用!我不必紧盯着那些变种豺那红通通的眼睛,就可以给它来那么一下子。我们俩配合着争取干掉一只,我猜那功勋就能换回三颗初级灵石了,运气好的话,足够你升入初阶勇士了。” 面对着开始变轻松的古尔夫,齐朗的嘴角又重新翘了起来。其实他在心中也很怕,那些变种豺究竟长什么样,他已经从古尔夫嘴里得到了一些了解。那是从辐射中幸存下来的一类凶狠物种,它们的毛早已经退化了,只剩下一层疙疙瘩瘩的厚皮,体型在变种生物中算是小的,但却比普通的狼还要大一些。它们牙齿锋利,行动敏捷,嗜血如命。 谁在即将面对这样残暴的掠食者时,都会心生恐惧的。但对于齐朗来说,那种恐惧感还战胜不了心中对荣誉的渴望。它们,只是他走向成功的渺小阻碍! “前面!”就在这时,奎尔那警觉的大嗓门突然嚷了起来,沉稳有力,充满权威感,“进入阵地!以战斗队形散开!” 第017章 情报有误! 面前的地势开始变得起伏不平,一个个荒丘错落着向远处延展。在这片丘陵上,布满了数不清的漆黑岩石,像面包上的巧克力碎一样散落着。岩石之间几乎寸草不生,只有滑溜溜的苔藓躲在背荫的地方,像是发了霉的绿茶粉,在无声地抗议着食客们的浪费。 这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速瑞高地! 沙沙的脚步声和麻布袍子带起的风声,一下子就占据了速瑞高地西面大部分区域。过去那半年多的训练终于显现出了成果,旋锋军的这群小伙子们像一只只矫健的驯鹿,灵活地穿插于漆黑的岩石之间,紧跟着奎尔那庞大的身躯,向着高地的纵深突进。 作为弓箭手,齐朗和古尔夫他们主要负责后方的掩护,他们需要选择一些制高点,以便在危险到来之前,能够尽早使自己手中的箭枝越过同伴们的头顶,准确地打击到那些凶残的变种豺。 但齐朗很快就发现自己与古尔夫他们失散了,因为他冲得太靠前了,甚至相当一部分负责冲锋的士兵都被他落在了后面。他对这次立功的机会实在是太渴望了,以至于他在发力奔跑了半个多小时后,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疲劳的感觉。 最前面的奎尔好像是发现了那些变种豺,他给出了原地待命的手势。齐朗清楚地看到他抽出了那把寒光闪闪的暴虎剑,把身子躲在了一块岩石的后面,小心地向前方打望着。士兵们都收住了脚,各自寻找着自己的藏身之处,手中的武器都握得牢牢的。 在齐朗身前,有一块大约六七米高的岩石,正是周围五十米方圆的制高点,上面那一小块凹陷,足够他容身了。他毫不犹豫地爬了上去,把弓架在了前面,伸手从腰带上摘下了一枝箭。齐朗这回有了经验,仔细地打量了几眼那枝箭的箭尾,没问题,是枝正常的箭,没有白色的鸡毛在上面。 齐朗莫名其妙地开始兴奋了起来。是的,他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对那种气息很熟悉,那是一股从毛孔急速渗透到血液中寒意!当凶猛的野兽出现在几百米外时,它们不经意的一两声低吼,都会让人觉得头皮发乍。 但他还是很兴奋。 那是一种冲动,想要把锋利的箭簇射入那肮脏皮肤的冲动! 齐朗看到下面的许多下士们正在颤抖着,一个个脸色煞白,手中的武器不自觉地晃动,敲在岩石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对于一个新兵,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反应,谁要第一次开始真正的战斗,都会有些害怕的。除了那些见过血的人,就像菲利克斯,他杀过一匹变种狼,尽管齐朗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他确实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加镇定,他手中那把三级的圣光剑稳稳地架在了身前的石头上,眼神也异常坚定,异常自信。看起来,他已经做好准备了,正打算着让自己手中的宝剑再次染满变种生物那绿色的血液。 然而齐朗见过的血才是真正的血。 那是足能把整条埃翠河水染红的血! 记忆虽然是模糊的,但齐朗清清楚楚地记得那鲜红的颜色!虽然他在那时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还没有办法像个勇士那样去战斗,但他还是偷偷地跑到了那片战场边上,静静地趴在一片草丛里,等待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们最终绽放胜利的笑容。然而,他并没有想到,那一刻竟然成为他永生难忘的一场梦魇…… 记忆不受控制地把一个个血腥的片断回闪于齐朗的脑海,一遍又一遍,慢慢地,前这灰暗天空笼罩下的丘陵,仿佛也变成了一片虚幻,突兀地与那场噩梦融为一体,像带着恐怖影像的碎玻璃,横空飞了起来,一片接一片地穿透了他瘦弱的身体。 齐朗在痛苦中战栗着,在他的脑海里充斥着喊杀声和龙怪在天空中的咆哮……然而一切慢慢地静了下来,幻象渐渐消失了,周围的景象和身前的这块岩石一样又变得如此真实。 齐朗在恍惚中晃了晃脑袋,耳边好像划过了一个声音:“撤退!”那应该是奎尔的声音,低沉中带满了愤怒。当齐朗再低下头望向身前的时候,他发现原本还在埋伏着的下士们突然之间蒸发掉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那一瞬间,齐朗很怀疑那个声音是不是属于奎尔的,因为那位奎尔中尉出了名的勇士,他应该宁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士兵退后的。但当他的目光扫遍了前方的所有角落后,才开始确信他真的错过了奎尔的命令! 看来情况有变!如果连奎尔都当了逃兵,他还有什么理由坚守在这里,去掩护那根本不存在的冲锋队呢? 齐朗一纵身跳下了岩石,刚要甩开膀子向后方飞奔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碎石的响动,“哗啦”! “吱!”弓箭拉满! 箭!闪着寒光!!几乎就要离弦而出!!! 但齐朗及时停下了手,因为在箭簇所指之处,并没有出现变种豺那狰狞的面孔。 是奥乌,那像直立的人熊一样的棕色壮汉! “胆小鬼,你是吓晕了才没有及时跑掉吗?”奥乌的眼神中装满了轻蔑,“你站得那么高,肯定看到了,那不是什么变种豺,而是变种狮虎兽!装死大概是个不错的办法,因为它们据说只吃活人。” 齐朗没有回话,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确实被吓到了,但不是因为他听到了那可怕生物的名号,而是刚才的确太险了!如果自己没能及时收手,他敢保证那一箭会射穿奥乌的喉咙。 但死里逃生的奥乌仍在不依不饶地嘲笑着:“快逃吧,你这孬种,别在这碍手碍脚的!和你这臭虫一样被排除在初阶勇士之外,让我感到耻辱!我会在这里等着它,我会先用我的拳头把它的鼻子打扁,然后再把它那丑陋的脑袋锯下来!你看着吧,东方猫咪,我从此就会把你踩在脚下!” 齐朗的眼神已经冷静了下来,说话时的语调也透着一股近乎残酷的冰冷:“你不该这么逞能的,奥乌,你真不知道你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滚吧!快滚吧,你这孬种!” 奥乌这样咆哮的时候,他发现齐朗又把弓箭举了起来,一寸一寸地抬高,从自己的胸口瞄向了喉咙,鼻尖,额头…… 箭尖慢慢地越过了那一时怔住了的壮汉,最终在他头顶一米高的地方定了下来。 “走!!” 低沉的呼喝短促有力,令奥乌一时也想不清是该服从命令,还是该继续骂下去。就在他那浆糊一样的脑子还没来得及转上一圈的时候,齐朗的箭已经射了出来! “咻!” 那枝箭仿佛在瞬间凝成了一个雪亮的光点,像闪电一样飞了过来。箭簇刺破空气中无形的幕障,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啸鸣! “嗷!” 身后这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嗥终于把奥乌惊醒,当他回过头惊惶地寻找声音的来源时,眼前这一幕令他粗大的神经彻底麻痹了! 他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尽管它的四只脚都按在了地上,看起来仍足有两个奎尔那么高!一身焦黑的外皮上点缀着许多黄色斑点,只有颈部围着一圈厚实的鬃毛,肋骨、肩头、臀侧撑出十余根像长矛一般的乌黑骨刺,骨刺的顶端像被烧焦的油漆一样浑浊地堆积、结痂,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腥气。 就在几分钟之前,奥乌曾在石缝之间远远地望见了这丑陋凶恶的生物,但那时,它看起来还很渺小,好像比变种豺大不了多少。只有在此刻,与它接近到如此地步时,他才真正感受到变种狮虎兽有多么恐怖!他现在几乎能数清那怪物到底有多少根胡须,而它那布满皱摺和糜烂疙瘩的鼻子也近在眼前,只要稍微跳起一点,扬起拳头,马上就可以兑现他之前的豪言壮语! 但奥乌并没有愚蠢到那个地步,尤其这头变种狮虎兽已经发了狂,正张开那满布獠牙的巨口,发出了一声令人胆寒的怒吼。它刚刚受了伤,而且伤得还不轻,就在它的右眼中,已经被深深地插进去了一枝箭! “走,奥乌!!” 齐朗第二次喊了出来,同时在他的右手中已经拿出了另外一枝箭。而这一回,他还没有来得及把箭搭上弓弦,那受了伤的狮虎兽开始发动了攻击! “嗷!” 它一跃跳过了奥乌的头顶,向着齐朗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齐朗及时地躲到了一边,顺势就在岩石之间疾速穿行起来。 自己那一箭没起作用!齐朗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其中有一部分是奔跑时累出的汗水造成的,但更大一部分肯定是要归功于那身因惊吓而冒出来的冷汗。 变种狮虎兽的这一扑已经显露出了强悍的实力!它那壮硕的腰身把好几块巨大的岩石撞到了一边,但自己却是丝毫无损,浑身上下大概只有眼睛称得上是弱点。但齐朗已经射中一只了,这意味着想要射中另外一只的可能性将更小。而齐朗只剩下三枝箭了,他不能这么快就用完自己的全部本钱。 “走!!” 齐朗向着奥乌最后喊了一声,猛一闪身躲开了那怪兽的一次扑袭,转身向着撤退的路线发力狂奔起来。 第018章 第二只眼睛 齐朗知道自己可以跑得很快。作为第二十七战团的第一号士兵,他每天早晨都是跑在训练队伍的最前面,而为了耳根清静一些,他从来都是越跑越快,尽可能地把那些白种下士们甩得远远的。那使得他练就了一双飞毛腿。 但齐朗也很清楚,自己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那些生了四只脚的变种怪物们。他有这样的经验,在奴隶营的那三年,曾经见到过许多类似的惨案:收集灵石的奴隶们不幸与变种兽走了个碰头,在四散奔逃中,最终能保住性命的,往往不是跑得最快的,而是脑筋转得最快的。 他需要的是不断地改变方向,就像被猎豹急追着的羚羊一样,用自己的灵巧弥补速度上的不足。 那只变种狮虎兽的右眼挨了一箭,也就意味着在它的右侧总是会有一大片区域是视线所无法覆盖的!齐朗牢牢地把握住了这一点,每当身后的咆哮声接近了一些,他总是会及时准确地向右侧横蹿出去。在短短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他靠这招已经至少三次保住了性命! 然而单凭着这一招,他肯定还是无法摆脱被撕成碎片的命运,因为那种狮虎兽已经把目标完全锁定在他身上了----他那一箭彻底把它激怒了! 此刻,那只怪物的脸上已经流满了绿色的血液,顺着鼻子边上的皱摺流进了嘴角,巨痛和血腥气的侵扰使得它愈发地狂暴起来!它的吼叫一声比一声更加震耳,每一次的爪袭都可以将那重达半吨的巨石扫到一边!而且看起来它的耐力也相当惊人,冲刺了四五百米后,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疲劳迹象,大量的辐射在改变了它身体构造的同时,也赋予了它惊人的能量。 齐朗现在已经不指望其他人冲上来帮助自己脱险了。他并不知道奎尔和那些下士们躲到了哪里,而且他也相信,他的性命根本没被那些人放在眼中。他算什么?一个外来的黄种人,一个曾经的奴隶!如果自己要是死在这只变种兽的爪牙下,齐朗相信甚至没有人会为此皱一皱眉毛。 齐朗必须靠自己想办法了,他不能允许自己就这样白白地丢掉性命! 齐朗把弓箭牢牢地攥在了手里,他知道如果不能找到机会给它致命一击,自己早晚会被那匕首一样锐利的兽爪扫到,接下来的命运可想而知,他会死得很惨,甚至连一根骨头都剩不下。 但想要除掉这头猛兽实是在太难了!的确,这只变种狮虎兽的目标比那三十米外的箭靶大得多,但它已经完全奔跑了起来,而且它浑身的粗皮好像是精钢打造成的,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如果漫无目的地向它射上一箭,那枝箭一定会叮的一声,被挡到一边。而箭只剩下三枝了,齐朗没有本钱可以挥霍,他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除非能射中它的另一只眼睛,那是惟一的机会! 齐朗一边飞奔,一边在脑子里急速地思索着自己的计划。他需要让那只变种狮虎兽慢下来,同时自己还能从容不迫地停下身,至少有两秒钟可以张弓搭箭进行瞄准。 齐朗知道自己那第一枝箭是如何射中目标的----它当时上来得很慢,距离齐朗的箭也大概只有十米左右,好像是对面前这两个小人儿的无知与傲慢感到很吃惊,以至它的眼睛睁得足有凯西大婶最拿手的牛肉汉堡那么大。那红彤彤的眼睛很像训练靶上圆心的那个十环标志,尽管齐朗在这几个月的上万次施射中,还从没有一次准确地命中过十环,而这一回,齐朗却在生死关头创下了记录! 他当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惧感,双手没有丝毫的颤抖,那一箭准确无误,深深地射在了那只变种狮虎兽的右眼里。如果齐朗没有猜错的话,那枝箭想来还多少伤及了它的脑神经,要不然这只狮虎兽不该这样狂暴地失去理智,甚至放弃了吃掉奥乌的机会。要知道,那个大块头身上的肉可比齐朗多多了。 但现在,齐朗没有时间去抱怨狮虎兽的厚此薄彼了,他必须想尽办法摆脱困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再射出一箭,把它完全射瞎! 前面十多米远的地方,立着一块巨石,足有四五米高。那是一个不错的掩护!齐朗很快就打定了主意,他一个横向纵跳躲开了那猛兽的一次扑袭,几步就蹿到了巨石前面,围着它开始绕起了圈子。 受伤的变种狮虎兽紧追不舍,跟在齐朗的后面连续扑了几个空。在这种兜圈子的赛跑中,它终于慢了下来,这种跑法使它根本没有办法完全发挥出自己的速度。右眼处巨痛的刺激下,也令它很难像以往一样,保持住猎食者的谨慎与冷静。 它向右追了两圈,又往回转了一转,始终不能堵住自己的猎物,对手的耳朵很灵,而且头脑也很清晰,看起来比羚羊之类的动物聪明多了。 这时,它注意到对面传来的脚步声也轻了起来,急促的喘息声甚至已经消失了,看来自己的猎物也没了力气。狮虎兽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扑到在地,然后用自己的牙齿一点一点地把他的肉撕下来,直至把他的骨头全部嚼碎。 然而,就在它那狰狞的面孔慢慢地从拐角处显露出来时,它看到一枝闪着寒光的箭,正等在面前! 嗖!齐朗松开了右手,那枝箭脱手而出! 那只左眼刚刚现出凶光,箭,已经到了! 嘭!正中红心! 嗷!一声狂暴的惨号! 变种狮虎兽发狂般地向前扑了出去!但它已经瞎了,那一扑失去了目标,它的利爪狠狠地抓在了旁边的岩石上。强大而狂暴的力量撞击中,那足有十吨重的岩石都微微地晃动了起来。在它的利爪一击下,坚硬的岩石就像松脆的可可饼,在轰隆的巨响中碎石飞溅。 齐朗躲闪不及,在大腿处被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块刮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 他屏住呼吸慢慢地向后退去。的确,这只变种狮虎兽已经瞎了,再不能对自己形成直接威胁,但它疯狂的挣扎却是威力惊人,四处乱挥的爪子和猛烈摇晃的头颅可轻视不得,要是正面挨上一下,小命肯定不保。 就在这时,气喘吁吁的奥乌出现了。他追了半天,一直在后面小心地等待着时机,而眼下,他的机会终于到了! 呜! 奥乌手中那难看的锯子发出了嗡嗡的巨响! 是一记下劈! 奥乌跳了起来,那壮硕的身子竟然飞起了两米多高,而他的这记下劈也真的很惊人!齐朗从没见过奥乌的下劈竟然这样准确,看来他在私下里肯定进行过不少的加练,而且那力道也很重,从锯子的响动来判断,肯定已经超越了菲利克斯引以为傲的示范。 嘭!锯齿深深地陷入了变种狮虎兽脖颈处的鬃毛里,随即在奥乌那足有一百公斤的体重牵引下,唰拉一声,向下割开了长长的一道的血口子! 巨痛来袭,那头猛兽张开巨口仰天嘶吼了一声,那声音大得几乎要把齐朗的魂都吓飞了。 它痛得猛一甩头,把立足未稳的奥乌给撞到了一边。 奥乌摔得很狼狈,这下重击几乎把他的骨头打碎。他很不情愿地与那狮虎兽来了个贴面礼,虽然他及时用宽厚的肩膀扛了一下,但棕红色的脸上还是溅满了绿色的血液。奥乌锯子也已经脱手而出,飞到了好几米外。 不过奥乌的情况要远好于他的对手,他挣扎了一下,很快就爬了起来。在奥乌的脸上,已经显露出自豪的笑容。 他成功了,尽管他并没有按照预想那样,先把那变种狮虎兽的鼻子揍扁,然后再把它的头锯下来。但这一招下劈过后,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它的血流得像水龙头一样,不用多说,那一锯一定是按计划切开了它的动脉血管。 那头变种狮虎兽在原地狂暴地扭动着身子,绿色的血液到处喷溅,齐朗虽然已经退出了足有三四米远,但还是未能幸免,麻布袍子的下摆已经被彻底染成绿色,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 嗷! 最后一声咆哮,从那头变种狮虎兽的巨口中爆炸了出来。 它倒了下去。像座小山一样,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这看起来无法征服的人间凶兽,在齐朗和奥乌两人的联手攻击下,终于丢掉了性命。 “我干掉它了!”奥乌大吼着! 他拾起了自己的那把锯子,高傲地向齐朗扬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自豪:“你看到了吗,你这孬种,我干掉他了!这是我的功劳!” “先别急着抢功,奥乌。”但齐朗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异常绝望,“除非你能把它们都干掉,你才有资本回去炫耀你的勇猛。” 此刻,就在奥乌的身后,一阵阵低吼声传了过来。 第019章 阿迪斯之角 那是三十余只变种狮虎兽!它们听到了同伴垂死的嗥叫,才一会儿工夫,都已经赶了过来。 齐朗这时终于明白奎尔为什么会下达撤退的命令了----等在这里的并非只是少数几只逃脱圈养区的变种兽,而是整整一个群落!而且根本也不是什么软弱的变种豺,全部是凶猛异常的狮虎兽! 凭这百十号菜鸟来对付这么多的凶兽,就是最疯狂的指挥官,也只能认输撤退。在这种局面下,如果能够在悄无声息中安然退去,奎尔已经可以向军务部申请嘉奖了。这伙士兵已经接受了好长时间的训练,消耗了不少的资源,如果还没等上阵杀敌,就先被这群猛兽当成了点心,那可是卢曼帝国不小的损失,而且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都会成为旋锋军辉煌战史中最可笑的污点。 但现在,大部队估计都已经脱了了险地,只有齐朗和奥乌被困在了这里。作为一百零二名新兵里仅有的两位异族,他们也的确出现在了最该出现的地点。 那群狮虎兽们慢慢地围了上来,它们低下了丑陋的鼻子在四处嗅着。血腥气息已经弥散在四周的空气里,那些绿色的血液所散发出的味道,与咸鱼在扔角落里被遗忘了整整两个月后没什么区别。然而狮虎兽们的嗅觉却是异常灵敏的,它们在恶臭之中嗅到了一些新鲜的味道。 那是人肉的味道! 面前这两个猎物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肉,远不够那三十多张大嘴分食的,但新鲜的肉对于它们而言太有诱惑了。在过去的许多年里,这些变种兽大概只品尝过被辐射过的野兽的滋味,辛辣苦涩,满是毒素。这样新鲜的人肉,哪怕只来上一小口,都足够它们好好地回味一阵子了。 齐朗和奥乌这时已经束手无策了。齐朗尽管手中仍牢握着那张弓,但箭却只剩下两枝,而且一枝是永远飞不出直线的鸡尾箭,另一枝则是后接在一起的断箭。奥乌的锯倒是完好无损,关键是那条一直在颤抖的胳膊还有没有力气把它举起来。 狮虎兽慢慢地聚在了一起,那巨大的身子几乎把前面几十米的空地挤满了。但那还不是全部,齐朗已经看到了,远处还有不少食客正急匆匆地赶来,一个个的表情都很焦急愤怒,那恐怕不是因为刚得到了同伴死亡的消息,而是痛恨自己怎么会耽误了正餐开始的时间。 齐朗猜想奥乌的双腿肯定和自己的一样,都沉得根本迈不开步子。他们其实也没有必要试图去逃跑,那完全是徒劳的,除非他们能突然生出一对翅膀,刷拉一声飞到天空中去,否则,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命运的最终审判。 嗷! 最前面的那头变种狮虎兽扑了上来,它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口舌之欲,想利用有利地形率先抢一块肉到口中! 奥乌很荣幸地成为了它的目标,那壮实的身子也的确更有吸引力。 奥乌已经没有勇气再去举起自己的锯子,甚至连闪身躲避的想法都被挤出了他的脑子,他只是傻呆呆地立在了原地,好像扑过来的不是一只想要把他脑袋整个咬掉的怪物,而是一只热情的黑毛拉布拉多,正在向着自己摇摆着尾巴。 齐朗几乎不忍心再去看了,尽管奥乌在他心目中处于最憎恶的人选排行榜前几位,但他毕竟是一位旋锋军的士兵,与自己同气连枝,一损俱损。 然而就在齐朗想要闭上眼睛的前一刹那,面前突然闪过了一道寒光! 呼!喀哧! 那只变种狮虎兽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那庞大的身子已然在半空中被分为两片! 兽血兜头泼下,把奥乌整个染成了绿人。 在奥乌面前,奎尔怒气冲冲地站定了身形,手中的暴虎剑剑尖指向了地面,绿血顺着长剑的血槽一滴滴流了下来。 “你们两个傻了吗?!”奎尔大吼着,那声音比狮虎兽临死时的咆哮还要大上几分,“别愣在那里,跑!往东面跑!不能把它们引到那群菜鸟那里去!” 那雷鸣一般的吼叫声把那群狮虎兽镇住了,纷纷在原地诧异地抬起了头,一时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大餐怎么会就这样被打扰了。而齐朗与奥乌则被唤醒了,力气和勇气同时回到了身体里,原本凝固了的大脑也恢复了运行。 奎尔转过身把手中的剑向前一挥,一道惊人的亮光从青色的剑体中射了出去!前面的几只狮虎兽好像被鞭子抽过了一样,惊恐万分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是剑气! 齐朗认出了奎尔的那一招,他记得了,强大的剑师能以体内的灵力逼使宝剑发出异光。那看似很平常的一挥,足够给普通的对手造成巨大的伤害。 然而奎尔并没有留给齐朗更多的时间来仔细观察,他那凶狠的目光就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齐朗匆忙跑到狮虎兽尸身前拔下自己的那两枝箭,回身紧追着奥乌往东面狂奔不止。 性命保住了!看来奎尔并没有抛弃他们,他居然一人杀了回来。齐朗心里对那野蛮的笨熊升起了一丝感激之情,他一面发力奔跑,一面回头观看着战局。 奎尔的确很强,他所挥出的每一剑都会对那些变种怪物造成巨大的伤害,但并没有强到可以一人应战三五十只狮虎兽的地步。他在挥剑逼退扑上来的猛兽之余,也在不断地向着齐朗的方向撤退着。 在三两分钟的时间里,奎尔的暴虎剑又劈杀了三只冒进的狮虎兽,但他自己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侧翼攻上来的一只狮虎兽给了他一爪子,那足有脸盆大小的前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奎尔的左肩上。巨大的力量带得奎尔在地上滚了两圈,但马上又撑着站了起来。 齐朗这时停下了脚步,架起了弓箭想帮奎尔一把,尽管那可能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他不能允许自己在这时仍无所作为。 但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了奎尔的真正实力。 暴怒的奎尔突然向天空举起了宝剑,用尽力气挥出了一剑! “阿迪斯!!” 奎尔的暴吼响彻云霄,而他那一剑更带出了一阵惊天的咆哮! 一团黑雾顺着奎尔的剑光去处飞快地闪动着,同那团黑雾相比,周围漆黑的岩石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齐朗看到了!那是一头怪物,从奎尔的剑锋处蹿了出来! 是一头纯黑的豹子!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在斜日的照耀下闪动着油光。 但它又不像一头豹子,因为在额头正中央多了一根独角!齐朗很确定,在他的所有见识里,没有任何一种生物长成了这个样子。 “阿迪斯,冲!”奎尔大喊了一声! 随着奎尔的这一声命令,那头名叫阿迪斯的怪兽好像变成了一团黑影,刷的一下就消失在了眼前,而那震耳的咆哮声好像过了很久才传了回来! 一只变种狮虎兽倒下去,在它的胸口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齐朗没能看清那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但肯定是阿迪斯那根独角的功劳,因为他看到那上面已经沾满了绿色的血液。 阿迪斯来去如风,在变种兽之间轻盈地闪过,那些狂暴挥动着的利爪连它的影子都摸不到,一转眼,又有四五头变种狮虎兽变成了哑巴,带着个血窟窿倒在了地上。而在奎尔的暴虎剑下,也有三头狮虎兽身首异处。 那些狮虎兽未曾想到自己竟然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一个个都被惊呆了。不过它们生性凶残暴虐,死掉这么多的伙伴后,仍然没有放弃美餐一顿的野心。 它们开始聚在一起,联手向前一步一步地逼行,再没有任何一只敢于抱着独享美味的心思,单独杀出来与奎尔和阿迪斯对抗。 更多的狮虎兽已经赶了过来,看那数量足足有上百头。它们一同行动,好像是成片的岩石活动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着。 奎尔的肩头受了些小伤,很难连续向着变种兽们发动猛烈的进攻,而阿迪斯的速度也已经放慢了下来,一头扎进猛兽堆中对它来说也是件很难办到的事情。 奎尔已经被缠住了!或许之前的神勇使得这群变种狮虎兽不敢轻举妄动,盲目地发动攻击,但如果奎尔他们想要转身退去,它们必然会随后猛冲,给予奎尔和阿迪斯以致命的一击。 “你们两个蠢货还站在那里?!”奎尔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齐朗和奥乌两人都已经站定了脚步,正用吃惊的目光望向自己,忍不住又大声地骂了起来,“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你们俩的末日就到了!” 奎尔一步一步地退了下来,在他前面,阿迪斯正用着黄水晶一般的眼睛狠盯着那群狮虎兽,看来它已经主动担负起了垫后的任务。 “我们倒退着走,慢一点,稳一点,向宾努沼泽那里撤退!”奎尔狠狠地下达了命令。 第020章 清脆女妖 落日在速瑞高地的荒丘和巨岩间缓缓下沉。最后一线阳光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指,沼泽中大片的泥炭藓由此慢慢褪去了鲜绿。残忍的暗夜,即将降临宾努沼泽! 上百头变种狮虎兽站在泥沼中焦躁地徘徊。它们错过了下午茶,晚餐可不能再错过了。 在它们面前的一座小小土丘上,两位刚刚闯下大祸的士兵挺直地站在那里,在变成一块块碎肉之前,他们还得准备好迎接卫队长暴风骤雨般的训斥。 但奎尔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又或者说,他已经猜出了他们的命运会完全一样----三个鬼魂将一同上路!这种情况下,就是把齐朗和奥乌骂上个狗血淋头也是于事无补。 从速瑞高地撤退到宾努沼泽边缘,奎尔他们几乎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那群变种狮虎兽并没有上来为难,阿迪斯和奎尔是它们见过的最凶猛的生物,如果因为急躁贪嘴而冒进,只能意味着自己的身上将多出个窟窿,或者脑袋就要分家了。但美食的诱惑总是难以抵抗的,因此它们怎样也不会轻易放弃。 立正了好一会儿后,看到奎尔没有心思向他们开火,齐朗和奥乌都暂时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各自站到山丘的边上,小心观望着狮虎兽们的动向。 尽管齐朗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但他也必须承认,奎尔和阿迪斯干掉十几只变种狮虎兽的那两下子令人感到振奋,或许接下来仍将十分困难,但奎尔给了他生存的希望。 与齐朗相比,奥乌看起来对局势的判断要更加乐观,因为在他身边站着卢曼帝国最勇猛的战士!与奎尔相比,面前的这些丑陋的变种兽算得了什么?自己得救了! “奎尔中尉,”奥乌为了打破这一时的寂静,涨着胆子向奎尔讨好地请教着,“它们好像不敢过来,它们一定是怕了你和你的这只豹子。” 奎尔用鼻子狠狠地哼了一声,显然在压抑着心里的不痛快:“不敢过来?它们在等待着夜晚,你这蠢货!在夜里,没有任何生物是它们的对手!” 奎尔的声音很大,让人感觉他不是在说什么丧气话。奥乌也觉得奎尔是在故意吓唬自己,仍然尽力地表现着自己的勇气:“但我们不怕它们,对吧?” 奎尔猛地把身子转了过来,眼神凶得让人胆寒:“如果没有你们两个废物,我当然不怕他们。但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你们最好尽最大的力气祈祷,盼着梅姬能带些人来,要不然就等死吧!” 他在嚷出这些话时,一直警惕地望着下面的阿迪斯好像也很生气,它慢慢地转了回来,圆溜溜的鼻孔喷着粗气。它在向齐朗靠近的过程中,那双淡黄色的眼睛好像一直充满了敌意。 “别碰他,阿迪斯!他会玷污了你高贵的皮毛!”奎尔向自己的兽宠发出了警告,他在这个时候仍没改掉侮辱齐朗的毛病。 但阿迪斯仍然围着齐朗绕了几圈,那眼神中好像充满了威胁与愤怒。齐朗觉得阿迪斯好像能望到自己的灵魂深处,而就在那里,好像也有着一个同样暴躁的圣灵,想要迫不急待地现身出来,扑向那只独角黑豹,开始撕咬! 西面的天空中已经看不到一点光亮了,四周的空气也开始变得异常寒冷。 奎尔拄着剑站到了土丘的前面,他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着。 泥沼中,那些变种狮虎兽又开始活跃起来,它们的眼睛好像一盏一盏的煤油灯,诡异地浮在黑暗之中。奎尔说的没错,这些变种兽在夜间目力惊人,它们可以看见普遍人看不到的光线。在这种状态下开始战斗,就是奎尔也很难应付其中的一两只,何况它们这会儿已经集结成了一个军团。 奥乌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齐朗可以看到他的肩头正在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当然,气温偏低可能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奥乌几乎是拖着脚走到了奎尔的身旁,他在出声之前还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奎尔中尉,那是什么?” “那是要把我们撕得粉碎的狮虎兽,你这蠢货!”奎尔连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地擦试着他那把闪着青光的暴虎剑。 “对不起,我是说那些……”奥乌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手指的指向却是沼泽的东面。 齐朗也站了过来,奥乌所说的“那些”,他也看到了。那是一个一个的白影,足有上百个,好像幽灵一样在沼泽上飞掠。 阿迪斯的鼻子发出了低吼。它看起来很暴躁,甚至比下午面对那些狮虎兽时还要暴躁。 “是他们……”奎尔的脸更加扭曲了。 几头狮虎兽无声无息地倒下了,是那些白色幽灵干的!他们飞快地绕到了那些变种兽的后面,只见一道一道的白光闪过,它们就不知不觉地倒下了。 很快,那上百只变种狮虎兽发现了自己的后院起火,一瞬间进入了空前的混乱! 一时间,咆哮声四下里响了起来,而那些白色幽灵的动作也随之加快。深色的液体从变种兽身上不断飞溅出来,吼叫声也越发凄厉。齐朗很怀疑自己是身处宾努沼泽,还是沼泽之下的地狱。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别让我知道你们挪过一步!”奎尔提起了长剑,向着奥乌和齐朗下达了命令。 “阿迪斯,让我看看你的野性!” 一声大吼过后,那头人熊和怪异的豹子已经冲下了山丘。 奥乌的力气已经回来了,他又可以牢牢地握住自己的锯子,但这一回他选择服从命令,乖乖地坐到了一边。 齐朗则站在了前面,仔细看着沼泽中的战局。 奎尔很快就击杀了三只变种兽,他和阿迪斯干得都很漂亮,经过短暂的休整,他们的力气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且看起来奎尔好像正在暗地里与那些幽灵进行着屠杀竞赛,下手又快又准,好像上天派下来的天神。 然而幽灵们更加典雅,就像翻飞的蝴蝶一样,在变种兽身旁飞舞,而这种舞蹈的结束动作却是整齐划一,都是以变种狮虎兽扑通一声栽倒在泥泽中告终。 齐朗看得很着迷,就好像那不是一场杀戮,而是一出美妙的歌舞剧。他可以确信自己已经顺利地脱离了险境,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哎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那声音清脆悦耳,好像银餐叉不经意间敲到了高脚杯,发出了叮咚的一声。 齐朗立刻惊觉了,一把扬起弓箭,飞快地转过了身子。奥乌则骨碌一声跳了起来,手中的锯子晃动得嗡嗡作响。 然而箭并没有上弦,锯子也没被高高举起。 因为在他们面前,只是站着一位美丽的小姑娘。 这位小姑娘也就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洁白的裙子,柔软的裙摆在夜风的拂动下轻轻飘舞。她乌黑的头发被挽了起来,但仍有几绺散发不小心地垂在了脸旁,令那张俏脸多了些可爱的调皮。她看起来像是一位美丽的仙子,但在手中却握着一把宝剑,像玉石一样洁白的一把剑,那说明她可能还是一位武士。 这时,这位姑娘正很吃惊地拿手捂着嘴,显然是因为发现了他们两人。 齐朗看呆了。这位姑娘的确很美,而他更吃惊于看到了自己的同类,尽管天色昏暗,但他仍然看得很清楚,这是一位黄皮肤的姑娘,和自己一样,她,也是一位东方人。 “混蛋,你是女妖吗?!”面对一位小姑娘,奥乌还是有着十足的信心,粗声粗气地质问说。 “你猜错啦。”小姑娘毫不见怪地格格笑了起来,她的牙齿很白,眼睛眯成了两弯弦月,“对不起啦,你们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变种熊呢。呵呵,看来我也猜错了。” 这时,山丘下飞快地蹿来一个白影,才一眨眼的工夫来就到了眼前。来人是一位中年勇士,一身白色的袍子,头上怪模怪样地系了个发髻。他小心谨慎地打量了齐朗和奥乌两眼,慢慢走到了那位姑娘的面前,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说了两句。但他所说的话,齐朗却听得明明白白:“米蓉公主,他们没怎么吧?” “没什么,只是两个被吓呆了的士兵。”小姑娘轻松地笑了笑,用同样的语言回答着,“我好险就把剑插进了他们的心窝。” “那就好。补救任务已经基本完成,我们大概可以撤退了。”那位武士把剑调转了方向,反提在手中,向着小姑娘抱起了双拳,好像在等候着命令。 “好极了。”小姑娘点了点头,又笑着仰起了下巴,向着齐朗和奥乌说,“回见了,小伙子们。”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已经跃了起来,才一个纵跳,就到了二十米开外的地方。那身雪白的裙子在黑暗中一起一落,就像白色的蝴蝶正在拍动着翅膀。 口哨声响起,泥沼中的白色幽灵们纷纷停手收剑,没等身前的变种兽倒落下去,就已经一一飞掠了开,渐渐消失在东面的沼泽深处。 所有的变种狮虎兽都被消灭干净了,土丘下面只剩下奎尔在呼呼地喘着粗气,而那只黑豹阿迪斯也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不说人话,你们这群下贱的黄种人!”奥乌还在忿忿不平地向着姑娘离去的背影大声咒骂着,但实际上,他的骂声只有齐朗这仅有的黄种人才能听到。 第021章 兄弟开战 齐朗已经记不清自己怎样回到夏奇镇营地的,从天亮那一刻开始,他一直紧跟在奎尔的身后,昏头昏脑地走着。奎尔在那半天的路程里大概对他和奥乌骂了几千句脏话,但齐朗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已经装满了那些白衣战士们灵巧的身影。 他们是会飞吗?他们好像比之卢曼帝国最出色的勇士也毫不逊色。 齐朗反复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些战士们所用的武器都是剑,那种剑的剑身要细一些,长度好像也稍短了一些,但它们舞动起来好像更加趁手,而且那些武士们的剑术好像更加轻灵,与奎尔之前所传授的技法完全背道而驰。不过,那却是齐朗很熟悉的方式。那正是齐朗在年幼时被传授过的用剑方式! 还有,齐朗也很清楚地记住了那位高贵的小姑娘。她叫米蓉,大概是某个东方王国的公主。才那么小就可以率领一队武士出来执行任务,这真令齐朗羡慕不已。而齐朗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位小姑娘的本事,从离去时的身影来看,她大概是一位相当优秀的战士,如果敢出现在那样的血腥杀场上,她肯定有本事对付上一两只变种狮虎兽了。 尽管那位叫米蓉的公主在齐朗的面前只停留了不到一分钟,但那张洁净无瑕的笑脸已经印在了他的心底。齐朗觉得很遗憾,他应该和她说上一句话的,哪怕只是用故国的语言问上一声你好。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而自己在那个时刻又表现得太过呆滞了,齐朗甚至很怀疑那姑娘有没有看见自己。 “你们两个在门口等着!” 奎尔恶狠狠的叫嚷声在耳边响了起来,齐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在不知不觉间,齐朗和奥乌已经跟随着奎尔来到了指挥部的塔楼第二层。面前的这个屋子是属于多迪姆中尉的,齐朗偶尔在递送文件时,曾经来过这里。 齐朗和奥乌同时站住了脚步,一左一右地守在了木门的两侧。不远处楼梯的拐角传来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还有一个人在小声地呼唤着齐朗的名字。齐朗抬起头望了过去,原来是古尔夫躲在那里,正满脸歉意地打着招呼,他的鼻尖上布满了汗水,看来这一趟任务真把他吓坏了。在他的身后,菲利克斯和几个伙伴们正不怀好意地讨论着什么,他们的脸上好像有些失望的表情,看来齐朗和奥乌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军营的这个事实,令他们很难接受。 齐朗生硬地把脸扭了回来。他不想看到菲利克斯他们的恶心样,同样也不想理睬那个胆小的古尔夫。同他们相比,齐朗甚至觉得奥乌都更有个士兵的样子。 奎尔几乎是把门踹开的。咣当一声,不仅齐朗和奥乌被震得头皮发麻,就连古尔夫和躲在一边看热闹的菲利克斯们都被吓得逃开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 房门狠狠地被关上了,但奎尔的吼叫还是清楚传了出来。 “奎尔,我很对不起。”是多迪姆的声音,听起来他也有些着急了,“白查军给了我们错误的信息,看来他们一直在隐瞒着实情。是我没有分析出整件事情,是我的过错。我会向威廉少校讨个说法的。” “去他妈的说法!”奎尔跟自己的好朋友杠上了,“多迪姆,告诉我,他在不在上面?我自己去跟他说,他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想法子要把我除了?!” “他不在,一早就去亚萨城堡了……”多迪姆的声音里也带着不满,但他并没有接着把话说完。 “他去请功了?这个混蛋!”奎尔把桌子砸得轰轰作响,听起来像要散架子的样子。 多迪姆没话说了,屋子里的短暂沉默,相当于承认了奎尔的判断是正确的。 尽管并没有见过面,但对于威廉少校,齐朗已经被古尔夫灌输了一个不好的印象:正如奎尔的评价,他的确是一个混蛋统帅!他好大喜功,把士兵当成自己往上爬的工具,而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最要命的是,他把初级灵石的地下交易市场给毁了,像个吸血鬼一样把所有士兵的血汗钱收到自己的腰包里,而像齐朗这样一心想要晋阶却又贫穷的士兵,则根本没给留下条活路。 齐朗现在觉得自己对奎尔好像已经有一点儿好感了,虽然他的话还是像以前那么难听刺耳,但奎尔毕竟救下了自己的命,不像古尔夫他们,危险还没到来,自己先已经躲得远远的。 “算了吧……”多迪姆叹了口气,他显然希望自己的兄弟也能平静一些。 “算了?!你说算了?!”但奎尔的语调又提高了八度,像个粗犷的歌唱家在追求着高音的极致,结果那超出了他的音域,以至于整个嗓子都破开了,“我的两个士兵差点儿扔在那泥潭子里,你却跟我说算了?!我告诉你,多迪姆,在我把他的鼻子打歪之前,这事儿没完!” 齐朗听到这话时真的很感动,奎尔还真的关心他们这两个异族的死活,虽然在之前,奎尔一再声称他坚信齐朗在旋锋军里活不了多久,但这时他说的想来应该才是心里话。齐朗略感兴奋地扭过了头,看了奥乌两眼,他注意到奥乌眼神中也露出同样的欣喜。不过那是遇到知音的后才有的表情----原来奎尔也对摧残别人的鼻骨很感兴趣,他们真是一路人! 这时,多迪姆的声音也激动了起来:“你知道我是和你站在一起的,奎尔!但有了上回的教训还不够吗?你知道你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我都要花多大力气去补救?我们扳不倒他,得了!” “我他妈从没求过你替我补救!!” 两个人的声音都越提越高,估计奎尔肯定已经摔碎一个杯子,而多迪姆想来也把自己的椅子踢到了一边。 齐朗并不知道奎尔之前干过什么蠢事,使得多迪姆费尽心机才能弥补那过错,反正他已经开始觉得忐忑不安了。这两人的关系好得就像亲兄弟一样,这是夏奇镇尽人皆知的事情,但现在这会儿工夫,两人竟然已经闹僵到这个地步,齐朗猜如果再没有人来解围,屋子里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这时,那位天使出现了。梅姬少尉赶了上来,急匆匆地转过了拐角,用眼神关切了一下齐朗,却来不及多说什么,推开木门就冲了进去。 “我以为我们和奥托帝国提前开战了。”温柔而冷静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各种用具回归原位的声音。 女人最适合劝解了,梅姬才一句话,两个刚要拔刀相向的兄弟就安静了下来。 “奎尔,我建议你站在多迪姆的角度考虑一下。”梅姬沉默了片刻,显然是在等待着奎尔和多迪姆老老实实地坐回座位,“我们都很清楚旋锋军现在的处境,如果不是多迪姆,只怕不会有新生的第二十七战团,而我们镇子里现有的余下两个战团,恐怕也将慢慢地走向消亡。你希望旋锋军成为历史书上曾经出现过的一个名词,就像其他所有优秀的战团一样吗?” 奎尔彻底闭嘴了,但他的粗气声还是能清清楚楚地传到屋外。 “我们都知道卢曼帝国需要这样的一支精锐部队,旋锋军是所有士兵的希望。”梅姬没有丝毫教训人的语气,但她的声音却真的很有说服力,“但除了威廉少校,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区域统帅愿意挑起这样的担子了。你也知道的,其他地区的那些所谓旋锋军已经被酒囊饭袋们完全钝化了,他们不想再消耗资源,花费精力,就像他们不愿承认我们早晚要和奥托帝国干上一仗一样。但如果我们在这里仍然坚守住这块阵地,我们勇士的精神能够得到保存,帝国就还有希望。” “不用再说了,梅姬。”多迪姆稍稍顿了一下,语气也变得和缓了许多,“奎尔他很清楚。而且我们之前的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业务上的小小冲突。那根本没什么的,是吧,我的兄弟?” 奎尔低沉地嗯了一声,那已经算是个不小的进步。 “听说是明玉王国的武士们解了你的围?”多迪姆小心地问了一句,但他很明显把下半句话给省略掉了。 齐朗听到这话时,不由自主地把耳朵竖了起来。原来那伙白衣人竟然是明玉王国的,据称那是个比较松散的联盟式的东方王国,也是少数几个能抵挡住奥托帝国进攻的一个国家。不过他们的国土已经沦陷了将近一半,只有北面靠近卢曼帝国的这一部分领土至今仍然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但那群武士们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又怎么能够拥有那样强大的战斗力?齐朗很希望能够从多迪姆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不过屋里面的争论已经平息了,而且看来那伙武士的话题也是奎尔的另一个禁区,一切都停止了。 奎尔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仍然很难看。 “你们,跟我走!” 第022章 功勋的争议 齐朗和奥乌一个字都没敢多说,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奎尔的身后,出了塔楼,走向了军营当中的那个松木搭成的小房子。 那是卫队长的办公室,原本应该属于多迪姆和奎尔两个人的。但自从多迪姆被调到了指挥所后,就完全被奎尔一个人给霸占了。据说奎尔曾经想邀请梅姬少尉一同进来办公,但被梅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说想把那里给多迪姆中尉保留着,但所有下士们对此都十分怀疑。在他们猜想中,梅姬少尉可能是更加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如果那头人熊发起春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办公室里乱糟糟的,精钢铠甲和破旧的衣物被扔得到处都是,齐朗甚至在桌腿边看到了一块初级灵石。这个垃圾站肯定不适合梅姬那样整洁的女士。 不过奥乌对这个环境看起来却很适应,就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样。齐朗很清楚,在他与奥乌共有的三十一号帐篷里,除了自己那占地约四分之一的地盘还算规整外,余下的地方也没比这里好到哪儿去。 说实在的,齐朗与奥乌在走到这个办公室的短短十分钟里,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担忧。奎尔是很凶很粗暴,但他在昨晚也表现出了自己的良知,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为他们的性命受到了威胁而感到愤慨,差点儿就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闹翻了脸。 在那之外,齐朗和奥乌到底除掉了一只变种狮虎兽,那对于连初阶勇士都还没能实现的普通士兵而言,实在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但就他们准备迎接奎尔的嘉奖时,一切又落空了。 奎尔的气儿还没消,那可能是对威廉少校的不满,但齐朗更怀疑是奎尔对自己的看法已经根深蒂固了。他的眼神比那只变种狮虎兽只剩一只眼时还要狂躁----暴风雨要来了,整间木屋好像都被乌云笼罩着。 “你们是他妈的白痴吗?!”奎尔开始了,他屁股才沾到椅子上不足两秒钟,就又弹起来了,“你们是把我的命令当成了放屁,还是你们根本就长了一对没有眼儿的耳朵?” 齐朗没有回话,因为他确实觉得自己理亏。但齐朗也不准备去解释自己当时究竟出了什么状况。走神了?那真不是个很好的借口。在别的士兵都紧张得要命,生怕漏掉奎尔每一个细节的时候,他却可以悠闲地神游天外?除非奎尔可以看透别人的思想,否则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一点的。 “我很抱歉,奎尔中尉。”奥乌先认了错,一脸诚恳地向着奎尔鞠了一躬,“我当时冲得过头了,没听到你的命令。我实在是太想为我们的战团创造些荣誉了,以至于……总之,我很抱歉,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齐朗当然知道奥乌说的是假话,他明明狂妄地说过自己是有意留下来,要把那变种狮虎兽的鼻子揍扁。但齐朗并没有无聊地拆穿奥乌的谎言,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准备迎接那场即将到来狂风骤雨。 果不其然,奎尔望向奥乌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些,看起来他很欣赏奥乌那句“为战团创造荣誉”的鬼话,于是就很熟练地把攻击目标转移到了齐朗身上:“你呢?别对我说你也有那荣誉感,我知道你们这些东方人,你们胆小如鼠,脑子却装满了阴谋诡计!你们他妈的拿我们卢曼帝国当垃圾场吗?!你们……” 奎尔骂得很有激情,根本停不下嘴,但齐朗却有些听不明白了。奎尔的评价似乎和他一点儿也不挨边,阴谋诡计?垃圾场?这都是从哪里说起呢?然而齐朗很快就回过味来,奎尔大概是把自己和那些明玉王国的武士们混为一谈了。 齐朗其实还真的很希望自己是那伙武士中的一员,他们的那两下子多棒啊!又优雅又轻灵,打起仗来就像舞蹈一样。而且他们那身白袍子看起来样式也不错,交领,斜襟,短袖,边缘绣着金光闪闪的锦纹,中间还扎了一条黑白相间的腰带。自己如果穿上那样一件袍子,一定也会挺精神的。 但在卢曼帝国这里,破烂的袍子就像一条粗麻褐布在中间剪开个圆口,把脑袋探出来前后一搭,再拿些粗线简单一缝就成了件战士服。这种衣服和奴隶营的常规打扮根本没什么两样,也难怪卢曼帝国对于脱困的奴隶并没有太多的歧视,因为除了体型稍有些差异外,如果一同走在集市里,你根本无法分辨前面那位究竟是个奴隶还是个刚刚入伍的士兵。 “我在问你话呢,难道你是聋了吗!!”奎尔那张丑脸突然出现在了齐朗的面前,吓得他猛地打了个激灵,“你为什么不服从我的命令??” 但齐朗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而且他也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答案:“嗯……对不起,奎尔中尉。我当时只不过是想见识一下,那些怪物竟能让我们卢曼帝国最勇猛的战士产生畏惧感,我得看看它们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奎尔一下子被噎住了。 齐朗这句话正中要害。奎尔这回之所以向多迪姆发了这么大的火,更主要的是原因在于,他很不甘心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在奎尔长达十年的指挥官生涯中,没有哪一回像这回那样窝囊,连剑都没抡过一下,就带上自己的士兵灰溜溜地撤退了。 这是一个耻辱的记录,奎尔无法忍受的耻辱记录。他之前在成百上千的战役中表现出的神勇,几乎要被这个记录毁于一旦!好在两个不要命的傻瓜留在了后面,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想和那变态生物发生一次近距离接触,那还是给了奎尔挽回声誉的机会。 大部队仍然撤了回去,那群菜鸟们像兔子一样连夜逃回了夏奇镇,但奎尔却拯救了自己的尊严,他像以往一样,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战斗,虽然差点就把命丢在了宾努沼泽,但那才是奎尔,那才是卢曼帝国骄傲的勇士! 奎尔其实在心底好像对这两个来自异族的蠢货有点感激,只一丁点儿,但那若有若无的感激还不够成为他们的挡箭牌。他们违抗了命令,就凭这一点,完全可以关他们一个月的禁闭,或者交给刑罚处抽上几十鞭子。 奎尔又继续骂了起来,声音很大,就像圣子峰那终年不断的雷霆。骂的内容大概是很难听,因为奥乌几乎要把脑袋垂到肚脐眼下面。但齐朗却是毫不在意,他在这半年的新兵训练中获得了新的本事,在耳朵里好像多了个开关,不想听的话传过来时,只要在脑袋里拨那么一下,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好了,你们两个可以滚蛋了!” 两个小时过后,这通训斥终于响起了天籁一般的尾声。 齐朗长舒出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垃圾场。正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奥乌那战战兢兢的声音:“奎尔中尉,你好像忘了我的功勋……” 奎尔的牛眼又瞪了起来。 “我干掉了一头变种狮虎兽,你看见的。”奥乌有些着急,那张棕红色的面孔已经开始发紫了。 “是的,二十块初级灵石,我记得呢。明天大概就会派到你手里。”奎尔摆了摆手,好像那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齐朗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过身向着奎尔说:“我的功勋也是这样吗?干掉那头怪兽,我也出了不少力。” 奎尔的嘴角轻蔑地一扭:“我好像没看到你出了什么力,齐朗下士。” “是我把它射瞎了,奎尔中尉!”齐朗意识到自己又将遭遇到不公正的待遇,气愤地大声嚷了起来,“否则奥乌怎么会有机会干掉它?我那两箭的功劳不会比他更小!” “冷静,齐朗下士。”奎尔轻描淡写地向齐朗微笑着,“我只不过需要确认一下事实。是这样吗,奥乌下士?” 奥乌本想很不甘心的点点头,但当他看到奎尔的眼神时,马上就来了底气:“是……呃……我没注意,奎尔中尉。我想齐朗下士如果射过箭的话,我应该能看到的。” 齐朗几乎要气疯了,天知道他多么需要那灵石!如果仅凭着这两头熊这么一段拙劣的双簧,就要剥夺自己应得的成就,齐朗宁愿再次冲回那速瑞高地,和那些变种兽拼个你死我活! 齐朗一下子从自己的腰带上抽出了那两枝箭,梆的一声拍在了桌面上:“看到了吗?那上面有绿色的血,这难道不是证明?” “那或许是,或许不是。”奎尔笑容里多了些额外的意味。在齐朗眼里,那是很明显的卑鄙! “我想我该把这件事弄得简单些。”奎尔说,“你们都认同这件事存在争议吧?” 齐朗瞪着眼睛狠狠地盯着奎尔,几乎从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是的!” “很好。奥乌下士,齐朗下士,我猜你们两人都知道争议是应该如何解决的?” 奥乌已经笑了起来:“十分清楚,奎尔中尉!歌剧院的表演,我会很期待那场演出的。” 第023章 拳赛 那场惊心动魄的出击,给士兵们换来了整整两天的休整时间,他们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驱赶变种狮虎兽所带来的恐惧了。 但其实没有人能真正地轻闲下来,他们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歌剧院的好戏了。这件事已经传开了,齐朗和奥乌因为功勋的争议,将要到歌剧院来一场表演!士兵们所表现出来的兴奋劲让人吃惊,如果他们在面对变种狮虎兽时也能表现出这个兴头,那估计奎尔根本不用下达撤退的命令。 齐朗并不清楚奎尔说的争议该如何解决,但奥乌提到了歌剧院,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有些机会----要么是辩论,要么是把当时的情景重现,表演得准确生动一些,齐朗猜自己不会比奥乌更差。 但他把事情想得太理想化了。歌剧院的表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齐朗是从古尔夫那里知道的。尽管他在暗地里发了誓,不会再和那个胆小鬼有丝毫的联系,但在晚上七点半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来到了埃翠河边。齐朗已经养成了那习惯,好像那个秘密的地点就是他每天的寄托一样,如果不到那里走上两圈,他一定没有办法顺利进入梦乡。当然了,奥乌一直待在那个三十一号帐篷里,他满口的污言秽语也是齐朗所不愿意面对的。 “你要倒霉了,兄弟。”古尔夫已经等在那里了,和往常一样,他的语气还是大惊小怪的。 但齐朗其实根本不想搭理他,他的气还没消----谁要是刚刚死里逃生回来,而自己名义上的好朋友对那件恐怖的事只字不提,一上来就对自己发出了诅咒,心里也一定不会好过的。 古尔夫却没看出齐朗的脸色,仍然忧心忡忡的样子:“你真不知道你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兄弟。反正我是永远不会为了解除争议而进到歌剧院里的,真的。歌剧院从来没上演过什么别的节目,除了三年前大明星斯嘉丽来唱过什么依依呀呀的勇士赞歌外,那里只是用来解决争议的。” 齐朗已经把耳朵闭上了,身子完全转向了另外一边。 “那里其实是个拳击场。有争议的士兵将在那里进行拳击比赛,谁赢了,功勋归谁。”古尔夫仍然不屈不挠地解说着,并在随后很有自信地下了断言,“总之你要倒霉了。” 齐朗终于忍不住了,“倒霉”这个字眼让他觉得很刺耳,他慢慢地回过身去,眼睛里闪动着怒火:“你很在意我是不是倒霉了吗?” “我当然很在意,真的……”终于,古尔夫看出齐朗的愤怒,也很顺利地想清楚了自己的兄弟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反常,“对了……我猜你在怪我……我的确是个懦夫,我没敢冲上去。我很抱歉……” 古尔夫的头耷拉了下来,脸通红通红的,鼻尖上又渗出了汗水。他很羞愧,齐朗也觉得他应该为自己感到羞愧----一位初阶勇士,在自己的好朋友陷入困境的时候却退缩了!齐朗很确信,自己如果和古尔夫的位置互换,他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管什么奎尔的命令,救下自己的朋友才是第一位的,哪怕那将会令自己丢掉性命! 古尔夫的嘴一张一张的,显然还想为自己再找些什么借口。但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齐朗觉得这个胆小鬼根本不配作自己的朋友! “我向你保证,在菲利克斯说我们已经全员退回来的时候,是我告诉的奎尔,你和奥乌还留在那里,真的……”古尔夫的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但齐朗却一下子愣住了,古尔夫提到了关键。是的,如果奎尔没有出现,他和奥乌全得死,连根骨头都剩不下。齐朗几乎都忘了这一点,奎尔怎么会一个人冲杀了回来,如果没有人告诉他的话,那位强大的勇士一定会率领所有菜鸟士兵退回去的。古尔夫是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勇气,但他还是尽到了朋友应尽的责任。 “对不起,古尔夫。”这回轮到齐朗道歉了。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古尔夫固执地争了回去,“我真的想和奎尔一起去的,但你知道,他下了死命令,我们必须退兵……但其实我应该像你一样违抗他的命令的,是的,我害怕了……” 古尔夫蹲在地上,肩头一抽一抽的,好像是在抽泣。 心中的歉意油然而生,齐朗真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近人情,几乎就这样伤害了自己的朋友:“真的很对不起,古尔夫。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勇敢,我只是没有听到奎尔的命令。而且你也知道的,我没奥乌那么愚蠢,我才不想那么早就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你们还是干掉了一只变种狮虎兽,你们才是真的勇士。”古尔夫已经悲伤到了极点,“而我,只是一个怕死的胆小鬼,我甚至不配成为一个战士……” 齐朗猛地扶住了古尔夫的肩膀,以自己全部的诚意向兄弟劝说着:“别这样,兄弟,我们只是很幸运。而最重要的,你忘了吗,是你教给我的箭法。全靠你,我才射中了那只怪兽的眼睛,天呐,是两只眼睛,我都射中了!你能想象吗,就好像射中十环那样!是你的功劳,兄弟!” 古尔夫慢慢平静了下来,尽管他并没有亲身体会到那场战斗,但齐朗和奥乌昨天的经历还是让他很感兴趣。他又回复了往常的兴致,让齐朗反复讲述着当时的情景。 奥乌那傻乎乎的样子,齐朗的那两箭,变种狮虎兽血流如注的样子……当他听到奎尔的兽宠阿迪斯现身的时候,他简直都要沉醉了。 “真的?你看到了那美丽的生灵?天呐,他真漂亮,是吗?”古尔夫仰起头看着星空,仿佛夜幕之中正有一只独角豹子脚踏星云,自由自在地遨游着。 “他是什么?”齐朗也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豹子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对亮晶晶的黄眼睛,“他真是让人心生畏惧的动物,但他并没有向我们告别,就突然消失不见了。那真的很神奇。” “独角豹阿迪斯,奎尔的兽宠。”古尔夫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卢曼帝国每个人都爱他。他就是个大明星,比斯嘉丽名气还要大。真希望我能晋升到武师级别,那样我就有机会去召来一只兽宠了。” 提到了晋级,古尔夫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触到了齐朗的痛处,那张满布雀斑的脸上又挂上了歉意:“对不起,齐朗,我的嘴总是会说错话,我猜你早就想拿针线把它缝起来了吧?” 齐朗笑了起来,脑海中马上就出现了古尔夫的那对薄嘴唇被麻线一道一道穿过去的样子:“偶尔想过。但现在我却急着想把它们拆开,因为我还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兽宠的秘密呢。” 古尔夫也嘿嘿地笑了起来,看来齐朗的气已经消了,他留住了自己惟一的朋友,这已经是近两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我从老哈里那里听说过兽宠。”古尔夫兴致勃勃地解释说,“他们就是勇士们的朋友,最贴心的朋友。只要卢曼帝国的勇士晋级到武师级别后,就有机会招来属于自己的兽宠。他们会融化在勇士的灵魂中,在最需要的时候,就会冲出来,协助勇士们消灭敌人。” “也就是说,我们都有机会获得那样一只豹子?”齐朗在想象着自己也拥有阿迪斯一样的兽宠,那会是多么威风的一件事。 “那就不一定了。”古尔夫强行把齐朗脑子里的豹子给抹掉了,“在这个自然界里,有很多奇特的生物拥有着那样的灵性,他们有的强,有的弱,但都有自己独特的一面。据说,兽宠是勇士的灵魂聚出来的神物,是上帝为我们准备好的宿命搭档。你知道梅姬少尉吗,她的兽宠好像是一只豚鼠,叫妮可儿,她惟一的作用就是偷偷地把梅姬射出去的箭捡回来。没人见过她长什么样,估计可能难看得根本见不得人。” “是啊,在你心目中大概也没有什么生灵能配得上梅姬少尉吧?”齐朗故意取笑着古尔夫。 “你别胡扯了。”古尔夫的脸又红了,梅姬少尉的名字本身就对他有着特殊的吸引力,“我说,你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奥乌那头熊怪吧。我知道你的战斗力很强,但拳击比赛靠的可都是拳头和力量。我敢说,在我们这一百多号新兵当中,没人能在拳击比赛中顺利击败奥乌。” “是啊,奎尔好像故意想让我出丑。”齐朗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当中。歌剧院竟然被改成了拳击场,而他还傻乎乎地以为要以和平的方式来解决争议呢,多亏了古尔夫提前告诉了他这一切,否则齐朗恐怕这两天都要耽误在准备文字资料上了。 “打就打吧,那头笨熊是很强壮,但我相信总有办法能战败他的。”齐朗在说这些话时,其实底气也没那么足。 第024章 大手笔的赌徒 好戏被安排在了随后一天的下午两点钟。那是个星期六,又赶上了周末,大概全镇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男男女女的估计能有个七八百人,才过中午就挤进了歌剧院。 歌剧院就在镇子中心,在谢里奇大道和圣爱巷交汇的路口。那其实是很大的一个远古遗迹,像一个足有几十米高的超级大碗,水泥裹着钢筋,宏伟地耸立在低矮的木房子之间。四周的雕像尽管已经风化残缺,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辨认出来,那该是一些很久以前的神像,那些天神的穿着打扮都是花里胡哨的,有的还踩着个圆滚滚的宝球,真不知道丑陋的他们怎会成了万人膜拜的神祇。 没人知道那座歌剧院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又是怎么建成的,也没有人关心过,因为这个世界上本身就存在着太多不可思议的神迹。人们只知道,就在几千年前,这个世界发生过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一切都毁灭了,只有一少部分神宫圣殿遗存了下来,以高大而残破的形象,向幸存者们警示着高傲和无知的下场。 不过对于生存在神迹旁边的人们而言,那些只不过是上天留下来的资源,就像森林、矿物一样,可以利用就加以利用,不要浪费了上天的好意,那才是最重要的。 歌剧院里面其实可以容纳下十万人,四面的台子高起,在场地中间那片空地上留下了大片的阴影,不过台子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看起来也站不得什么人了。好在中间的空场够大,足够摆下上百条榆木长凳,而在正中央的位置,则刚好可以用铁索圈出个五米见方的笼子。 恰到好处,一个完美的歌剧院! 当齐朗走进那个笼子时,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了一只好斗的公鸡。四面的疯狂叫喊声震耳欲聋,亏得几名旋锋军下士主动担负起了维持秩序的责任,否则那个铁笼子都要被那一双双手臂摇塌了。 古尔夫小心谨慎地走到了笼子边上,不知怎么着,人们把他任命为了齐朗的助手。这令古尔夫很懊恼,他一直认为自己与齐朗的良好关系隐藏得很深呢。 “你小心点儿吧,我看奥乌好像准备着给你些颜色看呢。”古尔夫的手里拎着水桶和毛巾,胳膊下还夹着一把圆凳。他满脸都是汗水,看起来好像比齐朗还紧张。 齐朗向古尔夫点了点头,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呼吸调整得平顺些。他心里也很没有底,这是一场单纯的拳击比赛,没有武器可用,靠的全是力量,站在奥乌面前,齐朗觉得自己就像个婴儿一样。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这一点单从身材对比就可以看出来。 “我看起来还可以吧?”齐朗假装轻松地向古尔夫问了一句。 “嗯,你很棒……”古尔夫在说这话时,很明显双眼并没有聚集在齐朗身上。慌张和担心这两样极为负面的情绪尽管是他想极力隐藏的,但作为一个拳赛助手而言,他还是太稚嫩了些。 齐朗深吸了口气,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他抬起头,向四面看了看:这真是个大场面,几百人红光满面,兴奋得难以自制。男人、女人、老的、少的……他们太久没有光临这座歌剧院了,这恐怕将成为今年最为隆重的一个节日盛典,是该好好地疯狂一下了。 收注的庄家还在叫喊着最后的投注机会,一手抓着那花花绿绿的注券,另一手的钱袋已经被装得满满的,正发出哗啦哗啦的悦耳响声。 齐朗是个大冷门。据说他能挺过三个回合的赔率已经达到了一赔四十,就算这样,也没有人愿意在他这里投上一个伯尼。那完全是扔钱!赌徒们都已经分析过了两方的实力对比,身高体壮的奥乌得到了所有人的青睐,投注的焦点只不过是奥乌将在多少秒内结束战斗。 菲利克斯虽然一本正经地拿着短棍在维持秩序,但其实他已经更多地被当成了掌握内幕的专家。几个中年人把他围住了,都异常诚恳地聆听着他的预测分析。看起来菲利克斯并不看好齐朗,因为齐朗看到他在指向自己的时候,那只鹰钩鼻子都要扭到了耳边。 轮到奥乌进场了!他光着膀子,浑身肌肉隆起,齐朗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奥乌的袍子下还隐藏着这么强壮的一个躯体!他比奎尔好像要矮一些,但齐朗敢确信,他那身肌肉绝对不在奎尔之下。 “我,奥乌,干掉了一只变种狮虎兽!看看吧,我的拳头在这里呢!”奥乌很懂得吸引目光,一边走向铁笼,一边向观众们大喊着。 潮水一般的掌声响了起来,观众们好像在迎接英雄一样。 “奥乌!奥乌!……” 赌徒们有节奏地高喊着,看到了这个壮汉,就好像看到了那一把一把的银币跳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们都知道该如何选择!相信我,我会让那个大话精横着抬出去!”奥乌已经来到了笼子里,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臂,像国王一样展示着自己的权威。 场面更加疯狂了,齐朗很担心那几位肥胖的妇女会兴奋得晕倒在地。 “揍他,你一定行!”在菲利克斯的带领下,数十个赌徒异口同声地高喊着,“别让他挺过第一个回合!” 齐朗靠在了角落,暗暗地给自己鼓着劲:“我不能输!为了打碎他们的狂妄,我绝对不能输!” 古尔夫在边上递过来一条毛巾,示意齐朗擦掉额角的汗水,同时也在小心翼翼地叮嘱着:“如果你实在顶不住了的话,就给我个眼色,我好把毛巾扔进去,认输投降。没什么比保住小命更重要,你说呢?” 齐朗定了定神,向着古尔夫俯下了身子:“听着,古尔夫!你可以用它帮我擦汗,但你要向我保证,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把它扔进来!” 古尔夫看到了齐朗的眼神,就像那天一样,那里面又充满了斗志和坚定,而且冷静得令人胆寒。古尔夫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好吧,我了解了……你先等等我。” 古尔夫一转身钻到了人群里,很快就没了影。 他跑了?就在齐朗以为那个胆小鬼不忍心看到自己被痛揍的时候,没想到他很快又钻了回来。 “齐朗,我支持你!”古尔夫扬起了手,一张淡蓝色的票券正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我赌你是最终的站立者,我下了十个伯尼。” 齐朗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闷,几乎要被气得喷出一口鲜血:“真有你的,我是该觉得干劲十足吗?再说,那可是你快一个月的薪水!” “我相信你,那天你把他打得够呛!”古尔夫强挤出了一丝笑意,脸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我没别的办法支持你,但这点风险,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齐朗把自己的话憋了回去。十个伯尼,如果自己真的挺住了,古尔夫大概能赢回来四个锡尔,他可以把钱还给可怜的老哈里了,而老哈里说不定就可以买下镇边上那所破旧的木房子。 但说实在的,齐朗更希望古尔夫只是对自己说上几句鼓励的话,或者告诉自己,他又发现了奥乌在哪里存在着弱点。在自己身上赌一笔钱?齐朗觉得被耍了,自己就像一只要为古尔夫而战的獒犬,被那好朋友拍了拍屁股,随即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但古尔夫说得很有诚意,而且那十个伯尼大概也是他偷偷保留下来的全部私房钱! “祝我们俩好运吧……”齐朗忐忑不安地直起了身子,在心里暗骂着:他真是个他妈的不靠谱的朋友!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站在场中央大声叫喊的是丘奇下士,他被安排成为了本场拳赛的裁判,同时也负有解说的职责。他的声音真挺宏亮的,才一嗓子,台下就已经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们今天将有幸看到两位旋锋军的勇士为大家进行一场充满友爱的拳赛!” 场下的嘘声立时就响了起来----没人想听到“友爱”这个词,他们更希望那是一场血腥残暴的比赛,当然,最好胜利者和他们手中票券上的名字完全一致。 “安静,安静!”丘奇嚷了半天才控制住场外的局势,他在这个行当也是个新手,“我知道大家在期待着什么,我在这里谨代表诸位向上帝祈祷----让这场比赛比马戏团的表演更加精彩!” 哈哈的笑声和稀稀拉拉的掌声终于响了起来。丘奇总算掌握了解说的路数,他的自信也开始回来了。 “拳赛的规则很简单,拳脚对决,不许偷袭对方的下身要害。三分钟一回合,三个回合后,最终站在这个拳台上的人就是胜利者。”丘奇那瘦高的身体在铁笼子四面晃来晃去,以确保自己的声音能够照顾到全场的观众,“不管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都相信是奥乌干掉的那丑陋的变种怪物,但我请求你们,还是把掌声送给这位东方来的小伙子。不管他是疯了还是傻了,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当时出现了幻觉,他已经站在这里了!让我们祝愿他能坚持过一分钟,不要让我们一整天的兴奋结束得太早。” 场下响起了热烈的起哄声,丘奇这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让我们的祝福再热烈些吧!现在,比赛开始!” 第025章 血的提示 丘奇跑到铁笼边上,在经过奥乌身旁时,还没忘了给他小声打气:“奥乌,加把劲,不要让他挺过第一回合,我在你身上下了大钱。” 当当当,锣声响起! 拳赛正式开始! 奥乌跳了过来,像蛮牛一样冲了上来。看来他考虑过自己的战术,一上来就要揪住齐朗领口。齐朗现在手中没有木剑,其实奥乌完全没有必要感到任何的担忧,但他还是想把齐朗向控制在手心里,然后用那沙包大小的拳头狠狠地把他的鼻子打扁。 齐朗绕着圈子躲开了奥乌的粗胳膊,抬起右手挥出一拳,但那倾尽全力的一记刺拳只砸在了奥乌的肩膀上。啪的一声,好像只是朋友间的亲切问候,没有起到一点伤害的作用。 “来吧,你这无耻的懦夫,别像只苍蝇那样乱飞!”奥乌大吼着,呼呼地轮开了拳头。 齐朗知道那力量有多重,那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正面接下来的,闪身躲避才是惟一的办法。 但场地限制了齐朗的活动范围,虽然这个拳击场足有五米见方,但毕竟还是太过狭小了。齐朗慢慢地被逼到了铁笼子的角落里,身后根本无路可退! 奥乌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呯呯呯,一下一下地捶在了齐朗的胳膊上。看来奥乌在平时给自己加了不少的力量训练,随便一拳都有上百公斤重。齐朗起初还能挡开几下,但他的防线很快就被打破了,额头、肩膀、前胸、腹部……接连中拳。只短短的十几秒钟,齐朗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挨了上万拳。 呯!呯!呯!! 场下的人群已经发了狂!他们看到了机会,比赛大概要结束了,奥乌在第一回合才进行到中段的时候,就已经锁定了胜局! 比赛的**来得实在是太快了,赌徒们已经意识到自己就要赢钱了,纷纷兴奋地高声叫喊着。尤其是菲利克斯,他大概也下了不少的钱,看到局势完全向着自己的预期发展,脸上都已经笑开了花。 齐朗被打倒了! 虽然拼尽力气用双手挡住了奥乌的一记摆拳,但那强大的力量还是把他掀翻在地!但没用丘奇过来读秒,他又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摆起了防守的架势。 又是一记勾拳,狠狠地击中了齐朗的胸口,他又摔了个跟头!没问题,齐朗还有力气爬起来。 这大概是齐朗有生以来所体验过的最漫长的三分钟。虽然他还有力气举起双臂,护住自己的头脸,但单是砸在头顶的那几拳,已经令齐朗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场边疯狂的叫喊声已经再也传不进齐朗的耳朵,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宁静的宫殿里,就在面前,一个一个的木人森然站立着,身后则时不时地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踢腿!沉腰!摆肘!你太慢了!!”木人在转动中,那支出的假拳迎了过来,结结实实地磕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噢!”场边传来一阵疯狂的欢呼! 是奥乌的一记直拳,迎面击中了齐朗的额头! 齐朗飞了起来,像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布偶,扑通一声摔在了地板上。 这一拳真的很重,人们甚至怀疑那个东方小子的颅骨是不是已经被击碎了。因为他柔软地飞在半空中时,那样子好像已经断了气。 但齐朗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他发现自己还可以呼吸,而且就在耳边,还有一个低沉而诡异的声音正在清晰地提示着:“血!你需要看到你自己的血,那样你就会记起你有多坚强。” 齐朗睁开了双眼,眼前被一片红雾蒙住了----那是额头上的血流了下来! “告诉我,你放弃了!”透过那团血雾,齐朗看到了丘奇那高得出奇的鼻子。他在很急切地等待着一个肯定的答案。 “还不到时候!”齐朗挣扎着站了起来。 四周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声。那个东方小子竟然挺了过来!看来第一回合结束战斗的预测算是落空了。 当啷!久违的锣声响了起来,第一回合结束。 齐朗熬过来了,尽管被揍得很惨,但他还是挺住了。 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输了钱,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许多赌徒又在招呼着庄家,再追加投注,希望奥乌不会在第二回合还是那样令人失望。 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好像根本不够用,齐朗抓紧时间使劲喘息着。体力消耗得超乎想象,不过齐朗却觉得事情好像有些转机,尤其是看到自己的鲜血后,身上的痛感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是谁喊的那一声? 那肯定不是古尔夫的声音,他就在自己的身旁,脸色被吓得煞白,而且看起来他也在拼尽全力大喊着,但声音早已经被淹没在那片吵杂中。 齐朗睁圆了眼睛,向四面望了一望。没有人带着善意望着自己,而且他们的叫喊都是声嘶力竭的,没有人会发出那样低沉而冷静的声音。 那究竟是谁? “使劲呼吸,大口地呼吸……”古尔夫忙乱得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天呐,你流了不少的血,你确定还能接着打吗?” 齐朗接过了古尔夫的毛巾,很潦草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水:“没问题,为了你那十个伯尼,我一定会顶到最后。” “忘了那点破钱吧!”古尔夫开始后悔了,“你可千万别逞强。和十个伯尼比起来,你的命应该值钱多了。”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齐朗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很明显,古尔夫并没有从中得到安慰。 第二回合到来了。 人群更加疯狂了,场边的呐喊声几乎超过了那群变种狮虎兽的咆哮。 呯!呯!呯! 奥乌的拳头来得也更加起劲! 齐朗很快又回到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当中,胸口和肋骨又挨了几拳,他可以感受得到,奥乌这回的拳头更重了。那一分钟的休息使得这个大壮汉完全恢复了活力,同时场边偶尔响起的嘲弄声,也让他变得更加狂暴。他必须在第二回合解决战斗,否则自己将很难给那群忠实的拥护者一个交待。 勾拳!摆拳!直拳!奥乌的拳头已经不再想着要寻找齐朗防守的空当,好像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一人大小的沙袋,把它打爆,就是最后的胜利! 齐朗几乎每过十多秒钟,就要被打倒一次,但他这回的感觉已经有所不同了----浑身的剧痛当然加重了,但他觉得那一切都可以忍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燃烧着一团火焰,把所有的神经都烧毁了,以至于疼痛的感觉已经丝毫影响不到他了。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坚持,等奥乌的气力用尽,而后再寻找机会进行还击! 但战局没那么容易扭转!一拳接着一拳,奥乌仍没有累到手软的意思,尽管他那棕红色的皮肤上早已经布满了汗水,但在暴怒的驱使下,他也在咬牙坚持着。 对于眼前的齐朗,奥乌已经痛恨许久了。他的第一次出丑就是拜这个东方小子所赐,正因为那一次疯狂的剑术对练,他成为了所有下士们的笑柄。“他就是一头蠢驴,没脑子的蠢驴。被那只东方猫咪逗得团团转,真该把他介绍到贝尔的磨坊里,那才是他的用武之地。”这是菲利克斯和他的伙伴们在闲聊时对他最诚恳的评价。 对于这些偶尔会传到自己耳朵中的嘲讽,奥乌早就没办法忍受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下定了决心,在奎尔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后,仍然留在了岩石后面,想要立下一功给那伙白人小子们看一看,看看他奥乌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但还是这个齐朗,把那一切又给毁了! 奥乌一直坚信,那只变种狮虎兽他完全有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把它干掉。当然,自己可能会因此受些小伤,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但同功劳被平分相比,他最不愿意接受的是,眼前这个瘦弱的东方小子,居然也有着不输于自己的勇气! 为此,他必须要在这场拳赛中胜出,让那一天发生的真实情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写! 不过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拳赛估计还需要好一阵子才能结束,因为第二回合已经接近了尾声,而尽管自己已经不下数十次把那个东方猫咪砸在了地上,但他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痛苦,一次又一次地摇晃着站了起来。此刻,奥乌的心理已经出现了动摇,他在完成每一次漂亮的攻击后,都会习惯性地认定齐朗还会站起来,继续用那双平静中略带愤怒的眼睛盯着自己。 “三分钟还没过去吗?”奥乌已经开始觉得累了,尤其是他的心更被累得疲惫不堪。他真的很需要花上一分钟来调整一下自己,而且他也不想再和那样的目光对视了,那让他的心头总是莫名地涌上一股寒意。 当啷!锣声又响了,在齐朗刚刚站直了腰的一瞬间,第二回合又结束了。 齐朗深深地吸了口气,暗暗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还不差,如果肋骨没断的话,第三回合还可以顶上一顶。 第026章 最终站立者 “你确定你是清醒的吗?”古尔夫的脸色白得吓人,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几近于哀求,“算了吧,兄弟,放弃吧……他下一回合肯定会打死你的!我从没看到过谁挨了这么多的重拳,还可以坚持过三个回合。” 齐朗揉了揉自己的肋骨,咳了两声,把血吐了出去:“我还能行,古尔夫。我会还击的,求你千万别扔那毛巾!” 场边的嗡嗡声已经小了许多,赌徒们都很失望,他们的确看到了一场很过瘾的拳赛,但离赢钱却是只差了一点点,那令他们很不痛快。 齐朗可以最终挺过三个回合的赔率已经降了下来,大概只有一赔三的比率了。已经有一部分投注开始看好齐朗能够成为最终的站立者,那是缘自于资金回本的压力,同时他们在心里也开始相信,杀死那头凶恶的变种狮虎兽,这位东方小子也应该出了不少力----人们对于事实真相的判断,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实力所左右,这还真挺有讽刺意味的。 第三回合很快就开始了。 这时,场边的形势已经不像起初那样一边倒了。齐朗也可以听到自己的名字在观众席中响起,虽然远没到可以和对手分庭抗礼的地步,至少他也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了一些支持。但他还是在头脑中拨了一下开关,把耳朵闭上了。他不需要那气氛的鼓动,只凭自己的力量,就足够挺住奥乌的重拳。 奥乌看起来稍微有些沮丧,但愤怒的表情在他脸上还是占据了上风。奥乌也累得够呛,而且心里面也正在经受着煎熬,不过他的决心并没有动摇,仍然一心想着要把眼前这个瘦弱的对手打倒,一个人独占那二十块灵石! “我几乎认不出你了,你看起来需要个鞋拔子才能戴上帽子。”奥乌这回并没有一开始就扑上来猛轮自己的铁拳,而是试着想要先羞辱对手一番。他需要先为自己壮壮胆气,同时也试探一下齐朗还残留着多少勇气。 齐朗轻蔑地笑了起来,眼神还是那样的坚定:“你认不出我了,奥乌?别开玩笑了,你一定看到了,我和我的信心都站在这里。但你却不同,你胆怯了,我能看出来,否则你就不会跟我废话。你不是一直想试试我的鼻子有多硬吗,你还在等什么?它就在这里,来吧!” 奥乌愤怒了。 的确如齐朗所言,他在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些胆怯。为了制造这次功勋的争议,他撒了个谎,尽管那是在奎尔的怂恿下临时做出的决定,但奥乌在内心中也的确为这个举动感到羞愧。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快解决战斗,到了那时,没人会在意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人们只会看到胜利者实至名归地获得自己的功勋。 但现在,齐朗用自己的坚持掀开了那层幕布,真相就清晰地摆在那里。奥乌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出将来人们会如何谈论起这件事----“不知羞耻的奥乌隐瞒了实情,他想要抢走原本该属于齐朗的功劳!”这可恨的家伙!! 奥乌愤怒了!! 他扑了上来!那硕大的右拳轮了起来,整条手臂上的肌肉像要爆炸开了,上面的静脉血管都鼓了起来,像一截粗大的树干绑着一个铁锤,在空气中发出了呼呼的响动! 齐朗伸出双臂挡了一下,但那重重的一拳还是撞在了他的肋骨上! 呯! 钻心的剧痛! 齐朗踉跄了几步,还没等站稳,又一记重拳到了!那是奥乌左手的摆拳,又快又准,力道十足! 呯! 齐朗斜飞了起来,轰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他的右腮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拳,听那声音,人们很怀疑他的颧骨已经爆开了! 齐朗听到了古尔夫的惊呼,在迷迷糊糊中用眼角向边上望了一望:古尔夫的那张麻脸已经涨得通红,而那条毛巾就攥在手中,好像马上就要不受控制地飞到台上。 不可以!齐朗马上就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还能坚持,比赛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齐朗向着古尔夫摇了摇头,挣扎着才站起了一半,奥乌的双拳马上就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轰! 齐朗又像石块一样砸在了地板上,整个拳台都在剧烈地晃动着。 裁判丘奇猜齐朗的背脊大概已经被打断了,因为这一拳恐怕连青石板都能砸成两截。他伸出手挡住了奥乌,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要为齐朗读秒。但他的举动又被证明是完全多余的,齐朗的两条胳膊已经撑起了身子,就像撑起一块十吨重的岩石一样,慢慢的,摇晃着,但他还是站了起来!齐朗一下子靠在了铁网上,浑身上下好像只剩下呼吸的力量。 这太荒谬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奥乌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他的心已经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突突突……带动着全身都跟着颤抖不停。他是有些害怕了,因为他看到齐朗此刻脸上竟然带着笑容,那是疯狂的笑容! “看在上帝的份上!”台下有人嚷了起来,“把他的下巴打断!” 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如果齐朗还好端端地站在台上,那意味着绝大部分人都要输掉今晚的赌局。 奥乌将要成为别人的笑柄,而齐朗将成为人们口中的英雄,而这,奥乌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打扁你!”奥乌咆哮着扑了上来! 强壮的身躯爆发了!那一记直拳无比强悍,单是带出的拳风就已经令齐朗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那绝对是超越初阶勇士的一拳!因为就连菲利克斯全力轮起木剑也达不到那气势! 但齐朗这时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胸口不知不觉间被灌输进来一道微弱的气息,好像影响到了他的视力,因为在齐朗看起来,奥乌的动作好像异常缓慢。 同时,在齐朗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个低沉的声音:“接下它,你能行!” “接下它?”在一瞬间,齐朗在头脑中回问了一句。 “对,接下它!现在!”那个声音在命令着。 侧身!抬起左手! 呯!一声震响! 台下的叫喊声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齐朗发现自己的左手牢牢地顶住了奥乌那沉重的铁拳! 那力量真的很重,好像有上千公斤那么重!齐朗的后背狠狠地撞在了铁索围成的墙壁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噪音。 但齐朗还是正面接下了这一拳! “还击,直拳!”那个低沉的声音继续下达了命令。 齐朗不自觉地挥起了拳头,同时,一股力量从胸口传到了手臂! “呯!” 那是闪电般的一拳!快速,准确,没有丝毫的犹豫! 奥乌甚至没有看清这一拳怎么过来的,只觉得鼻子好像突然间撞到了一个坚硬的铁锤!重击之下,他狠狠地摔了出去!奥乌怎样没有想到,齐朗竟有那么大的力气,在稳稳地接住自己全力一击之余,还可以还过来一拳。 同时,他也完全被齐朗的眼神吓住了!那是一双血红的眼睛,从中,他好像看到了一匹狼,一匹白色的狼! 台下彻底安静了下来…… 人们忘记了呐喊,甚至忘记了呼吸。周遭寂静无声,只能听见齐朗大口的喘息声,还有奥乌那庞大的身躯摔在地板上的声音,“轰隆!” 裁判兼解说员丘奇已经完全傻眼了,只愣愣地站在那里,长长的下巴好像都要垂到了地面。如果他是一个合格的裁判的话,这时应该跑到奥乌的身前,大声地开始为他读秒。但他忘得干干净净----这个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就好像一只岩松鼠刚刚用细小的拳头打翻了一头棕熊!谁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尽管腰好像都要直不起来了,但齐朗还站在那里,身形稳如磐石。比赛只剩二十多秒钟,看来他胜利了,他是最终的站立者! “那么……”丘奇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扭曲着面孔来到了齐朗身前,“我好像该宣布你是胜利者?” 但齐朗却将他拨到了一边:“还不到时候,我的对手还没有放弃。” 就在齐朗的对面,奥乌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鼻孔已经流出了鲜血,垂过那浓重卷曲的胡须,把整张大嘴都染红了,就好像他刚刚咬断了一头牛的喉咙,鲜血的腥味已经令他发狂! 奥乌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和所有人一样,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他站了起来,像一头愤怒的人熊! “混蛋,混蛋!我要拆了你!” 奥乌大声怒吼着,看起来很想重新挽回局面,就像刚开始那样气势汹汹地扑上来,用自己的重拳狠锤他的对手。 但他做不到!眩晕感还没有过去,他的双腿好像拖着两个大大的铅球,尽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仍然无法轻松地迈开步子。此刻的奥乌,就像是一个醉酒的莽汉,如果能走出准确的一条直线,已经是旁人眼中的奇迹。 而齐朗,只是靠在那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静静地等待着。他在暗暗地积攒着力量,只等奥乌来到近前,再准确地挥出自己的拳头! 当当当! 锣声响了起来,在宣告着比赛的结束。 丘奇把自己那高瘦的身子隔在了两人之间,用尽全身力气大嚷着:“比赛终了!停手,停手!你们打平了!” 第027章 换个窝? 打平的结果称不上皆大欢喜,尤其是赌徒们都输了不少钱,个个垂头丧气,只有收注的庄家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这场比赛却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齐朗,那个东方来的孩子,他挺到了最后!他一定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勇士!卢曼帝国的民众向来崇尚勇气和战斗精神,通过这场解决争议的拳赛,他们终于开始意识到,帝国的军队中又多了一位勇敢的战士! 相比之下,奥乌则成为了倒霉蛋。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没能按照人们的预想,痛痛快快地击败自己的对手,反而害得大家输得血本无归。这位大壮汉在成全齐朗之余,还把自己变成了为人所耻笑的南方蠢猪。在晃晃悠悠地离开歌剧院时,他的拳赛助手巴杜下士甚至刻意把他忘在了一边。 现在,全世界最高兴的人非古尔夫莫属----自己的朋友坚持到了最后,不白之冤得到了昭雪,而更为重要的是,他还因此赢了四个锡尔!尽管古尔夫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但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嘴已经合不拢了。 “你没事吧?上帝啊,看起来你伤得真的很重!”古尔夫这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人的眼光了,一头钻进了铁笼子里,把齐朗架了起来,用毛巾擦去了那满脸的血迹,又像拖着一具毫无知觉的野兽尸体那样,把他拖了出去。 齐朗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就好像刚刚从沉梦中醒来一样,向着古尔夫笑了笑,回答说:“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感觉更好过,我们赢了,是吗?” “是啊,我们赢了,我们赢了,齐朗!!”古尔夫兴奋得不能自已,“你那一拳几乎把他的鼻子打扁了!真是太捧了!老天呐,你怎么做到的?” “别问我,我也不清楚。”看起来齐朗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说话的时候也是颠三倒四的,“我只是给了他一下子,谁知道竟鬼使神差地击中了他的鼻子。那好像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我原本以为奥乌的鼻子应该比一般人的硬上好多倍呢,未曾想那也是肉做的,还挺柔软的。” 古尔夫哈哈地笑了起来,肩膀一通乱颤,把靠在他身上的齐朗震得浑身疼痛难忍,几乎要唉哟出声来。 “对不起,对不起……”古尔夫连忙伸出手帮着揉了揉齐朗那肿得很高的面颊,“但是,哈哈,那实在是太逗了。你看到奥乌那晃晃悠悠的样子了吗?他完全被打蒙了,鼻子陷了回去,好像都变成了个斗鸡眼。他现在肯定气得要命,我觉得你今晚不该再住在三十一号帐篷里,我担心他会趁你睡着了,偷偷把你的脑袋给锯下来。” 齐朗回想着奥乌当时那又愤怒又惊讶的表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用担心,古尔夫。如果他想把拳赛继续下去的话,我还有力气再给他来上一拳。” 齐朗向想象中的奥乌那圆鼻子挥出一拳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人流中有个身影向他挤了过来。那人长了一张慈祥的面孔,上面带着令人无比温暖的笑意。 “库姆医生,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古尔夫先嚷了起来,“我想齐朗正需要你呢。” 库姆向古尔夫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到了齐朗面前。 “看来你总是摆脱不了麻烦,齐朗。”库姆的笑容中好像还带着不少的担忧,“真抱歉,我没赶得及为你来加油鼓劲。但我还没进来,就已经听说了这一切。你真令人吃惊,我听到有人建议,要在夏奇镇用你的名字来命名一条街道。” 齐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好主意!”古尔夫却随声附和,“他是个英雄,他早晚会成为我们旋锋军最著名的勇士,没人比他更棒!我们夏奇镇真该最先获得这个荣誉。” 库姆呵呵笑了起来,拍了拍古尔夫的肩膀说:“你说的没错,古尔夫。但在那之前,你得替我多照顾这个英雄,在他下一次又想起来要和什么人决斗时,多帮他出出主意。而且,我想这个东西还真得交给你保管。” 库姆递给古尔夫的是一盒药膏,齐朗上一次和奥乌起冲突的时候,库姆就是用的这些药膏治好了他脸上的伤情。齐朗曾经看过尤利给一些受伤的猎户用过这些药膏,才火柴头那么一点儿,就要收他们一个伯尼。而这么一大盒的药膏,算起来又该是很大的一笔人情债了。 齐朗很想婉言拒绝库姆医生的好意,因为他知道自己欠库姆医生的实在是太多了。但当他看到库姆医生的眼神时,他知道自己不可以那样做,那就好像是拒绝父亲的关怀,只会让他伤心和难堪。 而古尔夫则已经替齐朗收下了这个礼物:“哦,太好了。那是不是我也可以用?”古尔夫的眼神中甚至有些贪婪。 “我更希望你们两个都没有机会用。”库姆又笑了,眼角上皱起了不少鱼尾纹,虽然他才五十多岁,但长年的奔波劳累,令他看起来好像比老詹还要苍老。 库姆慢慢地收起了笑意,转而很严肃地对齐朗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样教训你,但我觉得你得学会保护好自己,冲动是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会犯下的错误,但勇敢与愚蠢往往只有一线之差。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场拳赛,而是那次疯狂的冒险。” 齐朗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其实在这件事上,他也是无辜的。当时的情形说起来很难令人相信,但他确确实实并非想逞一时之勇,拿自己的生命来开这么大的玩笑。不过面对这样一位关心自己的长者,齐朗还能解释什么呢,乖乖地承认错误罢了。 “有困难记得来找我,你知道的,库姆医生的诊所从来不锁门。”库姆医生拍了拍齐朗的肩膀,又嘱咐了一句,就匆匆地离开了。库姆医生的诊所长年无休,责任看起来比所有的军队加在一起还重,能够在这会儿和齐朗见上一面,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库姆虽然并没有多说几句,但齐朗已经足够感动了,他觉得自己在这个镇子上好像也有了个家。库姆医生的小小诊所,真是世界上最令人感到温暖的地方,虽然尤利有些时候会闹点小脾气,但同库姆医生那慈祥的笑容比起来,那就好像是一盘披萨饼中点缀着的几块红辣椒,只是不可缺少的温馨调味辅料。在齐朗印象中,家,就该是那个样子的。 而古尔夫看来也很快就要在镇子里拥有自己的家了。赢来的那四个锡尔,再加上些他们原有的积蓄,估计足够给老哈里买下镇西的小房子。他们已经盯了许久,那不足二十平米的破旧木屋,小是小了些,但老哈里终于可以搬进城里,再也不用为黑森林中的凶猛野兽感到头痛了。 在古尔夫的搀扶下,齐朗挺着胸膛走出了那高大雄伟的歌剧院。 一轮红日已经躲到了西面那片橡树林的厚密枝叶里,一缕缕阳光从叶片的缝隙中穿了过来,像柔纱一样披在了高高矮矮的木屋房顶。那一排排的木房子就像一个个新鲜出炉的绵软蛋糕,整整齐齐地被码放在谢里奇大道两侧。眼前这一切,就像童话中的仙境那样美妙,尽管这不是自己的家乡,但在齐朗看来,这里的美好和家乡几乎没什么两样。 谢里奇大道宽敞整洁,此刻好像刚刚铺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地毯,等待着胜利者在上面迈开光荣的脚步。齐朗终于可以自豪地走在这条道路上了,两旁的行人和商户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指指点点,他们的目光中也多了些许认可。这真是值得骄傲的一天,尽管齐朗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作为一个以奴隶身份进入到兵营中的东方人,齐朗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就为自己闯出了一些名堂,这足够称得上是一个奇迹。当然,这对于齐朗而言,只能称得上是一个开始,他想要成就得更多,他在心底对自己的期待也远远地超过了古尔夫他们的想象。齐朗现在并没有心思仔细推敲自己究竟怎样挨过的这场拳赛,反正他已经成功了,功勋会有他的一半,那就意味着那二十块灵石也理所应当有他的一半! 初阶勇士!齐朗对自己实现第一个目标信心十足----那不会有任何问题,十块初级灵石,怎样也够他升入初阶勇士了!齐朗现在正想象着自己胸中的战斗之焰呯的一声改变了颜色,接下来,他会一步一步地向高处攀登,直至成为帝国最强大的勇士,在卢曼帝国与奥托帝国早晚将要到来的那场大战中,带领着千军万马冲入敌阵,让那些邪恶的狂徒们得到他们应得的下场! 但古尔夫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兄弟心潮澎湃,仍然一根筋地念叨着:“这件事奎尔一定能同意的,我很敢肯定!调个住处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么你搬到我的三十九号帐篷,要么我搬到你的三十一号帐篷,总之你和奥乌两个待在一起总是个麻烦。” 第028章 灵石失效! 事实证明,古尔夫对形势的判断是完全错误的。 奎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古尔夫的提议,理由很简单:古尔夫的室友肖恩不会同意,而奥乌也已经保证过了,三十一号帐篷绝不会再出任何乱子,而他与齐朗下士接下来的相处,会融洽得好像亲兄弟一样。 那不过是奎尔的鬼话罢了。他刻意挑起了这次功勋的争议,让违抗命令的两个傻瓜相互惩罚,既节省了军方的资源,也令夏奇镇居民在无聊平静的生活中得到一些调剂,作为一个战团的管理者,奎尔的确有些手段。 这场齐朗和奥乌拼得你死我活的拳赛,对奎尔来说好像只是小孩子间的游戏,他没有投入丝毫的关注,只是坐在营房的公办室里,悠闲地看着报纸,直到打平的结果传到他耳朵里,他才表现出了一点点的讶异。但那并没有令他对齐朗的看法出现丝毫的改观,他在看齐朗时还是一脸的厌恶,就像刚刚在自己的茶杯中发现了一只死苍蝇。 不过这趟复命也并非毫无收获。齐朗如愿分到了十块灵石,虽然那本来就是他应得的,但古尔夫还是一再地替他表示了感谢。 他们两人在军务处那里领回了那十块初级灵石,兴冲冲地离开了,直接赶往了埃翠河畔。那是古尔夫的建议,他认为现在齐朗不该回到帐篷里,和奥乌面对面肯定是十分尴尬的,虽然那个大壮汉很有可能在军医艾登那里治疗自己的鼻子呢。 那是十枚圆滚滚的小石头,外壳晶莹剔透,核心处好像有一团五色的云雾。齐朗在奴隶营中所见过的灵石矿石和它们完全不同,那些矿石在外形上几乎是一致的,但里面的异光却是一直在疯狂地旋转着。经过所谓灵力师的处理后,这些初级灵石果然看起来没那么暴躁了。 古尔夫那对灰蓝色的眼珠子一直牢牢地盯着那十块灵石,就好像他看到的是五个锡尔,那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但齐朗却没有心情来仔细玩赏这个神奇的小东西,此刻他满脑子里装的都是尽快晋阶,成为一名初阶勇士:“我该怎么做?吃掉它们?” “你不要你的牙了吗?”古尔夫笑了起来,“握在手心里,集中你的思想,用你的力量去融合它。如果成了,你会感觉到你好像换了身衣服。” “换了身衣服?”这比喻比老詹那个更难一些,齐朗很莫名其妙。 “每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反正我在当时好像浑身穿上了一层铠甲。”古尔夫挠了挠头,想要找出更恰当的词语来形容一下,“我猜你应该喝过酒吧,那就好像你喝了一整瓶的伏特加,高度数的酒精一下子冲到你脑子里,轰,炸开了!然后,你就成了,初阶勇士!” 齐朗觉得自己更加迷糊了,古尔夫的解释很别出心裁,而且把事情弄得很玄妙的样子,但对于齐朗来说却是很难理解。不管怎样,这石头不可食用这点算是确定了下来,握在手心里试试看吧。 齐朗把那十块灵石一股脑地抓在了手中,刚想像古尔夫说的那样,集中自己的全部思想,尽力去融合那些石头,古尔夫又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别都拿着,我建议你先用五块,因为我用了五块就成功了。我觉得你肯定会比我强,而且这些灵石挺珍贵的,能攒下来一些,对你将来再晋低阶勇士可是大有好处。” 齐朗听从了古尔夫的劝说,分了一半出来装到了口袋里,把余下的那五颗灵石攥在了手里,集中思想,运足力气! 灵石好像起作用了!齐朗觉得自己的意念已经化为具象,就像无数骏马开始扬蹄狂奔,从自己的脑海冲向肩膀,再沿着胳膊,一直冲到了手心里。 手心传回来了炽热的感觉,那是超乎想象的温度,齐朗觉得那大概能有一万度的高温,整条手臂好像都燃烧了起来。灵魂在震颤,力量在聚集,思绪好像生出了翅膀,笔直地冲向了云端! 然而就在此时,在齐朗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不管用的!” 那声音低沉而平静,好像出自于一个阅历丰富的中年男人的口中:“它们不适合你!” 齐朗认了出来,那就是在拳赛中给自己提示的声音,他帮助自己度过了难关,却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来泼冷水。手心的温度急遽下降,正向高空展翅翱翔的思想,仿佛被一根铁索无情地拉了回来! 齐朗失败了,全是拜那个不合时宜的提示所赐。他失败了! “是谁?!”齐朗大吼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向四面愤怒地扫视着。四下里空荡荡的,除了古尔夫那紧张的面孔,根本空无一人。 “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古尔夫被吓了一跳,“我觉得你都快要成了!我看它们几乎就要闪光了。” 齐朗举起了手,五块灵石完好无损,仍然平静地躺在手心里,在淡淡的夜色下波动着幽幽的光彩。 “你听到那声音了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我不行!”齐朗强压着自己的怒意,向着古尔夫问了一句。 “什么声音,我只听到你在大嚷!你……是在吓唬我吗,哥们?”古尔夫的头发几乎都要竖起来了,这片林子里又黑又静,除了他们俩连个鬼影都见不着,而齐朗又听到了莫名其妙的声音,难道是埃翠河里屈死的鬼魂? “你……你……你还是先等一等吧,我们不行明天再试?”古尔夫已经结巴起来,“我的胆子可没那么大,既然他说现在不是个好时机,我们就明天……” “我不信,我不信!”齐朗吼叫着打断了古尔夫,发狠地把十块灵石都抓在了手心。 再来! 集中精神,意念像江河一样涌向手臂!齐朗的胳膊已经颤抖了起来,青筋清晰可见。他不能认同那个声音的提示,尽管那个声音之前曾无比正确----正是靠着他的提示,齐朗才接下了奥乌那狂暴的一拳,并凭借自己的拳头,第一次把那个壮汉击倒在地。但这一回,齐朗要证明,这个声音也会出错,他对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彻底的错误! “不要逞强,孩子,你的命运该走另外的道路。”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仍然是那些的平静而低沉,但齐朗却觉得里面好像充满了戏谑。那是一种侮辱,比奎尔的轻蔑和奥乌的咒骂都要严重许多倍的侮辱! 没人可以阻止他晋阶成为一名初阶武士的决心!齐朗已经拿到了那十块灵石,经历过变种狮虎兽的生死考验,经历过三个回合漫长的拳赛角逐,才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你怎么敢打着命运的旗号,妄下这样的断言?! 关于自己的命运,齐朗早在三年之前就把它抛到了九霄云外。像普通的奴隶那样每天挣扎在生死边缘,如同猪狗一样被人役使,在潮湿阴冷的奴隶营中终此一生?齐朗绝对不可以忍受!他打破了命运的枷锁,用自己那瘦弱的血肉之躯,闯过了这二十年来从来没人闯过的雪狼峡谷,最终成为了旋锋军一名光荣的战士! 谁还敢再拿命运这个虚幻的名词来阻碍自己?!齐朗不相信,普通的白人士兵都凭借灵石的帮助,成功晋阶为初阶勇士,自己怎么会不行?!难道只因为自己是个黄种人,就被冠以弱者的名号?齐朗不能接受,绝对不能!! 手心的温度变得更高了,那十块初级灵石聚在一起,威力果然成倍地增长。齐朗觉得自己的手掌好像已经完全汽化了,而那十块灵石则好像在跟随着自己的心跳节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灵力正在反向上冲,试图突破层层阻碍,想要冲到齐朗的脑海里。但那如同奔腾江水一般的灵力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却慢慢停了下来,好像有一座高耸的大坝挡住了激流----就在齐朗的脑海里,好像真的存在着一个无比强大的屏障,要把一切外来的力量全部排除在灵魂之外。 那难道就是命运在暗地里为他套上的另外一个枷锁? 齐朗感受到了命运正古怪地和他作对,但在心中却没有生出丝毫的犹豫----突破它!打碎它! 过往的经历在带来无边痛苦的同时,也磨练了齐朗的意志,他的意念早已经强大得超乎想象,就好像在那弱小的躯壳里住进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只要齐朗愿意抛弃一切,他就会现身出来,把所有的禁锢打破! 两股力量在齐朗的意念促使下,相互发动了强有力的冲突!其后果就是手心的温度越来越高,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突然,那温度终于到达了灵石所能经受的极限! “呯!” 白光在齐朗手心里猛地一闪。它们炸开了! 那十颗初级灵石,此刻就像亮晶晶的粉沫一样飞溅于空中,化成了无数萤火虫,于黑暗中一点一点地散落…… 第029章 神秘人的指点 “你怎么样,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响在耳边,古尔夫那红通通的面孔也在面前晃来晃去,齐朗慢慢地回过了神。 古尔夫几乎要尿裤子了。刚才那一幕真把他吓坏了,他在拼命摇晃着齐朗肩膀的同时,也在不住地打量着他的右手。那里刚刚发生了一次大爆炸,虽然声音并不很响,但那耀眼的白光却在一瞬间把整片夜幕都照得雪亮。所幸齐朗的右手仍然完好如初,手里心虽然多了不少灵石碎屑,但他却没有受伤,这真是上帝保佑。 “你成了吗?这真是太惊人了!”古尔夫又找回了自己的勇气,为了化解刚才的紧张情绪,又开始絮叨上了,“你总是出人意料,就像是个冒失鬼,稳当这个词从来就和你不沾边。你知道吗,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我想,我没能成功……”齐朗的脸色早已经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从失望走到绝望,这一次沉重的打击,使得他的眼神也变得异常空洞。 “不可能的!”古尔夫看出了齐朗没有在开玩笑,但他仍然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你试着感觉一下你的身体,一定会有变化的!你再试试……” 古尔夫坚信齐朗的能力早已经达到了初阶勇士的标准:他的力量,他的技巧,最重要的是,他的勇气,每一样都超过那些已经成功晋阶的士兵!古尔夫敢用自己的脑袋打保票,这位站在自己眼前的兄弟,肯定达到了晋阶的水平,齐朗那样说,只是因为他感觉错了,他根本不清楚用灵石晋阶后的种种身体变化。 “我说过了!!”但齐朗再也忍受不了古尔夫的多嘴多舌,满腔的怒火在此刻爆发了,向着那好心的兄弟大声咆哮了起来,“我失败了!你满意了吧?” 齐朗跑开了,就像要逃离这个世界那样,发疯般地跑,没命地跑。 古尔夫很失落地坐在了石头上,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幕。 十块灵石白白浪费了,那可是花了多大力气才弄到手的十块灵石!就这么化成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古尔夫觉得命运真他妈的不公平,那么多蠢货都成功地晋阶成为了初阶勇士,而这伙下士中最勇敢,最有战斗能力的齐朗却被绊倒在门槛上,天知道自己的兄弟什么时候才能再弄来十块灵石! 而齐朗这时就像一匹受了惊吓的野马,在黑暗的夜色中发力狂奔,只想把自己的全部力量消耗一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自己的愤恨。 齐朗呼呼地大口喘着粗气,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眼前的景色不断变换,有真实的,有虚幻的,但他根本不想去理会,只想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你想放弃吗?”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从耳边传了出来,还是低沉而平静,让齐朗觉得自己的心在绝望中变得冰凉之极。 齐朗被那声音干扰得分了心神,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但他马上就跳了起来,丝毫不管自己的袍子下摆已经磨出了两个大洞。 “你到底是谁!”齐朗大声嘶吼开了,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如果你也想像他们一样羞辱我,折磨我,至少把你的面孔摆在我的面前!” “你见过我的,但我确信我的面孔不会很受欢迎。”那个声音不大,但好像能钻进他的脑海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异常。 齐朗开始动脑分析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那个声音回话了,那使得他可以确信自己并没有发疯,而这一切也不是他虚构出来的幻觉。他以尽量平稳的声音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么,你想对我干些什么?” “我想帮助你。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帮助你。”那声音很平淡地说,在语气里却根本不存在帮助人的热情。 “帮助我?你以为我是傻瓜吗?”齐朗又压不住火气了,“你要是想帮助我,就不会把我的灵石毁了!” 对方发笑了,那不是很正常的笑声,只是单纯从鼻孔里喷出来的笑声:“你说是我毁了你的灵石?别开玩笑了,那明明是你自己把它们弄碎了,你的那位胆小鬼朋友就是我的证人。我只不过提醒了你一声,那对你根本不管用。” “每个人都是那样做的,怎么可能单单对我不管用?!”齐朗大吼着,“我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是你这卑鄙的家伙,是你!你干扰了我,把那一切都毁了!” “你这是耍赖,我的孩子。”那个声音丝毫不为所动,好像激怒齐朗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可以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就算我不说话,你就能成功吗?你知道的,你身体里有一种抵抗灵石的力量,是它们在作怪,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齐朗愣住了,这位不敢露面的神秘人说中了关窍。齐朗记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在自己的体内的确存在着一股排斥力量,当他倾尽全力要融合那十块灵石时,正是那股力量把灵石的力量挡了回去,进而使得那十块灵石完全破碎了。 齐朗彻底冷静了下来,神秘人既然看穿了这一切,那说明他可能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好吧,我向你道歉。但我可以请教你,我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吗?” “这就对了,这才是正确的态度。”神秘人笑了,语气中好像也带了些感情,“我得承认,你身体出现的问题,和我有一点儿关系,但你的责任更大一些。” “什么?”齐朗皱起了眉头,他完全想不通自己的身体会和这个神秘人有什么牵连,而自己所谓的责任,又是些什么鬼东西呢? “因为你隐瞒了很多,你的记忆,你的能力。”神秘人好像无所不知。 齐朗的心开始颤抖了,他的声音也很难控制得平稳:“那……和这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的关系,我的孩子。”神秘人平静地解释说,“你不属于这个种群,也就是说,你提升自己的方式和他们完全不同。这一切,只是因为你原有的战斗体系和他们不一样。” 齐朗想起来了,这个神秘人说得很对,自己曾经接受过战斗训练,尽管时间很短,但那些技能已经在自己的体内扎下了根。 “是的,你也坚强、勇敢,你也会变得十分强大,但你和他们生来就不一样。”神秘人解释到这里,语气也变得异常轻松,好像很满意于自己已经彻底解脱了麻烦。 而齐朗则沉默了。那是个很合理的解释,但也是一个令人无比绝望的解释----难道这条路走不通吗?他在之前做出的一切努力,只是为了能够在卢曼帝国的军队中找到一个答案,他需要以一个卢曼帝国的勇士的身份来发展自己的战斗能力,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卢曼帝国的军队,才有能力对抗奥托帝国的铁蹄。 但神秘人却把这条路堵上了。他就像上天派下来的使者一样,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为什么,他不给自己指上一条明路呢? 尽管齐朗并没有说话,但那个神秘人却好像能听到他内心深处的独白:“我的孩子,你的疑问我也无能为力,因为我并不是什么先知,也不是上帝的使者。我只是来帮助你的,帮助你实现梦想,帮助你战胜恐惧。但这一回,我必须提醒你,你失败了,那行不通。” 行不通! 其实他真的没有必要再强调一遍的,因为那三个字早已经给齐朗带来了足够大的打击。所有的梦想,所有的祈求,都像肥皂泡一样,在空气中浮华地飘了起来,但还没等到阳光的照射,就已经在残酷的现实中一一破碎了。齐朗站在那里,在内心中苦苦地挣扎着,他需要看破眼前的迷雾,令自己的目标重新变得清晰可靠。 “你不说话了,我知道你很失望。但谁知道呢,每个人都会有条路的,你说呢?”神秘人又看到了齐朗的内心深处,这一回却好像在给予他鼓励。 然而齐朗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就好像他已经找到了答案:“是的,我也会有条路,就算没有,我也能闯出条路!” “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你该回去了,这里很危险,虽然比不上雪狼峡谷,但也是很危险的。”神秘人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 齐朗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跑到了城镇西北面的黑森林里。这里四处漆黑,高大的栎树甚至遮住了夜空中的星辰,如果真的跑出来一两只变种生物,自己可是手无寸铁,根本无力与之对抗。而且,看起来也快接近军营熄灯的时间了,估计古尔夫肯定急得要命,也真该赶快跑回去,免得再惹上些额外的麻烦。 齐朗拔脚向东面跑了几步,却猛地回过身来向着黑暗中问了一声:“我总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吧?” “你太心急了,我的孩子。但我保证,在适当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的。” 第030章 机会来了 那个低沉而神秘的声音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一样,在此后的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再也没在齐朗耳边响起过。 奥乌成功晋升成为了初阶勇士,这是齐朗在第二天就听到的消息。 奥乌把那十颗初级灵石全部消耗一空。尽管他不算是个很有天赋的战士,但他毕竟成功了。他可以骄傲地抬起头,向全体士兵炫耀自己的勇气和战斗力了。从那一刻开始,他的脸就变得红得透亮,但鼻子却总是歪向齐朗的另一边,也不知是晋阶后的副作用,还是齐朗的那一拳让它落下了病根。 而齐朗仍然在寻找着自己的希望。那次失败所带来的打击真的很大,不过齐朗却难得地保住了自信。那个神秘人说他可以走上另外一条道路,那大概是指他当年获得战斗训练时已经被设计好的一条路线,但其实齐朗并不乐于接受这一点----故国的勇士们在同奥托帝国的抗争中,几乎全军覆没,那已经说明了实力上的差距。尽管在齐朗头脑中仅存的一点战斗记忆可能在技巧上存在一些过人之处,但他需要的是更加强大的综合战斗能力,最好是可以超过奎尔的战斗力,为此,他还需要不断探索新的办法。 尽管齐朗并没能如愿晋升为初阶勇士,他注意到其他士兵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已经有些不同了,那里面大概存在着些敬畏,但敌意也同样没有被削减。 古尔夫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齐朗,士兵们私底下都在传言,说他很可能是个殉道者。因为殉道者不像白人一样依赖灵石晋阶,虽然他们也许要还是一个一个层次地向上提升,但好像用的是别的什么方法。齐朗注意到古尔夫在告诉他这些的时候,好像也有些胆战心惊的,好像自己真是个怪物似的。 这已经是齐朗第二回遭遇这样的解读,其实他真的可以保证,在他所有的记忆当中,殉道者这个称呼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据说明玉王国的那伙勇士有很多就是殉道者身份,他们生来就把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了一位崇高的神明,用以换回无尚的勇气和超强的战斗能力。在卢曼帝国的士兵们看来,那可是天下间最疯狂的举动,因为他们一直认为,人可以信奉神灵,但灵魂的归属却从来就不该存在任何争议,只能自由地生存在自己的躯壳里。 只是单纯地凭借这一次无端的猜想,齐朗就又被视为一个大逆不道的怪物。 在执行过那次莽撞的行动后,旋锋军这一百多名的下士们重新回到了日常的训练当中。奎尔现在不需要经常出现,他对威廉少校不恭的言辞不知怎么被传到了那位统帅的耳朵里,其后果就是他被闲置了,剑术的训练也因此较多地由菲利克斯来负责。旋锋军在夏奇镇的另外两个战团都被派了出去,夏奇镇这里根本不存在更有能力的剑术教官,菲利克斯虽然称不上特别优异,但他自小就得到了很多剑师的指导,据说也有两下子绝活,只不过从来不会在剑术训练中传授给大家罢了。 古尔夫对此很是嗤之以鼻,因为据他说,菲利克斯在那次行动中被派回去请救兵,但他大概是吓破胆了,竟然走错了方向,以至于多迪姆中尉接到消息时,大队人马已经回到了镇子里。不过威廉少校的后台实在是太硬了,菲利克斯仍然混得风生水起,还不到一年,就已经有消息说,菲利克斯将在春天到来的时候,会被提拔成为中士。 于是更多的下士们依附到了菲利克斯的身边,团体在暗地里开始分化:亲菲利克斯的占了一半,剩下一半是反齐朗的,当然,还有一个一人的团体----奥乌,他仍然和谁都不对付,但谁也不敢轻易去招惹他,因为他的脾气真不算太好,而且他的拳头看起来也挺硬的。 至于古尔夫,他仍然是齐朗的忠实支持者,但在正常情况下,他还是表面上与反齐朗那一派站在了一起。齐朗这时才想明白,古尔夫当初选择在埃翠河边那么隐蔽的地点和他幽会,还真有他的道理,这个聪明的家伙早已经看清楚了形势。 不过齐朗并不在乎那些,单是晋阶这事已经够他烦的了。 全队已经有半数士兵都晋阶了。在剑术训练时,当他们齐齐地劈出木剑,就好像一群狮子在怒吼。齐朗虽然也有很大进步,但他知道那和别人的不同,那些初阶勇士们身体里的能量被激发了,他们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出手也更加稳定。 尽管齐朗仍然落在大队伍的后面,但他注意到别人仍然不太敢和他进行剑术对练,大概是他的技巧让别人担心,如果一位初阶勇士被一位尚未进阶的普通士兵捅了几剑,那可是太难堪了。 不过箭术方面,齐朗的进展却是不小,同变种狮虎兽的那场真刀真枪的实战,提升了他的心理素质,现在哪怕一道闪电落在了他的身边,他仍可以眼都不眨地把握自己的弓,让射出的箭准确地命中三十米外的十环。虽然齐朗还不能像古尔夫那样,一秒钟之内连射出三枝箭都命中十环,但他射出的箭却是最快的,最先可以发出锐耳的响动。 当然,那也要归功于古尔夫对他私下指导。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每周日那半天假期要去库姆医生那里探访一番外,他和古尔夫暗地里的箭术训练从来没有间断过,齐朗因此提高得很快,而且他也掌握了那个技能,那种会拐弯的箭! 这天晚上,像往常一样,齐朗结束了打扫厕所的恶臭工作,提着自己的弓箭来到了埃翠河边,而一向很守时的古尔夫却姗姗来迟。齐朗几乎要把那片用来当作目标的橡树叶子射烂了,古尔夫才登登地跑了过来。 “齐朗,我这儿有个消息,我觉得你会感兴趣。”古尔夫一上来就大吵大嚷,看起来异常兴奋,就好像他又在什么赌局里赢下了几个锡尔。 “那不会是和克劳奇浴室有关的消息吧?”齐朗很没诚意地回应了一句。 “去你的吧,别开玩笑了。”古尔夫对齐朗的这类揶揄已经有了免疫力,但他还是对齐朗的冷淡很不开心,“你可不可以假装高兴些,好让我说起来更有成就感?” “好吧,是什么消息?”齐朗拿出了配合的态度。 笑容在古尔夫那满布雀斑的面孔上跳动着:“听说了吗,我们大概要选一个副队长了。是梅姬少尉偷偷透露给我的。” 原来是这个消息。齐朗没办法把戏演下去了,他甚至在猜想,恐怕又会多出一个人要给他安排别的脏活了,真想不透,古尔夫怎么会觉得自己会感兴趣:“是么?我们为什么需要个副队长呢,难道一个菲利克斯还不够让人头痛?” “官方说法是为了提高训练水平,其实是多迪姆和奎尔他们对菲利克斯那一套不满。”古尔夫仍然神秘兮兮地透露说,“他私下买卖灵石的事,早晚会漏馅的!” “那又能怎样。”齐朗还是没有领会到其中的好处。 “想想吧,如果那个人是你呢?”古尔夫把话说开了,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对自己兄弟的肯定,“梅姬少尉很看好你,真的,我猜她告诉我这个消息,就是想向你传达这个信息。我知道的,她一直认为你与众不同!” 齐朗终于把脸正经地扭了过来,认真地盯着古尔夫的眼睛:“她为什么会这么看?难道是因为我还没有晋阶成为一名初阶勇士?又或者说,我是个需要特殊关照的东方人,一个奴隶出身的东方人?” 古尔夫看出了齐朗的怀疑,他知道自己的兄弟这阵子过得很不顺心,以至于所有呈现在他面前的好意,都会被刻意曲解为一种歧视。那令古尔夫很恼火,很想照着齐朗的鼻子来上一拳,虽然他猜要是认真打起来,自己很可能几下子就被揍趴下了,但他真的不能容忍自己的好朋友这样看待那好心的梅姬少尉。 “我说,你敢不敢公正一些?!”古尔夫把眼睛瞪了起来,“你没意识到吗?你现在就像是一只把浑身的刺都竖起来的豪猪,只会藏在树丛里自怨自艾!梅姬少尉和我都很关心你,但我们绝对是出于公正的角度在考虑这件事情。可不像你,才受了一点挫折,就以为全天下都在与你为敌!” 齐朗一下子就认输了。好朋友的评价切中要害,他自己的确出现了一些问题,在这种环境下的种种打击,使得他的信念时时出现摇摆,在怀疑自己的同时,也在怀疑周遭的一切。但那对于未来又有什么帮助呢?除了带来迷茫和困惑,哪会有任何有益之处? “好吧,我道歉。但你说我该怎样去做呢?”齐朗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自己在这个百人团队中也的确算是个风云人物,想要竞争这个副队长的位置,有利和不利的因素大概也处于势均力敌的地步。 古尔夫很快就从之前的怨恨情绪中解脱了出来:“去争取,去表现!我们已经进行了一年的训练,只要过了这个冬天,肯定会给我们安排任务,到时只要多立战功,就有机会。我猜你一定行,你很勇敢,而且你也很强!” 第031章 那会让人发疯 这个消息肯定不是什么特别秘密的事,因为从第二天开始,齐朗发现很多有些野心的下士们都开始加倍努力地训练了。 这在平时根本不可想象----穆迪、丘奇他们在剑术训练时,居然开始讨论发力的技巧,以及如何在高强度的压力下保持稳定性;弓箭的训练也变得异常热闹,肖恩每天都缠着梅姬中尉给他加码,以至于古尔夫现在看他时的眼光都装满了敌意。 而最为令人吃惊的则是奥乌。他真的开始发狠地训练了,那身宽大的袍子几乎从晨跑开始,就一直是**的,汗味重得几乎让人不敢靠近,晚上回帐篷的时间也晚了起来,不知道他又选了什么隐蔽的地点为自己单独加练,反正齐朗觉得他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沉默、阴沉,就像一头正在为冬眠做着准备的棕熊那么忙碌。 齐朗心中暗猜,奥乌肯定是这个副队长的职位抱有很大的希望。作为一位来自南方异族的下等人,奥乌没什么别的办法能够让这群白人小伙子认同自己,只有不断地向上努力,用他那惊人的天赋神力,来获得更多的荣誉。 相比之下,最轻松的大概要算古尔夫了。他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而且一直竭力避免使自己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在古尔夫看来,士兵这个职业只是他和老哈里摆脱贫困的一条途径,在那条道上冲得太靠前,则意味着将要面对更多的挑战,当然他也不希望自己太过落后,那将意味着收入也可能会被落在后面。 现在,古尔夫已经把齐朗顶到了前线,或者再换一种说法,他把齐朗推到了荣誉的边缘,而自己则自动自觉地在后面担负起出谋划策的任务,而这才是古尔夫自认最适合他的角色。想办法让自己的朋友获得应有的成就,那就足够了。 齐朗当然是一个很有雄心壮志的士兵,他的心中早就为自己规划了一个宏伟的蓝图,不过在那张图纸上,从来都没有标记过副队长这个职位。他的确很想成为一个战团的领导者,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证明自己可以表现得更加优异,远比射瞎变种狮虎兽或者给了奥乌一拳更加优异,至少是成为一名像奎尔那样的勇士,让自己的名声响彻北莱利库姆大陆。 除此之外,齐朗也觉得自己在这次竞争中没有太大的胜算,因他在战斗等级上仍然落后于相当一部分人,哪怕梅姬少尉可能很看好自己,那仍然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障碍。 已经有半数都晋级为初阶勇士了,而且据说菲利克斯已经用了不下五十块初级灵石冲击低阶勇士,虽然他好像没能成功,但由于威廉少校那里还有着数不清的灵石供应着,估计他再度领先只是早晚的事。 而齐朗的手中已经没有灵石了。 那个神秘的声音说过,靠灵石的灵力来进阶可能并不是齐朗的出路。但对于这一点,齐朗其实并没有死心。他知道自己可能与这些白人战士们存在一定的不同之处,但自从进入到旋锋军的军营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确信,那群白人小伙子能做到的事情,他也一定办得到。 但是该如何打破这个宿命的壁垒呢? 就在齐朗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切好像又有了转机。那是在一个周末,齐朗在库姆医生的诊所中被追问出了自己的麻烦,而那位慈祥的医生则给了他很好的建议----去问问老詹。 老詹的破木屋在镇子的南面,顺着骑士巷走到尽头,眼看就要走进埃翠河水里,就可以看到了。那是一间低矮的屋子,房顶居然铺的是茅草,看起来比老哈里新买的房子还要破旧。 齐朗敲了半天,老詹才慢吞吞地打开房门,把他领了进去。看起来他刚吃完下午茶,桌上一片狼籍,就在干硬的面包片之间,几只蟑螂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区隆下士,什么风把你吹到了老詹的家里来了?”老詹的发音还是控制不准,但齐朗却对他认出自己这点感到很惊喜。 “你好,老詹先生。是这样的,我有些困惑想向你请教请教。”齐朗开门见山地说。 “哦,可怜的小家伙。当兵的都会有困惑的,但我这个老头子又能帮你些什么呢?”老詹好像忘了,他当初在库姆医生家吃霸王餐的时候,可是要把牛皮都吹爆了。 齐朗却并没太在意,因为库姆医生嘱咐过,只要把那一小包烤羊腿放桌面上,老詹就会变成一位可以和他交心的朋友。 “这是什么?你别告诉我,这是送给我的晚餐?”老詹的眼睛果然亮了,一袖子就把整张桌子清理得干干净净,“对了,你好像说你有些什么困惑来着,说来听听,我猜没什么是我老詹解决不了的。” “库姆医生说,你每顿最好不要吃超过一百克的羊腿,为你的身体着想。”齐朗强忍着笑,却没忘了把库姆医生的命令带到。 “我当然知道,我的孩子。”老詹狡黠地笑着说,“但他大概没提过两顿饭之间的间隔必须超过半小时吧?别管那些了,我的身体棒着呢。倒是你,区隆,我看出来了,你真的被大麻烦找上了,是吧?” “是的……我毁掉了十块灵石,可还是没能晋升为初阶勇士。”齐朗的沮丧显而易见。 “这不太正常。”老詹已经跑到了酒柜边上,上下摸索着那剩下的半瓶朗姆酒,“我听说过你的事。既然有能力对抗一头变种狮虎兽,我猜你肯定已经达到了晋升的标准。但如果说你连灵石都毁了,却没能成功,那只有一点能解释通----你是东方人。” “东方人又能怎么样?!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多,根本没觉得和你们有什么区别!”齐朗大声为自己的身份辩护着。 “区别一定是有的,你们长得很难看,你敢不承认这一点?”老詹一脸的不以为然,拎着酒瓶子坐回到了桌子前,“当然你长得还可以,只不过头发的颜色真的得想办法改一改。呃,话扯远了,你是想知道为什么不能晋阶的事,是吗?” 一块香喷喷的羊腿肉已经被塞到了嘴里,老詹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我记得我的詹米跟我说过,东方人有一些神秘的部族,他们提升的方法不一样。他们炼气----谁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他们根本不需要灵石,而且据说也出了不少能征惯战的勇士。” “你是说殉道者?” “大概是这么个词儿,殉道者,修道者,谁知道呢,反正就那么回事吧。”老詹嘟哝着,“如果你进行过他们的训练,那就很难再走我们这条路了……” 齐朗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是那一年的训练!这真是开了大玩笑!该怎么办?原有的训练已经肯定没有办法继续了,因为他亲眼看到故国的勇士们在那场血腥的战役中一一倒下,而他对当初训练的记忆,也只停留在那几下简单的拳术和剑术的指导上,想要在原本的路上更进一层,单凭自己的瞎琢磨还能有戏? 然而,当初的训练是否真的是殉道者的起步训练呢?齐朗对此其实一直有些怀疑,因为他很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听过殉道者这个词。而且,从明玉王国的那群勇士们的表现来看,自己当初的训练又好像和那些真正的殉道者有所不同,他们的身法招式是那样的轻灵,好像生了翅膀一样,轻松的一步就可以跳出十几米远,多迪姆中尉当初所说的会飞的勇士,大概就指他们吧?而故国的那些勇士们,却从来没有在战斗中表现出那样的能耐,否则就不会被奥托帝国那满天飞舞的龙怪压制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对不起,老詹先生,”齐朗强行把老詹从桌面的美味当中拉了回来,“我觉得我根本没有接受过殉道者的训练,又或者我可能接受过那样的训练,但我现在想要放弃它,你觉得会有任何办法吗?” 老詹看起来被齐朗的这句话吓住了,在嗓子里噎了一下,多亏齐朗在他后背捶了几下,这才把那口气喘了过来:“这是个疯狂的想法,区隆……不过我作为一名军事专家,还是要对你的勇气表示赞赏。办法嘛……也不是没有,但是……我的天呐,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我求你,老詹先生!”齐朗听到这里,就好像又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加急切起来,“为了成为一名卢曼帝国的勇士,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好吧,好吧……”老詹也不知道是被齐朗的热情打动,还是他正急着想要顺顺当当地享用自己的晚餐,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对齐朗说,“直接融合灵力矿石!那是我惟一知道的一条道儿。当然那有一定的风险,搞不好那会让人发疯的,除非你的意志足够坚强。” 曙光出现了!齐朗突然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已经沸腾起来:“我愿意拼一拼!” 第032章 假期上路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齐朗把老詹的想法偷偷地跟古尔夫透露了一下,结果那个胆小鬼差点儿没把饭碗掉在地上。 “那实在是太疯狂了!”古尔夫压低了声音反对说,“灵力矿石里的能量没人能控制的,哪怕是初级灵石。我听说过,就在几年前,曾有个冒失鬼在晋阶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了一块矿石,结果他把自己弄得发疯了,一个劲地到处乱跑,谁也控制不了他。后来,他可能是冲到了变种兽的群落里,人们找到他时,他其实只剩下了一只脚!” “但我好像没别的办法了。”齐朗已经习惯了古尔夫的大惊小怪,仍然平静地坐在饭桌前,尽量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在计划着什么。 不过古尔夫却被吓得吃不下去饭了:“我求你了,这事可不是开玩笑!你眼下是有些麻烦,但与其听信那个老疯子,我觉得不如找奎尔或者梅姬去问问。” 问问奎尔?古尔夫可真会出主意!齐朗不用想就可以猜出那会是个什么下场:那头笨熊一直在想着花样要来侮辱自己呢,把这个麻烦告诉了他,会得到任何有用的建议?除了一顿臭骂,齐朗不敢期待别的什么反应。 问问梅姬或许更靠谱些,但齐朗其实也不想冒那个险,因为那会令他有种丢脸的感觉。另外,齐朗其实也很担心,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些所谓的殉道者,从奎尔对这个名词的极度反感来看,那说不定是他们几人的一个大忌,而如果这个身份得到了证实,那自己在旋锋军的前景恐怕都要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啦,好啦。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齐朗应付了几句,实际上已经暗下了决心。 寻找灵力矿石这事,对齐朗来说不算难,毕竟他在奴隶营里过活了三年,主要的任务就是替帝国的军队采集矿石。而在夏奇镇北面,有座活火山,名叫拉布火山,那里的灵石矿藏虽然称不上丰富,但初级灵力矿石还是较为容易弄到手。 但拉布火山到夏奇镇足有七十公里的路程,往返怎样也需要两天的时间,这还是在不能出现外的情况下。作为旋锋军的士兵,齐朗每周却是只有周日一天的休息时间,想要不为人知地跑到那里弄块矿石回来,那可是不可完成的任务,除非----利用圣王祭的三天假期。 尽管圣王祭还需要大概四个月的时间才会到来,但齐朗却已经有些迫不急待了,在每天完成常规训练之余,他也偷偷地开始着手准备,买些麻绳、扣环等登山用具,几乎用去了他的全部积蓄,齐朗甚至一度想把自己的狼牙项链典当了,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那不管怎样也是自己仅有的纪念品,而且当铺开出的三十个伯尼的价钱,也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 在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卢曼帝国的军队调动更加频繁,原本留守在夏奇镇的旋锋军第二十五战团和第二十六战团,已经正式开往别处,这座东北部军事重镇几乎已经变成了个空城。士兵们私下在传言,估计这一两年卢曼帝国很就要和奥托帝国开战了,那可是这群菜鸟们不想去面对的一个预期。 奥托帝国是这片大陆上战斗力最强的国家,他们国民富庶,装备精良,长年征战中,已经占领了莱利库姆大陆的南面和东面的广袤地区。而今,奥托蒂国拥有的战士已经超过了百万,而且同卢曼帝国相比,他们还拥有着一个永远无法忽视的优势----龙怪的军事应用! 虽说龙怪是卢曼帝国最先培养出来的,但那些可以在高空翱翔的超级巨兽,一直只是皇权贵族们的私人坐骑。而奥托帝国自从通过外交手段引入几头龙怪后,加大力量对其进行军事化驯养,如今已经形成了规模,单是军方就拥有两三万头龙怪。正是靠着龙怪的超强制空能力,许多弱小的国家在奥托帝国的闪电袭击下,一一溃败,毫无抵抗能力地宣布臣服。 奥托帝国的野心很大,这一点谁都可以看出来。国王比利六世年仅三十岁,已经获得了“鲸嘴比利”的称号,臭名远播整个大陆。虽然比利六世曾友好地宣称,他与卢曼帝国的亨利十世就像同胞兄弟,只要圣子峰不倒,两国的良好关系也将永世长存。但在征服了东方的大片土地后,奥托帝国还一味地疯狂扩军,如果还说比利对卢曼帝国毫无觊觎之心,恐怕白痴也不会相信。 但偏偏亨利国王对此深信不疑。或者说,年迈的亨利十世和他的贵族们早就过惯了安逸的生活,在他们的脑子里,根本容不下任何不快乐的想法。 幸亏还有旋锋军,还有如多迪姆和奎尔这样的少壮力量。他们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暗自替帝国做着战争的准备。 新一年度的征兵又开始了。相比与其他军团的走过场,旋锋军仍然保持了原有的作风,精挑细选,一丝不苟。不过,由于人手短缺,为了尽早令新生的二十七战团达到八百人的建制,旋锋军这回放宽了年龄的限制,同时也将征兵的范围扩大至方圆二百里的村镇,于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后,齐朗所在的第二十七战团又多了四百多名新丁。 令梅姬有些失望的是,新兵虽然都是些精壮的小伙子,在战斗能力上却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竟没有一人提前晋升为初阶勇士。在奎尔被闲置的情况下,她的训练任务无疑要大了许多。 作为长一年的士兵,齐朗其实完全可以像古尔夫或其他下士那样,对新丁们颐指气使。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因为齐朗本身就不是个会端架子的人,另外,他的身份太过特殊了----黄种人,还曾经是个奴隶,那些白人小伙子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他就已经心存感激了。白人的骄傲是与生俱来的,对于异族的歧视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至少有一样令齐朗很满意,打扫厕所的工作已经被新兵接过去了----四百多人轮流来做,谁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扔掉了那个恶臭的工作,齐朗的空闲开始多了起来,与古尔夫的私下训练时间变得更加充足。现在,齐朗可以在练习弓箭之余,额外留出一个小时,进行剑术的演练。 而在古尔夫眼中,齐朗的剑术有些时候真的很古怪,那一截小小的树枝,在自己的兄弟手中,就像马戏团里杂耍艺人手中的棒槌,有时转动得像个风车,有时又上上下下乱戳一气,亏得奎尔不在现场,否则齐朗早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过齐朗那两下子又好像有点儿根基,绝对不是胡挥乱砍,只不过那一招一式和这里所传授的技法完全不同。 关于这些剑招,古尔夫听过齐朗的解释。那是他在年幼时所学习过的惟一一套剑术,好像是叫做什么疾风剑,那应该是故国很平常的一套剑法,但想要练好却得花大工夫,只可惜他已经记不完整那些招术了。古尔夫替齐朗保守了这个秘密,当然他也认为这几下子算不了什么,和奎尔的绝招“怒雷狂飙”比起来,齐朗这个所谓的秘密绝活,简直就像个小孩子的游戏。不过他还是对齐朗表现出了支持的态度,并由衷地祝福他,希望他尽早把那些失落的记忆寻找回来。 但相比于重新练起那整套剑术,齐朗更加上心的则是远足的计划----同期士兵几乎已全部晋升为初阶勇士,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恐怕很快就会有新兵抢在他的前面了,如果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还谈什么竞争副队长的位置呢?不管老詹提供的办法是否存在着危险,他必须去拼一拼。 一转眼,圣王祭的三天假期马上就到了,在假期头一天晚上,齐朗终于向古尔夫摊明了自己的计划:他要去拉布火山,没人可以阻止! 古尔夫早就观察到了齐朗的大肆采购,因而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来,他也在内心深处进行过好一番斗争,这才在齐朗讲明这事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英勇,决定和齐朗一起出镇去冒一趟险。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两位旋锋军下士已经出现在镇北的商贩服务社前。那是菲利克斯的父亲诺思的一个产业,专门为镇子里的商户提供有偿服务,其中一项是马匹的租用。齐朗和古尔夫约在这里见面,其实也并没打算去雇两匹马出行,那实在是太奢侈了,一匹马一天的费用足有20个伯尼,走这三天非让他们破产不可。不过古尔夫却想来碰碰运气,万一有商户的车队北上,花上一两个伯尼搭个顺风车,这他们还是可以咬牙接受的。 但他们的运气看来不是很好,没什么商户在圣王祭的假日期间继续奔波劳累,就连服务社都是大门紧闭。望着马厩中那十几匹高大的骏马,齐朗和古尔夫只能咽下口水,强打精神,向着北面的群山峻岭,徒步行进。 第033章 夜探火山 和古尔夫这样的伙伴出游,最大的好处就是你永远不会寂寞,因为他的嘴一刻也闲不下来,好像只有唠唠叨叨,才能顺利地把胆怯驱赶出他的脑子。但那同时也存在着一个缺点,因为担心与焦虑就像流感一样,可以从古尔夫这个大毒瘤那里传染扩散。随着时间的推移,齐朗的心里也开始变得有些忐忑不安。 其实在齐朗印象中,拉布火山原本只是一盘小菜,在奴隶营那三年,他几乎每周要走上两个来回。悬崖上的吊索,山体里的隧道,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老伙伴。现今才过去了一年,那里估计根本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按照齐朗的计划,他和古尔夫只须轻轻松松地钻到里面去,在坑洞的深处捡回几块亮晶晶的石头,就算大功告成了,哪里需要担心和焦虑呢? 不过这一回大概是心里充满了期望,齐朗的心情也随着面前山路的起伏,而渐渐变得忽高忽低起来。 “该歇歇了吧?”古尔夫赶路赶得一头汗水,一边嚼着刚刚采来的榛果,一边向齐朗建议着,“整整一个上午了,我的两条腿都走细了几圈,时间一定来得及的,你说呢?” 齐朗抬起头来向远处望了望,离拉布火山已经很近了,大概只需要三五个小时就可以赶到,看来他们的确走得太快了,比预期的时间提早了许多:“好吧。十五分钟够你恢复过来吗?” “你真仁慈!”古尔夫一下子就倒在了路边的枯草堆里,这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他一秒钟也不想浪费,“真不敢想象,如果你要是当上了我们的副队长,我们恐怕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是你逼着我向那个目标努力的,我又没想过去争什么副队长。”齐朗轻轻地坐在了边上,从包袱里拿出了个苹果,向古尔夫递了过去。 “我其实更需要个汉堡。”古尔夫有气无力地接了过去,咬了一口的同时还在抽空抱怨着,“那是什么,你胸前挂着的那个?” 就在齐朗胸前的那个包袱结的后面,一颗洁白的兽齿从领口的缝隙中伸了出来,好像在那里还长了一张会偷吃的嘴。 “这个?”齐朗把自己的狼牙项链摘了下来,扔到了古尔夫怀里,“纪念品,我妈妈留给我的护身符。当铺只愿意为它出到三十个伯尼,你觉得呢?” “你真是个混蛋,竟然想把它卖掉。我妈妈要是留给我任何东西,我保证会像个宝贝一样,好好地把它供奉起来。”古尔夫眯缝着眼睛,朝着中午那柔和的日光仔细打量着那六颗兽齿,“但是她只在我的脸上留下了四十多个雀斑。相比之下,还是你妈妈更体贴----要说你们东方人也真够怪的,怎么喜欢把这么难看的东西做成项链?” 齐朗无奈地摇了摇头,揉着自己酸涨的双腿说:“拜托,我们也喜欢金子和银子还有那些珠宝,这只不过是一个纪念品,好么?你们白人总喜欢无知地把其他种族下总结成怪物,就好像只有你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正宗的人类。” “好吧,我代表正宗的人类向你们道歉。”古尔夫笑了笑,其实他心里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儿优越感,“不过你们在某些技艺上还是领先于我们的,就像这颗项坠,你们是怎么把它染成粉红色的?我从没见过什么染料能把东西染得这么完美。” “是么?”齐朗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在他印象中,那六颗狼牙一直都是乳白色的,没有一点杂色。他把它们接了回来,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看了看。的确有一颗狼牙有些发红,淡淡的颜色像是渗到了里面。他用袖口使劲地抹了抹,真的抹不掉那颜色。 这东西确实有那么一点奇怪,却也很容易就说得通,因为那说不定是他流出的血把它染红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齐朗受过不少伤,也流过不少血,想来就是受了血气的熏染,这串项链才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当铺老板科尔蒂的眼睛还真够毒的。 “如果你确定它不是被染料染的,那就一定是那匹狼原来有牙龈出血的毛病。”古尔夫很在行地得出了结论。 十五分钟的休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古尔夫身上的汗甚至还没消,两个人又重新踏上了征途。 当天晚上五点多钟,拉布火山终于出现在面前。 那是一座在崇山峻岭中躲藏着的圆锥形山体,周围许多山峰都明显要高过它,但它却看起来向个高傲的领主似的,满不在乎地堆坐在那里,而旁边的山峰则要略带畏惧地向着它的方向微微躬起腰。 火山口顶端还在喷着烟气,烟气中偶尔会冒出几颗火星。眼下正值初冬季节,人走在山间,经常会觉得山风刺骨,但这里却是温暖多了。 要在平时,拉布火山四周的几个破木屋里肯定都会守着些手拿长矛和皮鞭的卫兵,但今天是圣王祭假期,四下里根本空无一人,就连那些瘦骨嶙峋的奴隶们也都不见了踪影。看来他们都休息了。这倒不是因为卢曼帝国的仁慈,而是那些看守们也需要放假。 “我们该从哪上?”古尔夫现在没本事了,他对于黑森林以及那周边那几十公里的危险地带都很熟悉,但到了这个鬼地方,他还是得谦逊地请向那位前奴隶请教。 “那里。”齐朗向空气中指了一指。古尔夫把眼睛瞪得溜圆,费了好大力气才看出那是一条索道悬在两山之间,一个破旧的小木篮子在黑粗的铁索上吊着,晃晃悠悠的,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架子。 “兄弟,没别的路可走吗?”古尔夫伸手捏了捏右小腿,在那里好像突然生出一种要抽筋的感觉,“我可能有惧高症,我今天才发现。” “放心吧,我在这里劳作了三年,一共才只见到过十五起掉落事件。”齐朗试图让好朋友的心绪平静下来,但他在说完这句话时,却发现古尔夫的脸色已经白得怕人。 “你在开玩笑?!那可是很高的概率了吧?”古尔夫尖叫了起来。 “已经不算很高了。”齐朗仍然很平静,“比苏里尔火山那里的死亡概率低多了,在那边几乎每隔两天都会死人的。” 齐朗看到古尔夫的腿已经开始哆嗦了,而且很明显,他已经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但这么危险的任务,真的有些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了。 “要不这样吧。”齐朗笑笑建议说,“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过去,大概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回来。” “等着?!”古尔夫很想表现出自己的勇气,但那根本就是徒劳的,他的牙齿正不受控制地相互磕碰,以至于他口中的话语都变得时断时续的,“这儿马上就没一点儿光亮了,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怪物,或者出来些什么奴隶的鬼魂也说不定。我们俩必须走在一起,我不能允许你落单。” 齐朗这时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等着古尔夫哆嗦够了,呼吸也变得均匀了起来,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很有经验的,由我来控制缆绳,肯定不会让你把命丢在这里……但有一点,我需要集中精力不受干扰,也就是说,你恐怕得保持安静了。” 古尔夫很想骂一句:“你真不是个好东西!”但他忍住了,所剩的勇气只够他忿忿地撇一撇嘴。 索道上吊着的木篮子在近距离看起来还不算小,而且使劲摇上一摇,也还挺结实的,足够装下五六个成年男人,要是瘦弱的奴隶的话,还能再多装两人。古尔夫上了篮子后,直接就趴在了下面,把两只眼睛闭着紧紧的,甚至连难得一见的山间风景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所有的工作自然都由齐朗一人担负。好在这是个下坡,齐朗只需要拉住缆绳,控制住下滑的速度就足够了,力气倒不需要耗费多少。 天色渐暗,几只乌鸦从他们的脚下飞过,匆忙地赶向自己的巢穴,哇哇的叫声在寂静的群山中回荡。木篮子剧烈地晃动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古尔夫也可算把心装回到肚子里。他们到了,拉布火山山腰上的一个隧道入口前。 “这也没什么难的嘛。”古尔夫才一跳下来,马上就恢复了活力,“不过我猜这里肯定有别的出路离开,再拉回那边得费不少力气呢。” 齐朗开始收拾行装,把不必要的物品扎在一起,扔回到了木篮子里,拿出一条长长的麻绳,缠了缠搭在自己的肩上:“相信我,只有这一条路好走的,别的路都会让你送命……” “等等,等等!”古尔夫看到齐朗已经开始准备行动了,心里又开始紧张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今晚就进去?” “在通常情况下,我们只会在白天进去,因为晚上火山口里变数较多。”齐朗抬起头向隧道里望了望,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但我们没有时间。所以,出发吧。” 第034章 不祥的平安咒 手中的火把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污浊的空气中充满了松木烧焦的味道。 火光忽明忽暗,四周那坑坑洼洼的玄武岩几乎没什么反光效果,齐朗与古尔夫的视线大概只能照顾到前面五六步远的距离。 这是一条很窄的隧道,大概只够三四个人并肩前进,当然那三四个人的身材可不能像奎尔那样雄壮,他在这里连腰都没办法挺直。 古尔夫在进入这黑魆魆的隧道后,一直紧紧握着吊在胸口的银质十字架,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他搞出来的那些动静和钻来钻去的热风搅和在一起,发出嗡嗡的怪异回响,就像驱之不去的魔鬼正在暗处尾随着他们。齐朗胆子不算小,但如果耳边一直这么个响法,就算没被吓到,恐怕也会被逼疯的。 “你在念叨什么?”齐朗以尽量心平气和地口气问道,“还是你已经被魔鬼上身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发出吓人的动静?” 那个声音消失了一小会儿。 是古尔夫被魔鬼这个词吓到了,暂时性地闭上了嘴。他竖起耳朵听了半天----风声还在响着,呜呜……真挺像恶鬼的哭泣声。古尔夫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伸出那满是汗水的右手拉住齐朗的胳膊:“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静默着前进,总得聊点什么。我们现在这样就像是刚吵过架的情侣……” 齐朗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我也得像你那样嗡嗡嗡地出些怪声?那倒是不像刚吵过架的情侣,而是两只喝多了酒的苍蝇。” “你可不能这么说。”古尔夫抱怨了起来,“我念的是会保佑我们的圣人咒,第十一章第二节。你没听过吗?” 齐朗不屑一顾地哦了一声,他实在是没有兴趣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每个人都该会背这一段的。”古尔夫嘟哝着,“那令人畏惧的幽深洞穴,深藏着你梦寐以求的宝藏。**无法解脱,牺牲才可看清真相……” “我求求你了,古尔夫。”齐朗停住了脚,用火把晃亮了自己和古尔夫的面孔,“现在不是一个很恰当的时机,来谈什么牺牲,好么?”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个词……”古尔夫好像直到今天才第一次理解那宗教经典中的常用字句,站在那里斜着眼睛思考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好吧,我不念出声来可以吧?”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脚步声、风声、还有火焰吞噬岩石的声音,但那些不会让人心生焦虑,所以一切都还可以忍受。 牺牲这个字眼让齐朗很不痛快。他知道这里经常会死人,死的都是比牛羊还要廉价的奴隶,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最适合作牺牲的就是这些下贱的奴隶了。火山喷发,要用奴隶祭祀,河水泛滥,也要用奴隶祭祀,就连幼小龙怪的成年仪式,也需要断送掉几条奴隶的性命。 奴隶们做过什么错事?! 他们只不过是不小心成为了战败国的平民,就为这一点,生命的道路就艰苦起来。他们得忍受鞭打,辛苦劳作,为高尚的帝国付出自己的劳力,直至老死病死,然后像祭品一样,被扔到那灼热的岩浆中,化为一阵青烟,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奴隶们干起工作来还真不马虎,在缓慢行进的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齐朗和古尔夫根本没有机会在隧道中找到什么闪亮的石头。看起来想要实现目标,他们得往更深处去了。 隧道又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了一个来钟头,这里开始出现岔路了,几条更窄的通路出现在眼前。这些岔路应该是新近才挖掘开的,因为齐朗对这些路也不熟悉了。而且这里感觉更热了,估计已经接近火山的中心位置。 齐朗仔细打量了一下,选择了一条最新的路径,估计那里还未被完全开采,找到灵石矿石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什么东西!”才走了几分钟,古尔夫突然嚷了起来。 “什么?”齐朗把火把举了回来,警惕地向四周打量了半天,但什么也没有发现,除了古尔夫已经涨得通红的面孔。 “我真看到了,好像是一个会飞的东西。”古尔夫战战兢兢地来回转着头,说话的声音都在打着颤,“你看我头发有没有烧焦?” “没有的事,是你在吓唬你自己。” “天呐,我们还是出去吧。这让我毛骨悚然。”古尔夫在说这些话时,实际上他已经移不动步了,好像他的双腿又要开始抽筋了。 齐朗再度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怕了的话,我建议你出去洞口等我。我从来不喜欢半途而废。” “你这混蛋别想甩下我不管……”古尔夫有些着急了,“呃,我是说,我们还是待在一起才更安全些。” 古尔夫尝试着在齐朗的前面走了几分钟,又转到后面跟了几分钟,但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好像都不是最理想的位置,因为他确信躲在黑暗中的魔鬼已经盯上他了。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好像根本不管用,如果他随身带了三十个伯尼的话,他一定会狠下心,把齐朗的那条难看的项链买过来的。 这时,齐朗突然站定了脚步。熔岩已经出现在了前面,就在几十米深的脚下,暗红色的,慢慢地涌动着。幸亏是齐朗走在了前面,要不然就以古尔夫那闭着眼睛的走法,非一头扎下去洗个热水澡。那温度可是不低,估计肯定会在他身上烫出不少水泡的。 竟然没有路了!齐朗和古尔夫还没有发现矿石呢,难道要空手而归? 而就在这时,齐朗看到了。火红的岩浆把前面巨大的空洞照得一片红亮,就在那里,在高高竖起的一个巨大石柱上面,有块漆黑的岩石上闪动着一点点的异光。 没错,那就是灵石矿石!它们都是躲藏在那种石头上的,圆溜溜的,拿把小刀子一撬就能撬下来! 可怎么过去呢?它们之所以好端端地摆在那里,就是因为那是个人力无法到达的地方。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那立在中间的一根根高低起伏的石柱。那些石柱排成了一排,每一根之间都间隔了足有六七米远,底部都已经被岩浆烤得通红,还好像在微微晃动着,如果上去个人的话,恐怕根本禁不住。当然,想要像蜻蜓点水一样跳过去的话,那也是有着相当难度的。 齐朗在前面的悬崖边上探了探脚,那里烫死了,好像只需要一秒钟就能把人烤熟。几块石头被齐朗踢了下去,一下子就融化了。这是个死局,很明显,此路不通! 但齐朗却已经在做着准备,他知道自己的跳跃水平,只要有足够的助跑距离,他完全可以一跃跳出十米远,但接下来的几个跳跃则更加关键了,那需要惊人的准确和速度。为了那灵石,为了成功晋阶成为一名初阶勇士,他打算拼这一回! 齐朗开始助跑,一点点把速度提升,很快就要冲到了悬崖边。就在这时,那位胆小鬼朋友终于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在发现事态不妙后,他的反应还真的挺快的,一把就把齐朗拦了下来:“你疯了吗?别这么冒失,你会死在下面,连根骨头都不剩!” 齐朗大口地喘着气,悬崖下冲上来的热气让他的嗓子火辣辣地刺痛,同时他也被吓了一跳:“如果你再睡上一分钟,我保证都已经把那些矿石拿到手里了。” “得了吧,你这冒失鬼!”古尔夫骂了一句,“我先给你试试看吧。” 古尔夫低头捡起了一块大石头,估摸着能有三公斤重,反正比齐朗的体重应该轻多了。他瞄了瞄准,用力地把石块向那石柱的顶端扔了过去。但是他的力量不够,石块只砸在了那石柱的中段位置,发出呯的一声。 火舌暴躁地把那石块卷了进去,把它变成了红彤彤的液体。 “你试出什么了?”齐朗对古尔夫的大惊小怪有些不耐烦了,他转身又向通道后面走去,还是想要退出个助跑的距离。 然而齐朗才迈出两步,身后已经传出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那石柱塌了下去,就像一根巧克力棒,一转眼就消失在那滚烫的岩浆之中。 “看吧,”古尔夫第一次表现出此行以来的成就感,“我刚救了你一条命。而且我还试出来了,那几块灵石是无法取得的,所以,我们还是退回去,上别的路再去找吧,说不定会有容易些的。” 无助与失望的感觉又找上来了,齐朗走回悬崖边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相信我,换地方恐怕也是徒劳的,他们一定把灵石都采光了,应该只剩这里了。” 那几颗灵石矿石仍然静静地守在岩石里闪着异光,就好像调皮的孩子在眨着眼睛。它们离得这么近,却无法拿到手中,齐朗觉得老天爷真是个会戏弄人的高手! “我有个主意,”古尔夫却好像突然得到了上帝的启示,他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但我需要你先承认我是个天才!” 第035章 牺牲! 那位天才的主意其实并没有什么创意,那根本就是他们的老本行----用弓箭去钉住那块石头。 按古尔夫的想法,他们需要用麻绳绑在了一支箭的箭尾,然后瞄准那石块射过去,尽可能地射得深一些,然后再轻轻地把它拉回来,这样那些灵石矿石就算到手了。齐朗不得不承认,这一手比自己之前的打算要稳妥得多了,因为就算他身手足够敏捷,能够准确地一路跳到那根石柱上,但如果把后面的几根石柱都踩塌了,他又该怎么回来呢?这里已经没有别的路走了,而且看起来他在短时间内,还真没办法生出一对翅膀。 那块石头距离他们那目前立脚的位置,足有五十多米远,加之下面热浪蒸腾,视线忽明忽暗,想要准确地命中那块石头,难度很高。作为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中箭法最准的下士,这个任务自然该落在了古尔夫的头上。 古尔夫选好了角度,拉开弓略微瞄了瞄准,嗖的一声把箭射了出去。没问题,古尔夫果然射中了----只不过那枝箭只在石头上刻出了一个小小凹痕,却弹了出来。 “该死!”古尔夫骂了一声,拉住绳子把箭拽了回来,“你还挺硬骨头的!” 又一箭射了过去。这回终于插了进去,古尔夫小心地拉了拉绳子,但石头才移动了一点儿,那枝箭却被拉了出来。一颗亮晶晶的灵石矿石跳了起来,嗒嗒地在那石柱的顶端弹了两下。齐朗看得很清楚,那是一颗初级灵力矿石,正是他所需要的。 但它最终却滚了下去,呯的一声在岩浆中爆开了。 暗红色的熔岩好像一头沉睡着的怪兽,被那一声爆炸惊醒了,开始不安地搅动了起来,四周的空气也变得更热了。 “看来行不通,我的箭没办法射得太深。”古尔夫沮丧地向齐朗报告说,“但你应该行,我见识过的,你射出的箭比我的快多了,只要能射中,一定能比我射得更深一些。” 齐朗点了点头,从古尔夫手中接过了那枝箭,屏住呼吸瞄准了片刻。 嗖!第一箭与那石头擦肩而过。 “你得照顾到那上升的气流,”古尔夫这位射箭的专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瞄准得比平时稍低一些,对,就这样,再往下一点儿。” 再来!齐朗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五十米外的目标上,四周热气的干扰完全被排除在身体之外,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胸前又闪动了一下微弱的光亮。 嗖!中了! 那枝箭好像闪电那么快,力道十足,正中目标!那枝箭的一大半都没到了那漆黑的石头里,牢牢地钉了进去。齐朗的箭法的确有他的特殊之处,就连古尔夫都想不透这里究竟有些什么门道,如果他能把准确性再提高一些,那么他毫无疑问就是第二十七战团的首席弓箭手。 “太棒了!稳住,稳一些!”古尔夫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我们来拉它,慢一点儿。” 石块开始移动了,从石柱的中心位置挪了出来,一点一点移向了边缘。下面的火光把那石头照得很清楚,那上面嵌着三块矿石,看起来应该有一块是中级灵石矿石,另两块则是初级的。如果都能拿到手中的话,这可真是不小的收获。 他们真的得小心一点儿,如果再掉下去,那可就白费工夫了,因为四周再没有同样的灵石资源了,真该感谢那些奴隶们,好歹给他们留下了这么一个机会。 齐朗把绳子甩了一甩,小心地搭在了旁边的石柱上,免得它坠到岩浆里。他们两人一点点地拉着绳子,石块脱离开了,搭在了那石柱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几块碎石头掉了下去,但那没什么关系,岩浆里的愤怒与他们无关。 再越过两根石柱就要到手了,齐朗听到古尔夫正呼呼地喘着粗气,看来他也兴奋得难以自控。 然而就在这时,麻烦来了!他们算漏了一个问题----石柱的温度太高,那根麻绳根本就禁不住,搭着的那部分已经着起火了! “快……快,快拉!”古尔夫结结巴巴地嚷了起来。 用不着古尔夫提醒,齐朗已经加快了速度。还差二十米,十米……就快要到手了! 然而绳索还是断了!它刚脱离那最后一根石柱,火苗就已经蹿了起来,那小指粗细的绳子一下子就断成了两截! “不!”两人同时喊了起来。 石头在下坠过程中撞到了石柱,那三颗灵力矿石都飞了出来,在空中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好像要故意气气他们两个,转而向着熔岩掉落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两人的身后飞了出来,发出了哇的一声怪叫,直向着那矿石飞了过去。 那是一只乌鸦,颈部有白毛的乌鸦。它的个头虽然不算很大,但比起普通的乌鸦来说肯定是大多了。谁知道它竟可以忍受这里的高温,它那身乌黑的羽毛难道是被烧焦的吗? 那乌鸦飞得很快,好像饥饿了许久的馋鬼一样,一张嘴在半空中吞下了一颗矿石,但另外两颗肯定无法顾及了。而且它好像也忍受不了那高温,像黑色的魅影一样打着旋子,呼啦一声飞了起来! 两颗灵石投入了熔岩,爆炸了。 轰隆! 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那威力也超过了预期。四面开始摇晃,下面的岩浆开始跃动起来! “火山要爆发了!”齐朗大喊了一声。 他见识过拉布火山喷发的景象,先是爆炸,然后就是天摇地动,像蘑菇一样的火山灰就会从山顶的圆嘴里升起来,最后就是岩浆涌出。那在远处看起来的确很壮观,但要身处其中可不是好玩的! “跑!古尔夫,快跑!”齐朗拉了一把还在扼腕痛惜的古尔夫,猛回过身向着来时的通道开始发力狂奔。 四周的墙壁都在剧烈地晃动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在头顶飞落。他们两人踉踉跄跄地飞跑着,根本不敢停下脚步,因为屁股后面实在是热得发烫。 隧道出口终于到了,就在它完全坍塌的前一秒钟,他们两人跳了出来,伸出双手抓住了那悬在半空中的铁索。 感谢上帝,铁索的前一小段还是个短短的下降行程,否则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脱离险地。两人飞速向下滑行,手套肯定都要磨着火了。 “天呐,我要支持不住了!”身后传来了古尔夫惊慌的叫嚷声。 “你一定能,坚持住,古尔夫!”齐朗大喊着,但除了言语上的鼓励,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自己也在努力地坚持着。 剧烈的震动从铁索的尽头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浓烟和惊天动地的震响。 火山就要喷发了!大地在震颤,升腾而起的火山灰几乎盖住了整个天空。 “接着爬,别停下!”齐朗用尽全力向身后大喊着。那一小段的下坡行程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他们必须尽快顺着吊索爬到对面的山峰上去。这是一个大上坡,当然会很困难,但要么保住小命,要么掉落到数百米深的山谷之中摔得粉碎,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的胳膊已经酸了,”古尔夫的声音已经带有些哭腔,“上帝啊,我没劲了!” “你这混蛋,再坚持两秒钟!”齐朗猛地抬起身子,把双腿盘在了铁索上,飞快地从身上解下那条粗大的登山绳索。他想要把绳子甩过去,把自己和古尔夫绑在一起。 然而就在此时,更大的震动传了过来----拉布火山彻底喷发了! 那沉睡着的恶魔已经完全惊醒,把这些年来积攒的能量和愤怒一骨脑地爆发了出来! 轰! 那粘稠的岩浆终于接触到了足够多的空气,在天空中开始肆虐,就好像在从加热锅里挣脱了束缚的爆米花一样,爆裂开来,四处飞溅! 山体的摇晃终于令那粗大的铁索不堪重荷,喀嚓一声从身后断了开! “啊!!”齐朗与古尔夫一同大喊了起来。 铁索荡了起来,把他们俩甩离了狂暴的拉布火山。但危险还没有远离,那巨大的离心力却是他们此刻最大的麻烦。 “抓住,古尔夫!”尽管自己已经头晕目眩,但齐朗在牢牢抓住铁索的同时,还是没忘了向自己的好伙伴大声提醒着。 “我……受……不……了……了!”古尔夫的叫嚷已经变得断断续续的,而且他的声音好像也越来越远,“救我!!” 古尔夫掉了下去! 齐朗回头望去,铁索的下方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他的声音消失了,耳边只剩下拉布火山粗暴的狞笑声:轰隆,轰隆…… 他死了!! 那个倒霉的胆小鬼朋友,他非要念什么不吉利的咒语----去他妈的“牺牲才可看清真相”,他就不该把牺牲这个词挂在嘴边! 铁索荡到了山间,周围的树枝山石在一转眼间就已经把齐朗刮蹭得浑身是伤,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第036章 光屁股勇士 铁索摆来摆去,带给齐朗十余次沉重的撞击后,最终悬停在了半山腰。 齐朗的头脑里正在嗡嗡作响,不是因为受到了刚才那山崩地裂的影响,而是他已经为失去古尔夫这个惊人的消息所震呆了。 对面的拉布火山像喷泉一样,不断向天空中发射着热滚滚的岩浆,震破耳鼓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好在它只是一座个头不大的火山,发疯的势头虽然很猛,但威力还是很有限的。周围的几座山峰都久经考验,只掉落了些山石作为回应,基本上还维持着惯常的平静状态。 这大概是很久以来拉布火山爆发得最凶猛的一次,至少在齐朗待在这里的三年中,还从没看到过这座火山发这么大的火。这里的灵石矿藏肯定都报销了,看来奴隶们以后得重新找个地点劳作了。 但那些对于齐朗来说都不重要,他的心好像已经被震碎了。 是他害死了古尔夫!那个胆小鬼朋友原本可以在老哈里的新居度过第一个圣王祭的,如果不是他的一意孤行,古尔夫和他那爱吹牛的老爸此刻正该举起酒杯,感谢圣父、圣子和圣灵赐与他们美食和居所,然后喝个烂醉,倒在床上,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假期?! 但那一切都被他毁了!那相依为命的父子俩,一个苦心经营起来的美满家庭,都在这场地动山摇中被拆散了。 上帝会知道齐朗现在心中的感受----他愿意代古尔夫去死,或者说,他真希望自己早就已经死掉了!如果没有他这个朋友,古尔夫一定会稳稳当当地在军营中生存下去。他是胆小如鼠,但同丢掉自己的性命相比,他更加担心的,肯定是把老哈里变成个鳏寡老人。 是那从不该出现的友谊! 为了这才建立了短短一年的友谊,古尔夫丢掉了性命!!正像齐朗当初认定的那样,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在这个地方拥有什么朋友。他就是个害人精,是不吉利的象征。所有和他沾边的人,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故乡的那场灾难就是最好的明证,所有人都死光了,只有他自己存活了下来。现在,又轮到了古尔夫! “古尔夫!!!”齐朗痛苦地大喊着,好像那一声叫喊就能够唤回古尔夫的生命。 他真的不想承认这一切!尤其他不知道自己再次面对老哈里时,该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位孤苦伶仃的老猎手。他和他才只见过一面,就在他们搬入新家的那一天。他是一位很慈祥的瘦老头,灰褐色的头发已经被岁月打得很稀薄了。他的眼角有很多的鱼尾纹,那应该是过多的笑容造成的。他在望着古尔夫时,眼睛总是那样眯缝着,微笑着。他真的很爱他的儿子,就像古尔夫深爱着老哈里一样。 他该对老哈里说,对不起,我害死了你的儿子吗? 天呐,老哈里甚至还笑呵呵地说过,要给他亲手做一袋白桦木的箭枝来表示感谢呢! 这一切,该怎样去面对呢?古尔夫已经死了!老哈里的儿子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天籁般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传了回来:“齐朗!快来救我……” 古尔夫还活着,听那声音,应该就在下面三四十米远的地方! 齐朗一下子觉得自己得救了,就像深陷汪洋中的水手突然抓到了一个救生圈!那是绝处逢生的感觉,世界上再没有任何感觉比这更加美妙了! “你在哪儿?”齐朗努力地探出了身子,向下面打望着,他的声音甚至都有些颤抖了,“我以为你死了!你伤到哪儿了吗?” “该死的,你就不能把我往好里想吗!”古尔夫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但听起来中气十足,估计即使受了些小伤,也不至于致命。齐朗真希望他能再多骂两句,他从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咒骂声。 “我他妈的被卡住了。你等我先摸摸看……一切正常,胳膊和腿都还在……但是……这真他妈的糟糕透了!”古尔夫的叫喊仍然可以压住火山喷发的声音,但那里面却多出了不少的沮丧。 齐朗已经按捺不住了,他飞快地拿起绳索在铁链上打了个死结,嗖嗖地把身子降了下去:“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到,一定要坚持住!” “一分钟够久了吧?!”古尔夫又找回了自己的喋喋不休,那就意味着他还剩了一把子气力,“还剩五十秒……你要是再不过来,我他妈的就要吐了!” 用不了一分钟的,齐朗的速度创下了前所未有的新纪录。他已经看到了,就在一个树杈间,古尔夫奇怪地卡在了那里:两条腿与粗大的树枝纠缠在一块,上半身则向后仰着,悬在了半空中。那的确是一个会令人感到眩晕的姿势,在几百米高的悬崖边上倒挂着欣赏美景,而且这个美景中竟然还包括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幸运了,不是吗? “时间到了,你这个混蛋!”古尔夫看起来真的要吐了,但他已经从两腿间的空隙中看到了齐朗,这也使得他重新找回了力量----骂人的力量。 齐朗把绳子的下半部分都甩了过去,自己则踩着探出来的岩石和树枝慢慢地向古尔夫靠近。正在此时,一个不速之客突然从半空到访,在它的嘴里还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哇……哇……” 是那只白颈乌鸦!它竟然也从火山隧道里脱险而出,而且它这时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围在两人的边上扑来扑去的,好像刚刚吞掉的那颗灵石矿石对它来说也很难消化,它必须多活动活动,才能让胃里更舒服一些。 对于这些难看的鸟类,齐朗也知道一些,它们丑陋、贪婪,最爱吃动物尸体之类的腐食,它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大概正在期盼着一具新的尸体的出现吧。但自己的好朋友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齐朗怎样也不会容忍这只难看的乌鸦再打这样的主意! “滚开,滚开!”齐朗恨恨地骂着。但那白颈鸦看起来却始终不肯放弃美餐一顿的想法,仍在一旁兴灾乐祸地狂叫。 这鬼东西!齐朗真的愤怒了,难道就连这样一只禽兽也想落井下石,在勇敢的旋锋军士兵落难时,一心想着把他变成自己的食物吗? 齐朗摆直了身子,将两脚踩到了一块石头上,一伸手从背后扯下了自己的弓箭----既然它存心想来找麻烦,那就给它些好看吧! 然而,还没等齐朗做好瞄准准备,那只乌鸦已经把身子向上拔了起来,笔直地冲上了云霄,很快就消失在了眼线之外,不过那嘲笑般的叫声仍然传了回来:“哇……哇……” “别管它了,先顾顾我好吗?”古尔夫又有气无力地叫了起来,“我的脑袋已经充血过度了,而且我估计我也快要尿裤子了!” “好吧,好吧。”齐朗这时敢保证,如果古尔夫有任何命令,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服从,“我到了,你看到我了吧?来,把手给我!” 但古尔夫却好像端起了架子,偏偏把两手交叉着抱在了胸前:“我可以把手递过去,但你可不可以发誓,你绝对不笑我,而且也不会向别人说起今天这事?” “为什么,你真奇怪?”对于古尔夫这时表现出的怪异禀性,齐朗感到很挠头。 “你别管,发誓就是了。” 但齐朗已经完全被喜悦冲了头脑,能够救到古尔夫的性命就已经足够了,别说是发誓不透露这里的一切,就是让他和古尔夫交换位置,在那根树杈上倒吊着整整一年,他也乐于接受。 “好吧,好吧……我向上帝发誓。现在,快伸出你的手吧。” 他看到古尔夫的麻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但那只手总算是伸了出来。 终于抓到了,那只手湿漉漉的,看来古尔夫的汗水爆发了。 古尔夫把双腿放松了些,前后乱踢着摆脱了那些树枝的纠缠。他需要尽快把身子正回来,要不然可就真的该要呕吐了。 齐朗配合着古尔夫的行动,等到他坐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向怀里一扯----但是他滑脱了! 他真的是太滑了,比刚钓上钩的鲇鱼还要滑! “古尔夫!!”齐朗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瞪圆了眼睛向身下望去! 古尔夫还在! 他抓住了绳子,但这一下子也把他吓得脸色煞白,齐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双肩正在发着抖。 “你这混球想摔死我吗!?”古尔夫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如果不是双手都紧紧地抱着那根麻绳,容不出闲来,他一定会举起自己的弓箭,对准齐朗的屁股来上一箭,“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就不能稳当点儿?” “对不起……”齐朗正想进一步表达歉意,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此刻,古尔夫就在身下,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袍子的后摆已经破了两个大洞,两朵红晕正羞涩地浮在屁股的那两个半圆上。 第037章 甩不掉了 齐朗与古尔夫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爬上了山顶,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不过太阳仍躲在山峰东面的树阴里懒惰地打着哈欠,冰凉的山风刚好可以吹干他们满身的汗水。 古尔夫坐在一边,还在低声念叨着那劳什子圣人咒。在身遭大难的时候,上帝并没有抛弃他,他的确应该对此表示感谢。 “还是有关‘牺牲’的那一段吗?”齐朗望着露出半个屁股的古尔夫,一直在努力压抑着上去拥抱他的冲动。 “那一节是‘勇气颂’,不是什么‘牺牲’,你这讨厌鬼!”古尔夫抽空骂了一嘴,仍然不屈不挠地想把那一长段文字默念完。 “哦?那说的竟然是勇气?”齐朗开始觉得这些白人的宗教典籍好像还真有点魔力,就连古尔夫这样的胆小鬼都可以战胜自己的恐惧,但是……等一等!那咒语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说什么幽深的洞穴! 齐朗突然想起来了:那六个谜题!“巨龙迷踪之冥穴”,不正是令人畏惧的幽深洞穴吗?!这难道就是答案?! “古尔夫,你可不可以念出声来?”齐朗一屁股坐到了古尔夫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求知般的渴望。 “干嘛?你们东方人也会有信仰?”古尔夫斜着眼睛瞄了一下齐朗,挪了挪屁股转到了另一边,“我们的上帝可是有头发的。而且我猜他已经把你这混蛋给抛弃了,他不爱你。” “好吧,好吧。换个机会我再详细问你,等你心平气和的时候。”齐朗吐了吐舌头。 看来古尔夫生气了。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自己的信仰还遭遇到好朋友的取笑,他真的应该闹点小脾气。 不过齐朗心里却是很释然:尽管这一趟白忙活了一场,但他还是得到了最大的收获----没什么比重新得到一个活生生的好朋友更重要了! 齐朗站起了身子,围着古尔夫转了好几圈,除了要认真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外,他还要把这个可爱的家伙完完整整地装到脑海里。 “你别盯着看了,我已经够出丑的了。”古尔夫这时已经完成了功课,发现自己正处于齐朗不怀好意的目光下后,他有些惊慌地抱怨了一声,同时也使劲地把袍子后摆往下拽了拽。 齐朗笑了起来:“你是怎么搞的?我是说你屁股那里。” “是那个倒霉的家伙干的!”古尔夫忿然将手指向了身旁那棵高大的冷衫树,在树梢枝头,那只白颈鸦正悠闲地跳来跳去,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躲过一劫,免于被齐朗的弓箭射了个透心凉。 “它?它又做过什么?”齐朗好奇地问。 “我当时以为我死定了,但它好像听到了我的祈祷,飞过来抓住了我的裤子。”古尔夫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恨恨地说,“但我好像太重了,它拉不住我。而且……我的裤子看来也糟糕透了。” “哈哈哈……”齐朗笑了起来,一直笑到肚子都要痛了。 “**发过誓说不笑的!”古尔夫急得额头又冒出了汗水,在他看来,这个东方兄弟很有可能在军营里也把他的丑事给出卖了。 “对不起,对不起。”齐朗强忍了半天,但还是笑了出来。 古尔夫铁青着脸站了起来:“笑吧,笑吧,我真是倒霉透了。” 那只白颈鸦这时也飞过来凑热闹,它哇哇大叫着,围着古尔夫的屁股一直转着圈。在他的屁股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几道抓痕,估计就是那只乌鸦的功劳。 “滚开,别来烦我!”古尔夫挥了半天手,却始终没法把它赶走,又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 齐朗这时却已经对那只白颈鸦心生好感,笑呵呵地在一旁当起了和事佬:“但是它救了你的命啊,古尔夫,你不该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谁知道它是不是以为我是块肉呢。”古尔夫的脸涨得通红,虽然他也知道齐朗说得很对,但他就是不想承认这一点。那真的是一个很丢脸的经历,他几乎被吓得屁滚尿流,但这只乌鸦却横空出现了,把他像件货物一样抛到了树杈之间。当然,其实它完全可以抓住自己的胳膊或者别的什么部位,那样一方面会更容易一些,同时也不会令他光着屁股,搞得颜面扫地。 “还记得吗?我在隧道里就觉得有什么怪物在盯着我,一定是它!”古尔夫把所有的怨恨都积攒了起来,此刻一并算到了那只乌鸦的头上,“就是这只笨鸟,它早就认准我这身肉了!害得我还以为自己胆小的毛病又犯了,还一个劲地祈求上帝的帮助呢。这倒霉的东西!” 白颈鸦好像听懂了古尔夫的抱怨,于是它也变得异常愤怒,在空中扑扇着翅膀,一个俯冲过来,在口中抛出了一颗炸弹。古尔夫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手忙脚乱,咒骂着正要趴在地上躲避,幸亏眼疾手快的齐朗帮助他解脱了尴尬,一伸手就轻而易举地把那炸弹接在了手中。 老天,这真神奇! 那不是什么吓人的暗器,而是那颗初级灵力矿石!看来它在当时并没有把那矿石当成食物,只是当它是一件好玩的玩具,把它叼在了嘴里,到了这时,则出人意料地还了回来。 齐朗兴奋得几乎要跳了起来,捏着那颗闪亮的石头使劲地向古尔夫挥着手:“它是只仙鸟,古尔夫!看,它一定是上帝派来帮助我们的!” 古尔夫一下子愣住了,他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一切把他彻底搞糊涂了----那只难看的乌鸦竟然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为了表彰它的功绩,是该把它射下来,做成标本永久地摆放在帐篷里供奉起来吗? 白颈鸦这时也落了下来,站在古尔夫的面前的岩石上,向他叫了两声。 “什么?”古尔夫吃惊了,回过头向齐朗发问说,“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它叫了两声,还真挺难听的。”齐朗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颗矿石上。 “不对,它明明是说话了,你难道听不到?”古尔夫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齐朗走上前认真地摸了摸古尔夫的额头,那上面都是汗水,但不是很热。 “你没有发烧,是被吓到了吧?” “去你的吧,你真没听到?”古尔夫正经八百地观察了一下齐朗的神情,在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后,他的那张麻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天呐,我该不会这么命苦吧?” 但齐朗仍然是一头的雾水:“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也别问,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古尔夫像见了鬼一样,一脸严肃地下达了命令。 他们的确该快些离开这里了,拉布火山爆发所冒出的浓烟,肯定会惊动十几公里以外的瓦切奴隶营的。虽然说现在正处于圣王祭的假期当中,但说不定还是会有十分认真负责的卫兵前来查看情况,如果给发现了这个大祸是他们俩闯下的,那可就捅了大篓子。 齐朗与古尔夫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把自己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清理掉,便匆匆忙忙地顺着山间小路,一路向南逃开了。 离开这座山就能完全摆脱那只多嘴多舌的白颈乌鸦?他们完全判断错误! 乌鸦跟定他们了,或者说,它跟定古尔夫了。它大概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在那山顶搭筑的巢穴,想来那里也并不存在它亲密的爱侣。这一路上,那只乌鸦一直在他们两人的头顶盘旋,嘴里变着调地哇哇叫个不停,有几次还试图降落在古尔夫的肩膀上,但它没能成功。 “你离我远点!”古尔夫甚至不敢抬头向上面张望,只是发狠般地大声咒骂着,“去他妈见鬼的命运,我不要你!” 齐朗有些被吓住了,他真想不通这只乌鸦对自己的朋友施了什么魔法,或者古尔夫已经被那次失足掉落吓得精神失常了,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没办法表现出正常的态度----比起古尔夫已经死掉的消息,这同样是很难向老哈里交待的! 在逃离了危险地带后,在古尔夫向那只乌鸦发出第一百遍诅咒时,齐朗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古尔夫,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疯了?你难道没注意到你正在和一只乌鸦斗气吗?” 古尔夫无奈地抬起了头:“休金,她缠上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上帝呀,她缠上我了!”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真的很难看。 “休金?你说她叫休金?”齐朗开始感到吃惊了,他没能预料到古尔夫为了掩盖自己的失常,竟然会编出这样完整的一个故事。但看古尔夫那既严肃又痛苦的神情,还真不容得他质疑这一切。 古尔夫苦着脸继续抱怨说:“就在刚才,她自我介绍了一下。她说它叫休金,她说……我们俩是宿命的一对……” “那只乌鸦?她爱上你了?”齐朗一下子被这个故事惊呆了,“古尔夫,这真是个灾难!” 第038章 兽宠约定 返程变得更加热闹了,因为头顶上一直响亮着休金的求爱。 尽管一开始对古尔夫所说的玄妙故事将信将疑,但看到休金这样热情似火,齐朗也渐渐地乐于接受这个喜讯了。只不过他真心希望休金能控制一下她的大嗓门,那毕竟是一件令人羞怯的私事。 古尔夫一定羡慕死齐朗了,他现在绝对承认,齐朗的那招关闭耳朵的绝活足可媲美奎尔的怒雷狂飙。如果不是因为那招需要长期身处恶劣的环境下才能练成,古尔夫肯定会逼着齐朗教会自己,那样他就不必把牙齿紧咬了一路,一直想拿出弓箭把那只疯鸟给射下来。 不过齐朗虽然身怀绝技,可他还是讲义气地保持了耳朵的开启状态,并一直在试图改善那一人一鸟的关系。当然他这么做也有些私心,因为他还期待着古尔夫能够调整好心情,耐心地再给他念叨一遍那稀奇古怪的圣人咒呢。 终于,在赶路赶了将近两个小时后,古尔夫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一些,那场惊吓的遗毒估计也该消退了。齐朗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古尔夫,你们那神圣的经典究竟说的是什么,就是你在那隧道里念叨的那句?” 他在发问的时候,体贴地把目光控制在古尔夫的胸口以上,免得又接触到他光溜溜的屁股和脆弱的神经。 “那叫‘勇气颂’,我告诉过你的。”古尔夫明显精神头不足,但相比于应对休金的哇哇乱叫,和齐朗对话还是更加熟悉和舒服的,“那些句子大概是最为大众所熟知的了,要不然老哈里肯定背不下来。” “它说的是圣子为了寻回人类的珍宝,孤身闯入恐怖的洞穴。在魔鬼的爪牙刺得他鲜血淋漓的时候,他最终找到人类最需要的财富----勇气。”古尔夫的眼神中充满了崇高的敬意,他继续解释说,“那是我当兵以后,每晚都会祝祷的段落----当然,我承认,我可能并没有认真地领会它们,比如说,‘牺牲’这样的字眼----但你不能否认,它是我们勇气的源泉!” 齐朗知道古尔夫还在怪罪自己----把白人们的神圣信仰当成不值一提的废话?他真的是太失礼了。齐朗由衷地向古尔夫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我实在是太无知了……你可不可以再解释得清楚一些,那怎么会和勇气扯上关系?” 古尔夫白了一眼齐朗,就好像他刚看到了一个野蛮人。 “在我们人类的心底,”他刻意加重了“人类”两个字的语气,算是对齐朗惩罚,“都深藏着一个令人畏惧的洞穴。那里面可能有魔鬼、有怪兽、有巨龙什么的,反正你最怕什么,里面偏偏就有什么。而你更加确定的是,那里就藏着你做梦都想得到的宝物。但危险和恐惧无法阻止勇士们,早晚有一天,勇士们必然会鼓起所有的勇气,去探索那幽深的洞穴。” 齐朗好像有些开窍了----它们说的是一回事!那第三句谜题,“巨龙迷踪之冥穴”,一定就是出自于这句所有白种人都烂熟于胸的经典!那竟然是勇气,竟然这么简单! 但美酒呢?母亲说那应该是六杯美酒,那又该如何解释呢? 齐朗站在那里皱眉深思的时候,不自觉地把“美酒”这个词嘀咕了出来。古尔夫立刻就被震惊了:“你确信你从没听过这些解释?看来上帝并没有抛弃你,你还处于圣爱的关怀之下!” “谢谢你了,我只是突然想到……”齐朗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满怀歉意地推却这种赞美,但古尔夫却抢着说了下去:“鲜血!勇士在探险中所流出的鲜血就是那光荣的美酒!会有一天,鲜血将盛满圣杯,喝下它吧,古尔夫!老哈里家将永远不会受到黑森林的困扰!” 气势雄壮地叫喊出家族口号后,古尔夫看到齐朗已经惊呆了。他这时才发觉自己竟然把老哈里的说教一字不易地复述了下来,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别笑我,兄弟。老哈里是这么说的,他口才不算好,但基本就那意思。” 但其实齐朗并非为老哈里家的雄心壮志而感到吃惊,他愣在那里,是因为他终于想通了这个谜题----勇气是答案,鲜血是显兆! 他突然间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项链! 一切变得明晰起来了:母亲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的珠宝不留给他,偏偏把这最不值钱的狼牙项链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为什么会在他决计踏上征途之后,鲜血才开始有能力染红那颗洁白的狼牙?一定是这样的---- 它们,就是那六盏圣杯!用来装满美酒的圣杯! “太感谢你了,兄弟!”齐朗一下子抱住了古尔夫,兴奋地跳跃着,“你真是个天才!” 古尔夫被这突如其来的激情吓了一跳,很不自在地在齐朗手臂中挣扎着。于此同时,天空中也传来了抗议声:“哇哇哇……哇哇哇……” “亲爱的鸦女士,你不是他那一型,我劝你还是放弃吧。”齐朗的心情好到了极点,在他眼中,那只白颈鸦好像也没那么难看了,他替古尔夫向空中回了一嘴,“如果你能变成一位丰满的少女,我说不定会帮你一把的。” “你们这两个疯子!!”古尔夫恨恨地骂了起来,忧愁很快就写在了脸上,而方才还表现出来的勇气,就像一阵风一样,来得快,去得则更快。 齐朗这时表现出了自己的同情心,开始认真地向古尔夫劝说起来:“别这样,兄弟。我猜你的休金只是太寂寞了,没准在她见到自己的同类后,会把你抛到脑后的。” 古尔夫一下子把脸扭了过来,看起来他真的很恼火:“你还不相信吗?我的上帝,我能听见她说话,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齐朗退开了一步:“好吧,我相信你……但那意味着什么我真的不清楚。” “她将会成为我的兽宠!如果我再过个十年八年,有幸晋阶成为武师后,她就会融入我的灵魂中!”古尔夫大声嚷了起来! 齐朗惊呆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他妈的摆脱不掉她了!”古尔夫已经歇斯底里了。 “那没什么不好吧?”齐朗有些回过味来了,但他的情绪却是和古尔夫完全相反的,“这应该是很难得的!我真得承认你是个天才,看,你又创下了个纪录。你提前成为了一名初阶勇士,而且你又第一个为自己找到了一只兽宠,老哈里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我拜托你,你看到她长得多丑了吗?”古尔夫一脸的绝望,“我没奢望自己能拥有一只阿迪斯那样的兽宠,但哪怕是阿猫阿狗,至少是有牙齿的东西,但是她,我的天呐,别人会笑话死我的……” 齐朗找不出什么话能安慰到倒霉的古尔夫,他的心情估计很难恢复正常了。这样的经历换谁都不能冷静地面对的,从几百米高的锁链上掉了下来,被一只色咪咪的乌鸦抓破了裤子,倒吊在半空中忍受火山灰的熏呛,命运之神还在这个时刻判给他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终身伴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一趟探险之旅真他妈糟糕透了! 当然,对于齐朗自己而言,此行收获却是超乎想象的:古尔夫失而复得,他还得到了鸦女士的青睐,而自己也如愿拿到了一块灵力矿石,除此之外,他还在古尔夫的帮助下,破解掉那困扰了很久的一个谜题!他开始认定,自己的前景并非躲藏在迷雾之中,像团乱麻一样毫无头绪。他已经理清楚了:余下那五个谜题也会被一一解开,只需要付出足够的耐心,等待着那灵光一现的时刻;他一定可以突破晋阶的诅咒,在旋锋军的道路将越来越宽广,对故国的誓言也终将得到实现;还有,他永远不会再去试图把那条狼牙项链当掉了。 现在,齐朗和那对情侣已经把拉布火山远远地甩在了几十公里之外,他们赶路的脚步并没有来时那么快,但估计休息过今晚后,第二天再慢悠悠地走上两三个小时,就可以按时回到夏奇镇的军营当中。 在树林里扎营休息之前,齐朗有些迫不急待了,他很想拿出那灵石矿石第一时间进行晋阶的努力。但古尔夫把他劝住了,他的理由很充分,那的确太危险了,如果齐朗真的发了疯,这深山老林的,古尔夫除了跟那只丑鸟守在一旁看热闹外,根本没有机会找到什么人来帮忙。 齐朗没有办法拒绝古尔夫的请求。好朋友已经够惨的了,这样小小的愿望总该得满足,而且他看来也经受不起任何的惊吓了。 太阳已经从西面沉了下去,残留的光线把那几座光秃的山坡晃得异常明亮,看起来就像是古尔夫那红扑扑的屁股。坐在帐篷边上,忍受着休金哇哇的怪叫,看着手中闪亮的灵石矿石和项链上的那六颗狼牙,齐朗第一次在心中升起了满足感…… 第039章 血色世界 随后一天的午后,齐朗与古尔夫和他那乌鸦小情人终于回到了军营。这已经是圣王祭三天假期的最后半天,齐朗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了,他必须尝试一下老詹的方法,看看那历经千难万险才得到手中的灵石矿石,到底能不能令他晋阶成为一名初阶勇士。 而古尔夫在回到镇子后,一直处于前所未有的惊恐之中。他小心谨慎地避开了热闹的人流,免得自己光溜溜的屁股太过引人注目。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反正他成功说服了休金不再哇哇乱叫。他在第一时间就杀回了老哈里的小木屋里,还没来得及向他父亲解释那一切,就匆忙地换上了一条裤子,按照事先的约定,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埃翠河边。 齐朗已经等在那里了,在他的手中,就牢牢地握着那块灵力矿石。在那晶莹的圆石头里面,一团云雾飞速地旋转着,那斑斑点点的光彩晃得人直有头晕的感觉。 “你想好了吗?”古尔夫的紧张情绪又找了上来。其实对于这个疯狂的举动,他的看法一直是很坚定的,“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我保证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而且……” 还没等古尔夫絮叨开,齐朗已经先打断了他:“我十分确定,古尔夫。不用再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我相信我能够做到!” 古尔夫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根预先准备好的绳子。“那么,”他说,“你介不介意我把你绑到大柳树上?” 齐朗无奈地站在那里,真想拿出古尔夫常用的脏话骂他几句:“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古尔夫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发白了:“兄弟,我没别的意思……你知道的,这样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至少不会伤害到自己。”他又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补充道:“当然也不会伤害到我。” 齐朗被气到了,几步走到了古尔夫的身边,把他背着的弓箭给夺了下来,擎到了他的鼻子前面:“拿上你的箭!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可以给我来一下,就在心窝这!” 古尔夫尴尬地接回了弓箭,却把它们放到了一边:“你别开玩笑了。我的箭簇上还没染过敌人的鲜血呢,你却要我先给你来上一箭,这不是难为我吗?” 齐朗耐着性子拍了拍古尔夫的肩膀,以尽量平稳的语气说:“古尔夫,你一定要相信,我不会有事的!老詹说过,只要内心足够强大,就一定能撑住。我有这个信心,请你也对我有这个信心,好吗?” 古尔夫没办法再说别的了,尽管他觉得自己的双腿好像又要开始发抖了,但他还是像个勇士一样,勇敢地站在了齐朗的身边:“如果你挺不住了,就告诉我一声,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把梅姬找来。” 齐朗开始了。那块初阶灵力矿石很快就在他的手中发光发热,耀眼的白光跳跃了起来,埃翠河那像镜子一样的冰面把那光芒散播到了四周,整片林子都跟着一闪一闪的,好像就在树阴下面,还躲着另外一个太阳。 而此刻的齐朗,早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了。他好像完全来到了另外的世界当中,就在那疯狂的能量像奔腾的河水一样,一下子突破了他脑海中那曾经牢不可破的屏障时,他的灵魂就已经被带离了埃翠河边。 眼前出现的场景,好像是雪狼峡谷,又好像不是。 雾气浮在四周的空气中,视线只能顾及到方圆十几米的地方。耳畔总是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是有水珠从悬崖上滴落下来,一颗一颗地砸在岩石上,滴答、滴答…… 雾气变得更浓了,一层一层向身前弥漫,而那乳白色的雾,在此刻竟也变了颜色,开始发红,红得像血一样! 还站在河边的那个齐朗一动也不动,没人知道,其实就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幻觉。 他看到了,那些红雾凝结在一起,化为一条宽阔的血河,而他自己好像已经被那血河淹没了! 一个雄迈的声音穿透了那血河,真真切切地钻进了他的耳朵:“任妇孺离弃家园,我将屈辱而死!任勇士抛下刀剑,我将屈辱而死!任烈火燃尽雄伟的宫殿,我将屈辱而死!!” 数万人的怒吼一下子响了起来,刀剑寒光直冲云霄!战旗在摇动,武士在冲锋!那红色的长河,是血与火相互纠缠所幻化出来的颜色;那一声声爆响,是钢刀与宝剑击碎敌人骸骨所发出的震鸣! 齐朗好像要炸开了,那瘦弱的身子好像已经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冲击----他就要炸开了! 然而,那杂乱的巨响渐渐远逝,眼前的血河也慢慢地褪去了颜色…… 四周又变得安静下来,只有水滴撞击岩石的声音,滴答、滴答…… 眼前的白雾也变淡了,就好像有一阵微风吹拂了过来,把遮拦前路的一切障碍都扫除一清。 齐朗看到了一个雪白的身影,高大而强壮,踩着地面上的碎石,轻轻地走了上来。 是他,那匹雪狼! 齐朗清清楚楚地记着他的样子:浑身毛发洁白无瑕,两只耳朵尖尖的,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深褐色的鼻尖,两颗獠牙从嘴角支了出来。 “恭喜你了,我的朋友。”他说话了。 他发出的声音正是齐朗苦苦思索了许久,却一直没能确定的。就是他,在擂台上发出了血的提示,帮助齐朗打败了奥乌那个强大的对手;就是他,在齐朗用十颗初级灵石尝试晋阶的时候,发出了宿命的断言。 “果然是你,我的朋友!”齐朗轻轻地回答说。 “我没有看错,”他笑了起来,声音还是那样沉稳,就像一个因世故而隐起自己情感的中年男人,“你就是我要找的归宿。” “我一直在怀疑,你果然是伊格鲁----雪狼峡谷的领袖!”齐朗的眼神中显露出些许恨意。对于这位躲藏在暗处的朋友,他的情感一直很复杂----他应该救过自己的命,就在雪狼峡谷中,一定是他驱散了群狼的袭击;但他却像个怀有不可告人目的的阴谋家,一直隐身的幕后,从不透露他的真实目的。 伊格鲁笑得更加满意了:“是我,没错。但那同时也是你自己。你会发现我们很像----在这个世界上受尽折磨,在种群中尝尽冷眼……然而我们知道自己很强大,我们不该被抛弃,因为我们早晚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者!” 伊格鲁又一次发出了他的断言,但那却是齐朗十分想去反驳的断言,他摇了摇头,回答说:“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我只是想成为一名战士,一名真正的战士。” “不,你错了。”伊格鲁摇了摇头,“你从来没有勇气去追问过你灵魂的深处。那里有你,也有我!”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伊格鲁在说这些话时,齐朗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在悸动着。 “我们共生,你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然而我更希望我的命运就是你的命运!”伊格鲁的狼眼里闪动着疯狂的光,在那刺目的蓝光中,齐朗好像看到了什么! 那是隐藏在蓝光之后的一片血色世界。 齐朗看到了,那是一群恶狼,好像正在发疯一样紧追不舍。而他自己正在拼尽全力奔跑,仿佛要逃离这一切。 就在他的力气将要用尽的一瞬间,眼前的情景好像又发生了变化。 那大概是一个村庄,或者是城镇的路口。他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妇女的跌倒在一旁,正在无力地挣扎着、啜泣着。她是一位白人妇女,淡灰色的长发好像刚刚被恶作剧的理发师潦草地剪过,她那低到脚踝的长裙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那使得她不得不抬起满是鲜血的手臂,才能遮挡住她丰润的身体。 在无数人厌弃的目光中,她无助地哭喊着。但那不足以改变命运对她的惩罚,一根一根长矛无情地穿透了她的身体! “不!”齐朗大喊着,但他却发觉自己根本发不出声来。 愤怒与震惊令得齐朗浑身不住地颤抖,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眼前这一切逼疯了,甚至没有时间去追问一下自己:那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眼前的这场有关她的惨剧会给自己带来这样大的冲击?! 那悲惨的一幕也消失了,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被从眼前抹去,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那样一位无辜的妇女,也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样一次不光彩的屠杀。 眼前的场景正在慢慢地回复平静,但齐朗却已经要发疯了。愤怒的种子好像突然他的脑子里扎下了根。从未体会过的怒意已经填满他的胸膛,故国的仇恨与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公,就要把他逼疯了! 他觉得自己想要杀人!他想要让所有人在自己的脚下呻吟、啜泣! 他挥起了剑! 那是一把硕大无朋的宝剑! 用这把巨剑,他要去劈开这永不见光明、永不见仁爱的世界! 第040章 伟大的勇士 “你成功了,我的朋友。” 伊格鲁那深沉的声音传了过来,眼前的幻象好像在一瞬间都消失了,只剩下这匹微笑着的雪狼。 齐朗大口地喘着粗气,根本不知道伊格鲁口中所谓的成功究竟指的是什么。然而,还没等他问上一句,那身白色的毛皮也渐渐地开始虚化,好像就要被周围那乳白色的雾气所吞没。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那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伊格鲁骄傲地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平静的警告。 白雾猛地聚了起来,化成了一个闪亮的光点,紧接着,一切都消失了。四周恢复了平静,出现在眼前的,只有古尔夫焦急的面孔。 “兄弟,兄弟!你冷静下来了吗?”古尔夫颤抖着的声音终于传进了齐朗的耳朵。他这时才发现,这位好兄弟浑身的衣物都被汗水浸透了,在他的手中,正牢牢地抓着自己的弓箭,就好像他刚刚跟变种狮虎兽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 齐朗长长地呼出了口气,定了定神,小心地问了一句:“你看到那些了吗?” “我真希望我什么也没看到!”听到齐朗又开始说话了,而且看起来好像和以往一样正常,古尔夫那被吓飞了的魂终于回来了,他抱怨着说,“这简直太疯狂了,你的手痛吗?” 齐朗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已经变得鲜血淋漓,而剧烈的疼痛也在同时找了上来,痛得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这儿出了什么意外吗?” “出意外的是那棵柳树。”古尔夫苦着脸,显然对齐朗的反应很不满意,“它可从来没像我那样,对你说过‘混球’这种不敬的话。” 那棵足有奎尔大腿那么粗的大柳树已经倒了在地上,从中间断成了两截,而那新鲜的断裂处还粘着一些血迹。 “你记得吗,你用手把它斩断的!”古尔夫已经把弓箭扔到了一边,走到齐朗身边,扯下衣角把他手上的鲜血擦了一擦,并从怀中取出了库姆医生交给他保管的那一小盒绿色的药膏,在那乱七八糟的伤口上小心地涂抹起来,“你刚才肯定是疯了,我怀疑你本来想冲着我来的,多亏那棵柳树挡在了前面,要不然我就惨了。” 这和齐朗记忆完全两样!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好像在手中拿着一把剑,为血色中的悲惨一幕彻底激怒了,狂躁地想把眼前的一切斩为两截。 谁能想到,这棵柳树竟然成为了替罪羊?!这真是个罪过,因为那棵大柳树可以称得上是个老朋友了,它一直静静地注视着这对讨厌的伙伴,看着齐朗在古尔夫的指导下一点点地提升自己的射术。它那粗大的树干上已经被这两人射出了无数的窟窿,而这一回又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 但古尔夫却没那么多的同情心,他迫不急待地打破了齐朗片刻的沉默:“别管它了。快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感觉?一定成功了吧?” 齐朗犹豫了一下,试着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想体会一下究竟有没有穿上一身铠甲,或者是不是在胸膛那里着起了火,那火苗是不是发出了呯呯的声音,想要改变颜色----但那感觉并没有出现,古尔夫和老詹对于晋阶的形容看来都不够准确。 如果要让齐朗自己来总结,他现在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那是综合性的提升:力量很明显被增强了,好像浑身上下拥有使不完的劲;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好像更敏锐了,他甚至不用看就可以察觉到十米之外正有一片落叶在空中飞舞;头脑更加清晰,反应更加敏捷…… “我说不清楚。”齐朗闭起了眼睛,像是在头脑中搜索着答案,“我现在觉得我的能力好像真的被提升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已经晋阶了……” “别费那脑筋了。”古尔夫已经笑着跳了起来,挥动着手臂狠狠地捶着齐朗的肩膀,“你用手砍断了那棵大树,还能说明什么?你成了,初阶勇士!你的能量好像比我们都强大,你肯定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初阶勇士!” 望着兴奋异常的兄弟,齐朗也很想表现得高兴一些,那毕竟是他千辛万苦才达成的成就。但不知为什么,他却兴奋不起来,就好像自己刚刚通过非法的途径得来了一件珍宝,那的确是价值不菲,他对此就是很排斥。 “伊格鲁曾说过,这条路行不通,但这回却来庆贺我的成功……”齐朗暗自皱起了眉头,在心里想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幻境又是些怎样的隐喻?” 就在这时,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了树林旁边。来人是多迪姆中尉,他倦容满面,看起来圣王祭这三天假期根本就与他无关。威廉少校就像个吸血鬼一样,打算榨干这位年轻士官的所有精力。 “原来是你们两个。”多迪姆几步跑了上来,向四周警惕地望了望,看到并没有出现什么变种野兽之类的,才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出什么事了?我感觉到这里出现了大量的灵力波动,还以为是漏网的变种兽潜到了镇子里。” “多迪姆中尉,是齐朗这混小子干的好事。”古尔夫站得笔直,行了个军礼,又嘿嘿地笑了起来,“他刚刚成功了,他晋阶成为了一名初阶勇士!” “真的?那真得恭喜你了,齐朗下士,听说这事困扰了你很长时间。”多迪姆满意地笑了起来,走到了近前,扶着齐朗的肩膀感受了一下他体内的灵力。 “齐朗,真遗憾,古尔夫说错了……”多迪姆一下子又变得严肃起来,而且看起来也很失望的样子,“他大错特错了,你并没有晋阶为初阶勇士,而是----” 笑容突然重新占据了多迪姆那英俊的面孔,他开心地笑着,由衷地为齐朗感到高兴:“你已经成为了一名中阶勇士!哈哈……开个玩笑,你不介意吧?哦,老天,你竟然跳了两级,成为了一名中阶勇士,而且看起来已经快要接近高阶的晋升水平。你是怎么做到的?” 齐朗的心刚坐了一遍过山车,还没有完全回过味来,又被多迪姆这个惊人的结论惊呆了。他一时之间变得张口结舌的,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做出回答。 “他用灵力矿石直接晋阶的!”古尔夫抢着替齐朗做出了解释,而且他在答话的时候,自己的胸脯也挺得高高的,因为他知道,弄到那块矿石,他也出了不少的力;当然,休金的功劳这会儿也该算到他的头上。 但多迪姆却并没有为此感到骄傲,他的脸几乎都吓白了:“什么?!你是疯了吗,齐朗?为什么不先和我们打个招呼,你知道那有多危险!?” 他又扭过头严厉地对古尔夫说:“古尔夫下士!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本地居民,你难道不清楚灵力矿石的危害有多大?!任由自己的伙伴去送死,这是一名旋锋军士兵所应持有的态度吗?” 古尔夫一下子就从幸福的顶峰跌落了下来,那张麻脸又涨得通红,额角的汗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多迪姆中尉,这不怪古尔夫。”齐朗赶忙把责任揽了回去,“是我逼着他不告诉任何人的,这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 多迪姆平静了下来,小心而又仔细地打量了齐朗好几遍,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以至于那位东方来的下士突然发起了病:“你的头脑中一切都还正常吧,有没有出现幻觉或者什么的?那疯狂的灵力在激发你体内能量的同时,还会严重地刺激你脑部的神经,真希望你躲过了那一劫。” “我真的没什么的,多迪姆中尉。”齐朗感激地笑了笑,“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当时的确是挺难挨的,但我挺住了,而且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多迪姆抓着齐朗的肩膀确认了片刻,慢慢地,他终于安下了心,长出一口气说:“你真的很走运,齐朗,看来一切都还算正常。但是……这都怪我,我本该给你多一些关注的,如果你出了岔子,完全是我的责任。” 齐朗认真地望着多迪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担忧,完全发自于内心的担忧,那令他对自己的一意孤行感到羞愧。是的,他本该尝试着找多迪姆商量商量的,相比于那满嘴大话的老詹,从一开始就给予自己很多关注与鼓励的多迪姆中尉无疑靠谱得多。 但齐朗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那样做,他此刻就说出了压在他心底的真实想法:“我真的很感谢你,多迪姆中尉。但我不敢确定……我只是个来自东方的奴隶,身份卑贱,地位低下……因此,我想靠我自己的力量证明我能行……哪怕要冒些风险,我也要证明自己能行!” 多迪姆这时流露出怜悯的神色:“听着,齐朗。我知道你的困难,但我要你牢牢地记住----出身,并不能妨碍到你的伟大。” 望着卫队长真诚的眼神,齐朗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第一卷完,感谢投票支持~) 第041章 高傲的头狼 凭借这一次疯狂的尝试,齐朗晋阶了,终于成为了一名中阶勇士! 这一年他的收获真不小:六个谜题已经破解了一个,此外,还他还确定了自己早就拥有了一只兽宠----雪狼伊格鲁。在这短短的一年中,这位东方孩子完成了从奴隶到勇士的成功蜕变,在尊崇武力的卢曼帝国的军营里,成为了一名最有战斗力的新兵,还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吗?当然没有! 但齐朗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在晋阶成功后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的心里出现了从没有过的彷徨和忧郁,甚至,他开始失眠了…… 失眠的原因并非像他的好朋友古尔夫分析的那样,可能是拉布火山喷溅的灰尘钻进了他的脑子,当然也绝对不是千辛万苦得到的灵石矿石损坏了他的神经,真正的原因他无法原原本本地公诸于众----那是他不想进入自己的梦境。 已经有十多次了,他一直做着同样的梦。他梦到自己在莫名的场景中无助地逃亡,无助地飞奔。如果仅仅是奔跑,他也不会为此感到难以承受的,因为他早已经被认定,是旋锋军这一百零二名新丁当中跑得最快的士兵,而且他的耐力也相当不错,可以跑上两天两夜丝毫不觉得疲惫。他真正不想要面对的,是那梦境中的血腥! 当又一个寻常的初春夜晚降临夏奇镇时,镇西的旋锋军兵营在皎白的月光下沉浸在一片宁静当中。但不祥的噩梦,还是像摆脱不掉的魔鬼一样,悄悄地潜入了第三十一号帐篷。 尽管齐朗早已经熟悉了这个倒霉梦境,但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停下来,和那些凶狠的恶狼好好商量一下,劝说它们饶过自己一两个晚上,睡眠质量的低下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白天里的正常训练。当然,那些狼可能并不像伊格鲁那样,听得懂他的言语,可以和他交谈,于是他能做的,只有拼命的奔跑,争取跑到天亮,一切就都可以在极度的疲乏中结束。 但这一回,他的希望落空了。恶狼的数量实在惊人,有些甚至好像站直了身子,在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长矛。齐朗觉得自己落入了无法逃脱的包围圈中,被狼爪抓得浑身是血,在他的身边,伊格鲁同样正在喘着粗气,看起来他也受了很重的伤。 他们俩一块儿在挣扎中摔倒在地,那些狞笑着的狼张开了大嘴,呜呜地咆哮着,有一些狼的丑险竟然幻化成菲利克斯和奥乌的面孔,还有一些是他从没见过的,男人、女人甚至还有孩子。惊愕之中,齐朗开始变得愤怒了,他不会再去逃避这些人的嘲讽和侮辱,他要战斗,自己流过的血,要让他们偿还回来! “呜!”就在他挺直了腰,想要发出战斗的怒吼时,他却自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嘴里迸射出的愤怒,却是一声长长的嗥叫。 就在这时,狼群消失了,那些讨厌的面孔也都消失了。因为一位年轻的旋锋军士官出现了,就是那位认定齐朗有着异常天赋的多迪姆中尉走了上来,他的眼神中带着的悲哀和怜悯,伸手拍了拍伊格鲁的头,向着齐朗说:“一切会改变的,你们要的一切都会实现的。” “他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齐朗一下子惊醒了,浑身已经满是汗水。 他坐起了身子,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向周围看了一眼。那位可敬的中尉并没有出现在这座低矮的帐篷里,在对面躺着的,还是那可恶的奥乌。他的呼噜声可真够响的,难道南方人睡觉都是这个模样? 时间还早,大概才凌晨四点钟,但齐朗却并不相信那足够自己再补上一觉,奥乌那像打雷一样的鼾声是不小的干扰,同时他也不想再回到梦里去接受那些恶狼的挑战了。 齐朗走出了帐篷,轻轻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他得准备新一天的训练了。军营在此刻静悄悄的,几百个帐篷井然有序地沉睡着,就连站岗的穆迪都昏昏欲睡的,四下里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天空中繁星闪耀,其中有一颗特别明亮,那大概是某个遥远的星系中的一颗恒星刚刚爆发了吧。 齐朗轻轻地和哨兵打了个招呼,走出了兵营;他注意到穆迪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多出了不少的畏惧,对此,齐朗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就是个异族,东方来的黄种人,莫名其妙越级晋阶了的怪物。他对此毫不在乎,反正自己已经是一名中阶勇士了,而且,如果那些士兵们知道了自己现在要做什么的话,他们一定会嫉妒得发疯的。 没错,他想召唤出自己的兽宠,他想和伊格鲁谈一谈。到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他有些疑惑想从伊格鲁那里得到答案,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者再从他那里得到些消遣。 “出来吧,伊格鲁。”齐朗走到了埃翠河边,尝试着向自己的灵魂深处呼唤了一声。他还不清楚该如果召唤兽宠,虽然他曾见识过奎尔中尉召唤独角豹阿迪斯那一下子,但他手中并没有剑,没办法表现出那样的气势。他这时觉得自己该和伊格鲁商量一下,是不是也弄上一个帅气的口令,等到战斗来临时,也给奎尔表演一下,让他也受一回惊吓。 但他的美好愿望落空了,因为他清楚地听到灵魂中的那个回绝的声音:“还早呢。” 这个高傲的家伙!他那样乐于在梦中与齐朗一块飞奔,但在这会偏偏偷起懒来,甚至连原本那深沉的腔调都丢到了一旁。 但齐朗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仍然坚持着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既然你不愿意出来,那我讲讲,你都有什么能耐。我近些日子经常梦到你被打得够呛。” 懒惰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是啊,我不算很强大,我只是一匹才处于黑铁期的兽宠,但对于你来说已经是很强悍的了,等你遇到了困难时,就会发现这一点。” “你是用什么战斗呢?”齐朗觉得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一定的作用,继续追问了下去。 “我有牙齿和爪子。”伊格鲁依然惜字如金。 “我是说你不会像阿迪斯那样,还有别的武器,就好像那只角。”齐朗确信伊格鲁知道阿迪斯这个名字,而且他也期待着伊格鲁能够给他更大的惊喜。 “阿迪斯,那个白银期的大明星?”不曾想,伊格鲁居然很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很明显应该是从鼻子里出来的声音,“他是变态的,是不祥的象征。谁知道他是不是好多生物的混血。” 齐朗笑了起来,只要是贬低奎尔的话,他听起来都会觉得十分悦耳:“但你是白色的,我知道,作为一匹狼,在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那种颜色。” 伊格鲁的声音更加不屑了:“是的,只不过是基因变异罢了。” 他说完就没了动静,好像根本不想把谈话继续下去。看起来他不是很健谈,跟古尔夫的终生伴侣休金比起来,他几乎称得上是沉默寡言了。提起那只白颈乌鸦,这一个多月来可把自己那好朋友给折磨惨了,就连他的室友肖恩都无数次地提出抗议,要求把古尔夫的那只母老鸹给关起来,或者拿什么东西把她的嘴封上。 “你怎么吃饭呢?”尽管齐朗觉得休金那种热情有些时候会令人头痛,但和这匹白狼多培养些良好的感情还是很有必要的,“我是说,我是不是该每顿多吃些三分熟的牛排?” 但伊格鲁似乎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那对你的身体有利,你不介意就好。我饿的时候,自然会跑出去寻找食物,不劳你操心了。” “希望你不会吃些什么消化不良的东西……”齐朗听出了对方对话收尾的意愿,但他实在也想不出什么更能吸引住伊格鲁兴趣的话题。 “我该休息了,如果只是这些无聊的问题的话。”伊格鲁蛮横地说了一声,就此没了动静。这傲慢无理的家伙! 齐朗有些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和古尔夫换一换,休金肯定帮他长了不少的见识,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再做梦,恐怕也是在天空中翱翔,而不是满身是血地逃亡。 东方的天空已经挣出了一线阳光,天就要大亮了。齐朗真希望太阳能晚些出来,因为现在好像一年比一年热,才一月底,埃翠河水就开始解冻了。气温渐渐升高,将意味着自己的这身袍子将更早地进入湿漉漉的状态,同时也意味着旋锋军的士兵们将更早进入野外的行动。 军务部前两天已经下来了通令,他们这些新兵就要有任务了,再过一周左右,第二十七战团的所有初阶勇士以上的士兵,将随军开往黑森林的最深处,那里据说有一次围捕变种兽的行动需要他们配合。 虽然这是大部分下士们所不乐于听到的消息,但齐朗对此却感到很兴奋,因为在晋阶成为一名中阶勇士后,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呢。 第042章 遭遇地龙 过去这一段时间里,变种兽的活动更加频繁了,那些令人作呕的怪物好像早就变成了奥托帝**方的私家宠物,冬季的严寒固然可以令他们的征伐暂时停歇下来,但变种兽准会利用这个空闲期出来作乱。 根据军务部传来的消息,他们接到了东方的明玉王国和南方奥托帝国充满善意的通知,在两国与卢曼帝国的领土交界处,发现了不少变种兽正向卢曼帝国方向潜行。在那两个友好邻邦的通知文告中,他们都极为愤慨地表示,不应听由变种兽脱离监护区,而一旦事态扩大化,两国的居民们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那可是比利国王和米焕国王所不能容忍的。 尤其是“鲸嘴”比利,他更是热心肠地对亨利十世表示,如果卢曼帝国需要奥托帝国的勇士前来帮忙,他将毫不吝惜地派出巨龙兵团的精锐,并不会向高贵的亨利国王讨要一个伯尼的报酬。 感谢上帝,亨利国王还到老糊涂的地步,他婉言谢绝了比利,而且说不定他也起了疑心,认定那些凶猛的怪物正是那些盟友们恶意赶过来的。 毫无疑问,任务又一次落在了旋锋军的头上。威廉少校的忠心是无人能及的,当然,现在已经不能称他为少校了,接下了这个任务后,他已经被慷慨的国王陛下提升了。他晋升为中校领主,夏奇镇将是威廉中校永远的封地,无人可以动摇。 听到这个消息后,奎尔肯定多喝了不少朗姆酒,因为他大概终于弄明白了,不管他把自己的胳膊练得多粗,他已经没有机会去和威廉中校掰手腕了。而且他现在也该认识到自己过去所发过的那些牢骚是多么的愚蠢,因为威廉中校同时带回了一系列的士官提升消息,多迪姆已经晋升为上尉,梅姬晋升为中尉,就连那位只会耍嘴皮子的奥特朗也成为了一名少尉。但这一次升职独独没有奎尔的份,这说明和长官对抗是从来就没有好果子吃的。 但那些还轮不到这些下士们来伤脑筋,他们感到发愁的是自己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没完没了的战斗就要到来,这周的这趟出击,只不过是一个序曲罢了。 周三的下午,齐朗所在的第二十七战团选派出全部的五十五名初阶勇士以上的士兵,在奎尔和梅姬的率领下,向着西北方向的黑森林进发。他们此行并非是出任主力,而且要配合第二十六战团的行动。 第二十六战团是旋锋军现有战团中战斗编制最齐备的,连他们都被调了回来,说明这一趟不那么简单,至少对手将与那数百只变种狮虎兽不相上下,要不然何必这么大动干戈?不过由于对手究竟是些什么怪物,就连奎尔他们也不清楚,士兵们就更不必为此费心了,再说反正有守护神一样的精锐部队在,他们安心看风景就是了。 和上回一样,齐朗还是和古尔夫凑在了一起,但他这回不必为那胆小鬼朋友担心了,因为在黑森林走动,古尔夫就像在畅游自己的花园,那令他轻松了不少。 黑森林里栎木成荫,根本看不到天空中的太阳,隐藏在林间的各种生灵时不时地发出些怪动静,吓得下士们都心惊肉跳的。但古尔夫却是连汗都没流出一滴,甚至没在暗地里念叨他那圣人咒,提到这点,齐朗真的感到很开心。 这完全是古尔夫的地盘。那残雪中点缀着的雪衣藻,在古尔夫口中,就是林间仙子在决斗时滴落的鲜血;那一片一片低洼的坑洞,则是洞熊暴躁地寻找冬眠前埋下的果子时所留下的遗迹。瞧他那兴冲冲的样子,齐朗真有些为休金鸣不平----他把那只白颈鸦临时托付给了老哈里,现在,他简直就像是逃脱了婚姻的牢笼。 黑森林地域广阔,士兵们走了足足三天,才渐渐接近了此行的目的地----铁蛇禁区。那是一个远古的遗迹,铁蛇禁区之所以有这么个怪名字,是因为那里堆放着一些巨大铁柜子接在一起的长龙。那里辐射很严重,历来就没有人敢去接近,就连古尔夫到了这里都悄悄地闭上了嘴,要知道,那可是件难得的事儿。 现在,铁蛇禁区已经近在眼前。它们可真够大的,那些巨大的铁皮箱子都已经变了形,看起来像是远古的某种用来装运货物的车辆,下面铁轮子都已经生锈了,看起来轻轻一碰就要散了架子,铁箱子们连在一起,好像几条巨大的蟒蛇。 周围散发出气息很明显带有被辐射过的味道,四周的树木都是焦黑的,连新生的叶子都是黑色。 齐朗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弓,同时从身后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枝笔直的鹰翎箭。他已经有了一袋子箭,足足有上百枝,那是三天前古尔夫代老哈里赠送给他的。自从古尔夫和老哈里搬到镇上住,他们可以不必那么节省了,但单是这上百枝箭的箭簇,估计也得花费一个锡尔。 至于原来的那四枝破烂不堪的箭,齐朗把它们保留了起来,挂在了帐篷里,尤其是那枝鸡尾箭,那可是个宝贝,要是没有它,齐朗恐怕根本就不会这么快就拥有了一位朋友。 几声哞叫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好像有上万头野牛在同一时间张开了嘴,那声音震得周围的树叶都跟着沙沙作响。 要进入战斗了! 梅姬中尉干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弓箭手,选择制高点!” 古尔夫又开始紧张起来,齐朗不得不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他才完全回过味来,猫着腰,跟着齐朗跃上了一个高大的铁皮箱子,趴了下来。 “是地龙,齐朗!是他妈的地龙!”古尔夫脸色煞白,咬着牙骂着,“这下玩完了,我们恐怕回不去了。” 齐朗从帝国的军事手册中看到过地龙的介绍,那其实是一种巨大的蜥蜴,据说好像是龙怪的近亲,和龙怪的惟一区别就在于它们没有翅膀,而且因为受到了过量的辐射,它们的脑子已经完全受损了,根本无法得到驯化。它们号称陆上最强悍的变种生物,最大的本领就是破坏,用庞大而坚硬的身躯撞毁一切东西,而后便是吞食,当然对于士兵而言,地龙的威胁在于它们用眼睛喷射出来的毒雾,那些淡绿色的粘液能腐蚀铠甲,要是弄了几滴在身上,后半生都要深受其苦。 第二十六战团估计已经和那些地龙交上火了,几百米外一直传来震耳的风雷声,那一定是卫队长肯尼上尉雷光弩的效果! 肯尼是一位四十来岁的老兵,高阶武师,据说实力已经达到了晋升初阶斗尊的标准,但他才领到一千块中阶灵石,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被派上了战场。 齐朗在铁皮箱子顶上悄悄探起了头,一眼就看到了那场混战:二十多头地龙在前面的一大片空场中咆哮,周围一片狼籍,到处都是绿色的汽雾。它们叫得很凶,攻得很猛,不断用十多吨重的身体到处乱撞着,那些钢铁巨蛇组成的天然掩体,就像又薄又脆的木制家具一样,早被撞得东倒西歪。 不过第二十六战团的六百多名战士大多是十来年的老兵,基本是高阶勇士以上的级别,他们的装备也是最好的,手中的钢剑均闪动着寒光。他们很有经验,而且看起来早就布置好了战术,将那二十多头地龙分割了开,打算消耗一阵子后,再抓住战机一一击毙。 奎尔带领的冲锋队已经接近了战场,但他这时并没有下令进攻,他知道自己的人只是负责后防,而且这些初阶勇士上去只能是充当炮灰,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轰!轰!” “嗷!嗷!” 战况更加激烈了! 肯尼的雷光弩看起来气势不凡,每一箭射出去都会带出一片炸雷,偶尔还会将一头地龙震得在原地抽搐,但多数情况下,还是令它们更加狂暴。 老兵们的钢剑大都已经可以挥出些剑气,正是靠着几十人的剑气配合在一起,他们成功地砍倒了五六头地龙,但二十六战团同样伤亡惨重,至少有近百人已经身受重伤,没有办法继续战斗下,齐朗还很清楚地看到有三个士兵被地龙活生生地吞了下去! 而地龙还有一多半仍然完好无损,它们此刻已经变得更加暴躁,狂奔时所带出的声响,比地震时还要大上许多。 齐朗看出情况不妙了,照这样打下去,第二十六战团肯定全军覆没! 肯尼中尉看起来好像比齐朗更着急,他下令要士兵聚到一起,由弩手在后面掩护,准备倾尽全力向地面发起正面冲击! 这时,梅姬在旁边铁皮箱子顶上急切地站了起来,她的脸色很难看,好像想大声喝止肯尼,但周围的乱战声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她喊破喉咙肯尼也听不到。 齐朗连忙潜身来到了梅姬身边:“现在怎么样,上尉他们能行吗?” 梅姬紧张地盯着场中的战局,叹息着说:“他们的战术不对,从一开始就不对。遇到地龙,没人可以正面硬敌的,必须以游动战术,现在看,恐怕要有危险了。” “我们该想想办法!” 梅姬无奈地摇了摇头:“肯尼是负责人,他的命令没有更改,我们就只能按兵不动!” 第043章 冒险一击 着急的当然不只齐朗和梅姬两人,奎尔这时急得都要爆炸了。他正率领着冲锋队的士兵们埋伏在前面,一直等候着肯尼的信号指令。齐朗可以看到他胳膊上的肌肉一涨一涨的,像是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很遗憾,他没能成功压制住自己那火暴脾气。 “肯尼,**的还犹豫什么,让我帮你一把!”他大喊了一声,那嗓门大得好像超过了十头地龙的齐声咆哮。 肯尼扭过那张棱角分明的尖削面孔,向奎尔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却没有答话,仍然自顾自地命令着自己的第二十六战团做好集合冲锋的准备----让一群新兵冲过来帮自己解围?他肯定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认栽服输。 肯尼咬了咬牙,猛地握紧了拳头。紧接着,半空中闪过一道白光!那是肯尼的兽宠,一条像水晶一样透明的蟒蛇维格!维格一现身就扭动着长长的身躯冲了出去, “维格应付不了它们,你会害了你自己的!”奎尔愤怒吼叫了起来,尽管在军衔上低了肯尼一个等级,但他认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阿迪斯!”他召唤来了自己的兽宠,抽出暴虎剑,冲了出去! 那只独角豹在一团黑气中现出身形,好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一条地龙猛扑了过去。作为一头白银期的兽宠,阿迪斯或许在力量上还稍稍逊色于那庞大的变种怪物,但他的速度却是世界上任何生物都无比匹敌的,他要做的,只是用自己头顶那根银白色的独角,在那地龙身上戳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只在一转眼间,那条地龙浑身上下多出了足有上百个血洞,墨绿色的血液喷溅不止,就好像一个绿色的喷壶。但它的身躯太过庞大了,阿迪斯带来的重创还不足以致命。它狂躁地咆哮着,发疯了似的猛追那头黑乎乎的豹子。但阿迪斯却轻盈地兜着圈子,根本不给它任何接触到自己的机会。 就在那条地龙四下里打转,一个劲地喷射毒雾的时候,奎尔冲了上去,狠狠地轮起了手中的暴虎剑! “嗷!” 地龙栽倒了。它那石柱子一样粗大的右前腿已经和身子分了家,看起来它永远也追不上阿迪斯了。 第二十七战团的冲锋队都跟着奎尔冲了出去。他们的任务只能是歼灭残余力量,如果要面对完好无缺的地龙的话,恐怕用不了两分钟,那四十来位初阶勇士都要赶去光荣的墓地报到了,而此刻,他们已经找到了立功的机会,那条刚刚受了重伤的地龙就是他们的目标。 “开始战斗!”几乎在同一秒钟,梅姬向十几位弓箭手下达了命令。 她站在铁皮箱子顶端,威风凛凛,穿过树叶缝隙的阳光正照在那黑色的紧身皮衣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尊黑曜石雕像,令人望而生畏。 更要命的,则是她手中架得稳稳的弓箭!那是一把四级的钢翼弓,据说是曼斯王后为表彰帝国最优秀的女战士,在八年前梅姬的成年仪式上赠送给她的。那纯钢的弓身上镶嵌了十几颗花花绿绿的宝石,每一颗宝石好像都有着特殊的功效,尤其是把手处的那颗巨大的蓝宝石,此刻正闪动着耀眼的蓝光。 “咻!咻!咻!!” 梅姬的箭枝不断出手,每一箭都闪着蓝光,在齐朗看来,那根本不是箭,而是一道道闪电! 才一眨眼,梅姬已经射出了几十枝,她身后的箭囊很快就空了一半,但就在齐朗才要为她感到担心的时候,那些箭枝又莫名其妙地飞了回来,且每一枝都干干净净的,根本看不出它们刚刚沾染过地龙那令人恶心的绿血。 那一定是妮可儿干的,那只神秘莫测的豚鼠兽宠!看来她也是个爱干净的姑娘,在取回箭枝的同时,还没忘了把它清洁一番,而且她的手脚估计比阿迪斯还要快,要不然怎么会谁都意识不到她的存在呢? 然而齐朗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欣赏梅姬的表演了,战况紧急,如果他们不能对那些地龙形成骚扰的话,第二十六战团的恐怕就要迎接地龙们的正面冲击了。 弓弦声响了起来,是这边的十多名弓箭一同开始射击!他们按照梅姬的指令,把目标集中在那两只最接近肯尼的地龙身上。 虽说他们都只是些初阶勇士,射出的箭枝还无法像梅姬那样,可以射穿地龙那厚厚的鳞甲,但这阵箭雨做得还挺有气势的。尤其是古尔夫,虽然他根本没露头,但他的箭却像鬼魅一样,明明还在另一边,却突然拐了个弯子,一下子就飞到了地龙的头上。 其中那只体型稍小一些的地龙还真被激怒了,它放弃了肯尼和第二十六战团,转身向着齐朗他们所在的阵地冲了过来。 下面的下士组成的防线一下子就被突破,他们根本没法正面迎击那强大的冲力,纷纷闪到了一边。齐朗看到菲利克斯在侧翼捅了它一剑,但那把圣光剑却被厚皮弹开了,而且他也不幸地被地龙撞飞的树枝砸中了脑袋,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但奥乌干得还不错,他成功地躲开了地龙的身子,却用锯子截断了它那足有一米粗的尾巴梢,但他也因此幸运地成为了那条秃尾龙的目标。 地龙把奥乌追得团团乱转,但弓箭手们却得到了转移阵地的难得时机,在那个大壮汉终于消失在林木之间后,地龙这才记起来原来的任务,向着那些铁皮厢子猛地撞了过来。 轰隆!足有五六吨重的铁蛇已经被撞散了架子。梅姬跳了起来,但她的箭仍在嗖嗖地狂飞! 一道道蓝光砸在了铁皮上,叮叮作响,溅起了炫目的火花。 所有弓箭手都很及时地退开了,除了齐朗,因为他早已经做好了打算。 齐朗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弓箭没办法应付那些地龙,它们身上的天然铠甲实在是太硬了,就连梅姬射出的箭,也只能令它受到一些皮外伤,想要一箭将其击毙却是难之又难。第二十七战团的下士们难道只是来观战的吗?齐朗无法容忍这一点,他血液中的骄傲绝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的计划生效了! 此刻,他就紧紧地贴在了那地龙的肚子下面,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它胸前突起的鳞片! 齐朗看到了,就在自己双手扒着的鳞片之间,露出了一些柔软的黑色。那一定是地龙的肉,没错,鳞片的确是弓箭无法射穿的铠甲,但在铠甲之内隐藏着的,必然是一个弱小的真实的地龙! 齐朗现在几乎可以感觉到地龙心脏的跳动,就在自己趴着的位置!这是一个很巨大的目标,就是地龙的弱点,古尔夫一定能射到! “古尔夫,瞄准我!”齐朗大喊了一声,其实他也说不准那个胆小鬼朋友目前躲到了什么位置,但他必须赌上一把,于是把全部的力量都喊了出来。 地龙听到自己的胸口传出了声音,一时间也很纳闷地停下了脚步,摇摆着巨大的脑袋在四下里寻找着。而这对齐朗的计划更加有利了。 “等我的信号,你就射!”齐朗拼尽全力地吼了起来。 梅姬听到了齐朗的叫声,同时也看出了齐朗的意图,连忙着急地大喊:“别胡来,齐朗!那太危险了!”她很想以最快的速度抢到地龙身前,把齐朗拉扯下来,然而她这一嗓子也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了那条地龙,马上就处于毒雾的攻击之中,根本没有机会出手相救! 这时,古尔夫从一堆铁皮下钻了出来,他的角度正好,就在那地龙的正对面。 “天呐,我交了个疯子朋友。”古尔夫自己偷偷地念叨了一句,尽管已经被吓得浑身是汗,但他还是拉开了弓箭。 “我在这儿呢,齐朗!”古尔夫喊了一嗓子,但他也不确定自己那颤抖的声音能不能传到齐朗的耳朵里,“先给我五分钟稳当一下好吗?!” 五分钟?别开玩笑了,齐朗一秒钟也等不下去了! 地龙的身体正在猛烈地摇晃着,齐朗几乎就要被甩了出去。而且相信要不了几秒钟,地龙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上正挂着一个小人儿。而要对付这个小人儿,它根本不必费什么力气,只需要把那长长的舌头伸出来,向着自己的胸前沾上一沾,就又多了一个甜点装进了肚子。 “准备!”齐朗蛮横地把自己的计划强加到了古尔夫头上。他用左手死死地抓住了地龙的鳞片,右手则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枝箭,向着鳞片的缝隙猛地插了进去,并死命地一撬----鳞片掉了下来! “嗷!” 强烈的刺痛突然来袭,使得地龙狂暴吼叫了起来! 它竟然站直了身子,一下子就把齐朗甩了出去! “射,古尔夫!射!!”这是齐朗能够喊出的最大声音! 他听到了那边的弓弦响动,也听到了地龙那震天的咆哮,但自己却重重地撞在了铁皮厢子上,两眼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第044章 精锐大损 齐朗是在医务室里恢复知觉的。 那并非是军医艾登的功劳,那位长鼻子的中年男人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他有满屋子的伤号需要照料,而像齐朗这样不轻不重的伤情,他才懒得顾上一眼呢。 是好朋友古尔夫,是他坚持不懈的呼唤,才使得齐朗终于清醒了过来。 “那地龙怎么样了?”那丑陋的变种生物还是齐朗最为关注的,但他在发出问话后,却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口齿不清了。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原来自己的整个脑袋已经被绷带缠了起来,额头也痛得要命,估计肯定肿起了好大的一个包。 “我没成功,是梅姬中尉干掉它的。”古尔夫脸上原本带着的欣喜马上就换成了沮丧,“我差点让你丢了小命……” 已经换上一身便装的梅姬走到了齐朗床边,脸上虽然带着些甜美的笑意,但那对短短的眉毛却是紧锁着的。看来她的情绪不算很高,但还是很贴心地安慰了古尔夫一声:“别这么说,你已经很出色了----你醒过来了么,齐朗下士?你真是太爱冒险了,看来下回我得把你牢牢地按在身边,免得你又自作主张地采取私自行动。” 齐朗很想向卫队长笑笑以表示歉意,但大半张脸被裹在了绷带里面,他就算笑成一朵花梅姬也不会看到,而且那也将冒上伤势恶化的风险。 “你躺着别动。”梅姬拍了拍齐朗的肩膀,及时制止了那位不听指挥的士兵,“艾登少尉说你的颅骨完好无损,不过完全消肿康复恐怕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你将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了。” 齐朗挣扎着点了点头,乖乖地躺了回去,这时才有机会仔细看看四周的环境:宽阔的医务室里已经人满为患,二百多个床位都被占了,哼哼叽叽的声音充斥着耳朵。隔壁的床位上躺着菲利克斯,他的脑袋同样被缠住了,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穆迪等几个跟屁虫正小心翼翼地守在他身边,不过样子看起来还不算紧张----他很明显不会有事的,因为他将得到最好的医护待遇。 再往边上还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有肖恩、马利、琼斯……不过他们有的都已经坐了起来,只不过是挂了些小彩,很快就能回到队伍当中,像往常一样生龙活虎。 但在里面那大半个区域,情况则糟糕透顶。那些大多是第二十六战团的战士,有几个床位已经盖了起来,罩在上面的是绣有龙骑士标志的绿色国旗。负责搬运尸体的医护人员正忙碌着,一个个都满头大汗,就好像他们才是刚刚和地龙进行过一场战斗的勇士。 在医务室最中心位置的那张大床上躺着的是肯尼,那里围了最多的人。艾登军医好像刚刚在那里给出了一个不好的结论,因为齐朗看到好几个士兵异常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蹲了下去。不过奎尔还像往常一样站得像一座铁塔,尽管他脸上的愤怒再明显不过了,但他还是守在了那里。 “肯尼上尉要不行了,”古尔夫凑到了齐朗耳边,小声嘀咕说,“他的兽宠维格被地龙撕成了碎片,他自己也被毒雾侵入了神经,看来艾登也救不了他……” “怎么会这样?!”齐朗惊讶地大叫了起来,但那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小孩子被捂住了嘴巴,呜呜地根本听不出个数来。 古尔夫在嘴边竖起了食指,示意齐朗安静一些,仍然小声地向他通报着自己刚刚分析出的消息:“第二十六战团完了!他们的三十五名中阶武师全部阵亡,整体战斗力已经没办法排进全军前十位。夏奇镇的王牌完了!” “难怪奎尔在面对即将告别人世的战友时,仍然一脸怒容,这大概就是原因吧?”齐朗在心里暗暗猜想,“肯尼上尉据说也是一位很优秀的士官,但这一回他却是转战千里。真想不通军务部是怎么安排的,把部队从南方调回来,还来不及休整,就派到战场上,与不明实力的变种兽进行决战,他们是想把自己的军队搞垮吗?” “奎尔,这完全是我的错。”肯尼大概是回光返照了,他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以至于旁边的几名士兵都完全惊呆了。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歉意,那该不是为自己即将离世而感到难过,而是对这一次糟糕的战役充满悔恨。 “我该听你和梅姬的建议的……”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是的!!”奎尔的火被点着了,他几乎吼了起来,“你这不负责任的家伙,你想这么就死了吗?你得起来,让你的士兵都跟着站起来!” 四周安静了下来,那些受了伤的士兵们好像这会儿也可以忍受住伤情的折磨----他们都静静地望着肯尼这里,就像往常一样,期待着这两位夏奇镇的卫队长继续他们十几年的争吵。 但肯尼已经放弃了原本的兴趣,而且看起来,在人生最后的一次争吵中,他要令人气馁地认输了:“奎尔,我得把他们交给你了。我很抱歉……” 肯尼死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脑袋就垂了下去,任奎尔怎样怒骂,他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艾登默默地把肯尼放平在床上,从护师手中接过了一面帝国国旗,满怀敬意地盖住了肯尼的身体。 医务室里的所有士兵好像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四下里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变成一声响雷。肯尼身旁守着的几名士兵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地上,沉重的心情压抑得他们几乎窒息。 但没有人哭出声来,因为卢曼帝国的士兵从来就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尤其是旋锋军更没有那样的传统,那会让他们觉得有失军人的颜面。 毫无疑问,肯尼的离世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而二十六战团所受到的打击还不仅如此,他们死伤三百余人。的确如古尔夫所分析的那样,夏奇镇原本的守护神元气大伤,他们现在的综合战斗能力,恐怕连女兵占了半数的白查军都比不上。 但第二十六战团的郁闷还没有结束,在剿清了铁蛇禁区里的全部地龙后,算起来他们已经回到夏奇镇一周多了,但军务部至今还没有给出明确答复,高层们究竟出于何种目的,要第二十六这样奔波劳累地去面对那些陆地上最强悍的变种生物。事实上,战士们抱怨得更多的是,军务部为什么不在简报上提前知会一声,以便他们做足了战斗准备,那样的话,他们至少不必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相比于二十六战团的愁云惨雾,第二十七战团的这些新兵们恢复得还不错。多亏了奎尔带着阿迪斯顶在了前面,帮助冲锋队的士兵们抵挡住了地龙的大部分锋芒,而梅姬的游击战术也安排得当,五十五名出战的初阶勇士中,除了自作主张的齐朗所受的伤情稍微严重外,余下的多是些外伤,没过两周就全部归队恢复了常规训练。 当然齐朗也并没有按计划在床上趴够两个月的时间,其实他的伤势痊愈得比其他人还要早一些,只用了十天就自行把绷带全拆了下去。这件事令军医艾登大感难堪,因为他还从没有在哪一次的伤情预测上这样不靠谱过,以至于他对自己的医术都产生了怀疑,跑到了图书馆中翻阅了好久的古老典籍,累得近视眼的度数都加深了不少,却仍然没有得出答案。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看走眼,艾登强行把齐朗按在了医务室里多住了一周,逼着他完成《帝**士知识能力测试》中的所有问题。结果齐朗答出了接近满分的96分,证实自己的脑部未受丝毫损伤,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于是,艾登得出了结论:这名士兵是个东方来的怪胎,他的自愈能力接近于野生动物,所以那不是他的过错。当然,他也没忘了利用这个医疗奇迹为自己请一些功----有关于齐朗的治疗经历,经过他的一番改写,已经发表在了《圣爱仁心》的权威医学杂志上,在获得丰厚的稿酬之余,他在脑外伤的诊治方面,也很有机会被评判为帝国第一人。 其实齐朗自己很清楚这一切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因为他已经偷偷地请教过了伊格鲁,结果不出所料,正是得益于那匹雪狼的帮助,他才可以奇迹地恢复过来。 伊格鲁尽管并没有清楚地解释那一切,但有一点却是很明显的----他很珍惜齐朗的身体,并不希望自己寄生的**受到致命的伤害。当然,受到等级的约束,伊格鲁现在还不可能像阿迪斯那样,明目张胆地现身出来参与战斗,但他还是可以在私下搞些小动作的。 这对于齐朗来说当然是幸运的一件事,但同时也会引来一些小麻烦,因为他将会因此面对更多恶意的诅咒和猜忌,比如菲利克斯。那位高傲的分队长就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实际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受到的伤比齐朗轻多了。但他可以向上帝起誓,他从没想过要以此为借口,逃避那沉闷而乏味的日常训练,他所受到的不公猜疑,都是那个东方奴隶搞的鬼! 第045章 晋升 菲利克斯等人对自己的仇视,齐朗早就习以为常了,根本就不会带来任何困扰,他现在更多是在纠结于自己实力的不足。同二十六战团的那些老兵比起来,他的战斗力存在着明显的差距,更不用提奎尔那位初阶斗尊了。 不过齐朗还是因为那次疯狂的举动,得到了一些赞赏。躺在医务室病床上的那几天,齐朗曾偷偷地听到了二十六战团的一些伤号们的议论,每个人在提起他时,都会惊讶地瞪起眼睛小声说,“他就是那个疯小子吗?”他或许该为那些言论感到高兴,那说明他的勇气还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当然他也自动忽略掉了他们紧接着补充的那句,“东方人果然是怪胎啊……” 齐朗下了病床之后,每日的训练又恢复如常,而新的消息也随之传了过来:奎尔被调走了,正如肯尼在临死之前所央求的那样,他被调去了第二十六战团,出任卫队长,同时他也凭借干掉两条地龙的强悍战果,成功晋升上尉军衔----这次迟到的提升是威廉中校所不愿见到的,但据说他还是宽宏大量地卖了多迪姆上尉一个面子。 这可是个天大的喜讯,有些新兵们得到这个消息后,竟然私下里开了个庆祝会。奎尔的刻薄与凶残不光只是针对齐朗一人的,他对所有新兵都是一个模样,也不知道他是嫉妒小伙子们的年轻帅气,还是他根本就痛恨人类。 不过齐朗却知道,他的进步和奎尔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不是那头笨熊每天在耳边叫嚷着“东方猫咪”,他也不太确定自己会不会采用老詹的方法,冒着发疯的危险以灵力矿石来晋阶战斗等级。就是在奎尔的激励下,齐朗已经成为了第二十七战团的新兵中战斗等级最高的士兵,尽管那可能并不是奎尔所愿意见到的。 “他是个好长官。”当齐朗和古尔夫在埃翠河边谈论起这个消息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为奎尔辩护了,“他拥有非凡的勇气,战斗时身先士卒,你难道可以否认这一点?他可能不是个好的训导者,但他是个好长官。” 古尔夫听到齐朗的这番言论,愣了半天才把嘴合上:“那我再重新说一遍我的祝愿吧----希望奎尔上尉在第二十六战团一切顺利,早日升官发财,把讨人厌的威廉中校踩在脚下。” “得了吧。”威廉中校这个名字是齐朗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军务部解释了吗,关于这次铁蛇禁区的出征?” “解释是解释了,但还不是老一套。”古尔夫一脸鄙夷地说,“‘情报部门消息有误,相关人员已得到惩治,军务部对肯尼上尉的损失深表遗憾,并代国王陛下慰问二十六战团所有勇士,望我精英发扬传统,保持优势……’等等,等等。人他妈都死了,发个银十字勋章有个屁用?” 齐朗皱起了眉头:情报部门下达错误消息这事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他们上一回出征速瑞高地时,就差点儿被那蒙人的消息给害得全军覆没,这一次二十六战团却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个大亏,如果军务部继续这种作风的话,不用奥托帝国派兵进犯,卢曼帝国的精锐早晚要被自己人给推到坟墓里。 古尔夫却不想继续在那些烂事上纠缠过久,毕竟自己好兄弟刚刚经历了一次脑震荡,要是这些负面的情绪积累下来,说不定会落下个偏头痛的病根的。他换出了副兴奋的表情说:“别管它了,那些都轮不到我们担心。你听说了吧,我们有正式任命的新卫队长了,你能猜出那是谁吗?” “还用猜吗?”齐朗望着古尔夫的麻脸,笑着说,“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的训练开始时,新任卫队长出现在了队伍的前面。当然就是她,梅姬中尉! “好了,小伙子们,感谢你们乱哄哄的欢迎仪式。”梅姬双手叉腰,费尽力气才把新兵们的热情压了下去,“肖恩下士,谢谢你,请把你的牌子收回去,我暂时不接受任何人的示爱。” 在古尔夫等许多同袍们怨恨的目光中,肖恩笑嘻嘻地把木牌收回了身后。队伍的秩序终于恢复了正常。 “我今天来还带来了一个重要的任务,这将是你们当中一部分士兵光荣的时刻。”梅姬调整了一下情绪,那双弯弯的眼睛也难得地现出了一丝严肃,她提高了声音宣布说,“我刚刚获得了军务部的通告,为了奖励我们第二十七战团这次铁蛇禁区的勇猛表现,十个晋升名额已经派发到了我们这里。那也就意味着我们队伍中除了菲利克斯中士外,还将新增十位中士。” 队伍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军务部赏罚分明惯例还是保存了下来,相比于他们在情报收集方面的拙劣表现,这方面则令人满意得多。 “现在,我来公布名单。”梅姬在掏出公文的时候,还微笑着望了一眼齐朗。 那一眼令齐朗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在他的假想中,军衔上的提升恐怕和他这个外族不会有丝毫的关系,尽管他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所立下的功勋一直处于领先位置,但他从来不敢有这样的奢望,哪怕古尔夫曾声称多迪姆和梅姬他们十分看好自己的前景,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会在军衔上也将处于领先位置。 “第一位是,齐朗!” 没错,梅姬喊出了他的名字,同时,在她的手上也已经举起一枚铜质的军衔牌。齐朗曾经在菲利克斯的胸前看过那牌子,那是枚黄铜制成的六角星,旋锋军的首字母缩写s.b.(注:起名软件不幸的巧合,旋转swirling加刀锋blades)漂亮地刻在了上面。这个牌子意味着士兵已经通过了考验,晋升之路也将正式开启。 齐朗稳了稳神,挺起了胸脯,自豪地走了上去。 齐朗的确应该为此感到骄傲,因为他是第一位在全体士兵面前领得军衔的战士,而不像菲利克斯那样,没有经过任何仪式,就偷偷摸摸地带上了那么个牌子。他靠的当然是威廉中校那位表舅,而他靠的则是自己的勇气和鲜血!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了起来,或许不够热烈,但齐朗已经很满足了。他赢得了一部分人的认可,而那些人当中,恐怕有许多也曾经和菲利克斯一样,一直或明或暗地和他唱过反调,一直把歧视与不公强加在他的头上。 接下来的是奥乌,他也晋升成为中士了。那位大壮汉在铁蛇禁区表现得同样优异,虽然并没有对地龙造成致命伤,但他锯下了它的尾巴,那可是足有半吨多重的一个巨大收获。 骄傲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上去,有穆迪、芬尼、维奇托……大部分是些冲锋队的小伙子们,他们挡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与死神擦肩而过,用自己的拼命换回了骄傲的资本。 这会儿工夫,齐朗又开始为古尔夫担心了。他真的很希望古尔夫也能晋升为一名中士,因为那样他每月的收入将被提高到三十个伯尼,老哈里家的日子肯定会宽裕不少。但十个名额正在一个一个地减少,而古尔夫的名字却始终与他们无缘。齐朗越来越担心了。 古尔夫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可能真没立下什么战功。在速瑞高地上,他跟着大队伍撤退了,而这一回的铁蛇禁区,他鼓足了勇气,射出了不少的箭枝,但那又能有什么用?地龙的鳞甲好像钢板那么硬,除了梅姬谁也没办法伤到它们一丝一毫,不过他有过机会的,如果他准确地射中了那只地龙,那肯定是毫无争议的,都怪这个胆小鬼太不中用了!齐朗忿恨地想着。 “最后一个,但并非最不重要的----古尔夫!”梅姬终于喊出了这个名字。 齐朗的眼睛一亮,竟然有他,这真是太棒了! 看到古尔夫仍然愣在那里,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齐朗不得不偷偷地踢了他一脚,才把他唤醒过来。 “你……没弄错吧,梅姬中尉?”古尔夫犹犹豫豫地迈开了腿,但他还是没有底气地先确认了一句。 “你可真逗,古尔夫中士。”梅姬格格地笑了起来,“你几乎就要了那条地龙的命,或者说,如果我不补那一箭的话,我相信你也会再射出一箭干掉它的。你和齐朗中士真是最佳搭档!” 古尔夫的脸红了,一边低头走向梅姬,一边小声跟自己念叨着:“我不那么认为……再射它一箭,它可能就要向我冲过来了……” 但没有人能听到他在念叨着什么,士兵们已经议论开了,似乎都不敢相信连古尔夫都晋升成为一名中士。 梅姬使劲拍了拍手,把士兵们的注意力要了回来:“由于我们都知道的原因,奎尔上尉已经调到了第二十六战团,我一个人肯定处理不了那么多的日常事务,因此我们恐怕要提前选出一位副队长来辅佐菲利克斯。” 队伍又安静了下来,都知道这可是个大事件,而且许多人已经盯了这个位置很久了,当上个小头目将是多么威风的一件事? “根据过去的功勋排名,两位候选者是齐朗中士和奥乌中士。”梅姬继续宣读说,“你们将一人率领一队士兵准备一次野外探索,谁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得更加出色,谁将获得这个位置!”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046章 无尽的血梦 竟然又和那头笨熊撞到了一起,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是齐朗从梅姬那里听闻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其实这场竞争齐朗本来并不太感兴趣,因为他现在有许多事情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比如说研究剩下的那五个谜题,比如说寻找灵力矿石以备再次晋阶,比如说尽量睡个安稳觉,不再进入伊格鲁那血腥的世界……但现在,他的麻烦大了。 室友变成了死敌,第三十一号帐篷已经成为了两人最直接竞赛场地。齐朗每晚回到帐篷后,将不得不和那凶狠的目光对视一阵子,看着那头笨熊面带冷笑地擦拭着自己的锯子,还时不时地挥动两下,好像在炫耀自己那强大的力量。当然,作为一名中阶勇士,齐朗现在的战斗能力肯定已经优于奥乌,但还没有强大到单用目光就可以把对手击退。 除此之外,齐朗还得应付奥乌那特殊的本事----如果给他先行进入了梦乡,那响亮且很不均匀的呼噜声就像轰隆轰隆的战鼓一样,会让齐朗整夜都进行着作战的准备。 不过失眠还不算太大的困扰,在某种程度上,齐朗还要感谢奥乌这样贴心地帮他驱赶梦魇的折磨呢。 自从脑袋被撞了一下后,虽然艾登医生已经确诊他没有遗留下任何毛病,而且齐朗的身体也确实未受丝毫影响,但那还是留给了他一个惊喜----他与伊格鲁的梦境联系得更加紧密了。 现在齐朗几乎每晚都可以在梦的幻境中和伊格鲁并肩前行,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像狼一样行动和思考。那是伊格鲁控制自己思想的征兆吗?齐朗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 伊格鲁对他的帮助可谓不小,除了在关键时刻给予他重要的提示,还会利用自己的野外求生经验,把他多次受伤的身体修复完好。但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经常在旷野中奔袭,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杀戮,那可不是个令人满意的经验。 就因为这,齐朗觉得自己的性格仿佛都变得沉郁起来,现在,连古尔夫的那位鸦老婆都不太敢来烦他,见面只哇哇叫两声打个招呼,就躲到了一边。这是件幸运的事吗? 这一天,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当齐朗回到帐篷里,与奥乌相互敌视了一阵子,仍然疲惫不堪地进入到了那个噩梦之中。 这一次,情况好像有所不同了。当然,他还是在与伊格鲁走在了一起,不过那匹雪狼的额头上好像多了血痕,那使得他看起来好像和以往的样子稍有区别。他和伊格鲁站在峭壁的顶端,身子下面大概是雪狼峡谷,反正还是雾气重重的,视线根本望不出多远。 许多狼围了上来,一个个眼神中闪动着凶光,为首的是一匹异常雄壮的狼。齐朗看到了那匹狼好像正在狞笑,但它的鼻子却拧在了一起,带有十足的恐吓意味。它尖尖的狼牙上挂着血丝,看起来是那样凶恶,那样残忍。 “呜!” 齐朗发觉自己和伊格鲁一同仰起了头,向着天空中的圆月,悲怆地长嗥着。 所有狼都跟着嗥叫起来,但那不是在回应新首领的就职宣言,而是充满了敌意,好像在向叛逆者下战书。 四面根本无路可退,这是个绝境! 齐朗这时真的希望自己可以赶快从梦境清醒过来,因为他看到那些狼低吠着逼了上来,一场血战将无可避免。这可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至少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但他没办法冲破梦境的禁锢,好像这根本就是由他来主演的一场大戏。 那匹雄壮的巨狼冲了过来,但目标不是齐朗,而是伊格鲁! 伊格鲁咆哮着开始还击,他也张开了巨口,扑了过去。 但很遗憾,伊格鲁看起来还没能发育到现在的地步,他看起来弱小极了,在力量上明显处于下风。他被狼爪扫到了一边,几乎就要掉下悬崖。 那匹巨狼一口咬住了伊格鲁的背项,狠狠地撕扯着。 它完全占据了上风! 伊格鲁看起来已经很危险了,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背毛,尽管他也在拼命地挣扎着,但始终无法摆脱那巨狼的利齿。痛苦的哀鸣声不断传入齐朗的耳朵,好像在向齐朗请求着:“帮我一把,我的兄弟!别让我死在这里!” 齐朗没办法忍受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举起自己的弓箭。 但他的手落空了,他发现那根本不是手,而是一条雪白的狼爪!他已经变成了一匹狼,需要和伊格鲁并肩作战的雪狼! 齐朗扑了上去!不是用自己拳头,而是用牙齿,那同样尖利、同样致命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那匹巨狼的喉咙! 伊格鲁脱险了,他浑身是血,看起来也奄奄一息的样子。 好在齐朗这里已经占据了优势,他完全把那匹巨狼推翻在地,牙齿咬得牢牢的,好像已经刺透了它的喉管。咸腥的鲜血涌入了齐朗的嘴巴,垂死的哀鸣也在他耳边响个不停! 下面的群狼开始骚动,齐朗甚至看到了几匹狼已经跃了起来,估计是想要冲上来帮助自己的头狼摆脱危机。但伊格鲁猛地挺起了身子,双眼闪动着骇人的凶光,以无与伦比的威严望向了狼群。 那几匹狼被吓退了,像受了伤的牧羊犬一样在鼻间呜呜低吠了几声,乖乖地伏在了地上。 “嗷!” 伊格鲁长嗥了起来。虽然鲜血仍不断地从后背涌出,但他却好像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仍然高傲地向着天空嚎叫着。 那高亢的叫声在空气中穿行,在寂寞的原野中回荡,好像在抱怨命运的不公,又好像在向不知名的力量宣战。 齐朗听出了那叫声的意味,那是在呼唤着杀戮!他觉得自己这时好像渴到了极点,但他并不想跑到埃翠河边痛饮一番冰凉的河水,他需要的是血,需要更多的血灌入自己的喉咙! “不行!不可以!!”齐朗及时清醒了过来,他一下子坐了起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对面的奥乌显然被吵到了,但白天的刻苦操练带来了太多的倦意,他只是翻了个身,习惯性地咒骂了一声,继续沉入自己的美梦----拥有一个木头脑袋该多令人羡慕啊。 但齐朗却已经要疯了,他甚至担心自己会扑到奥乌的床铺前,向着那粗黑的脖子狠狠地咬下去,就像一个饥渴了许久的吸血鬼一样,把那头笨熊的血液全部吸干。 “不可以!!” 齐朗跳了起来,一下子闯出了帐篷,用尽全力开始奔跑,像风一样逃出了军营。 岗亭里的新丁正偎在里面打着呼噜,他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在睁开眼时,只看到了几片树叶飘在空中,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刚刚出了个逃兵。 齐朗跑到了埃翠河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刚才那场噩梦的余威尚存,他还在奋力地抵抗着那血腥的召唤。 “出来!!伊格鲁,你出来!”齐朗向着自己的灵魂大喊了一声。虽然他还没有想出召唤兽宠时的威风口令,但他很清楚,他听得到。 眼前,那高大的雪狼现出了身形。他看起来睡眼惺忪的,带着很不情愿的表情,但他还是出来了:“怎么了,我的朋友?天还没亮呢……” “你的世界永远不会有天亮!!”齐朗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你的世界一直是黑暗的、血腥的,永无天日!” “你的世界又何尝不是呢?”伊格鲁淡淡地笑了笑,平静地望着齐朗,就像先知在望着无助的难民一样,“我们都一样的。你进入了我的噩梦,我也进入过你的噩梦。那里同样都是血腥与黑暗,很不幸地,我也看到了那个想要疯狂的你!” 齐朗一下子怔住了,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这狡猾的雪狼,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任凭嗖嗖的冷风刺穿自己的身体。 “你不说话了。”伊格鲁沉默了片刻,又微笑着向着齐朗走了几步,他那高大的身躯结实强壮,雪白的皮毛光滑整洁,看起来他身上的伤痕早已为岁月修复,只有残酷的往事留存在记忆当中。 “你需要我帮你把记忆的碎片拼接起来么?”伊格鲁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低沉和稳重,“还是你根本就不愿回顾,像个懦夫一样,一直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里,仿佛那样就可以令你安心地活下去?” “我知道你的用意,你这卑鄙的家伙!”齐朗又一次沉不住气了,他向着伊格鲁愤怒地呐喊着,“我的记忆是完好无缺的,不需要你帮忙!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也一直在向着那个目标努力着!” “真是这样吗,我的朋友?”伊格鲁又轻蔑地笑了起来,“那你在担心什么呢?报仇、杀戮,一切就是这样的,顺理成章。虽然我无法确定你了解了多少,但我很清楚,我的梦境并没有比你的更加血腥。面对它吧,那会使你更加坚强。” 第047章 进发,辐射柳林 齐朗慢慢地冷静了下来,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大脑也像往常一样,开始分析伊格鲁口中的那个自己。的确如伊格鲁所说的那样,过去的记忆已经被他封存在了铁盒子里,深深地埋藏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他不想去触碰那些伤心的往事,因为那会让他的脑袋爆炸开,整个人都彻底地陷入疯狂! “是的……我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勇气……”齐朗垂下了头,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尽管在战斗中,我拼命地想表现出我的勇敢,但我发现我还是没有勇气去用力地回忆……” 伊格鲁绕了过来,贴在了齐朗的身边,那使得他看起来更加高大了:“可能是我的语言过重了。你知道的,我只不过是想激励你一下,但我绝没有否认过你的勇气,否则我们就不会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齐朗伸出了手,抚摸了一下伊格鲁的颈毛。长长的毛发柔软顺滑,但却是冰凉冰凉的,好像能把血液冻成冰块。齐朗打了个寒颤,抱着双膝缩在了那里:“你是希望我沉浸那血腥的世界中,一点点地把自己改变成一位铁血的战士吗?” 伊格鲁沉吟了一下,这个问题好像对他也造成了困扰,但他还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用那固有的深沉声音回答说:“你希望成为什么样的战士,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你所看到的我的梦境,也更多缘自于你内心中的恐惧。作为你的朋友,我永远不会逼迫你,更不会用我的想法来改造你,你明白吗?” 齐朗却还没明白,他的眼神中还是充满了疑惑,但他终于意识到了伊格鲁反复提及了“朋友”,那是不是在说,他又多了一个朋友,像古尔夫那样可以一同出生入死的朋友?齐朗的内心深处好像突然涌来一股暖流,那暖意足够驱走夜间的寒意。 不过伊格鲁这个朋友实在是太不擅于言谈了,他微微晃了晃脑袋,看也不看齐朗一眼,甚至连告别的话语都懒得说上一声,就迈开了脚步,打算就这样消失在林子深处。 就在那雪白的身影眼看就要被树叶的阴影遮掩住的时候,一直呆坐着的齐朗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是要离开我吗……” 伊格鲁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回过头来。他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不可能了……没准那是你所期待的,但我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而且我猜,随着我们感情的不断加深,你会越来越喜欢我的……” 伊格鲁把这深沉的声音留在了高大的橡木之间,自己却突然消失了。 周围静悄悄的,圆月透过树梢,把皎白的月光洒了下来,和那雪狼身上的白光颇有几分相似。眼前的埃翠河水仍然在静静流淌,像是在追赶着岁月的脚步,从来就不曾回顾。 齐朗仍然抱紧了双膝,无助地思索着。记忆中仅存的那些画面一张一张地跳了出来,像狂风中的纸屑一样,在脑海中一划而过。伊格鲁说的没错,那都是黑暗与血腥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段残酷的经历根本就是无法磨灭的。 但伊格鲁说的又是什么呢?选择? 伊格鲁无疑会选择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仇恨,作为一匹狼,他当然就该那样选择。但自己呢?难道要把血腥填满自己的记忆,从此选择一条残忍的杀戮道路? 时间在沉思中过得很快,天好像一转眼就亮了,温暖的阳光照在了齐朗的背上,而这突然降临的光明,好像已经给出了答案。 齐朗慢慢地站了起来,站得笔直而坚定,同时他在心里也从来没有这样确定过,因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将是新的一天,不同寻常的一天,因为齐朗刚刚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同时这也是竞争真正开始的一天。 齐朗得赶回去参加早上的训练了,他和奥乌争夺副队长的较量也将正式展开,他实在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军营里的哨兵恐怕也会起疑心的。 梅姬在训练结束时交待了军务部的指令,齐朗和奥乌将分别率领两个小队,在正午时分开拔,前往东方的辐射柳林。他们的任务是探明地貌,看看那里是否真的存在传说中的灵力矿石资源。 经过夜里和伊格鲁交流的那一回,齐朗现在彻底改变了自己原先的想法。他要赢下这次较量,从一名副队长做起,一步一步向着自己的目标挺进。 关于辐射柳林,热心的古尔夫已经为他探听来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它地处夏奇镇东方二百公里外,在比胡沙漠的中心位置。那本是卢曼帝国和明玉王国分界的区域,但由于那里的生存环境较为严酷,基本没有居民乐于在那里居住,因此一直荒废着,两国都未提出领土主权宣示。 但在近几年,赚钱不要命的商户在那里开辟了新的通商路线,这才传出了一些风声,说是在辐射柳林附近,偶尔能够看到初级灵力矿石的踪影,卢曼帝国的军方才开始对那里给予了一定程度的关注。 由于灵力矿石这东西对于东方的国度并没有太大的用途,而且明玉王国也早就废除了奴隶制度,如果想采集回去,用以向西方帝国交易,他们的开销也相对巨大,很明显得不偿失,因此除了卢曼帝国的军方,实在没有别的力量对那里更感兴趣。 要说军务部那伙人也确实很会节约勘探经费,借着这个竞争的机会顺便把任务派了下来,自己则完全等着捡现成的,真可谓是一举两得,但齐朗和奥乌则要带着一小队人马拿命去拼了。 不过古尔夫还是给了齐朗一个定心丸----虽然从辐射柳林这名字就能猜出来那不是个好去处,但在眼下却还没有太大的风险,因为现在还不到初春季节,柳絮还没有拔出来,不能随风飘舞着祸害人,只要不愣头愣脑地爬到柳树上去睡上一觉,应该还是没有大麻烦的。 危险虽然不大,但对于齐朗来说,要管理这一队菜鸟却是个难事。 为两位未来的副手派人的差事是由菲利克斯负责的,由于他齐朗和奥乌都没有任何好感,这回这位分队长可算能够以公正的态度来进行服务。不过公正归公正,派来的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手,基本都是刚刚入伍的菜鸟,菲利克斯还是乐于给他们制造些小麻烦的。 据说,在选出那二十个士兵后,菲利克斯还煞有其事地对他们进行了一次训话。训话的内容齐朗不得而知,但他怀疑那是不是要求他们在出发前不许吃饱饭,因为当他与那十名下士会面时,他几乎以为那些人也都是来自于瓦切奴隶营的难兄难弟,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真不敢相信奥特朗当初收受了什么样的贿赂,才允许他们加入旋锋军的。好在看来奥乌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他愤怒的吼叫声隔了这么远都可以听得很清楚,齐朗真该为自己庆幸了----这一次竞争还是大有希望的。 齐朗与奥乌各自带领自己的十名下士,在当天午后从夏奇镇出发,一直向东方赶了两天的路程,在第三天的正午时分,终于穿过大片的荒漠,来到了目的地辐射柳林。 这片林子果然生得异常突兀,在远处看那里好像就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沙坑,只不过同周围那满眼尽是的黄沙比起来,那里却好像染上红墨水。到了近处,才可以清楚地看出来,这原来是一片躲在残垣断壁之下的广阔树林。 和黑森林的栎木和橡树比起来,那些柳树并不高大,多说也就六七米高,才发出的柳叶也都是梭镖的模样,不过有一点却是令人吃惊的----柳树那原本应当是绿色的枝条,在这里都变异成为了暗红色,经阳光一晃,红得异常鲜艳,乍一看上去,那根本不像是什么柳树林子,与传说中的血海地狱倒有几分相似。 军务部负责考核的官员早已经驻扎在了林子边上,他们是乘坐马匹过来的,而且装备带得也相当齐整,那高高撑起的一张大伞遮挡住了头顶的太阳,不过地下的那片阴凉却不够装下那三人肥胖的身躯。 “旋锋军的士兵们,到这里来!”中间躺在帆布软椅上的那位喊了一声。 齐朗和奥乌连忙率领各自的士兵走到了近前,整齐地排成了两排,向着长官行了个军礼。 但长官仍然倒在座位里,甚至连手都懒得抬一下,那一定是超过二百公斤的体重给他带来了太多的负担。他懒洋洋地说:“该死的,你们该猜拳来决定胜负,那样我们都不必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受罪,你们现在能改主意吗?” 齐朗和奥乌对视了一眼,一同坚定地说:“不改了,长官!” “我他妈就知道,旋锋军都是些死脑筋。”长官把椅子移动了一下位置,免得那四条腿都陷到沙子里,一边发着牢骚说,“就这样吧!这里有两条路线,你们两队各取一路。现在,出发吧!” 第048章 同样的目标? 林间探宝的任务就这样被安排了下来,既不严肃,又不庄重,好像根本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那位肥胖的士官看装束该是位尉级军官,但齐朗也懒得去理会了,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去问,反正军务部就是那个德行,士官们都是些酒囊饭袋,齐朗希望一辈子也不要和他们打交道。 辐射柳林只有两个入口,齐朗和奥乌率领各自的十名下士,下了沙丘,就一头扎进了林子。 大概才行进了三两公里,齐朗的士兵们就开始偷懒了。那位红头发的小个子吉拉下士,看样子在队伍中还有些权威,但也正是他率先开始抱怨起来:“齐朗下士,你闻到这里的味道了吗?那好像是炖牛肉放了一个月的酸臭味,我想我们该先吃掉自己的午饭,要不然我们的面饼可都要被这味道污染了。” 其他士兵也都七嘴八舌地随声附和起来,齐朗甚至看到几个人正在偷偷地相互挤着眼睛,毫无疑问,他们这是故意在给自己出难题。对于这一点,齐朗其实早就预料到了,那肯定是菲利克斯要给他和奥乌来个下马威,意思是说,只有小菲利才是这队士兵们的头儿,甭管别人混到了什么位置,永远都抢不走他的风头。 说实在的,齐朗从心底对这次竞争的结果并不太看重,虽然他也很想击败奥乌,但一个不咸不淡的副队长,那真不值得大费周章地去折腾一番。但齐朗更清楚这次竞争的意义----如何去管理好一队士兵,那是他真正想要去做的,因为他很确定自己早晚会需要这样一支队伍,用以和奥托帝国战斗的一支队伍。 齐朗深知这里的难度,因为天下间所有的队伍都一样,肯定有刺儿头和反对者,他们会故意和领头儿的人唱反调,就像眼前的这个十人小分队一样,他们得到了上峰的暗示,就是来唱反调的。 但齐朗想试试看,他在心里早已经做好了打算。“吉拉下士,你的建议被采纳了。我们原地休息,但请你们小心些,不要靠得那些怪物树太近。”他微笑着简单地吩咐了一声,自己先把肩头的包袱放到了地上。 士兵们乱七八糟地坐在了地上,开始狼吞虎咽自己带来的干粮,一边得意洋洋地小声议论着。他们望向齐朗的眼神都带着一些窃喜,好像在相互鼓着劲:那个东方怪胎根本不值一提。他没那威严,我们根本不用给他任何面子! 这一切,齐朗都一一看在眼中,但他仍然不为所动,也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他只是悠闲地站在了一边,拿出了自己的弓箭,向着远处一箭一箭地射了起来。 自从晋阶成为一名中阶勇士后,齐朗的射术早就获得了极大的提升,他现在射出的箭,就像一道道白光,快得惊人,连梅姬中尉都夸赞不已。新来的下士菜鸟们在明里不说,但在心里多少都会对他的射术存有一些敬意,此刻看到这位传奇般的东方士兵展示起了自己的技巧,慢慢地也静了下来,围坐在一旁小心地观望着,同时也在暗自猜测着他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齐朗仍然安静地射着自己的箭,一会儿工夫,整个箭囊的近百枝箭都射空了,但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走过去把箭捡回来,重新再射。 “嗖----嘭!嗖----嘭……” 单调的声音一直这样重复着,时间过去了足有三个小时,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可齐朗还是在射着自己的箭,对那十位士兵却是不闻不问。 士兵们有些坐不住了,他们开始觉得吃一顿午餐其实用不着花费这么长的时间,而且由一位黄种士兵表演射箭来助兴,也确实有些单调乏味。于是吉拉下士又带了个头,他走到了齐朗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发问道:“齐朗中士,请问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我是说,我们好像还有任务呢。” “没什么需要你们做的,请继续休息。”齐朗淡淡地笑了笑,又拉开了弓,嗖地一声射了出去,“我只需要你们确保自己的安全,等时间到了,我们就回去。” “你是说,你放弃了这次竞争?”吉拉有些吃惊了,他没想到自己和小伙伴们才制造了这么一点麻烦,这位永不认输的东方士兵就投降了。 但齐朗确认了他的想法,他回答说:“是的,我早就放弃了。因为我知道,这次行动我们根本就没办法赢。” “为什么不能赢?”吉拉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也许他对齐朗这样不堪一击感到失望,那使他心中的成就感大打折扣,他追问道,“你认为我们很差劲吗?” 齐朗停了下来,转过身向着吉拉笑着说:“你们当然不差劲。而且我也很确信,你们和我一样,都是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中最骄傲的、最优秀的士兵。”但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们还是没办法赢。因为,我们的目标完全不同。” 吉拉偷偷地吐了吐舌头,他知道自己的鬼把戏被当面拆穿了,那多少还是令他感到了一丝尴尬。 “就像射箭一样,”齐朗继续拉开了手中的弓箭,向着前方瞄了瞄准,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如果箭没有瞄准目标就射了出去,那它就根本不能被称之为武器,只不过是飞过战场的一根树枝。它飞行的声音或许很美妙,看上去或许很华丽,却无法为我们带来最终的胜利。” 吉拉挠着头发想了一想,这个道理听起来挺是那么一回事的,而且他心底的斗志好像也被激发了那么一点点,但想要彻底说服他还差了一些。他继续发问道:“那你现在又在干嘛?” 另外几个士兵也被齐朗的那一番言论激着了,此刻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这位中士有什么高谈阔论。 但齐朗的回话却是平淡无奇的:“我么?我在完成我自己的目标。” “那是什么目标呢?” 齐朗丝毫没有打乱自己的节奏,他射出了箭囊中的最后一枝箭:“我要赶上古尔夫,他是我们这群人中射术最好的。这就是我的目标。” 吉拉耸了耸肩,一副不值一哂的样子:“我不认为你这样漫无目标的射箭会有什么帮助。” “漫无目标吗?”齐朗笑了,“我建议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如果是漫无目标的话,想要捡回这些箭可需要挺长的一段时间呢,说不定你能帮我一把。” 吉拉一脸疑惑地跟着齐朗走向了林子深处,原地只留下了那九位面面相觑的捣蛋士兵。 “天呐!这是你干的?”过了好半天,一声惊呼从里面传了出来。那几位小伙子一下子都跳了起来,各自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了过来。 那是在三百米外,齐朗和吉拉正站在一棵小树苗的旁边。那是一棵绿色的小树,估计该是辐射柳林中难得的幸存者,但它的绿色在这暗红的世界里实在是太乍眼了,以至于厄运因此降临到了它的头上----那只有一臂粗细的树干上,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箭枝! 这真是令人大开眼界的箭法!飞行了三百米远,还可以把箭簇牢牢地钉在树干里,这样的箭法可是他们从来不曾见识过的! “这棵小树不太合群,我敢确定它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齐朗轻描淡写地说道,“看来我的箭法还是差了一些,估计还得一个小时才能把它全部射烂。你们要一起来吗?” 下士们都露出了尴尬的神情:“不必了,齐朗中士,我们还真没那本事。” 在齐朗把那些箭枝一根一根地拔下来的时候,以吉拉为首的那十位下士聚到了一起,小声地商量了起来。 齐朗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而且说实在的,虽然这场竞争与这群小伙子们并没有太大关系,但如果获得胜利的话,他们也将因此而第一次获得功勋奖励,说不定还能提前晋阶成为初阶勇士。他们有些想通了:眼前的这位中士的确是个异类,但他在之前早就证实过自己的超凡勇气和实力,而此刻他又表现出了作为一位领导者的宽容与智慧,如果仍然与他作对的话,那只不过是在作践自己身为旋锋军的名誉。 吉拉又带头走到了齐朗面前,脸涨得通红通红的,他满怀歉意地说道:“齐朗中士,我们想清楚了,我们愿意把自己的目标和你的设定为同一个。也希望你能给我们这次机会。” “很好,吉拉下士。”齐朗满意地笑了,他同时也为那棵未受污染的小柳树感到庆幸,因为它将不必再度挨受箭雨的攻击,他提高了音量对下士们说,“那意味着,你们将要听从我的指挥,以任何代价,去争取这一次的胜利!” “是的,中士!”十名下士整齐地站直了身子,大声回应着。 “整理装备!现在,出发!”齐朗正式下达了命令。 第049章 放弃机会 漫天摇摆的柳枝在夜色下闪动着红光,从来就没有人探究过,究竟是什么样的辐射把它们改造成了这副模样。虽然枝条中蕴含着致命的毒素,那一株株辐射柳却是漂亮得惊人,就好像一大群浓妆艳抹的女妖,在微风中轻扭着腰肢,向着身前的小伙子们展示着优雅与艳丽。 但小伙子们已经没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些曼妙的树妖了,因为他们已经落在了后面,必须抓紧时间把耽误的一下午抢回来。他们开始进发,毫无保留地,向着齐朗中士的目标,同时也是他们自己的目标----前进! 这群下士们虽然是第一年新兵里实力排名靠后的,看起来也都很瘦弱,和齐朗的身材更接近一些,但他们的实力却是不容置疑的。能够成为优中选优的旋锋军的一员,他们都得有两下本事,尤其在力量和耐力上,就是别的军团的老兵,恐怕都比不过他们。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向着同样的目标全力以赴了,一切自然变得容易起来。 在齐朗的预计中,那些灵力矿石如果当真存在的话,也必然藏身于柳林深处,一定处于不大容易发现的地方,否则军务部根本不必派他们前来探查。他敢于把整个下午都花费在争取士兵们的支持上,就是基于这样的判断。 在行动真正开始之后,齐朗他们直接忽略掉外围的大部区域,直接杀向了林子深处,相比于一步一探的奥乌阵营,他们的效率不知要高了多少倍。 当然,错过了午后的阳光,转而在夜色下开始行动,昏暗的天色多少会带来一定的困扰。但那对于这群小伙子们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白人普遍有个特点,他们在夜间的视力好像也优于黄种人,那大概和他们的瞳孔颜色稍浅,更容易接收光线有关。加之小伙子们都干劲十足,他们乐于参与到这项任务当中,已经把齐朗的目标和自己的目标绑在了一起。这就应了齐朗他们家乡的那句老话,“磨刀不误砍柴功”! 转眼间,齐朗他们已经行进了四五个小时,进入到了林子的核心地带。回头望过去,就在另一个方向,隐约可以看到几堆篝火在那里燃着,估计该是奥乌他们找了一下午,士兵们都劳累不堪,开始安营扎寨了。现在就算那位大壮汉挨个拎着下士们的衣领,用尽力气破口大骂,他们也不会向前挪动一步。 很明显,齐朗已经领先了! 而且现在这群小伙子们已经被激励出了斗志,脸上都带着些兴奋和狡黠的笑容。就是这样的,他们占了些便宜,下午的休整和单刀直入的战术,使他们觉得胜券在握,这一次竞争,他们赢定了。 虽然这些下士们嘴上没说,但齐朗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完全改观了,因为他们在向齐朗报告结果时,所用的言语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说他们不会再提“齐朗中士的任务”,取而代之的则是“我们”。那意味着他和这十名下士已经融合为了一个整体,而这正是齐朗所需要的! 不知疲倦的士兵们继续前进两个小时,这里的柳树变得更加粗壮,而那原本鲜艳的红色,也变得更加暗沉。很明显,这里的辐射比来处要浓重了许多,而那很可能预示着,灵石矿藏就在附近! 齐朗很清楚这一点,他在奴隶营里过活了三年,整天就是在和灵石矿藏打交道。灵力矿石就是些乐于给寻找他的人带来麻烦的小精灵,它们就躲藏在最危险的地带,那里高浓度的辐射几乎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流出鼻血,弄不好还会要了人的性命。好在士兵们和奴隶们都接受过抗辐射的药剂注射,只要不长期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小命还是能够保住的。 “大家小心一些。”齐朗大声向士兵们提示着,“我需要每三人为一组,看好脚下和四周环境,一旦有危险发生,大家需要相互照应!” 九个士兵们答应了一声,自动组成了三队开始小心地勘探地形,可那位小个子吉拉却落了单,向着齐朗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嘴里还在开着玩笑:“齐朗中士,看起来除了我,没人愿意和你分在一组。我……啊!!”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吉拉的身影突然间消失了,而他那声尖叫则在地面之下传了回来! “吉拉下士!”齐朗大喊了起来,几步冲了过去。 是天坑! 就在眼前,一个黑漆漆的坑穴张开了大嘴,邪恶地向上面的世界喷吐着黑气。 那洞口约有三米来宽,下面则深不见底,那小个子肯定不小心踩在了边上,掉了下去! 余下那九名士兵听到了齐朗的呼叫声,纷纷抓紧了武器,小心地聚了过来。“吉拉,回话!你还在吗?”他们一同向着里面叫喊了起来。 “还在呢!”吉拉的叫喊声嗡嗡地传了回来,估计下面一定是个很大的空洞,才会拢出这样空明的回音,“但是我的脚崴了,而且这也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办,齐朗中士?”士兵们都束手无策起来,转而向齐朗询问营救的办法。 而齐朗早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他飞快地拿出了箭和绳子,只用了一秒钟就在箭尾打了个结实的渔人结,向着洞口探出了身子,大声命令说:“吉拉,给我个声音!” “什么?”吉拉回答说。 “很好。”齐朗只通过那句愣头愣脑的回话就确定了他的位置。 “嗖!”那一箭射了出去。 “老天!”吉拉尖叫了起来,“好像有条蛇爬到了我身上!” “你太棒了,齐朗中士!”但下士们却毫无同情心地欢呼了起来,“抓住那条蛇,吉拉,别让它溜走了,它会带你升天的。” 吉拉得救了。小伙子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拉了上来。他满身是焦黑的泥土,闻起来也是臭气熏天的,但他却不管那些,单腿蹦着和兄弟们挨个拥抱:“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弗朗西斯惊惶地躲避着他的热情,捂着鼻子发问说:“你是疯了吗?你看到什么了?” “那下面到处是闪着亮光的矿石!”吉拉跳到了齐朗身边,像一位光荣的探险家一样,自豪地宣布着自己的发现,“我们胜利了,齐朗中士!” 小伙子们都跳了起来!这的确是个巨大的收获,他们率先找到了矿石,本次探宝任务,他们胜利了! “再用绳子把我放下去,齐朗中士。”吉拉兴冲冲地建议道,“我的重量比较轻,拉上拉下的比较方便。在他们赶来之前,我们先拿回一颗矿石,然后连夜往回赶,把消息带回去,你看怎么样?” 但齐朗却摇了摇头:“这太危险了。那里很黑,我们没办法判断下面究竟有什么危险。而且,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在这次任务中丢掉性命。” 吉拉冷静了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坑里的确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当时真的很担心会从暗处钻出什么怪物来,把他的脑袋扭掉。尤其是刚才横空飞来的那条绳子,害得他几乎被吓掉了魂,要说再给机会他重新表演一遍,他也不能确定还有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听从副队长的命令。”他笑嘻嘻地收回了自己的豪言壮语,但还是很替齐朗考虑地建议说,“反正我们已经先到了这里,奥乌他要是想耍赖,我们可都看着呢。现在我们就在这里守着,一直等到天明,看看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你看呢?” 齐朗又摇了摇头,再次否定了吉拉的提议:“我想我们不得不放弃这次机会了,因为我们必须马上撤出辐射柳林。” “为什么?!”下士们一同嚷了起来,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抢到手里的成就感,就这样轻松地被剥夺了,“我们已经成功了,齐朗中士,为什么要放弃!!” 齐朗的双眼已经望向了天空,他的话语也仍然平静如水,就好像扔掉副队长的荣耀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似的:“你们下午大概没有注意到,柳絮已经提前冒出了头,你们也知道,辐射柳的所有毒素都藏在柳絮里……” “但它们还没飘起来呢!”吉拉打断了齐朗,大声地抗议说,“就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我们就要放弃这一整夜的努力?!你别发疯了!” 其实吉拉的愤怒让齐朗很开心,因为他知道吉拉那样嚷嚷,有很大程度上是出于那个副队长职位的考虑。但眼前现实却要求他必须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们不知道,明天中午时分,这里有很大机会会刮起大风,那会令柳絮飞舞起来。”齐朗向着大家平静地解释说,“我们进得太深了,而且吉拉下士现在行动不便,如果我们不能现在就出发的话,我担心没有人能活着走出辐射柳林!” 第050章 胜负自有天意 下士们随着齐朗抬起了头,透过树叶间的空隙,可以看到月亮的光华已经晕开了,那意味着天空中的云气正在聚集,几个小时后,这里将有很大的机会刮起大风,而一旦柳絮被风吹了起来,致命的危险就真的到来了。 “我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目标其实已经达成了,就在我们心中。”齐朗扫视了一周,平静地说,“至于你们所说的拿回来一块矿石,那只是个纪念品罢了,我不在乎,你们需要在乎吗?” 下士们都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如果说他们根本不在乎这次竞争的结果,那完全是瞎话。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任务,而且胜利就在眼前!尽管那与菲利克斯事先的要求完全两样,但齐朗通过这一整天的表现,已经将他们变成了他的支持者。就这样放弃了,他们当然心有不甘。 但眼前的情况却容不得下士们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为了获得这次功勋而冒上生命的危险?那的确太得不偿失了。 脑子转得最快的还是那位小个子。“尽管这很遗憾,但我们都听你的,齐朗中士。你怎样决定,我们就怎样执行!”吉拉说。很明显,他已经完全站在了齐朗一边,而且看起来他也不想去寻找那不知丢到哪里的武器了,没准等回去后,他就会向梅姬申请加入弓箭手的行列。 “很好。”齐朗果断地下达了自己的命令,“现在,原路撤退!” 早有两名士兵架起了单腿吉拉,向着来路飞快地奔跑起来。但齐朗却没有选择和那十名士兵一同退去,他只是抽空叫过来两个士兵,简单地吩咐了一下,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那是奥乌所在的路线。 齐朗很了解他的对手,那位凶悍的壮汉就算发现了危险,也会强行命令他的士兵们向着目标挺进的。奥乌一直是个爱玩命的主儿,无论是变种狮虎兽,还是地龙,他总把它们当成波斯猫一样对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还没有发育出分辨能力,又或者真如菲利克斯他们私下所说的那样,他根本就长了个榆木脑袋。 不过齐朗并不希望那位充满敌意的室友就这么丢了小命,缺少了这样一位有力的竞争对手,他也有些觉得军营里的生活太过寂寞。 天快要亮了,微风轻拂柳枝,红海在沙沙的声音中荡漾着。 齐朗好容易才看到了奥乌的小分队,那十名下士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都低着头在茂密的柳树之间寻找着矿藏的踪迹。奥乌在一旁不住地骂着:“别想着耍滑头,你们这群懒惰的家伙!要是被我发现了谁在偷懒,我保证会让你的鼻子尝到我铁拳的滋味!” 下士们的怨气被这大粗汉的威势压抑住了,都小心翼翼地忙活着,但他们的进程看起来真的是太慢了,这大概和下士们的工作态度有关,因为齐朗清楚地看到,有几名士兵故意在同一个位置转了好几个来回。 奥乌也降服了他的士兵们,只不过靠的是他强横的手腕。但那样做的效率却是显而易见的,在这方面,齐朗拥有一些优势,因为在奴隶营生活的那三年,他可见识过那些奴隶们是如何应付差使的。 “我建议你们马上撤退,奥乌中士。”齐朗跑了过来,在奥乌的面前站定了脚步,“你们没看到吗,这里就快要起风了,剧毒的柳絮恐怕要飞得到处都是,那可是对你们的健康不利。”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你这卑鄙的东方人?”奥乌挺着胸脯站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敌意,“谁也不许停下,给我继续找!” 齐朗早就猜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但他也来不及在乎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能相信,但如果你仔细阅读过《军事常识》那本书的话,我请你看看天空的云朵,它们正向着这个方向快速移动,那说明了什么应该是一目了然的。” 几个小伙子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向着齐朗这里聚了过来;奥乌为此大感不快,此刻就像一只青蛙被人捅了一下肚子,气得鼓鼓的。 “我看出来了,你是来找打架的。”奥乌瞪起了眼睛,也把手中的锯子横在了胸前。他一直想找机会与齐朗再好好地打上一架呢,之前那两次竞争勉强算是不分胜负,而在齐朗莫名其妙地晋升为中阶勇士后,他还一直没有机会验证那混小子是不是撒了个弥天大谎。眼下应该算是个很好的机会,而且打一架也比这漫无目的的勘探行动更加令人舒爽。 但齐朗很明显还不想动手,他摊开了双手,反而笑了起来:“奥乌,我一直认为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一些,但现在我发现,我犯了个错误。灵石矿藏其实我们已经找到了,我的人都已经撤了出去,你就在这里找吧,我保证你不会有收获的。” 奥乌被激怒了,几乎跳着脚大骂了起来:“别骗我了,你这奴隶种!你是被那伙贼小子们甩了,他们怎么会听你的,你这无耻的混蛋!” “随你怎么想。”齐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可以继续你的愚蠢,但你的人肯定可比你聪明多了,我猜他们都更有机会活着回去。” 齐朗看得没错,那十位下士此刻正打量着远处的天空,远处的积云已经开始聚集,而且走得很快----毫无异问,风就要来了。 “抱歉了,奥乌中士。”下士们嚷了一声,“如果你打算和齐朗中士在这里决斗的话,我们只能祝你好运了。” 扔下这句话后,士兵们像一群受了惊的野马,朝着身后的方向撒开双腿,飞也似的奔跑起来。 “回来,你们这群胆小鬼!”奥乌的吼声震得旁边的柳树颤动了一下,甚至几朵粉红色的柳絮都飘落了下来。但那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士兵们都已经跑远了。 奥乌回过了头,手中的锯子因愤怒所带来的震动而发出了嗡嗡的声响:“你这卑鄙的家伙,来吧,拿出你的本事来,和我一对一地打上一架!” 齐朗却故意露出轻蔑的笑容:“我也很抱歉,恕我不能陪你送死了。如果你死在这里可真是件幸运的事,因为我猜他们不会再安排一位像你这样的木头脑袋到三十一号帐篷了。” 话音刚落,齐朗已经一跃从奥乌身旁掠了过去,等那头笨熊回过味来,他已经到了十余米外。 “混蛋!混蛋!!”奥乌举起锯子追了过去,口中一直大骂不止,“和我打一架,你这懦夫!我保证会把你的鼻子打扁!” 奥乌肯定追不上他的。身为中阶勇士的齐朗,现在奔跑起来比一头驯鹿还要快。但他并没有全力狂奔,就像绑在驴子面前的那根胡萝卜一样,一直保持着要够却够不着的距离。 奥乌此刻已经昏了头,被这个东方小子彻底激怒了。他可能也注意到了齐朗正在引着他向辐射柳林的入口飞奔,但他根本不管那些,一心只想着抓住齐朗的身领,用自己的重拳狠槌他的鼻子。 狂风如约而至,裹挟着黄沙和灰尘,在辐射柳林的上空开始肆虐。 轻盈的柳絮纷纷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像顽皮而致命的精灵,开始在风沙中飞舞。 跑在前面的齐朗收起了自己挑衅般的笑容,他一边飞一般的奔跑,一边不住地挥舞着自己的袖子。他知道柳絮的威力,那就好像是辐射的结晶,不仅会灼伤人的身体,高浓度的辐射还会钻进人的皮肤,进而破坏神经系统。 奥乌这时也不敢再张嘴骂了,他得屏住呼吸冲刺,免得把些柳絮吸到肺子里,那可真就无药可救了。 幸亏齐朗没有和奥乌浪费太多的口舌,只几句话就把那笨熊激得失去了理智,否则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这么快就看到了出口。现在,只要翻过那个沙丘,就可以基本摆脱柳絮的纠缠了,但这对仇敌都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齐朗的袖子已经被烧了几个窟窿,而奥乌那粗大的小腿也出现了灼伤的迹象。 “中士,小心了!把嘴闭牢!” 一声叫喊从沙丘顶上传了过来。是吉拉他们! 一阵沙雨头顶罩了下来,一转眼就把那些轻盈的柳絮压了下去----那正是齐朗事先定好的策略,而且看起来吉拉那些人的执行能力还真不错,就连奥乌那边先期脱险的十名士兵都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齐朗与奥乌一前一后冲上了山坡,一同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地上,这一会儿,奥乌几乎一伸手就可以击中齐朗的鼻子,但他并没有混蛋到要给自己的救命恩人来上一拳,只是脸色阴晴不定地坐在那里,暗暗地生着闷气。 “这下你满意了,奥乌中士?”齐朗长出了一口气,“我的确骗了你,我并没有拿到矿石,我们谁都没赢,看来这个副队长的位置我们谁都抢不到手。” “不,齐朗中士!”吉拉却跳着脚走了上来,狡黠地向齐朗眨着眼睛,同时张开了右手,他的手心里正躺着一颗亮晶晶的灵力矿石,“我从裤子上的泥巴里发现的,它粘在了那里,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 第051章 老乡见老乡 接下来,躲得远远的那三位高傲的长官该忙活一阵子了,他们需要把此次竞赛的结果记录下来,正式呈交上去,而后军务部才会正式下达文件,任命齐朗为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的副队长。这是正规的手续,是必须得走的程序,当然偶尔也会有例外,比如菲利克斯在获得提升时,上面几乎就只发了一句话。 在那三位士官乱七八糟地翻找着记录文件时,吉拉等几位小伙子们一直跟在旁边,除了要确认文件上正确记录了齐朗的名字外,还很有责任感地帮长官把矿区所在的位置更正了三遍。士官们骂骂咧咧地应付完了差使,看都没看齐朗他们一眼,就跨上高头大马,起程回家了。 竞争的任务顺利完成,两队人马也一喜一忧地踏上了归途。四天过后,当他们回到镇子南面的胜利广场时,发现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的士兵们都等在了那里,难道是在列队迎接齐朗的胜利归来吗? 菲利克斯当然没那么好心。他们只是在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因为有可疑的外来者出现在了夏奇镇,此刻就在那五百多名士兵的团团围困下。 镇子里的居民出来了很多,都躲在一旁看着热闹。这样的事当然少不了老詹,他手里正拿着一个鸡腿汉堡,挤在了人群的最前面,嘻嘻哈哈地指手划脚呢。 对方是个大车队,男男女女足有上百人,穿着打扮怪里怪气,颜色鲜艳得就好像刚从染料池里捞出来。队伍的最前面站着一对身穿花袍子的矮胖子,他们俩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很可能是双胞胎,看年纪也就十来岁,圆滚滚的脑袋顶上都支着一根冲天辫子,而那根辫子的颜色则是黑色的。 此刻穆迪和维尼正举着短刀逼着那两位胖子,神情看起来紧张得不得了,同样紧张的还有古尔夫,他和所有弓箭手都围在了外面,手中的箭枝早已经对准了目标人物。 那对双胞胎看起来也很着急,口中叽里呱啦地不住乱叫着,但那些话语却带有明显的异族腔调,没人能听得懂一个字,除了齐朗。 齐朗已经震惊了。因为他听到了故国的语言----字正腔圆的中土语! “菲利克斯中士,请等一等!”齐朗冲了过去,第一次和那高傲的士兵进行正式的沟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听他们说,这里面好像是出了什么误会。” 菲利克斯斜了一眼齐朗,脸上并没有带出任何友善的表情:“这群东方人是奸细,我们接到了公民的通知,现在已经控制住了局势。” “请你给我五分钟,中士,我可以跟他们沟通。”齐朗强压着心底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请示说。 菲利克斯摆了摆手中的圣光剑,下巴向前一努,示意齐朗上去谈谈,自己则翻了翻那碧绿的眼珠子,好像刚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齐朗赶紧来到那两位小胖子的面前,克制住心底的兴奋之情,用故国的语言说:“两位小兄弟,我们是旋锋军,谁能做主,请跟我谈谈。” “可算见到亲人了。”两个小胖子一同抢了上来,“你会说中土语,简直太好了,你是明玉王国的还是翡翠公国的?” “再往东一些。”齐朗平静地回答说。 “宗浩王国的?”他们跳了起来,“我们是正宗的老乡!” 齐朗惊讶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的,他们都死了,剩下的全部成了奴隶……” 小胖子们马上就撇起了嘴:“你难道没听说过浩歌团?你可真够孤陋寡闻的。” 浩歌团?!齐朗当然听说过,那是宗浩王国最著名的戏班子,班主朱来是世界闻名的歌唱家。但他们每年在宗浩王国停留的时间很短,一直在周游世界,向各地的达官贵人们表演美妙的歌舞剧。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到了夏奇镇。 好像又不大对头!齐朗突然想起来了,他听人说过,浩歌团的班主朱来是个瘦高个,长得英俊潇洒,所以全世界的歌迷都爱他,但眼前的却是两个小胖子,难道他遇到了什么灾难,被拆分成了两部分? “请问,”齐朗面带疑惑地说,“你们是班主朱来吗?” “当然不是,我们是两个人呐。”小胖子们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抢着说,“我是哥哥阿察,他叫阿汪。我们的名气没那么大,但早晚人们会知道我们的。” “那么你们的班主在哪里?”齐朗问。 “班主在呢,只不过他现在不大方便出来。”那位自称阿察的小胖子笑嘻嘻地说,“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难堪,因为除了他,我们谁也不会说蛮鬼语。” 但阿汪却表示出了不同的看法:“我会说两句蛮鬼语的!要不是我,谁能问清楚路?‘北方’,‘背方’,是这么说的吧,这位老乡?” 蛮鬼语是东方人对他国语言的称呼,那里面多少带有点蔑视,因为东方人的语言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最有智慧的,他们对此颇为自豪。 齐朗挠了挠头,这对擅长胡搅蛮缠的小兄弟弄得他很是头痛:“朋友们,如果你需要我纠正你们的发音的话,现在可不是时候。我建议你们快些把你们的班主找出来,否则我根本没办法证实你们的身份。你们也清楚,我需要给士兵们一个交待。”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不太方便。通融通融吧,老乡。”阿察与阿汪一左一右地挽起了齐朗的手臂,一边笑嘻嘻地打着哈哈,一边偷偷往齐朗的手心里塞过来几个银币。 那大概能有七八个锡尔,齐朗不用细看就能数出来。但他马上就把它们塞了回去,同时也皱起了眉头:“别这样,你们两个!” “你还好吧,齐朗?!”古尔夫在一旁嚷了起来,他看到了那两个小胖子一副心怀不轨的样子,还以为那是什么害人的把戏,一下子把手中的弓箭拉成了满月,只要齐朗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他保证可以一箭就把那两个小胖子串到一起。 “我很好,放轻松些,古尔夫!”齐朗赶紧劝说住自己的好兄弟。他很清楚,刚才那一幕不过是故乡人遇到麻烦时的本能手段罢了,可别就为了这就冤枉了好人。 “放轻松些,放轻松些。”阿汪一本正经地跟着齐朗学了两遍,“我刚才就想说这个词来着,但当时我的脑袋好像卡住了,它们就是出不来。这就是所谓的‘书到用时方恨少’吧。” 齐朗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不重要,朋友们。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我必须能够证明你们的身份。你们浩歌团走南闯北的,肯定会有些文书吧?” “当然有了,你怎么不早说,朋友?”阿汪笑着叫了起来,回过头去向自己的哥哥伸出了手,“拿出来吧,老哥,这可省事多了。” “我以为那些通关公文一直放在你那儿。”阿察在自己的怀里掏了半天,却只抓出来一堆各式各样的钱币。 阿汪也在自己的兜里翻了半天,却同样什么也没有发现:“看来一定是放在了班主那里了。” 齐朗气得脸都要白了:“拜托你们两个,能不能正经一点儿,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你们很有可能会因此掉脑袋的。” “等等,等等。”阿察拿准了主意,他把满兜子的钱币都托在了手上,向着齐朗指了指四周这几百名士兵,“你们这里总共有多少,一千人?我知道你很难办,但我们也不会让兄弟们白白辛苦一趟的,每人两个锡尔,算是我们浩歌团请大家喝茶,你看怎么样?” “我不会再管你们的事了!!”齐朗气恼地大嚷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丢脸透了,好容易遇到了老乡,没想到他们却是这样下作的家伙,如果他自己就可以做决定的话,一定会把这群人都丢到监牢里的。 两个小胖子一同吐了吐舌头,估量着再拿出贿赂的办法算是行不通了,一时间面面相觑,想不出任何的对策。 这时,菲利克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在后面很有权威地说:“你们说得够多的了,齐朗中士,我想我必须下令了!” “等一等,菲利克斯中士。”一听菲利克斯发话,齐朗马上又站回了老乡那一边,因为他很担心菲利克斯会使出什么狠毒的手段,“我就要弄清楚了,他们说自己是大名鼎鼎的浩歌团,再给我点时间,我马上就可以……” 但菲利克斯却冷笑着打断了齐朗:“给你时间好让你们继续串通起来欺骗我吗,你们这群邪恶的东方人?我看出了你们的表情,也猜透了你们的想法,你们一定是同谋,你们就是来我们夏奇镇搞破坏的!” 菲利克斯挺直了身子,那样子好像比奎尔和多迪姆他们还要气派,还颇有几分威廉中校的架势。他向着周围的五百余名士兵们猛地一挥手,发号施令道:“士兵们,行动!把他们一起绑起来,也包括这位中士!” 第052章 好大的麻烦 菲利克斯的亲信们围了上来,手中的铁链子哗啦、哗啦直响,木棍匕首等各式各样的武器举了起来,都表现出了旋锋军所应拥有的气势,就算对面那伙东方人真有什么特殊的本领,他们也敢于冲上去和他们拼上一拼。 但反对的声音也同样传了出来。首先是来自于那十名随齐朗一同出征辐射柳林的菜鸟士兵,而嚷得声音最大的,就是架在弗朗西斯身上的吉拉下士:“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们可以这样对付你们的中士副队长吗?!” 吉拉提前把齐朗竞争胜利的消息公诸于众,而这个消息还真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因为士兵们都愣了一愣,重新扭过了头,看看正牌的队长做何指示。 奥乌那十名士兵也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应该说,吉拉在公布齐朗胜利的消息的同时,也宣布了他们的失败。但他们对齐朗并没有丝毫的恨意,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纷飞的柳絮,正是齐朗中士的好心相告,才使得他们免于丧生在那红鲜鲜的柳树林子里。 而奥乌本人虽然还在恼恨于齐朗的戏弄,但他也没有听从菲利克斯的命令,仍然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当然不想向齐朗伸出援助之手,但同样也不乐于接受菲利克斯的指挥。 在外面,一个更大的声音也嚷了起来:“大家冷静!弓箭手们,千万不要放射!!” 那当然是古尔夫!应该说,古尔夫在弓箭手队伍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尤其是那些新来的士兵,谁不知道古尔夫是二十七战团射术最棒的?而且他还会一手自称“魅影之箭”的绝活。那可是会拐弯的通灵之箭!据他自己宣称,只要被他的箭瞄上了,任你跑到世界的尽头,也一定会被那枝箭穿个透心凉。下士们还盼着古尔夫什么时候心情好一些,能把那手绝活传授给他们呢,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菲利克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那个齐朗果然是根盯中钉,才获得了一个副队长的虚职,就已经暗地里拉拢过去了那么多的支持! “我才是队长!”菲利克斯叫了起来,喊得几乎有些声嘶力竭,“这里我说了算!你们都知道违抗命令的下场是什么,我会把你们都吊起来,用沾了凉水的皮鞭狠狠地抽,抽得你皮开肉绽!”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上前阻拦了。菲利克斯有点淫威,得罪了他,就相当于得罪了威廉中校,想想奎尔上尉的倒霉相吧,那可不是下士们能惹得起的。 但浩歌团那里还是不明就里。士兵们争吵的这些话,对于才学了两句半蛮鬼话的阿汪来说还是太难了些,但他们还是看出了事态不妙,好像连眼前这位老乡都跟着受了牵连。 “朋友,我们给你添麻烦了吧?”阿察小心翼翼地向齐朗问了一声。 “是的。”齐朗苦笑着点了点头,“如果你们继续把你们的班主藏起来的话,我们就真的有麻烦了。” 阿察和阿汪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小眼睛中都显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嘀咕了一声:“那样麻烦肯定会更大的……”但形势所迫,他们还是无可奈和地领着齐朗走到了一辆马车前。 厚厚的帘子被掀开了,浓重的酒气一下子就冲了出来! “好酒啊!”人群中传出了老詹的赞叹,“可真够奢侈的,是上等的赤霞珠葡萄酒!看来基浪说得没错,躲在里面的一定是那位大明星!” 老詹的话引起了人群的一阵欢呼,所有人都跟着士兵们聚了上来,也不再担心这伙穿着怪异的东方人会施出什么样的邪术,把自己变成个臭虫什么的。 里面的光景让人们惊呆了! 那的确太令人震惊了!他们看见了一位长着两撇胡子的男人正倒在那里,呼呼地睡得香甜。他的上半身几乎全光着,露出了白晰的细皮嫩肉,好在裤子还套在了长腿上。在他身边,正躺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女人! 那是位金头发的女人,看起来年岁不小了,该有快五十岁,但样貌看起来还不错,只不过皱纹太多了些,好像在脸上盖了一张蜘蛛网一样。她抹着胭脂,但口红已经蹭到了腮帮子上,使得她的尖脸显得有些红润,当然那也应该还有一部分是得益于酒精的刺激。她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搂着那男人的胳膊,好像是抓到了个难得的礼物,稍一放松就会给放跑了。 “妈咪!”一声尖叫压住了众人兴奋的议论声,人们同时也很惊喜地发现,那声尖叫竟然是发自于菲利克斯的口中。 “这个混蛋!!”菲利克斯像个野兽一样吼叫了起来,他冲了过去,那把雪亮的宝剑也抽在了手中! 没等齐朗他们出手去阻拦,菲利克斯的几位跟屁虫就把他拉住了。在卢曼帝国这里,不分原由地杀人可是重罪,如果他真的把那个男人的脑袋切了下来,就算威廉中校也保不了他。 “放开我,你们他妈的放开我!!”菲利克斯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他的叫声也完全变了调儿,几乎在一瞬间,他就和他固有的高贵与优雅告别了,“我要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我要宰了那个混蛋!!” “看吧,我说过麻烦会更大的。”阿察仔细观察过了形势后,向着齐朗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有些听明白了,尽管他的蛮鬼语被他的兄弟落出了很远,但“妈咪”这个词他还是听明白了,因为全世界的人都这么称呼自己的母亲。 “但我保证你没猜到会这么大。”他的兄弟补充说,但他在望向齐朗时,眼神中已经有了些不好意思。 齐朗已经无话可说。 那位光膀子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朱来,齐朗几乎可以凭眼前的一切就得出这样的断言。没错,一定是他。朱来的风流名声早就广为人知了,民间甚至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朱来的每一首歌,后面大概都隐藏着一位女人,他的创作灵感完全是得自女人的温柔抚慰,否则他绝不会那样多产,在二十多年的歌唱生涯中,已经创作出了两千多首令人动情的名曲。 但齐朗对此却并没有感到骄傲,恰恰相反,他为自己同胞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这种事情放到哪里都是极不光彩的!所有人都知道,诺思夫人是有夫之妇,而且她和她丈夫之间的感情估计还没有出现裂痕,至少从菲利克斯现在的反应来看,这一点应该是肯定的。朱来和她勾搭在了一起,根本就是一个无耻的行径! 齐朗现在甚至已经开始对菲利克斯心生同情:他太不容易了!他无私无畏地执行自己的任务,拼尽全力保护夏奇镇和帝国的安全,而残酷的现实却给了这位年轻的中士当头一棒----好在诺思夫人还穿着衣服,要不然他肯定难过得要死。 对菲利克斯给予深切同情的,还包括老詹,他抢在所有民众之前向他表示慰问:“冷静些,我亲爱的小菲利。这没什么的,你母亲实现了夏奇镇所有女人的梦想,你应该高兴些,应该为此感到自豪……或者说,你至少不该这样气哼哼的。” 老詹和其他一些妇女的劝说大概起到了一些作用,因为齐朗看到那张白脸已经完全涨成了紫茄子的颜色,但好歹他收起了行凶的想法----穆迪已经把他的剑给抢走了。 齐朗定了定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硬着头皮走到菲利克斯的面前:“菲利克斯中士,我想他大概就是那位大明星朱来,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这伙人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浩歌团。”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强压下了那股兴奋劲。那对于大伙儿来说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他们都在等待着菲利克斯的下一步安排,估计他该瞒着自己的父亲,把朱来他们带到诺思老爷在镇子北面的旅馆里吧? 而菲利克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这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个很难的选择。 终于,他露出了坚毅的表情,所有的权威在一瞬间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都抓起来,带到大牢里去!”菲利克斯下了命令,“谁都不准放过,也包括齐朗!” “呀,怎么这样啊?”几名妓女在一旁已经开始鸣不平了,对于自己所钟爱的大明星受到这种不公待遇,她们普遍感到愤慨,而她们望向诺思夫人的表情则都带着很明显的妒意。 但菲利克斯已经铁了心意,他面无表情地指挥着下士们的行动:“别锁我母亲,你这呆瓜!快一些行动,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下士和中士们一本正经地给齐朗他们带上了镣铐。齐朗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伙菜鸟们动作这样敏捷,执行命令这样果断,那大概是因为他们也想快点完成任务,好离开这里,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可就惹了大麻烦。 第053章 大明星 牢房就在军营的东面,那是由十几座联在一起的平顶大房子凑成的,足够容纳下三五百人。夏奇镇治安情况良好,因此牢房大多数房间都空闲着,浩歌团这百十来号人住了进去,也还不显得拥挤。只不过阿察和阿汪这对兄弟俩为了照应大家,需要不时地嚷上几嗓子,询问团员们各自的情况,因此里面显得闹哄哄的,往常的严肃而阴森的气氛完全被冲淡了。 齐朗所在的这间屋子里显然都是些要犯,包括那对双胞胎兄弟,几个强壮的汉子,还有那一直醉得不省人事的大明星朱来。尽管阿察和阿汪一再笑嘻嘻地向他表示着歉意,但齐朗心里的怒气却没有消除,他只是孤零零地坐在了一边,根本不愿理会他们。 到了傍晚,那位大明星终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喷嚏,在铺位上醒了过来。他的衣服都被菲利克斯没收了,而阿察那件花花绿绿的袍子估计并没能起到良好的遮风效果。 尽管仍然睡眼惺松的,但朱来的样子看起来还不赖。他生了一张典型的老帅哥的面孔,双眼中带有天然的忧郁,再配上那两撇八字胡须,玩世不恭中透出了些许沧桑感,难怪全世界的女人都为他着迷。他首先向那兄弟俩抱怨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你俩这回选的旅馆可不怎么样。” 阿察一脸歉意地迎了上去,尝试着想把自己的那件袍子套回到班主的身上,但那纯粹是开玩笑,那袍子整个垂下来都还没盖到朱来的肚脐眼呢。 “班主,这可不是什么旅馆。”阿察回话说,“这里是卢曼帝国的牢房,总体来说环境还算优雅,四周也挺安静的----只不过你洗不了热水澡了。” “是这样啊。”朱来笑着站了起来,向四面环视着,“听你这么介绍,我还真感到有点荣幸呢,我们多久没到访过监狱了?一年半?” 他很快就看到了那位默不做声的旋锋军下士,虽然浩歌团足有上百名团员,恐怕他这位班主也无法一一叫上名字,但对于这个不熟识的面孔,他却很确定,因为他的团员当中没有人会穿这么难看的服装。“你们两个又不经我允许就擅自接收新团员了?”他回过头问那兄弟俩。 “他还没提出申请呢,班主。”这回是阿汪抢来了发言的机会,“但我保证他会是你的忠实追随者。” 听到这么谄媚的话,齐朗有些坐不住了,他也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朱来面前,这时才发现,这位大明星的个头还真挺高的,估计快接近190公分。 “你好,朱来先生。”齐朗皱着眉向朱来伸出了手,尽管心中不是很高兴,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了一番,“我是这里的一名中士,也是来自于宗浩王国。我叫齐朗,嗯……很高兴见到你。” 朱来跟他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柔软,而且好像也根本没什么力气。看来他也不太接受西方人的礼仪,每到握手时,都想把人的骨头握碎,好借此来证明自己是个可以信赖的男子汉。 “你姓齐?”朱来认真地看了看齐朗的眼睛,嘴角带着标准的应酬般的笑容,“那真是个高贵的姓氏。而且你的眼睛可真漂亮,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当然是明星们常耍的手腕,想通过一两句赞扬的话,就拉近你与他的距离,而后你就变成了他忠实的拥趸,乐于为他花掉身上的每一个伯尼,甚至会哭着喊着等在旅馆的门口,只为了能够看到他一眼。 但那对齐朗根本不管用。他对这位大明星没什么好感,因为他已经认清了他的真面目,一个贪图女色的无耻的家伙! 齐朗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或许对于一个东方人来说,客客气气的才是正确的待客之道,但那也是在面对一位值得尊敬的客人的情况下,而眼前这人,不值得! 齐朗抽回了自己的手,令朱来赞扬的话语尴尬地浮在了空气中:“我很确定,先生,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我们根本就不熟悉。” 朱来擎着手在那里愣了一愣,但他太聪明了,很快就想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自我解嘲般地笑了一笑:“看来,我们给你惹麻烦了吧?” “是的,不小的麻烦。”齐朗自顾自地坐回了自己的角落,毫不客气地回答说。 那两个小胖子都跟着笑了起来,但还没等他们张开那堪比一千只麻雀的嘴皮子,朱来却已经凑到了齐朗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小家伙,你就不会委婉些?东方人的美德都被你丢掉了吗?你不知道这样说会让我很没面子吗?” 朱来说这席话的时候,他看到了齐朗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深邃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但他却不动声色地忍住了。 而齐朗已经一言不发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礼数,再多说什么只会让自己更加不痛快。 朱来轻轻叹了口气,能够见到一位来自故国的战士,其实是很令他高兴的,尤其这位战士的名字还叫做齐朗。他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继续发问道:“我注意到你的话不多,但你愿意跟我谈谈你的过去吗?” “那没什么好谈的。”齐朗铁青着脸,把头扭了回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与不快,“我们的战士们都死掉了,活着的都沦为了奴隶!你一定也听说了,哪怕你和你的伙伴们都躲在了几千公里之外!” 朱来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哀;他想问的当然不是宗浩王国的过去,但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眼前的少年的确有理由痛恨自己,因为作为故国的一员,他既没有战死,也没有变成一名奴隶,那可能是得益于他独特的身份;那是难得的幸运,却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但朱来的悲哀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被原有的优雅取代了。他站了起来,毫无先兆地唱了起来: “青青的草地哟,碧绿的湖水;失群的羔羊哟,盼望把家回;他乡的美酒哟,徒令我心迷醉;坚强的王子哟,才是我心追随……” 他的歌声婉转悠扬,优美动听,其中还隐藏着一种莫名的忧伤,那忧伤几乎令齐朗流下了眼泪。 但齐朗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泪水也并没有滴落下来。因为齐朗对自己发过誓,当决定孤独地踏上征途时,他永远不要别人看到自己软弱地流泪。尤其眼前这人,只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他只会逃避自己的责任,在灯红酒绿中沉沦,在纸醉金迷中迷失自己的本分!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掌声,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牢门口:“看来我的士兵们真的犯了个错误。” 齐朗一听那声音就认出来了,是多迪姆上尉。看来他终于得到了消息,在更多的心理折磨到来之前,先赶过来解救自己脱离苦海了。 而就在齐朗跳起身之前,那位大明星却抢先迎了上去,一脸严肃地望着多迪姆那同样俊朗的面孔。 多迪姆不动声色地命令士兵打开了牢门,走到了朱来的面前:“你好吗,朱来先生?” 朱来笑了,他张开了臂膀,给了多迪姆一个结实的拥抱:“多迪姆老弟,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大概有七八年了吧,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多迪姆呵呵笑着,使劲拍了拍朱来那光溜溜的后背:“是啊,要不是我的士兵们捉住了你,恐怕就又错过了。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我们的监狱?” 朱来狠狠地照多迪姆的胸口捶了一拳,笑着骂道:“如果我得了感冒,你倾家荡产也赔不起我这副嗓子。现在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请我喝一杯吧。” 两人说着说着,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齐朗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头雾水,当然,同样莫名其妙的还有那一大群浩歌团的团员们,因为多迪姆和朱来一直是在用蛮鬼语对话,他们可是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这时,多迪姆上尉已经发现了齐朗,向他招了招手,吩咐说:“齐朗中士,现在你可以把你的东方老乡们请出来了。诺思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的住处,就在镇子北边的‘暖屋旅馆’,那儿的环境比这里要优雅得多,我得麻烦你给他们带个路。” “遵命,上尉。”齐朗行了个军礼,连忙招呼着那兄弟俩率领大队人马打点行装,准备搬家。 整个牢房立时热闹了起来,乒乒乓乓地乱成了一团,而那几位负责看守牢房的士兵在这时也来添乱,竟然面带歉意地跑到朱来面前索要签名。 乘着朱来被缠住的这短暂片刻,齐朗终于忍不住跑到了多迪姆身边,偷偷地问道:“他们竟然要到诺思夫人那里吗?诺思夫人已经惹了大麻烦吧?当时……” 多迪姆却笑着打断了齐朗:“小伙子,你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我向你保证,那只是个令人尴尬的误会。” 第054章 传奇般的懦夫 齐朗花了一晚上才把整件事情弄明白,而消息的来源又是长鼻子古尔夫。 根据官方的解释,诺思夫妻两人在麦斯堡谈一笔买卖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北上的浩歌团,作为朱来的忠实歌迷和本地区的名门贵族,他们当然要做东宴请一顿。而朱来也不愧是大明星,几个玩笑下来,很快就和他们混得很熟络,好像认识了半个世纪的朋友一样。 由于浩歌团还要赶往王都亚萨城堡,为国王亨利十世庆祝五十岁寿辰,在告别的时候,诺思先生又提出了个不情之请:顺路把自己的夫人带回夏奇镇,因为他估计自己得还再和那位高官多沟通一阵子,才有机会拿到麦斯堡的通商代理权,而夏奇镇的业务可不能荒废得太久了。同时,他还希望朱来先生能够结识一下自己的儿子,可爱的小菲利也有一颗热衷于娱乐事业的心呢。 考虑到诺思先生的盛情难却,而且浩歌团也确实人生地不熟的,加上他们还额外馈赠了一整箱的赤霞珠,朱来欣然接受了诺思先生的委托,把那个贵重而美艳不可方物的货物装到了车上,一路浩浩荡荡地向北方的夏奇镇开来。 至于在马车上究竟发生过些什么,诺思夫人在醒来后已经澄清了一切。她承认自己不该继续逼着朱来继续喝酒的,但两人的关系却是像埃翠河水一样纯洁干净。 这个说辞还算说得通,但古尔夫和许多士兵们都认为那纯属胡扯。他们早已经为这个故事设计出了无数的版本,都是这么大的小伙子们所喜闻乐见的。 于是菲利克斯就倒了大霉,他成为了全镇子人议论的焦点,甚至有人在私下里帮他改了姓氏,称他为朱菲利,而不是原来的菲利克斯·万切尔。他现在成天气哼哼的,看谁都不大顺眼,时常把一肚子的怒气发泄在他的几个跟屁虫身上。都是他亲爱的母亲造的孽啊。 不过菲利克斯可没办法再去找浩歌团的麻烦,因为朱来的大人物身份已经被确认了,而且现在几乎全世界都听说了他要为国王庆生的事。要知道,亨利国王一辈子也只过一次五十岁生日,有资格前去庆贺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听说接到邀约的还包括卢曼帝国的斯嘉丽,明玉王国的杂技团,甚至奥托帝国届时也将派空中舞蹈团前来助兴。 根据计划,浩歌团将在夏奇镇滞留半个月左右,他们需要彩排一阵子,好好设计一下自己在王宫中的表演。这又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引起了威廉中校的极度重视,好像比二十六战团遭遇地龙时还要紧张。他把自己手中的一切资源都调动起来,用以配合浩歌团的演练,甚至多迪姆上尉都被抽调了出来,由他来一心一意地照顾好朱来他们的起居,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则可以暂时丢到脑后。 多迪姆当然很乐于接受这项任务,因为他和朱来已经是老熟人了。据古尔夫说,当初多迪姆在东方游历时,曾经和朱来打过交道,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机缘,他们两个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眼下正是老朋友叙旧的好机会。除此之外,多迪姆还是卢曼帝国当中极少数掌握中土语的士官之一,由他来招待浩歌团,再合适不过了。 浩歌团的彩排被安排在了歌剧院,是对外开放的,不过却是售票的,连最远处的坐席也要10个伯尼,当然前提是你得能抢到。相比于一般居民而言,士兵们可捡了大便宜,他们负责保护安全和维持秩序,其实就是个免费看戏的机会。这可是个抢手活儿,就连古尔夫都申请了三次,才获得了一个晚上的任务。 执行完任务后,古尔夫一直在向齐朗炫耀自己所欣赏到的艺术奇迹,好像那鬼哭狼嚎般的表演都超过了他最为钟爱的射箭艺术。 “你一定得听听那首《献给丽儿》,那实在是太完美了,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古尔夫在埃翠河边傻坐了半天,脑子里好像一直在回荡着那高亢清亮的嗓音,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齐朗的操练,“有机会你一定得听听,哥们,‘别后百年,蹉跎一醉’,天呐,听到这儿的时候,我都要哭了。” 古尔夫学的那两句很明显不在调子上,跟伊格鲁的嚎叫声倒是挺接近的,而且发音也出现了不少的偏差。被吵得一直静不下心来的齐朗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气恼地哼了一声:“少来了,古尔夫。他唱的是中土语,你能听懂那说的是什么吗?还说什么被感动得要哭的鬼话,可真有你的!” 古尔夫撇了撇嘴,显然对齐朗的不懂欣赏相当不屑:“你没听说过朦胧才叫艺术么?真是个外行。正因为听不懂,才觉得那完美到了极致。不过我真得拜托你呢,哪天你有时间把歌词给我记下来,将来我好唱给姑娘们听。” “别忘了,你已经有了休金!”齐朗满怀恶意地提醒着古尔夫,“就算你想唱给梅姬中尉听,你的竞争对手也还有不少呢,有肖恩、马里奥、丘奇……” “喂,够了!”古尔夫果然被激怒了,他的麻脸又涨得通红,但他才嚷了一声,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为了这事跟好朋友发脾气还真挺无聊的。他又笑嘻嘻地坐了下来:“你真是个混蛋家伙。不过你干嘛总和朱来过不去?我听说他可是你的老乡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我的泪腺早已经坏掉了。”齐朗有气无力地说,“而且我相信那些唱曲的一辈子都没掉过真心的眼泪。他们只会表演,只会欺骗你这样的人幼稚的感情。” “真的么?”古尔夫凑了过来,想伸过手指来拨开齐朗的眼皮。他发现齐朗终于被逗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其实想想看,朱来他们作为大明星也挺不容易的,到哪儿都得陪着笑脸,就连诺思夫人那样的老女人,都得应酬应酬,这事儿想想我都恶心。” 回想起掀开车帘子时的情景,齐朗笑得更开心了,那几乎是夏奇镇近几年来最大的笑话,但他比较不解的是,为什么人们认准了是那位老女人发花痴,而不去指责朱来的品行不端呢:“你很了解朱来吗?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故意把诺思夫人灌醉了,借此机会……” 说到这里,齐朗也有些无法自圆其说了。朱来当然不会对诺思夫人感兴趣,因为只要他眨一眨那双忧郁的眼睛,就算全世界最美丽、最高贵的姑娘,恐怕都要毫不犹豫地投入他的怀抱。 这当然也是古尔夫的想法,他不无妒意地说:“他大概就是传说中上帝的宠儿吧,长得那么英俊,还偏偏生了副最完美的嗓子,他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我们这群人可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他大小通吃。” 齐朗笑着安慰自己的兄弟说:“这方面你不用担心的----当然,我不是指休金----因为你是个旋锋军勇士,单凭这一点,你可就强过他上百倍了。” “那根本算不上是我们的优势。”古尔夫仍在自暴自弃,“我听多迪姆上尉说了,其实朱来先生也曾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武士,他本来一直在犹豫,做世界上最伟大的战士,还是最高明的歌唱家。最后,情感战胜了理智----他选择了后者。” “是这样吗?”齐朗愣住了。原来朱来竟然也有这样传奇般的经历,可既然他曾经身怀绝技,为什么在国民最需要他的时候,逃到了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故土在铁蹄下化为一片灰烬? 他是个懦夫!一定是这样的,他是个卑劣的懦夫! 又过了一个星期,亨利十世的生日临近了,浩歌团终于要上路了。齐朗为此感到高兴,因为他不必每天都听着士兵们再去谈论那个懦夫了。除此之外,他对动听的歌喉也没什么好感,他认为那不过是哗众取宠的低档手段罢了。 不过在队伍送别的时候,齐朗却被多迪姆指定必须到场,好像是朱来刻意要求的,他大概挺想再见自己的老乡一面。于是,齐朗又见到了朱来,这时的大明星已经穿上了表演服,那高肩的布满彩色羽毛的斗篷光鲜亮丽,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野火鸡。 “你好像一直在躲着我,亲爱的中士,我们的表演你一次也没来。”朱来特意走到齐朗面前,眯着眼睛微笑着说,“我几乎都忘了你的眼睛长得什么样子了。它们真挺漂亮的,是遗传自你的母亲吧?” “我们都很忙的,没什么空闲去听你们那些伊伊呀呀的陈词滥调。”齐朗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而且关于自己眼睛的问题,他根本不想去理会。 “你对我有偏见,我看出来了。”朱来看了一眼多迪姆,又向着齐朗笑了起来,“有一天你会改变你的看法的,等你下回再见到我的时候,我保证。” 第055章 歌声的秘密 阿察和阿汪两位可爱的小胖子在远处向齐朗挥手告别,浩歌团一行人离镇北上了。 齐朗此刻的心情纷乱如麻。他好容易见到了来自故乡的亲人,却几乎没有说上几句贴心的话,就望着他们远去了。不过对于浩歌团这些人来说,分分合合好像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因为他们自认是世界人,他们没有根,也许,他们早就忘记了自己的根曾经深扎在那片蓝天碧草之间。 齐朗想得有些出神,甚至连多迪姆已经走到了身边都没能注意到,更不记得向自己的长官举手行礼。不过多迪姆也把那些礼节都忽略掉了,就像个兄长那样,和蔼地拍了拍齐朗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声:“他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 “你说朱来吗,上尉?”齐朗把脸扭了过来,有些不太认同地望着多迪姆。 多迪姆笑了起来,他看出了齐朗的反对,却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淡淡地说:“那并不重要。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对吗,齐朗中士?” 齐朗摇了摇头:“对,我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那些只看重个人情感的调调,那对于我们其实没什么用。作为一名士兵,我更喜欢听到的是壮烈的战歌,如果由你和奎尔上尉来唱,那就再好不过了。” 多迪姆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来气了:“你可真敢想,我的士兵。我承认我的声音还说得过去,但我保证你这辈子也不想听到奎尔的歌喉的,真的。他只唱过两句半,梅姬就对他敬而远之了,现在提起来,她还心有余悸呢。” 齐朗也笑了,因为他想起了奎尔那粗大的嗓门,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奎尔如果高兴地唱了起来,那一定是世界末日快要到了。 “但朱来的歌声却完全不同,”多迪姆接着说:“他有着独特的魔力,会让你安静下来,陷入沉思,从内心深处找到那个你从来不曾发现过的自己。这就是他成为了全世界最著名的歌唱家的原因,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成为了好朋友----他救了我的命。” “哦?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齐朗开始感兴趣了,他总算发现朱来也做过一件有意义的事。 “我那时候很年轻,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多迪姆抬起了头,望向了北方扬起的尘沙,那是浩歌团造出的气势,“一些灾难令我对生活的看法发生了一些转变----人都会有困难的,不是吗?但在东方的一个小酒吧里,我遇到了朱来。他当时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辉,就像圣人一样,令人心生崇敬。他注意到了我,盯着我的眼睛唱了几首歌,奇迹就发生了……” 多迪姆的声音很深沉,带有惊人的感染力,好像把齐朗也带到了那美妙的歌声里:“失群的羔羊哟,盼望把家回……” 朱来说的是谁呢?齐朗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朱来是看出了我的困惑,还是他只是在排遣自己的忧伤…… 但朱来已经走远了,齐朗已经没有机会去询问他真实的想法,而且他也没办法帮古尔夫去抄录那首《献给丽儿》了。 “你在想什么呢?”多迪姆看到了齐朗表情中的迷茫,轻轻地打断了他,同时把自己刚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我度过了难关,我相信你也能。” “谢谢你,多迪姆上尉。”齐朗向回报以笑容,“不过我猜我并不需要朱来的帮助,那些歌声在我看来都是骗人的把戏。” 多迪姆叹了口气:“看来你对朱来的成见真的很深。但他却对你十分关注,这两天他没少向我提起你。原来你也是来自宗浩王国呢。” 齐朗脸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该对这个问题做何回应。过去的那些往事一直是极为恍惚的,当然,也可能正像伊格鲁所说的那样,是里面的黑暗和血腥令他不敢回望;不过那又是无需去逃避的,因为他在那个晚上就已经想通了----痛苦可以被修复,用记忆中珍藏着的一切美好! 齐朗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向着多迪姆平静而自信地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上尉。我好像也猜出了一些,有关朱来歌声的秘密……” “那么,”多迪姆的口气轻松多了,“我真该祝贺你了,齐朗中士,不单为这,还为你那副分队长的职位。” “哦……”齐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多谢了,上尉。幸亏有你的指点,否则我肯定不能……” “喂,士兵!”多迪姆故意板起了脸,有些严肃地说,“你可别想着拿那些拍马屁的话来应付我!要知道,就算你将来不出意料地晋升为一名上校指挥官,也别想从我这儿听到同样的话。在我眼中,你永远是那个总会惹麻烦的捣蛋鬼。” “是,上尉!”齐朗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但我还是要说,你对我的帮助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在齐朗上校的心目中,多迪姆上尉永远是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长官。” “我记下了你的誓言。”多迪姆开心地笑了起来,“但为免威廉中校产生什么误会,我暂时还只能称呼你为中士,你不介意吧。” “那同样是我的荣耀,上尉。” “好了,好了,贫嘴耍够了。”多迪姆恢复了平静的面孔,甚至开始有些严肃起来,“军务部已经传回来了文件,你晋升为副队长的消息明天会正式公布的。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那意味着我将更加努力地训练,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的能力,上尉。”齐朗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光是那些。”多迪姆有些犯难地说,“那还意味着三个月后的联合演习,你将承担更多的责任。” 齐朗一下子愣住了:“联合演习?什么样的演习?我们又有了什么任务吗?” “该怎么说呢,”多迪姆第一次在齐朗面前露出一丝担忧,“这又是威廉中校为我们旋锋军揽下来的任务,你是我们这里第五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但别以为那是对你的特别优待,因为我觉得很有必要提前通知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为什么?”齐朗仍然没有猜出其中的道理,“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向你保证,你所下的任何命令,我都会准确无误地执行到底。”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多迪姆尽管把语气控制得平静一些,“你可以着手准备这次卢曼帝国和奥托帝国的边境联合演习了。” “奥托帝国?!”齐朗吃惊得倒退了两步,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连嘴唇几乎都要咬破了。 “你冷静一些。”多迪姆把齐朗拉到了一边,平心静气地说,“这件事我本不该这么早就跟你说的,但既然我已经了解到了你的特殊身份,我觉得需要让你早一些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齐朗咬牙切齿地问:“我们为什么要和那群暴徒一同演习?我们不是该和他们真刀真枪地跟他们干一场吗?难道你们还相信野兽会信守诺言,就那样看着一块肥肉摆在自己的面前,不会露出自己的牙齿吗?” 多迪姆叹了口气:“会有那么一天的,但不是这一回……我只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完全按军务部的命令行事。到时奎尔会是第一分队的指挥官……我真希望你和他都能控制好自己……” 说完了这些话,多迪姆匆忙地离开了。看起来这个任务也令他感到心烦。联合演习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得很。那不过是摆一摆姿态,好像是朋友们聚在一起,向外界表明,他们之间的友谊地久天长,但在实际里,却都是各怀鬼胎,既不想示弱,又不想完全展露真正的实力。 人人都知道卢曼帝国和奥托帝国早晚会开始真正的对抗,哪怕去问夏奇镇最年幼的孩童,他们也会说,“消灭比利,战争停息”。但亨利国王对此根本不感兴趣,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五十大寿的喜庆气氛中。而所有的地方官员也偏偏不乐于去想象那个前景,好像他们只要对此视而不见,那场大战就可以避免似的。 威廉中校是个当之无亏的惹事精,为了方便自己进一步往上爬,他又为士兵们接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而第二十六战团刚刚元气大伤,奎尔的重组计划还没能彻底实施呢。第二十五战团早就被派到了几百公里之外,不知又在为威廉中校忙活着什么面子工程。 这下好了,夏奇镇不会拥有什么神秘的精锐部队了!再过上几个月,人们就会看到这支部队的表演。没错,他们已经被当成了演员,一个个将穿起花格子裙子,排着队站到舞台上,春风满面地为帝国的酒宴助兴。 多迪姆事先嘱咐一下齐朗绝对不是多余的,因为齐朗很清楚,等事到临头的时候,他一定会拼命的。 第056章 垃圾分队 第二天一早,摆脱了浩歌团打扰的旋锋军终于重新进入到常规的训练当中。梅姬中尉带来了军务部正式下达的公文,那上面写着:第二十七战团中士齐朗,在辐射柳林的勘探任务中,出色地完成了既定战术目标,探明灵石矿藏所在地,其出色的指挥才能已得帝**方认定,现正式任命为分队副队长。 刚刚甩掉拐杖的吉拉是队伍中鼓掌鼓得最响的一个,因为古尔夫并没有跟他争抢这个风头;他一直忙着吹口哨呢。奥乌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大服气,但他确实输了,他在管理一个小分队时,并没有表现出一名指挥官所应拥有的素质。 于是,第二十七战团的这五百多号人被分成了两队,菲利克斯掌管大部分,约有四百人,几乎囊括了全部的初阶勇士,还有一部分极有潜力的新兵。不过谈到这位队长,他现在也遇到了一定的难处,因为他还需要花上一些时间和精力,才能平息自己的母亲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剩下的一百来人则归由齐朗掌管,其中包括53名弓箭手,还有50名不招人待见的冲锋队新兵。这一百人里面包括了跟随他和奥乌进入辐射柳林的那20名士兵,菲利克斯当然认为他们没有服从自己的指令,并通过这一点,就认定他们永远没有办法和精英们站在一起。天知道如果奥乌赢了,他们的命运是不是就会发生惊喜的转变。 齐朗这支队伍里,还被分来了另外一个家伙----奥乌。谁都得承认,这个大块头比那四百多名精英要强得多,尤其他的力量可是整个二十七战团最大的。但菲利克斯才不管那一套,在他的说法中,奥乌的智力发育得还不够健全,需要在低一级别的队伍中再磨练一番。但齐朗早就看清楚了那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给自己使绊子,要三十一号帐篷里的两位住客一直处于相互较力之中。 虽然齐朗并不会向奥乌张开欢迎的臂膀,但说实在的,对于奥乌的到来令他对这支队伍多了一些信心。联合演习就要到了,梅姬已经正式公布了这个消息,到时齐朗的队伍可能会是第三分队,在演习的边缘地带执行一些不太重要的任务,而多了奥乌这样的硬汉,他们还是有可能做出些成绩的----如果那任务是运送沉重的装备的话,奥乌的优势就再突出不过了。 由于任务已经安排了下来,现在的训练变得更有针对性,也更加注重实战。两个队伍已经完全分开进行训练,梅姬和菲利克斯带着他们的主力开往了速瑞高地,那里有许多的变种生物需要处理。在速瑞高地进行训练,将极大地提高士兵们的实战水平,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在这一趟还能立下不少的战功,兑换回来的灵石有可能令他们多出几位低阶勇士呢。 相比之下,齐朗这一队的训练安排却被圈定了,梅姬要求他们不得走出镇子,至于训练科目,可以由齐朗自行决定。这样的安排其实是令齐朗很发愁的,因为他对这次演习的机会极为看重。他一心一意地希望能让奥托帝国注意到自己,注意到就在卢曼帝国的旋锋军中,还有一位东方来的勇士,而这位勇士对他们是充满敌意的! 但看看自己手里的这些人,除了奥乌和古尔夫外,他们都还没有正式面对过敌人,也没有接受过血战的洗礼。如果要正式开战的话,他们也的确很容易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一击而溃的深刻印象。 这天傍晚,当愁云压顶的齐朗和古尔夫又聚在河边时,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心情继续惯常的箭术训练。“你有什么看法吗,古尔夫?”齐朗向自己的兄弟抱怨了一通后,最后垂头丧气地坐到了一边。 “办法倒不是没有,但我敢肯定那都是些馊主意。”古尔夫犹豫了半天,才向齐朗拿出了自己的计划,其实更应该称之为他父亲的计划,“既然梅姬要求我们把活动范围控制在镇子里,那也就是说,在夏奇镇的行政管理范围内,我们到哪儿都行。” “哦?说来听听。”齐朗听出了古尔夫正在玩着文字游戏,那就意味着肯定给他找到了空子可钻。 古尔夫笑了笑,但笑得有些勉强,估计在他心底肯定更希望老老实实地守在镇子里面,不要惹出一星半点儿的麻烦。但看起来为了帮助自己的好哥们分担忧愁,他还是进行了一场异常艰苦的心理斗争。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单说镇子,那就只是我们目前居住着的这座小城----你别笑,我现在也算是城里人了。但如果说夏奇镇的行政区域,那可就大得多了,就我所知,黑森林那么广大的一块地方,都是属于夏奇镇的。你懂我意思了?” “很清楚。然后呢?” “然后?”古尔夫撇了撇嘴,“然后就出发,向着黑森林的深处进发。” 齐朗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你的意思是我们杀奔铁蛇禁区,再去寻找那些地龙干一仗?” 一听到齐朗提到了那些庞然大物,古尔夫也有些下汗了:“你可真够疯的,我们没事儿干嘛去送死?黑森林里也有容易对付的变种生物呢,我听老哈里说了,近些日子好像有变种狼在那里出没,害得班士利他们都不大敢进去狩猎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齐朗兴奋地跳了起来,当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么说并不大合适,但他已经不管那些了,“我明天就下命令,带领全部的人进去。” “你先别这么冒失好吗?”古尔夫有些哭笑不得,“这可是玩命的活,得先看看大家都有什么意见没有。还有一点,要真进去的话,我们可能需要一位更有经验的猎手来领路。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老哈里愿意带我们一起去?”齐朗这下子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了。 “是哦。”古尔夫看起来却是一肚子的怨气,“他说他有些怀念黑森林里的日子了,相比于干那些修理武器的杂活,他还是更希望重操猎户的旧业。你说他是不是没出息,一辈子就该是这种劳累的命?” 第二天一早,齐朗就向那百十号人公布了自己的想法。不出古尔夫所料,除了吉拉等铁杆支持者外,有相当一部分的新兵还是安于现状。等着他们的毕竟只是一个表演般的演习,估计怎样也不会出什么危险,但要去到那黑森林里情况却是不同了,一个不小心甚至有可能在里面丢了小命。 “梅姬中尉一定会责怪你的。”有声音这样嚷着,“我们士兵该做的是听从士官的指挥,而不是胡来。” 古尔夫在旁边马上就开了腔:“梅姬中尉的命令是让我们在夏奇镇范围内自行训练,你们需要重新了解一下镇子的发展史吗,黑森林归属于夏奇镇已经有一百多年了,齐朗中士并没有违抗命令。” 下面没人吱声了,好像在以静默来抗议齐朗的自作主张。 “我可以说两句吗?”小个子吉拉举起了手,得到了齐朗的许可后,他很气派地昂首走到了队伍前面,大声说:“哥们儿们,你们听到菲利克斯那队人叫我们什么吗?他们叫我们‘垃圾分队’,他妈的‘垃圾分队’!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称作垃圾,这真够荣幸的,不是吗?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受够了,我他妈受够了!” 队伍中嗡嗡地响起了议论声,齐朗看到奥乌甚至已经涨红了脸。 而吉拉则继续大声嚷嚷着:“我吉拉的确没什么能耐,摔了一跤就把脚崴肿成了个大面包,但我始终觉得,我比炊事班前的那堆碎蛋壳要结实得多!为了加入齐朗中士的队伍,我特意向梅姬中尉申请改变身份为弓箭手,因为我信任副队长。他在辐射柳林的表现给了我信心,他宁可放弃即将到手的荣誉,也要想办法保住吉拉的小命。因此,管什么黑森林,就算他要下地狱冲上几圈,我也会跟着去的,因为我不想做垃圾,不想窝窝囊囊地在这里混日子!” 士兵们的情绪已经被挑动了起来,支持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响亮。这样的结果令齐朗很满意,但他看到吉拉狡黠的眼神,马上就意识到那位小个子士兵究竟做过了什么。他偷偷地把吉拉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低声问道:“你听谁说我们是‘垃圾分队’了?” 吉拉极力隐藏着自己的窃笑:“那是我虚构的,齐朗中士,还能起点儿作用,是不?” 齐朗马上就处于空前的无奈之中,而就在这时,耳边又响起了一声炸雷:“我觉得去黑森林是个好主意!谁有反对意见,可以先来问问我的拳头!我保证不用一秒钟,就把他的鼻子打扁!” 奥乌不受控制地走到了队伍前面,他那粗大的拳头已经举了起来,而那大嗓门则要把人的耳鼓给震破:“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说我奥乌是垃圾!” 第057章 击杀变种狼 士兵们就这样被说服了,看来在管理一支队伍时,有些时候阴谋诡计和暴力还是挺起效的。 第二天一早,队伍在镇子西北角的黑森林入口集结,齐朗发现,一百零四名士兵无一缺席,全部精神抖擞地做好了迎接困难的准备。 猎户老哈里早早就到了,他头上顶着三角帽子,紧身的粗麻短袍子,下面扎着绑腿,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位年近半百的老者。他容光焕发,神气十足,也不知是重新杀回那黑漆漆的林子里令他大感兴奋,还是充当这一百来名士名的领路人使他充满自豪感。 “孩子们……呃,士兵们!”老哈里清了清嗓子,他觉得自己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该说点什么,丝毫不管古尔夫已经无奈地揉起了自己的额头,“黑森林就在前面,我们要……勇往直前。是这么说的吧,古尔夫?” 但他亲爱的儿子已经把脸扭过去了,根本不想承认那是自己的老爹。齐朗却笑了笑,向着他说:“老哈里,你说得挺不赖的。我们都听着呢,请继续。” 老哈里更加自信了,虽说鼻尖上也冒出了些汗珠,但他在面对尴尬场面时,比古尔夫应付得更加自如:“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咳……你们今晚想吃些什么,是野猪肉还是兔肉?老哈里是镇上最优秀的猎手,保证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的。” 士兵们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同时那也算是在为自己打气----对于大多数新兵而言,这一次行动也是个不小的挑战,因为他们都是城里的孩子,黑森林的全部经验,只是得自于林边上一两公里的休闲区域,深处却是他们从来不曾涉足过的危险地带。 跟随着老哈里,士兵们开始出发了。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都希望能离老哈里近一些,从他口中多听听些稀奇古怪的介绍,以至于忘记了保持行军队形。但古尔夫却拉着齐朗坠在了后面,他一直在抱怨齐朗,不该把那个老家伙带来,听他唠唠叨叨的。 不过齐朗却不这么认为,虽然他知道老哈里从来没当过兵,也不曾获得过士兵们那种晋阶经历,但他在黑森林中的经验却是最丰富的,带他来就相当于带了一根定海神针,可以令士兵们避免不少的麻烦,齐朗很不希望自己第一次带兵出征会出什么闪失。 由于现在正赶上封林季节,根据帝国的规定,猎户们是不可以在黑森林里进行狩猎活动的,当然齐朗他们本身就是士兵,是执行帝国规定的管理者,所以说,老哈里占了个便宜,整个林子好像都是属于他个人的财富,对这一点好处,他笑得嘴都要合不上了。 黑森林的外围区域情况还是基本正常的:一片高大的栎木林接着一片冷杉,开着粉花的石竹,低矮灌木丛中躲着的小动物,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妙,令人身心愉悦,只不过挂在树叶之间的那些大蜘蛛略微有些吓人。 从老哈里的表情来看,眼前的这片区域还没什么危险,估计这也还称不上是真正的黑森林,因为那些被辐射污染的树木还得再走上几公里才能出现。士兵们这会儿都放开了胆子,在老哈里的指引下,已经开始分队行动。他们需要打些猎物回来作为自己的午餐,走了一上午,士兵们都因为紧张的心绪,而提前进入了饥饿状态。 这里好像是鹿群的聚居地,长着长角的红鹿已经三三两两地现出了身影。但齐朗发现,尽管士兵们在往常吃牛排之类的肉食时像狼一样凶残,但在面对完整的活生生的动物时,他们还是表现出了正常人一样的怜悯与仁慈,搭在弓弦上的箭枝一直隐忍不发,尽管他们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个粗暴的奥乌!他肯定是单独行动的,因为齐朗看到他在拎着一只小鹿走回来时,他身旁并没有跟着其他伙伴。 “我是第一个有收获的吧,老哈里?”他把那只不断挣扎、呦呦哀鸣的小鹿举到了老哈里面前,眼睛却在瞄着齐朗,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功绩似的,粗声粗气地说,“你们这些菜鸟们还在犹豫些什么,想要瘪着肚子在这林子里晃吗?你们这群垃圾,的确就该跟着这位懦夫队长!” 老哈里挠了挠头,奥乌对齐朗这样评价他可不能认同,因为他已经认识过齐朗的胆大妄为,从他给他的宝贝儿子所带来的灾难就能看出来,齐朗绝不是什么懦夫。他小心地向奥乌劝说道:“孩子……奥乌中士,你干得不错。但根据猎户的法则,未成年的红鹿和哺乳期的母鹿不在狩猎范围内。如果没有这样的规定,我们早就无肉可吃了。” 顺着老哈里的手指指向,齐朗看到了一只焦急万分的母鹿正跟在后面,甚至忘记了隐藏自己的身形。于是,在奥乌举起自己的锯子之前,他走了过去,以平静但却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奥乌中士,我希望你也能遵守猎户的法则。如果你实在饿了的话,我包袱里还带着几块肉饼。而且我想告诉你,抓到一只小鹿并不值得骄傲,我们旋锋军士兵应该可以击败更强大一些的对手。” 奥乌皱着眉头狠狠地盯着齐朗的眼睛,对于这种说法,他并非不认同,只不过他很介意那是出自于齐朗之口。 “放了它吧,奥乌。”古尔夫涨着胆子,站到了齐朗身旁,尽管他也挺饿的,但他还是选择支持自己的朋友,“我们此行的目标是变种狼,记得吗?我们是来帮助猎户们恢复黑森林的秩序,而不是来和他们抢口粮吃。我们是正义的旋锋军呐。” 古尔夫的话语替这对天生的死敌解了围。奥乌的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但他还是没有丝毫负担地松开了手,任由那只小鹿惊叫着投向了母亲的怀抱:“我希望那不是你们逃避自己无能的借口。” 他把头又转向了那位经验丰富的猎户:“老哈里,告诉我,变种狼在哪里?我奥乌会第一个冲上去,把它们丑陋的鼻子打扁!” 老哈里对奥乌毫不客气的口气没有丝毫的介怀,他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定不远了,孩子。变种狼总是会出现在鹿群附近,它们天生喜欢这种食物,正因如此,它们成为了我们猎户的头号公敌。” 听到这话,士兵们都开始警戒起来。变种狼就在附近?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他们可不敢再以游戏的心态继续玩下去了。 果不其然,当整个队伍小心翼翼地向前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发现了那浑身黑乎乎的变种生物。那是一大群的变种狼,足有四五十只! 它们外表看起来很像一般的狼,但体型明显偏瘦,那大概是缺少蓬松的皮毛所造成的视觉效果,它们就像一只只刚从油漆桶里钻出来的恶鬼,眼睛通红,闪动着贪婪的凶光。 已经有一头健壮的雄性红鹿成为了这群恶鬼的牺牲品。它四条腿都已经分了家,在几匹变种狼的口中争抢着,被撕扯成一条一条的碎肉。看来的确如老哈里所言,这些变种狼是更加高效的猎手,它们成群活动,可以轻而易举地猎杀大量的红鹿,而且每一匹狼的饥饿感好像可以超过这一百名士兵的总和,相信要不了多久,那群红鹿就所剩无几了。 “准备战斗!”齐朗打了个手势,小声下达了命令。 弓箭手们在一瞬间就做好了瞄准准备,而冲锋队的士兵们也分队聚在一起,悄悄地从四面围了上去。 就在齐朗刚要下达进攻的命令时,奥乌已经轮开了锯子,冲了过去,他嘴里大喊着:“我来了!你们这些肮脏的家伙,准备受死吧!” 奥乌这一冲,打乱了整个包围圈的部署,冲锋队的士兵们都愣了一下,连忙举起各自的武器,开始冲锋。弓箭手们则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们的箭法还没有达到古尔夫的那种程度,能够躲开本方士兵,准确地射中混乱中的目标。他们现在只能也随着冲锋队前进,争取近距离施射,以确保冲锋队员们的安全。 “这个混蛋!”齐朗恨恨地骂了一声,转过来身向古尔夫和老哈里吩咐了一声,“替我照看些士兵们的安全。”自己也拿起弓箭冲了过去。 一场混战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打了。好在变种狼的实力并不太强,数量也处于劣势,而且它们遭遇到了突然袭击,许多甚至来不及甩掉嘴里的鹿肉,就已经被奥乌的锯子截成了两半。 下士们并没有遭到顽强的抵抗,尽管他们是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最弱的那一批,但长期的训练还是提升了他们的整体战斗素质,在相互配合中十分默契。当然,在他们身后还有着值得信赖的保护神呢,齐朗和古尔夫的箭枝总是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准确命中变种狼的要害,而老哈里在这方面同样做得不赖。 没用一会儿工夫,变种狼已经死伤大半,余下的发觉事态不妙,像一窝蜂一样四散逃了开。但奥乌却是个死缠烂打的家伙,他不会让它们就那样轻易逃走的,发了疯似的穷追不舍。看样子,他可能又需要功勋来换取灵石了。 第058章 什么是巴吉 齐朗松了口气。局势完全处于控制当中,落荒而逃的变种狼肯定不是奥乌和那群小伙子们的对手,这一次任务还挺顺利的,兵不血刃!那可是他这位副队长不小的成绩。 但就在这时,老哈里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好像显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我的孩子,这里出了点儿事,我恐怕你得下令撤退了。” 他在齐朗耳边低声说一句,顺势拉着他走到一片树丛前。古尔夫就跟在他们两人的后面,此刻已是满头大汗,看起来他也发现了那个不同寻常的危险。事实上,古尔夫的确很清楚,因为那完全是他最先发现的----一个快得出奇的影子,嗖的一声从他眼前掠了过去,同时还在那片树丛前留下了一个怪异的脚印! “这是什么,老哈里?”齐朗已经看到了那个印迹,和那些变种狼的足迹混在了一起,那形状虽然挺接近的,不过在个头上却是大了好几倍,“难道这里还躲着一匹很大的变种狼?” “要是变种狼就他妈的好了!”老哈里骂了一句,他们爷俩的口头禅都差不多,“对不起,我说粗话了----但是这肯定不是变种狼,因为它是个能直立行走的东西。” 古尔夫好像已经开始哆嗦起来了,老哈里的紧张情绪给他的影响大过一切,而且很显然,他听说过那直立行走的鬼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就是恐怖的象征,连圣人咒在这时都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老哈里抽了抽鼻子,使劲地嗅了嗅周围的空气,好像他那个蒜头鼻子比猎犬还要灵敏。齐朗也学着老哈里的样子闻了一闻,这里到处是血腥味,无疑是变种狼流出的绿血令空气的质量大幅下降,但细一品味,齐朗注意到了异常,那里面还混着一种别的气味,是很重的膻味,像是牛羊等动物的膻味! “肯定是他----巴吉!”老哈里的这个结论把他自己的脸都吓白了。 “什么是巴吉?”齐朗也很想尝试着像那父子俩一样紧张,但他对于这个新名词太过陌生,根本意识不到其中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是凶狠的半兽人呐,齐朗!”古尔夫嚷了一嗓子,同时也把胸口中压抑着的胆怯喊了出去。 “半兽人又是些什么东西?难道是人与兽类杂交的后代?”齐朗更加莫名其妙了,他敢确定自己到今天才第一次听到这么个怪东西。 “我恐怕没时间给你解释得太清楚了。”老哈里紧张地向四面张望着,“巴吉是来自于另外的一片大陆,就和莱利库姆大陆隔海相望的南面。他们强壮、生性凶狠,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恐怖的猎杀者。奥托帝国的居民可能会更了解他们一些,因为在地域上,他们与贝鲁瓦大陆更加接近。” “说不定奥乌也会认识巴吉,因为他可是个南方人。” 古尔夫又补充了一嘴。 看到老哈里和古尔夫这样的神情,齐朗知道自己必须终止这项行动了,要是士兵们出现了伤亡,那可是他没办法交待的。 “士兵们,停止追击,集合队伍!”他转身向大家跑了过去,一边挥动着手臂,一边大喊着,“我们马上撤退!” 士兵们正杀得过瘾呢,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放开了手脚,个个脸上带着自信的表情。不过旋锋军令行禁止,听到了副队长的指令,他们还是很快就停下了手,小心防守着身后的区域,慢慢地向齐朗这里聚了过来。 “人都到齐了吗?”齐朗问了一声。 “还差三个,中士。”有士兵回答说,“我看到吉拉和诺亚追着奥乌中士向西面去了,我敢确定他们追错了方向,因为没有变种狼向那里逃跑。” 这个混蛋!齐朗在自己的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后大声命令道:“你们留在这里,守在一块,小心戒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一步!” 士兵们相互看了几眼,猜不透这副队长又想出了什么花样,但他们还是站成了防御阵型,小心地留守在了原处。齐朗则向老哈里和古尔夫招了招手,向着西面的方向发力猛追。 他们三人才跑出二百米远,已经看到了那位小个子吉拉倒在了一旁,而黄头发的诺亚则跪在他身旁紧张地大叫着:“快起来,吉拉,你可别死啊,我不是有意的!” “出什么事了,诺亚下士?”齐朗一步蹿出了二十几米远,一眨眼就到了吉拉的身边。他的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以至于诺亚都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一棒子打在了吉拉脑袋上。”诺亚一脸沮丧地说,“我保证,我当时是在攻击一个黑影,但他实在是太快了,我打空了,失手击中了吉拉下士。” 这时老哈里和古尔夫终于赶了上来,他们爷俩的脸上都挂满了吃惊的表情,因为直到今天,他们才第一次见识到齐朗全力飞奔时的速度----中阶勇士的能力果然不一般。 “这孩子被打晕了。”老哈里检查了一下吉拉的伤势,发现只是在他后脑勺上多了个包,还不算太严重,“多亏军务部寒酸得揭不开锅了,没能力给你们每人配上一把钢剑,要不然他的脑袋肯定两半了。现在情况还说得过去,他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齐朗长出了一口气,但他的心却还没能完全放下来,因为奥乌仍然不在眼前,那位鲁莽的壮汉肯定去找麻烦了。 “他在哪儿!?奥乌中士在哪儿?!”齐朗咬牙切齿地发问道。 “就在前面,我们刚才跟得紧紧的,肯定没多远。”诺亚小心地回答说。 没别的办法,齐朗只能继续向里面追赶,当然他也不能丢着那两位士兵不管,他托付老哈里和古尔夫帮忙把吉拉他们送回队伍,但老哈里却不能放心,只把儿子赶了回去,他自己则像个忠实的老兵一样,跟着齐朗继续前进。 果然,没跑多远,奥乌的怒吼声已经从前面传了回来:“你们这群变态的东西,不要躲躲藏藏的,出来跟我决斗吧,冈瓦纳的子孙正在等着你!” 齐朗看到了奥乌那怒发冲冠的样子,但在他面前好像并没有任何敌人,四周都空荡荡的,只有那宽大浓厚的栎树叶子在唰唰震颤着。 “奥乌中士,请你冷静些,这里并不存在你所说的变态的东西。而且,我们该撤退了。”齐朗走了上去,试图劝说住那位愤怒得要发了狂的中士,同时也把他刚刚得到的信息传递了过去----自从晋阶成为一名中阶勇士,方圆十米内的任何动向,他不用看就可以感知得一清二楚,这里的确没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奥乌只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 但奥乌却毫不领情,他的眼神中满是怒火,那暴躁劲好像能把整个林子燃起大火:“你滚开!这不干你的事,你们都是些胆小鬼。这是我们冈瓦纳人和巴吉的私仇,和你们无关!” 冈瓦纳人和巴吉的私仇?齐朗又愣住了,这一趟实战训练所带来的额外知识实在是太多了,他一时之间还真没办法把这些都串在一起。 但奥乌想来也没有那种热情给他更多的解释,他又愤怒地跑开了,向着更西面的林子深处狂奔不止。 老哈里这时已经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但他一定也听到了奥乌的吼叫声,因为他此刻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惊讶中还带有一些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壮小伙子真的是冈瓦纳人……” 齐朗体贴地放慢了追赶的脚步,他已经见到了完整的奥乌,估计短时间内还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也该适当照顾一下老猎户的体力,除此之外,他也想在重新逮到奥乌之前,多了解一下他所说的那些话究竟带有什么样的背景:“老哈里,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冈瓦纳人是怎么一回事?” 一边奔跑一边讲话对于老哈里来说不算轻松,但作为一位打了一辈子猎的优秀猎手,他还能确保顺利地把话说清楚:“冈瓦纳是我们这块大陆最南端的一个古老国度,他们那里曾经出过不少有名的勇士,是整个南方惟一能够对抗奥托帝国的力量。” “难怪奥乌会那样骄傲,因为他也是勇士的后裔。”齐朗轻松地接了一句,同时也给老哈里留出一些喘息的余地。 “但那又有什么用,冈瓦纳已经灭国了。”老哈里发出了一声叹息,“奥乌这样的人,可以称得上像洞熊一样珍稀,因为你很难再找到自称冈瓦纳子孙的人了。” “是奥托帝国干的吗?”齐朗在提到奥托帝国这几个字的时候,自己也恨得牙根直痒。 “我很怀疑这一点。”老哈里说,“否则怎么看不到红皮肤的奴隶?事实上,关于冈瓦纳的灭亡,有两种说法似乎更加接近真相----黑暗瘟疫的暴发和巴吉的入侵!那结果都是一样的,一夜之间整个国家沉入黑暗。看来奥乌更加支持后一种说法……” 第059章 营救,无可动摇 原来这才是冈瓦纳与巴吉之间私仇的由来,那也就是说,奥乌已经很有可能发现了那个巴吉,而如果老哈里对巴吉的形容无误的话,奥乌很有可能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想到这里,齐朗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他当然为奥乌的安全感到担心,不管那个混蛋与他发生过多少过节,他毕竟是一位旋锋军的士兵,是划归到这个垃圾分队里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力量。而作为这次行动的策划者,齐朗必须去救他,没有别的选择! 但老哈里呢?那位热心肠的老猎户可不是什么士兵,他是古尔夫的父亲,只是一个引路人,这种危险可不该把他也牵扯进去。 “老哈里,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齐朗停下了脚步,“我很担心那些士兵们的安全,可不可以请你回去帮我照看一下?要知道,他们在这林子里根本就没任何的生存经验。” 老哈里也跟着停稳了身子,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发表着自己的反对意见:“那里有古尔夫呢,我那儿子没别的本事,回家的路却是认得清清楚楚的,我记得他八岁那年……” “对不起,老哈里,情况紧急!”齐朗打断了老哈里,他可没那工夫听他讲述自己儿子的英雄往事,奥乌就要跑远了,“拜托你了,好吗?” “可那个壮小伙子怎么办?你是说……”老哈里回过了味,好像有些猜出了齐朗的想法,那令他对齐朗的安全产生了担忧,他可不希望回去后对着古尔夫那张臭脸,听他训斥自己说:“你怎么能丢下我最好的朋友?” “奥乌这里我有十足的把握能追他回来。”齐朗坚定地说,他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自信,那令老哈里多少能放心一些。 老哈里知道齐朗的能耐,这位中阶勇士无疑是这队旋锋军士兵中最强的一个,当然他有些时候是显得有些冒失,但在遇到危险时,他冷静而果断,总是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逢凶化吉。老哈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认同了齐朗的想法,但在转身离去之前,他照旧要多嘱咐两句。 “我都听你的,长官。”他抹去了鼻尖上的汗水,笑了笑说,“不过我想你得注意着点,前面五公里左右,有个禁地叫‘迷幻之潭’,我劝你一定要在那个鬼地方之前把他给逮回来。那儿很危险,没人清楚那里面藏着什么怪物,你可千万别进去。” “好的,我会注意的。”齐朗笑着挥了挥手,示意老哈里快些离去,自己则要继续追赶那位冈瓦纳子孙。 但老哈里又把他叫住了:“别这么心急,孩子。我猜没准你还是会进到那里面去的,那个壮小伙子好像不太听话,所以我觉得这招还是得提前告诉你一声----遇到了雾气,就用红茶润湿手巾,捂住自己的鼻子,那能让你更清醒的。” 齐朗无奈地笑了:“老哈里,你真会开玩笑。你觉得我把这趟行动当成郊游了吗,还会随身带着茶具?” 老哈里却在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意:“那说的是尿,你这小家伙。像你们这么大的小伙子不都能尿出那种颜色?” 齐朗点了点头,转身跑开了。老哈里看着那背影像风一样远逝,有些羡慕地自言自语说:“古尔夫还真挺会挑伙伴的,他知道自己身上缺少什么,于是就找了一个勇气过剩的朋友……” 但老哈里的赞许齐朗根本没有办法亲耳听到,因为他已经跑到了几百米外,现在他不必非得照顾老哈里的速度了,可以放开脚步展现自己的全部实力。 他跑得真快!两旁的树木像幻影一样飞向了身后,脚下的枯叶一片接着一片扬了起来,还没等重新安静地落回地面,那位东方小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样的速度其实是很惊人的。虽说那些白人士兵们在晋升战斗阶级后也会发生一些变化,但他们可能更多的是在力量和防御能力上获得了一定的提升,但能够像齐朗这样,在速度和敏锐程度上发生天翻地覆般的变化的却是少之又少,别说是中阶勇士了,就连身为初阶斗尊的奎尔,恐怕也没办法跑得这么快。 这里面的原因,就连齐朗自己也说不清楚,而且其实他对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个完整的认识,反正多迪姆已经验证过了他的能力----接近高阶能力的中阶勇士,在灵力测量上是这个结果,其他方面的问题,他不必去管。 奥乌大概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齐朗已经发现了他那宽大的脚印,同时他也注意到,那个巨大的兽类的足迹也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大概每隔十五六米会出现一个,看来那个巴吉也是个速度惊人的家伙,一步要迈出这么远的距离,难怪古尔夫和诺亚他们都只是看到了一个黑影,甚至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说不出来。 说到这种第一次听到名字的半兽人,齐朗心中一直存有很深的疑问:如果他们生活在遥远的南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极北的卢曼帝国来?黑森林的深处历来就是危险的代名词,可巴吉却偏偏选中了在这里出现,那又有什么用意呢?此外,卢曼帝国将史无前例地与奥托帝国进行一次联合演习,这里面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关呢? 就在齐朗于头脑中自言自语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脑海中传了出来:“我的朋友,我好像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你要不要停下来呢?” 那是伊格鲁的声音,他平时不大乐于主动和齐朗沟通的,尽管他一直亲热地把齐朗称为自己的朋友,但实际上,齐朗很怀疑那匹雪狼是不是真的弄懂了“朋友”这个词的含义。 “你是说奥乌已经出事了?”齐朗一边继续飞奔,一边向躲在脑子里的朋友问了一句,当然,那是不必出声的问话。 伊格鲁轻蔑地笑了:“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关心那个愚蠢的家伙?我只关心你,我的朋友,有危险的是你。你好像正在奔向一座悬崖,如果你不能及时收住脚,那下面锐利的石头会把你瘦弱的身体刺穿的。” 但齐朗看得很清楚,眼前只是一片栎木林中的平地,而且他也早就注意到了,伊格鲁总是这样故弄玄虚,用千奇百怪的隐喻来描述简单的事实,于是他很干脆地回话道:“我是不会收脚的,但我想我需要你的建议。” 伊格鲁的声音重新变得懒洋洋的了:“我么?我没什么建议的,你是头儿,一切都由你来做决定,只不过你得为你自己的决定担负责任。” “我正在为我的决定担负责任!”齐朗对伊格鲁的态度感到气愤,斩钉截铁地说,“营救我的士兵,这还需要有疑问吗?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歇着,反而在我没有召唤的情况下出来添乱?” “我只不过是想尽到一个朋友的本分罢了。”伊格鲁被抢白了一句,自己好像也觉得有些无趣,“那个奥乌就像只极地狼一样,凶残而且自以为是,你不觉得他很令人讨厌吗?当然,我不会有任何的建议。” 齐朗哼了一声作为这次交谈的结束语,继续向前面疾速奔跑。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放弃奥乌,尽管他违抗了自己的命令擅自行动,即使放弃他,对此也不必担负任何责任,但那是齐朗无法做到的,尤其在从老哈里那里听说了冈瓦纳人的噩运后,他对奥乌的身世已经多了一些同情----家园被毁,亲人遭遇灭顶之灾,那会带来什么样的痛苦,齐朗十分清楚。 脚下的泥士突然变得松软起来,令得齐朗心头猛然一惊,几乎对伊格鲁的隐喻信以为真;但悬崖并没有出现,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片迷雾。 雾气里好像藏着淡淡的甜甜的味道,让人很是着迷,如果不是老哈里事先提醒了两句,齐朗一定会贪心地多呼吸上几口的。所幸他没有,否则他一定会像奥乌一样,站在雾气中愤怒地咆哮,狂犬病发作般地乱叫个不停。 “你这狗狼养的,不准再逃了!过来跟我打上一场,冈瓦纳的子孙会用胸膛来迎接你卑鄙的刀剑!” 奥乌的声音中透出了无比巨大的痛苦,他已经完全精神错乱了,那把锯子不断地挥动着空气,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声响。 这雾气果然有些古怪! 尽管奥乌大概就在十几米外的迷雾之中,但眼下这个样子,齐朗肯定没办法把他带出来,像拎着一只小猫咪那样,把他拎回去。 不过他还是必须得进去,就像老哈里建议的那样,首先跑到一边,拿出一条毛巾,再制造一点儿红茶出来。 “奥乌,你能听到我吗?”湿润的毛巾缠在脸上,果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但那也令齐朗的叫喊声大打折扣,“我建议你出来一趟,我给你准备了一件好东西。” 在齐朗的手里,还很大方地预备了一条更大的毛巾,红茶正顺着毛巾的一角不住滴落。 第060章 他需要药水 奥乌那高壮的身躯冲了出来,像一头暴怒的变种狮虎兽一样,血红的双眼紧盯着齐朗,那里面带着明显的狂躁。 “可恨的巴吉,你不再逃跑了吗!?你终于敢直面冈瓦纳的子孙了吗?” 不出所料,他已经被那甜味的雾气迷乱了神经,硬生生地把自己更加痛恨的名称强加在了齐朗的头上。 “好吧,我就是你口中的巴吉,我们决一死斗吧!”齐朗无奈地喊了一声,还装模作样地拿出了个凶狠的口气,尽管他从不清楚那所谓的半兽人是不是也操同一种语言。 其实齐朗用不着费那么多脑筋,使出他并不擅长的演技,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奥乌的目标! 此刻,在奥乌的眼睛里,面前站着的并不是那位他成天想打扁鼻子的东方怪胎,而是一个足有三米高,长着耗子脑袋的巴吉。他看清楚了那个黑影,那确确实实就是来自于贝鲁瓦大陆的半兽人。就是他们毁掉了他的家园,令冈瓦纳变成了一片废墟,让他孤苦伶仃地漂流在外,尝尽白种人的冷眼与嘲讽。 仇敌就在眼前! “去死吧,耗子脑袋!”奥乌轮起了锯子,使出了他最大的力气,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锯子带出的嗡嗡的声音震耳欲聋。齐朗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绝对超过了初阶勇士的实力!很明显,奥乌已经利用灵石又升了一级,他已经是一名低阶勇士了! 在铁蛇禁区那次任务中立下的功勋,应该给他换回了至少上百块初级灵石,因为他的功勋估计和自己和古尔夫差不了多少。他切断了那地龙的尾巴,也就是给予顶级生物三级重创,如果不是威廉中校会克扣掉一大部分的话,那本可以换回超过五百块初级灵石。 奥乌看来已经后来居上,居然已经超过了古尔夫----那个小气鬼由于担心浪费掉宝贵的灵石,非得等自己更加确定时才会尝试升级----那或许是更加经济的办法,但他却因此失去了领先的位置。 然而齐朗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抱怨好朋友的吝啬,因为奥乌的这一下子可不好对付,如果他再不快些抽身的话,肯定会被这一记准确的下劈分成两半。 “你就这么点劲?实在是太差劲了。”齐朗一下子跳出了危险地带,同时仍在粗着嗓子向奥乌挑衅着,“我们选个平整的地方来好好地打上一仗!” 毫无疑问,奥乌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仇人的,他现在两只眼睛瞪得通红,牙齿几乎都要被咬碎了:“你跑不了了,你这肮脏的臭虫!”他破口大骂,提起锯子对齐朗紧追不舍。 其实,即便奥乌已经晋升为低阶勇士,齐朗猜自己现在的实力也应该远胜过他,就算在力量上,恐怕也不会逊色,因为齐朗清楚地记得,他可是单凭手掌就曾斩断过一根大树,当然他后来再没有进行过那样疯狂的尝试,但以奥乌现在的能力,他恐怕还不得不依靠锯子才能完成那样的伐木工作。 不过这并非是真正的一对一决斗,奥乌的咒骂很明显也不是针对自己这个室友,他只不过是出现了幻觉,所以就算他骂得再难听一些,齐朗也会尽力把耳朵闭上。他现在惟一想做的,就是把奥乌引离那片雾气的干扰,同时再想办法把自己准备的礼物蒙到他的嘴上。 这件事现在有些难办,因为奥乌已经疯狂了,他那把锯子招招夺命,尽管有些时候他横劈那一下子很明显是瞄在了齐朗头顶上的空气,但说不定他会慢慢地发觉,眼前的那个庞然大物的上半截都是他假想出来的,而一旦他的进攻变得更加准确,齐朗就更没办法毫发无损地制服他了。 但齐朗很快就有了好主意,他在不断的躲闪中慢慢退向了身后的林子,同时拿出了绳子,绑在了一枝箭的箭尾。 他要制造一条绊马索! 那对齐朗来说不算太难,因为他和古尔夫都会那个绝招----会拐弯的箭!古尔夫把那招命名为什么“魅影之箭”,虽然他把那一招吹嘘得神乎其神,齐朗却知道里面的底细,不过在这种时刻,它还是挺管用的。 没用一会儿工夫,齐朗已经利用那会拐弯的箭织出了一张大网,眼看着失去理智的奥乌已经落入了圈套,齐朗的速度又起了作用! “小心脚下!”齐朗喊了一声,这回他用的是自己本来的嗓音,希望过去的仇恨能唤醒一些奥乌的记忆。同时,他已经扯起了绳头,布满地面的绊马索瞬间升了起来! “混蛋……”奥乌刚骂了一声,就已经被绊了个跟头,扑腾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屎,就连锯子都飞出了好几米远。 齐朗一下子扑了上去:“奥乌,我有个好东西给你!” 那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那条红茶手巾! 奥乌挣扎了起来,他的力气果然大得惊人,如果不是那一跤使他卷进了绳子堆里,手脚已经无法发力,齐朗还真的很难顺利把那条手巾蒙到他的脸上。但奥乌还是不肯就此认输投降,一个劲地晃动着脑袋破口大骂,他喷出的口水和红茶掺到了一起,又被齐朗狠狠地塞回到了嘴里,估计那味道肯定更重了。 老哈里的土招术看起来还挺管用的,慢慢地奥乌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初期的涣散,渐渐变成了吃惊,最后当他意识到自己被齐朗五花大绑了起来,又转化为了愤怒。 “你这混蛋在干嘛?快放开我!”他呜呜地大吼着,齐朗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清楚他骂的是什么。 “看着我,奥乌,你还认得我吗?”齐朗拿起了红茶手巾,很认真地向奥乌确认了一下。 “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这卑鄙的东方奴隶!放开我!”奥乌大骂了一声,被那个瘦小子压在身下,是他一辈子都不愿承认的事实。 “谢谢你的评价,看来你已经清醒了。”齐朗松了一口气,从奥乌的身上站了起来,在他出手把那些绳子扯断之前,抢先一步把它们收了起来,“请你跟我说说,你看到了巴吉吗?” 奥乌脸色阴沉地站直了身子,咬牙切齿地说:“是的,是只鼠头巴吉,那个混蛋向着里面去了。” “鼠头巴吉……老鼠的鼠?”齐朗皱起了眉毛,虽然并不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但他能确定的是,那肯定是个挺凶悍的怪物,而且他来到这里,一定是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弄清楚他想干嘛了吗?” “他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因此一直在躲着我,还有那些垃圾士兵们。”奥乌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跟齐朗正经地谈论了起来,而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称眼前这个人为卑鄙的东方奴隶呢。 听到这个消息,齐朗的脸色和奥乌一样变得异常严肃;他早就认为巴吉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如果他真的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必须得阻止他!而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他恐怕得和奥乌联手才行;于是他建议说:“我这样看:既然是他想得到的东西,我们就一定不能让他得手!你认为呢?” 奥乌不吱声了,但他其实在心里已经承认,这一回,他们两人第一次想法一致。 “怎么样,你还有勇气进去吗?”齐朗向着奥乌抱以善意的微笑,但在口头上却仍然要激上他一句,因为他可没忘了奥乌刚才是怎样骂他的,除此之外,他也确实需要确认奥乌的战意所剩几何。 奥乌当然不会让齐朗失望的,他的那声大吼还是气势十足:“还用得着废话?我会亲手把他的脑袋切下来!” 奥乌一把从齐朗的手里抢过了那条大毛巾,才抬起腿来要往里走,却突然站定了脚步,脸上头一回隐约露出一丝谢意:“对了……我说,你那儿还有药水吗?” “药水?”齐朗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奇怪。 “这药水的味道已经淡了许多,恐怕就要失效了。”奥乌举起了手中的毛巾。 “哦对,药水。”齐朗认真地点了点头,其实在心里都要乐开花了,“我差点忘了。这可是老哈里刚刚教给我的,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认识到了它的益处。既然你提出了这样的请求,我又怎能拒绝呢。” 他从奥乌的手里取回了那条毛巾,摆手示意他稍等片刻,自己则走到了一棵大树的背后,费尽力气地酝酿着新一批的红茶。 “你干嘛躲着我……”奥乌显然没什么耐心,而且他对齐朗这样的做法也很不满意,那可是老哈里的绝招,齐朗哪有资格据为己有?但当他看到齐朗在树后面的拙劣行为时,马上又暴跳如雷了:“你在干什么?!这就是你的药水?!” 齐朗泡茶的进程被打乱了节奏,奥乌不该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过来捣乱的,何况在短期内大量生产红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刚才的一段时间的搏命相拼,红茶的有效成分都随着汗水排出去了;于是他忿恨地放弃了:“我从没说过那是药水,老哈里称之为红茶。但你不承认它确实很有效吗?” “我要杀了你!!!” 第061章 水雾迷踪 奥乌的吼叫声几乎把眼前的雾都给驱散了。 但是大敌当前,他们很快就达成了相互之间的谅解。不过是品尝了几口红茶罢了,又不是致命的毒药,何况那东西对付这团甜兮兮的雾气还挺有效的,至少让奥乌恢复了本性。 于是,齐朗与奥乌两人各带着红茶手巾冲了进去----奥乌自己制造的红茶颜色更深一些,因为他的火气太大了,齐朗在几米外都能闻到那味道。 雾很重,虽说还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视线还是完全被局限在两三米内。齐朗和奥乌只得放慢了脚步,两人聚在一起慢慢地向前推进。潮湿的空气一会儿就把他们俩的衣服打透了,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那同时也令他们变得更加冷静。 他们的确应该尽可能地冷静下来,因为他们要追踪的是巴吉,凶狠的半兽人! 尽管他们都正面遭遇过地龙,那陆地之上最为强悍的变种生物,但巴吉肯定更难对付。因为地龙只有一把子力气,会把它的危险与狂暴完全显露在外表,但你还是有办法可以躲开它,用手中的武器给它造成一些伤害。 而巴吉则不同,从他的行为表现来看,他更加狡猾,更加阴险,而且他速度惊人,神出鬼没。他不会光明正大地上跟你一对一较量,而是躲藏在暗处,像个无情的猎杀者,随时准备给你致命一击。 或许,后背那里正传过来的凉气,就是他发动偷袭的征兆! 四周早已找不到任何树木,估计这该是一片极大的空旷地带,寂静得令人胆寒。但这对齐朗有个好处,那意味着他可以不受干扰地扩散自己的感知能力,静心体会周围是否潜伏着杀机。 脚下是软绵绵的深黑色的泥土,那不同于普通的黑土,而是明显带有着放射性物质,因为齐朗和奥乌此刻都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受到了辐射,微微有些酸涨的感觉。齐朗开始担心了,因为他很确定自己恐怕没办法再发挥出原先的速度,但他估计辐射的影响对巴吉也是一样的,因为巴吉在这里留下的脚印说明了那一切。 他和奥乌都看到了,那一个个宽大的兽类足迹,每隔两三米就会出现一个,看来他也没办法再像刚才那样,一步迈出十几米远。只要坚持,他们大概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追上那难看的怪物。 不过坚持前行也是异常困难的。老哈里的红茶绝招的确很起作用,但这里的雾实在是太重了,那些白花花的气体又是无孔不入的,除非齐朗和奥乌能彻底屏住呼吸,才能完全避免幻觉的产生。就在现在,齐朗已经受到了一定的干扰,原本稳定的情绪也开始产生了波动! 他觉得雾气的颜色好像正在发生变化,就像在梦境中一样,它又开始一点点地变红,渐渐地,红得像鲜血一样! 幻觉来了! 齐朗头脑中嗡嗡地响了起来,好像几万人正在里面厮杀拼命。愤怒的呐喊一声比一声清晰,仿佛就在耳边:“注意空中!龙怪,龙怪!!”“冲锋,勇士们!洒下你们最后一滴鲜血!!” 于是,眼前的血雾开始变得沸腾了起来,狂乱地蹿动着,好像那漫山遍野燃起的战火! 齐朗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想要加入战斗!以一名旋锋军士兵的身份,去改变那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雾气消失了…… 那个战场也完全消失了,出现在脚下的是一汪潭水,清澈透明,好像永无边际。 明亮的月亮低矮地悬在半空,像个餐盘一样把银色的月光洒在水面。 齐朗摇了摇脑袋,迫使自己尽快回复清醒,然而当他重新审视眼前这一切时,他猜自己离完全清醒可能还差得远呢! 因为,眼下的这个时刻不应该是夜晚! 他很确定,从他和奥乌进入到那片迷雾开始到现在,多说也就用了二十几分钟,也就是说,这个时刻正该是红日当空的正午时分,悬挂在头顶的,绝不该是那银白色的月亮! 除此之外,奥乌也不见了! 这真见鬼了!齐朗十分确定,就在幻觉出现的前一秒钟,他还清楚地听到了奥乌在身边大声喘着粗气。 “奥乌,你在哪里?”齐朗大喊了起来,不是因为他担心奥乌的安全,更多是想确认自己能不能发出声音,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在幻觉之中是根本无法发出正常的人类的声音。 “你鬼叫些什么?”奥乌及时出现了,他从水底下钻了出来,一下子站在了齐朗的面前,但此刻的他却没有露出别后重逢的惊喜,而是一脸的怒容,“你把我们的行踪暴露给巴吉了,你这胆小鬼!” 齐朗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从说话的口气听来,这的确是真实的奥乌:“对不起……但你没注意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有什么不对劲的,你是累傻了吗?”奥乌骂起人来嗓门真够大的,但他好像忘了刚才还在训斥齐朗不该那样暴露自己。 齐朗在嘴边竖起了食指,向奥乌示意小声些,同时自己也压低了声音:“但是你不觉得夜晚到来得早了点儿吗?” 奥乌愣了一下,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忽略掉了这样重要的一个异常状况,但他却没那么容易认输,也没有换回一个好脸色,而是粗暴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早了点又能怎样……现在气候反常,《帝国周报》里的新闻是这样写的。” “好吧……”齐朗被打败了,但在确认了奥乌看到的情况完全一致后,他多少还是放了点心,“现在,我们好像跟丢了吧?” 看奥乌那忿恨的表情,不用他回话就能得出结论,齐朗的猜测完全正确。尽管奥乌在水下寻找了半天,但巴吉的脚印已经看不到了,那个狡猾的半兽人一定是向着潭水的深处去了。 “他逃不了的,奥乌!”齐朗试着安抚了一下奥乌的情绪,尽管他知道那根本不会起什么作用,但他必须把自己的信心传达过去。 没想到,奥乌却异常认同齐朗的看法,又或者说,他可能已经猜出了巴吉逃往何处,此刻已经燃起了战斗的火焰:“我会把他那老鼠脑袋切下来的,不用多久的,我保证说到做到!” 恨恨地骂过一句后,奥乌迈开大步向潭水的深处继续追了进去。 齐朗从没见识过奥乌的水性,但他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奥乌是个南方人,而据说冈瓦纳是个三面环水的半岛,冈瓦纳的子孙想来都是深谙水性的。 不过,这迷幻之潭好像并不需要良好的水性…… 因为这里的浮力大得超乎想象,就好像那并非是流动着的液体,而是一片干净的玻璃上堆上了一层柔软的海绵。齐朗和奥乌根本就不必扎到水里游泳,只须像往常一样,平稳地迈开步子,就可以继续前行。 这真是个奇怪的潭水! 最奇怪的地方在于……这里的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因为齐朗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好像总是慢了半拍。他开始的时候还怀疑那是水的阻力所带来的影响,但当他看到奥乌的表情时,却发现事实确是如此,因为没有人连眨眼都那样缓慢! 这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是那雾气所带来的幻觉还没有消失? 齐朗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白茫茫的浓雾仍然弥漫在水面的外围区域,像一个乳白色的圆环,颤颤巍巍地飘浮在那里,完全阻隔了外面的世界。在水雾交接的地方,淡淡的水汽一缕缕地升腾起来,汇入那团白雾当中。 尽管齐朗的思维运转得和以往一样快,但他始终想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于是他又忍不住向奥乌求证自己的感觉:“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说……” “别说话!”奥乌却打断了他,同时把自己那圆滚滚的鼻子仰了起来,向着空气中使劲吸了一口。 立刻,他的眼睛瞪圆了! “我找到他了,就在前面!我已经闻到了他的味道!” 奥乌举起了锯子,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已经完全做好了战斗准备! 齐朗立刻从身后摘下了弓箭,并在第一时间上弦,瞄准! “沙……” 一阵微风轻轻拂来,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片涟漪,转而消失在了潭水深处…… 身下的倒影被搅乱了,扭曲了----那是两位神情紧张的勇士,尽管他们已经勇敢地闯进了迷幻之潭,义无反顾地向着巴吉发起挑战!但此时此地,紧张的情绪还是无法抑止地从暗处袭来。 这里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怪异了,使得齐朗隐约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他已经顾不得了,因为那个神秘莫测的半兽人可能就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尽可能地做好心理准备,尽可能地做好战斗准备----因为他就要出现了! 然而,视线尽头的黑暗好像是一位贪吃的恶魔,把那阵微风所发出的轻响吞没了。周围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们涉水的脚步声仍响在耳边,“哗啦、哗啦……” 第062章 两栖神物 “他好像又消失了……”奥乌慢慢放下了自己的锯子,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沮丧,但齐朗能观察出来,那里面还藏着松了一口气的味道。 “你是说,你闻不到他的气味了?”齐朗也收起了自己的弓箭,却仍然要很小心地确认一下,现在他们几乎是走在刀锋边缘,容不得一丝半点的疏忽大意。 “不,他的气味还在。但我能感觉到,他已经走远了。”奥乌在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望向齐朗的眼睛,只是阴沉地盯着前面,好像在和看不见的对手怒目相视。 齐朗明白奥乌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也相信人在面对仇敌时会有种特殊的第六感觉,那是深入骨髓的恨意所遗留下来的产物! 老哈里分析得没错,奥乌坚信那个学说----冈瓦纳的灭国一定是由巴吉入侵造成的! “你要小心了。”当齐朗跟着奥乌的鼻子继续前进时,他的脑海里突然传出了伊格鲁的声音。那声音带有一丝紧张,好像他也产生了不祥的预感。齐朗还是第一次听出伊格鲁的惊慌呢,那令他多少生出了些兴灾乐祸的感觉。 “你发现巴吉了?”齐朗在脑海里回问了一声。 “那不是巴吉……”伊格鲁回答道,“但是个同样凶悍的家伙。我真希望你能调转方向……” 伊格鲁的说话风格真不讨人喜欢,因为齐朗几乎相信了那表面上的含义,以为危险此刻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但当他猛然间转过身去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而他的行动还带得奥乌跟着紧张了起来。“你别大惊小怪的好吗?!”他骂了一声。 “这里好像藏着什么怪物。”齐朗在脑子里向伊格鲁骂了一声,嘴里却要向奥乌解释一句。 “我也看到了,你这胆小鬼!但那不是巴吉,他们的味道完全不同。”奥乌已经迈开大步跑了起来。就在前面,一堆毛绒绒的东西浮在了水面上。那是好大的一堆,粗略估算,那重量肯定要超过一吨。 齐朗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同时也扯起了自己的弓箭,在奥乌到达之前,他得首先做好战斗准备。既然伊格鲁发现了危险,那肯定也是个不好惹的怪物。 还没等到达那堆毛球的面前,他们已经被吓呆了! 那真的是一头怪物,大得惊人,足有一头成年狮子的两倍。它生着一个巨犬形状的脑袋,浑身的毛发乌黑透亮,像松针一样向四周刺了出来,但别以为它就是一只超大的獒犬,因为它还长有蹼,就在四蹄的足趾间,连着像鸭嘴兽一样的蹼。 但这个怪物并没有向两人狂吠一声,进而发起狂暴的攻击。 因为,它昏迷了。 真难想象,什么样的攻击能使这样一只强大的凶兽就这样乖乖地倒在水里,像一只冬眠的黑熊,就连奥乌拿锯子挑起了那磨盘大的脑袋,它仍然动也不动。 它身上并没有绿色的血迹,而且那半睁半闭的眼睛也不是血红色的,看起来它不像是受过辐射的变种生物----当然,它还是很特殊的生物,因为就齐朗所掌握的知识而言,它根本就不属于人类已发现物种的其中之一。 “水肺獒!”齐朗冒出了一句,其实他只是在重复脑子里伊格鲁的介绍。 奥乌略显惊讶地抬起了头,望向齐朗的眼神中还多出了一点儿敬意:“你竟然认识他?” 齐朗耸了耸肩,他没办法解释知识的由来,只能继续他拙劣的双簧表演:“嗯……这没什么难的,水肺獒罢了。南方丛林里偶尔会出现的混血品种,它们可以两栖作战,凶狠残忍,是我们,呃不……是狼族的天敌。” 对于凶狠残忍的这个评价,奥乌很明显无法接受,他撇了撇嘴:“一知半解却要卖弄。他是神物,你这无知的东西!他是上天派下来的守护神,专门负责看守上神赐福过的宝物。没人比我们冈瓦纳人更了解他,他是这世间最神圣的物种!” “哦,是啊。”齐朗无奈地认同了奥乌的看法,同时在脑海里向伊格鲁表示抗议,他不该根据自己的经验妄下这样低劣的评价的,“那说明这里可能真的藏着什么宝贝,没准巴吉就是奔着那宝贝来的。但你们的神物怎么睡着了?别对我说他是被那怪物偷袭了,听你的介绍,他应该是战无不胜的。” 奥乌气哼哼地瞪了齐朗一眼,但他也确实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由着这头神物就这样倒在水里显然是个大不敬,奥乌把锯子别在了腰间,四下打量了几眼,真难得,前面不远处好像有座湖心小岛,该把他抬过去。 奥乌开始忙活起了来,他先双手合什向那神物鞠了一躬,而后却没那么恭敬地抓起了他的脑袋,就那样难堪地拖着前进。齐朗拉开了弓箭小心地注意着四面的警戒,同时也得防止那水肺獒突然跳了起来,张开那血盆大口在奥乌的喉咙那里来上一口。 所幸眩晕的感觉还没有远离,那奥乌口中的神物虽然睁开了眼睛,但那迷迷糊糊的眼神还没有露出凶光。在他完全清醒过来之前,奥乌已经把他费力地拖上了岸,扔在了一块深黑色的岩石上。 他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并没有显示出神物的威严与高贵,而是像普通的獒犬一样,抖了抖浑身的毛发,一方面抖去浑身的水珠,另一方面也想使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齐朗这时听到自己的脑海里不断传出惊慌的吵嚷声:“躲开它,躲开它!”但齐朗仍然一动不动,就像奥乌一样,笔直地站定在那神物的面前,面上露出虔诚的表情----那才是面对一头凶猛的巨犬时所应持有的姿态,如果撒腿便逃的话,它肯定会追上去,把你的裤脚撕烂的。 他完全清醒过来了。作为一头神物,他果然没有辱没自己的名声,看上去就像一头高傲的雄狮,那蓬起来的颈毛更加重了他的权威感。 他向着奥乌点了点头,好像在向冈瓦纳的子孙表达着谢意。而奥乌则深深地向他俯下了身子,好像在参拜寺院中地位崇高的长老。齐朗从没看到奥乌露出这样温顺的表情,看起来这位笃信各种神灵的粗野汉子,偶尔也会表现出自己虔诚的一面。 但当他向齐朗走过来时,却好像是充满了敌意,甚至在鼻孔里喷出了威胁般的低吠。齐朗却没有惊慌,他猜这只神物还是能分辨出好人与坏人的,尽管他在刚才给了水肺獒一个不大好的评价。于是他还是学着奥乌的样子,向那巨獒施以尊贵的礼节,不过就在这会儿,他的脑海中已经传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声,“让他离我远点,这倒霉的东西!” 好在他只是疑惑地闻了闻齐朗身上的味道,垂在脖子上的那条红茶手巾就让他退避三舍了。 他仰起了头,汪汪地吠叫了两声。那叫声响亮得摄人心魂,若非齐朗已经是一名实力不俗的中阶勇士,肯定会被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但奥乌听到那叫声时,面色却已经变得严峻了起来。他愤怒地拿起了锯子,向着小岛的深处转过了身子,齐朗可以感受得出,在他那庞大的身体里,又重新燃起了战斗的火焰。 “你听懂他的话么?”齐朗站到了奥乌的身旁,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同时他也猜出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一定是那样的,奥乌能听懂这神物的语言,他也找到了自己未来的兽宠! “巴吉在里面!那只臭耗子想要夺走莱欧的宝物!”奥乌简短的回话证实了齐朗的想法,那只水肺獒果然向他进行了自我介绍。原来他叫莱欧,那真是个气派的名字! 而且果然如奥乌先前所说的那样,这里藏着件宝物,正是那件宝物把巴吉吸引了过来!看来那只鼠头巴吉事先在暗处使了些什么手脚,就连莱欧这样强大的神物都吃了个暗亏,从他愤怒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正憋着劲想要讨回个公道呢。 古尔夫说的没错,这世界上果然到处都躲藏着神奇的生物,等到缘分到了,他们就会和自己宿命的勇士结合到一起,就像古尔夫的休金,和他自己的伊格鲁!不过这真是太令人纠结了,奥乌和自己总是不太对付,而现在,就连他的兽宠莱欧也成了伊格鲁的死敌,谁能想象将来的三十一号帐篷里会混乱成什么样子?! 但齐朗却已经没有时间为奥乌的意外收获而挣扎了,因为正主就要现身了,真正艰苦的战斗就要到来了! 危险的气息果然出现了!齐朗已经觉察到了,因为他从后颈传了来了一股寒意,让他从头顶心凉到了脚后跟! 那只巴吉大概不想再躲躲闪闪了,因为他已经顺利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梦寐以求的宝物就在眼前,他要把那宝物抢到自己的手里,谁要阻止他,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干掉! 第063章 遭遇战 他出来了! 尽管他生了一个尖削的老鼠脑袋,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无名鼠辈。他高大得惊人,尽管站得有些佝偻,但看起来比奎尔还要高出半个身子,简直就是鼠类中的超级巨人! 他身上覆盖着灰色的毛皮,至少从两条胳膊看起来是那样的,上半身则已经被紧贴的皮质铠甲遮住了本相,下半身是凹凸不平的黑色皮肤,就像变种兽烧焦了的模样,不过两只大脚却是正常的样子----对于老鼠而言。 齐朗已经拉满了弓箭,同时他发觉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冷静了下来,丝毫没有惊惶失措的感觉。他敢保证,任何一名士兵在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怪物时,多少都会出现一些恐慌的。 但他并没有! 奥乌如果发现了这一点,一定会嫉妒得发狂的,因为那是天才的战士才会拥有的特质,只有神经强大到可以抵抗本能的反应,才可能在面对危险时,仍然稳如泰山,针对即将出现的种种险状,从容冷静地进行反击与回应!而这是奥乌目前还无法做到的,因为他此刻已经略微发起抖来! 那可能不是因为害怕而发抖,而是愤怒和焦虑! 他终于可以面对自己的死敌了,这是他在多少回的梦境中反复重演过的场景!现在,冈瓦纳的仇人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然而就在奥乌扑上去之前,那个巴吉却说话了,尖声细语的,和刻薄的娘们儿羞辱醉汉是同一个声音。 “我太失望了。”他说,“我以为阿布西昂上校能给我个难度大一些的挑战,没想到却这么简单。你们就是卢曼帝国的战士吧?中阶武师,还是更强一些的?” 他说的是蛮鬼语,但那很明显并不是他所熟悉的语言,因为简单的问句中夹杂着南方佬的腔调。 “那不干你事。”齐朗抢在奥乌暴出粗口之前,平静地回了一句,“我们是旋锋军士兵,黑森林隶属于我们守护的区域,不管你得到了谁的命令,又想要做些什么,现在,你只能得到一个警告----举起双手,放弃抵抗!” 巴吉用尖利的声音笑了起来,那里带足了嘲弄:“亲爱的士兵,你认为我该伸出双手,任你把它们绑起来,然后跪在你们身前,苦苦哀求你饶我一命吗?” “你可以那样做,我不会介意的……”齐朗已经把弓箭对准了他的喉咙。 “可我会介意的!”奥乌已经吼叫了起来。他当然会介意这样的结果,因为在他心目中,巴吉不该获得俘虏的优待,他们只配去死!除了把他们斩成肉酱,没有任何惩罚更对得起他们的恶行! 他轮起了锯子,像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扑了上去! “嗡!” 锯子劈开空气的声音震得齐朗心头一颤,这记全力的一劈刚猛强悍,面前摆着的就算是块岩石,恐怕也要在一击之下,碎成一堆沙粒! 但齐朗很清楚,那样的攻击完全是徒劳的,因为奥乌还是慢了一些,他的力量是大得惊人,但速度上的劣势却是无法弥补的。 果不其然,那只耗子巴吉只轻巧地退了一步,任凭那闪亮的锯齿在他鼻子尖两厘米前划了下去。 但巴吉并没有马上发起还击,尽管奥乌在一击过后,把整个后背的破绽都呈了上去,他还是没有出手。因为齐朗的弓箭仍守在那里,含势待发! “低阶勇士。”巴吉又退了一步,轻瞄淡写地躲开了奥乌的一记横劈,他那浅棕色的瞳仁一直在望着齐朗,却在口中轻蔑吐出了奥乌的真实能力,“你呢,好像要强一些吧?” 齐朗也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他几乎就要放开右手的弓弦,把闪电般的一箭射向他丑陋而令人恶心的面孔。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情绪,因为他已经看出了巴吉的实力,他很强大,强大到他和奥乌两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在这个时刻,他还不能把自己的全部实力表现出来,否则给这只奸滑的耗子看出了门道,他和奥乌两人恐怕马上就要落败。对付这样强大的对手,只能以智取胜,千万不能蛮干! “等等,奥乌!”他大喊了一声,手中的箭仍然瞄准着巴吉最有可能发起攻击的方向,“先听我说,你没发现你们的神物已经不见了吗?” 奥乌的锯子已经轮空了不下十回,那令得强壮的他也有些气喘了,同时他也开始慢慢恢复了冷静,知道自己这样做无用功的下场最终只能是丢人现眼地败下阵来,那是他不永远不愿接受的结果,他要的只是干掉那只巴吉! 他拖着锯子缓缓地退了回来,愤怒的眼神却是一直在牢牢地盯着眼前这个可恨的怪物:“你说莱欧?他去看护自己的宝物了,那很重要,他应该寸步不离的!” “我原以为他会和这只耗子死拼的。”齐朗装作满不在乎地问了一句,其实在他心里别提有多懊恼了。那只水肺獒的战斗能力肯定不会很弱,如果他在这时能够并肩作战,那么获胜的机会将提高不少,谁知道他偏偏也生了个木头脑袋,看来他和奥乌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巴吉又嘿嘿地奸笑了起来:“你们在谈论那个蠢东西?他看起来还真挺吓人的,我差点儿被他咬中了尾巴,但多亏了万能的造物主,我并没长出那个累赘。而那个蠢东西看起来也挺好骗的,只要丢给它根下了迷药的骨头,它将很乐于睡上一小觉的。” 齐朗一下子想明白了:原来这么回事。难怪莱欧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看来他只是被自己笨脑子坑了一把。不过如果他继续躲在里面,任由这只诡计多端的耗子集中精力对付我们两人,那随后的下场肯定还是一模一样的。 齐朗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对策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位好朋友伊格鲁,但还没等他发出召唤,那位丢了魂的雪狼已经拒绝了他的邀请:“他只不过是个三段兽体的巴吉,大概也就是你们初阶武帅的水平,你能对付他,想想吧,利用周边的环境。” “周边的环境?比如呢?”齐朗偷偷地回问了一句。 “比如那怪异的潭水!”伊格鲁有些不耐烦地回答说,“眼下的情景我不能出来,相信我,那会有麻烦的!” 齐朗有些气恼地猜想,伊格鲁所谓的麻烦一定和他天生的死敌有关。原来他也有害怕的东西,这讨厌的胆小鬼! 而就这一两秒钟闪念的时间里,那只鼠头巴吉也好像想出了自己的计策,他向前逼进了两步,眼中闪过了一丝凶狠的目光。“我提个建议怎么样?”他此刻把目标完全锁定在了齐朗身上,因为他觉得那位弓箭手好像才是他真正的敌人,“我给你射我一箭的机会,如果我抓住了你的箭,就算我赢,宝物就归我了----当然我不需要你帮我去对付那蠢货;如果我抓不住它,那就是你们赢了,我甘愿退出;如果你射死我了,那真要恭喜你了,我就是你们的战利品。” 开玩笑吗?就连奥乌那个榆木脑袋都能猜出了巴吉的用意----他不过是想摸清对手的底细罢了!当然奥乌也很怀疑巴吉会兑现他的承诺,老鼠会讲诚信?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相信那样的鬼话! 但齐朗好像偏偏幼稚地相信了! 而且他还公正地退开了两步,甚至都要退到了潭水里,还明明白白地拉圆了弓箭。 “等等,你这傻瓜!”奥乌一下子跳到了齐朗的身边,暴躁地大嚷着,“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你别忘了,你代表不了我,我不信他这一套!” 齐朗向着巴吉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同时压低了声音对奥乌说:“听着,我也不信他,但我自有我的办法。等我射出这一箭,他就会发起攻击,到了那时,你和我一同退到水里。只有在水里,我们才有机会干掉他!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奥乌?相信我这一回!” 齐朗并没有等待奥乌的回应,因为他知道这个机会不容错过,正可趁着这个借口,把他顺利引到水里来。他向着那个老鼠脑袋大喊了一声:“尊敬的巴吉先生,旋锋军中士齐朗接受你的挑战,但希望你下到地狱里时,不要对此有丝毫的怨言。” 巴吉明显被激怒了,他在皱起鼻子的时候,两颗白花花的大板牙都露了出来。但他还是沉稳地站在了原地,静静地等待着那位中士射出自己的一箭。 “小心了!”齐朗充满善意地提醒了一声,右手一撒,箭飞了出去! “嗖!” 箭枝飞行的速度简直可以用缓慢来形容,就奥乌都为此感到失望透顶----那绝不该是出自于一名中阶勇士的箭,奥乌见识过的,他当初射中变种狮虎兽的那两箭都比这要快得多。除此之外,这一箭还明显射偏了,如果说齐朗瞄准的是巴吉右侧十米左右的那块石头,那么可以恭喜他,他将准确地命中目标了…… 第064章 时间涡流 “哈哈,你这骗人精,多说是个初阶勇士罢了。”巴吉狰狞地狂笑了起来,看都没看那枝箭一眼,唰地一声亮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对铁钩,乌黑阴森,握在他那毛乎乎的爪子里很是适衬,就好像他本身就生有五根那样锋利的指甲。 他两腿一蹬,向着齐朗和奥乌冲了上来! 奥乌的判断很准确,他的确根本就没打算兑现什么诺言,刚才的赌斗,不过是探听虚实的幌子罢了。现在他已经可以确认,眼前这两个旋锋军士兵都处于刚入门的阶段,他们或许在斗志和胆量上远胜于一般的士兵,但那却害了他们,因为他们实在不该冒着生命的危险,前来向一位拥有三段兽体的巴吉勇士发起挑战! 那只鼠首巴吉大概已经恨透了自己小心谨慎的本能,自从千辛万苦地闯到这黑森林里后,他像做贼一样东躲西藏,一直尽力避免与林子里军士发生正面冲突。这次任务对他而言显然是极为重要的,容不得有丝毫的闪失。但现在,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改变自己的策略了,先干掉这两个士兵,再对那只笨狗故伎重施,宝贝就要到手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变数就在此刻发生了! 那枝射歪了的箭却突然拐了个弯,而且在速度上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它变快了,变得像闪电那么快! “咻!” 它几乎变成了一个闪亮的光点,向着那巴吉的喉咙笔直地飞了过去! “魅影之箭!?”奥乌大喊了一声。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古尔夫吹嘘过这招会拐弯的箭,那是他的绝活!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的所有士兵几乎都知道,那枝箭会紧盯着自己的目标,哪怕跑到天涯海角,它也会要了敌手的命!真不明白齐朗怎么也学到了这一招,难道他和古尔夫一样,也是一位射箭的天才? 这下大局已定,巴吉完蛋了!奥乌几乎要为齐朗的这一箭而疯狂了,他在心里一个劲地猛叫着,“射中它!射中它!!” 巴吉也同样惊呆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射出去的箭像活了一样,会横着拐弯,这是开玩笑吗? 他太大意了,被齐朗那故意示弱的一箭完全迷惑了。他以为齐朗射得很歪是想要他无法捉住那枝箭,并因此在赌局上取得胜利,但在其实,只要他想的话,他甚至可以轻松地跃到一旁,把那枝箭牢牢地捉在手里。但是他被骗了,他被他的自以为是缚住了手脚。 箭到了! 快如闪电,锋利无比! “嘭!” 明晃晃的箭簇一下子刺破了那布满粗毛的鼠皮,暗红色的血液一下子喷了出来! “吱!!”鼠头巴吉惨叫了一声,双脚沉重地落回了原地。 “可惜!”齐朗在心里暗叫了一声遗憾。三阶兽体的巴吉毕竟实力不俗,在这样万分危急的情况下,还是给他躲过了自己的要害----那枝箭只射中了巴吉的右肩,尽管插得很深,但那远不足以让他失去战斗能力。 “原来是个高阶勇士,你这狡猾的东西!”狂怒之中,巴吉的双眼已然现出了血色,“你闯祸了,小子!你必须死!!” 他一把折断箭尾,就好像他折断的是齐朗的脖子!他呼的一声跳了起来,那超过三米高的身躯幻化为一道黑影,向着齐朗扑了上来! “退,奥乌!”齐朗早已经算准了对手的攻击方向,没等巴吉的身形移动,已经向身后的潭水深处退了进去,同时他还记得该提醒自己的室友一声。 但后退好像是奥乌永远不愿接受的命令,尤其面前的敌手还是一位有着血海深仇的巴吉! “该死的是你,你这肮脏的家伙!”奥乌自作主张地替齐朗骂还了回去,又一次轮起了锯子,而这一记迎头痛击的下劈更是又疾又狠,带出的风声呜呜作响。他算得很准,巴吉已经受到了重创,而且目前身体正处于空中,根本无法改变方向。这一锯,肯定会要了他的鼠命! “当!”一声清脆的巨响传了回来,紧接着又是唰的一声。 奥乌的复仇愿望不得不推迟了,因为他的那一锯被巴吉左手的铁勾接了下来,而随后他那宽阔的前胸又被铁勾横着扫了一下! 幸亏巴吉的右臂先受了重创,否则这一抓肯定会把他心脏掏出来的。 奥乌摔了出去,扑通一声扎到了水里,但马上又脚一蹬,像只海豚一样跃了出来。他的水性还不错,身为冈瓦纳的子孙,他至少把这个优势保存了下来。 现在,两位旋锋军战士和一位巴吉都站在了迷幻之潭里,那使得他们看上去在高度上相差无几,因为潭水的浮力很大,齐朗和奥乌好像能站在水面上,而半兽人大概在身体密度上可能要大于普通的人类,那使得他半个身子都沉在水面之下----这大概就是伊格鲁所预见的环境优势吧?齐朗觉得自己找到窍门了。 “奥乌,你还好?”齐朗远远地向着奥乌喊了一声,实际上,他这一嗓子更希望能引起巴吉的注意,因为他想观察观察他在水中的活动能力究竟怎样。没想到,齐朗的这声叫喊却引起了奥乌的愤怒,在他听来,那个卑鄙的东方小子正在嘲笑着自己的无能与笨拙呢。 “比你要好上一万倍,你这只会逃跑的家伙!”他恶狠狠地嚷了起来,抹了一把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轮起锯子又冲了上去! “这个蠢货!”齐朗暗骂了一声,连忙拉开了弓箭,周到地替奥乌做好了防卫工作。但在这个时刻,他却发现神奇的一幕再度发生了。 他发现奥乌奔跑的节奏很怪,就好像在演戏一样,一步一步迈得慢慢悠悠。而巴吉那里虽然动作看上去要正常一些,但根据刚才的经验,那无疑也是被放慢了许多倍的动作频率。 出了什么毛病?难道之前的感觉是真实的,这迷幻之潭的确会令时间变慢? 但齐朗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了,因为奥乌又一次遭遇到了险情。巴吉格开了奥乌的下劈,而那对铁勾已经分上下两路袭向了他的头顶和心窝! “嗖!”齐朗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出乎齐朗意料的是,这枝箭居然飞得和以往一样快,只不过它的箭簇此刻竟然闪动着金黄色的光,而就在同一时间,他发现自己胸前挂着的狼牙项链,居然也跳动起了同样的光彩。 那一箭射向了巴吉的右侧肋下。那是令他极不舒服的一个位置,因为他的右臂已不可能像以往一样运使如常,他必须侧过身来,依靠自己的左手才能挡下那金色闪电般的一箭。 奥乌又一次死里逃生!尽管他被巴吉格挡的那一下又甩到了水下,但齐朗确信,凭借他那胜过美人鱼的水性,他一定会毫发无损的。 这时,巴吉已经不再理会奥乌了,齐朗的表现令他心生讶异:“你真的是高阶勇士吗,时间漩流怎么会影响不到你?” 他在发出这句问话的时候,显得很没有底气,胆小谨慎的本性都已表露无遗。 当然,齐朗所表现出的实力也的确是很可疑的。他那一箭所蕴含的力量好像是处于中阶勇士和高阶勇士之间,但在技巧上却是超出了勇士阶层的能力,因为一般来说,只有武师级别的战士才能发展出独属于自己的绝技。而令巴吉更加担心的,则是齐朗在这迷幻之潭上的表现! 在出发来到这里之前,他得到过部族中高手的提点,迷幻之潭中存在着传说中的时间涡流。那是种看不到摸不着的莫名力量,那力量强大到会令时间走得或快或慢,没人说得清那力量究竟来自哪里,但它就是存在于这个自然界中的某个角落,在无人占领的寂静之所,制造无人欣赏的混乱与迷惑。 但眼前这个人竟然会身处时间涡流之中而不受其扰,难道他竟拥有抵御时光的魔力?! 巴吉望向齐朗,眼神中透露出莫名的恐惧。他已经慌了手脚,以至于忽略了身下的另外一个敌人! 奥乌沉到了水下,一直没有重新跃出水面,那是因为他那个木头脑袋也终于开了窍!面对巴吉这样强大的对手,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在正面给他致命一击,但在水下,情况则完全两样!良好的水性使得他可以像柠檬鲨一样潜行狙击,而且在水下的世界中,放慢了的时间好像恢复了固有的秩序,那使得他动作更加自如。 现在,巴吉那细长的黑腿就在眼前,奥乌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脱?! 锯子,悄无声息地迎了上去!那一定是军医艾登传染给奥乌的不良嗜好----截肢! “吱!”巴吉惨叫着向上蹿了起来! 齐朗一下子就看清楚了眼前这一幕,那实在是太残忍了!巴吉的左腿已经短了半截,看起来他下半生都离不开拐杖了,当然,前提是他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活着离开迷幻之潭! 第065章 诡计多端 这时的巴吉已经陷入空前的慌乱之中!相比于箭伤和断腿的伤势,他更加担心的是这两个对手真正的实力。他已经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两名士兵怎样看也不该属于刚刚入门的勇士阶层,而他们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伤敌技艺,更加令人生畏! 巴吉知道自己现在的胜算已经越来越小了,甚至需要为保住性命而战了。他把身子猛地向外一抽,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岸边逃蹿,或许在没有时间涡流影响的潭心小岛上,他还有机会抵挡这两人的联手进攻,尤其那里还有一件宝物----他曾经如此地接近它,但这两个士兵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而如果现在能把那宝物拿到手,说不定还有机会扭转战局! “嘭!嘭!嘭……” 箭如连珠,追身而至! 齐朗一眼就看出了巴吉的策略,想要脱逃?哪有那么轻松的事?! 齐朗从来没有进行过这样高频率的连续攻击,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射出了七枝箭! 这种射术可能还无法同梅姬那样的中阶武师相提并论,但作为一位中阶勇士,他的表现实际上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能力。他射出的这七箭,如果古尔夫看到了,一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的!因为那几枝箭又快又准,分别把目标锁定在了巴吉的后脑、后心、后腰、两肩和两腿,别说他已经身受重伤,活动不便,就算是一位完好无缺的巴吉战士来正面迎接这几箭,也都要忙活得手忙脚乱。 但巴吉看起来早就料到了齐朗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来找麻烦,也早就做好了迎接困难的准备,他在空中猛地一团身子,一个超过三米高的庞然大物,竟然在瞬间缩成了一个毛球!那就是耗子的本性,它们身体灵活,伸缩自如,万分危急的时刻,仍可凭借诡异的身法自保。 不过飞过来的毕竟是一阵箭雨,哪怕巴吉的应对已经表现出了一流的水准,射向后心的那一箭还是命中了目标! “呯!” 锋利的箭簇射穿了皮甲,钉入巴吉的身体足有三四厘米深! 扑通!巴吉摔倒在了岸上,趴在那里,身体抖动了两下,就再也没了动静。 齐朗这一箭已经要了他的鼠命! 齐朗看到奥乌已经从水里蹿了出来,像头凶残的食人鲨一样,狂吼一声冲了过去!他手中的锯子上蒙了一片被潭水稀释过的血液,但那淡淡的红色更加重了它恐怖的气息,接下来,那把锯子恐怕就要狠狠地切断那只老鼠脑袋,为远逝的冈瓦纳人报还第一笔血仇! 齐朗连忙跟了上去,头脑中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冷静,因为他知道那个巴吉是个狡猾的敌手,尽管那一箭肯定伤得他不轻,但对于他是否真的断了气,齐朗还是持有一些保留意见的。 “小心,奥乌!”齐朗突然大喊了一声,就在奥乌举起锯子的前一刹那,他感觉到巴吉的心脏好像猛地跳动了一下。那只巴吉果然在耍阴谋! 然而那太晚了,而且奥乌也确实离那只巴吉太近了,近得几乎都要踩到了它那淡黄色的胡须。 “呼!”巴吉的利钩扬了起来,快速而狠辣地向着奥乌的左胸掏了过去! 这一击是巴吉蓄谋已久的全力施为,他早就算准了角度,这一钩下去,奥乌那呯呯跳动着的巨大心脏,一定会脱离他的躯体! 那个自以为是的讨厌鬼要没命了?! 那当然不可能,除非齐朗的箭再慢上0.1秒钟。 齐朗的箭到了,就早了那么一丁点,抢先一步钉在了巴吉的手臂上。就是这一箭,使得巴吉的铁钩偏离了运行方向。奥乌的肚子被划开了三个大口子,那件湿漉漉的麻布袍子已经完全变成了破烂,灼热的鲜血哗哗地淌了下来。 巴吉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尽管只靠一条腿来维持身体平衡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尽力使自己站稳身子,同时还要避免痛苦的表情在那张鼠脸上展现出来。那可是个不小的挑战,因为他的身体里已经被埋进去了三枚冰冷的箭簇,更加要命的是,他还在没打麻药的情况下,被奥乌那个笨拙的医师粗暴地截去了左腿。 “你们闯了大祸!”巴吉咬牙切齿地说,他的语音语调因为疼痛而被变得更加尖利,听起来更像是一位犯了失心症的疯婆子,“我向你们保证,你们会死得很惨,比你们想象中要惨得一百倍!” 巴吉的这句恐吓让齐朗想起了奎尔上尉,这说起来很残忍,但你不得不承认其中有些滑稽的感觉,反正齐朗是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好意提醒,巴吉先生。但我不得不说,有关于我们死亡的惨状,你恐怕是看不到了。” 齐朗又举起了自己的弓箭,沉稳冷静地瞄向了巴吉的喉咙。现在这个距离也只有五六米罢了,他可以确信,自己的这一箭巴吉根本无法避开。他完蛋了! 然而,就在齐朗即将松开右手弓弦的前一刹那,那个三米高的目标突然失踪了! 原来他在地上。他又趴了下去,浑身颤抖着,可怜兮兮地开始求饶了:“哦,对不起,对不起,勇敢的士兵,我祈求你们的原谅!我只是个迷路的羔羊,一个被奥托帝国控制了的可怜虫,我求你们了,你们都有一颗仁慈的圣爱之心,不是吗?” 应该说,巴吉的演技还不错,他的眼泪已经都要流下来了,表情到位,台词熟练,但单凭这几点,他还蒙不了人,因为紧握着铁钩的双手已经把他出卖了。“投降的士兵首先必须放下武器,高举他们的双手”,这是《帝**事手册》中白纸黑字写明的要求。 “收起你那一套吧,那不管用。”齐朗有些无奈地说,巴吉变来变去的这一套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好笑,“而且我恐怕也没办法说服这位中士,让他放弃切下你脑袋的想法。” 巴吉的脸色又变了,如果不是外面蒙了一层鼠皮,他恐怕要气得整张脸都要变成蓝色了。“去死吧,你们!”他猛地一扬手,两把黑森森的铁钩闪着寒光射了出来。 齐朗用弓背轻巧地将那铁钩击落在地,同时看到奥乌也躲过了巴吉的这次偷袭,只不过他闪身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儿,以至于那张黑脸上又被划上了两道血痕。这个木头脑袋真够让人头痛的,齐朗已经提示得那么明显,可他还是不会多加点儿小心,难道他认为奎尔那满脸伤疤的模样很神气吗? 巴吉显然没有单纯地认为这一招偷袭能扭转战局,他只是在为自己赢得喘息的时间,进而实施下一步计划。铁钩出手后,他马上就跳了起来,三足着地,向着小岛的深处狂奔不止。多亏了奥乌事先砍掉了他的一条腿,否则瞧他的速度还真的很难追上。 不用齐朗多说,奥乌已经拎着锯子,大声叫骂着紧追不舍,齐朗只得也放开脚步,与奥乌并排跑在一起,同时还要小心防范着那狡猾的巴吉,免得他再施出别的什么阴谋诡计。 前面五百米开外,几十条巨大的方石垒出了一个黑色的花瓣,在那花瓣的中心位置,隐隐约约地射出了几道白光。看来那里摆放的就是莱欧负责看护的宝贝。但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宝贝,引得巴吉冒着丧命的危险前来探寻呢? 齐朗暗暗加快了脚步,渐渐把奥乌甩在了身后,他想要赶在巴吉之前到达那里,免得被那狡猾的东西率先抢到手,说不定就会横生枝节,因为看巴吉的那副样子,那个宝贝可能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们不该往这儿来!”脑海中又传出了伊格鲁的警告,这里可能已经被莱欧标示为自己的领地,那种气味让他又有些慌张起来,“这真是太胡闹了,你怎么能让他从水里逃出来?” “放心吧,我的朋友。”齐朗轻松地在头脑中回了一句,“他们不会有什么麻烦的。”齐朗说“他们”当然是指巴吉和那位莱欧,而在他看来,伊格鲁肯定对后者更加担心。 前面,莱欧果然气势汹汹地现出了他那雄壮的身躯!他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迷药的威力早就完全消退,他重新变成了一位忠实而神圣的守护者,以无比严厉的目光望着身下的战场。当他望见了两个身影疾速飞奔过来时,更拿出了神物所应表现出的高傲,放开喉咙狂吠了一声作为示警----“汪汪!” 真遗憾,奥乌现在已经落在了后面,缺少了他的翻译,齐朗根本没办法了解叫声的含义是“滚开,你们俩”。他还以为那是莱欧正在为自己打气,毕竟他刚才还挺和善的,而且虽说自己并未出手,但奥乌把他拖上岸时,他也在旁边帮忙警戒来着。 但就在齐朗在奔跑中抬起了弓箭时,他听到伊格鲁在头脑中大嚷了起来:“你疯了?!别亮出武器!”而于此同时,一阵劲风迎面扑来,那声狂暴的吠叫,更几乎震得他的耳膜都要裂开了! 第066章 胜利之剑 那头凶猛的水肺獒竟然迎面扑了上来! 莱欧此刻已经不分敌我,他就是一头狂怒的野兽,任何人胆敢在他的领士上舞刀弄剑,下场只有一个----被他的牙齿和利爪撕得粉碎! 齐朗这时根本收腿不及,眼看便要丧生在莱欧的狂暴一扑之下,幸好他的反应快得惊人,刷的一声向后一仰,身子贴着地面滑了过去。莱欧那庞大的身躯从鼻尖上掠过,带起的那阵劲风把齐朗一身的冷汗都吹干了。 “好险,这蠢东西!”齐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横着打了个滚站了起来。但他此刻却没有办法射箭还击,因为莱欧只是一只忠于职守的神犬,就算他的脑袋被莱欧咬去了半边,那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莱欧肯定不会对此表示丝毫的歉意。 但在这时,齐朗的脑海里已经翻江倒海了。那是伊格鲁的暴怒! 齐朗能感觉得到,伊格鲁现在肯定已经呲起了牙齿,恐怕就要不听指挥地现身出来,要和那只不懂好歹的大笨狗拼上个你死我活!哪怕水肺獒是他们狼族天生的克星,也要跟他干上一仗! “停手,莱欧!”好在奥乌及时嚷了起来,他还没被落得太远,也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他出言制止的时机实在是晚了点,齐朗甚至有些怀疑,奥乌是故意在等着自己衣服被抓出个大口子才想起喊话。 莱欧好像听明白了奥乌的指令,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错怪了好人,但他的表情仍然带着无知的高傲。不过伊格鲁已经平息了怒气,因为齐朗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他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才是面对自己的天敌时所应采取的正确的策略。 “敌人在上边,莱欧!我们是朋友,记得吗?我是冈瓦纳的子孙,我们都是好人。”奥乌还在耐心地向那头恶犬解释着,齐朗真恨不得抽出自己的箭,在他们俩的木头脑袋里戳几个窟窿,好让他们彻底地明白过来。但他同时也心生一丝感动,因为奥乌在提到他时,第一次用了“朋友”这个名词,尽管他好像根本就是无意识的。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过多地解释了,因为就误会了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那只狡猾的巴吉已经冲到了那个黑石花瓣的里面,看来他要得手了,莱欧忠心守护的宝贝,就要被巴吉据为己有! 这时,上面的白光已经不安分地跳动了起来! 莱欧同样愤怒到了极致,他向着齐朗瞪了下眼睛,鼻孔里喷出了一口粗气,转身又向着那藏宝的圣地杀了回去! “轰!”一声巨响传来! 在那黑石花瓣的中心位置好像发生了一次威力强大的爆炸,耀眼的白光直冲天穹,整个潭心小岛都跟着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他和他一同飞了出来! 那位巴吉勇士摔得很惨,身上的皮甲甚至都被炸成了碎片,露出了血迹斑斑的老鼠躯体;莱欧也被这下爆炸波及,他又变得迷迷糊糊的,四脚朝天地倒在了地上,呼呼地睡起了大觉。 突如其来的异状令齐朗和奥乌吃了一惊,此刻,他们已经看清楚了那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那黑石花瓣的中心位置,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已经升到了半空之中! 那是一把宽刃宝剑,银白色的剑身在月色下晃动着刺眼的光芒!它好像正在散发着无穷的正义力量,令人望而生畏,但在同时却对前途和命运充满信心! 就在齐朗和奥乌望着那宝剑,心生无限向望之时,那只老鼠巴吉又爬了起来。他仍然贼心不死,对那宝剑仍然充满了觊觎之心----那是他生存下去的惟一希望,尽管他刚刚在抓住剑柄时,已经被那宝剑所蕴含的神力所排斥,被炸飞了出来,但他必须再去试一试! 齐朗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大叫了一声:“别做美梦了!”嗖的一声向那巴吉射出了一箭,同时快步向那宝剑飞奔了过去! 那一箭令巴吉的行动短暂受阻,齐朗的速度这时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因为他在抓到剑柄时,只领先了巴吉三四厘米的样子。但就是这么一丁点的领先,已经足够了! 神器到手,发动进攻! 齐朗挥起了那柄宝剑,横着一劈!“呼!”宝剑切开了空气,发出了震人心神的一声巨响。 那把剑太沉了!对于齐朗来说,它远远超过了他能驾驭的范围,否则这一剑一定会准确地削掉那个老鼠脑袋。但巴吉躲了过去,他及时地向后一仰头,堪堪地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剑。倒霉的是他的门牙!那袖珍手册大小的门牙被剑锋扫了过去,像块柔软的豆腐一样掉了下来,在空中孤独地飞舞着。 齐朗伸手接住了那门牙,尽管那有些让人恶心,但毕竟是个战利品,实在不该轻易地抛弃在这里。 而奥乌此刻也有了自己的战利品----巴吉的脑袋!就在他栽倒在乱石堆里的一瞬间,那把锯子已经到了! 他毫无怜悯之情地切下了那个老鼠脑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残缺不全的躯体在那里挣扎、抽搐!冈瓦纳的子孙做到了,他终于干掉了第一只巴吉! 他们胜利了!在面对前所未有的强大敌手时,这两位旋锋军士兵凭借自己的勇敢和斗志,最终胜利了! 当一切结束后,那只圣灵的守护神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小心地走了上来,对刚才发生的危险一幕毫不理会,而是来到了齐朗的身旁,双眼仍然充满了敌意,向着他汪汪地叫了两声。 “他说什么?”齐朗回过身望向了奥乌,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于此同时,他觉得手中的那把宝剑好像活了一样,正在努力地向外挣扎着,但它同时好像也在抑制着自己的力量,因为齐朗知道,如果那把剑真的发火了的话,它肯定会再来一回大爆炸,把他也给炸飞出去。 “他在让你放开手,因为你拿在手里的,是一件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奥乌的眼神和莱欧一样阴沉,他一定在为齐朗这样控制着这把神物而感到愤怒。 其实不用奥乌这样讲,齐朗已经把手松开了,因为他确实制服不了那把剑,它挣扎的力量已经大得难以抵抗。 那把剑在空中飞了起来,缓慢而平稳,最终落回了它原来的位置----那黑石花瓣的中心。银色的光华渐渐地收敛,一切重新回复到原有的平静。 齐朗识相地退了下去。他需要把时间留给奥乌和他宿命的伴侣。他们俩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了起来,对齐朗则是不闻不问的样子。而齐朗对这对木头脑袋的对话也不太感兴趣,因为那些内容他大概都能猜出来,估计和古尔夫和休金的交谈不会有什么两样,他都见识过的,而且他也不会对此心生嫉妒,他自己早已经有了个伴,不是么? 奥乌慢慢地走了下来,而那只水肺獒则恋恋不舍地留在了原处。看来莱欧还是很讲原则的,他不会因为发现了自己宿命的搭档,就放弃了所该负有的职责。那让齐朗心生敬意,同时也对三十一号帐篷未来一段时间的正常秩序感到心安。 “我们得回去了。”齐朗轻轻建议了一声,重新要回了奥乌的注意力,“还是说,你想再和莱欧谈谈?” “不用再谈了,等时机到了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他的。”奥乌的话音听起来并没有沮丧的意味,好像他和莱欧已经达成了共识。 “但那把剑呢?莱欧没说它干嘛要孤零零地留在这里,英雄无用武之地吗?”齐朗在这样问的时候,实际上他心里认定那该是属于奥乌的剑,除了它在个头上与奥乌的粗壮身子更加配合外,奥乌的锯子也的确太难看了些。 “它是属于胜利者的,因为它叫胜利之剑!”奥乌抬起了头,把那对圆溜溜的眼睛望向了黑石花瓣中心处的那缕银光。齐朗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坚毅和自信,看起来他异常渴望成为他口中的那位胜利者。 齐朗长出了一口气,心情已经变得轻松了一些。这一战的确是艰苦异常,好在他们最终击败了那只巴吉,这真是个不小的成绩,真该赶快回去,好好地庆贺一番。 接下来,他们两人又得再度面对那团迷雾的考验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各自准备好那条红茶手巾。在他们皱着眉把那难闻的手巾蒙住自己的口鼻之前,齐朗还是小心地和奥乌确认了一下:“你还清楚地记得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对吗?” “还用你问?”奥乌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尽管他在战斗中的表现很能说明他生了个木头脑袋的事实,但对于齐朗这样质疑自己的智商,他还是准确地表达出了不满情绪。 齐朗耸了耸肩,试着以安慰的口吻说:“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怕那些雾气让你产生幻觉。如果回去的时候,你说你忘记了那一切,忘记了那只巴吉是我们两人合伙干掉的,那可就麻烦了。我不希望我们再到歌剧院里去解决一次争议。” 第067章 莫名羡慕 回来的路途十分顺利,没用多久,齐朗和奥乌就与等在外面的旋锋军战士们汇合了。 老哈里、古尔夫等人的惊讶程度可想而知,尤其是看到了巴吉那硕大而丑陋的脑袋后,他们的汗水泛滥成灾了。 向他们解释在迷幻之潭里发生的一切花费了不少的时间。齐朗在公众面前隐去了莱欧和胜利之剑的相关内容,因为那是属于奥乌的秘密,既然他对此避而不谈,齐朗觉得他也没有必要多嘴多舌。当然,他一定会把那些有意思的片段和古尔夫私下分享,尤其请奥乌品尝红茶的那一段,古尔夫肯定感兴趣。 现在,这一百多名下士们可以毫发无损地回家了,时间还早,如果抓紧赶路的话,说不定还赶得上第二天的午餐。其实这也是齐朗觉得挺奇妙的一件事。士兵们在提出问题的时候,总是抓着时间上的漏洞不放。在他们看来,那样艰苦的战斗,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们失踪的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尽管那血乎乎的耗子脑袋真实得不容置疑,士兵们就是想不通。 齐朗当然清楚,那场战斗的确延续了超过一个小时,他甚至觉得那漫长得好像足有一整天似的。时间涡流?那实在是太玄妙了,齐朗可不认为凭自己的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 那里所发生的一切,齐朗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然后再找到一个知识渊博而且有着十足耐心的人来解释一下。 古尔夫称得上是个包打听,但他肯定不是个很好的人选,因为他的肚子里好像藏不下任何秘密。伊格鲁?算了吧,他大概已经吓掉了魂,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的回音。老詹或许知道得很多,但他的价格昂贵了些,齐朗的积蓄不多,买不来足够打动他的烤羊腿。 还是多迪姆吧,如果他有时间的话。 士兵们赶了个夜路,在第二天早上十点钟左右,终于回到了各自温暖的帐篷。齐朗仁慈地取消了白天的正常训练,他们可以美美地补上一觉了。 统计战功的活儿,齐朗分配给了古尔夫和吉拉,他们俩擅长与人交流而且精于计算,和军务部那些官僚们沟通再合适不过了。说起那位挨了同伴一记闷棍的下士,他早就苏醒了过来,并为此和诺亚下士大吵了一架,因为他觉得正是那一棒子让他错失了立下大功的机会,否则的话,他肯定会义无返顾地跟着副队长冲进去,至少要射上巴吉几箭的。 现在,三十一号帐篷里又只剩下了齐朗和奥乌两个人,在那位大壮汉倒头进入梦乡之前,齐朗觉得有必要趁着这场恶斗的激情尚未完全消逝,和他好好地谈上一谈。如果能够改善冰冷的邻里关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就算这个想法最终落空,至少也得折腾他晚点儿入睡,因为他的呼噜声实在是太吵了。 “奥乌中士,我们能谈谈吗?”齐朗坐在毯子边上,上身倾向了奥乌,尽可能表现出亲切的态度。那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 “我听着呢,中士。”奥乌的声音仍然是冷冰冰的,他自顾自地往身上缠着绷带,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但齐朗对此已经很满意了,奥乌没有气哼哼地发出诅咒,也没有提及“东方奴隶”这样的字眼,那说明这次并肩战斗还是换回了一些袍泽情谊。 “好吧……”齐朗清了清嗓子,同时也把那一丝尴尬赶到了一边,“你们冈瓦纳的神物挺威风的,就是那个莱欧。我注意到你们交谈了好一阵子……” “是的。”奥乌潦草地完成了修缮工作,仰面倒了下去,“他对我说,不要被那个小瘦子落下,冈瓦纳的子孙永远要做最强的勇士。” “哦,谢谢……”尴尬的情绪好像又回来了,但齐朗意识到他成为了奥乌口中的小瘦子,那听起来好像是种赞美,“我相信,你能做到……但你可不可多说说那把剑?” “我说过了。”奥乌已经合上了眼睛,“胜利之剑,只属于胜利者的宝剑!那就是我和莱欧所知道的全部!请问还有别的问题吗,副队长先生?” “好吧,没有了。你可以……睡吧,奥乌。”齐朗失望地降低了音量,因为那边的呼噜声已经响了起来。 看着那笨熊懒惰地把身子翻向了对面,齐朗心里突然生出了莫名其妙的羡慕之情。他睡得多香啊,睡得多心安理得!他干掉了一个仇敌,找到了他的兽宠,还发现了那把胜利之剑,这一趟黑森林的实战训练好像完全是为他安排的。 齐朗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笨拙地提起了那把剑,就像很想把它抢到手里似的。 那当然是一把极捧的剑!就像莱欧所说的那样,是件神器! 但是……它是像是为奥乌量身打造的。那种份量,那种长度,对奥乌那种身材称得上是恰到好处。要是奥乌的粗胳膊把它抡起来,恐怕就算圣子峰也能劈成两半!当齐朗脑子里浮现出奥乌高擎宝剑的样子时,他发现他的心里竟然泛起了一股酸意。 齐朗想明白了,令他纠结万分的源头,就是那把剑!没错,那胜利之剑绝对不适合他,它又大又重,可能还有点难看,但它的出现却唤回齐朗最初的想法----拥有一把趁手的剑! 虽然说齐朗现在只是弓箭手中的一员,但谁都清楚,他在剑术上的表现绝不逊色于任何一名冲锋队的小伙子。他在同古尔夫对练时偶尔耍出的几下,甚至连菲利克斯都看得眼热。但和二十七战团的大多数小伙子们一样,在晋升为上士之前,他跟本没有机会得到一把像样的剑,不用说那种镶嵌过宝石的上等货,连普通的钢剑都没戏! 但现在,他已经发现了一把神奇的剑,并在勉强的一挥中给予了敌手沉重的打击。用剑的感觉真是妙极了!齐朗发现压抑在心底的渴望重新冒了出来,而且比以往更加强烈! 当时的情景齐朗记得一清二楚,胜利之剑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掌,像个高傲的神明,不屑一顾地对他说:“听清了吗?我不叫失败者之剑,你根本就不配碰触到我!” 这实在太令人气愤了,难道奥乌就命中注定是个胜利者? 现在,就算齐朗强行把耳朵关闭,也很难顺利地入睡了。渴望像浪潮一样在脑海中冲来涌去,齐朗觉得浑身热气腾腾,真该跑到埃翠河水边,一个猛子扎到里面去,好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他起身出了帐篷,午前的阳光正渐趋凶猛,好像故意在和齐朗作对似的。齐朗深吸了口气,迈开脚步正要向营外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士官的严厉的口令声:“立正,齐朗中士!” “是,多迪姆上尉!”齐朗表情严肃,站得笔直。 多迪姆绕到了齐朗面前,脸上的无奈好像比紧张要稍多一些:“你不觉得这两天的行动,该提前跟我报备一声吗?如果不是我恰好去军务部取报文,还不知道你们又搞了这么大的动作呢。” “对不起,上尉。”齐朗在心里吐了下舌头,却仍然死不认账,“但梅姬中尉吩咐过,这几天的训练由我自行安排,而我所安排的行动并没有出格之处。至于在行动中遭遇巴吉,完全是一个意外。” 笑容几乎就要出现在了多迪姆的脸上,但他还是及时忍住了:“我真该关你两天禁闭的。不过考虑到你主动交待了所有罪行,并对犯下的过错存有明显的悔意,禁闭处罚暂时压后了。” 多迪姆接着向齐朗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去指挥部交待所谓的“罪行”,一边压低了声音关切地说:“你真够胡闹的,三段兽体的巴吉足够杀掉你和奥乌十次,死里逃生的感觉很过瘾是吗?” “对不起,上尉。但是……” “别但是了,就算放那巴吉进去,他也拿不走胜利之剑的。”齐朗正想把巴吉的真正目的透露出来,没想到多迪姆已经打断了他,“因为传说中的神兵利器都会选择自己的主人,除了那个主人,谁也征服不了它。” 在多迪姆的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个中午,把他的午餐时间完全霸占后,齐朗才弄明白,原来多迪姆和奎尔等几位高级军官早就知道迷幻之潭里的秘密,而且他们也都尝试过想要征服那把胜利之剑,但令人失望的是,他们都没能得到宝剑的认可,只能由着它孤独地留在那潭子里,等待真正主人的到来。 而当齐朗一口咬定奥乌将会是那把宝剑的主人的时候,多迪姆好像听到了这一两年来最有趣的笑话,坐在那里笑个没完:“你认为那只大狗会帮他说情吗?如果那能管用的话,那把剑早就属于奎尔了。十多年前阿迪斯打得他夹起了尾巴,还主动把剑叼到了奎尔手里,可最后还是不管用。那把剑不通情理,它就是个冰山美人。” 第068章 猛虎添翼 一中午的收获不小,胜利之剑引发的心理波澜顺利地解决掉了,从多迪姆那里,齐朗还听说了一些有关巴吉所在的贝鲁瓦大陆的一些旧闻。 贝鲁瓦大陆在遥远的南方,与莱利库姆大陆隔海相望。因为地处热带,贝鲁瓦大陆的环境严酷得超乎想象,人类根本无法生存,只有在进化过程中发生过严重变异的半兽人聚居那里,并且相互联合,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巴吉联盟。 正如齐朗和奥乌所见到的那样,那些巴吉都是生得奇形怪状的家伙,他们的智力和行为接近于人类,同时还拥有各类野兽的强健体格。虽然他们的上半身各式各样,但下半身却基本相同,均为黑色的硬皮的形态。据多迪姆说,黑色虽然更容易吸收光线和热量,却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因为巴吉们为了降低体温,总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在自己的腿上洒上些尿液,正是他们那更浓的红茶改变了双腿的颜色和形状,当然那也成了他们呛鼻的体味的来源。 当齐朗告知多迪姆,巴吉很有可能是受命于奥托帝国时,多迪姆对此好像显露出了隐约的担心,不过他的解释最终还是令齐朗稍微放了点儿心,因为雇佣半兽人寻宝这类的事,是奥托帝国的有钱人经常会干的,并不能代表军方的行为,而且就算奥托帝国的军方果然在和巴吉进行着某中暗中的勾当,在掌握确切证据之前,这些都只能算是一面之辞,对方很容易为自己开脱。 至于迷幻之潭那里的时间涡流,就连多迪姆也解释不大清楚了,因为那种奇异的现象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而且在这个世界的许多角落,都曾传出过这样的相似的消息。那或许令人担忧,但由于没人能弄懂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听由教士们胡编,把它假想成上帝的神力罢了。 这一堂课程涉及面很广,包括历史、地理和生物进化等学科,大多是老旧的教材上所没有提及的。齐朗认真地思索了半天,才把这些知识勉强塞进了脑子里,到了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多迪姆的桌子上已经堆了一米多高的文件。 “我真粗心,上尉,肯定耽误了你不少时间吧。”齐朗一脸歉意地对他说,“但我还是想麻烦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对某一样东西的渴望让你急切得发狂,好像整个人完全变了个样子?” 听到这个问题,多迪姆一下子愣住了,好像对这个问题也同样让他感到过困惑似的。 他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笑着抬起了头:“你是在为躲在你心里的那个调皮鬼感到愧疚吧,齐朗?说实在的,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人都会产生这种感觉的。可那并不完全是一种负面的情绪,有时它会让你进步,会成为你的动力。当然你得学会去控制它,而不能让它来控制你。” 齐朗在心里品了品多迪姆的话,很快就为自己之前的困惑释然了,向着多迪姆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我想明白了,上尉。” “我也想明白了。”多迪姆这时笑了,向着齐朗眨了眨眼睛,“你说的是剑,对吧,齐朗?我听奎尔提过,你好像在剑术方面有些特殊的才能,而且估计你也一直渴望着能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你可以安心了,你的愿望会得到满足的,用不了几天,我向你保证。” 多迪姆卖的这个关子,害得齐朗心神不宁了好几天,连日常训练都心不在焉的。终于,就在三天之后傍晚,一切有了答案----有人来拜访他了,一本正经的拜访。 “真难想象,大名鼎鼎的旋锋军就住这么个破地方。”来人是阿汪。齐朗从他跟哨兵打招呼的那几句生硬的蛮鬼语判断出了他的名字,否则他和他一模一样的哥哥确实很难区分。但作为亲近的宗浩王国的老乡,他真希望这位小胖子不要这样明目张胆地贬低自己的帐篷。 “要你受委屈了,大明星的跟班。”齐朗把他拉到了自己的铺位上,免得阿汪毛手毛脚地翻弄奥乌的那点家当。 “老乡,你还是这么刻薄。”阿汪从齐朗手中接过了一杯红茶,象征性地在嘴边碰了一碰,就把杯子放到了一边,开门见山地聊起了来意,“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还是替你带来了朱来先生的礼物。” 阿汪的手里捧着一个半米多长的天鹅绒包裹,一看就知道是件高级东西。但齐朗却并没有伸手,脸上甚至还带有一丝的反感,好像猜出了里面裹着的是只癞蛤蟆。 不过事实证明,那并不是恶作剧的荒唐物。阿汪已经自作主张地把它打开了,一柄漂亮精致的连鞘短剑出现在眼前。 “这可是好货色。”阿汪神秘兮兮地说,一双小眼睛都要放光了,“五级的香堇短剑,曼斯王后的挚爱!看呐,那黄色的是橄榄石,深红色的是紫晶,灰里发白的那块则是鱼眼石……香堇是曼斯皇后最喜欢的花,别看它的形状好像很娘们,她肯定为此花了上万锡尔----嘿,你可不可以看一眼?就一眼。” “我不能接受这个礼物。”齐朗把短剑推了回去,尽管偷瞄的那一眼让他有些心动,但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收下这把短剑。朱来为什么会送给我一把剑,就凭我是个看不上他的老乡,还是他想表示自己的忏悔?在齐朗心中,那位懦夫明星的一切行为都是令人生厌的。 “喂!”阿汪气愤地嚷了起来,“你当朱来先生会随便给人礼物?呃……我是说男人。你不知道我们表演得多卖力!我向你保证,这一辈子我从没听过他一连演唱七首歌,连他的嗓子都要唱哑了。” 齐朗仍然漠不关心的样子,嘴里还是那种挖苦的口气:“那他真是太辛苦了,估计事后一定喝了不少美酒,而且你们也一定费了不少口舌,才确保他没借着酒劲偷偷爬上王后的软床。” “这事儿就没准了。”听到这话,阿汪竟然也苦了脸色,“不过那是亨利国王主动邀请他去的。他们几乎谈了一整夜,我们能做什么?只有祈求那位老寿星顶住醉意,一直参与在谈话当中----老天,我干嘛对你说这些!” 齐朗有些无奈地看着那小胖子,心里真是烦躁透了。有这么一位风云人物做老乡,真是个可耻的荣幸。 阿汪被齐朗盯得有些不大自在,屁股底下好像藏了几颗按钉。他站了起来,强行把那把短剑塞到了齐朗怀里,下命令似的说:“我是朱来先生的邮递员,只管把货物送到。你要是不喜欢只管把它丢到埃翠河里,那都不关我事----当然,你不会那么做的,对吧?另外一样,齐朗中士,我可以看一看你的弓吗?” 齐朗有些警惕地望着阿汪,猜不出这小胖子又在玩什么花样:“你又要干嘛?” 阿汪笑了笑,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我和我哥商量过了,尽管我们俩没朱来先生那么阔气,但也该给你这位老乡表示一些敬意,毕竟当时你也替我们解过围。现在我们忙也忙过了,正该花些时间在你这位勇敢的士兵身上。” 没等齐朗答话,阿汪已经把摆在床铺边上的那把木弓拿在了手里,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对不起,阿汪。”齐朗心里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起身陪在了阿汪身旁,有些紧张地说,“这是我的武器,你听清楚了吗?是战斗用的武器,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阿汪撇了撇嘴,转了个身躲开了齐朗伸出的手掌,上下翻动着那把弓,像个行家一样地品评起来:“十五年铁刀木----中级质量;麻绳弓弦----劣质货;无宝石镶嵌----真寒酸;超过三十万次施射----快完蛋了!亏你把这破烂玩艺叫做武器!” 齐朗吃惊地坐了回去,把所有的轻视都收了起来:“你胡扯吧……” “不要质疑一位锻器师的眼光。”阿汪自豪地仰起了头,把下巴上的肥肉堆在了齐朗眼前,“我会挽救你这所谓的武器,要不了一个小时,她就会从诺恩夫人变成曼斯王后的。” 阿汪没有吹牛,当他从随身包袱里一件一件掏出各种用具时,齐朗马上开始对他另眼相待了。锤子、钩子、尺子、鱼胶……甚至还有一条金丝般的细绳,它们全部跳动了起来!那双胖手上下翻飞,整间帐篷一转眼就变得乌烟瘴气,冲鼻的气味比巴吉那条黑腿还要难闻几分。 当阿汪像个战士一样,英勇地举起那把木弓时,齐朗彻底傻了眼。它完全变了----纯钢加固的弓背上一左一右嵌上了两颗红宝石,整个弓体打磨得光滑如新,弓弦则已经换成了柔韧的天蚕金丝……它的确成了个美人儿,冷艳得令人心颤! “时间不多,我只能做成这个样子了,配合你的能力,足够射到五百公尺之外。希望阿察老哥晚点儿见到它,不然他非得骂死我不可。”阿汪抖了抖身上的木屑,郑重其事地把崭新的弓箭交还给了齐朗,“老兄,握紧它,偿还血债的时刻就要到了!” 第069章 新的猜想 根据阿汪的介绍,新弓上镶嵌的两颗红宝石是高贵的“鸽血红”,是世间难得的宝物,会给箭枝附加额外的神圣能量。毫无疑问,那又是大明星馈赠的稀罕物。 这位神奇的邮递员把那张弓命名为“圣血”后,就匆匆忙忙地起程赶路了,根本没给齐朗留下推辞的机会。浩歌团已经开往了西南方的海斯城,朱来好像又接到了奥托帝国的演出邀请,而为了给齐朗送来那把短剑,阿汪可是多跑了不少的冤枉路。 现在,齐朗已经没法推辞掉朱来数百公里之外的好意,否则当战斗再度到来时,他将不得不赤手空拳上去搏斗了。 送走了阿汪之后,齐朗拔出了那把香堇短剑,拿在手里挥动了两下。感觉还不错,挺顺手的,虽说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长剑,却是个便于携带的防身利器,至少在短兵相接时将很容易发挥出作用。这把剑剑刃锋利,削铁如泥,只不过由于它在大多数时间里是被当成了工艺品,挂在华丽的王宫墙壁上,从未经过战火的洗礼,那使得它看上去有些温顺,缺少作为武器所必须拥有的血性。 但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问题,齐朗确信会令它有所改变的,就在不远的将来。 第二天一早,二十七战团的大队伍回来了,梅姬率带领着那群小伙子们同样完成了一次对变种兽的征伐。不过相比于齐朗他们在黑森林里的激斗,他们在速瑞高地的经历只能称得上是小儿科,因为据说他们四百人忙活了好几天,最终也才猎杀了二十多只变种豺。 军务部磨蹭了好久,终于统计出了这一阶段的功勋奖赏,灵石也陆续发了下来。当古尔夫和吉拉背着沉重的麻袋喜笑颜开地走回来时,菲利克斯他们嫉妒得眼睛都发红了。那的确是令人惊讶的成绩,齐朗这一分队的士兵们总计拿下了二百余颗初级灵石,在数量上基本与另一队持平,而齐朗和奥乌两人因为干掉了一个巴吉,额外还获得了一千块初级灵石! 据古尔夫称,这还是军务部故意为难的结果,他们咬定那只鼠头巴吉仅为一段兽体,因为以齐朗和奥乌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击杀比那更强的对手。军务部的态度的确令人气愤,但说实在的,齐朗对此并不太在乎,因为他已经试过了,灵石仍然无助于他的下一步晋阶! 和地龙的那一次战斗,已经给齐朗带来了一百颗初级灵石,但他在浪费掉其中的二十多颗后,终于意识到那根本不管用,所有旋锋军士兵们梦寐以求的滋补品,对他而言只是垃圾!能帮助他进一步提升的,恐怕只有那些旁人谈虎色变的灵力矿石! 不管怎样,齐朗和奥乌两人各分到的那五百颗灵石还是引起了一场极大的骚动,要知道,那四百多名士兵忙了好几天,混到灵石的也不过是一小部分人,而且在数量上也是少得可怜,根本不够他们顺利晋阶到更强的级别。 但齐朗这一队的士兵可走运了,因为这位副队长慷慨地把那五百颗初级灵石全部捐赠了出来,由古尔夫和吉拉两人负责分配,用以帮助这伙菜鸟们晋升为初阶勇士。几天过去后,这支垃圾分队完全脱胎换骨,除了一两名实在不开窍的士兵外,其余的全部晋阶。 现在,这支替补分队的士兵们也已找到了自信,就连走路时都高昂着头,好像故意在向菲利克斯示威似的。而这种蔑视上司的拙劣表现,最终令他们尝到了苦果,在吉拉等三名下士被固定在打扫厕所的职位后,垃圾分队的小伙子们才意识到他们惹了麻烦,态度开始端正起来,不理智的对抗行为也由地面慢慢转移到地下进行。 下士们的调皮捣蛋令齐朗也有些头痛,尽管菲利克斯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针对他,但齐朗对他其实并无太多恨意----菲利克斯或许不该暗中使绊子,也不该一意孤行地把他扔进大牢,但那不能抹杀他仍然是个优秀士兵的事实。当权威地位受到威胁时,菲利克斯的反应其实是很正常的,齐朗完全可以理解。 不过不恨他,并不代表不讨厌他,齐朗还是可以准确地区分出那种细微的差别。齐朗知道他已经成为了菲利克斯的眼中钉,但那又能怎样,他从来就不曾想过要以退却的方式来获得某人的认可,恰恰相反,他要通过赢得更多的成绩以赢得对手的尊敬。他这时比以往更加渴望竞争的到来,因为他知道,竞争会帮助他变得更强,总有一天,他会强大到变成一位奥托帝国的恶棍们无法忽略的对手! 在随后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两队士兵训练得更加起劲了,练兵场上从来就没有一分钟的空闲,一直都是人满为患,士兵们洒下的汗水使得土地泥泞不堪,让人总有种雨季提前到来的幻觉。 而在士兵当中,表现得最为辛勤的无疑当属那位冈瓦拉子孙。 奥乌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个哑吧,几乎从不与人交流,只是一个劲地操练那轮锯子的本领。那令古尔夫心生怀疑,认为他被他自己造出来的超级红茶熏坏了脑子。但对于这个低劣的玩笑,齐朗却并不认可,因为他知道奥乌的动力所在----一只兽宠和一把神剑,那的确是值得付出无穷努力的目标。 古尔夫最终成功晋阶成为了一名低阶勇士,那也让他消耗掉了三十多颗初级灵石。等级提升的难度几乎是几何指数级别的增长,消耗这么多的灵石已经可以证明他是个天才战士。不过古尔夫却是心疼得不得了,尽管与地龙那一战所取得的功勋换来了上百颗灵石,但他还是觉得心在滴血,因为按照目前的黑市价,那些灵石可以换回十几个锡尔,谁不会心疼呢? 成为低阶勇士就意味着他的战斗力进一步得到了提升,古尔夫现在射出的箭也变得更有威力了,可以在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一箭贯穿合抱粗细的柳树,如果配合着齐朗那招掀龙鳞的表演,他肯定不需要梅姬的帮忙,就能帮助齐朗完成击杀地龙的任务。 而齐朗虽然无法利用灵石进一步提升他自己的能力,对此他却没有太大的担忧,因为相对于那些完全被军方控制的灵石而言,获得灵力矿石的难度要小一些,何况他现在已经清楚到哪里可以寻找到大批量的灵力矿石----辐射柳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因为春季正是柳絮纷飞的时节,辐射柳林就是个吞噬生命的人间地狱,等到炎热的夏季到来,齐朗自然会找上门去。 现在,齐朗更加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完全属于他自己的问题。 他记得清清楚楚,在迷幻之潭上和巴吉进行生死对决时,脖子上的狼牙项链又一次闪动了异光,那种感觉和以往是大不相同的,因为他很确定,那绝不是那颗浅红色的狼牙发挥了作用。 凭借古尔夫在偶然间提起的圣人咒的帮助,他成功破解了那颗狼牙所代表的谜题,但余下的五个仍然躲在幕后,像五个深埋在地下的酒坛子,等待着有心人把它们挖掘出来,开启泥封,把那醇美的香气逸散出来。 这回,好像又有了点儿头绪。 提示是什么呢?是时间涡流,还是那带有迷幻之力的潭水? 那的确是个难题,几乎令齐朗伤透了脑筋。但那恐怕还是相当重要的,因为在战斗中,齐朗很明显体会到了那种神奇的力量----时间涡流使得奥乌和巴吉的动作慢了下来,而他自己虽然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射出去的箭却仍然保持了原有的速度。 这么分析来看,答案是时间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如果这个猜想是正确的,余下的那五个谜面中的哪一个是与之对应的呢?而且如果猜想无误的话,答案真的是这个看不到又摸不着的自然之力,又该通过哪种途径把那美酒装入身上的圣杯呢? 关于这些谜题的探索,着实是齐朗身上巨大的包袱,找不到任何人可以求助,因为那是只流传于故国的神奇传说,也是他必须单独面对的巨大迷宫!齐朗在苦苦思索中也曾偷偷地想过,没准朱来他们会对这几个谜题有所了解,毕竟他们也是浩宗王国的一员。但他很快就打消了那个念头----他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演员罢了,这样严肃的东西,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看来那个躲藏在黑森林深处的迷幻之潭一定还有秘密!齐朗已经下了决心,或早或晚,他一定要重新回到那里,仔细地探索一番,看看是不是忽略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只希望到了那时,那只水肺獒已经和奥乌亲人团聚,不会再来为难生事了。 而眼下,心中的疑惑只能放上一放,因为接下来的任务将更加重要----和奥托帝国的一场竞争,齐朗已经迫不急待了! 第070章 年轻剑师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来月,奥托帝国已经先期发来了官方公文,邀请所有相关的士官及指挥人员前往森塔城,探讨联合演习的相关细节。 出乎齐朗的预料,他竟然也成为了出席此次会面的代表团成员之一。由于这个他并不乐于接受的任务来得太过突然,而同时他对出使的礼节也缺乏了解,以至于他在上路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多迪姆和梅姬他们都穿上了大方得体的礼服,紧跟着威廉中校的菲利克斯更是身穿豪华的燕尾服,高贵得像个王子。只有奎尔上尉还是一身军装,不过他的精钢铠甲却是相当气派。只齐朗身上穿的是粗麻的袍子,看上去简直就是个负责牵马的奴隶。 被菲利克斯嘲弄了两三天后,贴心的多迪姆上尉终于解救了齐朗。在途经哈门村的时候,他花了三十五个伯尼买了一套洁白的细麻便袍,齐朗穿在身上,多少还称得上使者的模样。 森塔城是奥托帝国的一个边境小城,毗邻卢曼帝国边境上的麦斯堡,也算是个军事重镇。当然,由于两国的关系目前正处于虚伪的蜜月期,森塔城这里还是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备战的迹象,只不过那些商户和居民的体型显得过于健硕了,而且他们的眼神也都躲躲闪闪的,像是在刻意隐藏那无法消除的戾气。 自从踏上这片土地那一刻起,齐朗的脸色一直是阴沉沉的,好像随时准备着扬起那把圣血弓,向那伙恶人们射出几箭。与齐朗持有同种态度的,还有奎尔上尉,如果不是多迪姆一直守在他旁边小心照应着,他恐怕早就和多嘴多舌的守城卫兵起了冲突。 奥托帝国这边负责接待的是维格内什中尉,他是一位生着苍白面孔的中年士官,高挑的个子比奎尔差不了多少,但他的风度和仪态却是奎尔永远无法赶超的,就算那股子高傲劲,看起来也要略胜一筹。当他把卢曼帝国的使团领到旅馆安顿下来后,只轻轻地向着威廉中校点了点头,而后连话也不说就昂着头转身离开了。奎尔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但他的破口大骂只换来了威廉中校的一通训斥,以及梅姬中尉的白眼。 由于第二天一早两方高级将领将进行正式会晤,因此多迪姆上尉代威廉中校下发了通知,要求全体成员尽早休息,做好准备,养足精神,以便在第二天的会议中展现出卢曼帝**人的风采。作为使团仅有的两名中士士兵,齐朗被和菲利克斯分配在了同一间客房。有比较才有发现,齐朗终于认识到,原来奥乌竟是那样一位易于相处的室友。 “请你先到浴室里好好地洗两遍澡再回来,副队长先生。”菲利克斯坐在靠近窗户的床位上说,尽管他自认已经拿出了一个较为和缓的口气,但那里面的轻蔑与厌恶却是显而易见的,“你把这屋子里的空气都污染了,你闻闻看,这里充满了牲口的味道,让我觉得好像到了我们家的马厩。” 齐朗当然不会理会菲利克斯的恶意中伤,而且他也不觉得菲利克斯那浑身薰衣草的气味会令人精神愉悦,相比之下,一身臭汗的奥乌无疑更有男人味一些。他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倒在了门口的那张小床上,打算以静默和这位高贵的富家子进行对抗。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很不礼貌地撞了开,一位金发碧眼的帅小伙子冲了进来! “举起双手,你被俘虏了!” 他气势汹汹地大叫了一声,手里的长剑泛着青光,笔直地指向了菲利克斯那高挺的鼻子! 齐朗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这是个圈套!奥托帝国打算利用这个机会把夏奇镇的军队高层一网打尽! “这些恶棍,果然没安好心!”齐朗在心里飞快地骂了一声,而他的动作更是快得惊人。 “锵!”香堇短剑已经出鞘! 齐朗扑了上去,眨眼间向着对方的胸口和肋下接连刺出了两剑! 小伙子惊讶地“咦”了一声,但他的剑术动作却来得更快! “叮!当!”两记准确的格挡封住了齐朗的攻势,同时他侧过身子把长剑一抖,剑尖已经分毫不差地顶在了齐朗的喉咙上! 齐朗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对方一抬手就能轻易化解掉这两招剑势,而且他好像看都没看,就已经提前预判到短剑袭来的方向!瞧他的年纪也就十四五岁的光景,没想到在剑术上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等程度,看来奥托帝国这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多迪姆上尉他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就在齐朗这里急速思索着应对之策的时候,事态又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还不错,中阶勇士!”那位小伙子笑嘻嘻地收回了他的长剑,不过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望向了菲利克斯,“我亲爱的小菲利,看起来你混得挺不错的,就连随从都已经是这个水准了?” “嘿,古伊!是你这混小子!”菲利克斯好像才回过味来,眼中的那一丝惊慌也飞快地隐藏了起来,“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我们多久没见了,五年吗?” “准确地说,是四年零三个月。”那位叫古伊的少年应付般地向着齐朗咧了一下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自己则兴冲冲地走到了菲利克斯身旁,热情地和他拥抱了一下,同时又相互捶了几拳,才哈哈地笑着说,“我怀念在夏奇镇停留过的每一分钟,真希望我叔叔早点儿派兵征服你们卢曼帝国,然后我一定会缠着他把北莱利库姆要过来作为我的领地。” 菲利克斯愣了一愣,眼神中好像闪现出一丝怒意,但他马上意识到那是个玩笑,照着古伊的胸口又来了一拳,也跟着笑了起来:“吹牛大王又在做美梦了,你这老毛病还没改呢?” 古伊一转身坐到了菲利克斯的床位上,像个主人似的朝齐朗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地坐回去,接着又和菲利克斯谈了起来:“听说你才混了个旋锋军的队长,可真够没出息的。威廉伯伯对此很失望呢----我刚从他那儿过来----战斗等级进展如何?不出意料的话,你该和我这位天才战士一样,已经是位高阶勇士了吧?” 菲利克斯尴尬地笑了笑:“没那么强……但也差不多吧。” “那你可是个好对手哦。”古伊又跃跃欲试起来,有机会和高手较量一番可能是他最在意的事儿。 但菲利克斯却强行把他按住了:“你这小子,想来刺探军情?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两人就这样坐在那里嘻嘻哈哈了半天,口中谈的大都是些小时候相互之间的糗事,瞧他们毫无避讳的架势,好像还真把齐朗当成了个贴身的随从。 虚惊一场的齐朗无趣地闲坐了半天,主动地把耳朵关了起来。菲利克斯那厚脸皮的吹嘘,实在让他觉得脸上发烧。 借着这个机会,齐朗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和那位古伊过的两招:他当时出剑准确、快速,但囿于香堇宝剑的长度和份量,那两剑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最强的威力,但那不是重点----关键在于对手的回应!他好像十分熟悉齐朗的招数,以至于格档回击似乎完全出自于下意识,很明显是经过千百次演练才能熟练到那种程度,而且他反击的那一招,更绝非是白种人所擅长的路数! 那好像是…… 齐朗心里猛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古伊。而就在此时,古伊也正好望过来,毫不客气地嚷了一声:“喂,我说,到前台替我们要两杯水来。冰水,冰凉冰凉的那种,你能听懂吧?” 齐朗心底的怒火腾的一下燃烧了起来。“喂,我说,你好像认错人了。”他皱着眉同样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这里不存在什么随从,只有旋锋军的士兵!” “喔?”古伊眯着眼仰起了下巴,一边瞄了瞄菲利克斯,一边高傲地站了起来,“看来我刚才失礼了。我以为像你这种肤色的人只是个奴隶,没想到竟然是个骄傲的旋锋军士兵呢。” 齐朗毫无惧意地回盯着那双碧绿的眼睛,向前走了两步,针锋相对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同时我还要向你表达歉意,因为我也误会了你,以为你是个还没脱离母亲怀抱的孩子呢。” 古伊显然被齐朗这句话惹恼了,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凌厉,好像随时都会拔出剑来在齐朗胸口戳几个血窟窿。但他却忍住了,反而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士兵,放轻松些。我们奥托帝国是你们的友好邻邦,我们是朋友,对么?到了这里,就像到家了一样,别把自己弄得紧绷绷的。” 他又回过头拍了拍菲利克斯的肩膀,笑着说:“这真令我刮目相看。正如你们所宣扬的那样,卢曼帝国胸怀博大,任何无家可归的人都可以在亨利国王的领土上找到一个安乐窝。” 第071章 傲慢的刽子手 古伊言语中的讽刺意味是显而易见的,他当然猜出了齐朗的身份----从奥托帝国交易过去的奴隶,一位失去故土的亡国奴! 齐朗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怒火逼得他几乎就要炸开了。然而没等他再度抽出自己的香堇剑,菲利克斯已经先开了腔:“得了吧,古伊老弟,我们是来参加会议的,记得吗?我不认为你和我们的齐朗中士较量一番会对这次会议起到额外的帮助。” 菲利克斯的这番话同时也令齐朗想起了自己的职责,眼下的确不是讨还血债的大好时机,而且就算和这位古伊拼上个你死我活,那也只能称得上是个愚蠢的行为,会影响到复仇大计的愚蠢行为!齐朗冷冷地看了古伊一眼,暗暗把怒火压回心底,一言不发地坐了回去。 但古伊并没有收起挖苦的神色,尽管他的右手却已经离开了剑柄,却仍然把双眼牢盯着齐朗,继续以挑衅的口气说:“你说得很对,我亲爱的菲历。但我会记住这位齐朗中士的,等联合军演开始后,我一定会让他再度见识到奥托帝**人的英雄气概。” 他强调了“再度”二字,显然就是想故意提及奥托帝国在东方的征战史,借此来给予齐朗进一步打击。 但那不起作用了,齐朗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既不答话,也不抬眼。齐朗想清楚了,眼下的这个时刻,和这位年轻而高傲的士兵发生争执毫无意义,因为他不可能把那令人生厌的脑袋砍下来,使他永远地闭上嘴巴。他会先得到个小教训的,等到联合演习开始的时候! 见到好戏无法如愿上演了,古伊也开始觉得有些无趣,和菲利克斯略谈了两句,就告辞离开了。但他在走出房门之前,好像突然记起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你的剑法和弗罗斯特的很像……这很有意思,有机会我们真得好好切磋一下。” 齐朗平静地望着古伊的那张圆脸,冷淡地说道:“会有那个机会的。” 身处奥托帝国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这对于齐朗来说当然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因为除了要压制满胸的恨意外,他还被古伊提起的另一个信息扰乱了心绪----那位弗罗斯特是谁? 弗罗斯特估计不是他的本名,因为那不是中土人正常的名字。不管怎样,他一定是一位剑士,而且看起来水平还不算低。古伊之所以能够那样轻松地应对自己的攻击,肯定是得益于那位弗罗斯特的训练。看来宗浩王国的战士们并没有全员战死,有人幸存了下来,而且可耻地变成了奥托帝国的走狗! 在第二天早晨,联合演习的准备会正式开始了。卢曼帝国代表团成员准时出现在了宽敞的会议室中,坐在客位首席位置的威廉中校换上了燕尾服,略微发福的身子显得很有气度,一向高高扬起的鹰勾鼻子终于回归正常的角度,那使得他看起来也要谦卑一些。但他的这种姿态浪费了好一阵子,因为奥托帝国的代表们好像睡过了头,迟到了超过半个小时。 “阿布西昂上校到!”门口的卫兵终于高昂地喊了一声。 紧接着,会议室的大门左右一分,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不须别人介绍,所有人都认了出来,就是他----阿布西昂,奥托帝国的三军统帅,传说中可以用目光吓破敌手苦胆的顶级高手!他的模样看起来挺平常的,浅褐色的卷发搭在了肩头,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髭须不浓不淡…… 然而他的出现,却令齐朗握紧了双拳! 齐朗认出了他,那个杀人魔王! 尽管齐朗并不清楚他的名字叫做阿布西昂,但却认得这个面孔,更认得他黑色斗篷上绣着的那只红头鹫! 阿布西昂! 就是这个刽子手下达了血洗城池的命令,就是他令整片草地堆满勇士的头颅,就是他把整条河水染成血红! 血色的记忆此刻已然变得异常清晰,那每一声叫喊仿佛都响在耳边,每一刀劈杀仿佛都闪现在眼前!齐朗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抽出腰间的宝剑,扑到那杀人凶手的面前,一剑一剑地刺过去,直到他还清那二十余万勇士的所有的血债! 但他不能,至少在眼下还不能,因为多迪姆中尉已经在桌子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冷静些,齐朗。”多迪姆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先记牢这人的模样,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和他进行一场生死之战的。” 就在齐朗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的时候,阿布西昂已经走到了长木桌的最前头,声音宏亮地发表起了欢迎致辞:“欢迎各位,欢迎我们的盟友!我们正在见证两**事合作史上的新纪元,我感觉我的激情正在燃烧,我感觉我的血液已经沸腾……” 然而他的致辞才说了两句,奥托帝国的另几位代表刚好稀里哗啦地走了进来,尤其是那位年轻小伙子古伊,更是笑嘻嘻地跑着进来的,还向着威廉中校和菲利克斯摆手打了个招呼,根本没有表现出严肃的态度。 梅姬和多迪姆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奎尔的火爆脾气更是忍不住就要发作了。多亏他坐在了多迪姆的另一侧,而上尉的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膝盖。 阿布西昂也很不满意地把眉毛拧成了个疙瘩。他咳了一下,大声训斥了起来:“这真令人难堪,作为纪律严明的奥托帝国的军人,我个人最痛恨的就是不守时的毛病!比如说这次重要的会议,为什么会有人不按时出现在会场?!” 奥托帝国代表团那边马上静了下来,各自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而后又满不在乎地放了下去。 威廉中校这时表现出了难得的宽容和大度,他欠了欠身子,向阿布西昂劝说道:“上校先生,这没什么的……” 但还没等威廉中校发表完自己的高谈阔论,阿布西昂已经蛮横地打断了他,同时还极具戏剧性地把攻击火力转移到了卢曼代表团这一边:“不,中校,你错了!守时对军人来说相当重要,甚至比我们的生命还重要!你们为什么会提前一个小时出现在会场,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们商定的时间是九点整吗?!” “呃……”威廉中校一下子噎住了,尴尬到了极点。这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位蛮不讲理的上校原来是在斥责远道而来的客人。然而在威廉中校反应过来之前,阿布西昂和他的代表团成员们先哈哈大笑了起来。 “开个玩笑,中校。”阿布西昂向着他走了过去,一团和气地说,“你知道,我们军人最讨厌这种官僚作风的会议了,如果不活跃活跃气氛,我恐怕我的人都会睡过去的。” 阿布西昂主动示好般地伸出了大手,然而在威廉中校站起身来伸手相迎时,他却绕了过去,转而伸到了一直在暗自运气的奎尔面前:“你大概就是奎尔上尉吧?阿布西昂久闻大名,早就想结识你这位北莱利库姆的勇士了,今天终于有机会见上一面,鄙人对此深感荣幸!” 奎尔阴沉着脸站了起来,也不回话,只把那只蒲扇般的大手伸了出去。 两只手掌刚一接触上,四周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十分清楚眼下正发生着什么。 他们较量上了! 这是两名拥有超强实力的斗士之间的角逐!尽管不见刀剑在空中挥舞,但这种较量的激烈程度绝不亚于任何一次明面上的武力拼斗。 掌骨在巨大的握力中格格作响,两人的脸色都已涨得通红。看到这般情景,齐朗第一次站在了奎尔的一方,从心底在为那位粗暴野蛮的上尉指挥官加油打气。 “当!”一声脆响传了出来。 是奎尔手腕上的钢环断成了两半!他用力过猛,竟然毁掉了不知哪位女人赠送给他的风流信物。 “哈哈……奎尔就是奎尔,果然是位一流的勇士!”阿布西昂大笑着松开了自己的手掌,脸上带有明显的得意之情。这场较量表面上不分胜负,但物品上的损失却说明了一切----阿布西昂力胜一筹! “再来一场怎么样?”奎尔此刻已经彻底被激怒了,哗啦一声扯开了身后的椅子,看那架势,好像马上就要抽出自己的暴虎剑,向那位高傲的上校统帅发起一对一的挑战。 但梅姬中尉及时发话了:“我们大概是来沟通演习内容的吧,阿布西昂上校?如果想比试个人实力的话,其实我们大可不必这样劳师动众,大老远地赶来这森塔城。” “那是当然,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阿布西昂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真遗憾,你们卢曼人把幽默的本性都弄丢了。好吧,好吧,既然梅姬中尉这么看,我还能说什么?文件,把文件拿来!演习的内容都在文件上写着,我们照本宣科就成了。” 当卫兵把薄薄的几张白纸分发下来时,会议终于正式进入了正轨,不过那是奥托帝国的士官们昏昏欲睡的正轨----看来阿布西昂确实对自己的属下了如指掌。 第072章 正面挑战 奥托帝国代表团的士官们对联合演习的内容早已熟知于胸,坐在那里只应付差使般地瞄了几眼文件,就开始用窃窍私语来驱赶困意。而卢曼帝国代表团这边,多数人还耐得下心,皱着眉头看了一会,但很快就被对面的嗓音打扰了清静。 只有威廉中校表现出了百折不挠的精神,他一边仔细地分析着文件上的内容,一边拿出羽毛笔在上面圈圈点点,还不时就重难点问题向阿布西昂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齐朗的心思当然不在那几页白纸上面,相较而言,他更希望能够借此时间把对面的那几张面孔牢牢地印在脑海中,因为他知道,这些恶棍,他早晚会在战场上一一面对。 头一天见过的维格内什坐在了对方上首的第一位,毫无疑问,那位高大的中尉是奥托帝国在这次军演中派出的总指挥官。 坐在维格内什旁边的,是一位身穿白袍子的中年男人,看模样像个文官,生得獐头鼠目,一脸奸滑相,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直向这边打量着。估计这人应该是奥托帝国在本次演习中第二分队的负责人马文少尉,正是梅姬中尉的对手。 余下的三五人多是士兵级别的,看起来情况和齐朗相差不多,应该是将在本次演习中冲锋陷阵的主力军,以士兵代表的身份出现在了本次会议上。而在这群人中,最显眼的无疑是那位叫古伊的小伙子。 尽管古伊是会议桌上年龄最小的一个,可他的神情却是最骄傲的一个。多迪姆已经告诉过齐朗,尽管这位古伊只挂着个上士的头衔,但他的来头可不简单,是比利国王的亲侄子。由于比利并无子嗣,古伊很有可能会在成年后,被认定为奥托帝国第七任国王。 古伊崇尚武力,是位有名的战斗天才,小就被派放到兵营中,与各阶层的军士生活在一起。这样安排一方面是掌握军权的需要,在另一方面,也满足了古伊苦习剑术的需求。根据卢曼帝国并不靠谱的军务部所探听回来的消息,年纪轻轻的古伊现在已经身为高阶勇士,而且估计很快将晋阶至武师级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古伊将出任奥托帝国在本次演习中第三分队的指挥官,他会是齐朗最直接的对手! 在威廉中校把卢曼帝国这边的分队安排公诸于众后,齐朗清楚地看到古伊的眼中闪过了兴奋的神色。他一直用双眼轻蔑地盯着齐朗,好像已经提前把胜利的果实摘到了手中。齐朗也带足了火药味地回望了过去,尽管正身处会议室当中,他仍然不想有分毫示弱的表现。 在威廉中校充满激情地对这次联合演习进行了展望后,这场乏味的会议终于接近了尾声。作为东道主,阿布西昂再度站了起来,继续用他那满是嘲弄和不屑的声音进行总结概括:“我,上校将领阿布西昂,对于此次联合军演的顺利成功充满了信心。同时我也相信,贵**方一定会倾尽全力完成配合工作,以旋锋军在北莱利库姆征战的荣耀,你们一定能担当起配角的重任!” “你这混蛋……”阿布西昂话音刚落,奎尔又一次失控了,“谁说我们会是配角!谁说我们只能配合你们?!我们来打一架,你这高傲的家伙!为了那个主力的位置,我们来争个高下!” 奥托帝国那边又哈哈地笑了起来,仿佛在他们眼中,那位又高又壮的上尉指挥官简直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滑稽好笑。 但在威廉中校的眼神示意下,多迪姆还是把那头愤怒的棕熊劝了下来。多迪姆同样也很气愤,但他的自制能力比奎尔强了大概有几万倍。 “那就这样吧。”阿布西昂笑着拾起了自己的斗篷,“军务部本来要求我们为贵国使团准备丰盛的午宴的,但我很抱歉,我手里可供支配的经费有限,而且我相信你们的肚子都已经饱了。军务繁忙,我就不送你们了。” 阿布西昂颁下了逐客令,转身就要离开会场。而就在这时,齐朗突然记起了一件事。他压抑着满腔的怒火,以尽可能平静的语调喊了一声:“请等一等!” 阿布西昂站定了脚步,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地扭过了头:“有何指教,这位……无名小卒?” 尽管眼睛正在喷射着怒火,但齐朗的嘴角却带上了微笑:“先纠正你一下,我不叫无名小卒,我叫齐朗,旋锋军的一名中士。请你记住这个名字,相信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你的脑海当中。而且……” 在两方成员惊讶的目光中,齐朗走出了自己的位置,从怀中掏出了个白花花的物品,轻轻地把它摆在了阿布西昂面前的松木桌面上。 “这东西我想你一定有印象,”齐朗转身走了回去,用戏谑的口气说道,“那只鼠头巴吉的门牙。我必须对你说声抱歉,他没能完成你的任务,而且他也永远没法给你带回来失败的口信了。” 阿布西昂认真地看了看齐朗,好像在仔细辨认着这位东方士兵的模样,而后他突然笑了起来:“谢谢你了,信使先生。我猜你是来自于宗浩王国吧?一定是的,你皮肤和头发的颜色说明了一切。替我向你的家人问好----哪怕你现在无法把我的问候带到,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带到的。” “谢谢你的问候。”齐朗礼貌地回答了一声,不为所动地跟着大部队走了出去,那并不壮实的背影看上去平静而沉着。 齐朗已经成功了。在控制住情绪的前提下,他向那个刽子手发起了正面的挑战!阿布西昂的嘲讽无法在他心中激起波澜,因为他早已经做好了打算,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把那恶人的头颅挂在自己的腰间! 就这样,走过场般的沟通会议结束了。卢曼代表团的成员们一刻也没有停留,驾着马车踏上了归途。威廉中校大概是对自己在会议上的演讲表现不够满意,这一路上一直在发着脾气,以至于连菲利克斯都战战兢兢地从马车里逃了出来,骑上了一匹战马和梅姬中尉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倒霉的齐朗被强行按到了马车的驾驭台上,一方面负责赶马,同时还要兼顾长官的安全。当然,齐朗在会议上的表现也已引起了威廉中校的不快,在他的指示下,多迪姆只得尽到一位上尉指挥官的职责,无可奈何地过来训斥这位捣蛋的中士几声。 尽管多迪姆的表演声色俱厉,但在齐朗听来,那番训斥简直就是变相的表扬,令他不得不从心底竖起大拇指,对上尉的明贬暗褒表示赞赏。当然,他更希望多迪姆能准确地执行威廉中校的命令,因为他的演戏水平实在称得上蹩脚,威廉中校一定会在事后找他麻烦的。 而出乎齐朗意料的是,这场拙劣的表演竟然被奎尔给打断了。 “你脑子进水了,多迪姆?”奎尔提着战马赶到了马车旁边,他的嗓门还是那么大,坐在里面的威廉中校一定能听得清清楚楚,“那帮混蛋纯属找茬,你看不见吗?我们的士兵有什么过错?他妈的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下场?” “奎尔!”多迪姆显得有些无奈,但他还是很有智慧地压低了声音,“我拜托你长长脑子,这里面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的脑子好端端地装在这里面!”奎尔用他那粗大的手指狠狠地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别拿我当傻瓜,你这软骨头!你看你在做些什么,只会向自己人捅刀子,旋锋军的脸面都他妈的被你丢尽了!” 多迪姆被气得涨红了脸,原本的睿智与冷静在瞬间就与他告别了:“好吧,你不是傻瓜,因为你根本就是个臭虫!而且我怀疑你的智力在臭虫的种群里也是最为低下的!” “你这混蛋!” “你这可怜又可悲的臭虫!!” …… 一场风暴在这两位最要好的兄弟之间爆发了。 和多迪姆上尉一样,齐朗此刻对奎尔的智力也持有保留意见,但他同时却觉得有些感动----奎尔除了想发泄一下他心中的不痛快外,可能还真的是在为自己抱不平。这是多难得的一件事?但当齐朗好心好意地从旁劝阻时,却发现自己完全是自作多情了,奎尔还是原来的那个奎尔,外型没变,脾气没变,就连骂人的习惯用语也没有改变。 “滚一边去,你这不知死活的奴隶种!”奎尔火力全开,骂得齐朗全无还嘴之力,“滚回到你们那东方的臭泥潭子里去,不守规矩的混蛋!趁着奥托帝国那堆垃圾还没把你脑袋拧掉,你滚得越远越好!” 齐朗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嘴吧,对奎尔刚刚生出来的那一点儿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他也郑重地告诫自己: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那头笨熊本性难移,他就是自己天生的死敌。 第073章 伏击 “让他们吵一吵吧,那是项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项目。”梅姬拉着战马退到了齐朗身旁,示意他降下速度,由着那对脸红脖子粗的兄弟到队伍前面去打嘴仗。 在行程中多出了这曲粗犷二重唱的伴奏,威廉中校竟然胃口大开,晚餐时间还没到,就把菲利克斯喊了进去,自顾自地享用起麦斯堡军方供应的美食。趁着这短暂的空闲时刻,梅姬正好可以表扬两句自己的下属。 “你当时干得挺不错的。”梅姬笑着挑起了那双短眉毛,“阿布西昂大概从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名中士数落,他一定记住了你的名字,那正是你所期待的吧。” 听到梅姬提起了阿布西昂,齐朗又不由自主地恨得牙根直痒,只点头“唔”了一声,实在拿不出一个较为理想的表情。梅姬看到齐朗这副模样,还以为他被奎尔的脏话伤害到了,又善解人意地在旁边劝解起来:“他就是那副讨人厌的德行,你没见怪吧,我是说奎尔的那些话?” “还可以忍受……”齐朗尴尬地笑了笑,“但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好像在哪儿得罪过他。” 梅姬格格地笑了:“错不在你身上,这点儿你大可放心。不过我得承认,你皮肤的颜色他接受起来有点小困难,是因为东方人……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你们东方人确实得罪过他。” 齐朗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出所料。在你们西方人眼中,我们长得都是一个模样,所以我就成了替罪羊,是吗?” 梅姬耸了耸肩,算是替奎尔向齐朗表示歉意,接着解释说:“大概在十五六年前,奎尔那时也就二十来岁,是个初出茅庐的士兵,在旋锋军的一次远征中,与东方的一个部族遭遇。他被打败了,被一位东方高手教训了一通。很耻辱的那种教训。”梅姬这时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几下,好像要用刀子往那雪白的面皮上刻上几道吓人的伤疤。 “虽然英俊这个词本来就和他搭不上关系,但在那之前,他至少还像个人样。”梅姬笑呵呵地说,似乎有些兴灾乐祸,“这件事到现在我们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但你得了解整件事的根源。他是有些偏见,但对你肯定是没有恶意的,我向你保证。” 齐朗挠了挠头,小声嘀咕说:“这个解释再美妙不过了。但如果这样还叫毫无恶意的话,我该称他为圣人吗?” 露营休息了一夜后,队伍已经出了麦斯堡所控制的领地,沿着尼威山脉西麓的林间小径一路北上,估计再走个三五天,就可以重新回到夏奇镇的势力范围。 现在,那两位兄弟终于重归于好,又开始有说有笑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当然多迪姆还是会时不时地警告奎尔,禁止他在女士在场的情况下胡说些下流的笑话,但齐朗看得出来,这对死党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下回就算他们吵翻了天,他也不会再多劝一句。 有些时候,齐朗觉得这对兄弟组合实在令人费解。多迪姆沉稳、理性而且充满智慧,奎尔粗野、蛮横而且缺乏自制能力。真想不透,多迪姆为什么会找奎尔这样的人做朋友?齐朗觉得那简直是个瞎了眼的选择,就像奥乌那样的不可理喻的蠢家伙,他肯定一辈子也不会接受那样的朋友的。 近来赶上了雨季,山路的许多地段都出现了塌方的现象,就算是矫健的骏马单独行走都颇为艰难,何况队伍里还多出了一驾马车,而马车里还装满了成箱的好酒和一位酒囊饭袋。负责驾车的齐朗一直在心里抱怨着军务部的小气,如果拨来两只龙怪,这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要不了两天就可以完成,哪用得着遭这么多的罪? 而就在这时,多迪姆突然在前面高喊了一声:“戒备!有埋伏!!” 齐朗心里一惊:这里是卢曼帝国的地界,南方的麦斯堡在旋锋军第二十五战团和白查军的联手防卫下,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过来,而东面尼威山脉的悬崖峭壁又是个天然的屏障,敌人怎么可能突破到这里,又怎么会对代表团的行程判断得这样准确? 然而齐朗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细想了,因为山顶那边已经弓弦声大作,一阵箭雨兜头洒了下来! “奎尔,梅姬,山顶!”多迪姆大喊了一声,手中已经抽出了青光闪闪的长剑,跃身跳下了战马,飞一样的向着马车这边赶了过来。 奎尔的临战反应更加敏捷,他召唤出了阿迪斯,与那只独角豹一前一后冲向了东侧的峭壁。梅姬则一把把菲利克斯扯下了马背,小心地将他安置在一块巨石的后面,自己则架起了钢翼弓,向着山顶的几个可疑目标全力施射!几道蓝光过后,上面的几个射击点已经被打成了哑巴。 而齐朗在这时也飞快地抽出了香堇短剑,站在车篷的前面,格挡着凌空飞至的箭枝。威廉中校据说在战斗级别上已经达到了高阶勇士,但他在此刻恐怕已经被吓破了胆,因为他在车内的颤抖就连在车外都能感觉得出来。 几匹纯血战马早已被刺成了刺猬,纷纷在嘶鸣中倒了下去。而在多迪姆的帮助下,齐朗这里防范得倒还严谨,那匹枣红色的马匹只在臀部中了两箭,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 但埋伏着的敌人显然早有准备,在奎尔和阿迪斯攻到山顶之前,真正的手段使出来了! “轰隆!” 连声爆响之后,山石松动,十余块超过两吨重的巨石掉落了下来! “奎尔,帮我!!”多迪姆大喊了一声,同时迎着落石冲了上去! 那些巨石的目标正是威廉中校所在的马车,而以战马现在的情况,肯定无法躲过这漫天飞落的陨石雨! “混蛋!!”奎尔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如果不是多迪姆已经迎难而上,说不定他会选择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那巨石将那讨人厌的中校拍成肉酱。 奎尔跳了下来,像一道剑光划过,一眨眼就落到了多迪姆身旁。 “怒雷狂飙!”他大吼了一声,双手紧握那暴虎剑的剑柄,高举过头,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劈! 青色的剑体好像爆裂开了,散成两三枝像粗大藤蔓一样的电束,向着滚滚落下的巨石迎击而上! “轰!”一声巨响传来,首当其冲的三块巨石已经被震成一片烟尘,无害地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烈风断海!”于此同时,多迪姆也向着另外几块巨石发动了攻击! 多迪姆好像在一瞬间劈出了上百剑,剑光汇到一处,好像一股风暴突然到访这狭窄的山径。另两块巨石被劈成了碎块,在半空中飘浮了片刻,哗啦一声散落了下来。 终于看到了高手的真正实力,齐朗简直要惊呆了! 奎尔的确没说大话,在面对那超过一百头变种狮虎兽时,他仍然有绝对的实力可以自保,哪怕它们是《军事常识》上所描述的二级恐怖生物,也绝不可能伤害到奎尔这样的强者。 而多迪姆的能力与奎尔相比也毫不逊色,他那一剑同样威力不俗,可以将那样大的巨石斩成碎块,他的战斗等级肯定也达到了初阶斗尊的水准! 不过落下的巨石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两位高手的联手出击,只是延缓了一下它们下落的势头,而从侧翼滚落的石块更是他们根本无法顾及的! “小心,齐朗!”多迪姆大喊了一声,声音中带有明显的惊慌! 太迟了!多迪姆和奎尔来不及救护,那接近十吨的石块已经砸中了马车! 战马立刻变成了一滩血泥,马车也完全散了架子,被那巨石连带着翻下了山崖! 然而就在多迪姆惊恐万状地跑到悬崖边上探视的时候,齐朗却从边上的草丛中钻了出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那位灰头土脸的威廉中校。原来齐朗在危急时刻冲进了马车,强行架起那位酒囊饭袋从车窗跳了出去,才险险地躲过一劫。 奎尔看起来好像有些失望,但没等齐朗再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表情,那位愤怒的上尉已经重新冲向了山顶。 四周终于平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那只独角豹在头顶凶狠地咆哮。 暗箭伤人的敌手已经撤走了,连具尸体都没扔下,不过梅姬肯定射中了几个,因为根据奎尔的回报,山顶留下了几滩血迹。 威廉中校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勇武精神,他恨恨地望着地面上的酒瓶碎屑,咬牙切齿地怒骂着:“这群小人!这群卑鄙小人!是奥托帝国的伏兵吗?” “对不起,中校,我们还不能下这个定论。”多迪姆在山顶巡视了一圈后,此刻已经回到了威廉中校的面前,“因为我们并没有抓到活口。但我怀疑伏击我们的是巴吉,那上面的气味可以证明我的观点。而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那和奥托帝国大有干系。” 第074章 猜想 马匹和车辆都已经毁了,现在他们只能徒步赶上十几公里的路程,等路过前面的纳杜镇时再想办法了。这个威廉中校口中的不可完成的任务,在另外五人的眼里却没什么难度,因为他们的两条腿都久经考验,开动起来马力十足,可不像那位官老爷,早已被腐化堕落的生活侵夺了勇士的躯壳。 不过接下来的这半天左右的行程对于齐朗而言还是挺难挨的,他和菲利克斯被指定为人形拐杖,需要轮番为威廉中校提供服务。好在那位表舅对自己的外甥更加信赖,而且他好像对这个东方面孔也有着天然的反感,在相对平坦的道路上,齐朗还是较为轻闲的,可以跟在多迪姆等人的身后,听听他们对整个形势的议论。 多迪姆、奎尔和梅姬这三名士官此刻都怀有一定程度的担忧,出使森塔城这一趟出了太多的岔头,那使得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次史无前例的联合军事演习。 回想在会议中的表现,奥托帝国的士官们无疑有些反常。背负战争狂人的恶名,加之连年征战换来了显赫的功勋,阿布西昂的狂妄与自大算不上意外。但从以往两国使节交往的经验来看,这位上校将领从没有表现出这种地步的张狂。不用说当众羞辱对方主脑这样过激的行为,就连对待一般使臣都是彬彬有礼的。 在比利国王相对谦逊的态度的对比下,军方将领却表现得如此恶劣,这种强烈的反差恐怕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意。 这种表象肯定不能说明军方已经脱离了国王的管治,因为阿布西昂与比利六世的关系尽人皆知。他之所以能够击败诸多元老级人物,以少壮派的身份成为奥托帝国的最高军事统帅,主要原因就在于他娶了比利的亲妹妹为妻。他是比利最为信任的心腹,没有之一。 排除了这种假想,奥托帝**方的表现就更说不清了。他们一方面做足了联合军演的准备工作,另一方面却在会议上对自己的盟友尽极羞辱之能事,还雇佣野蛮的南方岛民前来伏击,虽说这场伏击并未露出马脚,但对双方互信关系无疑还是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说不定威廉中校回去后到亨利国王那里哭诉一通,就会导致合作之事彻底告吹。 但奎尔这时的反应引起了多迪姆的注意。 在会议上吃了一肚子恶气的奎尔这时再也压不住火气,已经憋足了劲要在联合军演上给对手好看,多迪姆刚提一出联合演习难以进行的假想,他就抢先表示反对:“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我想想办法,务必要促成这次军演!我得让那群混蛋看看清楚,要他知道我奎尔到底有多大能耐!” 多迪姆托着下巴思忖了好久,不祥的预感慢慢在他心里形成了气候,进而无法阻挡地冒了出来。 “这大概就是阿布西昂的真正目的!”多迪姆狠捶了奎尔的肩膀一下,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他们是想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彻底燃起斗志,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场军演当中!” “会不会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在联合军演上和我们制造些摩擦,从而正式挑起两方的战争?!”梅姬中尉更大胆地补充进去自己的意见。 梅姬之所以和多迪姆持有相同的猜想,是因为她已经预料到了本方高层的最终态度。以威廉中校的一贯做派,他在向亨利国王回复此次出使活动时,毫无疑问会隐去自己忍辱负重的难看片段,取而代之的将是“形势一片大好,卢曼帝国的军队会勇往直前”之类的废话。 如事实果真如此的话,联合演习肯定会如期进行,只不过旋锋军的士兵们在得知对方持这般态度时,无疑会被激发血性,彻底抛去原本的想法,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和对方进行一场真刀真枪的竞争,而这样一来,出现矛盾的可能性自然要大得多。 听到梅姬的这个猜想,多迪姆和奎尔的脸色同时变得严肃了起来----战争终于要来了! 看来比利的狐狸尾巴藏得太久了,久得连他自己都失去了耐心,于是他打算放弃原来的策略,转而在明面上发起攻击! 开战这个消息对旋锋军的士官们而言并不可怕,恰恰相反,他们甚至有些盼望着那个时刻早日到来。相比之下,他们更加担心的是长久的等待,因为贪图安逸的官僚们已经牢牢地占据了主流,再有个三年五载,庞大的帝国就会在内部被软化,那只令人望而生畏的卢曼巨兽,将自己拔去自己的爪牙。 但如果两国当真开战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卢曼帝国的整体军事力量的确稍处下风,但差距并非无可弥补,关键在于当权者的态度,就好像世界排名前两位的拳击手,如果他们都下定决心要好好打一场的话,恐怕没有人能毫发无损地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多迪姆,如果现在开战的话,我们这里总计有多少兵力可以在短期内投入战斗?”奎尔斗志高昂地询问道。 多迪姆皱起了眉头在心里算盘了半天,最后给出了奎尔一个相对乐观的统计数字:“三十七万。这是整个南线的各个城邦现有士兵的总和,当然,根据白查军和紫羽军报虚数吃空饷的一贯做法,这个数字还应再减去十万。” “足够把他们打趴下了!”奎尔兴奋地挥起了拳头。作为一直关注战况进展的指挥官,奎尔当然十分了解奥托帝国的军事实力。自己这方有二十七万兵力,比之奥托帝国肯定会占有一定人数上的优势。此刻的奥托帝国正在四面出击,加之早期占领的区域中偶有反抗力量起来作乱,根本没办法在短期内调集大批人马,全力向强大的卢曼帝国发起正面进攻。 “我觉得有一点需要小心,”梅姬中尉适时地给奎尔泼来一盆冷水,“奥托帝国的兵士大多久经沙场,在战斗能力和经验上不容小视,如果真给阿布西昂调来了五万精兵,以白查军那羸弱的战斗力,要不了半个月就会全线溃败。” “你别忘了我们旋锋军,梅姬!”奎尔涨红了脸争论道,“我本来也没指望那个白痴席德能打场漂亮仗,但他们多少能咬那混蛋一口。进攻的难度比防守的难度大多了,即便是东南那些弱小城邦的竹制大寨,阿布西昂在攻打的时候也付出了一比一的伤亡代价,何况我们这里可都是高大而坚固的巨石城堡。”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好像偏离话题了。”在奎尔进一步推演战局之前,多迪姆及时发现了问题,“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在猜想次此军演背后隐藏的玄机,对方借机开战只不过是可能性之一,从森塔城士兵们的表现来看,这个日子估计不会太远了。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做法显然太绕弯子了,比利发动战争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撕毁和约。我不得不说,如果他们真的是这样打算的话,就连比利自己也会笑话自己的。” “他们会不会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齐朗终于忍不住在身后插了一嘴,但他撞上了奎尔那凶狠的目光,略一分神,原本的思绪就被打乱了。 好在奎尔并没有乘胜追击,发动起他那雷霆般的怒骂攻势,只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警告,回过头去继续加入了讨论。 三位旋锋军的指挥官争论了一路,最终也没能得出个比较靠谱的猜想,但在战术思想上却是统一了----提高警惕,小心应对。 卢曼帝国代表团一行在五天之后回到了夏奇镇,而奥托帝国通过龙怪递来的信件则比他们提前了一天到达。阿布西昂在信中对威廉中校的遇袭事件深表愤慨,并一再表示,会派出自己的精锐部队,在本国南方的广大区域集中搜索渗入到大陆内的巴吉,力争在短期内交给威廉中校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同时在信中建议,由于这次联合演习中途遇到了不少挫折,如果旋锋军确实有困难的话,可以取消此次合作----这显然是激将法,威廉中校都已经到家了,阿布西昂还不依不饶的,简直有些欺人太甚了。 据说威廉中校收到这封信后,那张白脸都被气成了绿颜色的,还亲自回了一封洋洋洒洒长达数万言的长信。刨除那些空洞无物的废话,信的内容可以归纳为短短的一句话:我们军人的意志是坚定的,联合演习必须如期举行。 于是,旋锋军的战士们开始忙活了起来,好像在迎接一场空前绝后的重大战役一样,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精力,恨不得连睡觉都睡在训练场上。 菲利克斯在森塔城向自己幼时的玩伴吹爆了牛皮,在消耗掉三百余块初级灵石后,他终于晋升为一名低阶勇士。尽管如此,他还是落后了古伊两个等级。这个铁一样的事实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气来,但没人能帮得到他,因为天分这事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他注定无法成为古伊那样的天才战士,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相比之下,古尔夫在这方面可是优异得多。在梅姬中尉主持的灵力能力测试上,古尔夫其实已经达到了中阶勇士的标准,只不过他太小气了一些,不想过多地浪费掉自己的灵石,他想步步为营,以最经济的方案稳步提升。 第075章 高层会议 离联合演习正式开始的日子越来越近,齐朗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重。这是齐朗第一次身处这样压迫感当中,要和对方的年轻天才展开较量,的确是令人担忧的。阿布西昂的狡诈,古伊高阶勇士的实力,以及整个演习背后深藏着的种种阴谋猜想,几乎压得他寝食难安。 在所有的压力中,最让齐朗担心的,是他怎样才能表现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他不想在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因为在他的计划中,他需要脱颖而出,给奥托帝国的那些恶棍们留下深刻的印象。那或许会使他在未来成为对方关注的一个重点人物,但齐朗不在乎,正如他在面对阿布西昂时所表达的那样,他就是要直面那些凶徒,要正面向那些卑鄙凶残的家伙们发起挑战。 但战胜古伊的难度也是明摆着的。古伊是位高阶勇士,个人战斗能力略胜于齐朗,而且他出身高贵,奥托帝**方的上层肯定会给予他强有力的支持。 所幸齐朗手中拥有的力量也并不差,那一百多位士兵如今在战斗力上已经有了很大提升,而且在经过黑森林的那一次出击后,他们变得更加抱团了,对齐朗更是信任有加。 而最令齐朗满意的,则是他现在并非是孤军奋战了,除了古尔夫外,还多了位一肚子坏水的吉拉。吉拉下士已经晋升为初阶勇士,尽管他的战斗能力还有待检验,但他的鬼主意却是多得惊人,要不是齐朗多次在暗中制止,他早就在厕所里给菲利克斯设下陷阱了。 古尔夫和吉拉也很投脾气,正是在古尔夫的大力推荐下,吉拉下士才荣幸地成为埃翠河畔私人训练领地中的一员。 又是一个傍晚,在埃翠河边那个隐秘的训练场,齐朗与古尔夫和吉拉聚到了一起,这一回,他们并没有过多地重复以往的箭术训练,而把重点放在了即将到来的联合军事演习上。这是第三分队的一次高层内部会议,尽管齐朗觉得古尔夫这样大张旗鼓是在为自己脸上贴金,但反正古尔夫和吉拉两人已经认定了这种说法,齐朗的反对意见无效。 “我们是不是该弄个章程之类的东西?那样显得正规些。”古尔夫率先一本正经地提出了建议,但说实在的,他关注的重点好像总是有些偏差。 “我们时间来不及吧,麻脸中士。”吉拉笑嘻嘻地提醒古尔夫,“制度可以一步一步地健全,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把这次联合演习放在首要位置,对把,副队长?” 齐朗对他们的胡闹态度有些感到无奈:“我支持你的看法,吉拉。先研究一下演习----我们都正经点,好吗?” 吉拉坐正了自己的身子,同时也似模似样地拉了拉古尔夫衣角,示意他精中注意力,自己则分析起了本次演习的形势:“这个任务我们都清楚了,好像不是特别困难。和奥托帝国的那些下士比起来,我们好像有点儿优势。” 古尔夫对此表示认同,他说:“据说那好像一场群体性的赛跑,抢占三个军事要点,是这个意思吧?我敢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兔子能跑过我们旋锋军,正常的人类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对于古尔夫的笑话,齐朗更加无奈了:“得了吧,兔子先生。那些都是表面的任务,我觉得我们得看得更加深入一些。” “你该不是在暗示这里面还有阴谋吧?”吉诺眼珠转了几转,他的反应看起来要比古尔夫快一些,“上尉他们是怎么说的?” 齐朗沉郁地点了点头:“他们认为这次联合演习大有深意,可能是两国就要开战的一个信号。” 古尔夫明显变了脸色,开战这种字眼显然让他觉得头痛:“拜托你别吓唬我好吗?这种安逸舒适的生活我还没过够呢,你能不能劝他们换一种想法?” “早打总比晚打好,古尔夫中士。而且如果你把眼下这种生活称之为舒适安逸,我绝对无法认同。我每隔两天都要打扫一遍厕所呢。”吉拉笑了起来,又带着兴奋地向齐朗询问说,“这个消息准确吗?那我们到时候是不是就该和那叫什么古伊的动真格的了?” “只不过是怀疑罢了。”齐朗若有所思地托起了下巴,“多迪姆上尉猜测这里面有阴谋。” “说真的,我们用不着费那脑筋。”古尔夫继续他那没出息的言论,“我们只是士兵,执行命令就行了。相信凭多迪姆的智慧,肯定能弄明白真相。” 吉拉撇了撇嘴,又向着齐朗眨了眨眼睛:“我相信副队长一定有了自己的判断。” 齐朗的心事完全被那个机灵鬼猜中了。他的确也对奥托帝国的那些异常表现进行了自己的分析,而且他的猜想还是有着历史依据的,尽管他对当初的记忆并称不上完整。在印象中,奥托帝国在进攻宗浩王国的时候,并没有在宣战的由头上煞费周章,但他们却同样把准备工作上却做得很足,只不过重点却是放在了分化与孤立上。在战事开始之后,宗浩王国原本的那些友好邻邦根本未曾伸出援助之手,接下来,那些冷漠而愚蠢的邻邦好像也跟着一一遭殃。 “我很担心他们会在这次行动上搞些小动作。”齐朗严肃了起来,“虽然我对整体的外交局势不太了解,但我怕他们会借机搞垮我们与邻国的关系。” “你竟然这样想?”吉拉看起来有些无法置信的样子,“你可不能这样低估邻居们的智慧。谁不知道我们和奥托帝国就像貌合神离的情侣,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能搞垮那虚伪而脆弱的友爱关系。我可以保证,这世界上没人会真正地信任鲸嘴比利,真的。” “如果真是那样就再好不过了。”齐朗很想释然地笑一笑,但心里的担心却一直挥之不去,以至于他的面部表情显得有些僵硬,“希望是我疑神疑鬼了……” “你能多想一些可是件幸运的事,那说明我们这第三分队的指挥官是称职的,如果换了那个朱菲利,我恐怕我们全得跟他一块掉到敌人的陷阱里。”吉拉笑着安慰齐朗说。他在提起菲利克斯时,总是充满了恶意,而那则是古尔夫最欣赏他的地方。 “没错,我持同一种观点!”古尔夫忙不迭地表示赞同,听到朱菲利这个名字,他笑得很开心,“听说菲利克斯这回吹了大牛,他怎么说来着,他也是高阶勇士了?我的天呐,他的羞耻心肯定是遗传自他亲爱的妈咪!” 古尔夫和吉拉一下子乐开了花,看来相比于无聊的军事探讨,恶心菲利克斯才是他们更乐于投注热情的。 齐朗也跟着笑了一阵子,这种低级的小笑话令他暂时忘记了身上的压力,不过他还是很快地把会议的重心调整了回来:“我们这个分队这次的任务不重,是在边缘地带和对方的小分队进行竞争。我们完全处于总战局之外,那使得我们可以更加机动灵活地应对。如果真的发现对方有什么异动,我们的作用可就很关键了。” “那才叫好呢。”古尔夫挥着拳头站了起来,“我们现在是一支精锐部队,正该发挥出关键作用。有句话怎么说?好刀……” “好钢用在刀刃上!”吉拉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副队长,除了克莱图和兰巴那两个笨蛋,我们这一百来号人现在已经都是初阶勇士,还有古尔夫和奥乌两位低阶勇士,加上你这位超强的中阶勇士,这种水平甚至要优于第二分队。我们肯定能立下大功的!” 提到战斗等级,齐朗也有些自豪,虽说菲利克斯那一队低阶勇士的数量要多一些,但他们的整体水平参差不齐,而且实战经验也不算丰富,真要深究起来,可能自己的这一队还真不处下风。 齐朗开始找回信心了,同时也发现了有两个贴心的伙伴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因为他们让他有足够的勇气顶住压力,就算身处在寒冬当中,也能在相互抱团中获取温暖。“我真该感谢你们两个,”齐朗说,“有了你们的帮助,我们一定能立下大功的!但我同时想提出一点要求,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提升自己的能力,因为我不希望你们有事。在战争中,只有强者才能幸存,而我希望你们就是那样的强者。” 古尔夫吐了吐舌头:“看来我得准备花上一笔了。希望灵石的消耗能控制在一百枚以内,否则就算你要打死我,我也绝不会像奥乌那个蠢蛋那样浪费。” 谈及奥乌,吉拉居然露肃然起敬的表情:“我说麻脸中士,你得加把劲了。我听说奥乌正在冲击中阶勇士,看起来快要成功的样子。你作为我们第三分队的高层人员,在这方面可不能落后于他。” 古尔夫鼓着嘴吐了口气出来,一脸忿然地说:“我诅咒他。希望他浪费掉所有灵石也没法晋阶!” “我不这么看。”齐朗这时却偏偏站在了对面那一边,“他一定能成功的。而且我猜他会马不停蹄地冲击武师阶层,那样他就多会了个新伙伴,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弄一把像样的武器。” 第076章 怒吼吧,勇士 与古尔夫和吉拉的私下会议还是有所收获的,至少齐朗可以确信,他身上的压力已经有人替他分担了。不过令他感到遗憾的是,有关此次联合演习的深层次猜想,被那两位的插科打诨干扰了。 齐朗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犯了疑心病,因为如果不能想弄清楚对方的目的,毫无戒心地参与到这次演习当中,很有可能会落入对方的圈套。奥托帝国这些年在莱利库姆大陆上的征战给太多人留下了血的教训,小心点总是没什么坏处的。于是,齐朗决定再去打扰一下多迪姆上尉的午餐。 第二天中午,当齐朗敲开了指挥部的大门时,他发现自己的到来根本称不上什么打扰。因为多迪姆好像本来也没打算吃饭的样子。牛排就放在了文件堆的边上,那杯咖啡也早就冰凉冰凉的。多迪姆忙坏了,威廉中校又给他加了不少的码,他好像一辈子也没办法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 “我正想找你,齐朗中士。”看到了齐朗,多迪姆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把文件狠狠地推到了一边,匆忙中咬了一口面包圈,一边和齐朗聊了起来,“我还记得呢,那天你好像有些想法要告诉我们,但被奎尔那个混蛋家伙给打断了。” 齐朗有些犹疑地笑了笑,其实他有些担心,不敢确信自己想要透露的信息是不是在耽误多迪姆的时间:“我就是想把这件事和你沟通一下……” “说吧,我洗耳恭听呢。”多迪姆喝了一口冷咖啡,苦涩的味道令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但他仍然和善地微笑着,“不用怀疑你自己,任何方面的信息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齐朗清了清嗓子:“我担心奥托帝国那边有阴谋,希望我的猜想能对你有用。根据我过去的了解,奥托帝国好像十分擅长搞分化,他们会不会利用此次演习,挑拨我们和周边邻国的关系?” 多迪姆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猜得很有道理,宗浩王国血的教训仿佛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多迪姆顿了一顿,好像想让齐朗缓解一下心中的恨意,因为他在不经意间提起了那段往事。但齐朗平静的态度让他把心放了回去,于是他接着说道:“这一点也是我最担心的。阿布西昂的对离间计很得心应手,他在攻打千澜帝国、古梁联邦和西赵帝国都是用的这一招。先把目标国家孤立起来,而后大军压上,一举灭国。” 看多迪姆对过往战例倒背如流的样子,齐朗真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不出所料,这位优秀的指挥官对战局的判断严谨而全面,估计奥托帝国有任何手段,都逃不出多迪姆的法眼。但齐朗还是追问了一句:“那也就是说,这次联合演习,他们使不出太多的手段,我们用不着太过担心了?” “并不是这样的。”多迪姆却否定了齐朗的看法,而且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担忧,“他们这次计划周密,尽管我们都猜出了这里面有鬼把戏,但眼下的形势却逼得我们不得不参与其中。” 齐朗也开始担心了:“你是说,我们现在骑虎难下?” 多迪姆点了点头,声音也有些气馁:“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看起来比我们更懂政治,更了解高层的想法,只耍了个小手腕就把我们带到了陷阱里。” “那怎么办?”齐朗有些沉不住气了,“没办法挽救了吗?我们明知到是陷阱,还不得不往里跳吗?” 多迪姆连忙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充满了宽慰意味地笑着说:“敌人是很狡猾,但我们也不愚蠢。我猜阿布西昂的主要目的是想分化我们和明玉王国的关系,而他们接下来的目标很可能并不是我们卢曼帝国,而是明玉王国。只要国王陛下能够判断清楚形势,在奥托帝国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前看清比利的的真正用意,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齐朗长出了一口气,多迪姆的判断一向是很准确的,这一次也不例外,看来他的确做足了功课,才短短几天,就已经把形势判断得一清二楚。不过阿布西昂会动用什么样的手段还不清楚,这次军事演习中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困难仍不得而知,看来旋锋军的士兵们真得打足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多迪姆飞快地把牛排塞到了嘴里,同时提出了一个友好的建议:“你和梅姬我还是比较放心的,令人头痛的是奎尔。我正要去找他谈谈,你要一块来吗?” 齐朗忙不迭地摇起了头:“我不认为我去能帮上什么忙。” 多迪姆笑了,横过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下,扮了个鬼脸说:“他真麻烦透了,是不?” 为了避免多迪姆强人所难,齐朗飞也似的逃出了指挥部。在路经训练场时,他恰好看到了孤身一人的奥乌。 现在正赶上午餐时分,训练场难得地空闲了起来,那使得那位大壮汉看起来异常乍眼。在奥乌的身边散落了一地的灵石碎片,而他那张圆脸也涨得通红,好像正在跟自己较着劲。毫无疑问,奥乌正要努力迈过中阶勇士那个门槛。看得出来,他豁出去了,那一袋子初级灵石都被他拎了出来。 晋阶的那一瞬间可是个关键时刻,尽管以灵石晋阶的危险性要小得多,但如果受到了打扰,还是会令他功亏一篑,把宝贵灵石变成一堆垃圾的。 通过在迷幻之境的那一次并肩作战,齐朗已经了解到奥乌过去那不为人知的悲惨经历,尽管他到现在对奥乌也没有太多的好感,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仍然选择了在心中默默地祝福那个讨厌鬼。如果奥乌能够如愿提升自己的能力,那也就意味着自己这个分队又多了一个强大的战士,击败古伊的可能性也就要大一些。 “我就觉得那个蠢东西神神秘秘的,连牛排都没吃就跑了出来,原来他选在这时候冲击中阶勇士。”一个不屑的声音传了过来。齐朗回头一看,原来古尔夫竟然也来了,此刻他的嘴几乎要撇到了脖子后面,“我赌十个伯尼,赌他成不了。梅姬中尉说了,他的火候还差了一点。” 齐朗笑着把古尔夫拉到一边,免得他弄出什么动静影响到奥乌:“你到是够了火候,可你却心痛那些灵石。” 古尔夫勾了勾手指,示意齐朗拿出他的那份十个伯尼,同时自我嘲讽般地说:“紧日子我过得多了,必须节省一点。” 这时,奥乌又一次失败了,上百颗灵石一骨脑地爆成了碎片,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但他好像仍不肯罢休,狂叫一声,把整袋子灵石都捧在了怀里。 “我赢定了。”古尔夫有些贪婪地笑了起来,“当然我不会白赢你的钱的。我会慷慨地请你吃上一顿。我来点菜。” 但齐朗仍然牢牢地把那十个伯尼攥在了手里:“胜负还没有定论呢。如果我赢了,我也不要你的钱,但你必须出点血,完成你晋阶的使命。” “一言为定。”古尔夫把手里的钱装回了口袋,生怕齐朗反悔般地抢先立了下赌誓,而后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情况发生转机了。奥乌手中的那些灵石闪烁起了光芒,强大的能量开始有规律地波动起来。看起来他就要成功了! 齐朗不得不承认,对于奥乌的这种表现,他真的有些嫉妒。那位冈瓦纳的子孙很明显也是个外族,至少在肤色上与白种人存在着差异,这一点齐朗和他几乎是完全一致的。但奥乌却可以顺利地在晋阶的这条道路上前进,可以按部就班地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而反观齐朗则大不相同,不仅提升起来难比登天,有时还要冒上额外的风险。天知道这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回想起在宾努沼泽见到的那些明玉王国的勇士,那些所谓的殉道者,他们就不需要灵石这样的辅助手段,同样有机会提升自己的能力。齐朗有时甚至在想,或许自己也应该改变策略,走上另外一条道路,虽然奎尔他们会对此心生反感,但管他怎么想的,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是最关键的。 古尔夫现在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了。 他看出了门道,奥乌很快就会捅破那层窗户纸,成功晋升为一名中阶勇士。他的鼻子已经开始冒汗了,看来这场赌局他得认输了。多亏齐朗事先声明,放弃掉了那十个伯尼的赌注,否则他可真的要心痛死了。 “轰!”夺目的白光猛地闪动了一下,一声震耳的爆炸声传了出来! 正从就餐室时陆续走出的士兵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奥托帝国的恶棍们在这个时刻发动了进攻。但没等他们拿起自己的武器,奥乌那声狂吼就逼得他们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 “我成了!我奥乌,冈瓦纳的子孙,一定能成为骄傲的勇士!” 第077章 丧气的赌局 奥乌成功了,他终于晋阶成为了一名中阶勇士。尽管他比齐朗慢了一些,但他仍然是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中最优秀的一员,这一点,就连齐朗自己也不能否定。 不明真相的下士们都远远地躲在一边,他们还没有猜出那位大壮汉又在发什么疯,当然,就算他们知道了奥乌刚刚晋升为中阶勇士,也不会过来向他表示庆贺的。奥乌在这个队伍里没什么知近的伙伴,尽管一年的新兵们在表面上对他都恭恭敬敬的,但那也是出自于畏惧感。他的拳头又大又硬,还总爱瞄着鼻子比划,面对这样一个野蛮人,谁敢当面和他对抗呢? “赌约你记住了?”齐朗笑着提醒了一声古尔夫,同时把自己的那十个伯尼装回了口袋,转身向着奥乌走了过去。 刚刚的那次爆炸把奥乌的粗麻衣服都炸碎了,粗大的肌肉在太阳下闪动着油光,使得他看起来显得更加强壮了。看来后勤部门得为他单独准备件结实点的衣服,奥乌毫无疑问是第二十七战团中最费布匹的家伙。 “恭喜你了,奥乌中士。”齐朗来到了奥乌面前,成为了第一位向他表示祝贺的士兵。古尔夫成为了第二个,但他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自然,估计他还在估算着自己即将面对的灵石消耗。连上齐朗的慷慨馈赠,他还有二百来颗初级灵石,如果像奥乌这样一下子消耗五六百颗,古尔夫肯定吃不消。 但奥乌却并没有对两位的好意表示感激,而且他对齐朗的敌意也没有丝毫减弱:“你虚伪的祝贺我收下了。但我必须提醒你,我们现在已经平起平坐了。你得小心点,一有机会,我会把你的位置抢过来。” “祝你成功。”齐朗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我会把你这番话牢记在心的,让它成为我不断领先的动力。” 望着奥乌离去的背影,古尔夫又找回了自己的勇气,他撇着嘴学着奥乌的模样,晃头晃脑地说:“‘我会抢走你的位置’。你瞧他那得意的样子,好像比奎尔还强大似的。他还想着副队长呢,如果是搬运工的副队长还有些机会,我们士兵可是需要脑子的----正常的脑子,可不是个榆木疙瘩雕出来的脑子。” 奥乌晋阶得恰到好处,因为队伍马上就开赴前线了,齐朗真的很需要自己的一百来号士兵能更强悍一些。 在齐朗的严格监督下,古尔夫也在第二天的傍晚顺利晋阶成功。古尔夫消耗掉了一百五十颗初级灵石,比预算要少了五十多颗,这真是个令人惊喜的成绩,就那意味着余下的那五十颗可以用来分配给其他的士兵了。对于古尔夫而言,它们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因为冲击高阶勇士需要的是中极灵石。要知道,晋阶到了这个层级,每升一阶所需要的能量都是原来的数千倍,而一颗中极灵石所蕴藏的灵力,都是初级灵石的一千倍以上。 古尔夫对齐朗这样的安排当然心有怨言,在他看来,那些初级灵石完全可以卖出个好价钱。但考虑到那大部分都是凭借齐朗的功勋换回来的,他只能听从指挥,忍痛割爱给了克莱图和兰巴那两个比奥乌还不开窍的蠢东西。 周一的上午,当齐朗的第三分队跟随着大部队开始向法塔河谷进发时,他很惊喜地发现,全部104名士兵都已经晋升到初阶勇士以上的级别,那使得他对本次联合演习的前景更加充满信心。 来吧,傲慢的古伊!齐朗分队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法塔河谷地处卢曼帝国的东南边境,是卢曼帝国、奥托帝国和明玉王国三国交汇的争议地区。纵贯整个莱利库姆大陆的塞尔瓦河在此处转弯,由东转南,深入奥托帝国的广大平原,一路南行直至汇入海洋。 这里虽说地处温带,但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却生长着热带的植物,河谷两岸是茂盛的丛林,那里面隐藏着数不清的危险,变种兽和变种植物,会要人性命的毒瘴,甚至还有传言说,那里正是恐怖的魔鬼经常出没的场所。 那些虚无飘渺的传闻对旋锋军的士兵们造成了一定心理影响,毕竟法塔河谷是他们从未踏足过的地方。相比之下,奥托帝国的士兵应该了解得更加清楚,因为那里虽说是三国共有的土地,但长久以来,只有奥托帝国在那里进行过勘探,那里的地形图甚至能达到人手一本的地步,可以说,法塔河谷称得上是比利国王的私家花园。 两国的国王对此次联合演习均给予了高度的重视,还开玩笑地下了个赌注,要以两方这次联合演习的表现,来决定国土边境上的另外两个争议区域的归属权,分别是拜美三角洲和勒拉坦湖。 当这个消息传了出来后,在旋锋军士兵们中间又引起了一片议论,纷纷感到这次行动意义重大。吉拉那位机灵鬼却不这样认为,他一贯擅长在公文的字里行间揣测领袖们的意图,这回他更得出了个惊人的判断。 在行军两天后的夜间休整时,吉拉拉着古尔夫蹿到了齐朗的帐篷里,贴心地替自己的副队长分析起整个形势来。 “看来这回大事不妙了。”吉拉一进来就神秘兮兮地开了腔。 “你揪着休金和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泄气话的?”古尔夫看上去有些不满意,他肩上的鸦老婆也在翻着白眼。古尔夫这回没能甩掉休金,是因为老哈里实在忍受不了那白项乌鸦在笼子里的聒噪,借口说白项鸦目光敏锐,来到这里肯定能帮上忙,从而决绝地摆脱了休金的困扰。 “你们俩先稍安勿躁。”吉拉嘴里劝着那对宿命的伴侣,眼睛却是一直在盯着齐朗的反应,“不是我自吹自擂,但我在这方面挺在行的。我猜你们都没仔细分析过《帝国周报》里的内容,亨利那老头究竟怎么想的,你们就更不清楚了。” 齐朗想不透那些单调的新闻里又藏了些什么重要内容,一时间也来了好奇心:“你看出什么了?说来听听。” 吉拉神气地向着古尔夫眨了眨眼睛:“头版头条的新闻说了,亨利国王和鲸嘴比利玩了一场赌局。本次联合演习的胜利一方将获得拜美三角洲的所有权,失败的一方则将拥有勒拉坦湖。这完全是我们高尚的国王陛下的提议,他的用意还不够明显吗?” 齐朗和古尔夫对视了一眼,还真没看出来这里面有什么别的用意。 “老头子希望我们输呗。”吉拉有些失望地公布了答案,他本以为齐朗和古尔夫会认真地猜一猜的,看那两人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只得放弃了激励同袍们努力用功所能带来的成就感,“报纸上报道过,去年二月和十月,亨利国王曾两次率领王公贵胄们到勒拉坦湖游玩。看起来他玩得挺开心的,一定对那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很感兴趣。” “听你这么说,国王陛下其实更希望得到勒拉坦湖的所有权咯?”古尔夫的嘴角耷拉了下来,失望之情显露无疑。 “不会的,你这是毫无根据的猜想!”齐朗皱着眉表示反对。他打心眼里不能接受这种可能性:旋锋军劳师远征,和奥托帝国的那些恶棍们进行了那么多的明争暗斗,难道只是为了在这场无聊的赌局中打一场败仗? 看到齐朗和古尔夫这样缺乏政治敏感性,吉拉觉得有些无奈:“在一年内对未做主权声明的区域连续到访两次,你觉得一个国家的元首这样做只是出于游山玩水的目的吗?两位老兄,这很说明问题的。” “我也不信,”古尔夫坚定地站到了齐朗一边,“拜美三角洲现在看似荒芜,但我们的专家们早就强调过那儿的重要性。那里土地肥沃,据说地下面还有不少矿藏,以我们眼下的能力或许还无法征服那里的水患,但准有一天会有办法的,拜美三角洲会是我们卢曼帝国的第二个粮仓。亨利除非是老糊涂了,才会打算故意输掉这场赌局。” “话当然是这样说,你让任何一位旋锋军士兵来判断,他都会认定拜美三角洲更加重要一些。”吉拉在为自己辩解的时候,语气中也带满了气愤,“但现实就是这样,身份高贵的大臣皇族的看法总是和我们不一致。高贵的无赖客统治低贱的爱国者,这就是政治!” 齐朗和古尔夫一下子哑口无言了。吉拉不必费脑筋去想些事例出来,因为在现实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过,”吉拉看两人静了下来,个个面沉似水的,自己也觉得有些心虚,“这只是我的一个无聊的猜想罢了。我真希望我的判断都是胡扯……” “国王怎样打算我不在乎。”齐朗打断了吉拉,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不管怎样,我一定要争取胜利!” 第078章 臭不可闻的考验 吉拉那通高深莫测的分析并没有得到证实,至少从多迪姆等指挥人员的反应来看,旋锋军们对此次联合演习的竞争还是充满了胜利的渴望。 大队伍经过长达两周的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法塔河谷西北三公里处的戈林小镇,本次军演即将正式展开。 威廉中校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以本次行动总指挥的名义,对队伍进行了一次极具鼓动性的演讲。尽管士兵们都拍红了手掌,但在事后探讨中却可以发现,对威廉中校的演讲内容,他们几乎一个字也没有记下来。相比之下,副总指挥多迪姆上尉的细致安排反而得到了更多的重视,看来旋锋军士兵也都是些缺乏政治敏感性的愚蠢家伙。 本次演习的主要路线当然由奎尔带队,他的第二十六战团将在河谷中央区域进行虚拟野战和攻坚演习。他们的对手是奥托帝国的精锐巨龙兵团,由高傲的中尉维格内什统御。可以想象,这两位高大威猛的指挥官,肯定会在这场充满友爱的竞争中擦出绚丽的火花。 第二路线是由梅姬中尉带队,她将率领菲利克斯那一队人马,在法塔河谷东北地区开始行动,主要内容为侦视和围捕的演练。他们的对手是马文少尉和他的虎骑军。马文的诡计多端是出了名的,不过同聪明而冷静的梅姬相比,他占不到什么便宜。在齐朗和古尔夫他们看来,只要菲利克斯那里不出什么乱子,第二分队取胜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齐朗这一队的出发点就在戈林小镇,他们的行动目标是在法塔河谷的西北地区展开探索,对假定的三个资源点进行占领。 正如齐朗几人事先所分析的那样,他们这队的行动主要比拼的是判断力和进军速度,旋锋军在这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越野跑和负重跑是旋锋军士兵们每天都进行的训练科目,没有哪个军团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哪怕古伊那边占了个地利的优势,齐朗对自己还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不过,根据威廉中校在战前会议上分析,前两个分队取得胜利的机会较大,第三分队则纯属走过场,或赢或输都无关紧要。这种言论让齐朗听得很不舒服,同时也更令他打定了主意,非要在这场较量中取得胜利。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史无前例的两国联合军事演习正式开始! 齐朗分队由戈林镇进入凯塞尔丛林,向着第一个目标地点发起了冲击。 凯塞尔丛林是法塔河谷两岸的原始森林的总称,覆盖地域足有数十万公顷。这里多的是热带植物,七八十米高的蚁巢木下,橡胶树、棕榈树、黄檀树数不胜数,其下灌木丛生,荆棘遍地,几乎每一寸土地都布满了绿色的生机。当然其中也隐藏着无数危险的陷阱,不为人知的毒虫猛兽和变种生物同样在此处聚集,此刻被打扰了清静,恐怕正躲在暗处,准备伸出凶狠的爪牙呢。 第一个目标地点是在丛林中的一片低洼区域,被命名为阿尔法目标,距离出发地也就三十公里左右,并不算太远。不过由于地势太过复杂,几乎每前进一步,都要劈开上百公斤的荆棘,因此对于拓荒者而言,这短短的三十公里路程可谓举步维艰。 进入丛林后,齐朗安排奥乌带领着冲锋队走在了前面,由那位大壮汉担负起开辟道路的责任。而身体灵便、脑筋活络的吉拉则负责探路,一方面确保本队的前进方向准确无误,同时尽可能地观察对方的动向,及时回报信息,以便采取下一步对策。五十余名弓箭手则在古尔夫的率领下,小心防范林间野兽的突然袭击,确保队员们的安全。 应该说,刚刚晋阶为中阶勇士的奥乌发挥的作用不小,他的力量原本就异常惊人,在提高了一个阶层后,他那两只粗胳膊威力更加强大了,简直就是两条攻城战槌,那把锯子轮得嗡嗡作响,所过之处草木横飞,一个人的工作量恐怕足够抵上余下那五十名冲锋队士兵。 不过有一点齐朗还是无法满意,因为在相当一部分时间里,奥乌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和那些粗大的蚁巢木较劲。齐朗和古尔夫费了好多口舌,才成功劝停了奥乌的野蛮操作,而那位木头脑袋也终于认识到,在前进的过程中,有些时候是可以绕些小圈子的。 困难不出预料地出现了。 根据吉拉的回报,就在前面的一大片草丛中,栖息着数百只变种豺! 那片地势相对平坦的区域大概是它们的巢穴所在,似乎从来未曾受到过侵扰,它们就像一群拦路抢劫的强盗一样,大摇大摆地占据了士兵们前进的必经之路。 前进方向的左侧是一片臭气熏天的泥沼,上面堆积着各种兽类的尸骨,花花绿绿的巨蝎和蜈蚣在白骨中穿行,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息;右侧则是河谷边缘的悬崖峭壁,石头上生满了滑溜溜的苔藓,就算是灵巧的猿猴也无法从那里攀爬而过。 穿过这个区域,再顺着一个缓坡下行两三公里,就可以到达阿尔法目标。 这成了个难题,选择的难题。 正面突围无疑是最短的捷径,但那是相当危险的。变种豺的凶狠士兵们都十分清楚,虽说以这一百来号士兵们的能力,完全可以战而胜之,但想要在战斗中确保毫发无损,那却是难之又难。毕竟这里是它们的巢穴,完全属于它们自己的领土,变种豺肯定会毫不吝惜自己生命,残忍地和入侵者展开较量。 右则的悬崖自不必说,从那里通过的风险甚至还要大于和变种豺决战一番。左侧的泥沼看起来情况要稍好一些,那些毒虫看上去挺吓人的,但对于士兵而言那完全不是什么麻烦,弓箭手的箭枝可不是吃素的。只不过在泥沼中爬行速度无疑会慢下来,而且……还会让他们变得臭不可闻。 绕开泥沼的选择肯定不需要去考虑了,那可能会多出几十公里的路途,而且谁知道在泥沼遥远的另一端,会不会还隐藏着别的什么可怕的生物。 现在,整个队伍都等在了这里,等候着自己的指挥官做出决定。 就在齐朗仔细地勘查泥沼的深浅时,奥乌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你被吓到了吗?那些丑八怪让你尿裤子了?我们冲过去,一下子就能把它们冲散!干嘛要看这泥潭子,你想要我们变得和你一样臭得令人恶心吗?” 奥乌的这些话一下子让古尔夫气得涨红了脸,作为另外一名无畏的中阶勇士,尽管在拳脚上他肯定处于下风,他还是很想站出来骂那蠢蛋几句,或者把休金那几句哇哇的嘲讽翻译给他听听。但齐朗却把他拉住了:“那些变种豺的确让我害怕。因为我不想我的士兵们冒险,我不要任何人在这里受伤或者丢掉性命。” 奥乌气愤地挥动着粗胳膊:“我们是军人!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一定会有人丢掉性命的,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会这么说完全因为你是个懦夫!” “话可不能这么说,奥乌中士。”吉拉笑嘻嘻地站了出来劝解说,“我们都知道副队长不是懦夫,他早就证明了那一点。他是在为大家考虑,毕竟这是一次整体作战,不是个人逞英雄的比拼。要不然我猜副队长完全可以自己带上三把旗帜,跑到指定地点插上去就完事了,我们完全可以跑回家去睡大觉,不对吗?” 士兵们纷纷对吉拉的言论表示认可,尽管大多数士兵坚信自己能够击退这些变种豺,却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咬上一口两口,而在泥潭子里摸过去其实也没那么难接受,捂住鼻子不就行了,大不了等到了河边多洗几回澡呗。 看到士兵们都已站到了懦弱者那边,奥乌只能气哼哼地接受了现实。其实在古尔夫看来,奥乌根本就不该提出反对意见的,因为他那副尊容和野猪没什么两样,在泥潭子里撒欢打滚不正是他最拿手的本事? 在这一百来号士兵做着爬入泥沼的准备时,他们的对手赶到了。古伊终于带领着百十名士兵出现在了丛林边缘。 发现旋锋军赶在了前面,那位高傲的上士眼神中有些惊讶,显然对自己落后这一点感到无法置信。但当他看到对方正准备杀到泥潭子里洗澡时,他又找回了自己的骄傲,毫不顾忌地高声嘲笑道:“喂,我说,那个叫什么名字的中士!你们旋锋军一定是邀请了变种水獭做你们的教官,要不然怎么会见到泥潭子就一头扎下去?” 齐朗对古伊的挑衅置若罔闻,仍然率领自己的队伍下到泥沼中,小心地涉水前进。 变种豺们已经被惊动了,它们发现自己的领地正在受到威胁,纷纷瞪起了红彤彤的眼睛,聚到了一块,准备向外来的侵略者发起进攻! 第079章 短跑和长跑 沉不住气者大有人在,奥乌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他凑到了齐朗身前,气愤地瞪着眼睛质问道:“你一定听到那混小子的挑衅了,谈谈感想吧,你这孬种!” 但齐朗的态度仍然是不予理睬。他现在没精力和那榆木脑袋争论,因为除了要确保自己的队员们不受到毒虫的伤害外,这里的气味也的确难闻得要命,张嘴说话会使他吸入更多臭气,那太不值得了。 奥乌却仍然不依不饶的,一直跟在齐朗旁边,不住地念叨着:“你这胆小鬼!你让旋锋军的名誉蒙羞,我会把这里的一切如实回报的。你等着吧,到时会有你好看!” 齐朗长长地叹出了口气:“你想怎么说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你的。但眼下,我建议你服从我的命令,否则我恐怕得要求你离开这次联合演习了。” 奥乌恨恨地哼了一声,一下子拨开了眼前的一堆兽骨,迈开粗腿向队伍前面赶了上去。他的举起引起了泥沼边上的几只变种豺的注意,但它们只是向着里面呲了呲牙,并没有更多的反应。显然,这个泥沼对变种豺来说也是个禁区,难闻的臭气同样是它们所无法忍受的。 在另一方面,变种豺们也不用对那些缓慢移动的猎物感到遗憾,因为另外一批人已经正面冲上来了! 古伊果然是个强悍的家伙。他选择了最直接的途径----直冲变种豺群落! 奥托帝国的士兵们的确有那个资本。他们装备整齐,皮甲、钢剑、铁盾、长矛……都是崭新的,别看古伊手里的这队人也大多是刚刚入伍一年左右的新兵,但奥托帝国在军备力量上的投入从来都是毫无吝惜。尤其古伊还是皇族的血脉,哪会允许自己的士兵拿上一堆垃圾参加这样重要的一场表演? 岸边马上陷入了一场混战! 古伊一马当先,手中那把宝剑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剑下去都要带来一声哀号。绿色的血液四处飞溅,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经击杀了十来只变种豺。 那些丑八怪们遭殃了。尽管变种豺是在自己的家门口作战,但入侵者的强大超乎想象。虽然它们在数量上占了上风,但同擅长集团作战的士兵们相比,那不成规模的扑咬,几乎毫无威力可言。 看来古伊那一队士兵都达到了初阶勇士以上的级别,他们个个身手不凡,脸上都挂满了自豪和骄傲,好像故意要用这一场激斗来炫耀奥托帝国的武力。 然而,随着恶斗的升级,那些士兵们也开始出现了伤情,除了几名中阶勇士外,余下的近百人几乎无一幸免,多少都在身上挂了些小伤。但他们仍然一往无前地发动着猛攻,冲锋的口号从始至终未曾停歇过。 齐朗这边的队伍已经越涉越远,没有机会去亲眼看到那场厮杀的场景,但那喊杀声却一直响在耳边,好像在不断地提醒着这群爬到泥潭子里的士兵,那才是军人所应展现出来的骄傲。 士兵们开始显焦躁了起来。尽管他们都低着头,好像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摆脱泥沼的困扰,但齐朗还是清楚地观察到了他们的表情。士兵们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好像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很明显,他们的自尊受到了打击,竞争对手所表现出的高昂斗志,令他们士气低迷,甚至对齐朗先前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古伊采取的策略虽然极不理智,在另一个方面却取得了成效。他们成功地给对手来了个下马威,令骄傲的旋锋军心生挫败感。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古伊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当然,为了这个效果,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毕竟这才是第一天的竞争,带着那么多的伤员向目标前进,肯定不是个合理的战术安排。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再过半小时左右,夜色大概就要降临了。远处的战斗声已经停歇了下来,看起来古伊他们成功突破了变种豺的防线,可能已经清理好了战场,向着阿尔法目标开始进发。 而齐朗这队人马则刚刚爬出那又脏又臭的泥沼,还要再兜一个圈子,才能接近第一个目标地点。为了通过这第一个关卡,他们付出了三个小时的代价,士气的损失还没有计算在内。 现在这一百来号士兵一个个臭得要命,而比他们满身淤泥更臭的,则是奥乌那张圆脸。 “你满意了,副队长先生?”奥乌又气势汹汹地逼了上来,“我们丢掉了原来的领先位置,这大概正是你想要的吧,你这没用的孬种?!” 奥乌的态度虽然无礼,但那其实也能代表一部分士兵的真实想法。落后的事实使得多数人心态发生了转变,他们都闷声不响地躲在了一旁,好像若无其事地捡起树枝,自顾自地清理着身上的泥巴,嘴里不说,在肚子里一定都大有怨言。他们当然不想输掉这场竞争,而且就在此刻,他们似乎也开始觉得,和那样变种豺正面交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受点小伤又能怎样,获得最终的胜利才是真正重要的。 齐朗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意识到自己必须重新把士兵们的士气提起来,如果这种负面情绪继续蔓延,接下来的竞争势必会受到严重的影响。他向着奥乌提高了音量说:“奥乌中士,我想你并没有意识到,你现在的行为才更像是一个孬种。在面对暂时的挫折时,你根本没能表现出一名军人所应拥有的自信。用指责别人来来隐藏自己的怯懦,你不觉得很可耻吗?” 奥乌的红脸涨成了深紫色,他暴躁地大吼了起来:“你别找借口了!别忘了,是我提议正面冲锋的,如果你当时没被吓得尿了裤子的话,我们恐怕早就已经冲到了指定地点!是你这个胆小鬼让我们落在了后面,这都是你的过错!” 齐朗寸步不让地迎了上去:“我想我得提醒你一句,勇猛和愚蠢的差别有时只在一线之间。如果你认为对方的行为是勇猛,那你就和他们一样愚蠢,一样看轻了这次竞争!” “看吧,这就是你自认的智慧!我们已经落后了,他们马上就要到达阿尔法目标!你能带我们马上飞过去吗?”奥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看起来马上就要爆发了的样子。 “我当然没办法飞过去。”齐朗慢慢地把坚定的目光投向了周围的士兵们,“而且我也承认,阿尔法目标我们根本没办法抢在对方之前到达。但这暂时的落后,却让我对最终的胜利更加充满信心。” 士兵们纷纷抬起头望向了齐朗,都想听听还有什么机会可以反败为胜。 “我之所以这样看,是因为我看清了对方的实力。”齐朗这时把自己的自信完全展现出来,“他们是在以一个短跑的姿势,参与到了这场长跑的较量当中。他们或许会在短期内获得领先,但我们却是更加优秀的长途跑者,只要我们能稳步前进,我相信,我们最终会凭借着毅力赶超他们!” “我完全同意!”吉拉尖声尖气地嚷了一声,拉着古尔夫站到了齐朗的身边,“兄弟们,这才是第一个目标呐,我们落后了多少?半个小时?那还能称得上是个差距吗,就算我吉拉的腿最短,我猜奥托帝国的那帮蠢蛋们也跑不赢我!干嘛垂头丧气的?你们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吧?” 小伙子们已经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纷纷抬起了胸脯,极力表现出自己的信心。 “我们比他们优势大多了,因为我们的队伍里没那么多愚蠢的家伙。”古尔夫这时也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他斜了一眼奥乌,略带气愤地说,“休金刚才过去飞了一圈,她告诉我说,奥托帝国的那伙笨蛋们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他们是先到了阿尔法目标,但想想吧,他们已经有半数士兵都受了伤,我们这边谁伤了一根手指头吗?如果这样还跑不赢他们,那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奥乌听出古尔夫的讽刺意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只怕就要破口大骂起来。但吉拉却及时地替奥乌解了围,他笑嘻嘻地抢过了话头:“我们的奥乌中士拥有超乎寻常的勇气,而且他的荣誉感也是我们全体士兵学习的榜样。他与齐朗副队长的争执当然是出自于对胜利的急切盼望,但我猜他也一定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保存实力才是最为关键的。正如副队长所说的,这是一场长跑比赛,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关键时刻,这两位自封的高层骨干果然发挥出了关键作用,古尔夫和吉拉的一唱一和,顺利地化解掉了队伍中隐藏着的危机,也帮齐朗省去了不少口舌。齐朗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走到奥乌身前,以和解的态度说:“奥乌中士,我希望你还能表现出冈瓦纳子孙的信心,士兵们都在看着你呢。” “我记下了你们的花言巧语。”但奥乌仍然忿恨地一扭头,粗着嗓子嚷了一声,“如果谁跑不动了,可以到我这来寻求帮助,我的拳头会帮他找回力气的!” 第080章 有关记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联合演习第一天的竞争告一段落。根据双方事先的规定,日落就是休整的信号,所有行动分队必须原地驻扎,否则将判犯规,直接宣布分队失利。这样安排还算合理,可以确保士兵们的安全,因为到了夜里,凯塞尔丛林危机四伏,说不准会有什么样的野兽出来活动。另外一点,总指挥部也需要在这时收集信息,将各分队的战果统计上去。 据说旋锋军这边负责收集信息的通信官将是奥特朗少尉,军务部为他特批了一条龙怪作为坐骑,以方便他在广大的区域内寻找自己的队伍。不过齐朗分队已经驻扎了将近两个小时,奥特朗还是迟迟没把消息传递过来,看起来沟通消息还真不是个容易差事。 站在丛林的边缘向阿尔法目标望去,那里已经燃起了篝火,奥托帝国那紫红色的格子旗正在那片洼地的中央迎风招展。古伊抢先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尽管中间隔了大概有两公里的距离,齐朗却几乎可以看到他那得意的表情。 “他真是个傲慢的家伙,举世无双的讨厌鬼!”古尔夫站在齐朗身边恨恨地说,“只可惜我的箭飞不了那么远,要不然我肯定给他来一下子,非吓唬吓唬他不可。” “我永远不会想着去吓唬他的。”齐朗木然望着那片洼地,忽明忽暗的火光从他黑色的瞳孔中映了出来,晃动着、跳跃着,“我会实实在在地砍掉他的脑袋,他们所有人的脑袋……” 古尔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老天,你吓到我了!你是在开玩笑吧?”古尔夫从没有听齐朗撂过这样的狠话,眼前的这一幕让他觉得不可想象----他还是那位谦恭有礼且极易相处的东方兄弟吗? 看着齐朗慢慢地把脸扭转过来,古尔夫甚至有些担心那张面孔会变个模样:或许在额头上多出两根角,或许在嘴角伸出两颗獠牙……那张脸的确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变得冷冰冰的,毫无亲切感。好像他马上就会冲下山坡,抽出那把漂亮的短剑,把敌人的头颅一颗颗地切下来,用绳子串到一块,就那样拖在地上,排成一条整齐的长龙,蹦蹦跳跳地带回来,摆在自己的面前。古尔夫心里更没底了。 “你……你……你又犯毛病了?”古尔夫的声音哆嗦了起来。他敢保证,在他活过的这十七八年里,从没有哪一时刻像现在这样恐惧。古尔夫开始后悔了,他不该同意齐朗依靠灵力矿石晋阶的,他眼下的这种表现,肯定是那次晋阶落下的病根。 “不,古尔夫。”齐朗却轻轻坐回了草地上,说话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看起来他还没有完全变成那个嗜杀的魔鬼,“我只不过好像记起了一些东西,那让我愤怒得失去了控制。” 古尔夫重获新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使劲地抹了抹自己的胸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齐朗的身旁:“能找回记忆该是件好事。呃……如果你不这么认为的话,那就试着把它忘了吧。” 齐朗强挤出一丝微笑,却没有言语。 四周寂静得令古尔夫头皮发麻,估计他一定在心里默念了圣人咒好几遍。 “你大概是压力太大了。”古尔夫清了清喉咙,好像在宽慰着齐朗。但他自己鼻尖上的汗水又一团一团地冒了出来。看起来他的压力也不算小。 齐朗幽幽地叹了口气:“对不起,古尔夫。是我的问题----那些事我从来没向你提起过;那些有关我过去的事。既然今天又记起了一些,我觉得,我可能该让你多了解一点儿。” 好朋友的信任泰山压顶似的袭了过来,古尔夫被压得有些坐立不安,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意志坚定地坐在了那里,一副打算慷慨就义的模样说:“说的对。我们是兄弟,正该彼此毫无保留,坦诚相见……当然,你之前有所保留完全是无意识的。” 但古尔夫絮絮叨叨的话语,齐朗好像一个字也没有听见,他把下巴垫在了自己的双膝上,好像在向古尔夫这个聆听者倾诉,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记忆只剩下了几个片段。”齐朗说,“就好像长长的一幅画卷被割裂成了好多块,有一些我还保存着,有一些则失落了。” “你脑袋受到过重击,还是怎么着?”古尔夫好心地插了一嘴。 “我猜那记重击打在了里面。”齐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好像想把手指穿透头骨,一直戳到脑子里,“当我看到那面战旗在夜色下丑陋地扭动时,最大的一块画面被补充完整了。他们杀掉了我们所有的勇士,就是奥托帝国的那群恶棍!他们割下了勇士们的头颅,堆在战场上,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我记起了那些面孔,那一张张痛苦的面孔!清亮亮的河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而那冲天的战火,也将整片蓝天染成了红色……” 齐朗还没有讲完,古尔夫就已经被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又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等等,等等!你还是别讲了,这……这简直太残忍了。但是……对了,你是怎么看到那一切的。” “我不记得了。”齐朗重新陷入了痛苦的沉思当中,“我只记得我当时躲在了草丛里,眼睁睁地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发生。” 两人都不说话了,死一般的沉寂重新袭来,四周的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稳当了片刻后,古尔夫终于找回了勇气,他咽了口唾沫,轻轻地拍了拍齐朗的肩膀:“放心吧,那群恶棍会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的。他们犯下了太多的罪行,早晚有一天,上帝会借助我们旋锋军手中的长剑,要那群凶徒偿还血债!” 齐朗轻轻地笑了一笑,却没有答话。他咬着下唇,合上了双眼,慢慢地仰起了头,好像在向满天的繁星默默祈祷。 这时,一个庞大的黑影从西北面的夜空飞了过来。 “看呐,齐朗,龙怪!那一定是奥特朗!”古尔夫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他的大嗓门把吉拉等几个下士都吵了过来。 那果然是通信官奥特朗,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那位少尉的尖下巴。 那只龙怪看起来相当威风,从头到尾足有三十米长,蜥蜴模样的巨头棱角分明,估计得有老哈里那间屋子那么大,一对肉翅在空中完全展开,好像能把整片森林盖住。达官贵人们真懂得享乐,坐在这么个巨大的飞行家的背上,就算到天涯海角去旅行,也花不了几天的时间。 在奥托帝国那里,这种强悍的生物完全被当成了一件杀人的武器,但对于卢曼帝国的军方而言,却仍然是个难以接触到的高级玩艺。奥特朗的驾驶技术很能说明这一点,瞧他飞得七扭八歪的,都快要把手中的缰绳扯断了,那只龙怪还是没能飞出个直线。看来这就是他迟到的主要原因。 撞断了好几棵棕榈树后,奥特朗终于成功降落了下来。下士们头一回在近距离接触龙怪,都兴致勃勃地围了过去,暂时把落后的沮丧抛到了一旁。 奥特朗晕头转向地跳了龙背,扶着索温下士的肩膀,在边上呕吐了半天。在把晚餐的玉米粉面条吐干净之前,他总算恢复了精神,见到齐朗已经等在了面前,那位刻薄的少尉又端起了士官的架子,尖着嗓子宣讲起战报消息来。 “截至下午六时,我第一分队和第二分队均已安抵预定地点,以较大优势领先于竞争对手;第三分队落后对手约35分钟,是我部惟一落后的分队。望诸位念圣王之荣耀,戮力同心,奋起直追,不负百万官兵之重托,不负万万公民之厚望!” 这是个喜忧掺半的消息。另两个分队领先,意味着本次联合演习旋锋军取胜的机会大增;但第三分队不幸成为了拖后腿的累赘,谁还能高兴起来呢? 奥特朗公布完消息,迫不急待地拉过了龙怪,打算在第一时间返回指挥部。在这么个黑漆漆的丛林里,他一分钟也不想多待。但在他登上那宽大的龙脊之前,吉拉却在边上扯住了他的胳膊,笑嘻嘻地打探起了内幕消息:“少尉,上面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重要指示?我听说国王陛下好像对本次演习挺重视的,就没发下来什么公函?” 奥特朗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吉拉下士,你的精神头倒是挺足的,但你操那么多心干嘛?国王陛下的确刚发来一份公函,你要我给你取来吗?” 吉拉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撒开了手,还在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不用麻烦了,少尉。祝你一路顺风,一定不会掉到塞尔瓦河里。” 奥特朗刚骂了一声混蛋,龙怪就轰起了一阵旋风,载着他的尖叫声飞走了。 吉拉这时露出了沾沾自喜的神色,向着齐朗挑了挑眉毛:“还记得我的猜测吗?亨利那老头儿到底沉不住气了。等明天的信儿吧,到时候情况肯定会有大逆转的。我们现在落后并不见得是件坏事,至少国王陛下是不会见怪的,相信我吧,准没错。” 第081章 陷阱 第二天一早,太阳才从河谷对岸冒出个头,第三分队的士兵们就上路了。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士兵们好像都上足了发条,急行军的速度比平时训练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奥乌在前面带了个好头,那把锯子在荆棘丛中一扫而过,粗大的藤蔓像细草棍儿一样,挨排地倒了下去。冲锋队的小伙子们也干得十分出色,他们很快就清理出一条通路出来。十来分钟过去,两公里左右的路程就被他们打发掉了。看来在得知本队拖了大部队的后腿后,士兵们的荣誉感都被激发了,一心想着倾尽全力来追赶对手。 阿尔法目标就在眼前。看来古伊的分队已经离开了,那里只留下个旗帜插在那空旷的洼地上。现在,齐朗分队必须快些把旗帜插到指定地点,而后不做任何休整,直接向着贝塔目标继续前进。 但就在这时,休金突然拍着翅膀叫了起来:“哇,哇……”好像在焦急地示警似的。 “等等,齐朗。”古尔夫马上收停了脚步,向着齐朗喊了起来,“休金有发现,那里有陷阱!” “什么?!”齐朗心里一惊,正要大声下令全队止步,但没等他喊出声音,奥乌等几位率先冲到终点的士兵们已经着了对方的手段! “扑通!”三五个人跌进了一个伪装得极为巧妙的大坑里!悲惨的叫声顿时响了起来:“该死的!奥托帝国那群混蛋!!” “你们怎么样?”齐朗带上大队伍赶到了近前。没想到,就在他们展开营救行动之前,那几个倒霉鬼已经自己爬了出来。 “嗬,真够味!”古尔夫捂起了鼻子。吉拉等几名冲在前面的热心士兵此刻也像受了惊的麻雀一样,惊叫一声四散逃了开。 奥乌他们并没有受伤。陷阱下面并没有藏着什么要命的东西,那只是个恶作剧一样的小礼物----成堆的粪便! 奥乌吃了个大亏,他几乎一头扎了进去,而且在挣扎过程中,他肯定也忘记了把嘴闭牢。大声咒骂的坏习惯这回可把他害苦了。而更令士兵们感到气愤的是,那个蠢家伙事先还自作主张地把旗帜抢到了手里,现在它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奥乌气得浑身发抖。粘稠的黄汤顺着他的两条胳膊一个劲地往下滴,那使他看上去更加令人恶心。 齐朗后退了两步,硬着头皮下达了命令:“奥乌中士,还有你们几个,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整理军容。我们得加快行军速度。” 这真是太过分了!古伊他们竟然趁着夜色干了这个勾当,丝毫不把入夜后不许行动的规矩放在眼里!当然,这称不上是军事行动,可能有违规的嫌疑,但他们只是在自己的驻地动了手脚,估计总指挥部没办给他们定罪,这个哑巴亏奥乌算是白吃了。 不管怎样,卢曼帝国那绿色的国旗已经插在了阿尔法目标。这里通风效果良好,旗帜上的污物过不了多久就会风干,只不过它可能没办法迎风飘扬了。 三分钟的时间当然不够那几位清洁干净,但第三分队没可能太过拘泥于那些小节,必须全速前进以追赶对手。 这一回,旋锋军的优势彻底体现了出来。古伊那一队人的确实力不俗,但他们经历了一场恶战,超过一半的人手都身带伤情。另外,他们在昨晚可能也没休息好,那场恶作剧估计也耗费了他们不少精力,行军的速度因此大打折扣。 没到中午时分,齐朗分队就已经追赶上了对手。根据吉拉的观察,奥托帝国的士兵们都已经疲惫不堪,正在林子里进行休整。下士们都兴奋了起来,看来副队长的判断完全正确,这场长跑较量,自己的胜算真的很大。 劝阻住想要冲过去讨还公道的奥乌后,齐朗带领着分队成员小心绕过了对方的驻扎区,悄无声息地向三十公里外的贝塔目标前进。两个小时过去后,齐朗的分队已经反超了对手大概五公里左右,第二天的竞争看起来胜利在望! 终于抢回了领先位置,士兵们的心情轻松了不少。齐朗看到他们每一个人都面带开心的笑容,就连奥乌也没那么气哼哼的了。而不安份的吉拉这时又动起了歪心眼,他躲开了齐朗,拉着古尔夫在私下里商量了一番,进而在士兵中间撺掇起来。 齐朗一下子就猜了出来,他们是要以牙还牙!既然古伊制造了陷阱,他们没有道理不还回去的! 这正是古尔夫所擅长的!他终于开始为自己有个猎户老爹感到骄傲,设计捕兽陷阱这活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在行进过程中,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转到古尔夫身边,听他讲解如何安置捕兽绳套,如何伪装,而后便各自选择自己的理想地点,笑嘻嘻地为敌手设下圈套。估计他们相互之间还下了赌注,比比谁的陷阱能获得最多的猎物。 士兵们热情高涨,但奥乌仍然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自顾自地在前面开辟道路。但没人会在乎他的孤芳自赏,下士们这时对他都敬而远之,因为----他实在是太臭了。 离贝塔目标还有大约十公里时,又一个难关出现在了面前。吉拉机敏地发现了危险,他看到几只变种胡蜂在前面的林子边缘盘旋,估计里面很可能存在一大群这种可怕的生物。 齐朗又一次严肃了起来,他知道变种胡蜂的厉害。它们的恐怖程度接近于变种狮虎兽,《军事常识》中明明白白地介绍过这种生物,恐怖评级为第三级。 同一般的蜂类相比,变种蜂个头巨大,足有人的手掌那般大小,身体红黑相间,异常鲜艳。作为肉食蜂的变种,它们的习性更加凶残,除了会猎杀普通的昆虫,甚至敢于袭击一些大型哺乳动物和飞禽,比如山猪、树狸、红头隼等,甚至有文献记载,有人见过一群变种胡蜂吞噬掉一头棕熊。 不过它们的习性还是有些意外之处。这些肉食蜂最喜欢的是可可树的果实,在百米范围内,只把那绿色的大圆卵剖开,要不了一会,它们就会蜂拥而至,像贪食鬼见到了世间美味一样,谁要胆敢进来滋扰,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消灭。 而这里正是可可树的天堂,深棕色的树干几乎满眼皆是,就连地上都掉满了那硕大的果实。看来变种胡蜂之所以在这儿扎堆,就是看中了优质的生存环境,它们可以自给自足地过活,不必和其他生物发生纷争。 “我们绕开好了,多走不了几公里。”奥乌这时好像好窍了,竟然主动提出了一个迂回的建议。当然,奥乌也应该清楚变种胡蜂的威力,估计对他而言,他宁愿选择和地龙展开一对一的较量,也不想去惹那麻烦。 看到奥乌的进步,古尔夫和吉拉均大感欣慰,没有争吵的行动实在是太难得了。可没想到,齐朗却又犹豫了起来。 “你不会这时候又改了主意吧?”古尔夫有些紧张地扯住了齐朗的袖子,“喂,醒醒吧,我们绕道走,就这么定了!” 齐朗突然笑了起来,用力地拍了一下古尔夫的肩膀说:“我有个主意,你们肯定喜欢!” “只要你不提议和那些虫子死拼,什么主意我都喜欢。”古尔夫挠了挠脑袋,莫名其妙地和吉拉对视了一眼。 “这是个复仇计划。”齐朗向着奥乌仰起了下巴,“这可能有些残忍,但我猜你和另外几位掉到粪堆里的兄弟会欢迎这种残忍。” 奥乌瞪起了眼睛,还以为齐朗又在变着法戏耍自己,但当他听到齐朗的全部计划后,那张棕红色的圆脸竟然难得地露出了些笑意。 新的行动计划布置了下来。一百来号士兵们被分成了两队,一半人在吉拉的率领下,开始小心地采摘可可果。另外一半人则归古尔夫调遣,他们的任务是拆除原有的陷阱,把那些套索等工具与可可果组合在一些,在绕开变种胡蜂的必经之路布置起来。一个精心打造出的陷阱大阵诞生了! 这的确是个相当残忍的计划。恐怖的变种胡蜂即将成为旋锋军的一份子,就要给奥托帝国那位高傲的上士一次严厉的惩罚! 至此,联合演习已经演变成了相互下绊子的比拼。但旋锋军的士兵们对此没有丝毫的负罪感,这只是一次正常的回击罢了。在他们看来,不管两国的国王如何示好,奥托帝国的士兵永远都是旋锋军的敌人。 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折腾,一切准备就绪。机关布满了来路,可可果已经被划开了小口,只需外力轻轻一碰,就会把那些清香的果实散落一地。林子里变种胡蜂正严阵以待,只等那几只哨兵发出进攻的信号。 “该给对手些颜色看看了!”齐朗站在了队伍前面,表情看上去好像有些沉痛,但他的话语却令人欢欣鼓舞,“士兵们,我们现在只有一个任务----给他们指条明路!” 第082章 战歌嘹亮 这个任务可没什么难度,至少吉拉是这么看的。他的鬼点子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于是,在经过了三五分钟的准备后,旋锋军的战歌在林间响了起来: “告别家乡,踏上疆场,旋锋军是无畏的命运主将!高傲的小子,卑鄙的流氓,趁着现在,请收起你们的轻狂。不必担忧,医院已备好了病床;无须紧张,失败是注定的下场。哭鼻子吧古伊,快抱紧妈妈的肩膀……” 这是经吉拉修改过的战歌,尽管有几个地方不大押韵,但用来吸引对手却是再恰当不过了。 不出所料,在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身后的战斗声不断传来,好像已经打翻了天。 变种胡蜂成群出击的势头一定相当惊人,嗡嗡声隔了上千米仍能听得清楚,就像是在耳朵眼里钻进去了几十只苍蝇,一直闹哄哄的。但旋锋军士兵们却觉得那种声音很动听,就算和朱来的歌声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哭鼻子吧古伊,快抱紧妈妈的肩膀!”吉拉幸灾乐祸地重复了两遍**部分,晃悠到了齐朗面前,笑嘻嘻地为自己请功说,“怎么样,副队长?他们果然上钩了,我觉得我们该回去看看情况,如果他们全军覆没的话,总得有人给他们的指挥官通报一下消息嘛。” 古尔夫连忙表示反对:“要去你自己去!那些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古伊那伙人肯定喂不饱它们,我还没活够呢,何必去惹那麻烦。我劝你带上奥乌,他那身臭气是天然的驱虫剂,说不定会在关键时刻救了你的命的。” 吉拉当然没有鲁莽到那个地步,开了两句玩笑就又冲到了前面,继续坚守他侦察地形的岗位。奥乌也同样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在他的铁锯横扫下,一条宽阔的通道已经被清理了出来,贝塔目标就在眼前。 离入夜还有半个小时,齐朗分队已经到达了第二个目标点。他们现在可以顺利在山坡上插上自己的旗帜,选择好驻扎的地点,准备迎接第二个夜晚的到来。 于此同时,古伊的队伍也终于突围成功,但这一回的角色完全调了过来,他们只能驻扎在山坡下面,眼睁睁地看着旋锋军的小伙子们庆贺胜利。 远远望去,丢盔卸甲的对手们好像都变成了大头娃娃,想来就是变种胡蜂的杰作。这场较量古伊他们吃尽了苦头,亏得他们腿脚不慢,否则肯定会有不少士兵丢掉小命的。现在,他们好容易摆脱了危机,以往的傲气都在变种胡蜂的叮蛰下丢到了林子里,一个个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的,就连扎帐篷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就在旋锋军士兵们望着对手,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时,古伊却孤身一人走了上来,径直来到了齐朗面前。齐朗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伤势,作为一名高阶勇士,古伊有足够的能力在变种胡蜂的攻击下自保。 “恭喜你了,东方阴谋家。”尽管在第二目标地点的较量中败下阵来,古伊的骄傲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的语气仍然充满了轻蔑的味道,“还有最后一个目标,不知道谁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呢?” 齐朗淡淡地笑了一笑:“希望你的人能坚持一下。我不想这场竞争获胜得毫无悬念,那会令我的士兵们觉得缺少成就感。” 古伊的神眼中露出了一丝冷意,但他却压制住了心底的愤怒,反而张扬地大笑了起来:“你以为凭这点伎俩就能击败强大的古伊?你真是太高看自己了,也太高看你手下的这些废物了。你们输定了,不光是你们这队垃圾,你们三个分队,还有你们卢曼帝国,都将面对失败的下场!” 齐朗仍然不为所动:“真得感谢你的好意提醒。不过我却注意到,你离所谓的胜利好像更远一些。而且你的人现在好像都挺痛苦的,他们大概需要你去安慰一番,而不是一个人躲在这里,叫嚣着毫无意义的废话。” 古伊向前走了两步,眼神变得更加凶狠:“请你记住了,亡国奴先生。胜利永远不会属于你这样的弱者,只有我们奥托帝国的士兵才有这个资格,只有我们才能以胜利者的姿态接受万民的膜拜!好好珍惜现在吧,趁你们的脑袋还安稳地架在脖子上!” 听到古伊这样嚣张的挑衅,旋锋军的士兵们都站了起来,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只等着齐朗一声令下,便要向那狂傲的小子发起进攻。 但齐朗已经猜出了他的用意。如果自己在这番恶言恶语下愤而出手,那就是中了对手的圈套,因为根据本次军演的规则,发动私下械斗的一方将被判负。这样拙劣的手段,齐朗当然看得清楚。 不过,虽然齐朗表情平静如水,在言语上的回击却不落下风:“我们的脑袋倒还安稳,但我猜你的士兵们却遇到了困难。他们的脑袋好像都大了几圈,你该向你们的军务部申请些护颈来,他们很需要那东西。而且,没准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你也会遇到同样的麻烦。” 旋锋军的士兵们起哄似的笑了起来,还故意把音量放得很高,生怕山坡下的对手们听不清楚。吉拉那个鬼小子更是变着调地唱了起来:“哭鼻子吧古伊,快抱紧妈咪的肩膀。” 古伊没戏唱了,他在齐朗这里根本讨不到便宜。但他却没有露出气馁的表情,反而轻松地笑了一笑,好像贝塔目标上插着的是奥托帝国的旗帜似的。 古伊用轻蔑而冰冷的目光环视了一周,最终又重新把目标锁定在了齐朗身上:“很好,你是个不错的对手。我有个提议,等到这场军演结束之后,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敢不敢跟我来场一对一的较量?” “当然。如果你也还活着的话,我一定奉陪。”齐朗没有丝毫犹豫地接受了约战。尽管古伊在战斗等级上高了他一个层级,战斗技巧好像也更强一些,但那对齐朗来说并非无法弥补的差距。和古伊的一战迟早会到来,齐朗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料想,就在古伊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奥乌竟然跳了出来。他大嚷了一声:“你这个卑鄙的混蛋,敢不敢和真正的勇士打上一架,就现在!” 古伊有些诧异地扭过了脑袋,看清了挑战者的模样后,竟头也不回地向坡下走去,只把一声冷笑丢了回来:“你们旋锋军真是不可理喻,什么东西都敢装扮成勇士的模样。这位蠢猪先生,麻烦你等一等吧,我得先换上一双脏鞋才能来踢你的屁股呢,为了配得上你这个又脏又臭的世界奇观,我恐怕得花上好些时间。” “混蛋!”奥乌又被激怒了,像头蛮牛一样狠狠地冲了上来,嘴里不住地叫骂着,“你这卑鄙的臭虫,胆小如鼠的混小子!你别走,回来跟我打一仗,我保证会让你满意的!” “冷静,冷静,奥乌中士!”齐朗几个赶忙挡在了身前,尽管他臭气熏天的,可他们还是勇敢地扯住了奥乌的衣角。吉拉一边捂住自己的鼻子,一边好心好意地劝说道:“你会有机会的,奥乌中士,你一定有机会把他的鼻子打扁的。不过……对不起,我劝你先到河边把自己洗一洗,你现在这样完全是在给对手帮忙。” 奥乌恨恨地甩开了几人的纠缠,拎起自己的袖子闻了一闻。那刺鼻的气味直冲脑仁,多亏了吉拉的好意提醒,否则这样睡过一夜,奥乌的鼻子准会失去嗅觉功能的。 第二个夜晚在胜利的喜悦中到来。贝塔目标点的山坡上,绿色的旗帜在劲风的吹动下扑扑作响,好像在为旋锋军嘹亮的战歌伴奏:“哭鼻子吧古伊,快抱紧妈妈的肩膀!” 这的确是个值得骄傲的时刻。旋锋军第三分队扭转了战局,从落后转为领先,还机动灵活地给予对手以打击,令对手战斗力大受损失。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伽马目标,那或许是难度最大的一个目标,根据事先的估算,这个目标可能需要三五天才可能到达。但那算不了什么,以双方目前的形势来看,古伊的残兵败将根本构不成威胁,胜利应该已是囊中之物,旋锋军第三分队几乎可以提前庆祝了! 士兵们士气高昂,此刻都盼望着奥特朗能驾着龙怪早些到来。他们急切地想了解另外两个分队的战果,如果头一天的优势保持了下来,这一次联合军事演习将以卢曼帝国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这将不仅仅是一个莫大的荣誉,如果在不远的将来,当卢曼帝国与奥托帝国不出意料地正式开战时,这种心理优势无疑会被带到战场上,到了那时,恐怕奥托帝国不可战胜的神话将被打破,更加强大的旋锋军将送给他们一个又一个失利的苦果! 终于,龙怪出现在了夜空中,奥特朗又来了。 第083章 国王的意 奥特朗的驾驶技术提高了不少,龙怪在空中的飞行姿态已经稳当多了,只不过降落方面还需要再多磨练几回----龙怪这一次着陆,差点把整个山坡铲平。相比之下,奥托帝国的那头龙怪则轻盈得多,就像一只巨大的蝴蝶,落地时只扇起了几片落叶。 “情况怎么样,捷报频传吧?”吉拉第一个冲了过去,脸上的笑容像山坡上的朱槿花一样灿烂。 “还不赖吧。”奥特朗看上去精神头不是很足,估计这两天的情报工作把他累坏了,甚至连战报都懒得去读了,“第一分队目前和对手持平,第二分队领先较多,连上你们,我们整体还占了一点优势。” 听到这个消息,士兵们都兴奋得跳了起来。虽说第一分队失去了原有的优势,但以奎尔那火暴脾气,最后几天肯定能拼掉对手。果然不出所料,这次联合演习,旋锋军赢定了! “等等,等等,你们这群跳上跳下的沙鼠。”奥特朗这一回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守在了那里,尖着嗓子维持起秩序来,“上面的精神我还没传达完呢。尊贵的威廉中校可忙了一整天,这封信你们得仔细听好了,中校说了,你们回去都得写下自己的感想交上去。” “得了吧,少尉,饶了我们好吗?”士兵们七嘴八舌地抗议开了,“我们累得够惨的了,他的长信还是留给国王陛下吧,他才更愿意听那些歌功颂德的废话!” 奥特朗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克莱图下士,罗贝尔下士,还有你,讨厌鬼里德下士!你们毁谤威廉中校的话我都记下了,我敢保证,等回去的时候,你们将必须把这封信背下来,背得滚瓜烂熟才行!” 这可是个极为恐怖的惩罚,下士们立马变得鸦雀无声,四周再没有不和谐的声音敢于不敬地蹦出来。 “咳,咳。”奥特朗清了清嗓子,带着无比崇敬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摞公文纸。下士们彻底绝望了。 “致我最勇敢的士兵们,”奥特朗站到了篝火旁,以便他那双金鱼眼睛能看得更清楚一些,“恰逢我无比英明的圣王半百之寿辰,在这普天同庆、四海欢腾的尊荣时刻,旋锋军受上神之嘱托,怀报效圣主之决心,以气吞山河之壮志,投身于这场轰轰烈烈的演武对决……” 奥特朗的朗读水平是不容质疑的,他感情充沛,慷慨激昂,那尖利的嗓音直冲云霄。问题一定出在威廉中校那里,如果这数万言的长信能精简到二百字,说不定下士们会听得更认真一些。但现在,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就好像站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奥特朗这位出色的演说家,而是一位著名的钢琴师,正在演奏那首具有神奇魔力的催眠曲。 “你是怎么练成的那一招?”古尔夫捅了捅齐朗,无精打采地小声念叨着,“你怎么练的能把耳朵关上?我到今天才认识到,你那招是世界上最有实用价值的绝活。如果不太难的话,我想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愿意跟你学一学,哪怕你要收十个锡尔的学费。” 齐朗笑了笑:“对不起,古尔夫,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到。” “你这混蛋。”古尔夫忍着笑又捅了他一下,“你该好好学学,威廉中校那才是当官的本事。在这一点上,我们旋锋军没人能比得上他,就连多迪姆上尉都不行。听啊,那词用得多好,‘圣王之身影光辉伟岸,圣王之基业万古长青’,我一辈子也想不出这么肉麻的词。” 古尔夫正抱怨着,没想到吉拉却一本正经地提出了抗议:“嘘,你们小点儿声,我都听不清楚了,这正到关键部分。” 齐朗和古尔夫一下子愣住了,相互对视了一眼,再也忍不下去了,哈哈地笑出了声来。 “……望再接再厉,无愧我旋锋军之骄傲!天佑我王!”满嘴唾沫星子的奥特朗恰好收了尾,此刻正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个,“齐朗中士,古尔夫中士,你们俩我也记下了,等着领你们的处罚通知吧。这一晚上我都记了上百个名字,看来刑罚处有的忙了。” 奥特朗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了又折,像珍藏无价之宝一样把它收回了怀里,同时嘴里还在念叨着那些捣蛋鬼的名字,生怕错漏了一两个。 就在奥特朗转身走向龙怪时,吉拉又笑嘻嘻地冲了出去:“奥特朗少尉,请等一等,我还有些问题呢。” 刚刚长出一口气的下士们又乱哄了起来,他们望向吉拉的目光都充满了责备。好在吉拉及时地回头补充了一句:“当然,我的问题和这封信无关----这是完美的一封信,一切都表达得一清二楚,再完美不过了。但是,你昨天说国王陛下好像来了一封公文,能给我们透露透露吗,一点儿就行?” 奥特朗斜着眼睛皱着眉,估计脑子里肯定转了好几圈。他需要记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想挤出点消息出来还真有些难度。 “国王陛下说了,一切从友谊出发,和平、稳定、容忍……大概就这些吧。”奥特朗终于成功了,而且多亏了吉拉的提醒,否则他只顾着记下齐朗等人的名字,甚至忘了宣布上面的重要指示。 “另外一点,千万给我记清楚了,”他的语气充满了警告意味,“你们第三分队明早原地待命,明天中午继续出发!” 下士们一下子就乱了套。这是什么命令?放弃领先位置?!这简直太荒唐了,一连两天的努力就这么白费了?! “这是谁的混蛋命令?!”奥乌气愤地走了出来,向着奥特朗大嚷了起来,“多迪姆上尉会下这样的命令?你少蒙人了!!” 奥特朗被吓得向后退了两步,但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是有权威的一方,挺直了腰板又站了回来:“当然是多迪姆上尉的命令,你还以为我会假传圣旨吗?当然了,多迪姆上尉也是完全遵照威廉中校的指示。奥乌中士,我命令你说话小心点儿,否则你的下场会比他们更惨。” 扔下了一句恐吓后,奥特朗上了龙背,急急忙忙地飞走了。 那场精彩的演讲本来还起到了良好的作用,士兵们曾大有希望提前进入梦乡,但接下来的这个命令把一切全毁了。士兵们聚在了篝火旁,全无困意,反正也不用起早赶路,齐朗也用不着强行把他们塞回帐篷里。 看来吉拉猜的没错,亨利国王的确想输掉这场竞赛,他看中了勒拉坦湖,大概以后每年都会到那里去度假玩乐,至于齐朗和这些士兵们有多么渴望取得胜利,那个老糊涂才不会在意呢! 夜渐渐深了,不知道是不是阴沉的心绪影响到了天气,天空漆黑一片,黯淡无星,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士兵们不敢有所耽搁,一个接一个地走回了自己的帐篷,只有齐朗和古尔夫留在了外面。 他们俩是今夜的哨兵,除了要防范丛林间各类野兽的偷袭,还得小心观察古伊的动向,免得他又使出什么诡计坑害旋锋军的队员。但这种顾虑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山坡下的对手已经疲乏不堪了,放眼望过去,那些帐篷里的火烛纷纷熄灭,只有几堆篝火在那里燃着,就连哨兵都倚着大树直打瞌睡。 古尔夫一直在旁边紧张地观察着齐朗的表情,生怕自己的兄弟又像前一晚一样犯了毛病,才看到他稍稍有些入神,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你还好吧,齐朗?你不会又想冲下去砍他们脑袋吧?” 齐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起来还真是在为这个问题感到纠结。他伸出双手抹了一把脸,好像想把自己弄得清醒一些,然后认真地向古尔夫发问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干?为了复仇毫不犹豫地杀人,让自己比他们更狠、更加残忍吗?” 古尔夫当即就苦了脸色:“你别难为我好不?这事想想我都怕得要命。我只知道,我肯定干不出来那么狠的事,当然,我也没有体会过你所承受的痛苦,但我觉得,杀人的感觉肯定也不好过。我听说过,杀人会上瘾的,而你要真的上了瘾,你就成了远离上帝之爱的魔鬼。” “但如果他们就是魔鬼呢?”齐朗继续追问道。 古尔夫咽了口唾沫,这个恐怖的假设令他的思维陷入了死循环:“嗯……上帝会惩罚魔鬼的,我们不必去动手。” 齐朗静了下来。好像是在回味古尔夫的回话,又好像他自己的思维也被卡住了,没办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但在实际上,他仅仅处于一个表面的安静之中。因为就在此刻,他的脑海里已经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伊格鲁的声音:“这个问题称得上是个困扰吗?其实你该问问我的,我会告诉你正确的选择----当敌人扑向你时,你应该只有一个回应,那就是毫不犹豫地咬断他们的喉咙!” “但是……那是因为你是狼啊……” 第084章 风云突变 丛林地区的天气变化无常,老天爷阴了好一会儿的脸,突然一阵狂风过来,乌云都被吹跑了。雨并没有下起来。 这一夜过得漫长,却很平静。能和古尔夫这样的好朋友坐在一块,哪怕他说的都是些毫无用处的废话,齐朗的心还是收获了不小的安慰。 终于,天亮了,碌碌无为的上午时光到来了。 旋锋军的士兵们都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地守在了一起。他们还在幻想着齐朗队长会秉承以往的作风,置指挥部的命令于不顾,带领着队伍向伽马目标继续前进。 但这一回齐朗令他们失望了。原地待命的指令已经吩咐了下来,大家只能守在这里,休养生息,等到太阳爬到正头顶,再去重新追赶对手的脚步。 时间大概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无聊的士兵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古伊那伙人迟迟没有上来,贝塔目标区域仍然只插着一面旗帜。难道他们也收到了同样的命令,也必须等到中午才可以出发? 吉拉早就坐不住了,在十来分钟前就偷偷地摸下了山坡,对敌方的动向给予深度监视。就在大伙儿莫名其妙地向坡下打望时,他的信号箭在空中爆开了! “澎!”淡黄色的烟气在天空中显得异常乍眼。 “一定出事了,立刻行动!”齐朗跳了起来,一声令下,全部士兵立刻操起了自己的武器,向着敌手的营地冲了过去。过了二十多分钟,旋锋军战士们出现在了敌方阵营之前。 吉拉安然无恙,正毫无拘束感地在帐篷间来回乱转,而古伊那些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走得干干净净的,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群狡猾的混蛋,他们没有遵守规则,趁着夜色出发了。”吉拉狠狠地把一个饭锅踢到了篝火余烬里,看样子真是气愤到了极点。 “我们必须揭发他们,取消他们的资格,看他妈的奥托帝国那里还有什么说的!” 古尔夫也骂了起来,虽然他刚才还紧张兮兮的,但在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营地后,他又成功地找回了自己的能耐。 就在士兵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责骂对手的恶劣行径时,齐朗却大喊了一声:“小心戒备,采取防御阵型!” 齐朗注意到了反常之处,这里面一定大有蹊跷!如果古伊真想坏了规矩,向伽马目标提前进发,他们肯定会先想办法把自己的旗帜插到山坡上的,否则就算他们抢先到达了最终目标,仍然无法获得最终的胜利。古伊他们之所以会悄然退去,不是遭遇到了什么突然的变故,就肯定是别有目的! 四周寂静无声,并没有恐怖的敌手隐藏在暗处。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齐朗的心头----这一切太过可疑了! 古伊在昨晚大张旗鼓地闯上山坡,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好戏,看那架势似乎十分在意这场较量的胜负。然而就在奥乌向他提出挑战的时候,他却找了个蹩脚的借口退了回去。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很不合理的,与他一贯的狂傲作风极不相符! 古伊那样做有什么用意?难道是想激发旋锋军的斗志,要他们在天亮之后开足马力,向着伽马目标全速进发?事实也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奥特朗没有传达停止推进的命令,以齐朗和所有士兵当时的想法,肯定天一亮就一马当先地开往伽马目标,根本不会发现古伊他们已经悄悄地转移了战场。 他们去了哪里?这里面又藏着什么样的阴谋?齐朗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 “古尔夫中士,带上休金,观察一下他们的脚印!”齐朗果断地下了命令,“既然他们采取了非常规的行动,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必须跟上他们,粉碎他们的计划!” “交给我了!”古尔夫信心满满地回应了一声。这个任务正是他最擅长的,别说是上百号人,就算是狡猾的狐狸,他也能牢牢地咬住它的尾巴,可别忘了,作为镇子里最优秀猎手的儿子,古尔夫的跟踪能力丝毫不逊色于杜高犬。更何况,他还有个会飞的助手呢。 大概是自信于激将法一定能取得成效,古伊他们并没有花大力气隐藏踪迹,他们的步伐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凌乱的感觉,显然是有组织的潜行。从这一点来看,基本可以排除他们受到外物攻击的可能,而这从另一方面验证了齐朗的猜想,古伊的第三分队肯定还有别的目标,这一次联合演习,果然是那位阿布西昂的诡计! 回想整个事件的进展过程,齐朗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疑!可疑!可疑!! 先是阿布西昂在沟通会议上的傲慢表现,而后又是一次很不务实的暗杀袭击,到了演习正式开始后,名震八方的巨龙兵团和虎骑军却显得软弱无力,一直处于落后位置,加之眼下古伊的突然失踪……种种现象连在一起,正串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尽管齐朗事先多方猜想,但怎样也想不透阿布西昂究竟在玩什么样的把戏,就算在现在,虽然已经跟上了古伊他们留下的脚印,对手将施出何种手段却仍然不得而知。沉重的压力凌空袭来,几乎要把齐朗这个稚嫩的指挥官压垮了! 阿布西昂是个强大的对手。 他布下了一个很大的谜局!他抓住了威廉中校这个弱点,利用各种资源,把他较为忌惮的旋锋军引到了这个谜局当中。他完全是这场联合演习的幕后导演,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担当着一个小小的角色,不管怎样行动,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阿布西昂的确是个无比强大的对手! 齐朗现在仿佛每走一步,都要流出超过一升的冷汗。他甚至觉得阿布西昂就躲藏在那高高的茂密的树枝顶端,嘴角挂着阴狠的冷笑,正在观察自己手下的演员,观察他们如何在这场大戏中一步一步走向悲剧的结局。 正在这时,前面的古尔夫嚷了起来:“有情况!” 齐朗赶忙收拾一下心绪,稳了稳神,几步赶到了古尔夫身旁:“怎么了,古尔夫,你发现什么了?” 休金哇哇地从空中飞了回来,落在了古尔夫的肩膀上。古尔夫看了她两眼,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过来对齐朗说:“抱歉,休金才提醒我,我好像带错路了。这条路是他们大部队走的,好像是退出战场的路线。但在刚才的棕榈林子那里,还有一个人的脚印脱离了出来,他的去向恰好相反。” 看到齐朗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古尔夫还以为自己铸成了大错,那张麻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真他妈丢脸,我实在是太糊涂了。其实我刚才也看到了那脚印,但我以为那是哪位士兵憋不住尿,想去方便一下,所以……” “我没怪你,古尔夫。”齐朗及时打断了他,“但你能不能猜出来,那个脚印会不会是古伊的?” 古尔夫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带着齐朗返身跑了回去,仔细地观察了半天,最终得出了结论:“一定是他,错不了!除了他,没人会在这烂泥巴堆里穿这么高档的皮质靴子,他家里一定富得流油。” 吉拉这时凑了过来:“现在难办了。我们跟着哪边,是那臭小子,还是大队伍?” 齐朗还没有回话,一个粗嗓子在旁边响了起来:“我有主意!” 古尔夫马上就翻起了白眼,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奥乌那个蠢货出来捣乱。“算了吧,听你的主意,我们还不都得掉到粪坑里?”他小声念叨了一句,却也不敢让那壮汉听出自己说的是什么。 “我去跟着那个混蛋。”奥乌迈开粗腿走了上来,眼睛瞪得溜圆,“你们走另外一条路。我保证把他抓到你们面前,但我不保证你们到时能不能认出他来,因为他的鼻子肯定会被我的拳头砸扁的!” “奥乌中士,你的勇气总是这样令人钦佩。”吉拉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那令他失去了原有的判断力,“拜托你带上我好吗?我真的很想亲眼目睹你那天神般的风采……” 古尔夫再也忍不下去了:“你省省吧,吉拉!你不觉得你的表现让人恶心吗?” 齐朗连忙制止了这次无意义的争论:“奥乌中士的勇气是很令人钦佩,但我现在不能允许单独行动。这里的地形我们不熟悉,只有相互配合才更有把握,否则将很有可能丧生在这里。”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走?”奥乌恶狠狠地问了一声,看那架势如果齐朗所选的道路不合心意,他很有可能仍然坚持自己的选择。 齐朗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慢慢回过身将士兵们都召集了过来:“古伊的这条路是我的选择。但我有必要提前通知大家一声,对面等着的很有可能就是对方的阴谋诡计。这将会很危险。尽管如此,我相信大家一定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真刀真枪决一死战的准备!” 第085章 追迹 古伊的足迹一路向东,所取的路线也好像早就有人开辟过似的。不过对于这一百来号追踪者来说,那隐藏在荆棘丛中的狭小通路,行走起来还是不大方便,追袭的速度始终没办法提上来。 休金取代了吉拉的位置,成为旋锋军的探路先锋。她在蚁巢木那高高的枝桠上跳来跳去,轻闲自在,甚至在等候大队伍跟进时,还有空闲啄开盔犀鸟的洞穴,偷出几颗鸟蛋来尝尝鲜。结果她的恶行惹下了麻烦,不幸成为了那种大鸟的攻击目标,被追得哇哇大叫,逃荒而逃。古尔夫为此暗自兴奋了好一阵子,但没出多远,当休金又在前面探出了她那黑脑瓜时,他终于放弃了那个美妙的幻想。 对于古尔夫那俩口子的胡闹,齐朗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理睬,他现在脑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设想。在当前的这种诡谲局面下,齐朗的猜想很明显缺乏乐观的成分。对手就像个躲藏在暗处的狡诈恶魔,旋锋军的每一步行动,好像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而齐朗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对于正在进行中的这次追袭行动,其实齐朗自己也说不准是不是犯了个错误,或许以这队新兵的实力,退出战场才是更加保靠的选择。但在此刻,他不得不劝说自己,必须坚持下去。指挥部延后出发的命令带来了转机,使得齐朗有机会了解到古伊的动向,现在,这个第三分队可能是惟一还没有落入对方圈套的队伍,他必须果敢地坚持下去,因为他们已经成为了最后的希望! 前面的道路状况越来越复杂,看来古伊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追兵,他把速度提了上去,而且也更加注意隐藏自己的踪迹,就连古尔夫有几次都追错了方向,多亏了休金的反复提醒,才把路线修正了过来。 真得感谢那位经验丰富的猎手,老哈里好像预料到了齐朗他们将要面对这样的困难,幸亏他把休金给派了过来,要不然这一队人恐怕就要在这里跑个没完没了,不用说和对手发生战斗,单是绕道这点就要给自己累趴下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现在齐朗分队已经偏离原来的路线足有二三十公里远,照目前的速度行进下去,等到了晚上,奥特朗将很难找到他们,也很难把新一阶段的战果传递过来。齐朗他们虽然此刻已经不再关注整个竞争的格局,但如果不能和奥特朗联络上,那也将意味着他们将与大部队彻底断绝了音信。他们将陷入孤军奋战的险境! “副队长,这有问题!”吉拉在队伍后面喊了起来,他手里正拿着本次行动的路线图册。那位鬼小子是个擅于钻研资料的家伙,他的提示马上就引起了齐朗的注意。 “士兵们,原地休整,小心待命!”齐朗喊停了队伍,几步走到了吉拉的面前,“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吉拉?” “这地图好像有毛病。”吉拉急得汗都要下来了,“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贝塔目标区东北方向四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根据图上的标识,这里本应该是一片棕榈林,但你看看这里,到处都是溶沟和地洞,分明是一片岩溶地带。他们骗了我们,奥托帝国的那群骗子!” 古尔夫也凑了过来,但他明显对吉拉的这个信息没太在意的样子:“他们当然是骗子,你这书呆子,我不用看地图也能得出这个结论。那些小册子都是没用的,这里是无人地带,地图当然没个准谱,扔掉它算了,省得你老大惊小怪的。” 吉拉却躲开了古尔夫的手掌:“你别乱来,麻子脸,这很说明问题的!”他又转到了齐朗面前,指着地图上比划着:“你看这里,我们之前路过的所有区域,地图上的标识都是一清二楚,甚至连小小的沼泽都准确无误,而偏偏这么大一片区域却出现了错误,这里面肯定有鬼!” 齐朗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吉拉分析得很有道理,作为军事地图,这样的错误的确不该出现。从古伊对此处的熟悉程度来判断,奥托帝国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他们一定是故意在地图上做了手脚,这里面绝对藏有玄机! “你有什么建议,吉拉?”齐朗知道吉拉的鬼点子最多,既然他发现了问题所在,肯定也想出了相应的对策。 吉拉眨了眨眼睛,好像很享受这种得到了重视的感觉,但事态严重,他的眉毛还是皱了起来:“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喜欢被人当成个瞎子。既然他们蒙住了我们的眼睛,我们干嘛不把那层黑布掀下去?”吉拉这么说的时候,他的眼睛正盯着古尔夫肩头的休金。 齐朗点了点头,完全明白了吉拉的意思,这件事,那只白颈鸦一定能起大作用的。“古尔夫,你恐怕得和休金谈一谈了。”他把这个任务转交到了古尔夫头上。 拉布火山的那个出生地,除了带给休金一个乌黑难看的外表,还帮她炼就了一副热心肠。古尔夫的任何麻烦,休金都乐于伸出援助之手。她扑腾着翅膀在天空中转了起来,观察完一片区域,就飞回来报告一番。没用半个小时,吉拉手上的那本地图册就被涂改得完全变了个模样,除了把这里的地形地貌描绘得一清二楚外,她甚至贴心地附赠了莺鸟和长尾鹦鹉的聚居区,据古尔夫介绍,它们的鸟蛋还真挺美味的。 既然擦亮了眼睛,追踪的任务就可以顺利地继续下去了。果不其然,在全新的地图帮助下,齐朗发现了异常之处----古伊正在这里兜圈子,看来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被跟踪的事实,正在想尽办法隐藏自己的行踪,看他的目的地一定就在这片岩溶地区左近! 眼看就要入夜了,现在该怎么办?是继续追踪,还是找一片高地暂时休息下来,争取联络到飞来飞去的奥特朗? 齐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令后防指挥部了解到前方的变局更加重要,于是果断地下达了命令,暂时放弃追踪,选择一处相对地势较高的山坡,燃起篝火,希望能够吸引到奥特朗的目光。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奥特朗一直未曾到来,天空中也未曾见到龙怪那庞大的身影。 齐朗不禁担心了起来。回想到那位少尉在昨天晚间所下达的命令,指挥部竟然毫无缘由地要求部队放慢节奏,是不是他们也预见到了敌手的阴谋诡计?又或者说,国王陛下果然高瞻远瞩,早在万里之外就看清了一切? 士兵们也都变得异常紧张。奥托帝国的阴谋就好像天空中缓缓移动的乌云,一片一片地将他们内心的自信覆盖住。他们这伙初生的幼兽如今已经深陷泥潭,尽管仍在向着那一丝光明全力追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恐惧还是不由自主地升了起来。 这时,一缕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悄悄划过了鼻尖,那好像是在草木丛中腐朽的动物尸体的味道,又像是刚被屠宰的山羊挥手告别人世的味道。那令齐朗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会不会是巴吉的味道?! 齐朗提高了警惕,四下打量了一番。正在这时,黑魆魆的丛林间闪动起了几点鬼火,忽明忽灭,忽远忽近,就好像魔鬼在眨着眼睛----士兵们都被吓住了!! 古尔夫还在费尽力气地解说,声称那是唐士力芦荟吸收了过多的磷肥所导致的结果。但那种解释在士兵们听来完全是蒙人的把戏,他们早就认定那是奥托帝国埋伏下的鬼魂军团,正要趁着夜色冲杀过来,悄悄地吞噬掉他们的灵魂。 士兵们都犯了疑心病。恐惧的心态开始蔓延,在紧张的情绪控制下,每个人脸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如果再有一丝风吹草动,他们就要彻底崩溃了。 齐朗意识到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如果士气继续低迷下去,不用说去和潜伏中的敌人交手,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自己的疑神疑鬼摧毁。 “士兵们,”齐朗走在了队伍当中,坚定的眼神扫视着士兵,说话的声音平稳而沉着,“我注意到你们好像心生畏惧了……不用否认,唐纳下士,那不是件可耻的事,因为我也很怕。” 看到下士们已经把目光投了过来,齐朗的脸色显得更加镇定了:“我不知道你们最怕的是什么,但我却知道我们东方人最怕的是什么----我们害怕黑暗,害怕黑暗中躲藏着的魔鬼,害怕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怖力量。” 下士们都开始骚动起来,鬼魂这个名词也是他们现在最不想听到的。 “我记得很清楚,”齐朗仍然平静地说,“我曾如此畏惧那些躲在黑暗中的未知,以至于每当夜色降临,我都会贴在母亲身旁,寸步不离。” 齐朗的声音有些沙哑。提起母亲,他也有种哽住喉咙的感觉,然而他仍有足够的力量继续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发现,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属于我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大!” 齐朗渐渐提高了音量:“亲人们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令我在这个世界上变得更加弱小,更加孤立无援,但我却开始深信,亲人、朋友、战友……他们从未远离,他们其实就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像守护神一样默默地注视着我们的战斗!当黑暗中的魔鬼想要逼迫我们就范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挺身而出,帮助我们抵挡黑暗中的一切邪恶!” 第086章 奋战中的二十六战团 齐朗的现身说法见效了,士兵们眼中的怯意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自信和坚定。 的确如此,人对黑暗的恐惧与生俱来,如果非要说黑暗中的恶魔并不存在,要他们硬生生地克服恐惧心理,以士兵们目前的状态,恐怕很难顺利实现这一目标。但齐朗的一席话却打破了这个困境! 他的那种说法并非理智得无懈可击,但却更加贴近士兵们的心理,同时也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只有经历过灾难的打击,才能获得这样的心智蜕变。齐朗成功了,现在,士兵们不仅已经战胜了内心深处的胆怯,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和激励!他们现在省悟了,彻底变成了一队无畏的战士,就要向黑暗中的邪恶发起挑战! “这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暗夜!”齐朗望着已经充满斗志的士兵们,自己更是壮志满胸,“但我们会用强有力的手臂,扼住黑暗恶魔的喉咙!我们要粉碎敌人的计划,要让奥托帝国的那些混蛋们永远地记住我们的名字!现在,抛去一切包袱,进击,勇士们!” “进击!”士兵们齐声大吼了一声。丛林震动,那几点鬼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必等待奥特朗的到来,齐朗他们已经决定了趁夜行动。尽管古伊肯定躲藏在这片岩溶地区的某处,正在策划阴险的计谋,但齐朗现在已经有了对策,他从那本修订过的地图册了解到了目前的区域形势。他们正处于第一分队和第二分队之间的位置,大概东行一天左右,就可以和奎尔的第一分队汇合,到了那时,只要及时把信息传递过去,粉碎敌人计划将大有可能。 士兵们连夜进发。在经过几片低洼的灌木丛林时,古尔夫先前的判断得到了证实----曾经令士兵们心生恐惧的那几点鬼火,正是那种漂亮的芦荟搞的鬼。于是,士兵们的信心更足了,仿佛在一夜之间,他们就从新生的幼兽成长为强壮的剑齿虎。 第三分队的推进速度快得惊人,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穿越了岩溶地带,来到了峡谷边缘,在两山相对的脚下,便是法塔河谷的浅滩,那里就是第一分队应该会出现的预定地点。 埋伏!敌人果然设下了埋伏! 河谷之下的喊杀声远远地传了上来,那应该是奎尔的第一分队正在奋战! 齐朗带着士兵们冲到了悬崖边上,眼前这一幕令他彻底惊呆了。 第二十六战团的八百余百士兵正踞山防御。他们现在身处险境,已经完全被敌手团团围困! 在奎尔的改造下,同地龙一战损失惨重的第二十六战团不仅已经恢复了元气,在整体作战能力上甚至还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他们现在已经有五十多名武师级别的战士,余者也多为高阶勇士。在出征前的战斗能力评级测试上,第二十六战团的整体水平已经排到了全军的第四位,创下了历史新高。 但在此刻,这支令夏奇镇居民备感骄傲的王者之旅,竟然被对手完全压制在角落里,只能全员收缩防御,只以弓弩手射退敌人的进攻,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这实在是与奎尔那宁折不弯的脾气大相径庭。 而除了这一点,更令齐朗吃奇的是,他们的对手并非是维格内什率领的巨龙军团,而是一支莫名队伍!尽管清晨的浓雾笼罩着河谷,但齐朗仍然看得十分清楚,敌手足有上千人之众,战士们均手持长剑,身着白衫,从四面八方奋不顾身地扑杀上来! 他们,竟是明玉王国的剑士! 齐朗认出来了,那些人的装束打扮和他在宾努沼泽遇到的那伙援兵一模一样,剑术手段也毫无二致! 怎么会这样?明玉王国明明是卢曼帝国在东方的盟友,两国早已在私下里达成了攻守同盟,结盟的目的就是为了抵御强大的奥托帝国。在塞尔瓦沿岸的两国边境线上,两**方曾多次展开过合作,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奥托帝国对各国的蚕食计划。可时至今日,明玉王国的战士怎么会搅入到这场乱局,与自己的盟友展开殊死的搏斗? 对方看起来好像已经杀红了眼,在他们的阵地前,已经倒下了大量的伤员,粗略看上去,应该足有三五百人。第二十六战团的装备是旋锋军所有战团中最为优秀的,尤其是在防御手段上,他们拥有上百架精钢弩,那种钢弩射程更远,射速更快,那也是得益于他们原先的卫队长肯尼上尉是弩手出身,因此在这种先进武器的开发研制上投入了更多的精力,这也是他们在面对对手疯狂进攻下,仍可稳守不乱的一个重要保障。 看起来这场战事并非是奎尔主动挑起的,否则以他的一贯作风,哪能忍受一味被动挨打的局面?恐怕早就下令队伍发动反冲锋,用他那把锋利的暴虎剑,将对手的脑袋全部劈成两半不可。 但明玉王国很明显并没有了解到奎尔的苦心,尽管伤亡惨重,仍然在前赴后继地发动攻击,好像抱定了决心要与第二十六战团同归于尽! 由于箭枝的数量有限,奎尔的严密防守已经出现了一些漏洞,东北角被明玉王国打开了缺口,士兵们开始短兵相接。由于明玉王国的战士们剑术精巧,第二十六战团的一部分战士已经吃了些暗亏,大约有上百人伤在了对方的剑下。 奎尔很明显已经怒不可遏,他在大声地咒骂着,看起来再也压不住自己的火气了。 这场战斗不知道是怎么打起来的,但看样子应该不是奎尔他们主动挑起的纷争,因为第二十六战团完全站成了防御阵型,奎尔并没有发动全力的攻击,尽管他看起来十分气愤,但他忍住了。第二十六战团仍在防御,但死伤的出现,令士兵们再也无法容忍,齐朗清楚地看到,冲锋队的长剑已经变得越来越凶狠,两国的交情再也不在考量之中! 现在奥托帝国的阴谋终于浮出了水面!他们是想利用这次联合军事演习的契机,打破另外两个势力的联盟,真不知道阿布西昂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然把明玉王国的精锐也吸引到了这里,而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两方已经战至这个地步,原本友好的关系再无可能毫无嫌隙地维持下去了。 现在,选择的难题又一次降临到了齐朗头上。看奎尔的势头,第二十六战团好像并没有意愿与对手决一死战,但这样死守下去,难保明玉王国的战士不会冲破防线,从而令两方彻底陷入一场混战。如果齐朗这一队能够抓紧时间绕到敌后,与奎尔形成两面夹攻之势,那么将很有可能扭转局势,给予来势汹汹的敌手以沉重打击! 不过,如果真要那样决定的话,等两国高层再度会面时,卢曼帝国恐怕已经没有更好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同盟关系可能将因此正式被打破! 齐朗正在左右为难间,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嚷了起来:“我们冲下去,干掉那些东方杂种!” 是奥乌替齐朗做出了决定,看起来他根本没有征求意见的打算,好像他才是应该发号施令的指挥官。 士兵们早已经义愤填膺,纷纷拿起了武器,正在寻找着冲下悬崖的路线,准备以最快速度进入战场,一举歼灭来犯之敌。 “等一等!”齐朗连忙跑到了队伍前面,伸开双手拦住了去路,“这里有阴谋,我们不可以轻举妄动!” 奥乌瞪起了眼睛:“是你说要我们来与第一分队汇合,现在我们找到他们了,他们正处于危险当中,还有什么说的?攻下去,干掉那些不知死活的敌人!” “请你冷静一些,奥乌中士!”齐朗大声提醒着奥乌,“请你睁大眼睛,看看眼下的局势!奎尔上尉并没有下令进攻,他很可能正想努力避免这场战斗。如果我们这时冲了上去,那完全就是帮了倒忙!” “我看到的和你不太一样,尊敬的副队长!”奥乌阴着脸逼了上来,“我看到我们的士兵正在流血,我看到奎尔上尉正在奋战。而且我还看到了----我看到了一个卑鄙的小人,他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卫队长受人围攻!奎尔快顶不住了,他就快要被人砍死了,你这混蛋!你告诉我,那不是你所希望的!你敢这么说吗?” 齐朗一下子气得涨红了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难道以为我希望奎尔死在这里吗,你这蠢货?我拜托你别拿你那木头脑袋来衡量别人的决定,你会害了大家的!” 终于听到了齐朗的真实评价,奥乌勃然大怒,像头发飙的犀牛一样,扬起拳头冲了上来:“你这混蛋,我要打扁你的鼻子!” 正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狂暴的吼叫:“嗷!” 那声音大得好像一声响雷,把齐朗和奥乌震得一个激灵,再也顾不上自相残杀,一同抬起头来向上望去。 第087章 圈套 是龙怪!是奥特朗的龙怪来了! 他可算找准了方向,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终于现身了。 “奥特朗少尉,我们在这里!”齐朗大喊了一声,抽出一枝信号箭射向了天空。 “天呐,第三分队吗?”龙背上传来了回音,那并不是奥特朗尖利的嗓音,相比之下,那声音要更加亲切、更加靠谱。来人是多迪姆上尉,大概他驾驭龙怪更加得心应手,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由他来联络各分队再合理不过了。 龙怪轻盈地落了下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悬崖边上。那真是令人羡慕的驾驶技巧。 “多迪姆上尉,你怎么来了?”齐朗几步冲了上去,还没到近前,已经看到了多迪姆那充满焦虑的面孔。 “奥特朗少尉出了意外,”多迪姆简单明了地下了命令,“联合演习也出了意外,我没空多说了,你们必须马上撤退!” “我们正在考虑冲下去帮奎尔上尉一把。”奥乌挤了上来,一脸怒气地插了一嘴,“但齐朗中士却认为我们该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那里!” 多迪姆正要驾着龙怪重新飞起到空中,看到眼下这个情景,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跳了下来,带着不容分辩的表情说:“你们不能胡闹!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奥托帝国竟然将明玉王国卷了进来,如果真正打起来的话,我们将失去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整个东线战区都将是异常危险的。齐朗中士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我以卫队长的身份命令你们马上撤退!” 奥乌愣了一下,对于整个战局的分析,显然是他那个榆木脑袋所无法想通的,但他仍然赖在那里固执己见:“我们不该……” “服从命令!!”多迪姆狠狠地瞪了奥乌一眼,齐朗还是第一次看到上尉的这种表情,“奎尔昨晚就已经收到了情报,他们现在正在极力控制损失,如果你们下去添乱的话,就正中了阿布西昂的圈套!撤退,马上!” 看到多迪姆发火了,士兵们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纷纷垂下了自己的武器,做好撤离的准备。但在这时,古尔夫却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对不起,上尉。我想知道,梅姬中尉她们那边怎么样了,她还安全吗?”看来他对梅姬的关注真不只是摆摆样子那么简单。 多迪姆已经回到了龙背上,但在起飞之前,他还是传递过来一个令人心安的消息:“整个事情是梅姬判断出来的,她的第二分队已经及时地撤了下去,预计两天后将在西北五十五公里外的布约高地驻扎,你们尽快赶到那里和她汇合!” 多迪姆又把齐朗叫了过去:“听着,齐朗,现在你的命令已经发生了变化,我要你带领他们全员撤离,我希望当我回到预定地点时,你手下一个士兵也没有损失,你一定要做到!” “是,上尉!”齐朗坚定地行了个军礼。 多迪姆驾着龙怪向河谷浅滩飞了过去,估计他将很快加入到第二十六战团当中,看来七窍生烟的奎尔也该熄火了。但齐朗却顾不得再去关注第一分队的战况,他现在惟一关注的就是多迪姆交待下来的任务。 现在,第三分队虽然已经清楚了下一个目标地点,但由于敌人的阴谋已经显露了出来,在这片丛林之中,不知道还隐藏着何等危机。士兵们的神经一直得绷得紧紧的,在撤退过程中,都打足了十二分的小心,以免再度落入圈套之中。 古伊昨晚消失了踪影,作为奥托帝国第三分队的指挥官,他的反常举动很有可能也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他的目标会不会就是直指齐朗的这一队人呢? 此刻,齐朗的心情也紧张到了极点,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紧张了,因为他老是觉得后颈发凉,好像在暗处一直存在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在紧紧地跟随着他们,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又想起了昨晚好似一晃而过的那种味道,又想起了那一瞬间的怀疑。 撤退的路线和昨晚行进的路线几乎是完全相反的,现在齐朗已经带领着大队人马重新返回了那片岩溶地区,当阳光高举到头顶时,那种危险的气息感觉更加强烈了,就连奥乌都时不时地向着四处打量,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那位大壮汉如今也是一名中阶勇士了,看起来他的感知能力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当然,奥乌的紧张还存在另外一个可能----对巴吉的刻骨仇恨! 齐朗注意到了,周遭空气里飘着的淡淡气味,和在迷幻之潭里的气味完全一致,巴吉可能就在这里! 奥托帝国果然布下了一个很大的棋局,除了已经出现的明玉王国的战士,就连巴吉也掺和在了里面!阿布西昂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想趁着这个机会撕破脸皮,和卢曼帝国正式开战吗? 奥乌的表情已经越来越狰狞,像是快要发疯的模样,他手里的那把锯子也握得牢牢的,随时准备把它轮起来,要和那些丑陋的生物决一死战。 休金已经开始罢工了。她大概也意识到情况不妙,那张从不肯停歇的鸦嘴如今也闭得紧紧的,爪子几乎要插进古尔夫的肩膀里,压得她宿命的伴侣更加紧张了。 “这实在是太糟了!”古尔夫在齐朗身旁小声抱怨着,“我从没这样念想过老哈里,希望我还能活着见他一面。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每周去帮他做一块可可蛋糕?他最喜欢吃那东西了,可他从来没有完整地跟我学过一回,这懒惰的老东西!” 齐朗一边留心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一边轻声安慰着自己的朋友:“相信我,古尔夫,你一定能活着回去,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我向多迪姆保证过,我要带着你们所有人安安全全地回去,一个也不会少!” 然而齐朗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突然在林木之间一晃而过! “嗖!嗖!” 齐朗和古尔夫不约而同地各放出了一箭!于此同时,齐朗大喊了一声:“警戒!” 士兵们立刻聚到了一起,弓箭手居中,冲锋队于外层扇面排开! 那两箭落空了,但那个人影却停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在高大的棕榈树前站住了脚步。 是他,古伊! “原来是你们这群窝囊废。”古伊走了过来,神情之中可能有一点惊讶,但却被更多的轻蔑掩盖住了,“你们走错路了,姑娘们,伽马目标在北面呢,你们需要向导吗?” 奥乌气得瞪起了眼睛,拎起锯子走了出去。“我需要的是对手,不是什么狗屁向导!”他说,“你还记得我吧,你说过要来踢我的屁股的!” 古伊哈哈地笑了起来:“没错,我当然记得,像你这样的蠢蛋总是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我怀疑你够不够那资格,因为我猜你除了吹牛的能耐还算合格外,手上的本领根本不值一提。” “来试试吧,你这混小子!”奥乌走了出去,恐吓似的把锯子轮得嗡嗡作响。 齐朗连忙冲出军阵,一把拉住了奥乌的手臂:“冷静一下,奥乌中士!别忘了多迪姆上尉的命令!” 奥乌一下子甩开了齐朗的手臂,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大吼了起来:“滚开,你这胆小鬼!我用不了三分钟就能把他的脑袋切下来,到了那时,相信你和你的人还没逃出多远呢!” 古伊在对面鼓起了掌:“多么令人敬佩的士兵,向你致敬!你比那位东方面孔更加适合副队长这个职位,难道你们的士官都瞎了眼了吗?来吧,古伊的长剑只接受勇敢者的挑战!” 齐朗强忍着怒气,上前一步挡在了奥乌身前:“用用你的脑子好吗,奥乌中士?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我向你保证,会有一天我们要和这个狂妄的小子一决高下,但不是现在!” “我没你那么好的耐心!”奥乌大声叫嚷了起来,他的口水几乎喷了齐朗一脸,“你还记得他对我干了什么吗?他用粪便来对付高傲的冈瓦纳子孙,那是耻辱,我无法多忍受一分钟的耻辱!!” 这真是混账透顶的逻辑,齐朗在心里真是恨透了眼前这个蠢材!敌人明明在前面布好了埋伏,而且那些敌人还很有可能就是实力惊人的巴吉,难道只因为这样一个臭不可闻的理由,他就要一头钻到圈套里? “你醒醒好吗?!”齐朗用更大的声音提醒着奥乌,“还是说,我得再拿红茶手巾蒙住你的口鼻,你那蠢脑子才能清醒过来?你一定还记得那次羞辱吧,就在黑森林的深处!” 奥乌愣了一愣,好像并没有意识到齐朗是在暗示前面存在巴吉的埋伏,又或者说,他可能早就猜到了这点,早就猜到了冈瓦纳的死敌已经布好的陷阱,他就是想要义无返顾地冲杀过去,和那些丑八怪们决一死战! “我们俩的恩怨会有机会解决的,但现在,谁也不能阻挡我,我一定要干掉这可恨的小子!”奥乌狂暴地怒吼着。 第088章 营救蠢蛋,再一次 和愚蠢而不自知的人打交道的确麻烦,他们会一根筋地坚持自己的想法,总是认定那就是正确的道路,别人的任何意见都是不值一提的费话。就像现在的奥乌,不管齐朗如何苦口婆心,他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古伊的鼻子打扁! 齐朗被奥乌那粗大的胳膊挤开了,甚至没等他骂上两句难听的话,奥乌已经冲了上去,那把锯子轮得呜呜作响,向着古伊披头盖脸地砍了过去! 古伊轻松地躲开了奥乌的袭击,却没有拔出自己的宝剑,只是站在那里轻蔑地笑着:“蠢猪先生,我得承认,你还有两下子。你这记下劈都要吓死我了。这更加证实了我先前的看法,你比你那副队长威风多了。” “拔剑,你这臭虫!像个男人一样,和我打一架!”奥乌恶狠狠地怒骂着。 古伊故作发抖地嘲讽说:“抱歉这么说,但你手里拿的家伙让我想起了木匠。我恐怕得先撤退了,我可不敢在这儿跟你打,你们人多势众。你要有本事就追我过来,我们单对单,保证不会让你失望,无名小卒先生。” 古伊身子轻轻一拔,向后退了出去。他的动作不慢,在齐朗看来,就算自己发出全力,恐怕多说也就能和他跑个平手。但他很明显并没有忘记吸引奥乌,跳出了十来米远后,故意停顿了一下,确认奥乌已经上钩后,才向着丛林的深处发力奔跑。 齐朗气得几乎要爆发了,恨不得一箭把那壮汉钉在那高大的蚁巢树上。但他不能,因为他答应过多迪姆,要把全部士兵完好无缺地带回去。他几步追了过去,再次挡在了奥乌身前:“奥乌,我命令你跟我回去,砍掉古伊的脑袋不是我们的任务,我们的任务是撤退!!” “让你的命令见鬼去!”奥乌再次把齐朗推到了一边,“你去完成那个懦弱的命令吧,我要干件大事!我要抓住他,问出他们的阴谋,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奥乌冲了出去,越跑越远,眼看着在几个溶洞之间消失了身影。 “现在我们怎么办?”古尔夫和吉拉走了上来,脸上也都是充满了无奈表情。奥乌的死硬令他们也大感头痛,那位大壮汉的确就是个麻烦制造者。他们俩此刻对齐朗的遭遇都深表同情。 齐朗向四面观察了一番,估计北向的丛林地带相对安全一些,可能会绕些远路,但至少巴吉的气味不是从那边传过来的。“我不能扔下他不管。”他下了决定,“你们带领着全部士兵向北方行进,突破这个岩溶地区后,再转向西面,估计再有一天半的时间,就可以到达预定地点和梅姬中尉汇合。这队士兵,我拜托你们俩了,绝对不能有事!” “别开玩笑了!”古尔夫率先表示反对,“你不能丢下他不管,难道我们就可以丢下你?我们必须走同一条路线!” 吉拉的表情有些犹豫,但既然古尔夫这样说了,他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只能随声附和说:“是啊……我们该共同进退。” 齐朗气愤地瞪起了眼睛:“你们这是干嘛,违抗我的命令是件很光荣的事吗,你们要不要每个人都来否定我一次?!” 吉拉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来掺和。但古尔夫这时好像找回了自己的全部勇气:“我他妈的不管,就算要和你打一仗,被你打得鼻青脸肿的,我也绝不会同意的!” 古尔夫的话令齐朗有些感动,但他的理智告诉他,眼下不是跟古尔夫热情拥抱的好时机,他耐着性子对古尔夫说:“听着,我的兄弟。这是个重任,我不能让这群小伙子出事,他们战斗经验不足,在这种局面下,你们两个必须站在我这边,替我承担这个责任!” 古尔夫的脸色苦了下来,好像在表演生死离别的蹩脚戏:“但是……齐朗,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休金提醒我了,我一直没敢说,她说前面可能有巴吉,好多的巴吉!” 齐朗握了握古尔夫的肩膀:“古尔夫,相信我,我一定没事的,我会去找你们,我向你保证。你也知道,我和奥乌是这队人里面战斗力最强的两个,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吉拉这时终于表现出了自己理智的一面,他站到了齐朗一方劝说古尔夫道:“麻脸……不,古尔夫中士,副队长说得有道理。我们去帮不上忙,反而有可能成为累赘,到了那时,我们谁都脱不了身。在当前的情形下,人少反而会更加灵活一些。” 但同时他又周全地提醒齐朗说:“副队长,我想说句难听点的,万一奥乌中士遭遇不测----当然我相信凭借他的神勇,一定不会有万一的----但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可千万要注意保全自己,一场战事死了两个勇士,我们这个分队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该死的,就知道你这混蛋没个好话,快摸摸木头!”古尔夫在一旁骂了起来,“你们一定都会平平安安的,一定!” 齐朗仔细地看了看这两位好兄弟,又看了看后面那一百名紧张的士兵,轻轻地笑了笑,提高了音量对大家喊道:“士兵们,坚持下去,战胜眼前的困难!我们会在布约高地重新见面的,每个人都安然无恙,这是我们相互之间的承诺!现在,行动!” “是,副队长!”下士们齐声回应,向着齐朗扬起了手中的武器,用以表达自己的敬意,同时也算是勉强认可了这次短暂的告别。 古尔夫和吉拉带领着下士们向着北方的丛林继续行进,而齐朗则要跟他们分道扬镳了。 奥乌早已经没了踪影,但他那把锯子在灌木丛中留出的痕迹却清晰可见。齐朗用自己的最快速度飞奔着,翻过了荆棘,穿越了溶洞,从地面到地下,就像是一只正在追赶着树影的猎豹,任凭各种各样的野兽在黑暗的草丛中低吼,他却一掠而过,仍然向着自己的目标紧追不舍。 巴吉的气味越来越重了。那种浓浓的膻味居然可以压过万寿菊的芳香,甚至连尸臭花的腥味都无法将它驱散。看来那些怪物们就在附近,而且他们的数量应该不少,奥托帝国为了设下这个圈套,果然下了大本钱! 齐朗一边跑一边回想:从古伊刚刚的表情来判断,他应该不是故意来寻旋锋军麻烦的,说不定这里面还藏有别的什么玄机,可能正在执行别的任务。他是碰巧和旋锋军走了个碰头,行动大概受到了阻碍,索性就顺势而变,想借巴吉的力量消灭掉自己这个潜在的祸患! 齐朗已经感觉到了,这附近的确存在着一些异动:那像是有人在不知不觉间踩断了树枝,又像是尖利的爪牙插进了粗大的树干!他们正在行动,那些可怕的类人生物,大概正在与某种力量在暗处进行交锋!说不定,他们正是向着自己来的! 这一切都是拜奥乌所赐!那个可恨的蠢家伙,这是第几次了?!他生来的使命就是和齐朗作对,自从进了军营,就不断地在两人间挑起事端,不断地给齐朗找麻烦,而眼下,大麻烦终于来了! 巴吉的气味奥乌一定早就闻到了,因为从他留下的痕迹来看,那些挡路的粗枝和荆棘都被切了个稀巴烂,看来他已经愤怒得快要发狂了。这位木头脑袋的冈瓦纳子孙,他根本就用不着古伊的激将法,只要给他闻一闻巴吉的骚气,那或许存在的一丁点儿智慧就将被彻底抛弃,取而代之的则是疯狂与暴躁! 然而齐朗的愤怒没能延续多久。他已经找不到奥乌的踪迹了。眼下出现了好几个溶洞交汇的一个巨大入口,奥乌留下的痕迹到了这里就消失了,根本无法判断出他选择了哪个路径。 “这个混蛋!”齐朗恨恨地骂了一声,仍然集中精神仔细地感觉了一下里面的动静。一个溶洞里透出了些许光亮,还隐约传出了几声轻响,尽管并非是激烈的打斗声,但那还是带来了希望。齐朗把弓挎在了背上,轻轻抽出了自己的香堇短剑,一纵身跳进了溶洞之中。他的行动仍然异常迅速,但危险临近,齐朗还是小心翼翼地隐去了自己的脚步声。 这个溶洞并不算深,渗出的地下水刚刚没过脚面,而在那三五个倒挂着的石笋后面,巨大的地下出口赫然出现在眼前。那里兔脚藤和鱼尾橛纠缠在一起,组成一幕巨大而凌乱的帘子,垂在了低矮的洞口,几乎快要压到了水面上。 就在那个帘子外的光明世界里,好像传出了沙沙的脚步声。齐朗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了一听,那个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凝重,直到扑腾地响了一下后,终于停歇了下来。 最后的那下声响让齐朗心里一惊,他很怀疑是奥乌被一位巨人般的巴吉叼在了嘴里,在挣扎中失去了最后的力量,而后被很随意地丢在了地上。然而当齐朗的视线穿过那翠绿的藤蔓帘幕时,他才发现自己判断失误了。 第089章 中箭少女 在那青青草地之间,的确有个人影倒在了地上,但那身形明显有别于奥乌,和那头那又粗又壮的笨熊相比,那身影小巧瘦弱,就像是只熟睡的小鹿。齐朗略略松了口气----那不是奥乌,他应该为此感到庆幸;但那人看起来好像受伤了,单纯出自于人道主义考虑,齐朗似乎也该过去看上一眼。 一缕幽香若有若无地漂浮在空气中,淡淡的,好像是茉莉的香气,又好像不是。根据齐朗这几天的经验,那绝非这林子里的任何植物所能散发出来的味道。 齐朗犹豫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该去继续寻找奥乌,多迪姆的命令言犹在耳,他该把所有士兵一个不剩地带到布约高地,那才是第三分队指挥官的职责所在。但那股香气却好像带有奇幻的魔力,令他很难顺利地返身离去----齐朗记起来了,那应该是茶花胭脂的味道,那种味道很亲切,亲切得会让他记起了自己的母亲。 齐朗走了出去,一步一步接近草地上那娇小的身影,绕过几株五色梅后,他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位身着白裙的姑娘,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铺满了好大一片草地,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头发上面,泛起了乌油油的亮光。她生了一张东方人特有的标致的瓜子脸,面孔的白晰程度却要超过白种姑娘。她的双眼紧闭着,但齐朗能从睫毛的长度判断出来,她一定生了一对又大又亮的圆眼睛;而且,她那双大眼睛最擅长的应该是闪动调皮而充满善意的目光。 齐朗会有这样的判断绝不是瞎猜的,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她----她叫米蓉,明玉王国的公主。齐朗和她见过面的,大概在两年之前,就在那满布泥炭藓的宾努沼泽。 将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她的变化还真不小,已经从一位会被长得像熊一样的士兵吓一跳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位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姑娘。 她左边的肩头中了一箭,想来就是那枝箭让她失去了意识。此刻,她昏迷在草地上,就像童话中的那位睡美人,安静得几乎让人不忍打扰。 但齐朗必须狠心地把她唤醒过来,因为这里危机四伏,那铺满天鹅绒草的绿地虽然很柔软,但绝对不是一张理想的睡床。 “请醒一醒,米蓉公主!”齐朗站在她面前轻声呼唤了两声。 但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把眉头皱了起来,在那羊脂般的额头间留下了两道竖痕。 齐朗有些束手无策了。根据《帝**事手册》上的要求,救治受了箭伤的伤员时,首先要剪开伤者衣物,确认一下箭簇上是否有毒;但教科书就却没有细讲,如果受伤的是异性的话,操作流程是否应该有所改变。看来教材的编写者都是些缺乏实战经验的学究,这么重要的情况,他们竟忘了考虑进去。 齐朗抽出了香堇短剑,小心地把她肩头的衣服划开。真是太幸运了,鲜血没有变色,仍然是红色的,那就意味着这一箭只是皮肉伤势,不会要了她的性命。齐朗轻轻地把箭尾斩断,又找来了几棵紫花地丁,放在嘴里嚼碎,吐到手心里涂在了伤口四周。 齐朗的救护起到了效果,那有紫有绿的药糊盖在了箭创上,鲜血很快就止住了。估计那位高贵的公主要不了几分钟就会苏醒过来,她将顺利归队,而后率领那些白袍子勇士们,继续向奎尔的第二十六战团发动攻击。 尽管这里离浅滩下的那个战场已有二十几公里的路程,但在齐朗看来,这种可能性仍然不可忽视。他觉得他有必要好好地和这位公主谈上一谈,如果通过自己刚刚的好心相助再加上一番诚恳的解说,说不定就可以化解掉明玉王国的误会。这件事估计比拯救奥乌的性命还应该重要一些。 齐朗重新回顾了一下整件事情的始末,在心盘算着解释的重点----这真的是奥托帝国的阴谋,以东方人的智慧应该很容易理解吧? “请你醒一醒,米蓉公主。”齐朗并没注意到,他在说这些话时,口中操的仍然是蛮鬼语。 米蓉轻轻哼了一声,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睛真美!又圆又大,清澈透亮,尽管此刻看起来有些愤怒的样子,但那双黑色的瞳仁仍然令人无比着迷。 齐朗有些怔住了,准备好的一席话好像突然迷了路,在头脑里钻了半天,却一直没有找到嘴巴这个出口。 “刷!”雪亮的一剑刺了过来! 在那把洁白的窄刃长剑即将刺入自己的胸口时,齐朗及时醒悟了过来,一下子向后跳出了一步:“好险!殿下,请等一等!” “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混蛋!小偷!强盗!暗箭伤人的恶棍!”米蓉挣扎着站了起来,她的蛮鬼话说得还不错,骂起人来也相当顺口,看来身份高贵的她的确获得了良好的教育。 米蓉在把这些难听的称呼强加在齐朗的头上时,她左肩的衣服滑了下来,在露出雪白的抹胸之前,被她及时按住了,于是齐朗的恶名又多出了一条“卑鄙无耻”。 “拜托你听我解释……”齐朗急得有些张口结舌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几乎和米蓉的脸色完全一致。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会慌张到这个地步,就好像他在心底也认可了那公主对他的评价。没错,是这样的,米蓉现在的反应使得他对之前的行为大感后悔,他觉得自己亵渎了这位美丽的公主。 但齐朗的表情却让米蓉更加确信自己判断无误,眼前的这个士兵就是个无良匪徒,他竟然乘人之危,想要对自己有所不轨!她用左手扶住自己的伤口----主要也是为了扶住自己的衣服----紧咬牙关攻了上来! 尽管伤情极大地影响了米蓉的剑术发挥,齐朗对她的战斗力还是暗感吃惊:她功夫不俗,剑招凌厉,真实水平应该在自己之上,如果明玉王国的武士们也采取同一样评级方式的话,她应该处于高阶勇士以上的水平。多亏了她先中了一箭,失血过多导致她脚步无法再像以往那样轻盈灵便,否则她那银光闪闪的长剑早就已经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请等一等好吗?请听我向你解释!”齐朗挡开了对手的一次长剑攻击,仍然急切地想要澄清这一切误会。 但米蓉这时已经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地发动攻击,好像只有死尸才有资格在她面前讲话似的。 暴风骤雨般的剑招压得齐朗几乎喘不上气来。那把长剑果然不是小孩子的玩具,锋利、冰冷,毫不容情!齐朗但凡身手慢上一点,恐怕就是有十条性命也要全数交待在这里。齐朗在心里叫苦不迭:救人却换来了这么个结果,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 好在米蓉伤后身体状态欠佳,攻击手段无法持续得长久,每攻过三五招就要站在原地喘息一阵,而齐朗则趁着那个空闲时间,一有机会就解释两句。“麻烦你看看你的伤口……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但那上面的伤药是我替你敷上的。”“我们旋锋军在这里只是参加一次演习行动,我向你保证,我们并没有和奥托帝国同流合污。”“我们都上当了,这是阿布西昂的阴谋。” 但米蓉的样子好像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已经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从来不给机会让齐朗把话说完整。 米蓉的蛮横令齐朗有些懊恼起来,他觉得这一天真是糟糕透了!古伊的狂傲挑衅他忍了下来,奥乌的愚蠢无理他也忍了下来,可刚刚被救下性命的美丽姑娘竟然反过来恩将仇报,把“卑鄙无耻”的称号强加在他的头上,他再也无法忍下去了!给这样一位姑娘留下这样不堪的印象,他恐怕一辈子都会在心里留下阴影的。 齐朗决定不再一味退让,他开始反击了! 米蓉的剑招的确诡异多变,但同齐朗相比,她的力量还是差了不少,哪怕她的级别要高过齐朗,但在当前的局面下,齐朗还是很有把握可以战而胜之。 “当!当!”齐朗的短剑开始发力和对手的长剑发生碰撞,几声脆响过来,米蓉的身影摇晃得更加厉害。米蓉的体能已经透支了,虽然她从小肯定得到过著名剑师的指点,但在力量上的弱势却是天然而无法弥补的,在身法受到限制的情况下,与齐朗强行过招,她的下场只能是惨败! 果然,只过了十来招,米蓉威风不再,她的剑已经被齐朗打落在地,只能站在那里,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向着齐朗怒目而视。 “现在你总有时间听我解释了吧,尊贵的公主殿下!”齐朗气哼哼地瞪了回去。对于这一场艰苦的打斗,他真的受够了。 然而没等齐朗顺利组织起自己的语言,突然觉得后背传来一股寒意,好像有几把利器刺了过来! 第090章 二度错过 那是三把利剑!这三剑招式老练,出手狠辣,于悄无声息中袭来,带足了一击必杀的意图! 幸亏齐朗在晋升为中阶勇士后,对周遭的异动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才一感知身后有冷风袭来,手中短剑向身后一挥,当的一声格开了一柄长剑,同时身子向侧方蹿了出去,躲开了另外两剑。齐朗双脚还未落地,已经还剑入鞘,圣血弓一扬,三箭连环发出,向着身后的三个方向射了出去! 齐朗从防御转入反击一气呵成,剑招到弓箭的转化极为迅捷,就算是个老兵好手也很难在危急之中应付得如此从容自若。其实这两招一出,就连齐朗自己都大感奇怪,尤其是反剑一格的防御,好像完全是出自于本能,根本不需要通过头脑来反应。至于反击的那三箭,则很明显是刻苦训练后的成果展现,其意图也并非在于伤敌,而是要将敌手逼退回去,无法对自己继续进击。 三枝箭晃动着红光,像染了血的闪电一样向来袭之敌飞速袭去。叮叮当当三声脆响,过后,来人已经站定了身形。那是三位白衣武士,分别挥动手中长剑挡下了箭枝。虽说这三人此刻均面露惊讶之色,但也不敢放松警惕,以三角阵形站定在米蓉公主身前,小心守护安全。 这三人身上都带有不同程度的伤情,其中伤得最重的那位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右臂,鲜血染红了半片白袍,只能以左手提着自己的长剑。齐朗认得那人的面孔,那天在宾努沼泽中,就是他飞速赶到了米蓉公主面前,看样子应该是她的贴身护卫。 真不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样的激斗,居然连这几位高手都已身负重伤,也多亏了这样的伤情,否则齐朗绝无机会在这三人的联手进攻中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的伤怎么样,米蓉公主?”那独臂护卫一边小心防范着齐朗,一边用中土语向米蓉询问说。虽然重伤在身,他却面色如常,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上一皱。不过他的紧张情绪还是异常明显的,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公主肩头正插着一根断箭。 “我没事,许叔叔。”米蓉扶了扶自己的肩膀,一脸刚强的模样,但那独臂护卫的重伤却把她吓得花容失色,“你怎么伤得这么厉害,那个巴吉很厉害吗?” 许护卫惨然一笑,咬着牙说:“他们领头的是虎头巴吉,确实很难缠,看来那件宝物很难追回来了!但那不重要,关键是你的安全,米蓉公主,你不能再胡闹下去了,追还宝物是我们禁卫队的责任,你必须赶快回去!” 米蓉咬着嘴唇狠狠地跺了跺脚,又把那双圆圆的眼睛盯住了齐朗:“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必须揭露这伙卑鄙小人的奸计,肯定是他们卢曼帝国串通了巴吉来偷取我们的镇国之宝,亏得父亲还那么相信亨利那个老东西!我早就看出来了,他那眼神中充满了贪婪,他是个不可信任的老骗子!” “请你们听我解释,好吗?”齐朗这时终于想起了用中土语和对方交流,他需要那三位护卫都听得懂自己的话语,照这样误会下去,一场恶斗肯定无法避免,“我们和巴吉根本就没关系!我们是在奥托帝国进行一次军事演习,不知怎样竟然卷入到这场纷争当中。我们根本没见过你们所说的什么宝物!我向你保证,这一定是奥托帝国的奸计!” 对面那几人一下子愣住了,这才注意到原来对面的那位旋锋军士兵竟然也生了一张东方面孔。 “原来你听得懂我们的话!”米蓉的小脸都要被气白了,“果然是个诡计多端的狗东西!” 那两位受伤相对较轻的护卫警惕地举起了长剑,只等着公主殿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给予眼前这人以致命的打击。 齐朗几乎有些无奈了:“我能听懂你们的话也算是罪过吗?中土语是我的母语,难道我事先没说清这一点就算诡计多端?” “你分明是先听到我们所说的一切,才编出的这样一套谎言!”米蓉已经认准了眼前的齐朗是个狡诈的小人,一切解释在她那里都是无用的。她一挥手,向护卫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等等,先别动手!”那位许姓的护卫这时却将自己的两位下属喊住了,他打量了两眼齐朗,把剑反提在自己仅余的左手中,转过来对米蓉说,“米蓉公主,不管他说的是否是真话,这里面的情况的确错综复杂。我们禁卫队在进攻突然出现的敌手时,卢曼帝国的那支部队似乎有所保留,虽然他们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了这里,那也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许护卫显然深得米蓉的信任,尽管她脸上的怒容并没有消除,但从表情上来看,想要诛杀齐朗的态度好像没有那么坚决了。“但是他……对我无礼!”米蓉提了提自己的衣角,那张小脸又涨得通红。 “公主,我看那好像是误会一场。”许护卫把目光回避开米蓉的伤处,小心地替齐朗辩解说,“属下看到殿下的伤处被涂上了些草药,如许彪所猜无误的话,那该是紫花地丁,是专门用来医治外伤的。这位士兵的行为或许有唐突之处,但在战场上救治伤员,这怕是难免的……” 米蓉无话可说了。她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创口,那异常恶心的草药好像果真带有些镇痛的效果。尽管她很早就以战士自居,但同普通士兵比起来,她受伤的经验实在是少之又少,以至于连东方人常用的草药都认不出。 看到公主殿下终于认可了自己的看法,许彪才把提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断臂的伤痛才重新找了上来。他身形微微晃了起来,却仍然咬牙紧持着走到了齐朗面前:“这位旋锋军中士先生,在下许彪,禁卫队队长。感谢你对米蓉公主的照顾,有朝一日请到云阳城来走上一遭,许彪还有许多事情想请教一二。” 齐朗听到许彪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莫名其妙起来,但眼下自己和对方都有重要任务要去处理,也来不及多问,只得点了点头:“云阳城,我记住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拜访的。” 许彪定在那里等了片刻,其实从齐朗挥剑出招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对这位东方士兵的招数来历起了疑心,这时说出这样的客套话,还盼着那位年轻中士能按规矩自我介绍一番。没想到齐朗只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对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却是只字未提,还以为齐朗的身份有不便告人的地方,只得点了点头退了回去,吩咐两位下属,准备带着米蓉快些突围离去。 齐朗当然不是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他在这方面完全是个外行,除此之外,就算他听懂了许彪的暗示,他恐怕也报不清自己的家门----来自宗浩王国,名字叫齐朗,这样的信息对许彪而言根本没有太大的意义。 不过在那四人离去之前,齐朗还是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不用面对米蓉公主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的思维也恢复了常态。 “对不起,许彪队长。”齐朗说,“有关这里发生的一切,以我一个小小的士兵恐怕说出来也无法令人信服,但我还是想试着解释两句。我们旋锋军在法塔河谷行动的目标,绝非针对贵国的宝物,这是卢曼帝国与奥托帝国进行的一次联合军事演习。当然,我们可能上当了,被狡猾的阿布西昂愚弄了,但我希望你们能深入分析一下,这里面一定存在着许多的误会。” 许彪苦笑了一下,很明显对齐朗天真的想法感到可笑。但他却并没有言语,只是回过头去望了望米蓉公主,似乎在征求意见。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难题,两国的两支部队已经发生了正面冲突,而且估计都死了不少的人,这肯定不是一句误会就能解决的麻烦。 此外,明玉王国还丢失了一件宝物,虽说已经探明行动者是巴吉,但作为大洋彼岸的独立势力,巴吉与明玉王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的行动必然在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委托者,至于这个委托者是比利还是亨利,那可就没人能说得清楚了。 米蓉瞪着大眼睛思索了片刻,终于狠下决心一般地说:“你的解释我记下了,中士,我会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向父亲回报,我也会尽量劝说父亲,争取将两国的友好关系维持下去。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事情有可能会向我们都不愿见到的方向发展,但那并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齐朗点了点头,一抬手把本次行动的地形图册向一名护卫扔了过去:“我们的人向西北方向退了出去,我相信你们也一定需要找到一个理想的撤退路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个大概对你们会有所帮助。” 米蓉仔细地看了看齐朗,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谢意。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一转身跟着许彪及两位护位向东北方向退了出去。 齐朗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回想刚才那一眨眼间的交手,还真是凶险异常,受了伤的殉道者都那样不好对付,如果两国真的打了起来,估计对谁都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就在齐朗转身打算重新寻找出路时,他突然间醒悟了过来----这真是岂有此理,怎么会又忘了把名字报上去?! 第091章 荣誉之剑 带着无比遗憾的心情,齐朗重新回到了溶洞的分岔入口处。在米蓉公主那里耽误了近半个小时,奥乌肯定已经跑远了,齐朗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尽最后的努力,如果真的找不到那个愚蠢的家伙,也只能认命了,那都怪奥乌他自己,谁让他那样不长脑子! 又尝试过了三五条路,结果一无所获,洞穴里到处都是倒挂的钟乳石和地下水之间的石笋,那咸湿的空气很好地隐藏住了巴吉的体味。看来他们的确早有预谋,选在这里进行不轨的勾当,的确对于藏形匿迹大有帮助。 尽管齐朗一再提醒自己,接下来的这一个洞穴就是最后的尝试,但在不知不觉间,那个最后的尝试已经进行了超过十次。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大清楚,难道那个奥乌在他心里还真的占有挺重要的位置? 终于,这一次所谓最后的尝试好像要有收获了。 这个溶洞看起来很深,探入地下足有一两公里,可走起来好像仍不见尽头。而更为关键的是,这里出现了巴吉的气味! 那气味很浓,就好像超级新鲜的奶酪,膻气重得足够把人呛上个跟头。齐朗放慢了脚步,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知道巴吉拥有人的思维和动物的本能,他们的感知能力超乎想象,稍有动静,肯定会钻到他们敏锐的耳朵里。 湿气上来了,前面不远处好像即将到达地下的水源,但在眼前却突然分出了许多的岔路。那些岔路好像无数只章鱼的触手一样,在漆黑的岩石中密密麻麻地排列开来,每个洞穴的直径都在三米以上。这是个新的选择难题,但齐朗却并没有觉得为难,因为到了这里,巴吉的气味已经变得异常明确----中间那个最大的洞穴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的栖身之所! 齐朗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两只耳朵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 前面有动静! 齐朗一闪身躲在了一块石笋后面,在同一时间扯过了弓箭。 他们终于现身了!那是三只巴吉,一只长了个牛脑袋,另外两只看上去和野猪有些相近,但他们手中举着的火把实在没什么光亮,齐朗也看不大清楚。 他们大概是觉察到了有外来者到访,专程出来巡视一番。但同那只鼠头巴吉相比,这三个粗枝大叶的家伙显然没什么耐心,只转了一转,就骂骂咧咧地调头往回走。他们口中说的大概是兽类的通用语言,虽然脑袋长得驴唇不对马嘴,沟通起来倒还挺顺畅的。 终于见到了敌手的模样,奥乌的去向几乎可以确定了----那位冈瓦纳子孙好像生了个狗鼻子,尤其对巴吉的气味有本能的反应,他极有可能因此被吸引到了这里! 眼下洞穴深处并没有传出任何的打斗声,齐朗使劲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好像也没有血腥的味道。好兆头!奥乌可能还没干傻事,此刻敌众我寡,就算他那个榆木脑袋也没开窍到想要白白送死的地步,那说明他还有救。齐朗狠一咬牙,潜身跟了进去。 洞穴很暗,气味熏人,但越到里面,就越发地宽阔起来,好像在这幽深的地下,也藏着一个胜利广场似的。齐朗俯下了身子,悄悄地贴在一块岩石后面,打算探听出敌手的底细再采取下一步行动。 就在这时,两个声音一高一低地传了过来,那很明显是一个下属正在和长官探讨军情,他们想来在莱利库姆大陆混得日子颇久,虽然蛮鬼语说得不算利落,却仍要赶这个时髦,生硬地展示着自己的外语水平。 “雷本斯大人对我们的行动很不满意!”那个高亢的声音说,“摩斯已经死了,胜利之剑现在下落不明,你们这群废物耽误了合作的进程。我现在恨不得把你这浣熊脑袋揪下来,挂在橡树枝头示众!” 那个下属用低而细的声音干笑了两下,好像战战兢兢的样子:“希里奥大人,您真爱开玩笑……呵呵,您当然是在开玩笑了,是吧……不过我们已经尽力了。要知道,那四把剑都是稀世之宝,那些低贱的肉团脑袋花了好几辈子才找到那些东西,给我们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太短了。” 那位叫希里奥的首领用鼻子哼了一声,那声音充满了恐吓的意味:“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贝鲁瓦大陆就快要完了,在我们都烤成肉干之前,必须在这片大陆上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只要我们安顿了下来,哼哼……” “大人高瞻远瞩!”那位下属适时地拍起了马屁,“巴吉共和国一定会最终统治这个世界!希里奥大人将是……哎呀!” 他的话还没说完,先传出了扑通的一声,估计该是被希里奥不耐烦地踢倒在地:“省省你那些废话!我要的是行动,行动!你们太慢了,太慢了!!!” 一阵窸窣的声音过后,那位下属的回话声从地面重新升起到了两三米高的空中:“我们一定……呃,拼尽全力!但希里奥大人,请容许我抱怨两句,就两句----我们是高傲的巴吉,其实没必要听从那些人类的命令吧?他们弱小、脆弱,甚至还没有完全进化呢……” 这位下属的多嘴多舌又被打断了。啪的一声响亮地传了过来,估计是挨了一巴掌。 “这是雷本斯大人的策略!”希里奥的吼声大得惊人,整个洞穴都在回声中嗡嗡作响,“只有死人才可以质疑雷本斯大人。你是死人吗,帕里?” 那位名叫帕里的巴吉彻底没了动静,遇到了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上司,他真不该这样冒冒失失地吐露心迹的。 就在这时,洞穴的入口那端传来了脚步声,于是,那两位平等而和谐的业务探讨被打断了。 齐朗小心地向岩石后面缩了一缩,偷眼向外打量了一眼。火光虽然微弱,但他还是看清楚了,来人是古伊,那个高傲的小子和巴吉他们是一伙的,奥托帝国果然利用巴吉和明玉王国做了个局! 在古伊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的巴吉,其中一个举着火把,另外一个则在肩头扛着个人,毫无疑问,那人正是奥乌! 那个蠢蛋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浑身上下满是血迹,那张宽脸看起来比平时好像大了一倍,估计刚刚吃了不小的苦头。但他应该还活着,否则巴吉不会把他的双手和双腿都绑在一起。这倒霉的冈瓦纳子孙,难道巴吉留他一条小命,是想把他送到马戏团里进行表演吗? “你好,古伊小子!我们该喝一杯,喝你们那辣死人的威士忌,用来庆祝阿布西昂上校又一次伟大的胜利!”希里奥的声音这时变得充满了热情,而且异常和蔼可亲,如果齐朗没听过他之前的那番话,说不准还真会相信他是古伊的亲密战友呢。 “唔,希里奥,荣誉之剑在哪儿?”古伊却是长话短说,而且尽管他努力地控制了自己的语气,但齐朗还是听得出来,那里面还是充满了厌恶。除此之外,他在回话的时候好像也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巴吉的味道也是他很难忍受的。 但希里奥好像早就习惯了古伊的冷漠态度,他满腔的热情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办事效率,古伊。真希望你能早点接你叔叔的班,早日成为奥托帝国的第七任国王,到了那时,你们奥托帝国和我们巴吉帝国就可以统治全世界了。” “扯远了,希里奥!”古伊开始不耐烦了,“我问的是剑,我比利叔叔要的荣誉之剑!” 希里奥这时表现出一只兽类难得的涵养,他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好吧,抬上来吧!” 希里奥说得没错,年轻人的确很难沉得住气,尤其在发现了重大的秘密的时候。就像现在的齐朗,他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原来明玉王国丢失的就是这把荣誉之剑。”齐朗暗自回想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他们的话讲,巴吉要用四把剑从鲸嘴比利那里换一个容身之所,不知道那位贪婪的国王要那些剑有什么用处。另外,鼠头巴吉曾想到迷幻之潭把胜利之剑偷走,加上这把荣誉之剑,也就是说还有两把宝剑将成为他们的目标。现在看来,这个联合演习的设计可谓一环套着一环,阿布西昂只动了一动脑子,各方各面都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果然是一位不得不防的强悍敌手!” 齐朗正暗自思索间,两个巴吉沉重的脚步声已经传了回来。齐朗再也不肯躲在后面当只缩头乌龟,他从岩石的边缘探出头去偷偷瞄了一眼,结果令他大感失望----他本以为那把荣誉之剑的大小应该和先前见过的胜利之剑相去不多,可万万没想到,那把剑的长度也就一米多出一点的样子,剑宽不及四指粗,剑鞘古旧,木制剑柄也毫无出奇之处。那两个巴吉真是天生的演员料子,那东西估计也就三两公斤的分量,他们架在肩上,就好像抬了上吨重的货物。 只是为了这么个劣质货,明玉王国就不由分说地和卢曼帝国大打出手?那位米焕国王可真够小家子气的!想到这里,齐朗在心里不屑地嗤了一声,而就这么暗暗的一泄劲的工夫,大麻烦找了上来! 第092章 灵石矿 齐朗暴露了!那一瞬间的失望,令得他鼻子里喷出的气息稍微重了一些,巴吉们马上就意识到有外来者闯进了自己的根据地。希里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半兽人倾巢而出,气势汹汹地向齐朗藏身之所冲了过来。 来不及对一时的疏忽大意感到后悔了,齐朗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尽自己最快的速度争取脱身,因为他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战斗能力,那是一队多为二段兽体和三段兽体的巴吉,实力接近高阶勇士,而且数量也在十只以上,以齐朗现在的水平,肯定应付不来。 齐朗一抽身向来时的方向飞速退了出去,他奔跑的速度的确很快,但那只是对人类战士而言,同拥有强健体魄且偶尔还会四足落地的半人兽相比,他的优势可就没那么明显了。几只巴吉一转眼就追到了身后十几米的距离,估计只要再蹿上一两步,就很可能将他们那利爪插入齐朗的后背! 然而齐朗当然不会束手待毙,尽管变故来得突然,但他的脑子此刻还是异常清楚,发觉自己的速度不占优势后,在全速奔跑中,悄然把弓箭拉成了满月,身后的脚步声才一追近,几枝闪着红光的箭枝已然划着弧线飞了过去。 齐朗的射术久经考验,虽说在准确性上还略逊于那位天才射手古尔夫,但在速度上却是士兵当中最快的一个。尤其是在阿汪将那把老旧的破烂货改造成圣血名器后,他射出的箭速度更快,威力更加惊人,而且每一箭好像都被附加了灼热的力量,就像现在,虽然他射出的几箭均被身后的巴吉抓在了手中,但箭身传出的热度却把他们烫得嗷嗷直叫,追击的脚步也因此慢了下来。 齐朗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飞速盘算着:追来的巴吉共有十二只,而留守原处的尚有许多,这还不算那位首领希里奥,他的能力显然要强出一截,不用说营救奥乌已经成了不可完成的任务,就连自己顺利脱身也将成为一个巨大的难题! 由于巴吉奔跑的速度极快,在直线上奔跑那无疑是一条死路,齐朗必须想尽办法逃到那个分岔入口处,争取在不断变换路线中,将追袭者一个一个地甩开,而在那之前,他只有尽可能地向身后放箭,以减缓敌手的追进速度。 终于,出口出现在了面前,齐朗一纵身跳了出去,回过头来箭如连珠,向那几只追得最近的巴吉猛烈发射。 有一只长了个兔子脑袋的巴吉不小心中箭了,尽管他蹿来蹿去,方向变换最为敏捷,但齐朗却早就发现了他的这个特点,故意向他射出了一枝会拐弯的魅影之箭。就在那兔头巴吉横着变向的时候,没想到竟然撞了个正着。那枝箭一下子贯穿了他的喉咙,连哀号都不及发出一声,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蹬了两下腿,就此一命呜呼。 另外几个追兵见势不妙,连忙各寻掩体小心观察,片刻过后,出口处已经看不到那个小人的身影,才探头探脑地追了出来。 这里的石壁上足有三五十个洞穴入口,而齐朗又小心翼翼地蹑足而奔,脚下发出的动静几乎细不可闻,在齐朗计划中,巴吉在此刻将必须分兵追赶,而那样他就有可能找到机会顺利脱身。 但结果证明,齐朗的计划又一次落空了,因为他忽略了兽类的嗅觉! 尽管齐朗并没有向自己腿上撒尿的恶习,也没有巴吉那样浓重的体味,但追兵队伍中却还带着猎犬呢。有位巴吉老兄的脖子上面正扛着一只蝴蝶犬的脑袋,他在那里用力地抽了抽鼻子,而后猛一挥手,带领众兄弟向着一个洞穴继续追进。 他逃不脱了!除非齐朗现在能生出一对翅膀来,否则他根本无法在这样的速度竞赛中获得最终的胜利。 听着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齐朗几乎要绝望了! 就在这时,心烦意乱的齐朗突然一脚踏空,身子一坠,一下子掉到了一个狭窄的坑穴之中! 这一跤摔得很重,齐朗似乎觉得自己满眼都是星星,但当他快速稳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并非是眼冒金星的结果,而是灵力矿石,一小堆的灵力矿石! 他竟然掉到了一个矿洞里! 眼前的这些矿石足有三十多块,有相当一部分是极为难得的中级灵力矿石,那对于一般士兵来说或许毫无用处,但对齐朗而言,却好像饥饿的乞丐发现了不为人知的食物贮藏间。 巴吉们已经追到外面,但洞口太过狭小,他们那庞大的身躯根本无法通过,就算可以强行挤进来,他们也将成为齐朗的箭矢的目标,刚才那几箭已经让他们尝到了苦头,这时谁也不敢再来以身犯险,只能站在洞口大声喝骂,或者捡些石块向里面投掷。 齐朗闪到一边躲避着对方不成气候的攻击,就着灵石微弱的光彩打量了一眼这个洞穴。这完全是个死路,不存在别的出口;这样下去不是要被困死在里面了吗? “你怎么不再试试那些灵力矿石?”脑海里突然传出了伊格鲁的声音。那匹雪狼这一阵子一直很安静,连齐朗都怀疑他是不是开了小差,跑到哪里去和别的什么母狼幽会去了。 “你真这么想吗?”齐朗在脑子里反问了一句,“我记得很清楚,你当初说过的,这条路不适合我,我不该走用灵石晋阶的路线。为什么到了这时,你反到提议我用矿石来晋阶呢?” “形势所迫嘛。”伊格鲁丝毫不觉得出尔反尔是件可耻的事,而且他的声音听起来仍然那样平静,好像自己的朋友并没有身处险境之中。 伊格鲁冷淡的反应令齐朗很气恼,他知道自己利用灵力矿石晋阶存在着一定的风险,上一回的那次尝试后,他的双手过了好久才完全恢复过来。在眼下这个环境晋阶?这一定不是个好主意----四周都是巨石,比那棵大柳树要结实几百倍呢! 伊格鲁注意到了齐朗的思维活动,这是当然了,因为他们的思维本身就是相通的,于是他换了一个相对体贴的口气:“我的朋友,你不该怀疑我的。你说得很对,我当初的确反对你依赖灵石晋阶,那是因为我觉查到了你体内的另外一种力量,走另外一条路对你来说会更加便捷。而你的快速提升,对我的一步一步发展更有好处。但现在看来,你既然已经冲破了障碍,那就说明你有可能可以同时发展两种力量。这对你来说是个难得的好处,只不过你需要付出的也更多,尤其在灵力矿石的消耗上。” “你说的是真的?”齐朗开始被说动了。其实在他脑子里本身就存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他不太敢确认,上回他只用了一颗初级灵力矿石就跳了两级,直接晋阶为中阶勇士,而眼下掉到了灵石矿里,矿石虽多,但控制用量却是个难题。 伊格鲁似乎比齐朗更加了解他的能力状况,这个难题他也帮着一并解决了:“初级灵力矿石对你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据我估计,你如果想要顺利晋阶为高阶勇士,眼下这十多颗中级灵力矿石大概刚好够用。而且我得很遗憾地通知你,不要再幻想上回那样飞速提升了,你接下来肯定越来越困难。” 事实上,关于未来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齐朗此刻根本没时间再去考虑了,他眼下必须首先能生存下来,如果真如伊格鲁所言,他可以顺利晋阶为高阶勇士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从巴吉的围追堵截中逃出生天。强行晋阶,只有这一条路可以一拼! 齐朗开始了。他将所有中级灵力矿石捡了出来,牢牢地握在了手心中,回想着上一次的方式,让意念的力量顺着手臂冲了下去! 灵力波动的力量出现了。那是前所未有的能量,强大到几乎要将齐朗的躯体撑爆! 齐朗在苦苦坚持着,期待着脑海中的那个血腥片段重新闪现,同时也在不断地暗示着自己,那血海中的世界只是过去所有痛苦的一部分,他必须控制住发狂的冲动,必须尽力回想那些快乐的片段!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那片血雾并没有出现在脑海之中。恰恰相反,那是一个完全透明的世界----花园、草地、几个熟悉的背影……都散发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光。 周围一片安宁,青蛙在池塘里跳跃,翠鸟在柳树枝头婉转轻唱,几个小伙伴赤足站在河边嬉笑、打闹,大声召唤着:“蝌蚪,快来看,齐朗,小蝌蚪……” 齐朗有些糊涂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站在一个漆黑的洞穴里,而是站在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旁边,怯生生地拉着那人的大手,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冲到河边,和初次会面的伙伴们尽情玩耍一番。 就在不知不觉中,齐朗胸前挂着的一颗狼牙项坠微微闪动起了毫光…… 第093章 帕里的命誓 坑穴入口处,三五只巴吉已经采取了全新的策略----打洞! 为了挖出那个缩在洞里不肯出头的小人儿,一只长着猪獾脑袋的巴吉勇挑重担。他冲锋在前,一马当先地开动了扩洞工作。由于这里地处岩溶区域,地下的岩石也多为相对脆软的石灰岩,在那獾头巴吉利爪刨动下,施工进展卓有成效,估计再有个一两分钟,就足够将洞口破开。齐朗的处境危险了! 但就在此时,漆黑的洞穴内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轰!” 耀眼的白光一下子将四周照得雪亮,冲击波带着灼热的气浪从狭窄的洞口喷射出来,瞬间将那几位刨坑的苦力烧成了焦炭! 那是十余颗中级灵力矿石的威力!生死关头,齐朗晋阶成功! 他从洞穴中一跃而出,香堇短剑寒光闪动,那几只被震得晕头转向的巴吉早已身首异处!晋升为高阶勇士,果然在能力上又提升了一大截! 齐朗暗暗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四肢力量得到了明显的强化,好像一拳就能在岩石上轰出个窟窿来;感知能力更加敏锐,不光对周遭环境更加敏感,他现在几乎可以察觉到巴吉体内气息的流动;速度也得到了提高,估计就算和眼前的这几只巴吉赛跑,他也不会处于下风! 这次关键时刻的晋阶果然收获不小,齐朗在能力上大辐提升的同时,灵力矿石所引发的爆炸还帮他除掉了几个强悍的追兵。现在只剩下六只巴吉惊魂未定地围在四周,齐朗略一感应,发现其中三只的灵力稍弱,大概也就在二段兽体左右,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以一击之力将他们除掉的机会很大,而另外三只三段兽体的巴吉,则可以慢慢与之周旋。 趁着那几只巴吉尚未缓过神来,齐朗出手了! 圣血弓一扬,两支魅影之箭划出两道弧线,向着一只狐首巴吉和一只犬首巴吉飞去;在同一时间里,香堇短剑也于悄无声息中向身后袭去! 呼!两枝箭此刻竟已带出了火光,如同两把熊熊燃烧的火炬,在黑暗之中散发着血一样的光彩。两只巴吉应声倒地,火箭射穿了他们的喉咙,进而将那两只怪模怪样的兽首点着了火,洞穴中立刻充满了毛发烧焦的呛鼻气味。看来阶升为高阶勇士后,圣血弓的威力也开始有所体现! 见到这种情形,齐朗心中大喜过望,手中的短剑挥得更快。前面的火光在齐朗身后投下了大片的阴影,而身处阴影中的那只兔首巴吉正在犹豫,不知该选择进攻还是逃跑。就在此刻,剑到了! 刷的一声,短剑透胸而过,那只巴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已经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再没了动静。 一转眼间干掉了三只巴吉后,齐朗顺利突破了敌手的围堵,抽身向洞穴深处飞速奔跑。在奔跑过程中,他故意把自己的脚步声踏得较重,以免剩下那三位在追踪的过程中迷失了道路。齐朗现在对自己的实力已经有了底气,营救奥乌的计划又在他的脑子里重新盘算了起来。 剩下的这三只巴吉实力尚可,如果单对单作战的话,齐朗估计自己和他们当中任意一个应在伯仲之间,再借助武器和位置上的优势,将其各个击破也绝非毫无可能。而如果干掉了这伙追兵,敌手老巢那里将很有可能做出新的反应,如果能制造出混乱的话,还是很有机会抢出奥乌的。 在出手伤敌之前,齐朗就已经注意到了,剩下的那三只巴吉中有一位长了个滑稽的浣熊脑袋,就是那位和首领希里奥啰哩啰唆的帕里。看起来他能耐不俗,因为逃过这三五分钟的时间里,另外两位渐渐落在了后面,只有这个帕里仍然紧咬不放。 算你倒霉了!齐朗暗暗打定了主意。 前面出现了一个拐角,齐朗加快了脚步,才一转过去,就伏身停在了那里,短剑横在了半米来高的地面上,准备给那怪东西来上一次突然袭击。 帕里嘴里哇哇怪叫着跟了上来,巨大的惯性使得他差点撞到墙壁上,但身为三段兽体的巴吉,他的协调能力非同一般,硬生生地踩了一脚墙壁,毫不减速地转了过来。 寒光一闪!香堇短剑在黑暗中划了过去,目标正是帕里那又黑又硬的小腿! “该死!”帕里反应不慢,骂了一声,猛一收腿,躲开了那一剑,自己却摔了个狗啃屎。气得他一翻身抡起武器进行反击,只可惜那柄布满铁钉的小锤却砸了个空----齐朗又逃开了。 “肉团脑袋,回来!我保证只啃掉你一条腿。”他尖叫着继续追赶。如果齐朗能在黑暗中看得清楚的话,一定会被那张扭曲的浣熊面孔逗得哈哈大笑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齐朗跑跑停停,总是躲在拐角的地方给他来上一剑。不过帕里身手还算矫健,摔了七八跤后,已经变聪明了一些,不敢再发全力追赶,临到危险地点,也开始小心翼翼的。这样的危险游戏已经开始令帕里大感恼火,他没想到那些尚未进化完全的人类竟然这样狡猾,好像比那位命丧黄泉的狐首巴吉福克斯还要狡猾。 他有些后悔自告奋勇地冲杀出来了,如果没能抓住这个潜入者,两手空空地回去,希里奥非得一口把他那浣熊脑袋咬掉的。现在一同出来的十二个兄弟已经死了九个,他们甚至连敌人长得什么模样都没有看清楚,这对高傲的巴吉勇士而言可是莫大的耻辱,尤其对方的实力多说也就是个高阶勇士,与三阶兽体的巴吉称得上旗鼓相当,可在人数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付出如此惨重代价仍无所收获,帕里的确很难跟自己的上司交待。 硬着头皮追吧,帕里已经别无退路。 这时,另外两只巴吉已经不知去向,齐朗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了,估计很有可能是返回本部请求支援去了。齐朗的机会来了,趁着新一批巴吉赶到之前,他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帕里! 眼前,连续两个转角接在了一起。就是这儿了,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那位浣熊脑袋好像注意到了异常----敌手的脚步声消失了,在这里又要故技重施吗?帕里脑子一转,一下子蹿到了石壁上,攀着岩石的缝隙,在上面悄无声息地转了过了转角,尖叫一声:“跑不掉了吧,小肉球!”呼的一声扑了下来! 没想到这回对手并没有在下面打埋伏,他扑了个空。帕里恨恨地站直了腰,迈开长腿正在发力追赶,突然三枝闪光的箭从前面拐了过来! “完蛋了!”如果巴吉有汗腺的话,这一下子非得给他惊出一身冷汗不可。 但那只浣熊脑袋到底身手不凡,眼看着那三箭从上中下三个位置像火红的闪电一样袭来,他尖叫了一声,身子一团,骨碌碌地滚了出去,险险地躲了过去。 然而没等他再度站直了身体,齐朗的短剑已经顶住了他的喉咙! “去死吧,肮脏的东西!”齐朗的声音比那短剑还要冰冷,剑尖一点点刺破了那棕色的毛皮,眼看就要将那只奇怪的生物送回老家。 “等等!求你了,等等!”帕里那张浣熊脸露出了可怜的神色,浑身不住地发挥,那柄钉锤也扔到了地上,他用双手握住了剑刃,鲜血马上流得到处都是,而他求饶的语速更是快得惊人,“我认输,主人!我用我巴吉的血液向你宣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人,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这是巴吉的命誓。齐朗从多迪姆那里听说过这个奇怪的仪式:如果巴吉愿意手握自己的鲜血向人起誓,那么他今生今世都将成为奴仆,就连主人丢了性命,他也必须自尽殉难,如有违诺言,他将遭受巴吉笃信之神的谴责。这是对巴吉而言无比狠毒的一个誓言,迄今为止,尚无巴吉打破命誓的记录。 齐朗的剑缓缓停了下来。说实在的,就这样眼睁睁地夺走一头浣熊的生命,他也有些于心不忍,既然帕里已经发出了毒誓,那他确实也没有必要切开他的喉管,让鲜血喷溅自己一身。 齐朗站了起来,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戒备状态:“你刚发了个命誓,对吧?” 帕里的熊猫眼此刻已经充满了沮丧,他跪伏在地上,软弱无力地说:“是的,我高贵的主人。帕里从此就是你的仆人,永远听从你的调遣。” 齐朗在脑袋里飞速地思考了片刻,他知道命誓的份量,但对于这只刚刚收服的怪物,他却自认没有太大把握可以控制住,尤其眼下正处于险地之中,如果他有所反复,那自己可就遭殃了。 “帕里,我暂且相信你的誓言。”齐朗打定了主意,当下之计还是先把他支走为上,免得横生枝节,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所帮助的话,那说不定还是一桩好事,“我需要你替我跑一趟,到辐射柳林替我收集中级灵力矿石,越多越好,可以吗?” 第094章 声东击西 “为您效劳,我的主人。”帕里躬起了身子,在黑暗中眨了眨那黑豆一样的眼睛,偷偷地瞄了几眼齐朗。他知道规矩,主人没有发话,奴仆巴吉是没有提问权的,眼下他能做的,只是记住主人的模样,以便将来重逢时将任务成果交上去。 随后,帕里离开了,也不知道他真的打算去尽忠职守,为齐朗收集晋阶备用的灵力矿石,还是只是想逃脱眼下的这个是非之地。总之他撤得一声不响,异常坚决。 现在齐朗可以继续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了。营救奥乌仍然是齐朗心中所想的第一目标,尽管那个木头脑袋可能受伤不轻,但凭他那强壮的体格,只要给他扔到帐篷里睡上几天,保证就会恢复得完好如初。对于那位顽固室友的身体情况,齐朗还是很清楚的。 齐朗小心谨慎地选择了原路返回,而在行进过程中,他感觉到两个强大的气息正在洞穴中到处巡游。尽管这里洞穴错综复杂,所覆盖的地域也较为广大,但他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手的气息。 这一点就连齐朗自己也觉得奇怪,对于气流变化、脚步声、物体移动等外部环境的感知能力,他现在也就能控制在十几米方圆的范围内,但对于人体内蕴含的灵力,他的感知范围则大得出奇,好像能达到三五百米的样子。 当然,像多迪姆那样已经达到初阶斗尊级别的高手,他们毫无疑问对灵力更加敏感,就算一两公里内的灵力异常状况,也逃不出他们的法眼。不过齐朗才只是一名高阶勇士,他的实力比多迪姆和奎尔他们差了两个层面五个级别,齐朗能够拥有这样的感知能力,极有可能说明他在这个方面拥有超乎异常的天赋,至于他怎样获得的这种天赋,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不管怎样,拥有这样的技能,对于齐朗而言绝对是件天大的好事,就像现在,他已经感觉到正有两个强大的对手向自己所在的方位移动,不用多猜,那一定是逃走的那两只巴吉把信带了回去,希里奥又派来了新的追兵,想要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齐朗一边灵巧地绕着圈子,一边仔细感受对手的灵力水平。其中一个能力与自己较为接近,而且从灵力的分布范围来判断,那是个正常人类的模样,估计应该是古伊;另外一个实力好像和古伊相差不多,但灵力相对更加聚合,像是在故意隐藏着自己的实力,如不出意外的话,那很可能是希里奥亲自出马了! 现在齐朗的战斗等级已经与古伊持平,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哪怕真刀实枪地开战,古伊顶多在战斗技巧上拥有一定的优势,但在整体能力上只能说是伯仲之间。对于古伊在剑术上的优势,齐朗会坦率地承认这一点,他有他的独到之处,他口中的那位导师弗洛斯特在这方面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但那并非无可弥补的差距,尤其齐朗并不只会用剑,他还有把圣血弓可供防身。 希里奥却不一样了,齐朗看得很清楚,那是自己无法战胜的一位对手! 尽管希里奥隐藏了他的实力,但齐朗还是猜出了他的战斗等级----四段兽体的巴吉,实力应该在低阶武师到中阶武师之间,如果说勇士阶层的战士相互差距还不够明显,进入到武师阶段后,实力的档次则很明显被逐级拉大了。齐朗见识过身为中阶武师的水平,梅姬中尉就是个极好的样板。 梅姬是位有名的射术高手,据说她射出的箭可以穿透十厘米厚的钢板,就连地龙那又厚又粗的鳞甲,她的箭都可以给它们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而以齐朗目前的水平,他射出的箭虽然在力度上和速度上均有了一定提升,但想要射到钢板里,那却是根本无法实现的。齐朗对自己的能力也已进行了评估,以现在的情况,如果一对一和变种狮虎**手还算拥有一定的胜算,但要和四阶兽体的巴吉交手,那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而眼下这两个对手一同来杀了过来,齐朗赢胜的机会几乎为零,不用说遭遇两人的围攻,就算和古伊一对一交手,他也很难在短期内占得优势,而一旦与对手纠缠在一起,希里奥将很快赶到附近,到了那时,再想脱身都成了天大的困难。 齐朗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绕开他们! 齐朗已经那样做了。他在洞穴中绕了半天,凭借敏锐的判断能力,与对手巧妙周旋,几度在那两人形成合围之前,逃离了危险区域。而在周旋的过程中,他慢慢地对手有了新的发现:古伊和希里奥虽然也能感知到自己的灵力,但他们对此好像并不大擅长,因为他们在进行搜索时,总是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好像是在仔细地判断自己的方位。尤其在自己缩紧全身的肌肉、将体内灵力控制下来的时候,这种现象更为明显。 这是个可以利用好机会,齐朗有主意了! 绕了半天,终于绕回到纵横交错的那入口处,齐朗在这里面穿了数个来回,对路线的熟悉程度恐怕比那些巴吉还要深一些。此刻,他故意选择向一条较为深长的洞穴跑了了几步,而在这时,他完全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散发了出来,故意给对手留下了追踪的线索。察觉到对方已经开始行动后,齐朗连忙收回了气息,悄悄地退了回去,躲在那条死路的角落藏形匿迹。 十来秒钟过后,古伊和希里奥蹿了出来,他们向着刚刚的那个洞穴探了两步,相互对了对眼色,纵身向洞穴深处追去。 然而齐朗这时并没有轻举妄动,那两人进进退退追踪了半天,他们的谨慎早已被齐朗看破。果不其然,仅过了两秒钟,他们又跃了回来,在各个洞口前探看了半天,见四周并无动静,才放心地按原来的方向发力追去。 齐朗这时悄悄地探出了身子,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对手的背影。那位希里奥看起来很强壮,块头大得惊人,他长了一只老虎脑袋,身上穿着精钢铠甲,腰下斜挎着一把长刀。明玉王国的那位名叫许彪的护卫说过,是一只虎首巴吉让他们尝到了败仗,能够击败许彪那样的高手,看来这个希里奥果然实力不俗! 古伊此刻已经把荣誉之剑背在了背上,那把看似普通的长剑好像还真有些分量,以至于他每踏出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两厘米深的脚印。同时他的速度也一定受到了影响,否则以他那高傲的个性,肯定不会甘心像个跟班的一样,坠在希里奥的身后。 齐朗在看着古伊的背影时,他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把剑虽然在剑鞘中被缠得紧紧的,但它却好像活了一样,一直想要拼命挣离古伊的身体,以至于那两根细细的银色丝带都深陷于天鹅绒披肩,好像要一直勒到肉里似的。这说明了一个问题,那的确是一件圣器,就像那把胜利之剑一样,只有见到了宿命的主人,才会任人驱使,否则没人能控制得了它! 回想刚才希里奥和帕里的一番言论,这把剑竟是鲸嘴比利急切想要得到的,他难道认为自己东征西讨所获得的荣誉,会帮助他征服这把圣剑?就算那位国王征服了荣誉之剑,他又能怎样?他又不会有机会去和别的什么人进行一对一的决斗,就算是有,恐怕阿布西昂那样的刽子手也会在私底下替他打发了。 当然,这也很有可能是比利贪婪的表现罢了,四把圣剑,应该算是几样很有意义的收藏品。不过另外那两把剑又隐藏在何处,他们真正的主人又是些什么样的人呢?而阿布西昂为了得到那两把剑,又会使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这一次联合军事演习中藏了太多秘密,阿布西昂略施小计,就使得明玉王国卷入其中,与旋锋军发生正面冲突,两国友好关系面临破裂的危机;巴吉与奥托帝国之间达成合作,鲸嘴比利当然不会愚蠢到要引狼入室,他们之间的交易看起来绝不简单! 短短几天过去,阿布西昂的诡计多端和精于计算令齐朗长了见识,奥托帝国之所以能够在南莱利库姆大陆纵横驰骋,在军事能力上,绝对有他们的过人之处。看来自己在竞争开始阶段的判断竟是可笑到了极点,奥托帝国的士兵们绝对没有全力以赴,这场较量,从一开始旋锋军就已经处于完完全全的下风! 阿布西昂真是个难以应付的敌手! 然而齐朗此刻已经无法再为整个战局犯愁了,拯救任务迫在眉睫,他必须在那两位高手发觉上当之前,尽快赶到敌人的老巢,争取把奥乌那个蠢蛋给拖出来。 这一次声东击西的策略大概会为齐朗争取到十来分钟的时间,齐朗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好每一秒钟,力争一击而中! 第095章 人肉风筝 尽管时间短暂,周全的计策还是必须想些出来。齐朗选择好了路线,在快速向巴吉老巢潜行的过程中,选取了几个相对隐蔽的地点,折断自己的箭枝插在地面上,而在断箭的前方,则以随身携带的绳子设置成一条一条的绊马索,等到逃生开始时,那将很可能起到关键作用。 齐朗的手脚异常麻利,才用了三五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那片相对广阔的溶洞前。在那里,二十余只巴吉围在一处,正嘁嘁喳喳地向当中那两只巴吉发问。那二位一个生着张猿猴面孔,另一位则看起去像只野驴,他们大概就是刚刚在围捕过程中偷跑回来送信的那两位。 此刻,这两只巴吉脸上挂满了惊惧的表情,正在向大家讲述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你一言我一语的,比划的动作夸张极了。在他们俩的口中,发生在洞穴深处的那一次爆炸就是齐朗的手段,是厉害得出奇的招数。只可惜齐朗听不懂巴吉的兽语,否则他根本不需要花那样大的力气准备偷袭,现在他只需要明明白白地现身出来,虚张声势地射出两箭,保证会把那些巴吉们吓得屁滚尿流。 他们说的究竟是些什么鬼话,齐朗没心思去理会,他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奥乌身上。那位大壮汉仍然趴在地上,那张黑脸正贴在那冰凉的岩石上,根本看不出他是死是活。不过旁边那位负责看守的巴吉偶尔会过来照看一眼,那说明他很可能还有呼吸。他双手被绑在身后,那是条很粗的绳子,但齐朗可以确信,如果奥乌身体状态良好的话,那绳子根本困不住他。 时间不多了,齐朗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那二十多只巴吉实力不算很强,齐朗已经偷偷地感觉了一下他们的灵力水平,除了那两位参与过追捕自己的巴吉达到了三段兽体外,余下的多为二段兽体,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自己的对手。 但齐朗并不会大胆到与对手直接发生对抗。毕竟他们占了数量上的优势,如果齐朗强行进攻的话,他虽然很有机会成功自保,同时令对手损失巨大,但想要救出奥乌的可能性就小多了。同时,他还需要确保不被他们纠缠住,免得古伊和希里奥闻讯赶回,自己将再难脱身。 其实齐朗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他从身后抽出了十一枝箭,一一摆在自己的面前,挑出一枝在箭尾绑上了绳索,同时将一侧的箭翎折了一折----他需要让这枝箭飞出个很大的弧度,前所未有的弧度!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行动! 嗖!嗖!嗖!火光闪现! 齐朗一下子射出了十枝箭!那是惊人的一击,七箭连珠原本已经是齐朗的极限,但在晋阶成为高阶勇士后,他的动作频率变得更快,好像完全有足够的能力在一两秒钟内射出十五六箭。不过齐朗知道那十枝箭不会带来令人满意的杀伤效果,因为瞄准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准确程度肯定不够理想。 不过对付这些低级别的巴吉,这十箭已经足够制造混乱了。 那十箭初时飞得悄无声息,但在飞出三五米后,那两颗鸽血宝石的神奇力量再也无法抑制,澎的一声在箭身上燃起了火焰,飞行的速度也骤然提升。 一时间,偌大的洞穴被火光照得通明! 咻!咻!咻!! 有两只巴吉被射中了要害,登时倒了下去,甚至来不及挣扎就已经丢掉了小命;另外八箭令人遗憾地偏离了目标,饶是如此,还是有三只巴吉遭了殃,被灼热的火焰烧着了皮毛,嗷嗷怪叫着在水坑里打起了滚。 巴吉们完全没有防备,这下突然袭击让他们彻底乱了手脚。在他们看来,无比强悍的希里奥大人已经亲自出手,那个偷偷潜入的小贼怎么可能有机会杀到这儿来,难道他已经强大到可以击败自己的首领? 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了,甚至忘记了仔细判别一下对手的实力水平,抱头鼠蹿中躲到了岩石后面,忙不迭地寻找藏身之所。那火热的箭枝可不是闹着玩的,挨上一箭准不好过。 机会来了,齐朗要的就是敌手的这阵短暂的混乱! 魅影之箭,出手! 齐朗用手指按住了那两颗宝石,消去了火焰的力量,同时,这一箭他瞄得很准,那是可以精确到毫米的准度。就着之前那几箭所带出的火光,他看得清清楚楚,在奥乌手腕上绑着的绳结,就像平时训练时的那箭靶上的红心! 嗖! 一道弧线准确地从绳索中穿过,在命中目标后,它开始向回转弯!这枝箭在几只巴吉的面前划过,那道寒光映亮了他们惊愕的面孔。他们好像正在纳闷,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难道这枝箭是有生命的吗? 那是个大得惊人的圈子!没错,齐朗计划好了,他要这枝箭像个回旋飞镖一样,在洞穴中调转一百八十度角,而后稳稳地飞回自己的手中。 正如齐朗所期待的那样,它艰难地绕了回来,飞行的方向完全正确……只可惜,它已经到达了强弩之末。那实在是太困难了,尤其它还背了一条长长的绳索,那条尾巴给了它太大的阻力。箭,落了下去,在距离齐朗还有七八米远的地方落了下去! 但那已经足够了!齐朗一纵身蹿了出去,同时又向着发愣的巴吉们射出了七八枝火箭! 嗖!嗖!嗖! 这几箭在空中七扭八歪地划出了几道弧线,看起来就像是节日的焰火在这漆黑的洞穴中绽放! 巴吉们连忙俯身下去,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当他们重新抬起头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了,只能看到那个壮汉像只风筝一样,莫名其妙地飞了起来。 他们终于醒悟了过来----原来那个潜入者竟然是来救人的!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竟然只是要挽救那一文不值的壮汉的性命!这愚蠢的人类! 他们原本还在怀疑潜入者是明玉王国的高手,专程杀过来是为了夺回那把荣誉之剑,要知道,那可是绝无仅有的圣物,比那粗莽汉子的价值不知道要超出几百万倍。早知道这样,他们说不定会劝说古伊,送个顺水人情,把那半死不活的壮汉双手奉还,免得双方纠缠了这么久,还有那么多的巴吉无辜断送了性命。 洞穴的那边传来了扑通一声,想是那位弓箭手已经抓住了那只人肉风筝,成功地将他背到了背上,开始发力向洞外飞奔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将很难再射出吓人的火箭了?巴吉们的勇气们又找了回来,他们跳出了掩体,相互用兽语沟通了两句,各自操起自己的武器,迈开两条长腿,开始追击。 难题又一次压在了齐朗的肩头,当然还有那超过一百公斤的人肉包袱。 负重跑虽然是旋锋军每天都会训练的科目,但齐朗却从来这个荣幸能背着一头熊来训练耐力。齐朗的速度当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好在他在沿路设置了不少机关,当身后的绊马索一条一条升起来后,几声惨叫传了过来,肯定是那些插在地里的断箭起到作用。不出意料,敌手追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齐朗在奔跑过程中喊了奥乌几声,但他一直处于昏厥状态,并没有任何回应。看来他受伤不轻,尤其在胸腹处应该有几个贯穿伤,那里不断有血液渗出,粘粘的,令齐朗觉得很不舒适。但奥乌还有呼吸,只要尽快脱离险境,齐朗确信古尔夫那里有足够的伤药能救回他的性命。 不过困难越来越多了。穿出刚才的那个通道后,眼下的这条道路再没有任何可以阻拦敌手的机关,除此之外,古伊和希里奥好像也已经往回赶了。 估计两位高手终于发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现在一定恨得牙根直痒。齐朗感觉到了那两人的气息,他们正飞速地原路返回,尤其那位虎头巴吉希里奥,他甚至已经不再压抑自己的力量,而那种气息虽然还在五百米之外,就已经令齐朗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身后那十几只巴吉也同样越追越近,甚至有一只豪猪脑袋的巴吉已经开始用飞镖进行攻击。虽说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肉盾,但齐朗可不想自己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反到最后功亏一篑。他在奔跑过程中,早用绳子把奥乌套在了自己身上,这样便可以空出双手,用弓箭进行还击。 洞穴弯弯曲曲,那对齐朗还说是个极大的优势,因为他射出的箭总是会在拐角处突然飞出去,令得紧追不舍的巴吉大感头痛。因躲避不及而丢掉性命的巴吉估计也该有六七只了,但那也同样令他们愤怒得几乎要发狂,追赶的脚步更是从未停息。 出口就快要到了,这是个好消息,但不好的消息是,齐朗的箭已经所剩无几! 第096章 追兵杀到 终于冲出了溶洞,雪亮的阳光几乎晃得齐朗睁不开双眼,原来竟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的上午。 齐朗猛地扭过了身子,将箭囊中仅剩的三枝箭全部抽了出来。敌手已经追得很近了,齐朗必须让他们尝到些苦头,否则在这丛林地带,逃起来将更加困难。 四只巴吉叫嚣着跳了出来,身上烟熏火燎得黑一块焦一块的。在狭窄的洞穴中无处躲闪,他们多少都在齐朗的圣血弓的攻击下收获了一些小伤。但在此刻,这几位辛苦的老兄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更是迫不急待地想要现身出来。 但齐朗不会给他们立稳脚跟的机会的,那最后的三箭出手了! 咻!咻!咻! 那是齐朗全力施射的三箭,飞得比闪电还快,那三道红光已经将旁边的芭蕉叶烤得焦黑一片。 惨叫声响了起来。 两只巴吉被钉到了一起,他们将不离不弃地赶奔地狱了;在他们身边,那位豪猪头则被射穿了眼睛,整个脑袋都已经烧焦;另外那只猴首巴吉本事稍大一些,见势不妙,转忙转身向回跑,没想到却和几位落后的弟兄们撞了个满怀,稀里哗啦地倒在了里面,半天也没敢露面。 趁着这个机会,齐朗拖着奥乌跳下了山坡,两人就像两块圆滚滚的石子,骨碌碌地滚了下去----这也是齐朗计划中的一部分,他知道巴吉腿长步大,低矮的灌木几乎无法对他们的行进造成困扰,同时,他们嗅觉灵敏,就算茂盛的林木能够起到一定的隐蔽作用,但奥乌这一身的血腥味还是会留下线索。 惟一的逃跑路线就是山坡下面的那条小溪。 那小溪是由溶洞的地下水汇流而成,除了那湍急的水流很有可能会将他们俩送到塞尔瓦河某个不知名的支流里外,溪水还能洗去奥乌身上的味道,令得巴吉再难靠嗅觉继续追踪。当然这个法子也有些冒险,尤其奥乌身受重伤,摔上几跤再被溪水浸上一浸,说不定会落下个肺痨的病根----那样的话,他再骂人的时候恐怕中气就没那么足了。 齐朗的计划成功了。他们二人顺利落水,被溪水一冲,顺流漂去。这是个果然省时又省力好办法,那几只追踪的巴吉很快就被甩得没了影子。 齐朗的水性并不算好,在急流中又被凸起的巨石撞了几下,弄得晕头转向的,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水。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齐朗突然发觉有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正在用力向边上拉扯。齐朗心里一惊,左手抡出一拳进行自卫,右手则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香堇短剑。 “混蛋!”耳边响起了粗嗓门的咒骂声。这个骂声真的太熟悉了,齐朗在第一时间收住了短剑。 是奥乌!那位壮硕的人鱼公主原来已经清醒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怎样挣脱的绳索,此刻正捂着肚子,向着齐朗怒目而视。他肚子上原本就被刺了一剑,刚刚又挨了齐朗一拳,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的火。 齐朗当真懊恼透了,自己忙活了那么半天,费尽九牛二虎的力气,经历九死一生的风险,到了最后,只换回了这样一句咒骂,真该由着那些巴吉把他卖到马戏团里! 但不管怎样,奥乌没死,齐朗顺利完成任务的机会又大了一些。“唔……你醒过来了……这真是太好了。”齐朗在向奥乌表达自己的善意的时候,不小心又灌了一肚子的水。 所幸奥乌看起来并没有混蛋透顶,更多脏话并没有接蹱而至,而且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极佳的水性好像也并没有受到影响。他一把揪住了齐朗的衣领,一下子把他甩到了岸边,自己则在溪流中猛地翻了个身子,扑通一声钻了出来。 奥乌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溪水冲得七七八八,但更多的鲜血正在汩汩地冒出来。他在胸腹位置大概挨了七八剑的样子,尽管他皮糙肉厚,但那些伤情还是令他有些吃不消了。奥乌晃了两晃,最终一头栽在了草地上,从肌肉震颤的情况来看,他可能正在和伤痛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战斗。 齐朗站在溪水边吐了几口水,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而后走到了奥乌身旁,有些犯愁地发问说:“你还坚持得住吗,奥乌中士?我得提醒你一声,我们现在并没有完全脱险,他们还在后面……” 但奥乌这会儿根本没空搭理他,他一边地上挣扎,一边咬牙切齿地大骂:“混蛋!混蛋!!”好像骂上几嗓子,他身上的伤情就会有所减轻似的。但这一回,齐朗并没有介意,因为他听出来了,奥乌骂的应该是古伊他们。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奥乌中士,你还能走吗?”齐朗拉起了奥乌的胳膊,坚持着自己的问话。当然,在这个时候,齐朗并不想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如果继续背着这头笨熊逃亡的话,齐朗也不确定还能坚持多久。 正在这时,一个高傲而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真的很可惜,但你们已经走不了了。” 是古伊,他已经追上来了! 齐朗实在是太大意了,落水后所带来的慌乱使得他忘记了保持警觉性,没想到才疏忽了一两分钟的样子,就给了那位奥托帝国的接班人以靠近的机会。 希里奥跟在古伊的后面,双臂环抱在胸前,默不做声地守在那里。那张虎脸看起来果然威风凛凛,而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也使得周遭的空气充满了压迫感! 奥乌瞪起了他那双圆眼睛,好像得了狂犬病的斗牛犬一样,马上就要扑上前去,狠狠地咬住古伊和那只虎头巴吉的脖子。奥乌的反应是相当正常的,他浑身的剑伤就是拜古伊所赐,而对于巴吉,他更是怀有刻骨的仇恨。只可惜他的锯子已经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而且过重的伤情使得他根本无法站直了身子。 古伊将身后的荣誉之剑解了下来,插在希里奥脚边,反过来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长剑,向齐朗缓缓走了过来:“你没忘吧,我们约好的一场决斗?能死在我古伊的天玺剑下,将是你这个无名小卒的无尚荣耀。” 那柄青光闪闪的长剑齐朗是见识过的,他在森塔城与古伊曾经较量过两招,而当时古伊就是用那把剑顶住了他的喉咙。但眼下的情况已经有所不同了,齐朗已经晋阶成为一名高阶勇士,在级别上已经追平了对手,这一战齐朗根本不会有任何畏惧。 不过在古伊身后,还有一位实力强大的虎头巴吉正等着。希里奥或许会给他们两人一次公平对决的机会,如果齐朗能如愿闯过古伊这一关,希里奥恐怕还是会成为他无法逾越的高山。但眼下,齐朗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只能抽出自己的香堇短剑,争取在殊死一拼中寻找脱身的机会。 “高傲的古伊,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诉你。”齐朗将手中的短剑斜指向地面,胸口挺了起来,用沉稳而坚定的语调说,“就算把你踩在脚下,我也不会感到一丝的荣耀----我的荣耀将得自于你的国度,仅仅如此!我向你保证,我会将你们奥托帝国打垮,我会让我的名字成为你们这群恶棍的噩梦!” 古伊的脸色气得有些变白了,尽管他在嘴角仍然挂着轻蔑的冷笑,但在此刻,他也有些暗自心惊----齐朗在溶洞里的表现是相当惊人的。古伊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分队的巴吉,竟然有大部分死在了这个东方面孔的手下,他原以为是巴吉不小心暴露了行踪,被明玉王国的某位高手跟踪进来,在暗地里大开杀戒,没想到,那一切竟是齐朗一人的杰作。 古伊现在已经开始怀疑齐朗的能力了。在他印象中,齐朗只是一名中阶勇士,战斗能力很一般的普通战士。但当一个又一个巴吉尸体出现在眼前,当一次又一次诡异的脱身成为现实,古伊的信心在不自觉间开始动摇了。他开始认定,齐朗一定不是当时见面的那位中阶勇士,说不定他已经晋升到了武师级别,是一位比他更有天赋的超级战士。 尽管如此,古伊的骄傲不容许他承认对方的强大,他知道自己的优势----从弗罗斯特那里学来的东方剑术,加上西方人所固有的力量优势,那使得他成为了同级别战士中的佼佼者。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一把七级的天玺剑,剑的长度上要优于对手,也就是说,在同等机会下,他将更容易给对手造成伤害。 “你刚刚说了个不错的笑话。”古伊将斗篷扯了下去,很随意地丢在了溪水里,高傲的冷笑也重新挂在了那张圆脸上,“我希望你的剑术能达到你吹牛的十分之一水平,那样我们之间的这场较量才不会太早结束,而我也不会因此感到太过无聊。” “你会见识到的。”齐朗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臂,“但愿在出征之前,你已经跟你的母亲道过别了,因为我很担心你不会有机会再去抱住她的肩膀。” 第097章 决战到来 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在齐朗自己听来也觉得有些过于狂傲----他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战士,尽管奎尔曾经那样要求过,但那对齐朗来说实在有些难度。不过刚刚说过每一字句,却都是他在短短一瞬间精心组织起来的语言圈套。没错,他是想激怒对手,让那位高傲的小子自乱阵脚! 齐朗早已经算准了,只有先扰乱对手的心理,他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对手,从而保存自己的实力,集中精力应付那位虎首巴吉。 但古伊却没有如他所愿地陷入狂怒之中,看来他接受过类似的训练,他也很清楚在决斗到来的时刻,最重要的是保持思想上的集中和情绪上的稳定,千万不能受到外界的干扰。尽管齐朗又一次借用吉拉改写的那句歌词,对古伊进行讽刺,但他此刻却已不为所动。 看到这一情形,齐朗已经知道这一仗将异常艰难,自己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而受伤严重的奥乌同样不会有好下场。齐朗轻轻地摘下了圣血弓和空空如也的箭囊,把它们交到了奥乌手中。在那一瞬间,齐朗压低了声音对奥乌说:“等看到机会,你就跳到那溪水里,把你看到的带到布约高地,多迪姆需要知道这一切。” 奥乌愣了一下,显然那个笨脑袋还没有转过个来。齐朗的那些豪言壮语没有蒙住古伊,却让自己人先上了当----他还以为齐朗真的隐藏了自己的实力,有十足的把握干掉眼前这两个恶棍呢。不幸的是,他又及时地反应了过来,伸出手来狠狠地抓住了齐朗的衣领,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我不走,你这混蛋,我宁愿陪你死在这里!” 齐朗此刻已经到了欲哭无泪的地步----能和那位讨人厌的室友死在一起,这实在是太幸运了吧? 面对奥乌所表现出的难得的善意,齐朗十分别扭地苦笑了一下,向着他点了点头,回过身向古伊走了过去。在战斗正式开始之前,他还想进行最后一次尝试,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能扰乱对手的心绪。 “你不用那把剑吗?”齐朗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恼人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微笑,他指了指希里奥脚边的那把荣誉之剑,对古伊说,“你该尝试一下的,据说那些圣物都有自己的主人,说不定你就是那把荣誉之剑的主人。” 古伊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来他试过了,而且他一定也失败了。齐朗知道那种感受,就像那一回他被胜利之剑排斥一样,那就好像是命运之神向你宣布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不管你怎样努力,不管你怎样反抗,最终的下场都是徒劳无功。古伊看来也经受了那种无力感的打击,尽管他认为他将是奥托帝国光辉荣耀的继承者,但荣誉不属于他,荣誉之剑并不认同他! 古伊被激怒了! “我不必用那把剑就可以砍下你的脑袋!”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抡起长剑扑了上来。 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尽管古伊扑上来的这一下和他被传授的剑术准则颇不相符,但作为一名高阶勇士,他的一剑还是拥有十足的威力。 呼!青色的剑气只差一点就要从剑身上喷射出来。看来古伊真的已经接近初阶武师的级别,这一剑速度惊人,异常准确,可以称得上是教科书一般的下劈动作。如果菲利克斯看到古伊这一剑的话,他一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的。 但齐朗却知道,这一剑并非古伊的全部水平。他和普通的白人士兵不一样,如果单纯靠力量和准确性的话,他应该换一把宽刃的重剑,而不是这把窄刃的长剑。这把天玺剑完全是配合东方人的剑术特点打造的,它更加灵活,更富于变化,但硬拼硬抗却并非是它的专长。 他这一击一定还隐藏着后手! 齐朗清楚地记得,古伊提及过一位名叫弗罗斯特的剑术师,那是一位东方的剑术师,很有可能就是一位来自于自己的故国的高手。而东方人的剑术特点就是诡异多变,以巧胜力。齐朗虽然在年幼时也曾经接受到一段时间的剑术训练,但那些剑招早已随着记忆而失落了,尽管他后来进行过无数次的尝试,但那些只是零散的片段,好像被割裂开的一个个静态影像。 但在眼下,齐朗将大有机会补全自己的记忆! 当!当! 一连两下清脆的金刃交格声,齐朗封住了古伊的这一次进攻。当然,那根本不是一次完整的下劈。古伊来势汹汹的那一下只是个虚招,在天玺剑刚一接触到齐朗的短剑后,他马上就将长剑划了个弧线,转劈为点,直接向齐朗的胸前刺去。 不过齐朗早已经预料到了古伊的变招,向上格挡的那一剑也并未用尽力气,这才使得有足够的时间竖起短剑,横着击开那狠辣的后手。 一击落空,古伊看起来相当吃惊。这种多变的剑术一直是他引以为骄傲的绝活,他在私下里进行了无数次的苦练,以至于单从招术上来讲,古伊已经成为了一名一流的好手,即便是面对高一级别的战士,他也可以凭借这手绝活战而胜之。 但眼下,他赖以成名的绝技看来遇到了对手,尽管那个对手就在一个月前曾经被他用剑抵住了喉咙,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他的进攻已经被齐朗看破了! 古伊甚至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在那天不该冒失地去寻找菲利克斯,更不该在这位东方士兵面前炫耀自己的剑术水平,如果对方不是事先已经有所提防的话,自己这变幻莫测的这一剑,一定会将他的胸口刺出个大洞来的,就像那个粗壮的士兵一样,痛苦地倒在血泊之中。 不过战斗才刚刚开始,古伊没那么容易放弃自己的信心。他开始全力进攻了,一剑又一剑地攻了上来。他招式熟练,看来的确在剑术的练习上下过工夫,每一剑都又疾又准,同时又带足了巧劲,明明进攻的指向是左边,却忽然传到了右边。 齐朗此刻完全采取了防御的架势,全神贯注地挥动自己的短剑,将对手的每一记进攻都格挡下来。这对齐朗有个好处,他在抵挡的同时,好像也在寻找着过去的记忆。慢慢地,他也开始变得熟练了起来,记忆中那些静态的画面,已经被古伊带得活动了起来,一段段地连在了一起,变得完整,变得清晰。 对于齐朗而言,他好像并非身处于生死相搏的战场上。脚下这青青的溪水岸畔,和他记忆中那个练剑的场所好像颇有些相似之处。而对面的那位咬牙切齿的敌手,则更像是位严格的剑术导师,正在逼着他把每一剑的防守做到分毫不差。 齐朗知道古伊的剑术并非什么独门绝技,因为在他印象中,至少有十多位剑师曾经就这套剑术给予过他指导。那套剑法叫疾风剑,讲究的是快速和多变,几乎宗浩王国的每一位士兵都会这么两招,只不过真正练得出色的,却没有几位。看来古伊的那位弗罗斯特应该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剑师,否则古伊的招术不会这样标准,操练起来也不会这样天衣无缝。 弗罗斯特或许是宗浩王国的一个叛徒,他将自己的技能传授给砍掉自己同胞脑袋的恶徒,但现在想想,他可能也做了件好事,因为那位恶徒正在将这个技能重新传回宗浩王国的战士手中。 两人一攻一守激战了将近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齐朗的防御固然稳健,但还是被古伊的剑锋划出了七八道伤口,好在那都是些皮外伤,并没有像奥乌那样,被古伊在躯干部位捅了几剑。当然,由于两人的整体实力相近,一味防守只是被动挨打,齐朗如果想要最终战胜对手,必须由守转攻,争取用自己的剑,给对手留下一些痛处。 齐朗开始反击了。他已经掌握了古伊的进攻套路,同时自己对于那套疾风剑法的记忆也恢复了十之**,那使得他更有底气,这场战斗,该是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终于,齐朗全力格开了古伊的一剑后,猛地向前一蹿,一下子进入了古伊的剑光之中。 近身战! 这是齐朗分析过敌我优劣后做出的决定----香堇宝剑比那把天玺剑要短出二十公分的样子,如果想要给予对手伤害,他必须发动近身战,那才能更好地发挥出短剑的优势,同时也会令古伊的长剑威力大减。 形势骤然间出现逆转!齐朗的这一次反击攻得古伊措手不及,而齐朗扑到近前的做法更是出乎他的意料!眼看这一剑当胸刺来,古伊连忙抽身向后猛退,同时倒转剑锋,想要格开这闪电般的一剑。 但齐朗怎会给对手以喘息的机会,就在古伊长剑即将横过来的时候,他猛地一翻手腕,主动将短剑的剑梢砸在了对方的护手上,令古伊的动作稍微慢了一慢,同时身形继续跟进,像影子一样,牢牢地跟在了对手身前! 第098章 用牙齿 “哧拉!”古伊胸前的连环铠甲被齐朗豁出了一条口子,那位高傲的王储更是横着倒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十来个圈,才惊险地保住了性命。 这下子突然袭击令古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完全被齐朗的只守不攻麻痹了,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剑竟然来得这样迅猛。而且更令他吃惊的是,齐朗这一剑似乎还暗藏着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要诣,那正是弗罗斯特在传授剑术时,曾反复强调过的战斗精髓。 古伊一下子跳了起来,重新把手中的长剑舞成一团银光。他这时打足了精神,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的想法,原本狂攻的势头也缓了下来。但齐朗现在已经摸到了窍门,开始利用灵活的腿脚开始与古伊周旋。 于是,这两人的较量终于陷入了势均力敌的僵局。古伊原本的优势已经不再明显。在齐朗的近身战术下,那柄超过一米长的天玺宝剑有些时候甚至有些别扭;经过千锤百炼的剑术招术也完全被齐朗看破,齐朗格挡回击也变得好像完全出自于下意识。他们就像是一个人被分成了两份,运用同样的技巧在进行训练一样。 希里奥一直守在旁边静悄悄地观看着。那张虎脸看上去全是漠然的表情,似乎认为这两位年轻的高手实力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偶尔会张开那张大嘴,露出那长长的、有些发黄的獠牙,打上几个哈欠。他一定认为这场厮杀太过无聊了,实在没办法让他提起兴致来。 在希里奥的心中,早就认定古伊将取得这场较量的胜利,因为他很了解古伊的战斗水平,他毕竟是比利国王的亲侄子,整个奥托帝国最好的剑师都曾教过他几招,拥有这样庞大而优质的教育资源,他在与同级别的战士进行较量时,优势自然会表现得异常明显。 而当古伊不出意料地在齐朗身上划出几个口子后,希里奥甚至在心里盘算自己应该献上什么样的溢美之辞----那位高傲的小子是个关键人物,如果能把他哄高兴了,雷本斯大人的计划就多了几分胜算。 但当他注意到齐朗身上流出的血液总是会换来他胸前的红光闪动,同时他身上的伤口好像没用多长时间就会愈合时,希里奥嘴上不说,心里却开始觉得有些奇妙了。 “那位黄皮肤的肉团脑袋好像并不简单。”希里奥在心里念叨说,“他的体质有异于常人,那很明显是高级的野生动物才能拥有的自我修复能力。当然,他才只是一位高阶勇士,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兽宠,那说明他很有可能是一个混血战士,是巴吉与人类的混血!” 任何人都得承认,希里奥的这个论断确实有着非凡的想象力,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打量齐朗,都无法看出他有一丝一毫巴吉的影子----他的面孔是和白色人种有所区别,但五官却都是人类的模样;他个头也没有达到两米五以上,那可是巴吉的平均身高;他现在身上是充满了汗水的味道,但仔细瞧瞧吧,他可从来没有一边打斗,一边将尿液淋到自己的腿上。 希里奥存有这样的论断,完全是因为他太过相信自己的经验了,他从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不符合常规事情。就好像齐朗拥有伊格鲁一样,那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只属于他和那匹雪狼的秘密,也是齐朗有勇气面对这样强悍挑战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实,在和古伊的交战过程中,伊格鲁就一直在齐朗的脑海中偷偷地给他出谋划策。齐朗之所以会果断地采取了近身战法,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得益于伊格鲁的建议。伊格鲁天生就是一位擅长在贴身肉搏中寻找胜机的斗士,除了利爪和牙齿,他也从来没有获得过别的武器可以用于杀敌。 与希里奥一样,一直倒在地上休养生息的奥乌也对齐朗的表现也大感吃惊。他昏迷得太久了,错过了许多重要的信息,根本没有想到就在分开的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里,齐朗竟然已经晋阶成为一名高阶勇士。 而且从齐朗的剑法来看,他的技巧的确非同寻常,尽管那并不是奎尔所要求的那一套战法,但那在实战中却是很有效的。奥乌回想了一番,他有些想通了,看来他那几次竞争中无一例外地输给了齐朗真的一点也不冤,他就是一位天才的战士! 奥乌可以保证,就在这个时刻,他生平第一次真正地站在了齐朗这一方,诚心诚意地为从心底为他加油助威。同时,他也在为自己以前的行为开始感到懊恼----多亏他那粗大的拳头从来就没有准确地砸中过齐朗的鼻子,否则那位可亲可爱的室友在激烈的战斗中恐怕很难调整好呼吸的。 就在希里奥和奥乌各自进行心理活动的同时,场上的战局又发生了变化。优势已经彻底倒向了齐朗这一方----他们开始贴身的缠斗了!他们相互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在凶狠的较力过程中,两把剑都被丢到了地上。 更加惊心动魄的是,他们扭打了起来!就像两位刚刚发生了口角的幼童一样,摔在了一起,在地上翻滚着,你一拳我一脚地互殴上了! 奥乌开始坚信齐朗会取得胜利了。奥乌有过那样的经验,他十分清楚齐朗的近战水平,那场在歌剧院的拳赛仍记忆犹新。他知道齐朗的拳头有多硬,他的鼻中隔到现在还稍稍偏向右侧一些,完全就是齐朗那一拳所造成的恶果。 看来齐朗胜利在望了! 与奥乌的乐观相比,齐朗却知道自己的困难在哪里。古伊的力量不小,而且他的近战水平也不差,估计他肯定也得到过专人的指点,在贴身肉搏战上也拥有不俗的战斗能力,他的膝盖与手肘似乎利用得较为熟练,齐朗的腹部和脖项都挨了几下,痛得他几乎要晕了过去。 幸运的是,古伊大概极少在实战中获得过这样的历练,以至于他并没有发挥出力量上的优势,齐朗可以肯定,如果他和古伊交换力量的话,他一定能把对手牢牢地按在身下,而后把雨点一样的拳头向他的额头和下巴上狠狠的招呼。 要是认真算起来的话,齐朗在贴身肉搏战上的确占了一点小便宜。那是经验上的便宜,因为齐朗在奴隶营生活的那三年中,还当真经历了几场类似的肉搏较量----无聊的看守们总是会挑起奴隶之间的纷争,在用过晚餐后,挑出几个人来进行斗狗博弈。年轻而沉默的齐朗有几次获得了那个殊荣,虽然他从没真正打过胜仗,但那些宝贵的搏斗经验还是保存了下来。 古伊的眼眶已经青了。在他生命的头十五年里,还没有哪一次战斗打得这样狼狈,也没有哪一次较量会给他留下这样难堪的伤情。他一直天真地认为,战士是高贵而优雅的,战斗的方式也应该完全一样。像眼下的这种战斗,那根本就是一场胡闹。但在此刻,就算他出言表示抗议,对手的拳头也不会停下来,他能做的只有继续纠缠下去,要么把对手打得失去抵抗能力,要么被对手的拳头打得晕倒在地。 齐朗的顽强这时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他可以忍受超乎想象的疼痛,就算有一千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口,他也会坚持下去,用自己能够利用上的一切手段,给对手以沉重的打击。他的拳头一拳比一拳疾,一拳比一拳重,虽然古伊的双手像钳子一样抓住了自己的胳膊,但只要一有机会,他一定会让对手的脸上多肿起来一块。 希里奥这时终于露出了些开心的表情。他很熟悉这种打法,那在巴吉之间挺常见的,是一种广为大众所接受的体育运动,叫做“扑尼亚”,翻译成蛮鬼语就是“兽类搏击”。当然,这种兽类搏击通常情况下都是三只巴吉一队进行的较量,比赛的赛制和场地也有特别的要求。但不管怎样,能够在异国他乡看到两个肉团脑袋表演扑尼亚,希里奥还是觉得异常亲切。 不过兴奋归兴奋,希里奥还是对自己名义上支持的那一方表达了明显的关注,他甚至觉得自己该打破赛场边上的沉默,想要出言提点古伊两句。因为在他看来,人类的战斗方式实在是笨到了极点,所用的武器只有拳头和膝盖那几样软弱无力的东西,而像这种情况下,半兽人的解决办法无疑更加有效----用牙齿! 然而希里奥很快就开始吃惊了,因为他发现,那位黄皮肤的队员竟然猜透了他的想法,抢先一步将自己的牙齿应用到了战斗当中。 “啊!!” 古伊惨叫了一声,奋力将齐朗推开,捂着自己的耳朵滚到了一边,鲜血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流了出来!古伊脸色惨白地站了起来,仔细地用手摸了一摸----完蛋了,耳朵不翼而飞! “噗!” 齐朗将那血淋淋的一团吐了出来,站直了身子望向古伊。此刻,齐朗的眼神变得像狼一样凶残! 第099章 希里奥的威力 “哦,不!我的耳朵!”古伊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那叫喊声中明显带有一丝哭腔,“你这卑鄙小人!你这恶棍!你这无耻的混蛋!!”他浑身无法控制地发起了抖,那可能是因为愤怒到了极点,也可能是……他害怕了。 古伊确实被吓住了。 在他看来,齐朗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会吃人的魔鬼!那骇人的眼神令他颤栗,那嘴角渗出的鲜血令他胆寒!同时,从来没有过的耻辱感也将原本的高傲挤走了,抢占了他头脑中的那片领地----右边的那一只耳朵已经向他挥手告别了,英勇威武的外貌落下了终生的残疾,试想一下,假如有一天他不出意料地接掌了奥托帝国,人们会在背地里叫他什么?“独耳古伊”?那会是多大的耻辱!? 这一仗败得够彻底的!和他骨子里的高傲一样,就在此刻,古伊所有的勇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逃走了,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甚至连荣誉之剑和他自己的那把天玺剑都弃而不顾。 齐朗那凶狠的眼神慢慢恢复了常态。他也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灾难----那不是古伊的拳脚所带来的灾难,那点伤痛他完全可以忍受,而是伊格鲁的怂恿鼓动所带来的心理上的灾难。他几乎误以为自己真的是一匹狼,误以为牙齿正是自己最擅长的攻击手段。幸亏人血的味道有种浓重的腥气,正是那种血腥味令他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正在这时,啪啪的掌声响了起来。希里奥走了上来,他那张虎脸上写满了满意的表情。他看到了一场好戏,齐朗咬古伊的那一口,使得他更加一厢情愿地确信,眼前这个小人儿的体内,一定流动着巴吉那高贵的血液,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的牙齿怎么会如此锋利? “向勇士致敬!”希里奥的声音很高亢,他的兴奋没有经过丝毫的伪装。 “士兵,你是第二位令我希里奥由衷表示敬佩的低等人类。”希里奥迈开了步子,一边微笑着,一边拔出了腰间的长刀,“那意味着我将不得不砍掉你的脑袋,把它好好地挂在我客厅的墙壁上,借此来向你表达崇高的敬意!” 希里奥在说这席话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势已经完全扩散了出来! 齐朗觉得四周的压力骤然增强,那超高的气压好像一下子把他的耳鼓压到了脑子里,使他有种快要失聪的感觉;同时,眼球在重压之下好像也开始罢工,正不断向大脑传达着天色昏暗的错觉。 难道自己判断错误,希里奥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四段兽体吗?!莫名的恐惧感一下子袭上了齐朗的心头。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是个超乎想象的实力差距----如果对手的实力已经达到五段兽体,或者接近五段兽体,就相当于高阶武师到初阶圣尊之间的级别,高出他足足有一个层面,就算会发生奇迹,他也根本伤不到对手的一根汗毛。获胜?毫无可能! 但希里奥已经发出了正面的挑战,除了应战之外,齐朗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拾起香堇短剑,齐朗尽量克制着对手所带来的强大压力,同时在他的脑海中也飞快地思索着应对之策。首先,他得冷静,对手越是强大,他就越需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找到机会。其次,他还需要一个帮手,一个忠实而有力的帮手! “伊格鲁,这一次我恐怕必须得麻烦你了。”齐朗在脑海中正式向那位雪狼朋友提出了请求。在这个时刻,他没有别的指望了,只能期待着伊格鲁不是个只会动嘴的样子货。 “我得先提醒你一声,他是个五段兽体的巴吉,而我只是个黑铁期的兽宠,我肯定支持不了太久。”伊格鲁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急切,看来他下定了决心,想要现身出来正式帮一把手,但他的话语却是令人泄气的,“我或许能支撑个三五分钟,希望你能够抓住机会逃之夭夭。至于那个蠢蛋,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小命的话,我奉劝你还是放弃他吧,他会拖累你的。尤其他还将看到我,如果他不能守口如瓶的话,我们就算顺利脱身也得倒霉的。” “我不会放弃自己的战友的,那不可能!”齐朗毫不犹豫地回决了伊格鲁的建议。于此同时,他开始进攻了! 齐朗一下子扑了上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量,嗖的一声轮起了宝剑! 希里奥嘴角露出了微笑。他现在已经有点喜欢上这个肉球脑袋了,可以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生物,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是会义无返顾地向死亡发起挑战。人类啊,不自量力的人类,你们为什么总是不肯乖乖地向强者低头呢? 希里奥轻轻地挥动起了那把长刀。 “呼!”一片耀眼的光辉由下而上扬了起来! “当!”齐朗飞了出去,飞出了足有十多米远。希里奥根本没有对他刺出的那一剑进行防御,因为在他的刀光之下,那一剑和风暴中的草棍没什么区别。 才进行了一次正面的交锋,齐朗就已经尝尽了苦头! 他现在浑身上下已经多出了十来个深浅不一的血口子,多亏希里奥很注意保护战利品的完整性,否则齐朗的脑袋一定已经开了花! 毫无疑问,这一刀希里奥并没有使出全力,估计连一半的力气都没有使出来。他不想玩了这么长时间的猫鼠游戏,才一个照面就把好戏演完。时间还早,眼前的这个猎物还有力气挣扎,游戏还应该再继续一段时间才对。 “作为一名高阶勇士,你的勇气实在令人钦佩。”希里奥拄着刀站在了原地,等待着齐朗重新爬起来,重新站回到自己面前,“所以我原谅你了,原谅你干掉了我那么多的手下。但我要求你必须再使出点真本事来,别让我的敬意渐渐远离。那样的话,我怕我会改变主意,把你做成你们那所谓的馅饼,吃到肚子里去,再变成可恶的排泄物,就那样臭气熏天地堆在岩石上,在苍蝇的围绕下一点点地风干。” 希里奥提出了一个令人作呕的设想,那样的下场齐朗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伊格鲁却在他的脑海中对这个看法表示赞同:“他说的对,拿出些真本事,好好地跟他拼一场。我这里已经有主意了,但我恐怕你得先吃点苦头。” 齐朗在恼恨中又有些无奈:“你真混蛋透了!你觉得我在这个时候还会有所保留吗?” “毫无保留才是正确的态度,冲上去吧,和他拼了!”伊格鲁仍然躲在脑子里给他打气。 齐朗此刻恨不得骂上伊格鲁几句:都到什么时候,他竟然还有闲心在那里耍嘴皮子?那个所谓的主意到底是什么?难道是等自己被希里奥干掉后,他再去寻找一位新的朋友? 不过眼下的情形容不得齐朗在头脑中过多地交流,正如希里奥所威胁的那样,如果他真的不能在进攻中令对手满意,而换为希里奥开始进攻的话,那他恐怕不用一秒钟就要和这个世界永别了。 齐朗又冲了上去,手中的短剑猛地一抖,一下刺出了五六剑!他这一回真的使出了全力,齐朗觉得自己身体里蕴藏着的全部灵力顺着胳膊喷发了出去,而在那力量的激发下,剑身上的宝石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灿灿的花朵! 可惜,齐朗的能力离激发出剑气仍有一线之差。那些光彩仅仅闪动了一下,它们所起到的作用也只是晃一晃希里奥的眼睛。 希里奥又一次格挡开了,而这一回齐朗仍然被打得飞出了十多米远,进步之处在于,他并没有摔倒,虽然全身上下又多出了二十多处伤痕,但齐朗这回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小心咯,我可爱的肉团脑袋。”希里奥热心地提醒着齐朗,看来有些时候,他对待敌人的态度比对待属下要好得多,“注意脚下,你要掉下去了!可别摔得粉身碎骨的,那样你可就没什么收藏价值了。你该替我着想,到了那时,我该怎么向那些到访者介绍你呢,这块是一位东方勇士的腓骨?别开玩笑了,谁会相信呢?” 果然,齐朗在这时才发现,他已经被希里奥逼得退到了一座足有二三十米高的悬崖边上。那条溪水奔流到了这里,形成了一道瀑布,而在悬崖下面大大小小的岩石星罗棋布,如果一失足摔下去的话,有相当大的可能会摔得筋断骨折,除非……齐朗可以准确地跳到那不知深浅的水潭子里! 那或许是个脱身的机会,但却是齐朗绝对不会去选择的机会,因为奥乌仍在敌人的掌握之中,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像懦夫一样临阵脱逃! 然而就在齐朗小心地站稳了脚跟,想要转到另一个方位再度发起进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奥乌竟然蹿了起来,一下子从侧面抱住了希里奥的双腿! “跳下去!快走!!”奥乌大吼了起来! 第100章 圣剑荣光 那是伤重的狮子最后的力量! 从奥乌脸上那悲壮而愤怒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已经做好了献出生命的准备。他要用牺牲来弥补自己的鲁莽所惹下的大祸,他要用这最后的努力换回齐朗的安然脱险! 齐朗不得不承认,就在这一瞬间,他被那个愚蠢的家伙感动了。奥乌的确曾经对自己充满了敌意,他那暴躁的脾气也混蛋透了,但他却是个勇猛的战士,在这生死关头,他的情义也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不过奥乌这拼死一搏所换来的脱身机会,却被齐朗放弃了,他仍然扑了上来,手中短剑凌空下劈,同时还在大喊着:“别胡来,奥乌!” 希里奥被奥乌的熊抱吓了一跳,当他发觉自己那又光又亮的黑腿染上了奥乌的血液后,又开始变得暴躁起来。“滚开,你这肮脏的东西!”他挥出一刀再次将齐朗击飞,同时发狠似地抽出了自己的右腿,一脚一脚狠狠地踢了过去。 奥乌咬着牙硬撑着,双手像钳子一样死命地掐住了希里奥的脚踝,任由那坚硬得像铁棍一样的粗腿一下一下砸在自己的胸口。他开始吐血了,胸前的剑伤也完全迸开,鲜血像血箭一样,伴随着希里奥踢腿的节奏,一道一道地射了出来! “快让开,奥乌!”齐朗再次扑了上去,拼尽全力抡起了自己的短剑。这一次,极度的愤怒彻底激发了他体内蕴藏的能量,那把短剑开始闪光,亮得惊人,直到最后,竟有一道剑气从剑尖那里喷射了出来! 看来齐朗的能力又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估计他很快就将达到晋升到武师级别的标准。 但就算是这样,希里奥的实力还是超过他太多了。齐朗的这一剑仍然没有能力改变局势,无比强悍的一刀又来了,而这一回希里奥多用了几分力气,那狂暴的刀气竟然卷着齐朗飞到了另外一侧。 “这实在是太有趣了。”希里奥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继续着对奥乌的虐待,“你们都很有勇气,都有资格成为我希里奥的收藏品。感到荣幸吧,肉团脑袋?” 奥乌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他一下子被甩了出去,摔倒在地上,所剩的力气只够他把双眼愤怒地瞪圆。 齐朗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身上的袍子都已经碎成了布片,而且在鲜血的濡染下,整片都变成了深红的颜色。他站在那里气喘吁吁,尽管双眼中仍然燃烧着斗志,但在实际上,那把原本异常趁手的短剑,都已沉重得难以举到胸前。 这时,伊格鲁的声音又在齐朗的脑海里响了起来:“奥乌通过了考验,他是值得信赖的。”他等了这么久,让齐朗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原来竟只是为了确定奥乌的品性。他真是个他妈的空前绝后的混蛋! “现在,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计划了。”伊格鲁对齐朗在脑子里的怒骂置若罔闻,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沉稳----那是野狼在出击前所固有的冷静,看起来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我会趁他不注意的情况下,向他发动突然袭击。我能抵挡他一阵子,我看出来了,也就一分钟的样子。那时间够多了,足够你拿到那把剑,看到了吗?就在左边五米左右的样子。我需要你尽你的力量去征服它,哪怕只一秒钟,我们就有机会把他那丑陋的脑袋削下来!” 对于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齐朗很是怀疑。他不是怀疑伊格鲁的战斗能力,而是怀疑他自己有没有可能征服那把荣誉之剑。要知道,就连古伊的荣誉都没有得到那把剑的认可,而他还是未来的奥托帝国的国王,两相对比之下,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怎么有可能征服那件圣物? “但是……”就在齐朗想要再和伊格鲁讨论一下战术细节时,希里奥却已经向他走了过来。他大概想要结束这场游戏了----奥乌实在不该那么鲁莽地弄脏他的双腿,看起来他很希望尽快去冲个冷水澡,将满身的血污清洁一番。 “别但是了,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伊格鲁这样说的时候,齐朗觉得他好像在自己的脑子里蜷起了身子,仿佛马上就要一跃而出。 齐朗立刻把心静了下来。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必须坚定自己的信心,不屈服,不退缩!那是荣誉之剑,它看中的是拥有者的荣誉,但荣誉并不属于过去所有已发生过的辉煌,它而属于未来,属于未来的一切可能!齐朗开始坚信,他会创下前所未有的伟大光荣,而那就是他征服那把荣誉之剑的信心源泉! “来吧,希里奥,我已经看到了你的下场!”齐朗暗暗地对自己说。 就在这一瞬间,齐朗的状态已经出现了惊人转变,他变得精神焕发,信心十足。 希里奥注意到了齐朗的变化,他愣了一愣,但回想到对手在溶洞中的狡猾表现,他猜那应该是在那个小脑袋瓜里又冒出来了一个逃命的计划。 他放肆地狂笑了起来:“我记起来了,亏了那个蠢蛋的提醒,我记起来了。你挺能跑的,好像比我们兔族巴吉还要快一些。乖乖,我可不能容忍我的收藏品就在眼皮底下逃掉,所以,你忍着点儿痛吧!” 希里奥出手了! 为了保证收藏品的完整,他这一次并没有用刀锋发动攻击,而是仁慈地换过了刀背。 这一击来得极快,尽管齐朗已经做足了应战的准备,但眼看着明晃晃的长刀就要击中自己的右腿,却是丝毫来不及出剑进行格挡。 “呯!”齐朗中刀了,一下子摔了出去。然而就在他摔倒的过程中,一团白光突然从他身上闪了出来! 那是伊格鲁!他选择了这个时机向希里奥发起进攻! 那只虎首巴吉猝不及防,被锋利的狼爪当胸抓了一下,铠甲上那四五块钢片一下子掉了下来,露出了结实的老虎躯体。他胸口多了一个深深的创口,深红色的鲜血染红了那黄黑相间的皮毛。 “你竟然突破等级限制,拥有一只兽宠?!”同自己所受的伤情相比,希里奥更为震惊的是齐朗居然还隐藏了这样一个后手,“你到底是什么等级的战士,这怎么可能?!” 倒在地上的奥乌则更加惊讶,他当然清楚拥有兽宠的规则: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天才级别的战士才有机会寻找到宿命中的伙伴,但那种机会却是相当渺茫的,大约只有百分之五六的样子;而要将兽宠融合到精神里,那位战士必须达到武师以上的级别,否则他的思想将很有可能被兽宠控制。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据称也有一些战士早早就融合了兽宠,但他们普遍拥有一个名字,叫“克瑞登”,也就是传说中魔鬼的信徒,是不祥的预兆! 难道眼前这人就是魔鬼的信徒?! 奥乌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看法----那绝不可能!齐朗的确很特别,他像谜一样充满神秘气息,他的能力超乎寻常,有时候是显得诡计多端……但同魔鬼相比,他更加善良,更富有正义感,他绝对不会是克瑞登的一员!如果这一切非要有个合理的解释的话,他宁愿相信他是圣神的使者,是上天派遣下来拯救这个世界的! 然而奥乌的猜测根本没有人有时间去理会,伊格鲁已经和希里奥缠斗在了一起。的确如那匹雪狼事先所分析的那样,他的实力照那只虎首巴吉还是差了一截,尽管那一下子突然袭击为他抢得了先机,但他在力量上明显处于下风,主动权很快又让了回去。 希里奥现在已经暴跳如雷,下手再不留丝毫的情面,那把长刀轮得呼呼作响,刺眼的刀气漫天飞舞。在节节败退中,伊格鲁不住地咆哮着----齐朗听得很清楚,那匹雪狼正在提示着自己,快去征服那把荣誉之剑,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齐朗已经在那样做了! 他恰好摔倒在那荣誉之剑的旁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它拔出那古旧的剑鞘。来吧,看看谁胜谁负!齐朗奋起自己所有的力量,同时让必胜的信念填满胸膛。终于,他抓住了剑! 一股巨大的能量从剑柄传了过来,带有十足的排斥感,像是在测试齐朗的信心和决心。但没问题,齐朗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宝剑开始闪光了,连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剑鞘都无法抑制那冲天的光芒。 “锵!”圣剑出鞘! 齐朗成功了,他征服了荣誉之剑!那把宝剑在他手中再无任何压迫感,就连份量也恰到好处,好像那原本就是为齐朗量身打造的一柄长剑。在这生死关头,他成功地向宝剑证实了自己的勇气与决心,接下来,齐朗要用这把荣誉之剑,斩尽这世界上所有的邪恶力量! 荣誉之剑所散发出来光芒已经晃得希里奥睁不开双眼。机会来了!齐朗一跃而起,手中剑光幻化成一道彩虹,向着那只虎首巴吉狠狠地斩了过去! “当!”希里奥的长刀断为两截,而荣誉之剑的剑锋,更像闪电一样划过了他的喉咙! (第二卷完) 第101章 永远的朋友 午后的阳光,穿透了密密层层的棕榈树叶,斜射了下来,把那丛低矮的红背桂染得血样鲜红,又把那一挂瀑布染成金黄色的碎片。艰苦的鏖战已然结束,丛林深处的这一片隐秘之地,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伊格鲁鼻间喷出了沉重的气息,他一瘸一拐地转悠着,淡蓝色的眼珠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此刻,那匹高大的雪狼已经满身创伤,左胸的那处刀伤几乎露出了骨头。但他的目光仍然很凶,那一两声低嗥仍然气势十足。作为伊格鲁宿命的伙伴,齐朗听得很清楚,他是在说:“告诉他,快点,告诉他!让他保守秘密,让那个蠢蛋发誓,绝不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 伊格鲁口中的那个蠢蛋当然是那浑身是血的奥乌,他惹的麻烦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是奥乌一意孤行,被奥托帝国的那位未来接班人挑逗得失去了理智,进而被捉了起来,齐朗恐怕早就顺利地率领自己的分队脱离险境了,根本不会和那两个强大的对手拼得遍体鳞伤,更不用说会把自己的兽宠伊格鲁暴露出来。那个蠢蛋的确是个麻烦精! 不过从另一方面想,奥乌的这次冒进,却也为齐朗带来了预料之外的收获。齐朗和同样中了圈套的明玉王国的勇士们碰了个面,虽然那次碰面不算愉快,但卢曼帝国和明玉王国之间的误会却出现了挽回的可能;齐朗还在溶洞时取得了灵力矿石,在关键时刻拼命晋阶成为了一名高阶勇士,实力进一步得到了提升;最为重要的是,他还粉碎了奥托帝国和巴吉之间的合作计划,抢回了这把荣誉之剑! 伊格鲁的提醒当然很有道理,作为一名外来者,齐朗可不想再为自己惹麻烦了。提前拥有一名兽宠的事实该怎样去解释呢?当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他们看他的眼神一定会变得更加富有敌意的。要知道,单是东方人和奴隶这两样出身背景,就已经令他尝尽了冷眼。再上一个兽宠,那就证明了他完全是个怪物!这事要是透露了出去,齐朗甚至不敢想象,像菲利克斯那样的反对者会不会像对付异教徒一样,把他送上绞刑架。 现在该怎么做?齐朗该走到奥乌面前,告诉他,他看到的只是幻觉,就像在迷幻之潭那天所发生的一样吗?奥乌的确是个死脑筋,但他不是个白痴,想要成功地否定掉这一天多来所发生过的事实,他需要有传道士的口才才能办到。齐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在蛊惑人心这方面差得远了。 除此之外,齐朗刚刚经历了两场生死较量,身上所受到的外伤超过上百处,而最要命的则是那只虎头巴吉在他右腿上的那一刀----这真是件幸运的事,希里奥用的是刀背,齐朗下半生还不必依赖拐杖,但在眼下,他根本站不起来了。 “要么你跟他达成一致,要么我就去咬断他的脖子!”伊格鲁艰难地走到了齐朗面前。他滴下的鲜血冰凉冰凉的,落在齐朗的胳膊上,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不可以!”齐朗挣扎着坐了起来,急切地发表自己的反对意见,“伊格鲁,你能不能像人一样思考问题?像我真正的人类朋友一样!” “你大概没意识到,你是在和一匹雪狼讲话,齐朗中士。”奥乌那粗粗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竟然已经站了起来,只不过因为失血过多,他那张棕色的圆脸显得有些苍白,但他还是站得稳稳的,就好像他**的胸口上那十来个血窟窿从来就不存在似的。 “呃……不,奥乌中士,我意识到了。”齐朗仰起了头,向奥乌尴尬地笑了笑,“我想我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蓝眼睛、白色毛皮的家伙,是我的兽宠,他叫伊格鲁。他要我对你说……嗯,他很高兴认识你。” 那根本不是伊格鲁的本意!他其实是在说,他会在五秒钟内,让这个讨厌的家伙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奥乌当然能看出伊格鲁的敌意,但他还是向伊格鲁双手合什,就像他在面对那只水肺獒时的表现一样,恭敬地鞠了一躬说:“神圣的伊格鲁,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伊格鲁威胁似的呲了呲牙,但所剩的力气不多,只够他从鼻子里狠狠地哼一声。伊格鲁慢慢地踱开了,他不想理会眼前这人,对这个榆木脑袋,伊格鲁从来就没有过半分好感。 “我还想向你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奥乌又鞠了一躬,不过这回所面对的方向却是齐朗。齐朗看到奥乌眼神中原本那根深蒂固的不屑与敌意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真诚的谢意,或许还有些歉意。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奥乌·辛格·杰亚拉曼,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中士,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中士副队长齐朗永远的朋友!” 齐朗一下子愣住了。这一长串的自我介绍说得挺复杂的,齐朗认真听了半天才弄明白其中的含义:他说的是“朋友”那两个字吗?朋友?!这真是老天开眼了,他是开窍了吗? 对于奥乌这个令人惊喜的转变,齐朗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甚至忘了他曾对自己打过保票,像奥乌那样的蠢笨而又粗鲁的家伙,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朋友。于是,他向着奥乌点了点头。其实他本想还回去个鞠躬的,但在目前的状态下,那实在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好吧,奥乌·辛格·杰亚拉曼,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中士,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中士副队长齐朗永远的朋友。”齐朗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严肃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我可以麻烦你拉我起来吗?我的腿好像断了。” 奥乌终于笑了。他的嘴咧得很大,甚至露出了白花花的槽牙。齐朗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原来这个粗鲁的壮汉,也有他憨厚的一面,而且,他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奥乌伸出了那粗大的、长满硬茧的熊掌,握住齐朗的手用力地摇了一摇。齐朗都要散架子了,而且还被奥乌喷出来的鲜血溅了一身。值得高兴的是,他被拉了起来,像个胜利者一样,重新站立在天地之间。 是时候撤离这个战场了。半兽人和奥托帝国的士兵很可能还隐藏在这片丛林中,危险并没有完全解除,而这一对朋友和那匹雪狼都已经身负重伤,就算面前再出现一位连初阶勇士都算不上的女兵,他们恐怕也会被一网打尽。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尽快找到自己的队伍。 齐朗抬头向四周望了望。还可以,他还判断得清哪边才是西北方向。梅姬中尉他们已经撤往了布约高地,但是……天知道那是个什么鬼地方!齐朗手中已经没有地图册了,他慷慨地把它捐赠给了那位美丽的公主殿下,现在倒好,他已经完全迷路了! 收拾好战场后,在奥乌的搀扶下,齐朗开始了晕头转向的返程之旅。 伊格鲁恢复得很快,几乎不到一天半的时间,他就已经恢复了精神,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而他找来的草药和食物,也为齐朗和奥乌提供了巨大的帮助。不过布约高地这个目标肯定是没办法到达了,因为奥乌的方向感好像出了问题,在他领路的那段时间里,齐朗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转着圈子。照现在这种进度,如果能够赶在圣王祭到来之前走出这片丛林,那已经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奇迹了。 夜晚,白昼,轮番降临。他们艰难地走着,绕开变种胡蜂的巢穴,躲避黑秃鹰的追袭,在宽吻鳄面前饮水,与鼬狐猴抢食……终于,三周过后,他们到达了丛林边缘,一个小小的村落就在眼前。 “我得和你分别一段时间了,我的朋友。”伊格鲁缓缓走到了齐朗面前,像个完成任务的守护神一样,竟然说起了告别的话语,“正如我事先所判断的那样,奥乌是可以信赖的,接下来的这段路,他能陪你走下去。” “你这是干嘛?”齐朗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哪怕是我想赶你走,你也不会走的。我们不是宿命的伙伴吗?” “我很高兴你这么看重我。”伊格鲁好像在微笑着,“我们的确是宿命的伙伴,我们是永远的朋友,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但我们也需要些私人空间,去处理一些私人的事务。在我心中一直存在着一个疑问,它挥之不去,像噩梦一样影响着我。因此,我要去找到答案。除此之外,我还得养养伤,在你又惹下什么麻烦之前,变得更强大一些。我向你保证,就在不久的将来,我还会回来的,又高大,又强壮。” 说完这句话后,伊格鲁在夕阳下消失了,就算齐朗在脑子里反复召唤,他那深沉的声音也不曾出现。 “他真是个漂亮的兽宠。”奥乌走了过来,神迷地感叹了起来,“就像莱欧,他们都是精灵,是上神赐福过的神圣的生物。” “呵呵,是啊……”齐朗笑了笑,心里却在暗自嘀咕,“希望你将来能管教好那只水肺獒,他可是伊格鲁天生的死敌呢。” 第102章 推得一干二净 历尽千辛万苦后,齐朗和奥乌终于回到了夏奇镇,那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的事了。事实上,如果不是齐朗灵机一动,用希里奥的那柄长刀换了一头瘦得只剩皮毛的驴子,他们归队所耗用的时间恐怕还要翻倍才行。 第三分队那一百来号人都兴奋得要发疯了!他们原以为这两位勇士尸骨无存,把小命丢在了那片丛林里,甚至连他们的衣冠冢都已经建好了。但现在他们都不必整天苦着脸了,这两个死人爬了出来,尽管浑身伤痕累累,但却是活生生的,而且还从原本的一对死敌变成了朋友,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吗?古尔夫、吉拉等人挨个上来和他们拥抱庆祝,逼得军医艾登不得不出动了十多名护师,才勉强把齐朗和奥乌架到医务室里。 在接下一周的时间里,那宽敞的医务室简直成了齐朗和奥乌的会客室,前来探视的士兵和军官络绎不绝。梅姬中尉送来了一大束康乃馨,多迪姆的是两件新袍子,古尔夫的箭枝,吉拉的《民间传说故事集》……送过来的礼物甚至堆满了十多个床位。 在所有礼物当中,奥乌最感兴趣的是库姆医生送过来的熏火腿,他甚至没征求过齐朗的意见,就把它们吃得一干二净。对此,齐朗还是很大度地原谅了他,毕竟奥乌这些日子吃了不少的苦,这一路他一直担任驴夫的角色,两条腿瘦得都能看出骨头来了,他是该多补充些营养呢。 有关奥托帝国和巴吉合作的事,齐朗在第一时间就向多迪姆交待清楚了,同时他还把明玉王国丢失的那把荣誉之剑和古伊的天玺剑交了上去,希望威廉中校能够以此为凭,在亨利国王那里好好陈述一下对方的恶行,这个时候,那空洞而冗长的文字正该派上大的用场。 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耽搁得实在太久了,以至于他们错过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他们在事后从古尔夫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整个过程。第三分队在第二天下午便顺利到达了拉布高地,成功地与梅姬中尉会合,并在一周之后返回了夏奇镇。奎尔的第一分队坚持防御了半天,付出了一百五十人的伤亡代价后,明玉王国的战士终于主动撤退,而后,他们沿着塞尔瓦河一路北上,最终脱离了战场。 在三队人马回到夏奇镇后不久,奥托帝国的龙怪信使就送来了致歉的信件。比利国王在信件中称,狡猾的巴吉发现了两国的军事行动,并在里面暗做了手脚,想以此挑起三国的争端。多亏阿布西昂上校发现得较早,及时调整了战略,才使得双方免于蒙受更大的损失。在信件的末尾,比利还成功地将矛盾转嫁到明玉王国那里,他对那个东方国度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发动攻击表示愤慨,并由此派出使者向米焕国王正式提起交涉,要求对方给予卢曼帝国以三千万锡尔的赔偿,否则巨龙兵团将代行正义,对明玉王国境内的军事目标发动打击。 正如多迪姆事先所担心的那样,奥托帝国的蚕食计划看起来就要实施了。由于正式发生冲突的双方是卢曼帝国和明玉王国的军队,虽说两国原本是友好邻邦,但在交往态度上却是颇为暧昧的,而一旦发生了这种赔偿行为,两国的邦交关系就很有可能渐渐疏远起来,到了那时,如果鲸嘴比利真的对明玉王国发起进攻,亨利国王可就爱莫能助了。 作为仅有的两名目击证人,齐朗和奥乌在那地下溶洞中所亲见的一切,都被对方合理的说辞给推翻了----古伊已经得到了处罚,他被发配到了边远的琼南荒岛。惩罚古伊理由很牵强,说他受到了巴吉的利诱,背叛了自己的国度,因而他被褫夺了王储的身份,只能在那荒无人烟的困苦之地度过余生。 这实在是个荒谬透顶的借口!巴吉能承诺给古伊什么样的利益,难道是让他担任巴吉共和国的领袖?就算是这样,那也不会比他现有的身份更加高贵。毫无疑问,古伊会回来的,而且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心中将更加充满仇恨。 比利是个狠得下心的国王,在这一点上,他强过老迈的亨利实在太多了。 现在惟一令齐朗感到满意的是,他抢回了那把荣誉之剑,那说明和明玉王国的关系还有挽回的余地,而他在丛林里所遭受的一切苦难,也都没有白费。 不过那些复杂的政事除了吉拉会感兴趣外,其他的旋锋军士兵却是根本不大在乎。这次联合军事演习已经是过去的事,虽然和奥托帝国的战争早晚会开打,但那都属于遥远的未来,小伙子们更乐于活在当下,尤其是两位勇士刚刚死里逃生,在那片丛林中所发生的艰苦战事,精彩程度不亚于圣子战胜恶魔的神话传说,自然是士兵们的兴趣所在。 于是,每当傍晚到来,医务室里总是挤满了忠实的听众。他们搬来了松木长凳,排得整整齐齐,端着咖啡,瞪圆了眼睛坐在那里,逼着齐朗和奥乌一遍又一遍地讲述那次凶险异常的战斗。在这些听众当中,齐朗见到了许多新面孔,那些士兵有些是属于菲利克斯那一分队的,还有一些应该是镇子里的居民混了进来,甚至连军医艾登偶尔都会坐在人群里,把查房的责任完全丢到了脑后。 齐朗本身不喜欢张扬,而奥乌的口齿又不算伶俐,加之还要隐去伊格鲁出现的片段,因此整个故事讲述得并不顺畅。于是贴心的士兵们参与了进来,在丘奇中士的改编下,一幕轰轰烈烈的“旋锋军恶战半兽人”成了每晚都会上演的大戏。古尔夫的角色被安排成了一只鼠首巴吉,台词也只有“吱”的一声。他对此大感失望,但考虑到观众席中时常会出现一些美丽的护士小姐,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投入到了演艺事业当中。 就在这出舞台剧进入第三天的演出时,下面的观众中出现了一位身份特殊的贵宾----奎尔。他当然不是为了欣赏士兵们的演技而来,而是被梅姬中尉押过来的。作为参加这次联合军事演习的指挥官,以及齐朗和奥乌的教官,奎尔的确应该在这个时候过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正如士兵们之前掌握的消息,奎尔把钱大多花在了买酒和女人身上,几乎没有什么积蓄,但是他还没忘记带上一件伴手礼----两套连环铠甲。 但在奎尔很随意地把礼物扔在床铺上之前,他还是不改本性地骂了两句:“你们就是两个爱闯祸的麻烦精,我早就说过!违反纪律,自作主张,胆大妄为……” “得了吧,奎尔!”梅姬翻起了白眼,“从你嘴里掏句好话出来就那么难?你现在只是在重复威廉中校对你的评价,你没注意到吗?” 奎尔那双牛眼睛又瞪了起来:“别提那个混蛋家伙!你看看他做了什么,把整个指挥责任推到了多迪姆身上,所有的功劳就归他所有,那个卑鄙的臭虫,我永远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 梅姬越发无奈了起来:“嘿!注意你的语言,奎尔。我们的士兵在这里呢,你想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都长脑子了,梅姬。”奎尔的语气有所减弱,但看起来仍然是气哼哼的,“他们该认清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混蛋手下卖命,免得将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妈的,多迪姆要被调走了,我的兄弟要被调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齐朗再也坐不住了,他从床铺上撑了起来,单腿跳到了梅姬面前:“多迪姆上尉怎么了,他被处罚了吗?” 梅姬又白了一眼奎尔,伸手托着齐朗的胳膊,把他按回到了床位上,微笑着说:“怎么说呢……在我看来,那不算是个处罚,毕竟他的职位并没有发生变化,亨利国王只不过是想把他调到亚萨城堡,说不定他还会有更好的发展呢。我们这里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但往长远了看,那种影响有可能是好的。” 原本来看戏的观众们都开始议论纷纷,台上那几只巴吉也现回了原形,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表现出了十足的关注。在他们看来,多迪姆调到王都就是被闲置了起来,因为在那里,武官是从来都没有发言权的,尤其多迪姆还是出身于耗资巨大的旋锋军,那就更成了官僚们的眼中钉。 不过,一个富有理性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我认为梅姬中尉说的有道理。”小个子吉拉下士站了出来。为了扮演好古伊这个角色,他那红头发上涂满了黄铜粉,以至于他在摇头晃脑地发表自己的见解时,那金黄色的碎屑掉了一地。 “这个调动是预料之中的。”吉拉带着十足的自信说,“因为我们的国王陛下并不像传闻那样,是个老糊涂。他是很英明的,很有智慧的,我甚至怀疑,把多迪姆上尉调过去,根本就是他本人的决定。” 第103章 嘉奖 吉拉那乱七八糟的分析也不能说一点准谱没有,嘉奖令下来了,立下大功的齐朗晋升为上士,获得一千块中级灵石,第三分队的另外几名主力干将都获得了职位上的提升,奥乌和古尔夫晋升为上士,吉拉晋升为中士。亨利国王看来还真不是个彻底的老糊涂。 当然,菲利克斯那一队虽然没受多大的伤害,但他们率先发现了战局的变化,那也算是卓著的功勋,在威廉中校优美辞藻的渲染下,他们的功劳更被无限夸大。于是,第三分队的士兵们很失望地发现,另外那一队人升职的士兵居然要更多一些。菲利克斯顺理成章地晋升为上士,实际上,少尉的军衔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只等转过圣王祭的假期,举办完成年礼后,他就要正式迈入士官的行列了。 不过直到齐朗和奥乌已经完全康复,多迪姆的调令也迟迟没有颁发下来,但上尉在这一段时间里跑了好几趟亚萨城堡,看来那个日子也不会太远了。这个消息一直像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齐朗的心头。在齐朗看来,多迪姆就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兄长,是可以给予他信心和力量的精神支柱。在夏奇镇,除了库姆医生会带给齐朗带来这种感觉外,剩下的就只有多迪姆了。可现在,多迪姆要走了,齐朗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以开心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 幸运的是,吉拉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假想,如果多迪姆能够与亨利国王较多接触,以他的能力将很容易获得国王的重视,那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得到更多的提升,没准有一天他就会达到和威廉中校平起平坐的地步,到了那时,旋锋军真正的出头之日就要到来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还称得上忧中带喜的一件好事呢。 另外还有一件好事,那是奥乌的好事。晋升为上士就获得重新挑选武器的特权,所以奥乌不用再为丢掉那把锯子感到后悔了,他可以像个真正的士兵那样,为自己选一把货真价实的重剑。当然,齐朗确信他总有一天会领回那把胜利之剑,但在那之前,上好的钢剑还是可以应付一阵子的。 说到那种拥有强大力量的圣剑,齐朗在心里没少盘算过,而他盘算的则是那把荣誉之剑。他在当时征服了那把剑,而且在返回夏奇镇的过程中,它也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躺在齐朗的背上,排斥的力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是不是意味着它就是齐朗宿命的伙伴,就像伊格鲁那样?说实在的,齐朗心里对此还真怀有那么一点儿奢望。 不过那把荣誉之剑是明玉王国的宝物,按照亨利国王的旨意,必须把它还回去才行。这是一个需要低调进行的任务,因为亨利国王还不想跟鲸嘴比利正式翻脸,毕竟奥托帝国那边正在通过外交手段向明玉王国施加压力,要他们向卢曼帝国赔罪呢。 于是,这个任务落在了素有东方通的多迪姆肩上。他需要去明玉王国的王都云阳城走一趟,而跟他同行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齐朗。这也是明玉王国那边传来的要求,米焕国王想对抢回宝剑的勇士当面致谢,说不定还会有嘉奖等在那里。 从夏奇镇到塞尔瓦河东岸的云阳城,足有两千多公里的路程,按说乘坐龙怪去是最为便捷的方式。但明玉王国早就有明令,任何他国龙怪均不得出现在明玉王国的领空,否则禁卫队的飞天神弓一定会把它打下来。尽管这回情况例外,但多迪姆为了表示尊重,还是选择了骑马,虽然那样要耗费超过两周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对此,齐朗却是乐于接受的,能和逃脱文件困扰的多迪姆单独相处一段日子,实在是太难得了。 多迪姆的确是个极好的旅伴,他见多识广,足迹遍及莱利库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几乎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他。就好比他们刚刚到达的这里,那横跨塞尔瓦河的那长达二十多公里的菲克林克大桥,就连当地人都说不清那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世界上的神迹,而多迪姆却给出了传奇一样的解释----那是远古文明的体现,是人类在上一个纪元征服自然的产物。 菲克林克大桥如今虽已破败残缺,却仍然宏伟得震撼人心,像巨龙一样蜿蜒飞架到大河的彼岸。看到这个先人杰作,齐朗真有些感慨,如果这世界上曾经存在那样的文明的话,为什么时至今日,人类仍然像最低等的生物一样,只会为了掠夺食物和资源而自相残杀呢? 菲克林克大桥的另一端,就是明玉王国的领土。云阳城,已经出现在了群山的环抱当中。 奔腾不息的塞尔瓦河,除了将卢曼帝国和明玉王国区别开外,好像还分隔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左面这边,是西方粗线条的世界,灰蒙蒙的天空,黑色的岩石,深褐色的土地;右面这边,是东方国度那细腻优美的景致,湛蓝的天空,绿草如茵,风景如画。 一踏足这片土地,强烈的亲切感就一直冲击着齐朗的内心,尤其当耳边不住响起那熟悉的中土语时,他几乎觉得这和零散记忆中的家乡没什么两样。 这里的人们普遍穿着棉布制的衣裳,比自己这身粗麻看起来整洁不少,而且还是五颜六色的。相比之下,西方人所推崇的黑、白、灰、褐这几种颜色实在是太单调了。而齐朗看着最顺眼的,则是这些人头发的颜色,乌黑的头发无论是配头巾还是发簪,都完美极了! 明玉王国派出了上百名禁卫队的士兵前来迎接那把圣剑,出人预料的是,那位米蓉公主竟然纡尊降贵,出现在了队伍当中。 “欢迎你们,卢曼帝国的客人。”她笑着走了出来,一双大眼睛弯弯的,还是那样漂亮,像清澈的泉水那样一尘不染,“你是多迪姆上尉吧?辛苦咯,要你们跑了这么远的一趟路。” 多迪姆跳下了马匹,很绅士地向米蓉鞠了一躬,微笑着说:“感谢你,尊贵的公主殿下。你的笑容像海棠花一样美丽,那令我们忘记了一路的风尘,更忘记了辛苦是什么滋味。” 米蓉公主抿着嘴笑了起来。她把目光故意跳过了齐朗,扭头向两名随从说:“常护卫,邵护卫,麻烦你们把客人的马牵到驿馆里,引路官的职位现在归我了。” 和多迪姆一样,齐朗乖乖地把自己的马匹让了出去,只能步行跟在米蓉公主和多迪姆上尉的后面,而那一百多名东方勇士,则像众星捧月一样,把齐朗围在了中间----那没有别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身上正背着那把荣誉之剑呢。 米蓉一边缓缓前行,一边向多迪姆介绍着两旁的茶馆、酒楼等名声在外的休闲场所。她的眼神一刻也没停留在齐朗身上,就好像他完全是透明的,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齐朗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她还在介意丛林里发生的那一幕。对于那次尴尬的误会,齐朗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它化解掉。比起多迪姆上尉,他在和人相处上的能耐实在是差得太多了。应付现在这种情形,齐朗会做的只不过是低着头,跟着米蓉公主那雪白的长裙默默前行罢了,尽管他很想询问一下那位公主肩膀上的伤情到底恢复没有,而且还想……正式地向她自我介绍一番。 “我们快要到了。你该抬头看看,齐朗,看那王宫多雄伟。”体贴的多迪姆注意到了齐朗的落寞,他在和米蓉公主闲聊了半天后,顺利地把齐朗带入了话题当中。他招呼了一声齐朗,又转过头去对米蓉公主说:“哦,对了,公主殿下,我想我该介绍一下我们最优秀的士兵……” “不必了。”没想到米蓉却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多迪姆的请求。她甚至哼了一声,故意把小脸扭到了一边。 这实在是个很严重的打击,齐朗更加沮丧了:“是啊,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士兵,她可是个尊贵的公主呢。她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字,就凭在丛林里那不足一个小时的会面?醒醒吧,齐朗!考虑到当时的情景,她没派人把我绑起来,砍掉我的脑袋,就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 就在齐朗把自己的脑袋垂得更低的时候,没想到那位公主却格格地笑了起来。她回过了身,还大方地向齐朗伸出了小手:“你叫齐朗,隶属于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我们上次见面时,你还是一名中士,但现在已经是一位上士了,我说的对吗?” 齐朗一下子陷入了空前的慌乱:“她伸手干嘛?是要握手吗?哦,天呐!古尔夫一定是把爱出汗的毛病传染过来了,我的手心怎么会**的?” “呃……你说的没错,米蓉公主。”齐朗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飞快地在衣服上擦了一擦手汗。当他在犹豫不决中抬起手臂时,却发现原来又自己自作多情了。 公主只是塞过来一张字纸,那上面写着:“如获嘉奖,求见无尘老人。” 第104章 拜见大人物 雄伟宫殿就在眼前。红色的砖,绿色的瓦,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形态各异的玉石雕塑……这简直就是传说中上神居所的现实版本! 但这满眼的金碧辉煌,却被齐朗熟视无睹了。 齐朗的心思不在那里,他现在除了手里的字条,什么都不想看。那十个小字娟秀、飘逸,就像十位翩翩起舞的仙女,正在那方洁白柔软的舞台上展示着自己婀娜的身姿。齐朗已经想不起有多久没见过毛笔管写出的字迹了,那实在是太亲切了,闻着那淡淡的墨香,他陶醉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您好,尊敬的国王陛下。”多迪姆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齐朗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宫殿里面,这么说,在宽大的檀木椅子上坐着的那位,一定就是明玉王国的米焕国王了。 他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上戴着一顶的黑纱方帽,配上一张方脸,显得方方正正的,散发出威严的气息。 “多迪姆上尉,久违了。”米焕国王微笑着站了起来,没有一点儿架子地走下了自己的宝座。他来到了多迪姆的身边,温和地和上尉握了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到右手边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看来他们是老熟人了,那些麻烦的礼节可以因此被省略掉,这实在令齐朗大感亲切。 吩咐侍者送上些茶点后,米焕国王毫无虚伪的客套,上来就把话说开了。“我们的人实在有些鲁莽,本人对此深感惭愧。”他说,“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当时又处于何种状况,贸然对盟友的军队发动进攻,都是十分错误的做法……” 米焕国王上来就把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好像是一个和解的态度,但多迪姆却从中听出了试探的意味。他连忙站起了身,恭敬地鞠了一躬:“国王陛下,您说得太严重了。事实上,在当时那种混乱的局面下,没有人能看清楚对面站的是盟友还是敌人。贵国的军士只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我们的人也一样。可以说,我们两方都没有错。那只不过是个误会罢了,是您和我们的亨利国王都可以宽容对待的一个误会。” 多迪姆的回答滴水不漏,并没有指责对方,也没有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在回避掉误中诡计这个令人丢面子的字眼的同时,顺便提及了两国君主的宽宏与大度。作为一名非正式的外交使节,他还是拥有这样的敏感性的。 米焕国王呵呵地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多迪姆坐回去。他托着下巴上浓重的胡须,思考了片刻,索性把话题转移开了:“我听说为我们抢回那把圣剑的勇士也来了,一定就是你吧,初次见面的小伙子?” “是的,国王陛下。我叫齐朗,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上士。”齐朗从旁边站了出来,自我介绍了一句,解下身后背着的荣誉之剑,双手托着交到了一名护卫的手中。那把剑好像在突然之间又恢复了它那惊人的重量,齐朗清楚地看到那位护卫双臂猛地一沉,好像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能把它拿稳似的。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齐朗上士?”国王微笑着问,眼角堆积起了许多的鱼尾纹。齐朗能看出来,那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原本一直微微锁在一起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鼻梁顶端的那两条深深的竖纹也消失不见了。 “您不必那么费心,陛下……”齐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正想接着婉言谢绝国王的好意,却在这时,发现坐在左手边的米蓉公主突然咳了一声,向着他眨了眨那美丽的大眼睛,于是他一下子回过味来了,“呃……是的,我想和无尘老人见一面,呃……对,无尘老人。” “喔?你竟然知道无尘老人……”国王挑了挑眉毛,脸上的笑意勉强地维持了下来,但他还是不自觉地用眼角扫了扫自己的女儿。 “这是个价格公道的报酬嘛,老爸。”米蓉歪着头开始向国王撒娇了,“这位勇士不仅替我们抢回了那把宝剑,还救了我的命呢。我真担心他会要走万澜城作为回报,而就算那样的话,您也一定不会拒绝的,不是吗?”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我的宝贝女儿替我省下一座城池喽?”国王向女儿笑骂了一句,回过头又对齐朗说,“年轻的勇士,你确定放弃万澜城吗?那可是我们明玉国最富庶的城邦,比利一直对那里垂涎三尺呢。” 齐朗听出了那是句玩笑话,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国王陛下,齐朗只是尽了自己的本份,从来没敢想过要从您手中换取什么奖赏,更不用提获得一座城池了。而且我猜明玉王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无比珍贵的,您的勇士们哪怕流干血液也不会甘心将领土拱手赠人。我希望的只是见无尘老人一面,那大概……很重要。” 米焕国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齐朗上士,你大概没意识到,你刚做出了个很好的选择。其实任何一位知道真相的勇士都该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能得到无尘老人的指点,远比拥有十座万澜城更有价值。但不管怎样,我喜欢你的选择。”他向一位护卫摆了摆手,那人便急匆匆地退了下去,大概是去通报了。 米焕国王又抬起头看了看那巨大玉石柱子上挂着的金表,向着齐朗说:“看来这顿晚宴你怕是没有时间享用了。无尘先生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上路,我想你得抓紧点了。” “我带他去!”米蓉公主一下子跳了起来,但当她看到父亲那严厉的目光后,又把自己那兴奋的神色压抑了下去,“可以么,老爸?” “我能拒绝你吗,你这顽皮的丫头?”米焕国王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太阳穴,但他眼神中的慈爱却是显而易见的。他回过头向多迪姆笑了笑说:“现在看来,我只能强迫你来陪我这个孤独的老人喝点酒了,多迪姆上尉。” 多迪姆笑了:“荣幸之致,陛下。”又向着齐朗嘱咐说:“无尘先生是个传奇,是明玉王国的无价之宝,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某人的好意呢。我要是你,这两个小时,我不会浪费一分一秒。” 于是齐朗向国王道了声谢,起身跟在公主和一众护卫的身后,走出王宫,沿着一条曲折的回廊,一直向后园走去。 云阳城依山而建,而王宫更是与那直耸青天的云雾峰紧紧相接,这里满目青翠,风景秀美,难怪这里的姑娘会美丽得几乎要夺走人的呼吸。 在这十来分钟的路程里,米蓉公主又恢复了刚才的冷漠态度,就好像她根本不认识齐朗似的,连一个字也没有跟他讲过。而齐朗虽然对这公主的忽冷忽热感到莫名其妙,但心里却暗自在向好的方向猜想着:“听多迪姆上尉说,能和无尘老人见上一面是件天大的好事,也就是说,公主殿下她不恨我,而这样的安排还真是个诚心诚意的回报呢。不过,我该向那位传奇请教些什么呢?” 翻过了一个山头,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林。到了这里,那一队护卫站定了脚步,脸上都露出了崇敬的表情。齐朗正站在那里踌躇着,米蓉公主终于发话了:“跟我来!你得加快点脚步了,你的长官不是告诉过你,要你一分钟也别耽误吗?” “是的,米蓉公主。”齐朗连忙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后面。尽管齐朗这时异常想多打量她几眼,好好看看米蓉公主那小巧俏丽的身影,但他仍不大敢抬头,因为他觉得那实在是一种冒犯。 在这样的心理斗争中,齐朗跟着公主在竹间小径中又穿行了二三百米远。突然间,他觉察到一股强大战斗的气息爆发了出来,而那股气息竟然来自于米蓉公主! “坏家伙,拔出你的剑来!”米蓉的小脸突然绷了起来,眼神中虽然好像藏着一丝笑意,但她手中却已拔出了长剑。 齐朗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等等,米蓉公主,你这是要干嘛?” “我要报仇!” 米蓉的一剑已经刺了过来。 “你是在开玩笑对吧?”齐朗手忙脚乱地拔剑封住了这一剑,还想着能从米蓉公主那里得到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没想到对手已经一言不发,一味地发动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叮叮当当!”两人打开了。 齐朗必须承认,没有了伤情的影响,米蓉的剑法的确不俗。她招术精妙,身法灵活,就算自己已经达到了高阶勇士的水平,仍然和她势均力敌。不过她的打法实在有些蛮不讲理,有些时候明明自己的剑已经刺了过去,可她却视而不见,根本不去防守,就好像那把香堇短剑只是个玩具,没办法在她身上刺个窟窿似的。 这是个没法儿打的架,因为齐朗不想伤到她,一根头发都不想。 后果可想而知,三五分钟过后,齐朗中招了----米蓉同归于尽的一剑他再也没法完全闪过,喀哧一声,那件崭新的麻布袍子已经被划了一个大口子! 第105章 修道者 “别再胡闹了,你这小丫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木制轮椅从竹林之中被推了出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长胡子老者,他一头银发披散在肩头,不过他的脸色还是较为红润,只可惜皱纹从眼角一直蔓延到了腮边,看年纪应该有上百岁了吧。 轮椅是被一位独臂的中年汉子推出来的,齐朗看到那张微笑着的面孔,马上就认出来了,那是明玉王国的护卫队队长许彪。 “无尘爷爷!”米蓉一下子跑了过去,像银铃一样的笑声响了起来,“我这几招还可以吧?” “你胡闹倒是在行,那几招也就马马虎虎吧。”无尘老人呵呵笑着,伸手捋了捋米蓉鬓角的乱发,看上去还真像亲生爷爷那样慈祥。 齐朗这时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处。他弄明白了,看起来那位公主是在替那位无尘老人试探自己的真实能力,而他,搞砸了。 “老头子起不来了,见谅,这位小勇士。”无尘老人向着齐朗点头致礼。他的微笑实在令人感到亲切。 “见过无尘先生。”齐朗恭敬地行了一礼,但他的衣服却成片地滑了下来,那令他不由得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不害羞……天呀!”米蓉嘻嘻地笑了两声,但马上却又惊讶地捂住了嘴。虽然她仅仅扫了一眼,但齐朗那浑身遍布的伤疤实在是触目惊心,她有些被吓住了。 齐朗知道自己这身体有碍观瞻,脸色变得更红了。很明显,那位公主殿下是在报复他那天的鲁莽,但齐朗可以保证,他当时把精力集中在了她肩头的伤势上,至于其他部位,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留意。但现在却好,齐朗已经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只得无奈地牵着那破布片子,往肩头搭了一搭。 “小兄弟,请你原谅我家公主的顽皮任性,这件衣服,是给你的赔偿。”许彪走了出来,看来他早有准备,在他仅余的左手上,正托着一件雪白的衣服。 齐朗恭恭敬敬地接在了手中,赶忙背过身去套在了身上。那是桑蚕丝织就的衣服,穿起来又顺又滑,还几乎没什么分量。齐朗知道这是东方的特产,在西方国度里,只有王公贵族才有机会买来这样名贵的织物。这个赔偿实在是个大手笔,因为从价格上来讲,大概一千套麻布衣服也换不来这样一件呢。 不过有一点却是齐朗感到奇怪的----这件衣服的缝纫手工好像粗糙了些,甚至有几处都开了线,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这么好的布料。而许彪大概是看出了齐朗的疑惑,又笑着解释说:“还好,至少大小还算适称,这说明我们家公主的手艺大有进步。” 但米蓉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微笑着看了两眼打扮一新的齐朗,又转过头去对无尘老人说:“无尘爷爷,我觉得许叔叔净胡说,这个叫齐朗的士兵看起来很普通嘛,哪有什么特殊之处?一定是他大惊小怪了。” 许彪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站回到轮椅的后面,与那调皮的公主一同推着那老者走了上来。 无尘老人却未置一词,只是认真地盯着齐朗的面孔仔细地看了看,当轮椅已经来到了齐朗面前时,他好像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这才拍了拍米蓉的小手,笑着说道:“小丫头,别看你已达到了高阶术士的水平,在看人这方面,你还得跟你许叔叔好好学一学,你实在差得太远啦。” 看到齐朗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许彪这时终于发话了:“小兄弟,此事说来有些唐突,邀你来到这里,其实正是许某的自作主张。我在那天见到你时,已经察觉出你体内存在着两同完全不同的力量,而像你这种情况对于我们修道者而言是难得一遇的。因此在回来之后,我特意拜求过无尘前辈,希望他能对你研判一二,希望你千万不要见怪哦。” 听到这种说法,齐朗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记得伊格鲁曾说,他在我体内发现了另外的力量,而现在这位许彪队长居然证实了这种说法,难道我真的不该用灵石提升自己的能力吗?而求见无尘老人这件事,原来并非是我的一个奖励,他们那边也挺希望从我身上寻找什么答案呢,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齐朗在飞速回忆着过去发生的种种异状的同时,一下子注意到了许彪提出的一个新名词----修道者!这好像不大对劲,因为在奎尔和梅姬他们的嘴里,东方武士们的称呼明明是叫殉道者,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又变了个模样? “呃……这没什么的。希望我……对你们有用。”齐朗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说,“不过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 “年轻的勇士,请问吧,只要我知道答案,就一定会毫无保留的。”无尘老人微笑着,但齐朗却觉得他的眼神像艾登军医的手术刀一样,仿佛已经剖开了自己的脑子,抢先一步深入到自己的灵魂深处去寻找答案了。 齐朗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一些,他发问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发生了什么误会,但据我所知,你们这些勇士好像叫做殉道者……” 无尘老人呵呵地笑了起来,而米蓉公主更是笑得都要直不起腰了。“这实在是个很深的误会呢。”无尘老人说,“那是西方人对我们的成见,他们觉得我们很奇怪,于是就把一知半解的认识串连在了起来,硬把殉道者的名声安在了我们的头上。就好像我们把他们称为蛮战士一样,那只是对勇战士的一种恶意的蔑称。但我觉得你应该更容易想透一些,因为你也是东方人的一员,你知道我们敬奉天地,崇拜神明,但我们是修行的人,不是那种会把自己性命献祭给莫名力量的愚昧者。” “哦,真对不起。”齐朗自嘲般地笑了笑,“我真蠢,竟然会相信那些鬼话。” “你终于说对了一回。”米蓉又笑着抢过了话茬。她似乎觉得把齐朗弄得尴尬不已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一件事,以至于不会浪费任何机会来抢白他。 不过许彪很明显记得无尘老人时间不多的这个事实,很快地把讨论的重点拉回了正轨:“无尘前辈,我记得您曾经提过,我们东方人的内里修行如果能与西方的外力强化结合在一起,那就很有可能炼就出前所未有的强者。而齐朗小兄弟的情况好像挺接近的,只不过不知道他是如何冲破先天阻碍的……” 无尘老人盯着齐朗的胸口看了两眼,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只不过合上了眼睛静思了片刻。 这时,齐朗觉得有一股柔和而温暖的气息在自己的胸口盘绕着,而那条项链被那气息激发了,好像变成了六颗颜色各异的光珠,穿入了胸膛,在自己的体内缓慢运行了起来。 “那是奇妙的机缘。”无尘老人终于醒了过来,他那苍老的声音重新传了出来,听上去不悲不喜,但当它回荡在齐朗的脑海中时,却带给了他莫名欢愉的感觉,“那是不可复制的机缘。看来他就是那个人了。” “抱歉,无尘先生。但是您说的话,我一点儿也没懂。”齐朗轻声问了一句。 无尘老人睁开了眼睛,他又笑了:“说实在的,我也没懂。你身上藏有许多的秘密,以我所掌握的知识,也是很难弄懂的。不过你已经迈过了那个门槛,所以,你就是那个人了。” “哪个人?”齐朗实在不喜欢猜谜的感觉。 “带领世界走出危机的那个人。”无尘老人捋了捋胸前那长长的胡须,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你听说过轮回的说法吧?人的轮回,大概也就几十年,上百年;帝国的轮回,大概要上千年;文明的轮回,可能会多到几十万年、上百万年……当然,我们还有更大的轮回,那是宇宙万物都无法逃避的轮回,那可能久远得超乎想象,但它还是会有一个节点会降临这个世界。为了跳脱轮回的困苦,先贤寻找过各种办法,而有一种说法是,我们最终会需要一位强者,来带领这个世界来摆脱危机。在我看来,你大概就是那个人了。” 这个题目实在是太大了些,齐朗听到这里越发觉得有些不大靠谱了:“无尘先生,您有没有可能认错人了?我是说,我的确非常盼望着能成为一名强者,但在应付那样大的危机上,我其实没什么自信……” “我们俩都别急着下结论。”无尘老人和蔼地打断了他,“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我们都得表现出足够的耐心。人老了,记性有些时候总是不大好,我好像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吧。呦,现在只剩一个多小时了,你瞧瞧,我几乎把正事都耽误了。” 齐朗真搞不懂他所谓的正事究竟是什么,说实在的,他现在十分盼望着这一个小时能快点过去。 第106章 神术 但老人好像对齐朗的态度没太在意的样子,目光反而变得兴奋了起来,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子,而是一块急需被打磨成型的上好玉石一样。 “就我的了解,情况大概是这样的。”无尘老人捻着自己那长长的白胡子,正式开始指点齐朗了,“你正在进行的是西域的外炼之法。那是一种强大可靠的修行方式,他们依靠灵石中的灵力来强化自己的身体。在我看来,那所谓的灵力,其实是一种辐射能量的转化。那种能量会令人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肌肉都变得更加强壮,于是人的力量也会随之增加,等到了一定程度,超级战士就产生了。是这样的吧?” 尽管与之前听说的各种描述有所区别,齐朗还是觉得无尘老人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好像是这样的。虽然我的经历不多,但每一次利用灵石晋阶过后,我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换了个人,浑身好像充满了力量。他们有人说那像是换了套铠甲,但谁知道呢,大概就像您说的那样吧。” 无尘老人抬头望向了天空,好像在回忆往事一样:“我在年轻的时候----那已经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也曾经试图尝试过西域的外炼之法。但很可惜,那行不通,不论我怎样努力,冒多大的风险,最终都没法成功……” 齐朗知道那样的尝试是什么样的概念,那真是近乎疯狂的冒险----直接用灵力矿石晋阶,估计那位老人可能没想到过这一点。 “这真遗憾……”他试图安慰一下无尘老人,但说实在的,他有些不大想把自己用灵力矿石强行提升的办法介绍过去,因为在他看来,他实在是太老了,他的身体恐怕很难承受得了,“在一开始,我也没能成功,直到有一天,我用灵力矿石实验了一次,于是……就成了。” 无尘老人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不是关键之处。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的孩子。” 他摇着轮椅来到了齐朗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敢保证,我所进行过的尝试比你要疯狂得多,但那根本行不通。” “是哦?”行不通这个词让齐朗想起了伊格鲁在当初的提示,那匹雪狼也曾发表过这样的断言,但他最终却成功了,那是不是说明自己还真的有些特殊之处呢? “我后来想通了。”老人把手搭在了齐朗的背上,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好像在感受齐朗体内的种种变化,“原因在于,西方的提升方式和我们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他们把细胞变成了一个个强壮的巨人,在另一方面却堵住了我们的通路。因为我们讲究的是身体内部的修炼,我们需要的是内劲的顺畅运行。” 齐朗这时觉得好像有一股柔和温暖的气息正从老人的手掌心传了过来,顺着自己的脊柱一路下行,就在他刚开始有些尴尬的感觉时,那股气息又绕到了他的小腹,进而一直向头顶心进发。 “抱歉,无尘先生。但您这是在做什么?”那种感觉虽说令人舒爽无比,但齐朗却还是觉得这不太自然。 “安心,小家伙。”老人仍固执地把那股气息转回到自己的手掌心,而后才拍了拍齐朗的后背,笑着说,“不出所料,你的气脉都处于通畅状态,那说明你完全可以拥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 他又回过头去向许彪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的眼力不错,他的确是我们苦苦寻找多年的那个人。” 许彪不敢居功,连忙垂下了头向老人表示谢意。 但齐朗却更加莫名其妙了:“怎么了,我的身体是出了什么故障吗?” 老人开心地笑了起来:“不,你的身体好得紧呢。你的细胞的确如那些西方勇士一样,得到了灵力的强化,但在气脉通路的沿线,却仍然一切正常。而且我还注意到,你的丹田气海已经修炼得相当牢固,从内气的积累程度来看,也已经达到了中阶术士的水准。只不过它有一阵子没有得到活动了,像个懒惰的孩子一样,躲在那里睡大觉呢。” “但那是什么意思呢?”除了睡大觉的比喻齐朗听懂了外,其他的他还是一窍不通。 老人认真地盯着齐朗的眼睛看了片刻,发现齐朗的确没有在说谎,于是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一个小时还真有些不够用呢,我现在只能挑些重要的跟你说一说了。”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我们东方人的内修之途,讲究吸纳天地之气,靠丹田之力的循环往复产生强大的磁场。你应该记住我刚才所输入的那道内力所运行的轨迹,那是内气运行的通路,也就是所谓的经脉。” 齐朗在体内感觉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会迷路的,因为那道气息好像走了这一路留下了不少的标记。“我记住了,谢谢您,无尘先生。”他点了点头,“接下来呢?” “每日用意念推动丹田的气息在经脉中运行,如此修炼下去,你早晚必有大成。”老人说话间用手指一点,齐朗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小腹那里猛的一热,好像在那个部位果然藏着一个装满了气息的袋子,看来,那就是所谓的丹田了。 而就在齐朗打算自己尝试一下让气息运行时,却突然发现无尘老人从轮椅上飘了起来。 他不是跳起在半空,而是……悬浮! 那苍老的声音在空中传了过来:“等你练到气脉浑厚、运行如电时,你就可以像我这样,利用自身的磁场与自然界现存的磁场相斥相吸,从而练就飞天遁地的无尚神术。” 到了这会儿工夫,齐朗才真正相信自己的这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并没有白费。看来多迪姆当初说的都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果然有一些武士能够像小鸟一样,在天空中自由飞翔,而自己也很有可能成为其中之一! 无尘老人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在演示完这神奇的一招后,他又一挥长袖,手中立刻多出了一把闪动着柔和绿光的长剑。他一剑一剑地使了起来,刹那间,半空中剑光横掠,狂风漫卷,周遭那高大的青竹都被劲风吹得向两旁弯下了腰。 齐朗认出来了,那是疾风剑! 那的确是那套东方武士所熟知的剑法,每一剑都轻灵敏捷,看起来平淡无奇。不过在这老人的手中,那又好像有所不同,因为他使得很慢,使得很沉稳,但每一剑却又都好像蕴藏着无穷的后手。 半天过去,无尘老人落了回来,重新坐回到了轮椅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仍然是那样平静,就好像他根本没有进行过任何剧烈运动,只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那样简单自如。 “你领悟到了吗?”无尘老人微笑着发问说。 “这简直太神了!”齐朗大梦初醒一样回过了神,“我是说……这好像有点难。您的剑法很简单,很平常,但好像完美得无懈可击。” “招式要简单,简单才会得心应手。”老人点了点头,对齐朗的判断表示赞同,“但气与势却是关键----要把体内的气劲运用于剑身,这剑就有威;要把脑中的智慧应用于剑招,这剑就有力。你能看出这一点,就说明你当初曾经得到过高手的指点,也就是说,我不必收你做我的徒弟了。” 齐朗一下子醒悟了过来,他还记得东方人的礼节,连忙扑倒在地上,就要去行拜师的叩首大礼:“拜托您了,请您一定收我做徒弟!” “不可以!”一时默不做声地守在旁边的米蓉公主终于忍不住了,她拉着无尘老人的衣服大声抗议说,“无尘爷爷,您说过我是您最后一个徒弟的,我不许你再收徒弟了!” 无尘老人伸手拉起了齐朗,又笑着拍了拍米蓉的小手,假意嗔怪说:“你这丫头,前一阵子你就来闹我,要我见这小伙子一面,可现今又要阻止我收下他,你说你是不是胡搅蛮缠?” “我只不过是想要您教训教训他,哪知道您那么快就改主意了?”米蓉噘起了小嘴,胡搅蛮缠的确正是她所擅长的。 看到齐朗已经急切得都要下汗了,无尘老人还是开解了一句:“孩子,师徒的名分不必看重。其实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教你的了,我们的修炼途径,多靠一个悟字。我今天只不过是引明个道路,余下的还要靠你自己去走,自己去悟。当然,你是两条道路并行,那肯定是异常艰难的,但你要相信自己,而且我这个老家伙,也会关注你的。” 话虽这样讲,齐朗还是失望透了。他无奈地站起了身,这时却发现老人手中的那把绿色的剑竟然变成了一片竹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是眼花了? “西方武士宿命的伴侣是兽宠,而我们的则是剑魂。”老人看出了齐朗的疑惑,笑着解答说,“我一生与竹为缘,所以,这竹子就是我的剑。” 他又很有深意地看了齐朗一眼:“你大概也已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吧?” 第107章 俏女赠别 那还用说?齐朗当然拥有一把剑! 不过……它好像显得有些女孩子气。说实在的,齐朗打心眼里觉得那把香堇短剑不适合自己,配给那位漂亮的公主倒是挺合适的。不过她已经有了一把长剑,洁白、古朴、锋利,看一眼就知道是个真家伙,而自己这把…… 不出所料,当齐朗把短剑拿在手中时,米蓉已经开始偷着笑了:“她还真挺……漂亮的。” 齐朗的脸腾的一下子变得通红,在心里暗暗念叨着:“这都是那位大明星的错!朱来干嘛非得送我这样一把剑?我又不需要站在高高的舞台上,一边高声歌唱,一边比划着这么个玩具似的鬼东西!” 无尘老人也开心地笑了,他接过那把剑在手里掂了掂,眼神中好像有些赞许,但更多的应该是调笑。“这是一把好剑。看那些宝石,估计造剑的师傅眼睛都要被晃瞎了。”他说,“不过,它却是件没有魂灵的武器,所以它只是个物件,和我们所说的剑魂差得远呢。” 老人又把那双好像洞悉一切的眼睛望向了齐朗:“我可以向你保证,有一天,你会找到它的,在你最需要它的时候,你的剑魂会出现的。” 齐朗正想再多问两句,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林子外面传了进来,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名护卫赶了上来。他同许彪队长耳语了几句,又匆忙地退了下去。没用许彪出声,老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时间已经到了,尽管他还想多看那位很特殊的少年两眼,但事态紧急,他实在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小伙子,真遗憾,我只能到这里了。”他靠回了椅背上,有些不舍地向齐朗说了一声,又扭过头去给米蓉公主安排了任务,“丫头,替我送送客人吧。可要记住,千万不能再捣乱啰。” 老人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但齐朗却能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一丝的担忧。那可能是在担忧齐朗接下来的命运,也可能是在担忧那个美丽国度的未来前景。但不管怎样,逐客令已经下来了,齐朗只能恭敬地向那老人鞠了一躬,对他这两个小时毫无保留的传道授业表示感谢,而后就告辞离去了。 天快要黑了。这里地处山区,还没到傍晚,太阳就已经要沉到了青山的另一面。但那位送客的公主却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她走得慢慢悠悠的,就像玩耍了好久的孩子刚刚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却仍在磨蹭着,不忍心和小伙伴告别似的。 齐朗一直跟在公主的后面慢慢地走着。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他希望这条山间小径能稍稍漫长一些,那样他就有机会多瞧几眼这个俏丽的身影了。 “咳……”公主突然站住了,她清了清嗓子。 齐朗连忙把眼神转移到了地面上。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估计脸上肯定也红得要命:“呃……有什么事吗,公主殿下?” “你可以叫我米蓉,就像那些西方人那样,直呼名字我觉得更加简单,没那么多的麻烦。”她并没有回过头来,声音听起来虽然挺亲切的,但齐朗还是很担心她又像刚来时那样,突然拔出宝剑,再来试探自己的水平。 “好吧,米蓉……”齐朗暗自提醒自己要保持呼吸,同时小心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话,“我注意到,你好像想说些什么。” 她转过了身,脸上的表情还挺严肃的。齐朗又没有办法正常呼吸了。 “我一直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直盯着齐朗的双眼,郑重其事地说,“我该向你说声感谢的。因为在那天,你救了我的命。” 齐朗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别开玩笑了,那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的……当然,我不是说救你这件事,我其实是想说……你不必说谢谢的。” 看着齐朗乱成一团的样子,米蓉又开心地笑了起来。齐朗这时真觉得自己蠢到家了,他明明记得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挺冷静的,可不知现在这是出了什么毛病,难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拥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吗? 接下来的这一段路,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僵局。其实齐朗是挺想正常地和她聊上一聊的,比如说问问他们是不是换了一条路走,再比如说问问她平时喜欢做些什么消遣,但他觉得自己的舌头被打了个结,想要像正常人一样谈话,其实是挺困难的。 于是他只能那样静静地跟着,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也不再去想----那个俏丽可爱的身影。 “你大概听说了吧?”米蓉重新打破了沉寂,她在前面略带忧郁地叹了口气,“我们大概要和奥托帝国开战了,可能就在这一两个月间。” 齐朗清醒了过来。听到奥托帝国这个字眼,他马上可以进入战斗状态。他几步走到了米蓉身旁,关切地说:“我听说了一些,只不过我没想到竟这样快。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米蓉扭脸看了一眼齐朗,淡淡地笑了笑:“这个准备我们已经做了好久了。可以说,明玉国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准备要用鲜血捍卫国土,也包括我和我的父亲。” 齐朗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真希望亨利国王能够派我们旋锋军来支援你们,到了那时,我一定会跟他们好好地打一仗!” 米蓉摇了摇头:“你们来不了的。比利这回打着代亨利国王讨要补偿的旗号,在这种情况下,老亨利当然不想跟自己最大的敌手撕破脸色。所以我猜,卢曼帝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国土在战火中燃烧。” “我不会的!”齐朗的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我加入旋锋军,就是为了要和奥托帝国的恶棍们决一死战!如果你父亲允许的话,我一定会投入到你们的军队中,和你并肩作战!” 米蓉把脸扭了过来,眼神中的欣喜毫不掺假:“你真这么想?” 齐朗坚决地点了点头:“是的!” 米蓉格格地笑了起来:“看来许叔叔还真没看错你,你真是个很讲义气的小伙子呢。” “你又在耍我吗?我是讲真的呢!”齐朗才听了那么多苦情而又壮烈的话,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态度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转变,这实在令他大感无奈。当然他对米蓉口中的那句“小伙子”也颇有看法,在私底下嘀咕了一声:“要说小,恐怕你这小姑娘更小些吧?” 米蓉听到了齐朗的抱怨,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说:“你是大英雄总好了吧?多亏了你这位大英雄的帮忙,我们才没有丢掉镇国的圣剑,我们明玉国的公民都对你感恩戴德呢。” 看到眼前这位高贵的公主又恢复了小女孩的调皮,齐朗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别这么说。只要你不砍我的脑袋,我就已经知足了。说真的,这次来到这里,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点了。” 米蓉嘴角含笑地撇了齐朗一眼,一边走,一边开玩笑说:“你的臭脑袋先寄存在那里吧,等本公主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再去找你要。” “这么说,你现在心情还好?你们难道已经有办法击退奥托帝国的恶棍吗?”齐朗实际在心底早就认定,明玉王国这里一定有了应敌之策,毕竟他们还拥有无尘老人这样的超级高手助阵呢。 而米蓉的回答更令他把心装回了肚子里:“在我们这片大陆的东北地区,有一个战斗力惊人的游侠部落。他们和无尘爷爷有些交情,一定会给予我们帮助的。在他们的帮助下,相信即使缺少你这位大英雄,奥托帝国也无法用铁蹄践踏我们的国土。” “原来是这样哦。”齐朗有些弄明白了,“难怪国王陛下只给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原来无尘先生还有重要的差使呢。” “你以为我老爸是个小气鬼吗?”米蓉假作嗔怪地哼了一声,“再者说了,我无尘爷爷也不是随便来个小人物都会见上一面的,两个小时还不够你臭美的?” 齐朗尴尬地笑了笑,对于米蓉的这个说法,他确实是很认同的----那位无尘老人的确是位国宝级人物,只可惜他已经有了关门弟子了…… 转眼间,山路终于走到了尽头,驿站那高大的木制房屋就在前面的不远处。齐朗真希望自己像熟悉夏奇镇那样,熟悉这里的每一条道路,那样他就能成功说服那位漂亮的公主,把她护送回王宫,而那样做的好处在于,能和她再多聊上一会儿,也能多看上她几眼。 分别的时刻到了。齐朗驿站前那高大的栅栏边上回过了身子,向着俏生生站在路口的米蓉公主用力地挥动着手臂:“感谢你的引荐,米蓉。这里是个美好的地方,希望你们能保持住这里的美好。” “一定会的。”米蓉远远地摆起了小手,脸上的笑容天真无邪。落日余晖洒在那雪白的长裙上,为她蒙上了一层桔红色的霞彩。 “再见了,勇敢的士兵,下次见面时,我会真正打败你的。” 第108章 一月间的变故 还剑的任务算是胜利完成了,齐朗和多迪姆上尉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归途。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齐朗已经回到了夏奇镇,而多迪姆则马不停蹄地赶往王都亚萨城堡,据说亨利国王正热切地盼望着他的到来呢。 齐朗错过了晚餐的时间,好在餐厅里还剩了些冷饭,于是他匆忙地糊弄了两口,填饱了肚子,就一路小跑地赶往埃翠河边了。他很清楚,在这个时间段里,那几位死党一定会出现在老地方继续那所谓的高层会议呢,而且,说不定那里还会多上一个新成员。 果不其然,会议气氛空前热烈,齐朗在几十米外就听到了那友好的讨论声。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奥乌?!肖恩的鼻子骨折了,你看到了吗?你一定替你的拳头感到高兴吧?”那是古尔夫的声音,听起来他有些激动。 “他自找的!”奥乌的嗓门还是那么大,看起来在齐朗离开的这一个月时间里,他也完全康复了。 “拜托了,你们两个都冷静冷静。”吉拉好像在劝架呢,“这件事奥乌上士处理得是不够完美,但那都已经过去了。梅姬中尉已经认定这件事是菲利克斯他们挑起的,奥乌是有过错,但没那么严重嘛。”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又排了一出新戏吗?”齐朗笑呵呵地在那棵断掉的大柳树旁探出了头。 “你回来了!”吉拉笑着跳了起来,两步跑到了齐朗身边,使劲拍着他的肩膀说,“怎么样,一切顺利吧?” 齐朗点了点头,看到奥乌和古尔夫有些不太热情,仍然坐在一边生着闷气,知道这里面肯定又出了麻烦,于是就拿出了从云阳城带回的礼物,一一分发了出去:“古尔夫,给你的,长命锁,我们东方人特有的护身符;奥乌,这是你的,这叫腊肉,我估计得弄熟了才能吃;还有你,吉拉,这是你要的《中土语入门》。我的任务完成了,兄弟们,让我看到你们的热情好吗?” “欢迎归来,兄弟。”古尔夫的脸色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他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无精打采的。而奥乌也只是勉强地笑了一笑,向着吊在那里的沙包又挥起了拳头。 “他们这是怎么了?”齐朗对这样的欢迎仪式有些不大适应,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笑嘻嘻的吉拉。 “一个小误会罢了。”那位小个子耸了耸肩,“菲利克斯说了些难听的话,有关你的。于是奥乌就想去教训教训他,可肖恩却出来帮腔,所以,他的鼻子就倒霉了。” “你可不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对吉拉的春秋笔法,古尔夫跳起来表示反对,“肖恩是我的室友呢,兄弟,我以后该怎么跟他相处?” 奥乌一拳把那足有一吨重的沙包打得悠了起来:“他是个跟屁虫!为什么要跟他相处?你得让他敬畏你,像敬畏我的拳头一样敬畏你。” 古尔夫被气得脸色发白,鼻头上的汗水一个劲地往外冒。“你来评评理,齐朗,你说,奥乌他是不是个混蛋?关他三天禁闭的处罚实在是太仁慈了。”他拉住了齐朗的袖子,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好兄弟竟然已经换了身打扮,他哈哈地笑了起来,“我说,你哪儿弄来的这么身衣服,明玉王国的官老爷们是不是逼着你给他们唱戏来着?这实在是太逗了。” “得了吧,古尔夫。”齐朗把古尔夫的脏手推了开,他可不想就这样污染了那位公主的心血,“我那件袍子烂了,这是米蓉公主送给我的衣服。记得吗,奥乌,就是我们在宾努沼泽见过的那位小姑娘?” 奥乌仍然没有停下他的拳头:“我记得呢,那个难看的女妖怪。” 齐朗和古尔夫一同翻起了白眼,他们都十分确信奥乌的审美存在极大的偏差。不过听到姑娘这个词,古尔夫好像来了兴致:“嘿,兄弟,给我们说说,那姑娘怎么样?如果梅姬是一百分的话,你能给她打几分?” 齐朗吃惊地咽了口唾沫,他当然知道诋毁兄弟心目中的女神的下场,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这可是个难题,我只能说,她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看到高层会议的讨论内容出现了明显的偏差,吉拉这时有些不满了:“咳,兄弟们,我觉得我们应该和普通的士兵有所区别,我们的话题应该更有意义一些。比如说,我们谈谈政治怎么样?” 吉拉的一句话好像引起了埃翠河水的泛滥,剩下的那三个人一下子就被淹没了,就连水性最好的奥乌都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不过吉拉却没忘了抛过来个救生圈:“据我分析,奥托帝国大概两个月后就要进攻明玉王国了,那正赶上我们的圣王祭,比利会利用向亨利国王示好的这个借口,正式侵入明玉王国。” 不管开战的消息是否属于政治的范畴内,但那的确会触动士兵们敏感的神经,于是奥乌饶过了那可怜的沙包,转身走到了齐朗面前,正式加入了讨论:“你听到这个消息了吗?明玉王国的士兵一定正在做着战斗准备吧?” 齐朗点了点头:“是的。正像吉拉的判断一样,他们也认为再有一两个月就会开战了。我以为我们旋锋军会被派过去支援盟友,可他们却认为卢曼帝国会袖手旁观。” “这不可能!”奥乌急切地嚷了起来,“我们生来就是要去和奥托帝国战斗的,我们旋锋军就是他们的克星!我们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古尔夫在一旁撇了撇嘴:“我大概得提醒你一句,当初可是你一力主张要去揍明玉王国的军队来着,记得吗,就在法塔河谷?” 奥乌气得又瞪起了眼睛,多亏了齐朗把他拉住了,这场争吵才没重新爆发起来。 “这和我的判断一样。”吉拉却对边上的混乱视而不见,继续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局势,“我们这边没办法派出一兵一卒,暗地里也不行。亨利国王不想这么早就卷入战局,他还在等待机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战争将持续三个月。三个月后,明玉王国将全面沦陷。” 古尔夫一下子呆住了,虽然他知道吉拉的分析一向有些道理,但这样的断言还真是个危言耸听:“不可能吧?瞧明玉王国那些战士的能力,他们应该能抵抗一阵子的。” “这很有可能。”吉拉却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阿布西昂的策划能力我们都见识过了,他可能是个卑鄙的阴谋家,但你没办法否认他的军事才能。他早已经布好了局,我敢说,他接下来的进攻肯定是一环接着一环的。而缺少了我们卢曼帝国在西线的支援,明玉王国的军队根本没办法应对阿布西昂四面开花的进攻。三个月,不会再多了。” “如果他们获得了东北方向游侠部落的支持呢?”齐朗真的有些担心起来,甚至把他知道的军事细节都透露了出来。 “这样啊……”吉拉的瘦脸上显露出了一些乐观的态度,“他们有可能说服一向闲散的东夷部落吗?那可是好大的支持呢。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多了一支足有上万人的游骑兵部队,看样子能顶过一年,而到了那时,情况可能就有转机了。” “什么样的转机?说来听听。”齐朗看到了希望。 吉拉笑了笑:“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不会认可,但事实如此。亨利国王的智慧超乎我们的想象,他之前的决策总是直指最好的结果,所以我猜,他早就看清楚了一切。如果明玉王国能顶住阿布西昂的猛烈进攻,我们就很有可能在战争的下半段参与进去,从侧翼给予奥托帝国以沉重的打击。” 听到吉拉这样一番分析,齐朗又有些失望了。他不愿去相信那个老朽的国王会有什么高深的计策,因为从他重用威廉中校这类人的做法来看,他肯定不是个明智的君主,而古尔夫更是说出了齐朗的心里话:“就算老亨利真想跟比利干上一仗,我猜那些怕死的官僚们也会拆他的台吧?” “官僚当然会有那样的态度。”吉拉仍然成竹在胸的样子,“但你们没有发现变化吗?想想吧,多迪姆被调过去了,我们这边又要扩军了,这说明了什么?明智的主战派正在悄然占据上风。我们旋锋军就要投入战斗了,相信我,准没错的。” 古尔夫一听这话,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说怎么要把第二十七战团拆分为两个战团,还以为是朱菲利的诡计呢。” 齐朗吃了一惊,看来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的变化还真不小:“我们又有什么事了,谁来告诉我一声?” 吉拉笑嘻嘻地说:“我们第三分队获得了提拔,老兄。那一百多号人被分了出来,我们将组成全新的第二十八战团。现在,第二十七战团和第二十八战团都将统一划归梅姬中尉掌管,奎尔则分管二十五和二十六战团。至于你嘛,齐朗上士,我们得恭喜你呢,你升官了!” 第109章 盛气凌人小美女 那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恭喜的事,尤其齐朗发现自己这个队长居然还要兼任教官的职责,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但上面的命令已经派下来了,容不得齐朗推辞。当他第二天出现在训练场上,开始跟着新来的这二百来名菜鸟一同进行五公里越野跑时,他越发认定这个任务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因为……队伍中竟然多出了十多名女兵! 看来梅姬果然说话算话,她的努力令军务部改变了常规,女兵终于第一次出现在旋锋军的新兵阵营当中。梅姬当然是旋锋军中的第一位女士兵,但她本身是因为在白查军的表现过于优异,才被调派过来的。而现在,情况已经大不一样了,那些娇滴滴的女士们将和小伙子们一同摸爬滚打,她们肯定会制造不少的麻烦的。 “他们是在整我!”齐朗跟在了队伍边上,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他们是想看我出丑,而后再找机会把我一脚踢出旋锋军。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那伙卑鄙的东西!” 跑步的训练是旋锋军新兵必须通过的考验,当然,在以往的情况下,教官是不必参与其中的。但齐朗却跟在了队伍当中,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想提前和这群新来的士兵熟悉一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他修炼的需要。 自从在无尘老人那里知道了自己体内还蕴藏着另外一种能量后,他发现自己在奔跑时更容易促进那所谓的气劲在经脉中运行。其实这种特质他早就有所觉察,从三年前进入到旋锋军的队伍中后,他就已经发现了----那是呼吸的秘密。 没有人能像齐朗一样,在奔跑过程中仍然把气息控制得那样均匀,所有士兵都没那本事。齐朗一开始只是认为那是得益于自己的体重较轻,奔跑起来没那么费力所致。但当无尘老人指点过真气运行的道理后,他真正地明白了,那是年幼时所接受的训练早就在他身体里扎下了根。 这可能真是凑巧了,奔跑大概是对真气运行最为有益的训练,因为在一呼一吸之间,气息就已经推动了经脉的运转,而真气在体内的循环,也促使他的呼吸更加平稳。于是齐朗成为了旋锋军队伍中跑得最快的新兵,而且凭借这个长处,他还无数次脱离了险境,也立下了不少的战功。看来,东方人的修炼方式也存在着一定的好处呢。 晨跑结束后,气喘吁吁的新兵们终于在训练场上站好了排,一个个面色红润的,也不知道是跑步的训练令他们精神焕发,还是他们正在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感到兴奋。 不管怎样,齐朗必须开始他的新兵训话了。他此刻身穿亮晶晶的连环铠甲,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很有教官的样子----那是奎尔送给他的礼物,但那并不意味着齐朗会完全照搬奎尔的教学方式,尤其是那凶巴巴的样子,那可是齐朗根本就学不来的。 “士兵们,”齐朗清了清嗓子,尝试着自己的第一次训话,“欢迎你们加入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 这时,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齐朗几乎被吓了一跳。这样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且在事实上,他还没有说到重点呢。但这阵突然的掌声打乱了齐朗的节奏,吉拉费尽心思帮他准备好的一套开场白,都被忘得一干二净了。不出所料,他们是一群捣蛋鬼! 不过当齐朗的视线扫过那群新兵的面孔时,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那二百多名士兵眼中都充满了崇拜的目光,就好像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位来自于东方的奴隶,而是一个传奇! 那其实是古尔夫和吉拉的功劳。他们早就替齐朗打点好了,在齐朗归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把这位上士队长的英雄事迹传遍了新兵营的每一个帐篷。也正是在这样的宣传攻势下,新生的第二十八战团招来了二百多名新兵,而菲利克斯的第二十七战团,才上来五十几号人。 “齐朗上士,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绝技吧。”已经有新兵这样乱哄哄地嚷了起来,“我们急切地想见识一下,你是怎样干掉一个五段兽体的巴吉的。” “抱歉,绝技不是用来表演的,而是用来杀敌的。但我保证,你们会有机会见到的。”齐朗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样的热情让他极度不适应,“既然你们都已经对我有所了解,我想我也该认识认识你们。下面,我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向我举一下手就可以,我会尽我所能,把你们的形象都印到脑子里的。” 下面都安静了下来。齐朗看到女兵队列中竟然有几位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甚至掏出奇形怪状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拍些粉末状物体。这是要参加选美比赛吗? 齐朗耐心地等待了两分钟,看到女兵们的反常行动终于结束了,才正式开始了点名:“这里的习惯是女士优先,所以……第一位是,露茜下士。” 一位丰满的红头发站了出来,向着齐朗抛了个飞吻。 “等等,露茜下士。”齐朗无奈地重申了一下点名的纪律,“请把你的口香糖吐出去,我担心你会把自己卡住。另外,所有人请听清楚一些,你们只需要举起自己的手就可以,那样足够我看清楚你的样子了,好吗?下一位,琳达下士。” 又一位女孩子很不甘心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但她还是做了些手脚,因为齐朗清楚地看到她故意把自己的胸脯挺得很高。 接下来的情况没什么两样。女兵们都毫无顾忌地展示着自己的热情,一个个眼神火辣辣的,齐朗真有些怀疑她们是不是在开伦酒吧混得太久了。 “乔安娜下士。”当齐朗点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觉得有些耳熟,好像从谁的嘴里听到过似的。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她波浪一样的金黄色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脸皮白净得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毛细血管,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睫毛长长的,鼻子挺挺的,嘴唇不算很厚,但却微微翘了起来。齐朗必须承认,在他所接触过的西方人当中,这个女孩子还是比较顺眼的。只不过,她好像天生带有一种盛气凌人的表情,而那又是齐朗觉得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好的,我记住你了,乔安娜下士。”齐朗向她点了点头,视线重新回到了士兵名册上,“请归队吧。下一位……” “等一下!”乔安娜仍然站在那里,而且她的口吻几乎是命令式的,“齐朗上士,作为一名新兵,我觉得我该知道自己的教官拥有什么样的实力,别是个吹牛大王。” 齐朗愣了,这显然是个不和谐的声音。 “你有什么建议吗,乔安娜下士?”齐朗微笑着问了一声,同时也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这个名字。结果却是徒劳的,他和这里的女性接触得实在是太少了,除了和那位卖牛肉汉堡的凯西婶婶有过几面之缘外,剩下的就只有梅姬中尉了。不过有一点齐朗却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位乔安娜在眉眼之间隐约挺像一个人的,但那个人是谁呢? “我的建议你很可能没那个胆量采纳。”她高傲地扬起了下巴,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齐朗越发觉得她有些熟悉了。 下面的士兵已经完全愣住了,对于现在的这个场面,他们显然没什么心理准备。不过奇怪的是,尽管这些菜鸟们在一开始都对这位年轻的训练长官表示出了十足的好感,但在此刻,却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人敢于发出正义的声音。 面对这位姑娘的正面挑战,齐朗轻松地笑了笑:“既然你已经得出了这样的判断,那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了。我建议你保留你的建议,直到你认为我有胆量采纳你的建议时,再把它提出来,好吗?现在,你可以归队了,乔安娜下士。” 乔安娜有些急了,她瞪起了眼睛,反而向前走了两步:“我爸爸说的没错,你是个东方来的骗子。你用你的谎言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虚无的光环,你欺骗了我们所有人!我看透你了,你根本就是个毫无用处的教官!作为一名出身于军事世家战士,我绝不能容忍你这样的骗子成为旋锋军的训练者,因为我们这支战团,应该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战团!” 她提到了她的父亲,齐朗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没错,古尔夫曾经提起过这个名字,乔安娜,她是威廉中校的独生女!仔细看看,她和她父亲还真有那么一点像呢。 这真是太大的一个惊喜了。难怪那些菜鸟们都鸦雀无声了,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个姑娘的底细。不过她为什么会跑到这一队来了?古尔夫说过的,菲利克斯好像一直对这个远房的表妹有点意思,而她怎么会偏偏选择了第二十八战团? 难道,她是故意来捣乱的? 第110章 她气跑了 “你有权利保留自己的看法,乔安娜下士。”联想到那位愚蠢、无能又贪心的中校,齐朗对乔安娜仅存的那点好感已经消失了,“在你父亲把我换掉之前,只要我还是第二十八战团的分队长,这个训练长官的位置就是属于我的。我劝你忍耐一下,一方面要忍耐我这个骗子,另一方面还要忍耐接下来你将要面对的艰苦训练,因为我不会允许我的队伍中出现有特权的士兵!” 士兵们开始嗡嗡地议论了起来。他们听说过,眼前这位上士胆子大得惊人,没想到他居然连威廉中校的女儿也敢毫不留情地当面抢白。士兵们在心底暗暗表达敬佩之情的同时,也开始担心起自己训练长官的未来命运了。 乔安娜已经把脸沉了下来,看起来她很少有机会听到这样的话,以至于她的回应显得很不智慧,甚至有些蛮不讲理。 “我不会忍耐的!”她抽出了自己的长剑,那是一把极为漂亮的剑,上面镶嵌了不少的宝石,有红的、有紫的、有蓝的、有绿的……估计威廉中校为了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开心,开销大得惊人。不过在齐朗看来,那把剑只是个样子货,比起米蓉公主的那把古朴简单的剑来讲,这把剑根本就是个玩具。 “齐朗上士,请你出剑,我想领交一下你的剑术!”她把剑尖指向了齐朗的鼻子,眼睛瞪得圆圆的,而双颊却已经飞上了一些红晕。看来,乔安娜动了真气了。 士兵们安静了下来。尽管他们都十分盼望着有机会看一看齐朗那击败五段兽体的巴吉的绝招,但现在的这个场面有些不大对头,因为如果要是训练的话,拿一把木剑比划比划好像才更加安全一些。不过,他们也没人敢出来劝解一番,乔安娜就像是个女霸王,令人望而生畏,菜鸟们还是很机灵的,他们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但齐朗却笑着一口回绝了:“乔安娜下士,你不能逼着我改变课程安排。我们旋锋军历来就有这个传统,只有坚持过初期的训练,你才算是旋锋军队伍中真正的一员,才有机会进行剑术的训练。你会见识到我的剑术的,但我得提醒你,在晋升为上士之前,你恐怕不可以在训练场上使用你那把漂亮的剑。” 齐朗走了上去,向她伸出了手,不动声色地说:“你可以先把它交给我,在你完成接下来的十五公里负重跑后,我再交还给你,好吗?” 乔安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从这个距离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她还挺漂亮的,但她说出的话语却是令人生厌的:“有能耐你就把它夺走,你这个大骗子!” 她竟然冲了上来,抡起长剑,刷的一声来了一记精准的下劈。看不出来,这位大概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子,竟然已经是一名中阶勇士了,那一定不是她那老爸传授给她的剑术,因为在齐朗看来,威廉中校的所有本事都在笔头子上,而这一剑,还有些威力。 “我满足你的要求。”齐朗笑着说了一声,而后,那把长剑竟然莫名其妙地飞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这些菜鸟们没有一人能够看得清楚,只是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突然出现了故障,看到了一个重影的年轻教官,接下来,就是那位女霸王目瞪口呆地退出了两步,而她那右手已经空空如也。 “你太棒了,齐朗上士!”赞美声伴着尖叫和女孩子们的飞吻响了起来,这二百人的菜鸟队伍,竭尽全力地配合着制造起了噪音。 乔安娜气得已经快要爆发了,但她的武器被夺走了,目前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在她听来,身后传来的那阵欢呼声简直就是最大的嘲笑----这也是她从没有过的经历,除了气得涨红了脸,她没有别的办法来应对这个场面。 而齐朗却并没有把气氛缓和下来,也没有体贴地为她找个台阶下,仍然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位气哼哼的女兵:“乔安娜下士,你可以归队了。这把剑在我这里,你可以放心,等到训练结束时,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地把它还给你的。” “不必了,你这卑鄙的家伙!”骂过一声后,乔安娜恨恨地一跺脚,竟然转身走开了,离开了队伍。她大概是找她老爸告状去了吧,但那又能怎样?齐朗不在乎,说实在的,他甚至有些期望着那位高傲的女孩子能够知难而退,就此离开第二十八战团呢。只不过这把剑还得找机会送到指挥部去,看来这件事只能拜托给梅姬中尉了。 接下来的点名工作变得顺利了很多,尤其到了男孩子的队列时,每个人都挺守规矩的。看着那些稚气未脱的面孔充满期待的样子,齐朗真有重任在肩的感觉----他们不过才是一群十五岁左右的孩子罢了,但却很有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正式投入战斗。那是真正的战斗,和奥托帝国那群恶棍们的生死相拼!齐朗必须尽快让他们强大起来,像真正的战士一样强大。 十五公里负重跑的难度更大了,在齐朗印象里,当初他那一拨的新兵中,就有不少是在这项训练被淘汰的。不过有了几次出击的经验后,齐朗却深切地知道这项训练的重要性。卢曼帝国的军费开支严重地超过了预算,没有可能为士兵们配备马匹,更不用提龙怪了,结实耐用的双腿将是士兵们的主要交通工具,因此这项训练实在容不得半点马虎。 和早上的训练一样,齐朗仍然一边练习着气脉的运行,一边跟在队伍的旁边前后策应着。他发现士兵们坚持得还不错,尤其那些女孩子们,竟然没有一个被落下的,不过有一点齐朗却是不太满意的----她们干嘛非得一边跑一边抛媚眼?要知道,正式行军的环境可比这训练场复杂得多,如果不紧盯着眼前的道路的话,她们准会摔跟头的。 第一天的教官生涯就在跑步训练中过去了。坐上了这个位置有个好处,那就是收工的时间会相对早一些,在那一队老兵仍然在进行的剑术和弓箭的训练时,齐朗已经先吃完了晚餐,整理好了内务,独自一人跑到了埃翠河边去等着了。 时值冬季,但埃翠河水又已经提前化冻了,冰块漂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缓慢地向东方流动着,亮晶晶的,相互推挤着,就好像那一队菜鸟士兵排成队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一番趣味。 而齐朗在这时却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胸前的那条项链上。中间那颗狼牙已经变成了深红色,那模样就像一个小玻璃杯装满了红葡萄酒。齐朗很清楚,那应该是自己的鲜血所换回的成果。它是勇气圣杯,就是古尔夫最擅长念叨的那一段圣人咒勇气篇章所讲述的那样,无畏的勇士将用鲜血献祭,而装满鲜血的圣杯则会以巨大的能量作为回报。 回想这将近三年的军旅生涯,齐朗还真流了不少的血,瞧瞧身上那遍布的伤疤,有些是在训练中收获的,有些是变种兽的赠予,还有些是巴吉的杰作。不过那些痛苦也换来了些收获,比如说能力上的成长,比如说军衔上的提升,比如说性格上的成熟…… 说到收获,最不能忽视的就是从无尘老人那里得到的指点,那把齐朗过去的许多疑惑都解释清楚了。他终于认清了自己最大的与众不同之处----那是战斗路线上的特殊才能,他可以两条路并行,用西方士兵的方式增强外在体质,又以东方人的方式提高内里修为。尽管无尘老人并没有指明他为什么可以实现这样的突破,但齐朗猜想,那一定与这条狼牙项链大有关系。 “这条项链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母亲把它留给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要我解开那六个谜题吗?而那六个谜题又有什么更深的含义呢?”齐朗静静地坐在那里苦苦思索,答案好像就在前面的不远处,但它们就像顽皮的小精灵,只是偶尔把闪亮的仙尘抖落在林间,却把更多的线索吝啬地藏了起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暂时无法猜到答案,齐朗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等待,等待灵光一现的时刻再度到来,等待命运的机缘终于被他的努力打动。 齐朗直起了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里安安静静的,的确是个隐秘之所,正是他可以静下心来进行无尘老人所提点的那种修行方式的理想地点。但现在齐朗还是遇到了些麻烦,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进入到静心的状态,那是因为一个人竟然干扰了他的心绪。 那个骄傲的乔安娜,她仗着父亲的身份杀到这里来捣乱!看来接下来的教官工作,齐朗根本就没法顺利进行下去,甚至在旋锋军的前途都要被打上个问号了。在这个麻烦发生更大的变故之前,齐朗必须想办法把它和谐地解决掉。 第111章 别惹女人 毫无疑问,针对现在的这个困境,齐朗需要自己的智囊团来出出主意,或者,哪怕是安慰两句也足够了。分别了一整天,齐朗觉得他异常想念这几个弟兄,只不过这帮家伙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月亮都升起来了,他们却仍然磨磨蹭蹭的,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 终于,那三个姗姗来迟的家伙到来了。令齐朗大感头痛的是,古尔夫居然又和奥乌吵了起来。 “我们的训练强度太大了,奥乌!”古尔夫甚至都没和齐朗打招呼,就向着奥乌抱怨了起来,“我们都是正常人来着,记得吗?我们没长你那么粗大的四肢,照你现在这个安排练下去,不用正式和奥托帝国开打,我们就已经完蛋了!” 奥乌一脸不屑的表情,对古尔夫根本不理不睬的,上来就跑到了河边,轮起了新得来的那把重剑:“麻脸小子,你会这么说,完全因为你是个孬种!” “你这个混蛋!”古尔夫气得涨红了脸,看那架势好像想上去和奥乌进行一场拳击比赛。 多亏了吉拉贴心地拉住了古尔夫,他一边捶着腿,一边笑着向齐朗摆手示意了一下,嘴里却在劝解着说:“麻脸上士,奥乌是性急了些,但这也是为我们好。你没看到吗,克莱图和兰巴在奥乌上士的贴身紧盯下,现在也在力量上出现了不少的进步。我们这一队人现在棒极了,就算正式开战,我敢说我们也能打几场硬仗下来呢。” “兄弟们,歇歇好吗?”齐朗一下子仰面朝天地倒在了草地上,“既然你们还有力气争吵,那就说明白奥乌的安排并不过分。可我却已经累得不行了,谁来关心一下我好吗?” 齐朗语气中的疲惫还真不是伪装出来的,而且他也极少在伙伴们面前表现出这样消沉的态度,于是那三人的同情心终于被唤醒了----都带着兴灾乐祸的表情围了过来。 “我以为你得了个轻闲活儿,怎么也累成个熊包样?”古尔夫一屁股坐到了齐朗身边,笑嘻嘻地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你带了一队巴吉?” 一听到巴吉这个名词,奥乌又来气了,瞪起眼睛正在瞄准着古尔夫的鼻子。于是吉拉又跳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这两个新结成的冤家对头给分隔开了,同时他的问话更是直接深入到了问题的核心:“听说我们的新兵里还有一队女兵,真可惜,她们的帐篷管制得很严,我们都还没有机会见到呢,快给我们说说,她们的水平怎么样?” “战斗水平吗?”齐朗的语气显得更加有气无力了。 “当然是长相水平了,你真爱胡扯些没用的东西。”古尔夫的精神头来了。瞧他那跳上跳下的劲,齐朗甚至有心建议奥乌把训练内容翻倍。 “对此,我不予评价。“齐朗坐了起来,认真地盯着古尔夫说,“我已经向梅姬中尉提出建议了,这个训练长官从明天起将由你来接任,因为你这样的情圣对付女兵肯定更有办法。” “别逗了,我知道,我没那本事。”古尔夫挠着脑袋笑了起来,“而且我口才不大好,当着那么多人,我说不出话。” “那如果我说,女兵里面有两位长得挺像梅姬呢?”齐朗故意挺了挺胸脯,但他的衣领子里明显缺少本钱,根本模仿不来。 “去你的,你这混蛋。”古尔夫骂了一声,但表情明显有些兴奋,他充满遐想地咽了口唾沫说,“这实在是太难得了,明天我一定抽空去看看。”他又捅了捅奥乌说:“我们来个交易怎么样?我同意你保持现有的训练量,但前提是你得把训练地点改到他们那一队的边上。” 奥乌撇了撇嘴,看起来兴趣不是很足。他又跳了起来,自顾自地跑到一边继续他的剑术训练了。 古尔夫在奥乌背后气愤地扮了个鬼脸,重新拉着吉拉围坐在了齐朗的边上:“哥们,再给我们描述得具体点,关于那些女兵。” 齐朗无力地苦笑了一下:“姑娘嘛,你自己看看不就清楚了?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们看看可以,但千万别多嘴多舌的,因为,我们这队里可有个大人物呢。” 古尔夫和吉拉对视了一眼,一同开口发问说:“什么大人物?” “乔安娜。”齐朗这时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奥乌,他发现奥乌手中的重剑好像和前一天那把有所不同,从外观上来看,竟然和他见过的那把胜利之剑有几分相似之处,于是他发问说,“奥乌怎么换了把剑?他原来那把呢?” “那是老哈里给他特制的,军务部在这一阵子给他提供了好几把剑,但都被那个蠢东西给弄断了。”古尔夫应付了一声,又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别管他,还是说说乔安娜……呃……乔安娜?威廉中校的女儿?!” “是的,就是那个乔安娜。”齐朗无精打采地抹了一把脸。 “我的老天,那个小美女竟然参军了?这实在是个大事件,真难想象,这个消息我竟然错过了!”古尔夫和吉拉的表情变得更加兴奋了,“快跟我们说说,她怎么样,是不是和传说的一样美若天仙?” “我说不好,好像是挺漂亮的。”齐朗皱着眉回忆了一下那位女霸王的模样,但他实在没办法得出同样的结论,“抱歉,我对你们白种人的天仙没什么概念。她可能是挺漂亮的,但谁知道呢,我看她比梅姬中尉差多了。” 齐朗把那把五光十色的长剑递了上去:“这是她的剑,被我没收了。你们能不能试着从这把剑感受一下她的长相?我真说不大清楚。” “喔,她是个美人!”古尔夫和吉拉一同惊叫了起来。齐朗也弄不懂他们是在称赞那把剑,还是他们果然推断出了乔安娜的长相,不过他们的那声尖叫怎么那么像伊格鲁的嗥叫? “老哈里的手艺还不错,希望这一回奥乌能坚持得时间稍长一些。”齐朗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奥乌手中的那把重剑,他其实还是有些羡慕,那怕那只是胜利之剑的仿制品。 吉拉对齐朗的判断表示认同:“的确是那样的。军务部现在正在重点考察几个武器供应商,而如果这把剑的质量得到了认同,老哈里就会生意兴隆了,会有大笔的订单等着他呢。” “我说,你们能不能研究点正经事?”古尔夫提出抗议了,“我们现在正在谈论的是乔安娜,那个大人物乔安娜!” 齐朗无奈地望了回去:“好吧,正经事,乔安娜。” 古尔夫嘿嘿地笑了起来:“当然,老哈里那事也挺重要的,但那还是没有准谱的事呢。我们与其生活在幻想中,莫不如多关心关心眼前的这些人。对了,乔安娜的剑怎么会被你没收了?你别骗我,这该不会是她给你的定情礼物吧?” “如果你对此感到嫉妒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转赠给你。”对于古尔夫的猜测,齐朗想想都觉得头痛不已。 “嫉妒?兄弟,说实在的,有那么一点儿。”古尔夫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但这事可千万别让朱菲利知道,否则他一定会向你提出决斗……当然,他不是你的对手,那也难保他会使出什么卑劣的手段,把你脑袋砍下来的。” 古尔夫的这句玩笑话被奥乌听到了,于是他又气哼哼地走了过来,挥动着拳头说:“他得有那个胆子!想向我的兄弟挑战,他得首先过我这一关,我保证一拳就能把他的鼻子打扁!” 古尔夫翻起了白眼:“没脑子的家伙。多亏你分到了我们这个新生的第二十八战团,如果要是把你扔到菲利克斯那一队,你的下半辈子肯定都要在禁闭室里度过了。听说了吧,那个吹牛大王再过两个月就要晋升为少尉了。他要成为一名士官了!我们这一队人都是他的眼中钉,他早晚会想办法对付我们的,你就别再出来添乱了好吗?” 看到奥乌又要发作了,吉拉连忙又担任起了和事佬的角色:“兄弟们,我们今天讲好了的,不谈论政治,你们都忘了吗?让我们重新回到姑娘这个话题,齐朗上士,你还没说清楚呢,怎么会把乔安娜的剑没收了,你该不会第一次见面就跟她闹翻了吧?” 对于吉拉的小聪明,齐朗现在真的有种五体投地的感觉:“你说的没错。乔安娜想来捣乱,于是我就小小地惩戒了她一下。” 接下来,齐朗就把白天当中所发生的一切跟这几位讲述了一遍。如何应对那位女霸王的种种恶行,他确实很需要兄弟们的意见,尤其这里面的关系还挺复杂,除了威廉中校这么个顶头上司外,还得小心另外一队的队长菲利克斯跳出来使绊子,这实在是一件马虎不得的大事。 经过了一番乱糟糟的讨论,在正式的对策得出之前,古尔夫抢先给出了自己的结论:“你闯大祸了,兄弟,惹谁也不能惹女人!” 第112章 女人的特点 古尔夫的分析虽然不像吉拉那样有条理,但他对女人还是有过一些了解的,那只母乌鸦休金给了他相当多的经验。古尔夫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被异性缠住了,最轻的惩罚也是在耳边响起喋喋不休的吵闹声,尽管齐朗拥有一手关闭耳朵的绝活,但那在锲而不舍的噪音攻势下,最终一定还是会城门失守的。 齐朗看来得小心点了,乔安娜来势汹汹,她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干休的。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乔安娜并没有出现在训练场上。她好像是退出了,再没有引起任何一点波澜。那令齐朗有些安心,如果乔安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在齐朗心目中,他一直觉得梅姬中尉力推的改革不是个好主意。流血、战斗是男人才该去做的事,女人干嘛非要掺和进来?乖乖地坐在园子里的长椅上,享受下午茶和温暖的阳光,不是挺好的吗? 奥乌通情达理地在将老兵们的训练安排在了新兵越野跑的必经之路上,那当然也是为了满足古尔夫和吉拉的要求,如果奥乌坚持他那死脑筋的话,那两位兄弟已经商量好了,会毫不迟疑地把他赶出河边会议。在奥乌看来,那也算是个相当严厉的惩罚,他只是个代班的,做点好事非但不会影响到他的权威,反而会使他在士兵当中增加一些亲切感,何乐不为呢? 于是,当十几名女兵颤颤崴崴地从林子间穿过时,上百名老兵的视线全被吸引了过去,他们的情绪也都被调动了起来,响亮的口哨声一刻也没有停息过。当然,这也存在一点儿坏处,那是一心二用造成的,比如弗朗西斯的脑袋就被诺亚的棒子击中了,他起了好大的一个包。尽管弗朗西斯一再声称,这事他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因为他的脑袋不该跟着颠来颠去的,以至于被诺亚当成了个移动的靶子,但奥乌还是发火了。他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如果士兵们无法保持专心的话,训练的地点将会再度转移。 相比于老兵们幸福的苦恼,齐朗的苦恼则完全来自于另外一个方面----女兵们请假的理由。这也应该算是军队教育上的缺失,因为教科书上对女性的特点只字未提,而齐朗对异性的全部知识都来自于古尔夫等人私下里的笑话,谁知道她们竟会有那么多特殊的原因过来请假呢?毕竟齐朗的真实年岁也只不过大她们一岁,尽管在登记册上有所不同,但齐朗却知道,那是奥特朗在征兵时耍了个花招的结果。 除此之外,女兵们在请假时好像没必要非得往身上靠吧?她们的那股热情劲让齐朗直起鸡皮疙瘩,看来古尔夫说的没错,女性这种生物的确非同寻常,真不能轻易惹着她们! 好在最大的麻烦并没有回来,那位骄傲的乔安娜仍然音信皆无。虽说齐朗对此并不太在乎,但古尔夫和吉拉却考虑得很多,在他们看来,自己好兄弟的提升之路刚刚走上正轨,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受到了惩处,那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古尔夫发挥了他打听小道消息的天赋,到菲利克斯主管的第二十七战团那里探听了好几圈。但他的渠道并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是听说菲利克斯这一阵子好像一直心情不算太好,而他们的战团也并没有中途转来什么插班生。看来乔安娜只是回家了,并没有按齐朗所期待的那样,转投到第二十七战团那里,和她亲爱的表哥团聚。 吉拉正经地分析了一下乔安娜的心态,根据这位智多星的分析,乔安娜只不过是自尊心受到了挫伤,同时她一定还对自己最为信赖的父亲竟然满口胡言感到失望。在多重打击下,一向养尊处优的乔安娜选择逃避一阵子,那只是很正常的心理反应。 尽管齐朗一直相信吉拉是一位很有智慧的伙伴,但这一回,他认为这个分析太过乐观了。乔安娜是威廉中校的亲生女儿,在她的遗传基因里一定少不了狂妄自大、贪慕虚荣、恬不知耻之类的缺点,哪里会有正常人的心理反应? 不过吉拉最终的推论齐朗却是赞同的:乔安娜一定会杀回来的,而且等她回来的时候,还很有可能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女人就是种小心眼的动物,齐朗真该做好应对的准备! 于是,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的河边会议中,会议的议题主要就是如何防范威廉中校的卑鄙手段。奥乌的办法是最为直接的,就是找上门去揍他一顿!他早就想爆发了----威廉中校强行把齐朗干掉巴吉首领的事实给全盘否定了,他交到军务部的功劳薄上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对于这种卑劣行径,奥乌一直耿耿于怀。 古尔夫这一回终于站到了奥乌那一边。不过作为一名在勇气上有所欠缺的战士,他还是为奥乌的计划补充进去了一些细节。古尔夫建议他们蒙面行动,最好先找机会拿麻袋把威廉中校套进去,然而再放心大胆地对其施以拳脚。 多亏了高层会议中还有位富于理性的吉拉中士,这向动议才没被以二比一的票数通过。 当然齐朗对威廉中校的反感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那倒不是因为他的功勋被那位吸血鬼盘剥了不少,而是他从骨子里就极为反感像威廉中校那样的官僚。要知道,旋锋军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对抗奥托帝国的部队,而作为旋锋军的主脑,威廉中校却胆小怕事,对外奴颜婢膝,对内趾高气昂,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旋锋军早晚会毁在他的手上! 但揍他一顿又有什么益处呢?就算把他装到麻袋里,在月黑风高的夜幕中把他丢到埃翠河里,那又能怎样?只不过会换一个官僚过来罢了。就眼下的局势来讲,齐朗觉得自己最该做的,还是把这队新兵训练好,尽可能地提升他们的战斗能力,说不定等到奥托帝国正式向明玉王国发动进攻时,自己的这队人就有可能被偷偷地派往前线呢。 说到新兵的能力,齐朗还是比较满意的。自从乔安娜脱离了队伍之后,菜鸟们对齐朗的胆略和能力更加认可了。尽管女兵们的行事风格仍然那样怪异,但小伙子们却是异常努力。齐朗已经初步了解过了新兵的战斗等级,这二百多人里竟然有三十多个初阶勇士,无论在体能方面,还是力量方面,均已具备了相当的水平。齐朗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把剑术训练和弓箭训练适当提前。 齐朗的这个建议得到了梅姬的认可,她正向上面提出申请,竭尽全力地敦促军务部早些发放武器到第二十八战团。看来梅姬对整体战局的判断也不是很乐观,而且她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出现在训练场边上了。更高层的军事会议已经开了不知道多少回,而作为旋锋军战斗在第一线的代表,梅姬现在也成了个大忙人儿。 离圣王祭的假期大概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那大概是个关键性的时间节点。如果吉拉判断无误的话,奥托帝国大概就会在那时正式向明玉王国发起进攻,而为了避免战火突如其来地燃烧到本国境内,旋锋军这里肯定会有针对性地进行一系列调动部署。奎尔的第二十五和第二十六战团已经被调走了,由于第二十六战团在联合军演中损失了不少战士,他还从菲利克斯手下抽走了几十号中阶勇士。 因为兵力不足,估计接下来旋锋军还是会大力征兵的,奥特朗该有的忙了。 说起那位朗诵水平很高的少尉,他在三个多月前的那次军演中也吃了不少的苦头。他在第三夜传递消息途中遭到了不明势力的暗算,一枝飞箭险些射中他的心脏。结果他从龙背上栽了下去,两条腿骨折得相当严重,休息了两个多月才勉强可以下地。不过他以后都没办法从事体力工作了,甚至朗读威廉中校那冗长的赞歌恐怕都无法胜任。 但奥特朗大概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和威廉中校身边的红人处好了关系。尽管奥特朗已经达到了二级残废的标准,但军队中还是为他保留了一席之地,除了负责以往的征兵工作外,他还将接替多迪姆上尉的文案工作----这正是物尽其用呀,奥特朗已经把威廉中校的文案倒背如流,这个职位真是非他莫属呢。 不过奥特朗接替多迪姆工作这事确定下来后,多迪姆上尉调到亚萨城堡的传言已经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多迪姆这一阵子频繁往返于两地,齐朗甚至有一回见到他带了一车的日常用具离去,看来正式的调令要不了多久就会下来了。对于那位兄长一样亲切的长官,齐朗现在只能衷心祝福他在王都那里过得顺心一些,能像吉拉预言的那样,深得亨利国王的信任才好。 第113章 示爱? 终于,在跑步训练进入第三周的时候,乔安娜回来了。她是由梅姬中尉领回来的,仍然是气哼哼的模样,但嘴上却并没有多说,这大概已经是挺难得的一件事了,因为齐朗原本以为她会拿出威廉中校最擅长的长信之类的东西,先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不过乔安娜连她父亲的名字都没提一声,这说明那样官老爷还有些肚量。 对于乔安娜的归来,齐朗其实是挺失望的。他本以为这位骄傲的姑娘在见识过士兵们训练的苦处后,就会和一般的女孩子一样,抱怨两声,而后就半途而废了。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原本十四位的女兵在坚持一段时间后,已经有三位正式宣布退出了,其中还有一位块头不小、模样也还不错的,那个女孩子的退出正经令古尔夫等人惋惜了好一阵子。 于是,齐朗在跑步的训练上又开始加量了,尤其是负重跑的环节,他竟然毫无怜香惜玉的想法,硬性要求所有士兵身背的重量完全一致,即使是女孩子也得不到特殊的优待。齐朗这样做当然不是想搞恶作剧,而是他认为既然女兵们想要获得男人般的待遇,那就该一视同仁,因为到了战场上,没有敌手会因为对面站的是一个女孩子就会减弱进攻的势头。 当齐朗公布这个命令时,乔安娜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出来找麻烦。她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要是和齐朗拼上一场,在训练中根本一直闷声不响地坚持着。 齐朗必须得承认,乔安娜的实力的确非同一般。正如他在见第一面时所得出的判断一样,乔安娜已经提前晋阶成为了一名中阶勇士,无论在战斗能力上,还是在脚程上,都是这一队新兵中最为优秀的。也正是她的拼命训练,使得整个队伍的队形开始发生混乱。每一次奔跑训练,乔安娜都是冲在队列的最前面,而小伙子们为了跟上她的步子,只得拼命地跑,这样几个小时下来,二百人的队伍完全被拉成了一条长龙,最后面的几个女兵甚至要被落出足有两公里远。 这种情况的出现无疑对齐朗的前后照应大为不利,不过那也构不成太大的困难,毕竟齐朗的奔跑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他还乐不得能多跑些,借此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经脉的修行。 正是在乔安娜的恶意捣乱下,这队士兵在脚力上提高得很快,才只一周,就又多出了十来名士兵在灵力品级测试上达到了初阶勇士的水平,他们只不过还需要机会立下些战功,争取换来些灵石才有可能顺利晋阶。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齐朗还真得感谢乔安娜呢。 在这天的午餐上,古尔夫端着餐盘兴冲冲地跑到了齐朗身边,他得到了一些有关乔安娜的内幕消息,迫不急待地想要和自己的兄弟分享。 “你听说了吗?”古尔夫还是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乔安娜好像和她老爸大吵了一架,是肖恩告诉我的。” “那最好和我毫不相关。”齐朗把手中的汉堡放到了盘子里,他的态度还是挺冷淡的。 “和你不相关?你别做美梦了,就是你惹的事,兄弟。”古尔夫又表现出了兴灾乐祸的态度,正像他反复强调的那样,他真是齐朗的好兄弟,“据说她回去质问威廉中校,埋怨他不该杜撰有关你的消息,那让她吃了个大亏,颜面扫地。” “我该说这是我的幸运吗?”齐朗无奈地笑了,“威廉中校恐怕会找机会命令我跟乔安娜好好地打一架,而在那之前,他会安排厨师长在我的汉堡里偷塞几片泄药进来。” 古尔夫嘿嘿地笑了起来:“那很有可能!不过你猜错了。据说威廉中校想把乔安娜调到菲利克斯那个战团去,因为第二十七战团被抽空了,需要些高手补充进去。” “我大概不用猜结果了,乔安娜一定是拒绝了,估计她还想跟我这位骗子教官拼下去呢。”齐朗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大了几圈。看来乔安娜要动真格的了,从这一阵子的表现来看,她已经卯足了劲。 “但那不是关键,齐朗。”古尔夫这时的表情竟然变得有些兴奋,“肖恩说了,朱菲利曾亲自过去邀请过乔安娜,但她根本没给他好脸色。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齐朗草草地把剩下半个汉堡塞进了嘴巴,对于这种情况背后隐藏着的含义,他并没有心情去分析和猜测:“公布答案吧,你这爱卖关子的家伙。” “你这混蛋,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吗。”古尔夫气愤地捶了齐朗一拳,又笑嘻嘻地说,“那说明她不接受朱菲利!这可是个好消息,承认吧,那还说明她现在是单身,说不定她对你的这种特殊态度正是示爱的先兆呢!” 齐朗几乎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你的汉堡里加了迷药了吧?!” 古尔夫一本正经地伸出食指在齐朗面前摇了摇:“兄弟,你在这方面真是个门外汉,相信我,我比你更懂女人。” 这可是个惊人的猜测,令齐朗整个下午都处于惶恐不安的情绪之中。 在负重跑的训练过程中,齐朗还真的多打量了几眼乔安娜。好在她的态度没什么变化,仍然皱着眉头,就好像谁欠她几千个锡尔似的,那怎么看也不是求爱的信号。真该感谢上帝,古尔夫的预言向来不太靠谱,可千万让他把这个倒霉的纪录保持下去。 不过古尔夫的小道消息的准确性一般要超过百分之八十,乔安娜还真有可能正面拒绝了第二十七战团的邀请,那也就是说,她更看重的是真正的实力,而非菲利克斯那样只会吹牛的家伙。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乔安娜并非一无是处,她还有的救。 在乔安娜归队两周后,梅姬中尉向军务部的申请终于得到了批复。新兵们的武器正式被分发了下来,而且军务部很明显扩大了军费开支,这队菜鸟们居然提前拿到了真家伙,长剑和弓箭已经可以做到人手一把。最值得一提的是,那里面还要包括老哈里提供的上百套弓箭。看来古尔夫一家要转运了,这笔不菲的收入应该足够老哈里把他那套小房子重新扩建一下。 新兵们兴奋得难以自制,他们大概早就盼望着能够有机会从齐朗这时学到些真本事。谁不知道齐朗的剑法神出鬼没,就连五段兽体的巴吉,也会被他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地跪地求饶?除此之外,齐朗上士的射术更加惊人,他所拥有的那把圣血弓可是举世闻名的神器呢! 那些士兵们在私底下的传言,也已经传到了齐朗的耳朵里,齐朗知道,那完全要归功于古尔夫和吉拉过火的宣传。尽管齐朗的那套疾风剑法已经练得很熟练了,但那更加符合东方人的特点,对于这群白人小伙子,齐朗很确信那根本是毫无用处的,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第一堂武力训练课终于到来了。当齐朗拖着一货车的木剑出现在训练场时,那二百余名新兵都要沸腾了。 “给我们展示一下反手那一剑吧,齐朗上士,就是你干掉鼠头巴吉的那一招。” “听说你的剑法像跳舞一样,能不能先给我们来一段呢?” 面对着这些闹哄哄的士兵,齐朗真有种自豪的感觉。不过他还是很理智地让大家安静了下来:“士兵们,我劝你们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一边。因为有一位英勇的长官教过我,我们手中的剑是用来劈开敌人和变种兽那丑陋的脑袋的,不是用来耍花活的。我想提醒你们一声,作为一名士兵,你手中的武器就是你的生命,你必须用它发挥出你的最大能量,只有这样,我们旋锋军才会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大队伍。” 齐朗已经想好了,奎尔的那种集力量和精准度于一身的剑术,才是最适合这些白种人士兵的,如果硬性地推广自己那套疾风剑法,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非但无法提升士兵的实战能力,还很有可能令他们走入误区。 接下来,他开始一招一式地开始演示。此刻的齐朗在力量上当然远逊于奎尔那位初阶斗尊,恐怕和奥乌相比也没有优势,不过用来教导这群新兵却是足够了。奎尔那套比较注重实战的剑法,齐朗这时同样使得心应手,每一剑都力道十足,精准而迅疾。 新兵们学得很用心,好像比齐朗他们当时学得快多了----那当然是得益于这一队的教官更加耐心和细致,会不嫌麻烦地对每一个士兵的每一个动作加以指导。而相比之下,奎尔在这方面表现得差多了。 训练开始后,乔安娜的剑术很快就抢走了所有人的风头。她的剑招快速精准,齐朗敢说,就连菲利克斯也不是她的对手。不过乔安娜很快就辜负了齐朗对她的欣赏,因为在进行一对一模拟对抗时,乔安娜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打伤了三名小伙子。 “请你停一下,乔安娜下士。”齐朗皱起了眉头,“我想请你确认一下,站在你对面的是格兰下士,不是凶残的变种狼。他的胳膊大概已经被你打断了。” “谢谢你的提醒。”乔安娜仰起了头,眼神中带有明显的挑衅意味,“我早就认出他了。我很抱歉,这一下我只不过是失手了。” 第114章 不失手的演示 “失手了?”齐朗有些恼火。他当然知道真正的失手是什么样子的,比如诺亚击中弗朗西斯的那一棍子,而乔安娜这几下,完全不是!她是在示威,是再一次向自己这个教官发起挑衅! 齐朗走到了乔安娜面前,表情严肃地说:“失手,就意味着你的训练不够。” 他又抬起了头,对着全体新兵用严厉的口气说:“我不能允许任何人出现这种恶意的失手,绝对不可以!我听过一句话,训练所应达到的程度,并不是你终于能够做到正确,而是你终于不会再出现失误。我需要你们每一个人记住这一点,如果在战场上犯下了错误,你将很有可能害了你自己和你战友的性命!” 菜鸟们都紧张了起来,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头,他们本想大声呼喝一声,对教官的这番训话表示赞同,但看到乔安娜那气哼哼的样子,他们又怕得罪了她背后那权力巨大的靠山。于是,他们能做的只是小声地嗯了一声,赶忙跑到三位受伤的兄弟那里,假意询问伤情,其实却是恨不得远远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看得出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齐朗又向着乔安娜扭过了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愤怒之情,“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离优秀还差了很远!” “你说够了!”乔安娜同样气得涨红了脸,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但现在,她决定爆发了,“齐朗上士,既然你这么说,我相信你一定足够优秀了。那么我们现在来比试比试,也让我这个很不优秀的士兵长长见识!” 不出预料,正面的挑战果然又来了。 齐朗不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将进一步惹怒威廉中校,从而使得这个分队长的职位存在着相当大的风险,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些了。这样恶意伤害自己的战友,齐朗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他觉得很有必要让这个骄傲的女兵尝到些苦头,必须让她对此留下深刻的记忆! “我不敢说自己已经很优秀了。”齐朗从地上捡起了格兰下士掉下的那把樱桃木剑,慢慢地走到了乔安娜面前,“不过我很高兴能有机会为一位高贵的小姐示范一下。我希望你能多加留心,看看我是如何控制我的愤怒和力量,从而令你免于受伤的。” 乔安娜一下子跳了起来,她那高挑的身材离开地面几乎足有两米多高,而接下来的那记下劈更是拥有十足的水准。看来有过一次被夺剑的经历,乔安娜这回加了十足的小心,一上来就发挥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 她的确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中阶勇士,这一剑准确、快速,力道相当惊人,木剑劈开空气所带出的风声竟有些刺耳。如果她手里拿的是那把漂亮的长剑的话,相信眼前就是一头人熊,恐怕也要被一剑劈成两半。 不过单凭这一剑想要伤害到齐朗,那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齐朗正面见识过比这大得多的力量,不用说那只虎首巴吉希里奥的长刀,就连奥乌平时打招呼拍肩膀的那一下子,也要重过乔安娜的这一剑。 如果齐朗成心想要乔安娜难堪的话,他完全可以运足力气,由下而上格挡开这一剑。不过考虑到那将令她摔上一跤,那条崭新的皮裙也很可能被地面的砂石刮破,齐朗还是选择了相对柔和的应对招数。 “啪!”两剑相交,齐朗的一记侧劈将那位愤怒的女兵带到了一边,同时剑尖闪电般的递到了乔安娜那修长的脖子边上。 一旁围观的下士们发出了一声惊呼。在他们看来,齐朗的这一剑好像已经切开了那女霸王的喉管。但很明显,他并没有,因为乔安娜又轮起了剑,蛮不讲理地继续发动了攻击。 接下来的情况好像一直是前一幕的重复表演,只不过两人的木剑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碰撞,而齐朗的剑尖总是晃动一下后,紧接着就会停在乔安娜致命的部位。 乔安娜已经下汗了。她的剑术得到过不少高级军官的指点,她对此一直颇为自负,可没想到这一回却遇到了个大麻烦。她的每一次进攻好像都在和空气较劲,而对手的那把剑就像个挥之不去的橡皮膏,任她如何努力,却怎样也摆脱不了。 那当然是高阶勇士和中阶勇士之间的实力差距,除此之外,齐朗还拥有东方那些修道者所谓中阶术士的能力,在两种能力的合力下,齐朗现在就算面对武师级别的战士,也完全可以周旋一阵子而不至于落败。 在连续挥剑接近三分钟后,乔安娜终于放弃了进攻。她不得不那么做,因为在全力挥出上百剑后,她已经没什么力量可供挥霍了。她现在能做的,只是以认输来结束战斗罢了。 齐朗这时把手中的木剑举了起来,在那剑尖上滴下了一串水珠。新兵们都看清楚了,那是乔安娜流出的汗水!那位年轻的教官精准地控制了自己的武器,在确保木剑不会伤害到对练对手的同时,却可以如此接近对方的要害! 掌声、口哨声、还有几个姑娘的尖叫声,一同响了起来。下士们都显得异常兴奋,这实在是大开眼界,现在就连脑子最慢的士兵也都想通了,齐朗上士当初一定是确确实实地干掉过一只五段兽体的巴吉,绝非像军务部通告的那样,只是侥幸杀掉了一个没什么实力的怪物。 齐朗向下面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毕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他回过头仍然一脸严肃地盯着乔安娜的眼睛:“我想我并没有失手伤害到你,乔安娜下士,所以我不会向你说抱歉。但我想你却需要向普卢克、卡尔和格兰这三位下士说声抱歉。” 乔安娜的脸气得通红通红的,道歉这种行为大概是她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做过的事,齐朗的这个要求实在令她尴尬透了。她把手中的木剑狠狠地往地上一丢,转身向营房外走去。 齐朗仍然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挽留的意思。 这时,她站住了,回过头来向着齐朗怒目而视:“你干嘛不拦住我?” “我干嘛要拦你?”齐朗淡淡地笑了笑,“我很高兴你选择退出,因为我们旋锋军是一支有纪律的队伍,任何无法接受纪律约束的士兵,随时都可以退出。我只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没过两天又重新跑了回来。” 乔安娜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站在那里瞪着眼睛。那种神情让齐朗觉得挺好笑的,和威廉中校恶狠狠地盯着奎尔上尉好像没什么两样。不过齐朗暗中比较了一下,乔安娜的眼睛比威廉中校的要大一倍,睫毛更是又浓又密,这些都是她强过她父亲的地方,当然她的战斗等级可能稍微落后于她父亲,但那也是没准的事,因为从那几次接触的情况来判断,那位高贵的领主可能早就已经拿不动自己的长剑了。 “你该告诉我你的最终选择了,乔安娜下士。”齐朗回盯着乔安娜的眼睛,他的眼神平静如水,但里面却好像充满了威严,“士兵们都等在这里呢,你可以把这当成是你的迎送仪式,但我希望它能简短一些,因为士兵们需要训练,说不准哪天,我们就会一同杀奔疆场,把自己的生命捐献给帝国呢。” 这句话说得实在是重了一些,尤其是不该当面说给一个女孩子听,没人能接受得了的。但齐朗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恶意地打击乔安娜的自尊,大概是他把对威廉中校的恨意转移到了她女儿的身上吧。 乔安娜果然被打击到了。齐朗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的眼圈已经变红了,显然她还在犹豫着。如果转身离去,那她恐怕真的没有办法再一次回到这个队伍中,不光是这第二十八战团,就算威廉中校给她安排到别的战团,她可能也没办法摆脱士兵们在背后的议论。 但留下来呢?那无疑也是个十分丢脸的事,因为齐朗所说的话很像是在驱逐一个不受欢迎的讨厌鬼。他不是说了吗,这是个欢送仪式,大家都会为她的离去而感到欢欣鼓舞呢。 终于,她还是做出了最终的选择。她走了回来,走到了自己扔掉的那把木剑的前面,默默地俯下了身,把它捡了起来。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就像珍珠项链突然断了线,大颗大颗的泪珠一个接着一个地砸到了地面上。 菜鸟们全傻眼了,这下子可是发生了大事件!谁不知道乔安娜是威廉中校的掌上明珠,她可能从懂事起,从来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吧?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呢?齐朗上士该蹲在旁边陪上好一阵子笑脸,说什么也得把她哄回来才行吧?否则威廉中校一旦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齐朗仍然不为所动:“士兵们,继续训练!” 第115章 不公平? 午餐的时候,菜鸟下士们都议论纷纷的,在他们看来,下午的射术训练极有可能会出现变数,因为他们看到久不露面的多迪姆上尉竟然赶了过来,与齐朗上士偷偷地耳语了几句,而后两个人表情严肃地一同离去了。估计是乔安娜这事终于惹恼了威廉中校,处罚就要正式发布下来,而第二十八战恐怕得换一个教官了。 但当下午的训练课按计划开始的时候,他们却惊喜地发现,教官并没有被换掉,齐朗上士仍然精神头十足地站在了队伍前面。这还不算,在他身边还多出了一位战士。而那个人菜鸟们也十分熟悉,正是健谈的古尔夫上士,他名声在外,据说正是他研究出了魅影之箭的绝活。 但在这时,那位一向歇不住嘴的麻脸上士却好像有点紧张,他鼻子尖上已经布满了汗水,站在边上磨蹭了半天,在嘴里却连一个字都还没蹦出来呢。 好在齐朗及时替他解了围,主动介绍说:“这是我请来的射术教练,古尔夫上士。除了梅姬中尉,古尔夫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是射术最棒的一位。我的射箭水平在这三年中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提高,那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功劳。” “谢谢你,哥们……呃,不对,是齐朗队长。”古尔夫鼓足了勇气,终于开了腔,“你们好,菜鸟……呃,新战友们。怎么说呢,这实在是莫大的荣幸。这真是太棒了……” 古尔夫说了半天,却始终没办法顺利引入正题,只得滑稽地向新兵们鞠了一躬,当然,主要是向着女兵队列。 这事说来挺妙的,在古尔夫所有的本事中,他自认排在第一位的是那种会拐弯的箭,第二位就是闲聊扯淡了,但那种本事通常情况下只是在私下里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在大场面上,他却是腼腆得像个小姑娘。比如说眼下的这个情形,明明对面站着的只是一群新兵,但他却还是没办法像平常一样顺畅地表达。 而正在这时,乔安娜出现在了队伍的前面。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擦干,估计她很有可能利用午餐的这段时间回去向她老爸告状去了,而且想来她说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以至于耽误了归队的时间。不过,她好像是来接受训练的,因为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在乔安娜的手里,还拎着一把漂亮的弓箭。 “嗨,乔安娜下士,我叫古尔夫……”古尔夫有些畏缩地向乔安娜抬了抬手,想跟她打声招呼。但那位高贵的女孩根本就没看他,直接向队伍走了过去。 “请你站住,乔安娜下士!”齐朗低沉地喊了一声。他又换回了那严厉的表情,就连古尔夫都被吓了一跳。 乔安娜并没有把脸扭过来,却很听话地定在了原地。她脸上仍然气哼哼的样子,看起来上午受的委屈劲还没过去呢。 但齐朗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体贴,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在训人:“我很高兴你没有选择退出,保持住了你士兵的身份,但是……” 齐朗还没有说完,那位比公主还要骄傲的姑娘却已大嚷着打断了他:“我不会退出的,我永远不会被你这个低劣的东方臭虫打败!” 齐朗微微地笑了起来。她骂得太轻了,他听过比那难听一百倍的称呼。 “很好,你所表现出来的顽强令人敬佩。”他淡然地说,“但我必须提醒你一点,作为一名士兵,你不可以无故在训练中迟到,这是旋锋军的纪律,是铁一般的纪律。” 乔安娜终于把脸扭了过来。齐朗听到古尔夫好像用力地吸了口气,大概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那个小美人,令他感到压力挺大的。但乔安娜的视线从来就不曾停在古尔夫身上,尽管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那里面的怒火却是完全向着齐朗烧过来的:“我是迟到了,那又怎样?你难道想惩罚我,关我的禁闭吗?” 齐朗已经记不清这是乔安娜第几次正面向自己发起挑战了,他觉得她真不是个聪明的姑娘,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她必须接受处罚,否则这两百来号士兵将会误以为他们来到了什么游乐场所,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情任意表现。 “你提出了个不错的建议。”齐朗微笑着说,“但关禁闭永远不是我乐于去做的选择,因为那无益于士兵在战斗力上的提升。我的决定是,取消你下午的箭术训练,改为负重跑。” “等等,哥们!”古尔夫这时开始着急了,他甚至顾不得称呼齐朗为队长,在后面一个劲地拉着他的衣角,劝阻着说,“这事没那么严重,乔安娜是初犯,这完全是可以原谅的……” “不,古尔夫,这是我的命令。”齐朗瞪了自己的兄弟一眼,又回过头望向了乔安娜,“跑步训练场在军营的西侧,相信你一定认识那里,你需要我陪着你一起去吗?” “我不会去的!”乔安娜狠狠地跺了跺脚,那张粉脸已经被气得通红。 古尔夫不甘心地绕到了齐朗面前,仍然在竭尽全力地劝说着:“我听出来了,她这是在道歉呢,对吧,乔安娜下士?” 乔安娜一字一顿地拒绝了古尔夫的好意:“我没有道歉!但是我绝对不会接受这个处罚!” 古尔夫急得已经下汗了,向着齐朗一个劲地挤眉弄眼的,那意思大概是说,千万别去自找麻烦。但齐朗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乔安娜耗上了,他绕开了古尔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乔安娜面前,眼神坚定有力,那里面的威严绝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士官:“乔安娜下士,请你接受处罚,作为一名士兵,你应该有勇气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不是吗?” 乔安娜却毫不退让地望了回来,对于女孩子而言,她的个子很高,只矮过齐朗三五公分的样子,那方便了她用目光还击:“我有勇气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但是你的处罚决定我绝不会接受,因为,你不公平!” 说到自己的决定不够公平,齐朗还真愣了一下----她好像说到点子上了。齐朗在脑子里认真地分析了一下自己对乔安娜的种种态度,这里面好像还真的存在不少不公平的因素,因为如果是换一个普通的士兵犯下乔安娜同样的错误的话,他好像的确会采取更加宽容的态度。比如说,齐朗肯定不会在剑术训练上以大欺小,给新兵一个那样难堪的经历;再比如说,眼下的这种第一次迟到的情况,他很有可能只是提醒一声,要士兵下回注意就算完了。 可偏偏对这个乔安娜,他却不由自主地选择了严厉的态度。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齐朗并没有时间进一步探索自己在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处罚决定已经公诸于众了,他必须坚持下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将纪律的重要性深深地刻到新兵们的骨子里。当然,他在这样想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他自己就曾是个经常违反纪律的问题士兵呢。 “你认为我不公平,是因为你享受惯了特权。”齐朗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同时也转过了身,他需要让整队士兵都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这悉话,“我们都很清楚,要不了多久,卢曼帝国和奥托帝国之间的战争便要爆发了,这一点毋庸讳言。如果士兵们一盘散沙,我不敢想象战争的结果会成什么样子。那是我们输不起的一场战争,所有人都一样。为了避免失败的下场,我们必须形成一个强大的、有纪律的整体,只有这样,我们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才会变成帝国的重拳,可以给那伙恶棍致命一击的钢铁拳头!” 听到这一番话,乔安娜的脸色稍稍有所缓和,看起来她对这个事实认识的也同样清楚。不过她仍然执拗地站在原地,既不肯承认错误,也不肯移动脚步去接受处罚。那实在是太过丢脸的一件事,相比之下,她更愿意选择僵持在这里,让眼前这位年轻的教官也下不来台。 古尔夫的脸色苦了下来,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样尴尬的局面下正式和那位小美人见上一面。说实在的,古尔夫此刻在心里还真的有点怪罪自己的兄弟,他不该把乔安娜伤得这么重的,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他怎么一点也不懂得心疼人呢? 下士们都静悄悄的,那几位弓箭手大概都要弓背上的漆皮蹭掉了。但对峙的双方均没有罢手的意思,难道这第一堂箭术训练课要改成站军姿的训练了吗? 终于,僵局被打破了。是梅姬中尉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在古尔夫眼神中那无限圣洁的爱慕之光照射下,她很贴心地喊了一声:“齐朗,我必须打扰你一阵子了,多迪姆上尉正等着你呢。古尔夫上士,带领大家训练箭术……每一个人。”她笑着向古尔夫眨了眨眼睛。 第116章 秘密任务 梅姬所说的一阵子明显是骗人的,那持续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那三位好兄弟已经聚到了河边,齐朗才被多迪姆上尉放了回来,估计他连晚饭都没赶上热乎的。 古尔夫在那时都快要把牛皮吹爆了。在自己兄弟的面前,古尔夫重新找回了能耐,自己在下午指导训练时的英勇事迹,他一件也没落下,胡扯起来没完没了的。当然,女兵们崇拜的眼神是他强调得最多的地方,尤其是那位红头发的露茜下士,他认定她的胸脯还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也正因如此,他在纠正射箭姿势的时候,还特地给她开了小灶,进行了好几次的亲密接触呢。 同古尔夫的兴高采烈比起来,齐朗却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起来情绪不算很高。那三个朋友对下午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并不敢多问,其实他们在私下里也早就猜测过了----不用说,齐朗倒霉了! “其实我这样看这件事。”古尔夫看到自己的笑话并没有引起齐朗的兴趣,体贴地坐到了他身边,安慰他说,“从今往后,你对乔安娜的一切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得了。你可千万别太得罪她了,那纯粹是自找麻烦。她那样的大小姐哪儿会一直留在军营里?说不准过两天就没了热情,受不了训练的劳累,然后就放弃了,回家了。” 可齐朗还是托着下巴坐在那里,古尔夫的话他好像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而且他在回答嗯的一声的时候,看起来愁眉不展的。 吉拉意识到情况好像不大妙,向着古尔夫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接替了那位麻脸上士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劝解说:“我猜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旋锋军这四个战团的确是划分在威廉中校的管治下,但他的权力是受到限制的,尤其是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他不敢对士兵有丝毫过火的处罚行为,尤其像你这样的风云人物,所有人都关注着呢,他不敢降你的职。我敢打赌,赌多少个锡尔都行!” 奥乌这时又来了脾气,他把那又粗又大的拳头摆在了古尔夫的面前,就好像那是威廉中校的鼻子:“就算他有胆子想要处罚你,我也保证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古尔夫气愤地用双手把奥乌的粗胳膊推了开:“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沙包在那边呢,冲它比划去,我们这在商量正事呢,那超出了你的智力所能达到的程度。” 奥乌又瞪起了牛眼,进而用他的肚子和古尔夫互撞着较量了起来。 齐朗这时终于回过了神,他突然抬起了头,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打听一下,你们谁知道要赶去海斯城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海斯城?”吉拉吃了一惊,“那是奥托帝国的王都啊,去那儿干嘛?” “别告诉我你想要投靠那群混蛋!”奥乌又嚷了起来。 齐朗还没来得及解释,古尔夫却抢先表现出了自己的信任,他习惯性地向着奥乌翻起了白眼说:“我真为你们冈瓦纳人感到难过,他们据说都挺聪明的,可为什么偏偏把你这样的蠢家伙留在了这个世界上?这才多大个事情,你竟然会想到齐朗要叛友投敌?我真服了你了。” “你这个混蛋!”奥乌一巴掌把古尔夫推倒在地,捞过一把烂泥就要塞到古尔夫的嘴里。而古尔夫也不甘示弱,抓起身边的枯草,不断扔回去进行还击自卫。 看到齐朗又无奈地陷了回去,吉拉连忙跑到两人的身边,在战事进一步扩大之前,把他们劝了开,但他却没忘了提供给齐朗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骑马要十五天,要是有龙怪就好了,大概三天就能到。” 齐朗又哦了一声,还是坐在那里继续发呆。奥乌和古尔夫已经停火了,尽管脸上弄得到处都是泥污,但那并不妨碍他们露出笑嘻嘻的表情。三个人一同围到了齐朗的身旁,看起来那片刻的打闹也令他们的心绪放松下来,那当然也是因为他们终于认识到,齐朗没有为乔安娜的事受到惩罚,之前的担心都是虚惊一场。 吉拉好像又分析出了一个有用的信息,他凑到了齐朗的面前,挤着眼睛猜测说:“你要去海斯城,是吧?和多迪姆上尉一起?” 齐朗犹豫了一下,看起来想隐瞒些什么,但他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知道,什么也瞒不住那个机灵鬼。他点了点头说:“你猜对了,这是个秘密的任务,多迪姆说,这个任务非我不可。” 奥乌一下子跳了起来:“为什么不带上我?!我现在只差一步就达到晋升高阶勇士的地步了,我敢说,我的实力不会差你太多!” 一听这话,古尔夫又撇起了嘴,但为了避免战事的再度发生,他还是忍住了:“嘿,兄弟,你能不能跟多迪姆商量一下,把我们几个也带上?你知道的,吉拉和我几乎都没参加过什么像样的战斗。我们这一阵子都训练得不错,和那帮恶棍们打上一架,我们多少也能帮上些忙的。” 齐朗无奈地摇了摇头:“拜托了,这是个秘密的任务,听懂了吗?我不该告诉你们任何一个字的,你们可千万替我保密。” 吉拉连忙向古尔夫和奥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而后眨着眼睛向齐朗保证说:“我们当然不会出卖你的,老兄。不过你能不能透露多点,这是个什么样的任务,什么时候动身?” 齐朗耸了耸肩:“说实在的,我并不清楚,上尉在这一下午只不过是要我熟悉了一下海斯城的地理环境,现在我几乎能把地图上的每一个街道都背下来。至于究竟要做些什么,他却一个字也没有提过。什么时候动身,我也说不大准,大概就在这周的某一天。” 吉拉陷入了深思,齐朗提供的信息实在太有限了,就连他那个聪明的脑袋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古尔夫这时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这样,我去找梅姬中尉打听打听,说不定她能知道。” 这当然不是个好建议,就连奥乌那个笨脑袋都听出来了:“你用用脑子好吗?你那样做不就泄露了秘密?到了那时,齐朗该怎么向多迪姆上尉交待?” “你们先别吵。”吉拉好像猜到了些什么,他一本正经地制止了那两个兄弟的胡闹,“这事有些蹊跷,你们不觉得吗?在我看来,如果我们旋锋军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去海斯城,只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刺杀比利。不过我绝对不会安排你去的----抱歉这么说,齐朗老兄----但像奎尔这样的超级高手肯定更加合适一些。所以我分析,要你去,只能和你的身份有关。” “我的身份?”齐朗更加纳闷了,“我是旋锋军士兵,和你们一样的,这有什么稀奇的?” 古尔夫和吉拉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古尔夫说:“我可爱的兄弟,我一直听说过一个传言,说这世界上却擅长同化别人的就是你们东方人,可没想到你竟然反被我们白种人同化了。你好好想想,你的肤色和我们不一样呢。” “哦,对了,我是东方人。”齐朗这一阵子得到了下士们那样的拥戴,他还真忘了自己曾经因为肤色的原因,凭空遭受过许多歧视呢。 “中土语。”吉拉在吐出这三个字时,实际上说的也是中土语,只不过他练习的时间太短了些,发音还不够标准,“这大概就是非你不可的主要原因。你们的行动可能会和一些东方人打交道,而在我们的队伍里,只有多迪姆上尉和你拥有这项本领。所以,古尔夫和奥乌两位老兄,死了这条心吧。我已经尝试过了,想在短期内掌握这门语言,那实在是太难了!” 听到吉拉这么说,齐朗好像真的有点想明白了。他记得呢,浩歌团好像在大半年前赶奔奥托帝国境内了,而且他们的目的地好像就是海斯城。难道多迪姆安排的这次秘密行动和他们有关? 齐朗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短剑,那正是那位大明星的慷慨馈赠。时间隔了这么久,齐朗对朱来还是没有任何的好感,在某程度上来讲,甚至还是那样讨厌他。不过多迪姆却说齐朗早晚有一天会对朱来的态度有所改观,会不会这回就是安排了一次友好的会面?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又干嘛非得安排到奥托帝国的王都呢? 对于这次秘密的任务,齐朗在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太吉利的预感。 “兄弟们,这件事大概很重要,千万记住要保守秘密,不要透露给任何人知道。”齐朗定了定神,表情严肃地对三人说,“我有种预感,战争就要开打了。在这个关键时刻,你们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力量,同时帮我训练好这群新兵。我们不容有失,希望就寄托在我们旋锋军身上!” 第117章 眼泪的赌约 回想起多迪姆上尉那一脸严肃的样子,那肯定不是一次简单的任务! 多迪姆从亚萨城堡回来的这几天,一直都在独自忙活着,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成天往返于威廉中校的办公桌和自己的文件堆之间,就连和奥特朗少尉的交接工作好像都耽搁了。看起来他现在已经不必再接受威廉中校的调遣,尽管在职位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那应该是一个不错的迹象。 作为旋锋军队伍中的骨干,多迪姆除了拥有强大的战斗能力外,他还非常和善,完全没有一般武官那种粗暴、强横的形象,这是他的一大长处,估计也是亨利十世看中他的地方。 但得到了重用,也往往意味着将担负更多的危险,比如说这次秘密的任务,齐朗几乎可以确定,那极有可能是要大干一场了。 齐朗正期望着能大干一场呢。 经过法塔河谷的那一次令人不快的联合军演,齐朗对那群恶棍更加恨之入骨了。阴险狡诈阿布西昂令旋锋军吃了个大亏,一百多名士兵把性命丢在了那片浅滩上,那还不算,奥托帝国还因此顺理成章地把战火烧到了明玉王国境内。他们看起来就要进攻那个美丽的东方国度了,他们的铁蹄将再一次践踏那青青的草地,他们的钢刀将再一次斩下无辜的头颅。齐朗几乎可以想象出他们站在云阳城边上时,脸上所带着的那狰狞残忍的狂笑! 是该大干一场了。让他们尝尝旋锋军的厉害,让他们见识到一位东方勇士复仇的决心! 不过,行动还没有开始,齐朗现在的责任,还是带着那队菜鸟士兵们继续每日的训练,当然,那也是他提升自己能力的训练----他想尽快强大起来,那种愿望比以往更加迫切。 清晨,新兵们还没有爬出自己的被窝,齐朗已经一如既往地早早就出现在了训练场边上,在等候的同时,也开始了自己的训练。 静心,呼吸,运转…… 有人过来了,大概在四五百米之外。 尽管并没有转过身去看,但齐朗还是早早就感觉到了,那是那位中阶勇士乔安娜。经过了那一次严重的冲突,她终于弄清楚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这是齐朗应该庆幸的地方吧。 齐朗并没有转过头去,主动迎向她,微笑着打个招呼之类的,他离“圆滑”这种境界差得还远呢。在他的内心深处,多少对那位骄傲的女兵还是有些反感的,那可能是源自于对她父亲的偏见,但齐朗认为他对此不应有任何的负罪感。 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了,乔安娜的脚步带着些犹豫,就像犯了错误的孩子来到父母的房门前那样,在伸手敲门之前,她需要下很大的决心。她好像已经下了那个决心,因为齐朗听到了,她在离自己大概只有十来米远的时候,故意把脚步声放得很重,那皮质的马靴踏在砂石地面上,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响动。 “早上好,乔安娜下士。”齐朗转过了身,脸上的表情仍然是严肃的。尽管他试着想使自己看起来更加亲切一点,对乔安娜的进步表露出赞许的态度,但事实上,他做不到。 “你好,齐朗上士。”乔安娜站住了脚步,脸上的骄傲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想……我想跟你谈谈。” 齐朗终于露出了笑容,尽管看上去有些勉强,但那已经是他花了很大力气才表现出来的和善:“你想谈什么,高贵的小姐?” 这个称呼显然并不是乔安娜想听到的,她的脸微微涨红了一点,但她还是控制住了,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发起火来。“我希望你能叫我乔安娜,而不是什么高贵的小姐。”她咬着嘴唇说,“而且……我希望你能抛下对我的偏见。” “偏见?”齐朗笑了起来,“我不那么认为,乔安娜,我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应该看到的,我对你的要求和对每个人的要求都一样。” 乔安娜很明显对齐朗这种轻松的态度有些着急了,她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少,看起来还没有完全做好承认错误的准备:“不对!你对我是不公平的!” 齐朗把双臂环抱在了胸前:“既然你这样认为,那么跟我说说你的依据吧。” 乔安娜往前冲了两步,看那架势好像想伸手拉住齐朗的衣领,但她大概记起了自己的实力,于是及时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自己知道的,你对女人有偏见,尤其是我!你那样羞辱我,只是因为我是个女人,还是你们长官的女儿!” 齐朗一时被噎住了,因为乔安娜说得还有点儿道理。他分析过自己的想法,正像乔安娜所说的那样,他打心眼里认为女人不该参与到战争当中。 “你说得严重了些。”齐朗并没有放下双手,但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多少露出了些尴尬的意味,“我想我该提醒你一声,你才十五岁,在我看来,你还称不上是个女人,多说是个女孩子罢了。” 乔安娜的眼睛瞪了起来:“你在回避问题的关键!” 齐朗放弃了自我保护,他抬起了双手,投降似的说:“好吧,我承认,我的确对你有些偏见,因为我认为你在旋锋军里待不了多久。相信我吧,你很快就会回到你父亲的怀抱当中,重新过上你大小姐的生活。你和其他所有的士兵不一样,你把这里当成了你们家后院的游戏场,而我们只不过是供你差遣的小心翼翼的玩伴罢了。” “我从没有那样想过!!”乔安娜气愤地嚷了起来。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齐朗的这个断言真的伤害到她了。 齐朗还在等待着她的进一步爆发,但乔安娜却莫名其妙地停下了,好像和自己生起了闷气,看她那涨得通红的脸,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环境。”乔安娜的音量降了下来,那长长的睫毛下好像闪动起了泪光,“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宁愿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那样,我就必再忍受你们偏见的目光……” 齐朗很想反驳她两句,但他意识到乔安娜大概又要掉眼泪了,那可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场面。齐朗在哄女孩子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万一那些正在路上的新兵们一会儿看到这个情景,那自己就算跳到埃翠河水里也洗脱不清了。 同时,齐朗在心里也还真有一些歉意。他必须承认,在过去这一段时间里,他对乔安娜的某些行为的确是有些过火了。威廉中校当然是个混蛋长官,但他的女儿并不见得也是个混蛋,尤其从这几次的接触来看,她虽然有些蛮不讲理,但女孩子嘛,蛮不讲理正应该是上帝赐与她们的权利,她在其他方面的表现还是挺正常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可能还有一些可爱之处呢。 “好吧,乔安娜下士。”齐朗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对于你受到的种种不公,我向你表示歉意。我道歉,这总行了吧?” 乔安娜的眼圈变得更红了,忿恨地把脸扭到了一边:“我不认为你这是发自内心的。” 她这究竟是怎么了?真让人摸不着头脑。齐朗几乎有些无奈了:“拜托你,我已经很真诚了。你希望我怎么样?写一封超过一万字的道歉信,当着大家的面给你念一遍?” 乔安娜的嘴嘟了起来,好像仍在忍耐着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我不需要你道歉,但我希望你会像对待其他士兵一样对待我。” “好吧,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齐朗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保证会把你的身份抛开,像其他士兵一样对待你。”齐朗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进一步安抚她的情绪。但那看起来没什么作用,她的眼泪相当固执,既然已经决定跑出来让人难堪,就没有过被回收的打算。 “乔安娜下士,”齐朗打算换一种方法进行尝试了,“你知道士兵平常都爱做些什么,对吧?当然,我是指那些男性的士兵,不过我现在把你视为他们当中的一员,那正是你希望的,对吗?” 乔安娜点了点头。 真险!她的眼泪差点就因此掉了下来。 “他们都爱打赌。”齐朗盯紧了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滴,继续小心翼翼地进行着自己的尝试,“尽管我认为那不是个好的习惯,但那却是没办法控制的,那就是士兵们的天性。他们为一顿吃下几个汉堡打过赌,为奥乌和我的那场拳赛打过赌,甚至为梅姬中尉的胸围打过赌……我觉得我们不妨也来打个赌,你看怎么样?” “赌就赌!” “好极了!”齐朗加快了进程,“我认为士兵是不该哭鼻子的,因此我的赌约是,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流一次眼泪,你就退出。” 真遗憾,乔安娜的眼泪已经气得掉下来了,啪塔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但这回不算!” “好,这回不算。” 第118章 话别亲人 那次谈话起到了一定的效果,随后那几天的训练,乔安娜变得乖巧多了。无论是晨跑,还是上午齐朗的剑术训练,她都完全抛下了娇小姐的架子,和那伙菜鸟士兵打成一片。据古尔夫讲,她在射术训练上同样表现得很优异,她是个全能型的战士,在这一点上,她和齐朗还有一些相似之处。 不过乔安娜那与生俱来的霸气却没有消失,正是在她的威逼之下,古尔夫把那招魅影之箭的诀窍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她。古尔夫在事后表现得很无辜,他说,我不敢惹她。 对于那些小事,齐朗其实并不在乎。除了他本身认为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绝技外,他还觉得乔安娜的这种好学的态度是件好事,每一个士兵都该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能力,他们掌握得越多,那就意味着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的实力越发强大,在同奥托帝国的军队较量时,获胜的机会就会更大一些。 不过齐朗本身却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对那群菜鸟多加指点了,转过这个周末,他就要和多迪姆出发了,悄无声息地参与到那个秘密的任务之中去。 有关任务的内容,多迪姆仍然没有多说。估计他早就猜出齐朗的那几个死党能探听出风声,因此在保密工作上做得很踏实,滴水不漏。不过他还是贴心地提醒了一下齐朗,要他利用这个周末尽量多走动走动,尤其是那些他特别在意的人,更要多留给他们一些时间。听多迪姆的语气,好像这个任务的确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很有可能会一去不复返了。 周日的下午是惯常的休息时间,老哈里早就向齐朗发出了邀请,希望他能带奥乌等人去那间小木屋做客。老哈里现在也算是个富裕户了,军务部的订单一笔接着一笔,他的收入源源不断,的确是应该请大家去吃顿大餐呢。 但齐朗却推辞了老哈里的好意,因为他觉得自己更需要去和库姆医生见上一面。尽管多迪姆上尉一个字没提,但齐朗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和那位慈祥的医生坐到一个桌子前,讲些笑话,把这一周积累下来的疲劳排解掉。 为了这吃饭的时间冲突,古尔夫和齐朗吵了好半天,甚至以断绝朋友交情来威胁他。到了最后,还是聪明的吉拉解决了一切。他跑了好几趟路,才把两边联系妥当了。他的主要功劳是劝说小气鬼尤里多准备些米饭,至于相应的菜品,他则帮助老哈里运了过去。而吉拉自己则很体恤地带来了五六瓶红酒。吉拉的家境还算不错,他老爸比尔经营着约克村最大的酒庄,如果不是怕酒喝多了会误事,他甚至可以拉一马车的好酒过来。 在尤里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后,丰盛的晚餐终于开始了。 齐朗注意到库姆医生和老哈里好像都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尽管他们在脸上都没有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但他们小声在向天父祷告的时候,好像都不经意间提到了齐朗这两个字。 “我该说些什么呢?”库姆医生有些犹豫地举起了酒杯,很明显,他不想把这个开场祝酒辞弄得太过沉重,“圣王祭又快要到了,那说明我们这几个年轻的士兵已经在军营里生活了整整三年了,按照以往的经验,第三年的士兵都会迎来一个成年仪式,国王会在荣誉薄上写下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我们大概可以为这件事情提前庆祝一下吧?” “希望他别拼错了。”古尔夫用食指沾了点红酒,在松木桌面上写下了齐朗的名字,同时小声地念叨了一句,“这儿有人正要为他去卖命呢。” 老哈里连忙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跟着库姆医生举起了酒杯:“对啊,这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从那时起,你们就都不再是毛头小伙子了,而是卢曼帝国真正的勇士,你们的名字将被载入史册!干杯吧,士兵,在成年之前,是应该喝醉一回----但那不包括你,古尔夫,你如果再吐到我的鞋子里,我会把那些污物重新给你灌回去。” 齐朗轻松地笑着回答说:“我酒量不大好,老哈里,能不能先把你的鞋子拿远一点,我很担心我会犯下和古尔夫一样的错误。” 老哈里和库姆一同笑了笑,但他们好像根本没法像齐朗那样放松下来,尤其在他们喝下这口酒后,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向尤里精心熏制好的火腿伸出自己的刀叉。 气氛还是有些沉闷,只有奥乌那没心没肺的家伙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其他的人都陷入了沉寂。 齐朗咳了一声,尽管他不大喜欢在这样的场面下把焦点要到自己身上,但他必须说点什么了。 “我看我的任务想要在这个圈子里保密根本是不可能的。”他把餐叉硬塞到了古尔夫的手里,同时抬起头向着库姆医生和老哈里说,“但我觉得你们好像太过紧张了。这没什么的,上尉他说了,我们用不了几天就会回来,没准也就一周左右的时间。据说我们将乘坐龙怪往返,那想想都令人兴奋。” 但齐朗的这席话只有尤利表现出了一丝的兴奋,其他人都猜出了那只是个善意的谎言。不过库姆还是配合地笑了笑。 齐朗注意到库姆医生眼角的皱纹好像又多出了不少,甚至快要接近老哈里的那种程度了。齐朗在想,库姆为这个小镇实在操了太多的心,几万人的健康,那真是个不轻的担子。而且,自己这个外来人大概也成了那个担子中很重的一部分,因为看库姆医生望向自己的眼神,和老哈里望向古尔夫的几乎一模一样。 “你该多吃些牛排,齐朗。”看到齐朗有些恍神了,库姆微笑着提醒了一声,“尤利今天煎得火候还不错,一定会合你的胃口的。” “谢谢你,库姆。”齐朗知道自己在谢什么,他需要感库姆医生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救了自己的命,赠送那一盒药膏,还有……给予自己慈父一般的温暖。但在此刻,他还是转移了焦点:“谢谢你,这牛排真的很棒。” “别谢来谢去的了。”这时古尔夫掺了进来,他不过才喝了一杯红酒,但脸上却像已经抹了一层胭脂,红彤彤的,几乎都看不出原本的雀斑了,“兄弟,你能想象吗?这竟然是我们俩第一次坐在一起喝上两杯。我最高的纪录是喝三杯,今天我要突破这个纪录,来,我们俩干杯。” 看着古尔夫醉醺醺的样子,吉拉实在担心他又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连忙把他的杯子按回了桌面上:“你喝得太急了,古尔夫,我们家的酒后劲很大的,你们俩要是干掉这杯,我保证你们都会醉倒的。齐朗上士明天还得起早,我们都该体谅他。何况,你盘子里的食物还没什么动呢。” 但吉拉劝住了这边,却来不及劝另外一边,因为奥乌在尤利给他往空盘子里添些新的土豆泥时,也已经向着齐朗举起了酒杯:“你听好了,一定要活着回来,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你!” 齐朗被逼无奈地举起了自己的杯子:“我把你这话当成祝福听了,奥乌。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因为我知道,你还在找机会揍扁我的鼻子呢。” 喝下这一杯后,四个小伙子之间的混战正式开始了。 古尔夫如愿创下了三杯半的新纪录,而他的下场则是被尤里架到门外去吐了。吉拉的酒量应该是久经考验,他好像是在酒窖里出生的,几乎把低度数的酒精当成白水一样对待。奥乌不幸地被他缠住了,喝过将近一瓶后,直接就趴在了桌面上开始睡大觉。 在这样的局面下,齐朗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可不想第二天一早带着一身酒气去和多迪姆会合,除此之外,他也想在清醒的状态下,和库姆医生多聊上两句。其实齐朗一直想告诉库姆,他在当初听出了库姆医生的潜台词,而且他也打从心眼里乐于接受那种可能性----成为库姆的养子。 不过,齐朗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因为,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齐朗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返回夏奇镇,而库姆医生已经失去过一个儿子了。再过两年,库姆医生就要满六十岁了。他正在渐渐地变老,实在不应该再遭受类似的打击了。 库姆医生这一晚上话不是很多,他和老哈里一样,始终在笑呵呵地看着小伙子们相互比拼酒力。但齐朗看得出来,他的眼神中隐藏着深深的担忧。很明显,库姆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尽量不让那种担忧表现出来。就像那些父亲们在驿站的马车旁送别自己的孩子时一样,微笑着挥手,但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那嘴角和那手臂都太过僵硬了。 在扛着奥乌向库姆医生告别时,齐朗嘴里说的仍然是习惯性的“下周见”,而库姆也做出了同样的回答。只不过这一回,他在门口站的时间比往常更久,因为当齐朗走到水桂街向回看时,门口的亮光仍然隐约可见。那已经是第二个街口了。 第119章 接应刺客 到了第二天一早,当齐朗在镇外的指定地点和多迪姆集合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蒙中了----他们真的要乘坐龙怪出发。 它真是个大家伙! 它看上去十分像放大了一万倍的鬣蜥,长长的身子,连上尾巴大概足有三十米长,而那对蝙蝠翅膀,则像是两面风帆垂在身体两侧。身上的鳞片都是绿颜色的,就像布满了铜锈的餐盘,坚硬、冰冷。脑后生有十几条大刀一样的刚毛,就在那里被安上了两个皮垫子,那就是旅行者的坐席了。 多迪姆驾驶龙怪的技术齐朗早就见识过了,比那位已经落下残疾的奥特朗少尉强了不知多少倍,当龙怪扑扇着翅膀升起到黎明的夜空中时,座位上仍然异常平稳,甚至比乘坐马车都要稳当得多。 当然,齐朗对这种怪物根本没什么好感,因为他第一眼见到它们时,这些怪物正在向故土的勇士们喷射着火焰。它们就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使者,所到之处,只会留下滚滚硝烟和一片废墟。不过据多迪姆讲,会喷火的龙怪是奥托帝国的改良品种,他们为了满足战争的需求,给这种温顺的生物喂食了大量的辐射矿物,并因此使它们变成了残暴的杀人武器。卢曼帝国在这方面落后得太多了。 在多迪姆手中的缰绳控制下,龙怪一路向西南方飞去。它飞得很高,向下望去,那条宽阔的埃翠河几乎就像一条银光闪闪的皮带,至于镇子里的那些房子,都变得像火柴盒那般大小。齐朗看到了老詹的房子,它在镇子的最南面,个头最小,而且破损得也最为严重。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到那个好喝酒的老头了,不知道他的心脏病好些了没有,还是他已经死了,就像库姆医生所说的那样,他一不小心就会死在那个小木屋里,根本来不及向任何人告别。 齐朗真觉得自己应该当面感谢一下老詹的。他的确没有说大话,对于等级提升这事,他比镇子里任何人知道得多。多亏了他的帮忙,齐朗才成功地走上了白种人这种能力提升的道路。而且他好像也提过,那些白种人口中所谓的殉道者,其实真正的称呼是修道者。齐朗觉得该偷偷地告诉老詹一声,他自己同时也在进行着修道者的训练,好让老詹的军事知识再丰富一些。 提到修道者的训练,齐朗现在已经对自己的能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已经学会用气了。每天的训练使得丹田中的气运行得十分顺畅,甚至有几回,他感觉自己好像变得飘飘的,几乎就要飞起来了。他发现了那个诀窍,的确如无尘老人所说的那样,如果气息在经脉中运行得足够快速,就能够形成一个强大的磁场,那使得他不必拥有一对翅膀就可以对抗万有引力。当然,他离飞天遁地还差得很远,否则他一定会选择飞在龙怪的身旁向海斯堡前进,对于龙怪,他毕竟还是有些排斥心理。 “现在我可以给你讲讲这次任务的具体细节了。”看到龙怪已经平稳地找准了前进方向,多迪姆轻松地放开了缰绳,转过身子面对着齐朗,开始讲述这个秘密任务的具体安排,“你大概已经打听出来了,海斯城是奥托帝国的王都,我们到那里自然是给他们添麻烦的。” “是要大干一场吗?”齐朗微笑着,显得信心十足。 “动静肯定不会小。”多迪姆也笑了,“因为去的不只是我们一家,还有其他几个部族配合我们行动。” “这大棒了!”齐朗的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龙怪回过了头,很不满意地长啸了一声。齐朗吐了吐舌头,摩挲着安抚了它一下,继续向多迪姆发问说:“我猜,我们是要去刺杀鲸嘴比利的吧?” 多迪姆故意大惊小怪地扬了扬眉毛:“喔,你几乎猜中了。不过执行那个任务的另有其人,我们这一趟是要解决他的后顾之忧的。” 齐朗脸上的兴奋之情已经难以抑制:“这是真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那个大英雄是谁?” “那个人你认识的,而且你对他还挺反感的。”多迪姆卖了个关子。 齐朗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别这么说,我不恨他……我对奎尔上尉早就已经没有反感情绪了。” “原来你最反感的是奎尔。”多迪姆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听到了一定会非常开心的。但你又猜错了,齐朗,奎尔是会来接应我们,但他只能带兵留守在边境线上。我说的是朱来,记得他吗?你的老乡朱来。” “是他!?”齐朗一下子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那个胆小鬼大明星朱来?” “你好像刚才还说他是个大英雄来着。”多迪姆不无讽刺意味地眨着眼睛,“我说过的,你会对他改变印象的,现在你懂了?” 齐朗这时觉得自己的头皮乍,浑身好像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得麻烦你先多给我一些时间,这实在是太难弄懂了----他怎么会决定去刺杀比利?” “那是他和亨利国王的一个交易。”多迪姆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变得严肃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敬意,“你以为朱来在几个月前只是为亨利国王庆祝寿辰的吗?说实在的,他不在乎那三十万锡尔的收入,他这十几年积攒下来的财富,足够装备上百个旋锋军战团。他惟一在乎的是恢复故国荣耀,他想要重新建立起宗浩王国。据说亨利国王私下答应了他,但交换条件是干掉比利!” 齐朗记起来了,阿汪在那次到访时好像提过,朱来和亨利国王一直谈到深夜,大概商量的就是这件事吧。回想起自己在当时的猜测,简直是荒谬透了----他还以为那是朱来盯上了曼斯王后呢。 “但老亨利为什么认为朱来有刺杀比利的本事?”齐朗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起朱来的命运了,“他只不过是个歌唱家罢了,他又不是……”说到这儿的时候,齐朗又想起来了,那是古尔夫的小道消息,朱来曾经有希望成为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勇士,虽然他后来转行了,说不定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能力。 多迪姆大概猜出了齐朗心中所想,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他有那本事。当然,那难度会很大,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朱来先生,大概不会有另外一位本领高超的刺客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比利。但我不得不说的是,他应该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打算。王宫守备森严,斗尊级别的贴身护卫不下二十位。就算他在这几个月间已经和比利混得很熟悉,但想要下手,还是十分困难的,而如果他真的能够一击而中的话,顺利脱身更几乎是毫无可能。” 齐朗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急切了起来:“我们能不能让龙怪飞得快点,朱来先生可别提前开始了行动……” 对于齐朗的态度转变,多迪姆终于满意地笑了:“不用心急,齐朗上士,我们已经约好了。他会在三天之后动手,那天正好是比利的姐姐过三十二岁生日,朱来会表演那首完美的《献给丽尔》,那是最好的机会。” “那我们也能混进去吗?我是说,我根本不会任何乐器。”虽然空中飞行狂风扑面,但齐朗还是急得已经流汗了。 多迪姆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没办法进去。我们要做的是救出两个很重要的人物,是浩歌团里的人物,你应该见过的,就是阿察和阿汪。他们兄弟俩会留守在驿馆,等待我们联合部队的救援。而其他成员,则会跟着朱来进入王宫进行表演……” 齐朗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进而带得他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也就是说……” “是的,他们都会死。”多迪姆的声音也变得异常低沉,“其实,他们的心大概早就死了,自从宗浩王国灭亡后,他们的心就已经死了。他们希望到另外的那个世界和亲人团聚,但在那之前,他们还是想先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齐朗的双眼突然有种刺痛的感觉,那可能是迎面而来的狂风所致,也可能是心底的剧震所带来的影响。 齐朗已经感到后悔了。 齐朗记得自己对朱来所做的一切呢。自己曾是那样的冷淡,那样的不尽人情,曾经给予这位无畏的英雄以那样残忍的伤害。但现在呢,齐朗可能已经没有办法再见上朱来一面了,过去的误解再也没办法化解掉,甚至……那把香堇短剑的人情都已经没办法还回去了! “这没什么的。”多迪姆看出了齐朗内心的悲伤,淡淡地笑了笑说,“我们都会死掉的,而在那一时刻,所有的误会都会像一阵风一样轻轻飘散,所有的遗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我们在另外那个世界里重逢时,你不必去解释什么,所有人都会是很要好的朋友……” 第120章 多国部队 入夜,龙怪划过那漆黑的穹幕,将飞行方向由西南转为正南。 东北方向,两个淡黄色的光点正以同样飞快的速度,在云雾中穿行而来。 多迪姆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号筒,轻轻地在龙背上敲了一敲,焰火燃烧了起来,一闪一闪的,晃动出明亮的黄光。 龙怪开始降落了,在距离前面的那座巨石城堡大概还有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山丘边上,它终于停了下来。三天,果然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他们终于到了----海斯城。 很快,东北面夜空中的那两个光点也来到了近前。那也是两只龙怪,上面大约坐了七八名勇士。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也蒙着黑布,只露出了黑色眼睛和黑色的短发。 “你好,多迪姆上尉,你好,齐朗上士。”领头的两人扯下了脸上的蒙布,友好地向着他们打了个招呼。从他们口中中土语的音调,齐朗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他们应该是来自明玉王国的勇士。仔细辩认一下,那两位还是熟人,正是那天接待过他们的常护卫和邵护卫。 多迪姆带着齐朗迎了上去,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一边对他们笑着说:“辛苦啦,两位护卫。你们来早了半个小时。” 常护卫想是这队人马领头的,他和多迪姆和齐朗握了握手,说:“要不是阿布西昂在边境设了哨卡,我们大概提前一天就到了。这件事情我们一分钟也不想耽搁。” 多迪姆向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回身把齐朗拉了过来,向常护卫安排说:“他们认得我们的齐朗下士,他就是最接洽的人。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们了,你们可以再确认一下行动细节,责任重大,千万别出什么差头。我得接应一下洛夫部落和霍恩公国的勇士们。” 常护卫答应了一声,把自己带来的一袋子夜行衣交给了多迪姆,就带着齐朗离开了。 齐朗从多迪姆口中已经了解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和阿察与阿汪接头。齐朗和浩歌团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而且他们还有着老乡的身份,这个任务自然责无旁贷。否则以齐朗目前的战斗能力,这样重大的行动根本不会派到他的头上。 “你大概已经清楚了我们的安排,对吗,齐朗上士?”在齐朗套上夜行衣的时候,常护卫在一旁重复了一遍行动安排,看起来他们也异常重视这次行动,以至于每个人都显得十分紧张。 齐朗当然也同样紧张,那不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会在这次行动中丢掉性命,而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把朱来视为自己的亲人,他实在不希望自己在这次行动中出现任何一点儿失误。 将每个细节都确认无误后,齐朗为了缓和一下自己和这伙勇士们的心绪,闲聊似的问起了明玉王国那里的战斗准备情况,而他这一问,反而使得他自己变得更加紧张了。 “局部地区已经发生了小范围的冲突。”常护卫咬着牙说,“我们丢掉了两个城镇,士兵伤亡大概七千多人,无辜居民则已经丧生三万余人。” “怎么会这样?!”齐朗惊讶地嚷了起来,“你们不是获得了游侠部落的支持吗?” 常护卫和邵护卫对看了一眼,眼神中好像装满是苦涩:“无尘先生是争取到了东夷的支持,他们也的确派出了几千游骑兵,但他们需要条件来交换……” 齐朗不由得气愤了起来:“他们要什么条件,难道是想用万澜城来交换?这是趁火打劫!” 常护卫忿忿地哼了一声,但他并没有把话接着说下去,反而又将话题的焦点转移到了朱来先生的行动上:“不管怎样,他们的部队已经过来了,如果战火进一步燃烧的话,姬首领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在另一方面,如果朱来先生成功除掉了鲸嘴比利,情况就将完全不同了,公主……” 他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透露得太多了,一下子停了下来,向齐朗尴尬地笑了笑:“对了,听许队长说,你的修炼水平已经达到了中阶术士,但我感觉你现在的内力程度应该已经达到高阶水平了,看来你这一段时间下了苦功呀。” 但齐朗已经听到他提起公主两个字,那个娇小漂亮的身影马上就在他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对不起,那些我也弄不大清楚。但你说公主怎么了,是米蓉公主吗?” 常护卫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却偷偷地望向了他身后的邵护卫,像是急需解救的样子。那位壮实的汉子马上就开了腔:“公主好着呢。她听说我们这回能遇到你,特意叫我们提醒你,千万要多加小心,不要……嘿……冒失,她说你是个关键人物,要我们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多多照顾你的安全。” 齐朗听出来他只是在打岔,正想继续追问下去,可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是多迪姆带着二十多人赶了过来。齐朗仔细地看了一眼,几乎被吓了一跳----哪来的这样一群怪家伙?! 大概有五个身高将近三米的白人壮汉,一个个块头大得惊人,瞧那肩膀上高高隆起的肌肉几乎要把那又肥又大的夜行衣撑爆了;还有七八个小瘦子,他们的肤色是黑色的,比奥乌还要黑,站在夜色下,只能看到那白得亮眼的牙齿;另外十来个人浑身上下像是缠满了黑色的绷带,如果说他们是木乃伊爬出了坟墓,所有人都会表示赞同。 “人都到齐了,勇士们。我们现在对对时间,一个小时后准时开始行动。”多迪姆用中土语说了一遍,又操着很奇怪的语言和另外的那些战士们沟通了一下。看来他的确拥有超乎寻常的语言天赋,这种联合部队由他来组织再合适不过了。 接下来这一个小时也并不平静,那些白人壮汉似乎和多迪姆吵了起来。他们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一个个都面红耳赤的,有几次齐朗甚至担心他们手中提着的巨大石锤会敲在多迪姆的脑袋上。好在多迪姆最终说服了他们,也说服了那些像木乃伊一样的家伙。 “多迪姆上尉,他们怎么了?我是说那些怪人。”齐朗趁着空闲走到多迪姆身边,偷偷地问了一声。 “他们不是什么怪人,齐朗。”多迪姆心有余悸地向身后望了一眼,“那些大个子是洛夫部落的巨人,他们是世界上力气最大的勇士;那些黑皮肤的,是科马共和国的战士,他们生活在这个大陆的西南角,说到灵活快速,没人能比得过他们;剩下那几位是霍恩公国的不死战士,他们可能看上去有些奇怪,但也都是些热心肠。” “既然他们都是热心肠,干嘛要跟你吵起来?”齐朗仍然有些不解。 多迪姆叹了口气:“他们想改变既定计划。他们想要直接攻进去,攻到王宫里,干掉比利,把朱来抢回来。” 齐朗一下子变得热血沸腾了起来:“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们不能眼看着朱来先生丢掉性命!” “看来我还需要再给你分析一遍形势,热心肠下士。”多迪姆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无奈了,“这是海斯城,你知道这里每年会发生多少次针对鲸嘴比利的暗杀行动吗?我可以告诉你,大概要超过二百次!几乎每隔一天半,王宫的后院都扔出十多具刺客的尸体。你无法想象出那些刺客曾经多么强大,他们的计划又是多么周密,但比利拥有这世界上最为强悍的卫兵死士,我们如果轻举妄动,最终只会将朱来先生的计划彻底打乱。” 听到这话,齐朗的脸色一片惨白:“那朱来先生怎么办?浩歌团的那些成员怎么办?” 多迪姆伸出双臂,用力地握了握齐朗的肩膀:“我们的心情都一样,齐朗。你知道我和朱来先生的交情,我不希望他死,我甚至不希望他怀有这样冒险的想法。但他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们能做的,只是兑现对他的诺言。救出那两个小兄弟,是他全部的愿望,你听懂了吗?他们身上就藏着恢复你们宗浩王国的秘密,救出他们,然后为朱来先生祈祷,好吗?” 齐朗安静了下来。从多迪姆的眼神中,齐朗看出了他的痛苦。的确如此,多迪姆和朱来的交情应该是很深的,估计说他们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多迪姆说过的,朱来救过他,不单是救了他的命,还令他对活下去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的话,多迪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冲进那座守卫森严的王宫里,和那位大英雄并肩作战。 但现在,多迪姆必须用理智战胜自己的情感。 那大概是朱来最后的要求了,是多迪姆不容有失的任务,是齐朗不容有失的任务,也是到场的这全部三十多名勇士不容有失的任务! 夜深了,城墙上那几点巡游的灯火倦怠地定在了岗楼那里。 行动,开始了。 第121章 有埋伏! 这像是行走在刀锋边缘的一次行动。行动的时间要控制得相当精确,必须与王宫内的庆祝晚宴的开始时间完全吻合,否则一旦接应的行动暴露,势必影响到朱来的刺杀,而如果朱来那里抢先动了手,这边的营救也同样将受到影响。 但那根本不成问题,多迪姆早就计划好了,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周密计划之中。多迪姆比划了一个手势后,那几位黑皮肤的战士开始了行动。他们的动作比蜘蛛猿还要敏捷,长手长腿抓着巨石的缝隙,几下子就攀上了那足有五十米高的城墙上。紧接着,粗大的绳索垂了下来。多国部队剩下的成员借助那绳梯的帮助,没有两分钟,就已经潜入了海斯城,在夜幕的掩护下,消失在了街道的阴影当中。 根据事先的安排,多迪姆上尉带着洛夫部落的那几个巨人负责到城门附近潜伏下来,一旦里面发生异动,他们将直接抢下城门,方便其他队伍顺利通行。而齐朗的任务则是跟着明玉公国的勇士们直接杀奔驿馆,他需要和那两位小兄弟直接接触。 齐朗对海斯城复杂的街巷早已熟记在胸,而看来常护卫和邵护卫他们也做足了准备,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只用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到达了预定地点。 几个奥托帝国的守卫无精打采地守在驿馆门前。今天是王宫内院的大日子,但与他们却是没有丝毫的关系,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场所,实在没必要严阵以待。 但事实证明,士兵在任何时刻都保持高度的警觉。 那几位老兄在悄无声息中就被霍恩公国的不死战士们干掉了。他们杀人的手法很奇特,齐朗几乎都没看清楚,也说不清那些守卫是被勒死的,还是中了什么毒药,反正在那些凌空飘起来的绷带把他们套住后,他们连一声都没吭就软了下去,被拖到了一边,完全让开了道路。 障碍扫清了,剩下的就是齐朗和明玉王国的这些勇士们的活儿了。 常护卫和邵护卫他们的脚步很快,而且落地无声,估计他们应该是中阶武师以上的级别,当然,修道者的等级界定完全不同,好像与之对应的该是中阶剑侠还是什么的,齐朗觉得自己有机会的话应该好好请教一下,系统地了解一下才对。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个重要的任务,能有机会来到这里的,当然都是一流的好手。 齐朗目前还没办法达到他们的那种程度,他能有机会出现在这个队伍中,完全是在身份上占了便宜。不过论起奔跑的速度,齐朗自认并不逊色于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驿馆内静悄悄的,只有东侧的那间厢房还亮着烛火,那正是阿察和阿汪那兄弟俩所入住的房间。这边的营救行动早就已经和浩歌团通过气,否则的话,那两个小胖子肯定睡下了。他们的身材能证明这一点,如果没有良好的生活习惯的话,没人能养出那么多的肥肉来的。 齐朗在窗口轻拍了三下手,紧接着,房门开了,一个紧张的声音钻了出来:“快进来,老兄。” 说话这人大概是阿汪,齐朗也是进到房里后才发现这一点的,因为等在里面的那位一上来就紧盯着他的弓箭埋怨了起来:“这真是太丢脸了,阿汪,你才把那弓箭弄成三级的水平?” “对不起,老哥,我当时的时间实在是太有限了。”阿汪也有些懊恼,但他还在为自己的失误寻找着借口,“你该看看他那把弓当时破烂成什么样子,我已经尽力了,不骗你。” 齐朗气得都要跳起来了:“朋友们,这件事我们晚点儿再说好吗?你们现在有两分钟的时间,我们得快些撤离!” 兄弟俩吐了吐舌头,顺从地中止了这场无意义的争论,转而忙活了起来。看起来他们早就有所准备,只从床铺底下掏出了自己的包袱,就算利索了,向着齐朗挤了挤眼睛,而后就探头探脑地溜出了屋外。 明玉王国的勇士们原本散在院子各个角落里,看到齐朗带着两个目标人物走了出来,纷纷聚了上来,形成了一个坚固的肉盾,把阿察和阿汪围在了当中,这样一来,一旦发生任何意外,至少可以确保两人在短期内不至受到伤害。 不曾想,他们刚刚走出驿馆没有二十米远,阿察和阿汪又相互地抱怨了起来:“班主的箱子在你哪儿吗?”“我以为你拿了。”“你真蠢,明明放在你那边床铺下面来着!” “拜托,别吵了!”多亏齐朗及时把身子插到了两人之间,否则这兄弟俩就要拳脚相向了,“我们来不及了,朋友们,那些都是身边之物,丢掉就丢掉吧!” 阿察可怜巴巴地抬起了头:“老兄,那不能丢。那里面的东西很关键呢,是班主留给我们的希望!” 齐朗急得都要下汗了:“是个箱子?在你们的床下?你们继续前进,不用等我,我一定能给你们取回来。”说完,齐朗向着常护卫使了个眼色,毫不犹豫地转身跑了回去。 那是个不到二十公分见方的小箱子,应该是檀木做的,因为提起来份量不轻。不过它并没有放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床铺底下,而是摆在了桌面上。那两个粗心的家伙明明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却因为那一小会儿的忙乱,竟把它落在了那里。他们可真行!等奥托帝国的士兵事后进来搜查时,肯定不会费一点力气,就能把这个贵重的箱子拿到手的。 齐朗提起箱子刚要撒跑向外跑,突然一位黑皮肤的勇士冲了进来。他嘴里叽哩咕噜地乱叫着,手上也急切地比划着。在他重复到第三遍时,齐朗终于听明白了那生硬的蛮鬼语:“有埋伏,撤退!” 来不及了,屋外的弓弦声已经响了起来! 嗖!嗖!嗖! 雨点一样的箭枝钉在门板上,发出通通的响动,玻璃窗更是碎得不成样子。那位好心的黑人勇士在后背上已经插满了箭,齐朗看到有几箭甚至已经在胸口透出了箭簇,但他还是坚持着拆下了门板,把齐朗挡在了身后:“走!” 两侧的屋顶上到处都是火把,闪着寒光的飞箭漫天横飞,与此同时,街巷中的厮杀声也传了过来。看来明玉王国的那队勇士也一定遇伏了,不知道那两个兄弟怎么样,他们可千万别出意外,否则浩歌团那些人的血不就白流了?! 那位黑人勇士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刺猬,吐了两口鲜血,慢慢地倒了下去。而就在这时,头顶的箭雨的势头却突然缓了一缓。这是个脱身的机会,齐朗毫无迟疑,一下子就蹿了出去。 在逃跑过程中,他抬头看了一眼,是那几位像木乃伊一样的战士正房顶进行着战斗。但他们哪里是什么不死战士,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回来接应的那三人已经倒了下去。他们的绷带都已经散落一地----他们完全是白色的,头发、眉毛、还有面孔……但他们的血液却是鲜红的。 齐朗没时间为勇士一个接一个地牺牲感到痛惜了,责任重大,他必须尽快和那两位兄弟汇合。奥托帝国这里虽然提前设下了埋伏,但想来他们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王宫那边,而多迪姆上尉安排得如此周密,一定还有机会顺利脱身! 此刻,整个海斯城的各条街市都亮如白昼,到处都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结队奔跑。齐朗尽管是个外来客,但事前的功课起到了作用,每一条街道通向哪里,他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明玉王国带来的夜行服也起到了相当重要的隐蔽作用,只要随便找个墙角矮下身子,就很有机会将身后的追兵甩开。 就要接近城门了。在那里,足有五百名士兵,正手持长矛向着中间的一队人马发起冲击----他们正是明玉王国的十多名人盾! 阿汪正在人群当中惊慌地大喊着:“老哥,我跑不动了,记得每年鬼节多给我烧点儿纸钱……” 阿察则还在为自己的兄弟打气:“别给我找麻烦了,我们都有好几年不过那节日了,谁知道那是几月几日……” 外围的弓箭手已经开始准备了,他们有危险! 齐朗立刻扬起了自己的圣血弓! 嗖!嗖!嗖! 几个火把被打瞎了,周围顿时一暗,更大的混乱随之到来! 成排的士兵飞了起来,甚至有几位居然飞到了五六米高房屋顶上,但那些奥托帝国的恶徒们并非突然长出了翅膀,他们完全是被打飞的,是那几位巨人勇士的功劳!他们哇哇大叫着,在敌方的队伍中横冲直撞,尽管长矛已经在他们身上戳了几个窟窿,但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痛觉,仍发了疯似的,恶狠狠地轮着那巨大的石锤。 “不要恋战,撤退!”多迪姆在城门口现出了身形,在挥动长剑击杀看守城门的卫兵过程中,用好几种语言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命令。 “你们这样就走了吗?”一个阴冷的身影出现在了高高的城墙上,“这太遗憾了,你们应该和朱来先生见最后一面的。” 第122章 勇士捐躯 城墙上的火把照亮了那张得意的面孔。正是他,奥托帝国的上校统帅阿布西昂! 他轻蔑地笑着,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猎物在圈套中挣扎,直到失去了最后的力量,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中。 “我真有些难过。”阿布西昂伸出食指抹了抹嘴唇上的短髭,“人们再也听不到朱来的歌声了,这个世界会寂寞的。”毫无疑问,他猜出了这群蒙面斗士是为了朱来而来的。 箭雨疯狂地洒了下来! 明玉王国的那伙勇士们虽然把手中的宝剑舞成了一团团银光,但那防御的剑光却更多地闪动在两兄弟的头顶。很快,前面倒下两位,后面又倒下三位。但在那两位洛夫部落的巨人掩护下,那个鲜血淋淋的人盾仍在艰难地向着城门推进着。 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齐朗没办法继续潜藏在战团之外了,尽管他此刻的任务已经转换成了保护那无比重要的木箱子,但眼睁睁地看着勇士们丢掉性命,他没有办法接受! 短剑出鞘!齐朗跃身而起,从正在围攻的长矛士兵身后冲杀了进去!香堇短剑寒光闪闪,一转眼间就放倒了三五名长矛兵。他的突然袭击造成了短暂的混乱局面,突围的队伍终于趁势冲到了城门前,不过明玉王国的勇士却也只剩下两人----常护卫和邵护卫。他们均已经身中数箭,但仍然一人护着一位小胖子,竭尽全力进行着战斗。 多迪姆和那几位巨人早已经把城门的守卫清除干净,但那沉重的巨石城门却成为了最大的阻碍。科马共和国的战士们曾几度想冲上城墙,搅动索缆,把那巨石吊上去,但那里正是阿布西昂所在之处,防守最为严密,而且看起来还有为数众多的高手。他们才冲到一半,就一一掉落了下来,进而被无数枝长矛刺穿了身体。 这时,洛夫部落的巨人们开始变得暴躁了起来。他们目标巨大,身上也已插满了箭枝,但那只会把他们刺激得更加疯狂。他们向着多迪姆狂暴地嚷了一声,一同举起了手中的石锤,向着那厚重的城门冲了过去。 轰!轰! 开山般的巨响传了出来,整个城堡都震动不已。 石锤碎了,换拳头;拳头断了,用头颅!只在一转眼间,那灰色的花岗岩就已经溅满了鲜红的血液!齐朗正与那两位护卫及几位霍恩公国的不死斗士们联手抵御敌手的冲击,看到这样惊人的场景,他觉得自己的心正在发颤。那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传说中的天神也不过如此吧! 终于,城门裂开了,在五位巨人的合力冲击下,它彻底坍塌了! “带着他们撤退,拜托你们了!”常护卫大喊了一声,一下子把阿察和阿汪甩到了齐朗和多迪姆身前,决然地站回到了城门前。身上的箭创正不住冒出鲜血,但他好像早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勇猛地高举手中的宝剑,向着那几位坚持战斗的勇士们高声呼喝:“死斗!!” 那声呼喝引起了狂潮般的共鸣,五位头破血流的巨人、六位不死斗士和三四位黑皮肤的兄弟,并肩站在了一起,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 尽管言语不通,但他们此刻却都理解了那声断喝的含义----死战到底! 他们面前,那数百枝长矛战栗了起来。奥托帝国的士兵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他们杀人不眨眼,每次战役都曾遭遇过对方军队的拼死抵抗,但没有哪一回的场面像今天这样震撼。他们有些犹豫了,甚至认为那十几号人组成的防线是无法突破的天险。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奥托帝国的军阵当中。那是维格内什,阿布西昂手下的得力干将!他看来对士兵们的懦弱表现十分不满,站在队伍中间背负着双手,脸色阴沉地下达了命令:“放箭!” 致命的箭雨扑面而来!那守在城门前的钢铁防线,仍然未曾后退过一步,但生命的迹象却已渐渐远离。 “撤,齐朗!”多迪姆的叫喊声低沉中带满了悲痛,但却是异常坚定的,“不能让他们白死,我们必须完成任务!” 齐朗拉着身边的也不知是阿察还是阿汪,迈开脚步,向着七八百米外的预定地点飞速奔跑。那只龙怪正等在那里,那是他们顺利逃生的惟一希望。 托帝国的士兵们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但他们已经落后了将近二百米远,那是那伙勇士们用生命换回来的一段安全距离,尽管受阿察和阿汪的拖累,齐朗和多迪姆无法发挥出最大的速度,但脱身的机会却仍然不小。 突然,天空中传来了声惊鸣,一头凶猛的大鸟扑了上来,那双利爪像铁钩子一样抓向了齐朗的后背! 齐朗来不及回身,连忙伸手把身旁的小胖子向前一推,自己则在地上猛地一个翻滚,险险地躲开了那恶鸟的一击。 那是一只巨大的红头鹫,翼展足有五米长,灰黑色的身躯上顶着个光秃秃的脑袋,而它的脑袋则是红色的。看到了它,齐朗一下子就想起了阿布西昂那黑斗篷上绣着的怪物。看来它应该是阿布西昂的兽宠,尽管那位高傲的统帅并不屑于亲自出手,但他还是表现出了十足的重视,派出了自己的伙伴出来迎战。 那只红头鹫一击不中,呼啦一声在空中盘旋了一周,又重新冲了过来。齐朗不会再给它攻击的机会,否则就算自己能够凭借灵巧的身法成功自保,却无法保证那两位胖子兄弟顺利脱身。他在奔跑过程中拉满了弓箭,就在那只恶鸟飞近时,嗖的一声射出了一箭。 箭枝在鸽血红的催化下燃起了火焰,像红色的闪电一样袭向了空中! 但那只红头鹫只扇了一下翅膀,红色闪电就已经偏离了方向。它实力不俗,就算和奎尔的兽宠阿迪斯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以齐朗目前的实力恐怕根本应付不了它。 阿察看到了齐朗那一箭无功而返,气愤地大嚷了起来:“阿汪,你这没用的笨蛋!如果那把弓做成了十级水平,肯定能把那怪鸟射下来。你看现在,那是什么破烂玩意,你还好意思称它为圣血弓吗?” 齐朗又一个横滚躲开了那只红头鹫的攻击,连忙拉住那气哼哼的阿察继续向前奔跑:“省省你骂人的力气吧,我们就快到了,你还能跑得更快些吗?” 就在面前那个小小的土丘后面,龙怪已经站直了身子,正扑打着双翅,准备起飞。但这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对齐朗而言却是异常遥远,因为那只红头鹫似乎认准了他,完全把目标锁定了。秃鹫的利爪反复攻击,齐朗在左闪右避中已经被抓出了几个血口子。 多迪姆看出齐朗目前的困境,一下子跳了回来,长剑一挥,正是那招烈风断海!耀眼的剑光冲天而出,伴着轰的一声巨响,那红头鹫被扫得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哇的一声哀鸣,向天空蹿去。 多迪姆的这一剑给它带来了一定的伤害,但那种伤害还无法致命。它仍在高空中盘旋着,一边抖动着那庞大的身躯,一边等待着机会,准备下一次突袭。 追兵就要到了,闪着寒光的箭枝已经凌空飞了过来! 多迪姆一把抓起了阿察和阿汪,一纵身跳了起来,躲过几枝飞箭,几步来到了龙怪身边。“快上来,齐朗!”他大喊了一声。 “你先走!”齐朗拔出了短剑。他知道,龙怪起飞还需要十几秒钟的准备时间,而这十几秒钟则是那兄弟俩脱身的关键! 追兵已经到来,冲在前面的那几个长矛兵显然把目标瞄准了那龙怪。他们手中的长矛就要脱手而去,正是要阻止龙怪的起飞,好让他们重新落入重重围困之中。 齐朗绝不能允许这一夜的努力就在样功亏一篑!他的速度好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手中的那把短剑也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锋利过。一道寒光闪过,那几名士兵便已倒下。 龙怪终于飞了起来,一点点地升起到了空中。齐朗这时听到了阿察和阿汪急切的叫喊声:“等一等,齐朗还在下面!天呐,他就要被围住了!” 但多迪姆没的选择,拯救那兄弟俩是此行最大的任务,他不可以让那些勇士们白白牺牲,哪怕心里有一万分的不愿意,他也必须尽快驾驭龙怪飞离险境。他大喊了一声:“齐朗,跟上来!跳起来,你能行的!” 更多的士兵杀到了,他们手中的长矛齐刷刷地向齐朗刺了过来! 齐朗在闪躲中加快了脚步,手中的短剑不住地割向敌人的喉咙。敌手中也有不少中阶勇士级别的战士,但在齐朗面前,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第二招,就已经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齐朗跑了起来!他跑得真快,好像一头全力冲刺的豹子那么快! 追杀者的长矛纷纷落空,甚至连暗处射来的冷箭也没能捕捉到他的影子。 然后,他竟然飞了起来! 第123章 空中遇险 前些日子的训练收到了效果,齐朗已经体会到了内力在经络中飞速运转的所带来的强大力量! 他飞了起来,尽管还无法像受惊的雨燕一样冲天而起,但那短短一瞬的爆发,足够他腾空飞起六七米高,更足够他抓住龙怪那长长的尾巴。齐朗脱离了险地,就在那数十枝长矛一同刺过来的时候,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搭上了龙怪的尾巴。 身后的追兵都惊呆了。他们本以为面前这个黑衣人即将落入重围,等待他将是利矛穿透身体的结局,和那些死士将毫无区别。但眼前的这一切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他竟然飞了起来! 在那些士兵的印象中,只有一少部分东方部族的高手能够在人群之中飞身而起,在他们的头顶用利剑发动攻击,但那些高手就像传说中的神秘侠客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极少在人前亮相,而且他们一般嘴里说的都是晦涩难懂的中土语,但面前这人却在口中一直招呼着蛮鬼语。他到底是哪里来的高手? “放箭,放箭!” 等追兵们终于记起该用弓箭进行阻拦时,那只龙怪已经带着四人飞起到了五六十米的空中。弓弦声澎澎地响了起来,但龙怪拍动翅膀所带来的狂风,令那些箭枝飞得七扭八歪,根本无法对准目标。有一枝箭在齐朗的脸旁滑过,将那蒙面的黑布带了下去,同时在齐朗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但他已经安全了,并没有错过这辆通往家乡的云霄飞车。 “抓住我的手,老兄!”阿察和阿汪已经不顾危险,爬到了龙怪的尾巴上,各自伸出一条胖胳膊,把齐朗拉了上来。 “这太神奇了,你是长了翅膀吗?”阿汪好奇地向齐朗的身后打量几眼。但龙怪已经飞得很高了,正全速向东北方向飞行。眩晕感马上就找了上来,阿汪在问了一声后,甚至没有听到齐朗的任何回话,就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张胖脸已得吓得煞白。 但齐朗却没有为即将脱险而暗自庆幸,在城门前发生的那惨烈一幕仍然刺激着他的神经,此刻,他心里装满了仇恨。“这些混蛋!”他骂了一声,举起那把圣血弓,一箭一箭地射还了回去。 在那颗红宝石的作用下,那些箭枝燃起了复仇的火焰,每一个光点都会换回一声惨叫。 但齐朗觉得那远远不够! 二十多名勇士血溅当场,被冰冷的长矛刺穿了躯体,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回到故土,和自己的亲人、朋友团聚了。他们把生命丢在了那个血腥的战场上,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还有浩歌团!那上百名满腔热血的歌唱家、艺术家,他们义无反顾地赶赴那场死局,用自己的生死奏响最后的乐章。这个计划估计早就被阿布西昂看穿了,刺杀的任务一定无功而返。 还有朱来…… 那位可敬的亲人,齐朗还想向他当面表示感谢呢,为了那把短剑,为了那颗像火一样热,像血一样红的宝石……当然,齐朗还欠他一句道歉,为了那固执的偏见,为了那像刀子一样的冷嘲热讽。 齐朗的箭囊就要射空了,而且敌方的士兵也已身射程之外,那一枝枝火箭再也无法为他们带来伤害。但齐朗恍若不觉,仍在一箭一箭地射着,似在发泄着自己的所有愤怒。 嗖!嗖!嗖! “老兄,你这完全是在浪费箭枝,你没注意到吗?”阿汪稳当了片刻,终于找回了继续唠叨的本事,“这完全是我的过错。等回去了,你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保证尽一切力量,把你这破烂货改造成十级的圣血弓,那时它绝对能让箭枝在一千米外仍然飞得笔直。” 齐朗听到了阿汪嘻嘻的笑声,那令他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他猛地回过了头,发狂一般地吼了起来:“你还笑得出来?!我们死了那么多的人,你们也死了那么多的人,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阿汪那满脸的肥肉好像是被高空中的寒风冻住了似的,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他神色黯然地坐了回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片刻,他的兄弟阿察终于出声了:“镇定些,老兄。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不过,我们的眼泪在这几个月间早已经流干了,自从知道班主做了这样的打算,我们在私下里早就泪流成河。但我觉得班主说得很对----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分别,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在那个世界重新见面的。我们不该悲伤,那让我们失去判断的能力,因为我们还要战斗,冷静地战斗。” 多迪姆在前面哈哈地笑了起来:“说得好,暂时的分别!没错,我们会再见面的!”他笑个不停,好像是对朱来那超脱一切的态度表示赞赏,但齐朗听得出来,那里面也还隐藏着深深的悲伤。 但齐朗却没办法像多迪姆那样狂笑,他觉得自己能忍住眼泪就已经是很大的成就了。 阿汪看起来终于克服了畏高症,同时也找回了自己乐观的态度,他战战兢兢地爬到了齐朗的身边,异常坚定地说:“老兄,我跟你说个秘密。我觉得班主他一定还活着,他的厉害远超我们的想象,除非他自己想死,否则,这个世界上没人能伤得了他!我们现在只需要找个安全的一方安顿下来,早晚会有一天,他会笑嘻嘻地过来找我们的,我向你保证!” 齐朗很想像阿汪一样对这一点表现出深信不疑的态度,但他发觉那实在是太难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演员的料,没办法违心地做出一个生动的能起到安慰效果的表情。 天色渐亮。龙怪飞得很快,身下的追兵已经看不到踪影,但估计维格内什中尉并没有放弃,因为齐朗看到远处尘土飞扬,那一定是奥托帝国派出了铁骑在奋力追赶。如果不出预料的话,他们的龙怪也已经起飞了,正在飞速赶过来。 而就在这时,齐朗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那令他在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只红头鹫哪儿去了?它原本一直在高空盘旋,一直在等待着机会进行一下步的攻击。难道多迪姆上尉的那一剑让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那不可能,那只红头鹫应该是阿布西昂的兽宠,它一定不会那么差劲,而且它一定和他的主人一样诡计多端,这会儿很有可能躲在云层中,准备送来一个惊喜呢! 齐朗再一次握紧了自己的弓箭,同时把阿汪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稳了,兄弟们。我猜我们有个客人就要到了!” 齐朗的话音刚落,身下的龙怪突然痛苦地咆哮了一声:“嗷!” 它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那巨大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让人有种就要地震了的错觉。 它出现了,那只红头鹫! 它像一把灰秃秃的长剑,在悄无声息中发动了偷袭。齐朗猜想的没错,这只红头鹫像它的主人一样阴鸷,一样有耐心。它一直悄悄地跟在后面,仔细地观察着那几人的动向,就连多迪姆都没能注意到它的存在。 龙怪的肚子被抓破了,鲜血像突破了堤坝的山洪一样,向下狂泄不止。粗大的肠子已经垂了下去,成为了那只红头鹫的攻击目标,被它向后拖住了,进而断成了两截。 震耳的狂吼中,龙怪猛地向上一蹿,几乎要把它背上的四个乘客抛到云霄里。渐渐的,它终于失去了挣扎的力量,那高傲的头颅耷拉了下来。 它掉落了下去,完全在进行着自由落体运动,因为它的双翅再也无法伸展开来。这个忠实的飞行器,已经死掉了。 “啊!”阿察和阿汪一同嚷了起来,“想想办法,让它别睡,快点醒过来,我们还没到家呢!!” 齐朗用左手死死地抓住了龙怪肩颈处那高高耸起的刚毛,右手则牢牢地护住了怀里的那个木箱子,大声地提醒着那兄弟俩:“它已经死了,醒不过来了。抓牢!我们就要掉下去了!” 但那兄弟俩已经完全被吓呆了,两只胖手只是合什在胸前,嘴里不住念叨着:“神佛保佑,一定要让我逃过这一劫,我这儿还有不少银币呢,等到家的时候,一定会给你造个大大的塑像。” 久经考验的多迪姆这时还是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他一边仰过身子,用长剑挑起了龙怪的翅膀,费尽力气地调整飞行姿态,一边安慰着那对吓掉了魂的兄弟:“看开些,小兄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朱来先生说得没错,死亡就是重逢。我们大概就要和他们见面了,这是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呢。” 阿察已经吓得回不出半句话来,但阿汪这时却表现出了自己的胆气,他带着颤音回话说:“那不值得庆幸,我还没活够呢!我是很期待着再见一面那敲锣的李呆子,还有那拉胡琴的赵小乙,但我希望那是在几十年之后,不是现在!” 第124章 神奇着陆 多迪姆的调整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那头已经无法呼吸的龙怪抬起了翅膀,飞行姿态也由单纯的下坠改为滑翔----斜冲地面的滑翔! 阿察和阿汪的叫声更加凄惨了:“完蛋啦!!” 下降的速度太快了,扑面而来的狂风令齐朗几乎无法睁开双眼。但他不可能像那两位小胖子一样,不管不顾地闭上眼睛,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上帝安排。齐朗紧盯着地面上,那里的的景色正不断变幻着,一棵棵高大的栎木连在了一起,好像一片会移动的绿色毯子,在呜呜的风声中向身后飞去,一转眼就飞出了不知几公里远。 隐约间,前面好像出现了一大片草原,草原的尽头,已经可以看见几个村镇,甚至更远一些的地方,还出现了一个巨石城堡。那里悬挂着绿色的旗帜,应该是卢曼帝国的领地! 那正是多迪姆的目标。 现在看来,他们距离两国的边境线已经很近了,只要飞行器再坚持一下,他们就可以顺利地飞回去,飞回到卢曼帝**队的怀抱中! 但遗憾的是,龙怪的翅膀已经完全僵硬了,无法再像风帆一样柔韧地撑起在空中,也无法再为那巨大的躯体提供足够的升力。 轰! 它像天外飞来的陨石一样,一下子砸在了草地上。巨大的头颅完全被折到了身后,进而带得整个身体翻滚了起来! 强大的惯性将齐朗甩了出去,像离弦的箭枝一样,笔直地飞舞在空中,巨大的冲击力压得他几乎要呕吐起来。但他咬着牙坚持住了,仍把那个小木箱牢牢地按在了怀里,同时,他也欣喜地看到,多迪姆上尉在龙怪即将着陆的前一秒钟,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手抓着一个小胖子,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最终摔到了一片草丛里。那一跤摔得肯定不轻,因为齐朗并没有听到阿察或阿汪的惨叫,估计他们不是已经吓昏了过去,就是已经摔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三位的生死齐朗已经没有办法照顾了,安全地降落下去已经成了他最大的难题! 在这样大的冲力下强行着陆,齐朗可以确定,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震得粉碎的。冷静!千万要冷静!齐朗拼命地提醒着自己,他回想着跳上龙怪后背时自己所做过的尝试,的确,他在当时内力运行得极快,好像在一眨眼就已经沿着经络循环了上百圈,那使得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力量,而那种力量好像竟能帮助他抵抗从脚下传来的吸引力。 现在,更大的危机到来了,他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否则他将永远地告别这个世界! 静心,用意念牵引!内力运行了起来,运行得很快,快得简直超乎想象! 齐朗觉得自己体内好像已经着起了火。热,热得令人难以忍受!就在那纵向环绕自己的那个假想通路中,无形的力量疯狂地旋转着,一周又一周,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刺痛感! 那种痛感在他第一次利用灵力矿石晋阶时曾经出现过,只不过在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疼痛出现的具体区域,但自从无尘老人指点过后,他终于想通了。那些疯狂的灵力除了强化了他的细胞组织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汇入到了他的丹田之中,并按照经络的走向开始运行。也正因如此,他的经络并没有因细胞的强壮而遭到阻塞。 正是那次疯狂的尝试,他误打误撞地走上了两种修炼并行的道路中去,也多亏了那次疯狂的尝试,他才能在这关键的时刻,仍有机会保住自己的性命。 强大的惯性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被抵消,而两种力量之间的抗衡也使得齐朗全身的骨骼发出格吱格吱的异响。那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痛苦,就好像他突然沉到了数万米的大海深处,巨大的压力几乎令他无法负荷。 但齐朗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尽管他并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轻盈地飘浮在空气之中,但这最后时刻的努力,还是极大地缓解了他前冲的势头。 轰! 齐朗落地了。更准确地说,他蜷着身子砸到了地面上!他把那松软的草地冲出了一个大坑,但那个成就绝对不该是从数千米高空坠落下来所应取得的。 齐朗爬了出来,浑身上下又多出了数不清的伤口,不过他还是大感欣慰。因为他知道自己真正地成功了,他几乎就要掌握了飞行的诀窍----内力大概还远远不够强大;内力在体内循环的速度也差了一些;经络的强度还需要提升。如果这三个条件能够进一步得到满足,他绝对有把握像那位无尘老人一样,可以对抗大地的吸引力,成为一名拥有飞天遁地奇术的修道者! 齐朗没有心情多想了,他急需确认多迪姆他们的安全。他一边向着多迪姆他们落地的方向飞奔,一边高声叫喊了起来:“多迪姆上尉,阿察,阿汪,回答我一声!” 齐朗十分清楚,多迪姆上尉肯定不会自己这一手,尽管他的战斗水平和奎尔比起来都毫不逊色,但在这样大的冲力下想要幸免于难,那实在是正常人类无法做到的,何况他在当时在手里还抓了两个累赘。 “拜托了!”齐朗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着,“上尉一定不能有事,那两个兄弟也一定不能有事!” “安全着陆,一切正常,齐朗!”多迪姆的叫喊声传了过来,齐朗几乎要跳起来了,这实在是太棒了!但多迪姆紧接着补充的那一句却让他几乎出了一身冷汗:“你背后!小心!!” 一个巨大的阴影扑了过来,齐朗不用回头已经感觉到了,那是那只可恶的红头鹫! 锵! 齐朗抽出了香堇短剑,向前扑出的同时,把身子扭转了过来,那闪着寒光的剑身递了出去! 当! 剑刃刮在了红头鹫的巨爪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震响----它的爪尖竟然已经被换成了硬度极高的钢铁!难怪龙怪那又厚又硬的鳞甲会被它一下子掏出个大洞,这只恶鸟原来竟是被改造过的! 红头鹫的力量很大,这一爪攻击将齐朗震出了十多米远。不过齐朗在向前翻滚的过程中,早已经还剑回鞘,反而把弓箭拿在了手中。 嗖!一枝火箭飞了出去,目标正是那只红头鹫的后窍! 齐朗早就已经想清楚了,以他目前的实力,和那只红头鹫正面交锋,根本不会有任何胜算。但他还是可以利用自己的战斗智慧给它带来一定的伤害,而机会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计算过了,那只恶鸟一击过后,必然要向前滑行一段距离,而在这个时刻,它身后正是完完全全的盲区。 那是齐朗箭囊中仅剩的一枝箭! 齐朗现在异常痛恨自己,怎会在突围时表现得那样不冷静!箭枝浪费得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否则他一定会抓住机会,连环射出十箭,就此断送掉那只恶鸟的性命。但在现在,这一箭实在是太过单薄了,就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的确如齐朗所料,那只红头鹫是天空中的霸主,但在接近地面的情况下,它无法借助气流急速拉升那巨大的身体,如果一击不中的话,将很容易成为对手的攻击目标。不过它看起来也应该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像这类的攻击,不知遭遇过多少次,早有充足的应对经验。 它在向前滑行的过程中,身子向左右倾了一倾,飞出了一个诡异的s形,恰到好处地躲开了齐朗的这一箭。它又重新攀升了起来,在空中绕了两个圈子,那大铁勾一样的尖嘴发出了一阵尖利的鸣叫。 看得出来,它对齐朗刚刚的一次弓箭回击大感意外,对这位既能用剑,又会用弓的士兵很有一些忌惮心理,因此并没有再度发动进攻,转而向正飞速赶来的士兵们提供起了敌手的所在方向。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如果它好好利用一下它那超常的视力,它就会清清楚楚地看到,齐朗的箭囊里已经空空如也,那把对它威胁最大的武器,此刻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样子货。 齐朗看出了那红头鹫的意图,同时也看到有几匹快马已经在不远处露出了身影,而首当其冲的那位,正是高大的中尉维格内什。这下子麻烦大了,离外境线还有大约十多公里远,由于这里的地势相对平坦,以齐朗的速度全力冲刺,大约不用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但多迪姆那边还有两个胖子兄弟需要保护,他们肯定没有办法跑得那么快,而且看阿察和阿汪的身材,估计给他们两个小时也跑不了那么远。 眼下的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引开他们! “快回来,齐朗,我命令你别胡来!”多迪姆看出了齐朗的意图,他一边拉着那两位兄弟一路向北面飞奔,一边向着齐朗大声叫喊了起来。 “这是惟一的办法!放心,上尉,他们抓不住我!”齐朗远远地把那个木箱子向多迪姆抛了过去,一转身迎着追兵的队伍冲了过去! 第125章 魅箭奇功 骑着战马冲锋在前的,正是高大的维格内什。 虽然在城内的伏击凶残地杀害了二十多名强悍的勇士,但他此刻看起来心情仍然不算很好。那也难怪,一场精心安排的杀阵竟被对方逃出了几人,而且还眼看就要逃出奥托帝国的边境,他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他绝不能接受的奇耻大辱。不过他更加不能接受的是,那眼看就要脱身的臭虫,竟然又不自量力地杀了回来,就像一只小小的螳螂一样横在道路当中,向着奔腾的战车伸出了那小巧的镰刀。 维格内什觉得这里面可能会有古怪。尽管他一眼就看出杀来的那人应该只是一名高阶勇士,但这里与卢曼帝国的前沿重镇希克堡太过接近了,说不定敌手早就已经获得了卢曼帝国的暗中支持,而在此刻还不是个好的时机令两国正式撕破脸皮。对于种种意外,他必须有所准备。他向身后挥了挥手,一位士兵拉住了狂奔的战马,转了个身,向来时的方向飞速退去。 他去找援兵了?难道在后面还有更加强硬的对手? 齐朗没有时间进行更多的分析了,他必须赶在马队冲上来之前,对他们的行进进行骚扰,以为多迪姆的撤退争取更多的时间。 齐朗已经完全把心静了下来,集中精神感知对手体内的灵力能量。那是齐朗极为擅长的一项本事,估计那和他同时拥有修道者和西方战士的两种能力大有关系。 维格内什很强大,齐朗能感觉到这一点,他几乎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估计快要接近斗尊的水平,齐朗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马队的另外几人基本处于中阶勇士到初阶武师之间的级别,如果齐朗出手够快,还是很有机会击伤几人,令对方产生片刻的混乱。 左翼最前方的那个士兵成为了齐朗的目标!他是一名中阶勇士,能力稍微弱一些,而齐朗瞄准了他,还有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他的箭囊鼓鼓的! 齐朗的疾风剑法已经练得很熟练了,但他却知道,即使剑术再强,在混战的情况下,仍然很难发挥出强大的杀伤力,毕竟他远没有达到奎尔的那种程度,而且就算奎尔,他在面对变种狮虎兽的围攻时,也还是受到了一些小伤。 不过,用弓箭就不同了。长距离的攻击一方面会使他远离混战发生的区域,另一方面也会对更多的敌手构成威胁,使得他们不敢发力前冲,更不会对多迪姆和那两位胖子兄弟的撤离带来掣肘的负面影响。 齐朗在飞速向追兵的队伍奔袭过程中,不断变换着方向。他用灵活的脚步躲避着对方射过来的箭矢,眼看着就要冲到维格内什的马前,而他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剑,也已经挥了起来! 维格内什嘴角露出了不屑的冷笑。他甚至没用正眼打量过面前的这个对手,或许他根本不想认同把对手这样高贵的身份强加到面前这人的身上----他太过弱小了,虽然他跑得还挺快的,但那把剑根本就是毫无威力的玩具,唬唬小孩子可能会起到一定作用,但在面对真正的战士时,它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他还是抽出了自己的长剑。那是一把赤红色的重剑,剑刃足有二十公分宽,长度也将近两米,这样的一把剑,就连奎尔拿在手里,都会显得过于笨重。不过那却是维格内什最为趁手的家伙,也是他最为得意的伙伴。 那把剑有个响亮的名字:赤龙重剑! 很多东方的勇士都见识过它的厉害。它锋利而沉重,像恶魔一样喜欢鲜血的味道。所有见识过它的厉害的东方勇士,最终的下场都是被这把重剑斩下了头颅! 现在,它出鞘了,尽管还有些懒洋洋的,仿佛还没有从睡梦中睁开双眼,但它还是现身了,像一把劈山巨斧一样,高高地举起在了空中。 呼! 一剑劈了下来! 齐朗明明离他还有十来米远的距离,但维格内什的一剑却已经提前发动了。 这一劈势头迅猛,威力十足。周遭的空气好像完全被那红色的巨剑点燃了,温度高得惊人,如果在那里摆上一块牛排,不用两秒钟,就会熟得恰到好处。 狂风排山倒海一般卷了过来,就连地上的石块都被吹得滚了起来。 那当然是齐朗无法接下来的一剑,而且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去接这一剑! 齐朗早已经横着蹿开了,就在维格内什高高举起宝剑的前一刹那,他就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他消失了! 那个极快的身影仅仅在马前晃了一下,就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维格内什的这一剑劈了个空,倒霉的是前面的一大片草地。地上那刚刚发起新芽的老颧草都被灼热的空气烧成了一片焦枯,进而被强大的气劲轰得粉身碎骨,再没有机会感受春日的阳光。 轰! 爆起的尘烟吞没了方圆十几米,几名跟在后面的兵士甚至不得不抬起手臂,遮挡双眼。 齐朗的机会来了! 他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用飞快的速度把身子一矮,直接钻到了左翼那位士兵的马腹下。那些士兵们都大意了,他们以为统帅那一击会毫无悬念地了结掉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却没有想到,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竟然比狐狸还要狡猾。 只有维格内什看清了齐朗的走向,他猛一提手臂,生生把那匹战马拉停了下来,但没等他回过身来,他的一个跟班士兵已经栽落马下,甚至连叫喊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已经被齐朗的短剑划过了喉咙! “混蛋!”维格内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让这样一位不入流的对手在自己手下逃生,还顺势干掉了一个自己的手下,他真觉得有些丢脸。“警戒!他有弓箭,注意防御!”他大叫了一声。 现在,维格内什终于弄清了那个神秘对手的真正意图,因为他看到了那位倒下的士兵的箭囊已经空了。 维格内什的话音刚落,已经有三名士兵被射了下来。因为他们冲得太靠前了,齐朗不能允许任何一个士兵对多迪姆他们构成威胁。 追兵们露出了谨慎的表情,纷纷放缓了追袭的脚步,把手中的武器都横了起来,以免那鬼魅一样的冷箭不知又从哪个方向飞过来。 齐朗的目的达到了,他暂时偃旗息鼓,小心地躲在了一丛茂盛的低矮的云杉树下,在快速调整好呼吸的同时,还在进行着下一步的打算。他知道自己躲不了多久的,因为在这片平原上,就只有这惟一的地方可供藏身。 不出所料,维格内什已经调整了前进的方向,催动战马一直向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而他手中的那把重剑又重新举了起来。 齐朗狠一咬牙,嗖的一声蹿了出来,就在同一时刻,弓弦声又响了起来:“呯!呯!呯!” 齐朗一下子射出了十枝箭,每一箭都运足了力量。那同样带有着灼热的威力,虽然和维格内什的重剑比起来,那威力还差了许多,但对于他身后的那几位士兵而言,却是足以致命的! 齐朗的这十箭只分给了维格内什一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伤害到他一丝一毫,向他射上一箭,只不过是想进一步激怒他罢了,而另外的九箭却是存着真正伤敌的想法。不出意料,那位高大的士官只不过用剑光轻轻一扫,就已经把那枝挡飞了。不过在他身后,又有六个士兵已然着起了火。 士兵们变得更加胆战心惊了,因为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刚才的场景,那六位士兵都打足了精神,手中的武器也并没有出现任何故障。不过那些飞箭却像是凌空飞舞的几条火蛇,竟然是个活物,明明飞向了另外的方向,却突然间在空中拐了个弯子,一下子就冲到了面前。 这是个什么样的高手?难道就连刚刚晋阶为初阶斗尊的维格内什中尉都应付不了他吗? 天空中的那只红头鹫这时也在尖叫着表达自己的惊讶,它大概为刚才齐朗的手下留情感到庆幸,但实际上它完全没有必要那样做,因为如果齐朗在那时拥有足够的箭枝的话,他可以保证,自己的那一连串火箭攻势一定不会让那只畜牲失望的。 但眼下,齐朗已经没有了掩体,完全暴露在了维格内什的攻击范围之内,他必须发挥出自己的全部速度,争取逃到十几米外,那样才有可能免于被维格内什的重剑劈成两半。 然而,齐朗刚刚迈出两步,身后那刺耳的风声已经响了起来,紧接着,他觉得浑身热得发烫,就连呼吸进鼻腔的空气都好像已经达到了上百度的高温! “去死吧,混蛋!”维格内什的怒吼,像声炸雷一样传了过来! 齐朗来不及了,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只有举起自己的短剑,拼尽全力接下维格内什的暴怒一击! 第126章 断剑 当! 齐朗的香堇剑挡到了维格内什这一剑。更实际些讲,他并没有挡到那又宽又重的剑身,只是被那火红的剑气扫了一下! 齐朗摔了出去,摔得很惨,在草地上足足滑出了二十多米远。齐朗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热气蒸腾,就连原本在经络中跑得又快又稳的内力,好像都被震得暂时停止了运行。但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脱离险境,维格内什接下来的一击马上就会到来的。他一个翻身跳了起来,没想到这个动作竟然也已带来了不小的负担,就好像肚子里的器官完全掉换了位置,使得他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看来他逃不了了,哪怕只迈出一步,那受到重击的身体也已经无法负荷。他就快要散架子了。 然而那些**上的打击对齐朗而言并非无法忍受,真正令他感到异常痛苦的是,那把香堇短剑竟然断掉了! 那是多好的一把剑!那是朱来赠送的一件宝物,是那位大明星从曼斯王后那里特意为他索取来的一个纪念品,可现在,它竟然断掉了! 此刻,在齐朗手中的,只剩下一个完整的剑柄,那上面的宝石还在闪闪发光。齐朗记得清清楚楚的,黄色的是橄榄石,深红色的是紫晶,白色是鱼眼石……朱来为了求来这把宝剑,一定费了不少的口舌,毕竟那是曼斯王后的挚爱呀! 可现在,它竟然断掉了! “我认出你了。”维格内什已经跳下了战马,像对待一位真正的战士那样,拿出了认真的表情,向着齐朗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我们见过的,你是旋锋军的人。你打伤了古伊殿下,还出人意料地干掉了希里奥。承认吧,是卢曼帝国那边派你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齐朗的脑子很乱,他还在为失掉了朱来的馈赠而感到惋惜,以至于忘记了该如何推卸责任,从而避免使卢曼帝国卷入其中。其实,他眼下为恰当的做法就是用中土语随意骂上一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蛮鬼语回答对方的问话。 维格内什的嘴角重新挂上了轻蔑的笑意:“跟我回去吧,我们有办法让你说真话,相信我,我们会给你最好的待遇。我听说卢曼帝国擅长用皮鞭招待不听话的家伙,我们则不同,我们在这方面更有经验,就算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我们也能让它说出动听的话语。” 齐朗用发红的眼睛凶狠地瞪了回去:“你永远没办法活捉我的,而且我向你保证!除非你有本事能让尸体讲话,否则在我这里,你什么也得不到!” 头顶的那只红头鹫又厉声尖叫了起来,听那声音好像有些急切,看样子它大概是饿了,正在提醒着那位高大的中尉,千万不能让那个砧板上的鱼肉尸骨无存,那正是填饱肚子的上佳食材。 “说到尸体,你想得太乐观了。”维格内什抬头看了一眼,很明显是得到了那只红头鹫的信息,于是,他又冷笑了起来,“你连尸体都留不下,可怜的齐朗中士。那边正赶过来的,应该是多迪姆上尉吧。只要我抓住他,一切就都会水落石出的。当然,我们也并不介意到这笔糊涂账继续下去,毕竟我们的国王现在还不想对付那个老迈的亨利。所以,很遗憾,你必须死!” 维格内什的巨剑又举了起来。而这一回,齐朗的双腿已经挪不开步了,四周的压力突然增大了起来,好像那里藏着四堵看不见的墙壁。 要结束了吗? 齐朗觉得自己的力量已经完全消失了,同时他手中也再没有武器可以抵挡那无比霸道的一剑。但等一等,这好像不大对劲!齐朗突然觉得胸口那里传来了一股暖流,那股暖流顺着经络的走向,飞快地在体内旋转、循环!最终,一股股地汇聚到了下腹处,就在那个被称作丹田的地方,凝聚了起来! 力量好像恢复了! 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那是伊格鲁? 不对,那并不是那匹雪狼,因为那个低沉的声音并没有响起。不过,那道光芒却是异常眼熟,好像就在不久之前,它曾出现过! 就在齐朗心生疑惑的时候,维格内什的一剑已经开始劈落!炽热的狂风迎面吹来,将齐朗前额的乱发都吹了起来。 这大概是一位斗尊级别的强者半力的一击,威力巨大,强横无比!齐朗从没有正面见识过这样强大的力量,就算那只虎首巴吉希里奥的全尽全力的一刀,也不曾表现出这样的气势。但奇怪的是,齐朗这时突然觉得他有可能会接下这一剑,那完全发自于下意识,好像他只要抬起自己的手臂,就能挡住那把巨剑,只是因为……他的脑子里闪出了一道光芒。 那不是幻觉! 那耀眼的光芒已经出现在了齐朗的手中! 是那把剑,那把荣耀之剑! 在圣剑的光芒冲击下,周遭的压力骤然减轻。齐朗脱困了,他顺利地向后退了出去,同时,他果断地轮起了自己的右臂! 当!一声清脆的响动传了出来。 这实在是太奇妙了,和刚才的那一次两剑相交比起来,维格内什的这一剑好像根本没有分量。齐朗的手臂竟然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就那样轻松地扬了起来。 剑断了! 那把火红的巨剑断成了两截,上半段那三分之一的剑锋已经断了,在空气中打着旋子,缓慢地飞舞着。 那是剑魂! 齐朗突然想明白了----那天无尘老人提起过,就像那位长者的那片青竹一样,齐朗也已经找到了他的剑魂,而那个神奇的伙伴,就是这把荣誉之剑!真该感谢那些巴吉,他们把明玉王国的镇国之宝偷了出来,想赠送给比利国王用来交换土地,没想到却给齐朗带来了一个意外的礼物! 维格内什已经呆住了,眼神中装满了不可置信。估计他的心都碎了,那把赤龙巨剑一定不是随便找个铁匠铺都能打造出来的,那是他的骄傲,是他最为信赖的伙伴。但它作恶多端,变成一堆垃圾正是它命中注定的下场! 同样,它的主人也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刽子手,他的命运也该和那把宝剑完全一样,在荣誉之剑的圣光下,断为两截! 齐朗跳了起来,将手中的圣剑一挥,用尽全身力气,向着眼前的维格内什劈了下去!他要报仇,为城门前死去的那二十多位各国勇士报仇,为故土那数十万英勇的壮士报仇,为这世间所有遭受铁蹄践踏的无辜平民报仇! 耀眼的光芒在天空中闪动! 维格内什已经睁不开双眼了,命运的审判正在等待着他! 他甚至已经放弃了抵挡。没有人能抵挡这一剑,哪怕它只是出自于一位弱小的高阶勇士之手,但那神圣的剑光却是一切邪恶力量的克星! 去死吧,恶棍! 然而,就在齐朗无比接近复仇的时刻,那神圣的光芒猛地闪动了一下,却突然消失了。和那些光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把荣誉之剑。 他不见了。 他不是修道者宿命的伙伴吗?怎么会在伙伴最需要他的时候,突然临阵退缩了?无尘老人是不是说漏了什么,难道这个伙伴和那匹雪狼一样懒惰,需要不断和他培养感情才行? 没时间惋惜了。维格内什已经清醒了过来,他的眼神中又显露出了凌厉的杀气!他不能原谅眼前这个东方战士,因为他毁坏了那把巨剑,他毁掉了一名强者的尊严!在他看来,那个东方怪胎死一百遍也无法补偿他所犯下的过错。 “可恶!”维格内什发狂般地大吼了起来,“你给我死,死!!” 尽管那把巨剑只剩下了多半截,但它仍然是一件威力无比巨大的武器,足够将齐朗劈成一千段、一万段! 但维格内什的这一剑才举了一半,他却不得不收回那多半截巨剑进行自保,因为就在这时,一连串的剑光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对手是我,中尉!” 那是多迪姆的“烈风断海”,他这一招一下子把维格内什逼退了十多步,那把巨剑前后左右抵挡了半天,才算躲过了危机。 齐朗的身形已经落了下来,他直到这会儿工夫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那把荣誉之剑会突然消失了。不过他已经安全了,在多迪姆身边,维格内什再没办法伤害到他了。 “你怎么回来了,多……先生?他们安全吗,我是说那两个兄弟?”齐朗问了一声。多亏他及时回了神,否则就要喊出多迪姆的名字了。 但多迪姆却毫不在意地扯下了蒙面的黑布,轻松地扔在了空中,向着齐朗笑了笑说:“很安全,有位漂亮的女战士偷偷跑了过来,把她要的人接走了。至于我嘛……”他抬头望向了维格内什,故意抬高了音量,“多迪姆上尉当然是来抓捣蛋的士兵回去的。这个解释说得通吗,维格内什中尉?” 第127章 生死十公里 “很好的借口,多迪姆上尉。”维格内什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抬起左手向身后摆了一摆,咬着牙根,恶狠狠地说,“但我这里还有个更好的解释----不明力量进入奥托帝国边界,被我巨龙兵团一举歼灭。来敌死相很惨,无从辨认身份。奥托帝**方郑重提醒各国盟友,切勿未经沟通,私自进入我国领土,但有伤亡,我方概不负责。” 对方的骑兵蠢蠢欲动,看那架势足有五六百人,正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维格内什站得很近,但他却并没有主动发起进攻,齐朗刚才那变戏法般的一击余威尚存,在弄清楚那把拥有神奇力量的宝剑会不会重新飞来之前,他选择了暂时隐忍。同时,他对多迪姆的战斗实力也有些忌惮,尽管那位上尉在夏奇镇只是担任文职,但他却早就拥有了初阶斗尊的水准,一向视旋锋军为最大劲敌的巨龙兵团,探听好敌国将领的虚实是很常规很务实的做法。 听了维格内什的这番话,多迪姆耸了耸肩,脸上仍然毫无惧色:“你这是恐吓,维格内什中尉,我觉得你应该对我说的是,下不为例。” 多迪姆在说这句话时,偷偷地拉了拉齐朗的衣角。那是撤退的意思,眼下当然不是个硬拼的好时机,寡不敌众的道理所有人都该清楚,齐朗当然也包括在内。不过边境线就在前面不足十公里的地方,听多迪姆所讲,梅姬中尉应该也来了,加上计划中的奎尔上尉,只要他和多迪姆上尉能够撤到边境线上,维格内什和他的巨龙兵团将没有任何的办法。没人能打败奎尔和旋锋军第二十五战团的,他们绝不敢越雷池半步。 齐朗把那断剑的剑柄收入怀中,转而拿起了自己的弓箭。他看到骑兵们都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包围的进程好像也因此慢了下来。片刻之前射出的那几枝魅影之箭收到了相当大的成效,估计要不了多久,齐朗这个名字就会在奥托帝国的军队中传开了,就像奎尔上尉和多迪姆上尉一样,成为令他们胆寒的一个标志性人物。 细心的多迪姆当然观察到了对方的变化,他也猜出了那应该是齐朗立下的功勋。他显得底气更足了。“既然维格内什中尉已经给出了这样严正的警告,我只能说声抱歉了。作为盟友,我对我们的士兵无知地闯入贵国境内深表遗憾。请放心,我一定会重重地处罚他,责令他写一份长达五万字的致歉信,改天当面交给阿布西昂上校。就这么说定了,你看好吗?”他摆出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同时也提出了一个齐朗所不敢想象的处罚决定。 维格内什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你们有机会顺利返回自己的国土,那当然就随你们的便了,但在眼下的这个场合,我恐怕没办法阻止我的士兵向入侵者发动攻击。” 话音刚落,维格内什的手臂狠狠地挥了下来。 那是奥托帝**方专用的斩首指令,齐朗那沉睡着的记忆好像又被唤醒了。他记起来了,就在故国那护城河边上,成千上万的无辜平民,只是因为不肯剪去长发,不肯换上绣有奴隶标识的麻布衣服,就被绑在了一起,在这个手势下一同被斩下了头颅!这群刽子手! 箭,射了出去! 那是十三枝火箭,只在维格内什手臂挥下来的那短短一瞬间,就从齐朗的圣血弓上射了出去! 嗖嗖! 那十三枝箭在空气中飞出了十三道完全不同的弧度,而最终的攻击目标却是直指维格内什! 那又好像不仅仅是十三枝箭,而是成千上万枝箭,发自万千上万名无辜受害者的弓弦!他们要复仇,要让恶徒血债血偿! 但对于一名初阶斗尊来说,那十三枝箭还是稍微弱了些,那把半截的重剑只轻轻一挥,所带起的剑光就足够将它们全部扫落在地。 “真抱歉,这小伙子总不大听指挥。”多迪姆嘲笑般地哈哈笑了一声,拉起齐朗已经向身后退了出去,进而开始发力狂奔,“我会替你教训他的,维格内什中尉。但你得小心点脚下,那儿就要着火了。” 维格内什狠狠地踩灭了他面前的那枝火箭,向慢吞吞的士兵下了死令:“追,不要让他们活着踏入对方境内!弓箭手,放箭!” 蹄声轰鸣,数百匹战马一同开始开始了追袭,雨点一样的箭矢更嗖嗖地飞了过来! 多迪姆的速度同样不慢,不过为了防范凌空飞来的箭枝伤到齐朗,他坠在了后面,把自己的长剑挥成了一团青光,但那也使得他自己的防御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甚至有一枝飞箭射中了他的左臂。 尽管旋锋军历来重视脚程的训练,但再强大的士兵也只是两条腿的普通人,和那些纯血战马比起来,速度上的劣势还是无法弥补的。不过,齐朗那精巧的射术在这时开始发挥威力。他不必回身观察,只需要集中精力去感知身后的灵力变化,就可以准确地判断出哪里的骑兵构成了威胁,而那手魅影之箭更发挥出了隐蔽的作用。没人能看到齐朗是如何出手的,他好像只是在奔跑的过程中,向身体的一侧抬了一下手,一枝火箭就拐着弯地飞了过来,紧接着,那位冲过了头的骑兵就栽下了战马。 这实在是个惊人的绝技,就连多迪姆都忍不住接连发出赞叹声:“你大概已经干掉超过十个了,我该向军务部为你申请多一些的箭枝,那样你一个人就顶得上一个战团。” 但对于多迪姆的笑话,齐朗根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现在奔跑得异常费力,原本他最擅长的控制呼吸的绝招,好像也不管用了。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那个通路已经被阻塞住了,所谓的内力再也没办法像往常那样顺利运转。估计维格内什的一剑在他的体内造成了伤害,尽管齐朗在身体外表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伤势,但内在的伤情却极大地制约了他奔跑的速度。 那不足十公里的路程在突然之间变得异常遥远,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尽头似的。 维格内什大概已经跨上了他的战马,齐朗听到他那充满愤怒的呼喝声越来越近了,大概就在一百米左右的身后。但齐朗没有打算用自己的圣血弓再给他来上几箭,因为他知道那根本就无法给他造成一丁点的麻烦,齐朗必须提高箭枝的利用效率,能够干掉几个敌人,就干掉几个,那样,哪怕自己最终死在了这片草地上,至少也不太亏本。 多迪姆慢了下来,就在离边境还有大约三公里的地方,他放慢了脚步。因为他看到齐朗的速度已经明显降了下来,照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被追兵从后掩杀,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多迪姆决定再和维格内什拼上一拼,多少给他找一些麻烦。 而在多迪姆回过身一剑把最近的一位骑兵斩落马时,他发现情况有些不妙了----就在维格内什这一队人马的后面,好像还有追兵正在陆续赶来。看来奥托帝国增兵了,人手应该在千人以上,而负责接应的奎尔则只带来了第二十五战团的将近五百名精锐。 这可是个难题!多迪姆现在更加担心的是奎尔,因为他很了解自己的兄弟,奎尔一定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就眼下的这个情景而言,奎尔很有可能带着那五百名士兵,一下子冲杀过来,和维格内什的巨龙兵团陷入混战,而到了那时,两国就相当于正式撕破了脸,说不定还会成为战争爆发的导火索。 尽管这场战争早晚会爆发,但多迪姆却希望它能爆发得稍晚一些,因为他还需要一些时间,他还需要做些准备。 “全力跑,齐朗,不要停下!”多迪姆已经陷入了重围,但他的命令声还是清晰地传到了齐朗的耳朵里。 其实齐朗已经注意到了多迪姆的举动,从他慢下来的那一刻,齐朗就猜出了自己长官的真实想法。那是个他无法接受的举动,他不能允许那位可亲的多迪姆为了救助自己而身陷险境,于是他也慢了下来,手中的箭枝不断发射,丝毫不管多迪姆强硬的命令。 “撤退,不用管我!”多迪姆一个横滚躲开了十多枝长矛的攻击,但在肩头上又挂了些彩,但同那些小伤比起来,齐朗的固执更让他感到头痛。 维格内什嘴角那阴冷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他喜欢敌方士兵在战斗中表现出亲人般的友爱,因为那会带给他更多的方便。他见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那些东方士兵,愚蠢的抵抗者,只是因为不能狠心抛下自己的同伴,最终为自己挑选了一个悲惨的结局,就像眼前这两人一样。 这会是一场残忍的杀戮,两位来自旋锋军的高手就要死在这里了。 边境线就在一千米外,但他们的双脚恐怕再也无法踏上那片土地,因为巨龙兵团已经把他们团团围困! 第128章 救兵现身 长矛呼呼由空中刺来,冷箭嗖嗖从身边飞过。在奥托帝国马队的冲击下,齐朗和多迪姆艰难地支持着。 上尉身上已有多处带伤,虽然他在战斗能力上也已经达到了初阶斗尊的水平,认真算起来,就算有上千个武师级别的敌人他也能应付得来。但那只是理论上的实力对比,多迪姆是很强大,但他毕竟只长了两个胳膊,手中的武器也只有那把长剑,根本没办法同时应对这么多人的攻击。战争是不讲公平的,甚至连最普通的士兵也有可能干掉最勇猛的战士,只要他有足够的运气。 在另一方面,多迪姆那招烈风断海虽然威力不俗,一剑足可以把面前那十多米范围内的所有敌人劈得粉碎,但那样的绝活消耗太大了,就算多迪姆正处于最佳的身体状态,他也没办法连续使上个三五回。何况,就在那群士兵的身后,还有一位同样强大的维格内什正虎视眈眈呢。 好在齐朗也留了下来,尽管他体力都快要耗尽了,但那诡异的箭矢却是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多迪姆放倒的士兵给他提供了充足的箭枝,使得他在奋力突围的同时,还可以帮忙照应一下多迪姆身后。 不过,齐朗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令弓体上的宝石泛起红光,射出的箭矢也只能起到威慑的作用,想要伤敌却是难之又难。他就要支持不住了,这位无畏的东方勇士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丧生在对方的刀剑下。 齐朗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不是单纯的疲惫,也不是浑身伤势所带来的痛楚,而是由里到外的乏力。他觉得自己的内脏好像被抽了出去,空落落的,仿佛需要吞下一整头牛才能把自己重新填满。 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内伤吧?一定是强行抵挡维格内什的那一剑,令他的经络受到了一些伤害。估计他得休养好些日子才能恢复过来,当然,前提是他得能顺利脱身,顺利冲过这几百米的路程。 在惊心动魄的拼斗中,边境线一米一米地临近了。就在那个小小的山坡后面,卢曼帝国的巨石城堡已经露出了塔尖,他们就快成功了。 但接应的队伍在哪儿?为什么看不到那绿色的旗帜? 齐朗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异常想念奎尔的那张丑脸。 敌方的攻击更加疯狂了。箭矢像雨点一样密集,甚至连几名冲锋在前的骑兵都被友好火力杀伤了。维格内什肯定下达了必杀令,而且他本人也一定忍不住就要出手了,齐朗已经看到了他的行动,那位高大的士官跳下了自己的战马,拎着那把断剑一步一步地迈了上来。他的眼神中闪动着杀气,看起来,他要在最后关头发出必杀的一击! 多迪姆上尉肯定抵挡不住维格内什的攻击的,在击杀了超过五十名追兵后,他已经满身是伤。从多迪姆那惨白的脸色看起来,他失血严重,面对维格内什这样的强者,他没有一丁点的胜算。 奎尔在哪儿?接应的队伍在哪儿?! 嗖!嗖嗖嗖! 就在维格内什即将举起巨剑的时候,一连串的蓝光突然划过了天空。那是二十多枝箭,飞得比闪电还要快的箭! 那是梅姬中尉的那把钢翼弓射出的箭!那蓝色的光芒异常耀眼,但别以为那只会使射出的箭枝更加漂亮,它还有些特殊的功用。齐朗听古尔夫讲过,那蓝光却会强化箭簇的硬度,使得飞箭锋利无比,甚至可以穿透十公分厚的钢盾;同时也会令箭枝更加稳定,就算侧风再大,它仍然可以向着瞄准的目标笔直地飞行。 那些箭飞得真快,齐朗甚至来不及眨一下眼睛,它们就已经飞了过来。看来梅姬中尉的战斗能力也提升了,她现在应该已经达到了高阶武师的水准,因为这几箭很明显比以前更快了。那真是令人羡慕的神技。 惨叫声在骑兵的队伍中响了起来。这一连串的射击杀伤了不少敌人,齐朗甚至看到有一枝箭在贯穿了两个士兵的身体后,仍然飞出了好远。 维格内什已经退了出去。他用那把巨剑震开了一道蓝光,却发现还有四五枝箭尾随而来,于是他狼狈地滚了出去,任由那夺命的几箭射穿了他身后的士兵。 得救了! 就在那片山坡的顶端,梅姬和奎尔现出了身影,在他们身后,五百名旋锋军士兵一字排开,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他们像威风凛凛的战神,令人望而生畏;也像散发着圣光的天使,令人心生温暖。 “坚持住,齐朗,我们安全了。”耳边传来了多迪姆小声的提醒,紧接着,齐朗觉得自己被架了起来,轻飘飘地飞上了山坡,进而和上尉一同栽倒在了旋锋军的队伍当中。 “你们还好?”梅姬中尉回过头关切地问了一声,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后,她笑着向着齐朗和多迪姆眨了眨眼睛,“休息一下,这儿交给我们了。” 对面的骑兵混乱了一阵子,但很快又稳住了阵脚。维格内什不甘地走了出来,尽管他很想保持住以往的冷静,但齐朗不得不说,他的脸色难看透了。“奎尔上尉,你们派人私入我国境内,又向我方军队发动攻击。你们这是要挑起争端吗?!”他质问说。 奎尔无辜地摊开了双手:“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我们有人过去了吗?我们还有人向你们发动了攻击?你说这些我好像一点儿也没看到。” “你在睁眼说瞎话,奎尔上尉。”维格内什向前走了两步,看起来他就要失去以往的风度了,“你手下的齐朗上士昨晚到我们的海斯城里走了一圈,还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你别想抵赖,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奎尔哈哈地笑了起来:“我说维妮----对不起,你是叫那名字吧----你不该像只疯狗一样乱咬人。齐朗上士是我最得意的士兵,我走到哪儿都会带着他。我向你保证,这一整个晚上,我们两人一直坐在希克堡的酒吧里。我们谈论未来,谈论理想,谈了很多,一直谈到天亮。你会不会看错了?在你们看来,东方人不都长得一个模样吗?” 听了奎尔的这通胡编,齐朗几乎都要吐了,就好像喝了一整瓶吉拉家特产的红酒一样。他就不能想个靠谱点的借口?齐朗可以确定,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和奎尔单独坐在一起,更不用提畅谈什么理想和未来了! 不过齐朗必须承认,如果只看奎尔的后脑勺,这个人还挺有型的----高大、威武,给人以无穷的安全感。说不定梅姬中尉会因为这一点而看上他的。他们俩并肩站在那里,的确很像天生的一对。只可惜正面的他太难看了些,而且他实在是太过简单粗暴了,实在太懒得动一动脑子了,连编瞎话都会出现那么多的漏洞,弄得旁边的那些旋锋军士兵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维格内什显然并没有被奎尔的胡编蒙住,但他显然也没有预料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奎尔竟然会动用耍无赖的手段,于是他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这么说,刚才从贵国战团中射过来的箭矢也是完全不存在的喽?” “那是当然。”奎尔抬起了他那粗大的右胳膊,想要搂一搂梅姬中尉的肩膀,却被她无情地推开了。于是他又自嘲般地哈哈笑了几声:“我们这儿并没有任何一位女士向你们射过二十枝蓝光箭,我用我的名誉起誓。” 梅姬呵呵地笑了起来,整队旋锋军士兵都跟着笑了起来,就连坐在地上的多迪姆上尉也笑得直不起腰了。 “无赖哪儿会有什么名誉?”多迪姆向齐朗挤了下眼睛,“奎尔这个混蛋就是想打一架,他忍耐得太久了。看来那个维妮宝贝要倒霉了。” 维格内什的脸色已经气得煞白。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那只红头鹫已经撤了回去,飞得无影无踪了。他又回头看了看,派来支援的队伍也在两公里外的平原上停了下来,看上去好像正在做着收兵的准备。 很明显,阿布西昂上校并不希望两国正式起冲突,这次追剿行动只能到此为止了。在损失了上百名士兵后,这个功勋卓著的将领只能两手空空地回去交差了。 维格内什狠狠地盯着奎尔的那张丑脸看了半天,最终选择了吞下这口恶气,他咬着牙说:“很好,奎尔上尉,维格内什接受了你的说法。正如我们两国国王所宣称的那样,我们亲如兄弟,正该相敬相爱,因为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友好地会面的。”他哼了一声,向士兵们摆了摆手,打算就此退兵。 但奎尔那大嗓门却又嚷了起来:“等一等,维妮宝贝,不管是兄弟,还是兄妹,有账总得算清。我的亲生兄弟好像被你们的人伤到了,你就没想过该给我些补偿吗?” 这时,奎尔那粗大的手指指向了多迪姆上尉。 第129章 强者过招 “或许你觉得我的视力出现了问题,维妮宝贝。”奎尔瞪起了眼睛,“但我想告诉你,在我活过的三十多年里,我的视力一直都好好的。我没瞎!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这狗娘养的让我的兄弟受伤了!” 奎尔的蛮横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他这么说,不就相当于承认了多迪姆曾经踏上过奥托帝国的领土?但最奇妙的是,齐朗这时却觉得他不讲理得很有道理----对面是一群恶棍,对付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拿出个比恶棍还要凶上一百倍的态度! 维格内什终于忍不下去了。他缓缓地转了过来,眼神中杀气腾腾。看样子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和奎尔打上一仗了。不过,他到底是个很有涵养的人,虽然刚被奎尔骂了娘,仍然没有吐出一个脏字:“关于这件事,奎尔上尉,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建议?你猜对了,我当然有。”奎尔很随意地把斗篷抛在了身后,大踏步走了出去。大概在他眼中,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莫名其妙的边境线,任何土地,他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踩上去。就像现在,他已经进入了奥托帝国的领土,独身一人,单刀赴会! “伸长你的脖子,让我砍上一剑,我就原谅你了!”奎尔手中的暴虎剑直直地指向了维格内什的鼻子。 维格内什刷的一声扯掉了肩膀上的斗篷,他的身体虽然并不如奎尔那么强壮,但他几乎同样高大,他在骨子里同样是个狂傲不可一世的斗士。面对奎尔这样得寸进尺的挑衅,他再也无法压下自己的怒气。 “早就听说奎尔是北莱利库姆大陆最为强大的战士,能和你较量个高下,维格内什深感荣幸!”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双手牢牢地抓紧了那把巨剑的剑柄。尽管维格内什的言语还算客气,但他的牙齿之间却已经发出了格吱格吱的声音。 “你不换把剑吗,还是你觉得我们该用拳头来决定胜负?那样你还有机会留下个完整的尸体。”奎尔却突然拄着剑停了下来,望着维格内什手中的巨剑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那把举世闻名的赤龙巨剑现在已经成了个残次品,尽管奎尔并不知道它究竟遭遇到了什么样的不幸,但他还是敏锐地找到了对方的笑柄,并以此为武器,率先发起了语言上的攻击。 维格内什的双眉陡然间立了起来,这一整夜的耻辱仿佛变成了一把利剑,一下子就把他刺穿了。脚下的步伐开始加快,维格内什拖着那把半截的巨剑,向着奎尔冲了起来:“来战斗吧,奎尔,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实力!” “看到我的实力,你会后悔的!”奎尔大吼了一声,把胸膛挺了起来,就像一头正准备捕猎的雄狮,勇猛、决绝,气势十足。他跑了起来,迎了上去,身上的精钢铠甲哗哗作响,那双马靴踏在土地上,好像每一步都能蹬出一个深坑! 轰! 两位强大的勇士迎面撞在了一起!两剑相交,爆出了一声惊天的巨响! 那根本不是金属碰撞出来的声音,而是两股势均力敌的剑气强力对抗的结果。一时间,火花四溅,耀眼的强光冲天而起!巨响产生的声波带动了四周的空气,只在一转眼间就扩散了开来,就连身在三十米外的齐朗,都被那阵狂风吹得无法睁开双眼。 那两位强悍的战士并没有客气地发动试探性攻击,上来就拼上了全力。这一次正面交锋,两人各被震退了一步,不分胜负! 但那只是个开始,更加凶猛的攻击就此展开了。 就在那一方草地上,奎尔和维格内什将手中的武器不断轮向对方的要害;一道道剑光带起一声声惊雷,仿佛两团火焰在绿毯子上相互冲撞。一时间,轰鸣声不绝于耳,奎尔的暴虎剑闪出的青光和维格内什的赤龙巨剑发出的红光反复划破空气,竟使得两人之间产生了一阵强大的旋风! 那片战场现在已经变成了风暴制造中心,周围那四五十米的区域,是任何生物都无法立稳脚跟的死亡禁地! 奥托帝国的骑兵们早已经退到了五百米外,脸上的表情都异常紧张。毫无疑问,他们对奎尔的名气都有所耳闻,他是北莱利库姆大陆最勇猛的战士,他那把暴虎剑斩下过无数变种生物的头颅。 当然,他们也知道维格内什中尉的实力,他是帝国排名前十位的勇士,是阿布西昂上校手下最为得力的战将。但在过去的一晚,发生了太多的意外,尤其维格内什的巨剑还被一个无名小卒斩断了一截,那使得他们已经对自己的统帅心生担忧之情,更对眼前的这一队旋锋军战士心生敬畏。 与对方军阵的缓慢后退不同,那五百多名旋锋军战士仍然站在原处,稳如泰山。他们脚下正踩在卢曼最南端的边境线上,守着这条肉眼看不出的神圣界线,他们决不会退出半步! 同时,旋锋军对自己的指挥官也拥有绝对的信任。他们深信不疑,奎尔会击败一切对手,奎尔会把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邪恶击得粉碎! 齐朗尽管已经不再是奎尔的手下,但身为旋锋军的一员,他在此刻早就抛去了心中的反感,完全变成了奎尔的忠实支持者。看到奎尔那强壮勇猛的身影,他甚至开始希望奎尔刚才说的都是真话----他是该和奎尔好好谈谈了,理想也好,未来也罢,只要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哪怕闲聊两句女人这个话题。齐朗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接受这个粗鲁野蛮的家伙,甚至开始喜欢上他了。 那是齐朗说不清楚的感觉,那很可能是出于对力量的崇拜。的确如此,奎尔的力量大得惊人,估计他那双粗大的胳膊完全可以举起一座山峰----那是任何男人都渴望拥有的力量。 不出意料,奎尔开始占据上风了。他一剑比一剑猛,一剑比一剑重,在他的强悍攻击下,维格内什开始后退了。 在这种战法下,维格内什根本不是对手。 较力,无疑是西方勇士们最为常见的决斗战法。他们喜欢直来直去,喜欢公平公正地用力量的大小来决出高下。虽然在齐朗看来,这样的打法笨重、粗野,毫无美感可言,不过他必须承认,这种战法的威力却是相当惊人的。就好像一个强壮的巨人,奋起神力,把挡在面前的高山推倒;那是勇猛无畏的精神,那是不屈不挠的表现! 多迪姆在嘴角已经露出了微笑,同样微笑着的,还有梅姬中尉。他们的战斗实力较高,比其他人更早看出了战局的走势。奎尔要胜利了,如果维格内什继续留在那里坚持战斗的话,奎尔接下来的那招怒雷狂飙一定会让他大受伤害的。 果不其然,奎尔在一剑把维格内什逼退了三五步后,收回了长剑站在了原地:“维妮宝贝,我的小心肝,早餐时间快到了,我恐怕不能陪你玩下去了。你准备好了吗?” 维格内什那原本苍白的面孔这时已经涨得通红,而且还流满了汗水。他其实已经支持不下去了,但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选择退去。过去这一晚,他蒙受了太多的耻辱----让几个潜入者脱逃,手下折损了几百名战士,他还断掉了武器……而就在此时,还要在奎尔的面前结结实实地尝到一场败仗! “来吧,奎尔!”维格内什声嘶力竭地吼叫了起来,像头暴怒的老虎,原本的沉稳和冷静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绝活。看看是你的怒雷狂飙厉害,还是我的火漫长空厉害!” 奎尔哈哈地笑着,但手上那青光闪闪的暴虎剑却毫不迟疑地举了起来。 “永别了维妮宝贝,我会想念你的!” 他大吼了一声,高壮的身躯猛地向前一蹿。剑,挥了下去! 那一瞬间,齐朗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运行。那是空气中弥散着的巨大压力带来的幻觉。 电闪雷鸣中,几道霹雳从奎尔的剑身钻了出来,向着维格内什狠狠地劈了过去! 于此同时,维格内什也出手了!他那断掉的巨剑好像燃起了吞天的火焰,周遭的空气也都跟着燃烧了起来! 轰! 两股强大的力量迎面撞在了一起,齐朗觉得脚下的土地都跟着震荡了起来! 那是天庭的威力遭遇地狱的烈火,也是神明的暴怒惩罚恶魔的嚣张! 神威无可阻挡! 奎尔胜了! 他技高一筹,那强大的雷电以无与伦比的力量将肆虐的火舌完全压制! 维格内什被那迎面而来的雷光击中了,他仰面飞了起来,左半边身体被震得一片焦黑,就连那精钢的铠甲都已被轰得粉碎。 呯! 维格内什摔在了草地上,一直滑行了足有上百米远。 溅起的烟尘慢慢散了下去,从中现出奎尔那高大强壮的身躯,仍然威风凛凛,像天神一样不怒自威! 第130章 令人蛋痛的箭创 奎尔迈开了脚步,在敌方那数百名惊恐万状的骑兵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向着维格内什走了过去。 他知道维格内什还没有断气,尽管那一招怒雷狂飙给了他极为严重的打击,但维格内什躲过了他的要害,他还活着。而奎尔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他的脖子上割那么一剑,就像他事先所要求的那样,用这个小小的惩罚来报还多迪姆所遭受到的残害。 齐朗很高兴能看到这样的场面。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场面,斩下那伙恶棍的头颅,报还故土国民的血仇,他现在只恨他自己没有得到这样的机会。 但多迪姆却知道奎尔这样做的严重性----那很有可能造成两国正式闹僵的结果,说不定奥托帝国将会以此为借口,正式向卢曼帝国宣战。于是,他喊了起来:“停手,奎尔!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然而,多迪姆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他的理由,叫喊的声音却戛然而止。紧接着,他和梅姬又不约而同地大喊了起来:“小心,奎尔!!” 因为,他们看到了一枝闪着乌光的箭竟然飞了过来! 那枝箭飞得实在太快了,那速度好像比声音传播得还快! 奎尔并没有大意,不用多迪姆和梅姬提醒,他就已经注意到了那枝箭。它不是从面前那队骑兵那里发射过来的,而是更远的地方,是从那足足有两千米外的敌方援兵的阵营里射过来的。不过那枝箭是黑灰色的,和天空那灰蒙蒙的背景融合到了一起,还飞得悄无声息,又或者说,它已经把声音落在了后面! 奎尔还是大意了。他不该向维格内什迈出那几步的,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一定有足够的时间躲开那一箭。但现在,他来不及了! 咻!! 刺耳的声音终于追了上来,就连巨龙兵团的那一队骑兵都被吓了一跳。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枝箭已经飞过了他们的头顶,进而笔直地飞到了奎尔的身前。 “啊!!”奎尔倒了下去! 他手中的暴虎剑才挥了一半,只扫中了那枝箭箭尾的羽毛,但它却像电光一样钻了过来,噗的一声插进了奎尔的身体。 梅姬已经冲了过去!她手中的弓箭举了一举,看起来很想射上几枝蓝光箭,还给那个暗箭伤人的敌手,但她知道那根本是浪费箭枝,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以梅姬现在的能力,顶多能把箭矢射到一千米的距离,而敌人很明显在两公里之外。于是她稳了下来,一边紧张地盯着远处的天空,以防第二枝箭再度飞来,一边用弓箭防范着巨龙兵团的乘势突袭。 不过估计巨龙兵团的骑兵们已经得到了退兵的命令,只是派出了两名士兵警惕地抢到了维格内什身前,把那位负伤严重的将领抬了回去,向着旋锋军的队伍留了下数百道愤恨的目光,就悻悻地离去了。 多迪姆和齐朗强撑着站了起来,费尽力气地迈开了双腿,向奎尔倒下的地方冲了过去:“梅姬,奎尔怎么样?” “我的天,停下,你们别过来!”梅姬已经蹲在了奎尔身边,而且她好像也已经抓住了那枝灰黑色的箭,但她却向着齐朗和多迪姆两人摆起了手,“待在那里,奎尔不会希望你们过来的,相信我。” 梅姬的声音里没什么惊慌的成分,看来奎尔伤得不重,齐朗放松了下来:“怎么了,梅姬中尉?那一箭射中他了吗?” 奇妙的是,梅姬的嘴角此刻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她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而后冷静地回答说:“真可惜,只差一点儿就射中了,但它还是歪了一些。” 她真爱开玩笑!如果只差一点儿的话,奎尔为什么会捂着两腿之间,倒在地上嗷嗷乱叫?他可不是个滑稽演员,而且在当下的这个情景,他表演得再出色,也不会获得什么喝彩声。梅姬的反常反应令齐朗大感疑惑,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解释得相当清楚:“他只不过少了一颗……放心吧,呵呵……那不会留下残疾的,只是少一颗而已,应该还够用。” 多迪姆和齐朗的嘴角一下子歪了起来,好像奎尔胯下的巨痛在这一刻传了过来,令他们俩在同一时间倒抽了一口凉气。多迪姆暗自嘀咕了一声:“感谢上帝……从奎尔过去所犯下的种种罪行来讲,这是个合理的惩罚……” 齐朗吃惊地抬起了头,他看到多迪姆的嘴角好像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没关系的,齐朗,他壮得很……”多迪姆到底露出了微笑,又向着梅姬喊了一声:“你方便处理吗,我是说奎尔的伤势?他一定不希望我们到他身边仔细观察一番的,拜托你了,好吗?” “交给我吧。”梅姬已经把那枝箭扯了下来,远远地扔了出去。那上面血淋淋的,齐朗都不忍心看下去了。“他没什么问题的。当然,可能会痛上一阵子,而且也会影响到它的外观,但那没什么的,奎尔能度过那难关。”梅姬在这么说的时候,齐朗发现她满脸都是兴灾乐祸的表情。 果然,奎尔最终爬了起来,在梅姬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了回来。所有人都不大敢正眼望向奎尔,就连多迪姆都小心翼翼地背过了脸,就好像他胯下的流出来的那些血液让人不忍直视似的。奎尔当然也不需要其他人的慰问,估计他在这时希望所有人都变成瞎子。 医务兵取来了担架,扶着奎尔躺了上去。紧接着士兵们停止了交头接耳,抬起了那位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又不小心马失前蹄的卫队长,向着希克堡的方向全员退去。 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齐朗和多迪姆已经脱险,而奥托帝国的那些追兵则无功而返。他们找不到任何借口向卢曼帝国这边发难,因为他们没有证据。至于维格内什和奎尔的这场交锋,那完全是私下的、友好的武力较量,在眼下的这个混乱的世界里,那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没有人会为此多说什么,何况并没有人死伤,他们俩只不过都受了些小伤。 “梅姬中尉,我想问你一句。”齐朗在一位好心士兵的挽扶下,走在了梅姬的旁边,毫无疑问,他这时又开始担心起那两个小胖子兄弟了,“是你接应阿察和阿汪回去的?” 梅姬笑了:“是的。他们当中有一位还一再向我表示了感谢。不过他说话的语调实在是太怪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明白他想表达些什么,并因此差点耽误了接应你们俩。” “哦,那是阿汪。”齐朗彻底安心了,“他们说不好蛮鬼语。不过他们现在在哪儿,在城堡里吗?” 多迪姆在旁边接过了话茬:“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亨利国王需要在第一时间见到他们,那是他的诺言,他一定不想有一分钟的耽搁。” 梅姬点了点头:“没错,多迪姆。我们的龙怪早已经起飞了,那两个小兄弟很安全,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出现在亚萨城堡的王宫里。不过这多少还是有些令人遗憾,齐朗,你恐怕得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和你的老乡们见面了。” 齐朗若有所思地望向了天空。是的,他会和他们见面的,只希望不是在另外的那个世界里见面。不过那位大明星呢?他还有机会见到那个和蔼热情的亲人吗? 莫名的忧伤袭上了齐朗的心头,在他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个优美而伤感的旋律:“离群的羔羊哟,盼望把家回……” 不过齐朗的忧伤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因为奎尔已经粗着嗓门骂了起来:“你们小点儿声!我现在很痛苦,伤员需要安静地休息!” 梅姬习惯性地翻起了白眼:“你那么凶干嘛?我们在谈论正经事,又没影响到你。我劝你把心情放平稳一些,而且你的手也不要乱翻你那家伙,如果感染了的话,另外一颗说不定也保不住的。” 奎尔气得喘起了粗气,但他还是顺从地把自己的手掌移了开。梅姬刚刚提供了一个异常恐怖的假设,奎尔的确该对此多加小心。 还是多迪姆更为贴心一些,他知道自己的兄弟这时需要安慰,他向梅姬和齐朗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们都走开了,走到了队伍前面,继续开心地探讨了起来。 奎尔的呻吟声不断从身后传来,估计他伤得真的挺严重的,齐朗在战斗的经历上远远不如梅姬和多迪姆丰富,因此在这件事儿上,他也很难表现出同样洒脱的态度。这是太大的一个打击了,看来奎尔将有一阵子不能到开伦酒吧厮混了。 梅姬向多迪姆简单了解了一下昨晚的情况,听到那惨烈的战事,她的脸色正经严肃了好一阵子,但没过一会儿,她突然又笑了起来:“可怜的奎尔,这真不敢想象,以后人们再谈起他,都会加上一个他永远不会接受的定语----只有一个蛋的勇士。” 第131章 疗伤愈痛 一周之后,齐朗回到了夏奇镇。军务部的效率一如既往,花了两三天的时间才调来两头龙怪,奎尔的伤情几乎都要恶化了。真不敢想象,如果这么严重的伤害被耽搁了,他后半生的幸福都要受到影响的。 第二十八战团早就乱套了。在齐朗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有相当多的菜鸟士兵都认为他遭到了威廉中校的打击报复,被投到了监狱中,整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尽管没人敢向乔安娜当面提出质问,但士兵们----尤其那几位女兵,现在已经像躲避瘟神一样,对乔安娜敬而远之;她无辜地被孤立了起来。 古尔夫他们当然知道底细,但由于齐朗事先再三要求保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安娜蒙受不白之冤,却无法伸出援助之手。 不过这种情况在齐朗回来仍然没有得到改善,因为菜鸟士兵们发现那位教官居然在医务室里休养了将近一周多的时间,既使痊愈后,也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们认为齐朗受到了迫害,一定是威廉中校滥用私刑----刑罚处的鞭子果然不是吃素的。 对于齐朗的低迷状态,那三位好兄弟也觉得异常担心。好打听的古尔夫在私下里不知盘问过齐朗多少遍,但他却总是守口如瓶,连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这是个秘密的行动,齐朗当然不能泄露机密。事实上,他也一直在担心奥托帝国那里会发来什么质问的信件,毕竟他和多迪姆上尉制造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几乎把海斯城闹了个天翻地覆。但鲸嘴比利却一反常态地表现出了温和的态度,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刺杀行动,也根本没有什么联合部队潜入到他的鼻子底下。他和亨利国王的兄弟情谊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边境线仍然处于友好的气氛中,两**方仍然平静如常。 有关两国交恶的担忧,并不是造成齐朗不开心的主要原因。当然他也不是在担心射中奎尔的那凌厉的一箭----梅姬和多迪姆已经在着力研究这件事,他们有些怀疑是奥托帝国的军事研究所又发明了什么新奇的武器,因为那是人力所无法达到的程度,至少在他们的所有见识中,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超级高手。齐朗用不着对此多加考虑,相信凭借多迪姆的聪明才智,总能应付得了的。 造成齐朗状态低迷的真正原因,是朱来。阿察和阿汪曾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的班主天下第一,没人能伤得了他。对那两个小胖子,齐朗了解得不深,不清楚吹牛是不是他们最为擅长的本事,但至少在眼下来看,那并不乐观。 哪里都看不到朱来的消息。齐朗翻遍了《帝国周报》的每一个版面,却一直没有见到那个大明星的名字。他人间蒸发了,就好像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位举世闻名的当红歌唱家一样。 齐朗真的开始担心起来,一想到他曾对那位勇士曾产生过如此的误解,他的心像一万根针扎过那么痛。他大概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朱来了,而且朱来赠送给他的那把短剑,也只剩下个剑柄,那大概是朱来留给齐朗的惟一纪念品了。 朱来所带来的痛是深藏在心里的,维格内什的那一剑所带来的伤痛也存在于齐朗的体内。 尽管军医艾登很早就给出了健康证明,但齐朗却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体内那条无形的管道好像出现了裂痕,那可能造成了真气运行时的泄漏,齐朗现在每一次奔跑无法顺畅地进行呼吸,他发现如果没有内力的帮助,原来他根本跑不快,就连乔安娜都能把他拉下。 这是个可怕的信号,无尘老人当天的时间实在太过有限了,以至于他来不及对内力这事给出更多的指点。齐朗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着自己的摸索,撞撞运气了。 幸运的是,一连经过了十多天的静心调养,齐朗觉得他好像正在一点点地恢复中。经络中的刺痛感仍然存在,不过只要他控制内力运行的速度,不要非得一秒钟内飞速循环个上百次,一切就都还可以忍受。而经过这一次受伤,齐朗还惊喜地发现,原来经络竟然可以变得更加强壮。 现在,那条虚拟的管道好像变得更粗了,而且在意念假想中,管壁好像也增厚了不少。齐朗有些搞不懂了,如果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他的身体一定会撑爆的。无尘老人说过,他会一直关注齐朗,齐朗真希望他现在就突然现身出来,给他耐心地讲解一下,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故障。 经历了和奥托帝国士兵们的这次正面对抗后,齐朗对眼下的形势有了更加真切的认识----战争一定会打起来的,而且战况一定会异常惨烈。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尽自己所能地提升那伙士兵的能力,只有这样,在面对那强悍的巨龙兵团时,旋锋军才有可能成为战斗中的主力,复仇的梦想才有可能一步一步地实现。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行动给齐朗带来了不少的功勋,军务部奖励下来的灵石也在暗地里被送了过来。这次行动完全是王都直接派下来的,威廉中校那里只不过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他所能做的,只不过是抽派人手,其余的一个字也不能过问。于是,两千多块中级灵石分到了齐朗手中,这实在是个惊人的数量。看来和多迪姆一块行动,最大的好处是他不会克扣下属的奖赏。 但这个好处其实对齐朗没有一点用处,他需要的是灵力矿石,只是灵力矿石。 古尔夫他们发财了。齐朗把那些灵石全部上交,一块也没有留下。在古尔夫和吉拉的细心经营下,他们用一千块中级灵石兑换回来将近七万块初级灵石,再根据士兵们的灵力能力测试的水平,按需求分配了下去。没过几天,没有入阶的战士就已经在第二十八战团绝迹了。 最值得一提的是,吉拉居然晋阶成为了一名中阶勇士。看来吉拉那聪明的脑子没有白长,他的天赋好像比古尔夫还高。不过有一点却是齐朗较为失望的,因为他发现吉拉的战斗能力其实并没有出现成倍的增长,最大的进步却是体现在了观察能力上。吉拉现在只需要看上一眼,就可以清楚地判断出战士们的灵力水准,甚至可以准确说出对方在哪个部位拥有最大的力量。 吉拉的这个变化其实有点令齐朗担心,因为现在那个红头发的小个子好像已经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特殊之处。在傍晚的高层会议上,吉拉总是时不时地盯着齐朗的小腹发呆。那让齐朗极不适应,相比之下,他更希望吉拉能像古尔夫和弗朗西斯他们一样,更多地把目光停留在露茜等女兵的胸口。 尽管奥乌宣称他离高阶勇士已经不远了,但事实是,他还差了点火候。在奥乌浪费掉五颗中级灵石后,古尔夫气愤地剥夺了他任意使用灵石的权利。他觉得奥乌应该更谦逊一些,更节俭一些,就像古尔夫自己一样,尽管吉拉已经判定他达到了晋阶的水平,他仍然决定再稳当一阵子,等更保险一些再去利用灵石尝试晋阶----那些灵石可是无比贵重的,是齐朗用鲜血换回来的。 又过了十来天的样子,就在圣王祭再有半个月即将到来的时候,奎尔复原了。在艾登医生的特别看护下,他完全恢复了过来。当然,那位著名的外科医生可能只是恢复了它的外形,丢掉的东西他没办法找到什么替代品。不过正如多迪姆的事先说过的那样,奎尔很强壮,多大的困难也打不倒他。 齐朗并没有好心地跑到奎尔那里,向他表示慰问,因为他知道奎尔的态度,他一定不希望任何人再提起任何一个字。不过奎尔还是出现了一些可喜的变化----他现在说话的声音温柔了不少,嗓门已经没那么大了,那应该是雄性激素水平降低的结果。不过他的眼神仍然是那样吓人,尤其是别人不经意间把目光挪向他的胯下的时候,他那暴怒的眼神好像要杀人似的。 古尔夫他们在私下里也曾议论过奎尔的伤情,他们很怀疑奎尔在训练中拉伤了大腿的这个说法,尽管齐朗一再表示,那次行动和奎尔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们就是不肯相信。据吉拉的分析,如果大腿拉伤的话,奎尔在痊愈后走路的姿势不应该发生这样大的变化。 关于这一点,齐朗也注意到了,奎尔现在走路时两条腿总是分得很开。不过那也难怪,奎尔需要保护自己的胯下,那仅剩的一颗可是异常珍贵的宝贝。 在奎尔养伤的那一段时间里,梅姬不辞辛苦地对他从旁照料。长时间的接触带来了出人意料的转变,现在,他们两人的感情发展好像有所突破。这个梅姬啊,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在奎尔完整无缺时,她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偏偏在奎尔的关键部位受到了重创,她却又倒贴了上去。 看着他们那如胶似漆的样子,古尔夫难过得要死的心都有。 第132章 舞伴 再过半个月,圣王祭就要到了。国王的正式公文已经下来了,这批即将成年的旋锋军表现特别优异,因此亨利国王加大了奖赏的力度。除了特批下来的美酒美食外,他还开创先河地为他们准备了特殊的仪式----成年舞会! 但在实际上,亨利国王对他手下的士兵们实在太过缺乏了解了,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出身于低等的平民,胡乱跳跳踢踏舞倒还能比划两下,但那是登不了大场面的。正经的舞会要跳的是华尔兹,是两个人像摔跤一样扭在一起的那种高贵的舞蹈,士兵们可没什么机会接触到那种奇妙的舞蹈。他们都是门外汉。 尽管那些成年士兵们对能有机会寻找一个异性舞伴大感兴奋,但对于学会这种优雅的舞蹈,他们心中却是没什么底。在他们看来,华尔兹的难度可能比重复三遍十公里负重跑还要大一些,而且,这种舞蹈尽管看起来挺像摔跤的,可能在实战中并没有太大的用途。 但既然那是国王的亲口圣谕,这件事还是得重视起来才是。 终于,在一天的下午,第二十七和二十八两个战团的六百多名士兵集合了起来,目的是集体掌握一项全新的技能。 梅姬中尉带来了两名新的教官,而这两位教官的任务则是教会这群笨小子们跳好华尔兹,不要再像他们私下里比划的那样,跳上一阵子,两个舞伴就最终面红耳赤地扭打了起来。 这两名教官都是熟悉的面孔,男士是菲利克斯少尉,女士则是乔安娜下士。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出身高贵,都受过良好的教育,跳舞正是他们所擅长的。 在几位乐师的伴奏下,朱来的那首《献给丽尔》刺耳地响了起来。那是一位年轻的白人歌手演唱的,他的声音还算高亢,但齐朗却觉得他除了咬字不够准确外,歌声中还明显缺少感情----看来一首好歌也需要对的人演唱才行。 “小伙子们,请你们集中注意力。”梅姬站在队伍前面轻轻地拍了几下手,“肖恩中士,请你别气哼哼的,你会找到理想的舞伴的,奥乌只不过是个权宜之计。好了,所有人,我要求你们盯好菲利克斯和乔安娜的每一个动作,注意脚下的步伐。要拿出柔和高雅的态度,这不是在练剑,你们的双腿可以放松一些,请你们记牢这一点。” 菲利克斯和乔安娜在前面扭了起来。尽管根据梅姬的解说,他们是在跳舞,但齐朗觉得他们只是抱在一起,转啊转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感到头晕。 不过其他士兵好像还挺接受这种表演的,他们大多带着神醉的表情,惊呼和赞叹声不绝于耳。尤其是古尔夫,他看得两眼发直,几乎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齐朗不得不承认,菲利克斯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样子看上去的确很帅气。他那金黄色的头发油光锃亮,整整齐齐地背到了脑后,那表情比他父亲巡视手下产业时还要气派。至于乔安娜,她身穿浅粉色的蓬篷裙,站在高跟靴子里,显得又高贵又大方。原来她在这个打扮下,还挺动人的。她不该成为一名旋锋军战士的,当个舞蹈家更适合她。 他们的舞技很高,大概已经接近了专业水准。当然齐朗完全是个门外汉,他只不过是从梅姬中尉的讲解中得出的这样的结论。但乔安娜的表演好像还有些瑕疵,因为她总是皱着眉头,就好像搂着她的那纤细腰身的并非是她亲爱的远房表哥,而是一位一直想要侵犯她的流浪汉一样。 估计是这一段时间的训练干扰了她,让她忘记了舞步所致。梅姬在旁边好心地提醒了她好几次,要她注意面部表情,但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她仍然一脸厌恶的表情,看来在舞会正式开始之前,她一定得和菲利克斯私下里好练习一番才行。 一整天的训练被舞蹈练习霸占了,这还不算完,就连傍晚河边的高层会议都受到了影响。古尔夫强行拉着吉拉在一旁不住练习着,不仅自己弄得晕头转向,还把奥乌的心情完全搞坏了。那个大壮汉向着沙包不住轮起拳头,嘴里骂的也不知是肖恩那位一下午摔了五十多跤的舞伴,还是这倒霉的命运。 虽然那些舞步齐朗记得还算明白,但他并没有参与到这项新技能的训练之中。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了一边,一言不发地进入了伤感状态,因为古尔夫嘴里哼的那乱七八糟的曲调,让他再度想起了朱来…… 朱来真是个忧伤的魔鬼。他的歌声能在人的脑子里孤独地生存,好像一辈子也摆脱不了似的。齐朗并没有听过正牌的《献给丽儿》,他惟一听过的只有那不知名的曲调。那里面的忧伤到现在还在,像针一样刺痛着他的神经,像无形的大手一样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脏。如果朱来还活着就好了,至少齐朗将有机会当面欣赏一下那首世界名曲,至少齐朗还有机会跟他当面说声抱歉…… “我没打扰你们吧?”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隐蔽之所被人发现了! 齐朗警惕地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那竟然是乔安娜!她又换回了训练时的那套皮衣,腰间斜挎着那把漂亮的长剑,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看上去像个神气十足的女战士。 “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是说,欢迎光临,乔安娜下士。”古尔夫已经把吉拉扔到了一边,一边偷眼瞄着齐朗和奥乌,一边挠着脑袋向乔安娜打了个招呼。 但很明显,乔安娜在乎的并不是打扰到了那位麻脸上士,而是她的教官齐朗。她向齐朗走了过来,又重新问了一句:“我没打扰你吧,齐朗上士?” “有一些。”齐朗已经坐了回去,他的表情有些冷淡,很明显这次突然的到访让他不太开心,“不过还可以忍受。有什么事吗,乔安娜下士?我们正在训练,不能耽误得太久。” 乔安娜歪着脑袋浅浅一笑:“训练跳舞吗,还是在训练摔跤?我看你们好像把两者搞混了。” 古尔夫和吉拉都面露尴尬的表情,但他们已经注意到了乔安娜的目标不在自己身上,于是乖巧地一言不发,静静地守在旁边看热闹。只有奥乌仍然一拳一拳地轰击着那个沙袋,发出了单调的呯呯声。 “难道你是想来传授舞技的?”齐朗满不在乎地回话说,“我得把话先讲明了,我们没那么多的零花钱来聘请你这个级别的教练。” “我才没那么无聊呢。”乔安娜皱了皱眉,显然对齐朗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她还是控制住了小姐脾气,“我只不过想来提醒你们,再有一周的时间,你们的成年礼就要到了,在舞会上,你们按规矩都该提前约好一个舞伴的。” 齐朗听到古尔夫和吉拉好像同时惊呼了一声。真不知道他们又在大惊小怪些什么。 “好了,知道了。”齐朗想要结束这个谈话了,“我们会留意的。谢谢你的提醒,乔安娜下士。” 乔安娜好像偷偷地跺了下脚,尽管那动作不大,但齐朗却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现在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那使得他对周围任何一点异动都变得异常敏感----她好像发火了,女人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怪物。 “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找好你的舞伴呢?”乔安娜的声音好像低了一些。 “他没有!” “我有的!”齐朗瞪了一眼抢先发言的古尔夫,“这不是什么难事,我可能会邀请琳达下士,或者……至少奥乌会愿意接受的。” 奥乌那边传来了呯的一声巨响。他把那沙包击爆了,飞溅的沙石扬了他一脑袋。 “我不愿意!”奥乌大吼了一声,“我不会参加那个愚蠢的舞会的!” 齐朗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继续向乔安娜解释说:“奥乌只是还没练习到得心应手的程度,因此他显得有些暴躁,但我会说服他的,他一定会同意的。” 乔安娜的脸色都要气白了。“你这个混蛋!”她毫无气质地大骂了一声,一转身,愤愤地走开了。 她这是发什么疯? 齐朗被乔安娜的态度急速转变搞得一头雾水,在心里暗暗念叨着说:“她是想要邀请我做她的舞伴吗?别开玩笑了!她明明和菲利克斯是最佳搭档,谁都看得出来这一点。而且瞧菲利克斯那神情,如果有任何人敢于抢走他的乔乔宝贝的话,他一定会拼命的。” “她说得对。”古尔夫这时在旁边叹了口气,“你真是个混蛋……”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齐朗、吉拉和奥乌就已经一同把质问的目光对准了他:“古尔夫?” 古尔夫开始下汗了,他一脸无辜地摊开了双手:“抱歉,兄弟们……我承认,是我告诉她这个地点的。但你们得原谅我,你们知道的,我对付女人总是没什么好办法。” 第133章 大智若愚的大人物 隐蔽的训练地点竟然泄露了,这不是个小事情,看来每晚的高层会议将不得不换个地方进行了。作为泄密者的惩罚,这个任务交给了古尔夫来善后,在黑森林边上,他熟悉得很,三两天内找到个新地点,还是很轻松就可以办到的。不过他得跑上几趟,还得征求一下老哈里的意见,千万确定新地点安全才行。 与这件大事同期进行的,当然还有重要的舞蹈训练,据梅姬中尉透露,在那个大日子到来的时候,还会有大人物从亚萨城堡下来。梅姬一再要求大家都把这件事充分地重视起来,甚至在每天的日常训练中特意抽出了宝贵的两个小时,专攻华尔兹的训练。 古尔夫和吉拉练习得还不错,很快就熟悉了舞步和手臂的架势,而且在旋转的时候,也显得脚步轻盈,就算跳上一个小时,也能确保不摔一跤;他们表情更是生动到位,尤其是古尔夫,他成功地掌握了令自己的眼神含情脉脉的办法,或者说,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像翻白眼了。看来他们的确是天才级别的战士,不光在战斗能力的提升上总能抢先一步,就连难度这么高的华尔兹舞蹈,也难不倒他们。 奥乌肯定是要放弃了,因为肖恩还记得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仇,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出任他的舞伴。那使得奥乌在训练时落了单,只能傻愣愣地坐在一边,爱搭不理地看着其他士兵们在场地中间拥抱、旋转。 齐朗并没有向奥乌伸出友谊之手,那是因为他抢到了一个最为难得的舞伴----梅姬中尉!当然,她只不过是齐朗在训练中的舞伴,在某种程度上,还称得上是齐朗的单独指导。据梅姬私下里讲,齐朗需要在这个成年仪式上好好表现一番。齐朗是重中之重,千万不可以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落在后面,所有士兵都以他为榜样呢。 由于梅姬每天都会和齐朗抱上一会儿,古尔夫为此大感恼火,他觉得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同时也觉得心目中的女神被那个混蛋小子亵渎了。他私下里去找了一回,虽说更换舞伴这事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但当他晚上回到新的聚会地点时,带回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你们知道那个大人物究竟是谁吗?”看古尔夫那张麻脸上挂着得意的神情,就好像他刚刚从克劳奇浴室边上又走了一趟似的。 “又卖上关子啦。”吉拉的态度是几个人中最为配合的,他故意在那边想破脑袋似的沉思了片刻,而后笑嘻嘻地说,“要我猜的话,不是大明星斯嘉丽,就是我们的王子殿下。” “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古尔夫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你猜中了,是马库斯王子要来!” “那很值得高兴吗?”齐朗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提到王子,他最先想到的永远是那个高傲而且缺了一只耳朵的古伊。那个既傲慢又狡诈的古伊当然是个很差劲的例子,但他却是令人印象深刻,拜他所赐,齐朗对王子这个名词的所有好感都被成功地毁掉了,甚至还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敌意。 “这当然值得高兴,哥们!”古尔夫坐在了齐朗边上,耐心地解释说,“想想吧,如果王子亲自参加这个舞会,那意味着威廉中校将不敢把国王奖赏的礼物私吞了。而且……食物也一定都是最好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龙虾呢。” “哦。”齐朗无奈地点了点头,“这真幸运。祝贺你了古尔夫,你又要发洋财了。” 奥乌却在旁边不屑地撇起了嘴:“龙虾很稀奇吗?我是吃龙虾粥长大的,那东西的味道还不如鸡腿汉堡。你真是个少见多怪的乡巴佬!” 为了避免两人再起冲突,吉拉连忙挡在了他们之间,进而祭出了谈论政治的法宝,顺利地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美食称不上关键,国王的态度才是。你们应该进一步分析一下,马库斯王子刚好年满十八岁,也就是说,他在今年年底将正式出任王储。根据惯例,他需要将足迹踏遍卢曼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以此来显示皇家的威仪。而他把夏奇镇安排在了第一站,这是一个极好的信号!” 对于吉拉的高谈阔论,剩下那三人根本不想接茬聊下去,只嗯了一声,就各自寻找事情忙活了起来。但吉拉却毫不在乎的样子,他对这几个兄弟僵化的脑子都已经习惯了,仍然坚持着把他的分析深入了下去:“这说明,我们旋锋军在国王那里已经得到了十足的重视。亨利国王正在向军方示好,也就是说,他有打算要和军方的主力多加接触----多迪姆上尉就要得势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头了!” “那根本不挨边吧?”古尔夫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把满是疑惑的麻脸扭了过去,“那很有可能只是马库斯王子自己的意愿,没准他听说了我们夏奇镇拥有北莱利库姆大陆最漂亮的姑娘,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挑选他未来的王妃。” 吉拉却异常笃定地摇了摇头:“古尔夫,你不该总是对皇家持有这样的偏见。正像我之前的分析那样,亨利国王是个很有智慧的政治家,马库斯王子每天和他生活在一起,在思维的深度上一定也不简单。” 一听这话,古尔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会瞎猜,红毛小子。我听人说过了,马库斯是个呆小子,甚至有人怀疑他生来就是个智障人士。” 吉拉把胸脯挺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向古尔夫发表着自己的真知灼见:“古尔夫,你一定听过这句话,‘眼见为实’。他可能在表达上偏慢一点,但政治家最重要的特质就是稳健。别人在私下里如何议论,那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而且在我看来,那都是充满恶意的诽谤。我认为,马库斯很可能是大智若愚,就像奥乌上士一样。” “我并不认为你那是赞扬,吉拉!”奥乌瞪着眼睛大嚷了起来,看那架势好像要把那个红毛小子改造成个沙包,而后再冲上去抡上几拳。 齐朗不得不承认,在这点上,他的看法与奥乌较为接近。大智若愚这个词,放在奥乌身上并不合适----去掉前两个字还差不多。但为免奥乌在愤怒下失去控制,以至于造成吉拉的人身意外,齐朗还是贴心地打了个岔,把即将爆发的矛盾压了下去:“不管马库斯王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如果他来的话,会不会意味着我们将担负起护卫的任务,连休假的时间都要被剥夺了呢?” 这是个可怕的猜想,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古尔夫那脆弱的神经,他尖叫了起:“我的天,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难怪朱菲利刚从他叔叔那里领走了一大堆的灵石,他一定是想要晋阶呢!他很可能就是想赶在王子到来之前,把自己弄得更像样一点,从而成为王子殿下的贴身护卫。这样一来,等老亨利让位给小亨利,他就跟着升官发财了。看来我们也得准备准备,千万别让那个马屁精把风头都抢光了。” 奥乌和吉拉的确已经各自走回自己的位置,开始加码训练,但他们的目的显然和古尔夫所讲的有所不同。他们没菲利克斯那么多的想法,抱王子殿下的大腿,根本就是他们不屑一顾的打算。 不过对于晋阶,齐朗到是更为看重一些。同奥托帝国的巨龙兵团进行了一次正面的对抗后,他对敌手的强大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尤其是他们的铁甲骑兵,不仅装备精良,个人战斗力也相当惊人,估计大部分都已经达到了中阶勇士以上的级别,而齐朗手中的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无疑在整体能力上明显要逊色一些。如果在不远的未来,两国果然发生正式冲突时,以这群菜鸟的战斗水准,毫无疑问要败下阵来。 看到古尔夫撇着嘴站在那里,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齐朗贴心地走了过去:“别在乎那些,我知道你真实的想法是要激励大家。不过说到晋阶,听说奥乌大概已经达到高阶勇士的标准了,你怎么样,古尔夫?” “别听他吹牛。”古尔夫又是一脸的不屑,“我敢和你打赌,奥乌最少还得两周才能达到标准。至于我,只要我想,大概现在就能成功。” 奥乌听到了古尔夫的揶揄,发狠似的在边上轮起了长剑。看来古尔夫说得没错,他的确还差了一点火候,但那个门槛难不倒他,从他刻苦训练的程度来看,要不了两周的,他一定很快就能成为一名高阶勇士。 重剑带起了嗡嗡的风声,把吉拉吓了一大跳,他认真地打量了奥乌几眼,而后笑咪咪地坐到了齐朗身边:“奥乌和古尔夫不会令你失望的。就算是最没用的我,大概再过两三个月,也会接近高阶勇士的水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跟我们谈谈你的秘密吧,战斗能力的秘密。” 第134章 道路争议 不出意料,吉拉果然早就发现了齐朗的特殊之处。 关于同期进行着的两种能力的训练,齐朗一直没有正式向那几位兄弟透露过。那并非是因为他没有机会向他们解释,而他知道那样的下场是什么----白人对修道者有偏见,一向如此。他们普遍觉得那种稀奇古怪的训练,是在毁灭修炼者的灵魂。从他们的称呼就能看出来:殉道者,不就是把灵魂献祭给魔鬼的无知信徒吗? 不过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既然吉拉提出了这个问题,齐朗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你一定看出什么了,吉拉。”齐朗笑了笑,尽量使表情和往常一样自然,“我知道你的晋阶给了你一些特殊的能力,你对灵力之类的很玄乎的东西特别敏感,所以,跟我说说,你从我这里偷窥到了什么?” 吉拉抓了抓耳朵,看上去好像有些担忧。这是显而易见的,自从看出副队长身上出现了异常,他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但他注意到齐朗仍然平静如常,眼神中也没有丝毫威胁的意味,于是他拿出了坦诚的态度。 “你有另外一种力量。”吉拉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我的观察是否正确,但我不得不说,你的身体里除了拥有和我们一样的灵力能量外,还拥有一股差不多同样强大的莫名力量。它们,聚集在了一个很奇怪的区域……”吉拉充满罪恶感的目光停留在了齐朗的下腹部。 “现在呢?”齐朗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令他的内力沿着经络运行了起来。内力运行的速度很快,那强大的能量冲击着刚刚修复的经络管道,令齐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 “哇,天呐!”吉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退到了古尔夫的身边,同时他的右手也抓住了古尔夫的胳膊,“你……你那里面动了起来!这真惊人,你确定一切都还处于控制之中吗,队长?” 古尔夫被吉拉的大惊小怪吓到了。他很确定齐朗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他看到齐朗只不过是站了起来,面部肌肉有些扭曲,仅此而已。奥乌也走了过来,脸上同样充满了疑惑的表情。当然他并没有吉拉那样敏锐的观察能力,但齐朗的表情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大声嚷嚷了起来:“当心!你这是鬼上身了,需要我来帮你一把吗?” “再接着看。”齐朗向着奥乌摆了摆手,同时加快了内力运行的速度。他注意到那几位兄弟好像有些惊慌,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他只能若无其事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但在实际上,经络中传来的刺痛感已经令他有些要吃不消了。 慢慢的,齐朗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一点点升了起来。 他飘了起来! 尽管才离开地面一米左右,齐朗又扑通一声掉了回来,但那三个兄弟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 “你们看到了吗!?”古尔夫那褐色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而且他大概没注意到,他已经把奥乌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这实在太他妈怪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脏话的,但你确定你是清醒的吗,齐朗?” 齐朗用力地喘息了两下,同时把体内的真气收回到丹田中:“兄弟们,不用担心,我很好。我还是那个旋锋军士兵,还是那个东方怪胎,一切都和以往一样,没什么区别。” 奥乌是惟一没有大惊小怪的兄弟,当然那也是得益于他的胆子最大,而且他在齐朗的身上也见识过太多的奇迹,他一定觉得任何怪事发生在齐朗身上都是理所当然的。他勇敢地地走了上来,拎着齐朗的胳膊把他转了几个圈,又拿拳头捶了捶齐朗的脑袋,而后给出了自己的检查结果:“他没长翅膀,灵魂大概也还装在他的脑子里。他应该是正常的,至少和我听说过的鬼上身有所不同。” 齐朗气恼地甩开了奥乌的胳膊:“这是修道者的能力,不是什么倒霉的鬼上身,好吗!我跟你们提过,我在云阳城见到了一位白胡子老人,这是他告诉我的修炼方法。” 古尔夫露出了警惕的目光:“那是殉道者吧,齐朗?” “是修道者!”齐朗更正了一下古尔夫的用词,而且他的语气仍然充满了气愤,“是东方战士提升自己的主要途径。我之前没跟你们说,就是担心你们的这种态度。你们有偏见!你们喜欢把自己弄不懂的东西总结为魔鬼的力量,但实际上这是很正常的,只不过是你们不懂罢了!” “真有你的,你把殉道者换成了那么个新名词,难道我们就该接受你?”古尔夫仍然躲在奥乌身后不肯露面。 齐朗有些气急败坏了:“你这愚蠢的家伙,难道你看到我头上长角了吗?我不是魔鬼,这只不过是修道者训练的结果!难道你们只会接受蛮战士的提升方式,对于其他的类型,就只会用偏见和恶意来解读吗?!” 听到蛮战士这个词,那三位变得更加莫名其妙起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就好像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发了疯的齐朗似的。 齐朗叹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说:“你们可能没听说过,但东方人称呼你们为‘蛮战士’,或者更文雅一些,称你们为‘勇战士’。” 古尔夫熟练地翻起了白眼:“谁告诉你我们是蛮战士了?这真是太可笑了,我们就是正宗的战士,没那么多额外的称呼,才不像你们那么奇怪。” 为免在称呼上的争论继续下去,理智的吉拉把这两位兄弟劝了开:“这都不是重点,兄弟们。战斗能力只不过是个工具,只要它们掌握在正义的旋锋军的手里,那就是一件有力的杀敌利器。我看出来了,齐朗队长还是原来的那个勇士,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上面纠缠不清。” 齐朗和古尔夫都冷静了下来,吉拉说得很有道理,为这事而争执起来,的确是相当没有必要的。不过他们并没有握手言和,古尔夫还是躲得远远的,就好像齐朗是个黑死病的感染者,必须得和他保持五米左右的安全距离才行。 还是吉拉更加贴心一些,他勇敢地走到了齐朗身边,托着下巴仔细地打量了半天,最后才小心翼翼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你在刚才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磁场。我观察到你体内的力量飞快地旋转,把你整个包住了,而正是那种力量令你飘浮了起来。” 齐朗点了点头:“无尘老人正是这么说的,只要我把我体内的真气快速运转起来,我就能对抗脚下传来的引力,从而飞起来。当然我的能力还远远不够,而且我也受了些小伤,那使我没办法把这种磁力完全发挥出来,像只小鸟一样,在天空中翱翔。” “如果你真想学习飞翔的话,我可以把休金借给你几天。”古尔夫好像从畏惧的心理走了出来,又有勇气开上一两句玩笑了,“如果你能说服她,让她这辈子成为你永远的伴侣,那就最好不过了。” 齐朗释怀地笑了笑:“休金是你的,她跟定你了,哪怕将来有一天你和露茜开始约会,她也会一直忠实地守在旁边,阻止你们拥抱接吻的。” 古尔夫气愤地冲了上来,向着齐朗当胸来了一拳,而后又嘻嘻哈哈地坐在了一起。齐朗这时注意到奥乌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而且眼神好像也变得怪怪的,估计他是想起了伊格鲁。这是当然的,齐朗没办法再收下别的什么兽宠的,他已经有了伊格鲁,尽管那匹高大的雪狼不知跑到哪里去寻找什么答案,但总有一天,他会回来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变得比以往更加强壮。 不过吉拉那位老学究却像发现了什么政治文献一样,一直紧盯着齐朗的丹田,挠着脑袋在面前转来转去的,弄得齐朗有些头晕。 “我不知道修道者的武力级别是如何判定的。”他终于在齐朗面前停下了脚,“但如果按能量积累的水平来看的话,你在修道者的那条路线上应该已经达到了武师的级别。我换算了一下,同你体内所蕰含的灵力能量相比,你肚子里的能量总和要更大一些,至少要在三百倍以上。也就是说,那应该是初阶武师后期所能拥有的能量值。” 齐朗耸了耸肩:“我说不清楚。不过修道者的训练对我来说好像更容易一些,因为我只要奔跑时注意呼吸,就可以促进我身体里的训练。相比之下,蛮战士……呃,对不起,是正宗战士的这条途径,我可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古尔夫拍了拍齐朗的肩膀:“别那么着急,兄弟,你已经够强大的了。想想吧,你在这趟任务中只受了些小伤,那说明你的能力早就是一流的了,可别忘了,就连奎尔那样的强者,都吃了个大亏……” 古尔夫到底是个探听消息的好手,不知怎么,他还是把齐朗他们在奥托帝国里的激烈战况打探了出来。不过齐朗注意古尔夫在提到奎尔时,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笑容正在从他的嘴角挣扎出来,但他的眼神中却露出了一丝悲哀,估计正在为梅姬未来的选择感到担忧。 但他最终还是狡猾地大笑了起来,还偷袭了一下齐朗的小腹:“修道者的能量怎么会保存在这么个鬼地方,你就不怕它有朝一日会爆炸吗?” 第135章 伴随一生的光荣时刻 不过玩笑归玩笑,有关齐朗拥有特殊能力这个秘密,这几人的看法还是保持一致----不能让其他人了解到这一点,否则肯定会有别有用心者在这个问题上大做文章的,到了那时,齐朗恐怕很难把自己洗脱干净。 古尔夫虽然是胆小如鼠,但有一点他还是没有吹牛的,没过两天,他就成功地晋阶成为了一名高阶勇士。为此,他消耗掉了十五块中级灵石。看来伊格鲁说的没错,随着战斗级别的提升,晋阶的难度也呈几何级别增长,古尔夫虽然极有天分,但这十五块灵石却是怎样也节省不下来的。 成功晋阶后,古尔夫在面对奥乌时显得傲气十足,嘲讽的话更是时不时地会从他那薄嘴唇里蹦出来。不过奥乌对他的看法却没有丝毫的改变,用他的话讲,胆小鬼的级别再高,也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他的信心永远不会被灵石的力量强化,勇气仍然是他最大的阻碍。奥乌的反驳很有威力,毕竟事实如此,古尔夫直到现在也没打过几场像样的仗,他的箭枝对付一些弱小的变种兽还算有力,但在面对真正的敌人时,他的表现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但古尔夫的成长对齐朗而言还是大有好处的,尤其是在训练课上,这位麻脸上士如今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他现在射出的箭甚至已经开始闪出耀眼的白光,飞行的速度也快得惊人。要知道,他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枣木弓,可不像齐朗那样,拥有一把三级的圣血名器。于是,齐朗在下午的箭术训练可以不必一直跟在旁边,他拥有更多的时间进行更适合自己提升的训练方式。 而且由于古尔夫为人和善,对士兵们,尤其是女兵们,几乎是有求必应。他因此大受菜鸟士兵们的欢迎,甚至把齐朗的风头都抢走了。当然,那也为他带来了一定的苦恼,那是幸福的苦恼,因为露茜下士和凯萝尔下士都在纠缠着他,要成为他在成年仪式上的漂亮舞伴。她们两人的胸部规格相差无几,古尔夫左右摇摆了好几天,始终举旗不定----要她们其中之一伤心欲绝,古尔夫于心何忍呐! 与古尔夫的左右为难相比,吉拉的情况要好得多。当然,他个头偏小,这点缺陷本身就限制了他选择的余地。但那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早就机动灵活地跑到白查军那里找到了丽蒂娅中士。丽蒂娅她担任文职工作,长得娇小可人,而且凑巧的是,她也生了一头浓密的红头发。在丽蒂娅的衬托下,吉拉很容易找到男子汉的气魄,他还真会精打细算呢。 有麻烦的人是奥乌。在这一段时间里,从来没有任何女兵主动找过他,当然,他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位女兵提出过邀请。实际上,奥乌好像从来就对白种人的女孩子不感兴趣,据吉拉私下里的分析,冈瓦纳的美女举世闻名,而那些曼妙的身影早就已经在奥乌的脑子里扎了根,以至于他现在把白人的女孩子完全看成了垃圾。 对于奥乌的际遇,齐朗深表同情,但他也不敢多问一个字,因为他一直有种担忧----他觉得奥乌有些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充满了热情,一想到这事,齐朗浑身都不大自在。奥乌那天在极为友善地进行自我介绍时,提到的是“朋友”那两个字吧?他可千万别因此心生误解才好! 当然,齐朗自己现在也没有敲定舞伴呢。不知道乔安娜在那一天算不算提出了邀请,就算是那样的话,齐朗也已经错过了,糊里糊涂地就拒绝了她。在最近这几天的训练中,齐朗注意到乔安娜的表情好像极不自然,那横眉立目的样子就像谁欠了她几万锡尔似的。齐朗曾试图单独找她解释一下,但她根本没给过机会,只要训练结束,就气哼哼地逃走了。 对于那位高贵的大小姐,齐朗不敢有别的奢求,只希望她不再当着自己的面哭鼻子就够了。不过乔安娜已经有好久没有那样脆弱的表现了,看来那天的赌约起到了一定的效用,齐朗的灵机一动,还真为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摆脱了那位大小姐的困扰,齐朗可以在新兵训练中更为专注,同时他也可以在训练中慢慢地强化内力的修炼。吉拉的分析更给了他相当大的鼓舞,如果在修道者的能力上已经可以媲美蛮战士的初阶武师级别,那就是说,齐朗在东方武士的道路上已经达到了初阶剑侠的水平,再加上高阶勇士的能力,他现在真的可以为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了。 在古尔夫之后,奥乌也成功地阶晋成为了一名高阶勇士。虽然他消耗了近三百颗中级灵石,但齐朗觉得那是值得的,因为奥乌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发生了相当惊人的变化!他现在力量大得恐怕要超过一头大象,连手臂那么粗的铁条都能轻而易举地掰成两半。老哈里家修葺房屋那回,这个大壮汉帮了不少的忙,他几乎一个人就搬来了整座森林的木头,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了古尔夫是在故意使唤他,说不定还会跑到镇子东面的比卢山那里,运来整整一车的大石头。 由于奥乌的拳头已经不再瞄准齐朗的鼻子,因此那个榆木脑袋变得再强大,齐朗也不会感到担心,恰恰相反,他正希望奥乌可以变得奎尔那样的超一流强者,到了那时,恐怕再也没人敢在齐朗面前放出狠话,甚至瞪瞪眼睛都是异常危险的----奥乌已经成了铁哥们儿,为了齐朗,他甚至可以与全世界为敌。 奥乌的表现还带动了士兵们的成长,尤其是那一百来名老兵,更在奥乌的监督下拼尽全力。尽管齐朗一直没有机会和老兵们一同训练,但他还是从吉拉那里听到了一些好消息----他们进步惊人! 现在,就连最不开窍的克莱图下士也已经顺利晋阶成为了一名低阶勇士,余下的也大多晋升到中阶勇士以上的级别,甚至有好几位已经接近高阶勇士的水平。这是个出人意料的成绩,别看菲利克斯的第二十七战团在功勋评判上总会获得特别优待,但在这一点上,他们可是望尘莫及的。这当然是得益于齐朗的无私分享,第二十八战团的灵石是按需分配的,只要每个人贡献了自己的力量,这位慷慨的副队长会不记报酬地把自己的收获派发出去。 除此之外,齐朗手下的这二百来名菜鸟新兵也成长得不错。他们看到了老兵们旺盛的斗志,更加认为加入二十八战团是个完全正确的选择。而在齐朗这个极好的榜样指引下,他们训练异常刻苦,甚至在私下里也开始组建加练小分队,偶尔还会邀请一些前辈光临指导,像古尔夫这样讲课生动的老兵,更是他们的常客。 当然,女兵们还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投入在了舞蹈课的训练中,而且随着圣王祭的临近,齐朗发觉她们那一队的香气好像越来越重了。尽管对于这一点,齐朗一直心有怨言,但考虑到梅姬中尉已经采取了默许的态度,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胡闹下去。只希望那些小伙子们能抵抗住诱惑,不要在香风攻势下迷失了本性才行。 终于,那令人分心的华尔兹就要有个结尾了。在圣王祭即将到来的前两天,梅姬把第二十七和第二十八战团集合在了一起,她的任务是公布这个特殊日子的内容安排。 “你们大概都听说了这个消息,”梅姬站在队伍前面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将迎来尊贵无比的马库斯王子殿下。尽管你们当中有些人可能会对此有些别的看法,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这很可能是你们一生当中惟一的一次正面接触到国王----我是说未来的国王。所以,我要求你们打足十二分精神,拿出你们的最佳状态,千万不要丢脸,因为在你日后的生活中,你可能会不只一次地提及这个光荣的时刻。” 吉拉在队伍中举起了手,一脸严肃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梅姬中尉,我们该怎样拿出最佳状态呢?我想说的是,我们旋锋军想给马库斯王子殿下留下个什么样的印象呢?” 这个问题在梅姬看来好像有些棘手,她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笑着回答说:“王子殿下对事物的看法总是不拘一格的,不管我们怎样表现,他都会得出他自己的结论。在我看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听从指挥,服从命令。这是我们旋锋军的一贯作风,其他的,你们大可不必去理会。” 她又抬起了头,向菲利克斯那边看了看,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的华尔兹训练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果,但如果你们确实认为自己缺少这方面的天赋的话,我这儿到是可以提供一个藏拙的办法。王人的护卫队需要人手,尤其在成年礼舞会的当天。要么和王子站得更近一些,要么和你的姑娘站得更近一些,你们可以自己选择。” 第136章 迎接贵客 梅姬的这番吩咐包含了两方面的重要信息。 首先,马库斯王子在性格和智力发展上,可能真的存在一定的争议。古尔夫得到的小道消息绝非道听途说,但吉拉的猜测也很有可能存在一定的道理。但不管怎样,他的身份特殊,士兵们必须表现出忠心和善意。 其次,马库斯王子大驾光临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保护王子殿下的安全是重中之重,所有人都没得休息了,保护王子安全的重任已经压了下来,没人可以逃脱,哪怕这场成年仪式是为这伙新兵举行的,他们也必须坚决执行命令。 齐朗还记得菲利克斯当时的兴奋表情,看来他对什么成年礼根本就不大在乎。由于他在消耗掉数千颗初级灵石后,终于迈进了中阶勇士这个门槛,那使得他在战斗能力上已经达到了护卫的要求,所以,他光荣地获得了这个接近王子的机会。不知道马库斯王子会不会同期带来晋升少尉的任命书,如果王子殿下亲手把尉官胸牌交到菲利克斯手中的话,那么他的鼻孔很可能一辈子都要指向天空了。 齐朗的第二十八战团符合要求的士兵人选并不算少,全算上的话,估计应该快接近三分之一了。那其实并没什么难度,因为在勇士这个阶层,只有中阶晋升高阶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阻碍,下面那三个级别,只要天赋不算太差,能够跟得上正常的训练,谁都有机会在两三年内顺利实现。 不过由于第二十七战团的战士们表现踊跃,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护卫的行列,所以留给第二十八战团的人选并不多,只有十来个的样子。而这十来个的位置,还有四人已经被指定了----不用怀疑,当然就是那四个家伙。 齐朗和奥乌名声在外,而且他们还是外来人口,出来跑跑腿,当个杂役使唤,再合适不过了;古尔夫和吉拉也同样没能逃脱,只不过在菲利克斯的安排下,他们两个的地位大概要高一些,可以负责外围的安全。 与大多数人不同的是,这四位老兄对这个殊荣并不太感冒。齐朗、奥乌和古尔夫是觉得那是个苦差使,会耽误他们休息或者用餐之类的,而吉拉则认为那可能会妨碍到他深入地观察王子的言行,因为他更希望能处在一个相对客观一些的位置,离王子太近,他担心那光环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第二天,也就是圣王祭前夜,终于到来了。 整个夏奇镇都忙乱了起来。 威廉中校甚至亲自出马,监督手下们的每一个行动。 当齐朗跟随着迎接圣驾的队伍一路走向北门的时候,他简单都要惊呆了。 谢里奇大道被装饰一新,沿街商铺的墙壁上都挂上了鲜艳的花环。从北门到图本路的校官官邸,一路都被清扫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地上的痰迹都被士兵们用抹布一块一块地擦掉了。道路西侧的许多桃树都已经枯死了好多年,但在圣王的光辉照耀下,它们竟然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不过,齐朗凑到边上仔细观察时才发现,原来它们只是被挂上了些纸糊的绿叶和粉花,至于那些香气,闻起来和女兵们的胭脂异常接近。 街边的商贩都像往常一样,站在那里大声吆喝着叫卖各自的货物,只不过他们都已经不再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尤其是汉堡摊前的凯西婶婶,齐朗认得她的,她明明是自己的部下琳达下士。真不知道威廉中校是怎么想的,如果摆摊的都是这些年轻的姑娘们和小伙们,那些无依无靠的中老年人,又是靠什么过活的呢? 不过齐朗用不着对此担心,威廉中校在这方面有着十足的经验。那些摊贩们虽然出摊时间较短,但当出迎的队伍路过他们的摊位时,他们的叫卖声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专业素质----没人喊错自己的货物,即使错了,那些在摊边驻足了超过两个半小时的客人们也会提醒他们的。 在路过库姆医生的小诊所时,齐朗留意多打量了两眼。结果他对威廉中校的大举动感到满意----那低矮的小房子被重新粉刷了一遍,尽管那乳白色的油漆只是出现在了临街的一面,但考虑到只要油漆干了就无法被收回去,库姆医生还是能从中得到一定的好处。站在门前的那两位不是很眼熟的库姆和尤利一直都带着感恩戴德的笑容,看来他们俩也很满意,心中一定在称赞着,威廉中校真是个大善人! 随着欢迎的队伍足足行进了两个小时,齐朗仿佛一直处于美好的幻境之中。这里的人穿着光鲜亮丽,瞧那漂亮的纱裙,瞧那顺滑的水獭皮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无比幸福的动人笑容。夏奇镇的确是北莱利库姆大陆最具幸福感的城市,所有人都不愁吃穿,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好生活的喜庆之中,贫穷与落后从来就和这里没有半点的关系----这大概就是物质极大丰富,国民生活水平极大提高的体现吧? 趾高气昂的威廉中校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在马斯库王子到来之前,他一直都是皱着个眉头。他实在是太专业了,道路两旁的每一个角落,都能被他挑出破绽来。在他的吩咐下,几个知近的士官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不断给予那些临时凑出来的民众谆谆教诲。于是街市变得更加热闹了,据估计,这一天的交易额大概能达到平时一个月的水平。 紧紧地跟在了威廉中校身后的应该是菲利克斯,但齐朗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那不是因为他的那身燕尾服太过抢眼,而是他的态度前所未有地谦卑,看来他正在向他的叔叔学习着当好一方领主的要领。他早晚也会走到这一步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事,从他对待上级和下级那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就可以断定,他的仕途一片光明。 乔安娜走在了他们的后面。她被打扮成了一位高贵的女士,白色的纱裙下摆用钢丝撑了起来,就像身体的下半截安上了一个巨大的雨伞;金黄色的发髻上扎着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那上面大概还有一大堆的珍珠装饰着,走起来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齐朗在后面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估计那和她身后的那一大群贵妇应该是一致的,她一定会在那粉白的脸上挂着最温柔、最灿烂的笑容。 在下午四点半左右,迎接的队伍终于抵达了镇北的城门外,比王子殿下预定的到达时间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这当然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威廉中校需要这段时间重新检测每一个人的面部表情。比如古尔夫的笑容略显僵硬,就被他毫不迟疑地赶到了队伍的最后面。紧接着,鲜花和红丝巾被分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中。威廉中校最后强调了一遍,要求大家在摆动手中的欢迎用具时,不要总是那样整齐划一,因为这里不是军营,而正常百姓的欢迎队伍应该是散乱而充满热情的。 于是,齐朗看到肖恩、弗朗西斯他们把武器藏到了袖子里,调整好了各自的表情,而后像个正宗的追星族那样,疯狂地欢呼着,摆动起了那些粗大的手臂…… 那是个令人无比震撼的场面。齐朗敢保证,如果奥托帝国的巨龙兵团如果在这时出现在了对面,他们一定会被吓住的,没准还会乖乖地缴械投降。 准备工作已经做足了。在静候了长达两个小时后,远远的山路间响起了隆隆的马车声。 马库斯王子到了! 威廉中校向着身后偷偷地摆了摆手,于是,欢呼声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尊贵的王子殿下,请让我吻一吻你的靴子好吗?” “喔,能见您一面,我愿意上帝在今晚就把我带往天国!” 士兵们,哦不,民众们的表现好极了,场面热闹非凡,甚至有几位姑娘竟然夸张地晕了过去----那几位齐朗有些印象,她们时常出入开伦酒吧,和许多寂寞男人进行过亲密的交易。她们好像是特别被邀请过来的,估计威廉中校在事后的报酬一定是少不了她们的。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一辆巨大的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后面的上百名铁甲卫士走了上来,伸出他们同样强壮的手臂,把围观的人群挡在了外面。他们其实不必那么做的,因为民众们都在事先得到了通知,除了威廉中校,任何人不许出现在马库斯王子十米以内的范围。 天鹅绒的门帘被掀开了,那位高贵的王子从中探出了身子。 他头上戴了一顶金光闪闪的王冠,肩披深红色的斗篷,斗篷上绣了一道一道的金线。他身上的确是带有圣王的光辉,晃得围观者几乎睁不开双眼。 但紧接着,他在马车上站直了身子,大幅度地挥舞着手臂,于是,齐朗和所有人都看清了----他是一位穿着华丽的……胖子! 马库斯王子开口了,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而他说的第一句话果然令人备感亲切:“亲爱的威廉中校,晚餐预备好了吗?” 第137章 荒谬的动物 浩浩荡荡的欢迎队伍花了足有一个小时才回到中校的府邸。贴心的威廉中校早就准备好了晚宴,马库斯王子用餐的细节,齐朗不得而知,不过估计他一定吃得很开心,因为在那大院子里,总是会传出欢声笑语。马库斯王子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就算威廉中校的大院子足有上百米深,那呵呵的声音还是会准确地传出来。 倒霉的只是齐朗和古尔夫等几位兄弟,他们假扮成了行人,在大门外转来转去,到了深夜还得弄出个热闹非凡的样子。 “怎么样?”古尔夫在和齐朗错身而过的时候,故意停顿了片刻,假装蹲在那里紧了紧绑腿,“我们未来的国王一定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吧?” 齐朗叹了口气:“我看到了一团黑暗。古尔夫,你说得没错,我们未来的国王很可能是个灾难。现在,我只能希望老亨利能在王座多坚持几年。” 古尔夫嘿嘿地笑了起来,学着马库斯王子的语调说:“晚餐准备好了吗,威廉中校?真希望你给我准备了烤鹅、烤乳猪、烤大象……” “嘘……”在古尔夫的疯病发作之前,齐朗警惕地制止了他,“肖恩过来了,你可千万不能表现出不敬的态度,小心有你好看的。” 古尔夫撇了撇嘴:“那几个倒霉蛋和我们是一国的。我刚才经过肖恩身边时,听到他的肚子也咕咕叫呢。这见鬼的成年礼,我们彻底被耍了!” 所幸齐朗这一波人只是第一夜的轮值,第二天假期正式到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有机会以人肉背景的身份出现在舞会现场的。 成年礼舞会被安排在了歌剧院。那个硕大的巨碗状建筑早已被装饰一新,鲜花锦簇,彩带飘扬,入口处挂上了一个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光荣的过往,锦绣的未来”,在那横幅的边上,更垂下了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欢迎马库斯王子大驾光临”! 按照以往的规矩,成年礼只是针对入伍三年的老兵举办的,其他士兵只有远观的份,根本没有机会邀请舞伴上台表演一番。但这回情况有所不同,因为成年的是尊贵无比的马库斯王子,主角只是他一个人,其他人等只能退居次席。不过,为了彰显皇族圣恩泽被天下,所有士兵都要热情地参与其中,舞会的规模也空前盛大。由于参与人数众多,只有歌剧院才能容纳得下,所以威廉中校没别的选择,只能安排到这里举行。 那些原二十七战团的首批新兵百余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了舞台上,一一接受马库斯王子的封赏。王子殿下带来了精美的绶带,那上面写着每一个人的名字。古尔夫的担心是多余的,齐朗的名字并没有被拼错,而且亨利国王的书法水平还挺高的,所有人的名字竟然用空心字一笔完成。看来他在练习书法上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但那是不是意味着管理国家大事的时间会被占用了呢? 再把那些证书、奖章等毫无实用价值的东西摆回各自的座位后,士兵们来到台下一一落座,在丰盛的晚餐端上来之前,大概还有长达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但那段时间决不会冷场的,威廉中校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下面,请士兵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尊贵的马库斯王子为讲几句。”威廉中校站在主席台上的方桌前,用力地拍起了巴掌。 “谢谢你,威廉。”马库斯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向着台下摆了摆手,而后一步一晃地走到了威廉中校身边----这个过程他大概用掉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还不算上他扭转那肥胖的身躯面向大家时所花费的半分钟。 “谢谢你们的热情,卢曼帝国的士兵们。”他终于开始讲话了,四周完全静了下来,只有那破碎的瓷器相互摩擦一般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场地间,“时间仓促,我没什么准备,因此我只能简单地说上几句。” 掌声重新响起。在这阵热烈的掌声中,马库斯王子从身后拿出了足有一米长的一幅文件。好家伙,这还是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草草写就的,看来王子殿下很有一代文豪的潜质。 “嗯哼……”他清了清嗓子,“我的十八岁生日的准确日期,实际上是在三十五天后的下午三点半,并不是在今天。不过圣王祭却是个大日子,我父王告诉我,卢曼帝国之前的每一任国王都是在这一天度过的十八岁生日,所以我也不能例外。事实上,我更喜欢在三十五天后过生日,因为那天才是正日子……” 下面的士兵们纷纷开始挠头了。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的,谁要遇到这个大场面都会有些发蒙的,尤其他们把双手举了半天,却一直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开始鼓掌,不知所措的感觉在这个时候找上来,无疑是相当正常的。 威廉中校在这方面明显有着十足的经验,他显然计算过了王子殿下的语速,因此留够了充足的时间。同时那份冗长的发言稿说不定也有他的功劳,因为那里面的很多字句都令齐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士兵们显然已经放弃了鼓掌的打算,要么掰着手指两眼空虚地望着台上,要么就干脆打起了瞌睡,还是那些女兵们找到了正经的营生----她们都拿起了小镜子,偷偷地往脸上补搽些胭脂呢。 终于,时间熬过了一个多小时,在奥乌的鼾声响起来之前,马库斯王子那慢条斯理的发言终于收尾了。士兵们都使劲地拍起了巴掌,表现得异常踊跃。不过他们很有可能并没有记住那篇演说中的任何一个字,他们之所以鼓起了掌,是因为那些漂亮的女招待已经把盘子端了上来。 古尔夫该失望了,因为餐盘里并没有出现龙虾的身影,肉类倒是出现了不少,那肯定是更合王子殿下的口味,从他那身形就能看出来,在他过去的差三十五天就满十八年的生活中,一定每天都大量摄取了高热量的食物。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这些食物都是特供的,士兵们不必再担心牛肉是否被辐射污染过,那些鸡腿也一定不会取自病死的白毛鸡。 气氛终于开始热烈了起来。这可是三年的拼死拼活换来的一顿美餐,士兵们正该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嘉赏。 不过考虑到在舞会正式开始之前,还有一段空闲的时间,威廉中校在这时好心地想要帮助王子一把,力争把士兵们刚刚到来的热情推向一个**。 “王子殿下,我听说您这次周游全国,还为自己设下了一个宏伟的目标,能不能给士兵们分享一下,也让我们跟您一块高兴高兴?”威廉中校在说这番话时,带着一脸谄媚的表情。 王子憨厚地笑了起来,他把手中的牛排放回了餐盘中,看起来威廉中校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他觉得十分受用,甚至连语速都加快了起来。 “那个目标的确是很宏伟的,我保证你们一辈子都没有想到过这样的计划。”他说,“我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写一本书----你们都知道书籍吧,就是厚厚的那种,有些时候可以当枕头来用,有些时候还可以用来垫脚,如果你想够到那高高的柜子顶上的摆着的玛瑙杯的话。我正在做这样的工作,对的,我要写一本书,有关北莱利库姆大陆的动物大百科,书名都定好了,就叫《帝国动物百科全书》。你们得相信我,在这方面我特别擅长,因为我玩过不少的虫子,比如蟋蟀、花金龟……” 下面都困惑地冷静了下来,过了好半天才在威廉中校的带领下鼓起了掌。虽然威廉中校的笑容此刻也显得有些尴尬,但他实在是太出色了,就连这样的场面都应付得来:“尽管您一再禁止,但我还是不得不说,您真是年少有为,无愧为帝国未来的主宰,北莱利库姆的希望之星……呃……您是还想再深入讲讲?” 马库斯王子已经得意地仰起了下巴:“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就在来此途中的马车上,我对动物们进行了初步的分类。” 威廉中校好像要下汗了,但他还是表现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您说,您说……” 马库斯这回并没有拿出准备好的稿纸,他显然已经成竹在胸:“第一类是属于皇家的动物;第二类是令人恶心的动物;第三类是有可能闯进女浴室的动物……” “这可真有创意!”威廉中校惊叫了一声,但他的赞扬却及时跟了上去。不过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咧开的嘴角已经僵掉了。 士兵们的反应更加强烈了:齐朗和古尔夫一下子把橙汁喷了出来,奥乌反应慢了一些,但他也险些把盘子掉到地上。幸运的是,士兵们都受到过良好的训练,大多数人还是对马库斯王子的雄心壮志报以热烈的掌声,而那也把这几位捣蛋鬼的不良反应掩盖住了。 第138章 舞池乱战 为免局势进一步恶化,舞会提前开始了。 率先步入舞池跳第一支舞的,当然是马库斯王子,而他手里牵的那位,看上去既高贵又漂亮,浑身闪动着耀眼的光……真想不到,竟然是乔安娜! 齐朗下意识地望向了菲利克斯的座位。他不在那里了,可怜的朱菲利大概是主动让贤了,把他亲爱的乔乔让了出去----他可真够大方的,看来为了这个成年礼,他牺牲了不少本该属于自己的风头,比如说成年仪式上的主角位置,比如说代表全体三年老兵发表演说,比如说搂着乔安娜扭上几圈…… 对于菲利克斯的这种无私的牺牲精神,齐朗现在竟然心生同情。他注意到了,乔安娜在身穿华丽的礼服时,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仙女那样美丽动人,金黄色的头发像波浪一样披在肩头,细长白晰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黑珍珠项链,她鼻子高挺,双眼大而有神,尤其那双眸子,像蓝宝石一样闪闪发亮。菲利克斯一定心痛死了,否则他决不会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毕竟他一直打算着要和马库斯王子好好亲近一番呢。 “哇,她真美!”古尔夫旁若无人地发出了惊叹声,但他随后就挨了露茜下士一巴掌,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已经有了女伴。于是他嘿嘿笑了两声,向着齐朗挤了挤眼睛,那意思是说,“抱歉,兄弟,不能陪你了”。随后,这对搭档随着人潮涌入了舞池,熟练地跳起了华尔兹。 吉拉早就牵着丽蒂娅跑了出去,不过他选择的位置相对靠近上半区,那为他在近距离多角度观察马库斯王子提供了方便。估计等到一切结束后,他一定会对这位大智若愚的政治家得出个更为靠谱的结论。 齐朗这时只能和奥乌坐在一起,尽情享用盘子里的美餐。奥乌吃得挺香的,看来,他对拒绝齐朗的邀请没有丝毫的歉意,而且他好像对那乱七八糟的舞池根本就不感兴趣,他惟一在乎的就是牛排的火候稍微过了一点,在肉纹里几乎都看不到血丝了。 奥乌没心没肺的这个特长实在有些令人嫉妒,齐朗这时真希望自己也可以像他那样豁达,或者脑子单纯一些,因为他现在发现自己的心里好像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是的,他竟然开始有种失落的感觉,尤其当他看到乔安娜把面孔转到他的方向时,总是刻意地垂下了那长长的睫毛,也不知道是在看着自己,还是没在看自己。 齐朗必须承认,他有些后悔了。他当时应该顺势向乔安娜提出邀请的,而她也一定会答应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齐朗就不必傻呆呆地坐在位子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饿死鬼托生般的家伙胡吃海塞。 不过,退一步来想,就算乔安娜答应了齐朗的邀请,那她将不得不在下半区的舞池里扭来扭去的。要知道,下面的舞池已经人满为患了,在一平方米的范围内,几乎有十多条腿正在踢来踢去的。现在的场地明显更适合她----站在乐队前面那足有几百平米的台子上,和她那身份高贵的舞伴抱在一起,优雅地旋转,轻盈地舞动…… 齐朗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不可以再为这个无聊的问题感到困扰,但没想到,他却仍然情不自禁地叹出了口气:“唉……” 奥乌被这声叹息惊动了。他抬起了头,愣头愣脑地向四面扫了几眼,而后大度地说:“你别为我发愁,我这儿挺好的。我真不喜欢跳舞,而且我也不介意你出尔反尔,又去选择一个新舞伴,真的。” 齐朗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奥乌看了片刻,转而发狠似的向着餐盘里的牛排发泄了起来:“来吧,奥乌,我们比比谁最先消灭它们!” “这真惊人!”有人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舞池里的那位是奎尔吗?” 齐朗一听那声音,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多迪姆上尉!我以为你会在亚萨城堡里度过圣王祭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多迪姆喝了一口柳丁汁,一边跟奥乌打了个招呼,一边向齐朗说:“十五分钟之前刚到的。看到我头上的灰尘了吗,这十多天,我差不多跑遍了整个北莱利库姆。” “那你一定没有力气去跳什么华尔兹了吧?”奥乌插了一嘴,同时他也把最后一小块牛排消灭了,向着齐朗得意地敲了敲空盘子。 多迪姆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没那两下子,小伙子们,我是个舞蹈白痴。我只和奎尔练过一回,但在他把我的左胳膊摔骨折后,我就完全放弃了。”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舞池里的奎尔和梅姬,不无羡慕地说:“但那个混蛋却练成了。瞧瞧,他跳得多捧,恐怕专业的舞师也不过这个水平吧?” 多迪姆明显是个门外汉,因为就连齐朗都看出来了,奎尔的水平恐怕还没入门呢。他舞步笨拙,两条胳膊总像是要把梅姬举起来似的。梅姬已经无情地训斥他好几遍了,但情况一直没有太大的改观。奎尔的模样现在好笑极了,齐朗还是第一次觉得他竟然是这样没用的一个人。 不过齐朗并没有在舞技上分散更多的注意力,因为他知道多迪姆这样风尘仆仆地赶来,目的绝对不是参加舞会这么简单。他很有可能是从明玉王国那边过来的! “他们开始了吗?”齐朗压低了声音,整个身子都向多迪姆探了过去。究竟是什么开始了,他并没有直说,但他知道,多迪姆一定明白其中的含义的。 “是的。”多迪姆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些,但他的口气却仍然很轻松,“先头部队是马文少尉和虎骑军十五个战团。巨龙兵团仍然按兵不动,那令我有些担心,说不定阿布西昂又在玩什么别的花样。” “那云阳城那里怎么样?他们的援兵到了吗?”齐朗却有些坐不住了,看那架势,恨不得马上就带上武器,以最快速度冲往前线似的。 多迪姆笑了笑:“不要慌,上士。一万多人当然打不下来明玉王国,比利只不过是拿出个威胁的态度,试探一下军情罢了。米焕国王那里也没有拿出自己的全部本钱,现在才开始对峙,真正的战争大概得在两个月后呢。” 齐朗长出了口气:“那还好一些。不过我们是怎么打算的,难道真的要袖手旁观吗?” 多迪姆向左右看了看,嘴角仍然带着轻松的笑意,但他的声音却压低了不少:“如果袖手旁观的话,我干嘛要跑来跑去的,乖乖留在亚萨城堡不好吗?那里的办公条件可以这里好多了,甚至说舒适也不为过。但这里面的细节我不能透露得太多,你知道的,军事机密。” 看着多迪姆成竹在胸的样子,齐朗可算把提起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甚至开起了多迪姆的玩笑:“那你来这干嘛?你又不会跳舞,而且我知道你对梅姬中尉那个大美人也没什么兴趣。” 多迪姆笑着把那杯柳丁汁一饮而尽:“这混小子,竟然这样揶揄你的长官大人,小心我关你禁闭。不过说实在的,我回到这里还真不是玩乐来着。”他向着上方的舞池努了努下巴,继续解释说:“小亨利到这儿来了,我得替老亨利过来嘱咐两句,可千万盯紧了他,别惹出任何麻烦。” “他能有什么麻烦?”齐朗才问了一句,却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呃……对了,是有些麻烦呢。他大概要写本什么动物百科全书,估计我们的黑森林里的变种生物们要有麻烦了。他一定会要求它们站好了排,一个一个地自报家门呢。” 多迪姆也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们已经听说了?别告诉我威廉中校还给予了他相当程度的鼓励?这够让人头痛的,是吧?我来透露个皇家机密吧,老亨利为了这事骂了马库斯好几回呢,但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他竟然认准了这件事。我来是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声,如果马库斯要求去雪狼峡谷的话,你们必须想尽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那一定会出大乱子的……” 气喘吁吁的梅姬在这时逃了过来,把多迪姆思路都打乱了。“这该死的奎尔,我的新鞋子都要被他踩烂了!”她把一整杯的红酒一下子干掉了,气哼哼地向多迪姆抱怨着,“多迪姆,既然你回来了,你就该去陪他跳上一会儿,或者提醒他一声,他那关键部位的伤情还没有完全康复呢,可千万别乱来。” 多迪姆顺着梅姬的目光望了过去,果不其然,奎尔已经玩开了,他竟然又和白查军的几个女兵跳到了一起。不过他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进步,因为齐朗注意到奎尔这回他没贴到她们的胸脯上去,而是很警惕地保持了距离,看来他的脑子还算清醒,知道梅姬正在这边盯着他呢。 第139章 吵嘴险胜 夜已渐深。高大宏伟的歌剧院在灯红酒绿中已经陷入沉醉。 舞会的气氛进入了**,就连多迪姆上尉都被梅姬拉了出去,在舞池里笨拙地扭了起来。虽然多迪姆的舞姿确实比奎尔还要差劲,但他在长相上的优势实在太过明显了,受欢迎的程度也要超过那个满脸是疤的丑家伙上百倍。没用多久,几位热情的女兵就凑到了上尉身边,把梅姬的位置抢跑了。 添过三回牛排后,酒足饭饱的奥乌不耐烦地偷偷逃了出去,只把齐朗一个人丢在了那里。尽管齐朗同样希望能够逃离这个喧嚣的**,但他没办法像奥乌那样潇洒地不顾而去,因为他还担负着保卫马库斯王子安全的重任。尽管这里高手云集,除非巨龙兵团一下子派出了十队人马才有机会把那位肥胖的王储偷偷运走,但为免菲利克斯等人抓住机会打小报告,齐朗还是得坚守岗位才行。 不过不能抽身,并不意味着非得待在餐桌前遭罪。反正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这个外来客,齐朗顺利地开了小差,躲开了热闹的人群,逃到了一个幽静之处。 在歌剧院四面八方的出口处,都突出了一个高大的平台区,那里既可以鸟瞰整个舞池,还和外面的新鲜空气接壤,那正是齐朗选准了的好去处。扶着那锈迹斑斑的钢铁围栏,吵杂的音乐声也小了不少,齐朗正可以自顾自地欣赏一番天空中的圆月。 卢曼帝国的先王为了登基的确挑了个好日子,圣王祭期间,往往是一年中月亮最大最圆的那么几天。大大的圆盘子皎白无瑕,光彩照人地挂在了天空中,好像个探头探脑的好奇鬼,急切地想要加入到下面世界里的喧闹中去。 在齐朗看来,那一轮月亮应该是有些寂寞的,就和此刻的他自己一样,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在灵魂深处缺了点什么。 他是缺了点什么的。就在几个月之前,齐朗的灵魂里原本还住着个好朋友----那位声音低沉、爱故弄玄虚的雪狼…… 多迪姆上尉刚刚在不经意间提起了雪狼峡谷,说马库斯王子很可能会跑到那里去,找那些狼群的麻烦。但它们哪会有什么麻烦呢?任何到访者都不会威胁到它们的统治地位,因为那个满是浓雾的峡谷早就成为了它们的领地,一直都是。不过伊格鲁已经不属于雪狼峡谷了,他已经脱离了那个野蛮的团队,走到了一个战士的灵魂里,要和他一同踏上征途。 不过那个讨厌的家伙现在跑到哪里去了?他这一别的时间可真够长的,也不说送个信回来,难道不知道他的伙伴偶尔也会需要和他谈谈心吗? 伊格鲁在分别的时候,表情很严肃,就好像真有个严重的问题困扰了他好久似的。齐朗希望那不是伊格鲁终于认识到了他是一匹狼的事实,有意想要抛开自己,去寻找一个浑身是毛的、更气派一些的伴侣。 齐朗现在真的觉得伊格鲁是个极好的伙伴,如果他在的话,这个舞会恐怕也不会变得这么令人厌恶,因为他可以和伊格鲁成为舞伴,哪怕不去到那舞池子里,只是在这块平台上,伴着月光,一人一狼跳来跳去的,那会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就在齐朗趴在栏杆上静静地发呆时,轻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了起来。嗒嗒……声音在一阶一阶地靠近,其中还有些叮叮当当的声响,估计是她身上挂着的什么漂亮吊饰在晃动中相互碰撞到了一起。 齐朗把心思收了回来,慢慢地转过了身子。 齐朗当然不必做出战斗的准备,因为他早就感觉到了,那是乔安娜。她在那高高的台子上足足跳了一个小时,肯定是累坏了。但不知为什么,她竟找到了这里来----希望她不是来示威的。 “原来你在这里,齐朗上士。”乔安娜的脸上带着微笑,但齐朗不会认为那是出自于善意,因为她眼神中的嘲讽再明显不过了。“让我来猜猜,我们这位坚强的战士为什么会逃避人群呢?”她故意歪起了脑袋,像是在冥思苦想似的。 齐朗一言不发地站在了那里。说实在的,他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回击,因为乔安娜说对了----他的确逃避了,他打心眼里不喜欢人们在这时表现出来的欢乐气氛。那种气氛他并不熟悉,甚至有些反感。在齐朗看来,眼下的这个时节,士兵们不应该有任何欢乐的举动,因为大战就在眼前,奥托帝国那些刽子手很可能正把手中的刀剑挥向无辜的难民! 看到齐朗微微皱起了眉头,乔安娜恍然大悟般地发出了一声惊叹:“我猜到了,你之所以逃避,是因为你很失落。我说对了吗,齐朗上士,我骄傲的教官先生?” 齐朗很想轻松地笑笑作为回击,但他发现那很难,他笑不出来。于是他紧绷着脸反问了一句:“我干嘛要失落?”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乔安娜的眼神一闪而过,但齐朗正想再仔细观察一下时,却发现嘲笑的态度重新占据了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她神秘兮兮地说:“你失落是因为……你没有邀请到任何一位舞伴。” 齐朗把双手环抱在了胸前:“这真可笑,我干嘛需要舞伴?”齐朗觉得自己反驳得很有道理,因为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因为这事而感到一丁点儿的失落。当然,他是想和伊格鲁跳一曲的,但那并不说明他有多么需要一个正经的舞伴……齐朗突然发觉乔安娜的这个嘲讽竟然存在着一定的合理性,于是他无法自制地回击了一句:“对了,我注意到你的舞伴还挺棒的,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一定费了不少的劲吧?” 乔安娜沉默了片刻,眉头慢慢地缩了起来,看来那高贵优雅的风度就要离她而去了。不过,对于惹怒乔安娜,齐朗并不觉得应该抱歉,因为,这是她先挑起来的。她本该老老实实地坐到那位肥胖王子的对面,继续她那虚伪而僵硬的微笑表演。可她偏要跑到这里来自寻烦恼,这又怨得了谁,都是她自找的! 果然,乔安娜气愤地哼了一声,进而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这真是个可悲的成年礼,你这个胆小鬼!你会感到遗憾的,因为你没能和最漂亮的女孩抱在一起,跳上一支华尔兹!我敢保证,在你生命余下的几十年里,你会时时想起这个可怜的时刻,你会永远地后悔下去的!” 但这个诅咒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难题,齐朗并没有被激怒,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最漂亮的女孩?最漂亮的女孩我见过的,我可能从来没跟你提起过,那个女孩是明玉王国的公主,她叫米蓉,我们关系还不错。我还给她治过伤,而她也给了我不少的帮助……” 齐朗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想象再发挥一下,却惊喜地发现,原来才说到这儿,就已经成功地回击了那位高贵的小姐。 乔安娜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而且她的眼睛也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这又是怎么了? 齐朗停下了嘴,他大概觉察到自己的言语有些伤人,说真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给她这样的打击,他心里肯定是不想伤害她的,尤其在现在这个场合,她可千万不能哭出来的。 但她忍住了。尽管那有些困难,但当初的赌局为齐朗省去了这个麻烦。乔安娜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火力全开,气哼哼地骂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我真希望你能看一看你在餐桌上的表现,世界上再没有比你更丢脸的人了!你吃相难看、没有风度、不懂礼节,还……还粗鲁得要命!” “是吗?”齐朗轻松地耸了耸肩,“我只能说,你说的没错,这种场合并不适合我们这种人。我真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再经历一次成年礼。” “你真是个混蛋!”这是乔安娜的告别语。 但齐朗却没丢掉自己的礼貌:“谢谢你的评价。祝您玩得愉快,亲爱的小姐。” 乔安娜走了下去,气哼哼地迈着大步,那宽大的裙摆一直拖在地上,像把扫帚一样,把那些随处飘散的彩色纸屑扫了下去,清理出了一条难看的、灰秃秃的通路。 齐朗在脑子里回溯了一下,乔安娜在走上舞池时,她可是很优雅地拎着自己的裙摆的,可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的风度都到哪儿去了? 不管怎样,乔安娜到底被打败了。她鸣金收兵了。难得的安静回到了这个平台间,齐朗重新趴在了栏杆上,仍在苦苦地等待着这一夜快些过去。 乔安娜的评价大概是挺有道理的,她一定在旁边观察了好久,才得出这样的结论的。齐朗一句一句地回想着,有一样他觉得有必要在事后找吉拉他们确认一下----自己的吃相哪里难看了,士兵不都是那样狼吞虎咽的吗? 第140章 高深莫测的女孩子 一整夜就这样无聊地打发了过去。第二天轮到菲利克斯那队人负责守卫,齐朗则迎来了一个难得的休息日。 齐朗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甚至已经错过了午餐。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没人会指责他的偷懒,大家都很清楚,齐朗在这一阵子实在是太疲劳了,几乎每时每刻都处在忙碌之中,除了正常的训练,还执行了一次秘密任务,就连自己的成年仪式也没有得到休息,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对于齐朗来说,最好的放松方式就是跑到库姆医生的小诊所里,在医生处理好手边的事情后,跟他闲聊两句,或者听听尤利的牢骚,那都会让他觉得很轻松,轻松得可以忘却脑子里的一切烦恼。 但在眼下的这个非常时期,谢里奇大道是没的走了,那里的戒严状态估计要保持相当一段时间,能够出现在道路两旁的,只能是各式各色的临时演员。不过那还算不上什么难题,齐朗对夏奇镇已经相当熟悉了,虽说他在平日里的主要活动区域仍然是少数的那么几个固定场所,但通往医生诊所的那几条主要道路还是有所了解的。 东面郊区的那条小径应该当下最好的选择,虽然要远一些,但那里临近草原,空气清新,环境怡人,此外,沿途还经过一个小小的山坡,在那里还可以看到整个镇子的景色,正是适合放松心情的一条路线。 春天的气息已经提前到来了,空气中弥漫着香草的味道,混合着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走在这条小路上,齐朗有种陶然忘忧的感觉,就好像正身处于太平时节,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争斗似的。 翻过前面的山坡,再走上一小段碎石路,库姆医生的诊所就在眼前。但那儿好像出现了一个路障,尽管齐朗挂着的那个旋锋胸牌可以在镇子里随意通行,但在那里恐怕却要失去效用了。 那是个人形路障,守在那里的是乔安娜。 当然,她并没有像正常设卡的士兵那样,手持武器,瞪圆了眼睛,小心盘问着每一个过往行人。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西面的镇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脸上好像布满了愁云,但齐朗暗猜她不过是在故做深沉罢了----女孩子偶尔不都会傻傻地愣在那里,摆出一副忧愁的样子,其实哪里经历过什么真正的难题?她们只不过乐于发呆罢了,把整个脑子清空,什么也不去想,杀掉些时间,然后等别人问起时,再神秘兮兮地叹口气;于是,小伙子们的同情心被唤醒了,一个一个地失去了理智,甚至想要冲过去,用有力的双臂狠狠地把她们抱牢。 女孩子们的这些小伎俩,齐朗早就看透了。 不过,就在眼下,齐朗还真有些犹豫了起来。那是昨晚的小小争吵所带来的不良影响,齐朗不能确定乔安娜是否探听清楚了自己的行动路线,而后故意等在这里来找麻烦的。而最不幸的是,他已经走到了这条死胡同里,如果想绕回去的话,大概要多花一个小时的时间,除此之外,齐朗猜乔安娜一定已经看到他了,如果在这个时候临阵退缩的话,一定会被她抓住把柄,将来免不了一番嘲笑。 现在该怎么办?硬着头皮走过去,假装对她视而不见吗? 齐朗大概花了两三分钟的样子,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去打个招呼,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差的结果就是向她表示一下歉意罢了----对于昨晚的那些话,他的确应该道声歉的。 他走了上去,正想像准备好的那样,微笑着挥手打个招呼时,没想到,乔安娜已经先把头转了过来。 “陪我坐一会儿,好吗?”乔安娜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怒意;她昨晚在后来一定喝多了酒,以至于忘记了齐朗曾经用言语冒犯过她。 齐朗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脚步也变得轻松了起来:“今天的天气的确很适合看看风景……不过,我大概在十五分钟后应该出现在库姆医生的诊所里……” “你坐下!”乔安娜的口气完全是命令式的,表情和她老爸在训斥奥特朗少尉时一模一样。尽管齐朗很想提醒她一下,要她认清眼前这人并不是她的跟班。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个愚蠢的想法----现在是假期,军衔与森严的等级制度只该留在军营里。 于是,他像个普通的男孩子一样----他当然是的,毕竟他真实的年龄才刚满十六岁----尴尬地笑了笑,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乔安娜身边。“嗯……我想对你说,昨天晚上……我并不是有意的。”齐朗在委婉地进行道歉的时候,浑身都不自在。 乔安娜笑了笑:“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那样还好。”齐朗下意识地把身子向外挪了挪,同时他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当然,我会记得的。那是个教训,我不该那样的……不过我建议你少喝些酒……过量的饮酒,有些时候会伤害到你的脑子。” 乔安娜把脸扭了过来。齐朗真担心她会再次皱起了眉头,因为女孩子总是那样喜怒无常,让人摸不准脾气。 但乔安娜并没有。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好像这个成年礼的舞会倒让她提前成熟了起来。她只是叹了口气,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盯着远方,出神地望着。 时间过得真慢,齐朗发现自己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但时间好像才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样子。 “我大概只能坐五分钟。”他小声提醒了一句,“你知道的,我和库姆医生约好了,每到假期的这个时候……”齐朗正费尽力气地寻找着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借口,然而他却被乔安娜莫名其妙的一句给打断了。 “我爸爸想要我嫁给马库斯王子。” “哦……”齐朗的脑袋开始痛了起来。这是个他不太擅长应付的场面,因为他也搞不准是该表示祝贺,还是为她加油鼓劲。 “嗯……他人不错。”齐朗终于憋出了一句。他对这句应答自我感觉良好,而且也很确信自己并没有说错话。当然,齐朗对马库斯王子了解不深,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出的最完美的赞誉了。 乔安娜盯着齐朗的眼睛,就像她想从中找到什么额外的信息似的,就那样认真的看着,看得齐朗在心里一个劲地发毛,如果不是努力控制着,他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了。齐朗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会这样没用,毕竟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位女兵,所不同的是,她那身军装换成了柔软的长裙,但仅仅是角色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原有的威严就这么简单地失去了? 但乔安娜好像并没有打算把刚才的那个话题继续下去。她只是叹了口气,又把眼神空洞地望向了前方:“你知道吗,幸运的你和不幸的你同时生存在这凉薄的世界中,你不会料想到,那位刚刚斜了你一眼的擦肩而过的路人,可能就是另一个你高傲的化身。” 齐朗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够用了:“呃……这好像很难理解,有点儿……怎么说,有点儿深奥。”这是他在面对乔安娜时,第一次生出手足无措的感觉。 乔安娜又把脸扭了过来。于此同时,齐朗又偷偷地把身子向外挪了挪----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乔安娜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话,齐朗必须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那么,”乔安娜开口了,她的眼神中好像充满了期待,“我们上路吧。” “上路?去哪?”冷汗正在顺着齐朗的脊背往下淌,“我很抱歉,但我并没有通知库姆医生,我会带一位客人去的。” 乔安娜固执地摇了摇头:“带我走,我讨厌这里。” 齐朗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该带你去哪儿?你说你讨厌这里,但这好像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自己跑到这个山坡上的,还把我拦了下来,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说过的,我应该在五分钟之前赶到库姆医生那里,如果去得太晚了,他会感到担心的……” 乔安娜也站直了身子,向着齐朗迈了两步。她的眼神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令得齐朗的话音一点一点地弱了下去,而她自己的话音则完全占据了上风:“我不想去库姆医生那里,也不想留在这夏奇镇。你必须带我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能离开这个国家,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这是一个大胆的建议,在齐朗听来,这好像是个私奔的请求!玩笑开大了,这招齐朗实在接不下来了,于是他彻底败退了:“你在耍我吧,乔安娜,还是说,你酒劲还没过去?” 看到齐朗这样的反应,乔安娜好像稍微有些失望,但她只习惯性地叹了口气,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是在耍你,但我现在放过你了。午安,齐朗上士。” 第141章 陷害 虽然逃过了乔安娜的这次考验,但平静得有些枯燥的训练生活却并没有像齐朗所期待的那样重新回到军营。圣王祭的三天假期好像被延续了下去,没完没了的,这个幸福的城镇大概永远不得安宁了。 据称,马库斯王子需要在他真正的生日到来之前,把自己的足迹遍及卢曼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但他很明显看轻了这个任务的困难程度,又或者说,他可能误以为他首先需要踏遍夏奇镇的每一块土地。反正他就是在镇子里停留了下来,整天在威廉中校的陪同下,过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就连著书大业都被抛到了脑后。 于是,夏奇镇的一些著名游乐场所遭了殃,除了诺思老爷经营的旅馆和跑马场不必进行迎检改造外,开伦酒吧、威尔逊游乐场和射箭场都不符合迎接贵宾的要求,必须在马库斯王子到访的前一天,进行大规模改造。一时间,镇子里鸡飞狗跳,折腾得每个人都像脱了好几层皮似的。 齐朗当然不堪其苦。除了他每隔一天就要跑到威廉中校的官邸前轮值外,每日的正常训练也被弄得断断续续的,甚至马库斯王子咳嗽一声,旋锋军的一整个战团都要陪着打上几个喷嚏。 齐朗对此很是担忧,明玉王国那里已经开战了,相信要不了多久,熊熊战火就会烧到边境,到了那时,旋锋军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各种各样的任务很有可能正在等着呢。镇子里的确有很多地方需要翻新,但现在很明显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威廉中校已经敲定了大政方针,现在的工作重心只能围绕着这位高贵的王子,至于新兵老兵们的训练工作,那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小事罢了。 齐朗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尽可能地挤出时间来,带领着第二十八战团的所有士兵加码训练。不过现在的这个第二十八战团,已经有些人员不整,除了女兵们时常要被抽调出去,作为马库斯王子娱乐活动的啦啦队外,许多男兵也会在需要的时候,为王子提供鞍前马后的服务。另外,齐朗还算可以接受的是,乔安娜那位实力不错的中阶勇士恐怕将长久地缺席了。 这事太容易理解了。乔安娜自己已经向齐朗透露了那个重要的信息,威廉中校要她无限可能地接近马库斯王子。他想成为未来国王的岳父大人,从而身份变得更加显赫,地位变得更加牢固。菲利克斯看来没机会了,和马库斯王子比起来,他除了样子好看一百倍以上外,其他原本的优势都已经不值一提。他赢不了的,单凭高贵的金黄色头发和俊俏的面庞,他没办法击败马库斯,这场竞争,他注定要败下阵来。 但那些事情齐朗并不会给予过多地关注,他需要的只是让现有人员加紧训练,不要为表面上的热闹欢腾洗褪了军人的本色。 当然,齐朗和那几位兄弟也在加倍努力地训练着。在齐朗把多迪姆带来的情报通告给大家后,那四位兄弟的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每晚的私下训练持续的时间更长了,几乎要一直持续到军营熄灯的时分。在古尔夫的积极配合下,他们的训练地点已经改换到了黑森林边上的一片空地里。那边据说偶尔会有变种狼出没,因此人迹罕至,环境优雅,只要保密工作做足了,任何人都无法打扰到他们。 尽管古尔夫为这个新地点拍了胸脯,但当他们在这晚结伴赶到那里时,却还是失望地发现,乔安娜那位不速之客竟又早早就等在了那里。她这回并没有穿着那长长的白裙子,而是换上了皮衣皮裙,和她在训练时的打扮完全一样,看起来像是要参与行动似的。 “我向你们保证,这一回不是我说的。”不等几位兄弟出声,古尔夫已经抢先为自己辩解了起来,“我和你们一样,这几天见都没见过她。乔安娜,你替我解释两句,这真的不是我的过错。” 对于古尔夫的惊慌失措,乔安娜根本就没做理睬,她只是站在那里,嘴角带着得意的微笑,像是在向齐朗挑衅似的。 齐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恭喜你,乔安娜下士,你逮到我们了。我对你表示敬佩,你很有侦探的特质。不过,你显然不是来玩捉迷藏的,说说你的来意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没什么事,好玩罢了。”乔安娜走了上来,一双大眼睛直盯着齐朗,“我也在想,不知道你们这个秘密组织还缺不缺人手,介不介意我也参与进来呢?” “欢迎!我们不介意!”古尔夫兴奋地嚷了起来,但当他看到那几个兄弟的目光时,又缩了回去,沮丧地嘟哝了起来,“我只不过是觉得我们四个傻小子太单调了,而且在投票时,还经常会二对二……” 齐朗揉了揉脑袋,尽量使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乔安娜下士,这是黑森林,不是什么玩乐的场所,你实在是不该怎么晚出来,还孤身一人,那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我还得提醒你一声,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们这边都是些粗鲁的士兵,这里有的人会说脏话,有的人会随地乱吐口水,在需要小便的时候,有的人甚至会直接走到大树的背后……这不适合你,我说的是真心话。” 乔安娜撇了撇嘴,齐朗说的话,她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又向前迈了两步,几乎就要冲到了齐朗怀里。好在齐朗退开了一步,及时地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我只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还真当真了?”乔安娜笑了起来,眼睛扫了扫身后的三个兄弟,又重新把目标集中在了齐朗脸上,“我今天来,只不过是想和你谈上两句。说完我就走,我保证。” 聪明的吉拉拉了拉奥乌和古尔夫的袖子,识相地把那两个愣头青拉走了,把这个危险的局面完全留给齐朗自己来料理。 齐朗又把双手环抱在了胸前,又向后警惕地退了一步。有了前一天的教训,他知道眼前这个大小姐并不简单,她脑子里大概装了数不清的坏主意,稍微一个不经意,就会落入她的圈套:“好吧,两句。请讲吧。” “我跟你说过的,我爸爸想要我嫁给马库斯。”乔安娜单刀直入,上来就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法宝。看来她研究过齐朗的长处和弱点,经过几次交锋后,她对这个对手掌握得一清二楚。从这一点上来看,齐朗觉得她其实是一名合格的士兵,甚至指挥官这个职位她也能胜任。 不妙的感觉已经变得越来越强烈了,但齐朗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快就示弱,虽然很有可能败得很惨,对手毕竟只有两招的机会,他还是应该拿出全部的勇气,跟她拼上一拼的,于是他试探着回了一句:“你们双方都商量好了?那么,我该恭喜你,你将很可能成为未来的王后……那可是卢曼帝国所有女人的梦想。” 乔安娜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看起来像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觉得马库斯怎么样?” 齐朗看上去有些心虚了,对那位高贵的王子进行评价,稍微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落入对方的圈套:“呃,他很……高贵,这一点和你挺配的。” “别的方面呢?”乔安娜进一步发出了逼问。 齐朗咳了一声,为自己壮了壮胆:“好吧,我承认,如果他能瘦一点才更好一些。” 乔安娜认真地盯着齐朗的眼睛看了半天,一直一言不发。然而就在齐朗刚想要提醒她,两句话的事先约定已经到了的时候,她却突然地冒出了一句:“我不喜欢他。” “哦,是这样啊。”齐朗吓了一跳,脑子在一瞬间一连转了好几圈,始终觉得自己应继续回避她的锋芒,于是又小心翼翼地建议说,“那你真该好好和威廉中校商量一下,你们是父女俩,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的。但你现在好像找错了目标,因为在这事儿上,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乔安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我跟他说过了。我告诉你们的威廉中校说,我已经有了男朋友。” “哦,那正是你应该做的。”齐朗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有些大意地放松了警惕,“你正该勇敢地选择你自己的命运,不要为你父亲左右……不过,这些好像和我无关,你为什么偏偏要来告诉我呢?” 乔安娜把下巴仰了起来,看起来自信满满的,同时最为有力的攻势也在这一刻完全展现了出来:“这很有必要,我必须先跟你沟通一下----因为我跟他说了,我们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最优秀的战士就是我的男朋友,而那个人就是你,我亲爱的齐朗上士。他明天会找你的,我需要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喂!”齐朗几乎吓呆了,“你这是胡闹!你这是想害死我!” 第142章 落井下石 带着满足的笑意,乔安娜离开了,就好像她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把所有敌人都揍得个血肉模糊,而后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堆里一样。 齐朗现在的模样的确也很像是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似的,面部表情已经彻底僵硬了,看上去灰头土脸的。他早就知道乔安娜是个大麻烦,但没想到原来这个大麻烦到现在才真正爆发出来。现在好了,她的目的达到了,威廉中校肯定已经对他恨之入骨,明天该怎么混过去呢?这几乎称得上是最终的审判了! 齐朗无力地坐到了地上,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热闹看够了,你们几个混蛋出来吧。”他恨恨地向着树背后骂了一声。 那三位兄弟稀里哗啦地摔了出来,一个个乐得前仰后合的,就连奥乌都笑得合不拢嘴了----这的确是个天大的玩笑,但他们要不要笑得这样开心啊?愤恨中,齐朗把牙齿错得格格作响,如果不是那把香堇宝剑已经丢了剑刃,他一定会把它抽在手中,冲上前去挨个捅上几剑。 “对不起,兄弟,我们不是有意的。”古尔夫仍在说着风凉话,“我们只不过凑巧路过,哈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对不起……” 齐朗看着古尔夫,目光无神,有气无力。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扭转这个极度丢脸的局面,只能无力地坐在那里,等那几位嘲笑够了,才沮丧地请求说:“我遭殃了,兄弟们,出出主意吧----别告诉我说,你们什么也没听到!” 古尔夫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出来的话也一如既往地毫无建设性:“我记得我们前两天好像刚刚度过了成年礼,也就是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找女朋友是很正常的需要。而这种事情,正该自己解决,其他人不大好插手。” 齐朗一手握起了拳头,一手向着古尔夫勾了勾手指:“好吧,古尔夫,麻烦你靠近点,我想看看成年后,我的拳头是不是变得更有力气了一些。” 古尔夫一下子躲到了吉拉的身后,但那兴灾乐祸的笑声还是清楚地传了过来:“他要灭口,快想想办法,你这机灵鬼。” 吉拉的自制能力明显要强一些,而且也更加贴心一些。他在靠到齐朗身边坐下时,已经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当然,那对他来说可能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因为齐朗注意到他好像正在憋着气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 但总体而言,吉拉的表现还是更加令人满意的,他一本正经地分析起了整件事情的可靠性:“我看乔安娜不像在开玩笑,而且从她以往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对你也应该是真情流露……呃,你好像不大认同这一点,那么我们押后再谈----但我估计她应该的确和威廉中校讲过这番话,这可是个大问题,我们必须有个完整的对策才行。” “是啊……但我想不出来。”齐朗说的是实话,他脑子里现在纷乱如麻,原本的冷静已经先他一步逃得无影无踪。 “我们按正常的步骤来分析这件事。”吉拉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像政治家那样严肃认真,“摆在你面前的主要困难是,威廉中校对这件事的态度,这存在两种可能性:好的可能是,他和乔安娜一样认同了你,愿意接纳你,那么你就不存在任何的麻烦,可以顺利地和乔安娜交往下去;不好的可能是,他不认同你,他还是觉得你是个臭虫,那你们的交往恐怕只能转到地下进行。” 齐朗几乎要喷出一口鲜血来:“我想你注意一点,乔安娜并不是我的女朋友,这是个重要的前提,请你不要故意把它忽略掉,好吗?” “你真这么想?她可是个美人……”吉拉问了一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但他发现齐朗好像要发火了,于是又把下半句吞掉了。“好吧,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来猜想一下,你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吉拉的手指头又开始指指点点了,“他可能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为了她女儿的名誉,你必须在旋锋军的队伍中消失。他可以利用的借口很多,比如说你是他国派来的奸细,说如认定你在奴隶营中私藏了灵力矿石,比如……” 齐朗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开始认定吉拉很有政治家的天赋,因为他的话总是那样不着边际,总是绕着弯子想把事态扩大化。对于他的这些危言悚听,齐朗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别总想着他会怎么对付我好吗?我现在需要的是怎样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他,让他确信,我和乔安娜并没有交往。我只需要一个很合理的解释,这是我想你们现阶段最能帮助我的地方!” 吉拉却把眉头皱了起来,满脸严肃的表情:“齐朗上士,这事你千万不要过分乐观,因为你太不了解威廉中校了。他不会给你解释的机会的,我向你保证。你多说会有一分钟的时间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但其实那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对付你的,就像我分析的那样,他会不惜动用一切手段,把你除掉!” 吉拉分析出了一个异常恐怖的结果,害得古尔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但他马上开动了自己的脑筋,并成功地推断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美好前景:“我得提醒你们一声,齐朗救过威廉的小命,就在那次出使奥托帝国的途中,他使他免于变成一坨大便。在我看来,威廉中校应该对你还有些好感,明天见到你时,说不定还会把你当成贵宾一样看待。” “我不敢奢望什么好的待遇,只希望他不要当着乔安娜的面把我的脖子扭断就好。”古尔夫所说的话好像是带来了一丝生机,齐朗回想了一下,威廉中校和他接触不多,但在那仅有的一次同行中,那位高贵的长官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歧视或者敌意。当然,古尔夫提到的好感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 “别担心,兄弟,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明天的训练课安排好,我可以替你的班……另外嘛,你还需要件不错的衣服,要打扮得像点样子,多迪姆给你买的那件就挺不错的,可千万别穿你从云阳城那里带来的那件戏袍子……这是个正经的约会,要知道,你见的可是你未来的岳父大人呢。”古尔夫在说这些话时,他的眉毛一挑一挑的,那神色就像一个坏小子正在怂恿小伙伴去做什么坏事似的。 这个混蛋!齐朗真后悔还认认真真地听了这么一大段的废话,他根本就是个不靠谱的家伙! 在齐朗彻底变了脸色之前,奥乌终于发出了正义的声音:“你们就别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了,这是件要紧事,不是开玩笑!” 齐朗完全被感动了。这才是生死之交嘛,关键时刻,还是那位同住一间帐篷的铁哥们最值得信赖。 “我们是战士,记得吗?”奥乌瞪着眼睛,那粗大的拳头也高高地举了起来,看起来,他想到的一定是个极有分量的好主意,“作为士兵,我们就该表现出爱憎分明的态度。要我说,你明天见到威廉那个混蛋时,直接把话说明白了,如果他敢说出一个不字,我们就冲进去揍他一顿,再帮你把乔安娜抢走!” 齐朗的下巴一下子掉了下来:“我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啊?” 求救的讨论会没法继续下去了,那三位不是夸大其辞就是东拉西扯,齐朗原本就已经乱了阵脚,被这几个兄弟一搅和,心里更加没底了。反正还不到大难临头,莫不如早早地杀回帐篷,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等到真正见面时再随机应变就是了。 然而就在齐朗走回军营,刚刚和古尔夫和吉拉道声晚安时,他发现菲利克斯那位稀客却等在了三十一号帐篷的门口。 奥乌已经警惕地立起了眉毛,抢在前面冲了过去:“你来干什么?这里是劣等人居住的地方,你这样的尊贵的少爷是不受欢迎的,请你马上离开!” 菲利克斯轻蔑地撇了撇嘴,但往常那些熟练的嘲讽却并没有脱口而出,他只是绕开了奥乌,面色阴沉地来到了齐朗面前:“你明天会到中校那里去?” 齐朗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但就目前而言,这个消息还称不上是正确的。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没接到任何人的通知。” 菲利克斯皱着眉向着齐朗逼近了一步,说话的声音竟然变得沙哑了起来:“我希望那不是真的。” 齐朗被菲利克斯的态度激怒了,这一天已经够糟糕的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过来找自己的麻烦?他迎上了一步,几乎要和他的鼻子迎面相撞了:“你希望什么不是真的?不会是有人断言你的战斗能力将永远停留在中阶勇士的水平吧?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不管你希望不希望,那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菲利克斯好像在胸口挨了一记重拳,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退开了两步,仍不甘心地盯着齐朗的眼睛,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发起决斗的挑战似的。不过,他最终还是认清了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只是狠狠地握了一下拳头,而后就转身离开了。 奥乌在一旁向齐朗挑起了大拇指,嘴角露出了赞许的微笑,不过他还是表达了自己的遗憾:“你该揍他一拳的。直拳,正中他的鼻梁骨!” “得了吧,奥乌。”齐朗已经把所有的怒气泄了下去,“我得省点力气,明早还有个大考验呢。” 第143章 欲加之罪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齐朗就得到了通信官的通知,要他一刻也不要耽搁,跑步赶往中校官邸。 中校官邸是个四层楼的古堡式建筑,就处在图本路东面那一大片空旷的绿地当中。齐朗曾经在官邸外假扮平民巡视了好一阵子,周边的环境自然相当熟悉,不过在那高大的铁栅栏之内的一方世界,却是从来未曾踏足过。 但别以为这一回齐朗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步入其中,他的身份远没到那个地步,古尔夫的假想实在是太乐观了,威廉中校才不管这个黄种人是不是曾经救过他一命呢。除此之外,大门并没有敞开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如果齐朗从正面进去的话,很有可能会和正在院子里谈笑风生的马库斯王子走个碰头,那毫无疑问是对王子殿下的一种冒犯。 留给齐朗的,只是个小得可怜的侧门,就在围墙的角落里,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行人会误以为那只是留给那条凶恶的罗威纳犬的专用通道。 铁链和铁锁都锈死了,不过等在里面的侍从还是顽强地把门撬开了。他上下打量了齐朗两眼,就高傲地一扭头,带着齐朗走进了院子。 正如古尔夫建议的那样,齐朗为这次会面正经整饬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军服洗得很干净,就连膝盖处的那几个破洞,都认真地缝补了一番。但这身打扮就算和前面那瘦高个子的侍从相比,也要逊色许多。难怪他会表现出这样不屑的态度,他一定是把齐朗和那位专门清理垃圾的库马尔搞混了。 在草地边上的一条七扭八歪的小径里走了大概有五分钟,齐朗被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屋子里。这个房间大概是整个城堡里面积最小的,大概也就在四十平方米的样子。大理石地面上简单地摆了一张宽大的、颜色已经有些发黄的牛皮沙发,冷冰冰的两把藤椅,给人的整体感觉是毫无生气,如果用阴森这两个字来形容,也算恰如其分。 侍从走开了,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但齐朗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指令:站在那里,不准乱动! 那是令人坐立不安的十分钟。尽管透过窗外那一丛小叶女贞的空隙,可以远远地看到几位贵妇正在和马库斯王子热烈地交谈着,甚至连他们手中咖啡杯的热气都看得清清楚楚;但这里却是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齐朗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把心态放得平稳一些。虽然不知道威廉中校会拿出个什么样的态度,但至少他自己应该先表现得镇定一些,免得一上来就落了下风。 脚步声传了过来,听那声音应该不只一人,而是足足有七八个人。齐朗仔细感觉了一下,其中有几个是士兵,而且在战斗水平上还都不算差。 看来情况不妙!吉拉果然猜对了,威廉中校就要是要对付他的! 齐朗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后,却一把摸了个空。他想起来了,圣血弓挂在了帐篷里,并没有随身带过来----他没有做好干一架的准备! 冷静,冷静! 齐朗晃了晃脑袋,再一遍提醒着自己:这不是龙潭虎穴,也不是战场,只是威廉中校的官邸,千万别拿出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态度。这只是乔安娜搞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解释两句就真相大白了,干嘛要那样紧张? 吱…… 门开了,威廉中校那阴沉的面孔出现了。 “早上好,中校!”齐朗敬了个军礼,站在原处纹丝不动,“上士齐朗向你报到。” 正在这时,呛人的香气扑面而来。而随着那香气一同扑到齐朗身上的,还有那位笑意盈盈的小姐:“你来了,亲爱的?” 齐朗汗都要下来了。这下子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了,乔安娜才出了一招,齐朗的精心准备的辩白就被攻破了。 在齐朗挣扎着想要逃脱乔安娜的怀抱时,他发现威廉中校的头顶好像正在聚集着乌云,一场暴风雨看来已经无可避免。 咣当!大门狠狠地关上了,那五六位健壮的战士也被关在了门外。 威廉中校一言不发地坐进了沙发里,那双眼睛好像随时都能喷射出火焰。 “亲爱的,你也坐。”乔安娜使劲扯着齐朗的胳膊,把他拖向了中校对面的藤椅,“你可以放轻松一点,就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齐朗用力地甩开了乔安娜的手臂,眼神和壁画上的那位受难者几乎完全一致:“乔安娜,我们可不可以恢复正常的角色?这不是我的家……” 呯! 威廉中校狠狠地砸了一下沙发扶手。那声巨响成功地令齐朗恢复了安静,那位铁了心意的千金小姐仍然不为所动,继续扮演着橡皮膏的角色,牢牢地粘在了齐朗的身上。 “你们……”威廉中校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们没有……” “任何程度!”乔安娜又抢着说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答案。 “乔安娜!”威廉中校和齐朗一块喊了起来。齐朗的声音充满了无助,而威廉中校的声音则完全是嘶吼。威廉中校恶狠狠地用目光发射了一道火焰,那股狂怒的热浪几乎要齐朗烤焦了。 “我以为你是个规规矩矩的士兵,没想到东方人的邪恶还是在你身上得到了完整的体现!”威廉中校果然误会了,而且听他的语气,这个误会恐怕三言两话间还真解释不清了。 “威廉中校,你可不可以先听我说……”齐朗小心地建议了一句。但其实他此刻最该做的,是拿条毛巾堵住乔安娜的嘴,因为她又抢过了话头,并且成功地顺着齐朗的口气说了下去:“对,你该给他解释的机会,因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等等,我不是!”齐朗气得快要吐血了,但他大声宣布的这一句却又惹来了麻烦。 “什么!?”威廉中校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这恶棍,你是在耍弄我的乔乔吗?!” 威廉中校的手臂正在剧烈地颤动着,像是在积聚力量。他要亲自动手吗? 在这一瞬间,齐朗完全冷静了下来。当然,那不是因为齐朗觉得自己有能力击败他,而是他看出这位父亲确实很在意他的女儿,他不希望乔安娜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而那也就是说,乔安娜竭力反抗的事情,还存在一定的转机。 他轻轻地拍了拍乔安娜的手臂,让她安安稳稳地站到一旁,同时也给了她一个“相信我”的眼神。齐朗用平稳的语调向对面的那位父亲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中校先生,我从没有过耍弄乔安娜的想法。我只是想说,乔安娜下士想要嫁给谁,那完全是她的自由。她是你的女儿,你一定希望她快乐,希望她幸福,你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你最亲爱的姑娘牺牲掉?” 齐朗这番话并没有拆穿乔安娜与自己相恋的这个谎言,因为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这番劝解能否生效。既然乔安娜拿出这件事来当作挡箭牌,说不定也有她的考虑,毕竟她和威廉中校相处的时间更长,相互的脾气禀性也更加了解。 乔安娜当然也听出了这一点,眼神中马上就充满了感激。不过那种眼神在威廉中校看来还是相当暧昧的,如果乔安娜在一进门时的表演太过浮夸的话,当下的情形更符合事实的真相----那个东方怪胎果然已经用妖术把乔乔迷住了!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威廉中校爆发了:“你这混蛋,竟然来教训我?你以为你那阴毒的手段能迷惑住所有人吗?你这臭虫!我一直怀疑,你怎么会表现出这样多的特殊之处,但现在我看清楚了,你根本就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异教徒!” 齐朗这下算是彻底看清了威廉中校的真面目。事实再一次证明,吉拉对大人物的判断总是那样正确,他果然就没打算留给齐朗以任何解释的机会,他把齐朗约来,只不过是想在言谈中找到什么有用的把柄,足够令他下大狱的把柄。看起来他成功地编造出了一个----齐朗是个会使妖法的异教徒,单凭这一点,就能确保宗教裁判所的卫道士们会拿出最严厉的手段来对付他。 房门已经被拉开了,领头的是菲利克斯,后面那几位齐朗叫不出名字,估计不会是第二十七战团原来的那些老兵,因为他们大多是高阶勇士以上级别的战士。但在事实上,如果齐朗真的打算反抗的话,这几个人一定困不住他的。但齐朗并不想把事态搞得太过严重,因为如果真的发生冲突的话,他将很有可能被冠以叛逆的罪名,从今往后都将成为旋锋军的敌人。 “乔安娜下士,请你冷静。”齐朗看到那位姑娘正在抓着椅背,偷偷地瞄准着那又高又大的玻璃窗,连忙抢先一步制止了那可能会发生的愚蠢行为,“你现在仍然是第二十八战团的士兵,我要求你服从我的命令,在原地站好,不准出声,不准有丝毫越轨行为!” 齐朗的这声命令其实已经是多余的了,因为菲利克斯已经走到了乔安娜身后,突然一掌挥在她的肩颈处,一下子把她打晕了过去。 “请吧,齐朗上士。”菲利克斯的声音还是那样沙哑,“监狱的大门已经向你敞开了。” 第144章 笨拙的劫狱 这是齐朗第二次被打入夏奇镇的牢房。和上一回相同的是,给他带上镣铐的还是那位恨他入骨的菲利克斯;不同的是,浩歌团那浩浩荡荡的一整队人大多已经作古,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形单影只,眼前再不见各色各异的漂亮衣服,耳边也不再响起阿察和阿汪的唠唠叨叨,最为重要的是,朱来那高大的身影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物是人非,伤心寂寞。 在这个宽大的牢房中发生过的一幕幕情景,齐朗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还记得,自己用怨恨那把利剑,无情地刺伤了一位无畏的英雄。他也还记得,朱来在这里唱出的曲调,那忧伤的心声竟被他恶意曲解----现在想想,朱来一定在后悔没能和故国一同逝去,没能和那些战士们一同用热血把长河染红。 他最终选择了另外的道路。那是个同样壮烈的道路,同样一去不返…… “失群的羔羊哟,盼望把家回……” 朱来的歌声好像仍然回荡在这片寂静当中,就在那木椽下,就在那窗棂间;故国的烈士们大概已经可以亲耳听到他的歌声了吧?那样的忧伤,那样的令人心碎。 齐朗坐在了小小的窗子下面,孤寂来袭,令他备感寒冷,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膝。月光穿过了小小的窗子,投在了脚下,把那片水泥地面映得雪白,看上去就像朱来那白花花的胸膛;但地上不凑巧地躺着几块碎石,把黑漆漆的阴影投射在那里,就像一道道剑创,致命得令人心颤。 夜深了,万籁俱寂,美丽的小镇沉入了梦乡。但齐朗仍然无法安眠,忧伤还在纠缠着他。他现在觉得威廉中校的确找到了一个最佳的惩罚方法:把他关到这个牢房里,让悔恨和自责轮番扬起那无形的鞭子,不必一整个晚上,他就会遍体鳞伤。 不过精神上的折磨肯定是威廉中校无法满足的,等到天明,估计他就会拿出真正的对策了----那会是绞刑,或者是火刑?他一定有无数个借口。正像他咆哮的那样,齐朗在他眼里只是个臭虫,只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按得粉碎。 正在这时,牢门方向传来了几声轻响,像是有人进来了。几个脚步声慢慢地接近,其间还伴随着一个粗大的嗓门:“不是这间,也不是这间……你拿稳了火把,麻子脸!” 那是奥乌。尽管他好像在嘴上蒙了些什么东西,但他的声音齐朗太熟悉了,毕竟他们俩在三十一号帐篷里共同生活了三年多的时间。 “在这里。”齐朗轻轻地呼唤了一声,“是你们三个吗?我希望你们是得到了批准才来探监的。” 那位红头发的小个子率先出现在了牢门口,紧接着,古尔夫和奥乌相互推搡着现出了身影。他们的脸上都用一块毛巾蒙住了,但齐朗不得不说,这种伪装实在是太差劲了。那根本就是掩耳盗铃的尝试,因为没人会被骗住的,奥乌和吉拉的身材特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见他妈鬼的批准!”奥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在他的粗胳膊下,正夹着两名看守,看上去已经被打晕了的样子。古尔夫正在边上翻来翻去,费了好半天的劲,才从一名看守身上拿出了钥匙,一边哗啦哗啦地鼓捣着门锁,一边压低了声音对齐朗说:“我很遗憾地通知你,威廉中校禁止任何人对你进行探视,你得到了死囚般的待遇。” 齐朗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们就来劫狱?这实在是太胡闹了,吉拉,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吉拉犯难地摊开了双手:“他们二对一,我说了也不管用。不过,我觉得这可能是惟一的办法。正像我所分析的那样,威廉中校不会对你进行公审的,他会随便给你弄个什么罪名,稀里糊涂地就把你给吊死了。” 奥乌已经率先挤了进来,伸出大手强行揪起了齐朗,前前后后地打量了几眼:“他们没用鞭子抽你?算他们走运,要不然我非把他们的鼻子打扁!现在,我们一起出去,先到威廉那个混蛋那里,把他干掉,然后我们带上乔安娜一起逃走!我想好了,你在明玉王国那里有点门路,我们就去投靠他们,然后帮着他们和奥托帝国的恶棍们干上一仗。这个计划一定行的!” “你别胡来!”齐朗气愤地甩开了奥乌的胳膊,“你们这样做才会把问题变得更加严重!想想看,我们走了,老哈里怎么办,吉拉他们家的庄园又怎么办?这根本行不通!你们该相信我,这件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我不会有事,威廉中校他不敢那样明目张胆地对付我的!” “齐朗说得对。”牢门口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很轻,而且也充满了善意,但还是把这四个兄弟吓了一跳。 多迪姆走了出来。他在揉着脑袋,看起来眼下这个情景让他异常头痛:“你们真是群爱惹麻烦的混小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就不能来找我商量商量吗?” 吉拉嘿嘿地笑了几声:“我想过的。但你这一阵子神出鬼没的,我以为你又回到亚萨城堡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担心齐朗上士没办法活过今晚。毕竟滥用私刑也是大人物们惯用的伎俩。” 多迪姆耸了耸肩,向着奥乌努了努下巴,示意他放开那两名看守,自己则走上前去,轻轻呼唤了两声。终于,看守醒了过来,马上就如临大敌般地跳了起来,躲到了多迪姆的身后,大声示警说:“小心,上尉先生!奥乌他们要造反!” 这实在太令人感到气馁了,他竟然一下子就叫出了奥乌的名字,要知道那三位劫狱恶徒可是花了大半夜的工夫进行乔装打扮呢! “安心啦,杰伊上士,这是我的一次训练。”多迪姆拍了拍那位士兵的肩膀,又向着奥乌眨了眨眼睛,“实事证明,他们在伪装方面的表现无法令人满意,看来回去后,我还得好好调教一番才行。” 那位看守面带疑惑地退到了一边,各自揉着自己的脖子。估计他们一定不会相信多迪姆的借口的,因为如果只是一次训练的话,那个大壮汉干嘛发这么大的力,几乎要把他们的脖子弄断了。 多迪姆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公文,递到了那两位看守的手里,笑着说:“现在,这几人我都得带走了。要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配合了这场训练,实在有些抱歉。” 两位士兵恭敬地行了个礼,往两旁一分,强压着眼神中的怒火,愤怒地目送几人离开了牢房。 “多迪姆上尉,你怎么会赶过来?”出了牢房后,在走向多迪姆入住的驿馆过程中,齐朗犹犹豫豫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呃……乔安娜没有怎样吧?” 多迪姆挤着眼睛笑了一笑,但他实在是很贴心,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开齐朗的玩笑,而是一本正经地把这几个小兄弟心中的疑惑解开了。 “菲利克斯在我回来的时候找到了我,他把整件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我很担心你们几个会胡来,于是就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多亏了我把亨利国王委派给我的权利小小地利用了一下,否则这个麻烦还真不算小呢。”他无奈地瞧了几眼那三位莽撞的家伙,转而用安慰的口吻对齐朗说,“至于乔安娜,她暂时不会有事的----我是指嫁给马库斯王子的那件事。威廉中校的如意算盘白敲得那么响了,因为按照国王陛下的安排,马库斯这辈子要娶的,只能是比利的姐姐珍妮公主。” “我的老天!”古尔夫惊叫了一声,“她大概已经三十多岁了吧。” 多迪姆点了点头,眼神中同样写满了同情。 小伙子们都开始为马库斯感到悲哀了,他们怎样也没有料到,这位高贵的王子殿下竟然要遭遇这样的不幸,难怪他要专注于著书那样无聊的事业呢。 “不过那日子还远着呢,我们暂时不必为马库斯和那位乐于与男人周旋的公主之间的婚事操心。”多迪姆细心地提醒了一句,“你们自己的麻烦却是个大问题,虽然我暂时把这件事挡了下来,但那并不是个长久之计,威廉一定会盯着你们的。我已经想好了,等明天天亮,我会用国王的名义把你四个调到一个新岗位上,那样威廉中校在短期内将无法为难你。” 多迪姆的住处已经到了,而那四个捣蛋鬼则必须抓紧时间赶回军营。而他们在这一路上更重点讨论了一番菲利克斯,他们都觉得很惊奇,因为这是印象中,朱菲利做的第一件人事,难道是提升为少尉军官后,他转了性子,想要做一个正派的人? 最终古尔夫的分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估计这只是菲利克斯权衡利弊的结果。他一直掂记着乔安娜呢,相比于那位高贵的王子,他一定更希望暂时把亲爱的乔乔送到齐朗身边,因为他自认击败齐朗的机会要远大于击败马库斯的。 第145章 大驾光临 这一夜总算是平安无事地混了过去,威廉中校并没派人过来再找麻烦,而且第二天一早的训练工作也正常地进行了下去。 不过在日上三竿的时候,一位贵客却跟着多迪姆一同出现在了训练营中。那是马库斯王子,他大概终于对花天酒地的生活感到腻烦,想要正经地见识一下军营中的生活状态。 这个安排显然是威廉中校所始料未及的,因为没有任何人接到过通知,而且军务部也并没把花花绿绿的新衣服派发下来,要求大家好好打扮,像演员一样表现出生龙活虎的气势。 于是马库斯王子有幸观赏到了真正的士兵----脏兮兮的粗麻袍子里汗流满面的黑小子们。他显然有些吃惊,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就好像多迪姆带他到访的这里,并不是大名鼎鼎的旋锋军训练营,而是瓦切奴隶营一样。 作为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的训练教官,齐朗责无旁贷,首先站在队伍的前面向马库斯行了个军礼,代表士兵们对王子殿下的大驾光临表示欢迎。但在此过程中,他的眼睛却是一直在向多迪姆上尉求救,因为他真不清楚这时该如何反应,威廉中校弄虚作假的那一套,他大概永远也没办法融会贯通。 但多迪姆上尉还没来得及给出提示,马库斯王子已经慢吞吞地开始了自己的演讲:“士兵们,这真难以想象,你们的训练服让我大开眼界,这难道是我们的军务部新开发出来的护甲吗?希望我下回过来的时候,你们能穿得像样一点,哪怕是训练,也得有个正经军人的样子。不要心痛你们的新衣服,帝国已经提供了最好的装备,我们舍得在你们身上花钱,你们都知道这一点,慷慨的皇家一贯如此。” 应该说,第二十八战团士兵们都是些不开窍的家伙,这一点大概是受到了他们教官的影响,在这个场合的表现都显得过于木讷,甚至连掌声都是在多迪姆上尉的提示下才响起来的。 但在硬着头皮听完了这一段演说后,他们居然又重新把热情投入到了剑术训练当中。这简直是无法想象,因为如果换一个指挥官带队的话,他肯定会先向那位尊贵的客人询问一番,确定一下王子殿下需要看到什么样的表演才是正理。 为免形势恶化,多迪姆在第一时间把齐朗叫了过去,向马库斯王子介绍了一番:“这就是我跟您提起的那位齐朗上士。作为一名刚刚成年的新兵,他经历过不少战事的考验,他一定能担负起保护殿下安全的重任。” 马库斯皱着眉向多迪姆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转而走到了齐朗面前发问说:“你是最优秀的士兵吗?” 这个问题如果换一个白人小伙子来回答的话,一定都会自信满满地给出个肯定的答案。但齐朗不是,尽管他在西方世界里生活的时间不短,但东方人谦逊的态度还是他心目中无法取代的美德。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恐怕不是。旋锋军士兵很多,大概有两三万人的样子,优秀者数不胜数。” 这个答案很明显无法令马库斯满意,他高傲地仰起了他那坠着三层肥肉的下巴,哼了一声说:“如果你不是最优秀的士兵的话,那你有什么资格来保护将来最伟大的王?” 齐朗从多迪姆的眼神领悟了过来,他这时需要表表忠心,该尽一切力量展示自己的能力,否则的话,王子一句话就可以令多迪姆的努力化为乌有----齐朗必须接过这个任务,否则威廉上校一定还会找借口再把他投入大狱的。 “但是王子殿下,我正在争取成为帝国最优秀的士兵。”尽管说的是真心话,但齐朗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自在,那让他有种自我吹嘘的感觉,“而且我很肯定,我在训练中的努力程度超过了其他所有士兵,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来完成帝国交待下来的每一项任务。” 马库斯王子好像有些满意了,尽管他对齐朗的肤色好像还有些看法,但他总算是点了点头:“好吧,我相信多迪姆上尉的判断。不过我还是得考一考你。” 马库斯王子这时在从桌面上拿起了一把训练用的木剑,拿在手中挥动了两下。看到王子的武力展示,齐朗不禁大吃了一惊----他完全是个门外汉!恐怕不用说站在这里的士兵,就连十来岁的小孩子都很有机会一下子把他放倒。 但王子已经有些气喘了,而且在他那宽大的额角,一连串的汗水已经冒了出来。看起来他尽了全力,而且他为此颇感自豪。 “你能看出我的战斗能力达到什么水平了吗?”王子的考题来了,认真地说,这里面果然有些难度。 齐朗犹豫了起来。如果实话实说的话,那是个根本不存在的战斗能力,但这样讲会有些伤人,说不定会令得王子愤然离去;说假话可能会照顾到王子的感受,但从勇士到斗尊,总计有十二个级别可供选择,不管齐朗怎样选择,想要蒙中王子自认的目标,那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些。 “抱歉,王子殿下,我看不出来。”齐朗果断采取了回避的态度,“你的这两剑和我们日常训练时所掌握的不大一样,所以我猜,那可能是出自于你的独创,根本没办法用我们的战斗等级来衡量。” 齐朗这么说其实算不上说谎,那可能有些违心,但事实如此,他的实力确实没办法用常规的战斗等级来衡量。 王子的胖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他回过头去向着多迪姆骄傲地说:“这人的说法我很喜欢。那的确是我的独创,当然,那并不是我全部的独创,因为我最擅长的弹弓还没有表现出来呢,我敢说,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在打鸟的水平上和我相提并论。” 多迪姆尴尬地笑了一笑,言不由衷地赞叹了一声:“正如国王陛下评价的那样,您在某方面拥有超乎寻常的天分,总有一天,我们卢曼帝国会从中得到好处的。” 听到多迪姆提到了老亨利,马库斯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多迪姆真够大意的,看他这个年纪,估计正该到了逆反期,老爸的名头大概是他在这时最不想听到的。 “多迪姆上尉,除了这个齐朗上士外,大概还有几个不错的人选吧?”马库斯似乎想表现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政治家素质,但在齐朗看来那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他脸上的不耐烦实在太过明显了,“把他们都叫过来就行了。我记得你在亚萨城堡里好像还有不少的任务呢,别在这里耽搁得太久了,现在就回去吧。” 多迪姆恭敬地鞠了一躬,偷偷地向齐朗使了个眼色,却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只得遵命告退了。 “把他们聚过来!”多迪姆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军营的围墙后面,王子就换了一副面孔,整个人看起来兴奋极了,“我们需要做个游戏,我已经好久没带领这么多的年轻小伙子做游戏了。快点,把他们都叫过来!” 游戏的内容是攻占堡垒。那当然不是真刀真枪的实战,只不过是这里的小孩子时常会聚在一起玩的正常游戏:三百多名士们分成两队,王子带领一队----包括十多位女兵,还有一些帅气的小伙子,大概在他的归类中,他们都大有机会被划入属于皇家的生物;余下的愣小伙子则由齐朗率领。 至于所谓的堡垒,不过是地面上画出的两个大方块,就算作是所谓的亚萨城堡和海斯城。 于是,在这乱糟糟的训练场上,卢曼帝国的旋锋军和奥托帝国的巨龙兵团开始了推推搡搡的攻防战。在女兵们的簇拥下,王子殿下显得神勇无敌,杀得齐朗这边节节败退,一个个被打下了城墙,掉到护城河里淹死了----如果真的存在什么护城河的话。 惟一坚守岗位的,只有那气哼哼的奥乌。尽管吉拉一再向他暗使眼色,但他却较上劲了,那双粗腿像生了根一样,牢牢地钉在地面上,任那几十位士兵使出吃奶的劲,他还是分毫不动。最终累得仰倒在地的王子殿下向他挑起了大拇指,并赠予给他一个尊贵无比的荣誉称号----“该死的珍妮”! 在游戏过程中,齐朗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马库斯王子的头脑虽然看起来幼稚得像五岁的孩子,但他那偶尔会闪向自己的目光却是很有深意。那是一种很难说明白的感觉,就好像一个误入歧途的花花公子,正在酒醉中寻找一位正直的护送者一样,充满怀疑,又充满期待。 很明显,吉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在马库斯王子的第一次进攻就壮烈牺牲,早早地退出了这个战场,那也令他拥有更多的时间从旁观察。而随着卢曼帝国那一方不断高奏凯歌,吉拉眼神中的敬意也变得越来越明确了。 第146章 故意挑选的道路? 这个无聊的游戏一直持续到了午休时间。士兵们在相互角力中忙得一头汗水,现在都巴不得马上出现在餐厅当中。尽管意犹未尽,但马库斯王子还对吃饭时间还是异常重视的,他把大家都召集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好了,今天先到这里,我该说……解散!但你们几个的午餐被取消了,因为我现在就要出发,去那个到处栖息着神奇生物的黑森林。” 有幸被王子殿下点中的,当然就是齐朗和那三位好兄弟。马库斯王子虽然开心得忘乎所以,却没忽略掉多迪姆在事先为他选定的护卫,而且,他现在对齐朗已经有了一定的好感,也就是说,齐朗现在彻底得到了解救,不必再去担心威廉中校私下的惩罚了。 对于取消了午餐这件大事,除了奥乌会有些意见外,另外三人并不太在乎,不过马库斯王子似乎却和奥乌一样,对每一顿的饭食都异常重视。当然,他并不想去什么所谓的餐厅和那些低级别的士兵混在一起,因为他很担心自己的到来会引发一场空前的混乱。 他的食物早已经被威廉中校准备好了,那是足以铺满一张方桌的各式烤肉。马库斯王子在这时表现出了礼贤下士的高贵品质,把所有脂肪含量偏少的肉块分发给了这四位随从,自己则勇敢地向着那些肥肉发起了挑战。 在把胃部撑满了之后,四位随从换上了便装,带着那位肥胖的王子开始了这次微服私访。 在前面引路的,是道路最为熟悉的古尔夫,吉拉和齐朗两位看起来还算顺眼的家伙,一左一右地走在了马库斯王子的身旁,“该死的珍妮”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被扔到了最后面。按照马库斯的要求,他们得尽量表现得正常一些,务必要确保微服出访的本意,不能让人看出他们正在守护着一位高尚尊贵的大人物。 这个要求其实不算很难,因为齐朗注意到在他们身边经过的那些路人,也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有的是二十七战团的士兵,还有一些是威廉中校雇佣过来的闲散人员。他们都是很好的演员,哪怕齐朗这几位的表演不够到位,他们仍然可以顺畅自然地把自己的伪装进行下去。 出了镇子西口,没过三十分钟,就已经进入了黑森林的地界。那当然只是边缘地带的休闲度假区,离真正的危险地带还差得远呢,不过这里还是出现了不少热情的猎户----威廉中校在这一点上实在是有欠考虑,因为就连王子本人都看出来了,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红鹿之类的猎物,猎户的生活怎么可能这样悠闲安逸? “你有办法甩开他们吗,咕咕上士?”“咕咕”是马库斯给古尔夫新起的昵称,因为他觉得古尔夫的名字很像一种可爱的鸟儿的叫声。古尔夫虽然对此并不认同,那让他觉得和休金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但他没办法反抗,只能强颜欢笑地接受下来。 “我有点儿办法,殿下。”古尔夫苦着脸瞄了一眼齐朗,尽管看到了他正在摇头,但他可不敢明着拒绝,只能按着事先商定的那样,选择一个相对折中的办法,“但那需要跑上一段,可在我看来,如果让您那么高贵的身体流出令人厌恶的汗水,那可是太大的不敬。” “没关系,那正是我所擅长的,我跑得比鸵鸟还快。”王子憨憨地笑了起来,“现在,我们开始赛跑喽!” 话音刚落,尊贵的王子就已经轮开了两条粗腿,向着森林深处飞奔了起来。 “糟糕!”齐朗暗骂了一声,连忙向几位兄弟使了个眼色,一同紧紧地跟了上去。于是,蔚为壮观的一幕出现了,整个森林里的所有生物好像都跟着那个大胖子在移动,就连正在树上午休的那群知更鸟都被惊吓得飞了起来。 奔跑无疑是旋锋军最为擅长的一项技能,尤其齐朗更是此中高手。不过就连齐朗也必须承认,马库斯这回并没有吹牛,他奔跑起来踏地有力,每一步都十分扎实,看来他在平时还有些锻炼,为了追上一些珍奇的动物,他正经为此下过一番苦功。 猎户们渐渐被落下了,倒不是因为脚程差劲,而是他们不可以靠得太近,否则就会破坏了苦心经营的角色。在另一方面,马库斯选择的路线也实在令人捉摸不定,他总是会在林木最为茂盛的地点改变前进方向。当然,那也是得益于他前面的那只野兔太过狡猾了。 当马库斯终于收停了脚步,好奇地蹲在了一丛百岁兰的前面时,假扮的猎户们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成功地摆脱了监视,终于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看呐!”王子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这虫子多漂亮!有谁知道它的名字,我重重有赏。” 齐朗他们小心地聚了过去,立刻就看到了那个神奇的小生灵----粉红色的千足虫。 “我建议您离它远一点,王子殿下。”见多识广的古尔夫小心地拉开了马库斯,“它是有剧毒的,我们这里的猎户称它为‘害人的德拉刚’,正式的名字我就不清楚了。” 王子恋恋不舍地看了它几眼,好像要把它记牢在心里似的。 “这真神奇,”他又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我现在把它归类为属于皇家的虫子。而且它的名字也已经定下来了。嗯,就这样,我叫它乔乔虫,因为它和乔安娜小姐一样漂亮。” 听到乔安娜这个名字,古尔夫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回过头看了齐朗一眼。齐朗果然也一脸担忧的样子。要在昨天之前,齐朗没准会认同王子的这种类比,因为他一直认为乔安娜是个充满危险的麻烦,就像那乔乔虫一样,看上去艳丽无比,实际上却是包藏祸心。 不过经过昨天的那一次会面,齐朗对她却已经有所改观----她是个可怜的姑娘,活在表面上的光鲜亮丽中,但她的命运却早已被利欲熏心的父亲规划好了。 乔安娜在昨晚被打晕了,不知道威廉中校是否责怪了她,但愿他没下狠心,罚她永远不许走出家门才好。 大概是对身后的这几位木讷的士兵感到不满,没有了掌声和欢呼的陪伴,马库斯马上就觉得无趣了起来。他放过了那条美丽而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乔乔虫,站直了身子,向四面认真地打量着。 “这没什么意思。”他好像又有了新主意,“我们走那条路怎么样?我敢保证,那里一定会有大发现的。” 那其实根本算不得是一条路,只不过是许多高大的栎木间勉强可以通过的一条小径。齐朗对这里并不熟悉,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不过那条路程径是曲折向南的,而在黑森林的南面,好像正是……雪狼峡谷! 这实在是有些古怪。 虽说古尔夫是他们这一行名义上的向导,但齐朗重新回想了一下,真正的领路人好像一直是这位看上去蠢蠢的王子! 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袭了上来,齐朗不得不对眼前这位王子另眼相待了:“王子殿下,我记得你说过,你今天的目的地是黑森林,也就是我们目前身处的这个地方。而如果转向那条路径的话,我恐怕我们就要离开黑森林了。你是不是再重新考虑一下?” “我听说黑森林很大,大得超乎想象,哪会那么容易就跑出去了?”王子仍然悠闲地四下打量着,像是在考虑其他路径似的,但他最终还是绕了回来,“不必再考虑了,就去那里,我们马上出发。” 忠实的咕咕上士连忙跑到了王子面前:“王子殿下,这里的道路我都熟悉,我可以向您保证,那条路的确会令高贵的您偏离方向。那是通向雪狼峡谷的,我不骗您!” “哦,雪狼峡谷?”王子好像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似的,托着那胖下巴思考了片刻,最终回头笑了起来,“雪狼峡谷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也有些意思,我想那里应该更好玩一些,既然命运把我带到了这条路上,我们就该顺从命运的安排。前进,士兵们!” “那里好像很危险,王子殿下”吉拉上来试探着劝了一声,不从他的神色来看,他大概早已经看出马库斯正是有意想要绕到那里去的,“我敢确定您在相关的书籍上早就见到过这个地点,不是这样的吗?” 马库斯仍然憨憨地笑着:“我看的书多去了,我得承认,我脑子里装不了那么多知识,谁知道哪些有用,谁些没用。不过我还记得一点,作为卢曼帝国的继承人,我需要把足迹踏遍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因此,管他什么危险,我必须去雪狼峡谷走一趟。” 齐朗暗暗地皱起了眉头。他好像隐约记得,多迪姆在舞会上曾说过一嘴,不要让王子出现在任何存在危险的地方,尤其是……雪狼峡谷! 第147章 错乱的形象 雪狼峡谷的危险,没有人比齐朗知道得更加清楚。他正是从那里闯出来的,为了摆脱瓦切奴隶营里悲惨的命运,他在那些伙伴们同情的眼光中,决然选择了那个挑战。 那是个地狱般的去处,浓雾重重,满布危机。群狼的眼睛闪动着绿光,就像是噩梦中时常出现的那些魔鬼,它们凶狠残忍,嗜血如命,一旦盯上了目标,就会一直尾随着,在你即将失去最后的力量时,它们就会扑上来,用锋利的爪牙划开你的喉咙,撕碎你的血肉。 齐朗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摆脱危险的,是伊格鲁的出现改变了那一切。伊格鲁好像是群狼的首领,在那些饿狼面前,拥有无尚的威严。不过他好像并不合群,因为在他身边并没有出现任何卑下的跟随者。 他像是个独来独往的游侠,虽然他同样需要新鲜的肉块饱腹,但对于齐朗这位突然闯入的外来者,他却做出了一匹狼最不可能的选择----他大概在骨子里是一匹充满同情心的巨狼吧,毕竟像齐朗这位的东方孩子,就算在那些正常的白种人眼中,也是个不值一提的下等生物。 在齐朗当初提出想要挑战雪狼峡谷时,奴隶营的看管们甚至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他们的确应该对此感到兴奋,因为那不管是对他们而言还是对恶狼而言,都是一场十分刺激的游戏。他们知道这个孩子会遭遇什么样的下场,尽管他们并没有办法亲眼看到那一幕,但奴隶营里从此会省下一份粮食,那可是经济划算的。要知道,像齐朗这样瘦弱的奴隶,吃的不比正常人少,工作量则是无法令人满意的。 自从闯出那个地狱般的险境后,齐朗曾不只一次梦到过那里:两边高耸的光秃秃的悬崖,那浓得几乎可以同时蒙住人的眼睛和心灵的白雾,那碎石间偶现狰狞的尸骸断骨----那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想重新回到的场景! 那里很空旷,每迈出一步,都会引起一阵剧烈的回响;那里的风阴寒刺骨,不用一秒钟就能把人的冷汗吹干;那里的一切都是冰冷无情的,就像那些不知生存了几个世纪的群狼一样,它们需要的只是杀戮和鲜血。 可眼下这条路正是通往雪狼峡谷的,不管马库斯王子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已经选择了这个去处,齐朗难道可以说不吗? 提出反对意见的,还是古尔夫,他现在已经深得王子的宠爱,那使得他可以轻松地提出自己的建议:“王子殿下,我想我告诉过您,我对这些地方熟悉得很,黑森林里还算物种丰富,但雪狼峡谷完全是荒芜之地,根本就没什么好玩的。我觉得我们还是……” 但小心谨慎的咕咕上士还没说完,亲切的王子殿下却已经板起了脸:“你别想蒙我,可恨的咕咕,小心我撤你的职,让你没了饭碗。好吧,我承认,我听说过雪狼峡谷,谁不知道那是我们卢曼帝国的三大未解之谜?据说,那里的雾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而正是那种白色的、像鲜牛奶蒸发了一样的雾,造就了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生物----雪狼。我必须得去见识一下,正像老亨利说的那样,如果我没有到雪狼峡谷走上一遭,那我根本就不算来到过夏奇镇。” 奥乌暗暗拽了一下齐朗的衣角,他同样露出了怀疑的目光。看来他也意识到这是个反常的局面,毫无疑问,马库斯王子根本就是故意引着大家走向雪狼峡谷的。他究竟怀有什么样的目的?难道是他猜出了齐朗曾经在雪狼峡谷中收获了一只兽宠,而这只兽宠竟然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齐朗从奥乌的眼神中还看出了担忧。是的,奥乌见过伊格鲁。除了奥乌,再没有任何人知道齐朗已经提前拥有了一只兽宠。奥乌早就向齐朗提出了警告,有关伊格鲁的任何一个细节,他必须守口如瓶。因为那是个不祥的象征,如果被别有用心的阴谋家知道了这一点,他在旋锋军恐怕早就没有办法立足下去了。 “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雪狼。”奥乌走到了王子的面前,看他那架势,齐朗真有些担心他会伸出地粗胳膊,一把拎起那位高贵的王了,不容分说地把他挟持回去,“我是个冈瓦纳人,我很了解狼群,因为我们的祖先曾经和狼族进行过长达几百年的对抗。雪狼早已经灭绝了,在一个多世纪前就已经灭绝了。我们的神物水肺獒彻底击败了它们,一匹也没剩下。” 马库斯安静了下来,而且他脸上时不时会出现的那种呆滞的表情也完全不见了。他现在的神情完全像一个睿智的学者,一位物种研究方面的专家。 “多么粗暴的结论。”他淡淡地笑了起来,“就像图书里描绘的那样,冈瓦纳人都是些狂妄自大的家伙。那够真正令其他物种完全灭绝的,只有人类!水肺獒才没有那样愚蠢,它们知道保留自己天敌的重要性,否则它们就失去了生存的价值,否则它们就不会被你们的那个种族奉若神明。” 马库斯又把那肥胖的身躯转向了齐朗,看起来像个高尚的先知,无比巨大的伟人:“而且我还听说过,齐朗上士,你是奴隶出身,你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我相信你对这个奇迹了解得更加透彻,难道不是吗?” 齐朗第一次注意到马库斯的眼神竟然闪动起了精光,虽然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战士的气息,但他在这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却是异常惊人的。 齐朗没办法回避了。同样,他也认识到再像威廉中校他们那样用谎言和假象来迷惑这位王子,都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是有一些了解,王子殿下。”齐朗平静地回复说,“但我接到的命令是不可以让你冒险,不可以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而雪狼峡谷却是异常危险的,虽然我们这里有四名优秀的士兵作为护卫,但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们没办法确保你的安全。因此,我的建议是,王子殿下和我们一同原路返回。” 马库斯皱起了眉头,眼神里也现出了一丝怒意。他向齐朗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迈得异常坚定,异常稳健。王者的气势在此刻显露了出来,压得齐朗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但他马上又腰身挺得笔直,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我坚持我的看法,王子殿下。”齐朗坚定地回答说。 “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最亲爱的?”当王子说出这句话时,齐朗那乱蓬蓬的头发都乍了起来,因为他的语音和语调竟然和乔安娜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齐朗的舌头好像一下子被打了个结,惊讶、气愤和无奈一同找了上来,令他竟然有些惊慌了起来,“王子殿下,您是在胡闹吗?” 马库斯把双手抱在了胸前,故意扭动着那庞大的身躯,不过他的声音却恢复了原状:“我这是在撒娇,就像乔乔那样,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看到那惊人的娇态,齐朗和那几位兄弟都不自觉地呕了一下。 还是吉拉最先恢复了冷静:“这真是太神奇了!王子殿下,您真是位语言天才,我可以跟您学一学吗?”崇拜的眼神再度出现在吉拉的眼神中,齐朗被气得鼻子差点没歪掉。 “乖小子,你有机会的。”王子又得意地扬起了下巴,“等我完成了这一本,保证会在下本书上好好讲述一下口技。在那之前,你可以先练习一下,把自己关到大房子里,一两个月不见外人,就像我过去的经历一样,然后……” “我实在太崇拜您了。”吉拉凑了上去,像个哥们儿那样揽住了那肥胖的肩膀,很顺畅地令马库斯转了个身,一边带着他向回走,一边继续着自己的奉承,“我有些迫不急待了,我们马上回去,您给我好好讲讲……” “喂,你这狡猾的混小子!”没想到马库斯竟然反应了过来,他甩开了吉拉的手臂,狠狠地踢了他屁股一脚,“我几乎就上当了。你们别想蒙我,我想去那里,雪狼峡谷!你们听到了吗?” 吉拉用计不成,只得无奈地退到一旁,而齐朗他们则彻底地进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马库斯看到这种情形,急切地瞪起了眼睛:“我没有记错吧?你们是旋锋军士兵,当然,我不会要求你们像我一样斗志高昂,勇于接受挑战,但至少拿出你们的勇气来。这实在是令人耻笑,一个小小的雪狼峡谷竟然令你们怕成这个样子?” 他又把那圆圆的面孔对向了齐朗,压低了声音说:“只要你下令,我就重重有赏哦。我注意到了,你应该还需要一把真正的剑,那可不像我后妈赠给朱来先生的那把,垃圾般的样子货,而是一把上好的剑,男人才能使用的长剑!” 马库斯王子的神情此刻竟然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变成了那个蠢笨而故作高深的胖子,难道他是精神分裂吗? 第148章 雪狼现身 不管怎样,王子殿下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齐朗他们还能拒绝吗? 顺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径走了足有一个小时,雪狼峡谷终于到了。 这个入口齐朗看上去仍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不过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就是在这里遭遇到群狼的攻击,因为山谷里仍然雾气弥漫,眼下大概是午后三点钟左右的样子,按照常理来讲,这时的雾气应该是最轻的时候,不过厚重的乳白色水汽仍然漂浮在空气中,视线只能望出十多米的距离。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令人产生幻觉,就好像来到了克劳奇浴室里一样。所不同的是,这里温度实在太低了,而且四下里也不见挤来挤去的光溜溜的人群,真实存在的,只有那些**的石块,还有那白森森的动物骨骼。 马库斯的好奇心已经被唤醒了,他满脸喜色,好像正在把那张胖脸调整到最佳的表情。看来他极切地盼望着能亲眼目睹那传说中的雪狼。 “主人在家吗?”他竟然大嚷了起来,“我,马库斯·亨利王子,不远万里来到贵处,多希望有这个荣幸能和漂亮的你见上一面啊。” “漂亮的你……”空旷的回音在雾汽中钻来钻去,一点点变弱,直至最后消失。 齐朗紧紧地站在了王子的身边,寸步不离,脸上的表情异常紧张,甚至比胆小的古尔夫还要紧张。雪狼峡谷在他心中留下了太深的阴影,那是他惟一的死穴。到了这里,齐朗实在没有办法再像往常那样,表现出超人一等的无畏勇气。 “请你保持安静,王子殿下。”齐朗小心翼翼地建议说,“这里不光只有漂亮的雪狼,还有许多不讲礼节的灰狼,我建议你不要过分乐观,也不要太过热情,残酷的现实很有可能会伤害到你的,王子殿下。” 王子却憨憨地笑了起来:“别那么紧张,士兵。正像多迪姆上尉介绍的那样,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士兵,有你们在,没有任何生物能伤害得了我的。” “您实在是太高抬我们了,殿下。等那些饿狼把我们几个啃得只剩下骨头时,您恐怕就不会这样自信了。”古尔夫在这样抱怨的时候,脸色同样难看得惊人,而且在这样寒冷的条件下,他还能成功地流出了汗水,那真是个了不起的本事。 齐朗突然警惕地嘘了一声,吓得古尔夫一下子就跳到了奥乌的身后,他举起弓箭的手臂也在不听使唤地发着抖。 雾漫上来了。就在那浓得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水汽中,齐朗好像觉察到了一丝危险。峡谷的主人要出来了! 果然,一道白影一晃而过! 它速度快得惊人,几乎看不清楚它的身影。 然而齐朗却看到了----那是一匹雪狼! “伊格鲁!?”齐朗几乎叫了出来。 不对,他绝不是伊格鲁。尽管他同样高大,同样生着一身雪白的毛皮,但他太瘦弱了些,而且齐朗还注意到,他在额头上还多出了一道伤疤。 虽然分别了好长一段日子,齐朗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伊格鲁的模样。在分手时,伊格鲁的确浑身是伤,但那些创伤主要分布在他的身体上,绝对没有毁坏他的面容。 而且,他的气息也存在着微弱的差别。齐朗感受到了,他是怀有敌意的,因为伊格鲁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曾让他有过从毛孔里直冒寒气的感觉。伊格鲁的确在有些时候显得冷冰冰的,但那更多是由他慵懒的态度造成的,而这匹雪狼所带来的寒意,却完全不同,那是带满了残忍和嗜血的警告! 嗒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听上去应该是狼脚踩到碎石所发出的声音。看来他正在四周游动着,像是在做着攻击的准备。 “警戒!”齐朗大喊了一声,一摆手招呼几个兄弟聚到王子的身边,各自拿起了武器,小心防范着那随时可能出现的凶残进攻。 “喂!你们吓到她了。”马库斯却毅然把他们推开了,看起来他对自己感到更加自豪,因为他才召唤了一声,雪狼峡谷的主人就露面了,这说明了一个关键问题----未来的卢曼帝国的国王正是万物生灵的主宰! “你们看到了?”马库斯不无得意地说,“她喜欢我,那漂亮的雪狼喜欢马库斯王子!” 齐朗其实很想告诉他,“你的肉才是他最喜欢的”。不过粉碎王子殿下一厢情愿的假想显然不会换来一星半点的好处,恰恰相反,那可能还会令他变得更加狂热,说不定会跑出去,亲自找到那雪狼求证一番。 “王子殿下,我们可不可以认定你已经见到那梦寐以求的生物了?”古尔夫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发问说,“我猜那足够你完成你的那本动物书了。” “是《帝国生物百科全书》,你们这些不读书的笨蛋!”马库斯气愤地骂了一句,但总体来说,他的心情还算不错,古尔夫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热情,“我只扫到了一眼,认识得还不够全面。天呐,我真希望能亲手摸一摸他的毛皮,那一定又顺滑又温暖。而且……对了,我几乎忘了那件礼物。” 马库斯把那胖手伸到了自己的怀里,从中摸出了一件圆溜溜的东西,像个金黄色的小弹珠。他一下子把那个小弹珠丢到了浓雾中,呵呵笑着招呼说:“吃吧,白色的小宝贝,这是我父亲让我带给你的。你会喜欢的,漂亮的小姑娘。” 一阵风刮了起来,在那呼呼的风声中,好像来夹杂着一声低沉的咆哮。一个白影在那弹珠落地的方向闪了一下。 “嗖!” 齐朗的箭已经射了出去,同时大声喊了起来:“大家退后!” 箭落空了。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虽然齐朗这一箭并未存着伤害它的念头,只希望令它远离那个弹珠,但看起来齐朗的目的没能达到。那个闪光的小弹珠已经不见了,和那匹雪狼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那匹雪狼并没有继续进攻,这应该算是件幸事。因为齐朗已经见识到了它的速度和个头,如果它被彻底激怒了,并因而不顾一切地冲过来的话,那么就算齐朗和那三位兄弟仍有机会自保,可带着马库斯王子这么个累赘,情况可就不容乐观了。 除此之外,这峡谷中还生存着大批的灰狼,它们同样凶残,而且在冬季尚未过去的时节,军务部送来的肉食总不是那么及时,饥饿很可能促使它们不顾一切地冲杀上来,把那位混身肥肉的生物研究专家分而食之。 “古尔夫,确定方向,我们必须马上撤离!”齐朗大声向古尔夫喊道。 “我反对!”马库斯嚷了起来,“我还没有看清这里的全景呢,难道你们认为走这两步就算踏遍了雪狼峡谷的每一个角落?” “反对无效!”齐朗此刻已经顾不得对方的身份了,“这里都是一样的,就算你穿上一个来回,也不会发现任何区别。古尔夫,行动,马上!” “你们这群胆小鬼!”马库斯已经被奥乌架了起来,但他却像一位即将被严格的教师拖向教室的顽皮学生一样,使劲把那肥胖的身子坠向地面,耍赖般地大叫着,“我记住你们的拙劣行径了,你们这群混蛋!等我登上王位,有你们好受的,我会消减旋锋军的开支,让你们一辈子都穿不上漂亮的铠甲!” “我可以插一句嘴吗,先生们?”古尔夫在旁边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我这里好像出了点小麻烦。”在他另一只手上,一只简易的罗盘正捧在那里,但那上面的指针却发了疯一般地旋转着。 “我的手应该已经很稳了,”古尔夫哭丧着脸,“但它就是停不下来,你们猜是军务部给我们提供了劣质货,还是这雪狼峡谷里的主人想要我们留下来呢?” “当然是后者。”马库斯又来了精神,“我告诉过你们的,她喜欢我,那漂亮的雪狼喜欢我。天呐,你把我的衣服都弄乱了,可恨的珍妮!” 在齐朗的示意下,奥乌撒开了手,于是马库斯王子重获自由。他又自作主张地开始选择道路,不过正如齐朗他们所提示的那样,这里的环境没什么区别,满眼都是浓雾,脚下还是那片碎石。惟一不同的是----四周那低沉的呜呜声已经越来越响! 马库斯大概终于意识到了危险,他退回到了四个护卫的核心位置,强作镇定地发号施令说:“好了,我现在觉得你们说得有些道理……这里的确没什么好玩的。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威廉中校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我打赌你们一定不想错过的。” “祝您胃口好,王子殿下。”吉拉费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但在眼下,我们应该尽力回避晚餐这样的字眼,因为我担心那会提醒那匹雪狼现在已经到了用餐时间,据我所知,它们在这个时候一般都极不友善。” 第149章 迷雾中的对峙 “你们这群笨蛋!”在浓雾中转了半天,马库斯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像个饥饿的孩子一样吵了起来,“你们把我带到了什么鬼地方?这里的风冷嗖嗖的,我都要被冻僵了,谁能给我拿件厚点儿的衣服来,我重重有赏!” 但这个要求显然是无法满足的,那四位兄弟现在已经抽不出身来了,他们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向,各自的武器都已在手中举了起来。 事态正在向着严重的方向发展。眼前的浓雾遮蔽了道路,而偏偏在这个时刻罗盘又失灵了,正在发生的一切实在令人难以理解,难道这雪狼峡谷果然存在着一股惊人的力量? 四面传来的响动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那应该是那匹雪狼已经被激怒了,它的脾气开始暴躁起来,呜呜的嗥叫声忽远忽近,最终慢慢消失了。它究竟出了什么毛病,难道是王子扔过去的那个金色弹珠惹下的麻烦? 齐朗一边留心倾听着那声音的动向,一边回想着马库斯刚才的反常举动,愈发觉得眼下的这个局面实在是太过混乱了。 马库斯一定是早就了解到通往雪狼峡谷的方向,故意带着几人来到这里的,而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也绝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为了亲眼看到那神秘莫测的漂亮雪狼!那颗弹珠,那金色的、看起来毫无害处的小东西,很可能大有玄机! “王子殿下,我想请问你一声。”齐朗回过头认真地盯着王子,紧张的汗水正从他微微下垂的两颊向下淌着,“你刚才扔过去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这里所发生的变化,好像正是那个弹珠引起的。” “那个?不过是个小礼物,你可以当它是个糖果。”马库斯憨憨地笑了一声。他真是个奇怪的人,刚才获得了齐朗的另眼相待,可一转眼的工夫,又变回了那个傻呆呆的蠢东西。 尽管在浓雾中根本看不大清楚,但齐朗觉得他的眼神好像还挺真诚的,并不像在说谎。齐朗真的有些迷惑了起来,甚至有种冲动想去撕开他脸上的厚皮,看看里面是不是还躲藏着一个阴险的面孔。 “我记得你说,那是国王陛下让你带过来的,是这样吗?”齐朗勉强地维持着恭敬的态度,耐心地确认了一声。 “噢!”马库斯大惊小怪地耸了耸肩,“我这么说过吗?你一定听错了。那只是我一时心血来潮,临时想出来的小把戏。我觉得有必要和那漂亮的姑娘拉近些距离,就像乔乔一样。她喜欢我给她的礼物,金龟子和凤尾蝶的标本,我才一递过去,她就爱不释手了,还因此吻了我的面颊。” “你这是胡扯!”古尔夫心下一急,一下子冲口而出,“乔安娜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你面前那人…… “果然如此,给我猜到了!”马库斯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就觉得乔乔那样的好姑娘一定应该是明花有主了,而且我猜,那人不是菲利克斯少尉,就是名声在外的齐朗上士了。看来我还真有些推理的天分。” 齐朗一下子把眉头皱了起来。面前这人让他极度困惑,难道他是个拥有多重人格的精神病? 然而没等他继续分析下去,吉拉已经靠了过来,紧张地拉了拉齐朗的衣角:“这儿有人,还不只一个,你能感觉到吗,齐朗上士?” 吉拉在感知能力上的特殊才能齐朗早就注意到了,不过他却没有想到这个红头发的小个子居然强到这个份上,因为他自己一直也在留心着四周的环境,虽然他同样感觉到好像有一股灵力一直在到处游走,但那应该是在七八百米以外的地方,齐朗根本没有办法准确地抓住那股气息,可吉拉却感觉到了,而且还准确地给出了方向。 “离我们最近那人在十一点钟方向,战斗水平应该在初阶武师上下,而另外还有两人,能力可能要稍差一些,他们离得太远了,我没办法盯上他们。但从他们整个移动的过程来看,这个峡谷的出口应该在五点钟方向,因为他们就是从那儿绕过去的。” “你们在说什么?”马库斯有些不耐烦了,“这儿没有人,我根本没有看到。不过提到战斗水平,齐朗上士,我注意到了,你的能力应该比小菲利强不少,我觉得我们军务部好像犯了个错误,那个少尉头衔我本该授予你的。” “谢谢你的关照,王子殿下。”齐朗无可奈何地应付了马库斯一句,“你已经把糖果赠送给了那位雪白的姑娘,现在可以撤退了吗?” “我同意。”马库斯转了一圈,“五点钟方向,也就是说,我们得往这边走?” “是的,殿下。”齐朗回答了一声,随后一把拉过了奥乌,小声吩咐说,“你和他们几个退下去,我来垫后,免得敌人趁乱冲过来,我们就将陷入危险的境地。” “不可以!”奥乌一下子扯住了齐朗的衣领,“你别想自己去冒险,我不答应!” “不要争论!”齐朗的声音严厉了起来,“记得吗,你该服从我的!” 奥乌虽然还是气哼哼的,但他的眼神中已经表现出了认同的态度。齐朗把声音压低了些:“你该记得伊格鲁吧?你应该记得他的,那匹白狼。这里是他的地盘,所以我能确保自己的安全,但那个蠢货我得交给你,否则我没办法顺利地应对这里的危机。” 奥乌终于屈服了,他伸出大手狠狠地拍了拍齐朗的肩膀:“不要死在那里,否则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鼻子打扁的!”这一巴掌很重,拍得齐朗几乎要呕出一口鲜血,不过他却没有愤怒地还一拳回去,因为他知道,那是奥乌发自内心的关切。 “我记下了。”齐朗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时间不多,你们必须马上撤退,盯好了马库斯,别让他受伤,否则一定会有大麻烦的。” 古尔夫和吉拉尽管并没有听到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但既然奥乌已经说通了,他们知道自己不该再来添乱,只是向着齐朗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左一右夹着马库斯,小心翼翼地向着那有可能存在的出口退了过去。 雾好像散了一些,不过那视线仍然受到严重的限制。但齐朗却已经感觉到了,那个原本踌躇不定的暗中敌人,大概也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个敌手留了下来,因此他并没有冒进,仍然几百米外徘徊着。 齐朗向着对方的方向迈了几步,同时从身后扯下了那把圣血弓箭。虽然眼下的环境并不适宜远距离施射,但那已经是他仅有的武器了,而且齐朗现在对自己的射术也很有信心,他不必去看,只需要用所有的感官去感受,就可以确定敌人所在的方向,而他接下来的一箭,也必定会分毫不差地飞向对手的要害。 风静了下来,浓雾也不再滚滚涌动。那乳白色的水汽只把这两个未曾谋面的敌手团团困在当中,既不怂恿他们出手,也不劝阻他们退去。 这是静默中的对峙,双方默契地站定在原处,使得局面达到了玄妙的平衡,任何人提前动作,都会把自己的方位暴露给对手,从而让出先机,甚至很有可能在对手一连串的进攻中丢掉性命。 齐朗已经闭上了眼睛,在这样的局面下,就算他把眼睛睁得再大,也无法看穿这厚厚的白雾。而闭上双目,却有助于他集中精神,使他可以更加清楚地感知对手的动向----对面那人手中的武器应该是一把剑,因为他体内的灵力集中在右臂上,而不像他自己,两条手臂都端了起来,浑身的力气也需要向两臂分散。 如果这个推断属实的话,齐朗至少可以在短期内占有一定的主动,因为他的攻击范围要大于对手,而一旦对方有所异动,他至少还会有半分钟左右的时间调整位置。 然而在事实上,齐朗应该是处于背被动的一方,因为浓雾中并不只有那一位武师级别的对手。在这一点上,齐朗同样有着清楚的认识----对面那两位级别稍低一些的神秘人虽然还没有进入感知范围内,但他们一定不会作壁上观,他们会在最需要的时刻现身出来,用刀剑或者别的什么武器,来给自己制造一定的麻烦。 除此之外,还有一匹陌生的雪狼正潜伏在迷雾中。虽然它看上去和伊格鲁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它不是,它可能只是一匹普通的狼,饥饿的狼。马库斯扔过去的那颗小弹珠一定喂不饱它,说不定还像餐前开胃小菜一样,使它变得更加饥饿。 尽管诸多方面均处于不利,但齐朗还是选择留在了后面,而且充满了自信守在了这个他原本一分钟都不愿多待的雪狼峡谷。他并不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勇气足够战胜记忆中的痛苦,当然他也没有发疯,他之所以这样选择,真正的原因是,就在几分钟之前,他在脑子里好像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召唤…… 第150章 惊恐万分的重逢 那应该是伊格鲁的召唤。 尽管微弱得几乎细不可闻,齐朗仍然确信,这一回他并没有产生幻觉----他回来了,伊格鲁就在附近! 就在片刻之前,当那匹不知名的雪狼在面前一晃而过时,齐朗的心里就已经变得七上八下。它或许只是在外表上和伊格鲁有些相似,又或许是伊格鲁在这段日子里出现了什么变故。然而就在齐朗开始动摇起来时,脑子里好像传来了一声轻叹…… 他可以确定周围并没有人发出那样的声音,即便那位口技大师马库斯,他的声音也只能先经过耳朵,而后再传送到脑子。但这个声音完全不同:低沉,带有故作高深的腔调,不是那个宿命的伙伴,还会有谁?! 伊格鲁回来了!他大概已经解决了那个困扰他好久的难题,现在他将重新住回到自己的脑子里! 所有的信心在那一刻一下子填满了齐朗的胸膛,浓雾深处虽然隐藏着神秘的敌人,但那又有什么可怕的?伊格鲁已经回来了,再多的敌人,齐朗也有信心一举击败! 那强烈的自信好像随着雾汽蔓延了出去,一丝一丝地传到了几百米外。对面的那位敌手好像出现了动摇。他大概不再想要与这个目标发生正面冲突了,又或者说,他原本的目标也并不在齐朗身上,这场静默中的对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面对的。 于是,他开始退却了。齐朗已经注意到了敌人的动向,就在他箭簇所指的方向,那个对手慢慢地撤了下去,直到最后,那种强大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雾一层一层地散了开,视线也渐渐地变得开阔了起来。 就在前面的那个角落里,他出现了! 雪狼伊格鲁,就稳稳地站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像一座白玉塑像,洁白,高大,纹丝不动。 他眯着眼睛,像是在享受着浓雾中的水汽,就好像那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温泉,正可以洗去他浑身的疲乏。 “伊格鲁!”齐朗情不自禁地高喊了一声,迈开步子冲了过去;他想狠狠地拥抱一下这个讨厌的家伙,要他解释清楚,为什么才隔了三五十米,却懒懒地躲在那里,不肯出来相认? 伊格鲁仍然立在那里,就好像已经完全被石化了一样,既不动作,也不答话。 但齐朗知道他还好端端的!他的鼻尖上正喷着白汽,而且那宽大的胸腔也在缓慢地收缩、扩张----难道这雾汽里存在着什么营养物质,需要他这样贪婪地呼吸吗? 这顽皮的家伙!齐朗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冲上去狠狠地捶他一拳,就那雪白的狼背上,让他从此记下这个教训! 等等…… 情况不大对劲! 就在齐朗再有几步就在冲到那匹雪狼的身前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双眼! 那不是伊格鲁的眼睛! 因为伊格鲁的眼睛是淡蓝色的,而他的眼睛,却是血一样的鲜红! 呜…… 那雪狼好像刚刚从沉梦中被惊醒了似的,低沉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同时他胃部好像也遇到了麻烦,因为齐朗注意到他反刍一样在那里呕了几下,像是想把喉咙里的人骨头吐出来似的。 齐朗一下子收停了脚步,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已经停止跳动了!那是那匹雪狼带来的强烈压迫感,它的敌意很重,杀气好像正从它雪白的皮毛间渗透出来! 凶光闪现! “呜!” 那雪狼扑了上来!血红的眼睛,白森森的獠牙! 它来得真快,速度几乎和齐朗记忆中的伊格鲁毫无区别。不过,正如齐朗先前所观察到的那样,它和记忆中的伊格鲁不太一样,它的身形略显瘦弱,而且,额头正中央的那道伤疤现在已经可以看得真真切切。 没错,就是这匹雪狼刚刚在迷雾中不断迂回,它大概原本打算要向侵入领地的外来者发动攻击,但马库斯给了它一个小小的礼物,于是它就退却了。现在看来,那所谓的礼物,绝对不像那位外表憨厚的王子所说的那样,只是个甜美的糖果----它可能是一丸毒药!那个内心阴险的家伙,他难道是想收集一只雪狼标本吗?! 但现在,马库斯留下的恶果需要齐朗独自来面对了。这匹雪狼已经把目标锁定为眼前这人,尽管和那位肥胖的王子比起来,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具骷髅,在肥美程度上大为逊色,但它已经不管那些了,它想要的只是复仇,让狂妄无知的入侵者变成一堆白骨,永远地留在这雪狼峡谷中! 它这一扑的威力惊人,带起的寒风冰凉刺骨,尽管距离齐朗还有二三米远,但那寒意已经把齐朗的面颊刮得生痛。 如果齐朗在两三个月前遭遇到这样的一扑,他一定会丧生在那尖利的爪牙下。但现在的齐朗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尤其他在修道者的发展途径上突破巨大,而最大的改善出现在他的速度上!眼看着那雪狼的利爪即将破胸而入,齐朗在匆忙之间用双脚一踩地上凸起的尖石,嗖的一声横着蹿了出去! “吱!” 齐朗拉开了圣血弓!但那箭却顿了一顿,并没有向着那雪狼的后脑闪电般射出。 齐朗不想伤它,因为他到现在还对这雪狼的身份存有疑问。如果他真的是发生了意外的伊格鲁呢?又或者说,如果他是伊格鲁的近亲呢?齐朗不敢冒这个险! “嘿!你能听懂吗?”齐朗向着他大喊了一声。 那雪狼站住了。但他并没有回应,甚至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 他不像是听懂了齐朗的问话,而是他遇到了麻烦!在进行了一轮攻击后,那雪狼只是站在原处挣扎着,好像是在和马库斯喂食的小药丸抗争似的。就眼下的局面来讲,那对齐朗而言是件幸运的事,因为那雪狼的实力不俗,按照伊格鲁曾提起过的兽宠级别,它应该是一匹超过了黑铁期的雪狼,如果攻势继续下来的话,以齐朗一味退让的战法,肯定要吃大亏的。 不过它看起来的确已经进入了狂躁的状态,体内的麻烦应该正在减弱,但它眼睛里的血气却仍然没有散掉,恰恰相反,那凶光变得更盛了,而它休整过后的几次进攻也来得更加凌厉! 齐朗开始有些吃不消了,几度想举起弓箭,趁着它在原地休整的机会进行还击。但几分钟之前的那种感觉还在困扰着齐朗,那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伊格鲁,没人能在他的脑子里发出那样的声音。难道伊格鲁真的遭遇到意外的不幸,在性情和外貌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吗? “伊格鲁!”齐朗又躲开了雪狼的一记猛扑,同时大喊了起来,“你回答我一声,我是齐朗,你的朋友,你承诺永远不会离开的朋友!” 雪狼用一声狂嗥和一记猛扑作为回答! 齐朗几乎就要绝望了。攻击自己宿命的伙伴?那不可能,他实在没有办法表现出那样的决断。然而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我糊涂的朋友,你认错狼了。” “伊格鲁?”齐朗心中一惊,脚下绊了一下,几乎要摔倒在地上。但宿命的伙伴已经到来了,齐朗再也不会白白地受到伤害了。 伊格鲁一下子蹿了过来,张开巨口,叼住了齐朗的胳膊,轻轻地把他提了起来;不仅令他免于摔倒在地,还躲开了那雪狼的一记狼爪横扫。 “我得感谢你,我的朋友。”伊格鲁接替了齐朗的位置,走到了那匹雪狼的对面,但他却扭过了脸,向齐朗表示着谢意,“你没有狠心地伤害我的兄弟,你实在是太仁慈了。” “它是你的兄弟……对不起,我是说‘他’。”齐朗吃惊地问了一声。 “是的,”伊格鲁的嘴角仍然带着微笑,“对于眼前的这个白色的家伙,我只记住了这一点,他是我的兄弟,亲生的兄弟。那正是这些年来一直困扰我的地方,我总是在怀疑,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凶狠的一个兄弟?” 那匹雪狼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看来误食毒物的恶果还没有远离,但从现在的情况来判断,他已经好多了,至少他的脚步已经明显沉稳了下来。他向着伊格鲁咆哮了一声,声音凄厉刺耳,好像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伊格鲁那淡蓝色的瞳仁中流露出了一丝悲哀,但他的声音却仍然异常平静:“请你不要否认,我的兄弟,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地谈一谈,让我多想起来一些,说不定我能帮助你。” 眼前这一幕实在令齐朗感到困惑----这两匹雪狼的嘴里明明发出的是同样的嗷叫声,但他却只能听懂一方的语言,另一方却是根本听不明白。而伊格鲁的兄弟在这时的表现更让齐朗摸不着头脑了----他恶狠狠地咆哮了起来,眼神中仍然充满了戾气,就好像他面前的那位并非一脉同宗的兄弟,而是宿命中的死敌。 不过他最终并没有选择继续进攻。他退了下去,步履艰难地离开了,很快就和雾汽融为一体。 伊格鲁望着那雪白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向齐朗走了回来。 “家事,”伊格鲁强作轻松地说,“各个种族共同的难题,我说的对吗,我的朋友?” 第151章 往事谜丛 “别想那些烦心的事了!”齐朗已经冲了过去,狠狠地楼住了伊格鲁的脖子,“我的老天,你还是这么凉;不过我开心透了,我实在是太想念你了,你这混蛋!” 伊格鲁歪着脑袋,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他记得这位宿命的朋友从来没有试图拥抱过自己,但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这里的浓雾让他精神失常了吗? “这足够了,你可以放开我了。”伊格鲁仰起了脖子,回避着齐朗贴过来的脸,那样热情的摩挲让他极不适应,“我得提醒你一声,我是狼,一匹雪狼,可不是那些乐于和人亲近的萨摩耶犬。你得顾及到我的尊严,我的朋友。” 齐朗并没有顺从地放开双手,只是固执地吊在了他的脖子上,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建议你先把那些有关尊严的鬼话扔到一边,因为我们是朋友,久别重逢的朋友----朋友之间是应该拥抱的。” “喔,你们人类真让我们这些狼受不了。”伊格鲁晃了晃脑袋,微微地笑了起来。 “呜……”他长嗥了一声,声音高亢,听上去极有威严。 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悬崖峭壁上回应起了同样的嗥叫声----原来他还带着个合唱团。 周围的叫声渐渐弱了下来,而与之一同消退的,还有眼前的这片浓雾。 “原来是你担心自己会在那些伙伴面前丢脸。”齐朗终于跳了下来,一面坏笑地揶揄了伊格鲁一句。 这会儿终于得到了空闲,齐朗真得好好地打量一下伊格鲁,毕竟他在分别那时浑身带满了伤势,希望希里奥的那些刀创不要留下疤痕才好。 齐朗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伊格鲁的自愈能力早就得到了验证,而且他显然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希望洁白的毛皮上出现一点瑕疵。他完好如初,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更加高大,更加强壮,正如他临走时所保证的那样,伊格鲁的确又变强了。 齐朗欣喜万分地拍了拍伊格鲁那强壮的胸脯,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真想不到,你竟然又大了一圈,我几乎都认不出你了。就像刚才,我完全把你和你的兄弟搞混了。” 伊格鲁撇了撇嘴:“那是你们人类的痼疾。你们只靠眼睛来分辨,但不幸的是,你们的眼睛对异类的分辨能力总是极为有限。可不像我们,除了会看,还会听,还会闻。” 对于伊格鲁的这个论断,齐朗表示认同,因为他本身对这一点也很有意见----为什么在白人眼中,黄种人只有男女的区别,而相同的性别下,在他们看来就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那些并不是齐朗眼下最想去分析的,他想知道伊格鲁在这段日子里究竟跑到了哪里,他还想知道那所谓的困惑解开了没有,但在提出所有的问题之前,他还是首先确定了一句:“伊格鲁,你不会再走了吧?” 伊格鲁低下了头,认真地看着齐朗的眼睛:“是的,我不会再走了。我向你保证,从现在这一刻起,一直到我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们是宿命的伙伴,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那再好不过了!”齐朗跳了起来。兴奋中,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你去哪儿了?你的麻烦解决了吗?你为什么回到雪狼峡谷却不去找我?你那兄弟出了什么问题吗?……” 伊格鲁并不像休金那样乐于交流,但在眼下,他却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他是需要给齐朗一个交待的,毕竟他们是宿命的伙伴,今后这一辈子都要相依为命,相互之间正该毫无保留才对。 “我去了南方,那里据说是雪狼的故乡,我去寻找答案了。”他解释说,“和你一样,我也是一只记忆不太完整的迷途羔羊,你所受到的那些困扰,我也同样正在经历着。为此,我必须找回完整的自我,因为我不想在接下来的征途中毫无目的。” “那你找到了吗?” “我只找到了他----我的兄弟。”伊格鲁的眼神中好像有些忧伤,“这真遗憾,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但我确信他是我的孪生兄弟,因为我在梦中不止一次和他并肩前行。” 伊格鲁提到了他的梦境,齐朗觉得那自己好像也有些印象。正如伊格鲁早先曾说过那样,灵魂之间的相互融合,使得他和伊格鲁可以进入到对方的梦境中。他猛地记起来了,那匹雪狼的确在伊格鲁的梦境中出现过,那额头上的伤疤,正是在那些和群狼搏斗时所留下的! 一定是这样的!在梦境中,齐朗以为自己是在与伊格鲁一同前进,而在实际上,他完全进入了伊格鲁的视角。他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伊格鲁和他的兄弟被狼群逼到了悬崖边上,他们奋起抗争,最终击败了那匹巨狼,并成功地令群狼臣服。 “他真可怜。”齐朗回顾着那一幕,当时的惊险至今还令他心有余悸,“但你们后来是分开了吗?” “是的。”伊格鲁忧郁地站在了原地,痛苦地仰起了头,好像也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们在当初一同来到了雪狼峡谷,成为了这里的头领,但没过多久,他就不告而别了。那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我以为我永远见不到他了,但没想到,就在前一段日子,就在我们一同出征法塔河谷时,我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我觉得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所以我就去找他,那里离我们的故乡很近,我猜他一定也去了那里。不过他一直在回避着我----他也应该在回避着那痛苦的记忆吧?” “也就是说,你的困惑还没有完全解开?”齐朗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但伊格鲁却释然地笑了笑:“有些问题总是会悬在空中,挥之不去。我现在觉得可以让它们就那样悬着。” “是的,不管怎样,现在你已经回家了,我说的对吗?”齐朗看了看四周,他现在也不再觉得雪狼峡谷是个令人心惊胆颤的死亡禁地了。 “我已经不把这里当作家了。”伊格鲁又拿出了那个高深莫测的语气,“因为我的家已经搬到了你的脑子里。而这个雪狼峡谷大概也应该改个名字了,或者应该叫它殉道者乐园。” 齐朗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尽管殉道者的称呼并不正确,但伊格鲁还是提供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信息,他提到的应该就是刚刚那些躲在浓雾后面的那些神秘人。难道那些人竟是东方来的修道者,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伊格鲁大概猜出了齐朗心中所想,没用他发问,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倒了出来:“这几十年来,我们雪狼峡谷一直访客不断。有一些是像你一样的奴隶----我对他们的悲惨遭遇表示哀悼,但更有一些是殉道者,他们冒充想要脱困的奴隶,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寻找像我这样的传说中的雪狼。” “他们为什么要找你?”齐朗心中又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隐约间,他觉得这里所发生过的一切绝没有那么简单。 “我并不清楚。”伊格鲁的答案却有些令人失望,“其他的同伴告诉我,他们是想要得到我们的力量。” 齐朗更加疑惑了:“你们的力量?难道你身上还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吗?” 伊格鲁同样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谁知道呢。对于我的爪子,我了解的和你一样多。但你知道,你们这些东方人总是喜欢一些神秘的东西,而我们雪狼已经所剩无几,大概正符合神秘的标准。” “我想我得纠正你一下,殉道者这个名词完全是一种恶意的误读。”齐朗对伊格鲁的这个评价不算满意,“这件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正如你早先了解的那样,我的身体力的确存在着那些东方人特有的能力,但我们正确的称呼是修道者……” 齐朗停顿了一下,又重新回想了一下刚刚和他对峙的那人的力量,随后果断地否定了伊格鲁的看法:“他们并不是修道者!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力量,那是完全不同的。而且……他们好像是邪恶的!” “随你怎么说。”伊格鲁却不屑一顾地笑了一笑,“他们注定一无所获,因为他们既抓不到我,也抓不到我那不知名的兄弟。他很懂得保护自己,就连对我都是充满了怀疑。他们大概要白忙一场了。” “希望如此吧。”齐朗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但时间已经耽搁得太久了,齐朗必须带着伊格鲁尽快返回军营,在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全员出动之前,他得回去露上一面,否则那几位兄弟说不准会下定决心,把整个雪狼峡谷翻个底朝天的。 伊格鲁已经消失了,他又重新融入了齐朗的灵魂中,在眼下的这个时候,他还没办法现身出来。不过齐朗却知道,他一直都在,就在自己的脑子里,就在自己需要找人聊天排遣寂寞的时候,他那深沉而故弄玄虚的语调就会在耳边响起。 第152章 王子的安排 果然,当齐朗回到夏奇镇西面的入口时,奥乌已经带领着第二十八战团的小伙子们冲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刀枪棍棒,正要气势汹汹地杀奔雪狼峡谷。而就在队伍的最后面,马库斯王子竟然也拎着把训练用的木剑,瓮声瓮气地吆喝着大家奋勇向前呢。 小伙子们一大部分稚气未脱,尽管拉足了架势,还算有些士兵的样子,但看上去却多少有些滑稽,就连伊格鲁都偷偷地笑出了声。要知道,雪狼峡谷里的狼群虽然算不上什么强大的生物,但它们拥有浓雾的保护,在那种环境下,士兵们很快就会陷入混乱,甚至连敌人的影子还没见到,就已经在狼爪下换回个鲜血淋淋的下场。 不过眼下的这个局势也的确令伊格鲁大感意外,因为他对士兵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几个月前。在那个时候,除了古尔夫等少几位死党和这位黄皮肤的小伙子异常亲近外,剩下的那些白人士兵在见到他面的时候,不翻着白眼暗地里嘲讽几句,已经算是客气的了。现在却是大不相同了,齐朗已经赢得了一队真正关心他生死存亡的支持者,也就是说,他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统帅。 齐朗当然也为此颇觉自豪,不过自己已经脱险了,用不着那样兴师动众了,还是该下令打道回府才对。但正在他走回队伍前面,想要下令的时候,那位尊贵的马库斯王子却拎着古尔夫的衣领走了上来,嘴里仍在教训着:“你看到了?我说那雪白的姑娘不会伤害他吧,亲爱的咕咕上士,我是不是该踢你的屁股了?” 这听上去还是句冒傻气的话,但现在的齐朗已经不敢再去轻视他了。马库斯在雪狼峡谷里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齐朗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用憨厚的外表迷惑住了所有人,而在暗地里则很有可能正在实施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计划。 “多谢您的关心,王子殿下。”齐朗客气地迎了上去,半开玩笑般说,“那位雪白的姑娘让我代她向您问好,她说她喜欢你的礼物,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的。” “那实在是太好了。”马库斯向齐朗挤了挤眼睛,却又转过了头,抢在齐朗前面发号施令起来,“好了,游戏结束。我们该回去吃晚餐了,别便宜了威廉那家伙,我告诉过他的,让他多准备些牛排来着。今晚这一顿,我们真该庆祝一下。” 就在这时,威廉中校已经跟在菲利克斯等人的后面,急匆匆地赶了上来:“马库斯王子,您真是位天生的统帅,我听说您好像要带兵出去训练,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威廉中校的脸上带足了笑意,他那番奉承也很像是发自肺腑。但齐朗却注意到他在私下里还是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看来乔安娜所带来的误解永远没办法消除了,威廉中校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威廉中校,你又看出了我的优点,我实在太爱你了,甚至超过了乔乔。”马库斯憨憨地笑了起来,“为了你,我多么希望能够停留在夏奇镇再久一些,最好永远都不要离开。” 威廉中校恭敬地低下了头:“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王子殿下。” “不过欢乐的相聚总是那样短暂。”王子优雅地拉话拉了回来,同时他又把那肥胖的身躯转了回来,面向着全体士兵说,“伙伴们,士兵们,让我们共同珍惜这最后一晚,共同珍惜你们未来的国王这次夏奇镇之旅的最后时光,因为明天一早,高贵的他就要上路了。” 一直被揪着衣领的古尔夫有些放松了警惕,一时之间喜形于色,但他对这个好消息反应得过于强烈了,以至于马库斯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笑呵呵地警告他说:“咕咕上士,我会记住你的,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和齐朗上士一样,一直都将陪伴在王子殿下左右。” “是的,我一定会的……”古尔夫刚换回一副充满遗憾的面孔,但他马上就愣住了,“等等,殿下。您说什么?您是说要把齐朗带走吗?” 王子腆起了肚子,一边回答着古尔夫的问话,一边走向了齐朗:“那是当然的。他是最优秀的士兵,应该担负起保护我的任务。除此之外,他还和那雪狼有过亲密的接触,对我的著书大业很有帮助。因此,我决定接受他了,我的这一趟周游全国的旅程,他将一直陪伴在我左右。” 威廉中校的笑容已经僵掉了,眼神明显阴沉了下来。看来他暗地里打算好的完美计划即将落空,齐朗已经得到了王子的庇佑,他来不及再去对付这只可恶的臭虫了。 菲利克斯这时走了出来,向着马库斯王子鞠了一躬:“王子殿下,您的安排当然是极为明智的。不过我认为要齐朗上士并不该像您要求的那样,出任您的贴身护卫,毕竟他的肤色和我们的并不完全一样。对于这一点,我必须坦白地承认,我对外族还是有些担心的。” 王子好像有些不大满意的噘了噘嘴,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仍然笑着说:“只要我在需要他的时候,能够把他喊到帐篷里就行了。至于他的任务嘛,菲利少尉,完全听你的安排,毕竟你才是新任的护卫队的队长。” 听到马库斯和菲利克斯的这番对话,齐朗有些糊涂了:“这是什么时候下来的任务?我这就要被调走了?第二十八战团怎么办?而菲利克斯的第二十七战团又该怎么办?战争就要开打了,而旋锋军的两个新生力量就要这样被放羊了吗?” “王子殿下,我不记得我向您提出过这样的申请……”齐朗走到了马库斯王子身边,压低了声音偷偷地问了一句。 王子继续扮演着他那憨厚的形象:“你不必申请,多迪姆上尉已经替你办好了一切。他说了,我需要你。” 然而就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又偷偷地向着齐朗眨了眨眼睛,同样小声地说:“当然,我猜你可能也还挺需要这个工作的,否则威廉一定会撤你的职。” 新的任务就这样派了下来,齐朗只有几个小时的准备时间,甚至来不及去库姆医生那里去道个别。而且,他也肯定没有机会确定一下乔安娜的现状了,也不知道威廉中校在失望之余,会不会随便为她找个人,匆匆忙忙地把她嫁出去。 说心里话,齐朗现在对那位傲慢而且自作主张的小姐还是有些关注的,但那并说明不了更多的问题,因为在齐朗看来,只是发自于教官对士兵的关注。遗憾的是,她恐怕已经不再拥有士兵的身份了,她父亲在这里说一不二,如果威廉中校不同意的话,没人能在旋锋军的这几个军团里立稳脚跟。 吃过晚饭后,齐朗回到帐篷里开始打点行装,而这个过程进行得很不顺利,因为送行的人来了不少,几乎整个二十八战团的三百来人都一波一波地聚了过来,场面一直乱哄哄的,齐朗送走一批又来一批,到了快要熄灯的时间,他才有机会把最后一件军服塞入行军袋。 现在三十一号帐篷里只剩下那四位兄弟,虽然他们都十分清楚齐朗这次算是混了个好差使,同时他还会避开威廉中校的报复,但他们还是觉得心里不大痛快,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位能干的黄皮肤兄弟,最适合的位置就是留在这军营里,专心训练,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等到大战来临的时候,带领着这一群出闸猛虎,一同冲向敌军的阵营。 齐朗对此的看法却是不同的,因为他信任多迪姆上尉,他知道多迪姆这样安排肯定有过通盘考虑。而且,他同样相信,等这次任务执行完毕后,他一定会回到这里,重新和这几位兄弟聚到一起,在卢曼帝国和奥托帝国的生死之战中齐心合力,奋勇杀敌。 “我猜这应该是个挺轻闲的活。”古尔夫在旁边静思了半天,最终只想出这么一句安慰的话,“护卫队里有不少的高手,你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别得罪那笨家伙就行。” “那可挺难的。”齐朗笑着说,“我发现我现在几乎和你一个模样,嘴里从来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对于两人这种玩笑的态度,吉拉显得有些不大满意,他表情严肃地站了起来:“齐朗上士,我该提醒你一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必须把握住。马库斯王子可能在某些方面还不成熟,但他的头脑绝不简单,你应该好好地跟他学一学,因为我觉得你应该成长为多迪姆上尉那样的全才,而不是奎尔上尉那样单纯的战士。” 看着吉拉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齐朗和古尔夫一同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求你了,别提那位只有一个蛋的勇士好吗?” 这个玩笑好像并不好笑,至少奥乌就没有笑出来。他一直阴沉地坐在那里,而且他保持那副表情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好像从雪狼峡谷出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终于想起来了!”奥乌突然一拍大腿,大嚷了一声,“他们是克瑞登!那些出现在雪狼峡谷里的神秘人,是邪恶的魔鬼信徒!” 第153章 小心克瑞登 真难为奥乌这位兄弟了。尽管大家一致认定,他那榆木脑袋并不适合用来思考,但他还是凭借锲而不舍的精神,生生地憋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没听说过的新名词。 “克瑞登?”齐朗愣着问说,“那是什么,你们冈瓦纳的某种方言吗?” 奥乌感觉受到了冒犯,一下子站了起来,脑袋差点儿把帐篷顶翻了。“不!那不是我们冈瓦纳特有的,而是这个世界是最古老的一个神秘组织。”他的嗓门大得惊人,但喊过一声后又冷静了下来,“如果你说你并不清楚这一点,那么我应该感到高兴……因为我曾怀疑过你,怀疑你正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古尔夫和吉拉全静了下来,不知所措地望着奥乌,好像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认识这头棕熊似的。 齐朗淡淡地笑了笑:“我希望那不是你们的又一个偏见。正像你们之前对殉道者的评价那样,我几乎信以为真。直到我在云阳城那里找到了一个更为准确的答案----那些都是你们的恶意想象,你们往往会把最恶劣的评判强给你们并不熟悉的神奇力量上。” 奥乌把眼睛瞪了起来,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严肃:“你会这么说,我就更放心了,因为那说明你根本不了解克瑞登,也不知道克瑞登拥有多么恐怖的力量!当然,你的能力发展得这样快,也是令人生疑的,但你和他们不同,因为你更正直,更善良。但他们却是无比邪恶的,就像是……魔鬼的化身!” 吉拉“啊”地叫了一声:“你是说,齐朗上士和我在雪狼峡谷里感觉到的那些人,实际上是魔鬼吗?” 奥乌的眉头狠狠的拧了起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果真存在魔鬼的话,他们就是!” 奥乌的表情把古尔夫吓住了,他同时觉得自己的身后好像正有冷风钻了过来,弄得他直打寒颤:“你这蠢东西……你……你别开玩笑了!现在天已经黑了,你……待会儿想送我回三十九号帐篷吗?” 齐朗拍了拍古尔夫的肩膀,安慰了他一下,同时又把奥乌拉了下来,让他坐回到他那乱七八糟的铺位上,镇定地笑着说:“我感谢你对我的评价,同时我还要感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重要的信息。但我想我需要了解得更多一些,关于那些魔鬼的信徒,我必须承认,你吸引住我了。” 奥乌平静了一下情绪,语气也放缓了一些:“那是个久远的故事,或者,更像是个传说,那可能是冈瓦纳人特有的传说,但我敢保证,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出现过类似的故事。” 奥乌还是第一次用这样郑重其事地陈述一件事情,那声音和表情都令这几位兄弟极不适应。在他们看来,奥乌如果能把那又粗又硬的络腮胡子换成长长的白胡子,他嘴里所说的这些,将更加令人信服,而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实在太荒谬了。 “这世界上到处都苦难中的人,悲惨的事件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他说,“上神为了拯救世间的痛苦,派圣子来到人间,为他们带去光明与希望,教会他们忍耐,教会他们用自己的善良去寻找解脱;然而魔鬼却同样看中了那些苦难的人们,而他的做法则是幻化成各种形象,引诱他们,给他们邪恶的力量,让他们用百倍的痛苦去抵偿命运的一切不公……” 听到这里,吉拉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你是说‘铁石’勒特和魔鬼交易的那个传说吧?那是个经典!他把自己的心脏挖了出去,交给了魔鬼的化身----艳丽的萨琪特,从此他就获得了巨石一样坚硬的身体,用以对抗圣子的光之利矛。” 奥乌挠了挠脑袋:“我没听过你们的经典,但我们的也是大同小异。我们冈瓦纳人对此深信不疑。魔鬼确实存在,而且他也确实会赠送给信徒以超级强大的力量,当然,信徒需要付出报酬,那可能是他们的灵魂,也可能像你所说的那样,把**中最宝贵的那一部份交上去!” “但你没办法证明,那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古尔夫插了一嘴,他说死也不想承认这么恐怖的事会客观存在。 奥乌不屑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麻子脸”这个昵称却没有脱口而出,毕竟他是在谈及神明,在这个时刻口出恶语显然是种不敬:“我的确没办法证明那一切,因为我的族人都已无法再开口讲话了。但那些实例都记在我的脑子里----我还记得,每当灾祸横行于冈瓦纳半岛,各地就会出现无比强大的恶徒,他们疯狂地杀戮,疯狂地报复,所到之处,尽为血海地狱!是的,我永远会记住那些可怕的传言,因为它们会帮助我提醒自己,不要一味追求强大而迷失本性。” 听了奥乌这番话,齐朗一时陷入了沉默。尽管这很难置信,但他在雪狼峡谷中的确注意到了浓雾对面的那位神秘人,而正如奥乌所讲述的那样,他当时浑身好像的确散发着无法言说的邪恶气息。 如果他们真是所谓的克瑞登的话,这是个巧合吗? 马库斯王子当时刻意把众人带入了雪狼峡谷,而后又扔出了一颗莫名其妙的药丸;伊格鲁的兄弟因此饱受折磨;雪狼峡谷那样的禁地现在被伊格鲁描绘成殉道者乐园,不知名的势力近几十年在那里频繁出入;仅有的几只雪狼成为了他们的追袭目标……这些奇怪的事件组合到一起,究竟预示着什么呢? 突破口就在那里!那位生有两个面孔的王子! 齐朗一下子惊觉了过来,他有些想明白了:虽然自己是被多迪姆推荐过去的,但王子本人一定也进行了一番考察,而且回想他当时的表情,他的确应该早就把目标锁定自己了!看来这个护卫的差使并不轻松,这里面大有玄机! 那个假面人,还有那些神秘而邪恶的克瑞登,看来这注定不会是一趟平静的旅行! 想到这里,齐朗很想把心中的所有疑惑都倒出来,这几位兄弟商量商量,尤其是那个机灵的吉拉,说不定他还会从中分析出些有用的东西。可念头一转,他又觉得这不见得是个好主意,因为那几个兄弟现在神经已经绷得够紧的了,一旦他们认定这里面存在着什么样的危险,说不定会跳出来闹事的,前一天晚上的劫狱就是最好的反面事例。 于是齐朗又忍了下来,仍然不动声色地说:“看来我们旋锋军总是少不了麻烦。奥托帝国那里正在虎视眈眈,现在又多出了一些克瑞登,我真有些担心第二十八战团能不能应付得了。据说我的位置将由你来接任,奥乌,你一定能训练好他们的,对吧?” “那是当然!”奥乌提高了嗓门,“我从来就认为你不是个好教官,你太过善良了,有些时候甚至显得软弱。只有我的拳头才能让那群菜鸟们认识到军人的样子,我敢保证,几天下来,他们在睡梦中都会不断重复着挥剑的动作!” 吉拉在旁边吐了吐舌头,明显被奥乌的豪言壮语吓了一跳,不过他的注意力却没有被转移掉:“齐朗上士,你说王子殿下和克瑞登……” “好了,兄弟们,你们的提醒已经够多了。”齐朗故意打了个哈欠,做出一副犯困的样子,把吉拉的下半截话给打断了,“我已经认识到了危机----好吧,我被吓到了。我向你们保证,我不会把我身上的任何零部件出售给那位邪恶的魔鬼。而至于那些克瑞登,如果我见到他们的话,我也一定会把王子丢给他们,自己却躲得远远的。这样的答复,你们满意吗?时间已经太晚了,我想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看到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三个兄弟站了起来,一同走出了帐篷。但奥乌马上又转了回来:“我几乎忘了,我也是这里的主人。” “还好你及时想了起来。”齐朗笑着钻进了被窝,“不过我得提醒你,接下来的这一段日子,你得自己住了,希望你到时别领什么姑娘回来。” 奥乌一下子变了脸色,气愤地倒在了床铺里,猛一翻身,把后背扔给了齐朗:“别提什么姑娘,我讨厌这里的姑娘!” “哦,是了。”齐朗暗地里吐了下舌头,“我几乎忘了,冈瓦纳曾经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我想你过去……”说到这里,齐朗停下了口,因为他意识到再说下去,可能会触碰到那位刚强汉子内心中最柔软的伤处。 齐朗叹了口气,想要扭转这个局面,于是又换出个轻松的口气说:“喂,奥乌·辛格·杰亚拉曼,我忘了告诉你,伊格鲁回来了,他现在就住在我的灵魂里;他在向你问好呢。” 奥乌仍然一动不动,但他那气哼哼的声音却传了回来:“替我告诉他,我会把他的问候带到莱欧那里的。” 第154章 疑生纳隆湖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出发时间,马库斯王子带着一众随从已经出现在了齐朗的帐篷前。他是来兑现诺言的,特意跑来送给齐朗一把剑。 那是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剑身长达一米,剑宽在七八厘米的样子,剑柄看上去像一只倒挂着的草蝉,身后撑开的那一对翅膀则刚好被设计成了护手。 据马库斯介绍,这把剑是出自于他的灵感。那是他在年幼时的某一天,半夜偷跑到王宫后院的红枫树前撒尿,果然被他看到了一只漂亮的草蝉,于是藏在他心底对万物生灵的热情被激发了,并从此立下宏愿,要将所有的美丽生物记录到一本百科全书中。而为了纪念那个特殊的时刻,他找来全国最著名的锻器师,精选极品材质,由他本人亲自设计监工,耗时长达半年之久,才打造出这样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 马库斯将其命名为月蝉剑,用他自己的话讲,这个称呼又大器又响亮,他极为满意,不愧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杰作。 不过齐朗在把无尚神品接在手中时,立刻就失望了。它太轻了,总重量大概不到三百克,而且剑柄那里虽然雕刻得极为细腻,但虫爪的突起有些咯手,如果握着它进行战斗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磨得满手鲜血的。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中意那把荣誉之剑,虽然看起来样子极为普通,但它锋利无比,还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那才是真正的圣品,是拥有魂灵的武器。而这把月蝉剑,虽然在名义上已经达到了九级的品质,在齐朗看来,甚至比那把断掉的香堇剑还要差一些。 回想起那把帮助他削断维格内什的赤龙巨剑的神器,齐朗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它只在当时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他手里,而一转眼的工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尘老人曾经暗示过,说齐朗很有可能已经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剑魂,那是不是意味着那荣誉之剑已经像伊格鲁一样,成为了他宿命中的另一个伙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它为什么会在后来又消失了呢? 这的确是可难以想透的难题,无尘老人在当时留给齐朗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单是修道者的相关内容就占去了大部分时间,以至于剑魂这方面就完全被耽误了。不过齐朗现在心里却已经找到了希望,它出现过一次,就很有机会再出现第二次,相信总有一天,那把威力无穷的圣剑,也会像伊格鲁一样,在自己的灵魂里找到一个住处。只希望到时它和伊格鲁能相安无事,不要因为居住面积被平分而发生矛盾才好。 上午九点钟左右,圣驾终于出了夏奇镇,取道南方的麦斯堡,在那里略略停留了两天,转而向西,直奔苏里尔火山。 苏里尔火山其实对齐朗也还称得上熟悉,因为他在奴隶营生活的几年中,曾三次被派往那里,进行灵石的采集工作。不过在当时,他的行动范围集中在火山口附近,对于其他的风景名胜,却是无法像那些人来人往达官贵人那样,悠闲地走上几圈。而马库斯最终选择的这个落脚点,齐朗更是只远远地望过几眼,对于这里的特异之处并没有更深的了解。 “你真没有听说过纳隆湖?”马库斯在发现齐朗竟然这样见识短浅时,大感可惜地发出了惊叹,“你真该多看些书,齐朗上士,再优秀的战士也应该多掌握些常识的。纳隆湖是我们卢曼帝国的第二大未解之谜。这里拥有世界上最硬的湖水----硬水你知道吧,就是水里融化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它不是表面上的那种硬,而是一种比喻。” “我记下您的比喻了,王子殿下。”经过一段日子的接触,齐朗对马库斯的博闻广识已经有所了解。尽管他始终认为王子所关注的大多为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为了表现出恭敬的态度,齐朗必须耐着性子,尽可能地表现出好学的态度。于是他假作很有兴致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王子殿下兴致勃勃地到访这个美丽的湖泊,一定说明这里还存在着某种美丽的生物吧?” “火烈鸟。”马库斯神秘地笑了,“你猜对了,看来你还算是个可造之材。那是一种长着红色羽毛的大鸟,它们漂亮极了,尤其当你突然冲到它们面前时,它们会慌慌张张地奔跑起来,使劲挥动起它们的翅膀,就那样一点儿一点地飞起来,成群地飞到空中。你如果没有亲眼看到那场景,根本无法想象那有多壮观。” “哦,是吗。”齐朗应付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希望那些大红鸟早早做好准备,因为说不定这位兴冲冲的访客又会给它们喂食什么药丸呢。 正在这时,那高大的帐篷门口传来了菲利克斯的声音:“王子殿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周围三十公里内的一切闲杂游客都被驱逐回去了,现在您可以亲自观赏纳隆湖了。” 齐朗注意到菲利克斯的嗓音有些发紧,他维持这种状态已经有好些日子,看来护卫队队长这个职位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以至于影响到了他的健康。 王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每到菲利克斯上前报告的时候,他都会皱起眉头,甚至偶尔还会强制他先清清嗓子再来讲话。 不过这一回马库斯却忽略了那干燥的嗓音,并没有表示出丝毫的反感,而是一下子从那红木椅子上跳了起来,迫不急待地向着齐朗摆了摆手:“我们快走,开眼界的时候到了,你一定不想落在后面的。” 纳隆湖就处在苏里尔火山的南麓,被陡峭的山体围了起来,好像悬在空中的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那大概是造物主特殊的优待,苏里尔火山尽管每隔一两年都会猛烈地喷发一次,但因为火山口西面的岩层较为脆弱,使得滚烫的岩浆只能把西麓山坡的一切植物扫荡一空,加之这里东南方向的季风终年不断,就连火山灰都极少会影响到这边的环境。 尽管如此,纳隆湖仍然是许多生物的死亡禁地,因为受到火山下融岩的高温影响,湖水的温度即便在冬季也高达五十多度,同时,过量的蒸发使得湖水呈现极高的硬度,而那富含碱分的空气对于抵抗力稍弱一些的鸟兽,更不啻于瓦斯毒气。走在湖岸边,随处可见鸟兽的尸体,尤其那些不小心一头栽进湖水的小动物,更是在碳酸盐的作用下,变成了一个个石膏一样的怪物。 跟随着马库斯王子的身后,齐朗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片不毛之地,怎样也不敢相信这竟是卢曼帝国的又一个圣迹----灼人的灰泥,呛人的空气,头顶被火山灰染黑的乌云……富人们的眼光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为什么不去欣赏城镇边上的那些绿地粗树,偏偏赋予这个鬼地方以神奇的称号? “大鸟,大鸟……”马库斯这时旁若无人地大喊了起来,“你们在哪里?尊贵无比的马库斯王子来探访你们了,不要再躲下去了,快出来和他见上一面!” 火烈鸟并没有像王子描述的那样,极快地奔跑起来,而且成群飞起到空中。它们大概根本就不存在吧? 马库斯的那张胖脸上明显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而齐朗还注意到,四周小心警戒的那些铁甲卫兵们甚至偷偷地笑着。他们跟随马库斯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对他这种憨态也该早有认识,但在这时竟胆敢表现出不敬,难道就不怕王子殿下龙颜大怒,把他们一个个踢到那滚汤一样的湖水里吗? 不过马库斯却浑然不觉,仍然在湖边张开双臂,像刚刚脱困的奴隶那样,迈开双腿,畅快地飞奔着,无比欣喜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大概有三十几位卫兵跟在了菲利克斯的后面,他们负责贴身的保卫工作,显然也更加专业一些,至少在纪律性上,也明显要优于那些铁甲武士。他们一个个身强力壮,面部表情严肃认真,虽然在齐朗看来,他们有些过于不拘言笑了,但那才是真正的士兵才该拥有的态度。 不过对于那些人,有一点齐朗却是大感疑惑----齐朗无法感知他们的战斗水平,不管他们离得多近,也不管齐朗进行多么努力的尝试,他们体内好像完全是真空的,那带有辐射感的灵力竟然失踪了! 作为一名士兵,在身处同伴当中时,他们不应该刻意隐藏起自己的实力的。就像菲利克斯,他几乎无时不刻都把灵力充盈在自己的体内,尽管在这武师级高手多不胜数的护卫队中,他那中阶勇士的能力根本不会赢得与他职位同等的尊重,但他却像个刚刚捡到个宝贝的幼稚儿童,一个劲地向身边的伙伴们炫耀着。 菲利克斯的表现是正常的,但另外那些人的表现,却似乎有些不大对劲----难道他们的战斗级别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生怕散发出体内的灵力,会伤害到周围的人吗? “我很高兴你变得这样警惕。”就在这时,伊格鲁在齐朗的脑子里提醒了一句,“我有种感觉,在这诡异的湖水边上,很有可能会发生意外。” 第155章 灰色圣杯 入夜了。头顶的阴云遮蔽了天空的数点繁星,纳隆湖畔的几座大帐篷前,只剩一堆篝火还在释放着最后的微弱光亮。 折腾了一下午的马库斯王子,早已在宽阔的帐篷里疲惫地睡去,只留下齐朗在外面受苦受难。菲利克斯给他安排了个看门人的角色,一整夜都要守在门口,负责警戒周边的安全。这是个苦差使,齐朗除了要忍受里面间歇传出的鼾声外,还要花费好大力气驱赶那些足有巴掌大小的花斑伊蚊,几乎得不到什么休息时间。 不过齐朗现在也的确顾不得休息了。伊格鲁在白天透露了他的担忧,而那也引起齐朗的极度重视,因为狼族向来都是与危险为伴,他们对暗处的危险有着超乎想象的预感能力,如果伊格鲁都开始表现出不安,齐朗又怎么能放松警惕呢。 在另外一方面,还有个新的麻烦出现了----齐朗的那条项链。 那条狼牙项链已经沉寂了好一段时间,在中间那颗狼牙已经完全变成红色后,一直都是稳稳当当的,从来没有现出任何的变化。但自从齐朗跟随着马库斯踏上了旅程后,他却发现那最右面的那颗狼牙出现了一些变化。 它开始变灰了。 齐朗曾经仔细地擦拭过它,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污迹所造成的,而是由内至外的品质变化。就像当初那颗狼牙刚开始变红时一样,它的变化同样是异常细微的,如果不仔细观察,齐朗几乎意识不到它正在改变着颜色。但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后,齐朗现在每一次拿起那条项链时,都会在认真回想那六个谜题的同时,反复比对狼牙的变化。而当他发觉这颗狼牙开始变成这种令人生厌的颜色时,立刻就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个好兆头! 就着黯淡的火光,齐朗再一次把那颗项坠托到了眼前。 它的确是变灰了,颜色一天比一天重,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它很快就会变得像黑燿石一样,乌黑闪亮。齐朗猜想,这个谜底一定已经在脑海中闪现过,虽然自己当时并未留意,但这个圣杯却已经被激发,开始自顾自地汲取美酒了。 不过美酒通常都是极富吸引力的漂亮的颜色,而眼下这阴暗的色调又说明了什么呢? “魔鬼惶沮之魅影,圣剑可洗清魂灵;巨龙迷踪之冥穴,神智将拼接美景;流动能治愈伤痛,合十便握住繁星……”齐朗在自己的脑子里默念了一遍那古老的童谣,除了那第三句他已经破解了外,剩下那五个仍然悬而未决,而按照这六颗狼牙的排列顺序来看,这颗正在变灰的狼牙大概是对应的第一句。 当然,串住这六颗狼牙的细绳虽然异常结实,但也有可能断过,说不定它们的排列顺序早就被打乱了。不过那种可能性虽然存在,毕竟还是相对较小的,而且他完全可以先把第一个谜题套上去,如果实在找不到答案,再换一句进行分析。 魔鬼惶沮之魅影…… 这个谜面在意思上本身就很难搞懂。估计它应该是和魔鬼相关的,会不会是克瑞登的那个传说?据奥乌的说法,克瑞登是魔鬼的信徒,他们是魔鬼的忠实追随着,用自己的灵魂或者身上什么宝贵的东西,和邪恶的魔鬼进行了一番交易…… 这说不通! 按这个思路猜想下去,很明显是误入歧途了,因为克瑞登并不会令魔鬼感到惊恐,而且还有那个“魅影”呢,那些邪恶的魔鬼信徒又能弄出什么影子令他们的主人大感担忧? 齐朗在这段时间的暗自猜想中,曾不只不止一次向伊格鲁求助过,但那匹雪狼显然是个珍惜脑细胞的懒鬼,对于猜谜这项益智游戏,他从不感兴趣。而且伊格鲁也见识到了那六颗项坠,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出自于他同类的口腔,悲哀所带来的反感情绪也早就令他退避三舍了。 现在的情形的确相当令齐朗头痛,眼看着美酒一点点倒入圣杯,可他这个主人却始终不得其法,那种急切心情可想而知。齐朗知道那些狼牙的作用,因为他感受过那里面所蕴藏着的力量,就像那勇气圣杯,自从被酙满之后,它会在最为危险的时刻,把一股暖流注入齐朗的胸膛,让他不再怯懦,帮助他用勇气来激发体内的力量。虽然齐朗暂时还说不清那力量究竟有多强大,但他在此前的好几次历险中,有好几次都以弱胜强,化险为夷,其中除去一些运气因素外,估计这些圣杯的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 这六颗项坠显然就是一座宝山,里面藏着令全世界人都羡慕不已的巨大财富,但如果齐朗无法破解那六个谜题,就相当于任由那宝山在寒来暑往中荒芜,那种暴殄天物的感觉怎能不令他大感遗憾? 有些时候,齐朗甚至想举起手中的武器,把那几颗狼牙一一敲碎,看看里面是否藏着小纸条,又或者是相关的说明书,像这样下去,他简直要被逼疯了。 就在齐朗气馁地把项坠塞回到衣领里时,他突然发觉帐篷里的鼾声弱了下来,虽然并没有完全停下来,但发声的源头却开始移动了----向着门口的方向移动! 有情况! 齐朗一下子侧过了身,同时把手按在了月蝉剑的剑柄上。 门帘悄悄地被掀开了,马库斯王子探出了他那胖胖的脑袋,一边保持着鼾声的节奏,一边小声叫了起来:“齐朗上士,你没睡吧?” 原来是他自己在搞鬼!齐朗真恨不得拿剑柄敲一下他的脑袋;但他还是恭敬地回答了一声:“我没睡,殿下,我正忠实地守在您的门外。” “你真尽职,我没看错你。”马库斯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情况,一边又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你有办法把我带出去吗?去到湖边,别惊动任何人。” 齐朗有些恼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别告诉我您想要在这个时候去找那些美丽的大鸟。它们不在那里,王子殿下,它们已经飞走了,大概要等到冬天再度到来的时候,才会重新飞回来呢。” 王子“嘘”了一声,示意齐朗压低些声音,在帐篷周围小心地绕了两圈,确定疲乏不堪的护卫位都已进入梦乡后,才抬起头教训齐朗说:“你真会瞎编,火烈鸟不是那种整年东跑西颠的候鸟,除非这里的人看中了它们的肉,它们才会搬家的。而且我并不想找它们,我只是想到湖边转转……老亨利给我的翡翠镯子我好像掉到湖边了,我得去找找。” “那可是大事,我该把整队的人都喊起来,让他们都帮把手。”齐朗这样回话的时候,明确地表露出了自己的怀疑态度。 “不可以!”王子急切地否定了齐朗的建议,同时又转了转眼珠,“……我还想在湖边撒一泡尿呢,我可不想那么多人围观。” “于是您就把这个荣幸留给了我?”齐朗继续不动声色地发问说。 “当然你也不能离我太近……”王子这时像突然醒悟了似的,一下子挺直了身体,“这是命令,齐朗上士,你想违抗马库斯王子的旨意吗?” 齐朗早就猜出这两面人又要出去搞鬼,前一回几乎害得伊格鲁的那位雪狼兄弟饱尝痛苦,不知道这一回又要玩什么把戏,难道该轮到那些火红的大鸟倒霉了吗?齐朗真有些后悔,他刚才应该一下子把马库斯打晕的,错过了那个机会,他现在已经没办法正面拒绝王子的请求了。 在白天巡视的时候,护卫们几乎把整个纳隆湖畔封锁了起来,这里暂时应该并没有外人进入,马库斯的安全应该还是可以得到保证的,齐朗找不到任何的借口拒绝王子的请求。于是,他还是拿出了顺从的态度,乖乖地带着马库斯王子绕开了几个暗哨,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纳隆湖边。 很明显,马库斯并没有掉落任何贵重物品,因为他连火把都没拿过来,而且这一路上他的视线在泥地上也没有停留过一秒钟----但他的确向里面撒了泡尿,使得湖水的碱性变得更强了。 不过那些都只是个幌子,他来到这里的惟一任务,只是拿出那种金色的小弹珠,每走上几步,就甩起那粗胳膊,远远地抛出一颗。而且他在完成这个极为恶毒的任务时,对齐朗已经毫不避讳了,就好像跟在他身后的那位黄皮肤士兵,是比菲利克斯还要知近的心腹似的。 “解决了。”马库斯终于完成了任务,兴奋地拍了拍手,向着齐朗招呼了一声,“我们快撤,千万别被人发现。” “好的,殿下,当心路滑。”齐朗淡淡地笑了笑,恭敬地陪在了马库斯的身边往回走----其实就在这时,他已经觉察到了,就在几百米外的黑暗里,正隐藏着几位实力不俗的神秘访客! 第156章 暗夜追踪 还是那些人,那些出现在雪狼峡谷里的人! 虽然在上次碰面时,齐朗和他们相隔了足有六七百米远,而且挡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又浓又厚的白雾,但齐朗准确地记住了那种感觉。没错,就是他们,他们竟然又出现了! 这一回,他们只是躲藏在黑暗中,并没有蠢蠢欲动。看他们的所处的方位,好像并不打算向这位王子发动突然攻击,那大概是因为这里离护卫队的帐篷很近的缘故,只要齐朗出声示警,埋伏着的暗哨一定会率先冲杀过来,而后面那三五百人的护卫也会在两分钟之内,全副武装地出现在面前。 不过齐朗却仍然表现得恍若不觉的样子,只把马库斯带离了湖边,原路返回。他并不想惊动他们,因为齐朗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他需要了解这里边的秘密,否则这一路上还会出现同样的情况,而且一次会比一次糟,一次会比一次凶险。 王子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帐篷里,而且他的呼噜声也很快就响了起来。那位两面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危险,大概在他看来,危险这两个字一辈子也不会找到他头上。其实他应该考虑得更多一些的,因为就在此刻,守在他门口的那位贴身护卫已经消失了。 齐朗当然不会再傻傻地等在那里,任凭那些神秘的来访者就这样自由地出现在护卫队的安全区域。他已经偷偷地潜行了回去,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除了会给对手提供掩护外,也能帮助他潜形匿迹,最大限度地接近到访的客人。 齐朗这时并没有想着去叫醒其他的护卫,因为他对那些队友还不熟悉,尤其是那几位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的高手,他们在这一阶段的表现已经引起了齐朗的怀疑。他知道,在这方圆三十公里的范围内,早已经成为了禁区,外来人很难无声无息地冲破层层路障,而这些神秘的到访者,要么有内部人接应,要么根本就是护卫队的内奸! 圣血弓已经准备好了,那把月蝉剑也正期待着第一次在勇士的手中闪烁光芒! 就在前面,在那泥泞的湖岸边,齐朗看到几个一身黑衣的人影正飞速移动着。 齐朗抽出了手中的弓箭,用拇指按住了那闪闪发光的鸽血红宝石。他屏息静气,把全身的灵力气息尽可能压制到最小的程度。齐朗现在可以确定,就算敏感程度远超常人的吉拉,在五十米的范围以外,也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在小心地接近着那些人影,仔细地观察他们每一个人的动向----他们大概有七八个人,每一个都实力不俗,大概都已经达到了武师级别。齐朗虽然身怀两个种族的顶尖战斗能力,要对付其中之一或许还有些胜算,但如果被这些人围困住了,那不管他跑得多快,最终的下场也只能是悲惨地丢掉性命。 不过对此,齐朗并不畏惧,因为他还有个帮手----伊格鲁。宿命的伙伴已经回来了,齐朗已经如虎添翼,就算没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但至少他有信心在这样的局面下成功自保。 好在那些神秘的访客并没有过多地提防他们的身后,他们大概没有预料到那位黄皮肤的勇士竟然会杀个回马枪,除此之外,他们也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自己的任务当中。那应该是个很耗精力的任务,因为他们看起来像是在烂泥巴里寻找着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一个人突然扬起了手。看起来他找到了,因为齐朗看到那人的手中正闪动着金光。 是那颗金色的小弹珠! 原来他们是在寻找着马库斯丢掉的东西,而且他们好像并没有打算把所有的弹珠都收集起来,拿到那一颗后,就打了个手势,一同起身,向黑暗中发力奔跑起来。 他们的动作很快,尽管齐朗对自己的速度极为自信,但那些人同样是此中高手。已经有几人消失在了那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而坠在后面的那两人,则在清理着岸边的足迹。 “那是什么?”齐朗一边偷偷地向那两人靠近,一边在脑子里问了伊格鲁一声。他需要确定伊格鲁在这时是否处于清醒状态,免得发生冲突时,自己将陷入独军奋战的境地。 伊格鲁并没有睡懒觉,他的声音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而且他也很清楚,齐朗询问的是那金色的弹珠,不过他的答案却是令人失望的:“那好像是非常危险的东西,我不敢确定。但我感觉到了,它好像正在散发着诱人的气味,好像正在邀请我去品尝一口。” “我得告诉你一声,你那位不知名的兄弟好像已经品尝过它了,而且我敢说,他对这个东西的味道十分反感。”齐朗好心地提示了伊格鲁一句。 “那正是我想说的。”伊格鲁轻轻地哼了一声,“我的理智告诉我,那东西会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因此我一直在抵抗着那难以忍受的吸引力。” “你觉得我该去察明真相吗?”齐朗在征求伊格鲁建议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越来越接近那些敌手了。 伊格鲁轻轻地笑了笑,这个聪明的家伙听出了齐朗的弦外之音:“就像以前一样,行动的决定由你来做,出现意外的时候,由我来替你挽回局面。对面那两位只是初阶武师,而我现在已经是一个青铜期的兽宠,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不担心暴露我的话,我会在三秒钟内把他们解决掉。” “我尽量不暴露你吧。”这句话正是齐朗最乐于听到的。他现在心里更有底了,原来伊格鲁在这阵子果然提升了自己的能力,现在那颗定心丸已经更加保靠了,他的爪子和警觉性会帮助齐朗省去很大的力气。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正可以放心大胆地为所欲为。 那两名神秘人已经把足迹清理干净了,相互之间摆了摆手,一下子蹿进了芦苇丛中,在窸窣的声响中,撤了下去。 齐朗跟了上去,为免自己的响动被对手听到,他同他们保持有上百米的距离。他不必担心会跟丢,因为伊格鲁的鼻子也是相当灵敏的,正像他自己所吹嘘的那样,雪狼不只靠眼睛来观察敌人,他还有耳朵和鼻子那两件效率极高的法宝呢。 不过齐朗的行动却必须尽早结束,因为他还肩负着保护马库斯的重任,就算帐篷四周布有二三十名暗哨,但自己既然能带着马库斯偷跑出来,说不定那些暗处的敌人也很有机会以同样的路线偷摸进去。 其实这件事情在齐朗看来也有些奇怪,他原以为他和马库斯的暗自行动必然会惊动帐篷西面的那三个暗哨,可那几位铁甲武士却好像故意放行似的,偏偏躲在那棵高大的火山榕的树冠里,一声不响。齐朗知道那些暗哨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战斗能力虽然不见得有多强,但至少他们就应该是十分机灵的,这样的表现实在令人有些困惑不解。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他们跟随马库斯王子应该有好长一段日子了,说不定对马库斯的特立独行也早就有所了解,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警觉,什么时候该睁一眼闭一眼,这也是他们能够深得信任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出了那片芦苇,已经接近了一片满布木棉树的小林子。时值冬季,一树红花早已经落尽,只剩千万虬枝凌寒兀立。这木棉在花开时节满眼火红,看上去蔚为壮观,但在眼下这种环境中,却如同无数骷髅向黑暗中张出干枯的手指,异常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那两位神秘访客到了这片林子间,身形陡然加快,一晃就不见了影子。等到齐朗追到近前时,才发现这里的树木竟生得异常低矮,枝干相接,厚密无比,如果想要冲到里面去,必须矮下身形,小心地在那树干上的瘤刺与树枝之间穿行。而那两位神秘人估计事先探视过地形,早就选好了路线,来到这里后,没有丝毫停顿地钻了进去。 看来他们的行动还是异常小心的,虽然在之前反复绕行,用以防范高手的追踪,到了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较为稳妥的聚集地点。像这样的树林,追踪的难度无疑成倍加大,同时一旦被对手发现了自己,想要顺利撤出更是会束手束脚。 不过,既然已经追到了这里,齐朗又怎会甘心半途而废? 在向伊格鲁确认了对方的行进路线后,齐朗一猫腰,一头冲进了树林,曲曲折折,一路追进。 对方的气息就在前面,齐朗已经感觉到了,整整七人,正等在树林当中。他们大概正在探讨着什么,虽然相隔还很远,齐朗没办法听得很清楚,但他却注意到一个特点,他们的声音普遍是沙哑的----估计是他们在湖边吸入了太多的不良空气所造成的吧。 就在齐朗想要进一步靠近,听听他们谈论的内容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伊格鲁的示警声:“小心身后!” 第157章 陷入围攻 于此同时,枯枝断裂的声音响起,一道阴森森青光闪了过来! 齐朗心中一惊,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一直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对周围的环境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哪怕有一丝风吹草动,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发觉,并提前做出回应。于此同时,伊格鲁肯定也在警戒着暗处的敌人,凭借雪狼的敏锐感知能力,任何突然袭击都是不可能出现的。 可现在,这个阴险的敌人已经到了三五米的范围内,伊格鲁居然会漏掉了这样强大的一个敌人,这说明他很有可能拥有超乎想象的伪装能力,同时还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灵力没有丝毫的外泄,不给齐朗这样的对手任何提前预知的机会。 这究竟是怎样可怕的一个敌手?! 在齐朗仅仅一闪念的时间里,那道青光已经迫近了! 那是一把剑,来得极猛,速度奇快,威力惊人! 呼! 空中支出的木棉枝杈早被那外显的剑气一一斩断,仿佛草棍一样,不曾表现出一分一毫的硬度。 多亏齐朗数次历险,在关键时刻应变能力已远胜一般战士;也多亏伊格鲁的警告声提前了半秒钟,为他争得了宝贵的回击时间! 锵! 月蝉出鞘! 剑光夺目,像灵蛇一样诡异地树干之间穿了回去! 齐朗这一击并没有选择进行格挡,而是大胆地采取了同归于尽的策略。这一剑刺得果断而快速,更加令人惊讶的是,就在剑尖的位置上,居然激发出一道淡淡的银光。 那是齐朗全力逼出的一道剑气! 尽管齐朗目前仍身为高阶勇士,而且在以往的所有战斗中,那传说中的剑气还从来没有顺利发出过,但这一剑他不仅把体内的灵力传输到了手臂上,还在同时以修道者的方式,在一瞬间催动体内真气运转,令下腹丹田中聚集的力量顺着那无形的通道疾速上行,与灵力汇合在一起,透过手臂的挥动,一下子传到了那银光闪闪的剑身当中。 正如吉拉先前判断的那样,齐朗在修道者的途径上发展得更为顺畅,大概已经达到了初阶剑侠的水平。那有可能是幼时的训练为他打好了基础,也有可能是修道者在初期的能力提升更加容易。但不管怎样,在生死攸关之际,齐朗这威力不俗的一剑,已经成功地刺了出去,如果偷袭的敌人弃之不顾,两人将同时受到重创。 齐朗这一击显然出乎敌手的意料,他意外地咦了一声,手中的剑势也在同时顿了一顿,像是在犹豫是否接受两败俱伤的结果----那当然是他不会甘心的结果,毕竟他已经完全占据了先机,眼看着这一剑就要收到成效,却被对手用同样强悍的一剑伤到自己,那是他怎样也无法接受的。 在另一方面,他应该已经判断出了齐朗的实力介于高阶勇士和初阶武师之间,纵然被齐朗躲过这一剑,他也完全有自信在几招之内将这个对手擒下。而且就在百米之外,还有七位同伴正等在那里,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异常,不须片刻,就会围上来,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追踪者剁成肉酱。 他果断地撤剑格挡开了齐朗这诡异的一击,两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当! 齐朗觉得手心一痛,马上就意识到,对手不论在力量上,还是灵力水平上,都远胜过自己。除此之外,正如他当初对这把月蝉剑判断的那样,剑柄的设计实在不够合理,那些凸起的虫爪肯定已经把手掌刮开了一道道血口子。 不过凭借这一剑惊险地逃过一劫后,齐朗已经没有机会再去多想,因为对手的攻击已经接蹱而至,除此之外,林间的那七名神秘人也在同一时刻开始了行动,纷纷抽出武器,四下散开,疾速向着自己所在之处,快速奔袭了过来。 “撤向西面!”伊格鲁在齐朗的脑子里提醒了一声,他显然对刚才的失职大感懊恼,如果不是眼下的这片林子根本不够他施展,恐怕早就自作主张地现身出来,恶狠狠地扑向那暗箭伤人的歹毒小人。 伊格鲁的提醒无疑是异常准确的,齐朗在同眼前这位神秘高手努力周旋中,也已经判断好了撤离的方向。西面目前还算是一个相对的空位,因为那七名敌手还没有来得及将大网织好,尤其是西面的那个角落树木更密,行动更为不便。而与一般的白种人士兵比起来,齐朗的身材还算瘦小,在那种狭促的地势中,这却是个极大的优势。 主意算定,齐朗在地上猛地一个翻滚,躲开了那位神秘高手的连续三剑下劈,于此同时,还剑回鞘,转而拉过圣血弓,在向预定方向拔腿飞奔之前,鬼魅般的火箭已经射了出去! 嗖!嗖嗖…… 在一眨眼的时间里,齐朗已经射出了十枝箭! 在鸽血红的催化下,那些箭的箭簇都已经燃起了火焰,其中有三枝箭像飞舞着的灵蛇一样,在树丛之中拐出了大大的弧线,而另外七枝箭则像七道笔直的闪电,向着那位高手迎面飞去。 火光闪动下,齐朗终于找到机会打量对手一眼。 他是个身量普通的白种人,但他的样貌却是无法看清,因为一块黑布正蒙在他脸上,甚至他的头发也被包裹了起来,不过那高挺的鼻子和淡蓝色的眼睛已经足够说明他的身份。 他们绝对不是东方的修道者,他们的身份很有可能是……克瑞登! 在临行前奥乌提起了那邪恶的莫名力量,齐朗尽管在当时装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他其实已经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名号。此刻,当齐朗如此接近这些对手时,才真正意识到奥乌的讲述有多么正确。正像奥乌所形容的那样,他们是邪恶的象征,是魔鬼的信徒,因为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邪气,他们散发出的气息,也带有令人心颤的莫名邪意! 火箭一一落空。 那阵凌厉无比的攻势几乎没能起到任何效果,就被那位敌手轻而易举地一一击落在地。 不过火势却已经烧了起来,大概是由于纳隆湖地下温度较高,木棉树的枯枝普遍缺乏水分,才被火光扫了一下,就已经燃烧了起来。 噼噼啪啪的声响中,那位敌手立在了原地,眼睁睁地望着齐朗向西面的空当退去,并没有进一步发动攻击。齐朗甚至觉得他好像犹豫了起来,因为如果他果断地再出几剑的话,自己将很有可能被他缠住,直至整个包围圈彻底形成。 正在齐朗为此大惑不解时,他突然打了个口哨,自己则一纵身,向着齐朗完全相反的方向退了去。而另外那七人如同听到了命令似的,也纷纷停下了脚步,各自选择方向,就近撤出了林子。 他们撤退了,一个个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那刺耳的口哨声却一个接一个地响了起来,甚至有从帐篷那个方向传回的声音。 “糟了!”齐朗一下子醒悟了过来----他们有内应,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正在向着护卫队中的内奸传递着信息,那是不是意味着马库斯的安全已经受到了威胁?! 齐朗记起了自己的职责,如果马库斯受到任何伤害的话,这一整队护卫都难逃干系,说不定亨利国王在暴怒之下,会把所有人都吊死的。 齐朗连忙从林子中撤了出来,朝着宿营的方向拼尽全力奔跑了起来。但没出几步,一队铁甲战士已经举着火把迎了过来。领头的正是新晋护卫队长菲利克斯,他装束打扮得整整齐齐,看来一直处于警戒状态,还真没辜负了王子对他的信任。 齐朗稍稍安了些心----既然护卫们并没有睡懒觉,那也就意味着王子暂时还是安全的。 “菲利克斯,我发现了潜入者!”齐朗大喊了一声,“就在那片林子里,我还和他们交上了手……” 菲利克斯没有露出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而是阴沉着脸迎了上来,向着齐朗质问说:“你为什么擅离职守?!” 菲利克斯的声音异常沙哑,好像他的喉咙病还没好呢……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这样熟悉? 冷汗一下子从齐朗的脊背钻了出来----他的声音和那些克瑞登几乎完全一致! “王子殿下已经失踪了,这完全是你的责任,你这卑鄙的奸细!”菲利克斯的眼神中已经闪出了骇人的异光,而且他的声音也再度确认了齐朗的想法! 他是克瑞登,菲利克斯,就是那个内奸! 然而齐朗已经没有机会解释了,那些士兵们都已经愤怒地举起了自己的刀剑,气势汹汹地向着齐朗围了上来,而菲利克斯此刻也抽出了他那把三级的圣光剑。 齐朗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他并不是一位中阶勇士,而是出现在雪狼峡谷里的那个人,那个武师级别的高手。原来他已经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并因此换来了战斗力上的突破! 真正的危机,到来了! 第158章 肉票溜掉了 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奋起反抗,眼下的情形,齐朗没的选择! 这三五十名铁甲兵在战斗能力上并不算弱,毕竟他们也是经过好一番的筛选才能获得这样的荣誉,不过齐朗却知道他们的优势是团队作战,整齐划一的阵营,加上刀剑长矛以及弓箭的配合,使得他们在面对同等数量的高手时,仍然可以抵抗很长一段时间。 但现在,他们还没有完全进入战斗准备,他们的阵形还没有结成,而如果单独扑上来的话,齐朗不用一分钟就能放倒他们当中的七八个人。但齐朗并没有打算暴然出手,因为他猜那些士兵不过被蒙蔽了,他不想伤及本方战士的性命。 除此之外,菲利克斯才是最大的敌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手中长剑正蓄势待发!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竟然走上了和魔鬼交易的道路,从而换来了超乎寻常的战斗力提升。他现在终于不必再为能力提升的瓶颈犯难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捷径,哪怕那很有可能会是一条不归路。从那一刻开始,那位一直为人所耻笑的朱菲利已经成为了过去,他将凭借邪恶的力量,不断变强,不断给齐朗制造麻烦! “丢掉你的武器,不要逼我亲自动手!”菲利克斯的声音透出了一股寒意,而他手中的圣光剑,正闪动着邪恶的寒光。 “你是指这把剑?这是马库斯王子赠送给我的,你确定需要我把它丢到地上吗?那可是极大的不敬呢。”齐朗眯起了眼睛,想再最后辨认一下成为魔鬼的信徒会不会给他带来其他样貌上的变化,因为再过两秒钟,他将不得不离开这个队伍,开始一段逃亡的日子。 “没错!”菲利克斯同样眯起了眼睛,而且他的眼神中已经显露出了杀机,“你只有这个选择。因为你一旦拔出它的话,你将会人头落地!” 铁甲兵们正在组织着战斗队形,留给齐朗的时间不多了,否则那阵箭雨很快就会覆盖住他身后的所有退路。 尽管时间紧迫,齐朗还是向着菲利克斯笑了笑----不是想给那位魔鬼信徒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而是齐朗需要让他记住,他的信心还在,那个在菲利克斯心目中挥之不去的强大对手,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被击败! “你得先留下我!” 伴着一声呼喝,银光闪耀了起来。月蝉宝剑再度出鞘,而它面对的对手竟然是另一位邪恶的克瑞登! 一眨眼的工夫,齐朗接连刺出了三剑! 那是菲利克斯并不熟悉的招术,是齐朗的私下训练得异常熟练的疾风剑法。齐朗很了解菲利克斯的战斗技巧,虽然他的能力已经得到了提升,但从他体内的灵力分布来看,菲利克斯的进步更加集中的他的力量和速度上----但在格斗技巧方面,那需要在真正的战斗中不断锤炼。 那是齐朗明显优于他的地方,他参加过无数的战斗,作为一位入伍仅仅三年的士兵,他的经历无人能及。而那些经历则使得齐朗在面对困局的时候,总能够尽可能多地发挥出自己的长处。 果不其然,三记变幻莫测的剑招一出,菲利克斯已经被逼退了两步。不过他的长剑力道不俗,虽然还达不到奥乌的那种程度,但那同样给齐朗带来了一定的麻烦,尤其是他的最后一记横劈,准确地挡到了月蝉剑的剑身,而那一下的力量真的很重,重到令齐朗手掌的伤处再度迸开。 这把剑实在是太不趁手!齐朗真希望有机会能当面向马库斯王子建议一下,让他专心投入到著书大业中去,其他的工作并不适合他。 不过,齐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三剑过后,他既试出了菲利克斯的真实水平,也为自己抢得了脱身的机会。 弓弦声刚刚响起,齐朗已经退了出去,像一阵风一样,逃入到黑暗之中。 “追,别让他逃了!”菲利克斯沙哑地嘶吼了一声,“他一定把马库斯王子藏起来了,不能放过他!” 那几十名铁甲卫兵轰隆隆地开动了,他们步伐整齐,但那身重甲同时也限制了他们前进的速度,齐朗的逃离的过程中,甚至有足够的时间回过头打量他们的行动。他们太慢了,没有任何机会给齐朗制造麻烦----又或者说,那根本就是菲利克斯的虚张声势? 齐朗注意到,菲利克斯并没有跟上来,而是撤了回去,一转身走向了帐篷区。 看来魔鬼还给他安排了别的任务。 既然是这样的话,齐朗还有机会挽回眼前的局面,他觉得自己可以拆穿菲利克斯的阴谋诡计,如果能够找到王子,真相还很有可能大白于天下! 于是,齐朗绕了回去。在兜出了七八百米后,齐朗借助夜色的掩护,从东面绕回了驻地,不为人知地接近了王子所在的那顶帐篷。 军士们已经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四下里寻找着,紧张的呼唤声此起彼伏,显然眼下的这个局面令人担忧,他们无法想象亨利国王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们,因为马库斯可以亨利的独子,是卢曼帝国的未来! “分头找!维达尔中尉,你们东面;阿希和高拉夫,你们南面;西面交给你了,拉维中尉;我负责北面!”菲利克斯及时出现在了队伍当中,有条不紊地把搜巡任务分派了下去。他在说话时,声音又恢复了常态,但那看来颇为费力,像是消耗巨大的一种伪装。 跟在菲利克斯后面的,正是那一队齐朗无法看出实力的士兵。同其他人比起来,那些士兵们太过镇定了,就好像被人抢走的并不是高贵的王子,而是王子最爱的那堆虫子标本。 这种反常表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知道马库斯在哪里,事实上,马库斯王子很有可能就是被他们偷偷掳走的! 齐朗跟上了他们,为免暴露自己的行踪,他把自己体内的所有灵力都尽可能地压缩了回去,强行把那看不着的力量存放到了下腹丹田里。他知道那很管用,因为那个假想的袋子像是有着防辐射的功用,除非感知能力极为特殊的战士才有机会发现,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 不出所料,他们果然没有采取搜索时常用的拉网阵型,也没有紧张地大喊,而是默不做声地直接杀奔了那片茂盛的火山榕林。 那里的榕树高大茂盛,就像成千上万顶大伞盖住了上百公顷的土地,用来隐藏俘虏再合适不过了,那怕那位俘虏是个目标极为明显的胖子。 口哨声在前面不远处响了起来,紧接着几道黑影从林子中蹿了出来,在菲利克斯手中的火把晃动下,他们的外貌也隐约可见。他们都身穿夜行衣,蒙着面,头上绑着头巾。不过齐朗却知道,他们和那些出现在湖畔的黑衣人并不是同一批人,因为他们的战斗实力明显要弱一些,大概也就在中阶勇士和高阶勇士之间。不过以他们的实力,要对付那位自学成才的武功高手,应该还是可以手到擒来的。看来应该就是他们趁着齐朗擅离职守的机会,偷偷地跑到了帐篷里,把马库斯王子绑架了。 但眼下他们的身体语言却有些令人意外:他们好像有些沮丧的样子,而且看上去都战战兢兢的。而菲利克斯紧接着咆哮的那一声,则解释了一切。 “他竟然跑了?!”菲利克斯手中的那把宝剑一下子就刺入了领头那人的心脏,“废物!你们这群废物!给我找!!” 菲利克斯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只暴虐的怪物! 他现在已经杀人不眨眼,哪怕是自己的手下,动起手来仍然毫不犹豫,不留半分情面。什么样的恨意会令一位素来高贵优雅的富家子变得如此冷酷无情?难道诺思夫人又做出了什么不堪的事吗?又或者说,难道是乔安娜的选择令他开始自暴自弃? 菲利克斯在旋锋军本应该前程似锦的,虽然他遭遇了实力提升的瓶颈,但那些嘲笑只是在私下里流传,他会为此感到困扰吗? 不过看来他已经做出了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选择,而且大概也正是这种狠辣的手段,为菲利克斯在魔鬼那里赢得更多的信任,从而获得了更高的地位。尽管他刚刚残杀了一位同伴,剩下那些人仍然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把那具尸身拖了下去,草草地扔到了隐蔽之所,紧接着四散冲入榕树木,紧张地搜索那位脱逃的肉票。 看来马库斯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那愚蠢的外表制造了一个对他极为有利的假象,估计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巧妙脱逃了! 这是一个大好机会,齐朗已经看到希望了! 尽管对手人数较多,但齐朗现在却是占有优势的那一方,因为他已经由明转暗,没人知道到他这个有力的敌手正潜伏在这个榕树林里,除此之外,他还有着伊格鲁的帮助。要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是魔鬼亲自过来搜索,也不见得会比一匹狼做得更加出色。 第159章 开始逃亡 齐朗的自信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在榕树林子里潜行了大概十分钟后,伊格鲁在他脑子里准确地汇报出了王子的去向:“他在三点钟方向,七百米左右的那棵榕树的树洞里。他的体味不小,和那些鬃狼有些接近。你得劝劝他,过多的肉类摄取除了能把他变成肥猪外,还会令他的汗液中有种膻臭味。” 不过伊格鲁在刻薄地贬低马库斯的同时,还对他的伪装技巧提出了口头表扬,在他看来,那位那位肥胖的王子也并非一无是处,因为就连齐朗几乎和那些黑衣人一样,被王子故意留下的脚印引向了西侧,那边的榕树生得最为茂盛,如果一头扎到里面去,恐怕要多走好多冤枉路呢。 在伊格鲁的提示下,齐朗很快就接近了那棵巨大的火山榕。他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把马库斯抢出来,免得菲利克斯带着那些魔鬼的信徒最终发现上当了,最终转了回来。齐朗没有办法同时应付那么多的敌手,尤其那些人当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实力不明。 果不其然,齐朗看到他了。应该说,树洞的位置还算隐蔽,不过相对于马库斯那庞大的体形而言,它太小了些,因为他的肚子已经露了出来,正在那里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努力地控制着呼吸,也像是在哆嗦着。 齐朗在留意周遭动向的同时,轻轻地咳了一声,想要给那高贵的王子提个醒,让他恢复镇定,能够表现得从容不迫一些。而就在这时,菲利克斯的声音从那树洞里传了出来:“我正在搜索这个洞穴,蠢货们,你们去别的地方!这儿交给我了!” 齐朗不得不承认,马库斯模仿得像极了,就算诺思夫人都无法分辨真假。但他的声音稍微有些颤抖,并没有带出菲利克斯的刚才所表现的狠毒与疯狂。 “是我,王子殿下,齐朗上士。”齐朗靠在了洞口,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声。 马库斯的脑袋探了出来。他那漂亮的金丝王冠不见了,稀疏的黄头发上顶满了蛛网,那张肥脸上也到处是灰尘和泥土。高贵已经离他远去。他现在只是个落难者,侥幸虎口脱险的肉票。 “哦,天呐,真的是你吗?”马库斯几乎要哭出声来了,“我最亲爱的天使,快拉我一把。我的腿卡在里面了。” 齐朗嘘了一声,示意王子把声音压低一些,同时一下子蹿到了树洞边缘,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拉了出来:“你还能走吗,王子殿下?” “大概还能走……但我相信如果你背着我的话,情况会更好一些。”王子已经坐在了地上,苦着脸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膝盖。 齐朗比量了一下王子的身段,很快就放弃了那个想法----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他实在是过于肥硕了,大概要超过二百公斤,如果奥乌在这里的话,那个建议倒是可以考虑,但以齐朗这样相对接近于正常人的身材,几乎会整个被他包裹住,就算齐朗的力量还不错,恐怕也会影响视线的。 “我建议您克服一下,大概只需要坚持三公里的路程,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营地的,到了那时……” 然而齐朗还没说完,马库斯已经跳起来否定了他的打算:“我们不能回去,齐朗上士!我们那里有内奸,而且我已经看到了他们的脸,他们这回一定会杀掉我灭口的!” 应该说,王子的想法有他的合理性。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菲利克斯那边人手并不算少,至少应该有三五十人,而且这还不算上齐朗之前看到的那八个神秘人。如果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行动的话,估计在这五百来名护卫队的士兵当中,应该还有一些潜伏下来的。现在正处于一个敌友难辨的混乱局面之下,如果齐朗带着王子贸然赶回去的话,他们竟有可能抓住机会痛下杀手,而后齐朗就会成为替罪羊,毕竟他在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撤了出去。 菲利克斯已经占了先机,他完全操控了整个局面。 “那么您的建议是?”齐朗一边拉着马库斯向东面小心行进,一边小声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 马库斯沉吟了起来。他还有能力思考,这真是件幸运的事,而且看起来他的脑子也还没有完全陷入混乱,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一个他认为最保靠的去处:“我要回家,我要回亚萨城堡,齐朗上士!如果你把我护送了回去,我就升你的职,让你成为一名校官!” 马库斯出了个难题。亚萨城堡在大概在四五千公里之外,路途遥远,没有了那宽敞舒适的马车,以马库斯的体能状态,恐怕走上十年也到达不了目的地。而单就眼下而言,如果把返回营地的那条路堵死的话,齐朗很怀疑自己能否带着这位吓掉了魂的王子顺利离开这座危机四伏的火山。 不过,齐朗现在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余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又吵杂地响了起来,齐朗仔细地感觉了一下,那是十多名武师级别的高手正在赶来,而且那里面还包括菲利克斯,看来他们没花太多工夫就意识到上当受骗了。可以预想,这一回他们一定会大范围收捕马库斯,而一旦遭遇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会送您回到亚萨城堡的,王子殿下,我保证。”齐朗拉着马库斯躲到了树后,按着他的衣领表情严肃地说,“但我也需要您的理解,在这一段时间里,你必须完全听我的吩咐,不要多言多语,也不要擅自行动。” “好吧,我同意。”马库斯忙不迭地点起了头,“只要你不像老亨利那样,一个劲地骂我是不务正业的蠢货,我什么都听你的。” “在我们正式上路之前,我需要你先认识一个朋友。”齐朗慢慢地松开了手,“你不要惊慌,也不要大声尖叫,好吗?” 马库斯的脑袋四面晃着找了起来:“在哪儿?你什么时候……我的老天,有狼!” 伊格鲁已经出现在了马库斯的身后,而就在这一瞬间,马库斯好像忘了他曾经如此地想要和那传说中的雪狼发生亲密的接触。尽管他信守了自己的诺言,在尖叫的时候及时地按住了他那张肥嘴,但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尿裤子了。 “这是我的兽宠,伊格鲁。”齐朗淡然地向他介绍了一声,“由于您选择了一条长途旅行的线路,我猜我们这一路少不了他的照应,因此我觉得很有必要让你们先认识一下。” “你……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马库斯已经结巴了起来,“我知道你的能力的……你明明没有达到武师的水平,你怎么可能拥有一只兽宠?” “这说来话长,王子殿下。”齐朗正在屏息观察着身后的动向,不过他还是很体贴地向马库斯解释了一句,“眼下我只能建议你保留对我的信任,相信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也相信我的伙伴能给予你足够的帮助。” 马库斯的确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必须信任眼前这个异族,尽管这个黄皮肤的家伙现在的态度令他十分不安,但他还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在另一方面,伊格鲁并没有发动攻击,那也令马库斯又想起了自己的著书大业。他饶有兴致地走了过去,伸出手来想要抚摸一下那纯白的毛皮;但伊格鲁才微微露出了牙齿,他就已经退却了。 “他是一匹公狼是吗?”马库斯把他那肥胖的身躯贴了过来,几乎要把齐朗挤出树后的隐蔽区域,“他真漂亮。难怪你对乔乔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原来你已经有了伴了。” 齐朗对马库斯没事找事的这句闲话根本没有理睬,只是在仔细地观察着后面的动向,过了半天才长出了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了,马库斯在三百米外的故意丢掉的那只靴子起到了作用,那些追兵又走错了方向。 “还有一个问题。”齐朗走到了马库斯面前,严厉目光逼得那王子一个劲地后退,“在我们开始这趟长途旅行之前,我需要你向我坦白,你到访雪狼峡谷和纳隆湖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马库斯显然是想摆出个真诚的微笑,但他那张肥脸已经不听使唤了,看上去好像正在抽搐的样子:“正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作为卢曼帝国的继承人,需要在年满十八岁这年,把足迹踏遍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答案就连伊格鲁都无法感到满意。他凑了上来,充满威胁意味地向着马库斯低吠了一声。 于是马库斯又遇到麻烦了----好在这一回他抢先一步解开了自己的裤子,战战兢兢地在树后解决了小便失禁的问题,而后满脸歉意地回到了齐朗面前。 “好吧,既然我们两人需要坦诚相见,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马库斯伸出肥手把头发捋顺了一些,“这是老亨利交待下来的任务,完全是你们那高贵的国王的授意……” 第160章 生日快乐 黎明终于到来。一望无垠的雷罗大草原上,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正艰难地跋涉。 齐朗和马库斯终于顺利逃脱了菲利克斯的魔掌,把苏里尔火山扔在了十多公里外。走在那茂盛的深可及膝的镰毛针茅丛中,他们几乎误以为温暖的夏季已经提前到来了。不过这满眼的绿色并没有改善他们紧张的心情,伊格鲁一直在数百米外发出示警的嗥叫声,那些阴险的追兵并没有放弃,他们仍然紧追不舍。 虽然马库斯讲话的速度总是慢吞吞的,但经过了这大半夜的时间,齐朗对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已经有了彻底的了解。不出所料,他果然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这是亨利国王派下来的一个任务,而且还是个极为重要的任务。 据马库斯讲,在最近的三十余年中,亨利国王透过特殊的渠道了解到一个令人担心的信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组织正在试图颠覆卢曼帝国,通过暗杀与渗透的手段,一点一点蚕食着王权。尤其在近几年,他们的活动越来越猖獗,他们的力量也在不断扩大;甚至连亨利国王最为信赖的梅赫塔大公,最终都被证实是那个组织的关键人物。 那个组织内部的冷血杀手,都有一个固定的称号,叫做克瑞登,据称是魔鬼的信徒。他们的战斗力强得惊人,出手果断,狠辣无比,尤其擅长在夜里活动,对于帝国的高官要员危害极大。 在一系列暗夜清洗计划最终失利后,老亨利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远比和奥托帝国开战的威胁更加严重,因为最坚固的城堡都是从内部被打破的。于是他精心挑选了一些忠心耿耿的精英人士,专门成立了除魔行动组,而这个行动组的总负责人则是新从夏奇镇调派过去的上尉多迪姆。 根据事先了解到的内情,那些克瑞登需要通过一种特殊的仪式来获得强大的力量,而这个仪式的内容则是将他们的灵魂和自然界中某些强大的生物置换。这种形式与那些天才战士和兽宠的结合较为接近,不同之处在于正常的战士会保持住本性,与自己的兽宠相对独立;而那些克瑞登则在性格上几乎与那些生物完全合二为一。在另一方面,虽然那些生物也可以称为克瑞登的兽宠,但在实际上,两者的肉身仍然是完全分离的,这也是一个不同寻常之处。 尽管并没有完全了解其中的奥秘,但那毫无疑问是一种反人类的异变,对王权的稳固存在着巨大的危害,必须给予充分的重视。为此,几位顶尖的科学家和药剂师联手研发了一种隔断剂,也就是马库斯怀里揣着的那些金色小弹珠,想要送服给那些奇异的生物,以此断绝更多的克瑞登和他们兽宠之间的紧密联系。 由于这个实验极为重要,只有国王最为信任的人才可以担此重任,因而,这个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独子马库斯的头上。由于马库斯正好赶上成年礼,按照惯例,他需要对国内的许多角度?游历一番,加之他很早就对小动物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由他来提出接近几个疑似的地点顺理成章,同时,他看似憨厚的外表,还有可能减低敌人的警觉性,这无疑会为任务的顺利实施提供更多的便利。 为避免任务内容外泄导致马库斯成为攻击目标,亨利国王采取了最为严密的防范措施,就算在除魔小组的内部,亨利国王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有少数研发者了解这种隔断剂的存在,甚至连多迪姆上尉都未曾接触到。 但马库斯虽然演技一流,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至少从眼下的结果来看,这次任务到底还是露了马脚。除此之外,不过狡猾的克瑞登还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就连精心挑选出来的护卫队,都隐藏了他们大批的人手,如果不是多迪姆把齐朗安排了进来,那位高贵的王子殿下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人质。估计他们下一步还会以马库斯为要胁,强行把隔断剂的配方拿到手中,而到了那些,除魔行动就算彻底劳而无功了。 不过说到齐朗的意外加入护卫队的行列,这里面除了多迪姆的举荐外,还有一个人功不可没。而那个人,就是举世闻名的大明星朱来。 据马库斯称,朱来当初在与亨利国王秘密会面时,曾重点提到过齐朗这个名字。他在接下了刺杀计划的同时,只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个是派人把阿察和阿汪两人接应回去,第二个就是对他的这位老乡给予一定的照顾。而这个照顾所包含的内容极为详细,最核心的部分,就是最大的信任! 正如齐朗所判断的那样,马库斯选择齐朗作为贴身护卫并不是偶然的,那是综合了各方各面的需要后所得出的结果。当然,马库斯对奥乌等几人未能随行还是表示了遗憾,因为在他看来,无论是那位“该死的珍妮”,还是那胆小的咕咕,都是值得信赖的好伙伴。只可惜,他在一开始信错了人,把那位一直恭恭敬敬地跟在身边的菲利克斯任命为了护卫队长。不过马库斯已经向齐朗打了保票,等他真正地脱离了险境,菲利克斯一定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同样,威廉中校因为用人不当,也要被贬为庶民,永远地失去他那富饶的领地。 在急行军了七八个小时后,那位高贵的王子到底挺不住了。虽然他的爆发力在黑森林里得到了检验,但事实证明,肥胖的身体并不能适应长途跋涉,才刚刚走出雷罗草原,他就一屁股坐到了那条不知名的小溪边上,赖在那里,要求齐朗必须给他弄匹马来。 那完全是无理取闹。他们两人现在正处于逃亡状态,离开那些帐篷时,根本没有机会带上些备用的零钱,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只有马库斯的肚子上绑着的那条金丝腰带还能换来几个锡尔,当然,前提是附近得有村庄才行。这里仍然处在苏里尔火山的喷发区域,废墟倒是有几座,有生命的,除了那些顽强的植物,就只剩下在草地里钻来钻去的豚鼠了。 “我有个想法,齐朗上士。”马库斯这时瘫坐在干草堆里,两只眼睛盯着伊格鲁一个劲地打转,“你能不能和那漂亮的雪狼商量商量?我看他个头不小,驮上我应该不会费力的。” 伊格鲁听明白了,向着马库斯呲了呲牙表示拒绝,同时对齐朗建议说:“我也有个想法,我的朋友,我们可以把这堆肥肉扔在这里,那些克瑞登不用一个小时就能把他拎回去。于是我们就解脱了。他们虽然很强悍,但我向你保证,只有我们俩,很快就可以顺利脱身的。” 齐朗把两边的建议综合了一下,最终拿出了自己的决定:“王子殿下,既然您认定悄无声息地赶回亚萨城堡是惟一的摆脱危机的办法,我们不可能表现得那样张扬,要知道,您的身材异常显眼,如果架在伊格鲁的身上,暗处的敌人在几公里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不应该是潜逃时所应采取的策略,我相信凭您的智慧,一定能认清这一点的。” 马库斯彻底倒了下去,一脸悲愤地抱怨说:“你应该记得的,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确切点儿说,再过三个小时零十五分钟,正好是我在十八年前出生的准确时间。世界上一定没有任何一位王子像可怜的马库斯一样,这样悲惨地宣布成年。” “生日快乐,王子殿下。”齐朗露出了同情的表情,“虽然这个成年仪式简单了些,但我猜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位王子能像幸运的马库斯一样,在十八岁生日当天,会得到一匹雪狼的祝福。” 伊格鲁低吠了一声表示抗议,因为他原本说的是“见他的鬼”,但齐朗却故意翻译错了。 马库斯显然被感动了,双眼噙满了泪光。于是他振作了起来,抖擞精神地站起身形,伸出胖手抚摸着伊格鲁的项毛:“他真凉……但我喜欢他,就像我也喜欢你一样,齐朗上士。既然伊格鲁和你陪我度过了十八岁生日,我该认定你们两个已经成为了马库斯王子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你们可以向我鞠躬谢恩了。” 多亏齐朗及时用眼神制止了伊格鲁,否则他肯定会一口把马库斯那肥脑袋咬一半下来。齐朗服从了命令,微笑着向马库斯鞠了一躬----那应该算是个鼓励,毕竟齐朗还需要他打足了精神,继续赶路呢。 “生日快乐,我和伊格鲁最要好的朋友。”齐朗认真地盯着马库斯的眼睛说,“但我还想提醒您一声,王子殿下,在我们最终到达亚萨城堡之前,您最好暂时先忘掉您尊贵的身份,而且这一路您尽量不要和任何人讲话。我们必须表现得和普通人一样,因为一旦暴露的话,我们的情况就会很危险,哪怕只剩下三个小时零十五分钟,我也没办法确保您能顺利活过十八岁生日。” (第三卷完) 第161章 现了原形 信风东来,万物复苏,乍暖还寒的春季已经莅临北莱利库姆大陆。希克堡南的一片高地上,一层新绿悄然萌发,那是生机盎然龙芽草正在奋力向阳。 但在此刻,那条毛茸茸的绿毯子上,却踩满了冰冷的马蹄和牛皮长靴。上万名士兵正在这里集结,他们隶属于卢曼帝国规模最大的战团----白查军。这些军士斗志昂扬地出现在了边境线上,一方面是要向两三公里外的奥托帝国的军队显示军威,另一方面也在列队迎接着一位大人物的视察。 上校席德,白查军的三十二个战团的总指挥,希克堡至麦斯堡间超过两万平方公里广大地域的领主,正骑着他那匹高大的纯血战马,在几位尉官的陪同下,雄赳赳,气昂昂地策马而行。东风扬起了他那猩红色的斗篷,发出了澎澎的声响,但他不为所动,仍着微眯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珠,泰然自若地在队伍面前缓缓走过。 席德的嘴角带着充满自信的微笑。那是他标志性的笑容,每当大战到来,士兵们都会见到这种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笑容。而且士兵们也十分清楚,每当大战过去,这位最高统帅将再度从亨利国王那里接到新的升职任命书----而那大概才是他微笑的主要原因。 “麦迪尔中尉,我的领结是不是歪了?它一直令我不大舒服。”这位生着宽大额头的将领一边微笑着向士兵们挥手致意,一边小声向身边的那位随从询问了一句。 麦迪尔中尉扭过身认真地看了一眼:“您看上去好极了,中校先生。和以往一样,您仍然那样精神十足,那样气度非凡。” 席德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一提战马,走上了山坡顶端,拿出了自己的最佳状态来领受士兵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麦迪尔这时有些紧张,小声地提醒了一句:“敌人就在对面,中校先生,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您……” 席德却一挥手打断了他,更加无畏地微笑了起来。“这世界上存在着什么东西会令我感到担心吗?”他大声提问了一句。 “不存在!” 在士兵们震耳欲聋的回话声中,他转过了身子,把手中的马鞭直指对面那接近千人的巨龙军团,进一步提高了自己的膛音:“那里存在着什么东西会威胁到伟大的卢曼帝国吗?” “不存在!!” 士兵们的回答声带足了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席德满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真可惜,他们离得太远了些,没办法见识到我白查军的声威。当然,光是看到伟大的席德,就足以令他们感到心颤了----他们的弓箭手也一定很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干掉举世闻名的席德中校,但这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射中一头地龙……” 悲剧发生了!席德的话音刚落,一支乌黑的飞箭已经射在了他那宽大的脑门上,令他最后的面部表情永远地定格成了僵硬的笑容。 “咻!!”直到这一刻,那支飞箭刺破空气的声音才追赶上来。 隆隆马蹄声响起,奥托帝国的巨龙兵团开始了第一波的冲锋…… 这是举国震惊的马库斯王子失踪事件发生的一个月后,在卢曼帝国南部边境传来的另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比利六世撕毁了和平条约,奥托帝国悍然向他们的友好临邦发动了进攻! 没有人能料想得到,奥托帝国竟然在向明玉王国派出上万人的虎骑军后,居然把大部分主力留在了南方,而他们真正目标竟然一直是强大的卢曼帝国。 白查军溃败。 希克堡失守! 整个南线全面告急!! 阿布西昂用兵如神,仅用了短短二十多天,就已经吞下了已故席德上校所领的大部国土。 危难之际,旋锋军临危受命,由威廉中校作为总指挥,调集所有战团,火速赶往麦斯堡迎击来敌。 据《帝国周报》的报道,战事的惨烈程度超乎想象,但旋锋军在勇猛而智慧的威廉中校率领下,浴血奋战,连克强敌,如今除了希克堡及其辖属的三十多个城镇仍在敌手的占领下外,麦斯堡以北地区的安全仍然得以确保。 虽然在威廉中校口中,旋锋军势如破竹,但还是有令人无比愤怒的消息见诸报端:因在战事中畏缩不前,旋锋军第二十五及二十六战团卫队长奎尔,被课以降级一格的处分。而在搜救王子殿下的行动中英勇负伤的少尉菲利克斯被破格提升,成为了旋锋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战地指挥官。 在内外交困的局面下,卢曼帝国并没有陷入令人担忧的混乱之中,刚刚痛失爱子的亨利国王仍然表现出了圣王的自容不迫,他将所有的痛苦抛到了脑后,多次在公开场合对旋锋军最杰出的统帅威廉中校提出赞誉。他不能允许自己的万千子民陷入战火之中,相比如失去爱子,百姓的苦难才是他更加难以接受的! 当然,上述那些都是新闻媒体的正面报道,事实的真相也有可能是完全两样的。 亨利国王的确对奥托帝国的进攻大感愤慨,但他并没有认同有关他爱子的任何噩耗。尽管他对此事一直避而不谈,像是在回避着心中最深的伤痛,但实际上,说不定老亨利还心怀希望,毕竟和他儿子一同失踪的,还有那位东方来的士兵。不管外人如何将各种罪状强加到他的头上,那位士兵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无法动摇的,哪怕他和他从来都没有过正面的接触…… 在远离战场的一个西北部乡镇集市中,两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正在人群中穿行。 这里临近西部的海岸线,水产丰富,居民们的生活水平还算过得去,至少出现在这每周一次的集市中时,一般都会穿得体面一些,至少不会有人把那样破烂的衣服披在身上。 四周过往的行人都向这两个异乡来客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他们俩大概是从南面战区逃难过来的难民吧?才十几岁就要无依无靠地流浪异乡,看上去真够让人心疼的。 不过这两个人却是好像很有骨气,一直不肯接受好心人的馈赠,就连那热腾腾的煎饼都被那位略显发胖的青年拒绝了。但他一定是饿坏了,因为他的眼神一直在各个摊位上寻找着什么。这里的鱼排可是全国有名的特产,香气扑鼻,令人难以抗拒。不过那个胖小伙子却一直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大概拥有超乎寻常的自制力吧,要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们抢走几块鱼排,那位善良的摊贩也不会为难的。 终于,在一位卖虾老汉的摊位前,那位胖小伙子停住了脚步。他那满是灰尘的脸蛋上充满了好奇的神色。“喂,老……老兄。”他瓮声瓮气地问道,“你那水盆里装的是什么怪物?那是食物还是宠物?” 老汉抬起了脸,充满善意地笑了起来:“这是什么?小伙子,你是山里来的吧,连这都不认识?这是竹节虾,整个集市上最肥美的竹节虾。” 旁边那位黄皮肤背着个大袋子的小伙子好像有些着急了,他正试图把那位胖子兄弟拖走,可强烈的求知欲令那个胖小伙子固执地留了下来。他蹲下了身,伸出胖手撩了一下大木盆里的脏水,虾尾拍起的水花一下子溅了他一脸,但他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抹了一把脸,露出了那又白又胖的腮帮子。 “你说是虾?这怎么可能?在我活过的十八年零七十一天的时间里,我见过数不清的虾。它们有时候是软软的白白的;有时候是圆球形,能漂在汤碗里;最奇妙的是,它们有时候还能变成粘粘的酱汁……总之,它们不应该是这种令人恶心的样子!”他信心十足地提出了不同看法。 那位老汉笑得更开心了。“你说的是这样的吧?”他从旁边捡起了一只死虾,一把扯下了虾头,并熟练地剥下了虾皮,“现在的这个形象你是不是眼熟多了?” 好奇的旁观者都跟着哄笑了起来。但没笑过一会,就有几位见多识广的中年人反应了过来。他们率先低下了头,向着那位发胖的青年深深地鞠了一躬:“请原谅我们的无知,但是……您是尊贵的王子殿下吧?” 他们的发问一下子引发了骚乱,附近摊贩都在这时聚了过来,齐刷刷地弯下了腰。 “您真的是马库斯王子殿下吗?” “听说您被一个东方来的魔鬼抓了起来,跟着您那人就是他吧,他是被您的圣光感化了吗?” “您的《动物大全》什么时候才能出版,我能有幸获得一本您亲笔签名的巨著吗?” …… 那个胖小伙子一下子愣住了,看上去很想表现出兴奋的神色,但他的望向那位黄皮肤小伙子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歉意。 “抱歉,你们认错人了。” 旁边的那个偏瘦一些的黄皮肤小伙子抢着回答了一声,果断地拉起了那位疑似王子,匆忙地分开人群,一溜烟逃走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162章 目标:瓦切镇 那毫无疑问就是马库斯王子和他惟一的护卫。 自从于苏里尔火山的危机中逃生出来,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齐朗带着马库斯王子一路跋山涉水,曲折北上,躲过那些克瑞登的无数次追击,如今离亚萨城堡这个目的地只有百十公里的样子。 其实按照齐朗的打算,他原本希望首先返回夏奇镇,与旋锋军接触上,把菲利克斯已经加入黑暗组织的事实露透出去,这样一来,马库斯的安全就可以得到保障,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也将得以洗脱。 但没想到奥托帝国偏偏在这个结骨眼上发动了战争,旋锋军大部已经调往南面的麦斯堡,而且紧接着便获悉菲利克斯已经得到了重用!看来局面已经完全失去了掌控,正如老亨利所预料的那样,克瑞登这个神秘的组织的确是深不可测,早就已经布好了局,只等着当下的这个时机,一步步掌握兵权,直至最终颠覆王权。 尽管眼下的这个情况并不一定能说明威廉中校也同样变节,但再带马库斯前去解释所发生的一切,显然存在一定的风险,说不准就是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在此同时,那些克瑞登们也一直未曾放弃追袭。在这两个月间,尽管齐朗和马库斯已经乔装打扮,把自己化装成逃难的难民,无奈齐朗的身份太过特殊,东方人的面孔走在这个白人的世界里总是显得异常乍眼。而马库斯的体型肥硕,虽然这一阵子一直吃了上顿没下顿,他那身肥膘却总不见清减,加之他还好奇心颇重,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傻话,就会暴露身份,像今天这种局面,齐朗已经不只一次遇到了。 所幸刚刚的那个镇子里的追星族还算理智,没人死死地拉住马库斯的衣角,哭着喊着要一仰王子风采,齐朗只拉着他狂奔了两三公里,就顺利地逃到了镇东的山林前,否则的话,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样的险情呢。 眼前是一片油杉林,巨塔似的树冠接天蔽日,时间才过中午,这里却已经昏暝得仿佛傍晚,走了一两个小时,面前从没出现过半个人影,甚至连野生动物都少得可怜。应该说,这并不是个理想的旅行路径,因为四周总是阴森森的,粗大的树干上那深褐色干枯鳞皮,仿佛被魔鬼的利爪抓过似的,令人一直提心吊胆的。 但这是惟一的道路,通往目的地的道路。齐朗和马库斯为了躲避追杀,一路绕来绕去,从西南逃到了西北的海岸,如果再继续这样走弯路,恐怕一辈子也回不去亚萨城堡。而根据镇民的介绍,只要穿过这片油杉林,再一直往东走,要不了大半天,就将到达瓦切镇,再走个三五天,亚萨城堡就近在眼前了。 马库斯对这可怖的环境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了手中的那条烤兔腿上。那是齐朗在暴露身份之前刚从摊贩那里买到的。大半只兔子已经被王子殿下消灭了,为了补充惊惶逃跑失消耗的热量,他确实得多吃点才行。 此刻齐朗手中拿着的食物是一小块虾饼,小得可怜,按照士兵正常的食量来讲,只能算是个零食。他必须节省点了,虽然卖掉那把月蝉剑换回了三百多个锡尔,但通过两个月的亲密接触,齐朗已经见识过了马库斯对食品数量的需求和对食品质量的挑剔----他始终没搞清楚逃亡和旅行的区别。 时间大概已经到了三四点钟的样子,但这片森林却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似的,如果不能趁着那叶片间偶尔穿下来的几道阳光走出去,到了夜里,这里无疑就更加危险了。不过马库斯却已经走不动了,不管齐朗怎样劝说,他仍然牢牢地抱住了那棵看上去应有百年历史的油杉,赖着不走了。 “十五分钟,好吗?我们只能休息十五分钟。”齐朗打开了肩膀上背着的那个帆布兜子,把圣血弓和箭枝拿了出来,挎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边向王子建议了一声。 “你就是个小气鬼!”马库斯把兔腿上的最后一条肉丝撸到了嘴里,靠着那粗大的树干软了下去。待在那里喘了一会,又揉了揉腿后,马库斯的那张肥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说说看,那些下民们为什么总能认出我?” 齐朗警惕地在周围转了几圈,慢慢踱回到了马库斯的面前,勉强地笑了笑说:“还能有什么原因,您大名远扬,是卢曼帝国全体国民的偶像。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必须低调一些,正像我之前建议的,在一般情况下,您尽量不要和任何人交流,有什么问题,您可以先来找我。不知道你记着没有,我们已经是第十七次暴露身份了,根据之前的经验,要不了多久,那些克瑞登就会找上来的。” 王子忧愁地叹了口气:“我不想这么出名的……” “这个烦恼恐怕要伴随您一生了,王子殿下。”齐朗已经伸手拉起了马库斯,“上路吧,我们就要接近胜利了。” 马库斯懒洋洋地站直了身子,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我们是就要接近瓦切镇了,是吧?那里你应该很熟悉的,听说你在那里住了很长时间……” 齐朗斜着眼睛看了马库斯一眼:“你听说过瓦切镇?” 马库斯呵呵地笑着:“准确地说,我在书上看过那里的介绍。那叫什么书来着,好像叫《奴隶帝国》。” 齐朗用鼻子哼了一声:“您真渊博。不过书籍里的介绍总没有亲身体会来得更深。就你目前的这身打扮来讲,卫兵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塞进那些低矮的、终年不见天日的石洞里,因为你看起来和那些奴隶几乎是一个模样。” 马库斯假装打起了哆嗦,而他说话的语调则模仿起了齐朗:“不要拿皮鞭抽我,长官,我保证会在今天日落之前装满一车矿石。” 马库斯的这番表演其实并没有什么幽默的成分,至少齐朗是不会被他逗笑的,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瓦切镇是什么样子的。那是个地狱般的地方,或者比真正的地狱还要更像地狱的地方。 那是个占地面积大约是夏奇镇五倍的一个超级大镇,当然,也有人不认同它是个镇子的说法,因为它完全是修建在一座山体里的。瓦切山,那是一座光秃秃的巨石山,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高明的工匠,在山体上开凿出了数万个小小的岩洞,提供给瓦切镇的居民入住。不过那里的居民和普遍村镇的完全不同。他们的肤色一般都不是白颜色的,而且他们身上通常都套着沉重的铁锁镣铐。 其实瓦切镇这个名称确实是被美化过的,因为它根本就是一个集中营,奴隶集中营! 齐朗在那里生活了三年多的时间,看守的鞭子,他尝过不下上百次,当然,他从来没有像马库斯表演的那样,用颤抖的、充满畏惧的声音苦苦哀求,他只是默默地忍受----因为那完全是可以忍受的,而且……他也需要用皮肉上的痛苦来抵消内心深处那更加难以忍受的痛苦! 现在,他要回去了,回到那个比真正的地狱更像地狱的地方,而他的目的,竟然是到那里寻求帮助,这真像是命运之神的一个恶作剧。 出于安全的需要,瓦切奴隶营当中那高大的钢铁营盘里,总是驻扎着上万名士兵。他们强壮,凶狠,极有威严。如果说克瑞登是魔鬼的信徒的话,那些士兵早就用皮鞭和尖刀为自己赢得了魔鬼的称号。由他们来对付克瑞登,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齐朗现在没办法证明王子的身份,毕竟那些人不会只凭马库斯的几句傻话就会得出令自己拜服的结论的。不过齐朗觉得有必要去试一试,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逃亡,他已经有些疲惫不堪了,如果能够得到一些帮助的话,哪怕那帮助是来自于他曾经如此痛恨的一群恶棍,他也不会拒绝的。 夜色就要降临了,看来齐朗和马库斯没办法波澜不惊地走出这片油杉林了,因为四周已经传出了一些异响,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有人黑暗中跟了上来,没用伊格鲁在脑海中发出提示,齐朗就已经感知到了。 那是三名克瑞登,一名是初阶武师级别,另外两名是高阶勇士级别的。 他们这回大概是想要狠下杀手了,因为齐朗除了感觉到了他们的灵力水平,还感觉到那三把长剑上已经布满了杀气! 那的确是他们此刻最该持有的态度----被两个囊中之物逃出了四五千公里,中途还击杀了不下三十名负责追袭的同伴,作为魔鬼的信徒,克瑞登几乎因此名声扫地。而且,如果再不下手的话,这两个目标人物即将退回王都,他们的下一步计划将很有可能因此被打乱。 所以,他们必须痛下杀手了! 第163章 与魔鬼同行 突然,一道雪白的亮光在林间暗处猛地一闪! 那是长剑的寒光在不经意间暴露了杀机! “我的天!”马库斯尖叫了起来,“有人……有人!” 漆黑的林间仍然一片寂静,甚至连布谷鸟都收停了那灵巧的歌喉。 但那只表面上的安静,齐朗当然清楚眼下的情况。危险正潜伏在暗处,那三位克瑞登正在选择最佳潜伏地点,只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四周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时,他们就会暗下杀手。 应该说,对付这三个刺客,齐朗现在还有些把握,因为他完全可以把伊格鲁召唤出来。就像之前的那几次遇险一样,那匹雪狼会凭借敏锐的嗅觉,让暗处的敌手还来不及露面,就已经在倒在了利爪之下。 不过齐朗并没有做出那样选择,倒不是因为伊格鲁因为劳累过度而罢工了,而是他想要马库斯尝到些苦头。说实在的,齐朗现在有些怀疑马库斯,怀疑他就是想故意暴露行踪。马库斯显然并不想丢掉小命,从他过去的表现来看,他异常爱惜自己,甚至连脚底板磨出个水泡,他都会叫嚷好长一段时间。 但他的行为实在有些反常,尽管齐朗一再提醒他,不要和任何人进行交流,他却像个固执的顽童似的,总是通过三言两语就令自己那高贵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马库斯很有可能是在试探我。”齐朗暗想,“他很有可能想要更多地了解自己这个惟一的护卫,说不定,他还怀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你看到什么了,王子殿下?”齐朗故意装起了糊涂。他暗地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需要让马库斯为此尝到苦果,同时他还想把马库斯的另外那一张面孔看得更清楚一些。 马库斯已经缩了起来,像是想把他那硕大的身躯完全塞到齐朗的包袱里似的:“你没看到吗,我们有敌人!他们就在这里,就在附近!” 齐朗皱起了眉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您的眼力真好。这里好像真的有人,希望不是您提过中的那些克瑞登。” 齐朗把弓箭提在了手中,迈开双腿要向林子的深处追过去。然而马库斯却在这时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大声抗议说:“等一等,你不可以把我自己丢在这里!你得保护我,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齐朗似模似样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他说:“没关系,卢曼帝国未来最伟大的王,您应该表现出您的勇气,而且我还十分确信,您会安然无恙的。” “等等……喂!”马库斯还没来得及否定齐朗的提议,他就已经冲了出去,消失在前面的黑暗之中。 马库斯瘫坐在了地上,那肥胖的身躯不住地打着哆嗦:“这个混蛋,我会告你状的,我会告诉老亨利,你是不值得信任的……” 但那低声的抱怨很明显不可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安慰。四周安静得令人不安,仿佛到处充斥着危险的气息,而他那低沉的声音所带来的回响,无疑更像是在向暗处的敌人发出刺杀的邀请。 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前面,左面和右面! 他们过来了! 长剑闪着寒光,拖在了地上,在松软的土地上轻轻地滑动着。 “咝……” 那一声轻响令人心生寒意,马库斯哆嗦得更厉害了。他把那双胖手举了起来,用力地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好像那样也会同时蒙住那三位刺客的眼睛,让他们永远没办法看清眼前这个胖子似的。 “马库斯?”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不在家!”马库斯尖声尖声地回答了一声,那应该是他最熟悉的某个女仆的声音,“拜托了……他不在家!”但他的表演实在撑不下去了,到了最后,到底还是露了马脚,又换回了他原本那种又粗又低的嗓门,哀求般地大叫了起来。 嗖!嗖嗖!! 箭矢刺破空气的声音在耳边响! 接紧着,扑通一声,三具尸体已经整齐划地仆倒在了马库斯的面前。 “啊!!”马库斯声嘶力竭地大嚎了起来,“快把他拉开,他抓住我的脚了!” 齐朗已经走了回来。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远离,只是隐藏在了一棵油杉的树冠里,静静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动向。他得到了一个极为有用的信息。马库斯的确对他有所保留,看来他还肩负着他父亲给他的另一个任务----考察自己的忠诚度。 “起来吧,王子殿下,他们已经死了。”齐朗微笑着站到了马库斯面前,眼神中闪动着狡黠的目光。 马库斯终于撤下了自己的双手,胆颤心惊地踢开了眼前的那具死尸。那三个刺客身上各插了三枝箭,准确地插在了后心的位置。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三名刺客的实力,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克瑞登绝对不会派什么弱者前来刺杀这样重要的人物。而前几位,这位黄皮肤的护卫也曾花费了许多力气,甚至找来了那匹雪狼帮忙,才最终险险地逃脱厄运,现在看来,齐朗的实力又有所提升了,经过这两个多月的逃亡,他竟然还从中获得了一定的益处! “你一直躲在边上?”马库斯跳了起来,一脸恨意地向齐朗发问说。 “是的,我怎么可以把伟大的王子单独留在这里?”齐朗俯下身子把那几枝箭拔了出来,在那位尸体上擦去了血迹,重新收回到自己的箭囊中,“现在,危机已经过去,我们又一次安全了。” 马库斯已经忿忿地握起了拳头,大吼着抗议说:“你这混蛋,你这是拿高贵的马库斯王子当诱饵!你怎么敢这么大胆?!” 齐朗轻松地耸了耸肩:“我没别的办法,王子殿下。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在这种局面下,我必须采取非常规的手段。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他们会先杀死我,然后再狠狠地折磨你。” 齐朗的态度马库斯当然不会满意。因为他发觉自己被耍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完全被这个护卫试探了出来。不过齐朗所说的也还算在理,毕竟他没受到任何的伤害,只不过被吓了一下,脚踝还被那个不甘心的死尸抓了一把,一切都还算不上严重。 马库斯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他又憨厚地笑了起来:“你真阴险,齐朗上士,好像比魔鬼还要阴险。你会借助你的阴谋诡计还达到你的目标,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你真算不上什么好人。我想,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得多注意你一些。” 齐朗淡然地笑了笑:“我也得多注意你呢,王子殿下。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是在和魔鬼同行,因为你在心里总是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马库斯扭了扭脑袋,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说得对。我记得老亨利说过,在极端危险下,你可以与魔鬼同行,直到你跨过了桥梁。我们都应该多留几个心眼,因为现在乱得很,你不可以毫无保留地相信任何人。当然,就算这个人将来有可能会伤害到你,但只要他暂时与你的利益相同,你也必须和他站在一起。” “这么说,你认为我会从你那里获得什么利益?”齐朗有些疑惑了起来。 “那是毫无疑问的。”马库斯的眼神中显露出了一丝自信,“那是超乎你想象的。不过老亨利说了,在那之前,我必须对你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我必须确定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生出坏的想法。” “你大概没意识到,你在用你的生命冒险。”齐朗皱起了眉头,这里的复杂程度超过了他之前的预期,“如果我放弃了呢?如果我把你扔给了他们,自顾自地逃脱眼前的险境呢?” 马库斯的脸上露出了无畏的神色:“那样我就会死掉,我很清楚这个结果。不过那算不了什么的,因为同帝国的希望比起来,马库斯的生命算不了什么。马库斯必须替他亲爱的父亲完成这个任务,就算他因此牺牲了生命,那也是完全值得的。” “那是个什么样的任务?”齐朗开始觉得自己的后颈直冒凉气。 他终于发现,原来这个又憨又蠢的王子自己只拥有一张面孔,而他那偶尔会表现出来的精明,则完全是他的父亲强加给他的。正如吉拉所预料的那样,亨利十世果然不是一个老糊涂,他虽然坐在那高大宏伟的宫殿里,像是对这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但事实却是恰恰相反,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他会通过手上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来实现对局面的掌控。 “你会知道的,而且我保证你一定会为此感到满意的。”马库斯却卖了个关子,同时他又自作聪明地向着齐朗眨了眨眼睛,“另外,我还要告诉你,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尽管你有些时候挺狡猾的,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是个有正义感的人。” 第164章 邪魔的引诱 看来这一夜必须要在这黑漆漆的油杉林里度过了,不过追袭的克瑞登已经被干掉,而在伊格鲁的仔细检查下,更多追兵暂时还没有赶到,至少短期的安全还是可以得到保障。 经历了一整天的奔波劳累,该休息片刻了。齐朗燃起了一小堆篝火,用破木头搭了几个支架,从帆布兜子里拿出了条大毡子罩在上面,一个简易的帐篷就成了,虽然马库斯的大半个身子仍然露在了外面,但他需要的只是遮住自己那张胖脸,那样就足够他找回安全感了。 至于齐朗这位护卫,他必须守在外面,负责保护王子的安全。当然,他也有个替班的伙伴,伊格鲁将负责下半夜的值守。 周围恢复了安静,无人打扰,齐朗正可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总结一下,因为他在刚刚过去的那场看似平淡的厮杀中,又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其实对于连珠九箭击杀了那三名克瑞登,齐朗自己也有些大感意外,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位已经达到了初阶武师级别,按照正常的状态,齐朗虽然身负两条路线的战斗实力,但他自觉并没有强过对手太多。不过当那九枝飞箭在一秒钟内接连离弦后,他马上就有了底气----那些箭矢他们谁也躲不过去,哪怕是光线充足的白昼下,哪怕是正面应战,他们也难逃丧命的下场! 因为齐朗发现了一个奥妙,那是他体内往复运行着的内气的奥妙! 那种感觉齐朗并非从来没有过,只不过这一回表现得更加明显----内气运行的路线已经开始随心所欲了! 当初无尘老人那莫名其妙的行为齐朗记得一清二楚。他当时把一种温暖的气息注入到了齐朗的体内,并令那道气息沿着齐朗的脊柱纵向绕了一周,同时还在几个关键的位置留下了标识。那是无法言说的标识,就好像在那条看不见的管道中安置了几个关卡,内气每每运行到那些关卡,就会带来浑身舒爽的感觉。也正因如此,齐朗在私下进行同样的修炼时,所谓内气运行得一直异常顺畅,从来就没有走过岔路。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齐朗开始觉得自己体内的那条无形的管道越来越粗壮,多亏那是个假想的通道,否则按齐朗的感觉来算,他非得长成奥乌那种块头的壮汉才能包容得下。而随着那条通道的壮大,它就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一样,开始分枝分杈,两臂、双腿里好像都出现了那通道的分枝。而那些分枝也都是些回环的通路,内气在主干道主运行的同时,偶尔也会跟着意念的指引,跑到别的羊肠小道上绕上几个圈子。 那种感觉同样是妙不可言的。齐朗虽然曾一度担心是自己的训练出现了失误,但他很快就发觉,那对他的身体并没有带来任何不良影响,而恰恰相反,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内气运行到哪里,哪里就会充满活力,甚至连隐藏在细胞之间的那些灵力,都被调动了起来,发挥出更为强大的能量。 像今天这次施箭,齐朗就感觉到了那种妙处! 他当时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转,果不其然,内气一下子就涌到了右臂的通道之中,进而顺着指尖,一下子灌输到了那些鹰翎箭中。齐朗在当时为了防止那两颗鸽血红宝石激发火光,特意用拇指将它们完全按住。可不曾想,火箭虽然没有被射出,但那些飞箭却同时被附上了一团团白气,而它们飞行的速度更是快得惊人!齐朗现在回想起来,那速度虽然还没有达到梅姬的那种程度,但也绝不会差得太多! 那肯定是初阶武师级别的敌人所无法防范的!那九枝箭才一出手,齐朗就看出来了,他不必再去准备第二波的进攻,因为敌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死尸! 除此之外,齐朗还注意到了一个异常之处! 在那九枝飞箭中,居然有一枝闪起了乌光! 而正是那枝箭一下子贯穿了那位武师级别克瑞登的后心,使得他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就此告别了人世。 而那枝箭之所以呈现出这种效果,完全是因为他胸前的狼牙项链! 齐朗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一道令人心悸的气息从胸口传了进来,使得他的头皮都为之紧,而紧接着,那道气息竟然自作主张地与循环不息的内气汇合到了一起,透过右手的那条无形通道,一下子蹿到了箭矢上! 那是枝闪动乌光的箭! 那好像是带着邪恶的力量,或者说,那种邪恶的力量就连魔鬼都要畏惧三分! 齐朗回忆着当时所发生的一幕诡异情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产生了一股寒意。他是在为自己可能出现的变异感到恐慌----正如马库斯所说的那样,他耍了个阴谋,用那位王子作为诱饵引出那三个暗处的敌人,而他自己则像个魔鬼一样,隐藏在了暗处,瞄准,击杀! 那是果断而干脆的出手,只想着取人性命,下手毫不留情! 魔鬼惶沮之魅影……也就是说,要比魔鬼还要令人恐惧,比魔鬼还要险恶!? 莫名的担忧在这一刻找了上来,令得齐朗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把套在脖子上的那条项链远远地丢出去。 齐朗不想变成一个狠毒无比的恶魔,他从来都没有过那样的想法!或许每当那些遗失的记忆中某个血腥片刻闪回时,他曾经愤怒得几乎要发狂,但当最终冷静下来时,齐朗总是会克制住自己,因为他在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着一种对邪恶的排斥,而且他也知道那样的后果,只能是毁掉他正常的人格! 但现在,他好像已经无法回避了,那种邪恶的引诱终究找了上来! 那种力量很强大,强大到可以轻而易举地令敌手倒毙身亡;但那种力量同时也伴随着一个极为恶劣的名声----比魔鬼还要邪恶! 在篝火的照映下,那六颗狼牙正在齐朗的手心里晃动着淡黄色的光,尤其是那颗灰色的狼牙,它的颜色已经变得更深了,不知道是黑夜令它失去了光彩,还是他主人脑子里的邪恶为它新涂上了一层墨色。此刻,它仿佛已经变质了,不再是狼族曾经用来捕猎的武器,而是恶魔遗落在人间的一颗糖果,正在引诱着那位年轻的战士,吞下它,从此忘却那些善良,从此拥有胜似魔鬼的强大力量。 齐朗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像是在拼尽全力抵抗着那无声无息的召唤……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他的手指缝里,另一颗狼牙钻了出来。 它好像发现了齐朗的苦恼,而它此刻现身出来,好像就是来解救这位小主人,帮助他摆脱那恶魔的纠缠。 齐朗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因为……它的颜色竟然变淡了。当然,它原本的颜色是乳白色的,按常理来说,并没有任何颜色比它更淡才对。但它就是变淡了,因为光线居然已经可以透射过来,虽然才透过来微弱的一点儿,那已经足够证明,它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齐朗重新张开了手掌。他刻意把目光回避开了那颗颜色暗沉的狼牙,仔细地打量起了那颗主动找上来的小精灵。 变化的确发生了,它变得稍稍有些透明了。 这好像挺有趣的!齐朗扑腾一声跳了起来,差点没扰了那位高贵王子的好梦,所幸他只是翻了个身子,嘴里呜呜地乱叫了几声,鼾声很快又响了起来。 齐朗举着那颗狼牙凑到了火堆旁,才观察了几秒钟,这个猜想就变得更加确定了----它是发生了令人欣喜的变化,看来是某种因素把这个圣杯也激发了! 它在位置上和那颗变灰色的狼牙是紧挨着的,那说明它们俩对应的谜面也应该是紧挨着的。如果说前一个是“魔鬼惶沮之魅影”的话,那这颗应该对应着“圣剑可清洗魂灵”。 它们应该是互为补充,相互对应的! 也就是说,如果前者预示着一个邪恶的征兆,那么后者对应的则是善良的正义的征兆! 看来齐朗没有必要为此过于担心了,后一句的谜面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清洗魂灵”,哪怕灵魂受到了邪恶的毒害,那象征着正义和希望的圣剑,也会将一切邪恶清洗干净。 那说的是那把荣誉之剑吗?还是那把胜利之剑?好像有些门路,但又好像完全不对。管他呢,反正圣剑没有认同那丑陋凶恶的巴吉,也没认同那位高傲的古伊,它们是属于正义者一方的,是可以击败一切邪恶的! 想清了这一点,齐朗长出了一口气,哪怕那只是个自我安慰,他也觉得自己见到了希望。这是异常令人兴奋的一个突破,好像比破解那勇气圣杯的谜团还要令人兴奋,因为齐朗开始确信自己可以摆脱邪恶的引诱,同时他也开始坚信,随着这两个圣杯渐渐斟满美酒,他离真正的答案也将越来越近! 第165章 起义或暴动 天终于亮了,充满希望的一天顺利到来。 齐朗带着马库斯王子出了树林,沿着一条山间小径,一路西去,没到下午三点钟,那座被帝国视为传奇、却被奴隶视为地狱的瓦切镇,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片连绵起伏足有三五十公里长的一个巨石山脉,不过那山脉却像是被天神用巨斧从中间劈了开,七八百米高的山体形成了遥相对望的两条断崖,一个个低矮阴冷的石洞就修建在崖壁上。 远远看过去,那些石洞密密麻麻的,就好像两片长棍面包的切面上撒了过多的黑芝麻。在那些黑芝麻之间一道一道连着的,可并不是什么融化了的起司条,而是马尾松木制成的楼梯。那些楼梯木质偏软,而且年久失修,脚步稍疾一些,都会引起剧烈的晃动,因此事故繁发,每年都有上百名奴隶意外丧生。 在两面的崖壁之间近五百米宽的平地上,耸立着一幢钢铁大楼。这铁楼高达五十余米,沿着山脉走向蜿蜒出足有十公里长,那就是凶神恶煞一样的看护们驻扎的军营。那里面军务设施一应俱全,除了常备的住所外,马厩、医务室、刑训室、应急指挥部、矿石储藏间等等……全数融为一体,可以称得上是现代建筑的奇迹! 不过当马库斯满怀兴奋冲到这个所谓的瓦切镇里时,他却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瓦切镇已经空了。瓦切奴隶营已经空了。 没有了那些手持皮鞭的卫兵,也没有了那些骨瘦如柴的奴隶。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静悄悄的,一团死寂。 满眼的血迹! 那已经歪斜坍塌的大楼,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血雨!已经凝固的黑血与铁锈混在一起,把那钢铁巨龙变成了浑身伤疤的怪物;两侧的楼梯也已散了架子,在阵阵微风的吹拂下,吱呀吱呀地晃动着;残破的钢剑长矛插在了地上,只有嗜血的苍蝇充当它们暂时的主人;三头龙怪已经变成了三具骇人的硬尸,或倒靠在崖壁上,或将头颅插在了大楼的钢铁支架里…… 马库斯那肥大的下巴已经掉了下来,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被眼前的血腥吓住了,那是他这辈子所活过的十八年多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的恐怖! 齐朗同样被吓住了。尽管在这里生活的那三年中,齐朗曾无数次幻想着把那座钢铁大楼拆掉,曾无数次幻想着夺过那些卫兵手中的皮鞭,但当那梦境真正变为现实时,巨大的震撼还是令他惊呆了。 “这是怎么了?”马库斯终于回过了神,他不得不用双手按住大腿的边侧,才能勉强制止住它们的颤抖,“人呢?人都哪去了?卢曼帝国高傲的士兵呢?那些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为帝国贡献力量的奴隶呢?他们都跑到哪去了?” 齐朗轻轻地哼了一声,对马库斯的这番傻话,他根本没那心情做出回答。他走了上去,一直走到了那钢铁大楼正门的位置,随手捡起一根断掉的长矛,把那铁门撬了开。 “吱----轰!” 铁门倒了下去,发出的那声巨响在两侧山体往复回荡。 楼道里还是那样阴森,但和以往不同的是,那里已经不再会响起奴隶遭受鞭刑时所发出的惨叫,这里的气氛之所以阴森,只是因为空无一人。 来来回回绕了半个小时,齐朗已经可以断定,这座昔日人满为患的奴隶营,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空城,不仅没有活着的卫兵和奴隶,甚至连尸体都看不到一具。 “是起义。”齐朗走回到了马库斯面前,满脸冷意地回复说,“应该是奴隶起义。那些可怜的人们被压迫得太久了,所以他们联合起来发动反抗,打算放弃自己的忠心耿耿,不再一心一意地为帝国服务。” “那是暴乱!!”马库斯愤怒地大嚷了起来,“那不叫起义!只有正义者才称得上起义,而他们绝对不是正义者!!” 齐朗脸色阴沉了下来,听到这样的咆哮,他没有可能再保持冷静了!他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马库斯的衣领,带着百倍于马库斯的愤怒大声叫喊着:“告诉我,谁是正义者?!是那些手举鞭子的恶棍,还是那些将病人丢下火山的歹徒?!是那些逼着奴隶自相残杀的魔鬼,还是那些躺在奴隶累累尸骨上狂笑的凶顽?!你告诉我,高贵的马库斯,谁才是正义者?!” 马库斯呆住了,畏缩了,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我很抱歉……我以为……哦,天呐,那一切都是真的吗?” 齐朗狠狠地甩开了马库斯的衣领。他也在颤抖着。 愤怒被封藏得太久了,如果不是重新回一到了这里,齐朗几乎已经不记得那三年中所发生过的所有惨祸。但现在,那些痛苦又找了上来,那些残忍的片段,仿佛仍然眼前上演着。 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切:当献祭时刻再度到来,上百名奴隶拖着瘦弱的病体,被士兵们驱赶着,像等待屠宰的黑毛猪一样,站成一排,挤进那狭小的铁笼子里,一座座冒着黑烟的火山,一条条闪着绿光的毒河,一个个弥散红雾的天坑,将是他们各自的命运终点。 然而,他们决定反抗了! 他们决定反抗那凶神恶煞一般的变态士兵,他们决定反抗那不公的命运! 瘦骨嶙峋的手臂扬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呐喊响了起来! 三十万奴隶群起响应! 战斗!为了生存,为了自由,他们要用生命拼出一条血路! 齐朗蹲了下去,双手按在了那块满布凝血的岩石上。它可能被几条胳膊合力举了起来,狠狠地砸碎了那位高大卫兵的头颅;也可能它砸碎的只是几位黑皮肤厚嘴唇的奴隶兄弟的肋骨…… 齐朗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他还在颤抖着。 齐朗知道自己有多么希望加入起义的队伍。那些奴隶们来自四面八方,所操的语言也各不相同,但悲惨的命运逼着他们接受白种人的驯化,逼着他们向这个强大的帝国奉献出全部劳力甚至生命。他们创造着一个高贵的世界,收获的却只是每餐那一小片发霉的面包。他们是该反抗的,为了推翻那令人作呕的制度,他们的确该用生命发起反抗! 齐朗也知道那是一场惨烈到何等程度的激战。瓦切集中营驻扎着卢曼帝国最为凶悍的卫兵,他们是从各大兵团精心挑选出来的最残忍的恶棍。他们冷血嗜杀,视异族为世界上最低等的爬虫,哪怕是来自于同一种族,只要被丢到了这个奴隶营里,在他们看来,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劳作的工具。为了击败那些卫兵,干掉那些卫兵,奴隶们大概需要付出百倍于对方的代价。 但他们成功了! 瓦切镇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瓦切奴隶营已经不复存在! 齐朗狠狠地捶了一拳! 他为此感到振奋,因为奴隶们已经得到了自由,他们不必再去接受那些所谓的挑战,就已经获得了自由----那些见鬼的制度,不过是供官僚们取乐的谈资;那所谓的自由,不过是低价出售自身的另一种形态。 当然,他们也同样经历了一声场生死挑战,但那是完全不同的,那是更加主动,而且更加令人感到自豪的挑战! 手下的那块岩石已经应声而裂,碎石上面又沾染上了一些新鲜的血迹。 “我对此感到遗憾……”马库斯转到了齐朗面前,眼神中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真诚,“看来你说的对,书上所写的那些,并不见得是真实的。”他抬起了头,仰望着四周空荡荡的崖壁,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亨利说过,想要成为一名圣明的君主,必须真实地走一走。远离那些官员,远离那些假象。卢曼帝国这幢大厦,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千创百孔,想要修复它,我们必须了解到每一个角落里的真相。” 齐朗皱着眉,静静地望着马库斯,虽然一言未发,但马库斯却已经看出了他的问题。 马库斯憨厚地笑了笑:“如果我说,老亨利曾想要废除奴隶制,你会相信吗?” 齐朗仍然缄默不语。 马库斯又笑了笑说:“如果我说,等到权杖交到马库斯·亨利手中时,亨利十一世一定会废除奴隶制,你会相信吗?” 齐朗的眼神仍然冷冰冰的,但他却说话了,平静而沉稳:“那是卢曼帝国未来的国王向一位曾经的奴隶发过的誓言,是这样吗?” 马库斯并没有向天空伸出三根手指,但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在左胸那里有力地捶了三拳:“收下我的誓约,亲爱的齐朗兄弟。有一天,你会发现马库斯·亨利的善良;有一天,你会发现马库斯·亨利的正义。”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马库斯·亨利。”齐朗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却牢牢地盯住了马库斯的双眼,“我收下了你的誓约,未来的亨利十一世,兄弟或死敌……” 第166章 绝望留言 齐朗并不是个轻信的人,但对于马库斯的这番表态,他还接受了下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齐朗对这位看似蠢笨的马库斯已经有了较深的了解。在有些时候,他的表现的确显得异常诡异,甚至让人怀疑他拥有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但他是善良的,尤其是在面对各种动物时,他眼中流露出的神情和一个纯真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当然那些动物应该是活生生的,还没有被烤制成油汪汪的样子。 马库斯的脑子大概的确有些非同寻常,或者说得更直接一些,在智力上存在一些缺陷。但作为一位国王,他不必成为最聪明的那个人,关键在于他能选择正确的人,能听取正确的意见,更为重要的是,他还应该是充满善意的。 不过就眼下的情形来看,马库斯如果想要有朝一日成为亨利十一世的话,他首先得能够顺利返回亚萨城堡。从瓦切镇寻找援兵的希望已经落空了,接下来这三五天的路程,估计还会有更多的困难正等在前面呢。克瑞登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们一定会派出更多的高手前来追杀。 这个艰巨的任务现在已经完全落在了齐朗头上。他别无依靠,必须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把这个大包袱扛在肩头,勇往直前,孤身上路。 不过在正式离开这个血腥的地狱之前,齐朗还是想尝试着再找找看,他到不是想找到什么幸存者,验证一下自己对此间惨剧的推测是否正确。他是想找到一些灵力矿石,看看有没有机会晋阶到初阶武师的阶层,那样一来,在面对克瑞登的追杀时,他的胜算就要大了许多。 齐朗十分了解他自己的情况,从灵力的积累程度来计算,他肯定已经达到了晋阶的标准,现在所欠缺的,只是用灵力矿石来激发那强大的能量,完成从量变到质变的那关键一次搏击。不过那将需要大量的中级灵力矿石,大概要上千块那么多。 中级灵力矿石并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否则就不会有那样的规定,奴隶们只需孤身一人收集回来十颗中级灵力矿石,就能摆脱奴隶身份,以自由公民的身份去寻找一份正常的工作。不过毕竟还是有人成功了,在那三年的时间里,就曾有五十多名奴隶借此重新赢得了新生。如果那些灵力矿石还没有被运走的话,它们应该被收藏在断崖正中央那个巨大的石洞里。 果不其然,当齐朗到那个储藏室走了一圈后,中级灵力矿石正躲藏着那张破碎的圆桌下,不过只有一颗,那应该是在奴隶起义的混乱局面下,不小心遗失在那里的。奴隶们在这里一定狠狠地发泄了一番,就那又厚又重的铁门都被撞散了,石洞里一片狼籍,残破的武器和七扭八歪的铁架子搅和在一起,到处都是凝固的血液,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齐朗失望地退了出去,然而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开时,却不自觉地向着旁边的那个低矮的石洞里望了一眼。他还记得,那间石洞被称为圣爱小窝,是那些狠毒的卫兵为它起的这个深情的名字,但在实际上,它只是重病患者在被投入火山口之前的临时住所,所谓圣爱,根本就是摆明了的欺骗罢了。 铁门开着。巨大的铁锁已经断掉了,冰冷地躺在地上。 齐朗略微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石洞的面积比正常的奴隶居所大不了多少,尽管每当新年到来前,这里将入住将近百名要被献祭的病弱奴隶,但那些看护们却并没有好心地为他们挑选一个更加宽敞更加舒畅的房间。 大概是太多的冤魂聚在了这里,使得整间石洞更加阴森,更加充满了恐怖气息。墙壁上的油灯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整个镇子里的油料已经失去了供应,看来它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不应该是人待的地方!”马库斯只站在齐朗身后探头望了一眼,就浑身打起了寒颤,“这太无耻了,这太卑鄙了!” 齐朗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在走过那洞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必须得低下头才能通过----原来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奴隶也可以长得和常人一样高大,一样强壮。 这间洞穴和其他的洞穴还是有区别的,因为墙壁上写满了各种诅咒的话语。他们都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再也不必理会那些卫兵们的要求,保持好居所的四壁整洁。那上面的文字大都奇形怪状的,几乎全世界各个国家各个种族的文字都有出现。它们有的是用鲜血写上去的,有的则是拿尖石刻上去的,四面墙壁几乎都布满了那充满怨念的文字。而齐朗真正注意到的,却是煤油灯下面的那一行小字: “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 齐朗之所以注意到它,并非是因为那里的光线最好,也并非是因为它的字迹更加工整,而是因为,那竟然是用蛮鬼语刻上去的! 对于奴隶而言,蛮鬼语应该是他们的第二语种。虽说在卫兵的强迫下,他们每天都要跟着那几位牧师学习两个小时,对他们大多只能达到会说的程度,领悟力稍强一些的,则能达到会读的程度,要说会写,那可是万中无一的。 至于齐朗自己,他也说不清他为什么会对蛮鬼语和中土语都掌握得那样通透,那大概是和他早期所受到的教育有关,毕竟在宗浩王国异常强盛的那个阶段,他们与白种人通商异常频繁,稍有些见识的家长,都会从小就会让他们的孩子学习这种语言。但遗憾的是,齐朗的记忆受到了损害,对于过去种种,他只记得一些零散的碎片,尽管那些技能已经被刻在了骨头里无法磨灭,但他却已经说不清楚究竟了。 不过不管是否出于这种原因,齐朗仍十分确信,如果要他在这世界上留下最后一句话的话,他一定会用中土语写出来,绝不会是蛮鬼语,绝对不会! 而这句留言却是用蛮鬼语写的…… 那会不会意味着,那是一个白人留下的绝笔? 齐朗凑了上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而就在此刻,王子那憨憨的声音却在身后响了起来:“‘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这真是个胆大包天的说法,就算是我的蝴蝶标本被老亨利踩得粉碎,我也没说过这样怨恨的诅咒。” 齐朗用鼻子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没有面对过真正的绝望,尊贵的王子殿下。那是不见天日的绝望,就好像你将永远沉沦于地狱之中,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无法脱离苦海!” 马库斯安静了下来,像是在想象那样的痛苦和绝望,不过大概他始终觉得那样的痛苦大不过捧着破碎的凤尾蝶标本在手中,所以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们卢曼帝国不能再出现这样可怜的孩子了。” “怎么?”齐朗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你怎么能断定他是个孩子?” 在微弱的油灯照射下,马库斯的脸上泛起了一层淡黄的得意,但他还是很勉强地保持住了悲哀的神色:“虽然在墙壁上刻字有些困难,很容易使字母变得歪歪扭扭的,但间距结构还是能说明这一点。老亨利在十几年前就曾批评过我的毛病,可那是孩子们普遍会犯下的错误,我们太小了,没办法计算准确每个字母要占多大的空间。看看,那个‘g’和‘o’都挤到了一起,那是我在十岁时才能控制好的。” 看来马库斯说得没错,墙壁上的文字应该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留下来的,一个可怜的白人孩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竟然被同一种族的亲人押到了奴隶营里。他肯定是又瘦又小,根本担任不了任何劳作的需要,于是,他就成为了祭品。 看看那些文字的刻痕,如今已经明显发黄,上面还涂满了黑渍,估计留在墙壁上已经有些年头了,十年或者二十年。估计他在这世界上,只留下了这样一个充满怨念的字句,就在火山口中失去了生命…… 但不管怎样,悲剧已经收场,在漫天怒火的爆发中,瓦切奴隶营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座死镇,那高大的铁楼,满山的崖洞,都成了已经过去的恐怖标识。对于这座地狱之城的坍塌,齐朗只觉得庆幸,没有任何的怀念;对于假想中护卫们的惨死,齐朗更觉得大快人心。不必未来的亨利十一世颁下法令,奴隶们已经自由了,再没有人会忍受那高高扬起的皮鞭,也再没有人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借口,被投入融岩中的烈火。 他们已经自由了! 齐朗也该要追求属于他自己自由了。是的,他已经想通了。他要复国,他要重建宗浩王国昔日的辉煌!尽管他还弱小,那个伟大的目标还只是个异常渺茫的远景,但他已经看到了那依稀的光亮。现在,他只需要带着马库斯王子星夜兼程,继续向东面的亚萨城堡进发,亨利国王的承诺正等在那里----那是朱来争取到的一个机会,也是那个古老的东方部族仅存的一线光明!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167章 两个谜题 出了瓦切奴隶营一路向东走了五天,亚萨城堡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五天过得异常顺利,那些阴狠的克瑞登一直未曾现身过,好像他们被突然安排了别的什么任务,又或者说,马库斯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再重要,那金色弹珠的配方可能早已经被某位邪恶的科学家破解了。 这种现象的确有些奇怪,但也说得过去,毕竟王都周边守卫森严,就连过往巡视的卫兵都多了起来,想是克瑞登现在还没有强大到可以直接危害亨利十世的地步,在这里有所收敛也是理所应当的。 尽管和两队巡城的护卫走了个碰面,但马库斯并没有冲上前去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号,仍然保持了原有的低调,悄悄地跟着人流通过了关卡,闷声不响地进入到那高大宏伟的巨石城邦中。 亚萨城堡素来号称是北莱利库姆大陆最为坚固的堡垒,近五十米高的城墙均由超过十砘重的花岗岩巨石垒成,而且从城门入口到王宫那十几公里的路程间,还立着三道同样高大的城墙作为防护,就算阿布西昂和他的巨龙兵团攻到了这里,想要打破这四道坚固的防线,他至少也得花费一两年的时间才行。 由于正值战争时期,关卡的检查较为严格,但齐朗那旋锋军的胸牌仍可确保通行无阻,而马库斯更是亮出了皇家专用的通行玉佩。在到达第三个城门关卡时,一队身着黑色铠甲的卫兵已经等候在了那里,看到马库斯和齐朗后,一言不发地将他们带了进去,紧接着,内城戒严,任何人等不得出入。 马库斯被那位名叫巴兰姆的尉官带走了,他走的方向应该是王宫的内院。估计他首先要换一套装束,先和他的继母曼斯王后见上一面,或者再补充些营养,然后再去参见他亲爱的父亲。但穿着同样极不体面的齐朗却没有那样的优待了,他直接被领到了王宫东侧那宽大的议事厅中,等在那里的,正是从未谋面的亨利十世。 “感谢你,我的勇士。”国王微笑着站了起来,“朱来先生没有选错人,你正直、忠诚、善良,正是格伦·亨利最需要的伙伴。” 那所谓的格伦·亨利应该是老亨利的全名,齐朗对这些王族总是喜欢以第三人称来称呼自己极不适应,但他还是恭敬地行了个军礼:“我的荣幸,国王陛下。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想我该归队去参加战斗了。” 老亨利把那金光闪闪的王冠拿了下去,放在了桌面上,他的头顶略微发秃,而且头发也已灰白,不过同他的年纪比起来,他脸上的皱纹却是少得可怜。他微笑着走到了齐朗身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齐朗坐到那红木椅子中柔软的衬垫上:“你还有队可归吗,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的分队长?你的死对头刚刚升了官,你在旋锋军还有立足的余地吗?” 齐朗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您是说菲利克斯·万切尔,陛下?” 老亨利在齐朗的对面坐了下去,脸上的微笑仍然停留在那里:“还会有谁?那位可悲的傻小子,阴险的克瑞登。当然,威廉也应该算是你的死对头,但我建议你不要太狠恨他,他不明真相,他就是个最大的蠢蛋。” 齐朗腾地站了起来:“那您为什么要把所有旋锋军都交派到他们手中,既然您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罢免了威廉,把菲利克斯抓起来?” 老亨利摆了摆手:“理智,我的勇士,你需要理智一些。我不能那么做,因为那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使卢曼帝国全线溃败。比利一定会很高兴我那么做,因为他将捡到个大便宜。” “换掉他们,把旋锋军交给多迪姆上尉,交给奎尔上尉!”齐朗仍然倔强地站在那里,尽管他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他的声调其实已经很高了,“像现在这样,哪怕旋锋军能够撑过一段时间,最终结局也将是一场惨败。你强大的帝国,将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 老亨利那略显暗浊的双眼好像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他大概没有想到这个异族居然会对自己的帝国拥有这样大的责任感。他微笑着坐在那里,像是在打量着他最喜爱的一件珍宝,但说实在的,这件珍宝眼下浑身脏兮兮的,满面风尘,很难令人看得上眼。 “你很厌恶黑暗吗?”他安静了片刻,突然抬起了头,盯着齐朗的眼睛说,“可见你还有些稚嫩,离真正的成熟还差了很远,因为你并不知道,黑暗,是沉思的力量。” “黑暗是沉思的力量?!”齐朗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就好像老亨利正在那里钻开了个小孔,让他有些开窍了。 老亨利轻轻地点了点头,毫不介意齐朗把话题的重心转移了开,就像一位无所不知的导师一样,耐心地解释着:“人们都喜欢光明,都厌弃黑暗,那是因为他们懒惰,不乐于去思考。要知道,黑暗是这世界上惟一能追捕光线的物质,当光线离去,黑暗就侵吞了一切。人们会对它感到恐惧,因为它是任何人都无法摆脱的阴影,就好像那无比强大的魔鬼,他可以躲开光明,但他毕生都在阴影的追逐下仓惶逃蹿。” 老亨利在说这番话时,齐朗觉得有一种力量正在自己的胸中不住地跳跃着。那并不是心脏因为受到了惊吓而运动过速,而是那颗颜色发生异变的狼牙正在回应着真知。 这就是答案! “魔鬼惶沮之魅影”,那果然是黑暗的力量,而那即将装满圣杯的美酒则是沉思,像老亨利那样的沉思! “有位哲人曾说过,不要只看到那些挂在树梢接受阳光洗礼的漂亮果实,要知道,它们的美丽还需要树根向黑暗中不断深植。”老亨利抬起了头,望向了那一根根悬在半空的精美灯烛,“当然沉思也会令人走向阴谋,但要相信,善良的本性就像那璀璨的光明,让你的灵魂保持清明。” 另一道力量在此刻也钻到了齐朗的胸中!他已经弄清楚了,老亨利所说的这番道理,正是那两个谜题的答案! “圣剑可清洗魂灵”,那说的就是光明的力量,而那即将装满圣杯的美酒则是善良,像他自己心中一直不曾泯灭的善良! 两道神奇的力量此刻好像已经失去了控制,正在齐朗的体内飞速的穿行,使得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老亨利当然看到了齐朗的异常反应,但他只是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头,看上去仍然是那样的平和:“这样的说法可能和你们东方人的理解有些偏差,所以你接受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因为在你们看来,光明和黑暗是截然相反的,一种是正义,另一种则是邪恶。但要知道,力量只是工具,正义与邪恶则是对工具使用者的评判。” 在这时,齐朗其实很想真诚地对亨利国王说声感谢的,但那两种力量在体内的纵横奔袭使得他不堪其苦,如果不是他的耐受力极强的话,恐怕早就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呐喊了。 然而没过十多秒钟,情况已经有了改观。那两种力量汇聚到了一起,恰好冲到了齐朗体内的那根无形的通道当中,进而带动了齐朗体内的内气,顺着那条通道飞速地运行了起来。 那强大的力量开始被吸收了进去,一道一道地融入齐朗本体的内气,在循环了几十周后,终于像被套上缰绳的两匹烈马,慢慢地开始减速,慢慢地开始认同主人的驾驭,直到最后,随着那道内气一同被收回到下腹的那个袋子里。 齐朗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猛一抬眼,正看到亨利国王正托着自己的下巴,微笑着打量着自己。 “哦,对不起。”齐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正如您所说的,我在理解您所说的这些道理上,的确遇到了一点小困难,不过麻烦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已经可以猜测出您的一些想法。” “喔?”亨利国王故意大惊小怪地挑了挑眉头,“那可是件天大的好事,那说明我不必再向这位忠诚的勇士解释一番了,要知道,为了在这件事上说服倔强的马库斯,我可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呢。” 齐朗听出了国王语气中的无奈。不过在另一方面,他也认为老亨利在用人这方面出了个大胆的险着----把军权交出去固然是平衡各方面因素的结果,但他真的有能力在需要的时候收回来吗? 这大概也是老亨利最为担心的一种可能,否则他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去考验一个外族呢?齐朗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找到了一点门路,老亨利甚至连他那最亲爱的儿子就没见上一面,而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找过来,显然不只是为了提点这么几句的,他一定会交待下来一个新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很有可能对卢曼帝国都是至关重要的。 第168章 一支队伍 “那么,国王陛下,”齐朗轻松地笑了笑说,“既然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到旋锋军的部队中参加战斗,而且我猜您也不会把铲除那些克瑞登这么大的困难交到我头上,难道您是想让我逃亡吗?” 老亨利有些赞许地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但也不完全是。”他站起了身,走到了齐朗的身边,伸出那宽大的像松皮一样粗糙的手掌,按在了齐朗的肩头:“你的肩膀已经很结实了,足以挑起两个国家的重担。” 尽管这个回答称不上预料之外,但齐朗还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恢复宗浩王国那个重任当然是朱来提出的条件,但现在看来,老亨利竟然把卢曼帝国的希望也交托在了自己这个外人的肩膀上,从这一点上来讲,多少还是有些令人吃惊的。 齐朗沉默了片刻,一方面在用力地思考着老亨利的用意,另一方面他也需要使自己的呼吸变得均匀一些。“您是说,您那无比强大的卢曼帝国即将陷入危机?”齐朗突然抬头发问说。 “即将陷入危机?”老亨利的脸上仍然带着那政治家标志性的笑容,“我的勇士,我的卢曼帝国长久以来一直就处于危机之中。在亨利家族统治这片广大国土超过两个世纪后,危机早就已经分布在了北莱利库姆的每一个角落。现在,它终于不再躲藏,它终于要爆发了。” “您指的是?”齐朗这时已经开始放弃思考了,因为他发觉他始终没有办法跟上老亨利的思路,和这位深谋远虑的政治家相比,不管齐朗如何聪明,也不管他如何努力,他始终还是尽处下风的。 老亨利又转回了自己的位置,但他并没有安安静静地坐回去,而是扶在了椅子靠背上,像是在活动着自己的筋骨似的扭了扭脖子,但齐朗注意到,他的目光其实一直停留在摆在桌子上的那顶黄金王冠上。 “我有个不好的预期。”老亨利说,“卢曼帝国将在两年之内陷落……”他的右手好像正在用力抓着那椅背,以至于那天鹅绒都皱了起来。 齐朗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可您说过,哪怕是在威廉手中,旋锋军也能抵挡住奥托帝国的进攻!” “奥托帝国?”老亨利有些轻蔑地笑了起来,“我从来都不认为比利小子会是我们的对手,一直如此。我的勇士,狂风再疾,也吹不倒一棵强壮的大树,除非它的内部已经腐朽。” 老亨利的手慢慢地松了开,他的语调也降了下来,听起来好像有些阴沉,还好像有些痛心:“危机总是来自于内部的,而且这种危机还是无法避免的。只要一个国家是由君主和他手下的一个又一个的领主来统治,它最终的结果总是如此。尽管格伦·亨利几十年如一日地小心经营,但那个日子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接近了……” “什么日子接近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乒乒乓乓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焕然一新的马库斯冲了上来,像一头凶猛的巨熊一样抱住了老亨利的脖子,“亲爱的格伦,我的老爸,你难道没有想念马库斯吗?” 老亨利的眼角露出了慈祥的笑意,但他的嘴里却在训斥着:“胡闹,马库斯!你皇家的威严到哪里去了?!” 但马库斯还是搂着他的脖子使劲地晃了又晃。齐朗十分担心他会稍一用力,为他自己换来一个谋权篡位的罪名。好在老亨利身子骨还算不弱,他坚持了过来,而马库斯在表达完自己的热情后,也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旁,向着齐朗眨了眨眼睛:“我说过的,我喜欢你,齐朗上士,老亨利也会喜欢你的,我们都是一个脾气----当然他比较自作聪明,而我是个大智若愚的人。” 齐朗无奈地低下了头。这句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胡闹够了,马库斯!”老亨利终于露出了威胁的眼神,那像是他们父子俩的约定,估计马库斯一定又开始担心他的某个动物标本了,所以他老老实实地给那张肥嘴拉上了拉链。老亨利摇了摇头,从桌子上拾起了王冠,重新戴回到头上,把刚才说了一半的话题继续了下去:“我要说的是,真正的战斗即将打响了,齐朗上士,卢曼帝国将需要你和你的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的帮助。” 齐朗可以确定,老亨利刚才想说的绝对不是真正的战斗。但既然他选择更换掉自己的用词,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追问下去了。而除此之外,老亨利竟然又提起了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这里好像隐藏着极为令人振奋的信息,难道…… 马库斯已经向老亨利竖起了拇指,甚至忘记了保持缄默的警告,呵呵笑着开了腔:“干得漂亮,老爸!但我希望那包括了他们所有人。” 老亨利瞪了马库斯一眼,但他在望向齐朗时,眼神中却露出了些许歉意:“很抱歉,那不包括他们所有人。战事已经开打了,有相当一部分新兵已经被别的战团调走了,我能保留下来的,只有一百多号人。仔细想想,我的命令还是下得晚了些。当然他们当中也有一些人还以为我真的要以马库斯失踪为由,要来惩罚他们呢……” 齐朗真的按捺不住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陛下,您是说,您要给我一支队伍?” “那是当然的。”老亨利笑了起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甚至想给你调来旋锋军十个战团。不过以你现在的声望,肯定没办法管理他们。不过第二十八战团却完全是你的人,他们对拥护你,信任你;而你,也需要他们,我的卢曼帝国也需要他们。” 齐朗好像仍然没有完全掌握要领。这好像根本是不大现实的,难道只是朱来的一句话,老亨利就会花下这么大的本钱。除此之外,卢曼帝国怎么会需要这样一支战斗力在全军排不进前一百名的队伍,而且还声称那是他们的希望? “那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齐朗微微眯起了眼睛发问说。 “我需要你们远离这里。”老亨利看了一眼马库斯,像是想要回避自己的儿子,又像是在故意提醒着自己的儿子,“我需要你们躲开灾祸的中心,远远地看着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种种灾难,直到你们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然后再来解救我们。你必须保住这支仅有的力量,因为你将是我,或者马库斯最后的希望。” 马库斯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带着一脸悲壮的神色,走到了老亨利的身旁,把他那胖胳膊搭在了他父亲的肩头:“为了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王,齐朗兄弟,你一定不要失约。马库斯会在每天的晚餐前为你祈祷,愿上帝与你同在……呃,我应该说,愿你们的佛祖与你同在。” 齐朗向着马库斯咧了咧嘴,有些无奈地点头表示感谢。对于这对站在世界两极的父子俩,齐朗打从心眼里生出一种无力感。不过尽管他眼下并不清楚老亨利究竟招来了哪些士兵,但已经拥有一支百人的队伍,对于齐朗而言还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现在,他终于知道马库斯为什么要对自己反复地小心试探,毕竟这是一个极为重大的任务,把卢曼帝国一手培养出来的精锐部队交到一个外族手中,一方面要帮助这个外族恢复国度,另一方面还要把本国的未来全部交托,这的确是非同小可的一个决定。 只不过,这里好像仍然存在着说不通的地方。老亨利为什么会选中自己呢?难道朱来的一句话会有这样大的影响力?如果没有多迪姆上尉灵机一动的举荐呢? “国王陛下,王子殿下,旋锋军上士齐朗在此向你们保证,为了你们的信任,我和我的士兵们会拼尽最后一滴鲜血!”齐朗把右臂平举到自己的胸前,向着那父子俩发出了自己的誓言,但同时他也没忘了提出自己的疑问,“但我想请问一下,朱来先生当初究竟向您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而您又为什么会对他深信不疑,选择由我这个极为平凡的士兵担负起如此重要的责任?” “你不平凡的,我的兄弟……”马库斯抢先嚷了一声,但在老亨利的目光制止下,他马上就闭上了嘴巴。 老亨利眯起了眼睛,笑着对齐朗说:“马库斯说的对,你并不平凡。你是近二十年来,第一位从瓦切奴隶营里走出的士兵;你是旋锋军中绝无仅有的黄种人……最为重要的是,你来自于宗浩王国,是朱来先生的老乡,他信任你,格伦·亨利就信任你。” “就这么简单?”齐朗仍然不解地皱着眉头。 老亨利走了上来,把双手搭在了齐朗的肩头:“这些已经足够了。当然对你来说,可能还不够----我是说士兵的人数,但格伦·亨利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东方来的朋友,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第169章 团聚 由于这只是一次秘密的、非正式的会面,因此王宫并没有准备盛大的酒宴,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当然,齐朗对于整个仪式的简单并不介意,但他最放在心上的,却是那一百多名士兵究竟有谁。 齐朗打从心眼里希望那三个兄弟都在,但他同时也希望他们不在此列,因为他知道这趟任务的艰苦程度----他们需要背井离乡,到遥远的东方去征战一番,很有可能永远没有机会重新踏上卢曼帝国的土地,也很有可能再也无法见到老哈里…… 这种忧虑折磨了齐朗一整个晚上,甚至连刚刚破解了狼牙项链中另外两谜题的兴奋都被冲淡了。当然,对于齐朗来说,谜题既然已经解开了,就不再构成困扰,他所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等待那两盏圣杯慢慢地装满美酒,等待着那强大的力量一点点渗入他的躯体,等待着那余下的三个谜底在不远的将来跳出来和自己见面。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位通信官已经来到了齐朗的隐秘住处,把他领了出去,直接带到了王宫后院的一个石头亭子前。据那位通信官讲,王子殿下将在十五分钟后赶过来,而马库斯还特意为此卖了个关子,声称将带给他一个异常珍贵的礼物。齐朗对那礼物没抱太大希望,但愿那不是什么金龟子的标本,或者不是那些花花绿绿的毛毛虫就好了。 而在马库斯到来之前,一队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平民却率先赶了过来。 “分队长,我们来了!”打头的是下士克莱图,他那又圆又大的酒糟鼻子异常显眼,齐朗一眼就认出了他。 “立定,稍息!”克莱图在前排喊了两声口令,那队士兵们一下子就散了开,把齐朗团团围在了当中。 “齐朗上士,你还好吧?跟我们说说,你干掉了多少个魔鬼的信徒?”说这话的,是另外一个一直在拖后腿的兰巴下士。 “我们是要一块去打奥托帝国的那些恶棍了吗,齐朗上士?我的弓箭已经闲得都快要生锈了!”那是秃脑袋的新兵邓敦下士,一名中阶勇士。 “你好像瘦了,可怜的教官先生。”那是琳达下士,她的香水味道还是那么重。 热情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齐朗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但在此刻,他的心里却还是有些失落----古尔夫不在这里,奥乌也不在这里,那小个子机灵鬼吉拉又跑到哪儿去了? 看来他们都被其他战团提前抽调走了。这是很正常的,他们几个战斗力不俗,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们到了前线,正可以大显身手…… 但齐朗还是感到有些失落。那些混蛋,他们就不会用用脑子吗?吉拉不是一直在说,老亨利并非是个老糊涂,他一定不会错杀好人的,他们怎么就不肯乖乖地被抓过来?现在好了,那个所谓的高层会议已经不复存在了,再遇到点麻烦,他们的队长又该去找谁来出些损主意?! “抱歉,兄弟们!”古尔夫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他和他肩头的鸦老婆一同出现了,就在那极为隐蔽的铁门旁,“这真是太糟糕了,我起来晚了。那倒霉的史蒂夫上尉非逼着我训练到了深夜,要不是休金叫了一个早上,我几乎要睡到中午了。” “你来了就好,古尔夫,我愿意等,多久都行!”齐朗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 古尔夫笑嘻嘻地分开了士兵们,走了上来,照着齐朗的肚子狠狠地来了一拳:“尝尝我的拳头怎么样?我现在已经是一名初阶武师了,还不赖吧?” 那一拳其实没什么分量,但齐朗还是一下子倒在了他的肩头,就势狠狠地和他拥抱了一下:“我几乎要吐血了……等等,你已经晋阶成功了?” 古尔夫那满脸的麻子已经绽放开了:“这没什么难的,我是天才战士,你知道的。不过还得感谢老亨利和他派来的那十个高级护卫,他们几乎每天都举着鞭子逼着我们俩强化训练。” “你们俩?”齐朗感觉更加兴奋了,“还有谁?是奥乌吗?” 古尔夫撇了撇嘴:“当然是那个蠢东西。他晋阶比我晚了三天,虽然他的训练强度大概是我的三倍,可事实证明,蠢货和天才还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 “但我没看到他……”齐朗又用目光在士兵当中扫了一圈,像他那种硕大的体型,不用多看一眼,肯定在第一时间就能把他找出来的。 古尔夫嘿嘿笑着把齐朗劝住了:“他在两天之前向史蒂夫上尉打听了我们的去向,而后就先走了。他还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你一定知道他去哪了。” 齐朗笑了起来:“是的,我记起来了,那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只要他达到了武师级别,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去那里的。我还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他还会带来一个新伙伴呢。” 看着齐朗这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古尔夫更加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他马上就发现这里还缺了个关键人物呢:“那红毛小子跑哪儿去了?克莱图,你没见到吉拉吗?” 克莱图还没等答话,那高大的假山后面却传出了三个不算整齐的声音:“哈啰!” 吉拉笑嘻嘻地转了出来,而他的胳膊肘下还夹着两个小胖子。 “阿察!阿汪!”齐朗又惊又喜地叫了出了声。 左面的那个小胖了向着齐朗挤了挤眼睛,用生硬的蛮鬼语说:“我们正在相互学习呢。他教我们蛮鬼语,我们教他中土语。这叫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这真惊人,阿汪。”齐朗几乎要惊呆了,“你的进步真大!” 但那小胖子却马上苦了脸:“老兄,我是阿察,那边的才是阿汪,拜托你能不能认准点儿,你让我这老乡的面子往哪搁?” 士兵们一下子哄笑了起来。他们看来已经接触了好一阵子,相互之间都很熟悉了,此刻聚到了一块,谁都记不起来还有着艰巨的任务正等前面,只顾着欢庆这难得的重聚了。 然而正在这时,传令兵高喊了一声:“王子殿下到!” 平民打扮的士兵们连忙在两秒中之内站好队列,一个个表情严肃,目光炯炯有神。 “放轻松些……呃,这个……稍息。”马库斯笨拙地喊了一声口令,看到士兵们并没有散开队列,他显得有些沮丧,不过那张肥脸上还是挂满了笑意。 他走到了齐朗的面前,故意扁了扁嘴,摆出一副不忍分别的样子说:“我真不想来告别,我亲爱的齐朗兄弟,但老亨利说,我必须这么做。” 齐朗笑着耸了耸肩,试图安慰他说:“这没什么值得难过的。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见面的,记得吗,我向你保证过的。” 马库斯却狡黠地笑了起来:“其实说真的,我并不在乎和你分别,我最在乎的是,我必须把美丽的乔乔送给你。” 齐朗一下子愣住了,不祥的预感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美丽的乔乔?那不会是…… “你好吗,亲爱的?”乔安娜从马库斯身后走了出来。那位高贵的王子殿下体型实在是太大了,在他身后恐怕足够躲上三位美丽的乔乔。 齐朗这时觉得自己好像得了头痛病----这实在是太过珍贵的礼物了,齐朗真有心劝说马库斯收回成命,毕竟从他的脸色上来看,好像确实有些舍不得。 “我很好……我希望你也一直很好。”齐朗尴尬地笑了笑,向着乔安娜摆了摆手,眼神几近于哀求,因为他实在担心那位假扮的女朋友再次扑上来----这里有上百双眼睛,有上百个证人,如果威廉中校将来得了势,他可再也没有办法为自己洗脱罪名了。 “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好像不太欢迎我呢?”乔安娜并没有不受控制地扑上来,只是一脸坏笑地走入女兵的队列当中,但她的眼睛却是一直牢牢地盯着这位久别的男朋友,“难道你还怀疑我的战斗能力吗?” “我当然不会怀疑……”齐朗已经在冒冷汗了,而且他也开始觉得老亨利的安排存在些有欠考虑的地方,“只不过这是个太大的惊喜了。” 马库斯这时把他那肥胖的身躯挤到了两人的视线之间:“上帝知道我有多希望你会拒绝乔乔的请求。因为我已经摆脱了那该死的珍妮,我可以给乔乔一个令她一辈子都为之感到骄傲的身份。但她希望成为一名士兵,一名真正的士兵。所以我只能暂时把她托付给你了,我的兄弟。”他这时凑到了齐朗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找个机会,把她赶回来,我会视你为一辈子的朋友。” 但齐朗还没来得及表态,乔安娜已经抢了过来:“他办不到的,王子殿下。这个队伍需要我们女兵,就像露茜下士,如果她选择留下来的话,您那可爱的小咕咕恐怕没办法忍受这么长时间的寂寞的。” 第170章 一封家书 除了奥乌,人基本都到齐了。作为皇家的代表,马库斯这回并没有长篇大论地发表演说,只是像个真正的兄弟一样,和齐朗等几人狠狠地抱了抱,而后就目送着这一队百人平民队伍离开了王都,向着遥远的东方前进。 关于此行的任务,其实不必去看老亨利的那封机密信件,齐朗也已经完全了然于胸----他获得了最大限度的自主权,带着这上百名刚刚接受了帝国特训的精锐士兵,从王都亚萨城堡出发,一路向东,穿越明玉王国和已经陷落的翡翠公国,重新回到东海之滨的宗浩王国境内。他需要在奥托帝国的占领区腹地逐步发展壮大,在恢复宗浩王国荣誉的同时,静观战事的变化,等到卢曼帝国进入最危急关头时,再重新杀回来,重新伸出援助之手。 不过具体的实施步骤,老亨利却是并没有明示。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尽最大可能地削弱奥托帝国的力量! 那当然也是齐朗最大的愿望。 他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带领一支猛虎之师,重新杀回到那蓝天碧草之间,让奥托帝国的那些恶棍们血债血偿。那正是齐朗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冲出奴隶营,决然加入旋锋军的全部目的。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比齐朗所预期的大概要提前了超过十年。 当然,此刻的齐朗在个人实力上还远没有达到自己所期望的地步。他是已经创下了一些威名,但那名声还不至于令奥托帝国的恶棍们闻风丧胆,同时,这支队伍也显然并非由一群战无不胜的猛虎组成,他们只是一群年轻人,稚嫩的士兵,超过半数甚至还没有接受到真正战斗的检验,这所谓的一支希望军团,若论起整体战斗实力,在整个卢曼帝国也只能排在末流。 不过这支军团所获得的资源如果明着讲出来,恐怕帝国境内所有的战团都会感到羡慕的。 这支百人军团刚刚接受了老亨利暗地安排的强化训练,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个人能力普遍得到了提升,就连一向表现欠佳的兰巴和克莱图,都已经达到了中阶勇士的水准,余下的也大多介于中阶勇士和高阶勇士之间。除此之外,老亨利还在装备上下了血本,武器、铠甲以及灵石的供应,多得装了满满三大车,而且还每人配了一匹重装战马。 但齐朗却深知,这个军团的最大优势并非皇族的背后支持,而是他们的灵活性! 士兵们早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不必去驻防任何一座城镇,就像自由自在行走天下的游侠一样,可以随时加入战斗,抓住机会给予敌手重击;又可以随时撤出战斗,像一群兔子一样,逃到深山老林里躲避敌人的追袭。正是这种完全自主的灵活性,使得他们可以像插入心腹的利剑一样,时时威胁着鲸嘴比利的身心健康。 当然,他们也说不上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比如说夏奇镇的老哈里,比如约克村的老比尔,虽然那里远离战场,又有旋锋军的守卫,即便过个十年八年,战火也无法烧到那座北方的重镇。但那些亲人们毕竟已经不在身边,牵肠挂肚的亲情和天各一方的思念还是会不时地困扰着这队士兵。 尽管齐朗只是夏奇镇的一个外乡访客,但其实他在那里也留下了一份掂念----库姆医生和他的小诊所。 齐朗没有来得及和库姆医生告个别,更没有机会告诉他,每周一次的到访恐怕将取消好长一段时间了。当然,他更想建议那位高大、慈祥的医生,希望他每周再多留出半天的休息时间,因为他实在是太过劳累了…… 齐朗希望联系上库姆的这个想法被古尔夫和吉拉猜透了,又或者说,这两位兄弟本身也怀有同样的想法,毕竟他们几乎是被秘密逮捕到亚萨城堡的,尽管老亨利在事后一一亲笔写了封书信递了回去,但他们也同样没有来得及和亲人话别。现在他们已经重获自由了,也该是时候拿起那有些陌生的羽毛笔,给他们的亲人写封思念的长信。 至于邮递员,他们不必担心,有休金那位飞行高手在,要不了两天,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就会出现在老哈里的桌面上的。而且古尔夫现在最想的就是把那只白颈鸦支开,因为他时常需要和露茜下士单独相处一会儿。乔安娜说的没错,前往异国他乡的旅途,最需要的就是异性的安慰了,尤其那位异性还很开放,很热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从没见过你书写我们的语言,你确定你能表达清楚吗?”古尔夫看到齐朗蹲在树墩前,提起笔又放下,犹豫了好半天,却一个字也没写下来,还以为他和自己遇到了同样的麻烦,连忙把吉拉扯了过来,“如果你需要润色一下的话,吉拉可以帮你一把的。他的字迹很漂亮,而且用词也比我强多了。” 齐朗挠了挠脑袋,又抓了抓耳朵,终于在那张雪白的信纸上写下了开头的一句:“亲爱的库姆,你好。” “我还能行,谢谢你们两个的热心。”齐朗抬起了头,有些尴尬地向着古尔夫和吉拉笑了笑,“但你们在这里我实在写不出,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们……” 吉拉识相地拉着古尔夫退到了一边,帮着乔安娜和露茜两位女士,笨手笨脚地准备起了午餐。 齐朗咬着笔尾的羽毛,重新在头脑中掂量着这封书信。他有太多的话想和库姆说了,只不过在落笔时,才发现那竟然是异常困难的。那并非是因为齐朗的蛮鬼语还达不到水平,虽然他的文笔离威廉中校还有很大的差距,但至少他可以把事情写得简单明了。问题还是出在感情上,那是一种复杂的感情,一提到这类事情,齐朗就觉得自己很容易词不达意。 “写下这封书信,只是想告诉您一声,我很安全。”写到这里,齐朗皱了皱眉,把“我很安全”几字划了下去,重新改写为“我们一切安好”,但他始终还是觉得那并没有带出轻松的语气,好像不太理想的样子,不过他还是继续写了下去。 “我们现在正于范基镇东南十三公里外的桦树林驻扎,但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在信件中透露我们的位置,因为我们正要去执行一个秘密的任务。时间大概会很长,但说不定也不太长。”写下这一长句话,齐朗又重新读了一遍,很气馁地嗤了一声。他觉得这写得太不亲切了,更像是军事报告,而不是一封亲人之间的通信。但他必须继续写下去了,士兵们就快要吃完午餐,大概在十来分钟后,就该上路了。 “请您不必担心,就像以往一样,我们都会好端端地活着。古尔夫还保留着您的那盒药膏,我猜直到最后,我们也用不上几回的。”这回齐朗对自己的表达还算满意。他知道库姆医生最重视的就是他和这群伙伴们的安全,而且他认为写上这么一句,库姆会相信这是个没什么危险性的任务。 “过去那两三个月发生的一切,都是老亨利的安排,是我们国王的一个计策,但出于保密的需要,我没有办法向您详细说明。”齐朗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之前过多地提到了“我们”的字样,而在接下来的内容中,他决定开始更多的单独交流了。 “我很想念你。”但写完这一句后,他却莫名其妙地卡住了。换句话讲,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哽住了。 齐朗很想把这句划掉,再换一种不那么直接的表达,但他猜库斯医生一定会认出划痕下面的内容的,同时,时间好像也不多了,换一张信纸重新写一遍肯定是来不及的。 他用力地深呼吸了几遍,尽可能地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并在那后面加上了尤利的名字:“我很想念你和尤利,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你们都能保重好身体。让尤利好好练练煎牛排的手艺,我喜欢七成熟的,他之前的火候总是欠了些。” 古尔夫已经在边上招呼着士兵打点行装了,齐朗必须马上完成收尾工作。 在通读一遍的过程中,齐朗大概气恼地捶了自己的大腿超过十下,好像这封信的每一句话,都无法令他感到满意。然而在把它摺成小纸卷塞到休金那短腿上的钢套里之前,他突然记起自己忘记了落款,连忙又把它展了开,重新铺回到树墩上,匆匆地写上“齐朗敬上”这四个字。 “好了吗,兄弟?”古尔夫笑嘻嘻地向这边走了过,“你确定没忘了什么吧?要不要让吉拉再帮你重新研究研究?” “好了,好了……”齐朗在嘴里忙不迭地回着话,但他却并没有收起笔,“就要好了!” 齐朗好像还在下着最后的决心。 终于,他下了那个决心----在古尔夫把脑袋凑过来之前,飞快地在那落款之前加上了“您的儿子”。 第171章 乱七八糟的备战会 休金那黑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西面的天空中,而希望军团的战士们,则要在齐朗的率领下,由这片白桦林出发,向东面的边境挺进。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地点将是明玉王国的云阳城。 这个前进的方向其实是吉拉提出的建议。虽然眼下的这个时节,那风景秀丽的东方山城算不上是个理想的旅游景点,但士兵们却希望尽早做好临战准备,尽早对战争的残酷性有个切身的体验。明玉王国目前正处于奥托帝国的虎骑兵的攻击下,虽然以这百十来人的战士无法对整个战局带来太大的影响,但说不定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对于吉拉的建议,齐朗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下来,因为在那片土地上,一直存在着一个令他无法忘怀的俏丽身影呢。 齐朗曾经与多迪姆一道出访过云阳城,对那条东去的道路还算熟悉。不过由于他们当初是正大光明的出访,走的都是官路,一路顺畅,通行无阻。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大不相同了,卢曼帝国和明玉王国都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这里虽然地域偏北,战争的影响相对较小,但各城各镇的防御工作均已经提前展开,关卡、岗哨均安置了大量士兵,严密盘查往来行人。 与此同时,齐朗这支军团虽然仍保持着旋锋军的成分,但实际上他们却是一支在帝**事版图上根本不存在的部队,没有通关文书,没有徽志标识,甚至连武器铠甲上的旋锋军编号,都被取消了。老亨利需要的是一支不为人知的秘密力量,正如马库斯在临近前所保证的那样,整个帝**方,知道这支部队存在的高级成员,总数不超过十人。 不过这在另一方面也为部队的行进带来了麻烦。他们必须选择一些极为偏僻,人迹罕至的道路行走,在很多情况下,甚至需要在极为危险的原始森林中经历生与死的考验。 这当然是一次极为困苦的秘密行军,但这些人均出身于旋锋军,如果战斗能力尚有待检验的话,行军的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这一路上,大家伙相互做伴,相互鼓劲,欢声笑语几乎从来都没有停歇过。这些士兵们实在是太过年轻了,凑在一起,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烦恼。 不过齐朗现在却没办法和那些士兵们表现得一样轻松。他无法预期前面会出现多少艰难险阻,也无法预期这个任务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但有一点他却异常清楚----那一张张稚气未脱的面孔,会有相当一部分将永远无法回到那夏奇镇了。 这种担心转化成为了一个无比沉重的担子,狠狠地压在了齐朗的肩头,压得他几乎夜不能寐,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好在古尔夫和吉拉一直陪在了身边,阿察和阿汪那对孪生老乡一直陪在了身边,还有那位名义上的女朋友乔乔也一直陪在了身边。 终于,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摸爬滚打后,他们走出了那满是变种生物的勒夫拉克原始森林,再向东走上三天,就将进入明玉王国境内。在夜晚即将到来之前,齐朗命令士兵们在安静的内萨湖畔扎下了帐篷,选择在这里休整一天。除了缓解士兵们紧张的神经外,齐朗也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商量好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参加希望军团高层会议的除了指挥者齐朗外,还包括老面孔古尔夫和吉拉,乔安娜则是惟一的新成员。至于坚持旁听的阿察和阿汪,齐朗没什么办法拒绝他们,因为这两个家伙没有士兵的身份,不会听从指挥,而且他们还自称周游过列国,对各地的情况十分了解,必须承担起专业的责任。 “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消息,虎骑军在攻陷了明玉王国南部的万澜城后,在云阳城西南三百公里左右止步不前。”吉拉把地图铺在了地面上,像个高级参谋似的,一本正经地汇报起了整个战局,“阴险的马文这一阵子立下了不少战功,现在已经升职成为了一名上尉军官,可以调动虎骑军二十五个战团,超过两万兵力。” “明玉王国那边有什么动静,他们的援军出手了吗?”齐朗对明玉王国的军情了解更多是来自于报纸上偶尔会出现的消息,当然,那基本都是些毫无用处的废话。 “东夷部落并没有出手。”吉拉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满,“我早猜到了,他们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大概是他们提出的什么条件还没有得到满足,虽然派过去了三千游骑兵,但只是驻扎在了云阳城内,名义上是保护王都的安全,但我猜他们还是在和米焕国王讨价还价。” 这时,古尔夫和乔安娜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 “有人想要咖啡吗?”乔安娜兴味索然地站了起来,看来她好像有些后悔强行加入这个所谓的管理层了。 “能不能来点绿茶?”阿察和阿汪同时举起了手。 吉拉双手掐在腰间,十分不满地盯着那群捣蛋鬼看了几眼:“你们能不能拿出些正经些的态度?我们这不是小孩子在过家家,这是军国大事,关系到卢曼帝国的前途和未来!” 乔安娜看上去像是想要反驳两句,但她看到齐朗的表情也很严肃,就向着阿察和阿汪扮了个鬼脸,又乖乖地坐了回去:“好吧,请继续。但有一点我却比较担心,如果明玉王国那边把我们当成了奥托帝国的奸细怎么办?从历史的角度来看,那不是没有可能的。” 吉拉被噎了一下,尽管他心思细密,但乔安娜所提出的问题,还真被他忽略掉了。 “我们可以提前跟他们通通气。”古尔夫正托着下巴坐在那里,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他的视线完全被七八米外和女伴们谈笑风生的露茜吸引住了,“休金随时为你们效劳。” “这是个好主意。”吉拉的腰杆又挺直了,“齐朗上士,听说你和他们的那个什么公主挺熟的,可以先给她去个消息,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难办的差使,交给我们处理一下,一来我们也可以得到些锻炼,二来也算是帮助盟友立下点功勋。” “是米蓉公主。”齐朗强调了一声,在回身拿出信纸时,却发现乔安娜的眉毛好像皱了起来。但说实在的,对于乔安娜的态度齐朗没那么在乎,于是他继续说道:“这是个周全的好主意,古尔夫,我恐怕真得麻烦休金一下了。” 古尔夫兴奋地跳了起来:“真的?太好了!我真希望信件往来不断,让她每天都在外面飞来飞去的,不要总是待在我的脑子里,一个劲地对我念念叨叨,纠正我思想上那些很正常的男人的想法……她有偏见,尤其是对露茜下士,她有很严重的偏见!” 古尔夫过于激动的反应惊动了那边的露茜,她马上就露出了笑容,向着古尔夫抛了个飞吻过来,于是古尔夫兴奋得几乎无法自制了。 齐朗暗地里咽了口唾沫,有些无奈地说:“理智些,古尔夫……天呐,你们没发生过什么吧?” 古尔夫握着拳头神经兮兮地晃了晃脑袋,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冲动似的:“没有……还差了一点。” 阿察和阿汪那兄弟俩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什么差一点啊,小咕咕?” 古尔夫翻了个白眼:“和你们未成年人没什么关系,别那么好打听。” 阿汪一听这话很不高兴地跳了起来:“你小瞧人?你们那些事我有什么不懂,不就是抱来抱去,亲来亲去的那些,你俩前天晚上在草丛里干的那些坏事,我和我哥都看到了……” “停下!你不可以再讲了!”古尔夫急得涨红了脸,“那是**,你们懂不懂?再犯类似的错误,小心我把你们这两个毫无用处的累赘给甩了!” 齐朗和乔安娜都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阿汪那幼小而脆弱的心灵却被古尔夫的恶言恶语刺伤了:“你说什么?!我们是累赘?你太小看人了吧?我们是锻器师,记得吗?齐朗老兄,现在就把你的那把弓给我拿来,我再给你改造改造。” 齐朗原想推托一下,可没想到阿汪竟已经动了真火,自作主张地抢了过去,和他那兄弟配合着,前前后后忙活了足有两个小时,等他们再回到现场时,那把圣血弓已经得到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用阿汪的话讲,它已经提升到了九级! “如果你原本的实力是三分的话,这把弓能使你的能力达到十分。”阿汪仰着下巴,示威似的瞟了一眼古尔夫,但他在语气中还是显露出了一丝遗憾,“只可惜,这把弓原本的底子太弱了,没办法强化到最高的等级。但我敢保证,你一箭肯定可以射到一千米之外。” 古尔夫是个识货的家伙,才瞄了两眼,马上就换了副面孔,端着自己的枣木弓凑了上去:“我这个底子应该还行。” 阿汪撇了撇嘴:“拿钱来。五千锡尔!” “还要钱啊?”古尔夫马上就苦了脸色。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高级人员。你又不是我们的老乡,没有报酬怎么行?”阿汪哼了一声,不屑地背过了身,“还说我们是累赘,要知道,我有一千六百四十九种方式改造你那破烂玩艺呢。” 第172章 特殊伙伴 为免自己的兄弟颜面扫地,齐朗还是出言劝阻了阿汪敲竹杠的行为。不过阿察在一边却说出了事实的真相----武器改造的关键之处,在于那些拥有特殊能量的宝石镶嵌,否则即便花了大力气,那也不会得到什么明显的效果,多说是件结实的家伙罢了,无法为使用者战斗力的提升提供更多的帮助。 其实说到宝石,齐朗手头上还真有几块,不过那是镶嵌在那把香堇短剑的剑柄上的。那是齐朗一辈子的纪念,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拿出来分享的。 虽说这次备战高层会议被几个忘了本分的捣蛋鬼搞得支离破碎,但至少还是得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齐朗需要和米蓉公主先行接触上,把自己这方的情况稍加说明,同时了解到对方的需要,反复沟通过几回,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真多亏了休金这个忠实的伴侣,她那飞行的手段真帮了大忙,在两天的时间里居然三次往返于云阳城。自从古尔夫晋阶到初阶武师后,休金除了可以神奇地隐身到他的脑海中外,在飞行速度上也获得了极大的提升,她现在惟一落后于露茜下士的,只有整体的外形,在其他方面,都称得上是古尔夫最好伴侣----当然,齐朗的这种想法,古尔夫是永远也不会表示赞同的。 经过休金的反复努力,米蓉公主终于联络上了,而且她的回信也跟了过来。明玉王国的确需要这支神秘部队的帮助,不过具体的细节,米蓉并没有在信件上表述出来。她只是约定七天之后,要和齐朗在万澜城的一个名叫红翠坊的地方见上一面。 从目前驻军的内萨湖赶往万澜城,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条是翻过北面的乔伊山,只需要两天就可以进入明玉王国境内;另一条稍远一些,大概需要四天的时间,同时行路的条件也更加艰苦,因为他们需要穿过那一片死寂的比胡沙漠。 但那位指挥官却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偏偏选择了后者。 齐朗并不是突发奇想,只不过当他听到比胡沙漠这几个字时,在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红鲜鲜的辐射柳林。就在那里,应该有个特殊的伙伴已经等了快到一年了吧? 天气酷热,满眼的黄沙。在盛夏时节,比胡沙漠大概是整个世界上不适于长途旅行的区域。走了一整天,那些纯血战马喷出的热气几乎都要冒出火星了,士兵们为了减轻战马的负担,只得步行前进。所幸通往辐射柳林的那片区域相对较短,再过一整天就可以穿行而过,而万澜城则只剩下大半天的路程了。 辐射柳林,终于到了,就在前面一两公里左右。眼下的这个时节,剧毒的柳絮都已经选择好了落脚的地点,不会再漫天飞舞地祸乱生灵,齐朗不必为士兵们的生命安全感到担忧,惟一令他稍感不安的,只有那个异常高大、样子又异常可笑的奴仆帕里。 齐朗当时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声,既不想杀掉那个可怜虫,又担心那位巴吉战士改变主意,重新加入那害人的部队当中。如果有关巴吉命誓的传闻都是真的话,帕里应该一直身处辐射柳林那个极度凶险的环境当中,替自己这个才只对过一两句话的主人努力劳作。 不过这里显然是不适合任何生命滞留的死亡地带,就算帕里没有违背誓言,他恐怕也已丧生在那血一样鲜红的林子里了吧? 正在这时,前面的吉拉突然打出了个警戒的信号。 有情况! 齐朗一把扯下了圣血弓,几步跑到了队伍前面。同时,那一百名士兵也各自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四下里分散了开,选择好有利地形,只等齐朗一声令下,便要合力发起进攻。 “那儿有两个可疑的目标正在飞快地移动。”吉拉已经把弓箭举在了手里,趴在沙丘的顶端正在认真地瞄准着。 齐朗探出身子向前方望了一眼:那是两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相互追逐,而他们进行的方向,正是本方目前所处的这座沙丘。 “你能感知他们的实力水平吗?”齐朗向吉拉询问了一句,他知道吉拉在灵力感知方面远胜于普通士兵,甚至连战斗等级强过他许多的高手,都无法与他相比。 “距离稍微有些远。”吉拉闭上了眼睛,集中所有精力感觉了一下,“等等……那好像是奥乌上士,后面的那位!没错,是他!” “奥乌?”齐朗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仔细地望了过去。他们越来越近,那壮汉的形象也越来越明显。果然是奥乌,他不是应该到宗浩王国境内等着吗,怎么会赶到了这里来?而他正在追赶的是谁?那像是…… “奥乌,这边!”齐朗大喊了起来。 “巴吉,可恨的巴吉!”奥乌似乎并没有理睬齐朗,仍然愤怒地大吼着,“你回来,冈瓦纳的子孙将要切下你的脑袋!” 跑在奥乌前面的,正是那生了个浣熊脑袋的帕里。很明显,他已经疲惫不堪了,看上去应该狂奔了两三天的样子,然而就在此刻,他的脚步突然加快了,向着沙丘冲了过来,因为他看到了他的主人齐朗,就像看到了难民看到了慈善家大救星一样。 “主人,我是帕里!”他尖声尖气地叫了起来,“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奴仆!快来救命呀,那人他疯了!” 古尔夫、吉拉和乔安娜在同一时刻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然而齐朗刚制止住他们的行动,却看到奥乌在奔跑中猛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巨剑! “莱欧,上!” 一道黑影从奥乌的剑光中蹿了出来----天神一样勇猛的水肺獒现身了! “汪!!” 那声狂吠震得帕里打了个哆嗦,脚下一绊,扑腾一声,在沙子里翻了十来个跟头! 莱欧很快就接近了那个滑稽的目标,那张血盆大口张了起来,一口一口地咬向帕里那又细又长的小腿。多亏了帕里还算灵活,在左蹿右跳中躲了过去,但牙齿相扣所发出的喀哧喀哧声,也吓得他那张浣熊脸完全扭曲了。“快救命啊!!”他惊声尖叫着。 “快住手,奥乌!”齐朗嗖地一声跳了出去,迎着帕里跑了过去,“我跟你提过的,有一个巴吉向我发出了命誓,他已经是我的仆人了,奥乌,快停下!” 齐朗一下子闪过了帕里,同时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莱欧这回居然长了记性,居然没有自作主张地向自己发起攻击----他也同样绕了过去,继续执行着奥乌的攻击命令。 “我的天,快让莱欧停下,奥乌!”齐朗一把搂住了奥乌的脖子,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布满了汗碱硬渍,那一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追杀。 奥乌那狰狞的表情并没完全消逝,但他望向齐朗的眼神带着惊喜:“你果然还活着,我的朋友。等我干掉那个巴吉,我们再好好聊聊!” 齐朗连忙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胳膊,用自己最快的语速向奥乌解释着:“听我说好吗,那是我在那溶洞里收下的奴仆帕里,他现在为我们服务。我安排他来到这里,就是要替我完成一个重要的任务!你让莱欧快停下,天呐,他快要咬到他了!” 有关收伏帕里的经过,齐朗的确曾在河边的高级会议上提过一嘴,但说实在的,就连齐朗自己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在他看来,那只浣熊脑袋有可能已经回到了他们的贝鲁瓦大陆,也有可能重新弃明投暗,继续潜伏在这里替奥托帝国卖命。但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违背那个誓约,既然帕里果然出现在了辐射柳林附近,那说明他很有可能一直在这里尽忠职守。就为这,齐朗绝对不能允许奥乌就这样砍掉他那还称得上可爱的脑袋。 奥乌仍然皱着眉头,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只正在绕着大圈疯狂逃命的巴吉。这对他来说是个极难接受的现实,冈瓦纳的世仇如今已经成了好兄弟的奴仆,估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还要和那世界最卑劣、最低贱的生物共同生活好一阵子,他怎么可能忍受这一切?! 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忍受这一切。只因为那是齐朗的要求,只因为那是奥乌·辛格·杰亚拉曼最好的朋友的要求。 “停下,莱欧!”奥乌狠狠地大喊了一声,“攻击取消!” 莱欧狂吠了一声,站定了脚步,缓缓地向着奥乌走了回来。而帕里则战战兢兢地跟在了莱欧的后面----当然他保持了五米左右的安全距离,在来到齐朗面前后,一下子就匍匐在了沙地上,可怜巴巴地说:“我可以喝点儿水吗,主人?那个家伙已经追了我三天了,我现在连尿都滴不出来了。” 齐朗把水袋递了过去:“我记起来了,我上回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齐朗,旋锋军士兵。我不喜欢你叫我主人,直接称呼名字就好了。至于你面前的这位,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奥乌。” 帕里一口气喝了大半袋,而后有些谄媚地向着奥乌咧了咧嘴角:“好响亮的名字,这真是人如其名,您就像巴吉之神一样勇武非凡……” 但奥乌却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你最好记住我,因为我会一直盯着你!” 第173章 惊悚真相 金黄色的黄昏之后,黑夜缓慢地降临比胡沙漠。一顶顶青黑色的帐篷早已升了起来。辐射柳那红彤彤的枝条燃起了鲜绿色的火光,虽说这魔幻般的篝火会散出一些令人担心的毒素,但上百名士兵为了抵御夜间那不足五度的低温,也只能将就些了。 巴吉的恶名士兵们早有耳闻,这一回总算亲眼得见,都显得又好奇又紧张,三五成群地聚在了一起,对着帕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了起来。 小心谨慎的古尔夫躲到了女兵的队伍当中,笑嘻嘻地讲述着当初发生在迷幻之潭的奇闻趣事。姑娘们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估计是他正在夸张地表演奥乌品尝红茶的那一段情节。那边的热闹早把阿察和阿汪那兄弟俩引了过去,但小胖子们更为见多识广,很快就抢走了古尔夫的风头。 齐朗和奥乌与吉拉坐在了一起,除了要和那位壮汉一叙别情外,他们还得从帕里这里多了解一些情况。 “您不知道帕里受了多少苦,我的主人。”帕里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手中半熟的牛排,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自从接到了您的命令后,帕里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开始了十个月零九天的辛勤劳动。” 尽管齐朗一再要求他直呼姓名,帕里还是固执地保留了主人这个称呼,因为那是巴吉命誓的核心部分,如果换个叫法,他实在担心巴吉之神会降下惩罚。 帕里趁空向自己的腿上洒了几滴尿液,两脚交换着蹭了一蹭,被奥乌连着追捕了三天,他那两条黑腿几乎都要烧焦了。“那真是很困难的。”他接着说道,“主人所要求的灵石,帕里从没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不过帕里已经接到了这个任务,就必须完成好,于是帕里就想到了一个主意----肉团脑袋们一定认识那灵石。” 齐朗知道“肉团脑袋”是巴吉对人类的蔑称,而帕里口中的那个主意,一下子就让他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别告诉我,为了完成任务,你又害了人!”齐朗的眼睛瞪了起来。 帕里一下子跪了下去,手中那半块牛排都扔到了沙子里:“主人,您千万别误会,帕里没有!那个想法只是闪了一下,但帕里知道主人一定不喜欢帕里再去惊吓到任何人,所以它只是闪了一下。” 为免奥乌借着这个机会再去为难帕里,吉拉连忙在旁边劝说了起来:“他是个机灵的家伙,一定不会乱来的,我们先听他说完。” “您真贴心,智慧的吉拉。”帕里连忙向吉拉表示感谢,继续刚才的话说,“后来帕里又想,既然主人把那叫做灵石,它们肯定是一种漂亮的石头。虽然帕里并不认识灵石,但石头还是能分得清好坏。所以,帕里就在这红林子里找了起来----那其实挺困难的,尤其是在春天,这里飞满了蜇人的小棉球。帕里生病了,病了好些日子。” 吉拉笑了起来:“那是辐射柳的柳絮。希望你的皮毛没有因此受损。” “受了些损,但已经长好了。”帕里低下了头,就在那头皮上现出了好几撮新毛,他有些抱怨地说,“主人事先没说过柳絮会蜇人,帕里可受了不少的苦。” 齐朗露出了些许歉意:“对不起,帕里,是我疏忽了……” “这不怪主人,是帕里的错,真的。帕里应该会保护自己的,否则帕里将来又怎么能保护好主人?”帕里那滑稽的眼神中装满了忠诚可靠,“不过帕里病了大概一个月,连寻找那漂亮的石头都耽搁了。在病好之后,帕里加倍努力,每天都要工作二十个小时。” “那真是辛苦你了。”齐朗真的有些感动了,甚至连帕里在溶洞中那凶狠的样子都抛到了脑后。 “辛苦算不了什么,只希望帕里找到了主人真正需要的漂亮石头。”帕里挠了挠脑壳,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帕里找到了不少,都放在了那个大房子里。但愿它们还完好无损,因为神勇的奥乌已经把那房子摧毁了。” 奥乌哼了一声,没有丝毫抱歉的表示。齐朗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管怎样,都要感谢你这么辛苦。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我只是想把你支开,免得你和希里奥他们合伙对付我罢了。” 帕里惊讶地啊了一声:“主人竟然知道希里奥,那您一定也和他交过手了,希望您没有受伤……” 齐朗苦笑着说:“我受了很重的伤,还有那位神勇的奥乌,我们都受了很重的伤。不过我得遗憾地通知你一声,我们击败了希里奥,你的那位希里奥大人已经死了。” “见鬼了!”帕里吓得嘴都合不上了,“呃,不……我是说,您两位难道是巴吉之神的化身吗?” “你可以这样认为。”吉拉抢着替齐朗回答了这个问题,“但那不重要,帕里,我需要你来跟我们说说,你们巴吉与奥托帝国之间的合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雷本斯大人的决定。”帕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就好像他刚刚提到了一个异常恐怖的名字,“大概在七八年前,我们的贝鲁瓦大陆发生了一系列的灾难,火山喷发,天崩地裂,我们那个美丽富饶的国度就要住不了人了。巴吉联盟的首脑们研究决定,准备全族迁移到莱利库姆大陆。当然,我们需要先找个立脚点,于是就选择了冈瓦纳半岛。” 奥乌这时攥紧拳头,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帕里注意到了奥乌的表情变化,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了下去:“我们本打算只是借道通过,因为我们的最终目标只是北面一些的荒木原始森林,那里的环境更加适合我们居住。但那些野兽的冈瓦纳人没容我们解释,直接向我们发动了攻击,经过了十天十夜的战斗,最终把我们的王族大船击沉了,狮王亚当和他三百多名妃子全部葬身大海。” 帕里脸上的悲伤看起来不像是假装的,估计当时一定发生过极为激烈的冲突。那是两个种族之间的对抗,生死相拼,毫不留情!估计也正是复仇的心理,使得冈瓦纳遭受到灭顶之灾。 “我们没有别的退路,必须和他们继续战斗。”帕里在这么说的时候,齐朗注意到奥乌已经把手移向了剑柄,他连忙凑到了奥乌身边,轻轻地按住了他那粗胳膊。 可帕里接下来吐露出的真相却是令人大跌眼镜:“没想到,当雷本斯大人集结了几万大军杀到冈瓦纳半岛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所有人都死了,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幸存者,就连那金顶王宫里都没人能幸免于难……” “你说谎!”奥乌到底按捺不住了,一下子把齐朗推到了一边,手中那把巨剑也高高地举了起来,“是你们巴吉用诡计害死了冈瓦纳的勇士,是你们把一种黑色的瘟疫带到了我们那美丽的国度!” 帕里这回并没有惊慌失措地逃开,只是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你可以杀掉帕里,勇猛的奥乌,但如果你那样做的话,我保证冈瓦纳的子孙将永远不会知道事实的真相。” 齐朗和吉拉这时都抢到了奥乌的身前,一个劲地劝说着,就连躲在一边的士兵们也都手足无措地围了上来。 奥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长剑,齐朗这时才注意到那把剑和老哈里为他打造的那把好像不大一样了。 “说出你所谓的真相,别让我找到任何漏洞!”奥乌狂躁地吼叫了一声。 仿佛狮王亚当的圣名引发了帕里的骄傲,他这时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静静地坐在了那里,继续用他那尖细的嗓音讲述着那段悲伤的过往:“那的确是黑死病的威力,雷本斯大人从死尸身上的红斑认出了那种可怕的病魔。不过那并不是我们巴吉带过去的,因为在我们贝鲁瓦大陆,全年的平均温度在80度以上,黑死病的病毒从来就不可能在那种条件下存活。那是冈瓦纳人另外的一个死敌的阴谋,是奥托帝国,是阿布西昂手下的科学家研制出来的一种新型武器!” “你们是如何确定这一点的?”吉拉紧张地追问了一句。 “雷本斯大人在后来潜进入了海斯城的王宫。”帕里说,“从鲸嘴比利那里,雷本斯大人听说了事实的真相。据说比利因此向阿布西昂发了很大的火,认为他出手过于残忍,对其他种族几乎采取了灭绝般的凶残行径。据比利自己讲,他的愿望是带领整个世界脱离苦海,而不是把这世界变成其他种族的地狱。” “那不可能!”齐朗立刻发现了这里的漏洞,“海斯城的王宫是这世界上防范最为严密的地方,你们那所谓的雷本斯大人怎么可能潜伏进去,还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鲸嘴比利?” 帕里又哆嗦了起来:“对于一名九段兽体的绝世巴吉而言,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他到不了的地方。” 第174章 收获矿山 “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考察,雷本斯大人发现比利国王是这片大陆上最有权势的帝王,为了巴吉的生存,他决定和比利进行合作。”帕里平静了片刻,继续说道,“具体的细节,我们低级别的战士是没办法了解到的,但据说比利想要得到四把圣剑。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来处理,用以交换冈瓦纳北部的那片荒木森林。” 帕里这时把目光转移向了奥乌:“这就是帕里所知道的全部真相。如果神勇无敌的奥乌不愿相信的话,帕里宁愿被你砍掉脑袋。” 奥乌喘着粗气,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他现在脑子里纷乱如麻,帕里所说的事实根本无从考究,那究竟是巴吉还是阿布西昂的卑鄙手段,已经没有办法说个清楚了。不过对于帕里,奥乌必须收起他的敌意,毕竟他亲眼见识过那座红乎乎的木头房子,那里面的确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石头,看来那位奴仆一直都在努力工作着,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天大概只休息了四个小时。 “这是那把胜利之剑吗?”齐朗这时向奥乌问了一句,他那激动的眼神已经完全被那把银光闪闪的宽刃重剑吸引住了。 奥乌一抬手把宝剑举到了齐朗面前,兴奋的笑容在一瞬间取代了原有的愤怒:“我已经征服它了。胜利之剑,现在已经是奥乌·辛格·杰亚拉曼的武器!” “这真是太棒了!”齐朗一下子跳了起来,用力地捶了一下奥乌的胸口,“你真厉害,兄弟,你怎么做到的?!” “你当初怎么对付的那把荣誉之剑,我就怎么对付的这把胜利之剑。”奥乌仰起了下巴,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不出有多么得意,“我只是告诉了它一声,‘你是属于我的了’,它就听从了命令,乖乖地被我带了回来。” 士兵们也都聚了过来。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神圣的宝物,一个个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而奥乌也毫不吝惜地把那把圣剑交了出去----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不出所料,尽管士兵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特训,在战斗力上都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但那件圣器是不属于他们的,从剑身上传出的排斥力量一下子变得巨大无比。克莱图下士的块头虽然不小,但他还是被那重剑压倒了,连晚餐的牛排汉堡都要吐了出来。 奥乌带着骄傲的笑容解救了克莱图下士,他把那把圣剑轻松地拎了起来,喀哧一声插回了身后的剑鞘中,又回过头不无遗憾地向齐朗说:“只可惜明玉王国的那个老头子太小气了些,没把那荣誉之剑直接赠送给你,否则我们俩正好可以比划比划,看看现在谁更加强大。” 齐朗淡淡地笑了笑:“当然是冈瓦纳的子孙更厉害喽,你可是胜利之剑的主人,也就是说,你将成为举世无双的胜利者呢。” 齐朗在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有些骄傲的,因为他还记得和维格内什交手时的那一次灵光闪现。估计正像无尘老人所说的那样,那把荣誉之剑已经融入了他的灵魂之中,在最需要的时候,就能呼唤出来。只不过现在齐朗还不得其法,但相信要不了多久,等他重新见到那位高深莫测的老人的时候,一切就会有个答案的。 “原来真正的圣器上是没有宝石镶嵌哦?”阿汪在旁边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最终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不知道它的威力究竟怎样,我说大块头,你能不能来上一剑给我们看看?” 奥乌还没有答话,帕里在边上却抢着说了一嘴:“帕里敢打赌,你们一定不想见识到的。那是一阵飓风,能够摧毁一切的飓风!” 看着帕里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奥乌威胁地大吼了一声:“那叫‘猛虎啸’,是我独创的绝招,不是什么飓风!” 古尔夫听不下去了,在旁边不屑地揶揄了一句:“别吹牛了,你那木头脑袋还能憋出什么绝招?要我说,肯定又是个样子货,不信就来和我的魅影之箭比一比。” 齐朗连忙把那两个一见面就拌嘴的家伙分了开。说起古尔夫的魅影之前,齐朗这两天已经抽空见识了一次,那家伙果然是个战斗天才,把那会拐弯的箭术又发展了一步。同样是折叠箭尾的方式,古尔夫居然利用四面的笔尾不同的折叠组合,使射出去的箭枝飞出旋转的、摇摆不定的弧线。而且他现在在一两秒钟的时间里,可以接连射出十来枝箭,配合那不同的弧线,甚至能组成一个绚烂的礼花形状。 当然,这个绝活还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更多地被古尔夫应用于逗女孩子们开心上了,要是和奥乌真刀真枪地拼上一家伙,说不准谁会受到伤害。齐朗可不希望在大战还没开打,自己的好兄弟却先在一场毫无意义的比武考验中丧失战力。 “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吉拉一嗓子又把大家拉回了正题,“既然帕里收集回来不少漂亮的石头,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说不定还真有齐朗上士需要的东西呢。” 乔安娜原以为吉拉口中的正事说的又是政治呢,刚要撇嘴,一听到漂亮的石头,她和她身后的那群女兵们都兴奋了起来:“在哪儿?快走吧,我们这就去。” 帕里听检验自己成果的时刻终于到来,也来了精神,伸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块牛排,抖了抖上面的沙粒,塞到嘴里一口吞了下去,尖声尖气地说:“帕里可以带路,就在那红林子的正中央。” 留下了几名哨兵看守帐篷后,齐朗带上了七八十名士兵,举着火把,跟着帕里一路走进了满是火红怪树的辐射柳林。 一行人小心谨慎地前进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林子的中心地带。这里的辐射极为严重,士兵们虽然都注射过抗辐射的针剂,但站在这里,仍然有种浑身刺痛的感觉。不过帕里却是浑然不觉,作为一只巴吉,他的抵抗能力明显要强于正常的人类,就连高浓度的辐射都奈何不了他那强壮的身体。 “就在前面,那一大堆烂摊子就是。”帕里略带不满地偷看了一眼奥乌,语气中充满了抱怨,“勇猛的奥乌根本不听帕里的解释,就连我承诺分给他一半的石头,他都不肯答应,只想着砍掉帕里的脑袋……” 奥乌恐吓般地扬了扬手中的胜利之剑,帕里连忙住了嘴,一下子转到了齐朗的身后:“主人,就在那里,您去看看吧,希望帕里找到了些有用的东西。” 帕里果然没有令人失望----就在前面,矿石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是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有红的、有绿的、有蓝的……帕里实在是太能干了,估计这里的天坑都要被他淘干净了! 不过,那里面大部分是各种各样的宝石,灵力矿石的数量大概只占了三分之一的样子,尽管如此,那也应该多达三四千颗。 “兄弟们,还等什么?”古尔夫的笑容彻底绽放了,上去就抓起了一颗巨大的紫水晶,替齐朗发号施令起来,“我们往回运吧!” 他笑嘻嘻地走回了帕里面前:“这颗送给我怎么样,漂亮的浣熊先生?” 帕里那毛爪子嗖地一晃,古尔夫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颗足有八十克拉的紫水晶却已经回到了帕里手中:“这是帕里为主人收集的,没人可以动它!” 齐朗呵呵地笑了起来,从帕里手中拿过了那颗紫水晶,轻轻地交还到已经忿恨地撇起了嘴的古尔夫手里,同时告诉帕里说:“请你不要这样小气,帕里,他们都是自己人,只要有需要,谁都可以任意取用。好了,不要气哼哼的了,大家都会感谢你的,帕里。” 帕里当然还是愁眉苦脸的----那是他将近一年的劳动成果,满指望着能从主人那里换来一个极好的印象,没想到主人竟毫不犹豫地把它们分给了那些低等的肉团脑袋,在短时间内,帕里实在是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而同样愁眉苦脸的还有阿察和阿汪那兄弟俩。那两个小胖子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透露一个重要机密似的。终于,哥哥阿察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这个活交给我了。” 古尔夫已经笑了起来,一下子就跳了过去,举着自己的紫水晶和那把枣木弓:“我第一个报名。辛苦你们了,胖子兄弟。” 阿察伸出胖手把古尔夫拨到了一边:“不是那件事,麻子脸。我自首,我有中级灵力师执照,灵力矿石软化的工作,交给我好了。” 阿汪跟在自己的兄弟后面一副兴灾乐祸的模样:“我早就知道,多会一门技术,就多挨一样累。老哥,现在你逃不掉了吧?” 古尔夫和吉拉他们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是真的吗?你们还真不是累赘呢,你们是两个无价之宝!” 古尔夫放过了阿察,却没有放过阿汪:“那就拜托你了,阿汪兄弟,希望你没忘了你锻器师的技术。” 阿汪一下子苦了脸色:“当然……你知道的,我有一千二百五十六种办法强化它。” 吉拉在旁边笑了起来:“我记得是一千六百四十九种办法。” 牛皮被拆穿了,阿汪吐了吐舌头,仍在狡辩说:“我刚忘了四百种,怎么样,不可以吗?” 吉拉向着他摇起了食指:“准确地说,你忘记了三百九十三种方式,亲爱的阿汪。” 第175章 六烛灵光 经过了大半夜的忙碌,那座宝山终于被搬空了,而为了清点各类宝石的数量,吉拉带着一群女兵更是一直统计到了天亮。 由于帕里对灵力矿石并无认识,在近一年的开采中,几乎只要是他看得上眼的,都收集了回来。无用功自然还是有的,但总体来说,成绩还是更大一些----除去那一小部分带有花纹的鹅卵石毫无用处外,剩下的大概有上千块初级灵力矿石,中级灵力矿石则达到了三百余块。另有三千多块各类宝石,不过达到五十克拉以上的、可以用来提升武器性能的,也不过上百块的样子。 考虑到初级灵石对于中阶勇士以上的战士已经没有任何帮助,只有极少部分士兵还有那需求,而像古尔夫、奥乌等人距离晋升下一阶层,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阿察那位拥有中级灵力师执照的从业者暂时还不会受到过多的劳累,正可以配合着他弟弟进行一些武器提升的工作。那将同样是个又耗时又耗力的麻烦活,不过离大战到来还有一段时间,兄弟俩的工作暂时可以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开展。 而根据吉拉的灵力分析,齐朗的灵力水平早已经超过了晋阶武师的要求,现在大量的灵力矿石也已经到手了,同时比胡沙漠人迹罕至,没有外敌在侧,齐朗正该利用这个时机拼上一拼,争取在战斗能力上有进一步的提升,以便更加从容地应对即将到来的各种艰苦战斗。 这的确也正是齐朗心中所想的。他早就盼着能把蛮战士的能力尽早提升到下一阶段,因为在他心中始终对修道者的能力还存有一定的怀疑----那飞天遁地的异能固然令人羡慕,但白人战士们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武力却更有效率,齐朗见识过维格内什那样的高手的能力,想要对抗那样强大的力量,估计必须在蛮战士的级别方面达到对手同样的水准。 根据吉拉的预测,齐朗体力的灵力已经远远超过了需求水平。那应该算件好事,因为那就像建筑楼宇时打下了一个宽阔的地基,会使得那高楼更加稳固,可以接受更为严酷的考验。但提升的难度却也同样加大了,因为那将需要更多的灵石能量来激发那一瞬间的质变。 在正常情况下,白种战士由高阶勇士晋升到武师级别,一般需要大概五百块中级灵石,当然像古尔夫这样的天才就只用去了二百多块,而奥乌则用去了九百多块。 不过那些统计都是由灵石得来的,和灵力矿石还是小有区别的。灵力矿石在经过灵力师软化之前,所蕴含的能量本身就是极为疯狂的、极不稳定的,这三百多块中级灵力矿石的能量总和,大概相当于一千五百多块中级灵石。不知道这个数据是否准确,但看吉拉信心满满的样子,估计也差不了太多。 由于齐朗的情况较为特殊,吉拉只能根据他体内的灵力情况进行估算。那大概也是个数学上的难题,因为就连吉拉那么快的脑子,也需要在地面上写满了各种公式,正经分析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给出了二百块灵力矿石的结论。 不过齐朗并没有完全按照吉拉得出的结果进行尝试。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齐朗明显了解得更加深入一些。他知道两种训练途径并行的难度。那是两种相斥的力量同时存在于一个相对单薄的身体中,为了实现突破,他必须冒更大的险,用坚强的毅志顶过那可能会令人发狂强力冲击。 齐朗选择将三百多块中级灵力矿石全部应用上,而在他开始进行晋阶的操作之前,特意把奥乌和古尔夫这仅有的两位武师级别战士带在了身边。 古尔夫有那经验,他知道齐朗有可能出现什么样的意外----这附近柳树很多,一旦齐朗又要找到什么硬东西发泄体内多余的能量,古尔夫一定会顺利地把他带到那最粗的辐射柳身边去的。 三百块中级灵力矿石在身前几乎堆成了个小山,齐朗开始准备了。 奥乌这时发现古尔夫已经躲到了那棵直径超过两米的辐射柳的后面,同时他手里的十多枝箭均已绑上了粗粗的麻绳。 “你有什么毛病吗,麻子脸?”奥乌莫名其妙地嚷了一嗓子。 “有备无患!”古尔夫有些紧张地探头回了一句,“我建议你也退开一些,守着另一个方向,免得你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奥乌歪着嘴吃惊地看了一眼齐朗。齐朗也正向他点着头,示意他接受古尔夫的建议:“实在不行,就用你那把胜利之剑。” “你们精神有毛病了吧?”奥乌嘟哝了一声,拖着那把长剑,绕到了另外一边,斜靠在了那棵粗大的柳树下。 矿石开始闪光了! 奥乌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异常强大的灵力波动传了过来,刺激得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那种压迫感和面对五段兽体的希里奥时几乎一模一样----看来吉拉计算得没错,齐朗的灵石超量了,那很有可能会毁了他! “古尔夫,我们该怎么办?!”奥乌有些不知所措地大嚷了起来。 “躲起来,别干扰他!”对面传来的声音同样惊慌。 “妈的……”奥乌已经动不了了,只能站在原地接受那如潮水般涌来的一波又一波灵力冲击。 而此刻的齐朗,好像对外界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好像那些闪光根本与他无关,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那光源。 在实际上,齐朗仿佛正于一片星空之中。他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地飞升,离开了脚下的这片沙土,离开了那红鲜鲜的林子,离开了那黑绿相间的大陆,直至最后,离开了那蓝色的星球…… 星斗在衣角、袖边眨着眼睛,像调皮的精灵一样钻来钻去,抬眼望去,天河就挂在前面,慢慢地移动,慢慢地旋转。它在靠近,又像在远离…… 转眼间,一切都消失了----那些星辰消失了,那条天河消失了,就连无处不在的黑暗也消失了…… 这是一片虚空,黑色的背景中透出了一些暗红。但那些暗红慢慢地被抽了出来,凝结在了一起,聚成了五颜六色的一团烛火,在飘行中旋转着,一道一道地被甩离了出来。 一点,两点……五点,六点! 齐朗看清楚了,是六点像蜡烛一样的火光,飘了过来。有红的、有蓝的、有橙的、有紫的、有白的……还有一点,竟然是纯黑色的,比他所见过的一切黑色还要浓重的黑! 它们好像从无穷远处飞来,在相互环绕中慢慢地靠近着,随着距离的接近,它们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它们加快了! 快如闪电!不,应该比闪电还要快!! 它们重新聚在了一起,重新变成了一团五颜六色的火光,一下子冲进了齐朗的胸膛! 能量开始燃烧了起来,无比强大的能量! 齐朗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激发了,一个接一个地缩紧,又一个接一个地膨胀。就好像自己体内多出了几十亿、几百亿的火热太阳,正相继向外部喷发出火热的光芒! 要爆炸了吗? 齐朗心中突然升起了莫名的担忧。那疯狂的能量就要超过他身体所能承受的负荷,好像,他已经听到了细胞的抗议! 而就在此时,那条无形的管道出现了。 它好像已经从无形化为有质,像一条银色的光环出现在了身体的四周。 能量开始找到倾泄的出口,聚成了数十亿条五颜六色的细小光线,整齐地射向了那条银色的光环。于是,它开始膨胀,变得足有碗口粗细,而它的颜色也在不断变幻着。 巨大的能量开始运行起来,顺着那条纵绕齐朗身体的粗大管道,飞速地旋转着。 体内的压迫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前所未有的舒适感觉。 “该回去了……”齐朗在脑海里对自己说了一句。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句来,难道周遭的感觉使他确信自己已经飞到了星球之外吗? 然而当齐朗睁开双眼时,他真的吓了一跳! 他正在飘浮着,那些足有十多米高的柳树都出现在了脚下,他现在居然与旁边沙丘顶上的士兵们站到了平齐的位置,所不同的是,他们都站在了沙地上,而他自己却是悬在了空中! 士兵们都已经傻眼了,好像所有人的咬合肌在这时都失去了功效。只有乔安娜还算镇定,但她的笑容也明显过于僵硬:“还好吗,亲爱的……你上来……是想找我吗?” 齐朗惊恐万状地挥了挥手:“没事,你们继续……啊!” 他掉了下去,狠狠地摔了下去! 看来飞天这手绝活齐朗还没练到随心所欲的地步,稍有干扰就前功尽弃了。不过他的体质得到了明显的强化,因为要在往常,摔下来的这一跤至少也会令他的屁股痛上半天的,但在现在,他的屁股完好无损----被奥乌抱着的感觉真好。 第176章 死敌会面 带着又惊又喜的心情,希望战团的士兵们向明玉王国的万澜城进发了。 齐朗这回晋阶所换来的能力提升,吉拉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结论:灵力能量大概提升了十五倍,在力量和敏捷程度上的表现将最为明显,而最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那疯狂的能量竟有相当一部分吸收到了下腹部----他很担心齐朗会不会因此受到膀胱结石的困扰;而乔安娜在得到这个信息后,更是寑食难安,真不清楚她又把问题想到哪里去了。 经过了三天的跋涉后,这队人马终于进入到了明玉王国境内,万澜城那高大的城墙已经进入了眼帘。 由于这座风景秀丽的城市已经完全处于马文和他的虎骑军的占领之下,士兵们的行动必须加以小心。虽然他们都是白种人的面孔,在穿着打扮上与大批涌入的奥托帝国的商贩十分接近,但由于哨卡盘查异常严格,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暴露目标。毕竟这样一支马队,走在任何城镇的街道上,都会引来注视的目光。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齐朗把大队伍安置在了万澜城西南的一个荒村里。那里大概在数月之前遭到了虎骑军的洗掠,偌大的村子早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村口那一整排绞刑架森然而立,随风晃动的吊索和哇哇乱叫的几只乌鸦,还在提示着当时所发生的一幕幕惨剧。 由于米蓉在信件中特殊交待过,这次行动不需要太多的人手,而且绝对不可以引起敌方的注意,因此齐朗挑选了战斗能力较为突出的奥乌、古尔夫和吉拉三人一同参与其中。但乔安娜却死活不肯服从命令,她一再声称自己只差一步就能迈进高阶勇士的门槛,在实力上并不逊色。同时,她还展示了一下自己在乔装打扮上的过人之处----给齐朗和奥乌涂上了厚厚的粉底,使得这两个异族远远看上去和白色人种较为接近。 百般无奈之下,齐朗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乔安娜的请求,不过他在临近前还是巧妙地为自己解脱了麻烦。他让古尔夫和乔安娜扮成了一对夫妻,而他和奥乌则是名义上的仆从。这样的安排给那位麻脸小子还是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影响,表示不满的除了露茜下士外,还有他那位鸦老婆。 米蓉约定的会面地点叫红翠坊。对于中土语刚刚入门的吉拉来说,“红翠”这两个字在字面上好像说的是楼宇的颜色,那应该是座粉刷得又红又绿的高房子。等到终于被接应到那个二层楼阁里后,他才发现,中土语这种语言真是博大精深,而更加令他赞叹的是,东方国家的娱乐产业实在是走在了时代的前端! 红翠坊的老板是个瘦小枯干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做黎勇。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明玉王国的特工参事,如果按照卢曼帝国的军衔制度来算的话,应该是一名文职的尉官。他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安置在了红翠坊里,一方面负责监视万澜城官员的日常行为是否检点,另一方面则是出于战事的考虑。 万澜城是明玉王国最为富庶的城邦,一旦外族入侵,将很容易成为攻击的主要目标,加之地理环境不占优势,易攻难守,在历史上已经不知有多少次沦陷到他国手中。 但不管外族多么凶残,只要占领者是正常的人类,拥有正常的生理需要,像红翠坊这样举世闻名的休闲场馆,仍然绝对可以躲过战火的侵扰。明智的米焕国王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提前在这里安插了最忠实的眼线,而这也是米蓉公主把会面地点安排到这里的主要原因。 老练的黎勇精通各个种族的语言,而且他的笑容看上去总是那样亲切,不管齐朗怎样仔细观察,他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一丝悲哀的表情,的确称得上是第一流的特务人员。 他在把齐朗等五人领到最里面的一间暗室里,相互介绍一番后,向各位拱手拜了一拜,用蛮鬼语说道:“感谢你们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米蓉公主会在午夜时分来到这里,具体的任务还得你们商量。黎某这里客人较多,陪不了诸位多久,有什么想要了解的,还请提前言语一声。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 齐朗知道这是东方人的客套,只是谢了一谢,就乖乖地坐了回去,静静地等待正主的到来。不过乔安娜却是毫不客气,上来就问出了压在她自己里好久的问题:“黎先生,我看你们这里有不少东方姑娘,她们的穿着虽然有些怪,动作也扭扭捏捏的,但她们好像还挺漂亮的……请问……你们的公主和她们一样漂亮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饶是黎勇那样的老江湖也被弄得有些无法应付:“那可是没法比的,乔安娜小姐。我们家公主……她们这些是……咳,那不能相提并论啊,我亲爱的小姐。” “这么说,她漂亮极了?”乔安娜露出了无法置信的表情,“那么和我比呢……” 齐朗忍不住了,赶紧打断了乔安娜的胡闹:“你在干嘛,乔安娜?我们是来干正事的!” 乔安娜哼了一声,白了齐朗一眼,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嘴里却在念叨着:“我倒要亲眼见识一下,某人口中那位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究竟长得什么样。” 这下子齐朗可算是弄明白了,原来乔安娜只是出于这种原因才非要缠着过来,看来以后和她说每一句话都得小心一点了,她是会记仇的,哪怕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这位乔乔小姐最为关注的还是那些无聊的小事。 黎勇令手下来端来了些上好的绿茶,尴尬地笑了笑,道了声失陪,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把这几位年轻的士兵丢在了这间昏暗的屋子里,伴着长长的红烛,安静地等待着。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齐朗终于站到了地上,不受控制地转起了圈子,就好像还会有一群不好对付的恶人陪着那位公主一同到来。 乔安娜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小嘴也不自觉地嘟了起来。她看出了齐朗的紧张,而且她也猜出了自己那冒牌男朋友心绪的变化----看来那位高贵的公主的确是个大美人,美得竟然会令那位一向冷静、一向沉稳的战团指挥官失去了自制能力。 她一定是个妖怪! 乔安娜在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而那股怒火正一厘米一厘米地从胸口向头脑冲袭,直到最后,她那雪白的脸蛋都涨得通红。 终于,暗室里的寂静被打破了。乔安娜突然嚷了一声:“我头晕!” “那儿有床,你可以躺一会儿。”齐朗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床铺,又低着头转了回去,继续苦苦思索着一会见面时应该拿出什么样的表情。 但乔安娜却仍然不肯安生下来:“是你转得我头晕!”她语气中的醋意,就连奥乌都听出来了。 但这回却轮到齐朗变成了那个不开窍的蠢东西。他乖乖地立定了脚步,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串“好吧”。慢慢地,齐朗踱回到了椅子边上,深呼吸,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突然抬起了头,向着乔安娜问了一句:“我的样子看起来还好吗,是不是该把那些脸上的那些粉抹下去?我现在感觉糟透了。” “你难看死了!!”乔安娜几乎大吼了起来。 古尔夫和吉拉都坐不住了。虽然黎勇先生说这里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但如果齐朗继续这样惹乔安娜发疯的话,就算那木板后面是厚厚的水泥墙壁,恐怕也要被震塌的。 “你能不能贴心点儿,兄弟?”古尔夫向着齐朗使了个眼色,又转向了乔安娜,试图安抚她一下,“亲爱的乔乔,你现在扮演的是我古尔夫的夫人,可不可以照顾一下你丈夫的情绪?你这是在和你丈夫最好的朋友在打情骂俏,你这样太……” “你们都是些混蛋!!”乔安娜一下子把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齐朗摇起了头。吉拉摇起了头。就连奥乌也摇起了头。异口同声地向古尔夫发起了指责:“住嘴吧,古尔夫。” 这时,暗室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尽管身上裹着厚厚的棉斗篷,但娇小玲珑的身形还是显露了出来。 “辛苦你们了,朋友们。”清脆可亲的声音响了起来,套帽掀了过去,乌黑的长发披了下来,那白净的面庞和弯弯的眼睛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们查得很严,我绕了好大的圈子才跑了过来,希望我没迟到得太久。” “呃……怎么会?你来得太准时了,米蓉公主。”齐朗的舌头又开始变得笨拙了起来。但他还是沉着地坚持了下来,把身后的那几位兄弟一一介绍了一遍。当介绍到乔安娜时,齐朗发现她的脸上充满了敌意,就好像向她友好地伸出小手的那位,是她宿命的死敌一样。 第177章 奥乌的清纯示范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重新见面了。”米蓉好像没有注意到乔安娜的敌视,她只是开心地望着齐朗,用力地和他握了握手,弄得齐朗的脸上一阵一阵地发起了烧。 “呃……是啊。”齐朗挠了挠头皮,猛然间醒悟了过来,一闪身让出了自己的椅子,“请坐,米蓉。” 米蓉微笑着点了点头,绕开地上的碎茶杯,轻盈地坐到了椅子上。齐朗注意到米蓉的个子又长高了些,但她明显瘦了,神色中也多出了不少的憔悴。 米蓉坐在那里,把目光缓缓地扫过了那几位异族战士,一一点头致谢,却并没有更多地客套,直接向齐朗讲起了这次行动的内容:“你们的那只黑色的信使来得正是时候,否则我们这边都无计可施了。” “那是休金,我的兽宠。”古尔夫在旁边自豪地插了一嘴。 “谢谢你的休金,古尔夫。”米蓉向着古尔夫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们有个盗窃的行动,需要些帮手,但我们的人太过显眼了,同时他们也没办法同意我自己参与到这个行动中。所以,我就利用了和你们接头的这个借口,跑到了这里来。“ 乔安娜在旁边没好气地接了一嘴:“公主认为我们都很有做贼的潜质吗?” 米蓉捂着嘴笑了起来:“不是那样的,古尔夫太太。要去做贼的是我,你们只不过帮我照应着,因为你们当中有不少白种人,出现在这里没人会注意到的。” “古尔夫太太”这个头衔当然是乔安娜没法接受的,在向齐朗的方向靠近过程中,还在澄清着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假扮的……” “我知道的。”米蓉眨着眼睛打断了她,抿着嘴笑着说,“我还知道你曾假扮过齐朗的女朋友。” 完了,被拆穿了! 这下子乔安娜没办法亲昵地靠到齐朗胳膊上,再去演一出好戏了,只能失落地坐了回去,细长的眉毛紧紧地锁了起来。 但米蓉却仍然一团和气地向乔安娜微笑着,但齐朗却觉得她的笑容中好像有些苦涩的味道。齐朗记得那次在海斯堡行动的时候,那位邵护卫曾经欲言又止地提起过米蓉公主,他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真不知道这位俏丽可人的女孩子遇到了什么麻烦。但眼下却是正事要紧,齐朗只盼着这个所谓的盗窃行动能快些有个结果,然后再找机会好好地和米蓉公主求证一番。 “我们安插在马文身边的眼线需要盗取一份文件,那关系到奥托帝国的整个战略布置。”米蓉很快就回到了正题,“但他的行动遇到了一点点的困难。保险柜的钥匙马文一直贴身放着,根本没有机会到手。正好你们在这时联络到了我,所以我就临时出了个想法,自作主张地跑到了这里来。” 吉拉这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公主殿下,我这样看,你们当然不是想要干掉马文----因为奥托帝国那边很容易就换一个人过来的,而且接下来他们会疯狂地展开报复。但既然连你们的眼线都没办法弄到那把钥匙,你怎么会认定你自己会有机会拿到那钥匙,印个模,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呢?” 米蓉的脸微微红了一红,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反应,她马上又回复了常态。“不要叫我公主,叫我米蓉就好了。”她仍然微笑着说,“我们盯了马文好长一段时间,对他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他在每周固定的时间里都会出现在红翠坊……他会挑选一个姑娘,在这里过上一夜……” 吉拉一下子愣住了:“你是说……你要充当那个姑娘?这不可以吧,你的牺牲太大了,公主……呃,米蓉!” 齐朗在同一时间也听明白了,他一下子就跳出来表示反对:“不行!那不可以的!!” 米蓉的脸腾地变红了,而且看起来那层红晕短时间内不可能消散了。“你们别想歪了!”她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黎老板在这方面很有办法的----迷晕人的办法。我需要做的,只不过是争取被他挑选上,跟他走到房间里,在他的酒里放上些迷药,保证他一整夜都晕晕乎乎的,到了天亮也记不起来晚上都发生过什么。” “那如果他不喝酒呢?”齐朗的脸也涨得通红,不过那很明显是心情过于急迫的结果。 “如果他不喝酒,我就只能靠你们这几位勇士来解救了。”米蓉看到了齐朗的脸色,连忙把语气放缓了些,“我猜你们有那本事,阻止他对我……” 米蓉接下来要说的词齐朗一辈子也不想听到,他抢着回答说:“我保证!他敢碰一碰你,我保证把把他的鼻子打扁,他的脑袋切下来!” 听到齐朗借用了自己的威胁口气,奥乌赞许地点了点头,同时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趁势把那伙恶棍全部消灭!” “我相信你们。”米蓉开心地笑了起来,“但那是最差的结果,首先我还是必须争取能够被马文挑选上。黎老板刚刚对我说,这事儿他没法保证,因为他实在叫不准马文的偏好。据他分析,马文好像喜欢清纯一些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合格,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那几位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以情圣自居的古尔夫挠了半天的脑袋,才憋出了一句:“我的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我的建议是取来两个汉堡垫在衣服下面……” “停!古尔夫,停!”齐朗一下子蹿了过去,死死地按住了古尔夫,免得他把双手托到自己的胸前----那实在是太大的冒犯了! 不过米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介意的样子,反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乔安娜:“乔乔小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不知道你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建议,我真心地向你请教。” 米蓉的眼神像猫咪一样无辜而单纯,就连一直气哼哼的乔安娜这时也没办法再板起脸了----当然,她刚刚听到了那位高贵的公主正要冒上这样大的风险,她也确实想把自己的任性隐藏些回去,否则她就完全被米蓉比了下去。 “我个人比较赞同古尔夫的建议。”乔安娜好像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子似的,但其实她还是动了些心机,故意在拿自己的优势和对方的劣势进行了一番比较,“但说到清纯这个词,在我们西方姑娘的眼里,都是过于做作的表现,我不了解,实在是爱莫能助。” 既然自己带来的这几个人都出不来什么好主意,齐朗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尝试一下了。“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齐朗尴尬地向着米蓉笑了笑,“只要你和那些姑娘们坐在一起,那就足够了,除非是瞎子才会挑选别人……我说的是真心话……” 米蓉却摇了摇头:“你别哄我开心了,我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这时奥乌那粗嗓门突然响了起来:“清纯吗?我知道!” 几个人全愣住了。“奥乌,你别胡闹。”古尔夫赶忙拦了下来,“如果你实在闲得难受,我们可以请黎先生送两盘烧鹅过来。” 但奥乌却一巴掌把古尔夫推回到了椅子上:“我们冈瓦纳的姑娘曾经在全世界享有盛名,记得吗?她们从小就接受各种类型的训练,我见识过的,而且我也记下了一些要领。” 吉拉在一旁托着下巴表示赞同:“奥乌说的没错。我们现在需要的是速成,每个人的意见都该听上一听。” 看到下面都拿出了虚心受教的态度,奥乌更加神气了,他在地上转悠了两圈,像是在努力回忆着某位姑娘的优雅表现,最终他猛地一拍大腿,站定了脚步:“这一招,一定行!一定能迷死那该死的大色鬼!” 他四下里瞅了一瞅,最终从墙角那里找来了一小块木板,擎在了手里说:“你需要有个道具,米蓉,最好是一本书。你把那本书举在眼前,半遮半掩的,眼神中要有微微的笑意----就像你现在这样,但最好更专注一些。你必须让他清楚,你注意到他了,因此你需要偶尔瞄他一眼,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要含笑看自己的书。” 奥乌这一番介绍说得挺复杂的,但听起来好像还有那么点意思。米蓉按着奥乌的解释正经演示了一番,但最终结果不是笑场了,就是表情太过僵硬,始终无法达到令众人满意的效果。 “你这难看的女妖怪,是我说得不清楚吗!!”在米蓉第二十五次表演失败后,奥乌彻底被气疯了,他气急败坏地大吼了起来,“这有那么难吗?你看好了,我给你做一遍,你必须注意我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分钟时间里,奥乌的动作轻柔了起来,那双牛眼也飘了起来…… 等他完美的表演结束后,下面那几人几乎把晚餐都吐了出来。 第178章 遭遇劲敌 但不管怎样,奥乌的速成教学只能将就着用了,因为就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马文就将按时出现在红翠坊,这个略显仓促的行动必须在当晚进行。 根据黎勇的安排,古尔夫和吉拉这两个白种人,要假扮成前来寻欢作乐的客人,和大批的平常客人一样,坐在一楼的平台间,等待挑选漂亮的姑娘。齐朗则换上一身仆人装扮,游走于各楼层之间,负责打扫。奥乌的体型太过抢眼,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只能和乔安娜一起,潜藏在马文时常光顾的那间客房的隔壁,一旦出现异动,也方便他们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米蓉公主则成了新买来的姑娘,被黎老板带到了姑娘堆里,一一介绍了一番,要那些欢场老手们多给予一些业务上的关照。在此过程中,齐朗扮成的下人在旁边晃了半天,一方面需要关注米蓉的表现是否正常外,另一方面也需小心防范那些色魔客人随意出手。 齐朗在这方面的经验太过欠缺了,因为那群姑娘们在傍晚出来见客之前,只是聚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闲话,偶尔和相熟的小厮们挑逗几句。米蓉公主作为一个新人,完全被撂在了一边,根本没人愿意和她搭腔。而齐朗这位新来的下人则引起了一些大姐的关注,时不时会有浓妆艳抹的姑娘在路过身边时掐上一把,弄得他面红耳赤,窘迫得简直无地自容。 到了午后,客人们开始陆续上来,一楼大堂里的酒桌也渐渐满了起来。果然,来的大多是白种人,甚至有几位身着重铠,随身还带着长剑,不用猜就知道是奥托帝国的士兵。 二楼的姑娘聚集区渐渐开始变得更加喧闹起来,显然她们也进入了临战状态,有的在开嗓,有的在扭动腰肢,各自卖弄各自的本钱,各自显示各自的神通。而正在这时,门廊之间妙影浮动,一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姗姗来迟。 站在门口的几位仆从恭敬地侧到了一旁,齐刷刷地喊了声:“红玉姐!” 那位红玉姑娘扬了扬手中的粉纱,算是打了个招呼,杨柳细腰轻摆,格格笑着迈进了房门,那胜似婉转莺鸣的娇声已经先行传了进来:“看来姐妹们昨晚儿都不曾贪黑,今儿来得都挺早呢。” 姑娘们都闭了嘴,大厅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齐朗看到好几位姑娘脸上都现出些怨毒的神色,却都垂下了头,那模样就像是下臣遇到了暴躁的国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丢了脑袋似的。 估计这位红玉姑娘应该是这红翠坊的头牌红人,早在诸位竞争对手中立下了威名,才一出声,大家就已老实了下来,无人敢于正面当其锋芒。 在这小半天的时间里,齐朗对这些姑娘们的样貌均已经有了一定了解,虽说没有一人能够达到米蓉公主十分之一的水准,但也大多是中上之姿,加之久经考验,举手投足间无不透出万种风情,不知迷倒过多少色迷迷的男人。可这红玉姑娘一来,大家全都失了色声,可想而知,那一定是个惊世骇俗的超级美人。 好奇心一起,一直在最边上躲避姑娘们骚扰的齐朗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几乎惊得他把手中的扫帚掉在地上! 这位头牌长得果然惊世骇俗:阔脸盘,大嘴叉,细长的眼睛几乎分到了太阳穴上,高额头,尖下巴,如果没多出两个孔,没人能认出那正中间长的是个鼻子。如果说五官多少还算与正常人类似的话,最要命的则是它们相互之间配合,它们实在有些太过紧密了,就好像这位红玉姑娘在成长发育期间曾经遭遇到不幸,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一辆飞驰而来的马车似的! 红玉显然注意到了齐朗惊讶的表情,不过对那些痴迷者,她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只飞眼媚笑了一下,仍然扭扭捏捏地走向了场地中央最大的那张化妆台,也不知向谁问了一句:“黎老板又找来新人了?” 齐朗还以为是自己的过激反应引发了红玉的不快,正想上去说两句好话,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没想到旁边的那位小翠姑娘却已经笑眯眯地回了话:“是新买来的,刚起的花名,叫做牡丹。黎老板特意关照过,要我们姐妹多照应些呢。” 看到小翠姑娘正向着米蓉使着眼色,齐朗这才发现自己是多虑了,原来红玉所指的那位新人,并非是自己,而是头一回露面的米蓉公主。但她现在正坐在那里冥思苦想,估计还在回忆着奥乌传授的清纯秘诀,丝毫没有注意到小翠姑娘的好心提醒。 看到新人并没有恭敬凑过来问个好,红玉那粗黑的八字眉皱了起来。 “什么货色!”她轻蔑地骂了一声,“现在的新人都没人管教吗?黎老板到底还想不想把这场子撑下去了?” 小翠听出言语不对,连忙站在红玉身后替她揉了揉肩膀,一边陪笑说:“红玉姐,您别见怪,雏儿就那么死性,等过几天,她就慢慢知晓这儿的规矩了。” 红玉翻了一下那双死鱼眼睛,只哼了一声,就再不言语,自顾自地拿起桌面上的两枝粉红月季,交到小翠手中,让她插到自己那高高的云鬓上,精心打扮了起来。 不一会儿间,楼下客满的消息已经传了上来,一位大婶招呼了一声,姑娘们各自妆扮妥当,一个接一个地从楼梯上走了下去。红玉身为红翠坊的头牌,自然应该是最后一下出场,但她却在那位新来的牡丹刚要走到楼梯口时,蛮横地肩膀一横,把她留了下来。 “小丫头,走这么快,是心急想要挑个相好的吗?”红玉凑到了米蓉面前,话语之中满是威胁的口气。 但米蓉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她一方面还在担心着马文会否按时出现,另一方面还在担心自己的表演,听到红玉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一时间竟然愣住了,甚至连袖子里准备好的迷药掉了出来都不曾发觉:“什么相好的……” “少给我装糊涂!”红玉恶狠狠地瞪了米蓉一眼,“你别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在这里立稳脚跟。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老娘我才是这里的头牌。想要抢走老娘的位置,你得先跟那些下三滥们睡过千百回才有机会!” 这样难听的话甫一入耳,米蓉那张俏脸立刻绷了起来。她出身高贵,哪里经受过这样的磨难,遇到这样的恶言恶语,不爆发才怪呢。 不过齐朗却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连忙借着整理房间的机会,把椅子移得山响,借此来提醒一声。 果然,米蓉公主记起了自己的任务,缓缓地垂下了头,回避开了红玉那凶狠的目光,低声答了句:“对不起,红玉姐,牡丹记下了。”就匆匆地下了楼。 齐朗这时急得汗都要下来了:那一小包迷药可是关键,否则公主拿什么应对那个色鬼马文? 然而就在齐朗拎着扫帚,想要借着打扫偷偷把它捡起时,不曾想却已被红玉看到,阴沉地冷笑了一声,抢先一步把它攥在了手中,又回头瞥了一眼齐朗,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径直走下了楼梯。 这下大事不妙了! 看来计划必须有所改动,想要避免动武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齐朗连忙到奥乌和乔安娜的房间里简单交待了两句,要他们做好大打出手的准备,随后从侧楼溜了下去,想要凑到古尔夫和吉拉两人面前商量一番,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一楼的大堂已经人满为患,几乎每个桌位上都坐了四五个客人。最前排的贵宾席都被包了下来,七八个白人霸占了五张桌子,他们个个身材壮硕,两眼闪动精光,很明显都是些实力不俗的士兵。正中间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位尖嘴猴腮的中年士官,正是奥托帝国虎骑军的统帅马文上尉。 齐朗和马文见过一面,而且估计自己的面孔肯定也给对方留下了印象,因而只能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争取尽快靠近坐在最外面的古尔夫和吉拉。 正在这时,那位负责管理姑娘的大婶已经笑盈盈地嚷了起来:“马文大人,我们的姑娘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快来挑挑,看看我们哪位姑娘今晚有这个荣幸呢?” 就在那大婶身后的舞台上,几十位姑娘都已经坐在了圆木凳上,各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或飞眼,或含笑,引得下面惊叹声不断。 齐朗不得不承认,米蓉这一回的表现相当出色。她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嘴角浅笑,睫毛一抬则眼波流转,睫毛一落则含情脉脉。那风情万种的样子,几乎令齐朗忘记了移动脚步。 再看那位头牌红人红玉大姐,身子斜拧着,下巴上扬,肥臀后坐,眼睛眨得飞快,怎么看怎么令人不舒服。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到眼下这个位置的,难道这里的客人都瞎了眼吗? 终于,马文有了自己的选择。他打了个响指,向着那大婶使了个眼色:“就是她了!” 第179章 补救方案 “红玉姑娘接客!”大婶高亢地喊了一嗓子,像是想让全世界都听到那位大官刚刚做出了正确选择。 这一惊吃得不小,齐朗差点没从楼梯上直接摔下来。但在把身子躬得更低之前,他还是深表同情地望了米蓉一眼。她脸上的失望再明显不过了----这实在是令人无法相信,她竟然输给了那位……丑女人? 马文上楼了。在那一群粗壮的士女簇拥下,红玉跟了上去。她在楼梯口特意还向着米蓉示威似的撇了撇嘴,那意思是说:“和老娘较量,做什么美梦呢?” 余下来的贵客们乱哄了起来,议论声透露出了不满情绪,显然对头牌红人被人捷足先登大感失望。不过这里还有几十位漂亮姑娘,而且每个姑娘脸上都带着这世界上最为灿烂的笑容----除了那位新来的牡丹。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被那些白种男人搂入了臂弯,娇嗲嬉笑的声音不绝于耳。但那位世界上最美的姑娘却被漏了下来,仿佛那个红木圆凳上坐着的完全是个透明人。对于这种奇怪的现象,齐朗实在是想不通。 “计划落空了,兄弟们。”齐朗一边拣拾着地面上的各种杂物,一边苦着脸向古尔夫和吉拉说,“她是什么地方表现不够理想吗?” “我不得不承认,那个马文有点眼力。”古尔夫舔了一舔那辣死人的白酒,狠狠地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要是我也会选择那个什么红玉的,她很有味道,那长相,那身段,正是典型的东方美女。” 吉拉点头表示赞同:“她的眼神有一种天然的媚意,如果我要在东方暂时找一个丽蒂娅的替代者,也一定会找长有那种眼睛的姑娘。” “你们都疯了吗,还是你们都是瞎子?”齐朗嚷了出来。所幸真正的客人都已经上楼去了,被他的抗议声惊吓到的,只有那位孤零零的公主殿下。 米蓉走了下来,表情失落极了,这个打击大概比丢掉万澜城还大。不过幸运的是,米蓉还记得自己的任务,那使她暂时还不会对自己的容貌产生怀疑。 “我们恐怕必须再想一套应急方案了,朋友们。”她说,“我们必须在今晚拿到他的钥匙,否则情况可能会进一步失去控制,到了那时,我们云阳城都会异常危险。” “你的意思是,我们把他抓起来吗?”齐朗正在火头上,只要米蓉公主点一点头,他马上就可以冲到那间屋子里,把那瞎了眼的色鬼从床上揪下来。 好在米蓉及时劝阻了这个鲁莽的行为:“我们不能影响到红翠坊,这里很重要……” 吉拉的眼珠子早已经转了十来圈,在这种局面下,正需要他弄出个鬼主意来。 “这个难度太大了。”但吉拉给出的结论却令大家失望了,“你们大概没主意到,那七八个护卫都是武师级别的高手,而且看起来他们不是来找女孩子的,而是来保护马文的。就算我们可侥幸拼过他们,但那样肯定就暴露了我们的真正意图,只要马文换一把锁,或者把那些重要文件换个地方,那我们不就白忙了一场?” 米蓉咬起了嘴唇,脸上充满了自责,那令得齐朗有些坐立不安了。“办法一定有的,我们先回到屋子里去,好好商量一下,各自的任务安排好,今晚一定要成功!”他向着米蓉拍起了胸脯。 黎勇已经等在了那间屋子里。见到米蓉时,他的脸上也带满了过意不去:“公主殿下,属下一开始就劝说过您,这事不太妥当。那些外族人的眼光……咳,不说也罢。” 坐在边上的乔安娜一直带着兴灾乐祸的表情,听到黎先生冒出这么句来,一脸的不以为然:“你说那是眼光的问题?我不这么认为……” “乔安娜!”齐朗瞪着眼睛制止了乔安娜的胡言乱语,又向着黎勇发问说,“黎先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们绝不想这个行动就这样半途而废。” 黎勇站起身转了十多个圈子,仍然是计无所出。这个任务的难度实在太大了些,既要确保公主的安全,又不能对敌手用强,还要不被马文看出痕迹,根本就是不可实现的。最终他站定了脚步,发狠般的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黎某豁出去了!” “怎么?”几人眼前一亮,一同凑了上来。 “放火!”这两个字像是从黎勇的牙缝里挤出来似的,“眼下的情形,只有制造出些混乱,才有机会引开那些护卫。等到火起时,几位小兄弟可以挑个手脚麻利的偷入屋中,趁乱摸出他的钥匙,按到印模中去,而后再放归原处!” “但那样这间房子,和这里的人……”齐朗提出了那无可回避的问题。 黎勇脸上现出了决绝的神色:“那是小事,无需挂心!” 米蓉满怀敬意地站了起来,向着黎勇点了点头,看上去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齐朗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为了这场失火的戏码演得更加真实,这里一定要有人牺牲,那些白皮肤的下作客人自然是少不了的,但红翠坊里的姑娘下人也同样将有相当一部分丧失生命。这是军国大事,非同一般儿戏,纵然残忍得令人无法接受,但为了最终的胜利,这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的手脚还算利落。”齐朗两步走到了前面,目光坚定地望向了黎勇和米蓉公主,“我保证会把那钥匙偷出来,绝对不会令黎先生的努力付诸东流!” “属下这就找人去安排此事,诸位可在此暂时歇息片刻,等安排妥当后,黎某即刻归来。”黎勇咬了咬牙,向着几人拱了拱手,小心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齐朗等几人刚要开始相应的准备,却听见门外传来了发嗲的招呼声:“黎老板,干嘛急急忙忙的?红玉已经好些时候没有见着您了,正有笔买卖想跟您谈上一谈呢。” 竟是那位头牌红人忙完了那位贵客,脱身出来和自己的老板聊上两句。齐朗一听到那甜得发腻的声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回想到她在当时还特意把公主遗落的那包迷药捏在了手里,那会不会是她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故意来找麻烦的? 警惕心一起,齐朗连忙向几人打了个隐蔽的手势,拉上米蓉一转身躲到了厚厚的窗帘后面----齐朗可以保证自己是无心的,但当他发现自己拉着的是公主的小手后,他的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 倒霉的是,乔安娜竟然也挤了进来,而且还故意抓住了齐朗的另外一只手----她的手实在是太大了,大概是公主的两倍,不过温度要高一些,那可能是她过于用力的结果。 齐朗没机会把那只大手甩出去了,因为房门果然被推了开,瘦小的黎先生几乎是被红玉顶进来的。看来她的确发现了异常,把自己的老板胁迫进来,一定存了勒索的心思! “怎么没人?”红玉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好像有些失望,但那媚笑声马上又传了出来,“窗帘后面藏不住的,出来吧。” 一定是乔安娜那丰满的身体暴露了目标!齐朗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声,双脚一顿蹿了出去,身影才一立定,右手已经像钳子一样锁住了红玉的喉咙:“别出声,否则你就没命!” 另外几人相继从暗处走了出来,看到房门早已经被黎先生关得紧紧的,才各自把手中的武器垂了下来。 不过红玉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表现得惊慌失措,那张丑脸上仍然淡定地微笑着,而且她显然把齐朗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不但并没有噤声停嘴,反而在语气中带出了挑衅的味道:“这龟奴真是反了天了,难道就这么想一亲你红玉姐的芳泽?” 这句中土语对刚刚入门的吉拉来说很难理解,不过他却注意到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因此及时地把奥乌的重剑按了下来。 “说!你想怎样?!”齐朗把手指紧了紧,若不是看在她并没有大吵大嚷的份上,这位红翠坊的头牌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我想你放开我,然后再亲老娘一口。”红玉把自己的右手扬了起来,一串铜钥匙正在那纤纤玉指间摇晃着,“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这回吉拉听明白了。“她原来是好人。”他向那三位愣住的异族解释说,“这笔交易公平合理。” 齐朗已经松开了手,当然另外一个要求,他实在没办法满足她,毕竟米蓉公主就在边上呢:“你为什么这么做?” 红玉一扭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看了看米蓉,又看了看黎老板,像个无赖似的跷起了二郎腿:“怎么,在你们眼中,妓女就不配做个爱国者吗?”她又从怀里掏出了那包迷药,轻松地扔在了桌面上,对着米蓉公主说:“丫头,真正的女人不需要靠这东西就能让男人晕头转向。你太嫩了,准备点银钱吧,有时间的话,红玉姐好好给你指点几招。” 第180章 首战虎威 钥匙模印就这样出人意料地到手了。望着那妖娆的身影摇摆着离去,齐朗不禁在心里升起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米蓉必须撤回云阳城了。有关东夷部落帮手的内情,她一个字也没有多提。但她却表示,欢迎休金能经常飞到云阳城的王宫里来,她希望能不断听到有关这支希望军团的消息,希望能不断收到齐朗的书信。 这对齐朗来说已经算是个很大的安慰,因为那意味着他也将时不时地收到米蓉公主的信件,时不时地看到那清秀的字迹,这趟无比艰难的征战之旅,也将不会那样寂寞了。 出城回到那个不知名的村落和大部队会合后,齐朗带领着士兵们绕开了万澜城,继续向遥远的东方行进。在此期间,乔安娜闹了几回小姐脾气,不是怪罪齐朗吃饭的样子难看,就是埋怨帐篷里蹿出了老鼠。不过总体来讲,她还是有进步的,至少在操持餐饭方面,她做出来的汉堡已经不再那么难以下咽。而在战斗力上,她居然也提升到了高阶勇士的级别。 但那些都不重要,齐朗对乔安娜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在自己向着云阳城的方向发愣时,她不再瞪起圆眼睛,变着法地没事找事,就已经可以满足了。 阿察和阿汪两个小胖子在这一段时间里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忙的是武器改造的事。在古尔夫报名之后,全队百名士兵都在那堆五颜六色的宝石中找到了自己所中意的。若在以往,那些穷苦的士兵们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和锻器师这高贵的职业有所接触,毕竟改良武器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大笔地花钱自然是少不了的。但在这个战团内部,白花花的银币好像失去了流通的效用,只要献上一个笑脸,就足够阿察和阿汪痛苦地忙上几个小时了。 同样忙碌的还有帕里。尽管那位浣熊脑袋一再声称自己只是齐朗的奴仆,不会接受奥乌以外任何人的指使,但所有人都把他凶巴巴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尤其是那些女兵,她们只为他提供了一条短裤,就自作主张地把帕里当成男朋友一样使唤,要他帮忙拎东西,要他参谋衣物搭配,要他陪着去草原上采摘漂亮的野花。 帕里现在苦恼极了。他终于发现原来男朋友这个职业比奴仆还要累上一千倍,所以他很不能理解古尔夫为什么会自投罗网,像自己的主人那样,一再拒绝乔安娜的暗示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在辐射柳林工作的那接近一年的时间,为帕里养成了一个不良的职业习惯。他现在一看到闪亮的石块就会扑上去,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就像一流的厨师发现了松茸似的。得益于阿察的耐心指导,帕里已经能准确地分辨出不同品级的宝石,对于灵力矿石的好赖也能说得一清二楚。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采集**,比如在夏巴村边发现的那些蓝宝石明明过于碎小,他还是爬到了悬崖峭壁上,把它们全数采集了回来。 尽管帕里现在采集回来的宝石只有一少部分才有利用价值,但女兵们还是从中找到了益处。她们把那些闪亮的小石头打磨成型,穿成串挂在了那白晰细长的脖子上,除了用来把自己打扮得更加漂亮外,偶尔还会拿一两串出去,和当地的居民换购些日常用品。齐朗渐渐发现,队伍长途跋涉了近两个月,给养不但没有被消耗一空,反而越来越多了起来,看来原来这支队伍里真的需要那些有耐心又有经济头脑的女士,当然,那位辛勤的矿工也功不可没。 但没想到的是,这支希望军团的第一次正式战役,就是因为矿工的劳作所惹下的麻烦。 当时正值盛夏,队伍已经悄无声息地穿越了明玉王国的大部分领土,正在接近东面的边境线,在祖鲁镇的外围地带驻扎了下来,打算休整两天,派兰巴和弗朗西斯两位下士乔装成商人的模样,去镇子里换些米面回来。 而就在第二天的早晨,乔安娜带着帕里去挑水时,发现镇西的那条小溪下面,好像有着为数不少的发晶石。据阿汪称,这一类宝石对吉拉极有好处,如果镶嵌在他的那把牛角弓上,将十分有助于提高他的感应能力。不用多说,帕里又失去了自控能力,沿着溪水逆流而上,直到中午时分,还未曾归来。 帕里是一个拥有三段兽体的巴吉战士,实力大概在中阶勇士到高阶勇士之间,而且他腿长步大,加之兽类的本能使得他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极为敏感,在一段情况下,就算遇到了什么危险,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不过这一回去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些,毕竟祖鲁镇作为一个边境城市,奥托帝国的占领者在这里安排的兵力一定不是庸手,齐朗不由得开始担心了起来。 乔安娜作为主要责任者,自然赌气地申请前去寻找,齐朗给他安排的搭档则是勇猛无敌的奥乌和机灵智慧的吉拉。 没料想,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那三名战士竟然也失去了音信,齐朗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离开卢曼帝国已经两个月了,这支希望军团虽然历经险阻,有数次险些与敌人正面遭遇,最终都化险为夷,还从没有过任何人员损失,可眼看着就要出了边境,却出了这样的意外,这叫齐朗如何能忍耐得下来。 齐朗左思右想,总觉得心绪不宁,连忙纠集起了人马,留下古尔夫和十余名士兵看守驻地和战马,自己则带着八十多名士兵,带好武器,沿着溪流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一队人马在小心搜索了大概十公里后,溪流的源头的那座山涧终于出现在眼前。莱欧那狂暴的吠叫声已经远远地传了回来,其间还传出炸雷一般的轰响,估计应该是奥乌的重剑正在向敌人发动攻击。 “进入攻击队形!”齐朗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一挥手发下了命令。 八十多名士兵立刻分散成了三个小队,每一队均由冲锋队在前,弓箭手在后,分左中右三路包抄了上去。 齐朗所在的中路队伍自然是攻击的主力,他们的进行速度极快,才用了十多秒钟,就已经进入到了场战的前端,激烈的战况立刻映入眼帘:奥乌和莱欧冲锋在前,正向着面前的敌人发动攻击,乔安娜和吉拉各自隐蔽在一块巨石的后面,箭矢嗖嗖地飞个不停。 那是奥托帝国的军队,人数大概在五十上下,看他们的着装佩饰,应该隶属于虎骑军的某一战团,战斗力较为强悍,大部分士兵均在中阶勇士以上级别,尤其是正在和奥乌和莱欧进行单对单较量的那两位军士,应该已经达到了低级武师的级别,在战斗能力上应该略胜于奥乌。不过那位大壮汉手中抡着的却是胜利之剑,那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在级别上的弱势,因为齐朗注意到,对方的重剑已经被削去了一截,正处于节节败退中。 但他们的弩兵居高临下,正把飞矢不住地向奥乌和莱欧倾泄。 奥乌那个蠢家伙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疯,竟然以三人之力向五十多名士兵发动进攻,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然而齐朗在小心推进过程中,很快就发现了奥乌一步不退的原因----就在他身下的溪水中,帕里已经倒在了那里,胸口和肩膀的位置插了约有七八枝箭! 溪水被染红了一大片,看来帕里流了不少的血,但他还在喘息着,右手也会时不时地抬起来,拨开飞来的箭矢,但左手却攥得死死的。 “妈的,有种你别退,我要打扁你的鼻子!!”奥乌重剑一挥,挡开了几枝箭矢,向着那士官又轮了一剑。 但那位奸滑的士官只退出了两步,躲开了奥乌的剑锋,冷笑着站在原地喘息了片刻:“蠢东西,你干嘛不追过来?我都没力气了,你只要上前两步,一剑就能干掉我。” 奥乌当然没办法冲上前去,因为他需要照应帕里的安全,如果没有他重剑的防范,帕里马上就会被射成一只刺猬的。那伙卑鄙的家伙正在利用这个有利的条件,想要把奥乌生生困在原地,直到他那粗胳膊再没有半分的力气,就要发动全面的攻击。 齐朗被他们恶毒的战法彻底激怒了! 这五十多个敌人,他们死定了! 他向着左路的克莱图下士和右路的福特中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截断敌手的退路,自己则现身出来,大喊了一声:“士兵们,进攻!!” “嗖嗖嗖!!” 七枝火箭在一瞬间射了出去,笔直地向着奥乌身前的那位卑鄙的士官飞了过去,而就在同一时间,奥乌的重剑也已经轮了起来:“猛虎啸!” 银色的剑光带起一阵狂风,呜的一声劈面袭去。 那士官被迎面而来的一阵剑雨攻了个措手不及,正在左右闪躲,奥乌的剑光已经到了! “啊!” 一声惨叫过后,精钢头盔已经被砸成了碎片! 第181章 绝不吃亏 莱欧也得手了! 另外那位士官才一愣神,已经被他一口咬住了喉咙,还声哀号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断送了性命。 克莱图下士那边已经成功地完成了包抄负责,复仇的飞箭从敌手的后方不断飞出。冲锋队也已经攻了上去,小伙子们的刀剑又准又狠,相互配合密切无间。虽然敌手的实力不弱,但他们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两侧的攻击又来得异常突然,而且他们的指挥官已经抢先一步下了地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措施。只一会儿工夫,奥托帝国的那群恶棍一个接一个地栽倒下来,只剩下三五名士兵被吓破了胆,惊慌失措地丢掉了手中的武器,高举双手,缴械投降。 这场短兵相接前后用去了不足十分钟,齐朗这里只有克莱图下士冲锋过猛,在乱石堆里不小心把自己的脚崴了,剩下的士兵全部完好无损。而敌方则被歼灭了四十三人,另有三人被生擒活捉。 奥乌一脚一脚地把俘虏踢到了齐朗面前,那位手脚偏慢的士兵才瞪了一下眼睛,就被他一剑削去了头颅。奥乌的表情相当凶狠,那不光是因为他被这群恶棍的拙劣战法困了将近一个小时,还因为他注意到帕里是在为吉拉找寻有用的漂亮石头----谁不知道吉拉是奥乌的崇拜者,这凭这点好处,奥乌也应该对帕里的付出表示敬意。 奥乌把手中那血淋淋的重剑顶在了一个士兵的鼻子尖上,愤怒地咆哮了一声:“说!谁下的命令,谁让你们对帕里发起进攻的?!” 这两人都吓得脸色煞白,纷纷跪在了地上,鼻涕眼泪狂流不止。 “对不起,这完全是误会!”一名士兵战战兢兢地说,“是被您砍死的内尔逊少尉这些天觉得无聊,带我们出来打猎……没想到那个恶棍看到了那高贵的巴吉,他强迫我们比试箭法……我们不是有意的……” 他的话还没说话,脑袋又已经搬了家。奥乌愤怒的心情看来短期内无法平息,好像只有砍掉这伙恶棍的脑袋,才有机会得到满足。齐朗的确也很愤怒,尤其当他看到帕里的左手紧攥着一颗圆滚滚的发晶石时,他更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负责斩首的行刑官。但眼下只剩下一个活口了,他必须阻止奥乌的残忍行为。 “停手,奥乌!”齐朗拉住了奥乌的胳膊,“我们需要了解祖鲁镇的情况,相信那里一定还安置了不少奥托帝国的士兵,我们争取拿下他们,在离开明玉王国之前,我们需要给米蓉公主减轻一些负担。” 奥乌又忿恨地向那俘虏踹了一脚,才转过身去,帮着乔安娜和露茜处理帕里的伤情。 那位士兵已经结巴得不成样子了:“我们……隶属于虎骑军第三十二战团,指挥官是……托姆中尉,目前驻扎于……祖鲁镇,兵力三百人……” “告诉我,你们在那镇子里有没有采取血洗政策?”齐朗逼问了一句,眼神凶狠得就连克莱图都吓了一跳。 那士兵已经吓得要尿裤子了:“我向上帝起誓,我没干……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你们这些恶棍!!”奥乌又冲了回来。而他那接下来的那一剑明显失了准头,竟把那士兵的脑袋砍了一半下来。 “天呐!”乔安娜尖叫了一声,捂起了自己的眼睛,看来女兵们对战争的残忍还是很难适应的。 不过齐朗也觉得奥乌这种做法实在是有些过火,那让他觉得自己的这支队伍正在无限接近于那些恶棍。尽管齐朗曾无数次向自己保证,在复仇时刻终于到来时,他会用百倍的残忍对待奥托帝国的士兵,但当这血腥的一幕真实地发生时,齐朗才发现,那样做有悖于他的本性,有悖于他内心深处一直保存得异常完整的善良。 “帕里怎么样?”齐朗把视线从残缺的尸身上移了开,转而向乔安娜她们走了过去。 露茜下士已经处置好了帕里的伤口,有两箭射得很深,但并没有伤害到那只浣熊的脏器,他厚厚的皮毛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但对宝石过于聚精会神却让他失去了原有的警觉----他实在不该忘记了自己巴吉战士的身份。 “主人,帕里要不行了。”帕里那浅棕色的眼珠中流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帕里没办法为主人采集更多的漂亮石头了,对不起,主人……”他挣扎了一下,脑袋缓缓地垂了下去。 但当乔安娜笨手笨脚地为他涂上伤药时,他又惨叫了一声坐了起来:“帕里求你了,美丽的乔乔,可不可以换温柔的露茜来?或者你就让帕里安静地死去,永远地告别这五彩缤纷的世界。” “你这混蛋!”乔安娜气愤地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起身向齐朗耸了耸肩,“别被你的仆人骗了,他比野牛还要强壮,这点小伤他还挺得过去。” 然而齐朗却蹲到了帕里身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那位奴仆的伤情。“我不能容忍!”齐朗咬着牙站了起来,“我不能容忍我们当中的任何人受到伤害!我还不能容忍奥托帝国的那些恶棍们继续他们残忍的行径!这个仇,我要让他们加倍奉还!” 吉拉在战斗中一直躲在巨石后面,在敌手的嘲弄声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现在他的怒气也被调动了起来:“是的,我们必须为帕里讨还个公道,我们必须为祖鲁镇的难民们讨还个公道!是时候了,我们这支希望军团必须定下个整体的战略,那将是我们的口号,是我们在这次远征中不断取得胜利的动力!” 士兵们聚了上来,都把坚定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指挥官。他们在期待着一个有力的战团策略,一个令奥托帝国的恶棍们闻风丧胆的口号。 齐朗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些怒目圆睁的面孔,猛地举起了手中的圣血名器:“血债血偿,绝不吃亏!” “血债血偿,绝不吃亏!”奥乌粗着嗓子跟着大嚷了一声。紧接着,所有的士兵们都齐声怒吼了起来! “我们要打一仗!”齐朗指向了祖鲁镇的方向,“那里有三百名奥托帝国的恶棍。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离开明玉王国境内之前,我们这支希望军团,要在这片土地上先报回一笔血仇,让奥托帝国意识到,就在他们自以为已经占领的土地上,有一股无比坚决的力量正在向他们发起挑战!” “打一仗!”帕里一下子跳了起来,尖声尖气地喊了一嗓子,胸口箭创喷出的鲜血溅了露茜下士一脸。“还是你们去吧。”他又补充了一句,“帕里失血太多了,现在有些头晕……” 奥乌走到了帕里身边,阴沉着脸向帕里点了点头:“帕里,我现在接受你这只巴吉了,你和他们一样,都已经是奥乌的朋友了,你的仇敌就是我的仇敌。你留在营地里好好养伤,我保证会把那些恶棍的鼻子全部打扁!” 帕里捂着自己的胸口,无比激动地抽了抽鼻子:“帕里感谢奥乌,如果有机会的话,帕里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为冈瓦纳人做出补偿……” “得了,别说那些了。”乔安娜并没有为这些兄弟情谊感到振奋,她气愤地嚷了一声,走到了齐朗面前,指着自己的脸蛋抱怨说,“刚刚有枝箭在这里划了一下,你该帮我看看,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吧?” “在哪儿……”齐朗皱着眉头凑了过去,正打算仔细地查看一番,没想到那狡猾的姑娘却突然出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庞,用力地在嘴唇上吻了一下。 “骗你的。”一击命中,乔安娜把面红耳赤的齐朗扔在了那里,自己则兴奋地跳到了露茜下士的身边,格格地笑了起来,“我也没有吃亏。现在你该想想怎么和你的米蓉公主解释了,亲爱的,我抢先了一步,所有士兵都是我们的见证。” 齐朗已经窘得说不出话来了,刚才那雄壮的气势在瞬间就离他远去----这个亏吃得太大了,如果真的再见到米蓉,乔安娜一定会带着十足的得意向那位公主示威的。这个讨厌鬼,她到底要捉弄人到什么时候? 不过齐朗必须承认,头一回和姑娘接吻的感觉还算不错,尽管是完全被动的,但那温温的嘴唇,扑面而来的香气,以及短时间的眩晕感还挺令人回味的。不过她实在是太荒唐了,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呢,现在他们全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甚至连莱欧那条大笨狗都嘲笑般地伸出了舌头----指挥官的威严彻底被她损害了! 好在贴心的吉拉过来解了围,否则齐朗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好长一段时间。 “我们该尽处理掉这些尸体,指挥官先生。”他在一旁挤了挤眼睛,建议说,“接下来你大概应该安排古尔夫和我去探查一下敌情,如果真的要打一仗的话,我们必须在今晚动手,否则给那些恶棍们发现刚刚损失了一队人马,他们肯定会小心防范的。我们人手不足,只有采用突击战术才行。” 第182章 暗夜袭营 吉拉是个极好的参谋,所有事情他都想在了前面,而且每个细节都会设计得那样妥当。士兵们很快就处理好了那四十多具尸体,搀扶着帕里,以最快速度赶回了营地。 看到满身是血的帕里,古尔夫被惊吓得嘴都合不上了,不过他并没有扔掉他的勇气,毕竟他已经是一位初阶武师,是这支队伍里实力排在前三位的高手,尽管他好像一次正经的战事也没有经历过,但至少在真正的敌人出现之前,他还有本事把胸脯挺得高高的。 有关刚刚发生的战事细节,古尔夫已经来不及细打听了,他必须马上和吉拉潜入祖鲁镇,探查一番虎骑军的相关部署。而考虑到敌人很有可能派出人手寻找失踪的那四十多人,眼下的驻地也并不安全。在齐朗的带领下,士兵们清除掉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全队开拔,转移向祖鲁镇西的那片茂密的枫树林。 前去购物的兰巴和弗朗西斯已经赶了回来,他们两手空空,并没有带回来任何粮食米面之类的生活用品。 据他们讲,祖鲁镇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死城。无辜的居民们大部分男子被锁链锁了起来,围在几个大栅栏里,准备当成奴隶出售给西方的买家。至于那些妇女们则按长相的进行分类,或被送往高级军官的单人间里,或被安排到营房中,为低级别的士兵们提供服务。当然,还有一些实在想不出用途的,比如老人和孩子,他们则被当成了训练用具,每到士兵们闲得无聊时,就会放几个出来,在东躲西藏中,成为杀戮游戏的牺牲品。 听到这样令人发指的消息,士兵们均燃起了怒火,恨不得拿起武器,立刻冲入奥托帝国的军营中,把那些残无人道的恶棍剁成肉泥!最为冲动的,还是奥乌那位壮汉,他现在好像已经接受了帕里所讲述的那段历史,把冈瓦纳的灾祸全算到了奥托帝国的头上,而祖鲁镇正在发生的惨剧,令他感同身受,若不是齐朗牢牢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奥乌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在六点钟左右,吉拉和古尔夫赶了回来,同时也把祖鲁镇的兵力部署全部打探清楚,那里有相当一部分功劳要算到休金头上。 由于祖鲁镇地处明玉王国和翡翠公国的交界处,附近的大片区域都已经控制在了虎骑军手中,可以称得上是奥托帝国的占领区,军队驻防自然是少不了的,但却称不上虎骑军的精锐,毕竟他们的主攻目标是云阳城。 这里的统领军官是中尉托姆,现有士兵在二百七十人左右。据吉拉掌握的消息,这个托姆在进攻万澜城的战役中表现欠佳,最终被马文撤了下来,同时扔给了他一部分伤兵,安置到了这个相对远离战场的祖鲁镇,一方面要他们加紧搜刮,为帝国提供更多的财富,另一方面也需要他盯防东面翡翠公国里的暴民,免得后院起火,影响到整个战局。 齐朗他们在下午全歼的那四十多名士兵,已经是这个战团的生力军,也正是因为这些人已经完全养好了伤病,才有心情外出狩猎。可没料想,只因为低估了那只巴吉背后强大的靠山,就一一断送了性命。 现在看来,对手人数虽多,但大都是些老弱残兵,只要战术得当,趁着夜色闪电般发起攻击,很有机会打上一场漂亮的歼灭仗。 这将是希望军团创下威名的头一场好戏,士兵们个个摩拳擦掌,紧张的情绪固然会有一些,但更多的则是兴奋。他们知道这回要动真格的了,那些恶棍们已经嚣张得太久了,这一回,希望军团已经磨亮了钢刀,他们别想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没用半个小时,战斗计划就已经制订了下来。奥乌、古尔夫和吉拉三人率领七十余名战士从北面进攻,他们的第一目标是三个塔楼上的哨兵,随后将一路向西南推进,那里正是敌方的军营驻地。齐朗自己则带领二十余名弓箭手从西面佯攻,主要以目的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争取为奥乌那边的冲锋队制造机会。 由于这是一场晚夜突袭,为免战马铁蹄踏出响动,所有士兵均轻装前进,把战马留在枫树林中,交由乔安娜等七八名女兵看管。为表重视,阿察和阿汪兄弟俩也被安排了任务,由他们负责看护有伤在身的帕里。 这个计划得到了高层人员的一致认可,不过乔安娜却是死活不肯答应,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更大的责任,齐朗不应该把她当成随军家属般看待,毕竟她的战斗能力有目共睹,把所有男兵都算上,她也排得进去前二十名。 由于乔安娜在提出反对意见时反复提及了白天的那一个吻,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齐朗只得硬着头皮特批乔安娜加入弓箭手的队伍。当然,即使他想把乔安娜推到奥乌那一队去,那个女魔头也不肯答应。 入夜,乌云遮住了弦月。死一样的寂静中,两队人马遥相呼应,分别进入到预定的地点。 远处的塔楼火光闪了一下,紧接着,另外两个塔楼的火把熄灭了。看来古尔夫已经按时下手了,他的魅影之箭在这个时候正该发挥巨大的作用。 乌鸦在半空中绕了个圈子,又一声不响地飞了回去。那是休金过来传递成功的消息,她脖子上的那白色羽毛在暗夜中看得异常明显。 现在,该轮到齐朗这边的行动了! 树冠中,围墙下,草丛里,二十多名弓箭手已经选好了各自的掩体,一同举起了手中的硬弓。齐朗注意到那些弓背上有相当一部分已经镶嵌了各色宝石,那正是阿察和阿汪兄弟俩在这一段时间里努力工作的成果。可以预想,当弓弦响起时,漫天飞舞的箭矢将划出一道一道五颜六色的抛物线,就好像挂在穹幕上的五彩繁星突然穿破了云层,让那些恶棍们从美梦中惊醒,转而进入到另外一个噩梦之中,永远也无法醒来。 嗖!嗖! 两道箭光划破了黑暗,两个靠在岗亭里打瞌睡的哨兵被钉在了木板上。 邓敦下士的箭法不错,两箭两命,干净利落。 紧接着,齐朗的火箭冲天而起! 那是十五枝火箭,飞别射向了十五间松木房屋的屋顶。 轰! 火光迸发,正是进攻信号! “火,起火了!” 惊慌的叫嚷声从营盘里传了出来,几名光溜溜的士兵蹿了出来----他们发现得最早,是因为他们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着那丑恶的勾当。但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为自己的恶行忏悔了,愤怒的士兵们早已经瞄准的自己的目标! 嗖!嗖嗖嗖!! 蓝光,绿光,紫光……夺命的箭枝无情地飞了过去! 惨叫声连接响起,这一阵箭雨一转眼间就令十多名恶徒命丧当场。 “有情况!正门受攻,警戒,警戒!!”虎骑军果然训练有素,尽管遭遇到突然袭击,示警声还是及时响了起来。刀剑的寒光开始在大营的木屋前闪动,上百名士兵冲了出来,一边躲闪着漫天落下的飞箭,一边相互招呼着向正门涌了过来。 齐朗站在营前那高大的柳树枝杈上,对敌营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射出的飞箭更是弹无虚发,十几秒过去,那巨大的鹿砦旁边,就已经扔下了十多具烧焦的尸身。 乔安娜此刻就在齐朗身旁,虽然她的箭枝在准确性上还有待提高,但考虑到在许多时候她为了避免见到血腥的场面,完全是闭着眼睛施射的,能够射死射伤四五名敌手,已经是相当大的一个成绩。 正面的佯攻收获了相当大的成果,不仅射杀了五六十名敌军,突如其来进攻还制造出了彻底的混乱局面。但敌方阵营中已经在慌乱中集结起了兵力,反击的箭枝虽不成气候,却也三三两两地飞了出来,更有相当一部分持剑士兵正借着围墙和栅栏的掩护,向寨门出口慢慢靠近。 齐朗知道自己这一队完全是弓箭手,一旦给敌手欺到近前,形成短兵相接的局面,伤亡损失将无可避免。不过奥乌那一队人至少还需要三五分钟才能成功地包抄住敌军的后路,为了争取这关键的三五分钟,齐朗必须凭借自己的力量进行牵制。 “掩护我,乔安娜!”齐朗一伸手从乔安娜腰间抢过了她那把五光十色的长剑,用不容置疑地口气吩咐了一声,一纵身跳下了树冠,手中的圣血圣弓却是一刻也未曾停歇,嗖嗖声中,接连十箭把箭囊发射一空。等他落入敌方营门之内时,已经拔剑在手,连劈带刺,放倒了三名中阶勇士。 乔安娜这时再也不敢闭着眼瞎射一气,哪怕敌人鲜血喷溅的场面触目惊心,她也必须强迫自己适应战斗的血腥,因为齐朗已经冲了进去,刚刚被她夺走初吻的那个冒牌男朋友已经身陷敌丛! 第183章 血腥乐园 但他好像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乔安娜觉得自己好像是眼花了,手中的弓箭也在不自觉地颤抖着,因为就在此刻,齐朗挥出的那五彩剑光竟然幻化成了一道白影! 那是好大的一个影子,足有一人多高,两三米长;那是好快的一个影子,就像一道白色的、致命的闪电! 但很快,乔安娜发现了事实的真相----那不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而是一个真实的生物! 那是伊格鲁,一匹雪白的巨狼! 除了奥乌,齐朗还没有向自己的伙伴们正式介绍过这位宿命的伙伴,一方面是因为士兵们一贯对凶残的狼族怀有偏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只水肺獒已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宠爱,伊格鲁很担心自己在与死敌发生矛盾时会否得到更多的支持。但在现在这个局面下,他必须现身出来,和自己的朋友并肩作战! 暗夜下的杀场就是伊格鲁的乐园! 齐朗知道伊格鲁有多么渴望咬断敌人的脖子,把那又咸又腥的血液吞下喉咙。那是狼的天性,那是狼族在面对一切敌人时惟一的本能! 他像个欢快的舞者,身着雪白燕尾服,在血与火的炼狱中旋转、跳跃;他又像个冷静的行刑官,黑暗中闪烁着的那两点淡蓝幽光,正代表着上神的罪罚与命运的审判。 残缺的尸身一个接一个仆倒,但惨叫与哀号唤不来圣洁的救赎,死亡与地狱才是恶棍们最终的归宿! 鲜血在欢腾中向夜空泼溅,再高一些,再疾一些,或许能将满天的乌云驱散----伊格鲁本希望守在那里的会是个满月,因为那样一切将变得更加完美,就像他那身洁白的皮毛,完美无瑕;但这世界上或许从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完美,就像这挥之不去的乌云,就像他和他宿命伙伴那破碎的记忆。 但何必彷徨,何必苦苦追寻,就在这一刻,杀戮吧!让罪恶的血液尽情地流淌,让迷醉的疯狂凝住短暂的欢娱! 尽管看上去有些残忍,但伊格鲁大概正在微笑着,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在行使正义的权利,哪怕此后将背负嗜血的罪名。 这疯狂的媚惑和血腥的召唤,令齐朗也丧失了自我----眼前的一切渐渐幻化,直至变成一片火红的乐园! 那是压抑了许久的复仇之火在此刻点燃,那是蛰伏了许久的正义之光在今夜灿烂! 一枝枝火箭横空,一道道剑光冲天! 狂风摇撼着烈焰,仿佛下民的暴怒直指上神的冷淡;剑刃敲击着碎骨,仿佛勇者的呐喊惊醒圣灵的觉悟! 高阶勇士,倒下!初阶武师,倒下!低阶武师,一样倒下!! 齐朗长剑的速度已经提升至极致,两种战力完全融合在一起,在狂怒的刺激下,灵力顺着体内那无形的通道飞速运行,他已经完全超越了等级的束缚----他不再是一名战士,而是天降杀神! 伊格鲁和齐朗的正面阻击强悍有力,而那二十余名弓箭手更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开杀戒。转眼之间,敌营门前那五六宽的通道处,已经堆积了三五十具敌军尸骸。 不过虎骑军到底是奥托帝国排名前三的精锐之师,尽管此间的士兵大多为前线下来的伤员,但他们整体的战斗力仍然不容小看。高阶勇士级别的恶棍多不胜数,短暂的惊慌失措过后,终于认清拦在前路的只是一名黄皮肤的战士和一匹青铜期的雪狼。箭阵终于设好,长矛兵更是缓缓开始向前推进。 正在这时,敌阵后方传来了一声震碎人心的狂吼! “嗷!” 一只浑身乌黑的巨犬现身了!那是莱欧,他抢先一步赶到了战场,毫不犹豫地冲入了敌军弓手阵营之中。他同样是一只青铜期的兽宠,从能力上看,就算是中阶武师也无法与之匹敌。 敌人的阵脚乱了,因为奥乌的冲锋队在两秒钟过后,已经投入了战斗! 奥乌的重剑挥出了一片银光,挡在面前的刀剑长矛,无不应声断裂。那把胜利之剑无愧为至尊神器,尽管以奥乌目前的能力,还无法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但应付这群恶棍,已经绰绰有余。 古尔夫和吉拉作为冲锋队中仅有的两名弓箭手,同样冲锋在前,快如闪电的箭枝向着敌军狂飞不止。尤其是古尔夫的魅影之箭,不仅变幻莫测令敌人摸不清路线,每一枝飞箭还都闪动着神秘的紫光。那是阿察和阿汪携手改造的结果。古尔夫的枣木弓如今已经有了新名字,叫做幽灵,那源自于那颗八十克拉的紫晶,据说它的特殊效用在于迷惑,令敌手在短暂的时间里失去观感能力。从敌手中箭时那不解的表情看来,阿汪并没有吹牛,那把弓的确已经达到了九级的品质! 而古尔夫的宿命伴侣休金也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她像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敌方弓手的阵营前绕个不停,一转眼又回到了古尔夫身边,而他那射得空了一半的箭囊马上就塞得满满的。难怪敌方的弓弦响了半天,却只有少数几枝飞了起来,原来都被这位手脚利落的鸦女士在半空中截了下来。她还真称得上是个极会过日子的持家好手呢。 看到接应的队伍顺利杀来,齐朗这边的弓箭手也开始向前逼进,敌军的箭枝已经飞不起来了,现在没人能够威胁得了他们,正该大显身手,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歼灭战。 乔安娜在第一时间就冲到了齐朗身旁,她那白净的脸庞因紧张和兴奋而变得异常红润。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那冒牌男朋友竟然早就拥有了一只兽宠,恨不得马上就走到那漂亮的雪狼面前摸一摸他那光滑的皮毛。不过,她却注意到那匹雪狼现在已经收敛了自己的威风,那双淡蓝色的眼珠一个劲地瞄着奥乌的那只水肺獒。 伊格鲁当然在为自己暗捏一把冷汗。水肺獒是他的天敌,是所有狼类的遗传信息里最为恐怖的生物,尽管他在脑海中曾偷听过齐朗与奥乌的私下议论,知道奥乌早已经跟那漆黑一团的大笨狗打好了招呼,但他很担心莱欧会不会控制住自己的本能,那就像狼类嗜血的本能一样,与生俱来,难以压抑。 不过莱欧自己正忙得起劲,连咬带抓干掉了十多名弓箭手后,他又把目标瞄准了正扎堆后退的长矛兵阵营。看来他没空搭理伊格鲁,至少在短时间内,这对自然界中的死敌还能保持相安无事。 现在,敌军只剩下三十余名长矛兵和刀剑手还在负隅顽抗,他们后退的方向正是这座军营的最东面。那里有间宽阔的二层阁楼,很明显,那正是他们的指挥官托姆中尉的住所。他一直没有露面,估计他不是吓破了胆,就是盲目自信到以为凭这些残兵败将就能抵御神兵的突袭。现在他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这支希望军团已经堵住了正门,他和他那三十多个手下的下场将完全一样! 正在**十名士兵打算全力发动最后的猛攻时,二楼的房门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个金黄头发的中年男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廊前。他上身裸着,只穿了一条花格子睡裤,双手自在地搭在了松木栏杆上,嘴角带着微笑望着下面对峙的场面。借着火光,可以看到房内那乱糟糟的床辅上,一位东方姑娘拎着床单掩在胸前,正低头垂泪。 “这真是一团糟!”他轻蔑地叹了口气,“你们不像是抵抗组织,卢曼帝国的军队?” 齐朗并没有答话,因为他不想和一具死尸多说一个字。 他一纵身跳了下来,打了个响指,旁边的士兵立刻把手中的长剑递了上去。 “你是领头的吗?”他走了出来,把长剑拄在了地上,向着齐朗努了努下巴,“小伙子,你应该知道打扰别人的私生活是件多么不礼貌的事,尤其你打扰的还是高尚的托姆·奥兰多,一位洁身自好的绅士,奥托帝国的中尉指挥官。” “我不会为此感到抱歉的,你这卑鄙的恶棍!”齐朗皱着眉头向前走了两步,“我来到这里,只是要讨还血债,为了这祖鲁镇所有受苦受难的平民,为了所有被你们这些刽子手夺去生命的无辜受难者!” 托姆抬起双手拍了拍巴掌:“说得好,这位不知名的……” 这时有个士兵凑了过去向他耳语了两句。托姆的脸色稍稍变了些,于是他又改口了:“原来你就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东方贱种。你可真够折腾的,法塔河谷的联合演习有你,海斯城的刺杀计划也有你。听到你那些神勇的事迹,我几乎真的相信了那个传言,还以为你长了张恶魔的面孔呢。” “现在你见到了,我的面孔和那些黄种人没什么两样。”齐朗淡淡地笑了笑,“但我却不得不提醒一下你即将遭遇到的不幸。因为,在破晓之前,我会看着你那肮脏的面孔一点点地腐烂!”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184章 神技 “和死人废那么多话干嘛?!”奥乌粗着嗓子大吼了一声,那强壮的身躯已经冲了出去,“我更喜欢先把他那尖鼻子打扁!” 胜利之剑轮了起来,那头暴怒的雄狮抢先一步发起了攻击! 奥乌早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他要抢下这第一个功劳。虽然他现在已经视齐朗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朋友之间也同样存在着竞争。在过去的三四年中,奥乌看到了齐朗创下一个又一个战斗奇迹,尽管他一直是那些奇迹的受益者,但那在另一方面也对这位冈瓦纳子孙的自豪和骄傲带来了打击。但在现在,他已经获得了胜利之剑的认可,他已经拥有了令万千战士羡慕不已经一件绝世利器,他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让自己为之感到骄傲,让那最好的朋友和最好的竞争对手感到荣幸! “猛虎啸!”奥乌一出手就使出了自己独创的绝招,“死吧,你这恶棍!” 那是一记上劈,倾尽全力,势重如山!胜利之剑带起的一片银光,好像足以劈开天空密布的乌云,而剑势带起的狂风更是扑面而来! 呜……呜! 那的确像猛虎刚刚走出山坳,站在溪水前那巨大的岩石上,发出号令百兽的一声咆哮! 强悍的一剑击出,齐朗也被震得心神一颤。他没有料到奥乌的力量已经大到这种程度,虽然这一剑的实力还无法同奎尔的怒雷狂飙相提并论,但单看这阵狂风就已经足够吹得敌人睁不开双眼,而那罕见的剑气已经可以射出两三米远。 齐朗暗自掂量了一下,如果他和那卑鄙的托姆换个位置的话,他自己也办法正面接下那力胜千钧的一剑,惟一能够做的只是撤身闪开,暂避锋芒。 但对于这一剑,托姆似乎并没太在意的样子,就好像攻过来的并非是一位初阶武师的全力一击,只是一个长得稍微高大一些的孩童恼怒地轮起了一根木棒。 托姆的反应令齐朗心中暗生疑虑,因为他已经暗自判断过托姆的灵力水平,多说算得上是一个中阶武师,而就算他在战斗等级上稍强于奥乌,可别忘了,奥乌手中的武器可是胜利之剑!那是阿汪口中的圣器,威力足可媲美荣誉之剑的绝世神兵。在这种超级武器的帮助下,奥乌的战力足可以再被提升一个等级! 难道----他也身怀压制体内灵力的异能? 果然,托姆嘴角露出了残忍的微笑。他体内的灵力在瞬间爆发了! 他很强大,强大得超乎想象! 他是个高阶武师,而且看起来就快要晋阶初阶斗尊的级别。他一直隐忍不发,只是在等待着眼前的这队敌手暴露真正的实力,现在,他已经看清了这位最粗壮、最有威胁的敌手的实力,初阶武师,力量被强化过的初阶武师。 他手中的剑扬了起来。那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钢剑,但在他强大的灵力催动下,那把钢剑竟然闪动起了更加耀眼的白光! 锵! 两剑相交,狂风立止! 奥乌被震退了七八步,站在原地一个劲地摇晃着脑袋,好像那声巨响就发生在他的脑子里一样,那令他出现了短暂的眩晕,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恢复意志。 但托姆那里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尽管他只退出了一步,这场单纯力量上的角逐,他占有绝对的上风,但他却注意到手中的钢剑已经崩了剑刃。如果对手的真正实力只是一个初阶武师的话,这样的损失肯定不会出现的。 他眯起了眼睛,仔细地瞧了两眼,立刻就找到了答案:“原来你这蠢蛋还混了把好剑。那不会是传说中的胜利之剑吧?这真是意外的收获,看来托姆·奥兰多很快就能获得职位上的提升了,你们猜这把重剑会不会从比利国王那里换回个少校军衔呢?” “做你的美梦!”奥乌又冲了上去,那把重剑轮得更猛,发出的剑光也更加精纯! 他已经彻底被激怒了!这是奥乌在收获胜利之剑后,第一次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他不能容忍胜利之名就这样被打破。面前那恶棍有什么资格对胜利者发出这样的嘲笑,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正该在圣剑的光辉下血溅当场,而他那丑陋的灵魂,更该被投入炼狱,永世不得翻身! 应该说,奥乌的这一阵进攻威风八面,气势十足。但齐朗却从中看出了问题----胜利之剑的威力发挥得实在太少了!齐朗真正见识过圣剑的巨大威力,对敌希里奥和对敌维格内什那两回,荣誉之剑那耀眼光芒已经压制得对手无法移动,他才因而一击收效,切开了那虎首巴吉的喉咙,并将维格内什的赤龙巨剑断为两截。 但奥乌这几剑,并没有令胜利之剑闪出那种无比神圣的光辉,他挥出的只是剑气,并没有将圣剑的灵气完全唤醒。看来,他虽然获得了胜利之剑的认同,但他还没有完全掌握胜利的要诣。 这一战,奥乌恐怕要有危险! 齐朗的判断准确无误。在接下来的这几次过招中,托姆已经开始注意到武器上的差别,尽可能避免了与那把重剑正面发生碰撞。而作为一名高阶武师,他在身法速度上更是占据绝对优势。奥乌开始应接不暇了,托姆几次虚晃后的偷袭,都险些得手,而他轮出的剑招也更多地落在了空处。 这种一边倒的交手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这支希望军团还没有到达预定的地点,就已经提前失去了一名英勇的悍将。 “停手,奥乌!”齐朗大喊了一声,抽出乔安娜的那把漂亮的长剑,纵身跃入了战场之中,手腕一抖刺出三道剑光,把托姆逼退了两步,一把捞住了奥乌的手臂。 “我需要你把这恶棍让给我。”齐朗向着奥乌使了使眼色,“因为他对我们黄种人犯下了太多的罪行,我猜我才是打扁他鼻子的最佳人选。” 奥乌知道齐朗这是在为自己解围,因为他的力气已经快要用光了,他体内的灵力现在只够使出一次猛虎啸这个绝技,如果一击未能收到成果,他将只能靠着单纯的臂力与敌人应对,而托姆这个敌手,即使在力量上,也并不逊色。 “你小心点,不行我们就一块上!”他喘着粗气提醒了一声。 这个榆木脑袋现在有些开窍了,竟然懂得利用人数上的优势。而这个优势齐朗当然也很清楚,本队这边现在有三名初阶武师,还有两头凶猛无比的青铜期兽宠,那个恶棍托姆注定难逃全军覆灭的悲惨结局,但在所有人一拥而上之前,他还是想试试自己的真正实力,还想试试晋阶武师后的武力发展有没有出现什么新进展。 “禽兽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你的胆量并没有舍你而去!”齐朗把手中的长剑指向了托姆的鼻子,护手处的那颗硕大的红纹石闪动起了粉红色的光彩,“来吧,在你带着你的恶名滚下地狱之前,先见识一下炼狱的烈火将如何把你烧成一片灰烬!” “狂妄的小子!”托姆狞笑着抓了抓胸口那一丛黄毛,“你已经死了!!” 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双手举剑,以排山倒海的势头,抢先发动了攻击。 嗡! 阴寒的剑光挟着慑人心魄的劈风巨响,凌空下击! 然而这一剑却落空了,只在地面上劈出了一两米深的裂缝,齐朗却已经消失了。 他并没有消失,而飘了起来,正在七八米高的半空中悬浮着! 就在剑势下击的前一秒钟,齐朗已经将体内的灵力全数拉到了那个虚拟的管道之中,与丹田中的内气汇合在一起,飞速运转。于是,他的速度提升得更快了,快得几乎超过了肉眼所能捕捉的地步。在闪过敌手的剑气之后,只用左脚在地上轻轻一点,他就已经飘了起来。 希望军团的士兵们都见识过齐朗的这一手,但普遍认为那是晋阶时的灵力冲击所来的异乎寻常的表现,谁也不曾料到原来那个能耐竟然已经生根发芽,自己的指挥官如今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突破万有引力。 惊呼声响了起来,那不光是来自于本方阵营,就连虎骑军残余的那三十余人也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赞叹! 那是神技,只在东方的传说中出现过的神技!尽管他们在东方国度里征杀抢掠,和无数东方勇士交过手,却还从没亲眼见识到这样的神奇的一幕。但在大开眼界之余,他们心中却已经升起了一种不祥预感----看来帝国通告中重点提及的那个东方怪胎,果然是个天神般的人物,托姆中尉估计占不到便宜了。 不过齐朗却知道自己眼下的难处:飞行技能仅此而已了,因为他体内的灵力还没有强大到收放自如的程度,飘在空中固然看上去极为威风,但如果敌手抓住这个机会发动连续进攻的话,他将很难做出相应的回应。不过齐朗之所以选择冒这个险,就是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扰乱对手的心智,而他接下来的闪电一击,正是关键的胜负手! 第185章 凌辱女的反击 “受死吧,恶棍!!” 伴着一声怒喝,齐朗开始进攻了! 体内的真气飞速运行,全部灵力开始爆发! 刷!刷!刷! 利用敌手一愣神的时机,齐朗俯身冲了下去,像一道电光从空中飞降,手中那长剑随即展开了狂风骤雨般的疾攻! 点、刺、劈、扫……一道道剑光射了出去。攻势之猛,令两旁兵士看得目瞪口呆。 那是一转眼间连攻出的十八剑,也正是齐朗事先预定好的应战之策。对付托姆这种等级的高手,齐朗只有将自己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那不足百分之一的胜利机会才有可能出现。 而他的优势,就是速度! 东西方两种战斗异能的融合,使得齐朗在速度上远远胜出同级别的战士,那在相当一定程度上,会弥补他力量上的不足。齐朗的快不仅体现在脚步上,更体现在他出招的频率上。就像眼前的这接连十八剑的攻击,已经没人能够看清他手臂的动作。仿佛在天空中舞动的,只是一团光影。 那是一团粉红色的光影,是由长剑护手上发出的光彩,源自于那颗心形的红纹石,在强大灵力的激发下,美妙地闪动了起来;但剑锋所指的方向,却是一道道白光----那是剑气,是齐朗攻击能量的释放! 托姆果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在他的预想中,那个东方小子应该有些过人之处,毕竟他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两次扰乱了帝国的计划,伤及王储古伊,诛杀盟友希里奥,令帝国前十名的勇士维格内什吃了个大亏;不过当他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时,托姆自以为已经看穿了齐朗的实力。 初阶武师,小小的初阶武师!他有什么资格挑战高尚的托姆·奥兰多?! 自大和自信害苦了他,尤其在他发现齐朗竟然可以像极少数的东方殉道者那样,可以凌空飞起,居高临下地发动攻击时,他已经慌了手脚。 托姆在当初进攻万澜城时,曾在面对一位殉道者的高手时败下阵来。那个高手和眼前这小子同样年轻,同样拥有黄色的皮肤,同样是趁着夜色发动了进攻,所不同的是,他完全是单独行动,而他的目的只是刺杀! 托姆躲过了那次危机,但在他的左肩上却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剑创,同时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进而出现了怯战的情绪,也正因如此,他被放逐到了这个相对安逸的祖鲁镇,成天以残暴的恶行来化解心中的畏惧。 但现在,那噩梦般的场景好像正在重演! 一样的招数又出现了,托姆甚至怀疑这两个黄种人生了同一个面孔! 他开始退却了,心中的战意已经不再坚决,长剑挥出的力道也不再强悍。 当!当当! 剑光相接,爆响连连! 几乎每封住一剑,托姆就要退出两三步远。那不是齐朗的力道所创下的战功,而是托姆的惧意令他的实力大打折扣。 虎骑军残余的那三十多名士兵也在不断退却。他们一方面需要为自己的指挥官让开道路,另一方面也在惊慌地躲避着那激散而出的剑气。应该说,在这三十余名士兵当中,达到初阶武师水平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两名已经身为低阶武师,但他们身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在另一方面,他们的斗志早已被这次突然袭击彻底打垮。他们现在已经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托姆身上,如果自己的指挥官获胜,他们会奋起余勇,和那些看上去还很稚嫩的士兵们死拼一场;如果托姆失败了,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下手中的武器,期待着那些正义的敌人能够网开一面。以目前的形势看来,他们都在考虑第二计划。 不过齐朗却知道自己的难处。这十八剑已经是他所有的本钱,而这孤注一掷般的凌空下击,如果不能顺利击杀敌手,那么他将很快耗尽体内的灵力,甚至敌手反击回来一剑,他都将很难应付。 转眼之间,那鬼魅般点向敌手喉咙的第十六剑也被封住了。齐朗的心不由得一沉,看来事态正向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此刻,托姆那沉重的长剑突然慢了下来,而他人也立定不动了。哗啦一声响,一个**的花盆正扣在他脑袋上! “恶棍,流氓!”头顶传来了姑娘的咒骂声! 机会出现了,这是转瞬即逝的机会! 没有丝毫的犹豫,齐朗拼尽全力把剑光一送,锋利无比的剑刃已经划过了恶棍的喉咙! 惊讶的表情定格在了托姆的脸上,当头顶那株破碎的水仙在他眼前缓缓滑落时,他仍不肯相信这就是宿命的终点。 尸身栽倒!正如齐朗所断言的那样,那卑鄙的恶棍,再没有机会重见清晨的阳光。 三十多名恶徒全部跪了下来,手中的武器抛了一地,求饶声吵杂地响了起来,而比那声音更加响亮的,则是那八十多名士兵们的齐声呐喊! 胜利了!希望军团终于打下了第一场歼灭战! 黎明到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光明重降祖鲁镇,无辜者终于得到了解救! 清理战场和释放受困居民的任务被派给了吉拉,古尔夫则安排休金去通知枫树林里留守的几名士兵,齐朗自己则把全部士兵聚了起来,他需要确定自己的队伍有没有出现任何损失。 伤情当然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兰巴那个蠢蛋光顾着作战,竟然裤子着火了都没有发现,屁股被烧出了十多个大泡,看来他这一阵子别想骑马了;弓箭手萨博下士的左耳被流矢射缺了一块,英俊的样貌将受到相当大的影响;古尔夫的脑袋撞了个大包,他一直紧紧地抱着奥乌,嘴里呼唤的却是露茜的名字。 除了他们之外,一切正常……哦,还有个小麻烦,乔安娜的手指被柳叶划了个口子,被她一直擎在齐朗的眼前,嘴里一个劲地抱怨着自己的损失。 “我猜你还能握紧你的剑,乔乔。”一场完胜令齐朗心情愉悦,所以他对乔安娜也换了个亲切的称呼。他面带微笑把那把花花绿绿的长剑递了回去,对她的伤势则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你的剑很好用,就算我原先那把香堇短剑也没它这么顺手。快拿回去吧,要不然我就收归己有了。” “我真心希望你能收下。”乔安娜扁了扁嘴,却把双手背了过去,在拒绝回收武器的同时,又一脸狡黠地笑了起来,“因为它叫爱情之剑,我可以当成信物送给我的男朋友----当然,你已经两次未经我的允许就把它抢走了,所以我猜你已经认同了这个说法。” “你少蒙人了!”齐朗微微红了脸,强行把那所谓的爱情之剑插回了剑鞘,“你这不安分的家伙……喂!你退后一点,别又想着……”他注意到乔安娜又偷偷地把嘴唇靠了上来,连忙警戒地向后退出了一步。作为一名初阶武师,他不可能被高阶勇士连续两次偷袭两次,尽管那种偷袭还有点美妙。 乔安娜的表情有些失落,不过在和那位虚拟情敌的较量中,她已经占尽了先机,考虑到这一点,她还是可以把节奏稍稍放缓一些。 “我没骗你。”她摸了摸剑柄上的那颗宝石,就好像在抚摸心上人的脸颊,“那心形的红纹石就是代表着爱情……”不过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那颗宝石是菲利在七年前送给我的……” “菲利克斯?”齐朗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菲利克斯。”乔安娜也换了个不那么亲切的称呼,她已经从齐朗那里听说过菲利克斯的变化,但对此,她其实一直是心存怀疑的。“我大概真的伤害到他了……”她有些低沉地说。 正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可以打扰一下吗?” 那是生硬的蛮鬼语,显然是出自于一位姑娘的口中。齐朗连忙扭过了头,出现在面前的,正是那位勇敢地抛下那盆水仙的东方姑娘。 她年龄大概在二十来岁,中等身材,肤色相对偏黑,不过却是健康的黑色;乌黑的长发潦草地扎在了脑后,看上去稍显纷乱;一双丹凤眼不算很大,但在楚楚可怜中却流露出一丝坚毅;米黄色棉布长袍一直拖到地上,衣襟和领口都开了线,明显留有撕扯过的痕迹。 显然,她是那个恶棍丑陋罪行的受害者!但她也同样是个不屈的反抗者,腮边的血迹和手腕上的擦痕,正是顽强抗争的证明。虽然命运的不公令她饱受屈辱,但她坚定的反抗最终还是令恶魔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有什么可以帮你的,这位姑娘?”齐朗那充满善意的目光望了过去,“我叫齐朗,来自东方的宗浩王国,但我现在的身份是卢曼帝国的士兵。” “我叫青果。”那姑娘淡淡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苦涩,“谢谢你救了我,齐长官。” “别那么说,青果姑娘。”齐朗换回了中土语,他觉得那样会让她更加自在一些,“你现在已经自由了,快去寻找你的家人吧。” “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们?”青果却坚持着用那并不熟练的蛮鬼语提出了请求,同时,齐朗还注意到,她的双眼已经闪动起了泪光,“因为我在这里已经没有家了……” 第186章 粗暴行刑官 “我们不是要去旅游度假,青果姑娘。”乔安娜在旁边插了一嘴,“我们是战士,随时可能会在战斗中流血牺牲的!” 她在说这席话的时候,把那受了重伤的手指举了起来;可她却忘了,那道划痕几乎完全愈合了,就算青果手腕上的淤青也比她严重得多。 “求你了,好心的姑娘。”青果一下子跪了下去,泪水顺着两腮不住滑落,“我不怕流血,我也不怕死。我会洗衣服,我会做饭,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做,只要让我跟着你们,看着你们把那些恶棍的头颅一个接一个地砍下来,就算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做牛做马?我们有很多马的,你的意思是要帮我们做些苦工吗?那对一位姑娘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乔安娜对东方人的表达方式不太熟悉,不过她却看出了青果的诚意,于是她有些动了心思----如果做饭这活有人包下了的话,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和那位冒牌男朋友沟通感情了。 齐朗这时有些没了主意。他的确存有不断扩大队伍的想法,但其实他更希望能找来一些战士,能够和敌人真刀真枪拼个你死我活的战士。现在却事与愿违,第一个主动报名的竟是位弱不禁风的姑娘,这可称不上是个良好的开端。 不过士兵们的同情心却已经被唤醒了,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说情的话语不住飞来,齐朗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 “好了,好了,我批准了!”齐朗嚷了一嗓子,示意各位安静下来,“不过,我希望你们都能安分些,对青果姑娘持有尊重的态度----尤其是你,萨博下士,你那点伤情还不需要青果帮忙料理!”他又把头转向了青果,呵呵笑着说:“我们这里有几位女兵,但我不得不提前警告你一下,她们泼辣得要命。当然,那是很必要的,因为我这里的小伙子们有些时候会表现得过于热情。” 青果早已经破涕为笑,向着齐朗点了点头表示谢意,而后便跟随着乔安娜去寻找女士们的队伍。她的脚步轻盈,说话的声音虽然低得很难听清楚,但笑容已经出现在了她的嘴角,看上去她正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安身之所而感到庆幸。 不过齐朗却注意到,青果的眼神中仍然隐藏着一丝忧郁。那当然是很正常的,一位东方姑娘如果刚刚遭遇到那样的不幸,在短期内肯定是无法恢复过来的。但一切都会过去的,和这些不知忧愁的士兵们待得久了,遗失的欢乐最终还是会找回来的。 没过大半天,祖鲁镇就重新恢复了生机。被囚禁的居民们全部被解救了出来,不会有人将成为奴隶,不会有人遭受皮鞭虐打,也不会有人再被送到军官的营房里忍受欺凌。死里逃生的居民们将战士们团团围了起来,尽管语言不通使得沟通并不顺畅,但他们脸上的感激却是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的。 现在齐朗需要处理的是那三十多名俘虏,那些恶棍们放下了武器,并不代表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就此一笔勾销。他们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或者砍掉脑袋,或者抽他们一万皮鞭。在做出最终决定之前,齐朗必须得加快点脚步,因为奥乌的重剑早已经跃跃欲试了。 果不其然,远远望去,一名士兵正跪在奥乌的身前苦苦哀求着,他面前的那一块土地已经被鼻涕和眼泪搅和成了一团稀泥。“求求你了,我昨天才入伍……我是无辜的!”他哆嗦着为自己辩白说。 但他的谎言在第一时间就被揭穿了。士兵们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此刻正拄着拐杖站在了奥乌的身旁。但别以为她年事已高,脑筋就不清楚了,听她那口气仍然带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个骗子!张三哥家的两个儿子都是被这恶棍砍死的!”她颤颤崴崴地喊了一声。 “下一个!”奥乌一剑削掉了他的脑袋,转过去又拎来一个士兵在身前罚跪,“你有五秒钟的解释时间。” “我认出来了,张三哥家的两个儿子其实是他砍死的!”那大娘又嚷了起来。也不知她是被吓着了,还是早就已经精神错乱了,竟然把相同罪名安到了另一人的头上。 但奥乌好像并不太在意的样子,只抱怨了一句:“我麻烦你认准一点儿。”一剑下去,现场又多了一个无头亡魂。 齐朗连忙几步跑了上去:“等一等,奥乌,你这是滥杀!” “不,我不同意你这种看法,这是恶棍们应得的下场!”奥乌无情地撇了撇嘴,指着面前那软成一滩烂泥的士兵,接着询问说,“他也杀了张三哥家的两个儿子吗,这位女士?” “我保证,这回准没错!”那位大娘尖声叫嚷着,“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然而这一回奥乌的重剑却没来得及落下----齐朗已经把他的胳膊拉住了。 “仇恨正在把你变成一个魔鬼,奥乌!”齐朗愤怒地夺过了那把重剑。他的手臂正在颤抖着,那一方面是因为胜利之剑正传来巨大的排斥力量,在另一方面,内心深处的担忧也为他带来了自控的麻烦。 齐朗知道杀戮是发泄仇恨最为直接的途径,但那也是一条通往疯狂的道路。他有过那种体会,就在几个小时之前,齐朗自己也处于那种疯狂之中----看着敌人的鲜血从脖颈中不住涌出,看着那狰狞的面孔在土地上滚动,那种震撼不身处其中,很难得以体会。 那的确是积压许久的怒火的发泄。但那怒火除了会把敌人烧成一片灰烬,也会烧毁的复仇者最后的理智和善良。 齐朗说得没错,仇恨会把人变成一个魔鬼,而那个魔鬼最终将带给这世界更多的仇恨,更多、更多的仇恨…… 与齐朗一样,奥乌也对奥托帝国的恶棍们怀有刻骨的仇恨,凶残的回报也一直被视为理所应当的举动。但看吧,旁边负责看守的克莱图已经背过了身子,就连骁勇彪悍的邓敦都已经面露不忍----对于这种虐杀的举动,他们大概都需要时间去适应,但当这种可怕的举动最终养成习惯时,谁又能保证他们最终不会偏离正义的航线呢? 齐朗不能允许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最终变为现实,尤其是那位整个脑袋里只长了一根筋的兄弟,他绝对不能允许奥乌在杀戮的道路上走向绝境。他必须劝阻住他,让他觉醒,让他重新找回理智!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和他们有所不同吗,奥乌?”齐朗认真地盯着奥乌的眼睛,“我们这支战团是一切邪恶力量的死敌,是因为我们是正义的。我们不会像凶徒一样滥杀无辜,我们不会像魔鬼一样嗜血如命!他们是该得到惩罚,但我们不该在让他们受到惩罚的同时,却在我们的心中打下了恶魔的烙印!” 奥乌皱起了眉头,喘出的气息也渐渐变粗了,他知道齐朗正在暗示的是什么----那是克瑞登,魔鬼的信徒!他听说过那个传说,而且也对克瑞登所能带来的灾难异常清楚。他停下了手,立定了脚步,用力地呼吸,像是在和内心中的恶魔进行着激战。最终,他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脑袋,用力地挣扎着----那实在是太大的引诱了。 “记得这把剑叫什么吗,奥乌?”齐朗费尽力气地举起了手中的重剑,“你征服了它,你也在战斗中轮起了它,但你却忘记了它的名字!它不叫复仇之剑,记得吗。它叫胜利之剑,是骄傲的、光荣的、正义的胜利者,才有资格举起的一把圣剑!如果你不能向它证明你就是那个胜利者,那么你将永远无法令它闪起那耀眼的光辉,你将永远令它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奥乌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站了起来,默不做声地走到了齐朗身边,一把夺回了胜利之剑,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虽然他看起来很不痛快,但至少他成功地抵御住了恶魔的诱惑。 但那位大娘仍然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在旁边伸手拉了拉齐朗的衣角:“这回我看准了,是他砍死了王三哥的两个儿子……” 那二十多个软倒的俘虏带着哭腔爆发了一阵抗议:“你刚刚说的是张三哥!” 齐朗无奈地叹了口气,扶着那位大娘的手臂对她的正义感表示感谢,又好言好语地把她劝了回去。正在这时,吉拉赶了回来,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了解到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为了替自己的好兄弟解决难题,他自告奋勇地挑起了这个重担。 “我会把他们都审个清楚的,指挥官先生。”吉拉拍起了胸脯,“罪大恶极的,我会把他们吊在镇口的绞刑架上;罪行稍轻的,皮鞭正等着他们。镇子里的监狱还很宽敞,就算把他们全部关押起来也有不少的富余。据说镇长他们正在联络这里的抵抗组织,用不了两天,祖鲁镇就可以重新回到明玉王国的怀抱。”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187章 记忆的景致 有吉拉这样的办事能力极为突出的副手,齐朗的确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现在他可以抽出工夫,把未来的征战好好计划一番了。 东出祖鲁镇,就将进入翡翠公国,离齐朗的故国就只差三千余公里的路程。根据亨利国王在临行前的要求,齐朗的这支希望军团,只需要在半年内赶回故里就足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时间自然是很充裕的,另一方面,祖鲁镇刚刚收复,奥托帝国的军队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不可低估,在抵抗组织赶来布防这座边境重镇之前,齐朗正应该带领队伍在这里驻守一段时间。 在战事开始之前,祖鲁镇也曾兴盛一时,常住人口一度过万,明玉王国安置下的军队也有千人之众。但在半年多的祸乱中,军队被迫撤离,大量平民远迁他乡,如今只剩下两三千人的样子,老弱病残还占了多数。如果不是这里正处于两国边境,拥有一定的战略地位,估计虎骑军根本不必在此驻防数百兵力。 在祖鲁镇失陷的这半年多时间里,恶棍托姆疯狂收刮抢掠,已致大半个城镇均毁为一片废墟,财物食品极度匮乏,就算抵抗组织能够重新控制局势,想要恢复元气,也非短期可以收获成效。所幸这里自然资源较为丰富,加之地处边境,历来是明玉王国与翡翠公国的边贸重镇,相信随着战局的稳定,祖鲁镇恢复往日的繁荣,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在留守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后,抵抗组织终于从北面的山区赶了回来。他们只是百十人的一队民间战士,成员大多为周边乡村的猎户,装备较差,战斗能力相对薄弱,不过却都是一腔热血,曾与托姆的虎骑军发生过无数次冲突,只不过战绩却是惨不忍睹,曾远撤离至翡翠公国挨了好一阵子。 他们领导者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名叫曲宁,曾经是祖鲁镇的一位教师。他学识渊博,德高望重,深得士兵和居民的爱戴和拥护,就连老镇长常德在遇到棘手的难题时都时时向他请教。 由于齐朗他们不日将起程进入翡翠公国的境内,自然应该先期对那里的环境提前了解一番,而那位曲老先生则是一个现成的老师。在交接工作基本结束后,齐朗在一天清晨带上了吉拉,专程前去探访一下那位传奇般的教师。 镇子里的日常工作又被重新交托给了老镇长,而那位曲老先生则重新回到了他原有的岗位上。他工作的地点是一间极为破旧的土坯房屋,面积不小,大概能有五十多平方米,房顶的茅草是新搭上的,但朝南的那半面却空着,只露出了焦黑的房梁。那应该是授课的需要,因为当齐朗敲开门后,马上就发现了那种设计的好处----七八张桌子都亮堂堂的,那几位留着阿福头的秃小子不必点起蜡烛,就能看清楚手中的书本。 “抱歉,我恐怕得让你等上个十来分钟。”曲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把两位客人引到紧靠北墙的简易床铺上,“孩子们的学业荒废得太久了,因此我耽误了一些时间。” “您请便。”齐朗客气地点了点头,拉着吉拉乖乖地坐到了那里,腰板挺直,双手摆在了膝盖上,那姿态几乎那些孩子完全一样。 老先生走了回去,拿粉笔敲了敲墙上的黑板,继续他的课程:“我们讲到了‘记忆’,那是你们小脑袋瓜里都藏着的本能。从你们降生,一天一天长大,一直到变成像我一样的老头儿,你们每天都会接触到一些人,一些事,会给你们留下印象。有些是好的,有些是不好的,不管你们喜欢或者不喜欢,他们都跑进了你们的脑子里,那就是所谓的记忆。谁给我说说,你的记得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二虎,你说说?”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站了起来,把双手背在了后面,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回答说:“我家的阿花昨天找回来了,它今天早上还下了个蛋……我现在就想起这么多了。” “阿花的功劳可真不小。”老先生笑了,“那是个好的记忆,值得珍藏的记忆。” 小家伙飞快地抓了下脑袋,嘴却扁了起来:“但是阿菜却没有回来……奶奶说,它回不来了,因为那群坏蛋已经把它吃掉了。” “哦……那这就是个不那么美好的记忆。”老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二虎坐回自己的座位,“但正像我们开始时所说的那样,好的记忆和不好的记忆都会伴随着你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你没有失忆的话,大概会陪你一辈子。但重要的是,你去如何组织你的记忆。你们那聪明的小脑袋瓜会把它们分类放好,如果你想要变得快乐,就多去好的一那堆里看一看,但如果你们想要不快乐,就多上不好的那一堆里看一看。关键在于你自己的选择,在于你自己想要变成什么样的人。” 老先生这时把目光投向了齐朗,因为他注意到那位客人的表情已经出现了一些变化,好像正在沉思,好像正在挣扎。于是,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孩子们,这一节的课程先到这里了。注意不要乱跑,你们只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我不希望任何人在回到教室时,又把自己弄得浑身是土。” 孩子们都跳了起来。但他们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一窝蜂一样冲向门口,而是齐刷刷地转了过来,有些小心,又有些激动地向那两位客人靠了上来。 “你们是那些大英雄!”不知是谁嚷了一声,于是场面开始变得混乱起来,七八个孩子一下子冲了上来,有的坐在了身边,有的干脆就跳上了床铺,把齐朗和吉拉团团围困在当中。身下那搭在几块石砖上的破烂木板有些经不住了,甚至传出了断裂的声音。齐朗和吉拉连忙站了起来,一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微笑着的曲先生。 “好了,你们这些调皮鬼。”老先生故意皱起了眉头,“如果你们打算放弃课间休息的话,我们马上就开始上数学课。” 那显然是孩子们最感到头痛的课程,纷纷吐了吐舌头,嬉笑打闹着冲出了教室。估计曲老先生的警告起不到任何作用,等他们回来时,肯定会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泥猴。 曲老先生把镜子摘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走到了齐朗的身前,微笑着说:“听说你们需要了解一些翡翠公国的情况,希望我这老花眼能够提供给你们一些有用的消息。” “您太谦卑了,曲先生。任何消息对我们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吉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练习中土语的机会,而他现在的表达能力也的确令人惊讶,吐音清晰,咬字准确,只不过“谦卑”这个字眼让齐朗感到很不舒服。 不过曲老先生并没有在意,他从桌面上拿起了掉了漆的茶缸,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缓缓地说:“翡翠公国现在已经狼烟四起……我是说,那里到处都在发生战乱。”他有些担心面前这两人的中土语水平,于是特意纠正了一下自己的用词。 “在过去那半年多的时间里,我们曾经接触过不少抵抗力量。”他接着说,“几乎每个村镇都组织起了队伍,专门和奥托帝国的侵略者进行战斗。” “那是个好消息!”吉拉听懂了,脸上也显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但老先生却摇了摇头:“那或许是个好消息,我也希望那是个好消息。但我还很担心,因为他们好像有些事情处理得太过了----仇恨的记忆,有些时候会令善良的人们发生意想不到的转变……” 齐朗的脸色一下了阴沉了起来:“您是说……” 曲先生轻轻地叹了口气:“希望是我多虑了。但如果要我给你什么建议的话,我希望你对他们同样多加小心。” “我们会小心的。”吉拉这时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地理图册,“毕竟我们大部分人的肤色和他们不大一样,说不定也会发生什么误会的。现在关键是我们需要了解更多的地形情况,这些地图有些日子了,我比较担心它不大管用。” 老先生重新戴上了花镜,仔细地看了一阵子,把他所到达过的区域进行了标注,同时还修正了几处错误。就这样,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很快就过去了,满身是土的孩子们又开始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齐朗他们必须起身告别了。 但在离去之前,齐朗却认真地向老先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那是课程上的问题,有关记忆的问题:“曲先生,如果我正在受到记忆上的困扰,不知道您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建议呢?” “那是我们每个人的难题。”老先生仍然那样和蔼地笑着,“就拿我自己来说,灾难让我失去了伴侣,让我失去了三个孩子。但我仍然有勇气微笑着面对这一切,只因为那些美好的记忆一直珍藏着。每当独寂与痛苦来袭,会有个声音在半空中告诫我,要我专注于那些美好,因为那决定了我在未来会编织出什么样的景致……” 第188章 邪术 尽管曲老先生自己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但他的一节课,却解决了齐朗很大的一个困扰。 有关那些失落的记忆,一直是齐朗的一个心结,尤其那残缺的记忆片段总是写满了血腥,逼得他直欲发狂。他为此痛苦过、挣扎过,尤其在他的灵魂刚与伊格鲁融合的那一段时间里,雪狼那噩梦的纠缠,几乎令他误以为自己这一生注定要在狂暴中泥足深陷,要在杀戮中走向灭亡。 幸运的是,记忆中还保存了些许温暖,而温良的本性也在时时地提醒着他不要偏离正途。但仇恨的魔鬼仍然潜伏在灵魂最深的角落,只等外部环境达到了适合的条件,就会偷跑出来,摆出一副理当如此的架势,向他举起引诱的毒果;而那血红的河水,满天的烈焰,以及堆积如山的勇士头颅,则更像一张张带有魔力的图画,让他每每在痛苦之中沉迷,长久无法自拔。 但现在,那位善良而睿智的老者已经敲响了晨钟----噩梦该苏醒了,睁开双眼,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于此同时,齐朗觉得他好像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是与狼牙项链绑缚在一起的那六个谜题,“神智将拼接美景”!曲先生提到了一个声音,正是那个时刻提醒着他自己要专注于好的记忆,在齐朗的理解中,那应该是他善良的灵魂。谜面中提到的“神智”,从一般意义上来讲,正该是人内心深处最清明的理智,正是在那理智的告诫下,人才会在美丽与丑陋中做出正确的抉择,把记忆中的美景一点点拼接起来,从而对未来充满憧憬与坚信。 从这样看来,“记忆”应该就是答案了,不过那几颗狼牙却没有生出任何的显兆。仍然只有三颗改变了颜色:一颗已经变得像火一样红,一颗的灰色正逐渐加深,另一颗已经完全透明了。 这说明那第四盏圣杯并没有开始盛入美酒。大概它还在等待着一个契机,齐朗已经掌握了诀窍,不会逼着自己在这几个谜题上过于纠结,因为它们都已经在路上了,或许就在不远的前方。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接纳那几颗狼牙偶尔会带过来的力量,把它们归入体内那条无形的通道中。那是种很神秘、很奇妙的感觉,尽管齐朗现在还说不清楚它们竟然会有多大的用处,但至少他已经有了收获----同时开启修道者和勇战士两条道路,那已经是个巨大的好处了。 在祖鲁镇休整了一周后,看到镇内的秩序渐渐恢复了正常,奥托帝国的军队也并没有重新杀来为害,希望军团应该可以上路了。 出了东面的山谷,就将踏入翡翠公国的国土。远远望去,那不知几万公顷的碧绿草地,好像一方巨大的翠玉平放在脚下,向无限的远方伸展开来。向镇口送别的人群挥手,战马轰鸣,飞驰东去! 在为数众多的东方国度里,翡翠公国曾经是一个极为富庶的小国,它原本是中土帝国一个分封诸侯国,创建者是一位聂姓的公爵。但在六七个世纪前,随着中土帝国的瓦解,诸侯国相互合并,形成了许多新的国度,诸如宗浩王国、明玉王国、苍土王国,等等……只是翡翠公国沿用了原本的国名,用以表达对逝去先王的敬意。 翡翠公国在地理位置上处于明玉王国和宗浩王国之间,种族与语言均毫无差别,但抱残守缺的忠诚使得他们备受孤立,尤其是在十几年前,当强大的奥托帝国第一次将扩张的魔爪伸向东方时,翡翠公国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没有任何国家乐于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只是默契地冷眼旁观,看着那美丽的国度在战火硝烟中沦陷。 在第三十九任公爵战死沙场后,翡翠公国已经成为了单纯的一个称谓,更像是一个地域的名称,那个享有盛誉的国家早已不复存在。 不过正如曲老先生所描述的那样,虽然翡翠公国已经形同一盘散沙,但抵抗者却是从来没有放下手中的刀剑。在齐朗的希望军团深入翡翠公国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战斗的痕迹随处可见,死尸与鲜血,就像翡翠当中无法去除的杂质一样,时常会散布在草地之间、道路两旁和溪流岸畔。 同所有被奥托帝国占领的东方国度一样,这里的村镇几乎已经很难见到原生的居民。他们要么成为了奴隶,被卖往了西方,要么成为了占领军的附属品,为满足恶棍们的一切需求提供的服务。在一些荒村中,偶尔会看到几个混血的孩子躲在破旧的屋檐下。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不管是黄皮肤的,还是白皮肤的,只要发现走向他们的是人类,那些孩子们就会像受了惊吓的田鼠一样,顺着墙缝钻进草丛,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在齐朗看来是很容易理解的。歧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就像他当初在加入旋锋军时的遭遇一样,占据主流的人群会把外来的异族当成个怪物对待,冷嘲热讽已经是最仁慈的表现,而在这战乱的环境下,那种歧视将很容易升级成为血腥的暴力。但孩子们又有什么罪过呢,那一切都并非出自于他们自己的愿望,如果他们可以选择的话,他们可能从来就不希望会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 不过由于这支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基本来自于卢曼帝国,而在亨利氏族的之前那几任国王的努力下,对于种族歧视的状态已经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改善----至少在法律上是这样的。有色人种或者混血,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出入公共场合,甚至从事一些低等的工作。所以当士兵们发现那些孩子竟然过上了野兽般的生活时,同情与愤慨成为了主流的态度。 士兵们在私下里曾经尝试过和那些被遗弃的孩子进行接触,但遗憾的是,那些孩子们的心防早已经根深蒂固。他们不会相信任何人,为了躲避士兵们那充满善意的援助之手,他们甚至敢于跳下那足有五十公尺高的山涧。 由于希望军团目的地在数千公里之外的东方,在翡翠公国这里无法停留得过久,同时还要尽量避免和奥托帝国的驻军发生大规模冲突,虽然眼见可怜的孩子们过着茹毛饮血的野蛮生活,但在目前却无法采取任何的援助行动。 在翡翠公国东行了超过五百公里后,在这一天的日落时分,希望军团来到了一个名叫龙首的山间村落。根据曲宁先生修订的地形图册的提示,这里曾是著名的尊圣教总教会的长期落脚点。尊圣教是在翡翠公国境内影响力极大的一个教派,在战争爆发之前,全国大概有三分之一人口都是尊圣教的信徒。 在翡翠公国沦陷后,尊圣教的传道士们开始利用自身的影响力,组织起一个又一个反抗力量,或明或暗,同奥托帝国的入侵暴徒展开抗争。教会的领袖级人物被尊称为法士,级别最高的**士名叫文昌,据称是神明的化身,降临到世间的惟一目的就是解救众生。 这位**士早已经成了奥托帝国的头号通缉要犯,而为了满足躲避围剿和对外联络的两方面需要,他选择了绵延起伏的龙居岭最南端的这个小村落定居下来。 在齐朗的想法中,既然他需要在浩宗王国长期与奥托帝国的恶棍们周旋下去,在东方的国度里寻找到自己的盟友自然是最为理想的结果,因此尽管曲老先生在言语中表现出了一定的担忧,他还是决定带着队伍去拜访一番,毕竟他本人就生了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加上曲先生的一封亲笔书信,应该还有几分把握可以成功。 不过当齐朗带着队伍依照地图上所标示的秘密路线终于进入龙首村时,眼见的一幕立刻令士兵们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死尸,满眼的死尸! 他们全都站立着,排得整整齐齐,被钉到了村口那些粗大的油松上,而最触目惊心的,在他们的左胸,那里无一例外地留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正在心脏的位置! “邪术!”古尔夫惊慌地嚷了起来。他的脸色已经吓得煞白,额角的汗水正不住地流下。 “什么邪术?”齐朗阴沉着脸色,转身走到了那胆小鬼的身边,“古尔夫,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古尔夫的口齿已经不大灵光了:“是休金告诉我的……这是你们东方人最邪门的一种仪式。把人心投到火里……大概是要祭炼什么可怕的武器!” 齐朗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中升起强烈的不祥预感----难道曲宁老先生说的都是真的,那些反抗者已经变质,仇恨令他们变成了异常凶残的恶魔? 从那些尸体身上的鲜血来判断,惨剧发生的时间就在一两小时内,也就是说----行凶者很可能并没有走远,他们就在附近! 第189章 毁尸灭迹 呕吐声传了过来,是阿察、阿汪两位小胖子兄弟和青果姑娘不小心看到了这异常恐怖的一幕,结伴跑出了队伍,扶着大树惨烈地吐了起来。 但那种不良反应并没有影响到其他的小伙子,作为出身于旋锋军的士兵们,他们在自控能力和对血腥场面的适应能力上都远胜常人。除此之外,所有人的心里都十分清楚,危险并未远离,那恶魔一样的暴徒很可能就潜伏在树影背后、山林深处。 “这……奇怪了!”吉拉嚷了一声。他在那些直立着的尸体前绕了半天,除了要统计数量,还在寻找着凶徒留下来的蛛丝马迹。看来他有发现! 齐朗走了上去:“怎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看看他们!”吉拉面前的那几具尸体身上并没有任何绳索,但他们同样保持住了站立的姿态;当然,他们的心脏部位也留下了巨大的血窟窿,不过他们的表情看上去却并不痛苦,甚至……他们在微笑着! 尽管那笑容有些扭曲,但那的确是笑容! 那说明他们可能并非像前面的那些受难者一样,是被人强行绑在树干上,以惨绝人寰的残暴手段,挖去他们的心脏。他们是自愿的,他们是恶魔的供奉者! “一共一百三十七人,全部为男性,黄种人,年龄在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吉拉准确地回报起了自己的统计结果,“估计是这个村子里的居民,因为那里已经没什么动静了……但这十七人有些奇怪,他们穿着那些居民不一致,而且他们似乎很高兴自己的心被挖掉了。” 齐朗已经注意到了那十七人的穿着,那是纯白色的套头斗篷,胸前用绿线绣出了一团火焰,而那火焰的形状…… 齐朗重新拿起了曲先生标示过的地形图册,很快就找到了同样的标志----那火焰正代表了尊圣教主导的反抗组织所在地。龙首村这里画了一个,东南部的安饶道那里有一个,北部的丘皇镇那里有一个,北部偏西的台康村也有一个……在翡翠公国全境,这个标志几乎遍及每一个角落。 寒意正在心底聚集,并一点点升腾起来,一直冲到了发梢,令得齐朗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尊圣教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凶残地杀害了自己的同胞,为的又是什么?难道正如休金透露的那样,他们正在举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用人心来祭炼某种强大的武器吗?! “把士兵们聚到一起,采取防御阵型!”齐朗果断下达了命令,“伊格鲁,现身!” 虚影一晃,那匹高大的雪狼从齐朗的身子里蹿了出来,围着那些血腥的尸体绕了几圈,最终回到了齐朗面前。 “这真是惨不忍睹。”他用那惯有的深沉的声音感叹了一句,“愚昧,疯狂,残忍……我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来形容……” “你不必再去形容什么,对眼前这一切,我们都有了印象。”齐朗打断了他,“我需要你替我观察一下,因为我很担心这里会发生什么异常状况。” 伊格鲁仰起了头,向着空气中用力地嗅了一嗅。“我建议你们准备好雨伞。”他又给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答案,“因为这里将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乌云已经压了上来。闪电,紧跟着一个轰天价的响雷,细密的雨点落了下来,打在油松的针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动。 齐朗很快就发现伊格鲁的提醒并非无关痛痒,因为那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带有极强腐蚀性的酸雨。烧灼感最先出现在脖颈,而后传遍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就好像有一万只食人蚁正进行着抢食的工作! 阿察、阿汪和青果已经受不了了,他们在第一时间撑起了油布伞,但在手臂上还是出现了些许烧伤。士兵们到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困扰,因为他们体内的细胞早已经过灵石的强化,这些酸雨虽然会带来一定的痛感,却伤害不了他们强壮的身体。不过他们也都拿出了雨披,毕竟那些战马也需要照料。 有麻烦的是那些尸体。才过了不到三分钟的样子,那一张张痛苦不堪的面孔像和得过软的面团一样,从血肉模糊的骷髅上滑脱下来,变得更加狰狞,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然而那种恐怖的姿态并没能维持太久,他们竟然开始融化! 鲜血洗褪了红色,变成了带着油光的淡黄色液体。骨骼相继碎裂,冒出一缕缕白烟,和滑落的皮肉混在了一起,一点点消失,慢慢渗入到土地里。就连那些衣物也都烂为碎片,一堆堆散落在地上,在雨水的冲洗下,渐渐看不出一丝痕迹。 疾雨还在下个不停,黑暗仍然笼罩着山间,但血腥的场景却已然消失,仿佛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惨剧。 “高明的杀人手法。”伊格鲁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向着齐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场雨成功地毁尸灭迹了,我已经没办法追踪到他们的气息,就是那条笨狗出来,我猜他也做不了什么。” 那的确是齐朗最担心的。他之所以把伊格鲁召唤出来,就是希望能够凭借他敏锐的嗅觉,从中找到行凶者所留下的气味,进而把他们抓出来,要他们血债血偿。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来不及了,那些杀人狂魔把每一个步骤都策划得适到好处,甚至连这可怕的酸雨好像都归由他们调遣。现在,他们将可以躲到暗处,毫无顾忌地进行那疯狂的计划了。 奥乌这时走了上来。他被安排守在女兵队伍旁策应安全,根本没顾着防雨,浑身已经湿透了,那肥大的棉料长裤的下半截已经烧出了好多破洞,那可是青果姑娘忙了三天才缝制好的。 “他们一定在这山上!”他眼神凶得吓人,吼声比炸雷还要响亮,“我们得找到他们,把这座山翻个个也要找到他们!” 齐朗还没来得及答话,古尔夫已经抢先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这不是个好主意。我觉得我们不该自找麻烦,正像休金说的,那是邪术,说不准那些人会什么魔法,一抬手就能把我们变成老鼠,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撤退,尽快撤退!” “你这胆小鬼!”奥乌的拳头几乎都要扬起来了,“我不管那些见鬼的东方人会什么魔法,他们犯下了滔天罪行,就必须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齐朗连忙站到了两人中间,止住两个兄弟毫无意义的争吵:“奥乌,我同意你的看法。不管那些恶棍做着什么样的打算,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必须阻止同样的惨事再度发生!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做好应对危险的打算。现在敌人的实力不明,又躲藏在暗处,像你说的那样,把队伍分散开,满山遍野地寻找敌人的踪迹,我恐怕会陷入对方的陷阱,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奥乌的脸色稍稍有所缓和:“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单独查探一番。”齐朗向伊格鲁挥了挥手,把它召唤了过来,“有伊格鲁跟着,我想即使遇到危险,我也可以顺利脱身……” “不行,你这混蛋!”奥乌愤怒打断了他,“我必须和你跟在一起,我们两个人才更把握一些!”他一挥胳膊,那头巨大的水肺獒也蹿了出来,几乎和伊格鲁撞到了一起。伊格鲁明显露出了畏惧的表情,恐吓般地呲了呲牙,但在莱欧那凶狠的眼神逼视下,乖乖地转到了齐朗的身后。 “你别想甩开我。”奥乌看来已经铁了心意,语气坚决,毫不退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因为你是我们领头的,你的性命更加重要!” 齐朗犹豫了起来。他知道奥乌说的很对,自己重任在肩,不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轻易犯险,如果有奥乌这样的强手跟着的话,的确把握性会更大一些。但他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士兵们的安全,古尔夫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恶徒说不定会有什么样的手段,而士兵们如今已经成为了明明白白的目标,一旦遭遇敌手的突然攻击,将很有可能出现极大的损失。不过折中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我有个新想法,奥乌。”齐朗拍了拍奥乌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把莱欧和伊格鲁留下来,让他们帮忙进行防御,我们两个结伴去探查一番。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声,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你必须百分之百地执行我的命令!” “我同意!”奥乌忙不迭地点起了头。 正在这时,吉拉却走了上来:“我有发现……” 吉拉手里正握着那把牛角弓,弓背上新嵌上去的那颗巨大的发晶石正闪动着淡黄色的光晕,看来正是那颗宝石提升了他的感知能力。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而他的眼色似乎正在暗示着在他身后存在着异常情况。 “你们不要扭头,用余光去看,免得惊动了他……” 第190章 幻境危机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 滚滚雷声中,一个恍惚的白影闪了一下,就在四五百米外的那高大的油松下。 尽管视线受阻,但齐朗和奥乌还是用余光看到了。那是一个人,身着白色套帽斗篷,静静地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那人的打扮和那十七位失去心脏的死尸一模一样,不过看起来他的个子要矮一些,身体也要瘦弱一些,而且,他还是活生生的,并没有像那些尸体一样在雨水中融化,就好像那些带有莫名腐蚀能力的酸雨无法淋浇到他的身体似的。 “他战斗力不弱。”吉拉眯起了眼睛,似乎在用力地感知着那人的灵力水平,“我感受到了一团强大的气息,但是……那气息好像凝聚在了他的脑袋上。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不好对付!” 齐朗和奥乌不约而同地直起了身子,一副含势待发的样子。 “守在这里,小心防范!”齐朗压低了声音向吉拉吩咐了一声,向着奥乌使了个眼色。 又一道电光闪过,两人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小心些……”乔安娜焦急的提醒完全被那声炸雷掩盖。 雨势仍然又大又疾,但烧灼感已经消失了。它完成了销毁痕迹的任务,好像又重新记起了润泽大地、染绿青山的神圣职责,不过在山腰低垂的浓厚乌云,却是它凶恶的本相。 冲破它,那恶魔的爪牙!罪证虽被清除,但正义必须得到伸张,再厚的乌云也阻止不了勇士飞奔的脚步! 湿滑的山路上,两道身影就像两把利剑,电光似的穿透了那墨染的棉絮。油松林已经被越甩越远,罪恶的凶手却已经越来越近。 那个诡异的身影显然已经发觉自己暴露了行踪,正左跳右蹿,像受了惊的白猿一样,在那片高大的石楠树间疾速穿行。但齐朗和奥乌已经盯住他了,为了那些无辜的受难者,他们决不会让那可能的凶犯在自己的手中逃脱! 距离正在接近,大概只有上百米远的距离,现在齐朗也可以锁定那人体内的能量气息。正如吉拉所说的那样,他的能量全部聚集在了头部的位置,而且,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能量,和白种战士们的灵力存在明显的区别! 那更像是修道者的内气,但却并没有沿着那个无形的通道旋转运行,只是聚在一起,而且极度凝合,如果不仔细体会,根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大概就是这个原因,齐朗在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几百米外还躲藏着这样一个冷眼旁观的敌手。 当然,吉拉也是侥幸才捕捉到了敌手的踪迹。多亏帕里找到的那块神奇的发晶石,又多亏了阿察和阿汪两位锻器师日夜赶工,及时将那把牛角弓成功改造,否则,就算吉拉在能量感知方面拥有异常的天赋,恐怕也无法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现在,他已经跑不掉了,因为希望军团的两位强者已经盯上了他,还因为齐朗的弓箭已经举了起来! 嗖!利箭出手,像闪电一样飞了过去,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接近了目标! 齐朗瞄准的是那人的小腿,同时也并没有催发那颗红宝石的火力。齐朗需要的是一个活口----抓住他,让他吐露实情,把惨剧发生的缘由说个一清二楚! 然而就在那枝飞箭眼看将要命中时,他突然消失了,好像一个幻影一样,完全消失在空气之中。于此同时,齐朗还发现那人的气息猛地向外扩散了一下,就像那里发生了一次小小的爆炸,而那次爆炸令恶魔般的凶徒失去了踪迹。 “等等,奥乌!”齐朗连忙扯了一把奥乌的衣袖,“这里有问题!” 奥乌脚下滑出了七八米远,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什么问题?”他喘了两口粗气,用手中的胜利之剑削断了眼前的几株冬青树,清理掉视线上的障碍,瞪圆了眼睛仔细地向前方打望着,“他应该跳下去了,那边大概是个山崖!” “这一点你说对了。”齐朗定了定神,一边感知着周围的动向,一边把奥乌向后拽了拽,“这的确有个山崖,但不在那边,而是在这里,就在我们身前两米远的地方!” “什么?!”奥乌眼里的惊讶再明显不过了,“你好好看看,这儿是一片密林,山崖在更前面,还有五六十米远,就在他消失的那个地方。” 齐朗的脸色已经凝重了起来,而他的话语更令奥乌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我们已经被我们的眼睛欺骗了,奥乌,大概在两三分钟之前,我们就已经进入了幻觉。那是个根本不存在的身影,他的出现,只是为了我们引向绝路!” 齐朗拉开了圣血弓,向着前面那棵足有二十米高的石楠树射出了一箭。灼热的火焰将面前冬青树的翠叶烧焦,却呼的一声穿透了那粗大的树干! 眼前的景色出现了变化,像平静的湖水中被投入了一块巨石一样,荡漾起了一层层的涟漪,那些高大的树木则好像是湖中的倒影,在波纹的冲击下轻轻摇晃着,渐渐变淡,直至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悬崖就在眼前!奥乌只要再迈出两步,就将坠入那万丈深渊! “混蛋!”奥乌一下子坐到了地上,那张棕红色的面孔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这是妖法吗?” “我并不清楚。”齐朗重新取出了一枝箭搭在了弓弦上,扭过了身子,瞄向了另外的方向,“但当我们冲破那半山腰的云层时,我觉得有一道气息像钉子一样钉到了我的脑子里,给我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令我心生疑虑。好在我的运气不错,向他射出的那一箭比预期的早了一些,而就是那一箭帮我看清了真相!” “我也看到了你的那一箭,他消失了,躲开了,你怎么会就凭那就看出真相?”奥乌还在大口喘着粗气,但很明显已经冷静了下来,而且他那榆木脑袋居然开始思考了,这真是个巨大的进步。 “我很确定,那一箭他或许可以躲开,但如果是一个高手的话,他的反应必将牵动体内能量的变化,而一旦出现那样的变化,我绝对能捕捉得到!”齐朗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他消失了,因为他是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目标,因为他只是我们的幻觉!” 奥乌的冷汗已经下来了。他极不喜欢这种感觉,被欺骗,被愚弄,被戏耍!他宁愿对面站着敌方成千上万的高级别士兵,虽然他将战败身死,但至少他可以去流血,可以去战斗,但像现在这样,连敌人的真正样貌还没有见到,却差点就要稀里糊涂地一头栽下悬崖,摔上个血肉模糊----他恨透了这种感觉! 然而齐朗对此的感觉却好像完全相反----当然,他对那个疯狂的杀戮者也是恨之入骨的,但对这种非常规的对决,他却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致。他喜欢这种挑战,因为那让他保持冷静,让他的大脑飞速思考,让他最终了解到自己能够强大到何等地步。 眼前的这个敌人,大概是拥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本领,他那奇异的能量会在不知不觉间侵入目标人物的头脑,并依据他的需要,在对方的头脑中创设一个亦真亦幻的场景,从而引着目标人物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现在,那个深渊并没有成为两人的葬身之地,齐朗已经惊险地悬崖勒马。但接下来,重新找到那个可恶的敌手却成了棘手的难题。眼前出现的这一切,有真实的,也有虚幻的。比如那连成一片的龙舌兰,看上虽然异常真实,但实际上,奥乌刚刚从那里飞身掠过,那宽大的叶片本该被劲风刮倒一大丛。 看来那个敌人构造的这些景致远达不到完美,而且他大概也对自己的异能过于自信,一定以为凭借这片刻的追逐,足能保证两个紧追不舍的家伙失足深渊,因而并没有过分地讲究细节。 尽管如此,眼下的这片区域仍然称得上步步危机,齐朗或者可以每一步都仔细推敲,小心观察,但那样一来,行动的速度必将受到极大的影响,而那用心险恶的凶徒刚用残忍的手段摘走了一百三十七名无辜村民的心脏,他大概只是想凭借这个幻境来拖一拖追兵,自己则躲起来去完成那所谓的血炼邪术,齐朗和奥乌实在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奥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神情也变得越来越急切,但他现在却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地在原地打转,甚至向远处多迈一步,都显得异常犹豫。不过他手中的重剑仍然握得牢牢的,那说明勇气和胆量并没有弃他而去,但在眼下,他必须先保持安静,因为他看到齐朗正在瞑目深思,他知道自己那兄弟一定能想出办法,一定能带上自己走出困境。 “你信不信我,奥乌?”齐朗突然问了一句,而他在说这句话时,双眼仍然是紧闭着的。 第191章 祭炼场 “多数情况下,我信。”奥乌侧过了脑袋,一脸不解的神色。 齐朗点了点头:“那你就跟上我。” 他迈开了步子,沿着巨石旁的那条小径,向前方走了出去,而且越走越快,直到最后,他跑了起来! “等等!”奥乌在这时扯住了他的胳膊,话音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慌张,“你可以带路,但我觉得你应该先睁开眼睛!” 奥乌的惊慌的确很有道理,因为齐朗确实正闭着眼睛,而且就在他正前方七八米远,已经现出了一方高大的石壁,如果不拉住他的话,他一定会一头撞上去的。 齐朗这时仍然闭紧双目,但他的语气却是异常肯定:“奥乌,相信我,那些都是幻觉,我已经弄懂了这一切。如果想要走出这个困局的话,你必须相信我。” “但是……我们应该先试试。” 奥乌俯下身子开始四处寻找石块之类的东西,然而就在他一撒手的工夫时,齐朗已经跃了出去,向着那石壁跃了出去! “见鬼!”奥乌一把捞了个空,急得汗都要下来了,连忙甩开膀子快步跟上,希望能在那个瞎子碰壁之前,及时把他挽救下来,“你要撞上了!” 他来不及了,齐朗已经冲了上去,看样子马上就会碰个头破血流! 但是……他穿过去了。那高大的石壁也像水纹一样散了开,而石壁后面那生满了青松翠柏的高山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两山之间的一座吊桥。那同样是异常危险的,因为那狭窄的吊桥正随着轻风微微摇晃,下面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淡淡的云雾在他脚下缓缓漂移。 “快跟上!”齐朗招了招手,“我们没时间了,他一定就在这边!” 奥乌追了上去。他必须把脚步控制得轻一些,因为那吊桥上的木板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以他那超过一百公斤的体重,稍一用力就会把它们踩烂的。 “你一定是疯了!”奥乌粗着嗓子在后面骂了起来,“你干嘛不先告诉我一声?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撞向了那大石头!” 齐朗脚下不停,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你该相信我,而不是相信你的眼睛。正像我说的,我已经拆穿了那个混蛋的小把戏。他在我们脑子里设下了机关,但触发那个机关的,却是我们的视觉。如果你也想我这样,闭上眼睛,用耳朵听,用心去感受,你就会发现,那一切根本不存在。” 奥乌听从了这个建议,但他只闭着眼睛跑了两步,就不得不放弃了----在几千米高的吊桥上闭着眼睛瞎跑,那实在是个令人无法安心的危险举动。 不过看起来齐朗却已经找到了其中的奥妙,而且闭着眼睛奔跑似乎并不会令他产生任何不适的感觉。他的速度也在不断提升,令得奥乌必须开足了马力,硬着头皮向种种障碍直冲过去。 幻景一个接一个地消失,那株高大的五角枫,那丛密不透风的玛瑙藤,那堆纵横突起的花斑岩……甚至那团在悬崖边上飘渺悬浮的淡云轻雾,都在齐朗脚下恢复了道路的形态。 看来齐朗选对了路,在迷茫之中奔跑了半个多小时后,前面的血腥味突然开始浓重了起来。估计快要接近那恶徒的老巢了! 而在另一方面,幻境终于完全消失了。就连奥乌那样迟钝的神经都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就在片刻之前,他脑子里突然传出嗖的一声异响,紧接着,眼前的场景突然变了模样----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山洞之中。 那是个极大的陡坡,一路下行,好像一直深入到山体的核心处。火光在四周的墙壁晃动着,那并非是有人好心地安置了火把,而是一具具完整的骸骨嵌在了岩石里,他们都向着洞内的方向跪拜着,高举过头的双手中,正捧着个小小的盘碟,荧荧火光正从那碟子中散发出来。 地面由光滑洁白的大理石铺就,宽足十米。在地面的正中位置,留出了一道三十多公分浅槽,而那浅槽里,鲜红的液体正燃着绿焰,缓缓向洞穴深处流淌----那大概是鲜血掺入了某种燃料,刻意要为这幽暗的环境增添更多的恐怖气息。 齐朗已经睁开了双眼,而且他的双眼中正闪动着愤怒的火光----他看到了,就在洞穴的尽头,暗红色心脏已经堆积如山! 看来休金的猜想都是真实的,这里的确正在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用人心来祭炼,是什么样的凶徒才能做下这样惨绝人寰恶行! 在绿焰的包围下,那堆心脏仍然在跳动着,就好像它们从来就不曾脱离主人的身体,又好像它们正在为新的主人提供存活的动力----他一定是个恶魔!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恶魔的话,那个犯下滔天罪行的凶徒一定就是! 齐朗从身后摘下了圣血弓,奥乌也拔出了他的胜利之剑,他们放轻了脚步,小心地绕开了那堆燃烧着的心脏,一步一步向洞穴的深处慢慢移动。 那是好大的一堆心脏,粗略看上去,数量应该在千颗左右,看来那个恶魔不仅仅残害了龙首村口那一百三十七人,为了那所谓的邪术,他一定用他的蛊惑之术引来了大量信徒,并派出那些信徒四处作恶,这才有可能保持新摘人心的鲜活状态,从而达到他那邪恶的目的。 但这里好像并没有看到什么强大的武器。如果是祭炼的话,在那绿焰之上,不是应该架着一个巨大的容器,而在那容器里,不应该摆放着某种异常珍贵的武器吗? 齐朗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这里并不是炼铸之处,因为那些绿色的火焰正上方的岩壁上,显露出了一个直径约为十公分的圆孔,绿色的火苗升腾到那里,一缕缕聚到一起,发出一声诡异的啸鸣,就被那孔洞抽了上去。 在上面!那真正害人的武器,就在上面! “毁掉这火源!”奥乌低沉地向着齐朗嚷了一声,同时也把手中的圣剑举了起来,“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办法,如果想要阻止那个恶魔,只有毁掉这火源!” “但那样肯定会惊动他的。”齐朗却按住了奥乌的手臂,“他故布疑阵,就是想要阻止我们发现他的巢穴,从而顺利完成他的邪术。我们的确有可能毁掉这火源,但如果他逃跑了呢,说不定他又会建立一个新的巢穴,从头开始他这罪恶的行径。我们得除掉他,绝不能让他再次为害!” “我们这就去找他!”奥乌狠狠地点了点头,“但我要你向我保证,你必须把那混蛋交给我,让我一拳打扁他的鼻子,再把他那丑陋的脑袋切下来。你得保证不会阻拦我!” “他死定了,奥乌!”齐朗的眼神中也在喷发着怒火,“我们一定要找到他,而且我向你保证,不管你用什么残忍的手段消灭他,我只会向你表示祝贺!” 如果那恶徒正在祭炼着某种武器的话,那他势必需要两地往返,而这条地洞足有两公里长,就算他奔跑速度极为惊人,那必然要消耗大量的时间。看来这里一定还隐藏着一条秘密通道,现在齐朗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条通道,悄无声息地冲进去,发动迅雷般的攻击,令那恶徒伏诛当场! 齐朗定了定神,在四下里转了两圈,试图找到那隐密的暗室或者通道,但这个祭炼场造得方方正正,四壁光滑,根本不像存在着任何机关……嵌在墙壁拐角处的那具骸骨好像有所不同! 齐朗走了上去,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具骸骨同样也是跪姿,但他举起的双手却并没有捧着油碟,看起来也并不像是损坏了的样子。同时齐朗还注意到,那具骸骨的食指已经磨得异常光滑,像是时常有人触碰过的样子。 “这里!”齐朗向奥乌摆了摆手,示意他做好战斗准备,自己也抽出三枝飞箭搭在弓弦上,用左手握牢,右手则小心翼翼地伸了出去,向着那指尖轻轻一点。 轰隆!嘶! 沉闷的声音在身侧响了起来,最靠里面的岩壁微微一震,缓缓向后倒了下去,一阶阶的石梯在那岩壁后面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天地!四壁镶金嵌玉,异彩纷呈,脚下红毯铺阶,头顶一长串的水晶灯笼晃得人难以睁开双眼。如果只把目光专注于这里,而将身后的血腥画面完全忽略的话,所有人都会相信,这就是传说中山神的尊荣府邸。 但现在,齐朗已经认清了真相----那是恶魔寻欢作乐的一间暗室,尽管看上去灯火辉煌,给人以无限光明之感,但在实际上,却是个藏污纳垢的肮脏所在! 他大概就在里面! 声音虽然飘杳微弱,但已经传入了齐朗和奥乌的耳鼓。那是叮咚的琴声和锵锵锣响,其间夹杂着无数女子的**浪语。那个恶魔自以为好事将成,已经提前开始了欢庆。他大概不曾想到,勇士们的利剑已经做好了锄妖的准备! 第192章 邪恶大** 透过门廊前垂下的百十道珠帘,调笑嬉闹声伴着脂粉的香气飘了出来。那像是上万只蚊虫正在寻找血量充足的**,嗡嗡嘤嘤,喧闹不已。齐朗和奥乌压低了身子,从那些琉璃珠子下面潜身过去,眼前的一幕几乎令两人惊呆了! 青玉铺就的宽大厅堂上,左一群右一伙地聚集了上百女人。她们或摆动腰肢妖娆起舞,或手擎酒杯浅笑曼语,或像白蟒一样于地面蠕动蛇行,或像人鱼一样在池中戏水……这些女人身上只披了几条丝巾,再无其它衣物,就那样赤条条地来回走动,似乎早把羞耻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多亏齐朗和奥乌刚刚途经炼狱般血腥阴森的洞穴,否则一定会误以为自己在女性开放日闯进了克劳奇浴室。 “这些丑陋的女妖怪!”奥乌已经在边上沉声骂了起来。看他那架势,大概马上就要抽出那把重剑,冲上前去,把那些光溜溜的女人一个个斩杀干净。 “等等。”齐朗及时制止了他,“她们不是那个人,她们不是那个凶徒。他一定就在这附近,我们要干掉的只是他一个人!” 正如齐朗所说的那样,真正的元凶尚未现身,而这些女人虽然已经和妖魔没什么两样,但她们却是无辜的。齐朗知道那一点,因为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已经运用自己对灵力的感知能力,在这些女人当中快速探查了一遍。她们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没有任何战斗能力。不过,在她们的脑海中都存在着一道极为微弱的气息,而那气息虽然与齐朗在松林旁遇到那人的气息完全一致,只是在能量强度上存在着天差地别。 回想整件事情,齐朗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些眉目----那人拥有一种骇人听闻的特殊能力,可以通过头脑中的气息来影响常人的思维。他会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气息渗透到别人的脑海中,并以此来制造幻觉,甚至控制人心。这些女人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放荡,就是因为她们已经完全被操纵了。她们失去了自我,成为了那个凶徒的附属品,供他消遣,供他淫乐! 那人的身份目前还无法断定,但估计应该是所谓尊圣教法士级别的尊贵人物,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士文昌! 难怪奥托帝国的占领者数次对他进行清剿却始终两手空空,那是因为他的能力已经强大到可以制造一个从不存在的山岭,令敌人永远无法摸清他的踪迹。齐朗之所以能够找到这个隐秘的洞穴,在某种程度上还有着一定的运气成份。 他当时只是切断了视觉与外界的直接联系,转而用听觉捕捉四面八方的风吹草动。那种策略在第一时间就发挥了效用,虚无的幻境立刻从眼前消失了,而外界每一个细小的声响则给他提供了足够的信息,帮助他确定哪里存在真实的道路。 而这个大胆的尝试居然还有个更大的好处----缺少了目光的干扰,齐朗的精力可以更加集中,而他对灵力的感知能力也因此得到了强化。他很快就发觉一直在头脑中制造混乱的那道气息开始退却了,一点点地从额头正中心的位置拔了出去,慢慢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但就像真正的气味一样,那道气息也留下了痕迹,那是一种莫名的邪气,看不到,摸不着,但却会令人从心底产生一种厌恶感。就是凭着对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气息的敏锐感觉,齐朗一路冲破了无数幻境,最终在一块巨岩下发现了那个极为隐密的山洞。 现在,那恶魔的老巢被挖了出来,这洞穴中隐藏着的种种肮脏正可证明尊圣教邪恶的本质!他打着正义的旗号,组织起了所谓抵抗者队伍,其实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用意只是为了自己赢得财富,只是为了满足他那永无休止的**。他是个魔头,他的邪恶与危害更甚于那些血腥的入侵者! 看着场中那群魔乱舞的荒淫场面,奥乌也同样恨得牙根真痒,他低沉地骂了一句:“可恶的家伙,他必须死!”慢慢地直起腰,把背上的重剑抽到了手中,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他换了个更加容易出击的角度,把自己的身子隐在了门柱的后面。但奥乌的身体太过粗壮,那根玉石立柱其实根本起不到什么有效的遮挡作用。所幸那些女人的双眼好像早就已经失去了观察能力,她们能看到的只是眼前的这片酒池肉林,而她们的所有注意力也都被大厅正上方的那张玉石巨床吸引住了。 那里大概就是那个恶徒日常起居的地方,宽大的床榻足有五米见方,四根立柱撑着红绿轻纱,玉石床板上被褥凌乱,在齐朗看来,就连奥乌的铺位都要比那更加整洁。不过那张巨床却好像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神圣宝座,因为当她们那迷离的双眼偶尔扫过那里时,神色之中显示出无比的向往。 “我们不能在这干等着。”奥乌有些着急了,向着齐朗轻轻喊了一声,“如果给他炼成了什么见鬼的武器,可能就更难对付了!” 奥乌所说的正是齐朗现在最为担心的。从祭炼场那里的情形来看,那个恶徒已经备齐了血炼需用的物品----成堆的心脏和会发出绿焰的燃料,获得的难度可想而知,此刻应该正在趁热打铁,抓紧一切时间炼制那邪恶无比的武器。也正因如此,这些衣不蔽体的**佳丽才被扔在了这里,独守空床。 但如果不守在这里等候时机又能怎样,难道就这样闯进这个浴室一样大厅里?她们一定会被惊吓得发狂般地大叫起来的,而到了那时,那凶徒肯定将会有所准备,这里到处都透着一股邪气,说不定他会使出什么样邪门的法术,再想一击命中的难度无疑将是极大的。 就在齐朗左右为难之际,事态出现了转机。在那玉石巨床后面的墙壁上,突然传出了喀啷一声响,一扇暗门横着移了开。绿油油的焰光晃动下,他出现了! 正如齐朗他们先前所见,这人身穿白色套帽斗篷,胸前位置绣着绿色的火焰标志。背后的火光过于明亮,使得套帽下的面孔完全隐在阴影之中,根本看不清模样。不过在齐朗心中却早就有了自己的猜想----或者青面獠牙,或者嘴歪眼斜,不管怎样,他的面孔肯定极度符合东方人在传说中对恶魔的形容。 齐朗已经悄悄地把箭枝搭上了弓弦,右臂拉得又轻又缓,左臂架得又稳又准,只等他完全闪出那扇石门,这夺命的一箭,便要离弦而出! 奥乌这时也弓起了身子,像是一头准备捕食的猛虎,只等猎物接近,就将以雷霆之势扑上前去。他手中的重剑在身后泛起了银光,一闪一闪,伴随着呼吸的节奏,越来越慢,越来越稳。 然而就在这时,美女们爆发了!那阵燕语莺声嘈杂得好像上百万只黄鹂一同展开歌喉,就算是圣子峰顶那终年不停的暴雷,也无法压制这阵噪音;而她们那婀娜曼妙的身姿也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动,场面异常壮观,仿佛数千只褪了毛的芦花鸡突然起死回生,争先恐后地冲向惟一的逃命出口。 “选我,主上,选我!”她们那样失神忘我地吵嚷着,好像只要能够获得那恶魔的垂青,她们就离天堂更近了一步。 在一条一条雪白的**簇拥下,那恶人走了出来,步伐凝重,行动缓慢----那正是飞箭出手的绝佳时机!但齐朗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瞄得多准,那一箭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射中旁边那些懵懂无知的人形盾牌。奥乌却有些按捺不住了,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跳起身,大吼一声,冲上前去狠狠地轮起那把重剑。 齐朗连忙向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要记得临行时打过的保票,注意等待自己的攻击命令。 然而就在这时,那恶人狂躁地扯下了自己的套帽,气愤地大喊了一声:“这不可能!我每一个步骤都计算得异常精确,怎么会炼不化它!?” 声音传了过来,令得齐朗心神一震----那竟然是个女声! 同时,他也看清楚了那恶人的样貌。没错,她就是个女人,还是个很美的女人!秀目黛眉,齿白唇红,单看她的面孔,恐怕说她正值二八妙龄也会有人相信,但她那头披肩长发已经白了一半,眼神中更显露出了成熟与老练的气质。 “见鬼了!”奥乌那边传来了一声惊讶的咒骂,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令他大吃了一惊。 “嘘……”齐朗在嘴边竖起食指,示意奥乌注意藏好身形。 听那美女凶徒的语气,看来她暂时还没有打造好那惊人的武器,也就是说,齐朗和奥乌还有足够的时间看准时机再下手。不过那恶人竟然是个女人,这却好像有些棘手,现在齐朗对自己的攻击计划已经有些动摇了----射穿一个女人的喉咙,太残忍了吧? 第193章 无影镖 但奥乌好像能下这个决心,他的脸色仍然阴沉得吓人,手中的重剑也并没有散去光华。对付任何邪恶的凶徒,那个粗莽的壮汉从来就不懂得手软,或许在他看来,那里并不存在什么美女,只是一个恶人,一个以疯狂手段杀害了成千上万无辜者的凶残女妖。 齐朗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除魔行动必须马上展开,因为那美丽而邪恶的女人正在施展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 大概是血炼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她的耐心和温柔已经被耗尽了。最先冲到她身边的那个女人得到了垂青,带着无比幸福的表情,在那女魔头的怀中慢慢软倒。她死掉了,夺走她性命的,并非是一把尖刀或者匕首,而是那恶魔的纤纤玉指! 她只是抬起食指在那女人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齐朗立刻感觉到一股气息在那女人的头脑中爆裂开来,就像那里面原本就被塞进去了一颗爆竹,而那恶魔的指尖就像燃着的香烛,只轻轻一点,就将那不可见的引信点燃。虽然爆破效果并没有在外观上呈现出来,但那已经足够夺走无知者的性命。 恶魔抚了抚那女人乌黑的长发,仿佛她只是睡着了,等过一晚,还会像刚才那样兴高采烈地跳到她身边,娇柔地祈求上神的垂青。不过那恶魔的面部表情却渐渐地安稳了下来,紧皱的眉头也一点点地舒展,好像刚才那位死者为她提供了充足的养分似的。 旁边的那些女人更加踊跃起来,叫嚷声一刻也不曾停息:“该我了,主上,还有我呢……” “安静。”那恶魔的声音不高,却带有奇幻的魔力和无尚的权威感,“今天已经够了。天堂的入口很窄,一次只够接收一个纯洁的灵魂。你们都很清楚,我不想让你们下到地狱里去。” 失望的表情出现在了每一个女人的脸上,而对于那位死者,她们甚至表现出了一定的妒意。不过人群却并没有散开,仍然亦步亦趋地紧守在那恶魔的左右。她们还在期待着主上改变心意,劝说天堂的看守敞开大门,放她们进去,就在今天,就在现在。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齐朗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在他眼中,那恶魔已经现出了原形,她的容貌只是一层皮囊,里面裹着的灵魂却是无比凶残、无比丑陋!他不能容忍这个恶魔继续为害人间,就在今天,就在现在,她必须得到命运的审判! 嗖! 箭飞了出去,向着那恶魔的喉咙,疾如闪电! 于此同时,奥乌也跳了出去,手中巨剑高举过头,暴吼一声:“你死定了,肮脏的家伙!” 他一马当先冲了上去,粗壮的左手轻轻一摆,挡在面前的二三十个柔弱女子已经飞到了一边。 一丝讶异的神情在那女魔头的脸上划过。她大概没有料到那两个跟踪者可以破除自己的幻术,非但没有在幻景中坠下深渊,反而突破了层层阻碍,追杀到了自己的巢穴中来。 然而那丝惊讶很快就消失了。她的眉头重新锁了起来,眼神中也闪动起骇人的凶光。 箭先到了! 明晃晃的箭簇闪动着青光,只差三五公分就将刺破那白晰的皮肤! 惨叫声响了起来,鲜血喷溅,香销玉殒。 那一箭命中了,但断送掉的却是一位无辜者的性命----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那女魔头已经将一位忠实的追随者挡在了自己面前。 飞箭穿胸而过,擦着那恶魔的左腮飞了过去,最终钉在了那玉石墙壁上。她冷冷地向门廊这里瞄了一眼,转而又将目光投向了正飞速杀来的奥乌。 “不知死活的蠢货!”她轻蔑地骂了一声,手指轻轻一抬,向着奥乌凌空点了一点。一时间,那壮汉仿佛中了巫法邪术,定在了原地,一步也移动不得。 “混……混蛋!”奥乌那深棕色的面孔涨成了深紫色,显然正在拼力抵抗着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而就在他身前,那些一丝不挂的女子们好像已经变成了一群疯狂的变种狼,纷纷咆哮着冲了上来,用指甲抓,又牙齿咬。短短两三秒钟过去,他已经满身是血,甚至连他身上那又厚又重的铠甲都变得破碎不堪。 齐朗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就算他想冲上前去出手相助,却也必须先抵挡住那女魔头的诡异招法。 在她抬起手指的那一瞬间,齐朗就已经观察到了异状。那是一道气息于指尖激射了出来,无色无味,无声无息,一下子就钻进了奥乌的脑子。要不是齐朗对周围的能量变化极为敏感,根本无从察觉到那气息的存在。 那是几乎无法防范的凶险招数,像一枝枝无形的飞镖,正随着那女魔头指尖的点向,一道道发出,破空而来! 不过,那招数虽然无形,齐朗却可以追踪到里面暗藏的能量。和锋利的剑气相比,那能量几乎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但其危害却肯定不会逊色于任何厉害的招法,齐朗必须尝试着抵御敌手的这阵迅猛的攻击,否则他一定会像奥乌那样,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嗖!嗖嗖! 圣血弓扬了起来,一枝枝飞箭泛起了红光。那些飞箭看上去像是在空中漫无目标的飞舞,但从它们所发出的哧哧声响可以判断出来,它们击中了那些无形的飞镖,正用箭体上的灵力抵消着一道道气息中所潜藏的能量。 两股力量势均力敌!撞上那些无形的飞镖后,那些箭枝虽然去势不减,但火力却完全消退,嗖嗖飞向了天篷,射碎了琉璃灯笼,射烂了五彩纱帐。而那女魔头指尖射出的气劲也完全消逝了,再没有办法在齐朗的头脑中制造麻烦。 空中的战局华丽而美妙,看上去就像一位美女在指挥一位射手在表演一场射箭演出,他们配合默契,手段娴熟,火光的映照下,大厅里忽明忽暗,如梦似幻,那些还在攻击奥乌的疯女人竟也停下了手,驻足仰首,带着痴醉的表情观望了起来。 但齐朗却知道其中的险恶,敌手的招法似乎应心而发,一抬手就可以射出七八道气息,而自己虽然出手的频率并不落下风,但箭枝的数量却是有限,照这样打下去,要不了几分钟,满满的箭囊就会消耗一空,而自己接下来的下场肯定不容乐观,毕竟他在身体强壮程度上远远不足那皮糙肉厚的壮汉。 那女魔头显然看出了齐朗的困境,不过她却并没有趁人之危,在齐朗射出最后一枝箭矢后,她竟然收停了自己的攻势,反而向着齐朗拍起了巴掌。 “干得不错,小伙子。”她微笑着说,“能在文昌**士的幽幻咒下坚持这么长的时间,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说说,你来到我的洞府有何贵干呢?” 齐朗阴沉着面孔向前走了两步,一边留意防范对手的攻击,一边打量了奥乌几眼。奥乌的伤情不算很重,虽然身上多出了不少抓咬的痕迹,但那称不上什么致命伤,他一定挺得下来。不过他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看来攻入到他脑子里的那道气息,折磨得他就要发狂了。 “我是来铲除杀人恶魔的!”齐朗牢牢地盯住了她的眼睛。 “哈哈……”**士张狂地笑了起来,“你好像找错地方了,小伙子,这儿有什么杀人恶魔吗?如果有的话,那恐怕也应该是你和你的那个异族朋友吧?”她指了指胸口插着一枝飞箭的那具女尸,又指了指被奥乌一巴掌拍得背过气的那个裸女。 “瞧瞧那些小可怜。”她轻描淡写地哼了一声,“她们为了躲避奥托帝国那些恶人的残害,九死一生地逃到了圣灵幽府寻求我文昌**士的庇佑,可到头来,灾难还是饶不过她们。这世界实在是太残酷了,为什么好人这么难做呢?” “收起你那一套吧,你这卑鄙的家伙!”齐朗愤怒地大吼了起来,“你打着正义的旗号,满口的仁义道德,可在背地里却利用平民们无知的忠诚满足你卑劣的私欲。我已经看到了那堆血淋淋的心脏,也看到了你对这些女人所施加的恶行!你以为搭筑一个梦幻般的美境就能掩盖你的罪恶吗?那不可能!我不会让你继续胡作非为下去,就在今天,你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 “你吓到我了,粗暴的家伙。”那**士惺惺作态地双手捂嘴后退了一步,“你还真看到了不少不该看的东西。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你看到的只是事情的表象。村民们的不可教化,你没有看到;姑娘们的饱受蹂躏,你没有看到;世人所受到的一切苦厄,你也没有看到。睁大你的双眼吧,如果你能看穿这一切,你定然会相信,我文昌**士,正在清洗这浊暗的世界,正在拯救亿万苍生。” 第194章 面红心跳的魔舞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这丑陋的女妖怪!” 奥乌的吼声突然响了起来。他那棕红色的圆脸已经青筋暴起,浑身肌肉也在紧绷中极度膨胀了起来。看来那所谓的幽幻咒让他吃尽了苦头,不过他已经挣脱了束缚,尽管那**士的语言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却从齐朗的面部表情判断出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才一脱困,已经变成了一头狂暴的狮子,恨不立刻扑上前去,一口咬住那恶女人的脖子。 文昌惊讶地“咦”了一声,但妙目一转,正瞧见奥乌手中的那把重剑,顿时恍然大悟了起来。她呵呵笑了两声,口中的话语也换成了蛮鬼语:“忽略了这位勇士的感受,文昌深表歉意。不过,告诉我,小伙子,你手中拿的是传说中的胜利之剑吗?” “那不干你事,你这母狗!”奥乌粗暴地咒骂了一声,奋力向前移动着脚步,“你只需要知道这是把剑就够了,因为它马上会斩断你的脖子!” 文昌并没有被激怒,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一定是胜利之剑了,要不然你又怎么能够抵抗住我的幽幻咒?不过,我猜它一定是自主封印了抗力,所以你才能握住它。我得提醒你一声,那也会令它的威力大打折扣,令你根本没办法发挥出它真正的实力。” 她又拿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说:“这真遗憾,你是在暴殄天物。我猜这把圣剑需要个新主人,和炼室中的那把信念之剑一样,它们都要属于我了。在接受血狱之火的洗炼后,它们都将心甘情愿地成为我文昌**士的伙伴。” 听到这话,齐朗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她得到了一把圣剑!那暗室时正在祭炼的,原来是一把圣剑! 当初希里奥和帕里在那溶洞中曾提起过,巴吉们需要向比利六世提供四把圣剑,用以交换一个落脚点,而他们就是从明玉王国那里偷来了荣誉之剑,同时还派出了一只鼠首巴吉潜往迷幻之潭,妄想把那把胜利之剑也弄到手中。现在,又一把圣剑也现身了! 从这魔女的反应来看,她还没有征服那信念之剑,但她却想到了办法----用那见鬼的血祭之法来洗除掉圣剑的排斥之力。如果被她成功得到了那威力无比的圣剑,说不定她会在这世界上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一定要阻止她,一定不能让她得逞! 就在齐朗心念刚刚一闪的工夫里,奥乌已经狂吼一声跳了起来,胜利之剑在他手中高高举起,全力的一记下劈已经无可阻挡:“做你的美梦,你这可恨的老妖婆!” “当心她的手指……”齐朗刚想提醒奥乌留意敌手那诡异的招术,那魔女已经发招了。 她不慌不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把眉头微微一皱:“让我来试试你的神识到底有多坚固。” 文昌指食轻轻一弹间,隐藏在奥乌脑子里的那道气息爆开了----情形和那位丧命的祼女一模一样,那气息正在摧毁他的脑部神经,尽管奥乌的抗击打能力强得惊人,但粗糙的皮肉只覆盖住了他的外表,脑子里可是没有任何防御措施。 哐当一声,奥乌栽了下来,胜利之剑已经脱手而出,砸在地面上,把那块玉石地板敲得粉碎。 “奥乌!”齐朗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步蹿了过去,拿手一搭他那宽大的肩膀,正要仔细察看一下奥乌的伤势,没想到却被他一胳膊甩开了。 他仍在挣扎着,浑身肌肉不住颤抖,那双粗手也狠狠地抓住了他那粗黑的卷发,好像只有外部的痛苦才能抵消他脑子里的巨震。不过他并没有倒下,也并没有带着那无比幸福的表情奔向天堂,那说明他的脑神经尚未受损,这真是天大的幸运。 “还真是个硬汉子。”文昌有些诧异地皱起了眉头,“你的神识中并没有任何住客,怎么可能这样坚固……哦,我记起来了,那里出现了两只大狗,其中之一就是你的兽宠吧?” 奥乌已经没有力量再去回骂,仍然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不过齐朗已经弄明白了,奥乌幸免于难,是因为他的灵魂中已经融入了莱欧,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兽宠的入住加固了他的脑子,使得幽幻咒爆破的威力无法显现。看来奥乌还不至于丢了性命,他可能要尝到些苦头,但如果自己能够及时击败那邪恶的**士的话,奥乌还有的救。 但该怎样击败她呢? 那女魔头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那无形飞镖的威力却是不容小视的。齐朗现在已经称得上是手无寸铁,奥乌的胜利之剑虽然就摆在地面上,但齐朗却知道,那根本是不属于他的武器,他尝试过的,虽然在迷幻之潭他曾挥起过胜利之剑,但那只是在顶住了强大的排斥力后,在短短一瞬间内爆发出来的一次挥斩。现在那把胜利之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它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挥,除了奥乌自己。 但齐朗还有一件武器的----剑魂,那只露过一回面的剑魂! 那是荣誉之剑,另外一把圣剑!锋利,趁手,光芒四射的圣剑! 齐朗不知道自己这回到底能不能成功,但为了消灭眼前这无比邪恶的敌人,为了解救这些无辜的女人,为了帮助奥乌度过危机,他必须尝试一下! 集中精力,全神贯注,齐朗在头脑中呼唤了起来:现身吧,圣剑! 一道光芒在脑海中闪动了一下。 但圣剑并没有出现…… 再来! 勇士需要你的帮助,无敌的圣物,现身吧! 脑海中完全寂静了下来…… 突然一道气息冲了过来,像一把从空虚中刺来的锋利匕首,笔直地射向了齐朗脑海中那无意识的核心位置!但一道光芒一闪而过,那匕首被格飞了。 好险! 齐朗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竟险些被那女魔头的幽幻咒偷袭得手! 等他瞪着眼睛重新看向那女魔头时,齐朗发现文昌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了起来:“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修道者,还拥有了十级品质的剑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齐朗握紧了拳头,“我惟一知道的是,你的末日到了!” 话音刚落,齐朗已经拔起了身形,向着那女魔头扑了上去,同时再度在脑海中呼唤了一声:现身吧,圣剑! 但它还是没有出现。齐朗运足了力气,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仍然空空如也,只得失望地收停了脚步。 文昌被齐朗的怪异行为吓了一跳,但她发现那个黄皮肤的小伙子只是在自己和自己较劲时,不由得张狂地笑了起来:“小家伙,看来你还不大掌握要领。你的剑魂固然品质不错,只可惜你还没有练到随心所欲的地步。现在看来,我必须动点真本领了----抱歉,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把双手交叉摆在了胸前,齐朗立刻感觉到了灵力的强力波动! 那强大的灵力好像江海决堤,洪山泛滥,只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从脑海中转移到了她十指拢成的那个空虚的圆球中,飞一般地凝聚、旋转,同时,一道道气息如光电一般飞射出来! 齐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正集中精力防范那些气息的攻势,不曾想,那女魔头竟哈哈地狂笑了起来:“别担心,小兄弟,你们俩并不是我的目标,她们才是。” 其实不用她提醒,齐朗已经判断出来了,那些气息果然一道一道地飞向了守在那魔女身旁的那些祼女的脑海中,令她们开始疯狂了起来。 群魔乱舞开始了! 那些女子仿佛刚刚喝下了一整瓶的烈酒,一个个面色潮红,双眼半睁半闭,嘴角带起了媚笑,那些原本就不曾起到过任何遮体作用的轻纱也纷纷抛落在地。她们开始摇摆腰肢,嘴里发出勾人心魄的呻吟,四肢张合,像一个个发了春情的母猫,淫荡地舞动了起来。 “放开胸怀吧,未经人事的小男孩。”文昌的声音好像从空虚中飘渺而来,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拨动着齐朗的心弦,“何必抵御这种诱惑呢?你们该像个男子汉那样,释放你们的本能和年轻的冲动,她们都是属于你们的。看吧,那些**正是世间最美好的艺术品。如果你们觉得很热的话,不妨脱掉你们的衣物。别压抑,小伙子们,做你们最想做的事,就在现在……” 那魔女话音中好像充满了魔力,忽远忽近,一阵一阵地冲击着齐朗的脑海。迷蒙的冲动和理智的自持正在相互交战,齐朗觉得自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纵有浑身的力气,但在此刻却是一步也移动不得。 那些发情的母猫已经贴了上来,在齐朗和奥乌的身边揉挤着身体,抚来擦去,仿佛正在邀请无知的男孩纵身跳入那**的海洋。齐朗闭紧了眼睛,仍在勉力控制着情绪中的躁动,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疯狂的暴吼: “该死的,你们这些该死的女妖怪!!” 第195章 幽禁虚空 剑光霹雳般一闪,血花飞溅! 惨叫声中,一名无辜受控的祼女已然被斜肩劈成两截,尸身倒地,再无半点动静。 “不要,奥乌!”齐朗大惊失色,知道奥乌这时受那邪恶魔女的操纵,迷失了本性,正在陷入癫狂状态,慌忙蹿到奥乌身旁,双手死死地把住他的胳膊,“该死的,控制住自己,奥乌,你不可以!” 奥乌那强壮的身体正剧烈地震颤着,面孔扭曲,神态狰狞,看上去像是在竭力控制着那迷乱的刺激。 “去死吧,你们这些邪恶的女妖!”但奥乌到底没能压抑住那疯狂的冲动,猛地一甩胳膊,一下子把齐朗丢出了六七米远,与那些曼妙起舞的女子撞到了一起,他自己则喘着粗气,重新挥起了那重剑! 又有三名女子身首异处,鲜血四处流淌,但狂乱的舞蹈仍在血腥中继续上演。 “杀吧,小伙子,那也是一种释放。”文昌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意,“不需要隐藏,把你们心底最阴暗的**释放出来,等到一切结束时,你们就会得到解脱。” 齐朗愤怒了!他不能允许奥乌变成一个杀人狂魔,不能允许迷惑与引诱继续为祸人间。除去这魔头,这邪恶的首领必须得到严惩! 剑魂,终于出现在手中! 圣光四射,耀眼夺目!只在一瞬间,万道银光已经充满了这污秽不堪的大厅。在圣光的洗涤之下,那些令人迷失本性的邪恶气息一一爆裂消散,那些祼女个个神情木然地跌倒在地。 奥乌头脑中的魔性正在接受清洗。他单膝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大口喘着粗气。看起来他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因为齐朗已经看到他双眼中的血丝已经一点点消失,紧绷着的肌肉也慢慢开始放松下来,同时,那把胜利之剑也用同样的银光回应着荣誉之剑。 手施邪术的文昌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那诡异的手势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你的剑魂竟然是一把圣剑!”她有些惊惶地大喊了一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是你们这些邪魔的克星!”齐朗一声怒喝,提剑在手,将身形一纵,向着那魔女冲了过去。 长剑高举,雷霆万钧,镇魔除妖! 那魔女当然不甘束手待毙。她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双手一挥,化为一道血箭闪电一般迎向齐朗,自己则在快速回退过程中,手指在墙上的机括连点几下。 轰!那道血箭在剑光之下尽数消散,但齐朗却被这诡异的一招暂阻身形,再抬看一看,只见那女魔头已经退回了暗室,而在喀喀声响中,那道沉重的暗门正慢慢合闭。 敌手要逃! 那恶贯满盈的凶犯想要抽身,齐朗怎能善罢干休!惊人的速度在这时得到了体现,只在短短一闪念的瞬间,体内的真气已经在那无形的管道中飞速运行了起来,而齐朗的速度更被提到了极限! 双脚在地上一点,嗖的一声,齐朗的身形如同星驰电掣一般,就在那暗门完全合紧的前一秒钟,紧跟着那魔女蹿进了那暗室当中,然而等他站定身形时,却发现那**士竟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她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血腥的气味扑鼻而来,就着那绿萤萤的火光,齐朗小心打量了一眼周边环境。这是一间封闭得极为严密的一间暗室,十米见方,四壁均由厚厚的花岗岩砌成,不过那些花岗岩的表面都覆盖了一层血泥,血腥的邪气正由那血泥中不住散发出来,一丝丝,一道道,一直汇聚到暗室的中心位置。 而就在暗室中心的地面上,三根细线似的绿火由地窍中穿出,坚固地支撑在一口巨锅的底部。那巨锅通体乌黑,不知道经受过多少年的邪火烧炼,正腾起三团黑雾,将三件闪光的宝器托在当中。 左边那团黑雾裹着一个鹅卵大小的五彩石球,右边那团黑雾裹着七枚淡红色的箭簇,当中那团黑雾最为浓厚,不过那漆黑的颜色却始终散而不凝,似乎那炼化的神器拥有无穷的抗力,邪恶的气息根本无法沾染其上。只一眼齐朗就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把银光闪闪的短剑,剑身宽足四指,两道血槽交结而上,直到剑锋才合二为一,木质手柄早已化为灰烬,只留下一小段烧红了的金属仍在那里闪动着异光。 那一定是所谓的信念之剑,它正在接受着血炼之法的祭炼,看这情形,估计要不了多久,那女魔头就要大功告成了。必须阻止她,那正义的圣剑不可以成为邪魔的武器! 没有丝毫犹豫,齐朗手中的圣剑已经轮了起来! 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了出来。 齐朗这一剑正削在巨锅的边缘,不过那乌黑的巨锅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只不过一个锅耳已经掉了下来,整体仍然完好无损,那信念之剑仍处于邪火的烧炼之中。不过这一下巨震却已经震散左右两侧的黑雾,哗啦几声过后,那石卵和那几枝箭簇掉落在地,黑气一去,奇宝光华立现。 “该死的浑小子!”那魔女的怒骂声从空冥中传了过来,“你以为老娘真的怕你吗?祸害了我的两件宝物,是你逼我的!” 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就在身边,又仿佛远在数公里之外,听得齐朗一阵心惊。更令他担心的是,这一剑所带来的巨震同样令手中的荣誉之剑气息不稳,颜色慢慢变淡,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在了手中。 正在齐朗感到束手无策之时,那魔女的一声怒喝突然传了出来:“幽禁虚空!” 一股强大的气息突然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好像整个山体突然压了上来似的,使得齐朗寸步难移,浑身骨骼也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发出格格的异响。齐朗觉得眼前的场景也发生了变化,他好像被那诡异的力量移走了,移到了山体里,四周全部是又硬又重的岩石,正在相互靠近中,挤压着他那并不算强壮的身体。 不过,在同一时间,似乎周遭还出现了另外一股力量。那是股很强大的力量,仿佛就在自己对面一米的岩石里,如果按照勇战士的灵力水平来测量的话,好像比暴怒状态下的奎尔还要强大……难道那才是文昌的真正实力? 就在绝望的情绪刚在心底一点点地冒出来的时候,一个细不可闻的苍老的声音传到了齐朗的耳朵里:“是我的错,小伙子。” “什么……”齐朗心头一惊,因为那虽然是句中土语,却不是那女魔头的声音,而是男人的声音,一个老男人的声音。“你是谁?”齐朗警惕地回问了一声,在重压之下,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出现了颤抖。 沉寂了片刻,那苍老的声音回话了:“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同时一道气息透过面前的岩石传了过来,在齐朗的身遭形成了一堵无形的气墙,使得岩石的压力骤然减轻。齐朗终于可以透过气来了,连忙狠狠地吸了口气进到自己的胸腔:“你为什么要帮我?” 一声叹息从对面传了过来:“我只不过是在为自己赎罪罢了……现在的曼儿都是我造成的,我是个罪孽深重的恶人……” “曼儿?”齐朗有些弄不明白了,“曼儿是谁?” 那苍老的声音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苦涩的意味:“她就是那个可怜的姑娘,那个对文昌**士深信不疑,相信他会带给她永远的青春和永恒的快乐的痴情女子,相信他会带领所有信徒抵御残暴创建乐土的单纯女子。” 一股寒意一下子冲到了齐朗的头顶:“你是说那个女魔头叫曼儿,而你才是真正的文昌**士?” 对面又沉寂了下来,好像回避着这个问题,又好像在痛苦地挣扎于往事之中。 “我不该那样做的。”又一声叹息传了过来,“我不该组建这个尊圣教的,不该用上天赐于的神力来吸引信徒,不该利用女人的盲目崇拜占有她,更不该在**的纠缠下迷失,完全在温柔乡中沉沦。是我害了她,是我伤害了曼儿,让她泥足深陷,永法无法自拔。” “你这混蛋!”齐朗的愤怒一下子被激了起来,“你知道你和你那曼儿害死了多少人吗?你可曾亲眼看到那一颗颗跳动着的心脏,可曾亲眼看到那一具具尸体在凶雨中融化,可曾亲眼看到那一个个女人在无知中献祭灵魂?!现出你的面孔来,让我看看你的头上是不是长着魔鬼的双角,让我看看你的眼神中是不是早已经丧失了人性!” 身边的岩石开始颤动,那大概是激怒了恶魔所换来的巨震,也可能是那恶魔本身正在颤抖着。 良久,一切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的面孔不会再有任何人能见到了。”那苍老的声音越来越轻,但齐朗却觉得自己身边的那层无形的气墙却越来越厚,“大概是天意吧,曼儿第二次使用幽禁虚空,竟然把你送到了我身边来,说不定她从心底也希望着能有人修正我和她所犯下的一切错误。帮我们一把,小伙子,让我们解脱,让那些灵魂得到安息。” 第196章 斩破 “我又能做什么?”齐朗的声音低了下来,身处于这样的幽闭环境下,沮丧找上来自然是无可避免的,“大概从今往后我都要和你一样,一直被困在这个永无止境的黑暗中,听你唠叨那些罪过,像蒸笼里的一条活鱼,痛苦地等待生命行至尽头罢了。” 那见不到面的**士笑了起来,笑声有些苦涩,又有些疯狂。 “那对我实在是太仁慈了……我的告解永不该得到回音,让死寂的刑刀一遍又一遍地切开心脏,那才是我的罪有应得。”狂笑声把这些字句一次又一次冲断,但这些忏悔还是真切地钻进了齐朗的脑海。 “这十年的自我折磨没有白费,终于让我等来了能够化解这场罪孽的救星。”狂乱的笑声终于停歇了下来,文昌**士的声音也重新恢复了平静,“这幽禁虚空别人打破不得,但你却可以,因为我注意到了,你的灵魂中拥有一个无比强大的武器----圣剑之魂。” “你是说,我可以用荣誉之剑破开这个虚无的邪术?”齐朗看到了希望。 听到邪术这个词,**士似乎有些受到了伤害,但他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只是顿了一顿,令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在沉默中,围在齐朗周遭的那层无形气墙却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好像幻化成了无形的薄膜,一层一层地收拢到了齐朗体内。 “你是个怪人。”那声音重新响了起来,语气有些诧异,“我文昌见过无数的修道者高手,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体质。你的经脉十分强大,应该已经达到了高阶剑侠的水准,那应该是得到了某种异宝的帮助,丹田所聚之内气也在低阶剑侠的水平,但你的内息运行的技能却勉强称得上高阶术士罢了。同时,你体内好像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力量,那是完全不同的。” 尽管不知道这位**士又在做什么手脚,但齐朗却发觉那侵入自己体力的气息好像并无恶意,就像无尘老人那天的试探一样,令得自己浑身经络异常舒爽。不过考虑到自己两条道路并行的特异之处,如果那**士没弄清楚这点就任意故来的话,说不定会带给自己额外的伤害,于是齐朗谨慎地透露了一句:“其实……对于修道者,我完全是个门外汉……我只不过是凑巧闯进了那个大门,而我本身正在进行的是勇战士的训练。” 齐朗并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但实际他很怀疑自己已经变成了个透明人,可以被那位高深莫测的**士一眼看穿,尽管他究竟有没有眼睛齐朗都无法验证。 不过文昌的语气中并没有带出任何的质疑,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接着说道:“我多希望能亲眼见到那神奇的宝物,只可惜时不我待,再过两分钟,幽禁虚空的力量将完全发挥出来,你将彻底遁入虚无,就算我耗尽所有真元也救不得你了。” 齐朗一听这话,心头一急:“那我该怎么办……”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就是我的终点了……如果你已经迈上了圣者那个台阶,只要稍加指点,你的剑魂召唤之术就可随心所欲,但在眼下,我只能以外力介入,帮助你短暂激发。幸运的是,你的剑魂是一把圣剑,它和你精神上的某种特质相通,所以才会突破障碍,但剑魂现身还是无法达到稳定。” 文昌的语速不算很快,齐朗真有些担心这几句话就要耗尽那两分钟的期限,不过从这席话语当中,齐朗还是弄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原来这就是那把荣誉之剑不是很听话的主要原因,自己的能力不足,只能靠精神上的契合才能侥幸招来。 正在这时,身体周围的能量开始汇聚,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袋子正在猛烈地收缩,正在齐朗的心情刚要变得紧张起来时,那团能量突然爆发了,一道耀眼的光线升起到了半空,好像太阳缩小成拳头大小,正悬在他头顶正上方一两米左右的地方。 “此穴名为百会,是修道者收藏剑魂之处。”文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大稳定了,忽远忽近的,看来那幽禁虚空的力量正在不断加强,他果然坚持不了多久了,“当我以真元之力冲破你脑海时,你只须用念力召唤,圣剑必可现身。然而在那之前,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齐朗现在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挟迫了,尽管他很想问上一句那是什么样的事,是否有违道义,但在实际上,他根本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而文昌好像根本也没有等待齐朗的答案:“我现赠你尊圣令牌,凭此令牌,可号令我数十万教众重归正途。另外……把这枚玉佩交给曼儿,告诉她,我一直在等着她回头……” 文昌的话音刚落,齐朗立刻发觉自己的脖子上好像被套上了吊坠,而左手手心中更多了个温温的物件----那应该是块圆润的玉石,而那温度说明了它的主人已经把它握在手中好久了。 “曼儿正在祭炼的三件宝物,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文昌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那五彩石球,名叫灵灷珠,是修道者由剑侠提升至圣者关键之物。曼儿已入邪途,犹盼着能以血火改换其品质,从而为她所用。你可暂时收下,总有一天你会用得上的。那七枝破神箭的箭簇如今已然炼成,如果为邪恶人士收到手中,必成大害,所幸小兄弟你身秉浩然正气,相信足可控制上面的邪气。至于那信念之剑,唉……” 文昌的叹息声好像充满了遗憾,但齐朗却也没有时间细品究竟,因为身体周遭的撕扯之力正在逐渐加强,看来那幽禁虚空的力量正要将他迁往不知名之处。 好在文昌这时也注意到了齐朗的痛苦,他又重新振作起精神,齐朗头顶那光球又猛地爆发了一下耀眼的光芒:“那剑威力虽在,但已失去原有灵性,你也一并收了去吧,在你剑魂可随心而生之前,正可助你扫除魔邪,只不过你要记得,千万不可被其中的恶念所迷。现在,我便要行法助你召出剑魂,留心了!” 话音刚落,齐朗突然发觉自己周身的禁锢之处已然消除,而就在同一时刻,那光球如闪电般一闪,骤然下降,竟然顺着齐朗的头顶心钻了进去! 强大的力量于脑海中聚集,灵光再现! 圣剑之魂开始变得异常明晰,只一闪念的工夫,已从空虚中凝现出来,随着齐朗的意念飞到手中! 光芒闪动,耀眼夺目! “记住我的请求,孩子!”文昌的声音渐渐远去,渐渐变得细不可闻,但他的嘱托齐朗已经牢记在心。 剑光照映之下,齐朗已可以看清眼前的一切:这并非是身处山体的压迫之中,而是一片阴暗的虚无之境,好像是在天穹之上,但四周却无星辰闪动,至于那位从未谋面的**士,仿佛根本就处于另外的时空当中,从来不曾出现过。 圣剑在手,邪术终该有个了结! 齐朗举起了圣剑,四下立时陷入巨震,炸雷爆响,电蛇乱蹿! 虚空开始变得狂乱起来,巨大的牵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好似要吞没光线,吞没一切生灵,试图要令这不屈的斗士永远地陷入那无边的黑洞之中。 尽管浑身的骨骼已经发出了格格的异响,无形的狂风猛烈冲袭下,双眼如同被亿万根利针刺入,但齐朗那漆黑的眸子仍然瞪得滚圆,那高举的手臂仍然岿然不动。他知道这一剑终将落下,因为他要斩破这虚空,斩破这黑暗! 眼前的黑色更浓,其中间杂着数不清的巨石陨星,其上电芒蹿动,飞袭速度极快,转眼间化为一道道光痕,从齐朗身边掠过,一直陷入身后那无尽的黑暗。 然而,这一剑还是劈了下去! 就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所有巨石定在了原处,就连巨石上的电光好像也被冻结…… 紧接着,圣剑掀起万丈光潮,所过之处,巨石爆裂,尽化为齑粉,就连那电光也失去了原有的异芒,在荣誉之剑的光芒冲击下,仿佛荧荧烛火遇到了日月的光辉。 “破!” 一声厉啸从齐朗口中爆破出来! 黑幕一般的虚空应声巨震,剑芒所指之处,一道霹雳划破视界极远之处,并如星驰电掣一般极速靠近,直至最终来到眼前! 那是一道裂痕,裂痕背后,好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淡蓝色的圆球,然而只在呼吸之间,那圆球在旋转中骤然变大,并愈发靠近! 齐朗渐渐看清了那一切----海洋、大陆、高山、森林、湖泊……那大概就是自己生存的世界。然而就在他刚要再多瞧两眼这难得的景致时,自己仿佛已化身为无形之气,从高处飞速下降,穿越沙漠丛林,一转眼投入到一座苍莽的青山之中,紧接着,眼前一花,已经重新出现在了那血炼暗室之中! 第197章 回头无岸 血色暗室里已经一片狼籍。绿色的邪火熄灭了,那乌黑的巨锅也粉身碎骨,几枝箭簇散落在地----原来没有绿焰的烤炙,它们本身竟是暗红色的。灵灷球在地上滚来滚去,用五颜六色的异光驱逐着暗室中的邪气。 那柄信念之剑正插在了墙壁上,大半剑身没入岩石,只有已被烧融的剑柄仍在外面晃动着铁水红光。圣剑周围的石壁上现出了一个极大的裂缝,上下延伸开来,仿似要将整间暗室劈成两半。不用说,一定齐朗那一剑直接穿透了玄妙的虚无,为这暗室带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墙角那里,瑟缩着一个身影。 从背面看过去,那是一个极为瘦弱的身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羊羔,正躲在无人的角落颤抖着,似在抱怨着命运的不公。 她怕了。 那曾经如此跋扈的女魔头,如今已经在圣剑的神光下威风扫地,甚至连扭头直面敌人的勇气都无法鼓起。又或者是,她在圣剑划开虚空的一瞬间,感觉到了那极为熟悉的气息,于是,她崩溃了…… 大概就在半个小时之前,齐朗还在那些惨状的冲激下,一直愤恨地想把利箭射入这魔女的心脏。但到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想要举起手中的圣剑竟已如此困难。那并非是因为荣誉之剑正在渐渐消失,而是因为他竟然开始觉得这个名叫曼儿的女人只是个可怜虫。她为了那不知所谓的痴情,开启了血腥报复的罪恶之门。一个拥有无比尊荣身份的男人伤害了她的感情,而她把心中的积恨全部投射到了那些同样愚蠢的信徒。 她的确是个该死的恶魔!但很可能,她曾是一个单纯的女子,她那眼神中一定也曾流露过柔情与善意,邪恶与血腥也曾从未沾染过她的双手。从人到魔的蜕变,只在一念之间----那是仇恨的功劳。 齐朗犹豫了起来。眼下的情形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原本的愤怒好像在一瞬间就离他而去,如果不是这暗室四周的墙壁上涂满了凝血,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息一直在提醒着他注意眼前的恶魔,他几乎就要原谅她了。 “你见到他了……”终于,她说话了,声音起初尚有一丝颤抖,到了后来却渐趋平稳。不过齐朗却听不出她口中的话语究竟是个问句,或者只是一句自言自语的感叹。 静默之中,齐朗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平躺在手心中的,是一块心形的碧玉,不算很大,水头也不算很长,如果按阿察和阿汪的专业评判来猜想,根本称不上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但那玉石余温尚存,那里面寄托的情感也当然还在…… 齐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地俯下了身子,把那块玉石放在她身边:“他想让我告诉你,他一直在等着你回头……” 她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但齐朗能看出来,她其实一直在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让那心形碧玉带去所有的心神牵挂。 滴答一声,好像岩石尖角处凝结的水珠掉落在了地上。一小块青石地面湿润了,就在她衣角的边缘。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齐朗被惊得后退了两步:那原本柔美白晰的面庞已经爬满了煞纹,而就在同一瞬间,她那仅余的半头黑发,正一缕一缕地抽掉黑色。 “回头?”她的声音也变得苍老了起来,“血海汪洋,就算回头,也已见不到岸了。” 她笑了起来。疯狂的声音在暗室中回荡,显得异常尖利刺耳。那凄苦的笑声令齐朗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她咳了两声,在嘴角吐出了一口鲜血,缓缓地站了起来,向着暗室深处那石壁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站住!”齐朗警觉地侧过了身子,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箭囊,这才记起自己的箭矢早已经射得一干二净。不过就算已经手无寸铁,他仍有绝对的自信击败这女魔头:“你该回头的,你听清楚了吗,否则你将自取灭亡!”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灭亡?我早已经灭亡了。而且,我想我再不会回头了……” 她果然没有回头,仍决然地向着前面迈开了脚步。而就在她刚要碰壁的时候,那暗红而坚硬的岩石竟然如同幻象一般消失了。出现在她面前的,竟山体之外的万丈深渊! “慢着……不!你不要!”齐朗终于意识到她所有举动的真正用意,正要跃身过去加以阻拦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她跳了下去,就像一片轻盈的落叶,在狂风中飘摆,在半山的云雾中沉浮。 凄风惨号,云飞脚畔,人去无踪…… 她的气息已经不复存在。 她死了。那个名叫曼儿的女魔头自己结束了她那罪恶的生命。不知道她在做出那个决定时,是否带上了忏悔的心情,但她已经死了,一切的情仇都随之湮灭。和她走向相同命运的,还有那位对她造成极大伤害的**士。他也死了,尸骨无存----他对她的爱,和她对他的恨,都被封禁在那个时空的黑洞之中,再无一人能真实触及。 那颗心形玉佩仍然摆在地面上,渐渐冰冷,那柔和的光华也渐渐黯淡。 齐朗的眉头仍然紧锁着。男女之情对这位将满十七岁的少年而言,还是太过高深了一些。他只是觉得他和她太过疯狂,或者,还有些可怜。 两个怪人已经死掉了,这个残局还得交给齐朗收拾干净。按照文昌**士的交待,齐朗把信念之剑的剑身拔了出来,将七枝破神箭簇和漂亮的灵灷石收入包囊,走到墙角按开暗门的机括,带着满脸的迷茫走回了正厅。 奥乌正坐在暗门旁边的玉石台阶上,单手拄着那把重剑,眉头扭成了个死疙瘩。能看得出来,他的表情异常痛苦,估计他还在为那短短一瞬间的失控而懊悔,甚至暗门打开时所发出的巨响,都没能惊动他扭头看上一眼。 那些女子们显然已经恢复了神智,此刻都聚到了大厅的另外一侧,身上均已披上了衣物,个个神色慌张,更有胆小者相互搀扶着嘤嘤哭泣。 看到这样的场面,齐朗一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他伸手拍了拍奥乌的肩膀:“你还好吗,兄弟?” 那壮汉没有回音,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在那里愣了好半天,才猛地一下子脑袋埋在了两膝之间:“别叫我兄弟!我完了,我变成了魔鬼!” 那像是一句愤怒的嘶吼,只不过里面竟然带出了一点哭腔。 齐朗的脸色一下子苦了起来。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奥乌长了个不开窍的脑子,他容易失去控制,容易走入极端。他大概杀掉了七八名无辜的女人,尽管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当清醒终于找了回来时,毫无疑问,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你不是魔鬼,奥乌!”齐朗蹲到了奥乌面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他那又圆又大的脑袋稳定住,“看着我的眼睛,兄弟,不要逃避!这不是你的过错,你只不过是中了那魔女的幻术,你和她们一样,都是无辜的!” “不,我是个罪人!我是个该死的罪人!”奥乌狂叫一声,一下子挣脱了齐朗的双手,跳到了墙边,用脑袋狠狠地撞击着墙壁。呯呯声中,那宽大的额头上很快就溅出了鲜血。任凭齐朗怎样劝说,他仍然发了蛮劲,一味用这单调的方式惩罚自己还有那玉石墙壁。 “混蛋,你这是在自暴自弃,奥乌!”被奥乌推得摔了两跤后,齐朗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别告诉我你想一头撞死在这里,你这混蛋,那才是你真正的罪过!” 齐朗气愤地走下了台阶,拼尽全力拎起了那把胜利之剑,重新举回到奥乌面前:“告诉我,我眼前那个满脸是血的蠢货是这把圣剑的主人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个未来的胜利者为什么会放弃了?他追求胜利的信心和责任被丢进了苏里尔火山口了吗?” 奥乌终于停止了自我伤害的愚蠢行为,但他的眼神中的歉意和悔恨却是更加明显:“我不该是它的主人的。那是莱欧告诉我的诀窍----我欺骗了它。我竭尽全力表现出了我的勇气和责任,但在实际上,圣剑自己选择封闭了抗力,我才有机会把它拿在手中。我是个骗子,我不配拥有它……” “你配的!”齐朗进一步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自从我第一次见到这胜利之剑时起,我就对此深信不疑。你注定是个胜利者,因为你勇敢,嫉恶如仇,面对敌人永不言败。如果说你现在还没有完全证明自己,但总有一天,你会行的!” 齐朗注意到奥乌的目光已经不再闪烁,精神也安定了一些。他知道自己的这一番劝说生效了,现在只要再加一把劲,自己的兄弟就很有机会彻底解去这个心结。 “现在,做你心中想要做的事吧,奥乌。”齐朗的音量降了下来,但那里面的坚定却没有丝毫减弱,“面对它。面对那些死者。如果你还有那勇气的话,面对这一切,像个真正的胜利者一样!” 第198章 宽恕 奥乌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慢慢地向着厅堂中央的那几具残尸走了过去,就在那些女人们刚要开始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之前,扑腾一声跪了下去! 额头磕在玉石地面上,呯呯作响。等那张棕红色的面孔重新抬起时,从未流过的莽汉之泪已经和鲜血浑在了一起。 他喃喃地念叨着:“上神,罪人奥乌·辛格·杰亚拉曼请求您的宽恕。愿那些无辜者在天国安息,永远不再遭受世间的苦难;愿冈瓦纳之神张开庇佑之翼,令她们的灵魂长久洗沐于圣光之下……” 对面那些女人都安静了下来。两位年岁稍长一些的女子好像还有些胆气,尽管奥乌口中的蛮鬼语对她们而言很难理解,但她们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对齐朗说:“这位小兄弟,你可不可以劝说那位勇士站起身来?我们想要替受难的姐妹们收尸,这样……实在是太残忍了。” 齐朗点了点头,过去拉起奥乌坐到一边,又回过身帮着那些弱小的女子们收拾好那几具尸体,看看奥乌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才长出了一口气,重新站回到那两位女子的面前。 “我不知该怎样表达我们的歉意……”他满带苦涩地说,“但眼下的这个情形的确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希望能够拯救你们,使你们免于在蛊惑中一一丢掉性命,可没曾想,我们的能力到底有限,结果造成了血流成河的场面。这都是我们的罪过……” 那两个女子淡淡地笑了笑:“我们的精神虽然受到了控制,可我们并没有变成蠢物。你们是英雄,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就算那几位身首异处的姐妹,不管她们的灵魂去到了哪里,那也是她们的解脱。你们没有罪过,有罪过的是那邪恶的女子,而你们则是救我们脱离苦海的活菩萨。” 说到这里,那百多名女子一同走了上来,于那两人身后一同跪了下去,纷纷泣不成声。 奥乌虽然听不懂对方所说的任何字句,但看到这种场景,也跪了下去,一个劲地磕头不止,单是他一人的磕头声已经盖过了对面所有的骚乱。 齐朗这下子慌了手脚,前面扶起几个,回过身又要照应奥乌的蛮干,实在是有些应接不暇,于是他用几近哀求的声音向那些女人说:“拜托你们了,好吗?我这位兄弟有些不大开窍,你们这样做只会令他流出更多的血。” 那两位女子见状连忙向身后挥了挥手,所有女子都恭敬地站了起来。齐朗这才容出工夫把奥乌重新安顿妥当,又回过头对她们说:“现在,那个魔女已经跳崖身亡了。你们已经自由了,正可以各自回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那女子苦笑着回答说:“小兄弟,我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当初之所以选择来到这尊圣教,成了那文昌**士的宠媚,就是因为这里还称得上是个容身之所。离开了这里,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世界立足生存。” 齐朗的表情又苦了下来。安置这些无辜的女人可是个大难题,希望军团的确是一支正义之师,可并不是收容所,如果要带着这么一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继续前进,再遇到任何敌手,一定会全军覆没的。 那女子想来也看出了齐朗正在犯难,连忙又出言解决了这个难题:“小兄弟不需多虑,这里山径幽深,人迹罕至,一直是个极为安全的所在。洞前还有大片的空地,山果极为丰富,足以供应我们日常所需,就是在这儿生活个十年八年,也不是什么难题。只不过我们一直盼望着整个国度能脱离战乱之灾,到了那时,我们虽然力量有限,仍敢于重回人世,重建那美好的家园。” 听到这里,齐朗的胸脯又挺了起来:“那也是我们的希望。虽然我们的羽毛现在还没有丰满,但总有一天,我和我的朋友们会将奥托帝国的入侵者赶回老家,让这里和所有东方国度受苦受难的人们都重新过上安定的日子!这是我齐朗的诺言,也是希望军团所有战士们的诺言!” 齐朗的豪言一出,那些女子们又纷纷眼含热泪地跪拜了下去,惊得齐朗连忙死死地按住了奥乌,同时向着那两位领头的女子一个劲地摆手,才险险地制止了混乱的二度发生。 得告别了,时间大概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等在山间的那群士兵们一定都要着急死了。 齐朗带着奥乌在那极度危险的巨石山崖攀爬了将近两个小时后,那片油松林已经出现在了眼前。高大而滑稽的帕里正站在树梢上使劲挥着毛手,满脸的兴奋劲可真是伪装不来的;伊格鲁和莱欧则懒洋洋地趴在了队伍外围,估计他们利用这段时间正经亲近了一番,因为齐朗注意到伊格鲁好像一直在向那只大笨狗唠叨着什么;战士们仍然保持着防御阵型,只不过古尔夫和吉拉突出在了外围,脸上的焦急正在被喜悦所取代。 只有一个人失去了控制----她飞奔了出来,但不像是要发动攻击的样子,因为她把剑和弓箭都扔到了地上,就那样手无寸铁地扑了上来,一直扑进了齐朗的怀里。 乔安娜可真够重的,齐朗险些要被她撞倒了。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去了这么久??哦天呐,你没受伤吧。”乔安娜显然是用眼角瞄到了奥乌额头上的血迹,搬弄着男朋友的身子开始查看了起来。 “我没事……喂!求你别这样好吗?”齐朗连忙退了开。他必须使劲扯住自己的衣角,否则看乔安娜那架势,他那件粗麻袍子一定会被掀下去的。 古尔夫笑嘻嘻地走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大惊小怪地感叹了一句:“你们好像刚刚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别告诉我鲸嘴比利就躲在这山上,而他刚刚被你们干掉了。” “得了吧,古尔夫。”齐朗注意到奥乌的表情并没有完全恢复,他现在的心境显然并不适宜开玩笑。于是他把所有人聚在了一起,简单地讲述了一下在那暗室里所发生的一切。 古尔夫羡慕极了,尤其当他听到那大厅里竟然出现了上百名裸女,他的眼睛几乎要放光了。阿察和阿汪感兴趣的则是那把残破的信念之剑和七枝箭簇,毫无疑问,这两位锻器师有的忙了。但当齐朗讲到那成堆的人心在魔火中燃烧时,青果姑娘却是受不了了。她毫无征兆地跑到了一边,扶着一棵松树哇哇地呕吐了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齐朗有些可怜地望着青果那瘦弱的身影,莫名其妙地向乔安娜问一嘴。 乔安娜无奈地摊开了手臂:“我不清楚,她已经这样有一段日子。我怀疑她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齐朗皱起了眉头,“你之前没跟我提起过。” “她不让我们提起这事。”乔安娜仍然一脸的无辜,“而且我当时也以为只是件小事,可没想到她吐起来就没完。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如果是食物中毒的话,我们都该有事的。” 吉拉有些坐不住了。应该说,那个小个子看的书最多,在观察力上也明显优于一般的年轻人。他把屁股挪到了齐朗边上,看那模样像是要凑到耳边说两句悄悄话似的。但齐朗却躲了开:“这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回避谁的,吉拉。” 吉拉欲言又止地耸了耸肩:“这方面我也没什么经验。但我怀疑……她肚子里装了个小人。” 齐朗和古尔夫他们正在用心地猜测着吉拉这番话的真正含义,可没想到青果已然听在了耳中。她的脸色完全变了,看起来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当中。 “不是那样的!”她尖叫了一声,返身拔腿奔跑了起来,而她选择的方向正是那棵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 齐朗已经愣住了。说实在的,他还没反应过来----有个小人?在肚子里?大树? 同样毫无反应的还有古尔夫、乔安娜、帕里…… 只有一个人弄懂了那真正的含义。而就在那棵大树毫无怜悯之情地准备用它的坚硬来回击青果的脑袋时,奥乌已经出现在了那里。他用那粗胳膊一下子就把青果捞了起来,像扛着个布娃娃一样,把她带了回来。 “你不可以那样做!”奥乌的语气异常严厉,但他把青果放下时的动作却是异常轻柔,“孩子是无辜的,他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就算你是她的母亲,你也不可以剥夺他生存的权利!” 这回所有人终于都明白了过来。原来……青果的肚子里已经装了个小人! “我的老天!”古尔夫尖叫了起来,紧张的情绪让他鼻头上在一瞬间就布满了汗水,“你要当神圣的妈妈了?你该向圣子祷告的,亲爱的青果姑娘,这可是个天大的喜讯!” 在同一时刻,所有士兵都站了起来,不论是男的还是女的,眼神中都装满了期待、喜悦和神圣,就好像坐在地上垂泪的那位姑娘,是他们自己的母亲一样。 第199章 风水师的孩子 士兵们的反应别说是青果大感出乎意料,就连齐朗也是相当摸不着头脑。在他或者是所有的东方人眼中,发生在青果身上的一系列事件是个灾难,是个惨剧。他会为青果心生同情,会为她感到可怜,会对那些恶徒深恶痛绝,但如果要因此提出祝贺,齐朗是怎样也想不到的。 可这同样的事情,西方小伙子们却看向另外的角度。她将要成为一个母亲了,一个极为伟大的身份即将降临到她的头上。在他们看来,此刻的青果是应该接受祝福的,因为她将为这世界缔造一个新的生命,至于那个新生命是否是被其他什么恶人强加给青果的,他们竟然完全忽略了。 “我很抱歉,青果。”齐朗平静了一下心态,上前拍了拍青果的肩膀,用有些笨拙的安慰口气说,“我是说,我实在是太粗心了,竟然没有注意到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些事……当然,这不算什么坏事……呃,应该说是件好事。你该和我们多说说的,关于你自己,或者别的什么。这一阵子你心里一定委屈透了,不是吗?” 青果抬起了头,泪珠仍然一个劲地从她的两腮滑落:“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一直隐瞒了这件事情,因为我很担心你们会厌弃我,会丢下我……” “怎么会呢。”乔安娜替齐朗接过了话茬,很明显,她看出来自己的男朋友在这方面并不太擅长,“我们都很爱你。你又温柔又漂亮,而且你还要成为一名母亲了,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件事。” 她坐在了青果的身边,用力地搂了搂她的肩膀:“从现在起,我们得给你更多的关心,你和你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就要成为我们的宝贝了。记得吗,我们这个军团并不存在什么番号,只不过有一个私下里的称呼,叫‘希望军团’,而孩子就是希望。对了,说到孩子,你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古尔夫和奥乌这时在边上异口同声地抢先发言:“当然是女孩子!”而后那对冤家发现他们在这方面的看法竟然出奇地一致,嘿嘿笑着相互搭起了肩膀。 青果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两人的滑稽相终于令她淡淡地笑了起来:“虽然我从没期望过,但我想要他是个男孩子……那样,他就能接我父亲的班了。” 乔安娜挑了挑眉毛,又把身子向青果身边靠了一靠:“那他一定就是个男孩子。他也一定能够成为一位像你父亲一样出色的男子。不过,那是什么样的班呢,他是个军人,或者他是个医生?跟我们说说。” 青果的表情又有些黯淡了起来:“他是个风水师……” “风水师”这个词绝对是个外来语,至少乔安娜这些人是绝对没有听说过的,就连齐朗也觉得这个词好像从来没有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但见多识广的阿察和阿汪这时却来了兴头:“这真该死,原来我们把你大材小用了!” 阿汪看到那些士兵们仍然一头雾水的模样,晃头晃脑地站了起来:“你们没听说过,这不怪你们。如果要我来解释的话,我们东方的风水师,可是和你们西方的星相师一样神秘,一样令人尊敬。他们有很多手段,比如说你不小心住进了鬼屋,或者什么怪异的地方,总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找风水师就对了,他们会拿出个大圆盘子来转上一转,问题就解决了!” 听到阿汪的解释,士兵们更加迷糊了,如果不是吉拉一个劲地用眼色制止了古尔夫,他那句“骗人的把戏”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 但很显然,青果对阿汪的解释也不太满意:“不是那样的,阿汪兄弟。我父亲说过,风水师只不过是存了一颗敏感的心,可以看透世界万物的独特气质,并对那些莫名之力加以利用罢了。我虽然只学了一些皮毛,但这基本的还是懂一些的。” 阿汪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脑袋,压低了声音用中土语自我解嘲说:“我知道的。我只不过是唬一唬他们,这伙蛮鬼子总爱小瞧人……” 吉拉在旁边提醒了一嘴:“我这个蛮鬼子听得懂,阿汪。” 阿汪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乖乖地坐回到了他兄弟的身旁。经他这么一闹,青果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她接着说道:“在奥托帝国的铁蹄踏向我们祖鲁镇时,我父亲带领乡亲们奋起抵抗,他亲手布下了十方风水大阵,把上千敌兵困在阵中长达数月之久。但还是寡不敌众,镇子失陷,他最终战败身死,而我也被擒,在那段日子里饱受摧残。我知道我父亲的最大心愿就是把他那本领一代接一代地传承下去,因而一直忍辱负重,希望能等待机会报仇雪恨,可没想到,在这肚子里竟然有了祸害……” 听到祸害这个词,奥乌的眼睛又瞪了起来:“那不是祸害,乔安娜说了,那是我们的希望!我们要养大他,把他培养成一个大英雄!” 奥乌这番豪言壮语在队伍中引起了相当的响应,就连那些一直看他不是很顺眼的女兵都表示出了赞同。不过古尔夫却提出了个相当关键的问题:“你会培养吗,木头脑袋?我们这里谁会,请举起你的手。老哈里倒是还行,培养出了我这么个天才,但他不在这里。要靠手头的这些蠢家伙,我很担心那孩子从出生的第一天就会骂人了。他妈的,该死的,他说起来肯定顺口极了。”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但笑归笑,古尔夫所说的却是实情,没人有这方面的经验,大家都在憧憬着一个美好的前景,但回想起父母为了教养自己所花费的心血,所有人都开始挠头了。 齐朗也犯起了难。其实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毕竟这是一个将要去拼死拼活战斗的部队,规模还不是很大,配备也不是很全面,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那孩子过个两三天或者一两年生了下来,所有人都会束手无策的。 然而奥乌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虽然他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举起了他那粗大的胳膊:“如果是女孩子的话……不管怎样,我能行,我一定能行!我会照顾他的,哪怕他真的是个男孩子,我也会照顾他!” 古尔夫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他有些张口结舌地说:“你……你别胡闹了!如果你利用这个机会追求青果姑娘,那你简直就是禽兽……” 奥乌的眼睛已经瞪了起来,于是古尔夫把下半截话吞了回去。 “我见识过怎样教育孩子,许多的孩子,从我爷爷那里……”奥乌说了两句,却突然住了嘴,皱着眉毛恨恨地握起了拳头,那张棕色的脸皮也涨得通红,而后又突然大嚷了起来,“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许再多说一句!从今往后,青果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用冈瓦纳子孙的名誉起誓,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青果自己也没有料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幸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谢谢你,奥乌兄弟!” 想是她的泪水扰得奥乌心烦,他竟然嘴里啊啊乱骂地转身逃了开,粗大的拳头随处轮了起来,几棵粗壮的油松因此倒了大霉,在轰隆声中一一倒了下去。 莱欧仍然和伊格鲁趴在一起,只莫名其妙地抬起了他那厚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又伸出舌头湿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转了个身,重新进入了昏睡状态。 与莫名其妙的士兵们相比,齐朗对奥乌的反常表现却得出了自己的猜想----他是在赎罪。在暗室里的那场狂乱的杀戮给他心理留下了阴影,尽管那个壮汉从来就没有对任何女孩子表现过自己的好感,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所不同了,他想要给那些女人一个补偿,于是他接下来这个重担。 那大概是一个极重的惩罚吧?照料一个新生幼儿,还要照料一个女孩子,他可真够有勇气的,胜利之剑的主人就是这样不同凡响。齐朗不由自主地对那位死心眼的兄弟生出了敬佩之情。 但这是奥乌第一次提起他的过去。他大概曾经和他的祖父生活在一起好长一段时间,而听他的话讲,他祖父大概照料过许许多多的孩子。一定是这样的,冈瓦纳虽然地域不算很大,但听说那里的人口却曾经多得惊人,那肯定也会给年长的一辈带来了不小的生存压力。 齐朗很希望能有机会多听奥乌讲讲他的过去。和祖父及一大群兄弟姐妹生活在一起,那一定是相当幸福的。但要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从来不主动提起呢?或许,冈瓦纳人所遭受的灭顶之灾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一定把自己的记忆同样封存了起来,因为那是他最柔软的弱点,就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无法触及。或许有一天,他会解开自己的心结吧? 第201章 平原救急 这个谜团只能留待将来再去解开了。离秋季到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齐朗首先需要带领着队伍跨过边境,而后潜行上千余公里,直到进入宗浩王国中北部的中阳山脉,才有机会准备下一步的打算。而在眼下,他们刚刚来到广阔东陌平原,如何不为人知地潜行下去,才是齐朗最该头痛的问题。 初春季节,草色青青,一望无际。东陌平原可以称得上是翡翠公国标志性地域,若非现在正处于战时,草原上一定随处可见成群的牛羊牲畜,晴朗的天空中应该回荡着牧歌,悠扬而欢乐;牛群和羊群们应该哞哞咩咩地打着招呼;牧童要么躺在草地上晒晒春日的暖阳,要么相互比拼着看看谁的草帽丢得最远。 这里的草地好像比谢里奇大道还要平坦,高大的槐树只是偶尔才能见到一两棵,就算吉拉那样的小个子,不用站在马背上,都能轻松地望出十几公里远。当然,如果对面望过来的是奥托帝国的哨兵的话,他们也一定会发现这里正有一支百十人的马队正在缓缓东行,那样的话,一场遭遇战将无可避免。 幸运的是,在两三天的行军当中,这群小伙子们并没有和任何敌人遭遇上,除了七八只野兔和一只草狐。翻过前面那座小小的山丘,再穿过一片树林,就将重新进入山区,危险的警报就要真正解除了。 然而就在这时,山丘的对面传来了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和厮杀声,甚至可以见到几枝飞箭正天空中穿来穿去。 在前面探路的吉拉比出了有情况的手势,不过他并没有撤回来,只是趴在了山丘的顶端,示意大队伍暂时隐蔽。看来山丘另外一边出现了战事,而战事的发展方向并不是自己所处的这一方。齐朗连忙安排了一下,由乔安娜带领队伍暂时寻找安全的落脚点躲藏起来,他自己则带上奥乌、古尔夫等十余名战斗力和脚程都还不错的士兵快速冲了上去。 果然,就在山坡下面的那一片平原中,一支大约由七十人组成的马队正在向西面撤退,而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的,则奥托帝国的重甲骑兵。 正在撤退的应该是本地的抵抗队伍,从他们胯下的战马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因为那里面只有一少部分是正经的纯血战马,剩下的多为干农活用的骡子,甚至有两匹气喘吁吁的黑驴跟在了后面。他们显然在以卵击石,齐朗一眼就看明白了----追兵是武装到牙齿的虎骑军精锐,而且人数也多达八百之众,就算自己这支希望军团的个人战斗力都已经达到了一定水准,如果要和他们发生正面的冲突,也没有丝毫的胜算。 果不其然,才一转眼的工夫,东方人的队伍中又有三四十人中箭落马,在痛苦的翻滚中,被铁蹄践踏得血肉模糊。 奥乌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悄悄地抽出了重剑,只等齐朗一声令下,便要大喝一声冲下山坡。邓敦和萨博也拉满了手中的弓箭,敌人的距离只在上百米左右,他们又是居高临下,完全可以一箭射穿领先那几个恶棍的喉咙。 但齐朗现在没办法下达攻击的命令----敌我力量相差太过悬殊了,如果把敌手引了过来,那百余号士兵肯定将死伤惨重。当然,他绝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勇士们就这样全军覆没,但即使要去营救的话,也必须把敌人引向错误的方向。 “看到西边的那个树林了吗,我们尽快杀到那里去,我相信那也正是他们撤退的方向。”齐朗左右打量了一下,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就在这十余名士兵像一群驯鹿一样潜身飞奔时,齐朗看到那群勇士当中有一位光头的汉子拨马转了回去,迎着浪潮一般的马队冲了上去。一道道青光闪过,已经有三五名敌军被斩落马背。 他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手中的武器是一把又宽又厚的鬼头刀。那种武器应该是东方人特有的,据说是专门用来砍掉死囚恶棍的脑袋用的,对付作恶多端的虎骑军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只靠那位汉子的神勇毕竟势单力孤,他的这次冲袭虽然为那二十多名兄弟赢得了逃生的机会,也令追兵出现了暂时的混乱,但他自己却身陷重围,在腹部和肩膀各中了一箭,马上就被虎骑军的一个尉官级好手绊住了手脚,接连几下的对抗中,渐渐力不能支,进而为了躲避对手那迎头的一剑,一仰身栽到了马下,眼看就要在敌手的围攻下血溅当场。 齐朗不会让那勇士白白丢掉性命的,因为他和他的兄弟们已经就位了! 嗖!嗖嗖嗖! 古尔夫和吉拉等人的箭枝飞了过去,正在向那汉子围攻的几名敌兵纷纷中箭,而虎骑军的阵营也立刻出现了混乱。 那位勇士脱险了。虽然他身上伤痕累累,但出手仍然果断利落,几刀放倒了离他最近的那个长矛手,抬眼看到桦树林中出现了友军的支持,马上打了个唿哨,跳身闪出重围,带着剩下的那几个兄弟向着这边逃了过来。 “尊圣教的兄弟吗?在下岭北分舵季猛。”他坠在了最后面,一边格挡着敌军的飞箭还击,一边向林间问了一句。 “我们是远方来的朋友!”吉拉用他那怪异而生硬的口音回答了一句,“快跑吉姆先生,我们支持不了多久。” 那位名叫季猛的光头汉子愣了一愣,尤其当他看到接应的朋友竟是一群蛮鬼子时,眼神中的不解再明显不过了。但战况正紧,容不得他过多思考,只把大刀倒提在手中,向着吉拉等几个抱了一下拳头,脚下一点,一下子蹿进了林中。 周围那些高大的桦树生得枝繁叶茂,虎骑军的铁甲战马在这里基本称得上寸步难行,但追兵们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大部队虽然在林子边缘停了下来,还是有十多位高手跳下战马,抽出长剑追了进来。 齐朗并没有心思和他们过多纠缠,既然已经救了二十几人脱险,眼下最该做的就是利用地形上的优势,把敌人甩开,而后安安全全地退出去,和大队伍汇合。他向奥乌等人摆了摆手,主动守在了那几位东方兄弟的后方,同时示意众人小心撤退。 追兵的脚程不俗,尤其那位领头的尉官,看起来也应该是一位武师级别的战士,一直紧紧咬住不放,距离正在一点一点地接近。 奥乌有些沉不住气了,毕竟追兵才十多个人,而自己这边连上那二十来个东方人,在人数上应该是对方的四倍,就这样没命地逃跑,实在让他感觉有失尊严。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打算等那尉官再靠近一些,猛一转身给他来个恶虎扑食。 齐朗看出了奥乌的意图,却并没有出言制止,因为他也存着同样的想法,自从新的武器到手后,他还没有真正展示过剑和箭的威力,那个虎骑军的尉官正好是个活靶子! 然而就在这时,那位季猛却突然大骂一声杀了回去:“干他娘,那死人当我季猛是省油的灯!诸位先撤,待我把那恶人的首级取来!” “喂,小心一些!”齐朗连忙收住脚步,转身跟着蹿了回去,同时招呼古尔夫和吉拉等人弓箭掩护。 士兵们都憋着一股劲打算收拾那些恶人,一见令下,箭矢马上就飞了回去。跟在后面的那几个敌兵正全力冲刺,被这一阵箭雨射了个措手不及,接连中箭倒地,进而被奥乌一剑一个,全部了账。 而季猛已经和那尉官战到了一起,刀剑相交,声声震耳。转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十来个照面,刀来剑往,打了个势均力敌。 齐朗看得出来,季猛的功夫同样是修道者的路数,估计在能力上也已达到了剑侠的阶层,与那尉官在伯仲之间,想要分出胜负,怎样也得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现在自己这方在人数上已经占了绝对优势,只要再杀过去任何一人稍稍帮上一把,很快就可以要了那恶人的狗命,在更多的敌兵冲进林中之前,正好可以安然退去。 那敌手已经完蛋了! 然而就在齐朗刚要跃身过去的时候,季猛已经发了狠招! 看来他注意到了帮手的意图,但却不肯放弃勇士的尊严,不想倚多取胜。这时,正好敌方的一剑上劈袭了过来,那一剑力道十足,精准异常,但季猛却瞪圆了眼睛,把大刀斜着一领,带住剑势,左手竟然如闪电一般探了过去,一把牢牢地握住了剑锋。鲜血立刻顺着剑身的血槽淌了下来! 这样凶悍的战法显然出乎敌手的意料。他的眼神慌乱了起来,不住发力把长剑外夺。但季猛的左手就像烧红了的铁钳一样,与那剑身长在了一起,怎样也不肯放松,而就在同一时刻,右手的鬼头刀已经高高地举了起来! “死吧!” 厉喝声中,大刀斜肩斩下,再看敌方那名尉官,已经悲惨地被劈成了两半,扑通一声,栽倒在了草丛之中。 第202章 失礼的勇士 “勇猛的家伙!”奥乌满意地竖起了拇指。 “真他妈的蠢蛋……”这是古尔夫在惊讶中的评价。 但那季猛显然对蛮鬼语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是面不改色地冲了回来,与几人一同继续向着林子深处狂奔不止。 这样逃了片刻,看到追兵并没有继续跟进来,而季猛身上还带着两枝箭矢,左手的鲜血也仍在不住地滴落,齐朗连忙喊停了队伍,拉着古尔夫来到了季猛身边。 “季大哥是吗?我叫齐朗,来自于宗浩王国,这些是卢曼帝国的士兵,我的兄弟。”齐朗上前抱了抱拳头。他知道那是东方勇士之间的礼节,但那是他好久不曾应用过的礼节,以至于在抱拳时完全搞反了,竟然用右手握住了左手。那应该是一种冒犯,因为他注意到季猛望着他的双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不过在齐朗决定改变自己的手势之前,他还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季猛的伤情上。他左手的小指已经断了一截,鲜血一个劲地向外涌着,看上去甚为惨烈,同时他肩头和腹部的箭枝都插得很深,几乎都要透了过去。 但季猛却满不在意地向着齐朗和古尔夫他们点了点头,连哼都没哼一声,一下子将那两枝箭拔了出去,弄得鲜血像喷泉一样射了出来。 “嘿,你这是胡来!”古尔夫尖叫了一声,连忙手忙脚乱地从包袱中拿出了那绿色的药膏,自动自觉地冲上了去,替那勇猛的汉子敷上了伤口。 “你们东方人都有毛病吗?”他一边包扎一边念叨着,“失血过多会要了你的命的。多亏了库姆医生给了我这么个宝贝,要不然你非感染了不可。你们可真够冒失的,就像一群野蛮人……” 季猛皱起了眉头,但那应该不是伤痛造成的,而是古尔夫的这通唠叨。他有些想要闪避,但他注意到古尔夫好像充满了善意,毕竟这伙外来人刚刚救下了自己和那几位兄弟,再摆出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好像有些过分,于是他忍了下来,只不过却向齐朗询问了一声:“齐兄弟,这位蛮鬼子兄弟在说些什么?” “呃……他在……”齐朗还在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吉拉已经抢先替他翻译了一下:“他在赞扬你的勇敢,吉姆先生。” 但齐朗的表情已经令季猛猜出了那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好话,但他却并没有拆穿,只是哼了一声,仍然对着齐朗说道:“替季某谢谢他的好意。同时还要麻烦你告诉一声这位蛮鬼子兄弟,在下名叫季猛,不是什么吉姆先生。” 吉拉听出了季猛的不快,暗自里吐了吐舌头,碰了一鼻子灰后,他知道自己实在不该再去招惹这位莽汉子,于是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专心听听那两位东方人如何正常交谈。 齐朗尴尬地笑了笑说:“抱歉,季大哥。他们都是好意的,那是西方人的表达方式,和我们有些不同,但我保证,他们没有丝毫冒犯的意思。” “言重了,齐兄弟。”季猛仰头哈哈一笑,弄得他肩头的创口又迸开了,害得古尔夫又抱怨了几句。 然而季猛笑过一阵,突然又改换了正经颜色,话锋一转,向齐朗询问道:“不知道齐兄弟你带着那些蛮鬼子到我翡翠公国有何贵干呢?据季某所知,卢曼帝国那里正和奥托帝国处于交战之中,这些勇士大多身手不凡,正当为国出力奋勇杀敌之时,又怎么会远离战场,跑到这数千里之外来呢?” “这是一项任务……”齐朗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但吉拉这时在后面捅了他一下,这才意识到这是一次秘密的行动,不可以轻易透露出来,尽管他对眼前这人很有好感,但毕竟这只是第一次接触,而且对方还是个尊圣教的教徒。于是他很快就改了口:“是这样的,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到东方的国度收编一些勇士,组成一个战团,用以帮助亨利国王抵抗奥托帝国的入侵。” 齐朗这么说其实也算不得说谎,老亨利的用意虽然应该更深一些,但基本的事实与这相去不远。 但季猛好像对齐朗这番话并不太在意的样子。这也难怪,他是翡翠公国的臣民,虽然对奥托帝国的入侵者怀有同样的刻骨仇恨,但在一般的东方人眼中,不管是奥托帝国还是卢曼帝国,那些白种人都是蛮鬼子,他们的死活他才不会操心呢。 “以现下的情形看来,齐兄弟你大概要白忙一场了。”他淡淡地笑了笑,“东方的勇士虽多,但据季某人猜测,恐怕没人乐于劳师远征去那极北的异国为别的什么君王效力。” 季猛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就连吉拉都听了出来,他是在暗讽齐朗,讽刺这个东方面孔为异族拼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本份。不过齐朗在这方面和吉拉一样冷静,他知道这种固有的偏见根深蒂固,而且眼下也并不是改变他看法的最好时机。他只是回报以同样的笑容,轻松地说了一声:“不管怎样,我们总该为自己的职责努力,你看对吗,季大哥?” 季猛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又探看了几眼自己的那几个同胞兄弟。那些战士们刚刚定下了心神,正连说带比划着向兰巴和萨博他们表示谢意呢。季猛大喊了一声:“好啦,兄弟们,这伙外族来客的救命之恩,我们牢记在心就是了,你们又不会那劳什子蛮鬼语,在那里瞎比划个什么劲?” 他重新向齐朗拱了拱手。齐朗这回总算注意到了,这种礼节应该是左手在上。 “小兄弟,大恩不言谢,季某现今要务在身,实在不方便在此久留,你我就此别过了。”他向那几个兄弟一挥手臂,示意大家尽快撤离险地,同时又向齐朗嘱咐了一句,“尊圣教岭北分舵就在西面三十公里外的源平镇,齐兄弟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可随时到镇上来找我,但凡季某能做到的,一定毫无保留。” “先谢谢了。”齐朗微笑着向季猛点了点头,“我们一定会去的,估计不会太久,到时少不了麻烦季大哥的。” 一转眼工夫,那些尊圣教徒已经消失在了林子深处,而齐朗这边的十来个战士也重新聚到了一起,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做好了撤出战场的准备。这实在是件很幸运的事,虎骑军的那些恶徒并未追进来,时间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按常理来讲,接应的部队应该杀进来才对。 估计那几百人的队伍可能还有什么别的任务,而在残忍地杀害掉几十名尊圣教的战士后,他们大概全军开拔了。不过不管怎样,为免等在外面的那百十号战士与他们遭遇上,齐朗还是应该带领这个几兄弟退回去才是。 心思细密的吉拉显然也持有相同的看法,但在撤退的过程中,他还是别有深意地提醒了齐朗一句:“你不觉得那些尊圣教徒们有些奇怪吗,还是你们东方人生来就是不怕死的?” “怎么了?”齐朗有些莫名其妙。 吉拉一边奔跑,一边揉了揉脑袋,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让他极度困惑似的:“他们派来一群老弱残兵和虎骑军的精锐对抗,那完全是自杀似的打法,而且还是在平原地带进行交手。在我看来,除非是那个吉姆先生对自己的生命感到腻烦了,才会这么鲁莽地采取行动。要不然,就是他们的指挥官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总之这不太正常。” 听到吉拉这么说,齐朗这才回忆起季猛在当时的反应。他好像有些愤怒的样子,而且在离去时也显得太过匆忙了,那的确是有些不太合乎情理。东方人,尤其是翡翠公国的居民,待人一向极讲礼数,就算是素昧平生的客人,只要见到面,都会热情地邀请到家中聊上几句,而刚才他们在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时,很明显有些太过冷淡了。 “说不定他们正在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和虎骑军遭遇上只是个意外。”齐朗试图在言语中为季猛他们的异常表现开脱一番,他不希望吉拉他们对东方人拥有这样的印象,“这的确有些反常,但我们应该理解他们。现在是战时,我们应该不拘小节。” 吉拉咧开嘴笑了笑:“别担心,指挥官先生,我在意的并不是他们的态度。我只不过是有些担心,毕竟他们是尊圣教徒,再反常的举动都应该被视为是正常的。不过我建议那个源平镇我们还是不必去了,一旦被他们发现了他们的领袖就是毁在了你的手里,他们一定会发疯的,到了那时,场面恐怕就不好控制了。” 一提到这事,齐朗有些头痛了。在龙居岭发生的状况的确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而当初曲宁老先生也曾提及,翡翠公国境内的尊圣教徒有些变质的嫌疑,如果真的被他们追究起来的话,那可的确是件麻烦事。 第203章 骑射神威 没用多一会,齐朗他们已经绕出了林子,很快就接近了大部队预计的藏身地点。然而就在那十几人小心翼翼地借助桦树枝干隐藏自己的身形时,却发现那些愣头青们完全把潜伏的命令扔到了脑后,一个一个地站在了山坡边缘,张大了嘴巴望向山下,甚至连负责警戒的哨兵帕迪尔都开了小差,直到奥乌飞起的那一脚踢到了他屁股上,才记得重新提起自己的长剑。 “我们刚去拼了一回命,你们却在度假吗?”古尔夫骂骂咧咧地抱怨了起来。 露茜听到了古尔夫的声音,率先跑了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算是还了他拼命的一个小小回报,但就在古尔夫刚想把亲昵的举动进一步发展时,她却扯住他的胳膊一个劲地往坡顶拉,同时面露兴奋地向齐朗他们比划着,嘴里小声说:“快来看,有好戏看了,你们一定不想错过的。” 齐朗和奥乌对视了一眼,连忙几步跟了上去。就在不足一公里的山坡下面,果然有一台好戏正在上演。 难怪那些虎骑军没有冲到林子里进行接应,原来他们遇到麻烦了,一个大麻烦! 就在那片树林的边上,眼下正在形成两方对阵的局势。虎骑军的七八百重骑兵正守在西侧,缓慢而稳重地调整成为进攻阵型,弓弩手都已经退踞到了铁甲战马的身后,而那些高大精壮的纯血战马上,冲锋队纷纷还剑入鞘,抬起了铁矛,准备向对面发起铁骑冲击。 东侧的这一队人马只在三百人上下。那些战马几乎没有覆盖任何铁甲,虽然同样精壮,但在体型上明显要偏小一些。马上的骑士均身穿白袍,头顶上缠着白色布帕,只露出一个利落的发髻。看上去他们并没有弓箭手和冲锋队之分,或者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既是弓箭手,又是冲锋队,因为他们每人都斜肩挎着一把长弓,身后背着装得满满的箭囊,但在马鞍上,却都横放着一柄长长的利剑。 那并非是普遍的长剑,虽然距离偏远,齐朗看得并不算清楚,但那剑的长度粗略估算也在三米左右,粗圆的剑柄大约占了三分之一,而那剑身则由宽到窄,一直伸了出去,就像是剑和长矛的混合体。 单从打扮上来猜想,这队白袍骑士应该是东方的某个少数民族,虽然面孔看不大清楚,但他们的头发都是黑色的。这一队勇士已经蓄势待发,尽管面对二倍于己的敌人,仍然显得威风凛凛,毫无惧意。 大战一触即发,而自己的这队人马竟然带着看好戏的心情守在这里,齐朗实在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然而就在他刚要下达命令,要求士兵们全部做好战斗准备时,留在后面教训帕迪尔的吉拉终于跟了上来。 “我的天,那是东夷部落的游骑兵!”他吃惊地大嚷了一声,“虎骑军要完蛋了,这真是一出好戏呢!” “是他们?”齐朗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了起来,米蓉在书信中隐讳地提起过,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进入东方的国度,现在看来,她所指的应该就是这支队伍,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卖这么个关子,如果她早就把事情交待清楚的话,自己根本就犯不着操这样的心。 “你认为虎骑军肯定不是对手吗?”齐朗把吉拉叫到了自己的身边,还是颇不放心地询问了起来,“你看到了吗,虎骑军的确是训练有素,他们的装备就算和我们相比也不落下风,而且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做好了战斗准备,那也是一般军团所无法做到的。” 吉拉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否定他自己之前的看法:“那并不重要。虎骑军的确是奥托帝国数得着的精锐,但我从书上看到过介绍,在平原上作战,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支队伍是游骑兵的对手。他们擅长骑射,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既能射箭,又有一手惊人的剑术。他们在战场上最为灵活,来去如风,像这样的地形条件,骑射的威力正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兄弟们现在的态度是极为正确的,我们应该搬几把椅子过来,来上几杯上好的咖啡,老老实实地看好戏就行了。” 正说话间,游骑兵已经开始发动了! 队伍最前面的那个将领高高举起了长剑,猛地向下一落,顿时,马蹄声像爆豆一样响了起来,就好像平地间刮起了一阵白色的旋风! 虎骑军那边也在同时发起了冲击。漫天的飞箭率先从他们身后飞了起来,像密集的雨点一样凌空跨过战场,嗖嗖地飞向了对面。紧接着,铁甲战马集体开动,排成一线,像乌黑的浪潮一样迎了上去。 箭雨先到了,但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游骑兵阵营中的长剑轻盈顺手,在空中舞出了一团一团的白光,就像一个个宽大的盾牌,令所有的箭枝无害地散落在地。 两方的骑兵对冲开始接近了,看看只剩下三五十米的距离,虎骑军的弓箭手早已停止了远程打击,而游骑兵这里则开始使出看家本领! 骑射! 那真是惊人的本事,尽管战马在飞奔中上下颠簸,但那些勇士们好像早已和战马融为一体,再大的震动也不会影响到飞箭的准度。 嗖!嗖…… 一连串的飞箭平射,还回来的这阵箭雨速度更快,威力更巨! 距离太近了,虎骑军的那些凶徒们根本来不及防护,还没等到两军相接,已经有上百人中箭落马。原本整齐的阵型马上就出现了缺口,虽然他们的冲击势头丝毫未减,但破绽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就好像一把开天巨斧在中间崩坏了利刃一样。 骑射威力一显,齐朗马上就认同了吉拉的判断。虎骑军输定了,这将是一场虐杀,就好像一个独臂幼儿想要和肢体健全的壮汉交手一样,根本没有丝毫的胜机。 果然,当游骑兵的勇士们齐刷刷地举起那怪异的长剑时,他们的优势已经完全转化成为了胜势! 虎骑军铁矛固然锋利,却只有借助前冲的势头向敌方猛刺才能显现威力,而在近距离的箭雨冲击下,前冲的势头已经有所减缓,在进入短兵相接后,长矛更显得异常笨重,且伤敌的手段极为有限。但游骑兵的长剑却完全不同,他们不单可以刺,还可以像大刀一样劈斩,只一次对冲过去,虎骑军这里就已经又被放倒了几十人,而东夷部落的勇士们多说也就伤了三五人。 最值得一提的是,游骑兵的那位将领实力高得惊人,他在手中只是拿着一把普遍的长剑,但出手又准又快,在这次冲袭中,只他一人就干掉了十来个敌手。远远看过去,那位将领的年纪应该不算很大,多说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但看他指挥若定和骁勇异常的模样,肯定是位身经百战的一流好手! 混战正式展开了,虎骑军那里节节受挫,没过半个小时,那些恶棍已经有半数左右变成了沙场亡魂。他们开始收拢阵型,改换成了防御策略,因为再照之前的战术打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全军覆没。 但他们的防御显然也是无效的。游骑兵在奔袭中的箭矢施射又准又狠,同时他们的快速移动又令得对方的弓箭手很难准确地捕捉到目标。这完全是一边倒的对决,满眼只见到那不可一世的入侵者在惨叫中倒下,而沙场中的那阵白色旋风却耀武扬威般地卷来卷去,每一次掠过都会令对手付出沉重的代价。 虎骑军开始撤退了。那些冲锋队的重骑兵们置弓箭手的安危于不顾,拨转马头,仓惶逃蹿。 而游骑兵的那位将领好像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向着部下们打了个手势,示意重点围歼余下的弓箭手,他自己则一策战马,孤身一人追了上去。 这场面的情景看上去有些惊人,就好像一队人马在一个人的追杀下疯狂逃命似的。虎骑军的那位长官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恼怒和羞耻感在一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气忿地拉转了马匹,抽出自己的长剑打算迎战。 他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血的代价。尽管从挥出的那一剑来猜测,他的战斗水平应该已经达到了武师的级别,但照那小伙子还是差得太多了。 两匹战马还未接近,那小伙子已经从马鞍上飞了起来! 那是修道者的飞天之术,而且看起来他运用自如,得心应手。而他那凌空下击的那一剑,更是霸道无比! 隆! 炸雷一般的震响过后,那恶棍已经连人带马被劈为了两半! 而东夷部落的那位勇士在空中身形一落,刚好潇洒地落回马背,伸手一带马匹,傲然回转。 欢呼声从游骑军的队伍中传了出来,那三百余名强悍的勇士已经将余下的残敌肃剿一清,此刻齐齐高举手中的武器,向着自己的英雄举起臂膀以示庆祝。 踏着遍地血尸,马队东去,转眼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第204章 逐客 一场惊心动魄的好戏演完了,前前后后只用了不足两个小时的时间。奥托帝国的虎骑军死伤大半,像斗败了的土狗似的,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掉了。 虽然齐朗和他的希望军团也曾进行过类似的模拟训练,但多数人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成规模的军团作战,心中的震慑可想而知。传说中的东夷游骑兵果然战斗力惊人,超乎寻常的骑射战法,别具一格的战斗武器,都令人大开眼界,而那位年轻的领军者更像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正如米蓉公主所讲的那样,他们是一支极为强大的战斗力量,如果说他们就是东方失陷各国的真正希望也毫不为过。 齐朗真是羡慕极了。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这支队伍也能表现出同样强大的战斗力,能够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奥托帝国恶徒们的嚣张气焰。但说实在的,眼下的这百多号人虽然在个人实力上已经有了一定的提升,但在军团作战能力上还存在着极大的不足。那是经验和信心上的差距,只有出生入死地进行过无数次苦斗,才有可能达到游骑军的那种程度。 但那个日子不会太远了! 小伙子们肩负重任,远离家乡,绝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他们想要的就是成长得更加强大,就像一群刚刚走出母亲怀抱的幼狮,需要在残酷的自然界中凭借自身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向成熟,一步一步变得健壮。 感叹了一番后,希望军团的战士们整理好行装,按照地图上的路途标识,继续向东方前进。走过这片平原地带,再穿过山势险峻的渭明大峡谷,离宗浩王国的边境就只有七十多公里的路程了。而就在渭明峡谷西侧依山傍水的地界,坐落着一个小小的城镇,就是那位光头季猛曾提及的源平镇。 吉拉有些担心会节外生枝,因此建议齐朗绕开源平镇,尽量不要与那些尊圣教的狂热分子发生任何接触。不过那样的话,他们需要多绕出去上百公里的路程,而且周边大多是平原地带,一旦与敌人遭遇,说不定虎骑军会把东夷部落留下的仇恨算到他们头上,那可是白白地当了替罪羊。除此之外,文昌**士还曾嘱托过齐朗,希望他能把尊圣教徒重新带回正途。因此,齐朗在左右权衡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到源平镇走上一遭。 经过了两三天的谨慎潜行后,终于在这天的中午时间,源平镇到了。那是个城堡形状的建筑,不过与东方世界常见的城邦有所不同,城镇并非是由一般的石头围墙圈起来的,四周矗立的都是巨大的钢铁墙壁,铁壁的上方撑起了几根骨架,其间连着一片片又厚又大的巨型玻璃,不过大部分都已经破碎了,根本起不到什么遮雨的功能。 那应该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某种遗迹,这样的技术很明显超过了现代人的能力。因为没有任何工匠能够建出那样大的天幕,而且铁墙上的锈蚀也足有一两米厚,要知道,那可是极耐腐蚀的不锈钢治成的。同时,那些玻璃每一块的大小都要超过了玻璃匠的工坊,那厚度用肉眼来看也要超过两米,恐怕只有神力才能造成那样庞大的怪东西出来。 这是一个上神赐福过的天然堡垒,加之周边有山水环绕,易守难攻,估计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奥托帝国的入侵者虽然占领了翡翠公国的大部分领土,而这里却仍然不得染指。 为了避免尊圣教徒产生误会,齐朗还是把大部分远远地安排在了附近的林子边缘,他自己则带着奥乌、吉拉和古尔夫三人像客人一样登门拜访。 南面的镇口防卫严密,四个兄弟还没走到近前,哨兵们的盘问声就响了起来:“来人止步,有通行令牌吗?” “我们是路过的。”齐朗高举双手,表示毫无敌意,“我叫齐朗,和季猛大哥有过一次接触,麻烦你们通报一声。” 三五个哨兵警惕地走了出来。他们并没有穿着尊圣教徒的连体长袍,而是一身和普通猎户相仿的短打扮,胸口同样绣着绿焰标识,看来随着地域的不同,教徒的习惯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现在齐朗只希望他们的思维能更加正常一些,不要搞些稀奇古怪的动作才好。 “你们刚才提到的是季头领吗?”一个教徒在四人身边绕了半天,始终是一脸怀疑的态度。他大概是看到除了齐朗,剩下那三人都是异族的面孔,所以才会心存疑问的。 “是的,季猛大哥。”齐朗向着他笑了笑,“我们就在四天前刚刚见过面,他当时正带着一队战士和奥托帝国的虎骑军交手,我们在旁边稍稍帮了一些小忙。时间过得不太久,我猜如果你向他提起这件事的话,他应该还会记得的。” 那人点了点头,又回过身去和另外几人对了一下眼色,才微笑着向齐朗说:“这位兄弟请先稍候片刻,容我们回去通报一声。”说完转身跑了回去。 这时吉拉像是漫不经心地转到了齐朗身旁,压低了声音提醒他说:“希望是我多虑了,但我看他们的眼神中好像不怀好意,如果我是你的话,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放松警惕的。” 这正是齐朗想要提醒那几位兄弟的。他已经觉察到了对方的敌意,尤其在他提起季猛这个名字时,他们虽然嘴里仍然说的是季头领,但脸上的表情却露出了一丝不屑,就好像那个光头汉子是他们的耻辱似的。 不过事实的真相还没有弄清楚,就算等在前面的是龙潭龙穴,齐朗也不会太过担心的,毕竟来到这里的这四个人战斗能力都不一般,除此之外,还有不为人知的莱欧和伊格鲁跟着呢,只要不出太大的意外,齐朗还是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带着兄弟几个逃出去。 没过一会儿,那位哨兵孤身一人跑了回来。“慢待了,几位!”他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季头领早就在里面等着你们的大驾光临呢,请随我来。” 一听这话,齐朗心中更有准谱了----这完全不对劲! 那个季猛虽然在当时表现得有些失礼,但他绝对不是个傲慢的家伙,就这样随便地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叫了进去?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辛苦你了,这位兄弟。”齐朗笑着向那哨兵回了一句,同时假作轻松地把胳膊搭在了奥乌的肩膀上,又用蛮鬼语问了一声,“莱欧该起床了吧。” 奥乌虽然脑子并不聪明,但听到这话,他还是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警觉性:“有骨头他就会醒来的。” 沿着一条长长的甬道走进镇子,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钢铁房屋出现在了眼前。时间估计到了正午时分,镇民们大概都在自己的家中享用着午餐,平坦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当然,那只是表面现象,齐朗能感觉得到,手持武器的战士就躲藏在那些铁皮房屋的后面,南侧的铁架子后面有十几个,北面的屋顶的七八位应该是弓箭手,正前方的那间宫殿一样的大屋子里人数最多,估计能有上百人的样子。 他们应该是充满敌意的,因为齐朗感觉到暗处的每个人好像都在做着战斗的准备。然而就在他刚要仔细感知一下那些人的战斗水平时,他们却好像在同一时间接到了什么人的命令,纷纷撤了下去。 一个中年男人从那大房子中走了出来:“这几位就是你们说的客人吗?”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故意压住了嗓子。 “子默法士,就是他们。”带路的哨兵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表情好像有些紧张,又好像有些诧异。他大概是为预期中的围捕行动突然取消了而感到奇怪吧。 “久等了,诸位。”子默法士走了上来,向着齐朗拱了拱手,“几位来找季头领有何贵干?” 齐朗还了一礼,客气地回答说:“我们前几天和季大哥见了一面,这回刚好由你们这源平镇经过,所以就不请自来了,想要顺路拜访一下。” 子默法士微微笑了笑:“实在是太不巧了,季头领刚刚外出执行公务,怎样也需半月才能回来,诸位若是不忙,在下可暂为安排个住处,在此等候一阵,可好?” “这样啊……”齐朗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我们还真是挺忙的,可等不了那么久。不过季大哥那天受伤不轻,已经恢复了吗?贵教这里事务繁多,像季大哥这样的能干的人,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呢。” 对方显然听出了齐朗话中的怀疑态度,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仍然维持了下来:“实在是太抱歉了。这位齐兄弟有什么话要留下来吗,方某一定替你带到。” 很明显,主人下了逐客令,齐朗他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哦,有的。”齐朗故意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说,“麻烦你告诉季大哥,齐朗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希望他尽快恢复过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第205章 内应 客套了两句后,齐朗带着几人向方子默法士道了声别,原路退了回去。他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并没有那样简单,那位季头领当然并没有出去执行任何任务,他就在那里,在紧挨着那座大厅的小铁房子里,齐朗和吉拉都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避而不见,原因十分简单----他被囚禁了! 在那座小铁房子里隐藏着大概三五个人,虽然他们大多压抑着自己体内的气息,但齐朗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他们就守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首脑的命令。而季猛正被他们围在了当中!他的气息同样有些微弱,但却是发散的,就好像一只垂死的野兽,正在无力中挣扎着,但除了像周围的那些猎手表达愤怒外,根本无力反抗。 看来这里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齐朗仔细回想了一下。季猛在那天急匆匆地离去了,好像带有些愤怒的情绪,齐朗原以为那是他对得到了异族的帮忙心存不快。但现在看来,他的愤怒针对的并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是他后方的伙伴。 整件事情好像有些眉目了。季猛作为一位统领级人物,即使再没有脑子,也不会白痴到带着一群装备奇差的死士去和虎骑军的一两个军团对抗。他很有可能是在外出执行任务时意外遭遇强敌,而那个任务完全有可能是那个方子默法士一手安排的。 他是该感到愤怒的,因为那是一个要他去送死的任务!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他们当时恰好遇到了齐朗的希望军团以及随后到来的游骑兵,包括季猛在内的几十名战士恐怕都会死在那片平原中。不知道方子默心中到底打了什么主意,难道他想借助敌人的刀剑铲除异己? “你注意到了吗?”吉拉看到齐朗在走出镇子后,一直愁眉不展地陷入了沉思,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旁边的那个铁盒子里的那几个人,我觉得有些熟悉。” “你真这么看?!”齐朗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起来,“估计不会有错了,一定是他们!” 古尔夫和奥乌一直跟着边上生着闷气,又看到那两位兄弟打起了哑谜,变得更加不耐烦了起来:“他们,他们!他们是谁?你们俩别弄得这么神秘好吗,我现在也被你们当成了和奥乌一样的傻瓜了,你们没注意到吗?” 奥乌瞪了古尔夫一眼,但他现在自制力不赖,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心平气和地踢了古尔夫一脚,进而提出了同样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那些即将被我打扁鼻子的混蛋,究竟是些什么人?” “克瑞登。”齐朗沉稳地吐出了这个名词。吉拉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古尔夫和奥乌更是被惊吓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这可是个惊人的消息!”古尔夫尖叫了一声,“难道魔鬼赠给了他们惊人的语言天赋,连那伊伊呀呀的中土语他们都掌握了?”这位麻子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抓不住重点,而他的大惊小怪也完全被齐朗和吉拉忽视了。 “我从来没有料到,那些魔鬼的信徒竟然把触角伸到了这里。”齐朗努力回想着之前克瑞登的所有行为,不祥的感觉开始在他心头扩散,仿佛在一瞬间,周遭完全沉入了一团迷雾,“我原以为他们的行动范围只被限定在了卢曼帝国境内,他们的目标只是亨利十世的王座,但现在看来,他们的野心大得惊人!” 吉拉虽然并没有和克瑞登交过手,但他在私下里早就从齐朗那里了解过克瑞登的一系列行动,在雪狼峡谷中突然现身,渗透到护卫队中,在纳隆湖畔绑架马库斯王子,现在竟然出现在这上万公里之外的翡翠公国,看来他们布了一个很大的局,眼下的沉寂只是个假象,当他们真正开始行动时,必然会一鸣惊人,整个大陆都将为之震动! “这大概是个好机会。”吉拉沉吟了片刻,应对的策略又从他那聪明的脑袋冒了出来,“如果我们救下来吉姆先生,事情就有可能弄个水落石出……不过,这好像挺难的,这样的堡垒很难强攻下来……” “他叫季猛。”齐朗耐心地纠正了一下吉拉的发音,“再坚固的堡垒也是可以被突破的,如果我们有内应的话。” 吉拉眼中精光一闪。他又抢先反应了过来:“干得漂亮!你还真不是个老实人呢,看来我们晚上可以大干一场了!” 古尔夫和奥乌这回再也不肯浪费脑细胞了,只是对望了一眼,恨恨地翻了下白眼,跟着那两位爱打哑谜的兄弟走回了队伍。 入夜了,一轮圆月在巨大的钢铁穹顶上方慢慢升了起来。 镇口的哨兵仍在转悠着巡视着源平镇的安全。突然,在他们身后闪出了一个飞快的白影。于是,五六个明哨倒了下去,守在铁塔中的两个暗哨也摔了出来。 那是伊格鲁的手段,在齐朗退出镇子之前,早已为那雪白的伙伴安排下了任务,由他孤身一人留在了镇子里隐藏了起来,现在,营救行动可以不为人知地开展了。 古尔夫带着十多名弓箭手顺利地接管了镇子入口,紧接着,齐朗带着吉拉和奥乌三人一同蹿了进去,紧跟在伊格鲁的身后,一路向着那座小铁房子飞速潜行。 看来伊格鲁利用一下午的时间,把这里的地形完全熟悉了一边,他们绕开了几个巡逻的队伍,在铁屋子之间的狭小街道中穿棱前进,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子,就已经接近了关押季猛的那个小屋。 那几人还在里面,整整五人,声音嘶哑低沉,时而用蛮鬼语相互交流,时而以中土语大声训斥。 “你该接受这个邀请的,季头领。”那是在三五声鞭子响动之后,一位克瑞登向季猛好心提出的建议,“那样的话,一切苦难都结束了。你和你的伙伴们会走上光明的路途,我们将携手创造一个令人兴奋的世界。” 回应他的是呸的一声,尽管有气无力,但坚决的态度还是表达的异常明显。 那个克瑞登大概是鞭子轮得太久,听他那声音大概是极度疲乏地倒在了椅子上,进而用蛮鬼语和那几个同伴抱怨了起来:“他很顽固,我们不如直接给他喂食算了,就算那样他可能会死掉,那又能怎样,我们尽力了。” “不可以的。”另外一个伙伴仍然耐心十足的样子,“这位季先生很有影响力,如果争取到他,就相当于我们获得了一个上万人的军团。那关系到圣王的大业,值得我们多劳累一段日子的。今天我们说服不了他,不见得明天仍然不行,我们还有时间,完全可以和他耗下去,耐心些吧,卡尔。” “那么明天由你来,我的肩膀已经举不起来了。” 他们的交流到此为止了。铁门一开,那五人一同走了出来,其中的那位卡尔还好心地回头向着季猛道了声晚安。 齐朗向着奥乌比划了一下,示意他跟上去,至少争取促一个**克瑞登回去研究一下,但在那之前,他和吉拉必须抢先把那位混身是血的季头领带到安全的地点才行。 奥乌蹑手蹑脚地潜行了过去,齐朗则带着吉拉转到了铁门前。门上了锁,但那没什么问题,信念之剑轻轻一削,铁锁应声断裂。 里面的那位光头壮汉齐朗已经认不出来了。他浑身上下几乎已经没有完整的地方,到处都是鞭痕,头脸都已经青肿了起来,几个克瑞登嘴里还说想经给他喂食什么东西,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现在想要认出他的嘴究竟长在了什么位置都是相当困难的。 不过从他骂人的口气来看,他的斗志还在,而且估计如果把那把鬼头刀塞到他手里的话,他还可以砍掉几个人的脑袋。 “季大哥,是我,齐朗。”齐朗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季猛身边,长剑一挥,斩断了那条粗重的铁索,看到季猛已经自动自觉地收停了口中的恶骂,连忙把他搭在了肩头,“能坚持一下吗,我们的人都在镇口接应着呢。” 季猛没了动静。他现在已经得救了,可以放心大胆地晕厥过去了。 在吉拉和伊格鲁的掩护下,齐朗背着季猛小心地出了屋子,正想拔起双腿快速原路返回,身后却传出了激烈的打斗声。 “混蛋!莱欧,上!” 奥乌的粗嗓门传了过来,而莱欧紧接着的那声狂吠恐怕要把整个镇子都吵醒了。 看来他遇到了点小麻烦。那几个克瑞登的实力虽然不算很强,但他们毕竟人数占优,如果奥乌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话,不发生战斗才怪呢。 “撤,奥乌!不要恋战,我们已经得手了!”齐朗大喊了一声,脚下生风,一溜烟似的向镇口冲了过去。 身后的战斗声不断响起,尤其是几声炸雷般的轰鸣,震得四周的钢铁架子一个劲地乱颤。那应该是奥乌情急之下使出了猛虎啸的绝活。希望他没忘了事先的安排,齐朗需要的是活口,他们需要从那些克瑞登口中多挖些秘密出来呢。 第206章 猛汉悲情 平静的夜晚被吵醒了。仿佛在一瞬间,四下里变得灯火通明。尊圣教徒们纷纷从自己的铁屋子里跑了出来,有的穿上了战袍手持棍棒,有的则光着膀子打着哈欠。他们称不上是真正的战士,尤其在警觉性上还存在着明显的提升空间,因为齐朗从没看到过任何士兵在遭受袭击时,仍然揉着惺忪的睡眼,向在面前跑过去的敌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撤退进行得还算顺利,守在镇口的古尔夫等人一箭未发,只是装腔作势地嚷嚷了几声,追兵们就惊慌失措地敲起了报警的锣声,等到大队人马整饬好了装备,才一同从大街小巷中涌了出来。 奥乌也波澜不惊地退了出来。看起来他完成了任务,齐朗注意到在他的粗胳膊下面夹着一人,估计是那五个克瑞登当中的一员。任务已经完成了,为免不必要的伤亡,齐朗挥手示意撤退,迅速带领队伍撤出了阵地,在黑夜的掩护下,一头扎入镇旁的树林当中。 一个小时之后,所有人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预定的集结地点,伊格鲁的接应使得这次行动异常成功,士兵们除了跑出了一身汗外,连根头发都没有损失。不过奥乌却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因为只有他的任务出现了偏差----那个俘虏死掉了,也不知是被夹断了脖子,还是出了别的什么毛病,反正等到奥乌把他扔到地上时,他的面孔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满嘴都是鲜血,早就没有了呼吸。 “混蛋,混蛋!”奥乌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拼命地摇晃着那具尸体,“你别装死,快醒过来,小心我把你的鼻子打扁!” 齐朗在一边无奈地揉了揉脑袋,除了对那位魔鬼信徒的悲惨遭遇深表同情外,他已经无话可说。由于奥乌正在火头上,其他士兵也不大敢凑过去劝说一番,只有青果姑娘挺着肚子走了上去,温柔地安抚了两句,那头愤怒的棕熊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古尔夫正在忙活着。季猛的伤情太过严重,库姆医生当初赠送给他的那盒绿色药膏几乎都要消耗空了,那个小气鬼一定心痛透了。 “他怎么样?”齐朗走上前去询问了一声。 “他他妈的必须活过来!”古尔夫咒骂了一句,“否则我就把他这身烂肉交给帕里,他大概好久没有尝到过肉团脑袋的滋味了。” 帕里摩拳擦掌地凑了上来,但他看到自己的主人瞪起了眼睛,于是又失望地抽了抽鼻子,重新跑回了女兵的队伍当中,继续充当怪物男朋友的角色。 吉拉一直在林子外面观察镇口的动向,这时他终于撤了下来,费尽力气地分开了人群,走到了齐朗旁边:“镇子里面闹翻天了。我猜神勇无敌的奥乌上士干了件大事,他干掉了两三个魔鬼的信徒,那个叫什么子默的正在和镇民们解释情况。他们对镇子里一直隐藏着几个蛮鬼子感到吃惊,估计只有一少部分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但多数人却是不太买账。形势还不赖,我原本担心他们会一起杀出来向我们要人呢,现在看来,他们还得吵上一阵子才行。” 齐朗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这样最好不过了。我真担心要和他们打起来,那可是自相残杀,如果他们有所损失,获益的只是奥托帝国的那些恶人。” 吉拉嘿嘿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最担心这点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伊格鲁下手这么轻,只把那几个哨兵打晕了过去。他们是你的老乡,至少在皮肤的颜色上是一样的。用阿汪的话讲,都是一个**下的儿子,亲近还来不及呢,哪能真刀真枪地比划?” “那叫‘一奶同胞’,不是什么一个**下的儿子……”齐朗无奈地纠正了一下吉拉。这个中土语的初学者总是习惯性地望文生义,他那毫无美感的翻译有些时候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正在这时,季猛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果然是个硬汉子,虽然伤势严重,可他却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就跳了起来,还一个扫腿把毫无防备的古尔夫放倒在地,顺手扯过一枝箭矢顶在了他喉咙上。 “都别过来!”他威胁般地大嚷了一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季某挟持到这里,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住手,你这恩将仇报的混蛋……”古尔夫挣扎着大骂了一声。但他的勇气也只够撑出一句“他妈的”,箭尖那里才一用力,他就已经开始告饶了。“大侠,我投降!”这是古尔夫在进入东方世界后,从阿汪那里学会的惟一一句中土语。齐朗不得不承认,他这句发音准确,表情也异常倒位,看来越到关键时刻,古尔夫的语言天分就越容易被激发出来。 奥乌气愤地向这边走了过来,露茜也在同一时刻拉开了手中的弓箭;齐朗连用身子把两方隔了开:“季大哥,是我们把你救出来的,记得吗?算上这回,我们已经两次救了你的命,所以你可不可以把我的兄弟放开?” 季猛用力地睁大了他的眼睛----那的确需要花些力气,因为他的眼皮肿得像个面包。终于,他认出了齐朗,同时他也闻出了身上那药膏的气味。他放开了古尔夫,由着那位初阶武师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蹿回了露茜的身旁,自己则慢慢地坐了回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齐朗并肩坐到了季猛的身边:“季大哥,我不知道你们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折磨你的那些人我却稍有了解。他们叫克瑞登,据说是魔鬼的信徒。他们大概是想要你加入他们的组织吧?” 季猛咬着牙点了点头:“确是如此。方子默那恶贼与那些蛮鬼子联成一气,多次以外出御敌为由,削弱季某的力量。前些日子,要我带队西去,说是接应岭南分舵的兄弟,可没想到,路才走了一半,正迎面遭遇虎骑军,害得我百十号兄弟折损了八成,多亏了齐兄弟你仗义出手,季某才保住性命。” 齐朗皱起了眉头:“难道那个方子默已经投靠了奥托帝国?” “绝无可能!”季猛毫不犹豫地否定了齐朗的猜想,“想当初子默法士带领三百兄弟抵死抗敌,战至浑身插满了箭矢,却丝毫未曾退却,如果说他是那种毫无骨气的懦夫,季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在我看来,他只是受了那几个蛮鬼子的蛊惑!自从他们在半年前秘密来到我源平镇,声称可助我尊圣教救国抗敌,子默法士就被他们迷惑住了。” “这么说你也和他们有过接触?” “见过一面罢了。”季猛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季某素来认为那些异族心怀叵测,又怎会持有引狼入室的想法。只不过子默法士耳根太软,虽然在明里向我保证,已经和那些蛮鬼子断了联系,可在实际上,极可能已经中了那些人的邪门法术,完全迷失了本性。” 听到所谓的邪门法术,齐朗在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其实是那位名叫曼儿的女魔头的手段,不过他同时也记了起来,他刚刚潜伏在窗外的时候,曾经听到那个叫卡尔的克瑞登说,想给季猛服下某种药剂,那会不会就是魔鬼用来控制人心的手段? 回想当初,马库斯王子在雪狼峡谷和纳隆湖畔,曾经拿出过一种隔断剂用来切断克瑞登和一些神奇生物之间的联系,说不定卢曼帝国的科学家在相关的研究上早就得出了一定的成果,而在眼下,如果能从那几个克瑞登那里找到那种药剂,对亨利国王他们一定会大有帮助的。 季猛注意到齐朗这边陷入了沉思,自己也安静了片刻,像是在努力回忆着先前所发生的所有特殊之处。然而看上去他并没有任何收获,因为他毕竟早早就对那些异族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至于那些克瑞登究竟使出了什么样的手段,他并没有亲身的体验,能够提供的信息也不过是猜想罢了。 “不管怎样,季某还是要感谢齐兄弟你的鼎力相助。”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齐朗拱了拱手,又回过头去,向着古尔夫深深地鞠了一躬,“麻烦齐兄弟代为言说两句,刚才季某太过鲁莽,以至于险些误伤好人,抱歉了。” “那没什么的,我那位兄弟人很和善……”齐朗微笑着摆了摆手,但他很快就注意到季猛这番语竟然带出了告辞的意味,连忙又追问了一句,“季大哥,你这是要回去?我太不安全了,现在整个镇子已经被方子默法士控制了,我恐怕他不会给你辩白的机会,你会在第一时间变成一具尸体的。” 季猛惨然地仰起头望了望天空的明月:“死又何妨?我们尊圣教徒心照日明,哪曾怕过死呢?” “但如果你们的**士不允许你死呢?”齐朗这时从怀中取出了那块令牌。 第207章 准备回击 那是文昌**士的信物,用以号令尊圣教众的无上令牌。 季猛呆住了。虽然他脸上青肿一片,现在的神色究竟如何令人无从辨认,但他的动作却完全僵了下来,那应该是震惊之下的反应。 “你怎么会有**士的令牌?”季猛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躬下身子,向眼前的这个小兄弟施以最高的礼节,但在那之前,他还是得先行确认一下,“那上面果然留有**士的气息……他为什么要把这令牌交付给你?” 齐朗的神色显得异常郑重,他慢慢地走到了季猛身前,把那令牌直接交到了他手里:“这说来话长,季大哥,而且我需要你调整好心态,因为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一切,将是你很难接受的。” 季猛抚摸着那令牌,声音颤抖了起来:“难道说……**士他已经故去了?” 齐朗诧异地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季猛颓然跌坐在了地上,好像从半空中飞过来一根无形的巨棒,当头给他来了一下。他目光明显变得空洞了起来,**地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回轮到齐朗和吉拉开始吃惊了。尊圣教果然令人捉摸不透,就连这么个小小的令牌都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但那种力量是传说中的石化咒语吗? 然而就齐朗和吉拉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探一探季猛的鼻息时,却听得他凄惨地恸呼了一声:“上天要亡我圣教,上天要亡我神国呐!”伴着两行血泪,季猛已经跪拜在地,面向西方,叩头不止。 所有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围了上来,面露不解的表情,就连古尔夫都暂时抛下了仇恨,有些可怜地望着那位光头莽汉进行着自我惩罚。齐朗和吉拉连忙抢了上去,一左一右搀住了胳膊,用尽力气把他架了起来。 “季大哥,不要太过悲伤了,那样对事情没有任何的帮助。”齐朗劝慰他说,“我记得文昌**士的交待,他希望他的教众们能够走向正途,那是他最后的要求了。”齐朗刻意隐去了与那女魔头有关的内容,因为他觉得如果把那些丑闻和那位**士卷到一起的话,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汉子一定接受不了的。 可没想到,季猛对整件事情竟然好像已经有所了解。他的悲痛状态大概也只保持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很快在语气中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慨:“一定是妖女作祟!但有机会,季某必将那媚惑的女子碎尸万段!” “我恐怕你没那机会了。”齐朗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她也死了。她自己跳下了山崖,我亲眼看到的……”看来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齐朗于是拉着季猛席地而坐,把整件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而在季猛的补充下,文昌**士和乌曼儿之间的恩怨纠葛,才真正地展现在了眼前。 季猛是尊圣教中极少数见过文昌**士真面目的高级人员,因为他本身就是文昌**士在二十多年前收留到身边的一个可怜的孤儿。那时的文昌刚刚从前任**士手中接管了整个尊圣教,正要大展拳脚,把圣教的影响力由岭北一带扩散到全国,力图为贫苦百姓搭筑一个庇佑之所。 为了那个崇高的理想,文昌**士栉风沐雨,一双草鞋踏遍了翡翠公国的每一寸土地,凭借高超的内力修为和令人着迷的个人魅力,令无数百姓摆脱物质上的贫乏和精神上的困顿。因此,尊圣教开始变得日益强大,教徒数量也与日俱增,很快就成为了翡翠公国最具影响力的宗教团体。 季猛一直跟随在文昌**士的左右,对于尊圣教的发展呈现欣欣向荣的局面,自然喜不自胜,他也因此以文昌**士为楷模,每日勤学教义,苦练武功,十来年过去后,已经在岭北一带小有名气,并因此被文昌**士委派为岭北分舵的总头领。 然而在十几年前,就在奥托帝国紧锣密鼓地谋划着进攻翡翠公国的险恶阴谋之时,文昌**士遇到了乌曼儿。那位天神一样的首领很快就受困于儿女私情,最初的理想和追求渐渐被抛至脑后,开始修建寻欢作乐的处所,把手下的工作分派给了各个分舵的高层人员,自己则躲到了龙居岭,过上了隐居的生活,甚至连季猛这样他最知近的亲信,都极少有时间见上一面。 季猛对这种变顾一直心存疑虑,十分担心高尚的**士就此放任自流,在温柔乡中失陷原有的斗志和热忱,但在数次劝说无效后,只得牢守岭北重镇,还在期待着那亦父亦师的**士能够迷途知返。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文昌**士露面的频繁越来越低,即便偶尔有令务下达,也往往是由乌曼儿带为打理,他本人则像个羸弱的病人一样,完全退居二线。季猛虽然屡次三番前往龙居岭求见,都被乌曼儿寻找各种借口推脱了开。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尊圣教各地分舵开始分化,各自为政,甚至有许多法士名义上仍尊崇原有的教义,打着拯救天下苍生脱离苦难的旗号,在暗地里却做着为非作歹的勾当。只有岭北分舵在季猛的调教下,仍然牢守着原有的本分,一肩担起抗击奥托帝国入侵者的千钧重担。 季猛与乌曼儿见过几面,对那女人的野心均看在眼里,但她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季猛即使心有不满,但苦于并无证据,单凭一己之力更无法改变现有的局势。只得隐忍不发,等待时机再找到文昌**士当面苦谏。 当齐朗这个异乡来客亮出**士的令牌时,季猛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那令牌是**士的私人信物,当初曾在玩笑中向季猛提及,称自己一旦遭遇不测,便会将这令牌传至接任者手中,由他来掌管尊圣教众。由此看来,文昌**士果然已为那乌曼儿所害,所以季猛才一时间悲愤交加,痛苦得难以自拔。 齐朗听到季猛的这一番解释,对整件事情已然有所了解,当下便不再隐瞒,把在龙居岭的神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合盘托出,只听得季猛捶胸顿足,嚎啕不已。 不过再去纠结那些逝去的往事已无任何意义,当务之急还是首先应该粉碎方子默和那些克瑞登的阴谋诡计。从那几个克瑞登在当时的说辞来分析,他们异常希望能够将季猛纳入自己的阵营,从而掌握尊圣教岭北分舵的力量。据季猛本人讲,岭北分舵由源平镇辐射周外三五百公里内的三十余个村落,拥有信徒多达三万余人,虽然战士只有两千左右,但其战斗力量却是尊圣教十余个分舵中最为强大的。 现在看来,方子默已经成为了克瑞登中的一员,源平镇中究竟还有多少人变节尚未可知,但他手上的亲信大概也就在三五十人左右,如果季猛能有机会站出来振臂高呼,整个局势还极有可能被扭转过来。 依着季猛的心思,他本想当晚就重返镇子,与那方子默当面对质。但齐朗考虑到季猛伤情未愈,行动颇为困难,加之他们刚刚在源平镇内大闹了一场,镇民人心未稳,很有可能在方子默的挑唆下,使得局面陷入更大的混乱,因此强留着季猛又休息了一周的时间。 现在齐朗手持**士令牌,他的命令对于尊圣教徒而言不啻于上神的旨意。季猛虽然十分担心自己的追随者会一一着了那些邪徒的手段,但在此刻也的确别无他法,只得在安心休养中,仔细盘算着如何杀回源平镇,与方子默那恶人决一生死。 在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吉拉带着手脚灵便的帕里在镇子周边侦察了个遍,发现除了头几天源平镇口显现出了紧张气氛外,整体还算正常,并未出现采取军事行动的迹象。估计方子默还没能大权在握,同时被奥乌击杀的几名克瑞登大概也给他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他需要给镇民们一个解释,为什么会有异族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眼下的情况对季猛还算有利。他脸上的肿涨已经完全消除,身上的鞭伤也都恢复得七七八八,就算大张旗鼓地冲到镇子喊那方子默出来对质,镇民们也可以清楚地认出他的模样。但小心谨慎的吉拉提出了反对意见,因为如果方子默早就为季猛堆砌了一些罪行的话,两方面将很有可能发生正面冲突,到了那时,死伤将是无可避免的。 古尔夫坚定地站在了吉拉那一边,用他的话讲,该死的只是方子默和那些克瑞登,而普通的镇民和希望军团的士兵是不该有所损伤的。当然,他对季猛可能还是心存怨言的,尤其他在当时告饶的那一嘴,已经极大地影响了他勇士的形象,就连露茜下士都会时不时地学起他的那句“我投降”。 于是,高层会议的投票机制又一次发挥了作用,几个小兄弟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得出了一个绝佳的解决问题的策略:擒贼擒王! 第208章 龙怪来袭 行动的真正目标单独锁定在方子默和余下的那几个克瑞登身上。由于源平镇四周铁幕合围,惟一的出入口只在镇子的正南面,想要不为人知地潜行进去,几乎是毫无可能。没有了伊格鲁的内应,想要重新杀回里面去,可成了个大难题。 但在这世界上不存在不透风的墙,就算这座堡垒像个铁桶一样坚固,对于在里面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季猛来说,它的漏洞还是异常明显的。在镇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巨大钢铁管道通向外围,估计应为古人用以向镇外排放污水,但现在已经废弃。镇民们当初选择此处落脚后,特意寻来一些山石将其堵塞,但随着日久,有相当一部分巨石已经出现了些许松动,只要付出一定的耐心,还是很有机会在那里摸进镇子里。 经过了周密的策划后,行动的步骤终于安排了下来。由于这是一个隐密的任务,参与人数贵精而不贵多,齐朗最终只带上了奥乌与季猛一同前往镇子西侧,吉拉和古尔夫则需带着大队人马,故意在镇口露上一面,做出佯攻的姿态,吸引敌人。 在临行时,齐朗对吉拉反复嘱托,要求他们千万不可发生冲突,只需做足了戏分就好。当然,由于吉拉机智过人,这个任务对他而言本身称不上太大的难度。在他的安排下,部队的主力基本潜藏在了附近的林子里,只带上了古尔夫、兰巴、库托等十来名腿脚极快且不通中土语的战士前去引敌。他这样安排也是通盘考虑的结果,由于撤退是第一要务,腿脚快才能顺利脱身;在另一方面,双方必定会发生言语上的沟通,一旦骂起架来,士兵们听不懂对方的污言秽语,才有可能压住火气,从而避免发生正面的冲突。 齐朗与奥乌跟着季猛一路绕到镇子的西侧,在那里果然见到了那个所谓的排水管道。如果马库斯王子见到它一定会感到异常亲切,因为那像是个大得出惊的青虫被人断成了两截,只不过中间看不到绿色的令人恶心的体液,而是中空的。镇民们对于这个远古奇迹的猜想不算靠谱,因为管道的出口处并没有任何水锈,烧焦的痕迹到是有一些,但如果说那曾经是喷火用的,那该是个多么巨大的火源呢? 到了这里,奥乌那身赛过十头牛的蛮力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把吉拉为他准备的撬棍扔到了一边,单凭那粗胳膊就搬出了十多块重量超过半吨的巨石,没用一个小时,原本严严实实的巨石堆就被清理出来一个狭小的通道。季猛看着奥乌震惊了好半天,瞧他那眼神,一定是误把这位冈瓦纳子孙和东方传说中的力神搞混了。 在那钢铁管道中绕行了两个多小时,齐朗在那里看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钢铁装置,但他实在没有时间对远古的文明大加赞叹,因为出口已经到了。透过那玻璃罩子,可以看出,街市中正处于一团混乱当中。许多手执棍棒刀枪的尊圣教徒正气极坏掉地向南面的镇口飞奔,估计吉拉他们的诱敌策略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而这正为齐朗这里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看到季猛的表情有些急切,像是想要现身出手大声呼喝的样子,齐朗连忙凑到身边,把他劝阻了下来:“季大哥,现在那方子默究竟控制了多少人手还不得而知,我建议我们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先擒下方子默才是正理。相信吉拉一定不会和他们发生冲突,你的兄弟们不会出现任何损失。” 季猛点了点头。他现在对齐朗这一伙人的看法已经有了一定的转变,开始相信这并非是一支逃兵部队,而是一支拥有极强战斗能力的希望之旅,正如齐朗自己介绍的那样,他们远离战场,一定是肩负着极为重要的任务。 “那恶人的住处就在前面街角,季某猜想,他此刻正与那几个蛮鬼子聚在一起谋划着那阴险的诡计。”季猛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那是阿汪为他提供的临时武器,希望军团的军务供给虽然丰富,可像鬼头刀那样的怀异家伙却是个稀罕物,就算阿察和阿汪兄弟俩联手劳作,在短期内也没办法满足季猛的需求,只能暂时先提供一件微缩的仿制品将就着用了。 齐朗虽然知道季猛的战斗能力不俗,但望着那把玩具似的匕首,心里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于是他还是嘱咐了两句:“季大哥,如果遇到反抗,奥乌和我应该可以应付,你重伤初愈,只需在一旁替我们照应着一些就可以了……” 这样的要求显然是季猛无法接受的,但他刚要出言表示反对,却看到齐朗指了指挂在他胸前的那块令牌,只得郁闷地嗯了一声,但却咬牙切齿地强调了一句:“方子默那恶贼请务必留给季某对付,我非得把他骨头拆了不可!” 拜方子默所赐,季猛在那几天挨了不下上万鞭子,虽说这勇猛的汉子在战斗中遭受断指之痛时,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但同被兄弟出**起来,那样的痛楚根本不值一提。他需要讨还个公道,或者拆掉方子默的骨头才能解去他的心头之恨,或者像奥乌最喜欢的那样,把他的鼻子打扁,不管他选择怎样的处置,齐朗都不觉得那是个过分的要求,只希望他手脚能利落一些,毕竟这是个迅雷一击般的行动,不要拖泥带水才行。 转眼间,三人已经潜行到了那铁皮房屋的窗下,里面的争论声传了出来,那是以蛮鬼语正在进行的争论,声音不算很响,但克瑞登那标志性的吵哑声齐朗却听得一清二楚----这事说来也怪,克瑞登不是将灵魂交给了魔鬼先生吗,为什么他们异常反应总是出现在嗓子那里? 方子默的蛮鬼语还算流利,但齐朗很怀疑他现在还有些词不达意,因为他听起来像是在为季猛求情:“我认为季猛的事就到这里了,不管他是死是活,我保证他对你们的计划构不成任何不良影响……” “我们死了四个人,方先生。”对面的那个声音好像不大满意的样子,“那在你看来或许不算什么,却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与我们克瑞登为敌,就是与圣战事业为敌,就是与复仇之神为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方先生?那意味着他必须流干血液才能洗去他的罪恶!” 方子默那边陷入了沉默,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做出最终的决定。这让齐朗更觉得有些奇怪了----难道他的灵魂还装在自己的脑子里,还可以像正常人类一样进行思考,还会为曾经的同胞心生怜悯? 季猛已经准备开始行动了,他现在只等着齐朗的一个眼色,就将破门而入,把手中那锋利的匕首插入方子默的心脏。当然,那只是因为他对蛮鬼语一个字也听不懂,根本不知道方子默正在为他进行着最后的争取。 齐朗向他摆了摆手,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对方正在谈及一件极为重要的机密。季猛服从了命令,但他手中的匕首仍然握得牢牢的。 “别再犹豫了,方先生。”那边的那位克瑞登有些不耐烦了,“与圣战的最终胜利相比,你们那所谓的友谊都是一文不值的。不要忘记你对复仇之神的承诺,他可以赐与你复仇的力量,也一样可以抹去你的所有成就。伟大的事业总是需要流血和牺牲,当我们终于创造了那个光辉的世界时,你会发现,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方子默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但他好像并没有完全放弃希望:“但我们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话,上天的神明一定不会宽恕我的……” “神明?!”对面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如果真有什么神明……”然而他的话才说了一半,正门那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砸门声。 “子默法士,出大事了,蛮鬼子入侵,就要到镇口了!”那是中土语的叫喊声,应该是镇口的哨兵跑来送信。他嚷得气喘吁吁的,估计事态相当紧急,齐朗甚至有些怀疑吉拉那里到底出现了意外,和尊圣教徒发生了正面的冲突。但当他从墙角向镇南望过去时,却发现事态绝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镇口火光冲天,喊杀声一阵一阵地传了过来。 那不是吉拉那十几号人能造出来的声势,就算一百多人加到一起,也没办法发出那样震耳欲聋的吵嚷声。除此之外,透过镇子上方那零碎的玻璃幕罩,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巨大的黑影在空中呼啸着掠过。 是龙怪,奥托帝国的空中霸王! 他们竟然恰好在这个时刻发起了进攻! 一定是虎骑军杀了过来,他们在那平原上刚刚尝到了一场惨败,数百人马被杀了个干净,此刻却将所有的仇恨算到了源平镇的抵抗组织头上,这一次大举来袭,肯定带上了血洗城镇的打算! 第209章 击杀龙怪 方子默从铁屋子里迈了出来。他表情凝重,双眼中闪动着仇恨的目光。他或许卑鄙地摆了自己的兄弟一道,但对于奥托帝国的入侵者,他怀有同样的刻骨仇恨。他在这时又重新变成了一位打算抵死抗击外敌的英雄。 “敲响警钟,全镇集结!”他向着那哨兵沉稳地下达了命令,“是时候和那些恶徒决一生死了!” 而就在这时,季猛走了出去,笔直地走到了方子默面前。他的眼神好像在喷火,但他却压抑住了自己的愤怒之情。“我的刀呢?”他向方子默淡淡问了一句。 为防止那两位克瑞登趁乱暴然出手,齐朗和奥乌也站到了季猛的身边,警惕地观望着方子默的回应。看得出来,他有些惊讶,对季猛的出现始料不及,同时他的眼神中好像还藏有一丝歉意。不知道为什么,齐朗开始认定他也是个可怜的人,甚至觉得有必要把他和那两个克瑞登交涉的话语传到季猛的耳朵里。 但齐朗不必那样做,因为从季猛现在的反应来看,他把要拆掉方子默骨头的誓言暂时放到了一边。他向方子默索要武器,用意也十分明显----他要投入战斗,和奥托帝国的入侵者们进行战斗。 在方子默的身后,两个白种人正眯着眼睛,充满敌意地望了过来。他们一定还记得自己的三四个同伴就是死在了那位壮汉的手上,因此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奥乌,看那架势很想要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剑,冲上前来拼个你死我活。 不过方子默却毫不客气地制止了他们俩:“我想提醒两位,敌人就在镇外,其它事情均该暂时放到一边。”他转身走回了屋内,拎出了那把闪亮的鬼头大刀,倒转刀柄递到了季猛面前。“你的伤没问题吧?”他不动声色地回问了一句。 季猛接刀在手,惨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心窝:“身上没有,但这里有。此间事了后,我想你会给我一个解释的,我的兄弟!” 方子默黯然地点了点头,顺手从门边操起了一支长矛,头也不回地对那两个克瑞登说一句:“两位请自便,就像到了家里一样。”紧接着迈开了大步,飞快地冲向了镇口。 季猛和他并肩跑在了一起。那大概是他们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已经习惯了的战斗队形,看上去异常和谐,就好像他们仍然和睦如初,仍然是这镇子最为可靠的两位守护神。齐朗和奥乌也跟了上去,在此同时,他们还发现那两个魔鬼的信徒也抽出了长剑,但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镇口那些正在发动残暴进攻的真正魔鬼----正如方子默所讲的那样,他们还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园。 这种感觉好像有些奇妙。原本将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两派仇敌,在这时却要并肩战斗,合力拼杀,看来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化解不了的恩怨。当然,这只是齐朗一厢情愿的看法,奥乌还是保持了原有的警戒,他在飞奔过程中不住用余光打量那两个克瑞登,嘴里也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估计是在提醒莱欧,小心防范那两个恶人在背后捅刀子。 镇口的战斗已经打响了。护城河对岸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铁甲骑士和弓箭手,看数量应该在两千左右,天空中还有三四头龙怪正在咆哮中喷射着火焰。 看来虎骑军这回动真格的了,那应该是两三个战团的联合行动,为了一个小小的镇子下了这么大的本钱,一定是东陌平原的那次惨败彻底激怒了刚刚到任的兰塞中尉,为了挽回虎骑军的声誉,调来手下的精锐,打算拔掉源平镇这颗在地图上几乎看不到的小钉子。 借助梯子和铁盾,相当一部分的虎骑军冲锋队已经跨过了那七八米宽的护城河,镇口那里彻底陷入了肉搏战。 虎骑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空中还有龙怪的烈焰,背后又狂飞的箭矢,的确相当彪悍。源平镇这边则占了地利的优势,镇口的通路狭小,只有冲锋在前的一小部分敌手能够投入战斗,很难扎好进攻阵型。尽管如此,尊圣教徒在战斗能力上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双方的损失比例几乎达到了一比一。 最大的麻烦是龙怪!那些庞大的怪物每一次俯冲都会令阵地陷入一片火海,射向空中的箭矢被巨翅扇起的狂风吹到了一边,根本起不到任何伤害作用。几次攻击下来,镇民死伤惨重,彻底被敌方的攻势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眼看就要失去防御阵地! 形势万分危急! 如果镇口完全给虎骑军占领,那些凶残的敌人就将控制整个战局,堡垒一般的源平镇将被打开缺口,铁甲骑兵冲击之势一起,整个镇子就将完全失陷! 就在这时,伴着一声厉吼,季猛手舞大刀,率先冲入了敌丛。刀光闪过,已有三名敌手被劈为两截。方子默虽然看上去稍显文弱,但他手中那柄长矛却也同样威风八面,连刺带甩,转眼间也已放倒数人。那两个克瑞登同样咬牙切齿地深入敌军阵容之中,他们同样达到了武师级别,长剑力道沉重,下手又稳又狠,分别敌住了对方的两名统领级人物。 奥乌虽然落在了后面,但在确认过那两名克瑞登毫无保留地投入了战斗后,他的威力开始显现了出来! “都让开!”他大嚷了一声,尽管听得懂的人并不太多。胜利之剑挥起,那招绝活猛虎啸就势发出! 暴雷般的轰鸣在一瞬间压过了所有杂乱的声响。强大的剑势带起狂风迎面席卷,通道入口处的十余名虎骑军士正处于剑光的笼罩之下,他们在一同举起了盾牌,但那阵狂风还是吹得他们立足不稳,慌乱中纷纷退却,除了首当其冲的两名恶徒被剑光劈得血肉横飞外,另有七八人在拥挤之下掉入护城河中,还不及挣扎就沉了底。 看到首领带着四个强大的帮手杀了上来,镇口的抵抗队伍士气大为提升,纷纷呐喊着冲出自己的阵地,高举手中的刀枪棍棒,舍生忘死地投入了血战。 齐朗在此刻并没有急着冲锋在前,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空中。他见识过奥托帝国龙怪的威力,如果不能解决掉那些空中的霸王,这场战事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失败。 自从阿察和阿汪携手打造出破神箭后,那些拥有神奇力量的宝物还没有接受过真正战事的考验,但现在齐朗打算试上一试,看看那所谓破神的力量能不能破去那邪恶的空中狂神。 弓箭拉满,内力运行,对准目标,射! 耀眼的红光猛地闪动了一下,刺耳的啸鸣才在弓背处响起,那淡红色的箭光已经出现在三百米外的空中。 那像是一道红色的闪电,飞得又快又稳,仿佛天神突然拿出蘸着红墨水的羽毛笔,极快速地在淡蓝色的天幕中画出了一道红线。红线的这端系着圣血弓的弓背,另外一端则直指那张牙舞爪的空中恶魔! 咻! 箭簇刺破空气屏障的声音终于扩散了开,听上去又清脆又响亮。但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勇士和恶徒们却不约而同地感到心神一震!那声音中似乎蕴含着一种愤怒的力量,令人心颤,令人心生畏惧。 龙怪的飞行速度似乎慢了下来,那或许是在飞箭的极速对比下令人产生的一种幻觉,也可能是那空中的霸王受到了破神箭的强大压力。它那巨大的肉翅挥动得不再有力,巨口中喷射的火焰也不再凶势滔天。 它的末日到了。 那空中恶魔的末日终于来到了! 齐朗对龙怪早已经深恶痛绝。那是他血色记忆中最大的心魔,他永远记得那些凶魔在空中咆哮盘旋的傲慢姿态。它们造就了奥托帝国无可战胜的神话,它们是一场场血腥杀戮的头号帮凶! 但现在,复仇之箭已然升空,它和它所象征着的那个邪恶帝国的末日就要到了! 咻! 箭到了,准确击中了目标! 噗! 箭簇没入了龙怪的胸口。齐朗精确地计算过,那里正是龙怪的心脏所在之处! 嗷! 震天的咆哮声响了起来! 它挣扎着,猛地向空中一蹿,眼神中好像充满了惊讶,似乎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就这样走到了终点。 同样面露诧异的还有奥托帝国的那群恶徒。在他们印象中,除了明玉王国那需要上百人操驭的飞天神弩,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任何单兵武器可以伤害到龙怪。这几乎是不可实现的任务,凭借一张弓和一枝箭就射下了不可一世的龙怪?开玩笑吧?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丝毫的质疑。九级品质的圣血弓,拥有莫名力量的破神箭,加上无可动摇的复仇之志,就是击败那空中霸主的无上宝器! 那头龙怪已经没有了动静,那硕大的头颅垂了下来,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打着旋子坠落了下来,而它选择的着陆地点,正是虎骑军铁骑集结之处。 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慌乱了起来,纷纷拨转马匹,四散奔逃。 但他们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那巨大的陨石已经飞落,震耳的轰鸣声中,十余匹战马连同它们的主人均被砸成了一团肉泥! 第210章 威力巨大的雷团子 敌人的阵营乱了起来,余下的那三头龙怪也受到了惊吓,纷纷拍击着巨翅,升起到上千米的高空中,以免步了它们亲舅舅或者干侄女的后尘,同样摔个骨断筋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首发命中后,齐朗使内力略一牵引,转眼间那枝破神箭已经重新飞回到箭囊之中。这一回箭枝虽被那龙怪尸身带出了上千米外,但那招之即来的神效却并未受到影响,看来他以后都不必那样麻烦地装满一整袋的寻常箭枝了。 看到齐朗的一箭神威,季猛豪迈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齐兄弟好威风,这一箭来得痛快!”但他口头上表达出了敬佩之情,却不甘心折了士气,又回过头向着自己的勇士们纵声大喝:“健儿们,是时候拿出咱们的看家本领了,让那些恶贼狂徒尝尝那雷团子的厉害!” 尊圣教徒们显然早有准备,听到季猛一声令下,那些躲在掩体后面的弓箭手们突然消失了踪影。齐朗正在心里犯糊涂时,却见他们又从围墙下面的坑洞中一个接一个地钻了出来。 那些尊圣教徒们手里都捧着一个酒坛子大小的怪东西,通体浑圆,乌黑铮亮,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看上去应该异常坚硬、异常沉重,因为那几个十五六岁的瘦弱小子需要联手才能把它端在怀里。 紧接着,一队彪形大汉推出了七八架钢铁车辆,一边躲避着对面飞来的箭矢,一边抓紧时间在城墙顶端固定妥当。那些车辆看上去奇怪极了,像是四轮马车上倒插了一根巨大的汤匙,汤匙下面由一根手臂粗细的弹簧连接在车体上。 “上劲!”季猛挥刀将身前的两名敌手斩下了护城河中,同时大喊着下达了命令。 一阵刺耳的铁器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壮汉们纷纷费尽力气地摇动起了车辆上的铁轮子,那些汤匙也慢慢地仰倒了下来。那怪酒坛子被放了进去,那些大汉们小心翼翼地用火把点燃了那上面的引信一样的东西,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躲到了一边----他们竟然堵住了自己的耳朵,难道会发出什么响动吗? 季猛微笑着望了望齐朗,眼神中充满了自豪,瞧他那架势,就好像那些怪异的装置是世界上最为神奇的宝贝似的。 “放!”随着季猛的一声大吼,那些钢铁车辆发动了! 咣当!咣当! 弹簧回弹的威力震得四周的铁墙一个劲地乱颤。那些黑漆漆的、闪着火光的大酒坛子飞了起来,呼啸着从空中掠过,跨越了那七八米宽的护城河水,一直飞到了三四百米外的敌方阵营之中。 七八匹铁甲战马被砸中了。那酒坛子的冲击力不小,战马和它的主人肯定摔得不轻。但是……它们的作用是想要激怒那些恶棍吗? 莫名其妙中,齐朗抽出了信念之剑,几步冲到奥乌的身边,帮着那位壮汉挡开了几枝流矢,抽空又向对方的阵营中瞥了几眼。 然而就在这时,意料之外的一幕发生了! 山崩地裂一般的巨响一个接一个地传了出来,火光冲天,耀眼夺目。那些酒坛子爆裂了开,像一个个威力无比的巨雷轰击在地面。浓烟之中,残肢断臂在空中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难怪季猛把那些怪东西称为雷团子,它们的威力果然丝毫不逊色于天神的雷霆震怒。 将近两千人的虎骑军已然陷入一片混乱,那七八颗雷团子至少要击伤击杀半数的敌人,齐朗甚至看到有护城河边上飞来一位半截的战士,满脸骇然的神色,双手正到处摸索着寻找自己的双腿。 那阵巨响震得源平镇的钢铁围墙颤动不已,穹顶上的几块破损严重的玻璃罩子到底禁受不住,稀里哗啦地掉落了下来,所幸镇子这边的尊圣教徒们早就防到了这手,那边炸雷刚响,他们就各自寻好了掩体,躲过了这场灾祸。 虎骑军的士兵开始退却了。很显然,这是他们第一次遭遇到这样不知所谓的打击,再继续留在那里进行强攻的话,他们十分担心这东方的邪术会再度上演,就算这回他们一定不会再去接近那些酒坛子模样的怪东西,几声巨响也会把他们的耳朵彻底震聋的。 天空中的那三头龙怪早已不见了踪影。据说它们的脑容量不算很大,经过奥托帝国驯养师们残酷的训练,已经养成了令行禁止的军人品质。但当那天神的巨雷显出威势后,它们那蠢笨的脑子也转过了弯,一拍翅膀,早已飞到几公里之外。 倒霉的只是那些攻入镇口的冲锋队,他们现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身后浓烟滚滚,残尸遍地,前面则是一大群硬汉的锋利刀剑。那一队足有三四百人的凶残恶徒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威风,被困在那仅有五六米宽的石桥上,纷纷叫嚷着进行最后的抵抗。 不过虎骑军的冲锋队也多由好手组成,比如奥乌面前的那两名尉官,其实力都已达到了武师的级别,手中的重剑同样威力不俗,背水一战的境地更逼得他们毫无保留地使出了自己的全部本事。尽管奥乌的胜利之剑每一下都精准而沉重,但他们在死死抵抗之余,还在拼命招呼着身后的士兵全力向前猛攻。 季猛和方子默也同样被敌方的高手缠住了手脚。那是十余名高阶勇士在盾牌和长矛的掩护下,不计死活地向前推进。白种人的力量优势在这时得到了体现,尽管季猛的鬼头刀每一计下劈都带出一片耀眼的刀芒,力道绝不低于上千公斤,但在十几人的联手抵挡下,敌手仍然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着。 看到季猛那边的局势有些紧迫,齐朗的心情又开始紧张了起来。他们那里是防御的关键,如果被这几百名虎骑军打开了缺口,整个战局将极有可能出现逆转。毕竟尊圣教的战士们整体战斗能力偏弱,一旦与敌人展开近身肉搏,势必死伤惨重,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甚至都有可能重新丢掉。 但齐朗面前的那三个敌手同样难缠,虽然仅有一人达到了中阶武师的级别,但他们身后却还带着七八个弩手,连发的箭枝总是在齐朗的长剑飞速刺向敌人的喉咙时,恰到好处地飞过来将齐朗逼退几步。 齐朗不得不承认,虎骑军的战斗能力绝对不逊色于旋锋军,而长期征战使得他们的战斗经验更加丰富,死战的局面形成之后,他们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更加不容小视。 看来必须把伊格鲁叫出来了,否则季猛那里就要支持不下去了! 齐朗刚一动念头,场面却发生了变化。只见方子默突然厉喝了一声:“留意了,猛子,子默现在还你个人情!”他把长矛向地上一戳,整个身形拔了起来,直接跃到那几个敌手盾牌大阵身后。紧接着他把长矛一拨一甩,将敌阵搅得混乱了起来。季猛反击的机会来了,然而他自己却陷入十余敌军的包围之中。长剑连劈带刺,转眼间,方子默身上已经多出了十多个血窟窿!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就连离得最近的季猛都愣了一愣才反应了过来。他声嘶力竭地大骂了一声:“干他娘!你这个混蛋,我不许你死!” 鬼头刀连挥之下,七八个敌人应声倒地。敌方的联手进击被打破了,而季猛发疯般的进攻更将群恶徒全数逼退,在方子默浑身是血地栽到护城河里之前,一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你这蠢货,睁开眼睛,看着我。我还没有原谅你呢,你不可以死!” 方子默呕出了一口鲜血,用尽全力把手中的长矛向敌群抛了出去。但他已经没了力气,长矛不过飞出了一两米远,根本起不到任何伤敌的作用。 方子默的目光并没有回避季猛,但眼神已经空洞了。“我先去了,猛子兄弟。”他有气无力地向季猛告解说,“子默不敢奢望你的原谅……但求你相信,子默的愿望一直都没变过……” 他死了。说完这句话后,那背弃兄弟的卑鄙小人,投靠魔鬼的无耻恶徒,死掉了。季猛大概知道他口中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却说不清用这样大的代价来实现那个愿望是否值得。总之,他已经死了,过往的恩怨已经没办法再去追究了。他像个英雄一样死在了战斗中,像个守护神一样死在了镇口,那两个身份才是镇民和尊圣教徒们会永久铭记的。 方子默的舍生忘死激发了勇士们的斗志,镇口那三四百名尊圣教徒们纷纷冲出了掩体。木棍轮了起来,石块飞了起来,哪怕是赤手空拳,他们也毫不在意地冲了上去,只想着要和那些入侵的恶棍拼上个同归于尽! 这一场血战该收场了! 伊格鲁和莱欧都在咆哮中扑向了敌丛,齐朗的信念之剑和奥乌的胜利之剑均闪动起了刺眼的光芒,而就在同一时刻,石桥的另外一侧,另一支队伍也投入了战斗! 第211章 死守三日 那是希望军团杀了上来,抄了虎骑军那伙冲锋队的后路。这主意肯定不是古尔夫想出来的,别看他现在嚷得最欢,举着那把幽灵弓随处乱射,但齐朗太了解他了,果断和随机应变并非是他的专长。估计是吉拉那个机灵的家伙,他一定是在佯攻进行到一半时发现了虎骑军的行动,带着那兰巴他们及时撤了出去,同时纠集了大队伍,找到机会才下令出击的。 看来他们的确找到了最恰当的时机。在雷团子的打击下,死伤惨重的虎骑军大部人马已经退了下去,只留下了这三四百冲锋队员做困兽之斗,而且他们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镇子这边,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还埋伏着一支装备精良、战斗力不俗的精悍小队。 除了阿察、阿汪和青果,希望军团的全部人马都到齐了。古尔夫带领着弓箭手垫后掩护,毛乎乎的帕里神出鬼没地四处乱蹿,而整个冲锋队……这真让人吃惊,他们竟然跟在了乔安娜的身后,就连克莱图都被落下了。那个疯丫头好像已经杀红了眼,那把长剑挥得又快又准,一眨眼间就干掉了两三个对手。她在半个月前才刚刚晋升为高阶勇士,可现在看起来,女人如果发了疯的话,是没办法用正常的战斗力级别来衡量的。 虎骑军的残余部队已经崩溃了。他们先被那几声炸雷吓破了胆,又见识到了东方人拼死抵抗的决心,紧接着又在面前蹦出来两头凶残的野兽,几方面的因素综合考虑一番后,他们找到了最好的出路----跳下石桥,试试护城河水的深浅。 没用半个小时,战斗收场了。除了跳上跳下的帕里外,最为兴奋的非古尔夫莫属。他干成了件大事,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自己的弓箭除掉了敌人的一名尉官,当然,那也要归功于奥乌的重剑吸引了敌手一大半的注意力。 “你们没什么事吧?”在尊圣教徒们警惕的目光注视下,古尔夫又惊又喜地跑了上来,“这真他妈乱透了。你刚刚听到那几声炸雷了吗,连上帝都开始出手惩罚那些恶棍,看来这世界有救了。” 齐朗向古尔夫摆了摆手,示意他收敛一下情绪,毕竟源平镇这里损失巨大,大概死伤三四百人,除此之外,他们无比尊敬的方子默法士刚刚以惨烈的方式告别人世,这场胜利固然值得欢欣鼓舞,但由一个异族带头表现出乐观的态度,多少还是有些碍眼的。 “我得遗憾地告知你,那并非是上帝扔下来的炸雷,是镇子里的一个秘密武器,叫做雷团子……喔,小心些!”齐朗正想向古尔夫解释清楚那惊人的一幕时,却看到他已经被撞到了一边,差点掉下桥去。毛毛愣愣地冲过来那位,正是满脸焦急的乔安娜。 “亲爱的,你没事吧----你身上怎么会这么多血?”她一上来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起来,对古尔夫在旁边的抱怨却是不理不睬。在发现齐朗身上的血迹基本来自于敌方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你得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回,以后不管有什么行动,我必须和你跟在一起!” “尽量吧……”齐朗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向着乔安娜勉强地笑了笑,转而把吉拉叫了过来,并顺利地转移了话题,“士兵们的伤情怎么样?” “七个人受了点小伤,但整体没什么大毛病。”吉拉一边回话,一边整理着左臂的剑伤,看来他正是那七个人当中之一。他又压低了声音向着齐朗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虽然发现敌人较早,但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没办法和他们正面展开较量。所以……我只是略施小计,让镇子里的人提前发现了虎骑军的进攻,并没敢带领战士们直接加入战斗。” “我们做得够多的了。”古尔夫在旁边一脸不满地补充说,“要知道,可是我引着那几个追兵在虎骑军面前跑了一圈,要不然他们还做美梦呢。” 这时季猛和几个尊圣教徒一同走了上来。他刚刚吩咐手下的兄弟料理好方子默的后事,并从哨兵那里听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对希望军团两次仗义相助的感激之情早已溢于言表,不过他现在过来的主要目的,却是通知齐朗一声,那两个克瑞登已经悄无声息地撤走了。 季猛拱了拱手,略带歉意地说:“齐兄弟,那二人虽对季某下了狠手,但念及在恶徒来犯之时,他们也曾为源平镇的安全拼死搏杀,因此在他们退去时,季某并未派人加以阻拦……” 齐朗回过头和吉拉对视了一眼,其实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毕竟那些克瑞登很有可能隐藏着一个极深的秘密,他们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么,齐朗很想尽早弄个清楚。但既然这里的主人已经把他们放走了,他也没办法再多说些什么,只得淡淡地笑着说:“那没关系的,季大哥,只要他们不再到这里来为非作歹就好。” 吉拉这时凑了上来,用他那生硬的中土语说:“克瑞登跑了是没关系,就怕虎骑军会派兵重新杀过来呢。我们刚才侦察过了,那些混蛋东西虽然被吓跑了,但他们只退出了不到十公里,又驻扎了下来。要我来分析,他们很有可能正在等待着接应的队伍,到了那时,你们可得多准备些雷团子了。” 季猛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扭脸看了看那些怪模怪样的钢铁车辆,表情越来越凝重,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看到季猛这样的态度,吉拉看出了些门道,他犹犹豫豫地发问说:“这位季先生,你们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该不会只有这么些吧?” 季猛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猛地一挥手,哈哈大笑着说:“那又能怎样!我们源平镇早已做好了死战的准备,相信凭借这上古留下的天险之地,恶徒来得再多,我们也可战而胜之!” “没门!”吉拉惊讶地大叫了起来,“你们这有多少战士,一千?虎骑军的这次进攻已经让你们损失了四五百人,等他们大队伍上来的时候,你们怎么可能拼得过他们?我原以为那是你们自家生产的秘密武器,怎么会响了几下就没有了?要这么打下去,你们全镇子都得死光了!” 齐朗了解吉拉那半吊子中土语的水平,如果给他再这么大嚷下去,说不定又会蹦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连忙抢过了话茬解释说:“季大哥,那并非我这兄弟的本意,请你不要见怪。不过那雷团子应该是应敌的关键,难道说时间仓促,你们来不及造出来吗?” 季猛苦涩地摇了摇头:“那雷团子哪里是我们可以造出来的?那是这镇子里远古遗留下来的神奇宝贝,在季某猜来,应该是天神遗赠之物。当初季某带领一干教徒躲避恶贼追杀时,恰好逃至此处,才发现了这么个钢铁堡垒。几经周折,损伤了不少弟兄,才进入其中,因这铁城坚固无比,易守难攻,便在此地落了脚。那些雷团子,是偶然间在地窖里发现的神器,仅有十余颗罢了,除去我们在试验时废掉的五颗,剩下的那些,全部在今日一并打了出去。” “实在是太可惜了!”吉拉在边上心痛得直捶大腿,“一颗都没有了?我们应该好好研究一下的,如果能够掌握了它,仿制几颗出来,那绝对称得上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军事发现!你们没能近距离体会到那鬼东西的威力,我们就躲在边上的林子里,看得清清楚楚的,虎骑军的那些恶棍被炸成了灰了!” “算了吧,吉拉。”齐朗却一脸的不以为然,“我们的确需要战胜一切敌人,但那样疯狂的武器还是少一些才好,否则一旦失去对它们的控制,我很担心整个世界都要被那巨大的威力毁掉了。” 吉拉失望地撇了撇嘴说:“那现在怎么办?虎骑军一定会重新杀来的,而且我猜你也不会眼看着自己的老乡被人杀个干净。但我得提醒你,就算加上我们这一百多号士兵,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我建议季先生他们放弃这座镇子,远远地逃到山里去。这是打不赢的一场仗,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吉拉猜得没错,齐朗的确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想要留在这里帮助源平镇度过危机。不过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也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了雷团子这个撒手锏,就算这个天然堡垒易守难攻,也绝不是个长久之计,毕竟敌人可以采取围困的策略,一旦镇内断了供应,那可就成了作茧自缚,再想撤退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季猛定在那里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地抬起了头:“季某虽然不忍,但放弃这镇子估计应该是惟一的办法。只不过镇中老少伤员颇多,这拖家带口的,想要完全撤离,怎样也需要三日的时间……” 季猛虽然没有明说,但齐朗却已经听明白了----死守三日,这个忙是帮还是不帮呢? 第212章 无尘到访 希望军团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要知道,他们被派到这遥远的东方来的一个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削弱奥托帝国的力量。而且帮助翡翠公国的抵抗组织躲过这一场灾难,就相当于在奥托帝国的大后方埋下一颗钉子,让他们寑食难安。虽然眼下看来,这个任务难度巨大,但齐朗他们却是义不容辞。 为了防止虎骑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卷土重来,任务立刻被分配了下去。古尔夫带领弓箭手队伍选择各自的掩体,帮忙修理城墙工事;吉拉带着几个腿脚快的小伙子和帕里洒出镇外,负责探听虎骑军的动向;奥乌带着冲锋队的战士,于外围巡视;露茜等几个态度和蔼的女兵和青果、阿察他们,则帮着季猛手下的尊圣教徒进到镇内疏散镇民。至于乔安娜,正像她要求的那样,和齐朗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起,像个影子一样看护着自己的男朋友。 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还算平静,估计虎骑军对那些雷团子还心有余悸,就算想要杀回来复仇,他们也得先安置好自己的伤员,同时还得花很大的力气驱赶畏惧心理。 但到了第二天一早,一位不速之客到了。来访的并不是全副武装的虎骑军恶徒,而是一位头发花白,走路慢慢悠悠的老者。奥乌和克莱图在镇外和他叫嚷了半天,只可惜他们之间语言不通,那位来客半天也没有把自己的身份介绍清楚。多亏了镇内的几个哨兵还算机灵,一见情况有异,马上就冲下去替奥乌解了围,而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几乎令齐朗兴奋得跳了起来----来人自称无尘! 等齐朗用最快速度跑到镇外迎接贵客时,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在那位仙风道骨的传奇身上----他的长袍被莱欧扯掉了一块,翩翩的风度已经离他而去,此刻正吹胡子瞪眼睛地望着那只大狗,看那模样很想变出那把竹剑,好好地修理一番那只恶犬和它那同样蛮不讲理的主人。 “对不起了,无尘先生。”齐朗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老人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我想我得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奥乌,我最好的朋友。咬坏你衣服的叫莱欧,是他的兽宠……请您消消气,我敢保证他们没什么恶意。” “出师不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无尘老人抖了抖那雪白的棉布长袍,看上去有些滑稽地说,“你们多久没给这畜生喂骨头吃了?这恶犬大概看中了我身上这把老骨头,就连打个招呼都挨了它一爪子,要不是我随身还带着根拐杖,恐怕我的小腿已经成了它的早餐了。” 齐朗注意到莱欧脚下横放着一根松枝,此刻已经断成了两截,看来刚才这一人一犬的确发生了很大的误会。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希望那不是一件贵重的宝物,据我所知,奥乌没什么积蓄,财物的赔偿恐怕都得由公款来出。” 无尘老人向着齐朗伸出了胳膊,呵呵地笑着说:“袍子就不用赔了,但人老了,腿脚却是不大方便,我只需要一根拐杖。” 齐朗识相地变身为人形拐杖,乖乖地架到了无尘老人的胳膊底下,搀扶着他向镇子里走了回去。这实在是太大的一个惊喜了,齐朗一直希望着能有机会与无尘老人再见一面,请他再多多指点几句修道者训练的相关内容,这一段时间下来,他心中积累了太多的疑问,正需要明玉王国的镇国之宝好好解释一番呢。 无尘先生并没有像齐朗所期待那样,走到镇子当中的大厅里,好好地歇歇脚,喝上一杯茶水,而后再打开自己的话匣子。才走过了那二三十米长的石桥,他就饶过了齐朗这个人形拐杖,自顾自地找到了一块平整的巨石,轻轻地坐了下来,用满是赞赏的目光上下打量起了齐朗。 这时季猛等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纷纷聚了上来,像围观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屏住呼吸站在了两旁。然而在无尘老人发话之前,谁都不敢上来打扰。 “你果然就是那个人。”沉默了片刻,一直捋着胡须的无尘老人终于冒出来一句,但他这一句还是那样高深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 齐朗在脑子里飞速回忆了一下,他记起来了,无尘老人口中的“那个人”,好像是要拯救世界上最大危机的那个人,也就是说这是一种肯定和赞许,于是他又鞠了一躬表示谢意,至于究竟要谢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大清楚。 然而就在齐朗刚要提出自己的问题时,老者竟然抢先拎出来另外一个问题:“齐朗,我没记错你的名字吧?我当然没记错了,如果有人每天在你耳边念叨个十来遍的话,就算老糊涂也不会记错的。” 齐朗脸上一红,他听出了无尘老人的调侃意味,因此有些尴尬,但同时也有些甜蜜----原来米蓉公主每天要念叨自己的名字十来遍呢。 “您一点儿也没糊涂,无尘先生。”他又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我的名字是叫齐朗,在云阳城和您见过一面,在您的指点下……” 无尘老人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阻止了齐朗的这番自我介绍:“别担心,小伙子,开个玩笑罢了,我一直都记得你呢。我说过的,我会一直关注着你,难道你却忘了?我这回来,就是想真实地见识一下,我们的那个关键人物究竟干得怎么样。” 齐朗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自从云阳城一别,我每天都刻苦修炼……” 但他还没有把话说完,无尘老人又把话打断了:“我已经感觉到了,小伙子,你果然天赋异禀,如今已经达到了中阶剑侠的实力,比我预期的大概提前了三年多。想来在此期间,你又有所奇遇,估计应该是有与我相近的高手用毕生功力助你提升,与此同时,你在经脉的修炼上也远超预期,那使得你在两条道路上发展得异常顺畅。看来我刚才说错了,这是个好兆头,好得不能再好喽。” 提起了高手用毕生功力相助这事,齐朗大概猜测得出来----那应该是文昌**士的功劳,他当时除了帮助自己脱困外,一定还做了别的什么手脚。不过按无尘老人的说法,自己在修道者的战斗水准上已经达到了中阶剑侠的实力,这可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看来从未见上一面的文昌**士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除了几件宝物的赠送,还顺便帮忙把实力也提升了一大截。就为这一点,齐朗确实也该全力以赴,帮助尊圣教的所谓岭北分舵度过难关。 至于经脉修炼上,则很有可能是那几颗狼牙项链的馈赠。齐朗还记得那几次破解谜题时所发生的异变,内力和经脉的强化当时得到了极为明显的体现,但那又和这世界上最大的危机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尘先生,这件事齐朗并非有意隐瞒,但我猜我身上的变化,很有可能是这东西带来的。”齐朗这时把衣领拉了开,露出了那串狼牙项链,一颗红得像血,一颗黑得像墨,一颗完全透明,还有一颗现出了淡淡的紫色,另外两颗则仍然是乳白色的。 无尘老人故作惊奇地挑了挑眉毛。“你身上的伤疤还真不少呢----在战斗中成长,那正是勇战士提升的关键。”他笑呵呵地帮齐朗重新系上了衣领,又拍了拍他的胸口说,“有一天,你会真正体会到它的好处的,当然,其间你会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但到了那时,你会发现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无尘老人语带双关,齐朗听出来了,而且听他的话外之音,眼下还不到揭晓答案的时刻。其实齐朗很希望无尘老人能够一股脑地把剩下那两个谜题一并解决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齐朗甚至怀疑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得上失眠症的。 “估计你现在已经练习过飞天之术了吧?”终于,无尘老人把问题谈得更加具体了一些。 齐朗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我试过几次,也成功过,如果用尽全力的话,应该能飞起来七八米那么高,但离您的那种程度还差了很远。” “这样啊……”无尘老人的语气像是有些失意,但他的眼神中仍然充满了鼓励,“那已经很难得了,毕竟你从未得到过仔细的指点,而且想要内息动转如电,从而在体内产生对抗大地引力的磁场,你需要晋阶到圣者的水平才行。依我看来,你要迈过那个门槛,至少还需要三年的时间。” 才短短三年?齐朗听到这个预测,在心中又充满了期待:“您是说,只要我努力训练,再过三年就可以达到圣者的水平?” “或许更短一些。”无尘老人笑着给出了个肯定的答案,“当然那还需要外界条件能够配合上才行,比如说,你必须找到一个极为合适的修炼场所,因为我们修道者讲究的是吸纳天地间的灵气。” 第213章 双关语 看到齐朗满眼兴奋的神色,无尘老人又补充了一句:“小家伙,你也不要对此太过自得。要知道,艺无止境,就连老头子我已经达到了高阶圣者,仍然不敢怠慢,每天练功不辍,期待着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高阶圣者?”齐朗听言瞪圆了眼睛,“那已经是修道者的最高级别了吧?” 无尘摇了摇头:“在三十多年前,我也以为自己已经达到了顶峰,直到我在你那故土遇到了一个绝世高手,才发现自己完全为虚名所误。世事向来如此,一山还比一山高,你以为你已经天下第一,但总会有更高的山峰横亘在你眼前。据称,那人已经达到了仙灵的级别,那是在圣者之上的更高级别。” 齐朗惊讶得嘴得合不拢了:“仙灵?那不就是和传说中的神明一样吗?” 无尘笑了起来:“有一点较为接近,他们都高高在上。不过仙灵只是个级别罢了,只要努力,总会有人能够达到的。但神明却是只可仰望的,只可膜拜的,他们可能是虚无飘渺的,但却是信仰和寄托。” 齐朗已经有些热血沸腾了起来:“这么说我之前的判断都是错误的,我以为东方的修道者在战斗能力上远逊于西方的勇战士,现在看来,这简直太荒谬了!我们的修炼之途才是真正的强者之路。” 无尘却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话也不能这么说。修道者和勇战士不过是通向顶峰的两条不同的道路罢了,就好像勇战士在斗尊之上,也还有着一个传说中的战神级别。不过勇战士更加注重于勇力的提升,而我们修道者则更加专注于天地的和谐。两种态度的差别造成了一方想要出世,一方则念着入世,这也是东方国度屡受西域列强的欺压的主要原因。” 无尘老人与齐朗聊了这么半天,周围的人一直没能插上一句嘴,尤其是自觉中土语掌握得还算不错的吉拉,在青果的帮助下,大部分谈话内容已经基本掌握,在听到东方人总挨西方人欺负这话时,他终于忍不住民:“请原谅,老先生,我不得不说,你这是一棒子打翻了船。我们这些西方人可是好人,从没欺负过你们哟。” 无尘老人诧异地寻思了片刻,才算弄明白了吉拉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呵呵笑着说:“这位小兄弟想说的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吧?老头子口不择言,得罪啦。不过你们这些西方人是好人,可还有些西方人正在十公里之外虎视眈眈呢。” 毫无疑问,无尘老人所指的那些西方人正是奥托帝国的虎骑军。齐朗早就猜出无尘老人来到这里的目地不光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疑问,应该是米蓉公主到底放心不下,把她那神通广大的师父请了过来,是替自己解围的。 “您见到了那些士兵?”齐朗微笑着问了一句。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底气,无尘老人已经出现在了源平镇,哪怕奥托帝国派来上万的军队,这一仗仍然有得一打。 果不其然,无尘点了点头:“蓉丫头看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强行把我推了出来,想要替她的小可怜解围呢。虎骑军的兰塞中尉虽然战斗力不俗,但在我这老头子看来,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季猛等人一听这话,知道无尘老人是有备而来,个个喜形于色,大敌当前的紧张气氛也被冲淡了不少。无尘老人虽出身明玉王国,在年轻的时候也曾行走天下,在东方各国享有盛誉,此刻好容易出现在面前,谁不盼着能被指点一二,说不定在实力上又将有所突破,纷纷凑了过来,向他行礼问好。 不过也有人留在一旁,仍然一脸怀疑的态度,比如那死不开窍的奥乌,虽然青果在一边给他解释了好半天,他仍然皱着眉头,双手环抱在胸前,说什么也不肯靠近。另外一位同样和他保持距离的,还有乔安娜。她已经听说那白胡子老头儿是假想中的情敌派过来的,估计此刻正在心里暗自较劲呢,自然不会走上来好好亲近一番。 不过无尘虽然看上去像是老眼昏花的样子,但他的精神头并不差,这一切早就看在了眼里,和诸人客套了一番后,竟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主动走到了奥乌面前,又向青果招了招手,示意她帮着翻译翻译。 “这壮小子手里拿的可是胜利之剑?”他很感兴趣地发问说。 乌奥警惕地把重剑移到了身后,同时一直趴在边上的莱欧也站了起来,向着老先生龇了龇牙,他瞄准的目标,应该是无尘老人另一边还算完好的衣角。 “告诉他,那不干他的事。”奥乌向青果交待了一句,一扭脸,带上莱欧重新走出了镇子。真不知道他又发了什么疯,不过是一个老人罢了,又不是敌人,他干嘛态度这样恶劣? “他向您说抱歉呢,老先生。”青果向齐朗使了个眼色,善意地替奥乌撒了个谎,“他还有任务,需要下去防着那些恶人,失礼了。” “你想骗我这老家伙,没那么容易。”无尘指了指青果,假意嗔怪了一句,但又自嘲般地笑了一笑,“不过这言语不通却真是麻烦,难怪米焕国王还为此颁下了法令,要求我们高级人员必须通过蛮鬼语的等级考试,现在看来,咱们陛下果然有远见呐。只不过那叽哩哇啦的乱叫,实在让人头痛。” 齐朗在边上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心中猜想,这白胡子一大把的老爷子一定被那些奇形怪状的字母弄得晕头转向,说不定还因此耽误了突破仙灵那一阶层的修行。但既然他看出奥乌的武器是一把圣剑,会不会是在暗示那荣誉之剑的事呢? 想到这里,齐朗心头猛地一惊----那荣誉之剑可是明玉王国的国镇之宝,自己虽然在当时双手奉了回去,可在不知不觉中却已经成为了那把圣剑的主人。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如果再不坦白,被无尘先生主动提了起来,那可就被动了。 齐朗连忙从季猛那边要来把椅子,一边扶着老人慢慢坐了下去,一边吞吞吐吐地说:“无尘先生,有件事我还想要跟您吐露一下,贵国的那把荣誉之剑……” “你弄丢了吗?那可就是大事不妙喽……”老人笑呵呵地拍了一下齐朗的脑袋,齐朗立刻觉得有一道气息从头皮渗入到了脑海之中,而那气息渗入的位置,恰好是文昌**士那天所指示的百会穴。 “嘿,虚惊一场嘛。”无尘老人想是早已经对齐朗拥有了圣剑剑魂之事了如指掌,故意向他眨了眨眼睛说,“你这小家伙当真是上天的宠儿,我们明玉王国的宝贝才和你见了两面,就对你死心踏地了,谁还能有这样大的造化呢?” 这句话好像又是个双关语,但说实在的,无尘老人口中的那个宝贝,齐朗只对那把圣剑还有些把握,至于另外那个,他觉得那是个只可远观的、更加神圣的无价珍宝。他不敢往另外那方面去想,因为那实在是太过唐突了。 “它其实并没有死心踏地。”齐朗红着面孔说,“我指的是那把荣誉之剑,您清楚的。虽然它救了我好几次,但好像并不大听使唤。我听说我需要达到圣者的阶层才能随心所欲地唤出剑魂,其实它究竟藏在哪儿了,我并不大清楚。” 无尘老人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宝贝当然还在我们的王宫里----我指的也是那把荣誉之剑。不过它的灵气已经聚到了你的百会穴上,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你精神中有某种特质恰好和那无上神物相契合,所以它早早就认同了你,把你当成了它的主人,等到你最需要的时候,它就会现身出来帮助你摆脱困境。” 他又抬头看了看奥乌那远去的身影,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孩子同样是个可造之材,只可惜那是胜利之剑……” 齐朗又疑惑了起来:“那有什么问题吗?当然,他还没有完全征服那把圣剑,但我对此坚信不移,他一定会得到胜利之剑的认同的。” 无尘老人的眼神中好像流露出一丝悲哀:“那需要代价的,很大的代价。” 齐朗听出这话弦外有音,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代价?无尘先生,您能不能再说得清楚一些?” 但老人很快又释然地笑了起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呢,小伙子,为那些事情担忧不是很无聊吗?还是说说你的问题吧,我发现在你在年幼时的基础打得很牢。能够在短期内将修道者的路途根植到骨子里,你一定得到过顶尖高手的言传身教。方不方便跟我再多透露一些呢?” 终于被问及身世了,尽管齐朗打从心眼里不想隐瞒,但这是这确实是个他没办法回答的难题,因为他的记忆还没有启封,他虽然偶尔会记起站在身边的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有那严厉的声音,但他究竟是谁呢? 第214章 天敌连环套 “那是我无法解释清楚的,无尘先生。”齐朗脸上现出了复杂的情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似轻松,实则痛苦地说,“我不知道那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灾难,但所谓的记忆已经完全破碎了。我能够记得的,只是一些片段,有些是灰暗的,有些是血腥的,当然,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温馨的画面。简单地说,我失忆了----幸运的是,我还记得我的名字,我还记得我来自于宗浩王国,除此之外,我几乎没什么可以告诉您的。” 无尘老人认真地看着齐朗的眼睛,就好像他可以一直望到齐朗的灵魂深处,进而从中挖出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似的。但很遗憾,他离神明的那个层次还有些距离,他没能挖出任何东西。 “线索断了。”他叹了口气说,“你姓齐,那是宗浩王国的国姓,几乎每五个人里就有一个是姓齐的。我其实很希望你记错了,因为如果你说姓罗的话,我很快就会想起一个人,而且我不得不说,你的眼神和他有些相似之处----当然,那需要很仔细地观察,才能看出那么一丁点儿。” “姓罗?”齐朗突然觉得这个姓氏好像也有些亲切感,但他又在脑子里拼命搜索了一番,结果又否认了那个猜想,“我记得没错,我是叫齐朗……罗朗这个名字我接受不了,我猜如果我父亲他也不会把这么难听的名字强加到我头上的。” 无尘淡淡地笑了笑:“那个想法只不过突然跳了出来罢了。因为你让我想起了那位绝世高人,就是我刚刚提起过的那位,在三十年前改变了我看法的那个武学家,那个最接近神明的人。” “是哦?”齐朗现在又有些为自己的姓氏感到可惜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无尘慢慢地仰起头望向了东面的天空,表情在沉郁中带着不解,大约过了有两三分钟,才清醒了过来,而他说话的声音充满了神往的语气:“他叫罗武,武艺的武。但别以为他只是个单纯的武者。他在学识上和战斗能力上都是超一流的。他的门徒多不胜数,就连东方世界里广为流传的疾风剑,也是由他的弟子们传开的。” “那是他的绝招吗?”齐朗的眼神中显露出了明确的敬意,但同时不解的情绪也找了上来,“他是宗浩王国的人?如果宗浩王国存在这样的高手的话,那奥托帝国又怎么可能把铁蹄践踏上我们的国土?” 无尘皱起了眉头,那使得他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了:“我只在三十多年前和他见过一面,后来只不过偶尔能听到一些有关他的消息。但在十几年前,连消息也没了。有人说他去登山了,也有说出海的……总之,他一去不回,大概传说中的羽化成仙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齐朗失望地喔了一声,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如果修道者的最终目的是逃离这个世界的话,那所谓的神明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不过是个自私的借口罢了。他在这时由衷地希望这个世界上能多一些像无尘老人这样热心肠的修道者,不是有那样一句老话吗,天上多一个仙官,不如人间多一位圣贤。 就在齐朗胡思乱想的这会工夫,被派出去侦察敌情的胡安下士赶了回来,看他那紧张的神情,应该是虎骑军卷土重来了。 “大概有三千多人,扬起的灰尘好像能把整个天空盖住。”他指了指西面五六公里外的马蹄烟尘,气喘吁吁地说,“但另外一个消息你绝对不会相信的,他们领头的竟然是一头白熊!” “熊?”齐朗走到了城墙边上,在极目远眺中又向胡安确认了一下,“你没认错吧,会不会是你误把帕里当成了敌人?” “帕里一直跑在我的前面。”胡安异常正经地回答说,“我敢确定,在一千米的范围内,我一定能分得清白熊和浣熊的。” 青果已经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了无尘老人,他也在那位孕妇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了齐朗身边,捋着胡须说:“那是兰塞的兽宠,叫普贝还是什么的,听说样子还挺招人喜欢的。你最好和你那个兄弟商量商量,派那只大狗去和它亲近一番。狗和熊是好伙伴,说不定它们之间能有共同语言,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它改邪归正呢。” 齐朗回过头去认真地看了无尘老人一眼。从他的眼神中,齐朗看出了玩笑的意味----估计他是想报复那不识好人的恶犬,毕竟他那身雪白的长袍就是被莱欧扯坏的。 但既然他有心情开玩笑,那就说明敌人的进攻已经称不上是灭顶之灾了。这应该是毫无疑问的,无尘老人可是只差一步就达到神明的境界了,而且他自己也说了,他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是来帮一把手的,现在谈笑风生地站在这钢铁城墙上,只能说明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想通了这一节,齐朗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甚至有心要求那位季大哥停止疏散镇民的行动,因为在他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一幅假想的画面----无尘老先生挥了挥袖子,整队虎骑军就被卷走了,横跨整个莱利库姆大陆,一直飞到了大西洋里。 但无尘老人特意提及了那头叫普贝的兽宠,还声称想要它改邪归正,这个要求多少有些不合情理,它是敌方的兽宠,也就是恶棍宿命的伙伴,为什么要给它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哦,是了,大概他的那片竹林子缺少了个看守,而大白熊那样雄壮威武,正是个极为合适的候选。 但派莱欧去和那笨熊进行一次谈判?他的建议肯定是蒙人的,因为齐朗记得古尔夫曾经普及过这样的知识,在所有动物中,熊最为痛恨的当属犬类了。如果一棵大树上同时绑上马库斯和莱欧的话,其他所有食肉动物都会优先选择攻击肉质肥美的王子殿下,而熊却是个例外。 就像水肺獒是狼族的天敌一样,犬类的天敌就是那些大笨熊----难怪莱欧选择奥乌成为宿命的伙伴,那完全是骨子里的敬意造成的。 不过由于莱欧是奥乌宿命的伙伴,齐朗当然不能任由他冲上去自寻死路,于是他轻轻地打了个响指。那也可以称得上是个小小的恶作剧,因为无尘老人又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那条大笨狗换了一身白色的皮毛,又偷跑上来要和他的袍子为难。 “忘了告诉您,我这里还有一个好伙伴。”齐朗笑着介绍说,“他叫伊格鲁,一匹雪狼,我青铜期的兽宠。他刚才偷偷对我说,他认为您的身子骨太瘦弱了,需要补一补,而据说那头笨熊的手掌味道鲜美,他愿意分给你一只。” 无尘老人也开心地笑了:“我这把老骨头之所以活了一百一十七岁还没散架子,最大的秘密就在于我是吃素的。替我谢谢那雪白的小伙子,告诉他,一定要小心着点儿,那蠢东西劲大着呢,但它也有弱点----它的智力相当于三岁大的小孩子,如果能和它玩到一起去,劲能省下不少不说,说不定它还会高兴地听从指挥呢。” 大概是和齐朗头脑相通的缘故,伊格鲁竟然连中土语都听得懂,无尘老人的话音刚落,他就皱着鼻子发出了一串短促的吠鸣。他是在表达自己的兴奋:“我喜欢这老头儿。他的建议很不错,的确应该派莱欧去和那笨熊谈谈,从愚蠢程度上来看,他们几乎是同一类型的----当然,如果他们同归于尽,那就是最为理想的结果了。” “不可以的,伊格鲁!”齐朗一脸正经地向伊格鲁提出了警告,“我绝对不希望你和莱欧伤到一分一毫,我要你们配合行动,就像无尘先生说的那样,巧妙地和那笨熊周旋,千万不要和它硬拼。” 伊格鲁狡黠地笑了笑:“开个玩笑罢了。那蠢家伙是只白银期的兽宠,大笨狗和我加到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要用智慧的话,大笨狗和他加到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说实在的,我现在更加担心的是那大笨狗,如果他继续没脑子地蛮干的话,我的计划将很有可能会被打乱。” “发挥你花言巧语的本事,说服他。”齐朗有些忍俊不禁了,终于在当面揭穿了伊格鲁的诡计,“就像你这一阵子每天都在进行的工作那样,不断给莱欧洗脑,让他相信你们是同一种族的兄弟。你就快要成功了,不是吗?” 伊格鲁回过头来眨了眨他那淡蓝色的眼珠子,自我解嘲般地说:“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生活总是带给我们这样的困境----要和愚蠢而固执的人相处,要么放弃你的优雅,和你的对手一样一头扎到泥潭子里去;要么就利用好你的智慧,把你的对手在泥潭子里按得更深一些。我的选择是后者。” 第215章 战力突破 说完这席话,伊格鲁彬彬有礼地向无尘老人点了点头,慢慢地走下了城墙,去到小石桥的边上,与莱欧交流了两句。随后,那两个神奇的生物一同冲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齐朗并不清楚伊格鲁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但看着他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估计和无尘老人一样成竹在胸。这是件幸运的事,伊格鲁就像野兽圈子里的先知一样,他从来不会蛮干,会事先想好主意后再进行战斗。在这不足五年的陪伴下,齐朗对伊格鲁的脾气禀性了解得很清楚,对他也很有信心。 但那些敌人呢?胡安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的,虎骑军杀来的数量应该在三千左右,这一点单从远处那高扬的尘土就能估算出来了。源平镇这里的有生力量大概也就在五百左右,包括三百多名尊圣教徒,七八十位自告奋勇的镇子里的妇孺,再有就是希望军团的一百零七名士兵了。这样的实力对比当然没办法正面一拼,不知道无尘老人那里准备了什么把戏,难道是他在袖子里藏了一大把豆子,等到关键时刻就会使出撒豆成兵的仙术吗? 看着无尘老人站在城墙边上一副悠闲的模样,齐朗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请问一声,无尘先生。”他微笑着发问说,“我们该怎么对付那些恶人呢?” “你们还没准备好吗?”无尘扬了一下他那长长的眉毛,“冲出去战斗,狠狠地凑兰塞一顿,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齐朗的笑容僵住了。这难道就是无尘老人的计策?对面可是来势汹汹的虎骑军精锐,米蓉在信件里提过的,兰塞中尉的战斗力不弱,再加上那三千铁骑,怎么有可能过去踢他屁股两脚,就把问题解决掉了? 无尘看出了齐朗的疑惑,又呵呵地笑着重新解释了一下:“别担心,小伙子。高傲的战士普遍都有个弱点,他们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但当那无知的自信完全被摧毁的时候,他们就会一败涂地。你知道该如何摧毁他的自信吗?” “向他提出决斗的请求?”齐朗有些找到门路了。他还记得当初奎尔和维格内什的那场决斗,两大高手在双方士兵的注目下决个高下,奎尔胜利了,巨龙兵团就退去了。那的确是打击一个军团信心的最佳办法。 不出预料,无尘老人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能解决他,相信你的实力,你完全能够做到。他只是个勉强晋阶的初阶斗尊,去吧,揍他一顿。” “初阶斗尊?!”当听到无尘老人轻描淡写地吐露了兰塞的真正实力时,齐朗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您认为我能击败一个初阶斗尊?” 齐朗不是没有同初阶斗尊进行过正面较量,他曾经体会过维格内什的赤龙巨剑的威力。虽然在荣誉之剑的帮助下,他最终接下来那个大个子的一剑,并将那血红色的重剑打成了残次品,但就是那一剑,让齐朗受了极大的内伤,几乎连内气都无法正常运行。但现在无尘老人却又一次把他推到了一个初阶斗尊的面前,那和送死恐怕没什么两样吧? 无尘老人却淡淡地笑了起来:“他在力量可能会大一些,但你要懂得利用你的优势。你灵活,机智,还有圣剑之魂那样一个秘密武器。我想你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在同级别的战士中,你的战斗力总是最强的,那是因为你身怀两种力量。这两种战斗能力看似完全背道而驰,但在实际上,它们却是相辅相成的。如果不逼上你一逼,你从不知道你有多么强大。” 无尘老人的话语像是具有催眠的魔力,齐朗觉得在那一时刻,自己身上的所有潜能都被激发了,浑身好像充满了力量,丹田里的真力开始飞速运行,四肢的灵力正在真力的带动下开始膨胀…… “好像还差了一点……”无尘老人在这样说的时候,齐朗突然觉得从自己身边传过来一道神奇的气息,而那道气息在进入身体里的那个假想的运行通道中后,竟然变成了领路先锋。在那道气息的指引下,纵绕自己身体的那条圆环开始生出枝杈,一条一条的,好像生成了无数细密的回路。很快,真气运行得更加通畅无阻,进而带得经脉之外的灵力也发生了变异…… 修道者的阶层又被提升了!齐朗异常确信这一点,因为他发觉丹田中的气息好像开始变得更加凝聚。要在以往,当真气开始飞速运行时,那假想中的管道几乎无时不刻都可以感受到那强大力量的冲击,但在眼下,真气变得凝聚后,那种冲击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们跑得更快了,随着心念的流转,已经到了随心应手的地步。 “这回差不多了。”无尘老人已经在捻须微笑了,“高阶剑侠,再加上初阶武师的能力辅助,对付那个劣质的初阶斗尊,绰绰有余。放心大胆地踢他的屁股吧,要相信自己。” “多谢无尘先生的指点!”齐朗的眼神中真正闪动起了自信的目光,“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希望那恶棍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他的末日。” 话音刚落,齐朗一纵身,直接跃下了那足有三十多米高的城墙。真气飞速运行下,他的身体轻飘飘的,就像一片随风飞舞的落叶,双脚落到地面上,连尘土都没有溅起多少。 奥乌已经虎视眈眈地等在了面前,此刻也把那胜利之剑扛在了肩上,充满自信地扬起了下巴说:“我们是要冲他们一阵吗?莱欧已经先去干活了,我希望我不会被落在后面。” 齐朗向着他淡淡地笑了笑说:“我要去决斗,像你最喜欢的那样,把那恶人的鼻子打扁。” 奥乌正不满于齐朗又抢走了自己的习惯用语,在他身后,拎着鬼头刀的季猛也冲了上来:“齐兄弟,这一战是绝少不了季某的。” 齐朗知道这两位悍将的战意是无法碍拦的,他歪着头略略寻思了片刻,最终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我只要兰塞,剩下的,你们随便挑选。” 漫天的尘土中,虎骑军的大队人马压到百米之外。原本他们队伍前面的那头笨熊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被那热衷于故弄玄虚的伊格鲁给引走了,他们之间的战斗应该是发生在林子里的某个幽静的去处,因为狼嚎和熊叫的声音一直没有传过来。但齐朗和奥乌并不太担心自己那宿命的伙伴,到是对面的那位领头的尉官一脸急切的样子。 他大概就是兰塞了。四方脸、宽额头,五官都生很很大,而他的块头也绝对不会比一头白熊小,瞧他那个子应该足足有三米高,齐朗甚至怀疑在他的血液里流淌着洛夫部落那些巨人的基因,只不过他的服饰要相对体面,单是他左肩那银质的硕大熊首护肩,恐怕就要花上几千个锡尔。 但想来他也是个崇尚自由的家伙,因为他身上除了那护肩连着的前后两块护心镜外,再有就是一条水牛皮的短裤,其余部分基本是光祼着的,满眼都是突突乱颤的块状肌肉。他的手臂足有十年生的白杨树那么粗,长期风吹日晒下,使得他皮肤粗糙而且生满了硬痂。他的武器看上去同样不同凡响----那是一把足有门板那么大的双刃斧子,估计是好大的一块钢铁一次性打造成型的,从斧头到斧柄均闪动着青光。 他一挥胳膊止住了队伍,放开炸雷一般的嗓音大吼了一声:“你们这群苍蝇,把我的普贝藏到哪去了?!” 兰塞这一嗓子威力惊人,音量比雷团子爆炸时低不了多少,难怪虎骑军这样快就卷土重来了,估计他们的听力早就有所损伤,震耳欲聋的声响对他们已经完全无害了。不过兰塞的蛮鬼语有些生硬,还明显带有异族的腔调,看来齐朗估计的没错,他应该是洛夫部落的后裔,而且他的问题好像带有些傻气,难道他的智力也被他那宿命的伙伴同化了吗? 齐朗站停了脚步,微笑着回答了一声:“我猜你说的是那头白熊,是叫普贝对吗?我刚刚见到他了,他说他得和你告别一段时间,因为他找到了新的玩伴。” 兰塞马上气得跺起了脚,脸上也流露出了无法接受的表情,就好像说好了要和他一起玩捉迷藏的小伙伴们,突然被各自的母亲喊回家吃晚饭,只把他自己扔在了那里一样。这时,在他旁边的一个尉官战战兢兢地向他小声说了些什么,于是他又恍然大悟了。 “你在骗我!”兰塞的面孔整个收缩在了一起,看上去应该是极度愤怒的表情,“兰塞最讨厌受骗上当了,除了亲切的马文上尉,兰塞再不会相信任何人了。孟德尔,去把他给我抓起来,我要在他那雪白的屁股上打板子,打一百板子!” 这种惩罚应该是那位叫孟德尔的尉官所不乐于听到的,于是他又好心地纠正了一下:“兰塞中尉,在正常情况下,我们虎骑军对敌人的处治只是斩首……”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兰塞却暴躁地低下头向他大嚷了起来:“我强调过的,不可以随便杀人!我喜欢打板子,那是我的决定!” 第216章 赛跑 原来他还是个好心肠的敌人。齐朗开始觉得这一切变得有些有趣了----难怪无尘老人还怀有让他改邪归正的想法,估计兰塞只不过是被奥托帝国利用了的蠢东西。那些杀人如麻的士兵的确该死,但兰塞?不见得。 “喂,兰塞中尉。”齐朗提高了音量,重新要回了那傻大个的注意力,“听说你想打我板子,那真是我这一阵子听过的最有趣的笑话了。你有那本事吗?” 兰塞高傲地扬起了下巴:“我的本事大去了,就说在五岁那年,我一不小心掰断了荣尼的手腕,还有七岁那年,我把坦尼西的矿洞给弄塌了,再有就是……” “等等……”齐朗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了他,“荣尼是谁?哪来的什么坦尼西的矿洞?” 兰塞眼神中的不屑再明显不过了,就好像他对面站着那位才是智力没有发育完善的蠢材:“荣尼你都没听过?他是我的老爸,洛夫部落的开山工。坦尼西的矿洞就在瓦尔蒙山脚,那是我们村子最坚固的建筑……呃……曾经是。” “哦,这样啊。”齐朗暗自好笑地点了点头,又突然问了一句,“你和荣尼多久没见面了,你想家吗?” 兰塞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被击中了,就在心脏的位置上。“大概有六年了,我想念荣尼,我想死他了。”兰塞的声音也弱了下来,听上去像是快要哽咽了。齐朗真心希望他不要哭出来,因为那恐怕将演变成一场倾盆大雨,在他身下的那位孟德尔肯定会被浇成个落汤鸡的。 但孟德尔没让那场灾难真正发生,他抢先一步完成了自救动作。“醒醒,你这大傻瓜……对不起,我是说兰塞中尉。”他气急败坏地嚷了一嗓子,那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又很快地恢复了战战兢兢的样子,小心地提醒兰塞说,“你别忘了,好心的马文上尉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兰塞这时才如梦初醒,他抬起大手揉了揉眼睛,重新找回了那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快去执行命令,孟德尔少尉,我要打他板子,马上就要!”他把孟德尔推了出去,估计那一巴掌就算一头牛也能推出个七八米远。 齐朗这边还没等发话,一直听得莫名其妙的季猛已经按捺不住了。他把鬼头刀提了起来,向着齐朗略一示意,双足发力,抢先冲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打,就和那孟德尔战到了一起。齐朗看得出来,敌方的实力不算很强,多说也就是个高阶勇士,他那把长剑,季猛完全应付得了。 于此同时,奥乌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十分后悔自己请战得稍微慢了一些,结果被那个东方秃头抢了个头功。现在他只盼着齐朗忘掉了之前的约定,把那大了好几号的笨熊让给自己。 “出来吧,蠢货,冈瓦纳子孙向你发起挑战!”他提起重剑向前走了几步,大喊着叫阵说,“我喜欢你的鼻子,一拳打上去的感觉一定过瘾极了!” 兰塞左右打量了几眼,似乎对奥乌的挑战并不太感冒。他应该还是一心想要打齐朗的板子,而且大概也预料到孟德尔少尉将要劳而无功了,所以他决定自己动手,把那可恨的黄皮肤骗子捞过来,狠狠地揍上一顿。他把大斧子先放到了地上,上上下下活动了一下肩膀,那架势和矿工们准备推动那沉重的铁车没什么两样。 而就在这不足一分钟的时间里,孟德尔已经战败逃了回去。季猛的一刀擦着他的头皮划过,他的头盔飞到了十几米外,变成了个秃顶,几百根亚麻色发丝正随风飘扬。 没能斩下那恶徒的脑袋,显然有些令季猛大感失望。他大喝了一声,勇猛地追了上去,随后劈出的那一刀更是直接找向了兰塞! “你作弊!”奥乌看出了形势不大对头,生怕这第二个功劳也被那东方猛将抢跑了,连忙抡起胜利之剑,争先恐后的跟了上去。 “你们回来!”齐朗真是恨透了,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一对麻烦精,自己才调整好内气,准备全力应战,可他们却偏偏冲上去搅乱了局势,要知道,那个大块头虽然脑筋不大灵光,可他那大斧头绝不是吃素的家伙,而且他的实力更在一点点地爆发中,无尘先生说得没错,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正是初阶斗尊所应拥有的水准。 就在齐朗暗自心急的时候,兰塞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工作,他慢慢地捡起了大斧头,皱头眉头骂了一声:“讨人厌的苍蝇!” 双刃巨斧举了起来,强大的压力立刻凝聚在周围。那是令人震惊的压力,强大得好像足以把人的骨头压碎! 季猛和奥乌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完全定在了原地,就好像他们正在顶着奔涌而来的激流一样,季猛身上的衣物向身后蓬了起来,奥乌的连环铠甲也在那压力下哗哗作响。 不能让他的斧头落下来,否则那两个兄弟都将命丧当场! 齐朗此刻虽然也同样处于举步维艰的处境之中,但他体内的内力已经开始了飞速的运行!他终于体会到了内力的功用----那是一个无形的屏障,就像那天文昌**士为他制造的那个气墙一样,一切外力都被隔绝开了,只要在气场存在的这方圆两三米范围内,他可以毫无拘束感地进行活动。 “记得吗,兰塞,你要打板子的人是我!”齐朗大喊了一声,同时双腿一拔,用他最快的速度开始奔跑了起来,“如果你能捉住我的话,那一百板子,我愿意承受下来。” 兰塞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很显然,对于这个提议,他很感兴趣。又或者说,他喜欢这个游戏,相比于你一下我一下的战斗,捕捉猎物的游戏多少还算有些新意。 “你可不要反悔。”他大喊了一声,迈开大步追了上去,“这回打板子我要亲自动手,当然,我会尽量下手轻一些,要不然那些木板子也会受不了的。” 周遭的压力在突然之间撤了下去,季猛和奥乌收脚不及,几乎撞到了一起,此刻均在眼神中露出骇然的神色----那兰塞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初阶斗尊的实力竟然惊人到这种地步吗? 他们虽然语言不通,但这时的心思却是完全一致。他们慢慢地退了回去,和那三千虎骑军一样,一起变成了看客,各自守着各自的营盘,静静地观看战场中央的这场追逐游戏。 应该说,兰塞的动作频率虽然慢了不少,但他的步子极大,每一步都能蹿出十多米远,同时无论他跑到哪里,那强大的压迫感就会跟到哪里,如果不是齐朗在奔跑速度方面的训练一直没有放松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兰塞揪住脖领子的。 于是,这本该是极为血腥的一场艰苦战事,最终演变成了一出闹剧。两边观众的视线完全被场中的两个极快的人影吸引住了,脖子扭来扭去的,就那样傻愣愣地站着,足足等待了能有十分钟,期待中的剑来斧往仍然没有出现。 渐渐地,兰塞的速度开始放慢了。这样快速的奔跑,对他来说消耗实在是过于巨大了,毕竟他的体重要超过他的对手七八倍,短距离冲刺或许还能有些胜算,但如果比拼的是长跑的话,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哐当!大斧子被扔到了地上,紧接着,那巨塔一样的身躯也突然矮了半截----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起了粗气。 “我认输了。”兰塞断断续续地说,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他脸上却仍然带着游戏过后的兴奋,“我跑不赢你,你这只臭苍蝇……你可以停下来吗,我看得有些头晕。”正说话间,他哇地一声向旁边吐出了一口酸水。看来他的心脏有些不堪重荷了。 齐朗停了下来,慢慢地走到了兰塞的面前,面带笑意地发问说:“如果你认输了,我该给你什么惩罚吧?” 兰塞挠了挠脑袋,长长的棕色头发被汗水浸成一绺一绺的了。他突然把屁股撅了起来:“你可以打我的板子,一百下,不许多也不许少。” “喔!”齐朗被那惊人的面积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婉言谢绝了兰塞的这个邀请,“我不是野蛮的人,所以我不喜欢在别人的屁股上打板子。但输家总该听赢家的指挥,这是游戏的规则,你说是吗?” 兰塞又坐了回去,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指挥……只要你不逼着我洗澡就行。” 齐朗淡淡地笑了笑:“我的要求比洗澡可要复杂得多,但我想你会喜欢那个要求。” 兰塞有些放松了警惕,笑容在他那红润的大脸盘上绽放了:“那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要你去探望一下荣尼,然后长久地留在他的身边。分别了六年多,荣尼一定非常想念他那可爱的儿子的。” 第217章 他回老家了 话音刚落,兰塞的泪水决堤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你是个坏人……你为什么总是提起荣尼?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但是我真的很想念他……” 兰塞这样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出乎齐朗的预料,他本打算用思乡的情绪扰乱这个蠢笨的大家伙,以便在下一步的战斗中获得一些战而胜之的机会,可没想到这随意的一个要求,竟然触到了兰塞的心事。 齐朗现在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有这毛病,每当见到泪水,他总是拿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就像眼下这样,他实在不想走到兰塞身边,像个长辈一样拍拍他那宽大得惊人的后背,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然而就在齐朗想出行之有效的办法之前,兰塞突然又蹦了起来,擤了一下鼻涕。那声音和大象的吼叫声相去不远。 “我要回家了。”他态度坚决地说,“我要狠狠地抱一抱那瘦小的荣尼。还有缇娅,我可怜的妈妈,她做的石楠粥我都忘记是什么味道了。” 齐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吓得几乎要落荒而逃了,在发现他居然认真地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后,连忙在脸上展露出和蔼的笑容。虽然有些勉强的意味,但他总算笑出来了:“你该那样做的。你是个善良的大个子,我得说,在奥托帝国当兵并不适合你。你应该有个更加高尚的职业,比如说像荣尼那样,当个高贵的矿工。” 听到荣尼的名字,兰塞的大嘴又扁了起来,但这回他忍住了。他回过头去,迈开大步走了两步,却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下又转了回来。为此,齐朗差一点拔出腰间的信念之剑。 “但是,”兰塞挠了挠脑袋说,“我必须带普贝回去……可以吗?” “哦,当然。你怎么可以抛下你的小伙伴不管呢?”齐朗暗自平静了一下心态,扭着脑袋向四面张望了起来。 恰到好处,北面的那片杨树林子里传出了一阵和谐的鬼叫声。从中,齐朗听到了伊格鲁的欢笑----那欢笑声竟然破天荒地带上了些谄媚。无比庞大的小伙伴们出来了。最前面的是垂头丧气的莱欧,他的尾巴被打了个结,拖在了地面上,估计他再见到奥乌时也很难欢快地摇摆它了。足有七八米高的大白熊晃悠悠地跟在了后面,而伊格鲁……实在是太难得了,它竟然像个布偶玩具一样,被那笨熊抱在了怀里。 看得出来,普贝和伊格鲁相处得还算不错,她像位慈祥的母亲对待安睡着的婴儿一样,反复摩挲着伊格鲁的背毛。正是在那样的爱抚下,伊格鲁发出了猫咪一样乖巧的笑声。 看到这样的情景,兰塞变得更加难过了。“普贝,我的小天使,难道你真的被那两个难看的家伙迷住了吗?”他的话音里装满了醋意,“我要回家了,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块回去。不要抛下我,我的小公主。” 普贝咆哮了一声。但兰塞脸上笑容却恢复了,看来那是个善意的表达。她恋恋不舍地把伊格鲁放了下来,在临行前还特意用她那长嘴蹭了蹭伊格鲁的侧脸,在经过莱欧时,又伸出熊掌拉了一下他的尾巴,那上面的绳结变得更紧了,估计奥乌得花费好长时间才能把它解开。 既然普贝已经回到了身边,兰塞再没有任何挂念了。他满怀深情地望了望齐朗,用他最温柔的语气说:“谢谢你了,可爱的小苍蝇,有机会到瓦尔蒙山来,你会感受到荣尼的好客,也会品尝到缇娅的手艺。” 他一步三晃地走了,径直从那位脑袋比季猛还亮的孟德尔少尉面前走了过去,把那三千多名目瞪口呆的虎骑军晾在了那里,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存在似的。 齐朗发觉自己心里竟然冒出了一点羡慕。他回家了,那个远离故土的单纯孩子就要回到他那温暖的家中。他的步子那么大,估计要不了多久的,多说半年也就回到了那不知在什么鬼地方的瓦尔蒙山,而在那里一定有一间大得惊人的大房子,在那大房子里,有父亲荣尼,还有母亲缇娅…… 望着那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齐朗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回过头去向着奥乌和季猛摆了摆手,示意该撤回去了,一切都结束了。但他发现那两位仍然怒目圆睁地站在了原处……齐朗这时才反应了过来----危机并没有解除! 虎骑军的三千恶棍仍然守在那里蓄势待发,他们不敢动兰塞一根汗毛,却不意味着他们会放弃这次军事行动! 真是该死,怎么会这样大意!齐朗暗骂了一声,猛地扭转了身形,警惕地望向了敌方的阵营。 恼羞成怒的虎骑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吃了个大亏的孟德尔少尉顺利接掌了指挥官的位置,他现在重新跨上了战马,也不知从哪儿抢来了个头盔遮住了头顶的斑秃,看上去气势十足,好像被人打得屁滚尿流的那件糗事从来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似的。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恶狠狠地下达了命令:“冲锋!” 声音甫落,马蹄轰鸣! 三千虎骑军全员开动,看那威势,好像眼前就算是一座高山,他们也可以齐力把它推倒。 源平镇这边的士兵们也全数进入了战斗准备。古尔夫带领弓箭手们各自寻好了城墙上的掩体,手中的弓弩均拉成了满月;石桥以内的死士们均架起了盾牌长矛,只等齐朗他们三人退回阵地,就将扎牢防御阵型,与入侵者们决一死战。 然而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虎骑军的后院起火了。他们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拉开手中的弓弩,就已经在一阵飞箭狂射中纷纷倒了下去。 神兵天降! 前来助阵的是东夷部落的游骑兵部队,看数量应该在千人左右,此刻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力从虎骑军的身后冲杀了上来。他们的骑射战术的确相当适于快速突击,尤其在敌手把毫无防备的后背摆在眼前的时候,他们的威力得到了最大的体现。 虎骑军彻底乱套了,看那情形好像比挨了十几个雷团子还要不知所措。这也难怪,他们原本最为倚重的兰塞中尉临阵当了逃兵,那使得他们的士气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同时,复仇的心态也使得他们丢掉了小心警惕的军团作风,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游骑兵接近到上百米的冲锋距离。 一场虐杀再度上演。白色的旋风席卷整个沙场,满眼只见怪异的剑矛闪动着寒光。只在一转眼间,虎骑军的大阵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再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扔下上千恶徒倒毙当场后,小股残余部队在孟德尔少尉的带领下仓惶逃蹿。 这场突击战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源平镇这边甚至一箭未发,虎骑军的恶徒们就已经逃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斗志高昂的游骑兵勇士们横纵突袭,把整个战场打扫得一干二净,随后又威示般地一同振臂高呼了一阵,便调转马匹,向西面撤了下去。 难怪无尘老人在大战来临之前仍然是信心十足的样子,原来他早有准备,那些无比强悍的游骑兵一定是他带来的。齐朗站在桥头仰首向城墙顶上望了过去,果然无尘老人正手搭凉篷,满眼笑意地向西面远望着,看上去十分满意的样子。 这真是有急无险的一次危机考验,源平镇安全了,想来季猛也可以把那些远逃的镇民招揽回来,不用再去担心虎骑军的再度来犯,因为东夷的勇士们已经把这个梁子扛在了身上,他们将是虎骑军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噩梦,那些恶徒们将为这支部队的存在寝食难安,短期之内恐怕不会再来找本地抵抗组织的麻烦了。 “清理战场!”季猛大喝一声,向尊圣教徒们下达了命令。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兴奋,那很明显是劫后重生的欣喜,同时他还将收获不少的精良装备,尊圣教兄弟们的战斗武器将因此得到相当的提升,虽然死伤三四百人,还损失了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好兄弟,但现在镇子得到了保全,接下来,他将可以毫无后顾自忧地重建自己的家园,使得那群热血的汉子变得更加强大,不断地与奥托帝国的入侵者进行艰苦卓绝的战斗! 齐朗这时看到无尘老人向着自己招起了手,阿汪更是急匆匆地跑了下来,招呼着奥乌、吉拉和季猛一同跟上去,据那小胖子讲,无尘先生有重要的事情交待,事关希望军团的生死存亡。就连一向嘻皮笑脸的阿汪都变得那样严肃,看来无尘先生的来意果然没那么简单,那会不会是他在考虑收回成命,打算重新收一个关门弟子呢? 齐朗暗自兴奋了起来,同时,他注意到季猛脸上也带着同样的表情,看来他对无尘先生也早就拜服得五体投地。只不过奥乌仍然不大感冒的样子,天知道他又出了什么毛病,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怎么会持有这样抗拒的心理呢? 第218章 无尘的一课 “我老头子大老远地跑来这里,主要是想考察一下你们这一队小伙子。”无尘老人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了起来,那正应该是收徒弟时所表现出来的威严。不过他接下来的这番话,却令齐朗失望了:“到目前为止,我只对一个半人还算满意。” 等青果翻译这番话后,老先生走到了吉拉面前,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那一整个人。你这头发颜色到还真是漂亮,你叫吉拉对吗?” 吉拉有些受宠若惊地鞠了一躬:“是的,无尘先生。谢谢您的夸奖……这真幸运,我还是完整的一个人。” 无尘向吉拉点了点头说:“我对你最为满意,是因为只有你最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作为一个军团的智囊,你擅于通盘考虑,为指挥官出谋划策,在关键时刻到来时,还勇于担当,下令果断。综合各方面因素,你是这个军团里目前表现得最为优异的一人。” 吉拉有些不好意思地偷望了齐朗一眼,异常兴奋地接下了这番评判。 “你则是那半个人。”无尘老人接着又走到了齐朗的面前,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令我满意的那一半,是指你的个人能力。你拥有超常的战斗天赋,能力提升的速度超出了老头子的预期。同时,你勇敢、善良,敢于担当责任……但那只是针对你个人而言的。要知道,你如今已经是一个军团的领导者,你的责任异常重大,不单是卢曼帝国的亨利国王对你充满了期望,也是整个东方各个国度的希望所在。” 齐朗惭愧地低下了头:“是的,我做得还不够……” “不,你的问题在于你做得太够了。”无尘老人摆了摆手,示意齐朗抬起头来,“由于你的能力远超那些士兵,所以你身先士卒,任何困难都一肩挑了下来,而这一点,恰恰是一个军团领导者的大忌。” 看到齐朗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无尘老人放慢了语速,他同时还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季猛,示意他也存在同样的问题:“真正的领导者,需要调动手中的一切资源,给自己的副手以足够的发挥空间,让他们在成长中不断取得成绩,不断在成就感中收获进步。要知道,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只有一支战团中的每一个士兵都发挥了最大的能量,这支战团才能变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比如说和兰塞决一死战这事,那可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齐朗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原先也觉得那不大现实……但在您的提醒和帮助下,我才决定要和他拼个高下的。当然,在接触之上后,我发现如果要真的打起来的话,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所幸结果还不赖。” 无尘老人笑了起来:“你上了我的当了。我不过才使了个障眼法,你就懵懵懂懂地冲了上去,好在我事先对兰塞的情况有所了解,要不然你一定会死在那里。” 听到这话,齐朗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老头儿竟然使了个阴招,好在自己灵机一动,单靠嘴皮子就感动了那头壮熊,否则在那沉重的巨斧攻击下,自己的骨头估计都要碎成碴了。 “你知道当时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吗?”无尘老人的考题还是不依不饶地抛了过来。 “我应该……”齐朗犹疑地望了老人一眼,却把下半截话吞了回去。 但无尘老人已经看出了齐朗的答案,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你想得很对。你应该把我这老家伙支使出去,让我去揍那笨家伙一顿。你如果再心狠一点,甚至可以命令我消灭掉半数的虎骑军。那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你应该能感觉到。而且老头子我也十分乐于在那些姑娘面前露这么一手,那可能是我人生最后的骄傲。” 尽管无尘仍然拿出了个玩笑的口气,但齐朗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无尘老人说到了重点,齐朗承认,那的确是他最大的毛病。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士兵们有所损失,也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他在面对困难时总是迎难而上,甚至在那困难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仍然咬牙坚持。但在实际上,如果大家齐心合力的话,许多困难将有可能迎刃而解,比如说龙居岭的那次行动,如果大队人马一同杀去的话,那魔女势单力孤,很难同时向所有士兵发动攻击,说不定奥乌也就不会在失控之下误伤了几条性命。 想到这里,齐朗已经完全明白了无尘老人的用意,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多谢无尘先生的指点,齐朗在接下来一定会注意这点的。” 无尘老人赞许地笑了笑说:“我还没唠叨完呢,小家伙。刚才的问题在你和季头领所共有的,而你还有另外一个弱点,那也是相当麻烦的。” 齐朗望了一眼同病相怜的季猛,只得暗自做好单独挨批的准备。 “作为一个军团的领导者,有两种极端的品质是万万不可有的。”老人接着说道,“其一是看到一丝小恶就心生恨意,直欲除之而后快。这一点却是不关你事,但其二却是你的短处。因为你往往会看到别人一丝的善意,就十分爽快地原谅他了。比如说那兰塞,他本性虽然不坏,只是受人愚弄才为虎作伥,像你那般轻而易举地将他放了回去,怎能保证他不会重新受到恶人的蛊惑,重新行那恶事,那不是个极大的麻烦吗?” 这一点说得倒也在理,但在齐朗看来,就算他有意把那巨人留下来惩戒一番,他自己恐怕也没那本事。而无尘老人大概也想起了实力上的差距,又把话锋一转,直接指向了奥乌:“再比如说你这忠心耿耿的死党,他有多少次不服从命令,我想你自己也说不清了吧?” 尽管奥乌已经瞪起了眼睛,但齐朗还是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我想我也该像兰塞那样,准备一个木板子,如果奥乌再擅自妄为,我得当众打他的屁股。” “此言有理,孺子可教呀。”无尘老先生呵呵地笑了起来,“军团想要令行禁止,铁一般的纪律必须雷打不动。奖善惩恶才会建立一个公平的环境,如果你下不去手的话,这个任务完全可以交由那红头发的小伙子打理,他个子虽小,我猜打板子的力气却还是有的。” 这个玩笑一开,就连季猛都跟着笑了起来。但在这时,无尘的脸色却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慢慢地转向了季猛,声音变得更加严肃:“季头领,无尘今日倚老卖老,话说得重了些,可句句发自肺腑,还望季头领能多多品味一二。” 季猛连忙躬下了身子:“先生请指教。季猛一勇匹夫,深知如今大任在肩,惟恐力有不逮,能得先生指点,实在是天大的幸事。” 无尘捋了捋胡须,皱着眉头说:“尊圣教的那位文昌**士,老头子在十几年前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知其胸襟广阔,心系万民,颇感敬佩。但近年情况似有变故,尊圣教徒为祸之事屡有出现,原想是树大必有败枝,起初并未挂怀,现在看来,这里面隐藏着极大的祸害。” 季猛的头垂得更低了:“此事季某也有所察觉,早想着大力纠整风纪,只可惜我人微言轻,而尊圣教摊子又大,只怕一时难见成效。” 无尘摆了摆手:“这个责任你是推脱不了的。老头子来这一路上对尊圣教的变故已有所了解,知道西域那秘密力量正暗地向你翡翠公国境内渗透,想要利用此间的民怨,掀起更大的风浪,而你们尊圣教如果继续这种混乱局势,早晚必为邪魔利用,成为更大的祸害呢。” 无尘与季猛的这番交流用词稍深了些,就连吉拉都需要借助青果的翻译才能听懂只言片语,但齐朗却听得明明白白,猜出无尘所指的西域秘密力量,应该就是那些魔鬼的信徒,忍不住插嘴发问说:“无尘先生,您对那些克瑞登有多少了解?可知道他们的来历和真正用意吗?” 无尘在沉思中摇了摇头:“那些人行事诡秘,令人捉摸不定,我老头子也没能掌握几分,更多的还是靠猜测罢了。在我看来,他们四处伸出触手,势力遍及整片大陆,其用意绝不简单。” “但是他们竟然帮着我们打退了虎骑军,那会不会说明他们也穷苦人出身,也对那些邪恶的势力深恶痛绝?”齐朗又不自觉地把敌人的一丝善意最大化了。 无尘笑了笑,知道这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还需要更多的经历,才能真正成长为一名冷静的军团领导者,不过对齐朗的善良,他却是极为满意的。 “穷苦人出身也好,王公贵胄出身也罢,不管一个人的出发点究竟是什么,只要他不为仇恨蒙住了心智,不让血腥的杀戮控制了灵魂,那他的生命才真正看得到希望。”无尘老人望着齐朗微笑着说。 第219章 驱虎进狼? 现在问题已经基本说了个清楚,只剩下最后一个麻烦鬼了。 无尘老人看起来也有些头痛的样子,但估计不是莱欧造成的,那只大笨狗在解开尾巴上的绳结后,已经被奥乌收回了脑子里。真正让他觉得不适应的应该是语言的不通。老人把青果叫到了身边,同时他说话的速度也尽可能地放慢了下来。“你认为我是妖怪吗?”这是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听起来有些不着边际。 奥乌瞪着眼睛摇了摇头,但他脸上的厌恶却是异常明显的。 老人又发问说:“我身上有什么味道让你不舒服吗?我的确有三周没有洗澡了,那都是赶路造成的。” 奥乌又摇了摇头。说实在的,他自己身上的异味很明显要更重一些。 “那你为什么这样气哼哼地望着我,我肯定不欠你钱的。”无尘老人笑了起来。 奥乌撇了撇嘴:“那很重要吗?你的长相让我觉得讨厌,你满意了吗?” 青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原原本本地把这句话翻译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老人微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你讨厌我,但你肯定不讨厌你那位东方的兄弟。据说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一定愿意帮助他实现他的目标,我猜的没错吧?” 奥乌哼了一声,算是对老人的说法表示赞同。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热心肠,你很关心齐朗,甚至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我这么说没错吧?”无尘老人仍然保持着耐心。 “是的。”奥乌挺直了腰板,他那张圆脸上甚至显示出了神圣感,“齐朗是奥乌最好的朋友,冈瓦纳的子孙珍视友谊,为了友谊,奥乌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无尘老人脸上显露出了敬意。“好小伙子!”他拍了拍奥乌的肩膀说,“我只需要你记住一点,你的好朋友如今担子很重,他需要你和其他所有兄弟的支持,而你能给他的支持,除了你那把胜利之剑外,还有服从。服从他的安排,尽管有些时候可能会难以接受,但你必须接受,因为他除了是你的朋友之外,还是一支队伍的领导者。” 奥乌皱着眉沉思了片刻,就好像他那不开窍的脑子需要挺长时间才能消化这段简单的表述似的。但最终他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看法。 无尘老人满意地笑了起来:“齐朗说得没错,你最终将成为那个胜利者,你最终一定会发现胜利的真正含义。” 奥乌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反感了,似乎他刚刚克服了一个很严重的心结,望向无尘老人时的眼神,也多出了不少的亲切。在这一刻,齐朗好像想起来了,奥乌那天不经意间提起过他的爷爷,而后就很纠结地发了一阵子疯。联想到他对无尘老人的恶劣态度,那是不是说明他起先把这位白胡子老者和他祖父划上了等号? 但不管怎样,无尘老人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奥乌那粗大的拳头并没有瞄准他的鼻子,莱欧也没有跑出来继续向他的袍子发动进攻。不过他还是不无遗憾地感叹了一句:“这世界上最大的困难大概就是沟通了。尤其是语言上的麻烦,实在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伤脑筋。”他又回过头去向齐朗说:“你们这些小家伙应该多体谅一下老人,为什么不趁着年轻,逼着他们好好学学中土语?我还有一肚子话想要嘱咐你的那些小兄弟呢,但我可不能总是麻烦这位可爱的小丫头。” 听到这个建议,齐朗也有些挠头:“您看他们像是些好学的家伙吗?” 青果面带笑容地接过了话茬:“您放心,无尘先生。青果手无缚鸡之力,但教人的耐心还有,相信再与您见面时,那些蛮鬼子们都会操一口流利的中土语。” 老人笑着拍了拍青果的肩膀:“这么说,你还想留在这群傻小子中间,那可是异常辛苦的,你现在的情况恐怕多少会有些麻烦。” 青果坚定地点了点头:“只要齐兄弟不赶我走,我跟定他们了。他们救下了我,还收容了我这么个不干净的女子,青果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好歹也得为他们做点贡献,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洗衣做饭,我这心里也好安生些。” 无尘老人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好丫头,只苦了你肚子里的小人儿喽。” 这时吉拉笑嘻嘻地凑了上来:“这方面您不必担心,我们都会照顾那个小家伙的,而且奥乌已经认下了那个干儿子。我私下里和他沟通过了,听他说,如果小家伙是个男孩子的话,他还会把吉拉放到小家伙的名字里呢。” 青果听到这话微微呸了一声:“他又没有和我商量过……” 吉拉吃惊地吐了一下舌头:“我以为你们商量好了。我的天,这个自作主张的家伙。这几天那些小伙子们纷纷报名呢,他们都知道冈瓦纳人的全名很长,可以把军团所有人的名字都包括进去,现在已经有五十多人得到了奥乌的许可。你可别害我们空欢喜一场。” 青果听到这话,脸色微红,一言不发地扭头跑了开,而在吉拉的怂恿下,奥乌连忙愣头愣脑地跟了上去。看来他需要向那姑娘好好地解释一番了。 这会儿工夫,齐朗单独扶着无尘老人坐了下来,他还有许多的疑问想要请教一番,尤其是那支来去如风的东夷游骑兵队伍,在齐朗看来,那样强大的战团正是希望军团未来的发展方向。不过当齐朗面带兴奋地打听起游骑兵的情况时,无尘老人的眼神中好像又显露出一丝担忧。 “他们的确是一群能征惯战的勇士,但他们提出的条件却实在是太过苛刻了。”无尘老人叹了口气。 “什么条件,难道是把万澜城让给他们?”齐朗好奇地问了一句。 老人摇了摇头:“这事拖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双方一直在关键问题反复拉锯。那姬首领的条件看似简单,只是要我收他的小儿子做关门弟子,另外则要明玉王国纳贡称臣……” “纳贡称臣?”吉拉轻蔑地哧了一声,“他们只是一个部落罢了,现在怎么还以王国自居了?那不是相当于,前面赶走了老虎,后面又跑来了一匹恶狼?” 尘老人满意地向吉拉点了点头:“不错,我们正是担心这一点----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想是他们东夷部落久居雪原,终于耐不住寂寞,在战斗力变得越发强大后,野心也变得膨胀了起来。现在他们在东北部的几个小国中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势力,看那势头正积极地向南发展。我实在是很担心他们会变成另外一个奥托帝国。” 齐朗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那公主那边……不,米焕国王那边是怎样打算的?” 无尘听出了齐朗真正紧张的原因,轻轻地微笑着,语气却恢复了淡然:“局势如此,不得不接受罢了。不过姬首领那小儿子本质不赖,又是世界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材,如果能在我身边好好调教一番,驯去野性,说不得也算是一件好事。比如这次东征解围,就全靠着那小家伙和他的亲兵营,所以事情才进行得这样顺利。” “哦,原来那个厉害的家伙是东夷部落的小王子……”恍然大悟的吉拉话说了一半,又吞了回去,眼角还不自觉地瞄了一眼齐朗。但此刻的齐朗还在认真地回忆着游骑兵作战时的神勇表现,根本没有留意到吉拉的言外之意。 无尘老人显然也不想节外生枝,他只是重重地按了按齐朗的肩膀,就好像在提醒他肩头的重担一样,语重心长地说:“由这源平镇东去,就要踏入宗浩王国的国土。那里的局势更加混乱,就算是我老头子有心相助,恐怕也没办法把胳膊伸得那么远。今天看到你这小家伙日渐成熟,我这心里已经多少有了些底气,只希望你能保持心中的本真,在征战中尽快成长起来,那样才不会辜负了两国的重托。” 齐朗听出了告别的意味,一时间又在心中升起不舍的情绪:“无尘先生,那关门弟子的事……” 老人呵呵地笑了起来:“你这小子怎么会在这事上纠结不清。就算是我真正的弟子,我也没跟他们唠叨这么久过,何苦非要在意那可有可无的名分呢?你可不要忘了,你是我提及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应该是天神的弟子,我一把老骨头,哪能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吉拉在旁边不解地询问说:“为什么你们东方人这么奇怪,弟子和学生有什么区别吗?而今天无尘先生给我们上了这么长时间的课,我早就把您当成我们的老师了。真搞不懂了,这个所谓的关门弟子,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吉拉这个疑问,齐朗一下子变得释然了:“是的,那没什么区别的。我们已经是您的学生了,无尘先生。” 第220章 前方,家园 留下了诸多祝福,无尘老人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他需要尽快赶回自己的明玉王国,因为他是那百万平民继续斗争的希望。齐朗大概也该离去了,回到他自己的国土,回到那山清水秀的东方古国。 在源平镇休整大概两周的时间,奥托帝国的虎骑军一直没有再来找麻烦,同时,季猛手下的耳目也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游骑兵这一阵子四处出击,搅和得占领军四处碰壁,估计他们的生活将永远宁日,自然也就没办法主动杀过来报仇雪恨。 更令齐朗高兴的是,他白白放走兰塞的过失也得到了弥补。那位巨人族的勇士虽然归乡的步子迈得很大,在方向感上却存在着明显不足。他迷路了,多亏半路遇上了无尘老人,经过友好而惊天动地的一次交手后,他那宽大的屁股上挨了一百板子。据米蓉在信件中介绍说,那一百板子是无尘老人亲自下手的,累得他腰疼病都犯了。而他老人家在回到云阳城后,还特意请人在竹林子里修建了一座很大的房屋。 齐朗现在对兰塞的羡慕已经转化为了嫉妒,因为那个大蠢蛋在结束探亲假后,将长久地和无尘老人为伴,接受教化,驯除野性,或许在心智上也能得到相当程度的发展。他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正是齐朗一心向往的生活。 源平镇的情况则乱成了一锅粥。重新召回那些被紧急疏散了的老少镇民,修理战斗中破损的城墙工事,四处联络周边尊圣教分舵,季猛忙得不可开交。齐朗原本还一心希望着那位勇猛的汉子能够跟着自己一同东去,但现在看来,他分身乏术----要让尊圣教重新走回正轨,他肩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齐朗把文昌**士留下的那块令牌交给了季猛,因为齐朗知道季猛才是最佳人选。文昌**士在当时只不过是做出了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而自己也只是勉为其难地接下了那个担子。但现在这样安排,恐怕才是文昌**士最为满意的决定。 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在这两周的时间里也没闲着。吉拉手臂的伤情彻底养好了,同样养好了伤的还有弓箭手史蒂夫和特里尼、冲锋队员费舍和雷纳尔,所有人都恢复到了最佳状态……除了古尔夫。那位麻子脸伤在了心里,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因为无尘先生在那天找了许多关键人物上去训话,而他自认为是希望军团里最不可或缺的一位,可偏偏没能得到那个荣幸。 古尔夫那几天显得有些消沉,甚至还自作主张地从季猛家里要来一瓶白酒,想要借酒浇愁----只一杯下肚,他就不省人事了。 青果这一阵子应该是希望军团里最为忙碌的一个。正像无尘老人所要求的那样,她开始为那些蛮鬼子们恶补中土语了。由于马上就要宗浩王国那个主战场,加之齐朗又决定将把自己身上的更多责任分派下去,每个人都将面临更多、更复杂的任务,他们是该尽快掌握一些常用的中土语。 当然,阿察和阿汪这两个小胖子也分担了一些语言教师的任务,但他们往往教到一半就开始胡闹起来,而他们的学生掌握得最好的,则是一些污辱性语言,比如“混蛋”,“他妈的”,等等……现在就连那只浣熊脑袋在和人打招呼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说一声,“今天的天气真他妈不错!” 相比之下,奥乌在这一段时间里表现得最为乖巧。他几乎是被青果姑娘禁锢了起来,如果每天没有学够三个小时的中土语,就连他的剑术训练都不可以顺利进行下去。奥乌对此是敢怒而不敢言,谁让他在之前惹下了麻烦,非得自作主张地给那尚未降生的小家伙起了个稀奇古怪的名字。现在全战团九十六位男性士兵的名字都被安排到了里面,一旦将来他在某种情况下需要签下全名的话,估计至少得写上一个小时。 齐朗却闲了下来。那是他从无尘老人的那一堂课中获得的最大好处:把任务分配下去,让那些小伙子们干劲十足,而他自己不到大事临头的时候,不必过多插手。当然,他也希望大事从来不要临头,这样平静的日子正是他最喜欢的,因为如果平静继续下去的话,他就可以像现在的这个午后那样,安静地坐在镇子东边的那座小小的山坡上,沉下心绪,思考些问题,或者什么也不去思考,就那样简单地发上一会儿呆。 伊格鲁也是只喜欢安静的雪狼,尽管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他现在的坐姿和一只萨摩耶犬异常相似,只不过他的尾巴太重了些,永远没办法欢快地摇摆起来。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就这样一直悠闲地活下去,再也不去管什么战斗和复仇?”齐朗发愣了片刻,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念叨了一句。 当然他并非在自言自语,伊格鲁已经听出了躲在他问题后面那隐隐的担忧。他打了个哈欠,用他那故作深沉的语音懒洋洋地回话说:“只要你喜欢,你可以那样做……但我担心要不了多久,你的责任心就会跳出来表示抗议。” 齐朗微笑着扭过了脑袋望了望伊格鲁那淡蓝色的眼睛,他觉那眼睛里面好像还藏着一个先知的灵魂,他无所不知。 夕阳的红霞从背后洒了上来。伊格鲁的雪白仿佛也变成了金黄,却并没有令他的毛发的温度发生任何改变。他仍然是那样冷冰冰的。当然,齐朗知道,那只是伊格鲁表面给人的感觉。在实际上,他也生了一副热心肠。 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微笑突然挂上了齐朗的眼角,他拍了拍伊格鲁的后背,有些不怀好意地发问说:“我一直想知道,你那天是怎样说服那头大白熊的?” 伊格鲁晃了晃脑袋,像是想要拒绝回答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然而他只是叹了口气,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我欺骗了她的感情,就这么简单。我对她说,看呐,我们生着同样的毛发,多漂亮的白色。我们是近亲,在很久远之前,我们都是生活在白雪皑皑的冰川上的,说不定你的祖母和我的姥姥还是邻居呢。于是她就相信了我。” 齐朗当然不会相信伊格鲁的胡扯,又揶揄了他一句说:“她的怀抱怎么样?我看你挺享受的。” 伊格鲁伸长了脖子长嗥了起来,声音凄凉,和怨妇的哭声有几分相似之处。但齐朗的笑声却响了起来。 “你们是在聊天?”乔安娜的声音从身后传了上来。她大概刚从李大娘那里学会怎样熬好一大锅萝卜汤,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来到这里应该是要通知晚餐已经准备妥当的。然而她似乎并不急着赶回去的样子,因为她竟然紧靠在齐朗身边坐了下来。 齐朗这回并没有把身子让出个安全距离,他知道乔安娜在伊格鲁面前的表现一直还很老实。“坐一会儿罢了。”他微笑着回答说,“这里的景色很美,草地像绿色的毯子,让人心情放松。等到前面那片山谷中那淡淡的雾气散掉的时候,还可以望到宗浩王国边上的那条大河……看,就在那里,像一条浅蓝色的带子。” 带着淡淡的香气,乔安娜枕在了齐朗的肩头。齐朗并没有抗拒,因为那并不是一个过火的举动,当然齐朗也并没有张开手臂,揽住她的肩膀----那样则有些过火了。 “我从没听你谈起过宗浩王国。”她轻声念叨着说,“我以为你完全失忆了,忘记了那是个什么样子的国度。” “我也一度以为我会忘掉她。”齐朗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感慨,“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他抬起了手臂,手指的方向一直穿过了前面的山谷。山谷里淡淡的雾汽散去了,对面的景致也变得明晰了起来----清清的河水静静流淌,三五株高大的柳树静静站立,广阔的草原静静萌发生机…… “你看到了吗?那和我梦中的景色一模一样。”齐朗的语气竟然有些兴奋了起来。 “和我多讲讲,那里和夏奇镇一样美丽吗?”乔安娜坐直了身子,歪着头认真地发问说。 她提起了夏奇镇,那到处是黑石头和黑色树林子的西方小镇,那当然是没法比的! 齐朗收回了手臂,托起了自己的下巴,像是在努力回忆着宗浩王国某些举世闻名的景致,但他没能成功,所能记起的不过是些稀松平常的地方。 “那里有一条河,很宽的河水绕来绕去,一直绕出好远。”齐朗尽最大可能地描述着记忆中的场景,“河边有许多大树,有杨树、柳树、桃树……那里还有许多善良的人,他们生活在那儿,种田种菜,挑水洗衣。傍晚的时候,老人会坐在院子里喝茶,小家伙们则跑到柳树上去掏鸟蛋……” 齐朗似乎不大满意自己的描述,他又深吸了口气,简单地总结了一遍:“最重要的是,那里,我们称之为家园。” (第四卷完) 第221章 疑阵 晴空,万里无云。连绵起伏的青山之间,一个黑点悠闲盘旋于半空中。 那是一只脖颈上生了一圈白色羽毛的乌鸦。它的飞行姿态显得异常优雅,当翅尖掠过那高大的千金榆时,它还特意向那一对紧靠在巢中的灰喜鹊示威般地大叫了一声。那叫声还是难听的哇哇怪叫,但音调却是轻快的,听上去好像还带有些得意。 它落在枝头抖了抖翅膀,脖颈飞快地转动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向四处打量了一圈,又一拍翅膀,重新飞了起来,紧接着,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笔直地投向下山脚下那一队行色匆匆的行路人。 突然,它消失了。在它即将像梭镖一样射中那位无精打采的小伙子时,它突然化成一丝淡淡的烟气,消失在那小伙子浅褐色的卷发当中。 “嘿,古尔夫,休金带回什么消息了吗?”齐朗的声音在队伍的后面响了起来。他和乔安娜等几个女兵一直陪在青果的旁边。她的肚子已经变得越来越大了,估计那位全名超过一千个字母的小家伙就要降生了。 “还不是老样子。”古尔夫嘟哝了一声,极不情愿地拉转了马匹,慢慢地踱回到指挥官兄弟的身边,“阿察和阿汪在哪弄来的那见鬼的地图?这里到处是榉树林子,根本看不到什么山间的湖泊。” 古尔夫在回话的时候,用眼角撇了一眼丰满的露茜。但露茜却哼地一声转过了头,伸手挽住了帕里那毛乎乎的胳膊,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躲到一边去了。古尔夫变得更加丧气了。 齐朗无奈地揉了揉脑袋:“你们还没和好呢?要我说,你该向她表示一下歉意,哄一哄她,毕竟那都是你的不对……” “见鬼,你别提这事好不好?”古尔夫显得不耐烦了起来,“我又不是有意的……她不理我是她的损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海里有许多鱼’!” 坐在马车里的青果笑着揉了揉肚子,却没忘了规范了一下古尔夫的中土语:“你那是生搬硬套,古尔夫。我们中土语里有同样的习惯用语,叫‘天涯何处无芳草’。” “就那意思吧。”古尔夫坚强地昂起了头,“我知道这宗浩王国里有不少芳草,现在采草大盗古尔夫来了,姑娘们,快展现出你们热情吧!” 但古尔夫的豪言壮语说到这里突然卡了一下,大概是他脑子里的住客向他发出了警告,于是他又垂头丧气了起来,悄悄地伸手捅了捅齐朗:“兄弟,哪天找机会帮我说一说,露茜她最崇拜你了,你一句话顶我一百句对不起,不,是一千句。” “这么说,你服软了?宗浩王国的芳草们真该感到庆幸呢。”齐朗笑了起来,但在古尔夫目光的威逼下,他又怎可以拒绝好兄弟的这个请求呢。“我会的,因为我找不出比你们更加合适的一对。”他保证说。 这时,阿察和阿汪兄弟俩晃了上来,他们手中更拿着朱来留下的那张古旧的地形图,一脸不解的表情。 “我怀疑这里曾经发生过地震,因为这上面的路标都被挪了位置。”阿察把图纸递了上来,“你看看,东边的那座小山,应该是狮子岭,我记得很清楚,祥水湖就在狮头正对着的方向,那边应该有个鸭嘴峡,就在那片又扁又弯的山坳子里。但现在看来,一切都不对劲了。狮子头好像歪了……鸭子呢?难道飞跑了?” 齐朗把地图擎在了手里,仔细地观察了个遍。地图上的标识很清晰,没有任何涂改过的痕迹,那两个小胖子应该没有带错路。可是整队人马在这片荒无人烟的群山中已经绕了十多天了,虽然一直严格地按照地图上的标识行进,偏偏却像进个了迷阵似的,始终找不到门路,就连休金那个飞行专家,也一直没能找到祥水湖的所在。 根据事先的分析,朱来先生之所以把这个地图留了下来,那里面一定隐藏着很大的秘密,很可能关系到复国的前途和命运。所以齐朗自从踏入宗浩国王的领土后,带领着希望军团的全部士兵绕开了诸多城镇,沿着那奔腾不息的大辛河,取道东北方向,一直行军了大概两个多月,终于进入到这绵延不绝的中阳山脉的原始森林。想不到的是,就在这地图标识得最为清楚的地方,他们竟然迷路了。 齐朗看了半天,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不太妙的想法不自觉地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见多识广的两位兄弟,”他向阿察和阿汪发问说,“我得说,我对王国的地理环境不大熟悉,但有没有可能,在这片广大的土地上,还有另外一座大山也叫中阳山脉,而在那里也有一座山峰的样子看上去挺像一头狮子的?” 阿察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但阿汪却在第一时间表达了不满:“老兄,你开玩笑吧?你这不就相当于说,我们的智力比奥乌还要低下?一定是这里的,我们来过三次呢,时间也没过去太久,也就五年多的样子,那时我大约才六岁,我老哥也才五岁左右。” “我是你哥!”阿察气恼地敲了一下阿汪的脑袋,“我们来的时候都是五岁好吗!” “五岁哦……”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齐朗觉得这事更加不靠谱了。 然而就在这里,青果挣扎着从马车上坐了起来:“齐朗兄弟,这地方我看有问题……” 齐朗过去扶了她一把,对她的判断表示认同:“你也看出来了,估计一定是这两个小家伙搞错了。” “不是那样的,他们可能没错,是这个地方有问题。”青果却摇起了头,她指了指前面溪水边的那片突兀的山石,又看了看左边桃树林子,皱着眉沉思了片刻,而后果断地给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判断,“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个风水阵,是个疑阵。是借用山石和林木本体的天地灵气,将很大一片区域隐藏起来的高超阵法。” “风水阵?!”齐朗有些无法置信地睁圆了眼睛,“我以为……这么玄妙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 青果淡淡地笑了笑,对外行人的这种反应,她已经习以为常了:“风水阵当然是存在的。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这世界上的自然万物都拥有自己的气息。比如说那潺潺的流水,正散发着静心的气息;比如说那巍峨的高山,正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再比如说那片桃树林子,正散发着迷惑的气息……有一些人,可以把那些气息巧妙地加以组合利用,将某一种气息放大或者缩小,从而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就眼下的情形来看,这里的气息的确存在着被人利用过的痕迹……” 听到这番玄之又玄的介绍,齐朗开始警惕了起来:“青果姑娘,你是说,我们已经中了圈套,这里有人?” 青果点了点头:“我虽然只从我父亲那里学到了一些皮毛,但这个疑阵却还是看得出来。你看看,在兑位,也就是我们正对着的三点钟方向,那堆山石显然后移到那里的,正是那些山石所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使得我们不自觉地回避开了那个方向,自然而然地沿水岸而行,那也就是震位的生门。可想而知,那人希望引着我们远离,不想与我们发生正面接触。” 青果的这些解释显然有些过于难懂,不仅齐朗听得一头雾水,就连一贯自称见多识广的阿察和阿汪都是一脸迷茫的模样。探头探脑地打量了片刻后,阿汪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嘴:“我说青果大姐,你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乱七八糟的风水阵给破了,我们可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啊。在这穷山恶水里转来转去的,憋也把人憋死了。” “破阵这事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我只不过是初窥门径,还没那么大的本领。”青果悠悠地叹了口气,“如果我父亲在,这个风水阵一定难不住他的。但我可以带你们走走试试,毕竟从那人的手法来看,他并非怀有敌意。他好像只是在隐藏着什么,又或者说,他自己把自己保护了起来。” “走进去就够了。”齐朗这时跳下了战马,一挥手喊停了队伍,“全员原地待命,我们可能有伙伴了,小心警戒!古尔夫、奥乌和吉拉,叫上几个人,中土语比较过得去的,我们得跟着青果走上一趟,说不定这里会有发现。” 几位兄弟都摩拳擦掌地走了上来,这一阵子希望军团闲了很久,终于又来了行动,他们都显得有些兴奋。在兴冲冲地靠拢过来的过程中,机灵的吉拉又向着齐朗使了个眼色,很显然,他那敏锐的感知能力又起到作用了。 “这里有人。”吉拉压低了声音说,“我原本以为那是只猴子之类的小动物,但从这个角度观察,我终于可以确认,他的确是个人。他跟了我们大约有两个多小时了……” 第222章 混血少年 同吉拉一样,在过去的这一段时间里,齐朗也隐约有种被跟踪的感觉,至于跟踪者是人还是动物,他一直没办法确定下来。要知道,眼下他们正处于中阳山脉中,随处可见野兽留下的痕迹,虽说凶狠的变种生物大多只生存在西方的世界里,但这边也有野生的剑齿虎和棕熊之类的远古动物,原始森林一直是它们的领地,突然有一大队人类到访,它们好奇地尾随一阵子,也完全是正常的表现。 但在青果指出这里有人布下了莫名其妙的风水阵后,齐朗的警惕性被重新调动了起来。虽然齐朗在感知能力上远没有达到吉拉的那种敏锐程度,但在仔细地观察过后,他也发现了那神秘人的气息。正如吉拉所讲的那样,那人应该不是战士,因为齐朗无法从他体内感知灵力或者内力的分布,除非他可以把自己的力量完全压抑住,否则他应该完全是个普通人。 说不定,他就是那位布下风水阵的所谓风水师。 “整理好装备。”齐朗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刻意提高了音量,像是故意在提醒那人似的下达了命令,“我们要进去了。” “等一等!”叫喊声尖声尖气地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少年从林子里跳了出来,高举双手挡在了士兵们面前,“别放箭,我没恶意的。”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他的鼻子又尖又挺,双眼深陷,深棕色的头发一绺一绺地打着卷,看样子应该是个混血儿,因为他的皮肤是黄色的,眼珠也是黑色的。这种模样的小家伙,希望军团们在翡翠公国里曾经遇到过不少,他们像是被命运之神遗忘掉的小可怜,不为西方人接受,也同样受东方人唾弃。 不过他可能更幸运一些,因为他身上的衣着还算整洁,草绿色的斜襟衣服,褐色的长裤,扎着绑腿,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虽然衣服上满是油渍,也有几处被树枝刮开了口子,但从那上面的补丁看来,他是有人照顾的。 齐朗向古尔夫摆了摆手,示意他放下手中的弓箭,自己则迎了上了去,一团和气地打了个招呼:“看来我们打扰到你了,这位朋友,我能知道你的身份吗?” 那小伙子微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的小碎牙:“我叫鲁思,山里人,你呢?” “我叫齐朗,一名士兵。”齐朗报以同样亲切的微笑。 “哦,你姓齐,齐家村的吗?”鲁思眨了眨眼睛,但齐朗却从中听出了试探的意味。 “齐家村?我没听过那个地方。”他笑着回答说,“我只知道,这里往南三十七公里的地方有个吕家镇,地图上是那样显示的。” 鲁思耸了耸肩,哈哈地笑了起来:“你瞧我这记性,我想问的就是吕家镇,你是那儿的人?” “也不是。”齐朗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示意自己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同时又把手伸到了鲁思面前,“我们是从西边来的,很远的西边……你背后那东西暂时交给我们保管好吗?” 鲁思尴尬地左右瞧了几眼,注意到后退的方向已经被那红头发的小个子有意无意地占了去,只得乖乖地从衣襟底下抽出一把牛角匕首,轻轻地按到了齐朗手心里:“我没恶意的,你得原谅我,这山里面有蟒蛇和老虎什么的,有了这东西,我才好防身。” “我不认为你单凭这么个玩具就能打败剑齿虎,亲爱的鲁思。”吉拉凑过来在鲁思耳边轻轻念叨了一句,等他再直起身子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精致的小弩和三枝小箭。 完全被解除了武装的鲁思表情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自然,只是若无其事地退开了两步,斜着眼睛打量了几眼青果,把双手环抱在胸前,缩着肩膀淡定地说:“请别弄丢了,那是吕大爷临终前留给我的。那比我的命还要重要呢。” 这时青果慢慢地挪了上来:“小兄弟,姐姐问你一句,这个疑阵是你布下的吗?” “什么疑阵?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鲁思的回话来得异常顺畅,他又抬起头看了看齐朗说,“这位西边来的齐大哥,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一句,我们山里人都知道,这里是个禁地,别看你们人多,可到了这里,再多的人也不管用。说不定你们会死在这里,尸骨无存。” “你在说谎!”奥乌终于忍不下去了,他的中土语在这一阵子被青果强化训练得相当不错,至少可以明明白白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我们在山里转了挺长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见到什么山里人。别想骗我们,你这狡猾的家伙!” 鲁思嘻嘻地笑了起来:“你这坐井观天的蠢蛋,难道说你没看到人,就说没有吗?我就是如假包换的山里人,骗你干嘛?” 奥乌的牛眼瞪了起来。多亏了古尔夫在平时的不懈努力,他如今已经彻底地掌握了“蠢蛋”这个词的深刻含义:“你在羞辱我是吗,你这小混蛋,我要揍扁你那尖鼻子!” 然而奥乌的报复行为还没来得及开展,就先被青果责备的眼神制止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气哼哼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子。 奥乌的反应在青果看来都是不起眼的小事,她现在最关注的只是高妙的疑阵究竟是何方神圣布下来的:“小兄弟,姐姐多嘴问你一句,这疑阵……” “我说过了。”鲁思不耐烦地打断了青果,“我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疑阵,我只是个山里人。不过如果你指的是这片林子的话,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一声,这里是传说中的禁地,是神明安歇的地方,没人可以进去……没有活人可以进去。我猜你们都还没活够呢。” 青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但我注意到你就是从那传说中的禁地里走出来的,你行走的路线正是风水阵惟一的出路。既然你不愿意露透实情,那我们只能自己走进去试试看了。那可能需要多花费些精力,而且还有些危险性,但作为一位能力高超的风水师的女儿,我猜顶多一两天,我就可以破解疑阵中的所有机关。” 鲁思眨了眨眼睛,虽然看上去仍然神色如常,但从他紧绷的肢体语言,齐朗看出了一些端倪。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了,很明显,青果的判断完全正确,眼前的这个混血小伙子知道内情,或许这个风水阵就是他自己布下的,他对此有所隐瞒,是因为这里面还隐藏着别的什么秘密。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这中阳山里危机四伏。”齐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你孤身一人在这里行走,难保不会遇到什么猛兽毒蛇之类的东西,我看不如我们结伴而行,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等等,等等!”鲁斯向后退开了两步,语速也开始加快了,“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我还得砍柴回去,要不然我们一家子都没办法过夜了。” 这时古尔夫凑了上来。他一方面堵住了另外一边的退路,另一方面则无情地揭露了一个真相:“如果这里的山里人没什么别的特殊方法的话,我想你忘记带柴刀了----那把小巧的匕首肯定不是一个趁手的砍柴用具。” 鲁斯的眼珠骨碌地转了两圈,毫不介意地笑了起来:“好吧,我承认,我认识那鬼东西。我认识这位姐姐所讲的疑阵,因为那正是我们布置下来的。”他转了个身子,指了指旁边的那堆碎石:“看到那里了?这位姐姐是个懂行的,她应该知道那是谢绝到访的意思……另一边,那丛荆棘,也是我们布置下来的,是活路的暗示,如果这位姐姐你到这里来的话,就会发现整个风水阵的关键。” 他邀请般地向青果伸手比了一比,于是那位孕妇有些笨拙地迈开了步子,向着他手指的方向走了两步。 齐朗这时注意到了异常,随着青果脚步的移动,她面前的景致也慢慢地发生着细微的改变,就好像青果就要和那丛荆棘融为一体似的。“慢着!”齐朗连忙大喊了一声。 “小心脚下!”鲁斯笑嘻嘻地提醒了一句,紧接着灵巧地一蹿,正面冲向了古尔夫,就在所有人举起手中的武器之前,他又突然一转身横着移开了两步。 “见他妈鬼!”古尔夫的骂声响了起来----鲁斯活生生地在他眼前消失了,还真像大白天里见鬼了一样。但齐朗他们已经顾不上古尔夫的愤怒了,因为青果那里已经出现了意外! 她摔了一跤! 当齐朗和奥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青果面前时,他们才发现那丛荆棘其实并不存在,那完全是一道道土坑造出来的视觉效果,而青果此刻正栽倒在那土坑中。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不住滚落,青果的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而一大滩水正从她的裤角慢慢地渗了出来。 “快叫几个姐妹过来……我……我要生了!” 第223章 小吉拉驾到 那个小家伙要出来了??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感袭了上来,齐朗和奥乌几乎被惊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古尔夫的汗水更是在同一时间爆发了:“你能不能劝他再忍上几天,眼下不是个好时候!” 关键时刻,还是吉拉表现得最为镇定。“乔安娜、露茜,你们快来!要出人命了!”他大声尖叫了起来。 全部九名女兵在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有的拿毯子,有的拿毛巾,有的拿水盆,有的拿热水……那一群是在源平镇中向老一辈妇女请教过经验的。还有三五个不学无术的,她们手里拿的则是化妆用品、马鞍子、牛肉汉堡……凯瑟琳下士是拎着她的长剑过去的! 热心肠的帕里只用了十秒种就在旁边采来了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捧在手里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嘴里一个劲地嚷嚷着:“小肉团要来了,小肉团要来了!” 吉拉连忙伸手把帕里拦了下来:“那是女士专场,帕里,你应该举个牌子,在上面写上‘男士止步’。” 下面的那群男兵们都乱了营,连原本的防御阵型都扎不稳了,一个个神色紧张,就好像即将降生的是举世无双的国王似的。 齐朗和奥乌虽然早就乱了手脚,却仍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毕竟那个像泥鳅一样的混血小子刚刚怪异地消失了身影,虽说他的能耐不算大,还被缴了械,但谁也不敢保证除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水阵外,还会不会有别的什么手段。看那小伙子刚刚的眼色,估计他一定是看出了青果的本事,而他的阴谋诡计应该就是针对青果的,在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尽管齐朗和奥乌两人一贯以勇猛善战著称,但当青果那痛苦的大喊大叫声从身后传上来时,他们都显得战战兢兢的,看那模样好像正在经历一场空前的苦战。尤其是奥乌,他现在的表现和热锅上的蚂蚁极为相似,一个劲紧张地搓着他那粗大的手掌,汗珠顺着他那又圆又大的鼻子尖不住滴落。 “麻烦大了,麻烦大了!”他嘴里念叨着,“是女孩子还好些……不,还是男孩子好。” 也不知是被奥乌念叨得心烦意乱,还是实在听不下青果的惨叫声,反正古尔夫已经彻底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过他还没忘了用胳膊肘撞一下奥乌,提醒了他一声:“小家伙的乳名你确定好了没有,是叫小古尔夫,还是叫小吉拉?那红毛小子和我赌了十个锡尔,你该想办法让我赚上一笔。” 但此刻的奥乌早就魂不守舍了,根本没那心思搭理古尔夫,就好像那真是他的亲生儿子一样,作为一名新手父亲----哪怕是养父,他现在最恰当的表现就是手足无措地乱转。 终于,在那群女兵们七手八脚的忙活下,嘹亮的婴儿初啼响了起来:“哇……” 下面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纷纷开始击掌相庆了,看那架势,好像他们才是尝到了分娩痛苦的母亲一样,个个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压在奥乌头顶上的那座巨石也终于卸了下去,他无力地坐到了地上,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在憨笑中扭过了脑袋,问了一嗓子:“男孩子吗?” 乔安娜举起了一个红乎乎的小家伙,兴高采烈地宣布了最终答案:“你猜对了,奥乌,是个男孩子!” “感谢上神。”奥乌虔诚地合什向天空拜了一拜,“感谢您赐青果以神圣的生命,感谢您赐我以教父身份。以上神之名,奥乌·辛格·杰亚拉曼必以生命哺育小吉拉,要他幸福,健康,平安!” 奥乌在祈祷时,古尔夫在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小心倾听,一个字也没敢落下,当他听到小吉拉这个名字最终跳了出来时,他脸上的失望之情毫无掩饰地表现了出来:“奥乌,你这混蛋,我要和你断交,为什么不是小古尔夫!我的银币呀……” 这时吉拉笑嘻嘻地凑了上来,向着古尔夫伸出了手掌,眼神得意极了:“放心,麻子脸,你的名字会排在第五十三位的。我帮你争取过了,你只落后于大半支队伍,兰巴和讨厌鬼萨博都排在了你后面,你应该为此感到庆幸。” 古尔夫无比心疼地掏出了五枚银币,恶狠狠地拍在了吉拉手心里。“来得容易去得快!”像赌徒老手那样发出了一句诅咒后,他突然换出副笑脸跳了起来,一转身冲向了女士专区,“但我会是第一个抱起过小家伙的教父,这一点没人争得过我!” 古尔夫的愿望还是落空了,因为乔安娜已经自作主张地把小吉拉交到了齐朗怀里:“瞧,他多漂亮,就像一个小天使。” 齐朗笨拙地捧着小吉拉,仔细地打量了两眼。一层乌黑色的头发柔软地贴在头皮上,多说也就一厘米长;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但估计不会太小;白白胖胖的小手,圆滚滚的肚皮,小脚丫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踢打着身上的包裹。这个小东西在嚷了一嗓子,宣告了自己的到来后,就重新沉入了梦乡。乔安娜形容得没错,他的确像个小天使,是上神赐给这世界最好的礼物。 更多的士兵围了上来,纷纷争抢着想要抱一抱那小家伙,那对他们来说像是个莫大的荣幸。古尔夫成为了第二个抱到小吉拉的教父,吉拉成为了第三个,接下来是兰巴、麦尔斯、威尔逊……他们开心极了,因为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以长辈的身份接过一个幼小的生命,那让他们骄傲,让他们感到温暖,让他们认识到生命充满了神奇的幸福时刻。 奥乌最后一个接过了小吉拉。他手脚很轻,抱孩子的姿态也显得更加专业,至少不像古尔夫那样,竟然把孩子的屁股擎在了上面。齐朗注意到奥乌的眼神竟然变得那样慈祥----他不过才二十来岁罢了,但在此刻看上去和无尘老人的表情有几分相似的地方,甚至,在他的眼角似乎还闪动起了泪光。 在奥乌那轻柔而熟练的摇晃下,被吵嚷了半天的小吉拉又安稳了下来。他把小家伙轻轻地送回到青果怀里,而他接下来所说的话语,却是其他那些愣头小伙子们所未曾想到的:“辛苦你了,青果。” 起哄声一点一点地被拱了起来,最终逐渐演化成一阵口哨和哄笑声。 “也辛苦你了,奥乌上士,我最最亲爱的。”阿汪模仿青果的声音回应了一句,但他的嗓音虽然挤得很尖,却明显缺少了温柔的成分。 奥乌有些尴尬地涨红了脸,看样子像有句骂人的话被憋在了嗓子眼里,因为在青果的严格监管下,他的中土语课程学习得不算很全面,尤其在污言秽语那方面掌握得实在太过有限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舌头完全被打了个结,说不出任何还击的话来。 如果说青果原本对这孩子的到来还心存纠结,但当小吉拉乖乖地拱在怀里时,一直稳藏在她心里的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部一扫而光。她现在只是一位母亲,手中抱着的,只是她最心爱的宝贝。她背过了身,看那架势大概是在喂奶的样子,于是士兵们均很绅士地退了下去。 但当齐朗拉着古尔夫和奥乌打算同样退到一旁时,青果却轻轻提醒了一声:“等一等,这风水阵,我们还得尽快进去。”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把小吉拉交到了帕里手中,伸手捋了捋额角的乱发:“刚刚那孩子在退去的时候,给我看出了点门道,我想我有机会带你们进去。在天黑之前,我们必须穿过这迷阵,否则他那边一旦重新部署过的话,我们恐怕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到达我们的目的地了。” “可你的身体能行吗。”齐朗有些犯难地发问说。 青果淡淡地笑了笑:“没关系的。累赘已经卸了下去,我现在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正事要紧,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时机,尽快突破这个疑阵。”然而她这番话说得有气无力的,明显身子骨发虚的表现。 “我来背你。”奥乌粗着嗓子接了一嘴,那语气几乎是不容置疑的,“同时我必须提醒你一声,小吉拉是我们一整队人的孩子,是希望军团的希望,你不可以再说他是什么累赘,尽管你是他的母亲。” 青果的眼神中闪动起了幸福的光彩。尽管她曾无数次假想过孩子降生时的场面,但眼下这些小伙子们的反应还是超过了她的预料。这是她从没奢望过的一个结果----小吉拉成为了一个宠儿,没人会歧视他,没人会唾弃他。他有九十六位教父,有九位教母,还有一位毛手毛脚的看护者,还有两位半大不小的胖子兄弟。他是个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幸运儿! “我记下了,奥乌兄弟。”青果向着奥乌用力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趴在了他那宽大的后背上,“等我们走出了这个疑阵,我可不可以请求你把小吉拉的全名写在纸上,用蛮鬼语和中土语各写一遍,我需要他尽早学会书写自己的名字。” 第224章 鬼打墙 绕过了那块巨大岩石后,榉树林子无止境地延展了开,形成了一整片绿色的海洋。休金在空中观察过,这林子多说也就三五公顷的样子,里面大概能安排下数千棵这样合抱的榉树,但绝对藏不下一个湖泊。可带着大队人马才一进来,齐朗立刻发现之前的判断都是完全错误的。 那大概正是所谓风水阵的功效。粗大的树干和低矮的灌木相互掩映,间或出现的几块巨石恰到好处地阻挡视线,令人始终无法望出太远。眼前的景色好像在不断重复着,因为不管走向哪个方位,树木与巨石的组合都是一个样子的。 自从进入到这片风水阵中,青果一直皱紧了眉头,掐着手指,表情凝重,仿佛在测算什么似的,几乎每走上几十米,都会让奥乌停下一阵子,四处观察,生怕一不小心就走错了方向。 尽管对青果的专业水平并不了解,但齐朗还是给予她充分的信任,当然,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这个所谓的疑阵没人能搞得懂,就算聪明的吉拉也不曾涉猎过这样艰涩难懂的科学领域。不过有一点齐朗却是稍感疑惑的,因为到目前为止,青果几乎给出了超过一百次左转指令,但期待中的右转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稍有常识的人在这时都会判断出那是在转圈子。 就这样,在缓慢地行进了一个半小时后,士兵们大多成功进入到晕头转向的状态,不用说阿察和阿汪那两位自以为是的小家伙,就连一向任劳任怨的帕里都显露出一些消极的态度,然而青果的左转指令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过来:“前面十五米处左转,而后在下一个巨石那里,继续左转……” “嘿,先停一停吧,孩子妈妈。”古尔夫嚷了起来,他扶着额头走到了青果面前,“小吉拉大概需要喂奶了,我们也该吃完晚饭再走。大家都饿坏了,我猜你也一样。” 青果拍了拍奥乌的后背,示意他先放自己下来,略带歉意地向古尔夫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向齐朗说:“青果无能,害大家受累了。眼下看来,我们不妨在这里休息上一晚,容我再仔细参详参详,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齐朗虽然不大明白,但看着青果那苍白的脸色,也能猜出那绝对不是个轻松的活,便出言安慰了一句:“这没关系的。我想我们应该接近目的地了,不是吗?” 然而青果却揉了揉太阳穴,低着头慢慢地踱开了,甚至把抱着孩子走上来的帕里晾在了一边。 古尔夫在边上把乔安娜递给齐朗的汉堡抢到了手里,匆忙地咬了一口,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我听人说过,女人一般生过孩子脑子都会变笨,你说青果会不会是消耗太大了,现在脑子不大清醒了?” 齐朗还没答话,乔安娜却抢先还了古尔夫一个白眼:“你放心,她又没喝过什么白酒,脑子一定比你清醒。” 古尔夫撇了撇嘴,知道这是乔安娜在替露茜报不平,再多嘴多舌只能自讨没趣,只得讪讪地走到一旁,自顾自地享用晚餐。自从和露茜闹翻了之后,现在那位大情圣在女兵圈子里已经坏了名头,整天一副落寞的样子,齐朗看了也觉得怪可怜的。 “乔乔,你说露茜不会再原谅古尔夫了吗?”齐朗记起了自己好兄弟之前提起的请求,趁着这会儿工夫,想先从乔安娜这里探探口风。 乔安娜的眼神中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但语气中却仍然充满了不屑:“那是他该死。谁让他干出那种事,真为你有这样子的朋友感到丢脸。” “得了吧。”齐朗觉得乔安娜把话说得太过严重了,“那完全是个误会,你知道的,他酒量不行,喝一杯就醉了……” “别再用这蹩脚的借口来蒙人了,他就是个朝三暮四的混蛋家伙。”乔安娜斩钉截铁地把古尔夫盖棺定论了,“谁看不出来,他把露茜当成了梅姬中尉!” 乔安娜的声音略略高了一些,古尔夫虽然坐到了十来米远的地方,但梅姬的名字好像还是钻进了他耳朵眼里。他抬起头向这边望了望,神色黯然,看上去和单相思的痴情汉子还真有几分神似。 提起梅姬中尉,齐朗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大概在一个多月前,休金那位勤劳的信使从亨利国王那里带回一封亲笔信,信中提及战况仍处于僵局,麦斯堡以北地区还在旋锋军的控制之中。但是……梅姬受伤了。 据称,梅姬在一次行动中被阿布西昂打了个伏击,几乎把命丢在了战场上,幸亏奎尔及时带兵冲了上去,把她救了回来。现在梅姬已经被送回了夏奇镇,至少需要养伤半年才能完全恢复。要知道,军医艾登的医术可是全军数得着的,如果这样都需要休养半年,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伤。 但老亨利也透露了一个好消息。多迪姆上尉得势了,他被提升为少校指挥官,名义上是威廉中校的副手,但在实际上,旋锋军全部二十八个投入战斗的战团均听从他的指挥。虽然菲利克斯也在军衔上被提升了一个级别,成为了一名中尉,但总体来看,这样的人事调整还是异常有利的,阿布西昂的巨龙军团在这一阵子一直没能取得新的战果,多半是能干的多迪姆所取得的成绩。 回想当初,在希望军团开始这趟远征时,亨利国王在曾提出帝国有可能在两三年内爆发危机,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一整年了,事态发展却并没有任何不好的迹象,而恰恰相反,除了不可避免的死伤令这支远征军们稍感担忧外,卢曼帝国那边的局势却是一片大好。齐朗真心希望老亨利的那番言论是多虑了,如果大后方保持这样稳定的态势,那么那些小伙子们将不必担心远在夏奇镇的亲人,正可以放开手脚,在这边大干一场。 齐朗这里正想得出神,那位同样出神的孩子妈妈却好像缓过劲来了。 “我发现了!”青果走了回来,笑容重新浮上了她那略显黝黑的面孔,“这应该是鬼墙,我们应该这样走!” “幸好你想通了。”古尔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我还以为我们一辈子都要重复着向左转的口令,就像奥乌的那条大笨狗一样,一个劲地想和自己的尾巴干上一架,却永远也没办法捉住那狡猾的东西。” 青果从帕里手中接过了小吉拉,一边亲昵地和小家伙贴了贴脸,一边淡淡地笑着回话说:“提起莱欧,我还真需要他的帮助呢。” 她又和奥乌沟通了两句,转眼间,水肺獒不知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低着头四处嗅了嗅,转而抬起头响亮地叫了两声。 “他建议我们向左走。在前面的那块岩石那里,他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息,是水源的气息。”奥乌的语气显得异常肯定。 古尔夫又瘫软了下去,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嚷着:“你们串通好了的!你们这是故意在捉弄人,我受够了向左走,我他妈的受够了!” 青果却笑了起来:“亲爱的古尔夫,有些时候生活就是这样,重复再重复,直到我们找到了最终的出路。” 齐朗微笑着走了上去,伸手拉起了在地上耍赖的古尔夫:“来吧,再坚持一下,胜利就在眼前。”他又提高了音量向全体希望军团下达了命令:“士兵们,我有种预感,圈子就要绕到头了,我们需要的只是坚定地走下去!现在,请赶走你们的疑惑和懒惰,整理装备,全员向左转!” 于是,带着十足的精神,希望军团重新上路了。向左转,绕开那堆长满青苔的巨石,再向左转,穿过那丛低矮的珊瑚树,再向左转…… 这一回,战士们的脚步都变得异常轻快,虽然可能还有上百个圈子正等在前面,但他们却已经不再觉得那是永无止境的一场空忙,他们开始坚信自己的目的地终将到达。虽然景致一再重复,他们已经可以看出了不同之处----那是在不同心态的作用下所带来的变化。 青果和莱欧引领的这条路,可能并非是最短的捷径,但在千百次的重复后,目的地也一样会出现在眼前。那像是一次耐心的考验,只有凭借不懈的坚持才能通过的道路。 夜色降临。无聊的夜枭站在枝头,发出咕咕呱呱的怪声,像是故意想要吓走这群远来的客人。然而整齐雄壮的战歌声却响了起来,榉树林子里所有不怀好意的鬼叫声都被驱赶一空。 “告别家乡,踏上疆场,旋锋军是无畏的命运主将!刀剑已擦亮,旗帜在飘扬,坚定的信念,指引胜利的方向。骄傲的血液,在欢笑中流淌;高涨的热情,在战斗中绽放!圣子峰再高,也无法将战士们阻挡……” “歌声不够响亮,再重复一遍!” “汪汪!” (实在抱歉,定时发布经常性的连发两章,删掉一章后,另外一章也变空。恼火!!) 第225章 扎营祥水湖 天亮了。天终于亮了。 在完成最后一次左转命令后,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片广大的山间平地,群峰耸立,与蓝天白云相映为景,圈出了一片平静温馨的世外桃源。 东面是朝霞下的一片斜坡,大约有十来公顷的样子,青青草地上点缀着不记其数的乱石和断崖,一直铺到了东南面的榉树林子前。向东南方向望去,云雾下面隐约可见一座城郭依水而建。按照地图标示,那应该是三十多公里外的吕家镇。 正南方是狮子岭斜垂下来的悬崖,古松戟立,参天蔽日。眼下正值春夏之交,雨量充沛,一条瀑布恰好从狮口中倾泻下来,水花飞溅,隆隆作响。粼粼波光从那瀑布下面的深潭一直向西面扩散,最终形成了一个宽阔的大湖,仿佛浮在了云层上,和那淡蓝色的天空几乎融为一体。 湖边清澈处,上千株青莲含苞吐蕊,其下红色的鲤鱼逡巡悠游,与那些青蛙蝌蚪嬉戏为伴。再往里望,则是更深的蓝色在轻风中摇曳。天光云影照映其中,好像一块被天神遗忘的巨大蓝宝石,慵懒地渲染着一方净土。 湖水的北面,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像巨人打招呼时竖起的手掌,除了亲切地表示问候外,还会将冬季强悍的北风完全遮挡,守护住这片静谧之地的四季常青。 这是好大的一片世外桃源,真难以想象,休金在半空中盘旋了那么许久,怎么会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和齐朗一样,见到这般美丽的景象,所有士兵们的脸上都显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一整夜的疲惫一扫而空。如果不是担心惊忧了此间的安宁,他们恐怕早就欢呼跳跃着,一路狂奔到那清澈的湖水中,洗去一身的灰尘,好好地放松一番。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青果抚了抚莱欧的背毛,微笑着提醒了齐朗一声,否则她实在担心那位指挥官会那样出神地站上好一段时间。 齐朗揉了揉眼睛,又重新举起了手中的地图:“是这里了……看,那是狮子岭,鸭嘴峡在另一边,它们没飞!” “那是当然,我就知道班主不会害我们白忙一场的!”阿察和阿汪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祥水湖,我们又来了!”那兄弟俩一同扯开嗓子高喊了起来。声波撞到了北面的山崖弹到了一边,又跑到狮子嘴那里转了一转,等再传回来时,只剩下飘渺的“来了……来了……” 但没有主人站出来大声质问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干嘛要打扰祥水湖的寂静?”这里空无一人,就好像上天特意保留下来的一个容身之所,要这群远来的客人长久地居住下来。 当然,齐朗算不上什么客人的,因为他是正宗的宗浩王国的子民,而到了这时,他已经真正有种到了家的感觉。 “忙起来吧,士兵们。”齐朗挥起了手臂,“这将是我们的基地,估计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好一段时间。在真正的战斗开始之前,我们必须把营地弄得像点样子,行动!” 一声令下,小伙子们熟练地开始了劳作。在正式的房屋建好之前,一顶顶帐篷先在北面的山脚下站了起来。简单的马厩被圈在了营房的西侧,湖水边上也搭起了三五个灶坑。奥乌带上三十余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负责砍伐树木,吉拉则负责整个营房的规划,古尔夫带着七八名弓箭手干起了猎户的行当,由帕里则担任他们的副手。女兵们虽然没被安排什么重体力活,可她们却需要轮留看护小吉拉,同时还要担负起生火做饭的责任。 虽然奥乌一再强调要青果好好休息,但她在此刻还是不肯闲下来。进入到最终的目的地后,那个风水阵已经不再是个难题,她开始从相反的方向推断出入的捷径。现在她时不时会露出满意的微笑,估计一定是大有收获。 当然,在忙碌的过程中,小心戒备还是少不了的。那位混血少年鲁思的出现还是给齐朗提了个醒,虽然根据地图的标示,中阳山脉是个无人区,但既然鲁思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有人布下了个莫名其妙的风水阵,那说明在几年间,这里还是很有可能出现了一些变故。巡查这个任务齐朗自己担负了起来,毕竟在他身边还带着两个自称了解底细的小参谋,在周围走上几圈,对照地图好好分析一番,说不定还能猜透朱来先生留下了这么个神秘的地点,究竟有什么用呢。 在仔细观察了大半天后,鲁思口中的山里人并没有露面,除了两只麻雀和一只鼬獾在林子里探了探脑袋外,四周根本不像还有其他住客的样子。不过回想当时的情景,他又的确像是十分熟悉那个风水阵的样子,难道这里还存在着其他的世外桃源,在里面也同样住下了一整群的外来人口? 虽然鲁思随身带着两件轻巧的武器,但他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往严重了想,顶多也就是寻常的猎户罢了,只要平时多加小心,时刻关注周边的动向,即便真有什么意外发生,相信凭借这一百多号实力不俗的战士,齐朗还是很有信心与他们周旋一番的,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需要考虑清楚朱来先生的真正用意才对。 “地图上标示的地点好像是在湖水里,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需要等到枯水季才能了解到真相?”齐朗拿着地图仔细思量了半天,最终视线停留在了正中心的那个标识上面,“看,这里写着,‘初秋’、‘月圆’,也就是说在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真相就会现身了?” 阿察托着下巴苦苦思索着,阿汪这回也没了主意,兄弟俩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阿汪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班主一向这样神秘兮兮的,从来不把话说完全了。就像这张地图,任何也没说清嘛。要是换成我,我绝对会写一封书信留下来,毕竟那是最后的交待了嘛……” 阿汪抱怨到这里,注意到齐朗和他兄弟的表情都阴沉了下来,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出言弥补:“当然,我们班主肯定不认为是最后的交待,他一定活着的,等到三个月后,他一定会笑嘻嘻地跑到这里来,和我们一同欣赏那圆滚滚的月亮。” 但他这番话显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伤感的情绪已经被勾了起来,阿察已经变得眼泪汪汪了,就连齐朗也陷入了沉默,只是牢牢地握住了那张地图,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而就在这时,乔安娜却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冲淡了沉闷的气氛:“我发现了一个石洞,就在北面的山体里,看上去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我觉得你们应该去看上一眼。” 阿察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们每次来都住那里的,那是班主的住处!” “不会吧?”阿汪却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为什么我记得我们是住在了一个高塔里,你是不是脑筋出什么问题了。住在石洞里?你觉得班主是那样不讲究舒适的野人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乔安娜一脸窃笑地眨了眨眼睛,“那里有你们最喜欢的东西。我说的都是真话。” 四只小眼睛闪动起了光辉:“金子和银子?!”兄弟俩一下子跳了起来,并驾齐驱地冲了出去:“谁也不许跟我抢,先到先得!” 然而这两个小胖子才一启动,却被乔安娜一手一个揪住了头顶的冲天辫子:“拿出些绅士的派头来好吗,你们也不看看你们的老乡,像他那样淡定才有大将的风度……” 乔安娜的话音未落,齐朗已经笑呵呵地蹿了出去:“先到先得,是这个道理呢!” 阿察和阿汪这时也挣脱了魔掌,哇哇大叫着追了过去,只剩下气歪了鼻子的大美人双手叉腰发出了诅咒:“你们这群守财奴,希望那些金币晃瞎你们的眼睛!” 那是一个不算很隐蔽的山洞,只不过那株五针松茂盛的树冠遮住了洞口的一半,才被忽略掉的。吉拉早就守在了洞口,一脸笑嘻嘻的模样,看上去他应该已经去查看了一番,对这个藏宝洞的底细早就有所了解。“我们发财了,兄弟们。”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在进去之前,我建议你们先把眼睛眯起来,否则你们一定会像希里尔下士一样,到现在看东西还重影呢。我是不大敢进去了,清点的任务教给了几个不怕死的兄弟,估计够他们受的。” 噩耗传来,阿汪一下子苦了脸色:“你们这是要把那些家当充公了吗?那是我们浩歌团十几年的血汗钱呐。老哥,把刀子借我,让我抹脖子自杀算了。” 阿察还真就从怀里掏出把匕首递了上去:“我建议你先冲进去捅死几个,反正他们也睁不开眼睛,正好方便你下手。” 第226章 设计好的吵嘴 阿汪没那胆量。抹脖子他怕疼,想放倒几人实力又不够,所能做的只不过是闯进山洞里瞎嚷嚷几声罢了。 看来还是阿汪的记忆更靠谱一些,这个山洞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大明星曾经住过的地方,齐朗一走进去就发现了这一点。那像是在山体中开凿出来的一个别墅,客厅、起居室、洗漱间一应俱全,乐谱在书架中摆放得整整齐齐,各式各样的乐器随处可见。 乔安娜和吉拉发现的金银财宝,则是被堆放在了下面的地窖里。数不清的金条码放成了一座小山,银币则大概要有上百箱的样子。齐朗记得多迪姆曾经提过,朱来和他的浩歌团这些年来没少赚钱,说他富可敌国可能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单从那些银币的数量来看,价值也应该在数百万锡尔。 这一大笔财富,应该是朱来先生为齐朗和这支希望军团预备的,因为在那张地图上有着明确的标示----在这个位置上,朱来先生调皮地画了一个竖起的大拇指,那大概是说,“尽情霍挥吧,小伙子,老乡早就为你解决了后顾之忧。” 他实在是太过慷慨了,就算老亨利那一国之君,也没有拿出这样的大手笔让齐朗和他的士兵们惊讶得连下巴都掉了下来,要知道,在这个战乱年代,金融秩序并不算稳定,不过金子和银子却是可以保值的,随便拿一箱银币出去,都足够为这上百名士兵重新换上一批装备了,再算上朱来先生留下来的那些金条,就算武装一支十万人的大军都绰绰有余。 阿察和阿汪固然心疼,可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地图的解释权掌握在了齐朗手里,谁让朱来先生懒惰得不肯多留下几个文字,只画一些模棱两可的符号在上面。 不过由于齐朗和他的希望军团在进入宗浩王国的这两个月间,一直躲避开了村镇小心潜行,除了那位叫鲁思的混血小子,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接触过,那些银币能否在眼下的宗浩王国里流通都还是个问题。 在另一方面,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通过了那个莫名其妙的风水阵,外出采购日常用品可能会因此有些麻烦,只希望青果能够尽快想办法解除掉那绕起没完的鬼墙,否则他们可真称得上是自己给自己困了起来,不用说复国大业无法可想,一旦这林子里的草果歉收,野兽再被猎光了,希望军团可能就要过上挖草根、啃树皮的艰苦生活了。 接下来一周,在小伙子们的日夜劳作下,上百个木屋搭建了起来,每个人都可以住上个小单间。南面的榉树林子前也建起了一道高高的栅栏和两个箭楼,简单却牢固的营盘已经初具规模。青果那里也同样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她只安排奥乌带着十来个士兵,把东面的几处巨石调整了一下位置,一个出口就变了出来。 古尔夫曾经在那个出口走了一遭,据他回来讲,想要回到这个祥水湖畔的基地,仍然需要重复左转的口令,但在找准位置的情况下,重复个七八回就足够了,来去多说也就半个小时的样子。但在走上一回后,那位麻子脸竟然有些担心基地的安全,因为他一直没忘了那个混血小子在他眼皮底下突然消失掉的一幕。尽管休金在这些日子转了又转,始终没有任何发现,他还是怀疑那所谓的山里人就躲在附近。他怀疑他们会趁着士兵们睡大觉的时候,变身成为一个个身形巨大的恶魔,把所有人都吞下肚子里。 齐朗对此也没有放松警惕,每天都会安排士兵轮流把守基地的出入路口,甚至组织了两次大规模的搜索行动,结果仍然是徒劳无功。很显然,山里人并不存在,鲁思只不过是个大话精罢了,他可能对风水阵一知半解,就因此想要利用这个天然的屏障,从希望军团这里骗些好处。但他失算了,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丢掉了自己的匕首和一张小弩。 但有一点还是应该引起警觉的,阿察研究过那些小巧的弩箭,据称箭簇上被涂沫了一些麻醉药剂,那剂量足够麻翻一头大象。看来那并不是一件玩具,而是个真家伙,要么他是在防范着什么强大的敌手,要么就是这林子里还生存着一些身形巨大的野兽,总之,那个鲁思并不简单。 在安顿下来之后,是时候向相关人员通报一下消息了,休金那位信使又得好好地忙活一段日子。这里距离卢曼帝国的王都亚萨城堡足有上万公里,就算休金飞行速度极快,也得花上七八天的时间,为了免于折腾,齐朗必须一次性准备出两三封书信。 写给亨利国王是标准的通告公文,由吉拉主笔来写几乎算不上什么麻烦事。但由于吉拉对于中土语还没能达到书写自如的程度,因此发往云阳城和源平镇的两封信却是必须由齐朗亲自完成,而真正受到阻碍的,正是写给米蓉公主的那封信。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齐朗觉得现在和米蓉的沟通好像越来越少了,尤其在过去两个月的进军过程中,休金甚至有两次是空手而归,并没有带回任何的回信。难道是距离远了,那位公主也开始淡忘了?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吧,毕竟无尘老人曾提起过,米蓉公主每天都要念叨自己的名字好几次呢。不管怎样,齐朗可不想两人的关系就这样淡了下来,绝对不想。 但每当齐朗兴冲冲地提起笔来,字斟句酌了半天,想要隐晦地表达出思念之情时,乔安娜准会恰到好处地杀到近前,不是在这里找点麻烦,就是在那里耽搁几分钟。齐朗为此很感到头疼。为了解除这个麻烦,他决定跟乔安娜发作一次,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毕竟她只是自认的女朋友,像这样的**,她实在不该太过干涉的。 就在这一天清晨,齐朗故意拿出了信纸,坐在了湖边的那块大石头前,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果不其然,乔安娜拎着一只皮剥了一半的野兔杀了过来。 “你是喜欢烤着吃,还是像你们中土人习惯的那样炖着吃?”她脸上伪装出自然的笑容,假装不小心地扬了扬手,几滴兔血准确地落在了雪白的信纸上。 “离午餐时间还早着呢。”齐朗把被污染了的信纸团了一团,随手丢到了一边,“这些小事你可以自己拿主意,不必事事都来问我,没看到我正在忙着吗?” 乔安娜撇了撇嘴:“忙什么?写信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齐朗故意皱起了眉头:“我是在给我们的盟友写信,这事情十分重要,必须静下心来把所有信息描述得一清二楚,免得将来出现什么误会,影响到整个战局。” 乔安娜更加不屑了:“误会?可笑!我劝你在信中向她多提一嘴,说你的初吻已经被人夺走了,那样她才会误会呢。” “喂!”齐朗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在胡扯什么?这完全是公务上的往来,不是你那小孩子一样的胡闹!” 乔安娜把兔子整个丢到了那一叠信纸上,气势汹汹地顶了回来:“我就是要胡闹,你又能怎么样?你这是假公济私,要知道,休金也是我们的军事资源,不是供你谈情说爱的工具!” “谈情说爱?”齐朗淡淡地笑了笑,“你难道钻到我脑子里了,能猜出来我要写的是什么。我在信件中哪曾写过一个爱字?” 乔安娜仍然不肯退却:“但在你脸上写了!我想我该在你写信的时候,在你面前摆一面镜子,那样你就能看到你那令人恶心的表情!” 齐朗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恶心到你了?那我真该开心呢。正像你说的,我粗鲁,吃相又难看,现在又多了恶心,你干嘛不对我敬而远之?” 乔安娜有些语塞了,那弯弯的眉毛慢慢开始纵向发展,直到最后完全立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理你!你完全就是个傻瓜,自作多情的大白痴!你和你那麻子脸的兄弟都是一路货色,都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干嘛又扯上我?”古尔夫这时恰好走到了乔安娜身后,那番评价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中,马上就露出了一脸无辜的表情,“我这两天表现得多好,露茜都要原谅我了,你干嘛又凭白无故地骂我一顿?” 乔安娜向古尔夫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忿忿地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那血淋淋的兔子安详地躺在岩石上。 齐朗向古尔夫耸了耸肩:“她疯病又犯了。” “信呢?呃……看来还得再等等。”古尔夫看到了那叠被死兔子压住的信纸,正要无奈地转身撤回去,可没想到齐朗却从怀中掏出了个字条,微笑着塞到了他手里。 “她可以启程了。”齐朗向古尔夫眨了眨眼睛,“这是个小把戏,摆脱女人的小把戏。” 古尔夫咧开嘴笑了起来:“你这个狡猾的东西,看来乔安娜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第227章 伟大的兄弟 摆脱乔安娜的诡计算是得逞了,但午餐怕是要遇到些麻烦,那位横眉怒目的大厨师已经和几位下手串通一气,端过来的那盆肉汤里一定多加了不少齐朗不喜欢的调味料。 不过齐朗早就想好了对策。基地的米面就要断了供应,吉拉早就嚷嚷着该派人出去采购些回来。这事原本被安排在了古尔夫头上,但一方面古尔夫的中土语还不大过关,同时他白种人的面孔可能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正好一举数得,由齐朗亲自带着古尔夫外出采买,暂避风头之余,还有机会了解一下城镇的现状,同时午餐也可以在吕家镇顺便解决掉。 向吉拉吩咐一声后,齐朗与古尔夫两人揣了百十枚银币,骑上战马,左绕右绕地出了风水阵,沿着山径一路南去,寻一浅滩渡过大辛河,没过一个小时,就来到了吕家镇。 吕家镇是宗浩王国南部数得着的一座古镇,久历战火洗礼,镇子周围的城墙早已破败不堪,甚至连个城门都无法找到,就那样四门大敞地任由访客随意进出。 齐朗原以为镇中的情景与翡翠公国失陷的城镇并无区别,一定是奥托帝国的恶棍们到处耀武扬威的模样,可没想到,当他和古尔夫牵着马匹,低调进入城镇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早已恢复了常态,就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任何战事惨祸一样。 街市随处可见身着棉布衣裳、头束方巾的寻常百姓缓步行走,在他们身上也看不到镣铐枷锁之类的禁锢用具,人人面色如常,行动自如。看来这里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希望军团前来解救,如果不是奥托帝国的军队已经撤了出去,就是当地的抵抗组织已经成功光复了国土。 不过有一点齐朗和古尔夫均感大惑不解,那就是当地人在相互见面时,总是会笔直地面对面站好,而后高举自己的手臂大声呼喝一声,“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 有一回齐朗他们和一位路人不小心走了个碰头,而对面那位的高呼吓得古尔夫差点儿把怀里的银币掉到地上。点头哈腰地目送那位仁兄离去后,惊魂未定的古尔夫抹了抹自己的胸口,扭过脸来向齐朗求证说:“真他妈怪吓人的,我还以为他要抬手给我一巴掌呢。你记住那词了吗,该不会是什么通行口令吧?” 齐朗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大概是向某个民族英雄表达敬意吧。” 古尔夫嘻嘻地笑了起来:“表达敬意需要天天挂在嘴边,还在弄出那么个吓人的手势?你应该记得吧,尽管我们都不相信这一点,但我们通常只会说卢曼帝国万岁,又或者说友谊万岁、爱情万岁。要是你什么时候想起说古尔夫万岁,那一定是在我的坟墓前。” 齐朗僵硬而又略带无奈地笑了笑:“很好的笑话,古尔夫。不过我还是劝你小心着点,你注意到他看你的表情了吗,他应该是充满仇恨的,尤其你并没有准确地回答同样的话。我猜他可能把你和那些奥托帝国的恶棍们混为一谈了。” “看来我得好好练练。”古尔夫吐了吐舌头,把头顶的三角帽子压得更低了一些,“他怎么说来着,‘伟大的将军万岁’?对了,还得来上一个伸手的动作。真他妈活见鬼了,那边又来了一个,我们该躲开他吧?” 正说话间,前面果然又走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尽管古尔夫已经拉着马匹想要转到东侧的胡同里,可他仍然不依不饶地抢了几步上来,用高亢响亮的声音大喊了一声:“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 “呃……万岁!”齐朗和古尔夫手忙脚乱地还回去一个招呼,但手势估计不大到位,而且台词也少了一多半。 那少年对两位这位潦草的表现显然不大满意的样子,进而拿出了长官般的口吻训斥了起来:“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日常礼节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小事,但却是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质量和修养的关键。我希望你们能够跟着我重新说一遍,‘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 这回齐朗和古尔夫都听得一清二楚,连忙把架势摆足了,以同样响亮的声音大喊了一声:“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 站在屋檐下的那位老大娘会心地笑了。少年也满意地点了点头,昂首挺胸,转身就要迈开大步继续前进。但齐朗哪里肯放过这个耐心的导师,连忙伸手拉了拉那少年的衣袖:“这位小哥,我们是外乡人,想要问问,这里究竟出了什么情况……” “这里很正常,哪有什么情况?”少年瞪起了眼睛,“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天下百姓是一家。你们是外乡人,缺了礼数我们是不会见怪的。不过我提醒你们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我们宗浩共和国是礼仪之邦,最讲究的就是礼仪,所以你们要晓得入乡随俗。伟大的姜平兄弟还教导我们说,总有一天,全天下的穷苦百姓都会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你们受苦了。虽然现在还过着衣不蔽体的生活,牵着两匹骡子沿街乞讨,但伟大的姜平兄弟并没有忘记你们……” “我这是纯血战马啊,小朋友。”古尔夫有些听不下去了,“而且我的衣服也好好的。看到了吗,我这可是皮质的短裤,怎么叫衣不蔽体呢?” 少年叹了口气:“伟大的姜平兄弟说的没错,暴君的欺骗令你们无知,而无知又蒙蔽了你们的眼睛。马怎么会长得和骡子一样高大呢?看到大娘家院子里的那匹马了吗,那才是真正的战马。不过我们已经不用打仗了,所以战马都要用来拉磨。” 那站在食槽前慢吞吞咀嚼草料的,很明显是头小毛驴,但那位大娘却在赞许地点着头,语重心长地喊了一声:“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有些人甘愿受欺骗,却不敢于挣脱命运的枷锁。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消灭一切黑恶力量,让光明和智慧重新降临大地。孩子们,你们该觉醒了!” 又有两位路人站定了脚步,肃然起敬地望向了老大娘和那位少年,一同高举手臂大声呼喝:“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 “他妈的,见鬼了!”古尔夫小声用蛮鬼语骂了一句,“这里的食物是不是受了过量的辐射,把这些人的脑子都吃坏了?” 齐朗这时已经看出大事不妙,再多嘴下去只能是自讨苦吃,连忙摆出同样的姿势应付了一声:“我们一定要觉醒!”又笑呵呵向那少年询问了一句:“请问这位小哥,如果我们想买些米面,该怎么走呢?” 少年回过头四下瞅了瞅,抬手指了指南面那一座二层小楼说:“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填饱肚子是头等大事。那边是供应社,可以按人头出售粮食,你们可以去那儿看看。” “谢谢喽……”齐朗差点儿放松了警惕,赶忙又挺直了腰板补充了一句,“谢谢伟大的姜平兄弟!” 行人散去了,一个个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就好像他们刚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不过齐朗注意到他们的身形普遍偏瘦,面色好像也有些偏黄,按正常思维来分析,那应该是饥饿造成的。当然,也有可能像古尔夫判断的那样,这里的食物出了毛病----辐射污染应该是整个世界共有的难题。现在齐朗只希望那个叫供应社的地方能够提供一些正常的粮食,哪怕稍微贵一点,他们也能负担得起。 消耗了十来分钟,喊过上百句“姜平兄弟万岁”后,这对外乡客终于来到了供应社前。 这是一个不算高大的古典型建筑,墙壁由青砖垒就,屋顶则是飞檐斗拱,两根红漆的粗大门柱,左右各一扇布满金沤浮钉的厚重大门,看上去威严庄重,令人望而生畏。 齐朗和古尔夫在门前徘徊了许久,一心想等着有人进去先走上一遭,而后再照猫画虎地现学现用。不过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往来行人倒是不少,来到这里却都狠狠地紧了一紧裤带,带着毅然决然的神色继续前行,竟无一人推开那大门采买点东西。 齐朗和古尔夫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地踌躇不已,却见那大门自己先被拉了开,一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嘴里操着半生不熟的蛮鬼语向古尔夫招呼了一声:“这位尊贵的先生,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尊贵先生”这词还是第一次被安排到古尔夫的头上,弄得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挠着头皮愣了半天。齐朗连忙走上一步,代为答话说:“你好,这位先生,我们想买点粮食。” 但那中年男子却厌恶地向他翻了个白眼,仍然把那张笑脸明明白白地对准了古尔夫:“您想要买粮吗,高贵的先生?” “呃……是的。”古尔夫回过劲来了,“我需要不少,因为我养了一大家子人呢。” 第228章 奇妙的乘法口诀 “那都不成问题,请进,快请进。”八字胡躬下了身子,满脸堆笑地引着古尔夫走向门内。但当齐朗也跟着迈开了脚步时,他却回身瞪了一眼,用中土语恶狠狠地说:“你们的马匹不要人看的吗?” “嘿,你这混……”古尔夫听出了那是句不大友好的反问句,刚要骂上一嘴,却被齐朗的眼神及时制止了。他又换了一个相对平和的语气说:“他得跟着我……嗯……我在计算上有点小困难,但你们东方人就不一样了,加减乘除算得又快又准。” “瞧您说的,我们这是公家的买卖,讲究的就是童叟无欺。”八字胡听到古尔夫的中土语说得还算顺溜,也放弃了这个练习蛮鬼语的机会,“但既然您对您的下人有充足的信任,我们又怎么能拒绝呢。”他又抬起了头,吩咐了一声:“把马匹系在那石柱子上吧,但你进来的时候最好能擦擦脚,我看你那鞋底好像踩了些狗屎。” 那不过是些泥巴罢了,古尔夫脚底下明显踩得更多,但他却视而不见,偏偏在齐朗身上挑刺,对于这样的势利眼,齐朗倒真希望能弄来些狗屎,趁他一个不留神夹到他的汉堡里。不过仔细打量一眼,那还真不是什么汉堡,看模样应该叫肉夹馍之类的中土小吃,反正已经被他一甩手丢到了台阶边上----看来这个供应社供应的食物还挺丰富的。 不过齐朗和古尔夫感到好笑的是,他居然认出了那是两匹马,看来来能为公家办事到底有些见识,比寻常百姓还是强出了不少。 抬退迈进那足有一公分高的门槛后,一个宽阔的柜台出现在了眼前。十多名身着灰色套装的男男女女正围坐成一圈,看样子应该是在玩骰子消遣,只不过他们各自面前并没有零散地摆放着银币或铜币,而是一堆花花绿绿的彩纸。这时正赶上午休,公务人员放松放松也是情理之中的,齐朗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他手底下的士兵们在完成了一天的训练后,也十分乐于从事同样的娱乐活动。 八字胡引着古尔夫走到了最里面的那张红木椅子前,十分友好地伸手比了一比:“请坐,高贵的先生。我们来看看,您究竟需要什么样的粮食供应,大概数量在多少?” 在齐朗的眼神示意下,古尔夫大大方方地坐了上去,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上百枚银币,哗啦一声堆到了身边的茶几上:“这些钱够买多少?” “这……”八字胡脸上的笑容好像僵住了,“容我多问一句,您随身没带着纸钞吗?” “纸钞?”古尔夫的鼻尖微微渗出了些汗水,但他还在坚持着,“纸钞是干嘛用的?” 八字胡彻底犯了难:“看来您才来我们宗浩共和国没几天,尊贵的先生,您的下人怎么也不说提醒您几句。我们这里只流通纸钞,只有用国家委员会统一印制的纸钞才能购买物品。您这些银币虽然价值不菲,但单凭这些,我这里却是一颗粮食也没法子卖给您的。” “真他妈见鬼!”古尔夫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对不起……我是说,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八字胡显然哆嗦了一下,他的鼻子尖上也开始冒汗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要说办法也是有的,但恐怕您得多跑几趟,需要到外币管理社去兑换一下,您这一个银币能换一百五十万元宗币,刨除五十万的手续费和二十五万的交易税,您大概还能剩七十五万元宗币。” 他掰着指指算了起来,嘴里还在念叨着:“这七七四十二,五五二十一……全部算到一起,大概能有个四千多万吧。” 古尔夫已经被算晕了。但齐朗在旁边却忍不住插了一嘴:“这数算的好像不大对……” 八字胡瞥了齐朗一眼,像是想要发作似的,可又突然记起那位高贵的先生就是派他来计算金额的,便压下了火气,仍然向着古尔夫解释说:“我这算得准与不准的都不作数的,到了外币管理社那里,保您一算就清清楚楚的。还是那句话,我们这是公家的买卖,讲究的就是童叟无欺。” 古尔夫强作镇定地咳了一声----他当然没听出来哪里算得不大对劲,个位数的加减法他还勉强应付得来,乘法可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简单点说吧,那些纸钞一共够买多少大米和白面?” 八字胡一转身从柜台起拿出了个算盘,噼哩叭啦打了一通,最终在“九九六十三”的口诀中得出了个准确数字:三吨大米和两吨半白面。 古尔夫粗略估量了一下,这些粮食倒也还够那群半大小伙子支持一个来月的,索性也不去纠算那细账,痛痛快快地来了一句:“那就这样吧,银币我就给你放这了,粮食给我弄几辆车装上就行了。” 八字胡又慌张了起来:“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尊贵的先生,外币兑换社那里可是只接待外国友人,我们拿着这些银币去了,会有麻烦的。上头抓贪污抓得可严着呢,这半年来都吊死了七八个蛀虫败类了,我们可不敢顶烟上。” 古尔夫和齐朗对视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这就去跑一趟,你们先预备着粮食,我们的马快,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赶上车我们就走,你看好吗?” 八字胡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愤慨的颜色:“您有所不知啊,尊贵的先生,我们这吕家镇不比边境城镇,外币兑换社业务不多,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干半天歇半天。您这来得不巧,估计那帮孙子早就回家抱老婆去了,这会儿工夫肯定是人去楼空。要我说,您不妨在这儿找个地方歇上一晚,明儿上午十点钟到十一点钟之间过去走一趟,只要不错过了这个时间段,保准能行。” “那帮孙子!”骂人的话古尔夫历来是一学就会,而这一句也算是他这一中午最大的收获。不过除了骂一嘴外,他们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只有乖乖地在这神经兮兮的吕家镇住上一晚了。 由于必须得通知基地一声,齐朗骑马兜了一圈,在镇子边缘偷偷把伊格鲁放了出来,由那雪狼带封信回去,他自己则和古尔夫按照那八字胡告知的方向,赶奔镇子中惟一对外开放的客栈住了下来。但住是住下来了,房费和餐费都要预先和那老板打了个招呼,必须得第二天临走时才能结清,因为他们除了那一大堆银币,可以称得上是身无分文。 在古尔夫用标准的中土语大喊了一声“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后,客栈老板的态度显得异常亲切,甚至在言语中反复暗示,他愿意吃点亏,收下三五个银币当作房费,至于一日三餐,他更是慷慨地表示,那是完全免费的,因为伟大的姜平兄弟说过,天下百姓是一家。但古尔夫可是没那么容易受骗的,他在私下里进行了一番颇为仔细的换算,在齐朗拴好马匹赶回来之前,最终聪明地用两个银币搞定了房费。 坐在客栈一楼的大厅里享用晚饭的时候,古尔夫又一次享受到了大人物般的待遇,因为除了他们这一桌摆上了当地特色的板栗炖肉和清蒸鱼外,其余的十多桌客人顶多也就弄上一碟土豆丝和一碟煮花生。 不过那些本地食客早就修炼到了视美食如粪土的地步,在大呼了几声“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后,各自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不开动,好像等待着什么节目的上演似的。 古尔夫和头回见面的那双筷子较了半天的劲,最终决定放弃这项全新的技能,干脆下手和那烫死人的燉肉交上了火,然而他在品尝美味之余却没忘了表达自己的疑问:“我说,我原以为你这个东方小子就够怪的了,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你已经是宗浩王国里最正常的一个了。他们为什么非得弄些花花绿绿的纸钞才能买东西?” 齐朗摇摇头说:“那和我记忆中的情况不大一样。我记得我们好像也花银币和铜币之类的,尽管称呼可能与你们的不同,但样子却是差不多的。至于纸钞,我也有些印象,只不过好像是给死人用的,而且那用法也是丢到火里烧掉。” “哦,看来我们遇到的都是些鬼魂。”古尔夫恍然大悟般地说,“或者,有可能是这里为了纪念那些死去的战士,特意把天堂里通用的纸钞带到了人间。” 齐朗瞪了他一眼,却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我猜他们已经忘记了在这个国度曾经发生过那样惨烈的战事。人们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没有战争,也不需要拯救,我们完全是多余的外来人。你一定听到了,他们说眼下这里已经不叫宗浩王国了,而是宗浩共和国。整个世界已经变了样子,人们的兄弟成为了最高领导人,大概就是那位伟大的姜平兄弟。” 第229章 完美三人组 答案看来就要揭晓了,因为就在大厅正中心的那个宽大的演说台上,已经有伙计端上了三把椅子,紧接着,衣着光鲜、头发像抹了油似的三位中年汉子走了上去,各自寻着自己的位置坐了稳当。 客栈老板走了上去,清了清嗓子:“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 台上台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用同样雄壮威武的声音回应了一句:“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 客栈老板微笑着向下面压了压双手,示意大家坐回去,再清了清嗓子:“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只有深入学习,我们才会取得更大的进步。为了更好地学习,为了更好地了解我们宗浩共和国的现状和未来,今天我们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请来了著名学者兼评论家,长孙先生。” 台上左手边那位一脸正气的家伙站了起来,向大家摆了摆手:“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 热烈的掌声中,下面人集体站起来回应了一句。 “还有共和国新政的奠基人,上官先生。” 中间的一直紧锁眉头、一副苦大仇深样子的那位仁兄站了起来,向大家躹了个躬:“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 掌声同样热烈,同样的呼喝声又响了一遍。 “最后这位是我们穷苦百姓的代表,宰父先生。” 最右手边那位站起来大喊一声:“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他一身绫罗绸缎,肥胖程度几乎与马库斯并驾齐驱。 下面掌声的热度仍然不减,呼喝声又重复了一遍,古尔夫甚至还吹响了刺耳的口哨。 客栈老板一边向台上那三人递过茶杯,斟满茶水,一边向下面摆了摆手:“大家安静一些。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要理智客观地看待一切事物。我们虽然很激动,但那并不代表我们会盲目地失去理智。相信随着三位辩论的深入,我们对共和国的未来都将充满了信心,我们所有的疑虑都将一扫而空。下面,请三位开始发言。” 台下的听众们当然没有失去理智----他们的巴掌拍得通红,甚至有几位小伙子已经开始热泪盈眶了。 作为平民的代表,宰父先生抿了口茶水,率先开始了开场白:“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要全身心地投入到时代的浪潮中,为幸福生活努力奋斗。他说得很有道理。你们都听说过,我原来是个贫苦的农民,在万恶的农场主的逼迫下,每天起早贪黑,辛勤劳作三十分钟……不对,是三十个小时。但尽管我那样努力,仍然过着缺衣少食、猪狗不如的生活。但在姜平兄弟的代领下,革命爆发了,我们穷苦百姓站起来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气喘了,也不知道是情绪激动造成的,还是他实在太过缺乏运动了。不过他的气势并没有丝毫的减弱:“现在我仍然是每天辛勤劳作三十个小时,但那是为了共和国的建设,也为了我们自己的命运!我们呕心沥血,携手并肩……呃……一天工作三十个小时……” 说到这里,他又好像忘词了,因为齐朗注意到他偷偷展开了衣袖,瞄了两眼,才重新把话语通顺了下来。“凭借辛勤的、长满硬茧的双手,我改变了我的生活。”他飞快地举了举那又白又胖的双手,齐朗在那上面并没有发现任何茧子,“现在,我吃得好,穿得好。是伟大的姜平兄弟赋予了我新生,他就是我们的大救星,是宗浩共和国的希望!” 听众们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那声熟悉的呼喝又此起彼伏。不过那位学者兼评论家长孙先生却保留了他客观公正的态度,他咳了一声:“宰父先生说得很好。但是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凡事要不断地追问,只有抱着追问到底的态度,才能发现事实的真相。看到宰父先生生活的转变,我们不禁要问,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伟大的姜平兄弟拥有这样崇高的理想抱负。是一颗救苦救难的心,还是以天下为己任的热忱?请上官先生正面做出解答!” 齐朗原以为他的“不禁要问”是针对宰父先生生活变化的细节,可没想到那位公孙先生竟然一下子转到了另外的方向,说句心里话,这实在是有些生硬。但台下的其他听众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转折,仍然一个劲地拍着巴掌。 “很好的问题,公孙先生。”上官先生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用政治家那平稳的声调说道,“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伟人不是一个人,而是全天下穷苦百姓的集合体。这句话我们虽然都能听出是他自谦了,但那同时也说明我们伟大的姜平兄弟的确是个伟人。正像你问题中所阐述的那样,他怀有一颗救苦救难的心,也拥有以天下为己任的热忱和抱负。他生来就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因为他思想深邃,高不可及!” 听到这里,台下群情激昂,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甫歇,评论家公孙先生又开始发问了:“听到上官先生的这番话,我们不禁要问,我们伟大的姜平兄弟他思想的精髓体现在哪些方面呢?” 宰父先生大概是以为又轮到他发言了,刚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想要开腔,上官先生却极为隐蔽地捅了他一下,自己则从容不迫地回答说:“你问得很好,公孙先生。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对于权威,我们必须勇于挑战。要说姜平兄弟的思想精髓,那就是他开创先河地提出了还政于民的思想,宗浩共和国的主人,就是我们全体百姓!他在史无前例地把我们提升到历史的制高点的同时,还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宏伟的蓝图----这是我们的天下,所有穷苦大众从此站起来了!” 雷鸣般的掌声再度响起。 齐朗扭过头去望了一望,发现原来就在他未曾留意的这会工夫里,占地仅在三百平方平左右的客栈大厅竟然已经涌进了不少人。他们个个带着无限崇拜的表情,使劲拍着巴掌,就好像他们这一辈子从没听说过比这更加精彩的演讲似的。 正是在这些人的带动下,古尔夫也一个劲地鼓掌叫好,现场最为响亮的口哨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当然,齐朗很怀疑就凭古尔夫那中土语水平,他可能一句话也没有听懂。 但好戏应该还没结束,看来那位评论家还要追问下去。公孙先生顿了一顿,等现场的听众们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他才接着说道:“听到了这番振奋人心的话语,我们不禁要问,作为穷苦大众当中的普通一员,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宰父先生有些溜号了,在上官先生的眼神提示下,他才匆忙地坐直了身子,又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袖口,以激昂的语调说道:“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为了崇高的理想,要奋不顾身,要无私贡献。我相信,我和我们宗浩共和国的所有穷苦百姓一样,早已把生命和国家的前途命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我会努力种田,努力养猪,努力……我会每天工作三十个小时,一直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他朴实的话语感动了台下的所有听众,他们一同站了起来,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更是不绝于耳。 “宰父先生的这番话的确说到了我们心坎里。”公孙先生的语调也不再平静,看来他还想再努把力,把现场的气氛推向最**,“我们不禁要问……” “公孙先生,您先别再问了。”这时客栈老板已经重新走上了讲台,他向着三位使了个眼色,又微笑着冲台下摆了摆手,“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心智的提升是永无止境的。今天听到三位先生的一席话,我受益匪浅,相信在伟大的姜平兄弟指引下,我们将带着百倍的信心,不断努力,不断奋斗!总有一天,我们这太阳升起的国度,会将万丈的光辉散布大地,我们这些勤劳勇敢的平民百姓,也将以崭新的姿态屹立在世界之巅!” 在听众们最热烈的掌声中,这场演说落了下帷幕。客栈的伙计们及时冲向了各桌,把各位的餐费结算个清楚,恋恋不舍的人群这才一步三回头的散了去。 在伙计们收拾演讲台的过程中,客栈老板面带笑容地和那三位先生一一握手致意,口中不住赞叹说:“三位说得实在是太好了,这真是个完美的演说。感谢,万分感谢!”齐朗注意到老板在和他们握手的过程中,好像偷偷地塞过去了一些花花绿绿的纸钞,他正想再仔细地确认一下时,那三位却娴熟地缩了一下手,像变了个戏法似的,那些纸钞又奇妙地消失了。 “晚餐我们就不在这儿用了。”上官先生一脸严肃地说,“你也知道,我们的任务繁重,除了你们这间客栈,还有许多镇子要走,我们得马不停蹄地往北面赶。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教育工作任重道远。今天我们挥手告别,等到再见面时,希望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天地。” 第230章 最大的奸贼 人群散去,小小的客栈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好像比我们那出‘旋锋军大战半兽人’还精彩。”古尔夫抓了块鱼肉塞到了嘴里,深有感触地说,“你们东方人的业余生活挺丰富的,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不过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我怎么听不大懂的样子?” “那你还跟着起哄!”齐朗白了他一眼,跟着又叹了口气:“你太令人羡慕了。我倒是听得懂,只不过像是在胃里被人硬塞进去了一整车的垃圾,现在好了,整桌子的饭菜都等着你来消灭了。” 古尔夫嘻嘻地笑了起来:“不过他们说得好像挺过瘾的,大概是在赞扬他们的新国王吧?” 古尔夫的嗓门稍稍大了些,而国王这个字眼又好像犯了这里人的忌讳,几位意犹未尽地食客纷纷扭过头向这边望了一眼,在看到古尔夫那个白种人的面孔后,只留下了几道悻悻的目光,继续他们热情洋溢的会后讨论。但客栈老板却走了上来,微笑着向古尔夫躹了一躬:“这位尊贵的先生,这里的饭菜您还满意?” “挺满意的……但我不得不补充一句,要是有刀叉就好了。”古尔夫举起了他的右手,那上面满是油汤。 “您看我这脑子。”老板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连忙吩咐伙计亡羊补牢,又时又压低了声音说,“虽然先生您中土语说得比我都好,但我估计您还是个外来客,对我们这里的情况不大了解。我得提醒您一声,眼下的宗浩共和国可没有什么国王,这是我们平民百姓的天下。当然,我估计您所指的是我们的领袖,也就是那伟大的姜平兄弟。” “就那意思吧。”古尔夫满不在乎地挤了挤眼睛,“换个称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已经自称万岁了。” 老板很明显对古尔夫话语中的调侃意味十分不满,他的脸色又稍稍地严肃了一些:“先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我们这国土上,任何人都不行对伟大的姜平兄弟表示不敬,那是我们的领袖,全世界最高尚、最亲切的伟人。” “哦,那对不起了……”古尔夫连忙诚恳地表达自己的歉意,可就在这时,旁边一桌却传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伟人?贼人还差不多!” 终于听到一句正常的表达,齐朗满怀敬意地扭脸望了一眼,正见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孤身一人坐在那里。他年纪在七十岁上下,面容清瘦,眉间竖着几道皱纹,黑白掺杂的山羊胡子不算很长,但却显得利落而整洁。他深陷的两颊也露出了些许红润,但估计和那些狂热的听众不同,应该是几杯呛人的老白干下肚之后所染上的颜色。 他的声音虽然不算很高,但客栈老板却还是听了个清楚明白,马上就变了脸色,瞪着眼睛走了过去:“老家伙,你是发疯了还是怎样?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 “省省吧!”老者显然不吃那一套,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姜平兄弟的教导,“我活了一把年纪了,史书看过不少,还没见过哪位国君像你们的姜平兄弟那样,挂着羊头卖着狗肉。那些教导你们自己背去,别搬来搬去的,耽误了咱这一壶好酒。” 老板被这番话激怒了,就像那老头刚往他们家的菜坛子里吐了一口浓痰似的,回身招了招手,想要喊来几个伙计对这不知死活的老家伙拳脚相加。但好心的古尔夫在这时起到了大作用,他一屁股坐到了老头儿边上,笑嘻嘻地请教了起来:“我说这位老先生,您说的挂着羊头卖着狗肉是什么意思?那是个比喻吗?还是说,你们中土人真的像传说中那样,每天都会杀死一只小狗来填饱肚子?那太残忍了吧,你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看老头儿的表情好像对古尔夫这个外族也没有太大的好感,但听到他的这番请教,却嘿嘿地笑出了声:“听你这么说,应该不是奥托帝国那帮残忍的家伙。我们对那忠实的伙伴也爱惜得紧呢,那句话不过是个比喻罢了。不过狗肉的味道却是鲜美之极,有机会你们这些外族应该尝上一尝。” 古尔夫低头瞧了瞧老头桌面的菜肴,除了一碟盐花生,再无任何菜式佐酒,竟然自作主张地拉着老爷子回到了自己的台子上:“我们一块怎么样?好心的老板给我们提供了一桌子菜,虽说是免费的,浪费了也还是怪可惜的。但你这壶酒就别想自己独占了,你看好吗?” 老头儿也不见外,向着古尔夫拱了拱手:“那就讨扰了。” 既然尊贵的外来客人对那老家伙表现出了兴趣,客栈老板和那几位伙计只得暂时压下火气,各忙各的退了下去。没有了那些狂热份子的打扰,齐朗正好可以向这样老先生请教几句。 在言语中得知,这老先生名叫桑明,东阳城人氏,以教书为生,赶上外女嫁人,特意来到这吕家镇探访两日,原打算在今天回返,可偏偏所雇的车马需要明天一早才能起程,只得在这客栈中暂留一日,没曾想用个晚餐却碰到演说团大驾光临,被那阵仗扰得酒不曾喝好不说,反惹了一肚子气,一时不忿之下,这才唠叨了几句。 齐朗虽然记忆模糊,却也隐约记得,桑老先生所居住的东阳城原本是宗浩王国的王都,只是不知道这国号一改,那里是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面前这位应该对内情了解得较为详细,正好可以打听一番。 想到这里,齐朗把自己的身份略略交待了两句,而后向那桑老先生虚心请教说:“我记得大约在十多年前,奥托帝国大举入侵,战火几乎燃遍了整个国土,尤其东阳城更是被形容成了一个血腥的世界。但现在看来,奥托帝国那些恶棍似乎已经被赶跑了,难道是那位伟人带领抵抗组织奋起反抗,最终取得了胜利吗?” “抵抗倒也是有的,但奥托帝国那些恶徒又何曾退去过?”桑明老先生大概是被时下的这阵乌烟瘴气憋得太久了,实在需要个倾泻的出口,而眼前这两位多少还称得上是明白人,加上看上去又颇为投缘,就多说两句也惹不出什么麻烦,因此只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吐露了实情。 “就我所知,在起初的两三年中,那姜平也做了几件好事,带领数万大军打了几场恶仗。但到了后来,却和那比利谈起了和约。不知两方私下里进行了什么样的交易,总之几乎在一夜之间,整个国家就这样被交付到了姜平手中……”说到这里,老先生眼神中的恨意更加明显了。 “您怀疑这里面有阴谋?”齐朗插问了一嘴。 老先生哼了一声:“在头几年里,这样的猜测自然会时不时地冒出来,只不过苦于没有证据罢了。但那姜平却也有些手段,近两三年开始想出了新花样,在封锁国境的同时,大肆宣传,自称为百姓的兄弟,还唱起了还政于民的高调。你再看看,现如今这大好河山变成了何等模样!” 齐朗点了点头,但也不能完全赞同老先生的说法:“但他毕竟赶走了那些恶棍,恢复了国土,平民百姓也重新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单从这吕家镇的情况来看,一切都还称得上是令人满意的……” 桑明冷笑着打断了齐朗:“满意不过是通过欺骗得来的罢了。你可看到那三个道貌岸然的蠢货?像这样的演说团,那姜平养了数千之多。他们的所有工作,就是四处游走,用他那所谓全新的理念还蛊惑人心。如果说入侵者是令人发指的野蛮凶徒,这姜平却是更大的奸贼!” “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齐朗对老者这样的过激反应有些吃惊。 但桑老先生却铁青着脸,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反问说:“你可知道你这脑袋的功能?” 还没等齐朗反应过来,有些酒酣耳热的古尔夫抢先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这有什么不清楚的。脑袋就是思考用的。上帝要我们生了个健全的脑子,就是要我们独立地进行思考。我们所有人从小就知道这一点。” “言之有理。”桑明赞赏地竖起了拇指,“可如果要有人妄想代替我们进行思考,又或者以高压的手段,泯灭了我们的思考能力,你说他是不是最大的奸贼?” 齐朗完全沉默了下来。桑明老先生所讲的这些道理在他听来有些匪夷所思,泯灭别人的思考能力?那可是个极难实现的庞大工程,就算尊圣教的那个叫乌曼儿的女魔头也不过控制了百十个女人的样子,这位伟大的姜平兄弟看来可真够有野心的。 回想到镇子里那些男男女女的表现,看来姜平兄弟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他们的确想是已经被洗了脑,张口闭口全是伟大的姜平兄弟的教导,但他们就不会有醒转过来的一天吗? 由于四周布满了充满敌意耳朵,和桑明老先生的谈话不可能继续深入下去了。齐朗特意问明了桑先生在东阳城的住处,向他表示有机会一定会再去拜访,而后就像个下人一样,搀着烂醉如泥的古尔夫回到了客房,安静地休息一晚。 第231章 小鬼打劫 第二天一早,按照那位八字胡所介绍的方位,齐朗和古尔夫来到了外币兑换社大门前。与供应社一样,在外观上看,那仍然是座和周围的土坯房格格不入的高墙大院,寂寞冷清,门可罗雀。大厅里面摆了三两张桌椅,五位身着灰色制服的公务人员端着茶水,或悠闲地翻着报纸,或伏在桌案上无精打采地休息小憩,甚至有一对隔了八百米远的男女还在那里眉目传情。 齐朗这回长了教训,再不肯凑上前去受那窝囊气,只把兑换钱币的任务安排在了古尔夫头上。而古尔夫事先也把兑换金额背得滚瓜烂熟,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把一口袋银币往桌上一撂:“换纸钞,八十三个锡尔,换六千二百二十五万宗元。” 大概是古尔夫的中土语说得太过地道,对面那位仁兄竟以为是本地居民前来叨搅,头都没抬,只把手中报纸翻过一页,熟练地回答说:“银币来源申诉书、管委会批条、市场稳定社批条、纸张申领税和垃圾清理税缴纳的收据……这些文件都备妥了再来!午前十时至十时十三分办公,过期不候!” 这一长串连珠炮似的各式文件名称听得古尔夫一阵头晕眼花,正掰着手指努力记忆着,那位老兄到底抬了抬眼,猛一看见眼前这位生了副外族人面孔,一下子笔直地站了起来:“尊贵的先生,您好!” 古尔夫被吓了一跳,那句“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先已被对方那和蔼可亲的笑容所征服,战战兢兢地回问了一句:“麻烦你再重复一遍,都要哪些文件来着?” 对面那位却早已修正了自己的规章制度:“瞧您说的,那些繁琐的程序可免则免了。像您这样尊贵的客人,只需要在这张交收单据上签个字,剩下的我们都能帮您代办。不过,这手续费可能要多收一些……但规定如此,我们也是照章办事。” 古尔夫忍住偷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手续费该收就收吧,只希望你们那边手脚能快着点,正像你所说的,你们一天的办公时间只有十三分钟罢了,可千万别耽误了你们休息。” “为您效劳我们是不辞辛苦的。”满脸堆笑中,那位老兄招呼伙伴一声,利手利脚地开始忙上了。没用多久,古尔夫脚下已经摆好了满满五大麻袋的纸钞。 “您点点看,扣除手续费,一共是四千八百五十五万宗元,一张不多,一张不少,价码公正,童叟无欺。” “这手续费这么贵啊?”古尔夫吐了吐舌头,却也没心情再去仔细盘算,一手抓了两袋,胳膊下面还夹了一袋,转身就走。 那位仁兄则带领着几位伙伴连点头带哈腰,嘴里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位尊贵的客人,您是打南边来的?” 所谓的“南边”看样子应该指的是奥托帝国。古尔夫含糊其辞地点了点头:“没错的,就是南边……但我不能跟你说太多,因为我们的国王给我们安排了重要的任务,是机密!” 那位连忙一手捂住耳朵,一手蒙住眼睛,躬身作答:“那我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您老走好,小心台阶。” 出了大门,齐朗连忙搭手把五袋子纸钞架上马背,两人带转马匹,径直赶奔供应社采买粮食。半道上,古尔夫向着齐朗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昨天那位老先生应该说的没错,他们和奥托帝国应该还有联系,我只虚报了一句是从南边来的,他们吓得脸色都变了。我猜那位伟大的姜平兄弟,应该是奥托帝国的傀儡。看来我们这支希望军团没白跑这一趟,说不定还得和那帮家伙打上几架。” 齐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越来越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有些棘手----正如那位桑老先生所讲的那样,眼下当权的那位姜平兄弟已经用他的宣传攻势控制了人心,全国上下均把他视为救世主一样的伟大人物,如果自己在这时跳出来与他为难,那几乎称得上是与整国万万平民为敌,实现起来的难度可想而知。看来有机会还真得前往东阳城,向那位极有见识的老先生好好请教请教,毕竟在他记忆中,那东阳城也是他自己的故乡。 在供应社的采买还算顺利,八字胡早已经准备好了七八辆驴车,几乎没费什么口舌,付清了纸钞,交割事毕后,齐朗和古尔夫带着这支毛驴队伍,出了镇子,又绕了几圈,看准了无人尾随,才北渡大辛河,直奔中阳山脉赶去。 接近傍晚时分,粮草车终于抵达目的地,但意想不到的麻烦又来了。 在风水阵里绕了一个来小时,齐朗和古尔夫竟然又迷路了。古尔夫明明在莫名其妙的鬼墙阵里走过几次,回回都是通行无阻,可这一回虽然他异常确定自己没有错过任何一个标识,但那左转的口令竟然失效了。看来这风水阵有人动过手脚,极有可能是乔安娜气愤不过,逼着青果捉弄一下采买的这对兄弟。 古尔夫气得几乎要吐血了,新学的那句“这帮孙子”可算派上了用场,在他嘴里一个劲的念叨不停。然而就在这时,齐朗却安静了下来,他向着古尔夫摆了摆手,从包囊中扯出了圣血弓箭,开始进入到备战状态。 “出来吧!”他向林子深处大喊了一声,“我发现你们了,一共十七人,有一位我们是见过面的。鲁思小兄弟,你知道我不愿意伤害到你们的。” 果不其然,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过后,一群十多岁模样的小家伙们从四面八方探出了脑袋。他们有的手里拿着匕首棍棒,有的操着石块,还有位秃脑袋留着一根独辫子的小男孩子竟然拎着一把玩具似的木剑,上来就结结巴巴地嚷嚷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留……留下买路财!” 古尔夫好奇地望了齐朗一眼:“‘留……留……留下买路财’是什么意思?” 齐朗耸了耸肩:“这番话我好像有些印象,应该是某些戏文里,强盗惯用的口号。简单点儿说,我们遇到打劫的了。” “就凭这几个臭小子?”古尔夫嘿嘿地笑了起来,“给我三分钟,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我保证一个不落地把他们都绑起来,挨个踢他们屁股。” 齐朗笑着按住了古尔夫的肩膀:“别乱来,先看看他们唱的是出什么戏。” 他向前走了两步:“我们带出去的钱都花光了,你如果真的缺钱用的话,恐怕得先放我们一马,容我们回去后再给你们想想办法。” 那小家伙跳了出来,似模似样地轮了两下木剑:“少……少……少废话。钱没有,毛驴我们也要!想要过去,至……至少留下一车大米,我……我吕嚣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哎呦!” 这时鲁思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照着他那秃瓢脑袋来了一巴掌,痛得小家伙一呲牙,回身飞起一脚却踢了个空:“去你娘的,臭杂种!你……你……你干嘛打我。” “让你嘴贱,打你是轻的!”与鲁思并排站着的那位少年不耐烦地骂了一句,“下回再抢我台词,仔细我把你那张臭嘴缝上!” 那少年年纪在十七八岁,生得鼻直口方,头发像乱草一样一绺一绺地立着,一双虎目却炯炯有神。他身上穿着连环铠甲,不过前后两片却很明显是后接上的,护心镜那里也烂开了一大片,锈迹斑斑的铜片几乎垂到了肚子上。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剑,剑刃都已崩了齿,剑柄处更是用破布头勉强缠上的。 看样子他就是这伙劫匪的头领了。齐朗在对他的勇敢无畏心生敬意的同时,也很想向他建议一句,要他好好训练一下自己兄弟,因为那十几位小家伙不光战术素养差得惊人,战斗水平也乏善可陈,说得再不客气一些,他们这副尊容集体应付一两只野兔还有些胜机,想要拦路抢劫,恐怕早晚都得丢了小命。 暗自好笑中,齐朗向着那少年抱了抱拳,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这位小哥,大家都是同胞兄弟,行个方便吧。” 那少年皱着眉头,似乎在仔细辨认着齐朗的模样,但他眼角又扫到了满脸不屑的古尔夫,明明白白地发现了对方的轻蔑,马上又把虎目一立:“少跟我套近乎,谁跟你们是同胞兄弟!这里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可以活着进去,那天我这兄弟跟我提起过,说有一群外来异族闯到此间,想来就是你这叛徒引他们来的吧?” “是我带他们来的,这点到是没错。”齐朗笑着说,“但他们都是和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虽说肤色与我们不大一样,却都是好人,来到这里是想要帮助我们宗浩王国恢复往日荣耀的。” 听到齐朗口中所讲的是宗浩王国而非共和国,那少年的脸色似乎有所缓和,但他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发问说:“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齐朗,你呢?”齐朗迎了上去,微笑着向他伸出了右手。 第232章 疑是故人来 那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对于齐朗的这番示好,他看上去有些疑惑的样子。 齐朗还在等待着那少年的自我介绍。他也觉得这少年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因为那双眼睛好像在自己的梦境中出现过。当然,齐朗知道自己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那少年也很有可能是一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但他觉得可以冒这个险,毕竟这群小家伙都生了一张黄皮肤的面孔,与自己一样,都是宗浩王国浩劫过后的幸存者。 然而那少年犹豫了片刻,却莫名其妙地冒了一句:“我不认识你。” 齐朗不得不承认,当他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是有些失望的。在下意识里,他原本希望着那少年会咧嘴笑起来,然后大喊一声:“可找到你了,我的好朋友。”紧接着就是一番热情的拥抱,互道温凉,于是自己残缺的记忆就很有可能得到修补,过去的点点滴滴都将一一浮现在眼前…… 但看起来那完全是个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他终究只是一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董……董大哥,别跟他废话!”那位自称吕嚣的小家伙又嚷开了,“揍……揍这两个王八蛋,把他们的毛驴车都抢过来!” “谁是王八蛋!”古尔夫来气了,异常利落地还了一嗓子,“你们这帮孙子,还敢骂人?” 古尔夫这一嘴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对面那十多个穷小子立马七嘴八舌地开火了。一时间,古尔夫那从未见过面的爷爷姥姥都跟着遭了殃,尤其那小结巴,虽然正常说话表达不大顺畅,骂起人却是张嘴就来,连蹦高带跺脚骂得最为起劲。 古尔夫到底身为异族,用中土语还骂回去根本就是以卵击石,麻脸被气得通红,脏话却是时断时续难以为敌,急得他一个劲地拉扯齐朗的衣袖:“兄弟,你得帮我一把,替我骂他们几句,什么难听骂什么!” 齐朗当然不会跟着他胡闹,仍在试图令场面恢复秩序,可对面那董姓少年显然也缺乏指挥官的素质,手下的那群小劫匪们一旦骂了起来,就像脱缰的野马,不光骂得起劲,石块也开始飞上来。齐朗和古尔夫固然可以轻松闪过敌人的这番攻击,可苦了那几头临时被征用来的毛驴,被石块砸得吃痛不已,呜呜哇哇地乱叫个不停。 为免事态变得更加严重,齐朗一边躲闪着凌空飞来的石块,一边放声高喊:“诸位小兄弟,先停一停手,我们不是死敌,请心平气和地和我谈一谈!” “谈……谈……谈个屁!”吕嚣仍然在那里不依不饶的,“你……你们只有一条出……出路,放下武器,交出毛驴。我董宏大哥宽宏大量,保证留你们一条狗命!” 听到董宏这个名字,齐朗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印象!但他究竟是谁呢? 但来不及仔细考虑了,右侧和身后的那几个小家伙已经操起了手中的棍棒,来势汹汹,看上去就要大打出手了。于是齐朗痛快地把手中的弓箭摆到了地上,高举双手站了出来:“我手中已经没有武器了,大家冷静!粮食我可以给你们,但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 古尔夫白挨了一通恶骂,心中正不痛快,看到齐朗这么快就服了软,自然一万个不满意,伸手接过两块石头,正要狠狠地砸过去,却看到齐朗向着自己瞪了几眼,只得依着指挥官的样子,气愤地把石块和弓箭扔到了地上:“小侠们,我投降!” 石块攻击停歇了下来,但那伙少年却并没有放松警惕,估计他们干劫匪这个行当已经有些日子了,在任务分配上也还有些心得,四方的去路完全被堵得风雨不透,嘴里的吆喝声更是气势十足。 “退……退开些,离你们的武器远……远一点。把你腰上挂着那把剑也扔地上!”那位叫吕嚣的小家伙虽然年纪最小,可心思却是最为细致,耀武扬威地发号施令起来,架势一点儿也不含糊。 齐朗随手把信念之剑连鞘扔到了一边,心里却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你叫董宏是吗?我们会不会曾经见过面呢?” 董宏又犹豫了起来,用眼神上上下下一个劲地打量着齐朗,虽然并没有说话,但齐朗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也有些眼熟的感觉,于是又提醒了一句:“虽然我的记忆出了点毛病,但我很肯定我的名字叫齐朗,我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我后来被当成奴隶卖到了卢曼帝国那边。现在我回来了,还带着一支队伍……” 没等齐朗把话说完,董宏却已经很果断地摇起了头:“我很确定从没听过齐朗这个名字,而且我们也没见过面……你不可能是他的!” 齐朗正在寻思董宏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谁,一直笑嘻嘻地站在旁边的鲁思这时插了一嘴:“我劝你小心点,董大哥,他们很狡猾的。我跟你们说过的,我看见他们突破了风水阵,进入到了禁地里,可惜你们谁都不相信我。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个家伙带来了一整队外族人,进入我们的禁地一定想要干些坏事!” 董宏的眼神阴沉了下来,好像记起了自己的职责似的,充满威胁意味地向齐朗发问说:“老实交待,你带着那些白种人来到我们神圣的禁地究竟想干些什么?” 齐朗有些好笑地摊开了双手:“祥水湖是你们神圣的禁地?我们只是按照一位重要人物留下的地图来到了这里,那是我们的任务,很重要的任务。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信息----祥水湖原本是有人住的,而就是那位原本的住客留给我们的地图。” “你说谎!”董宏的脸色变得凶狠了起来,“我娘不会骗我的,她之所以在这里布下风水阵,就是为了保护禁地的安全。那里从来就没有人住,因为那是神明居住的地方!” 他在说这番话时,齐朗注意到鲁思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显然他对董大娘的这个说法也持有怀疑的态度,但由于这位董大哥是这群小家伙的权威,他可不敢提出任何反对意见,那样很明显会倒了大霉的。 “他肯定是个骗子!”鲁思在旁边开始煽风点火了,“那天他们仗着人多,把我围在了当中,还把我的匕首和弩箭都收走了。这群混蛋,还真以为我们山里人是好欺负的,现在轮到他们倒霉了。要我说,把他们绑起来,押回去用鞭子使劲抽,看他们说不说实话!” “他……他娘的!”吕嚣先被激怒了,不过他咒骂的对象却是鲁思,还飞起他那小短腿,不住向那混血孩子发动猛烈攻击,“你……你这个臭杂种!你把我爷爷留给你的弩箭弄丢了,我……我他妈踢死你算了!那是我爷爷留下来惟一的念想,你……你这杂种竟敢把它丢了!我……我他妈踢死你算了!” 鲁思仍然笑嘻嘻地左右闪避着,估计对杂种这个污辱性的字眼,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你别冲我来啊,现在恶人也逮到了,逼他们还回来不就得了?” 看到齐朗带着好笑的表情望着自己这边的内讧,董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气恼地大嚷了一声:“都给我安静下来!” 董宏在这个劫匪团伙中拥有相当的威严,一嗓子下来,吕嚣立马停止了进攻,嘴角虽然还在不住蠕动着,但咒骂的声音却已不再响起。 “不管你到底是谁,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董宏紧锁着眉头向齐朗走了上来,“我得警告你一声,如果你打算反抗的话,我手中的宝剑可不是吃素的。” 齐朗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们跟你走一趟,但希望不要耽误得太久,因为我的那些伙伴们知道我们今晚会回来,如果他们出来寻找的话,说不定会和你们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齐朗在这方面的担忧应不是多余的,因为他已经看出了董宏的战斗能力,虽说要比那些小家伙们强出不少,但按修道者的水平来算,多说也就是个低阶术士罢了,里面的百十来号人中,除了青果和那对胖子兄弟不是他的对手外,就连战斗能力一直停滞不前的露茜下士,都能轻而易举地打得他举手投降。 董宏哼了一声:“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死定了。你以为我们的风水阵是那么容易突破的吗,如果没有我娘那样的高手引路的话,他们都要困死在这里面,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吹牛吧!”古尔夫在旁边讪笑着插了一嘴,“这真巧了,我们那边也有个孩子妈妈是玩这把戏的高手,记得吗,你们一开始布下的那个见鬼的阵法就是被她破掉的。我建议你们最好客气点,像对待尊贵的客人那样对待我们,要不然你们可要倒霉了,说不定会被整窝端掉的。” 董宏瞥了古尔夫一眼,并不答话,转身却向着那十余名小劫匪发下了命令:“绑起来,带走!” 第233章 盲大娘 “还要绑啊!?”古尔夫嚷了起来,一个劲地向齐朗使着眼色,那意思是说,“下命令吧,我保证不用两分钟就把他们全部放倒。” “悉听尊便。”但齐朗却毫不介意地把双手平伸了出去,“我很期待能同董大娘聊一聊,因为我也想对那个所谓神明居住的禁地多了解一些。” 古尔夫的脸色苦了下来:“听到你这么说,我不禁要问,你是不是疯了?!” 听到“不禁要问”这个词,齐朗憋不住笑出了声,看来那三位演说家也没空忙一场,至少令古尔夫这个外族掌握了一个新词汇。“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向着自己的兄弟眨了眨眼,“我们东方人一般都是很讲道理的,我猜那位董大娘一定不会不由分说地把我们吊死的。” 几个小家伙已经把随身带着的麻绳掏了出来,绳子不算很粗,古尔夫掂量了一下,估计稍一发力就能挣断,心里也来了底气,大义凛然地伸出胳膊,与齐朗站到了一起,嘴里却在小声念叨着:“这实在太他妈窝囊了,如果他们的确是一群野蛮人的话,你可别拦着我,到时候我也得绑他们一回。” 劫匪们开始行动了。齐朗迎接的是鲁思的麻绳,在齐朗的配合下,双方合作得很愉快。可古尔夫却遭了殃,对付他的足有七八人之多,而且手脚还不算很利落,吕嚣的绳子故意套到了他脖子上扯了半天,勒得他几乎背过气去,另外几个帮忙的想是嫌刚刚骂得不够解气,借口古尔夫动作太慢,还踢了他几脚。 “我记住你了,红鼻头的家伙,还有你,生着乱草头发的臭小子……唔……唔……”古尔夫的恶骂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吕嚣竟然把臭烘烘的袜子脱了下来,一把塞到了他嘴里。 “多……多嘴多舌的家伙!”他笑嘻嘻地向那董大哥请功说,“现……现在这个世界安静了。” 董宏白了他一眼:“你如果能闭上你那六张嘴,这世界早就安静了。” 董宏不说这话齐朗还意识不到,原来那吕嚣的名字里面果然带了六个口,而从他的表现来看,也的确人如其名,虽然结结巴巴的,但那张小嘴却是嘀嘀咕咕说起来没完。 赶着车马,十多人在这林子里左转右绕,走了能有半个小时,林子的尽头出现了一大片山间草地,地方不大,也就一两公顷的样子,两三百间茅草屋错落其中,显得拥挤异常。看来鲁思当初并没有胡说,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山里人居住之处,只不过齐朗却是深感奇怪,这么大片居住区怎么竟然寻之不见,看来这风水阵还真是个异常玄妙的东西。 到这里后,小家伙们撒欢地跑了开,乒乒乓乓地砸开了各家茅屋,招呼住客取来麻袋米瓢等物品,兴高采烈地分起了粮食,没用一个小时,八大车的米面被分了个干净,而那十多头驴子和两匹战马竟然也被当成战利品,被几大功臣猜拳分了一分,各自领走。 幸运的是,这些山里人固然看上去像极了饿死鬼投胎的产物,却并非茹毛饮血的野兽人,至少没人过来掐一掐这两位坐在一边的外来客,看看肉质是否肥美。齐朗这时注意到一个怪异的现象,这里的住客有老有少,三十来岁的青壮年却是一个都不曾见到,如果所料无误的话,这些人应该是某间镇子里的居民,遭逢战乱大难后,集体逃到了这荒无人烟的大山当中躲避灾祸的。 小家伙吕嚣大概是无亲无故,被安排了下来看守这两位危险分子,虽然他一路上叨叨咕咕,小嘴一刻也不见闲下来,但在履行职责时却不含糊,就连齐朗邀请他坐下歇息片刻,都被他一口回绝了,只说:“少……少他妈废话,等被董大娘问出底细,有你们好受的。别看我们这村子穷,皮鞭子还准备了几根,还有,我那相好的小悦丫头指甲尖着呢,一爪子下去就是五道血口子!” 没过一会儿,董宏皱着眉头走了回来,在他身后,鲁思扶着一位大娘缓慢地走了上来。那大娘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身材矮小瘦弱,身穿青色粗布褂子,脸色苍白,皱纹横生,半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娘,就是那小子带人进到了禁地里!”董宏指了指齐朗,言语中的不爽相当明确。 齐朗连忙站起身,向着那大娘行了一礼:“董大娘您好,我叫齐朗。” 听到齐朗这个名字,董大娘缓抬双目望了一眼,但那眼神却是异常空洞,而且所望方向也明显出现了偏差。难道她是双目失明的盲人? “娘,他在那边。”董宏在旁边扶着母亲微微转过来一点,“我看过了,应该不是他。” 董大娘歪了歪脑袋:“你认准了?” “嗯,认准了。” 看来齐朗猜测的没错,那位董大娘的确存在视力障碍,如果不是一点儿也看不清楚,就是极高度数的近视。不过听这母子俩的对话却是大有玄机,就好像他们也在确认这位俘虏是否就是他们曾经相识的某人似的。齐朗又开始心生希望,连忙向前迈了两步:“董大娘,您能看清楚我吗?我叫齐朗,是本土人,会不会……我们曾经见过面?” 董大娘却完全闭起了眼睛:“孩子,你走得再近我也看不清楚你的面目,我这眼睛已经瞎了十年了。”她又扭过脸对董宏说:“你这傻小子就会胡闹,人家大人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却真把人绑了,快去松绑吧,都是同胞兄弟,闹僵了不好看。” “娘,你这是干嘛?”董宏仍犹豫地站在那里,但董大娘才微微一皱眉,他马上就服了软,低头走了上来,用他那把生了锈的铁剑割了半天,才割断了绳索。但古尔夫却有些等不及了,双手一较劲,轻而易举地挣断了麻绳,示威似的向吕嚣挑了挑下巴:“你的鞭子呢?还是说你想要你那相好地给我来一爪子?” 齐朗向古尔夫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下来,自己则走到董大娘面前抱了抱拳:“董大娘,您刚刚和这位董小哥提起的那人究竟是谁,他是不是也是姓齐的?” 董大娘淡淡地笑了笑:“我们这国家里姓齐的多去了,单我自己认识的就不下百人。至于我们刚刚说过的那人,他的确姓齐,是我的一个故人的孩子,但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她又用手拍了拍身旁小心伺候的鲁思,严厉地说:“抢了人家的粮食,人家一声都不吭,自己却没个待客之道,还不给客人倒点水来?” 齐朗正在推让,鲁思却嘻嘻哈哈地拉着吕嚣跑开了。“其实您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们歇一歇就走。”齐朗自动自觉地走到了董大娘身旁,搀着手臂扶她坐在了边上的岩石上,“不过有些事情我也的确想向您请教一下,有关那祥水湖的……” 董大娘微微笑了起来:“你想用几车粮食换我们圣地的秘密?” “我不是那个意思。”齐朗顿时有些尴尬了起来,“当然,粮食我们可以提供得更多,但其实我是真心想要请求您的帮助……” “我娘凭什么帮你这个叛徒!”看到老娘对这外人态度较为缓和,董宏老早就心生不满了,这会儿工夫终于忍不住提出了反对意见,“难道是嫌那伙蛮鬼子害得我们还不够吗?” 但董大娘却向他儿子沉了沉脸,董宏的声音马上就小了下去:“娘,鲁思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们都是些蛮鬼子,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别有用意?” “还说别人是蛮鬼子,他自己不也是半个蛮鬼子?”董大娘轻轻哼了一声,她又转过来对齐朗说,“既然你们已经进到了我们的圣地,想是有些门路,但保险起见,我还是得多嘴问上一句,你说你们和那祥水湖大有渊源,可有什么证明吗?” 齐朗略微踌躇了一下,心中暗想:青果提起过,守护圣地的风水阵是有人后布的,看样子并无恶意,只是想要将那片区域隐藏起来,而这几个小家伙又说这风水阵是董大娘的杰作,会不会她与朱来先生的浩歌团大有关系?想到这里,齐朗探手入怀,把那浩歌团的团徽掏了出来,轻轻交到董大娘手中:“这大概算是个证明吧。” 团徽才一入手,董大娘那苍白的面孔就已经变了颜色:“浩歌团?” “是的。”齐朗一看事情有门,语气都变得兴奋了起来,“这是朱来先生留给我的,他还留给了我一张地图,正是按照地图的指示,我们才来到的这里。” 董大娘彻底沉默了下来,她脸上的皱纹一阵收紧,一阵放松,也看不出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她儿子的面部却是异常明确,那是极为明显的不屑:“原来你是那个无耻懦夫的跟班!” 一听这话,齐朗好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第234章 老情人? “没人可以侮辱朱来先生!”齐朗被激怒了,他把眼睛瞪得溜圆,好像马上就要揪住董宏的衣领,对准他的鼻子狠狠地来上一拳。但超强的自制能力最终发挥了作用,同时他还记了起来,他自己也曾对那大明星心存误解,认为他是个无耻的逃兵,自私的胆小鬼----在表面上看,那样的指责其实是顺理成章的。 “没人可以侮辱朱来先生。”虽然仍在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但齐朗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有在冷静的态度下,他才有可能顺利地表达压抑在心中好久的敬意。 “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相信,他也曾用那样悲壮的方式去报仇。”齐朗的声音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已经死了。尽管我一直不愿相信这一点,但没错----他已经死了。” 董宏仍然紧锁眉头,一副漠然置之的模样。成见早就根深蒂固了。他当然听说过那大名鼎鼎的戏班子,更听说过朱来在十几年间一直活跃在西方各个国度,为达官贵人表演歌舞,供各界名流消遣耍乐。他多威风!那大明星简直是欢乐的使者,就算下到了地狱里,他那美妙的歌喉也能为他从魔鬼那里赚来数不清的银币。 然而与董宏形成了鲜明对照,董大娘竟然黯然地低下了头,微微地叹了口气说:“他真的死了?” 齐朗重新坐了回来,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猜是那样的,要不然我们一定会得到他的音信的。他带着浩歌团一整队人,假借为比利的姐姐庆祝生日,秘密策划了一次刺杀行动。但他失败了,浩歌团全完了……我想,这世界上再也不会响起朱来的歌声了。” “怎么……”董宏愣住了。他望向了她的母亲,眼神中的情绪相当复杂,那里似乎带有一丝歉意,似乎还有些恍然大悟,似乎还有些痛苦……但他忘了,母亲已经永远看不到他的眼神,而那位被误解了的英雄,也永远没有机会再从类似的眼神中得到安慰,因为,他已经死掉了…… 董大娘仰起了头,把空洞无物的双眼望向了天空,淡淡地笑了起来:“好样的!正如我一直期待的那样……他真是个好样的。” “您认识朱来先生?”齐朗有些讶异地扭过了脸。他看到董大娘的眼角好像泛起了一丝泪光,但大概是她的双眼已经干涩得太久了,那层水膜并没有顺利地凝聚成团,也并没有沿着她眼角的鱼尾纹缓缓滑落。 她慢慢地扭过了脸,浅灰色的瞳仁仍然暗淡无光:“何止我认得他,我们吕家镇的老老少少都认得他。那不是简单的认识,而是像亲人般的认识,我敢说,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们更认识他了,因为,吕家镇就是他出生的地方。” 董大娘对着齐朗轻轻地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好像都舒展了开,仿佛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那头一回见面的毛头小伙子,而是那位已然远逝的俊俏后生,而那后生正是和她相识了差不多一辈子的朋友,又或者,是情人吧……此刻,他们就这般面对面地站着,微笑着,柔声细语地复述着往事。 “他曾光着身子站在镇口的桥栏杆上吹柳笛,结果掉到了大辛河里,咳嗽了一整月;他曾和全镇人打赌,要用歌声令李二姐安睡十二个小时,并因此输掉了十万枚银币;他曾发疯般地对着阿黑唱了三天三夜的小调,结果它顺利产下了十三头黑毛猪;他曾把镇子里每一位姑娘的名字编到同一首歌里,而为了押韵,竟逼着我必须改掉自己的名字……”说到这里,董大娘竟然大笑了起来,止不住地笑,一直笑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董宏连忙走上去替董大娘捶了捶后背:“娘,别说了,我们回了。” 然而董大娘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仍然固执地坐在那里对齐朗说:“只可惜你晚生了几年,否则你一定有机会看到整镇人送他离去时的场面,姑娘们摽着劲儿比谁哭声高,可足足在南口拼了一上午,谁知道那鬼小子一早就从镇北逃了出去……” “原来你们是正宗的老乡。”趁着董大娘喘口气的工夫,齐朗终于得空发表自己的感叹,同时他注意到董大娘的神态好像有些暧昧,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嘴,“你们不会是……” “情人?当然是!”董大娘笑着接住了下半截话,但在董宏表示不满之前,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全镇子的姑娘都自认是朱来的情人,就算宏儿他姥姥,当时已经老得只剩一颗门牙了,也这么说呢。” 董大娘的这番往事讲得虽然轻松,但齐朗还是能从里面听出那淡淡的忧伤。但那又有什么好忧伤的呢,他还好好地保留在那些情人们的记忆里,那样鲜活,那样风采照人。齐朗幽幽地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了个关键问题:“对了,您说你们是吕家镇的人,那你们干嘛要跑到这山里来,难道不知道镇子已经光复了吗?” “那不叫光复,叫失陷!”董宏哼了一声,“那鬼地方还能待人吗?” “有什么不能待的。”古尔夫一直出神地回想着大明星当年的风光,这时终于清醒了过来,插了一嘴说,“我们刚从那镇子采购回来,除了那些家伙说话啰里啰嗦,总要嚷嚷一声什么姜平兄弟万岁外,其他我看还都挺正常的。” 听到古尔夫那怪异的语调,董大娘微微笑了笑:“我们最怕的就是那些正常人呢……” 正说话间,小结巴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董……董大娘,天快晚了,再不吃饭我们该饿……饿死了。那两个家伙如果没什么大麻烦的话,我们暂时给他们关猪……猪圈里吧。” “这混蛋小子,嘴里从来分不出个轻重。”董大娘笑骂了一声,又回过头来对齐朗发出了邀请,“这位齐家小哥,这里边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到老婆子的草屋里坐上一坐,我们这山里人米面不多,野兔和獐子却是不少,还请千万不要推辞。” “当然要去了。”齐朗还没答话,古尔夫已经抢先一口答应了下来,“我们可是提供了五车的粮食呢,看我兄弟的意思,他肯定是不打算往回要了,我如果再不捞点实惠,那可就吃了大亏。不过我有一个请求,你们能不能给我弄副刀叉来,那两根破木棍子我实在用不明白。” 说真心话,看古尔夫这么下三滥的模样,齐朗真恨不得把那双臭袜子重新塞回去。不过在另外一方面,齐朗自己心中也存在着太多的疑问想要请教,既然董大娘已经完全抛开了敌意,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聊上一聊。“那样就麻烦你们了。”他微笑着对董大娘说。 董大娘家的茅草屋位于这片山间村落的最南头,顺着青石块搭出来的小道走上个十多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在这十来分钟的时间里,齐朗发现董大娘虽然眼睛不大好使,脚下并没有受因此受到任何的阻碍,看来青果说得没错,所谓风水师的确对万物生灵所固有的气息极为敏感,就连路边的那株小野花她都察觉得到,还慢慢悠悠地绕了过去,好像生怕伤及此间的一草一木似的。 眼下正赶上晚饭时间,小村落里炊烟袅袅,四处弥漫着熟米的清香,看来那伙劫匪到底业务不够熟练,香喷喷的稻米村里人一定许久未曾尝过了,这次终于开张了一回,每家每户终于能正经地填饱一回肚子。 鲁思正等在低矮的草屋门口,由于屋子里面积有限,六个人同时用餐肯定容纳不下,鲁思早早就想好了对策,把门前的那块平整的山石清洁了一番,碗筷一摆就算张天然的桌子。而那小结巴则左邻右舍地来回转悠,不一会儿间就捧回了满满的两个菜盆子,嘴里仍在不满意地念叨着:“抠……抠门的老齐头,你……你本家来做客,才给这么一点蛇羹,下……下回少分你家一簸箕白面。” 四邻乡亲听说董大娘家来了客人,家家都分了些菜食过来,也想借机会和齐朗寒暄一阵,道两句谢,这样一来二去的没用多久,一张石桌上已经菜满为患,鹿肉、獐肉、田鼠肉……各式菜色一应俱全,甚至有两位劫匪兄弟还特意跑来一趟,送来一桶略显浑浊的自酿果酒。 看到这样的情景,古尔夫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之前结下的梁子早被抛诸脑后,甚至开始和吕嚣称兄道弟,那亲密劲就像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似的。 而董宏和鲁思虽然好像对齐朗这伙外人仍怀有戒心,但当着董大娘的面,却是不敢说个“不”字出来,只得面带笑容饮酒作陪。就这样,一老五少坐在一起,边吃边谈,一直聊到了深夜,整件事情的脉络才算在齐朗的脑子里慢慢成了型。 第235章 他叫小菜 原来这群山里人原本大多是吕家镇土生土长的居民,在十余年前奥托帝国大举入侵宗浩王国时,镇长一方面率领青壮奋起抵抗,另一方面则安排董大娘带领老幼妇孺躲避灾祸。血战过后,战士们全数罹难,仅余千多血脉留滞荒山。 这些逃难的居民被安排到此间也是有意为之,一来这里山势险峻,奥托帝国的铁骑无法大规模进入,二来这里相传为修道者静修之所,尤其祥水湖地界,更被奉为圣域,吕家镇很早就曾安排人手来此看护,而身为风水师的董大娘更是看护者传人之一,也正因如此,才被委以重任。 在吕家镇失陷后不久,战火很快燃遍整个国土,就连王都东阳城都未能免去灭顶之灾。在随后的五六年间,各地抵抗组织纷纷崛起,尤以北部一支势力最为强大,与奥托帝国的入侵者发生了几次冲突,但冲突过后,两方竟然达成了协议,整个国土都交付到新领袖姜平的手中。 这些逃难的山民原以为祸事到了头,商议着打算重归故里。可没想到那新领袖的新政马上发布下来,将北部荒蛮平民大规模南迁,并借此出台一系列新规,表面上怀柔天下,在实地里则以洗脑的策略蛊惑人心,并对守旧的势力大肆清洗。多亏董大娘等见机较快,一见苗头不对,仍在荒山中潜伏不出,同时劳心费力地广布风水阵,设造了这个与世隔绝的隐秘之地。随着年深日久,这里陆续收留了一些如鲁思这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如今已有了两千之众。 据董大娘讲,祥水湖这禁地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当地人也是众说纷纭,只知道朱来在年幼时曾来此拜师学艺,但其中内情却只向镇长吕端老先生透露过一二,不过老镇长及其一家早已在战火中壮烈殉国,只留下孙儿吕嚣与董大娘搭伙度日,同时嘱托董大娘小心守护圣域,别的事情却是一句也未曾留下。 其实在言谈过程中,齐朗总觉得董大娘好像有所隐瞒,因为每到谈及圣水湖时,她总是三言两语便岔开话头。这种情况齐朗也很容易理解,毕竟他与那老大娘只是头一回见面,其中机密事宜自然不大可能合盘托出,反正时间还有,莫不如静心等待以观其变。 转转眼谈至深夜,齐朗虽有心告别回返基地,但酒量极浅却异常贪杯的古尔夫先已醉倒在地,被吕嚣和鲁思连扛带架,扔到了破木床上睡起了大觉。由于董大娘的草屋面积不大,吕嚣和鲁思那两个小家伙又不懂得谦让,把碗碟收了一收,笑嘻嘻地抢到了屋子里先行睡去,齐朗这个尊贵的客人和董大娘那亲生的儿子却闹了个无处安歇。 依着董大娘的心思,原打算上邻居家求个铺位,但天时过晚,邻人多已安寑,齐朗又一再坚称自己过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反正初夏时节气候怡人,山风多为周遭林木所遮蔽,在石板上露宿一夜也不算什么难事。就这样,本来还刀剑相向的一对死敌,现在竟成了躺在一个炕头上的守夜伙伴。 山间夜色不比一般城镇,四下里几乎见不到任何灯火,满天的星斗由此显得异常清晰明亮,仿佛探一探身子就能抓到手里似的,尤其那一轮满月,分外圆润皎洁,明晃晃地在半天挂着,分明不肯让人睡个安稳觉的模样。 齐朗这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董宏那边也同样反复烙饼,不过两人却都不言语,像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拦在当中似的。恰在这时,西面的天空中飞来一阵火流星,一串接着一串划过天际,一时间晃得山间亮如白昼。终于,天空中的异景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齐朗一下子坐了起来:“快看,快看!好多的流星!” 董宏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眼神中虽然闪动着欣喜的目光,却仍要拿出一副少见多怪的口气:“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火流星罢了,又不是没见过。你要是在这山里多住几年,就不觉得奇怪了,我还见过流星冲月的场面呢,那时的月亮比太阳还要晃眼。” “是哦……”齐朗仍然仰着头,望着最后几道红线消失于天际,由衷地赞叹了一声,随后又缓缓地躺了回去。但这时董宏却歪着脑袋,盯住了齐朗不放,一脸不解的神色。齐朗还以为自己嘴边又像往常一样挂上了饭粒,连忙伸手抹了一抹:“怎么了?” “呃……没什么。”董宏连忙转了回来,仰面躺好,打算就那样重新进入一言不发的状态,可他到底没能忍住,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你刚刚的神态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记得他也总爱说,‘是哦’,‘是哦’,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懂。” 齐朗呵呵笑了一笑,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同时他在心里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遇到尴尬场面时,的确有那习惯,那会不会说明自己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呢? “跟我说说那个傻瓜好吗?”齐朗这回忍住没说‘是哦’,“我怀疑我们曾经见过面……不过我的脑子出了毛病,过去的事,我有很大一部分都记不得了。” “这真出奇,你失忆了?”董宏有些来了兴致,似乎齐朗身上发生过的不幸,就是他乐趣的来源,“说实在的,我在一开始也怀疑你就是他,但只是怀疑罢了,因为你们是完全不同的。” “那算是我的幸运吧,”齐朗笑了起来,“因为那说明我在你眼里还称不上是个傻瓜。” “我开玩笑的。”董宏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同时他又坐了起来,面向齐朗,像个好朋友那样说,“我认识的那个人也姓齐,但他的名字叫小菜,我们都那么叫他,因为他实在是太菜了,像个小丫头那么菜。” “是哦……”齐朗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又犯了毛病,呵呵地笑了起来,带得董宏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哦’,呵呵,这么说是不是挺像傻瓜的?”他模仿着齐朗的口气说,“不过你肯定不是他,因为他长得又瘦又小,虽然比我大一两岁的样子,但打架淘气之类的事,他都是跟在我后面,像个跟屁虫。” “那你们一定是很好的伙伴吧,每天都在一起玩?” 董宏却摇起了头:“我只和他一起玩过很短的时间,因为他不是吕家镇人。他是外地来的,我娘知道得更多一些,据她说,他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每年都会过来玩上几天,而后就有大马车给拉走了。对了,说到这点,你就更不像他了。估计他们家的家境不错,走到哪儿都有好多的仆人跟着,我曾经偷偷看到过,他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穿得金光闪闪的,比大姑娘家还要漂亮。而你,绝对没那么好命的……” “是啊,我和你都一样,都是个穷小子。”齐朗笑了起来,替董宏把下半句说了出来,“不过有一点我却觉得很奇怪,因为我好像听说过你的名字。就在我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一说你叫董宏,我就觉得这个名字绝对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耳边。” 董宏脸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那也不算奇怪,因为那是我爹的名字。他当初可威风了,是王宫禁卫队的第一勇士,看到我那把剑了吗,那就是他留给我的。我敢说,只要是宗浩王国的老人儿,都听过他的名字。在保卫东阳的战斗中,他一人干掉了三百多个恶徒,最终还是战死疆场,而我娘为了让我记住我爹的勇敢,特意让我改成了我爹的名字。” 说到这里,董宏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语音里有一部分是悲伤,还有一部分齐朗也听出来了,那是沮丧。 齐朗打心眼里想要安慰他几句,但他在这方面一向不大擅长,同时他也知道,那深深的创伤不管别人拿出怎样动听的语言,也是无法弥合的。幸运的是,董宏大概早就接受了父亲战死的事实,而他对此的自豪甚至是大过悲伤的,真正困扰他的还是那无法远离的沮丧。 “我娘跟我说了,你很能打,估计我们整个村子里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他叹了口气说。 齐朗淡淡地笑了笑:“那算不了什么的,只要你用心练,总有一天也会变得很强大。毕竟你身体里流动着勇士的鲜血,在这一点上,任何人都比不了你。” 董宏听出了那是句好心的安慰,面部表情没有丝毫的改观:“我爹都死了,连个老师都没有,练有个屁用。就靠我自己这么瞎琢磨,我想我一辈子也到不了我爹那种程度了……”然而说到这里,他自己却先解脱了出来:“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有娘呢,她的本事也不小,最不济我就跟她学学那乱七八糟的风水,早晚也能成为一代宗师……算了,还是跟我说说你吧,你爹你娘都是干嘛的?”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了,齐朗为此苦苦思索了一整夜,也没能得出个答案…… 第236章 劫持老娘 有一种说法流传很广,说山里人是这世界上起得最早的人群,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没有什么更深刻的含义,反正齐朗已经看出了其中的一些道理----这里是最早接触到阳光的角落,看时间还不到五点钟,晨曦就驱走了睡意,几位年少的猎户甚至已经扛着新打来的野兔,满村子显摆着自己的收获。 古尔夫伸着懒腰从草屋里走了出来,看来他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山里人自酿的果酒没那么呛口,助眠的效果却是好得出奇。那位名字里有六张嘴的小结巴也没有偷懒,老早就起来帮董大娘张罗着早餐呢。 柴火的烟气从各家各户的灶坑中升了起来,与四面青草和林木中的淡雾融在了一起,令整个山间村落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上去宛如仙境一般飘渺。不过仙境里的居客却没办法像传说中的神仙那样悠闲度日,因为这里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没有了田地,只靠山中的猎物和极少数的家畜供应,他们的生活虽然不受外物所扰,却不得不在清苦中面黄肌瘦下去。 齐朗有个想法,虽然他不大确定这群山里人能否接受,但他觉得有必要尝试一下----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让那群孩子不再冒险拦路抢劫,这样的生活状态也应该尝试一下改变。 “我希望你们都能搬到祥水湖畔。”在喝光了那碗清粥后,齐朗以客人的身份向董大娘这位主人发出了邀请,“那里的条件很好,甚至比吕家镇更加适合居住。” 古尔夫几乎跳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真是个好主意!想想吧,那地方宽敞得足够住下两三万人,我们一百多人住在那里怪冷清的,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我们吃饭的麻烦就解决了,不必整天吃那单调乏味的牛肉汉堡了。” 听到这样的邀请,董宏、吕嚣和鲁思都面露兴奋的表情,看来他们也早就希望着能够踏足那片神圣的土地。不过董大娘却仍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只淡淡地笑了笑:“那怎么成呢。我们这里没什么不好的,而且我们的职责就是看护那禁地,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地搬到里面去,那不是冒犯了神明吗?” 董宏和吕嚣想是早就知道董大娘说一不二的脾气,一听这话,纷纷垂下了脑袋,但鲁思却有些按捺不住了:“董大娘,我觉得齐大哥说的在理。您想,我们的职责是看护禁地,可现在那禁地已经有人住进去了,而且他们还拿出了像样的证据,也就是说,他们就是那里的主人。现在主人都提出了邀请,我们干嘛还要拒绝呢?” 董大娘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主人邀请是主人的盛情,我们拒绝是我们的本份。在我老太婆看来,哪怕是主人到了,我们也得在外面守着,以免有不轨之徒想要偷偷闯到那禁地里去兴风作浪。” 话说到这份上,鲁思也无可奈何了,只得向着董宏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但齐朗却哪肯死心,仍然固持己见地劝说道:“董大娘,我们虽然从朱来先生那里得到了那张地图,但里面还有不少的秘密看不出究竟,您老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董大娘果断地挥了挥手打断了齐朗:“你忘了,齐小哥,我这老太婆是个瞎子,除了会摆摆风水阵外,别的可是一概不通,能帮上的也就是守住那禁地的安全,免得外面的恶人杀到里面去。搬家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董大娘的这番拒人千里之外的话一出,那三位小兄弟脸上的表情更是失望到了极点。董宏向齐朗劝了一嘴说:“算了吧,齐大哥,我娘那倔脾气就算有十头牛也拉她不去。我们在这里挺好的,你如果实在担心,大不了常来探望就是了。” 齐朗却和古尔夫对视了一眼,相互使了个眼色,又对董宏挤了挤眼睛:“对了,我昨天听你说,董大娘看出我挺能打的,就算你们全村子人加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说,如果我要把你娘抢走的话,你们这边有没有人能拦住我呢?” 董宏咧嘴笑了一笑,却又换出严肃的面孔,用威胁的口气说:“你敢!你要是把我娘抢走了,我肯定带着全村人追杀进去,就算你再厉害,我也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的。” 董大娘已经听出董宏言语中带了些怂恿的语气,心知不好,转身正要离去,不想古尔夫却已经守住了门口,笑嘻嘻地嚷道:“都不准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小结巴吕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还当这两个外来客真的现了原形,骂一声娘,操起一块石头就要拼命。多亏鲁思见机颇快,一巴掌把他拦了下来,一个劲地使眼色说:“快去通知大家一声,这伙恶人不好对付,我们得全员出动和他们拼上一拼。” 吕嚣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抬退就跑,嘴里还一个劲地嚷嚷着:“你……你俩手脚轻着点,伤着了董大娘,我……我他娘的跟你们没完。” 齐朗当然不会伤到那位亲切的大娘,在扛她上肩的时候,还特意垫了块柔软的兽皮:“我可要走了,谁拦我谁就倒霉了。” 董宏和鲁思连忙吵吵带喊地退了开,但说实在的,齐朗觉得他们的演技实在是太过差劲了,恐怕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明明是在引路,哪有一丝一毫亲人被劫持时的慌乱样子? 起初董大娘在齐朗肩头还气得骂了自己儿子两句,到了后来,索性装成了哑巴,任由这场闹剧轰轰烈烈地上演。 就这样,一支长长的队伍排成了排,顺着林子间的风水阵七扭八歪地绕了起来,前面是几十号小家伙围在左右,嘻嘻哈哈地嚷来嚷去,后面则是老头老太赶着家禽牲畜紧赶慢赶。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小时,祥水湖畔的驻军基地,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吉拉那里早已经发现了林子里的异动,营前的箭楼上,二十多名弓箭手均各就各位,奥乌则带着冲锋队的兄弟们如临大敌地迎在门前,看到这般场面,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谁也猜不透那指挥官的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帮把手吧,兄弟们,我们有客人到了。” 古尔夫一嗓子过后,希望军团的士兵们这才放下手中的武器,帮忙搬动家俬,驱赶牲口,里里外外忙活了起来,从早晨一直忙活到晚间,这场两千多人的大搬迁才算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工作,则是大兴土木,修建房屋。由于祥水湖地域广大,原本那百十个营房还显得空落落的,整个东侧的大片草场并无用途,在那里建起三四百间木屋之后,整个营盘看起来更加利落,放眼望去,只怕比那吕家镇也差不了几分。 董大娘起初不肯搬迁过来,主要原因固然有职责方面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担心两个族群相处起来会出现些意想不到的麻烦,但现在看来,那种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希望军团这边的百十人均为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在明玉王国和翡翠公国又行走了好些时日,早就与东方人群打成一片,一部分士兵的中土语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水平,与这些山里人相处并无不便之处,接受起来毫不困难。在另一方面,东方人的烹饪方式千变万化,做出的美味食品举世闻名,他们的到来也令乔安娜和露茜那些半吊子伙夫得到了解放,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军事训练当中。 不过小麻烦也还是有的,而那些麻烦主要出在本土的那些小家伙的安置上。在原本的那山间村落里,十岁出头,二十岁上下的少年计有百十来人,虽说均未曾受到军事化训练,可一个个却是心比天高,早就把驱逐外寇的大任视为毕生奋斗的目标,此刻看到这样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队伍就在眼前,纷纷嚷嚷着想要加入其中,甚至把他们原来的头领董宏都抛到了一边。 要说这里边最积极的非那小结巴莫属。吕嚣原本是吕家镇镇长的孙子,而他们家原本世代行医,要说治病救人的家传本领,倒是难不倒他,但要舞刀弄棒可不是他的专长。但吕嚣却不管那套,每日都会拎着一整筐的鸡蛋等在古尔夫门前,见面不出两句,肯定绕不开当兵入伍的央求。古尔夫也是拿人家手短,为了那小家伙正经和齐朗谈了好几回,可毕竟年龄在那里摆着,被齐朗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最终还是阿察和阿汪卖了古尔夫个面子。他们自作主张地挂出了个牌子,对外宣称,想要顺利入伍,必须首先熟悉武器的修理和锻造。这样一来,那些小家伙们也算有了着落,每日能接触到些真家伙,心里多少得到了安慰,而那两位小奸商则得到了二十来个免费的零工,也称得上是各有收获。 第237章 激将法 可没过几天,阿察和阿汪那里就出现了不良反应,在每日例行的高层会议上苦着脸抱怨了起来:“诸位大哥,你们谁能行行好,把那小结巴接收了吧,我们实在受不了了。你瞧瞧他那张破嘴,一天到晚没个闲着的时候----今天说他们家山羊长得漂亮,方瞳孔黄眼珠,小羊爱上墙,老羊咩咩叫;明天说他那相好的脸盘大,屁股圆,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一连五天下来,他说过的话就没重过样。阿汪毁了两块红宝石,我也害了偏头疼的毛病,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还没成年就先夭折了。” 对两位小胖子的不幸遭遇,大家伙纷纷表示同情,兴灾乐祸地说了一大堆安慰话语,可谁也不肯勇挑重担,最终还是好心的吉拉表了态:“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人尽其材。我观察过了,那群小家伙们还有几位是战士的料,但大多数基础薄弱,基本可以放弃那个心思。不过那个吕嚣却是个宝贝,我看到他给张大爷治关节炎的能耐,只弄了些黑乎乎的药布往腿上一糊,没过两天,那老头儿就能下地了。把他扔到阿察阿汪那里的确不大妥当,莫不如直接让他干起老本行。” 对于吉拉的想法,除了阿察和阿汪举双手赞成外,齐朗也颇感认同。由于现在基地已经建了起来,希望军团在这里也就算扎下了根,但触角却并未向外伸展开,如同缩成一团的刺猬一样,防守虽然稳固,却也相当于闭目塞听,自主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出于拓张的需要,齐朗一直在考虑着在吕家镇建立一个隐秘的据点,一方面为基地采购粮食等日常用具,另一方面也可以较多地了解到那个傀儡政权近期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动。 由于希望军团的成员大多是白种人,由这些卢曼帝国的小伙子执行这个任务肯定太过显眼,而那些本地人原本多为吕家镇居民,周遭环境较为熟悉,行起事来更加方便自如,由他们来担任这个任务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这个任务会有些危险性,而且这些原住民老的老,小的小,工作能力也有待检验,因此这个想法目前还只存在于齐朗的脑子里,迟迟未能落实,此刻吉拉提起了这个话头,齐朗便把这个思路略略讲了一讲。 吉拉在第一时间认清了这个策略的好处,不过他却对那些新来的小家伙的态度持有疑问:“他们的确是一心想着加入这支队伍,但估计在他们的目标却是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可以勇猛地上阵杀敌。如果知道了我们只是安排他们到镇子里平静度日,恐怕接受起来会有些困难。这事我觉得还得多考虑考虑,毕竟外派人员如果泄露了机密,我们这里也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阿察和阿汪却等不及了,一听有望摆脱那个麻烦,连忙在边上出谋划策,显得异常积极:“这事好办,我们把董家哥哥找来,和他商量商量准成。” 不多一会儿,董宏就兴高采烈地出现在了山洞中的会议现场,上来就问:“有什么任务,齐大哥你尽管发话,我董宏这双膀子闲了许久,就等这个日子呢。” 齐朗笑着说:“这也算不上安排任务,毕竟你们的身份不是士兵,也没经过正式的训练。只不过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看看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别小瞧人!”董宏一听这话马上就来了火气,“真打起来,我董宏绝对敢一马当先冲锋陷阵!” 齐朗要的就是这种态度,心中偷笑,嘴上却仍要激上一激:“如果是行军打仗这样简单的任务,我自然也不会落下你这将门之后,但我们这里的安排比那要难得多,只怕你们在这方面经验有所欠缺,到最后误了事可就不大好办了。” 董宏立马拍起了胸脯:“你先别那么早下结论,先说出来听听,我还真不相信有什么任务是我承担不下来的。” 齐朗自知激将法已经成功了一半,偷偷向吉拉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故作犯难地坐在那里沉思不语。吉拉马上领会精神,故意站在董宏的角度说:“齐朗上士,我觉得董宏能行,而且这个任务还非他莫属。你想想看,他胆大心细,擅于随机应变,那些山里的孩子全都听从他的指挥,还有比他更加合适的人选吗?” 董宏向吉拉投过了感激的目光,腰板也挺得更直:“没错,我能行,齐大哥……不,齐朗上士。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敢去,如果出现任何纰漏,我把脑袋给你!” 齐朗笑着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们都这样看,我怎么可以不答应呢。不过我事先还是得提醒你几句,进入吕家镇潜伏的这个任务非同小可,关系到整个基地两千多人的生命安全,董小哥你的办事能力虽然令人放心,也必须考虑周全,不容有一丝半点的马虎大意。” “进入吕家镇潜伏?”董宏愣了一愣。 “你干不了吗?”齐朗向着他挑了挑眉毛。 “呃……”董宏又犹豫了起来。他原以为那个任务会是一场异常艰苦的战斗,可没想到这几位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给自己安排了个闲差----潜伏不就是躲到那里安静度日,有事没事地传递些消息回来吗?那哪称得上是重要任务。 “如果董小哥你实在觉得力不能及,我们也可以换个人选……”齐朗故意站起身来踱了几步,一边假意苦思,一边偷眼瞄着董宏的反应,“估计吕嚣应该可以,他口齿伶俐,办事能力我看也还不错。” “他肯定不行!”董宏几乎跳了起来,“那六张嘴的东西从来办事就没个准谱,有我看着他点还能对付着用,否则大事早晚会坏在他那张破嘴上。” “是哦。”齐朗摆出了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董宏狠狠地咬了咬牙:“成!这事我来张罗,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好极了!”吉拉嘻嘻地笑了起来,“那么,我该称呼你董宏下士了。” 从吉拉的面部表情,董宏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不过好歹自己也算是有了个正经的战士身份,两相比较,收获还称得上不小,也就把那任务接受了下来。 吕家镇据点的主管人物定了下来,接下来的计划实施起来就方便得多了,经过几天的研究,最终决定在那吕家镇买下一处不大不小的居所,建立一个医馆。医术高超吕嚣自然是跑不了的,不过由于他年纪太轻,出任坐诊医师难保不会被人猜疑,因此只能退居幕后,由一位说话慢吞吞的白胡子老者出任冒牌医师,董宏和三两个机灵的小家伙则干起了杂役。医馆的名头也定了下来,叫做净生医馆,表面上是取其净化众生之义,实际上则是取静声的谐音,提醒那六张嘴的小家伙时时刻刻注意管束自己。 董宏思想一通,工作起来果然卖力,前前后后跑来跑去,一切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没用一周,那低调开张的小小医馆,竟然也创出了些名号,每天往来看诊的病人络绎不绝,营业收入竟也超乎想象,不但不必基地这边再去贴补,反而每日都可上缴几万宗币的利润,再加上由那据点扩展开的山珍野物的买卖,收入更是不菲。这下子齐朗再也不必担心一大群人坐吃山空,单靠这些商业运营,已经足够满足日常所需。 董宏和吕嚣在镇子里一忙,董大娘家里的人头可就去了一半,只剩下出任猎户队队长的鲁思每日与她为伴。不过董大娘却是个老眼光,对那混血的异族一直不太待见,眼见着营盘中闲房不少,说什么也把那小家伙赶了出去,由着他自己立户单过。不过这事吉拉也早有安排,三言两语就把青果和小吉拉送上了门,一方面由青果照应一老一少的起居更加方便,另一方面董大娘那风水之术也算有了个传人,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一转眼又过去了半月有余,算算时间离朱来先生那地图上所指示的初秋尚有不足三月之久,反正机遇不到,希望军团这里也不急于展开行动,每日只须加强练兵,尽可能提升能力,以便真正战事到来之时可以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士兵们在这里操练并未见任何异常,可齐朗自己却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好处----这里想必就是无尘老人曾提起过的极为适合修道者静修的场所,天地间的灵气极为浓重,经脉运行得更加顺畅,丹田部位总是内力充盈,好像每一次呼吸都能够从空气之中吸取过来更多的能量补充进去。根据无尘老人那天的提示,齐朗得知自己已经达到了中阶剑侠的战斗水准,离高阶剑侠只差一步之遥,但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后,他觉得自己内力的积累程度好像又有所突破,估计真正掌握飞天遁地那一异能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第238章 熟悉的惩罚 在另一方面,齐朗还发现那狼牙项链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经祖鲁镇的曲老先生无意间的提醒,第四颗狼牙的谜题也被破解了出来。不过齐朗现在虽然已经可以确信那盏圣杯所对应的答案是记忆,不过由于他本身有着失忆的毛病,想要在那圣杯中斟满美酒,却是有心无力。 可在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发生变化最为明显的正是那第四颗狼牙----它的紫色开始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浓。虽然这颗狼牙还无法像那三颗那样时不时向他体内渗透一些神奇的能量,但这种颜色的变化却是令人欣喜的,在齐朗看来,那会意味着他失落已久的记忆就要找回来了! 回想这一段时间里所发生过的种种事件,最有可能激发这盏圣杯的,应该是与董宏的那一次谈话。董宏提起了一个孩子,那是个齐姓的孩子,和自己拥有相似习惯用语的孩子。虽然他的名字叫小菜,但对于中土人来讲,那完全有可能是个绰号或者乳名,就好像董宏自己原本就只有个赖子的乳名,到了后来才改成现在的名字。 除此之外,董宏还带给了齐朗极为眼熟的感觉,虽然他不管怎样努力回忆,那一段记忆就是迟迟不肯跳出来,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是异常确定的。董宏在当时曾说,他母亲对那位齐小菜了解得更多一些,而且董大娘在刚刚露面的时候,也的确向董宏确认了一句,虽然她在后来又十分肯定地声称那位故人的儿子早已经死掉了,但她当时的表情却似有所隐瞒…… 这样看来……应该找机会和董大娘好好聊聊! 打定主意后,在一个轻闲的傍晚,恰好董宏由镇子的医馆归来省亲,正给了齐朗以探视的借口,于是他整理好了心绪,缓步向军营东面的民居区走去。 得吉拉的特殊关照,董大娘的住处被安排在了民居区的中心位置,双层小木屋坐北朝南,不仅采光最好,院落也是最为宽敞的,以方便豢养家禽。不过今天那院子却别有他用,齐朗才转过西面的一间木屋,就已经看到几位老邻居躲在一边向那院子里指指点点,一个个脸上都笑眯眯的,带足了看好戏的神情。 齐朗还以为是小吉拉又长了本事,居然开始在院落里乱爬了,连忙紧赶两步想去看看究竟,可等到临近了才算发现,原来是那位孝顺儿子演的一出好戏。 此刻,就在那四方大院当中,董宏双手揪着自己的耳朵,垂头丧气地双膝跪地,嘴里喃喃地嘟囔着些什么,距离太远,齐朗也听不大清楚。不过青果在旁边劝说的声音却是传了过来:“大娘,您说您这儿子好容易回来一趟,没用三句话,就被您赶了出去,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罚跪,这算哪一出啊。董宏兄弟这年岁也不小了,让人看了多难为情。要我说,您就法外开恩,饶他这回就算了。” 董大娘却是不依不饶,仍然端坐在院中心的那把竹椅子上,轻啜了一口茶水:“他大了我就得顾及他的脸面,哪有这般道理?那要再过两年,这混账东西还不得反了天去?我今天就是让他长长记性,必须给我跪足了三个小时才肯放他!” 围观的几位邻居估计对这种惩罚早就习以为常,只在那里偷笑,也不上来劝说,隔壁院子里的那位齐大爷更不客气,隔着鸡窝仍在那里添油加料:“他大娘,您做的对!这些小王八羔子就该好好收拾收拾,您要找不到鸡毛掸子,我这家里还备着呢,想要借用您就言语一声,打坏了也不用您赔。” 董宏那边气得才斜了一眼,却被感官能力极为敏感董大娘抓了个正着,张口就骂:“你还不服气是怎么着?青果丫头,去把那鸡毛掸子给我取来,替我抽他几家伙,看看他这眼里还分不分得清老少!” “棒下留人,董大娘。”齐朗见状连忙几步冲到了院子里,向青果使了使眼色,自己则向董大娘劝说了起来,“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正想和董宏下士谈谈镇子里的情况,您可不可以让他先起来,我们谈完正事再说?” “放心,误不了你们的正事。”董大娘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向着齐朗伸出了手。齐朗忙小心地接了过去,扶着大娘转身走向了屋子,回头偷偷地望了董宏一眼。董宏窘得几乎无地自容,头也不抬,仍在那里保持着极为标准的跪姿,对于齐朗的暗示却是不闻不问。 进屋落座之后,青果在一旁把董宏这祸事向齐朗解释了一番,听得齐朗一个劲地好笑。原来董宏这麻烦的起因却是一番孝心。他这回回来,特意动用私房钱为董大娘买了一根银簪子,虽然物件不大,却也花费了三万多宗元,算是董宏半个月的薪水。可没想到才一进屋,还没等插到老娘头上,就被董大娘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什么忘了贫穷的本分,一心只想着享乐,非逼着董宏回头把货品退回去。 董宏一时委曲不过,分辩了两句,董大娘马上就动了真火,一嗓子下去,把小吉拉都给吓尿了,而董宏则只得像年幼时那样,被拎到院子当中罚跪,任青果好一番劝说,董大娘却是说什么也不肯饶过他这一回,必须跪足了时间才肯罢休。 但好笑归好笑,齐朗也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自己的士兵这样丢脸,眼珠转了转说:“董大娘,我今天过来实际上只是通知董宏下士一声,我们那边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他是个关键人物,也不能让我们那一大群人都等着他一个人。” 董大娘眼盲心却不盲,对于齐朗的这番托辞早就猜了个明白,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说:“齐家兄弟,你们要是有正事你大娘我自然不敢打扰,就怕混小子从此自恃有人给他撑腰,把我们这老祖宗传下来的家法给扔到了一边,再也没了个规矩。” 齐朗苦笑着挠了挠头:“董大娘说的对极了,家里的规矩也一样重要。我们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三个小时之后再说也来得及,不过能早一些就最好不过了……” “当然能早一些,我记得清楚呢。”董大娘慢悠悠地递给齐朗一杯茶水,“刚刚跪完了三刻钟,再过两个小时十五分,不用你提醒,我保准放他起来。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在这儿等着,看看我老太婆会不会食言。” 齐朗此行原本的用意也是和董大娘多聊两句,探探口风,一听这话连忙顺杆就爬:“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就在这儿等等他……对了,你们还没吃晚饭吧?” 董大娘笑着伸指头点了点齐朗:“你这小子彻底和那些蛮鬼子学坏了,我们东方人哪有这样的习惯,到了人家这样大大方方地蹭吃蹭喝?青果丫头,把那小鬼头抱过来,我给你看会儿,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存货,给这位长官做顿好的。” 青果连忙把小吉拉扔到了齐朗怀里,自己则麻利地忙活了起来。利用这段时间的独处,齐朗正好和董大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但虽说齐朗这边一直留心想把话头引向那位齐小菜,董大娘却是一直讳莫如深,绕来绕去,总是话说到一半又撂到了一边。不过齐朗这里还是多少有了些收获,而那收获则是来自于跪在那里的董宏。 在董大娘的口中,这罚跪的家法是宗浩王国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想是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寻常百姓,都保留着这么一整套的家庭管理制度。在齐朗印象中,自己在年幼的时候好像也曾多次接受过同样的惩罚,拎着双耳,老老实实地跪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不过自己的母亲好像并没有董大娘这样严厉,因为他记得好像自己往往跪上个十来分钟,就有人过来说情了,而母亲则顶多再假意训斥两句,就托辞离去,跪罚的时间却是睁一眼闭一眼,糊弄了事。 虽说母亲的模样和跪罚的场所仍然记不大清楚,但齐朗觉得自己的记忆的确正在一点点地恢复当中,看来回到相似的环境下,对于失忆病的治愈还是大有好处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想要恢复得更加彻底一点儿,自己也该像那位垂头丧气的孝顺儿子一样,跪到那里好好地自我反省一番呢? 这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想法罢了,因为齐朗能够想象到那一场面真正发生时董大娘的反应----那严厉的老大娘说不定会把所有罪责归到董宏的头上,而如果把罚跪的时间再加倍的话,他的膝盖肯定受不了的,毕竟才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他就已经开始倾斜着身子,方便他那受苦受难的双腿兄弟轮流休息呢。 “上身挺直了,再动一动非抽你几下鸡毛掸子!”董大娘又开始骂上了。也不知道她那敏锐的感知能力是如何训练出来的,看来有个儿子对于风水师能力的提升还是大有好处的,从这一点上来看,青果在这个行当里大有一番造就呢。 第239章 问道于董大娘 饭菜端了上来。小吉拉受不了那香气的引诱,开始依呀叫着往桌子上使劲,看那架势如果不喂他两块红烧猪肉的话,整张桌子都得被他那小粗胳膊掀翻在地。这事说来也怪,别看董大娘对鲁思那位混血孩子一副带搭不理的模样,可对小吉拉却像亲生的孙子一样,齐朗才抱了一会,就被她要了过去,心肝宝贝那般捧在怀里,说起话来也柔声细语的,看上去倒好像外面跪着那位反是她恨之入骨的死敌。 齐朗左右打探不出那位齐小菜的底细,就彻底放弃了和董大娘继续斗争的心思,索性专心闲聊,专心看董宏的笑话也就算了,而他首先想到的无关紧要的问题,则是那个神奇的鬼打墙:“对了,董大娘,我们那天进到这个林子里时,被您摆下的风水阵困了整整一夜,而为了绕出来,青果要我们大约左转了上千个圈子,您能给我讲讲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董大娘嚼烂一口猪肉送到了小吉拉嘴里,淡淡地笑着说:“你们最终还是走出来了,不是吗?” “走是走出来了,但那实在令人想不通……” “那是个小小的考验。”董大娘的语气仍然很轻松,但她的面部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所谓风水阵,不过是把外界的环境加以利用,通过视觉的变幻影响心智。心智不够坚定的人到了那里就会不知所措,就会对所走的道路感到迷茫。但在实际上,那并非是我给你们制造了麻烦,你们只是在和自己进行着战斗。” “和自己战斗?”齐朗仍然不大明白,“您说的是……” “是坚信。只有坚信自己,才能最终走出来。”董大娘笑了,“我设下的那个鬼墙,你不觉得很像这世界上存在着的一种东西吗?” “那是什么?”齐朗皱着眉努力思索了起来,“在我印象中,好像没有什么东西会逼着我在原地转上一千个圈子。” “有的。”青果往齐朗的饭碗里添了些菜品,向楼梯那边努了努嘴,提醒说,“那东西再常见不过了。” “爬楼梯?是的,还真是那样的!”齐朗醒悟了过来,“不过这楼也太高了吧,大概得有一千层,就算圣子峰也没有那么高吧?” 董大娘笑而不语,只一个劲地逗弄着小吉拉,却把满桌子的饭菜留给了齐朗一人消灭。这时董宏在外面已经彻底直不起腰了,捶着腿嚷了一声:“娘,过时间了,我可以起来了吧。” “明天把簪子退了去!”董大娘的声音又变得严厉了起来。 “退,我一定退!”董宏忙不迭地回答说,“杂货铺老板要是敢不答应,我非把他铺子拆了。” 董大娘这边余怒未消地哼了一声,他那孝顺儿子才算得了特赦令,拖着木头一样的双腿晃了进来,向着齐朗尴尬地笑了笑,又向他那老娘抱怨说:“您也太狠了,我在外面跪着倒是小事,可也别拿这么香的饭菜气我呀,这罪谁受得了?” 董大娘伸手敲了敲旁边的桌面:“你吃不吃!碗筷在这摆着呢,你要是再多嘴多舌,趁早给我滚回去,别待这碍眼。” 董宏吐了吐舌头,连忙紧赶两步,挨着董大娘身边坐了下去,向她请了声安,运筷如飞,风卷残云一般和满桌子的美食交上了手,没一会儿工夫,七八个菜盘子都见了底。 齐朗等他填饱了七八分肚子,才出声询问起净生医馆的相关事务:“我看镇子的居民言行十分古怪,没人去找什么麻烦吧?” “麻烦自然是少不了的。”董宏抹了一把嘴说,“医馆检验社派人来找过两次,明里说是考察医术医德,暗地里却是想坑些钱财回去。这事也多亏阿察事先提醒过了,否则李老先生那冒牌货一准给查出来,但两封红包塞过去后,一切手续全部备齐。但听说过两天卫生管理社和街道清洁社还得过来,少不了又得花费一笔。” 齐朗苦笑着挠了挠头,回想当日那八字胡还一再声称上头吊死了几个贪官污吏,看那情形应是胡乱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倒霉蛋当替罪羊,满池子的臭鱼却都漏网了。 “吕嚣怎么样,他没惹什么麻烦吧?”齐朗又问。 “提他我就一肚子气。”董宏把碗筷一撂,一脸气愤的表情,“这家伙可算逮着机会磨练嘴皮子了,说起什么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那套也不结巴了,一天到晚啰嗦得没完没了,就连我们自己人打招呼时,他也非得加上那几句废话。今天他还不知道从哪弄来本《姜平兄弟金口玉言》,捧在手里逐字逐句地背,听得我们几个整天迷迷糊糊的,连午饭都省了下来。” “是哦。”齐朗呵呵地笑了起来,“但我看那也是任务的需要,只有表达方式和他们一样了,你们才能更好地和当地人打成一片。” “当地人?呸!”董宏一脸不屑的样子,“他们霸占了我们镇子,就以当地人自居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那些蠢货都是从北面荒蛮之地迁过来的,打个比方,斗大的字全镇人能认识的加在一起也装不满一箩筐,只会受人愚弄蛊惑,嘴里说的没一句是自己的话,成天‘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烦都烦死了。” 想起自己在镇子里的所见,齐朗正觉得好笑,没想到董大娘的脸色却阴沉了起来:“这祸害可是不小……” 董大娘的这个反应有些出乎预料,齐朗有些纳闷地说:“没那么严重吧?我看那些人虽然言行刻板,但心肠却是好的。” 董大娘摇了摇头说:“好心做坏事的例子可多去了。别看那老百姓弱小,却占着数量上的优势,如果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去,造出的祸事可是小看不得。我想那所谓的姜平兄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因此搬出了一套骗人的把戏,他的用心必定是相当险恶。” 齐朗仔细想了一想,董大娘所说的确实有她的道理。那天在客栈偶遇的那位名叫桑明的老者,同样把伟大的姜平兄弟说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奸贼,而依他所讲,偷走别人的思考能力更是不能容忍的恶行。看现在的形势,那姜平兄弟的险恶用计的确正在起效,就连小结巴吕嚣这位才接触几天新生事物的山里人,都在那伟大思想的感召下,开始积极努力地吸收学习那所谓的金口玉言,这种情况的确不容小视呢。 “董大娘,您说在我们这个国度里,会不会还有一些别的像您这样有见识的人,他们不甘心于忍受这种欺骗,正在奋起反抗呢?”齐朗发问说。 “你太抬举我这老太婆了。”董大娘笑了笑,“不过我们宗浩王国历来不乏有见识的智者,像姜平那奸贼的这般小伎俩,能蒙住平民百姓,却蒙不住有大学问的人。在我看来,其中早有人看不惯这愚民政策,正在或明或暗地发起反抗呢。” 齐朗点了点头:“我想到处走走,尤其去东阳城看上一眼,看看那里的情况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反正我这里还有时间,离秋季到来还有快三个月呢,一定能赶得回来。” 听到齐朗的这个想法,董大娘的脸色好像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坐在那里沉吟了片刻,最终才犹犹豫豫地说:“你去走走也是好的……但眼下不比过去的太平时节,这里还有些要务需要你处理,莫不如由宏儿替你去看看,别看他人不大,事情却看得清楚,加上地头又熟一些……” “董宏下士还有任务呢。”齐朗听出了这里好像大有玄机,眼珠一转,又记起了来时的打算,想要顺着口风再尝试着从董大娘那里套出些话来,“而且东阳城我早晚得去一趟。虽然我的记忆出了点问题,但我隐约记得我好像是土生土长的东阳人,到那里走一趟,说不定我还会记起更多的往事呢。您说对吧,董大娘?” 但董大娘却已经不往下接了,只是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嘴里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是这里管事的,凡事当然还是由你做主,我这老头婆不过是在侧面提提建议罢了。可有一样,你那些蛮鬼子兄弟虽然能耐都不小,但毕竟都是些生面孔,走到哪里都引人关注,一旦惊动了那伟大的姜平兄弟,可就不大妙了。” “这样啊……”齐朗低头想了一想,这还的确是个小麻烦,不过却也很好解决。“我决定了。”他笑着说,“我决定给董宏下士放个长假,由他陪着我们一起去东阳城旅游一圈,大娘您在那边有没有什么熟人,需不需要我们帮您稍个话过去?” 董大娘听出了齐朗试探的意味,只淡淡地一笑,仍然不动声色说:“现在已经没有熟人喽,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了十来年了。” 第240章 你当女仆好吗? 主意拿定后,在随后两三天的时间里,齐朗就开始准备这趟东阳城之旅。 正如董大娘所提醒的那样,眼下的局势并不明朗,出行人员宜精而不宜多,按照齐朗的本意,只带上董宏这一位本土人就已经足够,多说再找两个原本的山民随行,一路上与当地人沟通起来较为顺畅,还不算碍眼。但吉拉却认为那样太过冒险,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很难照应周全。反复推敲之下,认为奥乌和古尔夫这两人战斗能力相对较高,同时他们脑子里还各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厉害家伙,真要动起手来,顺利脱身的机会更大一些。 考虑到古尔夫那个白种人面孔在吕家镇时也曾派上特殊的用场,而奥乌的肤皮虽然整体偏黑,如果把那一脸络腮胡子刮了下去,冷眼看上去也勉强称得上是本地的农家小子,齐朗也就接受了吉拉的建议,与这两个兄弟连同董宏研究路线,备足了纸钞干粮,只等转过天去就要下山出发。 这次行动虽然称不上是什么高级机密,但齐朗为免节外生枝,还是特意嘱咐几人,千万不要走露消息,尤其是千万不能给乔安娜发现。自从齐朗在那次故意以写信为由头给了那冒牌女朋友一个教训后,一连半个月的时间里,乔安娜一直对他带搭不理的,认真拿出了女朋友的派头,耍起了小姐脾气,就连她送饭送菜这个她以往最乐于做的工作,都交给了琳达和露茜代为打理。 这样一来,齐朗耳根固然清静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却不和时宜地找了上来----当偶尔看到乔安娜当着自己的面,故意和萨博下士等人表现得异常亲热时,齐朗心里总是时不时地冒出一股酸意。古尔夫那位情圣在私下里曾帮着齐朗分析了一番,他最终把这种心理归结于雄性动物的占有本能,据他讲,那是一种很难压抑住的一种**,就好像和露茜下士接吻一样,只要尝过一回那滋味,就会天天想着再来一遍。而他的建议则是在米蓉公主正式投怀送抱之前,先和乔安娜好好演习一阵子,免得将来和真正的女神相处时,在这方面像个白痴一样。 幸亏吉拉偷偷揭露了古尔夫,说他受了露茜下士的威胁,想要和那位丰满的女士重归于好,必须把齐朗重新拉回到乔乔的怀抱。齐朗真恨透了,因为他几乎相信了古尔夫的那番谬论。不过齐朗也因此发现了乔安娜的真实用意----她的贼心还没死呢,表面上的平静其实只是在酝酿着更大的一场风暴。 为此,齐朗必须躲开她,躲得越远越好。就像这次旅游般的行动,一方面确实存在着了解事态发展状况的需要,在另一方面,齐朗也希望着能利用这次机会,再给那美丽的乔乔降降温,没准还能令她彻底心灰意冷----但她最好别把萨博下士当成自己的替代品,那小子和凯瑟琳一直眉来眼去的,而在那同时还与丽利安下士长期保持着暧昧关系,他太不正派了!当然图伦下士也不大妥当,他样子虽然看上去还不错,但谁不知道他有严重的狐臭! 但就在齐朗像防贼一样对乔安娜进行了严防死守,最终还是被忠实的古尔夫出卖了。据他自己在事后交待,露茜下士只对他说了一句,“我们和好吧”,他就像是喝了一大桶那种山民自酿的果酒,连骨头都被软化了----齐朗可以向佛祖起誓,他从没听说过哪位情圣在女人面前这样经不起考验! 她找上来了。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当齐朗在镜子前正要换上本地镇民常见的粗布衣裳时,乔安娜找了上来。 现场的气氛很尴尬,因为乔安娜丢掉了她良好的教养,连门都没敲。而正在更换衣服的齐朗,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花格子短裤。幸运的是,齐朗的速度在这时起到了关键性作用,损失才没有变得更大。 “很合身。”乔安娜微笑着说了这样一句开场白,“我指的是那件短裤。” 齐朗下意识地把衣襟往下扯了扯:“谢谢……但我想我该提醒你,以后要记得敲门。” “我会记得的,如果你能记起来你的保证的话,我一定会的。”乔安娜终于把视线上移到齐朗眼睛的高度。 “呃……我向你保证过什么吗?”齐朗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有些心虚,那一方面是因为他在记忆方面确实存在着令人遗憾的缺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眼下的这个场面让他有种不大妙的感觉----她气势汹汹的,看上去就像一只母狮子正要打算对一只可怜的小羊羔狠下杀手。 “你保证过的,好好想想,你能记起来的。”乔安娜一边轻松地提示了一句,一边向前逼进了两步。 这两步更暴露了她那惊人的实力----没错,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高阶勇士,战斗力是所有女兵之最,全队一百零六名士兵当中,她应该排在第六十二位。但齐朗这时觉得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太过强大了,在那一瞬间,齐朗甚至产生了幻觉,觉得她那漂亮的脸蛋被换成了希里奥的那张老虎面孔。 “抱歉,乔安娜下士,我想我好像从没向你保证过任何事……”齐朗几乎要高举双手了,就像古尔夫那样,大喊一声,“女侠,我投降!” “你怎么可以不记得??”乔安娜瞪起了眼睛,同时慢慢地把她的右手移向了剑柄。 “等一等……”齐朗更加慌乱了,因为他还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但我想我没保证过要接受你作为女朋友,那是你强加给我的……” “刷!” 乔安娜并没有拔出那把爱情之剑。她只是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记事本,前后翻了一翻,翻到画得乱七八糟的一页上停了下来,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卢曼历二百四十七年三月二日,天气晴,翡翠公国源平镇,齐朗上士向乔安娜下士保证,以后不管有任何行动,他都会把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原来是这件事……” 齐朗松了口气,好奇地把头探了过去,想要看看那文字边上画的又是些什么鬼东西,可乔安娜却合上了那小本子,得意地仰起了脸说:“我现在要求你兑现你的诺言,指挥官先生,听说你们要去东阳城走一趟,这个任务应该带上我的。” “你竟然知道了……”齐朗这时已经有些哭笑不得了,“让我再好好想一想,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样来着……” “别想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每一件事!中土语里有句老话,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亏我从小就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要不然你准会耍赖。”乔安娜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但齐朗却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认输,他猛地一拍额头,自豪地笑了起来:“你说那是我对你的保证,但那实际上只是你强加给我的。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说的只是尽量带上你,感谢老天,是‘尽量’,所以主动权还是在我这里。这次是个例外,下回怎么样?下回如果我去拜访这里的国王,我一定会带上你的。” 乔安娜注意到齐朗并没有用指挥官的角色来压制自己,显然刚刚破门而入所带来的慌乱影响还没有远去,那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有争取下来的余地:“听古尔夫说,你们这次的任务没什么危险性,只是走一趟,像是旅游。你难道不觉得四个大男人的队伍显得太过单调了,很容易被人怀疑吗?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们的块头,我要是那边的卫兵,一眼就能认出你们是当兵的。” 乔安娜不说齐朗还真意识不到,原来自己的样子还存在着那么明显的漏洞,看看胳膊上的肌肉,那的确是刻苦训练才换来的收获;从另外的角度再想一想,如果再把乔安娜和古尔夫安排成一对夫妇,自己和奥乌以及董宏扮成下人的角色也还是很容易蒙混过关的。毕竟从上一次在吕家镇走过那一回的情况来看,这里的官吏们对蛮鬼子都是心存敬意的,这样一来也有可能免去一些麻烦…… “这事我们还得再商量一下……”齐朗心里虽然已经生出了赞同的想法,在嘴上却是不肯认输,“就算带上你的话,我想你还得准备和古尔夫扮成一对……” “不可以!”乔安娜却斩钉截铁般地否定了这个思路,“如果要扮的话,也只能是我们两个扮成一对。你也知道,露茜是我的铁哥们,我不能抢她的食物,那是我们的约定。” “你们的规矩怎么那么多?”齐朗有些挠头了,“东方男人找个西方老婆,这在眼下的这个世界里是是根本不存在的组合。而且我的角色已经定下来了,是个仆人,奥乌、董宏和我,都是仆人。如果你拒绝和古尔夫扮成夫妇,那就只有一个角色安排给你了,你愿意干吗?” “我愿意!”乔安娜的脸色已经挂上了胜利者的微笑,“什么角色我都愿意!” “好吧,那么我们又多了一位高贵的女仆。”齐朗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241章 祸起东阳城 东阳城在吕家镇东北方向,东南临大辛河入海口,北面则是广大的冲积平原以及中阳山脉北麓,素以山水壮美、物产丰富闻名于世。由吕家镇出发,沿官道策马而行,四百多公里的路程,大约只需一周就能赶到,不过齐朗一行五人为了更多掌握时下民情,但凡遇到村镇,总会略略停驻,因此时间还是耽搁了一些,走了足足十天。 在齐朗的计划中,这一趟出行的目的只是摸清楚情况,不多言多语,不暴露身份,尽最大的可能保持低调。当然那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他们没有隐形衣那样传说中的法宝,也没办法把古尔夫的高鼻梁削下去一半,更不可能让那漂亮的女仆人随处乱走问东问西。 在这个相对封闭的东方国度里,蛮鬼子的面孔仍然是外来的稀罕物,尽管寻常百姓们极少跑上来,当面大喝一声,“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但他们通常还是会远远地投来异样的目光----那目光或者充满了仇恨,那是投给富商打扮的古尔夫的;或者带着些同情,那是投给齐朗这个低贱的仆从的;或者是极为明显的恐惧,那则是投给奥乌和乔安娜这两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随从的。 尽管齐朗一直小心经营着这个团队,但麻烦最终还是找了上来,而这一回,责任不在奥乌身上,不在古尔夫身上,甚至连最为好奇的乔乔也怪罪不得----那是他自己惹下的麻烦。齐朗事先没想到这个麻烦会大到那种程度,不过如果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他可以保证,他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失落的记忆最终因为这一次麻烦,找了回来…… 事情的发端出现在东阳城内西面偏北一些的贫民区里,齐朗之所以带着那四个家伙去到了那片乱糟糟的棚户区,只是为了去拜访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桑明老先生。 由于这个所谓的共和国好像已经取消了军队之类的国家机器,所有村镇都是四门大敞,游人商户可以随意穿行,所以之前的旅行进行得极为顺利,而那也令齐朗有些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注意到街道上晃来晃去的那些看似普通的家伙,其实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小心侦听着所有居民的一举一动。 当然,也有可能齐朗注意到了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但他很确定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就由此断定他们是些毫无威胁的密探罢了。他们虽然人数很多,几乎每走出十多米远就能看到一个两个的,或者假意询问糖葫芦的价格,或者拎着酱油瓶子走向了酒铺,但他们除了能嚼嚼舌头,纠正一下平民喊口号时的语音语调,在其他方面却是基本无害的。 所以说,齐朗还是有些大意了。 桑明先生的住处其实不算很好找,因为在贫民区,所有的房子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是一间间低矮的木棚子,上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标语,其中最常见的还是“伟大的姜平兄弟万岁”,当然也有一些颇具创意的,会在“万岁”后面再补充一句“万万岁”,但那种差异化的表达却并不足以把它们区别开。 不过齐朗他们还是很顺利地找到了老先生。那也是一个极为奇妙的巧合,因为在当时老先生的那间木棚子前面聚了最多的人。那是足有上百号的一群平民,衣着破烂不堪,用伟大的姜平兄弟所教导过的那句话来形容极为恰当,叫做衣不蔽体。不过他们额头上都缠着一条红布带,看起来异常鲜艳,就像泥灰墙壁被泼上了鸡血似的。 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高举着右拳,齐声呐喊着:“打死他,打死他!” 齐朗起初以为那是一场贫民的起义,看他们一个个声嘶力竭的样子,应该是在饥寒交迫下再也无法忍受姜平兄弟的欺骗,决定奋起反抗了。但当他和几个兄弟快步走到了近前时才发现,他们的愤怒只是针对一个人,一个被他们团团围困在当中的羸弱老人。那老人坐在了地上,衣衫已经被扯坏了好几处,头币也歪到了边上,看上去异常狼狈。 现场看似混乱,实则秩序井然,多数人围而不攻,只在外面高喊口号,而气宇轩昂地站在中间的,则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 “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蛮族恶棍与国内走狗亡我之心不死,对待这些人,我们必须斗争到底!这老狗自以为肚子里装了点墨水,有能力指点江山,整天唧唧歪歪,说我们伟大的姜平兄弟的坏话。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们大家聚到了一起,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打击这股歪风邪气!”那少年说。 “打死他!打死他!”围观的众人齐声高喊了起来。 那少年张开双臂,向下面摆了摆手:“伟大的姜平兄弟教导我们说,先礼后兵是我们的美德,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是我们的美德。我们先听听这老狗究竟怎么说,看看他有没有认识到自身的错误,被污染的思想还有没有拯救的可能。” 他又扭过了身子,手中的短棒几乎顶到了那老人的鼻子上:“说,你这老狗!你现在的观点究竟是什么样的?” 老人缓缓地抬起了头,一脸惨然地笑着。虽然尘土满面,门牙也已经掉了几颗,齐朗还是看清楚了他的样貌,正是他们专程前来探访的桑明老先生。 “我现在必须修正我的观点。”他喘息了一下,虽然很勉强地提高了音量,但想是肺部受到了重创,那声音已经很难清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于是那少年皱着眉头向四周用力地挥了挥手,围攻的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想说的是,伟大的姜平兄弟,他缔造了一个完美的世界……”老先生的眼神开始显得空洞了起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十年,或者上百年,当历史被重新写就,这个完美的世界,将无可避免地成为人们口中的笑料!” 他哈哈地狂笑了起来,嘴角渗出的鲜血已经把他的胸襟全数染红,但他仍在毫无顾忌地狂笑着,大喊着:“而我们伟大的姜平兄弟,也将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只不过人们会把他描绘成为一个最为滑稽、最为可卑的跳梁小丑!” “你这死硬到底的老狗!”那少年飞起一脚把老先生踹翻在地。人群也在同一时间爆发了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打死他!打死他!” 人群正如潮水一般涌动,那少年手中的木棍也挥了起来! 然而就在此刻,更加愤怒的勇士却站了出来。 “住手!”齐朗冲了出去,手臂一挥,就把那少年甩出了十多米远,扑通一声撞倒了十多个正欲上前施下重手的暴徒。古尔夫、乔安娜与董宏同样冲了上去,各使拳脚,一眨眼就将七八人放倒在地,奥乌更是像头暴怒的巨熊一样,用那粗壮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撞,大半个队伍都被撞得人仰马翻。 “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齐朗瞪起了眼睛,向周围的人群大声厉喝道,“看到了吗,你们眼前的是一位老人,不是什么恶棍!只为了他说出了一句心里想说的话,你们就要对他拳脚相向,你们有没有人性?!” “他侮辱了我们伟大的姜平兄弟!”愤怒的声音仍然从角落中传出,“他侮辱了我们无比高尚的领袖,打死他!打死他!” 但这样鼓动的声音却已经不成气候了,人群开始退却,尤其是打头的几人看清楚了过来管闲事的竟然有几个蛮鬼子,他们脸上的畏惧再明显不过了。 “为了那不知所谓的姜平兄弟,你们就可以用棍棒砸向同胞的头颅?!为了那满口谎言的傀儡,你们就可以向父辈痛下杀手?!”齐朗迎着人群紧走了几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令人生畏,于是他们纷纷向后退却。 “蛮鬼子,蛮鬼子!他们是奥托帝国的人!”人群中不知谁嚷了一声,于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正义之士们陷入了空前的慌乱,相互推搡中四散奔逃,甚至有几位连草鞋都被踩了下来,逃跑的速度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而那位领头的少年摔得过重,不小心崴了脚,竟然完全被放了单,只得坐在那里扯开嗓子鬼嚎了起来。 “这帮孙子!”古尔夫骂了一声,紧跟着齐朗走到了桑明老先生面前打了个招呼,“再见到你真好,呃……看来不算太好。你伤得不严重吧,老先生?我不禁要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会对你这样恶狠狠的?” 老先生的眼睛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他仔细认了半天,才认出面前的这两位曾经在吕家镇有过一面之缘,虽然谈不上什么交情,但至少他们还算是正常人。于是他长长地叹出了口气:“祸事啊,祸事终归还是到了。” 第242章 怒火难抑 眼下显然不是细聊的好时机,看看围攻人群已经作鸟兽散,齐朗连忙搀着桑老先生走进棚屋,安置在那破旧的木板床上,又倒来盆热水,替他清洁了一番脸上的血污和灰土,同时安排奥乌和董宏在门口留意外界动向,这才重新走回到老先生面前细问究竟。 受到那少年的棍棒和飞脚的摧残,桑老先生显然已经伤了元气,躺在床上喘得厉害,看那架势好像随时都会喷出一口鲜血,不过看出齐朗一行像是些身怀绝技的勇士,自己竟然也不肯认输般地坐了起来。他挣扎着挤出一丝笑容,向齐朗发问说:“上回见面原以为小哥只是那外族小朋友的仆从,看来老夫是误会了,当真有眼无珠呢。” 齐朗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把枕头被褥垫到了老先生身后:“老先生,实不相瞒,我原本是东阳城生人,当年战事发生后,被当成了奴隶卖到了卢曼帝国,几经周折后才在那边当兵入伍,这回带领一队战士重新杀回故土,本意是打算干一番大事,和奥托帝国的那些恶徒好好干上一仗。可回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竟然已经变了个天地,恶人早被本土的抵抗组织赶了出去,一时间觉得无可作为,这才上东阳城来探探究竟,可没想到正赶上这样一幕,不知道老先生出了什么事故,怎么会惹到了那些野蛮人?” 老先生苦涩地摆了摆手:“这事提起来可以称得上是天大的笑话,老夫在这东阳城里原以教书为生,但自从新政府掌权之后,过去的书院私塾一概取缔,反而建起了个督学院,凡适龄少儿必须到那督学院中接受所谓正统教育,像我们这群原有的读书人,则被冠以脑筋僵化的守旧派的头衔,永远不得起用。为了糊口度日,我们这些人只得从官家接些布告文书的零活,赚些辛苦钱罢了,而我的祸事就是这活计惹下来的。” 古尔夫好奇的插了一嘴:“这实在是太荒谬了,那不就是写写字的工作,怎么可能惹到那些傻瓜?” “要是人受了愚弄而变得狂热,原本的荒谬也就变成了正常。”老先生长叹一声,“这事也怪我太过大意,那天书写布告的时候,因嫌麻烦,略写了几个‘伟大的姜平兄弟’,虽说文辞更加通顺一些,但在那些愚民眼中,却成了别有用心,十恶不赦。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先未曾管住自己的那张嘴,酒醉之时对时局口诛笔伐,这回可算被他们抓到了机会,由此大做文章,揪在当街拳脚相加,非逼着老夫伏首认罪。老夫我虽手无缚鸡之力,可硬骨头却生了几根,心想大不了一死,索性就与他们死扛到底,要不是几位及时到来,老夫恐怕横尸当场了。” “他们是疯子吧?”听到事情的原由竟然这样匪夷所思,乔安娜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把脸转向了齐朗求证说,“你不是说你们宗浩国是礼仪之邦吗,怎么会发生这么不讲礼仪的事情?你也知道的,在我们卢曼帝国,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即使犯了什么过错,也不会遭受刑罚的,顶多给关到监狱里,让他自生自灭了。对了,您多大年纪了?” “老夫今年六十九……”老先生不无遗憾地回答了一声。 乔安娜吐了吐舌头:“哦,对不起,但我不得不说,您该好好保养保养,我以为您已经八十多岁了……” “那不重要,乔乔!”齐朗有些气恼地瞪了乔安娜一眼,又回过头去对桑老先生说,“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遗憾,但那些人他们是官家派来的吗?” 老先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表面是民众自发的行为,但没有那些密探在私下里挑唆,平民百姓又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对同胞拳脚相加?我本以为这**只是史书中的黑暗记录,可万万不曾料到,就在眼下,那荒唐的历史正在重演!” 齐朗已经被气得脸色发白:“这群混蛋!我想我们该去找那姜平兄弟当面谈上一谈!” 老先生一听这话,心头一急,又咳嗽了起来,看那样子让人怀疑他会把肺子吐出来似的,齐朗和乔安娜连忙一个抹前胸,一个拍后背,照应了半天,他才把那口气重新喘匀了。 “小兄弟,不可乱来啊。”他有些急切地劝阻说,“今时可不同往日。想当初我们那国王在位时,东阳城的百姓凡有大小冤情,均可写张状纸上告议事厅,甚至王后都会亲自下访打理民事。可现在却是大不相同,那姜平以百姓兄弟自称,在实地里则高高在上,只图把持大权,所有反对者,自有爪牙为其清剿。尤其是那群兜帽队,一个个心狠手辣,不知在私下里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有人猜测说,那其中还有不少是奥托帝国暗中派来的高手,你们虽然勇武非凡,但我看毕竟年少,可别因为我这无用之身耽误了自家的大事。” “您这就是大事!”听到这话,齐朗的愤怒更加难以抑制,“我的兄弟们和我在杀回故国之前,曾经定下过一个规矩,寸土不让,绝不吃亏!像您这样的正直之士,就是我们必须要维护的人,您刚刚遭遇到的不幸,我们必须让他们百倍偿还!” “等等,哥们。”古尔夫还是头一回看到齐朗在做决定时这样欠缺考虑,连忙出言劝阻说,“你冷静和理智跑哪儿去了?记得吗,我们只来了五个人,不是一整个战团?我的天,你该不会是想带着我们几个去挑战那成千上万的恶棍吧?那根本是蛮干,那和赶去送命没什么两样!” 古尔夫的话当然是极有道理的,但齐朗这时却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只站在那里手按剑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呼吸也极为急促,就好像在他胸口燃烧着的怒火几乎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程度。 这里边的原由就连齐朗自己也说不清楚,自从来到了这东阳城,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找上了他。那应该是一种熟悉的气息,或许来自于脚下那铺地的青砖,或许来自于摊贩的叫卖声,或许来自于人们的服饰打扮。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亲切…… 但在此同时,那场血腥灾难的影响也仍然存在于他的脑海,那使得他总是处于一种冲动之中。 他想要报仇! 尽管奥托帝国的那些恶棍已经撤离了战场,但他始终觉得他们就在附近,或许隐藏在城北那高大的宫墙之内,或许隐藏在高大柳树的树冠之中,或许他们已经改容易貌,就躲藏在往来的人群之中,时时发出阴冷的不为人知的笑声…… 乔安娜注意到齐朗正在处于内心的挣扎之中,于是她体贴地走到了他身边,充满善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抚一下男朋友的心绪。可齐朗却像是突然惊醒过来似的,猛一闪身,几乎要抽出他手中的那把短剑。 “你出什么事了吗?”乔安娜被吓了一跳,“我们还在等待着你的最终决定呢……尽管我也觉得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这位老先生尽快离开这里,但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找他们麻烦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你杀过去。我愿意和你死在一起……” 齐朗仍然站在原处,一脸怒火中烧的模样,而桑明老先生却已经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又咳了两声,用尽力气地劝说道:“小兄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刚刚那伙暴民被惊走了去,但他们必然会卷土重来的,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来人必定是那兜帽队,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老夫劝你们还是尽快躲上一躲,这里是贫民区,地形较复杂,脱身还是较为容易的。至于老夫自己,你们不必理会,活了一把年纪了,早就看透了生死……” “不可以!”齐朗突然斩钉截铁般地来了一句,“我们不可以把您扔在这里,而这种局面也不可以继续发展下去!我要捣毁他们的巢穴,或许今天不行,但那个时间不会太远的!” “对,今天不行!”古尔夫一听自己的兄弟终于有所醒悟,连忙把话茬接了下去,“我们这就带上老先生撤退,然后回去和吉拉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多说三五年,我们一定可以带领百万大军杀过来,干掉那个伟大的姜平兄弟!”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打了个旱天雷,紧接着,房门被推了开,董宏一闪身钻了进来,带着紧张而又略显兴奋的神情说:“齐朗上士,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有鬼找上门来了!” 古尔夫早被刚才那声巨响吓了个哆嗦,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孙子,大白天的别提鬼好吗?” 董宏笑嘻嘻地挤了挤眼睛:“那是一群小鬼,用奥乌上士的话讲,不用他自己出手,只把那只大狗派出去,不用两分钟就能全部让他们滚回地狱。我只是来请示一下,要不要放狗?” 第243章 身份暴露 “先等一等。”齐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冷静,同时他的右手也已经离开了剑柄,“我们尽量争取避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董宏下士,你和乔安娜留在这里以最快速度收拾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话,背上桑老先生由西门撤离,那些小鬼由我们三个来应付。” “为什么?”乔安娜和董宏异口同声地表达着不满情绪,毫无疑问,他们都异常希望能够参与到打鬼行动当中。 “这是命令!”齐朗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了一声,一转身带着古尔夫走出了房门。 房门对面的大柳树下,奥乌怀里抱着那把宽大的重剑,满不在乎地靠在了那里,斜着眼睛瞄向了东面路口的那几个鬼头鬼脑的灰衣人。 正如桑老先生所讲的那样,那些人都穿着一件灰色的兜帽斗篷,看上去和齐朗他们在龙居岭遇到的那些尊圣教教徒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在前胸的位置并没有绣上一团绿色的火焰,整件斗篷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金属卯点,同时,他们走起路来,也会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那斗篷应该是一件伪装过的铠甲,装在里面的人当然也应该是一些武士,他们之所以这样掩耳盗铃地乔装打扮,只不过是为了维护这个和平而伟大的年代的美好声誉----战争已经远离,武士当然也就不必保留下来,因为在这个理想的国度里,从来就不需要那样一伙恶徒向自己的同胞凶狠地抡起棍棒。 看到齐朗和古尔夫走了出来,奥乌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同时他还没忘了把自己的角色继续扮演下去,但囿于演技的限制,他向古尔夫鞠的那一躬实在没办法表现出仆人的恭敬态度。 “一共是三十七人,都是些没什么实力的废物。”奥乌压低了声音说,“他们刚刚装作没事一样,从我面前绕了一圈,看那模样好像是想试探试探我们的底细。” “很好,我的仆人。”古尔夫大声答应了一声,又高傲地向奥乌摆了摆手,拿出了十足的富商派头,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说,“你别想蒙我。你又长能耐了吗,难道他们的战斗力水平你都能感觉出来?” 奥乌咧开嘴笑了笑:“我没那本事,不过我满足了他们的愿望,让他们探清了我的底细。看到那块半截的石板子了吗?我不小心把它撞断了,于是他们就撤了下去,这都有十多分钟了,有两位还没从茅房里出来呢,我估计他们需要更换一条裤子。十个锡尔,赌他们当中没有中阶勇士以上的,敢吗?” “成交!”古尔夫毫不迟疑地打了个响指,贪婪的双眼立刻投向了齐朗。古尔夫清楚得很,齐朗在感知能力这方面只稍稍逊色于吉拉,以眼下这么近的距离,他只需要半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能明明白白地给出那些人的实力。 不过那位黄皮肤的仆人正走神呢,他已经完全被奥乌的杰作所吸引了。他撞断的哪是什么又薄又脆的石板子,是一块足有快二十公分厚的石碑!从那上面雕刻的文字来看,应该是这里的一个文物,叫做下马碑还是什么的。东阳城作为宗浩王国的都城,少说也有上千年历史,由于在当年遭受战火的洗礼,像这样保存完整的古物已经不多见了,估计应该是件具有相当考古价值的东西。可它却被毁了,只是出于暴露底细的需要,就被那个粗鲁的家伙撞毁了。 不过奥乌的劲可真不小,看来他很有可能又达到晋升标准了。低阶武师?没准快要接近中阶武师了,如果这一趟顺利回去的话,该找吉拉给他鉴定一下,中级灵石也该多准备一些才好。 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齐朗更应该关注的,还是那三十七个小鬼。 那些所谓的兜帽队虽然实力不算很强,但他们至少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不管他们是否因为奥乌的那一下蛮干吓尿了裤子,但他们并没有退去,仍然明明白白地守在了两边的路口。从他们的动态来分析,他们好像是在等待支援;而在支援到来之前,他们大概打算以一种和平的方式,与这一群不速之客好好谈上一谈----就像现在这样,几个人交头接耳一番后,到底派过来一位代表,把头上的兜帽向后扯了过去,露出了个尖嘴猴腮的奸滑面孔,满脸堆笑地向古尔夫打了个招呼:“您好,先生,能说中土语吗?” “一点点。”古尔夫故意弄了个稀奇古怪的腔调,同时在态度和神情上显得更加傲慢,“我得提醒你们一声,你们打扰到我了。我在休闲的时候不喜欢你们这些东方猴子打扰,你知道吗?” 对面那人的面部肌肉痉挛了一下,和古尔夫口中的东方猴子更加相像:“实在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打扰您的,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抱歉,抱歉。” “好吧。”古尔夫大度地耸了耸肩,“跟我说说,你们的职责是什么,谁是你们的管事的,还是斯图特上尉吗,他这阵子还好吗?” 他故意把问题一个紧接着一个,就好像他的身份是一位微服私访的大人物,对这里的情况早就了如指掌。但奥乌其实都要憋不住了,尤其听到斯图特上尉这个名字时,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了,因为那个所谓的斯图特上尉是士兵们在私下里为小结巴吕嚣起的绰号。 那只东方猴子定在那里一个劲地下汗:“呃……这个……真抱歉,我是新来的,没听说过斯图特上尉,我们现在的……”他紧张得几乎吐露了真相,但在这时,有位同伴远远地咳嗽了一声,于是他还是及时地反应了过来。 “这位先生,这说起来有些冒犯,但我们可不可以知道您的身份?”他战战兢兢地问。 “什么?!”古尔夫一瞪眼睛,声音大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身份?天呐,这人居然问我的身份,这实在是太可笑了,我的身份?”他一边说一边暴躁地把身子转向了齐朗和奥乌,一个劲地使眼色,示意那两兄弟尽快出来解围,这个身份他并没有预先准备好。 “私访团你们听说过吗?”齐朗连忙走了出去,“是奥托帝国高级机密组织,我们没办法向你们透露太多,你只需要知道一点,我们是来考察各个占领国的民情的。” “是这样啊……那不打扰了。”那只猴子几乎被吓得落荒而逃,但在这时,远处同伴的咳嗽病又犯了,于是他又站了回来,向着古尔夫鞠了一躬,“实在抱歉,我还是得知道您的姓名和阶级,否则我实在没办法回去交差。” “什么?!我的姓名?天呐,这人居然问我的姓名,你们有办法接受这一点吗?”古尔夫把刚才的戏码又重演了一遍,很明显,他还是需要两个随从的提示。 齐朗正在脑子里飞速搜索着相关的人名。如果要逼真一些,这个人应该是有一定名气却又并非是尽人皆知的,在他看来,祖鲁镇的那个恶棍托姆·奥兰多应该是较为理想的,只不过时间过去得太久,那个名字一时之间没能及时地从脑子里冒出来。 而就在这时,奥乌那榆木脑袋开窍了,他索性把唬人的戏码进一步发展了下去。“古伊·杰尔文·比利,听说过吗?”他在说出这个名字时好像是在咬着后槽牙,那听说来像是在对那只猴子表达威胁的语气,但其真实含义齐朗却听了出来,那是奥乌心头的恨意还没有消除----毕竟那位奥托帝国的王储殿下当初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而那正是这头笨熊一直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的主要原因。 那只猴子立刻变了脸色。他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鞠了一躬,连话都没说,就那样慢慢地退了下去。 “这是什么态度?”古尔夫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回过身去和那两位仆人小声交流说,“他们是打算认输撤退了吗?” “好像没有。”齐朗集中精力感知了一下周边的情况,那三十七个兜帽队成员聚集了片刻后,又四散退了开,仍然固守在各个角落,而且几个实力较强的甚至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我们好像是暴露了。”齐朗压低了声音说,“估计他们是在等待着援兵,要不了多久就会出手的。” “他妈的!”古尔夫骂了一声,“我不禁要问,这是哪儿出问题了,我觉得我们表现得挺好。” “我求你别再‘不禁要问’了,我听那词实在受不了。”一边说着,齐朗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不到十秒钟就设计好了撤离的路线,“西面那边埋伏着十二个人,那边的实力最强,共有三名高阶剑侠----也就相当于我们的高阶勇士,两名中阶剑侠,其余的不值一提。我们从那边突破,因为接应的队伍很有可能会从其它的方向杀过来。” “很棒的安排。”古尔夫笑了起来。 第244章 强行突围 “你听到了,两名高阶勇士。”古尔夫笑嘻嘻地向奥乌张开了手掌,“十个锡尔,别想赖账。” 奥乌气哼哼地瞥了古尔夫一眼:“少不了你的,回去一块算。”又回过头去向齐朗问了一嘴:“在我把他们全部干掉之前,最好先说说你的计划,要不然就太晚了。” “我的计划是先进屋,如果里面准备好了,我们立刻撤离。路线我已经规划好了。”齐朗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木棚后面垃圾堆成了小山那么高,如果能憋住气的话,那边正是一个绝佳的突围方向,当然前提是得想办法把马匹弄过去。 屋内早已完成了准备工作。乔安娜正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包括了桑老先生的全部家当----二十多册线装书、一张砚台、五枝毛笔、一对镇纸外加一个满是茶锈的陶瓷杯子。董宏则扶着老先生下了木床,帮他更换了一件相对还算整洁的长褂。 “桑先生,您身体状况怎么样,骑得了马吗?”齐朗一边走到屋子北面的墙角那里敲了敲破旧的墙板,一边平静地发问说,“我们大概马上就得出发,而您恐怕得和这间温馨小屋暂时告别了。” “走与不走其实已经没有区别了。”老先生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小兄弟,听老头子一句话,把我留在这里,免得拖累了你们,到时谁都走不了。” “那些蠢货拦不住我们!”奥乌手臂一揽,一下子把桑老先生架到了背上,“如果你感到颠簸的话,可以闭上眼睛,等你再睁开眼时,就会发现我们已经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更等着你呢。” “先等一下……”桑老先生连咳带喘地挣扎了起来,他指了指摆在书柜角落里的木匣子,“在那里面,带上它,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献祭了。” 齐朗走了过去,轻轻地把匣子打了开,中间摆放了一块圆溜溜的石头,光滑透明,石子的中间有一团云雾闪动着异光,在缓缓地旋转着。那圆石他再熟悉不过了----灵力矿石,看大小应该是块中级灵力矿石。 “你说这是要去献祭的?”齐朗好奇地抬起了眼睛,“献祭给谁?” 然而桑先生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外已经传出了兜帽队的叫喊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是你们惟一的出路。我们现在给你们一分钟时间,不要心存侥幸,不要妄图抵抗!”看来他们的援兵已经到了,要不然不大可能叫喊得这样气势十足。 “这帮孙子!”古尔夫骂了一声,躲在门板后面大喊着回话道,“你们是白痴吗?竟敢和高贵的古伊王子作对?” 外面那人用冷笑作为回应:“你们这**细来得正好!我们对奥托帝国的恶棍早就恨之入骨了,先前有爱国民众汇报说桑老头子通敌卖国,我们还一直对此心存怀疑,现在终于证据确凿。还是那句话,放弃抵抗,乖乖投降,只要你们交代清楚问题,我们总会给你们留一条出路的!” 古尔夫一听这一招都失了效用,吃惊地向齐朗摊开了双手:“这真他妈怪事了,他们明明是奥托帝国的傀儡,现在却变成了正义的化身,是我们搞错了吗?早知道这样,我们不如实话实说了。” “我也搞不清楚。”齐朗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刚才就在想,一定是我们哪句话说得不够周全,因此暴露了底细。但现在我看那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就算我们实话实说也挽回不了局面,因为他们又来了十二个人,实力要更强一些,喊话的目的只是想要诓我们出去,然后躲在正南边的那一队弓箭手就会开弓放箭,直到把我们射成了刺猬,他们才肯罢休。” 古尔夫原本底气就不算很足,一听到又来了一些高手,更显得畏首畏尾起来:“真他妈糟糕透了。该死的,这儿有后门吗?” 齐朗充满自信地笑了笑:“我观察过了,后门一定是没有的。不过奥乌可以在一秒钟之内新建一个出来,现在关键是马匹得牵到后面去,这个任务估计得我们两个联手来完成了。” 正在这时,外面的叫喊声又响了起来:“你们还有三十秒钟考虑时间,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再宽限两分钟,我们正在争论!”古尔夫从门缝里向外嚷了一嗓子,回过头对齐朗说,“我不认为那是个好主意,他们已经把我当成那个混小子古伊了,上来就会对我下狠手的,能不能换个人,比如说董宏下士,那样说不定他们会客气一点。” 一听这话,董宏挺着胸口就站了上来:“我行,齐朗上士!你指到哪里,我就会打到哪里!” 齐朗拍了拍董宏的肩膀:“打架的事少不了你的,但不是现在。”他又把身子转向了古尔夫:“我注意到你的幽灵弓已经闲置了好长一段时间,它那迷惑的功能是不是已经失效了?” “应该不会吧……”古尔夫连忙从包袱里取出了那把枣木弓,弓背上的那块紫晶仍然好端端地镶嵌在那里。古尔夫的眼睛一下子闪了一下,勇气好像也被那淡紫色的光彩召唤了出来,他又挺起了胸脯:“你真是个聪明的家伙,我怎么没想到?只要我射出去几枝魅影之箭,那帮孙子肯定会迷糊上好一阵子,然后我们就冲出去,带上马匹……” “就按你的计划办,兄弟。”齐朗满意地笑了笑,又回过头去对奥乌吩咐说,“等时机一到,背着桑先生冲过那个垃圾堆,我们会在那边接应你们。同时我要求你尽量避免冲突,他们只是一些无知的蠢货,对于这些人,我们应该留给他们一个醒悟过来的机会。” 奥乌撇着嘴点了点头,估计他还在为自己赌输了十个锡尔感到难过呢。 “现在,行动!” 齐朗一声令下,啪的一声推开了房门! 不出所料,对面的弓箭手果然立刻发动了攻击,一时间箭如雨下,嗵嗵声中,门板上、木墙上钉满了箭枝。他们根本没打算给这几个奸细自我辩白的机会,一上来就狠下杀手。 不过那样的攻击只是小儿科罢了,屋里人都找好了各自的掩体,而古尔夫更是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他妈的,这帮无耻的孙子!”他骂了一声,手中弓弦连响,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已经射还了十余枝魅影之箭! 那些箭枝闪着紫光,像爆开的礼花一样,在空中华丽地四面飞散。古尔夫瞄得很准,这一次飞箭反击并没有伤害到任何敌手,只不过等他们从迷惑的感觉中缓过神来的时候,一定会被插在自己发髻上的那枝箭矢吓尿裤子的。 “干的漂亮,古尔夫!”齐朗一纵身蹿出了房门,“掩护我!” 古尔夫也冲了出去,一抬手招出了兽宠白颈鸦,同时手里的弓箭仍在狂射不已,嘴里还在不断叫嚷着为自己打气:“这一箭是送给喊话那孙子的,这一箭是送给伟大的姜平兄弟的!妈的,都出来呀,你们不是挺威风的吗?” 休金拍着翅膀于低空飞掠,对方的弓箭手立时哑了火,射出的箭矢才一离弦,就已经被那位极会持家过日子的鸦女士衔到了嘴里,再一转眼就被补充到了古尔夫的箭囊里。这对情侣搭档的威力几乎相当于一整队的弓箭手,使得围攻的局面混乱成了一团。 在古尔夫的掩护下,齐朗顺利地将所有马匹牵到了手中,以最快速度绕过了屋后的垃圾堆,一边小心警戒,一边向着屋内打了个口哨。 轰!一声巨响传来,小木屋彻底塌了半边。那一方面是奥乌用力过猛造成的,另一方面也得益于那木板墙腐朽得太过脆弱,从中冲出来的四人均被弄得一头木屑,乔安娜那白净的脸蛋甚至都被屋顶流下来的泥水污染了。 “上马,撤退!” 齐朗向古尔夫招呼一声,抬手摘下了圣血弓,转而接过了掩护的任务。不过古尔夫这时竟然来了精神,仍在嚣张地用箭矢压制着敌手,嘴里还在挑衅般地咒骂着:“来啊,孙子们,你不是说给我一分钟思考时间吗?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我怎么看不到你的惩罚呢?” 正在这时,东面的街道上有几个灰色的身影正在飞速接近,估计再有三五分钟的样子就将加入战团。他们应该是一些来自于异族的战士,齐朗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那些人体内的能量与这些修道者战士有所不同,他们走的完全是另外的路数,如果不出预料的话,他们应该是奥托帝国潜伏在这里的恶棍! 齐朗的心中开始犹豫了起来。他很想留下来,和那几个恶徒会上一会,把他们干掉,让他们那异族的面孔大白于天下,让这里的百姓看看清楚,这个伟大的姜平兄弟是个怎样的欺世盗名之徒。但那样太过冒险了,几个人将很有可能陷入重围,能否带着桑老先生顺利脱身都是个疑问。 “撤退!”齐朗狠一咬牙,向古尔夫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否则你就自己留下和他们同归于尽!” 第245章 祭拜 古尔夫的勇气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又叫骂着射出了几箭,随后用三五个比兔子还敏捷的纵跳,翻越过那又脏又臭的垃圾堆,没用齐朗多说一个字,一下子就翻身上马。估计那些兜帽队没来得及备好战马,因此突围进行得异常顺利,齐朗一行人打马如飞,穿街过巷,一直出了东阳城西门,逃出了六七公里,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溪旁停了下来。 桑老先生已经跑不动了,战马的每一次颠簸都会引起剧烈的咳嗽,估计是在被围攻时的那阵殴打伤及了他的内脏器官,看那气喘的样子,乔安娜十分担心他会把肺叶吐出来。“我们得为他找个医生。”她说,“这样下去他活不了多久的。” “他一定会好起来的!”齐朗不满地瞪了乔安娜一眼,走上前帮着奥乌把桑老先生扶下了战马,“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再忍一忍,也就半个小时的样子,我们就能到达西面的信丰村,我们就可以帮您找来个医生。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桑老先生强挤出一丝笑容:“生死有命,我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吗?”他缓缓地走到小溪边,捧起溪水洗了一把脸。齐朗注意到鲜血正不自觉地从他嘴角涌了出来,甚至染红了一大片溪水。他用力地喘了几下,终于无法支持,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您怎么样?”齐朗连忙抢了过去,正要伸出双手扶他起来。老先生却摆了摆手,仍然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却把身子向东面移了移,俯首下去,叩拜了三下,双眼直勾勾地顺着溪水的流向望了过去。 “献祭……献祭……”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不过右手却缓缓地平举了起来,在他的手心里,正摆着那颗圆圆的灵石。 “您要把这石头献祭到那里?”齐朗单膝跪到了老先生的身旁,一边伸手替他抚了抚后背,一边轻声问了一句。但老人已经没了声音,就那样僵在原处,呼吸停止,心跳停止。 “他死了?”古尔夫一脸懊丧地走了上来,小心地发问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要我们替他去献祭吗?” 齐朗伸手合拢了老先生的双眼,把那灵石攥到了自己的手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猜是那样的。在那个方向,应该是有什么神圣的东西需要用这灵石去献祭。” 这时董宏犹犹豫豫地清了清嗓子:“我应该知道。”他走了上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同样大小的灵石:“这是我娘在临行时交给我的,她嘱咐我说,如果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到王后娘娘的圣墓走一趟,把这石头献祭上去。” 齐朗皱着眉缓缓地抬起了头:“王后娘娘?” 董宏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前一任国王的王后。据我娘说,她是个很伟大的女人,嫁给国王后的十多年里,她走遍了宗浩王国的每一个角落。民间到处流传着她的传说,你一定听说过的。比如说血注大辛河的故事,她流血三天三夜为那场瘟疫祈祷,使得百姓们免受灾苦;比如说三千王子的故事,她自己动手修建了一个避难草场,收容了三千二百多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再比如说灯塔女神的故事,那也是她在惊涛骇浪中,高擎火把站在龙牙岛的尖峰上,为迷途的海员指引方向……” 齐朗用力地回忆了一下,但很遗憾,有关于王后的任何一个故事,在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那只是传说,不是那样的吗?” “那绝不仅仅是传说!”董宏把他那坚信的目光投向了溪流的下游,“那就是她,我们的王后。所有百姓都尊敬她,爱戴她。自从她在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中自杀殉国,她的故事一直流传在我们身边,温暖着我们,激励着我们。” 他向着齐朗举起了那颗灵石:“我们宗浩王国虽然覆灭了,但她的精神一直与我们同在。据说,天神为了纪念她的功绩,为她修建了一个水晶棺,保存她的尸身永远不会毁坏,就摆放在东阳城北的那座圣墓顶端,供万民膜拜。而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这种说法,说王后娘娘生前最喜欢收集这些漂亮的小石头,于是每个前去祭拜的人,都会千万百计找到它,用它作为献祭品,以表达我们的敬意。” “竟然是这样的……”齐朗默默地点了点头,莫名的向往之情在他心头油然而生。他扭脸向那几位兄弟望了一望,从乔安娜的眼神中,他也看出了那种向往,而古尔夫和奥乌显然也持有同样的想法。 “决定吧。”乔安娜眨了眨那双大眼睛,向着齐朗歪了歪脑袋,“那是老先生最后的遗愿,我们应该替他完成这个愿望。” “是的。”齐朗把灵石装进了口袋里,“对于这样一位传奇般的女性,我们也应该表达自己的尊敬之情。” 在河边找到一片平地挖好了一个墓穴后,桑老先生入土为安。而齐朗一行五人则在当天下午,马不停蹄地顺流而下,一直走到了傍晚时分,一座宏伟高大的祭坛已经出现在了落日余晖当中。 那是一座足有三百米高的方椎形建筑,广大平整的草毯当中,洁白的大理石台阶一层一层地向天空中伸展,四周鲜花锦簇,清香恰人,极目向祭坛顶端望去,一副光灿灿的水晶棺摆在那里,好像巨塔上的一颗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正南侧的通道中,三五成群的中老年人,相互搀扶着拾阶而上。眼下很明显并非理想的祭扫时节,不过前来献祭的人数却仍然不少,粗略计算也该有上百人的样子。只不过那些人的年龄普遍偏大这一点却令人感到奇怪,看来新生的一代早已经被伟大的姜平兄弟洗了脑,对于那些虚无飘渺的故事早就不感兴趣了。 齐朗在四周观察了一圈,看守也就十来人的样子,而且眼下正赶上用餐时间,他们都躲在了那一排小草屋里,各自招呼着享用餐饭,反正圣墓一直都是秩序井然,往来祭拜的客人又多是些没什么危险性的老家伙们,警觉性早已离他们而去了。 为免太过引人注目,齐朗他们还是把马匹远远地栓在了树林子里,整理好着装,面带肃穆的表情,跟着人群缓步走了上去。 齐朗怎样也未曾料到,这几百级台阶竟然成了一条通往记忆深处的隧道,一直沉睡的记忆就从这里开始慢慢地复苏了过来,尤其当浮在空气中那淡淡的山茶花香气,一丝一丝地浸润着他的脑部神经时,记忆就像一块被柔软巾帕擦拭过的玻璃,每一次轻轻的扫拂,都会让那扇隔断更加透明,让里面的景致更加清晰…… 莫名的忧伤萦绕在四周的空气里。 那并非是因为这里的行人都沉默不语,也并非是因为轻风吹得遍地白花沙沙呜咽,只是因为,在这里,他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是令他异常亲切的气息,亲切得好像他随时可以融化在那气息里,无忧无虑,无牵无挂。 齐朗接近了,就在上面,十几阶远的顶端----她就躺在那里,面带红润地微笑着,栩栩如生。 但齐朗已经看不清楚了,那是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那是他阔别了好久的眼泪,大概快要到五年了,自从他加入了旋锋军,毅然踏上征途后,再多的困苦,再多的委曲,都未曾流下来过的泪水;但此刻,泪水可以在眼眶中打转,却不可以滴落下来,尤其是不可以在她面前,那样软弱地滴落…… 齐朗的步子慢了下来,仿佛每一步都要对抗数千公斤的重力,但又好像是他自己的决定----因为他不可以像那些过客一样,慢慢地走上去,鞠躬行上一礼,把手中的鲜花整齐地摆放在水晶棺的周围,再将那颗灵石送上祭台。那对齐朗而言是远远不够的。 他跪了下去,就那样双膝着地,一阶一阶地爬了上去,像虔诚的信徒对崇高的神明礼拜,又或者说,就像一个儿子,向自己的母亲跪祝安好…… 前面的几位长者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相互对望着,但当他们望了望齐朗的面孔,又望了望水晶棺里那位王后娘娘的遗容后,纷纷显露出彻悟的目光。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是他吗?” “一定是他,不会有错的。” “老天开眼了……” 他们的声音都压得很低,甚至有两位老者想要走到齐朗身边,出言劝上几句。但他们都注意到了那位少年哀伤的神情,于是他们马上就认识到,那少年的祭拜实在不该受到任何打扰。 同行的那几位兄弟也愣住了,他们没有料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但在此刻,却谁都想不出任何对策,他们能够做的,只不过是小心向身后打望着,以免惊动了看守,再额外惹出别的麻烦。 但麻烦还是到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祭拜客纷纷被推到了一边,冷哼声中,三十几名身着兜帽的不速之客缓步走了上来! 第246章 你要死了! 古尔夫、奥乌、乔安娜和董宏警惕地守在了齐朗的身后。这高大的祭坛只此一条通路,算是狭路相逢,一场恶战看来在所难免。 那些人虽然并没有亮出武器,却是来势汹汹,在慢慢逼进的过程中,已经形成了战斗队形。显然,他们比起那些在贫民区组织围攻的废物们更加强悍,估计很有可能就是当时赶来支持的那支队伍,却不知怎样会有这样快的反应速度,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赶到了这里来。 古尔夫有些急切地拍了拍齐朗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提醒说:“哥们,我恐怕得打断你一下,因为有尾巴跟上来了。” 但齐朗却好像对身后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的样子,仍然跪在那里,完全沉浸在哀伤的气氛当中,无法自拔。 不过那伙兜帽队也并没有急着发动攻势,他们只是守在了下面,任由他们的头领孤身一人走了上来。 那人中等身材,整张面孔隐藏在套帽之下,夕阳斜射中,只能看到一片阴影,样貌如何却看不大清楚。他脚步走得慢悠悠的,一副悠闲的模样,好像眼前这几个敌手根本不值一提似的。不过他紧攥着的右拳却在轻微地颤抖着,像是在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东方人就是这样愚蠢。”他在齐朗身后两三米的距离站定了脚步,口中所操的中土语略显生硬,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来自奥托帝国的蛮鬼子。 看到齐朗仍然不为所动,他似乎被冷落了,又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用嘲讽的口气说:“就像这蠢女人,自以为能以自杀来激发国民的斗志,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这真是极大的讽刺,人们觉得我们是在对她的英烈表示敬意,把她摆到了高高的祭台上,供万民祭拜,可我猜她在地狱里一定发现了我们的真正用意----没错的,我们把她当成了商品,更准确一些,像玻璃橱窗里的珍奇动物,供人参观取乐。当然,我们是收取门票的,那些灵石就是门票。” 他慢慢地从齐朗身边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了水晶棺前面,轻佻地俯下身子打量了沉睡的王后两眼,伸手从祭台上拾起一颗灵石,轻轻一捏。那坚硬的石头变成了一堆亮晶晶的粉末,顺着他的指尖洒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当然,你们这些东方人有些时候也会耍些小聪明,就连这么廉价的门票,偶尔也会送上来一些仿制品,这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看来我们的节目应该换上一换,你说,如果我们把她的上衣脱掉,效果会不会好一些呢?” 那些拜祭的老人们都看出了事态不妙,虽然每个人都被那外族人的这番言语气得须发皆张,但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整队臭名昭著的兜帽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地退了开,同时心中不由自住地为那跪拜在地的少年捏了一把汗。他们都看了出来,这些兜帽队就是冲这少年来的。 齐朗终于站了起来,眉头紧锁,整张面孔上好像布了一层严霜。不过他仍然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那里,目光缓缓地移到了那恶徒身上。他双眼微眯着,杀气正在那里面一丝一丝地聚集,古尔夫在身旁只偷偷的瞄到了一眼,就已经被那股杀气冲得打了个激灵。 但那蛮鬼子好像根本没看出齐朗的脸色,似乎还在为自己的那个笑话感到得意。他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笑声异常刺耳,异常嚣张。 “你好像生气了。”笑声戛然而止。他又向着齐朗走了回来,几乎要面对面地撞到了一起:“让我来猜猜,你为什么会生气呢?她年纪这么大,一定不会是你的相好的----当然,我不排除你有这种爱好。不过说正经的,我真怀疑,她会不会是你的母亲呢?” 齐朗把眉头皱得更紧,同时他终于出声了,声音不大,却是异常冰冷:“你是谁?” “你居然记不起来我的,这真是贵人多忘事。”那蛮鬼子又哈哈地大笑了一声,同时抬手伸向了套帽,“在过去这两年半的时间里,我可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念着你,我亲爱的齐朗上士。”套帽被掀了下去,恶人的面孔终于显露了出来。 是他,古伊! 没错,就是奥托帝国高贵的王储殿下,那位在法塔河谷的一场肉搏中遭遇惨败的高阶勇士。 奥乌只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狂妄的小子比两年多前高了一些,肤色也更黑了一些,看上去却显得更加精壮。他右边耳朵上的缺损在夕阳下显得异常乍眼,那应该是故意留下来的残缺,因为他一定想把那次耻辱的记忆牢牢地保留下来,好让那丑陋的疤痕时刻提醒他仇恨的滋味。 在过去的两年半中,他应该进行过异常艰苦的训练,估计在实力上又发生了惊人的提升,单从他捏碎灵石的指力来看,那绝对是高阶武师才有可能达到的水准。就算奥乌一直以力量引以为自豪,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私下训练,他已经可以轻松地撞断二十公分厚的石碑,但想要单凭指力就把那样坚硬的灵石捏成粉末,却是毫无可能的。 但实力上的差距并不会影响奥乌的斗志,他已经攥紧了拳头,浑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头正在积蓄力量的雄狮,只要古伊那里再有丝毫异动,他马上就会抽出怀中的那把胜利之剑,一出招必定是他的绝活猛虎啸。 不过古伊只是瞥了一眼奥乌,根本没把他当成真正的敌手。他的目标人物只是齐朗,除了那位给他留下了终身残疾的黄皮肤小子,任何人在他眼中只是一堆垃圾。 他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右耳的伤患处,从他微微抽动着的嘴角来看,那伤痛并未远离,不过他的表情却很享受,就像一只猫咪正在被人搔着下颌一样,只差欢畅地呻吟起来。 “你不会料想到我有多么盼望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自从比利叔叔安排我到了这么个鬼地方,隐姓埋名,忍辱负重,我几乎每天都盼着能够尽快回到前线去,带上一队人马冲锋陷阵,因为我很怕有别的什么人砍掉了你的脑袋。”古伊的嘴角又一次挂上了他惯有的高傲的冷笑,“但现在看来,比利叔叔真是给我安排了个好差使,除了监视那个骗人精,原来还有这么大的一个礼物会自投罗网。只可惜,我没早点发现你和那高贵的死尸的关系,否则我绝不会让你们的重逢显得这样单调乏味的。” “你不该这样的,愚蠢的家伙。”齐朗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没有人可以亵渎她,没有人!” “喔哦!”古伊故作大惊小怪地挑起了眉毛,“你这是在恐吓我吗?我真的被你吓到了,可爱的家伙。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古伊,刚刚接受两年地狱式训练的高贵王子,创造了奥托帝**方实力提升新记录的战斗天才。你能感受到的,不是吗?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废物似的高阶勇士,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我用最快的时间提升到了高阶武师的级别。天知道我为这实现这个奇迹遭了多少罪,但为了让我眼前的这位对手满意,我必须加倍地努力,不眠不休地努力。” 笑容在齐朗的嘴角一闪而过。那是极为诡异的笑容,至少是古尔夫那位好兄弟所不熟悉的笑容,因为那看上去有些阴森;那也是乔安娜这位冒牌女朋友所不熟悉的笑容,因为那看上去太过冰冷;但那个笑容奥乌却觉得有些眼熟,因为那和伊格鲁在向希里奥发动生死挑战时的表情几乎完全一致。 “你以为你摆脱了废物的称号?古伊,相信我,你又犯了个大错误!”说着,齐朗体内的灵力爆发了! 强大的能量在一瞬间开始波动了起来,就好像西面那已经沉下去一半的太阳突然飞了回来,而且飞得很近,仿佛就在这祭坛的正中心位置,就在齐朗的体内! 随着齐朗呼吸的节奏,祭坛上的所有灵石都在一跳一跳地闪动着光芒。 那里摆着足有上万颗灵力矿石,有的大,有的小,但无一例外地,它们都在用自身所蕴藏的能量回应着那最大的光源! 古伊注意到了周遭环境的变化,更感受到了齐朗体内所爆发出的强大能量,强大的气息逼得他不由自主地退开了两步。 “怎么……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的,你的能力不可能超过高阶武师的,没有人能够做到,我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个!”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了起来,话音中竟然充满了恐慌。这是他第二次在面对敌手时心生惧意,而那个敌手正是给了他第一次严重打击的死敌,正是他在梦中无数次想要踩在脚下的仇人,但当复仇的时刻终于到来时,他竟然又想要退却了。他恨透了这种感觉! “你要死了,古伊!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但现在,你惹火我了!” 第247章 我欲沉沦 “你……你别说大话了!”尽管眼神中的怯意异常明显,但古伊仍在挣扎着,仍在用空洞的叫喊为自己提壮胆气,“你不可能比我更强的,那绝不可能!” 但就在他伸手够向自己的剑柄时,他终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强大的压力!强大到好像他正身处于数万米的深海里,在那无比强悍的压力之下,浑身的骨骼都在发出格格的异响。 古伊已经动不了了!哪怕那把天玺剑的剑柄离他的手指只有十公分的距离,那也像是相隔数万公里般的遥不可及。他被定住了,就连呼吸都异常艰难,因为围绕在他身边的空气已经失去了流动的特质,变得像钢铁一般坚硬,变得像火焰一般灼热! 古伊的信心已经被彻底摧毁!当面对巨大危机却使不出任何抵抗力量时,所有人都会生出这样的绝望感。虽然他在过去的两年中进行了地狱般的苦训,在仇恨的皮鞭催促下,他利用起了每一分、每一秒,但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那是无力挣扎,那是不见希望,那是永远的沉沦! 尽管面前的光辉刺目欲盲,但在古伊看来,那却是黑暗,墨染一般的黑暗。 不过在那黑暗之中,一斑紫色的光晕仍在闪烁、旋转----那紫光,古伊看得异常清晰,因为在压力之下,他的眼睛已经突了出来,那使得他的视线再无阻碍,可以明明白白地欣赏到那神秘而致命的力量。 那是第四颗狼牙所蕴藏的神奇力量。齐朗早已经猜出了它的答案----记忆。那本应该是用理性拼接出来的美景,因为他早就下定了决心,要选择记忆中的一切美好来修复自己备受摧残、备受折磨的灵魂。当水晶棺内那熟悉的面孔终于出现在面前时,记忆中的那些美好片段已经开始浮现,尽管忧伤仍然环绕在四周,但他看到了那亲切的微笑,仿佛也听到了那柔美的声音。 但这卑劣恶徒的出现,却偏要将记忆中的美好向相反的方向扭转! 没人可以诋毁她,没人可以亵渎她!因为她有着这世界上最为高贵的身份----母亲! 他抽出了短剑! 那是信念之剑,那把在他心中极为排斥的、受到魔血污染的圣剑! 但在现在,那已经不再是个麻烦,不再是个心结,因为他终于发现,一直隐藏在剑身里的疯狂与偏执正契合了他此刻的心境。是的,他痛恨这个世界,就像他痛恨眼前这卑鄙的敌手一样----他痛恨这个夺走他一切美好记忆的世界! 去他妈的“神智将拼接美景”! 当美景已经破碎,何妨让它在破碎中崩毁?? 回来吧,疯狂的记忆!滚开吧,那不知所谓的神智! 兜帽队的成员们都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们大概未曾料到他们即将面对的敌手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也未曾料到身为战斗天才的王储殿下竟然几句话就惹祸上身,高台上爆发出来的气息同样令他们心生畏惧,但如果王储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们必须抵死来完成自己的职责! “上,干掉他!”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于是三十多道灰影蹿了起来,用他们最快的速度冲了上来! 齐朗并没有出手。或者说,根本没有人看到他出过手。围绕在方面十几米区域内的能量只是微微地震颤了一下,于是,血腥的幻觉出现了----那三十多名兜帽队员突然停了下来,就好像空气中隐藏着一台威力强大的搅肉机,就无形地摆在他们前进的方向。 “呯!呯呯!” 清脆的爆响一声接一声地传了出来,血雾弥散,残尸碎骨漫天飞溅! 齐朗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眼前这一幕让他心生厌恶,因为这里是圣洁的祭坛,不应该受到任何的污染,尤其这些污染物还是来自于那些极为低劣恶棍。于是他又有了新的决定。 他转过了身子,慢慢地走上祭坛的顶端。终于,那张柔美安详的面孔完完整整地出现在面前。 久违的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但齐朗还是忍住了。他此刻需要做的是还给她一个微笑,就像他当年最擅长的那样,嘴角扬起,双眼微眯,看上去异常诚恳,但在诚恳中却带有一丝狡黠,仿佛在哀求着母亲:这是我最后一次犯错了,相信我,好吗? 但母亲并没有扬起嗔怪的手掌,装腔作势般地在屁股上留下温柔的儆戒。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微笑着沉睡。 她的睫毛还是那样长,眼角那两道淡淡的皱纹早已舒展,好像在她现在所处的那个世界里,她再也不必四处奔波,再也不必为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劳累。 既然是这样,她就不该再被停放在这里了。因为,她的儿子已经找了上来,她的儿子需要长久地与她为伴。要知道,在这世间还有更加适合她长眠的地方,就在那静静的湖水岸畔。 短剑轻削,四面的铁链应声而断。 水晶棺架上了肩头,虽然不算很宽大,但却很重,重逾千斤,一直压在了齐朗的心头。 但他扛得起来,而且他可以保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绝不会放下----不会放下那水晶棺,不会放下那长眠的母亲,更会不放下那长久的思念。 奥乌、古尔夫和董宏都慢慢地走了上来。他们很想帮上一把手,因为他们都猜出了事实的真相,也猜出了那长眠的圣母与他们指挥官之间的关联。乔安娜已经愣住了,她刚被那血腥一幕震得心头乱颤,面对眼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朋友,她实在想不出是该去安慰两句,还是像往常一样,笑容满面地贴到近前。或许,她此刻最好的举动就是那样愣在一旁,因为在齐朗的肩头,已经担上了一位更加重要的女人。 但齐朗并没有让那三位兄弟靠近,他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就连奥乌都被他横过来的一眼惊退了。他一言不发地迈开了脚步,在所有旁观者惊讶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步子很轻、很慢,但谁都看得出来其中的坚定。 齐朗从古伊身边走了下去,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定在那里的,只是个弱小到了极点的爬虫,只需要吹一口气,他就会飞到九霄云外。但那口气他想保留一下,因为他需要让他得到更多的惩罚----对于那样一个对自己母亲口出恶言的卑鄙小人,痛痛快快的死亡可以称得上是个奖赏。他应该在绝望中挣扎,让恐惧的墨色一层一层地蒙住他的心脏,让他在颤抖中崩溃他的神经! 古伊的确在挣扎着。他的精神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他的心智已经完全陷入绝望。尽管脖颈无法转动,让他曾未亲眼目睹那群手下的惨状,但周遭那弥久不散的血腥气味却冲入了他的鼻腔。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想要在这莫名的恐惧中脱身,机会不足万分之一,或许百万分之一。 他已经开始颤抖了,甚至在心底开始祈求命运的审判能尽快到来,那样他才有可能得到最终的解脱,并因此对那宿命的死敌心存感激。但他发现那完全是一种奢望,尤其当齐朗顾也不顾地同他擦肩而过时,他已经彻底崩溃了。 “你……你是魔鬼吗?”他发现自己的口舌在那强大的压力下居然还能清晰地吐出字句,但他很快又发现这句赞叹其实并非他真实所想,因为他本打算搅尽脑汁,多拼出几句污言秽语进行攻击,那样他就会激怒敌手,让敌手尽快完结这一切。 “不,你才是魔鬼。”齐朗的语气听上去是那样的平淡,而那平淡更加剧了古伊心中的绝望。 齐朗一步一步地向下迈着,但他不温不火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了回来:“你应该发现了,我比你口中的那个魔鬼更加强大,比魔鬼更加令你畏惧。我现在给你一个拔剑的机会,但我怀疑你还有没有那个胆量。” 强大的压力突然消失于无形。古伊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栽倒在地。他大口地喘息着,就好像那是世界上仅余的一公升空气。双手终于恢复自由了,但那把光闪闪的天玺剑却好像沉重得难以负荷。古伊犹豫了起来----拔剑,是必死无疑的下场,但所剩无多的尊严却有望得以保留;放弃那个机会,则意味着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他将像低劣的爬虫一样苟且偷生…… 这像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的一个选择,而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大概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钟,因为那位审判者正在一步步地远离。 这实在是太难的一个选择了,在这种情况下,古伊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的大脑还有没有思考的能力,那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被吓住了,另一方面也是他心脏跳动过速所带来的不良影响----血液上涌,令他头痛欲裂,终于,他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罪恶的血液慢慢地从他突出的双眼流了出来。 于此同时,高高祭坛上的那上万颗闪光的灵力矿石,一同闪烁起了耀眼的光芒,随即化为一团粉尘,亮晶晶地飘散于渐趋浓重的夜色之中…… 第248章 一路 这是一条官路,平坦,宽阔,由东至西,溯流大辛河,曲折南下。 这是一条血腥的路,杀机四伏,随处可见明晃晃的刀剑在上下翻飞,残肢、碎骨、折断的武器铺满土地。 这像是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 齐朗己经记不得自己究竟行走了多远。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走着,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时间大概己经过去了三天三夜,但那也不过是估算罢了,因为如果谁要是也在满眼的血色中踽踽而行,在昏天黑地的厮杀中挥动了万万次刀剑,谁都会像他一样,在疲惫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方位。 但他还记得肩头的那一方水晶棺。还记得棺中那长眠的女子。还记得年少时的点点滴滴…… “不要觉得你和那些孩子有什么两样,”那女人严厉地说,“妈妈要你在这里住上三个月,要你看看穷苦家的孩子是怎样生活的。在这里,你的名字叫做小菜,因为你需要从一只菜鸟做起,一点一点长大,直到成为一位伟大的君王。” 那时他才五岁。天知道他有多么怀念宫墙里的假山,多么怀念假山背后的那个只属于自己的藏宝洞穴,多么怀念那几位仕女寻找不到他时假装出来的沮丧表情。 “但是妈妈,那些孩子比我幸福!”他无力地反抗说,“因为他们每天都能见到他们的妈妈。” 但她还是走了,就好像这世界一刻也不可以离开她,而她的孩子可以…… 拨开挺刺过来的三枝长矛,短剑挥出,四五具尸身倒下! 奥乌在左前方大声咒骂着把一个矮胖子劈成了两半。那是他击杀的第六百三十二人,如果他口中的计数无误的话。他浑身上下已经染满了鲜血,大部分应该是敌人的,但从他左腹部不断涌出的那股殷红,应该是属于那位冈瓦纳子孙自己的。 奥乌的喘息声很重,在齐朗记忆中,这样的疲惫好像从来没有降临到那位粗壮汉子的头上,就算是为老哈里家修葺房屋那回,他一个人搬运了将近十吨的圆木,也未曾那样喘息过。 前方的道路现出了个拐角,在那拐角处,刀剑闪光,人群涌动。齐朗好像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六岁那年,在东南海岸的鹿角村寄宿了整整半年的那一回。同样是村边土路的那个拐角,他苦苦盼望着。终于,一个女人的身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那里。 “妈!”他跳了起来,高喊着冲了过去。他跑得真快,身后的那几个小伙伴没有一个追得上他,因为他等待得太久了,太希望在第一时间扑到母亲怀里。 但他又一次失望了。那只是一个陌生的过路人,惊讶地望了他一眼,行色匆匆地擦肩而过。 “你喊什么呐?”光屁股的二蛋在身后气喘吁吁地问。 偷偷地把眼角的泪水擦拭,他强撑着回过头笑着说:“来,我们继续赛跑,看看谁跑得最快!” 他跑了起来,迎着海风,跑得飞快,因为那样,不断飙出的泪水才最容易被风干…… 巨镰斜劈了下来,紧随其后的则是两支浸过毒汁的飞镖,横剑格开,挺刺,三具尸身倒下! 右前方的古尔夫施射的频率正在加快,那横飞的魅影之箭刚刚射杀了第五百九十五人,如果歼敌数量无法进一步得到提升的话,他将最终输掉二十个锡尔。那可是一大笔钱,足够老哈里在夏奇镇买下一个院落。于是收集箭枝的休金有些供应不上了,他急得甚至直接拔下了插在他左右臂膀上的七枝箭矢,连止血的必要步骤都省略了。 眼前的情景再次模糊。齐朗好像回到了七岁那年。 那是在一家农户的餐桌上,她也在那里,就那样含笑望着他飞快地翻动着筷子。 “别那样狼吞虎咽的,瞧瞧你,吃到脸上了。”她嗔怪着说,伸手从他腮边取下了一团米粒,直接送回了自己嘴里。 “呀,妈,你捡我饭粒!”他笑嘻嘻地说,“我忘了告诉你,我没洗脸,脏着呢。” 她微笑着按了按他的鼻子:“你也知道脏?成天像个泥猴儿似的,可彻底成了个野孩子了。” “那能怪谁?”他很不服气地反抗说,“谁让我有娘生,没娘管。” 她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欲言又止地定在了那里。而他却觉得心里很痛快,因为他终于找到机会报复她一回。 但在那一晚,她帮他洗了个澡,洗得很仔细,很彻底,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就连手背上那厚厚的皲裂,她都可以洗得掉。尽管那痛得要命,但他还是很开心,说不出的开心…… 一连串的箭矢飞了过来,短剑只拔开了那偏向水晶棺的几枝,还是有两枝射中了右腿和胸口。 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那是乔安娜的声音。她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尽管伊格鲁没用任何人打招呼,就自觉地留在了她身边,用爪牙和兽铜期兽宠那强悍的战斗力替她照应着周遭的安全,但在多数的时间里,她还是冲杀得太过鲁莽。 齐朗记得清清楚楚,乔安娜曾五六次替自己格开了脑后飞来的箭枝,但这一回她终于照应不及,因为她已经筋疲力尽,雪白的长袍已染得半襟鲜红。不过她还在牙咬坚持着,除了长剑劈杀时偶尔会爆发出的怒吼,她甚至没为自己身上的伤情哼过一声。她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那仿佛是为了把血腥的场面看得更加真切,当然,在实际上,她那样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把那冒牌男朋友的周遭环境看得更加真切。 那一回应该是他八岁那年吧?他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宫墙之内,不知为了什么,那断断续续的剑术训练开始变成了每日必修的功课。他很累,浑身被那些坚硬冰冷的木头假人撞得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每隔上一两天,就会躲在被窝里哭上一通。 他觉得很委曲,那不是因为那样的劳累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而是因为他觉得他所付出的艰辛,那个女人根本没有看在眼里。不过,想来她还是看在眼里了,就在那一晚,当他在那满布云锦的丝被中抽泣的时候,她轻轻地来到了床前。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掖了掖被角,坐了一会,就又转身离开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尽管那只是一个泪眼朦胧下的一个背影,但他还是记得自己的心中感到多么欣慰。她的爱始终在那里,尽管在他看来,那种爱不是那么明显,但它一直都在…… 沉重的钉锤轮了上来,短剑几乎要被那巨力震得脱手而出,但它是极为锋利的信念之剑,锋利到足够将那直径达十公分的铁疙瘩切为两半,但那横空掠过的半颗锤头,还是会令额角血流如注。 “干你娘!”董宏的骂声响了起来。他又一次冲出了队伍,用那把钢剑砸碎了偷袭者的头盔。他脚步踉跄,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但不用莱欧的帮助,他也已经干掉了百十个敌手。作为一行人中年龄最小、实力最弱的那个,董宏的勇猛却未曾逊色于任何人。他没有辱没门风,没有辱没他父亲宗浩王国第一勇士的名声。 但他大概要死在这里了。他胸口斜划下来的那道剑创深可见骨,如果不是他扯开了袍子,狠狠地缠住了那略显瘦弱的身体,他的心脏恐怕都会从那创口中跳出来的。 这本该是一极为隐秘的行动,不为人知,轻轻松松,就像那些达官贵人们在闲暇时最爱做的旅游度假一样,没有人会受伤,眼前也不会出现那样血腥残忍的场面。但因为那水晶棺的出现,这次行动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杀戮。 攻击的队伍一波接着一波,像杀不尽的蚊虫,一直尾随着,在等待着最位时机,稍不留意就让他们的身体上多出一些血痕。 不过他们的眼神却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那应该是极为难得的变化,因为那说明除了畏惧那种自然的反应可以出现在他们脑子里外,他们开始思考了。从兜帽下的面孔来看,围攻的敌人大多是本土人,他们的脑子失去功效已经很长时间了,但在此刻,他们从那位满身是血的可怕少年身上又找回了思考的本能,这也称得上是一件幸运的事吧。 他们大概认出来了,水晶棺下坚强站立的那个小伙子,是受人爱戴的前任王后的儿子,是宗浩王国失踪了足有七八年之久的小王子。于是,他们开始心生怀疑,怀疑这场追杀是否正义,怀疑这粉饰过的太平盛世是否真实,怀疑那些仍在抡起刀剑的兜帽队成员是否真如长官所言,是新近收编来的异族苦孩子。 冷箭飞来,正中胸口! 鲜血从嘴角不住涌出,整个身体也完全陷入麻木----这里,大概就是路的尽头了…… 就在齐朗身体栽倒的前一瞬间,一个亲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紧接着,远处的喊杀声骤然响起…… 第249章 献给丽儿 当齐朗重新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军营中那舒适的木床上,浑身上下到处缠着纱布绷带,浓重的草药气味呛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这一觉睡得好像很辛苦,因为齐朗觉得自己的脑袋涨得好像要爆开了。但他还是很庆幸自己又一次醒了过来,而且从周边的环境来看,一切如常。 当然,也有一样好像和往常不大一样,齐朗注意到在床边的小木凳上,还坐着一位差不多同样打扮的家伙。那是乔安娜,就伏在床头,睡着了还要蹙紧她的额头,那样子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像个老太婆一样满脸皱纹的。 不过,她怎么跑到自己的房间里了?希望她没趁着自己熟睡的机会动手动脚的,这个女魔头有些时候太过开放了,总想着把她一厢情愿的两人关系向下一步发展。 齐朗坐直了身子,揉了揉沉得像个铅球似的脑袋。他觉得那里面好像缺了点什么。那里面的确缺少了什么,那位住客不见了。伊格鲁竟然玩起了失踪,这顽皮的家伙,他该不会又偷跑出去蒙骗那只蠢笨的大狗吧? 齐朗走下了床,为自己倒了杯水,仰起脖子灌了下去。于此同时,他又感觉到了那宿命伙伴的气息。伊格鲁应该就在附近,不算太远,大概就在湖边。莱欧应该不在那里,尽管在伊格鲁身边应该还站着一个人,那估计应该是值夜的杜斯下士正在向他讨好呢。那个马屁精一向是那个德行。 齐朗摇了摇头,回过身,拎来一条毯子,轻轻地披在了乔安娜背上,正想好笑地叹口气,却突然惊觉了过来----那不是一场噩梦!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场生死厮杀!闪着寒光的刀枪、呼啸而来的飞箭、喷溅的鲜血、掉落一地的碎尸…… 那场苦战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关键不在那些血腥的画面,齐朗对那种程度的残忍与暴力早已异常适应,他很确信,那些的发生不会对眼下的他造成如此大的心理冲击,更不会带来头疼欲裂的感觉…… 水晶棺!! 那水晶棺哪儿去了?! 齐朗仿佛在一瞬间发出了一身冷汗! 那里面长眠着王后娘娘,自己的母亲,最亲爱的妈妈!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齐朗隐约记得,就在他拼掉最后一丝力气的前一秒钟,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个他即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但却极为亲切,好像是…… 就在那个名字犹豫着要不要微笑着跳出来时,歌声从半掩的木窗传了进来。 那歌声轻柔低婉,就像一条小溪绕开一片浅滩,刚刚进入乱石纵横的河道,叮咚地试探着,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表达它的欣喜。 “一朵山茶,两瓣玫瑰,清香的恬淡是你的美;帘卷明珠,风拂环佩,悦耳的柔和是你的美……” 齐朗推开了房门,轻轻地,慢慢地,以免那干涩的门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干扰到空气中漂浮着的空明。 月光如水,把一缕缕皎白铺向门前芳草。四野寂静,就连狮口垂下的瀑挂都收噤了往日的隆隆,只余轻巧的哗哗声,仿似在伴奏那杳渺清灵的歌声。 “何必这般美?窃来八斗聪慧,耗竭千日神亏,不得描绘,你那让我词穷的美……” 歌声由轻松欣喜渐渐转向低沉,歌者的沮丧一丝一丝地渗透了出来,令人毛孔紧缩,随着音调的暗降而渐趋消沉。好像溪流途经一段又窄又浅的河道,流速急需提高却只好无能为力地放缓。 齐朗在犹豫中迈开了脚步。绕过门前的绛珠草,扶着那株五针松举目远望。这里地处缓坡之下,视线受阻,只能看到西面的祥水湖银波轻漾,粼粼起伏,像是在有节奏地打着拍子----那是缓慢而哀伤的节奏。 “你那从不属于我的美……” 那是轻不可闻的幽怨,引人侧耳倾听,引人心生同情。 齐朗猛地打了个激灵。他的头脑急需恢复往日的快速运行,而在那若隐若现的歌声阻滞下,那种需求却是很难实现的。他扶着松树那干枯龟裂的树皮,摇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的思绪再恢复片刻,同时他还在确认着,眼下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存在,是否并非是又一个梦境。 “心血染化红泪,怨恨命运的驳回;误会编织相会,偏成永生的苦追!” 歌声沙哑了起来,像是溪流在涌入地穴的前一段旅程,开始绝望地呜咽了起来。那是溪流的叹息,因为它将长久地告别天日,从此将于黑暗中自我放逐。 齐朗几乎被那歌声中永无止境的悲伤击垮,但头脑中的混沌却在悲伤的刺激下渐趋清醒。他想要尽快揭晓答案,却又担心那答案和他心中的猜想出现了偏离。于是,他缓慢地行动了起来,推开了那株碍眼的松树,迈开脚步,跨过那一丛斑叶兰,绕开缓坡前的高大山石,居高临下,驻足远望。湖畔轻风摇曳树影,月色于斑驳中渐显迷离,视界的尽头,光影朦胧,似幻似真。 然而那歌声还是那般真切,像是在反复的追问中感叹那场别离。 “我以为歌唱,可以洗去伤悲;我以为歌唱,可以从此无畏----谁将希望摧毁?” 听上去那歌者好像是在试图表达自己不悲不喜的心境,他想要安慰自己,又或者想要安慰他正在歌唱的人,要她不要为自己的苦恼担忧,因为一切都过去了,生活将恢复平静。但很不幸的是,他自己又推翻了那个假象。 那好像是那条深陷地穴的小溪,刚刚平稳了下来,决计在黑暗中化为一潭静水,就那样浸润一方土地,静静地等待头顶深井的开掘,才好获得重见天日的一天。不过黑暗太过压抑,太过长久,它想再度掀起波澜,尽管那是不为人知的波澜,它还是想挣扎一下,做最后的争取,可一切仍然事与愿违----这是个深邃的洞穴,足以吞没一条江河,而它还是太过弱小了。 齐朗还是没有寻找到那歌声的来源,但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沿着平整的石板铺就的路阶,他一阶一阶地向坡下走了过去,拐过那三十余株野茉莉构成的树墙,他的脚步开始加快,右腿处的箭伤仍然痛得明显,使得他一跛一跛的,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不过耳畔飘来的歌声仍然清晰,那像是一两声轻叹,但那叹息声竟然可以直达心底。 “忧伤包围,呵,忧伤包围……” 听上去,他接受了那个拒绝,有些勉强,但他接受了那个拒绝。不过他要把自己的痛苦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来,他要整个世界听到他的伤悲。就像那条小溪在地穴之下尽极所能地制造出来一个漩涡,虽然漩涡的核心将通向更深的地下,更浓的黑暗将由此成为它最终的归宿,但它并不介意,它要的只是想表达,哪怕那根本无人欣赏,无人问津。 齐朗已经可以确定那歌声的来源,就在湖边的那座假山的背后,那是整个祥水湖畔的中心位置。齐朗跑了起来,脚步轻盈,仿佛在这一刻就连伤痛都离他远去。从两株鸡爪槭之间穿过,闪开那一道道从高大岩石上垂下来的绿之铃,那个答案和那个名字更加接近了。 “痛吧,就这般心碎!别后百年,蹉跎一醉……” 歌声传来最后的咏叹,如此绝望,如此伤情。 齐朗看到了。一轮明月当空,湖水在月光下轻轻荡漾。假山边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座凉亭,而在那凉亭正中,一方水晶棺安静地摆在那里。 她一切安好。 尽管她已然长眠,但从她嘴角露出的微笑,齐朗知道,她在那个世界里一切安好。 伊格鲁正趴在角落里,完整无缺,仿佛那场恶斗并没有为他带来任何不良影响。不过他此刻正在守护着那长眠的人儿,因为他知道,她是他宿命的伙伴最珍贵的记忆。他守在那里,寸步不离。不过伊格鲁眼神中的警惕却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难得感激与欣赏。 伊格鲁在望着一个人,又高又瘦,身着一袭洁白的长袍,乌黑的头发随性地披在肩头,但不知道是为月光所染还是怎样,鬓角那里竟然掺着淡淡的雪色。他双臂互抱着,瑟缩着----那并非是因为湖边的轻风打透了他的衣衫,只是因为他仍然沉浸在自己那伤感的歌声中,一时之间难以自拔。 齐朗放慢了脚步。这是他盼望了太久的场景,但在此刻,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了起来,不过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动着,像是他的身体仍然想要验证主人的猜想是否正确。 但那还需要验证吗? 那首歌是《献给丽儿》,被全世界无数歌唱家演唱过的《献给丽儿》,但没人能表达出相同的意境----那是只属于他的。那是他献给她的! 终于,被哽住的嗓子强行被撑了开,齐朗颤抖着呼唤了一声: “朱来先生!” 第250章 叙旧 余音散去,那淡淡的忧伤也收拢了起来。朱来转回身,忧郁的眼神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他微笑着望向了齐朗。“你该多躺些日子的,惹祸精。”他轻松地说,就好像齐朗惹下的祸事,只是打碎了个青花陶瓷碗那么简单,“你现在看上去很像霍恩公国的不死战士。你见过他们的,不是吗?” 朱来说的没错,齐朗见过那些躲在绷带里的白色家伙,就在海斯城,就在那次几乎丢掉性命的营救行动中。谢天谢地,也就是那次行动,他认清了这位看似游戏人间的大明星的真面目。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齐朗现在并不想去回忆往事,也并不想回答朱来先生那可有可无的问话----只有一种冲动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冒出来,怂恿他,扑上去,和那位大明星紧紧地拥抱。 齐朗向前迈出了两步。但他又停下了脚步。他记得自己和朱来先生大概只见过两面,而且那两次会面还称不上令人愉快,于是他又犹豫了起来。 但朱来先生已经向他张开了手臂,像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朋友,或者更恰当一些,像个亲切得不能再亲切的长辈。就那样面带微笑地等在那里,等在水晶棺旁。 没必要再犹豫了。齐朗冲了上去,像个毛手毛脚的愣头小子,扑了上去。 “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朱来先生!” “我也一样。”朱来笑着说,狠狠地抱了抱齐朗,但他的拥抱动作控制很精确,尤其避开了齐朗的额头,因为那里新近又多出了很大的一个伤口。“我以为你还得过上一阵子才能醒过来。”朱来仔细打量了齐朗几眼,那种眼神几乎让齐朗想起了库姆医生,“那个结结巴巴的小医生告诉我说,你大概需要两个月才能醒过来,甚至还有可能一辈子也醒不过来。他真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永远见不到你活生生的样子呢。” “他叫吕嚣……他回来了?你应该和他的祖父很熟悉。”齐朗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竟然首先谈起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对于齐朗的颠三倒四,朱来先生并不介意,毕竟他是个见多识广的大明星,比这复杂一百倍的场面都应付得来。他只在在那里微笑着,用柔和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了齐朗的眼睛。 “它们真漂亮。”他感叹般地说,“我记得我和你提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应该完全遗传自你的母亲。” 他拉着齐朗走到了水晶棺旁。真可惜,那双眼睛仍然处于沉睡状态,长长的睫毛低垂,没办法轻柔地抬启,向着外面的世界眨动两下。不过从那轮廓来看,那优良的遗传信息应该准确地被齐朗保留了下来。 朱来伏在了棺上,仔细地看着。那样的举动如果出现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的话,齐朗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挥出一拳,一下子把他打倒在地。不过这回他没有,因为他知道朱来的举动没有丝毫的轻佻。他的眼神中的确充满了爱慕,但那应该是极为纯净的爱慕,与他这位情场浪子身份极不相符的爱慕之情。 朱来的视线停留在了她的嘴角,又回过身向着齐朗感叹了一句:“这大概是你的缺憾吧,因为你的嘴型却是遗传自你的父亲。不管我怎样努力接受,它都称不上漂亮……你别皱眉,让我换一个字眼来形容,它看上去很有威严,或者说,它没那么惹人讨厌。” 他恶作剧般地笑了起来,就好像他刚刚那深情款款的样子完全是伪装出来的----他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浪子,把自己真情实感隐藏起来的大话精。 不过齐朗现在可以肯定,他永远不会把任何含有一丝一毫贬义的词语用在眼前这人身上。他记得一清二楚,他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不是在三四年前的夏奇镇,而是在更为久远的过去,地点大概是在吕家镇,或许是别的什么不知名的小乡村。 他当时是来探望母亲的,但他扑了个空----他当然会扑空的,毕竟在那一段日子里,齐朗自己和母亲相伴的机会都少得可怜。不过他还是找到了齐朗这个代替品,而且就在当时,他也为齐朗唱了首歌,而那首歌曾经在夏奇镇的大牢里响起过的,只不过在当时的那个情境下,齐朗并没有心情去理会其中的含义。 “坚强的王子哟,才是我心追随……” 朱来先生早就认出了齐朗,或许不是第一眼,但却是尽可能的第一时间。在那样的环境下,他没办法唤醒小家伙的所有记忆,所能做的,不过是重温一遍那许久不曾响起的简单旋律。但在现在,一切零散的记忆都被修补上了,或许还有一些小小的漏洞,但齐朗已经可以确信,眼前的这位朱来先生,是除了父母之外的最亲近的人。 于是齐朗又被难住了。在表达情感这方面,他并不大擅长,尤其眼下的情形实在有些复杂,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称得上恰当。齐朗张开了嘴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和吕嚣那小结巴在急切时的失语表现完全一致。 朱来扬了扬眉毛,故意侧过了脑袋,把手搭在自己的耳朵上:“哦,我听到了,你是在说感谢。你在感谢我把消息带到了这里,随后又自作主张地带上了你的队伍,全速冲到战场,把你们那几个血人救了下来。” “对不起……” 齐朗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费了那样大的力气,竟然说出了这样令人沮丧的三个字。 “我很对不起,朱来先生。”但齐朗还是执拗地继续了下去,“我曾经那样对待你,我曾经那样误解你,真的很对不起……尤其对不起你的是,我还弄断了你给我的那把剑,那把很漂亮、很好用的剑。” “得了吧。”朱来笑着拍了拍齐朗的肩膀,“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你这混小子。你真正该说对不起的,是你完全把我给忘了。你不知道我在当时有多伤心,有多难过。就因为你的无视,我在亚萨城堡的表演大失水准。你能相信吗,就连格伦那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家伙,都听出来我没发挥出最佳状态。这真够令人沮丧的,不是吗?” 齐朗当然不会相信朱来的这番鬼话,他去亚萨城堡绝对不是为了给老亨利庆祝生日的,那只不过是个由头罢了。他和老亨利谈了笔交易,带着浩歌团去送死,并以此为代价为齐朗换取了亨利家族的信任,因此才有这么一队士兵被托付到了齐朗的手中,劳师远征,由大陆的极北之地,一直杀奔到这遥远的东方国度。 不过齐朗却听出了朱来的用意。他想要自己轻松下来,就像当初会面时一样,要自己接受这个浑身闪动着耀眼光芒的大明星,相信他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齐朗已经把他当成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了,不过他离真正的轻松还有一定的距离。 朱来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伊格鲁的后背,于是那匹雪狼懒洋洋地躲了开,把他一直霸占着的长长石凳让了出来。他拉着齐朗转了过去,肩并肩地坐在了那里。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从齐朗的心头升了起来。左手边坐着那位亲切的大明星,右手边蹲踞着宿命的伙伴,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到他了。 “你喜欢吗?”朱来把目光投向了波光粼粼的湖水,但他提出的问题却是与祥水湖无关,“我不知道你懂不懂音乐,但这首歌你喜欢吗?” 齐朗托着下巴想了想,而后回答说:“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会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但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朱来露出了很受伤的表情,“那是我写给你的母亲的----你知道她的名字叫做丽儿吧?当然,你可能从来没有机会那样称呼她,除了你的外祖父,只有你父亲和我才会这样称呼她,其他人一般都叫她王后娘娘。” 齐朗咧开嘴笑了起来,放松的感觉真的找了上来:“不用你提醒,我记得我母亲的名字----罗丽儿,我在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直呼大名的。当然,她听到后气得都快要发疯了,甚至有两次因此让我去罚跪……不过对于你的歌,我没什么感觉。我实话实说罢了。因为我更喜欢听的是战歌,比如旋锋军的战歌就很不错。” “你还是老样子,不会委婉,不通人情的臭小子。”朱来并没有因此显得沮丧,他只是骂了一声,不过却做出了个承诺,“既然你这么说,我该满足我最看重的人一个愿望,有一天,我会为你和你这没有番号的部队做上一首战歌。” “希望那不会太过令人失望。”齐朗扭过了头,颇有挑战意味地说,“如果能达到旋锋军战歌一半的水平就好。” 朱来撇了撇嘴:“相信我,那没什么难的。不过在现在,我还是想具体讨论一下这首《献给丽儿》,讨论一下你的母亲。” 第251章 谜一样的外公 尴尬的情绪这时不可避免地找了上来,因为眼前这位魅力俊男,正要讲述一段和自己母亲相关的情史! “等等,我的脑袋有些痛……”齐朗伸手扶住了额头,但他自己也知道,那种伪装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住以此为生的大明星,于是他僵硬地笑了笑,“我可不可以要求换个时间再进行相关的讨论……我是说,你大概应该给我讲讲在海斯城里发生的那些事……” 朱来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我的勇士,你竟然怕了?那不过是一段纯洁的单相思,我这个当事人没怕泄露丢脸的糗事,你却怕了,这难道不好笑吗?我们还有的是时间,那些事我会一五一十地讲给你听,但在眼下,我坚持我的想法----它们在我的胸口里憋得太久了,你必须听一听。单相思罢了,又不是什么尴尬的事。” 纯洁的单相思?齐朗绝不会对此表示认同!尽管他在感情方面像个白痴,但这么简单的常识还是有的,单相思一般只是压在心底的,就像他对米蓉公主的感情,那才叫做单相思。而这位情场高手自称的单相思,别开玩笑了,哪有这种唱到全世界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单相思? “呵呵呵……”齐朗用一长串无语的讪笑来表达自己的相反观点。但那种反抗是完全无效的,朱来先生在这方面执拗得像个孩子,从董大娘那天对他过往种种恶行的描述就可以看出来,没人能阻止这位艺术家的胡作非为。 朱来伸出手指压了压嘴角微微翘起的胡髭,像是在自我暗示,一定要放轻松,一定不要表现得太过悲伤。那样才叫真正的尴尬呢。 “我们都是你外祖父的学生,甫哥、丽儿还有我,都是那位东方传奇的学生。”他说,“当然丽儿本身还是他的独生女儿,这里的关系不算复杂,你应该听得懂,对吧?” 齐朗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你叫甫哥的那位,你没有当面告诉过他,说他的嘴型和他的儿子一样难看吗?” “我说过的,指着他的鼻子说的。我还告诉他说,他的鼻子也很难看。你真该庆幸,你的鼻子不像他。”朱来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他为什么没在一怒之下杀你的头?”齐朗悻悻地说。 “谢天谢地,他在那时只是个王储,还在接受考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否则他一定会砍我脑袋的。”朱来似乎也觉得当年争风吃醋的一段往事有些好笑,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虽然他样子很一般,却是很好的人。他不苟言笑,那是因为他脑子里装了太多的愁事。在生活态度上,他比我差得太多了。” 他明显是在自吹自擂! 齐朗记得自己父亲的长相,清清楚楚!当然,他称不上帅气英俊,鼻头稍圆了一些,嘴唇偏厚,正像朱来所说的那样,那两个部位是他不大讨喜的地方,但他忽略了五官整体搭配上的感觉。他很有威严,很有男人气概,而且……他的手掌很厚实,给人以极大的安全感。母亲的选择当然是极为正确的! “他只不过是占了先入为主的优势。”朱来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但齐朗还是觉得他有些沮丧。那令齐朗松了口气。 “当然,他也爱极了你的母亲,就算和我相比,他也毫不逊色。”朱来终于露出了一点认输的口气,“同时,他们志同道合,都十分乐于把自己的日程排得满满的,仿佛要在有生之年踏遍宗浩王国的每一个角落。于是,我只能放弃了和他决斗的想法,转而祝福他们,另外再为自己写首歌,纪念那从不该出现的感情。” 齐朗已经心花怒放了,不过他还是试图安慰了朱来一句:“但你后来收获不小……” 朱来先生自嘲般地笑了笑:“是的,收获不小,在整个大陆都有收获。如果不是大南洋的贝鲁瓦大陆自然条件太过恶劣,我的浩歌团没法过去,否则在那里我也能收获不少爱慕者。你知道的,就是那些雌性巴吉,它们一定热情似火。” 齐朗的头脑中一下子就呈现出了那一幕----成群的生着黑腿、满脸毛发的怪物们抹上了红脸蛋,身着雪白的连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疯狂地聚在台下高喊口号:“朱来,朱来,我们爱你!”那里面一定少不了帕里,说不定希里奥的情妇也身处其中…… 那实在太可怕了! 毛骨悚然之余,齐朗偷眼望了望朱来,正巧他也扭脸望了过来,两人就那样对视了两眼,都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见过帕里的,对吗?”齐朗揉着肚子说,“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他继续往腿上撒尿,他们实在是太不讲卫生了。” “真有你的,怎么有可能说服他穿上短裤?那对雄性巴吉来讲,实在是天大的耻辱。”朱来先生一边笑,一边不住地摇头,“因为那是对自由的禁锢!” 伊格鲁在边上赞同般地长嗥了一声,仿佛在提示齐朗,不要妄想着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两人更笑得前仰后合了。 笑过一阵后,齐朗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对了,你说我外公是个东方传奇?可我从没见过他,而且印象中,我母亲也很少提起他……” “连他的名字都没提起过?” “没有……”齐朗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很快就确认了这一点,“我妈妈姓罗,所以他也一定姓罗,但我没有任何机会可以直呼他的大名,否则妈妈一定会破例揍我一顿的……姓罗?我记得无尘先生曾经提起过一位无限接近灵明的武学家,和他齐名的一位东方传奇,该不会就是他吧?” 朱来点了点头:“罗武先生,我的老师,影响了许多人的传奇。”他皱着眉努力地想了想:“你们在时间上没有交集,因为他甚至没有参加你父母的婚礼,就离家出走了----看来你母亲嫁给甫哥的决定真的伤害到了不少人呢。” “你胡说的!”齐朗有些气恼地攥起了拳头,如果不是看到朱来先生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那一拳肯定会准确地击中他那又挺又直的鼻子。 “开个玩笑罢了。”朱来笑着说,“那是罗武先生自己的决定,而且我猜他一定极为渴望能有机会亲眼见一见你这外孙呢,毕竟他把那么多重要的东西都留给了你,比如说那条狂狼项链,比如说这祥水湖的秘密,再比如说那前所未有的责任。” 齐朗一下子跳了起来,伸手捧起了胸前挂着的那六颗狼牙:“你是说,这条链子叫狂狼项链?” 朱来点了点头:“‘魔鬼惶沮之魅影,圣剑可洗清魂灵;巨龙迷踪之冥穴,神智将拼接美景;流动能治愈伤痛,合十便握住繁星。’这段歌谣你还记得吧,也就是这狂狼项链中所隐藏的六个谜题。” “当然记得!”齐朗把项链摘了下来,捧在了手中,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朱来先生面前,“其中前四个谜题我已经破解了。看,圣杯里都盛满了美酒。” 果然,紧挨着的那四颗狼牙已经变了颜色。“黑色那颗的谜底是黑暗,透明那颗的谜底是光明,红色的是勇气,紫色的则是记忆。”齐朗一个接一个地解释说,“但后面那两个谜底还没能揭晓呢,不过我有那个信心,我一定能解开所有谜题!” “罗武先生解释过的,前面那四个谜底是力量,而后面那两个则是出路。”朱来接过项链打量了两眼,赞赏地点了点头,但他的眼神中却现出了一丝悲哀:“正像他所预言的那样,这世界上最大的危机总需要有人不顾一切地把它扛在肩上。他把那个责任交给了你,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种偏爱,但也未尝不是一个无比艰巨的考验。” 齐朗却异常自信地抬起了自己的拳头:“偏爱我可以认同,但我不觉得那是什么考验。其中的过程或许有些难度,但我都坚持了下来,而且也从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你没发现吗,我变得很强大了,那都是这几颗狼牙的帮助。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破解剩下那两个谜题,就像之前那四个一样,最终的答案,我总会找到的!” 朱来却并没有随着齐朗的语气一同兴奋起来:“但我想,那几个答案他既想让你解开,又不想让你解开,因为那很可能意味着极大的牺牲,而他绝对不希望那样的牺牲出现在他外孙的身上。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他才竭尽心力,修建了这个祥水湖畔的圣地,又决然地提前出发,邀约几位世界知名的勇者,踏上了另外一条救世之路。” “救世之路?”齐朗满是疑惑地发问说,“这么说,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朱来脸色严肃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人们传说他成仙了。但我却知道,那不见得存在的羽化成仙根本不是他的追求。从他的去向来判断,我猜他去爬山了……” 第252章 你是希望 “爬山干嘛?”齐朗被这个答案弄得一头雾水。 “我不清楚,他在临走时又没向我交代什么。”朱来也同样一副无奈的表情,边说边把那珍贵的项链递了回去,“我只不过是猜测的。大概是圣子峰之类的又高又险的山峰,否则以他的能力用不着准备绳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齐朗接过了链子,重新挂在了脖子上,又坐回到朱来的身边,有些失落地抱怨说:“他们挺失败的----不管是做人父母,还是做人外公,甚至包括你这个不露面的老乡,都一样差劲!扔下那么多不知所谓的东西,连个交代都没有留下,害得我好像整天行走在迷雾里,脑子从来就没清醒过。” 朱来却摇了摇头:“话可不能那样说。丽儿和甫哥给了你生命,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吗?我这个老乡是差点劲,但你不觉得那些金币和银币让你少了些后顾之忧吗?至于你外祖父,除了给你留下了那条项链和一个重得吓人的担子,他还为你留下了许多相当有力的支持者。” “支持者?”齐朗一脸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喃喃念叨着,“我的支持者都在这里了,就那百十号士兵……”这时他突然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大腿:“你该不会指的是老亨利吧?” “你这小家伙,竟然叫他老亨利,那样对格伦太不敬了。”朱来故意拿出了个嗔怪的语气,但在眼角却是会心的微笑,“他是我的学长,你外公花费最多心血的学生之一,否则你以为凭我一两句话,他就会把一群小伙子毫无戒心地交给你这样一个异族?” “竟然是这样的!”齐朗一下子觉得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真相。难怪那天那父子俩表现得神秘兮兮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他们早就从朱来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份。 “格伦在接手王位之前,曾经周游天下,而对于宗浩王国的这位传奇人物,他自然少不得要来拜访一下。可没想到这一拜访就把他困住了----他被折服了,留在你外公的身边学习了大概五年左右。”朱来解释说。 “亨利国王是那样一位智慧的人,他还可能被外公折服?”齐朗觉得这有些不可想象,“而且,他会说中土语吗,还是外公自己会说蛮鬼语?” “他当然会被折服,没人比你外公更有智慧,要知道,他是最接近神明的人。”朱来的脸上又带出了无限神往的表情,不过他马上又笑了起来,“不过说到交流,那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格伦的中土语和你外公的蛮鬼语水平相差无几,据说他们在当时的交流可以称得上是一场灾难,往往到了最后,不是格伦被弄得迷迷糊糊,就是你外公被气得满脸通红。最后还是格伦做出了让步,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纠正发音,终于克服了舌头总是打卷的难题。不过从那时起,你外公也下了命令,要求我们这些后来的学生们必须掌握熟练的蛮鬼语,他才不管我们因此又受了多少苦。” 齐朗也笑了起来。他同时也弄清楚了自己熟练掌握蛮鬼语的主要原因,那是长辈兼老师的命令,父亲和母亲一定不敢对此有丝毫的马虎。 “但别以为格伦的支持就是你外公为你留下来的全部。”朱来接着说道,“他有着数不清的学生,那些人都是大人物。虽然他们大多数都在那场战乱中壮烈地为国捐躯,但还有相当一部分幸存者,他们就是你恢复宗浩王国荣耀的不可或缺的力量。比如说你这次在东阳城惹下的麻烦,如果没有东子提前把信息传送过来,我根本没可能带上你的人杀过去,更不可能那样顺利地带你脱身。” 齐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重逢的兴奋几乎让他忘记了那场苦战,再回想当时的惨状,只觉得冷汗一个劲地冒个不停。他在当时的确是太过冲动了,完全被冲动控制了头脑,把自己和四位随行的兄弟置之险地。所幸乔安娜看上去应该没事,但是…… 那几位兄弟浑身是血的画面在脑海中突然闪了一下,齐朗被惊吓得跳了起来:“告诉我,他们怎么样?!奥乌、古尔夫和有董宏,他们都活着吗?” 朱来现出黯然的神色。 “一切还好……”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他们都受了很严重的伤。那个冈瓦纳人还好些,昨天就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但另外两人需要休养一阵子,尤其是董将军的儿子,几乎丢掉了小命……我们死了人。跟我一起杀过去的接应人员牺牲了三位,剩下的也基本挂了彩,最严重的是一位沉默寡言的金发小子,他丢掉了他的左腿。” “那是威尔逊下士……”齐朗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双手抱头,痛苦地叹息了一声,“他话不多,却是个勇猛的家伙。” 朱来站起身抚了抚齐朗的后背,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如果你听到下面的这个消息的话,你就会认同我的看法,这里的损失还称不上严重。我刚刚提到过的东子,你应该叫范东叔叔,是外公最小的学生。他在兜帽队已经扎根七年了,正逐步靠近核心层,正在等待机会把那傀儡连根拔起。不过你的出现打乱了他的部署,他只得明刀明枪地暴露出来,和那些恶棍们死拼,掩护我们撤退。结果我们脱险了,而他和他的八百名勇士全部殉难!” 齐朗彻底陷入了沉默。只是为了自己的一个莽撞的决定,害得八百多名勇士丢了性命,三名卢曼帝国的好兄弟永远无法重返故土,威尔逊还因此变成了残疾!齐朗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一切,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些信任的目光,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些老哈里们! 尽管齐朗早就在心里为战争的残酷性做好了准备,当一个个真实的伤亡消息传到耳中,难以言说的打击还是袭了上来。 看到齐朗这样低迷的反应,朱来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他扶住了齐朗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觉得很痛苦,是么?你觉得太难了,是么?你觉得责任重大,是么?” 齐朗既没摇头,也没点头,他只是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完全变成了一个毫无思想、毫无表情的木偶。 “我要告诉你,你的那些感觉都是极为正常的。” 朱来的表情越发严肃,“因为你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你有你的关切,你有你的在乎。那些关切和在乎,就是你的战士们,就是躺在那水晶棺里的母亲,就是这明亮月光下的神圣国土。” 齐朗缓缓地抬起头,尽管彻悟还没有出现在他的眼神中,朱来己经提前预见到了那希望,于是他又接着说:“我能体会那种感觉,因为我在海斯城获得了同样的支持----那不单是浩歌团的一百三十五位兄弟姐妹的支持,还有你的支持,多迪姆的支持,和另外那些我从没有机会记住名字的勇士们的支持。为了获得实现同一个目标的机会,他们不计代价,甚至愿意为之付出生命。当计划最终失败时,我曾经那样懊丧,那样痛不欲生,但我后来走了出来……” 说到这里,朱来顿了一顿,那很明显也曾是他的一个极为严重的心结。但他现在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而且他想把这种坚定传递给他面前的这个人:“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那样奋不顾身,并非是我们想要凭借那一击之力收获胜利的成果。我们只是想要换来一个希望----换来那令杀人狂魔皱起眉头的希望,换来那动摇那邪恶城堡的希望,换来那可短暂划破黑暗的一线光明的希望……而你,就是那个希望。” 朱来扶着齐朗重新坐回到石凳上,稳稳当当地坐在他和伊格鲁之间。背靠着水晶棺和里面微笑着的母亲,面朝银波闪闪的湖水,齐朗的心绪也随之稳当了起来。 “应该是玄妙的天意吧,又或者说,那也有可能是你母亲她自己的意志。”朱来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句,“如果我早几天回到这里,那场惊天动地的杀劫根本不会出现;退一步讲,如果你们没有去祭拜圣坛,一切就都将按照计划发展----你们将平安返回,而后我们相遇,由我来亲口告诉你一切,接下来,我将和东子接头,再到深山老林里,把那些半截入土的家伙们都挖出来,一步一步策划我们的行动……” “我把这个周密的计划毁了,是吗?”齐朗终于重新张开了嘴巴,脸上仍然写满了苦涩。 “你毁了我的计划。”朱来淡淡地笑了笑,“但你却在不经意间制造出了一个属于你自己的计划。那个计划来得太过仓促,许多细节都缺乏考虑,因此远远称不上完美。不过,那却是最有气势的计划,最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实现我们目标的计划!” 第253章 为你而战 没等品味出朱来先生这番话的真正含义,盛夏的晨光已经从东侧营房间的空隙中斜射了上来。又一个清晨到来了。 房门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伤痕累累的士兵们走了出来,相互搀扶着,缓慢地走了出来。 兰巴的左臂打上了石膏,吊在胸前;霍伊那高高额头上缠满了绷带;琳达那漂亮的脸蛋上横着一道伤疤……萨博缺席了,同样缺席的还有利特曼和维奇托,营房正南面那片空场上新起的三座坟冢,应该是他们的新家…… 士兵们的表情中都带有一些悲伤,而且受伤情的影响,他们的动作比以往慢了许多,但集合的口令仍然喊得响亮,他们的眼神仍然充满了坚定。排得整整齐齐的队伍走了上来,在吉拉“立定”的口令中笔直地站在了凉亭前。 “士兵集合完毕,请指挥官讲话!”吉拉目光炯炯地望向了齐朗。 齐朗在犹豫中慢慢地站起了身。这时朱来先生在身旁充满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们想听到的不是抱歉。他们想看到那个信心十足的指挥官,那个能给他们带来胜利希望的指挥官。” 齐朗向朱来点了点头,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他看到了排头的兰巴脸上的兴奋,看到了克莱图嘴角的微笑,看到了露茜眼神中的欣喜……齐朗的自信找了回来。 “辛苦了,兄弟们。请稍息。”齐朗的目光平稳地扫过队伍,那里面正散发着坚定的气息,于是,所有士兵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我们刚刚发生了一场预料之外的战斗,这是我感到抱歉的地方。”齐朗还是忍不住把抱歉说出了口,“有兄弟受伤,有兄弟牺牲,令我心如刀割,痛苦万分……” 士兵们开始有些躁动起来,如果不是受到纪律的约束,他们一定会大声提出反对意见的。 “但我没有为此感到后悔!”齐朗挥了挥手,下面立刻又安静了下来:“因为,像那样的苦战注定会到来的,或早或晚。那是我们必将经历的考验,那是我们作为士兵必须承受的磨练!我们不远万里,从极北之地赶到这个东方的国度,并非是来度假的!我们是来战斗的!” “战斗!”士兵们齐声高呼,响亮的口号将北面的山峰震得嗡嗡作响。 迟到者正从东面的营房赶来,那是奥乌架着只剩下一条腿的威尔逊艰难地行走着,在他们后面,正跟着两个木乃伊相互搭着肩膀,从他们口中喊出的那声高喝分析,那应该是古尔夫和董宏两位兄弟。 齐朗略略等待了片刻,等到他们安稳地站到了队尾,才接着说道:“我们是战士,是勇士,肩负着两个国家的重托,注定要在血与火的考验中不断成熟,不断成长!我们的战斗,是为了卢曼帝国,是为了宗浩王国,是为了剪除这世界上的一切邪恶,让正义与公道重新降临我们的世界!” “战斗!”古尔夫带头嚷了一嗓子,再度引发了一阵高亢的战斗宣言。等到那震破耳鼓的呐喊声停息了下来后,他又向前迈出了两步,向齐朗举手示意了一下:“我想讲两句实在的,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齐朗连忙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肩膀,同时小声抱怨了一句,“你认为我说的不够实在?那可是我的真心话。” “就那么一点。我得说,你没抓住重点。当然,有些话还由外人说更恰当一些。”古尔夫笑着咳了两声,猛地抬起头对士兵们说,“这几天躺在床上,我把整件事情想了个清楚,我敢说,现在我的脑子已经开窍了,就算吉拉也不会比我看得更明白。” 士兵们对此显然不敢苟同,纷纷发出了起哄般的嘘声。但古尔夫却并不太在意的样子,仍然自作聪明地大喊着:“老亨利之所以派我们来,除了对我们这群菜鸟的实力有一丁点的认可外,他更加看重的是,我们是齐朗的兄弟,他知道我们除了他之外不会信任任何一个指挥官!” “没错,古尔夫,你可以再说一遍!”弗朗西斯在下面喊了一嗓子。更多赞同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古尔夫仰起了鼻子,可惜他的面孔完全被绷带缠住了,否则所有人都会看到他得意的表情。“你们都知道,我是个胆小鬼。”他尖着嗓子大嚷了一声,“但在这次战斗中,我干掉了七百一十个敌人----奥乌你别撇嘴,我向圣子起誓,我恰好比你多干掉了一个。你们知道这个胆小鬼从哪儿找来的勇气吗?那归功于我的兄弟,齐朗上士!” 士兵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振奋的笑容,除了奥乌----他正在为自己的钱袋子感到惋惜呢。 “就在一周之前,我们办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古尔夫的声音又变得正经了起来,“我向你们保证,我从没想过我这一辈子能干成这样一件大事----我们这样一群菜鸟竟然可以对抗一支超过两万人的军队,老哈里听了肯定会把下巴掉到地上的。” 尽管这是古尔夫发自肺腑的骄傲,但士兵们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妈的,你们笑够了吗?”缠在古尔夫鼻尖处的绷带渗出了些汗珠,于是他骂了一句为自己壮胆。“我现在已经敢于确信自己就是一名勇士,而且我相信你们也一样!”他再度提高了音量,“因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将来会继续做什么!” 士兵们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地等待着古尔夫的那个结论。 “妈的,这鬼东西实在碍事!”古尔夫一下子扯掉了脸上的绷带,把肿胀得有些变形的面孔摆在了大家面前,“我要说的是,我会为齐朗上士而战!” “为齐朗上士而战!”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反复地响了起来。 士兵们群情激奋,士气高昂,响彻耳鼓的呐喊声震得齐朗头皮一阵发麻。在这一刻,齐朗必须承认,他忽略了自己在那些士兵心目中的地位,他从没想到只需要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那群白人小伙子们就会舍生忘死地全情投入。那是对他这位黄皮肤异族的彻底接纳,是对他这位事必躬亲的指挥官的彻底认可,更是对他这位勇猛善战的坚强斗士的彻底支持! 当士兵们的呐喊声终于停歇下来的时候,又一个声音从齐朗身后响了起来:“为我的王而战!” 回头望去,那两千多名父老乡亲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聚了上来,纷纷站在那里,站在那位双目失明的董大娘周围,用无比崇敬的目光向这边望着。 “为我的王而战!!”董大娘的声音因为过分的激动而颤抖着,但她高举的右臂却像岩石一般坚定! 齐朗已经记起了她----宗浩王国最负盛名的风水师,第一勇士的妻子,自己的母亲最要好的朋友。她一定早就认出了自己,但出于保护好友惟一血脉的想法,她把一切隐瞒了下来。但现在,所有真相都已水落石出,齐朗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也找回了那份荣耀,尽管他还没有成长到她认为的足够强大的地步,但父母留下的重担他必须一肩扛起。 “为我的王而战!”呐喊声中,百姓们呼拉一声单膝跪了下去,像对待他们已故的国王那样,施以最高礼节。于此同时,齐朗发现一直站在凉亭中的朱来也单膝跪了下去,士兵队伍中的另外一个木乃伊也艰难地跪了下去。 “这……这……”齐朗有些不知所措了,“你们起来好吗?都起来。” 齐朗几步走到了董大娘身边,费尽力气地把她搀了起来:“别这样,大娘,我很不习惯……” 泪水从她脸角的皱眉滚落了下来,她伸手把齐朗搂在了怀里:“你受苦了,孩子。大娘不是有意想瞒你。大娘只是觉得……那太苦了你了。” “我不怪你的,大娘,快让他们都起来。”齐朗伸出袖子替她拭去了泪水,同时一个劲地招呼着乡亲们都站直身子,这个新的身份他一时还没办法适应过来。 董大娘却并没有听从王的旨意,回过身去向老老少少大声厉喝:“这是我们的王,听到了吗?所有人必须维护他,爱戴他!别让我知道有任何人对他不忠,否则我决饶不了他!” 她的气势盛得怕人,齐朗很难想象这个瘦弱的身躯内居然还藏着这样强大的爆发力。正是在这样的气势下,百姓们仍然跪在那里,一个个泪流满面。 “好了,小倩大姐,你可以放心了,我替你看着呢。”朱来终于杀过来替齐朗解围了,他笑着向大家喊了一声,“乡亲们,都起来了,别让我们的王在发觉自己身份的第一天就对此感到厌烦了,如果他要甩手不干了,我们可就彻底没有了希望。” 这时古尔夫摇晃着走到了齐朗身边,捅了捅他的腰眼,小声询问说:“我尊贵的兄弟,你们这样的礼节我有些不大习惯……你需要我下跪吗?” 第254章 分不清的感情 不管怎样,那场惊天的血战已经成为了过去。伤痛留了下来,血泪留了下来,但更多的则是希望。 根据吉拉近些日子收集回来的情报,眼下的宗浩国已经进入了风暴的前奏。尽管官家的宣传队在近些日子大造声势,一再声称,一周前发生在圣坛的变故是一些别有用心的破坏分子的阴谋诡计,但同一个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已经流传了开:失踪了许久的王子突然现身,抢走了王后娘娘的水晶棺,并和那些邪恶的卫道士们进行了一场空前的战斗! 被蒙蔽了许久的心智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人们开始用不同的眼光审视眼下的这个太平盛世。正是在那些不同的眼光烧灼下,伟大的姜平兄弟为自己制造的神圣光环也慢慢开始消退。正像那位公正不阿的公孙先生最擅长的那样,人们不禁要问,浮在绚光丽影之上的共和国,究竟是呕心沥血勾勒出的宏伟蓝图,还是无数谎言堆砌出的镜花幻境?那位以百姓兄弟自称的一代伟人,究竟是胸怀天下的万民公仆,还是虚伪做作的狡诈傀儡? 在这样的背景下,流窜于各地的宣讲团率先遭遇到了麻烦。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正在接受新的考验,因为他们遇到了许多热衷于提问的观众,而那些观众们所提出的问题,是他们的演讲稿上未曾准备好的。无论是上官先生们,还是宰父先生们,他们都在那些犀利无理的问题下变得张口结舌,不得不在大汗淋漓中提前宣布表演的结束。 在疑问得不到正面回应后,顺民开始向暴徒转化。于是,伟大的姜平兄弟和他的兜帽队们的麻烦也找了上来。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全国各地的城镇均暴发了一系列小规模的冲突。那些由红墙巨柱支撑起的官僚机构在摇晃中纷纷倒塌,喝骂声中,那些灰色制服里的高傲走狗开始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 朱来先生说得没错,齐朗的这个计划虽然来得仓促,缺少细节,却更加直接,更加威力非凡。看来要不了多久,真正的对抗就将展开,到了那时,那位伟大的姜平兄弟才将迎来真正的麻烦。 不过在那个时机真正到来之前,希望军团眼下最为重要的任务,还是调养好伤情,调整好心态,尽快成长得更加强大。他们还是需要耐心地等待,等待痊愈,等待初秋的那个月圆之夜的到来。 朱来先生留给齐朗的那张地图,并非是他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因为这祥水湖中的确保留着一个重要的秘密。那是齐朗的外公罗武先生打造出来的一个神迹,其中具体的奥妙就连朱来自己也说不清楚,罗武先生在当年只把内情交代给了宋小倩,也就是董宏的母亲董大娘,据说那对提高战斗力有着极大的益处,而在另一方面,那也是拯救这世界上最大危机的另外一个途径。 朱来当然曾缠着他的小倩大姐磨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魅力虽然仍称得上举世无双,但现在已经不足以迷倒那位双目失明的老女人。她拒绝对此透露一分一毫,用董大娘自己的话来讲,她的相关记忆被一种魔力封锁住了,只有等待那个日期真正到来时,记忆的封印还会被解开。 对于小倩大姐的这种借口般的回应,朱来气愤了好些日子。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机密关系重大,尤其他似乎看出了小倩大姐的顾忌,因此也就不再施展他那过人的魅力,以免那沉寂了许多年的古井再起波澜,到时他想要收手都称得上是件难事。反正时间也就剩下一个来月的样子,耐心等待就是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齐朗几乎每天和朱来先生形影不离,除了向他请教一些修道者训练的法门,更多的则是逼着他讲述一些他的丽儿和甫哥的过往事迹。那并非是因为齐朗的记忆只是昙花一现般的恢复,恰恰相反,他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每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不过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他相处的时间还是太过短暂了,甚至零零散散的日子加在一起,大概也就两三年的样子。他们对齐朗而言,几乎就像个亲切的陌生人。 朱来很乐于替齐朗弥补那种缺憾。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他相关的表述明显过于主观,尤其是在谈及丽儿和那位国王大人的结合时,齐朗每次都会明明白白地看出他脸上的醋意,看来他还没有从失恋的阴影中完全走出来。为了避免更多地刺激到那位洒脱的大明星,齐朗甚至有几次是捂着嘴和他进行交谈的,因为朱来先生总是会借此来攻击他亲爱的父亲的长相。 齐朗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在过去这一段时间里,朱来先生占据了他生活的绝大部分时间,另外一个人则因此备受冷落,而那个人就是和他拼杀了一路的乔安娜。而这件事也是朱来先生主动提及的,因为他实在看不过眼了。 这一天傍晚,当齐朗和朱来一同坐到了董大娘家的餐桌前时,朱来像是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嘴:“乔乔怎么样了?” “她?她应该早就好了。”齐朗没注意到朱来先生问题的实质,反而拍了拍董宏的肩膀,“你胸口的伤已经没事了吧?如果你都恢复了,乔乔更应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 董大娘和青果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朱来却笑了:“原来你和你父亲的性格还有些不大一样,他可比你更懂得心痛人。” 齐朗无奈地望了过去:“我拜托你了,不要总是找机会攻击你的甫哥好吗?” “我那是欣赏他。”朱来叹了口气说,“但你没觉得你好像太过忽视乔乔了吗?” “我不觉得……”齐朗满不在乎地回答了一句,正要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炖肉,却被青果不满地一筷子给打了下来。小吉拉被逗乐了,在董大娘怀里嘎嘎地笑着。 齐朗莫名其妙地挠起了脑袋:“你们这是怎么了?我看望过她的,她很好,没病没灾的,活力十足,两天前就恢复训练了。” “她那是装出来的……”青果白了他一眼,却没把话继续说下去。 “那不可能。”齐朗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你应该记得的,她那回就手指破了点皮,都嚷了两三天。如果她要是伤势还没好的话,又怎么可能放过吕嚣那小子?” “看来我有些高估了你的智力。”朱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果酒,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尤其是在女人这方面,你简直就是个白痴。” 齐朗斜着眼睛看了看朱来,很想为自己分辩两句,但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认输般地放下了筷子:“好吧,我在那方面的确是个白痴。你这个大众情人有什么要教教我的吗?” “还懂得请教?那说明你还有救。”朱来抹了一把嘴唇上的胡须,“你知道乔乔对你的感情,对吧?” 齐朗有些苦恼地歪了歪嘴:“是的。但那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别笑,青果,那回我是被动的----我是说,我的确对她不反感,但那说明不了什么,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朱来把整个上身俯在了桌子上,仔细地看着齐朗的眼睛:“你能准确分辨出友情和爱情?那你可是挺了不起的,我就经常把它们搞混。” 在朱来的目光逼视下,齐朗有些退缩了:“呃……我应该能的……我猜是那样的。当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什么时候会觉得很舒适……但有些时候也很头痛。” “喔呀。”朱来挑了挑眉毛,淡淡地笑了笑,“你接着说。” “呃……就是这样,没什么别的感觉……”头痛的感觉真的找上来了,使得齐朗自己也有些困惑了起来,“当然……也许……好吧,我承认,我现在对她有些好感,但我也搞不清楚……” “嗯哼。”朱来仍然那样具有启发性地笑着,“你接着说。” 齐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董宏,但那位部下却是一副见死不救的模样,完全低下了头,自顾自地和剩下的半碗米饭较起了劲。于是他苦恼地叹了口气说:“我是在回避她。因为我没办法准确地表达出我心中的想法,那里面乱成一团,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们就那样乱着。” “你那样很不负责任!”青果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嘴,“要不要和她好,你都该向她表达出来,就算你没办法做出决定,你也该让她知道。你看到了,她几乎死了,几乎永远不会知道你心中的答案,而那是她最在乎的答案!” “对不起,我真忽略掉了。”齐朗被这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朱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哦……”朱来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果酒,“你接着说。” “我说的够多了。”齐朗气愤地把朱来的胳膊按了下来,“我现在需要你的建议!” “那就是我的建议。”朱来还在淡淡地笑着,“接着说。但不是对我们说,对乔乔说。人生短暂,有些事情等不得的,一定要说出来。” 第255章 这不是童话 “但是我该说些什么呢?”齐朗仍然是一脸困惑的表情,“我该告诉她:对不起,乔乔,我有可能喜欢你,也有可能不喜欢你?你能想象到她的表情吗?她一定会杀了我的,说不定会在一怒之下往我的牛肉汉堡里投毒!她发疯起来是很吓人的,我见识过的。” 董大娘和青果一同笑了起来,也不知是被小吉拉打的那个饱嗝逗笑了,还是为齐朗的一筹莫展而兴灾乐祸。 朱来却站起了身,把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事不关己般地笑着说:“那是你的难题,这些事也让我头痛。再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并不了解女人。”说完,他拍了拍手,堂而皇之地扬长而去。 这个混蛋!他毫无缘由地挑起了这个话题,可问题还没有解决,他却没事人似的跑掉了,还自称根本不了解女人,谁不知道他和数不请的女人有过不清不楚的暧昧,如果他不懂女人,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懂女人的男人! 齐朗盯着朱来的背影正在那里咬牙切齿,青果已经收拾起碗筷了。 “等等,我还没……”齐朗的筷子第二次伸向了那快要见底的炖肉,但青果却把菜盘子撤到了一边,还一把夺去了齐朗的筷子。“我们打烊了!”她说了一声,扭头就走。 “喂,喂……”齐朗吃惊地看着青果的背影,实在不敢相信她和原来那位温柔可亲的孩子妈妈是同一个人。他扭过脸看了看董宏,那个胆小怕事的家伙明显也没吃饱呢,但他却连眼色都不敢使上一个,只是避开齐朗的眼光,向老娘道了声晚安,像只兔子似的蹿上了顶层阁楼。 小吉拉仍在董大娘的怀里嘎嘎地捡笑,弄得齐朗更加灰头土脸。他尴尬地笑了笑,自我解嘲般地对董大娘说:“我没想到,您这里竟然改成了小酒馆……” “青果这丫头越来越不成样子了,怎么可以这个态度对我们的王讲话!”董大娘终于说了句公道话。齐朗刚想大度地劝解两句,没想到她却话锋一转:“就算我们的王真的是个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小混蛋,也得容人把饭吃完嘛----小吉拉晌午还剩了半碗红薯粥,要不你对付对付?” “呃……我才发现,我好像已经吃饱了。”齐朗大概猜透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估计该是女士们串通好了,这一回专门是为了替乔安娜打抱不平的,“那么……好吧,谢谢您的款待,我就不耽误你们休息了……” 齐朗才沮丧地走出门外,就听到了那娘俩在屋子里格格的窃笑声。“笑吧,笑吧,尽情嘲笑你们的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王吧!”齐朗恨恨地对自己念叨着,“要知道,王可是有威严的,哪一天惹急了我,一定会下令打你们板子。” 刨除在那娘俩儿身上惹下的闲气,齐朗接近四分之三的肚子还空着,在这种状态下肯定是没办法稳稳当当地进入梦乡的,于是他决定再去营房的伙食间去碰碰运气,说不定琳达下士会多准备几份汉堡在那里。那是乔安娜之前为他保留下来的一个传统,对于齐朗和那些小伙子们惊人的食量,乔安娜掌握得异常精准。 盛夏昼长,时间看看已经接近六点半了,勤奋的太阳仍在远山之间露出半张红脸,死活不肯撤去那恼人的暑力。 齐朗必须得加快些脚步了,因为刚刚打个招呼走过去的兰巴嘴巴里正嚼着牛排,希望那不是最后一个。绕开一排整齐的木制栅栏,从湖畔东北角的那一片青草地走过去,松木钉成的伙食间就在五十米左右的正前方。 然而正当齐朗兴冲冲地迈开脚步,准备向着最后的填饱肚子的希望发起冲刺时,他发现这一天的霉运还没有完全远离----就在湖边的那片草地上,一个女孩子正地坐在那里,面朝湖水,面朝夕阳,静静地发呆。 这是齐朗第二次看到乔安娜用那种失神的表情坐着发呆。上一回是在夏奇镇东边的那条山路上,她当时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让齐朗误以为她是在搞恶作剧,而随后所发生的一切证明,她并非是在搞恶作剧,而是在精心策划一场战役。那场战役旷日持久,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束,不过值得肯定的是,她取得了很大的战果,至少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她的敌人节节败退,已经不大敢于在正面战场上和她发生冲突,就像现在这样,齐朗很想原路退回去,哪怕他将饿着肚子熬上一整个晚上。 不过齐朗还是站住了。那并非是因为齐朗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以和那个阴谋家再去打一场硬仗,而是他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因为他在后退的过程中竟然忍不住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乔安娜的背影。 她好像瘦弱了一些,比当初成年舞会中的那位高傲的小姐清瘦了不少,就算和一个月之前的那位女仆相比,她也瘦弱了一些。她独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齐朗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孔,但估计她那白晢的脸蛋上应该写满了淡淡的忧伤。 “跟她谈一谈吧。就像朱来先生建议的那样,跟她好好地谈一谈。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不发火,局面还有得控制。”齐朗在心里对自己说。 齐朗慢慢地走了上去,脚步显得很放松,还故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很放松的样子,但实际上如果他看看湖水中倒映着的影子的话,他一定会发现那种表情其实叫僵硬。 “嗨,乔乔。” 乔安娜的肩头猛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惊醒了似的----看来这一回的遭遇战并非是她策划好的。她没有回头,没有把那张热情而调皮的笑脸扭转过来。 “嗨。”她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声,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 “呃……我可以坐下吗?”齐朗犹豫地问。 “嗯。”她仍然没有回头,语调也是迥异于以往的平静。 “那我坐下了?”齐朗走到了乔安娜身边,又试探着确认了一句。 “嗯。”还是那样简单而且单调的回答,那里面竟然没有一丝喜悦的成分。 齐朗有些失落地坐了下来,和她并肩而坐。但她仍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齐朗记得要在以往,她肯定会像得了软骨病似的,一歪脑袋就会枕过来,怎么推都推不开----这样的变化说明了什么吗? 夕阳慢慢地沉了下去,远处山峰投下的阴影正一米一米地向着脚下发展。齐朗觉得这样沉默地坐下去肯定不是个很好的办法,天很快就会黑了,这样的静坐比赛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他又率先打破了僵局:“呃……你在想什么?” 乔安娜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似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齐朗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其实他只不过是想找个话题,眼下的这个气氛让他很不习惯。 “我想家。”她的眼圈红了,眼泪正在那里面一个劲地打转,“我想念米歇尔和威廉,我……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捅到马蜂窝了!齐朗后悔得想死的心都有。“呃……对不起,那不是我想问的……”他有些慌了手脚,“我其实不过是想来问问你的伤……好了,我实话实说,麻烦你先控制一下,我实话实说。” 乔安娜的确在控制着她的眼泪,毕竟她还记得那个赌誓,不过那应该挺难的,思乡的情绪就算是坚强的战士也很容易被击垮。 “努力睁大你的眼睛,睁到最大,再把头向后仰一点。”为免局势恶化,齐朗根据自己的经验在边上小心地建议着,“那样泪水就分布开了,很容易缩回去。你看,你的眼睛这么大,足够容下更多的眼泪。” 齐朗的这番手忙脚乱好像起到了一定的成效,因为微微的笑意已经出现在了乔安娜的嘴角,而那久违的泪水还真的被缩了回去。齐朗长出了一口气,又把刚刚讲好的实话实说继续了下去:“说真的,乔乔,大概是这一阵子我忽略了你,我为此表示歉意。不过我注意到你现在好像和我有了距离感,我不知道这出了什么毛病,因为你一直是很直接的。是我伤害到你了吗?” 乔安娜摇了摇头:“你没有。是我的问题……” 齐朗挠了挠头:“你的问题?你是说你的伤其实还没好?吕嚣那小混蛋该不会对我隐瞒了什么吧?” 乔安娜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齐朗,在那一瞬间,齐朗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白痴。乔安娜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了真相----你是个王子,而在童话故事里,王子最后都是和公主在一起的……” “乔乔,真有你的!”齐朗被这个说法惊呆了,“我们是生活在现实中,不是生活在什么虚假的童话故事里。” 第256章 令人生畏的名声 “而且,我们这个国度的王族和别处有些不大一样……”齐朗尴尬地笑了笑,“那是宽容的统治史所留下的副作用。如果你亲眼看到了我刚才的遭遇,就会相信这一点----我遭受了空前的非难,只差没把我绑起来游行了。” 乔安娜像是想要露出个微笑,但那看上去很勉强,因为她仍然轻蹙着眉头。“那不是重点。”她低沉地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直希望我放弃……” “呃……”齐朗的舌头开始打结了,那是诡计被当面揭穿后带来的慌乱,“其实……呃……是的……但是……” 乔安娜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看上去异常消沉,异常无辜。齐朗这时觉得董大娘对自己的评价是中肯的----伤害这样一位漂亮而且高贵的姑娘,伤害这样一位为了心中所爱奋不顾身的勇士,那个混蛋的确应该背负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或者更多、更多的骂名。 “很对不起,乔乔……”齐朗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力的失望感,那应该是他对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失望,而眼下,他大概想要做出弥补了,“其实我强迫自己走到你身边坐下来,就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乔安娜缓缓地把脸埋在了膝盖中:“不必再谈了,我接受……我放弃了……” 齐朗觉得胃部一痛,如果不是饥饿造成的,那就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那里敲了一下:“等等,乔安娜,那不是我想要说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在我心中很重要,我说不出有多么重要……我是说,那种感觉好像和一开始有所不同。” “你说真的!”乔安娜刷的一下抬起了头,那漂亮脸蛋上或许存在过的忧郁,此刻已经一扫而空。 齐朗被吓得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一挪屁股:“是真的……但等等,你容我再考虑一下好吗?”齐朗实在很担心乔安娜会趁此机会又粘上来,经过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他的脑子已经不大管用了,齐朗很怕自己会像古尔夫那样铸成大错。 幸运的是,乔安娜只是恢复了她的笑容和活力,并没有把其他行为继续发展下去,她站起身,像办成了一件大事那样拍了拍手,仰着下巴说:“对于同样的问题,你现在竟然需要考虑考虑,那说明我还有机会----有机会打赢她!” 鼻子里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乔安娜跳着脚走了,背影看上去既轻松又活泼----这一切是她的又一个计谋?或者她是发自真心的?齐朗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比空虚的胃部更加难受。 齐朗知道乔安娜想要打败的那个对手是谁----米蓉公主,那位漂亮得让人无法正常呼吸的纯洁姑娘。有这种可能吗?这个问题如果在一个月之前提出来的话,齐朗会觉得那是个天大的笑话,因为她和她根本就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一个在天上,像个女神;一个在地上……当然,她也挺漂亮,像个蛮鬼子的女神。但现在,地上的那位好像也长出了洁白的翅膀,正努力扑腾着摆脱地面的引力。 这真是个让人无比头痛的难题……但不管怎样,他总算完成了这个任务,像朱来先生所提示的那样,把脑子里混乱的想法透露一些出去,让那位与自己出生入死一回的女魔头心里得到些安慰。 随后的日子里,祥水湖畔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伤员的康复,每日的训练,乔乔偶尔失控的小姐脾气,小吉拉长出的第一颗牙齿……风平浪静,温馨和谐。 同这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比起来,外部的环境可以用风起云涌来形容。从吕家镇的那个秘密据点传回来了消息,现在的宗浩共和国已经乱套了,几乎每天都会传出暴民作乱的消息,伟大的姜平兄弟忙得不可开交。 在所有的暴乱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东阳城发生的一次不成功的政变。那也是被大肆宣染过的一次叛乱,好像是有一伙战士捧出了一位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前朝王子,打起了匡扶王室的旗号,和伟大的姜平兄弟的兜帽队进行了一次正面交锋。结果,他们败得很惨,几乎一击而溃。那位倒霉的王子被砍了脑袋,同时他的身份也被揭穿! 据官方传出的说法,那是一位有精神病家族遗传史的修道者高手,受自身神志不清的影响,同时在蛮族敌对势力的教唆下,与前朝余孽相互勾结,策动了这次叛国行动。所幸伟大的姜平兄弟高瞻远瞩,早就预敌先机,积极组织勇猛的兜帽队应战对敌,并最终取得了令人兴奋的战果。而紧随其后的一系列官方消息中,之前发生在王后娘娘祭台上的杀戮事件,以及驿路上的三昼夜苦战,都被强行安放到了那位倒霉鬼的头上。 但姜平兄弟和他的喉舌们的一番苦心估计并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成效,有流言称,那根本是一次戏剧表演,那位王子和那些叛逆者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死囚,因为有人认出了那位以王子自称的修道者高手,他和五年前在上冈村落网的那位采花大盗长得一模一样。 于是,事件的真相仍然在私底下流传着。当然,所谓的真相和真正的真相比起来还是有些离谱的。比如说,那位王子应该并没有口吐火焰,烧焦无数尸身,再比如说,那位王后也并没有滴出几滴眼泪,并把那些眼泪变成了上万名神勇无敌的天兵天将……但总体来说,事件的骨架还是基本对路的。 在这种情况下,齐朗获得了惊人的名声。有人说那位勇敢而强大的王子,是上天派下来的救世主,他的出现是为了改变宗浩国眼下的混乱状态,让一切重新回归秩序。还有人说,他是个嗜血的恶魔,他的到来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血腥,永无安宁之日。而在姜平兄弟的演说团的宣传攻势下,后一种说法好像占据了主流,但争议的存在更提升了争议本体的价值----现在人们在提及这位王子时,都会加上一些敬语,虽然齐朗从没有期望过那样的敬语会加到自己的头上,但它们还是传了上来,甚至连湖畔民居那里的两千多名居民都受到了传染,见面时除了会表情严肃地鞠躬表示敬意外,连打个招呼都会煞有介事地说:“吃过午餐了吗,我令人生畏的王?” 齐朗对那个称号很感到头痛。第一他并不喜欢别人称他为王,第二他还不喜欢别人称他为令人生畏的王。令人生畏?那和令人讨厌是同义词吧?但这件事情他却没办法制止,因为那些居民是发自真心地表达着自己的敬意,同时他们的眼神中装满了热切的盼望----他们是一本正经的。 当然,也有不那么正经的,就是那位一同出生入死的古尔夫,他在每次见面时也会高呼一声:“嘿,令人生畏的王!”但他随后总是会笑场,从没办法把那个正经的表情保持下去,而且还总会画蛇添足般地加上一句:“抱歉兄弟,我膝盖上的箭伤还没好呢,今天就不给你下跪了。” 为了纠正古尔夫的态度,董宏没少和他发生言语上的冲突,但尽管他在军衔上刚被提升了一格,可在级别上还是落后于那位麻子脸一级。同时,真要动起手来,他撑不过三个回合就会被放倒。因此在改变古尔夫玩笑的态度这事上,董宏始终收效甚微。 不过说到战斗能力方面,董宏中士已经有希望了,因为他亲爱的母亲利用过去的老关系,为他强行指定了一个非常牛气的导师----朱来先生。据说那位大明星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中阶圣者的水平,转换成勇战士的评定,应该相当于中阶斗尊,比强悍的奎尔还要高出两个等级,在他的指导下,相信董宏要不了多久就会成长为像他父亲一样强大的勇士。 虽然齐朗自己也一再提出申请,希望成为朱来先生的另一个学生,但那位大明星却毫不犹豫地推脱掉了。他的原因很简单,他没办法给令人生畏的王以任何帮助----齐朗在勇战士方面的能力他一窍不通,而在修道者方面,他只差一步就能晋阶到圣者阶段,多说三五个月,就可以在灵灷珠的助力下实现那个突破,所以说,朱来先生这位导师,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不过他还是异常诚恳地打了保票,如果齐朗在女人那方面存在任何疑问的话,可以随时向他请教,尽管他并不太了解女人,却也有一些保贵的实战经验可以分享。 朱来先生对修道者能力的判定应该是有一些准谱的,毕竟多迪姆曾经透露过,他原本很有机会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战士,尽管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娱乐事业,但他那战斗家的本能还是不应被忽略的。不过齐朗对于自己在修道者方面这么快就接近了圣者那个阶层还是有些意外的,回想当天在祭坛上所发生的一切,那种能力上的提升好像是随着记忆的恢复,就那样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而在勇战士的那条路线上,齐朗也提升了一个阶层,顺利晋升为低阶武师,至于晋阶时消耗掉的灵力矿石,那是母亲大人留给他的,就在那高大的祭坛上摆着的。 第257章 恐怖的猎杀者 齐朗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挨到初秋,待解决了那张地图上所留下来的谜题后,便可以和朱来先生所说的那些大人物们进行接触,研究探讨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可没想到的是,意外的消息又一次传了过来。 卢曼帝国那边出事故了! 这是信使休金从老亨利那里带回来的消息:多迪姆少校遇刺身受重伤,奎尔中尉同样重伤,至今尚未苏醒。麦斯堡前沿阵地告急! 据信中称,敌方阵营中出现了一名异常强大的高手,这名高手行动诡秘,长于刺杀暗算,多迪姆和奎尔都是伤在此人手中。而且最令人感到吃惊的是,那名高手在出手进行暗杀行动时,多迪姆和奎尔两人恰好在一起商议军情,也就是说,这人已经强大到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同时伤及两名初阶斗尊级别的一流勇士,其战斗力之恐怖实在超乎想象。 这个大事件明显超过了希望军团高层人员的处理能力,于是他们在第一时间找来了朱来先生一同商量对策。朱来先生闻及这个惊人的消息后,当时就变了脸色:“多迪姆怎么样,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齐朗也是一脸愁容:“国王没细说……希望他不会有事,毕竟他现在是整个战事的总指挥官,帝国一定会动用最优质的医疗资源挽救他的性命。” 朱来皱眉沉思了片刻,猛然间抬起头向齐朗发问说:“箭伤?” “你怎么知道?”齐朗吃了一惊,拿出了那张信纸重新确认了一下,“国王说得不算很清楚,但他在这里提到了,令多迪姆和奎尔几乎丢掉性命的,正是箭矢的创伤。” 朱来先生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他缓缓地拉开了自己的斜襟,就在左胸位置上,一个深凹下去的伤疤触目惊心地摆在那里。那创口足有一枚银币那般大小,单从陷入的深度来判断,肯定已经伤及了心脏。 “正是这一箭,使得我在海斯堡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朱来声音低沉地说,“在当时,我的剑离比利的咽喉只有不足五十公分的距离,但一箭飞了过来,悄无声息,快如闪电,令我功亏一篑!幸亏我天生畸形,心脏生在了右侧,否则早已死在了这一箭的攻击之下。” “谢天谢地,你最终还是躲过了那一劫……”齐朗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转而继续追问说,“你是不是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们必定是同一个人。”朱来点了点头:“我了解多迪姆的战斗力,他比奎尔还要强大,应该是目前旋锋军所有高级将领中排名前五位的高手,但他不喜欢暴力,更乐于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因而人们总是会忽略掉他那强大的战斗能力。他的实力应该已经达到了低阶斗尊,加上奎尔这位很快就将升入低阶斗尊的强悍战士,就算是我已经达到了中阶圣者的水平,也很难在短短的时间里令他们两人同时受伤……” 说到这里,朱来顿了顿,想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而后又异常笃定地点了点头。“一定是他!”说着,他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枝箭矢,“这就是射中我胸口的那枝箭,我一直保留着,希望能够研究出其中的特异之处,因为我从来不曾想到,在这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一枝飞箭在我全神贯注的时候仍然无法挡住。” 齐朗伸手接过了那枝箭打量了两眼。它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三棱的纯钢箭簇、笔直的箭杆、鹰翎的箭尾----箭杆好像不大正常,那木质异常坚硬,而且颜色还是灰黑色的…… “我好像见过这枝箭……”齐朗侧着脑袋用力地想了一想,那应该不是很久远的过去,不是发生在当年的那场战乱当中……他突然一下想了起来:“希克堡!我记得了,在希克堡的边境上,奎尔上尉单挑击败维格内什后,曾经被敌方飞过来的一箭射伤了。那就是一枝灰色的箭!梅姬中尉当时大概是觉得那上面连着的东西太过恶心,所以直接把它扔掉了,但我注意到了那箭的颜色,是灰色的,没错!它当时飞行了足有两千米的距离,可那速度仍然是异常惊人的。” 朱来略带伤感地皱了皱鼻子:“他还挺忙碌的。在那时,他应该刚刚射了我一箭,以为我死定了,就高傲地不顾而去,向他的下一个目标下手。可没想到我竟然从死人堆里逃了出去,带走了他的这枝箭,中途还击杀了三名斗尊级别的护卫统领。” “你看到他长得什么模样了吗?”齐朗恨得咬紧了牙关,“他伤害到了多迪姆和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朱来摇了摇头:“我没看到。他一直隐藏在黑暗中,根本没露过面。”不过他又淡淡地笑了笑:“但我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那印象强烈,让人难以忘怀。虽然凭借那气息,我还是没办法判断出他的长相,但我却知道,我们这里有人会了解一些……” 朱来的这番话一下子令那几位兄弟紧张了起来。“这可不是小事!”古尔夫抢先大叫了一声:“你是说我们这里有奸细?快把他挖出来,别让他做些什么害人的事!” 朱来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奸细?或许有人会这么说,但我敢保证那不是我的本意。你太紧张了,亲爱的古尔夫。” 吉拉在边上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看来他又提前猜出了答案:“我们该找他来谈一谈,您觉得呢,朱来先生?” 朱来赞许般地笑了笑:“那对他而言可能会有些为难,但我觉得他会吐露真相的。”他又把脸扭向了齐朗:“因为他对你的忠诚久经考验。” “你是说帕里?”齐朗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难道说,那个专门行刺的高手是一只巴吉?” “是的。”朱来点了点头,“你知道巴吉体内灵力的分布与我们正常的人类有所不同,他虽然模仿得很像是一名普通的战士,但在他出手的那一刹那,我还是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一只高大的巴吉!” 朱来正说的时候,吉拉已经走了出去,没用一会儿工夫,就带着帕里出现在了议事厅中。 “出什么事了吗,主人?帕里这一阵子好像没犯什么错误……呃……只有一次,我没忍住尿在了腿上……”帕里看到几个人表情严肃地望向自己,他觉得有些紧张。 “下回注意克制些就好。”齐朗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地坐到椅子上,“我们只不过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个巴吉高手,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详详细细地告诉给我们听。” 帕里小眼睛转了转,用他最诚恳的表情媚笑着说:“当然,帕里可以向巴吉之神发誓,只要帕里知道,你们就会知道。” “我们相信你,亲爱的帕里,你不必发誓。”吉拉笑着安抚了一下帕里的紧张情绪,自动自觉地接过了这个盘问的任务,“你们巴吉当中有没有这样一位高手,他的实力应该在勇战士的中阶斗尊上下,擅长用弓箭,可以通过控制体内气息的方式来把自己伪装成为人类的战士,他高傲、冷静,出手时果断无情。” 帕里愣了一下,而后把他那浣熊脑袋飞快地运转,像是在脑海中反复筛选着相关人物,渐渐地,他的表情开始紧张了起来,看上去那个答案正在逐步接近中。 “我想,我该补充一点。”朱来看出了帕里的紧张与纠结,在旁边好似不经意般地提醒了一声,“他和鲸嘴比利的关系很近,那说明他还很有可能地位非同一般,说不定是巴吉共和国中的某个要员。” 帕里几乎要缩起来了,呼吸的节奏也越来越快,看上去像是要呕吐了的样子。 “是雷本斯大人。”帕里终于吐出了这个名字,而与此同时,他还打了个异常严重的冷颤,“一定是他的,九段兽体的恐怖战士,巴吉共和国五星将领,军界的头号首脑……” “你胡扯吧?”古尔夫诧异地瞪圆了眼睛,“我从没听说过大官还会亲自出手执行暗杀任务,那样他可太辛劳了吧?” 帕里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应该不会错的……雷本斯大人在夏季总是精力旺盛,他虽然身份高贵,但据说他从始至终没有放弃过他的爱好。他乐于和高手过招,乐于从事猎杀行动,他收藏的头盖骨的数量超过一万块,都是来自于各个种族的顶尖高手,就为这,我们浣熊族从来就没有任何高手敢于把自己的战斗等级提升至八段以上,因为那将意味着某一天晚上,他将在自己的树洞前看到那张死神的面孔。” “死神的面孔?”齐朗被帕里的夸大其辞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能不能说清楚些,他到底长什么样子的?” 帕里惊慌地摇着头:“我没见过。我希望您也不要见到他的面孔,因为那只意味着死亡的降临。” 第258章 超级风水阵 这是个异常严重的危机。多迪姆刚刚接过了整个旋锋军的管理权,像奎尔这样的强悍战将正重新一步步受到重用,两军对抗的局势正在向着对卢曼帝国有利的方向发展,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奥托帝国那边使出了下三滥的手段,竟然想以暗杀来扭转整个战局。 关于那位九段兽体的雷本斯大人,齐朗之前从帕里的口中听说过一些,他应该是巴吉和奥托帝国结成联盟的推动者,据说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替巴吉们在莱利库姆大陆争取一个落脚点。不知道他出于何种原因选择了奥托帝国成为合作伙伴,大概是他发现他和鲸嘴比利在骨子里是同一类生物,一样冷血嗜杀,把夺取别人的生命当成生活最大的乐趣吧。 如果帕里所说的都是实情的话,多迪姆的麻烦大了,因为他被最恐怖、最强大的猎杀者盯上了,根据帕里透露的一些传言来分析,那位冷血无情的雷本斯一旦锁定目标人物,如果拿不到对方的头盖骨,绝不会善罢干休。 现在该怎么办?对于齐朗而言,多迪姆可是一位亲切得像兄长一样的好长官,他的头盖骨将成为那位丑陋的巴吉挂在墙壁上的收藏品?这种可能性齐朗连想都不敢去想。当然,还有奎尔,虽然齐朗在心眼里对那位粗暴的教官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他也是一位令人敬重的勇士,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伤在了雷本斯的箭矢之下,希望他这一回的运气会更好一些,胯下仅存的那另外一颗宝贝可不容有失了。 看着齐朗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地慌了手脚,朱来也坐不住了。“看来我得替你跑上一趟。”他皱眉沉思了片刻,终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和那位雷本斯大人算是有过一次几乎正面交手,对他的实力有所了解。虽然我很可能并不是他的对手,但除了我之外,我想不出更适合的人选能够帮多迪姆保住小命。” 齐朗一听朱来这话,心情变得更加忐忑了起来:“这恐怕不是个好主意……多迪姆少校当然很重要,但我也不希望你出事……我们应该再想想。” 朱来笑了:“我令人畏惧的王,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个没主意的小孩子吗?不要让关心左右你的情绪,更不要让担忧干扰到你的决定,要知道,你是个大人物,需要时刻保持冷静客观的态度。其实这个决定应该由你来提,你应该这样提高嗓音对我下命令:‘大歌唱家朱来先生,我要你去夏奇镇跑一趟,替我照顾好多迪姆少校,出了问题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得了吧。”齐朗气得涨红了脸,怏怏地抱怨说,“这不是个开玩笑的好时机好吗,多迪姆少校和你对我都是十分重要的人,我不想你们任何人损伤一根头发!” “这真是我的荣幸。”朱来笑得更开心了,“我原本以为我一辈子也别想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但现在,我毕生的愿望已经得到了满足,就算那个雷本斯大人在我胸口的另外一边再来上一箭,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看到齐朗的眼睛越瞪越圆,朱来连忙换出副正经的口气,好好地规劝一句:“我开玩笑的,别那么不禁逗嘛。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想想吧,有哪个刺客从海斯城的王宫里成功地走出来过?是我,英俊又潇洒的大明星朱来!多迪姆是朱来先生最好的朋友,如果没有征得朱来先生的同意,没人可以伤害他----这是朱来先生的金口玉言,也就是万物的运行法则。” 齐朗已经被气得哑口无言。面对生死别离之类的人生难以避免的考验时刻,他从来没办法表现出朱来先生那样的洒脱,在这方面,齐朗有时候觉得自己甚至连乔安娜都赶不上,因为她至少还会用乐观来驱赶一些负面情绪,但齐朗自己惟一会的,就是用内心的煎熬忍下那一切,实在忍受不下去时,找个出口宣泄一番罢了。 但在这时,考虑事情一向极为全面的吉拉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托着下巴说:“朱来先生,我想我得提醒你一声,初秋的月圆之夜大概再有二十多天就到了,那据你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对齐朗上士的命运异常关键,对我们这支希望军团的命运异常关键,更严重一些,好像对整个世界的命运也是异常关键。你认为你的飞天之术,足够你在两三周的时间里从容赶回来吗?” 朱来耸了耸肩膀:“我当然赶不回来,飞天之术消耗巨大,如果不到玩命的时候,我是不会轻易使用那绝招的。我得从你们这里挑上两匹好马,轮番骑着赶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如果运气好的话,大概一个月能够赶到夏奇镇。” “我猜也是。”吉拉点了点头,“但这里该怎么办?我们这些蛮鬼子对于你们东方人那些奇妙的戏法儿可是一窍不通,如果到了时间我们没能实现目标,那不就耽误了大事?” “在那件事上,我帮不了你们,因为我本身也是个门外汉,我在或者不在这里,情况没什么两样。” 朱来笑着回答说,“但内行人却是好好地留在这里呢,你们得盯紧了她,别让她跑了。” 齐朗知道朱来先生所指的是他的小倩大姐,也就是董宏中士的母亲董大娘,不过从董大娘之前推脱的态度来看,她似乎在这方面并不乐于出手相助,其中可能存在什么样的隐情,也有可能她还在哪些方面有所担心……于是,齐朗又转向了一直不发一言的董宏:“我知道她会帮助我们的,是吧,董宏中士?” 董宏立刻站起身微微低了低头,算是个简化版的鞠躬致敬;齐朗脸上立刻现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就在大半月之前,我曾在私下里问过我娘。”他一脸严肃地说,“她对此守口如瓶,一再声称那里并无秘密,所以从她嘴里,我什么也没能问出来……” 几人一听这话,个个失望了起来,正要无精打采地坐回座位,没想到原来董宏竟是犯了说话大喘气的毛病:“不过在那些日子里,我注意到她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身一人走到王后娘娘的水晶棺前和她交谈……” 古尔夫的椅子几乎翻到了一边:“她能说话了?你别吓唬人好吗?” “我没说她说话了!”董宏恨恨地攥了攥拳头,“她们像是在交谈,但在实际上,主要是我娘在自言自语,够明白了?” 古尔夫翻了个白眼,做了一个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好吧,好吧,我不插嘴了,你继续。” 董宏狠狠地瞪了古尔夫一眼,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跟了过去,想偷偷地听一听她到底在讲些什么。当然,你们也知道,她对周围的气息变化敏感得很,我没办法靠得太近,所以也只是听到了一小部分,不算很清楚,希望对你们能有些帮助。” 朱来的兴致来了,就连眼神中都闪动起了光亮:“快说来听听,别卖关子。” 董宏嗯了一声,皱着眉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娘好像在征求王后娘娘的意见,问她要不要让齐朗上士接受这场考验。听她的意思,那大概是件很危险的行为,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 “王后娘娘一定没回话……”古尔夫忍不住插了一嘴,但下半截话却被打断了----奥乌一巴掌给他按回了椅子里。 董宏并没有受到古尔夫的干扰,仍在努力回想着:“其他的我听不大清楚,只隐约听她说什么‘四阳石’、‘圣殿’之类的……哦,对了,还需要四位勇士,有可能丢掉小命的四名勇士。大概就这些,别的我根本听不清楚。而且,我得提醒你们一声,千万别告诉她我偷听了她们的谈话,要不然她非得罚我跪上半年。” 齐朗正想努力地把董宏提供的这些线索串在一起,朱来先生却已经先反应了过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倩大姐还是这样心软呢……”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齐朗疑惑地问。 朱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又不是。”他站起身转了两圈,最终走到了窗子前面,缓抬双目望向了西面的湖水。 “快二十年了。距离罗武先生离我们远去,已经快二十年了。”朱来先生感叹地说,“在他决定离开的前两年,他把我们所有人都赶出了这里,说是要建个大工程,事关重大,稍有分心就会把一切都毁了。我们所有人都离开了,但却有人接到了邀请,赶到了这里来,而那个人就是你们的董大娘,整个宗浩王国最具潜质的风水师。” 自豪的神色出现在了董宏那张圆脸上,同时他又不解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娘也参与到这个大工程中了?” “只不过是猜测罢了。”朱来说,“我们很多人都持有同样的猜想,怀疑我们尊敬的导师在这里修建了一个超级巨大的风水阵。” 第259章 令人担忧的推理 “超级风水阵?”齐朗一听更加不明所以,“那东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之前还猜测,你给我们特殊标注出来的那个东西,很有可能是一个秘密的宝藏,里面可能会藏有什么惊人的武器,这样一来,我们在和敌人做战时,将省事得多。可没想到你竟然也是靠猜的,这不是胡闹一样吗?” “除了猜测,我们还能怎么办?”朱来扬了扬他那又浓又黑的眉毛,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那都怪你外公,他总爱把事情弄得神秘兮兮的,从来不喜欢说个痛快话出来。” 朱来大概是觉得这样评价自己的导师有些过分,在齐朗出声表示抗议之前,他又换了种说法:“当然,这里面的事可能他自己也没办法说清楚。我在私下里曾经听他提起过,他在祥水湖左近感受到过先古流传下来的气息,那股气息强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为了弄明白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他埋头钻研了十多年之久,他最终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我们谁都不得而知,但我却从他遗留下来的一张草稿上发现了一些东西,比如说那么四个小箭头的位置,至于‘初秋’和‘月圆’,也是那张草稿上遗留下来的字样。” 听到朱来先生这般说法,高层会议的几位小兄弟均觉得头痛不已,这里面所涉及的东西实在太过玄妙,如果要用卢曼帝国那边流行的说法来分析的话,古尔夫大概只需要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下来----“迷信”!不过那玄之又玄的风水阵已经被证明是客观存在的,那说明这里面也很有可能存在着什么更加关键的上古遗物,反正董大娘是跑不掉的,有董宏这个奸细安插在那里,说不定这几天就会有所收获。 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朱来先生还是应该按计划尽快赶往夏奇镇,争取帮助旋锋军的指挥官们顺利度过暗杀的危机,而希望军团这里,则需要尽量调整好状态,等待迎接这初秋的这个关键时刻的到来。 主意商定后,朱来先生几乎没做停留,在当天夜里就跨上战马,启程出发。和朱来先生同时离去的,还有休金,那位丑陋的信使女士需要提前通知一声沿途的盟友,准备好马匹以便那位大明星随时更换,这七千余公里的路程如果想要在半月的时间内赶过去,不跑死几匹马才怪呢。 一转眼,朱来先生已经离去了将近一周左右。如坐针毡的等待中,齐朗又一次迎来了一个他绝不敢去相信的消息----无尘老人病逝! 这个消息是翡翠公国的季猛亲自带来的。这位尊圣教的新任法士原本并非是来通报这个噩耗的,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拜访一下齐朗,拜访一下这位以令人震惊的方式暴露自己身份的王子殿下。翡翠公国与宗浩王国唇齿相依,尊圣教和希望军团又曾并肩战斗,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季猛的确应该亲自跑一趟才是。 季猛和他的随从只在祥水湖畔停留了两三天,把翡翠公国那边的情况和齐朗这边略略互通了一番。几次言谈下来,齐朗对尊圣教那里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原来季猛立足岭北分舵,对周边几大分舵多方联络,如今已经整编了东北部大部分尊圣教徒,总人数已达两万之众,目前正在大力训练成员的战斗素质,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形成一定的战斗规模。季猛此来的主要用意就是想给齐朗一颗定心丸吃吃,由于源平镇距宗浩国境内只有数公里之遥,齐朗这边如有所需,尊圣教完全可以分过来些人手鼎力相助。 不过正事谈罢之后,季猛在与齐朗叙旧时才发现,原来齐朗竟然从来没有接到过无尘先生病故的通知,而在实际上,明玉王国的国葬之礼都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了。 回想这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齐朗大概和米蓉公主通过五六封信,在信件中,有关无尘老先生的情况,公主那边却是一个字也不曾提到过。就算米蓉公主担心无尘老先生的噩耗会影响到希望军团这边的进行,但至少也该委婉地渗透一些相关信息,像这样一字不提实在太过反常。 在送别季猛之后,齐朗对此事左思右想,却始终不得其解,偏巧休金又随朱来先生飞了出去,按照原定的计划,怎样也得半月之后才能顺利返回,就算齐朗有意和米蓉公主通上封信,详细询问一下事情的经过也无法可想,一时间急得齐朗每日在湖畔转来转去,甚至有几次差点失神地掉到湖水中去。 奥乌和吉拉虽然只和无尘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却也曾受到过那位绝世高人的耐心指点,因此对无尘先生的辞世均大感痛惜,同样异常希望能够了解到此中内情。而心思缜密的吉拉更是在此时想起了一个细节,而那个细节他在当初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故意回避掉了,但现在看来,他必须向指挥官先生明确提出来,因为这很有可能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关键性信息。 这天晚上,当齐朗独自一人站在湖畔水晶棺前,满面愁容地陷入沉思时,吉拉正经地掂量了一番用词,一脸严肃地走到了齐朗身边:“齐朗上士,能聊两句吗?” “那再好不过了。”齐朗注意到古尔夫和奥乌等人并没有跟着吉拉一同到来,已然猜出了这小个子的来意,毫无疑问,他想要表达的,可能更多和无尘先生有关,和米蓉公主有关。 齐朗拉着吉拉坐到了长长的石凳上,上来就急切地直奔主题:“跟我说说,你分析出什么了?无尘先生真的像季猛大哥所说的那样,是病故的吗?再有,你说米蓉为什么在信件中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起过这件事呢?” 吉拉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像是在犹豫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开始这番谈话。最终他咳了一声说:“我们有一些疑问,还有一些线索,现在让我们看看能不能逆推着分析出个结论,你看好吗?” 说实在的,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下,齐朗最为信任的就是那红毛小子的分析能力。正如古尔夫所说的那样,没人知道吉拉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他几乎什么事情都能联系上,而且他的分析可比古尔夫之类的家伙们靠谱得多,不说十拿九稳,一百次也顶多出现十次失误罢了。既然他现在已经承认了就是来分析整件事情的经过的,齐朗当然得尊重这位重要谋士的参考意见。 “好吧,那么……我们从哪个问题来?” “你最想问哪个?” 齐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掏出了心里话:“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吉拉并没有露出任何取笑的表情,他只是点了点头:“我们来分析一下,如果在两个月之前,如果给你知道了无尘先生病故的消息,或者说,给你知道了他病危的消息,你有最大的可能会怎样做?” 齐朗沉吟了片刻:“我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怎样也争取赶过去见他一面。” 吉拉又点了点头:“这和我的猜测差不多,而且我估计米蓉公主也会分析出你的这个反应。所以说,她没把事情告诉你,应该是不想要这种情况的出现。再进一步来说,她要么认为你必须留在这里完成更加重要的事,要么认为你不可以出现在他们那里,因为你将影响到他们那边重要事件的发生。” “什么意思?”齐朗被这番像绕口令一样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 吉拉有些苦恼地歪了下嘴:“我再继续分析下去这两种可能性。你留在这里的这种情况,的确发生了一件异常重要的事----你找回了你的母亲、你的身份、还有你的记忆。但那是偶发事件,并非是固定时间和固定地点一定会发生的事件,而且这件事也是她所无法预期的。也就是说,米蓉公主不是在担心前一种可能性。在我看来,她更加担心的是,如果在那个时间段里,如果你出现在了云阳城,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边的那件极为重要的事件。” “她不希望我在那时出现在云阳城?”齐朗更加莫名其妙 “是的。”吉拉继续用他那冷静的语调分析着整件事情,“根据我们已知的信息,那个时间段,应该是明玉王国正式和东夷部落缔结联盟合约的关键时刻。她不希望你在那时出现,最大的可能是,担心你会影响到双方的合谈。” “可是那是件好事,我又怎么会影响到他们?难道……”一股冷意沿着后脖颈向上发展,刺激得齐朗一个劲地打起了寒颤,“是米蓉公主她……” 吉拉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希望你不要怪我,其实这件事情我早就有所预料,但当时无尘先生没有提起来,我也就忍住没说。现在看来,米蓉公主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才把整件事情隐瞒了下来。” 第260章 犯傻的乔乔 “我原以为你会想到这一点。”吉拉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起了齐朗,“因为这是东方国度惯用的交外手段,利用和亲来加强缔约双方的相互信任关系,向外界表明,两国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尽管对这个答案已经有所预料,但当齐朗真切地听到耳中时,还是不啻于一声晴天霹雳,震得他目瞪口呆,头脑中一片空白。 “和亲……和亲……”齐朗喃喃念叨着这个好像第一次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词汇。他大概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衣角都要被他的手指搓烂了。 “我猜那应该正是米蓉公主最为担心的。”吉拉用低沉的声音继续分析说,“她知道如果你赶到那里,一定没有办法接受她即将成为政治牺牲品的这个事实,有可能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因此她采取了回避的策略。她一直在尽她所能地控制消息,而恰好我们所处的这个环境又极为封闭,除了她的信件,我们再没有别的信息来源……” 齐朗内心极度纠结了起来。那是他不敢去设想的一种可能性,也是他没有办法接受的一种可能性。回想当初无尘先生在源平镇所介绍的一番话语,曾说东夷部落姬首领提出了两个条件,其一是要他的小儿子成为无尘先生的关门弟子,另外一个就是纳贡称臣。他在当时并没有对纳贡称臣这个条件进行过多的解释,但在神色中好像流露出一丝悲哀…… 无尘先生一定是有所隐瞒的。估计米蓉公主下嫁东夷也是附加条款之一,只不过公主本身应该并不情愿,毕竟齐朗这个名字一天要在米蓉口中蹦出来好几遍呢…… 这样的猜测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但说实在的,齐朗自己对那种可能性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在他看来,他和米蓉公主只不过是见过几面,发生过误会,误会解除后又进行过合作----公主像个仙女一样美丽动人,又活泼又可爱,怎么可能对自己这个愣头士兵青眼有加? 而那位小王子不仅身份地位显赫,还是位超一流的战士,那回在翡翠公国的东陌平原上,齐朗曾经亲眼见识过他的本事。他杀敌勇猛果断,统领一群猛虎般的战士,深得下属的景仰和爱戴。尽管当时隔得较远,无法看清他的面孔,但单从身形上看,他还应该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无尘先生曾经说过,那小王子是世界上难得一遇的武学天才,无尘先生当时已经决定接受东夷部落的第一个请求,把他收做自己的关门弟子。从各个方面来讲,他都称得上是人中的龙凤,是万中无一的优质青年。这样看来,米蓉公主不希望自己出现在现场,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胡乱猜想中,齐朗彻底犹豫了起来。 “呃……晚上好,乔安娜。”这时吉拉丢过来个眼色,并十分机灵地转移了话题,“齐朗上士,我看净生医馆那边的人员调整还得再想想……” “别装样子了,吉拉!”乔安娜却毫不客气地揭穿了这个小把戏,她斜着眼睛看了看齐朗,冷笑着说,“我都听到了,你们正在讨论的是那位女神可能存在的婚事,这没什么好回避的,不是吗?” 吉拉吐了吐舌头,尴尬地瞄了齐朗一眼,似乎在为自己的一时放松警惕表示歉意。当然,齐朗自己也太过大意了,因为乔安娜好像并非是偷偷跑过来的,这一点从她手中端着的那两杯咖啡就能看出来,只不过齐朗被那无法想象的分析完全打晕了,甚至连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都没能听到。 “是的,没什么好回避的……”齐朗这样说的时候,沮丧情绪表露无余,在他心中显然还是更加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她的决定应该有她的道理,毕竟我只是个毫不相干的人,只是个和她见过几面,对她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语的傻小子……” 乔安娜皱起了眉头。吉拉原以为她会兴灾乐祸般地嘲笑两句,因为从局势上来讲,她这回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情敌要出嫁了,那位原本的冒牌男朋友也变得心灰意冷,一切都向着对她最为有利的方向发展。可她竟然皱起了眉头,露出了极为不满意的表情,这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你真令人失望!”乔安娜拿出了一个训斥般的口吻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和我认识的那个齐朗上士是同一个人。你难道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打败的吗,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在我印象中,你是个勇敢的战士,到了任何时刻都不会屈服,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你也会坚持战斗下去。再看看现在的这个你。你胆怯了,只为了一个不见得真实的猜想,就退缩了回来,像只被鲨鱼吓破了胆的乌龟,把脑袋和四肢都缩回到硬壳子里,甚至连看清事实真相的勇气都提不起来。你真令人失望!” 听到这番话,正打算偷偷溜之大吉的吉拉一下子愣住了,睁大了眼睛望向了乔安娜,脸上写满了问号。尽管这位小个子一向机灵智慧自诩,但在此刻,他也发现自己的见识还是有限的,尤其是对于女人这种奇妙的生物,实在没办法用常理进行分析解读。 “说得很对!”吉拉露出了崇拜的目光,但他马上想到自己该顾及到那位指挥官先生的感情,于是又及时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呃……我是说,后半部分说得很对。我觉得你该写封信问问究竟,尤其是无尘先生病故这件事,我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虽然按年纪来说,一位一百一十多岁的老人可能随时与我们不辞而别,但在我看来,他很健壮……” “那不是重点!”乔安娜注意到吉拉的这番话模糊了事件的焦点,便很不满地打断了他,“我的意思是说,无尘先生的病故的确是件很悲伤的事,我们应该表达出我们的慰问。但我觉得我们的指挥官先生不应该回避他从来不敢去正面面对的问题!” 乔安娜走到了齐朗的面前,大眼睛射出的目光好像两把利剑,笔直地刺了上来:“有些话语,如果你错过了说出来的时机,你将永远地错过!” 齐朗被穿透了,被刺了个透心凉! 齐朗知道乔安娜说得没错,在感情表达这方面,他总是处于极为被动的位置上,那是他的自信心惟一未曾照顾到的一个层面。他不敢去向米蓉求证事实的真相,因为他极为担心那个真相将造成所有希望的幻灭。 不过正如乔安娜所言,如果在这个时刻还不去求证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会错失那个机会。那段若有若无的感情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结束了,甚至没有经过任何争取,没有经过任何努力。 是该写封信过去,问问无尘先生病故的原由……更主要的是,问问她心中究竟做何打算。 齐朗的眼神从空洞中恢复了过来,那里面装了一些歉意,一些感激,还有一些不解。 “谢谢你,乔乔。”齐朗说,“但是……这好像很难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乔安娜很轻松地耸了耸肩:“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我知道她是个很强的对手,她在各个方面都胜过我,但我不希望以这种方式赢过她,仅此而已。” 齐朗认真地盯着乔安娜的眼睛看了片刻,从她那浅蓝色的瞳仁中,他看出了她的真诚。齐朗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了解了。我会写一封信,向她问明一切。希望休金能尽快赶回来,因为这一封信是需要加急投递的。” 接过乔安娜的那杯快要凉掉的咖啡,齐朗急匆匆地离开了。这封信他需要好好斟酌一下字句,除了要把每个问题问得清清楚楚外,还需要把自己对米蓉公主的感情完整地表达出来,那可的确不是件简单的任务,他需要搅尽脑汁地进行措辞,估计这一个晚上都没的休息了。当然,他在临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向乔安娜道声晚安,并提醒她早些回去休息,只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乔安娜好像根本没有早些回去休息的打算----她就那样坐在了湖边的草地上,静静地发起了呆。 “你真了不起,乔安娜。”吉拉在犹豫走向营房的方向走了两步,最终还是转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向乔安娜表达自己的敬意,“我没料到你竟然会提出那样的建议……但你真是那样想的吗?” 乔安娜缓缓地扭过了头,那双大眼睛又瞪了起来。吉拉看出了形势不对,连忙高举双手表示投降:“抱歉,我只不过是想多了解些女人,因为我觉得我现在的判断力还存在缺项……呃,这里的夜景不错,你好好欣赏吧,不打扰了。”他一转身落荒而逃。 乔安娜白了一眼吉拉的背影,重新坐了回去,一直静坐了好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出来。 “乔安娜,你真是个大傻瓜!”她自言自语说。 第261章 赠言 时机恰到好处,休金刚好在第二天一早赶了回来,而齐朗憋了一夜写出的一封长信也顺利地发了出去。由于再过十来天就将迎来初秋的第一个月圆之夜,现在齐朗能做的只有等待,忐忑不安等待那个超级风水阵的考验,度日如年地等待回信的到来。 董大娘仍然对湖水里秘密只字不提,但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终于同意要把她那令人畏惧的王推到那个火坑相仿风水阵中去。这个消息也是那位潜伏在老人家身边的那位奸细带回来的,据董宏讲,董大娘这一阵子好似在积极准备着什么,时不时地拿出那罗盘和青果姑娘在私下里交流,就连她一向疼爱的小吉拉,也被完全被托付给了毛乎乎的帕里暂为照料。 齐朗不知道董大娘出于哪方面的考虑,才在态度上发生了这样的转变,他惟一能够确定的是那肯定不是水晶棺中的母亲出的主意,因为他每天也同样会站在那里向她提出好多个问题,但那位亲爱的人儿却是一次也没有提供任何答案。她只是那样安静地躺着,安详地陪伴着自己的孩子,安详地守护着她深爱着的这片土地。 大概过了三四天的样子,辛劳的休金回来了,在她脚踝上的钢圈里,还夹带着一封长信。 自己究竟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展开的那封信纸,齐朗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他当时紧张到了极点,就好像思维都被冻结了一样,而这种状态维持了很久,甚至在他反复阅读了这封件大约十遍后,头脑仍然是浑浑噩噩的。 简而言之,齐朗遭到了打击。 米蓉公主在书信中的口气显得异常客气,那并非是朋友之间的客气,而是两个友好临邦的外交使节在沟通时的客气。 米蓉对隐瞒了无尘先生病故这一事件委婉地表示了歉意。她对此的解释是,由于当时明玉王国与东夷部落正处于缔结合约的关键时期,加之奥托帝国的虎骑军正在向万澜城发动攻击,她忙得不可开交,因此在消息通告上有所忽略,同时考虑到希望军团这边刚刚在宗浩王国境内落脚,正处于百废待兴的起步阶段,因而对此一消息采取了冷处理的方式,希望齐朗能够体谅那边的一番苦心,等等,等等…… 齐朗在去信中提及明玉王国与东夷部落的和亲方面的猜想,米蓉公主也异常大方地正面予以回应----确有此事! 据她在回信中称,早在无尘先生第一次出访东夷部落时,对方就已经提出了这个请求。由于当时战事尚未明朗,同时明玉王国那里还得到消息称朱来先生正在密谋一次暗杀行动,如果成功的话,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故而把这个请求暂时压了下来。 但随着战事的一步一步演变,整个局势开始变得严峻了起来,当两方第二次坐到一次正式探讨结盟的问题时,留给米焕国王的选择已经不太多了。 不过在信件书写到这里时,米蓉的话锋突然一转,重点提及了那位姬姓的王子,在言语中诸多赞赏,声称他是位一流的勇士,待人亲切,胸怀大志,是位极为理想的战友及侣伴。在会面之前,她曾对东夷的这种乘人之危的做法心生反感,但在真正会面之后,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无尘先生之所以异常干脆地接受小王子为自己的关门弟子,除了是发自于两方结盟的考虑外,其实本身对他也是极为赏识。 也正因如此,米焕国王在最后一次结盟谈判中,正式应允了这桩和亲喜事,原打算在公主十六岁生日当天正式昭告天下,可没想到就在那个日子即将到来之前,无尘先生突然心脏隐疾发作,溘然长逝。由于无尘先生可以称得上是明玉王国的国父级人物,就连米焕国王与他老人家都是以父子之礼相待,因此这个订亲仪式只得相对低调地内部确认一下便罢,而正式的大婚只得推辞在孝期服满三年后才可举行。 对于齐朗在信件中表露出来的爱意,米蓉公主则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歉意。她承认自己在当初对齐朗有些好感,也十分乐于与齐朗较多接触,但在那时,她年龄还小,对于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处于懵懂之间,没办法准确辨明自己的心思。现在,她已经与那位东夷王子进行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接触,在心态上更加成熟一些,对自己的情感也更加清楚。因此,她在现在只能对齐朗的一番善意表示感激,并对过去种种所造成的误会表示抱歉。 紧接着,米蓉转而更多地提及两国的战局形势,其中关键部分在于她那边刚刚了解到,奥托帝国正在把军力向东方战场转移,原本主力进攻卢曼帝国的巨龙兵团,已经分出了一部分人马,在维格内什的率领下向明玉王国境内开拔。为了抵抗强大的巨龙兵团,明玉王国及境内的东夷部落,以及更东方的翡翠公国和齐朗的希望军团,将必须联合在一起,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击败奥托帝国的强力进击。 在信件的最后部分,米蓉公主表明将于明年开春左右,亲自前来拜访一下,重点商议联手抗敌一事,最后还十分体贴地留给齐朗四行小字相赠,那上面写着,“晤君在先,情愫疑生,真命方遇,盼未遗害。” 这是极为明确的婉拒,也正是这四行小字将齐朗打击得彻底陷入迷茫…… 齐朗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胸闷,闷得要命,好像怎样用力呼吸也无法摆脱那种快要窒息、快要被压扁的感觉。心疼,像刀剜那么疼,但那疼痛的部位却说不大准,好像是在心脏那里,又好像是在胃部,如果喝上一碗酒,大概能冲淡一些那样的疼痛----那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齐朗已经决定要那么做了。 他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屋子,像一具毫无知觉的行尸走肉,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甚至没有注意到门口埋伏着古尔夫,窗外边还躲着吉拉和奥乌。储藏室里从没有储藏过酒精类饮品,他翻了半天一无所获,但他仍在那里翻腾着,乒乒乓乓…… “他这是失恋了。”古尔夫向吉拉和奥乌招了招手,像个行家那样解释说,“看来事态不大妙,那张信纸上准没写什么好话。在这情况下,我只有一个建议,躲他远远的,千万别惹着他。你们都很清楚,我们这里没人能制住他,就算你奥乌刚刚晋升为中阶武师,估计两下子就被他打趴下了。我们回头见吧,祝你们好运。” 奥乌和吉拉对视了一眼,均觉得古尔夫这回的分析总算是靠谱了一回,纷纷赞赏地点了点头,正要一闪身形,以最快的速度撤离现场,挥之不去的乔安娜又一次出现了。 “你们谁都别想走!”她瞪起了圆圆的眼睛,“朋友是干嘛用的,你们都忘了吗?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如果连你们都指不上,还有谁能真正帮助他?” 古尔夫瞥了她一眼,头都没回,继续猫着腰打算撤退:“这麻烦是你惹出来的,却让我们替你收拾残局,你可真够会算计的……我的脖子!” 乔安娜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生生地把他捞了回来,一字一顿地向那三位下了死令:“谁都不准走!我们得去看看那丑八怪到底写了什么。” “抱歉,提醒一句。”吉拉举起了手,“那好像是个人**……” “我不这么认为。”乔安娜反驳说,“这是军务往来,是我们高层必须掌握的军情消息。” 在乔安娜的目光逼视下,古尔夫和吉拉投出了认可的一票,但他们俩却是谁也不肯去带头冲到那张桌子前看那长信一眼,好像那上面洒了什么会毒瞎眼睛的药剂似的。关键时刻,还是奥乌最讲义气,几步就走了上去,一把抓在手里,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始朗读。 “别干蠢事,你这木头脑袋!”古尔夫连忙骂了一声,把吉拉和乔安娜拖进了屋子,小心地关上了房门,气急败坏地对奥乌说,“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失恋的消息吗?我们认得那些字,等遇到不认识的再请教你,好吗?” 四个脑袋凑在了桌子前,嗡嗡地探讨声响了起来,没用一会儿,整件事情的原委也大概弄得个**不离十,于是,同情的感叹声时不时地响了起来。不过对于这群以中土语为第二语言的蛮鬼子而言,最难理解的还是最后那四行小字。那并非是纯正的白话,有些词语也不算常用,如果按照正常的从右向左的阅读顺序的话,那可能是在说些感情的事。 不过在中土语水平最低的古尔夫看来,这十六个字根本就是故意要把人弄晕的小方块,因为他觉得最左边的一竖列连起来明明也能读成一个句子:“先生遇害。” 第262章 谁是目标 齐朗的自我恢复能力强得超乎想象,就算人生第一次失恋这么大的打击,都难不倒这位令人生畏的王。他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大概吃掉了三个鸡腿汉堡和小半锅牛腩汤,就从悲痛中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地开始了训练和巡视。 那三位兄弟和乔安娜一度对此产生了怀疑,认为齐朗进入了精神崩溃的潜伏期,随时有可能发作,或轻微至大吵大闹,或严重至山崩地裂,反正一场灾难必然是无法避免的。从自身的经验出发,乔安娜特意从董大娘等山民那里要来了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草药,熬些药水加到菜汤中,希望能为齐朗带来些助眠效果。也不知是那些草药生了效用,还是齐朗的精神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病变,总之他到了晚上,几乎一沾枕头就可以入眠,睡得又香又甜,简单令人羡慕。 看来这位令人生畏的王果然非同凡响,就连失恋这样的人生大事,他都可以淡然处之,注定是个大有作为的人物呢。 其实齐朗在这段时间里并非那么淡然,也并没有把自己的脑子完全清空,好像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样子。他还是在乎的,有关米蓉公主的一切,他都是极为在乎的。但他知道他眼下无法改变什么----他没有办法不顾一切地杀到云阳城去兴师问罪,也不可能把那位漂亮的公主完全抛诸脑后。 但还有机会的…… 她提到过,不用半年的时间,她会亲自过来一趟,那时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 而在当下,齐朗最关注的消息,却是维格内什的率部东征。 这的确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因为那很可能意味着奥托帝国那边正在转移战争的重心。要知道,在当前的整个世界格局上来讲,奥托帝国最大的敌手只是卢曼帝国,其余的国度,无论是东方的黄色人种,还是西南部的黑色人种,都是些根本构不成威胁的弱小力量。从过去的经验来讲,作为奥托帝国的王牌部队,巨龙军团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战争的关键所在。 根据米蓉公主在信中的分析,维格内什东征的目标国度,很有可能是明玉王国和东夷部落所组成的联盟,毕竟虎骑军在那里屡受重挫,马文上尉的战绩乏善可陈,由巨龙军团取而代之也在情理之中。但结合多迪姆和奎尔遇刺的消息来分析,巨龙军团的这一系列行动,很有可能是阿布西昂正在展开他的战略部署,必须对他们的动向多加关注。 对于巨龙军团的统军者维格内什,齐朗的印象极为深刻:瘦高的个子,不苟言笑的面孔,凶残的赤龙巨剑,红光闪烁的绝活……他是个令人感到恐怖的敌手,齐朗至今还记得当时在那红色巨剑的巨大压力下,自己那几乎窒息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情况可能会发生一定的变化。在那场单对单决斗中,奎尔的怒雷狂飙差一点把他彻底轰成一块焦炭,估计那一次沉重打击应该会影响到他的实力发展,更为重要的是,现在齐朗自己的战斗能力也已经提高到令人生畏的地步。吉拉对他的实力进行过灵力评估。低阶武师的能量再加上高阶剑侠的实力,使得他在战斗力上已经极为接近初阶斗尊的水平。而在另一方面,齐朗在关键时刻总会表现出超乎想象的爆发力,那种能量大得惊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惊人。 齐朗自己很清楚那是出了什么问题。正像朱来先生所讲的那样,那是狂狼项链所带来的好处。头四个谜题已经全部解开,而那四个谜题会给持有者带来的好处,正是力量的变化。随着圣杯的颜色逐步加深,那里面所蕴藏的能量也越来越可以得到明确的体现。另外两个谜题虽仍然悬而未决,但那称不上什么太大的麻烦,用朱来先生模棱两可的话来讲,那代表着什么出路。齐朗可以确定,他眼下还不到走投无路的阶段,所以那两个指示出路的答案晚一些出现也并不碍事。 而除了狂狼项链中蕴藏着的莫名力量,齐朗还有几件武器是不容忽视的。维格内什一定会对此表示认同,因为他想必不会忘记那把赤龙巨剑是如何受到了重创。那是荣誉之剑的圣剑之魂!尽管齐朗现在还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召来剑魂,但只要它在关键时刻露上一脸,一定会带来超乎想象的神奇效果。 另外,齐朗随着带着的,还有一把信念之剑。尽管那把圣剑已在魔火的祭炼下失去了原有的圣力,但它仍然锋利无比,威力不凡。齐朗在东阳城的那场血战中杀敌无数,信念之剑的神力功不可没。齐朗能够感受得到,那里面的圣力的确消失了,却同样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那是令人发狂的愤怒,让人彻底失去理性控制的魔力。 文昌**士在当初曾经提过,希望齐朗能够用本身的正直与善良压制住那信念之剑后沾染上的魔性,那是种有些玄妙的表达,因为齐朗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压制那看不到摸不着的魔性,难不成每天在临睡觉之前,都要把它抽出剑鞘,对着它好好地训斥一番吗? 同样带有一些邪恶魔力的,还包括七枝威力巨大的破神箭。齐朗曾经凭借那破神箭的力量,一箭射杀了一头龙怪,彻底让那些空中霸主无可战胜的神话变成了过去式。 靠这几样神奇的宝物,齐朗绝对有信心像奎尔那样,向维格内什发起一对一的决斗挑战! 不过在发起挑战之前,还是得首先弄清楚巨龙兵团的真正意图。为了这事,齐朗特意召集起了那几位高层人员,专门探讨米蓉公主的这封来信。 现场的气氛之尴尬可想而知,因为乔安娜和那三位好兄弟已经提前得知了信件的内容,在这时仍然要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参与到讨论之中,那实在是对表演水平的一次严重考验。乔安娜和吉拉的演技到还应付得来,古尔夫有些时候表情显得过于僵硬,大麻烦出现在奥乌那里,他几次抢话几乎暴露了底细,好在齐朗对此并不太在意的样子,他只是想要猜测出巨龙军团的行动目标,其他的,他根本不闻不问。 “米蓉公主那边的分析是,巨龙军团将取代虎骑军的位置,在明玉王国境内重点围捕东夷部落的游骑兵。”齐朗拿出信件瞄了一眼,很快又放回了贴身的口袋里,“她认为虎骑军很有可能将顺势向东方发展,重新控制翡翠公国,并将与宗浩王国这里的傀儡政权联成一气,对我们这支隐形的军团进行打击。” 吉拉皱眉沉思了片刻,其实他不过是在装装样子罢了,因为对于巨龙军团的行动方向,他在这几天也一直在进行着分析猜测,但在眼下,他还是得先把戏分演足。他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公主的分析可能存在偏差。虽然我们这里得到的消息有限,但从前一阶段季猛先生所透露的消息来看,翡翠公国境内的虎骑军的确正在进行兵力调动,但那些调动完全是针对他们尊圣教的势力进行重新部署。也就是说,虎骑军至少短期内不打算退出翡翠公国。至于明玉王国那里,的确有可能正在走马换将,但我始终认为阴险的马文才是对付游骑兵的最佳人选。” 齐朗注意到吉拉在言语中站到了东夷部落对立的位置上,却也并没有拆穿,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说来听听。” 吉拉很明显也发现了他犯下的错误,连忙修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相对于强悍的维格内什,我更加担心的还是马文。”他走到了临时建起的沙盘前,指点着万澜城和云阳城的方向说,“马文虽然在正面战场上数次遭受游骑兵的打击,损失惨重,但他还是及时调整了策略,他对游骑兵的战术特点十分了解,知道平原作战根本没有胜机,因此在推进过程中更多地采取了守势,占领一处便稳守不出,以占据万澜城和云阳城周边乡镇起,一步步形成了围城之势。可以说,只要他们拥有足够的资源继续耗下去,虎骑军最终取得胜利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齐朗微微皱眉发问说:“会不会阿布西昂那里不想耗下去了,打算速战速决?” 吉拉摇了摇头:“不会的。阿布西昂之所以拥有血腥战略家的称号,就是因为他冷静、果断却从不急功近利。他知道自己手下各个军团的特点,如果由巨龙军团和东夷那帮家伙正面较量,那肯定是大规模的平原作战,就算巨龙军团战力极强,恐怕也将付出极大的损失,而像眼下这样,由虎骑军拖住游骑兵,巨龙军才以强悍的战力快速扫清周边的势力,使得明玉王国和东夷的联合部队最终成为汪洋中的一片孤岛,那才是斗争利益的最大化。” “所以呢?”齐朗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却仍然不动声色地追问了一句。 “所以,”吉拉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维格内什东征的主要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我们!” 第263章 王的梦境 吉拉的这句话才一出口,旁边坐着的古尔夫立刻变了颜色,澎的一声跳了起来:“胡扯吧,我们哪值得他们下这么大手笔?我甚至怀疑奥托帝国的那些傻瓜们根本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我们这样一支部队。” 齐朗望着古尔夫摇了摇头,用平静得令人心里发寒的语气说:“吉拉分析得没错,维格内什一定是冲我们来的。奥托帝国曾把他们的王储安置在这里,那说明这个所谓的宗浩共和国是他们更加看重的地方。而我们刚刚在他们的后院放了一把火,还把那个倒霉的古伊烧死了,他们的情报部门这一阵子一定没闲着,说不定也收集到一些有关于我们的情报。我们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首要目标,相信我,一定是这样的。” “那正是个好机会,我们可以打一个漂亮仗!”奥乌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我听说奎尔好像把那人叫做维妮宝贝,他逃过了奎尔的怒雷狂飙,但这一回该让他尝尝我猛虎啸的厉害了!” 古尔夫翻起了白眼,就连一向对奥乌推崇备至的吉拉都沉闷地皱起了眉头。但齐朗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你那样要求的话,奥乌。”他笑了笑说,“我会把那次决斗的机会保留给你。但我得提醒你一声,尽管他的战斗力不比奎尔,可他也已经达到了初阶斗尊,比你高出了两个阶层,哪怕你正在加量训练,情况仍不是很乐观。” 没等奥乌表示反对,齐朗又把头扭向了吉拉:“同时,我还异常清楚,就算奥乌在单对单决斗中击败了维妮宝贝,巨龙军团也不会像绅士那样很有礼貌地撤退认输。这将是一场势不两立的生死对决,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应战计划,你能完成的,对吗,吉拉?” 吉拉坐在那里眼珠骨碌骨碌转了好几圈,最终狠狠地拍了拍胸脯说:“只要你信任我,我可以先草拟一个计划,到时我们再集合智慧完善每一个细节。我的初步想法是把战场推移到外围,利用中阳山脉……” “很好,我完全相信你。”齐朗打断了吉拉对应战计划的进一步描述,转而对大家说,“我也完全相信你们。根据我的初步判断,巨龙兵团有可能需要一整年才会把他们的真正意图暴露出来,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将近一年的准备时间。我希望你们要利用好这一段时间,尽最大可能地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未来的战斗将会十分艰苦,那种艰苦程度甚至会超乎我们的想象,不过我们会赢的,一定会赢的!” 说完这些句话,当晚的高层会议就匆匆收了尾。参与会议的三位兄弟外加乔安娜都觉得齐朗的态度和做派有些反常,和以往相比,好像少了些互动交流,说得严重一些,甚至产生了一些距离感。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乔安娜归结于米蓉公主的那封令人伤心欲绝的信件,同时她也预见了一个较好的前景,因为失恋是一种会让人成熟起来的必然经历,而从齐朗面对失恋打击所表现出来的镇定来看,他的确是一个打不垮的勇士----当然,他结束了单相思,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人的感情发展将更加顺遂。 相较而言,吉拉似乎从齐朗的变化中看出了一些新的东西。他嘴上虽然没说,但那个想法却已经在他心中冒出了来:指挥官先生大概正在进行着某种尝试,那应该是很关键的一种尝试,可能会有助于他解开心中的一个谜团。不过既然齐朗自己并没有把事情挑明,那么不妨让这种尝试就这样持续下去,毕竟那没有任何坏处,他仍然可以冷静地分析,仍然可以果断地下达命令,这说明,他的确正在走向成熟,正在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 高层会议结束后,齐朗像以往一样,湖边的水晶棺前坐了一会,又在榉树林子里完成了十公里的跑步训练,就着湖水清洁了一番,便回到了营房。尽管这一阵子变顾发生得较多,但日子还得平静地过下去,他必须调整好状态,迎接三天之后的那个月圆之夜。 其实在表面的平静当中,有一样却是极不平静的,因为……那个梦境竟然又找了回来。 齐朗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进入到那个梦境当中,或者更确切地说,有好长时间没有这样真切地梦到那个离奇的场面,但一连几天,他都梦到了那些场景,虽然在次序上略显混乱,但却真切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一位衣衫凌乱的白种女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周围是数不清的冷漠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他们的嘴角带着冷笑,他们手中的长矛正在滴血! 疯狂的笑声在四周的空旷中回荡,有的低沉,有的尖利----那样的笑声大概只能发自于魔鬼口中。 齐朗觉得自己好像被囚禁了起来,被囚禁在一个木笼子里,就在那些男男女女的之间,无助地哭喊着。那是个很小的木制囚笼,好像只够他蜷缩在里面。尽管用尽力气挣扎,但他始终无法挣脱束缚,无法向那已经失去呼吸的女人伸出双手。 “不要,不要!!”在拼命的呼喊中,齐朗觉得自己的嗓音变得异常嘶哑,好像声带已在撕扯中化为碎片…… 一转眼间,眼前的悲惨一幕化为一片片破碎的玻璃,横空飞了起来,投入黑色的背景当中,一片一片遁入虚无。 这实在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齐朗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莫名的梦境当中,那个女人他从来未曾见过,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接触。但当看到她的身体在那团鲜血中渐渐僵直时,他却无法压抑住心底的愤怒。 那好像是外界强加给他的愤怒,但那种悲愤欲绝的感觉却令他无法自拔,好像必须要抽出宝剑,斩掉上万人的头颅,才能平息那种愤怒! 就在齐朗以为那个梦境到了此处即将收场时,周遭的场景竟然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座宏伟宫殿。或许,那也可能不是一座宫殿,因为齐朗很确定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座宫殿会用漆黑的岩石搭建。说不定那只是一座被放大了上千倍的奴隶石穴,瓦切奴隶营的那种石穴,阴森,恐怖,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他就站在那里,面向宫殿的大门,和门外那永无止境的黑暗。 “哈哈哈……” 狂笑声响了起来。周围那巨大的岩石,竟随着那狂笑声嗡嗡地震颤了起来。 那是令人异常担忧的狂笑,因为,齐朗发现,那略显嘶哑的声音,竟然发自于自己的口中! 那是他并不熟悉的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自己! 他向着面前的黑暗张开了双臂,仰起了头颅,好像在享受那黑暗中一点点凝聚的血色。 他狂暴地咆哮着,声音低沉、嘶哑,但每一个字句都异常清晰: “尖叫吧,臣民们!那些狂妄的迫害,我将百倍偿还!” 齐朗惊醒了。 喉咙发紧,浑身是汗。他大口地喘息着,好像梦魇在带来一个灾难般的幻境的同时,还侵夺了他呼吸的权力。 “是你吗,伊格鲁?那是你吗!!”齐朗向脑海中的那位住客大声质问,声音因过分激动而颤抖着,但幸运的是,那种沙哑的嗓音已经消失了。他又找回了自己,那个正常的、在理性控制之下的自己。 伊格鲁在床头现出了身影。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很显然,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也进入到了同样的梦境当中。 “有可能……”伊格鲁在屋子中转了两圈,好像在尽力使自己的心境平稳下来,当他重新站到回齐朗面前时,他又否定了刚才的猜想,“但我更加怀疑那是我兄弟的梦境。想来他也成为了一个人的兽宠,而且那个人与你一样,也是一位令人生畏的王。” “他和我不一样!”齐朗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我不会那样,永远不会!!” 伊格鲁诧异地望了齐朗一眼,就好像直到今天他还不肯相信,自己宿命的伙伴是一个善良的人,懂得用理性压抑冲动的人。 “你真那样认为?”他轻描淡写地感叹说,“我以为你在进行了那样一场杀戮后,会对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有更深一层的了解。我们就是生存在这样的世界里的,疯狂,残忍,毫无怜悯。我想我必须提醒你,王注定是孤独的,在他奋斗的历程中,注定要充满了血腥的杀戮。如果你对这一点不提前做好准备,那么你终将一事无成,终将令那些支持你、爱戴你的人失望。” 大口喘息之中,齐朗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缓缓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变得坚毅了起来:“你或许是对的,我的朋友,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那样。我会改变这法则,因为这法则的最终归宿只是毁灭。” 第264章 梦的解析 伊格鲁又懒洋洋地消失了。尽管伊格鲁被齐朗判定为狼族的先知,但有关于这类问题的探讨,其实还是超出了雪狼的见识。同时,伊格鲁也懒得开动脑筋和自己宿命的伙伴进行争论,毕竟那只是齐朗自己的难题,只是齐朗自己需要度过的心理难关,而伊格鲁的全部责任只在于保护伙伴的安全,至于齐朗的固执和任性,他有些习以为常了。 控制还是失控,那的确是齐朗的一个难题。 就像那天在东阳城外的那场杀戮突如其来地发生时,他的确失控了。齐朗曾试图过解读自己在当时的决定,试图分析出有没有可能出现第二种选择,而且他也得到了答案----不单是第二种选择存在,甚至更多种选择都是存在的,但其他的所有更加稳妥的选择,绝对不可能成为一种选择,因为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离沉稳智慧的君王差了很远,而且就算是他已经拥有那样的智慧和沉稳,当同样的情境再度出现时,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那是勇士的血性使然。 不管怎样,过去的一切不该成为困扰。齐朗更加关心的还是未来。比如在接下来的战斗如何更好地控制住非理性的冲动,比如在纷乱的局势下如何冷静地选择最为恰当的路线,再比如这刚刚发生的这一场梦境究竟预示着什么。 如果放在以往,齐朗可能会把这场梦境看成是有关于自己的预言----他将在血腥的战斗中一点点走向疯狂,成为那位令人生畏的王,那位孤独的、充满戾气的复仇者。 齐朗必须承认,他曾几度幻想着变成那样的人,变成那位疯狂的复仇者,因为他曾经如此痛恨这个世界,因为这个血腥的世界曾经出现过如此多的不公,为他带来了如此多的切肤之痛。正像梦中那位狂怒的王者所说的那样,让自己身上所发生过的所有痛苦百倍地报还回去,那也有可能是隐藏在他潜意识里的一种渴望。 齐朗一直记得十多年前的那场血战,战火冲天,血染长河,成千上万的头颅推放在草地上。每当那血腥的场景不小心钻出记忆的铁盒子时,仇恨都像是一根冰冷的绳索,紧紧地套住他的脖颈,在带给他几乎窒息的感觉之余,还会令他头脑充血,渐渐丧失神智。 但值得庆幸的是,神智虽然无数次遭受血腥的冲击,但神智中的冷静部分仍然保留了下来。 于是,齐朗可以判定,那个疯狂的梦境,绝对不是预言! 伊格鲁只草率地提出了一种猜想,就像剑光掠过狭小的缝隙,一闪而过,但齐朗却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一点灵光。 伊格鲁的兄弟! 那极有可能是伊格鲁的那匹雪狼兄弟的梦境,换句话讲,可能是他的主人的梦境。 齐朗有过那样的经验,他之前就曾发现过这一点。在之前的一系列梦境中,齐朗曾以进入了伊格鲁的视角,与他的那位兄弟并肩而行,与群狼作战,最终战而胜之,并成为了雪狼峡谷的狼族首领。 还有那位死掉的女人,齐朗也曾在梦中见到过的。齐朗记得清清楚楚,那位生有灰白色的头发的可怜女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受到了无数平民的围攻。人们撕开她的衣物,剪乱她的头发,唾弃她,嘲笑她,并最终夺走了她的生命。她是那个人最为伤痛的记忆,而那个人应该是伊格鲁的兄弟的宿命伙伴,他大概还有一个名头,叫做克瑞登! 当初在雪狼峡谷中,那位又呆又蠢的马库斯曾经莫名其妙地想要喂给那匹雪狼一颗小金丸,也就是所谓的隔断剂,用以切断兽宠和他主人的宿命关联。看来他的计划失败了,因为这个梦境找了回来,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上,这个梦境重新找了回来! 这的确是个不算有利的时间点:正在接近格伦·亨利所提及的两三年的内乱预期;旋锋军的指挥官刚刚遇刺,整个战局可能向不利的方向发展;无尘老人意外病故,明玉王国的支柱轰然倒塌…… 如果那个梦境意味着那些魔鬼的信徒终于打算从黑暗中走出,他们的确选择了最为恰当的时机起来作乱。他们的触手伸得很长,甚至伸向了翡翠公国的境内。齐朗在源平镇曾经听到过那几位克瑞登的只言片语----他们想要扩充势力,为了那所谓的复仇之神和所谓的圣战事业,他们想要无限制地壮大队伍。人数在数万之众的尊圣教曾经是他们的目标,所幸季猛现在已经控制了局势,而且他也对克瑞登的暗中渗透打足了精神,力争让他们无机可乘。 但他们还是打算动手了! 那说明他们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了。 难道是那些奴隶?一种不大妙的猜想突然在齐朗心中冒了出来。他还记得他和马库斯在瓦切镇中所看到的场景,遍地凝血,一片狼籍,三十万奴隶不翼而飞! 他们是手无寸铁的瘦弱奴隶,而那里负责看守的军队足有上万人,装备精良,战斗力惊人。但奴隶们还是成功了,他们奋起反抗,最终击碎了牢笼,重新获得了自由,但是…… 他们后来为什么又会踪迹皆无?按照常理来讲,他们应该联合起来,组织成一支军队,高举正义的旗号,与那腐朽的制度为敌,与压榨他们长达数百年之久的帝国为敌。 但他们就那样消失了,销声匿迹。时间过去都一年多了,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任何有关于那些奴隶的消息。这样看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为了共同的目标隐藏了起来,暂时蛰伏,只等最佳时机的到来,便将像山洪暴发一样,以无比的声势突然现身。 把他们紧紧地联结到一起的纽带,当然就是仇恨! 齐朗深刻地了解那种仇恨,因为他在瓦切奴隶营中生活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他见识过奴隶们那暗无天日的生活,见识过那永远无法摆脱的黑暗。他们有理由仇恨这个世界,仇恨那些给他们带来无尽痛苦的恶人,仇恨那令人绝望的黑暗制度。正如无尘老人那日所讲的那样,他们已经为仇恨蒙住了心智,因此最有可能被转化为魔鬼的信徒,进而任由杀戮的**控制住他们的灵魂! 当然,这些不过是齐朗的猜想罢了,也可以认为他是在为自己的可怕梦境寻求解脱,进而将邪恶的逼迫转嫁出去。哪怕真是那样,齐朗也很庆幸自己仍然有能力这样劝说自己,因为梦中那嘶哑的呼喊声实在蕴藏着太多的邪念,就算和那声怒吼发生一丁点的关联,他也无法忍受。 可怖梦境所带来的困扰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暂时排解掉,但于此同时,齐朗却发现自己肩头的担子竟变得更加沉重----本国境内的局势正处于风暴边缘,那傀儡和他背后的罪恶的真凶即将露出锋利的爪牙;奥托帝国兵力调整暗藏杀机,阴谋家阿布西昂的布局鬼神莫测,每一招施出都隐藏着无穷的后手;卢曼帝国的勇士们身处危机之中,强大的猎杀者正于暗处拉满了弓箭;最后,还有这伙更加莫名其妙的克瑞登,他们的野心更大,所带来的危害恐怕也将更大…… 这些都是压得人喘不上来气的沉重包袱,一个接着一个,沉甸甸地压在了齐朗的心头。大概那就是爱故弄玄虚的伊格鲁所指的含义吧,作为一位令人生畏的王,必须要忍受这样的孤独,必须要接受这样的艰难挑战。这些包袱他责无旁贷,只能咬紧牙关担在肩头。 幸亏在齐朗身边,还拥有一些强大而温暖的支援,就好像那位不远万里赶赴夏奇镇的朱来先生,就好像那几位对自己信任得毫无保留的兄弟。 所有问题都将得到解决!齐朗有那个信心,在这些支援的鼎力帮助下,他会把这些包袱拆解分化,一个接一个地解决掉! 而眼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三天之后的月圆之夜! 那是一个可能会引发某个风水阵的关键时间点,而那个风水阵的设计,据说是为了解决一个相当严重的危机,那个危机可能并非迫在眉睫,但既然这个时间点已经先期到达,齐朗必须对此加以了解。 于是,齐朗决定好好地找董大娘谈上一谈,不是以令人生畏的王的身份去谈,而是以她好朋友的儿子的身份去谈,以她尊敬的师长的外孙的身份去谈。这两个身份是董大娘没有理由拒绝的。所有的秘密是时候公诸于众了,她实在不应该再像那张开翅膀的鸡妈妈那样,非得拼尽全力把所有刚刚出壳的鸡仔都圈拢在身后,因为危机已经无可避免。同时她也应该注意到,那些刚刚出壳的鸡仔也早就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只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雄鹰,他们的臂膀都已变得强壮,他们的羽翼都已变得丰满----他们需要面对挑战,需要在挑战中不断成长。 第265章 四阳炼石 清晨,结束了晨跑训练后,齐朗孤身一人来到了民居区董大娘的住所。 董大娘正心不在焉在院子中撒米喂鸡,虽然齐朗确信凭借她那敏锐的感知能力,老早就已经发觉了自己的到来,但她仍然像没事人一样,机械地重复着撒米的动作。倒是快满六个月的小吉拉抢先发现了齐朗的到来,向着门口的方向爬了几步,把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擎了起来,口里哇哇地叫着:“王、王……。” “叫齐叔。”齐朗微笑着上前抱起了孩子,又向董大娘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大娘。青果不在?” “她得采办些东西回来,由鲁思陪着去了镇上,一早就走了。”董大娘掸了掸灰土米屑,回身想去拉张竹椅过来。齐朗连忙抢了过去,把两张竹椅摆在大娘脚边,扶着她坐了下去,才把小吉拉架在了膝盖上,一边抹去小家伙嘴角的哈啦子,一边和大娘攀谈了起来。 “日子快到了。”齐朗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来想向您请教两句,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 董大娘顿了顿,虽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但齐朗能看出来,她仍然没有做好准备把实情透露出来。 “听朱来先生说,您大概是这世界惟一了解真相的人了,如果您不打算帮我们,有些事情我们就永远没有办法弄明白。”齐朗继续保持着平静的语气。 董大娘淡淡地笑了笑:“我就是在帮你们。”她伸手接过了小吉拉,免得小家伙又像以往那样,非得爬到齐朗的脖子上才肯罢休。“有些事情,如果你们永远不知道真相反而更好一些。”她说。 “我不这样认为,因为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有些事情我们必须面对,不管是好是坏,我们不可以回避自己的责任。”齐朗的态度仍然坚决。 “我听过这话。”董大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光是从我丽儿妹子那里听到过,也从你父亲那里听到过。你们的性子都是一样的,固执得要命。” 齐朗笑了:“所以,您也一定知道,这两天我会一直缠着您的,如果得不到我要的答案,我绝不会放弃。” 董大娘也笑了,但她的笑容中却充满了怜悯之情:“我一定会给你答案的,毕竟那是被安排好的,你外公替你安排好的,等时机到了,一切都会揭晓。” “现在不行?” “嗯……”董大娘沉寂了片刻,“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提醒你一句,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那有可能会成功,但更大的可能是失败。因为那是一个很困难的考验,不单是针对你的考验,我们可能还需要三个人,三位勇敢的战士,他们必须在同一时刻接受那个考验。” 齐朗点了点头:“我们有很多无畏的战士,对于这一点,我有绝对的自信。” 董大娘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年轻的王,你得牢记一点,无所畏惧不等于勇敢,真正的勇敢是战胜你心中的畏惧,是征服你心中的畏惧。” 齐朗微微皱起了眉头,细细地品了品董大娘这番话的含义,慢慢地,笑容浮现了出来:“我了解了,亲爱的大娘。还有别的要提醒我们的么?” 董大娘捉住小吉拉的小手,向齐朗挥了挥:“小家伙,和你齐叔说,到时候见。” 小吉拉大概是听懂了,他嘎嘎笑着说:“喵喵……” 齐朗站起了身,向小吉拉和董大娘挥走告别,但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那三位勇敢的战士……一定还包括董宏下士吧?我猜您让青果到镇上去,一定要她顺路通知您儿子一声了。” 董大娘苦涩地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月色上来了。初秋的第一个月亮之夜终于到来。 在这明亮的月光之下,一层又厚又重的乳白色雾汽升腾了起来。没人搞得懂这些白雾是从哪里迁来的,因为自从士兵们驻扎到这里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平静的湖面被雾气缭绕的情景。但他们并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只是整齐朗排好了队伍,静静地看着青果姑娘在那里东一下西一下的忙碌着。 在董大娘的指示下,青果将几棵五针松的树枝折了下去,又缓慢地将凉亭边上的那块岩石扭转了方向,于是雾汽起了又散,散了又起,如此反复了大概三五次的样子,终于,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超级风水阵露出了真容。 靠近岸边的浅水似乎随着那雾汽的消散,被大量地蒸发掉了,但那种蒸发似乎集中发生在了同一个位置,就在距离湖岸大约有十来米的距离上,那里形成了四个直径大约在一米左右的漩涡。 惊叹声被控制在了士兵们的心里,他们仍然在尽力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下一个奇迹的到来。 呜呜的响声传了出来,好像在祥水湖的中心地带还隐藏着一头水牛,而那头水牛正在用力地推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机关。就在士兵们紧张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时,四个漩涡那里又发生了变化----四根白玉般的巨石圆柱升了起来,刚好在水面上探出了头。 终于,一切重新归于平静。雾汽散尽,风平浪静。 董大娘缓缓走到了岸边。为了迎接这个时刻的到来,她正经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头发梳理得异常整洁利落,身着雪白的袍子,精神焕发,看上去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这是四阳石,是试炼的第一步。”她面孔严肃地向齐朗解释说,“我们现在需要四位勇士,坐上去接受考验。” 齐朗点了点头,目光开始在士兵当中扫视了起来。而就在这时,董大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先说明一点,最里面的主石自然是我们的王的位置,其余三个必须在主石的试炼成功之前率先完成,否则齐朗会有危险,甚至有可能失去生命。” 犹豫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全体士兵的脸上。 “那是什么样的试炼?”吉拉举起了手,“我们如何确定自己完成了那个试炼?” “那因人而异。”董大娘正色说,“四阳石是凡人与神灵沟通的渠道,其中存在的试炼完全是针对你内心深处的弱点,如果你没有决心战胜你内心深处的弱点,你们固然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但却会影响到主石的试炼者。” “我来!”乔安娜站了出来,看上去信心十足,“我一定行,因为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竟然被女士抢了先,士兵们都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纷纷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就连直冒冷汗的古尔夫都嚷嚷着:“我……我也行!” 董大娘笑了笑:“还有一点,这叫四阳石,也就是说,只有男子才可以上去,所以乔乔小姐和所有女兵们只能等在这里,全心全意地为他们祈祷就够了。除此之外,四位勇士还需要是童男。” “童男是什么东西?”古尔夫又问了一嘴,这时他的底气已经不太足了。 董大娘摇了摇头:“就是没有和女孩子发生过那种事的男孩子……” “糟糕了!”古尔夫尴尬地吐了吐舌头,“看来我不行,因为我和露茜接过吻……”他又偷瞄了露茜一眼,承认错误般地说:“对了,还有琳达……但那回我喝醉了,认错了人----你已经原谅我了,不是吗?” 露茜气愤地瞪了古尔夫一眼。看来她还没有完全消气。 为了替自己解围,古尔夫赶忙转移了话题:“当然我们的指挥官应该也不行了,因为他的初吻也被乔安娜抢走了……” 一些懂行的士兵都不怀好意地微笑着。不过齐朗却真的担心了起来,连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董大娘:“真是这样的吗,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董大娘又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就知道蛮鬼子在这方面总是不知道收敛,我还是问问那些女孩子吧。” 乔安娜充满遗憾地摊开了双手:“我还没到手呢。而且据我所知,露茜也差了一点。” 士兵们都哈哈地笑出了声,窘得齐朗和那位著名的情圣几乎无地自容。 “闹够了!”奥乌不满地嚷了一嗓子,将士兵们的嘲笑声完全压制了下来。 “我可以!”奥乌走了出来,表情异常坚定,“我不会让我的朋友受到丝毫的伤害,这个位置谁也不可以跟我抢!” 董宏也走到了董大娘身边,默不做声地向着他的母亲点了点头。董大娘用力地捏了捏儿子的手掌:“坚持住,宏儿,别让你爹失望。”她又抬起了头,语音平静地进行最后的询问:“还差一位,谁来担当这个重任?” 童男的那个条件筛去了一多半的白种人士兵,同时这个试炼责任重大,仍然敢于骄傲地高举自己的右手的,也只剩下十来人的样子,当然那里还包括克莱图和兰巴等几位从来不知轻重的愚莽汉子。 吉拉和古尔夫相互对视了一眼,正想要比量着站到董大娘身边,勇敢地肩负起那最后的责任。正在这时,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我……我行!这个机会留给我吧,董……董……董大娘!” 第266章 探路失败 “不要胡闹,斯图特上尉!”古尔夫一眼瞧见了吕嚣,气得鼻子差点歪到了一边,“这不是你们小孩子们的玩笑!让你这战斗力几乎为零的小笨蛋上去,肯定会害死你们那令人生畏的王的!” “去……去你娘的!”吕嚣早已经弄明白“斯图特”在蛮鬼语中是“结巴”的意思,小短腿差点就凌空飞起,“我……我可是为了这事特意赶回来的,凭啥说我不行!” “你还能行?”古尔夫翻起了白眼,脸上的不屑异常明显,“我不禁要问,如果你能行的话,这世界上还会有人不行吗?要我看小吉拉比你都更加适合一些。” “你……你侮辱我的人格,我……我跟你拼了!”吕嚣边骂边向古尔夫奋勇前冲,看那架势该是真急了。几个相熟的士兵连忙帮着维持秩序,好一通拉扯才把他按了下来。 正在这时,董大娘发话了:“这试炼倒不光是考验战斗能力,小吕子不会打斗这点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下面那乱糟糟的场面立刻得到了控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专心听候董大娘的指示。 董大娘沉吟了半刻,缓缓抬起头对齐朗建议说:“据我猜测,这试炼将根据各人特长而生出幻境,吕嚣不是战士,因而在试炼中不会涉及打打杀杀的考验,危险性会稍低一些。我看他可以先替其他人探探路,要是不成,至少还有补救的机会,只不过你那边需要坚持得稍久一些。” “没问题。”这时的齐朗已经完全把自己交托了出去,只要董大娘首肯,哪怕真的安排小吉拉参与试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 既然齐朗这里已经说通,董大娘的心绪稍稍定了下来,却也不敢放松大意,又转而对吕嚣嘱咐了一句:“小吕子,这事不可逞强,如果遇到阻碍,可马上放弃,以便其他勇士接替你的位置,你看可好?” 吕嚣似威般地向古尔夫挑了挑下巴,口中答应道:“放……放心吧,大娘,我……我分得清轻重,如果不行,我……我肯定在第一时间逃下来,把……把机会让给那位麻子脸上士。” 董大娘勉强地笑了笑,向青果略略询问了一下时间,便引着四人涉水而行,缓缓来至那四根圆石前,回头对齐朗和奥乌说道:“这试炼是个人的考验,因此你俩需得把兽宠放出来,灵魂中不可留有任何助力。同时,大娘再最后嘱咐一句,成败的关键在于坚持,不管在幻境之中遇到何等阻碍,务必坚定信心,抛除杂念,只有这样,成功的希望才会出现。” 齐朗等人用力地点了点头,把伊格鲁和莱欧放了出来,由着那两位宿命天敌到一旁去交流感情,他们两人则相互鼓了鼓劲,各自深吸了一口气,打足了精神坐到了那石柱上去。 四周完全安静了下来,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没人知道那玄妙的试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考验,因为单从表面上来看,坐在那所谓四阳石上的四位勇士根本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他们只是像传说中的东方道士那样盘腿坐在了那里,闭着眼睛,好似熟睡了一样。不过从董大娘的神色来看,那应该并非是摆好姿势做做样子那么简单,因为她原本就略显苍白的面孔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张白纸,而且她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控制着紧张的情绪。 不知不觉中,雾气又慢慢地涌了起来,一缕缕,一道道,从湖水中拔出,像是湖中的怪物在石柱下伸出了乳白色的触手,相互交缠着盘旋而上,直欲把那四位静坐的勇士包围吞噬才肯罢休。 紧接着,那些触手开始变幻色彩,赤橙黄绿,五色相间,渐渐形成一道一道雾环将四人围绕了起来。于此同时,那四根圆石开始震荡,发出嗡嗡的异响,在静夜之中显得异常刺耳。 震荡声才一发出,董大娘的身形再也无法站得稳当,好像再也无法维持平时那种不悲不喜的长者之风。青果体贴地站到了大娘的身旁,伸出手来扶住了她那瘦弱的肩膀,同时在耳边小声提示着那四阳石上发生的变化。 时间大约才过去了五六分钟的样子,但对于那些提心吊胆的士兵们而言,这短短的几分钟甚至要长过一整夜,因为他们都注意静坐着的那四位勇士的表情变化----他们都咬紧了牙关,皱起了眉头,就好像在噩梦中遭遇到了极为难缠的劲敌似的。 他们颤抖了起来。跟随着石柱的不规则震荡,那四人浑身上下不住地颤抖着。奥乌那张棕红色的面孔已经涨成了紫色,而且他的面部表情也变得异常狰狞,不过大概是得益于他那超过一百公斤的体重,他颤抖的频率却是最小的。相较而言,士兵们更加担心的是董宏中士。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的那根石柱竟然抬升了一米左右的高度,那同时也使得他更难控稳自己的身体,不过他仍在咬牙坚持着…… 突然间,吕嚣那里出现了变故! “我救不了他!”他大叫了一声,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栽到了湖水中! 士兵们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齐刷刷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快,拉他出来!”青果替董大娘喊了一声。于是克莱图下士率先反应了过来,稀哩哗啦地冲了上去,一下子把那小结巴扛在了肩头,只一步就蹿到了董大娘面前。 “现在差了一个人,我们该怎么办?”克莱图在左顾又盼中彻底慌了手脚。 但紧张到了极点的董大娘却这时镇定了下来,她轻轻地摆了摆手:“吉拉,古尔夫,你们两个过来,我们还有时间,先听听你们的探路者怎么说。” 吉拉和古尔夫正胆颤心惊地移动着脚步,没想到吕嚣竟然像乍尸一样跳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威尔逊下士,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他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着,在发现威尔逊正拄着拐杖站在队伍的中间里后,一下子扑了上去,泪流满面地哭述了起来:“我尽力了,但我保不住你的右腿。我没办法,我实在没办法……对不起……” 一向木讷的威尔逊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其实是左腿……”他淡定地说,“我对你只有感谢。你要我对你再说一遍么?” 吕嚣仍在颤抖着,仍在不住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好像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从那幻境中走出来似的。 “你见到了什么?”董大娘走了上来,发问的语气仍然平稳,但其中的焦急却是任谁都听得出来。 “伤员,成千上万的伤员!”吕嚣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像他的脑子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大爆炸,“我医治了一个又一个,但却一个也治不好。我不希望那样的,我真的很对不起……” “伤员哦……”吉拉好像看出了些门道,“那看来是职业相关的试炼,如果是这样的话,估计我应该能行,因为在士兵这个行当,我干得还不算太差。” 古尔夫在一旁向吉拉竖起了大拇指:“拜托……呃不,这次露脸的机会我就让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拿出点真本事给他们看看。” 董大娘也向着吉拉点了点头:“不要大意,不要轻敌,希望你能帮助他们闯过这一关。” 吉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瞧我的。”挺直了腰板走了过去。 吕嚣终于恢复了一些,沮丧的表情终于出现在了他那小花脸上。“红头发的,拜托你了!”他有气无力地嚷了一声。这时,一直紧张地站在队伍后面的阿察和阿汪兄弟俩发现了问题,齐刷刷地问了一声:“斯图特上尉,你怎么不结巴了?我记得你在紧张的时候是说不出话来的。” 吕嚣听言愣了一下,正想要仔细推敲事实是否如此,更加紧张的古尔夫却把他们的讨论打断了。他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安静,安静,别干扰到吉拉。愿上帝保佑他,最好让他一次过关,最好让剩下那三位也一次过关,我这个第二替补可不想上去受罪。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差使,我猜得没错吧,六张嘴的兄弟。” 吕嚣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求你别在让我回想了,我感觉想吐!” 正说话间,吉拉已经坐稳了位置,刚刚被吕嚣摔落时驱赶一空的五色雾气又旋转着升腾而起,一转眼就将那红头发小子包裹其中。别看吕嚣这个探路先锋替他摸清了底细,可当那柱圆石由轻及重地开始震颤时,痛苦的表情立刻浮现了出来。 吕嚣这时也顾不得再同古尔夫唠叨些什么,牢牢地揪着威尔逊下士的衣角,小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仿佛仍然身处在那个可怕的幻境之中,稍微一个不小心,就将害得不善言辞的威尔逊下士丢掉另一条腿似的。 而就在这时,耀眼的强光突然一闪,一阵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 第267章 孤寂之旅 那是一道霹雳,从遥远的天际飞落下来的一道霹雳! 士兵们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皮,它已经击中了目标! “轰!” 强光刺目,使得全体士兵出现了短暂的失明,然而等视力重新恢复过来时,他们发现奥乌所处的那根石柱正在缓缓上升中。隆隆巨响中,那根石柱一点点向天空中拔起,周遭围绕着的五彩雾汽一道道渗入石体中,带得那洁白的玉石也在不断地变幻色彩,异彩纷呈,煞为可观。 董大娘从青果那里听得了石柱所发生的变化,紧张的神态似乎有所缓和,看来这种变化正是成功的标志----奥乌先成了!赶在齐朗所处的主石发动之前,奥乌抢先完成了自己的试炼! 终于,石柱顶端**三十余米高后便停了下来,而一直紧闭双目面孔狰狞的奥乌也睁开了双眼。他一纵身跳了下来,轰的一声,双脚砸入水中,溅起层层巨浪。 奥乌身上的麻布袍子已然湿透,也不知是受到水浪的激荡所致,还是这场试炼令他发出了一身大汗。奥乌的面部表情严肃而冷峻,双目炯炯,神色之中似有所悟,不过他的眉头仍然紧锁,紧闭的嘴角也在微微抽动着。 “那是什么,奥乌?”古尔夫冲过去问了一声。他很想压低自己的声音,毕竟在那奇怪的石柱上还有三个同伴正在接受考验,但他太过兴奋了,以至于他的话音仍然像是在扯开嗓子大喊大叫:“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命运!”奥乌低沉地回了一句,迈开大步走到了董大娘向旁,深深地鞠了一躬,便一言不发地静立于一旁,眯起双眼牢牢地盯着剩下三位正在接受考验的伙伴。 “见你的鬼的命运吧!”古尔夫撇了撇嘴,有些落寞地走了回去,嘴里仍在自我解嘲般地唠叨着,“你的命运?我早就看清你的命运了,那应该和愚蠢的驴子没什么两样。” 青果显然不能认同古尔夫的断言,她轻轻地移到了奥乌的身边,赞许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地笑了笑。奥乌似乎从那微笑中得到了安慰,因为他浑身紧绷着的肌肉终于放松了一些,而且他还很释然地还了一个微笑回去,像是在说:“别在意,冈瓦纳的子孙早就准备好了迎接他的命运。” 奥乌的成功令士兵们看到了希望,他们开始觉得这个所谓的试炼其实算不了什么,不过是坐在那圆石头上待上一阵子,等候从天而降的雷击,然后那圆石头就会升起来,那不明所以的危机就被解决了----那根本就是东方魔术师经常用来骗人的一个戏法,说它是种考验,实在太过小题大做了。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如果士兵们能够有幸进入到齐朗目前所处的幻境之中,这样的猜测恐怕从来就不会出现…… 永无边际的黑暗中,齐朗在缓慢地行走着。他不知道这样行走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就好像他从一开始也没有弄清楚,这所谓的试炼究竟想要解决什么样的难题----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到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中,脚下的道路似乎平坦,毫无障碍;但那其实也称不上道路,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存在方向,不存在路标,也没有任何提示的画外音。他惟一能做的,只是行走,依靠本能,迈开步子,艰难地行走。方向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不管脚步迈向哪个方向,那都是正前方,只不过那所谓的正前方,根本不见光亮。 孤独是件令人生畏的武器。 它从不会直接带给人**上的伤害,它最擅长的是摧残人的心智,让绝望在人的心底一点点滋生,一点点蔓延。就像行路人迷失在无边的荒漠,在饥渴的感觉将他击垮之前,他早已经陷入疯狂。不过那位迷路人还是幸运的,至少他还有呜呜的风声做伴,就算风声已经停歇,他也可以发狂般地大吼几声,为这场毁灭之旅凭空制造出一个假想的旅伴。 而这种自我安慰却是齐朗所无法奢求的,因为他发觉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竟然空旷到连拼命嘶喊都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音,又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中,根本就不曾存在过语言这种沟通的工具。 在这样的孤寂中,齐朗大概行走了整整一辈子,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完成了一次由强健到软弱的衰变。毛发、皮肤、肌肉、骨骼……一层接着一层地消失在了虚无中,渐渐地被抛在了身后。它们曾经是他的组成部分,是鲜活的他,但现在,齐朗发现它们其实不是…… 剩下的齐朗仍在行走着,轻盈,无拘无束。疲惫的感觉消失了,再没有任何拖累,似乎无止境的尽头终有一天必将到达。但他还在面对着那个无比强大的敌人,因为孤独感仍然存在,而且它所带来的巨大伤害有增无减。无助与无力中,齐朗感觉剩下的那个虚无的自己也在消逝中----那大概又是整整一辈子…… 但这只是周而复始的开端。从或许真实的生存,到或许虚妄的消亡,再重新回到或许真实的生存……这似乎是个毫无意义的循环,不需存在的循环。但它就那样降临了,给了齐朗这个弱小的生命体以看似无限宽广的选择,却在冥冥中早把结果注定。 这简单到令人绝望的重复,应该并非是这试炼的全部意义,因为那根本不存在任何意义,这里面一定还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危机。不过那对于齐朗而言,那危机根本是他无暇顾及的,此刻的他已经不想再令思维继续运转,因为思考就意味着孤独感的进一步加深,就意味着他将进一步接近崩溃的边缘。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往复的循环中机械地按部就班……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董大娘的眉头越蹙越紧。她当然没办法预知齐朗目前所处的困境,但她清楚地知道,等到那轮圆月在西面的天空中落下时,如果四阳石的试炼仍然没有完成,那么不单奥乌之前获得的成功将化为乌有,身处其上的那三位小家伙将因试炼的强行中断而深受其害! 青果应该早就从董大娘那里了解到了其中的一些奥秘,此刻更是紧张到了极点,双手合什抱在了胸前,仰首闭目,默默地向上天祷告着。乔安娜虽然和其他士兵一样,根本不清楚这所谓的试炼是在搞什么鬼,但她却明显要细心一些,看到董大娘和青果那样紧张的表情,初时的放松心态渐渐离她而去。她也开始抱拳祷告,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但从她眼神中显露出来的那一丝遗憾来看,她心底肯定也在埋怨着自己,实在应该早早使出手段,寻找机会毁掉那位男朋友的童男身份。 这时,石柱那边传来的异响开始有节奏地加重,估计剩下那三位勇士的试炼又将出现结果了。士兵们的心又提了起来,在机灵的加尔文下士的带领下,他们纷纷张开手掌遮挡住自己的眼睛,免得另一道炸雷从天而降,再把他们晃瞎一回。 不出所料,紧跟着剧烈震动之后的,正是石柱的拔地而起! 这一回是吉拉所处的那根石柱,看来那红头发的小个子并没有吹牛,令得吕嚣铩羽而归的职业考验,终究还是难不倒这位极有智慧的士兵。 隆隆声响中,石柱缓缓抬升,眼看就要升到即将与奥乌的那根石柱平齐的位置,而士兵们也正要随之爆发出一阵欢呼。但在这时,吉拉突然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地望向四周,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好吧,好吧,我再换一种思路尝试一遍……假设该函数拥有一个整数解,当解是一个有理点时,我们再来回顾一下这个点附近的性态……哦,不不不,那太麻烦了,我受不了!不行,我受不了了!” 随着音量的提升,吉拉的脸色越涨越红,面部表情也由茫然向痴狂的方向发展。他不住摇晃着脑袋,似乎身下那根石柱的震颤令他烦躁不堪,他想要站起来,离开这个鬼地方,找到个安静的场所,好好地研究一下那道几乎要熬干他的心血的数学难题。 视力极佳的古尔夫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吉拉的反常行为,当时就大嚷了起来:“见鬼,吉拉,千万别乱动!再坚持一下,你就要成功了!哦,老天呐,求你坚持一下,我可不想上去受罪,求你了!” 古尔夫的叫喊声几近于哀求,但吉拉却置若罔闻。他愈发烦躁起来,手脚不听控制地随处舞动,直到最后,他竟然站了起来,摇摇欲坠地站在石柱的边缘,仰起头颅,向空气中那肉眼不可见的提问者打着保票:“我会算出来的,相信我,我一定会算出来的。但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先吐一口血。” 吉拉说到做到。话音刚落,他噗的一声向二十多米下的湖水中喷了一阵血雨,而后身子一斜,笔直地栽了下来! 第268章 古尔夫需要鼓励 隆隆声响中,那根眼看就要到达预定位置的石柱又缓缓降了下去,重新回到了初始的位置。 幸运的是,吉拉并没有丢掉小命,也没有受伤,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弄湿,因为奥乌早已经严阵以待,在那红毛小子大头朝下地扎进浅水之前,奥乌一伸粗胳膊就把他拦腰捞了回来。 但不幸的是,尽管吉拉已经尽如所愿地喷出了一口淤血,但他的神智并没有恢复过来,仍然皱着眉头转来转去,好像得了臆症似的,嘴里嘀嘀咕咕,一刻也不得停歇。 “这条路走不通,不对,不对!我再换一种方式……天呐,那太难了,太难了!”他念叨着说。 士兵们全部傻了眼,没人想到这所谓的试炼竟然拥有逼疯人的魔力。他们有心上去帮着劝说劝说,又怕一个不小心害得那位机灵鬼就此定了型,永远没办法从着魔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面面相觑中全都没了主意。相比之下,还是古尔夫胆子更大一些,他从左跟到右,又从右跟到左,不住地劝说着:“吉拉,看着我,吉拉!如果你确信能解开那见鬼的难题的话,我劝你最好重新坐回那石台子上,像现在这样,那根本就是浪费你的智力资源。“ 吉拉并没有理睬古尔夫。他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彻底和外界隔离了开,对于古尔夫的一番好意,他只是甩了一巴掌,准确地抽在了古尔夫的下巴上,打得那位初阶武师双眼直冒金星。 “醒来!” 正在这时,董大娘厉喝了一声! 这一嗓子好像发生了效用。吉拉完全定在了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绿,直到最后,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 “见鬼!”正用尽全力按住吉拉肩膀的古尔夫措手不及,被当胸喷了一口,好在吉拉吐出来的只是未及消化掉的晚餐,肉丝和菜叶有黄有绿地混在一起----那并非是另一口鲜血,看来吉拉得救了,他不会有事。 “你干嘛吃这么多!”古尔夫憋着气把身上的污物向下甩了甩,回身就要撤离现场,“我恐怕得去换件衣服……” 但古尔夫逃不掉的,一不怕脏二不怕累的奥乌已经把铁钳一样的大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别忘了你是替补,麻子脸!” 古尔夫挣了几挣毫无效果。在力量上,没人能与那位壮汉抗衡,于是古尔夫只好笑脸相迎:“我记得呢,我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但是……你得让我先稳当稳当,搞不好我会害了他的,你们都不想出现那样的结果,不是吗。” 正说话间,齐朗所处的那根石柱出现了变化。石柱周遭雾汽那五颜六色的光彩开始变得暗淡,好像即将完全消退似的,不过有一种颜色却在逐渐增强。 那是血一样的红色! 血雾越生越浓,眨眨眼就将齐朗和他身下的那根石柱团团包围。齐朗的面孔仍在雾汽之外,他的面部表情仍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原本紧皱的眉头已经放松了下来,不见任何痛苦的神色,就好像他正处于安静的梦乡之中。 那的确很像是一个安静的梦,只不过梦境的背景却已经换成了血腥的颜色。 齐朗早已记不得这是第几万次循环,他只是在行走中不断完成生与死的重复,思维陷于停顿,计数的本能也老早就被他完全忘却。 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了脚下的变化。那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血池,粘稠的血浆缓慢地移动着,暗红色浆泡不住鼓起又破碎,灼热的烈焰此升彼灭。他无处躲藏,无可退却,只得凭借血肉之躯来迎接烈火的烧灼。 炼化,只在转眼间就会令有形的他化为灰烬!但那不过是一瞬间的痛苦罢了,不值一提,因为那个无形的他很快又会从血池中凝聚出**,继续踏着这血腥的世界前行----那是浴火重生的痛苦,就好像那痛苦是发自于骨髓,由里及外,痛到无法忍受! 但齐朗没的选择,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必须一遍又一遍地承受那难以言说的无边苦难。 其实齐朗早已适应了**上的一切痛苦,他可以做到,因为有位亲切而严厉的人曾对他说过:“当疼痛摧残你的**时,可以皱起你的眉头,只是为了提醒你自己,你还活着。” 齐朗连眉头都不必去皱,更不必去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他完全可以做到,哪怕这里看上去很像是传说中的炼狱,他仍然可以坚持。 那是无人可以代替的痛苦,是齐朗注定要去承受的痛苦…… 对于置身其外的士兵们而言,他们只能看到齐朗周围那层血色,并且由此猜测出他正在接受极为严酷的考验,但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紧张地惊呼,握紧拳头暗暗使劲,全心全意地为他祈祷,仅此而已。 不过就在这时,还是有人真正帮了齐朗一把。 隆隆的异响再度传来。这一回,变数发生在了董宏所处的那根石柱上。 那石柱缓慢而平稳地升了起来,毫无阻碍,没有电闪雷鸣,没任何意外发生,就那样顺畅地升了起来,一直拔起三十余米,达到同奥乌的那根石柱平齐的位置,最终停了下来。 石柱顶端,董宏慢慢地站起了身,面带自豪的表情望向了他的母亲。董大娘也望了回去,尽管她已盲了好久,但在那一刻,她仿佛可以看到自家孩子那骄傲的面孔。担忧的神情并没有完全离她而去,但在她嘴角,却已经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身子跃起,董宏慢慢地飘了下来,泰然自若地落在了董大娘身前,一躬身单膝跪了下去:“我成功了,娘!” “好孩子。”董大娘摩挲了一下董宏的头顶,“你一定能成为你爹那样的勇士,你一定能成为董家的骄傲。” 董宏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娘,我一定行。我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强大,那把剑一定很快就会融入我的灵魂!” 发出了一身冷汗后,在旁边呕吐了半天的吉拉终于彻底恢复了过来,看到董宏顺利完成了自己的试炼,他面带惭色地走了回来,才想要出声表示祝贺,却吃惊地向着自己的身体打量了起来。 “这真神了!”他抓着奥乌的胳膊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没用灵石就提升了战斗力,你能感觉到吗,我已经达到了低阶武师……哦,天呐,奥乌上士,你的灵力水平已经达到了晋升初阶斗尊的水准,看来我们得督促帕里多找些灵石来了!” 奥乌只点了点头,还没答话,董大娘却先开了腔:“这试炼的考验除了要使四阳神迹现世之外,对于试炼者的能力提升也是极有好处的。四阳石中本身是由天地精华所聚,其中包含的灵力之强超乎想象,只不过那因人而异的考验极为残酷,若非心智足够坚定,很难担负起试炼的重任。眼下这三根辅石还差一根,而据我观察,主石那里正到了关键时刻,如果另外那一根无法顺利升起,你们的指挥官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听到这番话,士兵们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第二替补古尔夫。 “你得上去,古尔夫!”奥乌一把拎住了古尔夫的领口,“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兄弟送命吗,你这懦夫!” 乔安娜也走了上来,她的声音正在发颤:“我求你了,古尔夫,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阿察和阿汪那对胖子兄弟也在旁边一个劲地为他打着气:“你能行的,麻脸上士,想想看,连你最瞧不上的奥乌都挺过来了,你这个天才就更不必说了。” “妈的,你们这是赶鸭子上架。”古尔夫骂了一嘴,像拉磨般地转起了圈子,“我知道那是什么,肯定不会有错的。一定是那样的,你最怕什么,它就偏给你来什么,一定是那样的!” 露茜这时走了上来,用满载深情的目光望向了古尔夫:“亲爱的,你在怕些什么吗?” “当然会怕,孙子才不怕!”古尔夫有些气极败坏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态。 “那么,我该给你些鼓励?”露茜的眼神发生了很神奇的转变。 古尔夫认出了那眼神,一时之间有些忘情地贴了上去:“哦,你不可以这样。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办法抗拒……” 露茜仰起了脖子,飞快地眨起了眼睛。于是,古尔夫彻底失控了。 “啵!” 古尔夫的薄嘴唇顺利地找到了露茜那红乎乎的厚嘴唇,轻轻地啄了一下,两下……紧接着,它们贴合上了,分不开了。 “噫----” 起哄声在士兵们当中响了起来。但古尔夫对他们的羡慕和嫉妒早就习以为常了,仍然忘情地接受着嘴唇那边传过来的鼓励。他的勇气好像终于被提了起来,因为那张原本已经被吓白了的麻子脸正一层一层地蒙上红晕。 “差不多了吧,古尔夫!”一直在青果手指缝里偷看的阿汪嚷了一嗓子,“你要实在不行的话,我来替你!” 第269章 白先生很受伤 “你想的倒美!”古尔夫伸出手指在阿汪额头上弹了个爆栗,“露茜的吻是只属于我的,没人可以接替我的位置。” “你当我喜欢你们那些蛮鬼子!”这显然是个恶意的误会,阿汪气急败坏地挣脱了青果的束缚,用尽全力把古尔夫从露茜身边拉了开,“我说的是那里的位置,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我拜托你快一点行动,再迟一些,我们的王就要有危险了!” “好吧,好吧!”古尔夫好像有些眩晕,就像喝了一整瓶的红酒似的,连脚步都迈不稳了,但他口中的话语却是气势十足,“那话怎么说来着?呃……小菜一碟!让你们瞧瞧天才古尔夫是怎样表现他的无畏的吧。我来了,妖魔鬼怪们,尽管来考验我吧!我知道你们一定等在那里,调皮的东西,但我要告诉你们,你们难不倒我的……” 为了避免古尔夫的勇气很快消退下去,奥乌和董宏两位成功者赶忙走上前去帮了他一把,连抬带架地把他按到了那石柱上,一边嘱咐他说:“坚持住,勇敢的古尔夫,你需要做的只是坚持!” 古尔夫还没来得及答话,五彩的雾汽就漫了上来,只在一转眼间,就把他完全包围于其中。几乎在同一时间,古尔夫安静了下来,既没有像奥乌那样露出狰狞的表情,也不像齐朗那样一脸肃穆,他只是双目微合地坐在了那里,偶尔皱皱鼻子,偶尔歪歪嘴角,就好像正在经历一场有些滑稽的梦境。 奥乌和董宏不明所以地退了下来,转而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董大娘。这时吉拉也已经彻底恢复了常态,尽管他看上去还有些沮丧,但很明显,那聪明的脑子又正常运转了起来。他走到了董大娘身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发问说:“您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却一直没弄清楚这个所谓的超级风水阵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您一定也这样认为吧?” “这是个开关,打开通往神明之路的开关。”董大娘把空洞的眼神缓缓地移向了半空高挂的那一轮圆月,“这是罗武先生毕生心血的凝聚,是他为解救这个世界最大的危机,穷尽心力建造出来的一个开关。”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为什么那些厉害的人物都在提及什么最大的危机?”吉拉皱起了眉头,用力地回想了片刻,“我记得齐朗说过,无尘先生也曾透露过同样的信息。这世界会有什么危机,难道说还有比奥托帝国那些恶棍更加强大的敌人正在等待着我们?除此之外,这个开关又是干嘛用的?是不是我们一把它打开,那些敌人就会良心发现,从此以后就改邪归正了?” 董大娘异常遗憾地摇了摇头:“关于那个危机,我从没听罗武先生提起过。但要我猜那一定是异常惊人的危机,因为我还记得他在当时那严肃的表情。他是个稳健的长者,就算高山崩塌在他面前,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上一下。但在那时,当他分析出那个危机将不可避免地到来时,他变了脸色,看上去异常担忧,我从没见过他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吉拉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齐朗:“正像那位高深莫测的无尘先生一样,他那厉害的外公也把这空前的重担压在了齐朗的肩头,连解释都没有留下一句,他们太不负责任了……”说着说着,吉拉突然嚷了起来:“我的天,您快看,他好像要融化了!” 董大娘当然没办法看到齐朗那里正在发生的变化,但她应该感觉到了,齐朗周围的血雾开始变得愈发浓重,而那暗红的血色已经渗入齐朗的身体,在微微的震颤中,齐朗的身影开始虚化,冷眼看上去,的确很像是整个人即将融化在雾汽当中。 “他到了关键时刻,如果能够坚持下来,那根炼石将顺利升起,而如果失败了,我估计他至少将身受重伤。”董大娘的声音异常低沉,而且她那干瘦的手指好像已经陷进了董宏的胳膊里。 但她儿子此刻对痛感好似全无反应,他紧张地发问说:“那如果齐朗上士的炼石在古尔夫的之前升了起来,情况会怎样?” “那意味着巨大的灵气将全数涌到主石上,没人能耐受得了。”董大娘的话语顿了一顿,“他将必死无疑!” “什么!!”乔安娜的声音颤抖了起来。这个结果她没办法接受----自己男朋友的性命竟然掌握在那个蠢货外加胆小鬼的手中,那根本不会有第二种结果!“能不能让他下来,尽快让齐朗下来!”她焦急地拉住了董大娘的胳膊。 董大娘摇了摇头:“外力不可能接近主石的,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谁也没有办法把他拖下来。” “我的天呐!”乔安娜瞪大了眼睛望向了露茜,但那位最要好的朋友此刻无法给她带去任何的安慰,她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要靠那位胆小的勇士自己来解决! 古尔夫已经尽了全力。 正如他在事先所预料的那样,那柱炼石留给他的考验,正是他最不敢去面对的考验----恶魔的考验。 漆黑的洞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阴风冷飕飕地钻来钻去,发出呜呜的异响。古尔夫觉得四面八方好像都有轻微的脚步声,估计是魔鬼正在开始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没有尿裤子,古尔夫对自己真的佩服透了。 他们就要靠近了…… 尽管古尔夫在脑子中一个劲地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幻境,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是真实的,身旁那滑溜溜的墙壁不是真实的,令自己直打冷颤的阴风也不是真实的,但是……为什么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苍白的手掌偏偏如此真实? “嗨……你……好……”古尔夫战战兢兢地把下巴慢慢转向了另一侧,却无法阻止眼珠向相反方向移动----那一定是魔鬼施下了魔法,因为他发现眼皮竟然合不拢了,他很确信自己从不想和魔鬼深情地四目相对。 突然,他看到他了! 他是个苍白的怪东西。白色的高帽子,白色的脸皮,白色的袍子,如果没有搭配上那绿豆大小的黑色瞳仁,以及那长而下垂的鲜红舌头,他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太过单调了。 “喔,你好难看哦……”古尔夫松了口气。这实在是太值得庆幸了,他不是魔鬼。难看是难看了些,但他多少还有些正常人的模样,毕竟这里是东方的世界,这里的人类长得再奇怪也应该被视为是正常的。 “哦,对不起,我失礼了。”不知不觉中,古尔夫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活动自如。他充满歉意地耸了耸肩,从自己肩头拎过那怪人的手掌,用力地握了握:“你好,我叫古尔夫,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那白色怪人愣住了,看起来他很不习惯被人这样握住自己的手掌,以至于他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的铁链子都掉到了地上。“你好……我叫白无常……”他大概肺部患有隐疾,说话的声音带有一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特殊效果,而且听起来还忽远忽近的。古尔夫为他的不幸深感同情。 “白无常?”古尔夫皱眉想了一想,最终确认这位白先生并不是个熟人,但他还是表现出了自己的热情,“这真是个好名字。中土语里好像有个挺感慨的词,叫什么‘世事无常’,看来令尊大人是个有学问的人。” 古尔夫的恭维应该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那位白先生高兴极了,因为古尔夫注意到他的舌头又向下拉长了将近十公分。在一般情况下,只有递过去一大根香甜的肉骨头,莱欧才会表现出同样的兴奋。 “我叫……白无常!”白先生又重复了一遍他那很有深度的名字。 古尔夫还以为自己的发音不是很标准,连忙跟着又学了一遍:“白----无----常,好了,我记下了。现在该我了,请跟着我念,古----尔----夫。这实在是有些别扭,因为按照我们的发音习惯,我们更加注重的是流畅,你能听懂吗,像水一样流动。” 白先生实在是太高兴了,他的舌头几乎都要拖到了地上。于是古尔夫心中原本的同情又转化为了羡慕----这真是个令人敬佩的特异功能,如果给露茜见到了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那么,”古尔夫抬起胳膊,勾住了白先生的肩膀,神秘兮兮地凑到了他耳边说,“看来我们俩得结伴走上一阵子了,这里黑魆魆的,可以称得上是危机四伏,要是落了单准没好处。而且我得告诉你个秘密,这里肯定有魔鬼,异常恐怖的魔鬼。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但既然你不小心也闯到了这个鬼地方,说不定他也会对付你的。他们准会在你不留意的情况下突然冲出来,吓得你魂都掉了。” 白先生应该是被吓到了,用力地挣了一挣,像是想要挣脱古尔夫的怀抱。但好心的古尔夫交定他这个朋友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同病相怜的人正应该互相帮助才对。“你留意前面,我观察后面,咱们慢慢走,肯定能走出去的。”古尔夫给白先生打气说。 白先生叹了口气,用他那忽远忽近的怪腔调说:“古----尔----夫,我甘拜下风,我们后会有期……”话音刚落,他那红舌头收了起来,整个人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第270章 魔鬼的阴谋 “真是个怪人。”古尔夫暗自叹了口气,还在回想着是不是刚刚哪句说得不够委婉,伤害到了那位长得奇形怪状的朋友。 其实,他不该那么脆弱的,长得丑又不是他的错,但如果要因此产生了自卑心理就是大错特错了。 惟一的伙伴先行告退了,古尔夫现在只能自己为自己壮胆,战战兢兢地走下去。他几乎可以确定魔鬼就在黑暗中躲藏着,要不这所谓的试炼又怎么能称其为试炼。不过白先生的出现还是给了他不小的鼓励,因为他觉得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倒霉蛋也被困在了这漆黑的洞穴之中,同时他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如果再遇到那位白先生,他会尽可能地管好自己的嘴巴----他是多好的一个人,谦逊、安静,还身怀绝技。 不过在接下来的探索过程中,古尔夫发现自己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魔鬼好像出去探亲访友了,并没有时间露出狰狞的面孔,让古尔夫尿湿他的裤子。其他一些奇怪的同路人倒是遇到了几个,比如说一只长着马脑袋的侏儒巴吉,一位衣着华丽、头上贴着一张黄纸的瘦弱汉子,还有一位长发垂肩、会流出红色眼泪的漂亮姑娘…… 估计他们也是些迷路的可怜人,也需要在这莫名其妙的洞穴中找到各自的出路。在心生同情之余,古尔夫还有些苦恼,那不是因为那些迷路人总是会在怪异的声响中突然现身,吓得他浑身直打哆嗦,而是因为他们都是些不善言谈的人。他和他们谈不来,往往没聊上几句,那些人就很气馁地离开了,只把古尔夫自己扔在了那里,由着他孤身前进。 古尔夫当然没办法知道,在那位自称贞子的漂亮姑娘离去后,他身下的那根石柱已经升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升到了半空之中,大约有二十多米高,估计要不了多久,它就要上升到和另外那两根石柱平齐的位置。他很快就要完成他的任务,有惊无险。 在湖边紧张等待着的士兵们对古尔夫的工作进程大感吃惊,没人能想到那难倒了吉拉的艰巨任务,对于这位麻脸上士而言竟然这样轻松,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样子,他就已经接近胜利了,要知道,就算勇猛无畏的奥乌也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获得那样的成绩。 不过由于吉拉就是在任务接近完成的关键时刻败下阵来的,所以事态发展仍然不算明朗,士兵们还不敢盲目乐观,除非古尔夫能够把石柱提升到预定位置,然后笑嘻嘻的睁开双眼,高举双臂宣布任务完成,士兵们就没办法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面。 正在这时,齐朗所处的那根主石也发动了。 隆隆声响中,那根石柱一公分一公分地升了起来,同时石柱均匀分布的血色也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退。从董大娘的面部表情来看,那应该是对整个事态发展极为有利的,不过由于古尔夫那里好像陷于停滞状态,因此希望齐朗那里能够稍微控制一下速度,造这种势头发展下去,主石最终还是会先于古尔夫升到指定位置,而如果这种情况出现的话,齐朗很有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 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连莱欧和伊格鲁都停止了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在为古尔夫打气,他还处于领先位置,只要顶过那最后十余米的距离,这个不知所谓的试炼任务就将胜利完成,齐朗也将顺利得救。 不走运的是,古尔夫那边好像彻底陷于停顿状态。他卡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在雾汽的背后,古尔夫终于显露出惊惧的表情,看来他遇到了难处,大概是那位魔鬼先生终于探亲归来,发现了古尔夫的行踪,打算冲上前去给他制造点麻烦。 古尔夫的确遇到了麻烦。 此刻,他终于看到了洞穴的出口,就在前面十几位的位置上,柔和的光亮从那边透射了过来。胜券在握的感觉令他欣喜若狂,但就在他拔起脚步,想要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冲过这段短短的跑道时,出口处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材不高,看上去也不算强壮,不过在古尔夫眼中,他却是力量与智慧的象征。 “老哈里!”古尔夫惊讶地叫了一声,“你怎么来了?难道我现在身处黑森林的下面……”古尔夫这时突然发现老哈里竟然浑身是血,被吓得双腿一软,几乎摔了个狗啃屎:“我的天,你被变种豺围攻了吗,老哈里!” 老哈里并没有答话,只是阴沉着脸站在那里,双臂缓缓抬起,左手是枣木弓,右手是白桦木制成的箭枝。 “你疯了吗,老哈里!”古尔夫惊慌失措地大喊了起来,“好好看看,我是古尔夫,你的儿子!” 嗖! 一箭射了过来,又快又准,笔直地向着古尔夫的心脏射了过来! 古尔夫躲开了。那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难题,对于老哈里那不入流的战斗水平,古尔夫心里有数。 “妈的,我拜托你,恢复理智好不好?”古尔夫气恼地大喊了,“我是你的儿子古尔夫,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你就把我给忘了吗?” “举起你的弓箭!”老哈里终于说话了,“证明给我看,古尔夫是个天才的弓箭手,你得证明这一点。”又一箭射了过来,而这枝箭的速度明显有所提升,古尔夫的动作才慢了一点,就几乎给它射中了胳膊。 “等等,我想明白了。”古尔夫嘿嘿地笑了起来,“你是假的,对了,一定是这样的,你是假的,我现在身处幻境之中,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不是老哈里,只不过是个幻象罢了,你的箭也伤不到我。” “是这样的吗?”老哈里的面部表情仍然那样严肃,“你可以试试看。” 第三箭飞了过来,快如闪电! 古尔夫本想站定在原地,就那样潇洒地用胸口接上一箭,想以此来证明眼前出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过弓箭手的本能还是促使他稍微侧了一下身子。箭簇擦着肩头飞了过去,哧的一声留下了一道血痕。 “噢,你弄伤我了!”古尔夫叫嚷了一声,同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见他妈鬼了,你是真的!” “举起你的弓箭!”老哈里下了最后通牒。 “我会伤到你的!”古尔夫愤怒地大喊道,“你知道我不想伤害你的,就算你是个虚假的幻影,我也不想伤害你!” 老哈里又一次拉开了弓箭,箭簇那里正闪着寒光。他面无表情,但古尔夫看得出来,他要玩真的了! 古尔夫发狂般地挠了挠脑袋,褐色卷发在凌乱中站立了起来。这实在是个困难的选择,向老哈里射上一箭,开什么玩笑,就算那个老哈里其实是魔鬼变化出来的幻象,他也很难做出那样的决定。 嗖!嗖!嗖! 老哈里的箭矢一枝接着一枝地射了过来。古尔夫脚步慌乱地左躲右闪,衣袖被射破了,甚至还有一箭擦着他的脸颊掠过。 “你只是个懦夫,不是那样的吗?”老哈里一边施射,一边发动言语攻势,“你一贯如此,没有主见,不敢去面对事实的真相,只会像只缩头乌龟一样自我欺骗。我不是你的父亲,我不是老哈里,那又能怎么样呢,你还是不敢向我发动挑战,因为你是个懦夫,软弱的懦夫!” “够了,够了!”古尔夫彻底被激怒了,他一咬牙摘下了弓箭,“混蛋,我看穿你的用心了!你想逼着我干一件疯狂的事,并由此来证明你的恐怖,你这可恨的魔鬼!我看清你了,我知道你的用意了,狗东西,来吧,尝尝我这一箭!我已经受够你了,古尔夫再也不会对你感到恐惧!” 箭,射了出去! 那是古尔夫的魅影之箭。箭矢闪动着紫色的光晕,疾如闪电! “咻!”伴着一声刺耳的啸鸣,完美的弧线划破了洞穴中的黑暗。箭,到了! “澎!”箭簇率先劈开了老哈里手中那枣木弓的弓背,又切断了那柔韧的弓弦,紧接着,在那锋利的箭尖即将射中老哈里的喉结时,却惊险地绕出了个圈子,从耳旁绕了过去! “来吧,现出你的原形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迎接你那凶恶的面孔!”古尔夫咬牙切齿地大声叫嚷着。 但老哈里却只是把手中那残破的弓箭扔到了地上,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而就在同一时刻,古尔夫发现自己射出的那枝魅影之箭正在他身后转弯----那是好大的一个弧线,足有一百八十度角…… “不……”古尔夫注意到了箭矢的飞行路线,紧张的情绪立刻找了上来,“不,不要,那不行!” 老哈里微笑了起来,那是极为诡异的冷笑,古尔夫可以确定,他在这辈子从来没见到过老哈里那样笑过。 “快躲开,老哈里!”古尔夫大嚷了起来,很想扑上去一下子把那血淋淋的老爸推到一旁,但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已经无法移动! 第271章 圣殿现身 “噗!”血花四溅! 粘满鲜血的箭簇从老哈里心窝处透了出来----贯穿伤,一箭致命! 古尔夫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不不不……老哈里,这不可能!那不是我想的……我没想射到你……不要,不要!”他惊慌地叫喊了起来。终于,他发现自己被固定住的双脚已经重新恢复了自由,但它们太重了,他已经没有办法移动脚步。 老哈里直挺挺地倒下了,熟悉的慈爱重新出现在他的眼神里。不会有错的,那种眼神是别人模仿不来的,就是他,黑森林里的老哈里。 在那一瞬间,古尔夫已经崩溃了。弓箭扔到了地上,他踉跄地迈开了脚子,跌倒,爬起来,再跌倒……他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去,鼻涕与眼泪像决堤的埃翠河水一样,止不住地向下流淌:“对不起,老哈里,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这样的,是那个魔鬼……” 提到魔鬼,他突然好像想明白了似的坐了起来:“你应该是那个魔鬼来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倒在血泊之中的老哈里开始变得虚化起来,一点点变淡,直到最后,他完全消失了。不过空气中却浮着一个声音----那是真正的老哈里的声音。 “古尔夫,我亲爱的儿子,你没有让你的软弱击倒,我为你感到骄傲。”他说,“要记住,到任何时刻都要提起勇气,要相信自己,你完全有能力面对一切困难,面对一切挑战。” 声音消散,眼前那漆黑的洞穴也随之消散,欢腾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好样的古尔夫,你成功了!” “接住我的吻,亲爱的,我爱死你了!” “你是最骄傲的战士,最无畏的战士!” 古尔夫睁开了双眼。眩晕感立刻找了上来----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三十米高的石柱顶端,从上面看下去,这里高得能叫人吓破胆。他稳了稳神,尽最大可能地保持住自己的风度,同时在嘴角挤出了个勉强的微笑,向着欢呼的士兵们挥了挥手。 “我成功了!”古尔夫大喊了一声,同时接过露茜的飞吻,送到嘴边用力地吻了一下,“你能相信吗,我竟然成功了!他不在那里,我说的是我最害怕的那个魔鬼,他缺席了,这真够可笑的!” 古尔夫兴奋得过了头,同时惧高症也的确是很难克服的心理难题,他脚下一溜,哇哇大叫声中,一脑袋栽了下来。于是奥乌又被折腾了一回,第二次接住了一个慌乱的高空坠物。 “奥乌,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我是爱你的!”古尔夫在奥乌怀里还不肯老实,一把搂住他那粗脖子,照准他那粗糙的腮帮子狠狠地来了一口。 奥乌却并不领情,双手一松,直接把古尔夫扔到了水里,使劲抹了把脸,转身走了回去,重新把紧张的目光投向了齐朗所在的石柱。 仅剩的那根主石仍然保持着匀速运动,虽然速度很慢,但从它发展的趋势来看,这所谓的试炼很快就要成功了。 古尔夫的耐心早就用光了,同时他也深信自己的兄弟一定能完成任务----毕竟他这个胆小鬼都能克服重重困难,最终实现了目标,那位令人生畏的王就更不成问题了。他决定提前开始庆祝,像只猴子一样蹿了出去,一把捞住了露茜下士,飞快地眨动着眼睛说:“我觉得是时候让我和那见鬼的童男生涯说再见了,你说呢,亲爱的?” 露茜蜻蜓点水般地配合了一下,但在古尔夫打算把这个亲昵举动无限期延长时,她却一伸胳膊给他支开了:“亲爱的,我们不该发展得太快。我必须说,你的表现还有待考察,毕竟像你这样的情圣很难定下来,我可不想太过冒险。” 古尔夫无可奈何地退了开来,转而把视线投向了半空中的齐朗。他果然快要成功了,至少从他所处的那根石柱的变化来看,他应该是胜利在望。原本被血雾浸染的主石正在恢复本色,除了那上面仍可看出一道道像毛细血管一样的红丝外,基本已经显现出了洁白玉石般的主体。同时,齐朗的面部表情仍然是那样安静肃穆,那明显说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然而就在此时,周围的空气中弥散出一股血腥的气息,就好像那些山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个时间屠宰家中的牲畜。士兵们均纳闷地四下打望着,希望能尽快寻找到污染源所在之处,尽快制止东方人那毫无人性的野蛮行径。然而山民们都远远地聚在百米之外的警戒区里,一个个带着神圣的目光,小心观望着祥水圣地的这一次朝圣行动,哪有人敢于在这个关键时刻胡作非为。 主炼石!那冲天的血腥气息一定是来自那里的! 士兵们反应了过来,纷纷把紧张的目光转了回去----难道还会有意外发生?这一夜他们的心理经受了太多的折磨,哪怕再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们也会崩溃的。 董大娘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着,如果不是她的儿子在旁边牢牢地架住了她的胳膊,恐怕她早已瘫软在地。“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喃喃地念叨着。 乔安娜原本就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看到董大娘这样反应,更惊慌失措了起来:“他怎么了,您快告诉我,他怎么了?” 董大娘却并没有回话,只是在那里双手合什,用尽全力地祈祷着:“仁慈的神明呵,请你保佑我们的王,莫将最大的灾祸降临世间……” 乔安娜更加紧张了:“我求求您,快告诉我,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董大娘惨然地抬起头,把黯淡无光的双目望向了天穹,失神落魄般地说:“一切都将无可避免……那个时刻还是会到来,那最大的轮回,我们终究无法回避……” 董大娘所说的话语显然还是过于玄妙。乔安娜几乎要绝望了。“拜托您好吗!”她崩溃般地叫喊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他能不能成功,他会不会有事?” 董大娘平静了下来:“他会有事的,我们也会有事的,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都会有事的……” 正说话间,齐朗所处的主石开始加快速度运行。于此同时,天空中飘来一大片云层,将整个祥水湖畔遮蔽得严严实实。那云层又厚又浓,在将月色隔挡住之余,它本体的颜色却在月光辉映之下显露了出来----那是鲜血一样的红色。难道,它本身就是这世界上的杀戮之气所聚出的血云吗? 电闪雷鸣之中,炼石缓缓拔起,转眼之间已经达到了与之前那三根石柱平齐的位置。就在这时,一道霹雳从天而降! “轰!” 血色扩散! 以那炼石为核心,殷红的颜色猛地扩散开来,士兵们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那广无边际的湖水已经全数被染成了红色,看上去好似上百万勇士的鲜血在同一时间由天空中倾泄下来,眼前的这个世界,也仿佛变成了血池地狱一般。 然而当尖叫声响起时,那血色又飞速地退了下去,天空中也同样云开雾散。慢慢地,一切重新回归于平静,血腥的气息消失了,一轮圆月仍然皎白明亮。在那月色当中,齐朗睁开了双眼,缓缓站起身形。“好一场大梦!”他淡淡地笑着说,“我睡了多久了,一整夜,还是亿万年?” “四个小时三十五分钟,指挥官先生。”兰巴下士大嚷着回复了一声,“时间还早,如果你没休息够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再等几个小时。不过,希望你别着凉了。” 吉拉先笑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威尔逊下士、琳达下士……全体士兵都笑了起来,再到后来,欢呼声响了起来! “成功了吧,齐朗上士?” “那是你变的戏法吗?可真够惊人的。” 齐朗笑着挥了挥手,一纵身稳稳地跳了下来,直接跳到了兰巴下士身边,跳到了士兵们当中,就那样微笑着接受众人的欢呼。 “其实,我想提醒你们一声。”等到士兵们重新安静了下来,齐朗用柔和的语调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因为即将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圣殿,只能维持五个小时,我们在那里面要进行长达五年的训练,尽最大可能地提高我们的实力。你们一定能够听到秒针的滴哒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要知道,我们还有需要任务要去完成,非常重要的任务正在等待着我们。” 士兵们还以为这是那位指挥官又在玩弄的什么文字游戏,可他们很快就发现那并不是个玩笑,因为那四根高坐的石柱正在发生着新的变化。 隆隆声响中,五彩斑斓的异光耀眼夺目,而那些异光正是来自于那四根高耸的四柱当中。当那刺目欲盲的光线终于消失时,他们才发现,就在那祥水湖中央地带,竟然凭空升起了一座高大雄伟的宫殿! 第272章 借来五载光阴 那四根高大的炼石玉柱搭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宫殿大门,大门的后面,隐约现出一个直出云天的巨峰形建筑! “天亮后,当红日由东方升起时,圣殿就会消失。”齐朗指着那巍峨高耸的宫殿微笑着说,“我们大概只有五个小时的时间。不过有人告诉我,在圣殿之中,每个小时都相当于尘世间的一年。我们需要利用好这五个小时,利用好这五年,提升我们的能力,等到天光大亮时,我们这支希望军团,将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大队伍!” 听到这样的话语,士兵们吃惊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吉拉走上前来偷偷地捅了捅齐朗:“你还清醒吗,指挥官先生?那是不可能的吧……我是说,那不符合自然规律。” 齐朗拍了拍吉拉的肩膀:“你还记得你刚刚经历的那场幻境吗,如果那是客观存在的,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他又抬起头,向着大家挥了挥手:“那是属于我们的圣殿,是我们战士成长的摇篮,相信我,在那里,我们会大有收获。” 克莱图下士的口号声响了起来,士兵们飞快地站好了队伍,无法置信的表情仍然挂在他们脸上,但在此刻,他们都记得执行命令才是军人的第一天职。在齐朗的眼神示意下,帕里那只浣熊脑袋把小吉拉交还给了青果,自己则兴高采烈地走到了队伍当中,他那接近三米的个头显得异常乍眼。 而在鲁思的带领下,另外二十几名颇有战士潜质的山里孩子也自作主张地站了过去。他们都得到了吉拉的口头应允,已经成为了预备役中的一员,这个训练的机会,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错过的。 这时董大娘走到了齐朗面前,拉住齐朗的手掌问道:“你见到他了?” 齐朗知道董大娘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略显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而且还和他交谈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给了我,尽管那里面的真谛我还不得而知----他大概是担心会毁掉我的信心。但这圣殿的好处,我却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齐朗用力地握了握董大娘的肩膀:“谢谢您,大娘,谢谢您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而且我还要谢谢您试图保护我。但那条路,虽然艰苦,却是我人生中必须走完的一条路。我没有理由推脱,没有理由回避。”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而且也选择了,大娘还能多说什么?”董大娘面带不忍地点了点头,把董宏推到了齐朗面前,“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也希望我这儿子能帮助到你,就像宏儿他爹全力帮助先王那样。” 董宏向齐朗深深地鞠了一躬,表情庄严肃穆:“请收下我的忠诚,我的王!” 齐朗微笑着揽住了董宏的肩膀:“我收到了,我的兄弟,我现在几乎看到了一位强大到超乎想象的修道者高手。” 这时阿察和阿汪两位小兄弟从董宏的身后站了出来:“需要我们吗,指挥官先生?虽然我们并不是战士,可能没办法进行什么样的训练,不过我们特别希望能够提前看到五年之后的我们变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有可能把个子长高一些。” 齐朗笑了:“我恐怕要令你们失望了,因为圣殿里的时间只是虚拟的时间,除了我们的战斗能力会得到提高之外,我们的样貌却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不过我需要你们一同进去,毕竟如果多给两位高明的煅器师以五年的工作时间,你们说不定会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虽然愿望无法得到满足,两个小胖子还是高兴地跳了起来,连忙飞快地跑向了自己的住所,取来自己的劳动工具,又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队列的尾端。 之前探路立下大功的吕嚣也偷偷地站了过去,就站在了威尔逊下士的身旁,自动当成了他的人形拐杖。他一直在努力酝酿着一个医疗上的奇迹,惟一欠缺的就是时间太过紧迫,现在凭空多出了五年光阴,他怎么可以放过这个机会。 在吉拉前进的口号声中,士兵们涉水而行,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那金光闪闪的宫门之间。 湖水岸边,山民们纷纷聚到了董大娘身旁,向着那神圣的宫殿虔诚地跪拜了下去。这是他们亲眼目睹到的一个神迹,除了跪拜,他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表达自己的无比崇敬之情。青果抱着小吉拉站在了董大娘身旁,和那位盲眼的老妇人一样,她的眼神中也载满了担忧----她认出了这个超级风水阵,也猜出了其中的寓意,那是通天神殿,在传说中,只有当这世间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时,才能通过连结天地间的枢纽开启,但那危机,恐怕就是真正的神明也无法解救。 然而勇士们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的,他们就那样信心百倍地走了进去,用一双双稚嫩的肩膀去迎接那无比巨大的考验,但如果有一天,给他们知晓了那危机究竟严重到何等地步,他们脸上的笑容还会那样灿烂吗? 那样的难题并非是那些士兵们眼下最为关注的,他们更想做的就是尽快进入到这座圣殿之中,尽快投入到整整五年的训练当中。他们需要变得更加强大,因为不久前经历的那次苦战,让他们真正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单凭他们现有的不入流的战斗力,很难在这样的战事中稳立于不败之地,也很难避免更多的伤亡出现。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这是从神明那里借来的五年时间,足够他们把战斗力再提升几个等级,足够他们成长得更加彪悍,更加勇武。 进入宫门之后,一级级台阶于五彩缤纷的背景下向天空中伸展。那些台阶好像是浮在空气中的,四下里根本看不到任何支撑的柱石,就那样一阶连着一阶,一直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 齐朗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表情宁静,脚步扎实坚定,丝毫没有任何疲惫的迹象。没人知道他在那炼石的幻境中遭遇到了什么样的考验,但所有人都异常清楚,这位年轻的指挥官已经变得更加强大,那种强大不仅体现在战斗能力上,还体现在心智上,还体现在态度上。 奥乌、古尔夫、吉拉、董宏和乔安娜都紧跟在齐朗的左右,几乎寸步不离,眼前出现的异景并没有吸引他们的目光,相比之下,他们更想从齐朗那里多获得一些内情。 “我注意到你的灵力水平已经强大得超乎想象。”在沉默中,吉拉忍不住确认了一句,“比奥乌好像还要强一些,你恐怕已经达到斗尊级别了吧?” “高阶武师罢了,和奥乌一样。”齐朗淡淡地笑了笑,转而向吉拉发问说,“你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了吗?我感觉这里到处弥散着灵力的气息,那灵力或许不算强大,但却无时不刻都在涌入我们的身体,就好像这里本身就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灵石,正在逼迫我们尽快提升自己的能量。” 吉拉闭上了眼睛,集中精力体会了一下。正像齐朗所说的那样,他发觉空气中的确充满了令人亢奋的灵力气息,好像每一次呼吸,体内的细胞组织都会从中获取营养,在无声的欢腾中焕发出更大的力量。 “你说的训练,该不会就是这样一直重复这个攀登的过程吧?”兴奋之余,吉拉若有所悟地感叹了一句。 齐朗扭脸看了吉拉一眼:“你可以这样认为。不过那应该是太过单调了,我们没有必要就这样走上整整五年。”他抬手指了指云雾缭绕中的石阶尽头:“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训练场,足够容下成千上万的军队。目的地就在那里,确切地说,士兵们将在那里完成整整五年的训练。” 正说话间,所谓的目的地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个玉石铺就的宽广平台,足有七八公顷见方,四面围着高大的石栅栏,栅栏的背后则是厚厚的云层飘来浮去。在这平台最中心的位置上,立着一座五光十色的尖塔,远远望过去,像一根色彩斑斓的细线高耸入云,尖塔的四周,亮晶晶的石头堆成了七八座小山丘,把一道道白气散发到空气中。 那应该是不计其数的灵石,每一颗足有鹅卵大小,单从品质来猜测,它们应该是极为少见的高级灵石,因为只有高级灵石,才有可能向外围散发那样浓厚的灵力能量。而到了这时,齐朗才真正体会到,原来修道者在修习中所必需的天地灵气,与勇战士们提升战力时所需要的灵石,其实都是同一种物质----提升的道路殊径同归! 难怪自从齐朗来到这祥水湖畔,一直觉得这里对修道者方面的能力提升极有帮助,原来这里还隐藏着一个极为高明的风水大阵,而那偶尔会从风水阵中渗漏出来的灵力能量,正是他最需要的滋补品。原来那位世界上最接近神明的外公早已预备好了这一切! 第273章 抱一抱吧 没等齐朗发下命令,阿察和阿汪那对兄弟俩已经像发现了宝藏一样,疯狂地飞奔了出去。“宝石,好多宝石啊!”他们大叫了起来,“看呐,红宝石、蓝宝石、紫晶……竟然还有钻石!发财啦!” 果然,在那成堆的灵石之间,散落着不计其数的各类宝石。那些宝石都是些大块头,最小的也得有三十克拉,看来阿察和阿汪有的忙了,灵力矿石软化的工作自然要交给哥哥来处理,但阿汪这位煅器师,恐怕得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武器的改造上了。整整五年,时间充裕得很,足够他们打造出所有士兵提升能力所需的灵石,也足够他们为每个士兵制造出一件极品武器。 “这里就是我们的训练场。”齐朗提高了声音,向着身后的士兵们下达了命令,“这将是不需要休息的五年,因为在这里,疲惫与饥饿的感觉永远不会找上来。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看到一支无比强大的队伍,我希望看到一百三十位勇猛的战士!” 士兵们高呼了一声,立刻散开到各自的位置,拿起自己的武器,带着无比兴奋的表情,投入到训练之中。 这时,奥乌、古尔夫、董宏、吉拉和乔安娜聚到了齐朗的身边,他们从齐朗刚刚的话语中听了出来,这位指挥官先生好像并不会留在这里一同训练,看来他还有别的任务,而从他目光注视的方向来看,他的任务应该是和那直入云天的尖塔相关的。 “你要干嘛去?”乔安娜有些紧张地发问说,“你要进到那里去?我希望那不会有什么危险性。” “那正是我的去向。”齐朗淡淡地笑了笑说,“我需要在这五年间爬到那尖塔的顶端,那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不过我向你保证,那不会有任何的危险,我会完好无缺地回来,因为我们真正的考验并非存在于这神殿的训练场上,而是在真实的世界中的。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还在等待着我们。” 齐朗又把目光投向了奥乌和古尔夫:“那些士兵我需要托付给你们两个了,管理好他们,让他们达到和你们同样的战斗水平。你们在四阳炼石上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如今已经达到了高阶武师的级别,我很清楚,如果多给你们这五年时间,你们应该至少可以再提升一至两个战斗级别,那对我们是相当关键的,因为那即将到来的考验的难度极大,只有你们强大到举世无双的地步,才有可能给予我最大的帮助。” 奥乌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自从他完成了那所谓的试炼后,一直处于沉默寡言的状态中,也不知道他在那试炼的幻境中得到了什么样的启示,如果这样的表现意味着他已经迈向成熟的话,那实在是件令人兴奋的喜事。相比之下,古尔夫还是那个不正经的模样。当然变化还是有的,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可以以无所畏惧的勇士自称,除了露茜和休金这两位天然的克星外,就算奥乌的拳头,他也可以满不在乎地正面迎接。 “交给我吧,哥们!”古尔夫笑嘻嘻地拍起了胸脯,“只要阿察能够供应上足够的灵石,我保证那些家伙们一个个都会变成奎尔那样的战士。五年,这可真是占了大便宜,要知道,根据吉拉的推算,五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当中最蠢的家伙提升两个战斗级别了,到时候你可得拦着点儿我,我怕我会太过骄傲的。” 齐朗拍了拍古尔夫的肩膀,又拉过奥乌、吉拉和董宏面色严峻地嘱咐说:“我在炼石幻境中听到了外公的教诲,他告诉我说,我们即将面对的挑战大得超乎想象。他当初修建了这个试炼场,本意是希望通过提升自己以及门下弟子的能力,达到传说中武力通神的境界,并以此来解救这个世界即将面临的困境。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自己又放弃了,转而寻找另外一条救世之路。但这通天神殿的对于勇士们提升自己的好处却是无比巨大的,这个训练场只有这一次机会开启,我们必须把握好这个时机,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能力。” 几位兄弟表情严肃,用力地点了点头。但吉拉在这时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指挥官先生,如你所讲,这里对于我们实力的提升极为关键,而且还平白无故多出了五年的时间,那为什么你不留在这里,和我们一同进行训练?在我看来,这里灵力充盈,如果你留在这里进行长达五年的训练的话,你肯定会有极大的进步,说不定会比奎尔还强,到了那时,就算你和即将到来的维格内什单挑也不会落于下风。但你却要进到那个不明真相的什么鬼东西里去,这不是可惜了吗?” 齐朗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其中的道理我也不清楚,外公他只在虚空中只告诉我,要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尽最大可能征服那通天神塔。他在言语中并不确定这座神塔是否会现身,但他说,如果我看到了那座神塔的话,必须抛开一切,争取成为第一个攀爬到神塔顶端的凡人……” 几位兄弟一听这话,都皱起了眉头。吉拉歪着脑袋发问说:“第一位攀爬到神塔顶端的凡人?也就是说,那位极为接近神明的罗武先生本身并没有到达过那里?” 齐朗抬头看了看那高入云天的尖塔,尽极视线所能达到之处,只看得到五彩祥云层层覆于半空,而那尖塔的顶端究竟通往何处,却是目力无法到达。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我猜是那样的。他把这里的一切情况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我,惟独对这通天神塔的描述却是极为简单。他说那将是异常困难的,就算他自己也很难在有限的时间里达到顶端,但他却相信我在这五年的时间一定能够到达……这说起来有些好笑,但我必须透露一点,他甚至不清楚我是男是女,因为他对我的称呼是外孙或者外孙女。” 古尔夫早就被眼前这玄妙的一幕惊讶得合不拢嘴了,听到齐朗这种说法,反倒成为了那位东方高人的最坚定的支持者。他换出个一本正经的面孔打气说:“兄弟,既然老先生那样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通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观察,我有些弄明白了,你们东方的白胡子老人都是些厉害的家伙,他们怎么说,我们就怎样做就是了。我相信你,这世界上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你,你是最棒的勇士,就凭这一点,我古尔夫相信你要不了几天就能爬到那顶上去,说不定还能弄回几件法宝回来,到了那时,管他什么维妮宝贝、阿布西昂,肯定可以挨个踢他们屁股。” 齐朗扭过头对着古尔夫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握了握他的肩膀,转身就要向那通天神塔迈开脚步,然而乔安娜却在身后紧张地扯住了他的衣角。 “那一定会有危险的……”她在这样说的时候,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齐朗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那是他教会她的一个方法,控制眼泪的方法。 “我勇敢的乔乔……”齐朗耐心地停了下来,语调放得异常平稳,就好像这只是一次极为普通的一次暂时分别,虽然这分别可能会长达五年之久,但那不过是虚拟的五年罢了,按照真实的时间来算,只有短短的五个小时罢了----他停顿了片刻,等待乔安娜把眼眶中的泪水完全收了回去,才微笑着安慰她说:“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因为你是一位优秀的战士,你的坚强令人难以置信,你的勇敢令所有男孩子汗颜。我选的路或许会有些危险,但我希望你会相信我,相信我最终能平安归来,最终能胜利归来。” 乔安娜收回了眼中的不舍与担忧,但她却并没有放松齐朗的衣角,好像生怕一撒手,那位冒牌的男朋友就会化成一股青烟,就那样眼睁睁地消失在原处似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白晢的脸庞终于现出了一丝笑意。那笑意是齐朗并不熟悉的,因为那笑容中竟然多出了许多从来没有过的甜美。 “分别之前,我有个要求。”她平静地说。 “呃……好吧。”齐朗有些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说实在的,他很担心那个要求是那个令他下不来台的要求。 “我可以和你抱一抱吗?” “抱一抱?”齐朗暗自松了口气,这个要求可比预想中要简单得多了----他其实连更进一步的要求都准备好了。“当然可以,抱一抱。”齐朗微笑着向乔安娜伸开了双臂,“像好朋友那样抱一抱……” 清香入怀,齐朗第一次和一位女孩子那样用力地拥抱了一回。他可以肯定,这一回他心里没有产生任何抵触情绪,恰恰相反,他觉得很欣喜,很温暖…… 第274章 通神之路 吱呀一声,尖塔的金色大门自动开启,齐朗走了进去。紧接着,尖塔消失了,只留下一道道淡淡的云气在原处慢慢地飘散。 那大概仍然是一个幻境,令那些白种士兵们摸不着头脑的幻境,不过他们眼下就处于这样神奇的幻境之中,因此并不会为此感到吃惊或者担忧。指挥官的命令再清楚不过了,他们眼下需要做的,并不是思索这里的幻境因何而生,而是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能力,为了那即将到来的苦战,为了在那苦战中最终幸存并最终取得胜利,他们不可以丝毫偷懒的想法。 奥乌走向了冲锋队的队伍。他表情严肃,目光炯炯。小伙子们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奥乌的严格是出了名的,他极其完整地继承了奎尔的那一套训练方法,甚至连骂人用语都相当接近。估计在接下来的这段长达五年的时间里,浑身酸痛的感觉将一直伴随着他们,当然,在这样严格的教管下,士兵们的战斗能力必然将获得相当程度的提升。 古尔夫则是弓箭手队伍的看护人。这位麻脸上士或许更加易于相处一些,不过他在技巧和精确度上的要求却同样很高,而且他整人的鬼主意不少,如果想要在他面前耍花招,他会有数不清的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全部九名女兵归由乔安娜进行调教。虽然刚刚从心爱的人那里收获到一次全心全意的拥抱,但她现在的心情仍然不算太好,漂亮的脸蛋一直阴沉着,就连最为知近的露茜下士在和她交谈时都战战兢兢的,而且估计她的这种心境将一直保持长达五年之久,除非那位消失的指挥官能够提前归来,否则谁也别想从她那里讨到好果子吃。所有女兵都看清楚了,专心训练是她们眼下惟一的出路,因为她们首先是希望军团中的战士,调味品和黏合剂这两个身份只能退居其后。 董宏负责的则是那二十余名新晋士兵,其中包括鲁思、王二尕、赵超仁等山民的孩子。他们将接受修道者的训练。别看这些孩子几乎是从零起步,但这神殿训练场的自然条件却是他们的一大优势,因为这里正是所谓天地灵气聚集之所,对于修道者而言,不啻于一个个极需营养的瘦弱小子掉到了肉汤里,只要张开嘴巴把那些肉汤不住地灌进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长为一个个阿汪那样的小胖子的。 当然,伊格鲁、莱欧和休金也开始了各自的训练。五年的时间,足够这三只兽宠从青铜期发展到白银期,到了那时,他们会强大到足够对抗一名斗尊级别的高手。当然,以假想敌身份帮助那三位兽宠开始训练的帕里,也将得到足够的锻炼,至少在逃命的本领上,那只浣熊脑袋一定会得到很大的提升的,就像现在那样,如果他的步子稍微慢上一慢,莱欧那一爪子肯定会把他那细腿扫断的。 阿察和阿汪那对胖子兄弟的忙碌自不用提,大批的高级灵石是阿察的工作对象,而阿汪则需要在成堆的宝石中寻找到每一位士兵的适用品,并在五年的时间里打造出一个又一个的高级武器。说实在的,这对兄弟有些后悔了,因为这工作量大得惊人,而且眼下还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得了他们,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那双灵巧的双手。但他们没的选择,只能和所有士兵一样同甘共苦,用幼稚但却肥胖的肩头担起一整个军团的物资供应的重任。 同样投入到紧张的工作当中的,还有那位小医生吕嚣。他的第一目标是为威尔逊下士打造出一个活动自如的假肢。那也是得益于阿汪早先的提醒,由于宝石在经过灵力的融合后,完全可以被使用者随心所欲地控制,如果制造出一条镶满宝石的假肢,那么威尔逊将不必再依赖拐杖就可以自如地活动,不仅行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说不定还会凭空多出一件令人生畏的超级武器。这里有着不计其数的各类宝石,只看威尔逊下士更喜欢什么样的搭配。 与士兵们热火朝天的忙碌相比,齐朗那里又一次陷入了孤独的考验。 根据事先的猜想,这座尖塔应该高得惊人,高得超乎想象,但他没有想到,它竟然高到这种地步。踏着一阶一阶的石梯旋转上行,在不舍昼夜的攀爬中,他觉得体力似乎早已被消耗一空,可那尖塔却好像直通向宇宙的尽头似的,期待中的顶端一直没有出现在眼前。 齐朗的体力已经被耗尽了。在估算中,他应该向上攀爬了足有上万公里,就算是传说中高不可攀的圣子峰,也应该早就在他的脚下臣服了。可这是通天神塔,如果猜测无误的话,这条道路应该是直达天上的神明的,如果那样简单就可以被征服,当初那位最为接近神明的外公又怎么会半途而废? 幸运的是,在这条虚拟的通道中,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齐朗不需要食物的补充,也不需要停下来休养,就好像只要他还保持着向上的想法,消耗一空的力量就会渐渐地从虚空中填充到他的双腿,给他以足够的动力继续攀登。 其实齐朗已经发现了那动力的来源。那一方面是坚定的信念,另一方面也是尖塔中到处充盈着的灵力。在这条道路上行走,与在黑森林边上的那条小径上奔路,都是一个样子的。那是一种对修道者的能力提升极为有利的修炼,他需要做的,只是保持住呼吸,保持内力沿着那条假想的管道中飞速运行,他的身子就会变得越来越轻,像羽毛那样轻盈,好像随时都可以挣脱地球的引力,向着高远的天空无拘无束地自由飞翔。 时间大概过了一年多的样子,齐朗也不大敢确定,反正怀表的时针已经不知旋转了几千个圈子。看上去尖塔的终点似乎就要接近了,因为齐朗发现脚下的梯阶正在发生变化。它们开始变得若隐若现,周遭那异光闪烁的围墙也变得不再稳定。而当齐朗略略停下脚步,向身下打望时,来路都已幻化为一道扭曲的、五颜六色的光束。 “那是什么?”齐朗自言自语地发问说,“希望我不是迷路了。” 他只不过是在自我调剂一下心态罢了,因为在这样孤独的旅途中,只要是正常的人类,都会担心自己正在处于幻觉当中。但出乎预料的是,虚无中竟然传来了回话:“你没有迷路,亲爱的孩子。” “外公!”齐朗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个苍老的声音,一时间兴奋了起来,“你竟然一直都在?” “那不是我,我的外孙。”外公的声音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只不过是我在这里留下来的神识,就像你在那炼石幻境中听到的声音一样,只不过我用念力留下来的一个印记。那说明我曾经来到过这里,你这小家伙还没有完全超越我这老骨头。” “是哦……”齐朗稍稍有些失望,一边继续向上攀爬,一边搭话说,“那也就是说我还是没办法亲眼见到您喽。”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外公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一直都在,就在你左右。不单是我,还有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一直都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从来就不是孤单的。” 齐朗无趣地叹了口气:“陪着我又能怎样,你们还不是没办法解决我所有的疑惑……这真够可笑的,您竟然会留下来个声音,莫名其妙的声音,只会说一些我自己能够猜到的话,却从来不肯把真正的答案留下来。” 外公的声音充满了赞赏:“你真是个聪明的小东西,才说过几句话,就已经猜透了一切。你说的没错,我的神识之所以能够作答,完全是因为那是出自于你自己的心声。要知道,我们没办法提供得更多,也没办法左右你的意志,只有你本身的思想才是你的主宰……” 齐朗更加无可奈何了:“那您猜如果我这一趟走下来的话,会不会变得精神分裂呢?” 没等外公回话,齐朗已经先被自己的这个猜想逗笑了:“就算是那样的话,恐怕也是个不错的可能性,因为那样我就会多出不少的伙伴,最好能分裂出古尔夫那样的话痨,就算我走上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不过外公的声音在这时却变得正经了起来:“你该拿出个恭敬的态度,孩子。要知道,这是通神之路,是连接凡尘和上神的通路,别太玩笑了。另外一点,我得提醒你一句,神塔的尽头就快到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其实那个所谓的尽头,齐朗已经看到了;换句话讲,外公所说的话语,根本就是齐朗自己在提醒自己。 脚下的阶梯消失了,四周金光闪闪的墙壁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根金属质地的圆柱,笔直地竖在面前。圆柱两侧生有不计其数的凸起,每隔几十公分就会出现一个,一直向上延伸,像一个绳梯直插虚空! 第275章 逆风傲骨 周遭的环境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那大概与传说中的星空有几分类似,放眼望去,各种颜色的繁星正在遥远的天际散发着光明。它们都是那样的明亮,就那样静守于玄穹之中,连眼睛都不眨。 但那些星星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真实且能够触及的,只有眼前的这个金属绳梯。 它大概就是真正的通神之路了。 在那绳梯周围,圈着一道淡淡的光幕,光幕当中,若有若无的云气上下乱蹿,单以目力来观察,越到高处,那云气蹿动得越发猛烈。显然,齐朗别无选择,只有顺着那绳梯一路攀爬下去。 没有任何的犹豫,齐朗已经开始了新的征途! 金属柱子冰到了骨子里,手掌略一接触,体内的血液仿佛就会被冻结成冰块,但齐朗相信自己能够征服它,就像征服之前的血池地狱,就像征服那高不可攀的尖塔。他可以确信,只要攀爬上这不见止境的高大柱子,一切答案终将揭晓。 狂暴下卷的罡风越吹越烈,吹得齐朗已经睁不开双眼,双臂又酸又涨,而那种酸涨又渗透到骨头节里,就好像身体里突然钻进去了数以亿计的食人蚁,此刻正在贪婪地嚼噬着他浑身的骨肉。 但那样的考验对于齐朗而言根本称不上太大的难题,毕竟在四阳石的试炼中,他刚刚进行了万万次痛苦的轮回,那是数不清有多少次痛苦而乏味的孤身旅行,不见终点,没有目标。而这一回,齐朗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标之所在,就在那高高的云层顶端,就在那视力无法到达的苍穹尽头。 除此之外,这一回的攀爬之旅还并非是寂寞的,因为一个声音一直响在他耳边,不断地提醒着他攀登的意义所在,不断地给予他鼓励。尽管罡风呼啸足胜过上万只雄狮的怒吼,但耳边的声音一直清晰明确:“如果你正穿行于地狱,请坚持前行。” 那是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那音调有时充满了怜惜和悲悯,有时又严厉得令人直打哆嗦,不过不管那虚空中的导师变幻怎样的语言,那在齐朗听来,都只意味着亲切----因为,那声音发自于一位亲切的长者----外公罗武。 “孩子,你快要接近了。”他说,“排除一切杂念,你现在只需牢记二字----坚持!” 齐朗向虚空中用力地点了点头。那确实是相当费力的动作,因为那需要克服极大的风阻,哪怕齐朗仰头的动作稍大一点,他都很有可能被那强大的罡风吹下云梯。但更加费力的,毫无疑问就是实践那难上加难的坚持。 齐朗坚持过的。不单是在那四阳石上不知岁月的艰难行走,自从故国失陷,被卖到卢曼帝国成为一名卑微的奴隶时起,他就一直在坚持着。 恶魔般卫兵的皮鞭和永无休止的劳作,他坚持了下来;雪狼峡谷那惊心动魄的数小时突围,他坚持了下来;旋锋军营中那异样的目光,他坚持了下来;法塔河谷的深入敌穴,他坚持了下来;重返故土的千难万险,他也坚持了下来…… 作为一名十**岁的孩子,齐朗坚持过太多常人所无法坚持的苦难;但作为一位即将面对那莫名其妙的最大灾祸的王者,齐朗还有更多的苦难需要坚持。眼下的这次攀登,只能算作是一次小小的考验,难度虽然更胜以往,却绝不是他将要面对的最大困难。 “就这样吗?”齐朗微笑着发问,丝毫不管那狂风几乎要将他的面皮剥离,“那迎面而来的风应该更强一些吧,否则成功所带来的成就感将无法令人满足。” 外公听得到小家伙那狂傲的挑衅,于是他也笑了,声音中充满了赞赏。齐朗的要求得到了满足----风更强了,就好像凌空泼下的并非是那无形无质的极速气流,而是刀子,无穷无尽的刀子! “来得正好!”齐朗哈哈大笑,像是在品尝那些刀子的味道一样,异常满足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不出所料,外公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个淘气的家伙!” 但外公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他的神识只留到了这里,那应该意味着那位无限接近于灵明的长者最终也只不过到达了这里。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在这里放弃了,半途而废,接下来的旅程,齐朗将陷入真正的孤独。但齐朗不在乎,对于孤独的攀爬,他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做足了准备。他一边奋力攀爬,一边哈哈大笑,像是在挑战冥冥中布下考验的神明,又像是在向那神明证明自己的坚毅。 时间大概过去了一两年的样子,在苦苦攀爬中,齐朗身后已经凝出了足有上百米长的冰挂,看上去晶光闪闪,仿佛是一座移动中的冰山。那冰山虽然速度缓慢,但却从未停止过向上攀登。不过外表虽已凝结成冰,齐朗的内心却是火热一团,那是勇战士与修道者两种战力同时发挥作用的体现,同时也是那四颗狼牙项链所蕴藏的疯狂能量飞速运行所带来热度。 提到战斗能力,齐朗的确已经提升了。单凭在尖塔的阶梯上行走所吸收来的灵气,齐朗在修道者方面的能量积累已经突破了圣者的门槛,而一直揣在怀中的灵灷珠,更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吸收到了体内,虽然从外观上看,他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齐朗自己却认识得一清二楚----那条无形的管道已经变得又粗又壮,而且运行于其中的内气也从原本的溪流转化为江河一般奔涌。尽管无从确认,但齐朗应该已经达到了圣者的阶层,那是每个修道者梦寐以求的高手层级,飞天遁地与召唤剑魂这两样无尚神术都将得以轻松实现。 强大的内气好像在齐朗体内燃起了一团烈火,而勇战士方面的训练则使他每一个细胞都强健无比,也正是在两方面能力的作用下,齐朗才得以抵抗那狂暴的罡风和接近零下百度的低温,那大概就是他可以企及外公所无法企及的高处的主要原因。 而在另一方面,身体的强大并非是真正的强大,在内心的成长上才是至关重要的主因。而齐朗内心中最强大之处,就在于他的坚持。无论是四阳炼石的幻境,还是通天神塔的攀登,齐朗最终达到胜利的终点,靠的只是坚持二字。那是抛弃一切杂念,一心只向着一个目标不懈努力的坚持,也是忍受一切痛苦,将身心的伤患置诸脑后的坚持! 罡风再猛,不过穿透肌骨,但坚持所凝出的强大意志却是一把破天神剑,足以劈开眼前的混沌,足以刺穿黑暗的虚空! 此刻的齐朗,是无畏的勇者! 他已经达到了前人所未曾到达的境界。不可否认的是,那的确是他站在祖父的肩头才可取得的成就,但更加重要的是,他勇敢地接下了空前的挑战。虽然他从未真正弄懂这次挑战的意义所在,但只有一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令他一往无前地攀登下去,而那个理由就是打破那莫名其妙的重大危机。他需要变得更加强大,而且他也知道这条攀登之路会使他变得更加强大,因此,他必须勇敢地坚持下去,一路攀登,直至到达胜利的顶峰。 此刻的齐朗,是骄傲的斗士! 他很庆幸自己最终选择了这条艰难的攀登之路,因为攀登的过程固然艰难无比,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却收获到前所未有的成就。能力的提升?那并非最重要的,至少在齐朗看来,那根本不算什么太大的成就。关键在于,他发现自己有能力迎接一切挑战,他发现自己有勇气接受一切挑战。他为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而感到骄傲,因为那意味着与生俱来的趋利避害的心理已经离他远去,他敢于去选择困难,敢于去面对困难,那难道还不算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成长吗? 狂风吹袭得更加猛烈了,齐朗好像已经置身于世界上最为令人生畏的飓风之中,仿佛每一次上移脚步,他都将被那狂暴的风力撕扯成碎片,但他还在坚持着,无畏地坚持着。 那飓风他是听说过的,是号称席卷整个大西洋,终年不散的飓风!飓风所过之处,就连深不见底在海洋都会被成片地拔起到空中,而在原地留下一个占地约百万平方公里的巨大涡流,就好像天神的刀锋在海面上刻下了无比巨大的痕迹。它有人令人生畏的名字,叫做旋锋----那正是旋锋军的名头的来源! 但那飓风又能怎样?它阻挡不了他的,因为他是旋锋军有史以来最骄傲、最勇猛的战士! 齐朗仍在攀爬着,顶着狂暴的风势,逆风上行! 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胜利的终点,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就在那风暴的中心位置,一道五彩的光轮像一方盾牌一样横在眼前,它缓慢旋转着,散发出柔和的光。 一千米,五百米,一百米…… 他接近了,终点就在触手可及的头顶! 第276章 仙童 穿过光轮,眼前,终于现出一方相比寻常的天地! 七彩云雾之中,一座虹桥如绸绫一般由脚下铺展,横跨雾海,直达仙境一般的彼岸。放眼望去,美妙景致如诗如画:青山巍巍,溪流潺潺,满目奇花含苞吐蕊,遍地异草清香扑鼻,云气蒸腾中祥光流转,辉耀出好一片姹紫嫣红的云上仙境。 风止,雾散,齐朗也静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般情景和想象中的存在一些差异----仙境,应该是满眼金堆玉砌的亭台楼榭,它们应该是凭空浮在虚无飘渺的云朵上的,不着尘染,更无俗世的纷扰……但这里竟然有山有水,那些奇花异草虽然叫不上名字,但终归是有生机的生命罢了,而且……溪岸边上那低矮的建筑难道是神明的居所吗?那在下面的世界里明明有着更加贴切的称呼----小茅屋! 齐朗迈开了脚步,踏着那七彩的光桥,缓步而行。他有些犹豫,眼前的景象太过出乎预料了,说实在的,对于苦苦攀爬了不知多久才得以到达的这个世界,他真的有些失望。 踏上那方土地后,齐朗踌躇了片刻----他必须那样做,否则脸上的失望一定会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来的。终于,他恭敬地站在了那茅屋的前面,恭敬地双手合什,又用恭敬地声音轻轻召唤了一声:“有人吗?” 茅屋里传来了一阵叽哩呱啦的奇异响动。那声响大概是仙音罢,总之那不应该是人类或者其他有生命的物种靠口舌发出的声音。 齐朗有些纳闷地定在那里,仍然维持着恭敬的态度,但在心中却已经暗自发毛了----那果然是高深莫测的神明,就连用以迎宾的仙乐都如此令人无法捉摸。 “轰隆----喀哧----嗡……” 几声金属相互撞击的异响过后,茅屋的门开了----但那不是正常的左右开启,而是倒了下来,缓慢地倒了下来。 齐朗仍然恭敬地垂首侍立,好奇心却促使他抬起了眼皮,偷偷地瞄了一眼。原来屋顶覆盖着的茅草和四墙的土坯只是个假象,那里面却是一副钢筋铁骨。那是一种银白色的金属,这一点从平铺在地的门板上就能看出来,那门板的质地和源平镇的钢铁骨架还有些接近,不过它却是崭新的,并非锈迹斑斑的,而且这间建筑相比之下也小得可怜。 他出来了。那位高尚的神明出来了,脚步无声无息,而且齐朗甚至无法感知到他的气息,看来他的确已经达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 齐朗屏住了呼吸,恭敬地鞠了一躬:“讨扰了,在下齐朗,参见仙长。” “嗡……” 奇异的光晕在眼前晃来晃去,就好像那位神明本身就是由无形无质的光幻化出来的。不过他应该是停了下来,就在面前的两三米外,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 不过齐朗还是明白礼节的,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得到对方的首肯,他绝对不可以轻易地抬起头和那仙长对视一眼。他仍恭敬地等待着对方的吩咐。 “你好,齐朗!” 仙长终于说话了,而且还问了声好,看来传说不一定都是正确的,神明不见得都拥有一个高贵冷艳的性格,至少眼前这位应该称得上是位平易近人的神明。只不过……他的声音实在是有些怪异,那像是把一个年幼的孩子闷在金属盒子里所发出的声音。 “呃……您好……”齐朗有些慌乱地回答了一声,快速在脑子里思索着该如何表述自己的景仰之情,没想到那位仙长却把他的平易近人进一步展现了出来。 “你就是这样上来的,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他有些疑惑地念叨了一句,“看来事态发展和我们的预想有些不大一样。你真可怜,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借助工具?”齐朗莫名其妙地抬起了头,吃惊得连下巴都掉了下来----他哪里是什么仙长,而是一位幼童模样的怪人! 他身高大约刚过一米的样子,就连个头一直停滞不前的阿察和阿汪都要高过他一头!光溜溜的脑袋却是大得惊人,好像有西瓜那般大小,好在他那双眼睛足有煤油灯那样大,使得整体看起来倒不显得太过突兀,不过他的鼻子和嘴却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完全被钢铁面罩遮挡住了,那大概正造成了他说话的声音怪里怪气的主要原因。 再往下看,他的身子完全躲在了一个银色的罩袍当中。但那大概也说不上是个罩袍,看上去很像是乔安娜在舞会上穿着的蓬蓬裙的裙摆,只不过要缩小五六倍的样子,同时那上面布满了红红绿绿的光点,一闪闪的,看上去异常醒目。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是刚刚从云气中凝结出来的,看上去不太稳定,好像一口气就能吹散似的。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神明?开玩笑吧! 齐朗吃惊地望着这位奇怪的小家伙,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在嗡嗡声中,那小家伙一边向齐朗靠近,一边自我介绍了起来。“我叫智人,智是智慧的智,人是真正人类的人。”他说,“欢迎你的到访,齐朗。” “呃……谢谢。那么我该称呼您为智人?”齐朗赶忙收起惊讶的神色,当然,心中的惊讶还是无法收藏起来的----他明明已经是至高无尚的神祇,干嘛又要非得强调那所谓真正的人类? “你可以那样称呼我,但是……”智人歪了歪脑袋,“如果你称呼我为小智,我会觉得那更有亲切感。” “小智?呃……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齐朗几乎有些无奈了,他从不觉得应该和神明之类的高尚人物弄得更加亲近,因为那和直呼母亲的大名有几分类似;那简直是对神明的亵渎! 智人点了点头,眯了眯他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看上去像是在露出一个和蔼的表情。齐朗更觉得奇怪了,因为他发现智人的眼睛里竟然没有眼白----它们完全是黑色的,像两颗浑圆的黑曜石。 “不管怎样,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我是不是可以判定,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智人似乎并不介意齐朗盯着自己的眼睛愣着出神,转而扔过来一个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准备?”齐朗皱了皱眉,“什么准备,迎接考验的准备?” 智人的眼睛闪了闪异光,同时他的身体好像也稳定了下来,再不会出现那种若隐若现的特殊效果。“你竟然不清楚,这真遗憾。”他这样说的时候,齐朗其实根本感受不到任何遗憾的语气。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传说中的仙人应该是不悲不喜的,他们早已经跳脱了尘世的纷扰,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影响到他们的心境。 齐朗恭敬地弯下了腰,向智人行了一礼说:“请原谅我的无知,仙长……呃,小智。其实我来到这里,就是想向您请教的。我们的先辈留下了一些不大清楚的信息,说是这个仙境里有帮助我们解脱困境的答案。但那所谓的困境究竟是什么,我根本就不了解,也不知道来到这里究竟为的是什么。我以为您是无所不知的,您一定知道我来到这里的所有意义……” 智人围着齐朗绕了两圈,像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艰涩的难题似的。当他重新站定脚步时,齐朗更加肃然起敬了,因为他走这两圈好像根本没有迈开过步子。 “这样看来,我们留下的信息,你们还是有人接收到了。”智人点了点头说,“不过从你们掌握的情况看来,那些信息你们并没有完全破解,又或者说,那超出了你们所能理解的范畴。”他略略停顿了片刻,又强调了一句:“这真遗憾。” 齐朗的脸色苦了下来。他实在想不通这里有什么值得这位神明那样遗憾的,而且从这位智人的表达方式来看,接下来的沟通大概又是没完没了的猜谜游戏。齐朗恨透了猜谜,狂狼项链里藏着六个谜语,通天的风水阵里藏着不明所以的谜题,那位无限接近于神明的外公留下来的艰难任务,到了最后,又跑出来一位这样莫名其妙的怪家伙,这一切的一切,几乎要把他逼得发狂了。 “但我已经到达这里了,不是吗?”齐朗试探着反驳了一句,“所有的遗憾都还有机会弥补,而且在您的帮助下,我们也有机会理解您所说的那些信息,不是这样的吗?” “这真是个麻烦事。”智人又晃起了脑袋,“这和我们之前的预期出现了很大的偏差。我们高估了你们所处的文明,看来一切准备工作都落空了。竟然连这些简单的事实都需要解释,这真是个麻烦事!” 齐朗的耐心几乎要耗尽了:“如果是个简单的事实的话,您为什么不尝试着解释一下呢,小智,难道我看起来很愚蠢吗?” “既然你能到达这里,那已经说明了你不是个蠢人。”智人仍然不悲不喜地说,“你们无法理解这一切,错也不在你,是你们过往的几十个文明的过错。” 第277章 跳离苦海 那位幼小的神明伸出手指挠了挠光光的脑壳。这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因为他的指甲那里竟然发出了格吱格吱令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异响,看来他的身体现在已经变得十分稳定,不像是吹一口气就会散掉的样子,不过齐朗却觉得现在的他好像生了一副钢筋铁骨。 “看来我得给你提供一个形象点儿的比喻,因为以你们现阶段的智慧,恐怕没有办法理解得更多。”他慢悠悠地转起了圈子,像是在搅尽脑汁般地进行思考似的。 “我的能量不足。”智人最终抬起头说,“而且我也没办法动用这里现有的能量,因为那是为了完成跳跃准备的,所以我现在能给你提供的影像可能不算清楚,你只能将就着看了。” 神明就是这样高深莫测,现在从他嘴里又蹦出来“跳跃”这么个怪名词,齐朗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要插嘴问上一句,可眼见着他又胡乱比划了起来,看上去应该是在施行什么法术,于是齐朗只能恭敬地等在那里,仔细地观望着,看看他这所谓用能量制造出来的影像究竟是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智人在那里鼓捣了一阵子后,双目猛地一睁,两道祥光从中射了出来。在那两道祥光交汇之处,一个淡蓝色的巨大球体显现了出来。 齐朗吃了一惊。那果然是神明的奇妙幻术,因为圆球看上去几乎和真的一样,就那样浮在空中,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及。“这是什么?”齐朗好奇地问了一声,“这就是会给我们带来空前灾难的祸害?” “这是你们所处的世界。”智人继续用他那怪异的腔调说,“地球,那是你们用以称呼它的响亮名字,一个运行了几十亿年的行星,一个曾经富庶而充满生机的行星。” 说话间,那圆球在缓缓旋转中越变越大,越来越近,齐朗已经可以看到那上面景物,蓝色的是海洋,青黑色的则是高山,绿色的则是平原大地…… 齐朗耸了耸肩:“这些知识我们在课本上都学过的,虽然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到过这个世界,但我十分清楚,我们的世界是个大到超乎想象的圆球……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你接着看,不要打断我。”智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只有那样才能维持住那个奇妙的影像,“你现在看到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这里存在过许多高度发达的文明,他们很强大,通过各种资源的运用,他们几乎强大到已经接近上神的能力。但很不幸,他们总是在愚蠢中重复自己的恶行。他们为了贪婪的私欲相互争斗,为了虚妄的荣耀以死相搏。其最终结果是,他们亲手毁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不只一次……” 果然,桥梁、楼宇,大到超乎想象的钢铁建筑,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于此同时,一颗颗闪光的星星冲向天际,围绕着那淡蓝色的星球开始旋转,像一团乱麻般地旋转……那大概是人类在拓展自己的占领区域,向天空拓展,向海洋拓展,向宇宙拓展!世界开始变得渺小,在高度文明的统治下,这个世界正以独特的方式,向外围呈现出一个又一个神迹。 但好景不长,拓张的脚步终于无法得到满足,不同区域之间开始出现冲突,而那冲突的结果则是始无前例的交火!一枝又一枝庞大的飞箭腾空而起,几乎在一瞬间,整个蓝色星体都陷入了一片火海。天崩地烈,火山喷发,浓厚的黑烟喷了起来,满眼只见一片狼籍……渐渐地,地狱之火熄灭了,焦黑的土地开始被冰川覆盖,再不见任何物种,再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无止境的贪婪与偏执,使得人类在漫长的几十亿年中一再陷入苦难的轮回。”智人的能量大概要用尽了,因为眼前的影像正在变淡,恐怕很快就要消失在空气中,不过他的声音却维持了下来,“你们以为你们的胡作非为总能够得到上神的慈善谅解,可你们并不清楚,宇宙万物都无法逃脱的最大轮回就在眼前----时间总有用尽的那个关键节点,而且很不幸的是,这个关键节点,正被你们赶上了。” “最大的轮回?”齐朗想了起来,无尘老人曾经提起过那所谓的最大轮回。没错,他的确那样说过,那是宇宙万物都无法逃避的轮回!而且他还指出了一点,声称自己就是那位需要带领世界摆脱危机的那个强者。 “那最大的轮回究竟是什么?”齐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你可以这样认可,那是上神的惩罚。”智人收回了那奇妙的幻象,把脑袋扭转了回来,继续用他那古怪的声音说,“毁灭一切的惩罚。”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中也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安的情绪,就好像一切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似的。不过齐朗却被这个结论惊出了一身冷汗:“毁灭一切的惩罚?为什么?” 智人晃了晃脑袋:“这是游戏规则,是神明安排下来的游戏规则,就像有出生就有死亡的自然规律一样,宇宙万物都摆脱不了的游戏规则。” “神明安排下来的游戏规则?等一等……”齐朗突然觉得这里好像出了什么误会,“你不就是神明吗?这难道不是你定下来的游戏规则?” 智人眨了眨他那大得吓人的双眼:“我想我向你自我介绍过,我是智人,并非是什么神明,更加没有那种能力来制定什么游戏规则。从某种角度来讲,我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游戏的作弊者,因为我们提前摸清了游戏规则,同时也找到了其中的漏洞,并对那个漏洞加以利用,使得我们可以暂时摆脱那毁灭一切的神明的惩罚。” 这个解释其实还是有些含混不清的,至少齐朗目前仍然不得要领,但他还是听明白了一个关键之处----那最大的危机,并非是指其他敌恶势力的作乱,而是上神的惩罚!那是大概是一种极为严厉的惩罚,而当那种惩罚降临时,整个世界都将陷入一片苦海! 好在这位智人还是提供了挽回一切的一个思路。他可以利用游戏规则的漏洞,帮助自己逃离这个苦海。 齐朗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同时也保持住了对智人的恭敬态度----他虽然不是神明,但这位作弊者却拥有接近于神明的能力,他还是应该得到应有的尊敬的。齐朗向他请教说:“那么,我们该做些什么?我是说,我现在对我们即将面对的灾祸有了些了解,那么您一定有办法帮助我们这个世界躲开那最大的危机?” 智人点了点头:“那就是我被分配到这里,苦苦等待了几万年的全部意义。你们这个种群应该有幸存者,不管你们有多无知,有多低等,有多弱小,但你们毕竟是难得的有机生命体。为了使你们这个种群在宇宙大花园中继续生存下去,我奉命来帮助你们完成这一次空间跳跃。” 智人的这番说法虽然听上去不大好听,但至少他还是提供了一个出路,只不过那所谓的空间跳跃还是令人一头雾水,于是齐朗进一步提问说:“您那所谓的空间跳跃,是不是能够帮助我们这里的人或者生物全数逃离苦海?”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智人毫不犹豫地令齐朗的希望破灭了,“就算存在那样大的载体,也不存在那样强大的能量,所以说,那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你们的那个种群中的绝大部分将必须接受惩罚,那是必要的代价。” “你说我们当中的绝大部分必须在这场灾难中死掉?”齐朗皱起了眉头,声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大多数都是无辜的,他们应该顺顺当当地活过这一辈子,不应该为别的什么人犯下的错误而接受惩罚!” 智人摆了摆脑袋:“你们的文明里有一个很恰当的比喻,叫做众生如螟。我们认为那正说到了点子上,正反映出了这个宇宙间的生存法则----只有最强者才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弱者则根本不值一提。人都会死的,或早或晚,所以,接受这个命运吧,那是无法更改的。” “不应该是那样的!”齐朗的语气变得强硬了起来,“不论强者还是弱者,都应该拥有相同的生存权利!你所说的生存法则,绝对不是真理一般的法则!” 智人诧异地停顿了一下,身体上的那些红红绿绿的光点闪烁了一阵子,像是陷入了思考的困境似的,好半天没有回过一句话来,可到了最后,他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原先的结论:“强者生存,我就是这样被告知的。你不必争论,这就是天法。” 紧接着,他的身影又开始变得虚幻了起来,同时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弱:“我的时间到了,你也该尽快返回了,否则会有大麻烦的。我必须提醒你,惩罚降临的日子可能是在三五年之内,也可能是十年或者上百年之后,我们没办法预计得更加精确。我惟一能够向你保证的是,这里会保持开启状态,在今后十年的时间里,你随时可以乘坐天梭归来。” 第278章 奥乌惹祸了 “更关键的是,你需要找到那四把钥匙。”看来那神乎其神的能量的确消耗得太多了,以至于智人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了,“那是你们的一个明智的远古文明存留下来的救世途径,只有集齐那四把钥匙,逃生的大门才会重新开启。至于哪些人或者物种可以幸存下去,选择的权力在你手上,完全取决于你的喜好……” 一片光影之中,智人消失了,眼前的这个世界也渐渐虚化。 但齐朗还没有完全搞懂那莫名其妙的逃生计划呢,而且这位年幼的神明显然也没把话说完整了。“等等!什么钥匙,什么天梭?”齐朗冲了上去,想要抓牢智人的衣服,再追问上两句,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就好像他根本就是幻化出来的使者,在完成传递消息的责任后,就撤走了,对于这个世界,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留恋。 而齐朗也不可能再在这里迟疑下去了,因为这一方净土正在震颤中缓慢地消失。那仙山已经被远处的虚空一片片地吞噬了下去,接着就是那溪水和溪水岸边的那一座小茅屋。脚下的仙境很快就将不复存在。 齐朗抬眼望了一望那不断逼进的虚空,数以亿计的璀璨繁星正在那漆黑中的幕布中静守着,像是些无动于衷的旁观者,就那样兴灾乐祸般地等待着神明的惩罚降临这方静土。齐朗还是第一次觉得那些星辰这样惹人生厌,恨不得摘下弓箭射落几颗下来,但他知道那完全是无法实现的,因为他不是至高无尚的天神,不可能随心所欲地降下惩罚。 于是,齐朗放弃了和那些没有同情心的家伙斗气的想法,转身一跃,跳上了那即将消散的虹桥,脚步飞快,穿过那明晃晃的光轮,将身子一坠,双手牢牢把住那摇摇欲坠的天梯,快速向下滑落。 周遭的罡风仍然那样猛烈,不过齐朗对此却是浑若不觉,那一方面是由于他在脑子中仍然苦苦思索着智人那番话的含义,另一方面也是得益于他的体质已在悄然之间得到了提升。在灵灷珠的助力下,齐朗在修道者方面已经提升到了初阶圣者的层级,而在勇战士方面,他也正无限接近于斗尊的级别,两者合力之下的实力究竟如何,齐朗心中并没有准谱,但要应付那恼人的罡风,却是足够了。 飞速下行之中,齐朗仔细回想着智人所说过的每一个字句。那没什么收获的,说句实在的,这原本被齐朗视为是一趟寻求答案的旅行,可到头来,却是闹了个更加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最大轮回,莫名其妙的跳脱苦海,莫名其妙的天梭,莫名其妙的四把钥匙…… 不过有一样齐朗却是记得异常牢靠----选择权,他已经拥有了筛选幸存者的权力。那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生物都将无可避免地走向毁灭! 那是接近于神明的一种权力! 好像伸出手指点上一点,就将决定那跪拜在地的卑贱下民的生死。那应该是一种荣耀,至高无尚的荣耀,但同时那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极大的难题,因为如果要齐朗来决定的话,那幸存的队伍应该是大得惊人的。 胡思乱想中,齐朗忽略了他的危险处境。要知道,他在那条天梯上攀爬了不知多少个日月才可企及如此高度,反方向走上一遭固然要轻松容易得多,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巨震传来,身前的那个莫名天柱在摇晃中开始闪光。齐朗已经无法把牢那通天的梯柱,因为它就像那位神奇的智人一样,也已变成了一片虚影! “该死!”齐朗骂了一声,正想把下降的速度进一步提升,但他来不及了,只一眨眼间,那梯柱已然消失了,与它一同消失的,还有狂暴的罡风和周围的光幕! 他掉落了下去,由虚无之中摔落! 强大的力量从四周挤压了过来,就好像他正处于不知几万米的深海中,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经受着空前的压力。那是超过语言能够形容的痛感,逼迫得齐朗只想扯开喉咙,拼尽全力地呐喊。然而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因为在他的四周根本不存在可供声音传播的空气,他能够做到的,只有忍耐,以全身的力量去抵抗那无比强大的压力。 齐朗现在可算弄清楚为什么智人只给他预留了那样短的时间,那估计是这个通道开启的时间是受到了严格限制的,就像他现在这样,才稍稍迟疑了一会,就已经深受其害。他现在只希望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毕竟他刚刚接受了一个任务,尽管那个任务他到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但至少那也应该成为他所有目标中极为重要的一个。 正当齐朗在无助中奋力挣扎的时候,四道灵光由他的胸前闪现了出来。那是狂狼项链的神力,是那四盏已经盛满了美酒的圣杯正在显现威力! 在那四道灵光的催动下,齐朗身体里的内气开始飞速运行,而那条无形的管道,在此刻也变得目力可见。那是一道银色的光环,足有大腿那般粗细,纵向绕着他的身体不住旋转,齐朗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那光环中运行着的内气----那是四股交错的气息,有黑色、白色、红色和紫色,正是代表着黑暗、光明、勇气和记忆这四个给他带来无穷力量的答案。 齐朗得救了。随着那光环的极速运行,一个更大的光幕在光环的周围膨胀了起来,完整地把他围在当中。令人难以承受的压力彻底被消除一空,虽然他仍在那黑暗的虚空中像流星一样飞降,但那光幕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保护伞,使得外围的一切再也无法伤害到他一分一毫。 “轰!”巨响传来,刺眼的强光猛地一闪! 水花飞溅,齐朗着陆了! 当他抬起头时,只见到处站满了目瞪口呆的面孔----前面的是阿察和阿汪,帕里则躲在了伊格鲁的身后,兰巴下士和一整队士兵七扭八歪地站在了湖水中,在他们身后更远的地方,圣水湖畔的营寨和那两三千名山民已经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 看到一切如常,齐朗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时,古尔夫的叫骂声却在身后响了起来:“这都他妈怪你,奥乌,你把这一切都毁了!” 齐朗连忙回身望了过去,还没等他看清那位兄弟那里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一股香气已经抢先闯到了怀里:“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亲爱的?” 齐朗向那位苦苦等待了五年的姑娘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什么好紧张的,乔乔。” 那正是乔安娜,迎着晨光,她看上去光灿灿的,好像神话中的圣女那样,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齐朗几乎已经不敢和她对视了。 “我的天,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古尔夫在乔安娜身后赶了过来,他的表情上看去有些复杂,因为他那张麻子脸正在同时展现着喜悦和怨恨,“你看到了吗,奥乌那个蠢东西把我们的训练场给拆了,害得我们都掉到了湖水里!” “那很有可能。”齐朗笑着扬了扬眉毛,“那才是初阶斗尊的狂虎啸所应拥有的威力,我猜得没错吧,奥乌?” 奥乌骄傲地仰了仰下巴,一抬手把重剑插回了身后的剑鞘:“你怎么样,我的兄弟,希望你没被我落开得太多。” 没用齐朗答话,吉拉已经抢先做出了回答:“指挥官先生的灵力能量大约是你的二倍,尽管他可能还没有晋升到初阶斗尊的阶层,但如果要他也来那么一剑的话,我想训练场的命运也差不了多少。” 奥乌满意地走了上来,一把搂住齐朗的肩膀,用力地抱了一抱,不无遗憾地说:“你这个怪物,为什么不管我怎样努力也赶不上你?” 齐朗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你需要我放慢脚步吗?” 奥乌哈哈大笑了起来:“恰恰相反,我需要你跑得再快一些,那样的话,如果我有一天超过了你,才会有真正的成就感。” 看到齐朗对奥乌惹下的大祸只字不提,古尔夫气得肺都要炸了:“你们都疯了吗?我只差两个月就能升入斗尊阶层了,但奥乌这个混蛋一剑竟然把我们的训练场轰碎了,害得我们都被赶了出来。他他妈说好的只和董宏中士比划比划,但他却把整个训练场给毁了,这事还不够严重吗?” 齐朗好笑地安抚他说:“我的兄弟,那不是他惹的祸,我们的时间已经到了,仅此而已。” “奥乌那一剑的确很重,但还没重到那种程度,古尔夫上士。”董宏这时也凑了过来。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碎成了布片,露出了一身健壮的肌肉,看来奥乌这一剑让他尝到了不少苦头。不过他应该还是赢得了一场赌局,因为那几位后入伍的东方小家伙正兴高采烈地从白种人士兵那里收钱呢。 奥乌咧开大嘴向着董宏竖了竖大拇指,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两枚银币拍到了董宏手中:“下回我会使出全力的,你小心着点儿,钱我会赢回来的。” “随时奉陪。”董宏微笑着回敬说,“我会让你知道,修道者并非是不堪一击的。” 第279章 钥匙 看到兄弟们都大有收获,齐朗内心深处的担忧也被冲淡了不少,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在仙境中的见闻实在不宜透露得太多,尤其那所谓的神的惩罚,很有些耸人听闻的意味,而且其降临的日期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如果传播开来,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正当齐朗还在犹豫着应该如何删减智人所提供的信息时,古尔夫又大惊小怪地叫嚷了起来:“见鬼了!那四根石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还会说这不是奥乌干的蠢事吗?” 齐朗回头顺着古尔夫的目光望了过去,果不其然,那竖出水面足有三十米高的石柱大半部分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米来高的平整圆石残留在那里,看上去很像是被奥乌的胜利之剑削断了相仿。不过,仔细看上一眼,那圆石上都还多出了一道细缝,却搞不清楚那又是做什么用的。 齐朗把目光投向了董大娘,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启示,但那位高超的风水师此刻也皱起了眉头,很显然,她虽然也是这个超级风水阵的缔造者之一,但这里却是她未曾参与到的核心部分。 阿汪慢慢地踱了过来,伸出手指点了点齐朗说:“你不觉得这鬼东西有些眼熟吗?班主那张地图上好像标注过的……” 齐朗连忙从怀中掏出了那张地图,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阿汪说得没错,在地图的这个位置上,正标注着四条竖线,看上去像是四把小剑一样的竖线。关于这上面的标识,朱来先生曾经提起过,那是他按照外公所留下的图纸复写在上面的,具体的含义,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齐朗走了上去,一边观察这四块圆石,一边回想着智人在仙境中的提示,同时还在猜测着那图纸上的标识有何含义。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齐朗猛地睁大了眼睛:“我猜到了,这是钥匙插孔,是我们重新开启那条通天之路的关键!而那四把钥匙,我猜,就是四把圣剑!” 吉拉被齐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一跳:“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还要重新再来一次吗?” 齐朗点了点头:“从我收到的信息来看,总有一天,为了躲开那无法避免的危机,我们将不得不再次打开那条通天之路,而这里正是预先留下来的机关。” “干嘛要躲?”古尔夫反而来了能耐,“我们是战士,面对危机,我们不是应该去无畏地战斗吗?” 古尔夫这样的态度当然是令人欣慰的,只不过他还是那样抓不到重点,但他这里一打岔,皱起了眉头的吉拉反倒无法追问下去了。齐朗就势先把话题移开,只淡淡地笑了笑回答古尔夫说:“有备无患罢了。在某些情况下,战斗并不见得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相比之下,奥乌则更像是位实干家,他围着那四块光滑的圆石绕了两绕,最终在最外侧的那块圆石前站了下来,刷的一声从身后抽出了那把胜利之剑,手腕一甩,把那巨剑反着调转了过来。 顿时,剑身处光华暴起,雪亮的白光刺目欲盲! 齐朗吃了一惊,因为这把胜利之剑在之前好像从来没有闪烁出这样耀眼的光芒,而且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奥乌曾经提起过,他并没有完全征服这把无尚圣剑,胜利之剑之所以为他所得,一方面是得益于莱欧的善意提醒,另一方面也是圣剑自我封印了抗力所至。 可现在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了,齐朗认得出来,胜利之剑正在向外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圣力,它的神力已经被激发了!看来经过这一番历练后,奥乌不仅在能力上获得了大幅提升,还成熟了起来。他已经成为了圣剑真正的主人,是货真价实的胜利者! 奥乌看了一眼齐朗,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像是在炫耀着冈瓦纳子孙与生俱来的骄傲,不过那笑容中似乎还隐藏了些什么。正当齐朗想要进一步观察奥乌心中所想时,他却把脸上的痕迹完全抹掉了。“这第一位的荣幸,你会让给我吗?”他努了努下巴,向齐朗发问说,“它的确是个钥匙插孔,而我这把钥匙大小正合适。” 齐朗摆出了一个悉听尊便的架势:“你随便好了。不过我劝你只试试就好,毕竟我们这里钥匙还没配齐,而且我们还有些别的准备工作要做。” 奥乌点了点头,将重剑对石台上的缝隙,轻轻向里一按。 喀哧一声,严丝合缝,胜利之剑正是那把钥匙! 隆隆声立时响了起来。电光由那石台上冲天而起,一道接着一道,像是在向天穹之外的深远处发出信号。于此同时,齐朗也从腰际拔出了信念之剑,低头仔细观测了一番----靠北面的那块石台好像更加合适一些,因为那钥匙孔相比之下要小得多。于是他走了过去,将那把受到魔血污染的圣剑轻轻地插了进去。不出所料,这把圣剑与之配合得恰到好处,而且随着圣剑入鞘,那石台也微微震颤了起来。只不过……剑光的耀眼程度还稍显不足,天空中的电闪雷鸣也远不比胜利之剑来得威武。 不管怎样,两把圣剑都已经成功归位,那说明之前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智人所提及的钥匙算是基本有了着落。至于余下的那两个剑台,其中主炼石留下的空缺位置,想来应该是留给那把荣誉之剑的,齐朗知道那不成什么难事,因为他现在已经可以体会到剑魂在脑海中所处的位置,只要有那个需要,他随时可以召唤出那把圣剑。 但另外那一把剑呢?不知道那又是一把有着什么样名号的圣剑,归谁所有,目前又身处何方呢? 就在齐朗盯着那块圆石暗自出神的时候,董宏走了上来轻轻地报告了一声说:“那位置应该是留给忠诚之剑的。” “哦?”齐朗惊讶地望了过去,“你说它叫忠诚之剑?” “那是我父亲的剑。”董宏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这一辈子只留给我两件礼物,一是那把忠诚之剑的仿制品,你曾经见过的,就是那把破损得十分严重的铁剑。另一个则是看不见的,就在我脑海里。” “这太惊人了!”齐朗望了望董宏,又望了望站在岸边的董大娘,一时之间惊喜交加,“你竟然早早就拥有了剑魂?” 没想到董宏却黯然地叹了口气:“只可惜我离突破圣者的战斗级别还差了一点,否则我就可以尝试着召唤一下那把圣剑。那忠诚之剑已经失落得太久了,虽然我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父亲的尸首,但圣剑却不知所终。你大概不知道,那可是我们的国王,也就是你的父亲,亲手送给我父亲的珍贵礼物。” 齐朗拍了拍董宏那健壮的肩膀,安慰他说:“它会回来的,要不了多久,它就会乖乖地飞回到你手中。我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你自己,毕竟你接下了奥乌的一剑,那足够说明你将成为像你父亲一样的勇士!” 董宏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那双圆眼睛中也闪动起了骄傲的光彩:“是的,我的训练才刚刚开始,我会变得足够强大的,而且我还会成为像我父亲一样忠诚于我王的勇士!” 在克莱图的口令声中,全体士兵在岸边站起了队列,各自带着骄傲的表情等在那里,等候迎接指挥官来检验他们的训练成果。 他们的确有资本为自己的实力感到骄傲,因为齐朗不须仔细观察就能感受得到,那一百三十余名士兵差不多都已经达到了武师以上的级别:奥乌的初阶斗尊,古尔夫的准初阶斗尊,吉拉、约尔根、林奇、斯蒂尔等二十多名高阶武师,乔安娜领衔的中阶武师有五十多位,就连天赋不算很高的克莱图和兰巴也已达到了初阶武师。 除此之外,那二十几位东方小伙子的进步更加惊人。他们的变化不单是从无到有那样简单,大概是由于那训练场的环境极度适合修道者的提升,他们几乎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了。除了刚满十四岁的丁大眼还没有完成由高阶术士到初阶剑侠的蜕变外,剩下的都实现了五六个级别的提升。最为令人吃惊的是鲁思,那位混血小子竟然与董宏并驾并驱,也已达到了高阶剑侠的水准。 连上伊格鲁、莱欧和休金这三只进入白银期的兽宠,外加五段兽体的帕里,现在的这支希望军团强大得超乎想象,就算素以旋锋军王牌自居的第二战团,恐怕顶多也就这样的水准吧。 看到一张张充满自豪的笑脸,齐朗内心的欣喜几乎难以压抑,然而他必须强迫自己不可以把那种情绪表露得太过明显,否则士兵们一定会产生自满情绪的。正在这时,一个高亢的声音从队伍中间响了起来:“报告,指挥官先生!” 齐朗侧目顺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他看到了一张原本不拘言笑的面孔,此刻却挂上了狡猾的笑意:“请讲,威尔逊下士。” 威尔逊稳稳地走了出来,没有拐杖,也无人搀扶:“我向你提出赛跑挑战,赌注是十个锡尔!” 第280章 备战 “我拒绝应战。”齐朗笑了起来,“因为我怕我会输掉这场赌局,同时我还怕我会赖皮地指责你作弊。瞧瞧你那崭新的左腿,那会给我显而易见的借口,在它的帮助下,恐怕最为敏捷猎豹也跑不赢你。” 威尔逊开朗地咧开了嘴,士兵们也跟着哄笑了起来,而笑得最大声的,则是三位东方小兄弟,阿察、阿汪和吕嚣。小家伙们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一同跑到威尔逊的身边向齐朗邀功请赏,尤其是那位六张嘴的小医生调门最高:“这条假腿可是医学上的奇迹,为了奖励我,你该封我个大官当当,同时每个月给我的工钱增加一倍。还有……你最好再下一道圣旨,勒令我那相好的小悦丫头不许再和徐豆子眉来眼去,让她老老实实地等上两年,乖乖等我娶她过门……” “你这是在威胁你的王,我可以这样认为吗?”齐朗恐吓般地向吕嚣瞪了一下眼睛,但他眼角的笑意太过明显,王的威严无从体现,那位唠叨鬼当然不会老实下来,仍然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解释着假肢的用料如何考究,关节处如何难以处理,至于那纵贯钢铁骨架上的十几颗各色宝石的作用,则被他有意无意地弱化了,害得阿察和阿汪一个劲地表示抗议。 吉拉无力地抬手扶住了额头,半提醒半抱怨地向齐朗说:“指挥官先生,你大概没注意到,我们的吕医生已经不结巴了,在那圆石头上的试炼让他尝到了些苦头,同时也对他的勇气给予了回报----只不过那种回报却是我们的灾难,现在我猜没有任何士兵敢于轻易在战斗中受伤,因为那意味着他的耳朵将不可避免地接受一段时间的折磨。” 古尔夫对吉拉的论断表示认同,更是贴心地把那三位小家伙劝退了下去,因为他明白接下来的时间应该留给那位指挥官兄弟,在那虚拟的五年中,齐朗一定经历了许多,应该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 士兵们全数安静了下来,笔直地站在那里,竖起了自己的耳朵,等待着指挥官的训话。 刚刚那一阵短暂的混乱时间给了齐朗以足够的准备时间,他已经想好了该怎样表述自己的见闻----隐去那些可能会引发混乱的信息,把信心传达下去,将重担不为人知地扛在自己的肩头。 “这是令人兴奋的一夜。”齐朗微笑着说,“在前人的帮助下,我们获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提升机会。而我们也不辱使命,在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之前,我们通过自身的努力,为自己赢得了更多胜利的资本。” 士兵们的嘴角都露出了骄傲的笑意。“考验什么时候到,我们已经等不及了。”自信的叫喊声从队伍中传了出来,并在士兵当中引发了相当的共鸣。 “我保证会令你满意,加尔文下士。”齐朗笑着回答说,“根据我们分析得来的消息,一个强大的对手正由卢曼帝国赶向这里,他的目标大概就是我们这群逃兵。一年,多说也就是一年的样子,我们这支希望军团将第一次正面和恶名昭著的巨龙军团进行一次对抗。我希望你还有弗朗西斯下士到时不要尿裤子。” 士兵们哄笑了起来,同时也在暗自里摩拳擦掌,听到要和巨龙军团来一场大决战,他们的血液几乎都要沸腾了。 不过并非所有士兵都是那样容易蒙混过关的,尤其是极有智慧的吉拉,他还在等待着齐朗吐露真相。“跟我们说说更大的危机吧,你在那五年当中一定得到了很多相关的信息。”他到底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竟然当着全体士兵的面提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齐朗仍然维持着嘴角的笑意:“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了解到了许多重要的信息。那些信息和我们的命运紧密相关,像是个预言,在警示我们,如果不能击败一切困难的话,整个世界将陷入空前的危机。” 这个含混的答案显然不能令吉拉满意,于是他进一步提问说:“据董大娘说,那个危机已经无可避免,它终将降临到这个世界。只不过她并不清楚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好在你已经征服了那个通神之路,所以我猜你一定也有了答案了吧?” 齐朗扭头向董大娘那边望了一眼,她正在青果的帮助下,通过移动几个风水阵周边的机关,把那四个至关重要的钥匙插孔重新隐藏起来。她的神情看上去平静如常,就好像刚刚过去的这一晚,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令她感到不安的变故。 “我见到了一位神明。”齐朗回过头重新望向了吉拉,也望向了那些好奇的士兵,“那是一次极为艰难的旅行,艰难得超乎想象,而旅行的目的就是拜访那位神明。”齐朗面不改色地偷换了他所了解到的真相:“那位高尚的神明告知我说,这个世界的确正处于危机的边缘,那是**和天灾的接蹱而至。不过,他同时也说,那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这些战士应该拼尽全力阻止;天灾,上神也为我们预留了一个出路。他为我们留下了四把钥匙,留下了那条通天的道路。我们可以躲过那场危机,我们也一定能够战胜所有困难!现在,我们的任务已经相当明确了,战斗,像勇士那样战斗!” 士兵们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呐喊:“战斗!” 只有吉拉似乎仍嫌这个答案说得不够明确,他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齐朗在这时却把责任转交到了那个机灵鬼的肩上,借此来防止他的进一步追问。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应对维格内什的进攻。”他充满信任地望向了吉拉,“我记得你说过,你已经制订了初步的对敌计划,现在那个计划应该付诸实施了。人力物力将完全交由你来调动,在冬季到来之前,我们大概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准备了吧?” “是的,指挥官先生。”吉拉表情严肃地打了个立正,“不必三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保证会做好一切准备。” 齐朗又把目光投向了董宏:“根据朱来先生在临行之前的交待,国土境内还有许多友方势力需要联络,我们在吕家镇的据点将是重中之重,这个任务交给你一定不会出任何信息纰漏。” 董宏略略躬了下身,充满自信地答应了一声:“没问题,我以性命担保。” 齐朗点了点头,转而对全体士兵说:“五年的训练使我们在能力上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我必须提醒一声,真正的战斗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要残酷得多,但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理由选择别的出路 ,所以,为了我们的骄傲,为了我们的荣耀,战斗吧,士兵!” “战斗!!” 暴雷般的吼声响了起来。热血沸腾的小伙子们高呼着口号,踏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开始了新的一天里真正的训练…… 当然,齐朗自己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与训练。尽管把战术安排等任务全部分配了下去,但他同样有很多的备战工作需要处理。 没人能够知道这位年轻的指挥官和令人生畏的王究竟有多么苦恼,因为那所谓的最大危机仍然躲在迷雾之中,令他毫无头绪,就像那临时编造出来的天灾,那也不过是他的假想罢了,毕竟从智人展示出来的幻象来看,那似乎是整个世界将要面对的一场空前灾难,是人力无法造成的灾难。智人把那总结为上神的惩罚,齐朗又怎么可以把惩罚这样的字眼强加到那群无辜的勇士们的头上?反正脱身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让他们了解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在另外一方面,齐朗其实对这个逃生的计划还是心存怀疑的。其中最值得怀疑之处,在于外公的半途而废。那条攀登之路的确十分艰难,但齐朗可以确信,既然自己最终到达了终点,在个人实力上极为接近神明的外公一定也可以。但他为什么最终放弃了那条道路,自己却去爬山了?难道……他认为那条路行不通吗? 这个难题几乎困扰了齐朗一整个秋天,甚至连宗浩共和国境内接连发生的几场小规模叛乱,他都没有过问过一嘴。当然,根据吉拉事后的总结,那几次叛乱战事,都是那位伟大的姜平兄弟在故布疑阵,他十分急切地想把那位隐藏起来的王子逗引出来,以便兜帽队的高手们斩草除根。不过他显然低估了那位王子的实力,因为现在的宗浩共和国境内,真正能对齐朗构成人身威胁的顶尖高手,恐怕一只手也数得过来。而且,可别忘了,现在那位王子手里还拥有一支猛虎之师。 雪花开始飘舞了,回到故国之后的第一个冬季终于到来。祥水湖畔地形极佳,那漫天遍野的飞絮始终无法涉足这方静土,害得帕里那位南方岛民一个劲地抱怨,因为他的毛手还从来没有触碰过那些雪之精灵呢。 信使休金则没有帕里那样的遗憾,她不辞辛苦地顶着飞雪向西面飞去。 她是去送信了,一封重要的信…… (第五卷完) 第281章 访客到来 春季如约而至,群山峰顶的冰雪尚未及完全消融,迫不急待的大辛河水已先从沉睡中醒来,缓慢却又无可阻挡地向东北方向进发。 中阳山脉的山路之间,两匹高骏的战马并肩而行。 走在左面的,是一匹白色的战马,马背上驮着一位身着白裙的姑娘。她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形娇小,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斗篷上。尽管那斗篷该是由雪狐的毛皮集成,但春寒料峭,山风刺骨,她还是轮换着将小巧的手掌送到嘴边,不住地呵气取暖。 走在她右面的,同样是一匹白色的战马,马背上的乘客也是一色纯白----白色的披风,白色的斜襟布衫,白色的马裤,白色的绑腿,甚至连靴子都是由白色的皮革缝制成的。不过那却是一位小伙子,年纪大概在二十岁上下,中等身材,称不上健壮。他的面孔应该是俊朗的,至少面皮应该白净得出奇,否则穿上这样一身素色的服装,长相上的缺点将是异常抢眼的。 大概是怜惜同行的姑娘不耐风寒,小伙子勒停了战马,从包囊中翻了一翻,最终选出一条雪白的裘皮围巾,拈在指尖,递到了姑娘面前。 “围在脖子上。”他说,“那会让你暖和一些。” 姑娘点了点头,微笑着接过了围巾,一手撩起长发,另一手将围巾围上了白晢的脖子。裘皮上毛丝厚密,更加衬托出那张瓜子脸的小巧,而且就算和那雪白的毛皮相比,她的肤色也毫不逊色,可以称得上洁白无瑕。 “我们应该快到了。”姑娘说,“他在信件上说得很清楚,就在这附近。” 小伙子嗯了一声,抬起头四下打望了几眼。东面的山峰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残雪,看上去很像是一头生满了白发的狮子,好像它刚刚从沉睡中醒来,正张开大嘴打着哈欠。他跳下了战马,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拂了一下左膝上的灰尘,又前前后后地瞄了身上几眼,看到再无任何碍眼之处,这才重新在嘴角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很好。”他对姑娘说,“他叫什么来着,齐朗?希望他不会害我们白跑一趟。” 姑娘也一翻身下了战马,慢慢地走到小伙子近前,贴心地替他抚平了披风的皱褶:“不会的。他知道我们几方联合在一起有多重要,而且他既然答应了让我们前来探访,也就是说他已经认同了我们之间联盟的必要性……” 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小伙子却突然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同时很厌烦地摇了摇头说:“原来他自己的麻烦还不少呢,我们是不是该给他送上个见面礼?” 姑娘莫名其妙地歪起了脑袋,还没等她出言询问,却见那小伙子突然之间立起了眉头,锵啷一声,宝剑出鞘,小伙子的身形也拔了起来! 剑光闪动,一道霸道无比的剑气由剑体喷射了出去,而那剑气的目标直指五米开外的一块岩石。 “轰隆!” 高大的岩石应声断为两截,临近山路的那半块足有七八吨重的断石,以摧枯拉朽之势滚落了下去,撞断了两棵粗大的千金榆后,扑通一声投入到滚滚涌动的大辛河水中。 傲然收剑。小伙子重新背过了身,向着那姑娘摇了摇头。“真想不到,竟然是个初阶圣者。”他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伸手抹了抹他那高高的鼻梁说,“为了那个叫齐朗的家伙,宗浩共和国的兜帽队还真下了点本钱。不过他太不走运了,偏偏遇上了我。” 正说话间,一滩鲜血由那断岩边上的草地上流了出来,紧接着,一具身着灰色斗篷的尸体栽倒在地。剑气在劈断那巨大的岩石之余,还给他造成了致命的伤害,看来那位小伙子说得没错,这位隐藏在暗处的攻击者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姑娘的眼神中立刻充满了赞赏与崇拜:“难怪无尘先生生前曾说过,你将很有可能成为这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战士。” 小伙子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快地反驳说:“他所说的不见得是真理……” 正在这时,箭矢和刀剑的寒光晃动了起来,旁边的榉树林子里现出几个身影。 “来人放下武器,通报姓名!” 这样喊话的,是一位混血小伙子,他一手擎着一柄小弩,另一手则牢牢地握着一把短剑。 “是希望军团的人吗?”姑娘喊了起来,“不要动手,我们是朋友,来自明玉王国。” “先放下武器,高举双手!”混血小伙子仍在坚守着自己的职责,不过在叫喊之余,却扭头向旁边的兄弟问了一声,“明玉王国,你听说过吗,兰巴中士?” 那位栗色头发的瘦高个挠了挠脑袋:“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你知道我的记性一向不好,鲁思,干嘛非要考我?总之,按正常流程,先让他们放下武器一定没错。喂,对面那两位,虽然你们干掉了我们的猎物,但那并不能说明你们不是奸细,放下武器,马上!” “我拒绝。”白衣小伙子面色一冷,鼻间轻蔑地哼了一声,“除非你们有那能耐。” “哎呀,还挺狂的?”兰巴中士拎着长剑歪着鼻子走了出来,“我得提醒你一声,你惹大祸了。看到你这样的帅小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今天算你倒霉了。” “你们先听我说,”那位漂亮的姑娘有些急了,赶忙拦在了那小伙子的身前,“我要见你们的指挥官齐朗,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兰巴向那姑娘眨了眨眼睛:“放心,漂亮的姑娘,我会下手轻一些,保证不会……” 但他后半截话还没说完,眼前只见剑光一闪,叮当一声,手中的长剑已经被打落在地,而于此同时,小伙子的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 “住手,住手!不要乱动!”林子里的几位士兵均紧张地叫喊了起来,手中的弓箭更是拉成了满月。 “道歉!”白衣小伙子的声音短促有力,带足了斩钉截铁的意味。 “没门!”兰巴不为所动,“下手吧,你也活不了的。” “不,我不杀你,我只需要你道歉!”小伙子一翻手腕,剑尖猛地一拍兰巴的肩膀。 于是,兰巴跪了下去,尽管他可以确信就算在肩头扛上两吨重的巨石,他的膝盖也不会打弯,但他还是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 “干!”兰巴挣得满脸通红,却始终无法抵抗那强大的压力,气恼地大骂了起来,“杀了我,你这没种的娘娘腔,杀了我!” 姑娘急得两颊都飞上了红晕,正想用尽全力把那小伙子拉开,没想到他却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推到了一边。“来个五体投地的跪拜怎么样?”他仍在微笑着处置面前这砧板上的鱼肉。 尖传来的压力正在不断增强,兰巴在拼力抵抗之下整张面孔也涨成了深紫色,然而他的腰还是慢慢地弯了下去,眼看着就要一头被按在身下的泥土之中。 “哪儿来的野小子!”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紧接着,一团庞大的黑影横空飞来,在那黑影当中,正裹着一道耀眼的银光,“接我一剑!” 剑势来得迅猛,那小伙子终于收起了眼神中的轻视,运足力量把长剑一扬,剑尖射出一道白色,以闪电之势迎了上去! “轰!” 炸雷般的巨响带起了一片耀眼的光芒。那小伙子退出了两步,却仍然面不改色地稳立在原地,而他对面的那棕熊一样的壮汉,则被巨震带了个跟头,甚至把紧张警戒的鲁思压在了身下。 “快起来,奥乌上士,我要被你压断气了。”鲁思费尽力气地推起了奥乌,仍在那里打气说,“快让他见识见识你的绝活,那混蛋死定了!” 不用那混血小子多说,奥乌已经在运气了。他气得怒发上指,面孔狰狞得好像要把人生吞了似的。“准备好尝尝我的猛虎啸吧,你这混蛋!”他边骂边拖着重剑向前逼近,作为希望军团仅有的两名斗尊级高手,刚刚摔的这一跤实在有伤胜利者的面子。 “天呐,快住手,奥乌!”姑娘又在旁边焦急地大喊了起来,“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米蓉!” “我们等会儿再聊,米蓉。”奥乌蛮横地回答了一声,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先让我打扁他的鼻子再说!” 这时,救星到了,一个富于理性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你傻了吗,木头脑袋,是自己人,快停手!” 姗姗来迟那位,正是麻子脸上士古尔夫。他真了不起,竟然认出了米蓉公主,那说明他和一般的蛮鬼子还是有区别的,对于东方姑娘的长相,他竟然也能分别得一清二楚。 “真抱歉,米蓉公主。”他笑嘻嘻地解释说,“这一阵子这里总有奸细探头探脑的,弄得兄弟们都有些紧张,这才出了这样的误会,希望你不要见怪才好。现在,请跟我走吧,指挥官先生正等着你的大驾光临呢。” 第282章 盛大的欢迎酒宴 在榉树林子里转了几转,米蓉公主跟着古尔夫和奥乌等几人终于来到了希望军团的神秘基地。 时间恰好赶在傍晚,营地中炊烟正起,空气中米香和烤肉的味道混和在一起,闻一闻就让人肚子咕咕叫了。 东侧靠近民居区的一片绿地间,横着一条足有五十米长的宽大木桌,木桌两侧的圆木墩子上,整整齐齐地坐着百余名士兵,正在那里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谈笑风生。 “他过来了。”古尔夫抬起手臂,向那边指了一指,半开玩笑地说,“这真难得,他竟然稳稳当当地走过来了,我以为他会用飞的呢。” 米蓉淡淡地笑了起来,顺着古尔夫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然,齐朗正迈着稳健的步子,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紧跟在他身后的,则是略带些敌意的乔安娜。 “一切顺利吧,米蓉公主。”齐朗停了下来,在米蓉公主面前大约两米的距离前停了下来,微笑着招呼说,“要你这么远跑一趟过来,真辛苦你了。” 米蓉微微摇了摇头:“不辛苦的,一点儿也不。”又向乔安娜摆了摆手:“你好,乔乔,好久不见,你又漂亮了许多。” “谢谢。”乔安娜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却又虚情假意地笑着,“你也一样呢。” 齐朗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寒暄,转而发问说:“请问这位是?” “我该郑重地介绍一下,这位是东夷部落的少王子,叫姬穆奇。”米蓉微笑着引见说。 “姬穆奇?”齐朗还没来得及答话,古尔夫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又满怀恶意地感叹了一句,“对不起,我失礼了,但我不得不说,那让我想起了一种辣死人的泡菜。你们东方人还真会为自己起个怪名字。” 听到这话,鲁思和弗朗西斯等几位士兵们忍不住在后面偷偷地笑了起来。 姬穆奇眉头微微动了一动,但看得出来,他还是位极有涵养的勇士,因为在他脸上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快。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齐朗伸过来的右手都视而不见。 “希望你不要见怪,姬殿下。”齐朗收回了手,在口头上却仍要代自己的兄弟表达一下歉意,“你知道的,那些白人蛮鬼子就是这样少见多怪。对了,你们走了很远的路,现在一定都饿了,坐下来一同用餐怎么样?” 姬穆奇这回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和他们在一起?” “那是当然。”齐朗仍然那样微笑着,“我们都是战士,一同出生入死,难道不该在一起用餐吗?你真得试一试呢,这里的烤肉不会比你们东夷部落逊色。” “谢谢你的盛情。”姬穆奇高傲地昂起了头,神色中的不屑一顾异常明显,“我已经吃饱了,我随身带着干粮呢,干净,而且富含营养。” 算上古尔夫,站在姬穆齐背后的几位士兵一同扮起了鬼脸,就好像他们刚刚听到了开春以来最有趣的笑话似的。 齐朗却也并不勉强,只是略显遗憾地向他点了点头:“实在是太抱歉了,我们这些人懒散惯了,而且也没有经验迎接殿下这样的贵宾,如果有不够周到的地方,希望殿下你不要笑话我们才好。” 姬穆奇大度地摆了摆手:“那些都是细枝末节,不必在意。我们累了,客房你们总该准备好了吧?最好是向阳的,干净一些的。” “那还用说。”齐朗说着向鲁思使了个眼色。 那位混血小子立刻心领神会,走了出来略显滑稽地躬了躬身说:“请吧,两位。那不光是两间向阳的、干净的客房,你还随时可以看到湖水的景色,包您满意。” 然而米蓉公主却站在原处动也没动,只把楚楚可怜的目光投向了姬穆奇:“我可还饿着呢。我们一起去吃一点儿吧,好吗?” 姬穆奇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你自己随便吧。我得休息了,明天一早我们正式谈谈结盟的事,而后下午我们就赶回去。” 米蓉连忙点起了头:“好的,我也清楚……”然而她还没有说完,姬穆奇已经走远了。 齐朗向着米蓉耸了耸肩:“我的错?” 米蓉淡淡地笑了笑:“那不怪你,东夷部落的规矩很多,就连我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掌握呢。” 古尔夫和几个士兵却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的,纷纷学着姬穆奇的样子说:“你们怎么搞的,我要的是干净的,向阳的客房,而这……这简直是他妈的猪圈!”弄得米蓉公主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好啦,不要再闹了。”齐朗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引着米蓉走向了那长长的桌子。 士兵们仍在那里肆无忌惮地大声喧哗着,就连指挥官带着尊贵的客人到来,也没能逼迫他们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不过招呼声却是一个接一个地响了起来: “你好,漂亮的姑娘,向您敬酒!” “希尔维,麻烦你坐到另一边去好吗,我看这位姑娘大概想要坐到我身边。” “嘿,你和我的前任女朋友长得很像,你确定我们从没见过面吗?” 古尔夫大概骂了上百句,而奥乌也踢了二十多个小伙子的屁股,可热烈的气氛却始终不见任何的改观。好在米蓉公主并不太在意的样子,她只是微笑着跟在齐朗和乔安娜的身后,向每一个士兵点头致意。 齐朗显然早就放弃了整顿军容风纪的想法,他无奈地笑着,从头到尾地介绍着每一位士兵给米蓉认识:“这位是琳达,她打起仗来像男兵一样勇猛;这位是威尔逊,小心他的左腿,那是件秘密武器;这位是隆度,他在一个半月前一人干掉了兜帽队的三名中阶剑侠……这三个空着的座位,是保留给萨博、维奇托和利特曼的,他们已经牺牲了,但我们确信每到开饭时,他们其实都坐在这里。” 终于来到了长桌子的尽头,吉拉已经在那里摆好了碗筷和果酒:“欢迎您的到来,公主殿下,这个尊贵的客人席位已经为您保留了好久了。自从山民们建起了这个长长的餐桌,这里一直都空着,但我们都很清楚,总有一天,你会坐到这里的。” 米蓉笑着高声回答说:“谢谢你,吉拉。但我更希望有一天,我能有那个荣幸可以坐到弗朗西斯下士旁边。他好像挺帅气的。” 脆亮的口哨声伴着哄笑声响了起来。弗朗西斯在三十米开外站了起来,向着这边远远地举起了酒杯:“祝您永远年轻漂亮,可爱的公主。等您真决定那样做的时候,我一定会把凯瑟琳下士甩了的。” 他对面的凯瑟琳已经把手中的糕饼砸了过去,身旁的几个士兵更是闹成了一团,嗡嗡的吵闹声几乎让人脑袋都要炸开了。 齐朗等待着米蓉公主在位置上坐稳了身形,抬起筷子敲了敲自己的酒杯。喧闹声终于被压了下去。 “我不会原谅你们在今天的表现的。”他故意皱起了眉毛说,“因为你们几乎让我下不来台了。要知道,这是我们希望军团第一次迎接这样尊贵的客人,而这位客人还将成为我们至关重要的盟友。为了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误,你们总该做点什么,所以,小伙子们,表现出你们的热情吧。” 一时间,上百盏酒杯一同举了起来,在酒杯后面,则是上百张笑脸:“收下我们的歉意和敬意,公主殿下!” 看到这样的场面,米蓉有些愁苦地望向了齐朗:“天呐,我一定会喝醉的。” 对面的古尔夫却向她挤了挤眼睛:“放心,如果你喝不下的话,我猜一定有人愿意替你喝下去的,你知道……”但他很快就没了声音,因为旁边的露茜已经瞪起了眼睛,而乔安娜也是一脸不快的样子。 齐朗坐在那里,眼神中仍然充满了鼓励。于是米蓉公主勇敢地站了起来,提高了音量对大家说:“谢谢大家的盛情,这杯美酒我一定会喝光它的,同时我还要回敬大家一杯,因为我们将要并肩作战,我们将会一同出生入死。今天,能和你们这样一群勇士们坐在一起,是我莫大的荣幸,我刚刚说的那是心里话,我的确希望有一天能够坐在你们当中,而不是这令人尴尬的客人席位上!” 热烈的敲杯子声响了起来,士兵们都在竭尽全力地制造着噪音,就连帕里也伸出他那毛手反复敲打着那厚重的桌面。 “干杯!” 米蓉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士兵们也同样迅速地把杯中的美酒消灭一空,欢笑声和喧闹声又响了起来。 就此,晚宴正式开始。士兵们相互吆喝着拼酒,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现场气氛热闹非凡。 口感粗糙的果酒,简单的烤肉,外加上其实上不得台面的几样冷菜,竟然组成了一个盛大的欢迎晚宴,米蓉觉得那实在是太过神奇了----那应该不是这长桌子的功劳,可能,是那位正狼吞虎咽的指挥官拥有什么魔力吧? 第283章 反常的伊格鲁 结果自不必说,公主殿下喝多了。山民的自酿果酒后劲十足,平时极少沾酒的她却喝了三杯之多,不喝得晕晕糊糊的才怪呢。当然,这事也怪不得古尔夫事先没有提醒两句,因为他也是自身难保,才喝了两杯,就不得不被露茜下士拎了下去,就这样还险些吐了一桌子呢。 在这种情况下,乔安娜终于表现出了她的同情心,由她和曼蒂中士扶着那位小可怜坐到了湖边的青草地上。那里空气清新,景色宜人,缓上一会儿,她就会顺利恢复过来的。 在事实上,自从乔安娜了解到米蓉公主被指婚给了那位名字很像泡菜的东夷王子后,她对她其实已经不再怀有那样深的敌意。除此之外,她这回还注意到了齐朗的变化。在遇到心目中的女神时,他完全像个正常人,没有任何失魂落魄的表现。她认为那是一种令人欣喜的转变,那说明那位米蓉公主再不是巨大的威胁了。所以,在不影响感情发展局面的前提下,乔安娜还是可以和那位公主像朋友一样相处的。 同往常一样,齐朗的晚餐仍然结束得很快,虽然这一回为了欢迎贵客的到来,他暂时取消了酒精类饮品的禁令,但良好的生活习惯他和士兵们还是保留了下来。不过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到湖边,与米蓉公主进行一次非正式的会面,因为他必须得带领弓箭队完成傍晚的加练,而那原本是古尔夫的任务。 等到满天的繁星开始眨起了眼睛时,齐朗终于过来接替了曼蒂中士的位置,当然,这会儿工夫,他不必像那位强壮的短发姑娘那样,一直把米蓉的俏脸架在自己的肩头,因为她已经基本清醒了,至少单凭自己的力量就能坐稳身体。 “我刚刚忘了向你介绍一位朋友。”齐朗的神情看上去很轻松,而且嘴角还挂着一丝骄傲的笑意,“伊格鲁,一匹雪狼,我的兽宠。” 他一挥胳膊,伊格鲁就出现了,就那样站在米蓉公主面前,慢悠悠地转了两圈,像是在表现出他的亲切感。 “他真漂亮!”米蓉立刻被迷住了,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掌,“我可以摸摸他吗?” 齐朗还没答话,乔安娜却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声:“他会咬掉你的小手。要知道,伊格鲁不喜欢别人像对待宠物狗那样对待他。他是狼,杀伤力极强的狼。” “我知道你在吓唬我,亲爱的乔乔。”米蓉格格地笑了起来,“我又不是没见识的小姑娘,我很了解兽宠这种神奇的生物,我知道他们会严格听从他们宿命伙伴的命令。真可惜,我们东方的修道者在神识里已经为剑魂预留了位置,没办法再容纳下这些神奇的生物,否则我一定会尽想办法也找来这样一匹漂亮的雪狼的。” “你说的简单。”乔安娜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你以为随便哪个士兵都能找到兽宠吗,那大概是几万分之一的机会,那必须是真正的勇士才有可能拥有的荣誉。” 说到这一点,米蓉却是相当信服的,她开玩笑般地向乔安娜埋怨说:“我只不过是做做梦罢了,你干嘛这么残酷,非得让人的美梦破灭呢。”同时她又抬眼望向了齐朗,带有挑战意味地笑着说:“你要伊格鲁来和我见上一面,不会是想向我示威吧?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因为我在之前也见识过真正的兽宠……” 说到这里,米蓉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等待面前这两位听众猜测正确答案,又像是藏有更深的用意,总之,她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她又开心地公布了答案:“你能相信吗,除了兰塞那个傻大个,普贝最要好的朋友就是我了。” “哦,对呀。”齐朗一下了记起了那头大得惊人的白熊,“兰塞怎么样,无尘先生故去之后,他难道没嚷嚷着重新回到他那什么蒙的山里?” “你说的是他的故乡吧,我记得那是什么尔山来着。”米蓉也叫不准了。 “瓦尔蒙山,那是洛夫部落的聚居地。”乔安娜没好气的提醒了一句。 “谢谢你,乔乔。”齐朗和米蓉异口同声地向乔安娜道了声谢,随后又扭过了脸,热烈地聊起了兰塞的近况。可这个轻微的举动却令乔安娜有种不妙的预感----难道他们这么简单就要旧情复燃了? “咳,咳……”乔安娜咳了两声,“为什么我觉得伊格鲁和我都像是多余的呢?” 齐朗和米蓉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大概也在同一时间发觉自己聊得太过忘情了。于是米蓉重新放低了音调,淡淡地笑着说:“怎么会呢,我还没有摸到这位雪狼先生那光滑的皮毛呢。” 乔安娜翻起了白眼,小声念叨着说:“这么说,原来我才是多余的。”她用力地瞪了一眼齐朗,一下子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好好聊,我回去休息了,明早见!” 尽管碍眼的乔安娜已经退了下去,但米蓉和齐朗此刻却已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身份----他们是即将展开正式会谈的盟友,或许在某一时刻里,他们的关系曾一度有机会向着超越友谊的方向发展,但那已经成为了过去,至于现在?他们之间应该横亘着一个无可逾越的障碍。 “他真漂亮。”米蓉沉寂了片刻,终于记起了最初的话题,重新向伊格鲁伸出了手掌。 但是……伊格鲁的情绪好像在突然之间发生了转变。他在喉头的深处发出了一声恐吓般的低吠,又皱起了鼻子,警惕地向米蓉的脖子探了过去。米蓉吃了一惊,被吓得定在了原处,一动也不敢动。 “嘿,冷静,伊格鲁!”齐朗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几乎就要冲上去抓住伊格鲁的颈毛,但他发现那雪狼只是在嗅着公主脖子上的那条雪白围巾,这才把已经冲到了嗓子眼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你太多心了,伊格鲁。”齐朗拍了拍他那宽大的后背安抚说,“那不过是银狐的尾毛,你仔细看看,那茸毛比你的同类要细小得多。据说,那种银狐一般只出现在东夷部落所控制的雪山区域,它们神出鬼没,极难捕捉,除了部落首领,平民百姓根本拿不到手。所以我猜,那一定是姬穆奇殿下馈赠给你的稀罕物吧,是吗,米蓉公主?” 米蓉含笑点了点头,却并不答话,仍然试图伸出手掌,打算学着齐朗的样子,抚摸一下伊格鲁的背毛。但伊格鲁却躲了开,向着齐朗低吠了一声,像是在提醒着什么,进而在四周转了起来。 四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静得连米蓉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如果在一年之前,如果齐朗正身处这样的环境下,他很确定自己必然会紧张得不知所措的,但现在,他没有,尽管他同样打算聊几句知心话,但那几句知心话,他必须以平静的心态讲述出来。 “你不是来谈三方联盟的,对吗?”齐朗压低了声音发问说。 “不是。”米蓉的面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但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却是满意的,“我只是想来见见你,想来听你问我一些问题。” “但那些问题我没问……”齐朗抬眼看了看伊格鲁,他似乎在找那丛野茉莉的麻烦,但齐朗也并不理会,接着对米蓉说,“而且那些问题,我根本不必去问。” 米蓉点了点头:“正因为你没有问,我才更放心了----那说明你已经了解到了我的苦处,已经了解到了我们明玉王国的处境。” 伊格鲁开始往回走了。他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的,像是回到宿命伙伴的身边接受一位陌生女孩子的抚摸,是他没这辈子都不愿接受的任务似的,因此他的步子拖得很慢。 齐朗大概打算结束这次深夜的非正式会谈了。他站直了身子,脸上明确地带出了朋友般的微笑,却把声音压得更加低沉了:“既然我们俩都可以确信互相的了解程度,那么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向你保证,那不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有可能短得超乎你的想象。” 米蓉也站了起来。看来果酒的余威还没有完全过去,因为她还是扶着脑袋,身形微微晃了晃,幸运的是,她还有能力说出结束语:“那么,我们就到这里?” 这时,齐朗却沉默了下来。他把目光从伊格鲁那边撤了回来,由起初的略带迟疑,到最后的异常坚决----他望向了米蓉的双眼,那双美丽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但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我需要你亲口说出答案。” 米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她猜出了那个问题,也知道那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只不过她很担心如果那个答案说出口时,眼前的这位年轻的指挥官,还能否保持住他的冷静与智慧。 “告诉我,是不是他?”齐朗平静地发问说。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284章 讨论家常的重大会议 结盟会谈,同样是希望军团成军以来第一次遇到的重大外交事件。 齐朗自己倒是参加过一次国与国之间的会谈,那是在奥托帝国的森塔城,齐朗作为士兵的代表,跟随着当时的威廉中校参与的一次会谈。不幸的是,当时的接待方表现得很不友善,甚至可以说,阿布西昂和他的部下们其实是带有很重的敌意的,因此那一回的招待规格并不具有很有价值的参照性。不过客人已经到了,会谈也将必须在相对简陋的环境下召开。 会议室是见多识广的阿察和阿汪操持布置的。那其实不过是由一间客房改造出来的临时会议室,豪华是肯定说不上了,但屋子还算宽敞,一张硕大的方桌,外加七八把椅子,简简单单地摆放在里面,帕里还不辞辛苦地采来了一束雏菊摆在桌子中央,整体看上去还不算太过寒酸。 希望军团这边对这次会谈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会议的参与者包括了全部的高层人员,当然,在齐朗看来,除了吉拉是必不可少的外,奥乌、古尔夫和乔安娜如果被排除在外其实是更为恰当的,毕竟从过往的经验来看,他们一遇到正经事总是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考虑到对方只有米蓉公主和姬穆奇王子两人,如果这边也派出两人的话,会使得整间会议室显得太过冷清,齐朗最终还是同意了那三位的申请,一同坐到桌子前,和远来的客人一本正经的开始这次重要的会谈。 作为东道主和希望军团的头号智囊,吉拉有幸成为了会议的主持者,他从包袱的最底下淘出了一件纯黑色的燕尾服穿在了身上,不过那件体面的衣服大概闲置得太久了,同时他的块头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也增加了不少,以至于胸前的扣子总像是快要崩开了的样子。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希望军团的所有成员,对两位的到来表示由衷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吉拉说起场面话来一套一套的,那应该得益于他在之前对威廉中校的公文研究得相当透彻,“在这春暖花开的绚烂季节,我们有幸坐到这里,和我们未来的盟友进行一次恳切的、友好的会谈,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 古尔夫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吉拉,那些废话说得太多了。我们得抓紧进入正题,你没听到吗,我们尊贵的客人打算今天下午就离开,你会耽误他们的行程的。” 吉拉耸了耸肩,看到齐朗似乎持有同样的意见,也就把他那长长的开场白缩减为原来的十分之一:“好吧,既然我们都已经是很熟悉的老朋友了,那就长话短说,结盟我们没有任何意见,关键在于分工,不知道你们那边是怎样打算的?” 米蓉没有答话,只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地望向了面前的茶杯。姬穆奇却成为了发言的代表,他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但那样似乎并没有令他感觉更舒适一些,因为他的眉头一直紧锁不开。 “如果你们已经认同了结盟,一切就简单得多了。”他无聊地伸出了食指,从鼻梁一直划到了自己的鼻尖,“我父王的意思是,希望贵军团尽快出现在正面战场上,在宗浩共和国这里制造出一定的混乱外,最好能分配出一定的力量,向西面发展。当然,明玉王国的主战场,你们肯定还是指不上的,但至少应该在翡翠公国那里造成一定的影响,以便协助尊圣教牵制虎骑军的力量,这样一来,我们游骑兵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应付即将到来的巨龙军团。怎么样,这有难度吗?” 齐朗坐在位置上,平静地望着姬穆奇的双眼,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一言不发。 场面似乎有些尴尬。吉拉知道这时候当然不能指望古尔夫和奥乌那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发表什么见解,更不用说乔安娜了----她的出现只是为了盯紧她的对手米蓉公主,免得自己的男朋友又和她眉来眼去的。于是吉拉清了清嗓子。“我们可以采取那样的行动。”他说,“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完全可以以此为参照配合友军,毕竟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挫败奥托帝国的进攻计划。只不过……” “不过什么?”姬穆奇在嘴角挂上了轻蔑的笑意,“不过你们担心会有太大的损失吗?” “当然不是。”吉拉微微皱了皱眉,但他还是保持住了平和的语气,“损失总会有的,我们都已经做好了那样的准备。”他瞥了一眼齐朗,发现他仍然没有任何发言的意愿,于是接着说:“只不过我们认为贵方对局势的判断好像存在细微的误差,而那种误差如果在战事中被放大了的话,恐怕我们都会出现不必要的损失。” “误差?”姬穆奇扬了扬眉毛,双手环抱在胸前,深深地靠回了椅背。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看上去大概是想表现出他的自信。“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笑着反驳说,“如果说一直拼杀在第一线的游骑兵对于局势的判断会差过躲在深山老林里的贵军团的话,那恐怕说出来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听到这话,奥乌和古尔夫一同变了脸色,尤其那位冈瓦纳的子孙,似乎马上就要拍案而起了。但看到齐朗仍然平静地坐在那里,这两位初阶斗尊还是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怒气。 答话的还是吉拉。他极有涵养地笑了笑:“有关于情报部门的消息是否准确、分析是否合理,应该不是本次会谈主要讨论的对象。但我不得不说,姬首领的安排存在有欠妥当之处。从长远来看,我们自然有野心出现在正面战场上,但出战的时机和方向却是充满了不确定性。我们的优势在于灵活机动,同时,我们扩张的潜力可能也会超过贵方的预期,因此我建议姬首领重新考虑一下对结盟伙伴的任务分配。” “你可以称呼我父王为东夷帝国的国王。”姬穆奇出言纠正了一下他心目中很重要的观点性错误,“部落首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东夷帝国已经正式建立了,就在九个月之前,在东夷帝国和明玉王国的结盟会议上,我们已经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公诸于众。真搞不清楚,贵方的情报收集怎么总是会偏差得这样离谱。” 吉拉微笑着表示歉意说:“那只不过是习惯性的表达罢了,殿下您应该谅解我的口误,毕竟一件事物在最先给人留下的印象总是异常深刻的。” 姬穆奇从中听出了一些挖苦的意味,面色微微改变了一些。不过,就在这时,齐朗突然提出了问题,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米蓉公主,不知道尊敬的米焕国王最近身体怎么样?”他向着米蓉发问说,“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希望他一切还好。” 米蓉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有劳挂念了。他一切都好,只不过年岁又大了一些,需要操心的事又多,因此小毛病总是少不了的。” 齐朗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应该劝劝他多休息休息,云阳城的自然环境相当优异,尤其云雾峰的那片竹林,非常适合老人休养。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正该有事没事多到那里休养几天。” 米蓉这一回却没有来得及答话,因为姬穆奇抢先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嘘寒问暖:“我们这是在聊家常吗?指挥官先生,是我误会了还是怎样,为什么我觉得贵方好像对这次会谈没什么诚意?” 齐朗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真抱歉,我只不过是突然想到了。”他笑着回答说,“毕竟你们很快就要离开了,留给我聊些私事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其实我异常希望姬殿下能够多留些日子的,因为我们的好酒你还没有品尝到呢。我刚刚打听过你们东夷部落喝酒的一些规矩,好像还需要交换酒杯,是这样的吧?” 不快的表情明明白白地从姬穆奇的那张俊脸上表现了出来:“你想说的是什么?” 齐朗笑着眨了眨眼睛:“没什么,说说家常话罢了。我们士兵一向是这样的,对于太过正式的会议,我们总是会觉得异常枯燥乏味,而说说家常话,能让我们彻底放松下来。就像现在这样,姬殿下难道不觉得很放松吗?” “不出所料。”姬穆奇满面愤慨地霍然站起身形,扭头瞥了一眼米蓉公主,用充满了埋怨的口气说,“我就知道,和这些酒囊饭袋进行会谈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反正我已经把观点陈述清楚了,你们自行考虑吧,有什么意见随时信件联络,恕不奉陪了,我们走!” “这就要走?”齐朗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满脸愁容,“那么好吧,在你们临走之前,可不可以为米蓉公主和我保留一小时单独相处的时间呢,我还有很多家常话想要和她聊上一聊呢?” 听到这话,古尔夫到底忍不住笑出了声,而乔安娜则气得脸都白了。 “悉听尊便!”扔下这句话后,姬穆奇摔门而去。 第285章 讲不出再见 一个小时,其实聊不得许多家常的,尤其齐朗还需要带着米蓉四处走走,认识认识那位时而严厉时而和蔼的董大娘,逗弄一下开始胡乱叫人的小吉拉,以及来到湖畔那凉亭边上,陪着沉睡的母亲坐上一阵……一个小时,真的太过紧迫了。 不过,那却是无人打扰的一个小时,没有乔安娜的紧密盯防,没有姬穆奇的冰冷面孔,甚至连伊格鲁都远远地跑到了林子里,与莱欧那位天生的死敌沟通感情。 天知道齐朗为什么非得强行从姬穆奇那里要来这无关紧要的一个小时,所有人都十分清楚,他和那位公主明明在前一晚相处了很久,从欢迎晚宴算起,那快要接近十个小时了,而且那段时间的后半部分才称得上是单独相处。像眼下这样,虽然只是他们两个人在到处闲逛,可毕竟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想做点亲昵的举动,恐怕都会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齐朗就那样做了,而且在另一方面,米蓉公主似乎也十分乐于接受这闲暇的一个小时。就好像这是他们之间商量好的一出好戏,故意要演给那位几乎没什么醋意的未来夫婿看的。 当然,在士兵们眼中,这出戏也有可能是演给乔安娜看的。因为他们都看出来了,和米蓉公主走在一起,他们的指挥官先生看上去英俊极了,或许他的面孔没有那位起了个泡菜名字的年轻人白净,在五官的搭配上也没有他精致,但至少他们俩站在一起是无可挑剔的----他们都是东方人,黑头发,黑眼珠,要用中土语里的一句成语来形容的话,他们叫做天生一对。 乔安娜当然也是很漂亮的,但肤色却是她天然的劣势。除此之外,她丰满的身材在这会儿工夫好像也成了一个缺点,因为那很容易让人把男女相处的目的想歪了。像眼下这样其实也挺好的,那是单纯的感情交流,纯得不掺任何杂质。估计乔安娜该要知难而退了,如果指挥官先生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和那位泡菜王子来一次情场上的竞争,并顺理成章地取得胜利的话,乔安娜肯定再没有机会了。 士兵们的心理活动,齐朗和米蓉无从知晓,就像外人也无法知道他们俩真实的想法一样。反正他们获得了这空闲的一个小时可以挥霍,正该忽略掉外界的所有干扰,带上游山玩水的心态,好好地相处。 两人走得很慢,就像那回在云雾峰的山间小路上那样,只有他们两个,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走着,偶尔会说上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所不同的是,这回齐朗显得极为放松,表情自然,谈笑风生。略微有些紧张的,却是米蓉公主。她话不多,就好像这回该轮到她的舌头开始打结了。那应该是在路过水晶棺时,她从齐朗口里听到了那次惊天的战事,联想到那血腥的一幕,她应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不过,当他们绕开那丛含羞草,走向狮首峰前的那道瀑布时,米蓉似乎有些放开了,话也多了起来,还时不时被齐朗的笑话逗得前仰后合的。那也难怪,要知道,那片区域可是圣水湖畔风景最为秀美的地方,很容易会让人心胸开朗起来。就连大笨狗莱欧都时常在那里出没,他还在四周的草丛里留下了不少的气味标识,如果未经允许的话,伊格鲁和帕里都不敢轻易以身犯险。 瀑布前的那片斜坡,大概就是齐朗和米蓉公主的告别之所了。他们在那里停了下来,坐在了湖岸的岩石上,望着那正逐渐开始成型的瀑挂,忘情地聊了起来。离约好的一个小时只剩下十来分钟的样子,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了,否则许多话语就要长久地憋在心里,那对于两情相悦的情侣来讲,可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话别,自然是他们正要去讲的。 那并非是依依不舍的话别,虽然以他们的年纪和经历,这时候的话别正该充满了酸楚的味道,可真实的情况恰恰相反,儿女情怀早就离他们而去了,因为他们身份特殊,都肩负重任,情感必须服从于身份,必须深埋在心底,不为人知。 话别,不过是一句再见罢了,简单到了极点。 不管结盟的会议如何不欢而散,结盟却已经变成了白纸黑字的事实,姬穆奇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齐朗和米蓉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意味着希望军团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一同与这两方盟友并肩战斗,相互之间的接触自然是少不了的。纵使远隔千山万水,凭借这一纸公文,只要一句召唤,齐朗还是可以穿山越岭,通行无阻地赶到公主身边,送去自己的力量或者全部----所以,再见,也就是不久后的再一次见面。 但在此刻,想要说出简单的再见,仍然是十分困难的。齐朗似乎有些担心,担心那两个字一旦从自己口中跳出来时,眼前的这位白裙少女就会变成一阵轻烟,一下子就飘出万里之外。齐朗绝对不想说出这两个字,因为那意味着将有好长一段时间,公主那俏丽的脸庞,那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眼睛,将只能出现在梦境中----那意味着分别。 齐朗受够了分别。不管是当年和父母亲的反复分别,和亲切的朱来先生的分别,还有和远在夏奇镇的库姆先生的分别,总是会带给他长久的忧伤。齐朗知道那是牵挂的滋味,那种滋味就像绑在心头的一根细线,总是会在心脏的某一次不经意的跳动中带来痛感。他可以确定自己对痛苦有着极强的忍受能力,但那样的痛感却是很难压制住的,甚至比在炼石幻境中的万万次浴火重生都要难熬得多。 既然连简单的再见都说不出口,异常珍贵的十分钟就只好无助地在沉默中流失。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一起,像是在比拼耐心一样地坐着,倾听那哗哗的水流轻击岩石,望着那几片莲叶凝结出的新绿,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但就在这时,压抑了许久的情感,最终还是失控了。 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无心,那位高贵而漂亮的公主,竟然拉起了齐朗的手掌。她显然知道姬穆奇正等在那高大的寨门旁,虽然他并没有把目光投向湖边,但他一定感受得到的。可她仍然毫无顾忌地拉着齐朗的手掌,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只是沉默地享受着粗糙的掌心传过来的暖暖的温度。 “要不了很久的。”齐朗再无法保持沉默了,“我想告诉你说……” “什么也别说。”但米蓉打断了齐朗,她似乎觉得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我们就这样坐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齐朗望向了米蓉的眼睛。她并没有回望过来,只是出神地望着那清澈的湖水,好像只有这样,这一小会儿才会无限期地延长,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把现在的感觉牢牢地记在心里。 姬穆奇正在那边不耐烦地转来转去,幸好有待人彬彬有礼的鲁思陪在边上,而他也正在竭尽全力地拖延时间----估计他已经介绍过了中阳山脉的所有物产,眼下正试图以风水阵的奥妙来吸引那位泡菜王子的注意力。由于他在这方面的知识有限,因此很快就要技穷了。 好在米蓉已经打算放手了,她从湖水中的日影清楚地看出了现在的时间。一个小时到了,她必须得离开了。 然而,她还没有完全放开她那小巧而细腻的手掌,就好像她从没有完全放开过去的一切----她又怎么放得开那宝贵的记忆呢。那记忆或许不是由宾努沼泽开始的,但法塔河谷的那位青涩少年,云阳城中的那位慌乱少年,还有红翠坊的那位紧张少年,她都记得一清二楚。而这位少年的名字,她也曾一度每天都会挂在嘴边…… 可告别的时间终归到了。她感伤地叹了口气,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你的手,我不知道还能牵几回,还能牵多久……” 齐朗的手掌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就好像米蓉的这句感叹触发了一根莫名的神经,刺激得他几乎想用尽全力地握紧自己的手掌,同时也握紧那愈发冰冷的小手。他开始紧张了起来----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力气,不论他怎样伪装得镇静自若,在米蓉的面前,他终究还是紧张的。令他紧张的原因,还在于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因为他从没想到过米蓉公主竟然会这样直接地吐露心迹。 齐朗花了好大力量才把心情平复了下来,但回话的能力却并没有如愿地找回来----该说句再见吗?还是继续固执地把那两个字封存起来? 好在公主并没有期待任何答话,看到了那熟悉的慌乱重新回到了齐朗的眼神里,她就已经满足了。她松开了手掌,轻松地站起了身,转而像明媚的春光那样微笑了起来:“不管未来怎样,我都十分感谢你。” 说完,米蓉笑着转身离去,再见两个字也未曾出现在她的口中。 第286章 泄露底细的小动作 当那两个白衣飘飘的身影远远地消失在山径之中时,就在祥水圣地外的那片榉树林子里,青果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则是一脸严肃的奥乌和高大的水肺獒莱欧。 “可以开始了吗?”奥乌皱着粗眉毛发问说,“这实在是瞎折腾,真不知道吉拉怎么想出来的这么个鬼点子,你一定累坏了吧?” 青果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说:“力气活都留给你们俩了,我又怎么会累呢?” 奥乌咧了咧嘴,把一块足足有两三吨的巨石扛上了肩,按着青果的指示摆到了林边的指定位置,一边打听着小吉拉最近又学会了什么新词汇,看上去既轻松又惬意,丝毫没有劳累的感觉,而负责改修道路的莱欧则撒起了欢,轮起他那带蹼的蹄子,弄得四下里尘土飞扬。 没过多久,林子边上的景致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虽然那种变化几乎是肉眼分辨不出来的,但那应该是确实存在的,因为那两人一狗明明是在南面现身的,可后来,却在北面消失了。 营寨之内,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有的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之中,好像根本没有任何人来过,又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什么重要的结盟,平静如常。 齐朗正等候在会议室里,最先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位高层人员,那没什么意外的,当然是压着性子忍耐了一天一夜的乔安娜,她一进屋就酸溜溜地对齐朗说:“那一小时是多么令人享受的美好时光啊,真有你的,竟然想出了这样的借口。现在你一定满意极了,这一点从你的脸色就能看出来。” 齐朗既没抬眼,也没答话,只是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语。于是,乔安娜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喂,醒一醒好吗?你的魂不会丢了吧,还是她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幻影?”正当她快步走向齐朗面前时,齐朗突然跳了起来,一步冲向了会议室的门口,向外面大嚷着说:“吉拉,快些过来,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确认一下!古尔夫,通知董宏中士一声,要他无论如何把董大娘请来,要快!” 吉拉踢踢踏踏的跑了进来,而古尔夫的答应声则正在远去。这时,齐朗好像才注意到屋子里早已多了一位高层人员,扬起了眉毛对乔安娜说:“你好像刚刚对我说了些什么?” 乔安娜气馁地坐到了凳子上,用抱怨的口气说:“这里有人听到我说过话吗?我看没有,我甚至是透明的,是不存在的。” “你真行!”齐朗诡异地笑了起来,并向她竖起了大拇指:“我小看你了,乔乔,你比我想象得要棒得多!正是那样的,透明的!” 说完这句话后,齐朗把头转向了吉拉,语速飞快地发问说:“你带来了?我需要一个捷径,就算有些危险也无所谓,我必须得多抢出三天,三整天就好。” 聪明的吉拉显然早就准备好了,二话没说,从袖口里掏出张地图一下子按在了桌面上:“那好像挺麻烦的,还要再抢出三天吗?那一定会累死你们的战马的。我们来看看,或许直接翻过中阳山脉北麓要好一些,但我恐怕也抢不出那么长的时间……乔乔,我可以麻烦你叫一下鲁思吗?” 乔安娜早就被眼前这两人的忙碌搞糊涂了,甚至连吉拉的请求都充耳不闻,只是愤怒地双手叉腰大喊了起来:“你们在干嘛!能不能抽出一分钟,给你们眼前的这个傻瓜解释一下?!” 母老虎发威了,这下事态不妙。吉拉连忙停了下来,斜眼望了望齐朗,等待指挥官先生赶紧解围,自己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我的错,乔乔。”齐朗猛地拍了下额头,面带歉意地对乔安娜说,“但这里面的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而且我们眼下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我们走了以后,吉拉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的。你现要只需要记住,米蓉公主处境危险,明玉王国现在急需我们的帮助,而我们的对手除了那位泡菜王子,还有一个是透明的,正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是个透明的对手!” 没等乔安娜露出惊讶的表情,董宏中士已经背着董大娘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他跑得甚至有些气喘了,估计才一得到消息,连请示的步骤都省略了,直接就把老娘抢了出来。 但看来董大娘并没有认为这是一个失礼的行为,只是不慌不忙地站稳了身子,向着齐朗微微点头说:“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我的王?”董大娘发问时语气平静,面色不改,不愧是一代著名的风水师。 “这些日子辛苦您和青果了,大娘。”齐朗简单地客套了一句,直接进入了正题,“我们这里属您最见多识广,因此这个问题除了您再没有人能够解答。我想请问您一句,在您的记忆中,有没有听说过哪位修道者高手拥有过兽宠?” “有。”董大娘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那就是你喽,我的王。” “除了我以外呢?”齐朗急得都要跳脚了。 这回董大娘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中。而借着这个空闲时间,齐朗又记起了之前的安排,向着古尔夫又摆起了手:“鲁思,叫鲁思来!” 古尔夫叫了声遵命,又冲了出去。而就在这时,董大娘却好像得到了神的启示似的,猛地抬起头对齐朗说:“我确实听说过那样的传闻,只不过并没有亲眼见识过,对于传闻的真实性无从考究。” 齐朗眼睛一亮:“说来听听,就算是传闻也可能是极有价值的。” 董大娘嗯了一声,缓缓地说:“有这样一个特殊的族群,他们的血脉中既流着修道者的血液,又留着勇斗士的血液,在他们打算成为一名战士时,可以任意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路,同时他们的神识当中,也有大约万分之一的可能预留了兽宠或者剑魂的宿命伙伴,而如果这位战士其实命中注定拥有兽宠的约定,而他又偏偏选择了修道者的训练道路,那么这种极为罕见的情况就会出现。” 齐朗听明白了,董大娘所指的那个特殊的族群,就是鲁思的族群,也是小吉拉的族群----混血儿! 但这种说法好像并没有解决齐朗心中的疑惑,于是他继续向董大娘发问说:“那么东夷部落您了解吗?他们的那个部落中会不会存在着这样的特殊战士?” 董大娘沉吟了片刻,而后缓缓地说道:“有这种可能,但大娘也是道听途说罢了。据说东夷部落原本是中土帝国靠近西域的一枝,后因内乱而被迫迁移至大陆的东北雪原,进而独立了出去,如果追根溯源的话,他们的血脉应该是极为混杂的,不过据称他们部落首领一族却是恪守一脉相承的规矩,几百年不曾出过纰漏。” “但那位泡菜王子却是个例外。”这时鲁思恰好跟在古尔夫后面赶了过来,才一进门就笑嘻嘻地插了一嘴,“大娘,我本身就是混血出身,在这方面我肯定要比你们更加敏感。他的眼神和动作都能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除此之外,我还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疑点。” “什么疑点?”齐朗和吉拉不约而同地发问说。 “这个动作。”鲁思伸出食指在鼻梁上摸了一摸,“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经常会做的一个小动作,但也就是这个小动作出卖了他的身份。” 这个结论明显太过跳跃了,就连脑子极快的吉拉都挠起了脑袋:“这个小动作又能说明什么?” 鲁思显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但他还是勉强地笑了笑:“这个问题你们应该问一问青果姑娘,她一定很清楚,哪怕在这里根本没有人会介意小吉拉的身份,她这位母亲还是会时不时地用这种方式抑制他的鼻子向高处生长,因为那最为显著的特点。相比于头发和瞳孔的颜色,我们的鼻子才是最容易暴露身份的显著特点。”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鲁思的鼻子的确很高,但那种又直又挺的鼻梁在东方人当中也还说得过去,不用多说,在他年幼时,他的母亲也一定有过同样的举动。 现在,整个事态好像又出现了变数,而这种变数大概真的是出乎齐朗和吉拉的预料之外。他们相互对望了一眼,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状态。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使得场面有些沉闷压抑。最终还是鲁思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寂:“指挥官先生,我听古尔夫上士说,你大概需要找到一个出山的捷径。这一点,我能帮上忙。这里的每一条道路我都了如指掌。你们是要向西面去吗?” 齐朗笑着点了点头:“我发现你很机灵,鲁思,从某种程度来讲,你的聪明甚至不逊色于吉拉。” 鲁思似模似样地把手捧在胸前鞠了一躬:“谢谢指挥官的赞扬。那么,我们马上上路吗?” 第287章 会隐形的兽宠 跟着鲁思,希望军团最为强大的三名勇士出发了。 他们没有向士兵们解释清楚一切,就悄然踏上了西去的征途。当然,身为高层人员的乔安娜有资格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暂时接任指挥官职位的吉拉会在私下里对她有个交代,只希望她不要太过紧张,因为她那模棱两可的男朋友又去冒险了,带着奥乌和古尔夫两个兄弟,去执行一项非他不可的拯救任务。 那是一项极为艰难的任务,比齐朗之前遇到的所有任务都要艰难得多,因为他的对手不单拥有一个强大的背景,他的身份也充满了疑问。 鲁思没有吹牛。尽管看起来他选择的方向与齐朗的需求背道而驰,但才绕了几绕,用了不到四天的样子,就已经走出了那连绵起伏的中阳山脉,再穿过荒无人烟的青棣沙漠,就将进入翡翠公国的国境线,那里离源平镇只有三十几公里的路程,徒步走过那三十几公里,他们就有马匹了,尊圣教的季猛**士早已得到了休金的通信,将为他们准备好继续赶路所必须的一切。 在这一路上,齐朗的神色一直都很紧张。那在古尔夫看来是很难理解的,因为在他印象中,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那位东方兄弟都能保持住冷静的心态,可以处乱不惊地应对一切艰难险阻。不过奥乌却十分理解齐朗的紧张,毕竟他和齐朗即将面对的对手有过一次正面交锋----他很强大,好像比奎尔那位无畏的勇士还要强大,而且,他还从莱欧那里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你见到它了吗?还是说伊格鲁见到它了?”在沉默的行进过程中,奥乌到底压抑不住好奇心,向齐朗发问了一句。 齐朗摇了摇头:“我没见到,伊格鲁也没有。它很狡猾,用伊格鲁的话讲,它几乎是难以捉摸的。” 奥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它的确非常狡猾,但它的气味一直都在。好在莱欧的嗅觉极为灵敏,而他留下的气味也令那个狡猾的家伙不敢轻举妄动。” 古尔夫一脸错愕地望向了奥乌:“这真惊人,奥乌,你几乎令我肃然起敬了。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我竟会听不懂你的话。” 齐朗扭脸看了一眼古尔夫:“好吧,我来解释这一切,毕竟多了解一些敌手的特点,对于我们这趟玩命的旅程是极为重要的。” 古尔夫耸了耸肩,有些不甘心地接受了傻瓜的身份:“我洗耳恭听。但我请求你最好说明白一点,你也知道,我的脑子并不聪明,那里面好像比榆木疙瘩还硬。” 齐朗听出了古尔夫言语中的抱怨,却也并不在意,毕竟在之前的一系列安排中,真正了解底细的,也就只有吉拉和奥乌两个人罢了,其他人都只是一个又一个的棋子,只需要扮好自己的角色就够了。 “无尘先生不是自然死亡。”齐朗从一个重大的秘密开始解释,“米蓉公主在给我的信件中巧妙地透露出了这个信息。而她之所以采用那样隐晦的方式,只有一个原因----她被监视了。” 古尔夫听得头发都要竖了起来:“我的天,这让人无法相信!那位白胡子老先生那样厉害,怎么可能有人会伤害到他?” 齐朗狠狠地咬了一下牙齿,以至于他腮边的肌肉都涨了起来。“我猜,他是中了毒。”他用低沉的语气说,“具体的下毒方式我还无法给出定论,但从公主那里,我可以确定下毒的人,就是姬穆奇!” 齐朗慢慢地收回了眼神中的哀伤,继续讲述起了他所了解到的真相:“从时间上来分析,当时出现在云阳城里的强大势力,只有东夷部落,也就是说,当时的情况很有可能是东夷部落已经派出了什么厉害人物,在暗中监视着米蓉和米焕国王的一举一动。不过公主很聪明,虽然无尘先生的一招不慎使得她那里完全陷入了被动,但为了大局着想,她还是采取了虚与委蛇的策略,假意同意与东夷王子的和亲,但在实地里却寻找着新的出路。” “于是,她想到了你?”古尔夫尝试着使自己的脑子运转起来。 “那大概是个巧合。”齐朗却无情地令古尔夫的努力白费了,“因为在那时,我这边刚好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进入宗浩王国境内,寻找祥水圣地,再加上东阳城的那次苦战。我们的通信暂时出现了中断,因此她在当时能够依靠的只有她自己的力量。” 古尔夫吐了吐舌头:“那实在是太可怜了,真难以想象,米蓉那么弱小的肩头竟要扛起这样一副重担。那样无依无靠的战斗,要我是肯定挺不下来的。” 齐朗有些神伤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好在通信终于恢复了,虽然晚了一些,但米蓉公主很快就从中看到了机会。她在信件中除了透露出一些重要的军情外,还给出了结盟的暗示,但在实际上,她只是想要争取一个和我见面的机会。” “所以你就提出了这样的邀请?”古尔夫终于猜对了。 “是的。”齐朗回答说,“这里面吉拉功不可没,他全面地分析出了整件事情存在的各种可能性,并以此制定了一个完备的计划。同时,大概是得益于上天的帮助,我们获得了宝贵的提升机会,使得我们现在有能力与他们正式地掰一掰手腕。于是,在几个月之前,我给米蓉写了这封信,邀请她和那位阴险的姬殿下一同过来,与我们希望军团进行一次结盟会谈。” “难怪呢。”古尔夫感叹说,“我说以游骑兵这样强大的势力,又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百十来号人的力量,估计米蓉公主在里面一定费了不少的口舌。” 齐朗哼了一声:“那位高昂的姬殿下当然没看上我们的实力,但我估计米蓉公主向他提及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于是他必须过来和我见上一面。” “那又是什么?” 齐朗哀伤望向了西方,仿佛想要望穿天空中的浮云,一直望到那云气缭绕的云雾峰:“她一定告诉他说,那位名叫齐朗的战士,是无尘先生最为看重的那个人。” “哦,是了。”古尔夫恍然大悟地扬了扬眉毛,“那位泡菜王子也是一个出色的战士,他一定听不得小美女在他面前赞扬另外一个战士。” 齐朗苦涩地笑了笑,却又把神情严肃了起来:“我一定不会原谅他的!他害死了一位给了我极大帮助的老人,一位我极为尊敬的长者!” “但我不得不说,我们下手晚了。”古尔夫又提出了不同的见解,“我们其实完全应该在自己的地盘里把他干掉,而不是杀到他的地盘上,那样难度大了许多。当然,我不是怕了他,但是……” 齐朗打断了古尔夫的自我解释:“我不能那样做,因为米焕国王会有危险的,而且明玉王国那边的战局平衡也会被打破,如果给虎骑军和巨龙军团一起容出手来,我们和卢曼帝国都将是十分危险的。在另一方面,我必须说,我们还没有摸清那位姬殿下的底细,尤其是他的兽宠,那肯定是个巨大的威胁。” 这下子古尔夫彻底明白了:“我说你怎么没头没脑地问起了兽宠的事,原来你怀疑那位泡菜王子像我们一样,拥有一只兽宠。” 这时,奥乌终于插上了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兽宠应该是一只银狐!” “银狐?也就是那种生活在雪原上的那种奇妙的生物?”古尔夫惊讶地张大了嘴,“我的天呐,我可是从老哈里口中听说过的,它们的皮毛十分珍贵,东方猎人们都以捕猎到一只银狐为毕生的奋斗目标,也正因为它们的毛色与雪原十分接近,使得捕猎的难度极大,也正是那种原因,东方的猎人出了不少射术高超的神箭手。” 齐朗点了点头:“伊格鲁提醒过我,他在那天晚上嗅到了银狐的味道,因此强行要求想要现身出来。在一开始,他以为那是米蓉肩头的围巾的味道,但他发现那不是,因为那是活生生的味道。那个狡猾的家伙一直守在暗处,我估计,一直在监视着米蓉公主的,正是那只银狐兽宠!” “我们必须注意那只兽宠的特殊能力。”奥乌在旁边补充说,“莱欧告诉我说,它很有可能也是一只白银期的兽宠,实力不俗,同时它还有可能发展出了保护色的特殊能力,它是会隐形的,会在你看不到的情况下,突然发动猛烈袭击。” 古尔夫猛地摇了摇脑袋,就好像那里面的住客突然打了个寒颤似的,但不怀好意的笑容却在那张麻子脸上显现了出来:“我可以申请派休金去对付它吗?你们大概都听说过乌鸦和狐狸的故事,他们是有世仇的……哎呀!休金,你干嘛打我?你该相信我,我不是想摆脱你,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争取一个正名的机会!” 第288章 奇怪的镇子 当天下午,齐朗和两位兄弟终于穿出了青棣沙漠,源平镇就在前面一两公里处。只不过这个所谓的源平镇……好像搬家了。 在齐朗的记忆里,源平镇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依山傍水的,还有几片树林围在镇前,但现在看上去,那座钢铁骨架仍然是旧时模样,可所处的方位却发生了一定的变化。除此之外……为什么那镇子的厚大玻璃罩顶冒起了黑烟呢?难道说,虎骑军恰好在这个时机发动了猛烈攻击,而正是那些恶徒的攻击造成了这个庞然大物发生了位移吗? 没用齐朗发下命令,古尔夫和奥乌两位兄弟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一个摘下了弓箭,一个从背后拔出了胜利之剑,面色阴沉地望着那怪物般的城镇。 休金率先飞了起来,像一枝黑色的飞箭一样,一转眼间就投入到滚滚的黑烟之中。 莱欧和伊格鲁也在同一时间现出了身形,仰起鼻子嗅探着空气中的味道。 “我没什么发现,那里没有血腥味。”这是伊格鲁对齐朗的提示,他那快就放松了警惕,换回了原有的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估计那只多嘴的乌鸦该要白跑一趟了,但愿在她回来的时候,不会抱怨那黑烟弄脏了她的羽毛。” 莱欧似乎也向奥乌提供了同样的信息,因为他的两声吠鸣不带有任何示警的意味,不过相比之下,那只巨大的水肺獒却忠实得多,他还是冲了出去,瞧那模样就好像前面有香喷喷的烤肉正等着似的。 紧跟在莱欧的身后,没用两分钟的时间,齐朗和两位兄弟就冲到了源平镇的钢铁入口处。眼前的一幕令他们吃了一惊----上千居民远远地躲在了护城河水的另外一侧,朝圣似的仰起了脖子,直勾勾地紧盯着屋顶腾起的黑烟。不过那又不像是在朝圣,因为他们的脸上都载满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就连齐朗等人的到来,都没能吸引到他们丝毫的注意力。 这时,休金扑扇着翅膀从黑烟里冲了出来,没有丝毫的停顿,一下子就冲进了古尔夫那满脑袋的卷毛当中,紧接着,古尔夫惊讶地大喊了起来:“见鬼了,光头佬还在里面呢!他可能遇到麻烦了!” 齐朗心中暗叫不好,正想要拔起脚步冲进镇门,却见到三五位黑乎乎的怪家伙哇哇乱叫着从中逃了出来,扑通一声,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到了护城河里,半天才探出脑袋,也不知是被水呛着了,还是被烟熏到了,在那边止不住地咳嗽。 齐朗赶在众人围上来之前跑了上去,向着最近的那位黑炭头急切地问了一声:“喂,老兄,季猛大哥还在里面吗?” “原来是齐兄弟到了,我就是季猛。”他跳出了来,使劲抹了把脸。但遗憾的是,那一把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他脸上的焦黑估计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消退了。 齐朗是从那圆溜溜的脑袋认出他的,没错,那正是季猛,尊圣教最新一任的**士,只不过他好像改行了,像是正在从事厨师长的工作,因为在齐朗印象中,只有厨师长生火失败时,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副尊容。 “这出什么事了?”齐朗帮着他抖了抖身上的泥水,一脸错愕地发问说,“镇子里面混进去奸细了吗?” 季猛尴尬地嘿嘿一笑:“干他娘!这几个傻瓜非说在镇子下面发现了什么机关,还一再声称有望重新打造出那些雷团子,害得季某跟着遭了一回罪,耳朵差点震聋了不说,还险些把小命搭上。” 他又回过了身,把身后那几位落汤黑鸡一个个捞了出来,确定没人缺胳膊少腿,这才一脚一脚地踢了过去:“都他娘的给我放老实些吧,就你们那些猪脑子,这辈子都不是搞科研的料!” 看到这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齐朗实在是无奈透了,有心追问一句马匹是否备妥当,可又没办法就这样扬长而去,只得带着偷笑的古尔夫和奥乌帮忙劝慰一番。毕竟这事也不能那几位好心的家伙太过逞能,雷团子可是有史以来最具威力的神兵利器,如果有机会仿制出来,恐怕要不了几天,奥托帝国的那些恶棍们就会被全部赶下地狱了。 稳当了片刻后,镇子顶端的黑烟渐渐消散,镇民们被震到九霄云外的魂魄也都一一归位。于是季猛又开始忙活了起来,一边招呼着镇民各回各家,一边拉过齐朗问长问短。休金先期带过来的信件语焉不详,他只知道这位尊圣教的大恩人即将到来,一心只想着能够在这里好好招待齐朗等人一番,至于准备马匹的事,则被他完全丢到了脑后。当得知这几位希望马不停蹄地一路西去时,这位热情的兄长彻底黑了脸,竟以拒绝提供马匹为由,强行扣住三人,必须用完晚餐才肯放行。 反正鲁思提供的捷径为齐朗他们抢出了不少的时间,略略估算一下,就算眼下他们也领先了那位阴险的泡菜王子不只一天的路程,外加上米蓉公主这一路必然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吃上一顿饭估计也不会影响到大局。盛情难却之下,齐朗只得乖乖听从了至高无尚的**士的命令,带着古尔夫和奥乌跟进了镇子里。 由于都称得上老熟人了,尊圣教这里也没讲什么排场,不过是坐在镇子最中心的铁皮房子里,由镇民们献上几样家常小菜,以茶代酒,简单地填饱肚子就够了,但用餐过程中,有一样却引起了齐朗的注意----这钢铁镇子的怪异结构! 虽然在一年之前,为了营救受制于克瑞登的季猛,齐朗曾经潜入过源平镇,但在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个镇子稍显奇怪,看上去像是某种上古遗迹,却被眼下的这些后人加以改造利用,就成为了一个居留之所。可这一回再度到访,他却发现这里绝不是那样简单,因为,镇子四周高高矗立的金属骨架,包括身边的这些铁皮房子,是乎是由某种特殊的金属制成的。从偶尔可以捡到手中的碎片来看,这种金属坚硬无比,就连奥乌的胜利之剑也不过能在上面划出个痕迹罢了,但拿在手中却轻若无物。而这种神奇的金属,齐朗在最近也有过接触,就在那不明所以的通神之路上! 齐朗记得清清楚楚,在征服了那高塔之后,于虚空中耸立的那根天柱,正是由这种特殊的金属制成的,而再到后来,智人出现的那间小茅屋的内部,好像也是到处布满了同样的材质,这其中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会不会……这宠大的建筑就是智人口中的天梭呢? 借着帮助季猛添饭的机会,齐朗跟着那位**士走出了门外,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嘴:“季大哥,我发现你们这镇子好像发生了一定的变化,那是你们觉得原有的位置不大适合退守,才倾尽全镇之力,把它移到了眼下的位置?” 季猛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脸愤慨地说:“还不是那几个自作聪明的小子搞的鬼!半个月前,有个镇民在季某这屋子下面凑巧打开了个地窖入口,那里面祥光冲天,颇为神异。给那几位雷团子操作手看在眼中,像发现了宝似的,咬定了那里面一定存有剩余的雷团子,一个个兴奋得难以自制,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自作主张地钻了下去,可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一时间弄得地动山摇,害得整个镇子差点没倒了下去。多亏他们收手得早,这才未曾酿成大祸。可那几个家伙还不肯死心,非得怂恿季某再试这么一回,结果你都看到了,我这半辈子从没这么丢人过。” “这样哦……”齐朗四下里转了转,最终把目光停在了镇子当中竖起的那根巨大支架。那是一根足有一抱粗细的铁管,连通上下,直达天篷的顶端,看那粗细似乎与那根天柱大小相仿…… “对了!”齐朗猛地捶了一下手掌,“季大哥,你在这里生活了许久,有没有从远处观察过这镇子的形状?” 季猛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回答说:“看是自然看过的,毕竟这是个军事要地。它的形状嘛,像是个拉长了的水滴……但那不过是地面以上的形状,估计在地下至少还得两个这般大小,要不然地窖不会深到那种程度。” 齐朗的眼光开始闪动了:“那么,你说它会不会像个梭子形呢?” “听齐兄弟你这么一讲,好像还真像是这么回事。”季猛忙不迭地点起了头。 齐朗慢慢地呼出了口气:“季大哥,我想问问,如果把这镇子的每个房间都装满人,你说至多能容下多少居民?” 季猛不解地挑了挑眉毛,略略寻思了一番:“两三万人是跑不掉的。怎么,齐兄弟你想带人搬过来同住?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我说不好。”齐朗笑了笑,神色中好似颇有隐情,“至少短期内不会。不过我要提醒季大哥一声,这个镇子应该是件极为关键的神物,其中的奥妙或许我有机会解开,只等将来容出空来,我一定会再来拜访的。” 第289章 鸠占鹊巢 在源平镇耽延了两三个小时,吃到古尔夫的肚皮都鼓了起来,齐朗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热情好客的季猛**士。于是,兄弟三人连夜上路,策马扬鞭,取西北方向的官路,直奔云阳城赶去。 按照齐朗的计划,他们此行的第一任务是争取不为人知地与米焕国王接触上,从他那里了解到东夷部落究竟采取了什么样的手段控制大局,并以此来寻找对策,争取在不影响整个联合抗敌的前提下,令局势重新达到微妙的平衡。 不过由于在临行前,鲁思发现姬穆奇极有可能混入了外族血统,这也带来了一些新的变数,万一无尘老人遇害以及明玉王国受制于人的事实只是姬穆奇的个人行为,那一切就要简单得多,只需要想办法令他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不仅联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还可以一举拔掉隐藏在友军身边的一颗钉子,局势将很容易就会稳定下来,对抗奥托帝国入侵的大业也将向着极为有利的方向发展。 从中阳山脉的祥水基地,到明玉王国的云阳城,足有上万公里的路程,在正常情况下,就算马不停蹄地全力赶路,也得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齐朗一行三人却只用了二十天,那一方面得益于鲁思提供的捷径,另一方面还在于他们几乎是日夜无休。齐朗知道此次任务有多么重要,不单是关系到米蓉公主的生命安全,还关系到明玉王国的存亡,而一旦明玉王国这边出现任何差池,周边国家都极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为此,他在路上特意麻烦休金带上封书信前往夏奇镇,征求一下朱来先生的意见。 那位大明星回了一封长信,据信中讲,他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同多迪姆少校和奎尔上尉接触上了,估计也正是凭借他那中阶圣者的超强战斗力,隐藏在暗处的猎杀者暂时停止了刺杀行动,而旋锋军的那几位至关重要的首脑人物,也得以顺利康复,目前均回到了各自的战斗岗位,继续据守麦斯堡,与巨龙军团形成对峙局面。 应该说,旋锋军战局向好,将极大地牵制奥托帝国,使得阿布西昂很难大幅向东面战场调配兵力,只不过为了防范境内的克瑞登生乱于肘腋,多迪姆少校暂时还无法转守为攻,因此东方各国的稳定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而这在另一方面说明,齐朗此次云阳城之行的成败更是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 不过朱来先生也并未把这副重担完全压在那三位小家伙的肩头,作为一位名动八表的著名人士,他所拥有的人脉是远超想象的。他在回信中特意提及了一位名叫方川的酒馆老板,声称他是个极为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如果在云阳城遇到什么难处,大可去找他寻求帮助。 毫无疑问,朱来先生的信息正是齐朗他们所急需的,否则的话,以古尔夫和奥乌这两位异族的面孔,恐怕很难在战乱之中的云阳城中寻找到安稳的落脚点。 那位方川先生,是一位瘦小枯干的中年汉子,年纪大概四十多岁,原本出身于书香世家,颇有些见识,后弃文从商,在云阳城最为繁华的中心区域经营了一家远近闻名的豪华酒馆,酒馆名叫汇富庄,若是在和平时期,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因而被富商及达官贵人视为平素里消遣作乐的首选胜地。 在到达云阳城后,齐朗孤身一人潜自城中,几乎没费什么周折,便同那位方川先生接上了头,而正是在他的安排下,古尔夫和奥乌两人顺利地被马车接了进来,在酒馆的偏僻处,寻一间客房安置了下来。 由于齐朗的一系列行动均需要在公主和姬穆奇赶回云阳城之前展开,时间紧迫,故此也并未客气,开门见山地向方老板询问城内情况,以及是否有办法将齐朗送入王宫,以便直接同米焕国王进行接触。 虽然方老板在云阳城中很吃得开,但混入王宫却是太大的难题,不仅他解决不了,单就眼下的情况而言,就连官阶稍低一点的明玉王国官员,如果没有得到上面的传令的话,也是不得踏入一步的。 “眼下的王宫由禁卫队和东夷帝国的利剑团联合把守。”方老板满脸愤慨地介绍说,“但虽说两方在名义上责权均摊,实际上真正主事的,却是利剑团。究其原因,在于东夷那无耻的帝王已经强行搬到了王宫之内。在这种情况下,即使齐小哥你有禁卫队的熟人引荐,也是没办法顺利面见我们的国王的,更何况,听几位的意思,你们还不可以暴露行迹。难度大得很,可以说是无计可施。” 齐朗虽然早就预料到云阳城内的局势相当不利,却怎样也不曾想到竟然混乱到这种地步:“这是结盟还是吞并,难道米焕国王就这样轻松地退居次席吗?” 方老板苦涩地叹了口气:“那肯定并非是我们的陛下所愿,只不过自从无尘先生寿终正寑后,一向以王父之礼待之的国王陛下忧思成疾,就连国事都交由公主殿下打理,自己则长期静养,不问外务。而公主殿下虽然极为能干,但终归年纪尚轻,又被指婚给了那东夷的小王子,王权移交只是迟早的事,因而姬泰国王搬入王宫,勉强也称得上是顺理成章……” “这实在是太他妈的荒谬了。”古尔夫听不下去了,“这不是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来了?我记得你们明玉王国的战士们不是挺有血性的吗,那回连我们旋锋军的精锐部队,都被你们狠揍了一顿,眼下怎么还能忍气吞声?” 方老板摇了摇头:“这位兄弟有所不知,战事初起之时,虎骑军那群恶徒一度兵临我们云阳城下,而东夷的隐忍不发,使得我们的战士死伤惨重,大部分干战均战死沙场,而等到游骑兵以席卷之势击败来敌时,我们的近卫军已经去了七八成了。无奈之下,只得将驻防重任寄于他人之手,同时着力商讨结盟之事,这才勉强保得都城无恙。” 齐朗皱起了眉头:“我记得向东夷部落请救兵的想法,是无尘先生当初一力主张的,难道以他老人家的智慧,难道竟看不出东夷部落的狼子野心吗?” 方老板苦笑作答说:“他老人家绝非没有先见之明,不过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据坊间传闻称,无尘先生在二十年前,曾偶然解救当时的东夷部落族长于大难之中,打从那时起,那姬泰就视之为再造父母,后逢明玉王国有难,借之一卒,自然不在话下。而要说无尘先生也并非毫无防范之意,结盟期间的几度反复,想来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无奈虎骑军攻势极猛,加之卢曼帝国那边又未能拖住敌方主力,使得云阳城左右受敌之下几度告急,这才退而求全,给了那群阴险之徒以可乘之机。” 听到方老板在话语之中似乎对卢曼帝国的抗敌不力有抱怨的意思,古尔夫又不干了:“我说方先生,你这么说好像是在推卸责任。卢曼帝国本身也有一大堆难心事儿,你没听说那一阵子我们的王子殿下差点被人绑架了吗?除此之外,你可要知道,进攻卢曼帝国的,可是奥托帝国的精锐部队,旋锋军能顶住他们的进攻,已经是世界军事史上奇迹般的大事了,又怎么能说卢曼帝国这边还有过错呢?” 方老板无奈地笑了笑说:“小兄弟教训得是,这原本也是我们这边自家实力不济,怨不得人的。不过,在战事正酣之际,一支人数上万的莫名奇兵突然由断虹桥冲入我方境内,卢曼帝国那里却是脱不得干系的。你可知道,那断虹桥原本为卢曼帝国与我明玉王国的大后方,本应是双方竭力防护住的战略要害。” 齐朗知道方老板口中的断虹桥正是菲克林克大桥的中土语版本,而那座宏伟的大桥,他在当初和多迪姆出访明玉王国时正是由那里经过的。正如方老板所讲的那样,那是卢曼帝国与明玉王国的交通要道,地处塞尔瓦河上游,正是所谓的大后方,按常理来讲,奥托帝国的军队是怎样也没有可能杀入到那样的纵深地带的,如果真的从那里杀过去一支奇兵,明玉王国的溃败也就不足为奇了。只不过……那又怎么可能呢? “方老板,战事上的争议我觉得可以先放一放。”齐朗决定还是先回归正题,“趁着东夷眼下还无法明目张胆地全盘接掌明玉王国,我觉得第一要务还是想办法解决这里的困局。如果我说,我们几个想要潜行进入王宫,你说存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方老板闻言沉思了片刻,看样子几乎要把他那下颌的稀疏胡须捻掉几根。“可能性还是有的。”他最终抬起头说,“只是不知几位攀岩的功夫如何。” 第290章 月夜情话 方老板所提示的潜入王宫的门径,指的是由云雾峰北侧的万丈悬崖攀爬到顶,再顺山路溜下来,由此来接近王宫的后园,等到夜深人静,利剑团疏于防范的时候,再寻找机会偷入王宫。这条途径对于齐朗而言多少有些印象,毕竟那后山的小路他曾随着米蓉公主走过一遭,尽管他在当时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位俏丽的少女身上,但只要顺利找到当初会见无尘先生的那片竹林,接下来就简单得多。 攀岩这项考验,对于齐朗而言根本算不得太大的难题,要知道,在通天之路的那条永无止境的天梯上,他攀爬了不知几万公里,尽管在幻境之中,他的体力似乎总是能够得到补充,因此疲惫并非是攀登的最大敌人,不过这云雾峰多说也就三四千米高,固然有些险峻,只要小心地把住岩石的缝隙,攀到峰顶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犯难的是古尔夫,而他需要克服的是心理难关。虽然古尔夫现在几乎每天早晨起床时,都会对着镜子里面的那张麻子脸大呼几遍无畏的勇士,但其实他离真正的无畏还有一线之差----惧高症,那是他眼下惟一的心魔。 这说起来有些讽刺,因为古尔夫宿命的伙伴可是个飞行高手,最乐于向其他两位白银期兽宠炫耀的,就是她那云里来雾里去的高空手段。可古尔夫却没有从休金那里得到任何帮助,据他本人透露,每当他在做梦时不小心把自己和那只黑颈鸦调换位置时,他都会毫不迟疑地在第一时间惊醒。他受不了那样的刺激,换句话讲,他必须脚踏实地才会心中有底。 于是,古尔夫缺席了本次行动,乖乖地留在了汇富酒馆,继续和方老板探讨战事上的争议,只把奥乌派了出去,由那位壮汉和齐朗一同来一次刺激的登山之旅。 由当天下午出发,齐朗和奥乌乘坐方老板提供的马车悄然出城,一路绕了七八个小时,直到深夜,才算到达云雾峰北面的峡谷之中。抬眼望去,绝壁高耸,直刺苍穹,单是看一看就让人胆寒了,而且眼下正赶上春天雨季,脚下湿滑,不要说平常人难以攀爬,就算是最为灵巧岩猴看到这样的艰难险阻,恐怕也要心惊肉跳地退避三舍。 但这两个家伙却不知死活地开始了行动。暗夜之下,两个身影跃上那光滑的岩壁,手中的圣剑插入石壁,奋力向上,一米一米地飞快移动,平稳而坚定地上行。 不知不觉中,半山的云雾已远远地退到了脚下,甚至连那一弯月牙仿佛都被甩得无影无踪,翻过那块凸起的岩石,整个云雾峰就将彻底被这两位登山者征服,算算时间,才刚过半夜的样子,看来这次行动的进展比预期要顺利得多。 然而就在这时,齐朗似乎有所发现,他突然停在了那里,向奥乌伸手指了指上面。 山岩顶端隐约传来了呜呜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诡异,很像是传说中的恶鬼正在泣述着过往的惨祸。 奥乌竖起耳朵聆听了片刻,突然像面部抽筋了似的歪了歪嘴。 “普贝!” 那是齐朗从奥乌的嘴型读出的一个惊人名字。 那头巨大的白熊怎么会大半夜的守在峰顶?据米蓉公主暗地里透露,洛夫部落的那位傻大个兰塞和他的兽宠的确都留在了这里,但这一对伴侣的行动应该是严格受到限制的,尤其是那头白熊,按理说,那片竹林就是它的全部活动范围,否则一旦与陌生人发生接触,恐怕每天都会出现恶熊伤人事件的。 可普贝怎么会抛下兰塞独自跑到这峰顶来,还弄出那样难听的怪动静,难道那位强壮的勇士最终厌倦了普贝的蠢笨,打算重新更换一只兽宠,进而把这头母熊抛弃了吗? 看来有些麻烦了! 她是一头白银期的兽宠,强大的战斗能力自不必说,而最要命的是,她的吼叫声大得惊人,尤其眼下正赶夜深人静的时刻,要是给她吼了一嗓子,不要说云雾峰山间的哨兵会听得一清二楚,恐怕整个云阳城里的住户也都会被吵醒的。 绕路?肯定是行不通的,齐朗和奥乌在向上攀爬的过程中曾反复推敲过路线,除了峰顶这里全部为坚硬的岩石,周遭寸草不生外,其它方向均是布满了荆棘灌木,连个落脚点都找不到。更何况,时间也是个关键因素,如果在黎明之前无法顺利潜入王宫,等到天光放亮,再想要隐藏踪迹可就难上加难了。 正在齐朗左右为难的时候,那位宿命的伙伴在脑海中主动请缨了。伊格鲁的声音有些哀怨,但责任感却促使他不得不迎难而上:“我想,我该再试着和那头蠢熊交流一回。不过你必须保证,你接下来所听到的一切,不会成为你以后取笑我的资本。” “那是当然。”齐朗有些兴奋地回答了一声,“只要你能说服她保持安静,我接受你的任何请求。” “好吧,好吧。”伊格鲁的语调开始变得轻佻了起来,“我看上去怎么样,表情很放松吗?” 齐朗当然看不到自己的脑子里,但他还是善意地撒了个谎:“你看上去风度翩翩,简直帅呆了。” 白影一闪,伊格鲁上去了。 奥乌惊诧地望了过来,眼神在紧张中充满了疑惑,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估计是莱欧正在他脑子里讲述一个秘密。 伊格鲁温柔的声音在头顶上响了起来,只不过那是只有齐朗自己能够听懂的,而奥乌恐怕需要莱欧的翻译。 “嘿,晚上好,漂亮的姑娘。”他像是在吹着口哨,“今晚的月色真美,你不觉得吗?” 伊格鲁明显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月牙已经躲到云层里了,这里黑漆漆的,根本称不上是浪漫的月夜。好在普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低沉地呼噜了一声,声音不算很大,但也足够令人头皮发麻了。 “怎么,你不认得我了?我真伤心透了。”伊格鲁的声音听上去像个多情的浪子,“我们见过面的,不是在梦里,而是在遥远的东方,那片温馨的杨树林。当时,我牵着一头笨狗,我们偶遇……怎么样,记起来了?” 普贝用鼻子哼出了几声,于是伊格鲁格格地笑了起来:“对了,就是我,你娇小的情郎哥哥,伊格鲁。” 齐朗几乎要喷出来了,而奥乌也明显在竭力控制着情绪,否则他一定会笑出声来的。 “这难道是命运吗?”伊格鲁继续用他那深情的声音说,“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已经好几天了----它似乎在反复提醒我,有位漂亮姑娘在等着我,在万里之外的深山老林里。她很孤单,她很寂寞,哦,那深深地刺痛了我。” 齐朗不得不承认,伊格鲁棒极了,如果以后再进行情圣的票选的话,他一定会把神圣的一票投给这位雪狼先生,而不是他的兄弟古尔夫。 普贝发出了一阵猫咪般的呜咽声,紧接着则是轰轰的脚步声。看来她正在采取热情的行动,以此来欢迎情郎哥哥的到来。 “喂,等等,等等……”伊格鲁似乎在挣扎着,语气中也有些慌乱的意味,“你勒得我有些喘不上气来了。见鬼,你先放开我!” 普贝充满疑惑地呜了一声,于是伊格鲁又谄媚地笑了起来:“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欺骗你的感情。你应该记得,我是个绅士,而你是位高贵的小姐,我们之间的行为应该发乎情而止乎礼。我们发展得太快了,你不觉得吗?” 说实在的,齐朗真心希望他们俩的进展能够再快一些,那样他和奥乌就可以尽快脱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惊胆颤地吊在几千米的高空。 不过伊格鲁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开始进入正题了:“而且,有些遗憾的是,我这回来还带了几个朋友。当然,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在我们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前,至少应该征求一下我们伙伴的意见。你不介意的,对吧。” 从普贝的鼻子里传出了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极不情愿的样子,不过从伊格鲁的反应来猜测,她应该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么,”伊格鲁的声音向悬崖边上靠了过来,“我该正式向你介绍一下我的伙伴----你别害臊,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嘛。” 翻着白眼的狼脸从岩石后面探了出来。那应该是个安全的信号,于是齐朗和奥乌略一用力,一同跳了上去。 “谢谢你的介绍,娇小的情郎哥哥。”齐朗揶揄了伊格鲁一句,抬眼望向了普贝,“很高兴认识你,普贝小姐……”他吃了一惊----那头七八米高的白熊正背对着自己,缩起了肩膀,瞧那扭捏的样子,还真像个害羞的大姑娘似的。 当下的场面的确有些尴尬,因为齐朗对公婆这个身份没有丝毫的准备,而普贝显然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正当齐朗暗自向伊格鲁使着眼色,要他尽快进行下一步动作时,悬崖边上的山间小径突然传来了一个粗憨的声音:“小苍蝇,是你吗?” 第291章 酒里有毒? 巨人般的兰塞一脸错愕地走了上来。他实在是太过高大了,在他那庞大身躯的对比下,就连边上那足有十米高的金钱槭都显得异常低矮。 “小妞妞那天说,她和那个小白脸去找你见面,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粗声粗气地发问说。 “这说来话长。”齐朗在嘴边竖起了食指,示意兰塞适度放低些音量。同时他还觉得相当欣慰,因为兰塞竟然还记得自己,那说明米蓉公主和无尘老人在当时一定没少念叨过自己。 “简单地说,我们是在做一个游戏。”齐朗又开始说谎了,他必须那样做,否则凭兰塞的脑筋,一定会在不经意间就把他出卖了的,“我们的确见了一面,但见面的目的却是约好了要来做一个游戏,看看她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我,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没想到兰塞却压低了声音,嘿嘿地笑了起来:“你骗人的。小妞妞对我说过,她是去找你帮忙的,因为她遇到了大麻烦。那个小白脸是个坏家伙,总是在盯着她,让她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老头子还死了,除了普贝和我,没人能帮到她……当然,我也没帮到她,因为我打不过那个小白脸。” 齐朗一时间愣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位傻大个竟然了解到这么多的内情,而且从他言语表达情况来看,估计在无尘老人身边待的那一阵子给了他极大的帮助,至少在智力水准上,他正在无限接近奥乌。 “好吧,我说实话。”齐朗尴尬地笑了笑,“但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安全点儿的地方再谈?” “到我的大房子里怎么样?”兰塞在第一时间提出了个好去处,却没有急着动身,而是转了回去,向普贝所在的方位走了过去,“在那之前,我需要给老头子行个礼,向他说声晚安。” 齐朗和奥乌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就着淡淡的星光望向了普贝面对着的方向。那里起了一个土包,看上去很像是一座坟冢……难道那就是拥有国父般尊贵身份的无尘先生身后的居所?这实在是太过简陋了吧! 齐朗连忙带着奥乌跟了上去。果然,坟前立着的那根青竹墓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王父无尘之墓,落款是义子米焕。应该是国王御笔,字体刚劲大器,颇有一番悲怆的气势,看来无尘先生的亡故,的确给国王带来了莫大的伤痛,而且国王很明显十分清楚,害死无尘先生的恶徒其实就在眼前,只不过为了大局着想,只能将难言的伤痛压抑下来,与豺狼坐在一起强颜欢笑,在这种情况下,忧思成疾也就是难免的了。 立在无尘先生的坟墓前,那白胡子长者的音容笑貌仿佛就浮在虚空中,那样高深莫测地微笑着,好像在说:“你肩头的担子可更重了,还挺得住吗,小家伙?” 齐朗知道自己还挺得住,他确信这一点。从与无尘先生的第一次会面至今,他已经成长了许多,他相信自己正在成长为无尘先生口中的那个人,那个拯救万民于水火的人,拯救世界于崩溃边缘的人。肩头的担子的确重得吓人,就算兰塞那位块头大得好像一座小山的壮家伙,恐怕也会被那样沉重的担子压垮的,可齐朗却深信自己一定能够担当得起来,因为,既然踏上了这条道路,他就不可以有退缩的想法,也不会有退缩的想法! 深深地鞠了一躬,听着兰塞念念叨叨地说了几句晚安之类的闲话,齐朗和奥乌跟着那位巨人向山下走去。在他们身后,伊格鲁和普贝结伴而行。尽管伊格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很想在第一时间退回到齐朗的脑子里,但为了避免伤害到那位熊姑娘脆弱的芳心,齐朗拒绝了他的请求。 好在普贝这会儿工夫也有所收敛,大概是伊格鲁那发乎情而止乎礼的胡扯唤醒了少女的矜持,反正她就是安静地跟在了后面,时不时地会飞一眼过去,好像能看一眼情郎哥哥就已经是她最大的满足。奥乌有意无意地拉开了和普贝的距离,那倒不是他对那头笨熊心存敬畏,而应该是莱欧的要求----他一定不想自己的尾巴再一次被系上个死结。 从山顶到半山腰的竹间小筑这一路,基本上是无人防守的,因为那原本应该是个无人地带,除了兰塞和普贝会时常上来清扫看护外,在其他时间里,却是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不过兰塞在路上却透露出了一个奇怪的信息:这几天总有人会偷偷地摸上来,到无尘先生的坟前,发出一些奇怪的动静。 兰塞认为那是自己天大的失职,因为小妞妞早就把守坟的任务安排到他的头上,尽管她这一阵子并不会过来检查兰塞的工作成效,强烈的责任感还是促使他每晚安排普贝过来瞄上几眼。而那位熊姑娘想必也极为看重这项工作,竟然自作聪明地模仿起了那奇怪的声音,以为借此就能把那位神秘访客呼唤出来,没想到访客没有找到,却险些把齐朗和奥乌吓个半死。 眼看就要天亮了,看来今夜的行动只能到此为止,齐朗和奥乌需要做的,就是在兰塞那大得出奇的茅屋里待上一整天,等到傍晚时分再采取下一步行动。不过这一整天也不会白费,因为看样子兰塞应该了解不少的内情,而且在无尘老人的谆谆教诲下,他的脑子似乎也开窍了,说起话来条理清楚,可以称得上是个极佳的聊天伙伴。于是,齐朗开始发问了。 “我先介绍一下我们的来意。”坐在那圆木凳子上,齐朗的双脚根本够不着地,“我们想要见到米焕国王----也就是小妞妞的父亲----从他那里了解到这边的情况,然后再想对策,看看能不能有办法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除掉害死无尘先生的恶人,解除小妞妞身边的监视。” 兰塞点了点那硕大的头颅:“拜见国王陛下,我了解了,可是那应该挺难的……等等,你说老头子是被人害死的?” “呃……小妞妞没告诉你?”齐朗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这样的消息米蓉公主一定会瞒着兰塞的,否则一旦给这个壮汉了解到实情,肯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其实……只是怀疑罢了,这里面有很多种可能性。” 但兰塞好像早就被驯除了野性,仍然把屁股坐得稳稳的。“我以为那是我的错。”他有些伤感地说,“我们刚见面时打了一架,他把我揍得很厉害。但我撞了他一脑袋,虽然被他拦住了,可是他后来总是不停地咳嗽。我以为是我把他累死了,他们都那么说;那些混蛋守卫,都那样说我……” “你不必自责,兰塞。”齐朗安慰了他一句,“小妞妞和我都相信那不是你的错。他有可能是寿命到了,毕竟他活了一百一十多岁,那已经是人类年龄的极限了。” 兰塞好像对生死也很看得开:“我也这么想,在我们洛夫部落,大多数人只能活到四十多岁,就好像荣尼,他活了四十六岁,我回去的时候都没有机会对他说声对不起。人们说我们块头太大了,心脏负荷不了。”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父亲……” “没关系的,我们早晚都会见面的。荣尼,还有老头子,我们都会见面的。”兰塞释然地晃了晃脑袋,打断了齐朗的歉意,“刚刚说到哪了,小苍蝇,你是说老头子有可能是被别人害死的,对吗?” 齐朗犹豫地点了点头:“根据我的推测,他可能是中毒了。” “为什么我没想到。”兰塞拍了下脑门,“我记得了,那天小白脸和他父亲过来陪老头子喝了一回酒。我当时劝过他的,因为喝酒会让人脑子发涨,一整天都难受得要命。不过老头子说,那是拜师酒,非喝不可。这真奇怪,老头子明明对我说过,拜师的礼节是在屁股上打一百板子,看来他当时是在戏弄我。” “然后呢?”齐朗有些紧张了起来,“跟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兰塞歪着脑袋用力地回忆说:“当时他们来了好多人,有国王陛下,有小白脸的父亲和母亲,有两个拎着长剑的家伙,还有小白脸自己。都很高兴的样子,除了那个小白脸,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不喜欢老头子,更不喜欢成天被老头子管着,可不像我。” “然后他们就喝酒了?” “是的,喝了不少。”兰塞苦着脸说,“国王陛下说,这是大喜的日子,应该开怀畅饮,于是卫兵就端来了一大桶酒。老头子平时不喝酒的,我甚至没见过他吃过肉。不过他还是喝了两杯,跟小白脸和他父亲喝的。要说可他们可真够奇怪的,在喝酒的时候还非得交换杯子喝,也不怕口水流到里面。就是喝完酒的第二天一早,老头子就再也没醒过来。” 第292章 半公开幽会 齐朗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东夷部落的喝酒的规矩,齐朗之前从吉拉那里了解过一些。那的确是个十分奇怪的礼数,接过师长的杯子喝上一口,再斟满水酒双手奉送回去。据说这种规矩应该是为了防止相互下毒而流传下来的礼节,但从另一方面来想,如果遇到了下毒的高手,这种礼节却也容易创造出下毒的机会。 如果兰塞的描述没有什么错漏之处的话,看来下毒者极有可能是姬姓父子的其中之一,而他们的动机也是明摆着的----野心勃勃的东夷部落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帝国,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地理环境极为优异的国土,以取代原本在大陆东北方向的冰雪荒原,正处外敌威胁之下的明玉王国无疑正是个绝佳的目标,只要除掉被百姓奉为神明、被国王视为主心骨的无尘老人,他们的下一步计划就将顺利得以实现! 他们就是这样一群卑鄙的家伙! 他们恩将仇报,哪里会顾及无尘先生曾经给予他们那样大的帮助,只想着满足自己的野心,就那样挖空心思、不择手段地将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者置之死地!他们是一群该死的臭虫,应该在这世界上最为残酷的刑罚下悲惨地死去! 回想起那天晚上和米蓉公主的交流,由于担心周遭暗处藏有姬穆奇的兽宠耳目,因此米蓉并没有明确地回答齐朗的问题,不过从言语中的暗示了解到,她也怀疑是姬穆奇动的手脚,只不过苦于并无证据,无法给出定论。不过无尘先生作为米蓉的授业恩师,外加上半个祖父的身份,公主殿下既然已经猜测出他是遇害身亡,自然早已悲愤难当,只不过明玉王国与东夷部落刚刚结盟,如果节外生枝则很有可能误了大事,正因如此,她和她父王只得暂将悲痛压在心底,只待击退虎骑军的入侵,大局重新得到掌控后,再来清算这笔血债。 在想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齐朗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当前的第一要务还是争取同米焕国王接触上,从他那里了解到明玉王国这边的真正需要,而后再随机应变,力图在局面完全失控之前,寻找到除去东夷这只杀上门来的恶狼的应敌之计。 在另一方面,齐朗还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兰塞面前,必须压抑住自己的真实情感,免得把事态扩大化,否则如果这位洛夫部落的巨人勇士一怒之下造起反来,对于查明真相不但没有任何帮助,最终却耽误了大事。 “兰塞,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齐朗发问说,“这片竹林现在只住着你一个吗?” 兰塞晃了晃脑袋:“还有普贝。” “好吧,还有普贝。”齐朗连忙纠正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在正常情况下,你们这里会不会时常有访客到来?你也知道的,我们是来帮助小妞妞和她父亲对付那伙坏家伙的,我们不可以被他们发现。” 兰塞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们一般不敢来,因为普贝不喜欢被打扰。” “那好极了。”齐朗心里松了一口气,“你应该不介意我们在你的大房子里躲上一整天吧?” “我十分欢迎。”兰塞抬眼看了看蹲在门口的白熊,普贝此刻正斜着眼睛盯着伊格鲁呢,而伊格鲁的目光则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她:“而且我敢保证,普贝也十分欢迎你们。她跟我说过,她交了个男朋友,就是你们那里的一个小家伙。她想要定下来,她说她受够了和蚯蚓们聊天的无聊生活。” 齐朗真心希望兰塞不要重新提起这个话题,如果放在平时,撮合普贝和伊格鲁他或许会拿出个赞同的意见,但眼下明显不是双方家长谈婚论嫁的大好时机。 “是这样的。”齐朗试着把面部表情调整成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我们都很清楚,你的普贝和我的伊格鲁,他们都是兽宠,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宿命的伙伴。单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和那些阴险的坏人进行战斗,因此我希望你能够劝一劝普贝,暂时先把这个想法放在一边,等到天下太平了,我们再来商议。” 兰塞笑呵呵地抑起了宽大的下巴:“那也正是我想说的。之前我还怕我讲出来会让你和你的小猫咪伤心呢。你也应该知道,在春天这个季节,大白熊总是心痒痒,但等到过了这段时间,她又会变得冷冰冰的,我担心他会吃不消的。” 伊格鲁充满恨意地向兰塞喵了一声,但那更接近于变了味的狼嗥;而于此同时,普贝也异常遗憾地抱起了脑袋。但他们都没有机会继续表达自己的情感,因为兰塞轻轻一摆手就把那头怀春的白熊装回了自己的脑袋,而伊格鲁则自动自觉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齐朗和奥乌乖乖地躲在了兰塞的茅屋里,只等着夜色再度降临,再想办法接近王宫,尝试和米焕国王进行一次私下的会面。 正如兰塞所讲的那样,自从无尘先生亡故之后,这片竹林俨然成为了一片神圣的禁地,再没有像当初齐朗一样的访客前来拜见那位传奇,而王宫后院的守卫们为了避免与兰塞这个大块头和普贝那个更大的块头发生什么误会,也严格地将自己的活动区域控制在了竹林以下。齐朗和奥乌没有受到任何干扰,正可以放松身心,向兰塞了解些周边的情况。 这样忍了过一整天后,顺利地挨到了傍晚时分,潜入王宫的行动正式展开。 兰塞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带路向导,不过由于无尘先生在当初曾经给他下过命令,要求他在没有获得米蓉或者米焕国王允许的情况下,不可以将那双大脚板踏足到半山腰以下,无尘老人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的命令却仍然被兰塞牢记在心,不敢有丝毫的违抗,在猫着腰走到了半山腰的那片果园后,他就停了下来。 “你们看,就在那边,果园子东侧的那条小路,那是通向王宫后院的一条捷径。”兰塞伸出大手向那边指了指,“我经常看到小妞妞私自从那里跑上来,所以我认得很清楚。据她说,那条路只有她自己可以走,其他的卫兵都不清楚。” “真得谢谢你了,兰塞。”齐朗用力地握了握兰塞的手掌,那更接近于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头,“你已经帮了小妞妞和我们的大忙。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声,你在这里的任务十分重要,替我们留心观察一切可疑的动向,任何消息可能都会对我们十分关键。” 兰塞用力地点着头。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了上来,就在兰塞所指的那条秘密小道上。 那是一队士兵,身着白色短褂,小腿以下缠着绑腿,每人身后斜背着一把长柄的巨剑。不用多说,那些毫无疑问就是负责看护王宫的利剑团,是东夷部落的护卫高手。齐朗在第一时间就对他们的战斗能力感知得一清二楚,那里面有十多名高阶剑侠级别的高手,而领头的那位个子高高的,双目之间裹挟着一股杀伐之气的中年汉子,在战斗能力上更是高得惊人,在齐朗看来,他的实力和已经达到中阶圣者的朱来先生应该不相上下。 后退恐怕是来不及了,尤其是兰塞的步子极重,如果放开脚步的话,马上就会被敌人发觉的。好在果园北侧的悬崖边上怪石嶙峋,如果他们不是刻意来到这里搜查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躲上一阵子。 齐朗连忙向奥乌和兰塞努了努下巴,在卫兵们靠近之前悄然移身过去,躲在几块巨石后面,屏住呼吸,压制住全身的气息,免得暴露行踪。 幸运的是,那队士兵好像只是在例行巡视,并没有集中全部精神感知周遭的环境,否则他们一定无法忽略掉兰塞这样一位初阶斗尊的。 卫兵队伍在果园边上站了下来,见左右没什么动静,士兵们笑嘻嘻地和那位统领人物闲聊了起来:“柳统领,您说两个月之后将要参加一项任务,到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们兄弟几个去见识见识?” “不该你问的就不要多问。”柳统领白了那士兵一眼,“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这个道理你没听说过吗。” 那士兵恭敬地鞠一躬:“是,柳统领。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这条路好像没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就退下去吧。”柳统领明显带有一些不耐烦的语气。 “兄弟们,我们西边走。”那士兵嘴角带笑地招呼了一声,还偷偷地向着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 队伍懒散地向西面迈开了步子,队形凌乱,可以一样却是整整齐齐的,那就是他们谁都没有回头,就好像故意在回避着留在那里的柳统领似的。 齐朗很快就意识到他们真正在回避着什么,因为就在这时,一个女人从那条小路上走了上来,而从她那能灼伤人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她是来和那位柳统领幽会的。 第293章 猪狗夫妻 那女人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上下,体态丰腴,衣着华贵,面容称不上娇好,但那双单凤眼却是风情外露。齐朗觉得那种眼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万澜城的红翠坊里,许多等候着客人挑选的姑娘,所乐于表现的都是这种勾人魂魄的眼神。 “王妃娘娘。”柳统领一下子站得笔直,右臂横在胸前向着那女人鞠了一躬。 王妃娘娘?这个称呼实在出乎齐朗预料之外,从那高到胳肢窝的花边裙子来看,她应该是东夷部落的人,难道就是那所谓东夷帝国的王妃娘娘,而她在这个时节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不嫌太过引人注目吗?希望那不是那个神奇部落又一个特别的规矩。 “这还有别人吗?”王妃娘娘故意板起了脸,反问了一句。 “呃……”柳统领回头看了一眼,那队卫兵已经走出了视野之外,“没有了,惠珠。” “那你还装相。”王妃娘娘娇笑着投入了柳统领的怀抱,带着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神望了上去,抬起手掌抚摸着他的脸庞,“想死我了,泰昶。今天老家伙又去消遣那个活死人,估计不到半夜是不会回来的,留给我们的时间很多,足够我们做很多的事……” 柳统领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像是在享受那温柔的抚摸。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随即转过了身,目光所向正是齐朗三人躲藏着的这一大块山石。 “先别急,好像有些障碍还需要扫清。”他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迈开了脚步。 暴露了!估计一定是兰塞在控制气息上还没有达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因为齐朗自己也发现他仍然可以感知到兰塞身上偶尔渗入的微弱气息,而那位柳统领实力更为强大,也很有可能在感知能力上更胜一筹。 这下麻烦大了! 那位中阶圣者的实力本身就已经难以应付,尽管集齐朗、奥乌和兰塞三人之力,外加上三只白银期的兽宠,取得胜利的机会仍然很大,但如果争斗一起,刚刚远离的那一队利剑团的卫位将极有可能闻询赶回。他们或许在某些情况下会变成一个个瞎子,但如果发现了敌人,情况一定就大不一样了! 齐朗暗自攥紧了信念之剑的剑柄,脑子也在飞速地运转着,如果真要出手,哪怕拼着受伤的危险也得一击必杀,绝对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然而就在这时,兰塞却扭过他那硕大的脑袋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说,先别着急,看我的。 紧接着,只见他皱了皱那粗得惊人的眉毛,普贝凭空幻化了出来,就从他那宽大的脑门中间冒了出来。 也不知兰塞在暗地里给了那头母熊什么指令,她竟然像个肉球一样滚了出去,还伪装出一副睡眼惺松的模样。 王妃的尖叫率先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柳统领低沉的骂声:“混蛋,这鬼东西什么时候睡到这里的?” “快快快……杀掉它,杀掉它!”王妃惊慌失措地提出了最为实际的建议,“否则它一定会告诉那个大块头的。” 然而柳统领却拉着她退了出去。“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惠珠。”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觉得有人会听信一头白熊吗?杀掉它不算什么难事,但那个傻瓜肯定会吵闹的,你也知道,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我们两方应该尽量避免冲突。更何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们和这头傻熊会面了,之前没事,这回也会没事。” 两人的声音远去了,分秒必争的急切心态使得他们并没有仔细检查一下普贝的现身之所,其实那位柳统领如果稍稍动一动脑筋就能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白熊睡起觉来不是应该鼾声如雷的吗? 侥幸躲过一劫,齐朗和奥乌再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匆匆和兰塞道了声别,就顺着那条隐蔽的幽会之路潜行了而去。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齐朗一定会提醒米蓉公主,这条路已经不再适合她走了,因为那将有损她的名声。 不过刚刚惊险的一幕还是很有价值的,至少在侧面印证了齐朗之前的一个猜想----拥有这样一位母亲,说明那位小王子的名字不该和泡菜有丝毫的联系,因为他极有可能并不姓姬! 当然,他也不大可能姓柳,毕竟那样的组合很难赋予他一个混血的身份,从他母亲这样的开放程度来推断,说不定会有更为复杂的组合,也就是说,他真实的名字可能是穆奇·布莱克或者穆奇·史密斯,那完全取决于他母亲的个人口味。 如果那位东夷帝国的国王陛下得知这个惊人消息的话,齐朗很难想象他的脸会变成青色还是紫色,只希望他不会被气死,也不会简单地把那便宜儿子勒死了事,因为这对卑鄙小人的死相绝对值得比那难看一千倍、一万倍! 小径曲曲弯弯,却也不算难行,小心走上了半个小时,高大的红砖宫墙已经出现在眼前。这一趟顺利得出奇,不单没有遭遇巡视的卫兵,就连那小小的暗门也无人把守,估计不是那位惠珠王妃动的手脚,就是那位柳统领早就把闲杂人等支开了,反正齐朗与奥乌算是白捡了个便宜,正可以轻轻松松地闯进门去,按照兰塞事先指示的方位,悄然逼进寑宫。 到了寑宫几十米范围之内,守备终于变得森严了起来。大殿门前台阶之下,左右站着八名利剑团的护卫,略一打量,大多是一等一的高手。但那还不是全部,假山后面还埋伏着两名圣者级别的暗哨,幸亏齐朗的感知能力异于普通战士,否则极有可能带着奥乌恰好闯到那二位面前。 回想起那位王妃刚刚所讲的只言片语,好像眼下这个时刻正赶上东夷的那位卑鄙帝王前来探访米焕国王,这大概才是此处严防死守的主要原因。不过由于两位君主正在殿内闲谈聊天,护卫也知道避讳,自觉将防范区域外扩,正是凭借这一点,给齐朗和奥乌抓到了机会,借着那片高大茂盛的芭蕉叶的掩护,摸到了回廊间,再潜身于墙壁的阴影之下,一点点移动到了窗棂左近。 一阵咳嗽声由寑宫内传了出来,估计应该是米焕国王正拖着病体与对方斗智斗勇。与之对应的,则一阵张狂的大笑声:“气着了吧,老东西?你的两个宰相都被我砍了脑袋,看你还拿什么防范我,就凭你那两个小卒想和我斗,真笑死人了。” 听到这话,齐朗只觉着胸口的怒火一个劲地向脑袋上蹿----这恶贼实在是欺人太甚!看来他已经不再掩饰那狼子野心,甚至连演戏的劲都省去了,只想着取而代之,彻底掌握明玉王国的大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今晚的行动计划很有必要进行些调整,莫不如趁着利剑团防守松懈,发动闪电般的攻击,一举要了那恶棍的性命,说不定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齐朗正在那边暗自谋划着自己的行动,屋内的咳嗽声突然剧烈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哗啦一声响动。看样子应该是米焕国王气得连手中的药碗都摔在了地上,两国君王之间的文斗很有可能向武斗转化。 齐朗把手按在了剑柄上,向奥乌使了个眼色,一副含势待发的模样,只等骂声一起,便要跃身进去出招进攻。然而就在这时,那卑鄙的恶棍却唉声叹气了起来:“咳呀,多好的一盘棋让你给搅乱了,我说老哥,你就不能忍着点?我看你是怕输,故意的吧?这盘算我赢,你可不行耍赖。我一比三暂时落后,还输你二百骑兵,但你先别得意,这点人马我非赢回来不可。” 米焕国王的咳嗽声终于停歇了下来,不过他说话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你那点人马我不要了可好?照这样下去,我可熬不住了,不用比利过来砍我脑袋,就已经先被你这臭棋给耗死了。” “两盘,就两盘。”但那东夷的帝王仍然不依不饶的,“我姬泰从来不稀罕施舍来的胜利。我就不信了,我这东夷第一棋手,竟然赢不下你这老家伙。” 齐朗和奥乌这回可算听明白了,原来白紧张了半天,屋里那两位竟然是在下棋。听两人在言谈之中好像亲密到了极点,如果没有方川先生事先的提醒,外加上无尘先生被害的事实,齐朗几乎会认定他们就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 这时,米焕国王又咳了两下,却还要忙里偷闲地哼出一声:“没见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混蛋,你们东夷帝国那里敢赢你的棋手都被你砍了脑袋,亏你还好意思自称东夷第一棋手,就连我这半吊子都未曾输过你一局,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唉呀,闲话少说。下棋,下棋,就两盘,完事我就走人。”乒乒乓乓的棋子声响,估计那位臭棋国王已经不耐烦地摆起了棋子。被逼无奈之下,米焕国王只好呼唤侍女,送些汤药过来,以便他熬过这两局。 “当头炮!”姬泰气势汹汹地摔了一下棋子,嘴里却不老实,顺口闲聊了起来,“老哥哥,听我劝你一句,别总喝你们那没用的汤药。我给你预备了参鸡汤,一会儿就送过来,那可是上好的雪参熬出来的。你就是身子骨虚了点,只要一连喝上个半个月我这参鸡汤,保证你恢复如初,我姬泰敢用脑袋和你打赌!” 第294章 更深用意 参鸡汤?齐朗一听这话心中一动:这老狐狸到底露出尾巴来了,看来他是真的打算下手了。 由于吕家镇的那位六张嘴的小医生一向乐于表功,念叨起来总是没完没了,正是在吕嚣的强行灌输下,现在就连那些蛮鬼子士兵对中土传统诊疗之法也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齐朗自然更不必提。 米焕国王咳嗽、气短,说话时中气不足,单从症状来看,应该正如姬泰所言,是体虚的一种表现。不过对体虚患者的调养却是大有讲究,尤其是人参之类的强力补品,如果送服下去,反而更容易加重病情。那还有个名词,吕嚣曾经特意强调过,叫做虚不受补。如果行医者犯了这个毛病,轻则拖延患者病情,重则因内腑致伤而断送性命。 眼下姬泰自作主张充当了医生的职责,还居心叵测地送上人参进补,这用意还不够明显吗?齐朗有些待不下去了,看看左右无人留意,与奥乌一同无声无息顺着回廊的立柱攀上了屋檐下的横梁,由上面的气窗开口望了进去。 明亮的火烛下,两位君王坐在棋盘前激战正酣。相较于四年前初次会面时,米焕国王的面容愈显清癯,两鬓之间也多出了不少白发,眼神虽然仍是淡然之中带有些许威严,但齐朗从中还看出了浓浓的忧郁。坐在米焕国王对面那位正在大呼小叫的,则是东夷的帝王姬泰。他年龄约在五十来岁的样子,宽肩膀,大脸盘,高颧骨,塌鼻子,粗眉小眼,下巴上还围了一圈的卷曲的络腮胡子……除了脸皮差不多白净外,姬泰的这些体貌特征,在姬穆奇那里是根本不存在的。不用浪费脑筋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嘿嘿,好!落子无悔,落子无悔!”这时姬泰像是逮到了米焕国王的一招漏棋,瞬间形成了大军压上的局面,三下五除二就赢下了这局,高兴都连眉毛都扬上了天,飞快地摆好棋阵,一边用言语进行挑衅,“说谁吹牛来着,说谁吹牛来着?你这老家伙,总是用老眼光看人,这回见识着了吧,如今你姬老弟可不再是那个总惹祸的傻瓜首领,我是有谋略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两个月之后,我保证解去你所有的后顾之忧。” 米焕国王抹了抹胸口,却没有答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只是盯着棋盘上深入本方腹地的兵卒,一时间陷入了长考。 “快快快……”姬泰不耐烦地敲起了棋盘,催促着说,“象棋不是相面,干在那盯着,却不敢动子也是没用的。” 米焕国王笑了笑,极为巧妙地走出了一步错棋。结果不出预料,姬泰的攻势再度长驱直入,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竟将原来的落后局面扳成了平手,兴奋得他一个劲地拍手叫好,就好像刚刚赢下了这座华美的皇宫似的。 这会工夫姬泰才注意到,热腾腾的参鸡汤早就已经呈了上来,就摆在了棋桌旁的红木方几上。 “喝!”咣当一声,他操起那小巧的瓷盅,一下子拍在了米焕国王面前,以命令般的口吻说,“你要是敢不喝,我就捏着你鼻子给你灌下去!” 齐朗暗暗咬牙握起了拳头,奥乌也瞪圆了眼睛四处打量着,看那架势应该是在观察着地形地貌,寻找最佳的突破口。 正在这时,米焕国王突然淡淡地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真心希望我好起来,姬老弟。”他举起汤盅啜了一口,伸手抹了抹嘴角,继续用一副揶揄的口气说:“其实你该由着我病死的,如果那样的话,我这明玉王国可就理所当然地划归你们东夷帝国所有了。” 姬泰一言不发地绷起了脸,一双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缝,但从那里面偶尔露出的眼白还是可以猜测出,他应该正在直直地逼视着米焕国王。 一旁小心侍应的几位宫女都屏住了呼吸,纷纷垂下了头。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们并没有露出任何惊惧的表情,就好像这样的场面,她们早就习以为常了似的。 突然,姬泰哈哈地笑了起来:“这老混蛋,一天不挤兑我几回,我看你浑身都不自在。你这明玉王国早晚会改换为我家姓氏,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快些喝了,我没空在这陪你,你弟妹等得快要不耐烦了。” 米焕国王微笑着将那鸡汤一饮而尽,嘴里却仍然没有放过对手的意思:“弟妹的兴趣早就不在你身上了吧,你这爱吹牛皮的毛病还是没有任何收敛,在我面前犯不着一个劲地打肿脸充胖子。” 姬泰抬手指了指米焕国王,却又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反击话语来,最终只得偃旗息鼓:“早些歇了吧。那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如果大事有成,你得记我一功,只不过到时希望老哥你不要食言,你这江山我是分定了。” 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姬泰带着大队人马撤了出去,包括门口的那八名护卫以及假山中的暗哨,都跟着一并撤走了,好像这寑宫内住着的,只是一个身份普通的正常人,不需要给予任何额外的保护。 但米焕国王好像并没有任何失落感,他只是坐在桌旁咳了一阵子,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再为自己盛上一碗那热乎乎的参鸡汤。而就在侍女走上来想要代劳时,他却最终摆了摆手,放弃了慢性自杀般的自我摧残,转而令几位侍女退出寑宫,就那样孤单地枯坐于灯下,若有所思地望着棋桌上的残局。 这正是个私下会面的大好时机。为了保险起见,齐朗把自己敏锐的感知能力放到最大,同时暗地里吩咐伊格鲁仔细观察周边的情况,终于可以确定没有监视者隐藏在暗处后,便向奥乌打了个稍等片刻的手势,双脚一蹬,一下子从半启的换气窗蹿了进去。 米焕国王虽然病体虚弱,但警觉性却没有受到影响,猛一发觉一道黑影凌空飞降,口中低沉地喝问了一声:“谁?”自己则身形后退,看样子像是想要退到床头,拔出架在壁龛内的三尺青锋前来御敌。只可惜他脚下偏软,速度过慢,如果齐朗真是刺客的话,米焕国王就是有九条性命,恐怕也一并断送了。 “国王陛下,我是齐朗!”齐朗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句,同时在烛火前面立定了身形,以方便米焕国王看清自己的样貌。 “竟这样快就到了,我以为怎样还得三五天。”米焕国王扶着身旁的木椅喘了两喘,看那模样,应该对齐朗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估计早就和米蓉公主在私下里进行过交流,“快快请坐,宗浩之王。” 齐朗对“宗浩之王”这个称呼很不适应,但在此刻也来不及多说,只是向着米焕国王略略躬身致礼,转身则向大门那边撤了过去:“我外面还有个伙伴……” 米焕国王想是刚刚动作过猛,又咳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向着齐朗点了点头,自己则慢慢地摸向了那半盅参鸡汤。 齐朗刚刚招呼奥乌蹿进了房门,猛一抬头正看到这一场面,连忙一步迈了过来劝阻说:“不可以的,国王陛下!” 米焕国王诧异地望向了齐朗:“怎么,你看到谁下毒了吗?” 齐朗摇了摇头:“下毒倒是没有看到,但这是人参汤,是大补,您现在身子太虚,我听过一个说法,叫做虚不受补,我估计这就是那恶人害你的途径!” “哦,虚不受补……”米焕国王笑得又咳了起来,“你太小瞧东夷雪参了,齐朗殿下,你也太小瞧那姬泰了。” “拜托您叫我齐朗就好了,殿下这词我听着不习惯。”齐朗一边转达自己对称呼的意见,一边走上前去帮着米焕国王拍了拍后背,“您说这雪参怎么了?” 米焕国王长喘了两口气,终于平静了下来:“若是这鸡汤里放的是寻常人参,他便是有意要我死,若是放的是东夷雪参,却是需要我好好地活下去。因为这东夷雪参由极寒之地生长,热补的劲道虽然更强,功效渗入体内的势头却缓慢柔和,于我这肺疾正是大有好处。” “是哦……”齐朗一时间想不明白了,“那,难道说……他是真心想要帮你?” 米焕国王淡淡地笑了笑:“帮我?谈不上。他只不过不想我这样就死了。他需要我活得更加长远,长远到可以睁着眼睛把手中的王权交到他手里,因为他想要真正地取我而代之,就必须不能给百姓落下任何口实,否则这广大的国土永远不会归他东夷所有。” 齐朗皱着眉头仔细寻思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就眼下的局面而言,明玉王国的百姓们对赶来相助的东夷人非但并未感恩戴德,趁人之危的指责却在暗地里占了主流。为了使得自己在未来的统治更加稳固,他们的确需要在表面上做足工夫。 看来这些一国之君们都不白给,每一招棋都隐藏着极深的用意,齐朗突然间发觉自己要学的还有许多,但眼下的局面却无法难足那样的需求,自己这个还没有入门的初学者,好似已经被拉入到这场不见刀光剑影的生死相搏之中。 第295章 壮烈的计谋 想是齐朗和奥乌的到来给了米焕国王以新的希望,他竟然一口气喝下了多半盅的参鸡汤。在雪参的温补作用下,他瘦削苍白的两腮终于浮上了一丝血色,讲起话时的气息也要足了许多,至少齐朗在介绍奥乌给他认识时,他挺直腰板的那一下子并没有引起一阵咳嗽,那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米焕国王示意齐朗和奥乌坐到椅子上,只有那样才方便他深陷到自己的椅背里,毕竟接下来他有许多重要信息需要传递过去,如果不能节省些力气,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的。 “我不曾想到,你们竟然这样顺利就了解到了我们心中所想。”他说,“米蓉大概没有机会向你们透露得太多,因为那狡猾的东西几乎对她寸步不离,有些事情无尘先生和我只能瞒着她,甚至利用她。” 齐朗点了点头:“我猜您说的是姬穆奇的兽宠。它的确很狡猾,尽管我们这里有两只强悍的白银期兽宠小心防范,但一直没能查到它的行踪,因此和米蓉殿下的沟通,许多时候我们只能依靠猜测。” “但你们还是到了这里,那说明无尘先生并没有看错人。”米焕国王笑着说,“幸运的是,那只银狐分身乏术,它只能跟着它的主人前去拜访你们,却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可以赶在他们回来之前,提前四五天的时间抄了它的后路。” “它果然是只银狐?” “是的,那是无尘先生察觉出来的。”米焕国王解释说,“它几乎可以完全隐去身形,就连无尘先生也只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息。据说,它应该是一只黄金期的兽宠。” 听到这话,齐朗对无尘先生的神通广大更加敬佩了:“这么说,无尘先生早就发现了姬穆奇包藏祸心?那他为什么还声称打算收他为关门弟子,并且把东夷部落这匹恶狼引入自家大门?” “那是他出自于全盘的考虑。”米焕国王微微叹了口气,“我们明玉王国在地理位置上处于交通中枢,战事一起,便首当其冲地成为奥托帝国的攻击要点,而我们的国力又不足以与那样强大的敌手抗衡,因此无尘先生才出此下策,想要借兵于东夷,大幅提升我军之战力。” 齐朗还是不得要领:“容我说句不大中听的,可眼下来看,国王您这里的局势似乎失去控制了……” 米焕国王深吸了口气:“失控?还没到那种地步,一切言之尚早,至少你已经赶过来了,而且据我的观察,你和你这位兄弟的战斗力已经强大到超过我们的预期,因此新的变数又出现了,我们这边的计划实施起来可能会更加自如。” 奥乌的脸上露出了一些骄傲的笑意,但齐朗却仍然面露苦涩:“我必须实话实说,对于能够给你们什么样的帮助,我心里其实并没有十足的底气。” “但无尘先生却相信你。”米焕国王把身子直了起来,“他倚重你。他特意强调过,在他亡故之后,务必找机会让你过来,他说那很关键。” 齐朗闻言不解地皱起了眉头:“等等,国王陛下,听你这么说,无尘先生好像早就清楚自己将会遇害?” “是的。”米焕国王的脸色沉郁了下来,“他一切都很清楚……” “那为什么不避免这一灾祸?”齐朗有些沉不住气了,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如果陛下您也得知了这一点,您一定能避免的!可您却邀他们一同饮酒,那不就相当于给了他们投毒的机会!” “那不关他们的事。”米焕国王惨然地笑了起来,“毒,是我下的。” “什么?”这句低沉的话语,不啻于一声晴天霹雳,震得齐朗头脑一片空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奥乌的愤怒也是显而易见的,他更是直接把手伸向了肩后的剑柄,如果不是齐朗伸出胳膊拦在了身前,只怕那势不可挡的一剑就要当头劈下。 “那也是无尘先生本人的意思。”米焕国王惨然地抬起了头,尽管他在用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齐朗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的泪光。 国王起身转了两圈,也只有那样,他才有可能平复此刻心情。“他的寿禄到了。”最后,他停了下来,用低沉的语调说,“尽管我们一直相信他会永远地活下去,但很遗憾,他只是个活得比一般人长久得多的长者,那残酷的自然规律,他没办法逃脱……” “但你明明说是你下毒害死他的。”齐朗觉得自己不会再相信眼前这人了,他一举一动好像都隐藏着极深的用意,而为了达到目的,他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他不希望自然死亡,因为那对他的国家没有丝毫意义。”米焕国王淡然地说,“他想以他的死亡来设一个局,而最终获益的,将是我和我的明玉王国。” 齐朗有些怀疑地侧过了脑袋,语气也开始变得生硬了起来:“我觉得您应该详细地解释一下。” 米焕国王重新坐了回去。“姬泰与我的私人关系不错,这一点我猜你也看出来了。”他平静地说,“我们在年轻时,曾经并肩战斗过,一同出生入死。我们奋勇杀敌的事迹或许在中土诸国中并没有多少人听说过,但在东夷部落的战士当中,却是每个人都异常清楚 “无尘先生也曾对姬泰有过大恩,据说当年姬泰在奥托帝国那边惹下了一桩大祸,幸亏无尘先生千里奔波,救下了他一条性命,这才令东夷欠下了我们一笔人情债。不过,当无尘先生最终提出助力请求时,姬泰不知听谁唆使,竟然提出了要与我平分国土的要求,想以此为要挟,将全族迁出雪原,在我明玉王国的国土上拥有一片自己的土地。” 齐朗眼神中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消退,不过他还是插嘴问了一句:“平分国土?那和被奥托帝国占去大半国土有什么区别吗?” “在名义上是有区别的。”米焕国王充满歉意地看了一眼齐朗,惨然地笑了起来,“他提出了结亲的说法,两家变为一家,顺理成章,于百姓没有丝毫的害处。” “我还是没有想清楚,那与你毒害无尘先生有什么关系?”齐朗仍然在强调着他最关注的事实。 米焕国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那么乐于去毒死自己生身父亲一样的长者吗?无尘先生早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行至终点,那也是他不辞辛苦跑到翡翠公国与你见上一面,给你诸多教诲的主要原因。他在那时已经开始变得虚弱了,还勉力收服了兰塞,他生存下去的力量已经耗尽了……” 但米焕国王的这番说辞似乎并没有解释清楚那一切,齐朗还是皱着眉,努力地想要跟上那已经故去的长者的思路。 米焕国王看出了齐朗的疑惑,终于决定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他老人家的意外身故,虽然我们向外界宣称是无疾而终,但天下人无不认为是姬氏父子搞的鬼。那正是无尘先生想要达到的效果,因为那将成为我们明玉王国在将来的一件有力武器,那决定了人心向背。你懂了吗?” “难道说……”齐朗好像终于猜出了一些端倪。 “是的。”米焕国王替他说出了那个答案,“无尘先生希望我,或者我的独女能够借此机会,把东夷部落的万余游骑兵握在手中。到了那时,奥托帝国将很难再于我明玉境内兴风作浪,万万百姓将再不会备受战火煎熬!” 齐朗彻底安静了下来:如果米焕国王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话,那么无尘先生用心之壮烈可以称得上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只不过,为什么他老人家非要齐朗这个外人过来,听米焕国王讲述这一切呢? 米焕国王看到齐朗陷入沉思,又把一切猜得清清楚楚,然而他接下来的解释却令齐朗更加迷惑不解:“无尘先生要你过来,一方面想让你带走兰塞,另一方面也希望我把这一切如实讲给你听,在我看来,他大概是希望借此来促进你的成长。他当时只让我带给你一句话,他说:‘这将有助于你下决心做出选择,有助于你做出那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齐朗抬起头望向了米焕国王,眼神中仍然充满了求助。 然而米焕国王却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你所要了解的一切,我都已经转达到了。当然,你和你的伙伴也可以选择加入我们的另外一个计划,但我必须提前讲明,那并非是无尘先生遗愿中的一部分----他没有料想到你们会成长得如此强大。或者,你们也可以安心返回,去做你们的选择,做你们的决定。出宫的事,我可以安排,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我在这里还是拥有一定的势力的。只不过,那将意味着许多重担需要米蓉那丫头一肩挑下来了。” 这是极为明显的以退为进,就连奥乌都清楚地听出了米焕国王的真正意图,然而齐朗却犹豫了起来…… 第296章 决战计划 “如果您方便透露的话,可不可以把您的计划讲来听听?”齐朗最终还是发问了,像只站在陷阱边缘的无知红鹿,非要调皮地在那层浮土上探出自己的前蹄。 米焕国王的表情几乎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就好像这个结果早就在预料之中似的。 “那也称不上是我的计划。”他说,“在实际上,是姬泰多方斡旋才促成的这个计划。卢曼帝国、东夷帝国、奥托帝国和我们明玉王国都会参与其中,而目的是在短期内实现暂时性的停战。如果这个计划按照我们所期待的方向发展,那么不管是奥托帝国还是那所谓的东夷帝国,最终都不再可能威胁到我明玉王国。” “您这样肯定?”齐朗有些纳闷地发问说,“如果那是东夷人提出的计划,您又怎么能断定它会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时间。”米焕国王的表情看上去极有把握,“你大概注意到了,比利这几年来的军事行动有些过于紧密,进攻我们明玉王国,于此同时向他的最大敌手卢曼帝国发动攻击,那与奥托帝国以往的战略大相径庭----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比利异常急切地想要实现他的野心。而姬泰提出的这个计划,在某种程度上,正迎合了他的想法。” “那是个什么样的计划?”齐朗再一次皱起了眉头,“难道说,是想把所有兵力集结到一起,来一次空前绝后的大决战?” 米焕国王摇了摇头,却赞许般地微笑着。“有些接近。”他说,“那可以被视为是一次决战,但不是所有兵力的决战,而是最强勇士的决战。” “最强勇士的决战?” “六月七日,也就是两个月之后。”米焕国王进一步解释说,“涉战各方将举行一次武道决战,地点就在相对还算中立的翡翠公国,广阔的东陌平原正是个极佳的战场。每方将选派三名超一流的战士参与对决,最终获胜一方,将可以在不影响其他各方的基本行为准则基础上,提出三个要求,而这三个要求,战败国的首脑将以名誉保证其获得实施。” “您是说鲸嘴比利也会赞同这样荒谬的计划?” 如果不是担心有失礼数,齐朗一定会哑然失笑的,就连奥乌看上去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因为这听起来和小孩子间的玩笑差不了多少,又或者说,很像是和豺狼进行一次公平的较量,但当你恭敬地向它行礼时,又怎么能够确定对方那尖利的牙齿不会继续咬向你的脖子? 米焕国王显然看出了齐朗和奥乌的怀疑,但他的态度仍然是异常笃定的。他微笑着说:“当两个疯子遇到一起时,他们的想法总是会令所有人感到可笑,可如果这两个疯子拥有世界上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战斗能力时,人们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所提出的一切。” 说到这里,他又无法自制地笑了起来,结果那又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你们大概从未听说过,比利在二十岁继承王位之前,曾经是位自视极高的战士。他周游列国,向各地的高手发出狂妄的挑战,就连我这个高阶剑侠,也曾和他有过一次交手。” 说到这里,米焕国王伸手撑开了自己的领口,就在靠近脖子主动脉的位置上,可以看到一道浅浅的伤痕。 “他几乎一剑就要了我的命。”他淡然地笑着说,“多亏了无尘先生用一片竹叶荡开了他的剑锋,否则你现在见到的,将是一个没有头颅的国王。据说他后来登上王位后有所收敛,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在骨子里还是一个战士,姬泰那天曾经对我说,他甚至怀疑比利本人都会亲自参加这次对抗。” 齐朗不由自主地睁圆了眼睛:“我们在讨论的是同一个人吗,鲸嘴比利?” 米焕国王遗憾地点了点头:“那不会有错的。说起来我本有机会改变这世界的格局的,如果我没有因为那一剑而记恨他,没有以王家的身份强令无尘先生不得收容比利为弟子,说不定这世界上可能会多出一位行侠仗义的剑客,而少了一位四处暴虐征讨的暴君----历史往往就在不经意间拐向了它本不该驶入的车道。” “我还是没办法相信。”齐朗顽固地晃着脑袋,“姬泰的疯狂我刚刚见识过了,如果这个提议是他力主的,我不会感到丝毫的怀疑。但我始终觉得鲸嘴比利应该不那么简单,他应该是更为阴险的,更为狡诈的。如果他对此投出赞同的一票,那只能说明,在票面的背后,他还暗地勾勒出一个更为险恶的计划。” “那是自然的。”米焕国王好像从回忆中醒了过来,终于表现出了他理智的一面,“这一点从他在回信中的用词就可以看出来,他只是说乐于奉陪,却并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但那不重要,我需要的承诺,只是来自于我的好朋友姬泰,只要他全情投入到了这个游戏当中,就已经足够了。你应该意识到了,就眼下而言,明玉王国最大的敌人,其实并非是鲸嘴比利和他的虎骑军,而是我们的盟友。” 齐朗恍然大悟了,在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不满:“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其实陛下您的所有目标,只是东夷部落那上万名游骑兵勇士?” 米焕国王咳了两声,但他应该不是在掩饰着什么,因为他早已经把自己和无尘老人的想法透露了出来,对于齐朗而言,他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真诚。不过他的用意以及所采用的手段,多少还是令齐朗稍感不适。 “我不能否认这一点。”米焕国王平静地说,“明玉王国一直身处强敌环绕之下,而作为这个备受欺凌的国家君王,我的所有举动的出发点,只能是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不择手段,不顾一切。我猜,无尘先生会很高兴我向你说明了这一点,因为只有当你为了完成天赋的责任,而勇猛地采用你平素里所不屑的策略时,你才真正配得上那个令人生畏的王的称号。” 齐朗认真地盯着米焕国王的眼睛,他觉得那里面好像还隐藏着一个可怕的鬼魂。齐朗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国王的竟是米蓉公主亲生的父亲,因为那公主纯净得像一条小溪,而他,却是在乱石中穿行的一条浊流。 当然,从他所处的立场来考虑,那似乎竟是这位困境中的国王最佳的选择。 齐朗打算把这个沉重的话题转换掉,因为那太过压抑了,几乎令他对所有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于是,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了一句:“您认定我一定会站在明玉王国这方?” “我没那么想过。”米焕国王轻轻地摇了摇头,“否则我完全可以把整件事情改编成另外一个版本,以此来逼迫你必须参与其中。但我知道那样对你是极不公平的,同样,我也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我可以利用你,但我绝不可以害你。” 齐朗陷入了沉思。米焕国王所说的应该是实情,的确如他所言,关于无尘先生亡故的真相他其实完全可以隐瞒下来,甚至不必去说谎,由着自己继续保有先前的推断,顺理成章地成为明玉王国牢不可破的坚强盟友,为他奔走征伐,甚至流血牺牲。 但是他交待了底细。那应该是他迄今为止最大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是个污点!如果这个事实给他的亲生女儿了解到,恐怕也不会轻易原谅他。但正如米焕国王所讲的那样,他的确需要利用齐朗这个武器,去实现明玉王国在乱世之中生存下去目的。他有些冒险,因为那根本就是一场赌博,只凭无尘先生的判断,就把举国之财富完全押上的赌博。 “我不见得会赢的。”齐朗的话语开始更加贴近实际,那在同时也说明,他正在接近这场赌局当中,“陛下您显然听说过一些有关于我的传闻,但对于我自己的实力,我还是有着比较客观的认识。且不说奥托帝国那边的高手多如牛毛,单说东夷帝国的那位少王子,我就没有把握可以战而胜之。” 米焕国王把胳膊架在了桌面上,用手掌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看那模样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似的,但那珍宝不过是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小伙子罢了。 “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你自己。”他的语气并不带有任何一丝鼓动性,但听上去却可以给人以无穷的信心,“你大概并不清楚,无尘先生这一辈子在看人方面从没有走眼过。他信任你,所以我就信任你。” 齐朗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又毫无原由地问了一嘴:“您这一阵子一定没少和无尘先生聊天吧,就在深夜里?” “是的。”米焕国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苦涩地承认了下来,“我只不过是找他去抱怨几句罢了,就像无助的孤儿那样,向神佛抱怨,向老天抱怨。” 齐朗又释然了:“我能理解那种感受。我还希望我可以帮到您,国王陛下,但请您给我一定的考虑时间,我想晚些时候再给出明确的答复。” 第297章 美女奸细 在米焕国王的安排下,齐朗和奥乌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从王宫侧门的一条幽暗通路里撤了出去。正如米焕国王所说的那样,他并没有完全失去对局势的控制,在他身边还拥有不少忠心耿耿的得力助手,只要身体状况还允许,凭借他的运筹帷幄,事态很有可能继续向有利于明玉王国的方向发展。 不过齐朗的情况却是恰恰相反。他陷入了纷繁复杂的局势当中,几乎他之前的每一个设想都被无情地推翻了----无尘老人身故的真相,明玉王国与东夷部落的明争暗斗,一场前景莫测的高手对决……他很庆幸自己并没有在当时就接受了米焕国王的邀请,而是保留下了选择的权利。留有余地,就意味着他还有可能从这片纷乱的局势中抽身而出,而不是在潜在的危机中越陷越深。 或许,置身事外才是最佳选择,因为这是齐朗应付不来的一团乱麻!他没有办法从中理出任何一根线头,更不用说把纠缠其中的各个势力拆解出来。齐朗开始觉得这一次西行之旅,他实在不该把吉拉留在基地里,如果那个聪明的红毛小子在场的话,至少他可以找到一个靠谱一切的参谋来分析一下整体的情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分析,所有决定,都得依靠他自己一个人来苦苦支撑。 齐朗必须承认,他有些吃不消了。 然而麻烦还没有到达峰值,当齐朗和奥乌在早晨九点钟左右悄然回到汇富酒馆,与方川先生重新会面时,新的麻烦又一次出现了。 古尔夫失踪了! 在心绪不宁地等待了一整天后,那位麻子脸终于无法忍耐下去。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他在一大早就跑了出去,据说是去王宫左近打探消息,看看有没有什么尸体需要认领,在他看来,齐朗这边的情况不容乐观,单是那几千米的攀岩行动就已经够玩命的了,吓到腿软的两位兄弟如果再遭遇什么护卫高手,估计用不了两招就会被砍掉脑袋。 结果时间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两具尸体已经好端端地坐在了客房里,而那位收尸人却是音信皆无。就在不祥的预感一点点地齐朗和奥乌的心底拔起来时,休金飞了回来。她并没有带回任何字条,那只是个口信,由莱欧翻译给奥乌听,奥乌再把那个简单的信息转达给齐朗:古尔夫有重大发现! 齐朗和奥乌连忙向方川老板招呼了一声,跟着休金,即刻出发。 绕过热闹的街巷,巧妙地躲开城门的看守,两人一鸦出了云阳城,一路向北走了大概十几里路,大概是古尔夫预留的路标不留清楚,休金在那片白桦林旁的小路上反复兜了好几个圈子,最终才确定她那宿命的伙伴就藏在那林子里。这段短短的路程,他们走了大半天的时间,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齐朗现在只希望一切还不算太晚。 果然,走到林子深处大约两三公里的地方,一条极为隐蔽的林间小径摆在了面前。松软的泥地上留有一些新鲜的马蹄印迹,往来的都有,而且数量不少,说不准这里还躲藏着一支军队。这一回古尔夫总算没有说大话,这称得上是个重大发现,毕竟这里地处后方,应该是游骑兵防守的一个盲区,当虎骑军在城南发动佯攻时,这支军队将直接威胁到云阳城的安全----这是根必须提前拔掉的钉子! 就在前面不远处,厚密的树梢间隐约显露出一座尖塔状的木制建筑。看得出来,那伙入侵之敌在修建这个基地时还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毕竟这里粗大的树木连成一片,很难开辟出大片的平整土地,在这种情况下,向高空换取居住面积也是一个简单合理的办法。那尖塔占地约四百平方米,高达十余米,恰好与高大的白桦树顶端取齐,站在最上面的瞭望台上,既可以观察周围的情况,又很难被远处的敌人发现。 休金悄无声息地飞了起来,笔直地飞向尖塔东侧的那棵白桦树,紧接着,古尔夫那涂抹得奇形怪状的面孔从枝叶中探了出来。他头上罩着个发巾,脸上应该是涂了一层黄蜡,鼻子两侧也应该粘上了猪皮之类的东西,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个难看的东方人。那乔装手段应该是从乔安娜那里学来的,除了可以为伪装者壮壮胆气外,其他的作用几乎为零。 “上来。”古尔夫用夸张的嘴型无声地说。 三秒钟之后,齐朗和奥乌已经出现在了树冠之中。“有什么发现?”齐朗压低了声音发问说,“你真行,竟然敢于站到这么高的树枝上。” “这已经是极限了。”古尔夫挤了挤眼睛,鼻翼上的伪装物差点被他挤下去,“不过那也只能怪我倒霉罢了,谁让那鬼头鬼脑的家伙偏偏让我给撞上了,而我又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 齐朗笑了笑,算是认同了好兄弟的自吹自擂:“一同有多少人?高手多吗?我们三个有没有可能一下子把这里清扫干净?” “我盯了半天了,一共五个。根据我的猜测,那四位随从是武师级别的战士,领头的应该稍微厉害一些,不过也就是高阶武师罢了。”古尔夫转了转眼珠子,“如果你打算下手的话,我吃点亏,那四个菜一些的,你和奥乌一人对付两个,领头的交给我了。” 奥乌在旁边哼了一声:“那是个女人吧?” “是的,又能怎样?”古尔夫有些恼羞成怒的架势,“我对付女人总会强过你,木头脑袋!” “先不要吵。”齐朗连忙制止了这场争执,压低了声音说,“我想你一定注意到了,这座三层的塔楼足够装下二三百名士兵,而如果他们只来了五个人的话,那一定不是在执行什么军事行动,所以说,我们没有必要干掉他们,不如把这个据点的信息透露出去,令云阳城那边给予足够的关注就足够了。而眼下这几个人出现在这里,一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如果我们能够探听出来,那才更有意义一些。” “我同意。”古尔夫抢在奥乌前面表示赞同,就好像那样也会体现出他在智慧上的优越性,“我从来就不喜欢向女人下手,尤其那个女人还挺漂亮。” “是吗?”齐朗顺着古尔夫的手指指向望了过去。古尔夫选择的方位恰到好处,正可以观察到顶层正南侧的那间房屋,站在里面的暂时只能看到背影的那位,正是一位金发披肩的高挑女性。 天色虽然已经暗了下来,但屋子里的煤油灯却颇为亮堂,尖塔顶端四垂的屋檐足够防止灯光向远处扩散,因此她并不在乎多点上几盏灯火,那一方面能够起到驱赶野兽的作用,另一方面也会令这四面露风的大房子变得更暖和一些。 此刻,一位随从一直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女子的面前,像是在汇报着什么。但这里距离稍远,听不大清楚。齐朗左右见无人防备,就顺着旁边的树杈向前悄然爬出了五六米,终于,蛮鬼语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这个计划很好……如果是这样的话,东夷这边的胜算应该更大一些……但你确定那个铁面人有可能参加?”那女人的声音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她在谈论的似乎是米焕国王刚刚透露的那次高手对决,而且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似乎对东夷胜算更大一些的推断表示满意。 看来这个女奸细身上的确隐藏着重大的机密,而那些机密正是齐朗急需了解的,于是,他又靠近了一些。 “是的,弗罗斯特已经被调动了。”那位随从的回话清晰地传了过来,“他是个巨大的威胁,当初十八位斗尊级高手围攻他,还是被他一连伤了七个,幸亏比利国王使了个手段,否则我们没有办法把他变成阶下囚,并成功控制住他。” 那女人似乎不满于听到比利的名字,她哼了一声:“如果实在没有把握,就想办法提前解决了他。只可惜阿布西昂不屑于参加这种对抗,否则我们正好一并把他干掉!但我注意到吉尔有些跃跃欲试的架势,这就已经足够了。” 听到这里,齐朗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吉尔?那是他吧,吉尔·麦凯恩·比利!难道说,鲸嘴比利会无聊到亲自参加这场高手对决的游戏?这实在是个太过惊人的消息了! 那么眼前这女人,会是她吗? “不过,我担心巴吉那里……”随从仍在小心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不存在那种可能性。”但那女人异常笃定地打断了属下的分析,“那群野兽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感谢我的。而且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没有可能过来赶这趟浑水。你退下吧,我要安歇了。” 随从鞠了一躬:“晚安,珍妮公主。” 第298章 二手货 果然是她,比利六世的姐姐,珍妮·比利!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深入明玉王国境地,而且听她的语气,好像与比利国王完全站在了对立面?她的用意究竟是什么,难道说,她还觊觎奥托帝国的王位,想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王陛下? 现在,情况变得更加混乱了。齐朗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条线索堆在面前,可每一条线索似乎都牵向一个更大的谜团。在这样的迷局之下,他只觉得冷汗一颗一颗地从脊背后面冒出来,头脑的飞速运行,也使得他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我们大概得撤了。”古尔夫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爬了上来,贴在齐朗耳边轻轻地提醒了一声,“还是说你也和我一样,想留在这里偷看她换衣服?” “你省省吧。”齐朗终于吐了口气出来,进而无情地毁灭了古尔夫的暗示,丝毫不理会他那恳求的眼神,“我们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消息,现在没有必要惊动他们,最好马上退出去。” 古尔夫大失所望地退了回去。三人慢慢爬下了高大的白桦,在四周又绕了几绕,彻底了解一下这个秘密据点的情况。 透过木板的缝隙望进去,可以看出,这高塔的用途和齐朗预先的判断存在一定的差别。最下面一层是马厩,里面装了些草料和食物,单就结构来分析,恐怕没有办法装下大量的士兵,至于二层和顶层,也不过是几间简单的起居室,看上去更像是个隐蔽的驿站,或者说是提供给暗哨的长期居所。 单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以齐朗外加上这两个兄弟的实力,想要一举拔掉这颗钉子,不会费上吹灰之力。五个敌人,战斗能力偏低,恐怕不用一分钟就会结束战斗。但正如齐朗之前所讲的那样,这个隐蔽据点已经暴露了,构不成太大的威胁。除此之外,珍妮在言语中还透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她的目标指向似乎是她的弟弟比利六世。那说明,这颗钉子很有可能是对己方有利的! 不知道她正在谋划着什么样的行动,听她的语气,似乎有着十足的把握,说实在的,齐朗真的有心现身出去,和那位马库斯口中“该死的珍妮”好好谈上一谈,向她表明,自己愿意助她一臂之力。鲸嘴比利恐怕不会想到,就在他穷兵黩武地四处征讨时,自己的身边竟已埋下了祸患! 不过她既然来到了这里,那说明她在云阳城内还存着着一个神秘的接头方,而这个接头方是东夷还是明玉呢? 奥乌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叫出了莱欧,悄悄地在附近留下一些气味标识,以便有需要时再来捉拿奸细。古尔夫仍恋恋不舍地瞄着顶楼窗口那里透出的灯光,估计现在他脑子里一定装满了香艳无比的画面。 然而齐朗却不得不给出撤退的命令了,如果再耽搁下去的话,米焕国王暗地里透露的那条回城暗道可能将会关闭,等到明天天亮再想回城的话,少不了又得麻烦一番方川老板。虽然安全不会受到太多的影响,但时间无疑会耽误许多,米蓉公主和姬穆奇大概就要回来了,而与他们一同归来的,还有那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兽宠,齐朗如果再想有所行动的话,一定会大受限制。 在林子里钻了半个多小时,三个好兄弟终于重新回到了官道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飞速赶回云阳城的过程中,齐朗向古尔夫询问了起来:“跟我说说,你怎么盯上珍妮的?” “这事说来有些凑巧,”古尔夫早就把脸上的粉底抹了下去,此刻正歪着嘴往下拉扯着鼻翼上的那两块猪皮,它们大概粘得太紧了,“你也知道我不大放心,因此一大早就跑到王宫前面的路口那里等着,希望不会探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但好像我的化装技术出了点问题,来来往往的行人总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于是我就绕开了,顺着王宫的围墙走了一阵子……哎哟!” 奥乌到底看不过眼了,猛地来了个突然袭击,一把扯下了那两块猪皮,痛得古尔夫一声惨叫:“你这混蛋,干嘛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长痛不如短痛。”奥乌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好容易才把那粘糊糊的恶心物扔到了路边。那上面好像还挂着两根鼻毛。 古尔夫狠狠地还了一拳回去,又接着对齐朗说:“我连头都不敢抬,一直小心翼翼地走着,可一个家伙偏偏不长眼,差点迎面跟我撞上。你也知道,我现在实力强大,就算我收着劲,一般人也得被我撞得连骨头都散了。可那人只是歪了一歪,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仍然健步如飞。” “是哦……”齐朗开始觉得古尔夫又犯了模糊焦点的老毛病,“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如果他是王宫里的卫士,身怀绝技也是很正常的。” “我也这么想来着,连忙保持低调往前走,生怕他转回来盘问我,那可就漏馅了。”古尔夫终于进入正题了,“可走出了好几步才他妈反应过来,那孙子说的是蛮鬼语的对不起。” “所以你就断定他是奥托帝国的人?”奥乌在旁边用揶揄的口气插了一嘴,“我猜他的化妆水平一定比你强出不少。” 古尔夫忙不迭地点起了头:“你还真别说,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破绽……但那不是重点,你这木头脑袋!他很明显是个奸细,他露出马脚了!所以我就犯难了,是接应你们两个重要,还是跟踪奸细重要?” “要是我,一定认为前者重要。” “你当然会那样想,因为你是个木头脑袋。”古尔夫开始还击了,“我就不一样了,因为我还有休金这个帮手呢,我分身有术。我让休金在王宫上空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打斗的动静,自己则悄悄地跟上了那孙子,在一路上还给休金留下了不少的路标。就在这样的完美安排下,这个重大的军事机密,才被古尔夫这个天才侦破了。” “真是难为你了,天才大侦探。”齐朗又好笑又好气地提出了口头表扬,“这个军事机密真是够重大的,我们竟然逮到了鲸嘴比利的姐姐,马库斯的未婚妻,我猜她的身价得超过一百万锡尔。” 提到珍妮,古尔夫的兴奋劲又上来了:“你们听过那个传言吗?据说珍妮至少和上千个男子有染,我们算算,她今年大概三十七八岁了吧,从她成年时起,每年得和五十多个男人勾搭成奸,这是多么灿烂的人生!” 齐朗和奥乌一同翻了个白眼,没人愿意接他那话茬。 不过古尔夫仍然在感叹着:“真难以相信,她看上去竟然还是那么年轻的,还是那么有味道……你注意她那身材的曲线了吗?那真叫个完美,就连以胸部伟大著称的露茜都比不过她,马库斯殿下实在不该放弃她的。” “你该当面告诉马库斯一声,亲爱的小咕咕。”奥乌不屑地撇了撇嘴,“他一定对你重重有赏。” “你这不懂欣赏的蠢蛋!”古尔夫又骂了回去,眼看着两人又要像以往那样吵闹起来。 而这时的齐朗却已经没心思再去理会那两个兄弟的胡闹,因为他注意到古尔夫所提及的一个细节----那位传信的随从应该是从王宫的某个侧门出来的,那是不是说,珍妮的接头人,是王宫里的人? 看到齐朗一言不发地陷入了沉思,古尔夫和奥乌也识相地安静了下来,只不过古尔夫刚刚受到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过强烈了,始终没办法把那影像从自己的脑子里驱除出去。他沉寂了片刻,最终还是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马库斯抛弃珍妮的决定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没人愿意娶一个二手货。” “什么,”齐朗突然抬起头问了一句,“二手货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看到了……”古尔夫吐了吐舌头,有些尴尬地说,“她的确保养得很好。但她的肚皮上面有几道淡淡的横纹……马里奥那个色鬼跟我说过,那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才会有的。就像青果……那是肚子里的小家伙生长得极为快速,把她的皮肤撑开了。” 看到齐朗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怪异,古尔夫连忙又红着脸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但至少在梅姬身上,我没看到过同样的东西。” “那叫妊娠纹。”奥乌像个行家似的解释说,“我爷爷说过……呃,我了解一些。那的确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才会有的,但其实有办法去除掉,只不过她没有找对人传授相关的知识,当然,以她的身份而言,珍妮可能不大希望全世界都知道她生过孩子。她可能对自己的婚姻还抱有一丝幻想。” “我真想跟你握握手,奥乌。”古尔夫肃然起敬地抬起了头,“我不禁要问,你爷爷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对女人几乎无所不知。” 第299章 一对有情人的野心 有关奥乌祖父所从事行当的探讨,齐朗此刻并不想加入进去,因为他已经陷入了沉思状态。 齐朗刚刚获得了一个极为有用的信息----珍妮极有可能有个私生子,如果这是个事实的话,那将带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那是有关姬穆奇真正身世的猜想。 齐朗之前一直把焦点集中在了他母亲的身上,毕竟他在云雾峰的那片果园前,曾经亲眼目睹那位尊贵的王妃充满激情的一面,那很容易让人心生怀疑,怀疑那位母亲大人会不会还与肤色各异的诸多情郎有染,最终产下了姬穆奇这个血统复杂的混血儿。 但从另一方面来想,不管那位东姬首领有多么大度,如果头上的王冠给换成了一顶颜色鲜绿的硕大帽子,他也一定不会听之任之,更不会把手下的王牌部队毫无保留地交到那位便宜儿子麾下。 这种情况说明了一个事实----姬穆奇很有可能就是姬泰的亲生儿子,而他的母亲却是另有其人,而那个人……如果是珍妮呢? 据之前掌握的消息,姬泰在二十年前曾经惹下过一个极大的麻烦,不得不靠无尘先生出手相助,最终才得以解脱。试想,就算当时姬泰还没有升格为东夷部落的族长,他的身份也应该是极为尊贵的,什么样的麻烦能够让他和他背后强大的家族都无法应付,反而必须得依靠无尘先生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前去助阵呢? 从这一点来讲,那个麻烦很有可能是姬泰惹到了势力更为强大的奥托帝国。以年龄来推算,在二十年前,珍妮大概才十七八岁,正值妙龄,而姬泰大概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会不会他们两人在某处偶遇,眼神接触中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化学反应,由此引发了一段不应有的感情,并诞下了一个严重的后果呢? 回想起珍妮在那木屋中所说的话,她似乎极为盼望着东夷这边能够借着这次勇士决战的计划,一举击杀鲸嘴比利,这其中除了存在她想霸占王位的可能性之外,或许还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的前任情人和亲生骨肉能够达成伟大的目标! 如果这个计划最终成功了的话,那无疑会在整个世界上引发一场格局上的巨变! 珍妮接手兵力最为雄厚的奥托帝国,她的情郎则占据了明玉王国这个战略要点,两者再联起手来东征西讨,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莱利库姆大陆都将改朝换代,一个无比强大的联合帝国即将出现! 想到这里,齐朗感觉仿佛有一股凉气一直从脚跟透到了顶心! 看来这个决战计划里果然大有文章,除了卢曼帝国那里没有透露出任何想法外,另外三方势力好像都想要借助这个机会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相比之下,米焕国王所采用的手段虽然齐朗称不上认同,但他的出发点却是单纯的自保,是为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格局下谋求一个生存的机会。可以说,如果站到米焕国王这一边,对抑制奥托帝国和东夷帝国,保全卢曼帝国以及其他周边弱国,都是至关重要的。 想通了这一节,齐朗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推掉这个责任了,因为米焕国王这里根本别无依靠。齐朗必须参与其中,凭借自己和其他几位兄弟的力量,竭尽全力打破敌人的计划,否则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从米焕国王事先透露的秘密通道进入城内后,齐朗带着古尔夫和奥乌在宵禁到来之前,顺利回到了汇富酒馆。 方川老板被三人的失踪早已经惊吓得面如土色,毕竟如果这几个人出了什么乱子的话,难保他也被牵连其中,到了那时,可不光是他自己脑袋不保,恐怕整个家族几十条人命都将一并断送。 “几位小哥,你们可曾遇到什么麻烦?”把齐朗等人引入客房后,惊魂未定的方川小声发问说,“这一整天过去,我的酒馆中来了诸多形迹可疑的食客,会不会是冲着几位来的?” 齐朗微笑着安慰说:“我们没遇到什么麻烦的,请放心,方老板。至于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应该是国王陛下派来的。他需要时时和我保持联系,我必须说,他很急切地在等待着我的一个回信呢。” “如此最好不过了。”方川一听这话,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但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也不是个办法……” 齐朗听出了方老板的言外之意,连忙满带歉意地说:“方老板请放心,我们大约明天下午就会离去。我可以向你保证,那些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酒馆中。” “哦,这么快就走?”方川尴尬地笑了笑,“我以为你们还需要在这里等候公主殿下归来呢,据说他们恰好将于明天下午赶回来。” 齐朗心中暗叫惊险,多亏了自己那边抢了几天出来,否则那隐藏在暗处的兽宠一旦返回,事情就要麻烦很多。不过米蓉与姬穆奇那里怎么会这样快速?自己这边明明已经快马加鞭,几乎是日夜无休,可他们却才仅仅被落下了两天半的时间,如果说归心似箭也犯不上没命地往回赶吧? “方老板,不知你对东夷的战马是否有所了解。”为免方川太过紧张,齐朗假做不经意地问了一声,“我看他们的战马体型较奥托帝国那边的纯血战马要小一些,恐怕在速度上也要明显逊色吧。” 方川似乎看出了齐朗的意图,对自己方才表现出来的怯意也颇为过意不去,连忙顺着话茬解释说:“东夷的战马久负盛名,小哥想必一定不会不清楚。那种土生于雪原的战马耐力最强,可以匀速奔袭近百公里,配合游骑兵的骑射突杀,更是天衣无缝。这回公主万里返往,正是依靠这东夷雪马的迅疾。” 齐朗点了点头,顺便把自己心中的所有疑问一并倒了出去:“我看你们对东夷游骑兵好像十分了解……” 方川脸上露出了一丝羡艳之色:“谁不盼着能拥有这样一支勇猛之师呢。据说当年我们的国王陛下曾远赴东夷,专程想要取些经回来,以便为我明玉王国打造出同样的一支战团。不过那姬泰头领在当时虽张口闭口称兄道弟,好酒好肉不曾慢待,可一到谈及传授要领,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害得陛下在雪原白忍了数月严寒,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听到方川谈及这段历史,齐朗已经可以确信米焕国王基本透露了自己的真实用意,看来他的确对于游骑兵觊觎已久,只不过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把这支外族队伍掌握到自己的手中呢?难道只是利用这次赌局取得胜利,然后就强行要求要来一支队伍?那很明显是不现实的,往危险一些讲,那甚至可以称得上在自己的头顶悬上一把利剑。 “那么,方老板,从游骑兵在驻扎在云阳城时间也不短了,如果明玉王国想要调动他们的人手,那一定是非常困难的吧?”齐朗继续发问说。 方老板点了点头:“初期确是如此。毕竟在那时,双方结盟之事尚未完全敲定,游骑兵战士虽然受了我们不少好处,却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听从那姬泰的命令。” 齐朗一听这话里好像还藏有一些玄机,连忙追问了下去:“受了好处?可不可以说来听听?” 方老板苦笑着说:“小哥你有所不知,在过去这十来年的时间里,我们明玉王国几乎每年都会从姬首领那边购买大量铁矿。但雪原的铁矿又哪里有什么特殊价值,不过是变相的支援,以期有求于人时,姬首领能不忘旧好,慷慨相助罢了。” “可令人失望的是,那位姬首领却是趁人之危,那东夷部落也不过是一群狼心狗肺的野蛮人。”齐朗显露出了唾弃的口吻。 没想到方川这回竟站到了东夷那一方:“话也不能这样说。他们的首领虽然包藏祸心,可那群战士们却是极有血性。在过去这两三年间,游骑兵经历大小战事不下百起,先期派来的三千人马早已打得一干二净,可后来者仍然毫无惧意,上阵杀敌舍生忘死,奋勇争先。我这小店里也曾接待过几回东夷勇士,人家话说得十分明白,米焕国王的恩情,他们一直不曾忘记过,家中妻儿过得舒坦,他们在这里还一条命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哦。”齐朗这下子有些弄明白了,米焕国王和无尘先生大概早就看清楚了明玉王国即将面对的困局,因此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好了打算,可以说,捕鱼的线早就远远地甩了出去,眼下正赶上那所谓的姬泰皇帝弄出个赌局,也该是他们收线的时候了。 “这两天害你担惊受怕了,方老板,真是多谢你了。”齐朗吃下了这颗方老板不自觉间递过来的定心丸,同时也还了一颗回去,“我们明天午后必定离去。” 第300章 兽宠约战 二十分钟过后,齐朗与先期出发的古尔夫和奥乌在半已废弃的上隆村汇合了。米焕国王为他准备的礼物,正装在那大马车里。没有丝毫的意外,那礼物就是那位洛夫部落的勇士强壮的兰塞。国王这样安排,倒不是认为齐朗需要一个巨大无比的仆从,而是兰塞也将是他提供给齐朗的一个参加勇士决战的候选人,毕竟他已经是一名初阶斗尊,实力强大,而且脑子里还装着一头骁勇擅战的母熊,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俩的战斗力几乎接近于一支军队。 米焕国王在信件中详细地讲述了下一步的安排,他需要齐朗带上兄弟赶往东陌平原,两大主要组织者东夷帝国和奥托帝国已经派人在那里建造起了四个驻地,决战的露天大擂台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他认为齐朗他们有必要提前适应一下比赛场地。 这种说法其实有些勉强,因为决战正式开始的时间在两个月之后,还宽裕得很,而从云阳城赶去翡翠公国的东陌平原,只需要多半个月就足够了,就算马车行驶的速度较慢,多说也就四十天。齐朗对米焕国王的这种委婉的表达还是很清楚的,同时他也认同这种做法,暂时远离云阳城那个是非之地是必要的,否则阴险的东夷人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恐怕会搞出什么鬼花样。 当然,齐朗在实际上很想认真地通知国王一声,东夷人已经没办法再去制造暗杀的恐慌,至少在短期内是这样的,因为伊格鲁刚刚带过来一个胜利的消息。他击败了那只银狐,正如伊格鲁在事先所分析的那样,那只兽宠虽然在级别上已经达到了黄金期,但那只是对它隐身的特殊能力的认证,它不该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非要来上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那几乎害了它的小命。 令人遗憾的是,伊格鲁并没有如愿咬断那只银狐的脖子,只是留下了它的多半条尾巴,同时在它身上留下了不少的印迹,如果它再想要隐身出来害人的话,多少还是会有迹可寻的。那光滑得近乎完美的银狐尾巴,最终被兰塞要走了,他并没有明明白白地解释清楚自己的用意,但那一定是和普贝大有关联的,毕竟兰塞刚刚残忍地拆开了一对情深意切的伴侣,总得拿出点诚意进行补偿吧。 乘坐着马车缓慢东行,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无论是奥托帝国的虎骑军,还是明玉王国的禁卫队,都依照双方达成的协议暂时停火。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终于等来了片刻的安宁,淡蓝的天空,无忧无虑的几朵白云,爬满山野的长春藤……一切的一切,让人身心放松,只想懒洋洋地躺在春日的阳光下,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 但那对于齐朗而言,不过是一种奢望罢了。或许正式的行动暂时可以放一放,但他绝对不可以什么都不想,因为他已经加入到了这个暗潮汹涌的游戏之中,像正在闲聊的古尔夫和兰塞那样保持放松的心态,他根本没有可能做到,要知道,这可是一场空前的硬仗! 关于勇士的对决,齐朗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他倒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把握,恰恰相反,他知道自己很强----勇战士方面的能力达到了初阶斗尊,修道者的实力达到了初阶圣者,两者叠加在一起的综合实力,可能会再被提升一个阶层,外加上狂狼项链的神秘力量和圣剑的威力,齐朗可以确信就算是和朱来先生来一次正面对抗,自己也不会差得太多。 不过这是一次团队作战,是整体实力的较量,比赛的结果取决于最终站立者的数量。虽然有了兰塞这么个大块头助阵,而奥乌和古尔夫又在炼石幻境中获得了额外的五年,但他们两人也不过是初阶斗尊的实力罢了,或许奥乌的胜利之剑会有些帮助,但从米焕国王那边透露出来的消息来,在奥托帝国的内部选拔赛上,初阶斗尊级别的战士全部被淘汰了。 而东夷参赛者的实力齐朗也是见识过的,那位和王妃有着暧昧关系的柳统领,实力大概和朱来先生相近,姬穆奇又曾经和奥乌交过手,单从他那一剑的威力来看,可以称得上是深不可测。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另外一个人选,据称是主将的人选,毫无疑问将是最为强大的。除此之外,他们打准了主意要和奥托帝国为难,甚至想要一举杀掉比利,可想而知,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十足的自信。 不过那并不是齐朗最担心的,因为这场决战他已经暗自下了目标,他可以打不赢,但绝对不能失败。 所谓失败,当然是另外一个层次的失败,是场外的失败。 齐朗注意到自己一直模糊了奥托帝国那边的态度----鲸嘴比利不是那样头脑简单的家伙,他绝没有可能为一场游戏而改变整个战场上的战略部署。他一口答应了东夷人的邀请,甚至表示愿意以战士的身份出战,很有可能完全是一个假象,他一定还有别的打算…… 带上一封信件,休金飞了起来,目标是祥水湖方向。齐朗决定把吉拉找过来,越快越好,那个聪明的家伙一定能从这个纷乱的局势中分析出些道理出来。 进入翡翠公国境内,齐朗的马车曲折北上,绕开龙居岭那难行的山路,再转向正东,要不了三五天,就将接近本次旅行的终点。而就在他们刚刚走出三岔路口时,身后的马蹄声却带来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什么人?”古尔夫掀开了马车后面的帘布,紧握着弓箭探出了身子,用中土语和蛮鬼语各问了一遍。 传回来的是蛮鬼语的回话:“卢曼帝国的参赛队伍……天呐,是你,古尔夫!” “是这个孙子!”古尔夫又惊又喜地撤回脑袋,向齐朗摆了摆手,随后一转身跳了出去,嘻嘻哈哈的叫喊声马上就响了起来:“肖恩,我以为你死了,或者至少丢掉条胳膊什么的。”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麻子脸。” 那果然是古尔夫当初那位室友略显尖刻的声音。齐朗连忙跳了出去,想赶在古尔夫忘乎所以地透露出更多消息之前阻止他,因为他知道肖恩和菲利克斯的关系一直很近,希望他不是也已经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卑鄙的克瑞登。 但他才一露面,就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因为眼前出现了一个极为亲切的面孔----多迪姆少校,英俊的面孔上还是带着那熟悉的笑容:“这真是个天大的意外,齐朗上士,我曾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你一面了。” 他摆手打招呼的姿势可真够怪的,就好像他的左胳膊被绑在了胸前,没办法和以往一样热情地高高举起来似的。不过当他松开缰绳,一抬腿跳下战马时,齐朗才发现,原来他的左胳膊已经残废了,在手肘那里甚至可以看出撑开衣袖的钢钉。 “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齐朗冲了上去,给了多迪姆一个热情的拥抱,“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当我知道你被刺伤的时候,我几乎想从奥托帝国那里抢来一匹龙怪,在第一时间杀到你身边。” “别被我发现你在说谎,小混蛋。”多迪姆熟练地把胳膊搭住了齐朗的肩膀,故意拿出了一个失望透顶的表情,“朱来先生告诉过我,你已经彻底把我给忘了。这也难怪,有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当上了什么令人生畏的王,过去的熟人又怎么会被他放在心上呢。” 这个笑话其实没那么好笑,但齐朗不知为什么,竟然哈哈地笑起来没完,害得多迪姆还以为自己的手指捅到了齐朗的胳肢窝,上上下下翻腾了半天。“好了好了,齐朗上士,你的前任指挥官命令你安静下来!”他最终无奈地说,“拜托你正常点,好吗?” 齐朗终于老实了下来,远远招呼了一声,要奥乌那位马夫拉停马车,自己则跟着多迪姆走向了那长长的队伍。相熟的面孔一个个地打着招呼,有脸上多了两道伤疤的高个子邱奇,有变得又粗又壮的麦金托什,还有一辈子也没射中过十环的弓箭手盖洛普……他们都是同一年的旋锋军士兵,齐朗几乎记得每一个人的长相,所不同的是,他们那时都极为擅长翻白眼,而现在,他们的眼神中好像充满了敬意。 “你这是要带我去见谁吗?”齐朗一边一一回应着战友们的招呼,一边向多迪姆发问说,“我得说,你们的参赛勇士派头还真不小。” “劳烦你了,国王陛下。”多迪姆又一次拿出了揶揄的口气,“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对他们表现出你的敬意,哪怕其中之一,你并不喜欢。” “呃……天呐,你们该不会派来了那位只有一个蛋的家伙吧?”齐朗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301章 巧遇故人 第302章 又惊又喜 “我听到了,齐朗上士。”一个甜腻的声音从马车边上响了起来,率先闯入眼帘的,是一对士气高涨的丰满胸脯,“你把一个不雅的形容词强加在了你前任指挥官的头上,我应该关你几天禁闭。” “对不起啦,梅姬中尉。”齐朗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是上尉。”梅姬骄傲地挑了挑她那对短眉毛,“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声,以后在正式场合,你应该称呼我为鲁珀特太太。” “什么?”古尔夫凄惨的质疑声在身后响了起来,“你嫁给了奎尔?这真见鬼了……我是说,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毕竟他在那方面存在缺陷。” “你大错特错了,古尔夫,”梅姬摇起了手指,“那完全够用。你很难想象我们过得有多美好。奎尔是很惊人的,就像匹**,每天晚上,我们从不想停歇……” “够了,梅姬,我们不想听那些!”古尔夫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梅姬的继续描述,估计他异常不想在自己的脑子里想象出那样的画面。 齐朗望了望梅姬,又望了望多迪姆,眼角的笑意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体验过这种程度的开心,他觉得这里有种家的感觉,多迪姆、梅姬,甚至连奎尔都算上,都是家庭当中主心骨似的成员,在他们当中,齐朗发觉自己可以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你们怎么会派奎尔过来。”在向最后面的那两辆马车走过去时,齐朗偷偷地问了多迪姆一问,“我听说他在当时也受伤了,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战斗力?” “他是受了点小伤,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多迪姆有些兴奋地说,“那次惨败正给了奎尔以动力,他在养伤期间就实现了战斗力上的提升,他现在已经是一名低阶斗尊,能力接近突破极限的低阶斗尊。当然,骶骨部位的旧伤可能有些小的影响,但当他知道东夷的首领姬泰也将亲自参加这次决战时,没人能阻止得了他,他第一个跳出来申请参战。” “什么?你说东夷帝国的国王自己会参赛?”齐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把这当成玩笑了吧?而且,奎尔为什么那样急切地想要和姬泰交手?” “他不过是个部落首领罢了,”多迪姆纠正了一下齐朗的用词,“我们从不认为那几十万人口的野蛮人也可以自称为什么帝国。不过他却当真是一位出色的战士,强大到超乎我们的想象。你还记得奎尔脸上的伤疤吗?那是他在当年进攻野蛮的和平王国时,恰好遭遇了东夷部落的援军,领军的就是姬泰。” 齐朗当然记得奎尔那满脸的刀疤,因为他当初刚进入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开始训练时,每晚的噩梦除了那血腥的世界,最多的就是奎尔的刀疤脸。 “奎尔当时败得很惨,那是我记忆中他打的惟一一场败仗。”多迪姆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但齐朗总觉得他的笑容中带有些兴灾乐祸的意味。看来,他们真是一对最要好的朋友。 “嘿,奎尔·鲁珀特上尉,多迪姆·安德森少校命令你快滚出来。”多迪姆这时拉住了齐朗,提高了声音,充满威严地对那辆马车大喊道,“有位客人到了,就是你当初想要彻夜谈心的那位。” 伴着愤怒的咆哮声,奎尔探出了脑袋:“该死的,别胡闹,我这正到关键时刻……”他一眼看到了齐朗,突然愣住了:“是这小子……你还没被拧掉脑袋?真不知道奥托帝国的那群蠢货是怎么打仗的。” 齐朗犹犹豫豫地向奎尔摆了摆手:“呃……你的意思是你好……是吧,奎尔上尉?” 奎尔不耐烦地挥了一下胳膊,一扭头又钻了回去。在门帘彻底合闭之前,齐朗好像看到了朱来先生的笑脸。 多迪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搂住齐朗的肩膀又转了回去:“算了吧,那里面激战正酣,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去打扰那个混蛋。” “可那是朱来先生,他也过来了?”齐朗又挣了开,仍然走向了那辆马车,“你是说他们两个开战了?我希望没有人受伤……” “喂,算了吧,你会惹祸的……”多迪姆没来得及劝阻,齐朗已经掀开了帘子。于是,多迪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齐朗有幸看到了真相。他们两人在下棋,那是中土大陆上最为常见的智力游戏。但棋局的战果齐朗来不及观察清楚,因为奎尔气恼地把棋盘掀翻了,飞出来的那颗小卒差点砸中他的脑袋。 “这都怪你!”奎尔大发雷霆了,“我差一点就赢下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局,都怪你这东方臭虫,你把那一切都搅乱了!” 齐朗赶忙退了下来:“哦,对不起了,奎尔上尉,但是……祝愿你下一局一定有机会赢。” “他没机会的。”朱来伸了个懒腰,笑呵呵地走了出来,一边扭过头用教训的口吻对奎尔说:“我告诉过你的,下棋这项训练,是要培养静心的本事。可你看你有多焦躁,我真是白费工夫。” 他走下了马车,伸手搂住了齐朗的肩膀,又对多迪姆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尽力了,我的朋友,用我们中土语来形容,他这是朽木不可雕。” 在梅姬责怪的眼神下,奎尔乖乖地走下了马车,飞快地跑去拣拾那即将失落于草丛中的小卒,而左拥右抱的齐朗则转身走向了队伍的前列。尽管刚刚被骂得很惨,但他还是觉得无比高兴,无比幸福。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金发碧眼、生着鹰钩鼻子的年轻士官走了上来,他的出现一下子就把齐朗的好心情毁掉了。“你好吗,齐朗上士?”他语气生硬地说。 “菲利克斯!”齐朗一下子瞪起了眼睛,“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菲利克斯无辜地摊开了双手:“对于过去所发生的一切误会,我对你表示道歉。我想你并没有得到正确消息,我已经痛改前非了。” “你胡扯!”齐朗的敌意丝毫未减,“你这卑鄙的克瑞登,凶残的魔鬼信徒!” 菲利克斯双臂抱胸退出了几步,退到了他自认的安全距离之外,仍然把无辜的眼神投向了多迪姆。于是那位好心的少校出来解围了。 “放心吧,我亲爱的齐朗上士。”他偷偷地眨了下眼睛,那意思是说:我会盯紧他的。同时又微笑着提高了音量:“菲利克斯上尉当时只是一时糊涂,贪图那所谓能给他带来能力飞速提升的捷径。但正如他自己所讲的那样,他改邪归正了,还立了个大功,帮助我们剿清了一伙可疑力量,足有上万人的叛乱队伍。正因如此,我们的国王陛下和马库斯王子殿下都原谅他了。” 齐朗仍在不依不饶地死盯着菲利克斯,他可以确定,如果菲利克斯的眼神中显露出一丝一毫的阴险,他一定会刺出一剑正中菲利克斯的喉咙。但当齐朗的目光慢慢滑向菲利克斯那凸出的喉结时,却突然记起了一个关键问题:菲利克斯的声音好像恢复正常了,不再是那个沙哑的腔调,那又说明了什么,难道他真的摆脱了魔鬼的纠缠,重新化身为一名正义的战士? 多迪姆已经把齐朗拖开了,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臂好用,那花费了他不小的力气。 “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齐朗上士。”多迪姆微笑着建议说,“我们来谈谈那位欢乐的天使怎么样?” 齐朗慢慢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欢乐的天使?”他纳闷地发问说,“这好像没有任何线索……” 朱来却笑了起来:“动动你的脑子,我的王。这样的大场面当然应该有大人物到场,而那位大人物和你可是熟人。” “不要这样吧……”齐朗在出言抱怨的时候,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马库斯也来了?他是惹麻烦的天使还差不多,欢乐天使?我实在没办法认同这一点。” “他在十多天之后到。”看到齐朗扭头找了起来,多迪姆赶紧解释了一句,“你必须认同这一点,因为他还会带给我的小伙子们一个巨大的福利----三百多名漂亮的王宫侍女。” “那根本是胡闹罢了。”齐朗无可奈何地摇起了头。 “你可不能这么说你的好朋友。”朱来提出了不同看法,“拉拉队,多难得,我喜欢拉拉队。” 齐朗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 多迪姆却耐心地解释了一句:“那还不算胡闹。要是最胡闹的,是鲸嘴比利。我们的情报部门探听到了消息,他精选了两千名少女前来站脚助威。而马库斯只不过是不想在阵仗上被人比下去罢了,他得到的消息太晚了些,来不及找来同样多的漂亮姑娘,估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亨利国王和曼斯王后将无人可用了,谁让他的宝贝儿子那么好逞能呢。” 第303章 真正的出路 这次故人重逢,在齐朗看来称得上是个额外的收获,极为令人兴奋的收获。看到那些光闪闪的旋锋军胸徽,齐朗说不出心中有多么喜悦。原本就人缘极佳的古尔夫更不用说了,跳上跳下的和每个人打着招呼,好像就连奥乌也把和肖恩之间的过结扔到了一边,竟然邀请他跳到车夫的位置上一同追忆往昔。 毫无疑问,接下来这几天的行程,他们有伴了。 多迪姆大概是这世界上惟一一个掌握洛夫部落语言的外国人,就凭这一点,他在第一时间就和兰塞那大块头混熟了,索性放弃了骑马的优良传统,直接钻到了齐朗那宽大的马车里,两人叽哩咕噜地聊起个没完。当然,那倒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的话题,而是多迪姆一直搞不清楚几个语法问题,这回他找到了一个极有权威性的好老师。 为了避免打扰到那位好学的学生,齐朗必须搬家了。他搬到了朱来先生的马车里,也就是拖在队伍最后面的那辆马车。在提出那个请求之前,其实齐朗还是有些担心的,因为他怕万一马车里面又托运了一件诺思夫人那样的贵重货物,朱来先生或许不会觉得尴尬,但他自己一定会的。 所幸这回朱来先生检点了不少,马车里面只装了几瓶上好的红酒,浑身酒气的贵妇齐朗倒是没有发现。 “怎么样,你们还好吧?” 朱来先生自作主张地为齐朗倒上了一杯。面对长辈的敬酒,齐朗当然没办法推辞。 “不太好。”他和朱来先生碰了一下杯子,还没喝下肚就已经开始实话实说了,“你走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应付得很辛苦。” “年轻人,你该辛苦些的。”朱来先生的口气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轮也该轮到你们了。我们这群老家伙很快就要退休了,这世界是属于你们的,尤其是你,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 齐朗苦笑了一下,浅浅地舔了一口那酸溜溜的红酒:“我真希望我只是一名战士,像邱奇那样的,或者一名指挥官,像奎尔那样的;我得说,那会让我的生活过得更简单一些。” 朱来先生细致地把那口红酒在嘴里漱了漱,慢慢地咽了下去:“你能坚持下去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我需要帮手。”齐朗按住了朱来先生的胳膊,免得他很快就把自己灌醉了,“尤其像你这样的很有见识的人,很有力量的人。现在,我太累了,几乎都要支持不下来了。” 朱来先生顺从地把酒杯放了下去,向着齐朗谈谈地笑着说:“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一直都在注视着你,你不认同吗?” “不,我认同。”齐朗轻轻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抱住了双膝,把下巴埋进了膝盖里,“我知道这一点,你、外公、还有我的父亲母亲,一直都在注视着我。对了,还有那位已经故去的无尘先生,你们都一样……你们都希望我成长为那个人……” 朱来先生轻轻地扬起了眉毛:“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在故弄玄虚?” “你一定知道的。”齐朗瞪了他一眼,“我敢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祥水湖的秘密----那个倒霉的风水阵和活见鬼的通神之路。” 朱来先生笑了。那说明他承认了。 “你说的没错。”他淡淡地说,“罗武先生曾经误以为我就是那个人,因此费尽心机地把我骗了进去。事实证明,他看错人了----我坚持不了那么久。你是知道那塔有多高的,我爬了大概有上百年,最终还是放弃了。” 齐朗把头埋得更深了:“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朱来先生狡黠地嘿了一声:“那你一定会知难而退的,我可不希望害我最尊敬的师长犯下两回同样的错误。” 车厢里陷入了片刻的宁静。朱来先生似乎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就好像那会让他的负罪感更强一些似的。 “你不问问我在那上面见到了什么?”最终还是齐朗没能忍住。 “我不问。”朱来先生笑着说,“我知道那准没什么好事,一定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责任。我是个崇尚自由的人,天大的事也别想绑住我。” “别吹牛了,你没那么洒脱。”齐朗无情地揭了他的底,“有很多事情可以绑住你,你要我举出例子来吗?”他伸出手指一样一样地数了起来:“女人,朋友,乡亲,故国……还有我。” 朱来先生沉默地笑着。在一般情况下,只有他遇到了知音才会摆出那一副表情。 “好吧。”他最终认输般地叹了口气,“我再把我能猜到的最后一个秘密告诉你----那应该并不是最佳出路,否则罗武先生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 齐朗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也猜到了,亏你还自称是什么秘密。” 朱来先生摇了摇头:“但你一定不知道,真正的答案就在你身上,就是你的那条狂狼项链。” 这回齐朗有些服气了:“是么?那么答案是什么?你知道的,还有两个谜题我没猜出来。” “我也猜不出来。”朱来无能为力地耸了耸肩,“正像我那天告诉你的那样,罗武先生说过的,前四个答案是力量,后两个才是出路。” 齐朗斜起了眼睛:“还不是跟没说一样。” “是啊。”朱来先生又那样莫测高深地笑了起来,“所以说,我不是那个人,你才是。你得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你会找出那条真正的出路。” 朱来先生又开始倒酒了,但这回齐朗婉言谢绝了,因为他不喜欢把头脑弄得晕晕乎乎的,好像那就是那个人和不是那个人的最大区别。 齐朗把视线转移到了窗外,古尔夫正跨在纯血战马上向哈罗德和豪斯曼吹嘘着自己那神奇的箭术,他的目光偶尔会飘向梅姬和奎尔共有的那辆马车,那眼神里隐藏着深深的哀怨。菲利克斯的战马跟在他们后面,尽管他看上去像是很想插一两嘴,但所有人都被古尔夫吹起的牛皮吸引住了,使得他看上去有些形单影只。 “你还在怀疑他?”朱来先生大概注意到了齐朗的眼神,也猜透了那里面的含义。 齐朗点了点头:“这简直太愚蠢了。为什么我看到的事实好像只是一场虚幻,为什么没人乐于相信我?” “你放心好啦,多迪姆很精明,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朱来先生呵呵地笑了一声,“他是个可怜的小家伙。他走错了那步棋,其实乔乔和你应该负上很大一部分责任。”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齐朗的口气带足了抗议的意味。 “还是那句话,你在感情上单纯得就像个白痴。”他极为肯定地回答说,“你从不清楚一个感情上的失败者在内心深处遭受了多大的打击。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超过你,想要重新赢回乔乔的芳心,结果那使他越走越偏。” “是哦。”齐朗似乎有些懂了,回想起当初的一幕一幕,自己的确在不经意间给了那个高傲的小子以不小的打击。他大概从生下来开始,从来都没有遭遇过那样大的打击,一直苦恋着的青梅竹马的姑娘竟然芳心另有所属,而且身为队伍中第一位初阶勇士,到了后来竟然成为了整个战团的笑料,如果换位思考的话,那的确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只不过齐朗仍然不可理解,为什么菲利克斯会选择成为魔鬼的信徒,毕竟如果单从遭遇的磨难来看,自己在年幼时的苦难很明显更胜一筹,自己如果选择了那条路的话,理由也应该更加充分一些。 然而想起感情上的创伤,齐朗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那么你呢,你也曾走偏过吗?” “我?”朱来先生显然被齐朗的反击击中要害了。他摸了摸唇边的胡须,自嘲般地笑着说:“我必须承认,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多亏我有舒解压力的渠道,我可以用我的歌声找到自我安慰。” 正说话间,歌声果然响了起来,只不过那是雄壮的旋锋军军歌,正是由聊到开心处的古尔夫率先发起的。 “告别家乡,踏上疆场,旋锋军是无畏的命运主将……” 紧随其后,奎尔的马车里也传出了同样的歌声,是男女声二重唱,那里面的男声更接近于伊格鲁的嗥叫。多迪姆在前面的马车里探出了头,扶着奥乌和肖恩的肩膀也跟着唱了起来。齐朗当然也无法自制,尽管他面前坐着世界上最为知名的歌唱家,但他并不介意亮出自己那不算着调的歌喉。很快,几十人的队伍同声相和,声音高亢,直冲云霄! 幸运的是,朱来先生并不熟悉歌词,因此没办法跟着一同唱起来,只能笑着坐在那里静静地打着拍子,否则所有人都会收起献丑的做法,乖乖地变成一个个神迷的听众的。 歌声夹杂着嬉闹声,从日落一直响到了月升。终于,远行的队伍安营扎寨,就在翡翠公国境内的青青草原上安歇了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另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 第304章 完美的计划 和朱来先生的一次长谈,对于齐朗而言意义重大,那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了一个极度困扰他的难题,关于脱离苦海的难题。 当初在仙境中那位奇怪的神明危言耸听地透露出巨大的灾祸即将降临,尽管那上神的惩罚不知将于何时真正到来,但想必那将是极难抵挡的惩罚,就算外公罗武这样实力接近于神明的强者,恐怕也无力回天。但他还是提供了一条脱离苦海的出路,齐朗可带领一少部分人逃脱那巨大的危机。 在齐朗看来,那个所谓的出路,其实远称不上理想,说严重些,甚至有些卑劣的意味,因为那注定了仍有数量超乎想象的无辜者将最终罹难!如果选择那条出路,可以称得上是选择了不负责任的叛逃。 而根据朱来先生的说法,外公罗武似乎已经发现了这条出路,但他半途而废了,原因只有一个,他认为那不是最终的出路! 回想起米焕国王在王宫中所透露的那个惊人的消息,齐朗觉得无尘先生似乎也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他以无畏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其用意在于帮助明玉王国的万万平民获得更为长久的生机。同时又不远万里将齐朗找来,刻意要国王把整件事情透露过来,据米焕国王讲,无尘先生希望能以此来帮助齐朗做出决定,做出选择。 无尘先生当然并非是预见到了姬泰这个所谓的决战计划,想以自己的牺牲来换取齐朗的同情,强迫他加入到这个战局之中。这根本是个偶然事件,是无法预知的特殊情况,而且米焕国王自己也明确地承认,那是他临时构想出来的一个计划,是加速无尘先生生前大计得以实现的一个计划。 从这方面来分析,无尘先生的良苦用心就可以猜透了,他想要帮助齐朗做出的决定和选择,是与那条更大的出路息息相关的----正如他自己亲身示范的那样,带领一部分人逃离,那并非是勇者的做法,他希望齐朗把眼界放得更宽一些,把心胸放得更广一些。正如他在初次见面时所讲的那样,他希望齐朗能够带领整个世界脱离苦海,而不是三万或者五万的一少部分人! 救世! 那的确是个重得惊人的担子,就连齐朗其实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他最终分析出这样的结论时,还是被压得几乎快要崩溃了。 这是一条隐藏在迷雾中的道路,看不到方向,也无人引路,一切都要靠齐朗自己的力量,摸索着前进。 或许,情况也可能有所不同。正如朱来先生所提及的那样,答案就隐藏在胸口的这条项链当中,就隐藏在那尚未破解的两个谜题背后----“流动能治愈伤痛,合什便握住繁星”。外公罗武明确地向他的得意门生朱来先生提示过,那就是出路。 但这个两谜题又意味着什么呢? 这两个谜题好像的确与前四个有所区别,虽然说谜面仍然是那样令人难以捉摸,但齐朗有种感觉,它们的确是不同的,至少……它们应该更难破解一些,因为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丝毫的头绪。 当然,之前四个谜题的破解,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就好像那些都是命运安排好了的。古尔夫最先提示出了勇气的答案,亨利国王的一番高论又给出了光明与黑暗的答案,祖鲁镇的曲宁老先生不经意间又化解掉了记忆的答案。但时至今日,最后这两个谜题仍然悬而未决,而它们又偏偏是至关重要的出路,这样的麻烦事,齐朗想一想脑袋都痛。好在时间还有,至少在智人的口中,神明惩罚降临的日期甚至有可能远到上百年之后,只要齐朗能够活到那么长远,他确信总有一天,那两个爱捉弄人的顽皮家伙总会挤着眼睛跳到自己面前的。 当然,智人所提供的那条出路,齐朗也并没有完全放弃。往实在里讲,虽然说他已经暗下决心打算去寻找那条最终的出路,但他还是有些私心的----天梭已经发现了,那个奇怪的镇子里面能够容纳三五万人,掰手指算一算,眼前的朱来先生和多迪姆他们、旋锋军、希望军团、董大娘和那些山民、米蓉公主那边的相关人员、尊圣教的季猛他们……总之有一些很重要的人,他们应该是需要优先考虑的幸存人选,如果有机会的话,应该先把他们送进去,进行那莫名其妙的空间跳跃,那样齐朗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留在这里,去向那毫无怜悯之情的上神发起命运的终极挑战。 但在眼下而言,最先到来的,还是这次真刀真枪的勇士决战。 在三天之后的傍晚时分,齐朗跟着卢曼帝国的参赛团一同来到了指定地点。别看卢曼帝国距东陌平原路途最为遥远,可他们却是最先到达的参赛国,赛事组织方东夷帝国和奥托帝国的先遣劳工甚至还没有完全修建好驻地。 到了这里,齐朗才发现这一回东夷方面的确动了不少的脑筋,他们确实选择了一个绝佳的决战地点。东陌平原大概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平坦的区域,广阔的草原一望无边,参赛国不必担心某一方在附近埋伏下军队,就算有突袭到来,他们仍可拥有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顺利撤离,于此同时,四个代表团的驻地也井然分散到了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正可以避免相互之间的语言冲突。 正当中的决战赛场正在紧张的布置当中,那是足有五百米见方的一块平地,工匠们正在四周扎起三五米高的钢铁围栏,当中用足有手臂粗细的铁链连接起来,称得上是个四面通透的超大型擂台,擂台四角是高高的尖塔,估计是预留给公平的裁判的。 擂台的四条边上,观众席已经修建妥当,木制的栅栏和桌椅看上去稍显简陋,但等到正式开始前铺上红毯和天鹅绒幕布时,也足够对各国首脑表现出敬意了。 卢曼帝国在地域上处于最北侧,因此多迪姆选择了北侧的驻地驻扎了下来。按照报名的程序,齐朗和奥乌他们应该是隶属于明玉王国参赛团的,因此他们自作主张地选择了东侧。齐朗在这里面也动了一些脑筋,因为这里距离尊圣教总部较近,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向东面撤离,估计不用大半天的时间,就可以顺利达到源平镇,在季猛那里寻求帮助。 不过由于明玉王国的大部队将在半月之后才能赶到,而卢曼帝国那边又都是熟人,因此齐朗在比赛开始前的这段时间里的主要活动区域,基本还是在多迪姆他们的驻地当中。没事看看奎尔上尉和朱来先生的棋艺较量,和多迪姆少校探讨一下整体战局的分析,再同旋锋军过去的战友们交流一下感情,当然,偶尔也要留心观察一下菲利克斯是不是贼心不死。 和亲人们聚在一起,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一周的时间就过去了,各国的先遣队伍陆续到达,明玉王国那边派来的,正是那天和齐朗进行过接触的那位统领。他的名字叫辛正志,原本是禁卫队许彪队长的得力干战,许彪身故后,便接任了队长的位置,虽然战斗力不算很强,但为人正直,处事干练,深得米焕国王的信任,正是在他的打理下,报名的相关事宜没用齐朗分出丝毫的心思。 至于选择西侧驻地的东夷参赛团和南侧驻地的奥托帝国参赛团,齐朗根本没有去关注,因为他十分担心奥乌会控制不住情绪,在比赛还没有正式开打之前,就和那两方发生私下的冲突,那按照规定,可是直接判负,后果将是十分严重的。 就在同一天晚上,马库斯王子一行到来了。估计那位肥胖的王子在王宫里憋得太久了,这回又难得获得了一次带领三百多名娘子军的机会,因此被兴奋之情冲昏了头脑,连续的急行军之下,竟然比预定时间提早了三五天,尽管他一再宣称卢曼帝国在此次活动中受到了不公的礼遇,因此将会以降低规格对待此次活动以示抗议,但在事实上,他还是最先到达的王族。 毫无疑问,他在第一时间就跑来和齐朗会面,而话没说上两句,又绕到了那位美丽的乔乔身上。 “我亲爱的兄弟,我衷心希望你们没什么进展。”他笑嘻嘻地说,“要知道,这件事是我近两年来最大的困扰,她为什么一封信也没给我写过?” “呵呵……”齐朗在面对这位一起出生入死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兄弟时,总是有种无力感,“其实她挺惦记你的,在有些情况下,我甚至怀疑她把我当成了你,王子殿下。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一直挺忙的,而且我们也不太可能把军事用途的信使应用于私人交流,所以……” “你在说谎。”马库斯挤挤眼睛,“我都听说了,你可没少用那只黑老鸦和你的小情人通信。我说兄弟,你虽然现在已经被人称呼为令人生畏的王,可也不能破坏这世界上早已达成的男女平等的共识。一夫一妻制,那才是世界保持和谐的关键。” 第305章 上场安排 “你可真能东拉西扯,马库斯。”齐朗气得脸都要青了,“我们还没到那种程度……” “那你总该预定一下,再为我保留一个。”马库斯仍然气人地摇晃着他那肥脑袋,“我听说明玉王国的小公主也会过来,是吧?嗯……我看起来和她般配吗?” 齐朗恨不得抽剑把这肥家伙剖了。好在这时小咕咕过来解围了:“抱歉,插一嘴。我想王子殿下你大概没得到消息,该死的珍妮很可能也会过来……” 马库斯的嘴果然被堵住了。他一把搂过了古尔夫的脖子,生生地把那张麻子脸拉到了嘴边,笑嘻嘻地威胁说:“你这个叛徒,竟然代表明玉王国那边参加这场比赛,我一定会嘱咐奎尔,把你的脑袋揪下来的。” 古尔夫慌慌张张地摆了摆手:“那是不可能的,马库斯殿下,我绝对效忠于卢曼帝国。这场比赛肯定没我什么事。”他又把脑袋抬向了齐朗:“是吧,哥们,你一定没想把我派上去。” 齐朗并没有回答古尔夫的问题,却对着马库斯笑了起来:“我的好兄弟,你是不是来刺探军情的?你知道的,参赛人员的安排是机密,除了狂妄的东夷帝国那边,没有任何一支参赛队敢于提前公布。想从我这里套话,你干嘛不先把你们那边的安排讲明了?” 马库斯诧异地扬起了眉毛:“不会吧,多迪姆少校竟然没有告诉你?我以为你们是无所不谈的。” 齐朗无所谓地笑着说:“我只是为了避讳一些,没有深谈这件事罢了。不过今天既然王子殿下说起这事了,看来你必须提前给我透露点消息了,否则你这一辈子恐怕都不要再想收到乔乔的信件。” 马库斯给了齐朗一拳,故意装出了个神秘莫测的表情:“好吧,我投降。为了可爱的乔乔,我不得不出卖我们的勇士了。我们这边的人选是菲利克斯、肖恩和邱奇。” 齐朗和古尔夫一同张大了嘴,就连远远躲在一边的奥乌都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开玩笑罢了!”马库斯嘿嘿地笑了起来,“虽然胜负于我们而言无关紧要,但作为久负盛名的勇士之乡,只要旋锋军的将士出现在战场上,就必须拼尽全力争取胜利。所以你们得小心点,如果我们不巧碰上了的话,他们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古尔夫谄媚地跟着笑了两声,却仍然不死心地在边上怂恿着:“透露一些吧,马库斯殿下,我们都是自己人,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马库斯当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把胖脸凑到了齐朗和古尔夫中间:“第一个人选,就是我之前说过的菲利克斯,那是我特殊指定的,因为我很希望他能死在这里。纳隆湖边上的那次恩怨,我还记得牢牢的呢。”说完,他恶作剧般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又是一个玩笑?”齐朗和古尔夫好像一头犯了头痛病。 但马库斯却马上换出了一副正经的表情:“当然不是。虽然我极度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他现在挺能打的,也正因为这样,我就顺便把他推上了前线。老亨利宽宏大量,不代表小亨利不能玩点儿小花样。” 齐朗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在心里却是确认了一点:看来多迪姆说得没错,马库斯和国王陛下的确已经下旨特释了菲利克斯,那说明他在后来应该立下了不少功劳,否则就凭谋害王子殿下的罪行,恐怕他有几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远远地望过去,菲利克斯正在和肖恩他们几个帮忙安置那三百多名花枝招展的宫中侍女。同其他几位兄弟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大不相同,菲利克斯一直都是表情严肃,办起事来也是一丝不苟,看起来他正竭尽全力想要洗去自己在名誉上的污点,想以鲜血甚至生命来恢复自己身为旋锋军战士的荣耀。 齐朗在之前曾经暗自感知了一下他的灵力水平,应该正处于高阶武师向初阶斗尊突破的关键期。那的确是个很了不起的成绩,毕竟连古尔夫这样的战斗天才,也是依靠在通天圣殿中那偷来的五年,才如愿晋升到了初阶斗尊的战斗级别,想必菲利克斯在和魔鬼的那次交易中,赢得了超乎寻常的提升机会,这才有可能达到眼下的水平。不过以菲利克斯的实力,恐怕很难取得什么上佳的成绩,毕竟这是真正的高手对决,能够出现在战场上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超级战士,菲利克斯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看来马库斯的阴谋诡计要得逞了,菲利克斯很有可能会死在赛场上。如果真要是这样的话,齐朗一定会向他表达自己的敬意,不管他过去做过什么,他仍然是一名光荣的战士! 古尔夫显然对菲利克斯的生死没有丝毫的兴趣,仍然在不懈地从马库斯那里套话:“我敢说,剩下那两个人选奎尔上尉一定跑不了的。齐朗说过了,奎尔已经预定了一个上场位置,一门心思地想和东夷国王拼个你死我活----其实他不该那样小气的,不过是在脸上被划了几剑罢了,又没比他之前的模样难看多少……不过还有一位呢,会是多迪姆少校吗?” “你开玩笑吧?”马库斯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难道你没看到多迪姆少校的左胳膊?他那回被人暗算,受了很重的伤,他或许当初还称得上是个优秀的战士,但现在,他只剩下脑子可以为帝国效力了。” “真的?”古尔夫吃惊地望向了齐朗,“中土语的那句话怎么讲来着……这真是天妒英才!” 齐朗悲哀地点了点头。在得知多迪姆受伤之后,他也曾和那位亲切的前任长官进行过一次探讨,看看有没有可能通过小神医吕嚣的特殊手段,争取让他完全恢复过来。考虑到吕嚣的假肢是一体成型的,除非多迪姆能狠心把他的半条胳膊砍下来,把真的换成假的,否则他将无法体验那医学上的奇迹。 多迪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齐朗的好意,担心剧痛和感染固然是一方面原因,在另外一方面,他似乎从来也没觉得强大的战斗力是一件特别值得珍惜的东西,用他自己的话讲,多迪姆少校的残疾人身份,并不影响到他在前线指挥战斗,他异常欣喜可以把自己的阵地转移到沙盘上,因为那意味着他远那些血腥的、疯狂的画面又远了一些。 齐朗好像听说过那样的评价,不是从老詹那里,就是从朱来先生那里----多迪姆是个极为心软的家伙,甚至不忍心把长剑刺入敌人的身体。 “你们一定猜不到另外一个参赛者是谁,那是我们的秘密武器。”马库斯又得意地卖起了关子。 “难道是梅姬?多好的选择啊,夫妻搭档,配合密切无间……”古尔夫配合着尝试了一个他不愿意提及的名字,那使得他情绪瞬间变得低落了起来,说他是垂头丧气也不为过。 “当然不可以!”马库斯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让女权主义者参赛?真亏你想得出,小咕咕。你大概是离开家乡太久了,早就忘记了我们卢曼帝国的雄性气概。” “好了,马库斯,你快公布答案吧。”古尔夫有些不耐烦了,甚至连虚伪的笑容都不肯堆在脸上。 “再猜猜,再猜猜,猜中了我重重有赏!”马库斯仍然兴趣不减,还在一个劲地调动着情绪,“我可是慷慨的马库斯,我的奖赏每个人都会喜欢,哪怕你是令人生畏的王,也没有机会获得这样的稀罕物----龙怪!我们的科学家新改良的龙怪!虽然我们的龙怪还没办法像奥托帝国的龙怪那样喷火,不过在力量上和皮肤厚度上却得到了空前的强化。而且……我们还会一次性提供十头!” “真的??”齐朗和古尔夫的眼睛一同闪动起了光彩,“给我们希望军团的?你真是太慷慨了,马库斯!我保证你明天一早就会接到乔乔的信件,里面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是你最想听到的甜言蜜语!” 马库斯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齐朗和古尔夫的拥抱:“先别高兴得太早,那不见得一定是属于你们的,你们还没猜出那最后一个参赛选手呢。” “如果我说是朱来先生,会不会扫了你的兴呢。”齐朗笑着说出了正确答案,“旋锋军来的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人能够达到朱来先生的战斗水平,我早就摸清楚了。而且我还猜到了,那十头龙怪其实是朱来先生的出场费----他最擅长趁火打劫了。” 马库斯不满地拉下了脸:“真难想象格伦听到这些话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一定难过得要死。其实朱来先生只要了三头,另外七头是老亨利自愿赞助的。而且那些龙怪都是新鲜出炉的,我们自己的旋锋军连毛都没摸到过,就一次性都提供给你们了。” 第306章 小花招 那十头龙怪当然并没有被马库斯装在口袋里顺路带过来,因为根据本次比赛的规定,那些有可能突然发动攻击的空中霸主,绝对不可以出现在周围一百公里范围内。它们将在一两个月后被运送过去,直接运到祥水湖畔的驻地。押运者将是朱来先生本人,否则他早就赶回去和希望军团团聚了。 在随后两三天的时间里,主角纷纷到齐。米焕国王和米蓉公主随着东夷的参赛团一同赶到,虽然这对盟友早已经同床异梦,但表面工夫却是做得很足。奥托帝国的参赛团是最后到达的,正如多迪姆事先所得到的消息,鲸嘴比利煞有介事地带来了两千多名少女助威团,声势最为浩大,俨然一副大陆最为尊贵的王者气派。 接下来,则是一系列虚伪的君主会面,相互之间如同久别重逢的朋友那样嘘寒道暖,好像过去几年中的生死拼杀从来就不曾发生过,大人物们最擅长的就是逢场作戏。齐朗十分庆幸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名参赛战士,而非宗浩王国的那位令人生畏的王,否则用不了两句,他就很有可能和东夷的卑鄙小人们大打出手,至于奥托帝国的那些恶徒,那更不必提,结果毫无疑问会是鲜血飞溅。 而与那些大人物们同期到达的,还有几位微不足的道的小人物。吉拉带着董宏和鲁思终于赶了过来,顺利地进入明玉王国的驻地。 由于在地理位置上更接近于翡翠公国,其实吉拉他们本该在一个月之前就可以到达的,之所以耽搁了一些时日,是因为宗浩王国境内又发生了一些变故----几支地下力量已经竖起了反抗的大旗。中阳山脉由西向东上千公里的深山老林中,起义军的队伍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他们主动找了上来,和希望军团进行了深入的接触,希望能够尽早划归到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的麾下。 吉拉和董宏在这一段日子里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需要分配出人手和义军首领进行接触,另一方面还得对起义军的忠诚度和正义性进行明察暗访,当真是耗费了不少的精力。而在起义军发起的几场小型战事中,伟大的姜平兄弟的兜帽队连吃败仗。不断收缩退防中,所谓共和国的政权也开始摇摇欲坠。 据吉拉分析,战事的节节胜利,虽然令人兴奋,但也不能太过放松,因为他观察到兜帽队的战斗力出现了明显的衰减,其主要原因在于潜身于其中的外族士兵好像偷偷地撤了出去。尽管起义军那边普遍认为,这种现象说明奥托帝国的蛮鬼子们开始认识到正义力量不可阻挡,但谨小慎微的吉拉却一直觉得这里面大有深意。他在临行之前特意要求所有同盟力量尽量克制,不要急于发动全面反攻。 不过总体来看,国内的战事正向着极为有利的方向发展,只等着完成了这边的决战任务,齐朗便将带着兄弟们重新返回祥水圣地,振臂高呼,引领各路英雄啸聚山林,随后便是一路高歌猛进,收复国土势如破竹! 随着勇士决战的日期日益临近,正式的报名工作和对阵抽签工作开始有条不紊地一一展开。 卢曼帝国和奥托帝国被抽在了第一场比赛,而东夷帝国和明玉王国则是另外一对敌手。这可以称得上是冤家路窄,决战从一开始就奠定了死拼的基调,各国带来的医护人员估计该有得忙了。 于此同时,参赛的战士也公布了出来。马库斯的确没有撒谎,卢曼帝国的三名战士正是朱来先生、奎尔和菲利克斯,候补队员则是旋锋军第十二战团的卫队长阿尔弗列德上尉。毫无疑问,获胜的希望被寄托在了朱来和奎尔身上,他们两人的担子很重,甚至很有可能需要在很长的时间里面临二打三的困局。 奥托帝国公布的人员有些令人失望,因为鲸嘴比利失约了,他最终还是恢复了冷静,以看客的身份出现在看台上。参赛者是巨龙军团的乔弗雷少校、虎骑军的新锐罗伊中尉和神秘的弗罗斯特。他们实力不俗,尤其是有着“血刀子”恶名的乔弗雷,是一名中阶斗尊级别的高手,在一对一的决斗中还从来没有过败绩。就连奎尔听到他的名号,都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色。 东夷帝国那边的参赛战士根本没有任何的意外,利剑团统领柳泰昶、泡菜王子姬穆奇和一向以战士自居的国王姬泰。他们信誓旦旦,目标直指最终的胜利者。 明玉王国这边经过了反复推敲,最终还是决定由齐朗、奥乌和兰塞三人参赛。消息一经传来,引致一阵嘲笑声,纷纷在言语中讽刺明玉王国无人可用,四处请求援兵不说,竟然找来三位名不见经传的非著名人士,注定将成为这四国恶战的垫底看客等诸如此类的说法。 米焕国王却不为所动,仍然处之淡然,甚至每每以此自嘲,并一再申请东夷等对头手下留情,声称只要不败得太过难堪,就已经知足了。 面对外界的风言风语,齐朗当然也并不在乎。他尤其清楚东夷那边只不过是在口头上讨些便宜罢了,至少那位泡菜王子已经认识到他即将面对的并非是不堪一击的对手,这一点伊格鲁在之前已经证明过了。 组织者在接下来的工作,则是收取所有到场人员随身携带的武器,统一放至那间巨大的军械室里,为示公平,各国均将选派代表齐力看护。这当然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毕竟各国的首脑都已到齐,一旦发生任何意外,都十分不利于和平欢乐的赛场气氛。至于参赛选手的武器,则将在比赛正式开始时,才可以送交到各自的手中。 这一公平的举动,得到了参赛四国的全力支持,就连随军厨师都不嫌麻烦地把切菜的刀具交了上去,每到开饭之前,还不得不经过一系列麻烦的程序,才可以取回自己的家伙。 不过随吉拉一同赶来的鲁思却动了歪心眼,因为他和吉拉一样,也对本次决战的真正用意充满了怀疑,更加担心如果完全交出了武器,一旦出现任何意外的话,自己将毫无抵抗能力地任人鱼肉。所以,他在暗地里向齐朗请示了一番,虽然在表面上,仍把军士们的长枪短棍如数交齐,背地里却在自己的木屋下面挖了洞穴,暗藏了足有二十多把刀剑。 齐朗虽然默许了吉拉的小花招,在实际上却也并不在乎,因为他知道,相对于其他三个阵营而言,自己这边对武器的依赖性可以称得上是最弱的。伊格鲁、莱欧和普贝这三只白银期的兽宠就是极为强大的三件武器,外加上休金那快得离谱的黑影子,就算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她也会在第一时间抢出来一些士兵所需要的武器。与此同时,他还拥有一个圣剑之魂,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把它召唤出来。 不过说到那把荣誉之剑,它的本尊也已经出现在了现场。那是在米蓉公主的授意下,辛队长特意小心翼翼地带过来的。米蓉虽然并没有明说,而且在表面上也与齐朗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但她的用意还是非常明显的----她希望齐朗会赢,尤其希望他赢下自己被指婚的东夷少王子,因为在她看来,姬穆奇正是害死了无尘先生的头号嫌疑犯。 齐朗确信自己不会把无尘先生身亡的真正原因透露给米蓉公主,那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希望米蓉与她最亲爱的父王之间出现什么嫌隙,同时在他心里似乎也很希望米蓉把对姬穆奇的不良印象维持下去。那大概是一种发自于潜意识的表现,因为他绝对不愿承认米蓉已经成为了姬穆奇未婚妻的事实----那是他无法接受的,甚至连想想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齐朗承认自己在感情方面简单得像个白痴,但他却很清楚自己对米蓉公主的感情。没人能像那位娇小俏丽的公主那样,给他怦然心动的感觉,让他心慌气短,说起话来不知所云。这种情况,他不必去请教朱来先生,也不必从古尔夫那里寻求答案,他知道那是什么----真正地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是那种感觉的。 看来那个不着调的马库斯说得很对,是该做出个决定了。在公主和乔乔之间,做出个决定----异常残酷的决定。 但眼下不是个好时机来思考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因为过了这个平静的夜晚,正式的比赛就将打响了,齐朗在此刻最该做的,只是调整好自己的身心状态,关键的一天即将到来,他和那两位强壮的伙伴需要同心协力,首先闯过东夷帝国这一关。 获胜的难度超乎想象,齐朗甚至还没有想好该如何挑选对手。只希望卢曼帝国那边能够做出一个良好的示范,如果他们赢下了奥托帝国的话,齐朗可能就不会感受到任何压力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307章 令人心暖的规矩 兰塞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场战斗的重要性,他一直在到处闲逛着,不是去找小妞妞聊一下普贝的感情困扰,就是向鲁思等新结识的朋友请教一下赌博的窍门。瞧他那架势,就好像在洛夫部落的语言中,根本不存在紧张这个词汇。 古尔夫曾试图让兰塞紧张起来,但他所解释的赛事规则似乎被兰塞误解了,以为那所谓的最终站立者,只是在比谁的个子更高一些,如果要真是那样的话,他的确有放松的资本,因为他就算坐在地上也要高过大多数的参赛者。 同兰塞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奥乌那位一向以勇猛无畏著称的战士,现在却陷入了沉默寡言的状态。吃过晚饭后,他只和吉拉闲聊了两句,就一直坐在驻地前面的草地上,呆望着那宽阔无比的天然角斗场,一言不发,看上去显得高深莫测。 奥乌目前正在维持的这种状态已经有好长一阵子了,齐朗早就有所注意,好像自从那天晚上,在祥水湖畔完成了那次所谓的试炼,他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忧郁地坐在一边,像个哲人那样思考人生。 上帝有没有因奥乌的蜕变而发笑,齐朗并不清楚,但古尔夫有的。他在私下里时常拎出这个戏剧性的转变来取笑一番。在古尔夫看来,奥乌是在思春----青春期虽然姗姗来迟,但它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找上了那个榆木脑袋。 齐朗的看法与古尔夫完全不同,虽然他也认为这是奥乌开始走向成熟的一种表现,但这种表现隐隐给他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齐朗很讨厌自己会这样想,因为从过去的经验来看,自己在不祥的预感上总是准确得惊人,但他希望这回是个例外。对于奥乌这位最好的朋友,齐朗绝对不希望任何不祥的事件发生在他身上----作为最后的冈瓦纳子孙,他应该幸存下去,养育一大群后代,把那令他无比骄傲的种族延续下去。 于是,齐朗决定和奥乌好好谈一谈,那一方面会缓解他自己的紧张情绪,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这位好朋友,毕竟在难得的友谊发生之后,奥乌和他还从没有过任何一次一本正经的恳谈。 “介意我坐这里吗?”齐朗走到了奥乌身边,尽量拿出和平常一样的玩笑语气,“我注意到你在思考,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疏通一下你的脑子吗?” “混蛋。”奥乌露出了微笑,在同一时间,他眼神中的那丝忧郁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你不怕我揍扁你的鼻子,你大可放心大胆地坐过来。” 齐朗笑着扶住了奥乌的肩膀,一屁股坐了下去:“有什么进展吗?看你思考得这样用力,我猜你一定想出了对付那三个敌手的策略了吧?” “你好像并没有给我安排这样的任务……”奥乌诧异地扭过了脸,但很快就看出了这是另外一个玩笑,于是他憨厚地笑了笑,却故意皱起粗眉毛,粗声粗气地回答说:“戏弄我你觉得很有趣是吗?如果这样做会令那位被吓破胆的王彻底放松下来,他可以随意这样做,奥乌·辛格·杰亚拉曼乐于装成一个蠢货,来娱乐他最好的朋友。” “好吧,我承认,你看透我了。”齐朗投降般地举起了双手,“我被吓破胆了,我到你这里是来寻求安慰的。” 奥乌当然不会相信齐朗这一套,他把屁股向外面移了移,想以此来甩掉齐朗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但齐朗不会放过他的,反而把胳膊一长,直接搂住了奥乌的粗脖子。 “说正经的。”齐朗的语气也变得很正经了,“我其实搞不清楚这一次的决定是否正确,这里面存在着很多的变数,我不知道是否该代表明玉王国来参赛。这里面的危险性你能看到,对吧?” 奥乌哼了一声:“危险?那应该是我们的对手最应该担心的,因为他们很有可能在第二天一早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鼻子都已经塌陷下去了。” “那对那位泡菜王子而言可是件好事。”齐朗笑了起来,“因为他始终于不必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暴露了。” 奥乌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那我得留心点,不能毁灭了证据,毕竟揭穿他的身份,将会令你大受其益。” 这是在言语上奥乌难得一见的巧妙回击,齐朗虽然被弄得有些尴尬,却笑得更加开心了起来。两个好朋友坐在那里前仰后合地笑过一阵后,好容易才算安静了下来。齐朗用力地拍了拍奥乌的肩膀说:“其实我有种感觉,这次决战,我不应该把你拖进来的,因为这本身很有可能是并不值得的。” “那并不重要。”奥乌转过了头,“关键是你已经决定了,那正代表了我的决定----我们同共进退,奥乌·辛格·杰亚拉曼和他的朋友共同进退。”他的语气虽然不重,但齐朗却从中听出了坚定。 “我放心多了。”齐朗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长长地舒出了口气,“听到你这样说,我几乎可以确信,这场战斗,我们赢定了。因为你是胜利之剑的主人,那说明我们将无往不利,将一直胜利下去。” 奥乌盯着齐朗的眼睛,仔细地看了几眼。但当齐朗把目光转过来时,他又回避开了。奥乌没有说话,就那样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不发一言地坐在那里。 “如果你愿意的话,”齐朗决定把问话带入正题,“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说说那天你在四阳石的试炼中看到了什么?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每个人在那里的遭遇都各不相同,比如说我就遭了不少的罪。我可以确定,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愿意再去经受一次同样的试练。” 奥乌的粗眉毛轻轻往里面挤了一挤,但在眉心的皱纹成型之前,他又十分警惕地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最终轻松地说,“你也知道我的脑子并不算好使,稍微复杂一些的事情,在我的脑子里根本留不下来。简单地说,我记不清楚了……反正不过是一些虚幻的东西罢了,那不重要。它们影响不了我,所以我猜它们也不该影响到你。” 这是极为明显的隐瞒,但对于这样的隐瞒,齐朗却是毫无应对之策的,因为他没有能耐可以钻到别人的思想里。不过他看出来了,那所谓的幻境,其实还是对奥乌造成了影响,而且应该是很严重的影响。 “嗯……”齐朗撇了撇嘴,压制住了继续套辞的想法,“好吧,希望有一天你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搞清楚,到时候我们再来探讨。”他把话题转移回了即将到来的这次决战:“那么我们该研究一下明天的战斗安排,你希望对付谁?东夷那边的三个参赛者好像实力都不弱,那个柳泰昶柳统领,泡菜王子姬穆奇,还有他四处留情的父亲姬泰,好像都不大容易对付。” 奥乌的眼珠转了起来,看上去像是在把这三个名字在脑子里过一遍,同时还对他们的实力进行了一番分析。最终,他得出了一个充满理性的结论。“最不好对付的,其实是你。”他笑着说,“因为我担心你到时会拦着我,怕我抢了你的风头,一个人把他们三个都打趴下。” “喔,胜利者就是这样不同凡响。”齐朗故意大惊小怪地扬起了眉毛,“其实你对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我十分欢迎你这样做,那样的话,我和兰塞明天就不必非得领取自己的武器了。我会和那大个子约好,一人拎一条烤羊腿上场,远远地躲在战场边上,一边吃着美味,一边为你加油助威。” 奥乌仰着脑袋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好再准备一些果酒……这真可惜,吉拉他们并没有随身带过来那香甜的美酒。东夷那三个傻瓜如果看到这样的场面,非得气疯了不可。” 笑过一气后,齐朗的面部表情重新变得正经了起来:“不过说真的,我需要你到时一定要冷静下来,听从我的指挥,只有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我们才有可能击败那三个强大的敌人。这一点我对兰塞还算放心,但你就不一样了,我记得每次一进入战斗状态时,你就像一头脱缰的野马。” “对于过去的不理智行为,我向你表示歉意。”奥乌这样说的时候,齐朗根本没有感觉到他有任何的悔意。“但那的确很难控制的,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他止不住地摇着头,“你大概从没听说过,我们冈瓦纳人有个规矩----当战斗发生时,绝不可以让朋友冲在自己前面。” “是哦。”笑容僵在了齐朗的面颊上,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是感动,“你们那个民族真是怪透了?我不得不说……听到你们的这个规矩,我心里暖暖的。” 第308章 恶人露面 在令人压抑的平静中,决战前夜终于安然度过,然而清晨却迟到了。层层叠叠的乌云将晨曦完全遮掩,牛毛细雨伴着斜风,整整下了两个小时。东陌平原遍地的针茅草虽被滋润得更加挺拔,但那层鲜嫩的绿却被天空中的灰暗夺走了颜色。 传令官快步奔走于各个营房前,一一通知决战延后的消息。可奎尔和菲利克斯仍然迫不急待地等候在了军械室前,他们希望在第一时间把武器握在手中,就着雨水,刚好可以把它们擦拭得更加光亮。 第一场决战开始时间从原定的九点钟推迟到十点,其实并不足以把恼人的细雨等走,惟一的作用只是令即将参赛的选手们变得更加焦躁,更加紧张。 当齐朗随着明玉王国的大部队走向东侧的看台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菲利克斯正在不安地抡着手中那把圣光剑。他看上去紧张极了,就算那回在朱来先生的马车里看到了衣衫不整的母亲,他好像也没表现出这样的紧张。 奎尔的情况似乎要好一些。虽然反复擦拭剑身的动作透露出他不算平静的心态,但至少他的目光仍然沉稳,而且他那高壮的身躯也静如岩石,估计是朱来先生那几天的对弈训练初步取得了成效,只不过他脸上的杀气还是太过明显----他显然不认为这会是一场充满友谊的交流性比赛。 朱来先生是跟着卢曼帝国的大部队一同走出来的,在他走向待战区之前,还特意向那三百多位漂亮的拉拉队抛出了无数个飞吻,并由此引起了接连不断的尖叫声。看到朱来先生嘴角挂着的淡然的微笑,就连齐朗都放松了下来----那是传说中的大将风度,能给身边的队友和身后的支持者以无穷信心的优雅风范。 果不其然,在朱来先生的眼神示意下,奎尔和菲利克斯终于恢复了平静。他们在入场区前面聚在了一起,好像在低头商量着什么。在齐朗看来,那应该是朱来先生正在公布应敌之计,而那计策估计是朱来先生和多迪姆少校一同商量的结果,如果所料不虚的话,齐朗可以确信,他们一定会赢下这场比赛,一定会把奥托帝国那三个恶棍打得屁滚尿流! 东夷帝国的那群旁观者是第三位来到现场的,但他们还不是最为高傲的参赛团,因为在他们已经等候了十多分钟,奥托帝国的队伍才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两千余名女子拉拉队员气势不俗,但大概是淅沥的小雨影响到了她们的发挥,以至于她们的呐喊助威声从来没有整齐划一过,尽管如此,那音量已经称得上是相当惊人的了。制造噪音,那正是女人们在这样的时刻所能发挥出来的最大作用。 在七八名贴身护卫的簇拥下,鲸嘴比利缓缓走在了队伍当中。在此之前,齐朗还从来没有见识过那位臭名远扬的野心家的真面目,尽管心中一直有种冲动,想要冲过去一剑把他那肮脏的脑袋劈成两半,但在此刻齐朗必须压制住任何冲动的想法,恰恰相反,齐朗认真地打量了比利两眼,因为他需要记牢那张脸,以便在将来真正的战斗发生时,他不会眼睁睁地逃脱于自己的剑下。 鲸嘴比利和传闻中长得不太一样,或者说,至少和齐朗想象中的模样有所区别。齐朗本以为那样的恶徒应该生了一张魔鬼的面孔,要不就该像东方传统意义上的凶徒,青面獠牙,满脸横肉。 但比利和那些描绘完全不同。他只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普通男子,金黄色的短发略微带些卷曲;面容苍白、清瘦,像是个落魄的、神经质的艺术家;他的眼窝很深,远距离望过去,就好像他的双眼被隐藏了起来,至于他那眼神是阴鸷的,还是凶残的,齐朗无从探看清楚。 比利的肩膀上搭着一件宽大的披风,紫红为底色,其中间杂着白格子,就好像他把奥托帝国的国旗披在了身上。不过齐朗不会因为他那小丑般的打扮而放松警惕,因为他注意到在那披风的下面,是一件精钢打造的连环铠甲。虽然比利并没有以参赛队员的身份出现,但他并没有放弃表现出自己战士的身份,或许他还在盼望着自己的那三个队员出现什么意外,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大显身手了。 在比利的身后,高挑的珍妮公主微笑着缓步而行。冷眼看上去,她几乎是鲸嘴比利的女性版本,只不过她的面孔似乎更加红润一些。那应该是胭脂所起到的伪装效果,因为一个阴谋家的面孔绝对应该是苍白的。当然,这个论断齐朗没办法从古尔夫那里得到证实,因为那个偷窥狂错过了观察珍妮素颜的机会,他在当时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胸部和臀部两个关键区域。 在马库斯的率领下,卢曼帝国那边的拉拉队展开了嘘声攻势。那位肥胖的王子在口技上有一手绝活,在这会儿工夫正可以派上用场,他一个人就制造出了接近上百人的噪音。而马库斯身后那三百多名无畏的宫女,更是展露出了惊人的才华----大概有十多个体型很能表现出王室优越性的宫女,更是撩起裙摆,向对面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 齐朗这时才意识到组织者在阵营分配时的良苦用心,多亏了卢曼帝国和奥托帝国被区分在了南北两个遥遥相对的区域,否则要不了多久,两方的拉拉队肯定会率先拳脚相向的,到了那时,就算出动全体旋锋军也很难将那些发疯的女人控制起来。 相比之下,得益于东方人一贯的低调和谦逊,明玉王国这边的阵营要安静许多。齐朗虽然明确地看到了辛队长和他的属下们眼神中的怒火,但他们都极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大概他们都从米焕国王那里认识到了这次比赛的深远意义,所以,至少在眼下的这个时节,他们还必须保持克制的态度。真正的战斗会打响的,但不是在眼下,也不是在这里。 当奥托帝国的那三名参赛选手走向军械室,准备领取自己的武器时,比赛正式进入倒计时。四面的观众阵营终于安静了下来,就连拉拉队的姑娘们都停止了口头上的攻势,她们也在进行着决战的准备,刚刚那一阵子的对骂极耗嗓子,如果再不休息一会儿的话,她们很快就会失声的。 而就在这时,明玉王国阵营中那仅有的女拉拉队员却按捺不住了。米蓉公主在此前的几天对齐朗刻意采取了回避的做法,那一方面在于她对泡菜王子的那只兽宠还颇有一些顾忌,另一方面,她也十分担心自己在这样紧张的情绪下,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并因此影响到齐朗的备战。但现在,她有些挨不下去了。 “你紧张吗?”她在这样发问的时候,俏脸上一直勉力维持着轻松的笑意,但她的声音却带有一丝颤抖。 “有一点儿。”齐朗微笑着回答说,“但那不是对面那群人带来的,而是你;你一过来,我就有些紧张。”这话说完,就连齐朗自己都觉得有些太过轻佻,以至于他的脸皮上一阵一阵地发起了烧。 “呃……其实我想说的是,谢谢你的安慰。”齐朗压低了声音,重新改换了一个口气,在心里却暗暗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真是笨到家了,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干嘛非想着要装出一副情圣的模样。齐朗现在可以确信自己没那本事,恐怕就连伊格鲁出来应付两句,都能做得比他出色一百倍。 米蓉公主的双颊立刻浮上了一层红晕。 “我其实是有些抱歉的。”她说,“我不清楚父亲怎样劝说你加入到这场决战当中,但我想说的是,你赢不赢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能平安----你,还有奥乌和兰塞,我希望你们当中没有人为了这场决战受到伤害,我要你们都活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语调也越来越不平稳。 齐朗很想扶住米蓉那瘦弱的肩膀,把自己所有的信心都明明白白地摆在她面前。但他发现那样简单的举动其实是挺难的,他之前扶过乔安娜的肩膀,轻而易举,而且心无杂念,但同样的举动换到了米蓉公主身上,他却觉得那是一种亵渎。 于是,齐朗取消了那个举动,只是站在原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会的。”他坚定地回答说,“我们不光不会死在这里,而且我还想告诉你说,我们会赢。你应该记得无尘先生当初对我的评价----我是那个人。或许我离他所期望的水准还差了一些,但我对此深信不疑,对付那些狂妄的恶徒,现在的我已经足够了!” 米蓉显然看出了齐朗的信心,也回想起了那位尊敬的长者当初的话语,于是坚信的微笑也开始出现在了她的嘴角----那是美得惊人的微笑。 这时,东南角尖塔上的铁筒喇叭中传出了裁判官响亮的声音:“勇士就位!” 第309章 雷电神威 卢曼帝国的三名战士早已各就各位! 朱来先生气定神闲,站在了三人最中间的位置。他两手空空如也,就好像那双比女人还要柔软白晢的手掌从来就没有操起过杀人的武器。不过齐朗却十分清楚,等到战斗真正打响时,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一定会出现----那是朱来先生的剑魂,一把十级品质的青霜剑。 齐朗曾听阿汪念叨过,朱来先生的武士之剑原本是一把锐利到了极点的无尚名器,吹毛可断,削金切玉就好像切断黄瓜那样轻松自如。当初就是用这把剑,朱来先生斩开了诺曼侯爵府上的精钢巨锁,并拯救了那独生女孤单寂寞的少女之心。当然,齐朗可以确信,要不了多长时间,那把四处留情的绝世名剑就将派上真正的用场。 站在朱来先生左侧的,是天神一般威猛的奎尔。他双手拄着暴虎剑,目光中杀气腾腾,齐朗明明已经坐在了二百米开外,可还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低阶斗尊的实力,在所有参赛者当中,只能排在中游水平罢了,但奎尔与生俱来的勇者气势却毫无疑问是排在第一位的。他是一名天生的战士,像今天的这个角斗场,正是他展现超人实力的最佳舞台。 菲利克斯站在了朱来先生的右侧,脚步前后分开,手中的圣光剑竖在了身前。那是极为明显的防御站法,估计那正是朱来先生的要求。作为三名出赛选手中最弱的一个,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拖住一名敌手,以便朱来或者奎尔如愿取得胜利后,再来接替他的位置。在齐朗看来,马库斯的决定实在有些太过儿戏了,公报私仇?那很明显把更多的压力转嫁到了朱来先生和奎尔的肩头。 奥托帝国的三名恶棍终于走了上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在明玉王国的战场上屡立战功的罗伊中尉。他个子不高,身材也不算强壮,褐色的短发像抹了油似的向后背了起来,那也使得他的额头看起来更加宽大。当他手举长剑异常谦恭地向四面看台点头致意时,齐朗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格格的异响,那是辛队长和一干禁卫队成员咬牙切齿时所发出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那位又粗又圆的矮胖子,估计应该是巨龙军团的乔弗雷少校。齐朗并不认得,只是从他手中拎着的那件武器,得出了这样的猜测。从形状上来判断,那应该是一把弯刀,更明确些说,那像是被切掉了一半的精钢锅盖,刀刃雪亮,锋利异常,刀身接近一端的地方被掏出了个窟窿,算是个把手,他那肥厚的手掌刚好嵌在里面。自从乔弗雷走进赛场,他那双眯成了一条缝的小眼睛一直紧盯着奎尔,看来他早就选好了自己的对手,想以那位名头响彻北莱利库姆大陆的高壮勇士,再为自己血刀子的恶名添加一个新的血腥记录。 默不做声地走在最后一位的,是一个怪人。他个头比罗伊略略高出一些,身量也称不上魁梧,身后背着一把古朴的长剑,一切都只称得上是普普通通,只不过他头上却箍着一个钢铁面罩,令人无从认出他的真实面目。他应该就是那位神秘的高手弗罗斯特,齐朗那天从珍妮的窗外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他在当初曾经一个人敌住了十八名斗尊级别的高手,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夸张的成分,至少他身上并没有显露出胜人一筹的灵力气息。齐朗确信他一定不是朱来先生的对手,只要菲利克斯能够挺住,这场战局卢曼帝国很有可能顺利赢下来。 尖塔中的喊话又一次响了起来,那是裁判官正在进行最后的规则通告:“比赛时间以两个小时为限,结束锣声响起时,最终站立者人数占优一方为胜;当有参赛者受伤倒地,或者主动丢下武器宣告认输时,另一方不得继续发动攻击,否则将判对方获胜……” 场上六人于无声无息中分散了开。 罗伊向朱来先生微笑着鞠了一躬,一抬手臂指向了赛场的西侧,自己则转身迈开步子先行走了过去。朱来先生淡然地向他点了点头,也不见他采取任何动作,却突如其来地浮起在了空中,好像根轻盈的羽毛一样,缓缓地飘了出去。 目光从未离开过对手的奎尔和乔弗雷则一步一步迈向了东侧。这里距离明玉王国的看台较近一些,齐朗将有机会好好地观察一下那位恶徒,看看这个据称在单对单决战中未尝一败的血刀子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 菲利克斯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防御架势,而站在他三十米外的那位铁面人也停在了那里。只不过他并未拔剑,也不见丝毫的准备活动,只是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不过齐朗却开始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他在那个弗罗斯特身上的确无法感知到灵力气息,那是因为他的战斗能力和勇斗士根本不是一路。 他是修道者,和朱来先生一样的修道者! 齐朗感觉到了,就在他丹田的部位,同样存在着异常强大的能量,尽管他好像也有那种本领可以压制住身体里的力量,使得内气避免外扩,但在他呼吸之间偶尔会渗露出来的内气,却仍然会令齐朗有种心悸的感觉。 他应该是实力最强的! 看来珍妮的评判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这个罗弗斯特,是奥托帝国三名参赛选手中最有威胁的那个人! 弗罗斯特?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齐朗在努力回忆的过程中,比赛正式开始的锣声已经敲响了! 最先出招的,正是奎尔! 他大踏步地飞奔了起来,手中长剑一上来就爆发出耀眼的剑芒。 “怒雷狂飙!” 一剑强横无比的上劈,一道道电光从暴虎剑那青色的剑体中炸裂出来,剑芒所指之处,好像连空气都在一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千万滴凌空洒落的细密雨滴,好似被狂风席卷过来一般,像无数颗载满电弧的弹丸,带着噼噼啪啪的爆响,铺天盖地兜头袭去! 对面那矮胖子的眼神中闪动起骇然之色,他显然不曾预测到奎尔竟然一上来就毫无保留地发起猛攻,以至于在举刀进行格挡时,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轰!”一声巨响传来,泥土飞溅,一个巨大的深坑赫然出现在眼前! 乔弗雷吃了个暗亏,身后的披风已经被震成了碎片,他自己也在那强力一击的冲击下,双脚向后滑出足有二十多米远,满脸的肥肉正不住抽搐着,那应该是强大的电流所带来的副作用。 尽管乔弗雷在战斗能力上已经达到了中阶斗尊,比起奎尔要高出一个等级,但他有些过于托大了,防御的那一刀来不及使出全力,同时脚下湿滑的草地,极不利于他站稳脚跟,加之奎尔那一剑的雷电威力,又被漫天的雨滴成倍地放大,在诸多不利因素的综合影响下,才只一个照面,乔弗雷就已经尽处下风。 正如奎尔当初在训练菜鸟时强调的那样,他最为看重的战法是强悍的进攻,像暴风骤雨般接连不断的进攻! 一击小占优势后,趁着敌手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裹挟着雷霆之势的第二剑又到了! “轰!”又是一声爆响,又是一连串的电闪雷鸣! 乔弗雷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这一回他的力量到是发挥出了不少,从奎尔被震退的那两步来看,就算单纯比拼力量,他也并不落下风。只不过他太倒霉了些,因为奎尔竟然从第一剑中总结出了成功的经验,继续以他的绝招怒雷狂飙发动猛攻。虽然奎尔的剑势乔弗雷尚有能力抵挡,但那些伴有电击之力的雨滴却是他无从防范的。浑身酸麻的感觉极大地抑制了他的活动能力,乔弗雷现在一定恨透了这见鬼的天气。 “混……混蛋!你等一等,这不公平,不公平!”他不住大骂着,不住抽身后退,试图躲开奎尔一招紧似一招的雷电风暴。然而他已经被缚住了手脚,每逃出两三步,就要在电击中颤抖一阵子,才十来剑过去,他左边的嘴角已经歪斜了下去,看上去像极了羊癫疯发作的样子。估计他现在一定盼望着这倒霉的细雨快些下个干净,要不然就是奎尔耗尽了全部力气,那样他才有机会缓上一缓。 “死吧,蠢货!”但奎尔似乎并不打算给对手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等你下到地狱里,才会发现什么是真正的公平!” 就这样,一个追一个逃,奎尔这对敌手渐渐远离了原本的战区,少了怒雷狂飙那震碎耳鼓的噪间,齐朗正可以仔细地观察朱来先生的战况,同时再分出些心思,好好回想一下那位弗罗斯特的来头。 朱来先生那里就快要有个结果了。虎骑军的那个恶徒虽说仍在奋力抵抗,但他手中的长剑已经被削去了一截,所能递出的剑招基本已经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与两边激烈的打斗不同,菲利克斯和那位铁面人仍然站立于各自的位置,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可他们竟好像谁也不打算发动任何一次进攻。 第310章 恍惚一击 静默中的对峙持续了下去,一连又是十来分钟的样子,奎尔追着那矮胖子已经绕场将近十周,可菲利克斯和那位铁面人仍然一动不动,就好像他们只是来熬时间的,只等着站满两个小时,锣声一旦敲响,这两人就将握手言和,卸下一身的重担回返自己的阵营。 虽然奎尔的怒雷狂飙爆响如雷,但场边的议论声还是隐约可以传入耳中。没人弄得清楚站在中间的那两人正在搞什么名堂,单从表面上来看,这是极为明显的消极比赛。作为赛事的发起者,西面的东夷阵营最为明确地传出了嘲讽的声音。 “不要耽误时间,两个废物,假装比划两下也行!” “如果你们担心略微动一动就会尿裤子的话,麻烦你们至少回到自己的阵营前,免得影响我们观看另外两场较量。” 那个铁面人丝毫不为所动,就好像那厚厚的铁皮封住了他的面孔的同时,也堵塞住了他的耳朵。但菲利克斯好像有些耗不下去了。齐朗了解菲利克斯的性格,他是个极为重视颜面的家伙,否则战斗能力发展的瓶颈绝对不会成为他投靠魔鬼的主因之一。齐朗在这时真心希望他不要轻举妄动,因为眼下的局面应该是最为有利的。 朱来先生已经用剑尖抵住了罗伊的喉咙,逼得他忿然丢掉了自己的武器。而奎尔也在接近着理想中的战果,在他的努力之下,那位臭名昭著的血刀子正在接近崩溃的边缘,估计他很快就无法忍受一味逃命的困局,而如果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强行发动搏命一击,奎尔很有可能在细雨的帮助下,以全力的一记怒雷狂飙将他彻底击垮。 如果朱来先生和奎尔最终取得了胜利,那么卢曼帝国将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集三人之力,消耗掉最后这一个小时,胜局必将无可旁落。 但如果菲利克斯打破了眼下的僵局,贸然向那位铁面人发动攻击的话,他很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败下阵来,说得更为严重一些,他连小命都很难保住。 但菲利克斯到底忍耐不住了。他开始试探性地移动起了脚步,一步一步向着对手的侧面移动,手中的长剑也在微微颤动着。弗罗斯特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仍然毫无知觉地站在那里,甚至连面孔都没有随着菲利克斯转过去。 菲利克斯看到了机会,他打算进攻,发起他自认为一击必中的进攻! “尝尝我这一剑吧,你这懦夫!” 终于,菲利克斯大吼了一声,身形在猛然间拔了起来,集中全身的力量,向着弗罗斯特的头顶劈了下去。齐朗注意到菲利克斯的剑尖处闪动起一道耀眼的白光,那是初阶斗尊全力一击下下所逼出的剑芒,那道白光激射出足有六七米远。 他的实力不弱!正如齐朗在事先所判断的那样,他的确已经勉强达到了初阶斗尊的战斗水准,而他晋阶的时间大概就在他抵达东陌平原后的这几天当中。 菲利克斯下了苦功,而从他在场上的表现来猜测,他那样拼命地进行训练,并非是发自于粉碎马库斯要他丢掉小命的阴谋诡计。他想像一名真正的战士那样,在这场万众瞩目的决战中赢回自己的名声,哪怕是真的死在对手的剑下,他也要带着骄傲,带着尊严死掉。 “别胡来,菲利克斯!”朱来先生的叫喊声响了起来,他已经赢下了自己的对手,正在飞速向场地中央靠近,“撤回来,快撤!” 但朱来先生那急切的叫喊声,却完全被菲利克斯忽略了。 他应该是有意的,齐朗清楚地看到了菲利克斯的面部表情。他的眼睛瞪得溜圆,鹰钩鼻子完全皱了起来,牙关也咬得紧紧的,那使得他看上去有些狰狞,甚至比纳隆湖畔的那个身为克瑞登的菲利克斯还要狰狞。 但那样的狰狞的表情,在齐朗看来却比他以往打扮得油光水滑时更为顺眼。因为他正在为自己的荣誉而战,为旋锋军的荣誉而战! “不要!”齐朗紧张地站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紧张提醒冲口而出。 就在此刻,齐朗发现自己在有生以来竟然第一次站在了小菲利这一边----他的确曾经是个卑鄙的家伙,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他把战士的灵魂,出售给了邪恶的魔鬼。他的所作所为曾令旋锋军蒙羞,令勇士的称号蒙羞,但现在,他正在用自己的努力去挽回那一切。 他正在成为一名令人敬重的战士! 听到齐朗那一声紧张的惊呼,古尔夫、奥乌和吉拉等几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他们应该并没有认识到菲利克斯正处于何种险境,或者说,他们根本是在为菲利克斯那记强悍的下劈而暗自喝彩。他们都已经站到了小菲利那边,成为了他忠实的支持者,只是因为,他们都曾拥有过一个共同的名号----旋锋军战士! 悲惨的一幕发生了。 那一幕,就连齐朗自己也未曾看得清楚。他只觉得站在那里的那位铁面人好像发生了轻微的晃动,就好像他身上出现了一个虚影,隐约之间,似乎有一道剑光从他身后闪动了一下。紧接着,菲利克斯定在了原地,大口地喘息着,眼神中的战意正在逐渐消失。 “小菲利!”朱来先生抢了过来,一把按住了菲利克斯的胸口。 鲜血慢慢染红了朱来先生那白晢的手掌。菲利克斯中剑了,正中心窝! 他缓慢地仰起了头,嘴唇在蠕动着,似乎在低声念叨着什么,但他口中的词句就连朱来先生都已听不清楚,更不用说远在数百米外的齐朗了。 马库斯在北面的看台上站了起来,表情有些复杂,但估计原本的怨恨都在此刻都被消除一空。多迪姆同样也站了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苍白的面孔中显露出明显的悲痛。他不必再去盯紧那位前任克瑞登了,因为菲利克斯已经死了,像个骄傲的勇士那样,带着微笑,闭上了眼睛。 就在同一瞬间,奎尔那里也有了最终的结果。 正如齐朗所判断的那样,乔弗雷无法忍受一味逃命的窘境,打算拼死一搏,与占尽上风的奎尔来个鱼死网破。他大吼一声,手中那怪异的弯刀斜着轮了起来。那应该是他的成名绝活“血腥压迫”! 一时间,雪亮的刀光组成了一片光网,从四面八方聚了起来,直向着大步前冲的奎尔迎面卷了过去。 奎尔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之前的上百数进击,他一直有效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量,尽管怒雷狂飙的绝技极为消耗体内的灵力,但他早就清楚地判断出了形势,一直在为乔弗雷预留着那致命的一击! “来吧,孬种!”他像炸雷一般怒喝了一声,闪动着青光的暴虎剑高举过头,“你的死期到了!” 狂暴的剑势凌空而至! 两股强大无比的力量在半空中发生碰撞,那声巨响由空旷的场地中央向外界飞速扩散,逼得所有观众不得不慌张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轰!” 泥土飞扬! 周遭洒落的雨滴,更是化为一团深厚的水汽,逆向上行,一直升起到足有二十米的高空中,才慢慢地向四面扩散,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形云团。 奎尔飞了出去,足足飞出有上百米远,一直撞到了旁边的钢铁围拦,才算停了下来。 乔弗雷仍然站立在原处,不过他显然是伤得更重的那一个。 此刻的血刀子,已经变成了一个电刀子,浑身上下到处是青紫色的电弧闪耀,而他那肥硕的头颅已经完全变成了一颗焦炭! 扑腾一声,乔弗雷的尸身栽倒在地,他丑陋的灵魂和他的恶名将一同出现在地狱中,等待他的将是神明无情的审判,以及炼狱中那永无休止的酷刑折磨! 在三百多名拉拉队的呐喊声中,以及鲁珀特夫人的喝骂声中,奎尔爬了起来。他那张方脸上又多出了两道血痕,身上的精钢铠甲也已烂成了一堆残破的铁片。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步履坚定,一步一步迈向战场的中心位置。 “菲利克斯死了?”他大声向朱来先生求证着,“那个混蛋杀掉了我们的勇士?” 朱来先生缓缓将菲利克斯的尸身放倒在地,又直起身子,向着奎尔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死了,我们失去了一个骄傲的战士。” 奎尔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脚步也逐渐加快。“那也就是说,我的利剑还需要再插入一个恶棍的心脏!”奎尔咆哮了起来。那声愤怒的嘶吼,好像比之前在赛场上爆发出来的巨响还要震耳欲聋。 “等等,奎尔!”然而朱来先生却挡在了奎尔身前,“我们要的是战果,记得吗?不要被愤怒打乱了既定的节奏,菲利克斯一定不希望我们输掉这场比赛。” 奎尔仍然在愤怒地运着气。而就在这时,齐朗终于记起了一个关键性的细节! 第311章 忠诚之剑? 这个弗罗斯特,齐朗在更早之前曾经听人提起过。那是在森塔城,跟着多迪姆和威廉中校他们一同出使奥托帝国时,前来生事的古伊曾经提及这个名字。他在当时认为齐朗的剑术和弗罗斯特的有些相近,而齐朗也曾由此猜测这个弗罗斯特一定是从宗浩王国叛逃过去的一个卑劣的叛徒,他不仅背弃了自己的国家,还把疾风剑法传授给了仇敌的王储古伊! 现在,这个叛徒终于出现了,虽然他以钢铁面罩掩盖住了他那丑恶的面孔,但那不过是在掩饰他内心的恐慌罢了。 他可能是一个战斗力极高的武士,在骨子里却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他被奥托帝国的血腥杀戮吓破了胆,浑身颤抖地跪拜在那群恶棍的脚下,进而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成为了奥托帝国的杀人工具! 这个卑鄙无耻的懦夫! 正当齐朗竭尽全力地压抑着满腔的怒火时,眼角却突然瞥见一个人的手臂正在微微地颤抖着。他转头望了过去,看到脸色煞白的董宏中士正握紧了拳头,双眼瞪得通红。 “怎么了?”齐朗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向董宏发问说,“你发现什么不对劲了?” “那剑……”董宏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好像是我父亲的剑,忠诚之剑!” “什么!” 不光是齐朗大吃了一惊,就连身后的古尔夫和奥乌一同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你竟然能看清那把剑?”古尔夫不出所料地提出了不太关键的问题,“你的眼神真够好使的,它只不过晃了一下,你竟然能认清那是什么见鬼的忠诚之剑?” 董宏显然被“见鬼”这个词伤害到了,以至于他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嘴角也在抽动着,看上去像是想要破口大骂似的。但他仍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可能是相当关键的。 “这里发生了一次震颤。”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对齐朗说,“我跟你提过的,那把忠诚之剑的圣剑之魂,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安放到了我的脑子里。据我娘讲,我爹希望我在长大之后,能够从他手中接过那把圣剑,成为像他一样的勇士,尽心尽力为宗浩王国效力。也正因如此,他为我留下了圣剑之魂。而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真正地感受到了剑魂的震颤!” 董宏的感觉,齐朗完全能够理解,因为他自己也同样有过同样的感觉----那是圣剑与剑魂之间的相互呼应,就好像他自己在近距离接触到那把荣誉之剑时,脑海中的圣剑之魂不断发出呐喊的声音,像是异常渴望与它的本体合二为一。 “你很担心是吗?”齐朗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以确保他的提问只有董宏一人能够听到,“你担心他是你的父亲?” 董宏额角的汗水和着雨水一同滚落了下来,身形也微微地摇晃了一下。“那是不可能的。”他用力地抹了把脸说,“我亲手埋葬了我父亲的头颅,就在大辛河畔。” 齐朗陷入了沉默。对于弗罗斯特的真实身份,他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猜测,只不过那个猜测,他不可以公布出来,因为那将是董宏极难接受的。 董宏的父亲在当初号称宗浩王国第一勇士,他的战斗力无疑强大得惊人,恐怕就算朱来先生也无法与之相比。那天珍妮的属下在提及眼前的这个铁面人时,也曾讲过,说他在当初一人力战十八位斗尊级别的高手,在击杀了其中七人后,最终被比利以某种特殊的手段控制了下来。在实力上判断,那与董宏的父亲是相吻合的。 另外来讲,董宏虽然声称自己亲手埋葬了父亲的头颅,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董宏在当时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罢了,在那场血腥场面的冲击之下,难保不会在头脑中产生自我保护般的幻觉,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又怎能确保不会认错? 而最为关键的是,董宏已经可以确认弗罗斯特身后背着的,就是那把号称忠诚的圣剑,而圣剑是有归属的,就像奥乌与那把胜利之剑的宿命结合,以及自己与那把荣誉之剑的宿命结合。如果并非是其宿命的主人,圣剑不但无法发挥出巨大的威力,甚至还会以特有的排斥之力,令持有者难以握牢自己的手掌。 综合这几方面因素,齐朗几乎可以断定,那弗罗斯特就是董宏的父亲,当初宗浩王国的第一勇士! 现在看来,朱来先生和奎尔上尉将有危险了。从弗罗斯特出手的迅猛程度来判断,他的实力绝不亚于朱来先生,而除此之外,他还拥有忠诚之剑这样的神兵利器相助,就算朱来先生的那把青霜剑锋利无比,但齐朗可以肯定,那把剑绝对敌不过拥有无尚神力的圣剑。 齐朗紧张地抬眼望向了场地中央。奎尔还在喘息着,刚刚轰杀乔弗雷的那一击,也令他消耗巨大,至少在十来分钟的时间里,他将很难再度发出同样凶猛的攻击,而那大概正是他暂时没有扑上前去的主要原因。 朱来先生也小心警惕地站在了原位,手中的长剑正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他对整个战场的局面分析得十分透彻,现在他们那边人数占优,而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左右,如果奎尔和他能够联起手来,齐心合力防守住敌手的进攻,那么在最终站立者的数量上,卢曼帝国将占据优势,在付出菲利克斯的生命之后,这场比赛他们仍然是最终的赢家。 而值得奇怪的是,弗罗斯特似乎并没有发动进攻的打算。他只是站在那里,浑身的战斗气息也收拢了回去,像一个失去了线绳操控的木偶,毫无动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毫无生气。 场面重新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而这一回,就连暴躁的东夷阵营,都安静了下来,再无任何不满的叫嚷声传出。他们刚刚见识到了那位铁面人一击必杀的神技,此刻再也不敢以高傲的嘲讽讥笑来对待那位神秘的高手。想来他们都十分清楚,如果给那位铁面人杀入决赛的话,他们到时也很难再像预期的那样轻轻松松地高奏凯歌。 南面奥托帝国的阵营也并没有响起任何催促的声音。不过与其他阵营大不相同的是,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坐定在自己的位置上,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尤其是鲸嘴比利,他极为悠闲地倒靠在椅背上,甚至吩咐手下的侍从献上一碗热茶供他品茗。他大概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场面,也早就清楚那件杀人工具的强大之处,对这一次游戏般的较量,他胸有成竹。他并没有给出进攻的信号,只是因为他希望这场游戏进行得更久一些,那样才会更加具有趣味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再有五六分钟的样子,比赛结束的锣声即将鸣响。而就在这时,奎尔终于恢复过来了,那位无畏的勇士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擦拭掉了腮边的血迹,活动了一下肩膀,顺手挥了挥长剑。看起来情况还不错,他可能并没有恢复到百分之百的体力,但只要他有可能发出那势重千钧的怒雷狂飙,就已经足够了。 而与此同时,鲸嘴比利也站了起来。他向着场地中央挥了挥手,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于是两千多名拉拉队员们疯狂了:“杀死他们!弗罗斯特,我们需要看到鲜血!” 整齐的呐喊声中,那件木讷的杀人工具转过了身子,正面朝向朱来先生和奎尔上尉。他体内的真气开始飞速运行了起来,齐朗立刻就注意到了那强大的力量! 他的确已经达到了中阶圣者的层级,在能量水平上可能还要略略强于朱来先生一筹! 不过朱来先生那边也并非毫无胜机,只要奎尔和他能够扎稳防御阵型,或者再策略一些,采取游弋战术以退为进,只要挺过这五六分钟,他们就可以顺利取得胜利。 那应该正是朱来先生的策略。 他把长剑竖在了身前,内气几乎在一眨眼间就充盈于体内。他表情凝重,全神贯注,后撤的脚步异常稳健。 “奎尔,跟上我!”他大声向奎尔提示着,“我们防守,全力防守!记得我们的对弈吗,胜利是依靠防守的!” “去他妈的防守!”奎尔仍然留在了原地,只把不满的喝骂声扔了过去,“奎尔·鲁珀特从不防守!请你牢记我的信条:勇士的脚步永远向前!” “是的,奎尔!”梅姬的声音在场边响了起来,高亢而响亮,足可以胜过对面那两千名拉拉队的齐声呐喊,“别让人看扁了旋锋军!我同意你战死,梅姬·鲁珀特将为此感到无比光荣!” 在梅姬边上,马库斯也一个劲地挥动着拳头:“揍扁他,你能行的,奎尔上尉!” 奎尔向场边露出了个狰狞的微笑,一把扯掉了身上的铠甲碎片,露出满身那几乎要炸开的肌肉,低头向脚下狠狠地啐了一口,拖着长剑,迈开大步冲了上去! 第312章 惜败 在那一刻,齐朗以为奎尔死定了。 当怒雷狂飙那百年古树般的雷电霹雳由空中降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时,弗罗斯特并没有正面格挡其锋芒。他只是轻盈地躲闪了开,而这一回齐朗全神贯注,看得异常清楚。 那是个像鬼魅一样变幻莫测的身影,在电闪雷鸣中左右穿行,就好像雷暴所带来的超高气压丝毫影响不到他的脚步,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借助那高低气压之间的空气疾流御风飞行。那使得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就连放弃原有策略飞速扑上的朱来先生,都无法追赶他的脚步。 奎尔的绝招落空了。他那闪着油光的庞大身躯,完全暴露在忠诚之剑的剑光之下! 疾如闪电的那一剑,几乎是致命的。 齐朗这一回准确地捕捉到了剑光的去向。那是极为精准,极为狠辣的一剑,剑芒外吐,色白如雪,而剑芒所指之处,正是奎尔的心窝! 那一剑真快! 齐朗甚至觉得那一剑超过了自己思考的速度,更不用提紧张地发出一声惊呼。 奎尔显然注意到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攻击目标,但手中的长剑仍在剑势之中而无法回撤,他惟一能做的,就是撤步闪身,力争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闪开那致命的一击。然而正如多迪姆事先所提及的那样,他骶骨的伤情并没有完全康复,脚步顿挫的反应速度大概要比平时慢上千分之一秒,但在高手对决中,那千分之一秒却是无法弥补的巨大差距。 剑芒,就要到了! 就在眼皮刚要眨动一下的短短瞬间里,剑芒已经无比接近奎尔胸口偏左一些的位置! 而就在这时,一团黑影从奎尔的身体里涌了出来,而在那团黑影的最前端闪动着的,是一道明亮的银光----那是阿迪斯和他的独角! “锵!” 阿迪斯头上的独角准确地撞击到了弗罗斯特的剑芒。那是生死攸关的一次撞击,使得弗罗斯特的剑芒刚好偏出了十多公分的样子,而那十多公分,足够保住奎尔的性命了。 “喀哧!” 忠诚之剑透体而过,正从奎尔的肩窝处插了过去。在奎尔发出一声咆哮之前,弗罗斯特的一掌已经斩在了他那粗大的脖子上。 奎尔昏厥倒地,他那怒骂声和挥动长剑时所带起的雷暴声,全数消失了。 “比赛暂停!” 在飞速赶到的朱来先生加入战团之前,西北角尖塔上的主裁判区响起了大喇叭的声音。 “暂时停表,有个问题我们需要探讨一下。” 四个角落的裁判代表都跑了下来,匆匆聚到一起,紧张地商议着什么。 于此同时,卢曼帝国的医护队和梅姬一同冲进了赛场,飞快地跑到奎尔身旁,用担架把那位无畏的勇士和另一位勇士的尸身抬了下去。在此期间,阿迪斯一直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那铁面人,他那双淡黄色的眼珠几乎要喷出火焰。 “没有伤到要害,他能活下去。”梅姬向朱来先生确认了一句,“拜托你了,朱来先生。” 朱来点了点头,却不答话,只是一脸犹疑地望向了面前的对手。但弗罗斯特并没有回望过来,他又变得一言不发,像具冷冰冰的、毫无生命的行尸走肉。 这时,裁判区是乎有了结论,他们又撤了回去,很快主裁判区那里的喇叭又响了起来:“由于我们工作的疏忽,致使比赛规则出现了漏洞,在此表示歉意。现重新修订如下:各队伍参赛人数仅限于报名的三人,兽宠,包括其他人等以任何手段的帮助,都将被视为犯规而取消比赛资格。在接下来的战事中,我们要求所有参赛者,提前释放出自己的兽宠,其活动区域将严格限定在各参赛团体的旁观席中。” 赛场边上的议论声终于响了起来,有的是在嘲笑组织者的蠢笨脑筋,有的在感叹奎尔的大难不死,更有一些议论是针对那个神秘的弗罗斯特的。他们没有预料到那个怪人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如果按照勇斗士的战斗层级,他已经是中阶斗尊的末期,正在无限接近于高阶斗尊,而根据史料上的记载,在这片大陆上,在两三千年的文明史中,只有三五个人曾经达到过高阶斗尊。但那只是传说罢了,没人亲眼见识过,也没人有那个荣幸正面迎接这样的超级战士的闪电一击。 公布完亡羊补牢的修订意见,看到那头独角豹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梅姬退了下去后,比赛重新开始的锣声响了起来。最后五分钟,那无比关键的五分钟终于到来了。 现在,场上只剩下朱来先生和弗罗斯特两人,这是两名绝世高手之间的对决,决定卢曼帝国和奥托帝国两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军事强国之间的强弱胜负。 这在齐朗看来,多少有些荒谬的意味,因为场上这两人,竟然是出自于宗浩王国的勇士,而且认真说起来,他们还应该是相识的----如果那个弗罗斯特真的是董宏的父亲的话。 朱来先生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立定在那里,保持着防御的姿态。 “你是谁?”他皱着眉发问说。他是以中土语提出的问题,显然,他也在怀疑铁面人的真正身份。 弗罗斯特慢慢地扭过了身体,正面面对朱来先生,歪了歪他的脑袋,像是在辨认眼前的这个面孔似的。 “你是谁?”弗罗斯特竟然反问了一句,语气和腔调和朱来的完全一致,就好像他只是在单纯地模仿对手的语言,只不过他的声音要低沉一些,而且吐字也略显生硬,就好像他正在说出的语言,已经被他淡忘许久了。 “我是朱来。”朱来先生耐心地回答说,“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我十分确信这一点。” “朱来……”他的身躯发生了轻微的震颤,闲着的左手也抬了起来,用力地按住了他那钢铁头颅:“你是朱来……我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用力回忆。”朱来先生的声音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你一定想得起来的,我拜托你,一定要回忆起来,那些光荣的岁月,那些我们同共奋战过的日日夜夜!” “朱来……朱来……”弗罗斯特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声音由原本的生硬,一直到最后,竟然难得地显现出一丝亲切,“我们的光荣岁月……” “弗罗斯特!”这时,鲸嘴比利的声音从南面看台上响了起来,无情地终止了他手中的工具找回自我的尝试。大概是得益于曾在中土大地行走,他竟然听得懂中土语,不过此刻他仍要用蛮鬼语来实施控制的目的:“回忆只有虚幻的痛苦,眼下才是真实的、完美的。杀掉他,就像你当初对我宣誓的那样,杀掉你面前的敌人,光荣只属于未来!” 在朱来先生痛苦的目光注视下,弗罗斯特谦卑地向比利鞠了一躬。 “你已经死了!”弗罗斯特回过了身,向着朱来冰冷地说了一句。他的蛮鬼语转换得异常熟练,就好像那才是他本族的语言。 “不!”朱来先生的剑尖颤抖了起来,“醒过来,你一定要醒过来!” “你已经死了!!” 那像是一句忠诚的宣誓,是曾经的勇士对卑劣恶徒的宣誓。 弗罗斯特的身形飘了起来。那是修道者的飞天异术,此刻却被用来对付他曾经的同胞,曾经亲如兄弟的朋友。 凌厉的剑光由空中不住洒下,朱来先生在左右闪避中,一转眼间身上就已经多出了十多处血痕。 那是疾风剑!正是齐朗惟一掌握的修道者的剑术,每一招都异常迅捷精巧,每一剑都臻微入妙,就算和那天无尘老人的展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他是个超一流的高手,和这样的高手对决,如果朱来先生继续这样躲避的话,根本没有一点胜机! 果然,朱来先生决定反击了。一个撤步退出弗罗斯特所织出的光网后,他也飞了起来,青霜剑凌空飞舞,一道道剑光还了回去。 半空之中,只见两团光影交错盘旋,一道道剑气纵横飞射! 他们的剑法如出一辙,两人的身影同样潇洒飘逸,所不同的在于,弗罗斯特的剑气更为凝聚,威力明显要胜出一筹,毫无疑问,他的功力要深厚一些,而且手中握有一把圣剑,更将那优势放大了许多。 仿佛只在眨眼之间,五分钟的时间就要走到了尽头。齐朗在紧张观战的同时,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位裁判官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锣槌,朱来先生只需顶过这一两秒钟,卢曼帝国这边就将因为率先取得领先的优势而最终获胜。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两剑突然于空中相交,一声脆亮的响动过后,那把锋利无比的青霜剑已断为两截! 剑气奔袭而来,以无可阻挡之势挥中了朱来先生的肩头! “呯!” 他栽了下去,轰的一声摔倒在草地之中。 “当!” 锣声响起,就在朱来先生挣扎着撑起自己的身体之前,比赛结果已然有了定论! “时间到!奥托帝国获胜!” 第313章 决战之约 鲸嘴比利站起了身子,微笑着鼓掌,不时向两旁拼命呐喊的拉拉队挥手致意。奥托帝国获胜了,他的确有资本洋洋自得。 闸门开启,卢曼帝国的军医抬着担架又一次跑了进去,而这一回,齐朗也从东侧的入口冲向了朱来先生。他需要在第一时间确认那位亲人是否平安,尽管从他挣扎的那一下子可以看出,朱来先生并没有性命之忧,但那一道强横的剑气还是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朱来先生暂时还处于清醒状态,但估计很快就要昏厥过去了。他伤得很重,肩头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严重的失血使得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深邃明亮的双眼也正在失去往日的神采。 “看着我,朱来先生!”齐朗紧张地叫喊着,“你不能睡,你必须坚持住!” 朱来先生在嘴挤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有气无力地说:“你担心我睡着了就不会再醒过来?那是不可能的,我很清楚我的身体状况。我睡个午觉就好,毕竟我还希望亲眼看到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在下午的战况,我还得给你加油助威呢。” 朱来先生的这番话仍然说得很轻松,但心急如焚的齐朗却已经分辨不清楚那究竟是个玩笑,还是一句安慰性的遗言。 好在军医艾登把他那尖鼻子探了过来:“如果你真心希望这位大明星能保住他的胳膊的话,齐朗上士,我建议你把道路让开,在这里我实在没办法处理他的伤口。” “拜托你了,艾登先生。”齐朗连忙帮着医护人员抬起了担架,“请你务必医治好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会好起来的。”艾登打了保票,“根据我从你身上得来的经验,你们东方人都是些怪物,就算伤势比这再严重十倍,他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医疗队在行进过程中,刚好从那木然站立在场地中央的铁面人面前经过,齐朗充满敌意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和他四目相接。那双眼睛躲在了钢铁面罩之后,齐朗无法观察出它们的形状和大小,但有一点却是异常明确的,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是黄种人特有的黑眼睛! 他的眼睛有些迷离,但在此刻却难得地显露出了一丝好奇。他那怪头一直在跟着齐朗的移动方向转动着,整个身子也不自觉地一点点扭了过来。 “你是谁?” 他发问了。声音低沉,浑厚,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齐朗站了下来,双眉紧锁,怒目圆睁:“我是你刚刚伤害的那位勇士的亲人!” 弗罗斯特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像是在努力抵抗着某种莫名的力量。那为他带来了痛苦的感觉,因为齐朗注意到他的声音竟然颤抖了起来:“你很像他……” “你指的是我的嘴唇吧!”齐朗觉得自己的双眼好像已经喷出了愤怒的火焰,“我是很像他,我很像那个你曾宣誓效忠的那个勇士,因为他就是我的父亲!” “不……”弗罗斯特浑身的肌肉紧绷了起来,指尖那里也发出了吱吱的异响。 齐朗在这时注意到他钢铁面罩上布满了划痕,有一些新生的,应该是朱来先生的剑气造成的,但还有一些上面能够看出些铁锈,估计应该是很早以前留下的,而那些划痕看上去很像是指甲抓出的痕迹,就像他现在那样,正拼命地用指甲扣抓着那坚硬的铁皮,仿佛想要挣脱某种束缚般地痛苦挣扎。 “齐……齐……”那个姓氏正艰难地从弗罗斯特喉咙里挤压出来,伴随着那吱吱的异响,听上去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齐朗!”齐朗帮了他一把,“记住我的名字,也请你记住我的面孔,因为我们很快就会相遇的,在战场上----你死我活!” “你很有勇气。”鲸嘴比利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竟然纡尊降贵,走下了看台,亲自走到了赛场中央,此刻正嘴角带着轻蔑的微笑,站在了五六米之外:“宗浩王国令人生畏的王,幸会了,吉尔·麦凯恩·比利向您致敬。” 齐朗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如利剑一般的目光笔直地还了回去。 “收起你那虚伪的一套吧,邪恶的刽子手!”他的声音虽然很低,那却是复仇者愤怒的嘶吼,“你会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令人生畏!我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我的刀剑就会架到你那肮脏的脖子上!你会在颤抖中跪拜在我的脚下,泪流满面地向千万死难者忏悔。然而我仍将割开你的喉咙,用你那罪恶的血液,换赎那些无辜的灵魂!” 鲸嘴比利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异常张狂,其中还带有一丝兴灾乐祸的意味。 “你是个好笑的人。”他最终轻咳了一下,重新拿出个一本正经的表情调笑齐朗说,“你比那个木偶似的姜平好笑多了。这真遗憾,为什么我早没有发现你竟然这样有娱乐天分,否则我一定会把你捧上宗浩共和国的领袖位置,我猜如果那样的话,你一定会为我带来更多的惊喜的。” 他抬手向弗罗斯特打了个响指。于是那个铁面人重新恢复了平静。他一步一步迈了过去,笔直地走到了鲸嘴比利的身后,双手下垂,谦卑地低下了头颅。 “我注意到你的梦想是割开我的喉咙,”在退去之前,比利又扭过头挑衅般地说,“如果你和你的两位兄弟能够闯过下午这关的话,我明天就会满足你的要求。我想你一定发现了,我的勇士已经死掉了一位,而别的替补我又无法信任,所以明天的决战,我一定会上场的。希望你不要失约哦。” 他并没有等待齐朗的回话,就那样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最大的仇敌近在咫尺,只可惜齐朗现在手无寸铁,否则他一定会抽出利剑,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去,一剑削掉恶人的脑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目送对头得意地安然退去。 比利的姐姐珍妮在那边正率领着拉拉队员们卖力的欢呼着,她脸上的微笑看上去异常真诚。但齐朗明白她的真正用意。她的第一个目标已经实现了,奥托帝国如愿进入决赛,比利也在所有观众面下许下诺言,将亲自以战士的身份参加到决战当中。 由于惟一的王储古伊已经死在了宗浩共和国境内,而比利的兄长麦耶尔早在七八前年就已经病故,现在的王族之中,只剩下年长的珍妮和最小的妹妹汉娜,如果比利死在了决战赛场上,史无前例的女王陛下即将君临天下。现在她的目标已经实现了一半,只等她那不为人知的情郎和亲生儿子轻松击败明玉王国,而后再于决战中一举击杀比利,结局将分毫不差地向着珍妮的预期发展。 裁判官在大喇叭中又叫嚷了起来:“全体人员请退出场地,以便清洁人员修缮战场。第二场决战将于午后三点钟准时举行,希望第一场参赛人员尽快将武器上交至军械室保管,感谢配合。” 乱哄哄的观众开始退向各自的驻地,而齐朗自己也只得暂时把愤怒压制下来,随着奥乌和古尔夫等人退回东面的驻地。 午饭齐朗自然没有心情去享用了,那倒不是紧张造成的,旁观了一场决战之后,紧张的情绪早就在不知不觉间不翼而飞。他是在担心朱来先生和奎尔上尉的伤情,菲利克斯的悲壮牺牲也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贴心的吉拉安排鲁思专门负责与卢曼帝国那边进行沟通,而那位混血小子带回来了还算令人安心的消息。大明星和奎尔的伤情都称不上严重,虽说短期内恢复战斗能力是不大可能了,只要安心调养两三个月,他们基本都会恢复到正常状态。 但他同时也带回了个不太好的消息:马库斯发起了邪火,他对败北的事实很难接受下来,并因此对多迪姆少校的安排横加指责。但其实所有人都十分清楚,卢曼帝国代表团之所以会败阵,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的公报私仇,因为如果菲利克斯的位置由低阶斗尊阿尔弗雷德上尉接替的话,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完全两样的。 可现在倒好,菲利克斯死掉了,朱来先生的防守策略又没有得到他的有效支持。可以说,输掉这场决战,害得三名勇士一死两伤的结局,根本怨不得别人,那完全是这个门外汉瞎指挥的结果。 不过吉拉在第一时间分析清楚了整个局面,在他看来,这是马库斯在表达正常的外交辞令,毕竟卢曼帝国本身对于这样一场游戏也没有太多的想法,现在沦为看客也称不上太大的损失,只不过菲利克斯的死有些令人伤感。在眼下,那位红头发的家伙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他希望马库斯不会因为朱来先生的最终落败,向他亲爱的父亲进什么谗言,别再食言而不肯把那十头龙怪交到希望军团手中才好。 第314章 极好的决定 午休的时间里,在裁判团的严格监督下,明玉王国的这三位参赛勇士将各自的兽宠都释放了出来。那位样子看起来极有威严的东夷裁判又吃了一惊,他很庆幸自己那充满智慧的团队在第一时间弥补了过失,否则在下午的赛场中,那三只强大的白银期兽宠一定会搅乱整个战局。 相比之下,东夷的参赛团队并没有遭遇同样的严格监督。他们的参赛队员都是修道者身份,裁判团自信地认定他们很难拥有那极为难得的强大伙伴。齐朗当然清楚姬穆奇的底细,但在此刻却也不便指出,因为他并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而且他也确信那位身份特殊的泡菜王子不敢于明目张胆地召唤出自己的兽宠,伊格鲁早就给了他定心丸,如果那只银狐敢于隐身潜进战场,它一定会露出马脚的,而那也就意味着齐朗这里将省去一些力量,直接获得三打二的优势。 离比赛开始时间还有最后的两个小时,东夷参赛团的三名选手已经开始在看台边上进行准备活动,柳泰昶正在活动着手臂的肌肉,而姬泰与他那亲爱的儿子也相互搭着肩膀,像是在商量着如何挑选各自的对手。 齐朗这会工夫再不能再心有旁骛了。这是一场他必须赢下的比赛,令阴险的东夷王族受到重创,将极有利于米焕国王实现下一步计划,除此之外,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进入到决赛之中,因为他想要面对鲸嘴比利,想要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一举击杀那个举世无双的刽子手! 获胜的难度或许会很大,但也不能说一点机会没有。齐朗仔细分析过对方的特点以及本方的优势:与其他所有参赛团队一样,东夷那方的三名参赛者均是以手中的长剑作为决胜的武器,而他们期待的打法,也应该和之前的第一场决战完全一样,单对单捉对厮杀。 在纯粹的单人对抗当中,这样的安排是极有道理的。因为那将完全取决于个人的综合实力,而东夷那方在个人实力上明显拥有极强的信心。他们当中或者没有人在战斗能力上达到了弗罗斯特的水平,但单就平均水平而言,他们的确称得上是四个参赛团队中最强的。 根据吉拉近一段时间的摸底,东夷那三名参赛者体内所蕴含的能量总合,大约是齐朗这边的二倍左右。他们每个人都已达到了中阶斗尊的战斗水准,如果单对单进行较量的话,客观地说,除了齐朗能够坚持一定时间外,奥乌和兰塞恐怕要不了半个小时就会败下阵来。 而齐朗这边的机会却是源自于对赛制的透彻研究。 吉拉为此苦苦思索了好几个晚上,最终才和齐朗探讨出了那一线胜机----这是团队战,就好像一个迷你型的军团对决,而历史上成百上千次的军团对决结果证明,单凭一个强大的冲锋队是很难取得军团战的胜利的,只有攻击战团、防御战团和后排攻击战团三者的完美组合,整个战团才会拥有更大的胜机。也就是说,这样一支战团应该是由长矛、盾牌和弓箭组成! 而齐朗这里拥有的,正是这样一个分工明确的强大团队! 勇猛的奥乌就是那锋利无比的攻击手,他的猛虎啸绝活将在近距离对战中发挥出强大的威力;兰塞则是那坚固的盾牌,他的皮肤像钢铁一样坚硬,这一点从当初洛夫部落的那几名勇士单凭拳头就可以锤开那又厚又重的海斯城的城门就可以看出,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一把开山巨斧,但有需要,他甚至可以同样肩负起冲锋的责任;而齐朗则是那位箭无虚发的后排攻击手,要知道,那破神箭曾经射落过强悍无比的龙怪,而且他还不必担心箭枝会供应不足那个令所有弓箭手感到头痛的难题,因为那些箭枝是可以得到自动补充的,就算射出去上千米远,它们仍然会在一眨眼间飞回到自己的手中。 当然,那三头兽宠原本也是吉拉的必胜计划中的一部分,因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伊格鲁、莱欧和普贝都称得上是秘密武器,一旦战局吃紧,他们的突然现身很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收获巨大的成效。要知道,那三位亲密的伙伴都可以抵得上一位斗尊级别的高手,足够弥补齐朗他们在整体实力上的劣势。 只可惜阿迪斯在上午自动现身出来救下奎尔的性命,导致裁判团临时修改了规则,否则齐朗的团队极有可能利用这个规则上的漏洞,一路高歌猛进,直接取得最终比赛的胜利。 但不管怎样,只要奥乌和兰塞能够坚决地贯彻战前部署,以团队作战的策略来应付东夷那三个强大的对手,取得胜利的机会仍然是存在的,按吉拉的说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四成的把握,而那已经足够齐朗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了。 场地维护人员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奎尔在上午两个小时的苦战中制造了接近上百个巨大土坑,害得百余名劳工运来了一车又一车的沙土,好在漫天细雨在午饭的时节已经停歇,劳作的难度也被降低了不小。坑洼正在一块接着一块被填平,绿毯子一样的赛场好像被打了上百个补丁,看上去有些丑陋,但雨水总算是冲洗掉了草叶上挂着的鲜红血滴,那也会令人暂时忘却死战的残酷,可以心平气和地守在那里,就好像即将发生的,只是一场盛大的舞会。 正当齐朗静静地站在场地边上,心中暗自假想着即将面对的种种困难时,米蓉公主走到了身边。她紧张得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了?”齐朗扭过头向她露出了微笑,试图把轻松的心态传递过去,“我的脸脏了吗?我脸颊上应该没有挂上饭粒。这一回可是个大场面,我必须确保自己看上去体面一些。” 尽管这个玩笑有些笨拙,但米蓉还是抿着嘴微微地笑了笑:“你看上去很不错,很威风,很有王者风范。” “你这是在取笑我,”齐朗挠了挠头,“我对王者这个词根本没有任何概念,而且我也知道自己从来和王者之风不搭边。我想你在我们的基地里一定看到了那帮混小子们对我的态度----他们把我看作是和他们一样的战士,从来就没有因为我找回了身份就另眼相待。在他们嘴里,那个令人生畏的王,只是一个令他们发笑的一个私下话题。” 米蓉这回真的被逗笑了,因为她还记得古尔夫称呼齐朗时的滑稽表情。 “但他们都十分敬重你,发自真心地崇拜你,因为你是个真正的战士。”她说,“你或许现在还不肯以令人生畏的王者自居,但我十分确信,有一天,就算你一万个不肯接受,那个名头你也甩不掉了。” 齐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过来该不会就是想要通知我一声,这个我一万个不肯接受的头衔,早晚会被强安在我的脑袋上的吧?” 米蓉的脸色变得正经了起来:“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刚刚做出了一个决定,而那个决定我想要你在第一时间了解到。” “决定?”齐朗纳闷地扬起了眉毛,“让我想想,那个决定是和我有关的?” “是的。”米蓉的神情愈发地严肃了起来。 “喔……”齐朗眯起了眼睛。一个大胆猜想以无法阻挡之势从他脑子里冒出来,那几乎令他欣喜若狂,同时也令他凭空生出了一丝幸福的烦恼。 “我要求父王取消我和姬穆奇的婚约。”米蓉的声音不算很高,但在齐朗听来,却像是有人在耳边吹响了冲锋号角。 “你正该那样做!” 后半句话几乎就要从齐朗嘴里冲口而出,多亏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呃……我是说,那所谓的婚约原本就是不公平的。”齐朗在这样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脸上好像发起了烧,因为他差点就明明白白地吐露心迹。 “公平与不公平,并不是我最在乎的。” 但米蓉的话语似乎正在向齐朗所预期的方向发展,那使得他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甚至记不起该要把这次对话平稳地继续下去,他只是屏住呼吸停在那里,等待着米蓉宣布最终的答案。 “而是我受够了像演员一样每天扮演着那个虚假的自己。”但米蓉接下来所说的,好像又偏离了齐朗所预期的轨道,“我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而不是一件政治工具。” “呃……”那口气滞在了齐朗的嗓子里,使得他的表情略显尴尬,“那就是你要说的?呃……我觉得那样决定也挺好的……我说真心话,那真的……挺好的。” “这么说,你接受我了?” “什么?接受你?”齐朗又被米蓉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打晕了,他觉得她在这时提出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草率,有些不够正式,“呃……当然!哦天呐,我……求之不得!” “好极了!”米蓉的那双大眼睛中显露出了兴奋而且坚毅的神色,“那也就是说,在这次决战之后,我将正式成为希望军团中的一员。” “哦……”齐朗终于弄懂了那个所谓的接受。他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第315章 神箭离弦 米蓉的这番表态从另一方面说明了一个事实:米焕国王的计划极有可能进展顺利,要么就是他已经成功策反了东夷游骑兵的某个战团,要么就是他的好兄弟姬泰突然良心发现,决计给予明玉王国以真心实意的支持。 当然还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确信东夷的王族会在这场决战中自吞苦果,不是死在齐朗这伙外来援军的剑下,就是被奥托帝国的比利和弗罗斯特打得神形俱灭。只不过前一种可能性齐朗现在并没有那样大的把握,虽然他异常渴望击败东夷的团队,进而在决战中与比利相遇,但齐朗必须承认,他对那三人的并不怀有恨之入骨的仇恨。 东夷王族的确是一伙卑鄙小人,他们趁人之危,在明玉王国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背弃了原本的恩情,反而以此为要挟,意图霸占明玉王国的半壁江山。但从他们本族的需求来讲,那也是十分现实的利益诉求。荒凉的雪原,严酷的生存环境,显然并不适宜于人居,而他们的勇士们在付出鲜血的代价后,原本也应该从中获取些好处,为平民百姓谋取些利益。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姬泰还称得上是个称职的首领。 在另一方面,当米蓉声称打算放弃与东夷的婚约后,齐朗甚至觉得那个泡菜王子看上去也没那么令人讨厌了。回想起在祥水湖畔的那次见面,姬穆奇好像对米蓉公主一直是很冷淡的样子,就好像他的审美情趣也被那潜藏得很深的蛮鬼子血统所左右,也认为米蓉那令人窒息的美丽,甚至不敌红翠坊的红玉姑娘。如果抛开情敌的身份不谈,齐朗绝对认同他是一名令人敬佩的勇士,姬穆奇率领数百游骑兵一举歼灭二倍于己的虎骑军的表现,一直令齐朗记忆犹新。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害死令人尊敬的无尘先生。那根本是米焕国王和无尘先生自己设下的一个陷阱,无知而自负的东夷人完全是被冤枉的。 他们并不该死,同鲸嘴比利比起来,东夷那方甚至可以被称为是善良的化身,正义的使者。 不过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算齐朗为东夷人所受到的不公待遇而大感不值,他们在场上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恰恰相反,就在此刻,对面待战区里的姬穆奇已经在眼神中显露出了凌厉的杀气。他大概是想替那会隐身的兽宠报还那一箭之仇,所以他在决战中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那面目可憎的、令人生畏的王! “勇士入场!” 裁判区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决战时刻,终于到来! 卢曼帝国的三百多名拉拉队在这时响起了兴奋的呐喊声。 “齐朗上士,干掉他们,替我们旋锋军争一口气!” 马库斯还是很讲义气的,虽然卢曼帝国的战况已经尘埃落定,但他还是站到了齐朗这位好兄弟的身后,连拍巴掌带吹口哨,一副忠诚拥护者的架势。只不过鲁思那边探听来了一些消息对他稍微不利,因为他已经成为卢曼代表团最大的地下庄家,而据称他只收取押向齐朗这边的注码。当然马库斯那样做也有个好处----如果齐朗获胜,他可以由衷地表示高兴,而一旦齐朗输掉,他至少可以大赚一笔,足以抵消他心中的哀伤。 在裁判官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赛事规则时,东夷三人傲慢地走了上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手拿异形长剑的柳泰昶柳统领。他向着齐朗这边躬身行了一礼,抬起剑尖向兰塞点了一点,示意兰塞随他过去。 兰塞把超巨型的脑袋扭向了齐朗,又转了回去,憨憨地回了一声:“小麻杆,我知道你欺负过普贝,我确实很想揍你一顿。但现在不行,因为我被安排了任务,必须守在这里。” “这……”柳统领诧异地站住了脚步,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了他的国王陛下,“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姬泰带着姬穆奇一同走了上来,眼神之中刚露出一丝疑问,但很快又恍然大悟了。 “聪明的家伙。”他赞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场战斗会比预期得稍稍困难一些,但那也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趣味性。” 姬穆奇则在嘴角挂上了鄙夷的冷笑。“父王,我不同意您的看法,因为我并没有看到任何困难。”他把眼睛眯了起来,紧盯着齐朗,“我只看到了一个懦夫,一个把自己躲在了两面肉墙之后的懦夫。” 齐朗不为所动,只回报以淡然的微笑:“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评价对手,而姬殿下你暂时还无法以胜利者自居,而且认真地算起来,你好像还在我手中尝到过一次失败的滋味。” 姬穆奇立刻变了脸色,左手擎着剑鞘慢慢平举到胸前,用极为冷酷的声音说:“你真该好好珍惜这一两分钟,因为等到锣声敲响时,你的头颅就将飞上天空!” “这可不是盟友间的对话所应持有的态度,毕竟我们最终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齐朗笑了笑,摘下圣血弓拿在手中掂了一掂,“但我不得不说,和你一样,我也十分期待着锣声敲响,因为到了那时,高傲而狂妄的你将重新找回谦逊的态度。” 这时奥乌有些不耐烦了,他把胜利之剑扛上了肩头,粗着嗓子打断了两人的友好交谈:“别说大话了,小白脸!够种你就尽管放马过来,我奥乌的拳头正等着打扁你那尖鼻子!” “尖鼻子”这个词话正触到了姬穆奇的逆鳞,他的脸色变得愈发狠厉,左手手腕一抖,雪亮的长剑已然出鞘,凌空翻转着飞到了他那青筋暴起的右手中。 “当!” 正在这时,锣声响起,宣告第二场决战正式开启! 剑光外吐,姬穆奇目射寒光一步一步向齐朗这边逼进。然而柳统领在这时弓着身子拦了过去:“殿下,打头阵是属下的职责,您最好保留点体力,毕竟明天的决战才是最为关键的。” 姬穆奇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的父王暗暗点了下头,马上就记起了最初的安排,只得忿然立在原处,压低了声音对柳泰昶说:“那个人给我留下,其他两个随你处理。” “遵命,殿下。”柳统领答应了一声,一转身手中长剑舞出了个剑花,细碎的脚步由慢而快,再到后来已经完全变成了两条虚影在草地上晃动! 看来那位柳统领是位以速度见长的战士,这样快速的身法,就算和上午出战的那个弗罗斯特也毫不逊色。而在疾速奔跑中,他手中的异形长剑也挥舞出千百道的凌厉剑气,像一枝枝强弓射出的飞箭呼啸而来。 没用齐朗招呼,兰塞已经开始了防御动作。门板一样的巨斧绕着兰塞那粗大的手腕像风车一样旋转了起来,嗡嗡的响动甚至不比奎尔的怒雷狂飙逊色,转眼之间,便形成了一扇深青色的光幕。 “澎!澎澎……” 强悍剑气冲击着防御的光幕,发出连续不断的爆响,好像上百面巨鼓在同一时间被擂响! 饶是兰塞造出的这面盾牌坚固无比,但还是在三四十道剑气突破了防线,看来中阶圣者的实力果然不同凡响,尽管兰塞在无尘老人的悉心指点下,也已经达到了低阶斗尊的战力,可整体能力上还是略逊一筹。 不过兰塞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任务,绝对不会听任自己的第一次防御就这样轻松被击破,他还有别的防御武器,那就是他无比强壮的身体! “来吧!”兰塞把脊背一挺,迎着那几十道剑气挡了上去! “嗵嗵嗵!” 那一阵攻击除了令兰塞的身体发生一连串的震颤之外,甚至连血迹都没有留下。不过兰塞还是咧开了嘴:“好痛!小苍蝇,一会儿帮我按住他,我要打他屁股!” “没问题!”齐朗喊了一声,在同一时间七枝破神箭已经夹在了指缝当中,“奥乌,给他减速!” 胜利之剑已经在奥乌的手中高高举起:“猛虎啸!” 伴着一声震人心魄的咆哮,平地起狂风,泥飞土扬,正面迎向了飞奔之中的柳泰昶。 奥乌的全力一击威力惊人,就算柳泰昶的实力远在奥乌之上,也不得不收回剑势,凝聚剑光以破开那强大的压力。他虽然保持着前冲的势头,但脚步却明显慢了下来,而那正是齐朗一直在等待着的出手时机! “咻!” 虽然只发出了一声啸鸣,但那七枝破神箭却是同时出手! 七根红线绕开兰塞那庞大的身躯,如闪电一般加入到奥乌的剑势之中! 收脚不住的柳泰昶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冒进了,如果说应付奥乌这一剑尚没有太大问题的话,但迎面飞来的这七枝鬼魅般的飞箭,那却是他力所不及的。他看出了施射者的真正实力,那是接近于中阶圣者的战斗水平,或许还要更高一些,因为那怪异的箭枝中好似还隐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奇异力量! 第316章 借刀杀人 那七枝飞箭所蕴含的力量,在这世界上大概只有齐朗自己才说得清楚。 除了含有初阶圣者与初阶斗尊两方面战力的劲道之外,狂狼项链所提供的神秘力量也被附加于其上,那足够令飞箭的速度和力道获得极大的提升,于此同时,那七枝破神箭也并非是普通的武器。 它们是经过魔火祭炼的绝世神兵,不仅锋利无比,还带有令人发狂的邪恶魔力! 当初文昌**士曾提醒过齐朗,那七枝破神箭已经沾染上了邪力,就像七名拥有无穷魔力的恶鬼,时刻准备跳出来为祸人间。而齐朗也一直遵从着文昌**士的提示,每每提醒自己,要以心中的正义力量调养驯化那七个恶鬼,使它们重归正途,成为正义的武器。但它们那强大的力量并没有被消除,只要飞出箭弦,它们就要在空中留下血腥的路径,就要在敌手身上留下痛苦的创伤。 齐朗知道那连环七箭的威力,也十分清楚,就算没有奥乌在前面攻出一剑,使得柳泰昶身法稍微缓滞下来,他也很难正面接下这七箭。但他还是选择在最后关头发出这七箭,因为他需要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令他丧失战斗力,他需要确保本方在这场生死决战中从一开始就获得巨大优势,否则如果东夷三人联手进击的话,奥乌和兰塞很难顺利抵挡住那三名中阶圣者的强大攻势。 高傲的东夷人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误,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敌手,是一个近乎于完美的战斗组合。简单的策略使得三人各自发挥其特长,攻守均衡,进退有度。面对这样的对手,任何单兵的突击,都相当于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柳泰昶倒霉了。他劈开奥乌的剑势,正相当于作茧自缚,因为那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除了前进或后退,再无任何选择的余地。 箭到了! 快如闪电,无可回避! 饶是柳泰昶身经百战,在与奥托帝国的虎骑军进行过的无数战事中,还从来没有尝到过失败的苦果,但眼下的这个局面,却是他有生以来所正面遭遇的最大险境。 双脚狠狠地踩定地面,异形长剑在手中如车轮一般旋转了起来,柳泰昶拼尽全力想要抵挡住那一枝闪电般的飞箭。但那实在是太难了,留给他的反应时间也实在是太短了! “当当当!” 一连五声脆响之后,飞向他胸口和面门的五枝飞箭敲中了那长长的剑锋,纷纷在空中转着弯子飞回到了齐朗手中,但最后的那枝飞箭却在突然之间加快了飞行速度,笔直地透过长剑舞起的光幕,以无可阻挡之势准确地命中了目标! “噗!” 两道鲜血从柳泰昶的双肩喷射了出来,那两枝箭透体而出,在空中划出了个诡异的弧线,重新飞了回去。 一切都在齐朗的计算之中。先前的五箭只是用来击散柳泰昶的防线,而最后的那两箭,才是齐朗的真正意图。齐朗并不想杀死对手,他要的只是令柳泰昶丧失继续战斗的能力,毕竟这样一位勇士在未来对抗奥托帝国的真正战事中,仍将是个杀敌的主力干将,因此那两箭只是瞄准了他的肩窝。 惨叫声中,长剑掉到了地上,柳泰昶更是被奥乌那狂暴的剑风卷了起来,直挺挺地摔了出去,登时晕倒在地。 叫好声最先从东侧看台区响了起来:“一个,一个!倒下一个,两个接着!” 古尔夫站在最前面拼命地挥舞着拳头,嘴里叽哩咕噜地乱嚷着。吉拉、董宏和鲁思等人均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但他们还是比较懂得克制的,毕竟坐在正中的米焕国王只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在接下两个敌手被彻底击败之前,他们也应该像国王那样表现出谦逊的态度。相比之下,只有米蓉公主并没有驱赶走紧张的情绪,她仍然把双手捧在胸前,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因为她十分清楚,齐朗只是赢得了暂时的领先,而另外两个敌手在狂怒之下,势必发动全力的猛攻。 卢曼帝国那边也同样嗡嗡地乱成了一团。“我要输钱了,齐朗兄弟,但我很高兴,你明白吗!”马库斯几乎要跳到了桌子上,他那大嗓门更是害得倒在担架上观战的朱来先生一个劲地摇头。 “很棒的策略,我的王!”朱来先生叫喊的声音显得中气不足,不过那里面的喜悦还是异常明显的,“注意防御,减少损失!” 朱来先生所提示的防御,正是齐朗此刻最为留心的。他们现在已经取得了优势,只要把防御阵型保持下去,抵挡住姬氏父子的联手进攻,那么最终的胜利必将无法旁落。 姬穆奇的面孔发生了明显的扭曲。他没有想到柳泰昶竟然这样轻松地败下阵来,毕竟从他事先掌握的情况来看,对面那三个敌手只是不堪一击的初阶斗尊和低阶斗尊,而且他还与奥乌进行过一次正面对抗,他在那时只拿出了三成实力,就轻松地令他栽了个跟头,可从刚刚的表现来看,不光是齐朗的实力超出了预期,就连奥乌似乎在实力上也有所隐藏。 “你很吃惊吗,小白脸?”奥乌大概是看出了姬穆奇的疑惑,竟然举起手中的重剑好心地解释了起来,“你应该注意到我手里的剑和上回那把不大一样,那一把只是普通的重剑,是个仿制品,而且我也没有发挥出我的全部实力,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因为我需要揍扁你,需要让你为你的高傲付出代价。” 兰塞在后面嘿嘿地发起了笑:“打扁他的鼻子,我喜欢这个说法,比在屁股上打板子有趣多了。” 看到姬穆奇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估计他随时有可能发动疯狂的进攻,于是齐朗仍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走到了两位壮汉的身前,伸出手掌向姬氏父子比了一比:“在战斗继续开始之前,我建议你们那边的医护人员先把这位受伤的勇士抬下去,他应该得到及时的医治,否则我担心他的性命不保,毕竟我们都是盟友……” 然而齐朗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剑光一闪,柳泰昶的头颅已经和他的身体分了家。 姬泰走了上来,手中短剑的剑尖上还在滴着血。他冷笑着说:“不必浪费时间,我们东夷的勇士从不救治战败的伤员,他们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姬泰这一举动就连东夷那边的观众都没有料到,因为齐朗清楚地听到西侧的看台那里传出了一阵惊呼。显然,这个所谓的规则,只是姬泰临时的决定,而齐朗不必多猜就已想到了此中的真正原因----他发现了柳统领和那位惠珠王妃的私情,原本就打定了主意,想要借此机会除掉那个给自己戴上了绿帽子的可恶家伙。 “你以为你们单凭这防守策略就能够击败强大的东夷勇士?”姬泰一边用鞋底擦去剑身上的血迹,一边对着齐朗冷笑,“你这粗浅的招术简直漏洞百出,现在我给你们时间做好防御准备,因为我不想这场战斗只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轻松解决。”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体内隐藏着的战斗气息完全爆发了出来。 齐朗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气息。他的确很强,按照内气的水平来看,应该也是一名几乎突破极限的中阶圣者,在战斗能力上绝不会逊色于上午现身的弗罗斯特! 于此同时,姬穆奇也把自身的力量完全释放了出来,他的战力水平几乎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看来他在出访祥水湖畔时,也刻意压制住了真实实力。 “你真可恶。”姬穆奇的面孔因用力过度而变得狰狞了起来,“我们原本打算在和奥托帝国的决战中才暴露出全部力量,但既然你们打乱了我们的部署,你们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说着,姬穆奇手中的长剑开始闪光,明晃晃的剑气从剑尖处一公分一公分地漫了出来,让人凭空生出一种长剑正处于生长状态的错觉。 那的确是超乎寻常的强大力量,至少齐朗从来没有从任何一个武士那里看到过同样的手段。根据齐朗自身的经验,剑气通常都是强大灵力在极短时间内爆发出来的结果,那种爆发的确会使得宝剑的威力被延长放大,但像姬穆奇现在这样,使得剑气缓慢伸长,并且长时间地维持住剑气的状态,却是极难实现的,除非他们体内的真气已经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防守,全力防守!”齐朗大声向奥乌和兰塞两人提示了一声,并在同一时间拉满了弓箭。 狂笑声中,姬泰也抽出了自己的短剑,双手错动中,那短剑竟然一分为二,在强大内力摧动下,那七八十公分的剑体已然爆涨出两三米长的剑气。 “忍耐一下吧,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他残忍地笑着说。 第317章 险境生机 真正的考验,到了! 齐朗现在才了解到,为什么珍妮会对自己的前任情郎和亲生儿子拥有无比的信心。他们的确很强大,强大得超乎想象,如果他们在决战遭遇奥托帝国,就算那个强大的弗罗斯特可以敌住二者之一,但另外一人却极有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鲸嘴比利下手。他们的目标只是击杀比利,使得珍妮可以顺利接掌王权,从而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格局,而在他们策划的世界格局中,东夷帝国毫无疑问将是最大的权力拥有者! 回想起这次恰到好处的抽签,一定也正是东夷这个组织者的绝妙安排。奥托帝国和卢曼帝国率先碰撞,结果奥托帝国凭借他们的秘密武器有惊无险地胜出,而姬氏父子自己则挑选了实力看上去最弱的明玉王国作为对手,他们原本期待着能够波澜不惊地杀入决赛,从而在面对鲸嘴比利时一击必杀,使得他们的计划得到完美的实施。 米焕国王显然早就掌握了这一信息。站在明玉王国的角度来看,奥托帝国的进攻他们还有机会利用自身的力量进行抵抗,而一旦东夷的计划得到了全面实施,那么整个局势将无可逆转,地处战略要点的明玉王国势必为东夷所吞并,而卢曼帝国也将因此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为了改变这个险局,他选择了一次疯狂的赌博,他把全部希望都押在了齐朗身上。 或许在米焕国王看来,齐朗、奥乌和兰塞这三名参赛者并不见得能够抵挡住姬氏父子,但他深信一点,那位被无尘先生寄以无限厚望的年轻战士绝不一般,至少会逼得姬氏父子拿出全部本钱,而到了那时,鲸嘴比利势必有所提防,不管最终的战斗谁胜谁败,只要鲸嘴比利不死,现有格局就能够维持下去,他就还有机会挽回局面,从而实施他那更加长远的计划。 米焕国王在嘴上说不会利用齐朗,但在实际上,他根本就是把齐朗当成了一件重要的工具,可以为整个战局牺牲掉的献祭品。不过他的动机还是有情可原的,那是权衡利弊之下惟一的选择,只不过齐朗真心希望他在事先能够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令他和那两位兄弟深陷火坑才理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怒火中烧的姬氏父子已经将齐朗这三人视为拦路虎、绊脚石,他们表情狰狞,杀气冲天,一旦出手,绝不会留下半点情面。他们要这三人变成三具死尸,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抵消他们心头的恶气! “奥乌,取消进攻,全力防守!” 齐朗向着队伍中惟一的冲锋队员大喊了一声,因为他注意到奥乌的身体正微微前探,看样子很想带动整体攻势,向下一个目标姬穆奇发动攻击。那正是齐朗和吉拉在之前预定的战斗策略----如愿取得领先优势后,三人需要采取团队攻击,盯准其中之一进行发动进攻,力争在短期内扩大优势,进而奠定胜局。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那姬氏父子的实力超出了预期,就算集三人之力,恐怕也很难在进攻中取得成效,反而却会在防守方面露出更多的破绽。因此,之前的策略必须进行调整----防守,是当下惟一办法! 胜利的结果,几乎不必去想了,那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齐朗对于战局的分析是极为准确的,他眼下最该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保全住自己和两个兄弟的性命。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算失败也无伤大局。 奥乌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把身子撤了回来,紧紧地靠在了兰塞的侧翼,重剑也横了过来,完全采用了防御的架势。而齐朗则拉圆了弓箭,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姬氏父子的一举一动。 强悍的攻击终于到来! 那父子两并没有对过眼色,但他们的进攻配合却是密切无间。身形晃动中,姬穆奇已经凌空飞了起来,一道道剑气开始由空中洒下,而与此同时,姬泰的双剑则由地面横卷了上来。 那是立体式的两面夹攻! 两面的进攻都锐不可当,单从那狂暴的剑气来看,他们毫无保留,一心只想着在短时间内结束这场战斗,从而为明天一早的决战保留下体力。 剑气疾如闪电,剑芒刺目欲盲! 无论空中的千道剑气,还是地面上的两团银光,均强悍无比,而随之而来的强大气压,更是压迫得令人喘不上气来。兰塞全力挥出的钢铁气盾在姬泰的剑光下一击而溃,而他那比钢铁还要坚固的皮肤也在转眼之间多出了百十道创口;奥乌的重剑虽然在头顶织出一团光幕,但圣剑的光芒此刻也同样被敌手压制。 在令人窒息的压力下,三人齐力组成的防线开始缓慢后退。十米,二十米……一百米! 苦苦支撑中,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东面的护栏,眼看就要陷入退无可退的地步,而姬氏父子的联手进攻却丝毫不见停息的样子。 强大的内气足够支撑他们将进攻无止境地延续下去,直到那脆弱的防线完全被击毁,直到眼前这三人在凌厉的剑光下化为一堆尸块,不分彼此地倒落一地! 紧张的叫喊声从身后不住响起,那应该是古尔夫和吉拉等人正在提示着哪里存在着漏洞,也应该还有米蓉那颤抖着的惊呼声,但齐朗已经听不大清楚了,因为空中和地面那一声声爆响完全充斥了他的耳朵。他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进攻的想法,只把圣血弓背在了身上,拼尽全力挥动着手中的那把信念之剑,以所有力气帮助奥乌与兰塞抵挡这阵永无止境的剑气攻击。 然而这时,米焕国王那低沉的声音却莫名其妙地传入了齐朗的脑海:“他们挨不了多久的,挺住,要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 那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但却异常真切。 那应该是传音神技,齐朗听说过那种异能。那是传说中修道者高手通过刻苦修炼才能练就的高阶技巧,是通过内气的聚集于一线,将声音压缩在极为狭小的空间中传递出去的一种异能。只不过那种异能的消耗极大,而且往往会对施放者的肺部带来极大的伤害。 齐朗在纷乱之中扭头向米焕国王看了一眼,果然,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不过他正在暗暗地点着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他们不出所料地服用了寒阳草!”米焕国王的声音又弱了一些,其中还间杂着几声咳嗽,“那种奇药在强力催动下,可以在短期内令他们的真气爆发,使其战斗提升高一个阶层,但是如果长时间强行运功的话,他们很快就将内劲耗尽。你们现在需要的只是坚持,等待时机,击杀……” 国王的声音戛然而止,而与此同时,观众席上突然乱了起来。原来竟然米焕国王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地躺在了座位上,几名护卫正紧张地送上汤药,替那位虚弱的国王送服下去。 原来竟是这样! 齐朗有些想明白了。米焕国王大概早就了解到东夷父子的计划,知道他们是以药物来提升自身的战斗力,而米焕国王的真正用意也并非是以齐朗这一队战士暴露姬氏父子的战力,而是要齐朗赢下这场比赛,并趁机击杀这一对阴险凶徒。由于这三位战士只是明玉王国请来的援手,东夷的游骑兵并不会把首领丧生归咎于他们的盟友,接下来整个游骑兵移交于明玉王国手中,也并不会因此产生极大的障碍。米焕国王的这一步棋,的确算得异常精准! 不过坚持到敌手的奇药失效,同样是异常艰难的! 尤其米焕国王并没有来得及给出个具体的期限,如果那两父子的进攻持续下去的话,恐怕多说三五分钟的样子,浑身是血的奥乌和兰塞就将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在这种情况下,齐朗觉得自己必须冒点儿险了,必须拼尽全力打破姬氏父子的联手攻击,令得场面向着更加混乱的方向发展! “奥乌,照顾我的头顶!” 齐朗大喊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的防守,转而抬手摘下了弓箭。 奥乌当然是值信赖的,齐朗话音刚落,猛虎啸的绝活已经全力发出! 胜利之剑闪起了耀眼的银光,狂风上卷,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空中奔涌而去。 而就在这时,齐朗的七枝破神箭像礼花一样于空中绽放! 姬穆奇被奥乌的全力一击逼得向空中飘起了三五米高,正待咬牙重新织起空中的气网,猛然间见到七枝闪着红光的飞箭迎面而来,一时间乱了手脚,连忙把身形向空中蹿起,手中剑势转攻为守,舞出一团剑花护住身体周围。 然而姬穆奇的防御只击落了一枝飞箭,因为齐朗的另外六箭却是另有目标! 箭,像鬼魅一样转弯,像红色闪电一样疾速下落! 目标只有一个,正是那位以帝王自居的东夷首领姬泰! 第318章 不该挑破的真相 砧板上的鱼肉竟然跳起反击,这一变故着实出乎姬泰的意料之外,尤其是攻向爱子的那一连串攻击更令他一阵心惊肉跳。他愣了一下,手中的剑势也随之失去了准头,正在犹豫是否该跃身而起,帮助自己的儿子一把手时,却发现这六枝破神箭突如其来地调转了方向,进而以雷霆之势攻向了自己! “狡猾的狗东西!”姬泰大骂了一声,细长的眼睛瞪了起来,狠狠地盯着那疾如电光的六枝利箭。 那是齐朗的全力一击,不仅速度已经突破了音障,达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箭体上更被附加了强大的内力。他需要令姬泰暂时退出战团,同时跃身而出,用自己的速度缠住那位东夷君主,令奥乌和兰塞两人合力顶住姬穆奇一人的进攻,这样一来,自己的危险性可能会更大一些,但只要抽住时间,等到姬氏父子的药效终于过去,就将赢来真正的转机。 不过姬泰似乎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因为他也判断清楚了整个战局,只要父子俩的这阵攻势再坚持个三五分钟,敌手的防御必将溃散,在强大无比的剑气之下,对面那三人必将横尸当场。而如果他退了出去,给了对手以喘息的机会,那也意味着这场战斗还将持续下去。 他知道自己和儿子支撑不了太久,因为他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已经无法维持原有的稳定。药效就要过去了,多说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他和他的儿子就将被打回原形,恢复到中阶圣者初期的战力,而那样一来,对方的防御阵势必更加难以打破。 所以他也同样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正面摧毁齐朗的飞箭攻势! 其中的危险,大概只有姬泰和他的儿子姬穆奇才能了解。 刚刚那阵猛攻,他们已经将内力提升到了极限,如果再想有所提升虽然并不困难,但他们的经脉却很有可能无法支撑。那就好比奔涌的江水强行灌入狭窄的河道,威势固然惊人,但两岸的堤坝却将面临巨大的考验。 “不要!”姬穆奇在第一时间就看出了父亲的意图,连忙大喊着出言阻止,“退!退!!” 但姬穆奇的劝阻来不及生效了,姬泰的双剑已经轮了起来,强大的内劲如怒海狂涛一般由丹田涌向双臂。他的经脉果然支撑不住了,内劲四下外泄,将那对宽大的袖子冲击成了一片片碎布。 剑,还是轮了起来!强光耀眼,劲力超凡! “锵!锵!锵!” 一连六声震响,那六枝破神利箭在狂暴的剑气中一一爆开,就好像六只无辜的幼兽迎面撞上了坚硬而无形的气墙,相继化为一团血雾飘散于空中! 那六枝破神箭的悲惨命运,齐朗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感叹。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利用这六箭抢出的短短一瞬间,打破姬氏父子的合力进攻。 “顶住他,奥乌!” 齐朗大喊了一声,身形疾速前攻,信念之剑已经递了出去,一道凌厉的剑气由剑锋处破空而出,目标直指姬泰的咽喉! 几乎在同一时间,奥乌和兰塞已经心领神会,重剑和巨斧均拼力抡起,向着空中的姬穆奇合力攻出。泡菜王子被缠住了,这一记合击是两名勇士蓄力已久的反击,虽然还不足以把他震出九霄云外,却也必须全力抵挡,小心应对。 而齐朗这里则陷入了单人对决的险地! 姬泰绝对称得上是齐朗正面遭遇过的最强敌手,虽然刚刚勉力摧毁破神箭的那一击令得他经脉受到了一定的伤害,但那寒阳草那奇药的药效仍在,他的实力仍然维持在中阶圣者顶峰的状态,两把短剑每一次挥出均威力惊人。只在一眨眼间,齐朗的剑势便被抵消于无形,而横空而来的剑气,更是逼得齐朗不得不将速度提升到极致,饶是如此,身体周遭已为剑气划出了十多处伤口。 在经脉出现裂痕的痛苦刺激下,此刻的姬泰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狂怒的凶神,面目极度扭曲,就连看上一眼,已经令人心惊胆寒。而最令齐朗感到吃惊的是,他那满脸的络腮胡子竟然一片连着一片地开始脱落! 那大概又是某种邪门的功夫! 齐朗一边小心应战,一边在记忆中搜索着相关知识。姬泰的这种莫名的变化,他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否则一旦又给他发出什么特异的招数,自己落败倒是小事,另外两位兄弟的性命恐怕也将不保。 然而就在这时,场边的嘲笑声却渐渐响了起来。 “可怜的帝王,你竟然要靠假胡子来充场面吗!” “阉人!阉人!” “这真幸运,我们竟然亲眼见到了比奎尔上尉还要悲惨的家伙!” 那些嘲笑声大多是来自于卢曼帝国那边的,估计应该是阅读量极大的马库斯王子最先发现了此中玄机,进而在第一时间把消息散播到了三百多位拉拉队那里。 当嘲笑声无可避免地传到齐朗耳中时,他彻底被震惊了。无怪乎那位名叫惠珠的王妃竟然放肆地与死掉的柳统领勾搭在了一起,原来她其实一直都处于单身状态。再往深处来猜想,姬泰的不幸是否是二十年前的那次祸事造成的呢,而珍妮的风流成性,是否也与情郎的残疾存有某种联系? 马库斯的盘外招生效了,因为在那些嘲笑的刺激下,姬泰的进攻愈发地疯狂了起来! “死吧,死吧,你这狗杂种!” 姬泰的叫骂声越来越尖厉,挥出的剑气一道接着一道,在空中织出了一团密不透风的气网,逼得齐朗避无可避,只得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全部真气灌注到双臂之间,挥起信念之剑进行格挡! “轰!” 气爆声将嘲笑声完全压制了下去。在强大爆破气流的冲击之下,齐朗的身子横空飞了起来,那把拥有邪魔之力的信念之剑也已直冲天空而去! 一击得手,姬泰更是将身形完全拔起,咬牙切齿地直追上去,双剑一落,便要将齐朗的身体一分为三! “不!” 惊叫声从明玉王国的阵营中响起,米蓉公主面色惨白地站了起来,吉拉等几名希望军团的士兵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异常耀眼的光芒好似划破了虚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突然出现在了齐朗手中! 剑魂召唤! 荣誉之剑现身了。那是齐朗的宿命之剑,他可以凭借它发挥出最大的能量,而它则可以凭借他得到最大的光荣! 姬泰立刻就感受到了那强大的压力。那是令人无法抵抗的力量,就好像卑微的下民面对骄傲的君王,除了解除武器跪地臣服之外,心中再不存其他念想。 “锵!” 一声清脆的响动过后,姬泰手中的双剑齐刷刷地断为两截。剑光一晃,锋利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姬泰的喉咙! “我认输!”姬泰在颤抖中跪拜在地,他那尖声尖气的求饶声显得异常刺耳,“我认输了,你不可以杀掉我!” 齐朗抬眼望向了明玉王国的看台区,他看到了米焕国王正在暗自点头----杀死他已经是毫无必要的了,一向以勇武著称的游骑兵一定不会接受这样一位卑劣的懦夫继续出任他们的首领,他已经一败涂地,再无颜面继续做他那帝王美梦了。 “请你命令你的儿子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 齐朗撤回了长剑,但他的目光仍然牢牢地锁住了姬泰的双眼。 “停手,穆奇,我们认输了!”姬泰向着自己的儿子大声呼唤着。 “认输……认输?”身形仍然飘浮在空中的姬穆奇面孔极度扭曲了起来。 他曾如此接近胜利。只要击败眼前这三个家伙,并在决战中杀死鲸嘴比利,整个世界都将最终掌握到这位东西结合的王子手中,但现在,那个无比美好的远景竟然破灭了! 他无法接受!他决不能接受!! “战斗还没有结束!”姬穆奇发疯般地大喊了起来,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剑也爆发出了最大的力量! 兰塞中剑了!尽管他并没有放松手中的巨斧,但那无比凌厉的一击还是击碎了他的气盾防线。剑气穿透了他那强壮的身躯,他晃了一晃,轰然倒下! 而与此同时,奥乌似乎也遇到了麻烦! 恍惚之中好像有一个淡淡的白影于空气之中划过,奥乌的脊背和小腿立刻鲜血飞溅! “啊!混蛋!”奥乌大骂了一声,身子向后撤了一步,但在胜利之剑的支撑下,他并没有倒下,仍然瞪圆了双眼,在四下里寻找着。 那应该是姬穆奇的那只银狐兽宠! 这个卑劣的家伙到底打破了规矩,竟然在比赛中使出了下作手段! “住手,你这孬种!” 齐朗飞快地迈开了脚步!一步,两步,紧接着,身形拔地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姬穆奇凌空飞去。 然而距离还是太远了,他赶不及了。 姬穆奇的长剑又一次举了起来! “死吧,蠢货!” 第319章 东夷梦碎 强光激射,暴雷滚滚,霸道无比的剑气由空中凌厉劈下! 寒阳草的威力被激发了,姬穆奇的内力被提升至难以置信的地步,而与此同时,那强大的内内运转也将他的经脉冲得七零八落。剧痛令姬穆奇完全陷入癫狂,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强大的杀人狂魔,除了杀戮,脑子里再也容不下任何想法。 那一剑疾比电光,势重万钧! 剑锋在空气的摩擦下产生了超强的高温,以至于那银白色的剑体竟然泛起了火热的红光! 齐朗来不及了,因为那一剑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极限。那应该是高阶圣者才能达到的境界,在神药的催化下,那位疯狂的邪徒已经站在了战斗力的巅峰! 那一剑,足够将大地劈出一个巨大的沟壑,足够令万古矗立的圣子峰断为两截。在那强大的压力下,就连世界上最为坚硬的钢铁都将化为一滩铁水! 但在锋芒所指之处,勇猛的战士仍然立得稳健。 奥乌并没有倒下,甚至没有被那狂暴的巨力压弯脊梁。 更加耀眼的光闪动了起来。 那是胜利之剑所爆发出的强光,就好像一万个太阳聚在了一起,随着奥乌的手臂挥动,以无可阻挡之势,向天空中升起! 那才是真正的胜利之剑,那才是真正的胜利者的神力! “轰!” 惊天爆响中,脚下的大地亦随之震荡起伏,就好像这片战场正处于地震的震源中心。强大的震荡波以极快的速度向周遭扩散开来,四面的看台,以及裁判官所处的钢铁尖塔均受到了强震的波及,吱呀声中出现歪斜与垮塌。爆炸所带来的气浪令齐朗深受其苦,他不得不扎稳双脚,才险险地站定身形。 受害者出现了。 那是一只银白色的狐狸,由淡淡的一团气雾渐渐化为有形,在气浪的冲击下早就震得五脏俱裂,缓慢地在空中飞舞,直至最终毫无生气地摔倒在草地上。它早已经失去了它的尾巴,而这一回更是丢掉了它的生命。 “奥乌!”齐朗大喊了一声,重新迈开脚步,向着烟尘弥漫的场地中心发力飞奔。他还能感受到奥乌的气息,虽然不算稳定,但他一定幸存了下来! 果不其然,烟尘散处,奥乌仍然稳如泰山地站在原地。他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铠甲都已碎成了铁屑不知飞向了何方,只露出了鲜血淋淋的健硕身体。 谢天谢地,没有致命伤,他还好端端地活着。兰塞虽然重重地挨了一剑,但他也应该还活着,因为他也在喘息着,甚至还睁开了那双足有鹅蛋大小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打量着身边的这个巨大坑穴。 而就在这时,一块陨石从上千米的高空中坠落了下来,轰然砸在了地面上。 那是姬穆奇。他没救了,奥乌这威力无比的一剑几乎将他浑身的骨骼尽数震碎,在落到地面之前,他就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不!”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在场边响了起来,凄厉刺耳。 “孩子,我的孩子!!”珍妮正在发狂般地嚎叫着。她的心已经碎了。珍妮和她那情郎姬泰所有的精心策划,都只是为了能使他们那身份特殊的孩子登上最高的王座,但现在,那个美梦已经彻底破碎了。 鲸嘴比利冷着面孔向身后摆了摆手,几位贴身护卫在第一时间将珍妮围了起来,而于此同时,一直站在珍妮旁边的几名心腹也被捆绑了起来。看来比利早就识破了珍妮的意图,他成竹在胸,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看一场好戏。 裁判官还没有宣判最终结果,而欢呼声却已经从明玉王国和卢曼帝国那两片乱七八糟的看台中响了起来。 “向勇士致敬!” “王者,你们是真正的王者!” 那两个友方的医护人员各自等在了赛场的入口处,他们都极切地等待着闸门的开启,想要医治兰塞那样的大块头,普通的担架已经无法满足要求了,医疗设施必须翻倍才行。 终于,倒霉的裁判官从那堆钢铁破烂里爬了出来,估计他们一定会要求组织者好好地加固一下那几座尖塔,否则他们会有生命危险的。 “明玉王国获胜!”大喇叭传来了赛果宣告,“医护人员进场救治伤员。东夷方请尽快收尸,不要耽误我们的场地维护人员修缮场地,这回的工作量一定不小。”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齐朗和奥乌相互搀扶着向东侧的看台慢慢走去,赛场上只剩下那位完全被揭穿了底细的东夷帝王姬泰。他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被孤立了起来,就连那几位上来收尸的东夷医士,也都未曾给过他正眼,就好像他根本是个毫不相关的人。 毫无疑问,姬泰已经失去了一切。根据东夷部落以往的传统,当部族首领代表着民族的尊严,他可以战死,但绝不能退却。而他不光退却了,还令那不为人知的生理缺陷大白于天下,他成为了部落的耻辱,令所有东夷人蒙羞,怎样还能妄想着重新坐回他那高贵的王座? “我寻求庇护!”姬泰慌张地冲到了奥托帝国那边,向着比利单膝跪了下去,“我的王,姬泰向您宣誓效忠!” 比利瞄了一眼珍妮,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比利缓缓地走出了看台,双臂搭在了那粗大的铁链上,向着姬泰笑着说:“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向我跪拜了吧,尊贵的陛下?上一回给你的教训我一直以为足够刻骨铭心了,可你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你以为你和那个贱女人的计划我一无所知吗?你以为你们产下的那个孽种最终能成为至高的王者?我不得不说,你们的单纯真的娱乐到我了,我对你真的充满了感激,就为了这点感激,我大概应该收容下你这像狗一样的追随者……” “是的,是的。”姬泰忙不迭的点起了头,“我就是您的一条狗,忠实的狗,愿意为您付出一切的狗。” “阿泰,你的尊严呢!”珍妮凄惨地叫喊了起来,她看上去再无丝毫王族的尊贵,反而像个发疯的女人,正眼睁睁地看着爱子惨死、情郎变节的可怜女人,“那是你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站起来,杀掉他!!” “她说得对。”比利赞同地点了点头,同时向珍妮那边招了招手,“听到那女人所说的了吗?她说得对极了!你应该冲上来杀掉我,尽管你根本办不到那一点,但那至少会令你证明你是有种的----当然,其实你早就没有了,我为我当初的滥用私刑感到抱歉。你应该记得的,我爱极了我的姐姐,我爱她几乎到了发狂的地步。但你却那样轻易地玷污了她,并在她肚子里留下了那个杂种。我原本打算一点点地折磨你,让你尝到这世间最大的痛苦,但你,却逃跑了,像个卑劣的懦夫那样逃跑了。” 珍妮被强扭着送到了比利的身边,她泪流满面,却一直在咬牙切齿。比利抬起手臂揽住了姐姐的肩膀,极其深情地吻去了她腮边的泪水。珍妮奋力地挣扎着,像个冰清玉洁的处子,任何男人都不可以接近她那圣洁的身体。 “告诉我,亲爱的姐姐。”比利很享受地品尝着舌尖上的咸涩味道,“如果我把那神圣的王冠戴到你的头顶,你会爱我吗?你还会像我们年少时那样,每天亲吻你的小吉尔,安抚那深爱着你的弟弟平静地入睡吗?” “我永远不再爱你,吉尔·麦凯恩·比利!”珍妮的嘴角已经露出了一丝血色,她发狂般地大吼着,“我每晚都会诅咒你,诅咒你在孤独的软床里遭遇最恐怖的梦魇,诅咒你喉咙被死神的镰刀切割,诅咒你的灵魂在地狱里也永远得不到安宁!”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比利哀伤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接受这个事实了。尽管如此,为了证明我的爱,我还是会把你最喜欢的一切都交给你----你会成为史无前例的女王陛下,你君临天下,光辉伟岸。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最终都是你的。” 说到这里,比利又把头转向了姬泰:“但那不包括这个人,因为他不配你。正如他自己承认的那样,他只是一条狗。而他们东夷人一定十分清楚狗的最终下场----当重大节日到来时,他们那最忠实的伙伴却并不好过,因为那意味着东夷人又要吃狗肉了。” 比利打了个响指。于是,姬泰倒下了,双目圆睁,表情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就在他胸口的位置,已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不!不!!阿泰!!” 在珍妮的惨叫声中,弗罗斯特慢慢地收回了他的拳头,紧跟在比利身后,缓缓地向营地走了过去。 比利那狂傲的大笑声响了起来:“明天一定是个好日子,我几乎等不及了,看到你们目瞪口呆的样子,一定是相当有趣的。” 第320章 应该不是他 胜利的喜悦足以冲淡一切伤痛,尽管还有一场更为艰苦的决战正等在前面,但至少在眼下,没人能阻止小伙子们高唱勇士赞歌,以所有的热情来庆祝这令人兴奋的大捷。 篝火燃起来了,烤羊肉、烤牛肉、烤鹿肉……厨师长似乎打算一次性把所有食品消耗一空,为三名伤痕累累的勇士补充能量的借口尽管有些拙劣,但米焕国王还是大度地批准了。他知道自己的臣民们实在压抑得太久了,而现在,危机已经解除,所有人应该毫无顾忌地把幸福的微笑挂在嘴边。 甘甜的美酒,香喷喷的烤肉,还有三十几名肤色混杂的随从战士笨拙的舞蹈,组成了世界上最为热闹的庆祝仪式。酒酣耳热的辛队长和吉拉拥抱了不下一百回,而他的其他几个手下也一一拉住希望军团的外来客们不住攀谈,相互之间早已当成了一家人对待。最要命的是古尔夫,他甚至放肆地牵着米蓉公主的小手跳起了华尔兹。齐朗对此恨得牙根直痒,如果不是那仅剩的一枝破神箭遗失在了战场上,他一定会举起圣血弓给他来上一箭的。不过他还是在暗地里记了古尔夫一笔,那个麻子脸情圣等着回去向露茜解释吧。 奥乌因为硬接姬穆奇的那一剑,身体受了些内伤,尽管他一再宣称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从他和莱欧摇摆的那几下舞步来看,他的脚步明显不在最佳状态。 兰塞肯定将缺席明天一早的比赛了。那一道凌厉的剑气由斜方肌射入,一直贯穿到背阔肌,虽然并没有伤及内脏,但他的右半边身子根本使不出力气,更不用提轮起他那接近半吨重的巨斧了。 替补的人选暂时还没有确定下来,辛队长虽然战斗力相对低下,但他一直在向米焕国王争取着那个光荣的名额,作为明玉王国的一名战士,他再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参赛队全数由外援代表。同样提出申请的还有希望军团董宏中士,他只差一步就可以达到初阶圣者的战斗水准,估计在实力上不会拖太多的后腿。 古尔夫犹豫了半天,最终也提出了同样的申请,不过他却提出了令齐朗无法接受的条件----如果他的箭囊射空了,就主动放下武器投降认输。其实古尔夫这也算不上是故意为难,毕竟休金在这样的战事中无法现身帮助他收集箭枝,而如果飞箭射光了,他在拳脚上的那两下子,恐怕就连战斗水平仅为中阶剑侠的米蓉公主,都可以轻松地把他放倒。 候补队员甄选这个难题,在米焕国王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实际上,如果不是担心面子上不好过,他甚至有心要求齐朗等人放弃明天的决战。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原本只想破坏掉姬氏父子和珍妮共同策划出来的险计,力争保住比利的小命,进而维持住现有的世界格局。可现在的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姬氏父子相继丧命,甚至还在比赛中名誉扫地,群龙无首的游骑兵将顺理成章地依附到明玉王国的庇护之下,而多了这样一群强大的战士,明玉王国至少在短期内足够支撑下去了。 现在,米焕国王对齐朗只有一个交待,他要求三名勇士必须活下去,不管齐朗有多恨比利,有多想砍掉比利的脑袋,都不可以在决战中强行改变这一策略。因为这一场失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在于未来的真正的战斗。鲸嘴比利活不了多久的,只要明玉王国坚守住自己的阵地,而卢曼帝国再顺利度过自己的危机,只等着齐朗那里解决掉宗浩王国的内部矛盾,最后的总攻一定会按期打响的。 对于这样的形势判断,齐朗同样也已看得一清二楚,压抑着心头的怒火,等待时机在战场上还以颜色,那的确是最为正确的选择。不过他仍然很担心,担心在战斗到来之时,自己会彻底失去控制。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盼望这一天的早日到来,斩断那罪恶之源的头颅,报还数万勇士的血仇,那真的不是一句简单的劝慰就能克制住的冲动。 所幸那些亲切的人过来了,而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他们一出现,齐朗总会暂时忘掉心中所有的麻烦事。 酷爱肉食的马库斯把卢曼帝国的全体战士都带了过来,甚至连躺在担架上的奎尔和朱来先生也没放过。虽然他一再宣称,对于这次冒昧的访问,他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但在实际上,他只和齐朗应付了两句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并对自己输掉十万锡尔的悲惨境遇抱怨了一番,就转身杀奔了烤肉区,只把那四位真正的朋友丢给了齐朗。 当然,其中的一位,齐朗将十分乐于把他视为朋友,但他好像一直拒绝接受这个美好的称呼。 “你那一剑真是烂透了!”奎尔的右臂在空中挥动着,唾沫星子也在四处飞溅,如果不了解底细的人听到了他这番言论,一定以为他才是那位在鏖战中胜出的勇士。“看到奥乌那一剑了吗?那才能将力量发挥到最大!”他用教训的口吻大声嚷嚷着说,“双手握剑!我重复多少次你才能记住?” 梅姬在边上翻起了白眼,多迪姆和朱来也各自拿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记住了,奎尔上尉。”齐朗苦着脸回话说,“你最好动作轻一点,小心牵动了你的伤口。” “你别转移话题!”奎尔仍然是那个严厉的教官,“你还犯下了一个错误,记得吗?你为什么不割断那个娘娘腔的喉咙?那他妈的简直是在开玩笑!如果他突然反击,你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你的战友奥乌和那个傻大个也将因为你的错误变成一具尸体!” 齐朗被教训得已经抬不起头了,但梅姬在这时终于发出了正义的声音:“你需要我把你的嘴缝起来吗,奎尔上尉?” “好吧,训话到此结束!请稍息,齐朗上士。” 奎尔的那声解散命令是从五米之外传回来的,梅姬已经气哼哼地把他和他的担架拖走了,估计接下来需要靠烤肉或者水酒之类的东西才能堵住他那张臭嘴。不过齐朗并没有被奎尔的恶劣态度影响到,恰恰相反,他觉得那位只有一个蛋的教官其实还挺令人温暖的,尤其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有所改变,不再是东方劣种,或者软脚虾之类难听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齐朗上士”,那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奎尔还真的会邀请自己去什么酒吧里坐上一坐,好好地谈一谈理想和人生。 “这个妄想狂……”多迪姆好笑又好气地向着奎尔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转而对齐朗说,“不过我得向你透露个秘密,奎尔在下午观看你的比赛时紧张得不得了。他两度因为过于激动而撑开了伤口,艾登医生甚至想叫人把他绑起来。” “真的?”齐朗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朱来先生,“他是不是麻醉药打多了,在眼前出现了什么幻觉?” “还真不能排除那种可能性。”朱来和多迪姆一同笑了起来,但那又牵动了朱来先生在肩膀上的伤情,以至于他又痛苦地歪了歪嘴。 “你还能挺住吗,朱来先生?”齐朗再不敢开玩笑了,连忙坐到了朱来旁边,一边仔细地打量着他的伤势,一边皱眉发问说,“那个铁面人,他强大得超乎想象。我注意到你和他谈了一些东西,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们是认识的?” “我们当然不认识。”朱来先生的回答干脆极了,但齐朗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是在说假话。 “不愧是大明星,表演水平超一流。”齐朗斜起了眼睛,“你别告诉我说,你和他聊了半天,只是想要扰乱他的心理。” 那显然也是多迪姆心中的疑问,这一回他站到了齐朗一方,以审问的眼神直盯着朱来先生的双眼。“我认为你在上午的发挥有些反常,我的朋友。”他发问说,“我们都看出来你们的招式是完全一样的,他可能会强上一些,但我觉得你好像收了一些力气。告诉我,那又是一个幻觉吗?” 朱来先生苦涩地笑了笑:“我只不过怀疑罢了,因为他的声音和我的一个老熟人有些接近……” “他是姓董吗?”齐朗这时压低了声音。 “姓董?”朱来先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不,不是他……或者我应该说,我并没有怀疑是他。” “但是,那把剑……” “那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尽管声音不高,但朱来先生的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忠诚之剑,没错,那的确是那把忠诚之剑,但那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董将军已经战死了,就在那场惨烈的战役中,光荣地战死了,至少有十个值得信赖的人亲口对我讲述过这个事实。” 齐朗仍然觉得朱来先生似乎在隐瞒着什么:“那么,你怀疑他是谁?” 第321章 决战策略 “我的一个普通朋友罢了。” 这是大明星常用的托辞,尽管朱来先生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真诚,但齐朗仍然觉得那里面大有玄机。 “普通朋友也应该有名有姓。”齐朗坚持着自己的问题。 朱来看似轻松地笑了笑:“他当然有名有姓。我记得他好像叫张三,再不就是叫李四,总之他不叫弗罗斯特。” 看来朱来先生决计要隐瞒下去了,但那种做法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弗罗斯特手里握的是忠诚之剑,除了董宏的父亲董将军,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做到那一点,从保护董宏的着眼点出发,朱来先生这样做是有情可愿的。 其实同样的事情换作齐朗来处理,他大概也会这样做的,因为从当时的表现来看,董将军应该是迷了心智。那大概是鲸嘴比利在当时使用了什么卑劣手段,使得董将军彻底丧失了自我。那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齐朗有过那样的经验,就像龙居岭的那位乌曼儿,不就是拥有一手控制人心智的诡异招法吗。只不过明天一早的决战中就将和那位董将军正面遭遇了,齐朗觉得朱来先生在这时应该帮忙想想对策,而不是像眼下这样,只是一味地隐瞒真相。 朱来先生大概是猜出了齐朗心中的想法,又或者说,其实他要求过来和齐朗会面的本意就是想解决弗罗斯特这个难题。他表情凝重地对齐朗说:“不管他究竟是谁,也不管我会不会想到办法把他解救出来,但至少在明天的赛场上,他的身份只是你们的敌人。他很强大,尽管奥乌和你表现出了超一流的战斗力,但我敢确认,你们仍不是他的对手。” 多迪姆在这时接了一句,更是直接指出了差距的关键之处:“他比你们更加果断,出手毫不留情,就像一个杀人工具,简单却有效。而你们在心中却是有顾忌的,需要照顾战友,需要顾全大局。” “我打不赢他。”齐朗点头表示认同,“他快得惊人,力气也应该大过我,再加上那把圣剑,我毫无优势……” “但你却需要正面面对他!”朱来先生终于讲到了重点,“你不需要去理会其他的任何事情,迎上他。他不动,你就不动。” “那又是什么意思?”齐朗一脸疑惑地望向了朱来,“你是说,我不要主动向他发动攻击?” 朱来先生点了点头:“是的,你只需要站在他的面前,让他把你当成惟一的对手,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拖住他们当中那最大的威胁。” 多迪姆有些听懂了:“你是不是认为弗罗斯特不会对齐朗上士发动攻击?” 多迪姆少校的这个问题一经提出,朱来先生真正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他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最终果断地回答说:“是的,他不会对你发动攻击。”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齐朗更加纳闷了。 朱来先生的目光在齐朗的面孔上扫了一扫,最终落在了那略显偏厚的嘴唇上:“那是我的预感。” “开玩笑!”齐朗气得几乎要大喊起来,“他是你的朋友,可他那一剑仍然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凭什么预感他不会对我发动攻击?这实在太荒谬了!” “你也看到了,他只是差点要了我的命。”朱来颇有深意地笑了起来,“但在实际上,他那一剑完全可以把我变成两块大明星。他收手了,就在剑气即将划过我的身体时,他勉强地收回了自己的力量。那意味着,他自己也在抵抗着比利的控制。” “但他还是杀死了小菲利,而且如果不是阿迪斯突然现身,奎尔也已经死了。”多迪姆在旁边异常沉重地提醒了一句,“你会不会过于乐观了,我的朋友?” 朱来先生笃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相信我,他不会对你发动进攻,我的王。你应该注意到了他和你谈话时的神态……”说到关键处,朱来先生却及时收了回去:“他大概很快就会找回自我了,相信我!” “大明星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我们犯不着为此太过担心。”多迪姆看出了朱来先生的为难,于是他贴心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大概还需要一个替补,选出来了吗?据我分析,古尔夫上士应该是你们的第一选择,因为如果由他上场的话,你们的团队策略将很有机会继续贯彻下去。” 齐朗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正为这件事犯愁呢。正如少校你所判断的那样,古尔夫如果能上场的确是最佳人选,但他的箭枝供应却是个难题。他随身只能带上三百枝箭罢了,但根据吉拉的估算,整场打下来,他至少需要三万枝箭。” “是啊,休金不可以上场,那可是个大难题。”多迪姆也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不过他的眼睛又亮了一下,“你们这三个小家伙可真够令人吃惊的,谁能想到你们竟然每人弄了一只兽宠?那匹雪狼就是传说中的伊格鲁吧,他真是漂亮极了,我当初还一直梦想着能够亲眼见到他呢,要知道,他可是雪狼峡谷的传奇。” 齐朗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提前拥有一只兽宠的事还从来没有向多迪姆透露过呢。在卢曼帝国那边,大概只有马库斯曾经亲眼看到过伊格鲁,只不过齐朗总觉得那位肥胖的王子殿下对他不怀好意,总想着给他喂食那金色的小弹珠。 “瞧,他在那儿呢。他玩得正欢,就算是我也很难命令他远离那香喷喷的烤肉。”齐朗扶着多迪姆的肩膀向人群中指了一指,“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控制不了他。” 多迪姆笑了起来:“那可不是一件好事。要知道,兽宠的野性有时候会影响到他的主人,就像奎尔,在我记忆中,他最开始好像没那么暴躁的。” 齐朗听出这是个玩笑,嘿嘿地笑着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你的看法正好相反----阿迪斯应该是个温柔的家伙,他是被奎尔影响了。” 多迪姆滑稽地耸了耸肩:“你说得对极了,看来你比我更加了解奎尔。” 而就在这时,齐朗突然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同样是有关于雪狼峡谷的:“你知道吗,少校,伊格鲁并不是雪狼峡谷中惟一的雪狼,他在那里还有个兄弟,我见过的。” 多迪姆又惊又喜地扬起了眉毛:“真的?他叫什么?我真希望他还没找到宿命的伙伴呢,那样我就可以去尝试一下了。” “只可惜我对此一无所知。”齐朗真心为不能帮到多迪姆而感到遗憾,“伊格鲁那个倒霉的家伙失忆了,他甚至记不起他兄弟的名字。谁知道呢,至少我在那天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并没有什么伙伴,或许你有机会应该去尝试一下,用你的温柔和善良去影响那个暴躁的家伙,你们一定会是最佳组合。” 多迪姆一听更开心了:“你的评价真令人心暖,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看来你比我更加了解我自己。” “我们跑题了,朋友们。”朱来先生在担架上不满地提出了抗议,“我记得我们是来讨论明天的战斗策略的,可现在你们竟然谈起了女朋友,难道只有我是那个紧张的家伙?” 齐朗和多迪姆笑着对视了一眼,乖乖地转过了头:“您请吩咐,无比智慧的大明星先生。” 朱来先生叹了口气:“还是让多迪姆说吧,在战斗方面,他比我看得要更加透彻一些。” “好吧,说正经的。”多迪姆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既然齐朗上士的策略已经定了下来,他将单独拉出来牵扯弗罗斯特,那也就意味着你们的整体战术将不得不有所改变。古尔夫在一对一的决斗中存在着天然的劣势,因此我并不建议你们安排他上场。” “但是我们这边可用的人不太多了。”齐朗掰开手指数了起来,“辛队长和董宏中士相对积极一些,但他们的战斗等级不过是高阶剑侠罢了;吉拉那位高阶武师我估计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再有就是米蓉公主了。” 多迪姆无奈地摇起了头:“就算是我只有一条胳膊可用,恐怕也比他们要好一些。真可惜,阿尔弗雷德上尉在我们那边报上名了,没办法临时调到你们那边去,否则他倒是可以和那个罗伊对付对付。” 朱来在边上沉吟了片晌,突然抬起头对齐朗建议说:“董宏那小子应该还可以。据我所知,他在脑子里被留下了那圣剑之魂,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起到特殊作用。” “但是他还没达到圣者的阶层呢。”这个人选齐朗早先曾考虑过,但他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与朱来先生完全相反的,“而且我还很清楚,他一定不会听从指令投降认输,他会战斗到最后一口气。你一定不希望你的小倩大姐每天以泪洗面。” “她不会的。”朱来淡淡地笑了笑,“我的小倩大姐是个坚强的女人,如果她的儿子像勇士一样战死,她会感到无比光荣的。” 第322章 难道是他? 由于决战在即,庆功的晚宴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就结束了。马库斯恋恋不舍地带领卢曼帝国的客人们撤了回去,还恬不知耻地打包了半只烤肥羊,而奎尔在临走时终于说了句好话,只不过他那声“我以你为骄傲”,却很明显带有梅姬的语气。 齐朗必须承认,朱来和多迪姆的到来还是极有帮助的,尽管那个候补的人选最终并没有确定下来,但至少他们还是为自己提供了一个有可能通向胜利的出路----和弗罗斯特形成对峙,把据说实力达到了初阶斗尊的鲸嘴比利交给奥乌对付,现在只要找出一个人能够顶住罗伊的攻势,等到奥乌如愿取得胜利后,再去接手就足够了。 董宏中士在吃晚饭的时候一直心事重重的,很明显还在为忠诚之剑的突然现身而心生纠结。尽管朱来先生一口咬定那个弗罗斯特并非是他的父亲,但董宏对此的猜想大概与齐朗是完全一致的----那除了是宗浩王国当年的第一勇士外还能有别人吗? 由于报名的截止时间在第二天一早九点钟,明玉王国这边还有一整夜可以推敲那关键的替补,大家都犯不着伤那脑筋,先好好地休息一阵子,说不定等到天亮的时候,智慧的光辉就会迸发了。 在酒精饮品的作用下,明玉王国的营区很快就沉入了梦乡。齐朗和奥乌在和东夷的激战中表现出了超强的战力,那令他们信心爆棚,估计他们一定会梦到两位勇士高举着比利那血淋淋头颅。看来战乱就要结束了,这个世界又将恢复原有的和平、安静与美好。 但齐朗却失眠了。他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绵羊数到了三百六十五只,却仍然没办法和美梦进行亲密接触。那肯定不是紧张造成的,甚至与对奥托帝国的刻骨仇恨也不搭边,齐朗对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仍然有着清楚的认识。真正的麻烦,只是在于他没有办法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而思考就意味着必须保持清醒,就意味着无法入睡。 引发齐朗思考的,正是那个弗罗斯特。 齐朗又开始怀疑自己在之前的判断了。他觉得自己似乎被误导了,那把忠诚之剑带来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判断,使他异常确信那个人就是董宏那同名的父亲。但在实际上,圣剑尽管是有归属的,却也很有可能自行封闭它那排斥的神力,就像奥乌在完全领会胜利的真正含义之前,他也曾把胜利之剑据为己有。换句话讲,圣剑尽管拥有一个神圣的名号,但它终归是一件武器罢了,它没有生命,不懂得判断,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它是有可能被欺骗的。 除此之外,齐朗还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弗罗斯特的声音! “你是谁?” 弗罗斯特在提出第一个问题时,可能语调稍显生硬,但他的声音是低沉的,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当齐朗在脑子里重新过一遍那个声音时,他竟突然发现,那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你很像他!” 弗罗斯特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指的是谁? 齐朗在当时认定那指的是自己的父亲,也就是董将军宣誓效忠的宗浩王国国王。但似乎有些讲不通,因为齐朗知道自己的长相遗传自母亲更多一些,除了那略显难看的嘴唇,难道单凭这一点,他就可以判断出来? 而弗罗斯特在说出第二句话时,齐朗觉得他的语气其实更加顺畅自如了一些,就好像故国的语言正在他的头脑中占据原有的领地。那个声音有些颤抖,却是同样低沉,那里面似乎还隐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权威感。 难道…… “当疼痛摧残你的**时,可以皱起你的眉头,只是为了提醒你自己,你还活着。” 那是齐朗记忆中最为严厉的声音。那是他在年仅八岁,开始接受修道者的训练时,那个亲切的陌生人对他少有的一次训斥。就因为这一次训斥,齐朗决定要像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忍受疼痛,决定要像真正的战士一样,和那个软弱的自己开始战斗。 这个声音和弗罗斯特的声音似乎有所区别,因为前者是坚定而无畏的,而后者却是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但他们的音质却是那样的接近----低沉,膛音很重,传到人的耳朵里,足够引发一阵嗡嗡的回响。 不!他们应该是不一样的! 就在齐朗强迫自己从那个猜想中抽离出来时,又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任妇孺离弃家园,我将屈辱而死!任勇士抛下刀剑,我将屈辱而死!任烈火燃尽雄伟的宫殿,我将屈辱而死!!” 那是个雄壮的声音,宏亮得振聋发聩。 齐朗清楚地记得那个声音,记得在那声音之后群情激昂,更记得随之而来的那场惊天血战! 齐朗的记忆早已经恢复过来了,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那位勇士如何高举手中的长剑,他记得那位勇士如何将闪亮的王冠投入护城河水,他还得记那位勇士如何一马当先,冲在所有战士的最前面! 齐朗还记得那位勇士的面孔。那是一张和英俊毫不搭边的面孔,粗眉毛、大眼睛、宽鼻子、厚嘴唇……那是一张写满了刚毅与威严的面孔。 但那个弗罗斯特! 他把脸藏了起来,躲在了钢铁面具之下,那是因为他不敢令那叛徒的面孔大白于天下! “所以,他们是不一样的!” 齐朗跳了起来,大声对自己的猜想提出抗议! 他大口地喘息着,好像只有那样,那个莫名其妙的猜想才能被驱逐出他的脑子,才能被彻底抹杀! “他应该已经死了,他应该已经光荣地战死了!!” 齐朗从来没有这样郑重地把那位勇士的死讯告知自己,实际上,他原本一直不肯相信,甚至不敢去想。但现在,在这可怕的猜想的折磨下,他反而觉得那是他最乐于接受的结果。 推开房门,让夜风吹干额角的汗水,齐朗仍在颤抖着。 暗夜无星,篝火已经燃尽,四野更无一丝光亮,头顶那藏蓝色的穹幕更加低垂,更加压抑。 满胸的愤懑将怎样才能得到排解?恐怕只有仰起脑袋,向着那压得人喘不过来的天空大声喝骂。 但齐朗做不到。 因为那是崩溃,是彻底的绝望。 深呼吸,再慢一些,再平静一些…… 齐朗走了出去,一步一步接近那赛场边上那粗大的铁链。他说不清自己想要做些什么,那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大概那个压抑的自我正在催促着他跳到战场中。奔跑,或许是个不错的排解方式,耗尽所有的力气,那样他也就不必再去思考。 然而就在足有小腿粗细的铁链上,一个无助的身影正挂在那里,动也不动。 那是董宏,看来他也遇到了失眠的难题。 齐朗犹豫了起来。他在这时才真正体会到了董宏的心境,但那个心境其实是他不应该拥有的。 “你在想那个人?” 齐朗最终还是走了上去,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以平静的语气问了一声。 董宏飞快地抬起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但其实齐朗已经看到了,那张圆脸上布满的泪水,绝非是一把可以抹擦干净的。 “我想要参战!”他并没有回答齐朗的问题,而是再次重申了一遍他的参战意愿。他的声音很坚定,齐朗从中听不出一丝的哽咽。 “但他不是董将军,他不是你父亲!”齐朗在说出这番话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但那是忠诚之剑!”董宏慢慢地转过了身子,神态中带有莫名的悲怆,“那是我父亲的剑!” 齐朗望着董宏,屏住呼吸,试图以此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他知道自己离喜怒不形于色差得太远了,尤其是眼神中的痛苦是绝对无法隐藏的。 “我猜那把忠诚之剑……并非是你家传的。” 齐朗还是对自己的表现大感失望,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不过他还是坚持了下去。 “那应该是国王的嘉奖,是为了向你父亲的忠诚表达敬意,而奖赏给他的,我说得对吗?” 董宏称不上是个很聪明的人,但当他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想明白了齐朗在言语中的暗示。于是,他也颤抖了起来:“你是说……” 齐朗深吸了一口气:“朱来先生早就看出来,而为了保护那个他最想保护的人,他并没有吐露实情。他知道弗罗斯特是谁,他也知道那把忠诚之剑最初的主人是谁……” 董宏的身体开始摇晃了起来:“那不可能!你完全是在瞎猜!” 齐朗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我万分遗憾地通知你,你的父亲董宏董将军,已经战死了。他在十多年前的那场战斗中英勇殉国,他完全配得起那忠诚的名号,他是忠诚之剑当之无愧的主人。” 齐朗慢慢地把双臂搭在了铁链上,自言自语般地说:“弗罗斯特,这是一个多么可耻的名字……” 第323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又是一个阴天,但雨水却堆在了厚厚的云层里,死活不愿落下。 董宏的要求得到了满足,在齐朗建议下,米焕国王最终对辛队长的强烈不满熟视无睹。三名参战选手一早就报了上去,正是齐朗、奥乌和董宏这三名来自于希望军团的好兄弟。但奥托帝国仍然维持着他们拖拖拉拉的作风,不仅名单没有及时公布,甚至连提前一个小时的热身活动,也不见任何人的踪影。照这样下去,恐怕连统一领取武器的时间也会被耽搁的。 观众们开始进入看台区了,尤其是北面卢曼帝国的那片区域,更是早就座无虚席。三百多名拉拉队员都在进行着准备工作,有的咿咿呀呀地开着嗓子,有的活动着筋骨,按照马库斯的要求,她们会竭尽全力展现卢曼帝国的不屈意志。 朱来先生和奎尔上尉克服了伤痛困扰,强行摆脱了担架坐在场边,他们的上身均缠满了绷带,看上去白花花的,异常乍眼。多迪姆和梅姬谨慎地守在了两位伤员的旁边,他们在紧张地观战之余,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防止两名伤号出现过大的动作,这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 明玉王国这边的观众士气正盛,几乎每个人走上看台时,都会高高地举起拳头,向着场中那三位勇士发力吼上几声。他们都预见了一个极为乐观的结果,无不认为自己的三位勇士将如愿取得最终的胜利,甚至几名明玉王国的护卫还自作主张地各自举起了一张硕大的字牌,经过一番组合后,构成了“斩首比利,天下大平”的字句。而那个庄严的宣告在引发卢曼帝国的一阵欢呼后,最终被米焕国王勒令撤了下去,他在这时最不希望的就是激化矛盾,免得那三名外来的勇士再因此有所损伤。 米蓉公主坐到了希望军团的阵容当中,那正说明了她现在的身份。她已经是希望军团当中光荣的一员了,因为她知道明玉王国那边的危机已然解除----就在前一天晚上,几名游骑军的领级人物暗地过来和米焕国王进行了接触,并委婉地表达了继续合作的意向。米焕国王接下来需要做的,只是授予那位惠珠王妃一个尊贵的地位,并对姬氏王族的丑陋行径稍加隐瞒,游骑兵就将为明玉王国而战。 那当然正是米焕国王期待了好久的结果,他甚至做出承诺,等到战事平息时,会将富饶美丽的万澜城划为东夷部落的封地,让那些在雪原上荒凉度日的东夷百姓全数迁移过来。这样的结定足够令骁勇的游骑兵抵死为报了,他们的家人们都已有了容身之所,勇士们再无后顾之忧,正该拼尽全力,报还多年来的恩情。估计要不了多久,万澜城就将重新回到祖国的怀抱,明玉王国失陷的南方大部分领土,也将逐步摆脱那些凶残恶徒的掌控。 观众们只顾着兴高采烈了,对齐朗此刻复杂的心境似乎有所忽略。在事实上,除了场下的朱来先生和场上的董宏,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到齐朗的苦处。齐朗即将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位据称在十多年前已经战死东阳城的勇猛国王。 尽管那个弗罗斯特的真正身份还有待证实,但单是那个猜测,已经压得齐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自从进入到赛场中央进行准备活动时起,他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连奥乌碰巧发现了他在前一天遗失的那枝破神箭,兴冲冲地把它插回到齐朗的箭囊里时,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奥乌还误以为好兄弟正在酝酿着某种神技,毕竟从过往的经验来看,每到异常关键的时刻,他总是会表现出超常的状态,令人大吃一惊,索性便也不去理会,自顾自地在场地中央反复奔跑着活动着筋骨。那只银狐在奥乌后腰的位置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创伤,他的身体在转动和伸展时,都会带来撕裂般的痛感。可以说,奥乌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给予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以更多的关注。 董宏虽然了解底细,但实际他对齐朗的那个推断也是有所怀疑的。他始终认为那个弗罗斯特极有可能是他自己的父亲,那种可能性应该是一半对一半,或许齐朗的判断正确的机会要大一些,但他仍然坚信自己至少仍有三成的把握。那种心态的确是很复杂的,因为董宏发现,他竟然有些盼望那个弗罗斯特就是自己的父亲。 弗罗斯特是被卑劣的手段控制了,背叛故国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干掉了无数奥托帝国的恶棍,但他最终力气耗尽了,再无办法继续战斗下去,于是他被俘,在酷刑的迫害下神智失常,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过去的自己。当然,他应该在被俘之前自杀殉国的,但那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个懦夫,毕竟战场上的情形瞬息万变,他可能来不及把剑锋抹向自己的脖子就被打晕了;也有可能,他尝试了自杀,却又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弗罗斯特现在的确出现在了敌方的阵营当中,但他还很有可能恢复过来,摆脱比利的控制,重新化身为正义的战士。 董宏在脑子里为那个弗罗斯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找到了无数个开脱的借口,只是因为,他从中看到了另外的希望---- 父亲还活着,那有多好! 想来那位令人生畏的王之所以那样纠结,也是源自于同样的原因吧? 终于,时间来到了九点三十分,离比赛正式打响,只剩下最后的半个小时了,奥托帝国的观众队伍又一次姗姗来迟,两千多名美女拉拉队高声欢呼着走向了看台区,她们气势十足,所制造出的噪音几乎可以驱散天空中的乌云。 齐朗在这时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知道是时候去领回自己的武器了,接下来这场苦战已经无可避免。而就在他和两位兄弟迈步刚要走出场地时,主裁判官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诸位请静一静,在最终的决战到来之前,作为本次大赛的组织者之一,奥托帝国尊贵的国王比利陛下有几句话要公布。据他本人称,他的这番话将是发自肺腑的善良宣言,那意味着整个世界将向着一个极为美好的方向发展。” 嘘声响了起来,在马库斯的率领下,卢曼帝国代表团卖力地唱起了对台戏。 “那是投降宣言吗?” “鲸嘴比利被吓得尿裤子了吧?” “如果你选择在这个时刻向我们跪拜,恐怕也不会有人愿意原谅你的,死亡是你惟一的归宿!” 刺耳的叫骂声中,鲸嘴比利走到了场地中央。他孤身一人,并没有带上弗罗斯特和罗伊上尉,就好像他根本不担心对面正在怒目而视的齐朗会冲上来,发出绝命一击让他丢掉性命。不过他身上仍然穿着连环铠甲,那说明马库斯那边的猜测并不靠谱----他显然不是来投降的。 “我会想念你们的,好朋友们!” 比利微笑着向场地四周张开了双臂,以这样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作为他的开场白。 比利的声音很大,不需要铁皮喇叭的帮助,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得真真切切。他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就好像四周坐着的只是他的一群痴迷支持者。 “你们大概无法想象,”他接着说道,抑扬顿挫的语调极富感染力和表现力,“为了迎接这个光荣时刻的最终到来,可怜的吉尔忍受了多少误解,忍受了多少无辜的指责。无数次的悲伤啜泣,无数次的孤独行走,无数次的内心折磨……现在!就在现在,那个光荣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场边的所有观众都纳闷地皱起了眉头。没人能猜出比利的底细,他像是在忏悔,可又好像不是----他大概是发狂了,在决战那巨大压力下,他终于顶不住了。 “我现在要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比利继续着他的表演,“从这一时刻起,奥托帝国的王冠,将戴在珍妮·比利的头上,她的身份已经是伟大的奥托帝国第七任国王,史无前例的女皇陛下!” 顺着比利的手指指向,可以看到珍妮面色铁青地坐在看台上,在她身边,几名护卫仍然围在那里,那其中竟然还包括即将参战的弗罗斯特。 “当然!”比利猛地回过了身子,嘴角挂着冷酷的笑容,“你们不必鼓掌向她表示庆祝,因为我肯定她会继承我们奥托帝国的所有野心,她仍然是你们心目中的那个邪恶狂徒!战争距离落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么被比利七世征服,要么征服比利七世,你们没的选择!” 终于,哈哈的狂笑声响了起来,比利像是真的癫狂了:“最终的结果我将无法亲眼看到,因为我将远离这个令人伤感的世界,以无比壮烈的方式,远离我亲爱的姐姐,远离你们这些我曾经如此关注的好朋友们!” 这时,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双手向天空中高高举起,最后的谢幕词响了起来:“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第324章 凶兵天降 神迹果然出现了。 随着比利的手臂高高举起,天空中的乌云好似得到了天神的启示,于翻滚中向四面飘散! 隆隆巨响声中,四柱刺眼的强光从云层中垂了下来。那是四道足有上百米长的火焰,凶势滔天,灼热异常! 一时间,乱云飞溅,热气翻腾!原本阴沉的天空已然明亮得刺眼,就好像有四个太阳突然横空飞来,正以无比的热力灼烧着大地。但那四个太阳却并非是光明的使者,它们是恶魔的助手,此刻现身出来,正是想要令所有的正义化为一片灰烬! 所有人都惊愕得难以自制。在他们的猜测中,鲸嘴比利的这番话语像是临终的遗言,还以为那罪恶的魁首终于良心发现,打算在决战中一死以谢万民,但现在,他终于现出了邪恶的本质----他还是那个阴险的恶棍,还是那个令苦难降临大地的凶残狂徒! 没人知道比利召来的那四道火焰究竟是什么怪异的武器,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必将对到场的另外三国代表构成巨大威胁。 无比强悍的热力由头顶直冲下来,使得正处于场地中央的齐朗等人深受其苦,就算以全部内力在身体周遭构成一个强大的气团,却仍然无法抵挡热浪的吹袭。他现在只须向前冲出三五十米,就可以接近比利,用紧握的双拳击碎他那罪恶的头颅,但齐朗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向前迈出一步!他正处于热浪喷袭的核心地域,惟一能做的,只有后退。 奥乌显然怀有同样击杀比利的打算,但他作为一名勇战士,身体之中并无内力可以在短时间内形成保护自身的飞罩,尽管他仍然倔强地向前迈开脚步,但他身上的铠甲有些不堪负荷了,在巨力的冲击下开始破碎掉落。 “退!奥乌,撤退!”齐朗拼尽全力大喊了一声,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被天空中的异响压制住了。万分危急之中,只得两步冲了过去,牢牢地抓住奥乌的胳膊,拼命向后拖了出去! “轰!轰轰!” 那四柱火焰猛烈地喷袭着,其间夹杂着浓厚的黑烟,一团一团地喷射在地面上,遍地的青草立时焦黑成为一片灰烬,就连土地都失去了原有的水分,在干燥中形成大片的龟裂。 凶火电光中,一个庞然大物从空中落了下来! 那是一个足有四五百米高的钢铁尖锥,斑斑锈迹之下,仍可看出那银白的主体颜色。四面各垂下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圆筒,火柱正是由那圆筒中向下喷射不停。钢铁怪物的最顶端,看上去像是一个直径超过二百米的巨大水碗倒扣在那里,十七八道弧线铁梁之中架着破碎的厚重玻璃。 齐朗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源平镇,是尊圣教总坛所在的源平镇! 正如齐朗之前所判断的那样,那源平镇正是智人口中的天梭,是逃离苦海的出路!原来鲸嘴比利早就了解到了天梭的用途,而他明知东夷人举行这场游戏般的决战是怀有险恶用心的,却仍然参与其中,只是因为他早已做好了打算,想要利用这个大好时机实现他逃离灾祸的目的! “轰!” 源平镇落了下来,只在一瞬间,下面的尖锥部分完全深陷于地下! 巨震传来,大地摇晃,烟尘飞扬! 冲击波将齐朗等人震得飞了出去,一直撞到了北面的护栏铁链上,董宏甚至被震得吐出了几口鲜血。 冲击波刚刚过去,吱呀的异响又从源平镇的入口处传了过来。铁门开启,一个高壮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比利陛下,巨龙军团第十八战团长维格内什上尉向您报到!” 手捧巨剑,向着比利恭敬行礼的,正是维格内什! “杀!” 比利冷酷地挥了一下手臂,径直由入口处走了上去。 维格内什的手臂猛地一甩,一个圆滚滚的头颅飞到了齐朗面前----那是季猛的头颅!他已经遇害了,惨死在维格内什的巨剑之下!在同一时间,成百上千具尸体从镇平镇四面的周墙上扔了出来。那些是源平镇原有的居民,他们早已经被巨龙军团所清洗,也正因如此,那至关重要的天梭才会完全陷入维格内什的掌握之中。 三五千名士兵手持刀剑从镇口涌了出来,他们有的身穿巨龙军团的标志性连环铠甲,更多则是一身兜帽队的打扮。他们原本潜伏于宗浩共和国,除了帮助那个傀儡稳固政权外,最终的目标却是完成今日的闪电一击! 就在巨龙军团的士兵们围着那源平镇布好攻击阵型的同时,南侧奥托帝国的阵营也开始了行动。两千多名拉拉队员显然是经过训练的,她们在极短的时间内站好了队伍,飞快进入场地当中,一窝蜂般地冲向入口处。 现在,其他三国的所有观众尽管仍不明真相,却也都反应了过来----这是一个死局,鲸嘴比利想要利用这个机会斩尽杀绝! 武器! 他们的武器都被收缴在了东南侧的军械室里,眼下可以称得上是手无寸铁,面对这三五千的虎狼之师,又如何能够与之对抗?! 不过希望军团那边还是有所准备的,多亏了鲁思的灵机一动,在看台下面埋下了相当一部分武器,而卢曼帝国尽管只暗藏了极少一部分武器,此刻多少也可以形成一定的战斗力,只要顺利突击到军械室,抢回大部分武器,至少可以顺利自保! 果然,在吉拉的带领下,罗布、史文布恩和格雷等几名战士已经拎起手中的长剑,飞快地向军械室那边冲杀了过去,甚至米蓉公主也跃身而出,一马当先地杀了过去。而留在明玉王国看台左近的几只兽宠也已经冲了出来,在伊格鲁的带领下,莱欧、普贝正紧守在军阵之前,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卢曼帝国这里则在第一时间收容了东夷的看客,仅有十几把武器尽管被交到了战士手中,梅姬、阿尔弗雷德和阿迪斯则站在了队伍最前方。马库斯早被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劲地叫嚷着:“他们这是耍赖,耍赖!” 军械室那边本为四国人员联合看守,但阴险的奥托帝国明显早有打算,别看那位低阶斗尊罗伊上尉在战斗中能力并不突出,可对付起普通的看守却是轻而易举,正是他借着领取武器的机会抢先拿到了手中的长剑,而紧接着的那一阵攻击,更在转眼间将其他三国的看守全数击杀。 吉拉那里率先与敌遭遇,在罗伊的强力阻击之下,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半步,眼看着奥托帝国的军士们将一件又一件的武器抬了出来,能捣毁的则就地捣毁,只有其中的四样,却被装进了预先准备好的铁盒子中,由二三十名兵士抬着运向了那庞大的钢铁怪物! 四把圣剑,正是比利真正觊觎的神器! 齐朗深恨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大意,他应该记得的,比利曾经要求巴吉们想尽一切办法把那四把圣剑弄到手,他显然早就清楚那四把圣剑正是开启通天之路的关键钥匙! 正如智人在那仙境中所说的那样,他们在这世界留下了一些信息,逃离的方式也一定早就有人分析出来过,而鲸嘴比利显然是其中之一! 在那一刻,齐朗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比利的下一个目标,将是祥水湖畔! 不知道比利怎样掌握了天梭的驾驭方式,但如果他真的早就有所准备的话,凭借这天梭的飞天之能,估计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祥水湖畔的通天路径之上! 现在四把钥匙都已经齐备,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开启那四把石锁,再借由那天梭的神力实现所谓的空间跳跃! 比利的确是打算和这个世界告别了!带着两千多名妙龄少女,外加上一整队凶残健壮的士兵,逃离这个世界,不管最终的灾祸将于何时降临,至少他的种族将在那不明所以的新世界中得以延续----原来这就是比利的计划! 齐朗必须阻止他,而眼下阻止他的惟一办法,就是令他失去那四把圣剑! 召唤圣剑! 齐朗奋力站稳了身形,集中全部精力向脑海中的圣剑之魂发下了命令。 强烈的震颤出现了,不光是在齐朗的脑海中,齐朗还清楚地看到,就在几百米外,就在那几名恶棍肩头的那个铁盒子里,也同样在剧烈地震颤着! 那应该是荣誉之剑正在回应着宿命之主的召唤,它想要挣脱恶人的束缚,想要回到正义者手中。 飞过来!飞过来!! 齐朗不住地加强着召唤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就快成功了,因为他看到那铁盒子四周的空隙中正迸射出耀眼的光芒。那粗大的铁链就要被挣断了,只差一步,齐朗就将令鲸嘴比利的阴谋彻底落空! 然而就在这时,巨龙军团开始进攻了! 喊杀声中,维格内什迈开了脚步。经过短短几分钟的寻找,他终于锁定了自己的目标人物! 第325章 敌我不分的雷团子 “你还想挣扎吗,不知死活的家伙!” 维格内什轮起了赤龙重剑,带着令人窒息的热力,向着齐朗狂暴卷来! 那把巨剑如今已经得到了修补,仍然大得像一扇门板,仍然红得像一团火焰。所不同的是,它的持有者在战力上已经得到了提升! 与奎尔的那场惨败想来正是维格内什提升的动力,因为他再也不想被人称为“维妮宝贝”,他不想再次尝到失败的苦果。 齐朗在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维格内什的战斗等阶,他已经是一名低初斗尊,或许自己在各方面的能力加在一起仍要胜过他一筹,可现在却是手无寸铁,单凭一双拳头就想要战而胜之,那几乎是毫无可能的,除非那把荣誉之剑能够尽快响应召唤,尽快飞到自己手中,否则那凌空落下的强大剑势,就将令自己化为一团灰烬。 但齐朗办不到了。那装有荣誉之剑的铁盒子已经被罗伊接了过去,他拼尽全力把那铁盒子搂在了怀里,严丝合纹,圣剑光芒再也无法闪动! “混蛋!” 齐朗大骂了一声,身形猛地一蹿,躲开了维格内什的全力一击,正想迈开脚步,飞速冲向那钢铁怪物的入口处,力争在圣剑全数被运走之前抢夺回来其中之一,但维格内什的第二剑又接蹱而至! “你的对手是我。”他狞笑着大喊,“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火热的剑势一道猛似一道,逼得齐朗根本无法向前迈出一步,只能不住抽身后退。 而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炸雷一般的怒喝声:“维妮宝贝,敢不敢再跟我打上一架!” 齐朗不必回头观望就听了出来,那正是躺在担架上的奎尔上尉。他看出了齐朗的困境,想必也意识到齐朗的行动将是极为重要的,竟然不顾肩头的重伤,忿然站起了身形,向着昔日的手下败将发起了挑战。 然而维格内什不为所动,仍然把自己的目标牢牢锁定在齐朗身上:“你先稍安勿躁,奎尔上尉,我正等着你呢,如果你还能跳起来冲到我身边的话,我随着奉陪。” 奎尔显然被激怒了。他甩开梅姬的劝阻,捂着肩头一步冲向了围栏前,右臂一张,一下子揽住了一名巨龙军团的士兵的脑袋,用力一夹,立刻勒断了那个倒霉鬼的脖子,就手操起掉落在地的长剑:“我来了,你别想逃跑,维妮宝贝!” 奎尔的动作显然太过剧烈,以至于他肩头的伤口被撑了开,鲜血立刻染红了那厚厚的绷带。但他早已顾不得那些了,仍然一纵身跳了过来,长剑凌空挥了起来。 “怒雷狂飙!” 刚猛的剑势由空中落下,电光闪动,暴雷狂响! 维格内什吃了一惊,连忙撤回自己的重剑,做好防御的准备。不过当他把目光投向空中时,才发觉奎尔的这一剑已经只具其势,却毫无杀伤力可言。重伤之下,奎尔根本没有办法再度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从剑体中爆破出来的雷电,几乎无法用肉眼观测到。 “哈哈……”维格内什狂笑了起来,再度挥出一剑阻挡住齐朗的前进脚步,“再努把力,奎尔,我等着你!” 奎尔扶着栏杆愤怒地喘起了粗气,鲜血在短短一瞬间已将他胸口的大片区域染红,但他并没有丧失斗志,仍然拼尽全力聚集力量。但不用奎尔发出第二剑,他那宿命的伙伴已经扑了出来! 多迪姆的判断是正确的,阿迪斯原本就是个暴躁的家伙,他的性情应该比奎尔还要暴躁,看到自己的伙伴遭受敌手的嘲笑,他甚至抛却了保护马库斯王子的责任,咆哮一声冲了上来,像一团黑色的旋风攻向了维格内什。 阿迪斯的速度快得惊人,就算维格内什的巨剑在周围造成了强劲的热浪,那仍然无法阻挡那只白银期兽宠突击的脚步! 一道道银光从阿迪斯的独角中激射了出来,目标直指维格内什身体的各大要害,只在转眼之间,就将那彪悍的恶徒逼退了十多米远。 齐朗终于得到了机会,顺利摆脱了维格内什的纠缠,于刀光剑影中飞速穿行。他仍然专注于自己的原定目标,只要接近罗伊手中的铁盒子,他就有机会将整个局面扭转过来。 这时,巨龙军团的士兵们已经涌了上来。他们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歼灭所有到场的敌对力量。那大概是鲸嘴比利留给珍妮的最后礼物,尽管他受伤颇深,但他对姐姐的爱意仍然存在,令卢曼帝国和明玉王国这两个主要敌手遭受巨创,将极为有利于那位女皇陛下完成她的宏伟霸业。 奥乌和董宏都已陷入围攻之下。他们在几个照面中抢下了几把武器,那使得他们仍有能力可以帮助身后卢曼帝国的战士们进行抵抗。损失还是无可避免的,尤其是那三百多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拉拉队员,尽管均为女流之辈,但她们的血管中也同样流淌着勇士的血液。她们当中没有任何人退后过一步,纷纷咬牙切齿地扑了上去,迎着凶徒的刀剑一一倒下。 梅姬抢来了一把弓箭,手中的箭枝呼啸着飞了出去,又带着血光飞回到箭囊之中,那正是她的豚鼠兽宠妮可儿正在发挥着她的巨大作用。 相比之下,明玉王国那边的情况要好得多。得益于鲁思藏下的武器,以及三头白银期兽宠的通力合作,巨龙军团不单无法将攻击阵型推进,反而被逼得节节后退。 在吉拉的授意下,古尔夫带着鲁思等几名士兵快速向北面靠拢,在那位初阶斗尊的支援下,估计马库斯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而就在这时,鲸嘴比利在那高高的城墙顶端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准备见识一下天神的威力吧!”他挥下了手臂,向着城墙的深处喊了一声,“发射!” “呯!呯!呯!”机簧声响了起来。 就在那城垛下面的钢铁墙壁上,不知何时竟然开启了几十个窗口,一颗颗酒坛大小的浑圆弹丸从中飞射出来。 雷团子! 希望军团的所有成员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种威力强大的特殊武器! “后撤!立刻后撤!”叫喊声响了起来。古尔夫这边向卢曼帝国的兄弟们大声提醒着,而明玉王国那边则在吉拉的带领下不住后退。 “轰!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令得大地为之震颤。 无比血腥的一幕出现了! 几十颗雷团子几乎同时爆裂开来,一时间,火光冲天,断肢残骨四处飞溅! 那是一阵不分敌我的攻击,尤其是人数占有明显优势的巨龙军团,更是死伤惨重,冲锋在前的恶徒们几乎有半数都被炸得飞上了天。 卢曼帝国这边的反应稍稍慢了一些,肖恩等十多名陷入混战的士兵几乎全部阵亡,就连躺在担架上的朱来都被扬起的沙土埋住了半边身子,幸亏鲁思及时赶到,将担架拖了出去。他们总算意识到了这种特殊武器的巨大威力,一边回击,一边快速后撤,而由于雷团子必须等待引线全数燃尽才会爆炸,只要及时躲避开,至少还有相当的机会保住性命。 卢曼帝国这边不得不撤退了,这是一场不可能取得胜利的交锋,尤其他们那里还有着为数不少的伤员,如果全部在这场混战中丧生,那对于旋锋军的打击将是致命的。阿迪斯也随着卢曼帝国的大队伍撤了下去,由于失血严重的奎尔受到了爆炸的波及,此刻已经晕厥了过去,因此不管阿迪斯如何心有不甘,他也必须放弃战斗,一口叼住奎尔的衣领,拖着他那宿命的伙伴尽快撤离到安全区域。 在古尔夫的安排下,鲁思被派了过去,负责贴身保护马库斯王子的安全,而他自己则继续留在这里争取帮助明玉王国那边安然脱险。得益于吉拉见机较快,明玉王国那里几乎没有太大的损失,只有辛队长为了保护米焕国王的安全,被雷团子炸出的碎片击中了后背,一时之间昏厥了过去。 战场之中,齐朗仍在进行着最后的尝试。 由于他距离那钢铁怪物相对较近,因此雷团子的爆炸除了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外,并没有给他造成丝毫伤害。只不过抢回一把圣剑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因为罗伊已经将那铁盒子交到了几名守在城门口的护卫手中,他自己则抽出长剑,转身向着齐朗迎了过来。 “让我来领教一下宗浩之王的手段。” 他长剑一挥,一道道剑芒织成一片光网,将齐朗的去路完全封锁。 与此同时,摆脱了阿迪斯的维格内什也跟了上来。那位高壮的杀手再度将目标锁定在了齐朗身上,疾速狂奔之中,手中巨剑更于悄无声息中高高举起! “死吧,东方贱种!” 全力一击的火漫长空应声发出! 两股剑势前后夹击,使得齐朗立刻处于无比艰难的险境之中! 第326章 借力打力 罗伊的剑网密不透风,剑剑凌厉,维格内什的烈焰下劈力重如山。两下里均是斗尊级高手的全力一击,威力非同小可,就算齐朗手中握有荣誉之剑,也必须拿出百分之百的实力才有可能接下,单凭一双拳头?绝无可能! 然而齐朗就是要在这不可能的情况下创造可能! 他的脚步开始加快,身形几乎变成了一团虚影,似乎随时将会消失在空气之中。这种身法齐朗在过去从未运用过,甚至可以说,如果同样的攻击出现在二十四小时之前,齐朗恐怕也很难想出同样的应对策略。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那是弗罗斯特的超级身法。就在前一天的决战当中,当奎尔的怒雷狂飙凌空降下时,那个铁面人就是以这样的身法在纷乱纵横的剑气之中穿行。齐朗当时只看了一眼,就从中体会到了那种超快身法的奥妙所在----借助敌手的剑招剑势所带起的气流蹿动,从而使得自身的速度提升到极致! 维格内什在身后的一剑,正是动力的源头,而齐朗眼下所要做的,就是借助那一剑的势头,像闪电一般突入罗伊的剑网。 那当然是十分危险的一次尝试,不过却是齐朗在极短时间内获得最大效果的惟一机会。他没有时间了。比利已经进入到天梭中,估计要不了多久,他的某些高级人员就会架驭着这个庞大的怪物飞往祥水湖畔,齐朗必须赶在那之前破坏他的计划,否则损失将是不可想象的! 齐朗在采取行动之前,对这两个敌手的实力进行了透彻的分析----他们两人都已达到了低阶斗尊的战斗水准,但认真算起来,罗伊在实力上却是要弱一些,尤其是他的这一连串的攻击,应该还是留有余地的,因为他在心态上与维格内什完全两样。 其中的道理,齐朗不必去深究,基本也可以猜得**不离十:罗伊的战斗力在奥托帝国的将领中恐怕根本排不上名次,他之所以出现在这场决战之中,只是因为他是鲸嘴比利的心腹,比利要他前来参战,只不过是希望由他来占去一个名额,胜负并非是比利最为看重的,更深的用意则在于决战之外的安排。而那也使得罗伊对比利急欲脱身的想法有着十足的了解。他十分清楚,如果不能在天梭关闭大门之前撤回去,他就将被比利遗弃在这里,无法在逃生计划中占有一席之地。 正是在这样的心态促使下,罗伊并没有像维格内什那样毫无保留地冲杀过来,而只是守在了原地,挥出一阵剑网,试图逼迫齐朗放慢脚步,进而将他移交到维格内什手中,自己则尽快抽身退入天梭。 罗伊失策了,就是那一丁点的私心,使得原本天衣无缝的联手进攻出现了破绽,也正是那稍纵即逝的破绽,使得齐朗突破了罗伊的防线。 在维格内什的剑势推动下,齐朗的速度快得几乎用肉眼无法捕捉,左躲右闪中,只在一眨眼的时间里,齐朗就已经杀到了罗伊的面前。 罗伊来不及防守了,他甚至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一道红光如闪电般划过,在罗伊喉咙的位置上已经多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一招毙命! 夺走那恶徒性命的,正是齐朗仅剩的一枝破神箭。 “混、混蛋!”维格内什暴跳如雷地狂吼了起来。 他根本没看清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齐朗实在是太快了,几乎就是一道虚影在火光中一闪而过。维格内什觉得那个可恶的家伙应该已经被剑风劈成了碎片,他确信这一点,火漫长空的绝活明明已经卷中了他的身体,没人可以在那样的攻击下幸存下来。可结果却是大出所料。当那个黄皮肤的家伙重新出现在面前时,他仍然好端端的,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而真正遭受到致命一击的,却是自己的伙伴。 这简直是见鬼了! 维格内什从没有忘记过齐朗这张面孔和他的手段,当初在希克堡前的那次追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满脑子的鬼点子,会转弯的飞箭,以及信手变来一把削铁如泥的圣剑。那次交手是维格内什从军十七八年以来惟一的一次惨败,尤其是他那把引以为自豪的赤龙巨剑还被那个东方小子斩为两截。那是个可耻的污点,甚至比后来败在奎尔的怒雷狂飙下还要令维格内什感到耻辱。 作为巨龙军团的军团长之一,维格内什在整个奥托帝国的军界享有极高的声望,尽管他的身份只是阿布西昂的下属,军衔不高,但所有人都十分清楚,维格内什之所以能成为王牌第十八军团的军团长,除了必须拥有极高的武力之外,他还必须是比利最为信任的人,那种信任程度甚至要超过身为比利妹夫的阿布西昂。 那次在希克堡边境的追杀行动以失败告终,给维格内什带来了极为沉重的打击,尤其是那个战斗力仅为高阶勇士的东方士兵,更是让他成为了所有士官私下言谈中的笑柄。尽管后来的许多传闻证明那个东方士兵并不简单,但维格内什却一直深以为耻。当比利国王这一回将奇袭源平镇的重任交付到维格内什手中时,情报机关的所有的信息显示,比利的最终攻击目标直指那位拥有两把圣剑的东方士兵,维格内什确信自己的复仇机会终于来了。他不在乎参与到什么逃生计划当中,他惟一在乎的,只是挽回自己的声誉。 可当那个机会终于到来时,维格内什又一次发现自己竟然犯下了错误。但这才四五年的样子罢了,那个东方士兵竟然又学会了别的什么鬼把戏,居然可以赤手空拳在自己的全力一击下逃生,还就势击杀了实力不俗的罗伊上尉。 他是怪物吗?! 其实维格内什不应该表现得这样诧异的。如果他有幸看到了前一天下午的那场较量,他就不会再认为齐朗只是凭靠运气才能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 就是在这短短四五年的时间里,齐朗已经成长为一名极为强大的战士。他的实力已经无法用正常的战斗等阶来衡量,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惟一一名身负完全对立的两种战斗能力的超级战士! 一击干掉罗伊之后,趁着维格内什稍一愣神的机会,齐朗的身形没有丝毫停歇,继续向着天梭的入口处狂奔不止。 防守的士兵开始分化,除了千余人仍在向明玉王国和卢曼帝国的阵营发动攻势外,剩下的两三千人均退了回去。显然,他们并不在乎能否全歼两国的要员,因为那根本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撤退,向下一个目的地进发,那才是最为重要的。 于是齐朗成为了他们的攻击目标。大量的士兵堆积在了天梭的入口处,箭矢横飞,刀剑乱舞。 齐朗在疾速推进中击杀了不知有多少恶徒,抢来的刀剑劈碎了有七八把之多,可巨龙军团素以强悍著称,虽然面对齐朗这样强大的杀神,仍然不顾死活地用肉身来阻挡齐朗的前进。 维格内什看出了齐朗的意图,尽管他的信心已经有所动摇,但仇恨仍然鼓动着他向那位东方的怪物发动攻击。他再度冲了起来,赤龙重剑高高举起! “死吧,死吧!”他发狂般地狂吼着。 而正在这时,一个更加响亮的喝骂声在维格内什的身后响起! “该死的是你,可悲的维妮宝贝!” 当维格内什紧张地回过身时,他只看到了奥乌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以及天空划过的那道雪亮的剑光! “猛虎啸!” 狂风吹卷,扑面而来! 那是奥乌倾尽全力的一击,虽说他手中握着的并非是那把胜利之剑,但那记强悍的上劈仍然力重万钧,所带起的风暴直比十级飓风。 维格内什真的吃惊透了。在短短的时间里竟然遭遇如此两名年轻的斗尊级高手,是他从未曾预料到的。维格内什原以为这次突袭会是个轻而易举的差使,他原本计划着在半个小时之内结束战斗,将所有到场之敌尽数歼灭,而后大摇大摆地登上那钢铁怪物,向着美好的新世界进发。但现在看来,计划的前半部分已经基本落空了,卢曼帝国连同东夷的一些到场者已经退去,而明玉王国那边甚至有十多名高手发起了反冲锋。说得再不乐观一点,如果不能牵制住那个黄皮肤的怪物和眼前的这个棕色壮汉,甚至连比利国王的逃生大计都存在落空的可能。 狂风之中,维格内什狠狠地扎稳了脚跟,重剑高举,口中大喝一声:“来吧,狂妄的小子,火漫长空!” 剑势起处,红光漫漫,热浪灼人! 两股强大的剑势在空中相互激荡,轰鸣声不绝于耳,好像上百颗雷团子正于此刻爆响,震得五十米方圆之内的士兵们不住后退。 “轰!” 剑势的主力最终相遇,强烈的闪光之中,奥乌与维格内什各被震退了十余步。而就在这时,又一个极快的身影从奥乌身边蹿了出来! 第327章 冲!冲!冲! 这一回,维格内什彻底后悔了----突袭并没有取得理想中的效果,向那个东方怪胎复仇毫无机会,现在就连撤身回去也成为巨大的难题。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是在自讨苦吃! 那个极快的身影属于另外一个黄皮肤的战士,尽管他的战斗力远称不上强大,但那一剑突刺却快得惊人,而且他出剑的时机恰到好处,出剑的方位精准无比! 同那位棕色壮汉硬碰硬的一剑,震得他两膀发麻,虽然对手的情形同样不会好过,但至少他在一击发出之后,周遭至少不会出现其他威胁,大可以喘息一阵子,从容调整过来。而维格内什这里尽管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士兵们正在齐朗的逼迫下节节后退,根本无法容身出来帮一把手,他可以指望的,只有手中的这把重剑。但说实在的,在那狂暴的一击之下,赤龙重剑没有脱手而出,维格内什已经在心中暗自庆幸了,不用说再度轮出一道火热的剑气,就连抬起那沉重的剑身都是异常艰难的。 而偏偏就在这时,那位黄皮肤的战士发动了闪电般的攻势,激射而出的剑气虽然仅有三四米长的样子,但那刺眼的寒光与扑面而来的气劲,同样夺人心魄,令人望之胆寒! 维格内什已经避无可避,这里,就是他丑陋生命的终点站! “噗!” 剑芒透体而过,正中维格内什的心窝! “好样的,董宏中士!”奥乌大嚷了一声,“但这个功劳我们各算一半。” 董宏一甩手抖去剑锋上的血迹,身子不停,继续向着齐朗正在进攻的方向紧追了过去:“那还有许多恶棍等着我们呢,希望你不要被我落下!” 奥乌活动了一下肩膀,哇哇大叫着冲了起来:“比一比吧,十个锡尔!” “我娘不许我赌钱,但如果一定会赢的话,我想她也不会介意的。” 当董宏的叫喊声传回来时,已经有三名士兵倒在了他的长剑下。 在战场的另外一侧,古尔夫、吉拉等人也正飞快地掩杀过来。经过一番苦战,他们已经顺利抢下了军械室,现在都已拿回了各自的武器。而正于低空疾速飞行的休金,更是把齐朗的圣血弓衔在了口中。 伊格鲁、莱欧和普贝那三强大的兽宠同样大显神威,他们的每一次冲袭都会引起一长串的惨叫声,正是在他们的合力清剿下,外界已经再无活着的奥托帝国的士兵。 那奇怪的源平镇如何从几十公里之外飞到这里来,这些勇士们并不清楚,但齐朗进攻方向,他们却是看在眼中。那毫无疑问就是个奋勇冲杀的信号,不管那钢铁怪物里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样的危机,只要它处在齐朗长剑所指的方向,就算它是个坚不可摧的城堡,希望军团的这群出闸猛虎,也会把它拆个稀巴烂。 聚在天梭大门前的那群士兵们开始溃散了,一方面他们已经无法抵御那几位强大勇士的猛攻,另一方面急切的心理也动摇了他们的士气,尤其是后排的士兵发现那宽大的铁门正在缓缓落下,那说明比利国王已经打算弃他们于不顾! 更多的士兵开始放弃抵抗,反而回过身拼命向门前涌去。相互踩踏推挤中,数百名士兵就这样白白地丢掉了性命。 冲在最前面的齐朗发现了比利的意图,心情愈发急切起来。比利的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就是祥水湖,虽然那里处于风水阵的保护之下,不明底细的外人根本无法进入,但既然鲸嘴比利连这个钢铁怪物都懂得如何操纵,那风水阵一定难不倒他的,而希望军团的主心骨级人物全部都来到了这东陌平原,如果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巨龙军团的恶棍们狭路相逢,必将出现极大的损失! 必须阻止比利,必须杜绝惨剧的发生! 这时,奥乌和董宏那两名勇士均已冲到了齐朗身后,嘴里还在各自计算着杀敌的数量。 “五十六,五十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奥乌抽空问了齐朗一嘴,“为什么那见鬼的镇子会跑到这里来,你能猜出其中的底细吗?” “这是一个飞天的神器!”齐朗只能简短截说,“比利控制了它,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冲天而去,一直飞到我们的基地!” “什么?基地……”奥乌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就算他的脑子生得和吉拉一样聪明,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下来这样惊人的消息。“小吉拉有危险!”他猛地大喊了一声,手中长剑在轮碎了一颗头颅的同时也彻底卷了刃,“我们得阻止那个阴险的家伙!” 董宏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脸色立刻变得一片惨白:“我们该怎么办?” “冲!”齐朗从空中接过休金抛下的圣血弓,顺手从一具尸身上摘一个半满的箭囊,开弓放箭,向着天梭的入口处发动了连续攻势,“冲进去,干掉他!” 奥乌与董宏一同咬牙切齿地大吼了起来:“冲!!” 挡在面前的凶徒们彻底遭殃了。正在向他们发起强悍冲击的,并非是三名年轻的战士,而是三个煞星! 左边那个大块头,每一剑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横在他面前的,从来没有任何一具完整的尸体;右边的那个最年轻的,身法轻灵,出剑迅捷,可招招都直取人要害;中间那位最是变幻莫测,刚射出一串火矢,马上又抢去一把短剑四下削切,甚至就算被他盯上一眼,好像也会落上个体爆而亡的下场。 巨龙军团大概从来没有打过窝囊的一场仗,就好像上千士兵堆在一起,一个个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架势,任由那三人红着眼睛随意斩杀。其实他们的头脑都是清楚的,并没有被天神一样的敌手吓昏了神智,只不过他们挥起的刀剑,射出的箭矢,全部失去了伤害作用,能令那三人放慢一些脚步,已经称得上是相当大的成绩了。 残缺的尸身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刺耳的惨叫依次响起,前一股鲜血刚刚渗入土地,后一股鲜血又泼了上来。破碎的头盔飞舞着落下,断掉的手掌在抽搐中抓紧草根,长矛穿透了胸腔继而斜插入泥土…… 这是一场血腥得惊人的杀戮,或许,用残忍来形容将更为恰当一些。但三位战士却不会为那恶名皱一皱眉头,他们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惟一的念头,那就是拼尽全力冲到那钢铁怪物当中去,干掉比利,防止祥水湖畔的惨祸发生! 不明真相的古尔夫等人正在东侧奋勇杀敌,他们也遭遇了不小的阻力,如果想要顺利和北面的齐朗他们汇合,至少还需要拼杀个十多分钟的样子。看到齐朗这边发起了疯狂的进攻,古尔夫老早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深信那是赌博所带来的恶果。为了避免陷入这场有输无赢的赌博中,他有意放慢了前进速度----为了照应米焕国王那个痨病鬼,他在起步时就落后了一些,如果再被奥乌将上一军,几十个锡尔肯定就得被人从腰包里掏出去了。 相比之下,吉拉则看出了事态似乎不大对劲。他知道自己的指挥官极少陷入这样疯狂的境地,除了那次发生在大辛河畔的抬棺苦战之外,在多数情况下,齐朗并不希望自己以杀人狂徒的形象出现,毕竟连那个令人生畏的称号都令他纠结了很长时间,如果单纯为了一个赌局就开始一场杀戮竞赛,那实在是太过荒谬了。 当然,在这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本身也是极为荒谬的----鲸嘴比利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随后一抬手,一个镇子就飞了过来,接着是拉拉队被带了进去,巨龙军团开始进攻,雷团子横飞乱炸一气……比利弄出这么个混乱的场面,大概只能说明----他疯了! 然而现在看来,不光是比利一个人疯了,那位一贯冷静的指挥官先生居然好像也跟着发起了疯,那会不会说明,这里面大有玄机呢? 对了,比利好像带走了四把圣剑,而那四把圣剑……四把钥匙! 不祥的预感一下子出现在了吉拉那聪明的脑子里,他立刻大嚷了起来:“比利的目标是祥水湖!兄弟们,我们得尽快阻止他,跟上指挥官他们,马上!” 包括古尔夫在内的十多名士兵一听头发都立了起来,下手加重,脚下加快,一股强大的旋风由东侧卷了起来! 休金成为了最忙碌的一个,古尔夫在一秒钟之内几乎射出了三十多枝箭矢,就算那只白颈鸦飞得比闪电还快,也无法补充上那样大的消耗。 勇士们加快了脚步,带得伊格鲁、莱欧和普贝那三只兽宠也各自提高了速度,狂暴的吼叫声几乎一刻也没有停歇过。他们冲杀得很快,只要绕开源平镇那怪异的铁管子,就将于入口处汇合与指挥官所带领的先遣队汇合。 这时,一阵嗡嗡的异响从那铁管子里传了出来! 第328章 怪物升空 滚滚浓烟冒了出来,就在当初被季猛认定为排水管道的四根铁管子那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信号,因为所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奇异的镇子带着天火神威现身出来时,就是从这四根管道中喷出的火焰! “快躲开,要他妈的着火了!”古尔夫不幸被那团浓烟熏了一遭,除了弄得满身焦黑外,一定还感受到了其中灼热的温度。 果不其然,那钢铁怪物剧烈地震颤了起来,四周的黑烟也越来越浓,越来越疾,星星点点的火光正在慢慢聚集。 “呜----轰!” 伴着一声万兽齐吼般的巨响,烈焰喷射了出来! 一时间,热浪奔腾,邪火漫涌。不及登上天梭的巨龙军士几乎无人幸免,连声惨叫都不及发出,就化为一团团烟气消失于原处! 多亏了古尔夫的大声提醒,希望军团的那几名士兵及时抽身退了出去,连滚带爬地逃到二三百米开外,尽管如此,还是被强劲的气浪冲击得一一扑倒在地。 天梭的入口已然完全合拢,城垛边上的大批弓箭手也不知于何时退了回去,只剩下那个钢铁巨怪在轰鸣声中狰狞地抖动着它那庞大的身躯。 当古尔夫和吉拉等人心惊胆战地站起身形时,他们万分惊恐地发现,齐朗、奥乌和董宏三人并不在队伍当中。他们大概冲得太过靠前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听到古尔夫的示警! “人呢!人呢!”古尔夫惊慌失措地大喊了起来,“谁看到那三个傻瓜了,谁他妈看到了,快说一声!” 吉拉一把抓住了古尔夫的胳膊,免得他在极度慌乱中再做出什么傻事。他有心安慰古尔夫两句,却发现那根本就是徒劳的,因为他的喉咙已经哽住了。尽管吉拉拥有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但那四道烈焰狂暴下喷,形成了无比强烈的能量波动,吉拉的感知能力也失去了效用,他只能用双眼去判断----没人可以幸存,就算是传说中的神明,也必将在吞噬天地的烈焰下化为灰烬! 就在哀伤的情绪正于希望军团的几位勇士心中慢慢成型时,一团柔亮的光气突然出现在赤焰当中,尽管周遭烟尘涌动,使得视线极为模糊,但当那五颜六色的光气开始缓慢移动时,所有人都是看了个清楚。 正是齐朗他们三个!他们并没有死,应该就在那团光气地包围之下! 那当然就是齐朗。脱身的机会并非没有,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选择,他们需要冲到那天梭当中去,倾尽全力阻止比利的下一步计划! 当那四道火焰以无比的神威向下喷泄时,齐朗在第一时间将那两位兄弟拉到了身边,令体内真气飞速运转起来。他知道那是惟一可以将身体和外部隔绝开来的手段,就像那次他从仙境中坠落回尘世那样,利用全部的内力撑起一道屏障。 齐朗做到了!尽管那火焰的冲击势头强悍无比,但他还是做到了。 那是那狂狼项链的威力。就在那生死一瞬间,齐朗再度感受到了那四颗狼牙所传出的神奇力量,那使得他的内力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几乎要将纵贯身体的那条虚拟管道冲破,但他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咬紧牙关,全力施为! 一团五彩的光气撑起了五米方圆的安全地带,足够将目瞪口呆的奥乌和董宏包拢其中。 但保住性命并非是最终的目标,在那钢铁怪物腾空而起之前,他们需要冲入其中,想尽一切办法粉碎比利的阴谋诡计。 顶住冲击巨力,三名勇士一米一米地向前移动,只要穿破那道火网,就将接近那宽阔的入口台阶,再向上攀爬三五十米,就将彻底摆脱那凶火的困扰,成功杀到入口前面。 然而就在这时,那钢铁巨怪的震颤开始变得更加剧烈,连带着脚下的土地都摇晃了起来。 它正在向空中升起! 缓慢,却又无可阻挡! 四道火焰,正为那钢铁怪物提供着拔地而起的巨大推力。它是天梭,注定将要冲天而去! 深陷地下的那足有二三百米高的尖锥部分一点一点地显露了出来,带出的泥土才为热浪熏蒸,就化为一块块硬石,纷纷砸落下来,击在地面发出呯呯的声响,使得齐朗他们更加举步维艰! 不过那三名勇士仍在坚持前进着,尽管那团光气在热浪的冲袭中正处于不断收缩状态,但他们必须挺过这关键的十余米距离! 外围的古尔夫和吉拉他们全都捏了一把汗,尤其是吉拉已经分析出了那钢铁怪物的下一个目标,内心的急切更是达到了极点。他们都十分清楚,此刻的齐朗必定在对抗着超乎想象的压力,那根本就是人力所无法抵抗的灼热之力,就连站在三四百米之外的他们,只要呼吸得稍微深一些,肺子里就像要着起了火。除此之外,那巨大的推力既然能将那样的庞然大物推到空中,向下的作用力也一定大得惊人,换作常人,恐怕用不了一秒钟,浑身的骨骼就将被压得粉碎。 但出人意料的是,那三位勇士所处的那光气却突然加快了移动速度,就好像在那强大压力之下,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被激发了更加惊人的勇气和能力! 火焰击地发出狂暴的一声巨响,那巨大的怪物终于全部脱离了地面,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向上飞升了起来! 他们赶上了!在最后关头,那三位勇士终于把牢了那最后一级台阶,而随着那巨怪的升空而起,那四柱火焰终于收回了凶势,转而在尖锥的底部喷出一道单独的火焰。那意味着齐朗他们将不必再去忍受烈焰烧炙的苦楚,尽管入口已经牢牢关闭,但至少他们并没有被甩下,等到那钢铁巨怪再度回到地面之时,三名勇士必将对里面的凶徒予以严惩! 天梭冲天而起,只在一转眼间,就已消失在天际,只在那片战场上留下了满眼的焦黑和一个无比巨大的深坑。 米蓉公主从东面飞奔了过来。她已经安置好了自己的父亲,眼下正要履行她的诺言,随希望军团一起进行战斗。但当她那娇小的身影站定在古尔夫面前时,却发现齐朗并不在那里,惊慌的神色立刻显现了出来:“他去哪儿了?” 古尔夫惊魂未定地指了指天空:“上天了,飞得比休金还高!” “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古尔夫有些痴傻地晃了晃脑袋,“或许……我们该祈祷吧。” “我们得尽快赶回去!”吉拉在这时接了一句,“我们得尽快赶回祥水湖的基地,如果不出预料的话,那里很快就将陷入苦战!” “那他们呢?” 米蓉公主的葱葱玉指指向了南面,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正是奥托帝国的新任女皇和她的随从们。 珍妮远远地站在那里,从这个距离上根本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在她身后,十几名随从均已被解除了禁锢,正把那个铁面人弗罗斯特团团围困在当中。但不知珍妮向他们吩咐了什么,那些随从又退了下去。紧接着,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走向马厩,似乎正在准备着撤离。 他们是鲸嘴比利为这个世界遗留的祸害----一个野心勃勃的,对这世界充满仇恨的女皇陛下,一个四处宣战的狂傲帝国,还有一大批视杀戮为最大乐趣的嗜血战士。 但那是吉拉所无法预计的未来,又或者说,哪怕他已经预见到了珍妮即将展开的疯狂报复,但在此刻,他也无法下令发动攻击,因为他注意到那个弗罗斯特正谦卑地向珍妮单膝跪地。那个强大的杀人机器又有了新任的主人,以希望军团的这十几名战士,根本无法在这场对抗中占得上风。 “我的建议是不去理她。”吉拉挥了挥手臂,带领着众人去寻找自己的马匹,“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只是赶回我们的基地,如果我们的力量能够保全下来的话,一切困难都会解决的。而且,现在我十分认同古尔夫上士的看法,我们应该祈祷,祈祷我们的指挥官先生能够阻止比利的下一步计划,祈祷我们的希望军团能够在这场苦战中幸存下来。” 古尔夫从吉拉的话语中听出了不祥的意味,一边抹着他那焦黑的面孔,一边紧张地发问说:“这里面的事我一直没想通,鲸嘴比利怎么能把那奇怪的镇子弄到天上去?他又怎么能了解到我们的基地所在的方向?他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他妈实在是太怪了,他是传说中的先知吗?” 吉拉恨恨地摇了摇头:“他怎么知道的这一切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永远不要低估政治家,他们绝不是单靠着欺骗就会达到现在的地位,他们的手段是超乎寻常的,而且他们的真正用意往往要等到最后一刻才会揭晓。” 听到这话,米蓉公主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吉拉,你是在评价我的父亲吗?” 吉拉苦笑了起来:“他不是吗?” 第329章 圣地陷落 同一日正午时分,莫名神物空降祥水圣地! 正值午餐时间,希望军团的百余名士兵正放松地坐在长长的餐桌前,或讨论与盟友的联合作战计划,或预测着翡翠公国的那场大战最终结果如何,总之,在这会儿工夫,没有人会预料到敌人竟会在这时,以这种惊人的方式出现在这个极为隐秘的基地上空。 当那巨大的钢铁怪物带着隆隆巨响从天空中缓慢降下时,绝大部分士兵甚至以为那是董大娘变出来的另外一个戏法。在那片湖水中曾经出现过太多的奇迹,士兵们这样猜测也是十分正常的,毕竟这样神奇的飞行物体根本就超出了他们的所有见识。不过士兵的本能还是促使他们拿起了各自的武器,迅速进入到战斗队形,小心谨慎地向着湖水这边聚了过去。 看来那正在发出巨响的怪物打算降落在湖水的中心位置,那里深不见底,就算它庞大得惊人,可如果无法像大船一样漂浮在水面的话,估计很快就会沉没的。 山民们也从东侧的民居中走了出来,一个个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他们想破脑袋也无法猜出那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连见多识广的董大娘都是一脸茫然。无知引发崇拜,他们一一跪倒在地,向着那钢铁怪物叩拜不止。 而然乔安娜却发现了一些反常之处。她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与那空中巨怪的直线距离也就五六百米的样子。它好像有些眼熟,除去下半部分的圆锥形状,最上面的玻璃巨罩好像与源平镇颇为相近。而且,就在那阶梯般的缺口处,她好像还看到了三个人影。那三个人影都被包裹在了冰块当中,看上去体积增大了不少,不过乔安娜还是觉得他们有些眼熟,尤其是其中的一个,似乎正是那足足分别了将近两个月的男朋友…… 绝不是过度思念所带来的幻觉,那确确实实就是齐朗! 天梭从升入高空,到飞抵祥水圣地,这六七百公里的路程,几乎只用去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而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却为他和两个兄弟带来了难以言说的痛苦折磨。 数万米的高空中空气稀薄,气温极低,就算齐朗拼尽全身内力支撑起一团小小的气罩,但极速飞行所带来的冲击力仍然是难以抵御的,多亏了东陌平原与此处的距离还不算太远,否则哪怕再多飞出个十余分钟,他和那两个兄弟也将完全被冻成尸块。饶是如此,奥乌和董宏两人现在也已被冻得意识模糊,如果不是齐朗的双手仍然牢牢地把住了身下的铁板,恐怕早就栽落了下去,落得个支离破碎的悲惨下场。 飞梭正在缓慢下降,距离又接近了一些,乔安娜终于可以确认那三个冒险者的身份,一时间大喊了起来:“士兵们,提高警惕,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麻烦?不会吧?”这时青果抱着小吉拉走了上来,伸手指着那飞天怪物的顶端提示说,“你看到了吗,乔乔,那应该是源平镇,是尊圣教季猛大哥他们的那个奇怪的镇子。真没想到,它竟然是长这个样子的,而且还是会飞的……” 正说话间,轰轰的气爆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四道猛烈的火柱从那四根铁管子喷了下来,高温烧灼之下,湖水中心现出了巨大的漩涡,大量湖水受热蒸发,一道道水汽滋滋地升腾了起来。正是在水汽的冲击下,齐朗等三人身上的冰块慢慢消解,本已麻木的手脚也正在恢复知觉。 而就在这时,那四道火柱倏地冒起了黑烟,就像老旧的机器突然出现了故障,发出了一连串的爆响,最终火力全消,竟然笔直地坠落下来! “轰!” 神物落水,激起恶浪滔天! 超过十米高的巨浪由湖心迅速形成,以万马奔腾之势,向着岸边奔涌上来! 守在最前面的士兵们不及后退,转眼就被层层巨浪卷入其中,浮浮沉沉地被抛了出去。所幸祥水湖水量有限,水浪涌过一阵便无以为继,身后又是个极大的缓坡,加之士兵们在湖边训练得日久,大都熟习水性,不过呛几口水,浑身衣衫尽被淋湿罢了,并无更大的损失出现。 不过青果那里却出现了麻烦。巨浪之中,小吉拉被冲出了她的怀抱,眼看着就要被回落的水势带入湖心,多亏了乔安娜见机颇快,身形快速游动几下,一把将那小鬼头捞了回来。 “搞什么鬼!”乔安娜被这次险情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抱着小吉拉冲回到缓坡之上。正想着把那小家伙重新交回孩子妈妈手中,克莱图等几名士兵惊慌的叫嚷声已经响了起来:“小心,乔安娜!” “嗖!嗖!嗖!” 弓弦声大作,一阵箭雨从源平镇的墙垛之间飞射了出来,而其中一枝,正向着乔安娜的后心如闪电一般飞来! “不!乔乔!” 青果扑了上去! 她并不是什么战士,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个普通的母亲,但当她看到刚刚救下自己的孩子的好伙伴正面临生命危险时,她的爆发力却大得超乎想象,就在乔安娜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一刹那,她就已经蹿过去。 箭,到了! 由前胸射入,贯穿了她那瘦弱的身体! “青果!青果!” 乔安娜瞪圆了自己的眼睛,伸手揽住青果的腰身,声嘶力竭地大喊了起来。 那已经是毫无作用的了。那一箭造成了致命的伤害,鲜血正汩汩地由创口涌出,就连青果的嘴角也冒出了血沫。 “照顾我的孩子……拜托你了……” 青果那略显黝黑的脸庞再不见任何的血色,吐出这最后一句话后,她的头仰了过去,伸出的手掌甚至没有来得及抚摸到小吉拉脸蛋,就无力地垂向了地面。 “不!” 乔安娜的泪水决堤了! 那是她忍耐了好久的泪水,伤患的痛苦,故土的牵挂,单相思的委曲……所有的苦难折磨,都不曾逼迫出来的泪水,终于在这时滴滴洒落。 她将小吉拉揽在臂弯中,又狠狠地抱住了青果那已渐趋冰冷的身体,用力地痛哭着。小吉拉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了望自己的母亲,又望了望乔安娜眼角的泪水,仍然在懵懂无知地乱叫着妈妈。 “快躲开,乔安娜!”在更多箭矢飞来之前,又高又壮的克莱图中士冲了过来,强拖着乔安娜和青果的尸体退了下去。周围几乎没有任何掩体,想要撤到山坡之上又将冒上极大的风险,万般无奈之下,克莱图选择了湖边的那座凉亭作为暂时的容身之所。 希望军团的战士们终于认识到了危险,认识到那凌空飞来的巨型怪物竟是敌方派来的秘密武器,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奋勇地展开还击。但飞梭实在是太过高大了,尽管大半截已经沉入湖底,那完整的镇子仍然处于水面之上,加上周围的一圈城垛足有上百米高,那使得敌手占有了居高临下的优势,除此之外,那金属墙体比似乎比钢铁还要坚硬,就算已经达到了高阶武师的弓箭手里德中士,也无法令箭矢在那上面留下丝毫的痕迹。 然而对方的冲锋队并没有现身,只要希望军团的这百余名士兵能够稳稳地守住缓坡这片阵地,单凭这阵弓箭射击,至少不会带来太过惨重的人员伤亡。 乔安娜在这时终于缓回了神,她重新将投向了源平镇口的台阶那里。齐朗已经不见了,另外两个冻得**的冰块也不见了。他们一定是在刚刚那次疾速下坠中被甩到了湖水里,当时的水浪那样巨大,他们会不会已经被淹死了? 仇恨与怒火在一瞬间填满了女战士的胸膛,她将小吉拉交到了克莱图手中,拔出长剑,顶着箭雨冲了出,口中不住大声呼唤着:“齐朗上士,你在哪?快回话,我求你了,答应我一声!” 但乔安娜的呼唤并没有令齐朗现身出来,反而引来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异响。就在这阵异响之中,高大的围墙中显出了一扇扇小窗户,紧接着,呯呯的绷簧声响了起来,十余颗雷团子从中飞出! “撤退!全员撤退!” 除了后入伍的二十几名新丁,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大都见识过雷团子的巨大威力,一时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纷纷叫喊着向后疾退。 “轰!轰!” 火光冲天,爆炸声于四处响起! 尽管希望军团的战士们示警较早,撤退的脚步并没有任何的耽搁,无奈雷团子数量过巨,爆炸波及的范围极广,仍然有超过十名士兵受到了严重伤害。而损失最为惨重的,则是后方的山民。没人能想到那样沉重的雷团子竟然能飞达六七百米之远,甚至有七八颗直接飞入到山民的居住区中。成片的木制房屋立时陷入一片火海,更有三四百名山民被炸得尸骨无存! 而更令乔安娜紧张的是,刚刚从那钢铁镇子里翻滚而出的一颗雷团子,飞行的方向正是凉亭这里! 第330章 英勇的选择 抽身退去?那根本不可能是乔安娜的选择! 小吉拉仍处于凉亭之中,在克莱图的怀抱里哇哇哭叫着,如果这颗雷团子正中目标,那个可怜的孩子将尸骨无存。乔安娜刚刚从死去的妈妈手中接过照顾孩子的重任,才一转眼就自食其言,乔安娜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同时,那凉亭中还长眠着齐朗的母亲,那位深得宗浩王国国民爱戴的王后娘娘。在雷团子的爆炸威力下,就算那水晶棺异常坚固,也将被炸得粉碎,而那位王后娘娘也必然无法幸免! 该怎么办? 雷团子威力巨大,绝非人力可以抵挡,而以乔安娜眼下的实力,肯定无法在那乌黑的弹丸爆炸之前,同时把小吉拉和水晶棺抢出去! 只有一个可能----在半空中拦住它,拼尽所有力量改变它的飞行轨迹! 乔安娜已经开始那样做了,那正是她在短短一瞬间所做出的选择! 她知道自己将会死掉,因为她清楚地看到雷团子上的引线即将燃尽,接下来的,必然是一声轰天的巨响。但她没有犹豫,双脚向前疾冲中,身形一下子拔了起来,五光十色的长剑凌空挥动,拼尽全力挥出一道足有两三米长的剑气,迎着那雷团子直冲而去! 那是发自于本能的一击,也是不记后果的一击! 没人进行过同样的尝试,因为没有人会像那位着了魔似的女战士一样疯狂! 等待她的肯定将是粉身碎骨的悲惨结果,但她根本顾不得了,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拦住它,保住小吉拉!保住那冒牌男朋友的母亲! 紧张地守在凉亭中的克莱图已经惊呆了。 那位又高又壮的中士一直自认是个勇猛的男子汉,一个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做畏惧的坚强战士。他和所有士兵都持有同一种想法,认为女孩子们根本不该出现在战场上,根本不该成为士兵当中的一员,尽管希望军团里的**名女兵在无数战事中已经证明了她们的勇猛,固有的想法却从未从他的头脑中被排挤出去。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位娇小姐是个真正的战士,是比男子汉更加勇猛的战士! 在那一瞬间,克莱图失去了语言能力,因为他不知该喊些什么。劝阻?根本来不及了,乔安娜已经扑了上去,脚步飞快,好像在一秒钟之内就冲出了二十多米的距离;或者他应该发出一声赞赏的高呼,但他觉得那并不会起到任何帮助作用。 祈祷吧,拿出所有的虔诚祈祷! 说不定那样会令上神降下奇迹,让那高贵的娇小姐免受烈火加身的痛苦,让那骄傲的女神在神明的护佑下飞升天国。 当刺眼的光芒开始闪动时,好像就连时间也在那一刻停滞了脚步! 剑光!迅猛无比的剑光,精准地击中了那翻滚中的雷团子! 爆裂,在轰天的巨响传出之前,那乌光闪闪的雷团子已经爆裂了开来,化为千百块细小的钢铁碎屑,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向四面飞溅! “轰!” 足以吞噬一切的火光爆发了出来,刺眼夺目! 她大概已经死掉了。 克莱图已经不忍再看下去了,缓坡之上正躲在各自掩体后的近百名士兵也不忍再看下去了----眼睁睁地看着那样一位美丽的姑娘以世界最为悲壮的方式丧失生命,就算是拥有铁石心肠的钢铁战士,恐怕也不得不惶恐地紧闭双眼。 乔安娜应该已经死掉了,粉身碎骨,香消玉殒! 那位极爱耍小姐脾气的女魔头,那位自高自大、每每指挥官女朋友自居的凶女人,已经死掉了! 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所做出的选择,诠释了真正意义上的英勇! 她是一位令人肃然起敬的勇猛战士,为了责任,和她可能永远也无法握牢在手中的爱情,她选择了自我牺牲,选择用她不满二十岁的生命,来绽放这世界上最为绚丽的光彩! 然而当战士们重新睁开悲愤的双眼时,却发现那最为悲惨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那颗雷团子的确爆炸了,就在湖边那大约七八米的高空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但在那片火光中,竟然多出了一团五色的光气,随着爆炸的冲击气流,缓缓向东侧的岸边飞落。 在那五色光气当中,久违的指挥官先生正怀抱着乔安娜,一脸关切的表情,像是在说:“傻瓜,你真是个大麻烦!” “扑通!” 再度拥抱在一起两位情侣,终于落了下来。乔安娜安然无恙,但齐朗却已栽倒在地! “你醒醒,亲爱的,你快醒醒!”乔安娜急切地大喊了起来,眼泪像狮口峰的瀑布一样,顺着她那雪白的腮边滚滚落下。她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尽管齐朗身上的那团光气抵挡住了雷团子的大部分爆炸威力,但那四处飞溅的钢铁碎片还是穿透了那强大的防线,在齐朗的后背留下了一大片模糊的血肉。 “我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在乔安娜的拼命晃动下,齐朗还是费力地睁开了双眼,“以至于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些幻觉,因为我记得那位乔乔小姐曾经向我保证说,她永远不会再掉眼泪了。” “见你的鬼!”乔安娜气极败坏地大骂了起来,“我就要哭,你惩罚我吗?我就是要哭!” “你可以哭个够!”这时奥乌那又粗又憨的声音传了过来,“在我把鲸嘴比利的鼻子打扁之后,你愿意哭多久就哭多久。” 奥乌的手里正拖着晕晕乎乎的董宏中士。奥乌的水性应该是所有士兵当中最好的,尽管如此,他也在水下搜了半天,才把快要沉底的董宏抢救出来。 “比利的目标是那四块怪石头。”奥乌抬手拨开了凌空飞来的几枝箭矢,另一只胳膊捞住董宏的胸口用力地勒了一勒,帮助那位水性极差的黄种勇士吐出了一大口水,一边向乔安娜解释说,“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那怪房子里的,一定会找机会冲到这里来,到了那时,我们再报这笔血仇!” 齐朗在这时终于坚持着站了起来,向着奥乌点了点头:“先撤下去,集结兵力,最终的血战……” 然而齐朗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体又摇晃了起来,最终不支地晕厥在了乔安娜肩头。腿脚极快的威尔逊下士冲了过来,帮着乔安娜架起了齐朗,快速退上了缓坡的安全地带。已经恢复了知觉的董宏则转身冲向了凉亭,在克莱图的帮助下,抬起那水晶棺向后撤离。 奥乌则走向了仍在哇哇哭叫着的小吉拉。青果的尸体就停放在凉亭的东侧,胸前的箭簇正闪动着血光。奥乌显露出一丝悲哀的神色,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将箭枝折断,就势头青果扛上了自己的肩头,另一手则抱起了小家伙:“跟我说说话,小吉拉,我上回都教你什么来着,我都忘掉了。” “妈妈,妈妈……”小吉拉并没有回话,只是伸出小手抚弄着青果的长发,但哭声却已停歇了下来。大概是奥乌的怀抱给予了他极大的安全感,就算四下里仍然时不时传出爆响,天空中仍然箭矢横飞,他都觉得那些只是一场十分吵闹的游戏。 奥乌轻轻地摇了摇头,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嗔怪说:“那不是‘妈妈’,其实我教给你的是‘爸爸’。我其实没忘,只是想考考你这小家伙。” 小吉拉显然对这个词汇是十分抗拒的,仍然固执己见地叫着妈妈,甚至连奥乌脸上明摆着的失望都视而不见。被罗贝尔下士抢出来的董大娘,正和希望军团的士们一起守在了缓坡上的几块高大的山石后面。尽管她早就感知到与她相依为命的青果姑娘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但她对生离死别见得太多了,这样的打击并不足以令她失声痛哭。她从奥乌手中接过了小吉拉,微笑着安抚他说:“乖啦,小鬼头,我们等下一起看舅舅们怎样打坏人。” 老大娘的这番话大概是说给小吉拉听的,而周遭的士兵们却从中听出了悲愤,也听出了复仇的决心。 “我会打扁那个恶棍的。”奥乌的声音仍然放得很低,像是担心吓到刚刚稳定下来的小吉拉似的,不过语气中却带有十足的坚定,“我用冈瓦纳子孙的名誉向您保证,他们死定了!” 在同一时间里,所有士兵都牢牢地握起了手中的武器,咬牙切齿地说:“干掉他们,我们一起上!” 雷团子的攻势已经明显弱了下去,估计那钢铁怪物中的恶徒们正在准备全员现身出来,向着他们的最终目标发动最后的攻击。 真正的血战就要到来了! 希望军团损失了十余名兄弟,还亲眼目睹数百名与他们一同生活了一整年的山民乡亲遭遇惨祸,这一战必将拼杀个你死我活。只不过他们的指挥官受伤严重,正晕死在山石后面,士兵们都祈祷着他能尽快醒来,毕竟他们都已习惯了那个主心骨冲锋在前的场面,那样,希望军团的士兵们才会拥有无穷的信心。 第331章 接近目标 自己究竟会不会再度恢复清醒,齐朗也说不清楚。 他只觉得脑袋很沉,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周围人说出的话语偶尔还听得到,但声音却是模糊不清的,就好像他仍身处湖底,头顶的浊浪与烈火,完全与他无关----那透明的被子已经把他和这个纷乱的世界完全区隔了开。 恐怕只有困乏到了极点,人才会产生如此的感觉。 齐朗实在是太累了。从离开祥水基地,加入到这一连串的明争暗斗时起,齐朗的头脑几乎无时不刻都在飞速运转着。阴谋阳谋一桩接着一桩,令人费解的事件一件接着一件,逼得他夜不能寐。他知道自己有多想退出,但最终那个正义的他还是选择站出来,用他那称不上强壮的肩头担下这个无比沉重的担子。 齐朗必须承认,他实在是吃不消了。 用力地思考令齐朗在潜意识里生成了一种抗力,不住劝说着那个疲惫不堪的他快些倒下来好好休息,但齐朗的心智早就经受过无数次的考验,他深知坚持的意义,也深信自己一定能够顶住。真正令这位勇敢的战士宣布罢工的原因,还是那些接蹱而至的一连串巨创。 与姬氏父子的苦战,令齐朗有生以来第一次将战斗力提升到了极点,并在惊人的一击中站上了战斗力的顶峰。但那是极为勉强的一次冒险,齐朗十分清楚,那可能仅仅是一瞬间的灵光闪现罢了,如果再次进行同样的尝试,他将很有可能无法获得成功。 而在随后的兵荒马乱中,齐朗又在维格内什和罗伊两大高手的夹攻下强行发力,一举击杀了一名低阶斗尊。虽说在当时他是借用了维格内什的剑势,以巧劲惊险制胜,但维格内什那强悍的剑气还是在他体内留下了不为人知的伤患。 如果说之前的重创都是由人力造成的,或许休息一些时日,齐朗完全可以恢复过来,但紧接着的一系列疯狂行动,他却是在以**凡胎来对抗天神般的重压。天梭喷下的烈火,被他用体内的所有真气硬顶了下来;万米高空的高寒,也被他用真气形成的气罩强御于体外;再到后来,那狂暴雷团子的爆力冲袭,他实在是挨不住了。 眼下的齐朗,就像一部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在内部与外部双重因素的压迫下,最终倒了下来。 其实他完全可以倒下来的,因为在这世界上,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还没有任何一个凡人能应付下这样严重的挑战。齐朗并没有生就一副钢筋铁骨,也不是一个强大到亘古未见的超级战士,他只是一个凡人,勇敢地挑起了所有重担的普通人! 他想要安安静静地睡上一会儿,哪怕就一小会儿,至少也会让他短暂地放松一下那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也会让他体内的亿万细胞暂停那自我毁灭般的燃烧。就像现在那样,他,真的睡着了……雷团子那惊天的巨响,与他无关;嗖嗖飞舞于天空中的飞箭,与他无关;那邪恶凶徒的完美计划,也与他无关。 他安静地睡着,在他异常熟悉的虚幻世界里漂浮着,那若有若无的微风究竟要将他吹往何处,他根本不想去理会。 恍恍惚惚中,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好像来自于遥远的天际,又好像就发自齐朗的脑海,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 “你要放弃了,孩子?” “妈妈?”齐朗并没有睁开眼睛,却发觉母亲的面孔就清晰地映在眼前,“我从没想过放弃,从没想过!我只不过是太累了……我想要休息,就一小会儿。” 母亲微笑着,眼神中充满了怜爱:“一小会儿……那么,我就陪着你这一小会儿。” “对不起……”齐朗无法确定自己不是不涨红了脸,但至少在他内心深处正在为自己感到羞愧,“我说谎了,妈妈。我确实想要放弃。我想要去找你。我想要离开这里。我挺不下去了,我真的挺不下去了。” “不,孩子。”母亲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怪罪,“你不必说对不起。因为你一直做得很好,你已经快要成功了,我们所有人对此都深信不疑----你一定会成功的。” 齐朗很想睁开眼睛,却又担心会使眼前的幻境完全落空,于是他继续以他那作弊的方式和母亲交流着:“你指的是那个出路吗?但那成功究竟是什么?我毫无头绪。” “成功的答案,一直就在你身边,你会领会到的,我们都预见到了你的成功。” “是我的项链和那六个谜题吗?” 齐朗想要挣扎着抓起胸前的那六颗狼牙,但母亲却阻止了他。 “你想要醒来了?你可以暂时休息的,就像你要求的那样,就一小会儿……” 于是齐朗听从了母亲的劝告,安静地躺在那里,紧锁的眉头也已慢慢地舒展了开。 雷团子的爆炸声仍然在远处和近处交替响着。房屋被摧毁,北面的山峰被震塌,这原本不受外物侵扰的祥水圣地,如今已经一片狼藉。 希望军团的士兵们早已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小心观望着湖心的那个钢铁怪物。那怪物刚刚尝试着扭动了一下它那庞大的身躯,但不知什么原因,却最终没能取得理想的结果。估计降落到水里,肯定不是鲸嘴比利计划中的一部分。但他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否则如果那个怪物突然不听使地砸向地面的话,就算它坚硬无比,也一定会摔上个稀巴烂的。 终于,墙体上的十几个窗口关闭了其中的大多数,只剩下直指着正东面的两三个仍然在一颗接着一颗地发射着雷团子。那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存货大概不多了,否则他们不会如此节制。尽管如此,雷团子的攻击仍然准确地控制在希望军团所在的这片缓坡前,其用意显然只是想要阻止希望军团的反扑,以便奥托帝国的那群恶人们进行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果然,在一阵嗡嗡声中,天梭入口缓缓开启,在弓箭手的小防防护下,五六名身着深蓝色长褂的高级人员缩着脑袋走了出来。他们俯在城垛边上向下看了几眼,又聚在一起相互商量了一番,好像在探讨着这钢铁怪物到底犯了什么毛病。 鲸嘴比利这时也出现在了那里,估计情绪有些暴躁,因为有一位瘦小的蓝衣人才弓着身子汇报了两句,就被他一脚踢了下去,转眼间就沉到了湖底。紧接着,另外几位蓝衣人开始忙活上了,战战兢兢地坐上了吊索,从城墙边上垂了下去,手里拿着不知什么怪异的家伙,在钢铁墙壁上丁丁当当地凿了起来。 那钢铁怪物距离希望军团的阵地大约有五六百米,距离虽说不近,但对于任意一名实力达到高阶武师级别的弓箭手而言,都可以称得上处于有效的射击范围。 乔安娜正是其中之一。她在心理上刚刚遭受了巨大创伤,满腔的怒火早已无法压抑,现在,复仇机会就在眼前,乔安娜怎么会轻易放过? 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弓箭已经拉满! “咻!” 就在一颗雷团子刚刚响过之后,凌厉的一箭射了出去,目标直指鲸嘴比利! “咻!咻!咻!” 几乎在同一时间,邓敦下士等七八名弓箭手竟然采取了同样的策略。他们手中的弓箭均为阿察和阿汪改造过,几乎人手一把九级品质以上的名器级弓弩,箭矢飞行在空中,均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威力不俗,且准确性极高。 只可惜他们选错了目标。如果吉拉在的话,一定会首先要求他们将目标对准那几名吊在绳索上的活靶子,而不是鲸嘴比利,因为单就眼下的情况而言,那些苦命的劳工显然正在完成着一项极为要紧的任务----修复天梭! 比利并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甚至没用身边的护卫出手,他自己只是轻松地抬手挡了几挡,就将那几枝飞箭尽数扫开。不过他应该还是吃了一惊,估计他怎样也没有想到,这支百余人的队伍竟然拥有如此多武师级别的战士。 比利猛地挥了挥手臂,于是城墙上的弓箭手们开始了疯狂施射,漫天箭矢像雨点一样洒了上来,令得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再无回手之机,于此同时,十来艘临时用木床改造成的小船也被放了下来,冲锋队的士兵们正陆续走下出口,一个接着一个跳上小船。 看来鲸嘴比利打算发动总攻了,而他的选择无疑是准确的,因为他们的前进方向正指向希望军团的士兵们所最为担心的位置----已然坍塌的凉亭正对着的湖水岸边! 那四块圆石就在那里,尽管已经被董大娘和青果布出的风水阵隐藏了起来,但所有士兵都记得一清二楚,那里,就是那四个钥匙孔之所在! 不知道鲸嘴比利如何看透这一点的,单从刚刚轻松防下那连珠几箭的表现来看,那个臭名照著的恶徒至少是个强大的战士,如果说他连风水阵这样神秘的东方古技都可以看穿的话,他一定是个相当可怕的敌手! 第332章 风水阵失效 十余艘载有二三十名军士的小船在湖面上缓慢行驶,一米一米地向岸边靠拢。最前面的那艘船上,鲸嘴比利阴沉着面孔负手而立,在他身后,四个铁盒子被**名士兵捧在手中。那几名士兵均身体强壮,战斗力也应达到了武师以上的级别,尽管如此,仍个个露出吃力的表情。 箭矢在空中横飞着,雷团子也在一颗接着一颗地发射个不停,轰鸣声接连不断,泥土被一层层地掀起,带着呛鼻的味道盖到希望军团战士们的头顶。 通过之前一段时间的对抗,希望军团的战士们已经发现了防守的要领----只要占据缓坡的顶端,雷团子即使飞了上来,在爆炸之前,也会骨碌碌地滚下去,基本形不成太大的伤害。但对面的那些发射者大概发觉了这超级武器的弱点,并因此进行了战术上的调整,在接下来的漫长轰击中,雷团子好像长了眼睛,总是会准确地飞到希望军团所处的缓坡前三五十米处爆开,并不寄望于以雷团子的攻击将抵抗力量尽数消灭,他们只是希望能够形成有效的压制,使得那百余名士兵无法干扰到他们的行动。 这实在是一场没法打的仗。天知道他们怎么发射得这样准确,从当初季猛和他的尊圣教手下的表现来看,那雷团子是极难控制的。他们在用那怪异的机器发射时,谁也没办法确定那爆炸物究竟能飞出多远,谁也拿不准能打向何方,总之只要使得那些酒坛子大小的乌黑圆球飞出去,接下来的爆炸就足够使得敌手在惊慌失措中乱成一团了。 眼看着比利和他的超微型舰队已经接近了湖岸,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均紧张到了极点,他们现在根本无法威胁到比利的行动,只有希望董大娘的风水阵能够将鲸嘴比利拖住,而后再等候时机,等到雷团子被消耗一空,再集结兵力,全力向入侵之敌发起攻击。而到了那时,那位昏迷不醒的指挥官最好已经清醒了过来。 乔安娜无疑是最为盼望着齐朗清醒过来的一个。她一直守在齐朗的身边,除了小心打望着对面的局势变化,更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男朋友的面孔。她发现了齐朗的表情变化,由最初的双眉紧锁、双目紧闭,到现在的表情平静、呼吸均匀。乔安娜见识过齐朗那修道者的训练方式,这样的表现,往往意味着他正在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乔安娜很清楚,齐朗刚刚挨受了无比沉重的打击,雷团子的爆炸威力几乎全数被他接了下去,因为就在那一刻,乔安娜自己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冲击。看到齐朗后背那肉血模糊的巨创,乔安娜觉得好像有一万把刀在切割着自己的心脏。但她坚信齐朗能顶下来,因为她早就确信自己的男朋友是非比寻常的----他是那个令人生畏的王,是天下间最为坚强的战士!多大的痛苦,他都能坚持下来!多大的挑战,他都能化解掉! 现在希望军团正急切地盼望着自己的指挥官能够尽快地站起来,因为最大的危机已经到来,那个全世界最大的恶人,就在眼前! 乔安娜注意到了,就在此刻,齐朗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尽管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但他一定了解到了战士们的急切心情。要不了多久的,那位天神一样的指挥官即将站起身形,带领众人顶着吞天狂焰,勇猛地冲杀到两三百米外,将那群恶徒尽数诛杀干净! 而就在这时,董大娘却侧过了面孔,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看出来了。”董大娘的语调中带出了一丝惊讶,“他果然识得风水阵的奥妙!那个恶人正将脚步踏向风水阵的生门,我拦不住他的。” 董大娘这话一出,身边的奥乌和董宏均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娘,怎么会这样?”董宏几乎跳了起来。 董大娘微微摇了摇头:“风水阵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对万物的气息加以利用,令身处其中的到访者产生一些幻觉。那称不上什么高深的手段,你娘我能掌握,其他人自然也有机会掌握。只不过那个恶人却有些奇怪,因为那遮物阵是我独门的手段,会破解它的人,都已经死掉了。” 董宏的冷汗冒了出来:“娘,您说……会破解这个阵法的人当中……包不包括我爹?” 董大娘淡淡地笑了笑:“你爹当然会的,否则他当初在迎亲的时候根本就找不到我们宋家的大门,这世界上也就不会出现你这么个小畜牲了。” “但是……”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这时奥乌紧张地打断了母子俩的探讨,伸出粗大的手指指向了湖水岸畔,“快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几人连忙抬头顺着奥乌的指向望了过去,就在湖边的那几块看上去十分和谐的乱石之间,几名奥托帝国的士兵正在鲸嘴比利的吩咐下移动着一两块怪石。而随着巨石位置的变化,景象也于悄然间发生了转变! 现身了!那四柱圆石终于现出了身形! 就在湖边的浅水中,四个乳白色的圆石完好无缺地定在那里,淡淡地散发着柔和的白光。那是四个钥匙插孔,而那四把钥匙,此刻就装在那恶人身后的四个铁盒子当中! 尽管并不了解那四把钥匙的真正用途,奥乌还是看出事态不妙。既然鲸嘴比利为此花了这么大心力,其作用一定不会简单。 “混蛋!”奥乌大吼了一声,毫不顾雷团子的爆炸凶势,跳起身形就要冲出巨石掩体。 “慢着!”董大娘只抬手移动了一块石头,奥乌向前的那一扑却莫名其妙地改变了方向,竟然又绕了回来。 “冷静一些,奥乌小子!”董大娘的声音变得严厉了起来,“你这一冲不打紧,其他的士兵必然会随你杀上前去,可你也看到了,凶徒的雷火之威多么猛烈,就这样杀出去不是白白地丢了性命吗?” 奥乌忿恨地喘着粗气:“我得阻止那混蛋!他就要成功了,你没看到吗?” 董大娘淡淡地笑了笑:“成功?他离成功还差得远了。”她把那根本看不到任何物体的双眼移向了齐朗那边:“不到最后时刻,你无法断定谁是真正的成功者。” “那我就这么等着吗?”奥乌狠狠地捶了身前那块巨石一拳。 “是的。”董大娘慢慢地坐了下身子,“放平心态,等待着你们的指挥官最终醒来。当然,我劝你不要试图去打扰他,因为他需要想清楚一个关键的问题,他需要找到那个困扰他很久的答案。最后的战斗会打响了,要不了多久,你那浑身的力气就将有了用武之地,但在眼下,你需要做的只是静观其变。” 缓坡上各个掩体后的士兵们都望向了奥乌这里。作为希望军团的高级成员之一,眼下的奥乌就相当于指挥官的代言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冲锋命令,哪怕即将冲向刀山火海,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然而奥乌却犹豫了起来。他第一次发觉原来指挥官竟然是这样有难度的一个差使,如果只是关系到他个人安危的一个简单决定,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冲下去,干掉那个恶徒! 但在眼下,他做不到。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任何的鲁莽行动,都会令上百名好兄弟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这样的重担,奥乌觉得自己很难挑起,尽管他一直坚信,以他现有的力量,就算在肩头压上一座大山,他也不会皱一皱眉毛,但当无比沉重的责任凌空飞来时,他竟然发现,那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负荷的极限。 强压着满胸怒火,奥乌重新伏下了身子,同时也将他那粗大的手臂用力的向下挥了一挥。于是,所有士兵均克制住了心头的冲动,握牢手中的武器,紧盯缓坡之下的凶徒,只等最后决战的到来。 四柱圆石之前,鲸嘴比利已经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后方的维修人员已经被吊索拉了上去,从传令兵远远比划着的手势来看,天梭的故障应该已经解决了;遮蔽真相的风水阵已经在他手中轻松化解,传说中的四个钥匙孔均已现身,现在,只等着把那四把钥匙插入其中,天梭的通天轨道就将从虚空中降临! 比利从未发觉自己竟然这样厌恶眼下所处的这个世界----无止境的征战,并非是他最为痛恨的,恰恰相反,他喜欢战争,喜欢征服所带来的快感。但他厌恶丑陋的东西,就像眼前的一片火海,在火海中挣扎着的那些低等爬虫,以及这个千疮百孔的肮脏世界。 上神的确应该对这个丑陋的世界降下惩罚的,让它毁灭,让它永远沉沦! 但那些惩罚却是与高尚的吉尔·麦凯恩·比利无关,因为他就要脱身了,乘坐着那个神奇的飞行器,冲天而去,飞向那未知的美好世界。他的种族将在那里延续下去,他的战士们将在那里缔造一个全新的强大帝国。 这真是个完美的计划! 第333章 天路或魔径 铁盒子打开,四把圣剑在闪动起了耀眼的光芒! 鲸嘴比利的嘴角在不自觉地抽动着,似乎难以压抑内心的狂喜。这是他盼望了许久的时刻,自从意外得到上神的信使遗留下的消息,了解到这个世界即将在神的惩罚中遭遇空前的灾难,他挖空了心思,无时不刻都在寻找着逃生的路径。 幸存者----或许这三个字听上去像是卑微和弱小的代名词,但那意味着劫后余生,意味着免于苦难的惩罚!除了高贵而骄傲的比利国王,在这世界上哪有人更加配得上这个称号?!那是上神理所应当的选择,吉尔·麦凯恩·比利就是那个幸存者! 长剑抽了出去!那是忠诚之剑,是弗罗斯特那个愚蠢的木偶自愿奉献的一把圣剑。比利胳膊颤抖着,显然是在用尽全力对抗着圣剑的排斥之力! 那是不属于他的。忠诚,与那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从来就没有半分联系!但比利并不在乎,因为他并不想真正拥有那把圣剑----强大的战斗力?一个人再强大也抵挡不了天神的惩罚! 所谓圣剑,根本是无用的东西,没有任何价值,甚至不值得多看一眼。它不过是一把钥匙罢了,那些野蛮的战士们用他们的无知和愚蠢强行赋予这件工具以特殊的含义,但与获得最终生存下去的权利相比,所谓的忠诚又算得了什么? 比利不会对任何人提出忠诚的宣誓,他只对自己忠诚,只对他的私欲忠诚! 圣剑插入圆石! 一时间,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一道道霹雳穿透莫名的虚空!脚下开始震颤,像是天神正在降下警示,以狂暴的天威,逼迫无知的凡夫俗子顶礼膜拜。 “哈哈……哈哈……” 暴雷声中,比利那狂傲的笑声显得异常疯狂刺耳。 又一把圣剑顺利插入了圆石,应该是奥乌那把胜利之剑,因为所有人都看到那棕色的壮汉咬牙切齿地握起了拳头。 天空中的雷暴连成了一片光幕,远远望去,像是成千上万的光剑由苍穹不住刺下,晃得周遭一片雪亮,甚至连头顶高挂的太阳都被抢去了光彩。 狂暴的天威之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乖乖地静立于原处,就连那钢铁巨怪中的雷团子也不敢贸然发出,以免激怒了天神,从而降下毁灭性的打击。 同奥乌一样,希望军团的所有战士们均很想趁着这短暂的停火时机,冲下缓坡,与奥托帝国的恶徒们刀兵相见。但在这样的巨震之中,他们根本没办法站稳脚跟,不用说抡起手中武器奋勇杀敌,就连笔直地冲出几步,都是异常困难的。 不过比利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就好像他正处于暴风眼中,周围的电闪雷鸣,正为他隔绝出了一方平静的天地。如法炮制,信念之剑同样插入,严丝合缝,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把荣誉之剑,大功即将告成! 当那把古朴的长剑在比利手中嗡嗡地震颤时,乔安娜和奥乌等人惊喜地发现,齐朗的手臂开始活动了起来。 他似乎就要醒转过来了,应该是他头脑中的剑魂感受到了本体那愤怒的呼唤,正在急切地提醒着它的主人,立刻醒过来,阻止那恶人的卑劣行径! 慢慢地,齐朗睁开了双眼,神色如常,表情平静,就好像周遭正在降下的雷暴天威并不存在,那一声声巨响也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质量。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后背的伤情在这一次不经意的活动中被扯动了,使得他略略歪了一下嘴。 “圣剑!”乔安娜紧张地提示着,“我们得把它抢回来,你看到了吗,就在那里,就在那恶人的手里!” 齐朗慢慢地扭过头,将目光投向了祥水湖畔,略显遗憾地说:“我没办法把它召唤过来的,因为那里正是圣剑最该出现的位置,那钥匙孔正是它真正的归宿。” “我们该怎么办?”奥乌的浑身肌肉因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了起来。他渴望听到进攻的指令,因为他需要重新夺回胜利之剑,他需要粉碎恶徒比利那疯狂的计划。 但奥乌该失望了,齐朗只是凝望着天空中的滚滚暴雷,似乎在测量着那天神之怒的威力几何,进攻的命令却迟迟没有发下。 终于,齐朗摇了摇头,极快地回过身对奥乌和乔安娜吩咐说:“情况可能会变得很糟糕,我恐怕必须命令你们撤离了。就近寻找到安全的地方,越快越好,马上行动!” 尽管齐朗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但奥乌和乔安娜却没有立刻执行命令,因为他们都看出来齐朗自己似乎并没有撤退的打算。 “你呢?”乔安娜一把抓住了齐朗的胳膊,“你打算怎么做?” 齐朗拍了拍乔安娜的手臂,凝重的神色中却在试图展示一个轻松的表情:“我必须送一送他,毕竟这可能是鲸嘴比利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几分钟,像他那样的大人物如果就此离去,怎样也应该有人送行才对。” “你在撒谎!”奥乌瞪起了眼睛,“你这混蛋别想甩下我!我知道你想和他干一场,我绝不同意让你一个人和他单干!” 就连那榆木脑袋都听出来了,齐朗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演技实在是太差劲了,但事情已经逼到了这个分上,他必须坚持自己的命令。 “听着,你这傻瓜!”齐朗一步迈到了奥乌面前,一把抓住了他胸前那已经破碎的铠甲,“这是我的命令,只要你还是希望军团的士兵,你必须执行我的命令!!” “让你那命令去见鬼!”奥乌并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拿出了比齐朗更为凶狠的表情,“你是我的朋友,我只记得这一点!冈瓦纳人不会让他的朋友冲锋在自己的前面,这是我的规矩,比你那命令靠谱一百倍的规矩!” 这时,北面的克莱图下士和乔西姆中士,南面的罗贝尔下士和威尔逊下士,都远远地喊了起来:“别让我们撤退,指挥官先生!我们要报仇,我们要干掉那可恶的家伙!” 齐朗的面色苦了下来。那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指挥官当得太过失败了,而是因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战士竟然这样固执----固执得有些可敬,固执得令人鼻子发酸。他们肯定要违抗命令了,就算齐朗真的拿出指挥官的威严,狠狠地抡他们几鞭子,恐怕也没有任何人肯乖乖地执行撤退的命令。 这些可恨的家伙! “他们不会走的,我的王。”董大娘向着齐朗走了上来,“就算知道要死,这里也不会有人要走的。不光是你的士兵,还有这里的百姓,都不会走的。我们宁愿死在一起,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担下所有的重任。” 齐朗仍在尽力地解释着:“我本以为您会帮我劝说他们,因为我的计划有些冒险,如果只有我自己在的话,脱身的可能性会大一些,但现在……” 正在这时,荣誉之剑已经插入了最后的一个钥匙插孔! “咔嚓!!” 一道巨型闪电由空中降下,那像是个硕大的锥型电光,最上方宽阔至数万平方公里,而最下方只是极尖细的一点,就汇集在荣誉之剑的所处的插孔之上。雪白的亮光在瞬间令所有人的眼睛进入到失明的状态,而紧接着,天空似乎又阴暗了下来,仿佛半空的太阳突然被天神挥起的衣袖遮挡住了,四周的天空仍然是一片湛蓝,唯独祥水湖的上空露出一块直径约三五公里的莫明虚空。 那是一团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浓重的墨色中带有些许暗红,仿佛夜魔突然在此刻张开了巨口,用力吸气,直欲汲走其笼罩下的所有颜色! 嗡嗡巨响中,那根银白色的巨柱从那片黑暗中缓缓探了出来。但那巨柱似乎与齐朗记忆中的形象有所不同,因为它看上去并非如当时那样真实,而是若有若无、忽隐忽现,仿佛稍有外力侵扰,它就会化为一片柔光,眨眼就消失于那片黑暗当中。 那大概就是智人口中的通天路径,是逃离这方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土地,直通美好仙境的逃生出路。但既然它出现在那幽暗得怕人的背景之下,谁又能确保它不会通往恶魔的领地? 但鲸嘴比利已经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从那团黑暗当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完美的世界----在那里,他和他的种族将繁衍生息,他的野心将得到进一步拓张,他将获得造物主般的尊贵身份…… 然而单就眼下而言,一切似乎离完美还差了很远,因为那银白色的巨柱并没有完全伸展下来,并没有完全和那天梭接合到一起,也就是说……这四把钥匙好像出现了什么故障! 比利合上了嘴,重新低下头仔细地打量起那四把正在闪闪发光的圣剑。 是它---- 信念之剑! 那把钥匙并没有发挥自己应有的功效,正是那把经过邪火煅烧的圣剑,失效了! 第334章 信念误入邪途 “可恶,可恶!!” 比利猛地拔起了那把信念之剑,盯着护手上那几颗五颜六色的硕大宝石,疯狂地咆哮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空中的黑洞仍然维持着神秘而骇人的状态,偶尔砸下的一两道雷电,像是在焦急地催促着决意远行的旅者尽快上路。 但那路,却并没有通畅…… 这个结果完全被齐朗猜中了。 尽管他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但他那敏锐的感知能力却从来没有停止工作。当四把圣剑无限接近它们各自的归宿时,齐朗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剑体中涌动的圣力,而就在那四道强大的圣力中,他发现了异常。 圣剑,是美德与崇高的凝聚,是人类在苦难中继续生存的希望,也是人类在亿万年的苦世轮回中,一直坚定地向上神供奉的珍宝。圣剑的所有价值,就在于为幸存者打开一条充满光明的路途,那本身也是人类用自己的虔诚换来的求生之路。 但信念,已经被污染了…… 这像是个可悲的恶作剧。因**迷失自我的乌曼儿只为了个人的情感纠葛,点燃了邪火,不顾一切地毁掉了那无上的圣物。于是,它变得更加易于亲近,在外表上甚至比以往更加光鲜艳丽,但它,已经不能被称为信念了。 当正直的追求遭受邪念的焚烧,光明之路,将无法避免地转向另外的极端,不可救赎! 齐朗决定出去了。他决定正面面对那卑鄙的凶手、无耻的狂徒,看看他在生命之路彻底被堵死时,究竟做何感想。 齐朗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战士们小心警戒,注意防范天空的雷火,以及很有可能会出现的爆炸危险,在奥乌和乔安娜提出自己的意见之前,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比利身旁的士兵们都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认出了这张黄皮肤的面孔。他是东陌平原的那位令人胆寒的天降杀神,却又不知用了什么样的魔法,竟然跟了过来。他们心中都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对他们无比崇拜的帝王产生了动摇,对那个完美到了极点的计划产生了疑问。没人敢于冲上来发起正面挑战,尽管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满身伤痕的年轻小伙子,但他的气势却强大得惊人,就像传说中的神明,威风凛凛,令人无法直视! 鲸嘴比利看到了齐朗,并在第一时间隐藏起了他眼神中的惊讶、慌乱以及失望。他恢复了镇定,几乎没用一秒钟,他那冷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想来讽刺我,尊贵的宗浩之王?” 齐朗面无表情:“可悲而又可耻的家伙,讽刺你,是我永远不会去做的无聊事情。我是来替你送行的。但我想告诉你说,你的去向不应该是其他任何地方----只有地狱,那才是你永世的归宿!” “哈哈……哈哈……” 比利近乎癫狂般地仰天大笑了起来:“地狱?那就是我王宫的后花园。我每天夜里都会下到地狱里走上一趟,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知你,那里面充满了你和我都十分熟悉的面孔。他们痛苦地挣扎着,忍受万箭攒心的痛苦,忍受剥皮敲骨的痛苦,忍受着烈火焚烧的痛苦……他们哀号,他们哭叫!没有人是无辜者,所有人都犯下了原罪,你们那道貌岸然的所谓正义,终将在地狱的凶火下烧炼出原形!” 齐朗轻轻地哼了一声:“你的借口罢了。你自己一定十分清楚,你所编造出来的一切,只是一个自我欺骗的幻境,因为你懦弱,因为你胆小如鼠,因为你从不敢去正视事实的真相,因为你从不敢直面你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我猜,在你的房间里一定找不到任何一面镜子,因为你根本不敢看到镜子里的那具枯骨!” 随着齐朗的语气逐渐加重,比利的面孔由苍白变得惨白,眉头愈发紧锁,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但信念之剑仍然在他手中牢握着。 “够了!”他猛地挥动了一下手臂,但剑光只是在他面前扫了一下,像是在驱逐着正在折磨他的某种幻觉,“镜子!见你的鬼的镜子!映在镜子里面的,只是相反的你,虚假的你,不英俊也不完美的你!!每个人都生活在虚幻之中,每个人都是由无数个谎言堆砌而成的。但我,是不一样的!我从不会像你们那些懦夫那样自我欺骗,我要做的,只是最真实的自我!我要生存,要成为那至高无上的王者,任何人挡在我面前,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齐朗微微侧了侧身,抬手指向了天空中那黑洞:“看看你找来的出路吧,为了你的生存,你费尽了心机,阴谋,残杀,抛弃!你觉得那是一条通往伟大的路径吗?可笑、可悲、可耻的家伙!当你无所不用其极地追寻着求生之路时,上神已经向你关闭了大门!你一定发现了,阻挡你的,并非是某一个人,而是你手中的那把信念之剑!那正是宿命的回应,你这个毫无信念的恶徒,始终无法摆脱命运的终极审判!” 比利的面孔扭曲了起来,握剑的右手不住颤抖着。其实用不着齐朗挑明这一点,他已经从天梭的几名驾驶员那里得到了悲观的消息,一把至关重要的钥匙出现瑕疵,使得天梭的轨道并未完整生成,同时天空中所显示的征兆似乎也与先前掌握的信息稍有出入。这次完美的计划大概就要落空了,那向往中的美好新世界,仍然单独地守候在遥不可及的无何有之乡。 而比利自己,将失去所有的一切----他的王权,他的帝国,甚至他深爱着的珍妮姐姐! “不可能的!”比利愤怒地咆哮了起来。而那声几近癫狂的咆哮,也令他在瞬间失去了原本的艺术家气质,“没人能难得倒吉尔·麦凯恩·比利!他是完美的,他是无比强大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接近神明的人!神迹最终仍将按我指示降临,但我遗憾地通知你,你已经没有机会见到了!” 比利疯狂地伸出舌头舔舐着手中的魔剑,恰在此时,一道道霹雳刚好由天空中降下,青白色的电光映在他那狰狞的面孔上,更显得异常可怖。 齐朗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比利体内的灵力变化! 强大的力量以极快的速度爆发,扩散到全身每一个细胞,而力量的源头,正是那把信念之剑! 那是被魔化了的灵力,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齐朗甚至可以真切地听到那邪恶力量的疯狂咆哮,好像上万怨魂在同一时间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齐朗十分了解那强大的力量,因为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几乎无时不刻都在忍受着它的引诱。他失控过,就在东阳城北的祭台上,就在大辛河畔的那次负棺血战中,就是在那把着了魔的信念之剑的帮助下,齐朗压迫得古伊七孔流血而死,而后又诛杀了无数围攻的敌手,并因此创下了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的名号。 那是令人疯狂的力量!它无孔不入,不管持有者怎样坚守他的正义,它总是会找到最佳时机将邪恶的欲念渗入血液,渗入思想。或许比利所说的是正确的,没有人是完完全全的无辜者,在某些极端条件的刺激下,最为善良、最为正义的战士也会转化为凶魔。 杀戮,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恶念爆发,尤其当杀戮者拥有了超乎想象的天赋神力时,他面前的所有障碍都将只有一个解决办法----杀害!摧毁!泯灭良知! 鲸嘴比利可能早就泯灭了良知,他蜕变的根源无从追溯,或许是年少时的心结,或许是追求生存的私欲,又或许,他根本就是恶魔在这世界上的化身。他是那把魔剑的最佳宿主,它们情投意合,没有挣扎,没有抗拒----它们已经合二为一! “我欠你一场决战的,宗浩之王!” 比利的双眼已经显露出血一样的颜色,狂傲的叫嚣声,也与破碎的皮革在狂风吹袭下所发出的异响极为接近,听到耳中令人浑身毛孔一阵一阵地收紧。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那一度令我忘记了初衷,想要留你一条性命,因为我不想珍妮太过寂寞----缺少了我这样深爱着他的弟弟,她会觉得了无生趣。但现在,我很抱歉这样说,我收回我原来的想法。你,必须死掉,死在吉尔·麦凯恩·比利的剑下,将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荣耀!” 疯狂的比利一步一步地向前迈着,体内的灵力也随之逐步加强,浑身散发出的杀意也越来越浓厚。灵力波动促使他身体周遭的空气极速震颤了起来,进而导致光线反射出现紊乱,使得他看上去异常扭曲,像是个闪动着凶光的恶魔。 “你要死了,卑贱的黄种人,向你的世界道别吧!” 第335章 恶剑凶技 诡异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疯狂的鲸嘴比利高高举起信念之剑的一刹那,奥托帝国那伙忠心耿耿的士兵怎样也未曾料到,飞来横祸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爆体!一个接着一个地爆体!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二三百名正处于戒备状态的彪悍恶徒,像每人吞食下一颗雷团子一样,毫无例外地在猛然之间爆炸开来。一时间,碎尸横空,鲜血飞溅,空气之中到处弥漫着血腥气息。 没人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置身于其中的齐朗,因为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一直在留意着鲸嘴比利的一举一动。在那一刻,齐朗仿佛看到有无数只触手从银光闪闪的剑体中伸了出来,仅一眨眼的工夫,那些士兵已经在触手的暴力挥动下一一血溅当场。 那绝对不是比利的本意,或者说,那不是真正的比利的本意,因为他的敌人只是眼前的齐朗,而恭敬地站在他身后的,只是他的凶残帮手和无知崇拜者。但现在的比利早就不是数秒钟之前的那个比利----他已经是恶魔的化身,在那把魔剑的控制之下,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 他是个杀人狂魔,比他原来还要疯狂无数倍的杀人狂魔! 鲜血,正是那杀人狂魔此时此刻必需的养料,因为他需要更多的怨魂来强化他的力量。正如齐朗当初在龙居岭的那间密室中所见到的那样,圣剑的魔化,正是由数百上千的人心祭炼而来,在哀怨之火的煅烧下,那把信念之剑由正义的武器,最终演化成为恶魔的使者。现在,罪恶的力量需要被提升到极致,因此它需要鲜血,更多、更多的鲜血来催化它那疯狂的力量。 齐朗已经感受到了那疯狂的力量。 那像是无数怨魂由四面八方围聚过来,将周遭近百米的范围尽数笼罩其中。齐朗已经无法挣脱了,就好像他正处于一团极为粘稠的泥潭之中,甚至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需要对抗极大的阻力。 那大概又并非是比利自身的力量,因为齐朗注意到比利自己也受制于其中,如果真是他发出的什么惊世绝招的话,至少他应该确保自己的活动自如,可眼下,他的每一次动作同样慢了下来。 那应该是那把魔剑自作主张的结果,它在齐朗的压制下委屈得太久了,现在,它终于决定展开致命的回击! 比利还是占了些便宜的,因为他手中正牢握着那威力无穷的凶器!不管是他在控制着它,还是它在控制着他,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们最大的期望,就是将眼前的这个黄皮肤勇士一剑挥为两段! 天空中的雷暴仍然在不住闪动着天庭之威,而在这雷暴之下,更为凶残的邪力正在威胁着勇者的生命! 希望军团的战士们虽说正身处于二三百米之外,但他们也同样看到了这血腥的一幕,每个人的心脏几乎都在这时紧紧地缩了起来----指挥官身处险地,那个邪恶的狂徒终于拿出了终极手段,那一道道狠辣的剑光,齐朗很有可能将无法顺利躲过! 在那一刻,士兵们全部将齐朗原地待命的指令丢到了一旁。嗖嗖声中,箭矢脱弦而出;冲锋队员们更如敏捷的猎豹,接二连三地冲了出去,而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身影,正是奥乌和乔安娜。 但他们无法突破那层防线。浓重的血气已经聚集成型,好像一道极有韧性、极有弹力的暗红色墙体,长剑劈不开,箭矢射不入,就连天空中降下的雷霆,也都无法伤其一分一毫。 战场被分割开了。那团直径近百米的血色世界,已经成为了齐朗和比利的角斗场,场边的希望军团和更远处站在钢铁巨怪里的巨龙军士,都已沦为束手无策的看客。 当雷霆的闪光划过那团血色时,两个角斗士的身影仍然清晰可见;当雷神之槌暂停敲击时,激斗的呼喝声仍然清晰可闻。 齐朗正在勉力支持着。他的行动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原本快如闪电的身形已然不得施展,同时,他手无寸铁,惟一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对抗血雾的阻力。左躲右闪中,齐朗身上早已多出了十余道深浅不一的血痕,而不断涌出的鲜血只在转眼之间就融入周围的血雾,使得那血腥的泥潭变得更加粘稠,使得齐朗更加举步维艰! “哈哈……哈哈……” 比利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短剑,一边疯狂地大笑着。 “宿命之剑!你看到了吗,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这就是我的宿命之剑!把它握在手中,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前所未有的兴奋!我是不可战胜的,没有人阻止我,没有人能阻止强大的吉尔·麦凯恩·比利!” 齐朗并没有答话,只是在躲闪中苦苦思索着应敌之策。他在走出来发起挑战之前,曾经集中精力感知过鲸嘴比利的战斗实力。他的灵力水平不过刚刚达到初阶斗尊的阶层罢了,说不上很强,齐朗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战而胜之,甚至不需要借助荣誉之剑的帮助,齐朗确定自己单凭拳头就可以打得他倒地不起。 但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信念之剑的邪魔之力恰好在比利身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这种情况虽然使得比利变得彻底失去了理智,但同时也极大地提升了他的战斗能力。从他体内目前所蕴藏的灵力能量总和来计算,鲸嘴比利的战斗能力在短短的时间里似乎突破了不仅一个等级,只怕此刻的比利已经达到了高阶斗尊的实力! 高阶斗尊,那是无限接近于神明的战斗实力!齐朗在此前只见识过一位同等水平的超一流高手----高阶圣者的无尘老人。尽管无尘老人从来没有展现过全部实力,只在半空中表演了一套疾风剑法,齐朗就已经认识到了他那无上神通----他几乎是不可战胜的!至于无尘先生后来曾提起过的艺无止境的说法,声称还有更高一层级存在于这世间,那应该是那位睿智长者的自谦,至少在有记载的人类历史当中,高阶圣者和高阶斗尊,根本就是人类战斗能力的顶峰! 眼下的比利已经站在了顶峰! 如果他完全清醒了过来,恐怕就将发出冷静而果断的一击,而那种情况一旦出现,齐朗十分清楚,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紧张的躲闪之中,齐朗一直紧盯着比利的每一个举动。他看到比利双眼中的血色愈发浓重,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变得更加疯狂,恰恰相反,他那狰狞的表情正渐趋平静,短剑的攻击也正由最初的狂乱向着稳健的方向发展。那个强大的比利就要苏醒过来,形势万分危急! 奥乌仍在战场之外向着那厚重的血雾发动着疯狂的进攻,尽管他的脑子一向不大灵光,但当他看到比利的剑势开始一剑稳似一剑时,马上就意识了到齐朗的困境。 “拿剑,你这傻瓜!快把那圣剑拿到手里!”奥乌像个疯子一样大声提醒着。 如果连奥乌都想出了这个应对之策,齐朗又怎么会想不到? 齐朗尝试过的。剑魂召唤之术,齐朗在躲闪中尝试了不下百回,但那把荣誉之剑只是发出了一连串的震颤作为回应,却怎样也无法脱离那块圆石。正如齐朗事先的判断那样,圣剑只是钥匙,它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开启那四把巨锁,战斗武器只是它们附属的身份,不管它们怎样选择宿命的主人,当终极使命出现时,它们心无旁骛。 眼下看来,齐朗只有一个机会取回那把荣誉之剑,那就是巧妙地绕到比利的身后,在他发出致命一击之前,拼尽全力将它拔出! 这一举动说来简单,执行起来却艰难无比----周遭强大的阻力已经绊住了齐朗的手脚,而鲸嘴比利的剑势也正在组织成型,同时体内外的严重伤势也是不小的阻碍。绕过去,实在是太难了,除非……激怒他! 齐朗突然有了主意。他决定拼上一把,用自己的身体为诱饵,引诱疯狂的比利扑上来,让出他目前占据的位置,而后再寻找机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圆石旁,争取一举拔出荣誉之剑,再和那邪恶的狂徒来一场真正公平的较量。 齐朗放慢了速度,脚步也开始踉跄了起来,却偏要在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以幸存者自居的比利,我想要提醒你一声,你的时间大概所剩无多了。你看到天空中那奇怪的柱子了吗?它好像就要收起来了,那位对你青眼有加的神明似乎想要遗弃你这可悲的家伙了,你最终的下场将和我们没什么两样,都将在神明的惩罚中悲惨地死去!” “废话连篇的鬼东西!”比利并没有上当,他的语气中虽然充满了怒意,表情反而平静了许多,“如果你想以激怒我来换取一个爽快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话,你的愿望落空了。我不会让你轻易断气的,我会狠狠地折磨你,让你尝尽这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而后你将不得不跪倒在地,苦苦地哀求我割断你的喉咙!” 第336章 被摧毁的爱情之剑 看来还差了一些,比利尽管是疯狂的,但他并没有因此变得愚蠢。从发起进攻到现在,他一直把自己隔在那四柱圆石和齐朗之间,那说明他始终在保持着警惕性。 于是齐朗又换了一种方式,在勉强地躲开比利的一记凶狠的上劈后,他突然站定了脚步,故意用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息着:“说到最大的痛苦,我猜你一定深有体会----没有什么比被亲爱的姐姐遗弃更加痛苦了,不是么?” 比利立刻变了脸色。齐朗说中了,那正是他心头隐藏的最大伤处。比利一定爱极了他的姐姐珍妮,否则他决不会在发现珍妮与外人做局意图谋害自己后,仍然留下了她的性命,进而将自己的王冠戴上了珍妮的头顶。但他还是受到了伤害,极为严重的伤害,就算他如愿逃脱了这个世界,但那深深的伤痛恐怕仍将一直困扰着他。那是他最大的心结! “哈哈哈……”比利痛苦地大笑了起来,那疯狂的笑声似乎是由心脏那里发出来的,深一声浅一声,但却连绵不绝,听上去十分诡异:“你不该这样的,黄皮肤的贱种!你死了,你已经死了!!” 他扑了上来! 在那一刻,仿佛周遭的血雾已经失去了黏滞的效用,对鲸嘴比利的身形再也起不到任何阻碍。 他的速度很快,齐朗甚至已经无法看清比利的身影。在极速的冲击下,就连空气中的血色雾滴都发生了质变,爆发出千百万个又红又亮的光点。 短剑高高举起,淡红色的剑光冲破了血雾的包围,直指头顶那团浓得骇人的黑暗! 那是足有五六十米长的剑光,是高阶斗尊的超一流高手体内全部能量的体现。没人能接下这一剑,也没人敢于正面迎击这由无量深重的怨恨凝聚成的强力一剑! 齐朗当然没打算去接下这一剑,他要的只是比利扑上来,远离那四柱圆石,哪怕就短短的一瞬间,就已经足够了。 体内真力极速流转,齐朗的速度也创下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齐朗的身形消失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残破的影像,而他本人就像那无形无质的鬼魂,甚至连血雾都没有冲散。他就那样轻巧地闪到了一旁,绕开比利的剑势攻击,而后身形向前疾冲,朝着荣誉之剑所在的圆石,直冲了过去。 他就要得手了,五米,两米,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阴寒的剑气却在悄无声息中追身而来! 比利并没有上当。他早已从起初的疯狂中恢复了过来,可以说,现在的比利已经成为了那把魔剑的真正主人。他是掌控者,而手中的短剑,只是一件工具,可怕的杀人工具! 齐朗忽略了一点,鲸嘴比利作为一个阴谋家,他最擅长的就是制造假象。他早就看出了齐朗的意图,而且他对整个局面的分析无疑更加全面,更加透彻。所以他故意摆出了一副中计的模样,气势汹汹地发动了全力一击,但在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一个架势罢了,是欲擒故纵。真正致命的一剑,他一直保留着。 他需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因为在他看来,战斗只是为了实现目标的一种手段,像勇士一般的决斗,根本不能为他带来任何快感。 比利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天梭的通道已然开启,正在半空中急切地等待着。那通道维持不了多久的,多说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子。而与齐朗争斗了这么久,尽管比利一直牢牢地占据着主动,但他发现那个黄皮肤的战士似乎是个打不死的怪物,他身上暗藏着一股惊人的力量,那股力量总是在齐朗处于最危险的时刻爆发出来,帮助他躲开自己的致命一击。或许在魔剑的帮助下,自己仍将是最终的胜利者,但那需要很长的时间,可能是一个小时,也有可能是一整天。而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虽说信念之剑受到了污染,使得天梭的轨道并没有按照预想中那样完整地出现,但在比利看来,他仍然是有机会的。只要命令那几位天才般的科学家启动那钢铁怪物,强行与那半截轨道对接,美好的新世界即将出现在眼前。 比利打定了主意要逃离这个世界,因为他接到了那个无比恐怖的信息。那是毁天灭地般的浩劫,不光是世界上的所有物种会在那场浩劫中丧失生命,甚至整个世界都将不复存在。那的确是上神的惩罚,是无知的人类在无数个轮回中积累下的种种恶行最终激怒了神明,于是高尚的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决计像抹除桌面的灰尘一样,让这个世界彻底消失。那是最大的轮回,从无到有是起点,从有到无则是一切的终点! 但比利决定跳脱那个轮回。他发现了这个生存的机遇,并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它。现在,那个机会几乎就要到手了,挡在眼前的,只有这一个渺小的阻碍。 这个黄皮肤的贱种,这个卑微的爬虫,他怎么敢来阻挡高尚的比利奔向新生?! 他必须死!! 谋定而后动的一剑,无声无息,快如闪电! 当齐朗发觉自己失算时,明晃晃的剑光距离自己的后心只有不足一公分远! 万分危急中,齐朗身形疾速右转,同时挥起自己的右拳从侧面回击。 “噗!” 齐朗躲开了要害,但却不及完全闪开这凌厉无比的一剑。剑光从肩胛骨上划过,一直刺穿了齐朗的左臂,同时在强悍剑气的冲击下,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后背更是四处迸裂,满处流血,而齐朗也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摔倒在圆石旁。 不过齐朗的反臂一击也收到了效果,那一拳准确地击中了比利的下巴,打得他身形连晃,满眼直冒金星。 但单凭的一拳并不足以令比利丧失战斗能力,他狞笑着直起了腰身,一步一步向着齐朗迈了上来:“愚蠢的低等生物,看到你的下场了吧!现在,你可以和这个世界永别了!” 短剑再一次高高举起,那带有无穷邪力的剑光又一次出现在了空中,而这一回,齐朗已经再无气力闪避身形! 一道霹雳恰在此时于空中降下,那青白色电光映在比利那扭曲变形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 “死吧,死吧,死吧!!” 一连串的咆哮声中,狂暴的剑光于半空中迅猛落下,强大的压力几乎要将整个大地破为两半。 “你这混蛋!” 就在这时,一声比炸雷还要震耳的怒喝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周遭的剧烈震颤。 那是奥乌的咆哮。看到最好的朋友面临生命危险,他那健壮的身躯中所蕴含的所有潜能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威力无比的一招猛虎啸! 在剑光从剑体上喷射出来之前,奥乌手中握着的那把普通的重剑已经不堪重荷,哗啦一声散成了碎片。但剑光还是如愿爆射了出来,拥有摧毁一切的强劲飓风于平地生出,强烈的震荡甚至将周围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尽数抛出七八十米远,而魔剑所聚出的血雾,正是在同一时间被吹袭一空! “住手,你这恶棍!”奥乌发狂般地大吼声,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巨熊,迈开脚步,不顾一切地冲了起来。 然而刚刚发出的一击已经超出了他的身体的承受能力,在巨大的灵力冲击下,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每迈出一步,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在向周围喷射着血雨。那极大地限制了奥乌的速度,他来不及了,比利的剑光正向着他好朋友的头顶击落! “不可以!” 终于,一个身影冲在了奥乌前面。 乔安娜到了,粉红色的光芒正随着她手中的长剑疾速卷起,向着比利的剑光迎了上去。 那是被齐朗取笑过无数次的爱情之剑。在阿察与阿汪的合力改造下,原本那颗获赠于菲利克斯的心形红纹石已经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一颗红纹石,足有四十克拉,而那颗红纹石是阿汪私自从信念之剑的剑柄上偷换过来的。那代表了一个美好的祝愿,代表着两把武器的宿命相连。 果然,最爱捉弄人的宿命让它们相遇了,那是他们从没有期望过的一次相遇,但它还是令人遗憾地发生了…… 剑光相交,在轰然巨响中迸发出耀眼的红光! 爱情之剑崩毁,化为碎片于空中飘散。 但它的消亡还是为它的主人换回了最为期望的结果----它挡住了那无比强悍的一击,它的主人虽然被那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口吐鲜血,但至少她此刻却已经扑到了男朋友的怀中,哪怕是死,他们也将死在一起了。 “可恶的家伙!”比利恨恨地骂了一声,用他那血红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了面前那一对不知死活的情侣,神态变得更加扭曲了。 这是比利极不喜欢看到的场面----情侣抱在一起,那是罪过!如果连比利六世都无法和他心爱的人抱在一起,其他人怎么可以这样做! “准备好了吗?”他狞笑地用双手握住了剑柄,“既然你们那样盼望着死在一起,仁慈的比利成全你们!” 第337章 轰天一击 剑光再度开始闪动,正如比利所讲的那样,他想要一剑刺穿眼前的这对情侣。那并非是他心存仁慈,而是他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他想要抽身了,一切必须马上完结。 “记得写信给我,告诉我你们所处的地狱,我需要知道,那里是不是和我每晚的经历完全一样。” 手臂飞快地探出,追虹逐电的一剑应势而发! 乔安娜已经闭上了眼睛。死亡是她可以接受的结果,心甘情愿。和齐朗死在一起,就意味着她再不必去考虑那个竞争对手,再不必挖空心思地想要打赢那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因为她已经赢了,死在男朋友的怀里,那位高贵的公主殿下可不会享受到这样的殊荣。 但齐朗却并没有闭上眼睛。他不想认输,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任务要去完成:光复故国,破解剩下的两个谜题,寻找到真正的救世之路。而抛下那些长期目标不谈,单就眼下而言,齐朗怎样也不会甘心于失败,他希望击败那个狂傲的恶棍,为所有丧生于这场**中的无辜者报仇。 那是太难实现的一个短期目标了----荣誉之剑并没有拿到手中,同时他的力气也消耗尽了,对手那凶悍的剑光眼看就要刺到身前,拿什么对抗? 齐朗大概必须放弃了,这场争斗,他没办法胜出。 然而另外一位勇士却没有放弃。 奥乌冲了上来!拖着浑身是血的躯体,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扑了上来! “打扁你!!” 狂暴的怒吼声震得鲸嘴比利猛地哆嗦了一下,还没等他回过味来,一把沉重的大锤已经砸中了他的面门。 发出铁锤般攻势的,正是奥乌那粗糙的拳头! 比利那高挺的尖鼻子完全陷了回去,大概还被砸掉了三五颗牙齿,其中一颗正挂在他鲜血淋淋的嘴唇边上。极度的眩晕感令得鲸嘴比利像酒醉的古尔夫一样,步履蹒跚地退了下去,一直退出了十多米远。 如果奥乌在这时抽出那把胜利之剑,不用说发出猛虎啸的绝活,只要随便抡出一剑,就可以削掉鲸嘴比利那罪恶的头颅。 但奥乌也做不到了。因为,就在此刻,他的胸口处已经多出了一个酒杯大小的血窟窿! 奥乌中剑了。大概是致命伤。否则那位强悍的冈瓦纳子孙一定会继续战斗下去,就像他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拼杀到底,绝不退却! “奥乌!”齐朗和乔安娜一同高喊了起来! “奥乌上士!”百米之外的希望军团的士兵们也一同高喊了起来! 奥乌仍在摇晃着,勉力支撑着他那强壮的身体,那双充满怒火的圆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那邪恶的狂徒,不过他的右手却缓缓地抬了起来,满是痂创的手指正指向那圆圆的石柱。 “混蛋!!”在满腔怒火的刺激下,齐朗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给我挺住,奥乌!!” 一个飞身,齐朗冲到了荣誉之剑旁边,稳住手臂的颤抖,狠狠地抓牢剑柄! 石柱震颤了起来,越来越剧烈,进而带动脚下的大地随之巨震不已。平静的湖面陡然掀起狂澜,仿佛在为勇士呐喊助威;而天空中的那团黑洞,却以电闪雷鸣作为回应,似在发出不满的咆哮。 但是那剑,好似生在了圆石之中! 它拒绝现身出来,因为它正在完成自己的终极使命。 齐朗怎么可能允许它赖在那里?圣剑必须现身,因为宿命之主已经怒火满腔,作为正义的武器,它必须现身出来兑现那致命的一击! 鲸嘴比利已经恢复了过来。从剑背的映像中,他看到了那个满脸鲜血、丑陋不堪的自己,于是他彻底陷入的疯狂! “啊!!”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像是再也无法控制住隐藏在他体内的那个愤怒的魔鬼,他狂躁地大喊了起来:“可恶的家伙,还不去死!!” 邪恶的信念之剑又一次轮了起来,那是他和那把魔剑的一同发作! 血腥的雾气开始迷漫,就连剑锋射出的光气也已经化为血一样的鲜红! 陷入癫狂的高阶斗尊,和误入魔途的无上圣器,这世界上最为强大、最为邪恶的两件武器已经合为一体,剑锋所指,必将化为一片永劫的地狱! 强大的压力再度席卷而来,而这一回,疯狂的比利再无任何收敛。他无法接受眼下的这个自己,那个丑恶的形象绝对不应该被强加在自己这样的圣王身上,带着这样一张脸去到那个美好的世界,那将是何等的羞辱!眼前这三个无知的爬虫,必须去死!就算把他们杀死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以弥补他们对那无上帝王犯下的滔天罪行! 无与伦比的压力之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生出了一种视线变暗的错觉,就好像天空中的那团黑洞已经成功地吞噬了太阳,那光明的使者从此再与这个世界无缘,再不会将光明和温暖布散到人间。 而就那团带有暗红色的黑暗渐趋浓郁之时,光明,还是来了。 周遭的巨震已然完全停歇,湖面再无惊涛,天空中的那团黑洞也收敛了雷电凶威。满照人间的,是那刺眼的光芒! 齐朗成功了。关键时刻,他终于拔出了荣誉之剑! “挥剑吧,击溃那恶棍!” 此刻,每一名士兵都在心底发出了同样的呐喊。 剑挥起来了吗?或许有或许没有,没有人说得清楚,因为他们都已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那圣剑闪耀出来的光辉,足足胜过上万个太阳聚出的光线。但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坚信这一点,坚信自己的指挥官一定已经挥起了那无上的神器。复仇的时刻终于到了----诛杀恶徒,报还血仇! 那不单是奥乌一名勇士的仇恨,还是全天下万万无辜平民的仇恨。现在,正义之剑已经高举,所有的罪恶都将一扫而空! 巨响轰天,山野震荡! 齐朗没有令坚持着不肯倒地的奥乌失望,没有令顽强地抹去嘴角鲜血的乔安娜失望,没有缓坡之上怀抱小吉拉的董大娘失望,更没有令那百余名咬牙切齿的兄弟士兵失望。 这一剑,齐朗突破了能力的极限。那很可能也并非是齐朗自己的突破,因为就在他挥动荣誉之剑的一瞬间,他觉得就在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无比健硕的身体,而在他手中,也同样正在挥动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圣剑。 那应该是奥乌和他的胜利之剑,否则这一剑绝对不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能量!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从来没有出现过同等力度的剑势,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亲自出手,恐怕也不会有所超越。这一剑,几乎看不到剑锋射出的剑芒,因为剑芒无处不在,而每一道光都在散发着无坚不摧的强悍实力! 高阶斗尊?邪恶的圣剑?太弱了,实在是太弱了! 就算挡在眼前的是奥托帝国的百万凶兵,这一剑之威,也足够将他们尽数击垮。 而令人惊奇的是,这两剑相交的爆破威力,只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点,凝聚在了半空中,不但并未外扩,反而急遽地收缩在了一起,就好像磁石的正极和负极相撞,最终的结果正是紧密相连。 那大概正说明了这一点,他们根本就处于这世界的两极,正义与邪恶的两极,当他们狭路相逢,必将激烈的冲撞中相互抵消。 力量的强弱仍然是显而易见的,毫无疑问,胜利是属于齐朗的,是属于正义者的! 邪恶的信念之剑破碎了。 它已经配不上它本应拥有的名号,在圣光的洗礼之下,它像一片脆弱的玻璃,碎成百块,千块,直至最后,完全化为一堆光屑消散于空中,只留下一把镶满了宝石的漂亮剑柄,凌空飞舞着,将那圣洁的光辉华丽地折射到半空,随即沉入湖底。 与邪恶之剑一同破碎的,还有一条臂膀。 那是比利握剑的右臂。它曾如此强悍地挥动起一道道剑光,每一次挥动都妄图置正义的勇士于死地;它曾如此残酷的签署下一纸纸进攻告文,每一次落笔都为苦世带来血腥的灾祸。但现在,它已经先于它的主人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强大的劲力将那臂膀上的血肉尽数剥离,而那些血肉甚至来不及痉挛抽搐,就已经被冲击得不见了踪影。而那一根根无助的森森白骨,似乎还在空气中捞捕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但它们同样没有成功,只能接受化为一粒粒骨屑的下场。 罪大恶极的狂徒仰面横飞了出去,足足飞出了有百余米远,最终惨叫着栽到了湖水深处。 齐朗摇晃着站在了原地。那一剑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同样也是他极难承受的。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气血翻涌,好像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被移换了位置。 用力地呼吸,平稳住经脉中的真气运行…… “噗!” 一口鲜血还是喷了出来,像一阵血雨,斑斑点点地落在了乳白色的圆石上。在那块圆石的中心位置,胜利之剑正闪动着柔和的银光。 第338章 想逃? “吕嚣,叫吕嚣来!”乔安娜大声叫喊着,“我们需要医生!” 奥乌已经倒在了浅水中,鲜血汩汩地从胸前的巨创中流了出来。那位强悍的勇士的确需要个医生,一个拥有回天之术的神奇医生! 威尔逊下士转身飞奔了出去,方向是那座修建在山体中的别墅。在第一颗雷团子响起时,帕里就带着吕嚣以及阿察阿汪那兄弟俩逃到了那坚固的别墅里,估计这会儿工夫早就吓破了胆,外界的任何呼唤根本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 士兵们齐刷刷地冲了过来,克莱图中士和康芒斯下士两人联手将奥乌抬到了岸边。乔安娜从来没见到过克莱图那又蠢又笨的家伙展现出人类的正常表情,但现在,他哭泣得像个遭人遗弃的孤儿。 奥乌伤得很重,就算吕嚣那黑糊糊的药膏能填充他胸前的伤口,只怕他也恢复不过来了。 每天的晨跑将安静下来,不会再有人大声咒骂见鬼的天气以及耶茨下士的偷懒,也不会有人粗着嗓门宣布酒精的禁令,更不会有人每天夜里九点钟仍然狠揍沙袋,害得半个营区都不得安宁。 悲痛的萦绕在每一名士兵的心中,但大多数人仍然压迫自己不要把视线停留在奥乌那里,因为奥乌帝国的恶人们并没有退去。那个钢铁怪物仍在湖心喷着黑烟,站在围墙之中的巨龙军士也并没有放下自己的武器,尽管他们在此刻都已陷入目瞪口呆的状态,甚至忘记继续发射那威力强大的雷团子,但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必须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齐朗终于支撑不住了,他单膝跪在了浅水里,嘴角滑下的鲜血顺着脖子流到了残破的胸铠上,看上去异常惨烈。那一剑的爆破威力外人无从看出来,他自己却心知肚明,那是极为严重的内伤,就像那回强行接下维格内什的一记重剑一样,他必须进行相当一段时间的静养。不过,荣誉之剑仍然牢牢地握在手中,作为希望军团的指挥官,在战事彻底结束之前,他不可以放下自己的武器。 荣誉之剑仍然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银光,像是在为宿命的主人加油鼓劲。它已经脱离了那乳白色的圆石,它的身份也不再是开启通天之路的一把钥匙,而是一件拥有正义力量的强大武器,是追求无限荣耀的至高神器。它需要去战斗,与所有邪恶力量去战斗,无用地停留在那圆石剑台上,再不是它所愿承担的责任。 四座剑台已经空了两座,只剩下失去了主人控制的胜利之剑和忠诚之剑仍被禁锢在那里,但在荣誉之剑的圣光感召之下,它们也在嗡嗡地震颤着,像是在和它们的身份奋力抗争着。它们不想再为卑劣的逃难者效忠,它们都渴望回到勇士的手中,为了荣誉战斗! 董宏已经冲到了忠诚之剑的旁边,正拼尽全力想要拔出那失落已久的圣器,而后带着那饱受屈辱的忠诚之剑,奋勇冲杀到那钢铁巨怪之前,将所有恶徒一一击杀。 董宏的努力看来很快就将收到成果,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天空中的黑洞正在挣扎着发出巨震,中央的那根金属巨柱也在震颤中摇摇欲坠,估计要不了多久,那条逃生之路就将重新关闭,而入魔的信念之剑已经被摧毁,从今往后,这条所谓的通天之路将永远无法再度开启。 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在湖水中挣扎露出了头。 那是只剩下一条胳膊的鲸嘴比利,刚刚的那一次正义与邪恶的交锋,给了他几近致命的打击。但他还活着,仍有力量挥动起手臂,飞快地接近那钢筋铁骨的飞天怪物。 “启动,启动天梭!”他疯狂地大喊着,声嘶力竭,就连身处三四百米外的希望军团的士兵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邓敦下士拉圆了弓箭,向着那移动中的目标一箭又一箭地射了过去。但没用的,巨龙军团那边已经扑下了七八名高阶武师级别的战士,一转眼间就将比利围护了起来。 城垛间探出了一名身着蓝褂的高级人员,向着比利喊话说:“不可以的,陛下,轨道不完整,会出大麻烦的!” “不会比你的麻烦更大,欧希!”比利完全喊破了嗓子,“我要砍你的脑袋!启动,马上!” “是陛下!” 在比利被拖上那钢铁巨怪的入口后,大门闭合了起来,城垛回收,顶端那残破的玻璃巨罩下,又缓缓地升起了两扇厚重的钢板。 旁边的四条粗大的钢管喘起了粗气,呛人的黑烟冒了出来,轰轰的巨响声中,四道火焰开始向下喷射! “别想逃,别想逃!”董宏嘶吼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拉扯着手中的忠诚之剑。银白色的剑体一寸一寸地升了起来,但绝大部分仍然深陷锁孔之中。 希望军团的士兵们纷纷跳到了湖水里,不顾一切地向前游动着,想要赶在钢铁巨怪完成它的下一步动作之前冲到近前,以手中的刀剑将其摧毁。 然而他们小看了天梭升空的威力。在灼热的火焰喷射之下,祥水湖中心水汽翻滚蒸腾,带得巨浪如海潮般涌动。他们根本无法靠近,而且在实际上,就算士兵们可以如愿冲到天梭身下,就凭他们那单薄的武器,根本无法对那层坚硬的金属外壳构成任何威胁。 “轰!轰轰!” 那四道火焰彻底爆发出了最大的能量,终于,那庞大的钢铁怪物升了起来,一点点拔起到三五百米的空中,在周围摇摆了一阵,转而开始横向移动。它的目标正是半空中的那团黑洞,尽管那黑洞并未完全开启,但在强烈的求生**促使下,他们还是打算进行一次危险的尝试。 湖心涌起的巨浪将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尽数冲了回来,而那滚烫的湖水更是烫伤了七八名冲得过于靠前的士兵。他们无计可施,满胸的仇恨得不到舒解,逼得士兵们几乎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只有董宏仍然在努力着,忠诚之剑已经被拔出了一半,他正在接近成功,只不过从时间上来判断,他可能会来不及了。 几名强壮的士兵想冲到董宏身边帮上一把,但没等他们靠近到三米之内,就已经被圣剑的排斥之力反弹了出来。没人可以帮到董宏,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 董宏的那双圆眼睛因过于用力已经凸了出来,浑身的肌肉也在处于极度绷紧的状态,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肩负着所有人的希望,哪怕拼上个经脉断裂的下场,他也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天梭已经飞到了预定的位置,正在空中缓慢地平移,寻找对接的机会。在齐朗奋勇抽出荣誉之剑后,那宽阔的黑洞已经收缩了不少,看上去不过将将能容纳下那庞大的天梭罢了,如果董宏中士成功地拔起了忠诚之剑,他们一定逃不了的,最终的下场只能是落回地面,重新再与希望军团的战士们进行一场生死决斗! “加把劲,你能行的,董宏中士!”士兵们开始叫喊了起来,不断地为董宏打着气。更有一部分能力较强的弓箭手,正举起手中的弓箭,向着天空中的钢铁怪物不住飞射着。他们的箭枝显然起不到任何效果,甚至还没有飞到近前,就已经被狂暴下喷的火焰烧成了灰烬。但他们仍然在尝试着,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干扰到那庞然大物,为董宏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复仇的机会就会更大一些。 终于,天梭接触到了那时隐时现的通天巨柱,四面的火焰停歇下来,转而由最下面的尖端开始喷射。那是一个不良的信号,说明他们就要成功了,鲸嘴比利的阴谋诡计即将得逞,随着火焰的逐步加强,天梭的速度就将提升起来,鲸嘴比利和他的邪恶狂徒们就将在那漆黑的通道中飞向他们理想中的世界! 而就在这时,董宏成功了! 他拔出了那把忠诚之剑,那无上圣器已经骄傲地在他手中闪动起了耀眼的光芒! 霎时间,一道霹雳横空划过,黑洞狂暴地收缩起来,将天梭的上半部分牢锁于当中。天梭滞住了,尖端的火焰虽然越喷越猛,但它完全卡在了半空中,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估计躲在里面的远行者正在惊慌失措中疯狂地大喊着,妄图加大推力,使得天梭强行冲入轨道。它的确正在一点点地向上蠕动着,但强大的推力也使得下方的尖椎体那里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痕。 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刻! 命运之神扼住了恶人的喉咙,将他吊在半空之中,不管他如何挣扎,他的归宿都已注定! 现在,只等正义的勇士高举刑刀,让恶人在无边的恐惧中走向灭亡! 双眼喷射着复仇的怒火,齐朗终于站直了身形! 惊人的能量正毫无顾忌地向四周喷发着,他仿佛就是一位愤怒的天神,正要向那恶徒降下最终的惩罚! 第339章 怒火一箭 圣血名器在手中拉成满月,最后一枝破神箭已经搭上了弓弦! 那几乎是一场疯狂的自毁。强行逼迫强大的内力在体内飞速流转,在那虚拟的管道中一圈又一圈的运行,齐朗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生死作赌注。 与鲸嘴比利的那一剑强悍对抗,已经使得他体内的虚拟管道出现了裂痕,真气每循环一周,都会出现大量泄露,令得身体各个部位像遭受万针攒刺般的痛苦。齐朗甚至可以感受到细胞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地爆炸----真气的冲击力实在太过强大,齐朗几乎经受不住了。 但他顾不得那些。 这是报仇雪恨的最后机会,齐朗怎么可能放弃? 来吧,尽管来吧,让痛苦来得更加狂暴,更加猛烈! 将注意力集中的丹田部位,用意念引导,向上运行,环绕,周而复始…… 剧烈的痛感已经被齐朗抛到脑后,同样被抛下的,还有冷静,还有理性,还有宽容,以及他能够记起的所有美德。就在此刻,那所谓的仁慈都是虚假的,都是做作的!齐朗只需要记牢一样,只需要将那一样装满他的脑子---- 仇恨,浓得永远化不开的仇恨! 奥乌要死了,那又蠢而笨而且还总爱添乱的冈瓦纳子孙要死了,最好的朋友要死了!还有,还有十几名战士已经牺牲在了战场上----左撇子比菲、满脸青春痘的维特尔、还有那最爱捉弄人的里德……他们都那样活生生的,那样充满朝气,但在雷团子的攻击下,他们的尸骸都已经找不到了!还有数百名无辜的山民,还有被战火焚烧的万万受难者……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该死的比利,他必须死掉! 全神贯注,架稳手臂,缓慢移动,调匀呼吸……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箭,不容有失,齐朗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必须处理好每一个细节,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天梭正在疯狂地挣扎着,像一条急欲钻到泥土中的蚯蚓,生怕那火热的阳光将它晒干,让它失去在黑暗中生存的机会。那泥土虽然比它预期得要坚硬,但求生的**已经逼迫得它使出了全力。 那是一个庞大的目标,上端的直径足有二三百米,整体高达四五百米,就连尖锥体的顶端直径也要超过二十米。在火焰的映耀下,它通体泛着金黄色光,在黑洞的背景下异常显眼。虽然它已经高高拔起在七八百米的天空中,但所有士兵都十分清楚,凭借齐朗那惊人的箭术,绝对不会错失这样庞大的目标。 然而齐朗真正要击中的目标却是相对微小的。他测试过那种特殊金属的硬度,就连圣剑的切割,也不过是在那银白色的外壳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但天梭已经出现了裂痕,就在尖锥顶端五十余米的地方,强大推力挤压得那里出现了一个三米方圆的破损,不知名的液体正从那里一滴滴洒下,投入到火焰中,发出一连串的爆炸。 那正是齐朗的目标,用圣血名器的火焰功效,将那处破损点燃,引发更为猛烈的爆炸! 齐朗必须把握住这惟一的机会,因为那个该死的比利,他必须死掉! 在那颗硕大的鸽血红宝石的催动下,破神箭开始闪光。 那是一团火红的光芒,当那光芒最终进化为灼热的火焰时,它,就将离弦而出! 士兵们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就在此刻,每个人的双眼都燃起了一团火焰。那是复仇的火焰,将吞噬一切罪徒的愤怒力量;那是正义的火焰,将烧毁一切邪恶的光明力量!它会击溃半空中那疯狂扭动身躯的丑恶凶魔,它会令那犯下滔天罪行的狂人比利得到他应有的下场。 士兵们都什么清楚那破神箭的来历----它曾经是罪恶的化身,在凶残的邪火煅烧下收获了令人心悸的破神之力。它原有的主人曾妄图利用它行使罪恶的杀戮,利用它成为所有正义者的公敌。然而现在,它已经为正义染化,成为了正义的勇者手中最令人生畏的神兵利器。 它曾击杀过龙怪,那天空中的霸主,现在,它再一次被高高举起,而它的目标正是亘古无见的飞天凶煞! 破神箭或许并非是无坚不摧的。东夷那位阴谋家曾经凭借强悍的一击,毁掉了其中的六枝,但那六箭已经令齐朗收获了一场空前的胜利。现在,夹在指缝的这枝仅存的破神箭,它原本已经失落在那片战场上,是奥乌那个粗中有细的家伙把它找了回来,满心欢喜地送回到齐朗的箭囊,就像他早就预料到这最后的神箭还将派上光荣的用场。 那个可爱的笨家伙。 现在,它就要飞出去了,和奥乌一样,它也将飞向它的终极使命,哪怕它将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看着我,奥乌!”齐朗大喊了一声,向着好朋友栽倒的方向,拼尽全力地嘶吼了一声,“我要为你献上一个神迹!” 箭,射了出去! 像一束光,火红的光。 随着那束光线的飞速上行,周遭的空气仿佛尽被点燃,一点点地发亮,一线线地扩散,最终使得那光线变成了一把缓慢撑开的巨伞,尖端即将刺破那无情的苍下,伞面却将笼罩围护那满目疮痍的大地。 那一箭是没有声音的。就好像它已经快到了极致,快到超越了声音的传播速度;又好像它已经强大到了极点,连声波扩散的介质都为它那强悍的威力摧毁。 然而声音还是传播了出来。那是一阵深沉的隆隆声,像是肉眼看不见的暴雷在空中翻滚。那是破神箭的最后宣言,它需要在这世界上留下一个惊人的响动,好让士兵们铭记它那从邪恶到正义的转变,好让它那即将爆裂的身形在后人口中流传。 奥乌看到那刺眼的光线,也听到了那隆隆的爆响,嘴角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他现在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举起那粗大的手掌,用力地拍上一拍,为好朋友的惊天一击鼓掌叫好。 士兵们同样接收到了那一箭所传达的信息,但他们也来不及鼓掌叫好,因为那一箭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才一眨眼间,就已经从弓弦飞近了目标。不过,这短短的一瞬间足够他们在脑海中高呼一万遍胜利。毫无疑问,这一箭注定会带回胜利的消息----那该死的比利,他就要死掉了! 精准无比的一箭,准确地命中了目标! 就在天梭那狭小的破损处,破神箭毫无阻滞地飞射了进去。 天梭下端喷射的火焰突然出现了断档,就好像一盏倒立的烛火突然被掐灭了焰头。浓烟仍然在突突地向外翻滚着,像是恶魔犯了哮喘,发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嘶嚎。而那巨大的钢铁怪物,也开始巨烈地震颤了起来,像是丑陋的食客不小心吞下了一根铁钉,正在惊慌地寻求着医生的救治。 它已经没救了,装在它肚子里的那位卑劣的恶徒,也没救了! 隆隆的巨响开始传出,那原本坚固无比的钢铁巨怪终于露出了它软弱的真相。它就要裂开了,火光四处喷溅,膨胀,收缩,再膨胀! “轰!” 惊天的巨响终于传了出来。在同一时间,烈焰与黑烟以无比狂暴之势向四面扩散! 那是一团直径大约超过十公里的环形气爆,中心位置是耀眼的白色,越向外去,则是一环一环层次分明的灼热火焰,淡黄,金黄,鲜红,暗红……直到最外面那一环,则是滚滚的浓烟。 在这声巨响下,大地山河摇晃不已,就连远天浮着的白云,都惊慌远遁。 然而那猛烈空前的爆破,却来不及向地面的战士们逞起凶威,因为天空中的黑洞已经被激发了怒意。一时间,狂风倒卷,飙云逆扬,那吞天的烈焰,以及支离破碎的金属细屑,均在转眼之间就被吸入了黑洞之中。而那通天的路径,在汲走了所有罪恶的痕迹之后,慢慢地合拢了起来。 那些意欲潜逃的罪犯,大概可以满足了,因为他们终于踏上了通天之路。但与预想的有所出入的是,他们本希望可以完整地逃脱,而不是粉身碎骨地飞入那传说中的美好国度。 其实那个卑劣的恶徒早该看破的,那根本不是什么光明的路径,也根本不是骄傲的选择。恰恰相反,那是懦弱的叛逃,那是向命运之神的顶礼膜拜。 还有那三五千追随者,从他们被主人选中时起,就已经注定了粉身碎骨的悲惨命运,无可幸免,因为那根本是条通往私欲的罪恶之路。他们隐瞒,他们欺骗,他们费尽心机,只想获得一个苟切偷生的机会,却不曾想过,他们努力奔向的只是一条卑鄙者才会选择的道路,是一条根本不应成为一个选择的道路。 黑洞完全合拢,火热的太阳重新出现在了头顶。 所有的气息都消失了。 毫无疑问,那该死的比利,他已经死掉了。 第340章 会再见的,朋友 罪恶的灵魂已经消失,现在,该是时候和最好的朋友告别了。 强忍着浑身的巨痛,齐朗慢慢地踱向了奥乌。阿察和阿汪那两位小胖子兄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出来,此刻正泪流满面地跟在吕嚣旁边,将止血绷带、药膏等物品一样接着一样地递上去。而那位小神医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范,身体不住地哆嗦着,甚至有两三次将那黑糊糊的伤药掉到了地上。 “你……你……你挺住,奥……奥乌!我……我一定能治好你。”过度的紧张竟然使得吕嚣结巴的老毛病又找了上来。他的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就好像他的身份不再是久经考验的医者,而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孩子。 奥乌的眼神像油料即将燃尽的煤油灯,一点点地黯淡了下来,不过当他看到好朋友在完成使命后走向自己时,仍然不肯认输地瞪圆了眼睛。 “放开我吧,小结巴。” 他一把将吕嚣推了个屁股墩,重重地喘了口气,像是在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奥乌根本坐不起来了,单是推开吕嚣那一下子,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看到了吗,奥乌?”齐朗抢了过去,勉强地微笑着,斜着身子坐到了奥乌旁边:“我干掉他了,令人生畏的王没有吹牛,我做到了。” 奥乌也在憨憨地笑着,任由齐朗伸出胳膊抬起自己那已经僵硬的身体:“我看到了,我的朋友。”他挣扎着举起了自己的拳头:“我猜你也看到了我的那一下子----奥乌到底打扁了一个敌人的鼻子,冈瓦纳子孙从不说大话。” 酸楚的感觉一下子冲上了齐朗的鼻腔,逼得他不得不张开嘴巴才有可能顺利地保持呼吸。 “别说话,奥乌,别说话……你需要休息。” 齐朗从吕嚣手里接过了药膏,向着那几位小兄弟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到一旁,和所有无法控制住情绪的士兵们守在一起。奥乌从不喜欢看人哭哭泣泣的样子,齐朗十分清楚这一点。他轻轻地将药膏按在了奥乌的伤口上,但那黑色的膏药一转眼就被鲜血冲散了。 “你会好起来的,奥乌,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齐朗这样说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欺骗最好的朋友,还是单纯地想欺骗自己。 奥乌咧开了嘴,就像他以往听到齐朗讲出一个蹩脚的笑话一样,充满善意地憨笑着。 “是啊,我会好起来的……我希望你也一样。” 齐朗小心地处理着奥乌的伤口。他就像个血人,浑身到处都是伤口,因此齐朗必须处理得十分小心,尽管奥乌好像已经失去了痛感,齐朗仍然必须把动作放得轻一点。 董大娘正抱着小吉拉向这边走过来。她显然希望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家伙能够和奥乌多待上一会儿,因为这将是他和他的教父最后的近距离接触。董大娘对万物生灵的气息有种特殊的敏感性,她一定发现了奥乌正在失去他那勇士的气息。 “你那天问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奥乌用眼角看到了小吉拉的接近,但在此刻他还是先把时间留给最好的朋友,“你还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齐朗没办法摇头,因为那样会使得泪水不听使地流出。而他不能允许自己流泪,尤其在奥乌面前。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什么都想听。” 奥乌抬起了眼睛,将目光转向了那把胜利之剑。圣剑已经暗了下来,那柔和的银光完全被收拢了起来,像是在为宿命的主人感到悲伤。 “那里有个人,他告诉了我胜利的真谛。那天真是个好运气……否则我永远也无法真正拥有那把胜利之剑,永远也无法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奥乌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悲伤,但他应该不是在为自己的即将死去而感到悲伤,齐朗听得出来,他是在为那个人感到悲伤。就像齐朗在那幻境中遇到了从未谋面的外公一样,奥乌遇到的那个人,一定也是对他十分重要的人。 “那是什么?那胜利的真谛,是什么?” 奥乌的笑容中带上了一丝骄傲:“那是牺牲……” 齐朗努力睁大了眼睛,眼前的奥乌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了----那是泪水在眼眶中均匀分布开所带来的效果。 “那就是奥乌·辛格·杰亚拉曼的宿命。”他说,“从那一刻起,我已经接受了这个宿命,而你,我的朋友,你虽然知道得稍微晚了一些,但我相信你也能接受它。就像我所希望的那样,你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需要的,只是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就在三五米之外,董大娘将小吉拉放在了地面上,由着那小家伙步履蹒跚地自行走了上来。他那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仍然充满了笑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母亲,而在眼下,平日时接触得最多的那位教父也将离他而去。 奥乌向小吉拉伸出了手掌,齐朗从没有见过奥乌的手臂竟然那样软弱无力,但他同时也觉得那手臂似乎仍然是无坚不摧的。 “真是罪过,我一直没有兑现我的诺言……”奥乌的眼神柔和地望向了小吉拉,“我答应过青果的,我会把小吉拉的全名写下了来,用中土语和蛮鬼语两种语言写下来,现在看来,这个令人头痛的任务只能转交到你手里了。” 小吉拉已经拉上了奥乌那粗糙的手指,粉嘟嘟的小胖手和棕黑色的满是伤疤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爸爸。” 那是奥乌反复教导过却一直被小吉拉排斥的一个称谓,而这一回,他终于叫对了,发音准确,吐字清晰。 奥乌好像已经融化了,尽管他一再声称他十分讨厌眼泪,但齐朗却清楚地看到,就在此刻,就在奥乌的眼角,竟已闪动起了泪光。 “很好,你真是棒极了,小吉拉。”奥乌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一定要记牢这个词,因为你在这里有一百位爸爸,还有**位妈妈,我保证你每天都会用到的。” “爸爸。”小吉拉呵呵地笑着,不住地搬弄着奥乌的胳膊,估计是想像以往一样爬上奥乌的脖子。齐朗连忙把他抱了起来,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于是,那个小调皮终于安静了下来。 “奥乌爸爸要去见他的爷爷了,你要好好听王的话。”奥乌的语音变得越来越低,他的喘息也变也越来越急促,齐朗不得不再加一把劲,让他坐得更直一些,才能把痛苦的程度降低。 “只可惜古尔夫那个胆小鬼不在这里。”他断断续续地说,“但你会把我的表现告诉他的,对吧。让他为此感到羡慕,为此感到妒忌。那个鬼东西,他一直想要查清我的底细,一直想要了解我爷爷的神秘身份。我想,我的底细也需要拜托你转告他。” 齐朗苦涩地点了点头。奥乌现在提出任何要求,齐朗都会满足;而齐朗惟一的要求,奥乌却无法满足了----他希望奥乌能够好过来,能够站直了腰板,轮起那把胜利之剑,再表演一次猛虎啸的绝招给自己看看,但奥乌永远无法满足这个简单的要求了。 “我见到了他,就在那炼石幻境里,我见到了我的爷爷。”奥乌的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了,“天知道我有多么恨他。我在当初离开冈瓦纳半岛,就是他的缘故。因为他打了我,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这多可笑,我只不过提出了个小小的要求,我只不过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人,成为一名女子训练师,他就打了和他相依为命的孙子一顿。” “但我后来发现。我其实并不恨他。”奥乌额头上那过早生出的皱纹舒展开了。据说人在将死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会舒展开的,就像眼下的奥乌一样,看来他真的快要死掉了。 “我其实只是恨自己,因为我从来没有机会让他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他的骄傲……” 齐朗用力地握了握奥乌的手掌:“你已经成为了他的骄傲,奥乌。我向你保证,你就是他最大的骄傲。” 奥乌淡淡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你捉弄过我多少回的,所以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现在,我马上就会见到他了,那也意味着我将听到真正的答案。” “那和我说的不会有什么两样的。”齐朗强迫自己露出同样的微笑:“你还有什么要说嘱托的吗?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 “除了你,只剩下一样。”奥乌的声音几乎变得细不可闻了,“莱欧,有机会替我把它送回迷幻之潭,失去了宿命的伙伴,它已经不再是个战士了,应该回去休息了。” “我会的。” 奥乌的双眼缓缓地合上了,呼出的最后一丝气息汇成了音调极低的喃喃自语----那应该是冈瓦纳人的民谣,虔诚,平静,令人身心安宁。 “时间之河,源远长流;抚慰苦痛,解卸伤忧;幻灭荣耀,孰为长久;祈敬神明,大道不朽……” 慢慢地将那壮硕的身躯放平,齐朗也凑到了奥乌的耳边,轻声念叨着:“我们会见面的,奥乌·辛格·杰亚拉曼,希望军团上士,宗浩之王齐朗最好的朋友……” (第六卷完) 按:奥乌这个人物倾注了较大的心血,挥手告别之际心中颇为纠结,但最终还是咬着牙按原计划落笔----宿命如此,以悲壮结局来诠释这位从不肯敞开心扉的勇者,大概更加合适一些。不过正如本章标题所述,好友最终还会再见面的,就在全书的结尾处(再也不整这操蛋的事了,下一本一定弄得舒心一些)。 又及:本书按计划只剩两卷,即将安慰上架。原打算只上架最后一章,在收获宝贵的上架经历之余,还可令仅有的三百余名朋友免于破费,但这一想法一经提出便被编辑否决。没办法,新人一枚,做决定有欠考虑,该掌嘴。 接下来一卷即将进入收费章节,不过总体只剩一百多章,三十余万字,大约花不了十元钱(?),望诸位给力,拜谢了! 小小的剧透:下一卷即将解决一个隐藏得较深的阴谋,关键句子为:“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这句话此前出现过一次半,涉及另外一个黑暗中的庞大力量。 而这句话是我抄袭来的。 它原本的出处是二战期间的茅特豪森-古森集中营,是一名犹太囚徒在墙壁上刻下的字样----if-there-is-a-god,he-will-have-to-beg-my-fiveness!(原文可能是希伯莱文或德文,我也不确定,但我看到的是英文。另外,关于抄袭,本文还有不少,等完本后再找机会一一忏悔吧) 愿上帝保佑他和那个可怜的群体。rip… 第341章 新的麻烦 “不写!” 松木方桌上,无辜的羽毛笔滚来滚去,三五滴墨水跃上了雪白的纸张,将上面那两三行歪歪扭扭的字母晕染了开,不过仔细辨认还是勉强能够看出,那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长长的名字:“吉拉?朱尼尔?耶茨?洛里希?克莱图……” 站在凳子上的小家伙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悲愤,看那架势,就算有人拿把刀架在那小胖脖子上,他也不肯再度拾起笔来,练习书写他那无比光荣却又长得要命的见鬼名字。 “我应该像中土人所习惯的那样,让你罚跪!”乔安娜瞪着眼睛,白晢的面皮涨得通红,“你知道的,小吉拉,我的耐心只够维持三秒钟。在我发火之前,你必须捡起那见鬼的羽毛笔,否则,后果将是十分严重的!” 小吉拉瘪起了嘴,眼中的泪花说来就来。 “乔乔,算了吧。” 在桌子的另一侧,比乔安娜温柔一百倍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米蓉公主的声音,哦不,那是米蓉下士的声音----她已经是希望军团的一员了,尊贵的身份早就离她远去。 此刻,米蓉就站在小吉拉的右手边,一边摩挲着孩子的后背,一边用羊毫毛笔在白纸上书写着中土语的方块字,书写的内容在另外的意义上是完全一样的:“吉拉?朱尼尔?耶茨?洛里希?克莱图……” “其实在我们中土人眼中,小孩子不该这么早写字的。”米蓉在这样劝说的时候,小吉拉一个劲地点起了头:“他才不满三岁罢了。手指的骨头还没长好,太早握笔的话。会使得他手掌变形的。” 乔安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三!二!一……零点五!” 这时房门传来了嗒嗒的两声敲击,紧接着。门开了,小吉拉期待中的救星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齐朗在门边上探出了头,“我只看到露茜中士正在帮厨,你们该不会罢工了吧……”说到这里,他马上就意识到屋子里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走了进来:“呃……有争论?” 齐朗发问的对象是米蓉下士,但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又极快地将目光投向了乔安娜,尴尬地笑着说:“我猜那没什么严重的。不是吗?” 气哼哼的乔安娜还没有搭话,小吉拉已经委屈地抽泣了起来。 “王,王!”他伸出小手一指乔安娜,“乔乔打我……”接下来就是一阵失声痛哭。 “可怜的孩子……”齐朗的心都要碎了,“又是写名字的事吧,那真是个苦差事……” 乔安娜爆发了。她的叫嚷声几乎让人想起了半年前在祥水湖畔发生的那场惊天的爆炸:“这个小混蛋!竟然学会告歪状了,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一根手指头?!要么你马上写下你的名字,要么你就罚跪,马上!” “呃……这个……”齐朗仍在试图完成他那大救星的任务。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已经被乔安娜的一阵怒火撞了回来。 “你来吗?是你想来教会他写下那见鬼的名字吗?还是说你只是来搅浑水的?!” “抱歉……”齐朗在后退过程中偷偷向小吉拉和米蓉摆了摆手,“当我没来过,你们请继续。饭做好了我会安排琳达来叫你们的……” 在乔安娜的那句“你这个不负责任的胆小鬼”的叫嚷声中。齐朗惊慌失措地关上了房门,抹了一把额角上的冷汗,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不敢停留,以最快速度逃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齐朗目前所处的位置。并非是祥水湖畔的那个秘密基地,而是吕家镇。是希望军团在三个月之前的光复战役全面打响后,顺利收复的第一座城镇。 祥水圣地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事而化为一片灰烬,到处是爆炸所残留下来的巨大坑穴,根本没有办法恢复原貌。所幸在吉拉的严谨组织和多方联络下,反攻的号角很快就吹响了,在不足三个月的时间里,希望军团联同七八支起义军的队伍四面出击,如今已经攻占了十余座城镇,伟大的姜平兄弟和他的兜帽队失去了鲸嘴比利作为靠山,几乎一击而溃,夺取王都东阳城的日子指日可待。 在战事推进过程中,希望军团的战士们有接近半数已经分散到了各个起义军队伍当中,沟通、训练、作战,这群异族小伙子们均负担起了中流砥柱的责任,就好像董宏中士和威尔逊下士,就主动请缨冲杀到了北方的一线战场,率领圣子军团的千余勇士向着东阳城一路高歌猛进。 宗浩共和国的那些高尚清廉的公务人员老早就撤离了吕家镇,只把那二十余间青砖碧瓦的空旷房屋留了下来,其中的大部分均被分配给了返乡的山民作为居所,而希望军团则选择了的供应社作为指挥部。留守在吕家镇总部的,要么是在前线负伤下来的伤员,要么是古尔夫和吉拉这样的智囊团,人手不多,驻扎在供应社里仍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其实,希望军团原本可以将总部设在更靠东北方向的大一些城镇的,但齐朗最终还是选择在吕家镇落脚,其中的原因很简单,这里是那些山民们原本的居住地,净生医馆又早就在这里扎稳了根,人面较熟,很难有隐藏着的敌人来找麻烦。另外,吕家镇所处的地域更加接近于西方的诸多盟友,联络起来更为方便,一旦明玉王国或者更远的卢曼帝国那边有所需要,出兵增援也更加便捷一些。 在将千余名山民迁回吕家镇后,这里的居民风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至少绝大多数人已经分得清纯血战马、驴子和骡子之间的差别,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有见识的小伙子还近距离接触到了龙怪。而那些龙怪,正是在四五个月前信守承诺的老亨利派人运送过来的。负责押运的指挥官并非是朱来先生,而是曾经帮助希望军团进行过训练的史蒂夫上尉。除了送来那十头威力强悍的空中霸王之外,他还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马库斯王子一行在当时撤离东陌平原后至今下落不明,他们失踪了! 这事说起来令人相当摸不着头脑,因为吉拉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巨龙军团士兵们并未全力进行追袭,大部分都撤了回去,急急忙忙地撤向了天梭,因为他们的最终目标只是逃生。而且,卢曼帝国的代表团中虽然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拉拉队员占据了多数,至少还有梅姬上尉和阿尔弗雷德上尉两名一流的战士,五十余名旋锋军的好手,再加上临时被派过去的高阶剑侠鲁思,就算在半路遇到了敌人埋伏下的军队,多少也该有幸存者逃回来送信,而不该像现在的这样,过了将近半年仍然音信皆无。 在过去的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古尔夫几乎每周都会安排休金往返一次亚萨城堡,从老亨利那里获取最新的消息。看时间那只黑颈鸦又该要回来了,希望她这一回不会再次带来失望。 供应社后院东侧的那间大房子,已经被改造成了餐厅,在露茜中士的监督下,古尔夫正在那里手忙脚乱地分发着肉馒头,看到齐朗孤身一人走了回来,他一脸无奈地摊开了双手:“我没猜错,你根本是在自找麻烦。你得分开她们,乔乔和米蓉,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胳膊上吊着绷带的克莱图赞同地点着头,弗朗西斯和泰特等人也随声附和。但那并不是齐朗眼下最为关注的问题,而吉拉也明显持有同样的态度。 “董宏中士那边的情况还算顺利,预计他们再有四十天就将打下太鹿城。”吉拉替齐朗取来了碗筷,拉着他到长凳子上坐了下来,“兜帽队的战斗力不值一提,你这个宗浩之王如今已经是人心所向。” 齐朗苦笑了一下:“休金还没回来?” “没有,大概得晚上。”吉拉顿了一下,“其实……时间过了这么久,我们差不多应该放弃希望了……” 齐朗摇了摇头:“那不可能的。朱来先生、多迪姆少校、还有马库斯和奎尔他们……你会放弃希望吗?” “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吉拉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都希望往好处想,可是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就连老亨利都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可能都已经死了。” “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我绝不会接受这个事实的!”齐朗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 “好吧,我会帮着你一块祈祷的。”吉拉暗暗地摇了摇头,“不过,正如亨利国王所分析的那样,那很有可能是克瑞登的行动。他们隐藏了那么久,终于不甘寂寞,打算跳出来作乱了。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你也知道他们的残忍手段……” “克瑞登……”齐朗慢慢攥紧了拳头。 听到“克瑞登”这个名词,齐朗最先想起的是悲壮地死于战场上的菲利克斯,难道说……他并没有死? 第342章 幸存者归来 看到齐朗即将在那些烦心事中越陷越深,吉拉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听说了吧,南面的变数不出意料地发生了。珍妮清洗了海斯城内的所有敌对势力,在上周五成功登上了王位。她大开杀戒,许多知名的将领都被砍了脑袋。臭名昭著的奥托帝国元气大伤,在一两年之内恐怕都没办法向四面出击了。” “那阿布西昂呢?”齐朗打心眼里希望那位高傲的恶徒也同样未能幸免于难。 “他应该早就是珍妮那一伙的。”吉拉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汉娜公主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态,声称愿意支持她的姐姐成为奥托帝国的第七任国王,而她的态度当然就代表了她的丈夫阿布西昂。” “看来你刚刚是在安慰我。”齐朗扭过头望向了吉拉,“如果阿布西昂那个战争狂人没被清洗掉,那个邪恶的帝国根本就称不上元气大伤。说说吧,你预计她再过多久就会发动进攻?” “我只不过在表达一种美好的祝愿罢了。”吉拉尴尬地笑了笑:“三个月,差不多就那样子。我猜珍妮的第一目标应该是明玉王国,毕竟米焕国王顺利地接收了游骑兵,珍妮很容易判断出来他在这里搞了鬼。” “我原以为她的第一目标应该是我们……”齐朗仍然斜着眼睛盯着吉拉。 吉拉投降了:“好吧,你说的对,她的第一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我们。我们干掉了她的儿子,还有她的弟弟。感情丰富的珍妮大姐又怎么会放过我们呢。我只不过觉得你这一阵子太过心烦了……” “确实令人头痛。”总算分完饭的古尔夫恰好在这时杀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齐朗身边。“一个姑娘就够令人心烦的了,就好像露茜。何况你还一次性地招惹过来两个。我要是你,肯定会把乔安娜或者米蓉支到前线去,只留下一个好好沟通感情,等到木已成舟,再和另外一个摊牌。”他伸手捅了捅齐朗的胳膊,挤着眼睛说:“你打算收下哪个,有决定了吗?” “现在不是个好时机谈论这事,好吗,古尔夫?”齐朗更加头痛了。 看不清状况的古尔夫却仍然继续着这个话题:“别告诉我。你打算改写一夫一妻制的规矩,你这该死的家伙。你听说了吧,士兵们都羡慕得要命,甚至为你发明了一个新词,叫做‘齐人之福’,听上去还挺自然的吧,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存在这么个成语似的。” “停止吧,好吗?”齐朗用眼角瞥了一下正走过来的露茜,拿出个威胁的口气说。“否则我倒想谈谈那天晚上你是如何评论珍妮的身材的。” “你这混蛋……”古尔夫骂了一声,立刻把他那薄嘴唇拉上了拉链。 接下来,无外乎又是吉拉的那一通军情分析和汇报,在古尔夫听起来无聊透顶。却又不得不似模似样地参与两句。不过当听到南面边境的晚霞镇似乎正在奥托帝国的军队进行着某种交易时,古尔夫也吃惊不浅。他原以为威武的王师将在半年的时间里横扫整个宗浩共和国,不会遇到任何的阻碍。但现在看来,事态又开始变得复杂化了。 而想到奥托帝国那边潜在的进攻可能。齐朗还在深深地担心着一个人----那位戴着铁面具的弗罗斯特! 齐朗始终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父亲,尽管这件事他并没有向董大娘求证。但他的身形和那熟悉的声音,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他在当时就已经向珍妮宣誓效忠了,可以预见,等到战事打响时,弗罗斯特一定会出现在战场上的。以死敌的身份与父亲会面,那将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等乔安娜和米蓉带着小吉拉慢吞吞地进入餐厅时,大部分残存的食物都被贪吃的克莱图中士消灭了。多亏了露茜事先预留了几份,两位辛劳的教师才没被饿肚子。别看小吉拉的课堂表现并不理想,却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乔安娜和米蓉甚至还每人给他多加了一片肉在馒头里。看到小家伙一转眼又变回了开开心心的样子,齐朗真觉得自己刚刚完全是多此一举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休金终于回来了。 她这一回可称不上是无功而返,因为老亨利的信件里有了新内容:在四个多月前,旋锋军第十五战团在瓦尔塞河下游捞起了三五个幸存者,均为随马库斯出征翡翠公国的随员。由于第十五战团一直处于和巨龙军团的拉锯战中,直到最近一两个月战况有所缓和,才容出工夫对那几位伤得几乎没了人样的士兵加以救护,等到消息传回亚萨城堡时,已经足足晚了三个月之久。 据幸存者称,他们当时的确受到了伏击,那是一伙人数接近五六千的暴徒,随军战士大多战死,但马库斯他们好像是被俘了。而最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还发生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菲利克斯活过来了!正是菲利克斯突如其来地制住了马库斯王子,梅姬和阿尔弗雷德才不得不放下了武器。 不过由于那伙暴徒只是扣押了相关人员,随即就隐藏了起来,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因此马库斯他们仍然生死未卜,但至少他们还存在着生还的机会,这已经足够令齐朗稍感欣慰了。 那五六名幸存者多为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的老相识,包括肖恩和布尼安等人,而其中受伤最为严重的,则是希望军团派过去增援的鲁思。 幸运的是,在麦斯堡治疗了将近一个月后,鲁思最终还是恢复了过来,目前正乘坐龙怪向吕家镇赶回来,估计要不了两天就将到达吕家镇。 毫无疑问,老亨利在之前的推断是十分正确的。这次袭击行动,正是阴险的克瑞登搞出来的。回想当时的情况,多迪姆实在是太大意了,怎么那样轻易就相信了菲利克斯的洗心革面?而且他竟然活过来了,那实在是太不可想象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弗罗斯特当时的一剑正中菲利克斯的心窝,他没有理由幸存的,甚至连医术高超的艾登都宣布了他的死亡,除非……他真的把自己的心脏交给了魔鬼保管! 老亨利在信件中并没有提及朱来和多迪姆是否安全,而那两人才是齐朗心中最为关切的。现在,他只希望旋锋军能够集结所有兵力,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挖出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就势把那些克瑞登连根拔起,免得他们再度在黑暗中伸出那邪恶的触手,让这原本就动荡不安的世界在仇恨的怂恿下变成魔鬼的乐园。 三天之后,当鲁思终于乘坐着龙怪回到吕家镇时,齐朗几乎都认不出他了。他瘦了不少,几乎称得上是皮包骨头,脸上斜着多出了一道刀疤,以往那轻松而略带些狡黠的微笑再难准确地展现出来,喉咙正中心的位置更是留下了箭创,使得他连说话都带有一种气喘的效果。好在他还活着,仍然可以挺直身板站在齐朗的面前。 “我很抱歉,指挥官先生,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并没有完成。” “别这么说,鲁思。”齐朗揽着他的肩膀,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那不是你的责任,那是个意外,我们都无法料到的意外。” 鲁思坐立不安地在椅子上平移着:“我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但他们人数太多,而且至少有上千名武师级别的高手,我们打不过他们。” “我知道。”齐朗点了点头,“我领教过的。那些克瑞登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方法,竟然可以莫名其妙地提升他们的战斗力。更何况,菲利克斯还在你们后面捅了刀子。” 鲁思恨恨地咬着牙:“不知道旋锋军为什么会有保留尸体的规矩,如果他们当时把那个阴险的家伙扔到一边,至少不会损失这样大。” “那其实是个光荣的传统!”古尔夫听到这里提高了声调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想是鲁思的惨状很快又引发了他的同情心,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只不过下回最好先确认一下,看看那些尸体是不是真的断了气。这要是大半夜的有一具尸体跳起来向我要吃的,我准得吓破了胆。” 古尔夫的废话再度被齐朗无视了。“朱来先生和多迪姆少校在当时怎么样?”他有些紧张地发问说,“他们……有没有受伤?” 鲁思摇了摇头:“我们当时刚好走到了断虹桥,战斗打响之后没多久,我就掉到了瓦尔塞河里,失去了意识,什么都没能看到。” 吉拉在旁边给鲁思递过了一碗茶水:“能不能说说看,他们都长得什么样子?你一定看清楚他们了,对吗?” 鲁思心有余悸地深吸了一口:“他们什么样的人都有。有黑人,有白人,有棕色皮肤的……他们就是一支由恶魔组成的军团,好像在突然之间从地狱里冒了出来。” 吉拉扭头望向了齐朗:“他们大概是你所提过的那些脱困的奴隶吧?” 第343章 冷静,指挥官先生 “多迪姆少校也这样认为。”鲁思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吉拉的判断,“他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些人的身份,并用各种语言和他们进行了喊话。但没人理他,他们就像一群毫无感情的机器,只知道杀戮,甚至连女人都不放过……” 说到这里,鲁思的声音有些哽咽。毕竟他太过年轻了,对于战争的残酷性认识得还浅,亲眼见到那样血腥的场面,并遭受到如此惨重的伤情,实在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要你受苦了,鲁思下士。”齐朗安慰了他一句,“我希望你还挺得住,能够尽快走出来,因为你十分重要,对于我们整个军团而言,你都是不可或缺的一员。” 鲁思用力地点了点头,向着齐朗握起了拳头:“没问题,指挥官先生,我的心已经变得坚硬无比。” “他们的用意究竟是什么?”齐朗这时转向了吉拉,把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事情搁置了这么久,他们却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难道只是想通过掳走马库斯,动摇亨利国王的心志这么简单?” 吉拉陷入了沉思。鲁思提供的信息实在有限,除去印证了克瑞登与那些脱困的奴隶大有牵连外,在其他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帮助。正如齐朗所讲的那样,他们费尽心机打了一场伏击,将马库斯抓走,同时还将旋锋军的几大要员控制住,按理说应该马上采取下一步行动才对。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一反常规,他们在制造了一场恐慌后,却又一次沉入到黑暗中。不声不响,这种情况实在令人心里发毛。 “如果说……”吉拉在脑子里渐渐形成了一个猜想。然而那个猜想才一冒头,就被他强行压制了回去。于是他又选择了迂回:“嗯……我这样看,既然亨利国王已经认识到了克瑞登的行动,想必他也正在千万百计思考着应对之策,我猜,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齐朗注意到了吉拉的欲言又止,不用猜就知道他那聪明的脑子里一定又冒出了什么新奇的想法,要是在以往,齐朗或许会在私下里找到那个红毛小子多聊上两句,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大有不同。毕竟那关系到朱来先生的安危,关系到多迪姆少校和旋锋军弟兄们的安危,还关系到老亨利手中的那个庞大帝国的安危。 “老亨利那里有什么策略我不管,我现在最想做的,只是尽最大可能帮他们一把!”齐朗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吉拉面前,声音不高,但语气却极重:“记得吗,当我们希望军团离开卢曼帝国时。老亨利曾经提起过,他要这支队伍尽快成长起来,因为这支队伍除了是中土战场上的希望外,也是他在不远的未来摆脱潜在威胁的希望。而现在。他已经身处危机之中了!” “呃……那是当然,我当然记得……”吉拉听出了齐朗语气中的责备,马上就变得如坐针毡了起来。 说实在的。齐朗这样看重卢曼帝国的安危,并因此几乎要发起火来。这令吉拉稍感意外。毕竟那个国度曾经给了他以奴隶的身份,让他尝尽了苦头。如果齐朗在这时选择置身事外,吉拉也会认为那是完全合理的。不过齐朗眼下的表现却明显太过急切了,而吉拉十分清楚,在这种急切的心理影响下,他所做出的决定将是十分危险的。 “指挥官先生,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我想你一定还记得我的身份。”吉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卢曼人,我老爸比尔还生活在那里,我无时不刻都在牵念着我的国度,所以,我敢说,我心中的焦急一定不会逊色于你。但在当下的这个时节,我不会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那里,我会把我的紧张、焦虑、担忧全部压下来,专注于完成我们最该完成的任务。” 齐朗愣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吉拉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失去了冷静,的确令内心之中的关切搅乱了以往的理智。按照事态的轻重缓急来讲,克瑞登所能造成的后果或许是十分严重的,但那场风暴还没有形成,而且从老亨利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这一点来看,那位睿智的国王可能正在积极地采取着对策----事情远不到万分危急的地步。 “为数众多的克瑞登或许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但以旋锋军现有的战士,再加上白查军的配合,估计卢曼帝国那边在短期内还不至于出现太大的麻烦。”看到齐朗慢慢地踱回了自己的位置,吉拉知道自己的这番劝说生效了,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但亨利国王并没有进行任何的兵力调动,那说明他还在观望之中。他是有准备的,而且我还看得出来,他希望能给我们容出更多的时间,让我们按照计划立稳了脚跟。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支拥有强大战斗力的秘密军团,而是一个拥有坚强肩膀和极大影响力的盟友。” 齐朗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紧锁的眉头也慢慢地舒展开了。他向着吉拉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了一丝感激的笑意:“谢谢你,吉拉。我好险犯下错误,因为我几乎强行命令你带上所有士兵杀回去。” “那么,我们有结论了?”古尔夫长出了一口气,他刚刚差点也犯下了个错误,尽管他并没有弄清楚整个局势,但当听到卢曼帝国那边存着危机时,他在心里一直是站在齐朗这一边的,只要齐朗向以往一样宣布以投票来解决争议,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神圣的一票投到齐朗那边。 鲁思也跟着笑了笑:“尽管我并不太了解其中的内情,但我仍然知道,只要保持理智,冷静地分析整个局面,那我们的胜算仍然是很大的。现在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指挥官先生什么时候打算杀回去找那些恶棍的麻烦,我希望是第一个了解到那个消息的人,因为我要亲手干掉他们!” 吉拉走上去拍了拍鲁思的肩膀:“放心,兄弟,你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只希望你能尽快养好伤,免得到时候你轮不起你手中的长剑。” 说到鲁思的伤情,齐朗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起来。前沿阵地的战事虽然进展顺利,但伤情却总是少不了的,吕嚣和阿察阿汪那几个小家伙,都被派往了前线救治伤员,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而鲁思虽然在卢曼帝国那里接受了最好的医疗护理,但西方人的治疗方法往往是只注重于外伤的处理,体内的隐患却需要中土的医术以草药之类的东西长期调养。现在只希望吕嚣能够按计划在半个月之后赶回来,否则鲁思那气喘的毛病早晚会落下病根的。 “接下来我们该给鲁思下士安排些什么工作?”古尔夫在旁边又开始瞎操心了,“我看他恐怕干不了什么重活了,不如让他帮着露茜她们做做饭。那东西很好学的,只要你不把石灰和面粉弄混了,一定能弄明白。” 鲁思露出了抗议的表情:“我还能打!”他尝试着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手臂,但过于激烈的动作很快就使他气喘了起来。 吉拉挑了挑他那细眉毛:“别着急,鲁思。我知道你还能打,从你体内的能量来分析,你已经快要接近初阶圣者的水平,和董宏中士差不多少。但你的外伤恐怕还需要调养,没有一两个月,你别想参加什么战斗。” 吉拉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而后抬头对齐朗建议说:“我看不如这样,先让他帮着驯养一下那些龙怪。这家伙有股子聪明劲,什么新玩艺一学就会,说不定两三个月下来,我们的龙怪军团就成形了,到了那时,我们的战斗力可将获得极大的提升。” 齐朗还没来得及表态,古尔夫却有些不大满意地提出了不同意见:“那十头龙怪帕里管得好好的,何必浪费资源?我还是坚持让他来帮厨,你们也看到了,乔安娜和米蓉这一阵子被小吉拉缠住了,害得露茜总逼着我去帮忙----那可是真正的大材小用,你们不同意这点吗?” 齐朗无奈地摇起了头:“我帮不了你,兄弟。这一回,我站在吉拉这一边。你同意吗,鲁思?那同样是个很重要的任务,那些龙怪早晚会派上大用场的,它们的脑子不太好使,而你在这方面正可以弥补它们天然的缺陷。要知道,那是一个飞天军团,将是我们的一个超级武器。” 鲁思当然没办法拒绝,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就两个月,是这样的吗?我希望指挥官先生能够体谅我的心情,像勇士那样战斗,是我惟一的要求。” “你已经是一名光荣的勇士了,鲁思。”齐朗郑重地站了起来,“不要纠结于过去,也不要让那些痛苦一直占据着你的心,要记得,你过去所受过的苦难,将是你生命中难得的财富。只要你不服输,不向命运低头,没有人能打得垮你。” 第344章 忠犬无言 大失所望的古尔夫带着鲁思离开了,除了安排他的住宿之外,想来他还在进行着最后的尝试,看看有没有可能说动那个混血小子接替帮厨的工作。 齐朗与吉拉留在了会议室里,反复探讨克瑞登真正用意的种种可能性。看来之前的判断没错,瓦切奴隶营事件,正是克瑞登搞出来的鬼,三十万的奴隶奋起反抗,一击举溃了奴隶营的万余强悍的看守,想来必须经过周密的组织才有可能实现。不知道那些奴隶们最终有多少人投入了克瑞登的怀抱,就算只有十分之一,那数量也是相当惊人的。 而且那些奴隶对这个世界都是充满了仇恨的,齐朗十分了解他们的心态,如果他们的仇恨真得被激发了起来,那威力绝对不亚于排山倒海,足可以把任意一个帝国碾得粉碎。 回想起那回在云阳城与方川先生的一番谈话,他在当时透露,在明玉王国与奥托帝国的对抗进入到白热化时,曾经有一支上万人的莫名部队突然杀过了断虹桥,令得明玉王国的将士们顾此失彼,由此才在战局上完全陷入被动。现在看来,那支部队应该就是克瑞登的人马。他们故意打乱了明玉王国与卢曼帝国的联合抗敌策略,并由此制造混乱,以有利于他们的下一部行动。 看来那些克瑞登同样并不简单,每一个战策部署都极为精确。正如亨利国王当初所讲的那样,他们毫无疑问在帝国内部早就预埋了眼线,并将所掌握的信息巧妙地利用于眼下的混局中。一步一步地削弱了卢曼帝国的力量,现在。他们就要向着实现他们的野心而发起最终的行动了。 很明显,老亨利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他并没有正式提出帮忙的请求,但估计他也挺不了多久了。眼下看来,宗浩王国这边的战事必须尽快结束,齐朗必须在这边尽快站稳脚跟。只有一切都稳定了下来,他们才有机会向老亨利那边伸出援手。 与吉拉的探讨一直持续了两三个小时,当齐朗头晕脑涨地走出会议室时,时间已经接近深夜了,整个镇子都已沉入了梦乡,只有初冬的满月孤独地挂在半空。 满腹的烦心事驱走了瞌睡虫。齐朗不得不四处走一走,舒缓一下自己的心绪,否则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头顶的月亮像是被蒙了一层纱,使得月光朦朦胧胧的,甚至连眼前的小巷通向哪里都看不清楚。不过齐朗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那并非是因为他在过去的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在到处闲逛,而是因为他在年幼的时候曾经住在这时很长一段时间。 齐朗的记忆都已经找回来了,但那又说不上是件好事,因为那些记忆总是带有一些伤感的气息。而当伤感来袭。有些时候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就像现在的齐朗,他原本只是想随便逛逛,或者跑上几圈锻炼一下身体。让心情放松下来,可偏偏不知不觉地走向了镇子的西侧。 齐朗知道镇子的西侧有什么,那不必去回溯十多年前的记忆。他就可以记起来:那里是新起的公墓,保留给壮烈牺牲的战士们的公墓。就在大辛河岸的那片绿草地上,西南角的那座坟冢里。正长眠着他最好的朋友----冈瓦纳最后的子孙,奥乌?辛格?杰亚拉曼。 真难以想象,时间都已经过去快半年了。齐朗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个强壮的家伙已经死掉了,他一直觉得奥乌一定还活着,否则为什么每到半夜,窗外总会响起拳头撞击沙包的呯呯声? 但奥乌确实已经死了。乔安娜证明了这个事实,董宏证明了这个事实,每一位在场的战士都证明了这个事实。但实际上,齐朗看得出来,那些家伙也同样不愿相信这一点。 奥乌在临死时说的那些,明显都是废话。什么时间之河能抚慰伤痛解去忧伤?这都半年了,难道还不够久吗? 不过,那些废话也应该是有一些道理的。至少齐朗觉得自己现在再想起奥乌,心里不会像撕裂那样疼痛难忍;或许时间再过去一些,情况还会更好一些吧?但在眼下,再过去陪那个蠢笨的家伙再坐一坐,哪怕那可能会重新勾动了悲伤的情感,但好朋友嘛,那点儿困难又算得上什么呢? 当那一个又一个坟包终于出现在眼前时,齐朗发现自己并非是一个人。就在奥乌的坟墓前,还有两三个家伙正在那里烧着纸钱。这说起来有些可笑,所谓“送寒衣”的旧习俗,就连中土人都快要忘却了,可古尔夫等几个蛮鬼子却非得凑这个热闹,“得入乡随俗……别让兄弟在下面手头紧……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话他们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甚至比齐朗自己还要顺溜。 果然,正蹲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正是古尔夫,而旁边那两位抱着一大捆白纸的,则是奥乌一向不大待见的耶茨下士和克莱图中士。 他们真是胡闹!上坟明明有专用的纸钱,而他们明显是把小吉拉练习用的手稿纸带过来了。 “晚上好,指挥官!”耶茨下士一眼瞄到了齐朗,猛地抬手行了个军礼,手中的白纸一整摞掉到了火堆里,溅起的火星差点把古尔夫的衣襟弄着了火。 “晚上好,耶茨下士。”齐朗向着几人摆了摆手,“我建议你们擦干眼泪,奥乌不喜欢看到战士们表现得这样软弱,你们是知道的。” 古尔夫在下面擤了一把鼻子:“见鬼,我这是烟熏的……” 古尔夫的哭腔其实是骗不了人的。但齐朗也并未点破。 “其实,我想说的是……”齐朗拾起一根树枝挑起了那堆白纸,正想解释一下真正的纸钱长什么样子,却突然看到了莱欧慢慢地凑了过来:“嘿,你好吗,莱欧。我听说你这一阵子天天守在这里,时间过了那么久,你也该放下了吧。” 莱欧一声不响,只是慢慢地走了上来,伸出鼻子,闻了闻齐朗的脸颊。他的眼神是空洞的,但动作还算亲昵。 齐朗抬手抚了抚他脖子上乌黑的长毛:“听我说,莱欧,你应该回到营区里。那里就是你的家,我们每个人都是你的好哥们儿,怎么样,成交吗?” 莱欧低下了头,伸出他那长舌头舔了一下齐朗的手掌,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齐朗注意到古尔夫、耶茨和克莱图又开始抽泣了起来。 “喂,你们几个!”齐朗皱起了眉头,“没有眼泪,好吗?” 那三个家伙连忙背过了身子,该擤鼻涕的擤鼻涕,该抹眼泪的抹眼泪。 “我知道了,你这胆小的家伙。”齐朗微笑着揪了揪莱欧那大而下垂耳朵,“你以为我们是想捉弄你,对吗?你到现在还不肯相信普贝已经跟着他的主人上了前线吗?” 莱欧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干脆坐了下来,重新把他那小牛犊子一样的脑袋朝向了奥乌的墓碑,那上面写着:冈瓦纳的骄傲勇士,奥乌?辛格?杰亚拉曼之墓,落款是宗浩之王齐朗立。 齐朗仍然不肯放弃,又转到了莱欧面前:“好吧,我认输了。我允许你再难过一阵子,就三天吧。三天之后,我命令你必须回到军营里去。成交吗?你叫一声表示同意,叫一万声表示不同意……” “够了!”古尔夫到底忍不下去了,有些气急败坏地冲着齐朗嚷了起来,“你大概没有发现,自从知道奥乌已经死掉之后,莱欧根本他妈没叫过!他一声也没叫过,你懂了吗?!” 齐朗一下子愣住了:“抱歉,我真忽略了……但,那是为了什么?” 古尔夫嘴唇开合了半天,却始终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他吃错了什么东西?”齐朗把脸转向了耶茨。但那个又矮又瘦的家伙把目光回避开了。 “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按时把食物给莱欧送过来?”齐朗瞪向了克莱图。但那个大壮汉却摇了摇头。 “喂,谁能告诉我,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齐朗也有些发火了,“古尔夫,我命令你!” “休金说,莱欧不会再叫了……”古尔夫哽咽了起来,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失控地下落着,“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听得懂他……” 克莱图的肩膀用力地抽动着,耶茨更是失控地跑到了大辛河水边上,用尽全力地哀号着。 齐朗一下子觉得自己的胸口重重地挨了一拳---- 莱欧不会再叫了,因为再没有人类能听得懂他的话…… 他本想睁大眼睛,好让泪水分布开。可他动作还是慢了一些。 眼泪,阔别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而莱欧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轻轻地,充满善意地摇起了粗大的尾巴,一言不发地望着这三个熟悉的人类,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没有了奥乌在中间作为介质,它也同样听不懂人类在讲些什么了…… 第345章 盟友会面 莱欧的确不肯再叫了,在随后的几天,不管齐朗怎样逗引,它都只是充满善意地摇摇尾巴,却从不肯张开大嘴发出响亮的汪汪声。 不过它还是回到了军营中,也不知是伊格鲁的劝说起到了效果,还是被小吉拉纠缠得不堪其苦,总之,它回去了,每天守在书房的门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只有当小吉拉拍着手掌从房间里跳出来时,它才肯勉强地站起来,陪着那小家伙到处跑跑颠颠。 莱欧应该是在强颜欢笑,齐朗看得出来,大概真如奥乌临死前所讲的那样,它已经不再是一位战士了,正应该找个机会把它送回去,送回到迷幻之潭。和它一同回去的,应该还有那把胜利之剑,它们都已经失去了宿命的主人,或许,正该回到它们原本出现的地方,静静地守在那里,等待它们的下一任主人再度出现。 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去完成那个任务,吉拉早已经分析好了眼下的局势,希望军团重任在肩----老亨利正在等待着他早早派遣出去的一群小伙子尽快成长,不是成长为一支强大的队伍,而是一个拥有扭转战局能力的坚强盟友。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那位伟大的姜平兄弟赶下台,力争在真正的考验到来之前,令宗浩王国稳定下来。应该说,目前的局势已经对齐朗十分有利,烽烟四起下,那所谓的共和国已经摇摇欲坠,如果这种局面正常发展下去,半年或者至多一年。由上百个城镇构成的整个国土,都将全数回归到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手中。但考虑到奥托帝国那边极有可能在三个月之后展开报复行动。为免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齐朗需要将战争的进程稍稍加快一些。而那也就意味着,他需要和那几个强有力的盟友好好地沟通一番。 目前在东北前线上发动猛烈攻击的,是从天而降的圣子军团。当初,在齐朗于大辛河畔进行那样惊天的血战后,圣子军团是第一个主动站出来发起响应的。 对于那支仅有一千五六百人的部队,吉拉早就进行了全面的考察,得出的结论是,圣子军团是值得信赖的,是忠心耿耿的。因为那些小伙子全部是当初的圣母娘娘收容下来的独儿,是董宏曾经讲述过的“三千圣子”故事里的真实部分。 只不过,他们的战斗力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强大,因为他们当中没有人生得三头六臂,也没有人身高超过了一座小山,更没有人是铜皮铁骨……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普通的战士,战斗级别最高的才不过是中阶剑侠,但他们勇猛善战,视流血牺牲于无物。那为他们赢得了“不可战胜的铁军”的美誉。 那些战士们年轻的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年长的甚至将近四十岁,恐怕比圣母娘娘自己也小不了几岁,但他们都以圣子自称。当初的名姓都已被抛弃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齐大、齐二……一直到齐三千二百三十九----他们几乎是齐朗从未谋面的亲生兄弟。 圣子军团中,有接近半数的勇士都在当初奥托帝国入侵的那场战事中丧失了生命。幸存者一直潜伏在中阳山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在朱来先生的劝说下。一直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只等着最终反击的机会到来。才以无比勇猛之势重新现身于世间。由于他们在战斗中表现得过于舍生忘死,毫不讲究战术策略,以至于每次战斗中都会出现大量的伤亡,齐朗不得不安排希望军团中的一些得到过真正战术训练的战士前去助阵,董宏、兰塞等一流水准的战士也被派了过去,与他们协同作战,这才使伤亡率稍稍降低了一些。 除了圣子军团这群铁血勇士,目前在东部海岸一线频繁搅敌的,则是由千余名渔夫组成的虎鲨战团。那些渔夫原本生活在大东洋列岛中,常年受自然灾害的影响,生活困苦,多亏了宗浩王国的前任国王齐甫免除了他们的税赋,并制订了一系列援助性质的政策,使得他们的生活条件发生了极大的改善。在奥托帝国大举入侵后,渔夫们凭借地利的优势幸存了下来,并一直拒绝投降,在十余年的时间里,与入侵者发生了不下百次针锋相对的较量,久经战事考验,而且战术机动灵活,是一支不可多得的强悍战队。 如果说圣子军团和虎鲨战团这两支队伍是冲锋陷阵的主力军,那么朱来先生最为推崇的祥水团和山海会两大组织的态度则稍显暧昧。这两大战团战士人数众多,规模均在万人以上,并凭借稳扎稳打的作风,在中部战场上的确取得了惊人的战果,收复了十余座城镇,并很快将当地的政权稳固了下来。只不过在同吉拉的沟通过程中,态度一直不够明朗,言语之中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想要探听齐朗将来重登王位时的政策安排。 其实祥水团和山海会的领导者多为朱来先生的师兄弟,也就是齐朗的外公罗武先生的学生,应该说,从感情上,他们毫无疑问是站在齐朗这一方的。但他们似乎仍然有所担心,就好像上了年纪的师长将要把一件珍贵的而且威力强大的宝物交托到孩子手中时,总是犹犹豫豫的,反复掂量着自己的决定是不是会对孩子未来的发展出现任何的害处。 那种担忧在齐朗看来是很正常的。毕竟他在重返宗浩王国的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里,还从没有机会和那些坚强的盟友进行过一次深入的面谈,他只是做了两件事----抢走了母亲的水晶棺以宣告王子的归来,把这个世界的头号公敌鲸嘴比利打下了地狱。这两件事可以称得上是惊天动地,但那同时也会带给人一些误解,以为那位受尽苦难的王子只是回来复仇的,他要做的只是简单的杀戮。这一点,从外界强加给他的“令人生畏”的称号就可以看出来。 根据宗浩王国过去的统治史,这是一个崇尚和平的王国,过去的每一任国王所制订的政策都是极为亲民的,极为温善的。宗浩王国的子民从不想自己的国王是一个铁血的符号,也不想自己的国家参与到整个大陆的帝国争霸中,他们需要的只是安安静静地生活,平平安安地度日。 为了解决这些可能存在的疑虑,同时加速复国进程,齐朗决定和几支起义军的首领级人物会上一面,而会面的地点,就安排在了大辛河下游的陶兴镇。那里目前为圣子军团所占领,距他们正在全力攻击的宁万镇只有二十公里之遥,离东阳城也不过七八十公里的样子。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齐朗只带上了吉拉和古尔夫两个好兄弟到场,而圣子军团那边则除了首领齐十五兴冲冲地赶了回来,按顺序排在前一百名的圣子更是全数归来。见到齐朗面后,一个个均显得兴奋异常,往往谈不两句,便要洒上一阵热泪,那种骨肉深情,就连一向理智的吉拉都几度为之动容。 虎鲨战团路途稍远一些,加之还要穿越敌占区,没办法采取大规模行动,饶是如此,首领唐嘉茂仍然带过来七名急欲与齐朗见上一面的崇拜者。到达陶兴镇后,更是非要以君臣之礼上前跪拜,逼得齐朗只得威胁说要同样跪拜回去,他们才肯省去那繁复的礼节,只以鞠躬来表达敬意。 相比之下,祥水团和山海会则显得冷静得多,各只派来了一位首领外加一名贴身护卫。祥水团来的是五十岁上下的团长温纶,山海会这边出席的则是四十五岁的会长满玉书。这两人是老相熟,到达的时间也是脚前脚后,估计很有可能是一路结伴而来,只是为了避嫌才分开进入的陶兴镇。 对于这两方的态度,圣子军团和虎鲨战团的勇士们均颇有微词,接触之中总是有意无意地带上一些讽刺的口吻。不过齐朗对此却很不以为然,毕竟温团长和满会长按辈份来讲,可以称得上是自己的父辈,待之以礼才是晚辈应尽的孝道。 等过两三天,在另外三五位起义军团队首领到齐之后,在圣子军团的首领齐十五的主持下,正式的会谈便在陶兴镇中的大柳树下举行。 齐十五现年三十六岁,是圣子军团现存的一千六百余人中年龄最长者,性格耿直,脾气火爆,早年在同奥托帝国的交战中被流矢射瞎了右眼,以至于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时无法左右兼顾,总是干拿身体左侧的敌人开刀,加之原本姓左,因此落下了个“左路清”的诨名。 “其实这会开与不开,我想在座诸位心中都有了定数。”他开门见山地说,“在十五看来,无非就是要大家把心迹表上一表,接下来如何追随我王大干一场。圣子军团这边,不必我齐十五多说一句,大家早把心窝子都剖了开,只想着拼去这把子力气把姜平那阴贼切成碎片,与我王分而食之。不过既然这会已经开上了,大家不妨都表个态,免得打起仗来首鼠两端,令人看得不痛快!” 齐十五在说出这番话语的时候,一直用他那独眼瞄着温纶和满玉书那两位老者,嘴角带出的鄙夷异常明显。 第346章 你就是王 温团长和满会长两人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脸淡然地望向了齐朗。显然,他们是在观察齐朗的面部表情,看看齐十五的这番话是否代表了王的态度。 但齐朗并没有急着表态,只是同样安静地坐在了座位上,一言不发,望向那两位长者的眼神中略带一些谦逊,嘴角则淡淡地微笑着。 虎鲨战团的首领唐嘉茂看上去要老到一些,但齐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对他的性格也有了一些了解,他其实根本没比齐十五委婉多少。看到会场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那位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轻咳了一声,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齐朗抱起了双拳,又向着温团长和满会长微微点头致意。 “十五兄快人快语,听得唐某人热血沸腾,只想着和圣子战团的兄弟们一样剖开胸口,把自己的这一颗心摆在桌案上供大家观赏观赏。”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颇有深意地望向了那两位长者,继续说道:“但说句难听的,咱们打鱼的都是些粗鲁的汉子,肚子里没装过什么墨水,也不会在心尖上写下什么字句,就算真把心掏出来,上面所写的也不过‘报恩’二字,而且说不准俩字还得写错一个,倒不如让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多多教诲两句,说不定咱这心窍一开,说起话来也要中听不少。” 唐首领这番话才一出口,不光虎鲨战团的那几位勇士随声附和,就连圣子军团的那百士位战士也嗡嗡地跟着哄了起来。怪声怪调的嘲讽此起彼伏。 “唐大哥说得对,温老满腹经纶。多让咱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听说满会长一讲大道理可教落花如雨,我们兄弟正该好好听听。” 听得出来。圣子军团和虎鲨战团的勇士们早就对祥水团和山海会心存积怨,这回终于抓到机会当面对质,说起话来只差没当面叫骂了。 其实从这六七股起义军的实力来讲,祥水团和山海会这两支队伍在战士数量上应该是排在前两位的。尤其是满玉书所掌管的山海会,十几年来一直活动于中阳山脉以北临近大东洋的地界,受战乱影响最小,手头可用之兵多达两万余众。可在高举起义大旗后,山海会只打了几场小型战役,歼敌不多。可效率高得惊人,如今已在中部占去了七座重镇。而祥水团情况虽然要稍差一些,也已占了四座城镇,手中上万精兵不过伤了一成左右。 与之相比,圣子军团和虎鲨战团却是屡打硬仗,战士死伤接近三分之一,也不过夺下了四五座城镇罢了,而且由于这两大战团战士数量不多,无法分兵守住胜利果实。往往占了一处,便全军开拔赶往下一战场,与黑熊闯入玉米地里的情形相去不远,甚至有两三座城镇最终为兵不血刃的祥水团及山海会接管。如此日子一久,心中没有怨气那才令人啧啧称奇呢。 现在,唐嘉茂一席话过后。这击鼓传花的游戏总算是顺利转到了两位关键人物那里,由不得温团长和满会长继续三缄其口。 不过温纶与满玉书显然是有备而来。尽管盟友言语带刺,仍然毫不动怒。只微笑着对望了一眼,等到周遭的起哄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才由温团长慢慢地站起身来,向着齐朗微微拱了拱手:“诸位盛意,温某自然无法推却,何况此前所发生的诸多战情,我与玉书老弟早就想与勇士们分享一番,今天既然来到这里,温某这话自然是不会少说的。可有一样,凡事须分清主次,今天的主角,却是我们未来的王。温某倚老卖老,斗胆称一声侄儿,不知你打算以何来收复这壮美的河山?” 温团长的这番话说得虽然有些绕圈子,但就连身为蛮鬼子的吉拉也听明白了----这是个测试,测试自己的指挥官先生有没有资格成为一位称职的君王。 其实这个测试吉拉根本不担心,因为他可以称得上到场所有人当中最为了解齐朗的,而且这个问题也曾多次从吉拉的心里冒出来过,他为此感到过担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吉拉慢慢地发现,那对于齐朗而言,根本构不成任何问题。 吉拉十分清楚,如果单从政治家的角度来评判的话,齐朗在很多方面是十分稚嫩的,甚至可以说是不称职的,但从另外的一个方面来讲,他在政治上的稚嫩,却会成就一位前所未有的高尚君王----只是因为,齐朗并不看重那个位置,甚至可以说,他在潜意识里是排斥王位的。 那并不说明齐朗想要逃避那沉甸甸的责任,恰恰相反,他现在身上所扛着的责任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一个国家的君王,而是他不喜欢被套上光环,受万民膜拜。那大概是因为,登上王座并非是他内心追求的真正荣耀…… 齐朗站了起来,向着温纶恭敬地鞠了一躬,抬起眼睛,慢慢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温团长,我或许该这样称呼你,温伯伯。”他微笑着说,“我大概要令你失望了,因为我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 温纶愣了一下,微微侧过了脑袋,像是想要透过他鼻梁上那厚厚的眼镜,仔细看清楚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但当他看到齐朗那平静而真诚的眼神时,很快又释然了。“此亦称得上是一个极好的答案。”他点了点头,“但现在该是时候为此投入些心力了,宗浩之王。” “好吧,温伯伯。”齐朗却并没有像对面那位老者一样改换称呼,“或许,这个问题如果你提问给那位名叫齐朗的奴隶,他会说,他是为了报仇;如果你提问给几年前的那位名叫齐朗的旋锋军士兵,他会说,他是为了报仇;如果你提问给一年半前那位名叫齐朗的指挥官,他还是会说,他是为了报仇……但现在,那位名叫齐朗的令人生畏的王,却不知道答案了。” 温纶和满玉书对望了一眼,均微笑着捻起了胡子。 “坦白讲,收复这个词,其实并不适用于我。”齐朗缓缓迈开了步子,抬起手掌按了按大柳树那粗糙的树皮,“她不是我的----她不是我脚上穿着的鞋子,不是我身上披着的袍子,也不是我每餐吃下的馒头;但她又是我的----她是我呼吸着的空气,是我血管中流淌着的血液,最重要的,她是我的家园!我只希望她像以往一样美丽,像以往一样和平而安宁,因此……我要守护她,像个战士那样,永远守护着她!” 说到这里,温纶和满玉书表情严肃地站起了身形,深深地还了一躬回去:“为你效忠,宗浩之王!” 两位长者的表态在一瞬间引发了强烈的骚动,几乎所有到场者都单膝跪了下去:“为你效忠!” 一直听得满头雾水的古尔夫这时彻底陷入了混乱,一个劲地拉着齐朗的衣角:“他们干嘛又跪,不是说好了只行礼就够了吗?” 吉拉不满地斜了古尔夫一眼,在齐朗出言劝阻之前,提高了嗓门担负起排忧解难的重任:“抱歉,诸位,凭我的了解,你们的宗浩之王更加适应的是指挥官的身份,而这位指挥官更希望这里能有一个相对平等的对话机会,你们不这样觉得吗?” 温纶和满玉书两位长者已经直起了身子,但他们望向齐朗的眼神却仍然像是望见了一件稀世珍宝。“这个希望我们没有办法满足。”满玉书笑着说,他的声音异常宏亮,听上去极具感染力,“因为,你就是我们的王!” “宗浩之王,宗浩之王!” 百余人高呼声震四野,气势堪比千军万马。 吉拉无奈地回过了头,向着齐朗吐了吐舌头,那意思是说,我也没办法了,你自己解决吧。 这个结果也有些出乎齐朗的预料之外,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自己的这番言论会令那两位长者这样满意。不过吉拉看来已经想通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狡黠的笑意,这个结果和他预料的没什么两样----齐朗将成为一个全新的王者,而那个王者不是最大权力的拥有者,而是拥有最高荣誉的精神领袖! 他松开了权杖,却握住了光明! “好了!”满玉书笑着向大家挥了挥手,厚重的膛音中充满了权威性,就连那些原本带有些敌意的圣子军团的士兵们都不自觉地听从了指挥,一一站起了身形。 “现在,既然我们都已成了自家人,想来我们也该详细谈谈占领区的治理。”他边说边拉住齐十五和唐嘉茂的手臂,“摧毁是件容易的事,但重建却是难之又难。这是我们自家的国土,战斗只是争取胜利的一种手段,正如我们的王所讲的那样,我们要的是我们家园恢复以往的美丽,恢复以往的和平和安宁,所以,千万不要误以为我和温老哥是在掠夺胜利果实,我们只不过是在完成一项任务的另一个方面……” 眼见着联盟各方开始向和谐的方面演化,齐朗和吉拉均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而就在这时,古尔夫突然大惊小怪地叫嚷了起来:“见鬼了,天上那是什么东西……龙怪!” 第347章 预料之中的险情 正在南面天空振翅疾飞的,果然就是那空中的霸王! 在当初奥托帝国进攻宗浩王国时,这种强悍的变种生物曾给此间的战士留下无比的伤痛,虽然时间隔了很久,但当那庞然大物再度进入视野时,战士们的双眼立刻喷射出了怒火。 “攻城弩,给我架起来!” 齐十五大手一挥,十几名圣子军团的战士立刻跳了起来,转身便要冲向军械库。 “等一等!”齐朗身形一晃,一步蹿到了齐十五身旁,把他按了下来,“那并非是喷火龙,应该是我们的龙怪,大概有人送信来了。”齐朗把目光投向了吉拉,眉头微皱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失望:“我现在只希望你没有全部言中,吉拉。” 一直紧张地握着手中弓箭的古尔夫莫名其妙地凑了过来:“你们又在搞什么鬼?” 齐朗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在搞鬼,是那群阴险的家伙正在搞鬼……他到底露出了马脚。” 果然,龙怪并没有口喷火焰发动进攻,它只是在镇口的平坦处降落了下来,就在圣子军团的几名士兵刚想上去进行盘察的时候,一个奔跑姿势极为怪异的士兵已经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起来:“是自己人,希望军团下士威尔逊!” 那几名士兵冷不防被冲了个措手不及,甚至连问话都没有来得及出口,那条钢铁假肢已经驮着威尔逊出现在了齐朗的面前:“出事了!乔安娜派我来通知你一声,指挥官先生,是帕里……” 齐朗摆了摆手:“我们正在开会。威尔逊下士,请稍等片刻。我们一会儿就起程。” 到场的所有义军首领均一脸茫然,看那位独腿士兵满头大汗的样子。估计希望军团的后方基地应该出现了紧急事件,否则他绝不会这样冒险直冲防线。但看到齐朗和吉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那看上去又似乎是预料之中的一件小事。一时之间,几位首领都聚了上来,老成持重的温团长出言询问说:“请问我王,不知道那位帕里是……” “他是一只巴吉。”齐朗抹了把脸,在抹平了眉心的皱纹的同时,也抹去了脸上的失望表情,“我们中土人习惯称他为半兽人。我是他的命誓缔结者,也就是说,他是我的仆人,但实际上我把他看作是朋友。威尔逊下士过来大概是想要告诉我,他出现了意外。” “什么?!”其他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古尔夫已经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见鬼,出现了意外?帕里能出什么意外?” 威尔逊痛苦地摇了摇头:“他死了……” “死了?”古尔夫彻底惊呆了,“帕里死了?” 齐朗轻轻地搂住了古尔夫的肩膀:“先别急着伤感。古尔夫。你会明白的,那个意外实际上是件意料之中的事,等我们回去,一切都将有个结果。” 这时温团长和满会长走了上来。恭敬地向着齐朗鞠了一躬:“吕家镇之关键,我等早就心知肚明,那不光关系到一国之安危。还关系到与诸多同盟的正义大业,如有变故。遗害无穷。我尊贵的王,如果您还放心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的话。大可把这些兄弟尽数交托,我等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齐朗连忙还回去一礼:“言重了,二位伯伯,其实朱来先生早就跟我提起过你们,他说过,你们将是宗浩王国未来的柱石,是外公留给我的最为珍贵的遗产。如果我对你们还不放心的话,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可以放心的人了。” 说到这里,齐朗又转过了身,向齐十五、唐嘉茂以及另外几位到场的义军首领深深地鞠了一躬:“诸位给予我这稚嫩小子的支持与关照,以及对我壮美河山的热血与忠诚,令齐朗大为感动。不过,正如满伯伯所讲,拯救这个美丽的国度,所要依靠的并不仅仅是我们手中的刀剑。那是个庞大复杂的一项任务,需要各方各面通力合作,万众一心,各尽所能。今天的会面,令我收获颇丰,不光见识到一群勇士的赤胆忠心,还看到了一个无比光明的前景。我们的肩膀可能高低不平,我们的力量可能大小有别,但我们目标是一致的----击溃姜平之傀儡政权,恢复宗浩王国之无上荣耀。我十分清楚,温伯与满伯早已于胸中勾勒好了那完美的蓝图,只希望各位能摒弃前嫌,依智者铺好的道路携力前行,相信曾经辉煌一时的宗浩王国,即将在我们手中获得新生!” “效忠我王,戮力前行!”在齐十五的率领下,众勇士一同振臂高呼。 齐朗向诸位首领用力地点了点,又带着众人走到温纶与满玉书两位长者身边,简单了解了一番两人的战略意图,并把卢曼帝国目前的处境,以及奥托帝国潜在的变数分享一二,并约好在两周之后集结兵力,于宁万镇向兜帽队主力发动全面攻势,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完结国内战事,以期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大挑战。 随后,当时间临近正午时分,齐朗连同古尔夫、吉拉以及威尔逊,一同乘坐龙怪,匆匆忙忙向西南的吕家镇折返。老亨利所提供的龙怪不愧为改良后的飞行神器,不足四百公里的路程,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顺利完成,当齐朗等人出现在镇子西侧的勇士墓地时,天色才刚黑下来的样子。 草地之间已经挖出了一个宽大的墓穴,除了凯瑟琳和陶丽丝两名女兵正在东北前线作战,余下的八名女兵均出现在了墓穴前,乔安娜正在周围布置着一束束的鲜花,抱着小吉拉的米蓉则将一串串漂亮的手链投入墓穴,琳达什么也没干,只是坐在那里流着眼睛……她们一个个表情凝重,异常悲伤。在她们目光汇集之处,接近三米高的帕里正平躺在一张白布之下,只等着主人的归来----那只滑稽的浣熊脑袋、女兵们眼中的大众情人,就将入土为安了。 “帕里是怎么死的?”齐朗走了上去,向乔安娜轻轻问了一声。 乔安娜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向着齐朗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们找到他时,帕里已经倒在了河水边上,身上看不到伤口,脸上的表情也不见任何痛苦。他早就没有了呼吸,就那样死掉了……” 齐朗抬眼看了看米蓉,眼神颇为复杂。但米蓉却将目光回避了开,仍然在拆解着鲁思递过去的那一串红宝石手链,自顾自地将那些圆滚滚的石头一颗接着一颗地投了下去。 “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齐朗接着向乔安娜发问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 乔安娜调整了一下情绪:“鲁思发现帕里一整天没有出现在龙怪牧场,原以为他只是出去打猎了----这见鬼的家伙,天知道他怎么又会迷上了打猎----于是鲁思就来到营区里打听情况,我们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全员出动找了一整夜,才在河对岸发现了帕里的尸体。” “在哪里?”吉拉在翻看了一阵帕里的尸体后,这时也走了过来,“我想我该去调查一下。这可称得上是个极大的隐患,我们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如果给混进来奸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古尔夫把露茜拉了过来,由那位眼睛通红的女朋友带着他和吉拉一同顺着小石桥绕了过去,而齐朗则与克莱图和耶茨等几名士兵一起抬着帕里的尸身,将他放到了墓穴里。 “我们该填土吗,指挥官先生?”看到齐朗望着墓穴里的帕里,半天不发一言,鲁思走了上来轻轻地问了一句。 齐朗一纵身跳了下去,把蒙在帕里面部的白布整理得更加平顺一些后,才缓缓地走了上来:“是时候了,填土。” 无情的沙土一层一层地盖了上去,慢慢地,尸布那惨白的颜色完全被遮蔽住了,直到最后,一个小小的土丘隆了起来,那位长得奇形怪状的忠实奴仆终于可以安眠了。 米蓉在这时走了上来,向着齐朗低声发问说:“天很晚了,你是想和我们一同回去,还是你想在这里多守一会儿?” 齐朗蹲在了那尚未来得及刻上字迹的墓碑前,伸手擦去上面的浮灰,抬头看了米蓉一眼:“我再守一会儿吧。而且,在这上面究竟该写些什么,我也需要些时间考虑一下。” 米蓉点了点头,从鲁思手中接过了小吉拉:“那的确需要尽快处理……否则当所有士兵明天过来献花拜祭时,就显得太过潦草了。”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齐朗淡然地笑了笑,“我会处理好的,一定来得及的。辛苦你了,米蓉下士。” 士兵们念念叨叨地退了下去,每个人在走过帕里的墓碑前,都会下意识地看上一眼自己随身带着的武器。他们大都接受过帕里的好处,因为他们武器上的镶嵌着的硕大宝石,多数都是帕里找来的。没有了那位辛劳的采矿工,他们恐怕再也得不到如此趁手而且威力不凡的武器了…… 第348章 自投罗网 在帕里的墓碑上留下名姓其实算不上什么难度很大的任务,在所有人看来,齐朗只需要写上,忠实的奴仆之类的字样,就足够表达出对他的敬意了。但不知是不是帕里的伤逝带来了太多的忧伤,使得他的主人难以接受那样的现实,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当所有士兵均赶来拜祭致意时,却发现那墓碑上仍然空空如也。 不过帕里的坟墓占地面积要更大一些,很容易辨认出来,就算齐朗一时半会不忍落笔,估计他的灵魂在夜半归来时,也不会找错了方向。 帕里的死事发突然,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案发现场又在大辛河畔的低洼处,士兵们在搬运尸体时,也将凶手有可能留下的痕迹毁灭一空,几乎可以称得上毫无头绪。但经过一整夜的调察,智慧的吉拉似乎仍然有所发现,只不过他还需要验证几个疑点,在上午处理完盟友间往来的公文后,他还特意告知齐朗,需要在晚上借用一下伊格鲁。 帕里的意外可以称得上是个大事件,毕竟希望军团自从成军以来,还从来没有在内部出现过问题,士兵们都急切地盼望着吉拉能够尽快揪出凶手,令希望军团仍然像一座坚固的堡垒那样牢不可破。 晚饭过后,吉拉早早就等在了大辛河畔的案发现场,一个人在那里转来转去,时不时蹲下身子,翻开河岸的碎石,再不就走到草丛中,不住拿手比量着,似乎在模拟那位隐身的杀手当时的动作。齐朗大概是被公务拖住了。约定的八点钟已经过去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可他和那匹雪狼仍然没有现出身影。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就连弯弯的月牙都被一层薄云遮住了一半,四下里几乎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吉拉向着来路的石桥望了又望。似乎有些等急了,却仍在压着性子,自顾自地坐到了一块巨石上。 正在这时,突然一点寒光从身后的树林中飞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射中了吉拉的脊背! “哎呀!” 吉拉叫了一声,身形晃了两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紧接着,一个身着全黑夜行衣的蒙面人飞快地冲了出来。他肩头搭着一把小弩,右手则握着一把短剑。几步就来到了吉拉身旁,看到那位红头发的小个子仍在缓慢地移动着胳膊,他明显大感意外。 “对不住了,吉拉上士,为了圣王,你必须得死。”他低声念叨了一句,声音嘶哑,听上去异常诡异瘆人。他举起了短剑,致命的一剑正要劈下。而就在这时,一枝闪动着紫光的箭矢飞了过来。 “嗖!锵!” 短剑被震开了,于此同时,四周的火把亮了起来。 “该死的。放下武器!”火光映出了古尔夫的那张充满得意的麻子脸,“你已经被包围了!” 在古尔夫身旁,齐朗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们两人守住了北面的退路,西侧则是米蓉和三五名士兵。东面的石桥,则被克莱图等人堵了个正着。 黑衣人恨恨地将短剑扔到了地上。然而就在克莱图等人刚要走上前去揭穿他的真面目时,那把小弩却不知怎样突然飞到了黑衣人的手中。 “咻!咻!咻!” 一连几道冷光向四面飞射,将士兵们逼了个手忙脚乱,而那黑衣人则快速移动脚步,向着西面那仅存的空当发力飞奔。 “你走不了的,可恨的家伙!”伴着一声怪声怪调的尖叫,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树林里蹿了出来,他手中轮起的短锤,更是发出了呼呼的声响。 黑衣人猛一撤步,就地打了两三个滚,才险险地躲开那兜头一击。 “帕里?!你竟然没死!”黑衣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帕里当然没那么容易死掉。”站在那黑衣人面前的,那是那浣熊脑袋,此刻正笑嘻嘻的,在手中掂着那柄满是尖刺的小锤,“主人给帕里安排了任务,在那任务完成之前,帕里绝不会允许自己死掉的。” “初阶圣者。”这时倒地不起的吉拉也活了过来,他在一语道破黑衣人战斗能力的同时,也慢慢地踱到了齐朗身边,“在我们的所有战士当中,能够达到这样的战斗水平的,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吧。我说得对吗,指挥官先生?” 齐朗轻轻叹了口气:“我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事实摆在面前,鲁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黑衣人的手臂剧烈地颤抖了起为:“你们早就看出来了?” 齐朗点了点头:“你的战斗能力发展得太过异常了,要知道,修道者想要从剑侠级别晋升至圣者,需要消耗灵灷珠才能实现那一关键性的突破。而根据你自己所讲,在过去这几个月间,你一直处于养伤状态,怎么有可能同时实现提升?不过从我过去的经验来看,有一类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将战斗能力强行提升,而那类人就是魔鬼的信徒----克瑞登!” “哈哈……哈哈……”黑衣人凄惨地笑了起来,“没错,你们猜得都没错!我就是那个低贱的混血杂种,我就是那个卑鄙的克瑞登!”他一把扯下了蒙面的黑布,那张斜挂着一个恐怖刀疤的面孔,毫无遮掩地暴露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齐朗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怜悯,“我们曾经亲如兄弟,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们?” “为什么?”鲁思歪着嘴向地面呸了一口,“该问为什么的是我!为什么上天要这样不公平,为什么要把这样残酷的命运降临到鲁思的头上!只因为我是个混血儿,只因为我的样子和多数人有所区别,我就要忍受侮辱,忍受冷眼,忍受一切不公平的待遇!谁他妈能告诉我这个杂种一声,这究竟是为什么?!” 齐朗再度叹了口气:“歧视与偏见,的确是这个世界上客观存在的毒瘤,我自己也遇到过,我自己也曾不堪其苦。但我要说的是,那不该成为你堕落的借口。每个人面前都摆着无数的出路,有好的,有坏的,关键在于你自己的选择。” 吉拉跟着向前走了两步:“帕里没死,而我也躲开了你的那枝弩箭,那说明你还没有完全铸下大错,其实你还可以回头的,只要你跟我们说出全部的真相。” 鲁思并没有回话,只是站在原地摇晃着身体,像是在同体内隐藏着的恶魔印迹进行着抗争。 “好吧,我猜那也是挺困难的。”吉拉转换了问话的方式,“不如我来说,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 鲁思仍然没有表态,但吉拉却已经开始陈述他的推测了。 “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克瑞登的成员了。”吉拉的口气中充满了自信,“你只不过是被安排到了宗浩王国这边,以待将来你们那所谓的圣王有需要时,才来为他卖命。” 鲁思没有点头,但从他的神色来判断,吉拉的这个推论是完全正确的。 “董大娘曾经怀疑过你的身份,而正是在她的紧盯下,这些年来,你一直表现得很低调。”吉拉继续说了下去,“但这一回当你遇上了那些同伙时,你原打算与他们留在一起,但在圣王需要了解我们这边的动向,才不得不玩上一场苦肉计,把你派回来,以便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鲁思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起来,显然,吉拉的分析没有任何瑕疵,不过有一些问题是无法凭借分析得出结论的,尤其是那位黑暗中的圣王究竟是何方神圣,而吉拉现在正在试图打破鲁思的内心防线,进而从中掏出那惊天的秘密。 “其实我们在内心中根本就不怪你,鲁思。”他微笑着向鲁思迈出了两步,“你也了解我们的指挥官,他是个无比宽容的家伙,他知道你在当时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因此才会受到恶魔的引诱。所以,他会原谅你的,只要你说出全部的真相,不光是指挥官会原谅你,我们也都会原谅你,就连神明也会原谅你的。” “神明?神明?”鲁思突然哈哈大笑了一阵,而后发狂般地嘶吼了起来:“我们从不需要神明的原谅!恰恰相反,如果真有什么神灵,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 “等一等!”齐朗发觉鲁思的神智已经陷于反常的状态当中,连忙把身形蹿了起来,向着鲁思飞扑了过去,嘴里还在大声提醒着:“你不可以鲁思,别那样做!” 然而齐朗还是迟了一步,等他抓住鲁思的手臂时,他已经飞快地塞了一样物品到自己嘴里。那应该是某种烈性毒药,才被他吞下喉咙,乌黑的鲜血就已经从他嘴角流了下来。 “我很抱歉,指挥官先生。”他慢慢地堆了下去,口中的话语几乎细不可闻,“我不能背叛圣王,我不能……” 而就在这时,一只浅红色的大鸟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飞快地扑动着翅膀,转眼间冲天而去。 第349章 圣王疑云 望着那怪鸟渐渐消逝于西面的夜空中,帕里失望极了。他眨了眨那对圆溜溜的眼珠子,不无遗憾地对齐朗说:“抱歉,主人,帕里到底没能抓住那只大鸟。它实在是太狡猾了,估计它一定是送信去了。” “火烈鸟吗,还真挺漂亮的。”古尔夫估计在脑子里吹了一声口哨,于是,澎的一声,休金出现在了他肩膀上,“那东西也是导致鲁思漏馅的一个重要因素吧?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休金可以效劳,大概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追上它。” “不必了。”齐朗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不得不说,它没什么用了。” 帕里仍然一副神往的表情,蹑手蹑脚地贴了过去,伸出胳膊肘拐了拐古尔夫:“帕里可以雇佣休金吗?只要不高过一百枚银币,帕里愿意付钱。” “当然可以,你这小淘气。”古尔夫笑成了一朵花,然而他刚要向那只黑颈鸦下达命令,休金却自作主张地鸣金收兵了,澎的一声化为一股轻烟钻回了他脑袋里。 “算了吧,帕里。”齐朗轻松地笑了笑说,“别让那个吸血鬼白赚你的钱,那只火烈鸟根本不值那个价。它现在已经不再是鲁思的兽宠了,飞行能力弱了不少,战斗能力恐怕也将慢慢消退----如果你只是想要尝到鲜美的鸟肉的话,其实我更建议你试一试镇子里的土鸡。” 帕里吐了吐舌头,转而一脸媚笑地凑到了齐朗面前:“帕里这回算是立了一功吗,主人?” “当然。”齐朗知道那只浣熊脑袋又要动歪脑筋了。却故意不去点破。仍然一样一样地替帕里点算着:“发现火烈鸟的踪迹。第一件功劳;主动要求和鲁思接近,第二件功劳;与米蓉下士配合一出好戏,吸引鲁思暴露真相,第三件功劳;假装中箭惨被活埋,第四件功劳……哎呀呀,如果不仔细算算,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已经立下了这么多的功劳,这么说。我该特许你脱掉那毛乎乎的短裤?” “哦,我仁慈的主人,你实在是……”帕里刚要露出个兴奋的表情,却猛然发现主人好像正在说反话,马上就强行扭转了自己的口风:“太胡扯了!帕里绝不能同意,因为那是不文明的表现,帕里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像低等的野人那样不注意自身的形象!” 古尔夫在旁边格格地笑了起来:“你这家伙还挺机灵的,难怪你的主人那样放心地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了你手里。” “帕里已经是一位七段兽体的巴吉,在实力上接近于低阶斗尊,只不过他过于爱好和平。以至于大家都忽略掉了他强大的实力。”吉拉在大声解释着帕里的战斗力水准的同时,偷偷地向齐朗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麻烦到了,指挥官先生,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正在接近,而且我还发觉那股灵力中还包含着强大的火气……” 吉拉所指的麻烦,眼下刚好出现在那座小石桥上。那是满面怒容的乔安娜,在她身后还跟着几名女兵。乔安娜当然不是知情者,惟一了解内情的应该是露茜,而她的消息来源应该是那位一向经不起审问的大情圣古尔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乔安娜看了看死而复生的帕里,又看了看倒地身亡的鲁思,却故意把目光避开了米蓉,径直冲到了齐朗面前:“为什么我被当成了傻瓜,而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乔安娜口中的她,指的当然就是米蓉下士。 吉拉和古尔夫暗自吐了吐舌头,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相互比划着走向了鲁思的尸体,打算借着处理善后事宜的借口,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乔安娜却把身子一横,拦住了的去路。乔安娜已经被点着了火,在齐朗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所有人都负有连带责任,任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一脸歉意的米蓉慢慢地走了上来,轻轻咳了一声,想要替齐朗开脱一下罪名:“乔乔,事情是这样的……”可话才说了一半,乔安娜的一嗓子却令她的努力化为乌有:“我只听他说,我需要我们的指挥官给我一个解释。” “你别胡闹,好吗,乔安娜中士?”齐朗在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整件事我没办法让太多人了解到,否则一旦走露了风声,我们将很难把他挖出来。” “但那个人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乔安娜的语气仍然冲得令人难以接受,“你难道认为我比她蠢很多吗?”果不其然,乔安娜关注的并不是这个计划本身的完美程度与周密程度,她在乎的只是她的竞争对手。 “其实……”在齐朗的眼神示意下,吉拉尝试了一下进行劝解,“那和智力没有关系,只不过从性格上来考虑,米蓉下士更沉稳一些……” “难道是你代替指挥官做出的决定?”乔安娜瞪了他一眼,于是吉拉乖乖地退了下去。 齐朗彻底有些恼火了----被乔安娜抢白本身称不上是件太为难过的事情,毕竟他们俩曾经同生共死过,齐朗可以确定,就算乔安娜拿把匕首在自己的胸口上戳两个窟窿,他也不会介意的。但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同,因为乔安娜的矛头所指,正是那位温柔、漂亮、高贵、大方……的米蓉,而那却是齐朗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这个决定我认为是合理的,乔安娜中士,而且我认为你的指挥官先生没有义务向你做出解释,你的责任只是接受它,好吗?”齐朗涨红了脸,有些生硬地顶上去了一句。 乔安娜那白晢的脸皮立刻变得和齐朗的一样红,而她胜过齐朗之处在于,她的眼睛要更大一些,双眼中喷射出来的火焰也更加猛烈。“很好,指挥官先生!”她咬牙切齿地回答了一句,扭头迈开大步,不顾而去。 古尔夫偷瞄了齐朗一眼,连忙拉着露茜追了上去,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那位大情圣自认是解决矛盾的关键人物。但齐朗对此并没抱太大的希望,他看出来了,乔安娜已经彻底被惹毛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当时的决定真有些考虑不周,就算不把整件事情的原委全部透露过去,至少也该让她事先得到一些相关的消息。现在可好,那位诡计多端的娇小姐又一次进入了临战状态,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恐怕又要打响了! 在吉拉的指挥下,士兵们开始了善后工作。鲁思的尸体将被埋葬在先前为帕里准备的墓穴中,墓碑甚至都不必去换,只需刻上字样就好了。其实在那些士兵们看来,鲁思其实完全不必选择自杀的结果,因为他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行,而且,他们本身对那位混血小子也心存歉意的,因为“杂种”这个侮辱性的字眼很多人在开玩笑时都曾在鲁思面前提起过,他们或许认为那是一种亲切的表达方式,却不曾换位思考过,那对鲁思而言是多么深的伤害。 或许,鲁思就是那些克瑞登的一个缩影吧,他们都曾在这世界上获得了许多不公正的待遇,仇恨的种子早就在不经意间深埋在他们的体内,在外部条件的催化下,一点点生根发芽,直至最终结出罪恶的果实。 但不管怎样,克瑞登在希望军团这里安插下的眼线算是被拔除了,而且从鲁思最后留下的话语来判断,他在临死时应该已经醒悟了,估计神明应该原谅那个误入迷途的可怜孩子,不管会不会把他的灵魂引入天堂,但至少不要令他在地狱的黑暗中继续忍受折磨。 遗憾还是有一点的,因为鲁思对克瑞登背后隐藏着的真相只字未提,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令齐朗颇感熟悉的话语----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 齐朗在第一时间就记了起来,他曾经见识过这句话,就在瓦切奴隶营! 那是一句蛮鬼语的留言,就刻在那间圣爱小屋的墙壁上。当时齐朗在纳隆湖畔救出马库斯后,一路逃亡北上,在途经刚刚发动奴隶起义的瓦切镇时,从那间阴森的、不见天日的石室里看到了那个留言。 马库斯当时曾经分析过,那句话应该是一个孩子留下的,留言的时间应该在二十五六年之前。这会不会说明,克瑞登口中的那位圣王,就是那个孩子呢? 那好像是不大可能的。齐朗很清楚,如果奴隶被送进了圣爱小屋,他的结局几乎是已经注定了的。他们都是献祭品,不是被送到什么火山口里,再不就是被扔到了充满辐射毒素的河流当中,绝无生还的可能,除非他在被那数千度的岩浆吞没之前,恰好被那拥有无穷法力的魔鬼救了下来,并因此得到了魔鬼的赏识,把他当成了接班人一样培养,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除了那些凶险万分的可能性之外,他可能还有一条路可走,而那条路也是九死一生的…… 第350章 一边倒的大决战 克瑞登的相关情况,齐朗简单地汇总了一下,亲自执笔写了一封长信,由休金那位极为勤劳的信使送往老亨利手里,希望能对他的下一步防范起到一定的作用。 鲁思的叛逆事件很能说明问题,从那所谓的圣王冒险将鲁思派回来的做法来分析,他对希望军团的力量还是颇为忌惮的,在全面展开行动之前,他迫切地想要掌握齐朗这边的一切动向。不过他的眼线被打掉了,用来传信的那只火烈鸟兽宠虽然并没有落网,但鲁思的死亡使得那只大鸟也失去了作用。只不过在那之前,鲁思一定也将宗浩王国这边的部分消息通传了回去,希望军团分身乏术的现状估计早就为克瑞登所掌握,而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趁此机会提前采取行动。 齐朗必须要加快进程了,首要目标是推翻伟大的姜平兄弟的傀儡政权。 之前的盟友会面取得了理想中的结果,各支起义军力量摒弃过去的分歧,在祥水团温纶老团长的部署下,由四面八方集结了起来,在预定的时间里,完成了对东阳城的西路门户宁万镇的包围。兜帽队的大部分主力,接近五万名士兵,被困在了那座军事重镇里,正打算做困兽之斗。 这将是决定整体战局发展的关键之战,夺下宁万镇,就意味着姜平政府完全失去了爪牙,再无任何力量抵抗起义军的进攻,而如果他们守了下来,哪怕只坚持一两个月。变数就有可能会出现。 宁万镇坐落于东阳城西七十公里。为大辛河诸多支流汇聚之处。齐朗当初在东阳城之行时曾经路过这里,对这交通枢纽有过一定的了解,这里河道纵横交错,地形复杂,城镇四周仅有几公顷的平地可供士兵驻扎列阵,可以称得上是座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塞。 而随着起义军的捷报连传,姜平的傀儡政权想是早就看出了大势不妙,在收缩回退的过程中。更将宁万镇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除了将镇子中的居民全数赶了出去,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对整个城镇进行了工事改造。如今镇子四周的城墙均已被加高加固,厚重的城门也重新立了起来,城下护城河注入油料,护城河边更满布拒鹿角,俨然一副铁城的模样。 兜帽队的五万士兵虽然个体战斗能力并不算强,可在奥托帝国多年的暗中支持下,也已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军事化训练。军团作战能力不容小视。同时他们武器装备精良,除了常备的强弓硬弩刀剑长矛。甚至还配有可将巨石抛射出上百米远的投石车,居高临下发动攻击,威力十分强悍。 这将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攻坚战,难度之大超乎想象----至少理论上来讲是那样的。 起义军在之前多以机动灵活的游击战为主,还从未进行过类似的战斗,只有希望军团的百十号士兵在卢曼帝国那里曾经接受过相关的训练,但实战经验却可以称得上是少之又少,从以往的军史上可以了解到,此类攻坚战的进攻一方往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有可能最终取得优异的战果,除了勇猛是必备的条件之外,合理的战术安排以及优势兵力的应用,更是重中之重。 而在战略战术的安排上,齐朗并没有太过担心,除了吉拉那个极好的参谋外,祥水团的温团长和山海会的满会长均为此中高手。这两位长者当初求学于齐朗的外公罗武先生时,年龄均已在三十岁上下,早就错过了学习武道的最佳时机,也正因如此,他们所学的知识更多地集中于行军布阵及权谋韬略的相关内容。朱来先生对齐朗曾着重提及这两人,而他正是看中了二人在这方面的优势,朱来先生对希望军团的情况十分了解,他知道齐朗最为需要的不是战士,而是对未来的国家建设能够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智囊团。 在温纶团长的精心部署下,各支起义队伍分兵四路,对宁万镇采取了合围的策略,以打为辅,心理威慑却是主要的用意。 以作战勇猛著称的圣子军团,被安排在了地势相对平坦的镇北,辅助他们作战的,还有洛夫部落的那位超一流勇士兰塞和他身形庞大的兽宠普贝,同时希望军团也安排兰巴等三十余名冲锋队的士兵前去助阵。镇南的纵横河道,则安排虎鲨战团的渔人战士进行两栖作战,在董宏中士以及希望军团中一些后加入的东方士兵的帮助下,温团长对他们的要求则是巧妙周旋,从容进退。 满玉书率领着山海会的万余战士守在镇东,一方面切断兜帽队的退路,同时还要小心防范东阳城的增援,任务尤为艰巨。但那位沉稳的长者早已经定好了思路,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只图令被困的敌军陷入绝境,以期滋生怠战情绪。 正西面则为进攻的主战场,由齐朗的希望军团主力与祥水团的五千余战士主攻,战略思路为缓慢推进,步步为营。 当日清晨,当古尔夫派出休金在四面战场上飞速绕了一周后,战事正式打响了。 北面的进攻最为猛烈,攻城弩那巨型的箭枝横空乱飞,隔了老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那边传来的开山般巨响,应该是兰塞那位巨人正以巨斧凿击着又厚又重的城门。南面和东面两路仍然显得较为安静,不过从城墙上的防守士兵快速奔走的忙乱可以看出,初阶圣者董宏应该已经顺利地接近了城门,齐朗只希望他不要冒失地施展飞天之术,孤身一人深入敌丛,虽然他现在手握忠诚之剑,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可军团作战不比个人的决斗,稍有差池,都将害得他丢掉性命。 “龙怪升空!” 随着齐朗一声号令,西路的主战场也开始发动了。 帕里精心训练的十头龙怪挥动着巨翅由后阵飞了起来,每头龙怪上都坐上了三五名希望军团的弓箭手,他们的任务是从空中实施压制性攻击,以便降低冲锋队的伤亡率。卢曼帝国提供的这十头龙怪,虽然并不像奥托帝国的火龙那样,可以喷出凶悍的火焰进行攻击,但它们身上的鳞甲更厚更硬,力量更大,最重要的是,它们的服从性更强一些,配合军团作战威力强大。 按理说,古尔夫作为头号弓箭手,本该出现在龙怪背上,用他那神乎其神的魅影之箭制造一系列眩目的攻击效果,可令人遗憾的是,他直到今天仍然没有摆脱惧高症的困扰,搪塞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吉拉。 那十头龙怪可以称得上是兜帽队的梦魇,射起的箭矢在飞起到空中一两百米处,基本就失去了杀伤威力,龙怪只需轻轻拍动巨翅,所带起的旋风就足够将那些箭矢吹落,而他们的投石车平射倒还有些威力,如果想要克服重力,将目标对准那些空中的霸王,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扔起石头却砸碎了自己的脑壳。 龙怪的空中掩护,使得守城的军队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弓箭防御,零星飞出的箭枝基本被祥水团高举的盾牌挡了下来,五千余战士因而顺利推进到战场前沿,攻城车辆也在极短的时间里一个接着一个地立了起来。而在那些攻城车辆的后面,还紧跟着十余辆铁盾车,车顶上都安放了一个硕大的铁喇叭,由嗓门又高又亮的喊话人员不住地发动着心理攻势。 “宗浩之王,神兵天降,傀儡逆贼,自取灭亡!” 兜帽队的战士们早被两翼的攻击吓破了胆,再被空中张牙舞爪的龙怪攻击了一阵,更是惊慌得几欲崩溃。但他们的指挥官看起来却是伟大的姜平兄弟的死忠,一边逼迫士兵加紧抵抗,一边跑到铁桶喇叭那里叫嚣对骂:“无耻恶徒,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人民为敌,自取灭亡的正是你们!我护**身禀浩然正气,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们尽管放马过来,看看今天是你死还是我亡!” 那位指挥官身形肥胖,动作颇为笨拙,看上去并非是武力超卓的战士,想来应该是凭借他的忠诚和智慧才得到了傀儡政权的信任。不过尽管他这番话叫喊得大义凛然,城墙上的兜帽队士兵们似乎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的鼓励,仍然一个劲地高举盾牌,并没有组织起任何有效的回击。 “我来立下个头功怎么样?”古尔夫擎着弓箭走到了齐朗旁边,“那家伙大概是他们的头,只要我一箭射穿他的喉咙,兜帽队肯定就没戏唱了。” 温纶老团长对古尔夫的建议颇为认同,但齐朗却有些被那个一身正气的家伙打动了,制止了古尔夫的行动:“我们的目标不是把他们都干掉,而是要摧毁那高高在上的虚伪旗帜,所以,还是我来吧。” 摘下圣血弓,搭上箭枝,拉开弓弦,齐朗略略瞄了一眼,大喊了一声:“如果你们还在坚信那些谎言的话,我请你们抬起头看上一眼,因为他已经垮塌了!” “咻!” 闪着焰光的一箭,如闪电般射了出去! ps: 原来定时发送在书评区并不显示章节标题,直接发一章试试。 第351章 有用之材归降 七枝破神箭早已不复存在,齐朗射出的只是普通的箭枝,但其威力仍然非同小可。 在强大的内力和鸽血红宝石的双重力量催化下,那一箭已经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只如同一团鲜红的火焰,以雷霆万钧之势,凌空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齐朗瞄准的,并非是那位慷慨陈词的肥胖指挥官,而是他身后高高矗立的旗杆。 那旗杆足有大腿粗细,上面挂有一面红白相间的格子旗,是现今所谓宗浩共和国的国旗,但那旗帜显然与奥托帝国的国旗如出一辙,只不过奥托帝国的旗帜底色为更深的紫红。单从两国的国旗对比就可以看出,那伟大的姜平兄弟,根本就是奥托帝国的走狗。就为了这个原因,那丑陋的旗帜必须倒下! “轰!” 霹雳一声炸响传来,那由坚硬柞木制成的旗杆正被那一箭拦腰折断! 那位指挥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声尖叫,双手抱头,骨碌碌滚到了一旁,半天未曾在城墙上现出身影。 象征着姜平傀儡政权的红格子大旗一倒,兜帽队军心涣散。加之北面和南面两路的攻势更加猛烈,尤其北面的城门已经在兰塞的巨斧轰击下已然倒塌,短兵相接中,兜帽队更被冲击得溃不成军。于此同时,西路的攻城车多已翻过了护城河,眼看着便要接近高大的城墙,而兜帽队虽然有心进行反抗,无奈龙怪在空中的箭雨攻击总是挥之不去。使得他们除了高举盾牌躲在城垛之间外。再无起身还击之力。 万余兜帽队的士兵当了逃兵。试图在攻势相对较弱的东门夺路而逃,只可惜满会长的山海会早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那些逃兵还没等冲上官路,就被团团围住,只得扔下武器,举手投降。 而敌手的大批涌出,也给了山海会以机会。在满玉书的率领下,千余战士一举突破了宁万镇东门。彻底抄了城内敌军的后路。 城镇防御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眼见着其他三路都将相继失守,西门主战场的敌军很快就放弃了抵抗,不一会儿间,白旗就被高高举起,大喇叭喊话声也不出预料地响了起来:“王师请停止攻击,我们愿意投诚!” 喊话者正是那位兜帽队将领,别看他就在片刻之前还自称身禀浩然正气,誓言对伟大的姜平兄弟忠心不二,此刻口风转起来却不带丝毫的愧疚之情。 “我们只是被逼无奈的马前小卒。除了充当炮灰,再无别的出路。只望宗浩之王降怜,饶我们不死,我们愿意交出武器,跪伏尘埃。” 齐朗与温团长对视了一眼,看到那位长者的确不忍对同胞兄弟狠下杀手,就挥了挥手,示意停止攻击,全军后退,严阵以待。 “立刻开城投降!” 喇叭车的喊话声响起,声音响亮,语气中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 果然,武器一件件从城墙上丢了下来,没用半分钟,两万余兜帽队员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打头的正是那位将领,才走过护城河,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步步爬了上来:“拜见我王!小的成信,护**总管,早就不齿于伪政权的虚伪狡作,现终可亲眼目睹我王之伟岸圣容,景仰之情难以言表,便五体投地亦不足道出成信臆中之崇敬……” 齐朗不得不承认,他对这成信失望透了。如果说他继续带领战士抵抗一阵子,哪怕最终战死沙场,齐朗都会认为他是个硬朗的汉子,但现在看来,他与那些卑劣的官僚们没什么两样,都是凭借阿谀奉承的手段才爬到了眼下的位置。可这番谄媚的话语却令古尔夫大感受用,他在后面偷偷地捅了捅齐朗,笑嘻嘻地说:“这家伙是个人才,你不觉得吗?” 齐朗与温团长正带着大队人马一同走上前去接受敌人的投降,一听这话,均吃惊地扭过头望向了古尔夫,露出了无法理解的眼神。 “如果你说他是个饭桶我倒可以认同,人才?你实在是太能扯了。”齐朗一个劲地摇着头。 古尔夫挤着眼睛笑着说:“如果按指挥官的角色来评价的话,他当然称得上是个饭桶,我对此完全赞同。不过,对于不同类型的人,要以不同的标准来判断,如果你以爬树的能力来评价一条鱼,他会终其一生以为自己愚蠢。” 齐朗更加哭笑不得了:“我真小看你了,古尔夫,看来你对用人方面还挺有研究的……” “你不觉得他的语言风格很像一个人吗?”古尔夫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那位远在夏奇镇的高尚领主,很有可能成为你法律上的父亲的威廉中校。” “法律上的父亲?哦,我们中土语一般称之为岳父……”说到这里,齐朗连忙住了嘴,因为他差一点就在那个称呼上陷入了困境----认威廉中校那个马屁精当岳父?休想!想到这里,齐朗的脑子里甚至冒出了一股无明火。 幸运的是,古尔夫的焦点并没有放在那复杂的感情纠葛上,而是在回味着自己的那个完美的构想。于是齐朗饶恕了他这样倒胃口,也顺便饶恕了威廉中校那个恬不知耻地讨厌家伙。 “成信先生是吗?”在齐朗和温团长正式接过白旗之前,古尔夫抢先向趴在地上的那一团肥肉问了一嘴,“请问你在业余时间有没有什么别的爱好?” 成信被问住了,一时间张口结舌,生怕一言不慎落得个小命不保的下场:“呃……小人的爱好就是读读伟人的传记……再就是陪八十岁的老母亲上香拜佛……对了,我们也拜圣父、圣子和圣灵!这个……不管东方的还是西方的,只要是高尚的神明,我们都拜。” 古尔夫一听更加得意了,回过头去向着齐朗和温团长说:“和我猜的没什么两样----他就是个马屁精,而且还是个很有文化的马屁精。这人有大用,相信我,我们绝对用得着他!” 温团长微微露出了愠色:“这种无耻的家伙哪有丝毫的用处,小兄弟开玩笑了!” 但古尔夫却不管那套,仍然眉飞色舞地说:“你们也知道,眼下的这个宗浩王国正处于用人的关键时刻,必须人尽其材才行。要我来安排,我肯定会给他个史官当当。由这个家伙负责记录我们令人生畏的王的光辉事迹。我敢保证,没人写得比他更加出色,也没人会比他写得更加可信。” 齐朗被气得脸都白了。可温团长却转怒为喜,还呵呵地笑出了声:“此话有理,小兄弟果然知人善用。温某曾听西方人这样说过----所谓历史,不过是广为大众所接受的谎言罢了。而这个谎言如果交由正直之士书写,未免太过生硬冰冷,令人难于接受。由这种无耻之徒编造出来,反倒会圆顺得多,如此想法,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安排呢。” 听到自己获得了这样一番评判,成信丝毫没有露出尴尬的表情,反而有些沾沾自喜,他又向前跪爬了两步,双手奉上那雪白的旗帜:“能为我王效忠,正是成信毕生追求。请我王放心,为了完成这一光辉的任务,成信必定呕心沥血,为宗浩之王著书立说,成就千古不朽之名。” 齐朗本想找个借口推辞掉,最好再把那个见风使舵的家伙关进大牢,可既然温团长都已经发话了,想来老先生心中应该还有着更深的用意,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成信手中接过了降旗,同时高高举起了手臂,宣告这场大决战的胜利。 欢呼声响了起来,每名士兵脸上都现出了兴奋的笑意。 这一战可以声得上是兵不血刃,伤亡人数不过三四百的样子,却将兜帽队主力尽数俘虏。士兵们都开始深信一点,他们追随的那位小伙子,就是天神下凡,在他的带领之下,要不了多久,宗浩王国就将恢复往日的荣耀----血腥的噩梦早已成为过去,光明即将重临大地,美好的世界就在眼前! 但就在士兵们欢欣鼓舞地清理战场安置降兵之时,负责侦察军情的威尔逊下士忽然远远地传来了示警的旗语,顺着他手臂的指向可以看到,就在西南方向的官路上,几匹高骏的战马箭打般地赶了过来。那些战马体型较西方的纯血战马稍小一些,可奔跑起来的速度却毫不逊色,而且狂奔三五公里仍然速度不减,足见其耐力惊人。 “游骑兵?”齐朗的眉头皱了起来。 据米焕国王传过来的消息,东夷的游骑兵战士已然尽数归降,成为了明玉王国抵抗奥托帝国的坚强武器,可他们在这个关键时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人数不多,显然不是杀来参与作战的,可以如此速度直冲战场,看上去又像是急务在身。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转眼之间,几名游骑兵战士已经冲到近前,翻身跳下战马,由威尔逊引着匆匆走到了齐朗面前,右臂横在胸前鞠了一躬,压低了声音说道:“宗浩之王,吕家镇即将遭遇巨龙军团的攻击,请尽快派兵回去援救。” 第352章 后路被抄! 听到这一消息,齐朗虽然并没有颜色大变,心里却是咯噔一声。眼下的吕家镇可以称得上是一座空镇,除了前线退下去的伤兵,只剩下当地临时组织起的百余名民兵,而真正能起到抗敌作用的,恐怕只有赌气没有跟来的乔安娜,外加上留守的帕里,如果巨龙军团突然杀到,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不过根据出征之前的掌握的消息,奥托帝国的巨龙军团暂时只是在边境的晚霞镇暗地里动着手脚,而那座南部重镇距离吕家镇足有七八百公里的路程,就算阿布西昂与当地态度两可的起义军达成了一致,想要无声无息地杀到吕家镇,也是毫无可能的,除非慷慨的珍妮女王为他们每人配发了一头龙怪,使得巨龙军团可以飞越那十余座沿途的城镇。 游骑兵虽然已在实际上归属于明玉王国,但他们的身份毕竟还是外族,加之先前东夷的姬氏父子的种种劣行,以及自己在那场决战中与东夷人有可能积累下的仇恨,使得齐朗不敢于对那些勇士付出全部的信任。 不过眼前这位领头的勇士看上去却令人很有好感,他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个子,身材敦实,双眉斜插入额,一对细长的眼睛横成一线,宽鼻子,厚嘴唇,看上去给人以不拘言笑、异常严肃的感觉。在刚刚那位成信的对比之下,这人看上去虽然面孔稍冷了一些,但绝对不会像那位未来史官那样奸滑,而且他还是一名难得的高手。战斗力在初阶圣者上下。 但不管那位勇士看上去多么顺眼。他所带来的消息可是事关重大。齐朗必须对此多加考量。他扭过头看了温纶团长一眼,想要他帮着分析一下这个消息的可靠性。而那位稳重的长者眼神中也同样充满了疑惑,想来他也早就详细地分析过整体的局势,游骑兵勇士所提供的消息,应该也超出了他预期的范围。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齐朗不要过早表态,自己则赶在前面向打头的那位游骑兵勇士抱拳示意:“有劳了,这位勇士。敢问尊姓大名?” “在下是……” “他叫申粟山,游骑兵亲兵营统领。”那位勇士话才说了一半,米蓉已经赶了过来,干净利落地替他报全了家门,“他们千余名将士一直被安排在翡翠公国与虎骑军作战,屡立战功,威名赫赫。” 米蓉和大部分女兵都被齐朗安排到了东面的战场上,与山海会的满玉书会长配合作战,在宁万镇东门的突破行动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也正因为她冲杀得较为靠前。才得及时和齐朗这边的主攻队伍汇合,此刻远远地看到游骑兵的悍将赶了上来。已然猜出发生了意外,连忙跑上来探听究竟。 “见过公主。”申统领一见米蓉过来忙又横臂在胸,鞠躬施礼。 米蓉却急切地将其制止住了:“我在这里只是一名普能士兵,麻烦的礼节还是免了吧。”她又扭过头对齐朗介绍说:“申统领你应该见过的,就在东陌平原的那场大战中,他其实是东夷那方的替补人选。后来带着全部人手向我父王表示谢意的,也就是他。另外,在这三四年间,申统领带领亲兵营一直战斗在翡翠公国境内,给虎骑军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原来是这样,失礼了,申统领。”齐朗连忙客套了一句。说实在的,齐朗确实也觉得这位申统领有些眼熟,只不自己在当时满脑子装的都是即将到来的大决战,其他的事情很难再给他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 “不敢当,宗浩之王。”申统领仍然是那样一副严肃的表情,不过他的语速却加快了一些,显然他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一定认为这些无用的交流正在耽误军情,“正如米蓉公主所讲,我亲兵营一直被安派在翡翠公国境内,与虎骑军对敌。在珍妮接掌王权这一段日子里,虎骑军军心涣散,几乎溃不成军,被我亲兵营痛击几场,吃打不起,最终望风而逃,如今翡翠公国大部领土均已恢复安宁。 “但在半月之前,却有当地居民向我军斥候暗报,说有一支人数众多的蛮族队伍由南境潜入,一路隐迹藏形逶迤东去。而这支队伍并未对翡翠公国境内任何村镇发动攻击,因此极难发觉,等我们探明其动向时,已悄然辗转进入了宗浩王国境内。由去向来判断,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正是贵军总部所在的吕家镇。因事态紧急,申某只得自作主张,率领亲兵营连日赶路,冀望于赶在敌军之前到达吕家镇。申某这边不请自来虽说发自善意,却也怕引发外事纠纷,误了盟友之间的情谊,故而才亲率几名部下,轻装快马飞奔至此通报一声,望宗浩之王尽快派兵回返,再迟一些,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齐朗等人一听这话,才真正明白了过来,原来阿布西昂是故意在南面边境的晚霞镇布下疑阵,真实用意却是从局势相对较为混乱的翡翠公国那里寻找渗透的路径。阿布西昂不愧他那血腥阴谋家的恶名,这一招果然狠辣凶险,就连对国内外战局分析得极为透彻的温纶老先生都被瞒过。眼下看来,申粟山虽然语气不重,但估计情形一定万分危急,否则他绝不会冒着出现误会的风险,断然带兵杀入宗浩王国境内,还亲自带领数名将士出现在战乱之中。 “多谢你了,申统领。”齐朗面露感激之色,向着申统领抱拳发问说,“不知你们那里可曾了解过,对方带队的是不是阿布西昂?” 申粟山点了点头:“如果我们的斥候传回的消息准确无误的话,应该就是他和他所率领的巨龙军团主力第十二及十五战团,人数大约在一千五百人左右。我这里可用之兵大约在七百人上下,已经全数派了过来,但考虑到吕家镇一带地形多山,并不适于游骑兵展开平原作战,因此并没有太大把握能够拖延得太久,眼下之计,只能盼望着贵军这里能想办法尽快赶回去,免得再度发生人间惨剧。” “糟了!”米蓉听言马上变了脸色,“镇子里还有万余居民,而且乔乔和小吉拉还在那里……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齐朗还没有发话,古尔夫却仍然心存怀疑,他插了一嘴说:“抱歉这样说,但我还是想问一问,申统领你为什么会这样关心我们这边的生死?毕竟我们曾经干掉了你们的泡菜王子,呃……是姬穆奇王子,按照常理来讲,你们应该希望我们倒大霉才对。” 申粟山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这位勇士似乎看低了我东夷人的义气!过去所发生的变故可以称得上是东夷数百年来仅有的污点,但王族的行为,我们战士不好妄下评判,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不过是把自身位置摆正,力争挽回声誉损失,为我东夷勇士争回颜面罢了。如果宗浩之王对我们有所怀疑,原也在情理之中,我们数百战士不过战死沙场而已,真相自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齐朗瞪了古尔夫一眼,连忙向申粟山表示歉意:“申统领言重了,东夷勇士的这一番好心,我齐朗感激还来不及呢。我这位兄弟向来口不择言,请你千万不要见怪。”他又回头望向了温老先生:“温团长,军情紧急,我这里恐怕不得不带上些人马赶回去了,至于继续进攻东阳城之事,可能只有交托给你了。” 温纶皱眉沉吟了片刻,态度虽然颇显为难,但眼神中却充满了赞赏,他说:“不出温某所料,我王看重的果然并非是那王权,而是兄弟子民的生死。若是一代枭雄当此抉择之际,定会把重掌王权视为第一要务,至于那吕家镇则将成为可为大局抛弃的一枚棋子,可见朱来老弟并未看错人,我宗浩王国定将在新王率领下创建一番伟业。” “那些宏图伟业以后再说吧。”这时吉拉已从龙怪背上降了下来,从旁边的士兵口中听到了吕家镇即将遭袭的危机,连忙跑了上来献计献策,“当务之急是我们得先了解到阿布西昂那恶棍大概什么时候会对吕家镇发动攻击,申统领的亲兵营大概能支持多久。” 申统领皱眉盘算了一下,而后抬头回话说道:“从时间上来判断,巨龙军团应在今日傍晚到达吕家镇左近,如果他们能够等到天明再行发动进攻的话,只要我方将士与镇中守卫沟通顺畅,应足够守住三日……就怕他们连夜发动奇袭,那样的话,我们的战马虽快,恐怕也来不及进入战区。” 吉拉急得几乎跳了起来:“阿布西昂不会等在那里的,那个阴谋家最擅长的就是把握战机,他毫无疑问会在今晚发动进攻,我们必须马上动身了!” 第353章 火烧吕家镇 当务之急,当机立断! 四五百公里的路程想要在半天的时间内赶到,只能凭借龙怪那高空的手段,而那些龙怪虽然个头不小,如果想要保持飞行的速度,多说每头龙怪只能驮上二十余名士兵。经过一番挑选,除去七八十名个人战斗力较强的希望军团士兵,古尔夫虽然久为惧高症所困扰,仍涨着胆子蒙上双眼坐了上去,说什么也得撑过这半天的高空之旅。圣子军团与虎鲨战团派出了百余名剑侠级别的高手,再加上一人占去五六个人位置的大块头兰塞以及游骑兵的七名战士,援助吕家镇的小型战团就此成军。 虽然这支战团的战斗力足可匹敌上万人的普通战团,温纶老先生仍然放心不下,更是从祥水团和山海会抽调了两千余勇士,由陆路出发,马不停蹄驰援吕家镇本部。余下人手,则在温纶和满玉书两位长者的调配下,继续按照计划,先将宁万镇的降军安置妥当,而后大军东进,目标直指东阳城的姜平伪政权。 当日晚间,当齐朗率领二百余名勇士赶到吕家镇北七八公里处时,那小小的吕家镇早已陷入一片火海! 果然,阿布西昂连夜发动了进攻! 那个阴险的刽子手显然早就算计好了攻击方略,借着夜色的掩护,一千五六百名巨龙军团的凶徒毫无阻滞地突入了镇子,血腥的刀剑正抡向无辜的居民! 百余民兵以及部分伤兵虽奋起还击,无奈力量太过薄弱,加之应战太过仓促。基本未能组织起任何有效的还击。大部分人马均已伤亡殆尽。只余三五十人在克莱图中士的率领下,掩护一部分百姓,退入镇北的荒丘顶端,正拼尽全力以弓箭进行还击。 而镇子西侧的石桥附近,东夷亲兵营的勇士虽已杀到,却被大辛河水阻住了去路。那里只有一座狭窄石桥可供骑兵冲袭,根本无从发挥游骑兵的骑射威力,阿布西昂只安排了三百余名弓箭手及盾牌兵进行防御。就已将那股援军完全阻隔在战区之外,寸步难行。 “我没有看见乔乔!”米蓉在旁边的那条龙怪背上向齐朗大叫着,“她大概有危险了,我得去找她!” “等一等,不要冒险!”呼呼的风声将齐朗的叫喊声吞没了,又或者说,米蓉可能也听见了齐朗的劝阻,但她仍然一意孤行地冲了下去。转眼间,她所在那头龙怪就已经俯冲了下去,齐朗只能看到兰塞已经站了起来。正晃着他那硕大的头颅向小妞妞说着些什么。 齐朗连忙挥了挥手,将几头龙怪都聚拢到自己身旁。将他在短时间内思索出的应对策略分配了下去:“申统领,齐十五,你们去帮助游骑兵的兄弟们突破西面的防线,而后带队横冲敌军后阵,争取拖住他们一段时间,在我给出撤兵信号后,即刻撤离,不可恋战;吉拉,兰巴,你们降落到克莱图那里,帮助他解除围困,力争守出一片安全区域;董宏,你跟着我直冲镇内,争取多救一些乡亲出来,镇子我们可以放弃,但亲人不可以放弃!” 几人答应了一声。紧接着,龙怪在咆哮中疯狂地挥动起了翅膀,向着各自的目标极速飞去。 古尔夫在这一路上一直把齐朗抱得紧紧的,到了这会儿工夫,他终于记起了自己是个无畏的勇士,猛地拽去了蒙眼的手帕,咬牙切齿地大骂着:“这帮孙子,现在你古尔夫爷爷回来了,你们要玩完了!” 魅影之箭一枝接着一枝飞了出去,伴随着齐朗的火矢,凌空落向了那些正在疯狂杀戮的恶棍。休金像一个黑色的影子射向了地面,一转眼间,她的尖嘴和脚爪上就挂上了两名哭号中的孩子。她费尽力气地重新升起到空中,摇摇晃晃地消失在镇子北面的山丘之间。看来她在这场混战中没办法再像以往那样,充当古尔夫的箭枝收集工了,镇子里有着数不清的伤员需要她来救护,在这方面,没有人能够比她效率更高。 董宏已经飞身跃下了龙背,他和几名后期加入希望军团的东方战士均是吕家镇的子弟,看到自己的家乡陷入一片火海,早将怒火填满胸臆,恨不得用手中的刀剑将所有奥托帝国的入侵者一一斩成两断。他们就是一群发了疯的狂龙,每个人都已达到了剑侠的战斗级别,足可以一敌十,而达到初阶圣者的董宏,在忠诚之剑的助力上,更像是一名天降杀神,齐朗亲眼看到他那凌空的一剑竟将三名中阶武师击成了碎片。 “娘,你在哪儿?!”董宏一边奋力劈杀,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答应我一声,娘,你在哪里?!”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一堆火光中扑了出来:“在帕里背上,我估计她还喘着气呢。” 帕里身上的皮毛已经烧焦了好几处,那柄钉锤也不知遗失到了哪里,此刻正抓着一根着火的木棍四处抡着,逼得几名武师级别的恶徒不敢靠近一步。董大娘正伏在帕里的肩头,身上虽无伤情,却也双目紧闭,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 “干他娘!”董宏扑了上去,横出一道剑光将那几名武师逼出十米开外,“回答我一声,娘!” 董大娘微微张了张嘴,声音微弱,但董宏却已听得异常真楚:“乔乔……小吉拉……在后面被围!” “在哪里?!”齐朗和古尔夫这时也已落到了地面,箭矢飞射之中,那几名武师均已中箭倒地。 “在总指挥部……快!”话刚一出口,董大娘晕死了过去。 “董宏中士,快带董大娘撤退出去,小吉拉交给我们!”齐朗冲上去探了探董大娘的脉息,发现她只是在烟熏火燎之下急火攻心,并没有性命之忧,而此间尚有数百居民尚未转移出去,连忙安排董宏等人断后,掩护他们安全退去,自己则放出伊格鲁,带上古尔夫全力向镇子南面发力奔袭。 镇南的火势最为猛烈,估计巨龙恶徒正在那里烧杀劫掠,从那边传来的喊杀声一直震耳欲袭,一定是兰塞和米蓉等人正面遭遇敌军,此刻应已陷入了苦战。 一时间,齐朗心急如焚----小吉拉是青果与奥乌身后惟一的托负,如果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齐朗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 古尔夫显然也持有同样的看法,手中的箭矢更是嗖嗖地射个不停,不到五分钟,满满的一袋子箭枝便施射一空,只得随时寻找死尸身上的箭囊进行补充。 两名斗尊级别的高手,配合一只白银期的兽宠,威力自然无比惊人。可街巷混战不比寻常的战场厮杀,墙角及断壁残垣之间随处都是视线盲区,冷箭更是四处横飞,稍不留意就会被留下致命创伤。齐朗的感知能力固然异常灵敏,可要判断出敌友却也颇为困难,加之幸存的百姓为数不少,两人在快速推进过程中,仍需时时停下脚步,帮忙照应,半个小时过去,才只冲杀过两条街巷,眼见着对面涌来的敌手实力越来越强,高阶武师数不胜数,竟有三五名恶徒达到了初阶斗尊的战斗级别,可见阿布西昂这次突袭的确下了血本,单凭齐朗和古尔夫两人之力,想要挑战如此众多的高手,也是难之又难。 正在这时,一阵响亮的马蹄声突然由西向东响了起来,正是东夷游骑兵突破了西路的防御,在申粟山的带领下,以骑射战法横越主巷,对巨龙凶徒实施强悍冲击! 不过吕家镇毕竟只是一座小镇,就算主巷也不过十米宽窄,仅容得下三四匹战马并排冲袭,那极大地制约了游骑兵冲击力的发挥,他们那异形的长剑更是不得施展,才冲击到一半,势头就慢了下来,最终只得跃下战马,与敌手陷入惨烈的混战。 申粟山如今已称得上是东夷勇士的第一强者,只凭一己之力就敌住了敌方两名斗尊级别的高手,不过他的实力也不过是初阶圣者末期,加上连日赶路不得休整,身体状况并未达到最佳,与那两名初阶斗尊战成平手已是勉力为之,想要战而胜之却是绝无可能。 而与申粟山并肩作战的齐十五在战斗力上稍弱一些,仅为高阶剑侠,勇猛有余而实力不足,在劈杀了两名中阶武师后,终因右眼的伤残而忽略了右路的防守,身中两剑之后,被齐三十二和虎鲨战团的一名勇士奋力抢了出去,只得暂时退出战场。 游骑兵虽然冲击受阻,可他们制造出来的混乱还是为齐朗和古尔夫制造了突进的机会,只要再杀退眼前的十余名恶徒,趟过穿镇而过的那条小溪,就将接近原本的指挥部所在地。 但小吉拉和乔乔是否安然无恙,齐朗已经不敢再去猜想。 此刻的指挥部凶焰冲天,一声声轰天的爆响不住传出,显然是兰塞和普贝正在和某位强悍的对手进行着激烈的交锋。齐朗现在只希望那位洛夫部落的勇士能够多坚持一会,大概只需要十分钟左右,自己一定可以肃清所有障碍,赶到现场助他杀敌! 第354章 兽宠逞威 而就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一声惊鸣,一个庞大的身影突然扑落了下来! 古尔夫正手举幽灵弓不住向对面的那两名初阶斗尊发动攻击,冷不防发现自己成为了攻击目标,叫了一声“见鬼”,狼狈地滚了出去。饶是他反应速度不慢,屁股上还是中招了,被抓出了五道深深的血痕,而那莫名袭击者一击过后竟然又一次飞了起来。 “该死的!”古尔夫蹲踞在地躲开了两枝冷箭,一边继续放箭配合齐朗的攻势,一边恨恨地大骂,“休金,替我打掉那只怪鸟!” 齐朗挥出一剑格开三名高手齐力织出的一道剑网,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发动袭击的是那只红头鹫! 阿布西昂果然来了,既然他的兽宠现身出来发动了进攻,那个阴险的恶徒一定就在这附近! 休金那位忠实的伙伴听到了古尔夫的召唤,像黑色的魅影一样出现在了空中。但说实在的,打掉红头鹫的任务安排,超出了她的实力范围,齐朗十分了解那只红头鹫战斗能力,它曾经毫不费力地干掉了一头龙怪,就算没有达到传说中的黄金期的水平,只怕也相去不远。更何况它的利爪还是经过改造的,锋利而坚固,厚厚的钢板也可以抓出五个窟窿,休金绝对应付不了它。 但休金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就好像古尔夫的屁股只是她的个人财产,那只丑陋的恶鸟竟敢去触那个霉头,她一定不会让它好过。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路包了上去。对准红头鹫那秃毛脖子狠啄了一口。 “嘎!” 红头鹫怪叫了一声。猛地一拍翅膀升起到了空中。异常气愤地晃了晃脑袋。它并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对它来讲,休金的那一记攻击,甚至不比热带巨蚊的叮咬强过多少。但它被激怒了,作为制空权的掌握者,它绝不允许其他飞行家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一场空中的恶斗就此展开,利爪的划扫与弯嘴的扑捉,是红头鹫的两**宝。只要有任何一次攻击成功命中,休金的下场都将是注定的。但休金却不肯认输,仍以她那诡异多变的飞行线路和对手进行周旋,一旦得到机会,就要啄上它一口,尽管那样的攻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她是在用生命来捍卫自己泼妇的尊严。 空中的恶斗引起了伊格鲁的注意,在咬断一名试图从身后发动偷袭的高阶武师的喉咙后,他一步蹿回到齐朗的身旁,抬起头观察了一下那红头鹫的战斗表现。愤怒地呜了一声:“它是最大的威胁,我们必须把它除掉!让古尔夫通知那只黑老鸦。把那只怪鸟引下来,我会帮它一把的!” “但是我们时间不多了!”齐朗一边保持进攻一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说实在的,齐朗并不在乎要不要干掉那红头鹫,单是眼下的战局就已经够让他头痛的了,因为那几名斗尊级别的高手已经采取了联手防御的架势,看上去像是在拖延时间,只等着更为强大的高手前来助阵。 “我们没别的选择!”伊格鲁的语气更加强硬了,“你难道没发现吗,他们这场攻击的真正用意,似乎只是想要除掉你。想想看,攻击这样一个并非是真正军事目标的镇子,根本不是阿布西昂的作风,很显然,他只是想利用你过于重视感情的弱点,借机除掉你。否则,在任何一个军团之中,你绝对不会见到如此众多的斗尊级别高手。现在,这只怪鸟就是个空中的旗帜,它出现在哪里,分布在镇子里的高手就会赶向哪里,它存在的时间越长,你们两个傻瓜就越危险!” 伊格鲁的这番话一下子就点醒了齐朗,难怪对面的这几个高手只守不攻,尽处下风也不肯退去,原来他们真的是在等待援兵的到来,而阿布西昂如此大动干戈,竟然把除掉自己当成了最大的目标----能够引起那个阴谋家这样程度的重视,齐朗还真有种荣幸的感觉。 “古尔夫,让休金把它引下来,她自己应付不了它!” 齐朗的这个建议正合古尔夫心意,其实他刚刚只是一时冲动才下达了攻击命令,可看到休金在空中被那恶鸟追得四处乱蹿,他竟然破天荒地心生同情----不管他们过去是否吵翻了天,毕竟那只黑老鸦也称得上是他宿命的伙伴,眼看着她被那恶鸟撕成碎片,古尔夫多少还是不太忍心的。 古尔夫向着空中招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继续与齐朗配合着向面前的敌人发动进攻。而休金也果断地放弃了玩命的想法,围着那只恶鸟绕了一绕,逗引着它不住降低高度,以期给蓄势待发的伊格鲁以攻击机会。然而那只红头鹫似乎看出了休金的真正意图,在发动过一次突然袭击后,再也不肯以身犯险,只在高空中一个劲地啸鸣,像是在为自己的主人提供信息帮助。 果不其然,不远处正有更多的身影向这边移动,齐朗可以清楚地感知那些人的实力,大多是高阶武师以上级别的高手,而在隐约之中,似乎还有两道更为强大的气息正在缓慢移动中。 眼见指挥部就在小溪对岸的百米之外,可自己竟然被纠缠得寸步难行,齐朗已经心焦到了极点,手中的荣誉之剑一剑接着一剑地加重了力度,剑气也已激射出足有十多米远。而那五名斗尊级别的高手却以灵力联手织出了一道剑气光幕,齐朗攻击到了哪里,哪里就随之后撤卸力,而其他方位则就势展开反击,正是打蛇随棍上的策略,齐朗虽然有绝对的实力自保,却也大感棘手。 果然,又有七八名武师级别的恶徒加入了混战,而他们想是自知实力不足,也并不急着上前送死,只远远地躲在后面,以弓箭射击进行干扰。古尔夫的箭矢又射光了,只能在上蹿下跳中接过对方射来的箭枝再射还回去,箭枝数量的不足使得他的魅影之箭很难发挥出以往的巨大作用,就算幽灵弓的迷惑效应,也只能令一两名敌手暂时失去进攻能力,用不了多久,又会恢复正常状态。 战局极为不利!突破这道防线,杀入指挥部去营救乔安娜和小吉拉,对于齐朗而言几乎成为了不可完成的任务,现在希望只能寄托在率先冲杀过去的米蓉和兰塞了。 正在这时,敌方后阵突然出现了一阵慌乱。 “嗷!” 随着一声狂暴的咆哮,那头足有七八米高的大白熊撞倒了一面高大的砖墙,轰轰地迈开脚步冲了出来。挡在普贝面前的几名武师还没等回过味来,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慌慌张张地让开了道路。 而普贝也并未过多纠缠,只是暴躁地抡开面前的障碍物,趟过溪水,一个劲地向伊格鲁这边飞奔。普贝的手中正拖着气哼哼的兰塞,他此刻已经矮了半截,正坐在地上用力地揉着他的大腿:“小苍蝇,我刚干掉了一个厉害的家伙!但我的腿动不了了!” 伊格鲁连忙冲了过去,替普贝接下了几名追兵,掩护着那对庞然大物撤出混战。 看到强悍的兰塞竟也退了出来,齐朗心凉了半截:“小妞妞呢?乔乔和小吉拉在哪?” 兰塞蒙头蒙脑地四处瞅了一瞅,抬起大手向着围墙的缺口处一指:“她们出来了!” 齐朗就着火光向远处一望,果然,浑身是血的乔安娜与米蓉正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奋力抵挡着几名武师级别的追兵。 冲在她们前面的,是莱欧! 那只高大的水肺獒嘴里正叼着哇哇哭叫着的小吉拉。谢天谢地,小吉拉安然无恙,虽然被吓得不轻,但至少在莱欧的身边,他还是安全的。 不过……好像不大对劲! 莱欧奔跑的速度明显比以往慢了很多,像这不足百米的距离,以他白银期兽宠的能力,用不了几个纵跳,就可以轻松地冲杀出来,但现在,他虽然还是在飞快地狂奔着,但那只是正常的奔跑,和普通的大狗没什么区别! 齐朗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是了,莱欧已经失去了宿命的伙伴,它只是一条普通的大狗,它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它虽然在竭尽全力地保护着小吉拉,但那只是出于它的天性。那个小家伙是它曾经的主人极为珍视的宝贝,它只是凭借本能在守护着那个宝贝,就像守护着它那不可磨灭的记忆一样。 莱欧那宽大的后背上插着两三枝箭矢,那使得它更加举步维艰,但它仍在奋力奔跑着,像以往一样勇猛,像以往一样忠诚! “扑通!” 那两栖神物终于跳入了溪水中,硕大的脚蹼摆了两摆,速度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看来它和小吉拉就要脱险了,只要冲上溪岸,就将进入伊格鲁和普贝的防守区域,再没有任何追兵可以威胁到它! 而就在这时,令人心悸的声音响了起来,一枝闪着寒光的冷箭飞了过来,目标直指莱欧那硕大的头颅! “嗖!” 第355章 奋不顾身 “混蛋!休金,快!”古尔夫急切的叫嚷声才一响起,黑颈鸦那鬼魅般的影子已然由空中降下,转眼间就将那枝冷箭衔在了口中。 莱欧安全了,小吉拉也安全了,此刻均已出现在岸边,在伊格鲁和普贝的保护下缓缓地退出了混战区域。现在,只剩下乔安娜和米蓉两名女战士尚未完全脱险,不过她们看上去快要成功了,追兵大概只剩下十余人的样子,而且战斗力也称不上很强,以她们高阶武师和高阶剑侠的战斗水平,完全有能力顺利脱身。 由于普贝和伊格鲁两大白银期兽宠均已站定了位置,在头顶一直盘旋不去的红头鹫再无法进行空中突袭,休金也算正式解放了出来,可以专心于低空平飞,为古尔夫收集箭枝。而这样一来,古尔夫那位初阶斗尊的实力终于得以全数发挥,配合着齐朗的攻势,很快就打破了五名斗尊的联合防守,在齐朗凌厉剑招的逼迫下,正节节败退,全无还手之力。 “支持住,乔乔!”齐朗一边全力进攻,一边给乔安娜鼓着劲,“这笔血仇我们一定会报的,只要你们脱险出来,我们的援军很快就能赶到,到了那时,这群恶人一个也走不了!” 话虽这样说,但在实际上,此刻的齐朗也已到了强弩之末。齐朗十分了解自己的情况,比起半年之前,他的实力出现了大幅度的下滑,而这种情况完全是由伤患造成的。 齐朗当时在重伤之下强行运使真气发出轰爆天梭的一箭,使得经脉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尽管吕嚣后来想尽各种办法进行医治。但经脉的强壮程度已经大不如前。根本无法将体内强大的能量完全发挥出来,若非如此,那五名初阶斗尊又怎么可能拖住这位空前强大的勇士? 眼下看来,齐朗只有勉力将眼前的敌手逼退,在更多强手赶来之前,暂时撤兵,回收到镇北的山丘顶端组织防御,等候祥水团和山海会的两千余援兵赶到。再和阿布西昂那阴险的恶徒决一死战! 就在乔安娜与米蓉眼看即将接近小溪边缘的时候,半空中的那只红头鹫突然发出高亢的一声惊鸣,巨翅一拍,像闪电一样向镇南的敌军丛中飞掠了下去,转眼间便已消失不见。而与此同时,一匹高大的战马缓缓走了上来,稳坐在战马上的是一名中年男人,身着黑色斗篷,卷发披肩,微眯着的双眼中闪动着阴险的杀气。 来人正是阿布西昂。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虽说此刻的阿布西昂看上去比在海斯城时略显消瘦了一些,气色也大不如前。但齐朗绝不会认错。尽管这张魔鬼的面孔他只真正见识过两次,可它早就深深地印到了齐朗的脑海当中,它就是血腥的代名词,是罪恶,是阴毒!就算这世界上最为难听的字眼,也无法准确地形容出它的丑恶! “又见面了,无名小卒!”阿布西昂远远地向齐朗抬了抬手,嘴角仍然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冷笑,“这真是个巨大的讽刺,为了向高尚的女皇陛下证实阿布西昂中校的忠诚,他竟然不得不像只耗子一样钻到这穷山恶水中,专门来砍掉一个小家伙的脑袋,这说起来真够让人难堪的,不是吗?” 齐朗根本容不出空来回话,不过手上的剑招却愈发凌厉。他想要尽快击溃眼前这五名恶徒的防守,以便冲杀过去与阿布西昂那凶魔见个高下。 阿布西昂看出了齐朗心中的仇恨,那使得他更加得意忘形了。“你看上去有些着急了,尊贵的宗浩之王,是你的子民在烈火中挣扎刺痛了你的神经吗?”他缓缓抽出了长剑,在手中掂了一掂,嘴角的冷笑愈发明显,愈发令人心寒,“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痛苦还远不止此----如果亲眼看到那两位漂亮的姑娘死在自己的眼前,你会不会痛断肝肠呢?” “混蛋!”齐朗愤怒地大喊了起来,“来吧,阿布西昂,和我决一死战吧!”话音刚落,齐朗手中的剑光已经激射而出! “轰!” 那是齐朗在极度愤怒之下的一记爆发,强悍的剑气在瞬间击碎了五名斗尊织出的气网,并在其中一人的胸口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但强行出招也使得齐朗不堪其苦,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阿布西昂不为所动,仍在指挥着身边的巨龙恶徒向齐朗展开围攻,他自己则策动着马匹缓缓走向了苦战中的两位女性勇士。 “他们都那样说,那位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是天神下凡,他是正义的,不可战胜的。”阿布西昂翻身跳下了战马,“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阿布西昂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他是邪恶的,却同样是不可战胜的?”他伸手摸了摸唇角的髭须,眼神中突然杀气陡现。 “和你的姑娘告别吧,你这卑微的爬虫!” 伴随着一声狞笑,阿布西昂像一只凶恶的鹰隼一样凌空跃起,青色的剑光带着无穷的寒意,从剑锋处喷射了出来! 那是异常强悍的一记下劈,快如疾风,重逾千钧! 齐朗在第一时间就判明了阿布西昂的实力。他应该是一名中阶斗尊,虽然这一剑并未彻尽全力,但从剑势的迅猛程度来判断,乔安娜和米蓉无论如何也应接不下来。如果不能阻止他,那两位姑娘将很有可能命丧当场! “恶棍,你的对手是我!”齐朗愤怒地大吼了一声,丝毫不顾自己体内的伤患已经被引发,猛地挥出一剑,将另外四名缠斗不休的恶徒逼退了几步,更于同一时刻扯下了圣血弓,强行射出狂暴的一箭。 火光闪起,那胜似闪电的一箭,带着刺耳的啸鸣,直向着阿布西昂的腋下飞了过去! 但阿布西昂早有打算,那一剑下劈只是摆摆架势,齐朗的箭矢才一射出,他已经抢先把身形坠了下来,任由那追光逐电的火矢从自己的头顶掠过,手中的剑招却就势一转,向着乔安娜的心窝刺了上去! “死吧,漂亮的小情人!” 齐朗来不及了! 还没等他把第二枝箭搭上弓弦,那迅疾的剑光已经无比接近乔安娜的心窝! 连续苦战之下,乔安娜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同时又为阿布西昂的虚晃所欺骗,刚刚奋力扬起手中的长剑,眼看着对手改变了招式,自己却不及做出防御的架势。 乔安娜已经放弃了。她把目光投向了齐朗这边,从那目光中,齐朗再看不到任何的嫉妒或者怨恨,只有一丝的遗憾。乔安娜应该感到遗憾的,因为她错过了那个机会,错过了和心爱的男朋友死在一起的机会,而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幸福地躺倒在齐朗的怀抱中死去了。 “不要!”古尔夫大喊了起来,在短短一瞬间,向着阿布西昂接连射出了七八枝魅影之箭。但他的攻击也是徒劳的,因为等到那些闪着紫光的箭矢只需一秒钟就可以飞到阿布西昂面前,但到了那时,他攻出的剑气早便刺穿了乔安娜的身体。 “不可以!” 而就在这时,米蓉扑了过去! 她拼尽全力挥起了那把洁白的窄刃剑,试图格挡开阿布西昂那强悍的剑势。 “锵啷!” 米蓉的剑势从侧面击中了阿布西昂的剑气,但她的实力与阿布西昂相差太远,格挡的一剑尽管已经使出了全部力气,惟一能起到的作用,不过是把那把洁白长剑震为两截,剑气攻击的方向却未曾发生任何的改变。 不过乔安娜还是得救了,因为米蓉在出剑的同时,还把她那娇小的身躯挡在了乔安娜身前。 米蓉中剑! 胸铠的钢片已然破裂,锋利的剑气贯穿了那位高贵公主的右胸,坚强的战士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哦不!” 乔安娜惊呆了。她做梦也没能想到,最为痛恨的情敌竟会替自己挡下这致命的一剑,如果调换个位置,乔安娜可以向上帝起誓,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该死的,你起来,站起来!”乔安娜一把捧住了米蓉的身体,发疯般地按住了米蓉的伤口,嘴里惊惶失措地叫嚷着:“你不可以死,我还没有击败你呢!你不能死!” 鲜红的血液止不住地从指缝间冒了出来。 那好像是滚烫的血液! 天知道乔安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因为在她看来,那位小巧的东方姑娘从来都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沉稳,那样不动声色,就好像她体内从来就不曾流动过英雄的热血。但现在,乔安娜发现她错了,她完全错了----那位高贵的公主在骨子里也有冲动的一面,也会为她认为值得的东西不顾一切! 她是个可怜的姑娘,因为特殊的身份,她背负了那样多、那样重的包袱,进而压抑住内心中最为真实的情感,把她原有的单纯、开朗、热情……都一一抛诸脑后。 或许,她才是最佳人选吧…… 这令人气馁的想法,竟不合时宜地从乔安娜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第356章 她还活着 阿布西昂被古尔夫的一阵魅影之箭射退了十多步,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形,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眼神。他不得不承认,尽管情报部门自称对这群年轻战士研究得十分透彻,但他们的战斗力仍然超出了他的预判。 在阿布西昂看来,敌手只是一群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进入军营不过六七年罢了,就算他们都是一些战斗天才,并且获得了最好的训练条件,也很难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取得超乎寻常的战力提升。当然,那个东方怪胎可能会稍强一些,据说应该已经达到了中阶圣者的战斗水平,但他只是个别现象,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自己完全可以通过周密的计划,将那怪胎扼杀在摇篮中。 不过,当战斗真正打响时,阿布西昂才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明显的失误。这群毛头小子竟然比传说得还要强大,甚至连最为普通的战士都已是武师级别的好手,而且他们装备精良,**级品质的武器几乎人手一把,就像刚刚发动攻击的年轻弓箭手,他发射的箭枝明显带有传世级宝石的诡异力量,就连身为中阶斗尊的他都必须全力以赴才险险躲过那一阵攻击。 除此之外,这群士兵的训练有素也是阿布西昂预料之外的。他们在遭受突然袭击时,几乎没有出现任何慌乱,反而在最短时间内寻找到最佳防御地点,勇猛而信心十足地进行抵抗,也正因如此,巨龙军团在攻击了将近两个小时后。主力仍然被阻挡在了镇子的南部区域。只得在街巷的混战中以杀戮寻常百姓来打击对方的士气和斗志。 其实认真讲起来。这次偷袭并非出自于阿布西昂的本意,换句话讲,冒险从来就不是这位阴谋家的战略打法。他最擅长的是安排一个大的棋局,利用他帝**方最大统帅的身份,调动一切兵力资源,让敌手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迈入自己设计好的圈套之中,而后才像凶猛的狮子那样,向挣扎中的猎物伸出锋利的爪牙。 但这一回。刚刚登上王位的女皇陛下却没有给他那样的机会和权力。对于阿布西昂这样的实权派,珍妮还是心存忌惮的,毕竟他曾经是鲸嘴比利最为得力的助手,而他的妻子汉娜公主,又是下一顺位的王权继承人。尽管阿布西昂在第一时间宣布效忠于比利七世,并一再表示,愿意将手中的兵权全数交出,可珍妮仍然不肯放心,名义上将汉娜召入王宫,帮助她处理政务。并打着为鲸嘴比利复仇的旗号,要求阿布西昂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击杀那位东方战士。但在实际上。珍妮根本就是将汉娜软禁了起来,以此来逼迫阿布西昂不得不参与到这次冒险行动当中。 其实珍妮如果再多付出一些耐心的话,阿布西昂完全会送给她一个惊喜的。宗浩王国南境的晚霞镇渗透行动已经在有条不紊中展开了,巨龙军团以及虎骑军的精锐都在按部就班地向预定位置迁移,多说再过半年,当这位宗浩之王初掌王位,正为政务忙得不可开交时,帝国大军就将在南境全线发动攻击,十余年前的征服之战就将重演那血腥的场面。 可珍妮并没有给予他那种程度的信任----深入敌腹,击杀敌方头号高手,而后再顺利脱身……阿布西昂十分清楚,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但阿布西昂别无选择,为了保住汉娜的性命,他只能兵行险招,召集军方所有的死忠悍将,于翡翠公国境内潜行两千余公里,在临近宗浩王国外境时,捏算好时间,故意暴露行迹给游骑兵,将远征的齐朗吸引回来,以便完成女皇陛下安排下来的任务。哪怕自己最终很有可能无法顺利脱身,只要击杀了齐朗,至少能够保住汉娜的性命,那对于阿布西昂来讲,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尽管完成任务的难度可能会大于预期,但阿布西昂已经看到了那个希望,尤其是眼下,齐朗身边并没有聚集大批的高手,只有几头兽宠和一名实力处于初阶斗尊末期的弓箭手,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那强大的东方怪胎击杀! 虽然真正的目标就在眼前,但同以往一样,阿布西昂仍然采取了他最擅长的迂回策略。他知道怎样做才能更好地打击到那位冷静而强大的敌手----杀掉那两个姑娘,不管其中的哪一个是他的爱侣,只要把她们尽数杀掉,再强大的勇士也会自乱阵脚的! 那位黄种姑娘已经中了一剑,但阿布西昂心中有数----她并没有死,那一剑并没有刺中要害,不过她接下来就不会有那样的好运气了,因为强大的阿布西昂即将发出全力一击,她和那位白种姑娘都将血溅当场! 阿布西昂挥了挥手臂,命令身后的弓箭手对古尔夫全力施压,免得他再度射出诡异的箭枝碍手碍脚,他自己则重新举起了长剑,残酷地冷笑着说:“你们看上去感情还不错,正该结伴下到地狱里去继续你们的友情。” 青色的剑体上又一次闪动起了寒光,阿布西昂的全力一击正蓄势待发! 然而齐朗不会再给他机会的!满腔的怒火已经点燃,强大的力量正在体内的那条虚拟管道中疯狂游走,哪怕强行运使内力将带来难以言说的痛苦,但齐朗已经抛之不顾! 她不能死! 她和她都不能死! 不必再去区分孰轻孰重,也不必再去考虑将来该如何选择,齐朗此刻脑子里只存在一个想法,救下她们,击杀眼前的这些恶徒! “恶棍,死吧!!” 伴着一声怒喝,荣誉之剑闪动起耀眼的光芒,在那一道道银光的对比下,四周燃着的吞天烈焰甚至都失去了颜色。 那四名围攻的斗尊恶徒都已被晃得睁不开双眼,强大的灵力由四面来袭,更将他们联手织出的气网尽数冲散。 “轰!” 强悍的一击竟可将潺潺的溪流一切两断,无敌的剑势更是幻化出千万道银光直冲敌阵。那四名不知死活的凶徒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尤其是竭力挥动重剑进行防守的那名高壮恶汉,只一转眼就被剑光斩成了上万块碎片,后面那三人,也已落了个一死两残的下场,纷纷惨叫着栽倒在地。 强大的气爆极速向前扩散,逼得那群弓箭手纷纷后退,甚至连射出的箭矢,都被剑势带起的狂风吹得七零八落。 一击逞威之后,齐朗没有丝毫的停顿,咬牙强忍着体内的伤患,双脚一顿,身形就势飘起在空中,只一转眼就出现在了阿布西昂头顶。 “阿布西昂,你死定了!” 雪亮的剑势凌空洒下,齐朗仿佛在一瞬间挥出了足有上百剑! 阿布西昂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眼看着剑光一道疾似一道,只得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在快速后退的过程中,不住挥动手中的长剑,拼尽全力进行格挡。 “轰!轰轰!” 上百次剑气相交,好像一连串雷暴正于空中肆虐,电光雷影斑斑点点,在阿布西昂周遭五米方圆内不住爆开,看上去就像是那恶棍正面目狰狞地燃放着焰火。 终于,阿布西昂顶不住了,剑体喷出的正一米一米地缩短,直至最后完全无以为继,只能凭借那精钢的剑身来进行防御。但别忘了,齐朗手中握着的,是锋利无比的荣誉之剑,而圣剑所焕发出的剑气,更是威力惊人,气剑相交才只一个照面,阿布西昂的长剑就已断为两截,而那恶徒只能舍去武器向后疾退,饶是他步法快得惊人,仍在手臂及前胸吃了几记重击,扑通一声,远远地摔了出去。 然而齐朗的情况也并不好过,体内经脉再度出现了裂痕,同样的进攻哪怕再发出一记,也将无法负荷,只能暂缓内气的运行,慢慢落回地面,眼睁睁地看着阿布西昂飞快地跃起身形,却无法冲上前去攻出致命的一剑。 “乔乔,公主怎么样?”齐朗慢慢地退到了乔安娜身边,一边小心防范着对面的恶人,一边向乔安娜发问说。 乔安娜泪流满面地摇着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你呢?你怎么样,乔乔?”齐朗的身体已经摇晃了起来,仍在咬牙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坚强些,乔乔,我们得先退回去!” 这时古尔夫已经带着伊格鲁和休金冲了过来,由着那两只兽宠肃清周遭的残敌,并防范住零星飞来的冷箭,自己则蹲下了身子探了探米蓉的鼻息。 “她还活着!”古尔夫给出了令人振奋的消息,“但我们得马上把她送到小结巴那里去,再耽误就来不及了!” “想走吗?”阿布西昂想是看出了齐朗的艰难处境,此刻捂着自己胸前的伤患处,冷笑着向前迈了两步,“别这么心急嘛,宗浩之王,我这里还有位勇士想和你结识一下呢,我猜你们一定不想错过对方的,对吗,弗罗斯特?” 第357章 还记得吗? 暗影一晃,那个铁面怪人已经出现在了阿布西昂身后十余米的角落里。 他始终还是来了。 齐朗永远不愿面对的时刻,和永远不愿揭开的真相,终于无可避免地到来了。 周遭的烈火映照在钢铁面具上,扭曲变形,仿佛一条条火蛇正在狂乱地舞动,一如他此刻的心境----在纠结中癫狂,在迷乱中丧失自我。他大概刚刚亲眼目睹一个凶徒狞笑着斩下一名幼童的头颅,又或者刚刚亲耳听到无辜的妇孺正在烈火中凄惨地号叫,但他的心脏已为铁石替换,再无同情,再无悲悯。 但他的脑神经或许已经被触动,尤其是那根直通畏惧的神经,应该正在发挥着效用,否则他绝不会一味将自己的身形躲藏在那围墙的阴影之下,畏畏缩缩,举足不前。眼前的景象大概是他极为熟悉的,齐朗可以确定,就在他失落已久的记忆深处,一定也隐藏着同样血腥、同样凶残的罪恶画面,否则他绝不会迟迟不肯拔出长剑,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但现在,恶魔的首领已经下达了命令,那强大的杀人武器,必须现身出来,向着极有可能是他最亲的亲人发动致命的攻击! “去吧,弗罗斯特,或者----让我再最后一次呼唤你的本名,齐甫国王。” 阿布西昂向弗罗斯特鞠了一躬,向下臣对国王一样虔诚,但他的嘴角却仍然挂着那阴险的冷笑。 在阿布西昂的冷笑声中,弗罗斯特终于拔出了长剑。而那剑。已经不再是那把忠诚之剑。他们相互之间均已切断了所有联系。所谓忠诚只不过是曾经的誓言,而现在,他选择了背叛,于是它也选择了新的忠诚。 “哇啊!!” 弗罗斯特疯狂地咆哮着,像野兽行至穷途末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绝望挣扎。 剑光,在震颤中一丝丝凝聚,由犹豫不决。到自我放逐,大概只用去了三五秒钟的时间,他就像是一头服下了遗忘之果的强悍凶兽,早已忘却了站在他面前的敌手的名姓,仿佛杀害就是他惟一的使命! 而阿布西昂却没忘了继续推波助澜:“他将是你的最后一个敌人,杀掉他,灵魂封印就将解除,你的灵魂和你的**都将得到安息。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弗罗斯特?” 伊格鲁大概是在场惟一了解内情的家伙,他在这时走到了齐朗身边。探出鼻子在空气中嗅了一嗅。“那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你得小心了,我的朋友。”他用那低沉而警觉的声音提示齐朗说。“灵魂封印是传说中奥托帝国的一种高深巫术,是用来控制死尸的,据说必须由拥有最高权力的国王施法,而且一生中只能施放一次。对面那人早已失去了生命,他和你已经没有一点关系,提高警惕,和他战斗!” 齐朗的肩头猛地缩了一下,一股寒意瞬间由脚底板直冲到头顶----他已经死了?自己的父亲已经成为了一具受人操控的行尸走肉? 这个惊人的真相并没有令齐朗觉得更加好过,其实他很可能更加盼望着自己的父亲像个胆小鬼一样,背叛了他的国民,背叛了他所深爱着的国土,至少那样他仍然是活生生的父亲,而不是这个满身尸气的弗罗斯特! 弗罗斯特决计要履行他的职责了,强大的剑气已经蔓延开来,就像在东陌平原的战场时那样,他又成为了那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绝世高手。 “等一等!” 齐朗手中的荣誉之剑也在颤抖着,那并非是他体内的伤情已经超出了负荷,那撕裂般的疼痛绝不会令那令人生畏的王者眼角含泪。 “你还记得吗!”齐朗大声叫喊了起来,“你还记得你脚下踩着的这方土地吗?你还记得那些黄皮肤黑头发的百姓吗?你还记得我吗?” 弗罗斯特浑身肌肉紧紧地绷了起来,但他的脚步却正在加快,就像是一枝离开弓弦的箭矢,固执地前冲,不肯调转方向。 “出……出剑!出剑!”他近乎癫狂地大叫着,用他最为熟悉的中土语大吼着,“出剑!!” 弗罗斯特扑了上来,速度快得惊人,那样迅捷的身法,就连一向以快速著称的齐朗都自认望尘莫及。但他的叫喊声却让齐朗听出了希望----他还记得! 他既然还记得本族的语言,就一定还有机会用他的理智控制住他那已经着了魔的身躯! “我不出剑!” 齐朗狠狠地撤回了剑光,笔直地立在原地,丝毫不顾那耀眼的银芒已经激射到自己眼前! 弗罗斯特收住了脚步。就在剑光即将刺入齐朗喉咙的前一刹那,他极为强悍地收回了自己的攻势。他狠狠地喘息着,强行收力显然也令他内腑大受伤害,因为齐朗清楚地看到,一股鲜血正在从那铁面罩口部的开缝处流了下来。弗罗斯特一步一步向后退了开,叫喊的声音近乎沙哑,却仍在不住地重复着:“出剑!出剑!!” “我不会出剑的!” 还剑入鞘,在古尔夫和乔安娜紧张而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视下,齐朗咳出了一口鲜血,反而向前逼进了两步。 “你一定记得的,因为我一直都记得。”眼泪已经掉落了下来,但齐朗顾不得再去掩饰自己在一瞬间的脆弱,因为在父亲面前,他就该是脆弱的,“你所说过的每一字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它们使我有勇气面对所有的苦难与伤痛!你一定记得的,因为那就是你说的,‘当疼痛摧残你的**时,可以皱起你的眉头,只是为了提醒你自己,你还活着’。你还记得吗?” 弗罗斯特痛苦地抬起了手掌,指甲在那钢铁面罩上艰难地滑动,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齐……齐……” “说出它!”齐朗悲怆地咆哮了起来,“我要听你说出我的名字!那是你赋予我的名字,一个高贵的姓氏,和一个骄傲的名字!” “啊……啊……”弗罗斯特再度陷入了疯狂,就好像那名字一旦从他口中讲出,他就将失去所有生命的迹象。 钢剑举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嵌在他头上的铁面罩上,发出单调而骇人的哐哐声响。 亲情促使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如果他可以办到的话,他一定十分乐于用手中的长剑劈开自己的头颅。 “你该进攻了,弗罗斯特!”阿布西昂那阴寒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服从命令,就是你全部的行为准则。你该知道,你眼前所见的,只是一场虚幻,真实的惩罚,正等候在地狱里。你的亲人,你的爱侣,你那千千万万的子民,此刻正吊挂在铁钩上,准备迎接烈火的烧灼。他们能否得到解脱,将取决于你的灵魂是否兑现承诺。” “那是欺骗!”齐朗愤怒地呐喊着,“地狱的烈火,只为那些罪恶的灵魂准备,真正将得到惩罚的,是站在你背后的那些恶棍。你能找回你自己,喊出我的名字,揭开你的铁面,让那骄傲的勇士重新回到我们面前!!” “啊!啊!!”弗罗斯特仰天狂啸了起来,“齐朗!你叫齐朗!!” “没错,正是那名字!”泪水一串接着一串地掉落了下来,但齐朗觉得那是幸福,因为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样亲切的呼唤,“那正是你给我起的名字,骄傲的名字。现在,揭开它,揭开你的铁面,我想要看看你的面孔是不是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弗罗斯特!”阿布西昂的声音变得严厉了起来,“你知道那是一条不可能回头的道路!你是在冒险,你是在拿那些无辜的灵魂冒险!” 那大该是一个口令,逼迫得弗罗斯特必须将死死抠在铁面接缝处的手指移开。但他似乎并没有完全听从那恶人的摆布,因为齐朗清楚地看到,那厚大的手掌并没有发狠地握紧剑柄,它正在一寸一寸地下移,移过那不往摇晃着的脸庞,移过那紧缩着的双肩,一直移到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的前胸。 “唰!” 他扯开了自己的胸铠,露出了满布伤痕的胸膛,用剑柄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心窝。 那是一个提示,也是一个请求,请求对面那位泪流满面的孩子,提起他那银光闪闪的荣誉之剑,对准这致命的位置,精准无比地刺上一剑! “齐……朗!”他的声音开始变得熟悉起来,低沉,浑厚,带有决绝的意味,“出剑!” “不可以!”齐朗几乎要崩溃了,像个无助的孩子那样拼命地呐喊着表示抗议,“我不可以,不可以!” “最后一次警告,弗罗斯特!地狱的惩罚即将降临,那是你所期望的吗?”阿布西昂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一边下达着命令,一边向身后挥着手。上百名士兵已悄然聚了上来,其中包括了参与此次行动的所有高手。他们要么举起手中的弓箭进行瞄准,要么挥动着武器准备着最后的死战! 第358章 恶魔自乱阵脚 而就在这时,齐朗的援兵也到了。 在救下董大娘后,董宏率领一干勇士坚守镇北的山丘,此刻已将突袭过去的巨龙凶徒消灭一空,却迟迟不曾等到齐朗带着乔安娜和小吉拉撤退出去,终于按捺不住,带领着五六十名士兵冲杀了进来。还没到近前,正好看到那铁面人手持长剑,站在齐朗身前发狂般地叫喊,还以为自己的指挥官遇到了危险,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再去猜测那弗罗斯特的真实身份,大喊一声:“住手,你这叛徒!”抽出忠诚之剑,身形凌空拔起,像只苍鹰一般猛扑了上来。 圣剑银光异常夺目,齐朗冷不防间根本来不及喝止,正想提起荣誉之剑挡下这一剑,却突然发现弗罗斯特的钢铁面罩发生了一些细微变化----在剑光照射之下,那银白色的铁面仿佛炉火中的铅块,开始溶解消退,一丝丝的黑气也正于空气中袅袅腾起! 然而就在那铁面完全融化之前,弗罗斯特突然双手捂面,痛苦地向后退了几步,随即猛然爆发出一声狂躁的咆哮:“啊!!” 那一声咆哮凄厉刺耳,仿佛恶魔在黑暗的深渊中突然挣脱了封禁,向着上苍发出挑战般的怒吼。愤懑的声波在空中气极速扩散,除了要震裂所有人的耳鼓,仿佛还在试图震碎所有人的灵魂。 在一吼之威的逼迫下,阿布西昂和他身后的一整队恶徒纷纷堵住自己的耳朵,向后退出了三五十米远,而齐朗这边的战士们也同样撤出十余米远。才将那令人心悸的力量排除在身体之外。 吼声戛然而止。当所有人重新抬起头时。弗罗斯特已经消失了。没有人能够真切地看到他的去向,甚至连感知能力极为敏锐的齐朗也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休金向西面的天空中盘旋了一阵,一转眼又绕了回来,而从古尔夫满脸茫然的神色来推断,那只白颈鸦也没有任何收获。 他消失了。或许正如伊格鲁所讲的那样,弗罗斯特早已失去了生命,与宗浩王国的前任国王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一具尸体。在那堪比万丈晨曦的圣剑光辉清洗下,化为一片云气消散于空气中了。 阿布西昂的面色彻底阴冷了下来。弗罗斯特是他制胜的秘密武器,没有了那具行尸走肉的助力,击杀齐朗的任务无疑要难了许多。但他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弃,仍然强自在嘴角维持着他那阴险的冷笑。 “我以为你们会好好地叙叙旧的,可没想到你们竟然浪费了我的一番好意。”阿布西昂从卫兵手中接过了一条绷带,草草地缠住了自己的伤口,“那么,我们应该将这场好戏继续唱下去吧?” 更多的巨龙恶徒聚了上来,除去正与游骑兵短兵相接的七八百名凶徒。此刻出现在阿布西昂周围的,足有五百余名生力军。兵力几乎是齐朗这边的十倍,而且在战斗能力上也并不逊色,其中大概有三五名斗尊级别的高手,余下者也大多在武师级别上下。 这很显然将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死战,齐朗知道自己的难处,经脉的伤情令他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每一次真气运行,都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感。除此之外,米蓉的剑伤也正处于关键时刻,如果再不退去进行医治的话,她一定会死掉的。 一定要速战速决! 齐朗咬着牙提起了荣誉之剑,向着阿布西昂愤怒一指:“来吧,阴险的刽子手,你不是想杀掉我吗,现在时机到了,你还在等什么!” “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阿布西昂伸出手指摸了摸唇上的胡髭,阴笑着回答说。 他显然看出了齐朗已经伤病缠身,眼下的这个结果,正是他一心期望的,只要击杀眼前的黄皮肤劣种,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女皇陛下将会坚信他的忠诚,而作为人质的汉娜,也将重获自由。至于全军退去的可能性,那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需要确保自己能够顺利撤出去就足够了。 “来一场公平的决战,像个勇士那样,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家伙不是一直喜欢那样做吗?” 他迈开了步子,一点点地提升着体内的灵力,嘴里仍在不住地向齐朗发动挑衅。阿布西昂虽然受到了三五处剑伤,但那些伤情远非致命,至少仍可发挥出八成实力,而齐朗这边看上去恐怕连手中的圣剑都握不太稳了。 董宏显然也看出了齐朗的情况不容乐观,正想抢上去代替自己的指挥官出战,但齐朗却一伸手臂把他拦在了身后,声音很低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把他交给我!你现在的任务是把米蓉下士带到吕嚣那里,让她尽快得到医治,眼前这个恶徒,我一定会干掉他的!” 齐朗知道自己有多恨阿布西昂,他是鲸嘴比利最为得力的助手,正是在他的策划下,奥托帝国年复一年地对外征战,疯狂的掠夺、杀戮与吞噬,而除了万万无辜平民那数不清的血仇,他还犯下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罪行----试图逼迫一位勇士和他的父亲针锋相对,就为这,齐朗就算拼上个经脉尽数断裂,也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去! 董宏感受到了齐朗的决心,同时也发觉指挥官体内的真气又一次飞速运行了起来,他见识过那强大的力量----那是无敌的力量,甚至可以将眼前所有恶徒一举摧毁的正义力量。 董宏退了下去,与克莱图中士一同抬起了奄奄一息的米蓉,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回去。除了需要将米蓉交给随军赶回的吕嚣救治之外,他还需要把那剩下的百余名士兵尽数召唤过来,预定的战场已经发生了变化,愤怒的士兵们将踏着吕家镇数千平民的鲜血,与那群凶残的入侵者展开死斗! 调匀呼吸,忍住体内的巨痛,齐朗走了出去。这场决斗,他期待好久了! 阿布西昂扯去了斗篷,活动着肩膀,面带残忍的冷笑,双手握住了剑柄……然而就在这时,那只红头鹫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在半空之中发出了一声惊鸣。它应该是在向阿布西昂传递着一个消息,因为就在它所管辖的夜空之中,突然有一只毛色纯黑的鸽子由南面飞速降了下来,很快,一名通信兵手持密信,步履沉重地跑了上来。 阿布西昂立刻变了脸色,双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中校先生,我们所不愿听到的消息……” “汉娜……不!!”阿布西昂无比悲愤地仰天狂啸起来,手起剑落,竟将那通信兵一剑挥为两段,“我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杀,杀,杀!!” 他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可那一道道剑气却并没有攻向他最该攻向的敌人,反而将十余名忠诚的巨龙恶徒身首异处。站在他身后的几名斗尊级高手想是早已猜出了信件的内容,连忙扑了上去,拼尽全力将阿布西昂手中的长剑夺了下去,在齐朗那边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已经飞快地跨上了战马,其中一人向着周遭的士兵命令道:“组织防御,向高尚的统帅尽忠的时刻到了!” 几乎不到两秒钟,那五百余名士兵立刻排好了防御阵型,纷纷露出死战到底的凶悍表情。 齐朗正在处于艰难的备战当中,这一变故又事发突然,根本不及做出反应,才想下令全力追袭,对面的一阵箭雨已经射了过来。 “见他妈的鬼,那混蛋要跑了,快干掉他!”古尔夫大嚷了起来,慌乱之间从萨博腰间抢过一把箭枝,嗖嗖地射了过去,同时又向休金打了个手势,示意那只白颈鸦从空中进行滋扰。 然而古尔夫的魅影之箭只射杀了一名负责防范后路的初阶斗尊,余下箭枝尽数被挡了下来,休金也在红头鹫的攻击下无法接近敌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布西昂昏昏沉沉地斜扑在战马上,一路向南飞速地撤了下去。 残余的恶徒想是早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下场,在全力防御过程中,那些冲锋队员甚至还发起了反扑,妄图做困兽之斗,争取到一个逃生的机会。可怒火中烧的正义勇士们都已站稳了脚跟,每名士兵都如天神一般勇猛,短兵相接之中,各显神威,一时间惨叫声连成了一片,那群刚刚犯下滔天罪行的恶棍,除了引颈受戮之外,再无任何抵抗能力。 而与此同时,游骑兵的混战也已经接近了尾声,在损伤半数人手之后,终于将那六七百名敌军尽数诛杀一空,此刻刚好抄了弓箭手的后路,马队冲袭一起,势如破竹。 随着董宏率领增援部队加入战团,没过半个小时,奔袭千里杀入吕家镇的巨龙军团两大精锐部队,除了阿布西昂及少数几名高手漏网外,基本全军覆没。阿布西昂留下的这笔血仇,齐朗和他的勇士们已然牢记在心,等到再度会面时,那血腥的阴谋家必将获得他应有的下场。 第359章 苏醒的命令 血腥的灾难过后,又是痛苦的疗伤与重建。 因灾祸到来得异常突然,只在短短的一两个小时之内,大半个吕家镇都已陷入了一片火海,全镇上下足有三千余平民无辜遇难,临时组织起的百余名民兵也全数阵亡,而他们的努力却并没有白费,从前线撤下来的上百伤号,除了一小部分不及撤出的重伤号葬身火海,余者大多安然无恙,像克莱图、萨博等早早就恢复过来的伤兵,更是重新投入了战斗,并各自击杀了不少巨龙恶徒。 赶回救援的战士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尤其是冲杀得过于勇猛的圣子军团,四十七名勇士战死三十四人,甚至连副统领齐二十二都死于乱箭之下。最值得一提的是仗义相助的东夷游骑兵战士,他们在街巷战中拖住了敌方大部分主力,甚至还击杀了三名斗尊级别的高手,不过他们受到了环境的极大制约,骑射的冲击战法无从发挥威力,因此伤亡比率远远超过了他们以往任何一次战役,投入战斗的七百余勇士战死三百余人,另有二百余战士均伤患加身。 随援军一同归来的小神医吕嚣早已忙得不可开交,从清晨到晌午,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水,所幸他之前打理的净生医馆并没有受到战火的侵袭,医疗物资倒还供应充足,而希望军团的一干女兵以及稍懂一些医术的当地居民也能帮上一把手,正是在他的安排布置之下,伤员救治方面并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尽管齐朗一再坚称自己身体无恙。要么帮忙料理伤员。要么安抚百姓。一直忙个不停,但就连董大娘都察觉到了他体内的异常。在身体并未完全康复的情况下强行发动攻击,令他的经脉大受损伤,现在他几乎每进行一次呼吸,都会引致真气大量外泄,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古尔夫,时不时会产生一种错觉,总以为那指挥官兄弟正在拿胳膊肘撞向自己的肋骨。那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力道不弱。既然站在他身边的外人都有些吃不消,齐朗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更是可想而知。 但齐朗没办法说服自己休息下来,因为在他看来,吕家镇的这次灾祸完全是他一人的责任----阿布西昂是为了杀掉他而发动的进攻,是为了诱使他陷入失控的状态而展开疯狂的杀戮,可以说,镇中居民的无辜牺牲,完全是做了他的替罪羊。这种心理使得齐朗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他一直在怪罪着自己,为什么不提前设想好这一切。为什么不在镇子里安排下重兵进行防御。 在另一方面,齐朗的坐立不安。更多地还是出自于米蓉公主的关切。他每每在周围巡视过一圈后,总是会不自觉地走到那间土坯屋前,向露茜或者琳达询问米蓉的伤情。虽然他一次也没有进去过,但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任何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米蓉伤得很重。时间都过去了七八个小时,她一直处于昏厥状态,呼吸微弱,脸色惨白。 阿布西昂的一剑贯穿了米蓉的右胸,根据吕嚣的诊断结果,她伤到了肺部,以中土古早传下来的医治方法,药物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关键在于米蓉自己的抵抗力以及求生意愿,如果她没有办法在一整天的时间内恢复知觉,她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清醒过来了。 这不啻于一个足可击毁齐朗的噩耗----米蓉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清醒过来,换句话讲,她有极大的可能就那样死掉。上天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无情地宣布这个结局,不给她机会留下任何话语,甚至一个眼神也好…… 米蓉的抵抗力是否够强,齐朗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他见识过米蓉之前一次受伤的情形,那不过是一枝插在肩头的冷箭罢了,就令那位美丽的公主晕倒在地,如果不是他笨手笨脚地为她敷上了草药,她可能早已经死在了法塔河谷的那片密林中。 至于求生意愿,米蓉应该不会希望这样轻易就死掉,但那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在昏厥幻境之中,人很容易产生放弃自己的心理,那是对难以承受的痛苦最直接的反应。齐朗有过那种经验,当初在雪狼峡谷中遭遇五匹恶狼的围攻时,他也曾想过放弃,因为死亡就意味着灵魂上的解脱,就意味着远离尘世之间的一切痛苦。 米蓉的确遭受了不少的痛苦,而且那些痛苦大概也是她早就想要远离的了----她失去了祖父一样的无尘先生,在家国即将面临灭顶之灾时,决然地选择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她把那个清纯可人、活泼开朗的自己完全抛弃掉,以瘦弱的肩膀,挑起整个国家的重担,为了王国的生存四处奔走,在野兽的狞笑下奋力拼杀……那样的痛苦,很有可能就是她想要解脱的一个借口。 而且,在齐朗猜测中,米蓉大概还有一个借口想要放弃自己----她不想参与到那场竞争当中,不想与乔安娜成为死敌。 齐朗看得出来,米蓉虽然在希望军团这里是极受欢迎的,几乎每个人都喜欢她,不管是男兵还是女兵,只要见到她那温柔的面孔,所有人都会露出真诚的笑意。但她始终拥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公主的身份,那使得她缺少一个真正的朋友,可以平等交流的朋友。她每次面对恭恭敬敬向她致敬的百姓时,都会强调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想来也正说明了这一点。而百无禁忌的乔乔本可以成为她最需要的那位朋友,只不过她却偏偏选择了另外的极端。 内心的孤独是难言的痛苦,齐朗对此十分了解,因为那根本就是他自己的经历。但幸运的是,齐朗这一路走来,竟然莫名其妙地收获了许多的朋友,像奥乌,像古尔夫,像吉拉……还有那一百多名士兵。但那些都是米蓉所没有的。她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胡思乱想中,齐朗大概第一百次走到了那间土坯房前。而这一次,露茜并没有急匆匆地跑进跑出运送药物及绷带,琳达也大概被调到了游骑兵的驻地,那边有着更多的伤号需要帮忙照应。齐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敲响了房门。 “你在里面吗,乔乔?我……我想来看一眼。” 房门被拉开了,双眼肿成了两颗桃子的乔安娜正守在那里。禁止流泪的赌约被撕毁后,她又开始任性地为所欲为了。 “她怎么样了?” 乔安娜并没有回话,只是紧闭着嘴唇摇了摇头,侧开了身子,把齐朗让了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外,一副打算回避开的样子。 “嘿,乔乔,你最好陪在这里。”齐朗向前走了两步,连忙又回过身拉住了乔安娜的胳膊,“一旦她有什么反应,我……我没办法处理。” “她一直没有反应……”乔安娜的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这都怪我,我不该那样对她的!” “米蓉不会怪你的,而且也没人会怪你,乔乔。这是个意外,我们都不希望出现的意外。”齐朗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乔安娜千万不要失控。当然,那也是齐朗对他自己的一个心理暗示,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保持百分之百的平静。 但米蓉公主却是平静的。她一声不响地平躺在那张小木床上,静得几乎连呼吸声都无法听到。 齐朗慢慢地走到了床边,仔细地盯着米蓉那没有半点血色的俏丽面孔看了一会儿,又坐在那小方凳上,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米蓉的呼吸声是否带有杂响,又站了起来,打量几眼她身上的被子是否掖好…… 他很紧张,不知所措。说实在的,齐朗甚至觉得自己不该进来,因为那根本没有任何的帮助。 “和她说说话。”乔安娜抽泣着提醒了一声,“小吕嚣告诉我的,唤醒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她说说话。她都能听到,只不过她分不清那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声音,还是真实的声音。” “是哦……”齐朗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说说话?该说些什么? 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真情实感?她那么聪明,一定早就猜透了。告诉她那些恶棍已经被赶走了?那也是无意义的废话吧?齐朗现在发觉,原来与过去信件沟通时的挖空心思相比,当面交谈竟然也是这样令人头痛,尤其眼下的情况还十分特殊,至少,她不会爬起来,用她那娟秀的字体写上一封回信。 不过他还是张开了嘴巴,语气称不上载满深情----那并非是他所擅长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嗯……如果……我以指挥官的身份命令你苏醒过来,你会服从命令吗,米蓉下士?” “你是傻瓜吗!”乔安娜当时就发了火,提高了音量大嚷了起来,“她需要的不是什么见鬼的指挥官,她需要的是亲切的朋友,像我们这样的朋友!” “嘘……”齐朗连忙再度提醒一下乔安娜要注意保持安静,“好吧,朋友……你的朋友齐朗拜托你苏醒过来,好吗……米蓉!”齐朗这时也突然提高了音量,因为他清楚地看到米蓉那那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而且她的嘴角好像正在努力地弯出一个微笑! “我的命令生效了!”齐朗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看到了吗,乔乔?她可能就快要醒了!” 第360章 有人祭拜? 米蓉果然慢慢地睁开了她的眼睛,虽然并没有睁到它们原本的大小,但那已经足够鼓舞人心了! “你……好吵哦,乔乔。”她的声音比蚊子唱歌时的声音还要微弱,但齐朗和乔安娜已经觉得那是世界上最为动听的声音,并因而兴奋得无法自制了。 “对不起,对不起……”乔安娜的眼泪不住地流淌,齐朗不得不伸出手来在她下颌那里接着,免得那又咸又涩的泪珠滴到米蓉的伤口上,害得她伤情恶化或者怎样。 “别说……对不起,除非你……想收回刚才的话,不再当我……是朋友。”米蓉断断续续地回答说,几乎每说一个字,她的胸口都会剧烈地起伏。但她连眉头都没有皱起来,嘴角仍然挂着浅浅的笑意,就好像那触目惊心的伤患从来都不存在似的。 齐朗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是自作多情了:米蓉并非是为了服从命令才苏醒过来的,她是被乔安娜吵醒的。早知道这样的话,这根本就不成什么问题嘛,吵闹一向是那位任性的小姐最为擅长的,就像那一回齐朗只是抱怨了一句她的汉堡难以下咽,她就足足吵了两个小时。 “我的天,你挺住,米蓉!”齐朗又开始紧张地转来转去了,“你等等我,我去找小结巴!” 就在齐朗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向门口时,外面的敲门声刚好响了起来,小吕嚣愤怒的抗议声也同时传了进来:“我他娘的已经不结巴了!” 房门一开,吕嚣身后跟着阿察、阿汪那对胖子兄弟俩一同闯了进来。也不再对齐朗之前的口误兴师问罪。反而兴冲冲地嚷着说:“我们商量出来一个办法!” “是我想出来的。是我想出来的。”阿汪在后面跳着脚,一个劲地向齐朗表功。 “好吧,是你想出来的。”吕嚣瞥了阿汪一眼,几步走到了米蓉面前,伸手拔开她的眼皮,观察了一下患者的情况,一边更正阿汪说:“但我和你哥哥对你的胡乱猜想进行了系统的补充,否则那不过是一场白日梦罢了。根本没有一点儿的可行性。” 齐朗直到这会儿工夫才算平静了下来,连忙发问说:“我拜托你们说清楚一点,那个办法是不是能救回米蓉?” “那是当然,否则我们干啥要大张旗鼓。”吕嚣一屁股坐到了方凳上,四下里瞅了一瞅,可算给他找到了水杯,毫不客气地一仰脖灌了下去:“既然她已经醒了过来,那说明情况比预想得轻微得多,就算我们的计划并非那样天衣无缝,只要帮助她顶过眼下这最为危险的阶段。完全可以再把它拆下来。” “把什么拆下来,你们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切?!”乔安娜看上去真的着急了。虽然她的眼睛已经没有办法瞪得向以往一样又大又圆,可单是她那双手掐腰的架势,就足够这三位小兄弟喝一壶的。 “你……你先不要着急,乔大姐。”吕嚣一下子站出了军人的姿态,“这个治疗方案,我得从头跟你解释。你也清楚,米蓉的胸腔受到了贯穿伤,损伤的部位主要包括右肺上叶以及上腔静脉的一小部分,肺部是我们的呼吸器官,而静脉……”说到这里,这个小唠叨鬼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因为乔安娜已经拎住了他的衣领。 “我拜托你说得简单一些!” “我们需要你的那颗红纹石!”还是阿察更加善于察言观色,一句话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那是我想出来的!”阿汪沉寂了片刻,又适时地补充了一句,“是从威尔逊下士的假肢得到的启示。” “就这么简单?”乔安娜又用她那教训人的口吻确认了一遍。 刚刚长出了一口气的吕嚣赶忙又接了上去:“其实这不简单的,你应该知道,大块头的宝石可以和战士们体内的灵气或者什么鬼东西结合在一起,也就是说,那里蕴藏的能量对战士的恢复有着极大的辅助作用。但那也是很复杂的,存在着相生相克的道理,我本以为发晶石才是最佳的选择,但……”他看到乔安娜的脸色又不对头了,连忙把预备好的长篇大论整个缩减为一句:“对,我们需要你的那颗红纹石……四十克拉的那颗……就是你那把剑上的那颗……就这些,没别的了。” 乔安娜的脸色并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反而更加急切了起来。 “我真该死!”她紧张地望向了齐朗,“它已经遗失了,记得吗,那天我挡了鲸嘴比利一剑,结果我的剑完全碎掉了,而你给我的那颗红纹石,我再没有找到过。” “我的天,这真见鬼!”希望才刚刚生起,却马上就转化为了绝望,这实在是令齐朗难以承受,“等等……我什么时候送给你红纹石过?” 阿察和阿汪在边上不约而同地吐了吐舌头----那根本就是他们偷天换日的结果。 “那不是问题的关键。”阿察连忙打了个岔,“那颗红纹石一定还在祥水湖边上,如果带上帕里去找上一找,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回来的,米蓉下士的下半生会不会落下个气喘的毛病,全靠它了。” 阿察说得很对,不管那颗象征着爱情的红纹石究竟怎样跑到乔安娜手里,现在最为主要的是找回它,哪怕把圣水湖翻上个底朝天,也要把它找回来! “我这就去!”齐朗一下子冲出了房门,“千万替我照看好她,如果米蓉下士出了任何问题,我一定会把你打回小结巴的!” 三个小兄弟无辜地向齐朗挥手告别,又斜着眼睛看了看那凶神恶煞一样的乔大姐,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那里,生怕弄出什么刺耳的响动,自己可就倒了大霉。 包括帕里、古尔夫、露茜、凯瑟琳等十余人的探宝小队,没用三分钟就组织了起来,如果不是还有许多伤员需要照顾,齐朗甚至有心把全体士兵都召集起来,翻遍祥水圣地的每一个角落,说什么也要尽快把那颗救命的红纹石找出来。 董宏将是此次行动必不可缺的参与者,因为自从半年前希望军团走出中阳山脉时,董大娘为了避免那片静土和那位安睡中的圣母娘娘再度受人侵扰,耗时整整一个月在那时设下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风水阵,除了董宏稍稍掌握了其中的要领外,其他任何人想要进去,恐怕都得绕上个十年八年的。 乘坐庞大而忠实的龙怪,才只飞行了不到一个小时,祥水圣地那标志性的狮口峰就已出现在了面前。在董宏的带领下,小分队在榉树林子里绕了几绕,终于重新回到了他们曾经的秘密基地当中。 雷团子轰出来的巨大坑穴均已经被填平,只不过在草色上还存在着细微的差别。被爆炸摧毁的房屋都已被清理一空,这里完全被恢复为最初的无人地带。不过几处景致还保存着人工的痕迹,比如那座重新修葺好的湖边凉亭以及亭子里的水晶棺,再比如说湖畔浅水中立着的那四根乳白色石柱以及仅剩的那把银光闪闪的重剑…… 当初下决定迁出这片安静的圣地,正是在古尔夫和吉拉他们的强烈建议下才促成的。齐朗十分清楚他们的真正用意,这里的确不再适宜长久地居住了,因为这里随处都弥散着忧伤的气息,而对于每天都要面对新的挑战的勇士们而言,只有忘却忧伤,才能更好、更坚强地活下去。 但这片安静而忧伤的圣地,却也需要那些勇士们时时到访,因为他们有些时候也需要记起那些忧伤,只有那样,他们才能始终记得战斗的目的,从而更加坚定地战斗下去。 不过,就在眼下,这群故地重游的勇士们却来不及缅怀过往了,他们都还肩负着异常重要的任务,必须尽快找到那颗失落的爱情之石,必须救下那位奋不顾身的米蓉下士。 那虽然是颗四十克拉的红纹石,可以称得上是宝石中的大块头,但在实际上,它不过是一颗银币大小的红石头罢了,同湖边的那些圆滚滚的鹅卵石比下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十多名探宝者站成了一排,小心翼翼地采取地毯式搜索,就这样,每个人都十分怀疑自己极有可能刚刚错过了那颗无比珍贵的宝石。 帕里本身嗅觉较为灵敏,加之他之前又曾长期担任过寻找宝石的矿工,对于那些漂亮的石头,他的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因此他被排除在了队伍之外,拥有完全的自主权,可以随意地四处晃悠,而结果也不出所料,真正发现那颗珍宝的,也正是那只浣熊脑袋。他是在凉亭旁边的石缝那里发现的那颗红纹石,它完全处于阴影之下,还满布泥土,就算古尔夫那位超一流的弓箭手目力惊人,也很难一眼把它辨认出来。 然而当所有人欢呼着聚到了帕里的手臂下时,董宏却在帕里的身后发现了一个异常之处----就在圣母娘娘的水晶棺上,正摆着几朵洁白的山茶花,而且是新鲜的,甚至连花瓣上的露水都没有干透…… 第361章 他还活着 看来有人到访祭拜过,就在不长时间之前! 董宏皱着眉头望向了齐朗,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他知道自己母亲布下的这风水阵没那么容易破解,其中潜藏着她许多独门的手法,就算来人也是一位高超的风水师,如果不明底细的话,也需要消耗很长时间才有可能闯入祥水圣地。而了解底细的人,几乎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除了已经死掉的青果姑娘,被克瑞登掳走的朱来先生,董宏自己,再就是董宏的父亲、早已战死的董将军。 也说不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董将军曾经是宗浩国王齐甫最为得力的助手,没准他们在私下里也曾就风水术这种高超的技能交流过,以董将军的忠心耿耿,自然会毫无保留。联想到那天鲸嘴比利也曾一眼看破了董大娘所布下的风水阵,那会不会意味着,受到灵魂封印控制的齐甫国王也将风水阵的关窍透露出去了呢? 齐朗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他走到了水晶棺前,将那洁白的花朵拾起在手中,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不会有错的,一定是他! 山茶花是母亲的最爱,尤其是这种白中透粉的晨曦山茶,香气清新素雅,花瓣才只七八片,纯洁而简单,那种美丽令她爱不释手。想来,他在当初一定每天都会为她采来几朵,摆在窗台,迎着晨光,带着露水,不必再去多言,已足够令她感到幸福,足够令她感到欣喜。 可现在一切都已变了个模样。那位美丽王后娘娘再也无法浅嗅那淡淡的清香。再也无法凝视那单纯的美丽;她已经永远地合上了双眼。在那方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孤独地长眠。而他。那位曾经勇猛,曾经拥有无上威严的一国君王,却已沦为一具行尸走肉,每天行走于血腥的地狱之中,把他的神智沦陷,把他的荣耀忘怀。 他本该死掉的。 光荣地战死其实是他最佳的归宿,是对他猛士身份的最佳诠释。当他豪情万丈地将头顶的王冠丢弃到护城河水中,高举手中的长剑。带着绝然的神色冲向那铺天盖地的数万凶徒时,他那高贵的精神已经化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不朽巨人,长久地屹立于壮美山河之间。 他其实已经死掉了。 当他脚步踉跄,望着无数勇士的头颅在青青草地间滚动,望着那一道道血液将大辛河水尽数染红时,他的心已经死掉了;当他将身前的恶徒一劈两段,举目四顾,眼见着他深爱的国土狼烟四起、满目疮痍时,他的灵魂也已经破碎了。 但齐朗真心希望他还活着! 不管是否被恶徒卑劣的手段控制住了肉身,也不管是否他的神智早已被抹杀。完全化身为一件杀人的武器,在敌人的摆弄之下。一次又一次地完成杀戮任务,齐朗只希望他还活着。因为那样,他还有机会亲手握一握父亲那又厚又大的手掌,还有机会亲耳听到父亲那严厉又略带不忍的呵斥,还有机会亲眼看到父亲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自己那骄傲的名字。 他应该还活着吧…… 虽然他的灵魂已经被禁锢,终此一生将只能服从恶徒的命令,但在亲情的召唤下,他那仅存的一丝理性似乎正在被唤醒。不知道那种挣脱是否意味着他将很快死去,但从眼前摆放着的几朵山茶,还有水晶棺里长眠的人儿眼角隐现的疼爱,至少在眼下,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那有多好…… 泪水蒙住了齐朗的双眼。但他不想掉泪,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就在面前,尤其是自己的父亲也很有可能就在面前。他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屏住呼吸…… “我们走!” 董宏被齐朗的这个命令惊呆了,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问了一嘴:“我们走?我的建议是……” “我们,走!” 齐朗成功地收回了自己的眼泪,刚毅的表情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除了他自己,我们没人能帮得了他。希望他能找到那一切,我也希望……他能来找我----带着他本来的面目,过来找我。” “是,指挥官!” 带上那颗爱情之石,在一个小时之后的正午时分,齐朗重新出现在了那间小土坯屋子里。 米蓉的确已经清醒了过来,但在过去的三四个小时里,仍然昏睡过去了七八回。她很虚弱,虽然小吕嚣的药物颇有神效,但那几乎致命的剑伤还是令她呼吸艰难,似乎随时都会撒手而去。不过乔安娜一直陪在她身边,不住地和她聊天以此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也正因如此,米蓉那苍白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看来她一定会好起来的,而且等她真正好起来的时候,她还会多出一位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在乔安娜的督促下,吕嚣和那对胖子兄弟开始忙活去了,据说他们需要在极短的时间里制造出来一个金属架子,必须把那颗红纹石镶嵌在上面,而后配合药物严丝合缝地放置在米蓉的剑创那里。 古尔夫被他们找了过去帮忙,但究竟他能帮上什么大忙齐朗也并不清楚。不过露茜在事后发了很大一通火,据士兵们在私下里传言,那与古尔夫的另外一项绝活大有关系----身为一代情圣,他只需要瞄上一眼就能准确地报出女人的胸围。当然这些话从来没有传进齐朗的耳朵里,否则他一定会不顾兄弟之情,说什么也要把他的双眼挖出来的。 休整了四天之后,祥水团和山海会的援兵终于赶到了。他们已经倾尽了全力,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却仍然错过了这场艰苦的战斗。不过亡羊补牢的作用还是能够起到的,经过一番军情探讨,吕家镇作为一个军事要点,将必须安排近千名士兵进行防御,不管哪里发生战事,这一千名战士却是雷打不动。而另外的千余人手,则划归到董宏手中,由他带队南下,除了要收复几个偏远的城镇外,最为重要的目标则是南部边境的晚霞镇。那里的起义军态度始终摇摆不定,为了免除后患,正牌的王师必须杀到那里宣布主权。 在另外一方面,东北方向的战场也已传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东阳城被打了下来! 其实那也称不上是打下来的,因为等到起义军的联合部队杀到城门前时,整个王宫已经人去楼空了。伟大的姜平兄弟甚至连面都没露,就假扮成平民模样仓皇出逃。 对于这一事件,民间流传出了许多版本。有的说那个傀儡逃去了奥托帝国那边,因为他本身就是珍妮的一个面首;有的说伟大的姜平兄弟其实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他所提出的所谓政体在这世界上根本是没有先例的,既然改革没有实施起来,他只能伤心地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去了;还有一种说法也不太靠谱,声称姜平其实是一只狗头巴吉假扮的,而他的归宿则是南面的贝鲁瓦大陆,尽管那边自然环境正在极度恶化中,但他已经没有别的落脚之处了。 有关姜平去向的猜测,齐朗一点也不愿意浪费脑筋,因为他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尤其是眼下的这桩,几乎令他寝食难安----他必须去东阳城重掌王位,像个真正的国王那样,站在高高的城墙顶端,接受万民的膜拜。 齐朗极不适应别人跪拜在自己身前,嘴里说着万岁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看来,如果这个传统没有办法改变的话,他甚至有心推脱掉那个尊贵的身份。 然而在离开吕家镇之前,齐朗还有一群客人需要赠别,就是那群东夷勇士。为了确保原本的仇敌的安全,他们付出了三四百人死伤的代价,申粟山统领所表现出来的义气是极为令人感动的,齐朗曾想着动用朱来先生的积蓄,拿出十余万银币重金相赠,但他却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了。 当三百多战士跨着战马奔出吕家镇西口时,一个令人震惊的场面出现了,他们竟然在河对岸整齐地带住了马匹,一同跳了下来,向着送行的齐朗单膝跪地。木讷寡言而且表情严肃的申统领终于露出了微笑。“感谢您,尊贵的宗浩之王!”他远远地喊着。 “需要说感谢的是我啊,申统领!”齐朗完全摸不着头脑,“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度过难关的……所以,我可以请你们起来吗?” 然而东夷的勇士们仍然固执地跪着:“我们要感谢您解放了一群自由的战士。正如您的希望军团一样,游骑兵现在也可以骄傲地自称,我们是世界的战士!” 齐朗一下子露出了肃然起敬的神色:“是的,那就是我们勇士的终极使命。谢谢你提醒我,申统领。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那是当然!”申统领终于带领着大队人马站起了身,向着齐朗用力地挥了挥手臂,“宗浩之王,只要您有需要,东夷游骑兵随时听候调遣,不惜代价,为您而战!” 第362章 王座的意义 休整了一个月之后,就在米蓉刚刚可以带着那个怪异的装置下地行走时,希望军团的大部分战士也需要和吕家镇告别了,否则温纶老团长恐怕会急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百姓都在急切地盼望着能够亲眼目睹新王登基仪式,这举国欢腾的大日子,一拖再拖可实在是说不过去。 当龙怪终于飞抵东阳城上空时,齐朗觉得自己头都要晕了----原来城门前那仅有五六公顷的草场上,竟也可以容得下十余万百姓,只不过他们看上去太过密集了,齐朗甚至怀疑他们会大脑缺氧。 接下来的一系列复杂程序,并没有给齐朗留下任何印象,他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木偶,跟在一位笑容可掬的白胡子僧侣身后,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那些生硬而且毫无美感的古怪动作。跪拜,行礼,握拳举手示意,戴上那沉得要命的王冠,大声宣读那写得满满的一纸文书----说到那文书,一定是新近投诚的成信大哥写就的,尽管齐朗的阅读速度放得很慢,还是卡壳了不下十次,而且多亏了满玉书老先生在上面做了批注,否则其中三十多个生僻字齐朗一定会念错的。 登基仪式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下面的百姓都已经喊破了嗓子,却仍然面红耳赤地守在城墙脚下,一个个兴奋得难以自制。而为了不让那些忠实的拥护者失望,齐朗必须时刻维持好脸上的笑容,那使得他的面部肌肉受到了极大的考验,他可以向那位高尚的僧侣起誓。那种痛苦程度绝对超过了他体内经脉的伤情。 当庄严的晚钟终于敲响时。登基仪式可算是完成了。晕头转向的齐朗最后只记得古尔夫那嘻嘻哈哈的怪笑,以及米蓉和乔安娜无奈的摇头。这所谓的登基仪式最终证明了一点,那位令人生畏的王并非是个无所畏惧的勇士,如果同样的仪式重演一遍的话,他一定会高举双手宣布投降的。 然而登基仪式只是折磨的一个开端,随后的晚宴上,齐朗才发现,自己将要承受的痛苦远不止于此。王国刚刚重新建立起来。百废待兴,几乎每一个工作岗位都需要安排人手,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难题,因为齐朗所熟悉的人手,其实只是他的那百十名兄弟外加上起义军的部分统领,而且他还十分清楚,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手中,除了吉拉对政治很感兴趣外,其他人最大的特长就是参加战斗。 “我该怎么办?”这是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就职之后,向那些无畏的下臣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先干一杯。”这是侫臣古尔夫的第一个损主意。“中土语里好像有句老话,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你已经来了,先享受享受再说。” 齐朗根本没理他:“智慧的吉拉,跟我说说,我该做些什么?” 吉拉似模似样地站了起来,同样举起了酒杯:“古尔夫说得对,先干一杯,和我们这些人干一杯,等喝下这一杯,我相信会有人教给你该做些什么的。”他对着齐朗挤了挤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吧。”齐朗看出了吉拉眼神所指的正是温纶老先生,连忙拿起自己的酒杯,向着那边让了一让,“我可以敬您一杯吗,温团长?” 温团长举杯微笑:“根据以往的传统,宗浩王国的君王将是这国家中最为忙碌的一人,这才半天的样子,我王就心生退意了?” 齐朗一仰脖子,干掉了那杯辣得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白酒。“说实话,有一点儿。”他自嘲般地笑了笑,“但我不是被忙碌吓倒了,而是我觉得这个工作不适合我。怎么说呢,其实真相我告诉过您和满会长的,我从没希望过要成为什么君王。或许那天游骑兵的申粟山统领正说出了我的心愿,我希望成为一名战士,属于世界的战士,为自由而战的战士。” 温纶和满玉书对望了一眼,眼神十分复杂,似乎在犹豫着那关键的话语该由谁说才好。 这时吉拉轻轻地咳了一声,再一次站了起来:“我倒是有个建议,就怕忠实的臣民们听了会不高兴的。” “你话都没说出口,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会不高兴。”温纶的语气中大有轻了一口气的意味,“我们都十分清楚,你们这群勇士与陛下一同出生入死,相互之间无话不谈,你的建议肯定不会不利于我王,只要你不建议我王放弃王位,重新回去当你们的指挥官,我们都不会不高兴的。” 吉拉笑嘻嘻地眨了眨眼:“哇,温先生,你把我的路堵死了,我就是想要他重新当我们的指挥官呢,毕竟换个称呼,你们的国王陛下不适应,我们这些好兄弟也不大适应。” 经过一段日子的接触,温纶早就了解了吉拉的脾气秉性,又听出了他这话里还别有深意,而且似乎与自己的判断暗相吻合,因此在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快,反而坐在那里含笑不语。 但性子极冲的左路清却不干了,一拍桌子跳了起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我们兄弟拼死拼活,为的就是让我王重新登上这王位,谁敢怂恿他放弃这王位,我齐十五第一个就不答应!” 吉拉吐了吐舌头:“十五大哥请消消气,这王位当然不可以放弃,而且我向你保证,如果有任何人敢于威胁到我们指挥官的王位,我吉拉再不济,也敢跟他拼上一拼。”他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两位长者:“不过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个位置罢了,就像一个精神寄托,是苦难中的平民继续奋斗下去的精神动力,您说对吗,两位先生?” 温纶不置可否,满玉书却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于是吉拉走出了自己的位置,走到了齐十五的身边,跟他碰了下杯子,嘴里接着说道:“我研究过一些,当然很多都是从书籍上看来的,不过差不多也应该就是那么个道理。管理一个国家,是很大的一个责任,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够承担得下的,这世界上出现过许多杰出的帝王,他们做下了很多不朽的业绩,但到了最后,当他们在关键时刻犯下了错误时,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就毁之一旦----人都会犯错误的,不是吗?” 吉拉正在试图表达的,齐朗好像有些听懂了----那大概和以往他在希望军团的角色没什么两样,号召一群热血的兄弟为共同的目标努力,不过他自己只是充当一个精神领袖的角色,真正的身份仍然是那个指挥官,仍然是那位无比强大的战士,至于管理之类的令他大感头痛的难题,则交给吉拉那样的专门人材打理。 “是的,我肯定会犯下错误的,就像之前无尘先生所指出的那样,我其实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指挥官。”齐朗恢复了平静,走到了吉拉身边,向着温纶和满玉书两位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一躬惊吓得两位先生几乎从座位上滚了下来,“而且我也十分清楚,相对于我身后的王座而言,我实在是太过年轻了,稍有行差踏错,可能会影响到一国的安危。当然,我会尽力做好,但说实在的,那并非是我最擅长的。” 温纶再也坐不住了,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向齐朗行了一礼:“既然陛下这样说法,我们也必须说说我们原本商议的思路了,其中可能会有些不妥当之处,但请陛下千万莫要怀疑我们的忠心。” 满玉书也同样站了起来,陪在温纶身旁以示支持。 齐朗微笑着摆了摆手:“我当然不会怀疑,正洗耳恭听呢。” “这个想法其实由来已久,当初先王在罗武先生那里聆听教诲时,曾深入探讨过这一想法。”温纶缓声说道,“诚如吉拉小兄弟所言,王座之意义在于给予百姓以信仰,是举国上下的精神支柱。于乱世中,我王的拔身而起,击水于中流,一声号令,四方群起响应,那正是精神支柱的作用。” 说到这里,温纶顿了一顿,语气也稍稍放缓了一些:“而当王权已立,举国将于稳步中前行之时,真正管理这个国家的,则是法度。打比方说,我王就如同军伍之中的战旗,时刻指引大军冲锋的方向,而举旗者,却并非是一人,而是我方将领群策群力,商定好的一个既定策略,以此来力保战旗所指,方向无误……” “温先生说得还不够明确。”吉拉笑了起来,“当然,这些话还是应该由我们这样的外来客说出来更加妥当一些。您的意思是把权力分摊开,鼓舞精神的任务,交给令人生畏的国王这样的勇者,管理国家这样费脑筋的事,则交给你们这些忧国忧民的智者,是这意思吧?” 温纶和满玉书连忙躬身,口称不敢。 而齐朗已经笑着吉拉击了一下掌:“你简直就是个机灵鬼,我真该封你个大官当当!” 吉拉却笑嘻嘻地耸了耸肩:“可惜你已经把那个权力交出去了。另外,我还是希望能够保留我战士的身份。” 第363章 最令人头痛的大事 吉拉说出了重点:权力分摊,各司其职。那正是温纶与满玉书等人的想法,而那也应该是曾经就学于罗武先生的许多智者的想法----王国并不属于国王自己,天下应是百姓的天下。这个说法和那位伟大的姜平兄弟口中的新政体颇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处,不过一个是诚心诚意地想要还政于民,另外那一个则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傀儡。 这个想法虽然定了下来,在两位智者的推动下,具体的步骤也在有条不紊的实施当中,可齐朗却别指望着马上就可以轻闲下来,可以抽出身去忙活那些他最想要忙活的事情,或者说,至少眼下不行。 这位年轻的国王有的忙呢。如果说内务的管理,温纶和满玉书以及他们的智囊团完全可以接应下大部分劳作,但外事方面,却是他这个国王必须亲自出马的。中土大地的许多小国均在第一时间派来了外交使节,每位尊贵的到访者,都需要齐朗亲自接见一番,闲聊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那对他是个极大的考验,幸亏吉拉每一次都替他打好了草稿,否则他一定会引发外交矛盾的。 齐朗从来不曾想象和外来的客人交谈竟然有那么多的讲究,除了要客客气气的外,甚至连说话都必须字斟句酌,还要费尽心思去猜测对方的言外之意。看来吉拉说得没错,政治家绝不简单,单是那满口的云山雾罩讲话训练,就足够让人变成一只老狐狸了。 但也并非所有的使者都是那样令人难于应付,至少明玉王国那边派来的辛正志辛统领就要轻松得多。当然还有卢曼帝国那边派来的史蒂夫上尉。他们都称得上是老朋友了。和他们坐在一起聊天,齐朗就算不经意间讲出一两句脏话,他们也会毫不在意的。 与其他国家使节不同的是,这两国的老朋友除了带来了祝贺之外,还透露了一些有用的消息。据掌握,奥托帝国那边的确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故----就在几个月之前,汉娜公主病死了,具体的时间应该就在阿布西昂进攻吕家镇期间。 那毫无疑问是珍妮女王动的手脚。只不过她并没有掐算好时间,以至于消息提前传到了阿布西昂那里,否则如果那个凶悍的家伙果真按计划强行发动进攻的话,很有可能换来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而那应该是阴险的珍妮最为欢迎的。 这个消息是明玉王国的探子提供的,其准确性应该不容置疑。而卢曼帝国的军务部也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但考虑到他们之前马马虎虎的作风,消息的准确性还有待考证。 他们的消息也是有关于阿布西昂的。据说有人看到了他的兽宠红头鹫出现在了大陆西南的荒木原始森林附近,而那一片区域自然环境较为恶劣,荒无人烟。来自贝鲁瓦大陆的巴吉成员好像经常在那里出没。那会不会说明阿布西昂已经和巴吉联成一气,想要借助那群长像怪异却又无比强大的半兽人的力量。向珍妮讨还血债呢? 由于齐朗的日程排得很紧,并没有时间和那两位老熟人好好聚上一聚,就只能令他们捎上感谢的话语,匆匆赶回各自的国家复命了。而齐朗自己仍然每天都要和那些假面人会谈,保持微笑,表达一些虚假的谢意。 不过看起来麻烦正在逐步减少,温纶与满玉书早期的准备异常充分,法令政策的制订,官员的任用,百姓的安抚,都在稳步进行中。没用两个月的时间,齐朗就惊喜地发现,自己手中竟然已经多出了一个足有上千人的智囊团队,各行各业的翘楚几乎都被囊括其中。温老先生还给那个团队起了个十分气派的名字,叫做众议院,意思是说,凡是重大的事宜,都需要大伙讨论一番,而后才可以做出决定。 当然,大伙讨论往往会导致决策缓慢,而且也会使得事情变得复杂化,但齐朗认为那没什么坏处,把发展的步子放慢一些,总比翻来覆去要好得多。 希望军团的大部分人手都被安置在了那宽敞王官中,分别负责一些军务的打理,但对于齐朗而言,他们好像已经完全隐形了,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初掌王位的忙乱,使得齐朗几乎再无时间和那些好朋友们相聚,甚至连在一起不受干扰地吃上一顿饭都成为了一种奢望。齐朗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米蓉,也不知道吕嚣和两位小胖子为她准备的疗伤器具是否起到了效果,当辛统领那天问及他们的公主是否无恙时,他几乎无言以对。 当然,齐朗也好久没有和乔安娜会上一面,也不知道她和那位公主殿下在经历了一场苦难之后,是否真如期待的那样,成为了生死之交。 现在齐朗很难理解当初父母为什么留给自己的时间那样少,他们当时的确是太忙了,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排得满满的,尤其他们的责任心比他们的儿子还要强出不少,而且想来那时也没有新兴的众议院来分担他们的工作。 政治家,真不是个人干的差使。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所不同了,当一切开始步入正轨时,齐朗始终发现自己不必每天都要应付一大堆的公文,绝大部分政务,温、满两位老先生和那些议员们已经勇挑重担,把他解救了出来。而军事方面的问题,吉拉和齐十五两人配合得也很出色。南部和东部的大部分震镇都已挂上了宗浩王国的旗帜,只有东南边远的区域,还需要董宏继续带兵深入,多说半年左右,宗浩王国就将恢复原本的国土。 随着忙乱的节奏所有缓和,对于自己的全新身份,齐朗也慢慢适应了下来,甚至开始轻闲了起来。这种局面如果出现在以往,评论家们往往会尖刻地指出,王权已经被削弱,所谓的国王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只会享受胜利果实,却放弃自己的责任而无所事事。 当然,这种声音还没有正式传起来,就算真的有人敢于在齐朗面前痛心疾首地直抒胸臆,齐朗也会对那位大义凛然的仁兄好言相劝----这个局面正是他想要的,把国家交给聪明人来掌管,那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同时,那还有个方便之处----那意味着齐朗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考虑那些更加令人头痛的问题,比如说解救被克瑞登困信的朱来先生和多迪姆他们,比如说对付奥托帝国的下一步计划,比如说想念一下那位消失掉的弗罗斯特,再比如说,寻找到那最为关键的出路…… 祥水湖畔的那场变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样子,从当时鲸嘴比利的表现来看,那最大的灾祸应该是客观存在的,也就是说,用不了几年,整个世界都有可能将不得不面对上神的惩罚----那可能是灭顶之灾! 原本被预备好的逃生出路已经毁坏掉了,包括那本名叫做天梭的钢铁镇子、浮在半空的大黑洞,以及四把钥匙之中的一把----信念之剑。齐朗已经没有了后备的选择,也没有办法把那些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亲人率先送向那不知名的乐土,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去找到那真正的出路。 寻找出路的这件大事,齐朗一直为之深感苦恼,因为它关系重大,却无法与众人分享。 在祥水湖畔所发生的变故,早就引起了相当一部分士兵的注意,许多猜测也在私下里传播着。有人说那是东方人传说中羽化成仙的尝试,不知深浅的鲸嘴比利并没有找到窍门,就开始了那样一场冒险,最终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还有人说那是一群科学家发明了一个新式武器,结果他们试验失败,所有人都被炸上了天。 同那些脑子浑糨糨的士兵相比,聪明的吉拉应该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他实在是太过聪明了,知道那个问题是他根本无法解决的,因此也就放过了齐朗,转而成为了最不靠谱的那种传言的支持者----说什么那天所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场超大型的魔法表演,其目的只是上天的神明想要消灭疯狂的比利,只不过最后失去控制了,为希望军团的战士们带来了巨大的灭害。 神明对此表示过歉意吗?那个家伙可真够能扯的! 吉拉那聪明的脑子显然是无法利用上了,那个重大的责任只能压在齐朗自己的肩头。正如无尘先生当初所讲的那样,这个责任本身也是齐朗无法推卸的,因为他就是那个人,那个拯救世界于苦海的人,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到那真正的出路,救世的出路。 据朱来先生讲,那莫名其妙的出路是隐藏在狂狼项链的后两个谜语当中的----“流动能治愈伤痛,合十便握住繁星”。那也说不上是毫无头绪的,过去这一年多的经历,给了齐朗以不少的启示,至少其中的一个,齐朗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不过那个猜测,还需要得到进一步的验证…… 第364章 必须兑现的诺言 转眼间,齐朗重返东阳城王宫已经满三个月了。众议院新近制订了一系列法律法规,齐朗最为满意的,是其中有关节假日的规定,因为从这一天起,宗浩王国将效仿西方国度,将每周的周晶日设定为公众休息日。而这一天,刚好是西方历法中一个光荣的星期日。在这一天,不光是百姓都将迎来轻松的一天,就连他这位国王也不例外,可以完完全全地放松身心,再不必去理会什么乱七八糟的公文。 其实对于休息日,齐朗也早就没什么概念了,自从离开夏奇镇的旋锋军军营,他好像从来都没过过休息日。要消耗掉那小半天的空闲时间,他过去的规矩是探访库姆医生的小诊所,和亲切的库姆或者爱牢骚的尤里聊聊天,那就是最大的放松。而回到东阳城的王宫中,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休息。或许,到那足有一公顷的后园里去转一转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里还曾留下过他在儿时的回忆,比如说在假山那边,他就曾经和几位肥胖的侍女玩过捉迷藏,那种游戏,他从来就没输过。 在齐朗的猜测中,那个大院子里此刻应该到处都是熟悉的面孔,古尔夫应该在那棵大柳树边上和露茜打情骂俏,乔安娜和米蓉应该陪着小吉拉在水池边玩泥巴,威尔逊大概应该在和萨博他们玩扑克牌,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的弗朗西斯应该正与尼尔下棋…… 但结果让齐朗大失所望,院子里根本没什么人。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在这一阵子显然早就把这里熟悉个遍,对于他们而言。休假最好的消遣就是到城里去转一转。找到一间小酒馆。和漂亮姑娘聊聊天,再美不过了。而对于那些女兵来说,她们要逛的应该是绸缎庄之类的场所,不管是哪,都要好过这一直忙碌个不停的深宫大院,这里环境虽然不错,但实在是太过无聊了。 不过齐朗也说不上扑了个空,至少他还是与董大娘和小吉拉见上了一面。他已经认不出来那小家伙了。和几个月前相比,他几乎长高了十厘米,而且他的鼻子也尖了不少,那应该是米蓉的受伤使得它缺乏管教,竟然随心所欲地自由发展。 据董大娘透露,米蓉和乔安娜今天也给自己放了个假,结伴出去游山玩水,并因强行把小吉拉塞给了她看管,现在,既然救兵已经到了。董大娘也就毫不客气地把那个小麻烦转嫁给了那高贵的国王。 齐朗看出来董大娘有些赌气,是在故意刁难。但也没办法,他的权力已经被剥夺了,不可能下令打她板子,所能做的不过是忍气吞声,带上那小家伙到园子里去转几圈,给他介绍一下这里面的美景都有些什么样的典故。可等到真正逛了起来,齐朗才发现,原来那小家伙早已经把一切都熟记在胸,有一些他自己都叫不准的,小吉拉却可以给他解释得一清二楚,而且在言语中还刻意显示出了一丝鄙视。 “这是模仿南部水乡的格局,和你说吕家镇毫无关系。”他斜着眼睛说,“如果你实在找不到伴的话,尊贵的国王陛下,莱欧应该有空,它可以陪你玩上一下午,而且它对这里和我一样熟悉,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迷路。” 齐朗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哦,那么你呢?别告诉我,你在这里结识什么漂亮的姑娘。” “我才不像你们大人那么无聊,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呢,没那闲工夫。”小家伙撇了撇嘴,“米蓉妈妈教会了我几招剑法,我早就和帕里约好了,今天一定要打败那个蠢东西。” 齐朗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头:“那么我祝你成功。不过,莱欧在哪儿,你得先帮我把它找来,你也知道,没人陪是多么可怜的一件事。” “这好办。”小吉拉伸出手掌拍了两下,于是莱欧慢慢悠悠地从假山背后的阴凉处走了出来,“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声,它现在不比以前那样强壮,运动量一大,它就喘得厉害,千万别让它累着了。莱欧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它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定罚你写字,用蛮鬼语和中土语分别写一遍!” “遵命,我的小勇士。”齐朗挠了挠头,目送着小吉拉蹦蹦跶跶地走向了演武厅。 其实如果齐朗可以选择的话,他到是极愿意到演武厅里比划比划的,这一阵子他的伤情恢复了一些,但究竟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他自己心里也没个准谱,至少和小吉拉来一场友谊赛,应该有助于他提高自信。不过那个小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还自作决定给他安排了别的任务,齐朗别无选择,只能尝试着与莱欧沟通感情消遣时间了。 莱欧不是很热情,这一点从它尾巴摇摆的频率就可以看出来。而且正如小吉拉所讲的那样,它远没有以前那样强壮。齐朗记得很清楚,当初还是奥乌的宿命伙伴时,它就像一头打不死的怪物,钢筋铁骨,就算兰塞轮起大斧头给它来一下,它也完全扛得下来。可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它在抢救小吉拉时受到的箭伤一直都没能痊愈,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尤其它的后腿,好像总是在打着哆嗦,走几步就想要放弃努力,一屁股坐下去,就那样懒散地歇着。不过与没心没肺的其他朋友比起来,莱欧还是最为忠诚可靠的,它看出了齐朗的空虚寂寞,仍然坚持着走了过来。 但它还是一声也不出。 “嘿,莱欧。”齐朗走上去打了个招呼,伸出手亲昵地抚了抚它的背毛,“这一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莱欧歪着头挑了挑眉毛,显然对这句问话它并不理解。 齐朗注意到它的下眼皮已经垂了下去,原本乌黑的眼睛里也多出了一层白翳,一般的大狗如果上了年纪,都会遇上同样的麻烦,就算小吕嚣给它喂食再多的灵丹妙药,年岁所带来的伤害却是无药可医的。 但它仍然摇起了尾巴,一言不发。 “我们走一走吧。”齐朗挠了挠莱欧的下巴,他记得那是奥乌当初常做的一个动作,据说那会令莱欧感到很舒服。 莱欧奋力站了起来,只不过它面朝的方向,却是与齐朗完全相反的。 “我们这边走----你看到了?那是很大一片绿地,坐在那里,我们可以晒晒太阳,心情舒畅。”齐朗的劝说没有起到丝毫效果,它那浑浊的双眼仍然紧盯着相反的方向。 “嗯……好吧,你来作主。”齐朗无奈地站到了莱欧身侧,“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莱欧缓慢地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晃地向西面走了过去。它的舌头伸了出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上去极度疲劳。齐朗在这时注意到,它的目的地正是院子中那一汪小池塘。 “哦,对了,你是水肺獒,你喜欢有水的地方。”齐朗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我希望你不要拖着我去游泳,我现在的这身打扮并不适合陪你做这样的游戏,而且这里人来人往的,我可不想被他们看到光着身子的样子。” 莱欧并没有答话,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池塘里当中的那几块山石,并没有像齐朗期待的那样,一下子跳进池塘里,撒欢地游泳。它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它是在怀念一个地方。”伊格鲁从空气中现出了身形,用带有一些同情的语气向齐朗提示说,“在那里,它遇到了它宿命的主人,并由此展开了一段悲伤的旅程。但现在,它有些想家了,我怀疑它以为奥乌正在那里等着它……” “你确定?”在齐朗向伊格鲁发问的同时,莱欧也把它那硕大的脑袋扭了过来,它的眼神像是在提出请求:送我回去,回到我的家乡去,我要去找他,我的主人…… 齐朗记起来了,奥乌在临死前曾经那样要求过,把莱欧送回迷幻之潭,让它休息,远离战争,安静地度日。齐朗也的确答应过他,向他承诺说,自己会做到的。看来,这个承诺必须兑现了,哪怕那将是一次十分残忍的分别,因为莱欧将重新孤独地过活,无人陪伴,甚至连生死都不为人所知,但那是个承诺,对好朋友的承诺,是一个必须兑现的承诺。 莱欧实在是太累了,它承受了许多连正常的人类都无法承受的痛苦,确实没有理由继续让它劳累下去了。 “你真的那样想的吗,莱欧?”齐朗苦涩地搂住了莱欧的脖子,凑在它耳边轻声发问说,“你想要回过迷幻之潭,重新过回你过去的平静日子吗?” 莱欧伸出舌头舔了舔齐朗的脸颊,粗大的尾巴又摆了起来,与此同时,低沉的呜咽正在从鼻子里一丝丝汇聚成声,直到后来,它终于悲怆叫出了声音。 “呜----” 第365章 岳父母般的接待 把莱欧送回去的想法一经提出,希望军团的战士们就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人数众多,而且声音也最为响亮。他们是坚决的反对派,而他们理由也十分简单----把莱欧送回去,就相当于眼睁睁地看着它自己死掉。莱欧已经老了,没办法进行捕食,不可能自己照顾自己,不像在这漂亮的王宫里,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甚至每餐给它喂食一头大象也能得到满足。 另外一派势单力薄,只有古尔夫和吉拉站到了齐朗这一边,而且那位大情圣还随时可能在女朋友的威逼下改变自己的立场。不过他们的理由却是最为充分、最有力量的----那是奥乌的遗愿,也是莱欧自己的想法。 莱欧应该回去,回到它原本生存的地方,它或许会死掉,但同内心倍受煎熬相比,安宁地死掉,才是退役勇士最期望的待遇。更何况,它还不一定会死,迷幻之潭是个稀奇古怪的地方,说不定还存在着某种神奇的魔力,莱欧如果回到那里,精神头完全恢复过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件事情不需要搞什么民主投票,齐朗的一句话就是最终决定,只不过他在做那个决定时,必须避开小吉拉,否则他一定会哭闹起来,弄得大家心里都要跟着难受好长一段时间。 将与莱欧一同返回迷幻之潭的,还有胜利之剑。它也成为了一件孤独的遗物,除了摆在那乳白色的剑台上闪动银光之外,再没有办法成为一件诛杀恶人的神兵利器。它也应该回到迷幻之潭。被重新安放在那座湖心小岛上。或许下一任主人正在满世界寻找它。实在不该被当成一件漂亮的摆设和悲伤的纪念品,被希望军团自私地据为己有。 决定已经做下了,而且莱欧与胜利之剑的护送者也定了下来,只有两人----齐朗和古尔夫。高贵的国王为了兑现他的承诺,把所有的公事都抛到了脑后,不管不顾地离开了他的宝座。没人可以指责他的不负责任,因为兑现诺言本身也是一件重要的大事,那代表着一诺千金的君王品质。 当然。在临走之前,齐朗也把相关的事宜托付给了能干的吉拉以及温纶和满玉书两位老先生,在国家管理方面,现在的国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齐朗完全可以任性地把自己的身份定位为一名战士,毕竟那才是他最为看重的职业。 乘坐龙怪出发,这一趟旅程几乎横跨整个莱利库姆大陆,全程将近一万公里,除去夜间的休息补给,大概需要连续飞行半个多月。为了避免在中途遭遇不必要的麻烦。龙怪需要攀升至两三千米的高空,从那样的高度望下来。就连菲克林克大桥也不过蚯蚓那样大小,这可有古尔夫受的,他的惧高症将得到极大的考验。好在这种改良后的龙怪在脖颈的位置有着极为贴心的设计,座位宽大而平坦,四周那坚硬的刚毛竖起来,刚好可以围出一片安全区域,只要驾驶者齐朗不像帕里那样,非得练习什么横滚、俯冲之类的花哨飞行动作,露茜为古尔夫准备的三十多个硕大纸袋子,应该足够容下他的呕吐物了。 莱欧在一路上一直懒洋洋地趴在齐朗的身后,就连难得的飞行机会,都没能提起它的兴趣。不过它大概猜出了身下的这个庞然大物正带着它飞向故土,因此在态度上还是极为配合的,最为难得的是,当休金从云层中钻出来,扑着翅膀落到它身边时,它竟然还叫了几声。 但齐朗和古尔人听得懂那响亮的汪汪声究竟在表达着什么,只不过那里面好像带有一丝兴奋,还有一些心满意足的成分。它的确应该满足的,由尊贵的、令人生畏的王亲自担任它的运输工,这样的荣耀可不是每一只大狗都有机会获得的。 飞越翡翠公国的绿色草原,飞越明玉王国的崇山峻岭,飞越塞尔瓦河的波澜壮阔,再飞越比胡沙漠的黄沙与辐射柳林,睽违已久的夏奇镇终于到了。 尽管这并非是龙怪第一次出现在夏奇镇,但当齐朗带着头昏脑胀的古尔夫走下龙怪时,这座卢曼帝国的北部重镇还是沸腾了。 一定是老亨利把齐朗即将回归夏奇镇的消息透露给了威廉中校,所以这位昔日的外来客,今天才获得了国宾般的殊荣。成群的欢迎队伍聚在胜利广场上,每位演员的面孔上都洋溢着最为动人的微笑。要知道,就算当初马库斯王子来此度过他的成年礼时,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排场。 手举鲜花彩旗,春风满面地高唱勇士赞歌的那一群丰满少女,估计又是威廉中校临时雇佣来的,其中几位齐朗还有些印象,她们都是开伦酒吧的常客,开放热情,而且非常乐于把她们那又滑又嫩的手掌伸到那些臭男人的口袋里。 “欢迎尊贵的国王陛下。”威廉中校不出意料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而陪在他旁边的奥特朗中尉手里正拿着厚厚的一摞公文纸,不用多说,少不了又是一通废话连篇,“您像天神一样降临,带来了光明与希望;您像天使一样微笑,驱走了痛苦与麻烦;您像赤子一样站在这方土地,令我们心生感恩与崇拜。喔,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您……” “咳……我可以麻烦你暂停一下好吗,威廉中校?”齐朗有些挠头地打断了这个长篇大论的开头部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扶着古尔夫到水沟那边先吐上一会儿。” “呃……我当然不介意……您请便,想吐多久就吐多久。”威廉中校谦卑地低下了头,却没忘了偷偷向身后摆了一下手,于是,勇士赞歌重新响了起来。在那整齐悦耳的歌声中,古尔夫吐得异常畅快。 “我就知道我没看走眼,”威廉中校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齐朗边上,甚至连难得地伸出手掌拍了拍古尔夫的后背,“你们都是天下间难得的勇士。我早就说过,你们一定会干一番大事的,惊天动地!” 感谢威廉中校的帮助,古尔夫一下子卡住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看那模样,那位天下间难得的勇士恐怕要被他的午餐憋死了。齐朗狠狠地捶了古尔夫一拳,那一大块未及消化的馒头翻滚着飞进了水沟里。于是威廉中校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又举起了那张到处是勾勾抹抹的公文纸:“喔,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 “我们的事有些着急,威廉中校。”齐朗再次一脸歉意地打断了他,“我想亨利国王大概没有说得很详细,但我们的事的确很着急,所以,我可不可以请你省略掉这个步骤……我是说,我们原本就不算是什么外人,毕竟古尔夫和我都曾经在你手下当过兵……” “这话说得对极了。”威廉中校异常慈祥地笑着,“我真开心您会这样想,宗浩之王。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外人----当然,别提什么当兵的事,那会让我难堪得无地自容的。我指的是乔乔,我的心肝小乔乔……我早就知道你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呃……郎才女貌。呃……您脸色好像不大好,尊贵的国王陛下。” 威廉中校察颜观色的本事真不是白给的,齐朗的脸色的确发生了变化----它变红了,那是极度尴尬所带来的结果。而就在这会儿工夫,古尔夫终于缓过劲来了,在旁边一个劲地晃着脑袋以使自己清醒过来。“我说威廉,我没记错吧,你好像就差一点就把那郎才女貌的一对给活活地拆散了。”他斜着眼睛说。 “哪有的事,你还真就记错了。”威廉中校实在是太优秀了,在这种情况仍然面不改色,“我们当时的确发生了一些误会,但那只是对爱情的一个小小考验。我早就预见到了这个结果,而且你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有多开心,米歇尔可以为我作证。” 一直笑容可掬地守在后面的那位中年贵妇终于有机会插嘴了,举着她那把小扇子就冲了上来:“我证明,我证明,我们每天晚饭前都为这对小情人祈祷----哦,瞧啊,我们的女婿长得多英俊!瞧这眉毛,瞧这眼睛……我的天呐,他还生了一头纯黑色的头发!他比你描述的英俊一百倍,威廉,你的语言实在是太贫乏了!” 威廉中校一个劲地点着头,脸上的笑容没一丝一毫让人感觉不自然的地方。 “其实,乔乔和我……”齐朗有些忍受不下去了,他十分担心自己也会步古尔夫的后尘,突如其来地跑到水沟边上呕吐起来,因此急切地想要吐露真相。 “你们的事我们完全赞成!”但米歇尔却把这门婚事盖棺定论了,“不必去理会什么传统,只要你们在遥远的东方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我们会送给你们最衷心的祝福!” 齐朗已经彻底无话可说。眼前的这个威廉中校他并不熟悉,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其实更希望见到那个高傲而蛮不讲理的领主,那样过去的记忆才能连贯起来,但在眼下,齐朗觉得自己当初在夏奇镇生活的那几年,完全是一场虚幻。这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第366章 义子报恩 “其实他们过得真挺不错的。”古尔夫在一边开始落井下石,“我甚至怀疑他们在两三个月后就能给你们抱过来一个小宝宝。” “见鬼!”这回威廉中校伪装不起来了,毕竟这样的消息对每一位正常的父亲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舌头也开始变得笨拙了起来:“呃……那真是要恭喜了。您真行……您活动十足,呃……年轻力壮。”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米歇尔却捧起了双手,显然开心到了极点,“威廉,你要当外公了!而我,将成为一个小家伙的外婆……我的天,我才这么年轻,就要当外婆了,你能相信吗!”她开始转了起来,试图让到场的每一位演员都看到她那幸福的笑容。而演员们的表现也同样出色,同样嗡嗡地起着哄。 齐朗急得跳了起:“你别听古尔夫胡扯,那都是没有的事!我们还没开始呢……我是说……这里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我们离那一步还差了很远。” 但齐朗的解释根本是无效的,因为对面那夫妻俩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威廉中校开始魂不守舍,语言表达也有些辞不达意,至于米歇尔,她已经开始规划那个美好的前景。 还是奥特朗这个局外人更加富于理性,他鞠着九十度的躬,一步一步地凑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威廉中校说:“如果我们不再宣读欢迎致词的话,下一步大概应该有请我们尊贵的客人去用餐了。” 威廉中校反应了过来,脸上的颓废与失落马上一扫而光:“哦是的。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就在我们那间小院子里。请您务必赏光。” “我希望你们准备了龙虾。”齐朗还没有答话,古尔夫却抢了过去,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说,“这几天我几乎一顿饱饭也没吃过,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刚刚又浪费了不少,如果你们准备了一头地龙,我也能一点儿不剩地把它吃光。” 奥特朗忙不迭地点起了头。他的下巴实在是太尖了,从正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啄木鸟正在猛敲着树洞:“只要您点得出来,我们一定办到,古尔夫……将军?还是元帅?” “上士。”古尔夫大度地说,“你可以直呼大名。” “上士?”奥特朗偷瞄了威廉中校一眼,仍然满脸堆笑地说,“那在中土的国度里一定另有含义,说不定比元帅还要大上一级,我猜得对吧。古尔夫上士?” 古尔夫耸了耸肩:“这说起来真令人感到惭愧,上士还是那个上士。我并没有混上一个大官,而且说实在的,如果我继续留在旋锋军的话,说不定早就当上了中尉或者上尉之类的,可我们那边编制有限,而且站在你眼前的这个国王又是个小气鬼,就连他最好的兄弟都没有得到特殊的优待。” “这样啊……”奥特朗慢慢地把腰直了起来,估计在心里也翻了好几个白眼,“你也知道的,古尔夫上士,中校的官邸只允许尉官以上级别的高级人员进入,所以……” “奥特朗!”威廉中校及时制止了奥特朗的下半截话,他强过普通的马屁精之处,就在于他对形势的判断要更加准确,“别提那见鬼的规矩,现在都是什么年月了,我们怎么可以慢待像古尔夫上士这样的勇士?” 齐朗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抱歉这样说,威廉中校,其实在我们的行程安排中,并没有到访贵府上的打算。你也知道,我们的时间安排得很紧,而且我们的任务本应是不为人知的,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的,其实并不太合适。”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威廉中校边说边向身后挥了一下手,那些演员们在第一时间就撒了下去,就好像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幽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威廉中校回头瞄了一眼,除了老詹等几十个自发组织的迎接者仍赖在那里外,偌大的胜利广场已经空旷了起来,甚至连那些摊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半带威胁地提高了音量:“现在,您的行动仍然可以称得上是不为人知的,当然,如果您还是不放心的话,我完全有办法让他们都闭嘴。夏奇镇的监狱大部分还空着,你很了解吧,詹姆斯?” “你吓不倒我,威廉。”老詹咧开了嘴,露出了满口的黄牙,大声叫喊着说,“我只是来看看你口中的大人物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基隆。”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基隆。”齐朗暗自念叨了一句,却把威廉中校他们晾到了一边,微笑着走向了老詹,“你好吗,老詹。我当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你好像又胖了一些,看来库姆医生的话,你一直只当是耳边风。” 老詹迎了上来,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边在嘴里叽哩咕噜地念叨个不停:“看呐,瞧你壮实的,我的天,你还是那个基隆吗?这真惊人,我简直要认不出你了。有人说你干了几件大事,把东边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这真惊人,实在是太惊人了!要不要到我的小草屋里坐一坐?这回我不用你带给我烤羊腿,我只想和你聊聊,说不定你还有可能遇到了我的詹米。” “我恐怕得让你失望了,老詹。”齐朗笑着说,“小詹我还没有机会见到,而且尽管我非常愿意再到你的屋子里坐上一会儿,可我时间不多,实在没办法抽身。” “这已经足够了。”老詹却向着齐朗眨了眨眼睛,“你还认得我,没把可怜的老詹忘了,就足够了。”他又抬起头向着威廉中校示威般地扬了扬下巴:“威廉,为了避免你的迫害,我走了,正如你所期望的那样,我什么都没看到,基隆的到来仍然是不为人知的。” 威廉中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但齐朗却没那么容易这么快就放老詹离去:“等等老詹,跟我说说,库姆医生怎么样了。我没看到他,我本以为……” “他不在家。”老詹不无遗憾地回答说,“你也知道,我们这几年一直在打仗,南面的麦斯堡那里死伤惨重。像库姆这样好心肠的医生,他怎么可能待在家里。他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就要到南面走上两圈,然后再回来帮助老詹这样的可怜虫看看病,然后再走……嚯呀,他忙透了,如果你见到他,一定认不出他了,他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骷髅,就连尤里那个讨厌鬼都瘦了不少。” 这是个令人失望的消息,因为齐朗一心打算今晚在库姆医生的小医馆里住下的,和那位慈祥的医生好好谈谈心,还给他那三个锡尔,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孤独的老人,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领养的儿子。 分别已经快五年了,细算起来,过去那每周一次的到访已经被取消了二百多次。库姆医生一定变得更老了,就算老詹说过的话从来都不算靠谱,但估计库姆医生一定确实瘦了不少,他实在不应该再那样劳累的。 在齐朗的计划中,他甚至打算把库姆医生接到宗浩王国那边,让他过上轻闲一些的日子。但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他的家乡在夏奇镇,他是属于卢曼帝国的,而且,像库姆医生那样极富责任感的好人,一定也不会答应下来,他宁愿自己多辛苦一些,也要在救死扶伤中实现自身的价值。 不过,库姆医生的恩情应该得到一些报偿的。 “威廉中校,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和老詹挥手告别后,齐朗重新走向了那对夫妻,“我希望给库姆医生买下一座房子,最好大一点儿的。当然,不必像你们的房子那样大----我随身没办法带过来那么多的银币,但一千个锡尔,你估计能买多大的?” “那足够买下诺思的服务社。”威廉中校在第一时间就盘算得异常清楚,看来他对镇子上的所有产业的价值早就了然于胸。 而提到菲利克斯的父亲,威廉中校马上就换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就好像他恨恨地咬起牙齿就能帮助他和他的表妹夫划清界线似的。 “拜他的宝贝儿子所赐,昔日的大富豪诺思?万切尔已经被打入了牢房,他所有的产业都被充公了。那个服务社所处位置不错,而且面积应该是库姆那间破烂房子的三十倍,相信经过一番改造,足够他收容更多的病人。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替您办好的。”他打起了保票。 “那就真的要辛苦你了,威廉中校。”齐朗掏出了满满的一袋子银币,交到了威廉中校手里,“另外,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这个行动是不为人知的,所以你的好意,我真的只能表示感谢了,说不定下一回我会有机会去你的大院子里坐上一坐,只希望到时我能从正门走进去。” 威廉中校尴尬地笑了起来:“您真会开玩笑,国王陛下,威廉?贾尔斯家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第367章 正常中的异常 沿着谢里奇大道向北,走到只有两米宽的绿萝街,转向西,再走上多半个小时,眼看就要出了夏奇镇,在埃翠河边上的那座小木屋,就是老哈里的家。 尽管南面的胜利广场锣鼓喧天,但老哈里不像老詹那样鼻子灵敏,对威廉中校又在搞什么鬼,他根本就不感兴趣,甚至连休金从那破旧的窗户里飞了进去,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亲爱的儿子已经跨越千山万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房门前,仍然在那只白颈鸦的短腿上寻找着信件呢。 “一个人在家吗,老哈里?”古尔夫故意弄出了个女人腔调,“你的外卖到了,牛肉汉堡。” “凯西?”老哈里满是疑惑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是不是感冒了,怎么腔调怪怪的?而且我也没叫过什么牛肉汉堡……”他推开了门,吃了一惊,紧跟着骂了起来:“见他妈鬼了,是你这个混蛋!古尔夫,哦,我的天呐,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是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 古尔夫冲了上去,像个孩子一样一跃而起,一下子搂住了老哈里的脖子。这个举动如果放在十几年前,老哈里一定会托住他胳肢窝,顺势把自己的儿子高举过头顶,再用力地向空中抛上一抛。但现在,没那种可能了,最终结果就是父子俩一同栽倒在地,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齐朗十分担心老哈里仰倒的那一下子会伤到他的筋骨。 “凯西婶婶还没到手吗,老哈里?”古尔夫一个劲地揉掐着老哈里那满是皱纹的脸颊,嘴里还不肯老实下来。非要探寻父亲的私生活是否和预想得一样丰富多彩。“我知道你们早就勾勾搭搭的。我离开家这么久,你们早就该同居了吧?她在里面吗?你把她藏哪儿了?” 老哈里哈哈大笑:“我把她甩了。你应该能理解我,男人的心不可以那么轻易就安定下来,说不定我还有机会遇到更好的,所以,嘿嘿,我拒绝了凯西的求爱。” “少吹牛了,大话精!”古尔夫终于良心发现了。伸手托着老哈里的脊背把他扶了起来,“我猜一定是她不肯再让你赊账,从此和你断绝了来往,没错吧?” “你还是我的古尔夫吗?”老哈里一边笑一边喘着粗气,“我们墨菲家族的男人从来没有利用感情来占便宜的传统,卖水獭皮子为你买灵石的那回除外……”这时老哈里的目光终于有余富装下其他人了,并顺利地观察到了齐朗和他身边的莱欧,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死死的掐住了古尔夫的胳膊:“我的天,这太失礼了……我该称呼国王陛下。还是怎么着?” 齐朗正想着微笑着走上去和老哈里拥抱一下,可古尔夫偏要在边上捣乱:“你的确失礼了老哈里。根据东方人的规矩,像你这样的卑贱下民,必须要对我们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单膝下跪。” 老哈里还真就听信了古尔夫的这番鬼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要跪下去。齐朗连忙冲了上去,一把挽住了老哈里的胳膊:“拜托了,老哈里,你也知道你那儿子有多不正经。我还是那个士兵齐朗,除了身上又多出了不少的伤疤外,其他的一点儿也没变。” 老哈里笑呵呵地上下打量着齐朗:“我不得不说,你还是变了----你现在看上去很有精神,很有自信,这一点比古尔夫那混球强过一百倍。” “如果是这样呢?”这时古尔夫从怀里掏出了他的钱袋子,“八百七十个锡尔,都是伟大的古尔夫拿小命拼来的。现在你再瞧瞧我,老哈里,看我是不是很有大富翁的气派?” 老哈里一把把钱袋子抢到了手里,解开系绳,朝里面瞄了一眼,再拿手掌掂了一掂:“没错,我的大富翁!看来你逮着了个好工作,现在你的老哈里不必再担心你讨不着老婆了。” 齐朗这时记起了刚刚的恩怨,就势还了一招回去:“老哈里,讨老婆的事你根本不必担心,古尔夫已经心有所属了,而且他们的感情很稳定,我想古尔夫并没有向你透露实情,因为再过两三个月,休金就会给你叼回来一个小古尔夫。” 老哈里可比威廉中校夫妇智慧得多,只看了看齐朗和古尔夫的表情,就猜出了那是个玩笑,不过对于那样的结果,他显然盼望得太久了,尽管知道那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仍然一脸正经地提醒说:“这事确实得抓点紧了,古尔夫,老哈里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哪怕见上一眼孙子,我去见上帝时也能更安心一些。” “我会努力的,你该相信你的古尔夫,得益于老哈里的谆谆教诲,在那方面没人比得了他。”古尔夫笑嘻嘻地把推搡着老哈里走进屋子,又把齐朗和莱欧拉了进来,自己则转身走向了屋子当中的火炉:“我来看看你做了些什么好吃的,估计份量肯定是不够了,要不要我真去凯西婶婶那里赊些汉堡回来?” 炉子上只是坐了小半锅红薯粥,稀得几乎连米粒都能查清楚,看来孤身一人的老哈里日子过得还是异常清苦的。望着这样的晚餐,古尔夫窝心地叹了口气:“你干嘛这样,老哈里?你干嘛骗我说,家里的情况一切正常,军务部采购的订单从来就没断过,你每个月都能攒下十个锡尔……你干嘛这样!” “那根本不算什么,你也知道,武器供应这活从来就没个准谱……而且,我确实攒了一些钱,只不过没那么多罢了。”老哈里笑了笑,转而理直气壮地拿出了个埋怨的口气,“你们该提前打个招呼的。哪怕只提前一天,我也能给打回来一头红鹿,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没关系的,老哈里,我们什么都能吃的。”齐朗连忙从包囊里拿出了几块已经有些发硬的馒头,扔到锅里热了一热,一边安慰那父子俩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已经有足够的银币换一个大一点儿的房子,而且古尔夫也可以每个月让休金带回来一些银币,日子会好起来的。” 古尔夫仍然气哼哼的:“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个小气鬼,就算我把一座金山搬到他面前,他也会挖一个足够大的坑把它埋起来。听我说,老哈里,你别那样亏待自己,你儿子能活得很好,他的薪水在整个希望军团里都是最高的!” “好好,我知道了。”老哈里在这样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把他刚刚接过来的一袋子银币塞到了墙角那隐蔽的铁盒子里,“还是说说你们吧,我猜你们回来肯定不是单纯为了探望我的,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对吗?” 齐朗笑了笑:“那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把莱欧送回迷幻之潭,那是我对奥乌的一个承诺,所以我必须亲自跑这么一趟。” “唉……那个壮小子,真可惜。”老哈里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遗憾,“明天一早吧,我陪你们一块去。黑森林里的路乱七八糟的,就连我们这儿的猎户都经常会迷路,看来我这个老猎人又得出山了。” “如果你的身体允许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齐朗笑着表示感谢。 离古尔夫热好晚饭大概还有一段时间,而利用这段时间,齐朗正好可以和老哈里了解一下镇子里的情况:“这几年,夏奇镇没发生什么变化吧?” “变化还是有的,但也说不上很大。”老哈里仔细思考了一下,“士兵都被调走了,这镇子也空了下来,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另外,你也知道了,诺思被下了大狱,而诺思太太则搬走了。威廉中校在军界的权力都被削去了,他现在只剩下这个镇子。其他方面的,都和以前一样。” “士兵都被调走了?”齐朗对这个消息感到有些奇怪,虽说夏奇镇远离南部的主战场,可毕竟也称得上是北上亚萨城堡的一座重镇,可以称得上是王都的前沿堡垒,在以往都至少会留有旋锋军的两三个战团,可现在却都被调走了,这很显然是不合理的:“士兵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调走的?” “那也不是一下子就调走的,只不过是反反复复地抽调人手,就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人就都被调光了。” “为什么会这样?”齐朗更加纳闷了,“威廉中校就没表示过反对吗?多迪姆少校在当时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老哈里摇了摇头:“那应该是没办法的事,打起仗来哪儿都需要人。估计军务部那些蠢货可能也没算清楚我们夏奇镇到底还有多少士兵,反正他们只要有需要,就会过来要人。多迪姆当然抱怨过,但他能怎么办,他必须服从大局。” “哦……”齐朗皱起了眉头,“还有别的吗?” “别的就没什么了……哦,对了。”老哈里大概的确上了年纪,以至于精神头好像总是不够用似的,“再有就是黑森林狩猎区的环境已经恶化了,变种生物越来越多,雪狼峡谷也受到了一定影响,但没人能说得清楚,因为那里的雾气似乎永远不会散掉了。” 第368章 第一位脱困的奴隶 当古尔夫把乱糟糟的晚餐端上来时,齐朗已经完全陷入了沉思,根本吃不下饭了。老哈里所讲的这些状况,看上去平淡无奇,其中却好像隐藏着什么。那种感觉齐朗也说不大清楚,他只觉得这些细微的反常之处组合在一起,好像在预示着一个潜在的、巨大的危机…… 在齐朗看来,士兵被调空,可能是军务处犯下的错误,毕竟防范南面奥托帝国的虎狼之师,正是当前卢曼帝国最大的任务,慌乱之间四处调兵而不计后果,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但如果是另外一种可能呢----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的呢? 由夏奇镇北上王都亚萨城堡,路途并不算遥远,多说也就三百余公里的样子,只不过这一路多是山路,行走起来并不算方便。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山路固然难走,但那茂密的树林与极利于隐藏行迹,假如真有一支队伍悄无声息地从夏奇镇出发,当他们走出山岭逼近亚萨城堡时,只需要一天左右就可以切断王都在东西两个方位的支援,进而毫无顾忌地对老亨利进行围攻。 当然,这种假设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得有一支队伍打算借路夏奇镇进攻王都,而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来分析,这支队伍是客观存在的----那些隐藏起来的克瑞登! 他们掳走了马库斯王子,还把多迪姆、奎尔和梅姬等原本预定会驻留在夏奇镇的将领全部控制了起来,说不定也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们利用扎根在军方内部的高层人员,巧妙地将兵力抽走。使夏奇镇完全成为一座空城。毫无抵抗能力。无法再为亚萨城堡起到屏障作用,从而寻找机会,打算发动闪电般的攻击,顺利推翻亨利家族的统治。 而要完成这样的任务,这支军队不可以距离夏奇镇太远。镇子内的军营里是最佳地点,当然那并不现实,不过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在夏奇镇的西南。那是个禁地。被封闭了很久的禁地----雪狼峡谷! 齐朗知道雪狼峡谷是什么样子的,那里满是白茫茫的雾气,视线根本望不出去多远。而且那里十分空旷,就算普通的士兵尽全力飞奔三五个小时,也无法横穿两山之间的碎石通道。最重要的是,那里留下了不计其数的亡魂,可以称得上是死亡的代名词,令人望而却步,不敢接近。现在,老哈里又透露了一个新的消息。雪狼峡谷那标志性的白雾已经历久不散,想来所有活着的人都只会带着敬畏的目光远远地望着它。却从来不肯去踏足那片死亡禁地了。 伊格鲁讲述过一个事实,雪狼峡谷曾有许多的到访者,他一度认为那些到访者是神秘的东方修道者。但齐朗那次被马库斯强迫着拉入雪狼峡谷时,却得出了完全不同的判断,那些到访者是拥有邪恶力量的克瑞登。 除此之外,齐朗早先也曾有过一个怀疑,而他怀疑的是那位所谓圣王的身份。那天鲁思在临死前曾吐露过一句话:“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那句话最初是由那位身为奴隶的白种人孩子留下的,而对于那个孩子最终如何摆脱了被投入火山口的命运,齐朗也曾有过一个大胆想法----他很有可能在最后时刻选择突围雪狼峡谷! 看守士兵一定答应了他的请求,因为那在他们看来结果不会有什么两样,那个奴隶仍然将死去,而且这种死法应该更有趣味性,如果站在夏奇镇军营的尖塔上,甚至还有机会亲眼目睹恶狼分食尸体的血腥场面。 但他极有可能成功了!齐朗莫名其妙地相信了这一点----自己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从雪狼峡谷中闯出来的奴隶,但绝非是第一个人,那个白种人孩子才是! 正因如此,他把雪狼峡谷视为新生的开始,也把雪狼峡谷视为复仇的起点。正是在他的周密策划下,一支部队建立了起来,进而隐藏在雪狼峡谷里,一直在寻找着进攻亚萨城堡的最佳时机。而现在看来,这个机会就快到了,随着南面的珍妮完全掌控了王权,奥托帝国的恶徒们将必然向当初的敌对诸国发动全面攻击,而到了那时,旋锋军就更加自顾不暇了。 当天色刚刚黑下来的时候,休金出发了,她的目的地将是北面的亚萨城堡。她身上带着齐朗的一封密信,事关重大,刻不容缓。 但相关的内容,齐朗却并没有向古尔夫和老哈里透露任何一个字。那毕竟只是一个猜测罢了,真实性暂时无法探知。同时他还知道其中的凶险,如果不慎走露风声的话,将很有可能导致克瑞登提前发动进攻,那样一来,局面将很快失去控制。 眼下的任务,还是应该按照既定的方案,先去迷幻之潭走上一趟,把莱欧和那把胜利之剑安置好,而后再一步一步地展开调查,把隐藏在暗处的克瑞登挖出来,让那位因仇恨而迷失自己的孩子的真实身份大白于天下。 第二天清晨,当齐朗和古尔夫还没有起床时,老猎人已经买回了一大扇牛肋骨和十来个汉堡。他为此花费了五十个伯尼,那在以往可是他将近两个月的伙食费。 “来吧,小伙子们,你们所熟悉的那个传奇般的猎手又回来了!快填饱你们的肚子,跟上老哈里的脚步,黑森林的冒险又要开始了!”他大声叫嚷着,精神矍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显老。 齐朗在旁边配合地咿哈了两声。古尔夫却不屑地撇着嘴:“你还能拉开弓箭吗,老哈里?我很怕你的腰犯了老毛病。要知道,如果你再伤着了,可没人能照顾你,据我所知,库姆医生还得一阵子才能回来呢。” 老哈里恶狠狠地把一大块半生不熟的牛排塞到了古尔夫的盘子里:“老哈里从不吹牛,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来打赌掰手腕,就像你小时候那样,我让你两条胳膊,谁要是输了,谁就洗一周的盘子。” “来就来!”古尔夫还真就挽起了袖子。他那手臂上的肌肉疙瘩都隆了起来,如果不是齐朗在旁边又好气又好笑地劝阻住了,看他那架势,非得把老哈里的胳膊掰折不可。 掰手腕的比赛虽然没能举行,但这爷俩的竞争却一直延续了下去,就连上路之后,他们都在一直拌着嘴,吵得不亦乐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壮程度,老哈里还自告奋勇地替齐朗背了一会胜利之剑,但他并没有坚持过五秒钟。那把圣剑实在是太重,就连古尔夫从老哈里身上接过去时,都被累得呲牙咧嘴的。当然,齐朗很清楚,古尔夫的表演成分居多,他的用意也非常明显----他希望逗老哈里开心。就这么简单。 老哈里的腿脚明显不比以往了,其实齐朗和古尔夫根本只是在散步,但他的速度却已经有些跟不上了。算算年纪,他已经快要到六十岁了,头顶的毛发也变得稀疏起来,右边的槽牙已经活动了,据说那才是他每顿只喝稀粥的主要原因。 不过老哈里的气息却还是挺足的,这一路仍然唠叨个没完,向齐朗打听露茜的三围情况以及嘴唇的薄厚之外,更多的时间里还在一一介绍着黑森林里的一草一木。虽说齐朗在前一次跟着老哈里在黑森林里练兵时,对这片栎树林子早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却仍然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耐心地聆听着老哈里的解说。而老哈里的那些话,古尔夫显然早就听过八百遍了,但他也只是偶尔地帮着补充两句,在更多的时间里,还是乖巧地充当一个听众。 付出耐心,听他唠叨,那就是对老人最好的回报。 老哈里提供的信息看来是准确的。黑森林里的变种生物的确比以前更多了,才走了一个多小时,古尔夫的魅影之箭就已经干掉了七只变种豺和两头变种狮虎兽。这些变种生物原本是生活在林子的最深处的,那些受过强烈辐射的焦黑的树,才构成了真正的黑森林,但现在它们却不知怎么扩大了活动区域。 老哈里对此的解释是这些年来气候越来越反常,就连在一年当中最寒冷的那几天,埃翠河水都不结冰了,估计黑森林深处的自然条件一定也恶化了,要不然变种生物也不会放弃自己的领土跑到外面来,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改变生活状态呢。 但变种生物所带来的麻烦,老哈里并不太在意。他惟一在意的就是古尔夫的能耐,这样轻而易举地射杀了几头强悍的凶兽,就算是镇子里最为出色的猎手也甭想做到。他骄傲极了,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把那些沾染上绿色血液的箭枝都像宝贝一样收藏了起来,不用多问,他一定是打算等回到镇子里时,向班士利他们炫耀一番:看啊,老哈里的儿子不是吹牛大王,而是个天才战士,这一点可是谁都比不了的! 第369章 时间的魔力 莱欧在这一路上一直无精打采的,不管是变种豺的突然袭击,还是变种狮虎兽的疯狂咆哮,都没有影响到它快要酣睡的表情,看上去就好像它比老哈里还要年长,对于周遭发生的所有变故,它早就达到了无动于衷的境界。 但当迷幻之潭最外面那层白雾终于出现在眼前时,莱欧好像恢复了活力,它兴奋地张大了眼睛,低下它那硕大的头颅在地面四处嗅着,仿佛这附近存在着什么熟悉的气息,刺激了它的脑部神经,使它重新找回了年轻的感觉。 那团白雾大概真的含有某种特殊的物质,除了这个解释,莱欧的表现根本是说不通的。不过那种物质对人类却是极不友善的,齐朗还记得当初奥乌是如何产生的幻觉,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高大得惊人的耗子巴吉,进而发动了一系列你死我活的进攻。 “小伙子们,你们谁需要红茶?”老哈里手里拎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一步一步地靠近了过来,吓得古尔夫和齐朗一个劲地向后躲避。 “你别胡闹,老哈里,我们自己有准备。”古尔夫气极败坏地大嚷着,不过他的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红茶的典故所有人都记得一清二楚,单是古尔夫在这几年间,就重温过不下三十多遍。只不过那位可怜的当事人如今已和这个世界告别了,那使得欢乐的故事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蒙上自产的红茶毛巾,跟在莱欧的身后,三人一同走进了那团白雾。也走进了那不会让人沉到水里的神秘潭水。 这对于老哈里和古尔夫而言。是一趟全新的旅程。尽管他们一直生活在黑森林附近,但迷幻这潭这个禁地,却是他们从来不敢踏足的。可今天的情况却是大不相同,因为他们有莱欧这个向导,还有,齐朗在某种意义上也称得上是个向导----他在这里进行过一场激战,和奥乌一起,干掉了一只强大的巴吉。并发现了那把银光闪闪的胜利之剑。那令齐朗印象深刻,一辈子也不会忘怀。 一切都还是过去的模样,那静静的潭水,四周围绕着的、缓缓升起的水汽,还有……最奇妙的,就是那有可能变快,又有可能变慢的时间涡流。 这所谓的时间涡流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多迪姆那一天并没有解释清楚。或许那根本就是不可能解释清楚的,以人类现有的知识水平来讲,这完全称得上是个未解之谜。不过它却是客观存在的。与这世界上许多难以解释得清的谜团一样,就摆在那里。让人摸不着头脑。 时间涡流果然就等在这莫名的角落里,因为齐朗清楚地看到,古尔夫眨眼的速度明显放慢了下来,就连老哈里那哈哈的笑声,都显得怪腔怪调的。而更为重要的是,齐朗还发觉自己的胸口传出了一股奇异的力量。 那是一种极柔和的力量,令人心情宁静、舒缓,仿佛稍不在意,就会在那力量的抚慰下平静地睡去。齐朗一边跟着耳边的哗哗趟水声继续前行,一边闭上了眼睛,用心去体会那种力量。他仿佛看见了那种力量。这说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它就是是看得见的,因为,它正闪动着金色的光。 齐朗猜到了,那个答案是时间----“流动能治愈伤痛”,那说的就是时间。 齐朗已经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就好像奥乌的死亡,曾经令他如此心痛欲裂,他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从那样的伤痛中走出来。但他错了……时间就是拥有这样的魔力,能让那几乎已经化成碎片的心脏完全愈合,虽然那上面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但当那些回忆重新在脑子里过上一遍时,那种痛感已经没有那样强烈了。 或许,再向更加久远的过去回首,比如在奴隶营中苦苦挨受的那三年;更远一些,当初在东阳城外那噩梦般的一场血战……那些伤痛都已经愈合了----只要不用力去碰触它,不要再用刀子划开那一道道结痂,它们所残留下来的痛,都是可以忍受的。 奥乌在弥留之际曾念叨过一段冈瓦纳的民谣,那一小段文字似乎正是有关于时间的开示:“时间之河,源远长流;抚慰苦痛,解卸伤忧;幻灭荣耀,孰为长久;祈敬神明,大道不朽……” 那是很有安慰意味的一段话,就像奥乌在劝解自己的好朋友,不要为自己的死亡难过,他不是说了么:“我希望你也会好起来……” 齐朗真的好起来了。心中的痛楚仍在,但他真的好起来了。当时间流逝,苦痛就会被冲淡,人们都是那样的,在时间的推动下,生活仍将继续。时间正在奔向的未来,可能有一些新苦痛正等在那里,但欢乐也同样会等在那里,那就很值得去憧憬了。 但等一等……这个谜题对应的答案,不是应该和最终的出路相关吗? 齐朗重新睁开了眼睛,以便可以更好地观察眼前的这个神秘莫测的时间涡流。但它是不可见的,没有形质,自然也就无法观测,只不过头顶那淡蓝色的夜空似乎正在暗示着什么…… 哦,是这样……齐朗有些想明白了。 眼下并非是黑夜,至少时间涡流之外的世界并非是黑夜。也就是说,这条时间之河并非是包容世间万物的,并非是万物悉数遵从的惟一法则。在这里,它是流速缓慢的,大概相差了几天,也许,就在自己第二次踏足这里的当下,其实只是奥取走那把胜利之剑的几秒钟之后。 再看看那生龙活虎的莱欧,这个理由似乎更加充分了。它已经完全恢复了当初的模样,毛皮是那样的光滑,双眼炯炯有神,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它找回了青春,在它原本的领地里,重新恢复了圣剑守护神的风采。 当然,它的眼神中还是有一些失落的,因为齐朗注意到它一直在四处寻找着,那一声声响亮的汪汪叫,也听起来异常耳熟,就好像它在呼唤着自己宿命的主人,为什么明明已经回到了家乡,他却仍然藏身不出,只把他坚强的战友孤独地留在这里。 但既然那一直奔流向前的时间之河可以控制它的流速,它为什么不能被扭转呢? 或许,那就是最终出路的关键所在吧? 湖心的那座小岛终于到了。在那莲花瓣一样的黑石之间,把胜利之剑轻轻地摆放回它原本的位置,银色的光辉再度柔和地闪动了起来。 莱欧极有威严地蹲到了圣剑的旁边,向着齐朗响亮地叫了几声。齐朗并不担心它又会像以前那样,不近人情地发动攻击,因为它的尾巴还在轻轻地摇晃着,而且它双耳下垂,大嘴也微微张了开,嘴角重新挂上了健康的粘涎----莱欧还是那只亲切的水肺獒,它找回了它往日的时光,却并没有失落它新生的记忆。它知道站在面前的这几人,是它宿命的主人最要好的朋友。 不过,那几声汪汪叫却是明确的告别,像是在提醒着齐朗,自己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守护任务,而他们几个则必须要为他们的任务继续前行了。 这个结果好极了。莱欧在这里会生活得很好,也会生活得很有意义,那些就爱瞎操心的士兵们这回该安心了,莱欧并不会因为饥饿而死掉,如果它在奥乌干扰它的生活之前没有受到饥饿的困扰,那就说明它现在也不会。孤独?可能会有一些,但谁知道呢,或许要不了多久,这迷幻之潭还会莫名其妙地闯进来一位勇士,把那把胜利之剑高高举起,顺便粗着嗓子对莱欧说上一声:“跟我走吧,冈瓦纳的圣物,你就是我宿命的伙伴。” 而那位勇士,应该是位棕色皮肤的壮硕少年,一头卷曲的黑发,粗眉毛总爱气哼哼地皱起来,两只眼睛又圆又大还炯炯放光,最重要的是,他也总爱把自己的拳头瞄准敌人的鼻子。 “我们该跟它说些什么。”古尔夫一脸恋恋不舍的模样,“因为我们不知道下一回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没准过一阵子打起仗来,我们就都死了,而莱欧将永远孤独地守在这里,这世界上再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了。” “该死的,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摸摸木头!”老哈里骂了起来,“你们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否则你们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些天天为你们祈祷的老家伙!” 古尔夫熟练地抓了一把弓箭护手,又转过身冲到了莱欧身边,用力地抱住了它那粗脖子:“你好好在这里等着,莱欧,我会来看你的。我们都会来看你的,等小吉拉大一点,我一定会亲自带他过来,到时,我还会给你带来一大堆你最喜欢吃的牛腿骨。” 莱欧亲昵地舔了舔古尔夫的脖子,汪汪地叫了两声。 “好吧,是猪腿骨,我记下了。”古尔夫眼含热泪地退了下来,“……等等,那是我的幻觉吗?为什么我脑子里反映出来的是猪腿骨?” “我也听到了,古尔夫。”齐朗淡淡地笑着,“我们都能听懂他了,那说明,我们都已经成为了他宿命的伙伴。” 第370章 他叫安迪 离开迷幻之潭,原路返回到老哈里的小木屋,时间还没到中午,那说明他们在迷幻之潭逗留的一个多小时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在威廉中校他们送来龙怪之前,古尔夫和老哈里还有时间享用午饭并且继续拌他们的嘴,不过那正是父子俩表达亲情的一种方式,齐朗并不担心他们会真正地吵起来,反而十分享受地充当一个热心观众,乖乖地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看热闹就好了。 下午两点钟左右,威廉中校夫妇带着他们自认的最佳面部表情,准时守在了小木屋的门口。其实齐朗对那夫妻俩还是心怀歉意的,毕竟威廉中校是夏奇镇的领主,把看管龙怪这样的任务安排给他,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说得严重一些,甚至有些捉弄人的意味,因为他们看上去一直战战兢兢的,好像十分担心那只巨型蜥蜴会把他们误认为是两只大蟑螂,一口吞下肚子里。 “我真心希望陛下您能在这里多住两天的,哪怕在我那简陋的宅子里就休息一晚,我们全家上下也会感到无上的荣光。”威廉中校谦卑地弯着腰,无比真诚地说。 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摒弃了之前的黑色燕尾服,反而穿上了细麻的袍子,看上去异常朴素。显然,他对齐朗的好恶仔细地琢磨了一番,并且以此为依据对自己进行了改造。不过那件袍子却是全新的,有些地方的线头还没有剪下去,应该是裁缝克拉克连夜赶制的。 “真抱歉,威廉中校。”齐朗向他笑了笑。“你也看到了。我确实没什么时间。这就得走了。其实我心里确实想在这里多待些日子的,夏奇镇就是我的第二故乡,这里留下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如果不是我被那些乱事绑住了手脚,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只在这里停留一个晚上。” “是啊,”威廉中校难过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一国之君肯定是需要日理万机的,看到您消瘦的面庞。米歇尔和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们现在只希望您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操劳了,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健康的、神采奕奕的宗浩之王呢。” 齐朗下意识地扶了扶自己的腮帮子,他觉得那里没有任何消瘦的迹象:“你们的祝福我收下了,威廉中校,我也希望你们能够保重好身体,如果有时间的话,欢迎你们到东阳城去做客,乔安娜无时不刻都在想念着你们。当然,眼下的世道不算太好。而且路途也比较遥远,我建议你们暂时不要冒险……” 说到这里。齐朗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实在不该提及乔安娜的,因为他注意到米歇尔马上就情绪失控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国王陛下。”她抽抽搭搭地说,“我可怜的乔乔,她从来没有和我们道过别,就偷偷地跑了……当然,我知道她当时做出了一个极为正确的选择,她比我们智慧得多……她看出了您的伟大。但是……我希望您能好好对她。” “如果我不好好对她,她会杀了我的。”齐朗在心里暗自念叨一句,连忙走了上去,扶了扶米歇尔的肩膀:“请您别这样,威廉夫人,乔安娜在那边过得很好。她是个非常优秀的战士,比你们想象中还要优秀,还要坚强……”但齐朗的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丝毫的安慰作用,米歇尔已经完全泪崩了,就连威廉中校都在一边不住地擤着鼻涕。 眼下的局面完全在古尔夫的预料之内,他知道自己的好哥们在安慰人这方面从来就是个愚蠢的家伙,早就带着兴灾乐祸的表情等着看好戏呢。不过当齐朗把求助的目光转移过来时,他还是很义气地挺身而出。 “好了,威廉。”古尔夫笑呵呵地说,“我想我们的国王陛向忘记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乔安娜下个月或者大下个月就会回来了,那是国王特许她的探亲假,她可以在这边住上一个月,每天都可以陪你们聊天,一直聊到你们心情烦躁才会回去。” “哦,您真是太仁慈,国王陛下。”米歇尔忘情地拥抱了齐朗一下。看来乔安娜的力气有很大一部分是遗传自母亲的,因为那一下子几乎让齐朗喘不过气来了。 “您别客气了……”齐朗一脸尴尬地退了出去,正想着尽管跃上龙怪的后背逃离这个是非之所,却突然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威廉中校,有件事情我想要拜托你。” “为您效劳,陛下!”威廉中校一下子就恢复了专业的态度,“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威廉?贾尔斯一定全力以赴。” “我想,那应该是你力所能及的。”齐朗在心里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个问题他不能问得太过郑重其事,而且还不能透露出太多的信息,“我只不过想了解一下雪狼峡谷的历史----你知道的,我登上王位之后,有人需要为我写一些传记之类的没用的东西,而那一段历史我的记录员和我一样,都没什么概念。” “雪狼峡谷哦……”威廉中校的表情有些难堪,“那鬼地方其实是我们夏奇镇的耻辱,我们从没希望过它出现在我们这里,那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污点……” “哦,得了,威廉中校。我这不是想要翻旧账,我只不过是想要了解一下。”齐朗挠了挠脑袋,“据说我在当时是二十年来惟一一位闯出雪狼峡谷的奴隶,是这样的吗?” “那是当然!”威廉中校找回了自己的勇气,“那一定是天神的庇佑,请允许我说,您就是天神下凡。” 齐朗更加挠头了:“那不是我想了解的。我是说……在那二十年之前呢?我是有始以来的第一个吗?” 威廉中校终于听明白了:“那就不是了,这真遗憾。在我印象中,应该还有一个人走出来过,恰好比您早了二十年左右的样子……但说实在的,他完全可以忽略掉,您就是第一个,也是惟一的一个,光荣是属于您的。” 齐朗连忙顺着话茬追问了下去:“那确实有些遗憾。但我还是想了解一下,在我之前的那个人,应该也有些什么特殊的事迹吧?” “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威廉想一句话搪塞过去,但他发现齐朗仍在等待着那个认真的答案,便也皱着眉仔细地思考了起来,“他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他并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参军入伍,但是……”他这时抬起了头,对跟在后面的奥特朗吩咐了一声:“去取来档案,在第三档案室第十五排最上方的那个格子里,要快,别耽误了陛下的行程!” 奥特朗答应了一声,刚要飞奔离去,可马上又转了回来:“第三档案室早已经不存在了,您忘了,威廉中校?那里着了火,一切都毁了,大概在十多年前,为此您还处罚了奎尔,甚至连当时的多迪姆中尉都受了牵连。” “哦,见鬼!”威廉中校有些恼火地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但是没关系,我能记起来,我一定能记起来的,让我好好想想。这很重要,这是头等大事!” 齐朗对威廉中校的智慧其实不抱任何希望的。“那真的要麻烦你了,威廉中校。”他向着送行的几人摆了摆手,又和老哈里拥抱了一下,带着古尔夫转身走向了龙怪,一边回头对威廉中校说:“如果你记了起来,请到时告诉乔安娜就好了。” 米歇尔眼含热泪地挥起了那条真丝手帕,带着哭腔向齐朗高喊着:“替我吻乔乔,告诉她,妈妈永远爱她。” 齐朗只能无奈地报以苦笑。古尔夫则一脸坏笑地代为回答说:“他会的,米歇尔,每天早中晚各一次。” 龙怪准备起飞了,巨大的翅膀扇动了起来,带起一阵阵狂风,几乎快要把老哈里的那间小木屋吹散架子了。 这时威廉中校猛地拍了下脑袋,勇敢地冲了上来:“我记起来了。他是个小孩子,白种人,当时大概才七岁。人们都把他当成了一个怪物,没人敢靠近他,甚至有几个小孩子还向他扔石头。不过他后来再没有出现过,谁知道呢,有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是离开了,反正他不像您一样广受大众的欢迎。” 这个信息很有用!看来之前的所有推断都是正确的,他就是那个在圣爱小屋中留下字句的孩子,他也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复仇之神! “他有名字留下吗,威廉中校?”齐朗在龙怪后背上大喊着。龙怪马上就要起飞了,呼呼的风声几乎吞没了齐朗的喊话声。 但无畏的威廉中校还在那里坚持思考着。“好像留下过,但我也不太敢肯定。”他大叫道,“在印象中,他似乎自称安迪!” “谢谢你了,中校!你帮了我的大忙!” 龙怪冲天而起,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第371章 伊格鲁失踪 一上了龙怪的后背,古尔夫再一次陷入了晕头转向的状态,不过这算这样,古尔夫也看出来了,龙怪的飞行方向好像与预计的不大一样,刚刚向东面飞出没有几公里远,却又折向了北面,照这样一直飞下去,恐怕一辈子也到不了东阳城了。但古尔夫并没有发问,主要原因是他很怕自己的活动过大,会再次控制不住呕吐的感觉。 正北面的天空中,休金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飞了回来,一转眼就落到了古尔夫的肩膀上。她应该带回了老亨利的信件。古尔夫向着齐朗那边比划比划,任由那只白颈鸦自己去寻找正主。他现在翻江倒海的,什么也顾不得了。 “我们要到了,古尔夫。”没过一会儿,齐朗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那在古尔夫听上去,好像比朱来先生的那首世界名曲还要动听,“你得把稳点儿,这里即将进入亚萨城堡的空防区。” “唔……你随便吧。” 在齐朗的操控下,龙怪降低了高度,在离一片山坡大约还有十来米高时,也把速度放缓了下来。 “跳,古尔夫!忍着点,到了地面你就好了。”齐朗下达了命令。 “唔……见鬼!哇……”带着四处喷溅的呕吐物,古尔夫安全着陆了,进而扶着一块山石猛烈地呕吐了起来。于此同时,龙怪重新拔起到空中,转向东面,飞快地离去了。 “看来你还需要强化龙怪的相关训练,吐哇吐哇,你就习惯了。”齐朗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拍打着古尔夫的后背。“如果你能适应乘坐龙怪飞行的话。我们的空中战队肯定将会无坚不摧。” 古尔夫终于稳住了神,刚刚不过飞行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样子,真正的眩晕劲还没上来呢,以他这样无畏的勇士,只把中午饭吐干净了就足够恢复过来了。 “这里是哪儿?你刚刚好像说,我们到了亚萨城堡?”古尔夫用袖口抹了一下嘴巴,睁开他那迷茫的双眼,四下里瞅了一瞅。“这是不是意味着你终于发了善心,打算跟我乘坐马匹赶回东阳城?” “你倒是想,可那样的话,我们得走上小半年,什么事情都来不及了。”齐朗显然没什么心情打趣,就连笑容看上去都有些勉强,“我只不过是想去拜访一下老亨利。我们已经有好久没见面了,心里还挺想念他的。” “去见国王?我的天,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古尔夫埋怨了起来,“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行。穿得一点儿也不体面。” 齐朗斜了他一眼:“我也是个国王,你别忘了。跟我在一起。你就能允许自己穿得邋邋遢遢的,见老亨利为什么就不行?” “你……你是不一样的。”古尔夫仍在砌词狡辩,“我们是哥们儿,我的屁股你都见识过,还在乎我穿什么吗?” 齐朗当然并不在乎。看到古尔夫已经恢复了过来,便带上他翻过面前的小山丘,上了官道,前面再有两三公里,就将接近亚萨城堡那高大的城门了。 “你肯定不是单单为了想见老亨利一面就改变了预定的计划,我猜的对吗?”古尔夫的精神头果然恢复了过来,他的嘴和脑子一块又开始活动了起来,“昨晚你让休金送了封信过去,那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齐朗对古尔夫的判断未做丝毫的评价,却加快了脚步。 “跟我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古尔夫仍然不依不饶的,“会不会是老亨利忧思成疾,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急着找你过去安排后事?” “得了吧,古尔夫。”齐朗有些恼恨地瞄了他一眼,“我真该找来针线,把你的嘴缝起来。” “那我再猜……一定是这样了,我敢打赌,一定是你想到了马库斯被抓到哪里了,这就去通知老亨利一声。”古尔夫这回表现出了十足的信心。 “很接近了。”齐朗点了点头,“我只不过有一个不大好的猜测,想找到你们的亨利国王商量一下,看看智慧的他是怎么看的。” 古尔夫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可别小看我的智慧,只要我乐于去分析,没什么能难得倒我。” 齐朗的语气变得凝重了起来:“如果你真的猜透了整件事情,我恐怕你就笑不出来了。” 古尔夫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笑脸:“别蒙我了,我是个无畏的勇士,天生乐观,没什么能影响到我的心情。” 齐朗站了下来:“如果我说,夏奇镇正处于危险的边缘呢?” “什么!”古尔夫立刻变了脸色,“你……你开玩笑的,对吗?你是在故意逗我,对吗?” 齐朗摇了摇头:“没有。我永远不会拿夏奇镇的安危开玩笑,永远不会。” “你这混蛋!”古尔夫一下子揪住了齐朗的衣领,“你干嘛不早些告诉我?老哈里还在那里呢,如果有危险的话,我至少可以把老哈里带走!” 齐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他的神色却充满了坚定:“冷静些,古尔夫。不光是老哈里,那里的每一个人,我都想救下来,你得相信这一点,我很看重他们,甚至那些对我充满敌意的人,我都十分珍视他们。但我不能透露出任何一个字句,因为那会惊动他们的,惊动那些阴险的克瑞登!” “是克瑞登?”古尔夫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手掌,站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你是说,克瑞登就躲在夏奇镇?” “我只不过是怀疑罢了。”齐朗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我怀疑他们躲在雪狼峡谷里,在那以复仇之神自居的圣王带领下,正在等待时机,打算向亚萨城堡发动进攻。” 听到这里,古尔夫反而放松了下来:“不可能吧?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他们如果把雪狼峡谷当成了落脚步,就相当于自寻死路。那里有很多的狼,你再清楚不过了。它们会借助雾气的掩护,对入侵者发动攻击,保证让他们死得很惨。” 齐朗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可能的,古尔夫。你大概没注意到,伊格鲁一直都没有出现,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古尔夫挑了挑眉毛:“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还真是那样的,他为什么不和莱欧告别?难道他担心那只大笨狗到了自己的地盘会向他发动攻击,还是他也是个脆弱的家伙,忍受不了别离时的场面?” 齐朗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起来:“那是因为我给他安排了任务,我让他去了雪狼峡谷,而他,并没有按时回来!” “我的天!”古尔夫也被这个消息吓得脸色惨白,“那说明了什么?难道是他被他的同类撕成了碎片?” 齐朗摇了摇头:“别忘了,古尔夫,他是它们的首领。伊格鲁在雪狼峡谷的地位,就相当于亨利国王在北莱利库姆大陆的地位,你觉得那些瘦弱的群狼敢于向他发起挑战吗?” “那也就是说……”古尔夫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那也就是说,我的判断是准确无误的。”齐朗却坚定地说出了真相,“雪狼峡谷中的确存着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们实力不俗,能够制服一只白银末期的强悍兽宠。那是我的一个失误,因为我没有想到伊格鲁竟然会失手,他很谨慎的,就算面对再强大的对手,他从来都可以顺利脱身。可这一回情况出乎意料,伊格鲁可能已经死掉了,也有可能是失踪了,总之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老天呐!”古尔夫有些哆嗦了起来,“如果他们发现了伊格鲁,就一定也会猜出有人对他们的藏身之地起了怀疑,说不定很快就会采取行动……夏奇镇怎么办?老哈里!老哈里会不会有危险?你一定想出办法了,对吗?你一定有办法的!” 齐朗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夏奇镇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因为那里并没有任何的士兵,不存在克瑞登需要攻击的目标,因此应该不会出现大面积的伤亡。而我的办法,就是找老亨利去寻求帮助。我们大概需要一支队伍,以最快的速度把夏奇镇保护起来,同时,你和我需要悄无声息地冲入雪狼峡谷,去和那复仇之神来一次正面的交锋!” 古尔夫的脑子已经完全不管用了,齐朗透露给他的惊人猜测,他怎样也思考不清。伊格鲁的实力他十分清楚,就算是被三五名初阶斗尊围攻,只要他不发疯般地和对手硬拼,仍然可以顺利地逃生出来。像现在这样,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失踪了,根本是不太可能发生的。 古尔夫现在只希望齐朗的分析正确无误,克瑞登不会进攻夏奇镇,老哈里不会有事,没有人会受到伤害……但是,瞧他的脸色那样难看,那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的分析也没有太大的把握。看来必须得拼一场了----和魔鬼的信徒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 第372章 错误的轮回 即使伊格鲁没有出现意外,这趟亚萨城堡之行,也是齐朗计划当中的一部分。他原本打算和老亨利深入地探讨一下克瑞登藏身于雪狼峡谷的可能性,可现在,这个事实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下来了,他们的确就在那里,就在老亨利的眼皮底下躲藏着,而且伊格鲁的意外失踪,很有可能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了。 如果卢曼帝国这边出现了巨大的变故,那也就意味着反奥托帝国联盟的链条上将出现断裂,而一旦珍妮不出预料地在几个月内发动进攻,整个片大陆都将陷入苦战,到了那时,战局将充满了不确定因素,最终的胜利归属且不必去论,无辜的平民肯定将要遭受巨大的痛苦。因此,隐藏在黑暗中的克瑞登,必须尽快加以清除。 凭借老亨利让休金带过来的通行徽章,齐朗与古尔夫顺利通过了亚萨城堡的三道大门,由一名高级军官引着进入到王宫的会客大厅中。 老亨利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憔悴了不少,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深陷,腮边的胡子都已经花白了,看来马库斯失踪将近一整年,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不过他嘴角仍然挂着淡然的微笑,双眼仍然炯炯有神,那说明一代君王并没有被击垮,就算那位复仇之神就站在他面前,他仍然有力量和胆量与之决一死战。 “终于,我们又见面了,士兵们。”亨利国王玩笑般地行了个军礼。 齐朗与古尔夫连忙快赶前两步。向着老亨利深深地鞠了一躬:“您好吗,亨利国王?” “我原本很好,但眼下不太好。”老亨利向着两人摆了摆手,“因为我看到一位国王忘记了他的身份,向另外一位国王施以臣子的礼节,那可是不合规矩的。” 齐朗笑了笑:“我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亨利伯伯,因为您是我外公的学生,也就是说,您是我的长辈。向您行礼再正确不过了。” “说得很对。”老亨利指了指椅子。示意齐朗和古尔夫一同坐下,又伸出手指向着身后的侍者划了个圆圈,那应该是上茶的指示:“我听说这里面又发生了新的变数,是这样吗?” “是的。国王陛下。”齐朗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在信中的判断已经得到了证实。而且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采取行动,因此……” “先不要着急,你说话太快了些。”老亨利仍然淡淡地笑着。“你应该降低一些语速。快,就容易犯错,那是你们年轻人的通病。有些情况下,我们不可以犯错的,任何错误都该杜绝。” “是的,您说得对。”齐朗恭敬地点了点头。 茶水献了上来,老亨利自己取了一杯,又示意齐朗和古尔夫各取一杯,坐在那里慢吞吞地吹开茶泡,闻了闻茶香,而后很享受地轻轻啜饮。 场面在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安静得古尔夫几乎可以听到其他两人的吞咽声。他有些坐不住了:“抱歉,国王陛下,但是……我们恐怕得快些下手,否则一旦那些克瑞登开始行动的话,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老亨利笑了:“你叫古尔夫,是吗?我听说过你,马库斯好像称呼你为小咕咕。真可惜,上回你们到王宫里住下时,我并没有机会和你们见上一面。怎么样,跟我说说,你觉得我这王宫还算气派吗?” “呃……气派极了。”古尔夫有些摸不着头脑,“呃……怎么说呢,这里很大,看上去很精致。但是……您准备了多少士兵?我希望越多越好,毕竟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克瑞登的人数可能不少……” 老亨利仍然那样微笑着:“你瞧,看到了墙壁接缝处的金属条吗,那是鎏金工艺,非常难得;还有这地面,那是大理石,每一块都要超过一吨重;还有你们坐的椅子,那是手工雕出来的紫檀木,凳面上蒙着的是海狮皮,都是极为名贵的。” “哦,是的,那真难得。”估计古尔夫在暗自里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但我不得不说,我们就要来不及了。” “你们真是一些心急的家伙,我喜欢这一点。”老亨利开心地笑了,“我在你们这个岁数时,也是这样的,每天都急得像屁股烧着了火,恨不得马上就把看不过眼的东西消灭掉,直到有一位高尚的长者告诉我,谋定而后动。”他把目光投向了齐朗:“那是罗武先生教给我的,你不觉得那很有道理吗?” 齐朗平稳地端起了茶杯,微微点了点头:“我很愿意多听您讲一些。” 古尔夫惊讶地扭过了脸,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那意思是说,你在搞什么鬼,这可不是个聊天的好时机! 老亨利还是继续了下去:“你们大概并不清楚我要讲的是什么,因为你们一直在事务中忙碌着,你们深陷了进去,并因此养成了疏于思考的习惯。但是,如果你们稍稍用一些脑子,哪怕是其中的万分之一,你们也会发现,那些令你们焦虑、恐慌、急切的事情,其实根本没那么严重。其实所有人都一样,最需要做的,只是避免错误,思想、话语、行为、决定……所有会对外界造成影响的,都需要避免错误。” “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齐朗终于打破了沉默,而且正如老亨利所提示的那样,他也把语速降了下来,“您正在分析的是克瑞登?” 老亨利仔细地盯着齐朗的眼睛,嘴角一点一点地弯了起来。“也是,也不是。”他说,“我只不过是自我剖析罢了……我觉得那对你会有用,我们有史以来第一位真正主动放弃王权的国王。” 齐朗点了点头,重新陷入沉默。不过那是洗耳恭听的沉默,那是开始认真思考的沉默。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爱用车轮来形容历史吗?”老亨利的问题其实并没有需求一个答案,因为他自己就解释了下去,“历史的车轮隆隆地向前滚动,不可阻挡,冲向进步。‘向前’,这是多好的一个假象,就好像那飞奔的马车一定会最终到达目的地。但别忘了,它是个轮子,它周而复始,就好像轮胎那里的补丁,总是会绕过一圈后,又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是轮回,对吗?”古尔夫替齐朗问了一嘴。他从吉拉那里听过这个令他很难理解的词语,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轮回,没错,就是轮回。”老亨利又一次抬起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划着圈子,但这一回却并非是上茶的信号,“说简单些,它就是重复。我们重复我们所做过的一切,有好的,有坏的,有正确的,有错误的。当然,公正的历史总是会充满恶意地把我们的错误放大,而后,那些高深的历史学家就会跳出来自豪地宣布,看看吧,你们这些卑劣的人类,历史又一次重演了。” 齐朗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了一边,认真地品味着老亨利的话语。很明显,他并非是在闲聊,而且也并不是简单的抱怨。他所说的这一切或许自己在短期内很难理解,但他是个极有智慧的长者,他所要表达的,应该是和自己的未来息息相关的。轮回,已经身故的无尘先生也曾提起过这个话题,只不过他说得更加飘渺,而老亨利此刻借由对克瑞登的遗憾的表述,正在令那个虚无的概念更加具象化----那会有帮助的,大概和那最终的出路会存在一些关联。 “在几百年前,或者更久以些,我也说不清楚。”他接着说道,“在摆脱蒙昧之初,人们从新生的国度中看见了光明,一时之间,群情鼓舞,天下归心。于是,车轮转动了起来,向着所有人梦想中的国度,无可阻挡地滚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的错误累积了起来,车轮上开始出现补丁,它越来越大,越来越阻碍车轮的滚动。车轮开始放缓,开始颠簸,开始无以为继。于是,我们再换一个车轮,把旧有的摒弃,让崭新的诞生。但最终呢?同样好景不长----车轮只要上路了,麻烦必然会找上来的。不管是我的卢曼帝国,还是你那全新宗浩王国,或早或晚,都是会出现错误的。” “但是……”齐朗困惑了,“那是无可避免的吗?” 老亨利摘下了王冠,露出他那已经快要光秃的头顶,微笑着:“错误,它就是无可避免的----不管我们怎样小心,不管我们如何放慢讲话的速度,如何深思熟虑,如何谨言慎行……它总是会出现的。因为,我们只是人,我们离无所不知的神明差了很远。所以说,不要去怨恨这个世界,那是我们自己的错误造成的;也不要去怨恨神明,他给了我们这个世界,让我们周而复始地在错误中体会他的苦心----他已经够宽容的了……” “那我们该做的是……”齐朗有些想通了,虽然还不大确定,但在他的猜测中,那个答案正是出路----最终的出路。 第373章 荣耀骑士整装待发 老亨利的论调有些悲观,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希望。在他和齐朗与古尔夫谈话的同时,准备工作其实早就安排下去了。进攻雪狼峡谷,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那需要大批的士兵,大批的高手,那些士兵还必须是深受信任而且久经考验的,但老亨利都已经准备好了。 老亨利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一直在准备着,多方考察,几乎是挨个遴选。他十分清楚,克瑞登早就在自己的队伍里埋伏下了眼线,因此他必须谨小慎微,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就和当初的希望军团一样,他需要的是一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队伍,不可以有任何闲杂人等混入其中。 在随后的时间里,老亨利就那样慢条斯理地向齐朗透露了自己的想法。齐朗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优秀的战略家,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把整个进攻计划安排得滴水不露。与齐朗事先所想的不同,老亨利并没有把主战场放在雪狼峡谷里面,因为那样太过冒险了,相当于把地理的优势完全交到了敌人手中,加之对克瑞登的兵力多寡并不了解,他们的整体战斗能力究竟有多强也是个疑问,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杀到雪狼峡谷里,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全军覆没。 老亨利规划了一个战场,而那个战场应该是克瑞登大部分人的噩梦之地----瓦切镇! 雾气重重的雪狼峡谷虽然面积广阔,如巨斧削过的悬崖之间道路纵横,但它还是相对比较容易控制的。因为它只有两个出口。西北方向的出口临近瓦切镇。东面的出口则正好处于夏奇镇的西南角,除了这两处,其他各处都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小路,难走不说,还异常危险,并不适宜大队人马奔袭。 据老亨利所讲,瓦切镇在过去三四年里一直处于改建中。奴隶制已经被废除了,那原本的怪物一般的镇子也该随之被废除。两山之间的那个巨大的钢铁楼宇早就拆掉了。中间留出了很大一片空场,那里被圈了起来,打算用来驯养龙怪。 嵌在两面山体里的不见天日的小石洞,有许多已经被粉刷一新,甚至在石壁上凿出了一扇扇小窗户。它们的用途仍然是住人,不过这一回那些人可以随意进出----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无家可归者,瓦切镇慷慨地提供了接近三十万温馨住所,或许,还会有许多职位等在那座新兴的镇子里,比如说龙怪驯养师、历史解说员、游乐场看护者……等等。 但在那座昔日臭名昭著的奴隶营完成改造之前。它恐怕还将先迎来一场苦战。大约有五六万的精兵已经埋伏在了那里,一个个蓄势待发。只等着完成他们光荣的任务。 当然,在那之前,齐朗这边需要在雪狼峡谷的东面出口发动佯攻,逼迫他们自己钻进口袋里。 这称得上是个完美的作战计划,进攻时机、围歼地点、敌手心理上的死穴……智慧的国王无所不用其极,只不过那在齐朗看来,有些残忍的意味。他甚至想要向亨利国王提议,改换一个决战地点,因为在雪狼峡谷里进行厮杀,他会很容易站错了队伍,毕竟那个鬼地方在他幼小的心里也曾留下了阴影。 齐朗知道老亨利了解自己的想法,甚至怀疑老亨利根本就不想把那些阴险残暴的克瑞登一网打尽。大概他把克瑞登的逐渐成了气候归咎于自己的错误,毕竟他们是仇恨的产物,魔鬼的利诱只能称得上是个外在的因素,真正让他们变成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的,只是这个社会曾经给予过他们的伤害,曾经给予过他们的种种不公。 当然,有关于这方面的猜测,也很有可能是齐朗自己的心理状态的外在投射,尽管那些克瑞登掳走了朱来先生、多迪姆少校和奎尔他们,害得他们生死不明,但齐朗发觉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同情他们的。他们都是一些可怜人,内心中也保存着他们原本的正义感,那回出现在源平镇的那两名克瑞登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们与尊圣教徒并肩作战,同共抗敌,那给齐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说不定,他们只是自我迷失了,并没有把心脏与良知贩售给了那或许存在的魔鬼。 只不过,有一样却是值得警惕的----菲利克斯竟然死而复生了,那一定是某种可怕的魔法,或者他根本就是魔鬼附身了。如果这种情况大面积存在的话,这场战斗一定会艰难无比。 第二天一早,等到齐朗和古尔夫按照约定,早早地出现在亚萨城堡北后的军事管制区准备出发时,才发现老亨利这回真的下了血本----百余头龙怪整装待发,每头龙怪都是满配备的二十名士兵。他们是由各大战团优选来的精锐,虽说整体战斗力不比希望军团,但至少有一多半均为武师级别的战士。当看到这样一支队伍,古尔夫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甚至有点儿得意忘形的架势。 领队的是齐朗和古尔夫的老熟人,史蒂夫上尉。当初古尔夫他们被调来亚萨城堡接受特训时,就是这位史蒂夫上尉对他进行的单独训练,就在几个月前,还曾被老亨利派往东阳城,对齐朗进行了拜会。他是位将近五十岁的老兵,中等身材,看上去十分干练,是一位低调的初阶斗尊,与多迪姆少校私交极深,而且最得老亨利的信任。 “辛苦您了,国王陛下。”史蒂夫很守规矩地向齐朗鞠了一躬。 齐朗却向他行了个军礼:“史蒂夫上尉,齐朗上士和古尔夫上士向你报到。” “哦,是的……”史蒂夫马上还了一个军礼回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意,“我该怎么办?你们两个是最为重要的,可你们的军衔却是这个队伍中最低的,而且我估计你们的军衔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提升了。” “别在意,史蒂夫。”古尔夫摆出了一个大官的派头,大度地摆了摆手,“干好你的活就够了,我们是很平易近人的。”他走到了那头空出了两个位置的龙怪前面,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我们非得坐这鬼东西吗?它总是令我恶心,就像他妈的在肚子里被塞进去了个小宝贝,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你也知道在王宫里吃上一顿美餐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如果在半空中不小心又吐了出去,我的老哈里听了一定会心痛得要死。” 一旁的士兵们都跟着呵呵地乐了起来----他们喜欢会说粗话的大人物,尤其这个大人物还毫无顾忌地表现出了小人物的特点,那更让他们感到亲切。有几位士兵已经微笑着举起了各自手中的纸袋子,看来和古尔夫犯一个毛病的士兵们还不占少数。而史蒂夫上尉想是早就得到了相关的信息,更是贴心地递过了一袋是薄荷糖。 “这个大概会管些用,”他笑着说,“是我们的科学家最新研制的成果。别看他们在研制隔断剂方面总是试验失败,可这个副产品却得到了验证。” 不管那薄荷糖是否会生效,古尔夫也必须坐到龙怪的后背上了。他归心似箭,急切地想要给那些阴险的克瑞登一个教训,竟敢威胁到老哈里的生命安全,他们惹下大麻烦了。 “准备起程!” 史蒂夫上尉一声令下,全体士兵均跨上了龙背,扎好了安全护带,身上的铠甲哗哗作响,长矛在阳光下闪动着精光,箭囊中的箭枝挤得满满的。 “这将是一次光荣的战役,”史蒂夫上尉站在打头的那只龙怪后背上站了起来,声音高亢地提振着士气,“因为一个传奇就在我们的队伍当中!他并不属于我们这个种族,但在今天,却要为我们帝国的命运奋力拼杀,所以,小伙子们,我需要确定没有人会在死神面前尿裤子,告诉我,骄傲的士兵们,你们因何而战?” “荣耀!荣耀!” 小伙子们的嗓门都大得很,齐朗很担心他们的这番大声宣誓,会传到百余公里之外的克瑞登耳中,如果他们因此提前做好了准备,那就大大不妙了。不过他注意到史蒂夫上尉把目光投向了自己,那意味着自己必须得说些什么了。 于是,齐朗也站了起来。所有的士兵立刻安静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敬意。 “作为这队战士当中军衔最低者,作为皮肤颜色和你们惟一有所区别的战士,我只想说明一点。” 齐朗用同样高亢的声音高喊着,“我不是什么外人,军务部的档案里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我的士兵编号,827001号士兵齐朗。我也是一名旋锋军战士,隶属于旋锋军第二十八战团!” “是的,指挥官先生,我可以证明这一点!”大声叫喊的是古尔夫的死党肖恩。死里逃生的经历使得他的军衔又被提升了一级,如今已经是一名少尉,但他在望向齐朗时,眼神中的敬意是无人能及的,因为只有他真正见识到了齐朗那天在东陌平原神般的表现。 齐朗笑着向他挥了下手:“我不得不承认,我刚刚喊错了口号,因为就在你们高呼荣耀时,从我嘴里蹦出来的却另外两个字----友谊!亨利国王对我是像亲人一样的朋友,马库斯、多迪姆、奎尔、梅姬,还有你们,勇敢的战士们,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为了友谊,旋锋军上士齐朗,不惜一切!” 第374章 分兵的难题 当一整队的龙怪像一片乌云一样出现在夏奇镇上空时,威廉中校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而当史蒂夫上尉耐心地向他解释过一切之后,他果然急匆匆地赶向了厕所。 威廉中校并没有看到齐朗和古尔夫,因为他们躲藏了起来,并没有露面。齐朗这样做也称得上自有道理,一方面是他不想这那位马屁精多说什么废话,另一方面他和古尔夫也别有任务在身。他们需要不为人知地先行杀入雪狼峡谷,争取在大部队发功佯攻之前,抢先探明谷内的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找到伊格鲁或者朱来先生他们的下落。 为了掩人耳目,威廉中校仍然被任命为本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他被闲置了好久,这回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为了向亨利国王表达忠心,他还特意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那把几乎要生锈的长剑。 “替我祈祷吧,米歇尔。”他在临别时深情地亲吻着他的妻子,“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勇敢的时刻,你的威廉就要上战场了,真正的战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实的战场。替我准备两样东西,甜美的赤霞珠,和干爽的裹尸布,贾尔斯家族的荣耀在此一举!” 米歇尔完全被她的丈夫迷倒了,甚至连眼角的泪水都忘记了擦拭:“你真是太勇敢了,我亲爱的。你的勇敢总带着雄性激素的气味,令人着迷,请再对我多说两句,让我陶醉在你的勇敢之中。” 可威廉中校再说不出什么了,因为他需要屏住呼吸。否则他一定会像个孩子一样哽咽出来的。远远地躲在一旁的齐朗真心希望他能勇敢一些。毕竟他是乔安娜的父亲。如果他在战场上尿湿了裤子,那将成为乔乔一辈子的污点。 休整了一天,在安置好了镇子周边的防卫工作后,行动正式开始了。 在史蒂夫的带领下,哦不,在吓得已经快要晕过去的威廉中校的带领下,一百头龙怪驮着两千余名士兵,飞快地进入到雪狼峡谷东面入口的上空。第一波发动进攻的。是一阵细雨。那是人工制造出来的一阵细雨,其目的是消除那随处弥漫的雾汽。这一招倒是威廉中校想出来的,中校官邸的院子很大,每到清晨水汽重的时候,偶尔也会为雾汽所困扰,而往往到了那个时候,仆从们的大花洒就起了作用。 为了完成这次人工降雨的任务,镇子里所有家庭的花洒几乎都被征用了,而埃翠河更是无私地供应了大部分的用水。 那阵细雨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至少齐朗和古尔夫在悄无声息地闯入谷口时。周围的环境多少还能看清一些。森然而立的悬崖峭壁,满地的碎石。间或出现的兽骨……这里和以往一样,还是那样寂静而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被派回宗浩王国送信的休金恰好在这时赶了回来。她心急如焚,并由此创下了一个新的飞行纪录----只用了四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将近两万公里的路程,看来这只白颈鸦正在无限接近黄金期兽宠的最高级别。 休金带来了吉拉的一封长信。除去抱怨那一部分篇幅,总体的情况还算良好----国内政局稳定,温纶和满玉书两位老先生将众议院管理得井井有条,也就是说,齐朗这个国家元首就客死异国他乡,宗浩王国也不会发生任何变故。除此之外,南面的一些偏远城镇正一个接着一个地接受招降,那主要归功于董宏与兰塞这对勇士的恩威并施,所过之处,无不望风来降。 而吉拉提及的最后一个消息更加令人兴奋。奥托帝国那边好像遇到了些麻烦,原本压在边境上的虎骑军已经撤了回去,撤得异常彻底,甚至放弃了原本被他们征服的南蛮部落,那或许说明珍妮并没有如愿地完全掌控奥托帝国的战争机器,也有可能是一心复仇的阿布西昂纠集了一些余党,想要向残酷的珍妮讨回公道。不管怎样,只要奥托帝国短期内无法发兵作乱,等到雪狼峡谷这边的危险顺利解决之后,珍妮就再也没有办法实现她的野心。 抛开吉拉激烈的言辞不去理会,后顾之忧已经算是解决了,齐朗的心思也安定了下来,正可以专心于眼前这场即将到来的激战。 雾气散了又起,起了又散,空中的龙怪支援称不上有力,但至少自己的大部队人马就在头顶,那多少也能让古尔夫那无畏的心更加无畏。此刻他说话的口气也大了起来,甚至连腰板都挺得笔直。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峡谷里有这么多的岔路。”他有力地挥舞着手臂,压低了声音对周边的形势大加分析,“如果要提高工作效率的话,我的建议是安排休金快速飞行,多绕上几圈,直到找到我们的敌人,而后我们再一同前进,凭借你的剑和我的箭,把他们一网打尽!” 齐朗知道古尔夫的潜台词是什么,他率先提出个看似合理的建议出来,主要是想堵主自己的嘴,免得自己抢先说出分兵前进的计划。但他的阴谋诡计已经被看穿了,齐朗不会让他那样躲清静的。 “休金的作用很大,这一点我完全同意。”齐朗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打算,“但她无法进行战斗,就算她飞得再快,如果被克瑞登发现她的存在的话,还是难保会在我们杀过去之前采取相应的行动。我们的任务是争取找到我们的人,万一正如我们事先判断的那样,马库斯和多迪姆少校他们并没有死,只是被当成人质扣在了那里,等到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不就已经晚了吗?” “那么,你的建议是什么?”古尔夫的脸色明显苦了下来。 “我的建议是,我们两个分头前进。”齐朗抬头看了看天空,龙怪仍然在高空中盘旋着向下喷散着雨水,龙怪背上的弓箭手还没有任何发现,凌厉的箭枝到现在也没有射出任何一枝来,于是他接着说道:“眼下我们还没有进入到危险地带,不必太过紧张。同时你要相信自己,你一定能行的,你是最出色的勇士,这一点你早就证明过了。” 古尔夫用力地喘了一口气:“我得说,你有点高看我了,国王陛下。如果我不小心遇到了菲利克斯那个打不死的魔鬼怎么办?你也知道的,他和我的私人关系也不太和睦,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他最恨的人是你,那我应该排在第二位。” 齐朗安慰性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们冲进这里并不是为了和他们死拼的。我们的目的是救人,真正发动攻击的,会是头顶的史蒂夫他们。如果你发现了任何敌手,只需要向空中发射一枝信号箭就好了,到了那时,弓箭手的支持就会从天而降,而且我也会以最快速度赶过去。凭我对你的了解,遇到危险时,你比威尔逊跑得还快,他们捉不住你的。” 古尔夫勉强地点了点头,略略平静了一下,估计他在心里肯定又在默念圣人咒呢,但愿他的勇气能如愿地找上来。他四面打量了几眼,一时还没有定下主意,但齐朗已经有些等不急了。再过两轮雨水攻势,等到峡谷中的雾气再淡一些,史蒂夫他们就将按照约定,向峡谷里施射箭雨,发动无目标打击以期起到威慑作用,可自己和古尔夫还没有进入到预定地点呢,照这样拖延下去,恐怕到战事结束时,自己这个突击小队仍然没有任何的成果。 “你好了吗,古尔夫?”齐朗用力地握了握古尔夫的肩膀,“还是我必须得给你分配好突进的方向?这样吧,你从南面的岔路进入,我走北面。” “等等,等等!我正在分析呢。”古尔夫念叨了一嘴,伸出手指在面前的两个路口左右点来点去,“好了,我选好了!你北面,我南面。呃……就这样定了!”他终于狠下决心,把犹豫不绝完全挤出了脑子。 齐朗紧了紧腰间的束带,最后又嘱咐了古尔夫一句:“记住,让休金帮你留意周围的情况,遇到敌人,以躲避为第一要务,如果无法避免战斗,第一时间申请空中支援。史蒂夫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的眼睛会一直盯着你,而我也会----我已经失去了奥乌那个好兄弟,我觉不会允许任何人危害到我的另外一个最好的朋友!” “我真是差劲透了,你没为此感到失望吧?”古尔夫的面部表情因为尴尬而极度地扭曲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当我变得强大后,任何情况下都不再会心生畏惧,但现在看来,我的判断完全错误。我就是个胆小鬼,一名战斗级别为初阶斗尊的胆小鬼,这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 “不,古尔夫,你不是!”齐朗的双眼在淡淡的雾气中炯炯闪着光芒,“你只不过是在担心那巨大的责任,你是在担心无法完成任务,并因而影响到多迪姆他们的安全,那是和胆量无关的,那只能说明你是个有责任感的好人,是个值得尊敬的战士!” 第375章 他们不能死 古尔夫终于鼓足了勇气,向着他选择的南面岔路潜形前进了。 天空中的龙怪并没有发出震耳的咆哮声,它们都经过了良好的训练,很能分清形势,知道现在的气氛较为紧张,不容得它们的霸王神威恣意爆发。除了那巨大的肉翅所带起的风声,以及人工造成的细雨轻击地面的声音,雪狼峡谷仍然像往日一样宁静,但在宁静中却潜藏着杀机。 微风拂开了一片雾气,露出了地面满布的细碎尖石,更远处仍然只是一团迷雾,丝毫看不清楚。 “喀哒、喀哒……” 尽管齐朗的脚步放得很轻,但石块相互挤压摩擦,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四面空旷,那若有若无的声响,在雾气中传播得极远,撞击到两侧的悬崖,又反弹回来,就好像这里并非只有齐朗这一位小心的行路人,但齐朗早就判断清楚了周围的形势----那只是回响罢了,这里空无一人,真实存在的,只有他自己和他的纷乱如麻的思绪。 浑身的肌肉一直绷得紧紧的,刚刚安慰古尔夫的那一席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齐朗说给自己听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紧张程度并没有比古尔夫强过多少。 齐朗的确有理由紧张起来的,因为这个关键时刻终于到来了----事隔将近一年,终于该是时候面对真相了,终于该是时间确定那些对他十分重要的人是否生还。 想来老亨利早就放弃了希望。他下定决心、派遣重兵前来清剿克瑞登的做法,正说明了那一点。他不再相信自己的儿子仍然存活在这世界上,虽然那是个极为残酷的猜测。但他决定接受那个沉重的打击了。马库斯是他惟一的儿子。而且老亨利年纪也大了。不会再有机会制造出来一个同样的胖乎乎的、有些蠢笨的儿子了。 但齐朗并没有放弃希望。 齐朗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坚定地持有那样的想法,只是直觉在反复地告诉他,他们应该没事。他们一定没事! 那大概是一种心理暗示,几近于欺骗,让他的内心得到安慰。齐朗的确应该那样自我欺骗的,因为那些人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了----朱来先生、多迪姆少校、马库斯、还有奎尔他们,早就被齐朗视为自己的亲人了。 抛开那或许还生存着的亲生父亲,亲切的朱来先生。毫无疑问就是齐朗在这个世界里最亲近的人了。齐朗一直能感受到朱来先生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眼下他所取得的所有成绩,都是他默默付出所换来的成果。 朱来先生就像一个带着孩子外出游玩的长辈,看到小家伙在乐不思蜀中迷失了方向,却也一言不发,只是帮着他打发走了树丛里隐藏着的灰狼,把道路上的坑穴全数填平,而后在正确的道路上摆下一朵朵鲜花,就那样一步步逗引着孩子自己找到归途。而他早在灰狼的攻击下伤痕累累,在修路的劳作中汗流浃背。可他却乐此不疲。 朱来先生在遭受克瑞登突袭时身受重伤,齐朗不知道他在这一段时间里是不是有机会恢复过来。但他仍希望那肩头的伤势不会为他留下难看的伤疤,毕竟完美的身体是这位大明星吃饭的本钱。当然,他吃饭的本钱早就称不上完美了,在海斯堡的那场激战中,他几乎丢掉了性命,而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恐怕还有那难看到了极点的创伤。当然,他其实并没打算能够活着走出那座王宫,他一心想着击杀鲸嘴比利,替故国的死难者报还血仇,更深层的用意,可能与在于为齐朗扫清一个强大的敌人。 齐朗看透了朱来,那傻瓜一样的亲人。他装出了一副把所有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浪子模样,但在他骨子里,他固执而且愚蠢,像头驴子,把所有重担都挑在了肩上。 朱来先生必须活下来的,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呢。齐朗记得很清楚,那位大明星答应过自己,要为希望军团创作一首军歌呢,尽管齐朗对他的创作水平持有一些怀疑的态度,但那是个承诺,他怎么可以食言呢? 当然,还有多迪姆少校。齐朗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表达对多迪姆的感激之情,或许,那种感激之情根本就是不必去表达的,因为没有人需要成天把对自己的兄长感谢挂在嘴边上,对于弟弟的帮助,那根本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哥哥们不都是那样吧,他们别无所求,只是希望那笨拙的小家伙越来越强壮,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缘分实在是很奇妙的东西,至少在齐朗看来,自己与多迪姆的交情就是那样奇妙。 实际算起来,他与多迪姆的接触时间并不算长,但多迪姆就像是上天安排下来的一个高尚的使者,每次到来都会给予他以最为需要的帮助。 加入旋锋军,多迪姆几乎一句话就让齐朗满足了愿望。齐朗知道通过正规考核的难度有多大,单是那力量的考核,就淘汰下去了许多比他强壮得多的棒小伙子。但多迪姆看中了那个怯生生的东方孩子,也看出了他多么需要那难得的入伍机会。他适时地打了个招呼,于是,一切都开始了。 那第一面的帮助,只是多迪姆所有善意的一小部分罢了。齐朗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自己在强行用灵石晋阶的鲁莽行为被多迪姆发现时,他紧张极了,看他那表情,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同胞弟弟正在火堆里打滚。在那之前,齐朗从来没有看到多迪姆对任何一名菜鸟士兵发过火,但古尔夫那个倒霉蛋却因此挨了一顿臭骂。 还有,当出征海斯城、接应朱来先生的重任从天而降时,多迪姆更是几乎拼掉了性命。他其实可以轻松脱身的,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且以他的实力来看,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撤回国境,但他并没有为了大局而牺牲掉齐朗这个小人物,而是坠在了后面,与数百名巨龙恶徒挥剑死战,拼着可能丢掉性命的危险,拎着那个已经完全没有力量的齐朗冲上了山坡。在那一刻,他显然并没有把他自己当成是一名铁血指挥官,而是一个兄长,宁愿自己浑身是血,也不会扔下弟弟不管的兄长。 如果多迪姆就那样死掉了,那将是多大的一个遗憾? 在齐朗的计划中,他一直打算寻找一个闲暇的时间,和多迪姆少校好好聊聊天,多了解他一些呢。齐朗有过那样的机会的,但当他用力地回忆起过往时,却吃惊地发觉,原来他与多迪姆少校在之前的所有交流,所针对的都只是自己的麻烦。对于那位亲切的指挥官,他了解得实在是太少、太过有限了。 齐朗能感觉到一些,多迪姆其实是很乐于去把他的经历和他分享的,多迪姆在言语中曾多少透露过一些,比如说他在年少时的周游列国,比如说他的见闻广博、无所不知,比如说他在遇到朱来先生之前也曾遇到过一些麻烦。 说到那麻烦,齐朗觉得自己本该多问上一嘴的,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多迪姆少校对自己给予了较多关注的主要原因。是啊,他在过去的经历也一定是相当复杂的,正是他克服了自己的那些麻烦,才使得他更加善解人意,更加了解像齐朗这样的可怜虫有多么需要关怀与安慰。 那位好心的兄长,他可一定不能死…… 当然,还有奎尔那个讨厌鬼,他最好也不要死掉,因为那样实在太过有损他勇士的形象了----倒在担架里,毫无抵抗能力地被那些阴险的克瑞登一刀砍了脑袋,这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甚至比他被人一箭射掉了一颗蛋还要丢脸。 而且,齐朗还记得清清楚楚,奎尔还欠自己一次彻夜倾谈呢,如果是喝一杯咖啡,或者喝上少许朗姆酒----不管是喝什么,必须得奎尔买单才好。 奎尔的确是凶得要命,但他在某些时候也有一些可爱之处,只不过那些可爱之处,大概都被梅姬看到了眼里,至少在眼下的局势下,齐朗暂时还没办法总结出来。不过,他只是那样觉得,奎尔在所有重要人物的排行中,应该是明显靠前的。他那难看的样子,那暴躁的脾气,甚至说话时嘴里时不时喷出的洋葱味道,都是很值得留恋的。 还有梅姬,如果不是米蓉那俏丽的身影突然闯进了齐朗的脑子,他很有可能与古尔夫他们一样,一直默默地迷恋着那位丰满的女教官呢。 梅姬是个极好的导师,她很亲切,很体贴,很有耐心,而且齐朗记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梅姬的鼓励,自己几乎就放弃了,几乎就认定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蠢货,这辈子都别想成为什么初阶勇士。她的一句话,令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自我放逐的傻瓜,而多出了一位令人生畏的王。 至于马库斯……好吧,齐朗也希望他不要死掉,因为他不想老亨利悲痛欲绝;但说实在的,如果他少惹一些祸事恐怕会更加令人怀念。 眼前的岔路一条接着一条,乱七八糟的,正如齐朗脑子里的思绪。可是……他们究竟被藏在哪儿了呢? 第376章 神秘的影子 “嗖!嗖嗖……” 箭雨开始从身后的谷口洒下,比计划稍微提前了几分钟,那大概是史蒂夫上尉不想再做无用功,因为他也看出来了,正如老哈里所描述的那样,雪狼峡谷中的雾大概永远不会散掉了。 锋利的箭枝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敲击在碎石上,发出丁丁当当的响动,就好像不远处的身后,正在进行一场拙劣的打击乐演奏。 那是一种极大的消耗战,如果不是老亨利真的打定了主意,打算把克瑞登全数起出,以卢曼帝国以往吝啬的作风,绝不会这样浪费的。看来史蒂夫上尉准备了相当数量的箭枝,几乎把龙怪身上的装备架都装满了。 如果白茫茫的浓雾中果真隐藏着阴险的克瑞登的话,他们一定会遇到大麻烦的,就算他们都和菲利克斯一样,从魔鬼那里换来了不死之身,如果身上插满了箭枝,也一定不会好过,至少他们平时见面打招呼时,恐怕相互之间都得保持一定的距离。 守在谷口的威廉中校大概也该带领那几百名冲锋队员向雪狼峡谷中进发了,他们需要虚张声势,敲锣打鼓般地进发。这个任务安排给他最合适不过了,做表面文章历来就是威廉中校最为擅长的。 齐朗必须加快进程了,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史蒂夫的龙怪攻击团就会追到身后的,那些要命的箭枝可是敌我不分的。 刚刚搜寻过的三五个岔路,齐朗毫无收获。那些路要么是死胡同,要么就直接又绕了出来。而且周围的悬崖峭壁也像钢板一样毫无缝隙。根本没有任何藏身之处。看来克瑞登选择的落脚点还应该在更里面一些。再不就是千挑万选的古尔夫不幸选中了目标,此刻已经被打不死的菲利克斯们围了起来,正在那里被打得跪地求饶呢。 能耐大的人总是最挨累的,就好像齐朗这样,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估计他搜索了五六个岔路的时间,古尔夫那边只完成了其中的一半罢了。齐朗飞快地绕了出来,就在起始地点的标记处。重新选择了那条雾气最浓的小路,悄无声息地冲了进去。 而这一回,他好像终于有收获了。 这条路齐朗有些印象,当然,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印象,而是一个极度痛苦的印象----因为,这里好像正是他当初突围雪狼峡谷时所选择的道路。 当初的那次突围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噩梦。齐朗根本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这里的道路纵横交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方圆二十几公里的一个巨大迷宫。雪狼峡谷之所以在众多的候选险境中脱颖而出,成为可怜的奴隶们寻求新生的惟一考验场所。主要的原因大概就在于此吧?它很有挑战性,而在旁观者看来。又很有娱乐性。 那些凶狠的看守们想是从来没有机会完完整整地走过一回,毕竟这里从来就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而且长期生活在这里的狼群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它们凶狠残忍,最喜欢做的,就是把那些挑战者撕成一片一片的碎肉,在这里,你甚至无法看到一块完整的骨头。 不过,那一回可真称得上是神明的特殊眷顾,齐朗在当时并没有机会去研究地形图纸,而且那地形图纸其实也是根本不存在的。他只是没命地奔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刻也不敢停歇。当时负责看管瓦切镇的凶狠士兵们还是心存怜悯的,在齐朗临行前,他们还特意赏给了他一大块烤肉,令他在进入瓦切奴隶营后,第一次真正填饱了肚子,从而拥有足够的体力完成这长达五六个小时的一次长跑。 当然,那块半生不熟的烤肉同时也散发出了一股腥膻气味,那估计是也那些恶狼们极为喜欢的。 对他进行围追堵截的,应该是五匹饥饿的巨狼,但具体的数量其实齐朗也记不清楚了,反正到了最后,只有那五匹跟了上来。它们一直好奇地尾随着,耐心地寻找着机会。它们从没想过这个又瘦又小的家伙能有机会顺利脱身,之前的无数案例都证明了它们对此的看法正确无误。 雪狼峡谷是理论上不可突破的,这个巨大的迷宫其实只是狼群的天然游戏场。无人可以幸存,哪怕比那黄皮肤的瘦弱小子强壮得多的黑人奴隶,它们也曾见识过不少,但最终的结果和它们的预期没什么两样----他们都变成了肉块,永远地留在了这死亡之地。 但有些时候,好运气就是那样降临了。它们没有料到那个瘦小的孩子竟然可以脚步不停地奔跑那么长时间,甚至还甩开了几匹早餐吃得过饱的巨狼兄弟。而在不顾一切地四处乱钻中,他鬼使神差般地穿过了狼群聚居的核心地带。那五匹狼一定很想把这个小家伙捉回去,命令他重新跑上一次,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迷路,看看好运气会不会第二次降临到他的头上。 齐朗知道那种可能性是根本不存在的,因为就算他在此刻眼前的道路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的那七八个岔路口,已经让他头痛欲裂了。 好运气不是天天都有的,只不过那一天好像有所区别,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指引着方向。 很有可能,那是伊格鲁的力量。是那只同样失去了记忆的头狼法外开恩,显然,齐朗的悲惨遭遇令他心生同情,于是他自愿放弃了在这里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与那黄皮肤的小家伙结成了宿命的伙伴,一同开始了寻找自我的旅程。 不过,伊格鲁那家伙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他应该没那么容易被缠住手脚的,而且这雪狼峡谷其实一直是他的地盘,他对这里了如指掌,几乎每一块尖石都留有过他的气息。可现在,齐朗根本感受不到伊格鲁的存在,他就那样消失了,毫无音信。 无助与不祥的感觉一点一点地在齐朗的心头汇集,他觉得这一阵子的孤独旅程实在太过难熬了,甚至比他在炼石幻境中的经历还要难以承受,至少他在那时不会有这样多的牵挂,不必去担心其他任何人的安危。但现在情况却是大不相同----他的心乱极了,几乎每走过一个分岔路口,担心与焦虑就会增长一分,他甚至开始怀疑,这见鬼的雪狼峡谷根本就是他自己虚拟出来的,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就像董大娘布下的风水阵,绕来绕去,非得把人绕到头晕才肯罢休。 然而,就在他赌博般地选定了一条道路继续闯下去时,齐朗好像突然有所发现! 有一股气息出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 那应该是一个人,是一个武士,因为他体内存在着灵力。不过那种灵力分布又是与勇战士或者修道者完全不同的。在齐朗的印象中,这个人他好像遭遇过,又好像没有,他也有些拿不太准,但齐朗只能肯定一点,如果他真的和自己遭遇过的话,那应该是在纳隆湖边上的木棉树林,也就是说,他应该是一个克瑞登,而且他选择在此时出现,应该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本营即将遭受攻击。 看来要有收获了! 天空中的箭雨威势到底起到了作用,那些魔鬼的信徒们终于忍耐不下去了。他们打算从阴冷的洞穴中探出脑袋,像狡诈的田鼠一样,小心翼翼地打量一下外面的世界。 捉住这个机会,跟上他!说不定那会带解救朱来先生他们的机遇! 齐朗小心地压抑住体内的灵力,脚步加快,箭雨洒下的声音极好地掩盖住了他的脚步声,那使得他可以顺利地接近目标。 就要靠近了,只要转过那个拐角,他一定逃不掉的! 但是……他好像也动了起来,速度不快,好像有些犹豫,但他确实正在向着相反的方向移动着。齐朗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那人的灵力变化,他的实力不弱,如果按照勇战士的级别换算的话,应该在低阶斗尊上下,估计他肯定是克瑞登的高级人物,他一定了解相当多的内情。 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终于,齐朗拐过了那高大的岩石! 满眼的雾气中,一个身影渐渐隐去了。 齐朗只瞄到了一眼。那是一个黑衣人,中等身材,手中提着的,大概是一把长剑。他脚步很快,时跑时停,似乎对齐朗的到来有所察觉,但又好像并不太确定的样子,因此他也在前进与后退的选择中犹豫着。 但没问题的,齐朗已经捕捉住了他的气息,除非他能突然生出一对翅膀来,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否则,他一定逃不了的! 齐朗压低了身子,集中所有精神仔细体会着那黑衣人的气息,一步一步地逼近。 就快要接近了,大概就在百十米的正前方,那黑衣人停在了那里,从他体内的灵力变化来分析,他似乎在挥动着手臂。 就在这时,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响了起来! “呜----!” 第377章 谁在嗥叫 那是一声令齐朗心悸的嗥叫,是狼的嗥叫! 那声音是齐朗异常熟悉的,苍凉、悲怆,仿佛要透过那厚厚的云层,直达天空的极远处,要让上神听到他的困惑与不满。 但那应该不是伊格鲁的叫声,齐朗注意到了其中的差别,因为他可以确定,只要是伊格鲁发出的声音,他绝对能听出其中的含义,而这声长嗥,他除了能听出其中的愤懑外,其他的可以称得上是一无所知。 齐朗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就好像那叫声中带有不祥的预兆,令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仿佛每一次跳动都会为五脏六腑带来难以忍受的重负。因为,那声嗥叫唤醒了一个记忆,有关于伊格鲁的记忆。没错,伊格鲁拥有一个不知名的兄弟,而那不知名的兄弟,在齐朗的猜测中,应该是那个复仇之神的兽宠----那会不会是说,面前这黑衣人,就是那个以圣王自称的安迪? 大约在六七年前,也是在这雪狼峡谷中,齐朗和那只雪狼正面遭遇过。齐朗记得一清二楚,那略显瘦弱的身形,额头上的伤疤,血红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它是充满了敌意的,就算它的兄弟伊格鲁出现在它的面前,仍然没能阻止它继续发动攻击。 它是一头异常凶残的野兽,毫无理性可言,估计它那颗狼心早为仇恨所代替,正如它刚刚发出的叫声,其中明显带有一种疯狂的力量。对于这匹雪狼,齐朗有过一些分析。尽管他所掌握的信息大多来自于并不算靠谱的梦境。而且那些片段究竟是伊格鲁自己的记忆。还是他的假想,齐朗也无从得出定论,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它极度残暴,任何挡在它面前的阻碍,它都会毫不犹豫地狠下杀手。而它的个性,很有可能也是伊格鲁当初的个性。 那几个片段一直是血腥的,而且也曾给齐朗带来相当的困扰,让他误以为自己在潜意识里一直在追求着狂乱。一直在追求着血腥的复仇。但幸运的是,噩梦最终还是惊醒了,在所有善意的修补下,那个在血腥记忆困扰下的悲惨孩子最终找回了自我,同时,伊格鲁这只天性嗜血的残暴的巨狼,也在他宿命的主人所有正直的感化下,最终站到了正义的队伍当中。 不过,齐朗对于伊格鲁当初企图还是记忆犹新的,他总是偷偷地钻入齐朗的潜意识当中。把他骨子里最直接的本能强加到齐朗的头上,试图让自己的主人变成他所期待的那个铁血战士。变成他所乐于见到的那个杀人魔头,变成他最为中意的疯狂而嗜血的傀儡! 但伊格鲁并没有成功,又或者说,伊格鲁的意志远没有齐朗的天性来得那样强烈,所以才在这场潜意识里的竞争中败下阵来。 同时,伊格鲁的难处还在于他也失忆了,那使得他对原本的天性心存疑惑。齐朗记得,为了寻找他的记忆,伊格鲁曾经离开过一段时间,据称他在法塔河谷附近感受到了他兄弟的气息,因此无法控制住亲情的呼唤,暂时将宿命的伙伴放在了一边,转而去争取兄弟团聚。但他也没能成功,因为他的兄弟似乎对已经失去了狼性的伊格鲁十分不满,并由此试图想要切断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 伊格鲁和他的兄弟究竟谁是哥哥,谁是弟弟,齐朗根本无从判断清楚。至少从梦境的表现来看,伊格鲁的兄弟更加主动,更加乐于去控制,很有兄长的气势。尤其当他们同时面对本地狼群的挑战时,正是它率先冲杀过去,毫不犹豫地挑起了一场生死之战,而伊格鲁在当时应该是瑟缩在一旁的。虽然梦境中的情形可能总是带有一些主观色彩,但至少在齐朗的梦境中,伊格鲁表现得很犹豫,同那些疯狂而残暴的巨狼相比,他简直就像一只温顺的萨摩耶犬。 不过,最终伊格鲁还是冲了出去,帮助自己的兄弟击败了那只头狼。他们成功了,两兄弟一同疯狂地仰起头颅,向着天空中的圆月纵声狂嗥----那是狼族王者威严的最佳体现。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伊格鲁应该是被动的,那个头狼的身份,似乎从来就不是他一心打算要追求的,大概也正因如此,他成为了齐朗的宿命的伙伴,因为他们在骨子里是完全相同的----他们都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在仇恨的推动下一步一步挣扎,在遍布歧视的荆棘丛中艰难地行走。他们都有理由痛恨这个世界,但最终却都在良知的敦促下,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伊格鲁和齐朗的幸运,但却是伊格鲁的兄弟的不幸。 它完全被仇恨占据了,被仇恨吞没了。 它和伊格鲁应该不是这里的原本住客,如果追根溯源的话,他们大概是从很远的北方迁徙过来的。伊格鲁曾经讲过,雪狼的原本住处应该是雪原,他们是雪原的王者,在冰雪的国度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但那样的崇高的地位应该只局限于野兽的群落中,因为在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更加凶残的动物----人类,他们有组织,有技巧,有工具,为了私欲会对其他任何种族采取灭绝的残忍手段。于是,雪狼族群被围猎,被捕杀,在雪原之中再无生存之所,只得千里迢迢远走他乡,希望最终能寻找到一个适宜居住的理想国。 当伊格鲁和他的兄弟在四处躲藏中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雪狼峡谷这狼类聚居的完美国度时,很有可能又发现了新的麻烦----万物和平相处的理想国当然只是个虚无飘渺的童话世界罢了,只要存在生物的地方,自然就存在竞争。原生的狼群发现了这两个外来者,接纳它们?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它们的毛色不同,生活习性也互不相融。对于分歧,狼族只会选择一种解决方式,就是你死我活的一场优胜劣汰! 作为一匹纯粹的狼,伊格鲁的兄弟是有道理仇恨这一切的! 但那位名叫安迪的孩子,他却不该选择仇恨,因为他是人,他应该拥有自己的理性,不管他过去曾遭受到什么样的灾祸,在他头脑中的良知却从不应被泯灭。 这真是宿命开的最大的玩笑,两位同样怀有血仇的孩子,相隔二十年之久,踏上了同样的路径,遇上了同样的宿命伙伴,却最终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轨迹。惟一区别他们的,只是对仇恨的两种不同态度。 齐朗很希望能有机会和那位安迪见上一面,甚至劝一劝他,劝他放弃,劝他改过。那大概真的是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齐朗始终觉得他在内心之中也存在着一个善良的自己,只不过他被压抑住了,被强行抹除了。 至于伊格鲁的兄弟,齐朗也生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伊格鲁消失了这么久,大概也正在试图完成同样的任务吧? 他们都是极为强悍的生物,如果发生了争执的话,肯定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较量,而如果是那样的话,齐朗希望他们当中没有人受伤,因为那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不管是对伊格鲁而言,还是对他的兄弟而言,都是太过残忍的一个结局。他们本该和睦相处,共同进退,那才是兄弟,不管个性是否相同,同样的血液让他们紧紧相连。 但是,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他们在当时就已经表现出了不同,而且他们在各自不同的路上已经走得太远了。他们为各自设定了生存目标,那都是他们自认的光荣的目标,只不过一个是想要战胜敌手,另一个则是想要战胜自我。 不管怎样,那个黑衣人已经向他的雪狼兽宠发出了召唤,他究竟有什么用意,齐朗无从猜出,他现在只希望伊格鲁能够安然无恙,会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面前。至于眼下,他需要跟住那个黑衣人,盯紧他! 在浓雾的对面,那个黑衣人开始后退了。他似乎发现了在百米之外隐藏着齐朗这么个敌手,似乎也察觉到这个敌手的实力异常强大,因此他再没有任何的犹豫,以极快的速度退了下去。 齐朗对黑衣人的反应大感意外,因为他对自己控制体内气息的能力很有把握,在这个距离上,就算感知能力极为灵敏的吉拉都无法发现他的,除此之外,那黑衣人的战斗能力也并不弱,就算真正打起来,齐朗也没有把握同时敌住他和那匹雪狼。这会不会是说,在他脑子里又酝酿出了什么险恶的计谋,这会儿抽身退去,就要安排他那忠心耿耿的手下开始行动了? 齐朗不可以让他脱身,机会好容易才出现,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 然而就在齐朗跃身出去,刚要以全速发力冲袭时,却发现那黑衣人的气息猛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竟然像鬼魅一样消失了! 第378章 身世猜想 他不见了,快得像个影子,在光线偶尔出现的地方一闪而过。而那个影子却是有份量的,就那样沉甸甸地压在齐朗的心上。那大概是心理上的压抑所带来的幻觉,也可能是周围的雾气令人喘不上气来。总之,齐朗慢了下来,放缓了脚步,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保持清醒,才能理智地分析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人,一定就是那个安迪! 安迪,这个名字应该是安德鲁的昵称。当然,这个猜想齐朗也不敢太过肯定,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特殊的种族并不完全遵照蛮鬼语的常规习惯。但在齐朗想象中,他应该是一位个头很矮的小家伙,脸颊上带有一些雀斑,塌鼻子,眼神看上去很单纯,说起话来叽哩呱啦的,像个唠叨鬼……他本应该是个快乐的小家伙,但年幼时的经历令他走向了灰暗的人生。 复仇之神和圣王,这两个称号其实是毫不相关的。因为复仇之神的心中应该充满了仇恨,他痛恨一切,他的最终目标是毁灭一切。而圣王,那应该是个光明的象征。他应该关怀一切,像温暖的阳光一样泽被大地。他把这两个完全相左的称号强加到了自己的头上,那大概正说明了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吧? 那大概真是一个幻觉。因为当齐朗此刻重新回想刚刚的那个人影时,他竟然觉得那个身影真的很幼小,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飞奔着,拼尽全力想要把握住那一线光明。但光线眨眼即逝。无法捕捉。 他消失了。就那样消失在了白得刺眼的浓雾中。但在齐朗看来,他却像是冲进了一团黑暗。 那是个成人的背影,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从那个身影中,齐朗根本无法猜出他是善是恶,更无法看穿他年幼时的单纯与善良是否还保存在他体内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雾气越来越重。在那样的浓雾中,齐朗甚至觉得自己开始无法正常呼吸了。脚下踏着的仍然是那些细碎的尖石头。就像成千上万的小刺猬,充满敌意地竖起了浑身的尖刺,令踩在它们头顶的行人深受其苦。 就是这样的石块,当初令那个赤脚挣扎的奴隶跌跌撞撞,每跑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的印迹。就算现在齐朗的脚上就穿着一双厚底的靴子,可仍然能时不时地感受到那些尖石头的生硬与锋利。 周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齐朗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一边保持着头脑的高速运转,一边用心去感知。那个安迪虽然快得惊人,但他是人,并非是真正的魔鬼。因此他绝不会莫名其妙地开启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就那样凭空消失掉…… 他果然还在。虽然退出了很远,但齐朗感觉到了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尽管肉眼很难分辨出方向,但那一丝微弱的气息仍然就在前面的几百米处! 潜下身形,齐朗继续上路。他必须和那个安迪见上一面,或许他将异常恼恨地向自己发动进攻,但齐朗总觉得还存在着另外的可能,和解的可能,因为,他觉得自己和他是相识的。 齐朗很确定这一点----自己应该是和他相识的,就算没有真正见过面,但在梦境中,自己却是时常和那个愤怒的安迪擦肩而过。他是伊格鲁那不知名的兄弟的宿命伙伴,而自己是伊格鲁的宿命伙伴,这大概本身就说明了那个安迪应该与自己也是存在的某种宿命的联系。 在齐朗看来,自己与那安迪,就像是相隔很远的两只风筝,各自在空中寻找着自己的天地,然而那根细细的绳线,却在地面与天空之间相互纠缠,早就理不清了。而那绳线,就是那混乱的梦境。 那几回的梦境的确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因为齐朗曾经向伊格鲁求证过,比如说那位哭泣中的妇女,被困在笼子中的孩子;比如说那黑暗洞穴中疯狂的笑声,向整个世界宣告复仇即将莅临的沙哑咆哮……伊格鲁对此一无所知,他根本就懒得为这些烦心事多花费一分心思,因为那实在是太过令人头痛了。 不过,齐朗却早已经猜透了几分----那应该就是安迪的梦境,那应该就是困扰了那个孩子许久的真实场景。 当然,安迪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可怜的孩子了,他真实的年龄大概已经三十五六岁,时间过去了二十**年,他当然应该是有所变化的,只可惜那种变化并没有体现在心智的成熟上,他只是变得更加强大,更有能力去实现他复仇的梦想。 时间过去了这样久,按理说,那令人难以承受的伤痛,早就应该淡化了。正如奥乌所留下的那句民谣,时间之河的魔力,应该足够抚慰所有的伤痛的。但看来他没有。安迪一直把那些伤痛牢记在心,就好像他每天晚上都会寻找来一把尖刀,剖开自己的胸膛,把心脏上的结痂一块一块地切开,让心流血,让仇恨延续! 这个可怕的猜想令齐朗一时失了神,险些因此滑了一跤。他这时才注意到,眼前的这片空地的确有些湿滑,四周正在传出滴水声,就好像安迪滴下的血液渗漏了出来,把他经过的所有路途都染成了一片泥泞。 但那只是个幻觉罢了,想来是史蒂夫上尉他们的人工降雨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水汽的催化下,大批量的雾气凝结在了那两侧那稍显逼仄的悬崖上,一道一道地汇聚在一起,而后再重新化成水珠一一滴落。 “滴嗒,滴嗒……” 水滴正在试图软化脚下的尖石,似乎想要使得它们变得圆润一些,不再那样棱角分明,不再对往来的可怜人构成伤害。但那肯定是个耗时极为长久的工作,可能需要一百年,或者更久远一些。除非那些水滴能够汇成一条瀑布,就像祥水圣地的狮子嘴下面的那条瀑挂,一直柔和地流淌,将下面的石头早就冲刷掉了棱角。 那样的洗涤正是安迪所需要的,以纯净的清流洗去他心头的血迹,洗去他那保留了接近三十年的恨意,他本该那样选择的。但那似乎根本不是安迪可能会接受的治疗,因为他需要保留那痛苦的一切,他需要保留住心中的仇恨。 当瘦弱的他在奄奄一息中被扔到了圣爱小屋中时,他就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他一定认准了自己已经被上神遗弃,并因此向高尚的神明发起了最为狂傲的挑衅! “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 那真的是绝望,对所有同类的绝望,对人生的绝望,对神明的绝望! 他恨透了那些对母亲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迫害的恶棍,他恨透了那些即将把他投入火海的凶徒,而他最恨的,则是毫无怜悯之情地安排下这一切的神明! 仇恨融入了他的血液,给了他力量。他决定生存下去,因为他要复仇!于是,他最后时刻选择挑战雪狼峡谷,在那些守卫狞笑声中,决然地冲向了那不足万分之一的生机。 那大概也是一次宿命的召唤,他竟然成功了。 他闯了出来,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闯出雪狼峡谷的奴隶。不过他对帝国所提供的宝贵生机并没有丝毫感激,恰恰相反,他的仇恨更加强烈了。因为,他发现那些歧视无处不在。当他以脱困的奴隶出现在夏奇镇时,他一定遇到了许多异常的眼光,一定听到过许多刺耳的嘲讽,那使他更加看透了人类这种生物的卑劣。说到这一点,齐朗对此深有体会,如果不是他遇到了好心的库姆和多迪姆,他一定也会在那样的冷遇中一步步走向黑暗的。 但是安迪显然没有那样的好运气,同时,他也遭遇了命运的转折----伊格鲁的兄弟! 如果没有它的帮助,那个安迪根本不可能闯出雪狼峡谷,一定是这样的,那匹雪狼看出了安迪正是它所需要的人选,并因而在暗中帮助他突破重重危机,躲过巨狼的围捕,并顺利地通过了这个浓雾重重的迷宫。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们结合在了一起,开始了他和它的复仇计划。 于是,他成为了复仇之神,而它,就是那提供交换契约的恶魔的帮凶! 一定是这样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得异常明晰,那个可怜的安迪,他需要帮助,他需要劝诫!齐朗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当面和他谈一谈,让他放弃这一切,因为这世界绝非他想象中那样充满黑暗。他还有机会挽回,只要他找回自己的良知,放开那因痛苦而紧握的双手,全新的生命一定会向他亲切地展开怀抱的。 捉住他! 不可以放弃他! 齐朗再一次加快了脚步。他判断得一清二楚,安迪的气息仍然就在前面,虽然不太明显,虽然还有些距离,但他躲不过的,齐朗对自己的速度有着十足的把握,同时也对成功说服他有着十足把握,因为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经历。 第379章 僵尸朱菲利 “咻----澎!” 突然,信号箭在空中爆了开,就在西南侧两三公里之外! 紧接着,休金飞快地从头顶划过,发出了一连串短促的呱呱声。 齐朗站住了脚步。休金的这种叫声,他听古尔夫解释过,虽然那和求爱的声音很相近,但结合当下的场景,显然是完全相反的意思----那是紧急的信号,看来古尔夫遇险了! 这个倒霉的家伙千挑万选,可偏偏又一次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现在,齐朗没有办法继续追踪那神秘的身影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全力支援古尔夫! 紧跟着休金飞行的方向,齐朗飞奔了起来,毫无保留,再也不去理会自己的脚步声是否会被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克瑞登发现。从休金的飞行速度来看,古尔夫眼下应该并没有遭遇生命危险,否则那只白颈鸦一定会急不可耐地杀回去,留守在他身旁,帮助他供应箭枝的。不过他很有可能已经陷入了苦战,正凭借他的魅影之箭苦苦支撑着。 龙怪此刻仍在东侧偏北的六七公里之外,那枝信号箭飞得很高,足够史蒂夫上尉他们观察清楚。但他们恐怕没办法很快赶过来,因为一方面他产需要虚张声势,把佯攻进行到底,另一方面也需要确保克瑞登不会发动反扑,毕竟从东面入口处发动进攻的威廉中校那里人手并不算充裕,而如果给克瑞登看破了真正意图,整个夏奇镇都很有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 除此之外。就算史蒂夫带领着龙怪及时赶了过来。他们恐怕也需要先进行一阵洒水处理。那样才有机会看清浓雾中的战况,从而以弓箭进行打击。可古尔夫一定坚持不了那么久的,他虽然身为一名初阶斗尊,战斗力不俗,近距离做作战却是他的弱项,如果一旦被敌人逼到了身前,他用不了几下就会被打得一败涂地。 齐朗很清楚,现在古尔夫脱险的希望就寄托在自己身上。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脚下生风,两三公里的路程,几乎只用了不足两分钟的时间就赶了过去。而没等他转过前面的那块突出的山崖,古尔夫的叫骂声就已经传了出来:“这一箭是送给你的,该死的朱菲利!敢不敢露个头出来,你这胆小鬼!你这孙子,难道就会这两下吗,你的能耐呢,来呀!” 古尔夫的叫骂声中气十足。没有丝毫的受伤迹象,看来他果然还在支持着。并没有呈现出败相。但正在被他恶声大骂的敌手,好像是菲利克斯,这却是令齐朗大感奇怪的,因为他早已经把自己那敏锐的感知能力散发了出去,在浓雾的深处的确正隐藏着三五个敌手,但那些敌手当中应该并没有菲利克斯。 齐朗完全记得菲利克斯的灵力状态,他是一名初阶斗尊,用剑的高手,灵力在他体内主要分布在两条胳膊附近。而这三五名敌手中,只有一人实力接近那种水平,余下几人基本处于武师级别,而那一名高手的灵力分布却是极为反常的,至少在齐朗之前的所有见识里,他从来没有发觉任何一名勇战士的灵力是在体内均匀分布的。 齐朗站定了脚步,向休金挥了一下手,先由着古尔夫勉力抵挡一阵子,自己则压抑住浑身的气息,潜下身形,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名高手接近。 休金一定已经把援军赶到的消息传给了古尔夫,因为齐朗清楚地听到古尔夫的叫骂声显得更有底气了,从中甚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颤抖:“来吧,朱菲利,你臭孬种,你古尔夫爷爷就站在这里呢,我一动不动,就等着你拔剑在我身上捅出两个窟窿!” 四周的脚步声开始变得凌乱起来。那些克瑞登显然被嚣张的古尔夫激怒了,因为齐朗感觉到那几名武师级别的克瑞登正在四下里分散开,其意图明显是想要将古尔夫包围于其中,让那多嘴多舌的家伙就此消失在这片浓雾之中。 但古尔夫也并没有束手待毙,正如齐朗事先所判断的那样,相较于他那强大的战斗能力,古尔夫更加令人放心的,则是他保命的本事。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克瑞登的意图,一边以弓箭射击,一边转移阵地。 聪明的家伙! 齐朗几乎要叫出声来了,因为他发现古尔夫撤退的方向正是自己的身后,而他这样的做法,显然就是想把那位正在缓慢推进的高手引到自己面前。古尔夫骂得虽然很凶,但那根本就在是虚张声势,发现自己那强大的哥们到来了,他根本不必进行任何心理斗争,毫不犹豫地就把苦战的机会让了出去。 不过,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古尔夫的魅影之箭是极难防范的杀敌绝活,那诡异的箭枝总是会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飞向敌人的要害。倒霉的是,浓雾在隐掉了箭枝飞行轨迹的同时,也给古尔夫带来了一定的麻烦,毕竟他在感知能力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片空白,只能靠着听力来判断敌手的方位,因此射出的箭枝通常情况下威慑作用要大于伤敌作用。 得益于休金在空中的提示,古尔夫终于靠近了齐朗所在的方位,而就在那块巨石的前面,他还故意地停顿了一下,亮开嗓门向着里面的敌手大嚷着:“该死的朱菲利,你是不是被我射中屁股了,刚刚吓我一跳的能耐哪去了?有种的话,冲过来跟我决一死战,我保证会把你的屁股踢烂,让你一辈子也穿不上你那漂亮的皮子短裤!” 于此同时,他又偷偷地压低了声音,向着齐朗心有余悸地提醒了一句:“交给你了,我的兄弟,等你看到他时,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他简直就是他妈的传说中的僵尸!我明明射中他了,可他竟然毫无知觉。” 齐朗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古尔夫的肩膀,明确地为他指出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撤退方向,自己则进入了战斗的准备。 古尔夫心里更加有底了,索性把他那拙劣的演码演了下去:“你怎么还不过来,朱菲利,那是不是说你已经被古尔夫吓得尿裤子了?好吧,既然这样,我们暂时停火,因为我也需要放放水。我们约好了,休息五分钟,谁也不许耍赖!” 古尔夫已经在耍赖了,他装模作样地嚷了一嗓子后,拎起弓箭逃得比兔子还快。他当然并没有脱离包围圈,不过在他那边的那个克瑞登却是实力最弱的中阶武师,三箭过后,他早已经打开了逃生的通路,顺着那个方向退下去,用不了两分钟就会脱离包围圈的。 古尔夫口中的朱菲利也加快了脚步,只不过他并不像古尔夫那样张狂,全力奔跑之下,仍然一言不发。不过他大概想要狠下杀手了,因为齐朗清楚地听到他那长剑正在空气中狠狠地挥动着,仿佛刽子手在行刑前在活动着手臂一样。然而他的愿望大概要落空了,因为就在他刚刚转过拐角时,齐朗已经一步跨了出去。 “菲利克斯?”他轻声问了一句,右手搭在了荣誉之剑的剑柄上,“你是菲利克斯?” “呼!” 一剑劈了下来,那就是对面那位高手的回答。 青色的剑光很盛,就算在浓雾的遮掩下,看上去仍然十分耀眼,无愧初阶斗尊的水准。不过他的这种攻击却好像并非是发自本心,因为齐朗十分清楚,如果那真的是菲利克斯的全力进攻的话,他的招术应该更复杂一些,应该是一剑接着一剑,发动狂风暴雨般的进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单薄的一剑,根本构不成太大的伤害。这一剑显然是伤不到齐朗的,他甚至没有出剑,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就轻而易举地躲了开。 “回答我!”齐朗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孔,但他始终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好像和菲利克斯稍有区别,他们的身材有些相似,但菲利克斯好像应该更加灵活一些,而这人的动作明显太过生硬了。“你是不是菲利克斯?”齐朗大声喝问。 他仍然没有任何回应,反而一连劈出了三剑,这一回他总算有所进步,剑招迅猛力道十足。那的确很像是菲利克斯的打法,师承奎尔,靠的就是精准和力度。 这下子齐朗没办法保持住原本的轻松了,只得抽出了荣誉之剑,挥出剑气将那三剑尽数封开,并试探般地用一记点刺作为回击,同时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问话:“你出了什么问题,菲利克斯……哦,见鬼!” 齐朗大吃一惊,因为他发觉自己那无意伤敌的一剑,竟然准确地刺中了对方的喉咙! 于此同时,在剑光的晃动下,他终于看清了那张面孔。那的确是菲利克斯的面孔,只不过那张面孔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动的表情,甚至连他此刻最应表现出的痛苦都丝毫不见。 看来古尔夫刚刚透露的消息准确无误,菲利克斯已经变成了一具僵尸! 第380章 令人担忧的异能 “菲……菲利克斯!”齐朗撤回了长剑,惊讶地盯着菲利克斯喉咙的伤处。 预想中的鲜血喷溅并没有出现,那里只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皮肉外翻,惨不忍睹。然而菲利克斯却并没有倒下,甚至连眼皮都没眨过一下,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你说句话,菲利克斯……” 齐朗彻底傻眼了,他甚至忘掉了,正常人类如果在喉咙要害上中了一剑,是根本没有可能听从他的要求说些什么出来的,因为那意味着他已经死掉了,所能做出的,只是一些神经反射性质的动作。 “唰!” 菲利克斯又一次挥出了一剑,同样精准,同样劲力十足! 齐朗猛一抽身,一下子躲了开,双眼瞪了起来,想要仔细看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一个幻觉。但他已经看不清了,弥散起来的浓雾再一次遮住了菲利克斯的面孔,不过他的剑光却在浓雾中一道接着一道地闪动着。 侧身躲开那记凶狠的上劈,再退出两步让过那一剑横扫,齐朗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看来菲利克斯并没有死而复生,他已经死了,而且一直都处于死亡的状态。眼下正在发动进攻的这位初阶斗尊,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他被人操纵了,而那操纵者,大概就是魔鬼本人! 菲利克斯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因为他毫无痛感,就算在他身上刺出成百上千个窟窿。他也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他就像个身体里装有初阶斗尊能量的木偶。正在一根看不见的细绳牵引下。疯狂地舞蹈着,毫无知觉地向着眼前的敌人发动进攻。 或许,击败他的办法仍然存在,在齐朗看来,那别无出路,只有用尽全力将他打得粉碎。但那样做却是齐朗所无法接受的,因为菲利克斯和他始终是同一年加入的旋锋军,虽说他个性并不太讨喜。但袍泽情谊却是客观存在的。除此之外,菲利克斯在东陌平原时的表现也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或许他真的改过自新了,真的成为了一名骄傲的勇士,只不过在他死后,魔鬼重新找了上来,眼下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发自于他的本意。 所以,菲利克斯和奥托帝国的那些恶棍们是不一样的,残忍地将自己的同袍轰得粉身碎骨。哪怕那只是他的尸体,齐朗可能也一辈子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幸运的是。齐朗的左右为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菲利克斯很快就退去了,他的剑气已经不再于空气中挥舞个不停,那气诡异的气息也在一点点地远离。大概是躲在暗处的魔鬼发现自己的傀儡无法取得胜利,因而决定改变战术了。 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足有三四百人,他们战斗力不俗,几乎全部是高阶武师以上级别的高手,但令齐朗感到庆幸的是,他们是真正的人类,因为他们身上的气息和菲利克斯是完全不同的。 就在这时,古尔夫那惊慌的叫嚷声又传了回来:“你是打算把我推到火坑里吗,我的哥们儿?好多硬手跟来了,你得帮我顶一顶!” 古尔夫的声音虽然慌乱透顶,但他还有勇气张弓射箭进行还击,那也就意味着这只鬼得惊人的兔子先生并没有出现意外。 “这边,古尔夫!”齐朗大喊了一声,在同一瞬间拉开了圣血名器,嗖的一声,向天空中射出了一枝信号箭。他需要通知史蒂夫上尉他们尽快赶过来,否则像这种蒙住双眼的激战,任谁也没有办法确保自己平安。 古尔夫的耳朵还算好使,齐朗的声音才喊出口不到半分钟,他就已经蹿了过来。“朱菲利哪儿去了,你干掉他了吗?”他一边快速施射,一边紧张地发问说,“他刚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他妈几乎被吓尿裤子了,你能想象吗,那大概和你们中土人常说的白日见鬼差不多吧。” “他撤了,正向西面移动,我们得咬住他。”齐朗回答说,“我猜他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控制,而他退去的方向很有可能就与这个人大有关系。”改用弓箭进行攻击后,齐朗那敏锐的感知能力开始发挥效用了,几乎每一箭都小有收获,不管古尔夫的箭法如何号称希望军团的第一号人物,至少在这一点上,齐朗还是要领先他不止一个身位。 “但我们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这些混蛋干掉。”但古尔夫似乎并没有打算在射术方面认输的意思,他下手的速度也开始加快,几乎在浓雾中嗖嗖飞行的全是他那闪动着紫光的锋利箭枝,“而且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好好跟你讲一讲,是休金告诉我的,你听了一定不会高兴的。” “什么?”齐朗有些听不大清楚了,一方面是古尔夫射出的箭枝太过密集,令破风之声连成了一长串,另一方面,头顶的半空中也响起了龙怪的咆哮----史蒂夫上尉他们的空中支持终于到了。 细密的雨水洒了下来,周遭的浓雾立刻开始变淡,那些阴险的克瑞登再无法隐藏身形,纷纷暴露在淡淡的雾汽之中。 “嗖!嗖嗖!!” 龙怪于咆哮中一个接一个地向下俯冲,巨大的肉翅更加速了雾汽的散去,紧接着,弓弦声由半空中响了起来,一枝枝飞箭精准无误地飞向了克瑞登暴徒,只一波进攻过去,几十具尸骸就留在了地面上,而剩下的几百号人手则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在龙怪的驱逐下,较多地向西北方向撤了下去。 “齐朗上士,正面强攻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效,目前敌人大部正向西北方向逃蹿。”史蒂夫上尉的叫喊声响了起来,“西侧存在疑似目标,要不要赶过去?” 史蒂夫所说的这番话,齐朗听得明白,他显然是在透露说,佯攻已经奏效了,克瑞登大部分人马很快将钻进老亨利已经布好的口袋阵。同时正如自己刚刚的判断一样,菲利克斯退去的方向,可能还大有玄机,说不定那里正和朱来先生他们的下落大有关系。 “请继续强攻,史蒂夫上尉,我们的任务没到完结的时候!”齐朗第一时间用同样的暗语做出了回应,同时又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古尔夫说,“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我们恐怕还得继续前进,必须想尽办法追上菲利克斯。” “你真的那样想?”古尔夫再一次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你没发现吗,他是打不死的,而且我猜他也听不进去任何劝告,你以为他会乖乖地给我们指出多迪姆他们的藏身之处吗?那连门都没有。” 对于古尔夫的抱怨,齐朗完全无视了:“快跟上,古尔夫,否则你又要落单了。你别指望再发什么信号箭我就会回来支援你,这边的事情更加关键。” 不用齐朗多说,古尔夫已经开始发力狂奔了,不过他仍然不肯死心,还在身后一个劲地念叨着:“你猜猜看,休金发现了什么?” 齐朗射出两枝火箭,又干掉了两名武师级别的敌手,有些没好气地回话说:“你快公布答案吧,现在不是玩什么猜谜游戏的好时机!” “讨厌鬼!”古尔夫抱怨了一句,手中的箭枝也并没有停,“好吧,休金发现了一匹雪狼。但那不是伊格鲁,因为她发觉那匹雪狼的气息是不同的。” “那是伊格鲁的兄弟,我跟你提过的!”齐朗继续加快了脚步,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和古尔夫聊天纯粹是浪费生命。 “但是伊格鲁一定没向你提过,他的那个兄弟可能有一种特殊的本事。”古尔夫的语气变得正经了一些,“当然,那只不过是休金的猜测罢了,我觉得也不大靠谱。” “什么?什么本事?”齐朗放慢了脚步,以便古尔夫能跟上来,同时他开始觉得这番对话并非是完全毫无益处的,“休金猜测出了什么?” “记住了,那是她说的,你别怪罪到我的头上。”古尔夫用力地喘了口气,“休金说,她发现那匹雪狼能修复伤者的身体,甚至可以让人变得更加强壮。而且……她十分怀疑它可以控制死尸!” “你说什么!?”齐朗一下子站住了脚步,害得古尔夫差点被晃了个跟头。 “你听清了,不是吗?”虽然隔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但古尔夫还是看清了齐朗那怒目圆睁的表情,那使得他有些战战兢兢了起来,“当然,休金在浓雾中可能也没办法看得太过清楚,她完全有可能犯了错。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齐朗慢慢地靠近了古尔夫:“当是关于伊格鲁的,对吗?” “呃……是的。”古尔夫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休金曾有一阵子对我说过,就在她刚刚发觉你也有了一只兽宠时,她在骨子觉得伊格鲁有些令她感到恐怖。现在,她觉得她找到根源了,就是那匹雪狼所表现出的这种异能让她本能地感到担忧。” 第381章 恶魔使者? 古尔夫的这番话不啻于一声炸雷,震得齐朗头脑发晕,嗡嗡的声响一阵接着一阵地钻入耳鼓。 伊格鲁所代表的雪狼族群拥有可怕的异能?如果确有其事的话,那说明了什么? 对身体的修复异能,齐朗从伊格鲁身上感受到过,而且还从中受益非浅。伊格鲁好像确实有那本事,而且还不止一次地在不经意间显露过那本事,只不过他自己并未透露,也从未向齐朗邀功请赏,就好像他对自己的本事也并不了解。 但齐朗却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在铁蛇禁区与一头强悍的地龙生死相拼时,齐朗受到了严重的外伤,如果换作另外一名普通的士兵,他很有可能已经丢掉了小命。但齐朗却恢复了过来,而且顺利得超乎想象。军医埃登当时对此曾大感意外,毕竟那是颅外伤,以他从医多年的经验来推断,没有三五个月,齐朗绝对不可能顺利恢复过来。 不过齐朗却毫不费力地恢复了过来,甚至连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留下。他当时也曾怀疑过那是得益于伊格鲁的帮助,只不过他并没有深究下去,也没有向伊格鲁仔细求证,只是单纯地以为那是野生动物的本能,是个稀松平常的能耐。 再到后来,齐朗也无数次遭遇险情,无数次遭遇重创:出征法塔河谷与古伊和希里奥进行一场血战,在海斯城硬接阿布西昂的一记重剑,与鲸嘴比利的强行对抗,以及就在几个月之前和阿布西昂的交手……那些伤情几乎都可以称得上严重到了极点。可齐朗就那样轻松地恢复了过来。在很多时间里。连小吕嚣都开始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但那想来并不是野生动物都会拥有的神奇力量。比如奥乌,他就好像没有获得同样的优待。作为另一头野生的兽宠,莱欧对奥乌的身体显然持有同样关切的态度,但每到苦战过后,奥乌那个蠢蛋只能依靠他那强壮的身体去忍挨伤情。看来莱欧应该并没有同样的特殊能力,他只是一名强有力的战士,他所有的功用只在于战斗。 出现同样情况的还有奎尔,阿迪斯更是一头强大的兽宠。而且从他的表现来看,他也十分关注奎尔的身体,比如在东陌平原的那场决战中,阿迪斯冒着极大的风险自动杀出来,救下了奎尔一条性命。不过当奎尔受到那一箭时,阿迪斯好像也并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解决那个难题。 当然,伊格鲁对他自己拥有这样的本事,肯定是不知情的。齐朗十分清楚,他和伊格鲁心灵相通,相互之间不需去用语言沟通。只需动一动心思,就可以了解到相互的想法。也就是说。伊格鲁一直在本能地使用着这种特殊的能力,使得他宿命的伙伴免于伤病的折磨。 他天赋异禀,医治伤情可以称得上是伊格鲁最为令人兴奋的异能。 但控制尸体?那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力量,甚至,很像是传说中的恶魔! 休金绝非是一只爱嚼舌的乌鸦,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她对一些玄妙的东西是很有见识的,比如说在龙居岭那次,正是休金一语道破了邪恶的血祭之术。而她对于伊格鲁的这曾猜想,无论从哪个方面来分析,都绝不会是恶意为之的----她一定了解得更多! 齐朗几步蹿到了古尔夫身前,一边继续向浓雾中隐藏着的敌人开弓放箭,一边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古尔夫。 没用齐朗多说什么,古尔夫已经注意到了他的疑惑,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安慰说:“那没什么的,真的。休金只不过是怀疑罢了,而且她并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好。要我看,她只不过是有些神经质罢了。你也知道的,女人就那模样,总是爱疑神疑鬼的。说真的,你不必太在乎的,就当她什么也没说……” 古尔夫并不是个说谎的行家,他在睁眼说瞎话的时候,眼神总是略显闪烁,很明显,他是有所隐瞒的。 齐朗的火箭一枝接一枝地冲进面前的浓雾之中,每一箭都会带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古尔夫发现了,齐朗的心情正在变得越来越差,因为同以往相比,他眼下的出现稍显狠辣,好像在以杀敌来缓解胸口的压抑,那使得古尔夫心里更加没底了。 “这帮家伙真他妈该死,杀都杀不干净。”古尔夫开始大声咒骂着转移话题了,“这儿会不会有许多地洞,而他们就是一群鼹鼠成了妖精?你看到了吗?他们都穿了一身黑,如果在脑袋上顶出一个粉鼻子的话,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星鼻鼹……” 齐朗仍然专注于原先的话题:“休金一定还说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吧?” “呃……我都说了,你根本不必在乎她的。”古尔夫借着攻击右路敌人的机会,又把身子向外撤了撤,想要以此来回避齐朗的问话,“我的天呐,这群家伙可真是不怕死,怎么杀也杀不完,实在是太过令人头痛了。” “回答我,古尔夫!”齐朗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恨意,“那很重要,我必须知道!” 古尔夫彻底挠头了,他恨透了自己的多嘴多舌,反正齐朗又听不懂那只聒噪的黑乌鸦到底叫的是什么,干嘛非得欠嘴提起这个话题? “我再强调一遍,我只是在重复休金的话,如果真的惹到你的话,我同意你一箭把它射下来,你也知道,我对她一直也是不太满意的。”古尔夫知道自己再没办法回避了,狠狠地射出了几箭,像是在帮助他自己下定决心据实交待:“休金对我说,她曾经听说过一个传闻,说雪狼是狼族在远古时期出现的一个变种,而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替魔鬼卖命。” “你胡扯!” 齐朗愤然地停下了手,古尔夫不得不替他那边攻上几箭,才把扑上来的几名凶狠的克瑞登射杀在三米之外。 “我他妈说过了,那不是我说的!”古尔夫提高了声音以示抗议,“如果你认为那是休金的胡扯,干嘛还非得逼着我把这些见鬼的胡扯重复一遍?” 浓雾那边传来了齐朗大口的喘息声,看来他也在尽最大可能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好吧,古尔夫,我道歉……但请你把休金所讲的完完整整地复述给我,好吗?有关休金对伊格鲁的猜测,我都想知道。” 齐朗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古尔夫只得硬着头皮把刚刚的话题继续了下去:“这是休金的原话,记住了。她说----我也知道那听上去太过荒谬了,但她就是那样说的----神明在很久、很久以前,向魔鬼降下了惩罚,让他们无法正常在这世界上行走,于是,魔鬼需要一些使者,来实施他们那不可告人的计划。所以,他们就选择了雪狼。原因嘛……应该是他们觉得雪狼长得很讨人喜欢吧。” “魔鬼?呵呵,你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齐朗的嘲笑声响了起来,但在古尔夫听来,那并没有表现出十足的底气,“你相信这个世界存在什么魔鬼?我几乎相信你的这一番谬论,但现在看来,你的休金和你一样不靠谱!” 齐朗开始发力飞奔了,继续向着浓雾的深处全力冲击,就好像刚刚这一番无谓的笑话耽搁了他宝贵的时间,因此必须加快脚步,免得被那僵尸一样的朱菲利逃脱。 “我很高兴你会那样想。”古尔夫一边讪笑了嘿了一声,一边紧追不舍,试图跟上齐朗的脚步:“其实我也不信她。那该死的休金,她一定想要吓唬我。你也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魔鬼存在的人了,因为我就是个胆小鬼,一听到魔鬼那个字眼,我的心里总是不太自在。” 前面的浓雾中只是传出了忿恨的哼的一声,算是齐朗简短的回话。他们是有默契的,而且刚刚说过的那两句对话,正是他们默契的自我欺骗,因为就在此刻,他们的心底都越发地对这个答案深信不疑了----伊格鲁并不简单,正和他那兄弟一样,他们都不是简单的兽宠。 回想起伊格鲁出现时的情景,这里本存在着许多反常的状况,比如说,勇战士只能在达到武师级别之后才能收获兽宠。而齐朗获得伊格鲁成为宿命的伙伴时,他甚至连勇士的级别还没能达成。当然,齐朗本身也有一些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因为他竟然同时走上了勇战士和修道者两条发展道路,可那并不足以打破这个规矩。 换一个角度来讲,就算齐朗自己存在一定的特殊性,可那个名叫安迪的小家伙呢?他在得到那匹雪狼兽宠时,肯定是个一穷二白的普通孩子罢了,那难道不是很说明问题吗? 除此之外,齐朗还记得清清楚楚,伊格鲁在当初一直在强调,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他的存在。他起初以为问题出现在了自己身上----提前获得了一只兽宠,会让人把他当成个怪胎的,但现在看来,那个解释似乎有些牵强…… 休金所讲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伊格鲁!可怕的伊格鲁,你难道真是恶魔的使者? 第382章 血腥杀神 周遭的浓雾越来越重,齐朗的脸色变化,古尔夫再无法看得清楚,他只注意到齐朗没有动静了,仿佛陷入了沉思。 “我说,哥们。”古尔夫再次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那根本不算什么的,很有可能完全是休金瞎扯的。你也清楚,女人总是爱说些是非,真实的情况可能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齐朗并没有回话,不过他的脚步声却越来越重,而且古尔夫注意到,他已经把弓箭收了回去,转而抽出了那把长剑。 那应该是个不太妙的信号,用剑来劈杀,齐朗的战斗力能够得到最大的体现,古尔夫对此很有印象,就像那回在东陌平原和东夷父子进行决战时,齐朗的剑法表现出了惊人的威力。更远一些,那回在大辛河畔的抬棺苦战,古尔夫的印象更加深刻。 齐朗此刻的心情不难猜透,他大概是愤怒了。古尔夫在心里这样想着:毕竟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是很难接受的----陪伴了自己很长时间的伙伴,其实竟是恶魔的使者,竟是邪恶的化身,而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对谁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你最好小心点。”古尔夫仍在试图安慰着自己的好兄弟,这个娄子是他捅出来的,他觉得很有必要让齐朗恢复平静,毕竟眼下的情况十分混乱,如果齐朗再失去了冷静,那可就麻烦透了:“你还记得我们的任务,对吗,哥们?” 齐朗仍然没有回话。可他的喘气声却越来越重。古尔夫真的担心了。他知道齐朗作为一名修道者。控制呼吸是他保持强大战斗力的一个重要条件。可现在,那位本领高强而且情绪稳定的修道者高手,竟然无法正常呼吸了。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糟糕透顶! “你跑得有些太快了,哥们……喂!”古尔夫刚想再好好劝说一番,可他发现齐朗已经冲出去好几十米远。当然,那并不是他亲眼看见的,因为这里的雾太过浓重了。视线根本望不出三五米远。帮助古尔夫得出这个结论的,是厮杀声和惨叫声,那些瘆人的声响,毫无例外地从前面几十米的远处传了过来。 前面的克瑞登遭了殃。 虽说他们一直自认为是魔鬼的信徒,可到了眼下的这个时节,他们才算见识到了魔鬼的真面目----他黄皮肤,满脸怒意,手持银光闪闪的长剑,随手挥动中,都会击碎人的灵魂! 凄惨的叫声像一把把尖刀。刺入了古尔夫的耳朵,令他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古尔夫空闲了起来,不必再去担心会被敌手围攻,只不过他需要担心的是脚下,因为在刚刚过去的三五分钟奔跑中,他已经踩到了半截肠子、三块血肉模糊的头盖骨、一条不断抽搐的手臂…… “你……你没事吧,兄弟!”古尔夫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古尔夫十分担心齐朗那边突然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甚至在心里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如果说这是伊格鲁的阴谋诡计该怎么办? 真实情况会不会是这样的:伊格鲁那个恶魔使者一直稳稳当当地潜伏着,一心想着实现恶魔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可自己却多嘴多舌地揭露了他,令他那真实的意图大白于天下,于是他在恼怒之中改变了既定计划,他提前动手了,打算利用眼前这个血腥的世界,把齐朗改造成他最需要的那个魔鬼替身! 不行!一定得把他叫醒,这实在是太他妈可怕了,如果齐朗这样强大的高手变身成为了魔鬼代言人,这世界上大概没人能阻止得了他! 古尔夫没用三秒钟就心生一计,不过那是极为拙劣的苦肉计----他假装崴了脚,一下子扑倒在地,用他最为可怜的声音大叫着:“快来救救我,兄弟!我中招了,你的好兄弟古尔夫中招了!” 惨叫声仍然在四面八方不住响起,看来齐朗并没有中计,他仍然坚持在战斗岗位上,毫无退意。 “我要死了,兄弟!”古尔夫并没有退缩,反而索性把戏码演得再严重一切。他一把抓起旁边的一条断腿,狠了狠心,忍住那令他恶心的感觉,一下子把鲜血抹了自己一脸,而后大声惨叫了一声:“啊!我要死啦!” “你当我是傻瓜吗?”齐朗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就在身前一两米的距离。 古尔夫一脸凄惨地抬头望过去时,正好与自己的好兄弟四目相接。齐朗一切正常,目光炯炯有神,那里面还装有一些无奈的意味。显然,他看破了古尔夫的鬼把戏,并因此大感头痛。 “没事,没事。”古尔夫嘿嘿地笑了起来,“开个玩笑,我刚刚说的那些也是个玩笑,你被我骗到了,没错吧?” 齐朗哼了一声,一转身又要离去。古尔夫连忙跳了起来,紧紧地跟了上去。 “我只不过是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沉闷,因此想活跃一下气氛。”他小心翼翼地笑着,仍在试图观察着齐朗的表情。齐朗的表情是严肃的,但总体来看还称得上冷静,那说明他并没有着魔,至少在短期内还不会向古尔夫所猜测的那样,变成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恶魔。不过他的眼神中却是充满了愤怒,而令古尔夫感到庆幸的是,那愤怒的眼神并没有望向他自己,而是浓雾中那不知所在的敌人。 “他还在前面。” 齐朗终于肯主动交流了,他的声音有些冷酷,像是从牙根那里挤出来的。不过他手中的荣誉之剑闪着银光,那是圣洁的光芒,看上去令古尔夫大感心安,因为那样的光辉是恶魔最为畏惧的。 “谁?谁在前面?” 古尔夫射出了一连串的魅影之箭,前面的敌手全数被清光了,他这一下子大约干掉了七八个人。但古尔夫觉得自己是在拯救他们,因为中箭身亡至少会令他们保住个全尸,而如果被身边这位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宝剑这家伙轮上一下,他们的结局实在是太惨了。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菲利克斯吧?”在全力施射之余,古尔夫抽空向齐朗问了一嘴。 “就是他!”齐朗的声音仍然是那样冷酷,“我们必须盯紧他,他身上可能有我们要的答案。” “那是当然……”古尔夫还是很挠头,因为他发现齐朗竟然真的把这件事看得很重。而一旦有关伊格鲁的消息被证明是真实的话,他的反应会是怎么样的,古尔夫有些不敢去想了。 “我们不可以放过他,那该死的僵尸!”古尔夫大骂着,仍在试图分散齐朗的注意力。 但很明显,古尔夫的努力是无效的。齐朗再一次陷入了一言不发的状态,看来那种被欺骗的感觉,他挥之不去。 面前的敌人越来越多,也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而且在面对这样的杀神的时候,他们竟然退也不退。这种情况大概说明了一点----这里即将接近克瑞登的老巢,他们不肯退去,就是因为他们要保护那所谓的复仇之神。 三五名斗尊级别的高手现身了。别看他们的打扮和那些人一模一样,仍然一身夜行黑衣,可就连在灵力感知方面没什么特长的古尔夫都看了出来,他们出手所带起的剑光,还有那边那位以弓箭射击的家伙,均实力不俗。 但没用古尔夫提醒,齐朗又一次消失在了眼前。 “见鬼了!”古尔夫惊慌地大叫了起来,“你太冒险了!” 古尔夫连忙拉开弓箭,四下施射。然而那几箭并没有达到伤敌的效果,因为惊慌令那位天下间第一流的弓箭手失了准头,几乎每一箭都落到了空气里。 不过胜利的消息还是传了回来,才一转眼,齐朗就又一次出现在了古尔夫的面前。紧接着,古尔夫又听到了扑通几声。浓雾中的剑光不再闪动,就连远处那名弓箭手,再也无法发射出咻咻作响的箭枝。 “你干了什么?”古尔夫无法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别告诉我,你把他们都干掉了!” “你猜对了,古尔夫。”齐朗的声音仍然冷静而残酷,“他们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不得不杀掉他们,因为我不能跟丢菲利克斯!” “但是,那好像有点儿……”古尔夫差点把残忍两字脱口而出。 “我同意你的评价,古尔夫。”齐朗无动于衷,“不过我想你会认可我的做法,因为我分析出了个危险的可能性----菲利克斯奉命撤退的目的,是想要杀掉我们必须救出的人!” “什么?”古尔夫惊呆了,“你不开玩笑?” “我永远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齐朗的声音越发低沉,“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们没有死,一直都没有死,只是被当成了人质,就隐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就在刚才,我好像感受到了多迪姆少校的气息,而现在,奎尔的气息好像也在,他们越来越近,就在前面的某个地方。他们被制住了,而且我估计,克瑞登正想要用他们来要挟我们!” “见鬼,他们该死!”古尔夫的魅影之箭疯狂地射了起来! 第383章 尖叫吧,臣民们 眼前的这片区域看起来应该是雪狼峡谷的核心,雾气重得几乎令人喘不上气来,视线严重受阻,可以称得上伸手不见五指。 尽管条件不算有利,但已经杀红了眼的古尔夫仍然在四下里发射着魅影之箭。伤敌固然有限,但他那通闭着眼的乱射,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至少凭借箭枝所发出的回响,齐朗正可以顺利地判断出周遭的情况。估计前面不远处应该有一座很高大的山崖,到处是坚硬的石壁,箭簇射在上面,发出丁当的声响。 齐朗透露的消息只不过是一个推测罢了,但当古尔夫听到克瑞登正打算向多迪姆他们狠下杀手时,他还是被彻底激怒了,甚至忘记了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觉得齐朗的手段有些过于残忍。可现在,他的残忍程度并不逊色,如果不是浓雾遮住了他的面孔,那张扭曲变形的麻子脸一定会吓得那些克瑞登们心惊肉跳。 越来越多的克瑞登冲杀了上来,虽然他们都一声不响,但齐朗和古尔夫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古尔夫的箭枝和齐朗的剑光时不时会带来一些战果,那一声声略带些嘶哑的惨叫,就是最好的回应。 说起克瑞登那奇怪的嗓音,古尔夫一直深感奇怪----他们在成为魔鬼的信徒后,除了战斗力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提升外,为什么最直接的表现会出在嗓子那里?难道那位魔鬼曾经是一名音乐家,却在天神的惩罚之下,失去了他那美妙的歌喉。因此才对其他人类所发出的正常声音极为反感。想尽办法改变了新招收入队的学员的嗓音?而朱来先生那位外来客人。大概正是因为嗓音过于优美,才倒了大霉的吧? 古尔夫的胡思乱想,齐朗根本不想去费心猜度,他现在一心只想着紧盯菲利克斯那若隐若现的气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然可以撤退到浓雾的深处,如果按照位置来推算的话,他应该已经进入到山体的内部。看来这里应该存在着一个入口,而那个入口极为隐蔽。正处于那些克瑞登的全力保护下。 战斗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 克瑞登们好像都从魔鬼那里学成了隐身术之类的特殊技能,就好像他们可以躲藏在坚硬的石壁之内,只把手臂探出来,要么轮上一刀,要么射出一箭。 古尔夫挂彩了,就连休金在这样的浓雾中都深受影响,以至于她漏过了两枝飞箭,而那两枝箭如今正明明白白地插在他左大腿和右小腹的部位。齐朗自己也受了些小伤,他被暗处伸出的一剑扫中了肋下,鲜血一个劲地滴着。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感,看来伊格鲁不在身边。受伤还真是个大麻烦。 但在暗处里发动攻击的克瑞登们也没什么好下场,在休金的指示下,古尔夫的箭枝射得越来越准,杀敌数量正在直线上升。而齐朗自己则凭借他那超强的感知能力,几乎每一剑攻出去,都会换来一声惨叫。只不过克瑞登虽然死伤惨重,但他们寸步不退,看那架势,就算战死他们也打算坚守住自己的阵地。 这种情况更说明了齐朗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这里的确大有文章,囚禁朱来先生和多迪姆他们的监牢很有可能就在左近。 齐朗刚刚的确感受到了多迪姆的气息,尽管应该在近千米左右的距离,但那并不太难判断,因为他的左臂受伤,灵力基本集中在右半边身体那里,而且他在当时是被几个古怪的力量架了下去的。那几个人的灵力情况和菲利克斯十分接近,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同样是受了控制的死尸! 至于奎尔,齐朗感受得更加清楚。就在几分钟之前,奎尔那强大的灵力突然爆发了一下,好像是在同周边的人发生冲突,但他应该是被打晕了,在将他那低阶斗尊的灵力提升至极限之后,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管齐朗怎样仔细观察,他都消失了。 但齐朗可以肯定,他们一定就在这里,机会尚存,只要抓紧时间歼灭眼前的这伙敌人,齐朗自信可以救出他们来!而在眼下看来,只有一个办法能使营救行动顺利进行下去,那就是驱散这浓重的雾气! “古尔夫,站在我身后!”齐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坚定而决绝,很明显,他已经把体内的全部真力运行了起来,正打算轰出强悍的一剑。 “不用担心我!”古尔夫没能猜透齐朗的真正意图,而且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勇气,仍然在不住前冲着,就算休金那难听的示警声,都没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我要杀了他们,你不用管我……哦,见鬼!” 古尔夫的豪言壮语被腰斩了,因为他一头撞上了一根坚硬的石柱上,悲惨地弹了回来。满眼的雾气令他的视线受阻,当那石柱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根本来不及收脚改变方向。 “跟着我!”这时齐朗杀了过去,一手拎起了满眼金星的古尔夫,另外一手则高高地扬了起来。“闭眼!”他大喝了一声。 “那有区别吗?我的眼睛好像他妈一直也没睁开过!”古尔夫正在抱怨着,却猛然间发现就在自己的面前,一道亮得惊人的闪光冲天而起。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身边雾气好像被支撑了开,就好像从齐朗身体里撑开了一张无形的大伞。 “闭眼,马上!” “轰!” 陡然间,炸雷一般的响动爆发了出来! 那声轰鸣震得古尔夫头皮发麻,听力也出现了短暂的消退。“你不是说让我闭眼吗?”古尔夫捂着耳朵大嚷着,“可你伤害的却是我的耳朵!”他的声音大得惊人,好像比露茜教育他时的声音还要震耳欲聋。然而他在叫嚷一声过后,却奇妙地发现,眼前的浓雾竟然被冲散了。 那是荣誉之剑全力一击的神奇威力。圣剑的光芒冲散了浓雾,周围百米方圆之内,已经再无任何雾气。 “这真神了!”望着眼前横七竖八倒着的三十多具尸体,古尔夫感叹了起来,“你真是天神下凡,我的哥们。” 齐朗没有理会,仍在小心感知着敌手的气息。菲利克斯的气息彻底消失了,他原本应该在前面三十几米的距离,可眼下,他却不见了! 那具僵尸应该没机会逃走的,他一定还在! 从那十多根高大的浑圆巨石之间绕了过去,果然,齐朗看到了,菲利克斯就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体内那强大的灵力也消失不见了。这个结果不出所料,在圣剑光芒的全力冲击下,控制尸体的那邪恶力量已经被击退了。菲利克斯已经倒下了,再没有办法毫无表情地抡起他手中长剑。他已经死了,尽管他早就死了,但这一回,他真正地死掉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在周遭的浓雾重新弥散起来之前,古尔夫用最快速度向周围看了几眼。这里好像是一个走廊,大得惊人,高足有上百米,四周立着无数根粗大的石柱,石柱之间的空隙只不过将将能容下一人通过罢了,在那石柱的最上方,连成片的岩石搭成了一个巨大的屋顶。 这里看上去充满了邪恶的气息,因为它们是纯黑色的,石柱、屋顶、脚下的石板,全部是漆黑的、诡异的石头! “真他妈见鬼了,这里好像有条路,我们要进去吗?” 齐朗并没有回答古尔夫的问题,因为他的脑子里也乱透了----眼前出现的一切,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而那种感觉是不祥的。 齐朗出声了,但并非是在和古尔夫交流,反而像是在和他脑子中的另外一个自己求证:“我好像来到过这里,就在前面,那里应该有一个巨大的宫殿!” 沿着这个通路,齐朗带着古尔夫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果不其然,雾气缭绕之中,一个漆黑的巨大石门出现在了眼前。 “等等,哥们儿!”古尔夫的紧张情绪又一次找了上来,“你确定他们在这里吗?” “我不确定。”齐朗闭上了眼睛,用力地感知了一下周遭的环境。他们的气息并不存在,那里好像空无一人,但是…… 那里好像存在着一个召唤声,若隐若现,带有引诱的意味,呼唤他快些走到里面去,就好像他就是这里的主人----这里是属于他这位令人生畏的王的神殿。 那好像梦境吧? 齐朗有些困惑了起来----平整的地面,漆黑的石头,到处弥漫着的怨念……狂暴的笑声在空旷中回荡着,在齐朗的脑海中回荡着,忽远忽近,似乎真实,似乎虚幻。 “哈哈……哈哈……” 那笑声有些沙哑,带有令人疯狂的魔力,齐朗甚至觉得,那就他自己正在发出的笑声。 “尖叫吧,臣民们!哈哈……哈哈……” 齐朗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脑袋,试图想排斥开那一切,然而更加清晰在呐喊声再一次在头脑中响了起来。 “那些狂妄的迫害,我将百倍偿还!” 嗡嗡的回响好像一万根针刺激着神经,逼得他几乎陷入疯狂。 “哈哈……哈哈……” 终于,他真实地笑了出来! 那是齐朗的笑声,狂暴而且充满怨恨! 第384章 那不是你 古尔夫担心了起来。眼前的这个齐朗他好像完全不认识了,因为他浑身散发着疯狂而邪恶的气息,很像是魔鬼附体了。他抬起头向着齐朗高举双手的方位望了过去,那里黑黢黢的,隐约之间,好像有一方平台,而在那方平台上,正立着一个宽大的座位。 “你让我担心了,哥们儿!”古尔夫慢慢地踱向了那个座位,一边扭头观察着齐朗的动向。他仍在那里狂笑着,呼吸紊乱,甚至有几度咳嗽了起来。古尔夫的劝告他根本没听到耳朵里,就好像他已经发疯了,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 “你停一停好吗?现在不是演舞台剧的好时机,你吓到我了!”古尔夫加快了脚步,他需要调查清楚,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让那位仁慈善良的好兄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古尔夫看到了,那是一个巨大的王座,至少在表面上看很像是那个鬼东西。漆黑的木头平整光滑,雕刻的花纹异常精美,如果那纹路雕的是郁金香或者是牡丹的话,它将毫无疑问就是个王座。可它并不是,那纹路看上去异常清晰,就在左右两肩的位置,各自探出了一个魔鬼的头颅,而它那宽大的椅背,则恰好是两位狰狞的魔鬼大人相互拥抱着的巨大翅膀,在那翅膀的中央,刻着一颗兽首。古尔夫认得那兽首,因为他经常见到那兽首----那是一匹狼的正面肖像! “我们得离开!!”古尔夫尖叫了起来,“我们得离开这见鬼的地方,哥们。我们马上就离开!!” 齐朗仍然在那里狂笑着。就好像古尔夫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胆小鬼。他在嘲笑着他,嘲笑着自己的好兄弟,更像是在嘲笑着这无情的世界! 不!嘲笑并不是一个准确的表达,恰恰相反,他本身曾经是被嘲笑的对象----囚笼之外那一双双眯到了一起的眼睛,那一张张扯到了耳根的大嘴!那些手持木棍长矛,对那位无辜的灰发女人发出致命打击的狂暴恶徒!那些平素里道貌岸然,危机到来时却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那些口口声声宣称要维护神祇的卫道士。却张开污秽的血口,大骂婊子与娼妓的高尚者! 那是痛恨!齐朗的内心已经完全被痛恨所占据! “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声音越来越沙哑。他终于明白了克瑞登为什么会拥有一个沙哑的嗓音,那是纵声哭号、纵声狂笑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嗓音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毫无用处的了,因为他们根本不必再去发声控诉这个世界,不必再对这个世界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们需要做的,只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血腥的场面一个接着一个地在脑海中飞掠,齐朗看到了,那最为悲惨的一幕! 一个女人。被数以百计的壮汉揪了出来。人们向她唾弃,大声辱骂。仿佛那样会令他们离高尚的神明更近一些。 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为一个强徒玷污,并将那孩子生养了下来。但那又能怎样?她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完全凭借自己的双手将那孩子养大。 可他们还是追了上来,将她那并不算华丽的衣衫撕烂,将她那漂亮而顺滑的长发剪得凌乱。棍棒交加,就好像他们正在殴打的,是那个犯下淫恶罪行的凶徒;义正辞严,就好像他们正在声讨的,是天下间最为**的荡妇! 而那个孩子则像一头待宰的羔羊一样,被装进了囚笼,尽管哭号得撕心裂肺,但却无济于事。 她死掉了,那样悲惨,那样无辜! “哈哈……哈哈……” 齐朗狂笑着。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孩子,那个忍受着天下间最大痛苦的孩子! “尖叫……尖叫吧,臣民们!”齐朗大喊了起来,“那些狂妄的迫害,我将百倍偿还!” 古尔夫惊恐万状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因为他觉得那叫喊声太过刺耳,其中好像还间杂着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那应该是魔鬼的声音! “停下!停下!!”古尔夫试图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压制住齐朗的疯狂,可他发现那根本是无效的,因为他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吞没了----被那无止境的怨恨,彻底吞没了! 然而就在这时,齐朗的脑海中突然又传入了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那不是你!” 在一团柔和的亮光中,伊格鲁终于走了出来,脚步踉跄,不须认真观察,就可以看出,他身上受了不少的伤。但他却在劝说着,用他所有的善意,轻声提醒着:“那不是你,我的朋友,那从不是你想要成为的你!” 伊格鲁鼻子微微皱着,看上去有些威胁的意味,但齐朗却十分清楚,那种表情的真正含义是痛苦,不知道是身上的伤情令他感到痛苦,还是他最终发现了真相,而那真相则是痛苦的最大源头。 “那不是你,我的朋友。”伊格鲁仍在坚持劝说着,“而且,我还想告诉你说,那也并非预示着我们的命运,因为我们早已做出了选择。” 伊格鲁的这番话语,在古尔夫听来,只是一声声的狼嚎。他十分担心这个恶魔的使者正在使出什么鬼把戏,想要把自己的好兄弟引入歧途,但他注意到齐朗已经安静了下来,当然,他仍然在大口地喘着粗气,但至少在表情上,已经没有那样疯狂了。于是他放弃了向伊格鲁的喉咙射上一箭的想法,警惕地守在一旁,静观其变。 “那不是我?”齐朗终于颤抖着发出了声音,那是他自己的真实的声音,他还是古尔夫所熟悉的那个指挥官、好兄弟,他的声音和甜美不搭边,但至少不是沙哑的,疯狂的。齐朗仔细地打量着伊格鲁,就好像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我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伊格鲁的身形晃了几晃,几乎要栽倒了,看来他受的伤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不过他仍然站稳了身形,而且他的声音也异常坚定:“你说对了,我们早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个正确的选择。仇恨,不应该泯灭良知,不应该伴随人一生。我们当然不必选择却忘却那些仇恨,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态度,选择正确的态度去面对它。” 齐朗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在那一瞬间,也把胸中积压的所有怨恨一并吐了出来:“是的,我们早已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是,刚刚那又是什么?” “那是我的兄弟和他宿命的伙伴。”伊格鲁再一次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就好像他现在所说的这些话,也是他极难接受的,“那是他们的选择,而他们的选择和我们的完全不同。” 齐朗彻底走了出来,眼中的神色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则是坚定,和伊格鲁一样的坚定。 “你怎么样,我的朋友?”他走向了伊格鲁,想要伸手抚一抚他胸口那几乎深可见骨的巨创,“我注意到你受了不少的伤,我希望你不会有事……” 伊格鲁退了开,躲开了齐朗的手掌,就好像掌心那里藏了块烧红了的烙铁。 “我不会有事……你知道的,我怎么会有事?”伊格鲁的声音反而现出了一丝低落,“关于我的身份,我看你已经了解了……那个传闻,不是吗?” “我不相信的!”齐朗在一瞬间读懂了伊格鲁的心事,“那都是无知的家伙杜撰出来的,那所谓的传说,有关恶魔,有关天神,都是胡扯!” “真可惜,那并不是胡扯……”伊格鲁的眼神暗淡了下来,“至少不完全是。感谢我那兄弟的努力,让我了解到了不少往事。正如你所了解的那样,我并非是你一直期待着的兽宠,或者我该说,我们之间的联系,并非是宿命的关照。是我选择了你,那可能是下意识的选择,但那应该是我骨子里的天性----我需要一个充满恨意的宿主,因为那样的宿主对我很有帮助,对我释放内心的压抑很有帮助。你懂的,是吗?” 齐朗闭上了眼睛,紧皱着眉头,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思考,因为他知道自己任何一个念头,都会准确地传到伊格鲁的脑子里。他们在思想上是互通的,相互之间是毫无秘密可言的。 “和我一样,你也曾怀疑过。”伊格鲁无力地摇了摇头,“不必回避,直面它吧,我的朋友。你曾怀疑我的出现是否真的是上神的眷顾,你曾怀疑我闯入到你的生命中,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而我,我也曾试图凭借本能把你改造成我所希望的那个你。” “但是你并没有那样做!”齐朗突然睁开了双眼,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更加自信,“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我的朋友,我们分不开了,我们就是宿命的伙伴!” 伊格鲁淡淡地笑了笑:“你真的那样想?要知道,我们雪狼就是恶魔的使者,是这世间万物最为凶残的象征。你真的那样想?” “不,伊格鲁!”齐朗一步冲了上去,紧紧地搂住了雪狼的脖子,“那不是你,那绝对不是你!” 第385章 不该失落的名字 “你真的那样认为?” 其实伊格鲁不必发问的,因为他本来就可以听到齐朗的心声。但他还是问了,就像他很需要那个确定的答案。 “你说得很对,我的朋友。”齐朗用力地搂了搂伊格鲁那结实的脖子,只差一点儿就要把它勒断了,“正如你刚刚所讲的那样,我们是可以选择的。我们的身份,只是外界强加给我们的一个表象,关键还是在于我们如何选择。” 伊格鲁开心地笑了:“是啊,我们做出了选择,我们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高高地仰起了头,向着不见天日的天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嗥叫。 “呜----” 那像是伊格鲁在向他的兄弟发起挑战,又像是一个骄傲的宣告----他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个讨厌的家伙在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恶魔使者的身份,操控尸体的邪恶力量,那又能怎样?伊格鲁拥有一个信任他的宿命的伙伴,他早就得救了,早就从恶魔的掌控中解脱了出来! 齐朗听出了伊格鲁叫声中的欢快,在胸口里积压的所有担忧与困扰也随之一扫而空。“你是天使,伊格鲁。”他凑在伊格鲁的耳边轻声告诉他说,“我早就发现了,在你那坚硬外壳的里面,躲藏着一位正义的天使。或许这世界上总有引诱或非难在针对你,但你一直不为所动,始终保持着你的正义。我甚至怀疑你原本还应生有一对翅膀,那种洁白的、带有天鹅羽毛般的翅膀。” 伊格鲁的嘴角弯了起来,甚至连眼睛都微眯着。像是齐朗的这番话语足够医治好他身上的所有伤情。不过。他还是那嘴硬。仍然不肯承认心中的真实想法:“翅膀吗?我从没有那样奢望过,因为那会使我和那只黑老鸦没什么区别。而你是知道的,我不太喜欢会飞的东西,除非他们变成了烧鹅或者烤鸭之类的美味。” 齐朗从伊格鲁的回答中听出了不同的含义----他快活极了,如果不是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适合狼爪的酒杯,他一定会痛快地喝上几杯,最好喝他个酩酊大醉。齐朗搂着伊格鲁的脖子,用力地摇晃着:“没错。你就是天使,伊格鲁。你知道吗,现在我可算安心了,你这可恨的家伙。当我了解到你竟然拥有那样的力量,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但现在,我彻底安心了。” “你担心我会走向宿命安排好的道路?”伊格鲁微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说,你担心我会弃你而去,只留下你这个可怜虫单独应对这世界上的一切苦难?” “我说不清……见鬼,我只是很担心你。担心你那兄弟会伤害到你。” 伊格鲁那高亢的嗥叫声再一次响了起来:“你也看到了我这一身的伤,他的确伤害了我。但我很确定,他从不想要我的命。他以为痛苦能够帮助我恢复记忆,能够帮我找回原来的身份。但在我看来,他是妒忌我,他妒忌我找到了一个好伙伴,可以从此走上了一条光明的道路……不过他不想伤害我,因为他是我的哥哥,亲生的哥哥。” “他真的是你的哥哥?他叫什么?”齐朗慢慢地抬起了头,“你大概已经记起来了吧,这个问题不是困扰你很久了吗?” “他以为我会想起来他的名字,因此他并没有向我进行一番自我介绍。”伊格鲁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而说实在的,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想回忆起来----有关我们雪狼族的身份,有关于我过去的悲惨经历,我只想着完全将它们忘却。不过……那不包括我哥哥的名字。那个名字好像就在嘴边,我总觉得我在每天梦里都会呼唤他的名字,但它就像我遗落在雪原上的一滴眼泪,在那白茫茫的记忆中深藏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跳出来向我打个招呼。” 齐朗沉默了下来。伊格鲁猜出了齐朗心中所想,于是他也沉默了下来。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古尔夫站在那王座旁边,左面看两眼,右边再看两眼。 “我说,哥们儿……”古尔夫终于忍不下去了,“我注意到你们好像刚刚进行了一次和谈,而且看来这次和谈的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该继续前进了?正如你刚刚所提到的,多迪姆少校他们正处于危险当中……” “他们不会死掉的!”齐朗在这样说的时候,其实只是在向古尔夫翻译伊格鲁的表述,“伊格鲁有种感觉,伊格鲁的兄弟并没有把他们当成目标,甚至还很关心他们的生死,不过他大概认为多迪姆少校他们会影响到他的计划,因此把他们扣留了下来。但我必须要说,他的计划要落空了。” “所以我们就什么都不必去做?”古尔夫松了一口气,“那最好不过了,我喜欢这世界充满了和平,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但古尔夫为自己勾画出的美好景致很快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因为就在这时,远处同样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嗥叫。那叫声和伊格鲁的有些相近,但齐朗听得出其中的区别,因为其中充满了怨恨。 “他说什么,伊格鲁?”齐朗皱起了眉头,“他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 伊格鲁并没有答话,而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胸口的伤口,那巨大的创伤似乎恢复了一些,但很快又撕裂了开,剧烈的疼痛使得伊格鲁皱了皱鼻子。他向着齐朗无奈地笑了笑:“他真是个心狠的家伙,竟然对自己的兄弟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看来我别无办法,只有用同样的手段让他悔悟。当然,接下来你可能会见识到雪狼族邪恶的力量,我希望你不会为此感到担心,更不会为我的手段而心生动摇。” 齐朗站直了腰身,目光坚定地紧盯着伊格鲁的双眼,仿佛那样他就会把自己的坚定传递到宿命的伙伴心底:“我想你一定听说过,邪恶的力量也只是力量罢了,完全可以为我所用。我们不需要在乎,不需要动摇,因为我们的心已经选择了方向。” 伊格鲁低沉地笑了起来:“我记得,那是亨利那个老头儿给你讲的一些大道理,而且我得说,那些话对我的启发也不小。上天赐与我的力量或许是黑暗的、邪恶的,但那又能怎样呢?呵呵,谁让我偏偏生了一颗仁慈的、善良的心?要知道,就算上神降下惩罚时,他的手段和地狱恶魔也是很难分辨的。” 齐朗并没有感觉到好笑,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伊格鲁,邪恶的力量只是力量,而我们就要将那力量用于正义的战斗!” 伊格鲁再一次仰起了头,向着远处那不知名的角落中的兄弟发出了一声高傲的长啸。这一回齐朗听出了其中的含义:“你的终极挑战,我接受了,现在我们再来看看,究竟谁的道路才是最为正确的。” “你们打了个赌?”齐朗向伊格鲁扬了扬眉毛,“我希望那赌注不会是放弃各自的道路。” 伊格鲁发出了一长串短促的笑声:“道路我们都已经选定了,而且都走了很远,恐怕任谁都没有办法退回去重新来过。不过我们还是打了个赌,而我们的赌注则是我们的生命----我们不想自相残杀,所以用你们人类的恶习来解决雪狼族的家事,那也称得上别有一番趣味。” 齐朗的心沉了一下,伊格鲁把这样残忍的事实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了,却忽略了他宿命的伙伴内心之中的真实感受。说实在的,齐朗很不希望伊格鲁和他那不知名的兄弟出现任何伤亡,就像在他内心深处也十分不希望那位名叫安迪的复仇之神死掉一样,因为在齐朗看来,他们都是一些可怜的人。他们走错路了,犯下了太多的罪行,但或许,这一切还有机会扭转过来----上神应该是无比宽容的,对于那些可怜的罪人,难道就不会为他们预留下一条新的出路吗?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伊格鲁看出齐朗有些走神了,像一位耐心的导师那样,把眼前的这位学生的注意力重新要了回来,“哦,对了,我们刚刚说到老亨利那个智慧的家伙给了我们一个极为有用的大道理,现在,我想该是时候还他一个人情了。” “你是说马库斯?”齐朗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知道马库斯他们在哪儿?” 伊格鲁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当然是马库斯,除了那个肥胖的王子,我想不出这世界上会有什么珍贵的礼物能打动老亨利了。” 伊格鲁向着王座所在的方位迈出了几步,身上的伤口仍然在滴着血,不过齐朗看得出来,他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于此同时,齐朗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也充满了力量----他们的确是宿命相连的,他们的斗志和信心都是彼此相连的。 “你一定感受到了那些毫无感情的家伙正等在那里。”伊格鲁抬头望向了那黑暗中的王座,“他们正在举行一场狂欢,而那场狂欢可不能少了你这个主角。现在,跟我来吧,有好戏唱了!” 第386章 僵尸战团 而在好戏上演之前,伊格鲁还是贴心地回过头嘱咐了一句,就像是一位信心十足的大导演,需要确定他的每一个演员都做足了准备工作。 “握紧你的剑!”他对齐朗说,“那正是你克制他们的绝佳武器。还有你那胆小鬼朋友,虽然他基本帮不上什么忙,但聊胜于无,哪怕他只是拍拍巴掌,充当一个拉拉队员,至少也会令我们作战时更有乐趣。” 古尔夫从休金那里听出了伊格鲁的蔑视,一时间忿忿然地瞪起了眼睛。可他的勇气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他注意到在伊格鲁向前迈进的同,那黑暗的王座上闪动起了耀眼的银光,而银光发出的位置,正是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雪狼兽首。 “我的天,能不能再给我五分钟准备准备,你这突然之间的……”古尔夫的叫嚷声被黑暗中传来的一阵异响打断了。 “轰隆----吱!” 伴随着一声巨响,王座后面的石壁出现了巨大的裂痕,而就在古尔夫刚要抱头鼠蹿到齐朗身后时,那一道道裂痕竟然一一连在了一起,合成了两扇巨大的石门,一左一右向里面缓慢地分了开。 “准备战斗吧,勇士们,我的这场赌局可少不了你们的帮助。”伊格鲁呲起了锋利的牙齿,“你绝对不希望我英年早逝,对吧,我的朋友?” 齐朗拍了拍古尔夫的肩膀,示意他打足精神跟紧队伍,自己则抽出了荣誉之剑。微笑着向伊格鲁回话说:“我向你保证。没有人会英年早逝。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就没什么可以阻拦住我们,那些克瑞登不行,你的兄弟也不行!” 古尔夫慌慌张张地从背后拎过了弓箭,同时用力地吹了一声口哨。于是休金从黑暗中飞了过来,一转眼就落在了古尔夫的肩头,呱呱地向他大叫了一声。 “休金向你表示歉意,伊格鲁。”古尔夫在这样解释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明明白白地写着抱歉二字,“她说她不应该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传闻公诸于众的,但既然大错已经铸成,她现在只希望你能原谅她,既往不咎。” 伊格鲁优雅地抬起了脖子,发出了一声高傲的长嗥。 “呃……伊格鲁说……下不为例。”齐朗硬着头皮向着古尔夫解释了一句,但实际上,休金完全听得懂伊格鲁的威胁,他真正的意思是:“见你的鬼,臭八婆!” 跟着伊格鲁的脚步。两位勇士外加一只多嘴多舌的黑乌鸦闯入了墨染一般的黑暗。 黑暗中当然隐藏着那些令人生厌的敌手,伊格鲁虽然并没有挑明。但齐朗早已猜出了真相,而且他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那些僵尸战士! 眼前出现了很大的一片空场,两侧的山崖好像斜插在地面上的一座座斜塔,压迫得令人头皮发紧,仿佛稍有一丝震动,那些山崖就会倾倒下来,将闯入的勇士尽数埋葬于地下。 白色的雾汽升腾了起来,将四周笼罩得看不见一丝的光线。 就在这漆黑的战场上,凌乱的脚步声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踢踢沓沓,听上去足有三五千人,那很明显是一个超大型的战团。而在就那瘆人的脚步声中,还间杂着一声声暴躁狼嗥,忽远忽近,远得好像在数千公里之外,近得又好像就在耳边。 “呜……呜……” “他在说什么,伊格鲁?”齐朗警惕地立起了长剑,一步跳到了伊格鲁身旁,压低了声音发问说,“你的兄弟听起来好像不大高兴,我猜他一定不是想要认输了?” 伊格鲁哼哼地笑着,在古尔夫听来有些阴森,但齐朗对此却完全持有相反的意见:“你见过我认输吗,我的朋友?我们雪狼家族固执得很,从来就不会认输的。他那是在向我提出加大了赌注邀请:如果我们无法在半个小时之内结束战斗的话,他会每隔三分钟杀掉一个人质,而首当其冲的那位,就是我们的头号目标马库斯。我不得不说,这难度不小,如果我按原本计划的那样,完全放弃掉我的本能的话。” “但如果你施展了你的本能,他就心满意足了,是这样的吧?”齐朗一下子就看穿了敌手的想法,“他一定觉得你会在控制死尸上找到自己的快乐,而那样一来,你就会重新站回到他的阵营当中,我猜得对吗?” 伊格鲁点了点头,在眼神中却显露出了自信:“我也知道他的用意,但我不得不说,他阴谋诡计就要落空了,因为我已经除掉了那个心结----我不介意我会使用什么样吓人的手段,哪怕那是魔鬼当初种植在我血液中的一颗邪恶的种子,我也不会介意的,因为我知道我的方向,我的道路与你的道路完全一致,你走向哪里,我就走向哪里。所以,我接受他的盘外赌注!” “呜----” 更为高亢的嗥叫声响了起来,听上去异常骄傲,异常自信。那是伊格鲁的战斗宣言! 他们出现了,那一片黑压压的死尸! 他们身穿血腥的铠甲,有的面无表情,有的肢体残缺,还有的甚至失去了头颅,不过他们手里拿着的却是些冰冷坚硬的真家伙。齐朗在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他们应该是那些瓦切镇的看守,还有一些应该是在那场起义中丧生的奴隶! 无怪乎齐朗和马库斯在当时的瓦切镇没有找到任何一具尸体,原来他们都被收集了起来,在那匹拥有无穷邪力的雪狼的控制下,组成了一支战斗力惊人的不死队伍。打造这样一支队伍,一定花费了那匹雪狼不少的心思,估计他的身形偏瘦,可能也正与此大有关联。 “来吧,我的朋友。”伊格鲁竖起了他的项毛,看上去威风凛凛,就好像他身上的伤疤完全不存在似的,“你左面,我右面,看看谁的效率更高一些。我们没时间偷懒了,时钟的秒针正在滴哒作响。” 没用伊格鲁多说,齐朗已经冲了出去,手中的荣誉之剑高高举起,一道道耀眼的光芒闪过,转眼之间就已经令死尸方阵中的前面十几人萎顿了下去。荣誉之剑在内力的催动之下,所闪出的光芒正是清除那邪法的无上神器,齐朗对赢下和伊格鲁的这场赌赛很有把握,半个小时,各自对付大概二千左右的僵尸战士,那并非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而伊格鲁却不慌不忙,向着那些死尸一步一步地迈了过去,而随着他的脚步,那些僵尸战士就一具接着一具地倒了下去。那的确是伊格鲁的本能,因为没有任何人看到伊格鲁是怎么发出招术的,但战果却是异常显著、异常令人兴奋。 就在浓雾快要漫起来之前,齐朗抽空向着伊格鲁前进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好像看到了一丝丝黑气正在从伊格鲁的身体周围弥散了出去,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些凶悍的僵尸,而随着那些黑气的到来,那些僵尸身上原本被附加上去的另一道黑气则被拔了出来,与伊格鲁所发出的黑气合二为一,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伊格鲁的确并非在和那些僵尸在作战,他的敌人只是他那不知名的兄弟。他们势均力敌,各自所施展的天赋异能完全相互抵消,不过那些僵尸们却因此遭了殃,就好像被人抽去了灵魂,再没有办法毫无生机地挥动手中的武器。 这似乎成了一场杀戮竞赛,因为那些僵尸几乎并没有形成任何令人敬佩的战斗力,他们就像是一堆被吊在刑架上的死囚,只等着行刑者轮动手中的刀剑,把他们的脑袋斩落在地。但那同样是异常辛苦的,因为他们人数众多,前仆后继,毫不畏死。 古尔夫彻底被吓傻了。虽然齐朗在事先提醒了几句,可他还是没有料到自己竟会遭遇到这些令人头痛的怪物。在他印象中,那些僵尸可能并不比魔鬼更加令人恐惧,可他们在形象上实在是太过接近了,而且对于他的魅影之箭来说,他们几乎是打不死的,就算把他们浑身上下射出百十个窟窿出来,仍然无法阻止他们闷声不响地继续向前推进。 “我有些要尿裤子了,哥们儿!”古尔夫打从心眼里不想拖后腿,但说实在的,他现在发现就算拍拍巴掌这么个简单的任何,都需要惊人的勇气。“这孙子是个无头鬼,还有这个,他竟然把左右两条腿搞反了。见他妈鬼的僵尸,你们出来吓人之前,就不会好好把自己打扮打扮!”他惊慌失措地大叫着,如果不是后面的石门已经被关闭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撤退。 其实古尔夫犯不着太过惊慌的,因为齐朗和伊格鲁干得很出色,他们全力突击,几乎没有为古尔夫残留下任何敌手,只要他小心地跟在后面,留意脚下,不要被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绊个跟头,等到战况结束时,他就可以骄傲地向后方的那些兄弟们炫耀一番:“羡慕吧,无畏的古尔夫亲眼目睹了一场只会出现在地狱里的战斗!” 第387章 慈善般的杀戮 但古尔夫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尤其当齐朗的剑光偶尔挥散雾气,使得他看清那大批量的奋勇前进的僵尸战士时,他当机立断,一下子把剩下的几枝信号箭全数抽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发射到了天空中。 “澎!澎!澎!” 箭枝穿透了乳白色的雾气,像一朵朵礼花于空中绽放。那些五彩缤纷的礼花并没有吸引到僵尸们的目光,也并没有阻止他们继续毫无表情地挥动手中的刀剑,甚至齐朗十分怀疑它们是否能被史蒂夫他们望到,所能起的到作用,不过是壮壮胆罢了。 其实需要壮胆的只有古尔夫,就连休金都一往无前地冲了上去,射向齐朗和伊格鲁的箭枝,有相当一部分都被她飞快地于半空中擒下。只不过休金已经放弃了替古尔夫补充箭枝的想法,因为他的箭囊早已经塞满了。也不知道那个胆小鬼究竟是被吓破了胆,因而无法进行施射,还是因为他发觉自己的箭枝根本伤害不到那些僵尸,由此倾底放弃了进攻的想法。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这场赌局看上去有输无赢,因为僵尸战士们竟然越来越多。他们就像是从地狱里涌出来的,毫无知觉,毫无畏惧。 伊格鲁开始发威了。估计他对自己控制死尸方面的能力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因而变得轻车熟路。他的前进速度开始加快,身体所散发出的黑气也越来越重,而那些黑气仿佛演化成一条条无形的鞭子。每一次抽击都可以将僵尸体内暗藏着的邪力抽出来。 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手段。伊格鲁自己也讲不明白。他只知道那是一种邪恶的力量,随着使用的时间增长,他就会获得越来越强烈的兴奋感。那种兴奋感与古尔夫喝多了果酒的效果相差不多,只不过伊格鲁的面孔不会涨得通红,也不会扶着墙壁随地呕吐。他只是微笑着向着冲杀,偶尔停下来观察一下那些僵尸战士们的反应。看到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伊格鲁心里说不出有多么痛快。 那大概真是伊格鲁与生俱来的本能,是令他疯狂的魔力。但齐朗对此却并不担心,因为他们的思维是相连的----伊格鲁并没有失去理智,正如他所保证的那样,那种奇幻的力量绝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智。 至于快乐的感觉?那不算什么的,对于一匹狼来讲,他通常会在杀戮中感受到快乐,就像吞食下一块血淋淋的肉,但那不过是本能罢了。更何况,伊格鲁此刻并非在杀戮,他只不过是帮助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死人找回各自的位置----该下地狱的下地狱。该得到安息的得到安息,仅此而已。这是个慈善事业。是件助人为乐的快事,伊格鲁应该为此感到快乐的。 不过休金却是担心的。那位多事的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那么多奇怪的知识,就像她一眼就认出了伊格鲁正在使用的技能叫做“御尸魂气”,只不过她这一回并没有讲出口,甚至连古尔夫都没能从她那里得到任何消息。因为她看出了伊格鲁的手段和他的兄弟有些不同----那黑气的确有些瘆人,的确是充满了邪恶的气息,但施发者的眼神却是完全不同的,因为伊格鲁的眼睛仍然是那淡淡的蓝色,而他兄弟的眼神,早已经变得像血一样鲜红。 当然,休金也并不认为自己的这一番好意会从伊格鲁那里换回什么友谊,她早就看清楚了这个凶狠的家伙,他是个爱记仇的小气鬼,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伸出那锋利的狼爪子,照着她那黝黑而漂亮长脖子来上一爪子。不过有一点休金却是认同的,伊格鲁虽然脾气不大好,但从整体上来讲,他还称得上是狼族中的善良之辈。 他是匹好狼,颜色是难看了一些,但生得丑并不是他的过错。 同伊格鲁的高歌猛进相比,齐朗这边却遇到了些难处。他有些低估了这个任务的难度,尤其是对体力上的超高要求,他完全低估了。圣剑的光芒,需要体内的真气来催化,齐朗的真气储藏得并不算少,但出现在他面前的僵尸竟像是杀不完的,而且在伊格鲁那不知名的兄弟的控制下,他们也开始采取了迂回的战术,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只是一个劲地扑上来自寻死路,他们开始利用周遭的浓雾作战,而那在像牛奶一样浓重的雾气中,圣剑所发出的光芒很难扩散开来。 齐朗没什么时间了。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的样子,估计那躲藏在暗处的雪狼就快要下手了。倒霉的马库斯将是第一个目标,而这个目标那匹雪狼一定已经盯了好久,他那身肥肉怎能不令狼族垂涎三尺? 当然,圣剑的光芒也并非是齐朗对付那些僵尸的惟一手段。每当体内真气运行得有些跟不上时,勇战士的灵力就开始发挥作用。只不过那样的战法却是齐朗极为反感的,因为那样太过残忍,每一剑挥出的效果,往往是眼前的那具僵尸化为一堆碎肉。他们或许在当初曾经是一名野蛮的看守,曾经向无辜的奴隶们挥动过凶残的皮鞭,但眼下,他们已经死掉了,所有的罪恶都随灵魂的消逝而飘散,而他们所剩下的躯体,应该是无辜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保存完整才好。 齐朗的这种想法古尔夫一定会大加赞赏的,那倒不是他也对这种残忍的手段十分排斥,只是因为如果脚下出现了大批量的残肢碎骨,他会举步难行的,要知道,他脚上穿着的那双皮靴可是露茜花了一个月的薪水购置的,算不上什么定情的礼物,可如果给露茜发现了他穿得那样不经心,古尔夫的索吻肯定一整个月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终于,天空中传来了喜讯。雨水开始降落,龙怪的咆哮声也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于此同时,齐朗还惊喜地发现,就在自己的身后,竟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喊杀声,而其中那个膛音极重、极具戏剧感染力的声音,竟然好像是发自于威廉中校。 “勇士们,决一死战的时刻终于到来了!看呐,那空气中充满了荣耀的气息,你们一定感觉到了……哦,见鬼,这是什么鬼东西!” 勇士的冲杀声把威廉中校慷慨陈词的后半段淹没了,慢慢地,他那高亢的声音也开始落后于大部队。看来他遇到了些小麻烦,齐朗十分怀疑他会不会在这雾气重重的峡谷中寻找到一个理想的方便场所,尤其这里还隐藏着不少的狼,他们饥肠辘辘,就算是一小根香肠,他们也不会放过的。 “任务已经完成了,齐朗上士!” 一头龙怪俯冲了下来,轰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四只大脚一下子踩扁了七八个僵士战士。紧接着,史蒂夫跳了下来,眼神之中略微显露出一些惊讶,显然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即将对战的敌手竟是些僵尸般的怪物,不过他的语气还是兴奋的:“两万余克瑞登已经撤向了西北方向,他们逃不了了。现在,就看我们这里的了!” 一剑轰碎了的那位只有一条胳膊的僵尸,齐朗抽空向史蒂夫大喊了一声:“那很好,但我还有个不好的消息。马库斯王子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得抓紧时间干掉这些怪物,大概还有十来分钟的样子,那些恶徒就要向王子他们下手了!” “我绝不允许!”伴随着一声无畏的怒吼,威廉中校竟然手提长剑冲了过来,他那尖尖的头盔已经跑丢了,一头金发乱得像一堆杂草,但令齐朗感到满意的是,他那皮质的长裤仍然还称得上干爽:“谁敢伤害我们高贵的马库斯王子,勇猛的威廉?贾尔斯会第一个和他拼命……见鬼了!呃……我是说国王陛下,您怎么还没回去?” “我没时间向你解释了,中校先生!”齐朗无奈地向他摆了摆手,转身一剑又将那只有半颗脑袋的僵尸轰得粉身碎骨,“我建议你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带领士兵们在四下里仔细搜索,他们一定就在这附近。” “遵命,陛下,您的命令就是……” 威廉中校那一番溢美之辞已经被甩在了身后,齐朗实在没有时间听他废话连篇,既然大部队已经杀了过来,那就意味着这场战斗就要有个结果了,他现在可以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匹雪狼身上,争取抓住他,让他吐露实情! 混战开始了。勇猛的士兵势如破竹,震耳的喊杀声、刀剑的撞击声与龙怪的咆哮,交织成一首雄壮的交响曲,你死我活的拼杀几乎出现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僵尸战士虽然在数量上占据了优势,但他们在这场战斗中是没有感情投入的,而且估计他们也异常极切地盼望着能早些回到地狱中去,而卢曼帝国的士兵们很乐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第388章 人质获救 随着僵尸军团节节败退,战斗变得零散了起来。可以说,伊格鲁的兄弟已经赌输了,因为他的手下已经不再排着整齐的方队向前冲杀,他们溃散了,开始回避正面战场,毫无战斗力可言。 按照约定,这场赌局他输掉的应该是自己的性命。当然,齐朗绝不相信他会一下子冲到伊格鲁和自己的面前,痛哭流涕一番,而后抬起狼爪子对准自己的喉咙狠狠地来个自我了断。作为恶魔的使者,他绝非是匹信守诺言的狼。 不过他真的发出了一声长啸,好像一声叹息,无助而凄凉。 “呜----” 伊格鲁一下子站定了脚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失落,甚至还有些酸楚。 “呜----” 伊格鲁回应了一声。而这一声长嗥,齐朗听明白了,他是在劝阻他的兄弟----不要告别,伊格鲁想要和他见上一面,因为他迫切地想要找回失落的记忆。 “怎么了,伊格鲁?”齐朗一下子冲到了伊格鲁身旁,紧张地发问说,“他是想要逃走吗?还是说,他真的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说的是后者。”伊格鲁紧张地喘息了起来,“我没办法分辨出他所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他始终是那样的,像个高深莫测的说谎专家,我从来就猜不透他。但这一回,他好像来真的了……而我不希望他死,从这场赌局开始,我从没就希望过他会死掉。” “他一定是在欺骗你!”齐朗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始终觉得他没那么简单的。这只是一场战役的失败。而且我们都十分清楚,他很强大,只要他下定决心想要脱身,我们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他说他很失望。”伊格鲁望向了齐朗,他那淡蓝色的眼珠写满了失落,“他说他受够了这一切,他受够了孤独的作战,受够了痛苦的折磨。他原本以为我会站到他那一边。就像小时候那样,毫无例外地支持他。可我让他失望了,他说我背叛了他。所以,他想要放弃了……我想,他想要放弃的,应该是他的生命。” 齐朗深吸了一口气,眼下的这个局势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以至于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深信不疑的,那匹雪狼应该不会这样轻易就放弃了,尤其他手中还掌握着王牌呢。只要他把马库斯或者多迪姆他们拉出来,把他那锋利的爪子架到他们的脖子上。胜利的天平很有可能会倒向他那一边。不管伊格鲁如何对他的兄弟深信不疑,但齐朗始终觉得他还保有后手。 齐朗拿出了一个安慰的口吻:“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可能追上他,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拯救他,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除此之外,我还想要找到他那宿命的伙伴,说不定我们也有机会拯救他,那个可怜的奴隶,那个叫安迪的复仇之神。” 伊格鲁摇了摇头:“他跑得很快,比你我都要快出许多,或许那是他独有的异能吧,毕竟他在这个世界上遇到过不少的困难,而为了躲开那些困难,他只能不停地跑啊跑,从来就不可以停下脚步。我们追不上他的,或许他会找个安静舒适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你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对吗?” “可我还是想试试!”齐朗眯起了眼睛,“如果你对自己的速度没有信心的话,我猜你知道自己该去到哪里。” “哦,是的……尽管我并不抱任何希望,但我还是必须向你表示感谢。”伊格鲁苦涩地笑了笑,紧接着,他消失了,仿佛融化在空气中,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齐朗却知道伊格鲁去处----他回去了,回到了那个令他安心的住处,就在自己的脑海里。 “准备好了,我要行动了,告诉我他的方位!” 真气开始飞速运转,就在那条看不到的管道中,一周又一周,仿佛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就已经绕行了数百圈。齐朗能够感受到身体周遭正在形成一个强烈的磁场,身体开始变轻,他就要飘浮起来了。 就在齐朗刚要拔身而起的时候,古尔夫的叫嚷声不合时宜地在身后响了起来:“我说,哥们儿!这真他妈幸运,他们找到了马库斯,我亲眼看到了!” 齐朗连忙定了定神:“他还活着,对吗?” “他还活着!”古尔夫满脸的兴奋,一个劲地拉扯着齐朗的衣服,像是想要带他去参观什么稀世珍宝,“他们都活着,就在那些地窖里,真够他们受的,就像是被活埋了。你实在应该去看看的,马库斯大概只剩下他原本的一半了----你别误会,他那是瘦的。那几名士兵把他拉出来时,我亲耳听到他一个劲地嚷嚷要烤肉呢。” “那朱来先生呢?还有多迪姆少校,他们都还好吗?”齐朗兴奋了起来,看来伊格鲁对他兄弟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确并不打算伤害那些人质,他真的要放弃了。 “我没注意到。”古尔夫略显抱歉地挠了挠头,齐朗一下子就猜出了他抱歉的原因,“除了马库斯,我只看到了梅姬上尉,当然,还有那见鬼的奎尔。他们刚刚抢走了几件武器,估计这会儿工夫就快要杀过来了。” 齐朗已经感受到了奎尔的气息,看来他憋闷坏了,不远处那一声声炸雷,应该正是他那怒雷狂飙的威力。 “在那边,在……”古尔夫还在四下里伸手乱指着,齐朗已经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果然,奎尔和梅姬正在奋力作战。他们就像两头愤怒的狮子,而挡在他们面前的那些僵尸战士彻底倒了霉,才被梅姬射出的箭枝钉在地面上,马上就被奎尔的怒雷狂飙轰得粉碎。 “该死的!该死的!”奎尔大骂着,“你们为什么不在地狱里好好待着,偏得出来找我的麻烦!你们这些该死的!” “干得好,奎尔!”梅姬也同样一脸的怒火,齐朗这辈子从没看到过像梅姬这样圣洁高尚的女士暴过粗口,可现在,他大开眼界了,“你右边,奎尔!把他妈的那个混蛋给我轰成肉沫!” “等一等,两位!”齐朗一个飞身跳了过去,多亏他身手够快,否则一定会在奎尔的那记狂暴的剑光中震颤不已,“你们看到朱来先生和多迪姆少校了吗?” 奎尔没什么好脸色,上来张口就骂:“该死的士兵,我该关你禁闭!你们都干嘛去了,害得我们等了这久!” “见你的鬼,奎尔!我需要知道朱来先生和多迪姆少校的消息!”齐朗一嘴顶了回去,如果不是看在梅姬的面上,他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了。 奎尔愣了一愣,稳了稳自己的眼神,这才注意到眼前杀来的这位高手竟是他需要彻夜谈心的那位东方猫咪,于是他那张疤脸绽放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对不起,齐朗上士,我认错人了。我就知道,没人能干得比你更加漂亮,你是我这辈子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士兵……” “没时间闲扯了,奎尔!”齐朗已经气急败坏了,“朱来先生和多迪姆少校在哪儿?” 奎尔横着轮了一剑,将两名僵尸战士的脑袋击得粉碎,让他们在迷茫之中相互拥抱在了一起:“我没有见到他们。我们被分开了,从一开始就被分开了!” 梅姬这时靠过来补充了一句:“他们大概是那些混蛋最为忌惮的两个关键人物,所以我们是被分开关押的。我们只在开始时见过一面,他们的情况看上去不大妙,但我确定他们都没有死,只不过是被关押在了一个秘密的场所。” 齐朗恨恨地跺了一下脚:“那么,好吧,我们回头见,希望你们多加小心!” 梅姬和奎尔才抬起手臂向着齐朗挥动了一下,他已经消失在半空的浓雾之中。 现在,目标已经明确了,齐朗别无选择,必须尽快捉住伊格鲁的兄弟,他一定知道朱来先生和多迪姆少校被关押在了哪里,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他最后的王牌。 伊格鲁并没有闲着,就算待在齐朗的脑海中,他那敏锐的鼻子也一直在外界捕捉着他兄弟的气息。 他就在附近,一直在兜着圈子,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下手的机会,也有可能在寻找着什么关键人物。总之他逃得飞快,在浓雾的掩护之下,就算他从谁的眼皮子底下冲过去,也很难暴露行踪,不过齐朗却已经盯紧他了,以修道者的飞天之术于半空中飞速穿行。 那种神术对于体力的消耗是极大的,尤其齐朗在之前还消耗了不少的体力,尽管他一直在低空飞行,不必对抗强大的引力,但那巨大的消耗同样是异常惊人的,但齐朗仍在咬牙坚持着,正在一步步逼近那个雪白的目标。 在浓雾中穿行,刀光剑影中掠过,齐朗快如闪电!他已经看到了那雪狼的尾巴,就在前面的转角处一晃而过。他看上去已经不再是那个狂躁凶悍的家伙,更像是丧家之犬,不管他真正用意到底是什么,他肯定逃不掉的! 第389章 恶魔的信使 雪狼峡谷的确是个迷宫,面积大得超乎想象的迷宫,单是眼前的这一小片区域,就已经令齐朗摸不着头脑了。他发觉自己明明是在向北面疾速飞行,可一转眼间,竟然又绕了回来,身下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还是那团混战,还是那样血腥。 威廉中校正率领着一队人马,连拖带架地将一个软塌塌的瘦弱小子推到龙怪的后背上,一边鞠着躬,满脸谄媚地笑着:“王子殿下,您真是处变不惊,一代帝王风范……” 齐朗没心思仔细听听威廉中校的说辞,却可以确认一点,他又要升官发财了,那个马屁精抢到了头功,就算老亨利一百个看不上他,可他的成就仍然无人可及。 在另外一侧,刚刚脱困的阿尔弗列德少尉也忿然轮起了长剑,正与眼前的那个毫无生机的僵尸战成一团。正如多迪姆少校当初所讲的那样,他战斗力不俗,尽管长期禁锢使得他的体能大受影响,但那位精悍的红头发战士仍然威风不减,几剑就将眼前的那个可怜的僵尸斩成了七八块…… 伊格鲁兄弟的气息就在前面,他还在兜着圈子,似乎想在临别之前再好好看上一眼他精心安排的这个血腥的世界。但齐朗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到他,就好像他只是一个影子,隐藏在那漆黑山崖的阴影之下,从来就不肯在光线下现身。 那个影子让齐朗想起了在之前遭遇到的那个黑衣人。他一定是安迪那个可怜的家伙,他和伊格鲁的兄弟在性格和作风上毫无二致,小心谨慎。从不肯把自己的面孔摆在任何人的面前。 疾速飞行。拼命追踪! 穿过两座斜举的高岩之间的空隙。那匹雪狼似乎刚从这里路过,因为岩缝中那难得一见的几株火绒草正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着。齐朗本以为这冰冷的峡谷中是寸草不生的,直到亲眼看到那些顽强的植物,他才真正确信于造物的神奇,原来再难苦的环境,生命也可以骄傲地绽放。 这大概又是一个圈子。 齐朗注意到古尔夫正在身下招着手,表情兴奋,像个无畏的勇士。他此刻已经安心多了。有了这么多战士与他并肩作战,估计他再不必冒上任何的风险,只需要专心地和休金打好下手,防范一下敌手的冷箭,或者留心别被脚下的尸身绊倒,就已经足够了。 古尔夫的确应该感到兴奋的,因为他的老哈里的生命将不会再受到威胁----夏奇镇已经安全了,解决掉雪狼峡谷里潜藏着的危机,整个卢曼帝国都将安全了。 但那安迪的危机呢?那个可怜的孩子,或许他的危机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解除了。 齐朗没有时间再去胡思乱想了。因为就在此刻,他突然感觉到周围黑压压地出现了一大群围攻者。而那些围攻者并非是长出了翅膀的僵尸。他们虽然已经被利用了,可惜恶魔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对他们进行改造。那是一群火红的大鸟,每一只都有三米来长,长长的脖子,弯弯的嘴巴,而那些嘴巴可并不是用来婉转地歌唱,它们就像一把把弯刀,正在切割着空气,带来了一声声刺耳的锐响。 “火烈鸟!” 伊格鲁的声音在齐朗的脑海中响了起来,他听上去有些惊慌,毕竟这是在空中,他无计可施,根本无法为他宿命的伙伴提供帮助。 “你得小心一点儿,它们也和我一样,同样被恶魔附加上了邪恶的标记!”伊格鲁用他那低沉的语音提醒说,“虽说我的记忆恢复得不多,可有关它们的那一部分我记起来了。它们就是恶魔的信使,可以往返于天堂和地狱之间。它们看上去又优雅又华丽,深得人们的喜爱,可那美妙的外表却是凶狠的伪装。它们心狠手辣,毫无自己的思维,只懂得执行邪魔安排的任务。而现在,它们的任务大概是要干掉你。” 齐朗有些心急了。那些火烈鸟用巨翅织成了一道天网,使得周围的空气极不稳定,使得自己的行进大受干扰。而与此同时,那匹雪狼的气息似乎正在加快,就好像他刚刚下定了决心,想要彻底抛弃那些被他操控的僵尸战士。 梅姬透露说,那个安迪大概最为忌惮朱来先生和多迪姆少校,而从眼下那匹雪狼的表现来看,他和他宿命的伙伴是不是已经把目标转移到了他们身上?会不会是他们已经决定破釜沉舟,要和朱来先生和多迪姆少校同归于尽? 不行!一定要制止他! 齐朗的心猛地一沉,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在短短一瞬间就将后背浸湿。 加速追击,必须冲破那些恶鸟组成的防线! 恶魔的信使们显然得得到了死命令,它们开始发动攻击了,一个接着一个地俯冲,向着空中的这个小小的气团直扑了上来。 自杀式的袭击!拼着撞断自己的脖子,也要将眼前的目标击落下去。 它们放弃了收发信件的任务,转而变身成为了一枝枝巨大的箭矢,那弯刀一样的尖嘴就是箭簇,那硕大的翅膀就是箭尾的翎羽。 调整气息运行,下沉身子! 尽管复杂的飞行动作对于齐朗而言还是头一遭,但他控制得还不错,有惊无险地那数百只恶鸟的头一波攻击。但那同时也使他发现了空中交战的难处----他没有翅膀,无法借助气流的变化而改变方向,只能利用磁场的微弱调整来进行转向,与敌手相比,他在灵活性上差了许多。 同时,火烈鸟的数量实在是太大,粗略估算起来,应该足有五六百只,而且此刻它们的眼睛都变得像血一样的鲜血,一次进攻未果,使得它们更加疯狂起来。 回想当初和马库斯的那趟纳隆湖之旅,当时那位神秘兮兮的王子在那湖边扔下了不少金色的小弹丸,其用意大概是想要切断火烈鸟与恶魔的联络,看来老亨利早就留意到了火烈鸟的危害,只可惜,他的计划并没有成功。现在齐朗真希望自己手中能拥有大量的金色小弹丸,而那小弹丸里最好装的是毒药,如果能把这些恶鸟全部毒死,那正是它们的罪有应得。 还击吗?那几乎是不可行的! 在疾速飞行中挥剑进行攻击,对于身体的协调与气息的配合要求极高,如果是短期内挥出几道剑气,齐朗倒是勉力可以支持下来,可这将很明显是一场大规模的空战,一方面需要控制真气在那边虚拟的管道中以恰当的速度和方向运行,另一方面还需要分出一部分内力进入到双臂,齐朗没那个把握。 火烈鸟似乎也认准了这一点,它们的攻击肆无忌惮,从四面八方呼啸扑捉,轮番发动攻击,就像一群饥饿的麻雀正在围攻一只毫无拼抗能力的飞蛾。 “我该怎么办,伊格鲁!”齐朗一边苦苦支撑着,一边在自己的脑子里发问说,“我要顶不住了,快想想办法!” “如果我提议由我来骑到你的背上,那称不上是占你的便宜吧,我的王?”伊格鲁的声音并不带有丝毫调笑的意味。他提出了一个最为合理的应战计划,只不过他的休重是个需要考虑进去的因素,驮着一匹足有二百公斤重的巨狼疾速飞行,那对每一位飞行家来说都是个巨大的难题。 “我不介意,只要你能起到些作用,就算你骑在我脑袋上我也不介意。”齐朗来不及仔细思考了,“来吧,伊格鲁,让我看看你的威力!” 两位宿命的伙伴正在头脑中沟通,一大群狂暴的火烈鸟已经扑了上来,嘴里发出叽叽呱呱的叫声,令人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呜!” 令人振奋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于此同时,齐朗觉得后背上一沉,就好像驮上了上吨重的岩石,而那岩石还在疯狂地晃动着,压得齐朗几乎难以支撑。不过幸运的是,眼前的危机解除了,伊格鲁的利爪一挥而过,七八只恶鸟已经与它们各自的鸟头告别了。 “保持航向,提高速度,我亲爱的朋友。”伊格鲁的声音中带出了一丝得意,他一定觉得自己就是一名高贵的船长,驾驶着一艘无敌战舰,正在白茫茫的大海中航行。 齐朗已经答不出话了,他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定,等到这一切都结束时,必须减少伊格鲁的食物供应。 火烈鸟的尸身栽了下去,终于引起了场中正在激战着的士兵们的注意,尤其是古尔夫那个仗义的兄弟,更是在第一时间把休金派了上来,他自己还在下面大声叫嚷着:“我的兄弟,你们又是在表演什么新的节目吗?驮着一头雪狼?您可真是一位谦卑的国王!” 于此同时,史蒂夫上尉也采取进行动,百余头龙怪开始在地面上振动起了翅膀,估计这场空战很快就将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而就在这时,齐朗突然紧张了起来:“伊格鲁,你感觉到了吗?!那边有一道气息……好像是多迪姆少校的气息,看来你的兄弟是冲着多迪姆少校去的!” 第390章 并不多余的担心 齐朗的感知能力是久经考验的,就算战场中的局势十分混乱,但多迪姆少校的气息还是被他准确地捕捉到了。那气息异常微弱,时断时续,但移动速度很快,感觉像是在重伤之下被什么奔跑速度极快的怪物掳走了。他移动的方向是北面偏东,而根据伊格鲁的提醒,那匹雪狼的气味却是蹿向了西北方向。 看来那匹雪狼并没有打算对多迪姆发动攻击,而是别有计划。现在,困难来了,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多迪姆少校是齐朗一心想要拯救的亲人,估计他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否则他的气息不会这样微弱,而且就算他真的巧妙地脱困而出,也难保不会遭受那些毫无感情的僵尸的攻击。多迪姆有危险,他的生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 但那匹雪狼呢?他的危险系数大概更高一些,虽说伊格鲁声称他打算放弃了,认输了,但齐朗始终觉得他仍在密谋着什么阴险的计划,否则他不会这样一直兜着圈子,甚至好像在走走停停,似乎故意在引诱着齐朗跟让他的脚步。说不定……那个计划是针对朱来先生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匹雪狼撤退的方向,正是西北方向那通往瓦切镇的出口。他似乎在试探着什么,仿佛发现了那里已经设下了圈套,但他偏偏就要钻到那个圈套中去,好像他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打破老亨利的部署。从史蒂夫上尉刚刚传过来的消息来看,克瑞登的大部分人马都如愿撤向了瓦切镇的出口,而如果他们事先是有准备的。那会不会说明那里即将发生一场极为惨烈的血战? 回想到早些时候遇到的那个黑衣人。齐朗尽管无法确认。但粗略判断,他消失的方位大概也就在那匹雪狼目前所处的位置。那位复仇之神绝不是那样简单的,他一定想好了对策,此刻把那匹雪狼召唤了过去,其用意大概就是想和卢曼帝国的主力部队来一场大决战! “盯住他,伊格鲁!”齐朗的心情越发地急切了起来,“他们一定还有别的什么手段,我们必须盯紧他们。不管他们在计划着什么,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我盯住他了……但是我有些困惑。”伊格鲁回到了齐朗的脑子里,随着龙怪的一一升空,他的战斗任务已经被取消了,不过他还是保持了他的警惕性,“我说不好那种感觉,只是那样觉得,跟上他会对你不利,他可能正在针对你……不过我盯住他了,如果你确定要这样做的话。我保证他一定从我们的眼皮底下逃走的。” 天空中的火烈鸟渐已散去,在龙怪的攻击下。它们反而变成了一只只飞蛾,被龙怪那巨大的舌头一卷,就变成了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冲杀得最为凶悍的那只龙怪靠了过来,在它那宽大的脖颈后面,史蒂夫上尉露出了焦急的面孔。 “齐朗上士,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想你应该撤下来了,剩下的我们完全可以应付。”他大声喊道。 齐朗并没有放慢速度,对于撤退的这个建议,他更是不可能采纳的。 “我不能,史蒂夫上尉!”齐朗回答了一句,身子一歪,险些掉落下去。龙怪那巨翅拍出了一道道的旋风,使得他很难控制好自己的飞行。 史蒂夫上尉看出了齐朗的困难,连忙催动龙怪降低了高度,于齐朗的侧下方稳定地滑翔,那样既不会激起一道道乱流,而且就算齐朗真的支持不下去了,他也很有机会从空中把他接住的。 “你发现了什么情况吗,齐朗上士?我建议你把信息转达到我这里,我们可以代你完成,请你相信我。”史蒂夫仰着头大喊着,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明显注意到了齐朗飞行的方向正是瓦切镇的主战场,而在他看来,那个战场在眼前并不适宜于齐朗参观到访。 “你们盯不住他!”齐朗没有看出史蒂夫在担忧什么,因此也并没有减慢速度,只是简短地回答了一声。 史蒂夫有些犹豫了起来,不过他还在劝说着:“这是我得到的命令,是国王的吩咐。他认为你应该尽快赶回你的国家,对于你所做过的一切,我们卢曼帝国的勇士们将永远铭记在心。” “我不在乎那些!”齐朗大喊着表示反对,其实在眼前的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把话语说得很长,因为他需要保持好呼吸,以便控制身体继续停留在空中,“我好像感觉到了多迪姆少校的气息,他应该在东面,可能正有危险……” 这一阵高声叫喊使得齐朗急速下滑,他不得不停顿一下,才勉强地稳住了身形。这里虽然称不上很高,可一旦掉了下去,就很有可能意味着将无法追上那匹飞速逃蹿的雪狼。 “我要救出的是全部生还者!”才一稳住飞行高度,齐朗继续向身下大声叫喊,“多迪姆少校那边,我恐怕必须拜托你了。” “多迪姆?”史蒂夫上尉终于听清了,一时间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少校他还活着?你能确定吗?”多迪姆少校是他私下里的好友,对史蒂夫上尉而言,如果能够救下多迪姆,这次任务才称得上是完美无缺的。 “就在东北方向,拜托你了!”齐朗实在没办法再耽搁下去了,用力地向他挥了挥手,狠一咬牙,把身形蹿了出去,向着北面的浓雾中钻了进去,“我们还有机会,必须要拼一拼!” 龙怪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咆哮,那是一个发动进攻的信号,史蒂夫上尉看上去真的着急了,在第一时间就发下了死令。身下的士兵们战得更加凶狠,除了威廉中校之外,几乎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向着那残存的僵尸战士勇猛地拼杀。 很快,二十余头龙怪将战场转移到了东北方向,它们振翅低飞,一边用巨大的内翅拍击着身下的浓雾,而龙背上的士兵们则打足了精神,将目光投向了纵横交错的峡谷中的每一个角落。 但史蒂夫上尉并忘记自己的职责,仍然紧张地跟在齐朗身下,还在不住劝说着:“多迪姆会没事的,相信我,但是齐朗上士,我坚持要你撤退下去,那很重要……你的人身安全我们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齐朗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不敢再出口讲讲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同时又向史蒂夫上尉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说:“没关系的,没人能伤害到我样强大的战士。” “但是……那里我想你没有必要过去的,上士。”史蒂夫上尉脸上的难色再明显不过了,“虽然我不能确定那边的战场上正在发生什么,但我想你一定不愿意亲眼见到的。” 齐朗终于想通了,他终于想明白了史蒂夫上尉为什么会如此坚持。 他的担心,或者说老亨利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因为照着眼下的飞行速度,要不了半个小时,自己就会出现在那里,那噩梦般的瓦切镇! 作为一名曾经的奴隶,亲眼目睹他曾经的伙伴遭受血腥的残杀?老亨利实在是太贴心了,那的确是值得担心的,因为那是任谁都无法平静接受的。 说实在的,齐朗并没有做好那个心理准备。大概在他心底,还真在存有一丝希望,希望那里的战事并未如愿打响,希望可以凭借一己之能,阻止一场惨祸的发生。毕竟,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是无辜的,他们是受人利用的。而且他们本身原本也是受苦受难的一群可怜的人,不应该就此悲惨地死去。 但齐朗必须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那里毫无疑问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锋,而那场交锋的最终结果,很有可能是以那些奴隶们的死亡! 那难道可以被称为是一种解脱吗?或许他们不应被仇恨引入邪途,或许不应把过去的悲惨遭遇当成他们倒行逆施的理由……但是,齐朗真心希望会有一个更加合理的解决方案,而不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杀戮。 齐朗稳了稳神,小心翼翼地向史蒂夫上尉靠近,一边大喊着说:“我一定得过去,不必担心,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不过,这里的战场恐怕你和你的士兵们必须打扫干净了。” 史蒂夫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正要下令带领那十几头龙怪回转,没想到,齐朗却一下子落在了龙怪背上。 “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们能尽最大可能满足。”他对着史蒂夫说。 史蒂夫毫不犹豫:“尽管吩咐,齐朗上士。” “这里有很多的狼,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不要伤害他们。”齐朗重重地喘了口粗气,“这里是它们赖以生存的地方,除了雪狼峡谷,恐怕在这个世界上都不会再有任何一块属于狼族的净土了。” 史蒂夫诧异地望向了齐朗的眼睛,发觉他好像并没有说笑,于是他明白了,向着齐朗握了握拳头:“我可以向您保证,宗浩之王。我代表我们的国王亨利十世,向您保证,雪狼峡谷将作为狼族的聚居地,安好地保存在这里,永远不受外人侵扰。” “那很好。”齐朗再一次飞了起来,向着史蒂夫挥了挥手,“我们瓦切镇见!” 第391章 故地重游 告别了史蒂夫上尉,齐朗继续着他的追踪行动。那匹雪狼的气味仍在正前方,不过伊格鲁在提示方位的同时,还略显诧异地问了句题外话:“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你为什么会想到我的那些子民?难道你忘了,它们在当初差一点儿让你连骨头都剩不下?” 齐朗淡淡地笑了笑:“我没忘,可以说我记忆犹新。它们的牙齿,它们的爪子,我都记得十分清楚。我只不过觉得它们应该生存下去,其中大概有你一部分原因,但我说不清楚,我只是那样觉得罢了。” “哦……很好的解释……”伊格鲁也淡淡地笑了起来。 伊格鲁能理解齐朗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的伙伴和狼是不一样的,尽管在当初他以为这世界上的所有物种都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但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开始确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异类,他们仁慈善良,能够遏制潜意识里的私欲,就像眼前的这个家伙。他是看上去有些单纯,但那种单纯也是可亲可敬的。 齐朗并没有专注于接受伊格鲁的思考,仍然保持全速,紧追不舍。掠过那悬崖边上凸起的一块巨石,他像一道旋风,将雾气一冲而散。 漆黑的岩石间闪着光亮,而那些光亮正是一双双眼睛,绿油油的,带着惊恐。那是狼群正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血腥的世界,它们的智慧有限,对于远处传来的阵阵厮杀声。它们十分困惑:为什么人类总是爱打打杀杀。而且他们打打杀杀的目的却并非是为了填饱肚子? 同伊格鲁一样。齐朗也陷入了沉默。他也在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向史蒂夫上尉提出那样的请求,因为他可以保证,他并不想通过这样的举动证明自己是个仁慈的人,那好像完全是发乎下意识的,就像是上神在突然之间给了他某种启示。他好像有些想通了,大概就是那样,那是神明的意愿:每个群体都有他们生存的意义,否则上神为什么会在创造这个世界时制造出那么多丰富的物种?那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是属于所有的生物的,不管是强大还是弱小,他们都该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 从另外的意义上来讲,善与恶也应该是同样的,那完全对立的两个方面,也是神明馈赠给这个世界的礼物。善与恶在争斗**生,造就了无数次的轮回,看似无意义,但在实际上,那就是意义。人们。或者所有物种,都在犯下错误。而后修正错误,改正错误,这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人们必然会在这个世界中犯错的,因为,这是生物的世界,并非是神的世界。就像荒原中的杂草,它们死了又生,生了又死,看似毫无意义,但正是它们的存在,使得那光秃秃的山岭充满了绿色,充满了生机…… 那匹雪狼的气味越来越明确了,就在前面不远处,好像正在冷笑着等在那里,暗自庆幸着自己的计谋即将得逞。他所在的方位,正是通往瓦切镇的出口。 喊叫声正从镇子中心地带传出来,震耳欲聋,好像那里正有无数囚犯遭受皮鞭的抽打,那一声声惨叫令人心悸。 齐朗微微皱起了眉头。 终于到了,那地狱一般阴森、暗穴一般恐怖的瓦切镇,他即将再次造访。 齐朗觉得自己应该调整出一个好心情,把那些阴暗的记忆完全排除在头脑之外。这没什么好悲伤的,甚至应该是庆幸的,因为那些被仇恨吞噬了真实情感的克瑞登们正在遭遇当头棒喝。他们没办法再次威胁到夏奇镇那些无辜的人们了,也不会再把他们那罪恶的触角伸向世界各地,引诱那些苦难中的可怜人用百倍的仇恨回赠这个世界。 但那些惨叫声,实在是太刺耳了! 智慧的老亨利,他怎么会想不出一个更加仁慈的办法来应对? 齐朗的心越来越沉,就好像那些凄惨的叫声是有分量的,可以一丝丝地堆积在心脏里,使得它在沉重中开始加速跳跃,扑通、扑通…… 那两座被天神巨斧劈开般的高大山峰出现了,就在前面千余米远的位置,齐朗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因为他在上一次闯入雪狼峡谷时,根本就未曾回头----原来它们不管从哪个角度打量,都是令人生厌的,那漆黑的山石,锋利的崖壁,竟然也像是两柄巨斧,森然地屹立着,将这个出口完全围困。 伊格鲁差点就失去了目标,因为前面传来了极为浓重的异味,几乎掩盖住了他兄弟的气息。不过伊格鲁的失误,齐朗却可以弥补,因为他似乎看到了那白色的略显偏瘦的身躯,就在处口处的那块高大的黑色岩石边上一晃而过。 那是块巨大的天然黑玛瑙,它是有来头的。据说瓦切镇在当初建立的时候,曾经引起了整个国度的哄动。人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生活方式,不必再去残忍地杀害那些敌对的势力,转而令他们用劳力来为这个高尚的国度服务。正因如此,欢腾的百姓献上了这块足有上百吨重的漂亮岩石。它的斜面光滑平整,虽然硬度极高,但工匠们还是穷尽心力,在上面刻出了“帝国不朽”的字样,但随着日久年深,“不朽”那两个字已经花了,就算仔细观察,也很难辨认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那正是时间的力量。正如奥乌所留下的那个冈瓦纳民谣,没什么是不朽的,再高尚的荣耀,在时间面前都是卑微的过客。 那匹雪狼的确已经消失了,就那样眼睁睁地消失在眼皮底下。他对这里很熟悉,看来为了选择他的宿主,他曾不止一次偷偷到访过瓦切镇。 而作为奴隶们中的一员,齐朗对这里其实是并不熟悉的,因为奴隶的活动区域不过是长长的甬道,岩壁上的木梯,再有就是那间小石屋子了。不用说那钢铁大楼,就算是道旁那些因肥料充足而生得茂盛的朱堇花,他们其实也并没有机会多看几眼----当生存的压力变成沉甸甸的桎梏时,再美好的景色都是灰暗的,甚至是触目惊心的。 惨叫声越来越刺耳,齐朗仿佛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他正在冲向地狱的大门,回到那里,他就将回到那痛苦的三年中去,皮鞭、喝骂、永不停息的劳作…… 齐朗的心越来越沉。如果不是他的体力即将无法支持,他几乎就要放声大喊了起来。 但他不能退却,那也并非是不可面对的过去,齐朗已经做好了准备。 道路的北侧有很大的一片土堆,那上面杂草丛生。齐朗也还记得那个土堆,据说那是个坟墓,用来埋葬一些卓有贡献的奴隶的,只不过那个传统已经被废弃很久了,大约有上百年,因为起初奴隶们还冀望着能够以用心的劳作换回未来的自由,因此他们充满热情地劳作,为这光荣的帝国贡献了巨大的力量。承诺中的自由并没有兑现,他们所获得的荣耀,就是在死后被埋葬在这个可以被阳光照耀到的大坟包里,他们的灵魂因此得到了安息吗? 齐朗的心更加沉重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匹雪狼费尽心机引他过来,其实只是想让血腥的一幕冲击到他,让他变得疯狂,重新投入到魔鬼的怀抱中去。自己究竟会还是不会,齐朗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了。他没把握了,尤其是当一声声刺耳惨叫冲入耳鼓,当血腥的一幕即将出现时,他觉得自己最后的防线很有可能会在最后时刻失陷。 但齐朗还是决定继续前进,因为他知道,如果在此刻选择退却,他就真正地输掉了,可能这一辈子无法成为真正的胜利者。来吧,阴险的恶魔,看看你究竟还有什么伎俩! “通!” 齐朗落到了地面,迈开脚步,发力狂奔,就算眼前的一幕惨绝人寰,他仍有信心坚守自己的防线! 他看到了,六万强壮的士兵围成了一个极大的包围圈,弓箭拉满,长剑正闪动着寒光! 包围圈中,宽阔的场地间,万余克瑞登挣扎着散落一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正一声声传出。他们就是那些奴隶,黝黑的皮肤,瘦弱的身形,满脸横生的皱纹……他们正饱受痛苦的折磨,就好像正在接受地狱之火的烧炼! 齐朗的防线在一瞬间被击溃了,他在这时才发现,那一切,他根本就没办法接受。 那正是那匹雪狼的真正用意! 他就是要让齐朗看到这野蛮的、惨无人道的一幕!他早就打准了主意,要让这疯狂的一幕改造他,让正义和仁慈从此离他远去,他看起来就要成功了,因为齐朗的胸中已经燃起了怒火,魔鬼在他血液中埋下的种子,就要生根发芽! 然而正当齐朗紧张地握起拳头时,他却突然发现,眼前出现的情景好像和预想中稍有不同----那里正在进行的好像并非是一场杀戮…… 第392章 小哑巴的喊话 惨叫声的确异常刺耳,那些克瑞登们也的确在倒地挣扎着,但周遭的那些紧张的士兵们却并没有发动攻击。他们只是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似乎在防范着那些遭受刑罚的敌人起身作乱。 发动攻击的另有其人,齐朗看清楚了,那是一群手持弹弓的士兵,正将一颗颗金光闪闪的弹丸射向了空中。那些弹丸在空气中一一爆开,散发出淡淡的绿气。正是那些绿气的刺激下,克瑞登们纷纷倒地,有的在呕吐,有的在大口地喘息,更有的拼命撕开自己的铠甲,他们叫喊得十分凄惨,但并没有人受伤,也并没有人被砍杀得鲜血淋淋…… 那弹丸好像有些眼熟,它们好像曾经出现在马库斯的肥手里…… 齐朗恍然大悟了----看来老亨利成功了,他那些伟大的科学家们终于成功了! 齐朗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旁边那高大的山石上,心平气和,再无担忧,只有欣喜。 没过多久,地上的克瑞登们一一站了起来,他们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就好像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必须得恢复片刻,才有可能辨认清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相还是虚幻。他们当中有的人仍然在紧握着武器,仍然小心观望着周围的士兵,甚至挥动着袖子,似乎想要摆脱那刺鼻气味的困扰。 紧张的气氛并没有被消除,那些奴隶们的眼神中的敌意还是异常明显的,毕竟对于卢曼帝国而言,他们只是一群叛逆者。他们打碎枷锁的途径是一场血腥的暴动。那个记忆足够令他们心惊胆颤了。 “请放下武器!”大喇叭的声音响了起来。声调平稳,充满了威严,齐朗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你们的罪恶已经被赦免了,卢曼帝国国王亨利十世特下诏书,对于你们之前所做过的一切,既往不咎。” 克瑞登信徒们面面相觑,并没有人敢于轻易地放下武器。他们大概都记起了过去所发生的林林总总,身为魔鬼的信徒。他们自知做下了不少恶行,尽管那可能并非发自于本身的意愿,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是罪行,在这个国度都往往都将得到审判。手握武器,就意味着自己还掌握着力量,仅仅通过这么几句简单的喊话,明显不足以令他们彻底放弃抵抗。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有人大喊了起来,“我们这里有人会相信吗?谁能保证你们不会再次把我们关押起来,关到那不见天日的小房子里?!” 更多人随声附和。并没有任何一件武器被丢到面前的土地上。 大喇叭中的声音并没有任何怒意,那位喊话者看来经过良好的训练。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仍然有效地控制了他的情绪,那语气平和得好像他就是这群奴隶的亲生兄弟:“你们应该相信一位伟大高尚的国王,我们的格伦?亨利国王,他刚刚正式签下了文书,宣布我们卢曼帝国从此取消了奴隶制度。你们已经自由了,当然,前提是,你们确保不会再做下任何错事。” 奴隶队伍中沉寂了片刻,似乎在分析着整件事情的真实性。当然,对于这些人来讲,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无法置信的,他们需要思考的东西多去了,齐朗甚至担心那种思考会持续一两个小时。 幸运的是,有人开始丢下武器了,虽然只是一少部分,但那是个很好的信号。他们应该是受够了内心的折磨,只要不让他们再次体会血腥的杀戮,就算即将出现的只是另外一个骗局,他们也会接受的,因为那样会让他们的良心好过一些。 不过质疑声却并没有停歇下来: “不要相信他们,那绝对不是真的!” “收起你们那虚伪的一套吧,我已经看到你们藏在身后的鞭子!” “他们会杀掉我们的,我们现在只有一条出路,和他们拼了!” 人潮开始涌动,场面存在一定可能会失控! 但那显然是对奴隶们十分不利的,因为他们被团团围困在了当中,同时,强加到他们身体中的恶魔之力已经被那些弹丸消除了,那使得他们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如果真的交火,他们很快就将败下阵来,不管是万箭攒心,还是群起围攻,那结局都是一样的,他们死定了。 齐朗开始急切了起来,他十分了解奴隶们对于那些士兵的痛恨,皮鞭、祭祀、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们早就恨之入骨。他们之前的行为或许是在恶魔的引诱之下做出的,但摆脱了恶魔,并不代表着他们就摆脱了对卢曼帝国士兵们的恨意。 大喇叭那里的喊话仍然那样平静,不过语气却强硬了起来:“对抗,并不是我们最愿意见到的情况。但我们也同样做好了对抗的打算。如果你们拒绝放下武器,最终的结果将由你们自行承担。” 他说得没错,这六万余士兵全副武装出现在这里,显然并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已经表现出了和解的善意,但对于卢曼帝国这样的军事强国而言,他们从来就不会一味地寻求和解,因为他们始终相信,强而有力的军队,就是正义的武器。 “亨利国王向你们提出了一个邀请,他愿意接受你们的监督,并不代表着军队也持有同样的想法。”大喇叭的耐心似乎正在消失,语速也在一点点地提升,“就我所知,我们军方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希望看到你们幸存下去。要知道,我们这里也渗透着和你们当初一样的凶徒,他们一定不希望将来被你们揭发出来,所以,我们并不能确保眼下我们的态度就是最终的态度。但你们别无选择----请相信我们的亨利国王的善良,接受那个美好的未来,那就是你们的出路。” 更多的奴隶丢下了武器,高举着双手走了出来。但仍然有将近半数的奴隶仍然强悍地站在那里,他们或许已经动摇了,但心中的恨意却将他们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 “放下武器,最后一次重复。”大喇叭下了最后通牒,“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让仁慈离你们远去!” 嗡嗡的议论声响了起来,有几位强悍的奴隶甚至扯开了自己身上的铠甲,放声大喊:“见你们鬼的仁慈,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去体会你们那血腥的仁慈。来吧,让我们的鲜血流满你们的土地!” 弓箭吱吱地绷了起来,大喇叭也已经撤了下去,一场血战看上去已经无可避免。 “等一等!”齐朗这时冲了下去,像一道闪电一样凌空出现在了奴隶们的阵营之前,张开双臂向着卢曼帝国的士兵们放声大喊:“请等一等,我们没有必要走在这一步!” 大喇叭惊声尖叫了起来:“哦,是齐朗上士吗?我是邱奇,嘿,你还好吗?我们多久没见了?” “邱奇?!呃……我很好,我希望你也一样……”齐朗一下子想起了那个瘦高个子,当初自己和奥乌的那场擂台赛,他就是主持人,看来他在喊话方面的天分由此被发掘了出来,凭借这一特长在军队中混得风生水起,只不过齐朗觉得眼下并不是谈论家常的好机时:“我们还有机会聊天,但现在,我可不可以麻烦你让士兵们暂时停止攻击?” 大喇叭里传来了惊喜的笑声,看来邱奇也有些兴奋过度了:“是我们的那位传奇……”他甚至忘记了该把嘴巴移开喇叭筒,就那些急切地转过了身,像是在同身后的某位高级将领商议着什么。很快,邱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又为你争取了五分钟,希望你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你需要大喇叭吗,或许你应该过我这边来和他们谈,那样会更安全一些。” 齐朗有些哭笑不得了:“不必了,邱奇,谁谢你的好意。我在这里很好……我很确定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毕竟我也曾经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齐朗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回过身面向那些曾经的奴隶。 “兄弟们,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们。”齐朗对自己的声音还算满意,谈不上高亢宏亮,但至少每个人都能听得到,“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见过面,但就算见过面,我们可能也相互认不出来了。但你们一定能看到,我是个黄皮肤的家伙,我也曾在这里生活过整整三年。”他抬起手臂,向着石洞那边指了指:“大概是那间房屋,就那间,东北角的那间。” “我们知道你,闯出雪狼峡谷的那个小哑巴。”有人大喊了起来。 “对,没错,是我。”齐朗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你们才会相信我,但我想说的是,我见过老亨利……呃,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齐朗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他清楚地听到背后传来了笑声。尽管大家都这样称呼他们的国王,可在卢曼帝国的地界上,从来没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下把它说出来。 “如果你说那是真的,我们就会相信!”奴隶们的七嘴八舌最终汇成了一种声音,“我们只相信你,因为你就是我们的代言人。” “好吧。”齐朗有些心安了,他现在异常开心自己曾经是一名奴隶,“那是真的。我保证,那绝对是真的!” 第393章 多迪姆的老乡 太阳正从西面的两山之间缓慢降下,晚霞蒙在满地的刀剑上,光灿灿的,仿佛它们并不是什么杀人的武器,而是一件件美妙的工艺品。 在光晕中,齐朗仿佛看到了老亨利正在微笑,那笑容充满了智慧和仁慈。他掌握了一切,避免了杀腥杀戮,让仇恨远离,还为那位新任的国王上了一堂生动的教学课。 伊格鲁的兄弟该失望了,因为他的计划完全落空,不管他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么,至少眼下的这个结果,是他预料之外的。然而关于他的真实想法,齐朗没办法向他求证,因为他已经消失了,就连伊格鲁都无法捕捉到他的气味,当然伊格鲁并不认为那是他自己的责任,他一直在抱怨着那些绿色气体又腥又臭,严重地干扰到了他的嗅觉。但那并不重要,齐朗还是感受到了那匹雪狼的沮丧。 接下来的任务同样是艰巨的,除了要安置那万余名前任克瑞登,出现在瓦切镇的这六万余士兵还需要好好地清理一下战场,这里呕吐狼籍,还到处是武器,正经需要好好地劳作一番。那些体力活当然不可能落到齐朗头上,虽然他在这里的身份名义上只是一名上士,但谁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宗浩王国的国王?只不过齐朗也确实有些脱不开身了,因为邱奇那家伙已经自作主张地把他的日程排得满满的。一大队的士兵正笑嘻嘻地等在一边,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崇拜者般的兴奋表情,齐朗甚至看到他们当中有人拿出了小小的签名本。 追星族们还是懂得规矩的。毕竟他们的第一身份只是军人。森严的等级制度早已刻到了他们的骨头上。在疯狂地涌上来之前,第一位有幸获得齐朗这位国王兼传奇战士接见的,必须是他们的指挥官先生。 那位指挥官是个生面孔,他叫伯特伦,上尉军街,是旋锋军第三战团的卫队长,年纪大概在四十来岁,一头棕发。英武不凡。据邱奇在私下里介绍,他在加入旋锋军之前,曾与多迪姆少校在西北部的乌拉镇共事过,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可以称得上是老乡,他们的口音和瞳孔的颜色正说明了这一点。正是在他的安排下,一万多名战士正结队进入雪狼峡谷,对失踪的多迪姆少校和朱来先生进行最后的搜索。 “老亨利吩咐过了,”伯特伦上来就拿出了个打趣的口吻,故意提起了老亨利这么个称呼。“齐朗上士在我们这里拥有完全的自主权,你想干嘛就干嘛。如果你拒绝给我签名,我也不会介意。” 齐朗硬着头皮在伯特伦的头盔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压低了声音说:“你开了个坏头,伯特伦上尉,你这样做让我难堪透了。” 伯特伦咧开嘴笑了笑:“我们士兵的经济状况都不是很宽裕,获得了国王的签名,说不定会在宗浩王国那边卖个好价钱,等到我们退役时就不愁吃穿了。不过说实在的,我们并没有料到你会出现在这里,因为那对于我们两国而言都是十分尴尬的,瓦切镇曾经收容过一位高尚的国王,那可以称得上是我们卢曼帝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污点。”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来,”齐朗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我想你能理解我心里的担忧,只不过我的担心和我所做的都是多余的,因为亨利国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伯特伦上尉笑着耸了耸肩:“那并不多余,其实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如果遭遇反抗,格杀勿论。” 齐朗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但很快就发现了那只是伯特伦的一个玩笑,于是也跟着勉强地笑了起来。“现在呢?”他接着发问说,“国王一定早就安排好了吧?” “我们需要全力围捕漏网之鱼。”伯特伦眨了眨眼睛,“雪狼峡谷并非只有这两个出口,而且我们确信,一定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克瑞登从其他的小路撤了出去。为免他们继续危害我们的国度,必须把他们全部缉拿归案。” 齐朗想要打听的根本不是这六万士兵接下来的安排,而是那一万余名前任克瑞登,毕竟他们刚刚认可了自己的保证,并因而放弃了抵抗,如果伯特伦在这时反悔了,那可就麻烦大了。而伯特伦显然是故意在回避这个问题,看来他的幽默感和多迪姆少校还真有些相似之处。 “哦,原来你指的是这些囚徒?”伯特伦伪装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正要拉着他们去砍头,你要来参观吗?好吧,看来你快要发火了,我实话实说,我得到的命令是带他们去西海岸,也就是我的故乡乌拉镇,那里地广人稀,就业机会多去了。同时我还能盯着他们点儿,毕竟这样一大群有着不良纪录的壮汉,丢到哪个镇子里都是不安定的因素。” “他们当中的全部吗?”齐朗有些着急了,“我可不可以要几个人,就一两个就好,因为我需要从他们那里打听到多迪姆少校的消息。” “那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伯特伦露出了个遗憾的表情,“我了解过,他们解脱恶魔的控制之后,许多相关的记忆都被抹去了,那大概是隔断剂的副作用。否则我早就拿起鞭子,逼迫他们交待清楚多迪姆的去向,要知道,我对多迪姆的关心程度绝不亚于你。” “这样哦……”齐朗同样遗憾了起来,不过有一件事情他还是很感兴趣的,“对了,你曾经和多迪姆共事了一段时间?” 伯特伦黯然地点了点头:“何止是共事,我们亲如兄弟。当初我们一同在乌拉镇加入了白查军,都想着能有一番作为,因此我们一直竞争得很凶,旋锋军第三战团提供的机会不多,逼着我们兄弟相争。而那惟一的位置显然是为多迪姆保留的,这是明摆着的,他很聪明,学识渊博,还精通多种语言,战斗能力也不错,相信我,我从不忌妒他。只不过他放弃了那个位置,大无大老远地跑到了夏奇镇来,而我则捡来了那个难得的机会。我一直想找机会当面谢谢他呢,这家伙真让人搞不懂,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谁知道呢。”齐朗耸了耸肩,“他大概真的是为你考虑吧,毕竟你也是个十分优秀的指挥官,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我猜他是想逃避,因为他个性太过温和了,一直不敢于直面竞争。”伯特伦自嘲般地笑了笑,准备结束这场谈话了,“好啦,谢谢你的签名,真高兴能和你这样一位传奇聊天。早知道这样,我也该申请调到夏奇镇来,远离战场使得我的身子骨都有些生锈了,这场并没有发生的战事,还真让我紧张得不得了。” 接下来的时间,自然得留给邱奇那些家伙。齐朗不得不承认,邱奇混得不错,已经成为了一名中尉,只不过他的战斗能力并没有得到任何提高,估计耍嘴皮子的工作使他荒废了。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在齐朗为他签名的时候,邱奇故作神秘地透露说,“要不了多久,我们这支队伍就会被调往南线,估计老亨利打算和珍妮来一场世界大战了。而我猜那场战斗肯定少不了你们,我们的最佳盟友。” “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战争狂人了。”齐朗无可奈何地回答说,“现在我还得麻烦你一趟,因为我需要从那些人当中找到知情者,只要一丝希望,我就不可以放弃。” “我们也不会放弃的。”邱奇坚定地回话了一声,推开了那些围上来的追星族们,带着齐朗走向了那群克瑞登队伍。看上去他们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就好像放开了武器,也会使得他们的心情有所放松。 “这里!”邱奇的大嗓门一下子就要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需要几个志愿者,你们当初的伙伴需要了解一些事情,尽管我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但那也是说不准的事,有没有人任何人能够提供任何帮助?” 前任克瑞登们争先恐后地举起了手:“我可以,我可以!”就好像如果被选中,他们就将脱离苦海似的。 邱奇严厉地清了清嗓子:“我大概没表述清楚,听好了,你们的伙计需要了解的是你们过去的所作所为,如果你们确定还保有那个记忆的话,才可以举起你们的手臂,让我发现了你们当中有谁想要浑水摸鱼的话,我保证会踢他的屁股的。” “得了吧,中尉。”齐朗连忙抢到了队伍前面,“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些帮助,你们当中有谁能记得多迪姆和朱来先生被关押到哪里,那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看来伯特伦所说的都是事实。他们的记忆都被药物的副作用损毁了,刚刚还高高举起的手臂,几乎应声落了下去。同时,齐朗估计他们也是不愿去回忆的,他们在身为克瑞登时,肯定做下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不管那是否发自于内心,那种滋味肯定并不好受。不过齐朗也并非是毫无收获的,至少还有一位黑人兄弟仍然高举着手臂。 “好极了。”齐朗的眼光一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但他卡住了,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了半天,可没有任何人听得懂他在念叨着些什么。 第394章 找到他了 “他叫德姆巴,是科马人。”有位好心的兄弟替他解释了一句,“他能听得懂蛮鬼语,却说不出来,其实你不必理他的,他脑子不大好使,一直疯疯颠颠的。” 齐朗向那位兄弟点了点头,仍然向着那位德姆巴发问说:“你好,德姆巴,你是想和我说些什么?” 那个黑人小子兴奋了起来,嘴里更是伊伊呀呀地乱叫着。旁边的所有人都在摇起了头,对于科马共和国那种怪异的语言,谁都听不明白。齐朗越发遗憾了起来,如果要是多迪姆少校在该有多好,他精通各国语言,没什么能难得倒他。尽管言语不通,齐朗却注意到他正在指着雪狼峡谷的深处,就好像在那边他曾经有过什么发现似的。 “你是说他们被关在了那边?”齐朗顺着德姆巴手指的方向抬头望了过去,好奇地发问说。 德姆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仍在那里乱叫着。齐朗听得出来,他尽力了,从他嘴里偶尔蹦出的几个有限的词汇正说明了那一点:“坏人……危险……相信……” 远山深处传来了几声狼嚎,虽然声音并不响亮,而且根据伊格鲁的解释,那只是群狼正在相互沟通,告知各位亲友危险已经远去,但德姆巴还是一脸惊恐地捂住了头。那个可怜的家伙,看来他真的被吓得精神失常了,希望他在乌拉镇那安静的环境下能够恢复过来。 而单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更需要恢复过来的却是齐朗自己,这些天他实在是太累了,除了那飞天之术几乎把他的体力消耗一空外,更主要的则是心理上的疲惫,他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过量的思考使得他有种脑子被抽干了的幻觉。 雪狼峡谷的搜索已经结束了,大部分人都撤回了夏奇镇,只有史蒂夫上尉和刚刚获救的阿尔弗列德少尉乘坐龙怪飞了过来,他们一方面把相关的消息传递过来,另一方面也是来敦促齐朗尽快赶回自己的国度的。毕竟眼下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而宗浩王国那边却称不上稳定,如果一国之君长期在外拼杀,这个消息传出去,肯定会给珍妮那样的敌对份子以可乘之机,同时老亨利这位长辈在面子上也不太好过。 齐朗没有理由继续停留在这里了。尽管朱来先生和多迪姆少校仍然生死未明,但在整体上来讲,这一次行动还是异常成功的----大部分失踪人员获救,克瑞登的危机基本已经被消除,至于那匹失踪的雪狼和复仇之神。他们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对于那位复仇之神以及少量漏网的克瑞登,老亨利似乎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以他的智慧。应该早就看清了这一切。他们并非是邪恶的化身,因为邪恶的种子一直保存在人心之中,只要时机成熟,邪恶总是会出现的,无可避免。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尽最大可能做好自己的本分。让百姓安居乐业,让他的帝国保持和平,那些麻烦自然就只能暂时蛰伏,只能等待时机。等到下一个罪恶的轮回,再现身出来令人们警醒。 按照史蒂夫上尉的安排,齐朗应该乘坐龙怪先行赶回夏奇镇,与古尔夫汇合,跟马库斯王子他们见上一面,而后尽快起程赶回国内。当然,后半部分的安排完全马库斯王子自己的要求,他异常渴望向他的好兄弟展示一下减肥的成果。 史蒂夫上尉还无奈地透露了个消息:马库斯在威廉中校的官邸中赖了下来,说什么也要麻烦他那亲爱的父亲亲自跑上一趟,才肯乖乖地回去。对于老亨利动手这么缓慢,马库斯一肚子的怨气。那个条件估计老亨利一定会满足的,毕竟他亲爱的儿子损失了不少的肥肉,估计就算威廉中校一天三顿地为他供应烤肉,恐怕在短期内也很难恢复他那完美的身材。 齐朗接受了这个建议,当天一早就启程赶往夏奇镇,不过他却并没有乘坐龙怪,而是孤身上路,打算重新穿越一次雪狼峡谷。在安全上,史蒂夫上尉倒并不太担心,毕竟克瑞登已经基本被清除,而且在这世界上能够对齐朗构成人身威胁的敌人可以称得上是稀有动物,他担心的只是齐朗会不会按马库斯的要求在午餐之前出现,因为雪狼峡谷里的雾气又重新弥漫了起来,就算齐朗在里面跑了好几圈,他还是很有机会在里面迷路的。 史蒂夫上尉和阿尔弗列德少尉并没有认真地劝说一番,因为他们早已见识过了这位上士的固执,同时,他们也心存希望,毕竟在齐朗身上发生过太多的奇迹,说不定他这一趟还会带回来一个惊喜----如果多迪姆少校真的被他找了回来,那可是件天大的好事,甚至要好过马库斯的失而复得。 那正是齐朗的想法。那位名叫德姆巴的黑人小伙子所指的方向并非毫无作用,经过一整夜的思考,齐朗觉得自己猜出了他想要表达什么,只不过那个猜想还需要验证。 德姆巴所指的方向,就在雪狼峡谷的东北侧,那个方位齐朗有些印象,就像他在之前判断的那样,多迪姆少校的气息当时正是向着那个方向移动的,而且那里有条小路,曲折地通往黑森林,马库斯搞鬼的那一回,齐朗、奥乌、古尔夫和吉拉几人也就是从那条小路进入的雪狼峡谷,而就是在那里,齐朗第一次遭遇了克瑞登。 那是一条极为隐蔽的小路,估计士兵们很有可能错过了那里。但齐朗确定自己不会错过的那里,因为他有伊格鲁这位好向导,作为雪狼峡谷原本的住客,他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十分熟悉,迷路的可能性完全可以排除掉。 清晨的雾气很重,甚至比前一天发生战斗时还要浓重,不过眼下这里已经不见了血腥的气息。狼嗥声此起彼伏,像是在相互通知准备好刀叉,又有早餐送到了。但伊格鲁那高傲的叫声又很快令它们消停了下来,齐朗听得很明白,伊格鲁是在警告他的子民,这回来的可不是什么食物,而是它们的大恩人呢。 跟着伊格鲁绕了两个多小时,齐朗正在接近此行的目的地。不出所料,这里的确是人迹罕至的去处,山崖之间的道路狭窄,有许多地方甚至连伊格鲁都很难穿越过去。 伊格鲁在这一路上一直在仔细地寻找着他兄弟的气息,但他一无所获。那匹雪狼一定在诡计失败后忿然离去了,他的确应该寻找一个新的出路的,至少在卢曼帝国境内,人们已经识破了他的阴谋。 “我们就快到了。”伊格鲁警觉地举起了鼻子,在空气中仔细地嗅着,“这里的气味有些令我不安,就像他把这里标识为自己的领土,就连我这个兄弟也不可以轻易进入。” “那只是尿味,不是吗?”齐朗看了伊格鲁一眼。他仍然是很紧张的,看来那绝非是寻常狼族标识领土的方式。 “你猜错了。”伊格鲁对齐朗的无知表现出了耐心,“我们的尿液只是用来恐吓其他动物的,对于强大的敌手,我们雪狼有着更为恐怖的手段,就像是那种操纵死尸的手段。那会让人毛骨悚然,在内心深处感到一丝丝的寒意。” “但我好像并没有那种感觉……”齐朗尝试着用心体会了一下那种寒意,但他没能成功,恐怖的感觉并没有如愿找上他。 伊格鲁轻轻地哼了一声:“他影响不到你,因为你比强大的敌手更加强大……”就在齐朗还在等待着伊格鲁进一步的解释时,伊格鲁突然好像有所发现。 “有人,这里有人!”伊格鲁仔细地嗅了起来,“你没感觉到吗?那不是僵尸,也不是什么尸体,是活人的气息,看来我们不虚此行,他应该正是你一心想要找到的人。” “真的?”齐朗一下子眯起了眼睛,更在同一时间把自己的感知能力扩散了开。果然,就在前面五百米左右的距离,那里的确存在着一道微弱的气息,而那道气息平和、安静,明显是勇战士的灵力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是他吗?多迪姆少校? 紧张的情绪找了上来,齐朗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低沉了起来:“你确定他还活着,对吗,伊格鲁?” “我建议你自己去问一问他。”伊格鲁淡然地回答了一声,“你不是有许多问题想要向他求证吗?” 齐朗一下子定在了原地,眼神也开始变得犹豫了起来:“我不清楚……天呐,或许我不该那样想的……或许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你已经来了,齐朗上士。”多迪姆的声音从浓雾的对面响了起来,还是那样亲切,其中好像还透出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你的前任指挥官?” 雾气散了,多迪姆正坐在一块岩石上,向着齐朗和伊格鲁微笑着:“我命令你,齐朗上士,陪我走一走,我们有许多要谈的。” 第395章 令人担忧的谈话 “你……你还好吗,多迪姆少校?”齐朗定了定神,紧走了几步,像以往一样,给了多迪姆一个热情的拥抱。 “我很好。”多迪姆同样用力地搂了搂齐朗的肩膀,“你不是看到了吗,我非常好。” 多迪姆说得很轻松,但齐朗看得十分清楚,他很虚弱,脸色苍白,遍体鳞伤,身形比以往瘦了不少,和多迪姆相比,齐朗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块头。 “坐一会儿吗?还是你想现在就出发?”多迪姆活动了一下身体,像是想要挪动脚步,但他没办法像以往一样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于是他对自己的问题做出了回答:“还是先坐一会儿吧,这里的景色还不错,而且你也清楚,雪狼峡谷难得有个晴天----这说明令人生畏的王就是上神的代表,就连老天都得看你的脸色行事,所以,我们应该好好珍惜这短暂的片刻。” 齐朗点了点头,就像他当初第一次见到多迪姆时一样,服从命令,坐到他身边,和这位亲切的兄长闲聊。 多迪姆说得没错,雪狼峡谷在晴天时的景色还不错,齐朗注意到山崖并非是黑色的,而是深绿的颜色,尤其是背阳的地方,石缝中生满了苔藓,甚至可以看到几株不知名的小树扎根在山石之间。而且在阳光下,齐朗发现就边脚下的那些尖石头看上去也没那么令人生厌了。 伊格鲁仍然在四处晃悠着,似乎还没有死心,仍在徒劳地搜寻着他兄弟的气息。伊格鲁身上的伤情并没有现出任何好转的迹象。胸口的创伤又长又深。令齐朗不敢直视。因为他十分担心自己会看到伊格鲁的心脏正在那里跳动着,而那些伤情也令多迪姆心痛地皱起了眉头。 “伊格鲁可真够惨的。”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一定已经知道了,雪狼对于普通的外伤有着神奇的恢复能力,他们能够医好自己,也能医好他宿命的伙伴。” 齐朗苦涩地摇了摇头:“但这一回好像出了意外,他一直这样,伤痕累累的。我甚至怀疑他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而且就算恢复过来,他身上的伤疤也很有可能会留下来的……” 但齐朗很快就从担忧中走了出来,一脸确信无疑地对多迪姆说:“不过我听说过一个说法,时间能够治愈一切伤痛,甚至连那些过去的不开心的往事,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渐渐地淡去。” 多迪姆淡淡地笑了笑:“喔,时间的魔力,真够了不起的……”他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像是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才抬起了头,拍了拍齐朗的肩膀说:“我休息好了。也准备好了,我们可以上路了。” 齐朗站起了身,伸出手臂扶一把多迪姆,但他摆了摆手,仍然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不要低估我的力量,上士,我还能行,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已经准备好了。” “对不起,少校,但你知道我不是怀疑你的力量……”齐朗笑了笑,刚要迈出脚步,却发现多迪姆选择的方向并非是东侧那通往黑森林的出口,而是自己的来路。“怎么?你不打算回去?”齐朗愣住了。 “回去?当然回去,但那个方向才是回去的路。”多迪姆笑着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地说,“我们总是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在选择方向时,经常会与你所期待的有所不同。” 齐朗张了张嘴,最终却放弃了表达自己的建议。“好吧,这一回,我听你的安排。”他把身子靠了过去,自觉地充当成一个人形拐杖,由着多迪姆搭着自己的肩膀,就那样一瘸一拐地向西面走着。 尖石头仍然那样咯脚,几乎每走一步,多迪姆都会轻轻地皱起眉头,但他固执己见,说什么也不肯让齐朗把他背在肩头,就好像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一路所遭受的折磨,也必须由他自己来承担。 齐朗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认真地打量多迪姆:他很英俊,面孔白晢,淡蓝色的眼睛,灰白色的头发……提起头发的颜色,那大概是多迪姆惟一的遗憾,因为这样的发色看上去总给人以未老先衰的感觉,至少士兵们在私下里曾经这样议论过。不过对此,齐朗却一直持有完全相反看法,那样的颜色虽然没有金色高贵,但看上去却是十分顺眼,十分亲切。 “怎么了?”多迪姆注意到自己正处于齐朗的注视之下,微笑着斜过了眼睛发问说,“你在看我,而且你的眼神有些怪,你不觉得吗?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伯特伦,那个混蛋家伙一直说我长得很有女人气质,我甚至怀疑他对我的感情要深过对他老婆的感情。你见过他了,是吗?” 齐朗笑了笑:“是的,我见过伯特伦上尉了,据说他是你的老乡。” “也算不上是真正的老乡。”多迪姆叹了口气,“他是镇上的人,而我只是边远的乡下人。当然,我们的口音很类似,但还是有一些区别的,镇上和乡下,总是有区别的。伯特伦没提过他曾经当面称呼为我乡巴佬吧?” “但你这个乡巴佬后来完全压过了他。”齐朗有些不满地提高了音量,“上尉还告诉我说,你把旋锋军的位置让给了他,他对此心存感激。” 多迪姆哈哈大笑了起来:“别听他胡扯。我并非是真心真实把那个位置让给他的,只不过我想换个环境,夏奇镇这边对我来说更加重要,而且这边的旋锋军也正需要人手,因此我就主动请缨调了过来。如果没有这个机会的话,我肯定打得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齐朗勉强地笑了笑:“是啊,换个环境总是好的……能让人发生一些变化。其实你在哪里都能成就一番大事的,我知道在参军之前,你走了很多地方,那正是你的优势所在,你周游列国,一定大有收获。” 多迪姆闭着眼睛想了想:“收获还真不小,我学会了多种语言,掌握了很多有用的知识。而最重要的是,我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更加真切。我了解到,这个世界充满了苦难,而那真的很令人失望。”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齐朗的心沉了一下,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看到许多不公平、不快乐的事。”多迪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齐朗的表情变化,“因为敌意而充满恶意,不管你怎样努力,想要获得理解与宽容,都是异常困难的。” “但你遇到了朱来先生。”齐朗有些急切了起来,“他可不是那样的。” “他是个例外,少有的例外。”多迪姆似乎并不打算把朱来先生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但在多数的情况下,人们还是先入为主,只要你是个异族,就必须首先接受异样的眼光,你这个黄皮肤的家伙对此一定深有体会。” 齐朗对此无法否认,却仍在尝试着进行反驳:“异样的眼光其实也没什么的,我一直认为,那些歧视与偏见,其实只是恐惧的一种体现,就像我在夏奇镇的遭遇一样,他们因为不了解我而心存恐慌。你一定还记得,那些小伙子甚至以为我会东方人的一些邪术,甚至还认为我也喜欢吃狗肉。但随着相互了解程度的加深,他们已经接受我了,现在我在这里是很受欢迎的,你很难想象,我在昨天还得到了一大群忠实的拥护者索要签名呢。” 多迪姆开心地笑了起来:“那真难得,如果你有一天打算放弃王位了,可以去当一个明星之类,据我观察,你挺有跳舞天分的,应该从这方面找到一个发展的路线。” 齐朗挠起了头,他知道自己的华尔兹舞步根本就是一场灾难,当然,多迪姆应该也是个门外汉,在跳舞这方面,他甚至比不上奎尔。看来他对娱乐项目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他一贯如此。 “其实你并不清楚,”多迪姆的语气中充满了感叹,“你所获得的待遇是万中无一的,你不知道那有多难得。” “不,我能了解。”齐朗仍在坚持着进行反驳,“我知道,如果没有遇到你,没有遇到库姆医生,我可能会过得十分艰难。” 多迪姆扭过了头,认真地看着齐朗的眼睛,那表情就像埃登医生在诊断病人:“不会那样的,这一点你判断错了。即使没有遇到库姆和我,你也会和现在一样。因为你的出身是不同的,和大多数人迥然不同。你是一位高尚的王子,你在骨子里就是正义的化身,就好像你的血液曾经得到过净化,在那里面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邪恶。” “并不是那样的。”齐朗的语音变得严肃了起来,“我也不止一次地遇到过那些困难,只不过我都挺了过来,把那些干扰排除在外。我不得不承认,那是个艰难的过程,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不是吗?” 多迪姆并没有正面回答齐朗的问题,而是挑了挑眉毛,微笑着提醒了一句:“看,我们到了,瓦切镇。” 第396章 不要说出来 站在那块巨大的黑玛瑙那里望下去,瓦切镇冷清极了,大多数克瑞登已经随着伯特伦上尉的人马出发了,只剩下百余名士兵正在清理战场。 “它还是那个样子……”多迪姆微笑着对齐朗说。 “少校……”齐朗犹豫了起来,“我求你,别再说下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多迪姆望着齐朗的眼睛:“你在担心着什么吗,士兵?” 齐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从打和多迪姆见面时开始,这一路的谈话,许多藏在齐朗心底的猜想都已被证实了,但现在,齐朗不想听到那个结果,尤其不想听到多迪姆自己说出那个他不想听到的结果。 然而多迪姆并没有停止的打算。 国王一直是很出色的。”多迪姆伸手用力地拍了拍那块巨大的黑玛瑙,若有所思地说,“你很难想象,他看上去温吞吞的,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但当他做出决定时,你又会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雷厉风行的人。他办成了一件大事,史无前例----废除这世界上罪恶的根源,你难道不认为他很了不起吗?” “他是很了不起。”齐朗注意到多迪姆的手掌正在流着血,以至于在那漆黑的玛瑙石上留下了一个鲜血的手印,齐朗不清楚那是多迪姆有意为之,还是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齐朗尽管保持着平静的语气,但那其实是很困难的:“他那是在亡羊补牢,希望能用他的智慧来弥补过去所有的凶残与不公。” 多迪姆终于注意到自己弄脏了那高尚的象征。连忙抬起了袖子抹了一抹。血迹被擦除了。那块巨大的黑玛瑙显得更加亮滑,就好像“帝国不朽”那几个字样也变得光灿灿的。然而多迪姆却把目光转移开了。 “瞧,这里居然生着朱槿花。”多迪姆突然走向了南面的几株灌木,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一样,走到那一树红花前,嘴里啧啧称赞着,“我以为这里从来都不会有小花的,可你看看。它们却是存在的。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不是吗?” 齐朗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心沉甸甸的,而且现在他有些想通了,为什么少校会突然强迫自己走到这个方向来,他真的需要抒发一些情绪。过往的经历在他心中压抑得太久了,现在,他打算把自己解放出来,彻底的解放。 “你还好吗,少校?”史蒂夫上尉得到了士兵的通知,兴冲冲地赶了过来。看他那架势,似乎很想扑上来。给多迪姆来一个熊抱。 但多迪姆却远远地向史蒂夫摆了摆手:“我很好,史蒂夫,麻烦你让我安静一会儿,我需要和这位传奇好好聊上一聊。就一会儿就好,请保持耐心。” 史蒂夫愣在了那里,眼睛瞪得溜圆,就好像他在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多迪姆少校似的。“你确定不需要我找人帮你治疗一下吗?我看你好像流了不少的血。”他还是尝试着询问了一嘴,那并非是他想要表现出自己的热情,而是他真的很担心。 多迪姆仍然在摆着手:“不要紧的,那并不是我流出的血。”他回过头向着齐朗眨了下眼睛,压低了声音说:“我的血液早就流干了,和我的眼泪一样,它们都流干了。” 齐朗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那使得他的嗓子眼发紧,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开始加快。“停下吧,少校。”齐朗强挤出了自己的建议,“你现在所做的这些,根本是不必要的。你明白我在说的是什么,对吗?” “我明白。”多迪姆开心地仰起了头,带着欣赏的眼光,望向了两侧那布满石洞的山体:“但我不会停下的----你也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对吗?” 齐朗当然明白,但在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愿意明白----那个事实的真相,他实在没办法接受。 “瓦切镇,多么宏伟的瓦切镇……” 多迪姆并没有为齐朗的拒绝回答而感到困扰,正如他讲的那样,他不会停下自己的表述,他十分需要好好讲解一下自己的心情:“它就是一个神迹。我曾经对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前一个文明留下来的古迹,你还记得吧?比如夏奇镇的歌剧院,再比如说菲克林克大桥,而我还到过许多类似的地方,像埃门遗迹、露西昂灯塔之类的。我猜,在我们之前,曾经有许多伟大的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许多标识。只可惜,它们都不会讲话,不会把它们的故事讲述给我们听。他们留下了太多的秘密,只把那些宏伟遗留下来,似乎在警示着那些悲伤的过往。” “那可能是悲伤的。”齐朗觉得自己有必要参与到这场讲解当中,不是以被引导者的身份,因为他自己本身也应该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个参与者,“但那也说不定是令人兴奋的,毕竟它们都如此壮美,在当初的人类完成它们时,所有人一定都是兴奋异常的。” 多迪姆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士兵,那些兴奋却是短暂的。你应该看到了它们的结局,就像眼下这样,它们已经废弃了,无人欣赏,而且随着年深日久,它们注定会倒塌,注定会毁灭,那就是难以逃避的轮回。” “你太悲观了,少校。”齐朗的语气变得坚定了起来,“我知道你说所的轮回,我不只一次听说过那个字眼。但那又能怎样,我们在乎的应该并不是那个结局,而是过程,而是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所表现出的一切美好的东西!” 多迪姆有些被打动了,他的眼神中也露出了一丝欣赏:“美好的过程……美好的东西……美好……”他反反复复地念叨着。 “你曾那样尝试过,对吗?”齐朗觉得自己必须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齐朗确信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他放弃,只要他不亲口说出那个真相,自己总会想出办法把那一切都埋藏在雪狼峡谷的浓雾之中。于是齐朗旧话重提了:“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当初你见到朱来先生时,他就给了你极为美好的感觉。他的歌声拥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心绪平静,忘掉所有的烦恼。” “是啊,朱来先生的歌声……”多迪姆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看上去异常神往的样子,像是在回忆着那动听的曲调,“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这样认为,甚至要胜过奎尔的朋友。” “是的,还有朋友。”齐朗又找到了一个极好的理由,“你有很多朋友,像奎尔和梅姬,像伯特伦,像史蒂夫上尉,记得吗?你还有许多外族的朋友,洛夫部落的、科马共和国的、霍恩公国的,明玉王国的、还有我……你难道不认为我是你的朋友吗?” 多迪姆的眼睛亮了一下,朋友这个词大概是最能给他温暖的了,因为齐朗注意到他那苍白的面孔也开始出现了一丝血色,那应该是体温上升的表现。 “你是我朋友。”多迪姆承认了这一点,可在齐朗看来,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仍在继续着自己的解说,“正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想让你多了解一些,把我所掌握的东西多告诉你一些。” “不可以!我是说……你别说了,少校,我求你!”齐朗的脸色又苦了下来。心里的挣扎带来了翻江倒海般的混乱,令他几乎失去了语言组织的能力。 多迪姆贴心地在这里停顿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齐朗恢复平静,同时他也需要恢复平静,不光是情绪上的平静,他内心深处那隐藏了许久的怒海狂澜,也需要好好地平静一下。 史蒂夫上尉远远地守在那里,和许多兴奋的士兵一样,莫名其妙地站在远处。他们都被搞糊涂了,根本猜不明白这两位好朋友在交谈着什么。在他们看来,那一定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因为他们注意到齐朗的脸色很难看,就好像多迪姆少校正在向他透露自己即将死去的噩耗。 那并不是史蒂夫他们在杞人忧天,这种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因为随着多迪姆的移动,他们已经看出了他身上滴下的血液绝非是别人的,而是少校自己的。他流了太多的血,这一路一直在向身下滴着。瞧瞧那砂石地面,那一道鲜艳的红线,完全是他用自己血液画出来的,而那条红线一路延伸着,直通雪狼峡谷的深处。 雪狼峡谷里的雾气又一次弥漫了起来。 正如多迪姆所讲的那样,那里难得迎来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而现在,那个晴朗的天气已经成为了过去。 多迪姆有些支持不下去了,失血过多使得他头脑发晕,因此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只不过他的嘴巴却并没有停歇,而且让齐朗大感担心的是,他的声音竟然沙哑了起来:“阔别多少年了?三十年吗?我几乎快要忘记了,这噩梦般的瓦切镇……” 第397章 悲伤的故事 “少校,你确定你没事吗?我看你很虚弱。”史蒂夫有些按捺不住了,一边大声问了一句,一边安排手下去寻找医生。 “别多事,史蒂夫!”多迪姆严厉地喊着,“这是命令,少校的命令!” 听到多迪姆沙哑的嗓音,史蒂夫和那些士兵们也愣住了,就好像那完全是出自于另外一个人,出自一个他们并不熟悉也并不亲切的少校。不过他们注意到齐朗仍然平静如常,看来少校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不过他的嗓子…… “扶我一把,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多迪姆对齐朗伸出了胳膊,他需要继续参观瓦切镇,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好好讲一讲,因此他必须得到齐朗的支持。 “你当然是我的朋友,少校,不管到任何时候,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朋友。”齐朗压抑住内心的思潮起伏,轻轻地走上前,把多迪姆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头,“你的伤很严重……那是怎么搞的?” 多迪姆指了指正斜着脑袋望向这边的伊格鲁:“他怎么受的伤,我就是怎样受的伤。” “是那匹雪狼?!”齐朗攥了攥拳头。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伊格鲁这一路早就把我的伤情医治好了。”多迪姆仍然那样淡然地微笑着,“那并不重要,我的朋友,那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和伊格鲁一样,我也不怪他,我从来就不会怪罪他。因为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齐朗认真地盯着多迪姆的眼睛:“其实这一切还有机会挽回的。少校……在我心中。你一直是那位正直的少校,像兄长一样亲切的人。” “真高兴听到你的评价。”多迪姆的声音还是那样沙哑,不过那种沙哑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并没有带给齐朗任何不适的感觉,“作为我兄弟一般亲切的朋友,我想我很有必要给你讲一个故事,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齐朗已经见识到了多迪姆的固执,没办法拒绝充当一个听众。就好像他已经被绑架了,除了乖乖地任人摆布,别无选择。 “在这片大陆的西北部,有个小渔村,名叫布维尔村。”多迪姆开始了,表情平静,语调深沉,而他所提及的那个渔村就好像是他最为亲切的故乡,“那里民风淳朴,生活虽然很艰苦。但他们能够打鱼,可以谋生。日子也还过得去。在多数情况下,人们相互帮助,和睦相处,一切是那样的和谐……” 多迪姆的讲述一直不大顺畅,似乎他已经用尽了美好的字眼,而齐朗了解多迪姆公文表达的水平,他明明可以做得更棒的。那不过是故事的开头罢了,他很快就会找到感觉的。 “直到有一天,不和谐的因素产生了。”多迪姆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了起来,“因为就在这一天,从外地搬来了一个女人……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面容柔美,一双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但她生了一头灰白色的长发,那是明显区别于当地居民的地方……她的到来引起了当地的妇女的忌妒,因为她一下子就抢走了男人的目光。” 多迪姆喘了几口气,伸手向前面指了指,于是齐朗架住了他的胳膊,向着瓦切镇中心的位置走了过去。 多迪姆继续讲述着那个悲伤的故事:“她其实并不想引人注目的,她只需要一个住处,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在村子的角落里买下了一个小木屋,住了下来----人们原以为她只是短暂的停留,毕竟布维尔村是个小地方,而像她那样身穿漂亮裙子的女人,根本不可能长住下去的,说不定她会搬到镇上去,乌拉镇大概就在二三百公里之外,那里显然更加适合她。但他们并不清楚,其实她正是从那里搬出来的……” 这时齐朗架着多迪姆走到了原本钢铁大楼所处的位置,那里的钢架子尚未被完全拆除,尤其是那个刑罚室,它实在是太过坚固了,就好像长在了地里,厚厚的铁板经工匠们的敲凿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看上去很像是恶魔那丑陋的面孔。当多迪姆伸手抚摸那铁皮时,凹凸不平的铁刺划破了他的手指,令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个女人长久地住了下去,”多迪姆继续讲述着那个故事,“她不仅住了下去,还开始了一个新的营生,而那个营生是当地人从来没有接触到的。”他的嗓音变得越来越紧,就好像这个故事到了这里,即将进入到真正的悲伤章节。 “那是皮肉买卖。”多迪姆并没有打算回避那个难听的字眼,“那种买卖的真正含义你可能不太清楚,在中土语中,人们管那种人叫妓女。” 齐朗有些下汗了,那不是尴尬所带来的感觉,而是他有些猜出了故事的走向。 但多迪姆毫无同情心地继续着那个故事,就好像他只是一个客观公正的描述者,那个女人的死活根本与他无关:“她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因为打鱼是需要体力的工作,是很复杂的一项劳作,而她既没有渔船之类的工具,更没有强壮的体魄,更为重要的是,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并不是她想要的,是一个野蛮男人的侵犯所带来的恶果,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远走他乡,逃到没人认识她的小渔村里……” 多迪姆刚刚讲述的这个片段,齐朗好像有些印象,就在那漆黑的宫殿里,在那黑暗的王座之前,他曾经清楚地接收到过这个信息,就好像在当时的空气中一直留存着这个记忆。 “她无依无靠,为了生存下去,再无别的办法,只能依靠自己,依靠这种简单而又有些令人生厌的方式艰苦地度日。”多迪姆的呼吸平静了下来,眼神也是不悲不喜。走过那片钢铁废墟,他转向了北面,一步步慢慢地走,一句句慢慢地讲:“她要价不高,买卖公平合理,布维尔村里的男人得到了福利,他们光顾她,给她钱财……终于,有一天,孩子生了下来,他是个男孩,同样生了一头灰白色的头发,长得很漂亮,大概是孩子自己的选择,他长得像他的母亲更多一些,当然,他甚至认为自己根本就是没有父亲的。” 北面的山体又高又大,将午前的太阳完全遮挡,巨大阴影蒙了下来,使得齐朗几乎看不清楚多迪姆的面部表情,不过他的话语还是清楚地传了过来。 “孩子在一天一天长大,那个女人必须更加努力地付出,因为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他说,“而那些男人们也开始注意到女人的变化,她总是心不在焉,让她分心的事多了起来,而且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可以总是从事这种生意,因为那会给她的孩子带来很坏的影响……” 多迪姆停了下来,仰起头望向了高高的山崖。山崖足有四五百米高,断面十分平整,那密密麻麻的洞穴,好像一个个被抽出了内匣的抽屉,那里面曾经封存着的悲伤,都已经飘散到了空气中,再无人问津。 多迪姆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故事上:“终于,有一个男人打算接受她了----他打算娶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打算带着她和孩子远走高飞。” 齐朗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那里,听到这,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放松的感觉,尽管他知道故事的结局肯定是个悲剧,但不知为什么,他真心希望那个女人和那个好心的男人能够梦想成真。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还有那个孩子,从此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然而故事无可避免地出现了转折。 “但就在他们兴冲冲地打好了包裹,准备迈向新的生活时……”多迪姆的声音越发的沉郁了起来,“那个男人死了,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齐朗啊地一声惊叫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多迪姆回过了头,淡然地微笑着:“我不清楚,故事就是这样的,他就是死了。那个孩子没办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但那些村民却有办法,他们解释得理直气壮,那个男人的死,是那个女人造成的,因为那个女人就像是个恶魔,想想吧,她连出售自己的身体这种卑贱的事都做得出来,害人的事就更不在话下了。” 接下来的故事,齐朗已经基本猜了出来,因为那正是他梦中所见----他曾以为那是伊格鲁兄弟的梦境,但在实际上,那是孩子的真实遭遇! “他们举行一场公审,但在实际上,是一场迫害!”多迪姆的音量一点点地提高,语气也在加重,他似乎混淆了自己的身份,他似乎把那个故事当成了自己的亲历:“那些淳朴的乡民,突然变成了一群野兽,他们审训她,污辱她,尽极所能!那些卑鄙的家伙!” 多迪姆的声音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远处的那些士兵们都听清了那一声喝骂。 “那些卑鄙的家伙!!” 伊格鲁好像受到了惊吓,也跟着狂怒般地发出了一声长嗥:“呜----” 第398章 你好,安迪 两种疯狂的声音相互交织,混成一体,在空气中回响着,似要驱散眼前的阴影,以及阴影背后那更浓的黑暗。 伊格鲁并非是平白无故发出了一声咆哮,而是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那是他兄弟的气息,那匹雪狼虽然消息了好长一段时间,可就在刚刚那一刻,他好像又突然出现了! 伊格鲁是在向齐朗示警,他觉得可能会有危险发生,就在当下,就在那两个即将进入的区域里! “我好像记起了什么!”伊格鲁凶狠地呲起了牙,横在了齐朗的面前,似乎在阻挡着去路,“我觉得我原本布满了灰尘的脑子好像刚刚得到了清洗,有一些记忆正在恢复。我无法确定那是好是坏,但我有种预感,你正在走向一个陷阱!” 多迪姆仍然在向前走着,他的力量好像有所恢复,至少他搭在齐朗肩头的胳膊已经没那么沉重了,而且他伤口上的鲜血好像已经凝固了,不再向下滴落个不停,就好像他在突然之间找到了天赐的神药。 “等等,少校。”齐朗轻轻地拍了拍多迪姆的手臂,“故事已经讲完了,我们觉得应该停下来,重新冷静一下,再规划一下将来的打算。” 多迪姆笑了:“我一直很冷静,齐朗上士,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如果我不冷静的话,怎么可能走到这里来,怎么可能有勇气走向那间拥有圣爱之名的温暖房间?” 多迪姆的声音仍然是沙哑的,而这一回,齐朗却从那种沙哑听出了一丝寒意。齐朗有些不认得他了。他和之前的多迪姆判若两人。就算和三五分钟之前的多迪姆相比。他们也拥有完全不同的气质----多迪姆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眼神也开始变得充满了迷茫,不过正如他所讲的那样,他还是冷静的,冷静得令齐朗越发地担心了起来。 “你要进来看看吗?我猜对这里也有过一定的了解的,圣爱小屋……”多迪姆的呵呵地笑着,那笑声也是齐朗不熟悉的。在那一瞬间,齐朗仿佛产生了幻觉。他觉得好像同时有两个人在发出声音,一个是痛苦的多迪姆,一个是想要疯狂的多迪姆。 “拦住他!”伊格鲁在旁边紧张地提醒着,“不要去冒险!他可能就在那里,我的兄弟,可能就在他脑子里!” 对伊格鲁的建议,齐朗并不理会,他仍想进行最后的尝试,因为他始终觉得那是有可能的,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 “我当然要进去。从现在起。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齐朗目光坚定地望着多迪姆。“我不会放弃,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少校!” 多迪姆不置一词,只是慢慢地扭过了头,看了一眼伊格鲁,而那一眼令伊格鲁心里一个劲地发毛----他听得懂,那说明…… “其实你应该听从他建议的,我亲爱的朋友。”多迪姆并没有回答问题,仍然在微笑着望着伊格鲁,齐朗注意到他眼神中的忧郁越来越明显了。“那倒不是那间小屋子里会出现什么危险,而是你应该放弃你现有的想法----一切都已经太晚了,而且一切都是毫无必要的。”他有些冷漠地说。 齐朗仍然毫不犹豫地迈开了脚步:“我说到做到,少校!” 路道狭窄,容不得两个人并肩而行,于是多迪姆放开齐朗的肩膀,单凭自己的力量,慢慢地行走。他腿上的伤势看来已经不再构成困扰了,虽然步子放得很慢,但他走得很稳。他真是个坚强的家伙,也是个顽固的家伙。 通道里昏暗仍旧,尽管整个镇子都已经恢复了油料的供应,但大概输油管路年久失修,估计已经被浑浊的煤油堵塞了,以至于墙壁上的灯火明灭不定,使得这里看上去略显阴森,甚至连脚下的道路也有些看不大清楚。 多迪姆少校似乎并不需要灯火照明,他轻车熟路,仿佛闭着眼睛就可以找到那间小小的石室。圣爱小屋到了,铁门敞开着,就像当初一样,以圣爱之名,随时欢迎奴隶们的到访。 多迪姆走了进去,石室的门很矮,他也必须稍稍低下头,才能顺利通过。 这里的空气已经不像以往那样腥臭难闻,估计是长时间的通风使得环境大为改善,但显然负责清洁的劳工们偷懒了,因为墙壁并未被粉刷一新,旧时的字迹仍然满眼皆是,有一些是用血迹写上去的,有一些则是用硬石头刻上去的,而多迪姆笔直走向的,正是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 同样一句话,用沙哑的嗓音读出来,听上去更加令人心惊,就好像那根本就是恶魔本人正在向高尚的神明发出挑战。多迪姆摇着头,伸出手掌抚摸着那些字迹。字迹上满是泥污,他不得不用指甲清理一番,才能使得它们完整地显露出来----“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 多迪姆望着那一行小字,像是在欣赏一幅名画,一声不响,仿佛在沉思。灯火不住跳跃,映得那些字迹忽明忽暗,使得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群七扭八歪的小人,正在墙壁中挣扎----它们挣扎了许久,大概已经三十多年了,至今仍然没有逃离这个牢笼。 而多迪姆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望着他们挣扎,望着他们在挣扎中失去最后的力气…… 终于,火光不再跳动了,小人儿们也安静了下来。那是齐朗行了善事,他把灯芯挑出了一些,使得灯光更加稳定,同时一阵微风也把铁门吱呀一声掩上,那使得恼人的风不再愣头愣脑地闯入。 寂静,四下里安静得几乎听得到心跳声。 齐朗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但在这时,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劝说的本事----大概是那一行字迹拥有什么样的魔力,使得他无力反驳;又或者说,他记起了这圣爱小屋中铁一般的纪律,所有人必须保持安静。 “我记得了。”伊格鲁并没有遵守纪律的打算,有些大惊小怪地冒出了一句。 齐朗吃惊地扭过了头,他觉得伊格鲁在这时并不适宜过来捣乱,毕竟他还没有想好对策呢。 “我兄弟的名字,我终于记了起来。”伊格鲁走到了齐朗身边,斜过身子挡在了他前面,把警惕的目光投向了多迪姆:“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很奇怪,少校先生,因为我们的名字似乎来自于同一个语系,但在实际上,那并不奇怪,因为我记起来了,那根本就是我哥哥的名字----多迪姆,是我哥哥的名字!” 多迪姆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么,我该祝贺你了,神圣的伊格鲁。”话音刚落,一道白影从少校身后闪过。 他出现了,那匹雪狼,雪白的毛皮,偏瘦一些的体型,胸口上的伤疤,还有那红得骇人的眼睛! 他绕着少校走了两围,最终站在了伊格鲁面前,直盯盯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甚至好像也没有发动进攻的打算。从他嘴角的形状来看,齐朗确认他在短期内不会发动进攻,因为那是兴奋的表现,他显然对自己的兄弟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大感欣慰。 少校贴心地替对峙的两兄弟解了围。“是时候了,是时候把那个名字还回去了。”他略显忧伤地说,“既然我已经回到了这里,就应该面对那一切。而那个孩子也该回来了,他已经消亡得太久了,他受困于地狱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他慢慢地走向了齐朗,隔着警惕的伊格鲁,伸出了手掌,自我介绍般地说:“我其实是没有名字的,除了‘孽种’、‘臭虫’、‘不该出现的浑小子’之外,我是没有名字的。但我有一个姓氏,叫安德森,那也是我母亲的姓氏。而我则通过这个姓氏为自己改造出了一个名字----安迪。安迪?安德森,听上去还不赖,你觉得呢?” 齐朗和这位新结识的朋友握了握手:“很好的名字,少校,那和我的预期存在着不少的差别,但我不得不说,那是个很好的名字。很高兴认识你,安迪?安德森。” 齐朗注意到少校身上的伤痕已经消退了,尽管他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但至少在表面上看,他仍然完好如初。 “感谢你的故事,整件事情,我已经弄明白了,但有一点我还是没想通。”齐朗仍然像个朋友那样发问说,“你们结合在一起,应该是机缘巧合,可后来的结果呢?你们觉得这样的行动有意义吗?” 少校并没有答话,真正回话的却是多迪姆----那匹雪狼多迪姆,而他所讲的内容则在伊格鲁的转述下,传到了齐朗的脑子里:“意义并不是我们所在乎的,我们要的只是行动,复仇的行动。我们总该做些什么,用我们的力量,还有我们的天赋,采取一些行动,那就是意义。” 第400章 自由的解脱 昔日的奴隶营,成为了两名昔日奴隶的战场。 少校退了出去,拉开了一个战斗距离,雪狼不知从哪里叼过了一把长剑,送到他手上。齐朗看得十分清楚,那应该正是安迪自己的剑,一直完好无损地被那他宿命的伙伴保存着。 “你准备好了吗?”少校双手合剑向齐朗点了点头,同时把身上的气息散发了出来。正如齐朗之前所判断的那样,他的战斗水准处于低阶斗尊到中阶斗尊之间,毫无疑问,他就是那个黑衣人,在雪狼峡谷中与齐朗玩了一会儿追迷藏的那个神秘人。 而在更久之前,齐朗也曾在纳隆湖畔和他遭遇,而那一回他手下留情,从身后攻击的那一剑留有余地,并没有直接要了齐朗的性命。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如果他真的全力发动进攻的话,至少在当时的齐朗根本没有办法顺利脱身,他在当时发出了一声惊叹,齐朗本以为那是自己的防御令敌手大吃一惊,但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认出了自己,并刻意放走了自己。 “我准备好了。”齐朗向伊格鲁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到一边,安心地观战,同时他还在思索着否存在扭转眼前局势的机会。 安迪之前的举动都可以称得上是反常的。他绝不该败得这样彻底,把所有的信徒都推到了这个口袋阵里----当初的多迪姆少校是位优秀的指挥官,他冷静,果断,长于分析,对战场上的局势判断得十分清楚。而这一回,老亨利的布局虽然很完美。但对于一名久经沙场的指挥官而言,那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其实他完全可以把那些信徒们分散开来,由各条小路撤出去,或许会耗费些时间,但至少损失是可以避免的,他完全有可能保存力量,以期卷土重来。 换一个角度来讲,如果少校带领大部分人马向西面进攻呢?以威廉中校的指挥能力,就算史蒂夫上尉在空中的支援十分有力,但他们还是很有可能顺利突围。 除此之外。他本有机会利用那些囚徒的,包括马库斯、奎尔他们,那是他的一张王牌,足够令前来围剿的士兵投鼠忌器。 但他最终还是乖乖地钻进了那个口袋阵,就好像他早就看清楚了那里并不会进行一场杀戮。 看来他其实是悔悟了的。他打算用一场彻底的失败来改正之前的错误! 但是,他为什么非要选择在这里决斗呢? 齐朗很确定自己一定会赢。而且就算少校取得了这场决斗的胜利。他肯定也是无法脱身的,史蒂夫上尉虽然在实力上稍逊一些,但这里还有不少的士兵,而他只是孤身一人外加一匹雪狼罢了。 四周的士兵都拉圆了弓箭,就连史蒂夫上尉的脸色也阴晴不定。他靠近了几步,试图走到齐朗的身边。想要加入这场决战当中。防止宗浩之王在卢曼帝国的军事行动中受伤,也是他本次行动最重要的任务之一,而如果在战事已经结束的情况下又发生了意外,他实在是担待不起。 “放心。史蒂夫上尉。”齐朗向他摆了摆手,“我可以确定,少校先生伤害不了我,那根本不是他的意愿。” 齐朗抽出了手中的荣誉之剑,那银白色的剑体正闪动着圣洁的光辉。齐朗有些想通了。一定是那样的,安迪自认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污染,因而想要以圣剑的光芒来清洗自己的灵魂----他并非在开玩笑,而真心实意地想要追求死亡这个解脱!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少校,但我想说的是,那根本是不必要的。”齐朗沉声说,“而且我也不会满足你,我绝对不会满足你!” “那是很必要的。”少校淡淡地笑着,“我无时不刻都在盼望着那一瞬间的到来,已经很久了,自从我遗忘掉自己的名字,我就一直盼望着。除了那样,我将永远无法解脱。” 多迪姆这时露出了威胁的牙齿,在一旁咆哮了一声,像是在提醒着安迪,不要再说些无意义的话,该是时候动真格的了。 如多迪姆所愿,少校冲了起来,手里挥动着长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希望你也一样!” 他出招了,烈风断海! 那一剑齐朗见识过,那是堪比奎尔的怒雷狂飙的一剑,就好像同时挥出几十剑、上百剑,剑气切割着空气,发出刷刷的响动。那一剑可以将数吨重的巨石切成碎块,就在尼威山的那条险径上,齐朗见识过当时的多迪姆上尉施展过这一招,而他在出剑时所要保护的对象,并非是躲在马车里的威廉少校,而是齐朗这个无名小卒。 齐朗可以接下这一剑,只需要拿出一半的力量,完全可以将少校的攻势尽数击回。但他并没有,因为他根本下不了手。 身形一纵,齐朗远远地跳了开。他的额角已经见汗了。 少校并没有体恤齐朗内心中的天人交战,仍然固执地冲杀着,脚步极快。而他的速度齐朗也是见识过的,就在希克堡前的那片平原上,当时的多迪姆上尉坠在了后面,和维格内什那个强悍的对手拼命周旋,并最终拎着那个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齐朗冲过了边境线。 齐朗无计可施,面对这样的敌手,他第一次发挥自己竟然会心生畏惧的,因为他怕极了那个结果----用圣剑刺穿他的身体! “你还在犹豫着什么?”终于,安迪一脸悲愤地站定了脚步,“难道说,我这样卑贱的出身,不值得你这位高贵的王使出全力吗?” “你对我说过的,”齐朗也站了下来,嘴角蠕动着,仿佛必须用尽全力才有可能说出一句话来:“曾经的多迪姆中尉对我说过,出身并不会妨害到你的伟大。” 安迪恢复了笑容:“没错,出身并不会妨害到你的伟大。你做到了,可惜我已经做不到了。” 他回过头望向了那匹雪狼,一脸神伤的表情。雪狼低沉地呜咽了起来,似乎他也是有感情的,而他现在正在为他宿命的伙伴感到悲伤。 齐朗注意到多迪姆眼中血红的颜色正在消退。 那应该是个良好的迹象,如果他变得像伊格鲁一样,拥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珠,那会不会说明他也有可能摆脱他原本的身份,不再背负着恶魔使者的恶名? 然而齐朗的判断是错误的。伊格鲁的示警声在旁边响了起来:“小心他的邪术!”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齐朗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失去了控制,圣剑竟然被举了起来,平举在胸前,像是在向安迪发起挑战。 安迪真正地笑了,他飞一样的冲了过来,迎着剑锋,张开怀抱,猛扑上来! “不,不要!”齐朗奋力地想要挣脱那奇异力量的控制,但他发觉那种力量竟然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做不到,至少在短期内,那是无法挣脱的! 同时伊格鲁似乎也在进行着相似的努力,因为齐朗在惊慌地瞥过去一眼时,竟然发现伊格鲁的眼睛也泛起了红光!但他也没能成功,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 安迪到了! 他的胸膛到了,迎着圣剑的光芒,仿佛正在接受洗礼。 “喀!” 在周围士兵的惊呼声中,圣剑刺透了他那瘦弱的身体! 鲜血,顺着安迪的嘴角流了下来。 看来他还是说了个谎----他的血液并没有流干,估计他的眼泪也是一样的。 谢谢你,我亲如兄弟的士兵。”安迪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你切断了多迪姆和我的联系,他自由了,我也自由了。从现在开始,他将奔向属于他的自由,而我也将得到最终的解脱……” 安迪倒了下来,在那一瞬间,他身上原本已经被医治好的伤情全数找了上来,那使得他变成了一个血人。 但有一样却被治愈了----他的嗓音。沙哑已经远离,他的声音仍然是那样亲切。 齐朗的自由也找了回来。其实他的身体已经可以行动了,但心头的寒意仿佛将他冻僵了。 “多迪姆……”他痛苦地托住了少校的肩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叫我安迪……”安迪微笑着,呼吸越来越微弱:“这真是个好结局,对安迪?安德森来说,再没有什么结局比这更好了。” “这不好,这不是个好的结局!”齐朗大嚷着,眼泪连成串地滴落下来,洒在安迪那白纸一样的脸上。 “我骗了你,我很抱歉……”安迪吐出了最后的气息,声音微弱,但却令人安心,“朱来先生安然无恙,他只是替我完成一个心愿……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我向你保证,要不了多久,他会回去找你的……” “呜----” 一声凄厉的长嗥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了过来,而那匹名叫多迪姆的雪狼,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中。 雪狼峡谷的雾气仿佛弥漫了过来,将一切吞没----四周哀伤的士兵、那满是怨念的奴隶营、以及过去的仇恨,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痛苦的王者搂着一个可怜的孩子,和一匹茫然的雪狼…… (第七卷完) 第399章 决斗吗? “你错了!”齐朗愤怒地大喊了起来。他的面孔仍然朝向了安迪,那个曾经无比亲切的多迪姆少校,如今已经被证实是复仇之神的安迪,用尽全力:“用残暴的恶行来报复这个世界,你找到了快乐了吗?!用百倍的凶狠来敌视那些无辜,你的灵魂能够安稳吗?!” “灵魂?”少校惨然地笑了起来,哈哈的笑声在四壁间回荡,听上去就像是恶魔发自于深渊的泣述:“我很想找到那鬼东西----我偶尔会在深夜里想要撕开自己的胸口,看看那里是不是还躲藏着一个干瘪的灵魂!” 齐朗无言以对,只能站在那里颤抖着,就好像正身处冰窟,浑身发寒。 而少校自己则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因为愤怒找已离他远去。他重新走回到那行字迹前,仔细地望着。他的面孔在灯火的照映下显得那样平和,看上去在他内心中似乎从来就不曾挣扎过,过去的仇恨也根本不曾作怪。 他并非是高傲狂妄的复仇之神,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无助的孩子。 “我早已经没有灵魂了。”他的声音越发沙哑,听起来就像哭泣得过久,以至于他的喉咙早就坏了,“自从母亲死后,我就已经没有了灵魂……” 他转过了身,像往常一样亲切地微笑着:“那时我才五岁,你也经历过五岁,对吗?五岁的你能够做些什么?无法应对,无计可施。我哭喊着,拼命地大叫。你能想象吗,他们当中的许多面孔,我都是十分熟悉的,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些面孔在带载笑容时的模样,但那笑容也是邪恶的,就好像他们刚刚夺走了一样从不该属于他们的珍宝。呵,那些笑容,我后来也曾无数次见识过,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我都见识过----他们都一样邪恶,而他们在平日隐藏起来的邪恶,正是恶魔埋在这世间的神奇种子……” 脸上的微笑慢慢隐去,安迪的声音也渐渐增强:“我试过的。我也曾试图以最大的善意来看待这个世界,但我发现,那毫无可能。人们都是一样的,只等着时机成熟,恶魔在他们心中埋下的种子。就会开出罪恶之花!” 那匹名叫多迪姆的雪狼低沉地呜了一声,像是对安迪的这一番表述表示赞同。那声音似乎带有一种魔力。不住冲击着四面坚硬的石壁,发出嗡嗡的回响。安迪仰起了下巴,似乎在聆听着声音在石室中的回响。他很享受,他和他宿命的伙伴之间的确是相互欣赏的。 “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安迪的声音开始变得决绝起来,而且他的话语发像同时发出了两种声音,仿佛一人一狼正在异口同声地发表他们共同的见解。“多迪姆拥有那种天赋,他可以把人心中隐藏着极深的仇恨激发出来,而我不过是对那些仇恨加以利用。我们只是在揭露真相,让人们把他们的罪恶挖掘出来。让他们不再冒充那些虚伪的正人君子,让他们找回真正的自己。” 受那奇异声音的冲击,齐朗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地颤抖着。他仍然想着去改写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但他发现那似乎是不可能,因为他找不出反驳的角度----复仇之神的这番见解似乎是完美无缺的。但是……那又好像存在着漏洞。 “那你为什么会让我找到你?”齐朗开始尝试分析眼前这人在之前的行为,“你本可以躲藏起来的,寻找下一个机会,东山再起。你们有那本事,你们完全能做到。但你并没有那样做,那是因为……” 少校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紧攥着的拳头也在颤抖着,很明显,齐朗说中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一定也挣扎过,一定也和那匹雪狼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否则他不会被他宿命的伙伴伤害得遍体鳞伤。他这样选择,只有一种可能----他打算结束这一切! “不要自作聪明地猜测我!”少校突然猛暴地吼了一声,打断了齐朗的分析,“你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他狠狠一拳捶在了铁门上,发出轰然巨响。 “我们本该并肩作战的!”少校瞪圆了眼睛,齐朗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他真正发怒时的模样,在这之前,他只记得那位亲切的多迪姆曾经和他的好朋友奎尔发生过几次争吵,而那几次争吵都是极为温和的----他在争论时总是尽处下风,但这一回,情况完全不同。 “但你把那一切都毁了,你毁了我的计划。”少校愤怒得几乎失控了,“我们原本是同一类人,我们的经历是十分相同的,但现在,你把那一切都毁了!” “所以,你是来杀掉我的?”齐朗摇了摇头,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你是在撒谎,那绝不是你的本意!多迪姆,那绝不是你的本意!” “我叫安迪!”少校眉头紧锁,大声提醒着齐朗,“这一切是无可避免的!”他一下子拉开了铁门,阴沉着脸色向外走去。那匹雪狼跟在了他的后面,还特意回过头看了一眼伊格鲁,他的意思也表达得十分明确:“来吧,兄弟,我们都该决一死战了。” 狂暴的风吹了进来,使得圣爱小屋中的灯火再一次明灭不定了起来。齐朗痛苦地望着那一行小字----那一群小人又一次陷入了挣扎。那是痛苦的挣扎,似乎永远无法停歇下来的挣扎。 “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 齐朗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伊格鲁,向门外走了出去。 阳光下的士兵们都已经开始警惕了起来,因为他们都已经看到了那匹雪狼,认出了那匹雪狼与齐朗的兽宠是完全不一样的。同时,他们也感受到了他们原本的多迪姆少校身上所散出去的气息----那是令人感到恐怖的气息,充满了怨念。仇恨,真的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四下里正在传出小声的议论,他们有些猜出了真相,而且他们的推论也变得有理有据。 “他竟然是个叛徒,这真难以想象……” “多迪姆少校一定是中了邪,要不就是他根本就是魔鬼的化身!” “他隐藏得太深了,我说我们旋锋军怎么总是没办法取得胜利,估计一定是这个叛徒在搞鬼。” 史蒂夫上尉拔出了佩剑,同时他那关切的目光也转投到了齐朗身上。“有没有可能给我们一个解释,上士?还是说,你需要我们帮助你制服他!”他大声发问。 齐朗一言不发,只是向着史蒂夫上尉摆了摆手。但他没办法隐去自己那痛苦的表情,而他的表情也令周遭的士兵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信无疑。 “我不会和你动手的,少校。”齐朗仍在进行着最后的尝试,“我知道你的真正用意,你想放弃,你想自我了断。但我必须告诉你,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你也说过,亨利国王是个智慧的人,他能了解你的苦处,他不会见怪的,我们所有人都不会!” “你没的选择!”安迪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我有十足的把握,你一定会把你的长剑刺入我的心脏。” “我不会的!”齐朗咬着牙回答说,“我不可能伤害你的,因为……你是我的亲人!”齐朗觉得自己就要落泪了,像个软弱的家伙。他痛恨那种可能性----把荣誉之剑刺入他的身体?他根本做不到,因为当初的多迪姆为他做过的一切历历在目。 然而安迪似乎已经预见到了那个场面,他半带威胁地提醒说:“你忘记了朱来先生吗?” “你不可能伤害他的!”齐朗心头一惊,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他是你的朋友,你最好的朋友!” “但他不见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安迪似乎在尝试着显露出一个狞笑,但说实在的,他那张俊俏的面孔根本做不出那样令人生恶的表情。他所有的努力,只会令齐朗觉得他更加可怜,更加可悲。 “我不相信你。”齐朗仍然固执地摇着头,“你绝不会伤害他!” 安迪放弃了自己的表演,看来他找到了更好的办法。他指了指站在他身前的雪狼:“我可能不会,但是他会!想想看,如果他连自己的兄弟都可以狠心地残害,难道会对那个毫无干系的人心存怜悯?你没的选择,士兵,拔出你的剑,让我看看,我当初那位骄傲的士兵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那匹雪狼配合地发出了一声长嗥,听上去像是个威胁。对于这样一场令人纠结的生死之战,他似乎有些迫不急待了。 伊格鲁慢慢地走到了齐朗身边,毫无同情心地把那个威胁翻译了过来:“他说的是真的,多迪姆会下手的,毫不留情。他会咬断那个大明星的脖子,让他的鲜血流进他的喉咙,而后再控制他的肉身,让他来和你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决战。” 退路被堵死了,看来这一战,已经无可避免! 第401章 声讨大会 “诸位,请静一静!” 吉拉站在人群中大嚷着,他那一头红发几乎都站了起来,就像传说中的怒发冲冠。 “请各位保持严肃----弗朗西斯,如果你还这样嘻嘻哈哈的,我肯定会扣发你一个月的薪水!还有你,齐六十三,不许再撇嘴了!我们这是一次正经的声讨大会,接受批评的,是我们的指挥官,也是你们尊贵的国王!这是载入史册的一天,你们不可以再胡闹下去了!” 几个书记员紧张地坐在方桌前,犹豫的毛笔一直悬在白纸上方,这个开场白令他们落笔艰难。不过那位史官成信却是很有信心的样子,他运笔如飞,圆滑的字迹一个接着一个地拱了出来:“新浩二年九月十六日,王西征大捷,班师回朝,飨宴众臣,盛况空前……” 下面还是嗡嗡地乱个不停。 吉拉这位会议主持者显然低估了群臣的愤慨,他所强调的纪律性和严肃性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抗议声此起彼伏。齐朗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自己忠心耿耿的臣民们这样齐心地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安静一下,我都听不到吉拉在说些什么了!” 孤零零地站在了池塘边的齐朗贴心地替吉拉维持着秩序。权力与威严已经离他远去,尽管他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但下面那些人仍然没什么好脸色。 此刻,王宫内院中坐着足有三百号人。希望军团那些家伙全数到场,一个个都横眉怒目的,而圣子军团的三十多位代表。也完全站到了希望军团一方。对于国王兄弟的这次私自行动。他们也表示无法理解。 如果说年轻的武官们这样胡作非为还称得上是情理之中的话,温伦和满玉书等一干众议院的文官们也参与了进来,那在齐朗看来似乎是有些说不通的。不过他们还真就采取了默许的态度,温伦老先生一直在摇着头,满玉书倒是笑呵呵的,但当齐朗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他时,那位山海会的会长、现任内务大臣的大智囊却视而不见。 最令人气愤的则是古尔夫。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露茜才使了个眼色。他就变节了,把整件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齐朗甚至怀疑他还添油加醋了一番,刻意弱化了事件的突发性,反而声称这是自己精心策划的一个阴谋。 齐朗已经是孤立无援的了,现在就算他高举双手,用最诚挚的歉意承认错误,恐怕也没人会原谅他。 “你还我莱欧!”小吉拉是第一个表达不满的家伙,如果不是阿察和阿汪两位小兄弟一直在边上照应着,恐怕他非得冲上来向齐朗比划几招他新学的拳脚。“我都没和莱欧告别呢,你干嘛把它送走了!” “对不起了。小吉拉。”齐朗满带歉意地摆了摆手,“莱欧需要回到他的故乡,否则他会死掉的。而他现在生活得很好,精神头十足,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小吉拉仍然气愤地挥动着手臂,吉拉却意识到如果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话,那正忽略了重点:“请你安静,小吉拉,莱欧这事不在本次大会的声讨范围之内。” 吉拉走了上来,站在齐朗的身边,一脸义愤地说:“他的错误是严重的,比送走莱欧严重得多----谁把小吉拉叫过来的?我们这是正式的会议,可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他清了清嗓子,一脸郑重地控诉说:“身为一国的君王,却像个傻小子一样冲出去打打杀杀,我从没看到过这样胡闹的国王!” “是的,那是胡闹!”蛮鬼子士兵们异口同声地响应着,甚至连古尔夫都高高举起了拳头。 温伦老先生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了,如果说胡闹的话,眼下的这个场景才是真正的胡闹。不过他知道这事关系重大,尽管众议院已经担负起了内政管理的重任,但国王毕竟是整个国家的旗帜,如果照齐朗这样胡作非为下去,谁能保证将来不会出大乱子? “我来说两句公道话……”在温伦老先生的眼神示意下,满玉书站了起来,他的教诲可以称得上语重心长:“国王行伍出身,一直把自己当成是个战士,那原本是我宗浩国之幸事。只不过凡事有大小之别,像这回这事,其实回过头来看,我王其实不必非得亲历不可,可要知道,沙场拼杀只是一时之勇,确保一国百姓之长治久安,才是王者之勇。此值我国兴建之初,百废待举,国王之任犹重于以往。比如说近些日子,东部海岸天灾频繁,百姓们正举目热盼我王圣驾亲临,代为祈福,而偏偏在这关键时刻,我王却杀了出去,此等事情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呢。” 满先生的这番话,其实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听得并不太明白,但他们还是随声附和地起着哄。他们的心事齐朗明白得很,其实他们在意的并不是什么国事政务,而是这场紧张的战斗又把他们排除在外了。 “那是卢曼帝国的大事,为什么我们这些卢曼帝国的战士会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你却过足了瘾,别想着一两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克莱图中士抱怨的声音很高,当然他看上去还是有些心虚,但他在扑克牌游戏中输给了兰巴,不得不涨着胆子代表大家发表看法。 乔安娜的气愤却是理直气壮:“夏奇镇的安危,我们每个人都十分担心,可你却把我们蒙在鼓里!米歇尔怎么样,他们还好吗?”她说到后半段的时候,明显眼睛有些发红,以至于米蓉不得不在边上好好地劝说上一番。 “我不管,下回必须带上我们兄弟出去见识一番!”齐十五发话了,他这一辈子还没有离开国土半步,最在意的显然是出国打仗这事。 齐朗被吵得头都要大了:“好了,兄弟们,我承认错误好吗?下不为例,你们必须得原谅我,毕竟我只是一个新任的国王,对于这个角色,我还需要时间去适应……” 这话才一出口,立刻又引发了新一轮的冲击浪潮,就连一直十分宽容的米蓉都皱起了眉头:“态度不够真诚,新国王就可以随意犯错吗?” 齐朗彻底无奈了:“那么你们处罚我吧,打我板子吗?兰塞在那儿呢,由他来执行?” 兰塞还真就站了起来,一下子把周围的几名士兵都撞到了一边。“我下手一定会轻一点儿的。”他咧开了嘴,得意地笑着。 还是帕里最为忠心,一下子蹿到了齐朗身边,挥动着他那长长的胳膊,像是在保护着齐朗:“如果要打板子的话,帕里愿意代替主人挨几下,但我希望不是那个大个子动手。” 兰塞过不着打板子的瘾的,对于国王而言,声讨已经称得上是极限了,如果再打两板子,那要传出去可真的天下大乱了。 吉拉连忙出来解围:“打板子还是不必了,毕竟没出什么大乱子----我们的指挥官安然归来,克瑞登的危机也顺利解除,只不过多迪姆少校的意外死亡令人伤感,而且朱来先生目前仍然下落不明,但总体来讲,我们的指挥官先生虽然犯了错误,还不至于挨板子那么严重。” 吉拉总是那样贴心,齐朗满意极了,尤其是有关多迪姆少校的相关说辞,就连亨利国王那边也采用了这个说法。克瑞登已经被消灭了,所有的问题都被掩盖住了,至于那位忠心耿耿的多迪姆少校,他在战斗中英勇殉职,是帝国的骄傲。 “那么,”齐朗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微笑,“我们大概可以开饭了吧?” “等一等,惩罚还没有最终宣布呢。”吉拉保持住了他的公正性,而齐朗注意到他好像正在偷偷地向自己使着眼色:“我们的指挥官先生必须亲手写上一篇检讨书,找机会当众宣读。成信先生,这一段你可以记录下来,就说你们的国王承诺要写一篇深刻的检讨,保证下不为例。” “小的记下了。”成信谄媚地笑着,挥动大笔记录在案:“……君臣尽欢,王即赋词一首,词曰……” 吉拉并没有理会成信如何篡改史实,继续公布处罚决定:“为了表现出他的真诚歉意,在接下来的全国巡游中,国王陛下承诺会带上我们全部人手,谁也不可以落下。”吉拉最终狡黠地笑了,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 “我同意……呃,国王批准了。” 在温伦和满玉书表达反对意见之前,齐朗抢下发下了圣旨,“你们可以准备一下,这次我保证每个人都不会落下。” 欢呼声响了起来,士兵们都露出了战役获胜后的笑容。无奈的只有那几位众议院的文臣,看来他们肩头的担子更重了,照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制订什么新的法律来制约他们的国王,因为他实在是太不把这个位置当成一回事了。 “现在,可以上菜了吧?”齐朗终于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厨师们都该等着急了。” 第402章 幸福的烦恼 根据宗浩王国的传统,每一任国王在登基的前三年间,必须走遍全国各个角落,而吉拉一直紧盯着的,正是这个旅游机会。现在好了,通过这一次声讨大会,他们得偿所愿,将随着指挥官一同出游,而尽管这一趟旅行可能不会有仗打,他们没机会过一下手瘾,但至少还是很好的长见识的机会。 宗浩王国山水壮美,还东临大东洋,几乎中土大地的所有景致,在这里都可以见到。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大多来自于北莱利库姆大陆的夏奇镇附近,那里地处内陆,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大洋的景色,就算来到东阳城,这里离真正的海洋还有着相当一定的距离,因此都急切地盼望着能够走上这么一遭呢。不必多说,那些蛮鬼子们自然开始准备了起来。 齐朗打听到那个女兵们甚至在商量着是否有可能带上一头龙怪,毕竟单凭小马车,很难满足她们的采购**。士兵们的薪水不低,而且平时又没有什么开销,这回可算逮到了消费的良机,的确应该好好准备一番。这将是一个疯狂采购的假期! 而提起休假,齐朗还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那也是古尔夫做的孽,他曾经打着齐朗的旗号向米歇尔和威廉中校保证过,说会给他们亲爱的女儿放上一整月的假,如果再加上往返的路程,那大概需要两个月。这是件马虎不得的大事,对于齐朗而言,凡是涉及到乔安娜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可以称得上是件大事。甚至比温伦先生拎过来的那一摞公文都要重大得多。 齐朗知道那个女煞星现在还生着自己的气呢,主要原因大概是担心,因为自己又去玩了一回命,而根据她在那个小册子里的记载,自己在玩命的时候,她应该是在场的。用意外那个借口肯定是混不过去的,齐朗甚至十分怀疑她已经准备好了刑具,只等着自己过去交待问题时。在自己身上抽几鞭子,或者真像兰塞最喜欢那样,在屁股上打几百板子。 齐朗曾想派古尔夫先去探探口风,但那个胆小鬼早就得到了露茜的严格管制,声称有关国王的私事,尤其是和乔安娜相关的,一律不得插手。看古尔夫那一脸的可怜相,齐朗没办法太过强迫他什么,因为古尔夫的日子也不好过----蛮鬼子的女人实在太过蛮横了,说她们是天下间却为凶悍的生物。恐怕也不为过。 但这休假的事情还是非说不可的,因为齐朗十分担心古尔夫已经走露了消息。而且他还担心古尔夫口不择言地把米歇尔的那个无理要求也透露了出去----带给乔安娜一个吻?老天!齐朗宁愿她要求把她自己捎过来,那可是容易得多。就为了这些顾虑,齐朗必须挑上一个好时机去和乔安娜谈,必须有其他人在场的时机,否则谁知道到时会发生些什么意外呢? 上午九点左右好,通常在这个时间段里,乔安娜会和与米蓉一起在看管小吉拉学习文字书写。这样至少有两个旁观者,米蓉和小吉拉,他们一般不会想其他士兵那样看到麻烦就回避开,所以乔安娜没有机会乱来,当然,她可能还是会发一些小姐脾气,但那齐朗应付得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敲开院子东侧的书房房门后,齐朗心安了不少,里面的学习气氛相当和谐,专心致志,心无旁骛。齐朗还是头一次看到那小家伙如此专注于写字,而不是扑上来向自己报屈,当然,他还是气哼哼的,对于莱欧那事,估计他好长时间都不会消气了。 “忙着吗?”齐朗笑着向两位女侠客摆了摆手。 “有何贵干,我们的大国王?”乔安娜的语气好像是挺客气的,但齐朗说不出哪里令人不舒服。 “我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是有关你的。”齐朗试图拿出个开玩笑的口气,“你打算先听哪个?” “好消息你可以自己留着,我只听坏消息。”乔安娜斜了他一眼,“因为我发现我已经好久没有发火了,实在不适合听什么好消息。” 米蓉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于是齐朗也只能尴尬地报以微笑。“如你所愿。”他有些颓废地说,“坏消息就是,我为你特批了两个月的假期,那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小吉拉将有两个月没人教他写蛮鬼语了。” “好极了!”小吉拉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可他实在是太机灵了,才一看到乔安娜的脸色,马上就换了个不舍的表情:“但是……我的学习该怎么办?如果我生疏了,可就辜负了乔安娜妈妈。” 米蓉拍了一下小吉拉的屁股:“你别得意,米蓉妈妈可以身兼两职,你忘了吗?“ “那还不够劲!”乔安娜仍然板着脸,在实际上,齐朗都注意到了她嘴角稍稍弯出了一丝笑脸,但她偏要装出一副冷酷的模样:“还有更坏一些的消息吗?” “那真是个差劲的坏消息。”米蓉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两个月的假期?为什么我感觉国王陛下像是想要故意支走谁呢?因为如果我有两个月的假期的话,肯定会回去探亲的……” “你真聪明。”齐朗并没有注意到米蓉这番话的真正含义,还顺着话茬接了下来,“我要说的好消息就是,我会特批给你一头龙怪,让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夏奇镇,和米歇尔和威廉中校好好聚上一阵子。” 乔安娜这回真的忍不住了:“真的?你太贴心了!”看她那模样几乎像是要来一个饿虎扑食,吓得齐朗连忙向后退。不过米蓉却咳嗽了一声,那像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一个暗号。于是乔安娜冷静了下来,站在那里转了转眼睛,回过头去看了米蓉一眼,转而向齐朗发问说:“那么米蓉下士呢?她是不是也应该休假两个月?” “那倒是没有。”齐朗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她们相互之间好像亲密得就像亲姐妹一样,“你也知道,小吉拉这里需要人照顾,而且……” 米蓉呵呵地抢了过来:“而且我的家人也一定不会希望我在这个关键时候休假,因为我父王一定知道他女儿现在正在一场竞争当中,一分一秒也离不开呢。” 齐朗一下子傻在了那里。他从没想到过米蓉现在竟然也变得这样直接,而且当着乔安娜的面把事情挑得这么明了,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果然,乔安娜蓦地转过了身,双眼直盯盯地看着米蓉。就算齐朗并没有亲眼看到那双眼睛,也可以想象出其中带有多么充足的火药味。 “呃,这个……”齐朗紧张了起来,“我劝你们先冷静一下,我们还可以好好想一想,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安排的话……” 但齐朗还来得及想出对策,没想到那两个女魔头竟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就好像她们刚刚看到了一出滑稽剧。 “你这坏女人,我猜是你的鬼主意,然后你好捡便宜!”乔安娜一下子冲了过去,狠狠地呵着米蓉的胳肢窝,齐朗十分担心她的动作会伤及米蓉的患处,毕竟吕嚣的那个特殊装置还没有拆下去呢。 米蓉一边笑着,一边摆出个无辜的表情:“我倒是想,只可惜你从没给我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齐朗被闹了个大红脸,就连小吉拉都看出了他的窘态,在边上一个劲地哈哈笑个不停。 “我说,你们这场争论可以稍等一下。”齐朗开始挠头了,“因为我不想失信于威廉中校,毕竟他……” “毕竟他很有可能成为你的岳父?”米蓉在旁边抢了一嘴,还不怀好意地笑着。 齐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了个张口结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毕竟他也是个大人物了,他拯救马库斯的行动中立了个大功,我估计用不了多久,老亨利就会升他职了。” 乔安娜却不为所动,只是向着齐朗翻着白眼:“除非你把她也支走,否则我哪儿也不去。我必须得看牢你们俩,免得你们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米蓉格格地笑了起来:“什么是见不得人的事?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明白?”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乔安娜也跟着不怀好意地笑着,“过两天我让露茜给你讲讲,她在那方面懂得特别多……” “我拜托你们好不好?”齐朗的面孔涨得了深紫色,“这儿还有个孩子呢,看到了吗,小吉拉在笑你们!” “我什么也没听到。”小吉拉毫不给面子地捂上了自己的耳朵,弄得齐朗彻底无奈了。 “呃……那好吧,等你们闹够了,给我个准信就行了。”齐朗战败了。他没有想到当初的两个死敌经历了那一场灾乱后,竟然这样容易就变成了生死之交,现在看来,自己彻底被孤立了起来,原本一个乔安娜就已经够受的了,现在那个活泼的米蓉又回来了,这日子看来没法过下去了。 “不送了,国王陛下。”看到那位女教师正忙得不可开交,小吉拉贴心地替她们送客了,“欢迎您有空常来玩。” 第403章 遭遇旋锋 乔安娜最终还是拒绝了休假,因为在她看来,和米蓉的竞争可不是件小事,就算齐朗把剑架在她脖子上,她也绝对不肯在这个关键时刻放松警惕。 当然,在另一方面,这次全国巡游的机会也有着相当的吸引力。回家探亲的机会有许多,可跟着大队人马,无忧无虑地旅行一圈的机会却不是天天有的。所以,可怜的米歇尔和威廉再忍上一段日子吧,谁让他们的女儿那样酷爱自由呢。 从历史上来讲,国王出巡的第一要务,就是确保国王陛下的安全。但那只是针对于以往的历任国王,对于齐朗而言,最不需要顾虑的大概就是确保安全了。在目前的宗浩王国境内,能够在个人实力上接近于这位令人生畏的王的战士,几乎是不存在的。甚至在多数情况下,这位国王往往需要照顾到其他同伴的安全,那有意本末倒置的意味,但事实就是如此。 由于不需要着重考虑安保环节,剩下的准备工作就要简单得多。根据以往的仪式,国王需要将双脚踏上每一片国土,也就是说,在大多数时间里,齐朗需要的是步行。当然,宗浩王国的国土虽然无法同卢曼帝国和奥托帝国那样的超级大国相比,但其国土面积也在百万平方公里,单靠双脚就算走上一百年也没办法完成这样的宏伟目标。 虽说现在的宗浩王国获得了十余头龙怪,如果以飞行来实现全国巡游,估计有个一两个月。这个任务就可以顺利完成了。但考虑到龙怪深得中土国家大多数居民的排斥。因此齐朗只得放弃了这次飞行表演。转而乘坐战马放慢节奏前进。 没有浩浩荡荡的陪同人员,没有马车,没有漂亮的遮阳华盖……这次巡游几乎称得上是史无前例的,两三百名战士相伴左右,年轻的国王一身戎装,骑着高骏的纯血战马,雄赳赳,气昂昂地策马而行。那看上去更像是勇士出征。 但百姓们对这种形式显然是更加接受的,因为宗浩王国在历史上的确显得有些太过一团和气,缺少霸气,每一任国王都温文尔雅,态度虽然亲切,可总是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但现在,百姓们终于可以抬起头来,骄傲地向那些外族宣称,自己的国家除了拥有一名伟大的国王外,还拥有一位全世界都数得着的超一流战士。 拜成信那位史官所赐。现在的宗浩王国境内,流传着许多那位令人生畏的王的传说故事。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故事的版本已经得到了统一认证。古尔夫当初的确没有看错人,成信那个马屁精兼大话精在这方面很在行,他把故事编写得绘声绘色,有些时候,连希望军团那些亲历者都被蒙骗了,还真以为自己的指挥官就是天神下凡,每一次战事中,身上就会发出像佛祖一样的神光,并因而可以刀枪不入,所向披靡。 正是在这样的光环下,齐朗每到一处,都会看到当地的居民手捧着金光闪闪的小雕像,跪在街边,向膜拜神明一样膜拜这位国王。这种情况齐朗仍然是不适应的,尤其是下跪这种礼节,他有些接受不了。齐朗为此浪费了不少唇舌,几乎每到一处,都要耐心地劝说一番,但看到一张张虔诚的面孔,他又实在不忍把他们心中描摹好的神像粉碎。但讲真的,他希望西丰村村前的那个雕像自己不是挂在了十字架上,满仓镇的那些懒惰的家伙也不该把佛祖的雕像换成自己的脑袋……剩下的,他都可以忍受。 齐朗在这一路向成信抱怨了不下一百回,甚至以打板子来威胁那位日渐消瘦的史官不可以再信口雌黄。不过成信仍然理直气壮,因为他的胡作非为得到了温伦和满玉书等人的首肯。这事追根溯源也还真就怨不得别人,齐朗自己仔细分析一下,也能猜出其中的道理----自己有着数不清的毛病,至少在政务管理上,可以称得上是一塌糊涂,可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这个旗帜又是不可或缺的,为了弥补那些天然的缺陷,大臣们必须塑造出一个拥有神奇身份的国王,那虽然有些欺骗的意味,却也是维护国家稳定的需要。 全国巡游的路线,是由东线沿海重镇走上一圈,一直绕到南境,再顺着大辛河水北上,最终回到东阳城。东北部区域的头几站,对于希望军团的士兵们而言,他们的期待值不算很高,因为那些地方他们早就利用周末的休息时间走遍了。他们真正关注的,却是东部海岸的几座小岛,而那些小岛曾经被虎鲨战团的首领唐嘉茂吹得很悬乎,说什么那里的赛龙虾是世界上第一美味,还有那座高耸入云的尖峰是中土世界第一神迹。单说美丽的岛屿,宏伟的大船,阳光和沙滩,穿着暴露、追逐海潮的漂亮姑娘……那想一想就令人神往了。 下一站正是唐统领的故乡龙牙岛,那曾经是久负盛名的一个旅游胜地,唐嘉茂所说的尖峰就坐落于那里。果然,乘坐小船远远就那望见那座高耸的灯塔。它足有四百多米高,应该是个上古流传下来的神迹,因为这世界从来建筑物能达到那样的高度,在一般情况下,如果一座塔楼的高度超过七八十米,只要微风一吹,就会变得摇摇欲坠了,而这里的海风可不是微风可比的。 “看到了吗?那就是尖峰!”唐嘉茂站在了齐朗身边,伸手指向了那巨石砌成的尖塔,“当初圣母娘娘曾经在这里高举明灯,为风暴中的海船指引方向。而现在,她的儿子来了,又一个明君即将踏上这片国土,我敢保证,龙牙岛的渔民们正翘首以待呢。” “我只希望他们不要热情得太过火了,如果他们能给我一些时间好好调整一下就最好了,因为我有些晕船……”齐朗并没有开玩笑,他确实正眩晕着呢,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坐船,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惊涛骇海的威力。看来同大自然的威力相比,人力实在是太过渺小了,就算自己身为令人生畏的王,也没有可能在那样的狂浪中站稳脚跟。 唐嘉茂笑了起来,在一旁打趣说:“那可不大妙。我估计那些渔夫们肯定会要求国王陛下露一手,让他们见识一下令大辛河水倒流的本事。” 那正是齐朗最担心的,如果真有人提起这件事的话,他一定会把成信那家伙推到海浪里,让他自己来试试看,究竟有没有可能凭借他的如簧巧舌来显露神技。 终于到岸了,前来迎接的渔民数量不少,几乎是全岛出动。古尔夫他们应该失望了,因为这里几乎看不到那些想象中的弄潮姑娘,一个个又黑又瘦,几乎把全岛姑娘的脂肪加在一起,也堆不出露茜那样的胸部。而齐朗却是幸运的,因为渔民们并没有提及显露神技的事,估计他们大概平日里也很少有机会阅读书籍,看到国王的到来,他们只是朴实地笑着,礼物一样接着一样,尤其是那位干瘦的孩子,他似乎把家中晒好的鱼干全部贡献了出来,一心想着让这位远来的国王品尝一下人世间最大的美味。 “这就是你吹嘘的赛龙虾?”当古尔夫兴致勃勃地啃了一口鱼干后,几乎一口喷了出来,那鬼东西比草根的味道强不到哪去。 唐嘉茂却不以为然,一边嚼着鱼干,一边向齐朗解释说:“这就是我们渔民一年四季赖以度日的美味,可别小看这咸鱼,它身为贡品已经长达百年了。” 齐朗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幼年时的确定时会接触到的食物,配着清粥,外加两样小菜----那是他每月都尽力逃避的一顿晚餐。 “我们渔民没别的东西可以供奉,而先王又长年免除我们的税赋,为了表明我们仍是宗浩王国的一分子,因此,我们祖祖辈辈传下了这个传统,口挪肚攒,必须献上这些咸鱼呢。”唐嘉茂在说这番话时,看上去颇为自豪。 而齐朗却陷入了沉默。他虽然自认在奴隶营中吃了不少的苦头,长年的征战也换得伤痕累累,但同这些渔民的艰苦比起来,那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他们就这样,一辈一辈地劳作,与自然拼搏,只是为了生存,为了这几条咸鱼。同他们相比,甚至那些奴隶们日常所吃的面包都称得上是这世间最大的美味。 就在齐朗强行咽下咸鱼,正微笑着向那孩子表达谢意时,突然几位渔民慌慌张张地从岸边跑了过来:“快入地穴,旋锋,旋锋来了!” 旋锋这个名词并没有带来丝毫的紧张,反而令希望军团的战士们深感亲切,因为他们当初的身份都是旋锋军,而且他们也了解过旋锋军的出处,正是那股强劲的海上风暴。只不过在此刻,他们却有些无法理解,因为所有人都一清二楚,那终年不散的海上风暴是大西洋独有的,而这里却是世界另外一端。旋锋来了?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可渔民出身的唐嘉茂却露了严峻的脸色,他抬起头嗅了嗅那咸湿的海风,走回来对齐朗建议说:“渔民们说得没错,今晚将有一场超级风暴,我们的娱乐节目将不得不取消了。” 第404章 可知或不可知 站在高高的灯塔顶端,望向视线的极远处,乌云压境,狂浪滔天! 那是足有七八百米高的巨浪,一层一层地向四周奔涌,就好像一朵无比巨大的黑玫瑰,偏偏选择在此刻凶猛地绽放。巨浪的中心,一个摇摇摆摆的巨大旋风好像一个黑漆漆的参天大树,一直伸到天空的最高处。 它似乎在吞噬着一切,又似乎在抛离着一切。 距离很远,但那嘶嚎声仍然一阵一阵地传了过来,就好像有无数冤鬼正在哭泣。 “呜呜……呜呜……” 令人心惊,令人震撼。齐朗觉得自己的心一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紧,无法放松,就算唐嘉茂一再保证,那旋风从来没有接近过海岛,他还是放心不下。 齐朗真的担心了起来,因为眼前出现的一切,似乎带有某种征兆,在暗示着那个时刻即将到来----那个一直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带有毁天灭地威力的上神的惩罚! 那旋风大得惊人! 传说中,旋锋中心的直径大约有几百公里,甚至上千公里。那可能有些夸张,至少在这个距离看上去,眼前的旋风多说也就十几公里粗细罢了,威力可能会很大,但绝对不会大到将要毁灭整个世界。 齐朗觉得那所谓的旋锋,可能和自己相关的传说一样,在口耳相传中失真,被人不自觉地、无限度地夸大。尽管如此,那龙卷风所显现出来的威力也的确是令人震撼的。齐朗真希望自己的那些士兵们都能有胆量跑到灯塔的顶端,亲眼看一看这超级震撼的一幕。那样他们就不会再称呼自己为令人生畏的王。因为那才是真正的令人生畏。在畏惧中心生敬意。 可齐朗的愿望根本得不到满足,因为在古尔夫的带领下,那些懒惰的家伙们都跑到了岛心的山崖那边,那里有着数不数的岩穴,长久以来,一直是岛上渔民避风躲雨的安全去处,真正随着齐朗攀上这高高的尖峰神迹的,只有好奇心极重的吉拉和东道主唐嘉茂两人罢了。 “那就是旋锋吗?”当风声渐小时。齐朗回头向唐嘉茂问了一句。 唐嘉茂笑着摇了摇头:“那称不上是旋锋,只是旋锋的一个分枝罢了。真正的旋锋一直徘徊在大洋的深处。” “什么?”齐朗更加惊讶得合不拢嘴了,“你是说,这只是旋锋的一小部分?” “别胡扯了,你没办法证明这一点,有人见过吗?”吉拉这个学识广博的家伙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真正的旋锋一直在大西洋那边,而这是大东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唐嘉茂笑了笑:“你们应该了解过,我们所居住的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圆球。大东洋和大西洋在极远的深处其实是连在一起的。传说在很久之前,曾经有人从大陆西海岸乘船向西航行。走了好几个月,最终到达了我们这里。” “那是三百多年前的航海时代,”对于这一点,吉拉点头表示认同,“那是个知识爆发的一个时代,需多困扰了我们许久的难题,都被一一解开了。从那时起,这个世界就从蒙昧走向开化,人们从笃信神明走向了崇尚科学。” “但是还有许多事情,是科学解释不通的。”唐嘉茂撇了撇嘴,却也知道自己在辩论方面绝不是吉拉的对手,因此也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久,仍然把焦点集中的旋锋的解释上:“在当时,旋锋还只不过是单独的一个巨大龙卷风,直径大概只有上百公里罢了,航海家们可以绕开它,毕竟相较于整个海洋,再大的卷风也无法覆盖整片海域。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大洋已经变成了死神的世界,尤其在近百年间,航海家已经绝迹了,主要原因就在于,旋锋变大了,它核心的直径至少已经达到了上千公里,同时它还分出了无数个分枝。它们不住游荡,四处肆虐,将人们的活动区域限定在近海。” “怎么会这样?”齐朗越来越觉得这里面充满了不祥的意味,“它为什么会变大,而且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附近的海岛恐怕都会有危险的。”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唐嘉茂摇了摇头,“那超出了我们所能了解的范畴。猜测倒是有过不少,最终都会指向那不可思议的神力。我们的渔民当中一直有个传说,说旋锋就是天地间的主宰派下来惩罚这个世界的,如果这个世界越来越黑暗,那么旋锋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直到最后,它将吞没整个世界,让一切毁掉。” “这真是太扯了。”吉拉又一次表现出了智者的权威性,“人们总是这样,如果遇到了什么难题,他们解释不清楚了,就把那归结于不可知力的控制,但实际上,宇宙万物都是沿着科学的轨迹运行的,一切都将拥有一个科学的解释!” 对于吉拉的反驳,唐嘉茂只是笑了笑,不置一词,但他的眼神中对神明的虔诚态度却是显而易见的。 那旋锋的分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大洋深处退了下去,被汲上天空的海水,最终转化为一场暴雨,毫不理会四周的海岛的个人意愿,只是简单粗暴地把它们清洗了一番。齐朗还是第一次见到像瀑布一样的大雨,如果当头被那样的大雨浇上一阵,就算自己这样强壮的身体,也肯定会吃不消的。 风暴虽然远离,但暴雨却下个不停。计划中的海滩篝火晚会肯定是没戏了,随行的勇士们只得无聊地躲在洞穴里,要么和渔民们聊聊天,要么相互赌赌钱,只盼着雨水泼地的声音能够弱下去,他们才好不受干扰地睡上一晚。 幸运的是,当时间接近午夜时,乌云虽然并未散去,雨却弱了不少。“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那是所有人在互道晚安时都会补上的一句话,希望军团的战士们还盼望着能够好好地见识一下海岛的美景,而那些渔民们在乎的,则是第二天能否顺利出海打鱼。 海岛渔民生活困苦,煤油肯定不必去想,甚至连蜡烛都必须省着用。不过高高的灯塔上却是长年燃着火油,为往来的船只指引方向。在这样的晚上,它就像是黑布上的一颗红点,尤其坐在近处,明亮得异常晃眼。 作为圣母娘娘的亲生儿子,齐朗选择在这里守上一晚,以纪念自己的母亲。不辞辛苦的唐嘉茂则陪在一边,为他讲述当时的传说。不管那传说是否被修饰过,齐朗确信那肯定是令人异常感动的一幕----一位瘦弱的女人,念及全岛渔民出海未归,顶着狂风暴雨,奋力攀上了尖峰,高举火把,为迷失方向的渔民们指向方向。据说她在黑暗中苦苦守候了三个日夜,结果渔民们全部安然返航,这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吗?还是说,母亲在当时的祈祷真的感动了上苍? 齐朗说不清楚,但他也不想去和吉拉辩论,其实在他心里,一直对神明的客观存在深信不疑。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这苦难的世界还有什么可以安慰人心呢? 天空中连星光都看不到一点,只是一片浓重的黑暗,而正如老亨利当初所讲的那样----黑暗,正是沉思的力量。齐朗陷入了沉思。 尽管那旋锋的分枝已然退去,但它在齐朗心中留下的余威却仍在继续发挥作用。他忽然想到,渔民们为什么认定它不会降临自己的小岛呢?当然,他们只是根据经验得出的这个结论,而他们的经验往往都是通过血的代价换来的,可如果那可怕的旋锋最终打破了他们的经验,一场浩劫势在难免。现在,对于旋锋这个名词,齐朗终于得出了个全新的认识----它是个害人的家伙,它的确拥有无比的威力,但那威力不管是天神安排给它的,还是科学发展的副作用,它生长发育的最终结果只是要毁灭。 但军队又何尝不是呢? 军队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战斗,而战斗就意味着死人,就意味着破坏…… 齐朗突然生出了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想法: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将不再需要战士,那该有多好。 心情压抑,齐朗很想举头好好打量一下那乌茫茫的天空,可是天空完全被遮掩了,被尖塔顶端的那硕大圆顶遮掩。据说这塔顶原本是没有遮盖的,而自从圣母娘娘在这里被暴雨淋了三个日夜之后,附近的岛民齐心合力,建造了一个铁皮圆顶。那应该现代工程的一个奇迹,毕竟这直径达到十多米的铁罩子想要运送上来,都将耗费极大的力量。但这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虽然简陋,可渔民们却必须倾尽全力,将这个家园尽量打理好,因为他们的生活必须继续下去,一辈接着一辈。 胡思乱想中,朝日终于从东方升了起来,天光大亮。 暴雨过后,天空如洗,早出的渔民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对于天灾**,他们没有精力去考虑,只要眼下他们还活着,就足够他们开心满足了。 第405章 他真是仁慈的? 大概是勇士们的祈祷生效了,这是一个好天气,非常适宜游玩,所以天刚放亮,欢乐的勇士们就走出了阴冷的岩穴,各自安排娱乐活动。 相比于勇士们的兴高采烈,齐朗却为自己安排了忙碌而劳累的一天----他当然没办法像帕里以及阿察阿汪两位兄弟一样安逸地倒在沙滩上,吹吹海风,晒晒太阳,也没办法像乔安娜及米蓉一样,跑到南面的珊瑚礁那里观赏美景,更没办法像古尔夫等大多数人一样,跑到小岛东侧的白沙滩上游泳嬉戏。他需要更多地了解此间渔民的疾苦,因此自告奋勇地想要跟随几名渔夫出海捕鱼。 这是个意外的安排,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渔民们一听就慌了手脚,私下里找到他们过去的首领唐嘉茂询问对策,毕竟出海捕鱼免不了一些脏活累活,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消遣活动,如果让年轻的国王跟着受累,那他们心里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安生了。 不过唐嘉茂和齐朗接触久了,早已了解到这位国王的本质,知道齐朗和一般的国王并不一样,非但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反而像个普通的小伙子,戴在他头上的王冠,完全就是个摆设。因此,他觉得国王即将出海捕鱼是件好事----国王的确应该了解一下百姓们的真实生活,他应该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样貌。 正是在唐嘉茂的安排下,七八位极有经验的渔夫勇挑重担,把齐朗这个国王接到了自己的船上。还煞有介事地给他安排了一个水手的身份。当然这一回的捕鱼绝不会杀到深海中作业。而且这个捕捞船队其实也不过是五六艘小船组成的小规模船队。虽然齐朗一再声称需要见识到真正的作业环境,但远洋的风险还是相当大的,就算唐嘉茂水性极好,如果真要遇到了什么风浪,再把这位年轻的国王喂了鱼虾,那可就惹了大麻烦。在多数时间里,这所谓的捕捞船队只是在近海浅水区逡巡,但劳作的艰苦程度却没有逊色太多。 那是一项极为辛苦的劳作。风里来浪里去,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拿生命和老天爷对抗,稍有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在巨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渔民们口中所谓的大船,其实是极为脆弱的,它们既不漂亮,又不安全,就算一阵斜风都很有可能吹断桅杆,害得齐朗这位新近加盟的水手一直小心地站在桅杆旁,每有海风吹来。他都不自觉地想要扶那粗大的圆木柱子一把。 “还适应吗,水手?”唐嘉茂的掌舵的过程中。笑呵呵地向他的国王打着趣,“晕船的毛病好些了吧?在这船上干个三五年,你会觉得再颠簸的交通工具都不成什么问题。” 齐朗笑着摆了摆手,指了指桅杆上那用麻绳扎紧的裂痕:“你们一直靠这样的家伙混饭吃?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干嘛不换一根好一些的柱子?” “用习惯了,渔民们都舍不得换呢。”唐嘉茂扶稳了船舵,闪过了一个浪头,笑着回答说,“就像这片海,虽然风大浪疾,但我们这些人从小就生存在这里,就算再危险,我们也乐在其中。而且你可别小看了我们的绳结技术,那结实着呢。” 渔民们也都在那里偷着笑,齐朗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便有些尴尬地退了开。说实在的,他这个新水手的确有些碍手碍脚,别说帮忙,不添乱已经算是个很大的成就了。齐朗看清了这一点,索性也就走到了唐嘉茂旁边,一边看着他如何掌舵,一边问上两嘴:“我以为旋锋会一直盘旋在这里,给渔民们带来不少的麻烦,可没想到它竟然消失了,那是不是说它们的影响远比我们预期的要小?” 唐嘉茂笑着指了指大洋的深处,那里虽然风浪很高,但却并没有任何风暴的迹象,只不过唐嘉茂却似乎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场景:“在几十年前,我们通常一出海就是半个多月。那片海域,大约在上百公里之外,或者更远一些,在以往都是我们渔民的捕捞场。但现在,没人能航行那么远了,因为那里都已经被旋锋霸占了,留给我们养家的,不过是近海的百余公里罢了,就这样,那些凶残的风暴还时不时地欺负上门呢。” 唐嘉茂有关旋锋的讲解得到了渔民们的支持,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就曾亲历过旋锋的灾祸。那强大的龙卷风就那样突如其来地降临到海面上,仿佛真的受到了什么神明的指使,就好像从天而降似的,毫无征兆。为了避免灾祸袭击龙牙岛或者其他周边的岛屿,当地渔民的做法较为统一,一般都是虔诚地祈祷。 不知道他们的祈祷是否起到了什么作用,至少在近几年间,那些风暴只是在海面上肆虐,还从来没有降临到任何一个海岛,但有一点却是值得注意的。据说大南洋的贝鲁瓦大陆,早已经被旋锋摧毁,而那也是曾经有过南洋经历的渔民传过来的消息,不知道是否确切,但事实如此。 在听到这一消息时,齐朗猛然间想起了那些生活在贝鲁瓦大陆的半兽人。根据帕里的**,贝鲁瓦大陆是因为温度日渐提高,越来越无法容纳岛民居住,正因如此,他们才想尽办法向北面的莱利库姆大陆迁移,并因此同冈瓦纳半岛的居民发生了冲突。其实从帕里自己的表现来看,那些巴吉似乎的确在血液中留有好战的基因,但他们一般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唐统领,你说贝鲁瓦大陆的灾难,有没有可能发生在我们这片大陆上?”齐朗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提出那看似有些愚蠢的问题。 “不好说。”唐嘉茂寻思了片刻,不出所料地露出了好笑的表情,“其实没那么容易的,除非旋锋这样的大风暴真的冲上了岸。但在我们渔民看来,那风暴其实并不可怕,如果没有海浪的助威,它们不过一阵风罢了。” “但如果有传言说贝鲁瓦大陆就是被旋锋摧毁的,为什么同样的灾祸不会出现在我们这里?”齐朗仍然心存疑虑,他还在推测着那所谓最大的轮回究竟会不会和旋锋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你也讲了,旋锋本来应该是在大西洋的,可现在,它竟然跑到了我们这边来,那说明一切都应该是有可能的。更何况,你们渔民之间也流传着这样的传说。” 唐嘉茂仍然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老天爷总该给我们留个活路吧?他是仁慈的,就算我们这些人类犯下了许多过错,他总会给我们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吗?” 渔民们听到了唐嘉茂的话语,都跟着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虽说捕鱼的劳作异常辛苦,可他们却没有忘记快乐的本份,仿佛劳累就是他们快乐的源泉。而快乐,又让他们忘却了潜在危险,就好像唐嘉茂的这番话,就是天经地义的真理,尽管那个真理在实际上更像是自我安慰。 渔民们这样确信也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唐嘉茂可以称得上是龙牙岛上最大的权威,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要说起对海洋的了解,没人比得过他。他甚至分得清马鲛鱼和花鳀鱼,那在齐朗看来是个很了不起的本事,虽说这里的渔民每个人只需瞥一眼就能分辨得清,可他自己却是被人指点了无数遍,在这方面仍然一头雾水。 不过,对于灾祸的判断,齐朗却确信自己要更有权威性。无论是无尘先生,还是自己的外公,还是那位稀奇古怪的智人,他们都证实了这一点----那毁天灭地般的巨大灾祸,其实就在眼前。而唐嘉茂却并没有给出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答案,他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了那或许存在又或许不存在的神明身上。 但如果神明真的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了呢? 那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至少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高尚的神明正在失去耐心,正在酝酿着把空前的灾难降罚到人世间。 看到渔民们那一张张朴实到了极点的笑脸,齐朗真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神明非要惩罚这样一群无辜的百姓,他们真的没做过什么错事。他们索取不多,对神明也没有丝毫的不敬,可为什么却会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那所谓的末世浩劫,齐朗觉得好像有些线索了,前一晚的所见,大概正是神明的一个启示。旋锋,大概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罢了。齐朗还记得那天在通天幻境中所见,当时在智人的展示中,这个世界曾经遭遇过类似的灾难----天崩地裂,洪水滔天,无人可以幸免,一切的一切,都将在那样的灾难中尽数毁灭。 这个世界的生存环境正在恶化,似乎是无可避免的恶化。至于老天爷是否为无辜的人类留下了一个活路,齐朗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手中还掌握着一条出路。 时间大概所剩无几了,该好好研究一番了,齐朗需要召集一些明白人,仔细地探讨一下,真正的出路究竟被摆在了哪里…… 第406章 无功而返的讨论 吉拉当然是少不了的;古尔夫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个明白人,如果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不大惊小怪的话;乔安娜和米蓉估计也必须参加,齐朗没有把握能够甩开她们;再有就是阿察和阿汪两位小兄弟,他们跟了朱来先生那么久,说不定也能掌握一切秘密。剩下那些家伙,齐朗可就不敢一一通知了,因为毕竟这称得上是一件重大的机密,一旦消息透露出去,很容易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会议的场所定在了尖峰的顶端,那对古尔夫那位有着惧高症的神奇勇士有些困难,因为齐朗注意到他在爬上来后,一直坐在正中心的位置上,说不什么也不敢打望一下四面的海景。 等到全员到齐各自坐好了座位,齐朗开门见山。“我遇到了一个难处。”他说,“其实这个难处出现得有一段日子了,可以说一直压在我心里,是个很大的难题,但现在我觉得应该和你们分享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把这个难题解决掉。” 几人相互瞧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很显然,他们并不觉得眼下的这个到场阵容能够解决什么难题,尤其这个难题还困扰了那位令人生畏的王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会尽力的,哥们。”古尔夫有些战战兢兢地代表大家发言说,“当然,我对我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不抱什么希望……但我敢保证,我们所有人都会尽力的。只希望那个难题和数学无关,也不涉及到什么政治,你也该理解。像我们这样的士兵。脑子早就生锈了……” 古尔夫说到点子上。眼下的这个智囊团如果给温伦和满玉书等真正的智者听到了,非得笑翻过去不可。不过齐朗没别的选择了,这里坐着的就是他最信任的好兄弟----当然也包括姐妹,同时他在潜意识里似乎对解决这个难题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仿佛他只是想排解一下心中的压抑情绪,那个包袱实在是太大了,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咳……你们尽力就好了,我没别的想法。”齐朗清了清嗓子。换出了一副正经的颜色,“我们即将面对一场灾难。”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转折实在是有些生硬,以至于他们都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于是齐朗把事情的严重性又强调了一遍:“那不是我们自己的灾难,而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所有人的灾难。” 吉拉眨了眨眼睛,仍然一言不发,不过齐朗看得出来,那个聪明的家伙早就判断出来了。同样反应良好的,还有米蓉,这也是齐朗预料之中的事。毕竟她曾经与无尘先生共处过很长时间,想必也曾听说过一些相关的信息。而且估计她主动要求加入到希望军团这里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帮忙解决这个天下间最大的危机。 其他人仍然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什么样的灾难?”古尔夫向乔安娜和米蓉那边望了一眼,在他看来,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并因此饱受心灵上的摧残,那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灾难。 “大概在七八年之前,我从无尘老先生那里听到了相关的消息……”接下来,齐朗就把无尘老先生所讲的最大的轮回,自己在通天之路上的遭遇和见闻,鲸嘴比利在祥水湖畔那反常举动,以及刚刚发现的旋锋正在影响着大片海域等林林总总的消息汇集了起来,毫无保留地给大家讲述了一番。其结果就是,古尔夫等人听得更加莫名其妙了。 “我猜,那个最大的轮回,就是我们将迎来一系列的天灾,而那些狂暴的天灾将毁灭掉这个世界,使我们人类在这个世界上从此灭绝。”齐朗最终总结说,“但是,出路似乎是有的,可能就隐藏着这东西之中。”他举起了手中的项链。 阿汪一下子举起了手:“我好像听说过,是狂狼项链和那六个谜题吗?” “是的。”齐朗点点头,“‘魔鬼惶沮之魅影,圣剑可洗清魂灵;巨龙迷踪之冥穴,神智将拼接美景;流动能治愈伤痛,合十便握住繁星’。这是我们中土世界时流传了许久的谜题,曾经有一种说法,说能够解开这个谜题的勇士,将解救这世界的最大危机。” 古尔夫嘴角一个劲地蠕动着,他一定还记得,当初齐朗曾经想把那难看的项链卖掉,以此来换一匹马方便出行。但现在看来,多亏了当铺老板科尔蒂出价过低,齐朗才没把这宝贝卖掉。不过现在看起来,它应该变得更不值钱了,因为那五颗牙齿好像已经坏掉了,再不就是齐朗的贴身衣物掉色严重,把它们污染了。 “鬼东西有什么用?”古尔夫接过了项链,以行家的眼光仔细打量着,看上去那些颜色还染得挺均匀,有黑的有红的,只不过看上去有些奇怪,于是他又咧开嘴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你是在逗我们开心,对吗?” 齐朗摇了摇头。古尔夫这种总是忽略事情焦点的毛病,他已经有些适应了。“这的确是件神奇的物件,我可以保证。”他耐心地解释说,“而且其中前五个谜题的答案,我已经找到了,分别是黑暗、光明、勇气、记忆与时间,正因如此,它们才改变了原本的颜色。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谜面我还没有解决,而朱来先生曾说过,前四个谜底是力量,后两个是出路。但那出路究竟是什么,我始终不得其解。” 这回连吉拉也愣住了,齐朗刚刚透露出一个惊天的灾难,一转眼又冒出了六个谜题,任谁坐在这里也都会变得糊里糊涂的。看来想要在极短的时间里令大家接受这一切,齐朗还真得花费不少的脑筋。于是他又把圣杯装满美酒的过程,以及自己体内能量的表现描述了一番。说得诸位只觉得身处云雾中。但有一点他们却弄明白了。难怪这位令人生畏的王可以成长得这样迅速。原来那条破链子还帮了不少的忙。 吉拉坐在边上沉思了好久,对于齐朗所说的灾难,他早曾有过猜测,从在祥水湖畔的那次试炼结束后,他一直认为指挥官的心头积压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而且那个秘密显然是并不乐观的,因为他注意到从那时起,齐朗总是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在。不管齐朗所讲的一切是否有些耸人听闻,可那与他的判断还是有些接近的。 “如果你遇到的难处只是猜测答案的话,我有些线索。”吉拉谨慎地说,“‘合什便握住繁星’这个谜面,所对应的答案应该是‘空间’,当然我只不过是从‘时间’那个答案推衍下来的,说不定也会是别的什么。而如果真如你判断的那样,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将遭遇无可回避的空前的灾难,那也就意味着只有时空发生变化,我们才有可能躲过一劫。” “真的?”齐朗觉得眼前一亮。“你可真行,吉拉!” 然而吉拉却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瞎猜罢了。而且我觉得这里面存在漏洞,因为如果是逃生的出路的话,关键在于方法,那应该是某种手段,而不是时间和空间这两个平平常常的名词。” “这样哦……”齐朗突然猛地一拍大腿,“那种手段在字面上也说得很清楚了,‘合什’,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向神明祷告,祈求他将我们这个世界改变,脱离眼下的这个时空!” “祷告?那太不靠谱了。”吉拉的脑袋摇得更厉害了,“因为那不是一个科学的解释。不管是什么样的灾难,解决它的途径,应该是研究它的生成原因,分析它发展变化的趋势。而祷告?那不过是一种虚幻的精神力量罢了,毕竟神明是否真实存在,我们到现在也无法验证。” 吉拉这句话一出,几乎现场所有人都不满地跳了起来。 “你这是大不敬,吉拉。”古尔夫代表大家发出了抗议的声音,“照你那么说,我们每顿晚餐前的祷告只是自我安慰吗?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在愚蠢地自我欺骗?我真该把你推到火刑架上,让你遭点罪!” 乔安娜显然也是神明的忠实信徒,她提高了嗓音嚷了起来:“当我们祈祷,我几乎无时不刻都可以感受到神明的存在,他就在空气中,一直散发着圣洁的光!” 吉拉不屑地抱住了胸口,在这方面的争论,他知道自己走得太靠前了,以这些人的智慧,很难理解。 而齐朗注意到米蓉轻轻地咬起了嘴唇,似乎想要插上一嘴,最终却忍了下来,也不知道她在犹豫些什么。 “如果朱来先生在就好了……”阿察在这时插了一嘴,“如果他在,我们一定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他无所不知,我们浩歌团遇到了任何麻烦,只要他一句话,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只可惜……”说到这里,他那张肥嘴明显瘪了下来。 提到失踪许久的朱来先生,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一直过了好半天,阿汪终于忍不住想要弥补兄长的过错,于是他尝试着发言说:“现在这个主题好像太过严肃了----说起麻烦……我又发胖了。” 大家都还期待着能有什么新的转机,可阿汪还是那个阿汪,他最擅长的仍然是让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混乱。但阿汪却仍在坚持着:“你们别以为发胖是件小事。你们哪懂我们胖子脆弱的心?我明明可以顺利地走到椅子那里的,谁知道屁股竟然会把杯子撞下来……” “好了,阿汪,我对你的努力表示感谢。”齐朗勉强地笑了笑,“现在,我心胸开阔极了,再没有什么压抑的感觉,所以我建议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因为明天我们就将离开这里了,那些头痛的难题,就让它们悬在空中吧。” 第407章 晚霞镇的异常状况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龙牙岛渔民,巡游的国王率领着大部队继续向南部行进。 这一路的情况是相似的,百姓的生活远比想象中的艰难。比如说白华镇的旱灾,万顷粮田几乎变成了荒漠;比如说利云乡的海水倒灌,导致上千户居民无家可归;比如说一向富庶的万隆村遭遇蝗灾,村里的仓廪只剩几粒米的存量…… 这的确是个苦难深重的世界,几乎每处都经历着自己的麻烦。 所见所闻令齐朗大感困惑,他和那些士兵们虽然走的地方不少,从西北部的卢曼帝国,一直到大陆的最东侧,几乎足迹遍及所有中土国家,但对于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生活,他们了解得实在是太过有限了。生活的艰辛远远超过了他们之前的想象。 在过去的记忆中,中土大地一向是富饶的,广阔的原野,一望无际的稻田,人们衣食无忧,每人都带着满足的笑脸。可现在看来,那只是想象罢了,和真相以及期望有着很大的差别。 随着旅行的深入下去,士兵们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露茜不再张罗着购买什么纪念品,克莱图不再嚷嚷着举行什么热闹的晚会,就连头脑简单的兰塞也把每顿的饭食减少了一半…… 他们都注意到了百姓们的艰苦,并因此心生同情,因此开始活动起了他们渐已生锈的脑子。他们认清了这个世界,对于这些士兵而言,虽然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但平民们的生活也同样艰难。同样有今天没明天。 百姓们大多数的艰辛是天灾造成的,那很有可能预示着那个毁天灭地的灾难就在眼前,是无可避免的、迫在眉睫的大麻烦,齐朗接下来的任务,大概也正该有所转移了。他现在只希望能够尽快结束这场巡游,而后定下心来,好好研究一番那个真正的出路。 那个出路事关重大,比管理一个国家还要重大得多。因为那关系到整个人类的生存。 之前同吉拉他们的那次讨论并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却也说不上是完全失败的,因为齐朗似乎已经解开了那最后的谜题----合什便握住繁星,吉拉应该说得没错,那个答案就是空间。时间和空间,很可能就是解决所有灾难的关键。 如果时空发生变化,就意味着整个世界将逃脱当前的状态,那毫无疑问就很有可能提供一个安全的去处。 那个去处肯定和智人所提及的逃脱这个世界是两码事,因为他在当时所能提供的,只是一小部分人逃离这个世界的方式。就像鲸嘴比利计划的那样,带上几千人。多说上万人,开启那个逃生的大门,乘坐天梭,冲入那个有可能光明,也有可能黑暗的通路,而其结果就是弃更多的人于不顾。 那毫无疑问并非是真正的出路。朱来先生也曾讲过,那绝不是真正的出路。真正的出路一直都在,就隐藏在那条狂狼项链的秘密里,就是时间和空间那两个答案。 当然,这里面还应该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就好像黑暗所对应的沉思,光明所对应的正义感,勇气所对应的鲜血,记忆所对应的理性……如果这两个相对较为抽象的概念就是那最后的两盏圣杯,那么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才能把美酒装满那两盏圣杯呢? 那仍然是个很大的难题。 谜面上提供了一种途径,似乎是合二为一的途径,关键就在“合什”这两个字上。 合什,意味着虔诚地礼拜,不管是对圣父、圣子和圣灵的礼拜,还是对佛祖的礼拜,或者说还有别的什么神明,总之那意味着人类应该对神明表达出敬意。 但吉拉又是很笃定的,而且他所讲的那些同样是极有道理的,或许这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神明,那只不过是对科学的另一种表现。于是,合什又很可能是某种象征性的符号,好像以某种仪式去开启一个机关,如同当初的那四把圣剑一样,插到钥匙孔里,一个通天的路途便被开启了,全体人类就可以乘坐天梭之类的神奇物件,摆脱苦难的困扰。 不管怎样解释,那个出路仍然隐藏在迷雾之中,令人难以捉摸,猜想不透。 正如阿汪所讲的那样,如果说朱来先生在就好了,那个家伙总是神秘兮兮的,估计在他心中,一定装着不少不为人知的东西,他就像那个写出谜语的权威人士,只等着把大家绕着一头雾水,而后才装模作样地公布最后的答案。 而想到朱来先生,齐朗又觉得他其实也很有可能是一无所知的,因为他所透露的内情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在转述外公当初的判断。看来真正的答案,一直在外公那位智者手中掌握着,但有一点是最为奇怪的,为什么他在判断清楚这一切后,并没有留下更多的消息,却独身一人上路了?而且他的去处,竟然好像是去爬山了…… 关于爬山,齐朗又记起了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他也是从未谋面的。齐朗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在夏奇镇第一次接触到老詹时,他也曾提起过相似的话题,好像说……他的儿子小詹就是去爬山了。 詹姆斯?朱尼尔,好像也是一位相当出色的战士,如果老詹没有吹牛的话,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旋锋军有始以来第一位天才般的战士,而他为什么也去爬山了,竟然把他的父亲孤零零地丢在了家里,在每日买醉中变得渐趋肥胖?库姆医生的分析应该并不准确,如果是逆反期的一个冲动的决定的话,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也该回到老詹的身边了,为什么仍然一去不返? 从时间点上尝试逆推,小詹那奇怪的爬山可能与外公并不重合,但他们的行为却是一致的,他们的身份也是相近的,那会不会存在着某种联系呢? 这些疑问都像是一个个未解之谜,想想就令齐朗头痛,但他却不得不努力地去想,去分析。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仿佛一直都恍恍惚惚的,始终没办法定下心来,就连有两回米蓉主动找了上来,他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那在以往根本是毫无可能发生的情况。 在东海岸巡游了三个多月后,国王的巡游队伍终于转向了西南方向,目的地将是晚霞镇,也是南部的最后一站。 尽管齐朗一直期待着尽快结束这场巡游,但对于晚霞镇,他还是有所期待的,因为好兄弟董宏一直被安排在那里,作为自己最为信任的强悍战将,看护着宗浩王国的南部边境。从以往传回的消息来看,这一两年下来,年轻的勇士已经为自己赢得了边境守护神的声誉,他英勇擅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连奥托帝国那边偶尔恶意赶过来的一些变种生物,都被他率兵击退。董大娘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十分满意,因为董宏并没有辱没门风,已经成为了宗浩王国的第一号勇士。 那说是个镇子,其实只是是一个古旧的竹制大寨,周边是茂密的芭蕉林,而为了防止敌人的火攻,靠近寨子的芭蕉树已经被砍伐一空,镇南面靠近边境一面,可能还兴建了一些新式的防御性建筑,但居民士兵们大多还是居住在寨子里,保持着当地古老的生活习俗。 这里原本是不服管教的蛮夷之地,但在董宏的调教之下,如今已经完全接受了王国的管制,当齐朗的大队伍出现在镇子北面时,当地的居民自发组织了起来,争先恐后来涌到了寨门前,敲锣打鼓,聒噪个不停。看到那些身上纹得花里胡哨的居民,弄得士兵们都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了起来。 董宏就站在了迎接队伍的最前面,看上去壮实不少,眉头紧锁,一脸的威严。吉拉隔了好远就注意到他的战斗力已经提升了,估计应该达到了低阶圣者的水平,看来他在管理这座边境小镇之余,自己的训练却是丝毫没有马虎。 “恭迎我王!”在董宏的带领下,数百名南方士兵一同单膝跪地,带着无比虔诚的表情。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因为那些南方佬从来就没有向任何人表示过臣服,但在此刻,他们的眼神都异常激动,因为他们终于亲眼见到了传说中天神一样的令人生畏的王。 “你这混蛋家伙,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齐朗一下子跳下了战马,几步冲了上来,毫无顾忌地把董宏拉了起来,和他热情地拥抱了一下,“快让他们都起来,下跪的礼节,我已经宣布取消了,难道你没收到通知吗?” “我故意的,就想看看你为难的表情。”董宏咧开嘴笑了笑,向身后挥了挥手,于是所有士兵们都跟着站了起来,自动退到了两边,让开了一条道路。齐朗注意到那些士兵们都是全副武装,这好像是有些无法理解的,就算董宏和自己的关系很近,可如果这副打扮等在前面,就不怕发生什么误会吗? “你们这是……”齐朗伸手拍了拍董宏身上背着的那把忠诚之剑,有些纳闷地问了一句。 “你来得不大凑巧,我们这里刚好发生了一些异常。”董宏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408章 女皇驾临 “什么样的异常?”齐朗真心希望那是和奥托帝国无关的,眼下的局势已经够乱的了,单是那莫名其妙的出路问题已经让他脑袋大了两圈,而如果珍妮又选择在这时发难,那可就要伤脑筋了。 “对岸的比隆城堡来了一批高手。”不出所料,那异常的消息果然是来自于奥托帝国的。董宏引着齐朗向镇内走去,一边低声介绍说:“大约在两月之前,我曾经回报过,奥托帝国在这边的驻军大都已经撤了出去,估计是撤回了海斯城,可兵力抽走之后,他们却偏偏在两天前派来了三十多名斗尊级别的高手……” “那也是值得紧张的事?”古尔夫笑嘻嘻地来了能耐,“他们这是自找倒霉,恰好赶在我们这此能打硬仗的战士来到这里旅游,正好可以跟他们放手大干一场。” 董宏却没办法像以往一样露出个笑脸回来:“我猜奥托帝国的恶徒们肯定是有备而来,而且他们选择这个时机,很有可能是在针对我们的国王陛下。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已经派出了几名得力的探子前去打探消息,估计晚些时候就能有个结果。” “针对我吗?我很欢迎。”齐朗稍稍安了些心。如果是珍妮组织的一次暗杀行动,他对此并不太担心,除了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之外,跟在身边的这群战士也同样异常强大。得益于士兵们的刻苦训练,目前的希望军团中已经多了好几名斗尊级别的好手,比如说克莱图中士、萨博中士和凯瑟琳下士。就连吉拉也在不久前成功晋阶成为了一名低阶斗尊。除此之外。还有兰塞那个大块头。外加上圣子军团和虎鲨战团的这些铁血战士,就算珍妮布置好了一个精妙的杀局,自己这边绝对有能力与之一战。 他真正担心的却是大规模的军团作战,毕竟巨龙军团在数量上占有优势,而且久历沙场,如果真正发动闪电般的袭击,人员损失肯定是无可避免的。说实在的,齐朗有些厌烦了战争。打打杀杀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等到那毁天灭地的灾难大难临头时,所有人都一块完蛋,就算打赢了奥托帝国那个强大敌手,那其实也称不上是什么令人兴奋的大事。 不过吉拉对这种异常似乎给予了十足的重视,他在一旁紧皱着眉头,最终忍不住问了一嘴:“董宏中士,你能确定那边的军队基本都撤了出去吗?会不会那是珍妮搞的一个鬼花样?” 董宏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消息应该是确凿的,虽说丹津河将我们两方的阵营隔了开,但比隆城堡四周几乎没有什么掩体。士兵的大规模迁移,怎样也没办法躲过我们的眼睛。” “那可真就奇怪了……”吉拉举目向南侧望了过去。晚霞镇的地势北高南低。站在北侧的寨门这里,一眼就可以俯视整个边境前沿。正如董宏所讲的那样,三五公里之外的比隆城堡与晚霞镇隔水相望,奥托帝国境内那边完全是一马平川的草原,根本不存在遮挡视线的障碍物,在这里几乎可以看到城堡内空荡荡的营房。 吉拉走到了齐朗身边,一脸不解的模样:“其实我一直在怀疑,奥托帝国怎么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把兵力撤出去。如果我要是珍妮,我肯定会在这时全力向晚霞镇发动进攻,那大概是她扭转局势的惟一机会。” 吉拉的这个推测的确很有道理,齐朗也十分清楚,珍妮现在的局势并不算好。她赶走了最得力的助手阿布西昂,那就相当于她自动砍掉了一条手臂。于此同时,卢曼帝国已经稳定了下来,在未来的几年内,毫无疑问会在南境向奥托帝国施加压力。而明玉王国也已经得到了东夷游骑兵的支持,随时有可能从战略防御转向战略进攻。现在,几乎珍妮所有的敌对势力都已成长壮大起来,假以时日,奥托帝国的霸主地位必将丧失殆尽。 而现在看来,只有宗浩王国正处于恢复阶段,国力还称不上强大,加之鲸嘴比利在这里经营了多年,尤其是宗浩南境,与诸多城镇对峙的区域里,早就建立起了地多军事堡垒,尤以晚霞镇周边为甚,珍妮如果对此加以利用,还是有戏可唱的。 而考虑到齐朗的这次全国巡游,晚霞镇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一站,如果珍妮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以举国之力发动闪电般袭击,的确有可能在这个新兴的国度中制造一场混乱,从而打破这三大敌对国的联盟。 “根据我父亲送过来的消息,奥托帝国的确在进行着军力的调动。”这时米蓉走了上来,看她的样子显然也是信心十足,“据明玉王国的情报部门透露,他们大部分士兵好像已经调往了西部。没人知道珍妮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为西部大陆原本就是奥托帝国的大后方,除了少数几个山区小国尚未被吞并,其实的附属国均已大伤元气,根本无力与奥托帝国这样强大的军事力量对抗。我父亲一直在密切关注着珍妮的每一个举动,这个消息一定不会有错。” 齐朗点了点头,看到吉拉再度陷入了沉思,自己也意识到这里面的情况的确有些反常。“调走兵力,却派高手来到这里,珍妮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呢?”他向吉拉发问说。 “我不清楚。我觉得关键还是在于无缘无故的兵力调动,那从来就不是奥托帝国的作风,就算换了珍妮这个新国王,军方的做法也不应在短期内发生大的变化……”吉拉托着下巴摇了摇头,突然好像猜出了什么,猛地眼光一亮:“还有一种可能,而那种可能性有些被我们忽略了!阿布西昂!我记得你曾经提起过,说有人见到阿布西昂在荒木原始森林左近出没,那会不会说,阿布西昂已经和巴吉联合了起来?” “那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古尔夫一定这个推论,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正好让他们自相残杀一阵子,而后我们再去捡现成的。吉拉,这可以称得上是你这一阵子说得最动听的一句话了。” 听到大家谈论的焦点远离了眼下的危机,董宏显然有些不太满意,他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那么那些高手杀过来的用意又是什么呢?我敢说他们肯定是别有用意的!” “我们不怕他们的,董宏中士。”吉拉向着董宏拍起了胸脯,“就凭几个斗尊级别的破烂货就想吓倒我们的指挥官先生?珍妮实在是太小看人了,我们大可以在这边好好地住上几天,最好闹出些响动来,让他们看看清楚,他们的对手就在这里等着呢,看看他们能耍什么鬼把戏。” 吉拉的这番话并没有变成董宏的一颗定心丸,因为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如果齐朗在他所管辖的晚霞镇出了意外,别人怎么看董宏可能不会在乎,最怕的就是惹怒了他那老娘,到了那时,罚跪的惩罚恐怕就会无限期地延长下去了。 可齐朗却偏偏采纳了吉拉的意见,故意大张旗鼓地视察起了这座小小的前沿阵地。 晚霞镇原住的居民人数不少,大约在两三万人左右,由于这里战乱频发,民风较为彪悍,几乎每家的丁壮都有着战士的身份。而且他们大多几门几户地聚居在一起,以当地盛产的芭蕉木围成一圈高高的栅栏,沿着栅栏则搭起一圈小楼为每家的居所,最中心的位置,则是一个高高的箭楼。这种形式的建筑虽然无路可退,却摆明了一副死战到底的加工,对于防御而言,那种死战到底的心态正是敌人最不乐于见到的。 而那种建筑在董宏更被发扬光大,正是在他的建议下,寨南的丹津河畔兴建了四五座同样类型的建筑,只不过原本的芭蕉木被替换成了巨大的石头,除了更加坚固外,还不怕敌人的火攻。吉拉对这种建筑更是赞不绝口,一直嚷嚷着应该把经验推广开,如果边境的城镇都以这种形式进行防御的话,就算奥托帝国的士兵人数占优,这仗他们也没办法打赢。 国王的到来引发了一场狂欢。尤其这位国王还没什么架子,穿着打扮也和普通战士没什么区别,勇武好战的当地居民为了一睹国王的风采,纷纷走出了围栏,凑到近前呼喊两句国王的名姓,而最令齐朗头痛的是,这边的姑娘竟然比蛮鬼子还要热情,尽管米蓉和乔安娜在旁边严防死守,那些**的媚眼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不过这故意摆出的热闹场景,却并没有在河对岸引起太大的反响,比隆城堡仍然平静如常,而等到傍晚时分,董宏派出去的探子并没有按计划归来,奥托帝国却派来了使者,正大光明地送了封信过来。 信件的内容令齐朗大吃了一惊,因为比隆城堡除了来了三十多位斗尊级别的高手外,更来了一个大人物----珍妮本人! 第409章 边境交锋 董宏派出的探子并非是庸手,可根据对方的信使所讲,那五名探子竟然全部被擒,而这一回,他们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把捉到的奸细砍下脑袋,高高地挂在城墙上。他们也没有动用鞭子,或者以其他凶残的手段进行逼供,只是把他们当成了人质扣了起来。 在信件中,珍妮只写下了短短的一句话:敢不敢见一面,就在当晚。 她的口吻并没有透露出丝毫的威胁,却带足了挑衅意味。那像是个决一死战的邀请,只不过齐朗却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个女人在经历了一回勇士决战之后,被这种原始的解决问题方法迷住了,也想着通过几名高手之间的对决,来一举解决掉两国间拥有悠久历史的矛盾冲突? 齐朗当然不会被珍妮吓住,说实在的,就算孤身一人去面对那三十多位高手,齐朗也相信自己能够确保安全,更何况,对方的信使还讲得很明白,珍妮并不介意齐朗带上千军万马前去会面。其实单从换回五名探子的角度出发,齐朗也会答应下来这次会面,更何况这次会面还有可能永久性地解决掉两国的争端----只不过干掉一个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女流之辈,齐朗觉得那称不上什么光彩的事。 回信很快就写好了,内容同样简短:晚饭后见! 约定的地点,就在两国的边境线上。当然,那并不需要齐朗站到那几十米深、三百多米宽的丹津河里,尽管两国之间冲突不断,但那自古以来就连接南北地域的天龙大桥却仍然坚固。那是一座巨大的钢结构的大桥。估计也是上一个纪元留下来的遗迹。因为以现有的技术搭出一座十几米宽的拱桥还不算什么难题,但想要造出接近一公里长、几十万吨重的钢桥怪物,那可是难之又难。 这个建议还算合理,因为在眼下的这个时节,谁也不希望对方的君主再度踏足自己的土地,尤其是齐朗,他觉得宗浩王国已经被对方的脏脚踩得够多了,如果再度给他们跨过了国境。他怕自己很容易会失去控制,就算到访者只是一位柔弱的女性,他也会抽出宝剑给她来一下子。 晚餐大家都吃得很快,就连米蓉和乔安娜等很讲究餐桌礼仪的女兵们,都像是在狼吞虎咽。所有人都打定主意要大干一场了,因为这不是一件小事,而是相当于明目张胆地下了战书。每个人都打足了精神,就算对方来的都是一些斗尊级别的高手,他们也没什么好退让的,远的不提。单说火烧吕家镇的那场惨剧,士兵们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一回,报仇的机会到了,该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了。 当晚八点钟,二三百名勇士全副武装,跨上战马,在齐朗的带领下,马蹄声隆隆,一直挺进到天龙大桥的中央位置,那里存在着一条隐形的红线,正是宗浩王国和奥托帝国的边境线。 宗浩王国的勇士们显然有些心急了,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已经抵达了预定地点。皎白的月光将战士们的头盔染上了一层银色,河上的轻风,吹动铠甲的鳞片,发出沙沙的轻响,除此之外,四下里只剩下丹津河缓缓流淌的声音,轻柔而寂静。 火把排成了一排,三十多人的队伍远远地走了上来。 敌人来得不急不徐,就好像他们根本不是来决一死战的,而是普通的一趟出游,心平气和,估计队伍中间的那辆马车里应该装载着野炊用具,而不是那位高贵的女皇陛下。 但战士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克莱图正在活动着肩膀,米蓉和乔安娜各自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董宏和兰塞则一左一右地站定在齐朗两侧……因为他们都十分清楚,敌方可以称得上是将整个奥托帝国的高手倾巢而出,不过珍妮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么,其中的凶险性却是不可低估的。 吉拉凭借他那敏锐的感知能力证实了大家的判断,那果然是异常强大的一个队伍,初阶斗尊十九人,低阶斗尊十七人,还有四人隐约达到了惊人的中阶斗尊。而乘坐在中间的马车里那样,正是没有丝毫战斗力的珍妮。 敌人的马队靠近了,看上去他们的神色也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面对令人生畏的王给了他们以无形的压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们一直警惕地四处张望着,防御阵型一刻也未曾放松过。终于,火把的光亮已经映出了那一张张严肃的面孔,齐朗注意到有七八位高手身上还缠着绷带,看上去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刚进行了一场血战。 实力对比还不算太差,如果真要发生冲突的话,齐朗觉得自己这边拥有十足的把握战而胜之。 “宗浩之王请出来见面。” 在边境线之南,他们站住了,一位统领级人物高喊了一声。那是一位中等身材,生有一头金发的中年将领,正是在他的示意下,手下人松开了被俘的几名探子的绳索,把他们尽数放了回来,他提高了音量大声说:“我们并不想发生冲突,因此希望贵方也可以保持克制。” 齐朗正想着把宝剑交给身后的米蓉,可那位金发统领却轻轻咳了一声。 “您不必那样做,国王陛下。”他提醒了一声,正想接着解释其用意,珍妮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完全相信宗浩之王是位真正绅士,一定不会在一场友好的交谈中,对我这样弱小的女人突然出手。” 齐朗笑了笑:“其实我并不能确定这一点,但既然你这样说,我求之不得。” 车帘一掀,珍妮慢慢地走了下来,在火光的映照下,她那苍白的面孔再一次显露了出来。 那张面孔齐朗记忆犹新,和在东陌平原决战时相比,她变化不是很大,仍然称得上妖娆动人,只不过在她的眉心之间多了两道竖纹,看来在王座上的这两年,令她养成了紧锁眉头的不良习惯,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年轻漂亮这样的形容词很快就会离她远去的。 “这真可惜。”古尔夫不无遗憾地小声叹了口气,“女人就该在家里歇着,养尊处优,可她却非要当什么史无前例的女王,那会毁了她的。” 齐朗真希望古尔夫能够管住自己的嘴,如果他再多言多语下去,估计一定会露馅的,如果给露茜知道了他曾经在夜里偷窥过光着身子的珍妮,他才真正的毁了。 “你好,女皇陛下。” 齐朗翻身跳下了战马,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向着珍妮打了个招呼。他在打招呼时表情显得有些冷淡,实在缺乏外交官的风度。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那正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毕竟这是一次敌人之间的会面,齐朗做不出虚伪的假笑。 “你可以叫我珍妮。” 珍妮同样走了上来,就在那无形的边界线之前停下了脚步。相比之下,她的态度谦恭有礼,从她的眼神中,任何人都无法看出一丝一毫的敌意。看来她的确是个一流的政治家,单是那甜美的笑容,齐朗就一辈子也学不上来。 “我可以直呼你的大名吗,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她微笑着发问说。 “随你好了。”齐朗对那个称呼并不太大意,只要她不提及低贱的黄种人之类的污辱性字眼,他都可以接受。 “好吧,齐朗,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单独谈谈吗?” 听到这个建议,后面的吉拉有些坐不稳马鞍了:“如果是正式的外交会晤的话,这不大方便。” 珍妮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仍然微笑着:“这是非正式的会面,和外交没有关系,只是两个普通人,一位叫齐朗,一个叫珍妮?比利,怎么样,你接受建议吗?” 她还真会算计,第一个回合就令齐朗处于十分被动的境地。 吉拉正想着换个借口拒绝这个请求,齐朗却向他摆了摆手。 “我接受这个建议。”他左右看了看,伸手指了指那条看不见的边境线,“到贵国去谈怎么样?我们这边好容易才清扫得干干净净……” 珍妮粲然一笑,就好像她刚刚从情郎那里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如果你不嫌弃我们这边又脏又乱的话,我十分欢迎。” 奥托帝国的那些高手们显然对珍妮的这个请求大感意外,齐朗注意到那个金头发的中阶斗尊正在试图向珍妮提出劝阻。但她不为所动,提高了音量说:“你们放心好了,站在我面前的不仅是一位绅士,还是一位战斗力极强的超级战士,就算有什么危险,我很确定他不会见死不救。” 珍妮的这句话让齐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看来她派出这样大的阵仗并非是想要防范自己,难道他们真正担心的另有其人? 跟着珍妮,齐朗走了过去,并不太远,只是到了桥栏杆的西侧,远离众人----似乎珍妮想要来一场一对一的较量。那令齐朗产生了一丝担忧,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女人可能会是个绝世高手,就连她身上的战斗气息都可以隐藏得丝毫不露。 齐朗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毕竟在应对女人上,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这一点乔安娜和米蓉都可以证明。 第410章 蛇蝎美女的倾述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年龄吗?”这是珍妮的开场白。看来她尽力想使自己变得亲切一些,然而齐朗并不认为这样的问题会起到多少良好的作用。 “二十多岁罢了,那并不重要,对吗?”齐朗并没有透露真实的数字,因为那会使得他看上去太过幼稚,而且他认为自己看上去比二十三四岁要老练一些。 珍妮淡淡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回话。 那样的笑容一下子就让齐朗记起了鲸嘴比利,他们姐弟俩长得像极了,瘦削的面孔,脸色白得惊人,就在算黑夜里,看上去也异常明显。而且他们都有一种神经质般的气质,显得有些脆弱,但了解他们的人都十分清楚,他们在骨子里都透着一股狠劲。 “你对我充满了敌意。”她有些幽怨地叹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毕竟我个人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或者对不起你的国家的事。” 齐朗皱眉想了一想。珍妮说的是实情,过去的一切,的确不关她的事,她有理由把奥托帝国的那些恶徒们在过去所做过的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但齐朗在心中始终把她和她的弟弟划上了等号,毕竟他们在血液中流淌着完全一样的基因,如果她早几年登上了王座,说不定向中土大地发动进攻的命令,就是由眼前的这个女人下达的。 但那好像又不是齐朗对她心存敌意的最主要原因,齐朗仔细思考了一下,最终得出了结论:“你是个心狠的女人。因为你可以对你的弟弟和妹妹下手。那说明你对所有人都可以狠下心。做出一切正常人不会做的事,所以,你必须原谅我对你持有敌意,那是我的正常反应。” 珍妮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似乎被齐朗的话语刺中的要害。但她毕竟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她绝对不是一般的女人,那种失落只是在她的眼神中一闪而过,很快又隐藏了起来。就好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仍然是那样高傲而自信地微笑着。 “你的坦率实在是太粗野了,但我必须表明自己的看法,你会那样说,只是因为你并不了解我。”她的语气平淡极了,“如果你长久以来一直生活在我的环境,你就会认同我的做法,甚至会支持我。” “我不会的。”齐朗毫不犹豫地撇清了关系,“我不需要了解你。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我认为在那毫无可能。我绝不会站到你那一边,成为你的拥护者。就像那样没有思考能力的走狗一样。” 珍妮并没有动怒,而且她看起来本身也不是来找气受的。而她在这种情况下约自己出来究竟为了什么,齐朗也猜不清楚。谈谈闲话,增进一下相互的了解?那根本是毫无必要的,正义与邪恶根本走不到一起,就像世界的两极,永世不要见面才好。 她走到了桥栏边上,探头向下面望了过去,河面上映着一面破碎的圆月,看上去有些凄惨,就好像她自己的命运,情郎与爱子已经身故,弟弟和妹妹同样远离,她众叛亲离。 丹津河仍然缓慢地向东涌动,不为所动。 与大辛河一样,这条大河同样称得上是宗浩王国的母亲河,而在实际上,它还可以称得上是整片大陆许多国家的母亲河,因为在西方世界里,它被称为塞尔瓦河。它由大陆的极北之地发源,分隔开了卢曼帝国与明玉王国,下行到奥托帝国国境边缘,一部分径直向南流入大南洋,另一部分支流则转向了东面,把许多东方国度和南面的奥托帝国分割了开。但同样的河流,却养育了不同的种族,这实在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我遇到了个麻烦……”珍妮若有所思地说,“那是个很严重的麻烦,比你能想象到的要严重得多……” “麻烦?那真不幸。”齐朗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但是,我觉得你好像找错了倾述对象。” 齐朗这句话好像提醒了珍妮,于是她挺了挺胸脯,站得更加挺拔,并微笑着扭过了脸。她眉间的两道竖纹舒展了开,那使得她看上去已经不再显得那样疲惫。看来古尔夫描述得没错,她称得上是个美人儿,虽然年纪大了起,估计应该超过四十岁了,但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这样一张面孔,的确会为她赢得许多爱慕者,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而且从那些传闻来分析,那样的事件应该发生过不少。 不过齐朗心中的警惕性却并没有丝毫的降低,因为他记十分清楚,眼前那位,并非是一个单纯的女人,她心如蛇蝎,此刻的笑容可掬下,说不定还隐藏着一个阴险的诡计。 “吉尔对我的伤害很深。”她仍然在讲述着她的家事,而那些家事齐朗其实一个字也不想听,“他觉得他是爱我的,但在实际上,他根本就是在伤害我,伤害一直对他爱护有加的姐姐……” 齐朗轻轻地哼了一声:“那么你妹妹呢?她也伤害你了吧?” 珍妮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眼神移向了满天的繁星,但齐朗看得出来,自己的这句攻击总算扳回了一城----那正是她的弱点,她被击中了,这一点从她眼角那若隐若现的泪光就可以看出来。 “汉娜……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妒忌她,因为她是幸福的,她拥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而且她的性格很好,从来就不喜欢去争抢些什么。”珍妮的语气仍然十分平静,“我本想保护她的,但我却忽略掉了她骨子里的勇敢。当她知道我一心想要对付阿布西昂时,她做出了她自认最为明智的傻事……” 珍妮口中的傻事,大概说的是汉娜的死应该是自杀,但齐朗并不太想浪费脑筋去猜测,因为那些都与自己无关,那是恶人的家务事,出现再多的混乱与血腥,都是他们的罪有应得,单凭这两句倾述,就想赢得自己的同情心,别做梦了! 就在齐朗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回应时,珍妮突然呵呵地笑出了声。“我真够糊涂的,干嘛对你说这些,你又帮不上我什么。”她最终平静了下来,“我猜,当你听到我遇到了麻烦时,一定非常高兴吧?” “有一些。”齐朗实话实说,“其实在我看来,你的麻烦完全是咎由自取,而且如果不是你遇到了麻烦的话,估计很快就会向我们这里发动进攻了吧?现在正是个好时机,你们兵力强大,而我们还相对弱小,这一仗你打赢的机会不小。” 珍妮也同样拿出了个真诚的态度:“你分析得很对,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要我一声令下,宗浩王国的整个南境都将陷入战火之中。而你虽然是令人生畏的,但你只是一个人罢了,分身乏术,我们拖也会拖垮你了。” 齐朗无言以对。珍妮所说的话并没有夸张的成分,整个南境除了晚霞镇可以稍稍放心一些外,其余的七八个城镇几乎都称得上是毫无抵抗能力的,而自己的兵力相对有限,一旦战事开启,原本就苦难深重的百姓又将遭遇灭顶之灾。 “开玩笑罢了,其实就算我没有遇到那个麻烦,进攻宗浩王国的计划,我也打算放弃了……”珍妮却突然话锋一转,“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乘客。” 齐朗彻底有些应付不来了,他现在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手无寸铁,可在言语上的交锋,她却是十足的专家。先是一番苦情的戏码,而后又直陈利害,到了最后,又拿出了怀柔策略,这一连串的攻势,几乎可以称得上滴水不露,而且她所说的话,似乎都大有深意,似乎每一句都直指自己内心深处最大的担忧。 “同一条船上的乘客……很好的比喻。”齐朗仍在猜测着珍妮这句话的真正用意。 “吉尔想做的那些事,我猜你已经有所了解了。”珍妮终于进入正题了,很明显,她所指的就是那次突如其来的天降凶兵。 齐朗有些认输般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一些,说不上详细,但根据我所掌握的一些信息,也能猜出许多相关的内幕。” “那也就是说,关于同一条船上的乘客这个比喻,我不必再多解释什么。”她把那白晢的手掌伸进了自己的怀里,慢慢地掏出了一本小册子。“这个本子是从吉尔的卧房里找到的。”她苦笑着说,“他大概以为他的姐姐永远不会再度走进他的卧房,以为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但他错了……” “但是……”齐朗仍然想不太明白,“那和我们的这次谈话有什么关系吗?” “有一些关系。”珍妮慢慢地走了上来,“我们能够谈话了,那就说明我们还有可能相互信任,也有可能相互帮助。”她抬起了手掌,把那个小册子明明白白地递了上来:“当然,我的麻烦,我会尽力去解决,但这小本子里记载的东西,却很有可能解决掉你的麻烦,以及我们所有人的麻烦。” 第411章 害人的小册子 珍妮和她的高手队伍撤走了,安安静静,毫无动武的意思。 这称得上是宗浩王国与奥托帝国之间最为平静的一次交锋。甚至还算不上是一次交锋,说得更明确一点,这只是一次等级低到了极点的会面罢了,没有茶水或者晚宴,没有客客气气的寒暄,连唇枪舌剑都未曾被记录下来。 勇士们很失望,因为他们浪费了好好享用晚餐的机会,打足精神,气势汹汹地跟了过来,只等着大干一场,在他们的荣誉薄上再添上一笔,但结果却只能像一根根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与对面的那群毫无战意的强大敌手怒目而视,而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样子。 珍妮的这个举动毫无疑问是令人费解的。她大老远地从海斯城赶了过来,竟然只是为了这样无聊的事情----倒倒心中的苦水,然后送上一本小册子,再不动声色地赶回去……这是说不通的,奥托帝国的历任君主都未曾像她那样低调,看来史无前例的女皇陛下的确不同凡响。 但她确实那样做了,带领着那三十多根火把,平静地消失在夜色之中。宗浩王国的勇士们也撤下去了,否则镇子里那上千名战士恐怕没办法放松心情,他们早就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只等着信号箭在天空中爆开,就将齐声呐喊着冲杀出来。 回到镇子北面的那间简陋的指挥部后,一场紧张严肃的军事会议连夜召开。无畏而智慧的高层人员们再一次开动了脑筋。珍妮的真实意图他们虽然猜测不出,但意见却是出奇的统一----那位女王绝不简单,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重大的阴谋。 齐朗坐在了竹椅子上,毫无保留地把珍妮所讲的一切转述了一下,并最终把目光投向了最靠谱的吉拉身上。“你有什么看法?”他发问说。 “我不相信她。”对于珍妮的反常行为,吉拉的意见和齐朗异常接近,“可能我有些多心,但在我看来,她只不过是在博取同情。她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忽略掉奥托帝国变种老虎的本性。以为它已经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在实际上,说不定珍妮正在策划着什么阴谋,只等我们疏于防范,就将发动突然袭击。” “你也认为她打算对我们下手?”齐朗回想起了珍妮当时的表情。尽管他承认自己对女人的表情总是判断不大清楚。但这一回。她似乎是真诚的,“珍妮说她遇到了些麻烦,而正如你事先分析的那样。那个麻烦很有可能是和巴吉相关的……” “那只不是种种可能性中的一种,”吉拉仍然十分确信,“就算阿布西昂真的和巴吉联合在了一起,以奥托帝国眼下的实力,巴吉仍然很难构成什么威胁。更何况,巴吉之所以能够在这片大陆上落脚,奥托帝国在里面起了很大作用。当然,起作用的可能是阿布西昂和鲸嘴比利,但如果我是巴吉的首领,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把整个功劳记在那个国家的身上,而不是某个人。巴吉们都长脑子了----虽然他们长得很像那些动物,但他们的智慧却是和人类相近的,和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帝国作对?除非他们食用了过量的辐射肉品。” 吉拉的这番分析似乎也是很有道理的,不过那些高手们身上出现的伤情也并非是伪装出来的,齐朗十分确信,他们在来之前一定发生过一些事故,而那些事故很可能是几场规模不小的战斗,要知道,能让那么多斗尊级别的高手受伤,敌人的实力一定不会是差劲的。 “你们呢?”齐朗把目光转投向了董宏和古尔夫等智囊,“你们也持有同样的看法?” 董宏摇了摇头,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和奥托帝国的恶徒在明里暗里进行过几次争斗,对于敌手的阴险狡猾有过一定的认识,就眼下的局面来看,他觉得这里面肯定大有玄机,但如果想要猜出敌人的真正意图,他自忖没有那样的本事。 古尔夫却明显缺乏董宏那样谨慎的美德,他挤挤眼睛,有些不怀好意地提醒说:“我注意到她好像给了你一样东西,那可能就是线索……” 齐朗不明所以,从怀中掏出了那本小册子:“你说它?这里能有什么线索……” 古尔夫一把抢了过去,仔细打量了几眼。“竟是这鬼东西,我还以为是件内衣……”古尔夫的表情有些大失所望,“呃,我是说……当她把这东西递给你时,我真担心这里面有着什么害人的机关……当然,她的表情一直有些暧昧,因此你必须谅解我的误会。” “我真多余相信你!”齐朗被古尔夫气得牙根痒痒的,气急败坏地把那小册子抢回到手中。当然他也被古尔夫误导了,甚至开始担心里面还写了些别的什么不堪的东西,如果被古尔夫揭露了,那可就大大不妙。 乔安娜和米蓉一同把威胁的目光投向了古尔夫,好像在暗示说,她们会把这个消息传到露茜耳朵里。这种威胁起到了效用,古尔夫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一脸讪笑地解释说:“毕竟她是从怀里掏出来的,作为一个男人,谁不会产生怀疑呢……另外,她应该一直过着寂寞的生活,你们都是女人,她的心情不难理解,不是吗?” 趁着古尔夫吸引住了那两位女士的机会,齐朗悄悄地翻开了那小册子,抢先检查一下其中的内容,看看里面有没有写上自己最担心的东西。他松了口气----看来珍妮并没有胡扯,那的确应该是鲸嘴比利留下来的遗作,因为里面的文字明显是男人的字体。 但里面的内容却有些迷惑的效用。它涂画得乱七八糟,粗略看上去好像是几个有大有小的圆球,圆球下面密密麻麻地列了许多公式,注解的字样也写得糊里糊涂,有太阳,有地球,还有一些生僻的词汇,比如说主序星和红巨星之类的怪词,那样高深的蛮鬼语,至少齐朗是从没有机会接触到的。 “这大概是你们科学圈的事。”齐朗毫不犹豫地把这个麻烦推给了吉拉,“瞧,那有公式,我猜,除了你,没人能看得懂。珍妮认为这会对我有用,但我认为她的用意似乎是想把我弄晕。” 吉拉勇敢地接过了小册子,坐在那里翻看了半天,一时间陷入了深思状态。 米蓉跟在边上凝神看了几眼,虽说她也看不大懂的样子,却贴心地提醒了一句:“珍妮暗示的,是不是那个巨大的灾难?” 齐朗立刻表现出了十足的重视:“你真行,米蓉,这好像有些道理呢!”但他注意到自己的厚此薄彼有些太过明显,尤其乔安娜的目光好像正在聚集杀气,连忙改换出一个平静的口气:“但你也知道,我对女人的心思猜不太透,而女人们又偏偏不爱把话都说完整了……” 乔安娜余怒未消地哼了一声:“我猜她是思春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珍妮感兴趣的男人为数不多,而你是所有国王当中年纪最轻的,所以说,我猜她一定在打那方面的主意。” 齐朗的脸腾的一下子变红了:“乔乔,你别总把事情往歪了想好吗。” 米蓉格格地笑了起来,乔安娜的这个分析她深表赞同,她对乔安娜眨着眼睛说:“那么说,我们又多了一个敌手?”两人一同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齐朗的脸涨得更红了。“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假设能娱乐到你们的话,那你们就尽管往那方向想吧!”他嚷了一嘴,又偷偷地小声念叨着:“单是你们两个,就够我受的了……” 米蓉笑得更开心了,而乔安娜却认真地瞪起了眼睛。“你最好想都别想!”她拿出了个威胁的口吻,“虽然她可能经验丰富,但说不定哪一天她把你玩腻了,就会像对待她的亲弟弟那样,想方设法把你给害了,而后把你的宗浩王国控制在手心里。” 这话一出,一直保持严肃的董宏也忍不住喷了出来。 可古尔夫却十分赞同地点着头:“乔乔这番话是有道理的,就算她很有风韵,我劝你也离她远点。你们中土语里好像有句话,说什么如狼似虎的年龄,那大概说的就是珍妮这种女人。” “你们的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吗?”齐朗几乎要绝望了,他没有料想到局势竟然向着这方向转化,这群胡闹的家伙好像比那毁天灭地的灾难还要令人头痛。 而就在这时,吉拉却好像有了些发现。他像着魔了一样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子,还自言自语了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事情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情况有些不妙,看来这小册子果然是个害人的东西! 古尔夫还记得那个红毛小子当初在四阳炼石上的表现,当时他好像就在什么难题下变得魔怔了起来,如果不是董大娘及时嚷了一嗓子,他可能会把心血都熬得一干二净。 “醒来!”古尔夫大嚷了一声,字正腔圆,就连声音也十分接近于董大娘,害得董宏都跟着打了个哆嗦。 古尔夫这一嗓子起到了一定作用,吉拉茫然地抬起头,向四周扫了几眼,最终稳住了神对齐朗说:“这东西我恐怕得研究一阵子……珍妮没说谎,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第412章 无意义的祭拜? 看到吉拉那么确信的样子,齐朗自然乐不得地把这个麻烦脱手,由着他那聪明的脑瓜好好发挥作用,而这可以称得上是在这场深夜会议中齐朗的最大收获。 当然,有关珍妮真正用意的猜想仍将继续下去,齐朗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表现出丝毫的麻痹大意,毕竟政治人物的高深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齐朗很庆幸自己只是个名义上的政治家,在那方面,他既无手腕,又无头脑,根本那能耐跟那些大人物们对抗。当然,他也并不会自暴自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价值,解决那世界上最大难题的重负就寄托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别人多说能出出主意罢了。 在随后一段日子里,比隆城堡的大人物们纷纷撤了回去,正如珍妮自己所讲的那样,她麻烦缠身,无意在此刻和那位年轻的敌手发生冲突。之前的会面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友谊的表示,当然,那有可能只是短暂的友谊,几乎一攻即破,但至少在近期之内,冲突不会发生,和平的气氛仍将得以延续。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巡游的国王告别了谨慎的董宏兄弟,按照原本的计划起程了。 由晚霞镇出发,一路向北,在重光镇略作停留,并接着到访几个偏僻的村落,光荣的队伍终于重新回到了久违的吕家镇。 吕家镇早已从前两年的灾祸中恢复了过来,那场火灾的痕迹仍可以看到,比如那供应社就只剩下些残垣断壁,但到不是这里的居民太过懒惰。不肯去收拾残局。而是他们想要留下个念想。并希望以此来提醒留守的战士们,战争并没有结束,必须时刻提防恶人来犯。 国王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一阵轰动,尤其是这里有相当一部分居民是从祥水湖畔的山林里迁返回镇的,对于那位年轻的指挥官和那群年轻的战士,他们都拥有很深的感情。而与其他各个地区的大张旗鼓不同,吕家镇的欢迎仪式更加贴心,也更加散乱。说得更实际一点。整个镇子已经乱套了,就像是新开业的饭馆争抢客人一样,几乎每家每户都派出了人手,捉到一个就往家门里拉扯,说什么也要逼着这群小伙子们尝尝自己的拿手好菜,要不是齐朗体格还算健壮,早被扯散了架子。 不过士兵们在这样的吵吵闹闹中却自得其乐----吃完东家吃西家,不填饱肚皮,他们是绝对不肯移开步子的。得益于当年希望军团的大力资助,吕家镇如今可以称得上是整片国土中最为富庶的镇子。到了出力的关键时刻,如果那群士兵们稍微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客气。这里的居民可真的会发脾气的。 这里就是个大家庭,像那些蛮鬼子们的第二故乡,在这里过上两天,正可以令这些士兵们平稳一下心态,之前所见识到的艰难时世,实在是太过令人压抑了,实在应该缓解一下,就算这些士兵们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齐朗肯定也不会追究的。 当然,在吕家镇士兵们也很有理由喝得烂醉如泥,因为这片土地本身就拥有许多非同寻常之处,尤其是镇子西面的墓地已经成为了许多士兵长眠之所,他们远离家乡,出征异国,却再也没有重踏故土的机会了,或许,这杯水酒也应该有他们的份。 在老齐头家吃过了晚餐,齐朗孤身一人走向了镇西的墓地,他没别的想法,只想着再陪陪自己的好朋友----那位冈瓦纳子孙。 其实按照中土国家的传统,重要人物的墓地应该得到重点的关照,因为那被称为阴宅,是鬼魂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居所,装修太过简单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尤其奥乌还是一国之君的死党,应该得到更加优厚的待遇。但齐朗拒绝了大臣们的好心建议,因为他认为整个宗浩王国境内也很难找到像吕家镇这样好的环境,这里依山傍水,和传说中冈瓦纳的美景较为接近,让奥乌长眠在这里,再适合不过了。 不出所料,有着祭拜想法的不光是齐朗自己。还没走到近前,齐朗远远就看到了那几座坟前飘起的纸灰。除了几名不胜酒力的士兵,以及根据中土的老规矩不可以在夜间出现的坟墓周围的女人,希望军团剩下的战士基本都聚在了这里。而这一回,他们烧对了纸钱,并没有带来草纸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有人掉泪,士兵们大多坐在坟前,平静地念叨着什么,他们就像在和活生生的朋友交谈一样,只不过声调稍微低了些,而且平时嘴里经常会冒出来的污言秽语则少了许多。估计萨博中士正在向利特曼吹嘘自己在这些年所取得的战果,邓敦应该和他的好朋友诺里斯吹嘘着他新交的中土女朋友长得多么漂亮,而坐在奥乌坟前的古尔夫,他念叨的应该是莱欧的安置…… 奥乌说得很对,时间的确可以冲淡一切,尤其对齐朗而言,奥乌的死现在几乎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忧伤,而在记忆中留存更多的,则是那些温馨的画面。 齐朗记得清清楚楚,奥乌那家伙是微笑着离去的,看来冈瓦纳人笃信神灵还真有些好处,那使得他在临死时心绪安宁,看不破的人在悲伤哭泣,而他却是在微笑…… 站在奥乌的坟墓前,齐朗似乎一直能感受到他的微笑。 献上花环,烧几张纸钱,行礼,简简单单的祭拜,这就足够了。齐朗觉得自己不该吵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他确信在那边过得很好----他和他的祖父团聚了,爷孙两人过着幸福而平静的生活,一定是这样的,不会有错。 “该交待的,我都交待完了。”古尔夫仔细地在边上看完了齐朗的一整套流程,笑嘻嘻地靠了上来,“有关莱欧,有关胜利之剑,有关小吉拉……那些事我都和奥乌讲过了,我猜你也说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不如咱们一起回去,喝上两杯?” 齐朗笑了笑:“如果是喝酒的话,我建议你去找吉拉,那正是他最擅长的……他没过来?”齐朗四下里望了望,那红头发的小个子并不在这里,估计他不是被小册子里的那些鬼画符缠住了,就是在徐大爷家和那老爷子推杯换盏呢。 古尔夫一脸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提他我就一肚子气,那鬼东西认为我们过来祭拜是无意义的举动,因为在他看来,连神明都是不存在的,鬼魂也自然是不存在的。他说了,奥乌和那些死掉的兄弟们一直装在他脑海里,没必要走这种形式。” “哦,这样啊……”齐朗连忙拿出了个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是有关于信仰的争议,我们谁也犯不着和谁生气,因为每个人都有这个自由。” “见他的鬼的自由!”古尔夫仍然嘟哝着,“你们中土人的那些传说我这几年可听说过一些,说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可见人死之后,还是需要我们这些好兄弟不断地接济他们的,否则如果你们这边的魔鬼真的跟他为难起来,他的日子一定很难混。” “古尔夫,你现在几乎就是个中土通,那些俏皮话讲得比我都顺……”齐朗笑呵呵地打着哈哈,试图把话题岔开。 但古尔夫却是记仇的,而且还越说越气,齐朗眼看着他鼻子尖的汗水冒了出来,麻子脸也涨得通红:“我得事先跟你打个招呼,如果那个红毛鬼哪天倒霉死在了这边,我是绝对不会给他烧纸的,而且我劝你也不要那样做,由着那个不敬神明的蠢货在下面受苦受难!” “好了,好了,古尔夫,这有些过了。”齐朗从兰巴那里拿过了搅火棍递到了古尔夫面前,“我们是好兄弟,干嘛说这些伤感情的话?我相信他会有所转变的,我们应该给他些时间----快摸摸木头----说不准哪天神明就会降给他启示,那位无神论者最终会认识到,宇宙间的真理其实一直掌握在古尔夫?墨菲手里。” 古尔夫勉强地咧了下嘴,仍然一脸不痛快地走到了克莱图那里,再去给诺里斯他们烧去些纸钱,好打点小鬼。看来这回吉拉把他得罪得不轻。 其实关于这件事的争论,齐朗也觉得有些头痛,因为这涉及到最终的出路以何种形式存在,也就是那个“合什”的真正含义。 如果如大多数人所深信不疑的那样,在深邃宇宙的某个不知名角落,的确存在着那些拥有无上法力的神明,那么“合什”毫无疑问就是向他们礼拜,向他们祈祷;而如果真如先进的科学所推论的那样,神明是不存在的,万物的发展都有着一个科学的解释,那也就是说,“合什”很有可能是某种隐喻,那像是一个开关,大概用来开启一个时空转移的通道…… 这是个复杂的命题,比政治还要令人头痛。 但不管怎样,古尔夫和吉拉的矛盾应该尽快解决,兄弟之间不能出现任何嫌隙,绝对不可以。 第413章 不祥的预感 齐朗的办法是带上两位闹情绪的兄弟单独出去游玩,去一趟祥水圣地,当然,那里同时也有着他的牵挂----长眠的母亲,和或许存在的、已经改名为弗罗斯特的父亲。 第二天一早,齐朗安排帕里找来了两位兄弟。古尔夫在面对吉拉时仍然没有好脸色,不过吉拉却恍若不觉,他完全被那小册子里的内容吸引住了。 看到古尔夫和吉拉一直处于冷战状态,帕里似乎想要改变一下尴尬的状态,他小心谨慎地发问说:“我们是要单独出去吗?帕里认为最好多带些人……因为主人已经是个大人物了,确保安全最重要。” “是啊,真该多带些人去。”古尔夫拿出了冷嘲热讽的语气,“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这里有个人帮不上什么忙的。” 吉拉仿佛还在梦里,一脸茫然地发问说:“我们去哪儿?谁要帮忙?” 古尔夫熟练地翻起了白眼:“我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齐朗笑了笑:“我觉得我们应该放松一下心情,所以,我决定和我最好的两位兄弟去一趟祥水湖。” “祭拜你的母亲?”吉拉醒了过来,“那很好,我们走吧。” “我不是听错了吧?”古尔夫仍然是一副揶揄的口气,“那两个字是从无神论者吉拉口中蹦出来的?” 吉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没听错。我觉得那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祥水湖畔比较安静,比较适合思考。” 古尔夫的脸又一次涨红了。看上去似乎想好好地和吉拉吵上一架。齐朗连忙解围:“既然这样。我们马上出发。帕里,立刻准备好马匹。” 帕里转身走了两步,却又绕了回来:“主人,帕里可以跟去吗?帕里觉得自己可以帮一些忙……求你了。” 他大概是惦记着想要找些什么漂亮石头回来,看着帕里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齐朗当然不会拒绝,毕竟这称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乘上马匹,西渡大辛河。三个小时后,三位兄弟加上一只高大的巴吉,顺利到达了祥水圣地。一路上,齐朗故意和帕里走在了一起,只把那两位兄弟丢在了一起,正是在这样的安排下,古尔夫和吉拉进行了数量有限的交谈,矛盾虽然并没有完全解决,但齐朗还是看到了那种希望。 祥水湖畔还是那样寂静,不过由于草场无人打理。看上去显得有些荒凉。齐朗曾想过把母亲迁回东阳城,但想到这里曾经是外公的居所。估计她应该更愿意留在这里。除此之外,齐朗在心里还保存着另外的希望,是有关救回那位被封印了灵魂的弗罗斯特的希望…… 果然,水晶棺前,仍然摆着两朵新鲜的山茶花,带着露珠,向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一直都在! 齐朗的心情开始烦躁了起来。他一直都在,可为什么就是不肯出来见上一面,难道说他真的已经死掉了,每日采来花朵的,只是他的鬼魂?又或者说,真如吉拉所确信的那样,鬼魂是并不存在的,他只是一具尸体,完全受控于积习,不由自主地为他的一生挚爱进行补偿? 母亲的笑容仍然是那样平静,好像,她十分享受这样的照料…… 尽管对鬼魂持有截然相反的态度,古尔夫和吉拉都注意到了水晶棺前所发生的一切,也注意到了齐朗的情绪变化,那使得他们摒弃前嫌,一同凑了过来安慰自己的朋友。 “如果你需要静一静的话,我和吉拉可以去边上除除草。”古尔夫的眼神中装满了同情,“但我们希望你不要太难过了,正像你当初说的那样,他一定会找回自我的,早晚有一天。” 吉拉在一旁点着头:“是的,这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你应该对他坚定信心。” 齐朗勉强地笑了笑:“多谢你们了,我没事,只不过有一些压抑罢了,歇歇就好了。” “但帕里希望主人不会歇太久,因为我们得早些回去呢。”帕里贴心地提醒了一句,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着急,“恐怕我们会赶不上晚饭了。” 齐朗向着帕里摆了摆手,早些回去并不在他的计划当中:“这湖里有鱼,林子里也能打到些野物,晚饭你应该可以解决的,对吗帕里?” 古尔夫和吉拉知道齐朗的用意,他想找到弗罗斯特,再进行一次尝试,否则机会可能越来越少了,希望也将越来越渺茫。但他们在四周巡视了半天,却并没有找到丝毫的踪迹,凭吉拉那敏锐的感知能力,就算他躲在方圆一两公里的范围里,吉拉也绝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而帕里却似乎在磨洋工,他到湖边上探了一探,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一个猛子扎到里面去捕捞这里常见的山斑鱼,在多数时间里,他只是在四周转悠着,像是在防范什么人。 “帕里怎么了?”古尔夫注意到了帕里的反常举动,还以为他又犯了想要往腿上撒尿的毛病,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盯了半天,最终走回到齐朗面前发问说:“我以为他已经完全接受了教育,但现在看来,他是本性难移。” 齐朗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不过从他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担心我们会遭遇到什么危险似的。” “危险?”古尔夫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有我们四个在这里,谁还会过来找麻烦?要知道,我大概再有个三两个月就能实现突破,即将成为一名无比强大的低阶斗尊。” “但你不得不承认,你有些懒惰了,疏于训练。”吉拉同样走了回来,并无情地揭露了古尔夫,“克莱图那个蠢家伙都快要赶上你了,看你还怎么吹嘘自己是个战斗天才。” 古尔夫不屑地撇了撇嘴:“那是我在等他们。当然,我在这里也动了些心眼,毕竟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更何况,我们这里还有一位超一流的战斗家。我这样的不求上进的士兵,可不该表现得太过突出,如果抢了国王的风头,谁能保证他不会打击报复?” “话可不能这样说。”吉拉仍然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我们变得更加强大,就会给我们的指挥官以更大的帮助。想必你一定还记得那回在东陌平原的那场决战,如果不是你这家伙实力太差劲,说不定帮一把手的就是你了。你看看奥乌,那才是真正的勇士。” 古尔夫叹了口气:“奥乌是你的偶像,我怎么比得了。但说实在的,我们这样的弓箭手,没有可能变得像奥乌那样强大,顶多能起到些辅助作用。还是齐朗走的道路最为正确,他两项全能。” 齐朗站起了身子,若有所思地望着水晶棺里的母亲:“其实战斗力再强大又有什么用,我们还不是得去面对那个重大的难题?如果这个世界都毁灭了,我们又怎么有可能生存下去?” 吉拉再一次陷入了沉思。这一阵子他被那个小册子折磨得几乎快没了人形,他原本就不够高大威猛,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估计就连他当初的女朋友丽蒂娅也认不出他了。 帕里走了回来,不出所料地空手而归。“这里没有鱼了。”他那双浣熊眼睛眨巴眨巴的,齐朗不用看就能猜出来,帕里那是在说谎。 “看来我得亲自动手了,在龙牙岛那边,我学习到了一些打鱼的本领。”齐朗故意站了起来,作势要向湖水中走去。 帕里果然慌了手脚:“等等……帕里再去试试好了。” 齐朗的目光变得严厉了起来:“跟我说说,帕里,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没什么的……好吧,帕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帕里的身子缩了起来,那样高的个子竟然可以缩小到比齐朗还要矮一头的模样,“但我说不出来……” “不祥的预感?”齐朗和古尔夫对视了一眼,这似乎是有些无法想象的,帕里竟然有了预感,他那脑子竟然也可以像吉拉一样思考吗?“什么样的不好的预感?”齐朗又好气又好笑地发问说。 帕里哆嗦了起来,就好像他那身厚厚的皮毛在夏天的时节竟然失去了作用:“我说不出来,不行,帕里说不出来……” “这真够让人头痛的。”齐朗更加莫名其妙了,“你是得病了,还是你说只是想要逃避劳动?” “帕里从不逃避劳动。”帕里艰难地站了起来,仍然缩着脑袋向四下里打望着,“我这就去捉鱼,但帕里希望主人能在这里好好守着,不要乱走……那个不祥的预感已经很接近了。” “帕里,如果你是在玩一场猜谜语的游戏的话,我得说,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古尔夫在旁边好心地提醒说,“你的主人目前心烦意乱。他的愁事够多的了,我建议你别来添乱,否则我一定会踢你的屁股,尽管认真打起来,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 帕里苦着脸色,灰溜溜地逃了开,扑通一声扎到了湖水里,荡起了一圈涟漪。 第414章 他出现了 徒劳的搜寻中,一个白天就在这样过去了,不出意料,齐朗根本没有返回吕家镇的打算。他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过上一夜,其原因很简单----水晶棺前摆着的山茶花证明了一点,父亲每天固定都会到访,只要在这里守上一个日夜,大有机会和他见上一面。 过去的那种闹别扭般的想法,齐朗已经可以克服一些了,他开始觉得父亲应该是无辜的,所发生的一切都并非是他的本意,他是不应该被他的儿子怪罪的。该死的只是鲸嘴比利,他施了邪恶的法术,令正义的勇士蒙羞! 那个邪恶的家伙已经下地狱了,他的所有邪术也应该被解除了,而父亲却仍然不肯露面,这实在是说不过去的。难道他真如伊格鲁在那天所讲的那样,已经丧失了自己的意志,完全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但那又好像是说不通的,齐朗记得清清楚楚,父亲在当时应该是有意识的,因为他在听到他儿子的名字时发生了挣扎,而在一般情况下,行尸走肉所能表现的只是单纯的条件反射,绝对不应该拥有情感上的反应。 还有一种可能,他不肯露面,只是因为他没办法露面,因为根据传说,魂魄之类的可能有又可能没有的东西,都是惧怕阳光的,没准到了夜里,他的活动可能会更加自如。 齐朗不知道那样想算不算是自我安慰,那种愿望就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他始终认为或许还有机会唤回他。用他的本名来唤醒他。 齐甫。那个名字大概已经被他淡忘了吧,就像他原本的身份,那位为人尊敬的国王,让所有勇士景仰的剑师……但他一定还记得一样,那就是他当初深爱着的那个女人,而且他也一定还记得那个女人最爱的晨曦山茶…… 如果爱情能够让他产生回应,那么亲情为什么不行?!他的儿子已经接过了王位,并且赢得了令人生畏的称号。他应该站出来,振臂高呼,纵声长啸,为此感到兴奋,为此感到骄傲! 但他,只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动声色地观望着。 齐朗实在无法忍受这一切;他受够了! 齐朗打定了主意要救回他,不管那是什么样的邪术,解决办法一定会有,而且只要存在一线的希望。齐朗就要拼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因为,机会真的已经不多了。齐朗不知道那毁天灭地的大劫何时降临。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想出办法应对,如果一切真的终将无可避免的话,至少自己应该和父亲团聚,那样,就算整个世界都将毁灭,至少自己在心灵上也是安稳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祥水湖畔一片宁静。 帕里已经如齐朗所愿地打来了湖鱼,还像变戏法一样弄来了两只野兔,此刻正垂头丧气地生起了篝火。他仍然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古尔夫和他聊了半天,可他仍然拒绝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只是警惕地打望着四周,就连微风拂过绿之铃时所发出的那阵轻响,都能让他紧张好半天。 吉拉仍然昏昏沉沉的。他似乎透支了他的聪明才智,以至于在闲下来的时候,看上去表情有些呆滞。看到吉拉这副模样,兴灾乐祸的古尔夫最终原谅了他,而且古尔夫还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吉拉的脑子受过刺激,那回在四阳炼石上所发生的一切为他留下了阴影,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一路的征途走下来,神明曾经那么多次为希望军团提供过帮助。 吉拉和帕里这两个家伙陷入了反常状态,一向闲不下来的古尔夫只得跑到齐朗身边,除了帮忙剥兔子烤鱼之外,更主要的用意,则是想要磨磨嘴皮子。 跟古尔夫这样没心没肺的唠叨鬼聊天,有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忧伤或者紧张之类的负面情绪,很容易就会被排解除。但不好之处在于,他总是把自己的爱好和别人的爱好混为一谈,尤其是他对于女人的爱好。 用半熟的兔子填饱了肚子后,古尔夫自作主张地讲述起他和露茜相处时的经验,在齐朗看来,那位大情圣的所谓经验,都更像是一个个血淋淋的教育,去其糟粕,几乎没剩下什么有营养的精华。但古尔夫的一个玩笑却引起了齐朗的注意,他一口咬定帕里是被珍妮的美貌迷住了,因为他注意到自从那晚在丹津河上和珍妮那伙人见过面后,帕里总是时不时地打寒颤,他的反常根本就是从那次会面开始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时间已经过去两三周了,帕里的反常竟然维持了下来,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当时发现了什么?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珍妮大概把奥托帝国的所有高手都带在身边,像是在防范什么人。根据吉拉在当时的猜测,珍妮最应该提防的是阿布西昂,虽说他试图与巴吉联合起来。但种种迹象表明,巴吉不大可能大规模和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帝国发生正面冲突,尤其这个帝国在他们最需要帮助时,还极为慷慨地伸出了援助之手。 这么看来,帕里也有可能是在心理上出了毛病,毕竟在火烧吕家镇的那天夜里,他为了救出董大娘,受了不少的伤,尽管在后来他恢复得不错,但难保在心理上不会留下阴影,而那个阴影被阿布西昂弥散在珍妮周围的仇恨所激发了----这种解释似乎有些牵强,但齐朗实在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可能性了。 而如果帕里真的是在心理上遇到了些困难,这个问题也称不是太过严重,毕竟他在之前也遇到过不少类似的打击,比如说青果的死,再比如说奥乌的死,他都正经难过了好一段日子。帕里虽然在整体外形上更加接近于人类,但他的思维仍然维持着兽类本身的特点,脑袋的形状正应该是个证明,他有些一根筋,容易钻到一些固定的思维模式中难以走出。但他最终还是会走出来的,只不过花费的时间要长一些。 夜色越来越深,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原本还干干净净的天空,竟突然乌云密布,幸运的是雨并没有下起来,齐朗他们走得匆忙,随身并没有带来雨伞或者雨披之类的东西,如果真的来场瓢泼大雨,准会被淋成落汤鸡。面前的篝火还算明亮,不过天空中却看不到一丝星光,而且四野寂静无声,使得这里看上去有些瘆人。 齐朗开始担心了起来,因为这样的自然条件无疑为期待中的会面增添了不少的麻烦,如果那个神出鬼没的父亲真的在刻意回避他的儿子,在夜色的掩护下,他很有可能顺利地送来当日的山茶花,再不为人知地悄然退去……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齐朗狠狠地搓了把脸,一下子跳了起来,围着火堆绕起了圈子,竭尽全力使自己打足精神,因为这个机会他绝对不可以错过。 “你在干嘛?”古尔夫哈欠打了一半,却被齐朗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住了,“我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应该把人手分配开,集体在这里熬着,没准到了关键时刻,我们全都睡了过去。” 齐朗知道古尔夫这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他有些挺不住了,在前一晚,他后来和克莱图他们又喝了几杯,拼酒拼得消耗极大,现在正该是补觉的时候。 “带上帕里和吉拉,你们一起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齐朗向着北面山脚那里努了努下巴,“你们这一阵子都累坏了,再这么熬下去肯定会生病的。” 古尔夫的瞌睡虫已经找上来了,也不再客气,拍了拍吉拉的肩膀,强撑着眼皮对齐朗说:“我们下半夜,到时记得过来揪我们。” 但帕里却带着决绝的表情站到了齐朗旁边:“帕里不困,而且帕里已经决定了,主人守在哪,帕里就在哪儿。” “你恢复过来了?我以为你怎样还需要一段日子呢。”齐朗好笑地望了帕里一眼,“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我一个人完全照顾得过来,毕竟那个不祥的预感一直还在困扰着你。” 帕里再度打了个寒颤。看来他并没有完全恢复,只是在硬撑着:“那已经不算什么困扰了,帕里……哪都不去!” “好吧,你怎样都行。”齐朗无奈地笑了笑,又向着已经站起了身子的古尔夫和吉拉摆了摆手,“晚安两位。二楼的卧室里应该还有铺盖,小心别着凉。” 睡眼惺松的吉拉此刻完全搭在了古尔夫的肩膀上。他的确太过疲劳了,鲸嘴比利留下来的那本小册子应该走在了科学的最前沿,就连吉拉那样聪明的脑子都有些吃不消了。其实齐朗还是有些担心的,担心吉拉会不会研究错了方向,毕竟那是鲸嘴比利留下来的东西,如果说里面隐藏着什么真理,齐朗没办法对那真理产生任何的好感。 不过,有关于那出路的研究,此刻齐朗并不想深入下去。因为,他就快出现了,齐朗感觉到了,就在此刻,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正在慢慢靠近…… 第415章 死神的面孔 满怀希望地站到了湖水边,齐朗难以压抑心中兴奋。那股气息异常明显,就在湖水深处,仿佛是刻意放大了的灵力能量。 不必去仔细感受,那不会有别人的,一定是他! 父亲终于想通了,他听到了那无声的呼唤,骨肉之情任谁也无法抗拒,在纠结了一白天后,他终于决定要现身了! 齐朗很想大声叫喊,却又觉得那样不够严肃。他还记得,父亲是个严肃的人,有些不苟言笑,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大吵大闹,安静一直是他最为强调的高尚品质。齐朗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否达到了父亲所期待的标准,他能够确定的只是自己的努力,他一直在向着那个方向努力着,很用心。 眼泪开始在眼眶中转来转去,齐朗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起来。 见面时该说些什么?齐朗在紧张中自我询问着。 令人生畏的王有些慌乱了。齐朗紧张得手心一个劲地冒汗,因为父亲也称得上是一位陌生的亲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十分短暂,在记忆中,似乎只有一年的样子,而且那还不是完完整整一年,只不过是一年中的每天两个小时罢了。在那段时间里,他又几乎是毫无笑容的,整天看管着自己进行枯燥乏味的剑术训练,甚至连自己受了伤,他也毫无怜悯之情。 但是,他那深沉的爱却一直都在。齐朗记得清清楚楚,当自己偶尔做对了某个动作,偶尔提前完成了训练目标。他唇边那不易察觉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尽管他好像从来不会夸奖他的儿子。甚至连赞赏的眼神都会刻意隐去,但在严肃表情下的嘴角上扬,其实从来都没有逃脱过齐朗的眼睛。 喜欢或者不喜欢,他就是那样子的,因为他是父亲,和母亲一样亲切的亲人。 该问上一句你好?那好像太过生硬了,有距离感。还是扑上去,用尽力气给他一个拥抱?那又有些太过突兀了。有悖于东方人的传统。这实在是太难了,齐朗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做好见面的心理准备。他有些怔住了,或许就那样呆头呆脑地等着对手首先进行表达才是最佳处理办法,因为他是父亲,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应该体贴、包容他的儿子。 就在齐朗迷迷糊糊地调整心态的时候,一直昏昏欲睡的帕里突然惊醒,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不要,主人!” “什么?”齐朗连忙伸手抹去眼角泛起的泪光。扭头惊讶地望向了帕里,却发现那只浣熊脑袋猛地蹿了过来! “小心。主人!”他惊慌失措地大喊着,“箭!箭!” “咻!咻!咻!” 令人心悸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飞箭刺破空气时所发出的声响,作为一名顶尖的弓箭手,齐朗对这种声音十分敏感,几乎不用看就可以判断出,那是三枝飞行速度快得惊人的箭! 那像三道闪电,箭簇闪着乌光,箭身几乎是不可见的----那一方面是极速飞行所带来的效果,同时它们本体的颜色也是灰色的,几乎完全隐藏在夜色之中,令人根本无法看清。 箭,快要到了,就在面前不足十公尺处! 齐朗大意了。内心的盼望使他完全放松了警惕,而一厢情愿的思念之情,又使他在判断上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这种箭,齐朗见识过的。当初在希克堡的边境上,就是这样一枝箭为奎尔留下了永生难忘的残疾;而朱来先生在海斯城行刺鲸嘴比利时,也险些被这种箭射中了心脏。 这世界上只有他会使用这种箭,就是巴吉共和国的五星将领----雷本斯! 难怪帕里一直战战兢兢的样子,原来他早就感受到了他们部族中的死神的气息,他被吓破了胆子,根本不敢去吐露那个死神的名字。不过他还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勇敢地留在了主人的身边,哪怕那巴吉的死神终将如约而至,他也未曾表露过退意。 齐朗来不及了! 那三箭根本是无法抵挡的,就算他在全神贯注,做足了准备,也很难接下那三箭,因为那是拥有九段兽体的强大巴吉所发出的绝命杀招。在这世界上,恐怕能够在间不容发之际接下这三箭的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但齐朗还是咬牙抽出了荣誉之剑,他必须尝试一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必须争取挡下这三箭,因为他知道自己绝不可以死在这里,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任务需要完成,因为他知道父亲即将露面。 圣剑泛起银色的光泽,猛地一晃,横空击出。 “锵!” 迎面飞来的第一枝箭被剑光击中了,箭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圣剑几乎被震得脱手而出! 那一箭很重,力量大得难以言说,齐朗可以保证,就算当初奥乌击败姬穆奇的那全力一剑,恐怕在力道上也不及这细小的飞箭。但齐朗还是格开了那一箭,箭簇擦着脸颊飞了过去,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子。嗡嗡的响动一直钻入了耳鼓,使得齐朗头脑发涨,身形也不由自主地晃动了起来。 但还有两箭正相续赶来,它们力道更重,速度更快,所发出的声响更加尖锐刺耳! 齐朗彻底来不及了!以他现在的所处的位置,那两箭毫无疑问将在他前胸射出两个窟窿。看来他从朱来先生的死里逃生中吸取了经验,为防万一,特意还在心脏的另外一侧多补了一箭。 齐朗咬着牙,挥动起了手臂,但那更像是条件反应般的挣扎,因为他根本来不及了。 “澎!澎!” 两声爆响过后,剧烈的痛感却并没有按照预期出现在齐朗的胸口,因为他并没有中箭。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齐朗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仿佛有两道身影一左一右从身前交错而过,而正是那两道身影,使得那追命的两箭彻底落空。 从右面猛扑过来的,那是帕里。那灰色的飞箭贯入了他钉锤的锤头,就好像那并非是由一个铁疙瘩制成的,而是一小块圆木。在飞箭的余威下,钉锤脱手而出,打着旋子飞起在空中,一直飞出了足有七八米远。帕里救下了他的主人,他鼓足了勇气,攒足了力气,终于完成了一个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从左面掠过的身影,齐朗并没有看清,他就像一道黑影一晃而过,将那枝箭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隐约之间,齐朗觉得那好像是他,因为他看到了那明晃晃的铁面罩。而那一箭,应该射中了他的身体! 他中箭了,不知道被射中了哪里,但估计他应该是安全无恙的,因为他已经彻底消失了,四周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在正常情况下,没有人能够挨受这样一箭,仍然可以抽身退出几十米之外。 但齐朗没办法再去仔细追究了,大敌当前,他必须集中所有精神,小心应对。 前面的人影慢慢地走了上来,他好像浮在了水面上,仿佛立在小船上的一根三米来高的桅杆,轻飘飘的,而且悄无声息。 “真没有想到,这一趟竟然收获如此丰富,我的心情十分愉悦。”他说话了,声音中带有咝咝的异响,就好像他的声带出现了什么故障,“喜欢我的见面礼吗?那意味着友谊的开始,当然,也意味着生命的结束。” “那和友谊无关,卑鄙的家伙!”齐朗竖起了手中的长剑,摧动体内的真气,好让圣剑的光芒闪动起来,以便他可以看清敌人的面孔,“而且我还想告诉你说,这绝对不会是一次令人愉悦的会面!” 他上岸了,身形和一般的巴吉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看上去他要稍微消瘦一些,尤其是他的头颅,更是又窄又长,还在四下里晃动着。齐朗抬起了圣剑,淡淡的银光一丝丝地变亮,终于,齐朗看清了那所谓的死神面孔。 眼镜蛇! 他生了一个眼镜蛇的头颅,长长的脖子弯着,因为只有那样,他那双闪着漆黑寒光的凶目才能望向前面。在说话时,他后颈的部位一张一翕,时宽时窄,看上去很像是鼓风的器具,同时它嘴里吐着火红的信子,好像说话的功能完全是后天练就的,否则他的所有表达,只是单调晦涩的咝咝声。 他身后背着一张铁弓,而那铁弓并非是按照他的体型设计的,完成是正常的大小,以至于看上去就像是个小孩子的玩具,但就是这张弓射出了速度惊人的三枝飞箭,那说明它至少在强度上远胜于普通的弓弩。同时,齐朗注意到他腰间还缠着一条黑漆漆的鞭子,其质地应该是蟒皮之类的,而鞭子当中还别着一柄寒光闪闪的三尖短叉,估计这两样就是他近战的武器。 他像个武士一样向齐朗行了一礼,嘴角咧了开,看上去像是在微笑着,如果眼睛蛇真的会微笑的话,大概就是那个模样。 “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雷本斯向您致敬。” 第416章 荒谬猎杀者 古尔夫和吉拉听到外面的响动,已经从山体中的别墅中冲了过来,两人各自擎着弓箭,表情紧张,如临大敌。 古尔夫紧张的是他看到了一个毒蛇的脑袋,而吉拉紧张的则是他看出了雷本斯的强大实力。同样紧张的,还有帕里,他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雷本斯是巴吉共和国的最高统帅,还是他们的第一号强者,任何惹到他的巴吉最终都逃脱不了死亡的下场。 “没什么吧,指挥官!”吉拉问了一声。那是他强过古尔夫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古尔夫已经变得张口结舌了。 齐朗摆了摆手,示意两位兄弟守在原地,根据他的推测,雷本斯的目标应该是他自己,在眼下的这个时刻,暂时没有必要让古尔夫他们搅和进来。 “久闻大名,雷本斯。”齐朗紧盯着雷本斯那对闪着凶光的眼睛,“我听说你是个猎杀者,这一回来,想必是又有了什么新的猎物。” “猎物?”雷本斯晃了晃脑袋,似乎在呈现着一个吃惊的表情,“我差点忘了,那个美丽的猎物竟然逃脱了。但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因为我被一个更加优质的目标吸引了。” 根据雷本斯的回话,齐朗有了一个猜测,可就在他提出问题之前,那位毒蛇脑袋竟然无理地转移了谈话对象。 “同胞!这真难得,竟然在这里还能遇到一个同胞,而这个同胞竟然达到了令人吃惊的八段兽体的实力。”他在说话时身体几乎一动不动,可头颅却灵活地转了个九十度角。刚好可以把他那条火红的信子吐向帕里。“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这位同胞?那是兴奋,更是急切。乖乖,你竟然可以把体内的气息压抑得这样出色。可能接下我的一箭,已经说明了一切,你达到了八段兽体,正在接近九段兽体,我说得没错吧?” 帕里猛地打了个哆嗦,就好像害了风寒症。但对主人的忠诚就是帕里勇气的源泉,他还是勇敢地站到了齐朗身边:“你……你好,雷……雷本斯大人。我……叫帕里,八段兽体的浣熊族战士!” 帕里长出了一口气,就好像完成了这番自我介绍后,他就克服了心理上的麻烦。齐朗对帕里的回话大感意外,因为根据他之前透露的信息,他一直自称只达到了七段兽体,相当于勇战士的初阶斗尊,可在实际上。他早就不声不响地完成了一个跨越。至于帕里为什么对此秘而不宣,齐朗可以理解----那是他的条件反射。因为所有八段兽体以上的巴吉,都将成为雷本斯的猎杀目标。 帕里打心眼里不想被死神盯上,可现在,那位巴吉的死神偏偏就盯上了他。 “你在帮助那个肉团脑袋,”雷本斯继续用他那怪异的声调向帕里发问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持有了你的命誓?” 帕里挺了挺胸,那使他看上去比雷本斯还要高大健壮:“是的。站在你面前的那位伟大的勇士,正是帕里的命誓持有者,所以你一定明白其中的含义。” 帕里的这番话找回了一些气势,至少,他已经不再打哆嗦了。 雷本斯怪笑了起来,那一连串的咝咝声,好像能直接钻到人脑子里:“我完全明白,而且我还能理解你的心情----忠诚,对于巴吉来说是最高贵的品质。所以,我必须得先干掉你,才能再去干掉你的主人。” “就是那样的!”帕里的声音也变得坚决了起来,“只要帕里还活着,没人可以伤害主人!就算你是无比强大的雷本斯大人,也休想动主人一根汗毛!” 雷本斯笑得更加张狂。他的嘴巴几乎整个翻到了脑袋后面,估计就算是一头地龙,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一口吞下。 “无知的浣熊,你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之前你一直压抑着体内的气息,让我忽略了你的存在。但现在,你倒霉了!你一定记得那个传闻,雷本斯喜欢把强者当成他的猎物,那是他的嗜好。”雷本斯终于合上了嘴巴,但他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刺耳,“同时有两个猎物出现在我眼前,真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话音刚落,雷本斯体内的所有灵力彻底爆发了出来。那是一团粉红色的雾气,充满了血腥的气息,火光下的绿草在尽数枯萎,仿佛在那雾气中带有极为强悍的剧毒。 心理和生理上的两方面压力,使得帕里有些顶不住了,他的气势明显有所减弱,却并没有退开,仍然带着决然的表情挡在了齐朗身前。正如帕里所讲的那样,为了确保主人的安全,他绝不会退却。 而齐朗在这时拍了拍帕里的胳膊,绕到了前面,在真正动手之前,他还需要确定一个事实,因为那个事实很重要,关系到那本小册子是不是珍妮在故弄玄虚。 “雷本斯大人,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把我当成你的目标,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他发问说。 “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雷本斯的语气带足了抱怨,“你说得没错,我的目标并不是你,而是珍妮那女人,因为我欠了阿布西昂一个人情,必须还给他。但我改主意了,我自作主张了,你难道就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我不得不说,这对于我们人类而言是很难理解的。”齐朗仍然保持着平静的态度,“我觉得你应该从头说起,比如说那个人情,以及阿布西昂的真正要求。” 雷本斯气愤地挥动了一下手臂:“阿布西昂替我们巴吉争取到了荒木森林,那就是那个人情。当然,我从不认为这个人情大到足够使我们巴吉共和国替他卖命。” 吉拉远远地喊出了他的推测:“按理说,阿布西昂应该希望你们全军出动,进攻奥托帝国才对。” “他是提出了那个要求,但我们没那么蠢!”雷本斯快要失去耐心了,“发动战争,对我们没有丝毫的好处。我们只需要一个安静的落脚点,可以好好地生存下去。不过,我仍得帮他一把,以个人的身份,达成他的愿望。” “那你为什么不去干你最该干的正经事。”古尔夫战战兢兢地插了一嘴,“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认错人了。珍妮是个女人----女人,你能分辨得清吗,和你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 “我说过了,我改变主意了!”雷本斯几乎咆哮了起来,“你们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很冲动,我无法压制住这种冲动,因为我见到了一个高手,一个真正有实力的高手。” 他在说出这番话时,明明白白地把目光投向了齐朗,就好像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齐朗皱起了眉头:“就为这个的理由?这好像有些荒谬。” “为什么你们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雷本斯彻底愤怒了,“我是战士,这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战士,没有人能达到我这样的实力。你知道寂寞吗?那种感觉,空虚无聊,就好像你每天只能和空气讲话,和空无一人讲话----你能理解吗,我的心情!!” “我尽力吧。”齐朗决定结束这场谈话了,因为他已经大概了解到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时他还在担心那个身影----他中箭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事,但他肯定受伤了。在过去这一段时间里,周围隐约出现了一丝灵力的波动,那给了齐朗一种不祥的预感。 “好吧,雷本斯,我猜想你的心情应该是这样的,你需要打上一架,和你所说的真正有实力的高手,也就是我,打上一架,一切就结束了?” “不!!”雷本斯狂暴地跺了一下脚,轰的一声,齐朗觉得整座山都跟着晃动了起来,“你并没有理解我的心情!我要杀了你,我必须杀了你,只有那样,我空虚的内心才有可能被填补!” “不可以!”帕里尖叫了起来,“你知道巴吉的规矩,你首先得干掉我!”他回过头看着齐朗,一脸决然的表情:“主人,帕里要完成这个命誓,请让帕里去和那个丑八怪去打。” 齐朗却摇了摇头:“你不可以那样做的,帕里,他很强大,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对付这样的敌手,我们历来只有一个策略,那就是一拥而上!” 话音刚落,齐朗已经冲了出去,而心领神会的古尔夫和吉拉更是在同一时间发动了箭矢攻势! “嗖!嗖嗖嗖!” 古尔夫一下子就箭出了十七八枝魅影之箭,而吉拉的箭枝虽然不比古尔夫华丽,但在射速上却并不比古尔夫慢上多少。 可那一阵飞箭还是落空了,同样落空的还有齐朗攻出的剑光。雷本斯实在是太快了。他爆发力大得惊人,没人能看清他怎样发力,仿佛他根本动都没动,就在原地留下了一个虚影。 “你后面,主人!”帕里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并非真正看到了雷本斯,而是他敏锐的嗅觉起到了作用。 齐朗同样感受到了背后的寒意,那是三股凌厉的气息,像闪电一样攻了过来! 第417章 改变策略 不必多猜,齐朗就可以判断出来,雷本斯正在使用他的三尖短叉进行攻击。那是一记短促有力的挺刺,就好像直立起来的眼镜蛇猛地探了一下头,威胁般地炫耀毒牙的威力。 但这一记进攻绝对不只炫耀是那么简单,而是毫不留情的,是致命的! 尽管雷本斯的攻击应该在七八米之外发动的,但叉刺所透出的气息仍然阴寒刺骨,如果不是齐朗身负两种异能,而且在狂狼项链的帮助下战斗力远远胜过同级别的战士,单是那股寒气就足够令他浑身的鲜血凝固。除此之外,雷本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连齐朗这位以速度著称的超一流高手,与之相比仍然要慢了许多。 这一击,齐朗肯定接不下来,因为那已经超过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幸运的是,帕里在身后起到了作用。他在大嚷了一声后,早就飞身扑了上去,试图凭借他的爪子从侧路干扰到雷本斯的进攻。八段兽体的全力一击,果然非同小可,单是双腿踏地那一下子,就已经发出了轰然的巨响,好像有两块陨石突然砸中了地面。 然而雷本斯早就准备好了一整套进攻手段,帕里那边才一起动,缠在他腰间的那条皮鞭不知怎样甩了起来,啪的一声脆响,竟然将帕里横着卷了出去,一直摔出了十多米远。 帕里的舍身一击,终于为齐朗抢得了宝贵的自救时机。身子前扑,撤剑横扫! “澎!” 白光粉气相交,爆出了一阵耀眼的火花。 齐朗被震得摔了出去! 雷本斯不光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他的力气也大得惊人。齐朗的防御是由侧面击攻。占了巧劲,再大的力气也应该被震开才对。可没想到,雷本斯的直刺竟然重到了如此地步,若非齐朗为求保险扔把身子丢了出去,那激射而出的粉色气息非得透体而过不可。 古尔夫和吉拉的飞箭再度射了过来,侧翼掩护的配合,是弓箭手的常规训练科目,他们作为弓箭手当中的佼佼者。在攻击时机选择上还是没得说的。 而雷本斯也并无继续进攻的意思,只把身形一晃,转眼就跳出了这阵箭雨的包围圈,远远地站到了一边,脑袋在那里摇晃着,似乎有些得意。 “你没事吧?”古尔夫一边跟着吉拉冲入战团,一边向着齐朗急切地询问着,“有没有受伤?” “没事!”齐朗一个翻身跳了起来,横移脚步撤到了古尔夫和吉拉身前,向着帕里所在的方位喊了一声:“帕里。回答我,你还好吗?” “帕里……没事。”帕里慢悠悠地走了回来。他腰腹部位明显受了一些皮外伤,多亏在遭受鞭打之前,他伸出了强健的胳膊挡了一下,否则他一定会变成一上一下两个帕里。“他似乎比传说中还要强大……我们打不过他。”恐惧的表情再一次回到了帕里脸上。 “你很识货,同胞,强大的雷本斯已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十段兽体,最顶级的!” 雷本斯再一次狂笑了起来,而在齐朗听来,他那笑声中竟然带有些幽怨的意味:“你们现在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吗?我寂寞,我空虚,我无聊透顶!人生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我却仍将自顾自地强大下去,你们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齐朗已经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好了。雷本斯说得没错,这条毒蛇的确强大得惊人,在两名斗尊级别的弓箭手的袭击下,他却躲闪得轻松自如,那样的速度本身就已经异乎寻常,而自己和帕里的全力一击,他化解得不费吹灰之力,还在一个照面之间就令帕里吃了个暗亏,这样的实力的确是超乎想象的。 “你的心情,我现在还是无法理解,但我想我大概应该再为你介绍一个新朋友。”齐朗在这样说的时候,向脑子里发出了轻声召唤。 伊格鲁出来了。仍然那样高大而强壮,在过去近半年的时间里,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修复了身上的伤势,也花费了同样多的精力,才把兄弟相残的悲惨一幕遗忘,现在正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呜!” 伊格鲁高傲地发出了一声长嗥,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里,帕里身上的伤情已经痊愈了。伊格鲁找回了记忆,也找回了他那神奇本事,对于普通的皮外伤,他可以利用与生俱来的天赋帮忙治愈。 不过齐朗却十分清楚伊格鲁在表达着什么。他说得明明白白,眼前这怪物,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就算是他出来帮助,也无济于事。 “这是什么?”雷本斯露出了好奇的表情,“难道是传说中的雪狼?这真神奇,我的心情又变得有些忧伤了起来,因为我竟然看到了真正的雪狼。那种可怜的生物,据说他们已经绝种了,如果他是仅存的雪狼,我们不该好好善待他吗?” “来吧,雷本斯,别再向我们讲述你那无人关注的心情,好好拼上一场!”齐朗已经开始心焦了,因为他知道父亲就在附近,就在一两秒钟之前,他好像又感受到了那样的灵力波动----那像是在求助,他要顶不住了! 齐朗在脑子里向伊格鲁沟通了一句,把荣誉之剑立了起来,一步一步向雷本斯逼近。 “你们人类从不讲公平的吗?”雷本斯有些很受伤的样子,“你们这是在倚多取胜,当然,胜利根本不可能属于你们,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们这是不公平的。” “让你的公平去见鬼!”古尔夫在旁边替齐朗骂了一嘴。他虽然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但在进行了一阵攻击后,他的心情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对付你这种冷血动物,我们人类根本不会讲什么公平,因为让你下地狱才是对这世界真正的公平。” “说得很对,古尔夫。”吉拉笑着挤了挤眼睛,“但有一点我可能得提醒你一声,巴吉一般都是哺乳类动物,虽然他生了一个毒蛇的脑袋,他仍然和爬行类毫无关系。” 古尔夫撇了撇嘴,这场争论他实在不想继续下去。 “既然你这样说,雷本斯,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没想到,齐朗却停下了脚步,还把手中的长剑垂了下来,“我们来一场决斗,用你们巴吉最时髦的方式,那该怎么说……对了,是扑尼亚!” 雷本斯再一次露出了激动的表情:“你竟然知道扑尼亚,我的心情好极了,你让我开始喜欢上你了。” 齐朗提出这样的建议,并非是从中看到了胜机,而是伊格鲁在旁边提醒着他,他感受到了一个受伤的灵魂,而那个灵魂正在一点点地消逝。这场战斗必须尽快结束,越快越好! 在苦苦思索中,齐朗想起了帕里在闲暇时和小吉拉进行的那种兽类搏击----那是有着约定时间的,仅为三分钟,而且一般对巴吉而言,打完眼下的一场扑尼亚,只能约定下一次比赛的时间,其余时间里的私斗都是违法的。 那大概是惟一尽快结束这场战斗的办法,因为齐朗十分确定,那个急需救助的灵魂,就是自己的父亲! “敢不敢接受挑战,你这毒蛇脑袋?”齐朗把荣誉之剑插在了脚下,“你还有那个种,对吗?” “我有些被你打动了。”雷本斯开始活动起了肩膀,“要知道,那样对你可能有些不大公平,因为我的牙齿明显比你的要锋利得多。” 古尔夫和吉拉都紧张了起来:“你疯了吗,他说得没错,他那可能是毒牙,咬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我的牙齿绝不会比他差劲!”齐朗把圣血弓也摘了下去,扔给了古尔夫,压低了声音说:“留意周围的动向,那个人就在这里,我需要找到他!” “同胞,我希望你随身带着手表呢,因为你被指定为裁判官了。”雷本斯开始活跃地跳动了起来,像个职业拳击手那样,挥动着手臂,向两旁并不存在的观众索要掌声。 除了那条短裤,帕里再没有其他任何个人财产,因为他在齐朗那位主人身边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过雷本斯所要求的手表,吉拉在第一时间递了过去。 “三分钟倒计时,现在开始!”帕里惊慌地大嚷了一声,却忘记了正常的裁判官应该是保持中立的,“主人,打倒他!狠狠地揍他!” 不用帕里提醒,齐朗已经扑了上去,直拳,又快又疾,直奔胸口。 雷本斯这回并没有施展他那鬼魅一样的身法,而是站在了原地,张狂地笑着:“加把劲,肉团脑袋,你这一拳好像绵软无力。” “呯!” 齐朗这一拳击中了目标,就在雷本斯心脏的位置,深深地陷了进去,就好像打中了一张韧性极强的皮袋子。他毫无反应,齐朗却被弹了回来! “该我了,肉团脑袋,你准备好解毒剂了吗?” 雷本斯咝咝地叫嚷了一声,张开血口向前一探脑袋,那两颗足有三公分长的獠牙闪着骇人的寒光! 第418章 弱点 齐朗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雷本斯竟然上来就要运用牙齿这个凶狠的武器。巴吉们虽然都长了个动物脑袋,可毕竟在形体上更为接近人类,在正常情况下,人类的单对单的打斗应该是以拳脚为主。 那长长的獠牙里肯定带有毒液,被他咬上一口,就算真的随身带有解毒药剂,恐怕也来不及使用。 就在齐朗全神贯注准备闪过雷本斯的牙齿攻击时,没料想那竟然只是一个虚晃,其意图只是吸引齐朗,令他把视线抬升。 雷本斯出拳了,左右开弓!两条细长的手臂诡异变幻,好像根本没有骨头一样,可以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展开攻击。 “呯!呯呯!” 额头!下巴!肩膀!胸口!肋骨!…… 几乎只在一转眼的时间里,齐朗已经挨了无数拳。 他太快了,视线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动作。同时他的力量大得惊人,每一拳仿佛都足有几十吨重。齐朗一步一步地退着,抬起手臂进行格挡,可那根本是不管用的,就好像劈面洒来的是一阵暴风骤雨,雨点般的拳头越来越疾,越来越重! 齐朗摔倒了。那大概是第一万拳,或者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拳,反正都没有区别了,因为齐朗根本计算不清自己到底挨了多少拳。而那最终的一拳,正中心窝,让他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跳动的能力。 “扑通!” 齐朗趴在了地上,就像一具尸体,毫无知觉。甚至连呼吸好像都已经停止了。 “时间还没到。你就这样倒下了?”雷本斯仍然在原地跳跃着。一边摇晃着他的蛇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为什么你这样不体恤我的心情?我需要刺激,再强烈一些的刺激!” 他扭脸望向了帕里:“八秒?还是九秒?快说说看,我需要了解我是不是创下了个新记录。这实在是太过令人失望了,我本以为他是最有希望挺过一分钟的敌手,可现在看来,他并不了解我的心情!” 帕里浑身颤抖着。在他看来。这场扑尼亚已经结束了,以主人的失败告终。而接下来,身为胜利者的雷本斯可以得偿所愿地切下主人的头颅,那就是扑尼亚的规矩:如果在一分钟内结束战斗,失败者将因不自量力,无法令观众得到满足,而被判处死刑,而他的头颅将成为胜利者的战利品。 在传说中,无比强大的雷本斯只进行过有限的几次扑尼亚表演,其结果都是一样的----挑战者在十余秒钟内被打翻在地。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而他们的头颅。最终都成为了雷本斯的客厅墙壁上挂着的战利品。 “你们有谁带刀来了吗?还是说,我可以借用一下他的那把漂亮的长剑?”雷本斯的蛇头飞快地扭动着。古尔夫被他盯了一眼,心里生出一阵阵的恶寒。 “见他妈的鬼!”古尔夫狠狠地骂了一句,“我们跟他拼了!”他拉开了弓箭,打算撕毁这场不知所谓的兽类搏击,在他看来,对付那令人恶心的家伙,就该采用原本的方式,一拥而上,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干掉。 “不可以的!”帕里张开双臂挡在了前面,紧张地大嚷着,“扑尼亚已经开始了,必须按照规矩来!” “我才不管你们那愚蠢的规矩,你希望你的主人死掉吗?”古尔夫的脸涨得通红,“躲开,帕里!让我射穿他的喉咙!” 帕里痛苦地摇着头,却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帕里从不希望主人死掉,因为如果雷本斯斩下了主人的头颅,帕里也将自杀殉主,那同样是巴吉的规矩!” “说得对极了。”雷本斯的口气中露出了一丝赞赏,“我们巴吉是讲规矩的,我们说到做到,这一点可不像你们人类,出尔反尔,阴险狡诈。” 古尔夫并没有被说服,仍然不肯放下手中的弓箭。就连聪明的吉拉在这时也没了主意,他早就判断出了雷本斯的实力,如果他和古尔夫在这时发动进攻的话,这场扑尼亚就将提前结束,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场真刀真枪的生死大战,而其结果是所有人都将死在雷本斯手里,包括昏迷在地的齐朗,但如果不出手,眼睁睁地看着雷本斯用剑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切下齐朗的脑袋,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伊格鲁表态了。他把身子一横,挡在了古尔夫和吉拉身前,态度十分明确,是在制止他们。伊格鲁并没有放弃,而且他对他宿命的伙伴实在是太了解了,他知道,那个硬骨头的家伙没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等一等!”不出意料,齐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太心急了,雷本斯!” 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满脸是血,呼吸声极重。雷本斯的那阵攻击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齐朗可以确定,自己的左肩已经粉碎性骨折,因为手臂根本抬不起来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应该也已经断了,肋骨大概出现了裂痕,但心脏仍在跳动着----这场比赛绝对没有结束! 他狠狠地向地面吐了口鲜血:“巴吉的死神就这么点能耐?我必须说,让人失望的那个,恐怕是你才对。” 雷本斯满意了,这一点从他脑袋摆动的频率就可以看出来,就像莱欧在吃到肉骨头时摇动着的尾巴:“我的心情十分愉悦。这真难得,无比强大的雷本斯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他使出全力的对手。” “我并不为此感到荣幸,你这毒蛇脑袋!” 齐朗狠狠地站直了身子,嘴角的鲜血仍在不住滴落,看上去异常惨烈,“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力量!” 古尔夫已经不敢看下去了。他有过一次观看拳赛的经验,那回奥乌和齐朗在歌剧院举行的较量,虽然齐朗在最后时刻反败为胜,但中间的过程实在是太过摧残了。可今天的情况比那严重一百倍还要不止。 “可我还是要感谢你,因为你是最体谅我心情的那个。” 雷本斯狞笑着迈开了步子。这一回他甚至放弃了原本那诡异的身法,直接迎面冲了上来,因为在他看来,眼前这的敌手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一拳就可以让他彻底昏迷过去,而后他就能以骄傲的胜利者的身份,借来那把宝剑,切断他的脖子。 然而,变数还是出现了。 就在雷本斯刚要发力前冲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他陷了进去,速度放缓,挥出的拳头好像在被什么人在身后拉扯着。 “什么鬼东西?”雷本斯惊讶地望向了齐朗,从那血淋淋的面孔中,他看到了齐朗眼神中的自信。 那并非是周围别的什么人在暗做手脚,正是齐朗的手段,也正是齐朗在扑到在地的短短几秒钟时间里,所想出的应敌之策。 雷本斯的速度太过惊人,如果和他比快,这场对决的果然只是一边倒,而想要改变这种局势,必须将他限定在一个有限的活动区域之内。那正是齐朗的想法。虽然齐朗在力量上明显处于劣势,但如果通过将内力扩散开来,限制住雷本斯的活动能力,齐朗至少可以在短期内给予他一定的威胁。 强大的真气,正是齐朗远胜常人的独特手段。他拥有勇战士和修道者两方面能力,还得到了狂狼项链的助力,使得他体内的真气存储量远远超过了同级别的战士,就连天梭喷发出的超级火焰都可以强行阻在体外,为雷本斯的行动制造点麻烦,当然不在话下。 雷本斯发觉了情况不妙,开始奋力挣扎。他体内强大的灵力爆发了出来,那一团带有毒素的粉气正在不断扩散。但至少在眼下,他已经被困住了,身形凝滞,强悍的力量无从施展。 机会来了,正是齐朗一直盼望的机会! 真气飞速运转,所有灵力能量聚集在右臂----直拳! 拳风!强大的力量带起了一阵狂风,吹得一旁的古尔夫和吉拉几乎无法睁开双眼。 拳头到了,精准无误,正中雷本斯那巨大蒲扇一般的脖子! 那是他的弱点所在,齐朗已经计算过了! 起初的一拳,齐朗击中了雷本斯心脏所在的位置,但那只是按照人类的身体构造所测算出来的心脏位置,眼镜蛇的心脏却是隐藏在别处。 吉拉所掌握的知识是错误的,或许大多数巴吉都是哺乳类动物,但眼前的这个毒蛇脑袋,绝对不是----他浑身弱若无骨,皮肤弹性十足,那正说明他的体质根本与蛇类毫无二致。 而眼镜蛇也是有心脏的,按照正常的比例,就应该在雷本斯脖子靠下的部位。 雷本斯失算了,他以为他的体质永远不会有人摸清,而这一回,齐朗的一拳让他尝到了苦头! “我的心情……”他惨叫着摔了出去,连他的心情都没有表达完整。 雷本斯吐血了,虽然伤得并不比齐朗更重,但那对于这位从来没有尝到过失败滋味的死神而言,却是史无前例的。 第419章 决战约定 帕里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在他看来,雷本斯是十段兽体的巴吉,是巴吉之神,是不可战胜的。帕里知道十段兽体是什么样的概念,那相当于人类的勇战士突破了斗尊级别,达到了传说中的战神级别,又或者说是修道者在圣者之上的仙灵级别,没有人亲眼见识过那样的超强勇士,那根本就是个传说,虚无飘渺,就像高不可攀的圣子峰,不可征服,人类只能景仰。 可现在,那巴吉之神被击倒了! 击倒他的人浑身是血,遍体鳞伤,脆弱得仿佛就连小吉拉都可以挥动小拳头将他打倒在地;可他又仿佛是无比坚硬的,就像一颗金刚石,拥有这世界上最大的硬度,就算遭受铁锤的上万次击打,他仍然牢不可破。 那应该是心脏的硬度,是意志的硬度。看来真正的强者,并非是以体内所储藏的能量计算的,而是有着别的什么奇妙的判断准则,那个准则以帕里的智慧很难猜想得透彻,但至少在眼下,他可以确信一点---- 自己的主人,才是不可战胜的! 雷本斯爬了起来,身形在摇晃着,仿佛并没有从齐朗那重重的一拳中恢复过来。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惊骇,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被击倒的感觉是这样的----疼痛他还可以忍受,但被动摇的信心,却是他无法忍受的。 他一直是充满自信的,因为失败这样的字眼从来就不曾和他粘过边。但这一回,尽管才仅仅是挨了一拳。在他看来已经是一次巨大的失败。他被击倒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击倒了。尤其把他击倒的,还是个低劣的肉团脑袋。 这实在是太不可想象了! “我的心情很复杂。”他再度尝试着描述起自己的心情,“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喜欢上你了,那让我更加冲动,想要砍下你的脑袋,让它成为我诸多战利品中最为珍贵的一个;但我又珍惜你,我怕你死掉。怕你这样的敌手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的心情将永远低落下去,就像沉入深渊……等一等!” 雷本斯的深情表述还没有完成,齐朗又一记迅猛的直拳已经轮了上来! “轰!” 闷雷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雷本斯这一回及时架起了手臂,用他那毛乎乎的手掌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拳。他们相持住了,就像两个友好的伙伴,正在进行一场力量的角逐。 大地在震颤,雷本斯身后的湖水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是雷本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强大的力量,灵力的冲击一股接着一股。源源不绝,而在那灵力之后。还有着另外一股强大的力量,那是接近于灵力的奇异力量,只不过那种力量却是生生不息的,像是在他的对手体内循环往复,不断地给予支援,不断地提供能量。 雷本斯确定自己可以顶得住,身为十段兽体的巴吉,他体内的灵力能量早已站在了这世界的顶峰,就算十个成年的地龙联手在一起和他较力,他也有信心最终胜出,只不过那将是一场很耗时的比拼,就像眼下的情况一样,他必须拼到敌手渐渐失去力量后,才有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但扑尼亚是有着时间限定的,仅仅三分钟罢了,按现在的计时情况来推算,大概不到两分钟。 当然,对于这场比赛的结果,他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他真的很高兴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但最令他纠结的是,在齐朗这一拳的攻击下,他竟然没有办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你们人类……是不讲礼貌的吗?”他咬牙切齿地大喊着,“为什么不让我好好讲讲我此刻的心情?那对你来说……也会是很有借鉴意义的,因为……你也会站到和我一样的高度,你也会感到寂寞,你也会觉得自己是不被人理解的!” 齐朗仍在全力摧动着攻势,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倾尽全力想要推倒一座高山,那应该是足有几万米高的高山,任凭自己怎样努力,那高山只是岿然不动。不过,他注意到对面的敌手好像同样把自己当成了一座高山,同样正在拼尽全力,所不同的是,在这样的全力比拼中,雷本斯是讲得出话来的,而他自己,却是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因为那会使得他泄掉体内的所有力量,一败涂地,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大喝一声,让雷本斯那所谓的心情去见鬼。 狂暴的能量在两人的手掌之间开始向四周喷溅,好像一阵阵狂风,吹得周围飞沙走石,那堆篝火早已经化成一阵火星飞散,古尔夫、吉拉和帕里禁受不住狂风的吹袭,均不住地向后撤退着,甚至满天的乌云都已闪到了一旁,露出了好奇的星斗和被惊醒的月亮。 “时间……时间到!” 终于,公正的裁判官帕里记起了观看一眼手表,恰到好处,三分钟的比赛时间刚好过去。 “轰!” 一声爆响,齐朗被震退了十多米远,踉跄了一下,险险才站稳脚步。雷本斯在最后时刻爆发了全力,将齐朗震了出去,而他的这次全力爆发,也使得他的手臂酸涨无力,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我已经好久没有热血沸腾的感觉了,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他并没有继续发动进攻,只是站在了原地,把他那骇人的毒蛇脑袋垂了下来,像是在向齐朗致敬,“我的心情现在是肃然起敬。你是第一个在扑尼亚的比赛中和我战平的敌手,尤其你还是个肉团脑袋,并非是高贵的巴吉。” 齐朗重重地喘着粗气,他必须要好好调整一下,才能重新加入这场谈话。而伊格鲁在这时靠了上来,骄傲地昂着头,低沉地呜了一声,齐朗身上的皮外伤就开始恢复了,或许他体内的骨折还需要一定时间的静养,但有伊格鲁这样的忠实伙伴,那些伤势都不成问题。 “现在怎么样,雷本斯?”吉拉紧张地走了上来,小心地打望着那怪异的巴吉,“你们巴吉的规矩,我们并不了解,如果没有第二回合的话,我想我们该送客了。” 雷本斯笑了,咧开了嘴,蛇头在兴奋地摇晃着:“巴吉是讲规矩的,这场单人扑尼亚只能进行三分钟,比赛已经结束,我的对手是值得尊敬的。所以,你们应该放心一段时间了,因为在这段时间里,你们的猎杀印迹已经被解除了。” “那么,好极了。”古尔夫心有余悸地扶住了齐朗的肩膀,“你认识出去的路,对吧?就算你不认识,我们这里也没人愿意为你指路的。” “乖乖,你们人类为什么会这样心急?”雷本斯仍然赖着不走,“按照巴吉规矩,我们应该约定好下一场扑尼亚的时间,因为扑尼亚是不可以有平局的,对于巴吉勇士而言,如果没有一个人倒下,比赛就永远不会有结束。” “你的视觉大概出现了一些问题。”古尔夫拿出了一个郑重其事的表情,“我该为你介绍一下,刚刚让你尝到苦头的这位,不是什么你们那又丑陋又低等的巴吉----对不起帕里,我不是指你,你是和他们不同的----他是人类,看到了吗,他是穿裤子的,而且长了个漂亮的脑袋。” “可他刚刚进行了一场扑尼亚的比赛,按照巴吉的规矩。”雷本斯不为所动,而且正如他自己所强调的那样,巴吉是极讲原则的,“所以,一切都得按照我们的规矩来。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同胞?”雷本斯这时把目光凶狠地投向了帕里。 “是的……不,不要!”帕里那双浣熊眼睛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雷本斯阴冷地笑了笑:“由于一方向另一方进行了言语上的侮辱,受侮辱方可以宣战,发动种族之间的大战!” “什么?!”古尔夫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竟然引发了这样严重的后果,“等等,我道歉,来得及吗?我愿意真心诚意地向你道歉。你不丑陋,你漂亮极了,美若天仙。你也不低等,你简直是这世界上最高级的生物,我想真正的神明也不过是你这副尊容……我会好好劝劝他,让他挑个好日子,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和你好好地来上一场什么见鬼的扑尼亚,可以吗?” “太晚了,可爱的家伙。”雷本斯哼哼地冷笑着说,“我有十万大军,都是你所说的丑陋的、低等的巴吉战士,我想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现在看来,阿布西昂的请求,我没有理由拒绝了。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会带领大军首先击溃奥托帝国,而后再兵临城下----那中什么地方来着?哦,对了,晚霞镇,那是个好地方,十分适合来一场世界大战。” 雷本斯回身拾起了他的武器,就在古尔夫仍想着弥补之前的过错之前,突然身形一晃,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而他那咝咝的话语却留了下来:“等着我的好消息,高傲的人类,在那一天,我的心情会达到快乐的顶点。” 第420章 消逝的老国王 齐朗终于恢复了过来,而对雷本斯那鬼魅一样消失的身影,以及他那恐怖的挑战宣言,他根本不想去理会。齐朗此刻最为在意的,只是父亲的安危。 他就在附近。 就在几秒钟之前,齐朗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爆发出来的气息。那像是一声呻吟,尽管无声无息,但齐朗能够感受到那无尽的痛苦。他伤得很严重,他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父亲,你在哪儿?快出来!” 齐朗突然扯开嗓子,大声叫喊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声嘶力竭,惨白的月光照在他满是鲜血的面孔,看上去那样无助,那样惨烈。 “我来找你来了!我来救你来了!”齐朗哽咽了起来,声音变得沙哑,不成腔调,“你快出来,我能帮到你,而且……我需要见到你!” 齐朗落泪了。此刻的他脆弱得像个孩子,当然,在他面前,齐朗永远都是个孩子,虽然他已经长大了,变得无比坚强,变得令人生畏,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他仍然是那个哭哭啼啼,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把那柔软的拳头砸向木头假人的孩子;仍然是那个怯生生拉着父亲的手掌,不敢去和那些初次见面的小伙伴进行接触的孩子;仍然是那个不忍作别,偷偷跑出城外,观看父亲进行一场惊天血战的孩子。 父亲就在附近,他受了很重的伤。为了他的孩子免于挨受致命的一箭,他用他的**挡在了前面。在齐朗的记忆中。那是个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座大山,足可屏去所有风雨。但他并非坚如磐石,并非硬如钢铁,他只是个普通的父亲,普通的血肉之躯。 齐朗很无助,浑身发寒,颤抖个不停。父亲生死不明,不知所终,令他无法忍受。就好像心脏被插入了一万把匕首。那钻心的痛苦,比肋骨处的断裂所带来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敏锐的吉拉同样感受到了那股气息,也在紧张地四下打望着,并尝试着扯开嗓子帮忙召唤:“请您出来吧。弗罗斯特!” “不!他不叫弗罗斯特!”齐朗狠狠地嚷了起来。那一声叫嚷几乎牵动了他体内的伤情。使得他猛地咳出了一口鲜血,但他仍在纠正着吉拉的用词:“他叫齐甫,我的父亲齐甫。我们宗浩王国真正的国王!”他愤怒得像一头野兽,双眼瞪得血一样鲜红。 吉拉连忙改口:“请您出来吧,老国王,您的儿子就在这里!我们能解救您,我们这里有一匹雪狼,他的医术高超,还有一些神奇的魔力。” 若下大祸的古尔夫仍然有些神不守舍,不过他也在四下里帮忙寻找着,嘴里一声声呼唤着老国王。至于忠心耿耿的帕里,更是冲到了湖水里,在他看来,水下是惟一的盲区,因为周围几万平方米的区域都被他搜遍了。 伊格鲁在这时慢慢地踱了上来,仰起鼻子,在空气中嗅探着。在伊格鲁看来,吉拉刚刚的那番介绍有些脱离实际,因为那种雪狼与生俱来的本事,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控制尸体的御尸魂气,那大概是帮助那位老国王最为有效的办法。但他有些不敢去尝试,因为他也很担心那会让他陷入和他兄弟一样的魔境。 不过,如果齐朗真的提出了那个请求呢? 伊格鲁对这个假设有些拿不准主意。为了帮助他宿命的伙伴,伊格鲁可以不顾一切,但那样顶多是保存住了他父亲的尸体,让他可以行动,至于把灵魂从另外的世界召唤回来,那肯定不是雪狼族与生俱来的本事,因为那可以称得上是个高尚的能力,而雪狼本身绝对是和高尚不沾边的,因为在传说中,雪狼是恶魔的使者,他怎么可以拥有高尚的本事? “他在那里,正在过来。” 伊格鲁有发现。他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呜鸣,那叫声在齐朗听起来似乎并不含有兴奋的意味,因为他的语气有些低沉,其中透着一种不祥。伊格鲁的确并没有把他的发现表达得十分完整,实际上,他已经看出了真相,而那个真相恐怕是齐朗所无法承受的。 果然,一个黑影正从湖心的位置慢慢地走了上来。他称不上高大魁梧,但在齐朗看来,他就是那座给了他十足安全感的大山。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涉水而行。 齐朗颤抖了起来,眼泪泛滥成河。他是该流泪的,因为他的心里早已盈满了思念。 齐朗想冲上去,就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他的胳膊,吊在他的肩膀上。但齐朗挪不动步子了,不是因为腓骨的伤情影响到了他的行动能力,而是因为他实在太过紧张。 他仍然向前行走着,踏着齐膝的湖水,一步接着一步,仿佛从地狱的泥潭中走出,正在无比艰难地接近阳光,接近地面,接近亲人。 齐朗不敢想象父亲每天要经受何等的痛苦。或许他的灵魂被囚禁在了一个寸许大小的铁盒子里,他四处碰壁,找不到方向,无法挣脱。或许他一直处于地狱之火的烧灼,就像锡块融化在铁勺子中,无助地滚动,却怎样也无法摆脱被重塑成形的痛苦。 但他是有感情的,并不是一具行尸走肉,因为一具尸体,绝对不会每天向他的挚爱献上美丽的花朵,更不会为他的儿子挡上一箭。 那一箭就插在他身上,就在他心口的位置,陷得很深,触目惊心。 但他仍然走着,一步一步地靠近,就好像他早已经失去了心脏,就好像他不需要用心脏来维持生命的迹象。 他绝不像朱来先生那样天生异常,把心脏生在了另外一侧,齐朗曾经听到过那有力的心跳,就在它原本所处的位置,贴在他胸口上听,那声音就像在打鼓,呯、呯……跳动得虽然缓慢,但节奏平稳。现在想想,那应该是齐朗曾经听过的最为动听的声音----呯、呯…… 吉拉已经惊呆了。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是无法理解的,因为那位老国王明显受了致命伤,却仍然不为所动地行走。就好像他的**已经失去了控制,但坚强的灵魂却在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至亲。 那意味着什么,吉拉无法想象。他经过了好长时间,阅读了无数高深的书籍,才可以自信满满地宣称,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鬼魂,可现在,真正的冲击再度出现,就好像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只是从蒙昧走向了另一个蒙昧。真理仍然是未知的----神明难道真的存在? 古尔夫也惊呆了。因为他看到了他永生无法忘掉的场面,那个人似乎是没有头颅的,又或者说,他的头颅只是一团气息。在董宏的忠诚之剑的圣光照射下,他原本的铁面罩早已经融化了一半,如今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在那架子里面,并不存在什么亲切的面孔----那是一团黑气,似乎曾经保有过形状,但那形状却再也无法维持稳定。 齐朗同样看得一清二楚。 他终于了解到父亲为什么会被带上了面具,因为,他的头颅早已经不复存在----他和他的所有勇士一样,都在那场惊天的血战中壮烈战死,而他的身体却被保存了下来,他的灵魂也被保存了下来,好像必须依靠那个铁面,才可以使他的灵魂有所依附。 “抱歉,我的朋友。”伊格鲁在犹豫不决中发出了声音,“我没有办法帮助你。那灵魂封印只是把一道能量封存在了一个形象中,那和我掌握的能力完全是两回事。眼下这种情况,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很抱歉,我没办法帮到你……” 泪流满面的齐朗跪了下去,刚被修复的膝部狠狠地撞上断裂的岩石,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父亲,父亲!”他在颤抖中反复呼唤,仿佛那样就能唤回父亲的头颅,令他重现往日那熟悉的微笑。 那团黑气正在改变颜色,慢慢地变得纯净,好像那一声声呼唤让在令他彻底摆脱封印的困扰。但它只是变淡了,期待中神奇的重生并没有出现,能够令人看得清楚的,只是那团气息已经脱去了黑色,变得像冰雪一样纯白。在那团白气中,齐朗仿佛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孔,粗眉毛、宽鼻子、嘴唇偏厚……那是张很有威严的面孔,说不上英俊,在齐朗看来,却是无可比拟的亲切。 但那不过是幻觉罢了,白气正在一点点升腾,那具肉身也正在失去生机----他脚步蹒跚,摇摇欲坠。 “父亲!”齐朗已经痛不欲生,甚至连爬起来的力量都已完全丧失。他宁愿父亲早已在那场惊天浩劫中壮烈牺牲,而不像眼前这样,半人半鬼的模样,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正在真切地响起。那声音浑厚有力,仿佛从飘渺的虚空中传出,又好像近在耳边:“齐……朗。” “父亲,我在这里。”齐朗抬起头,从那声音中,他听出了告别的意味,那令他大感担忧。 “我很骄傲,儿子,你是我的骄傲……” 声音消逝,那团白气也随之消逝,只剩下那半面铁面罩栽落于地…… 第421章 勇士沉入低谷 天亮了,但黑夜似乎并没有被造物之神移走,天空像被一片布满灰尘的玻璃罩遮着,云气濛濛,令人心情压抑。 古尔夫和吉拉在拾掇着老国王的遗物:一件破旧的布衫,融化了一半的铁面罩,外加两朵晨曦山茶。他完全消失了,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是他那幻象一般的**,或许,还有灵魂。 齐朗无助地坐在了地上,靠在水晶棺旁,双手抱膝,仰望天空。 他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甚至连和父亲拥抱一下的机会都没能争取下来。那是欲哭无泪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那样的感觉,就连当初在母亲的水晶棺前,所有的记忆在突然之间全部找回来的时候,他都未曾有过那样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被抽空了,无法呼吸,压抑透顶。就好像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一件珍贵宝物,在突然之间遭遇到不幸,化为一片烟尘,消散在空气中,永远无法再捉在手心里…… 心碎,这个词确有其事。 他现在一动也不想动,什么也不想去考虑,只想着那样静静地坐着,坐在水晶棺前,任由那破碎的心一片一片地洒落在地面,摔得粉碎,再粉碎…… 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淋湿了胸襟,与血迹掺和到一起,一点点地冲淡,由暗红,变成浅红,最终变成淡淡的粉色,就像那两朵晨曦山茶一样的颜色。 齐朗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难过,因为他早就接受了父亲已经战死的事实。但当希望重新燃起又重新破灭。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无情的愚弄,就好像上天的神明故意想要看到他心痛欲绝时的表情----那是有可能的,谁让他对自己发下誓愿,说什么永远不要再流泪的鬼话?他只是个凡人,不应该拥有神明一样的不悲不喜。 伊格鲁不声不响地躲回了齐朗的脑子里。在那之前,他也曾尝试着向齐朗表示歉意,在那匹善良的雪狼看来,之前所发生的变顾。他也应负有一定的责任,因为他并没有强大到那种地步,可以干扰到灵魂。 在实际上,伊格鲁其实并不太了解自己那与生俱来的天赋究竟拥有什么样的作用。他开始觉得那是一种很可笑的说法----灵魂?如果灵魂真的是有形有质的东西的话,为什么却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或许吉拉是正确的,灵魂是根本不存在的,那只是一种能量的形态。而雪狼的天赋在于,他可以控制那种能量,而不是控制那根本不存在的灵魂。 而现在的吉拉也同样进入了同样的自我追问当中:灵魂真的是不存在的吗?就好像那位老国王的肉身,他究竟是被什么样的力量控制?而如果那真的仅仅是一种能量的形态。为什么他会拥有感情?在他的儿子遭遇到生命威胁时,他为什么会挺身而出?在听到亲情的呼唤时。他为什么会尝试着表达自己的情感? 那大概真的是一种不可知的生命形态,超越了所有科学的解释。 对于吉拉和伊格鲁的苦思,古尔夫并没有任何的想法,他还在处于极度的苦恼之中。 他把一切搞砸了。只因为多嘴多舌的一句话,那些丑八怪们即将在他们的五星上将率领下,向整个人类的勇士发起挑战。十万巴吉,这说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一个个生得奇形怪状,力量大得惊人,凶残程度也超乎想象。 古尔夫已经不敢再去想象那个前景:三个月后,一场大战即将出现在晚霞镇的边境线上。敌对的势力中,可能会有那些毒蛇脑袋,还可能会有蜈蚣脑袋、癞蛤蟆脑袋、臭虫脑袋……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就算和地狱里的恶魔相比,他们可能也是更加可怕的。 在将老国王的遗物埋葬在水晶棺旁时,古尔夫大概骂了自己不下八百遍,他没办法饶恕自己。他难得地尝试了一下分析,并得出了一个极为不利的结论:有关于齐朗当初所提及的那个惊天灾祸,那绝不是什么大自然的灾难,而是**,是一场空前大战所带来的**!那所谓的谜题,就像圣子留下的警世书一样,只是一个预言。 造成那场空前灾难的罪魁祸首,如今已经出现了,就是那位多嘴多舌的古尔夫----他光荣地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祸害,令人类遭受灭顶之灾! 这真不是闹着玩的,古尔夫?墨菲,惹了大祸了。 忠实的帕里却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天已经亮了,在这个时候,齐朗应该赶回吕家镇,和那些臣民们汇合,开往下一站,要不了几天,就该回到东阳城,准备应对那场人类与巴吉之间的大战,他实在不可以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主人,我们该回去了。”帕里弓着身子站到了齐朗面前,贴心地提醒说。 齐朗并没有答话,仍然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就好像他的魂魄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帕里并没有唤醒齐朗,却提醒了吉拉。他在这时应该是惟一一个必须保持清醒的人,尽管他脑子里同样乱成了一团麻。 “我们得走了,指挥官。”吉拉坐到了齐朗身边,拍了拍齐朗的肩膀,“你坐得时间再久,也没办法起到任何作用。我们必须向前看,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很难避免的,我们应该打足精神去面对。” 吉拉是个称职的参谋官,他的态度是最为正确的,面对这一切,迎接下一次考验的到来,对于齐朗这位责任重大的、令人生畏的王而言,不可以有丝毫泄劲的表现。 齐朗还是没有反应,他呆若木鸡。吉拉甚至怀疑他整个身子都已经被冻结了,尽管初夏的天气称得上温暖,可从齐朗身上,他还是可以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寒意。 “许多事情都需要准备的,不是吗?”吉拉仍然在耐心地劝说着,“从雷本斯那里,我们可以证实一点,珍妮虽然说有可能存有一丝嫁祸的心理,但所发生的一切,看来并非是她有意为之的一个计策。那也就是说,鲸嘴比利的那本小册子是有用处的,是解救这个世界的关键。想想看,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那个方式来扭转时空,那么一些都是存在着改变的可能的。老国王有可能救回来,你母亲也有可能救回来,甚至连之前发生的所有惨祸,我们都有可能救回来。” 齐朗终于扭过了脸。吉拉还以为自己的劝说产生了作用,但当看清了齐朗那黯淡无光的眼神,他很快又失望了。 “救回来又有什么用呢?”齐朗的思维像是走入了死循环,“就算我们扭转了时空,这一切仍将上演。野心、偏见、仇恨……仍将令这个世界在轮回中不断重复自己的错误。” 这番话其实与当初那复仇之神安迪的抱怨,完全是一个意思,而齐朗在当时曾经给出过自己的正面见解的,可残酷的现实又令他把原本的见解推倒了。错误就是无可避免的,因为人类并非是神明,重复愚蠢的错误完全是发自于本能,事情可能会向着好的方面发展一段时间,又会向坏的方向发展一段时间。人类就是在这样的周而复始中折腾着,竭尽全力在为自己找麻烦。 但是吉拉对此却看得很淡,他耸了耸肩说:“不管怎样,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短暂的修正,最终的结果仍将无可避免,我们总得尝试一下,那应该就是我们生存的意义。” 垂头丧气的古尔夫在这时凑了过来,他那张麻子脸有些肿胀发红,看来他在扇自己耳光的时候绝非是摆摆样子那样简单。 “你们是在责备我吗?”古尔夫的情绪十分低落,语气中也充满了自责,“我接受所有的责备,如果你下令让兰塞打我的板子,我也会欣然接受。正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我就是那个愚蠢的人类,我想,就算用圣子的鲜血来洗一洗我的脑子,我的愚蠢也不会发生任何的改观。我该怎么办?这场大祸算是惹下了,我该怎么对露茜讲这一切?她非得杀了我不可。” 吉拉在一旁苦笑着,对于古尔夫的添乱,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齐朗则慢慢地站起了身子,俯在水晶棺前,把迷惘的双眼望向了沉睡中的母亲。他希望能够从母亲那里得到启示,找到解决问题的终极答案。 但那个答案仍然悬在空中----像以往一样,她在微笑中长眠,好像对她儿子心中的迷惑毫无感觉,对她生前爱侣再无法献上美丽清香的花朵也毫无惋惜。她只是在恬静地微笑着,一声不响,却又似乎早已经把一切看破。 “我们回去吧。”齐朗无奈地长叹一声,“我无法面对她----我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面对她。我让她失望了,因为我大概解决不了那个难题,那远远地超出了我的能力……” 第422章 女魔头的良药 一次简单的出行,却落得个两名勇士失魂落魄的下场,士兵们表示很难理解,就算吉拉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他们仍然无法相信那位神勇的指挥官就这样被击垮了。 这是个大事件,对于每一名士兵来讲,都是个极为严重的重大事件。齐朗一直是他们信心的源泉,是希望军团的旗帜,是整个宗浩王国的希望,他是不可以垮掉的,尤其是在敌人已经约定好了会在三个月后发动总攻,那就更加需要这面旗帜能够逆风飘扬,带领着这群勇猛的战士冲锋陷阵。 不过是十万巴吉罢了,又不是天崩地裂,战士们早就闲得手痒痒的,正需要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舒活一下筋骨,顺便检验一下训练的成果。 古尔夫的低迷称不上严重,士兵们时常看到他那副德行,因为露茜总是会间歇性地对他进行管制,从而使得那位无畏的勇士灰头土脸地静坐到无人的角落。作为一名久经考验的乐天派,古尔夫会好过来的,要不了几天,他就会把他惹下的滔天大祸丢到脑后,像平常一样生龙活虎,无忧无虑地过活。他有那本事。 但齐朗的情况却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士兵们都注意到了,在离开吕家镇后的几站巡游中,他一直提不起兴致,总是垂头丧气、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走进了死胡同,钻入了牛角尖,如果这个麻烦解决不掉,那位令人生畏的王恐怕将永远消失于这个世界。一切都将成为尘封的历史。光辉与荣耀都将远逝。 在这接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士兵们想尽了办法,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可结果仍然是徒劳的,齐朗就那样颓废了下去,看上去无精打采,好像一具行尸走肉。在回到东阳城后,他更是把自己关了起来,就连温伦和满玉书请求进见。他也毫不理睬,只是自我惩罚般地自我放逐。 但转机最终还是出现了,因为在他心目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两位姑娘终于发挥了作用。 女人的本事说大不大,说小还真就不小,如果说她们最擅长的是为男人制造麻烦,但在实际上,那只不过是她们把自己解决麻烦的特长刻意隐藏了起来,不到最关键时刻,她们从不肯轻易出手,而一旦出手时。保准一击必中。 那是齐朗在王宫中给自己关禁闭的第三天傍晚,两位姑娘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同强行闯入了那间训练房。三十多个木头假人都被打倒了,横七竖八散落一地,在毫无生机的它们当中,还倒着一位肇事者,同样毫无生机,除了他还可以喘气。 温柔的米蓉在第一时间充当起了清洁女工,但乔安娜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她走了上去,用力地踢了齐朗屁股一脚。她穿的是马靴,鞋尖可是裹着铁皮的,就算齐朗的伤情在伊格鲁的帮助下已经恢复了过来,那一脚也拥有一定的杀伤力----至少米蓉心痛地皱了一下眉头。 “你还活着吗?”乔安娜发问说,“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我建议你站起来,和我打上一架,而不是拿这些脆弱的木头假人撤气。” “别来烦我,乔乔,让我静一静。”齐朗慢慢地坐了起来,眼神黯淡无神。他的胡子应该有一阵子没刮了,满下巴胡茬,看上去和夏奇镇的那位游手好闲的乞丐波伊尔有些接近。 “你静了好长时间了,你没发现吗?”乔安娜一下子蹲到了齐朗身前,伸出手掌一把揪住了齐朗的前襟,“你是打算一直这样安静到世界末日吗?” 作为一名马上要晋阶到斗尊级别的高阶武师,乔安娜的力气不小,齐朗被揪了起来,晃晃悠悠地瘫坐在地上,仍然半死不活的模样。 “谢谢你让我提前看到了世界末日。”齐朗拨开了乔安娜的手掌,昏头胀脑地爬了起来,转身走到了桌案前,在满桌的空瓶子里翻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小半瓶幸存的白酒,仰脖子就要灌下去,却被乔安娜一把抢了下去。 她自己喝了一口。那辣得要命,嗓子眼里像着了火,不过乔安娜还是忍住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吗?像个只会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土地里的鸵鸟,毫无责任心,只懂得逃避!” “嗯。”齐朗毫不理会,仍然在空瓶子里翻腾着。但他的寻找应该是徒劳的,所有酒瓶子都空了,仅剩的一口已经被乔安娜消灭掉了。 “你醒醒好吗!”乔安娜气得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这就是真正的你吗?那位勇敢的战士哪儿去了?你能不能还给我,那位冷静、无畏、永不退缩的齐朗上士?” 乔安娜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看上去像是很想照着齐朗的鼻子来上一拳。而米蓉在这时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走了上来,轻轻地拍了拍乔安娜的肩膀:“我们不是这样商量的,乔乔,要有耐心,要给他更多的体谅与宽容,因为他不是钢铁打造成的,他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而他背负得太多了。” 齐朗的嘴角蠕动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甚至不敢抬起头和米蓉对望。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令人失望的,尤其令那位漂亮的公主失望了,而那是他绝对不想的。但齐朗没办法令自己振作起来,因为正像米蓉所讲的那样,他背负得太多了。他已经被压垮了。 看到乔安娜已经平静了下来,估计短期内不会再对齐朗拳脚相加,米蓉拍了拍她的手臂,转而走到了齐朗面前,用她那温柔的声音向齐朗发问说:“我能说几句吗?如果你觉得现在还不到时候,我可以随时结束。好吗?” 齐朗没办法拒绝,因为那声音中好像带有令人安慰的魔力,让他心情平静。他点了点头,仍然没有讲话,而且仍然不敢和米蓉进行目光上的接触。 “我曾经想到过放弃,”米蓉握住了齐朗的手掌,并感受到了他那不易察觉的一下颤抖,“我曾经想到过要放弃你,因为我觉得乔乔和你最合适的一对……” “你干嘛说这些……”乔安娜有些不满地插了一句嘴,但她看到米蓉摆了摆手,于是气哼哼地住嘴了。 “你们一起出生入死,经历了很多,可能你们并未察觉到,但你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联结到了一起。”米蓉的音调仍然那样平缓,而在平缓中却透出了淡淡的忧伤,“我本不该介入的,应该远远地站在一边,静静地观望你们发展。” 齐朗终于鼓足勇气抬起了头,同时,他的手心也开始出汗了。他想要出言否定这一点,因为他觉得米蓉的描述似乎并不准确,但他又说不清问题出在了哪里,因此只能张了张嘴巴,却仍然无法发表任何看法。 “但是,”米蓉露出了微笑,“乔乔纠正了我的观点,她那天和我讲了很多,就在我躺在病床上那天,她告诉了我许多有关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于是,我重新做出了决定……” 齐朗稍稍松了口气。那个决定他想到了,就是令他更加困惑,更加陷入两难抉择的决定。 “因为我想通了。”米蓉认真地盯着齐朗的眼睛,“我们的生命是如此短暂,有许多事情值得我们去争取,比如说友情,再比如说爱情。哪怕最终的结果并非如我所愿,但我不想在悔恨中终此一生。你明白我在说的是什么,对吗?” “……是的。”齐朗终于嗫嚅出了一句,而这一句令米蓉和乔安娜同时看到了希望。 “这真难得,原来你的判断力并没有弃你而去。”乔安娜仍然没什么好气。 “对不起,乔乔。”齐朗把抱歉的目光投向了乔安娜,“我没有想到……” “你别想多了。”乔安娜上来握住了齐朗的另一个手掌,“我只不过是告诉了她真相,但那并不是说我打算撤退----我要正大光明地打败她,打败你心目中的女神,那就是我想的,就这么简单。” 米蓉的脸颊微微红了一红,连忙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我想说的是,大概是上神的安排,我们都是带着任务降生于这个世界的,在我们有限的时间里,必须去完成那个任务,才能不留遗憾,才能无愧于上神的嘱托。放弃,是最简单的决定,但我们的人生就将从此失去意义。” 这回该轮到齐朗脸红了。他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除了发觉每个女孩都不简单外,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米蓉笑着抬起手臂,抚了抚齐朗胸口的狼牙项链:“你是那个人,记得吗?无尘先生说过,你就是那个人,那就是你的任务,也是你人生的全部意义之所在……” 狂狼项链闪动起了五颜六色的光泽,令得整间屋子都充满了生机。 “我真得感谢你们两个。”齐朗长长地舒出了口气,“我回来了,所有的力气和所有的勇气,都一起回来了。” “那真的好极了。”米蓉开心地抿起了嘴,却把面孔转向了乔安娜,“你发现了吗,乔乔,他的手汗好多哦。” 第423章 惹祸精的猜测 心理上麻烦已经解决,齐朗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振作精神,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做准备。 根据帕里的解释,雷本斯所陈述的规矩基本属实,在巴吉的血腥战斗史中,的确出现过扑尼亚结束后,因某一方向另一方发起言语挑衅,引发了两个族群之间的战斗,譬如说力量奇大的犀牛族就是因为仓鼠族的进攻而灭绝的。 巴吉族群的战斗实力明显是强于人类的,他们身材高大,动作敏捷,四五段兽体的战士比比皆是。他们不分雌雄,几乎每个单独的个体都是强悍的战士,雷本斯所称的十万大军很有些谦逊的意味,如果算上那些年岁稍长的,恐怕其总体数量将是原本的五倍到六倍。 而整个宗浩王国的可用之兵不过七八万的样子,而且大多数战士的战斗能力都是无法令人满意的,剑侠以上级别的勇士,多说也就三五千人,实力与巴吉的对比几乎可以称得上天差地别。 当然,这场对抗有可能并非是宗浩王国一定的事,因为雷本斯在临行时的表态好像是在暗示那将是巴吉和人类的大决战,而那所谓的人类,显然并非是在特指宗浩王国的黄色人种。古尔夫的猜测存在着一定的合理性,那毁天灭地的灾难,说不定就是巴吉的入侵。 虽说帕里一直在强调,巴吉并非是彻头彻尾的野蛮生物,好战并非是所有巴吉的天性,但他们是讲规矩的,哪怕他们那规矩毫无人性可言。可他们在贯彻实施时却是毫不含糊。 那真的有可能成为一场灭顶之灾! 如果说战斗力上的劣势还有可能通过智力和武器上的优势进行弥补。巴吉还拥有一项得天独厚的优势是人类望尘莫及的。那就是他们的团结。他们虽然种族很多,几十万人口中几乎可以细化为数千个种族,但他们各种族之间的关系相对和睦,尤其和人类进行对抗,他们同仇敌忾,会毫不犹豫地团结在以雷本斯为首的巴吉将领身边,为巴吉的荣耀和声名进行战斗。 而眼下的人类可以称得上是一盘散沙:南部的奥托帝国自成一派;中土大地的各个小国在历史上也极少合作,甚至常常会为某一国的不幸而兴灾乐祸;西部的荒蛮部族更是把自己封锁在了大山里。从来就不肯接受与别国的文化交流,指着他们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更是想都不必去想。回想当初的多迪姆上尉带领多国勇士出征海斯城,那种盛况简直可以称得上国际合作史上最为辉煌的一笔。 当然,现在的宗浩之王也称得上拥有相当数量的支持者。齐朗的影响力几乎横穿整个莱利库姆大陆,除了他早就赢得了卢曼帝国与明玉王国这两个东西方强大势力的支援外,骁勇善战的东夷游骑兵也曾表达过随时乐于伸出援手的态度,还有翡翠公国的尊圣教,虽然季猛**士已经亡故,但齐朗当初鼎力相助的事迹早就在尊圣教徒中口耳相传。在齐朗刚刚登基时,尊圣教岭南分舵与河西分舵的负责人都曾派遣信使前来祝贺。 还有一方势力也不容忽视。就是长期居住在大陆西侧瓦尔蒙山区的巨人族群,据兰塞透露,洛夫部落的大块头都是些热心肠,只要他母亲缇娅抱怨一嘴,保证半个矿区的壮劳力都将迈开大步杀过来。巴吉或许个头很高,但那是与正常的人类相比,洛夫部落的巨人们认为那绝对不是什么优势,就算是娇小玲珑的缇娅也要高出他们小半截身子。 是时候动用这些力量了,否则等到凶悍的巴吉各个击破,一切都将为时过晚。 主意打定之后,带着齐朗的亲笔书信,几十名信使即日起程,乘坐那十头龙怪,飞向了西面的各个角落。至于国王这里,则需要在全国范围内展开动员,召集所有勇猛的士兵,全员开拔,马不停蹄地赶去晚霞镇前线。 虽然身为本次事件的主要肇事者,古尔夫没用几天就摆脱了自责,令齐朗大感意外的是,他为自己开解的理由竟然那样理直气壮:“那根本就是那个毒蛇脑袋事先想好的诡计,就算我什么也没说,他也早就打定主意要消灭全人类了,因为他是个冷血动物,就连聪明的吉拉后来都承认了这一点,他在骨子里就是凶残成性。” 对于好朋友的这种说法,齐朗当然并不打算无情地揭露他,事已至此,说什么也不管用了,既然雷本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来一场世界大战,那就来吧,估计这样的冲突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由于温纶和满玉书等文官需要关注政务的发展,而吉拉则仍在潜心研究那本小册子,整天叼着枝羽毛笔,走到哪里都要写写算算,根本无暇他顾,率军南下的任务全部由齐朗和古尔夫负责安排部署。由于战士们的热情空前高涨,齐朗这位年轻的国王不得不数次退让,把选材的边界由剑侠级别下调至高阶术士以上,这才筛出了一支两万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沿着大辛河南下,一路赶往南部边境的晚霞镇。 在途经吕家镇时,由于担心齐朗故态复萌,古尔夫和那两位女魔头一样,一直陪伴在齐朗左右,故意以谈天说地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尤其是古尔夫,更是左拉右扯,话都说没边了。对于这些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表现,齐朗都一一记在了心里----除了古尔夫的那些有关女人的闲话。 终于,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半月左右时,大军来到了晚霞镇北三公里处的上岗村,这其实是一座已经荒废的村落,并无村民居住,比较方便大批战士驻扎。同时这里地处大武山半山腰的位置,地势较高,可以俯瞰丹津河南岸广阔草原,就连四十公里之外的德塞火山都看得一清二楚,在战事开打之前,正该在这里提前修建一个瞭望哨,以便随时传递消息,从而进行相关策略的调整。 利用士兵们开始忙碌的空闲时间,古尔夫陪着齐朗走到了村落边缘,一边打望着未来的血腥战场,一边闲聊些有用没用的话题,当他看到比隆城堡四角挂着的格子旗时,古尔夫终于问出了半个月以来最为有用的一个问题:“按照那条毒蛇脑袋那天的说法,他是不是想要先把奥托帝国那帮混蛋全部干掉,才来和我们为难?” 这个问题齐朗也曾考虑过,尽管他并没有机会和吉拉求证一番,但对于雷本斯在当天的表达,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应该是那样的。”齐朗回答说,“他在当时说,会帮助阿布西昂完成他的愿望,击溃奥托帝国,而后再来和我们决一死战。” “但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古尔夫挠着脑袋,“就算巴吉的实力强大,可那毕竟是奥托帝国,拥有几十万大军的世界第一军事强国,他凭什么那么肯定,可以在三个月内击败珍妮那女人?” 听到这里,齐朗也觉得心里一惊:自己怎么会忽略掉了这么严重的问题?三个月击溃奥托帝国,那说起来就像是痴人说梦!不过雷本斯当时并非像是在开玩笑,而且帕里也一口咬定,雷本斯那名五星级上将一直是说到做到,从来不曾食言,也正因如此,他在巴吉共和国中拥有极高的声望。 “我说不好。”齐朗皱起了眉头,“或许我们该把吉拉叫醒,让他帮着分析分析。” “那太难了。”古尔夫撇了撇嘴,“我怀疑那红毛小子已经憋在那见鬼的小册子里了,永远都别想着让他醒过来。我劝你别费那劲了,我们自己瞎猜猜也好。这又能怎么样,如果那只毒蛇脑袋打不过来才好呢,那样就是他失约了,和我们无关。” “他不可能失约的。”齐朗仔细回忆着当时雷本斯的表情,他当时似乎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就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如果你确定他不是在虚张声势的话,我猜……”说到这里,古尔夫揉着太阳穴顿住了。 “你猜怎么?”齐朗其实对古尔夫的分析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只不过是思维的惯性促使他问了一嘴。 “我猜那大概会和阿布西昂有关。”古尔夫自顾自地点着头,显然他对自己这一次开动脑筋的结果十分满意,“毕竟他曾经是奥托帝**方的首脑,对他亲密战友们的优势和弱点都十分了解。” “那会是雷本斯的一个优势。”齐朗仍然不能对这个分析结果表示完全赞同,“但就凭这一点还不足以在三个月内击溃奥托帝国。你应该记得,珍妮几乎把她全部的兵力都调往了西线,现在看来,她主要的用意就是防范阿布西昂和巴吉的联手进攻。” “哦,这一点我倒是忽略了……”古尔夫稍微有些沮丧,不过他在同时却侧起了耳朵,这种情况一般说明他正在和他脑子里的那位住客聊天。慢慢地,他的脸色变了,就好像他刚刚接收到了一个极为重大的消息。 “如果他们使用一种特殊武器呢?”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古尔夫鼻尖冒了出来,“而那种武器阿布西昂使用过的,在冈瓦纳半岛使用的!” 第424章 玩笑不得的灾难 黑死病,就是那种特殊的武器! 帕里在当初提起过这一点,虽然其中的细节仍然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样齐朗记得清清楚楚,那是阿布西昂动的手。那大概是死神的武器,杀人于无形,不留活口,令人无法抵抗。 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那种新式的武器,竟然可以令繁荣的冈瓦纳半岛在一夜之间陷入死寂。 古尔夫所提及的这一点的确应该引起重视,因为从当初阿布西昂在吕家镇的表现来看,他的确已经陷入了疯狂。他的老婆汉娜死了,被珍妮害死的,他绝对有可能动用最残忍的手段展开疯狂的报复。 想来阿布西昂在找到雷本斯寻求帮助时,曾经提起过这种武器,所以雷本斯才会表现出这么大的信心可以在三个月内击溃奥托帝国。 现在好了,恶人自作自受!他们研制出了疯狂的杀人武器,到了最后,却自尝苦果! 但齐朗在这样想的时候,在心底却突然生出了一丝同情。他觉得那种想法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在他看来,奥托帝国一直是凶残的代名词,他们残暴嗜血,杀人不眨眼,是整个大陆遭逢灾难的万恶源首!可是…… 那是灭绝人性的杀人手段,像收割庄稼一样收割生命,哪怕那些生命原本也曾犯下了滔天恶行,那始终是无人道的凶残手段。 齐朗陷入了沉思,试图反省出自己心内深处的真实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一样东西。而那样东西原本在他生命中占了很大的比重。 他没费多大力气就弄清楚了----那是仇恨。会压得人喘不上气来。让人永远沉浸于其中、并最终迷失自我的仇恨。 “或许,我们应该帮他们一把。”这是齐朗在和古尔夫对视的时候,异口同声讲出来的一句话。 当然,这同样的一句话,所表达出来的用意却是不同的:齐朗的用意是希望能阻止这场灾难,而古尔夫则是盼着奥托帝国能够把时间拖得久一些,最好让那毒蛇脑袋错过约定的时间。但不管怎样,这对默契的好兄弟相视而笑。把大战在即的紧张感完全驱逐到了九霄云外。 休金在夜色之中飞了出去,带着一封齐朗的亲笔信,她的目的地将是万里之外的海斯城。齐朗不能确定这封信会不会及时送到珍妮手中,也不能确定奥托帝国的科学家们在研制出那种绝世杀人武器的同时,是否还研制出了它的解药,但至少送这封信过去,可以让他心里更踏实一些。 接下来的任务恐怕得交给嘴巴闲不下来的吕嚣了,他一贯宣称这世界上的所有病疫都可以在自然界中找到医治的良药,希望他不是在吹牛皮,毕竟黑死病在某一个时间段里可以称得上是世界性的难题。就连卢曼帝国的权威医疗专业期刊《圣爱仁心》也曾集中探讨过这种瘟疫,而那些专家的著述却是充满了悲观的论调。 而就在那位小结巴信心满满地退了下去的时候。吉拉却晃晃悠悠地走了上来。他看上去头昏脑胀的,神经似乎也变得有些脆弱,就连古尔夫向他打招呼的那一嗓子都把他惊得一哆嗦。 “我们的囚徒是出来放风的吗?”古尔夫笑嘻嘻地向吉拉打着招呼,“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声,你错过了温暖的阳光,还错过了天才古尔夫的一次精彩分析。” 吉拉仍然在揉挤着他的太阳穴。“我对你的精彩分析从来就不抱什么希望,麻子脸。”他回了一嘴,径直坐到了齐朗身边,“如果要说分析的话,我这里倒是得到了一些初步的成果,我想你一定很感兴趣的,指挥官先生。” “什么成果,有关黑死病的?”齐朗不明所以的望向了吉拉,很快就记起了他的研究方向是那本小册子,“噢,对了,是有关科学的。” 吉拉被戳到了痛脚,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不过他看出齐朗并没有取笑的意思,于是再一次拿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关于神明和科学的争论,我们暂且抛在一边。”他说,“我承认我在之前的论断有些太过绝对,这世界上的确存在一些事物以眼下的科学发展水平还无法解释,但那并不是关键……” “你现在正在讨论在就是有关神明和科学的,你没注意到吗?”古尔夫仍在发挥他模糊焦点的特长。 “好吧,好吧,我们言归正传。”吉拉重新总结一下自己的思路,“关于鲸嘴比利留下来的那本小册子,我有了一些猜想。当然,那些猜想并不见得是正确的,因为鲸嘴比利已经死掉了,我没办法找到什么人去证实我的分析结果,不过根据我的分析,那本小册子的前半部分集中表述的,应该就是那场灾难。” “那是个预言,还是什么?”古尔夫嘴角的不屑一顾十分明显,“鲸嘴比利肯定不会留下什么好的预言,我猜他的用意就是想要制造混乱,他想要让你这样自作聪明的家伙变成个糊涂虫……” “古尔夫!”齐朗实在听不下去了,“让吉拉说下去,好吗?” 吉拉感激地向齐朗点了点头。“我记得你曾提起过最大的轮回,而那最大的轮回就是这世界上即将面临的灾难----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对吧。”吉拉显然在斟酌着用词,免得这个忠实的听众很快就会失去兴趣,“而所谓轮回,就是有开始也有结束,周而复始,宇宙万物都是按照这个规律发展的。” “那说明了什么?”齐朗并没有从中找到丝毫的头绪。 “简单地说,开始有个结点,结束也有个结点。”吉拉指着小册子上的那个公式,公式旁边画着的那个圆滚滚的东西,是叫做太阳的恒星,也就是已经落山了的那位光明使者,“它也有出生,也有成长,也有死亡,当然,它的生命周期会很长,长得超乎想象。” “是哦。”齐朗和古尔夫对视了一眼。他开始认同那位麻子脸的看法,研究这鬼东西的确很容易让人变成个糊涂虫:“你是说它也是活着的,会呼吸,会唱歌,也有亲人和朋友?” 吉拉无助地叹了口气:“可能会有,但那些相关的内容我并没有研究到,好吗?” “你别打断他,让他接着说。”这回换成古尔夫来教训齐朗了,不过他却流露出看好戏的眼神。 “好吧,我道歉。”齐朗投降般地举起了手,“你该不是说,它就要死掉了吧?” 吉拉摇了摇头:“没有,按这个公式来计算,我们赖以生存的太阳至少还能再生存三十亿年。” “三十亿哦……”齐朗默默地推算那应该是三后面带有多少个零,那一时之间还真就很难计算得清,“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用为它的健康感到担心,我们的儿子也不用,我们再往下一万辈的子孙也不用。” 古尔夫笑了起来,在他看来,这大概是齐朗近一段日子以来说得最为成功的一个笑话。但吉拉却不为所动,仍然在坚持描述着他的研究成果:“恰恰相反,我们现在正该为它的健康感到担心,因为----它开始衰老了!” “衰老?”这种说法有些匪夷所思,至少齐朗想都没有想到过,“那说明了什么,又有什么值得我们担心的?” 吉拉挠了挠头:“那说明它所散发的能量开始发生变化,就在这个时间结点上,开始集中地发生变化。” “会不会我们的天气就要开始变得凉爽起来了?”古尔夫仍然一脸的不正经,“因为它变老了,没那么大的火气了。” 可没想到古尔夫的这句玩笑竟然得到了吉拉的赞同:“那是一种可能,也有可能情况完全相反。最大的可能是,气候的极度反常引发海啸、地震、火山喷发、天崩地裂……总之,我们的生存环境将发生极为严重的转变,而那种转变将是毁灭性的,对于这一切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所有人类、所有动物、所有植物……最终的下场都一样,无可幸免!” 在说出这番话时,吉拉的表情十分严肃,看上去就像是学堂里刚被顽皮的学生惹恼了的老学究,板着个脸,眉头紧皱。 齐朗和古尔夫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了----那见鬼的太阳不是光明的使者吗,它怎么可能令这些常年对它歌功颂德的人类陷入灭顶之灾?而它不过是变老了罢了,在正常情况下,人类越老应该是越为温和的,可它怎么一反常态变得暴躁了起来? “你没在开玩笑,而且你也是清醒的,对吗,吉拉?”齐朗终于也严肃了起来。 “你看我的面孔,那像是在开玩笑吗?”吉拉郑重其事地把脸扭了过去。他果然没在开玩笑。 “好吧,如果这是可以确信的消息的话,那个结点大概在什么时间?” 吉拉深沉地抬头望向了幽暗的天空:“可能就在今夜……” 第425章 令人绝望的神明 “今夜!?”齐朗和古尔夫一同惊惶地大嚷了起来。 “也可能是在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之后,”吉拉可算把后半段话说了出来,“那是没办法准确预测的,以人类现在的科学发展水平,只能推算出大概的时间段。” 古尔夫松了一口气:“见鬼,你差点儿没吓死我。如果说那是几千年以后的事,我们也犯不着太过担心,因为那时我们已经变成了一堆泥土,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操那些没用的心,实在是多余透了。” “你总是这样,古尔夫。”吉拉一脸的无奈,“那个时间结点有可能近在眼前,而你却把注意力投向了那最久远的时间上限。照你这种态度,我们永远别想着去解决问题了。” 古尔夫恢复了他那笑嘻嘻的模样:“你说得对,吉拉,我们该只争朝夕。但你也知道,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是高深的科学,像我这样的有神论者,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齐朗也跟着摇起了头。他太了解古尔夫了,那家伙有些时候的确会大惊小怪的,可他的大惊小怪往往持续不了多久,在多数时间里他仍然称得上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除了射箭那个老本行会引发他的浓厚兴趣外,仅余的研究领域就只有女人那个课题了。在眼下的情况下,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毫无作用的,基本可以充耳不闻。 “听你这么说,鲸嘴比利还真留下了些有用的东西。”齐朗在发出这样赞叹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不过。他怎么会弄明白这些东西。难道他是个旷古未见的奇才,所掌握的知识远远超过了我们这群普通人?” 吉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是个人物,但那些应该并非是他自己得出的结论,因为那上面的知识与我们现在的科学体系是格格不入的,只有发生了巨大的科学变革,才有可能窥视到其中的门径。所以,我猜那应该是上一个文明遗留下来的研究成果。他只不过是机缘巧合搞到了手里,而且那里面的分析也是零散的、片段式的,应该是他手头的一些科学家整理出来的结果。” 齐朗记起来了,那天在天梭上,曾经有许多穿着打扮十分怪异的家伙在为鲸嘴比利服务,想必他们就是那些天才科学家。只可惜他们都已经死掉了,没办法现身出来,为可怜的吉拉耐心解释一下其中的细节。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的太阳就要衰老了,那也就是说这一切真的是无可避免的。”齐朗重新回到了他最关注的难题。“而根据他的做法来看,想要摆脱这一切。就是借用天梭逃离这里,我猜得对吗?” 吉拉把小册子翻了一翻,从中找到了几乎快被他翻烂的那一页:“差不多就是那样的。那应该是上古文明为我们遗留下来的一个逃生之路,不知道他们利用了什么技术手段,制造出来了一个庞大的飞行器,可以开启一个时空之门。当然,那些聪明的家伙可能早就想到了我们中的大多数会信奉神明,因此就假借神明的名义留下了逃生的信息,我估计你在那通天之路上所见到的神明,应该只是一个假象。” 吉拉在说到这里时,似乎无意强调那位神明的虚假性,可在齐朗和古尔夫听来,却是异常的刺耳。但齐朗没法反驳,因为他本身也曾怀疑过那位高尚而又冷冰冰的神明,而且那位神明自称智人,那意味着他只不过是有智慧的人,并非是什么神明。 齐朗叹了口气:“如果那天梭就是惟一逃生的出路的话,那条出路已经被堵死了,因为天梭已经毁掉了,没人有能力在短期内再造一个出来,如果这就是小册子里记载的全部的话,现在就可以把它丢到火堆里,实在没必要再在那上面浪费脑筋。你看看你,吉拉,这一阵子你累得都没了个人样,正在和我们的太阳一同步入衰老期。” 古尔夫也无力地打了个哈欠:“好吧,你说的都对,聪明的小子。可灾难就要到了,还说那些有什么用?莫不如乖乖地躺在床上听天由命,当然,我还是会在晚餐前好好地向神明祈祷,争取死后上天堂,那里估计不会有什么灭顶之灾----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愚昧。” 齐朗以为吉拉听到这话仍然会出言辩驳,但他不但没有,反而露出了虔诚的神色:“你误解我了,麻子脸。我的思想也发生了一定的转变,我也认为这一切很有可能是上神的安排。因为根据这小册子上的记载,我们所生存的宇宙就像是被打开了的一个盒子,从无到有,一点点地发展壮大。但那个小盒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却是人类的知识无法解释的,或许那就是神明的一个礼物----他释放了这一切,总有一天,他也会收回这一切,这就是我们的轮回,完全依照上神旨意反复折腾的轮回。” “小盒子?”古尔夫噗的一声翻起了白眼,“那得是多大的一个盒子,我敢打赌,这世界绝不会存在任何一个盒子能够装下我们所处的小山。你不必来安慰我们,因为我们愚昧从未曾动摇过。” 吉拉有些被伤害到了。“我说的是真心话,古尔夫!”他急切地拉住了古尔夫的胳膊,“而且我相信随着我的研究不断深入下去,我会有更多的证据证明神明的客观存在……只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要提醒你,神明应该听不到我们的祈祷,因为我们太过渺小了,他就像是一个无限大的巨人,浮在他身边的一粒灰尘都应该大过我们所处的整个宇宙,就算我们集中所有人的力量在他耳边一同呐喊,可能也赶不上他肩头的蝴蝶扑动翅膀的声音。” “谢谢你那令人绝望的比喻,吉拉。”古尔夫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在齐朗看来,他没发疯般地破口大骂已经算是很深的涵养,“我现在更希望你恢复原本的样子,信心十足地宣布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神明。你该去睡了,否则我们就别想再睡安稳觉了。” 然而齐朗却觉得吉拉所说的好像有些门道,如果神明是存在的,那么真正的出路也就是存在的,说不定还有机会让高尚的他听到人类求助的呼唤:“吉拉,你所得到的知识都是从这本小册子里掌握到的,也就是说,人类在上一个文明已经了解到了这一切。他们一定想出了办法,因为我们可以称得上是他们的子孙后代,对我们的生死,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还需要时间。”吉拉再一次揉起了脑袋,“那些知识领先得太多了,我只能尽力罢。其实如果你了解到我的工作进展的话,我想你一定会加我薪水的,因为我已经理解了相当一部分,就像一张肉饼我已经啃下了三分之一。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还真挺有意思的,让人着迷。尤其有一段,有关于我们所处的世界的描述,那简直是超乎想象。” “我们所处的世界,我们认识得应该已经很清楚了。”齐朗露出了大惑不解的表情,“难道我们上一个文明所处的世界和我们的不同吗?” “略有区别。”吉拉神秘兮兮地笑着,“根据小册子上的描述,在很长时间以前,我们所处的这个星球应该拥有好几块大陆,它们遍布整个圆球的各个角落。那些大陆就像浮在埃翠河里的冰层一样,慢慢地移动,可能每年都会移动那么一两厘米。但终有好几块联在了一起,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莱利库姆大陆,另有一小部分则合并成了贝鲁瓦大陆。” “那大概得好多年。”这种描述齐朗还真就闻所未闻。 “还有,有关于那些巴吉,小册子里也曾提了一嘴。”吉拉仍然是那副神秘的表情,“据说他们是人类制造出来的生物,其用意是想要进行像神明一样的尝试。” “上帝造人吗?”古尔夫撇了撇嘴,“他们实在是太胡闹了,看看那些丑八怪,难看成了什么样子。怎么会有人妄想成为上神,真是愚昧!” 吉拉咧嘴笑了笑。“这回我们观点一致,那真是愚昧。”他赞同地点了点头,却又露出了神往的表情,“但那也真的是不可想象的,我真希望自己能有机会亲眼目睹那样的世界,估计那时的人类已经达到了科学发展的顶峰,如果能够从无到有创造出全新的物种,那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 那的确是有些胡闹的意味,但齐朗却可以理解的----他在这方面已经看透了,人类就是这种爱折腾的神奇生物,要么给自己找麻烦,要么给这个世界找点麻烦。不过吉拉所透露的这些信息好像的确隐藏着什么门道,有关那最终的出路,很有可能就在这本小册子里。 “不管怎样,吉拉。”齐朗说,“我恐怕需要你继续研究下去了,如果能从那小册子里发现真正的出路,那大概才是它的真正价值所在,否则像眼下这样,我们只不过是变得更加担忧,对于解决问题却没有太大的帮助。” “我一定会的。”吉拉向着齐朗攥起了拳头,“你是拯救世界的那个人,而我吉拉就是那个人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 第426章 老鼠之患 过了三天,休金终于回来了。只不过那只白颈鸦并没有带回任何信件,她完全无功而返。据古尔夫讲,她根本飞不进去海斯城,那里的防守十分严密,如临大敌,甚至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不用提像休金这样显眼的大鸟了。 不过休金却观察到了一种反常现象:那边的田野里出现了大批的老鼠,它们活动十分猖獗,甚至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而海斯堡那边也派出了大批士兵开始对那群老鼠进行捕杀,只不过那些士兵们的穿着打扮较为怪异,就好像用个棉布袋子把自己套了起来。而被捕杀的老鼠们都被集中在一起,放火焚烧。 那会是奥托帝国的某种仪式?是在进行战争的准备?齐朗猜想不透,但至少在眼下,珍妮那里风平浪静,情况还不算太差。 在随后的将近一周的时间里,四下派出的龙怪纷纷回返,通信兵们带来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除了尊圣教岭南分舵目前尚未取得联系外,其余友军均给出了热情的回信。事实证明,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是有号召力的,齐朗在之前的慷慨换回了这世界上最为难得的真诚相待。在接到信件的那一刻,齐朗甚至觉得当个政治家也没什么难度----就算种族不同,肤色不同,又能怎样?只要付出真心和诚意,隔阂完全是有可能消除的。 在所有的友军势力中,卢曼帝国大概是发力最猛的一个,他们承诺将派出二十五个旋锋军战团前助阵。如果不去考虑向大陆东北部的几个野蛮小国发动战争的光荣历史。这大概是卢曼帝国向外界派兵数量最多的一次。几乎可以称得上整个旋锋军全员出动。老亨利甚至向齐朗保证。会把他那亲爱的儿子再度推上前线。 谈起马库斯,齐朗其实很有些打怵,因为他担心无法为那位好朋友供应充足的肉食,大武山周边的獐子野兔之类的野物早被当地的猎户捕光了,否则上岗村绝对不会举村迁走。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了,齐朗甚至想着写封信回去,要老亨利收回这个想法,用十头龙怪来换掉那位尊贵的王子。那样显然会更加实惠一些。 不过老亨利已经铁了心了,声称这是马库斯正式接手卢曼帝国王位前的最后一次正式考验,如果马库斯表现出了他的勇气和智慧,老亨利将提前退休,跑到纳隆湖畔修建一座别墅,安安静静地养老。齐朗对那种可能性不抱有任何希望。 除了马库斯即将率部前来援助的消息,卢曼帝国那边还带来了一些军情方面的消息。他们的情报部门发现奥托帝国境内正在发生骚动,像是军队出现了内讧。当然,根据卢曼帝**务处过去的作风,消息的可靠性还需要具体查实。但至少最令人担心的黑死病尚无任何发作的迹象,那多少还令齐朗放了些心。毕竟那种严重的瘟疫是会传染的,如果奥托帝国那边遭了殃,周边的一些国家恐怕也不会好过。 另一个盟友明玉王国那边也同样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他们的秘密武器飞天神弩已经上路了,将与一万游骑兵一同赶到。尽管巴吉当中并不存在什么会飞的奇怪物种,但为了防止奥托帝国的龙怪趁机作乱,那种防空武器也是十分必要的。 看来米焕国王也下了血本,古尔夫分析过他的心态,认为他是在为米蓉争口袋。在古尔夫看来,米蓉在和乔安娜的竞争中应该是尽处下风的,因为她在身材样貌方面已经落后了,惟一的本钱就是她老爹的资源----同威廉中校比起来,米焕国王才更加适合齐朗岳父的身份。对于古尔夫的这番谬论,齐朗根本懒得去理会,只希望他不再利用这个令人头痛的难题吸收赌注,士兵们在这上面赌得够多了,齐朗甚至担心自己哪一天终于做出决定时,会引致那些输得只剩下短裤的赌徒们群起抗议。 而在所有盟友中,最令齐朗感到意外的是洛夫部落,因为前去送信的龙怪并非是孤身返回的,它还异常艰难地驮回了三名强壮的巨人,其中那位身高超过五米的女巨人,正是兰塞提起过的娇小玲珑的母亲缇娅。当兰塞带着母亲和那两位好朋友过来打招呼时,齐朗只觉得眼前一黑,似乎整个天空都被他们遮挡住了。 “缇娅说了,还有三百多名矿工打算过来。”兰塞在充当翻译时,脸上一直带着骄傲的笑意,“瓦尔蒙山的矿工向来是洛夫部落最有名气的大力士,而且他们最为推崇的就是像小苍蝇这样的勇士,因此他们每个人都不想被落下。” “我很荣幸,并对你们的慷慨表示感谢。”齐朗微笑着向缇娅行了个礼,于是他看到那位女巨人娇羞地捂着嘴呱呱乱叫了一阵,像是在向随行的那两人炫耀着什么。 “她在说什么?”齐朗有些心虚地向兰塞问了一嘴。他十分担心缇娅会像拥抱她儿子那样给自己来那么一下子,从她的眼神来看,那种可能性绝对不小,而其结果肯定是全身粉碎性骨折,就算伊格鲁拥有天赋神技,恐怕也救不了他。 “她很高兴。”兰塞回过头向缇娅嘟哝了一嘴,终于令她冷静了下来,“因为她终于见到活的你了。” “我也很高兴见到她,但是……”齐朗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会知道我?我猜你一定没有机会跟她当面提起过我。” 兰塞晃了晃他那硕大的脑袋:“我没提过。但他们都听说过你,其实是阅读过你。好像有一本有关于你的自传被翻译成了各种语言,在我们那边流传得很广,据说是从卢曼帝国那边传过去的。” “一定是马库斯那个混蛋!”齐朗恨得咬起了牙。他也有些想通了为什么老亨利会派他亲爱的儿子过来,那肯定是马库斯自己的要求,他大概放弃了出版那无聊的动物百科的想法,转而开始利用他的朋友来发洋财。 于此同时,齐朗注意到一直在旁边记录这次外事活动的成信也露出了捶胸顿足的表情,看来他也在为错过了这个商机而大感懊恼呢。 “那么,”齐朗苦恼地重新回到了正题,“缇娅现在正在表达什么?她是需要我为她签名吗?” “我刚才替你拒绝了她,因为我认为那样不太好,毕竟我们还有正事没办呢,那样的要求可以在私下里提----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小苍蝇?”兰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齐朗长出了一口气:“我真得感谢你令我免于尴尬,兰塞。好吧,私下里,而不是现在,我们说定了。” 兰塞嘿嘿地笑了笑,转过身去就要带着缇娅离去,可没想到那位女巨人又呱呱地乱叫了一通。于是他又转了回来。“我差点忘了,我是来办正事的。”他槌了一下大腿,“这里离瓦尔蒙山太远了,矿工们的交通工具又只是他们的双腿,缇娅担心如果他们步行赶来的话,恐怕战争都已经打完了。所以,她希望我们的龙怪能多辛苦几趟。” “那是当然。”齐朗回答得毫不迟疑,但在实际上却为那些可怜的龙怪大感担心,三百多名巨人,就算那些龙怪可以勉为其难地满负荷运转,恐怕也得飞上个五六个来回,时间怎样也来不及的。 兰塞憨笑着带上齐朗的命令正要离去,可在他母亲的督促下,又一次转了回来:“缇娅还说了,得小心老鼠。” “老鼠?”齐朗看了一眼那位娇小的女巨人,“喔,是啊,老鼠……女人都是怕老鼠的。” “不,缇娅绝对不怕老鼠,她从来都不怕。”兰塞急地挥起了手臂,似乎认为这是对他母亲的诋毁,“但是那些老鼠是有毒的,会让人生病。缇娅说了,那回从冈瓦纳半岛那边有许多老鼠跑到了瓦尔蒙山,害得我们洛夫部落也死了不少人。而这一回,她在经过荒木森林时,又看到了许多老鼠,那让她感到内心很不安稳。” 兰塞在这样说时,齐朗看到缇娅在他后面一个劲地点着头,脸上娇羞的表情早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紧张。 荒木森林按理说应该是巴吉所在的区域,地处冈瓦纳半岛的最北部,东临奥托帝国的西南境,离王都海斯城大概有近千公里的路程。这两处都在拿老鼠做文章,其中会不会存在什么联系?而且缇娅所讲的老鼠有毒,会不会与令冈瓦纳人全军覆没的黑死病有关? 看来事态远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阿布西昂应该已经出手了,而珍妮对阿布西昂的手段也有所发现,此刻正在想尽办法积极应对。如果那种黑死病真的是借助老鼠作为传播媒介的话,那防范起来实在是难之又难,估计奥托帝国顶不了多久的,雷本斯绝对不会食言! 第427章 防病有方 像黑死病这样专业的问题,必须得请教专业人士,六张嘴的吕嚣早就闲得要命,从他那里,齐朗肯定会得到个详细得不能再详细的答案。 “你怀疑那帮蛮鬼子会用老鼠来传播黑死病?”当听到齐朗的问题时,吕嚣的嘴巴惊讶得都合不拢了,“这可真够异想天开的,我从没听说过耗子还能派上这样大的用场,它们被当成了武器了吗?” “我就是想从你这里找到答案的。”齐朗仍然是那样郑重其事的表情,“我只不过是怀疑罢了,如果想要在极短的时间里把疫情扩散开,我想大概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吕嚣用力地挠了挠头:“没错,黑死病的确是一种极为严重的鼠疫,这一点早就有蛮鬼子证明过了,对此我不会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可是利用老鼠作为武器,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根本就是一种丧心病狂的行为,而且那也是极为危险的,毕竟那需要长期把带毒的老鼠保存好,而老鼠你也是知道的,它们无孔不入,稍不小心,它们就会逃跑了,没准会把疫情带到他们自己的身上。” “会不会他们研究出了什么解药?”古尔夫在一旁提出了他自己的见解,“根据吉拉那小子说,奥托帝国那边的科学家们厉害极了,就连太阳的生死病死他们都能研究明白,对于黑死病来说,那不就相当于小儿科吗?” 吕嚣仍然在摇着头:“那是很难的。以蛮鬼子的医疗方法,他们需要非常复杂的手段才能生产出那些所谓的针剂,又耗时间又需要花费大笔的银币。就像你们的防辐射的药剂。只不过是士兵才有机会得到注射罢了。平民百姓根本连接触到的机会都没有。而这黑死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某一只老鼠漏网了,就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如果发作起来,单是药剂的生产就会令奥托帝国破产了。” “但那在历史上确实发生过。”齐朗记起了冈瓦纳人灭亡的事实,“据说那正是阿布西昂下的手,使得冈瓦纳半岛的上百万人全数病死。” 吕嚣皱起了眉毛。似模似样地背着手原地绕了几个圈子,最终像个专家那样抬起了头说:“除非他们能够确保老鼠全部听从命令,可以确保它们只出现在固定的区域里,不会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否则他们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听吕嚣这样说,这种自杀式袭击好像的确不是最佳的手段,毕竟当初发生在冈瓦纳半岛上的惨祸并没有严重地蔓延开,只不过有少量的老鼠翻山越岭进入了瓦尔蒙山,并为无辜的洛夫部落带去了一些麻烦,但在整体来讲。事态并没有失去控制。 不过奥托帝国那边的确正在针对着老鼠进行着大规模的行动,那又好像是个有力的佐证…… “让老鼠听从命令……”古尔夫自顾自地念叨着。突然间猛地一拍大腿,“巴吉!鼠首巴吉!” 齐朗一下子被点醒了----老鼠的确不会服从人类的命令,可如果是和它们长相接近的巴吉下达的命令呢? “帕里,帕里!”齐朗向着帐篷外大喊了几声。没用十秒钟,那只浣熊脑袋就冲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主人?” “有一件事需要向你了解一下。”齐朗示意帕里坐到椅子上,“你们有没有可能控制动物,尤其是老鼠?” 帕里一个劲地摆着手:“帕里没办法控制它们。老鼠从来就不听人摆布的,就算你这一顿给它们喂得饱饱的,没过几分钟,它们就会跑掉了,从来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感激之情。” “我不是说你,帕里。”齐朗重新表述了一下自己的问题,“你们巴吉之中一定有一些长着老鼠脑袋的,我说的是他们,他们有没有可能和老鼠交流?” 帕里斜过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主人,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声,我们巴吉虽然长得和那些低等的动物有些接近,但我们的表达和我们的行为,都是更加接近人类的。比如说我自己就不会说浣熊的语言,而鼠首巴吉他们的语言实际上和我们也是完全一样的,否则我们相互之间根本就没办法进行交流。” “真的?”齐朗大失所望,“抱歉,我以为你们……” 帕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没什么的,主人,我们被误解惯了。所有人类都以为我们就是那些低等的生物的升级版本,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其实是人类的升级版本,只不过是借用了一些其他生物的体貌特征罢了,其实我们是高级的----除了往腿上撒尿这一点。” 看来这条路被堵死了,不知道阿布西昂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难题。 看到齐朗陷入了沉思,贴心的帕里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声:“不过,谈到命令老鼠,帕里还有个别的想法……那只不过是一个想法罢了,可能有些好笑,但谁知道呢,说不定主人会从中得到什么。”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吕嚣这时却显得没什么耐心,好像罗嗦的毛病只是他个人独有的权利。 帕里身子缩了一缩:“如果帕里是一只老鼠的话,帕里只会听从猫或者猫头鹰的命令,因为它们是老鼠的天敌。” 古尔夫噗的一声乐了出来:“这是个好笑话,帕里,真有你的。” 齐朗也跟着无奈地笑了笑,正想着安慰帕里两句,把他放回去,却突然记起了一件关键的事情:“那么红头鹫呢?它是不是也是老鼠的天敌?” “呃……”帕里愣住了,对于飞禽类生物,他并不了解,因为巴吉并不存在那样的种族。不过古尔夫在这时却一脸惊讶地接了过去:“红头鹫也称不是上老鼠的天敌,因为它们的猎物一般体型要更大一些,像老鼠那样大小的食物,它一顿恐怕得吃上几百只。” “那并不重要,古尔夫。”齐朗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只需要知道,红头鹫有没有可能向老鼠发号施令,替我问问休金,她在那方面一定十分了解。” 那当然正是休金的回话,毕竟她也曾和阿布西昂的兽宠进行过一次正面的交锋,而且以休金的渊博程度,她一定能够看出那只红头鹫是否还拥有着别的什么特殊本领。 古尔夫侧着脑袋在那里呆呆地站了半天,他的脸色也在一点点地发生变化,从最初的疑惑一直到最后,他恐惧地抬起了头:“休金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那很有可能就是阿布西昂能够控制黑死病的原因所在,因为那只红头鹫是有可能控制老鼠的,它令阿布西昂拥有一只老鼠大军!” 这下子问题变得明朗了起来,那根本就是阿布西昂自己所拥有的凶残手段!他一定培养了一定数量的老鼠,而那些老鼠都是带有黑死病毒素的,只等着时机成熟,他就把这支杀伤力极强的老鼠战团派出去,让它们四处为患,同时还会确保他自己不受影响。 回想当初,帕里曾经透露过,鲸嘴比利因为阿布西昂的手段过于残忍,还对他大加训斥,现在看来,那根本是鲸嘴比利对自己的妹夫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产生了担忧,因为那黑死病就连奥托帝国本身也是无法控制的。而且从阿布西昂并不包括在天梭的逃生计划中这一点来分析,鲸嘴比利对他其实是极为忌惮的,他们之间早就不存在相互信任了。 黑死病,那的确是令人感到恐惧的超级武器! 珍妮惹了大麻烦了,而且那个麻烦将随着奥托帝国的溃败而压到宗浩王国南境! 冷汗开始冒了出来,齐朗几乎已经预见到了那恐怖的场面----无辜的百姓在病患中痛苦地呻吟,成千上万的死尸倒落一地,他们会在身上布满暗红色斑块,几乎每次呼吸,都会把死神的气息送向自己的亲人…… “我的王,你在担心是吗?”这时吕嚣纳闷地发话了,“如果你担心的是那些高大的巴吉,我没什么办法,但如果你正在担心那黑死病,嘿嘿,我可就有办法了。” 古尔夫气得已经要跳起来掐住那小结巴的脖子:“在我失去耐心之前,你最好尽快把话说完整了。” 吕嚣不慌不忙地翻开了包袱,从一摞古籍里抽出了一张方子,笑嘻嘻地说:“我讲过的,这世界上的所有疫症大自然都为我们提供了医治良药,而事实再次证明了这一点,我手头拿着的,正是一张经济又实惠的方子。你们根本犯不着为那黑死病担心,因为能对付它的正是湖边和小河边上常见的臭草。” 他又拍了拍古尔夫的肩膀:“当然,更为重要的来是防患于未然,我建议士兵们改变你们的饮食习惯,尽量放弃那苦兮兮的咖啡,改为多喝些茶水,尤其那些蛮鬼子,要知道,我们中土大地盛产的茶水才是提高免疫力的最佳饮品。” “茶水哦……”古尔夫歪着嘴望向了齐朗,“我只希望那不是红茶。” 第428章 援兵到场 用茶水来替换咖啡称不上什么难题,在中土大地上,茶业的供应本身也是多于咖啡豆的,不过那些臭草却需要及时去采集,齐朗把士兵们分出了两三千人,在吕嚣的带领下专门出去采集那种随处可见的草药。 修建工事的任务也并没有耽搁下来,因为才过了三周左右,那十头辛苦的龙怪已经运来了四十多位洛夫部落的巨人。这四十多位巨人本身就是干苦力的出身,一两吨重的巨石放在他们肩头,就像是一堆棉花。他们的到来使得工事上的修建工期明显缩短,而娇小玲珑的缇娅甚至还自作主张地设计了十来座防御性巨石塔楼,免得那些巨人们闲得无聊,整天缠着齐朗索要签名。 兰塞说得没错,瓦尔蒙山区的矿工是洛夫部落里最为强悍的族群,这四十多人完全可以抵得上一个旋锋军战团,尽管他们的战斗力多说不过是初阶斗尊的水平罢了,甚至没有一人能够达到兰塞的水准,可他们天生钢筋铁骨,普通的攻击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而且他们力量大得惊人,一拳就可以轰碎巨大的山石,比起齐朗当初在海斯城所见到的那几个巨人,他们无论在块头上,还是在战斗力上,都要强出不只一个档次。 运来这四十多位巨人后,龙怪已经罢工了,不管帕里怎样发号施令,它们都拒绝向西南方向飞进,想来它们也看出这个运输的工作实在太过艰难,如果真如矿工们所需求的那样,把剩下那二百多名巨人们全数运送过来的话。它们肯定会累吐血的。当然。时间本身就十分有限。加之洛夫部落的支援原本就是计划之外的力量,现在这样齐朗已经觉得感激不尽了,哪里还会再有任何贪心的想法。 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月了,休金在多次往返中已经探听到了一些消息。黑死病果然爆发了,在奥托帝国西部的几个重镇以点状出现,而且看那趋势,正在联结成片,大批的平民死在了荒野之中。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奥托帝国的士兵焚烧尸体。 那是一场惨祸,尽管并没有亲眼看到那样的场面,齐朗单凭古尔夫的转述就可以猜出事态的严重性。珍妮的残忍手段酿下了苦果,而这个苦果却要许多无辜的平民替她吞下去。 不过巴吉仍然按兵不动,至少休金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丑陋的面孔。不知道雷本斯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就算巴吉身高腿长,奔跑起来速度惊人,可他们绝无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横跨整个大陆。齐朗甚至有些担心雷本斯是在玩花样,故意约定了决战的地点,在实际上却是另有打算。想要来个声东击西。 不过帕里却否定了齐朗的想法,因为巴吉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准时赴约就是巴吉的信条,他们是一种固执的生物,就好像他们在骨肉中被打了上这样的烙印,决战约定就是向神明的承诺,绝对不可以出现任何纰漏。 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氛也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士兵们的说笑开始变少了,最爱开玩笑的弗朗西斯一闲下来就会擦拭他的长矛,萨博在完成弓箭训练后还要找到克莱图研究研究剑术的要领,甚至连一向没心没肺的兰巴也不再笑嘻嘻地和威尔逊他们赌钱。他们都意识到这将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斗,甚至有可能是这片大陆上有史以来闹出响动最大的一场战斗,他们的确应该拿出决战的派头来全力应对。 在洛夫部落的那四十多位巨人的努力下,宽大的巨石城墙从上岗村延伸了下来,一直和大武山南的晚霞镇接在了一起,其间横着七八道宽阔的战壕,拒马鹿砦犬牙交错,如果巴吉最终冲破了晚霞镇的前沿阵地,上岗村这座临时搭起来的巨大的堡垒还可以起到相当程度的缓冲作用。 不过这里并不是齐朗心目中最为理想的战场,他希望能够攻出去,至少拒敌于天龙大桥的边境线上。当然,那样的话作战难度可能会大一些,因为天龙大桥足有四五十米宽,它当初修建的目的就是利于通行和交流,而并非是防范和阻隔。 援兵陆续开到了,首先到达的是路途最近的尊圣教河西分舵的勇士,领军的是他们的新任**士耒木。耒木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文弱书生,毫无战斗力可言,他原本是季猛的助手,在源平镇受难时,恰好被季猛派去河西联络教众,因此躲过了杀身之祸。这位**士齐朗也曾见过面,只不过他认得齐朗,而齐朗却不认得他。 尊圣教的势力虽然庞大,教徒数量达到数十万之众,但他们的武器其实是坚定的信仰和对神明的崇拜,武力并非是他们所擅长的,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倾尽所能,派来了三千多名勇士,只不过其中的最强者也不过是中阶剑侠的战斗水平罢了。 耒木**士在同齐朗见面时一再对此表示歉意,在他看来,齐朗就是圣尊教的大恩人,值此危难之际,尊圣教却无法提供强而有力的支援,实在令他过意不去。实际上,齐朗已经很感激了,尤其当他看到那些面黄肌瘦的勇士站在自己面前高举拳头,他更是感受到了空见的温暖。翡翠公国饱受战乱,那里的人们度日艰难,但当大难临头之时,他们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退缩,反而勇敢地挺身而出,怎能不令人心生感动。 在尊圣教之后,明玉王国的禁卫队和东夷的游骑兵同期赶到。 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人员整齐,两下里的士兵总数达到了两万多人,同时还带来了二十多架飞天神弩。他们的到来一下子就使得上岗村变得拥挤了起来,而为了安置那需要上百人操纵的巨型防空武器,洛夫部落的勇士们不得不在大武山脚另开辟出几片空场。 由于这两支队伍已经合二为一,全部划归至米焕国王管辖之下,禁卫队与游骑兵自然应该选派出一位总统领,而米焕国王在此刻显示出了对游骑兵的尊重和信任,将那一至关重要的位置交到了外族人手里。而那个人齐朗也是十分熟悉的,正是千里奔袭为他送信的游骑兵亲兵营统领申粟山。 申粟山是个话不多的勇士,而且想来通过前一次接触,他也早就对齐朗有了充分的了解,根本没有上来客套些什么,只是问明了作战打算,便将游骑兵的万余勇士全数带到了晚霞镇南侧的丹津河畔,安营扎寨,主动充当起了最前沿的冲锋阵营。而明玉王国的万余禁卫队,则被他留在了上岗村,由辛正志队长领着调校飞天神弩,主要负责防守的任务。 为了这事,董宏还亲自跑上来找了两回,因为他觉得游骑兵有些反客为主的架势,毕竟从职责上来讲,他和那些南蛮勇士才称得上是排头兵,如果真要开打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被落在后面的。 这同样是个很大的难题,因为存有类似想法的肯定不只是游骑兵那一方势力,尤其是卢曼帝国的那群勇士们还没到场呢,如果要是奎尔来提出同样的申请,齐朗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拒绝那个暴躁的家伙。 不过难题远不只这些,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齐朗还发现了许多身份不明的势力进入到了晚霞镇的防卫区域。但那些势力却并非是巴吉派来的细作,因为他们虽然都手执武器,却都生了一副正常的人类模样----他们都是援军,来自于一些周边的小国,甚至有许多还没有同新兴的宗浩王国建立外交关系。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自发组织了起来,一股接一股地杀到了决战前沿,由于事先缺乏沟通,有好几次差点和洛夫部落的巨人勇士们发生冲突。 那些援军们虽然在人数上并不算多,几乎每一股也就一两千人的样子,实力也称不上很强,齐朗甚至见到了一支单纯的农夫队伍,沟通过才了解到,那是早已经灭国了的热海帝国的残存势力,他们一直生活在翡翠公国与宗浩王国之间的一小片狭长地带里,长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而这一回得到消息后,他们的血性被激发了,竟把田里的庄稼丢在了一边,扛着锄头杀来助阵。 其他的援军情况也大多相近,不管和宗浩王国有没有交情,听闻消息后,全部自作主张地赶了过来。正如老话所讲的那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而这一回的坏事却是引起了中土大地各国的同仇敌忾,相互之间不需要任何沟通,有人的出人,有力的出力,转眼半个月过去,出现在这边境上的各种势力加在一起,总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万之众。 这种情况实在大出所料,齐朗从未曾想到过这原本只属于自己一人的战争,竟然会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如此巨大的反响,现在他已经没时间再去考虑什么毁天灭地的重大灾难了,单是和各方各面的沟通已经够他忙得焦头烂额了。 第429章 号令一盘散沙 离约定时间只剩下二十天时,丹津河对岸的天空中出现了异状! 那像是一大片乌云,遮天蔽日,缓慢地由西向东移动。站在瞭望塔顶向西侧仔细打望,齐朗没费多大力气就看得一清二楚----那是龙怪,数量应在千头以上的龙怪! “珍妮终于挺不住了,那肯定是她!”古尔夫在一旁信誓旦旦地断言说,“她和她的士兵们一定被赶出来了,估计肯定是想把比隆城堡当成最后的防线。” 齐朗仍皱眉远眺,在心里还真挺希望古尔夫所讲的就是实情,但事实上,他已经看出了真相:“那是巴吉,古尔夫,传下命令,做好防御准备!” “见鬼!”古尔夫哇的一声跳了起来,顺着长梯嗖嗖地溜了下去,嘴里大喊着:“警戒,警戒!巴吉入侵!” 通信兵很快利用旗语把消息传到了河岸的前沿阵地,反应神速的游骑兵在第一时间穿戴整齐,跨上战马冲上了天龙大桥北侧准备应战。而董宏也同样带领着当地蛮族勇士进入桥头的堡垒,随时准备进入增援。大武山半山腰处,辛正志则带着禁卫队勇士架起了飞天神弩,以防龙怪从天而降,在本方后防区域制造混乱。 由于敌情尚未明朗,因此齐朗此刻暂不打算将全部力量派上前线,只是招呼了一声,集齐希望军团的百余名勇士,打算带着这群兄弟一同下山赶往前沿阵地,看看巴吉提前到来究竟做何打算。 “小苍蝇,等等我们。”这时被放了单的兰塞轰隆隆地跑了上来。“缇娅说了。我们也要上去。她想在你面前露一手,让你看看洛夫部落的勇士究竟有多么强大。” 跟在兰塞身后的缇娅正有节奏地挥动着手臂,她的胳膊每摆动一下,后面那四十多位巨人就吼一声“吽呀!”口号整齐,声震山林,听上去比上万面战鼓同时擂响还要气势惊人。许多前来支援的杂牌军原本看到龙怪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均被吓得直打哆嗦,可在听到那嗡嗡的震耳呐喊声。看到那四十多位天神一样的巨人时,他们的勇气也被激发了,纷纷操起手中的武器,恨不得马上就和那些怪物拼上个你死我活。 齐朗见状连忙把手往下按了一按:“兰塞,你先看好你那亲爱的母亲,眼下还不到时候。正式的战斗应该在二十天之后打响,我估计敌人只是派来了先遣部队,所以暂时还不需要你们动手。” 兰塞作为希望军团的一员,很懂得令行禁止的规矩,一听齐朗这话。马上就把那把大斧头放了下去,回过头去向着那娇小玲珑的缇娅呱呱乱叫了几句。可缇娅显然是那个大家庭中管事的主妇。仍然一脸不满意地抗争着,而那四十多位巨人口中的“吽呀”声不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嚷越急。 “她不干。”兰塞哭丧着脸向齐朗转了回来,“她认为你这是种族歧视,是瞧不起我们部族的兄弟。” “我是黄种人!你认为我会种族歧视吗?”齐朗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我们从来都是被歧视的那个群体,她怎么会认为我在歧视她?” 米蓉在一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却又不得不替齐朗解这个围。“我来教你怎么说,兰塞。”她向齐十五要来了火红的战旗,转身走到了兰塞面前,“告诉缇娅,我们会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她,而那个任务就是在那尖塔顶端竖起这面战旗,看管好它,不要让它落下。因为战场上每一名战士都会时刻望向这里,如果它一直在骄傲地挥动着,我们的勇士就会一直战斗下去。她能做到的,对吗?” 小妞妞的命令向来被兰塞奉为圣旨,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战旗,递到缇娅面前,郑重其事地念叨了一阵。果然,缇娅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虽然只是一个女人,却也了解战旗的重要意义,有幸成为护旗手,她这辈子都有骄傲的资本了。 洛夫部落的麻烦算是暂时压住了,可现在齐朗却已经发现了问题----这样一支多国部队在组织上存在着巨大的漏洞,如果不能做到听从指挥,那这十多万人无异于一盘散沙,以这样的一盘散沙去和强大的巴吉展开较量,最终的结果一定是一场惨败。齐朗现在只希望巴吉的到来真如自己刚刚所讲的那样,只是先遣部队前来布防,真正的战斗仍将按期打响,那样他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在齐朗率领着百余士兵一路冲下山坡的过程中,丹津河南岸的战团也逐渐成型了。龙怪降落了下来,在卸下两万余全副武装的巴吉后,再度起飞,重新向西面回返,而那两万余巴吉也并不急着发动进攻,他们只是整整齐齐地站在河边草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地向着他们那又黑又长的腿上撒着尿,场面可谓壮观,估计这次长途旅行一定把他们憋坏了。 而看着那些龙怪行色匆匆的样子,齐朗有些想明白了,难怪雷本斯这样沉得住气,一直按兵不动,看来阿布西昂在为他带去黑死病那件秘密武器之余,还把奥托帝国的空中霸王成功策反。看来卢曼帝**务处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奥托帝国的确发生了兵变内讧,其结果就是为阿布西昂争取到了这千余头龙怪,根据以往所掌握的情报,奥托帝**方所拥有的龙怪总数大概也就四千头左右,而阿布西昂却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抢来其中的四分之一,看来他在军方的确势力庞大,珍妮对他有所忌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此刻,万余游骑兵几乎铺满了天龙大桥的北侧入口,一个个整装待发,而且他们的统领申粟山正在队伍前面训着话,看上去他们似乎想要趁着巴吉立足未稳,发动闪电般冲袭,从正面给予巴吉沉重打击。大桥桥面足有五十米宽,而且道路平坦,十分适宜游骑兵发挥他们的骑射优势,或许在眼下发动攻击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齐朗却十分了解其中的凶险性,因为巴吉的个体战斗力极为强悍,而且他们的脚程更是快得惊人,如果正面进行对抗,游骑兵非吃大亏不可。 “前军准备!” 随着申统领的一声高呼,阵营前面的尖刀团已经把他们那怪异的长剑端了起来,战马前蹄纷纷刨着土地,发出轰轰的巨响。 “等一等,申统领!” 尽管战马已经接近了游骑兵的队尾,齐朗仍然担心自己的这一声大喊会被马蹄声掩盖掉,急切之间忙把双脚甩离了马镫,令体内的真气在那条虚拟的管道中疾速运转,身形拔起,嗖的一声,如同一道闪电,一下子飞越了整个队伍的头顶,飘然落在了申粟山面前。这手飞天之术才一显露峥嵘,识货的游骑兵勇士纷纷叫起好来。 “停止进攻!”申粟山把高举的手臂撤了回来,却并没有下马,只在马鞍上恭敬地向齐朗鞠了一躬,他显然并没有完全放弃进攻的打算:“宗浩之王,眼下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他们只两万余众罢了,以我游骑兵的力量,完全可以一举歼灭之。” 齐朗微笑着向申粟山点头致谢:“申统领的好意我完全明白,而且对于游骑兵的力量,齐朗一直十分佩服。不过巴吉绝对不是那样易于对付的敌手,我与他们进行过正面的交锋,对他们的实力我十分了解。” 齐朗在这样说的时候,远远地向着帕里招了下手。那位八段兽体的巴吉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要自己显露一下本事,连忙迈开大步,蹿了起来。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就算齐朗那飞天之术已经达到了人类速度的极限,可帕里毕竟步大退长,只两个纵跳便已经跨过百余米长的骑兵方阵,惊得前排战马咴咴一个劲地长嘶。 看到帕里的速度,申粟山面色微变,扭头望向了齐朗:“您的意思我懂了,但申某和游骑兵的热血战士却是从未畏惧过的,哪怕那些怪物实力胜我十倍,申某仍敢于与之一战!” “你误解我了,申统领。”齐朗向着申粟山伸出了手掌,轻轻地把他扶了下来,“我很确信,你们从不曾畏惧,我们也从来不会畏惧,但我们要的是最后的胜利,而不是白白地牺牲。这场战役不光是我个人的一场战役,它事关整个人类的前途和命运,我们不可以输。我们必须打赢!而这里的每一支队伍,每一位士兵,都是我们取得胜利不可或缺的力量,相信我,游骑兵会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但不是现在,因为真正的战斗还没有打响。” 申粟山想明白了,同时他也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忽略大局之嫌,略感歉意地向着齐朗鞠了一躬:“粟山鲁莽了,由此刻起,游骑兵亲兵营及尖刀团接受宗浩之王的指挥,令行禁止,不敢有误!” 第430章 执拗的巴吉 正说话间,巴吉那边有动静了。 一只巴吉走了出来,大摇大摆,晃晃荡荡,看他那迈方步的架势,估计官阶应该不小,只不过他生了一张野驴的面孔,而那张面孔又简简单单把他出卖了,因为根据帕里透露,巴吉的高层人物一般都是肉食类,诸如兔子、野驴之类的巴吉,看上去太过和蔼可亲了,根本没有可能在巴吉的官僚圈子里站稳脚跟。 “肉团脑袋们,有没有胆子大一点的管事的出来跟索锡大人聊两句?”他嗓门很大,口中说的是带有一些口音的蛮鬼语,尾音上扬,和发情的驴子在和爱侣打情骂俏时的感觉有些接近。 游骑兵勇士中能听懂蛮鬼语的寥寥无几,如果不是齐朗已经出现在了阵前,听到那位自称索锡的巴吉趾高气昂地乱叫一气,肯定会以为对方正在挑衅,说不准就会冲杀过去,把他那驴脸踏成肉酱。 齐朗正想走上去答话,帕里在一旁却扯住了他的衣角:“主人,别理他!他是个傻瓜,无数事实证明他的脑壳早就坏掉了,和那个蠢蛋谈话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最好让古尔夫上去,要么就派出个智商更低一点儿的,总之您不该过去,因为那是对您高贵身份的侮辱。” 帕里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因此刚刚穿过游骑兵阵营的古尔夫并没有听到帕里对他的评价,看到齐朗止步不前,更是自告奋勇地走了上来:“我的胆子应该还行,至少面对一头驴子时还行。我去跟他聊两句?” 齐朗就势把这个重担让了过去:“交给你了。古尔夫。小心点。别中了他的圈套。帕里刚刚提醒过我,巴吉诡计多端,尤其是那头驴子,他狡猾极了----你们应该势均力敌,好好来一场唇枪舌剑吧,我们都靠你了。” 古尔夫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向着齐朗挤了挤眼睛:“斗嘴这事正是我擅长的,除了露茜是我永远都吵不赢的。剩下的我谁都不怕。”他抬起胳膊向着对面的野驴挥了挥手:“我来了,野驴先生,我叫古尔夫?墨菲,你叫什么来着,烧鸡?那真是个不错的名字,我喜欢你的名字。” 索锡咧开了嘴,露出了两行又白又大又十分整齐的牙齿,看上去十分满意的样子。“你太紧张了,古尔夫。”他好心好意地提醒说,“我叫索锡。不是烧鸡。你能跟我学一遍吗----索锡。” “好吧,索锡----那音还挺难发的。”古尔夫尝试着学了一下那上扬的音调;他成功了。 “有什么事吗。索锡?”古尔夫走到了边境线前沿,停下了脚步,距离那头驴子大概有十多米的样子,那应该是他自认的安全距离。 “是这样的,古尔夫。”索锡拿出了一个老朋友般的口吻,同时他还在向前走着,好像根本没把那所谓的边境线太当回事,“你不要向后退,那样看上去显得你有些紧张----我想向你借个火。我们走得太匆忙了,忘记带火石了。你也知道,马上就要入夜了,这边的夜风比想象中要凉得多,我们想要点起篝火取暖。可是……我们竟然忘记带火石了!你不觉得这是很糟糕的一件事吗?” 古尔夫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脑袋:“这是很糟糕,你们不该那样粗心大意的。但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借给你?” 索锡眨了眨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这有什么?举手之劳罢了,助人是快乐之本嘛,那都是你们人类总结出来的大道理。” “那倒是真的……”古尔夫把手伸到怀里摸了起来,可手指刚碰到火石,他又反应了过来。“我凭什么要用帮助你来换取快乐的感觉?我记起来了,我们是敌人!我们马上要打一场见鬼的世界大战来着,让你们一个个害了伤风感冒我才高兴呢,凭什么要帮助你?”他开始觉得这场谈话让他遭受到了智力上的侮辱。 索锡无辜地耸了耸肩,回过头去望向了河水南岸,那些狐狸脑袋和耗子脑袋正嘻嘻哈哈地笑着,带足了看好戏的表情。 “你太紧张了,古尔夫。”索锡并没有放弃他的努力,“我们巴吉有句老话,在战争开始之前,所有人都是朋友。你们的大官应该通知过你,约好的开战时间应该是在十九天……不对,是二十天之后。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而对于朋友,你能见死不救吗,古尔夫?” 古尔夫的鼻子尖开始冒汗了。对于敌手这样奇怪的逻辑,他觉得不可理解,而且刚刚齐朗的提醒言犹在耳,他十分怀疑这个傻呆呆的索锡不只是想借个火那么简单,他一定是别有用意的;最为困扰他的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那么一头驴子站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地提起朋友这个高尚的名词。 “你……你别给我耍花样了!”古尔夫似乎想拿出个凶狠的语气,但他的叫嚷声听上去却有些泄气的感觉,“我不会借给你那该死的火石的,就算你有本事掐住我的脖子,我也一定不会借给你!” “你不应该那样紧张的,古尔夫。”索锡无奈地摇晃着他那驴脑袋,“我说过了,开战时间是在二十天之后,在那之前,我不会掐住你的脖子的,不光我不会,坎伯莱也不会,马休也不会……我们所有人都不会。要知道,我们巴吉是讲信用的,现在是和平共处时间,我们就是朋友,正该珍惜这可贵的友谊。快,递给我吧,就是一块小小的火石,多简单。” 古尔夫的麻子脸涨得通红:“不借,绝对不借!” “借给他吧,古尔夫。”齐朗终于忍不下去了,他走了上来,拍了拍古尔夫的肩膀,“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还有的可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在死胡同里绕弯子。” 索锡满意地露出了微笑:“看看,终于来了个不那么紧张的。我叫索锡,野驴部族的传令官,你叫什么,朋友?” “你好索锡,我叫齐朗。”齐朗从古尔夫手中接过了火石,轻轻抛了过去,“在你回去生火之前,我们可以接着聊两句吗?” 索锡接过了火石,炫耀般地向身后挥了挥手,于是那几只看好戏的巴吉失望地坐了下去。“聊天吗,索锡最爱聊天了,我们聊什么都行。”他一脸真诚地说。 “你们是过来和我们打仗的,对吗?”齐朗从简单的问题开始发问。 “是的,那是雷本斯大人的命令,因为有人违反了扑尼亚的规矩,所以这场战争无可避免。”索锡的回答毫无保留,“哦,那个人的名字好像就叫齐朗,那该不会就是你吧?” 齐朗无奈地笑了笑:“没错,那就是我。” 索锡露出了崇拜的表情:“喔喔喔,没看出来,你还真挺棒的,据说你和雷本斯大人打得难解难分,那简单不可想象。我们已经好久没看到雷本斯大人那样兴奋了,估计他一定是故意找茬想要挑起这场战争----他寂寞得太久了,他的心情,我们所有人都能猜得出来。” “他的心情我并不太想去了解。”齐朗仍把话题转移了回来,“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就是你们准备参战的全部人手吗?我记得雷本斯提起过,他会带领十万大军杀过来。” “雷本斯大人说到做到,对于这一点你根本不必怀疑。”索锡仍然言无不尽,“我们只不过是先来看戏的,尽管路程有些远,但大部队正在路上,阿布西昂动用了他的全部资源,正把我们的兄弟往这里运呢。你坐过龙怪吗?我劝你有机会一定要试一试,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像小鸟一样在天空中飞翔。” “你说你们是来看戏的?看什么戏?” “呃……应该这样说,我们是来维持秩序的先遣队。”索锡纠正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因为雷本斯大人比较担心阿布西昂会失去对局面的控制,毕竟他曾经向你保证过,会先击溃奥托帝国,然而再来和你们决一死战。但阿布西昂把击溃奥托帝国的任务抢了过去,非得要求由他自己来杀死珍妮。雷本斯大人绝对不想失信的,所以我们必须守在这里,免得阿布西昂没能完成他的任务,那情况可就糟糕透顶。” “你是说,珍妮会撤到这里来?”齐朗皱起了眉头,“你所谓的好戏就是阿布西昂与珍妮的决战?” 索锡兴奋地点着头:“是的,用不了两天,他们就会乘坐龙怪飞过来的,珍妮别的出路都已经被堵死了,只剩下这个小小的比隆城堡。雷本斯大人说,那就是正餐到来前的开胃小菜。我们巴吉已经答应了不会插手,只希望阿布西昂能够干得利索点,千万别耽误了我们的世界大战。” 后面的巴吉在鬼哭狼嗥般地催促着索锡,那位野驴脑袋必须尽快赶回去了,在转过身子之前,他还是十分遗憾地望了齐朗一眼:“你要是一个高级的巴吉该有多好,那样的话,雷本斯大人每天都会开开心心的,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对手。” 第431章 防御策略 野驴脑袋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没过两天,珍妮和她的残兵败将就乘坐龙怪退了过来。那场面同样十分壮观,两万余巨龙战团军士挤在五六百头龙怪的后背上,显得亲密无间,异常团结,只不过有两头龙怪不堪重荷,还没到城门前,就一头扎到了丹津河里,二百多名烈士在巴吉嘻嘻哈哈的怪笑声中浮浮沉沉,一路东去。遥远的大东洋正敞开怀抱,迎接新一批冤魂的到来。 在珍妮惊慌失措地退入比隆城堡后,那座巨石堡垒四门紧闭,戒备森严,俨然一副大战在即的架势,不过由于距离较远,齐朗无从看清珍妮此刻的面部表情,究竟她是否免于黑死病的困扰,齐朗同样不得而知。 在此期间,巴吉一波接着一波地赶到了丹津河南岸。他们的数量大得惊人,远远望过去,那片宽阔的草原仿佛成了各种动物王国召开盛会的天然会场,东边一群野猪,西边一群鬣狗,南边一群棕熊,北边一群斑猫……但幸运的是,古尔夫最担心的蜈蚣脑袋和臭虫脑袋并没有出现,想来巴吉在形成物种之初,也曾根据长相进行过优选,那些低等的昆虫和禽类都在残酷的物竞天择中被淘汰了。 正如索锡所讲的那样,巴吉们很有时间观念,在指定的日期到来之前,他们并没有任何发动进攻的念头,只是守在了河岸边上,成天吆喝着相互嬉笑打闹,那情景和夏奇镇在圣王祭那几天假期十分接近。不过他们相互之间玩笑时所比划的那几下子,已经令得河对岸的这群人类勇士受惊不小。尤其是鬣狗族和猞猁族所进行的那场扑尼亚友谊赛。六只七段兽体的巴吉捉对厮杀。只打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游骑兵终于收回了轻视的目光。他们看出来了,河对岸的那群敌人强大得超乎想象,不管他们自己在这片大陆上曾经创下过怎样的传奇,可在面对这样一群身强体壮、动作敏捷的敌手时,过去的荣耀再没有丝毫的分量,因为血腥的战争往往就是打碎历史的无情铁锤,尤其那些巴吉还根本没有阅读过人类的历史。在他们眼中,人类那可笑的历史早晚会在他们的利爪攻击下七零八落。 齐朗一直在努力思考着应敌的策略。防守,大概是惟一的出路。敌人太过强大了,和那些巴吉短兵相接,最终的结果将是难以想象的。齐朗现在所拥有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利,就是眼前的这座天龙大桥。巴吉的腿再长,也无法跨越足有一公里宽的丹津河,而且按时间来推算,十几天后。正好赶上河水涨潮,丹津河的流速将变得更疾。再好的水性也没有可能泅渡过来,可以说,这座远古遗留下来的大桥,将是巴吉发动进攻的必经之路,能否利用好这个地利,就是能否战而胜之的关键。 应该派出一队勇士,把守住天堑! 齐朗的这种想法是有道理的,因为如果给巴吉全力冲了起来,他们就会像决堤的潮水一样涌入本方阵营当中,就算这边的弓箭手早就备足了箭枝,但以巴吉们的速度,想要大批量杀伤他们的可能性将会很小。而且他们还体格强健,皮糙肉厚,哪怕挨上两箭,仍然可以保留百分之八十的战斗力。那样的冲袭一定是毁灭性的,是无法抵挡的,其结果注定将是一败涂地。 因此,在他们冲入本方阵营之前,必须让他们降降速,让他们自己陷入混乱。 策略算是定下了,但战士的人选呢?那同样是个极大的难题----在面对奔涌而来的巴吉狂潮时,他们要像中流砥柱一样岿然不动,那不仅需要极强的战斗能力,还需要非凡的勇气。 符合这样苛刻条件的勇士并不大多,称得上屈指可数。 齐朗自己当然算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自认是必不可少的,因为齐朗十分确信,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和雷本斯过上两个照面。 但其他人选呢?桥面足有五十多米宽阔,至少还应该有五六名水平相近的好手平行分布开来,那样才有可能照顾得更加全面。 单从眼下的人手来算,希望军团的冲锋队员中有两个这样的人选:兰塞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他本身拥有巨人族与生俱来的钢筋铁骨,外加上低阶斗尊的战斗实力以及兽宠普贝,他绝对是一个无法突破的移动堡垒;而齐朗更加放心的则是董宏,他的实力大概已经达到了低阶圣者的阶层,而且还拥有忠诚之剑的助力,两方面加在一起,他的战斗力恐怕在整个队伍当中都极少有人可以与之比肩。 其实按实力来讲,希望军团当中斗尊级别以上的战士数量并不为少,只不过其中弓箭手占据了大多数,冲锋队员中实力最强者是又高又壮的克莱图,但他脑子不算好使,派他上来齐朗十分担心会耽误事。另外一个不容忽视的人选是乔安娜,他同样达到了初阶斗尊的实力,只不过齐朗绝不会允许一个女孩子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如果有可能的话,齐朗甚至想找个借口要她和米蓉守在缇娅那里,在巨人的保护下,她们最有可能幸存下来。 其余的三四个人选恐怕都得从援军当中挑选出来。不爱多言多语的申粟山是一名低阶圣者,尽管游骑兵的整体指挥可能更加需要他,但他们的骑射战术从来都是一脉相承的,只要后方的吉拉适时给出旗语,东夷勇士们的发挥同样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所以那位东夷勇士恐怕也得勇挑重担了。 根据事先得到的消息,奎尔上尉肯定会与旋锋军的大队伍一同到来,他和他的阿迪斯将毫无疑问会占据一个位置,就算齐朗十分担心他胯下原本的旧伤,恐怕到时候也没办法阻止他。 这样算下来,眼下至少还空缺了一个位置,而这最后的人选,齐朗实在挑不出来了。阿尔弗列德上尉和史蒂夫上尉虽然在级别上不低,但齐朗对他们真实的战斗能力并没有感官上的了解,把这么重要的任务托付在自己并不了解的战友肩头,齐朗一方面担心会害了他们,更加担心的则是会影响到整个战局。 不知道怎么搞的,当这样的难题在齐朗的头脑中驱之不散时,他突然想念起了那位棕红色的壮汉----要是奥乌还活着就好了,那个空缺将不复存在。 齐朗清楚地记得之前的每一次战斗,奥乌那狂暴的怒吼,粗大的胳膊,专爱瞄准别人鼻子的黑拳头,还有那把重剑。那个可恨的家伙,就像一头不服管教的蛮牛,任谁都拦不住他,从来都是自作主张地冲锋在前。不过他还为他的蛮干编出了一番道理,那话怎么说来着?发生战斗时,冈瓦纳不可以被落在朋友的身后?真有他的,多么令人感动的借口! 那个傻瓜,他要是还活着该有多好…… 那不过是美好的愿望罢了,奥乌没办法活转过来,而那也就是说,打头阵的这五人将承担更多的压力,每人大概需要照顾十米宽的防守区域,齐朗现在只希望伊格鲁、普贝和阿迪斯到时能够有效地发挥兽宠的作用,否则这场战斗很难打得赢。 当然,在五名斗士的身后,还需要强悍有力的弓箭手与之搭档,两人相互照应着,更加容易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在这方面,希望军团的人手富余得很。除了古尔夫那个射术天才,邓敦、萨博等五六名战士拥有着超一流的射术,除此之外,别忘了还鲁珀特夫人呢,梅姬上一回在东陌平原上并没能和奎尔并肩作战,这回一定不肯错过机会的。 由于洛夫部落的巨人们之前的劳作卓有成效,以巨石墙壁将晚霞镇和上岗村联在了一起,各种防御工事坚固而完备,十余万战士早在整片战场中选好了布防的位置,关键还是在于前沿阵地的安排,尤其是游骑兵的安排。 申粟山原本计划的全员冲袭肯定无法实施了,因为那和送死其实没什么两样,不过他们的骑射战法在机动性上却是无人能及的,如果抽调出一部分高手守在五名斗士身后,在查缺补漏之余,寻找机会发动快速突击,说不定也能取得良好的战果。 经过一番商议,申粟山最终认同了齐朗的方案,并由此进行战术上的调整。将人手重新划分为两部分,高阶剑侠及以上的八百余名战士被抽调了出来,继续以骑射战术守住桥头平坦区域,余下战士则进入洛夫部落的巨人们修建好的巨石掩体,主要配合那几座圆形堡垒中的本地荒蛮部族进行弓箭防御。 紧锣密鼓的备战中,离决战日期只剩下最后的十天,运送巴吉的龙怪已经越来越少见了,估计雷本斯所称的十万大军基本已经到齐了,但雷本斯自己仍然没有现身。 不过,就在这一天,阿布西昂和他的死忠份子却现身了! 第432章 帝国末日 阿布西昂带来的兵力并不算多,只有上万人的样子,而且士兵们大多形容憔悴,明显进行过异常惨烈的征杀,同时齐朗十分怀疑他们还饱受黑死病的折磨,因为在他们后军驻扎的区域里,还单独辟出一片隔离区,穿白褂子的医护人员一直在忙碌着,时不时将一些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丢到丹津河里。 显然,他们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珍妮将全军派出来打一场平原对决,阿布西昂的胜算也不会很高,更何况,看他的架势,他们似乎还打算勉强攻城。 奥托帝国已经完蛋了。 在空前的内乱下,那不可一世的世界第一军事国度已经走下了神座,将在曾经饱受他们摧残的中土各国勇士的注视中完成谢幕表演。 暮日西垂,丹津河南岸的广大草原陷入一片灰暗。孤零零的巨石城堡南面,远远地立着三五株高大的金合欢,孤单寂寞中不合时宜地绽放起了黄花,在雾霭重重的远山背景下,显得突兀乍眼。 丹津河水如期涨潮了,河面变得更加宽阔,东涌的浪头不住冲击着桥墩,发出轰轰的巨响。那些巨大的柱子应该是由某种特殊的金属制成的,历经千万年的河水冲袭,却从来不见任何锈迹,仿佛决意将长久矗立,直到永远。但那所谓的永远却与曾经强大的奥托帝国无关了,因为就在今晚,那个罪恶的国度就将化为尘埃,永久地被封存在历史书中。 红头鹫在高空中盘旋。声声厉啸凄凉刺耳。令人闻之心悸。 号角声呜咽地响起。几十架攻城云梯竖了起来。由铁甲战马牵引着,缓缓向比隆城堡接近;千余头龙怪开始升空,结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大阵,从四面八方盖在头顶,只等着那红头鹫发出最后的进攻信号。 城墙顶端,珍妮站在三五名将领中间,手护墙垛,似乎在向士兵下达着死守的命令。城堡内的龙怪同样飞了起来。同样结成环阵,于空中盘旋绕飞,时刻准备和昔日的好友决一雌雄。 河边的十万巴吉兴奋了起来,成群结队地坐在一起,一边享用着随身带来的咸肉,一边饶有兴趣地观望着南面的战场。对于这群半兽人而言,他们对单纯的力量拼杀见识得不少,却极少有机会亲眼见识到人类的大规模作战。将复杂工具应用为杀人武器,那是巴吉们所无法想象的,因为他们一般认为杀戮的最好工具就是牙齿和利爪。至于刀枪弓箭之类的家伙,他们也是适应了好久。才得以应用自如。对于这样一场人类之间的拼杀,他们期待了好久了。 河北岸的人类士兵们也聚了起来,一个个咬牙切齿地望向了对岸。这些士兵大多来自于中土国度,都曾在奥托帝国的铁蹄下遭受莫大的痛苦,那于那群凶徒,他们深恶痛绝,如果不是那些吓人的巴吉正守在长桥南岸,他们恨不得冲杀过去,用手中的武器向敌人讨还血债。 但现在,他们也可以心满意足了,因为昔日的凶徒已经凶不起来了,他们正在自相残杀,而且看上去他们的结果很有可能将是同归于尽。士兵们现在说不出心里有多么痛快,说不定还在感激着那些巴吉,把奥托帝国的决战战场指定在这里,让他们在自己眼前拼上个你死我活,尽管没有机会亲手砍下那群恶徒的脑袋,他们也可以感受到得分的快乐了。 对于士兵们这样的心态,齐朗却没有生出丝毫的同感。他只是觉得那是一种悲哀,让他心情压抑到了极点的悲哀。 原本那刻骨的仇恨,其实一直就流淌在齐朗的血液中,因为他偶尔还是会在那血腥的梦境中惊醒,并在愤怒中满头大汗,浑身颤抖。但他已经学会了控制,把心底的仇恨压制下去,用一切珍贵的美好来代替,因为他知道,仇恨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害人最深的东西,就像那位复仇之神安迪----当然,齐朗情愿称呼他为多迪姆少校,因为那代表着过去美好的形象,与悲惨与仇恨无关----他的生命就是因仇恨而毁灭。他曾经是位令人敬重的指挥官,是旋锋军的一面旗帜,可想曾料想,在他的背后,竟然隐藏着那样深重的仇恨。他本该走上一条无比光明的道路,可最终,心底的仇恨把他扭曲,把他摧毁…… 不过少校最终选择了以死亡来解脱那一切,而不是忘却。他同样是很有勇气的,那正是他骨子里的善良在作怪,只不过齐朗真心希望他善良得更加彻底一些,把朱来先生的下落透露出来,哪怕只给出一两条线索也好。但现在,时间又过去了将近半年,那位大明星仍然不知所终。 当然,那个真正的多迪姆同样不知所终了。齐朗在私下里曾不止一次向伊格鲁请教过,他的兄弟究竟去到了哪里,而伊格鲁只是悲哀地摇头,甚至连话都不回答一句。在齐朗的猜测中,那匹雪狼应该是去寻找下一个猎物了,那大概正是他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那就像是恶魔安排给他的使命,要他把人们的仇恨调动起来,为邪恶所利用。 眼前的这些士兵又何尝不是呢?因为仇恨,他们开始盼望着杀戮,盼望着虐待,盼望着这世界上最为丑恶的东西出现,就好像那是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仇恨这东西,害人不浅! 但不管齐朗接受或是不接受,战争还是打响了。 空中的龙怪率先开始拼杀,狂暴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漫天的火焰将大地照得雪亮。焦尸坠落如陨,砸在草城上,尘飞土扬,轰然作响。城堡前,铁甲战马开始冲袭,钢盾后的弓箭手相互对射,喊杀震天,惨叫声不绝于耳。西侧的防线被几名斗尊级高手突破,城墙顶端短兵相接,破碎的肢体与血腥的头颅相继栽落…… 不出所料,战事进行得空前惨烈,原本的袍泽情谊,此刻都被抛在了脑后,他们血红的双眼中看到的只是仇敌,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攻城!冲锋!死拼! 这是一场拉锯战,攻防两方对各自的战斗能力以及战术打法早已经熟识于胸,战斗结束只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某一方的全军覆没。 比隆城堡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珍妮所拥有的龙怪在数量上处于明显的劣势,战至半夜时,在半空中狂喷火焰实施攻击的,只剩下阿布西昂的二百余头龙怪,尽管她还拥有一万多名士兵,兵力大概是阿布西昂的两倍,但在此刻却好像身处于一方火炉之上,除了放弃原本的防御工事,转而与敌手进行平原混战,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几头落单的龙怪大概是杀红了眼,竟然不辨方向地飞到了河水北岸,试图施展凶威,将战火燃遍整个战场。明玉王国献来的飞天神弩起到了作用,正是在辛正志的指挥下,禁卫队巨弩连发,将那些空中霸王纷纷击落了下来。 珍妮率部发起了反冲锋。全部士兵弃城而出,轮起手中的刀剑,与阿布西昂的死忠战到了一起。珍妮和阿布西昂在相互对骂着,风度全无,尽管那些恶言恶语已经被喊杀声和龙怪震天的咆哮掩盖住了,但他们之间的仇恨,齐朗仍然可以真切地感受得到。 他们都已因恨成狂,哪怕这场厮杀将对奥托帝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们也不再顾及。在珍妮和阿布西昂眼中,只要在自己灭亡之前能够砍下敌手的脑袋,她,或者他,就会心满意足。 血腥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夜,正如旁观者所一致认定的那样,这场战斗的结果即将宣告奥托帝国的覆灭,因为正在挥动着刀剑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震耳的喊杀声也正在为此起彼伏的惨号声所取代。战士就要拼光了,两方的情况几乎没什么两样,上万人的混战,慢慢转化为几千人的混战,再到最后,只剩下几十个人还在拼杀。 但他们仍在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像是一群毫无知觉的野兽,只是凭借本能在砍杀,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量。 终于,火红的太阳挣脱了地平线的限制,将一丝丝光亮投向了整片大地。那原本青绿色的草原已经化为一片焦土,龙怪的尸体与士兵的尸体铺了一地,正安静地接受阳光的洗礼,他们在活生生的时候,或许曾亲如兄弟,而在私仇的挑唆下,又变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可在眼下,内心的情感都是离他们远去,因为他们只是一具具尸体,冰冷且再无生机。 标志着奥托帝国就此覆灭的战斗,终于接近了尾声----这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好事。 不过珍妮和阿布西昂那两个罪魁祸首仍然站立着,就着阳光,他们有幸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如画般的美景,在他们手中已经变成了何等模样----如果这世界真的存在传说中的地狱的话,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 第433章 收监恶徒 站在桥心的边境线前,南望死尸狼籍的血腥战场,齐朗仿佛出现了幻觉。他觉得这就是世界的归宿----在仇恨中毁灭,在杀戮中沉沦…… 无知而狂妄的人类呵,当你一次又一次高举所谓荣耀的旗帜,将善良泯灭于脑海,把凶残填充于胸臆,你可曾料想,高尚的神明正在失去他的耐心,并将回收他所有的怜悯与宽恕? 阿布西昂在剧烈地咳着,看他那架势,似乎很快就会把他的肺叶咳出来。那绝对不是他在战斗中遭受重创,而是他感染了黑死病。他自己种下了恶因,自己必将吞下恶果。 不过阿布西昂仍在奋力追袭着,带着那最后的三十几名战士,一步一步,凶悍地逼近。那些战士全部重伤在身,齐朗甚至看到一位低阶斗尊将他的肠子挂在了身后长矛上。他们每一个人都浑身是血,呼吸艰难,步履蹒跚…… 珍妮身旁还围着上百名贴身护卫,他们在人数上占据上风,但在气势上却已弱了许多。经历了一整夜的血腥搏杀后,他们的体力早已经透支,就连手中的长剑都已无力举起,而更加要命的是,他们的心理防线业已崩溃,在他们看来,自己仿佛已经陷入凶魔的团团包围之中,周遭那些正在发出怪叫的巴吉,就是前来索命的恶魔使者,而一步步逼近的那位满脸红斑的阿布西昂,就是恶魔本人! 珍妮正在退却着,而她所选择的撤退方向,就是天龙大桥的北侧。那似乎是她下意识的选择。就好像她觉得那晚与齐朗的一面之缘。会为她赢得一个逃离地狱的出路。当然。不管那种可能性是否存在,她首先需要突破巴吉的防线----大桥南侧出口处,正守着上千只熊首巴吉,他们就横在那里,一副禁止通行的模样。 “你必须死在这里,我的女皇陛下!”阿布西昂的怒吼声嘶力竭。看上去他就要坚持不住了,如果满腔的仇恨能够得到宣泄,他可能马上就会吐出最后一口气:“你终于害怕了吗。高贵的女皇?当你亲手害死汉娜的时候,你可曾想到过你自己也会在死亡的威胁下瑟瑟发抖?!” 珍妮被脚下的死尸绊了一跤,一下子摔到在地,血泥溅满了她那苍白的面孔,使得高贵与尊荣更加离她远去。 身旁的那位统领级护卫抢上一步,拼尽全力把珍妮扶了起来,还在强作镇定地向士兵们下达命令:“放箭,保护陛下!” 那十余名弓箭手已经拉不开手中的强弓了,在当前的情况下,就算他们还能在相互支撑中站稳脚跟已经是值得骄傲的成就。 而珍妮却奋力甩开了护卫的手臂。用同样大的音量向阿布西昂吼了回去:“你还在等什么,冲上来。杀掉我吧,你这胆小如鼠的家伙!别拿汉娜当成你的借口,你这样的懦夫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珍妮似乎被激怒了,像一头垂死的野兽,打算和眼前的敌手拼上个同归于尽。她在泥坑中摸索了半天,最终捞起了一截满是血污的断剑,试图返身冲上去,和阿布西昂见个高下,但齐朗看得出来,她根本毫无战斗力可言,就算阿布西昂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那场较量,她还是没有任何的胜机。 所幸那名忠心耿耿的护卫拼命地架住了珍妮的胳膊,一边不住劝说着什么,一边将她拖向了桥头。 “让路!”他向着那队熊首巴吉大喊着,“雷本斯答应过不插手我们的内战的,现在你们正在违反巴吉的诺言!你们是些出尔反尔的家伙吗?快让开道路!” 那大概是个极为有力的指责,于是那些狗熊脑袋相互对视了几眼,无奈地向着阿布西昂摊开了双手,乖乖地让出了一条通路,几位很有绅士风度的巴吉甚至还联手把挡在道路当中的龙怪尸体拖到了一旁。 珍妮和她那百余名幸存者很快突破了巴吉的封锁线,气喘吁吁地向着边境线这边撤了过来。愤怒的阿布西昂则紧追不舍,只不过在追赶的过程中,跟在他身边的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了下去。他们当中有一些是身受重伤,到底无法支撑,更多的则应该是传染上了黑死病。看来仇恨的确令阿布西昂彻底陷入了疯狂,甚至冒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风险,也要让珍妮死在自己面前。现在倒好,他已经孤立无援,就算他自己也命在旦夕。 现在,麻烦似乎被转嫁到了齐朗的头上,因为他需要做出决定,是否收容那伙昔日的仇敌----珍妮和那上百名巨龙军团的士兵。 张弓搭箭,跟在齐朗身旁的弓箭手都做好了施射的准备,在萨博他们看来,这正是报还血仇的大好时机。太过久远的仇恨不必去提及,单说火烧吕家镇的那笔血债,也该有个清算。在那场战斗中,吕家镇损失了数百名士兵,受难的无辜的百姓更不计其数。虽说那次行动的指挥官是阿布西昂,但幕后的主使是却珍妮,正是她布下了一个杀局,想要假借齐朗的强大武力,除掉阿布西昂这个眼中钉,才使得吕家镇遭遇到一场血腥的灾难,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就算他们在眼下发动攻击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却是合情合理的,天经地义的。 齐朗并没有下令放箭,只是木然站在那里,眼睁睁地望着那伙残兵败将一步一步向边境线接近。 齐朗并非不恨眼前那伙恶人,恰恰相反,他对奥托帝国的恨意应该超过了希望军团这一队士兵的总和,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了十几年前的那场灾难,那血染的长河,遍地的头颅,他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在此刻,那刻骨的仇恨早已为深切的悲哀替换----在野心和私欲推动下,人类在不同种族之间播下了仇恨的种子,而仇恨的生根发芽更使得这世界在血腥的杀戮中循环往复。那就是苦难轮回的根源,永无止境,从来不曾停歇…… 可现在,更大的危机就在眼前!巴吉与人类,这两个更大的种族之间即将进行一场决战,其结果很有可能将是人类的灭顶之灾。站在人类共同的敌人面前,过去的那些仇恨,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当然,对于珍妮,齐朗还是心存芥蒂的,因为不管珍妮怎样解释,她妹妹汉娜的死,她都应该负有主要责任。她们是亲生的姊妹,就算有天大的利害冲突,也不该相互迫害。如果一个人连亲情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她甚至连野兽比不上。 还有那个疯狂的阿布西昂,他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为了达到他个人的目的,不惜令整个世界陷入瘟疫的魔爪。如果齐朗拥有神明般的魔力的话,甚至想把他打下地狱,令他遭受长久的痛苦折磨,永世不得翻身。 但是,放箭的命令,齐朗始终无法冲口而出,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望着那伙恶徒一步步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挣扎前行。 “站住,站住!”阿布西昂的声音彻底嘶哑了起来,他一边大骂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你这卑鄙的女人,你的血管里不是流动着比利家族勇敢的血液吗,为什么不敢面对你的仇人?我令你想起了你的妹妹汉娜吧,那应该是这一年来一直困扰你的梦魇!” 正如阿布西昂所愿,在边境线前五六米处,珍妮突然站了下来,泪流满面地转过了身,向着阿布西昂疯狂地嘶吼着:“你知道我是爱她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害死她,汉娜完全是因你而死,因为她知道你想要取代我,她知道你一直在策划着谋反,因此她想用自己的死亡给你换一条生路!你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你这人渣,你这垃圾!我不许你再提她!” 阿布西昂已经开始吐血了,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面,却仍然在用长剑支撑着他那虚弱的身体。“不是那样的!”他的双眼已经凸了出来,吼叫声却仍然大声惊人,“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你们已经接近边境线,必须放下武器,马上!”古尔夫在这时提高了嗓门嚷了一声,“否则就算我们的指挥官没有下令,我也会放箭的!”他在叫嚷中伸出胳膊肘拐了拐齐朗,似乎在提醒着该是时候报还血仇了。 齐朗醒悟了过来,向身后的士兵摆了摆手,自己则向前迈出了两步:“我的勇士说得很对,如果你们这些罪人想要进入我国寻求庇护的话,首先必须放下武器。我们的监狱十分宽敞,而且我们也不会虐待囚徒,如果我们有机会在这场大决战中打败巴吉的话,到时候会为你们举行一场公正的审判。” 珍妮身旁的士兵们毫不犹豫地丢下了手中的武器,纷纷跑到了齐朗身前跪了一地,只有珍妮自己仍然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会进到你们那肮脏监狱里,永远不会!”后面的阿布西昂哈哈地狂笑了起来,“珍妮,高傲的珍妮,你已经死掉了!那个举世无双的女皇陛下,已经死掉了!” 在剧烈的咳嗽声中,阿布西昂突然加快了脚步,几步冲到了桥栏边上,一纵身投入了巨浪汹涌的丹津河水中。 第434章 去吃香蕉吧 红头鹫于空中悲鸣,盘旋良久,最终恋恋不舍地展翅西去。它失去了宿命的伙伴,也就失去了它的凶悍;而那个血债累累的刽子手,他罪有应得! 在百余名巨龙恶徒被押进大牢之前,首先得进行基于人道主义的消毒处理。尽管吕嚣一万个不满意,但在齐朗的命令下,还是带领着一队医务人员挨个送上了他精心配治好的汤药。 齐朗的决定除了令北岸士兵们大惑不解外,就连珍妮自己也一脸疑问。说实在的,她在选择逃生方向时,完全是发自于本能向齐朗这边求救,可没想到,那位原本的仇敌竟然真的答应了下来。尽管齐朗的决定是将她和那群手下投入大牢,等待时机再进行审判,但生存下去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因为她清楚得很,她自己并没有犯下严重的战争罪行,就算阿布西昂进攻吕家镇与她的命令大有关联,她也很容易找到借口为自己开脱,毕竟对无辜平民发动进攻并非是她命令的一部分,那完全是阿布西昂自己的战术选择。 “你为什么会这样做?”虚弱的珍妮在喝下汤药时,一直用迷茫的双眼紧盯着齐朗,“我以为你会见死不救,因为那是完全合理的,你有着充分的理由眼看着我们死在那里……” 齐朗面无表情地望向了珍妮:“我说不出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你们也是人吧。” 珍妮淡淡地笑了笑,仿佛那样会帮助她找回史无前例的女王的自尊。“你的仁慈不会改变什么的。”她说,“因为如果有一天我活着回到了我的国土。你仍然是我的敌人。我们比利家族统治整个世界的野心仍将代代相传。我们仍将刀兵相见。” “是的,我很清楚。”齐朗扭脸望向了南岸那密密麻麻的巴吉大军。他们开始打扫战场,似乎想要在空前的混乱到来之前暂时令环境看上去整洁一些。“我们就像一只手掌上的五根手指,虽然品质上是一样的,但我们长短不齐,总是会发生摩擦与争吵,永远没办法和平相处。”齐朗的语气仍然平静如初,仿佛早已经看透并厌倦了这一切。“不过在争吵重新发生之前,我们暂时还需要握紧拳头,去对应对我们共同的危机。” 珍妮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说的危机,是指那些巴吉?还是说,你已经预见到了那更大的危机?” 齐朗陷入了沉默。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观望着河水南岸,望着遍地的血水汇成一道道浊流,顺着缓坡蜿蜒爬行,一股股融入丹津河水,转眼便漂去了那暗红的颜色;比隆城堡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焦烟正从残破的墙垛间一缕缕腾起,与四十多公里之外的德塞火山口长年不歇的烟气遥相呼应;城堡以南的那几株金合欢已经谢去了满树黄花。但看起来它们正在孕育着新一批的花朵,因为那斑斑点点的淡黄在阳光下异常显眼----古尔夫说过,那些黄花并不是什么吉祥的象征,尤其眼下并不是它正常的花期…… “不管是什么样的危机,我们都该幸存下去。”齐朗念叨了一声,慢慢地转回了身,重新望向了珍妮:“因为我们需要去尝试,看看我们究竟有没有可能避免重复以往的错误,看看我们究竟有没有可能去摆脱那令人苦恼的轮回。” 珍妮粲然一笑,就像听到了她之前的某一任情郎所说过的笑话似的,笑得妩媚动人,但在眼神中却充满了轻视:“我记得了,你才二十多岁,正该对这世界充满美好的期望。” 而齐朗却并没有露出丝毫不快的表情,只是反问了一句:“难道随着年岁的增长,那些美好的期望就会随风飘散?如果没有美好的期望的话,我们究竟在为什么活着呢?” 为什么呢?珍妮也有些糊涂了。 齐朗的反问对她而言并非是无解的,她在之前二十余年的孤单生活中也曾反复追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但仇恨那个沉重的包袱把她压抑得太久了,以至于她在寻找答案中总是要么半途而废,要么误入歧途。 其实眼下的晚霞镇全民皆兵,一切民用设施都已经被改造成作战工事,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监牢,想要安置那上百名巨龙恶徒以及那位高贵的女皇陛下,把他们扔到上岗村那边肯定是行不通的,因为齐朗很担心后方的那些中土援兵会一时失去控制,私下用刑把他们千刀万剐了。要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出几头龙怪,押送他们到东阳城那边,把这个麻烦交给温伦老先生和满玉书他们,只可惜大战在即,随时需要从周边地区运来一些战略物资,而龙怪的数量又实在过于有限,根本抽调不出。 不知道是珍妮看出了齐朗的难处,还是绝处逢生的经历给了她以无穷的勇气和正义的信念,总之她主动提出申请,要求带领这百余名战士加入到这场空前的战争当中,最终化解了这个难题。巨龙军团幸存下来的这些人手均战斗力不俗,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高阶武师以上级别的高手,甚至初阶斗尊也有五六名之多,尽管他们身负恶名,为在场的所有士兵所痛恨,但考虑到巴吉将是所有人类共同的敌人,过去的血债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行清算也不为迟。 转眼时间又过了两天,离约定的日期只剩最后的一周,在巴吉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中,高傲的雷本斯终于姗姗来迟。据多嘴多舌的野驴脑袋索锡透露,雷本斯大人之所以这样晚才到来,完全是因为他一直在准备着演讲稿,那可以称得上是个大事件,必须表现出十足的重视才行,而在巴吉的发展历程中,发表演说这类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他们所擅长的。 果不其然,在牛头马面的簇拥下,那只毒蛇脑袋迫不及待地走到了天龙大桥的边境线前,为了让人类朋友全部听清他的讲话,豚鼠族甚至挖空心思地弄来了五六个超大号的铁皮话筒,雷本斯站在那话筒的后面,齐朗甚至没办法看清他那摇摇晃晃的眼镜蛇头。 “我此刻的心情是难以压抑的兴奋。”不出所料,他的开场白还是那样极富主观色彩,“那将是个举世欢腾的日子,我们巴吉将和一贯以世界之主自居的人类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战。历史将铭记这个日子,因为那将宣告究竟谁才是这个世界最高级的生物形态。” “根据你们那高傲而无知的书籍的记载,你们人类一直以为你们眼下的模样就是人类进化的终极形象,但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们说,你们的推断是完全错误的!”雷本斯似乎想要拿出一个慷慨激昂的语调,但他的喉咙里那与生俱来的咝咝声,却总是会造成一种阴森的音响效果。 “我们才是,我们巴吉才是!” 人类世界这边因不知所谓而一直表现得异常冷淡,尤其是雷本斯那怪腔怪调的蛮鬼语其实只有一少部分人才听得懂。而巴吉那里却已经欢声如潮,掌声雷动。 “你们不必挖空心思想要否认这一切,我这里铁证如山。”雷本斯接着说道,“你们不过是一些褪了毛的猩猩和猴子,而且你们的力量甚至还比不让同样大小的猩猩和猴子。你们没资格长久地霸占这个世界,你们不可以在这片广阔的大陆上称王称霸!” “见你的鬼,低等的爬虫!”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忍不下去了,在克莱图中士的带领下纷纷嚷嚷着骂了回去。 但雷本斯不为所动。他好容易才准备出这样完整的一次演讲,绝对不会在进行到一半时草草收场:“其实这是一场被推迟了好久的战争。从我们高尚的巴吉踏上这片大陆时起,就有人反复向我建议过,应该把你们这些无知的家伙全部赶出历史舞台,因为你们并不属于那个位置。现在,强大的雷本斯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终于做出了这个无比正确的决定----你们该退位了!” 听到这里,古尔夫脸上的愤慨转化为释然,他向着齐朗小声念叨说:“看吧,我说得没错,那并不是我惹下来的祸。他们早就打定主意要和我们为难了,因为我们是不同的种族,这场战斗从来就是无可避免的,它早晚都会发生。” 对于古尔夫的自我解脱,齐朗不置一词。他当然早就想透了这个道理----如果人类自己都会因肤色和人种的不同而发生冲突战乱,与巴吉的冲突自然也是无可避免的。尽管帕里一再宣称巴吉是爱好和平的,但偏见与敌意早就根深蒂固,一直在等待着机会破土而出罢了。 “正像我们所约定的那样,一周之后战斗将打响,而那将会是你们人类全线溃败的开端。”看来演讲果然不是巴吉所擅长的,照常理来讲,一般人类在进行到此一步骤时会历数敌人的几大罪状,但雷本斯却开始收尾了,“我的心情在兴奋中又带有些遗憾,因为你们会全部死掉,无人可以幸免。现在,趁着我还给你们保留了一周时间,抓紧最后的机会,去吃香蕉吧!” 第435章 迟到的理由 在发布了这番演说后,雷本斯得意洋洋地退了下去,看来他确信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冥思苦想并没有白费。不过巴吉们却热情不减,仍然守在桥边鬼哭狼嗥般地发起挑衅,尤以三百余只猿首巴吉为甚,他们甚至将大把的香蕉皮扔了过来,可在实际上,那种营养丰富的水果只有他们自己才更为中意。 从这天傍晚开始,对骂成了双方在备战过程中的惟一消遣。齐朗不得不承认,在这场对抗中,本方称得上尽处下风,虽然中土语言博大精深,恶言恶语的花样种类之多更是旷世无俦,只可惜多数巴吉能够听懂的只是蛮鬼语,大批有志在此方面建功立业的战士根本派不上用场,齐朗能够依赖的只有希望军团的那群士兵。面对千倍于己的敌手,克莱图中士的确尽力了,他每天都要把嗓子喊哑了才肯歇下来,只可惜他的语言能力实在有限,在多数情况下还需要杜斯下士替他打好草稿,能吵得赢对方那才称得上是咄咄怪事呢。 幸运的是,没过两天身陷困境的克莱图他们就迎来了强有力的支援----旋锋军到了。马库斯信守诺言,带来了二十五个战团,士兵总人数接近两万,对骂的声势立刻就被扭转了过来,现在该轮到巴吉他们大伤脑筋了,因为他们的对手不单包括邱奇这样的喊话专家以及三十来个大喇叭,更为强大的则是拥有一流口技的王子殿下。 在与齐朗潦草地打了个招呼后,马库斯自告奋勇地杀上了前线,接替了克莱图的位置。经过多半年的恶补。他的身形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宽阔。整个人看上去活力十足。他那宏亮的嗓音再经过大喇叭的扩散,甚至要超过十头地龙的齐声咆哮。 “你们这些丑八怪,千万生物的杂交品种,你们的母亲大概把一辈子都花费在为你们寻找父亲上了,但我必须遗憾地通知你们,你们的母亲永远没办法成功的,因为那需要排查的数量实在是太大了!那只耗子脑袋,你是鼻涕虫的近亲吗。你为什么不换上个狗屎脑袋,那会使你看上去更加整洁……” 马库斯出色极了,有他在那里坐镇,所有士兵都可以闲下来养精蓄锐,等到真正动刀动枪时再把他替换下来,因为他的能耐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齐朗真心希望他那刻薄难听的叫骂能够持续得时间长一些,因为米蓉、乔安娜等纯洁的女士已经听不下去了,纷纷退回了上岗村里,而那正是齐朗一直求之不得的。 利用马库斯大发神威的空当,齐朗与旋锋军的所有高级统领进行了会面。以便了解相关的情况。这二十五个战团的总负责人名义上是马库斯,但在实际上全部划归奎尔掌管。而说到奎尔。他已经被提升少校指挥官,如果不是这次战斗把他临时征调了过来,他本该带着他的漂亮夫人梅姬上尉南下希克堡,承担起卢曼帝国南境的新一任领主职责。 另外,随军到来的还有史蒂夫上尉、伯特伦上尉和阿尔弗列德上尉等,称得上旋锋军的全部主力干将尽数被发配了过来。他们的出现一下子令齐朗心里底气十足,虽然巴吉的实力强大得惊人,但这可是威震北莱利库姆大陆的旋锋军,除了已经覆灭的奥托帝国的巨龙军团,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支属于人类的队伍能够和旋锋军相提并论。 “你还好吗,臭小子。”奎尔在和齐朗打招呼时还是那副教官的可恶语气,就连梅姬在身后踢了他屁股两脚,他仍然满不在乎。不过齐朗太了解这家伙了,他看上去很凶,但在实际上却是个好人。 “在见到你之前,奎尔少校,一切都还算顺利。”齐朗走上去握了握奎尔那张大手,这是他第一次正经地和奎尔握手打招呼,那种感觉有些奇妙,至少奎尔那张丑脸上挂着的笑容是他很难适应的。 史蒂夫上尉等人都在后面微笑着,他们想是早就了解过齐朗当初在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因而深知这次握手的历史意义。 奎尔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得到了国王的命令,这次战役我们所有人都将服从你的命令安排,只希望你不要公报私仇,不肯把我们旋锋军安排在最前线上。” 齐朗笑着望了梅姬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奎尔?”他摆出了一副正经的表情说,“我当然会公报私仇,也正是基于那样的想法,我把你安排在了最前线上,就在天龙大桥的边境线那里,紧挨着我旁边的位置----我们几人负责阻击巴吉的正面冲击。如果你害怕了的话,可以在私下里委托梅姬上尉通知我一声,我保证会重新考虑战术安排的。” “你真那么打算的?”奎尔眼神中的兴奋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听听,梅姬!我就知道,旋锋军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勇士,那样的安排正是我所想的。我们得先放缓他们前进的速度,而后利用身后的弓箭支援,顶过他们的冲击,我们再发动反冲锋……” “战术可以晚些再谈,奎尔!”梅姬不满地皱起了她那双短眉毛,“我想我得提醒你一声,你有件重要的事忘记了向我们的宗浩之王交待。” “重要的事?”齐朗不明所以地望向了梅姬。她笑而不答,似乎在她看来,那件重要的事必须由奎尔亲口说出来。史蒂夫上尉他们显然也持有同样的看法。 “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奎尔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们到来的时间比预定的晚了两周左右,那并非是我们故意在拖延,而是那见鬼的菲克林克大桥断了,我们不得不绕出个好大的圈子,多走了数百公里……” “不是那件事!”梅姬再一次狠狠地踢了奎尔一脚,“你的脑子里就从来没装过什么正经的东西吗?” “见鬼……停手,梅姬!”奎尔有些挂不住面子了。他很有男子气概地瞪了梅姬一眼,却被更加凶狠的目光顶了回来,于是他彻底被点醒了。“我记得了,呃……是的,是那件事。”奎尔这时竟然难得地结巴了起来,看上去表情也极度不自然。 “什么事,奎尔?”齐朗更加纳闷了,“这不像你,你好像正在吞吞吐吐的,你没注意到吗。” “哦,对的,当然。”奎尔猛地抓了一下后脑勺,像是刚刚打定了主意,“我想要说的是……谢谢你……那没什么难的,对,那就是我想说的----谢谢你,我的士兵。” “谢我?”齐朗愣了,“为什么?” 奎尔已经平静了下来,大概在他看来,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个谢字也没那么困难:“谢谢你为我们所做过的一切,你帮助我们解脱了困境,令我们重见天日,令卢曼帝国免于空前的危机,所以,谢谢你,齐朗上士。” “就为这?”齐朗笑着摇起了头,“那根本是我分内的事,奎尔,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你们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那有什么值得感谢的?” “哈哈……说得对极了。”奎尔咧开大嘴笑了起来,还面带得意地望了梅姬一眼,“我说那根本就是多余的嘛,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这小子是我们旋锋军的战士,他从来都没忘过这一点,干嘛非得逼我说什么见鬼的感谢的话?” 梅姬无奈地摇起了头,正想着替奎尔再多讲两句,可齐朗却把话题重新转移了回去:“对了,你刚才是菲克林克大桥断了。它怎么可能会断了?据我所知,那座大桥好像是异常坚固的,千万年以来就从来没出现过任何问题,可它怎么会断了?” “它就是断了。”伯特伦上尉把话接了过去,看来他是惟一了解真相的一个,因为他和他的第三战团是负责探路的先锋,正是他把巨桥断裂的消息传给大队伍的:“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那座大桥突然断得七扭八歪。当地人怀疑那是地震的先兆,而且估计那地震的规模还不会太小,因为菲克林克大桥之前经历过不少次的地震,但它一直都保存得好好的。” “不过是小小的天灾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压力中解脱了的奎尔再一次表现出了他的无畏,“它只不过是为我们的行军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但我们仍然及时赶了过来,感谢上帝,那些巴吉还算守信用,我一直还在担心等我们赶到这里时,将不得不为你收尸了。” “辛苦你了,奎尔少校,我还好好的,收尸的事暂时还不必麻烦你。”齐朗一边苦笑着向奎尔点头致谢,一边重新伯特伦确认了一句,“那肯定会是地震的先兆吗,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可能?” 伯特伦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说实在的,这一阵子所发生的天灾的确有些过于频繁,西海岸那边起了好多次大潮,许多海边村落都被冲毁了,渔民们甚至怀疑旋锋正在向大陆边缘靠近。” 第436章 那个人应该是你 伯特伦上尉所透露的消息似乎无关痛痒,又似乎异常重要。在把战术策略与旋锋军的将领们分享并反复推敲后,齐朗迫切地想要和吉拉交流一番,看看他那聪明的脑子是不是又发挥出了作用,会不会从那本小册子中发现些什么,再结合伯特伦上尉带来的消息,说不定他会得出一个更加确切的答案。 夜色已深,明月当头,漆黑而神秘的丹津河水疾速奔流,天龙大桥那粗大的墩柱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辉。 扶着大桥的辕杆向南面眺望,齐朗一直紧锁着眉头。对于这场空前的决战,他并没有感到紧张,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初次踏上战场的菜鸟士兵。他是个强者,拥有令人生畏称号的勇士,被寄以厚望的宗浩之王,紧张那种只属于弱者的心理符号,早就与他绝缘了。 当然,齐朗也并没有感到兴奋,因为他并不是雷本斯那样嗜杀的野兽,不需要用与强者的战斗来填补内心的空虚,也不需要用战胜敌人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对于这场根本无法避免的决战,他其实早就感到厌烦了,因为他觉得那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征服,或者被征服,那又能怎样?当时间以千百年为计数单位向前推移,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角色早晚将发生互换,而后再互换,如此反复,直到一切的终结,就像那传说中牢不可破的菲克林克大桥,它最终的下场不也是断裂坍塌了吗? 如果齐朗也像雷本斯那样乐于去形容自己的心情的话,他会愿意去承认。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担忧----灭顶之灾大概就在眼前了。他像一个无比阴险的魔头。就躲藏在大桥的阴影之中,只等着时机一到,突然跳出来大叫一声:“给你个惊喜!” 没人会喜欢那样的惊喜,包括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巴吉,他们也一定不会喜欢的…… “你在等谁吗?” 就在齐朗还在为准确地描述自己的心情而备感困扰时,一个忠心耿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同样无法入眠的董宏过来了,为了把守寨的任务准确地传达给那些本地蛮族士兵,他在这一阵子忙得不可开交。费尽了唇舌,好容易才劝说那些强悍的战士听从指挥,安心守住那几座堡垒。 “是的,我在等吉拉。”齐朗回过身,向着董宏点了点头,“古尔夫去找他了;我希望他现在还是清醒的。” “那是不是说在吉拉到来之前,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和你聊两句?” 董宏在试探着发问的时候,其实已经走到了齐朗身边。那把忠诚之剑一直背在他后背上,长短大小正合适。 “当然。”齐朗笑了,伸手搭住了董宏的肩膀。“就算吉拉已经来到了这里,我们仍然可以接着聊。多少句都行,因为我们都是好兄弟。” “是啊,好兄弟……”董宏微笑着咧开了嘴,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 其实董宏似乎并没打算聊什么天,因为齐朗注意到在随后的七八分钟时间里,他根本一言不发,只是陪在了齐朗身边,望着河水的南岸,像是若有所思,但却目光平静。于是齐朗自己也安静地站在了那里,默默地享受着这种有兄弟陪伴的暖心感觉。 对于董宏这样的兄弟,齐朗在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是怀有歉意的。他觉得他亏欠了董宏许多,把他一人丢在了边远的南境,远离自己的母亲,整日与孤独为伴。那虽然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可以称得上是种荣耀,但其中的艰苦却是不为人知的,如果想要到那些苦水倒出来,恐怕还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那么简单,就像眼下董宏的一言不发,大概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时间大概过了能有半个小时,至少也得一刻钟的样子,董宏终于打破了两人默契的安静:“其实我想说的是,能和你并肩战斗,是我这辈子最为荣幸的一件事……” “少来了,中士。”齐朗觉得这话有些肉麻,“就算你拍马屁的功夫有了长足的进步,我也不敢保证会在这场战斗结束后把你调回东阳城,这里需要你,而且我看这里的姑娘也很需要你。” 董宏一本正经地扭过了脸。“我是说真的。”他说的肯定是真心话,因为齐朗看到他连眉毛都皱了起来,“你应该记得,那天在四阳炼石上,我是第一个完成试练的。尽管那里面的幻境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意义,我一直没太搞清楚,但我始终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你。” “什么?”齐朗被董宏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糊涂了,“你在幻境里见到我了?” “那一定是你!”董宏的态度变得越发确定,“尽管那个身影比你要高大,要强壮,而且还浑身散发着亮光,看上去像个金光闪闪的巨人,但我敢确定,那就是你。” “会不会是刚洗过澡的兰塞?”齐朗觉得眼下的讨论有些好笑。 但董宏却严肃极了:“一定是你,绝对没错!我看得一清二楚:那个世界天崩地裂,四周一片火海,到处都是穷凶极恶的怪物,他们在杀人;我也在杀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拿着像忠诚之剑那样的一把宝剑,杀红了眼……直到那个身影出现了,他让人平静,让人在混乱中看清通往光明的方向。我知道那一定是你,因为那正是你的力量。” “是哦……”齐朗撇了撇嘴,“我一直不清楚我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可没想到你却看清楚了……” “没错,我知道的。”董宏仍然那样确信无疑,“那是正义的力量,是善良的力量,是……值得人追随的力量!你就拥有那样的力量,你一定是那个身影!” “原来是这样哦……”齐朗想通了。董宏正在表述的是忠诚的真谛,那正是四阳炼石赠与他的最大力量,就像自己在幻境中发现了坚持的真谛,奥乌在幻境中发现了胜利的真谛,至于古尔夫,由于他本人并不拥有那把信念之剑,因而他的试练只是集中在了他本身的弱点上,而信念之剑所对应的石柱最终未能发挥作用,除了它本身已经被损毁了外,大概还与古尔夫的横插一脚大有关系。 “那并不是我,我亲爱的兄弟。”齐朗终于换出了严肃的表情,“那是你自己,那是你内心深处的正义和善良化身出来的巨人。” “是么?”董宏愣了一下,歪着脑袋用力思考了起来。 “我猜,所谓忠诚,并非是对某个人忠诚,而是对你内心的忠诚----只要你的内心是正义的、善良的,那么你就去追随他,紧跟他所指引的方向,拼尽全力去战斗。”齐朗微笑着解释说。 董宏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好像是真的……真是这样的,小菜!” “呵呵,小菜……”齐朗立刻泄了气,“我该提醒你一声,那个昵称我并不喜欢;你认为我现在还很菜吗?” “你当然不菜了,您是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董宏有些大逆不道地勾住了齐朗的肩膀,“但是我觉得这个称呼很亲切,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是好兄弟,总不该以君臣之礼相见,那样的话,到了战场上我也很难放开手脚的。” 齐朗无奈地点着头:“到时候你最好拿出全部的本事,免得到时我把小菜这个昵称转交到你手里。” “你会看到的!”董宏把紧攥着的拳头举了起来,“而且我想向你提出个申请,把我的位置就安排在你旁边。” “为什么?”齐朗扬起了眉毛,用揶揄的口气说,“你怕你应付不来,还指望着我到时能支援你一阵子?” 董宏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我想弥补我的遗憾。”他有些沉重地说,“在东陌平原的那场战斗中,我并没能按照预想那样发挥作用,而杀回到祥水圣地时,更是眼睁睁地看着奥乌死在了眼前。如果换作今天的我,那场惨剧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现在,奥乌已经死了,他的位置自然由我来顶上!我记得他提起过,他不会让好朋友在战斗中冲在自己的前面,我也不会!” 齐朗心底刺痛了一下,却要装作满不在乎地举头望向了天空,叹了口气说:“把你安排在我身旁自然没问题,但我希望你不要像奥乌那样乱来。他当初可是个让人头痛透顶的家伙,不管你现在是否已经变得更加强大,必须记得,服从命令才是你最该做的。” “你同意了?那太棒了!”董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似乎他找过来聊天的全部用意,就是想要争取到那个异常光荣的战斗位置,“我会服从命令的,但正像你说的那样,我要对内心的深处的那个我无比忠诚……” 正说话间,悬挂在半空的月亮突然发生了变化----它像燃起了火,变得异常明亮,异常刺眼! “看呐,流星冲月!”董宏兴奋地大嚷了起来,“我跟你提过的,我见到过流星冲月,记得吗?它竟然又出现了,那一定是个好兆头!” 第437章 双重压力 “那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吉拉终于拖拖拉拉地赶了过来,而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在泼冷水,弄得跟在他身后的古尔夫都气恼地皱起了眉头:“我真应该由着你把自己锁在那间黑屋子里,等到世界末日再放你出来。” 吉拉满脸胡茬,红头发乱蓬蓬的而且毫无光泽,眼圈都是黑的,看上去和那些出海打鱼长达一个月之久的龙牙岛渔民有些接近。他抬起双手用力地揉了揉了脸,似乎想要令自己看上去更加清醒一些,但齐朗没觉得那会起到什么良好的作用。 “你说对了,古尔夫。”他说,“世界末日,那正是世界末日的征兆。” 古尔夫更加无奈了。他苦着脸色向齐朗指了指自己的脑壳,那意思是说,他认为吉拉已经疯掉了。董宏大概持有同样的看法,他白了一眼吉拉,仍然把目光投向了天空,崇敬地望着那像太阳一样散发光明的月亮,嘴里却要用生硬的蛮鬼语念叨一句:“月光照耀般的妄想!” “我真希望你并没有那样说,但是……”齐朗并没有理睬那两位兄弟的刻薄,恰恰相反,他对吉拉的判断给予了充足的重视,“那是你从那本小册子中研究出来的成果吗?” 吉拉点了点头,眯着眼睛望了望那淡金色的月光。那样的月光对他来说有些刺眼,因为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工作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根本无法适应稍微强烈一些的光线。好在月光照耀只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的样子,那盏大灯笼又熄灭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月光如水。四野宁静,耳边只能听到丹津河水冲刷桥墩的声音----世界末日尚未到来。 “那是太阳风暴。”吉拉抛出了个新名词,使得在场使有人都莫名其妙地侧过了脑袋,“正像那本小册子中所描述的那样,当我们赖以生存的太阳开始衰老,它会把它最后的热力扩散开来,就像是我们射出的箭,威力惊人。足以毁灭一切。” 吉拉在这样说的时候,他的嘴角一直挂着先知般的微笑,就好像他刚刚破解开了一个重大的谜题,使他为自己的智慧倍感骄傲。 “你说那风暴就是太阳的武器?”古尔夫翻了个白眼,“但它既然刮到了月亮那边,那就说明它已经老眼昏花了,因为它明显射偏了。” 吉拉并没有被古尔夫打击到,仍在耐心地解释着:“那风暴并不只是针对我们地球的,我们整个星系都将受到它的侵袭,无法避免。而且这只是个开端罢了。更加壮观的景象也将一一出现,我们的生存环境将发生极大的改变----温度急遽升高。地壳结构发生变化,其结果是山崩地裂,海水暴涨……伯特伦上尉所表述的那些灾难,正说明了这一点,我们正处于灾难的前夕,将有幸亲眼目睹一切的发生。” “那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吉拉。”齐朗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如果你分析出来的结果正确无误的话,那么我们根本不该为此感到兴奋,除非你在那小册子中发现了什么别的出路。” 吉拉无能为力地笑了笑:“那个所谓的出路已经被毁掉了,记得吗?鲸嘴比利找到的出路,就是那个天梭。那应该是远古文明留下来的一个飞行器,用以逃离我们眼下所处的这个世界。” “那就是出路吗?”齐朗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头。 其实对于那样的出路,智人当初也曾透露过,乘坐天梭进行所谓的时空跳跃,那就是脱离危机的惟一办法。不过朱来先生也说过,那并非是真正的出路,因为那只是逃跑,只能带走一少部分人脱身,而真正的出路应该是带领全部人类躲过灭顶之灾,是隐藏在狂狼项链中的。他本以为鲸嘴比利留下来的那本小册子会提及相关的内容,可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吉拉挠了挠脑袋:“至少从我目前得出的结论来看,是那样的。当然,我只剩下一小部分还没有研究透;时间实在是太紧了,而且那里面的内容又太过高深,我只不过能从中猜出个大概罢了。在我看来,我们的祖先应该是聪明透顶的,他们所达到的文明高度大概是我们需要几千年甚至上万年才有机会企及,但以他们的力量,也只不过是留下了那个可供几千人逃生的飞行器罢了,别的出路?那应该是没有办法实现的。” 看到齐朗这样正经的脸色,古尔夫和董宏也被弄得有些紧张了起来,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再不敢胡乱插嘴表达自己的看法。 “时间呢?”齐朗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发问说,“从眼下的情况来看,灾难应该是迫在眉睫了吧?” 吉拉从怀中掏出了小册子,就着月光又瞄了几眼,缓缓抬头说:“不好说,还是先前所讲的那样,可能会很近,也可能会很远。据我分析,那些灾难也并非是突如其来地降临,可能会有一个逐进的过程,我们应该还有时间,但必须抓紧了,抓紧分析你的那两个谜题,抓紧猜出答案。神明一定会为我们预留一个出路的,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神明?你说的是神明吗?”古尔夫终于忍不住了,“看来你真的转了性子,吉拉,你终于承认神明是存在的了吗?” 吉拉的脸色看上去十分憔悴:“我早就说过了,对于这样的问题,我现在也没有把握了;我在之前可能的确犯下了错误,但也说不定是我在无助中从错误走向了另外一个错误。谁知道呢,既然我们所有人都没办法解决掉这个难题,不妨去试试从神明那里寻求一个答案。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人类就是这样做的----把一切未知归结于神秘力量,向神明求助,那大概是有效的,或许是无效的,但我们没别的办法。” “在我们中土语中,恰好有一句俗语可以形容你眼下的做法,”董宏的语气中同样带有些讥诮的意味,“叫做‘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就算神明真有力量解决这个麻烦,我想如果由你去求助,他也不会充满善意地伸出援助之手。” 齐朗听出眼下的讨论有些变了味道,连忙出言制止:“兄弟们,我们现在都处在同一条船上,讽刺和挖苦是于事无补的,我们必须同心齐力争取度过难关。” 他从脖子上摘下了狼牙项链,托在手心摆在了三位兄弟的面前。在月光照耀下,那六颗狼牙闪动着五颜六色的光彩。前四颗已经有了答案的狼牙基本已经定型了,而代表着时间的那颗狼牙,已经显露出微微的金黄色,但最后一颗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合什便握住繁星……”齐朗喃喃地念叨着那最后的谜题,从当下的情况来看,谜底虽然和吉拉的猜测相去不远,但似乎还是差了一些什么。 综合各方面因素,那个谜题应该暗示着逃生出路的开启方式,也就是说,它应该是完全孤立的,甚至与前五个谜题在形式上可能都会有所区别。它的谜底是空间,也就是说它可能暗示着出路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那和鲸嘴比利的尝试是十分接近的----乘坐天梭,脱离这个世界。 但那似乎又是完全两样的,至少在字面上看,它更加强调的是合什那种虔诚的行为,而握住繁星又存在什么样的含义呢? 吉拉似乎把他的脑筋全部用在了那本科学的小册子上,早就没有能力再对这个谜题进行深入的分析。董宏显然也不具备破解难题的能耐,他一直皱着眉头,眼珠翻来翻去,却根本提供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无奈之下,齐朗只得把目光转投到了古尔夫。齐朗还记得古尔夫当初的贡献,正是他在无意中提起了圣人咒,自己才有机会破解掉其中的一个难题,他可能在智慧上没有更多的建树,但他的运气还算不错,说不定会提出什么对破解谜题大有帮助的稀奇古怪的想法。 但古尔夫却晃起了脑袋:“不要对我抱有什么希望,对于动脑子猜谜那种事,从来就不是我所擅长的。更何况眼下的这场灾难我们可能还躲不过去呢,你们也都看到了,那些巴吉来势汹汹,他们非得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如果在这场战斗中我们都死掉了呢?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扯,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古尔夫的这番话一下子令几人陷入了沉默。他说的是实情,雷本斯和他的巴吉大军的确是不通情理的,看他们的架势,这场世界大战已然无可避免,而且战斗必将进行得空前惨烈,齐朗并没有把握可以战而胜之,甚至没有把握可以幸存下去,至于那毁天灭地的大劫,现在去考虑的确有些为时过早。 夜色越来越深,就连刚刚才散发出太阳般光亮的月亮都躲到了云层之上,至于那些需要被把握住的繁星,更不见了踪影。黑暗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压抑得几位好兄弟几乎喘不上气来…… 第438章 难得的和谐相处 离约定的日期只剩下最后的三天,巴吉们终于结束了度假般的悠闲生活,转而开始忙碌了起来。在上百名虎首巴吉的看护下,各个种族的巴吉打乱部族的区别,掺和在一起,其意图大概是取长补短,以便在这场战斗中发挥出各自的优势。 巴吉的行动看似混乱实则有序,长期的战斗生涯使得他们早就相互了解,配合起来密切无间。而且他们看上去亲如一家,就算斑猫族和田鼠族聚到了一起,也没看那对自然界中的死敌发生任何冲突,反而像情侣一样勾肩搭背,一张张毛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不出所料,巴吉果然把兵力集中在长桥的对面,完全摆出了一副强攻的架势。只不过齐朗觉得他们的战术实在是太过简单了,几乎称得上令人无法置信,因为如果换做齐朗来安排进攻的话,肯定会着手准备一些坚硬的掩体,哪怕是在前面举起一些巨石来充当盾牌,至少看上去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实在是一群懒得动脑筋的简单生物。雷本斯之前宣称的巴吉是物种的最高形态,对此齐朗是坚定的反对派,因为至少在眼下的情况来看,那所谓的高级物种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优势。他们或许是强大的,但当战争真正打响时,他们会为他们的简单付出血的代价。 当然,巴吉们的懒惰也有可能是无数次胜利所养成的恶习。在武力对抗上极少遇到敌手的现状,使得他们信心爆棚,就算看到了河对岸那又高又厚的巨石墙壁。以及各种怪异的战术装置。担忧的感觉却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那些奇形怪状的脑袋里。大概是受到了雷本斯的心情的影响。巴吉们都十分兴奋,一个个欢天喜地,只等最后狂欢时刻的到来。 不过欢乐归欢乐,巴吉还是表现出了他们严格的纪律性,在积极备战过程中,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人敢于跨过天龙大桥中部的那条无形的边境线。他们并不想额外生出事端,也并不想把这场世界大战提前举行,就好像那个决战日期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黄道吉日。任何事情都不可以影响到它。 对峙双方在言语上的攻势早已经停歇了下来。在对骂方面,马库斯和他的大喇叭立了头功,只要他那张胖脸出现在阵地前沿,巴吉们就会举起白旗,乖乖地表示认输,只不过他们认输的态度不够严肃,总是嘻嘻哈哈的,让马库斯的成就感大打折扣。 由于真正的战役很快就将正式打响,齐朗好说歹说地把马库斯劝了回去。要知道,那位肥胖的兄弟可是个无比巨大的目标。而雷本斯又是个超一流的弓箭手,如果马库斯真的逗起了那只毒蛇脑袋的火头。那可真有他受的。 马库斯最终被安排在了大后方,由史官成信陪同着坐在那座高塔里,那座高塔是洛夫部落的勇士们负责看防的,缇娅将在那里挥舞战旗,可以称得上是整片战场上最为安全的所在。同时,那里视野最为开阔,可以俯瞰整个战场,加上最为擅长改编历史的成信与他还拥有共同的爱好,相信在他们两人的通力合作下,一部史诗般的宏篇巨著正在一点点地酝酿成型。 与大多数战士们的紧张完全不同的是,帕里在这时却显得十分轻松。那晚和雷本斯的交锋似乎解开了他的一个心结,对于那位传说中巴吉的死神,他再无任何敬畏之心。同时,他也是兴奋的,因为在对面的阵营中,他终于看到了十多只和他生有同样的浣熊脑袋的亲人。他和亲人们分别得实在太久了,尽管眼下的这个重逢场景和预期的有所区别,帕里的兴奋还是难以抑制。 在获得齐朗的首肯后,帕里一直守在了边境线上,每天都和那些巴吉们闲聊打混,看着他那开心的样子,齐朗十分怀疑那里面的某一位羞答答的浣熊正是帕里从前的女朋友。对于齐朗的猜测,帕里矢口否认,用他自己的话讲,女朋友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去接触的禁区,因为她们实在是太麻烦了,单是希望军团的那十来位女兵就已经令他看清了女人的本质----他受够了,绝不会去自寻烦恼。 对于帕里和敌人的频繁接触,希望军团的那些士兵们并不会感到担忧,因为那只浣熊脑袋是久经考验的。他对齐朗从来都是忠心不二,不会发生任何动摇。而那些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援军则多少会有些担忧,毕竟生死攸关的大战就在眼前,而帕里却是非我族类,难免会让人怀疑他另有所图。 其实帕里也知道在眼下的这个时节并不适宜和他的伙伴们过多地进行接触,但他被缠住了,没办法摆脱那些巴吉兄弟,尤其是那位野驴脑袋索锡,他的好奇心似乎是所有巴吉中最重的一个,每天都和帕里聊起没完,说什么也要让他多讲讲在人类世界中的见闻。从帕里身上那件突兀的毛线短裤,到人类撒尿的姿势,再到女孩子们为什么会喜欢宝石……几乎每一样都令他们大感新鲜。 帕里的蛮鬼语说得并不算利落,一直给人留有一种不善言辞的假象,但在本族同胞面前,他那张毛嘴巴嗒巴嗒说得溜极了,而且肢体语言也十分夸张,就像个优秀的演说家,每讲上一段,周围要么惊呼,要么喝彩,鼓掌叫好声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齐朗注意到那些巴吉们在望向帕里时,好像并没有任何反感的情绪,似乎帕里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是合情合理的,就算马上将要与同胞们刀兵相见,他们也不觉得那是种背叛行为。其中的原因,帕里也曾解释过----巴吉对命誓看得很重,效忠于主人正是巴吉在传遗基因里最为牢固的一种美德,不管那位主人是人类还是巴吉,或者其他什么物种,他们一诺千金。 尽管帕里并没有主动提起,但齐朗还看出了另外一方面因素:巴吉对高级别的战士总是心存敬意,就好像他们毫无例外地效忠于雷本斯,那只是单纯的力量崇拜,除此之外,别无他想。帕里是一名八段兽体的巴吉,在浣熊族群中已经是最为强大的战士,单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赢得许多同族的好感了。齐朗注意到甚至有两只虎首巴吉恭敬地为帕里献上了十多块咸肉,据帕里在事后讲,那是猛虎族献给顶尖战士的至高荣誉,同时他们也在暗示着会在战斗中全力以赴。帕里为此沾沾自喜,因为除了雷本斯曾经获此殊荣外,剩下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巴吉实在是一种奇怪的生物,难看的外表下装了个单纯的脑袋。他们的生活极为简单,除了填饱肚子,剩下的就只是战斗,哪怕战斗的最终结果会是死亡,他们也仍然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活。齐朗可以打赌,在巴吉的族群中,肯定不存在科学家或者哲学家这样的职业,因为他们的脑子实在经不过剧烈活动。 和自己的满脑子负担比起来,齐朗甚至觉得他们的生活状态才是最为令人羡慕的。 吉拉曾经提起过,据那本小册子里的记载,巴吉很有可能是远古的人类创造出来的全新物种。这说起来实在是太具有讽刺意味了,如果人类想要证明自己正在无限度地接近神明,那他们所创造出来的物种应该对自己百分之百地服从。可现在倒好,巴吉已经开始向人类发起了挑战。他们大概和当初那些高度发达的人类存有同样的想法----挑战权威,挑战神明,证明自己才是生命的最高形态。 不知道神明是否真的存在,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齐朗觉得他此刻一定站在云端,冷笑着观望这个世界,看看他所创造出来的高级生命,与这些高级生命所创造出来的更高级生命进行一场对决。那像是一场小孩子家的打斗,赌注可能是一块漂亮的彩色玻璃,或者是一片沾了蜂蜜的面包,为此两方需要打得头破血流;他一定会忍俊不禁的。 随着时间缓慢地推移,压力也在无形之中越堆越重,不管齐朗承认或者不承认,他确实开始紧张了起来,就连马库斯那些拙劣的笑话,都没办法让他重新露出笑脸。 与齐朗同样紧张的,还有那十多万援兵,烦躁与气馁的情绪开始在大队伍中滋生,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头紧锁,沉默寡言。尽管他们的胸膛仍然挺得高高的,而且相互打招呼时,都会说上两句鼓劲的话语,但齐朗看得出来,焦虑与担忧就像天龙大桥在河面上投下的阴影,令人挥之不去。 所有人都仿佛都看到了三天之后的情景----眼前的安静与和谐都将消逝,取而代之的,将是空前的血腥。 争执、杀害、仇恨……所有的一切,都将在那个时刻爆发,像糜烂的毒瘤,把它们的丑陋暴露在空气之中,散发出恶臭,令人作呕。 那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终结! 第439章 死战开启 “新浩三年九月九日,白露,王率雄师百万,战半兽凶顽于晚霞。其时怒云覆天,三军激抗,号角连营……”上岗村瞭望塔顶端,史官成信正站在方桌前奋笔疾书,在雪白的纸张上记录下这人类历史的关键时刻。 在成信对面,高贵的马库斯王子则坐在椅子里,咬着羽毛笔的尾端冥思苦想。在他面前,废弃的纸球堆积如山。显然,他的著书大业遇到了瓶颈,而对面那位大话精的落笔千言更是给他带来了无穷的压力。 但顽强的马库斯并没有打算认输,他伸出双手用力地抓了抓日渐稀疏的头发,强迫自己硬写了下去:“……我敢以人格担保,每个正常人见到那样一群长着古怪脑袋的家伙都会吓尿裤子的,但我的兄弟齐朗没有,我也没有。我们打算并肩作战,直到流干最后一滴尿液!” 写到这里,马库斯发现自己犯下了过分夸大事实的错误,于是他进行了修改,把“尿液”的字样改为“血液”,这样一来,他满意多了。马库斯洋洋自得地站起了身,走到了成信身边,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虽然我看不大懂,但我猜你写东西应该是挺棒的,有机会的话,可不可帮我把那本《我的兄弟是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翻译成中土语?” 成信受宠若惊弯下了腰:“荣幸之至,王子殿下!只不过那个……报酬方面……” “少不了你的。”马库斯微笑着扬起了他那三层下巴,“我会先期支付给你十万锡尔作为劳务费,同时还会把整个中土国度销售的一半利润都划归你的名下。满意吗?” “您真是太慷慨了。马库斯殿下!”成信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娇小玲珑的女巨人缇娅站在墙边用力地挥动着鲜红的战旗。在她怀里正揣着那本《我的兄弟是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的洛夫语版本,那上面除了齐朗的签名外,还多出了原著作者马库斯?亨利的一行提字。那本书现在已经变成了无价之宝,估计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拥有这样的殊荣,就为这,她也必须更加卖力一些才行。“吽呀,吽呀!”她又喊起了豪迈的口号,塔下的四十多位巨人应声相和:“吽呀。吽呀……” 嗡嗡的呼喝声掺杂在呜呜的号角声里,传遍了整个营盘,将十多万勇士紧张的情绪驱赶一空。 世界大战即将到来。 从大武山的瞭望塔望下来,又高又厚的巨石墙壁间,每一名士兵都在进行着战斗的准备。齐十五的圣子军团以及其它一些中土小国派来的援兵,一批批地分布在鹿砦拒马大阵当中,他们这里将组成最后的防线;辛正志带来的万余禁卫队员,正在二十余座阶梯船散落下来的巨石平台上操纵着飞天神弩,调整好施射的角度,以便那足有一抱粗细的箭枝能够准确地飞越整个营盘。一直射到两三公里外的天龙大桥中部的战场;晚霞镇当地的南蛮战士装束整齐,正在利用各种竹制器具构筑陷阱机关。他们已经把整个镇子改造成了一个硕大的困兽杀场;镇子南侧,旋锋军二十五个战团正在阿尔弗列德上尉等几名统领的带领下,排出了三个巨大的方阵,借助那七八个堡垒的掩护,随时可以机动地采取进攻或者防御策略;在旋锋军之前,八百名游骑兵精锐正策马左右奔袭,扬起沙尘以期干扰敌人的视线。 前沿最中央堡垒中,吉拉和史蒂夫上尉站在了突起塔尖上,随时以旗语号令整个战场。他们相当于整个阵营的心脏,每一个指令都将对战事的成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桥头,希望军团的百余名战士们像两扇门板一样斜行排开,左面的指挥官是米蓉,右面的指挥官是乔安娜。她们把齐朗的命令当成了耳边风,说什么也不肯退回到上岗村的尖塔里,这场竞争她们谁也不肯落在后面,必须尽最大可能接近心上人才可以满意。 在希望军团之前近百米的位置,六组勇士依次排开。 最左面的是东夷壮士申粟山,和他结成对子的是游骑兵队伍中最为出色的弓箭手徐元勇,据说他施射的频繁举世无双,几乎每秒钟可以射出四十多箭,从他身后摆着的两大箱子的箭矢足可以证明这一点。 站在申粟山右面十余米处的是兰塞,和他搭档的弓箭手是光头邓敦,他射出的箭又疾又准,而且他的剑法也还算不错,就算箭矢射光了也可以帮助那个大块头照应一二,加上那头凶悍的大白熊普贝,绝对是极难突破的一道防线。 再往中间一些,是鲁珀特夫妇的防守区域。独角豹阿迪斯正在他们面前徘徊,他那黄澄澄的眼睛闪动着凶光,对于这样一场战斗,他早就有些迫不急待了。梅姬的兽宠妮可儿终于现身了,那只豚鼠就悠闲地趴在了阿迪斯的后背上,而正如古尔夫所猜测的那样,她样子难看极了,毛发稀疏,粉嫩的肥肉左面一堆右面一堆,真难以想象她怎么会拥有那样神奇的速度。 齐朗站在了奎尔的右侧十米左右,和他搭档的自然是号称箭法无敌于天下的古尔夫。同时他们这里也拥有两头兽宠,伊格鲁和休金,尽管他们之间相处得并不算融洽,但此刻大敌当前,过去的恩怨可以暂时抛在一边。 董宏的愿望得到了实现,他就站在了齐朗的右手边。和董宏搭配的弓箭手是他在当地选出来的一名好手,是位战斗等级为低阶圣者的女战士,名叫丽雅阿卓。尽管董宏在正式介绍她时,声称她只是本地族长的女儿,但齐朗十分怀疑他们两人的关系可能正在向着更深的层次发展。 在齐朗的计划中,他原本以为五对战士足够控制桥面的防守区域,但经过和奎尔等人的反复推算,最终还是发觉桥面的宽度超过了预期,如果仍然按照当初的打算,恐怕很难照应得周全,因此在临时又征调了一组战士,合力把守在桥面的最右侧。 那是一个三人组合,弓箭手是初阶斗尊萨博中士,至于冲锋队员则派上了两位,块头很大的克莱图中士抢走了其中之一,另一个位置则被浣熊脑袋帕里占了去。这一队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克莱图的实力虽然也只是一名初阶斗尊,但他打起仗来异常勇猛,向来以不怕死著称;八段兽体的帕里更是巴吉当中少见的高手,毕竟在雷本斯的淫威之下,巴吉那个群体当中极少有高手敢去踏入九段兽体的红线。 有这样六组战士守在了阵地的最前沿,齐朗在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底,就算巴吉大军来势汹汹,他们的强力突袭肯定会遭受一定的阻滞,而如果他们的速度无法得以发挥,那么身后那些强有力的支援将会发挥出极大的杀伤威力。 这场决战绝对有得一打! 上午九时整,顶着满天的乌云,巴吉们开始行动了。 与事先预计的情况相去不多,高傲的雷本斯并没有在一开始就露出他那狰狞的面孔,负责打前阵的,基本是一切草食性的动物脑袋,他们在巴吉队伍中地位低下,派出来探探对手的实力,再合适不过了。 “你们紧张吗?”在对面的桥头,野驴索锡用他那尾音上扬的声调嚣张地大嚷着,“我劝你们不要紧张,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坎伯莱和马休他们已经和我商量好了,考虑到你们曾经充满善意地借给了我们火石,因此我们会考虑尽量减轻你们的痛苦。相信我,我们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只要喀嚓一声扭断你们的脖子,你们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就已经死掉了。” 齐朗还没来得及答话,粗嗓子的叫骂声已经从队伍的最右侧响了起来:“见你的鬼,丑八怪!我们来看看谁先扭断谁的脖子!”紧接着,一个高壮的身影挺直了胸膛,迈开步子就要冲向桥对岸。 “等等,奥乌!”齐朗口误了。齐朗可以保证,那绝对不是紧张造成的,而是出自于下意识,完完全全的下意识。 齐朗扭过了脸,正看到瞪圆了眼睛的克莱图,他和奥乌在体型上有些接近,齐朗甚至怀疑他那声叫喊也在模仿奥乌那南方佬的口音:“抱歉,克莱图中士……” 克莱图挺起胸膛。“别在意,我的指挥官,你可以当我就是奥乌。”他用力地举起了手臂,齐朗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他手中的那把重剑竟然也刻意铸成了那把胜利之剑的模样。他回过头去振臂高呼:“因为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我们都是生死之交!” 身后希望军团的士兵们群起响应:“我们都是奥乌!为了朋友,死战!” 这一声呼喝惊动了整个营盘,震天的怒吼随即响起:“朋友!死战!” 在这阵直冲云天的呐喊声中,巴吉们开始了第一波的冲击! 第440章 巴吉的策略 鲜艳的令旗于前沿堡垒顶端挥动,那是吉拉向身后传递着远程攻击的命令! “吱----轰!” 震耳的机括响动中,飞天神弩相继发动攻击。一枝枝树干粗细的超级箭矢横空飞越长达三公里的营盘,在临近长桥中段的位置裂散开来,化为万千颗铁丸,呼啸着扑向敌阵。 这阵攻击气势惊人,好像满天的乌云承载的并非是温柔的雨滴,而是要取人性命的坚硬弹丸,正在此刻全数由空中倾泄下来。 明玉王国的这种强悍武器成名已久,其原本的设计意图是用以防范奥托帝国的那些喷火龙怪,每一具神弩均架有钢梁,横着展开足有十六米宽,而装载箭矢的托槽则由三株百年楠木整体合成,高达三十余米,加之牵引用的钢缆以及大腿粗细的巨型绷簧,总重量超过十吨,驮在三对巨大的木轮之上,操纵起来还算灵便,却也需要百余士兵联手配合才能发挥作用。 不过飞天神弩的发射频率过低却始终是其弱点,每射出一箭,必须全员忙碌十余分钟,才有机会发起第二次打击,因此这二十余架飞天神弩只得两两发射,分批次运行,才可令攻击源源不断。同时,飞天神弩所需的箭矢更是极为贵重的消耗品,此次米焕国王已经是倾尽举国之力,也不过集来三千余枝,为了应对巴吉这试探性的第一次冲锋,只是牛刀小试,射出个二三百箭。彰显威力罢了。 在铁丸的轰击下。天龙大桥火星飞迸。丁当作响,但那特殊金属制成的栏杆上却只在震颤中留下了些许划痕,仍然异固异常,丝毫无损。 火光之中,白颈鸦休金像鬼魅一样扑着翅膀,兜了个圈子,一转眼又绕了回来,重新落到了古尔夫的肩膀上。哇哇地叫了两声。 “见鬼了!”古尔夫伸手抹去了鼻尖的汗珠,大声向齐朗提醒了一句,“没打到那帮孙子,他们太快了,先期冲上来的都是些逃命的好手,一看情况不妙,很快又退了回去。休金怀疑他们还有别的诡计,我们得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了!” 齐朗皱起了眉头,在将感知能力完全散发出来之余,向着伊格鲁使了个眼色。那匹雪狼立刻在仰起了鼻子。在空气中嗅探着敌人的味道。于此同时,独角豹阿迪斯也从奎尔那里接到了命令。晃动着头顶的银角,在四下里小心地侦测着巴吉的气息。只有普贝仍然踞坐在原地,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望着伊格鲁,对于眼前的这场战事,她的关注程度始终没能提升到她主人的地步。 长桥的中段烟尘滚滚,使得众人的视线受阻,根本无法看清敌手的动作,但勇士们仍然可以感受危险的气息正在慢慢接近。 随着飞天神弩的三百余箭全部发射完毕,四周正在一点点地恢复安静。东涌的丹津河水不知疲倦地冲击着桥墩,发出哗哗的轰响,后方洛夫部落的巨人们仍然用他们雄壮的“吽呀”呼号配合着那长短相间的号角声。种种音效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场激烈交响乐的前奏,在平稳缓和中酝酿着爆发。 “呜!” 锐耳的音阶突然响了起来! 那是伊格鲁的惊声长嗥。齐朗听得明明白白,伊格鲁是在示警,敌人正在接近,而他们接近的方位是在桥下! 看来那些巴吉远比想象中要狡猾得多,他们只是派出了一支腿脚灵便的小分队,就试探出了人类大军的杀手锏,更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从桥面发起冲击无疑会损失掺重,但借着桥面烟尘的掩护,他们完全可以派出一队身手灵活的巴吉族群,从暗处接近敌手,从而令这场战斗向着有利于他们的混战发展。 “乔乔,米蓉,留意桥下!”齐朗向身后喊了一嘴,却不敢于在这个关系时刻擅离自己的战斗岗位,因为他十分清楚,敌方的正面冲击早晚会如期发动,如果动摇了原本的策略,那么很有可能将使得战局变得更加不利。 “弓箭手,自由施射!” 乔安娜一声令下,希望军团那百十号士兵已经像扇面一样撤了开,纷纷退到桥边斜坡前的掩体前,张弓搭箭,准备施射。果然,在长桥的阴影之中,上千巴吉吊在那光滑的圆柱钢梁上,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推进。他们应该是巨猿族的巴吉,尽管那些钢梁滑不溜手,但对于他们而言,那根本构不成太大的障碍。 他们正在接近长桥的中部位置,马上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单凭手臂的力量攀援前进,那些猿猴脑袋的行进速度多少还是会受到一定的影响,至少在乔安娜看来,他们就像是一个个的活靶子,只等着再近一些,勇士们的箭矢就将给予他们沉重的打击。 与此同时,休金从敌阵之中再次带回了消息,另一批巴吉重新在长桥的对面聚了起来,正结成队伍缓慢地向前推进。他们是一群犀牛族巴吉,本身皮糙肉厚不说,手里还高举着厚重的盾牌,摆出了一副强行突破的架势,想要硬扛飞天神弩的凌厉攻击。 吉拉再度向后方给出了旗语,要飞天神弩做好发射的准备,而这一回他会把攻击时间适当延后,免得那些巴吉再度抽身退了回去,白白地浪费了箭矢资源却没有造成任何杀伤。 出人意料的是,那群犀牛走到了半路却停了下来,把手中的盾牌联成了一片,好像一柄大得出奇的钢铁巨伞,撑在那里遮挡出一段约近三百米长的通道。在那巨伞的下面,更多的巴吉弓着身子挤了进去,一点点地接近长桥中央的边境线。 “轰!轰!轰轰!” 飞天神弩的巨型箭枝再一次跨越整个战场,凌空飞到了巴吉进攻阵营的头顶,将那些钢铁弹丸狂暴洒下。辛正志和他的近卫队战士们操纵飞天神弩精准异常,每一次攻击都恰到好处,但那样的攻击在确保不会伤及友方战士的同时,却也令敌手摸清了规律,就好像眼下犀牛族巴吉所选择的防御位置,正是飞天神弩的着弹点最为集中的区域。 弹雨乒乒乓乓地砸落了下去,但那强悍的攻击却并没有换回鬼哭狼嗥般的惨叫声。巴吉开始的确出现损伤了,只不过杀伤数量极为有限,估计这一轮的百余枝箭矢顶多击伤了千余只巴吉,但那巨大的铁伞仍然支撑得异常牢固,足以掩护起大多数即将发动攻击的巴吉战士。 正在这时,乔安娜紧张的叫喊声从桥头响了起来:“那些猿猴脑袋身上还驮着别的怪物,小心,他们要上去了!” 乔安娜的话音未落,一道道身影果然从桥下被抛了上来,双脚才一着地,立刻蹿了起来,哇哇怪叫着挥动手中的刀剑,飞快地冲了上来。那是一支由草食类巴吉组成的突击分队,他们一直攀附在那些巨猿族巴吉的身后,只等着通过飞天神弩的打击区域,才冲回桥面,利用他们的速度优势,带动身后的队伍一同发动进攻。 他们接近了,像一道道黑影,在桥面左右乱蹿。 飞天神弩再起不到任何阻止敌手突击速度的作用,一场短兵相接即将展开! 东夷的八百游骑兵此刻都已停下了脚步,聚在长桥北口一字排开,战马咴咴嘶鸣不已,所有战士将弓箭背回到身后,转而拎起了怪异的长剑,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旋锋军的三队方阵同样开始向长桥出口处聚拢,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以防漏网的巴吉杀入腹地纵深。冲锋队员的刀剑纷纷出鞘,弓箭手的箭簇寒光闪闪,每个人都在活动着肩膀四肢,以期发挥出全部的战力。 号角声呜呜响得更急,洛夫部落的巨人们更加快了口号的节奏,“吽呀,吽呀……” 阿迪斯和伊格鲁在鼻间发出暴躁的呜鸣,就连普贝也站直了身躯,扯开嗓子,发出疯狂的咆哮。 南风骤起,尘沙袭面! 陡然之间,空气中到处充斥着污浊的味道----那是烧焦了的结缕草、腐烂的尸体与巴吉腥骚的体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气味冲鼻,令人闻之欲呕。 但桥头的六组勇士仍然迎风傲立,不为所动。他们仿佛是砥柱,即将抵抗狂浪浊流;他们仿佛是天脊,即将支撑破碎苍穹!巴吉虽借鬼蜮伎俩突破了第一道防线,但强大的勇士正挺起胸膛,他们手中的利剑,正要痛饮凶顽的鲜血! “锵!” 长剑出鞘,耀眼银光直射天宇,仿佛漫天乌云都将为圣光冲涤,四下飘散中露出一线晴空。 那是荣誉之剑,天赐神兵,无上利器!哪怕层层雾瘴遮天蔽日,圣剑仍将凝聚神光;哪怕万魔凶势排山倒海,圣剑仍将劈破黑暗,令苦世重现希望! 圣剑,已被高高举起!无畏的勇士纵声高呼:“为了千军之义气,我将死战!为了万民之幸存,我将死战!为了我族之荣耀,我将死战!!” “死战!” 第441章 王者的渺小荣耀 据说,晚霞镇拥有这世界上最美的晚景。想来也应该是那样的,否则这座南荒小镇绝不敢以晚霞自称。 在董宏的描述中,每当夕阳西下,落霞满天,柔和的阳光斜泼在棕榈叶子上,将一切染成耀眼的金色;深蓝色的丹津河水摇荡金波,缓缓东逝,似在轻哼此间老妇最为熟悉的摇篮曲;高低起伏的青青原野,朝阳的一面像是燃着火焰,背阴的一面也没有散去暖意,刚好可容下三两双情侣暧昧相隔,轻柔地对唱情歌小调…… 可现在,传说中的美景已然破碎,只剩下似血残阳,无情地烧灼着层层浓云。青绿的草原再无盎然生机,均覆上了颜色暗沉的焦泥,那层厚泥是否为勇士的鲜血染就,已无人可以说清,但真正的血却可以看得分明----那些鲜红就漂在河水里,浓得化不开,散不掉。 空气中弥漫着血气,从大武山一直到天龙大桥的中段,那蒸腾上升的暗红色气息随处可见。那血气使得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变得扭曲,仿佛带有无穷的压力,让人呼吸艰难,让人胸闷难当。 申粟山正在整理着裹尸布,装在里面的是他的好兄弟徐元勇,那位射术高超的弓箭手不幸被一只斑猫巴吉撕裂了喉咙;奎尔浑身是血,他的暴虎剑已经断为两截,正在向阿察讨价还价,申请换一把九级品质的长剑;董宏与丽雅阿卓背靠背坐在一起,呆然无语;克莱图的重剑深深地插在了桥面上,而那位勇猛的战士早已栽到了河里。随着水流不知漂向何方。 整体战斗力最强的希望军团损伤近半。弗朗西斯丢掉了左臂。他的女朋友凯瑟琳和威尔逊两人正守在身边。似乎在安慰他丢掉的肢体早晚会找回来,就像威尔逊自己一样,那条断腿如今已经成了一件超级武器;塞恩思伯里和哈巴卡克正帮着米蓉将战死的兄弟运往后方,那对平日里最爱开玩笑的士兵如今均已表情僵硬;乔安娜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尤其她那漂亮的脸蛋上还斜着划出了一道足有一公分的刀疤,但她在此刻却忘记了来找伊格鲁帮忙恢复,因为她和露茜手中拥有不少的伤员需要照料。 东夷八百游骑兵全数阵亡,新一批战士正从堡垒中补充上来。其中几位强忍心头剧痛,正在处置伤残的马匹,而他们的处置方法,只是准确地将长剑插入马匹的心脏。 两万余旋锋军战士损失了三成,甚至连阿尔弗列德上尉都被流矢射穿了头颅,将身殉难。但正是他们的戮力拼杀,确保没有任何一只巴吉踏足身后的晚霞镇。 整整一个白天,勇士们击退了巴吉近百次攻击,歼敌数量超过两万,其中接近半数的战果应归功于守在战场最前方的六组强手。单是齐朗自己就击杀了近千巴吉高手。不过巴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且他们的战斗策略还较为灵活。桥上桥下的两面合攻,令得勇士们顾此失彼,因此还是有万余巴吉成功突破了长桥防线,在河北岸的战场上与人类短兵相接。 多国联军这边在河岸上足有三万余战士投入了战斗,而且均为旋锋军和游骑兵这样的人类顶尖战团,可同那些天生的战士比起来,人类战士在战斗能力上还是要稍逊一筹,尽管在数量对比上几乎达到了三比一,伤亡比例却是几乎与敌手完全对等。 齐朗真正担忧了起来。经过了一整天惊心动魄的战斗,他对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要知道,守在阵地前沿的几乎称得上是全部精锐,而巴吉那边才不过派出了草食类族群,强悍的虎首巴吉和熊首巴吉尚未发动进攻,除此之外,拥有十段兽体超强实力的雷本斯自己甚至还没有露面。 巴吉们已经偃旗息鼓了,那只野驴脑袋索锡单方面宣布停战,而他的理由听上去让人心里十分不痛快,说什么巴吉的视力好得惊人,在夜间更容易发挥出特长,为免这场战斗进行得不够公平,雷本斯大人希望所有战斗只在白天进行。为此奎尔破口大骂了好一阵子,他甚至要求组织一个突击分队,趁着夜色杀到对岸去,和那些野兽脑袋拼上个你死我活。齐朗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奎尔的想法,因为他十分清楚,索锡所讲的确实是实情,在夜里巴吉不光视觉优势更加明显,他们还拥有敏锐的听觉和嗅觉,贸然杀过去只能是自讨苦吃。齐朗在这一整天已经失去了足够多的战友了,他不想再失去奎尔或者别的任何一名战士。 这不过是第一天的战斗罢了,接下来还会有第二天,第三天……或许,这场战斗将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直到人类或者巴吉某一方的完全消亡。那并非是眼前的这些战士的消亡,而是整个种族的消亡。这场战争大概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十年八年,也许上百年上千年----从人类的发展历史来看,战争就是这样的发展轨迹,不同种族、不同信仰之间从来就不会真正妥协,纷争从酝酿到爆发再到蛰伏,如此反复,永无宁日。 齐朗累了,身心俱疲。 齐朗从来没有过那样疲劳的感觉,就连那一次在四阳幻境中不知持续了几万年的行走,都未曾给他带来过同等的疲乏。他确信自己仍然有力气挥动手中的圣剑,一气击杀百余只七八段兽体的巴吉强手,但现在的他并不能确定,那样的行为是否存在丝毫的意义----巴吉是杀不光的,而且他们心中那简单到了极点的仇恨,同样不会随着圣剑的挥下而消灭一空。 他甚至开始怀疑,怀疑自己在战前所讲的所谓“我族的荣耀”,那真的像字面上那样简单,只是奋起抗争抵御外侮?如果那说得通的话,那么巴吉们在作战时也会拥有同样高尚的动力,因为他们的荣耀就是站在人类的对立面的。 这是个无解的死循环,就算齐朗可以拥有吉拉那样聪明的脑子,他也没办法从中找出答案。 天色暗了下来,太阳正在西面的远山之间下沉,就像齐朗手中的圣剑一样,渐渐隐去了光华。 篝火隔着宽阔的血河在两岸星星点点地燃起,想来对面的那些巴吉们此刻还在感念古尔夫的慷慨相赠,使得他们免于夜晚的风寒。正如那位索锡所讲的那样,在战时之外,巴吉与人类是朋友,正该和平相处,如果在街市上走了个碰面,完全可以微笑着打个招呼,聊闲两句,像朋友那样嘘寒问暖。 沿着河岸,齐朗缓步而行,与每一位战士打着招呼。所过之处,不管是身负重伤者,还是身体康健者,都会向着齐朗举起右拳,口中高呼:“荣耀属于我王!”他们都亲眼见识到那位年轻的王者如何卓立桥头,顶着万千凶顽的强攻无畏拼杀。在他们看来,齐朗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优秀的勇士,能够和他并肩作战,可能是他们这一辈子最值得被反复提起的骄傲。 齐朗微笑着向每个人点头致意,但打从心眼里无言以对。他不觉得那些高亢的呼喝真的会把什么荣耀带到自己的头上,尤其在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之后,真正的胜利仍然遥遥无期,而且隐藏在这场战斗之后,还有一场更大的危机不知将于何时降临。 在那些围坐在火堆旁的战士当中,早已经没有了种族的区分,黄皮肤的与白皮肤的坐在一起,哪怕语言不通,并不能阻碍他们用手语来沟通。齐朗甚至注意到巨龙军团的一位初阶斗尊与邱奇互搭着肩膀坐在了一起,相互探讨着弓箭手与冲锋队的配合战术。说到巨龙军团的那百余名本应被关到大牢里的士兵,他们在希望军团战死十余人后,自作主张地冲入了战场,帮助苦战中的乔安娜和米蓉解决了不少的麻烦。他们之所以在那场内战中幸存了下来,主要得益于他们的战斗力相对较强,尤其那五六位斗尊级别的高手,在接受了吕嚣汤药的救助后,均已恢复了战力,每人击杀的巴吉都已接近两位数。如果不去考虑本来的立场,这些人也称得上是些热血战士。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中,过去的恩怨都被抛到了一边,人类世界的所有战士都联合在了一起,站在那位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身后,为共同的荣耀而战。但正如珍妮?比利所讲的那样,这场联合作战只是权宜之计,等到最大的麻烦得以解决,那个野心勃勃的奥托帝国早晚还会死灰复燃。 和平,或许在良心发现的珍妮这一辈能够得到保证,但更为久远的未来呢?没人敢去承诺,就算承诺也不过是一句空谈罢了,因为争执与分歧就是这个世界永衡不变的主题----那些高尚的王者,一直把个人的野心装饰在荣耀的外套下,不住怂恿着那些无知的勇士,一步步迈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第442章 卑者的伟大情怀 经过了一整天的苦战,古尔夫大概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露茜聊,齐朗通情达理地把他赶走了,自己则坐在长桥边上,孤独地盘算着天亮后的战事安排----缇娅的请求他大概必须接受下来了,由洛夫部落的那些巨人们与希望军团联手组成第二道防线,可能会更加坚固一些;明玉王国的飞天神弩需要加大攻击力度,如果能将攻击点再前移几百米就再理想不过了;虎鲨战团的唐统领入水夹攻的想法不可以实施,那样太过危险了;还有圣子军团的那些家伙,他们必须坚守后方的阵地,因为在工事间发生混战人类战士才有可能抵挡住巴吉的强悍攻势,那是最后的希望…… 身后有人正慢慢走上来,步子迈得很轻,似乎不忍打扰这阵难得的安静。那是米蓉中士,她大概已经忙完了救助伤员的工作,此刻过来应该随身带着肉饼或者汉堡之类的食物。齐朗都忘记了,自己在这一整天一直未曾进食。 果然,两个饭团递了上来,在饭团的后面,是那张略显憔悴但却微笑着的俏丽面庞。 “抱歉,我原本有希望为你带来两块肉干的,但马库斯那边的供应有些跟不上了,所以……”她坐了下来,温柔地将饭团摆在了齐朗面前。 “没关系的,我不是很饿。”齐朗在自己的肋骨那里搓了搓手,泥垢刮在铠甲的鳞片上到处都是,但手掌却仍然没有现出本色。他不管了,伸手移向了那个头偏小一些的饭团。嘴里说:“我要一个就好。我猜你也来不及吃晚餐吧?” 米蓉把手移了开。皱着眉头浅浅地笑着。从袖子里掏出条洁白的手帕,搭在了齐朗手背上。“你这脏家伙,呶,用它擦擦手。”她命令般地说,“两个都是你的,你必须全部消灭掉。” 齐朗顺从地擦干净了手掌,几乎没用五秒钟就将两个饭团消灭一空,看得米蓉格格地笑了起来:“乔乔说得没错。你一定是被伊格鲁控制住了,以至于你在吃饭时和他完全一个模样。” 齐朗无助地笑了笑:“我吃相难看,我一直都知道。她总爱拿这一点取笑我……对了,乔乔怎么样?伊格鲁医好她了?” 米蓉故意噘起了嘴:“当着我的面,你干嘛提起别的女人?” “明明是你先提起她的……”齐朗小声抱怨了一嘴,“我觉得你们俩越来越像了,一样蛮不讲理。这真够让人头痛的。” “谁让你喜欢呢?”米蓉斜着眼睛望了过来,表情充满了挑衅意味。 齐朗脸红了,多亏尘土遮去了脸上的颜色,否则少不了又要被揶揄一番。他把目光回避开米蓉那双明亮的眼睛。免得被她看出自己的尴尬。那样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慌张,因为视线在移动过程中。不由自主地在她嘴唇上停留了大约0.5秒钟。她的嘴形漂亮极了,比乔安娜的略薄一些,小巧玲珑,而且颜色鲜红欲滴,如果吻上一下,肯定会让人眩晕两三个小时。 齐朗痛恨自己会这样想,因为那让他在心底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她是女神一样圣洁的姑娘,不可亵渎,不可侵犯。 但不幸的是,当齐朗把目光漫无目标地移向西面时,他看到站在桥辕杆旁的鲁珀特夫妇正在深情地拥吻。再往西面一点,董宏那家伙正伸出手臂揽住了丽雅阿卓的肩膀。米蓉看出了齐朗的不自在,却没有吱声,只是抿了抿嘴,轻松地将脚下的石块踢下了缓坡。 “乔乔没什么事了,伊格鲁治好了她,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伤痕。”米蓉贴心地转移了话题,“只不过她太累了,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于是为你这位大英雄送饭的任务,就交给了我。” “是哦……”齐朗总觉得这事没米蓉说得那么简单。 “我注意到,你好像有些心事,能和我说说吗?”米蓉把目光投向了东流的河水。在夜色之下,丹津河中的血色已经看不大清楚,眼下的情形虽然不像平时一样温馨浪漫,至少看上去不再那样血腥残忍。 “我能有什么心事……”齐朗试图否认自己苦恼,但话一出口,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说谎方面并不大擅长,尤其在面对米蓉时,他更没办法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他最终叹息了一声:“是的,我有些心事……我觉得很沮丧,我觉得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你一定很失望吧?” “失望?”米蓉正经地扭过了脸,盯着齐朗的双眼发问说,“我从没有失望,我们所有人也都没有失望。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齐朗仍然把目光回避了开:“我觉得我的力量太小了,这场决战,我们很有可能没办法打得赢。不光是这场决战,还有那即将到来的灾难,我都没办法解决。我不是那个人,我不是那个可以解决这世界上一切麻烦的大英雄……” “你说的可能是事实。”米蓉似乎并不打算起到安慰作用,“你被寄托了太多的希望,在你肩头压上了太过沉重的包袱,但在实际上,我们的判断可能都错了,你只是个普通人,你和无尘先生所讲的那个人,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人。” 齐朗的头垂得更低了。如果同样的话换别的什么人讲出来,他可能还不会觉得这样备受打击,但现在,他的信心沉没到了谷底。 “但就算那是真的,又能怎样?”米蓉在这时扶住了齐朗的肩膀,那只小巧的手掌仿佛拥有什么魔力,好像正在把神奇的力量一丝一毫地输入齐朗的体内,“我们从未期望着什么救世主来降下一个奇迹,凭借一己之力改写这一切。我们只是需要一个人能够站出来,带领大家摆脱眼前的困境,让大家看到希望,而现在的你,就站在那个位置上。” 齐朗慢慢地抬起头,从米蓉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坚定。 “无尘先生对我讲过,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天神,而是希望。”她缓缓地说道,“他说,我们的世界必将遭遇到空前的麻烦,不管是战争,还是灾难,都是无可避免的,因为那就是事物发展的规律。但不论何时,我们这些在轮回中挣扎的卑微幸存者,都不可以放弃希望,因为只有希望,我们短暂的一生才会充满意义。” “也就是说,无尘先生当初是在骗我?”齐朗在无力中露出了苦笑,“他害惨我了,你知道那是多么大的压力吗?” 米蓉微笑着摇了摇头:“除了一件事,无尘先生从不骗人。我知道他绝对没有看错人,你一定就是那个人,因为你一直都在带给我们希望。你的善良,你的勇敢,你的坚持,一直都是希望所应存在的正确方向。当你站在长桥中央振臂高呼,你一定听到了身后的山呼海啸。所有人都在看着你,都在拼尽全力支持你。哪怕你只是个平凡的战士,力量弱小,和强悍的敌人比起来微不足道,但你所追求的一切,都是我们最为看重的美好,你的情怀,就是这世间最为伟大的荣耀。” 齐朗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我追求了什么吗?” 米蓉笑着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可都看得一清二楚。你所追求的,就是神明在这世间的各个角落隐藏起来的珍宝。” 齐朗刚刚明白一些,却又被米蓉搅糊涂了。他苦着脸向着米蓉挠了挠脑袋:“你是在出谜语对吗?但你应该知道,我在这方面并不大擅长,那些珍宝到底是什么?能不能说得确切一些?” 米蓉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却歪着脑袋,突然来了一句:“你会不会来追求我?” “呃……”齐朗被吓了一跳,“当然……很有可能……一定会的!” “你太紧张了,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米蓉格格地笑了起来,而她的用词一下子让齐朗想起了那头倒霉的野驴索锡,“男女之间的爱情,那算是一件珍宝。还有亲情,友情……等等,那些美好的东西,就是神明要我们在短暂的一生中去挖掘出来的宝贝,只有找到它们,拂去它们身上的灰尘,我们的生命才存在意义。那些都是无尘先生讲给我听的,你不觉得很有道理吗?” 齐朗心有余悸地长出了一口气。“无尘先生真够能扯的。”他暗自吐了吐舌头,“对了,你说过无尘先生只在一件事上骗过人,那是什么?” “就是他自己的身故。”米蓉黯然神伤地举头望向了天空,有一颗星星正在闪动着耀眼的光亮,“父亲把那一切都告诉了我,无尘先生是自己喝下的毒药。他骗了我,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向我保证过的,他说他永远都不会死,他会一直陪着我。但他最终还是离我而去,就算像他那样强者,也没办法像神明一样永生不灭,说到底,我们每个人都一样,都只是卑微的平凡人,永远无法逃脱轮回的束缚……” “但是我们还有希望,为了那些美好的东西,不是吗?” 第443章 箭之巅峰 当天光放亮,新一天的战斗如约而至。 终于,雷本斯那眼镜蛇的面孔出现在了长桥的对面。他看上去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人类战士在前一天的战斗中发挥出了一流水准,那使得他对接下来的战斗更加充满期待。 “我的心情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晴朗,”大喇叭声响了起来,雷本斯这回似乎并没有打好腹稿,因为他的语言组织显得逻辑性不是很强,但周围的巴吉们仍然面带崇敬的表情洗耳恭听,“你们做得不错,让我心生敬意。你们一定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我向你们保证,你们很快就会见识到了----我的敬意是需要用弓箭来表达的。” 雷本斯把大喇叭丢到了一边,发出咣咣的噪音,估计那东西已经损毁了。大概在雷本斯看来,那种喊话的工具再无必要保留了,因为从这一刻起,他将以脚踏实地的战斗来代替无用的废话。果然,他拉开了弓箭,用尽全力,毫无保留,远远地望过去,齐朗可以看到长桥另一端正在聚拢着粉红色的雾气。 周遭的巴吉都退了开,他们显然十分清楚那团粉红色雾气所带有的致命毒素,那是不分敌我的,任何生物如果被罩在其中,最后的下场都是中毒身亡。 雷本斯的射术齐朗是见识过的,那灰黑色的箭枝坚固锐利,飞行速度甚至是音速的好几倍,飞行距离也长达两三千米,威力巨大,杀伤力惊人。 朱来先生曾经挨过他一箭。正中胸口。如果不是心脏生在了另外一边。他几乎丢掉了性命。奎尔也曾被那种箭枝袭击过,从两千米开外的距离飞来的一箭,看看奎尔此刻那凝重的表情,就可以猜想得到,那一箭的余威至今仍在,就在他胯下的部位。齐朗自己也曾接受过飞箭的考验,他记忆犹新。雷本斯当时的三箭突袭令他损失惨重,不管父亲在当时是否只剩下一具**。但他的彻底告别人世,完全是拜雷本斯所赐。 但在那天夜里的交手,却证实了那位巴吉的死神并非是不可战胜的,而他所射出的箭矢也并非是无可抵挡的。齐朗自己曾经在近距离挡开了一箭,当时的情况的确异常凶险,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可以挥剑格开那一箭,齐朗确信眼下的自己绝不会再像上回那样手忙脚乱。同时一直处于警惕状态下的帕里也从侧路防住了一箭,那一箭把他手中的钉锤震飞了,但不管怎样,他总算是成功了。当雷本斯这回再度拉开弓箭时。齐朗注意到帕里已经不再浑身颤抖,取而代之的则是十足的信心。 齐朗自己又何曾惧怕过? 他早已经做好了与雷本斯一决生死的准备。这场两个种族的最强者之间的较量已是命中注定,齐朗不会回避,不会退缩,更不会任由那只毒蛇脑袋恣意猖狂。 胜利之剑插在身前,灵力爆发,体内真气全速运转,齐朗同样拉开了弓箭! 那是圣血名器,尽管它只是由破烂货改造而来,并非天生高贵,离十级品质的绝世神兵还有着相当距离,但它的战绩却是举世无双!用这把弓,齐朗射瞎过变种狮虎兽的眼睛,射杀过奥托帝国的恶徒,甚至射毁了那即将叛逃异界的天梭。现在,它将发挥最大的作用,与世界上最为强悍的生物进行一对一的对抗! 梅姬信心满满地扭头望向了齐朗,作为这位东方勇士在射术方面的入门导师,她的目光中充满了骄傲。她的确应该为此感到骄傲的,因为正是她的善意,才使得一位备受挫折的勇士踏上了强者之路,正是她的多方保护,那个稚嫩的小子才最终成为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 “干掉他,齐朗,让那丑八怪瞧瞧,真正的弓箭应该是怎样用的!”梅姬大声叫喊着,“让他知道,弓箭那种高尚的武器,只有握在正义者的手中,才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古尔夫也在齐朗身手用力地握起了拳头。他一向以人类世界的头号弓箭手自居,那并非是他自吹自擂,故意把自己的实力摆在了好兄弟之上,而是因为他早就把齐朗认定为弓箭之神。他深信不疑,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类能够在射术造诣上达到齐朗的地步,他在实力上早已接近神明。 “给那孙子来个好看的,哥们!”古尔夫打气说,“我们的‘魅影之箭’,让他见识一下那华丽的飞行轨迹!” 米蓉和乔安娜不知何时已经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地站在了齐朗身边,她们知道战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再也不肯听从命令留守在后面,哪怕那只不过是十余米相隔,在她们看来也是无法忍受的距离。 “你一定行的,我们一直坚信,你就是这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战士!”她们一同大喊着。 站在桥头的其他五组勇士均屏住了呼吸,仿佛那样他们就会把自身的力量传递到齐朗的身体里,顺着他那双坚实的手臂,一线线聚集到锋利的箭簇。希望军团的战士们与洛夫部落的巨人们站在一起,跟着巨人的口号喊了起来:“吽呀,吽呀……”那雄壮的口号声仿佛带有无穷的感染力,竟带得后方的千军万马声声相和,“吽呀,吽呀!” 口号声瞬间响遍整个营盘,甚至连大后方的那些伤员都从担架上爬了起来,齐声高呼:“吽呀,吽呀!” 战士们并不清楚那样的呼喝拥有什么样的含义,但从那简单到了极点的调子里,他们感受到了信心和力量,他们需要把那样的信心和力量传递过去,一直传递到站在天龙大桥桥头的那位勇士心底。 “吽呀,吽呀!” 上岗村的尖塔顶端,马库斯与成信那两位负责记录此次战役的文职人员,均把手中的纸笔扔到了一边,站在墙边,每人手举一只单筒望远镜望向阵前,另一只手则相互搭在对方的肩头----成信肩膀上的肥肉都要被掐紫了。 “你看到了那光了吗?”马库斯的语调竟然出奇的平静,“就在那里,我的兄弟齐朗的箭尖上,五颜六色的光。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团结----我们各色人种团结在了一起,团结在一位伟大的战士身边。而团结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那意味着我们将战无不胜!” “是的,团结的力量大无边。”成信谄媚地笑着,“您的观察力真惊人,而且您的总结总是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实在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马库斯得意地笑了:“看着吧,我们赢定了,马库斯?亨利的话就是预言!” 缇娅并没有听懂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她仍然在奋力挥动着那鲜红的旗帜,嘴里有节奏地呐喊着:“吽呀,吽呀!”频率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大。 终于,长桥两侧的力量积聚到了顶峰----他们发射了! “咻!” 两箭几乎同时发出,一样的飞行轨迹,一样的飞行速度,所不同的是,雷本斯的那一箭闪动着乌光,而齐朗的这一箭却带有缤纷的色彩----箭簇核心的位置,是红鲜鲜的火焰,紧随在箭尾的,则是一团五彩交结的光环! “咻!” 两股强大的气息在桥面扩散开来,震得那坚固的桥栏嗡嗡作响。两枝箭矢仿佛都已隐去了原有的形状,只能看到两道足有合抱粗细的光柱对向直冲! 桥下的丹津河水似乎桥禁受不住强大气劲的冲袭,澎湃浪潮开始向两侧翻涌,仿佛想要惊慌地让闪一条道路,由着这两股气浪尽快交汇会面。 它们就要交汇了! 就在还不到一眨眼的工夫里,两枝飞箭已经飞掠了五百米的距离,就在桥心的位置上,迎头相会! “轰!” 巨响震天,光蛇乱蹿! 没人见识过如此强大的气息迎面对撞,或许,那样的爆破威力曾经出现在神话传说中,就好像雷神在暴怒中轮起了铁锤,要用惊世的霹雳震碎困迷万物的混沌。但现在,它就出现在了人间,在人类与巴吉的两大顶尖高手的对抗中,以雷霆万钧之势,狂暴地现身出来。 惊天的爆破之中,静立万古的天龙大桥出现了足有十米方圆的巨大坑陷,两侧那大腿粗细的辕杆,更在烟尘之中化为一股股铁水流下桥面。那是两股巨力凌空抵消所爆发出的强大能量。 但那两股力量并非完全势均力敌,因为雷本斯的箭已经掉落在地,但齐朗的那枝火箭仍然保持着飞行的势头! “咻!” 箭,正插在了雷本斯身前的土地上,并未带来丝毫伤敌的效果,甚至连火力都已随之消除,但欢呼声却从长桥的北岸响了起来----士兵们都看了出来,这场箭对箭的巅峰较量,胜利属于人类那位勇敢的战士! “来吧,雷本斯!”齐朗放声高喊,那宏亮的声音不须借助铁筒喇叭的放大,就足够清楚地传送到千米之外的敌方战场,“如果你还没被吓破胆子的话,放开你的脚步,来和我见个高下!” 第444章 战旗飘扬 雷本斯不为所动,只是站在了原地,眼镜蛇头在摇晃着,似乎在向周围的下属吩咐着什么。他并没有被激怒,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统帅,他清楚地知道保持冷静的重要性。不过他看上去真的很兴奋的样子,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这世界上竟然还存在威力这样强悍的一箭,只可惜他把那喇叭筒摔毁了,没办法再向他的敌人表述自己的心情。 巴吉大概要发动全力猛攻了,齐朗注意到那些肉食类巴吉正向着天龙大桥的入口开始移动。犀牛族的盾牌阵再一次搭了起来,缓缓向前推进到大桥的中段位置,开始全力防御头顶的袭击,以掩护更多凶悍的战士进入前沿阵地。同前一天相比,他们的行动更加沉稳,更加小心翼翼。显然,齐朗的那一箭起到了一定的心理威慑作用,使得他们必须拿出认真的态度。但巴吉的彪悍是有目共睹的,他们没那么容易认输,恰恰相反,敌人越为强大,他们就越发兴奋。 勇士们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士气高昂,信心满满。他们开始确信自己这方一定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因为就在他们中间站着的那位,可能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勇士,他甚至挥一挥手,那些难看的巴吉就将化为一阵轻烟散风飘散。 但齐朗知道自己的难处,刚刚的一箭已经达到了他能力的极限,那是在狂狼项链的催动下,体内的真气与灵力的全数爆发,这才换来那样惊人的威势。如果再来那么一下子的话。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受到严重的内伤。甚至有可能会丢掉性命,就算伊格鲁就在眼前,他也救不了自己。更为重要的是,圣血弓已经出现了裂痕----那次爆发同样达到了它的极限,它撑不下来了,一次简单的拉伸都会令它断为两截。 而雷本斯肯定没问题的,齐朗对他的实力了解得十分清楚,同样的飞箭。他肯定可以再射出一枝,甚至更多枝也不在话下。帕里解释过十段兽体的战斗能力,那相当于白种人的勇战士突破了斗尊级别,达到了从来没有人达到过的战神级别,换成修道者的战斗等级,则相当于圣者之上的仙灵级别,同人类的记载一样,十段兽体的强者在以往只出现在巴吉的种种传说当中,没人有机会亲眼见识到。可现在,雷本斯把那个传说变成了现实。 雷本斯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寂寞的,苦无对手。没人能体谅他绝顶高手的心情。 同时拥有两种战力外加上狂狼项链的神秘能量,齐朗可能在能力上已经接近了雷本斯的水准,但那只不过是接近罢了,差距还是客观存在的,齐朗并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在这场纯实力的对抗中占据上风。但他知道自己有机会战而胜之,就像那晚在祥水湖畔进行的扑尼亚比赛那样,利用头脑,出其不意,或许还需要一些运气。 难度会大得超乎想象,但齐朗没别的选择,因为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任何人能够达到和雷本斯分庭抗礼的地步,哪怕是周围的另外五组勇士联手和雷本斯对抗,其最终结果都将是一败涂地。 “轰!轰!轰轰!” 在吉拉的令旗信号下,飞天神弩再一次展开了攻击。正如齐朗所要求的那样,辛统领和他的勇士们将发射角度进行了一定的调整,使得弹雨覆盖的区域更加深入敌后,当然,超射程攻击会使得飞天神弩的杀伤力大打折扣,但只要给巴吉们制造一些麻烦,令他们无法完全冲袭起来,就已经足够了。那种昂贵的箭矢只剩下七八百枝,必须尽可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巴吉们发觉了那怪异箭枝的战术调整,被横飞的铁丸攻了个手忙脚乱,一个个头破血流,惨叫声连连。但他们很快就发现,那些铁丸的杀伤力不过如此,只要忍着些疼痛,凭借他们强壮的体格,完全可以硬挨下来。于是,他们在头昏脑胀中开始冲锋了,桥上桥下随处可见他们狂奔的身影,鬼哭狼嗥般的惨叫声中,他们那狰狞的面孔正在一步步地逼近。 桥头的勇士们立时陷入了苦战! 在古尔夫的魅影之箭的支援下,十余只生有巨熊脑袋的巴吉被挡在了七八米外的距离。他们每人手中挥舞着一根小腿粗细的铁棍,战斗力应该达到了七段兽体,而他们联手攻出的一阵棍风正由齐朗一人接下。乔安娜和米蓉两位女煞星在左右两侧照应着,化解了一些弱小巴吉的零散攻击,凌空飞来的冷箭则被黑色闪电般的休金尽数收下,而伊格鲁则扑上前去,用他那利尖划开了两只斑猫巴吉的胸膛。 身侧的暴雷一直响个不停,也不知道那是奎尔的怒雷狂飙还是他的喝骂声。他和梅姬被两只八段兽体的虎首巴吉缠住了手脚。那些巴吉防守密不透风,一门心思地牵扯奎尔的精力,以便同党尽快通过那道雷电防线。 在齐朗的右侧,董宏正与一只犀牛族的巴吉打得难解难分。丽雅阿卓因大腿中箭受伤倒地,仍在咬着牙拼命施射,那使得董宏根本无法施展灵活的脚步与敌手周旋,只得拿出全部实力与那头强壮得惊人的怪物硬拼力量。忠诚之剑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剑光,令敌人手中那巨大的铁锤一片片飞落铁屑。 桥面上的六组勇士起到了良好的缓冲作用,虽说仍有不少巴吉从防线的空隙中突围而出,但他们绝大部分均已身带伤情,而且冲击的速度也被降低了下来,在兰巴等希望军团的战士们与洛夫部落的勇士们联手攻击下,很难形成气候。 真正的难题出现在了桥面之下! 经过前一天的苦战,那些巨猿族的巴吉已经找到了诀窍,他们每人都驮着好几只巴吉战士攀援过河,尽管游骑兵的战士们用弓箭严密防守,但附身其上的巴吉要么手举盾牌,要么用武器格挡,箭枝攻击始终收效甚微。正是凭借这样的笨法,千余只巴吉突破了桥下的防线,疯狂叫嚣着冲击着勇士们的阵营,短兵相接中,旋锋军与东夷游骑兵勇士再无优势可言,双方均杀伤惨重。 而随着桥下的失守,巴吉的攻击更加猛烈,好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一波接着一波地投入战斗。更有一部分腿脚灵活的田鼠族巴吉将目标瞄准了上岗村的后方营区,在混乱中寻找漏洞,迈开步子冲了进去。 一时间,战火燃遍了整个营区,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在发生着战斗。正如齐朗等人事先所判断的那样,每一只巴吉都是战斗力极强的个体,他们刻意化整为零,一击便走,其用意就是制造更大的恐慌,制造更多的混乱。 营区后方的战士战斗能力并不算很强,如果不是仗着晚霞镇内的困兽机关,外加上战壕之间遍布的拒马鹿角大阵限制了巴吉的行动能力,恐怕那四五千只田鼠族巴吉将杀伤万余士兵不只。 在巴吉的疯狂进攻下,虎鲨战团的统领唐嘉茂战死,圣子军团千余战士不到一个小时就死伤三百余人,周边前来支持的各国战士更是伤亡惨重,尊圣教的勇士和热海帝国的农夫战士几乎全员战死,就连明玉王国近卫队都损失过千。 但人类的战士们仍在坚持着,他们的确没有巴吉身高体壮,但他们的斗志却是毫不逊色,而且他们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与半兽凶蛮血战到底。 反击的号角声呜呜响起,绝地反击! 血流成河的大地上,人族勇士戮力冲杀,一个个身影相续跃起,挥动着手中刀剑,奋勇前冲! 缇娅在高高的尖塔顶端挥舞着鲜红的战旗,虽然她那“吽呀、吽呀”的呼喝力单势孤,但她的勇气却得到了万千士兵的群起响应----战场南侧的战旗同样挥舞了起来,那是史蒂夫上尉手中的绿色旗帜,是卢曼帝国的荣耀标志;辛正志在战场西侧挥动着月牙蓝旗,以此证明明玉王国的战士仍然斗志不减……在战场的各个角落,更多的旗帜挥舞了起来,他们同样未曾倒下,他们同样对胜利充满信心! 冲锋的狂流从大武山席卷而下! 中箭倒下者有之,被山石绊倒摔得头破血流者有之,肢残体缺却仍在奋勇挥剑者有之……孤军深入的巴吉们终于开始溃退,不管是老虎脑袋,还是棕熊脑袋,同样抱头鼠蹿。他们在这场战斗中的杀伤数量的确占了优势,但顽强的人族并没有露出丝毫惧色,反而在压力之下迸发出了空前的斗志,这阵冲锋令巴吉们心惊胆寒,除了退却,再无别的选择,然而他们的退路已经被截断,那宽阔的天龙大桥已用鲜血染出不可通行的标示----路,只留给他们一条,就是投入到暗红的血河之中,从此与这世界挥手作别! 日落西山,惨烈的第二日苦战,终于收场了。 第445章 奎尔的替补 反反复复的战斗持续了五天,对战双方均死伤惨重。齐朗这边只剩下三万余战士,其中接近半数还挂了彩,巴吉的情况并没有好到哪去,雷本斯号称的十万大军,如今也只剩下半数左右。 巴吉的强大的确超乎想象。尽管人族勇士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同时还拥有各种各样的战地设施可供利用,但个体战斗力过于薄弱,使得他们在短兵交接中难以取得理想的战果。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恐怕再拼上两天就将全军覆没了。温纶与满玉书两位老先生早就倾全国之力,在大武山以北的榆良镇和左泽镇附近部署了五万余士兵,随时准备增援前线。但那些士兵的战斗能力更加羸弱,只怕雷本斯派出两三千只虎首巴吉就足够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形势越发严峻了。这在五天的战斗中,挺立在桥头的六组战士抵挡了巴吉绝大部分的正面冲袭,但他们同样也有些吃不消了。申粟山的弓箭手搭档换了又换,如今只能由珍妮手下的那位名叫瓦尔多的初阶斗尊补上。兰塞的右臂的几处伤痕深可见骨,那柄开山巨斧只能换由左手使用。奎尔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前前后后劈碎了十三把长剑,最终在几只犀牛巴吉的巨头冲撞下胸口受到重创,就连伊格鲁都没办法在短期内帮助他恢复过来。这三组战士伤情过重,使得他们所负责的长桥左路防守面临极大的困难。 右路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董宏的搭档丽雅阿卓早已经撤出了战场,被龙怪运向了榆良镇接受治疗,接替她位置的则是她的父亲帕所日则。老族长虽然刚勇。但其实力不过是高阶剑侠罢了。杀伤能力实在有限。帕里与萨博均已浑身是伤,尤其得到了诸多巴吉高手眷顾的帕里,身体里大概有十余枚箭簇来不及取出。 除了体能消耗殆尽、遍体鳞伤外,齐朗自己还算正常。但那并非是因为他从米蓉和乔安娜两位女侠身上获得了极大的鼓励----事实上,在更多的时间里,他需要时不时地提醒两位,不要冲杀得太过靠前----真正的有力支持是来自于伊格鲁和休金那两只白银期的兽宠。休金防范住了绝大多数凌空飞来的箭矢,而伊格鲁在发动攻击的同时。还一直发挥着他那神奇的医疗特效,那使得普通的皮外伤根本没有影响到齐朗的战力发挥。 其实伊格鲁在私下里曾经向齐朗提出过请求,想要尝试着发挥他那操纵尸体的天赋,这里的尸体多得惊人,可以称得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绝。但齐朗拒绝了。他一方面担心伊格鲁那种恶魔的力量还不太掌握,如果强行应用很有可能会令伊格鲁丧失正义与良善,从而走上和他兄弟一样的道路;另一方面齐朗在内心深处对那种力量也是极为排斥的,因为在他看来,不管出发点怎样。战死的勇士应该得到安息,而不是变成一件件带有邪气的武器。那样的话,就算这场战争最终取得了胜利,齐朗的内心也没办法安宁下来。 齐朗的这种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没人乐于与僵尸并肩战斗,也没人希望自己死后会被转化为一具冰冷的僵尸战士,那想一想就令人毛骨悚然了----对死者的敬畏之心,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不管死者的灵魂是否会在另一个世界冷眼旁观,对残存的肉身待之以礼,是正义的幸存者所能表达的最大善意。 无星的夜色再次降临,两岸的战士各自围在篝火前沉重地喘息着。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丹津河水已经无力奔涌,因为浮在水面上的血污太过粘稠,太过沉重。同样变了颜色的,还有那长长的天龙大桥,就连那百十根粗大的桥墩都覆满了厚厚的血泥,任凭河水冲刷,也洗不出原本的银白。 但战士们对眼前的血腥场景早已麻木不仁,他们无力去思考,也不想去思考,在他们眼中,这场苦战仍将继续下去,无尽无休,直到死亡的最终降临。 在第二天一早射出一箭后,雷本斯再未出手,好像一直在看好戏。他的确是个冷血动物,似乎只要看到流血,他的心情就会保持兴奋,但齐朗可以确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雷本斯那个自认的主角肯定不会作壁上观了,否则他将错过表演的机会,也将错过将他的心情提升至兴奋的顶点的机会。 奎尔虽然伤势严重,但他一直拒绝退到后方接受治疗,不管史蒂夫上尉怎样劝说,他那满是鲜血的双手始终不肯放松桥头的辕杆。疲惫不堪的梅姬似乎也十分认同丈夫的做法,否则她只要瞪一瞪绿色的眼珠子,那个粗鲁的家伙就会像老鼠见了猫儿一样,乖乖地听从命令的。万般无奈之下,吕嚣被调了上来,对奎尔进行单独照料。 在综合实力上,奎尔大概是人类所有战士中最为接近齐朗的一个,也只有他和齐朗搭配在一起,才有可能顶住巴吉在长桥中路的猛烈进攻,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现在他已经倒在了地上,尽管他一再宣称,当黎明到来时,他绝对可以像以往一样站得笔直,他的怒雷狂飙同样发挥出强大的威力,但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我欺骗罢了----伊格鲁早就给出了他的判断,奎尔伤到了骨头和内脏器官,没有两三个月的安心调养,肯定是恢复不过来的。 那是个齐朗不愿接受的诊断结果,因为现在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奎尔,但不管怎样,齐朗必须把奎尔的问题解决掉----如果伊格鲁所言不虚,那他必须退出这个战场,因为那个防守位置是绝对马虎不得的。 “奎尔怎么样?”齐朗忧心忡忡地走到了梅姬身边,背着奎尔偷偷地询问说,“我对他顽强的生命力不会有任何怀疑,但他……还能打吗?” 梅姬沉吟了片刻,最终遗憾地摇起了头。 “我还能行!”奎尔在后面叫嚷着,“别让那浑小子看扁了我,梅姬,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冲到河对岸去,给你带几个难看的巴吉脑袋回来!” 梅姬皱起了眉头,用更大的声音嚷了回去:“好了,奎尔!我知道你在逞强,但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我不在乎你会死在那里,那正是我的骄傲,但我在乎的是如果你死在那里,会为整个战局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 奎尔的声音弱了下去,那并非是他在梅姬面前服软了,而是胸口的伤情容不得那样剧烈的运动。吕嚣站在那里无奈地揉着额头。“他现在恐怕连我都打不过。”他向齐朗汇报说,“说实在的,如果不把他尽快带离这里的话,我很担心他挺不过二十四小时。这里条件不行,太容易感染了。” “我哪儿都不去!”奎尔仍在嘴硬,“那个位置就是我的,没人可以取代我!” 齐朗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到了奎尔身前。“奎尔,这说起来有些令人难为情,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他说,“大概在我潜意识,一直以你为我的偶像。是的,我的确一度认为你是个混蛋,是个没脑子的自大狂,但自从我加入旋锋军起,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你那样的勇士----勇猛,强壮,无所畏惧。现在,我已经做到了,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并没有吹牛。” 奎尔心有不甘地点了点头。 “在你的注视下,我创造过奇迹,就在东陌平原的战场上。”齐朗向着奎尔握紧了拳头,“而这一回,我保证会再一次创造出一个奇迹出来,而那个奇迹,我要你亲眼看到----我希望你能活着看到,当初你口中的东方猫咪,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为伟大的战士!” 奎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表达歉意,又似乎想要抗议,但齐朗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所以,我请求你,给我这个机会,把你的位置让给我,让给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战士,可以吗?” 从齐朗的眼神中,奎尔看出了无比的坚定与自信,于是,他没办法拒绝了,所能做的不过是向着齐朗挥了挥拳头:“别让我失望,浑小子,我会一直盯着你。” 奎尔终于被抬下去了,临走还在嘱咐着梅姬该如何发挥好阿迪斯的威力,估计就算把他绑在马库斯身旁的座位里,他也不会好好地休养的。而齐朗却陷入了苦思:他知道单凭自己肯定无法照应那样宽阔的区域的,大话已经说了出去,可明天的战斗应该如何应对呢? 正在这时,通讯官威尔逊从晚霞镇的竹制大寨中飞快地跑了过来,满脸喜色地大喊着:“指挥官先生,我们来了个奎尔的替补,你一定满意的!” “替补?”齐朗转过了脑袋,顺着威尔逊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一个瘦高的身影从镇子的南口走了出来,正途经旋锋军的驻地,所到之处引起了一阵接一阵的骚乱。在那身影的边上,还紧跟着两个又矮又胖的家伙,他们上蹿下跳,似乎在叫嚷着什么。终于,篝火映亮了他的面孔----那张英俊的、亲切的、微笑着的面孔。 第446章 多迪姆的奇怪请求 “班主回来啦,你的朱来先生回来啦!”阿汪的叫嚷声远远地传了过来,欢天喜地中好像还带有些哭腔。 威尔逊中士在微笑着,同样露出兴奋表情的还有董宏,还有梅姬,还有古尔夫和露茜……每个人都站了起来,面带笑容,迎接那位举世闻名的大明星的归来。 朱来先生走近了,还是那样风度翩翩。他向每一个人招手示意,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他一个也没落下。保持风度,保持微笑,那就是他的本能,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没忘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个该死的家伙! 齐朗真想冲上去狠狠地骂他几句,要不就在他那高挺的鼻子上揍一拳,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舒解掉内心深处积压了快两年的想念,也只有那样,他才能避免眼眶中的泪水掉落下来。 “你好像有些僵硬,我的王。”朱来已经近在咫尺,仍然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开着玩笑,“在眼下的这个时刻,我觉得你应该表现出更多的热情,来个拥抱怎么样?还是说,你需要我向你下跪?” 齐朗一下子搂住了朱来的脖子,用力地把他擒到了身前:“你这该死的下民,这样的拥抱你还受得了吗?”那模样像是在咬牙切齿,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只有最亲切的人才能得到齐朗这样的礼遇。 “我求饶,我求饶了,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朱来装腔作势地告饶了两声,却在齐朗耳边轻声提醒说。“快停下。你这傻瓜。为了你的面子还有我的面子。” 齐朗才不管那毫无价值的面子,此刻的他就像个任性的孩子,终于在迷途之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哪里还会有所顾忌:“快告诉我,你跑去哪儿了?我以为你已经死掉了。” 朱来花了好大力气才算挣脱了魔掌,抬手捋了捋被弄乱的头发,向着齐朗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说:“我已经不只一次听你说过同样的话了,你就那么盼望你最忠实的下臣遭遇不幸?” 阿察和阿汪那对兄弟俩已经在旁边抹起了眼泪。他们在这一阵子挨了不少的累。可就算在帮助弗朗西斯收拾断臂时,齐朗也没见他们掉下过一滴泪水。尽管他们的身材和心智没见任何发展,但在实际上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正在无限接近勇士般的坚强,眼下所表现出来的暂时的软弱,只能称得上是偶然现象,齐朗完全可以理解,因为他自己也处于落泪的边缘。 “说点正经的好吗,班主?”阿察充满怨气地说,“快讲一讲吧。你想我急死我们吗?” 朱来先生挤了挤眼睛:“你得总得容我喘口气不是吗?我风尘仆仆地横跨整个大陆,从西赶到东。连口水都没喝上,却被你们这样严刑逼供,那也太不人道了。更何况,这还说来话长,你们总得让我整理一下思路。”他在这样说的时候,抬起胳膊向着梅姬他们摆了摆手,又拍了拍阿察和阿汪的后背,示意那两个小跟班暂时回避,因为他需要和齐朗单独沟通上一阵子。 “安迪当时告诉我说,他拜托你一件事。”在引着朱来走向桥头西侧的空场时,齐朗还是忍不住小声发问了起来,“我一直以为他在骗我,因为时间过了这么久,再复杂的事也该办完了……” “我还是更习惯称呼他为多迪姆……”朱来先生的眼神有些黯淡,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他没骗你,我就是替他去办事了。作为朋友,我必须说到做到,所以,我去了布维尔村,沿着他曾走过的道路,重新走了一遍……” 丹津河岸遍地血污,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实在是难之又难,好在米蓉和乔安娜看出了齐朗的需求,主动让出了她们的那堆篝火,带着几位激动万分的女兵和董宏他们聚到了一起,齐朗和朱来的谈话才不受干扰地继续了下去。 “在改头换面参军入伍之前,多迪姆走过许多地方。”朱来拉着齐朗坐定了身子,“他受了不少苦,尤其在那时,他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罢了,浑身是伤,还心怀仇恨,那样漂泊的日子如果你未曾亲身经历,是很难想象得到的。” 齐朗默不做声,只是点了点头,悲伤的情绪同样弥散了出来。 “其实,他在当初提出这个请求时,我一直在想,要我沿着他的路线走上一遍有什么意义。”朱来似乎是在和齐朗探讨,但听上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猜他一定不仅仅是要我认识到这世界是如何充满了仇恨,充满了歧视与偏见----那些事情我见得多了,不必非得那样麻烦的。但我必须兑现诺言,尤其是他已经答应了我,要放弃那一切……” 齐朗慢慢地抬起了头:“你是说,少校他在当时真的明确表示要放弃了?” “否则你觉得以多迪姆的能力,会看不出那是个圈套吗?”朱来苦笑了一声,“他早就有机会动手的----进攻夏奇镇,由此一路北上,奇袭亚萨城堡,整个卢曼帝国的历史都很有可能被他改写。但他厌倦了,或者说,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而造成他改变看法的关键因素,很有可能是和他拥有相似经历的你。” 朱来这番分析的多半部分,齐朗可以认同,因为他在当时也已经猜出了少校的想法,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是影响到多迪姆做出那个决定的关键因素。“我猜那是他的善良在起作用,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齐朗反驳说。 “他的本性当然是善良的,只可惜他还是误入歧途。”朱来先生摇起了头,“他被那匹雪狼控制住了,那使他时时处于内心的挣扎之中,一直摇摆不定,这一点,从他和我的几次交谈中,我都清楚地感受到了。” “他和你谈过?”齐朗有些纳闷,“那你干嘛不劝住他?你一定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结局,他就死在了我的手里,但在当时,我被……” “我都知道了,格伦告诉了我一切。”朱来打断了齐朗,估计他也并不想再听一遍那次令人伤感的决斗,“我没办法说服他,他固执得要命,认准了死亡是他惟一的解脱,甚至以他的那些忠实信徒的生命作为要挟----这说起来真够可笑的,不是吗?” 齐朗根本笑不出来,所能做的不过是皱紧了眉头。“他就要你走上一趟这么简单吗?”他发问说。 “是的,就这么简单。”朱来先生有些无力地回答说,“到他曾经到过的国度走上一走,去他母亲的坟墓前献上几朵小花……我本以为他会要求我查明当时的真相,找出害死那个愿意娶他母亲为妻的男人的真正凶手,但他并没有。他不再想着去报仇了,把一切都抛在了一边,一心想着解脱,就像是一个罪人突然想要向神明告解,请求他的原谅。” 齐朗想起了圣爱小屋墙壁上的刻字,“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看来多迪姆也和吉拉一样,从神明的对立面走了过来,最终投入到圣光之下。 “我听他说过,布维尔村是在大陆最西北的角落里,那里是什么样子的?”齐朗在发问的时候,头脑中已经勾勒出一个落后村落:临海的荒蛮之地,愚昧而野蛮的村民,艰难困苦的生活…… “那是个安静的小村子,和这世界上的所有村落没什么两样。”朱来的描述并不带有任何主观色彩,“西临大西洋,再往北去,是寒冷的雪域高原……你大概没听说过,那里距离这个世界的最高点不算太远----圣子峰,就在布维尔村北面一百多公里的位置。我本打算去那里走上一趟的,因为在多迪姆给我的路线图当中,那里也是一站,只不过恶劣的天气影响了我的出行。你一定听说了,西海岸的世界正在遭受旋锋的困扰,有好几股风暴已经登陆北部雪域高原。同时我还得到消息,你这里又出了大麻烦,只好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说到这里,朱来先生突然轻松地站了起来,指了指丹津河的对岸,半开玩笑地说:“我听说你现在正需要一位勇士,而这位勇士必须可以取代奎尔的位置,你找到他了吗?” 齐朗苦涩地笑着:“我恐怕你推托不掉了,大明星,你的国王才不会理会你是不是舟车劳顿,那个位置你必须承担下来了。不过我会给你安排一位美丽的搭档,鲁珀特夫人你看怎么样,她好像也是你的忠实歌迷?” “那位美丽的搭档我收下了,但是我的出场费很贵的,我怕你负担不起。”朱来按了按唇边的胡须,“尤其这还很有可能是我这位举世无双的大明星最后一场演出,如果价钱不能令人满意那就免谈。” “那你开个价吧,如果你确信那些金币银币在这场战争之后还能派上用场的话。”齐朗也站了起来,火光映在眼中像是信心的火焰在跳动,“你想要多少都行,毕竟那些金币原本也是你资助的,我不介意物归原主。” “你真破坏气氛,干嘛不好好演一演讨价还价的戏码?”朱来抱怨着撇了撇嘴,却猛地打了个响指,“有了,我要酒,马上就要。我忍耐了不少日子,几乎成了个苦行僧,但现在,你必须满足我的要求。” 第447章 天地狂歌 朱来先生的及时到场,带来了个大鼓舞,解决了个大麻烦,同时也出了个大难题----饮品供应的难题。 那位酒鬼大明星索要酒水喝,并不是一个无赖般的玩笑,在某种意义上讲,他是在替齐朗考虑,替整个战局考虑。美酒不单是朱来自己的嗜好,随便捞过一位士兵询问两句,他都会说,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喝上两杯。 士兵们的确应该喝上几杯美酒的。他们当中大多有伤在身,在酒精的作用下,伤痛很有可能会减轻一些。除此之外,战事将会越来越惨烈,人类的士兵在数量上已经尽处下风,说得难听一点儿,这很有可能是绝大多数士兵最后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上最受欢迎的饮品。 但满足士兵需求的难度在于众口难调:在中土国度的汉子们当中,最受欢迎的是那种又辣又呛的白酒;游骑兵战士们最为想念的,则是那稍稍有些发甜的米酒;至于那些来自西方的白种人战士,他们一般喜欢喝高度数的朗姆酒,再不就是葡萄酒;洛夫部落的巨人喜欢喝的是低度数的汽酒,他们块头很大,但酒量却与身量不成正比。 遗憾的是,酒精类饮品一直不处于战略物质的范畴之内。那十来头龙怪每天都会往返于前线与后方,食物、武器以及一干军需品从来就没有断过供应,但与酒类相关的,除了消毒的药用酒精,再不见踪影。其实那也怪不得温纶老先生,因为根据前沿阵地在战前提供的信息。由于担心黑死病的入侵。拥有抗病毒作用的汤剂以及茶水才是最大的需求。每名战士的随身军壶中都装满了吕嚣精心配治出来的这类饮品,用以解渴及防病,那同样花费了后方不少心思。 但现在,既然这个问题已经被提了出来,总该想想办法才对,毕竟战士们即将面对一场决定人类前途命运的关键战役,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以没有酒精的刺激? 在齐朗的示意下。奔跑速度不逊于巴吉的威尔逊立刻忙碌了起来,每到一处篝火,他所带去的消息都会引起一阵欢呼。战士们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伤痛可以忍受,但无酒相伴的日子,却是他们无法忍受的。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前沿阵地上的所有统领级人物都被召集到了齐朗身前,他们需要群策群力,力争在天明之前,满足大家的要求,否则一旦新一天的战斗如期打响。恐怕将有更多的战士带着遗憾告别这个世界。 对于美酒这种饮品,齐朗的兴趣不算很大。自然也就没什么研究。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一直想着是否该把医用酒精怎样改造一下,或许兑上一点水就和瓶装的朗姆酒没什么区别了。但齐朗才把自己的想法和大家分享,到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时栽倒在地。 “那会闹出人命的,我亲爱的指挥官先生。”最有发言权的吉拉代表大家提出反对意见,“医用酒精和我们一般喝的酒虽然在酿造过程上较为接近,但并不是一样的东西,那里面有一些不可食用的物质,再强壮的战士也受不了。要我说,最好还是让龙怪跑上几趟,估计这一晚上能从后方运来几百桶白酒,虽说有相当一部分士兵不大适应,但有总好过没有。” “我恐怕温老先生他们来不及准备。”齐朗瞄了一眼朱来,那位大明星搞出了这么个名堂出来,在这会儿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而且那样也太折腾了,毕竟再有三四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巴吉一定会准时发动进攻,如果士兵们为了喝酒而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史蒂夫上尉和申粟山他们露出了一些失望的神色,估计正在考虑着等回去的时候该如何向手下的士兵解释,而就在这时,本地原本的族长帕所日则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我们这里每家每户倒是都会自酿些水酒,就是粗糙了点儿,难登大雅之堂,如果我王需要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征收上来。” 齐朗还没表态,朱来先生却先抢着笑了出来:“那正是我想要的,泡水酒----在十多年前,我曾经品尝过那风种味独特的美酒,一直对此念念不忘,自从我踏上了晚霞镇的土地那一刻起,鼻子里好像一直充斥着那样的清香。” 他根本是在胡扯罢了,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血腥气味,和清香根本没有半点儿关系,伊格鲁那灵敏的鼻子正可以证明这一点。 齐朗望向了那位头上裹得像个大蘑菇的老族长,代朱来先生略表谢意说:“那大概是你们每家的珍藏,如果我们能够度过这场危机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们补偿的。” 老族长哈哈一笑:“国王陛下这样说就太疏远了,能为勇士提供美酒,是我们这些蛮夷的荣耀,哪用什么补偿。不过,我们这里却是有个规矩,献上泡水酒时,一般都得找件好事为由头……” 说到这里,老族长停了下来,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回头望向了董宏。也不知怎么搞的,董宏那位无所畏惧的勇士竟然有些尴尬地回避开了他的目光。 “还得有个由头哦……”齐朗愣了一下,一时还没猜透老族长究竟有什么用意。但当他看到米蓉笑着偷偷伸出两根拇指相对着点了一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喔,我想到了,那是件明摆着的好事情!现在,我宣布我的兄弟董宏订婚了,和他的心上人丽雅阿卓,你没什么反对意见吧,亲爱的族长?” “感谢尊贵的国王!”老族长哈哈大笑着向齐朗深鞠了一躬,打了个口哨,本地的勇士们立刻兴高采烈地冲向了镇子。 到场的白种人勇士因语言不通,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在乔安娜、古尔夫等把情况介绍清楚之后,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走到了董宏身边表示祝贺,窘得那位勇士面红耳赤,几乎无地自容,不过齐朗看得出来,他是从心眼里欢迎这个安排的。他们俩情投意合,估计早就盼望着能尽快捅开这层窗户纸。 米蓉和乔安娜两人也同样兴奋异常地围在了董宏身边,不住夸奖着丽雅阿卓的美丽与勇武,但齐朗注意到她们总是时不时地把目光飞向自己这边,眼神中包含的信息除了羡慕,好像还有责问----国王的金口一开,兄弟的好事已经玉成了,那他自己的呢? 这实在是个令人无比头痛的难题,比眼前巴吉的进攻,还有更久远一些的那莫名其妙的灭世之灾,都要令人头痛。齐朗现在只痛恨一点: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夫一妻这种不合理的规矩?难道制定规矩的先贤就没有遇到选择的难题吗? 一坛坛的美酒端上来了,正是朱来先生最为觊觎的地产特色美酒。那是泡水酒,吉拉解释得很清楚,需要用冷水稀释开,静置两三个小时,才可以饮用的美酒。也就是说,哪怕勇士们的口水已经滴到了地面上,他们也必须忍耐过这两三个小时。不过,单是闻一闻那香甜的味道,就足够他们心醉了,正像朱来先生眼下的情况一样,他一直坐在酒坛子前,闭着眼睛,晃头晃脑,陶醉得简直无法自制。 时间刚刚好,当旭日从东方的丹津河面缓缓升起时,勇士们终于可以推杯换盏了。饮下这一杯甘醇,不管是壮行酒,还是永诀酒,新一天的战斗即将重新到来,酒精将融入他们的血液,化为勇气与斗志----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把满腔的豪情,洒遍这血染的长河。 但齐朗却并没有喝下这杯酒。那并非是他对自己的酒量没什么自信,也并非是他不大适应那辛辣的味道,而是他在为那些已经战死的勇士们感到惋惜----这样的美酒每位勇士都应该有份的,不管他们是否已经安息在另外的世界。 挑破手指,令三五滴血液在那碗清香中化开,将美酒缓缓倾入丹津河水,齐朗走回了桥心的位置,慢慢抽出长剑,向着朱来先生淡然微笑:“他们会品尝到的,对吗?” “一定会的。”朱来先生也在微笑着,“哦,对了,我记起来了,我好像还欠你一首战歌。” 齐朗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回答说:“你欠的债该还上了,否则我们大多数人都将没机会再次听到大明星那动听的歌声。当然,我还是那句话,只希望你的战歌不要比旋锋军的战歌差得太多。” “我尽力吧。”朱来先生清了清嗓子,“这个舞台环境有些差劲,而且还少了个伴奏乐团,条件简陋,所以,我只能说是尽力罢了。” 朱来伸出手指,叮咚有声地弹击着剑刃,简单的曲调中,激昂的歌声跟着响了起来: “壮河激血,长风烈烈。猛士引剑,四维断绝!酬酢玄穹,惜此年月。馈我倥偬,酹地醮谢。提颅放歌,何憾骨缺?会饮泉下,再世英杰!” 高亢的歌声字字铿锵,声声豪迈,似乎要穿透层云,一直扩散到千里之外。歌声中,齐朗仿佛看见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正一手提着自己那硕大的头颅,一手擎着万仞山峰般的宝剑,指天怒骂,无畏狂歌。 最后的死战,终于到来! 第448章 迎击 飞天神弩早已经打光,空中再无任何支援,现在是血腥的肉搏时间。 休金在烟雾之中蹿了回来,哇哇叫了两声,落在了古尔夫肩头,于是齐朗从好兄弟那里得到了最新的消息----那只眼镜蛇脑袋,终于有所行动了! 巴吉战士们密密麻麻地聚在了对面的桥头,鬼哭狼嗥般的叫嚷声此起彼伏,一刻也不得停息。他们那难听的巴吉语被帕里翻译了过来,并最终传递到了齐朗耳中----他们打算毕其功劳于一役,用潮水般的冲锋,将此岸所有的战士尽数击杀,从今天起,人类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整个世界将是巴吉的天下。 “吽呀!吽呀!” 单调的呼喝声再度响起,那是仅剩的十余名洛夫部落的巨人开始制造噪音,他们如今已经冲上了桥面,与希望军团的三十几名战士联手扛起第二梯队的防守任务。雄壮有力的吽呀声在整个队伍中得到了回应,很快就传遍了山野,好像整个人类世界都在此刻呼喊着同一个死斗的口号! “吽呀!吽呀!” 力量正在一点点地聚集,聚集于东方的宗浩王国,聚集于晚霞镇,聚集于那三万余战士,聚集于桥头那六组勇士,聚集于卓然站立于队伍最前方的齐朗体内。 那力量,是整个莱利库姆大陆的力量,由南到北,由东至西----在古老的传说中,莱利库姆这个名称拥有幸存者的含义,意指这片大陆和大陆上的所有生灵。历经无数劫难后。仍然顽强地生存。仍然将生命的希望延续。而现在,又一次血腥的劫难已然降临,因此他们必须联合在一起,以莱利库姆的名义,战斗并幸存下去! 血雾之中,巴吉开始推进了。 这一回,那些以快速凶悍著称的半兽人并没有发力狂奔,而是结成巨大的方阵。缓缓前进。他们再不需要任何防空掩护,也不需要从桥面之下冒险发动进攻,因为他们已经注意到敌手的策略改变。正如巴吉们所判断的那样,这将是他们征服整个大陆的最后一群真正的敌手,只要将这三万余战士尽数击杀,人类世界将再无任何力量发起抵抗。他们已经在数量上占据优势,这场决战,他们已经赢定了。 走在巴吉队伍最前方的,正是雷本斯。他不可以继续留在后方看好戏了,因为好戏即将收场。作为主角,他必须出现在这个血腥的舞台上。用他那高贵而锋利的牙齿,完成那绚丽的最后一击。 雷本斯在晃动着他那眼镜蛇脑袋,没人猜得透他是在得意还是兴奋。他的心情一定是异常复杂的,因为在这一战完结之后,空虚与寂寞将永久与他为伴----他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敌手了,他再也没办法发动同样浩大的战斗,如果他真的如愿将毒牙刺入那位人类勇士的喉咙的话。 他一边迈着方步,一边伸出手指向着齐朗一下一下地点着。齐朗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雷本斯是在邀战,除了自己,他谁也不想要。 朱来先生在一旁笑着捋了捋唇边的胡髭,扭过头向齐朗发问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着冷血动物脑袋的巴吉,看来你惹的麻烦还真不小的,他就是那个叫做雷本斯的家伙吗?” 齐朗点了点头,缓缓地将手中圣剑平举到胸前,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别小瞧他,那家伙并不好对付,而且他也和你一样,心脏所处的位置异于常人。” “哎呀呀,他还真是个怪胎。”朱来先生耸了耸肩,故意露出了个大惊小怪的表情,“你要不提心脏的事,我几乎都忘掉了,他好像射过我一箭,还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个仇我必须得报,所以,尽管他点了你,这个头阵还是由我来打好了。” 齐朗摇了摇头:“我得遗憾地通知你一声,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我给你安排的任务,也是守在这里,帮助我的勇士们守住阵地。”他手中的圣剑泛起了银色的光泽,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我能打败他。我必须打败他!” 齐朗坚定地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而他那嘱托声却沉重地留了下来:“替我守住桥头,没有巴吉可以踏上这片土地!” 帕里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在主人的眼中已经不再是一只巴吉,而是与站在这里的所有人一样,是人类的勇士,是这片土地忠实的守护者,于是,他牢牢地握住了手中的短锤,进入备战状态。于此同时,所有战士均握紧了手中武器,屏住呼吸,准备迎接生死之战的到来。 “吽呀!吽呀!” 巨人们的口号开始加快频率,好像每位勇士的心跳也在随之加快,不过他们并没有感到紧张,经过前六天的战斗,每位战士都接受了战火的洗礼,紧张的情绪早就弃他们而去。勇士们的心情是兴奋,是无比光荣,哪怕生命即将在此刻行至终点,他们仍然无怨无悔,因为这样光荣的时刻,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办法赶上一次。 快到桥心了,齐朗与巴吉的队伍已经很接近了,大约只有二百米的距离,从这个距离,齐朗可以清楚地看到雷本斯那闪着寒光的毒牙。他应该是在狞笑着,对于即将出现的场景,他兴奋极了。 雷本斯高高举起右臂,那条乌黑的长鞭就在他手中牢握着,好像发动进攻前的毒蛇尾巴,正在四下里摇摆着。和那条长鞭一样摇摆着的,还有他那像蒲扇一样的粗脖子。 “啪!”鞭哨声脆亮地响了起来! 雷本斯终于下达了冲锋的命令,整个巴吉队伍应声发动。 “呜嗷!” 狂暴的叫嚷声震耳欲聋,老虎脑袋、豹子脑袋、犀牛脑袋……凶残巴吉们拔起了双腿,像狂暴的恶兽浪潮一样开始冲袭! 经过了六个白昼的汰弱留强,幸存下来的巴吉战士大多为五段兽体之上的强者,当他们齐力发起冲袭时,果然声势浩大,令人望而生畏。远远看过去,桥面上仿佛在一瞬间充满了极快速的黑影,那难看的赤足踏在地上,发出轰轰的巨响。 他们在齐朗身旁高速掠过,却没有任何一只巴吉敢于向齐朗发动攻击,就好像他们都得到了雷本斯的命令,必须把这位强大的人族战士为他保留下来。齐朗注意到那只野驴脑袋索锡在冲杀过程中还向自己打了个招呼:“别太紧张,加把劲吧,让我们看场好戏,我们都十分确信,你就是最棒的肉团脑袋。” 齐朗不为所动,全情专注于眼前的那个强大的敌手,好像已经把一切杂念排除在意念之外。 他确信身后的勇士们可以抵挡巴吉的强悍冲击,就像他确信自己可以击败那史无前例的巴吉之神一样。 人类的勇士们当然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愤怒的弓弦声响起,利箭如雨点般横飞。伊格鲁、阿迪斯和普贝的咆哮声好像一声声炸雷,其中还间杂着宝剑劈开空气的锐响,那一定是朱来和董宏他们已经开始了血战! “吽呀!吽呀!” 口号声仍然在耳边响个不停,甚至压制住了巴吉们那凄厉刺耳的惨叫。 是时候了!这短短的十几秒钟,大概已经冲过去了数千只巴吉,但剩下的那些凶恶的半兽人,他们必须被切断在战团之外! 迎着汹涌的巴吉狂潮,齐朗冲了起来,荣誉之剑的神圣光芒爆发了出来,好像要冲破眼前那浓重的血雾,将圣洁之辉满照人间! “来吧,雷本斯,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末日!” 身体里的强大内气在此刻完全爆发,毫无保留!那超过五十米的桥面,在一瞬间突然变得拥挤不堪,甚至有十多只鲁莽前冲的巴吉被那无形的气息弹了出去,纷纷栽落到丹津河里。那正是齐朗孤身一人冲杀出来的用意----他需要截断巴吉大队伍的前进,为本方勇士赢得以多敌少的机会,并以此来扭转整个不利局面。 雷本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应该已经看出了齐朗的真实意图,但那对他来说并不构成太大的心理障碍,因为在他看来,在战斗中死去,是勇士们最为光荣的结局,而这种光荣,他十分乐于亲手赠与对面那位勇猛的人族斗士。 迈开步子,将那团粉红色的血腥气息弥散开,雷本斯同样飞奔了起来。那种有毒的气息同样扩散得极广,一下子罩住了整个桥面,来不及通过桥心战场的巴吉战士们只得停下脚步,堆挤在一起,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观望着眼前这场惊世之战。他们一定不想错过每一个打斗的细节,因为许多年之后,当巴吉统治了整个世界,他们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向他们的子孙描述这场战斗。 “我的心情,真是愉快极了!” 雷本斯到了,身形比他那咝咝狞笑声来得更疾,来得更快。 长鞭挥动,掀起一阵腥风,向着齐朗迎面卷来! 第449章 战力极限 狂风在呼啸。乌云压住了南面的天空,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沉重的黑暗。 天庭仿佛正在酝酿着暴怒,无上的神明似要降下倾盆骤雨,来洗刷这个遍地血腥、满眼尸骸的凄惨人间。 那应该并非是雷本斯挥起的长鞭所带来的强悍威力。身为史无前例的十段兽体的巴吉之神,雷本斯的确很强大,但他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喝令天庭,叱咤风云,因为那样的本事,只有传说中的神明才可能拥有,而那些高尚的神明是否真实存在,直到今日,仍然没人可以说得清楚。 但雷本斯的长鞭还是拥有强悍威力的,他的实力或许还没有达到神明的地步,但在齐朗看来,他肯定已经很接近了----鞭子挥动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肉眼可以捕捉到的极限,就好像他刚刚在空气中制造出了一连串的漆黑空洞,随即便用尖锐的鞭梢将它们一一捅破。气爆声连成一片,但在那些刺耳的锐响传递开之前,无形的震荡波已经扩散开来,一道连着一道,不住冲击着齐朗的脑海。 但荣誉之剑,已经挥动了起来! 耀眼的银光不住升腾,十米,一百米……近千米! 随着圣剑之光的冲天而起,无比强大的力量却在疾速聚集,就在那银白色的剑体之上,光芒夺目,就好像那把圣剑已经汇聚了人世之间所有正义的力量,它无坚不摧,势不可挡! “轰!!” 两股强大的力量终于碰撞在一起,气爆声响震撼四野! 一时间。丹津河水波涛激涌。掀起滔天水浪。咆哮中溅向两岸。数十道龙卷风平地生出,在半空中盘旋升起,直冲云霄,竟吹得天空中的乌云四散奔逃,在翻滚中露出一片明净的天空。 爆响过后,齐朗站在原地,雷本斯也站在原地。这一次交手,他们不分胜负。 这个结果应该在齐朗预料之中。因为就在挥出圣剑的那一瞬间,他决心已定。他不可以输,不管敌手如何强大,他都不可以输掉这场关键的对决。他知道自己就是希望,是所有人的希望,是整个大陆的希望。在坚定的信念支持下,齐朗有十足的信心能接下雷本斯这一鞭。 但这个结果还是有些出乎齐朗的预料的,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实力。在吉拉的能量等级评判中,他在勇战士方面的能力刚刚达到低阶斗尊罢了,而在修道者方面虽然要好一些。能量水平也不过是中阶圣者,就算把两方面能力加在一起。也并没有达到高阶斗尊或者高阶圣者的实力。 而在帕里的讲述中,以巴吉的等级品定,九段兽体的巴吉应该足够于一名高阶斗尊抗衡,至于十段兽体的雷本斯,他的实力则是深不可测的,因为在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一只巴吉高手达到过那样的高度。他就是巴吉之神一样的强者,是不可战胜的象征。 但雷本斯的这一鞭,齐朗竟然迎面接了下来,而且寸步未退,完全凭借强悍的实力硬接了下来。帕里已经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在长桥的对面,那些一直嗷嗷怪叫着的巴吉怪物,也同样安静了下来,那一队头脑简单的犀牛族巴吉甚至啪啪地拍起了手掌。 朱来先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看出了齐朗的实力,那位年轻的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如今已经成长了。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人类的巅峰,就好像他的外公罗武先生那样,像神明一样强大,像神明一样闪耀着令人崇拜的圣光。 朱来见识过罗武先生的实力,那是高阶圣者之上的仙灵级别。在实际上,那是根本没办法用实力二字来衡量的,因为他不屑于力量,因为他根本就是力量。他天人合一,仿佛世间万物的力量都已包容在他体内,随时可以听从调遣。而更为重要的是,他从不肯滥用那高尚的力量,因为相对于力量而言,内心的成长强大,才是修道者毕生的追求。 当然,朱来先生也意识到齐朗和他的外公还是有区别的,因为他机缘巧合,同时走上了两条异常艰苦的修炼之路----**的强大与心灵的强大,他二者兼具,那使得他达到了战斗家的巅峰。当然,他可能还差了那么一点,离峰顶还有那么一小段距离,但那一点点的差距已经被弥补了----狂狼项链的那四个谜题的破解,弥补了他在实力上的差距;而荣誉之剑的真正含义,则帮助他的心灵提前成长。 齐朗大概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多么强大,就像他从来没有注意到在四阳幻境中的历练究竟对他有何帮助一样。他只是孤单地坚持着,仿佛只是靠着本能,在这条磨难之路上奋力前行。但在实际上,他应该认识到的,坚持二字就是荣誉的真谛。 朱来先生微笑着望着齐朗,由衷地感到高兴----小家伙终于长大了。 齐朗与雷本斯的捉对厮杀展开了,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下。运使飞天之术与敌周旋,的确是他最有可能取得胜利的一种策略,因为那样有助于齐朗躲避开雷本斯的身体周遭散发出的毒雾,同时居高临下,以剑气下击,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他在身法速度上的劣势,当然,那样的战法,在消耗上可能会大得惊人,但除此之外,齐朗的确再无任何克敌制胜的法宝。 于此同时,天龙大桥北岸也进入了艰苦的拼杀之中。 虽然巴吉的这一波进攻只是冲杀过来数千战士,但他们的实力极为强悍,六七段兽体的虎首巴吉比比皆是,甚至像帕里这样的八段兽体的强者也不在少数,比如朱来先生正在对阵的三只斑猫族战士就属此列。 六组战士所组成的第一道防线很快就被冲破了,大批巴吉涌入北岸,像一群饥饿的野兽,在人族战士的队伍中寻找着各自的猎物。整个北岸陷入混战,洛夫部落的十余名巨人们尽数战死,游骑兵的马队被冲散,旋锋军仅剩的七个战团也快要维持不住防御阵型。 但齐朗在桥心的神勇给人类勇士们带来了极大的鼓舞,他们同样在坚持着,以同样的勇气戮力拼杀。孤军冲入的巴吉开始尝到了苦果,他们要么在围攻之下悲惨地战死,要么被逼下了汹涌的丹津河水,随波远逝。 齐朗也在苦苦坚持着。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因为一旦长桥中间的战斗休止,更多的巴吉将顺利突破过去,那对后防的勇士们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 雷本斯的长鞭真的很重,呼啸而过鞭梢虽然从未真正击中过齐朗的身体,但那一声声锐响,以及那一道道看不到的震荡波,无时不刻都在冲击着齐朗的神经。 齐朗确信自己的体力还支撑得住,但意识却无可避免地开始模糊,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他好像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嚎叫正在传入耳中,那应该并非是战士们的惨号,因为他知道那些战士们早已置生死与度外,就算再大的痛苦,也绝不会令他们悲惨地哭号出声来。 那应该是大地正在嚎叫,像是在对眼前这血腥的人间地狱感到悲戚。也有可能,那是战士万里之外的父母正在悲伤哭泣,因为他们再无法亲见孩子的笑脸。 乌云仍然盘踞在远天,不悲不喜地凝视着这方土地,就像神明沉郁的面孔。他原本创造了一个美好的世界,而他亲命的万物灵长,却在用他们的愚蠢毁坏着这个世界----他一定失望极了。 视线时而清楚时而模糊,齐朗用力地睁圆了眼睛,透过层层血雾,眺望南岸,他看到了那些跃跃欲视的巴吉。他们的头脑还是那样简单,只会在战斗中寻找愉悦与快感,齐朗甚至觉得他们有些可怜,就算巴吉真的如愿占领了整个世界,他们最终的命运也是一样的,因为他们只会战斗,只会毁坏。 更远的南面,比隆城堡已经化为一片废墟,触目惊心地警示着这里曾经过生过同族相争的惨剧。废墟的更北面一些,那几株金合欢又开花了,还是那样鲜艳的黄花,在灰暗的背景之下,显得那样不合时宜。更北面的远山之间,德塞火山像是大地的出气筒,正忿忿不平地冒着烟气…… 齐朗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以免自己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发散开来,那样的话,自己和雷本斯合力筑起的防洪闸门就将被开启,疯狂的巴吉将倾泄到北岸,整个战局都将无法逆转。 后方已经有些支持不下去了,就连刀枪不入的兰塞都倒了下去,此刻正在普贝的掩护下奋力挥动着巨斧。还有乔安娜和米蓉,她们两位此刻并肩战斗在一起,虽然得到了伊格鲁全力的照应,可她们已经变成了两个血人,随时有可能因体力不支而栽倒在地。帕里也快要不行了,他那毛茸茸的胳膊都已经垂了下来,就好像那柄小锤重逾千吨…… 大概,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拼尽全力,轰断这巨桥! 第450章 怒剑断流 罩天覆野的乌云越发浓重,好像缓缓逼近的夜之凶魔,无声无息而且无情地吞噬着每一丝光线。与乌云一同压上来的,还有那些半兽战士的凶意,他们早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一直在等待着时机,随时打算突破桥面,向着疲惫不堪的人族勇士发动铁血攻击。 齐朗必须当机立断了,否则这场苦战将无人可以幸存。 一连六个白昼的艰苦血战,除了检验了人族勇士的不屈斗志外,还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了天龙大桥的强度。那静立了不知几千年的大桥,虽说此刻已满目疮痍,多处辕杆出现扭曲变形,却仍然顽强矗立,不知名的金属坚固异常,就算锐利无比的荣誉之剑,也无法劈断那只有小腿粗细的铁柱。这大桥早已久历风霜,经受过无数次天灾**的考验,却从不曾垮塌崩坏,想来当初的建造者一定拥有接近神明的力量,并以极大的善意修建起这条纽带,寄望它可以联通南北两个世界,交流、沟通,长久地友好…… 但美好的愿景却似堆砌在仇视的沙土之上,好像空中楼阁,根基不牢,经不起时间那无形巨手的摇撼。那坚固的桥,已然成为相仇相杀的冲衢,已然成为承载入侵铁骑凶犯! 齐朗要轰断它! 尽管那大桥坚固无比,千万年来未曾动摇,但在此刻,齐朗必须凭借一己之力,轰断它! 齐朗已经没什么时间了。他的力量正在一丝丝地消逝,以飞天之术的战法消耗太过巨大,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体内的能量就将消耗殆尽。而雷本斯仍然毫发无伤。好像他根本就是在逗引着齐朗尽快发出全力。因为他寂寞得实在太久了,他不想这场战斗就这样无趣地了结,也不想那惟一的敌手就这样令人失望地完成这次亮相。 雷本斯那乌黑的长鞭仍然在空气中撕出一个个黑洞,仿佛刻意在炫耀着自身的强大。那声声爆响,除了带给齐朗以无穷的撕扯巨力之外,好像还在提醒着身后那三四万巴吉大军,时刻做好冲杀准备,因为如果这位强大的人族高手最终失利。那就意味着对岸那两三万肉团脑袋只能接受卑微的弱者身份,而在这个世界上,弱者是不应该继续生存下去的。 “你还在犹豫吗,我亲爱的猎物?”雷本斯大声叫嚷了起来,手中的鞭势也稍有放缓。他一定看出了齐朗心中所想,而那个猜测使得他更加开心了,因为那样的话,他将有机会亲眼见识到人类最强战士的倾力一击。 “看来我得帮你加把劲,让你定下决心。”雷本斯向后退出了一步,一甩手将长鞭收回到腰间。转而抽出了那柄三尖短叉,在手中戏耍般地转起了花样:“你可以去想象一下。发挥你最大的想象力----我会怎样对付你的兄弟还有子民?毫无疑问,他们会死得很惨。所有人,他们都要死掉。我大概提醒过你,我们巴吉在骨子里不喜欢这些武器的,因为我们本身就拥有强大的武器。我们有牙齿,锋利的牙齿,我们乐于去咬人,看到那些老虎脑袋了吗?那是他们最愿意去做的。我们会啃掉你们人类的脸皮,尽可能地小心,让他们保持呼吸,让他们有能力感受到那样的痛苦。我们会用我们的牙齿扯下他们身上的皮肉,一块一块地,鲜血遍地。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愉悦得几乎无法控制,你会不会也深有同感?” “你休想!”齐朗有些被激怒了,一个翻身落在了地面。他知道那正是雷本斯想要的,让自己在愤怒之中拼出全力,但他就是无法控制住那冲天的怒火。过去六天的鏖战已经牺牲了太多的勇士,那令齐朗感到痛心,感到难以忍受。而更加刺痛齐朗内心的,则是雷本斯那游戏的态度----只为了所谓欢乐的心情,他可以毫不顾惜数万战死的巴吉,但齐朗却绝对不可以! 齐朗要轰断它! 齐朗必须轰断那血腥的长桥,哪怕那只是暂时性地阻止住巴吉与人类的对抗,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可能阻止这场战争永无止境地发展下去。 从与帕里的长期相处,齐朗能够感受得到巴吉的单纯。他们并非是一些嗜血的凶魔,他们只是头脑简单,崇拜力量,忠于原则,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们也是这场纷争的牺牲品。他们或许在外貌上和人类有所区别,但正如吉拉所讲的那样,他们也保有人类的基因,体内也流有人类的血液。他们是一样的生灵,不管高级或者低级,他们都是这世界的一分子。轰断这大桥,轰杀那丑恶的眼镜蛇脑袋,说不定和平相处仍然是存在可能的。 内力开始聚集,那是齐朗的全部能量!圣剑高高举起,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那耀眼的光亮中震颤不已! “雷本斯,这就是你要的,看好了!” 齐朗的一声暴喝好似引发了满天乌云的回应。浓云翻滚,电闪雷鸣,造物之神正在喝彩,用他那光闪神威开始为勇士那惊天一剑唱响和声。 银光万丈,直刺天宇! 那光芒好像并非是从剑体中激射出来的,因为齐朗的整个躯体都在闪闪发亮。他像是一个爆将爆发的太阳,一团团地向外喷发着光晕,而光晕的核心位置,就在齐朗的胸前。那是个四色光核,红蓝缠绕,黑白相间,带有神秘而震人心魄的强大能量。那光核在飞速旋转中不住扩散,所发出每一道光波仿佛都可以令世界上最为坚硬的物质化为灰烬。 能量强大得令人难以抵挡,就连守在数百米之外的巴吉战士,都受到了那强大能量的波及,惊恐万状地向后移动脚步。如同雷本斯一样,他们的心情此刻也变得异常复杂----能够亲眼见识到人力所能达到的战力巅峰,巴吉们应该是兴奋的,因为力量正是他们的惟一信条。他们崇拜力量,将力量强大者奉为神明,如果能够亲眼见识到那足以征服一切的力量,他们甚至乐于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献祭。但他们同时也是遗憾的,因为那样的力量只是出自于低等的肉团脑袋,而非强大且高级的巴吉战士。 南面远天的雷暴骤然降下,霹雳的电枝照亮了暗沉的世界,也照亮了巴吉那一张张惊愕的面孔。那像是胜利的预言,以轰然的声势拔升了北岸人族勇士们的斗志。 战士们已经看到了那线曙光,就在浓云的背后,那是前所未见的红日,是亘古以来未曾出现过的光明。他们都深信不疑,齐朗的这一剑,将是势不可挡的,就算集数万巴吉之力,他们也无法抵挡圣剑光芒! 从大武山半山腰的上岗村,到晚霞镇的阵地前沿,每一位人族勇士都翘首以盼。他们盼望着神力的降临,盼望着奇迹的出现,盼望着战乱的终结。马库斯和成信已经将手中的纸笔扔到了一边,奎尔也从担架中挣扎着站起,数以万记的伤员各自瞪圆了眼睛,前方的战士握紧了拳头,米蓉和乔安娜双手相牵……所有人在此刻均已经屏住了呼吸,仿佛只有那样,才可以将残存的力量传递到战斗的最前沿。 以万钧之势,荣誉之剑,落了下来!! 数万恒星仿佛在此刻爆发,耀眼的剑光直冲云霄,好像要将整个世界劈为两半! “轰!轰!轰轰!!” 接连的爆响不住传出,仿佛剑光的每移动一寸距离,都要引爆一记惊雷。那震耳的响动绝非是来自于眼前的这个世界,而是来自于莫名的虚空,否则它绝不会扼住人的心跳,更不会令灵魂随之颤摇。 无人可以抵挡这一剑,因为那并非是人类发出的一剑,只有神明才可能拥有这样强悍的力量,也只有神明才可能降下这样的神威! 亘古长存的大桥要断了----齐朗就是要轰断它!! “轰!轰!轰轰!!” 惊涛腾起,骇浪翻涌。 奔涌不息的丹津河水率先感受到了那强大的剑势,长足千米的河面开始四下翻滚,血色浪头层层叠叠,分东西两向如沸腾一般涌。当那耀眼的光芒猛然降下时,巨浪终于腾空溅起,高达百米,好像澎湃的激流忽然撞上无形的堤坝,虽然势胜万马奔腾,却始终无法破开坚固的阻隔,只得无奈地将能量向天空发泄。 那是神力,可以断开疾流的神力!这一剑,必将诛杀邪魔,扫除凶顽! 暴涨数百米长的剑光,终于要到了。 那像是巨人的神剑,威震八方,势不可挡! 雷本斯,那强悍而狂妄的巴吉之神,终于露出了骇然的神色。他可以心满意足了,在他的怂恿之下,这惊世的一剑终于史无前例地现身于这世界。他激怒了一位王者,令那位勇士攀上了战力的顶峰,接下来的残局,他必须亲手收拾。 神威天降,大桥就要断了! 第451章 末日前奏 带着兴奋的表情,雷本斯也开始发力了。 他好像一直在盼望着,盼望着这样强大的力量降临到他的头上,驱走困扰他许久的孤独感,现在,这位巴吉之神终于心满意足了,他完全可以毫无保留地显露自己的真实实力。 “来吧,我的小心肝!” 雷本斯怪声怪气地叫了起来,身边那粉色的雾气突然开始膨胀,血腥的气息越聚越浓,仿佛在一瞬间就吞没了整个桥面。三尖短叉骤然扬起,暗红色的光柱由叉尖的三个方向暴射出来,在空中相互交缠,仿佛三条足有十余米粗细的红色巨蛇,迎着那银白色的剑光盘曲而上。 “轰!” 爆响惊天,巨桥震荡! 两股超级强大的力量终于相遇,巨大的震响几乎使得所有人在一瞬间丧失了听觉。半空中,只见电光四下激射,好像全世界的礼花都选在此时此刻绽放。无比强悍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引至一个龙卷风慢慢成型,于天地之间摇摆上升,逐渐扩散,仿佛直要扩散到永无止境的极远处。 南北两岸的战士均不住地向后退却着,面对这样强大的力量,他们别无选择,只有仰望,只能退却,因为那力量足可毁灭天地,足可汲走一切生命。 那强大的力量无可避免地传到了桥面上,轰轰的巨响声中,周遭的柱架均已扭曲变形,那坚固的金属桥面也开始出现裂痕,以雷本斯所处位置为核心,像蛛网一样向四面辐射。 它要断了----那亘古长存的天龙大桥。就要断了! “啊。啊。啊!!” 雷本斯疯狂地咆哮着。他抵挡得颇为辛苦,齐朗这一剑的确沉重得超乎他的想象,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乐在其中,他的心情已经达到了快乐的顶点。他喜欢这种强大的力量,因为那会让他确信自己并非是孤独的强者,会让他确信这世界上还存在着某种生灵值得他拼尽全力去征服。 与雷本斯的快乐相比,齐朗却是极为痛苦的。因为狂狼项链所爆发出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此刻的他好像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在洪水般的内力冲击下,纵贯身体的那条虚拟管道更是膨胀到了极限,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强烈的痛感几乎难以忍受,那种难言的痛苦甚至要超过他在炼石幻境中的无数次浴火重生。 但齐朗必须拼下去,必须咬牙坚持!他已经看到了希望,他可以确信,大概再坚持十几秒钟,桥面就将被彻底轰塌,而那凶残的雷本斯。也将被打入那汹涌的狂潮之中,永远地告别的这个世界! 全部力量。在此刻喷发!齐朗在坚持着,完全凭借顽强的意志在坚持着。 时间正在一秒一秒地流逝,桥面的裂痕正在一米一米地扩散,那邪恶的红光正在一丝一丝地减淡,而齐朗的意识也在一点一点地消逝…… 作为一个肩负重任的无畏战士,齐朗已经太累了。从突围雪狼峡谷,踏上了战士之路,到摆脱种族的禁锢,将勇战士的能力强行纳入瘦弱的身体;从排除歧视与偏见的困苦,在西方世界中打下一片天空,到率领一队铁血勇士东征西讨,艰难复国;从一位少不经事的懵懂孩子,到名动天下的强悍王者……齐朗扛下了太多的压力,忍受了太多的苦楚。 他并非钢筋铁骨,却偏要挨受熊熊烈火的烧炼;他并非心如磐石,却偏要挨受千难万险的磨难。而今,当无比沉重的压力横空飞来时,他的生命就要透支了。 但齐朗仍然在坚持着,仿佛那就是他本能。 齐朗从没想过要站在眼前的位置上,发挥着眼前的作用。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安安静静地陪伴在父母的身边,无忧无虑地度过这一生。但命运,早已无情地为他选择了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要他吃苦,要他受难,要他成长,要他强大……他无法回避,无处躲藏。 那同时也是齐朗自己选择的道路。当他发现自己的命运已经和整个世界的命运紧密相连时,他不能允许自己像个弱者那样逃避。他要扛下那责任,哪怕那沉重的责任将压得他苦痛难当,形销骨立,他仍然毫不退让! 桥面已经出现了塌陷! 一块块巨大的莫名金属栽落了下去,投入那血腥而深不可测的丹津河水中,转眼便沉没不见。巨桥在摇晃,在那强大力量的冲击下,它随时将倒塌下去。到了那时,齐朗将和雷本斯一同被汹涌的巨浪吞没,与这世界永世相隔。但齐朗顾不得了,他仅剩的一丝意识就是要将这长桥轰塌,别无他想。 米蓉和乔安娜都紧张到了极点了。那同归于尽的结局,她们都预见到了,而那个结局是她们无法接受的。不约而同地,她们飞奔了起来,迎着桥心那狂暴乱涌的气流,勇敢地前冲,就好像那里并非是生命的终点,而是她们幸福的终点。 与那两位尚未确定身份的女朋友一样,更多的勇士也飞奔了起来。朱来先生、古尔夫、董宏、帕里、兰塞……几乎桥头的所有勇士都加入了冲锋的行列。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就好像他们与此刻的齐朗一样,都已丧失了意识,只是凭借本能在采取行动。 “等一等!”就在这时,大喇叭筒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那叫喊声几乎声嘶力竭,尽管如此还是无法压制住头顶的狂风怒号:“停下,见鬼,你们快停下!!” 那是吉拉的声音,他不光是在向那些飞奔着的勇士们喊话,也在向桥心的对阵双方喊话:“我劝你们抬头看看天空,再看看南面那火山!它到了,那毁灭世界的灾难已经到了!!” 吉拉的喊话终于引起了那些即将失去理智的勇士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又浓又厚的乌云好像正在燃烧,红得像火一样,一团一团地翻滚不停----那并非是齐朗和雷本斯的威力所带来的异常效果,因为那些红云出现在了遥远的南天,大概在数万公里之外。不过它们正在向北面推进着,速度快得惊人,好像每秒钟都会移动几十公里。在那红云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道道粗大的光气在向地面喷溅。那光气应该带有极强的能量,因为每一道降下,都好像都会引起大地的一阵剧烈震颤。 远山正在隆隆作响,一直处于半休眠状态的德塞火山终于喷发了,大量涌出的岩浆已经染红了好几个山头。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着。 那绝非是齐朗与雷本斯的劲力相持所带来的幻觉,而是地震,正在真实发生着的地震! 比隆城堡的那片废墟都已崩塌,城堡背后的平原大地,甚至裂开了十几条纵横交错的深壑。轰轰的巨响连成一片,好像拥有毁灭一切力量的恶魔正在打算破土而出。 吉拉喊停了勇士们,他自己却冲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向桥心的方向接近。 “停手,你们两个,暂时停战!!”他大喊着,“我们共同的灾难就要到了,你们先停一停!!” “轰!” 天空中相持的劲力猛地爆响了一下,震得桥面摇晃不已。齐朗被震了开,向后横飞了出去,多亏吉拉及时托住了他的肩膀,才算站住了身形。但他手中的圣剑仍然握得牢牢的,这场对决,他并没有失败。 吃亏的是雷本斯,正是他的突然爆发,才令这场没完没了的耐力比拼提前结束,但那爆发也使得他受伤不浅,这一点从他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就可以看出来。在雷本斯身前的桥面上,已经露出了足有四十余米宽的坑穴,正如齐朗所预料的那样,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只需要将攻击维持几秒钟,天龙大桥便将彻底断裂。 “停战!”雷本斯将手中的三尖短叉掷到了地面上,宣布单方面停火。他回头望向了南岸,那个世界已经一片狼籍。 “为什么?”他狂暴地吼叫了起来,“为什么巴吉之神还要把灾难再一次降临到我的世界?!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所有巴吉都已经跪在了地上,向着天空惊恐地膜拜,嘴里叽哩咕噜地念叨着巴吉语。 “难道说我们高贵的巴吉就该接受上神的惩罚?!”雷本斯愤怒地向着天空伸出了双手,“你已经毁灭了贝鲁瓦大陆,害得我们这些幸存者背井离乡,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们?!” 他大概是落泪了,或者从表面上看是那样的----对于眼镜蛇是否拥有泪腺,就连智慧的吉拉都说不清楚,总之他眼角流下了一些液体,看上去和人类的哭泣有些接近。 “为了祈求你的宽恕,我每天都在向你奉献着力量,如今我就要献祭这世界上最强者的力量,可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收回那可怕的惩罚?”雷本斯的呼喝声颇有些声泪俱下的意味,引得巴吉阵营中响起一连串的哀嚎。 “我想我该提醒你一声,雷本斯。”吉拉的大喇叭声传了过去,“这并非是单纯针对你们巴吉的一场灾难,而是我们整个世界都要面对的灾难。而且,这只不过是个前奏罢了,真正的灾难就要到了,一切都将毁灭。你满意了?现在,我可不可以要求你分享一下,你的心情怎么样?” 第452章 巴吉的秘密传言 宽阔的丹津河水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空前的灾祸完全隔断,对岸的混乱愈演愈烈,晚霞镇这边却并未显露丝毫的征兆。但所有人都心中清楚,那是无可避免的,正如吉拉所讲的那样,在天灾面前,人力设下的界线是根本不存在的,它必将跨过这条长河,以摧枯拉朽的凶势,让整个世界陷入末世的劫难。 勇士们一一来到了齐朗身边,小心地望向了哀鸿遍野的对岸。古尔夫拉开了弓箭,董宏和兰塞紧握着手中的家伙,在他们看来,那眼镜蛇脑袋虽然已经失魂落魄,但他那强大的战斗并未受到影响,他那致命威胁仍然存在,如果雷本斯就此陷入癫狂,突然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勇士们必将倾尽全力予以回击----末世的浩劫虽已无可避免,但眼前的这场战斗并未结束,人族与巴吉在这几日间结下的深仇大恨,更没有结束! 雷本斯已然定住了。他像一座诡异的雕像,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就连吉拉询问到以往最乐于去表达的个人心情,他都不为所动,只是望着远天那燃烧的火云,望着那疯狂喷射岩浆的德塞火山,望着那摇晃不止的广阔草原。他嘴里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声音不高,在大地震颤的轰响中却仍然可以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因为那并非是他自己一人的声音,而是四万余巴吉战士整齐的喃喃自语。 但没人能听得懂他们口中的话语,因为那是巴吉语,语调怪异。晦涩而沉郁。充满了神秘气息。从巴吉们跪地膜拜的动作来分析。他们似乎在祷告,向传说中的巴吉之神或者别的什么高尚神明祷告,祈求他结束这场灾难,让这些幸存者得以真正地幸存。 “帕诺,埃拉埃兜!” 帕里突然冲到了那巨大的坑穴之前,向着他的同胞们发狂般地大喊了起来。他叫喊的应该是巴吉语,因为齐朗注意到雷本斯和更远处的那些巴吉们稍稍扭了扭头,显然他们能够听得懂。然而帕里的叫声并没有在对岸引起丝毫的回应。巴吉们仍然跪拜在原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帕里无助地跪在了地上,捶胸顿足,泪流满面。这说起来有些奇怪,在这几日的拼杀中,帕里自己也曾击杀过不少同胞战士,但从来没见他流露出任何不忍的表情,可在眼下,他明显在为那些巴吉即将遭遇不幸而心存怜悯。 “你在说什么,帕里?”齐朗用力地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浑身痛得要命。甚至连说出这句简单的问话,胸口也像要炸开那样难以忍受。 “对不起。主人,帕里自作主张了。”帕里可怜兮兮地抬起了脑袋,“帕里想要让他们逃过来,因为那边太危险了。”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拒绝你了。”吉拉观察到了齐朗那痛苦的面部表情,贴心地接过了问话的任务,“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这场战争他们不打算打了?” “那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了。”帕里回答说,“他们现在开始认为战争也无法挽救这个世界,那个古老的传言根本就是假的!” “传言?”齐朗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在场的所有人也同样把惊愕的目光望向了帕里。 泪水已经打湿了帕里那是绒毛的脸颊。“这样的灾难,我们贝鲁瓦大陆曾经出现过,大约是在一两百年之前。火山爆发,天崩地裂,洪水泛滥,接下来将是温度的急遽上升。生存的条件越来越严酷,每天都会有大批无辜者丧生。”他说,“据说巴吉的造物主早就对这个灾难有所预言,并留下了解救的办法,虽然那书笺已经残缺不全,但在一些大人物的解读中,我们了解到,那需要一个武力至高的勇士来用他的力量来带领我们逃往莫名的星星。那是我们所有巴吉勇士的奋斗目标,不断冲击那至高的位置。但现在看来,那根本是个谎言罢了,我们都会死掉,没人可以幸存……” 说到这里,帕里呜咽着哭泣了起来,嘴里还在喃喃地念叨着那些难懂的巴吉语。 “你先等一等,帕里,这里面的事情还有些混乱。”看到吉拉陷入了沉思,而齐朗又忙于调整呼吸问话困难,朱来先生接着向帕里追问说,“你说你的那位长了个毒蛇脑袋的同胞想要成为世界的最强者,只是想帮助巴吉摆脱灭顶之灾?” 帕里点着头:“帕里能了解到的就这么多,那对于大多数巴吉而言,就像个传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现在雷本斯已经达到了那个至高点,不管你们接受或者不接受,他都是这世界上战斗力最强大的战士,但连他都没有办法摆脱这一切,那说明那个传言根本就是假的。巴吉的造物主并不存在,他留下的书笺可能完全是编造出来的!” “那也不见得。”吉拉在这时再次清醒了过来,他一把拉住了齐朗的胳膊,有些兴奋地说,“你听到了吗,冲向星星,那很有启示作用!根据我对鲸嘴比利所留下来的那本小册子的研究,我们的最终出路应该是开启星际之门,将我们整个星球带离这个行将走向灭亡的恒星星系。巴吉的造物主,应该是远古的那些高度发达的人类,他们早已经预见到了我们将要遭遇到的灾难,因此在我们人类和巴吉的世界中都留下了逃生的信息,一定是这样的!” 在艰难的恢复过程中,齐朗的脑子也一直在飞速运转着。丹津河南岸的灾难的确是超乎想象的,而更远的贝鲁瓦大陆曾经遭遇过同样的灾难,那似乎预示着这场灾难正以不可逆转的趋势吞噬整个世界。如果体魄强壮的巴吉可以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生存一段日子,相对脆弱的人类绝对挨受不了多久。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必须暂时摒弃所有的纷争与仇恨,竭尽全力争取度过这迫在眉睫的危机。 “或许你们所掌握的信息对我们大有用处。”齐朗慢慢向前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了桥面塌陷处的边缘,“我们可以谈谈吗,雷本斯?” 雷本斯不为所动,仍然站在原地高举双手,向天空喃喃祷告,仿佛只有那样高尚的神明就会网开一面。 帕里跪着爬了上来,泪流满面:“几十万巴吉的老幼现在还滞留在荒木森林,他们现在一定正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主人,可不可以救救他们?” 齐朗满脸苦涩地望了帕里一眼:“你觉得我是那拥有无穷神力的神明吗?我们现在都遇到了这个困境,如果雷本斯保持这种拒绝合作的态度,我们都将灭亡,巴吉和人类,最终的下场都是一样的。” 德塞火山的喷发越来越猛烈,那火一样的浓云燃烧得更加凶悍,大地的震颤轰响也不绝于耳,就连远天的几座高大的山峰都已轰然倒塌。显然,巴吉的祈祷并未生效,神明正在暴怒中降下惩罚,整个世界都将无可救赎。 “我求求你们了,快过来吧!”帕里向着长桥的对岸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战争已经结束,我们都是朋友!” 一部分跪拜在地的巴吉勉强抬起了头,向着帕里这边望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求生的意愿,但他们同时注意到雷本斯仍然维持原状,只得硬着头皮跪在那里,无助地进行祈祷。 就在这时,轰轰的声响突然从东面传来! 那声音异常低沉,异常震耳,就好像上百万头地龙在同一时刻发出了狂吼。 “呜!!” 大地在震颤,进而带得整个桥面都开始跟着摇晃不已。 “浪潮!!”惊慌的叫喊声从身后传了过来,应该是威尔逊他们发现了异状,“快退回来,海水倒灌!!” 当桥面的众人顺着声响把脸转向了东侧时,眼前的一幕几乎令他们惊呆了----足有上百米高的巨浪正从东侧奔涌而来,汹涌的河水疯狂地冲击着两岸,树木折断,巨石滚滚! 那的确是海水倒灌,估计这股浪潮已经奔袭了好一阵子,沿途一定摧毁了许多村镇。由于丹津河南岸地势较低,狂暴的浪潮几乎一转眼就漫上了堤岸,转化成数十米深的洪水,无情地漫延,冲刷着整个血腥的世界。 巴吉们纷纷站起了身,把惊恐地眼神望向了雷本斯。他们都在等待着那位巴吉之神下达命令,长桥的北岸正是他们惟一的逃生出路。 “你还在等什么,雷本斯!”齐朗愤怒地大喊着,“我们的恩怨可以以后慢慢清算,但现在我们必须拿出合作的态度,这场灾难,我们必须共同面对!别告诉我,你是个自私自利的孬种,为了你一人的得私,就可以置手下的生命于不顾!” 雷本斯慢慢地转过了身,眼神中显露出一丝不可理解:“合作?” “是的,合作!”齐朗的目光坚定而决绝,“我能改变这一切,我们共有的这个世界绝对不可以毁灭在这场灾难之中!” 第453章 心平气和的约战 滔滔洪水淹没了整个南岸,在那宽大的沟壑间形成了一道道水帘。 但巴吉们却及时撤了过来。他们行动迅速,井然有序,在经过长桥中心的巨大塌陷处时,均把崇拜的眼神投向了齐朗。桥面厚足十米,从断裂处可以看出,天龙大桥通体都是由那种坚固而且韧性极强的金属制成。那一剑的威力可想而知,所幸雷本斯挡下了其中的一部分力量,否则就算那些肉团脑袋最终大发善心,可这桥已经毁了,他们恐怕都将丧生在这场足够吞没一切的洪水中。 眼下的大武山,已经彻底变成了人类与巴吉的聚居地。只不过两个阵营却是泾渭分明。靠近山顶的区域,小心翼翼的旋锋军与游骑兵仍在严防死守,毕竟他们刚刚进行过一场死战,仇恨一直挥之不去。除此之外,在那高高的尖塔上,高贵的马库斯王子正在奋笔疾书,用心地描绘着眼前那令人震惊不已的惊世大劫,他的安全也需要得到保障。 高高的围墙之外,巴吉们左面一堆、右面一堆地坐在草木丛中,大多仍在向天空跪拜,祈祷这场灾难尽快过去。 在两个阵营的交界处,也有一些好奇的家伙在相互进行着接触,比如兰塞和他那娇小玲珑的母亲缇娅就正在和几只熊首巴吉聊着天。洛夫部落的巨人们在思维方式上可能与巴吉更加接近,对于他们而言,仗打完了,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哪怕四十多位巨人战士全部在这场战斗中壮烈牺牲。那母子俩也毫不在意。兰塞好像说过。巨人的生命普遍短暂,好像四五十岁就已经算是长寿,那使得他们对生死看得更淡一些,把握当下正是他们最该拥有的生活态度。 如果不是人类的勇士们普遍带着敌意,那些巴吉们想来也是非常乐于去与人类沟通的。他们的脑子里容不下太多的想法,战争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一场游戏,不过是参赛者多了一些的扑尼亚罢了。在他们看来,那些肉团脑袋。或者高贵的巴吉,都是会死的,作为战士,能够在战斗中死去,而不是老死在病床上,就是一种骄傲。 那只野驴脑袋索锡一直在跳上跳下地找人聊天。说起来他的幸存也带有非同一般的传奇色彩,他在巴吉发动进攻时一驴当先地冲向了六组勇士组成的第一道防线,而他在当时选择的攻击对手正是他的同胞帕里。结果不出意料,只一个照面他就被打飞了,异常华丽地栽向了汹涌的疾流。但幸运的是,一根断裂支出的桥栏杆挂住了他的铠甲。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迷迷糊糊地悬在半空,错过了不少好戏。当海潮倒灌,所有巴吉都飞快地撤向北岸时,他也差一点就被落了下来,多亏眼明心亮的休金半路发现了这只还在喘息的野驴,古尔夫和帕里才联手把他救了下来。这会儿工夫,他一直在寻找着古尔夫,用他自己的话讲,这个总爱紧张的肉团脑袋是个好人,他交定这个朋友了。 但此刻的古尔夫根本没时间搭理他,那倒不是担心与那头野驴聊天会拉低他的智商,而是古尔夫有正经事要办呢。他就跟在齐朗的身边,拿出一副无畏勇士的派头,坐在一块岩石前,与强悍的雷本斯进行着谈判。 “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就是这么多,”吉拉把之前掌握的所有有关于这场灾难的描述汇总了一下,毫无保留地向雷本斯交待了一遍,最终总结说,“现在我们想听听,在你们巴吉的造物主的预言中,这场灾难需要怎样才能解决?” 雷本斯的脸色仍然阴晴不定,自从他接受了脱身的建议,率领巴吉大部逃生到这里来,他连个谢字都未曾说出口过,大概那正是他身为巴吉最高统帅与其他部下有所区别之处。但很显然,他也十分清楚,这场灾难已然不可避免,他必须对自己所掌握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分享出来。 “那是一段记录在金属板子上的字迹,一直保留在我们的巴吉神殿内。”他说,“大概时间过去得太过久远,以至于那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当年狮王亚当在世的时候,我曾经亲眼见到过一次,那是用一种奇特的语言书写的字迹,不是蛮鬼语,不是中土语,不属于我们眼下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种语言。那像是天书,神圣无比,只可惜它被留在了贝鲁瓦大陆,再没人能找到它,看它一眼。” “会不会是些胡乱写的东西?”古尔夫在这时插了一嘴,“你也知道,这世界上存在不少招摇撞骗的家伙,他们就好弄些玄乎的东西来蒙人,骗取钱财,让你变成个穷光蛋。” 雷本斯瞥了一眼古尔夫,却并没有接茬,显然他也认为这位麻脸勇士说话总找不到重点。他自顾自地讲述了下去:“我们的狮王亚当过说,他曾经进入过一个梦境,而在那个梦境中,他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人,那些人有些像你们肉团脑袋,却好像更矮一些,而且穿着打扮和你们也完全不一样。他们向亚当解释了一些东西,尤其特意强调过那本天书的重要性,据亚当回忆,他们说的就是如果躲过这场灾难!” 吉拉的眼睛一阵阵地发亮,他向着齐朗兴奋地大叫说:“那些人可能和你在通天神殿里遇到的那个智人是同一类人,他们肯定知道最终的逃生办法。”他又回过头对雷本斯说:“那些人说的是什么,你们的狮王亚当怎么说?” 雷本斯晃了晃蛇头:“只可惜他从那个梦境里出来后,那些东西基本都被他忘光了。” “开玩笑吗?!”吉拉气得几乎跳了起来,“他怎么可以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忘光了?” 雷本斯不为所动:“那是很正常的事,谁要是成天被几百个妃子围在当中,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办法装下任何东西,只有享乐。所以我早就对我的勇士们强调过节欲的重要性,人类的规矩在某些情况下还是值得采纳的,比如说一夫一妻制。” 雷本斯说到这里的时候,米蓉和乔安娜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齐朗。 但齐朗的注意力没在那里,他伸手按住了吉拉的肩膀,继续发问说:“我听帕里说,你们曾经有人解读出了那些字迹?” 雷本斯点了点头:“那是更久远的事了,大约在二三百年之前,当灾难刚刚降临贝鲁瓦大陆时,我们先辈曾经发动所有巴吉,对天书进行了仔细研究。谁都认不出来那些字迹,除了一位仅存的猩猩族巴吉。据说猩猩族是最古老的巴吉,没什么战斗力,但多出智者,所以他说的应该有些道理。” 希望再一次被点燃,齐朗连忙发问:“具体的内容是怎样的,你应该了解一些吧?” “根据传言,他在当时只不过是认出了几个词语,是否正确,我们也无法断定。”雷本斯说,“强大的能量、世界的顶峰、虔诚的祝祷、通往星星的大门……仅此而已。那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了,他能够辨认出来的,也就这么多了。于是他把那些意思串连在一起,就成为了我们巴吉的信条----成为这世界上至高无上的强者,用祈祷来开启通往星星的大门,带领这整个世界逃脱灾难。” 在场的几名人族勇士都陷入了沉默,雷本斯的这个解释好像有些牵强,而且事实证明,那是根本无效的,雷本斯已经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至高无上的强者,但他的祈祷好像并没有换来神明的护佑。只可惜那刻有字迹的金属板子已经遗失了,真相究竟如何已经无法追究。 “这个责任,我大概必须转交给你了,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雷本斯最终打破了沉寂,而他在说出这番话时,看上去好像有些沮丧,“我雷本斯并没有成为这世界上至高无上的强者,你才是,你是最强大的,我甘拜下风。” 齐朗愁苦地摇了摇头:“谢谢你的恭维,但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强大……” 齐朗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雷本斯无礼地打断了。 “我帮不了你别的什么了。”他霍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背着的各种武器,“我得带着我的战士们赶回去,回到荒木森林,在那里我们还有几十万同胞需要照顾----就算这世界真的要灭亡了,我们也得死在一块。” 雷本斯招了招手,几只虎首巴吉跑了上来,被雷本斯吩咐两句,又转身跑了开。巴吉战士立刻有序地集结起来,准备向西南方向撤退了。 “我期待着你的好消息。”雷本斯已经高傲地迈开了步子。但在临走之前,他还是回过头望向了齐朗,眼神中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恋恋不舍:“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声,我们之间的战斗肯定没有完结,总有一天,我们会再度会面的。” 齐朗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我接受你的约战,但我希望那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对决,其他人只当观众就好。” 第454章 争分夺秒 雷本斯率领大队巴吉离开了,只留下了他的约战,态度坚决,毫不含糊。但对于雷本斯这样的态度,眼下的齐朗绝对可以处之泰然,因为他都看清楚了----不同个体与不同种族之间总是存在分歧与纷争,或许在某个时间段上能够到得解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麻烦就像包袱里的匕首,早晚会再次露出尖刺。可以说,那就是轮回,人类或者巴吉都是如此,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过去曾经犯下的错误。 齐朗从没指望过自己的这次善意相助会从雷本斯那里收获真正的友谊,就算那位眼镜蛇脑袋终于开窍了,说不定将来还会冒出来个响尾蛇脑袋、蝰蛇脑袋或者别的什么难看的家伙,他们同样会是充满野心、充满敌意的。当然,他也并没有盼望着会借由这样的机会把巴吉尽数消灭,因为那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而且那样也会令仇恨的种子扎根,令报复的轮回加速滚动。 但究竟该如何摆脱这种遗毒无穷的错误轮回,齐朗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那大概真的需要神明的力量才有可能解决,又或者说,只有万物生灵整日沐浴在神明的圣光之下,心智得到启迪提升,才有可能令这世界重归于祥和。 站在瞭望塔顶端,眺望洪水滔滔的南方世界,齐朗的心情异常沉重。那条不可见的国界线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汪洋和汪洋更远处的火海。那里曾经是敌对国的领地,是万恶的奥托帝国赖以生存之所在。可现在。它只是一个灾难深重的范例。 如果那最终的出路无法找出。整个世界都将变成同一个模样----在空前的灾难中化为一片灰烬,再无纷争,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或许,那就是神明降下如此惩罚的真正用意。他受够了无知的生灵一再重复错误,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一一纠正那些错误,于是他决定把这一切全数毁灭。 带着满身的伤痛,在这场苦战幸存下来的勇士们纷纷打道回府。灾难已经迫在眉睫,想必每个国家都已经发生了一些惨剧。他们必须重归故里,和那些无辜的国民一同奋战,哪怕灭顶之灾真的无法避免,他们也需要和亲人们死在一起。 奥托帝国的那位史无前例的女王陛下也向齐朗提出了恳求,希望能够带领仅剩的十几名战士绕道回国。由于南部的广大地域目前正处于严重的灾难之中,珍妮的请求可能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不过她的出发点还是令人敬佩的,齐朗自然没有理由继续把她扣留下来,以完成那场毫无必要的审判。 兰塞跟着他那娇小玲珑的母亲返回了瓦尔蒙山,洛夫部落的四十名勇士全数在这场战争中阵亡。可那娘俩却不见任何沮丧的表情。他们是骄傲地离去的,因为他们刚刚与那位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并肩作战。从始至终没有丢掉巨人族的勇气,但凭这一点,就足够他们在族人那里获得史上最热情的欢迎。除此之外,缇娅还把齐朗和马库斯两人的签名弄到了手里,那更是一个值得炫耀的无上荣耀。 马库斯率领的卢曼帝国的勇士是最后离去的,那一方面因为他们当中伤员最多,需要调养的时间也更长一些,在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马库斯的这本全新的著作还有许多需要推敲润色的地方,尤其是当战况进入危急关头,他还一不小心淋湿了一些手稿,必须重新补上才行。尽管他一再宣称那些手稿是被汗水淋湿的,但几位手下在誊写时一直是捂着鼻子的,那从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 齐朗这边是在一个月之后才率军向东阳城回返,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在将战场基本清理妥当,同时对丹津河南岸的情况进行了仔细的观察。 洪水慢慢地退了下去,那些火云也已经消失不见,但地震的余波却是一直未曾停歇,德塞火山更是每隔两三天就会喷发一阵子。而从四面收集来的消息来看,更远的南部情况犹为严重,纷纷遭遇到数百年不遇的酷热天气,于此同时,地震与风暴灾害一桩接着一桩,无辜平民死伤无数,许多地域偏北的国度都开始接收大量逃难来的南方居民。 看来眼下所发生的灾难和雷本斯的描述基本是一致的,当初贝鲁瓦大陆就是气候逐步转热,直到最后平均温度达到了八十度上下,严酷的环境使得强悍的巴吉都无法继续生存下去,只得向莱利库姆大陆进行迁移。 不过雷本斯所提到的那个逃生出路的传言,似乎并没有发挥重大的参考价值,因为那些只言片语实在有些含糊不清,说什么需要实力达到顶峰的强者来向神明祈祷,由此来开启通往星星的大门?齐朗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是那位实力达到顶峰的强者,但如果说是祈祷的话,他可以保证自己从来没有应付差使过。只不过那种祈祷是要像西方人那样在餐前向神明默念些感谢的话,还是像东方人传统的那样,在仙佛的雕像面前烧香跪拜?又或者应该像雷本斯那样,一脸愤怒地向天空高举双手? 这仍然是个麻烦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在率部向东北方向退兵的路上,齐朗每天都会召集来自己的智囊团进行相关问题的讨论,虽然出路仍然悬而未觉,但对于这场灾难的看法,却已基本达成了共识----那并非是像古尔夫先前所预计的那样,会是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之后才会到来的一场灾难,它已经近在眼前了,只等着行将步入老年的太阳公公什么时候不舒服了,突然咳嗽一声,丹津河以北的地区就会开始跟着遭殃了。 而有关于灾难为什么会先期出现在南部的世界里,吉拉已经给出了他科学分析的结果:由于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圆球,地处北半球的莱利库姆大陆在多数时间里处于太阳的斜射之下,受到的影响肯定不及接近赤道地带的贝鲁瓦大陆,这也是倒霉的巴吉为什么早在二三百年之前就开始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随着太阳的射线逐步增强,地球的整体气候必将发生无可逆转的变化,到了那时,就算人类逃到极北之地,还是无法逃脱灭亡的厄运。 这是个无比紧迫的难题,就好像倒计时的沙漏只剩下最后的一捧沙子,必须尽快解决才行。 在这一段时间里,朱来先生终于收敛了他那游戏人间的态度,也开始陷入沉思,那对于齐朗来说是个极好的信号。毕竟朱来先生曾经和外公罗武长时间接触,对他老人家的想法多少能有些了解,尤其是狂狼项链中最后的那个谜题究竟作何解释,很明显将是摆脱灾难的重要出路。他这回偷不了懒了,如果人类都毁灭了,他也就失去了最忠实的歌迷,作为一名顶尖的艺术家,那可真是残酷到了极点的打击。 和朱来先生一样,吉拉也在加紧研究着鲸嘴比利留下的那本小册子。在那位红头发聪明鬼看来,雷本斯提到的一些信息暗合了小册子中的许多描述,当然,巴吉们的判断无疑是更加缺乏科学根据的,但那几个有限的词句应该会有一个更加富于理想的组合方式,说不定那也是找到答案的另一个出路。 齐朗当然不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智囊团的身上,他同样无时不刻都在苦苦思索着最后的那句谜题的真正意义。“合什便握住繁星”,那答案说的是空间,正如巴吉那个传言中所表述的那样,可能是开启通往星星的大门,就像鲸嘴比利那样,带人逃出去。 “合什”在字面上来讲,应该是礼拜神明,是虔诚的祈祷,不管用东方的方式,还是西方的方式,其含义应该相去不远。但“握住”又是什么意思呢?那些星星看上去个头都不算大,但其实谁都清楚,它们大得惊人,每一颗至少都会有太阳那么大的个头,可不是轻易就能握在手心里的,除非齐朗也能拥有像神明那样无穷大的手掌,那样才有机会。 又或者说,那只是一种隐喻,就像扼住命运的喉咙那种说法一样的隐喻,只不过扼住命运的喉咙可能要简单一些,只需要坚持奋战,不屈地进行努力,而握住繁星这个命题相对而言则大了许多,更加令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时间真的不多了。东海岸的几个城镇已经传回了消息,海上风暴正在肆虐,粗大的旋锋分枝袭击了不少岛屿,看来气候的变化,使得那强悍的龙卷风逐步增强,照此趋势发展下去,没等热浪由南至北推袭上来,泛滥的洪水恐怕将抢先一步造成巨大的灾祸。 齐朗现在有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代表人类进行一场空前的赛跑,而他的对手,却是那无情流逝的时间…… 第455章 线索在重叠中明晰 这种压力大得惊人,几乎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愁云压顶的感觉。出路好像就在前面不远处,仿佛只要向迷雾中迈出几步就可以看清真相,但那里同样危机四伏,就好像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任何一步迈得稍有偏差,整个世界都将坠入无底深渊。 幸运的是,齐朗并非孤身作战,他有朱来先生,有吉拉,有两位红粉知己,还有无数忠实的伙伴再与他并肩同行。在回到东阳城两周之后,所有掌握一定内幕的相关人等终于坐在了一起,集合全部力量以期攻克那最后的难关。 “我们现在重新回顾一下,看看目前的线索都有哪些,整体分析一下,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吉拉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他看上去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但他与齐朗一样,仍然态度坚定,看得出来,他有那个信心。 “我有种预感,那个出路应该很近了。”他说,“我们掌握了这么多,一定能够找出那最终的答案,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保持冷静,千万不能误入歧途,毕竟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次失败,我们都已承受不起。” 下面一片安静,就连一向说话不大着调的古尔夫都不敢再去打岔。米蓉和乔安娜坐在了一起,尽管这两位女士对于这个艰深的课题并没有太深的研究,但由于那是齐朗最大的任务,因此她们绝对不可以袖手旁观。帕里此刻和古尔夫坐在了一起,小眼睛眨来眨去,看上去同样十分紧张的样子。 齐朗向吉拉抬手比了一比。示意他继续下去。于是吉拉在桌面上展开了一张宽大的白纸。那上面写满了字迹。 “下面,由我来抛砖引玉,把我的研究成果暂时先表述一下,其他方面的内容,你们可以随时补充。”他低头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出路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下来,是实现时间和空间的转移。现在的关键之处在于。实现的方法。在鲸嘴比利留下的那本小册子中对此稍有涉猎,却也并不算完整,因为他把驾驶天梭出逃看成了惟一的出路,其他方面的研究,似乎被他放弃了,从另一方面来讲,那也是极难实现的。” 齐朗在这时站了起来,慢慢地踱到吉拉身边,皱着眉发问说:“既然是极难实现的,总也还有实现的办法。再难的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 吉拉叹了口气:“我可以打个比方。像鲸嘴比利出逃的那次尝试,他就开启了一个可以实现时空跳跃的通道,而那个通道其实只够承载天梭那样大小的飞行器,但它所需要的能量我们都看到了,那大得惊人。而我们的出路是要令整个行星实现那样的跳跃,据我粗略的估计,那样做所需要的能量将是之前的三百万倍到四百万倍之间----记得那些强大雷电吗?单是那样的能量,就已经是人力所无法企及的了,何谈还要强过它那么多倍呢?” “主人能做到的!”帕里插了一嘴,“主人可以击败巴吉之神雷本斯,那说明主人就是那个传言中的至高无上的强者,他一定能做到的!” 齐朗苦笑着望向了帕里:“我做不到,帕里,你在那天已经看到了我最大的力量,那就是极限。” 帕里失望地垂下了脑袋,在嘴里仍在念叨着:“但主人已经是最强者了,这一点是毫无争议的,只要主人你去祈祷,尽最大力量去祈祷,高尚的神明一定能够听到。” 齐朗还没有答话,吉拉已经抢先做出了回答:“帕里,我不得不说,你们的传言很有可能被误读了。那天雷本斯的表述你也听到了,那金属板上的留言字迹不清,而且记述的文字也是你们并不熟悉的,那几个含糊的词语恐怕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帕里彻底陷入了沉默,但一旁的朱来先生却清了一下嗓子。“巴吉的那个传言也不能说是毫无作用的。”他说,“我同意你的观点,吉拉,那个传言有可能是被误读了,因为他们提到了世界的顶峰,就武断地认定那是需要一位拥有强大能量的勇士达到战斗力的顶峰,但事实会不会是这样的----那并非是形容战斗力的高下,而是直白地表述出一个地点?” “一个地点?”齐朗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你是说……” 朱来先生点了点头:“我们之前大概有些偏离了最初的轨道,记得吗?‘合什便握住繁星’,这是我们眼下惟一需要解决的最终谜题。之前的五个谜题,那些强大的力量都一一得到了验证,现在只要攻克这最后的难关,一切就都将迎刃而解。而提到‘握住繁星’,我往往最先想到的是爬到这世界的最高点,只要那样,我们才会如此接近那些繁星。” “那好像有些道理!”吉拉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了起来,甚至把桌面上的白纸一下子团成了团,“那里的确存在着超乎寻常的强大能量,如果说令整个行星实现空间跳跃的能量是人力无法达到的,但我们可以借助这自然界中本身所拥有的能量!” 齐朗抬起了头,望向了朱来:“圣子峰?” “我想应该是的。”朱来先生的表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过,“那个地点,应该就是那世界的极峰。” 齐朗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你说过的,外公的失踪,很有可能是去爬山了,而能够让他那样的绝世高手必须精心准备的高山,想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圣子峰了吧?” 朱来苦笑了一下:“我还记起了另外一个人,正是他的反常举动,更加令我对此确信无疑。” 齐朗望向了朱来的眼睛:“你说的是多迪姆少校?” 朱来叹了口气:“那个聪明的家伙,他应该也预见到了这场灾难,于是他在犹豫中放弃了复仇的想法,转而给我一个不明不白的提示……” 齐朗慢慢地坐了下去,满脸苦涩:“是啊,他一定觉得那些复仇的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这个世界都要毁灭了,就算他完成了他那完美的计划,又有什么用处呢……” 古尔夫这时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挠着头皮凑了上来:“我说,你们现在正在讨论的该不是要去爬圣子峰吧?” 齐朗、朱来和吉拉一同点了点头,于是古尔夫一脸惊愕地定在了那里,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们疯了吗?”乔安娜跳了起来,在第一时间表示反对,“那是这世界上最为危险的去处,听说那里天寒地冻,还有终年不断的雷霆,根本就是人类无法踏足的角落!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 她暴跳如雷,粉白的面孔涨得通红,看那架势似乎谁要敢于把那心爱的男朋友推向火坑,她就要和他玩命。 “乔乔,你别胡闹了好吗?”齐朗向着乔安娜皱起了眉头,“这是正经事,你也看到了那灾难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就算有什么危险,我们也必须去尝试一下。我没的选择,必须那样做。” “我不管!”乔安娜拿出了蛮横的态度,但在实际上,她的眼泪好像都要掉出来了,“你们只不过是猜想罢了,那根本是毫无依据的!” 齐朗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好像米蓉在这时站了起来,轻轻地搂住了乔安娜的肩膀:“先冷静些,乔乔,这样的态度无助于解决问题。”她又抬起了头,有些犹豫地对齐朗说:“其实圣子峰那个去处,无尘先生也曾对我提起过。他在当时分析说,罗武先生应该是去了那里寻找救世的答案。我很抱歉,那回在龙牙岛上谈起这事时,我把这个信息隐瞒了下来,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去到那里的话,很有可能会一去不返……” 米蓉的眼圈已经红了,眼神中的不舍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这下就连齐朗也无计可施了。 “你们先等等再哭好吗?”古尔夫战战兢兢地张开了嘴,试图挽救眼下这提前到来的世界末日,“事情好像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呢,就算齐朗真的去到那极北之地,历尽千辛万苦爬上了圣子峰,那问题就真正地解决了吗?我不得不说,这实在还是有些不可想象的,你们认为会有个冻成冰块一样的神明等在峰顶,只等着齐朗爬上去,然后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干得不错,小伙子,现在我可以行动了,帮你拯救世界吗?那太麻烦了吧?如果我要是神明,绝对不会等在那个鬼地方。” 朱来先生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古尔夫。”他说,“那正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讨论的地方,眼下我们只不过是先找到线索,而真正的答案并没有完全找到呢。” 吉拉同样点了点头:“正是这样的。‘合什便握住繁星’这个谜面,我们其实只解决了一半的内容,剩下的一半,大概还需要一场激烈的探讨和争论。”他扭过脸望向了齐朗:“接下来的那一小部分,大概才是关键----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活着到达那天之极峰的话,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第456章 重回最初的争论 米蓉和乔安娜总算平静了下来,正在接近答案的讨论者们也得以继续接近答案。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关键的地点,剩下的就是赢下那个机会的方式了。”吉拉在地上转了两圈,表情再一次变得凝重了起来,“‘合什’这个词在字面上表达得十分明确,但我认为这里面可能还是大有玄机的……” “那能有什么玄机?”古尔夫撇起了嘴,“那就是祈祷,向神明祷告,请求他的帮助。这样的举动我们在平时也没少做,只不过有些时候更像是在走过场,在内心深处并没有那么虔诚罢了,而这一回,我相信齐朗一定会诚心诚意地去祈祷,高尚的神明一定会听到了。” 吉拉笑了一笑,出言反驳说:“麻子脸,别忘了,你刚刚还在担心那冰天雪地里会不会守着一位高尚的神明。”他又扭头望向了齐朗:“在我看来,‘合什’同样是一个隐喻,那像是开启某种机关,将强大的能量释放出来,从而打开时空跳跃的通道。记得吗,巴吉的传言中有过这样的词句,‘通往星星的大门’,那大概说的就是那个意思。” 齐朗皱起了眉头:“你是说,我们的逃生的途径,其实是一种科学的途径,与神明无关?” 齐朗的这个问题大概正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关注的,因为他注意到每个人都不吭声了,就连朱来先生也认真地坐在了那里,一脸严肃地望向了吉拉。 “呃……”吉拉也犹豫了起来。有关神明的探讨。他现在已经不敢给出任何断言。就像那回在龙牙岛上的探讨一样。他一口咬定神明是不存在的,结果那伤了每个人的心。 “我是这样分析的,”吉拉把语调降了下来,尽量拿出一副心平气和的语气,以便大家能够接受他的观点,“雷本斯提过,他们的那块记载了相关预言的金属板子,是巴吉的造物主留下来的。而根据鲸嘴比利留下来的小册子中的描述。巴吉的出现,是文明高度发达的人类造成的,他们对人类的基因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造,从而创造出了更加强壮、可以适应更加严酷的生存环境的全新物种。也就是说,那块金属板子根本就是我们的先辈留给我们自己的。”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能怎样?”古尔夫仍然不能感到满意,“那顶多说明了巴吉的神明并不存在,却不能妨碍我们对神明的虔诚。” 吉拉抹了一把脸,就好像那就能抹去古尔夫的干扰。 “那不是我真正想要表达的,请别介意。帕里。”他安慰了一声那只浣熊脑袋,继续了下去。“想想吧,如果那些远古的人类既然能够预见到这一切,他们一定也尝试着想要解决这个难题,就像鲸嘴比利妄想利用天梭逃生一样,那应该也是逃生的一条途径,只不过那应该是个初期的尝试,而并非最终的解决办法。但通过那次尝试,他们大概发现那需要极为强大的能量,于是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圣子峰那天然的雷霆上。他们在那里留下了某种机关,或者是某种威力强大的科学装置,只等我们有那个需要时,就把它开启,于是我们所处的这个行星就将实现时空跳跃,顺利脱离眼下的这个星系,去到一个未知的星系开始新生。” 这个解释同样是令人一头雾水的,因为在座的各位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神明是否真实存在的探讨上。在他们看来,真正的出路只是祈祷,爬到圣子峰的峰顶,用最大的虔诚向神明祷告,整个世界就将化险为夷,至于那稀奇古怪的科学装置,那才是一派胡言呢。 齐朗显然也并没有用力地去消化吉拉的表述,反而有些固执地绕了回来:“我记得你提出过一个说法,那大概也是从鲸嘴比利的那本小册子中得出的结论----你在当时说,神明是有可能存在的,他是这个宇宙万物的缔造者,他打开了一个小盒子,于是整个世界从一个点开始扩散成长,开始经历由生到死的轮回,是这样的吧?” “这种说法我并没有否认。”吉拉无奈地叹了口气,“但那是可能性的一种,因为我们没人可以证明……” 齐朗打断了吉拉的进一步阐述:“但对于这种可能性,我们大多数人却是深信不疑的。我可不可以这样猜测,正如你所描述的那样,神明在他创造出这个世界后,他在第一个角落留下了一个可以真正和他沟通的场所,当我们真正需要麻烦时,就需要到那个场所向他祷告,祈求他的帮助?合什,大概就是它字面上的意思,我们需要静化心灵,拿出我们的全部诚意,求他宽恕我们,收回他的惩罚,让这个世界在宁静中继续生存。” 吉拉陷入了沉默。其实他对自己的猜测也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就像他对科学的忠诚并不比齐朗对神明的忠诚更加坚定,尽管“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这个说法经常会得到验证,但这一回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那是毫无先例的,无法把铁一般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也无法通过精确的运算得出结果。那仅仅是一个猜测罢了。 古尔夫走到了齐朗身边,伸出胳膊搭住了他的肩膀,那意思是说,兄弟,我是你这一边的。而米蓉和乔安娜显然也更加乐于接受齐朗的说法,当然,此刻的她们称得上是盲目的,就算齐朗说出一堆废话,她们也能从中找出道理来。 帕里在这时举起了胳膊。“帕里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但是我们巴吉曾经有过这样的传言,”他说,“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多灾难,全是你们肉团脑袋造成的,因为你们不敬神明,毫无信仰。你们的胡作非为激怒了巴吉之神,所以他才会降下惩罚,让这个世界彻底毁灭。这样看来,解决的办法正应该是像主人这样拥有所有美德的人类代表去向神明祈祷,于是神明从主人那里又看到了希望,他就会改变初衷。” 帕里这番话得到了不少的支持者,其中除了包括董宏、古尔夫这样的死党外,就连温伦和满玉书等的很有智慧的长者都点头表示赞许。只有朱来先生从中听出了恭维的意味,摇着脑袋笑出了声。 “这个命题是很难找出权威性的答案的,它实在是太大了,相关的争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那位大明星说,“但在我看来,既然可能的出路已经摆在了那里,我们不妨就去试一试,反正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世界就会毁灭,我们的努力失败了,世界也会毁灭,可万一要是成功了,那我们就都得救了----这笔买卖并不亏本,只要去做就好了。” “你是说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吉拉又开始挠头了,朱来先生所表现出的态度明显与他的作风不符,“这不是件儿戏的事,要知道,我们已经如此接近那个真实的答案了,如果在这时出了岔头,那可就是功亏一篑。我们需要的是做好应对一切变数的准备,千万不能马虎大意。要我看,我们得先……” 朱来先生笑着揽过了吉拉的肩膀,把他那套麻烦的准备工作打断了,另一手则搂过了齐朗的肩膀:“我们需要做的再简单不过了,首先是爬上那不知有几万米的高峰,而后就是想办法不被那些终年不断的雷霆劈成一团焦炭,最后才是引发那强大的能量,带领我们整个世界逃脱这场巨大的灾难。至于到时该怎么做,见机行事就好了,现在操那么多的心,在没用的争论上绕来绕去,只能说是自寻烦恼。” 吉拉尴尬地笑了笑:“说的也是,如果我们爬上了圣子峰,就可以眼见为实了。如果那是个科学装置的话,应该是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的,而且我猜在操作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度。而如果那个装置并不存在的话,恐怕我们就需要这位集所有美德于一身的人类代表去虔诚地祈祷了。” “我打赌,真实的情况一定是后者,多少个锡尔都行……等等,你这是在挖苦人吗?”后知后觉的古尔夫终于听出了吉拉玩笑的口气,威胁般地攥起了拳头。 齐朗连忙把古尔夫按了下来,摇头笑着说:“爬山这事我之前倒是有些经验,不过像圣子峰那样的高峰恐怕却是异常艰难的,我恐怕需要一些助手,而作为我最好的兄弟,古尔夫,你难道不该和我并肩作战吗?” 古尔夫立刻被击中了软肋,一下子就告饶了:“我拜托你了,别的什么都好说,但你也知道我的惧高症是没办法克服的。我把休金贡献给你怎么样,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对我来讲,她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话音刚落,那只白颈乌鸦已经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哇哇乱叫地围着古尔夫的头顶发起了猛烈攻击,弄得旁观者都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朱来先生拍了拍手,要过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们是不是该喝一杯呢?” 第457章 轻率的赌约 目标方向已经定了下来,接下来该准备出行了。 圣子峰地处大陆的西北角。那里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称,因为世界各个种族都视其为圣地,并依照自己的传说为其命名,比如卢曼帝国那边普遍称其为雷地高原,明玉王国那边称其为无极神域,宗浩王国这里一般则称其为天之巅。总之,那里是这个世界上平均海拔最高的冰原地带,长年处于零下五十度以下的低温,据说如果人在那里吐一口唾沫,还没着地就已经冻成了一小块冰晶。不过温度的低下对于齐朗这样的高手还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要穿上厚厚的皮衣,把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并尽量改掉随地吐痰的坏习惯,那完全可以应付。 更加令人感到担忧的是那里的雷暴。卢曼帝国与那片雪原接壤,因此他们对那个区域的命名显然更加具有参考价值。那片雪原从来都是雷电交加,没有一刻停歇,仿佛是天神设下的生命禁区,一副谢绝到访的架势,阻止任何生灵入内。据说在很久以前,曾有一群非富即贵的朝圣者雇佣了几十头龙怪,无比虔诚地赶去那里朝圣,但他们谁也没有回来,就连那些强悍的龙怪也尸骨无存。 可以说,攀爬圣子峰的确是自寻死路的一次冒险,恐怕就连实力最为接近神明的罗武先生,都已在他的尝试中遭遇不测。但齐朗自信能够应付得来,因为他有过攀爬通天神殿的经历,那尽管看上去更像是在虚幻的世界中攀登----他在那条金属柱子上攀爬了不知有多少年。而在智人的设想中。他本应是乘坐某种飞行器上去的。其中的危险与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真正困扰齐朗的,还是那两位女煞星。 米蓉和乔安娜都探听出了这次登山之旅的危险性,嘴上虽然不说,可从她们每天都像个尾巴一样一直牢牢地盯着齐朗的表现来看,她们把这次冒险看得比和雷本斯的大决战还要严重。她们想要加入这个队伍,谁也不肯退让,就连齐朗把朱来先生、古尔夫、吉拉和董宏他们偷偷派出去打前站,都被乔安娜一连吵了好几天。她们一口咬定这是次一去不返的旅程。而既然是那样的,她们强烈要求……一同去死。 齐朗绝对不希望她们死掉,他宁可自己拼上个粉身碎骨,也不希望米蓉和乔安娜出现任何的意外,要不然就算他救下了全世界,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算算时间,该上路了,而在上路之前,齐朗最该做的,就是安抚好这两位决意以死相助的好姑娘。同时,这真的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机会----吐露心迹的机会。 那同样是令齐朗大为头疼的麻烦。因为那涉及到选择,告诉她们,谁才是那场竞争的最终胜利者。那看似简单的二选一,但说实在的,那好像比破解之前的六个谜题还要难得多,更何况齐朗直到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呢。 约谈的时间定在上路前一天的傍晚,地点在东阳城王宫的后花园。那里被提前清场了,就连小吉拉都被董大娘硬按在书房里温习功课,只有米蓉和乔安娜两人静静地坐在池塘边上,等待着关键时刻的最终到来。 沿着曲折的甬道缓步而行,齐朗步履沉重,越走越慢。他开始觉得这不是个很好的安排----告别倒是可以说得出口的,但如果宣布那样的决定,恐怕绝对不是个很好的安排。他在这方面几乎没什么经验,而倒霉的朱来先生和一向以情圣自封的古尔夫又提前离开了,他现在找不到任何支援。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难度最大的一场战斗,而他的对手绝对不是两位姑娘,而是那个一直摇摆不定的自己。 红花绿叶的凤凰树下,齐朗看到了她们,正手牵着手,像连体的双生姊妹,只不过一个是黑色的头发,一个是金色的头发。她们并肩坐在了青石台阶上,呆望着池塘中的几片莲叶,一言不发,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实在是太难了! 齐朗突然在心底打起了退堂鼓----这真是个荒谬透顶的约会! 齐朗并不觉得自己真的做出选择了,因为他根本是没办法做出选择的。他可以罗列出一万种理由倾向于米蓉,也同样可以罗列出一万种理由倾向于乔安娜。他真的觉得怪透了,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此刻的她们俩竟然怎么可以都是那样的完美无缺?她们是两位女神,一样美得令人窒息,一样令人无法割舍。 那两张面孔在池塘中的倒影越来越清晰,但齐朗的脑子却越来越混乱,仿佛就在一瞬间,他又进行了一百万次选择,而那一百万次选择也同时令他心如刀割多达一百万次。 不行,不可以! 齐朗猛地向后退出了一步;他真的想要落荒而逃了。 “喀嗒。” 腿下的枯枝断裂,惊醒了静谧的池塘,也惊醒了两位沉睡中的姑娘。她们一同扭过了脸,一同望到了齐朗,又一同张了张嘴,却谁也没有率先说出一个字来。 “抱歉……”齐朗挠了挠脑袋,向着两位姑娘摆了摆手,“我迟到了。” 乔安娜哼了一声,忿忿地把脸扭了回去。米蓉却淡淡地笑了笑:“离约定时间还差二十分钟,你没迟到,是我们提前了两个小时。” 齐朗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耷拉着脑袋走了上去,站到了两人面前。“是这样的,”他有些犹豫地张开了嘴,“我约你们来,主要是想……把这里的事情和你们交待一下。” “是交待后事吗?”乔安娜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我对那些事没那么感兴趣,你现在只需要答复我,会不会带上我们去?” “呃……这个……”齐朗苦着脸色试探地说,“如果我给出个否定的答案,你不会大吵大闹吧?” “当然会!”乔安娜几乎要跳起来了,但米蓉在边上却轻轻地把她按了下来。 “她不会的。”米蓉微笑着说,“就在刚刚的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乔乔已经和我商量过了。我们已经改变了之前的看法,不会再坚持要求你必须带上我们了,因为这个任务事关重大,容不得你分心,因此我们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一心一意地为你祈祷。” 齐朗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再好不过了……呃,我是说,那同样是个很重要的任务,如果你们祈祷,我想神明一定会法外开恩,给我们一条活路的。他绝对不会拒绝像你们这样漂亮的姑娘。” 米蓉的脸色微微红了起来,笑着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她有些放松了警惕,于是乔安娜又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我是同意了,”她瞪着圆眼睛说,“但别以为我就会那样轻易地放过你,现在,考虑到这很有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和我们坦白心中所想,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认真的答复!” “答复什么?”齐朗预料到那个问题终于无法避免,有些心虚地缩了下去。 “别逼他了,乔乔。”米蓉在旁边拉了拉乔安娜的手指,示意她坐下来,尽量心平气和地交谈,“而且我们应该坚信,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这个世界也会得救,因为他就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有错。” “对极了,我一定会回来的。”齐朗尽最大努力想要岔开那个话题,“你们必须相信我,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难住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呃,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乔乔?” 齐朗的尝试只进行了一半,却发现乔安娜的眼睛越瞪越圆,连忙住了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米蓉。然而米蓉救不了他了,因为乔安娜好像铁了心意想要得到那个答案。 “我们两个,你到底选谁?” 齐朗已经无力地堆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那块圆石上,好像连回话的勇气都失去了。 时间在静悄悄地流逝,两位姑娘同样缄默不语,显然,她们真的都在期待着那个答案。 终于,贴心的米蓉也慢慢地站了起来,用她低得几乎不能再低的声音建议说:“这种事情当面说出来可能是异常艰难的,莫不如我们都回到各自的房间,等着你单独去谈。” 她缓缓地转过了身,想要离开了。乔安娜也默契地拿出了同样的姿态。她们一定早就商量好了。 “等等!”齐朗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手一个把她们拉了回来。 “我能说,我选不出来吗?”齐朗有些嗫嚅地说,“我很想在眼下就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我尝试过的,我真的选不出来。” 米蓉和乔安娜毫无同情心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我看,不如这样吧。”齐朗鼓了鼓勇气,“你们都知道的,我们士兵最喜欢做的就是打赌,不如我们就来打个赌,把那个选择权完全交给神明。你们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当然如果我万一回不来了,那就不必去选择了,咱们谁也没有这个烦恼----但如果我真的回来了,那么我最先看到谁就选谁。你们看,这样好吗?” 这回米蓉也跟乔安娜一样瞪起了眼睛:“你真是个混蛋家伙!” 第458章 老詹最后的指点 终于解决了后顾之忧,在第二天一早,齐朗带着忠实的帕里,坐上龙怪,出发了。 在由东向西飞行的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齐朗看到了一个灾难深重的世界,地震、干旱、水患随处可见,就算地域偏北的中土各国,都已不再是一片净土。人们在种种难以预料的灾祸中丧生,在苦难的挣扎中度日。 尽管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但有个预言仍然在百姓当中悄然流传着,那个预言说,眼下的痛苦只是暂时性的,因为会有位高尚的王者改变这一切,让苦难远离,让安宁与祥和重新降临。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王者的名字----他叫齐朗,是捣毁了奥托帝国阴谋诡计的勇士,是击退了巴吉入侵的英雄,是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 那个预言令齐朗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更重了,对于解救这个世界,他根本没有太大的把握,因为解救的方法还处于迷雾之中,究竟是向神明祈祷,还是开启一个科学装置,他都不得而知。眼下的他能够保证的,只是义无反顾地冲入那个满布暴雷的生命禁区,向着那天之极峰发起全力攀登,仅此而已。 在路程赶了将近一半时,休金飞了过来,带来了打前站的朱来先生他们的消息。他们没能接近圣子峰,因为雷暴比预期的强很多,同时旋锋分枝登陆雪原更加剧了雷暴的强度,他们能做的只是四十公里之外驻扎下来,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只等着孤胆英雄的及时到来。 这种情况和吉拉在事先的分析相差不远。就像那回在通天之路的攀登一样。这样的任务只能交在齐朗自己头上。因为他可以凭借强大的灵力能量为自己制造出一个保护罩,那个保护罩既然能够顶住天梭的烈火,想来对雷暴也会起到一定的抵御作用,至于在登上圣子峰后究竟该做些什么,正像朱来先生所讲的那样,他必须见机行事了。 这像是一次撞大运般的探险,从以往的经历来看,齐朗自觉运气还算不错。至少这么多次险情自己还活了下来,没像威尔逊那样丢掉一条腿,也没像弗朗西斯那样断了一条胳膊,那说明这次冒险还是有机会获得成功的。 飞越洪水泛滥的瓦尔塞河后,很快就将接近夏奇镇了,齐朗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那里走上一趟。他迫切地向要到那里见上一个人,一个他曾欠下三个锡尔的好心人,一个令他感到异常亲切的亲人。 在镇子东面的比卢山山脚,齐朗降落了下来,把龙怪托付给帕里看管。他自己决定步行入镇,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上次威廉中校那大张旗鼓的欢迎仪式给了他极为深刻的教训,眼下正值特殊时期,齐朗可不想再为那些无聊的事情耽误时间。 夏奇镇的情况还算正常,这里地理条件不错,南面的灾祸暂时还没有威胁到这座小镇。 沿着幽静无人的东郊小径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库姆医生的小诊所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它还是那个样子,低矮的石屋,前后三四间房,屋顶有几处破损,正门木板已经开裂了,只有把手是全新的,估计这里的病人来来往往的过于频繁,于是结实的把手变成了易耗品,以至于库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换一个。 看来库姆并没有接受那一千锡尔的馈赠,又或者说诺思先生的服务社给人的感觉太过冰冷,远不比这间小房子更有亲和力----至少齐朗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齐朗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音,库姆和尤里大概又出去救治什么病人了。但没问题,库姆医生的小诊所从来都不锁门,那是他长久以来一直保持着的优良传统。 推开房门,齐朗走了进去。屋子里还是乱糟糟的,满地的泥土,诊断单子丢得东一张西一张,垃圾桶已经快满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尤里还是没什么长进。 齐朗看了看时间,才刚过中午,还不到两点钟,也就是说,他还可以在这里等上两三个小时,看看究竟有没有可能等回那位忙碌的医生。齐朗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可他最终还是没办法在这样脏乱的环境下什么也不做地等待下去,于是他熟练地从门后找出了扫帚,前前后后地打扫了起来。 就在他清理好了外间,正想把扫除工作推进到里面的病房时,屋子里面传来了虚弱的叹息声。 “你回来了吗,库姆?我想你该进来记录我的遗言了……” 那是老詹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看来他真的没在开玩笑。齐朗连忙把扫帚放到了一边,在衣服上抹了把手,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嘿,老詹,你还好吗?” 肥胖的老詹正躺在病床上,无神的眼睛半睁半闭。他的头发已经快要掉光了,从他张开的嘴巴可以看出,那焦黄的门牙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你不是库姆。”他用力地睁了睁眼睛,估计在两米之外,他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这个家伙真以为我能坚持过今天下午吗?” “你一定能的,老詹。”齐朗靠了上去。他现在异常后悔自己没从库姆先生那里多学一些医护知识,否则他就不会这样手足无措:“你感觉怎么样?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如果有可能的话,给我拿瓶朗姆酒来。”老詹咧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再靠近一些,让我看看你,你说话的口音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人可是个大人物,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大人们……”他用力地喘了一喘,但他的呼吸仍然没办法像以往一样均匀:“你能相信吗,那个大人物当初可是得到过我的指点的,是我告诉的他,该怎样成为一名伟大的士兵。” 齐朗已经靠得很近了,就在病床边上蹲了下来:“我猜你说的那个大人物就是我;你能看清吗?” 老詹的眼睛终于睁得足够大了,但那样的努力也使得他浅棕色的瞳孔有些发散。看来他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我能看得清,你这小家伙,不必靠得这么近……”他的表情有些兴奋,但齐朗很怀疑他是否真的看清了自己,因为他伸出的手掌明显抓向了空气:“我的天,你怎么变得这么结实,壮得像头牛。” 齐朗帮了他一把,主动握住了那肥胖但却虚弱的手掌:“你还是那么爱吹牛,老詹。” “你说错了,我从不吹牛。”借着齐朗胳膊的力道,老詹把身子向后蹭了蹭,似乎想要坐起来的样子,齐朗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确保他安稳下来,因为他眼下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做出那么大的动作。“我真的看清你了,基浪,瞧瞧,我还认得出你来,你能说我在吹牛吗?”老詹满不在乎地笑着,目光涣散,“别看你现在的块头长得和你那位冈瓦纳朋友一样,但我还是认出你了----最伟大的战士,最伟大的国王!” 老詹的语气还是那么夸张,因为齐朗十分清楚,自己的身形照奥乌还差得很远呢。 “好吧,老詹,我收回刚刚的话。”齐朗站直了身子,正面望向了老詹,面带微笑,“你从来就不会吹牛,只不过你对我的评价有些过火了,我只是你口中的基浪,和伟大没什么关系。” 老詹在傻呵呵地笑着,就算在面对正在逐渐靠近的死神,他的态度和以往也没什么两样。 “我真高兴你能这么想。”他说,“那是正确的做法,完全正确。你很谦逊;那是你们东方人的美德,你可千万别弄丢了。当然,你的那位冈瓦纳的朋友也拥有同样的美德,但他在继承传统这方面做得没你那么出色……说到这儿,我忽然记起来了,你的那位冈瓦纳朋友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他死了……我大概告诉过你,他已经死了好长时间了。”齐朗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哦,我对此表示道歉……”老詹在这样说的时候,齐朗在他脸上其实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丝遗憾的表情,“这真的挺可惜的,你知道,那些冈瓦纳人真的很有智慧,他们很久以前就掌握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真理----我想你一定没有机会跟他好好谈一谈。” “是的,这真遗憾。”齐朗开始觉得老詹消耗得太大了,照这样下去,如果库姆医生不能很快回来的话,他的遗言恐怕真的来不及留下了,“我想你该休息一下了,或者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取……” 老詹似乎已经神智恍惚了,对于齐朗的建议,他根本没听到耳朵里,仍然在自顾自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他们真是些了不起的家伙,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们一直认为上等人是和神通话的人,国王、政客、战士……那些是下等人。”老詹很有把握地总结说,“不管你多么伟大,但我奉劝你必须记住,别想着去当神,去和神说话……” 第459章 等我回来,父亲 老詹的话语开始变得含混了起来。库姆医生说过,他的心脏出了故障,以至于他的吐字一直大受影响。同时他思维也开始混乱,其结果就是讲话的内容东一句西一句,令齐朗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老詹。”齐朗替他掖了掖被角,试图安抚他平静地睡上一阵子。 老詹的眼皮的确越来越重,可他的精神头还在,而且他似乎也十分清楚,如果真的睡过去的话,他可能再没有办法顺利地醒来。 “他回来了。”他捏了捏齐朗的手掌,似乎在着重强调着什么,“我是说我的詹米,他刚刚回来了。” “哦,是的,我确信是的。”齐朗知道那不过是老詹的幻觉罢了。这儿根本没有别人,如果像小詹那样的超一流战士真的出现过的话,齐朗可以确定自己一定会感觉得到的。 “那个讨厌鬼……他大概只待了五分钟。”力不从心的老詹仍在颠三倒四地说着,“我们聊了好久,聊了大概一整天……哦,对了,我向他提起了你----我的确吹牛了。我告诉他说,你是我培养出来的第二个奇迹……第一个是我的詹米,你是第二个。” 齐朗笑了笑,同样捏了捏老詹的手掌:“你可以那样说,因为那正是事实,没有你的帮助,我根本没办法成为一名出色的战士。” 老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模样就像他刚刚喝下了一杯甘醇的朗姆酒。 “爬山没那么容易的,真的。詹米告诉我的。但是你应该去试试。因为那种感觉好极了。”老詹合上了眼睛。像是在想象那种感觉。 他提到了爬山,那令齐朗吃了一惊:“什么,老詹?你说什么?” 老詹再次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真的快要不行了。 “我对他吹牛了。”老詹迷迷糊糊地把话绕了回去,“我的詹米和我讨论了你,真的,但是很抱歉,他没有办法像我一样,能够正确念出你的名字。基隆……哦,区浪----那真的挺难的,你们东方人为什么会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别在意,真的,那不重要。”齐朗俯下了身子,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更加清晰地听出老詹所讲的内容,“跟我说说,小詹还告诉你什么了?” “那个混蛋还能说什么好听的,”老詹的眼神越来越暗淡。声音也越来越小,“他和我的看法一样。都认为你们头发的颜色很难看……你真该看看我的詹米那漂亮的亚麻色头发,那能让姑娘们着迷……” “我同意你的看法,老詹。”齐朗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老詹那没剩下几根的灰白头发;他打算放弃继续追问了,因为那只是老詹的幻觉,据说人到了弥留之际,都会思维发散,脑子里充满了遐想:“你说得很对,你们的头发漂亮极了;你们父子俩都是。” 老詹安详地微笑着。“哦,对了,詹米要我告诉你那种感觉。”他声音微弱地说,“爬上峰顶,他可从没指望下面的人仰望他。他对我说,他最后才明白,他只是想呼吸一下不一样的空气,然后……伸开双臂,让上面的人看到他……” 老詹的呼吸正在消逝,他的生命也正在消逝。那令齐朗心生遗憾,因为他帮不了他,除了紧紧地握住老詹的手掌,他什么也做不了。 外面传来了房门的响动,大概是库姆他们回来了,尤里的叫嚷声仍然是那样大惊小怪:“这屋里进来了盗贼!” 掀开门帘,又高又瘦的库姆正紧张地赶进来,但他可不是在担心什么盗贼的到访,因为齐朗清楚地看到他手里正拿着听诊器,笔直冲向了老詹。 “喔哦!”他看到了齐朗,愣了愣,眼神亮了一下,其中的兴奋异常明显。但医生的天职还是促使他抑制住了那种兴奋,转而先把处置老詹放在了第一位:“他怎么样?” 齐朗耸了耸肩,侧开了身子,把位置让了出去:“我不清楚,但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库姆俯下了手,伸手探了探老詹的颈动脉,又把听诊器贴在了老詹的胸口,细心地观察着老詹的情况。很快,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直起了腰,替老詹清理了一下衣物,随后把手掌放在了老詹的胸口,双目微合,默默地替他做起了祷告。 库姆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正如老詹上次所描述的那样,他又瘦了不少,比齐朗在十来前年初次见到他时,几乎瘦掉了三分之一。而且他脸上的皱纹也明显增多了,眼角有些下垂,双眉之间的几道竖纹深深地陷了下去,下巴上的胡茬儿也泛起了白色……但他的声音还是那深沉,令人心安,令人感到无比亲切。 尤里正站在门边上,有些局促地守在那里,就像是下民在望着国王那样,偷偷瞄上一眼,在国王的目光投过来时,又飞快地回避了开。他也瘦了一些,因为在齐朗的记忆中,他的脸盘原本是偏圆的,可现在,他的下巴都已经冒尖了,看来医生助理的这个职业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安静。空气中浮着的,只有库姆医生的喃喃低语。 那应该是很长的一段祝祷,大概与中土国度常见的什么“尘归尘,土归土”差不太多,只不过库姆医生在祷告时,他的态度大概是齐朗见过的所有人中最为虔诚的。他从医的时间应该超过四十年了,像眼下这样的场面,他一定遇到过不少。无数病患从他手中获得了新生,当然也有不少的病人是医生无法医治的,但在好心的库姆这里,他们同样会获得解脱。老詹不是说过吗,库姆医生是个好人,走遍整个卢曼帝国也找不到像库姆这样的好人。在这个好人的祝祷下,每一个即将辞世的病患都会心情安宁地离去。 从侧面看上去,库姆那宽阔的额角像是在散发着圣光。他就像一位高尚的神明,正在为他最为关切的子民祝福。他的声音令人感到温暖,令人心生感激,令人对生命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齐朗一直在静静地想着。他想,真该感谢命运会这样安排,让他遇到了库姆,否则他这一路行走的轨迹将很有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 “他已经和我们告别了……”祷告结束了,库姆也重新睁开了眼睛,有些遗憾地向着齐朗摇了摇头,“老詹,他幸福地去到另外一个世界了。希望在那里,他能控制好他的体重。他才七十来岁罢了,本有可能活得更长一些的。” 齐朗连忙伸手帮着库姆医生把床单蒙上了老詹的面孔,对着库姆微笑着说:“他一定会的。” “那么……”库姆深深地吸了口气,精神头也像是重新找了回来,不过他的表情却好像有些拘束,因为他这太过正式的开场白绝对不是齐朗想要听到的:“您来了,我的王?” 齐朗苦涩地笑了一下。他知道库姆不是刻意表现出这样的生疏感,因为自己的身份的确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九死一生脱困的奴隶,也不再是那个总爱惹麻烦的士兵,而是那该死的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除此之外,他大概还缺席了四百多次日常的家庭聚会,生疏感在这个时刻溜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但齐朗绝对不可以接受。 “库姆,您不该忘了,”齐朗望向了库姆,把语速降低,用他最真诚的态度说,“我是您的儿子。” “对啊,我的儿子……”熟悉的微笑终于回到了库姆脸上,他慢慢地抬起了胳膊,就像真正的父亲对待儿子那样,搂住了齐朗的肩膀,“齐朗,我的儿子……” 库姆的眼角泛起了泪光,而那是齐朗不忍心看到的,于是他也紧紧地抱住了库姆的肩膀,就像真正的儿子对待父亲那样,和他用力地拥抱----那样的话,齐朗也会避免自己眼眶中的泪水被库姆看到。 这是久违了的拥抱,是齐朗期待了好久的拥抱,他只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早一些向库姆说出心理话,告诉他说,自己早就听出了他在当初的暗示,想要成为自己养父的暗示,而自己也是十分乐于接受的。多亏了库姆在这几年中一直健健康康,而自己也并没有在一场场血战中死掉,否则那又将成为永久的遗憾----对两人都是永久的遗憾。 幸运的是,一切都还来得及,就在此刻,那个愿望终于达成了。 拥抱大概只持续了十几秒钟,但齐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下来,如果再不离去的话,恐怕将无法按照计划赶到那满布雷霆的生命禁区。 面带满足的微笑,齐朗松开了手臂,慢慢地退出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库姆。 库姆意识到其中告别的意味,同样上下打量着齐朗:“你要走了吗,我们俩应该有很多要聊的吧?” 齐朗已经走向了门边,搂过泪流满面的尤利,对库姆说:“我们得先告别一阵子,亲爱的父亲,因为我必须去登山了。”掀开门帘,齐朗又回过了头:“等我回来,亲爱的父亲,我会把我所有的故事,从头到尾给您好好讲讲,那大概得需要好多年才能讲完……” 第460章 新世界(大结局) 从那一天起,再没有任何人提起过那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的名号,因为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雷暴突然降临,而那雷暴好像洗去了所有人的记忆。 从来没有过那样大的雷暴,好像收藏了数亿年的雷电霹雳,都在那一天尽数释放了出去。 至于那雷暴是怎样引发的,没人说得清楚。是天神终于听到了虔诚的祈祷,还是那高高的山峰上真的摆着什么科学装置?那些都已经无从考究,因为肇事者和所有人一样,都失去了那一瞬间的记忆。反正结果是美好的----天空的阴霾终于散去,灾祸都已消除,整个世界好像变了个样子。 太阳还是那样的火红,就在此刻,正从西面的远山之间缓缓落下,东面的天空中同时出现了三个月亮,但没人会为此感到惊奇,因为这个世界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的,三个月亮,就是三颗卫星罢了,那有什么好稀奇的? 号称拥有最美晚景的晚霞镇前,一位大娘正坐在青青草地上,面带微笑地望着一个小男孩打着滚地满地乱跑。她的双眼清澈明亮,仿佛可以洞悉一切,此刻的她却偏要合上眼睛,仿佛在享受小家伙那嘻嘻哈哈的笑声。 一男两女三个青年这时从镇子的竹制大门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位,是个黄种人的姑娘,她皮肤有些黝黑,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挽了起来;她向着大娘招起了手,嘴里却在呵斥着那小家伙:“该回去了,小吉拉。你今天写字的功课又没有完成。” 小家伙一头扎到了大娘的怀里:“快救救我吧。董姥姥。青果那丫头又来磨人了。” 大娘呵呵笑着拍了小吉拉屁股一把:“胡闹的孩子,哪有直呼亲娘大名的?”她慢慢地站直了身子,也不说把小吉拉交还回去,仍由着小家伙躲在自己的身后,反而把话题岔了开:“青果啊,过来,陪大娘看看,我们这风水阵应该怎么设计才好阻住南面的那些恶人。” 青果看出了董大娘的用意。笑着摇了摇头。“您就护着他吧。”她走到了董大娘身边,抬手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指点着那座长长的天龙大桥说,“您不是已经想好了吗,在桥口那边设个疑阵,让他们绕个圈子,再折返回去,相信碰几回壁,巨龙军团的士兵就会知道您的厉害了。” 董大娘正在赞许地点着头。后面拖拖拉拉的一对青年男女终于跟了上来,那是董宏和本地族长的女儿丽雅阿卓。 “别说那些了。娘。”董宏的那张圆脸稍微有些发红,看上去像是刚刚喝过了这里最为出名的泡水酒。“请您来又不是为了打仗的这些事。” “那是为了啥事?”董大娘故意板起了脸。青果在旁边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是为了……”董宏说不下去了。别看他在这边的士兵心目中拥有很高的地步,可到了娘亲面前,他还是那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猫咪。 “是为了我们订亲的事。”丽雅阿卓却是毫不打怵,甚至连少女在这时最应持有的害羞表情都看不出来。她瞪着一双单纯的大眼睛,十分郑重地说:“我们这事得尽快定下来了,要不然那么多姑娘都会打他主意的。” 青果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董大娘的嘴角也向后扯了一扯。“原来是这事儿哦,那可是挺严重的呢。”董大娘背过了身子,“我得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毕竟这里估摸着就要打仗了,你身为前沿阵地的统领,如果为了自己的私事,影响了王国的安全,那可是大大的不忠。” 董宏彻底打了蔫,一句话也回不出来了。不过丽雅阿卓似乎并没打算放弃,双手叉腰,小嘴一撇,想要冲上去和未来的婆婆吵上一架。青果在后面连使眼色带摆手,好容易才令那姑娘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一手抱起了小吉拉,另一手挽着董大娘,慢慢地向东面晃了出去,只把眼前的美景和一个棘手的难题留给了那小两口。 董大娘说的很对,眼下的边境虽然看似平静,但谁知道那平静中会不会酝酿着什么危机。据说奥托帝国的国王鲸嘴比利刚和他姐姐吵了一架,很有可能会把满腔的怒气发泄到周边的国度,以史为鉴,这种可能性是不可忽视的。 当然,此刻的宗浩王国并不畏惧奥托帝国的入侵,因为在齐甫国王和罗丽儿王后的打理下,这个东方国度空前强盛,还没有哪个国家敢于轻举妄动。就算蛰伏了许久的鲸嘴比利这回真的心意已决,可别忘了,宗浩王国还有强大的盟友呢。 不过说到那些盟友,他们好像并没有做好打一场战争的准备…… 在此刻的云阳城王宫里,明玉王国的米焕国王正在闹脾气,因为兰塞那位笨手笨脚的巨人徒弟刚刚惹了个小麻烦,他好心地侍候上来茶水,却不小心打翻了棋盘。国王原本很有机会赢下无尘老人一局,那可称得上是历史性的突破。他十分怀疑那个大个子得到了无尘老人的暗示,否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还有另外一个盟友,北莱利库姆的卢曼帝国----他们也指望不上了。老亨利和小亨利遭遇到不可调和的矛盾,在《帝国动物百科全书》的校对工作上,他们对是否该把蟑螂划归到有可能闯入女浴池的动物条目中存有争议,从早晨一直吵到了中午,直到现在那父子俩还在进行着冷战。 幸运的是,还有一群懂得未雨绸缪的勇士正在进行着相关的准备。 就在卢曼帝国境内,在黑森林深处的迷幻之潭中,一位又高又壮的小伙子正在乱石堆里胡乱翻腾着什么。他年龄大概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棕色皮肤,浓眉大眼。唇边长满了弯弯曲曲的黑胡子。在他身边。一只浑身黑毛的大狗正在响亮地叫着。像是在提醒他,那神圣的巨剑就藏在那里。 “奥乌,你得快点儿了!”一个中等身材的麻脸小伙子等得不耐烦了,大概是站在齐膝的水中令他浑身不舒服,他嚷了一嗓子,回过头对那位矮个子的红毛小子抱怨说:“你能想象吗,吉拉,才这么会儿工夫。天竟然黑了,他再那样磨蹭下去,我们恐怕赶不上老哈里准备的晚饭了。” “别着急,古尔夫。”红毛小子似乎并不担心时间上的麻烦,他最在意的是脖子上挂着的那条湿乎乎的毛巾,“那是胜利之剑,当然没那么容易到手,我们耐心等待就是了。” 古尔夫仍然一副气哼哼的样子:“这都怪那个大明星,非说什么奥乌命里注定应该拥有一把像样的武器,要我说。奥乌那样的野蛮人,最该用的就是那把锯子----对了。那个大明星说他去干嘛了,去争取新的盟友?” 吉拉耸了耸肩:“他是那么说的。他去了南边。” 古尔夫翻了个白眼:“打死我也不信,那个孙子肯定是去骗人钱财了。他就那个德行。” 终于,古尔夫猜对了一回,大明星朱来的确是去赚钱了。 在世界南部的一座巨型岛屿上,这里正值黑夜,但几十堆篝火却将露天广场照得亮如白昼。长有各式各样野兽脑袋的巴吉载歌载舞,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狂欢。 这里刚刚举行完一场扑尼亚比赛,紧张激烈,扣人心弦,的确是够刺激的,而在那之后,还将有一位人类的最大明星光临表演。巴吉的姑娘们都疯狂了,她们穿着漂亮的裙子,抹上了红脸蛋,嘴里有节奏地叫嚷着,“朱来,朱来……”负责维持秩序两个小胖子都要被吵晕了。 在广场北面的主席台前,一位眼镜蛇脑袋正在用巴吉语凶狠地说:“如果他唱得不能令人满意,我要把他的脑袋啃掉,到时你可别拦着我,帕里。” “您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您的野蛮,雷本斯大人?”带着礼帽打着领结的帕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您也知道,作为朱来先生南岛巡演的中介,我会为巴吉共和国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如果您这样胡作非为,我想狮王亚当一定不会满意的。另外,您可别忘了,您是拿了我的佣金抽成的。” 雷本斯和帕里的私下交流引起了人类的一名高壮统领的注意,他把手按在了剑柄上,警觉地望向了那只眼镜蛇脑袋,似乎随时会跳起来攻出一剑,但站在他旁边的那位女士把他按住了:“别表现得太过紧张了,奎尔。” “我没紧张,梅姬。”奎尔仍然紧盯着雷本斯不放,“只不过他们念叨的那些鬼话令我心烦。” “那没什么好心烦的。”这时,一位年轻帅气的青年士官绕了过来,微笑着解释说,“他们正在商量演唱会结束后的晚宴。我能听得懂巴吉语,记得吗?” “希望你没骗我,安迪。” “我骗过你吗,奎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可千万不要忘了这一点。” 悠扬的音乐前奏响了起来,吵杂的叫嚷声一下子士官们的探讨全部淹没。 光闪闪的大明星华丽出场,他那清亮的歌声缓缓响起,在所有人的耳边绕来绕去,仿佛在一瞬间就将他们带向了一个美好的幻境----那是一片白沙滩,潮起潮落,哗哗作响。有一位年轻的小伙子正在奔跑,在他身边跟着一匹雪白的巨狼。 他跑得真快,迎着初升的太阳,无牵无挂。 其实,他正在冲向一个令人苦恼的难题,因为就在沙滩的尽头,他已经看到了,有两个姑娘并肩走在了一起。她们光着脚丫,手牵着手,就像连体的姊妹,只不过一个是黑色头发,一个是金色头发。 他最先看到的会是谁呢? …… …… 作者现在有点空落落的----你能理解吗,我的心情?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