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欢喜天》 第一章 乱世戾匪欲剪径,鬼市天师初现形 第一章乱世戾匪欲剪径,鬼市天师初现形 夜。 虽然这还是春末夏初的光景,可那夜间已经渐渐有了种闷热的感觉,无数蚊虫更是在山间林中纷飞不已,若是赶路那还好点,一旦停下来就很快被爬的满身满脸都是----当然,这日子谁会子在那些树林中不动弹呢,除非是强盗或者小贼吧? 但天下无巧不成书,这林中真是有一群人躲着等待送上门的肥羊。 带头的汉子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绸袍,那明显短了一截的下摆被塞在腰带中扎着,坐在林中一块石头上,一手杵着把砍柴的长刀,一手在脸上噼噼啪啪拍个不停。拍的一阵,这汉子不由心中烦了,咒骂道: “娘的,什么鬼天气啊,好好的窑姐儿搂不成在这里喂蚊子,他妈的真是自己找罪受----喂,麻三,你的消息到底准不准啊?要是今天扑空了,老子非要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旁边有个麻脸汉子正在一手搓着脖子上的泥垢一手扇着风,一听带头老大喊了,连忙坐直身子应道:“倒儿爷,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我分明看那暴眼子老头掏出一袋子沉甸甸的现大洋,从龟儿子的杂货铺买了一大车的东西,那钱还没用完…” “那他妈的这么半夜了咋个还没到啊?”被称为倒儿爷的带头汉子烦躁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问另外一个人:“陈皮子,你是本地人应该熟悉这边地形了,你给老子算算,那买东西的暴眼子老头到这里要好久,是不是走了其他路了?” 那叫陈皮子的本地人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精明,比着手算了半天,很肯定的说道:“倒儿爷,你看,那暴眼子老头吃了杂碎汤喝了老黄酒,赶车的时候多半要慢点,加上本来就是匹老驴在拉车,估计再咋个到这里也得四个时辰嘛----你老别心慌,稳到,估计再有一会就差不多了。” “这老狗日的倒是吃好喝好了,弄我们在这里挨蚊子咬!”倒儿爷听陈皮子的话也算是比较满意,但是依旧满心怒火,想了想,他发了个狠道:“妈哦!老子今天心头硬是不巴适,算他倒霉,一会东西拿了以后把心肝子给老子掏出来,回切熬碗醒酒汤泄下火气!” “要得!”几个满脸凶相的汉子低低叫了声好,看上去个个都对这人肉心肝汤馋得不行,更有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说了句:“安逸!” 正在说话,那草丛中突然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一群人顿时都跳了起来,不多会草丛中钻出个瘦弱的半大小子,满嘴口涎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满脸的兴奋:“倒儿爷,人、人来了。” “咻咻~”一群汉子顿时都叫了起来,也不需要谁招呼,提着手边的刀啊斧子啊就冲了出去----本来嘛,半夜三更对付个赶车的老头,若不是怕东西搬不走根本不用这么多人出来,现在人既然到了还担心什么呢,只需要冲出去杀掉那暴眼子老头,这车货不就都是自己的了? 一群土匪冲出小树林,居高临下在那土坡上一看,果然远远的有辆老驴车摇摇晃晃的过来了,那车最上面盖着稻草也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只是知道满满实实小山坡似的确实不少。赶车的老头悠哉悠哉半躺在那些东西上面已经睡着了,只是由着驴子自己慢悠悠的朝前赶路,车轴不住发出吱嘎、吱嘎的怪叫。 这些家伙眼睛顿时红了,顿时嗷嗷怪叫着就冲了下去,手中的武器在头上高高的挥舞着,显然没把这老头子当回事! 那本地人陈皮子原本也是跟着冲的,但是没两步他突然瞄见了车位的一杆小旗,脸色立刻就变成了死灰色----这货死死拉着身边倒儿爷的衣裳,发出杀猪一样的哀嚎: “不、不好了!倒儿爷,这个、这个车子不能抢啊!” 那倒儿爷被这货一拉倒也顿了顿,可身边的人都纷纷朝着下面冲去自己又没看见多大危险,那还顾得上陈皮子在说什么,随手把这家伙一巴掌甩开大步冲到了前面。 这群人阻拦不住哗啦啦全部冲下了土坡,陈皮子脸黑得跟个锅底似的,左右瞅了瞅居然转身就跑。谁知道他刚刚迈步不知怎么双腿骤然一软就此坐到了地上,这货嘴角抽搐了几下竟此嚎了起来----那眼睛盯着那车后的小旗哭得那个伤心啊,前些年死了娘老子都没见这货如此过,一边哭还一边抽自己耳光,“我错了,饶命啊!我错了,饶命啊…” 这究竟是一面什么样的旗子啊? 放眼看去,这旗子不过尺许见方,黑底上有个旗杆模样的图案,上面有几个大大的篆字: 阴司鬼集! 听见身后陈皮子嚎也曾有两三个家伙回头望了望,但其他人都说那货是第一次出来做买卖吓着了,于是没管,只是随着倒儿爷一起把这车子团团围住叫喊:“喂,老头子,起来了!” 驴车被这么多人一围自然停了,一群人敲车板子的敲车板子,踹车轴的踹车轴,那麻三还伸着手用棍子去捅那躺在顶上的老头。 才两下,那暴眼子老头睁开个惺忪的双眼醒了,见到这么多人居然也是不惊不惧的,坐起来扣扣眼屎露出满口的黄板牙,说道: “你们这是干啥呀?围着我一个老头子,”老头子说着把手从后面伸进裤裆里抓了两把,“你们是强盗麻匪吧?就算是和我也别折腾啊,我这啥都没有,你们抢起来完全莫意思嘛!” 那倒儿爷恶狠狠的用砍刀在手中摇了摇,张狂的叫道:“格老子的,龟儿子话还多嘞!都说你们这边的哈儿多、胆子大硬是不假,这个样子居然点都不虚火!”说到这,他手中的刀在车板上猛然一剁,吩咐道:“来啊,把这个老龟儿子给我绑起来!” 几个汉字齐齐一声喊,拥来就想把老头从那小山也似的东西上拖下来,谁知道这老头两手一摆:“别啊!各位,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经不起你们折腾,还是自己下来好了!”说着话就从那车板上顺着溜了下来,双手朝后面一背,露出个猥琐而讨好的笑容: “诸位悠着点,请千万悠着点…” “哼!”倒儿爷手一挥,那麻三立刻冲了上去,两三下把老头邦得是粽子样,别说个暴眼子老头,就算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别想挣得开来----他满意的看了一眼,嘴里嘀咕两句:“陈皮子这怂货说什么不能抢,干你娘,我还以为有啥子陷阱诡计哦,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弄完了…”也不再管那老头,伸手就把稻草扯下来一把:“看哈这里面有些啥子东西。” 这帮家伙顿时围了上来,伸长脖子探着头看…但是几把稻草扯落,这些家伙居然脸色全变了! 这车里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什么粮食细软、吃穿用度,居然全部是死人用的玩意儿! 正中两口棺材一大一小就不说了,旁边堆着的是纸人纸马、花轿挽联、白花马扎、寿衣寿枕、冥钱元宝、香烛灵牌,更有白纸灯笼、灵棚花圈、供桌哭丧棒,种种不一品样繁多,简直就像个移动的长生铺子! 估计唯一看起来正常点的就是最后那两个酒缸子了。 倒儿爷倒吸一口冷气,心中顿时就有种毛爪爪的感觉爬上了身!平日里这些家伙虽然说是胆子贼大,杀人越货毫不手软,可是越是这种人越是相信鬼神之说,白天就算出门遇见送丧的队伍都要吐两口唾沫跺三下脚,嘴里还念叨大吉大利之类的,没想到今天居然熬到半夜抢了个这种玩意儿! “真他妈晦气!”“太锤子邪门了吧!”…… 顿时一片嘀咕声在倒儿爷的身后就响了起来。 倒儿爷这家伙毕竟是穿过三省逃窜的老匪子了,手上粘的人命官司也不是一起两起,自然明白现在穿省越界过来在这里首次出市就冷了兄弟们的心会有什么后果,人散了倒还是小事,就怕自己的威信一落千丈,于是当下沉着脸堆起两腮横肉,转过身就给那嚷着最大声的麻三一记嘴巴! 麻三正嚷呢,这莫名其妙的一记耳光扇得他当即就蒙了。 倒儿爷抽了还不算,指着那家伙的鼻子杀气腾腾的开骂:“我操尼玛的麻三!**不是给老子说是一车子粮食布匹嘛,咋他妈都变成了这些劳什子?老子给你说,今天你小子不给老子讲清楚,现在就把你娃的卵蛋给取了,信不信?” 倒儿爷这么一发火,旁边的汉子一下子都虚了,正好又有麻三这家伙扛包,顿时心中那股火气就找到了宣泄口,全部都嚷了起来: “麻三,**是想给爷们找晦气是吧,弄死算球!” “龟儿子装神嗦,先把腿杆打断再说!” “你个胎神娃娃,今天眼睛遭球日瞎了安?” 吼得兴起,倒儿爷一手就把麻三给拎了起来,冲着他鼻子吼道:“闷到!闷到你以为就跑的落了安?不给老子开腔马上捏爆你的龟蛋,你给老子信不信?!” “我、我、我…”麻三裤子直接尿了----遇见这事儿本身就邪门的紧,又加上倒儿爷凶神恶煞说要切卵蛋,你说他怎么不害怕?可是现在这事情分明不是这样啊…他嘴里嘟囔两句,突然眼见瞄见了坐在一旁面带笑容的暴眼子老头,顿时嚎了起来: “都是他搞的鬼,都是他搞的鬼!明明是粮食的,不知道咋个变成这些东西的----倒儿爷,倒儿爷,都是他!是他啊!”拼命扭着头朝旁边偏,声嘶力竭的叫:“哥佬官些,是他!是他搞得鬼!” 倒儿爷把麻三朝旁边一甩,直直朝老头就走了过去,紧握砍刀的手指骨都有些发白了,看样子也不准备说啥就要这么一刀下去! “龟儿子的老狗日的!” 随着倒儿爷那声暴喝出口,砍刀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雪亮的刀光,不偏不倚的朝老头劈了下来。这暴眼子老头张着个嘴不躲不闪,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手腕,竟似已经傻了! 这一刀是又快不准,那麻匪汉子们齐齐喝了起来:“好啊~”特别是那麻三,坐在地上还没起身就已经鼓足吃奶的劲儿讨好起来,声音煞是嘹亮。 眼看刀已经到了头顶老头就要血溅三尺,这电光火石之间……刀竟、竟突然停顿了! 像是被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了倒儿爷的手腕,就这样把刀给挡了下来! ; 第二章 今生业障今生消,来世因果来世偿 他们才刚刚喊出这声音场中情景突然骤变,那声‘好’生生憋着就卡在嗓子眼里面了----这些家伙相互看看,背后都嗖嗖的升起了股寒意! 倒儿爷先是一愣,随即变成双手握住了刀柄死死把那砍刀朝下压,眼眶俱裂腮帮高高鼓起,牙齿咬得是格格直响,可这刀子就像是卡在石头中似的半分也无法挪动! 这货涨得是满脸通红,突然他把手一松蹭蹭蹭的退回来几步,定神这么一看----那重达好几斤的生铁砍刀居然就像个做饭时热气带起的麦草灰悬在了半空中,动也不动! 夜静无声,那陈皮子抽自己耳光的啪啪声更加清晰,这么一幕情景、这狠命抽脸的声音、满车的冥器,最后还有把悬在半空的砍刀交错在一起…一群人都呆住了! 这里面唯一还有动作的就是那暴眼子老头了,只见他伸手从腰间扯下个旱烟杆子,摸索着用洋火点燃美美的吸了口,然后咧开嘴嘎嘎嘎的笑了起来,活像只被人捏着脖子的公鸭子。 绳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倒儿爷走南闯北多年也算有些见识,此时突然想起一事,连忙伸手从脖子上扯下个不知那里抢来的玉观音坠子。坠子入手他似乎胆子又壮了点,指着老头喝道:“究竟你是人是鬼,给我老实交代,不然我就用玉坠砸你了!” 乡野有个传说,鬼要是被玉石所雕的观音、菩萨、神兽坠子打中,就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所以当时外面的很多麻匪都戴着这东西,为的是有朝一日被自己所杀的冤魂什么的找上门来可以挡一挡----倒儿爷这一声似乎提醒了众人,那群汉子也连忙从身上取下各式各样辟邪的东西,有五铢钱、桃木观音、石刻佛头、千咒书…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只不过看起来那价值就差多了。 感情把这暴眼子老头当鬼了? 老头吧嗒吧嗒两口旱烟,这才斜着眼睛问了:“平时杀人越货的事情你们也做的不少了,怎么现在怕起鬼来了?”说完他摇了摇头:“可惜你们搞错了,鬼么?…嘿嘿嘿…”他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乐不可支,也不多说,只是眼中闪烁着诡异无比的深意的伸手那么一指! 随着他这一指,似乎整个季节顿时变了! 原来的炎炎夏日消失无踪,整个世界在片刻之间就进入了三九寒冬。麻匪们清晰的看见身边草叶上面吱吱响着起了白毛霜,呼出的气也是道道的白烟,那股寒冷顺着脖子、手腕一直爬进了衣服里面,直透骨髓----饶是这群家伙平时胆大妄为,可在这一刻居然全身都冒出了冷汗,胆小的麻三之流甚至裤裆都湿了! 因为他们几乎同时看见了无数团白色的烟雾在眼前出现,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把车子团团围在了当中,那些烟雾不断的变幻翻滚,露出一张张清晰可见的五官和面容来。 “铛!” 不知道谁开始第一个扔下了刀,反正这立刻像是瘟病迅速蔓延开来,一群汉子丢下武器爬在了地上,开始求饶起来: “大爷饶命啊…”“我家还有老有小…”“我是被逼来的…” 反正叫什么的都有,一时间这里喊声哭声一片,叫得是一个比一个惨,哭得是一个比一个凶! 暴眼子老头也不看他们,只是朝着远处招招手:“你,是你认出了我们鬼市旗的吧?就你!过来。” 那扇自己耳光的陈皮子一直盯着这里在看,见老头招手点都没有耽搁,连滚带爬的就跑过来跪在他的面前:“我没有动手,大师,我没有动手,没有动手…”嚎了几声不见老头说话,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狠狠一脚踹在后面麻三的脸上踢了个仰面朝天,骂道:“是他!大师是他!抢你的车子是他的主意,也是他踩得点,都是他干的…” 骂了两句这火气也上来了,对着麻三又扑了过去,那拳打脚踢真叫一个狠,怕是巴不得把他就那么活活给打死----这麻三竟然也不敢还手,只是用手抱住头蜷缩成一团嗷嗷的叫唤声音跟杀猪似的。 老头对那一幕是不理不睬,只顾抽着自己的旱烟,等到好不容易把旱烟吧嗒够过了瘾,他这才把烟锅子在车板上磕了几下:“住手吧,别一会打死了。” 听到这话那陈皮子心中一喜,但是不敢让老头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立刻又跪下来了,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裤裆中:“大师饶命啊,饶命啊!”他听老头话中的意思似乎不愿意自己把麻三打死,那么就是说可能会饶了他们,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也有活路了? 那声音顿时就少了几分恐惧,多了点底气。 没想到老头把烟袋锅子插到后腰居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知道我是谁吧?来,给他们说说!” “你是雀儿山城隍庙的大师!”陈皮子像是回答老头又像是给其他人解释,抬眼看了看倒儿爷立刻又伏下脸来:“你们都是高人,是神仙,是菩萨!平时使唤鬼啊妖怪啊跟使唤家里牲口似的,我知道……” “呵呵呵,”老头一下子乐了,摆摆手:“那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啊?我们不过就是一群和孤魂野鬼做买卖的人罢了,平日里能和他们说个话聊个天,还有就是出门的时候请他们帮个忙罢了----算不得什么高人。” 这话看起来像是谦虚安慰,结果说出来顿时又把几汉子给吓尿了----没事和鬼聊个天说个话?这一句就能把普通人给吓死! 老头看面前捣蒜一样的匪帮汉子,朝前踱了几步:“对了,你干嘛刚才趴在地下扇自己耳光?这是个什么意思?”面对着那帮磕头的家伙也不理睬,只是从口袋中抽出把线香看似随意的一根根的扔出去。说也奇怪,那细小的线香随风飘出没什么力道,但落地之时居然立刻就直直插进了坚实的泥土中----旗杆一样直立而坚挺,微微抖动。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我……”陈皮子被那问题搞得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嘴里支吾嘟囔,声音又小又模糊,根本没人听得清楚是什么。 “哼!” 暴眼子老头两三下把线香全部扔完出去,拍了拍手,见这货依旧满嘴的唧唧歪歪不由心中烦了,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陈皮子立刻全身一个哆嗦嚎了起来:“我说!我什么都说!就是我们隔壁村子的王大头说的,他晚上赶夜路看见了大师你们的旗子,于是就跪在地上磕头,还扇自己耳光,然后就保住了命,所以…所以…” “所以你也照做了?”暴眼子老头哈哈两声笑,又想起了上次自己进货时候遇见的那个乡民,也许这就是陈皮子嘴里的王大头了----不错,那家伙的头确实有点大! 老头子心里很清楚,王大头之所以保住了xing命,并不是像传言所说是跪在地上磕头还有扇耳光,而是因为那人确实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身后并没有冤魂野鬼跟着,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这年头兵荒马乱世风日下,盗贼麻匪多如牛毛,平日老实人也可能临时起意客串一回强盗,说句难听的,谁背后没几条人命呢? 自己所在鬼市的这群人都有几分本事,但大家都是为了避世而到这里来混日子的,谁也不会当什么救世主出去管闲事----可真遇上了那种穷凶极恶的家伙,随手料理了也不奇怪。 ……就像今天! 暴眼子老头长长吐出口气,伸手捏了个轮印起手式道:“王大头这人能保住xing命,不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表的痛苦:“…因为他没有杀过人,所以没有冤魂恶鬼索命!” “啊?!!” “你们自求多福吧!”老头的两手开始飞快翻动起来,十轮、千叶、三密加持源源不断施展开来,“是生是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那帮子家伙一直注意着老头和陈皮子的交谈,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倒儿爷第一个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一帮汉子接二连三的爬了起来,眼中满是恐惧的盯着老头----‘逃啊!’也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 那帮人顿时像群炸窝的野狗一样四散就冲了出去! “逃得掉么?”老头喃喃的念叨一声,手上快速的翻动起来: “降!三世三昧耶会!九言之临!”手中不动明王印结出怒吼一声:“临!” 顿时那扔出的线香全部冒出了一股冲天火焰,火焰把十八只线香瞬间烧成了飞灰,飞扬半空之中----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空中接住了这些香灰,瞬间,就在瞬间,无数声音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赐我法力,赐我现形,因果宿怨,今日得消----拜谢阴阳大师让我等报仇!” 那些最初悬浮的白烟变成了一个个残缺不全兇厉无比的人形,凌空朝着暴眼子老头一拜,然后尖声嘶叫着就朝那群土匪追了过去! 这些鬼魂都是被麻匪剜心、剖腹、取肝、断首的冤死鬼,一直跟着却无法报仇,现在得到了机会那滔天怒火立刻就倾泻了出来,冲过去之后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只是听的荒原之中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叫顿时响彻天际! “冤有头债有主,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你们报仇之后心愿了结就各自轮回去吧!”暴眼子老头再次叹了口气,用半唱半念的声音吟道: “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请地府鬼差拘卒,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收服孤魂野鬼,前往三途轮来生,消除业障偿因果!” 唱完那夜色下的惨叫呻吟还未完全平息,他也不再多看,只是随手扔出一把冥钞纸钱,点燃三支线香插在纸钱堆中,至此就坐上了车子,用烟锅子敲敲:“走吧。” 再不管那背后荒野变成的修罗屠场,百鬼雪恨的浮屠地狱! 吱嘎、吱嘎、吱嘎… 老驴又不紧不慢的挪动了步子。 ; 第三章 纵多来生千般苦,不少今世半分善 驴车顺着密林中的山路一直朝半山而去,在经过数道盘旋和蜿蜒之后终于开始慢慢朝着个山坳下行。就在天边浮起鱼肚白的时候,驴车终于到达了河边----顺着小河的方向朝下游看去,不远处就是城隍庙高挑的纂字旗,不过天色渐亮它的世界已经远去,一切渐渐恢复到了沉寂之中。 夜晚,才属于它的繁荣昌盛! 驴车刚刚走上桥,那躺在车上的小寐的暴眼子老头突然睁开了眼,随手在那车板上一拍,驴车顿时就停了下来。他翻身坐起,眯着眼朝那河的上游望去---- 极目远眺,那河上似乎有个木盆悠悠荡荡的过来了! 这本来是个普通的木盆,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头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于是他很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滴液体抹在了眼上----那是百慧柳汁、九独牛泪、佛前香灰、百里砂等等诸多东西混合的液体,能够使人暂时打开天眼看到一些东西。 暴眼子老头原本的意思只不过是想看看会有什么情况,但没想到这一眼望去居然看见了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景象: 千冥缭云,百鬼化孽! 顿时就把他给惊呆了! 鬼市中的诸多人等都有点来历,这老头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他原名王八月,是阴阳师一脉个旁支弟子,当年出师之后由于年轻不懂事,在阳间捉鬼降妖毫无顾忌,结果给自己结下了极重的因果,导致一世无后----他到也算看得开了,隐居到了雀儿山城隍庙鬼市之中,和一群法门人物避祸消灾准备了此一生,那知道都七老八十了居然看见了这么个事儿! 阴胎鬼孽! 鬼孽又名鬼胎、阴子、地养童等等,指的是怀胎妇人因故去世入土后孩子在尸体内中足月诞生的孩子,而且出世之后三魂七魄俱全说话行走与常人无异,老人们把这孩子当做是鬼魂所养所生的孩子就有了这个称呼。 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怀孕的妇女被葬在养尸地中变成了僵尸,所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僵尸全无魂魄;要不然就是死后魂魄不散,在棺材中把孩子生下来养着的变成了食尸鬼;再不然就是尸身被什么精怪妖邪占据,然后借着那胎儿的躯壳拖世cheng ren,最终也是妖魔鬼怪之流…但是若那孩子出生之后魂魄齐备、三火养德、业果障因丝毫不少,那就是这万中无一的鬼孽了。 鬼魂原本就是阴邪、不详、悲苦、仇怨、病痛、障恶、苦难、晦霉八种天地间最最倒霉的集合大成,受到这个影响而诞生的孩子更是在这点上变本加厉,沾染上一星半点就让人冤魂缠身、病痛灾祸、厄运当头、永衰永晦----甚至说杀他的人都会倒霉个十年八年,房子起火老婆被拐,父母子嗣灾祸连连…这孩子也该是这种情况被人扔进了河里,可是偏偏天命使然被王八月给看见了。 用现代话来说这就一潘多拉魔盒,谁沾手谁就一生一世倒霉还连累下辈子! 相对那万千灾祸,鬼孽在恶鬼眼中犹如明灯的体质倒是其次了。 他看着那木盆在水浪中起起伏伏,心中也犹如河水一般荡漾不止:本身因果已然极重了,要是在收养这么一个鬼孽,那这晚年等于是数九寒天脱棉袄就难捱了;更不用说养育鬼孽的过程中教导他向善积德,万一行差踏错还有无数的业障要算到自己身上,一切都会需要来生再还… 他这么心思涌动可水流不等人,片刻之间那木盆已经漂到了眼前,盆中的男孩不哭不闹只是静静的躺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把他盯着,他当即就有种心意相通,被人看个通亮的感觉…可这不能啊! 王八月猛然跺了下脚硬起心肠,一边念叨着一边转身:“不是我不要啊,确实是我也自身难保,希望你大吉大利找个好人家…”念着念着就听见后面传来‘噗通’这么一声---- 盆里面居然空了! 按理说那孩子此刻掉水里倒是应了命数中的厄运,也算是圆满今生进入了轮回之中,王八月只要是离开也就没了这个故事了----可那孩子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却是反复在他面前晃悠,搞得心里七上八下,就像三更小鬼来招魂怎么也摆脱不了! “真是、真是冤孽啊!”王八月啪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道:“没出息,知道不该去还他妈忍不住…罢了罢了,就拿今生阴德善果来救救这孩子吧,谁叫他和我有缘呢?”话音未落,一几十岁的老头竟然比兔子还矫健的噗通钻进了水里……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那车轴又吱嘎吱嘎的响了起来,车顶上王八月也不知道哪里去扯了件破衣烂衫出来就把这孩子裹了抱在怀里,虽然还是满脸的愁苦,可眼中居然有几分喜色----孩子除了呛了几口水也无大碍,救起之后不哭不闹恬静乖觉,现在吮吸着指头睡得极为香甜。 城隍庙说是位于雀儿山的山腰,其实不然,准确的位置应该是雀儿山的山脚:背后雀儿山的前露山峦呈宝象,后面翠林古松遮云霞,加上左边二十四虎伏栾的一片正阳山峰,右边雀儿河九盘三拐一回旋,端得是活脱脱一个聚宝散叶的‘童子坐莲穴’,若不是那雀儿山半中的雀儿眼位置有个巨大的山洞直通山阴山阳破了格,早就被人占了。 不过如此也好,这样个风水破格不但把宝穴变成了破穴,还增加了这里的阴汇鬼道,成为十里八乡阴气最盛的所在,人烟稀少的同时也成为了鬼市的绝佳场所。 城隍庙很简单就是个一进三出的小庙而已,可是旁边这两排瓦房倒还是庙里的产业,那老庙祝顺理成章把这些房子租给了王八月这种做鬼买卖的家伙,收点房钱作为庙里开支和吃穿用度,偶尔节余一二也可以修缮泥水砖瓦。 这里房子不多店也就只有那么几家,左手第一间就是王八月的纸扎香果铺,里面一应俱全该有的都有,房子大些不说后面还有个小院,那老驴也就常年被养在那里;店子外面搭着个茅草棚,下面歪七竖八张桌椅板凳,还有些个缺了腿,泥垢厚得最里面的一张都长出了青苔,看上去真是和本人一样邋遢猥亵;棚子下面挂了半耷拉木招牌,只是依稀还有个‘八’字留着还看得清楚,于是这里也就顺着名儿的谐音给他了一个称呼----‘八爷’。 呃,别喊全了,全了就成‘王八爷’了。 八家店子以城隍庙为中心甩出个扇面半圆,围着个空地全部铺了青砖石板,正当中个泥塑石刻的八角化宝鼎,整个一块儿倒是干净得紧。 雀儿山距离最近的镇黄梁岗也是七八十里路,平时这里的人不怎么出门,一个月一次轮着敢驴车去趟镇上也就把八户人家的东西都买齐了----八爷的驴车还隔着老远,那端着稀饭碗坐在门口的罗二妮已经嚷了起来: “八叔,八叔!”两下把嘴里的稀粥咽进肚里,接着喊:“嗨!八叔回来了,八叔回来了!” 换做平日大家早睡了,可是今天是进货的大日子,那成三、鲁胖子、苟大爷几个为了帮忙卸货却就没睡,正围在老槐树下面喝五吆六的推着牌九----听到喊声那鲁胖子先把桌子一拍: “等到起,都莫给我跑了,先把这把牌开了再切下东西。先说清楚,哦,要是跑了就算输,等会少给我旋皮搭脸的扯把子!” 成三啥话都没说,倒是苟大爷脸上一红吼了起来:“你硬是批话多呐,那个要赖你的钱嘛----还不晓得哪个死到哪个手头哦!” 说着话他把自己手中的牌慢慢拿到眼前,独眼眯着缝朝手心一瞅,脸上顿时露出副不可思议的神色,然后揉揉眼睛再看了一眼,不由得放声大笑把牌猛然朝桌上啪的一拍: “双天至尊宝!通杀!”那一张脸犹如秋风吹干的橘子皮,红晕透着那黄黑色的老脸皮直接涂上了额头:“鲁胖子,鲁胖子,你是要笑死我哦!”他指着牌有些声嘶力竭:“看下子,你给我看下子…安?看到没?双天至尊!哎哟哟,我跑?!我看你才要跑哦!” 鲁胖子看完牌满眯起了眼睛,听苟大爷在旁边闹他也不说话,只有脸上肥肉抖个不停,等到那边稍稍消停点了他才把手上的牌朝桌上一扔,轻轻吐出三个字:“三花六!打走!” 苟大爷顿时眼睛鼓得铜铃那么大,瞪着那牌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居然、居然是…”他嘴里‘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究竟,末了才嚎着反应过来,“咋个那么倒霉哦,好不容易的双天至尊宝,咋个遇到个三花六了嘛…”他哭丧着脸盯着鲁胖子把扔出来的钱揣回口袋,想了想才伸手去地门拿成三扔出来的赌资,嘟囔着:“大的都跑了,只剩点苍蝇吃了…” “等等,”成三抬起头来把自己面前的牌轻轻翻开:“我是三花十,不好意思,也是打走!”整副牌九里面就两个牌型可以不管别人多大自己不算输赢的,一个三花六一个三花十,一把居然全部出来叫苟大爷撞端了! 他那脸瞬间就由红转绿变了色儿----你说不会是把苦胆气爆了吧? 赶路的八爷正想着自己的事,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狼似的的嚎叫,“至尊宝啊,我的双天至尊宝,居然这个样子着废了!天老爷哦,苍蝇都没给我吃到一只……”后面传来鲁胖子和成三嘻嘻哈哈的笑声混在了一起,也不知道还叫了点嘛,但是这两句话让他猛地下定了决心: “回来就是至尊宝加上双三花,看来这孩子未必会是祸啊----不想了,收养他收定了!” ; 第四章 八肆十人成鬼市,一心二数变师徒 既然定心,八爷也就不再多想了,把驴车赶到庙门口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那二不挂五的猥琐笑容,直瞪着三人开喊:“看什么看什么,还不快点过来给我卸东西啊----我老胳膊老腿儿的,把你们店里的东西摔了可不管啊。” 树下等着的三人瞬间结成了攻守同盟,齐齐嘲弄起来:“瞧你那德行!”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过来,走得几步,旁边罗二妮子已经碎步小跑着冲了过去,把俩馍馍朝他怀里一塞:“八叔,我姐叫给你拿过来的…” 那刚出炉的馍馍滚烫热乎,一塞倒是把王八月弄了个手忙脚乱,连忙扯着衣服的下摆裹着:“当心当心,烫!嘿,真烫…”嚷着烫嘴还是把这馍馍塞进嘴里咬了一口,边嚼边连声吸气:“哇,好吃…舒服…好烫…安逸的很…” “那你吃着呗,”罗二妮走到驴车边:“我和叔他们先把东西卸地上,然后再分…”伸手刚要去解开那遮雨布的绳子,突然看见驴车后面露出截黑乎乎的小臂出来! 那小臂弯着从车板下伸出来,直接伸进了后面那两个酒瓮之中……当然,要是静心下来一听还有轻轻咕咚、咕咚的声音。 “啊!”二妮扯着王八月的衣服就喊了起来:“八叔,八叔!臭道士又来偷酒喝了!” 听这话急的是倒不是王八月,反而是那开酒肆的鲁胖子----原本不徐不慢的胖子咋呼起来,抖着全身的厚膘吭哧吭哧朝驴车猛冲,“刘老头,你个臭不要脸的死道士,不准偷我的酒喝!把酒葫芦给我放下!” 那黑乎乎的手猛然从酒瓮中缩回了车底,然后只看见一道灰扑扑的人影从那驴车前面的车板下钻了出来,一阵风似的就冲了庙里,然后‘哐当’一声把大门给摔过来牢牢关上了。 鲁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驴车旁边还那里抓的住人,只得站在那地界上破口大骂:“刘辟云,你个死不要脸的臭道士!你说你偷酒喝就算了,好歹也洗洗手吧?现在你那破泥爪子在酒瓮里这么一挠,叫我们怎么喝…” 说得太急一口气接不过来,鲁胖子停下重重喘了口气,再开口已经换了个人骂:“还有你啊王老头,你说你怎么也不给我盯着点啊,到地方就不管了是吧?吃馍馍就忘了是吧?你说叫我这瓮酒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王八月鼓着腮帮子睖了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货的习惯,哪次买货回来不来偷上几口?偏偏自己还在后面拖三拉四的不搞紧,”翻了个白眼:“关我屁事!” “嘿!”鲁胖子傻眼了:“我不是合着这时辰还早那家伙没起床嘛----按你们说的,这事儿还怪我自个了哈?” “必须的!”几人异口同声:“你自己傻呀!” “就是就是!”说着话那城隍庙墙头冒出个脑袋:“我这都等一宿了,闹半天你没瞧见是吧?只顾着赚钱是吧?----该!”那人穿着个玄色长袍,看起来倒是上好的水布料子,可那上面油污泥垢早已经涂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了,脸上、手上发黑全是泥,头上草窝一样的头发胡乱挽个鬓团,插上根粗香当做发鬏。 这家伙坐上了墙头,拿着个酒葫芦伸手在怀里搓啊搓,两三下就摸出个泥丸子来弹掉,还假模假样:“下次记住自己多长个心眼,干什么事也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为蝇头小利迷惑本xing啊…”贫几句之后灌了口酒,恬着脸继续:“这次呢,算是本道爷给你受业解惑了,怎么着?弄上俩小菜一壶酒谢我回?” “噗!你这臭不要脸的,我这只有一瓮酒了,那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鲁胖子这倒是气乐了:“老刘头,你说你年纪也这么大了怎么就搞成个老不修了呢,也不怕丢了你们师门的脸?” 那庙祝刘辟云嘿嘿笑上几句,继续嬉皮笑脸:“我们家的面子不劳你费心,该丢的早几十年前我就丢干净了,丁点儿都没落下----我这人好伺候得紧,就那瓮我伸手进去的就行,又不嫌弃,是吧…” “行啊!”鲁胖子眼珠子一转顿时笑了:“这翁我送你,你把下个月房租给我免了就行…”刘老道一听这话,嗖一声从墙上就溜进去了,那动作简直比猴儿还麻溜… 旁边王八月把最后一口馍塞进嘴里,在鲁胖子肩上一拍:“别叨叨个没完了!你想叫这家伙免房租又不是没试过,哪一次能成?他鬼精鬼精的能上你这山梁子去架火烤----赶快来给我搭把手卸货,我还有事呢…” 这边还说话那罗二妮已经动手了,伸手把那遮雨布一拉就看见下面个衣衫裹着的娃娃,她先是一愣,随后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 “啊----” 罗二妮猫一样的跳开几步,突然感觉自己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脸上一红,指着那婴孩结巴道:“有、有个、有个孩子…八叔带回来个孩子…也没什么,就是个孩子而已…” “啊?”鲁胖子之流一听全部围了上来,大眼瞪小眼半响,突然那苟大爷扯着破锣嗓子嚎了起来: “八月带了个孩子回来,大家出来看啊----”顿时,整个城隍庙热闹起来了! ※ 城隍庙的人店铺不多不少只有八家,左右两边各四间: 左手第一间是王八月的店铺不必多说,挨着八爷的是个棺材铺,当家的就是刚才牌九摸到三花十的成三,四十多岁一东北壮汉,生就了两膀子百十斤的气力,沉默寡言极为本分。平日除了做做棺材之外,但凡有什么出力气的活计,抬棺、迁坟、背尸、挖骨…甚至说垒坟刻碑都做,不为别的,只是忙乎那每顿填肚子的两斤糙米饭而已。 不过人糙活儿不糙,成三那手艺还真不含糊,特别套子棺桲做得是极好,四条贯通槽扣吻合内外棺材,把那内棺套进去以后纹丝合拍,轻易的取都取不出来。 庙左手第三家不是个店,看上去倒更像是个家里供奉的地藏菩萨佛堂,这里平日也不做什么买卖,瞎子老板崔德元唯一会的就是:下阴走冥。 在后面个店挂着厚厚的帘子,轻易不揭透着股子阴森那第四家,那是算命扶鸾的‘狐婆’,老太婆本名好像是叫什么‘琥珀’,可惜在这乡下地方谁也不认识,三闹两闹到了现在就成了这个名字----不过也好,什么黄大仙之流的最是引得乡野村妇瞎传胡说,狐婆这算命铺子倒是雀儿山城隍庙最出名的。 右手边的店子显然要乱些,都是外面搭着草棚那种: 独眼苟大爷的馄炖店卖着汤圆、馄炖、鸡蛋,兼着糖果子、油葫芦、三大炮零碎,一个人又当老板又当伙计,平日里也算是温饱无忧; 罗寡妇和她妹妹罗二妮的寿衣店一应俱全的寿衣鞋袜,还定制入棺进土时候的寿袍寿枕上帷下褥,无论是死了多久的人给她看上一眼,那做出来的衣服件件合身----怎么说呢,死了都要穿得舒舒服服不是? 巫麻杆的旧货铺挨着寡妇寿衣店,也是鬼市的一部分,有卖也有买,都是些什么老瓶古书、绸缎罐子的,年生都不可考,究竟有没有古旧的玩意儿那是谁也说不准。 鲁胖子的烧酒馆子平日里卖些烧鸡烧鹅、腊肉咸鱼,也有汾酒老白干,三五张摆在外面老槐树下的桌子就是整个堂子,白天上面落满了树叶飞灰,可每天卖的东西都极为新鲜,平日里鬼市的人坐着喝两壶也就不挑了,带不带自家的菜都行,反正桌子随便用。 加上庙祝刘辟云这里整整八家店铺十个大活人,就是鬼市一整全部了! ※ 苟大爷那嗓子一嚎整个鬼市都闹腾起来了,本该已经上床休息的众人全部都从自己店里钻了出来,围着孩子----可是只看得一眼,众人已经对这孩子心中了然,尽皆沉默不语低头帮忙卸货,谁也没有多说一句。 八爷既然带回了这个孩子自然是有了打算,何必去招惹他不痛苦啊呢?可这孩子毕竟是鬼孽之身,要是开口把孩子留下… 事情太大,谁也不想担这个干系! 突然! 笃!笃!笃!…… 这声音听起来无比阴森,就像拿着棍子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简直要把人的魂都要敲散了! 随着那声音的出现,小屋门口的厚帘被轻轻掀开,慢慢出现了一条人影。 此人把自己裹在件黑布袍里,身上还披着块厚厚的毡毯,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她佝偻身子几乎要趴在地上,手中杵着两根粗木拐杖,每一次挪动都费了老大的劲! 无论谁看到这人,心里难免要冒出一股寒气。 不过,这群人似乎都没什么感觉,不理不睬甚至头都没人回过去----只有巫麻杆皱了皱眉,呢喃道:“每次都要这样,你说你能不能换个新花样啊…” 他们好似已经司空见惯一般。 只听这人阴森森的说道:“怕了么?哼哼,平日里都胆挺大的,这次怎么被个小小婴孩吓成了这副模样…” “嘿,你当然这么说了,你又不…”鲁胖子开口反驳半截,突然想起了忌讳立刻停下来笑着改口:“…别的不说,这孩子阴胎鬼孽谁留着都是祸害,究竟如何,我们须得从长计较。” “商量什么的就不用了!”王八月脸色如水淡淡道:“这孩子是我捡来的,当然也由我收养!与人无关与人无尤,自然也不需要你们来决定他的去留!”他环眼众人,脸色少有的肃然:“鲁胖子,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鬼市中虽然人人都吃这碗阴阳饭,可那本事也有大有小,王八月来这里的时间最长年纪最大,那本事也隐隐居于众人之首,除了平时嬉皮笑脸的庙祝刘辟云和狐婆子,剩下众人与他差距岂止一星半点---- 他既然说了这话,众人自然就把目光投向了鲁胖子,这厮连忙堆起满脸的横肉赔笑:“哪有,哪有意见?老哥哥你决定的事情我从来没二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试探着道:“但是,老哥哥你可要知道,这是鬼胎,别到时候妨着你就不太好了…” 王八月知道鲁胖子也不算个坏人,那话还真是为了自己打算。他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这鬼胎的厉害?但既然遇到了,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横死?相逢即是天意,我又何必去揣摩天意究竟如何,只待到那一天就知道了----大不了,拿我这三世阴德去换他的今生安乐罢!” 话音未落,听得有人抚掌大笑起来: “好个‘大不了’!王老头,光是凭你这句话我就得帮你一帮了!”笑声中庙祝老刘头打开了大门,手中拿着个黑乎乎的铅丸抛啊抛,“狐婆子,你如何看?” 狐婆微颠颠的抬起头,阴森森的笑道:“刘大哥既然开口,我自然愿助你一臂之力!” ; 第五章 鬼市夜宴求鬼箓,城隍参典封鸾丹 庙祝老刘头手上拿出那铅丸还真不是个普通玩意儿,外面丹汞融铅里面封了一道丹箓,据说是得至天师葛玄的古遗----丹箓就是炼就而成的玄丹,无根之水化开之后用文武阳笔点分任脉,文武阴笔线分督脉,就能封印人体的一切福缘、天赐、阴晦、厄运…鬼孽也能封印起来,永远不被人看见! 说起来这就是丸解阴阳,无论多好多坏都被这一笔勾销归于混沌,要是有天赐福缘之类的自然亏死,可换做个鬼孽却又是治病救人的良药了。 若是没有这丹丸,那这孩子一生都牵连厄运晦气,别说见着他要杀之人众多,能不能带大都还是一说----可见老刘头那‘帮你一帮’说得轻巧其实贵重无比,饶是如此,八月心中还是疑云重重嘀咕了一句: “呃,老刘头,你这东西可得是真的才好,别到时候…”意思明白了,不相信! 鬼市最忌讳的就是打听他人长短,八月一直怀疑老刘头也属于阴阳师脉别之人,可这铅封鸾丹却明明白白是属于道教众阁派的东西,事关重大他也不得不问,可这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 老刘头一脸的懒怠,斜眼道:“哎呀!你说你这人真是可憎之极,拿个宝贝给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说三道四的…咳!合着今儿个我也算是当了回吕祖,”他撇着嘴把东西塞进口袋里:“难得同情次人,居然一来就被狗咬了…” 转身就走! “打住!”王八月连忙作揖道:“当我说错话了行不?当我狗嘴吐不出象牙行不?----刘老道,帮帮我,帮帮我呗!”躬得两下看老刘头丝毫没有再拿出来的意思,骤然之间福由心生嚷了起来:“鲁胖子,赶紧的,弄俩小菜几壶酒,给我们刘大爷备着----弄完了我们就过去吃着!” 嗖嗖~ 铅丸变戏法似的又出现了…… 这鸾丹珍贵至极,可使用更是艰难,至少按照老刘头的说法还需要鬼箓一道才行,就像是药引镇住心脉一般,若是没有,那到时候阴阳之气相冲相激又岂是这孩子受得住的? 接下来自然是把驴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然后准备着晚上开市----要找鬼箓就得找到鬼魂,可那有比鬼市更多魂魄聚集的地方呢? 三天之后,就是鬼市开市的日子了。 夜幕降临,孩子在喝下一碗浓浓的米汤之后已然熟睡,众人都从自家店铺中钻了出来,就像瞬间整个鬼市活络起来一般。 众人手中拿着笤帚,从自己店铺到化宝葫芦鼎之间的青石板细细的扫了一遍,笤帚过后,那青石上出现一道浅浅的沟壑,他们从手中布袋里捏出一把把的粉末洒进沟内,然后再把香油灌了进去。 此刻庙祝抱着一大捧的元宝冥帛走了出来,一股脑扔进化宝葫芦鼎中,熊熊火焰立刻卷着青烟就升了起来。他嘴里念念有词,把一张张的冥帛扔进去,那火焰随着他口中所诵而跳跃不已,愈来愈多愈来愈快---- 嘭! 突然之间,那鼎中火焰骤然炸开了! 几点火星从鼎中飞出,落在地上沟壑中,那里面立刻燃起了火焰,但这火焰燃烧只是一刻,瞬间尽数变成了豆丁大小的蓝色火苗! 一股浓重、潮湿、阴冷的雾气不知从那何而来,把整个城隍庙全部笼罩在其中,无数人影在期间晃动摇摆,模模糊糊只有个轮廓。庙祝把剩下的冥币扔进鼎中,然后取出只手臂长的粗香点燃插在上面,咳嗽两声: “好了,开始吧!” 立刻,那雾气中的人影全部聚集到了宝鼎处,然后沿着地上那蓝汪汪的火苗奔向了各家店铺。 鬼市从古至今已经数千年时间,阴阳之间唯一能够联系彼此进行交易的地方,同时也是地府给予鬼魂使用陪葬品进行交易的地点。这里虽然是和鬼打交道进行买卖,但是获利也是数十倍甚至百倍于其他生意,所以不乏有些为了谋生的人走上此道----只要你八字纯阴,命中因果低于常人,三火弱得几不可见,再加上机缘巧合就能进入鬼市之中。 乱世之中人比鬼恶,这鬼市也就愈加繁荣起来。 ※ 老庙祝刘辟云与王八月早已经坐在了鲁胖子的酒馆中,桌上摆着一碗红鸡蛋、一碟豆干、半捧花生,加上一海碗辣椒炒的油渣和盘野味----可他俩谁也不曾动筷,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 就连那桌上装满米酒的酒壶也没人伸手去碰上一下。 看上去王八月焦躁了些,不时探头朝外望去,不过倒是不曾望向自己由罗二妮代为照看的铺子,反倒是一直瞅着宝鼎的位置。不多一会,那宝鼎突然啪啪啪脆响几声,他那老脸顿时舒展开了: “老刘头,老刘头…” 才喊两声,那闭目养神的庙祝刘老头子打断了他:“别慌,别慌!一切有我在呢,好说好商量是吧…” 正说话,化宝鼎中一股冷刺骨髓的凄风嗖嗖响着刮了进来,风中有个声音笑道: “哟!今天这是什么大日子啊,两位居然备下了这么丰盛的一桌子酒菜,”一个人影刷一下出现在对面:“平日你们可没这么好啊…看你们这架势,是有事想找我办吧?” 朦胧之中只见来人一身便衣,腰间挂着个牌子上书‘第二殿’字样,肩上挽着漆黑锁链,手上还有把铁尺。坐定之后此人身子一摇顿时清晰了起来,就像是透过琉璃看人而今又把琉璃瓦片抽走了一样。 空气要是还有一丝残留的热气也顿时被带走了,整个酒馆唰唰就冷了下来,犹若冰窟! 他虽然一脸的笑意,嘴角、眼睛、眉毛都在笑,可整个人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阴冷味道,让人怎么也跟着笑不起来! 这个鬼魂一出现,旁边桌的空气立刻水波一样的荡漾不止,油灯下模模糊糊的几团影子迅速显出个人形,陪着笑和他打了个招呼,扔下块十足的金疙瘩马上消失了。 来人满不在乎点点头算是回应,伸手抓起筷子夹了块野味放在嘴边,深深吸了一口,顿时那块肉就以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颜色也暗淡了许多----他吧嗒吧嗒几下嘴赞道:“不错,还是那么好的味道…鲁胖子这家伙手艺真不错啊!” “那是!”庙祝刘辟云咳咳两声,殷勤的劝道:“要不再试试这红蛋,味道也不差哦。” 这句话一出口,那人却一下子把筷子给放下了! 他斜眼看看庙祝再瞅瞅王八月,突然笑了起来:“怪不得今天出门之前师傅说了句‘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搞半天是这个意思----好了好了,有事说事,别藏着掖着的,不然我这饭吃着也没味道啊。” 刘辟云嘿嘿嘿赔笑两声:“既然这样我也不耽搁了,确实是有事想找你帮忙----鬼箓搞一张给我行吧?” 鬼箓又名勾魂箓,也就是在勾取将死之人魂魄的时候所下的文书,阴司查到此人的生辰八字,再用判官笔书写在特定阴箓上面,生死簿上没出现名字之前要想拿到某人的勾魂箓,非特定的鬼差不可! 一听说是鬼箓,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追问出那孩子的情况还不算,非得自己亲眼去看了看,然后取出自己的铁尺量了量那婴孩的三火长度。 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见他半天不说话,王八月猜索要鬼箓多半是不成了,正说和刘辟云商量下面如何,谁知道那人却突然走到后面取出个簸箕放在桌上,朝他们一偏头:“等等,我通知他们送鬼箓上来。” 居然答应了! 他从水缸中舀了一葫芦瓢清水,朝着那簸箕中一倒,清水粼粼荡漾一滴也没有从簸箕眼中漏出。等到清水注满簸箕,他用手凌空在水面一划,清水就此一分为二徐徐退开,下面露出个水雾缭绕的冰块来。 他俯脸对这那冰块低语几句,然后又倾听片刻,点点头再说了点什么…… 刘辟云两人静静等候着,直到那簸箕突然哗啦一声清水泄露满地,抬头之时看见那人已经重新坐回了桌边:“我已经说好了,等他们查找到八字就写好送来。” “谢谢,谢谢…”俩人莫口子的道谢,那人却站起来抱拳道:“好了,此事算是给你们办好了。时候不早,师傅那边叫我也准备回去了。----两位切记,这孩子千万不要走上邪道,到时候你俩的因果可洗不掉了!” 说话中身子已经渐渐淡去,等到最后一个字出口,已经化作了隐隐约约的一团白烟,嗤的声消失了。 片刻之后,那化宝葫芦鼎爆出几点蓝色火星,一道黑烟从中冒出,在半空盘旋几圈径直飞到了鲁胖子的酒馆来。 黑烟在半空凝聚翻滚露出个狰狞的人头,也不说话只是朝着刘辟云咧嘴发笑,等到看清楚他俩的面目,一张灰白的符箓从烟雾中飘飘荡荡的飞到了桌上,正是所需的那张鬼箓。 再抬头准备道谢的时候,那黑烟已经散了。 两人也不怠慢,急急就朝着城隍庙奔去,路上有熟悉的鬼魂和他俩打招呼也来不及回应。等到进入庙中,刘辟云取出个三足蛇抱乾坤山河鼎,揭开盖子把那鸾丹就放了进去。 随后刘辟云吩咐八月前去把孩子抱来,自己则是分别在阴阳司、速报司、纠察司、奖善司、罚恶司、财神司、注寿司、功过司八司前面炉中点燃线香,依次祝告----等最后把线香插到城隍爷面前的时候,那鼎里面已经突突突的开始跳动了,盖子也被撞得咔咔作响,就似有什么活物在里面一般。 婴孩抱来的时候已经熟睡,王八月把孩子放在神龛前面,依次从八司面前取来香沫残梗,加以艾草灰、柳根屑、猫粪等物递给刘辟云,然后再把那鬼箓轻轻的粘在婴孩额头。 那鬼箓就像是沼泽上面的东西,不动声色慢慢融进了他身子里面。 顿时就看孩子面孔浮现了层青绿色的微芒,一道淡淡的影子从他身上逐渐浮了出来,渐行渐高,也不需要谁来牵引,影子自己就从他身上剥落出来躺在了旁边。 “好!”刘辟云见状连忙取来铜鼎,把雨水灌了进去,揭开盖子之时一股浓稠无比的白雾从那鼎内飞了起来,如蛇似的直直钻进孩子的鼻孔中去了。 稍顷,这没有灵魂的身体居然抽搐起来! 身子抽搐这灵魂也没闲着,居然也是一抽一抽的开蹦,到了最后和身子的节奏正好相反,吻合得是严丝合缝如同训练过一般。 八月连忙一手按着孩子的身体,另一只手捏个金刚手印虚按在那魂魄上面,口中诵着《定魂咒》,但是唱诵之下丝毫没有好转,反倒孩子是抽搐的越来越厉害,原本青白的脸孔也出现了股死灰状的黑色斑纹…… 八月额上渐渐渗出了汗珠,转头吼道:“老刘头,你看这怎么办啊?” 谁知道一回头看见庙祝刘辟云正好深深的朝着城隍爷一躬,面前有个什么东西刚刚燃完,“请城隍庙老爷帮助我等,渡这孩子一劫!” 话音未落,隐约中就见那泥胎佛像突然动了一动! 骤然之间,佛像身上出现了股淡淡的金色光芒,那光芒照射在佛龛之上把婴孩全然笼罩在了里面! 那孩子抽搐得越来越厉害,这光芒也随着越演越烈,两相纠缠不已,那孩子的魂魄就此淡淡融了下去! “不好!”庙祝大叫一声:“这阴司除秽祛邪,那孩子的魂魄似乎扛不住了----来,你封涌泉、会阴两穴,我守泥丸,把这孩子的魂魄灌回去,不然我怕他双映双消,就此了了!” 说动就动,两人任由那金光和孩子的命数纠结,自己则是紧赶慢赶把孩子的魂魄给塞了回去----可也奇怪,就在那孩子魂魄归位的瞬间,一切突然都消停了! 屋里光芒消失两人还不适应,等了一等,细细查看之下不由大骇: 婴孩的鬼孽命数已然全部被封住了,但是那孩子的三火、三火也不见了!从此以后,这孩子的命数已经脱离了生死簿了! ; 第六章 身居三界无生死,位处六道看阴阳 夜幕来临,整个鬼市恢复了喧嚣与吵闹,化宝鼎重燃,鬼门关洞开,无数游魂野鬼穿梭在铺面之间,选其需,索其欲,整个一片繁荣昌盛。 忽忽然已经过去八年,那鬼市面貌虽然依旧,可众人脸上额头也毅然多出了些许皱纹,头上银丝矗立,只是精神还烁烁昂然,忙乎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店铺中时不时有鬼魂显出身来朝铺子的钱箱扔下金饰银器,也有些什么小件的古物钱币,但现在通用的鹰洋却没看见几个----每每这个时候老板也不计较,任由它扔了便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东西的价值那是绝对不会低于本来价格的… 和鬼打交道,图的也就是这个。 就在一群游魂野鬼之中,有个七八岁的娃娃蹦蹦跳跳在其中穿梭,说也奇怪,群鬼不但没有丝毫的避讳、躲让,反倒不以为然的擦肩侧身而过。更有甚者,还拉着他小声的说着话,一会功夫就从怀里摸出些小玩意儿塞在他手上,笑着摸头捏脸蛋熟络得紧,倒似他也是鬼魂一般。 当然,那孩子也不推辞,收下东西以后嘴里喊着叔叔伯伯阿姨大娘,声音又甜又腻,往往少不了勾得这些鬼魂又一阵亲昵。 孩子正是八年前那婴儿,他在王八月的收养下已经长大了,那场不知名的变化之中,这孩子失去了自己作为人所拥有的一些东西:三火、阴德、阳气、生死簿上面的名字…可以这么说,他虽然还像人一样能够在阳间存活,但却没有了人所拥有的特质! 行走在阴阳界之间,存在于生和死的夹缝中,一个不生不死、无垢无净、无福无罪的存在! 半人半鬼! 这孩子带回鬼市的时候正好出现了牌九中的‘丁三配二四至尊宝’,于是这孩子的名字也就叫做了---- 至尊宝! 至尊宝在鬼魂堆里钻来钻去,那庙祝刘辟云烧完纸扎正好在鲁胖子的酒馆中小酌,这么一抬头恰恰就看见了,于是叫了起来:“小宝,你那是干嘛呢?” “没干嘛,做点小生意而已!”孩子脆生生的应道:“您老先喝着,我买卖完了之后过来陪你…要不先加个豆干算我账上?”活脱脱一副大人的口吻,要是只听声不见人,那就完全是王八月这家伙的腔调了。 ”嘿,这孩子!”刘辟云哧溜就从桌子上站起来追了过去:“买卖?嘛买卖?!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你晚上得睡觉,少跟我们搀和这些玩意儿,屁好处没有----过来,别折腾了!” 至尊宝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边跑边把些小玩意儿朝怀里塞嘴上还嚷嚷:“哎!我这不是为了你们的生意着想么?地府的孤魂野鬼上来一次不容易,找不着地方人家急啊,我这为你们出力了又赚点小钱多好…就连那点小钱,赶明儿也是买成好酒孝敬您老人家!” 这话一出口,庙祝倒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突然旁边有人击掌笑道:“好!好!好!真不愧是我八爷的儿子,又有脑子又有孝心,真绝了!”也不用人请就径直坐到了刘辟云对面,拿起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王八月还真是不客气。 “哎哎哎!满了满了…”庙祝顿时急眼,劈手把酒壶夺下来叫道:“差不多了吧,你个老东西又喝不出来酒味儿,别糟蹋了这壶好酒…”看他面前杯中酒光荡漾,心疼得啧啧连声,取出自己的酒葫芦就把剩下的倒了个精光! “嗨,你这老小子也太小气了吧!”王八月摇头不屑道:“喝你壶酒居然就这德行,你说你哪有点大师的风度神韵啊!算了算了,看来只能是自己管自己才好了----鲁胖子,给我来壶酒,多加盘胡豆!” 鲁胖子远远应了一声,很快就把胡豆和酒送了上来,王八月把凳子一拍:“宝儿,过来陪老子喝一杯。”至尊宝眉开眼笑,顿时手足并用的爬到了桌子上,酒壶拿起给自己满满的斟了一杯。 当然,庙祝刘辟云也点都没有客气…… 至尊宝自从八年前被王八月收养以后一直留在鬼市,平日里靠着一群人的招抚倒也健健康康的长大了,闲暇时八月把自己阴阳师五轮宗的术法也传授于他。五轮宗最擅长的是通冥、下阴、走鬼途,没想这孩子一学就通,加上本身半人半鬼的体质,竟然在鬼市中和群老鬼混的是熟络无比。 当然,平日里刘辟云倒也是宠爱有加,暗地里教了他不少本事----就连酒量都没落下,全部练出来了…… 两大一小仨正喝着,突然那东北汉子成三突突突跑了过来,一进门就嚷:“老刘头,八爷,出事了!”说完话捏着酒壶对口咕噜噜一通灌,顿时就见了底! “怎么了?”俩立刻就叫了起来。 成三等酒下肚匀匀呼吸,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雀儿山城隍庙位于山坳密林深处,沿着旁边的雀儿河逆流而上七八十里便是平日里鬼市众人常去采买的黄粱镇,那里也常常接到一些其他的生意。从黄粱镇再朝东而行,百里之外有个大大的城市叫做蓉城,正好在雀儿河汇入柳江的入口,是个重要的码头。 那蓉城处于水、陆两处交通要道之上,表明上繁荣昌盛,背地里却龙蛇混杂肮脏污秽,无数行者、商贾、混混、赌徒、ji女…都把自己的尸骨埋在了后山的荒地里! 两天前以前成三接了个移骨的活计,正是从蓉城后山荒地找到具尸骸送回黄粱镇安葬,在葬完之后黄粱镇里睡觉的时候,那归家的幽魂出来给他道谢顺便聊了聊…这一聊就说到起了雀儿山鬼市那地儿,说到了城隍庙,结果这时候那鬼魂想起一事来: 原来那蓉城有个黑帮叫做袍哥会,帮里生意遍布整个蓉城,基本所有的赌档、ji院都属于他们,特别是控制了整个省份的木帆船水手、纤夫和水运。袍哥会的头排大哥人称洛大胡子,以前也曾经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虽说现在年纪大了点可豪迈依旧,跺跺脚那蓉城地皮还是要颠几颠的。 洛大胡子老婆死得早,留下来一儿一女,儿子洛子涵在洋学堂读书回来以后从了军,乱世中凭借聪明才智和老爹暗中的帮衬,手中也攒下了一支嫡系;女儿洛雨涵去年才送去读书,结果不知道怎么居然和个男学生纠缠不清,后来想不开竟然悬梁了! 女儿这一死不打紧,倒把那洛大胡子搞的是伤心欲绝,儿子自然派人去找那男学生算账去,他自己把女儿的尸体接回来料理后事。 尸骨拢家的时候整个袍哥会又是一通伤心,这时候就有人出主意了,说是一定要找个风水宝地,不能让二小姐在下面受苦受委屈,舒舒服服等着轮回顺便还能庇护一下他大哥,保洛子涵平安----洛大胡子一听这话上了心,立刻赶着就派人去办了。 袍哥会势力也算不小,头排大哥发话出去,几个挂名士绅俗称绅夹皮的立刻就从大老远请来了个当代有名的道士、宿土派的地师,号称‘观天居士’的风水名士。 观天居士也算是颇有本事,四里八乡这么一走,几天时间就找到了最佳的风水宝穴----正是那雀儿山鬼市所在的‘童子坐莲穴’!他找出此穴之后断言道: “此穴虽然已经破势格局,可是那位置对于死者来说却是极佳,满足了第一个条件;此外,若是能够把整个雀儿山切掉山巅,使得雀儿眼位置的空洞变成平台,再加上个两丈八分高、一丈二分宽的石雕福禄佛像,那自然就能祭告死者,让她保佑洛子涵…” 成三说到这里这里众人尽皆明白,就是说城隍庙这块地被人看上了----不过,当时连同至尊宝在内的仨都已经醉了,除了王八月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强撑,那俩已经趴在了桌上打着呼睡着了。 八月老头显然也喝高了,眯缝着眼直嚷:“谁爱看上谁看上,但是话说到这里,看上就能把庙子给拆了?当我们吃白饭的吧?噢,十里八乡就这一鬼市,你拆了叫那些游魂野鬼到处晃荡去?还嫌这世道不够乱吧?”他重重的呼出口气:“成三啊,要我说你这是多心了,完全没有的事搞得跟天塌地陷似的…” 成三反驳道:“这事情不能这么说吧?鬼市能不能存在,这地究竟卖不卖可得问问…问问那个谁…哎!老刘头,这事儿你怎么说?” 两人一起朝老庙祝望去,正好看见他的头耷拉在桌子上,一条长长的口涎顺着嘴角淌到桌面,再滴答、滴答的滴到地面…还什么话都没说,老庙祝一只手慢慢抬起来摆了摆,再从那瘫在桌上的嘴里挤出句话: “我卖、卖他娘个**!老子就指着埋那鼎下的三尺地儿呢!”他打个酒嗝傻笑道:“到时候从地府回来喝酒,可不是方便得紧么?” 八月老头立刻得意起来,“你看我说嘛,你看我说嘛?都给你说了没事还瞎几巴担心,真把个屁当成天上打闷雷了…” 成三自己也乐了,解嘲道:“看来是我想多了,这地方卖不卖那不是老刘头一句话的事儿么----咳,鲁胖子,再给我弄两壶好酒几叠小菜,今天我赶了几十里路真累够呛,也得好好喝两口了!” 话一出口就听见有人叫了起来:“对啊对啊!该喝该喝!赶紧的,把酒送过来!” 刘辟云和至尊宝嚷着嚷着还一起又坐直了! ; 第七章 化莲取穴定鬼门,笑里藏刀起杀心 这酒一直喝到天色发白,众人鸟兽散的时候八月老头已经动不了了,干脆就扔在鲁胖子酒馆里面,至尊宝则是叫老刘头扛肩膀上带回了庙里照看着。 等到天色大亮鬼市一干人等都已经睡了,整个城隍庙除了鸟鸣风嘶之外一片寂静----这才是属于它的夜晚,没有鬼魂没有人迹,安静得一如坟墓。 约莫快到晌午的时候,黄泥路上突然传来一片熙攘之声,几个青衣汉子带着两架大车急急赶到了庙前。到了地方,前面的车上下来个穿土布衣衫的精瘦老头,四周扫了扫,直接从身后个半大孩子手上取过来个古色古香的罗经开始辨方识位。 后面车子紧接着下来个水绸衫的胖子,一下来就跑到了精瘦老头的面前,“怎么样?这个地方和大师你算出来的相符吧?位置没错吧?” 精瘦老头点头道:“大致看起来没错了,但这是个利于魂魄的鬼穴,我还得用其他办法量量才能确定----三才、四德,拿着东西跟为师来布局。”说完,这精瘦老者自顾自量着步子朝前走去,身后的徒弟急忙从车上抱下一捧蜡杆紧紧跟随其后,量出一个方位,就在那青岩缝里插上根蜡杆。 这老头很快在地上量出了三十六个点,三才四德也在点上插了三十六根蜡杆,随后他俩紧着就取出根红绳把蜡杆头一根根的连起来,根根丝丝,续续连连,居然形成了个隐约的莲花图案来…… 那老头也没闲着,从箱中取出三十六个银盏碗碟,叫人取来河水倒进碗里,等到那红绳接完以后,吩咐徒弟把它们分别顶到蜡杆的顶部,自己则是取出线香点燃,一只只的插在了那些蜡杆的下面。 此时城隍庙内庙祝老刘头正带着至尊宝从缝里朝外瞅,“看准了,这就是宿土的定穴之术,和我教你的区别很大,主要是靠着阴脉缝隙所泄冷霾来定,我们则是五行之中的相生相克来定----看看,马上就要使用弹指凝珠了…” 至尊宝也不知道是真懂假懂,反正那头点得跟个轱轳鼓似的! 果不出他所言,只见那精瘦老头在阵中走着走着,突然伸手轻轻捏着根红绳一拉、一弹……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震动水波样荡漾出去,红绳一根接一根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带动蜡杆开始颠动,那些银盏随着摆动起来发出突突的响声,有快有慢有急有缓,有的打着转有的微微颤抖,有的泰山巍峨任下面摇摆……就像突然之间有了生命一般,毫无规则的开始动了! 动归动抖归抖,可那银盏就像黏在了杆顶般始终没有掉下来! “这是…?”至尊宝刚刚开口想问,庙祝伸手一拦:“嘘!别说那些没用的!未时三刻已到,若是我没有猜错,马上就该有变化了!”他指指那些银盏:“你仔细看看,能不能看出点东西来?” 至尊宝朝着银盏望去,只见那些银盏没有丝毫的变化和异常,只是外面有点粼粼反光,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刘大爷,难道这就是你教我的‘引得三分阴冥气,只化一刻阴阳水’?” 刘辟云黔首道:“不错,这种方法首先是通过蜡杆感受阴阳变化,通过特制银盏把阴冥之气吸收放大,那变化再影响外界形成冰雾,这冰雾滴落下来使得线香的速度…” 他话音未落,那精瘦老头看着手中罗经海底的阴影变化,抬手把红绳给捏住了! 顿时所有一切都停了下来! 滴答……就从银盏下面滴落下来了几粒水珠,打在线香头上! 滴答滴答连声响起,所有的线香全部熄灭了! 那未时三刻的太阳从半空投下光芒,线香那长短不一的投影和蜡杆纠结,地上顿时出现了片黑漆漆的影子,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亭台楼阁一般! 最奇的那片影子楼阁中有个隐约的通道,入口的位置正好就照射那化宝鼎前一尺三分的位置,一寸也不多,一寸也不少! 精瘦老头取出个红木桩子,走到影子的门廊位置深深插进土里,“好!就是这里了!”然后他想了想对水绸衫胖子道:“穴位已经找出来了,现在只要三排堂哥你把这地买下来就成了----你这边先谈着,我回去盯着下面人把东西给备齐了,总不能让这事马虎了!” “那是!那是!”被称为三排堂哥的胖子连声答应,“这边的事情本来也该我管,就不麻烦大师你了…您先回去歇着,我把事情谈妥了就回来陪您把物件给置办了!”说完吩咐左右:“你们把大师送回去,然后陪着去某处某处把东西看看…” 等到那观天居士带着小徒坐马车离开了,三排堂哥这才整理一下衣服,方方正正的走到城隍庙前准备敲门。 他们那一番动静自然没能瞒过鬼市众人,只不过见庙祝老头没出来吭气大家也就各自在店里冷眼看着而已,现在见他准备去敲门,关切之下也都纷纷从自己店中走了出来。 三排堂哥刚走到门口一抬手,庙门居然赫然洞开,里面个七倒八歪的道人猛然冲出撞在他肚子上! 避无可避,三排堂哥在鼻子中嗅到那股子酒臭酸腐之气的同时人仰马翻摔了出去!“哥佬倌!哥佬倌!”几个袍哥兄弟连忙叫着伸手去扶,可这已然来不及了----就见这一胖肉蛋子咕噜咕噜从庙门梯上滚了下去! 几个袍哥大眼瞪小眼顿时傻了! 那庙里冲出来的家伙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没等那些袍哥回过神来他已经拍着屁股嚎了起来:“哎呀妈呀,这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杵我门口,你说是人是鬼啊,是人好歹吭个气吧,看把我酒葫芦都摔了…可惜我这一葫好酒啊,一口都还没动过呢…”哭得悲天跄地手足乱摔,可就只打雷不下雨点眼泪没有! 旁边真是有个摔成两半的葫芦,地上还有滩酒渍。 那三排堂哥也算是老江湖了,被人搀起来之后不但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还把俩想要上去责怪道士的袍哥给拦了下来----他摆摆手让手下不忙着掸土,自己堆起了一张笑脸施礼道:“哟,那还真是我今儿个毛躁了,对不住啊!该多少您吭个气,我照价陪您可好?” “真的?”听这话庙祝刘辟云立刻就从地上窜了起来:“哎,你知道我这是什么酒啊?你知道我这酒值多少吗…?”越说越冲,手指都快戳到那三排堂哥的脸上了! “等等!”胖子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只是拿手指头蘸了点地上的残酒鼻子下闻闻,立刻就赞道:“不错,天益老号出产的烧刀子,至少已经窖藏十年以上了,气味芳香纯正,入口绵甜爽净。不过这酒也不算是什么太难得的东西,仨啊,你立刻回去给我取一缸给道爷,算是我给道爷赔礼压惊了!” 立刻就有人答应一声转身骑马而去,胖子这才笑着道:“刘道爷,你看这样可好?”他这样处理得有凭有据也不输理,那一时间其他人居然都愣住了----刘辟云原本想胡搅蛮缠把这事情就了了,居然到现在自己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是老刘头太想当然,袍哥会中的三排堂哥主管钱粮、掌管一社经济及经营的产业,眼线和社会关系极为复杂,那见识也超过了一般人,这点酒、茶、赌上面的玩意儿还真难不倒他。 “呃,那好那好…”老刘头几个‘那好’一说突然想起个事儿:“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刘的?” 这时三排堂哥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刘道爷,既然您说到这事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们头排大哥想买下你手里的这块地,就是城隍庙这块,”他脸上颇有得色:“既然要买地,那我自然也调查过一些情况----土地的地契在您手里已经几十年了,这事儿上您可别打马虎眼!” “行啊!”事到如今老刘头自然也就不装了,他转身就坐在那台阶上:“既然你调查过这块地,那我也就不含糊了----城隍庙这地方祖上传下来已经几百年了,也不是一个人看过这地方的风水,可是这穴位不适合葬人,仅仅只能养阴蓄鬼、滋长冥力,并且还有个鬼门在此处。若是没有城隍庙镇守,那恐怕方圆数百里的冤鬼孽魂横行起来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所以城隍庙断然不能迁移,地也不能出卖,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我知道,我知道!”三排堂哥那胖子道:“其实你说的情况我们也算是了解,但是我们头排大哥说了,只要你肯卖地给我,后面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处理好的----我们在蓉城给你找个好营生,再给你拿上一大笔钱,到时候你舒舒服服守着租子就能过活了,怎么也好过在这里守着个破庙不是……” 他还欲再说的时候刘辟云已经打断了他:“等等!我的营生不用你们操心劳神,这我自由安排,我好奇的是你们怎么处理这鬼门关?”他冷笑一声:“要是你们想靠着刚才那人给弄点什么东西来制住,那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这是鬼门关,怕不是什么小家小户的把戏能对付得了的吧!” 听得刘辟云此言,那三排堂哥叫人就从马车上取下一卷马粪纸来,摊开指给庙祝看:“我们只不过在这里修个坟而已,也没什么大事,后面再准备弄上两排石佛,届时什么鬼门关不鬼门关的都能镇住…”他嘿嘿两声:“那些骗人的把戏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也就是为了钱----行啊,我就给你出个实价,一千大洋,怎么样,够了吧?” 要说鬼市传说方圆百里倒是都知道,可极少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些人更当做是乡野传说、骗人的把戏,这三排堂哥估计也就这么认为了,当下嘴里含糊几句就开出了价,可那刘辟云一见这图心中已有了计较,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斩钉截铁道: “既然这样我就不废话了----这地方不卖,你们请回吧!” 说完也不吭气,转身进庙把门吧嗒一声关上了! 三排堂哥被扔在门口好不尴尬,脸色自然也难看起来,可他在这种时候却不动声色把事情前后思量了一遍,待到所有事情都计划妥当之后又喊了一声:“刘道爷,刘道爷!出来我们再谈谈,价格还有商量…” 等了半响,见那庙里却始终没人应声,脸上也就渐渐浮现出几分狰狞和狠辣。他猛然朝地上唾了一口,低声骂道: “臭道士,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好言好语听不懂的背时玩意儿,非要他妈的寻死!算了,既然这样也就怪不得老子,躺尸板板老子就送一副给你了!” 几步下来给手下叮嘱几句,正要上车看见了旁边那些站在店铺门口的闲人,脸上一沉臭骂道:“看!看!看你娘的球啊!砍脑壳、挨千刀的灾舅子!他妈的,到时候叫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子滚蛋!仙人板板的!” 这么一通骂心头似乎舒服了,也不管那些人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的上车吩咐道:“走,去找红旗五哥!” ; 第八章 生死富贵早有命,来去何时已然定 这天剩下的时间都风平浪静渡过了,众人围上来聊得几句也各自散了,忙乎着自己的事儿----每个月鬼门开的日子就那么几天,各家的买卖接到手上总要花点时间去办不是? 像是苟大爷、鲁胖子这些吃食买卖,自然得把鬼消受过的饮食该埋埋、该烧烧,而其他那些人则是把鬼魂所购的东西给送到地头然后烧给买主----成三帮着八月老头把些纸扎、香蜡送出去,罗寡妇、巫麻杆等人也各自奔走,城隍庙就剩了八月老头和老庙祝又喝起了花酒。 花酒者,花生佐酒是也----倒也算得上惬意舒坦! ※ 至尊宝醒来的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饿得狠了----他趴在窗户上朝外望去一片漆黑,心中知道惯例也就不再多想,转身从床上爬起来,路过神龛的时候随手拿了个供果,然后再把盘子里面略略挪动一下… “恩,这就看不出来了!” 走到后面茅房稀里哗啦的放完水,顺带着啃完供果把那核朝着后面粪坑一扔,刚准备再去鲁胖子大叔的酒肆找到师傅八月吃点酒食,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看见那庙背后的荒坡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至尊宝平日里打交道的鬼多于人,那胆子自然大得非比寻常,现在见到稀奇古怪的事物怎会错过呢?于是他肚子也不觉得饿了,师傅八月老头也不急着找了,一溜子小跑就朝着山上而去。 至尊宝跑到半坡正准备上山,突然听见前方有着呼呼的风声,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飞快的向前飘动,好似逃命一般,后面跟着个有个白生生的影子,边追还边咻咻怪笑。 他知道逃得奇怪的那个必然是鬼,后面追逐他的也是鬼,心中觉得好笑,一时间没忍住‘嗤’的就笑出了声! 白影朝这边看了一眼,虽然没见到他的面目,但是原本戏耍的脸色顿时换做了一副凶相,缩腹抬颚,嘴一张吐出条老长的舌头来----但见的那舌头猩红欲滴,长已及胸,在这夜色中整个人说不出的可怕! “唉…” 没有多看至尊宝一眼,他已经把手中的铁牌给扔了出去! 那铁牌后面带着条链子,扔出去在半空呼呼一个转身,飞回来正好打在黑影的身上,然后白影手腕一抖,那铁牌再次飞起哗啦一声在他身上绕了两转。 黑影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摔倒在地,身子蜷缩成一堆,那铁链缠绕身上的地方嗤嗤朝外冒着黑烟,就像烙铁搁在块肥肉上一般。白影对此哀嚎似乎早已习惯,径直走上前去踩在他的胸口: “生死富贵早有命,来去何时已然定,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何老财,就算你家财万贯,在我等眼中也不过就是蝼蚁一般,没想到你居然妄图藏身养尸地,借僵尸之变再到人间,可真叫我好找啊!” 说完高高举起右手的白色棍子,啪啪啪就敲在了黑影头上,任由那鬼魂哀嚎恳求只是不理,突自口中道:“去了罢!” 几棍子下来,那黑影骤然变小、变细,直直被棍端吸了进去! 白影把铁牌拿在手中,双手一晃,不知怎地那手中棍子铁牌就被收了进去,看也看不着了。 至尊宝啪啪拍着手从草堆跳了出来,叫嚷道:“哇!厉害啊,大叔好厉害啊,这般凶狠的家伙您玩也似的就收拾了,真有本事!”歪着头盯着白影瞅瞅,再跳了起来:“你这舌头好漂亮好长,比那些吊死鬼的好看多了……” 小手一伸居然准备去摸! 这白影正是赫赫有名的阴间无常之一谢必安,阳间人称白无常是也。平日里常人若是见了,怕早就吓得浑身哆嗦晕死过去,谁知道今天遇见个孩童,不但不怕,还赞他的舌头好看,顿时搞得他是哭笑不得,见手伸过来连忙朝后一退,退得猛了,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 白无常摆手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见我怎地不怕?” 至尊宝嘻嘻笑着:“我住在那边…”手朝着城隍庙远远一指:“但是我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我只有个师傅叫八月老头儿。” 白无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几眼,这才知道自己一路玩耍着追出了数百里地已经到了雀儿山的范围,再听他提及王八月,知道是阴阳师五轮宗的门人心中这才了解: “哦,原来是阴阳师的弟子,怪不得不怕了!” 既然事情明白了他也不愿意耽搁,于是伸手在至尊宝头上拍拍:“我手中还有公务要忙,那我就…”手摸到孩子的头上,突然就发觉了不同之处! 入手处冰冷刺骨、寒意阵阵,居然和鬼魂一模一样! 人未死之前,那魂魄有三火滋养、命绳羁绊,总是个温热湿润的感觉,又名阳魂;而死去之后脱离皮囊,由于强留在人间要抵御六道之力,很快就变得阴冷起来,名曰阴魂。 阴魂阳魂不同,阴魂出入人间诸多地方都要受到伤害,而阳魂则是不然,它等于活人一般能出入佛堂、道观、庙宇,遇见钟馗老爷、关二爷等神灵也不会被斩杀----但这孩子明明白白有这皮囊肉身,内中却是一副阴魂! 白无常手腕一动,那刚刚收回去的勾魂牌又出现在了掌中,他举起勾魂牌对着孩子的泥丸念动咒语: “尘秽消除,九孔受灵;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鎗殊刀杀,跳水悬绳…令!彰命数,现三生,汝生汝死历历分明!” 按说咒完那勾魂牌的背后就会显示如此字样:某某某,生于何年何月,幼年如何成年如何,享寿多少多少年,猝于多少多少年… 但这次念咒完毕居然没有这行字迹! 那…似乎是代表这孩子已经不在三界五行之中了? 白无常心中一凛,正准备把这孩子的魂魄拘回地府审审,就看那勾魂牌后面突然云雾缭绕起来,云雾过后在牌上毅然出现三个大字: “楚江王!” 既然知道是第二殿阎罗王楚江王插手的事情,白无常也就不便于此时处理,只准备回去问问再来----他给至尊宝露出个恐怖之极的笑容,摆摆手,整个人化作一阵清风就此不见了。 至尊宝那知道自己刚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见到稀奇还以为和白衣鬼魂自己玩耍,当下连连拍手,直到等了半天不见他回来才知道已经走了,当下也只能作罢。 抬眼看看明月当空时间不早了,至尊宝于是悻悻回到城隍庙中,见那八月老头和刘辟云还在喝酒,旁边居然多了那平日不常见的狐婆,心中又来了兴趣,连忙挨过去边寻摸东西来吃边听他们说什么。 就听得狐婆那阴沉沉的声音道:“……良木坎离,风云未己!这女娃子的魂魄根本寻不到,找不着。所以,你想借他闺女的魂魄托梦这条路是万万行不通的,”她朝后缩了缩,整个人全部躲进油灯的黑影中,又道:“我们得再觅他法才行!” 庙祝刘老头轻叹一声把酒壶拿起,游丝般的酒线从那壶嘴倒进了杯中,他端起酒杯放在嘴边,双眼出声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旁边八月老头不由得有些急了,“你们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依我看,这件事真无须担心,那江湖汉子若是不来也就算了,他倘若真要强来,我们只需依足以前的勾当再弄一次也就罢了,也未必就输给了他!” 庙祝听得此言只是淡淡一笑,酒杯放在桌上道:“八月所言确实不假,我们未必就输给了个游方的端家,至于说那什么袍哥会我自然也不放在心上----但是今天这图我看了,上面那丛冢的模样居然是个端端正正的盖子!” 说着他伸手朝着那场中一指:“再看看莲花,算算时辰…难道你们忘记了么?” 这句话出口,狐婆和八月脸色骤然一起大变,齐齐道:“难道你说的是……?” “不错!”庙祝沉声道:“盖棺莲花镇鬼门,雀鸟闭眼吞金丹,若是水润三河脉,只看甲子一经年!” 他念完这首诗,顿了一顿:“现在正好距离此庙定天卦像第六个甲子年,今年水漫河湾的时候我就担心,没想到现在这担心真的应验了,已经出现了盖棺图、莲花影,所差的唯有那雀鸟闭眼、金丹被吞一说----难道太平世道已经过不成了,我等非得再入乱世不可?” 至尊宝听了半天什么都不明白,只是见三人脸色凝重都带愁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居然一把抓住老刘头的手问道: “刘大爷,你们说的事情我真的不明白,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么一句话,”他清清嗓子念道:“生死富贵早有命,来去何时已然定,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一下子把白无常的话就说了出来。 说完嘻嘻一笑:“师傅也说过‘天有天数天自定,人有人道人自行’,天数怎么样安排的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只要按照天数所向自积阴德,那一切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话一说完三人居然都愣住了! 至尊宝心中忐忑,也不知道究竟说对还是说错,正在寻思是不是该偷偷溜走,这时候就看见他们突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老刘头和八月师傅更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八月老头几杯酒下肚,不知怎地居然有了股豪迈之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叫道: “说得好!没想到我们三人居然今天被你个小东西给开解了----是啊,道法自然,天意为尊!我们何必去担心那些东西呢,只需要做好自己不就结了?” 此时,就连那从不露脸的狐婆,都发出了锯木头一般的笑声! ; 第九章 画得骨说真性情,刻来去言始末本 虽说不再担心,可那事情该来的终究回来----果不然,第二天晨露才稍许微干,城隍庙门前已经站定了帮粗壮的汉子,手中都拿着裹了布条的短棍眈眈而视,个顶个的凶神恶煞不可一世。 最前面则是张满是油腻的桌子摆着,旁边坐了个五短身材的壮汉,光头、粗布褂子、满脸横肉,露出来的膀子浑圆扎实,活脱脱个蓄势待发的猛虎! 此人便是袍哥会的红旗五哥雄起,平日里也称为五排堂哥、管事、红旗大管事,主要负责的就是执法、惩办、争斗等职,在袍哥中最有社会力量,手下的人虽然也都是苦哈哈出身,可进入红旗堂口久了,谁都沾上了一身悍不惧死的江湖习气。 唯一差点意思的就是那桌子----这分明是从鲁胖子那酒肆中拖过来的。 裹布短棍打在人身上只不过是皮外伤,决计不会伤到筋骨五脏,由此见得那红旗五哥本身亦不愿强横蛮夺,本xing倒也不算坏到了极点----老刘头从门缝趴着看到此间也明白了一二,当下心中反倒为难起来,掂量着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至尊宝从旁边拖过来两个蒲团,一人一个塞在屁股下面,就蹲那地儿朝外一起瞅。 眼看五哥雄起桌上盖碗里已经没了茶色,旁边几个三花夹棍熬不住了,其中一个青皮夹棍咳咳两声,陪着笑溜边道:“红五哥,咱这样不行啊,那二球老道明显是摆谱抬架子,把我们就晾这里了…要不哥佬倌你坐到耍起,我去砸开门把老道架你面前来,咋样?” “锤子!”雄起端起茶碗哧溜抿了一嘴,摆摆手:“你个仙人板板的龟儿子,不晓得这旮旯是庙子安?庙子是啥子,那是菩萨老天爷、神仙哥佬倌住的地方,需要尊重!这些狗屁叨叨二不挂五的事情弄里头去搅骚,你是想老子回头挨雷劈安?” 那青皮一下子傻眼了,吱唔道:“那、那哪个神仙…神仙哥佬倌住的地方,我们就只能外头干等起了啊…这个样子耗下去,你说到啥子时候才是个头啊…” 雄起把盖碗啪一声扔到桌上,立刻就上了火:“哑到起!你个批胎神娃儿懂个铲铲!给你们几个宝器娃儿说到这儿,无论啥子时候、啥子塌塌,但凡是有菩萨的地方都给老子安生些----我妈老汉六十多了就信这些,要晓得我外头不尊重菩萨回头就得庙里面去跪起把自己饿几天!要因为你们几个到处里扯火出了这个事情,一句话,到时候老子叫你们死得梆硬!” 见老大发火,那几个青勾子立刻缩着脖子闷到了! 这一幕落入老刘头眼中他立刻就有了主意,拖过至尊宝嘀咕几句----他那小眼顿时睁得犹若二筒叫了起来:“师傅,那么大个子的街痞你叫我去对付,还真是看得起我!人家一抡手就得把我拍得跟副画似的贴地上粘着,抠都抠不下来,拿根牙签挑起来也变成方脑壳了…” 老刘头也算深知至尊宝的xing格,直接抬手打断:“说吧,什么条件才愿去?” 此话出来至尊宝立刻就不嚎了,可怜兮兮的伸出两根手指:“两天,不准管我喝酒的事!” “嘿!你说你个熊孩子咋啥好的没学,就把你师傅那点酒xing子给捡了个十足呢……好,好好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这次事情能漂漂亮亮的解决了,我这就奖励你两天的酒喝,敞开喝,账都挂我头上!” “好嘞!” 他当下挽起袖子把鼻涕眼泪一抹,顿时换了个笑模样出来,那眼神,那神态----“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算好了糊弄那小子的法子,这是顺带着也把我给糊弄了两天的老酒啊?” 老刘头心中当即就有了钻套的感觉…… ※ 又喝得两泡盖碗,别说色儿就连白水的味儿都快要喝不出来了,可是这红旗五哥打定了主意死耗着,干脆就吩咐手下去准备午饭----可就在这时候那庙门吱嘎一声开了! 他虽然没动弹,可手下全部刷刷刷立起了一大片! 庙门洞开,那里面走出来的、走出来的、走出来的居然是个半大的孩子!? 至尊宝关上庙门转过身来,也不害怕,只是冲着雄起的位置嘿嘿一乐,不等那些三花夹棍过来拉,自己先就屁颠屁颠的跑到了他面前----眼睛瞪得老圆老大,一脸惊奇和崇拜: “哇!大叔,你身上好多的刀疤啊!这么多,这么深!你都不疼的么?” “呃,这个…哈哈,都是当年的旧账了,也没什么!”红旗五哥见这孩子本身就有些喜欢,听得他的话心中更是得意,不过他还是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呃,娃儿,这个庙里面的庙祝老头在不在啊?” 至尊宝伸手朝着他身上的刀疤摸去,一边伸手一边啧啧有声,还顺带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哦,他在睡觉呢,估摸一半会儿该醒了吧,等着就行…大叔,您找他有事么?” 听说庙祝快醒这下雄起不急了,“没事,没事,就是聊聊而已…”任由至尊宝的手落在自己胸口疙瘩肉的刀疤上,安心逗逗孩子混时间就随口来了句:“这些东西都是大叔当年和坏人打架动刀子的时候落下的,每一道都有个故事哦!” 此话正中至尊宝的下怀,于是他‘哇哇’惊呼着借梯下坡,随手指了一条问道: “大叔,说说这个的故事嘛!” 至尊宝手指的刀疤沿着胸口斜斜而下差点开膛,看起来当日也是危险之极,可这刀疤的来历说起倒正好投了红旗五哥的脾胃,一来这事因为袍哥会为了孤儿寡母出头,那叫一个光明磊落义盖云天;二来当日又是以弱胜强赢得极为光彩----顿时旁边几个知道情形的袍哥也就凑趣了起来:“五哥,你就说下子给我们听听嘛!” 雄起顿时得意道:“那好,我就给你们说说!想当年,我们……” 当即他把个事情讲得是惊险曲折堪比说书,足足一炷香功夫才讲完,话音才落那至尊宝就带头拍起了手:“大叔好厉害!好厉害!” 外人都带头了自己人岂能不应着?当下那群袍哥都噼里啪啦的拍手、赞美、吹捧…不可细数!瞬间搞的是气氛热闹无比,差不多有点赶乡场的味道了。 接着这劲头至尊宝又继续:“大叔大叔,那这条呢?” “这是…如何如何…怎么怎么…” “还有还有,这条…” “这里又是…如何如何……” 这边雄起使劲吹壳子,旁边的小弟娃儿和至尊宝就一个劲的夸,围着桌子简直欢乐到了极点! 正在这时,至尊宝突然伸手指着他挽起裤子的小腿上一个半圆的伤疤,叫道:“大叔,这里又有什么故事啊?”那伤疤凸出一块犹若半圆,边上颜色略深,就像被个动物所咬伤的,至尊宝早就看见了,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来问了一回… 果不其然,雄起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几乎所有的袍哥突然之间都默不作声闭了嘴,就算有不知道的也被旁边的人给捂住了嘴巴不让继续说话! 至尊宝不管旁边的人使劲拉他衣裳,继续嘻嘻笑着:“大叔啊,这个疤有什么故事啊,你就给我说说嘛,说说好嘛…” 雄起突然解嘲般苦笑一下,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年轻的时候我有个婆娘,长的标致好看,结果被个土财主看上了想花钱买走,你说我咋子可能答应嘛?于是那狗日的财主就带了一群狗腿子过来硬抢,这个伤疤就是当时着狗咬伤了的…” 眼中不知不觉就流露出种说不出的凶狠,像是一只雪地中受伤护犊的恶狼! 他想起了往事心中伤感,不知不觉就说了下去:“…我被打得在床上睡了几天才能下地,婆娘自然没保住,一遭抢过去她就跳井死了,”他猛然吸了口气,发狠道:“后来老子就找了个半夜摸到那狗日的家头切,咔嚓咔嚓把一窝子都给端完求了!” 说到最后报仇他心中才舒缓了些,端起盖碗正准备喝茶,就听至尊宝突然问道:“大叔啊,那个地主是给钱买你的婆娘,还是直接抢的啊?” “买和抢有啥子区别哦!”红旗五哥恼道:“老子不愿意卖的,他扔了钱抓走也算是抢!” “大叔说得对嘛!”至尊宝悠悠道:“人家不愿意的卖,就算你给钱也算是抢----大叔,你说我们庙子不愿意卖给你们,你们这个样子来找庙祝大叔,算不算也是抢呢?” 那雄起一下子没回过味来,踌躇道:“呃,你说这个…这个…” 没等他说完至尊宝又道:“被人家抢婆娘你心中难过,那大叔你抢我们的庙子,我们这些人吃饭的地方,又有没有想过我们难过不嘛?”他眼露轻蔑:“当大叔你被抢的时候恨天不公,转过头来又抢劫我们…要是大叔你的老婆在天有灵,你说她会怎么想啊?”此话已经完全不像个孩子能说出来的了! 顿时,红旗五哥与手下袍哥全愣了! 雄起面似平静但心中却犹若翻江倒海一般,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已经想起了当日老婆被财主从家里拖走的样子,无助的眼神、拼命的挣扎、撕心裂肺的哀号和手指在泥地抓出的条条血痕……一幕幕在眼前反复闪烁跳动! 他心中骤然一软! 至尊宝刚才那话说得大义凌然掷地有声,其实一直偷偷观察他脸上的表情----突然,那雄起毫无征兆的站了起来! 他心中当即就是一凛,却听那粗壮汉子长长吐出口气:“娃儿,你说得对!我要是今天因为大哥的关系来强抢你们庙子,那和当年的土财主又有啥子两样?仗着自己有人有钱就欺负老百姓,这种事我要是做了,别说菩萨怪罪,就连我婆娘坟头都不得安生哦----崽儿些,我们回去给大哥说起,欺负老百姓的事情我们红旗袍哥些搞不来!” “社!”一群汉子扯起嗓子全部吼了起来! 雄起拍拍至尊宝的脑袋,笑着:“想不到你个娃娃还懂得些大道理,老子硬是看你顺眼巴适,这样嘛,下次你到蓉城来的话……” 刚说一半,突然听到了阵急促的马蹄声! ; 第十章 天道无亲常与善,匹夫失德多逞恶 马蹄声犹若暴风骤雨一般飞快到了面前,停下来又是那三排堂哥的马车----门一开他就从车上急风火燎的跳了下来,连声嚷道:“啥子事情哦,咋个光坐到外头呢?” 袍哥会的中是以头排大哥为尊,下面有负责钱粮经营的三排堂,执法惩凶的五排堂,负责对外堂口、帮会联系的六排堂,并称三堂口。其三堂口的主事就叫做堂哥,内中排位并列无分高下,各自分担了自己的事情而已。 那虚出来的二、四两排也有原因,‘行二且留’是因为不敢逾越关二哥的位置,但凡江湖门派必须把二位交椅留出来;‘逢四过一’则是因为当年桃园结义少了赵子龙,若在必为四弟----这在川渝一代极为盛行,乃是铁打的江湖规矩。 那雄起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脾气暴躁杀气重,平日里一直都压着三排堂哥半头。今天这事虽然逆了大哥的意思,可依旧不会在这胖子面前低头----见三排堂哥气势汹汹的冲来,当即脸色一沉: “毛胖子,老子做事情要你娃儿教我安?咋子嘛,觉得不安逸哦,不安逸自己来弄撒!” 那三排堂哥毛胖子见他发火立刻就萎了,连忙陪了个笑脸:“哎呀,五哥你莫发火,我还不是心头急才得乱说话的…洛老大从早上到现在问了我十几次,真的没办法了!” “哎!莫给我说这些!”红旗五哥一摆手:“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着急,反正这事情我不想管了,你也莫给我扯偏分儿,谨防老子给你日燃火!” 扯偏分就是暗中动手脚的意思,红旗五哥这话的意思了然,不但自己不打算出头把庙子买下,甚至还不准他背地里使坏耍诈,这话一下子把毛胖子给搞迷糊了。 他顿时傻眼道:“五哥,你这话啥子意思哦?”他那小眼睛几转就瞄上了一旁的至尊宝,顿时伸手一指:“是不是这娃娃用了啥子妖术把你给迷了哦,五哥,大哥的事情你都不弄了…” “迷个锤子,和他没关系!”五哥喝骂一声打断他:“我们袍哥会一直都是帮穷人整地主老财的,就算有时候发点边财也没做到抽人底火那步切,但是这回喃,你自己看嘛!老大鼓捣买别个的土地,不卖就喊要我们日决别个的仙人板板----这事情要得个锤子,传出切以后走到街上腰杆都挺不直了!” 当下那红旗五哥就把心头所想的说了一遍,表示自己绝对不参与逼迫老百姓之事… 他戳这锅漏让毛胖子有点莫奈何了,琢磨之后也觉得至尊宝那孩子不简单准备从此处入手,于是他从马车上取了两根麻糖把至尊宝叫到面前:“娃儿,大叔给你说哈,我们绝对不得强抢你们地方的,只是想买下来,至于你们的生活问题确实有解决的办法----你能不能给大叔说说,究竟要咋个样子你师傅才得卖嘛?” 心中连转了十七八个弯,可怎么都想不出来该如何下手… 他那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至尊宝在见他的时候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他伸手拿过麻糖,咪咪笑着道:“师傅说了,这个地方也可以卖,但是就怕你们给不起钱,然后又批塞塞的光是搅骚----要是你们真是按我们规矩来买,也不是说不卖给你们!” 毛胖子听到这话高兴腾了,当时只差把至尊宝抱来亲起了,立马连连追问究竟要个什么价----至尊宝拿着麻糖嘻嘻笑着跑进了庙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面拿了个四四方方的棋盘。 他把棋盘放在地上,指着左上方第一个格子道:“我们不要钱财只要大米,你们拿米来给我们就好了:第一个格子的地方一颗米,第二个格子的地方两颗米,第三个格子四颗米,第四个格子八颗米……” 毛胖子顿时明白:“第五个十六颗!第六个三十二颗!也就是说每个格子的地方是前面两倍的米嘛,是不是?”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当时的大洋算是硬扎货币,一块大洋在川渝之地将近能买百斤大米,一千大洋买起来的大米…真是不用算了,那可是好几十大车的白米啊! 至尊宝心中好笑,但脸上还是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点了点头:“恩!” “作数不哦?”毛胖子还是不信:“你个娃娃说的话你师傅不认咋弄哦?” 没想他话音才落,远远传来个声音: “作数,咋个不作数?只要你们按照这个棋盘把大米准备好,那我的地契就给你们了!” 众多袍哥连同至尊宝一起转身,看见庙门此刻突然就洞开了,走出来个挥舞张黄纸的老道士,又脏又丑兼着猥琐,正是见过的庙祝刘辟云。 不等毛胖子等说话,庙祝老刘头又接着道:“不过这事情我徒弟也说了,怕你们买不起来搅骚,所以我们只来一次,”他叫至尊宝把棋盘拿来放在庙门口石台上:“准备得了这米,你们就来拿走地契,准备不了,那事情从此不要再提了----你们可守得这规矩?” 既然老刘头松口价格又是如此的低廉,毛胖子那还有不允许的道理啊,于是拉着红旗五哥莫口子的答应,并且还和老刘头三击掌定了约---- 击掌之时双方心中均是同样的念头:“你个哈儿!” ※ 围棋乃是古人琴棋书画之一,纵横共计十九条线,形成了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代表三百六十一周天之数是众人皆知的,但那其中的格子却只有三百二十四格。 毛胖子见老刘头答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自然立刻告辞赶了回去备米,而红旗五哥见事情了结也不再耽搁,同样是赶了回去,把个清静的下午留给了鬼市众人。 此刻不但老刘头哈哈大笑,就连鬼市众人在知道缘由以后也是乐不可支! 原来这鬼市中的常客不但有新鬼,也有几百年前的老鬼,那些鬼魂见多识广又喜欢至尊宝,有时候就讲点什么奇闻异事来听。 这关于围棋棋盘的故事也正是鬼魂说讲的故事之一! 远了不说,且说那格子到第一百格的时候,米粒的数量将是个三十一位的数字,而一斤米不过贰万六千粒左右,那斤数非但袍哥会凑不够,就连全华夏也得是多少万年才能收获的! 更比说到三百二十四格的时候了! 袍哥会无非江湖组织,那三排堂哥毛胖子也只不过比旁人多了点算数和经营的本事,平日里那读过那么多的书籍,这一来就被至尊宝给套了进去。 当晚,毛胖子在蓉城米庄来回奔波了半宿,最后灰头土脸的到洛大胡子面前去报告,结果就被一脚给踹了出来! 然后洛大胡子连夜就赶往了观天居士所住的旅馆中…… ※ 入夜。 今夜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逢三祭七,鬼市自然不会开来,鬼市众人也忙于了结前些天所接的活计而没有留在城隍庙中----就连平日里不太愿意出门的八月老头也有事外出了,仅剩的几人自然早早钻进了被窝。 至尊宝好说歹说从老刘头那里取了一葫芦水酒,加上鲁胖子门外晒着的半把地瓜干,早早溜回自己的房间喝了个痛快,自然也早早爬到了床上。 混混僵僵埋头就睡! 半夜时分,至尊宝不知怎么突然醒了,只觉得口渴难耐,于是他摸摸索索的从床上下来去找水缸----才走了几步似乎听到了个声音在呼喊,迷糊之间居然就从自己屋里走了出去,一路到了河边… 猫打转,狗开门,小鬼勾魂来守坟! 等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个火堆的旁边,不远处有个桌子摆着,上面摆放了三牲五鼎祭品、墨碗、白烛,烛上缠绕着人牙串链,旁边则是一对雕刻的小人,似玉似骨。 白色的蜡烛燃烧中发出浓重的腐臭味道,伴随火堆边的阴风荡漾更是难闻的很,但至尊宝并没有注意这些----他好奇的打量火堆边这人的所作所为,心中一片茫然。 那人手中抓着只砍掉头的黑猫,边绕着桌子转圈边把猫血撒在地上,逐渐就成了个圈…他口中念念有词,不时伸手把那猫尸举起,似乎在给什么人看! 才看得片刻,那人突然转过头----正是那天见到的插蜡杆的人,观天居士是也! 他露出口白生生的牙齿咧了咧嘴:“小娃娃,想不到你居然醒了…唉,你运气真不好,干嘛要醒过来呢?一醒就要多受很多的折磨,那又何必?”说着他把两指塞进了猫尸的颈腔中,取出之后伸手就这么一弹---- 一滴血珠飞出,正正溅到了至尊宝的额头! “等等!”至尊宝也不去擦,急急叫了一声:“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想干嘛?无论怎么样你都可以给我说下嘛,”他眼珠子一转把句鬼魂常说的话给搬了出来:“就算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啊!” “死?呵呵,那倒不会,”观天居士咻咻怪笑几声:“你就是我的房契地契,要死了,我拿什么找他们去换啊?安心吧娃儿,只要你乖乖睡上一觉,所有事情都了结了!” 至尊宝着急的大叫起来:“别啊!说清楚点呗,到底怎么怎么换…”可那观天居士不理不睬,伸手把另外两滴血珠弹到了桌上人偶上,口中大喝一声: “生死来回,照命照行----起!” 说也奇怪,随着他的叫声那桌上的人偶居然噗噗的跳了两下! 在外人眼中是那人偶跳动,但至尊宝确明明白白看见那人偶骤然冒出股说不出的黑色阴风,在半空凝聚之后变成了两个全身漆黑的小人。 这两个小人看神态大小分明还是孩子,但那脸上的阴寒毒辣、怨毒凶狠却比那些厉鬼凶煞还重了几分! 穷凶极恶、怨气冲天亦不过如此! ps:卷首语第一句来化自《道德经》上篇:道经----‘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不责于人。故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 第十一章 害人不得终害己,一计了结又一计 那小孩鬼魂出来之后在空中旋转几圈,鼻翼抽得几下,嗅着血腥味就朝至尊宝飞了过来! 观天居士见空中阴风缭缭鬼哭狼嚎不止,一团凶狠无比的白色雾团朝着小孩扑去,心中得意之极,恶狠狠的命令道:“哼哼!把这孩子的三魂七魄给我吃掉一半,叫他救回去以后也是个白痴!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居然敢挡我办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至尊宝还来不及有所动作,那两鬼已经飞一般的冲了过来,顺着头顶泥丸就钻进了他的身体里面。他只感觉全身一凉,就像喝下一碗冷冰冰的稀粥,顺着头顶一直到了脚底! 可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观天居士还没发现这一切,他见阴风席卷裹住了至尊宝,立刻急急取出段灰白的指骨,然后用那桌上牙链割破尾指将鲜血滴在指骨上,口中道:“中!” 至尊宝完全不明所以,只是傻站在那里盯着。 等了半响还毫无异状,观天居士顿时着急起来,又割了次手指再滴了回血,可静等之后依旧什么事都没有----这下他真的慌得不行了。 观天居士劈手抢过桌上的牙链,咬破舌尖就是一口血喷了上去,死命的催促那小鬼…连弄几次,脸上都浮起了一层死灰,可这一番折腾下来哪里有用? 那孩子依旧是隔山望马跑的架势… 其实至尊宝心中也不好受,全身翻江倒海就像累了三天三夜似的乏力,可他那xing子死活不服输,非但没有露出一丝半点的难受,甚至还嘻嘻笑了几声! 观天居士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水顺腮而下,心中惊恐不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只觉得手脚发软全身酥麻,全身的汗毛都已经根根竖起了! 额山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面颊流下,整个人都冷了一圈! 他不好受,他所驱使的小鬼也难受的很。 人的元神由魂魄聚合而成,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至尊宝自小非比常人,三魂中唯有命魂,七魄中也只有气、力、精三魄,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而那些才是小鬼所能摄取的! 残留的一魂三魄藏于五脏六腑之中,使得躯干能够行走,鬼魂又如何能够啃食? 多催促几次,至尊宝心中的感觉已然达到极点,可是就在自己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头顶突然一凉,一切不适顿时消散了! 两小鬼忍无可忍,已经从他的泥丸冲出,直奔观天居士而去! 鬼啃骨! 观天居士通体骤然一凉,他心中知道是小鬼反噬自己的魂魄,心中大骇,把手中的牙链一扔转手就摸出来把明晃晃的短剑! 顾不了那么多,杀人夺魄,先把小鬼稳住再说! 他抢过两步冲到至尊宝面前,咬着牙恶狠狠的叫道:“娃儿,我现在自身难保顾不上你了,到了阴曹地府你可别埋怨我,要怪,你就怪自己命数太硬吧!” 说完抬手就朝至尊宝印堂刺去,想要揭开他的头颅取出脑浆来喂食小鬼…… “嗖!”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过来撞在观天居士的手腕上,痛得他全身一颤,手里短剑也掉在了地上----同时,一个懒倦的声音悠悠响起: “哟!急眼了啊?扛不住了啊?想要杀人越货了啊?”三个‘啊’问完,老刘头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显现出来,还是那么的邋遢、肮脏、不修边幅…可一双眼睛晶亮有神、圆润无比,就像是墨盘中的两粒珍珠。 掉在地上的只不过是个黑漆漆的酒葫芦而已。 观天居士扶桌站定,强忍住身上蚁噬虫咬的痛楚发狠道:“你是何人?敢管我们白莲教行走诸事,难道不怕无生老母、弥勒圣佛降罪吗?到时候阿喃血池、无妄刀林收了你的魂魄生不如死,可一切都晚了…” “我呸!”老刘头不屑的猛唾一口,走近把至尊宝拉到自己身边,“你还给我说啥子血池刀林哦,就现在你这个样子----喂,我顺便问下,你们门派的鬼啃骨你自己能能撑多久,怕是啃到阴阳心脉也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吧?” 观天居士蹭蹭蹭猛退几步,骇然道:“你、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只道是自己走漏消息来了对头,不知不觉就把桌上的牙链抓在了手中。 他虽然身上百般难熬痛楚,可那心中骤然升起了蓬勃杀机脸色也变得狰狞凶恶起来,老刘头不是瞎子自然瞧见了,他轻轻咳了一声: “我?我就是这庙里的老道士,拥有这地契的主家,同是,我还是这一方水土的看管…既然同是法门中人我就劝你一句:害人之心不可轻生,杀生之事更是万万不能做的----这庙你是买不下来的,赶快回去解了你的小鬼术法吧,再耽搁下去恐怕命都保不住了!” “我、我不要你管!”观天居士狠狠的撂出这句话,可说话之际他的脚步已经开始移动了… 老刘头拉着至尊宝看他假模假样的挪动步子,才得几步自己已经乱了,再也不顾上装腔作势,抓起几样东西扭头就跑,心中这才是一块石头落地。 远远还撂下句狠话:“我、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经去得远了。 这事情…会不会就这样了结了? ※ 蓉城位于雀儿河汇入柳江的河口处,而柳江逆流而上五十多里则有另外一条河流汇入,那河的名字叫做半边河,旁边的小镇就叫做半边镇。 半边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条主要的街道夹着便是整个城镇的中心,前街尽数都是酒肆饭馆、窑子赌场,当铺客栈,但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药材铺,全都挂着个巨大的牌匾: “收购药材!” 也难怪,半边镇旁便是巍巍群山,里面的珍药奇草多得不行,也是所有来此之人最主要的目的和此镇存在的唯一价值。 后街远不如前面繁华,大多数是仓库和某些商行的住所,平日里少有外人进来,唯一的另类也不过是街尾旮旯里的那间酒肆。酒肆藏在犄角旮旯里毫不起眼,就连门楣都藏在那排青翠湘竹的后面,唯一露出来的只有竹竿高挑的布幔,上书店名: “乾坤大!” 就在观天居士夜袭两天后那个黄昏,一辆马车嘎达嘎达的穿过整个半边镇来到了酒肆门口。车才稍稍停住,就从那车上下来个病怏怏的年轻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年纪,一身雪白的缎袍,手中握着块手帕----只是那脸色发青,就像抽多了鸦片的痨病鬼一般。 年轻人看了看布幔上的字样,点点头正要进去,却突然眉头一皱连忙用手帕捂住了嘴----顿时一阵咳嗽声从他手帕后沉闷的传出,如此的撕心裂肺,几乎把心都要咳出来了。 后面赶车的汉子连忙跑过来,轻轻用手捶着他的后背,关切道:“六哥,怎么样没事吧?” 那年轻人摆摆手,自顾自的咳嗽了一阵,这才抬起头用手帕擦擦嘴道:“无妨,都是老毛病了,最近几天事情多些所以不太注意罢了----好了,我准备进去办事,你就留在外面吧。” “是!”那汉子点点头退开几步,看来对这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年轻人居然是言听计从,顺着他的意也就重新回到了马车上等着了。 这被称为六哥的年轻人轻轻一搂下摆,也就进到了酒馆之中。 前街的酒馆热闹非凡这却清净得很,放眼看去居然没有一个酒客,唯有那小二不时端着酒菜送往楼上雅居,这才表明了上面略莫还有生意。 年轻人靠窗找了个桌位坐下,也不说话,只是从竹筒里抽出四支筷子两横两竖在桌上摆了个‘井’字形,然后把桌上酒碗翻将过来倒扣在上面,末了,碗底凹处又轻轻放上了一枚大洋。 远处掌柜冷眼瞧着也不多话,等到他一切停当,这才从里面走了过来,径直就坐在了年轻人的对面。他抬起手从井字里面抽出一根筷子,轻轻压在龙洋上面,依旧一言不发。 年轻人却再没有动那下面的三根筷子,而是反手把旁边的酒杯拿起,在筷子的两头倒着就扣上了桌。 见一切都对的上,那掌柜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施礼道:“这位兄弟,在下此间老板,姓黄,不知道怎么称呼?” “称呼就不必了,”年轻人回礼道:“只是请老板先把见份笑纳了,然后我们再说可好?”说着就把那碗朝着掌柜轻轻推了推。 掌柜也不客气,劈手把龙洋就揣进了怀里,随即问道:“这位兄弟,你来此处点灯烧香,想必是知道规矩的,那我就先问一句:你是要过线还是挑梁?” 年轻人看看掌柜,露出个口白生生的牙齿笑道:“既然掌柜你问,我也就不转圈直接了当了!我要挑梁,需要你给我找个人来,但是规矩有三:一不开花照亮,二不摸竹夹棍,三不起风头,杵儿对火明杖先付一半,全部是大洋!您若是把这事情办好,那自然是五分五甩的酬谢,但走漏了风声开了火头,我绝不饶你----您可清楚了?” 他虽然病怏怏的好似文弱书生,可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眼却犹若鹰鸠般狠辣直直盯在那掌柜身上,掌柜知道这是道上内盘,也不矫情立刻就应了下来: “先生你放心,我既然吃的是万青饭也就守着万青的规矩,你划下来的规矩绝对遵守----那请您说说,这人您是要那路的?檐老鼠、过山风、花菩萨、跳墙猫儿还是顶头风啊?” “顶头风!”年轻人笑了笑:“要快,要好----我车在外面等着,立刻就要带人走的。” “行!行!”掌柜连忙从怀里摸出个牌子交给伙计吩咐几声,再回过来招呼道:“那请您就跟我上楼少坐,人一会就给您带到了!” “好!” “那怎么称呼您呢?” 年轻人轻轻泯了下嘴唇,笑道:“叫我乌笛。” (江湖切口各有千秋,这里是川渝切口,内中关于对话翻译如下: 掌柜也不客气,劈手把龙洋揣进了怀里,随即问道:“这位兄弟,你来这里照足了规矩对上了暗号,那我们的规矩你也该是清楚的,先问一句:你是要我们代你找人办事还是找人然后自己谈啊?” 年轻人看看掌柜,露出个口白生生的牙齿笑道:“掌柜既然问了,我就明说了!我这是要直接和人联系说好,不需要中间人,你只需要给我找到需要的人就行了。但是我有三个要求,第一这件事必须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第二这件事你也别给我在里面想搅和了,该多少抽头我回头给你,此事不提;第三这件事我不愿意大张旗鼓的找人,你偷偷找来就行。至于钱那方面,我给他是先付一半完事一半,全部是大洋!你要是事情办好,我这里给你十个大洋酬谢,但是要让外人知道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虽然病怏怏的好似文弱书生,可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眼却犹若鹰鸠般狠辣直直盯在那掌柜身上,掌柜知道这是道上内盘,也不矫情立刻就应了下来: “你放心,我们是做牵线搭桥这行的自然遵守规矩,绝对不会乱来----请您说吧,您是要那路人?小偷?剪径的匪人?勾引女人的小白脸?骗子还是杀手?”) ; 第一二章 乱花实难迷人眼,拨云现日飞鹰扬 从古至今杀手都是个古老而神秘的职业,荆轲要离千歌万诵,专诸聂政快意恩仇,一直被文人墨客的笔锋描绘,或冷峻坚毅,或扎须雄健,可罕有杀手是凤三这个样子的---- 胖子! 凤三要是把身上的肥肉割下两百斤来,说不定还能算得上俊朗秀美,毕竟唇红齿白玉面桃花是少不了的,可偏偏他那算得上秀色可餐的面容加上球一般的身材,那就让人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就这副尊荣,他却傲然是整个半边镇最厉害的杀手。 眼下,凤三正在夜幕的掩护下朝着城隍庙慢慢靠近,如此崎岖难行的荒野山路,他居然行走之间没发出丝毫的响声,那眼神身手如同觅食的野狼般凶狠矫健!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就是凤三的杀手之道! 凤三沿着山路偷偷摸到城隍庙外的屋角,抬眼朝内一看,顿时心中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冒了出来----那石板校场周遭的店铺都笼罩在种蓝汪汪、绿油油的光亮之下,看上去似乎灯火通明,可细细看去却又都朦朦胧胧不甚清楚;那些店铺老板或者在对空气侃侃而谈,或拿着物件虚比乱划,要不就是给空桌子摆上酒食,换着餐具… 他心中正在嘀咕,不知那里又刮来一股冷风直透骨髓,不知不觉从额上就滑落了一道冷汗! “大叔!” 身边突如其来的童声把他吓了一跳,转身的时候太急又在墙上尖角刮了下,全身肥肉触电似的都抖了起来----疼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瞅过去,原来却是两个粉嘟嘟的小孩! 其中个扎着冲天辫的男孩露歪着头问:“叔叔,你在干嘛呢,怎么不过去啊?”说着话似乎好奇的紧,可旁边的女孩显然怕生了,藏在他的身后拉着衣角,“哥哥、哥哥,我们走吧,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妈妈要骂…” 面对这俩人畜无害的孩子,凤三顿时放心了,蹲下身子边揉那肥肉边露出个笑脸:“哎呀,别怕啊,叔叔不是坏人…小弟弟你给叔叔说,过去干什么啊?” 男童的头歪得更厉害了:“过去吃东西啊,叔叔,叔叔,你不吃啊?” “吃东西?”凤三不明白了:“干嘛大半夜的吃什么东西呢----呃,小弟弟你说说,是吃什么东西?” 男童嘻嘻一笑,朝着那旁边一指:“这个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居然是那不远处擦在泥地上的三支线香!赫赫然有缕缕青烟缭绕而上,在夜色中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那小孩猛然把鼻子一抽,青烟顿时蛇般卷席着被他吸了进去----男童又笑了,“嘻嘻,叔叔,就这样……” “你!你!你!”三个‘你’字出口,凤三猛然咽了口唾沫,指着俩孩子惊恐无比哆嗦道:“你们、你们是人还是…?”他只觉得喉咙干的厉害,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 咕噜! 偏的太厉害,孩子的头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滚了两滚还说话:“哎呀,掉下来了。” 女孩一下子跑了过去,把那男童的头捡起来拍拍,奶声奶气的怪他:“你看你,一会妈妈一定会骂你的!”接着,一摇一摆的跑回去把人头递到了男童的手上。 还需要等他们回答么? 不用再说,凤三已经兔子一样连滚带爬的窜出了一丈多远,脸青唇白牙齿打架,朝着校场人多的地方就冲----也不知怎地,校场上突然多了许多人,三三两两也有围堆聊天也有,凤三哪管得了那么许多,只顾找了个人堆就钻了进去。 这才回头朝着那俩孩子的地方望了一眼…可那墙角哪还有半分孩子的影子,唯有三支线香还在徐徐燃烧着。 凤三长长吐出口气,心中这才安稳了些---- “…对对,就是这个款式,”人堆中的声音钻进了他耳里:“边上还要拉开点,然后下面大些…恩,好好,就这样了…”一个女子接口道:“好了?确定不改了吧,那我就给你了!” 凤三定眼一看,人堆中那女子说着话,正把手中个物件给点燃…… 纸衣! 他那才落到肚子里的心顿时又被提到了嗓子眼,一股酥麻感从后背直直就爬到了头顶,全身像是掉进了冰水中不住发抖! 凤三那里还敢再看?立刻轻手轻脚就朝后退去。 “哐当!” 刚刚抬脚,他突然觉得碰到了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转过念头一群人已经都朝他瞧了过来----那女子嫣然一笑,“哟,等不及了?那我先给你剪吧,你说说要什么样子的?” 手中朝他扬了扬,不是别的,正是一张白纸! “我的娘啊!”凤三也顾不得许多了,顿时飞也似的就逃出了人群开始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离开这里!都他妈是疯子,都他妈是鬼!我一定要走!一定要走!还要快点,还要再快点……” 他从人群钻出也没有谁来阻拦,只是背后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可已经顾不得了,凤三只是一心想找个人少的地方逃离这里! 脚下发疯似的放足飞奔! 这一冲出来不得了,只见远近都是无数隐隐调调的人影,歪头斜肩拉长了舌头什么都有,把他围在了校场的中间。 凤三行走江湖多年也算是薄有名气,这种情况下居然一股狠劲从心底窜了起来,他猛然翻手露出巴掌长的匕首,死命的朝着当前一人给扔了过去! 匕首流星赶月去势如风,立刻就到了那人的面前! 可是这匕首居然没有丝毫的停顿,径直就穿过了他的身体,接着下一个,再下一个…最后是啪嗒响着钉到了地上! “鬼啊!真的是鬼啊!” 凤三疯了似的嚎了声,也不敢再冲,立刻就朝背后人烟稀少的地方扑了过去----这些鬼魂最少的地方就是城隍庙了! 突然,那城隍庙的门拉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探出个脑袋来。 那人朝着校场的鬼魂望了一眼脸色甚是着急,他对着凤三摆摆手、挤挤眼,然后伸手朝着旁边的矮墙一指,焦急道:“走那边,那边才能跑掉!” 急病乱投医,凤三也就只有去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到墙边,伸手抓住块砖头脚下发力,竟然迅猛之极的就越过了墙头… 但接下来脚下竟然一软,随着鼻中闻到了一股极为恶心的臭味! “坏了!” ※ 有人说,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是半夜被鬼追;也有人说,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是半夜掉进粪坑…但是对于凤三来说,最大的莫过于这一回了! 身在粪坑之中,边上围了一大群的鬼魂----人世间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么? ※ 火把的光亮突然出现在粪坑边缘,接着个猥琐至极的老头怪笑着在坑边蹲了下来,旁边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来,宝儿,和师傅一起先拉泡屎再说!” 这老头正是刚才给凤三指路的人,初见面他就认了出来,若不是因为在这地方出不来说不定早就扑过去拳打脚踢了----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居然听到了这么一句,当时就吓尿了: “别啊!大爷,求您老千万别、别拉这个、这个什么好吧?” 想想,要是被人真拉泡屎在头上,这面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惜他这哀求完全没用,旁边至尊宝理都不理就挎下了裤子,撅起个白生生的屁股蛋子就开始使劲,完全是副箭在弦上的架势,而旁边那老刘头也嘿嘿坏笑着解开了裤带,伸手在裤裆里面掏啊掏啊…… 十万火急已经过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差那最后清风吹碧树就要一泻千里,凤三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选择了束手: “大爷,我的亲大爷!求您了,千万把你孙子给拉住了!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话要我做什么都行!真的都行啊…对了,我告诉您是谁叫我来杀人的好吧?”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了:说的是这次杀人没人知晓,可实际上早他妈就被别人给洞察分明了,唯一不知道的估计就自己这宝器。既然到了这一步也就没啥说的了,直接来个竹筒倒豆子来了底儿掉,说不定还能换得一线生机! 顺带心中就把病怏怏年轻人家里的女xing挨个问候了一遍,以某种超友谊关系证明了其间的亲密程度,并且把自己的辈分在理论上提升了一遍,彻底摆脱了‘不举’、‘x萎’等字眼的可能xing! 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效果,当时那老刘头就把孩子给拦住了:“等等,看他有什么屁好放,过会儿我们再继续,”转过来露出那硕大无比的黄板牙:“真做牛做马都行?你发誓,发誓我就拉你起来!” “这…好!好!我发誓!”刚犹豫,一道黑影从头顶猛然掠过,凤三立马又看见了那群坑边黑影的面容,当下就自顾自的吼了起来:“我发誓,以后听从这位道爷的吩咐,做牛做马在所不辞,若有违背、呃,若有违背叫我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头上突然响起了一片轻微的噼啪声,猛然抬头见一张符纸燃着火送半空悠悠荡荡的飘落下来,那纸上光晕只是一闪瞬间消失,就像是某个什么事情了结了。 他有点迷糊:“这、这是……?” “这是咒箓,发誓用的,”鬼影黑暗中钻出个人来,佝偻着身子嘿嘿怪笑:“只要你一旦发誓就不能更改了,否则的话,不出三天就一定应验哦!咻咻!” 一个接一个的从他旁边出现了很多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看相貌正是那年轻人要求自己杀掉的店铺中人。这些人都是一脸的笑容,开心的有,猥琐的有,就连憨厚老实的都有----只不过那笑容看起来为什么都显得如此奸诈呢? 旁边那些飘忽的冤鬼魂魄同时亦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脑中浮现了个念头: “糟!这才真是掉坑里了!” ; 第一三章 食肉吮髓饿浮屠,画骨绘心油炸鬼 在粪坑中泡了半宿再直接用凉水冲了半个时辰,那味儿是洗得差不多了,可凤三却结结实实被冻得有些凄凉----活像那些被水泡了半天的死猪肉。 冲完之后老刘头直接扔了床油腻腻的被单过来,那眼神手势和给旁边的驴添料子一模一样,当时那凤三心中一酸泪珠子混着头上的井水就淌了下来…此时此刻,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有这么一出,别说是两百大洋,就算是两百小媳妇也不能答应啊! 但是,就在时间刚刚过去四分之一柱香之后,他突然有了种天高海阔凭栏处的感觉,云淡风轻中似乎一切都值得了…这情形究竟如何,就得从他眼泪哗哗的那一刻说起了! 凤三用被单把自己裹了裹,可怎么算也只够得半边身子,于是委委屈屈的把下半部重要的位置给遮掩了一下,未开口,那老刘头捧着草料已经说话了: “不是我抠门不给你衣裳穿,确实是你那身板我们这里找不着合适的,但你大可以放心,等你给我拉磨的时候,罗寡妇那边衣服绝对能做好。” 且不说做寿衣的罗寡妇给人做衣服手艺如何,光是这句‘拉磨’可就知道开始粪坑里凤三那句‘做牛做马’老庙祝是点都没忘! 凤三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院门哗啦就开了,紧跟着一群人鱼贯而入----刚进门就听见个烟锅袋嗓子嚷:“嘿,你说这味儿!老刘头,我说你怎么把这家伙给弄这里洗啊,也不怕味大了熏着菩萨佛祖的…来,先糊糊喝了吧。” 来人正是纸扎店的八月老头,后面跟一大帮子鬼市的铺主正捂着鼻子偷笑着,臊得他刚接碗就把这脸就埋进了肥肉堆里,接着听见老刘头满不在乎的声音道: “粪坑就在牲口棚子边,上又靠近水井又靠近后墙根的,水一冲就和驴粪蛋一起清干净了,你说不这里洗换哪里去洗?再说了,就算有人闻着味儿不对,我也可以说是牲口闹春了呗…” 众人一起呸呸呸的表示赞同。 “这句话有道理!”独眼苟大爷走上前把手中的油果子塞进凤三手里,也不理睬,走回去和众人一起在旁边的柴火堆上坐下:“其实吧,我们明明可以把这累赘吓跑了事,干嘛还费功夫弄回来啊?再怎么说也是被请来的杀手,万一我们一个没留神…”手在脖子下面一划:“我们不就都交代了么?” 刚说到这里老刘头那手抬起来了:“这事儿别问我,你问他去…哟!来得正好,你给大家解释解释?” 抬头一看,那走阴师崔德元正好牵着至尊宝的手姗姗来迟,闻言只是嘿嘿一笑,等到至尊宝给牵着他在柴堆坐下之后才缓缓取下了墨镜道: “你们莫要着急,这原因我自然是要给大家说的,只不过我想还是先问他几个问题吧,等问题了结,你们也就都明白了----可好?” 所有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催促他快些,于是他清清喉咙道: “凤三,你这身子骨胖起来怕不是天生的吧,是不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呢?” 他的话说的很轻、很慢,但是在凤三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顿时全身触电般抖了一下抬起头来,急急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呃?”刚想再问,却看见问话之人没戴墨镜的脸上露出两个翻白的眼仁,顿时愣住了。 崔瞎子自然是瞎的了,可瞎子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胖瘦呢? 崔瞎子倒是没觉察出来,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容道:“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若是我们高兴,说不定就把你的术法给解了----你把当年之事说上一遍吧。” 他声音中有种不容反驳的味道,凤三不知怎地就乖乖按吩咐说了…… 五年前湖广发生了一场旷古烁今的大旱,三年多以来滴雨未下井枯河断草木皆死,当时饿殍枕藉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十室仅存其一,尚有能力的则是拖家带口逃离了家乡。 当地军阀不但没有救济帮助老百姓,反而开始设卡封路收取过路费,当下搞的天怒人怨,这时候有人就出了大价钱请凤三去刺杀那军阀手下最坏最黑的副官,理由很充分: 那副官赵黑毛平日里不轻易露面都是藏在背地里使坏,要杀他不好找机会下手,这回天灾那家伙活跃起来四处收刮百姓,反而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凤三接了这单生意经过多少磨难没有细说,反正最后把那赵黑毛给杀了,在逃跑的过程中一时慌乱就迷路了。 四里八乡都没有人也没有牲口,满目尽是荒凉破败,凤三无法只能朝着东方一路而行,漫无目的的走了数天之后结果就把干粮给吃完了…接下来几天他可算是遭罪,别说买点食物,就连捉两只老鼠都是皮毛骨头没二两肉的东西,直把这风流倜傥的杀手大少搞的和那路边的叫花子差不多。 就在他饿得几欲晕厥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空村中飘起了一股青烟----“炊烟!” 他顿时激动起来了。 凤三从那屋后面偷偷摸过去,就着窗户缝朝里面一瞅,只见那屋里几根木梁挂着口大锅,里面水翻肉滚散发出阵阵肉香,四下却没有任何人。 在此当头凤三反而没有急,静静的就潜伏了下来。等不多时,从里屋就看见两个人诡异无比的走了出来。 说是走或者还牵强了点,要用个爬字来形容也许更为合适,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看见两人从黑暗中出现第一眼开始,凤三全身就不由自主的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注意很久,才发现是什么原因了。 平常两个人走步伐必定是相同的,但这两人走路却很特别,后面的一人每一步踏下,却恰巧在前面一人脚开始离开的那个位置上。 这条腿看来就好像长在一个人身上似的。 第一个人抬起脚,第二个人同时抬起脚;第一个人把脚落下,第二个人同时把脚落下…刚刚是前一人初抬脚的位置。 要是换做平时见到这种情况,或者凤三会觉得有趣极了,但是今天这两个人的相貌身材加上此刻的气氛,他却觉得非常的可怕。 前面那人瘦骨伶仃腹大如鼓,整个嘴都朝外凸起,眼睛爆出,口涎顺着舌头淌了下来,身上只有一张破布遮着下体,白如霜雪的身体遍布青筋,活像一副青花瓷的古纹绣图。 后面这人相貌差不多,可就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像是隔了层烟雾一般。 前面那人原本是慢吞吞的,但从里面出来被肉香一熏立刻变得敏捷无比,三五下爬到锅边抄起块滚烫的肉,直接大啃大嚼起来----他似乎根本不知道后面还有一个人,只顾自己大吃大喝,那汤水汁液顺着他的嘴角四溢流淌,竟然是不怕烫的? 这还不算,那人开始啃以后越是吃得多就越是显得焦急饥饿,腹部被撑得浑圆鼓胀看上去却像是没吃到任何东西一般,肉吃尽以后居然汤都没有放过一滴… 后面那人一直跟在他的后面没有动手,可脸上却露出满足之极的表情! 那人吃完之后并没有满足,一会功夫过后居然从屋里拖出来具尸体----只见这尸体上的肉已经被割掉了,剩下只是副骨甲,而那人就把骨甲两三下拆开全部扔进了锅里,再倒进半盆泥浆水点燃了柴火。 怪不得这种灾年还有肉吃,原来是人肉! 凤三平日也知道有些山贼有吃人肉的事情,可那是如此这般的恐怖?心中知道有异,也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就偷偷的就走……但就这时候,那人突然抬起头来鼻翼抽吸了几下! 生人! 凤三才走出数米就听见背后嘎吱一声响,接着厉风袭脑而来,他不敢怠慢立刻就地一滚躲过了这次偷袭! 手中的匕首已经朝着那风的来处飞射而去! 抬眼再看,那匕首已经直直插在了屋中人的脑门上,那伤口有腥臭无比的汁液流下来,但这家伙却依旧在动----因为他只是略略一顿,再次飞扑过来! 泰山压顶避无可避! 凤三毕竟是杀手,虽然体力有些不支可立刻找到了办法! 他顺手从抓过旁边的一根木棍朝那人来势支起,用力朝上面一捅----只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那人已经像个鹌鹑被插在了木棍上! 立刻他口中就咕噜咕噜的涌出了无数白泡,手足在地上一阵乱抓乱挠,挣扎一番之后就此不再动弹! 口沫溅了凤三一头一脸。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凤三休息片刻推开尸体,一不做二不休去寻找那跟随在后面的人,没想到那人居然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无论屋中人的住所、衣物、用具都只有一人的,从来都不曾有过第二人的痕迹----凤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饿的眼花了,或者、或者从里都不曾有过两个人? 为什么? 凤三在地窖中翻出半袋发芽的土豆饱餐一顿,然后才有了力气继续赶路,最终离开湖广回到了川渝之地。 自此以后,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暴饮暴食,身子也有如吹气般的鼓了起来…… ※ “五感六识封灵慧,辨阴解阳断其子午,”崔瞎子叹了口气:“你当初若不是饿得快要死了,也不会慧眼顿开见到了饿浮屠;若不是饿浮屠缠身,你今日也不会见到我们鬼市的种种。谜团我已经解开,其他的你们应该知道是何意思了吧?” 众人尽皆恍然明了。 饿浮屠位列九大恶鬼之列,一旦爆发起来将会祸害一方杀人无数,是修道法门不得不对付的凶灵之一,若不是川渝物产丰饶那凤三又存积颇多可以满意口腹,怕早就破体而出了……话虽如此,但既然见到了还能让他跑了么? 王八月嘿嘿一笑:“不错啊,这事儿我来吧,顺便也教教宝儿----宝儿,看师傅给你来个油炸鬼呗!” 宝儿听这话也乐了,小手一指凤三的腋下道:“师傅,你是说的他么?” ps:《大欢喜天》书迷群建立,群号:47133594,凡是本书在起点主站订阅,或者拥有一千以上粉丝值的读者均可加群。 ; 第一四章 渡化恶鬼成飞烟,传来噩耗雀鸟变 油炸鬼一说来源于早年的某个传说故事,讲的是某人被鬼魂骚扰家中日夜不宁,于是暴怒之下他就在家里烧了锅热油朝着那发声之处泼去,没想到一泼之下那鬼居然显出形来。此人大喜,抓住这现形的恶鬼抛进油锅中炸成了灰渣----从此,一切都安宁了。 但那只是故事,并非八月口中的油炸鬼。 以糯米酒为汁,加入朱砂、戎盐、空青三味煮沸,待到水雾蒸腾之时把捉鬼金钱连同符箓一同放入锅中,再加上雄黄、水银,如此使得鬼魂从封锁之处出来到达锅里,备受煎熬却不能挣脱,犹若地府中第九层的油锅沸腾狱一般。 这么一来鬼魂必然阴气大泄三魂受创,万万不可留在人间,就只能回到地府中奄奄一息的等待轮回了。 饿浮屠就是俗称的饿死鬼,虽然凶劣却没有多大的本事,唯有藏匿的本事居于九大恶鬼之首。王老头本想借助画骨之术找出他藏在凤三身上的那个位置,但没想被至尊宝一句就给道破了! 众人想想方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法门看待鬼魂妖孽,就像出售油盐酱醋的作料老板看那厨师做菜,盐几分糖多少,也能知道味淡加盐味重放水,可对于这菜本身的味道是不知道的;而鬼本身看待此事就像是厨师看待另一个厨师做菜,不但能知道材料的多少,还能预先判断出这菜完成之后味道究竟如何。 至尊宝处于阴阳之间,本身和鬼魂也都差不多。 八月老头丝毫不怀疑至尊宝的判断,立刻让那凤三平躺在了地上……这家伙虽然不知道众人在说些什么,可心中知道这一定和解除自己的术法有关,当即顾不得那地上冰冷立刻照办了,乖觉程度毫不亚于老刘头的驴子! 因为、因为、因为…在呼喝的时候,牲口棚的驴子也躺下了,俩姿势是一模一样! 八月老头叫至尊宝端来碗井水,伸手入袋摸出张符纸在空中一晃,那符咒立刻就燃烧起来,待到燃尽,他把纸灰全部浸到了水里,再捏着剑诀对水碗比划几下,口中念念有词神情肃然。 接下来成三、至尊宝和八月老头一起动手,把这水全部抹到了凤三的腋下----水刚刚抹上,就听见凤三突然大叫一声勃然弹起! “按住!”老刘头猛吼道:“找对了!” 众人一拥而上把凤三牢牢按在地下,任由这厮死命挣扎就是不放。但见他双眼赤红鼻中流血,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全身不住的颤栗抖动,七窍都朝外在淌着青绿色的浆液。 腋下那位置却渐渐浮现出个模糊的人脸,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狰狞,好似纹身般历历在目。 “好!”八月老头喝得一声好手中却丝毫不停,反手入袋取出枚古钱。他右手食、中两指弯曲,只是另外三指捏着古钱,犹若莲花手势朝着那人脸按了上去,口中道: “缚!归命大无相!五轮!破障!” 咒语出口,那铜钱所印的胸口居然嗤嗤就冒出了股青烟,然后一声怪异的叫声在整个院落中回荡起来: “你、你为何要来抓我?你是什么人?我不甘心…” 八月老头丝毫不受那声音的影响,口中念着咒语,三指捏着金钱就朝天这么一提----随着那金钱离开凤三的身体,一股黑烟随之而起,呼啦啦钻进了金钱的方孔之中! “天定阴阳,岂容你来乱世?”他取出红色线头穿过方孔捆住,黄纸包裹,然后打了个地环扣的结,“自寻死路,真是容不得你了!” 转过身给众人打个招呼:“我这就自去油炸鬼,剩下的事情看你们了----老刘头,崔德元,你俩可得把这小子给安置妥当,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事多了!”也不等他俩回答,一拉至尊宝:“走吧,油炸鬼去了。” 竟就此撇下诸人去了。 凤三身子犹在一抽一抽的抖动嘴角还不时有浆液流出,但呼吸心跳已经平稳了许多,众人发力把他抬到牲口棚角落的草堆上躺着,一整碗热茶灌下去,他咳嗽几声终于苏醒过来。 虽然依旧很胖,可已经不是那讨人嫌的样子了。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那边众人在安顿凤三这边八月老头却在准备油炸鬼的物件。他依次把几味药什放进装满糯米酒的锅里,等到水面翻滚之后取出金钱,用红绳连同符纸系着丢进了锅里。 初时那水面还无甚波澜,但当雄黄、水银两味入水之后,那铜钱突然就在锅里拼命的翻滚起来,力量之大差点把拉着红绳另一头的至尊宝给扯个踉跄----八月自己把那红绳取到手中,右手依次归命合掌、初割莲合掌和虚心合掌变化,掌心对着锅里喝道: “但如是!降!解!” 随着他的喝声出口,锅里突然鼓起来个水泡! 就像是一大团空气从泥浆底钻出来一般,整个锅里的水面高高隆起,可这糯米酒不知为何似乎粘稠了许多,那气团朝着上面涌出它只是变得越来越稀薄却一直没有破! 糯米酒被拉得白纸般厚薄的时候,里面已经依稀看见了一张狰狞恐怖的人脸,张着嘴吐出舌头,凸出的眼睛撑破眼眶,正在卯足了劲儿的挣扎发力… “想跑?”他露出黄板牙轻蔑不已:“你也太小看我们阴阳师了----宝儿,按照为师教你的五行手印把雄鸡血撒上来。” 至尊宝应了一声把双手浸进桌上罐里,取出之后猩红一片已经蘸满了鸡血,他站在锅台右侧双手不住结印:七流火之长、三分金之坚、山泽水润物、厚息土凝元、摧林木三生… 手印结得飞快,那鸡血也就刷刷的甩了出来洒在锅里! 只听嗤嗤声大作,一股又一股的白烟从那锅里升了起来,水泡变得无比狂躁得翻滚涌动,可无论它怎么变化还是被死死的困在了锅里----有个撕心裂肺的哀嚎悲鸣在屋里四下乱闯乱撞,可他俩始终做着自己的事情不为所动…… 七次手印结完,就像是突然什么东西消失一般,屋里瞬间沉寂下来! 唯有锅里翻滚依旧,可是锅中的东西却已经不见了。 把红绳一提,那铜钱上面出现了青绿色的铜锈,腥臭阵阵传来像条死鱼,八月拿着这物哈哈一笑: “结了!可不就这么简单么----宝儿,你今天可瞧得明白了?以后有这种恶鬼凶魂,抓住之后油炸一番自然就泄了阴气,到时候不需要再如何动作也自己消散了,算得上个治百病的方子!” “知道了,”至尊宝不解道:“这事儿我也见师傅你弄过许多次了,但为什么这次动静如此大呢?上几次那恶鬼看上去凶得多也不过是转转了事,那会弄得这样汤汤水水一地啊?” 这话到让八月脸色郑重起来,他想想道:“行走人间的鬼魂众多,但最凶恶的只有九种,人称九大凶煞,分别是:饿浮屠、血色缢、浸腐尸、引尸伥、血糊丧、不死僵、食秽淫、修罗刹、杀生恶…”伸手从桌子下面扯出本书扔过去:“拿着,回去好好读读,以后遇到了也免得不认识。” 接过来一看,书封篆文大字《诸神鬼箓》,整书都是蝇头小楷抄录而成看上去年代久远,也不知道是不是来至王八月的师门----没想如此珍贵的一本书居然被他拿来垫了桌脚,真是……用现代话来说就仨字:不靠谱! 王八月接着要去把那铜钱埋了,于是吩咐至尊宝过去老刘头那边说一声,就道这边事情已了顺便看看凤三情况何如----刚出门就是一堆小鬼围了过来。 本身今日不是鬼市开张的日子自然没有冥府地狱的客人,那些小鬼不过是周围的游魂野鬼,平日里鬼市供奉之余也常常积些阴德烧点纸马香扎给他们,日积月累交情也就有了。 当凤三还在路上费劲爬山的时候,已经有野鬼跑来把行踪告诉了鬼市众人,再加上他看地图、自言自语之时的言语,不难就被鬼市猜到了来意…却不是凤三自己所想,那请他出马的乌笛手下之人走漏的风声。 至尊宝见小鬼笑尽数围来,这才想起请他们帮忙之时来允了每人三支线香,于是也不急了,转身就到店面前去抱了一把香来,点燃之后插在泥土上等他们享用。 他等到事情了结才跑去城隍庙,进去一看人都差不多全走了,只剩老刘头在和那凤三有一言没一语的说话,无非是关于他来此的目的、请他何人之类的杂事,至尊宝停了几句心中觉得无聊,于是也招呼一声就打算离开… 刚刚准备走,突然见那庙门嘎吱一声响开了! 进来的是起初未曾露面的狐婆,她依旧是躲在厚厚的袍子中沿着阴影行走,整个人比鬼看起来还像是鬼----要说这相貌平日里见得也多,但不知为何今天似乎特别的阴沉可怖! 只听她喉中咯咯几声,破锯子的声音幽幽响起:“老刘头,雀鸟的眼睛闭上了。” “什么?”老刘头立刻站了起来,失声道:“这么快?” 至尊宝从老刘头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想到了当初那句话: ‘…已经出现了盖棺图、莲花影,所差的唯有那雀鸟闭眼、金丹被吞一说…” 难道这真是大事来临? 第一五章 雀儿闭眼探究竟,篝火惹祸入狼窝 从雀儿河九盘三拐一回旋的中心东行二千四百零一丈,此处若回眸眺望群山,就可以看见雀儿山全貌:前面是挑山梁斜斜向天仰望,中间群山披甲带翠,后面三根冲天石柱直立,下面再加上斜坡果岭分层带羽无缝累叠,子母磐石垂卵若爪…活脱脱一个展翅欲飞的雀鸟。 细细看来,鸟首位置有个穿山空洞直贯山阴山阳,如此一来破了雀鸟的风水,此处风水就成了无眼之鸟,纵使雀鸟凌云也不可长久,自然无法帮助‘童子坐莲’招财纳宝,也就成了废穴。 眼中无珠,自然也就不成了。 偈子中那句‘雀鸟闭眼’所指不仅仅是这雀鸟眼部位置的洞穴能存在雀眼,而且雀眼不能闭上----此事大难,所以老刘头才会在听到狐婆提及的时候吃了一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所起之事比凤三来城隍庙更是危急,老刘头吩咐至尊宝去请来八月、成三、鲁胖子几位让他们把凤三看着安顿,自己随手拿了点干粮就要上山…作为看管一方风水的老刘头来说,估计没有比风水变幻更值得重视的要务了。 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一时间也就没顾得上来管至尊宝----他这一天先是看着老刘头他们算计凤三安排剧情,然后又合着伙演戏骗那厮跳进粪坑,最后再是油炸鬼……正在兴头上你叫他如何能安稳睡觉去? 于是也就偷偷跟着老刘头后面上山去了。 城隍庙处在山脚位置,上山之路有山阴缓道和山阳崎路,两条路远近不同时间自然也不一样,山阴是一日的路程而山阳只需半日----老刘头心中着急又不畏豺狼,自然而然也就走上了山阳之路。 这么一来他倒是无妨,可那至尊宝受不了,一个半大孩子的脚力如何能赶得上成人,这一路来是越拉越远,区区一个时辰他已经从至尊宝眼中消失了… 半夜时分、荒郊野外、孤身一人、迷失方向…这种种情形换个成人也得心惊胆寒,莫说是个八岁的孩子,饶是至尊宝平日里看惯了魂兮魄兮也不由得心中慌乱起来。 他一心朝着老刘头所走的方向急赶,全然顾不上那些横生的枝丫划破手脸,可赶了一阵不但没有追上老刘头,反倒看周遭是越来越黑越来越静,那恐惧感忽忽大盛起来,脚步也乱了!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一抹隐隐的亮光! 至尊宝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只是朝着那亮光寻去----这亮光透过那厚厚的密林传出越是靠近越是明亮清晰,待到能分辨的时候他细细一瞧,赫然发现那光亮是从个山壁缝隙之中传出的。 不但如此,还有隐隐香味从哪里面飘荡而出。 至尊宝平日只在鬼市呆着,虽然不畏鬼魂可人情世故不大明了,此时此刻他竟然没有一丝怀疑和戒心,只道遇上了猎人商客之类,想当然径直冲了进去。 缝隙不甚宽大可也算得上个则风挡雨的角落,里面燃着一堆噼啪作响的篝火,火堆烤炙野味热油横流,旁边是个病怏怏的年轻人和两个壮汉正在饮酒----至尊宝这么一冲出不由得吓了他们一跳! 那两壮汉手握尖刀一跃而起护着那年轻人,喝道:“你是那个?”眼中满是警惕和怀疑,只待这孩子口中语气不对立刻就要暴起杀人! 这年轻人正是那前往半边镇找凤三的主,此人姓乌名笛,乃袍哥会的五排堂哥,负责平日会里对外的联络和事物,解决纠纷,也正是他在洛大胡子的示意下去寻了顶头风准备把老刘头灭口----这大半夜窝在山崖缝隙之处正是为了遮挡外面的光亮不被察觉,只等明日那凤三杀光城隍庙庙祝就要下山收地,可那知道半夜没等着凤三反而来了个孩子? 可这事儿至尊宝又如何知道! 他笑嘻嘻的走到火堆边坐下,哈着气把手伸过去:“好冷!好冷!我可冷死了!哥哥叔叔,我迷路了,能在这里待到天亮吗?” “迷路?哼哼,你格老子迷个锤子的路哦?”一个青衣汉子冷笑一声,手中那刀尖微微朝下一偏,“我看你…”作势就要一刀劈将下来! “等等!”那病怏怏的乌笛突然喊了一声,推开两人露出张笑吟吟的脸孔:“娃娃,你是那里的人啊,是不是下面城隍庙的…”“对啊!”至尊宝见有人知道自己立刻高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那里的人啊?” “哦…”乌笛给手下使个眼色,青衣汉子明白其意立刻就摸出了山崖去观看周围情形,而他则是不答反问继续道:“那,你是怎么来的啊?一个人来的还是…?” “我迷路了!”至尊宝反手在火上暖和手背:“本来我是跟着老刘爷出来的,但是他走得太快就跟丢了,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哥哥,你还没说怎么认识我的啊?” “哦,我来过你们那里所以认得,”乌笛嘴里应着,眼却看着那汉子的手势----那汉子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比个手势表示无人藏在外面,这下心中才安稳了些,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突然想起二排堂哥毛胖子的话来: ‘…大哥,那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我怎么知道他会出这个招数啊,说是只要大米,但是不知道居然这么多…’ 心念一转就有了念头:“对了,你是不是和刘道爷住一起的那娃娃啊?上次见刘道爷的时候就有个娃娃在一起,只是没看清,不知道是不是你哦?” 一听认识老刘头至尊宝更是没了防备,乐道:“是我啊,真的是我!”接着他开始歪着头想了起来:“呃,我怎么不记得你了…?” 乌笛突然发出阵笑声,欢畅愉悦之中透着股阴阴的杀意:“好!真是好!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这里还遇上了你----娃娃,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我们啊!”他乐不可支的指着至尊宝下令道:“杀了他!” 至尊宝虽然没有经验可也不傻,瞬间明白了此人欲对自己不利,他假装慌乱的站了起来,但是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 对方不过一个半大的娃娃,己方却是三个成年汉子,这稍加对比立显高低,再加上他已然摔倒----洞口那青衣汉子狞笑着看自己同伙挨近孩子举起了刀,不由得朝着山壁一靠搭讪道: “喂,格老子的你就标用刀了,掐死嘛,莫搞一地的血引来啥子狼啊山猪的哦!” “这个要得!”另一个黑衣汉子应道:“脑壳一下子拗断,又不流血又不麻烦,硬是个好得多哦!”说着就绕过火堆走向至尊宝,顺手把那刀回到鞘中… 就在此时至尊宝突然伸手猛转一把飞跃而起,朝着洞口青衣汉子脸上就是一扬! 哗啦啦! 一大把赤红的火炭被棍子挑起,飞一般的溅落到那汉子身上,纵然他眼疾手快侧身子偏得这么一偏,依旧脸上被打中了好几粒火星! 这孩子已经风一样的从他身边冲了出去。 未来得及叫痛,后面已经传来了乌笛的破口大骂:“你们两个锤子东西!这个样子居然让个娃儿跑求了!愣起个锤子,还不给老子赶快追!” 一直文绉绉假斯文的五排堂哥口吐粗话,显然心中已经暴怒无比,二人不敢怠慢,立刻跟着那孩子的背影就追了出去。 山崖石缝外面并不好走,跑不多远就和这孩子的距离拉近了,青衣汉子恼这孩子用火炭丢他,附身捡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枯枝就砸了过去! 呼的一声,那枯枝正好打在孩子的背上,直接把这孩子给砸倒在了败叶堆里。 两人呼喝一声扑将上去,黑衣汉子把至尊宝拎了起来,青衣汉子则甩手就是几个耳光,口中骂道:“你个龟儿子居然还敢跑,老子弄死你…” 顿时至尊宝脸上就肿起了老高! 几耳光过后还不解气,青衣汉子还想继续扇可已经来不及了----乌笛出现在两人身后,怒道:“**多事啊!还不赶快了结了?” 听的那骂声,两人怎敢怠慢? 嘴里一边连声应着,黑衣汉子立刻把至尊宝夹在了腋下,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脑袋就是用力一扭…… 咔! 第一六章 无生老母显神通,纸扎墨粉也行龙 夜。 皎月虽是一般齐,看官却有百种味。 那月牙刚刚爬过树梢,夜色也才涂染山林,甚至凤三还未赶到城隍庙的近旁,就在雀儿山的山阴,城隍庙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两个形色匆匆的路人。 这二人皆是女子,或者祖孙二人亦不可知----前面一人眉发花白皱纹密布,身穿小碎蓝格布衣,粗麻布把头稍微裹了一下就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右手挽个一抱大小的包袱,左手朝后半拖半带着个孩子,只是一个劲的朝前赶路,有时候拉得急了,那女孩不由得朝前猛追几步,直追得是气喘吁吁脚步踉跄,可她咬着嘴唇只是硬撑,一句怨言也不曾有过。 女孩眉目倒是清秀,可惜那脸上早已被泥土粘涂得灰黑莫辨,一身莲叶小袄也似乎是男童所穿的衣物,小脸上汗水早已经顺着脸颊划出了一道道黑痕,可她居然毫不在意----只是埋头盯着脚下快步而行,生怕自己不小心跌倒了。 婆婆模样的人亦然如此,身上早就有了无数的泥灰都来不及掸上一掸,只顾着不断朝前,看那神色就像有洪水猛兽在后面追赶一般。 他俩这般紧赶慢赶的走着不知已有了多久,看得出两人都已经是油尽灯枯死死支撑的地步----就在婆婆刚刚跨过一块圆石的时候,突然感觉腿脚猛然一颤,竟然半跪着摔到了地上! “婆婆!”那女孩连忙跑过去奋力拉住婆婆的手:“你有没有事啊,你快起来啊…”猛然发力朝上想要把她拉将起来。 伸手刚刚一拉,她不但没有扶起婆婆反倒自己也一头朝下摔了出去----她竟是忘了自己手脚酥软乏力,那还能拉得起婆婆啊? “烟儿!”那婆婆眼疾手快把女孩一把撑住,“你当心点!” 女童烟儿借力站稳,脸上挤出个笑容:“我没事的,婆婆。你呢?你有事没有啊?” 那婆婆伸手在地上一按,自己盘腿就此坐在了泥地上,摇着头叹道:“伤口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只是体力有些不支----算了,我俩就此歇息一下缓缓再赶路吧,否则路上要是再遇追兵,恐怕真是无力抵挡了。” 她话虽如此,可是不住的抬头朝来路望去,就算那依旧是茫茫沧霞鸟兽皆无也无法让脸上的焦急之色稍稍减却一丝。 “恩。”烟儿乖觉无比的挨着婆婆坐下,伸手从怀里摸出个饼递过去:“婆婆你吃。”饼子塞进婆婆手里也就不管了,小手轻轻的在婆婆腿上敲打起来:“我给你揉一揉吧,婆婆,这样说是能解乏呢!” “你吃吧,”婆婆脸上的皱纹渐渐舒缓,眼神中也充满了慈爱:“婆婆不饿!”又把饼还到了烟儿手中,同时把她的小手抓在手心:“别给婆婆揉了,你也累了,还是赶着休息一会。” “我不累!”烟儿固执的还要伸手给婆婆揉腿,但是刚刚伸手出去,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咻咻的鹿鸣! “有鹿!”那婆婆脸上顿时露出无比喜色:“天无绝人之路,看来老天爷也要帮我们啊----来,烟儿扶婆婆起来看看。” 两人一起朝山脚眺望,只见那山林密布之处有着黄白斑点在微微晃荡,看上去真是鹿群在朝前行进,婆婆目光放的稍远些一瞧,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这是鹿儿去饮水呢,烟儿,你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去把鹿儿迷倒一只,婆婆可就有办法了。” 烟儿应了一声,熟练的从那婆婆手边的包裹中取出个匣子,然后抽出无数小瓶…她选得一瓶,带着就朝那鹿儿欲行的河边而去。 等到女童走得远些,婆婆这才呻吟一声掀开了自己的衣衫,只得稍稍一拉,已经看见里衣上面浸出的斑斑血水! 里衣内是被层层白布包起来的小腹,那白布绕着身子虽然缠了几圈可尽数都已湿透,淋漓鲜血几乎都要淌出来了。 解开这白布,一道巴掌宽的刀痕出现在小腹之上。 那刀口极为奇怪:伤口边缘发黑有烧炙的痕迹,但是当中又有无数的粉嫩肉芽连接着两边,现在这肉芽已经全部被撕裂开来,正是如此,无数血珠在肉芽尖端渐渐凝聚、汇集,顺着伤口淌了下来。。 可怕的是这些肉芽依旧在缓缓蠕动,一分分的靠拢、愈合…每当这些肉芽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伤口里面突然发出噼噼啪啪轻微的爆裂之声,那些肉芽立刻又被震裂断开! 一方面在愈合,一方面又在不断的撕裂,这种痛苦岂非常人所能承受的?可这普普通通的老妇人,不但忍受了这种痛楚,还要逃脱背后的追兵! 她又怎会是普通人啊? 老婆婆眼中流露出一丝痛楚的目光,但是鼻中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想要我死么?老婆子偏偏不让你们如意!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把烟儿送到她外婆那里去!” 她伸手在怀里一摸取出个物件在伤口上面握住,模样大小好似个精雕的玉葫芦,可她手中微微用力一捏,那物件就全然变成了粉末,里面一缕液体顿时滴落下来。 那水滴在伤口之上顿时发出了嘶嘶的轻响,同时一股白烟升腾而起,婆婆牙关紧咬得格格直响,双手紧握青筋突起,指骨白得可怕! 她忍受这痛苦并非没有道理,至少那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伤口的黑色痕迹消失不见,而肉芽全部连接在一起,相互拉扯把这伤口两端紧紧的闭合住,然后就像是戏法一般的开始长出新肉新皮,坏死的地方枯萎凋落…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居然全部长好了! 不过,这一炷香功夫,她头上白发也多了许多! 这时候她才吐出口长气,似乎此时才略微舒服了些,低头看看那伤口,婆婆叹气道:“又能多支撑七天了…唉,七天又七天,七天又七天,等找到她的时候,我恐怕都成个废人了吧!” “婆婆!”远处突然传来烟儿带着喜悦的喊声:“你过来啊,我抓住鹿儿了!” “就来。”婆婆连忙应了一声,然后把那白布再次一层层缠在腰上,随后把自己衣物整理包裹拿起,朝着河边赶了过去。 果然,就在烟儿的旁边,几只雄健的公鹿躺在水边,虽然耳朵不时还抖得一抖,可是却已动弹不得了。 “嘻嘻,”烟儿笑着,跳着,拿着那瓶子迎过来:“我按照婆婆你以前教的,把药水滴在河边青草上,这些鹿儿一过来就自己吃了----真笨!” “这些水本来就能引诱鹿儿吃的,倒不是它们笨,”婆婆走过去选中只公鹿,“恩,就是它了,力气大些虽然时间短,可是能跑的路却也远了些。” 当下也不耽搁,一翻腕就出现了两张黄纸在手上。 婆婆把那黄纸飞快的反折顺叠,不一会手上出现了两只栩栩如生的纸鹿。她伸出手指在公鹿的胸口轻轻一戳,指尖顿时戳破皮肉溅出了鲜血。 她拿一个纸鹿的头接了一点鲜血,指尖随着把那鲜血在黄纸上绘了起来,左三飞叶右九花瓣,下垂六璎珞,上接一滴露,整个是莲花踩月的图形。 然后她把纸鹿放在不远处的泥地上,然后取出只香点燃从那莲花中间插入,直直戳进了泥土。紧跟着她在旁边找了几根芦苇,去掉枯枝败叶留下个杆,分成六段,在旁边摆了个圈子围住,整个呈现出六棱之形。 弄好之后婆婆在河边找了点浮萍,然后混着点枯枝点燃给几头雄鹿一熏,除了那戳破皮肉的之外,其他全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鹿儿们甩甩头打个响鼻也不敢停留,一溜烟就朝着山岭中跑了过去。 婆婆见鹿儿走远,这才拿起另一只纸鹿扔在地上,指尖鹿血甩出,口中喝道: “悠悠往生,来来借魂,无妄生者,救苦厄疾----来往!随我号!指引天路凡尘,无生老母,弥勒圣佛降临!去!三解元!归!立号令!” 双手亦同时翻腕结成了莲花八宝印,两手食指朝前凸出,直对那纸鹿。 “喏!” 呼号声中只见那纸扎的鹿儿徐徐长大,毛发丛生,不多一会居然变成了个真正的雄鹿,摇头摆尾,扬蹄抖毛,和那活物一般无二! “噗嗤!” 脆响一声,插在第一只纸鹿上那线香头爆出一团红光,然后那香火自己就燃了起来。 “抓紧!”婆婆连忙把烟儿抱着送上鹿背,然后翻身而上,也不需要呼喝那鹿就径直朝着山上去了。 唯留下地上纸鹿、线香,还有那变得神情萎靡的雄鹿! 纸扎墨粉绘走龙, 借得阳魂便从容; 神游一注清香飘, 无生老母现神通。 那鹿儿朝着山上一通疾跑也顾不得方向,但只是把后面的追兵给大大甩远了,眼看那时辰还有许多,这婆婆不由得心中渐宽: “好歹是把人给甩开了!今夜翻过这山,明日也就能找到船只顺江而下了----到时候可也就该是好好休息了…唉,这几日烟儿也受苦了…” 正在思量明日如何,突然她眼角瞄见后方某处闪了一闪! 火光? 不好! 难道追兵已经到了山上了? 婆婆不敢怠慢立即喝停那鹿,然后翻身下来收了神通----鹿儿毛发渐渐变细变小,然后缩进了皮肉之中,整个如同泄气的皮囊般萎缩下来,很快重新变成一张黄纸。 她把那纸收在怀里,悄声道:“烟儿,前面似乎有异。你且小心跟我背后同去看看情形,若是不对我俩就换道----你可得千万留心,切莫要惊动那些人才好!” 此间不知是敌是友,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见到自己行踪! 因为…敌友难辨! 第一七章 一方善缘此间因,半点轮回他处果 婆婆带着烟儿猫向那火光闪亮之处,刚刚靠近就听见‘哎唷’一声吆喝,两人连忙俯身躲在那草丛中,再等抬眼偷看的时候,从那山边已经飞也似的冲来个孩童! 这孩童脚步漂浮跑动甚急,眼神也慌乱闪烁,只顾一个劲朝着树林密处钻去,只是稍缓片刻后面已经追出来了两个魁梧的汉子。 那俩汉子脚步极大,两迈三跨就追近老长一截,眼看前方树木少许稀疏,青衣汉子拾起根枯枝就砸了过去----树枝呼一声击中了孩子的后背,直把那孩子砸得朝前猛扑倒地,摔在枯叶堆里连翻数滚。 两汉子借机就追到了面前! 黑衣汉子把这娃娃一把拎到半空,脸朝外这么一转,那青衣汉子抢上一步,啪啪两记耳光,打得这孩子眼泪鼻涕齐流,面颊顿时高高隆了起来。 烟儿看得不忍,附耳道:“婆婆,他好可怜啊,您能不能…”“嘘!”婆婆连忙伸手在烟儿嘴上轻轻一掩:“莫要出声!”跟着压低了嗓门道:“这事看看再说,我们不知道对方情形,也不知道是何事何因,搀和进去大大的不合适啊。” 烟儿也还乖觉,也就径直‘恩了’一声准备再看,可声音在喉咙里才出口一半,突然听到了暴戾恼怒的骂声从远处传来: “**多事啊!还不赶快了结了!” 紧接着出现了身穿白衣的年轻人,极瘦极弱,面皮青白中泛着恼怒而造成的潮红,整个人病怏怏的,可任由谁一见他那感觉都是颇为不舒服… 就像一条蛇,一条藏在阴暗苔藓深处的毒蛇,正探着头准备偷偷咬你一口! “婆婆,婆婆…”烟儿心知不妙,当下扯了扯婆婆的衣裳,谁知道拉得两下就感觉异样----回看时,婆婆目光几欲要喷出火来,手中捏着个八开八合并蒂铁莲子朝后抬起,青筋脉络凸现出来,力量已经到达极致! 烟儿毫不怀疑,下一秒种,铁莲子就要深深嵌进那汉子的额头了! 两个汉子对这病怏怏的年轻人颇为惧怕,听他出声责怪也就不在耽搁,当下黑衣汉子把那男童朝着腋下一夹,手抓住了男童的脖子使劲那么一扭…就在这紧要的当口,那男童却眼神一动,正正和烟儿打了个对着! “啊----!” 还未发力,黑衣汉子手上突然被某物狠狠击中,顿时一股掏心裂肺的疼痛从手臂直窜全身,犹若雷击,又似火烧,使得那手顿时松了开来。 他全身朝地面匍匐倒去,一个劲的抖着干哽呕吐,一种淡淡的青灰爬上了他的面颊,青衣汉子和那病怏怏的年轻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呆立当场,居然一时间动也未动! “噗通!”这孩子一下就摔倒了地上----他惊魂未定的抬眼一瞄,立即在地上打滚翻出,然后爬起来就朝着个草堆跑去,正是烟儿的方向。 如何是好? 此事在烟儿脑海中盘旋犹豫,瞬间已然方寸大乱,但还没等她想好婆婆已经先有了主意----她轻哼一声,拉着烟儿的手站起来,直接就朝着那几人走了过去。 走得几步男孩已经到了面前,婆婆伸手把孩子让到身后护住,道:“别怕,别怕!只要有婆婆在这,谁可也动不了你分毫…”说这话的时候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孩童,对那杀人若草芥的汉子是看也未看,只当没有这个人,“烟儿,来,你牵着她跟在我后面,让婆婆来看看究竟这是些什么东西,居然连个孩子也要下此杀手!” 再抬头眼中已经满是杀气,秋风盎然萧瑟,那夜色竟也冷了几分! “我叫烟儿,”烟儿畏畏缩缩的伸出只手,“来吧,我们躲在后面,婆婆会保护我们的。”她把男孩的手拉住:“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啊?” “我叫至尊宝,”男孩抽抽鼻子,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珠:“我…我不知道啊…我迷路、遇到他们…一下子就说要杀我…我又没有做错事…”小嘴一瘪一瘪终于忍不住了,突然就哭了起来:“呜啊呜啊!师傅!救命啊…师傅…” “真是好啊,真是不错啊,杀个小孩子这么痛快!”闻言婆婆更是冷笑连连,甩开烟儿的手就朝前大步走去,口中道:“纵然有冤也不及孩童,更何况你们无冤无仇----好啊,既然你们喜欢杀人,就连我老婆子一起杀了吧!” 青衣汉子此刻早已经疾退几步和病怏怏的年轻人合在了一起,他俩看着那抽搐的黑衣汉子手足无措神情也颇为惊骇,突然听得这话,那年轻人强自嘴硬道:“袍哥会做事要你多管?我给你说,这事你若是装作没看见,我们自然有份大礼谢过,要是你胆敢多事…”他朝后面稍稍退了点,叫嚷道:“我们连你一起了结了!” 那斗鸡样的硬着脖子叫嚣虽然没什么效果,可喊出来多少也让自己有了点胆气,特别是提及袍哥会更有若找到了靠山一般,但是---- 面前那躺在地上的黑衣汉子双腿突然蹬了几下,猛然一撑…了账去也! “你、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年轻人一下子抬头就吼了起来:“你这个突那老婆子,我、我和你拼了!”作势就要冲将过来,可是看那眼神半点拼命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把青衣汉子朝前一推:“去!去杀了他!” “你、你、我、我要…”青衣汉子早已吓得半死那里肯冲,畏缩不敢上前,但经不住这年轻人在后面拼命催促只得硬着头皮迎了过来,手中那刀软绵绵的斜斜一刀劈下! 川渝之中这招叫做‘讨活’,是自己不愿为敌可面子上又不得不上来的意思,要在道上遇见这种情况,对方对半是把自己的刀一把夺了,然后摔两句场面话把事情说开----自己丢了武器也没必要拼命,那时候下个软梯坎赔礼道歉认栽也就了事了。 可这婆婆哪里是川渝的江湖中人啊? 既然出招自己也就不必留情了,婆婆衣袖中突然一物飞射刺出,‘铛’的一声把那钢刀磕飞,半空中划出道曲线直取青衣汉子的脑门! 这是要命啊! 青衣汉子缩头后仰躲过这招,满额满脑俱布冷汗,这才知道对方根本真是要杀自己,立刻就地一滚抽出了那黑衣汉子尸体旁的尖刀----老江湖这也在意料之中,并不算得全然没有防备。 他抽刀转身,朝着老婆子的下盘刷刷刷三刀刺出,心中只想把她逼退,谁料刚刚刺出一半,耳中传来个呜呜的声响! 那半空中的东西又转回来了! 九曲十八,千弯回旋,攻人不备,取命无形。 绳链飞梭! 他猛然发力朝后一跃,险险躲过,随即又是一跃…这次可就只是空跃而已了,因为那飞梭根本就没有继续飞来! 青衣汉子疑惑之极,抬头看时只见那老婆子一手飞梭,一手已经捏了个莲花散叶诀,闭目单足而立,口中念个不停: “…悲苦九厄,神通降世,渡化世人,消灾解难!祈!神雷!” 双眼猛然睁开,那右手变化成掌,掌心直对自己就是凌空虚拍过来! “不好!”这声只是在他心中想到还没出口一股大力已猛然击中了胸口,顿时他如同千斤重锤猛击捶打一般,身子朝后枯叶似的飞了出去! 嘭! 后背在棵大树上一撞,顿时晕死过去。 婆婆毫不停顿朝着那山崖就冲了过去,“我去追他,你们在这里等着!”话没说完,身子已经落在了数丈开外。 追他? 烟儿和至尊宝这才发现那病怏怏的年轻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跑了! 婆婆急于一击而定正是发现了年轻人逃走,为了不被泄露行踪,她不得不动用了法术神通,可是这也晚了…… 那年轻人早已经逃到了山崖边上,听后面林中脚步甚急自知无法逃脱,居然横下心来朝着那山崖一跃飞出,顿时消失在了万丈悬崖之下! 婆婆看个白色的身影朝着山崖跃出,知道他自己求死也无力回天,只能悻悻走回,然后从怀里摸个瓶子把里面的丸药取出,两个汉字一人嘴里塞了一颗。 半响,她把那黑衣汉子的尸体翻了过来,伸指在身柱、天宗几个穴位一戳,用力按按胸腹,顿时一股腥臭的黑血就淌了出来。 血液中有些东西在微微蠕动,好似活物一般。 “性命天赐,我自然不会夺取,但是你等心地歹毒凶狠,我也不能放任----今天我用药丸毁了你俩的身子,让你们永远只有三斤气力,也算是惩罚过了!”婆婆自言自语道:“冥冥中自有定数,若你们自己被豺狼虎豹叼了去,可就怪不得我了!” 做完一切回头看时,那男童在烟儿的细语软声下已经止住了哭泣,正捧着个饼子大啃大嚼----正是自己和烟儿都不舍得吃的那个,没想却给了这个孩童。 她顿时笑了:真是小孩儿性情,如此也就没事了。 烟儿正在嬉笑着发问:“…那你师傅厉害吗?” “恩!”男孩子用力把嘴里的饼屑咽了下去,伸伸脖子道:“我师傅当然厉害了,他可是五轮宗的呢,平日鬼见他怕的跟什么似的。” ……!? 婆婆脸上的笑容突然就不见了! 第一八章 双鬼护卫遇召魂,清香锁魂怒鬼市 ‘五轮宗’这三个字轻飘飘的从至尊宝嘴里吐出,然后又轻飘飘的进了烟儿之耳,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换成婆婆就大不一样了。 阴阳师五宗五派开山立万都是响当当的名头,平日也都多行善举,要是旁人见了或者还愿意就此结识拉拢关系,但换做婆婆…她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又岂是三两言能解释清楚的? 三十六计数中术,走为上策居燮理! 当即婆婆把烟儿拉到身边,也不等她明白即开口对至尊宝道:“好了,今日之事也算是了结了,歹人已然铲除,阳途为你敞开----娃娃,我和孙女这边还有要务在身,也不便陪你回家,想必你阴阳师弟子自然也是不怕的…不若我们就此别过,各自赶路去吧?” 至尊宝不明就里,只是懵懂之极的点头应了声:“…呃。” 烟儿急道:“婆婆,我们…”“嗯?”婆婆手中紧紧一握,似乎正色言事却又有所指:“烟儿,你难道忘记我们的事了?” “可是…”烟儿心中着急不由又接口还想说点什么,但一抬头看见婆婆的眼神,立刻就垂下了头,沮丧无比的看着脚尖,道:“…那,那我走了…” “好啊!”至尊宝虽然不舍可也谨记师傅所教的江湖规矩,于是抱拳施礼:“那请婆婆和烟儿一路走好!我乃阴阳家五轮宗弟子至尊宝,今日两位所助我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此救命之恩,”单手朝前一伸摊出:“请了!” “后会有期!”婆婆略略答应一声,立即带着烟儿就朝着那山崖而去,顺着山阳小路朝着背面绕行离开。 至尊宝呆立半响,直到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再也不见,这才想起了自己上山之事----事到如今他又冷又渴,自然不愿意再去爬山寻那老刘头,于是就着月色辨明了方向,朝着来路的大致摸索着去了。 夜色月光,雀儿河上水波荡漾犹若流苏,至尊宝透过林中缝隙很快找到了来路,于是一路而去----走到半途突然想起个事,于是斜斜就折了过去。 走不多远就是个突嘴垭口,下面堆长满苔藓灌木的乱石堆,至尊宝走那石碓旁边用脚轻轻踢了两下,叫道:“大菜哥小菜哥,你俩在不在啊?” 还未等他喊完,石碓上赫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这人影虚虚实实有些模糊,换做旁人或者只会觉得是团雾气,可至尊宝眼中这却是两人熟人…不,熟鬼! 两人均是猎户打扮,粗布绑子衣、腿穿套笼裤,脚上一双麦秸草鞋身后是长弓利箭,那哥哥看上去粗手大脚眉浓眼阔,弟弟则有个蒜头鼻子四方海口----这俩兄弟都是本地猎户,在追逐猎物的时候被那山上滚石砸死埋在了此处,一缕魂魄悠悠荡荡久未投胎,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和那鬼市中人熟悉起来了。 两兄弟无依无靠平日里没什么拜祭香火,加上又是横死此处无人收尸,也就没了金银可以交易,平日来鬼市无非是打打秋风或者在化宝鼎中享用一二,算起来也是可怜之鬼了,至尊宝常常偷拿了八月的香烛给他们,那关系也比一般的游魂野鬼要近得那么一星半点。 今日这遇险让至尊宝多了个心眼,独自一人下山怕再遇上这种事情,于是找上两个人一道那就好了许多,再不济也可以去给师傅报个信,所以也就找上了这熟悉的兄弟俩。 当然,在他眼中,人鬼其实无甚区别,有时候鬼或者还要比人亲近许多。 两鬼一见至尊宝都笑了,其中一个阴深深的道:“宝儿啊,这话我可是给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们蔡半斤、蔡八两。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实算的岁数可大了许多----你再不济也叫上一声大叔嘛,怎么老是大菜小菜的喊啊?” 至尊宝歪着头看看,嘻嘻一笑:“那我喊你们大菜爷爷小菜爷爷好了呗,怎么样啊?” 小蔡连忙摆手,哭丧着脸道:“算了,你还是喊我们哥吧,叫爷爷别人不知道怎么想呢,说不定以为我俩死了几百年的样子,那就太丢人了。” “是啊是啊,”大蔡连忙点头:“想想也对,这也太丢面子了…” 三人嘻嘻哈哈几句至尊宝这才说到正事,别的不提,只是说自己迷路了想两鬼陪他一同回去。平日间关系不错,这又是半夜时分,两鬼自然拍着胸脯就应了下来,当即也不耽搁一路就带着至尊宝下了山。 原本城隍庙就在山脚之下,但是至尊宝那一路偏了方向,若是从山上绕回原路颇为难走,于是两鬼商议抄近路下山再沿着山脚绕回庙里----此提议极好也就无人反对,自然也就直接到了雀儿河的旁边。 城隍庙距离此处仅仅三四里路也不算远,当下至尊宝心中也是宽了这么一步,和两鬼一路说说笑笑前行,正走着,突然间感觉脑门传来一股刺痛! “哎呀!”至尊宝猛然捂住头叫了一声,使劲揉揉,那头痛才逐渐减轻。他抬头正要说点什么,却看那大蔡小蔡两鬼整个身体都扭曲了起来! 那情形就像是远处有个无形的大嘴正在发力吸气,而这两鬼则是被他所吸的烟雾,虽奋力抵抗但用处不大,一丝一丝正在被抽离过去… “难道是有人在收魂?”至尊宝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了书上看到的话: 若是有人准备御使本地鬼魂,那么必然先用收魂之术把鬼魂聚拢,然后再分别抽取鬼魂的一魂一魄作为凭质,随后可命令鬼魂做一些简单的事情,诸如寻人、探路、召灵、觅物之类事宜;倘若召魂之人力量修为足够,聚拢的鬼魂数量巨大,那还可以开路、搭桥、渡江、搬石种种。 对于那召魂者来说有此行极为方便,可是鬼魂却有极大的伤害,耗损的阴气非几日几月能恢复的,甚至有些鬼魂经过召唤之后立刻就变成了虚魂不可再留人间,一般来说未必愿意。 由于此因,召魂首先便是祭祝鬼魂讲明自己所求何事,请愿意来帮忙的鬼魂前来,然后再如何酬谢----不过常理来说来者寥寥,甚至空手而归亦在多数。 但现在…这应该是强召之术了! 不管鬼魂愿意与否强行召来,犹如物件一样使用之后抛弃,此术多为阴修鬼师之流使用----这些法门中人目的成为鬼仙一类的人物,不入轮回不求来世,自然也不讲究阴德和因果报应了。 大蔡小蔡是因为自己才下山而来的,此事因己而起又岂可袖手旁观? 至尊宝连忙朝着那召魂的方向看去,但见远远的似乎有人影晃动不甚清楚,未等他看得明白,两鬼‘呼啦’一声被凌空抽了过去! “糟糕!”至尊宝来不及细看,连忙就沿着大蔡小蔡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一心只想把两鬼救回----也不知道一路跑了多远,看时竟然到了那九曲十八拐的回笼水弯旁边。 他先是抓了一把碎石在手,然后才偷摸着走到了近处。 此处已经密密麻麻站立了数个鬼魂,中间是个土堆摆着张红布绣毯,上面绣着五宝莲花,莲花上有慈眉善目的老人相,老人满头白发身披霞帔,两手持八卦朝外翻转,八卦中心有个大大的莲花三合珠。 也正是那珠子牵出了无数霞光飞带,把鬼魂牢牢的捆缚起来。 两男两女四人正盘膝端坐土堆下面,均伸出一手按在那绣毯角上,异口同声的呢喃着咒文,那霞光随着他们的呢喃声伸缩吞吐,像是活物一般;另有个中年男子手握檀香一把,正在挨个从那鬼魂的泥丸朝下飞掷,每插一注,就见得那鬼魂凄叫一声,阴气也嗤嗤的泄露不已。 清香定鬼锁三魂! 男子此刻正好走到大蔡的面前,手里高高举起线香…“住手!”情急之下至尊宝不由的大叫一声:“别伤他!”同时手上的一把碎石也就砸了过去。 那男子被此喝喊惊了一跳,手中线香斜斜从旁插下,蔡半斤顿时抓住机会腾空就飞了出来! 非但如此,那几个年轻男女被石头一砸不由得分了心,或跃起或躲开,骤然之下绣毯霞光无以为续就此消散了。这些未被钉住的鬼魂原本就在死命挣扎,现得此良机那还需要人招呼,立刻齐齐尽数散逃开去! “你!”男子待得看清来人之后顿时大怒:“你个千刀万剐的小杂种,居然赶来坏我好事,爷爷今天就要取你性命!”他呼喝左右道:“来啊,把这小杂种给我抓过来!” “是!”那四个年轻男女齐齐应了一声,当即就要动手----突然之间,听见个烟锅巴声音哈哈大笑几声,道:“哟!好威风!好杀气!堂堂红莲天师,也要对个小娃娃动手么?” 随着那声音,周围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是八月老头和鬼市的一帮老板。 “师傅!”至尊宝欢喜的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已经出现了狐婆的身影。她把至尊宝藏在身后,笑道:“宝儿啊,吓着了吧?嘿嘿,没事,有婆婆在这里呢。” 看情形,应该是惊动了鬼市中人吧? 那被称为红莲天师的汉子瞳孔一下子缩小了! 第一九章 撒豆成兵急殇殇,安国神咒自茫茫 鬼市中赶来之人不少,除了留守的成三、罗寡妇姐妹以及上山寻雀儿眼的老刘头,行动不方便的崔德元,剩下八爷、成三、鲁胖子、狐婆以及巫麻杆都来了。 红莲天师的目光依次在众人脸上划过,至尊宝以他目光停顿的时间计算,这里面至少有三人他识得,也就难怪他肃然正色挥退了跟随,整个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鬼市,本身乃是隐居之市,原本这里的人就不愿意入世惹上事端,所以众人也一语不发站在周遭,就等这厮的动作----果不然,片刻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 “哼!哼!怪不得个娃娃都胆敢管我白莲教的闲事,原来后面有你们几个老家伙在撑腰啊。啧啧,我看看…哟,一个五轮宗鬼师王八月,一个百鬼肆的长老,一个千人屠的大盗,再加上俩有点根底的内家…不错不错,有点底子有点意思了!” 百鬼肆长老和千人屠大盗? 至尊宝顺着他所指一看,赫然是瘦骨伶仃的巫麻杆和老实巴交的成三,当时差点没笑出声来…可不是么?俩人的脸都黑了,这不是胡说是什么呢? 他自顾自偷笑,那边犹在继续… “闲话就别扯了!”八月老头毫不客气的打断道:“我等几人既然敢来,被你认出原本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可说道的东西。你在此处召鬼吏、请阴神乃是大忌,换做他人断然不肯让你离开,可我等既然隐居也不愿意招惹是非,更是不想理会你到此的目的----只要你放开所锁鬼魂离开此地,我等就不在追究,可好?” 闻言,那红莲天师心中犹如鼓点一般响个不停! 原来,此人本是个道上小贼,白莲教崛起之前跟随个老道士学点鸡鸣狗盗之术,当时常常化妆妇人行走江湖,但凡遇见怀胎三月出、不足五的孕妇,他就使用‘五更**烟’来蒙翻后窃取腹中胎儿回去炼丹,一时间搞的当地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天道有常因果定命,红莲这恶行自然不会长久,那一日在犯案之时就偏偏遇见了年轻时候的八月----八月那时的火爆脾气那里容得下这般恶行?当即便出手擒下了他准备送押送师门…… 也是这厮命不该绝,半道上八月偏偏又遇上个仇家,趁着两人交手的机会他这才抽冷子跳进河里捡回条性命。 等回到道观之后那老道士又因为没有带回胎儿打他骂他,一怒之下红莲恶向胆边生,半夜灌醉老道一刀取了他的性命,从此找到老道的经文书典这才学了一身的本事。 按说要是换了平日红莲说不定也就服软了,但偏偏这次事关重大,再加上对方又是昔日仇人,红莲心中不由得颇为忿忿,想要新仇旧恨一并除了----想到此中关节,红莲不由脸露凶相,恶声道: “我今日此事有极重要的关系,并非单单自己而是关系我整个白莲教,你一句话就叫我退了,非但教中圣母会追究下来,就连我手下之人也无法说服,你叫我如何依你?” “你找死吧?”成三首先吼了一声,也不知何来那么大的脾气居然抢了八爷的话头,只听他恨恨道:“你还真以为我们是怕你了?不过是懒得杀你而已,居然这时候还给爷说东道西谈条件----八爷,你们就不用动手了,我自己就把这厮给料理掉!” 说话之间那双手拳头就交叠开始活动,关节嘎巴嘎巴直响,肌肉也高高的隆了起来。 “成三!”八月老头笑笑,挥手道:“你切莫中计了,这厮不过是看准了你那千人屠的血凝诅咒、我们隐居此处的忌讳,所以试探试探而已----但若你放胆杀人,他立刻就准备逃了……” “不错!”狐婆也嘎嘎的笑了起来,“你看他双手正扣着两鬼的锁魂香,脚踏**起步势,正如八爷说的,你只杀的了他的手下,杀他怕是不容易吧。” “那也好!”成三甩甩头道:“杀得一个是一个,大不了我豁出去了…”他看着对面红莲,眼神不知怎么就变得犀利凶悍起来,一股说不出的狂野感顿时从身上弥漫散溢,场中诸人都感到心头突突一颠… 那感觉,正如面对即将扑食而来的饿虎猛兽一般! “罢了,你杀的两小卒也没多大意思,反倒给自己平添了无数麻烦,”旁边巫麻杆冷冷劝了一句:“看他那话的意思,无非想盘道论术而已,我们就由着他好了----何必为了打死只野狗搭上条胳膊呢?”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寥寥几句就点出了红莲的心思,他不由得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也不说话,只是嘿嘿嘿的冷笑…可那笑声在至尊宝耳里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赫然是心中有些慌了。 八月明白巫麻杆的意思:其实杀掉这些人很简单,就是一同杀掉红莲也未必为难,这情况鬼市中人都明白,独独那红莲自己托大不知…但要想把前面被锁住的鬼魂放掉就很难了,也不知道白莲教刚才那是何种法术,解救起来倒是不好下手。 最好的莫过于折服红莲,让他自己来解了法术。 当即八爷也是一笑,顺着话就接了下去:“好!红莲天师,不若你来选选吧,究竟如何才不弄个两不相益的局面呢?划个道来,我接着。” 此言一出正中红莲下怀----原本他就觉得混战毫无胜算,单抗方有赢面,一直挤兑着准备和八月比比,连忙接口道: “都是学术修法之人,还能有何其他可选?简单点,你我二人就修为来个较量,若是我输了,二话不说放掉鬼魂回教领罪;若是你输了,我在此间的事情,你们一干人等可就不能再来干涉了!” “一言为定!” 红莲天师左手执一黑布小幡,上有通红血字书写‘阴阳幡’三个大字;右手藏于身后也不知握着何物,一双眼死盯着八爷。这被盯着的八爷则是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对面,取出烟袋锅子点燃,眯着眼吧嗒吧嗒的吸了几口: “来吧!” “哼!”无须客气,红莲伸手就把那黑红色的小幡扔到了两人当中。 紧接着,他左手捏一莲花指于胸前,口中呢喃诵祷几句,然后变指为掌朝外轻轻一弹---- 一粒血珠不知道从那里冒了出来,飞一般的击中黑幡顶部! 呼啦啦…呼啦啦… 黑幡自顾自的居然就转了起来! 一股淡淡的威压从那黑幡弥漫出来,整个若水流似的在场中盘旋荡漾,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直似要把八爷整个人给包裹起来! 这时八爷的眼睛才猛然睁开。他露出不屑之色,淡淡道:“雕虫小技也敢卖弄?”说话间已经伸出了一只手。 你动单手我亦是单手,却不占你便宜。 八爷单手伸出不断转换,手中各种轮印反复出现,行云流水一般结完三三九个法印,最后停留在日轮印之上,口中怒喝一声: “障壁!消除!阴阳!清净!----破!” 右手在左手的烟袋锅子上一搭,那烟袋锅呼啦一声飞了出去! “啪!----噼啪噼啪……!” 烟袋锅砸在半空中猛然一顿,然后虚空突然就响起了炒豆一般的脆响! 无数粉灰黑烟从空中飘洒而下。 红莲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的术法居然如此简单就被破掉了,心中知道八爷的本事修为都不简单,简单招数或者根本毫无用处----想到此节,干脆把杀手锏给使了出来。 他口中猛然喝道:“悠悠往生,来来借魂,无妄生者,救苦厄疾----天兵请!指引天路凡尘,无生老母,弥勒圣佛降临!去!神兵来!归!从号令!” 那藏在背后的右手朝外一撒,鬼哭神嚎般的一声怒吼:“兵来!” 那把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放眼看去居然是…是一把豆子? 虽然这只是简单的豆子,但是八爷的脸色已经变了!因为他分明看见那些都在在地上自己滚动、扭曲,不断的变化起来! “难道这是白莲教无上神咒中的…撒豆成兵之术?” 古往今来有八大通天咒语,相传是辅佐君王所用的术法,分别是:剪草为马,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移斗换星,驾云喷雾,变昼为夜,挥剑成河,刀枪不入。 这八大术法只要掌握其一就可领军为帅,攻城略地,但是古今这术法都不曾齐全过----就连那姜尚国师,也不过掌握了内中五样,虽然如此可也打下了偌大个西周国土,你敢说那本事不算神通么? 没想传言中白莲教找到了撒豆成兵之术居然是真的? 不等八爷细想,那豆兵已经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不知何种物料做成的刀剑,排成个四四一拾六人的方阵来。 红莲哈哈大笑,口中道:“王八月,就算你是五轮宗鬼师,恐怕也抵挡不住这利刃加身…昔日欺辱我的时候,你可曾想到过今天?”当即把那右手朝外一甩,喝道: “取其性命,回来交令!” 手,不知道何时出现个血淋淋的伤口,这一甩那伤口中的鲜血就此扬了出去! 第二零章 姹女玄水破豆兵,旭日东升吞金丹 满地血豆怕有百十之数,可能站起的不过四四而已,从此间便知红莲的神通修为颇为不足,豆兵真实所能有多少也不好说----现在他那手血甩出可就有讲究了! 通天彻地八神通,豆兵一出便从容;阳血催得兵戈起,攻城拔寨草芥丰! 八爷混迹多年也非雏儿青皮,在这紧要关头那能等这把血甩到豆兵身上?眼看那红莲手中鲜血甩出,危机关头突然变掌为指朝着那烟袋锅子虚空一戳---- “敕!” 烟袋锅从地上猛然跳起,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在半空呼呼自转起来,那卷起的滔滔风浪形成了个看不见的软墙… 鲜血被这墙刷刷给挡了回来,仅仅一星半点溅到了豆兵身上! “你…”红莲天师脸色变幻再三,气急败坏道:“好!好!好!”三个‘好’字出口,他脸露凶色:“就算这豆兵我不用阳血来催动,也同样能取你性命----杀了他!” 手一翻取出斜挎腰间的黄布包,抽出一把乾坤量天尺就朝八爷疾扑过来! 八爷口中朗声大笑,喝道:“来得好!”手朝着自己面前那么招了招… 烟袋锅子啪嗒飞回到了手中! 十六豆兵已是全部接到了红莲天师的命令,此刻也同样冲了过来,刹那之间就把八爷围在了当中! 好八爷! 面对此种情形就连神仙也要退避几分,可八爷却气定神闲的把那烟袋锅子点燃,含住杆口长鲸吸水似的深深这么一抽! 整个肚腹居然蛤蟆般鼓了起来,加上两个腮帮子高高隆出,顿时有了种胸怀千万兵的感觉!但见他双手合十,指翻如轮,瞬间捏出个须弥金刚法印,口中猛喝道: “阴冲!阳合!执杀生!----兵!” 呼一口朝外就吹了出来! 浓重无比的烟雾犹若利剑从他口中喷射而出,嗖嗖嗖嗖奔腾宣泄,击中那周遭的豆兵身上,竟然咔咔咔射出无数空洞! 原地站着就这么一个转身,一个喷烟,顿时把那十六豆兵射的是千疮百孔破烂无比,真真正正犹若那田边的稻草假人! 红莲的刷然一下脸色变得惨白无比,心中知道不好----虽然知道八月功力非浅,可万万没料到居然能到此地步… 单靠那一口丹元真气就把这豆兵给破了! 他没有看见那白烟弥漫之中有无数黑色飞灰正在飘落,都是这一喷的时候从那烟袋锅口上带火喷射出来的。 紧接着那些豆兵纷纷倒在了地上,整个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缩小,不多会功夫就变成了一滩焦枯的草梗,很快和河泥混成了一体。 红莲吃惊之余自是不敢再上,呆在原地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搞的是上也不是退也不是…八爷缓缓踏上几步,挥挥手让面前的浓烟散去些,这才哼了一声道: “好了罢?如此一来也算是我俩过招了,你的招也使了术也用了,也无非就是这般局面而已,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今日之事不如就按我俩所说的鸣金收兵,那些旧账留着日后再算吧?” 红莲盯着八爷那笑吟吟的橘子皮老脸,牙缝中恶狠狠的迸出几个字: “走!” 眼看红莲天师带着手下之人一路而去,至尊宝心中隐隐有了个念头:那红莲口中的咒语和烟儿婆婆口中的咒语,似乎有点一根而出散多枝的感觉,由此看来这红莲要找的人是不是就是烟儿她俩呢? 那么,烟儿和她婆婆救了自己,自己这次又机缘巧合和师傅一起坏了他们的事,那又算不算得是因果轮回呢? 这些念头在至尊宝脑中盘旋,正要找师傅问个究竟,突然看见八爷的脸色难看的紧,狐婆、成三两人正用阴棺滋养鬼魂见状也就围了过来,关切道: “恩?八爷,你这是怎么了?” 八月老头露出个笑容,挥手道:“无碍,只是有些伤了真元而已…” “屁!”此话立刻被赶来的巫麻杆打断:“你那破兵之术怕不是真的使用了真元吧?虽说你的修为高他一筹却也没有到那吐纳生威的境界----老实说,是不是用了其他的东西?” “呵呵,瞒不住你们,”八爷苦笑了一下,“那豆兵之术的破解无非两途,要么使用刀剑斩断砍杀,要么就是使用法术硬生生击毙…我这老骨头那里还能腾挪辗转,打架自然是不成的了,可是这法术没有准备也一时使不出来啊,于是我这不就走了阴术了么?” “你是说…”众人隐隐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事,但是都没有出口等着他----八爷点头道:“不错,我把姹女玄水放在了眼袋锅中,点燃烟草之后吸入随之喷出,此才能击破豆兵神将!” 顿时众人皆怒,成三尤为愤慨:“这事你也敢做?八爷,那姹女玄水遇热之后可都是杀人利器,常人碰也不敢碰,你居然胆敢吸入口中喷出,这岂不是找死么?早知如此还不如我当时把这厮就给咔嚓了!” “你这说得!我还不是没办法了…算了,此事回头再说,”他朝至尊宝挥手道:“宝儿,你先过来。”挤挤眼:“别提了罢。” 既然如此众人只能作罢,但是心中那股气犹未平,都是气呼呼的盯着他。 至尊宝奔跑而至,看着师傅那惨白的脸色心中不由忐忑起来,戚戚然道:“师傅啊,你是怎么了?别吓宝儿好不好?我怕啊!”从鬼市这些叔伯口中虽然没明白是何事,但单单那师傅的脸色就让他不安了,更别说自己看见师傅身上的三火似乎又黯淡了不少… “怕个屁!”八月老头露出个平日生气的样貌,责备道:“老子今天一口气就把那厮给破了,简单的如同放屁,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小子,给我看看有无损伤。” 他无视众人的目光,只是伸手把至尊宝翻来倒去的检查着----至尊宝也就由着八爷折腾,才两下,突然想到师傅那句话随口就问了起来: “师傅,恩,你刚才说一口气破了他…这个,为什么如同放屁啊?” 此话大是有趣,顿时把旁边一群气鼓鼓的鬼市众人都给逗乐了! “我这、这…你个臭小子居然敢抓师傅的话柄?”八月猛然在至尊宝头上一弹,鼓着眼佯怒道:“今天是不想吃饭了是吧?” “哈哈哈…” 笑声一起,那种愁云也就随之消散了! 但是,这种阴晦却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印记,似乎预兆那太平日子不会长久了… 至尊宝亦是如此,他找到玩笑把师傅和叔伯逗乐,自己也在欢笑,可心中却被压上了块重重的石头,因为他知道师傅这次为了自己、为了一众鬼魂,那阳寿是大大受损了…同时也埋怨自己没有本事,要是自己有了本事,会了法术,那不就可以替师傅挡此危难了么? 本事!法术!这就是自己要学的东西! 小小年纪他只想得到这么多,但这个念头一旦在他脑海中生根,就无可遏制的一直生长了起来……目标就这么简单,但是路途却无比的艰难! 日出天地正,煌煌辟晨曦。 等到一群人回到鬼市的时候,那天边已然渐渐发白,鸦雀在林间开始叽喳不已,嘶哑的鸣叫穿过薄雾隐约而缭绕;天空无际的苍穹在不知不觉中换了颜色,群星一一消失,整个雀儿山也渐渐浮现了全貌。 世间万物都活过来了,但是鬼市的夜晚也即将来临。 罗大寡妇早已经熬了浓浓的稀粥,加上才出锅的粗面馍馍和咸菜,一群人就围在鲁胖子的酒馆中吃喝着,凤三也在其中。 这厮吃了两个馍馍半碗稀饭就再也吃不下了,腆着个肚子跑那场中去打了套拳,扬言要把这身肥肉给减了,当时只见那拳来脚往风声呼呼,搞的众人全部都恼了: “龟儿子!你把树叶石头全部给踹起来了,这么满地的灰----还叫不叫我们吃饭啊?” 八爷喝了稀粥吃了馍馍正躺在树下歇息,听得众人这般说不由得也插了句话: “就是!凤三娃儿,你要是不给老子乖点边边上坐起,恐怕一会就不是你打拳了----那得是他们几个打你了!” 凤三不好意思灿灿的笑了两下,摸着圆滚滚的南瓜脸就朝回走,刚走两步突然面对东方‘咿呀’一声,满脸都是惊诧! “你们看,太阳、太阳那边怎么了?” “怎么怎么?”一群人轰然站了起来,跑到场中透过屋顶朝东方瞧去… 但见那刚刚露出来的太阳,边缘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黑色边缘! 黑色边缘越来越大,渐渐已经把半个太阳给遮挡住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那黑色还在一点点的朝前推进,就像是个巨大的野兽,正在把那日头缓慢的吞进肚子! 一丝一点、一星一刻、整个旭日变成了个黑乎乎的圆球,唯有边缘还有少许光亮,中间已经全部是团黑影了! 八爷和狐婆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惊愕---- “…盖棺图、莲花影、雀鸟闭眼、吞金丹…” 若是没有猜出,这就是甲子经年中所说的----吞金丹! ps:古代炼丹之中,水银有无数名字:姹女、玄水、陵阳子明,赤帝流珠、长生子、赤血将军……等五十余种隐名;而硫黄也有:石亭脂、黄芽、黄英、将军、阳侯、太阳粉、山不住、法黄、黄烛……等三十余种隐名。 水银受热增腾是剧毒,但是丹师、道士等人,因为接触朱砂的时间较长,接触少量的症状有了微弱抗体,比常人略好一星半点。 第二一章 机缘巧合十二数,神鬼莫测甲 天意至如斯境地,凡人能有何作为? 鬼市众人或知那偈子或然不知,但都默默盯着天边玄黄墨染的曙雀逐渐被吞噬,然后再重放光芒的过程----也不知怎地,每个人心里都不可名状的沉重起来! 早餐…谁还有那心情呢? 八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纸扎店后面休息,成三、鲁胖子等人也忙活了一夜同样不愿意捱着,也纷纷乳燕归巢睡了…当然别说狐婆了,她就没有和众人一起早餐,做什么也就无人得知了。 仅仅是在那关键的时候赫然出现,又赫然消失! 鬼市是个黑白颠倒的世界,所有人都围绕鬼魂的生活而生活,并非都是为了那丰厚的利益,更多的或者是那隔绝人世的简单生活罢了。 城隍老刘头一直到黄昏才出现在了鬼市,他对于自己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茫然无知,这让众人有些疑惑----要知道那老刘头平日虽然不羁散漫惯了,但对于这雀儿山周遭之事却是敏感之极,换句话说,平日一个过路的云游方士都不会忽略,偏偏这次出了如此之大的漏洞。 换言之再换言之,雀儿山那甲子经年的日子确实到了! “……所有一切也就如此了!”老刘头拿出葫芦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既然雀鸟闭眼我已经证实,云吞金丹大家也都看见了,那么城隍庙这里是不能再呆了----都说说,你们有何打算?” 一干人等皆无声息,八爷掏出烟袋锅子在桌上磕磕含在嘴里,那洋火点了半天也没有点着; 鲁胖子翘起只脚抠着脚丫子,不时把手指头放到鼻子下闻闻; 巫麻杆拿着个鼻烟壶在手上转啊转啊,好像永远也转不够; 成三把整个身在都伏在桌子上,舒展四肢,手指百无聊赖的敲打着桌面; 苟大爷闭上了唯一的那只眼睛养神,倒是假眼毫无神采的乱转,内心极不平静; 崔德元和狐婆,一个藏在斗笠的黑影之中,一个藏在墨镜后的世界里,永远不会让别人看出他们的想法; 唯一有点动静的就是罗寡妇和罗二妮子了,两人依偎着窃窃私语,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半响,众人仍保持如此动作。 “咳咳!”城隍庙老刘头敲敲桌子提醒道:“雀儿山三百年的运程已经到头,再也无法隐藏于乱世缝隙中了,我想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卷入世俗尘埃之中----诸位原本来此是寻求避世清净,想要躲开烦扰因果,但今之情形显然已不能让诸位如愿了,亦去亦留,还是早些决断的好!” 话语刚落,居然有人斩钉截铁的开口了: “我不走!” 说话的非是别人,居然是那平日里不喜言谈的罗寡妇!但见她脸色肃然神态坚毅:“刘大哥,雀儿山的风水运程到底多久我们也不知道,但是自己的运程如何却是知道一二的----时逢今日这多事之秋,究竟身处何地并没有太大的干系,纵然不济,也不会比外面更坏了吧?所以我和二妮子决定了,就留在此处,看看到底会是怎么样结果,到那时候也才是真正需要打算的时候!”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议,倒不是说诸人对此间有这般那般深厚的感情,而是现在这乱世之中,好坏并无定数,由此处卷入世俗漩涡中还是别处卷入真是没有太大区别,故此,罗寡妇才有这么一语。 一席话也道出了众人心声,十人中倒是有八个决心留下,唯有那巫麻杆和鲁胖子不那么坚决----可二人也纷纷表示,只要未有大的变数,那么留在此处倒是自己最希望的了。 见众人如此说了老刘头也不便强赶,只得摇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们硬要留下我也没有他话可说,但是我有言在先,此处的变数快则数月慢则年逾,那是一定会来的,所以我劝诸位还是先想好退路吧…” 意思明白简单:你等可以留下,但是先得想好退路,不然到时候措手不及可就不妙了! 正说话,突然远处就见个人偷偷摸摸的溜了过来----老刘头立刻停下,看得几眼认出正是凤三,于是抬声喊道: “凤三,你怎么还不休息?明日你就可以离开雀儿山回到半边镇去了,路途遥远,还是早些睡了吧?” 凤三呼哧呼哧的走近,脸上居然难得有种羞涩之色,吞吐说道:“大师啊,这个,我当了半辈子杀手了,以前也常常被冤鬼骚扰夜不能寐,心中一直难以平静。这次有机会认识了诸位大师,求你们能不能收我这个徒弟,让我也积德行善做个好人罢?” “这个…”顿时,老刘头踌躇起来:“不好罢?” “好!好!怎么不好啊?”昨夜凤三已经求过崔德元和罗寡妇几人了,均是被严词拒绝,现在听老刘头那言语中并不见得十分果决立刻就缠了上来:“您老收我这徒弟算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首先能帮您挑水做饭洗衣砍柴,还能给你端茶递水捶腿挠背,最差也可以替您扫扫地不是?您就收了我吧……” 至尊宝喜道:“呀!这位大哥说得真好啊----师傅,这倒是和我们拘来猴子使唤的时候差不多?” 他所说的是上次王八月外面办事路遇几只魈猴顽皮,于是就拘来使唤几天小惩大诫…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那凤三也是乖觉,立刻就顺嘴答了: “猴子也成!猴子也成!师傅,您就把我当猴子收了吧?总不成猴子您用得,我就用不得吧?” “算了算了!”老刘头哭笑不得,顿时朝着众人看了一眼:“这孩子也算是和我们法门有缘,否则万不可由老崔解得那饿浮屠,你们看看谁能收一个?不教本事,留着使唤也好啊!” 话虽如此,可是众人也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这凤三有缘分又见过众人唤鬼,本身也算得上有些根骨,若是可能留下倒还不错,至少也算是引人向善大小功德一件! 想了想,还是崔德元首先点头了:“既然刘大哥都说了,那么你就留下吧----别急!能不能教你点东西我不知道,只是先留着罢了,你要是能通过我的考验,到时候再说其他的!” “行!行!行!”凤三那个乐啊,当时就趴地上给崔瞎子磕了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满堂都乐了,似乎冲淡了刚刚谈论散伙的所有不快! 但是,包括刘辟云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这雀儿山鬼市终于满了十二个活人,而那阴司阳数也开始缓缓的滚动起来----“甲子一经年”中,或者最重要的不是满足甲子之数,而是那真真正正的‘经年’之期! 十二! 事情说来也怪,经过那晚之后整个雀儿山却真的平静了下来,非但没有任何异样发生,逃走的红莲天师未来寻仇,就连那洛大胡子似乎也真的是准备放弃这块地了未曾滋事,一切如旧井井有条,居然有了点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之味。 有时候刘老头也暗自思量: “难道真是变数已生,那偈子被什么东西破了?” 未可而知。 七月后,又是个鬼市采买的日子。 原本采买之事未算上崔德元和狐婆,但是现在有了凤三,崔瞎子自然得派他出那趟公差了----今日所需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种类繁多了些,须得去蓉城才可置办齐备,于是凤三一大早就出了门,等到那日暮西山的时候终于抵达了蓉城。 今日正是八年前捡到至尊宝的日子,八月老头心一软,今日也就让至尊宝跟着来了----凤三现在已经恢复了翩翩俊美,身手更是上得层楼,虽然还未学会法术,可是保护个至尊宝该是绰绰有余吧? 一是让他见见世面,二则是叫他选点自己喜欢的物件,算是个礼物。 时近黄昏开门的店铺也不多了,买东西只能等到明日,于是凤三找了家便宜的客栈住下,给驴子添好饮水草料后就带着至尊宝出了门。 他和至尊宝相处甚欢,今日也想趁着机会带着他吃点蓉城美食,聊表心意罢了。 二人来到城北个小酒馆,一进门那凤三就熟门熟路的吆喝一声:“小二!给我们来个辣八件,端碗下水汤,再加上两壶米酒…快着点,我这赶路一天可饿得紧了!” “哎!您请坐,马上就给您上菜!”小二麻利熟悉的应着,然后把二人领到了靠街的窗边,用搭肩布在凳子上掸几下:“您先喝茶,这菜啊,马上就得!” “行,”凤三挥挥手:“去吧,把菜催着点,我们这里就不用招呼了。”说完端起茶杯呡上一口,对至尊宝得意洋洋道:“兄弟,这里可是蓉城最好的下水馆子,那味道简直一绝!哥今天自己个掏腰包请你吃饭,怎么样,对你不错吧…喂!给你说话呢,你看嘛啊?” 凤三这才发现自己说了半天,那至尊宝怎么一直朝窗外望着,跟着抬眼一看---- 只见外面街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一队穿灰军服、挎着长枪的大兵! 那些兵丁战立街道两旁,鸦雀无声的静候着,正中是一辆西洋小轿车正在缓缓驶过。 ps:太阳的雅称:白驹、金虎、赤乌、阳乌、金乌、金轮、火轮、赤轮、晷景、奔晷、朱曦、曦和、阳景、大明、明光、光朱、曙雀… 下水:猪牛羊马腹中内脏,川渝人喜爱的吃食,统称下水。 第二二章 情至深处意绵绵,魂到离时心戚戚 洋车从青石街面上缓缓驶过,一路上行人尽皆避让闪躲,偶有那挑担拉货的脚步慢了,旁边几个兵丁猛拖过来就是往那地上一掼,直是把那山货菜果摔得满地满街… 如今乱世,能坐着洋车的无非大商巨贾、军阀官员一类,但有灰狗兵丁荷枪实弹开道的着实只有军阀将帅之流了----他们又岂会看重你个区区百姓? 那车子径直到个上书‘蓉城客栈’字样木牌匾额的客栈门口,戛然而止,前排坐着的副官连忙跳将下来拉开后面的车门,一手挡着车顶下沿,一手朝前伸出做扶手,口中不住道:“您小心点,您慢点…” “咔哒!” 车中款款而下一身着墨绿旗袍的妖娆女子,戴副西洋墨镜婀娜款款,待得取下墨镜看时竟然是个美貌妇人----那妇人纵年纪已然不轻,风姿亦是不减年少,如雪肌肤上丝般细纹反倒给她添加了几分诱人的媚态,一双眸子湛蓝如湖,明亮沉静中刻画着沧桑的痕迹。 一旁车门拉开走下来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子,浓浓的书卷气息中带着如冰般的冷峻,只见他朝着那女子走了两步伸出手来唤道,“青儿,今日你就先住在这里,待我回家见过老父住上一夜,明日起,就住在这里陪你,可好?” 说话中眼里泛出一丝难得的温柔! 女子懒倦的伸手握住,嫣然一笑道:“我的大少爷,你的安排何时不妥过?我又何时拒绝过?今日你回家去住要我不恼,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是!” “哎!青儿你这是…”那中年男子有些尴尬的走近两步,压低嗓子道:“我既然答应你三年内不碰任何女人,那自然是不会碰的!这是回家又不是别的地方,你难道还怕我胡来不成----总不会还是要你那几个丫鬟跟着我吧?” “嘻嘻!”青儿媚眼如丝斜斜的瞥他一记,嗔道:“那可不好说!你们男人啊,总是有些花样我们女人是想不到的----若是你不愿意也就罢了!但是话我可得说清楚,从此那三年之约你也莫要想了,娶我这事就此作罢…” “行!行了!这事行了还不成么?我的姑奶奶?”中年军官忙不迭的连声应了:“就叫你那几个丫鬟跟着我,死活不离开半步----这可好了?” 说话也就招了招手,“来人,去后面把青梅、红桃带来,叫她们跟我回家…” “慢着!”青儿见他应了,反倒脸上露出个狡黠的笑容来,伸手轻轻把那军官的衣领拉了拉,柔声道:“我又没说要她们跟着你去,你急着喊来干嘛?其实啊,我这是另有其事呢!” “啊?” 青儿眼中的柔情更似一汪清水深不见底,眸子中透着无限娇媚:“其实这事儿也简单的紧,你大可不必那么紧张----天凉了,你回家多添上一件衣服,就算是依足我的条件了!” “这!?”那军官呆立片刻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顿时暖如三月,感慨中伸手想揽她入怀,却被她柳腰一摆溜走了… 青儿站在客栈的门口,嘻嘻笑道:“走了罢!我可要上去休息了!” 那军官伸手指指她,刚要说点什么却止住了,转身上车吩咐道:“走吧,回家!”脸色虽然平静,但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和幸福却在车中弥漫开来… 凤三和至尊宝从窗口正好看完整出,他不由啧啧赞道:“这女人真是不简单,几句话就把个军官弄得神魂颠倒,”说着抬头正好看见上菜的小二,随口就问了句:“对了,这人是谁啊,看起来像是我们蓉城出去的。” 活计一叠叠的上菜中随口说道:“这人你们不认识啊?那来头可大了----袍哥会洛大老爷的儿子,现在西山省地界的大帅!好像叫什么…什么…对了!名字就叫洛子涵,现在叫洛大帅!” 这名字似乎听的耳熟,至尊宝不由发了问:“这人名字好像听过啊,但就是想不起来那里听过了…”他挠挠头思索:“究竟是什么时候听到过呢?” “洛大帅你没听过,但是说不定你爹听过他的小名呢?”活计收起盘子嘿嘿笑了几声,“他呀,正好比我爹小不了多少,听说以前也是个光屁股满街跑的主,从小滋事打架招猫逗狗的…对了,当时人称驴蛋少爷,做事儿那叫一个损到头了!” “啧啧!”至尊宝和凤三一起咂舌,继而把注意力全部转到了那些菜肴之上----饿了,谁还管那些个不着边的人呢? “哦,驴蛋少爷…” 俗话说,人若饿了吃东西是特别的香甜美味,但同时也是特别的迅速----凤三至尊宝两人风卷残云扫空桌上菜肴也不过是盏茶的功夫,然后米酒当做白开水哗哗下肚… 一股浓重的倦怠席卷了两人,瞬间就感觉到了四肢百骸中那说不出的酥软。 回到客栈,钻进被窝,片刻之后俩被卷都发出了阵阵呼噜之声。 这半年多以来凤三给崔德元是真的当牛做马任劳任怨,除了减掉二百斤肉之外还见了不少基本的东西,至少把法门那三千用具给分类理清了;至尊宝也没闲着,除了他自己愿意学习之外,就是师傅八爷老头儿最近也似乎没那么懒散了,开始分类把自己的所学一样样教了出来。 五轮宗,阴阳师中最擅长沟通鬼魂的派别,主要是通过下阴、通冥、与地府沟通能够得知未来的变化和世间无常,所能够沟通的鬼魂决定了自身的能力。 这对至尊宝来说简直是鸟入山林鱼归海,学起来事半功倍简单异常,短短半年时间的学习竟然强过了旁人三五年的修为----或许这就是鬼孽唯一的优势了。 今夜不知为何居然异事发生了… 睡梦之中,至尊宝突然感觉有人在推攘自己,而且在耳边不住的叫唤:“至尊宝,至尊宝…”他猛然睁眼,赫然发现自己居然站在那床边三尺开外之处! 而自己的身体居然还在床上! “阴魂离体,聚魄还阳!”至尊宝心中顿时想起师傅所教的口诀,明白自己在熟睡中也不知是何缘由,魂魄竟然不由自主的离开了本身皮囊,连忙念动起了咒诀---- 刚要开口,突然看见角落里个黑影晃动猛的走出个人来。 来人玄衣玄裤,脚踏千叶碎步靴,肩挽追魂锁魄链,手中一把量天衡地的打魂铁尺,阴冷的笑容中有着熟络的表情----此鬼魂来过许多次了,每次都和师傅在鲁胖子的酒肆中饮酒,与至尊宝也算认得…当然他不会记得,也是这个鬼魂当初帮他找到了鬼箓,才使八爷和老刘头能有机会锁住自己的鬼孽之体! “哟!原来莫潇叔叔啊,”至尊宝放下心来却又觉得奇怪,于是乎问道:“是您把我拉出来的么?” 莫潇看着至尊宝心中也是极为忐忑,因为他知道了一些阴司之中才能了解之事,那事关重大不可告诉八爷,但是又因为和他前世今生的交情而不得不为之----妄自论天道的惩罚他心里清楚,想了很许久,也才找出这险险折中的法子来。 这法子有用与否却是不得而知了。 他点头道:“确实是我把你拉出来的!宝儿,这里有点东西我要带你看看,但是却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你自己看懂多少,明白多少,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告诉你师傅多少,他能明白多少也是他的事情…总之,我一句话都不会告诉你的,你可明白么?” “恩!?”至尊宝不解:“那你带我是看把戏么?”他迷惑不解的盯着他:“看戏干嘛还要告诉师傅啊?是不是和他有关的?” “……”莫潇干咳两声:“你就不要装了,反正这事儿你自己去看了就行,回去以后告诉你师父他自会明白的。 “恩!”至尊宝见自己套话没有结果,自然也就明白了莫潇的意思,于是不再装出副懵懂之态,乖觉的点了点头… 莫潇带着至尊宝一路出了客栈,然后顺着长街向前而行,到了个红砖绿瓦的深院之外,伸手在那墙上虚画两笔,口中喝道:“噫!” 墙上倒是没有何种异常,反倒是旁边的藤蔓山萝突然淌出了汁水,汁水流到墙角发出嗤嗤轻响,接着就看那墙缝处露出张侵润模糊的黄符来。 跟着把那至尊宝一拉,就穿过院墙到了里间所在。 里面是个沟渠纵横树叶繁茂的院落,随处都是八卦丹阳镜和灵宝镇关塔,时不时还有钟馗画像、关二爷宝君灵箓悬挂供奉。 莫潇拉着至尊宝在那其中穿梭折行,往往是躲开神像灵位,而对于那些法器镇物则是无所顾忌,只不过伸手虚指虚画口称‘噫’字过后就不管了。 院落中是栋远远和其他屋舍隔开段距离的小楼,那四角铜铃在风中不住叮当作响,虽是半夜,可那楼中传来灯光和人影晃动,不时还有人在争吵着什么。 莫潇此刻却停了下来。 他朝着小楼一指:“就是此间!你进去之后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管,只需尽心记下来就好,最重要的是人名地名、日期时辰,那可万万不可弄错…鸡叫头遍的时候,不论里面有何事,或者说到如何关键的地方你再莫听了,一定要赶来找我,而我会在一甲黍落的时间内把你送回躯壳之中----这其中的厉害关节你可懂得?” 至尊宝知道所言何事自然也明白那内中要害,于是点头称是道:“知道,我届时一定赶回来!” “那好,你这就去罢!” 第二三章 恨达深处祀人祭,时到危难焚魂炼 至尊宝绕过周遭的花坛树木朝着那小楼走去,未近前已经感到了种极为难受的腐涨,就像魂魄被什么东西在牵扯拉拽一般。他定定神稳住心智,这才摸到窗前朝内一探---- 好端端个小楼,没想里面居然是个极深极大的地坑! 那坑沿着小楼内的四壁挖掘而出,里面漆黑不可见底,只有大门位置留有两丈见方的一个土台,台上埋了个大大的瓮坛,从坛口伸出个脑袋动也不动,看上去就像死尸一般。 旁边有个小小的供桌,上面摆着具佛像,远远看去不怎么分明,只觉得手足众多相貌狰狞,也不知道是何种神佛;佛像边有无数法器,珠珞玄宝,血酒鸡头,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两人站在那供桌旁边正在压低了声音争吵----其中一人正是在那街上看见的中年军官。 正是大名洛子涵,小名驴蛋少爷的那位! 旁边是个国字方脸、满腮胡须的壮汉,颚下蓄着长长的胡须,虽然年纪已经不轻可那中气还是很足----只听他低声怒吼道:“…你、你、你这个不孝子,居然一点兄妹情意都不顾了么?难道真要你妹妹不得轮回,千世煎熬才逞心如意?” “爹啊!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洛子涵急道:“现在不是我要不要妹妹进入轮回的问题,而是你这所作所为对妹妹一点用处都没有!人死如灯灭,那有什么轮回、因果、地府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你说替妹妹报仇抓了这小子回来…对!该死!这事儿我觉得没什么,但是、但是你就不能一刀杀了他报仇了事么?偏要弄成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想弄么?你以为我想弄?!”大胡子气急败坏道:“若不是你妹妹魂魄找不到,必须要仇人的血液来凝聚招魂,我又怎么会允许他们在我家里搞出这种东西?” “我怕你是被人骗了!”洛子涵思想再三决定和盘托出:“帮里几位长辈带信给我,说现在帮中上下都说您老疯了,人心不稳,叫我赶紧回来看看,当时我是不信,现在却不得不相信了----爹,这次我带兵回来除了帮你老镇一镇那些有野心的东西,顺便就要把这事儿处理了…” “疯了?他们疯了老子都不得疯!”大胡子气鼓鼓打断道:“这他妈明摆就是有人为了夺我位子在造谣,想要拉拢几排堂哥来次推举----我干他娘!一会老子就出去把人给料理了,用不着你那点不靠谱的西洋玩意儿来镇场合,也不需要其他人干涉…江湖事情江湖了,你少给老子操心!” “爹啊!这不是杀人的问题,也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洛子涵反问道:“你杀得了一个,杀得了十个…但是你能杀得了百个千个吗?总不可能把个袍哥会都杀服吧!实话给你说了,只要还有‘人祭’在家里搁着,这事情就了结不了!”他直言不讳的劝道:“你打下来这江山着实不易,我们家自然也由不得他人窥探,但现在有此一说总是叫人担心的----” 大胡子虽然粗犷可内中也有细腻之处,儿子所说在理也不是不知,心中念头转得几转权衡其中要害关节…这种事一旦被人说破看透亦是不难,顷刻之间他便理清了那当中的得失利弊。 他如此一想明白心中那口气便自然消了,顿时身子猛然一偏颓然坐倒在地,原本愤然发红的面皮也松弛耷拉下来,直像是瞬间便老却了十来岁般! 只听得他叹气连连,老眼中也泛起了粼粼泪浆,道:“但是、但是雨涵…”话到一半就此打住,变成了一阵哀切的唏嘘苦楚之声。 大胡子近些年接连丧妻失女,心中那悲痛洛子涵也不是不知,现在见父亲这般模样又如何忍得?他连忙坐到父亲身边,轻声宽慰道: “爹!这事儿您也别急,妹妹的事情我们慢慢来处理…您说要招魂我们也可以弄啊,大不了换个方式多花些金条大洋便是,总不能委屈了妹子----您想想,那个大师所说的办法除了家中人祭之外,可有他说?” 原本洛子涵不过是宽慰父亲之心,哪知此话出口洛大胡子猛然抬头神色中若有所思,可是想得片刻那眼中神彩又自顾自黯淡下去…他料定此事定然还有他法,当即连忙追问起来---- 雀儿山买地一事在袍哥会本就不是秘密,洛大胡子隐瞒亦是无意,于是他便把那个中缘由给儿子细细道来,也说明了自己无力支付棋盘米粟之事…此事在他看来为依足江湖规矩已经无可他想,但在洛子涵耳中… 这简直是老天所赐的良机! 解决‘人祭’之困,宽慰老父之心,甚至若真是妹妹在天有灵也算是找到了风水宝穴…这一切只需要买下这块地便迎刃而解! …… 听到此节,至尊宝终于把事情的原委始末全部弄清楚了,这才想起原来一切都还和雀儿山那块地有关联----这里分明是袍哥会头排大哥洛大胡子和他儿子,也就是那惨死女鬼的哥哥! 突然… “嘭!” 那声音不但突然而且清脆响亮,一下子把至尊宝骇得一惊,未等他回过神来,那院外已经有群兵丁哗啦啦冲了进来。 个个都刀出鞘枪上膛的架势,跑着犹如冲向敌人! 那些人刚到门口就听见声断喝:“站住!我在里面杀了条畜生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声音正是洛子涵! 听到大帅的声音无恙,那副官立刻原地猛然刹车啪得行了个礼: “是!大帅!” 也不要人吩咐,立刻就带着其他人从院中退了出去。 来得快是去得也快,以致至尊宝还没有看明白都消失了… 他这才想起朝里面探探---- 洛子涵满脸狰狞对着那软趴趴垂在瓮坛边上的脑袋,用枪管戳戳,“你个千刀万剐的狗杂种,居然敢骗了雨涵然后又抛弃她,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今天给你个痛快算是便宜你了,要是真能变成厉鬼你就冲我来----老子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十次,让**的鬼的当不成!” 手枪管戳得几下,那人头猛然发出声低低的呻吟! 原来这人真的没死! 那人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知道错了…大爷你就饶、饶了我吧?只要不杀我,我可以…可以给雨涵披麻戴孝、可以给你当儿子、可以……” 多几句‘可以’洛雨涵没啥,但是洛大胡子顿时火冒三丈----他猛然抓住那人的头发朝外一拖,咆哮道: “可以尼玛个锤子!可以尼玛个卵蛋!!老子不稀罕!!!老子只要女儿!!!你晓得不?!你给老子晓得不???” 那人顿时被拖出来拎在了半空,至尊宝才看一眼就差点没把饭给吐出来! 这人全身肮脏无比,手足都软趴趴的垂着像是断了,胸前有个血窟窿朝外咕噜咕噜冒泡涌着血沫子,身上还有无数的蛆虫在爬、在蠕动! 更有一团一滩黏糊糊、黑漆漆的东西从声上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只若烂泥。 这哪里还像个人?根本就是具半腐的尸体! 原本只剩了半条命,挨了一枪之后更是进的气少出来得多了,还经得起这样的晃荡?那人脸憋得紫红发黑,嘴里咕噜咕噜的呕出些黑浆青液,脑袋顿时耷拉下来… 直接呜呼哀哉! 可洛大胡子不解气啊,他把那人拖出瓮坛朝地上猛然一掼,随手抓起旁边个凳子就是通乱砸,直砸的是臭气熏天粪尿四溅,红血白骨与那脑浆洒了一地! 他嘴里还不住的咆哮怒骂:“砸死你个畜生!砸死你个畜生…”眼睛赤红嘴角淌涎,一种癫狂的神情在脸上渐渐浮现出来,就像整个人都已经疯了一般! 洛子涵连忙冲上去抱住他爹,嘴里不住的劝道:“别打了!别打了!爹,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手臂铁箍似的把大胡子给锁了起来。 纵然如此那洛大胡子还是死命挣扎,又吼又闹,费了老大力气才慢慢平静了些。 至尊宝还想再看,突然感觉自己身后似乎有点什么----他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身边站着个阴瘆瘆的影子! 那影子眉目之间甚是俊朗明媚,可整个身子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凄冷,一出现就有股冷到极点的寒风把至尊宝包裹了起来! “你,你是谁?” 那影子嘴巴朝后裂了裂,发出寒夜鸦鸣般的声音:“我、我是谁?我是个被害死的鬼,我是个被害死的鬼,”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疯癫癫的大笑: “哈哈,哈哈,我才死了!被折磨死了,你没看见吗?” “啊?你就是里面那人啊?”至尊宝说着朝里面看了一眼,抬手一指恍然大悟道:“你已经…”话才出口看见里面突然有道黑乎乎的光芒一闪! 他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 人不见,鬼能辨,幽冥尘埃三徒天! 那佛像身上骤然出现了黑光红焰,怒涛般从屋里席卷出来,把这鬼魂与至尊宝一起围在口钟似的罩子中,呼呼燃烧----他立刻赶到一股无比的疼痛直到灵魂深处,似乎整个人被活活的架在了烤架之上! 来得好快! 那鬼魂更是凄惨,立刻就倒在了地上被那火焰吞噬,烧得是噼啪乱响,居然一点挣扎的力量都没有,身体在火中一点点变成了飞灰! 惨叫哀嚎都一并燃尽! 怎么办? 就在火焰燃的瞬间至尊宝已经想逃了,他脑中螺旋一样转了几圈却毫无办法可想,正在着急,突然听见---- 喔!喔!喔! 啼鸣! 第二四章 危难关头来莫潇,情急时刻遇兔爷 “…鸡叫头遍的时候,不论里面有何事,或者说到如何关键的地方你再莫听了,一定要赶来找我,而我会在一甲黍落的时间内把你送回躯壳之中…” 乡野有言:鸡为太阳鸟,又名凤凰雏,鬼怕鸡叫。鸡叫一声,鬼缩一尺,灯光为之一亮…其实不然! 就算莫潇未提这事至尊宝也记得师傅的叮嘱,无论是出窍、游魂、探阴、走冥、鬼会、发七、笼祖、鸾命…一定要记得要在鸡叫三遍之前回魂,否则日夜更替出现变数,那灵魂就无法再回到躯壳之中了! 闻得啼鸣声起他也焦急万分,直想飞奔冲出逃离这地方,但不知怎么那股火焰却似有种奇异的力量在拉扯自己的魂魄,动也不能动得一下,就更莫说冲出去了! 更有甚者是那头顶出现那流苏镗金似的罩子,就像个活生生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火焰也随着自己的意愿在为之改变----至尊宝相信自己但凡稍有异动,那倒地翻滚的就不会是那狰狞鬼魂了,而是自己! 这炼鬼焚魂也是按怨气大小来的么? 可是就算现在不是冲着自己,但是一会那鬼魂飞魄散之后还不是得轮着自己个头上啊?----不逃不行,必须现在冲出去! 至尊宝心中既然已经决定也就不再耽搁,猛然咬牙抬手狠狠捏个指剑诀,口中直呼莫潇名字:“拘泥三世天!唤!莫潇!敕!令号!” 他知道自己法力根本不可能请来那第二殿阴司鬼判,但是,莫潇现在明明就在左右又知道自己行踪,无论如何不会不管吧? 但是他玩玩没有想到的是---- 自己念得一遍之后不但毫无动静,反倒那火焰哗啦啦朝着自己猛然就卷了过来! 哗啦!啪!啪!啪! 来得快躲得急,擦边而过的疼痛犹若刀割针扎似的狠狠在他心里剐了一刀! 魂魄几欲飞散! 至尊宝矮身后仰险险躲过这浪飞火流星,额头顿时惊出一阵冷汗----既是疼的也是吓的,他整个脸为之扭曲变形,不由自主就倒在了地上! 天!莫潇没有请来,怎地倒是招惹了这个东西? 哗啦! 来不及想! 那念头刚才脑海闪过火焰又飞卷过来,眼看就要把至尊宝炼毙消融在这太虚火焰之中…… “呼----赤无定,沃焦石,三化元,疾!” 那仿若九霄云外传来的声音缥缈又遥远,幽断又清明,在至尊宝耳中一字一句出现得万分清晰明了,就像是一股清凉冰镇的溪水灌顶而至… 嗤!嗤嗤嗤! 如同浓雾深夜出现的火烛瞬间驱走了阴晦黑暗、痛苦灾祸,那火焰居然像个被烧痛的触手一般猛然缩回了屋里! 周遭一切片刻恢复如常! 至尊宝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嗡嗡乱响,一种半梦半醒的迷离之中看见面前有个人影在晃动,依稀是自己熟识的… 他努力挤出个笑容,“莫潇叔叔,你来了…” 一片天旋地转金星乱晃,他呢喃几句未能多吐字言片语已经一头栽倒! ※ “醒醒,醒醒!” 至尊宝哎呀一声从床上惊呼弹起,睁眼一看却是在那客栈的床上----旁边凤三正在一边揉头一边摇晃自己,嘴里还不住的叫着:“起床了,起床了,今天事儿还多着呢…” “我怎么在这里?”至尊宝慌乱的看看自己双手,然后依次检查自己的衣物鞋袜…所有东西都和昨天睡前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你不在这里在那里?”凤三张着嘴看他发癫,上下打量确定无事后才不屑的伸手抠着鼻孔道,“瞧你这话说得!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半夜出去干嘛了呢!说吧,是不是做春梦了?这个正常!当年我也是…” “不是啊!”至尊宝急道:“我昨天晚上出窍了,还看见了杀人呢,啪嗒一枪把人脑袋给爆了!还有看见了人祭,那个惨啊…”他努力回想昨夜的情形:“…呃,似乎还有什么人给我说了什么事…” “不会吧?”凤三抠完鼻孔以后坐在床边开始抠脚丫子:“你一没念咒二没施法怎么就出窍了呢?别以为哥哥我睡着了就嘛事不知道了,老实说,你就算是半夜起来撒泡尿我都能知道你滴了几滴,更别说你念咒出窍这些了----你肯定是做梦了!” “不是不是,”至尊宝脑海中已经逐渐浮现了莫潇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分明----他突然大叫一声:“想起来了!真不是做梦,是莫潇叔叔把我拉出来的!” “呃?你确定不是做梦?”说起莫潇凤三有点信了,于是咳咳两声,“来吧,我看看你的眼皮是不是有点痕迹…” “来不及了!”至尊宝脸色发白的从船上跳下来,把裤子拉上鞋子套起:“出事了!出大事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给师傅说…” “等等!”凤三一把拉住他:“今天东西什么都没买你就要回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捉弄我啊?----来,老实把上眼皮给我翻起来看看,要是真出窍了再说!” 至尊宝无奈把手中鞋子扔下,然后走过去把眼睑一翻----只见那上眼皮尽是青色血丝,间中密布黑色小点,就像一把芝麻洒在了青菜上面。 这下,他终于相信了。 缘由虽然至尊宝没说,但是那一脸的惨白还是让凤三相信了他。两人手慢脚乱的收拾起东西,急冲冲出外退了房间就朝着城外赶去。 走得三五里路,前面大道上隐约看见了股股飞灰扬起,眺望后看那居然是群正在跑步前行的兵丁,三五十人尽带刀枪,直直奔着那黄粱岗而去! 前面,那洋车正在高低不平的泥路上坎坷而去。 凤三咕噜咽下口唾沫! 俗话说‘民畏盗匪贼怕兵,一物自靠一物生’,那凤三本身对官衙兵丁之流就退避三分,虽知这里还遇上了真正和军队打交道的时候,当下心里七上八下就有点慌了----再加之路上至尊宝也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那感觉更是周身不自在… 但是没法,只有这一条路通着,不愿意也没有其他法子可想! 那兵丁占了大道其他人就只能在后面跟着,可是谁也没有露出不愿意的样子,几乎个个都脸露笑意----这些商客马队巴不得有军队一道上路呢,有些甚至连饭都没有吃就跟了上来,只为着路上那些山贼匪众不敢来滋事,可凤三和至尊宝感觉就不太舒服了。 洋车是看不见了,只剩下那兵丁在吭哧吭哧的赶路。 一路跟着走了近一半的路程,那些兵丁开始原地休息吃饭,商队之流自然也就跟着停了下来,趁着路上无人的时候,凤三猛然在老驴背上抽了几鞭想要越过队伍先行离开… “你!站住,下来! 刚刚走到军队的旁边突然有人喊了这么一声,凤三抬眼看是那副官在旁边挥舞着马鞭叫他,没办法只能勒住,陪笑道: “军爷,您有什么吩咐啊?” 那副官嘿嘿笑了几声,伸手取出块大洋在手里一抛一抛道:“赶了他妈半天路可是累死老子了,好不容易碰见你们个车子是空的----等着别跑,老子一会就坐你车子走,完事以后自然有赏的!” 他所说的也不知道凤三有没有听明白,只是很自然的就拒绝了:“呃,军爷不行啊,家里老娘病了我得赶回去,实在是不能耽搁啊…” “哗啦!”旁边齐刷刷举起了三支洋枪,那黑漆漆的枪筒子直对凤三----没等他明白,旁边兵丁就骂了起来:“我操你奶奶的!你这话的意思是不让老子们休息是吧?得,老子赏你个窟窿眼,车子自己来赶…” 凤三顿时骇出身冷汗,惶惶分辨道:“军爷,不是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那副官咳嗽一声举起手动动指头,三枝枪立刻垂低----“你们几个兔崽子,没听这位说了吗,家里有事!你们就不能体谅一下啊?” 他转过脸来满是媚笑:“没关系,我叫他们赶紧的,不会耽搁你多少功夫…啊?” 那一声‘啊’,简直是在求他的样子了! 凤三无奈,只得点点头允道:“既然军爷您都说了,那我就等着呗----不过家里真是有事,您多担待点儿!” 副官捂住嘴嘿嘿一笑,“我知道,我知道----哎,你们赶紧的,吃饱喝足了就起来吧,到了地头有的是娘们和热被窝,比这荒郊野外好玩儿的多了去了!” 说着话就坐上了车,也不和至尊宝一起坐在后面,而是贴着凤三坐在那赶车的位置上…若有若无,似有意又似无意之间,已经靠到了凤三肩上。 一阵窃窃私语在丘八兵丁之中响起,凤三隐约听见了些片语和偷笑… “…好运气…”“…好看,比女人好看…”“…真紧、真结实…” 那副官的话还是有效,不到盏茶功夫,那些兵丁果然收拾停当又开始赶路----这一路副官不住的和凤三闲话家常,言和语柔根本不像军阀兵丁,倒似个贤良淑德的良家妇女。 眼波流露更是万种风情,手也时不时的摸摸凤三…… 他心里已经不再是害怕了,而是一种止不住的恶心! ; 第二五章 万般因果奈何意,去留是非自弄人 这一路副官对凤三可谓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不但把大名柳国栋款款告知,就连平日里‘小蜜蜂’的外号都说了----最后居然还吟了首诗: “桃夭杏败梅亦憔,粉菊独占满堂娇;莫笑蕊丝多妩媚,纨绔英豪尽折腰!” 吟诗之时情切切,意绵绵,俏脸含春眉眼带笑,不恨春风掀帘早,只求从此夜不消! 凤三杀人的心都有了----还有不开眼的,这时候至尊宝居然还问了这么一句: “军爷军爷,你这诗真好啊,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小蜜蜂副官嗔怪的看了凤三一眼,这才轻启朱唇吐出两个字: “此诗名为----《菊郎》!” “……” 蓉城到黄粱岗那七八十里地说远是远,说近也很近,日头还没到西山的时候兵丁就已经赶到了。小蜜蜂副官下得车来满脸的意犹未尽,似乎对于在车上未能有所亲近还心存戚戚,走三步一回头,顾盼中自有一番情意。 凤三猛然打了个寒颤,猛然回头对至尊宝道:“兄弟,我们赶紧走吧!那兔儿爷我实在受不了了,再不走我怕自己忍不住咔嚓一刀把那家伙给剁了,到时候我师傅那边不好交代…”说着话就把那缰绳一抖,嘴里吆喝道:“吁…” 作势想要拉驴车掉头,谁料才转了半圈那至尊宝开口了: “呃!我怕你是走不了了,”他朝着旁边努努嘴道,“自己瞧去吧。” 不远处,只见那小蜜蜂副官在两个丘八兵丁耳边私语几句,然后两人肩上一拍,掩住嘴嗤嗤的笑着去了,那俩家伙则是一脸淫笑着朝这边走了过来… “仙人板板哦!这是…”凤三差点连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咬牙切齿轻声说了句俗语:“人不作死,就不会死!偏偏有那么多的人死活不明白!” “嘿嘿,你看着办好了,”至尊宝朝着驴车后面一躺,嘴里衔着根狗尾巴草:“反正我啥也不知道,啥也没看见…” “好!”凤三恨恨的瞥了一眼,转头道:“一言为定!” 丘八兵丁背着杆子炮三几步跨了过来,当前一人伸手就把驴子的嚼笼绳给牵住了,满脸笑盈盈的道:“哟!对不住您了!我们副官吩咐了,现在还不能让您走呢,有事儿跟您说----这样,我们带您找个地方呆着,等他办完事自然会来找您的。” 说完也不等回答,拉着驴车就转到后面去了… 穿过黄粱镇的青石板街来到后面圈巷,然后又溜边到了镇尾,这俩丘八兵终于找了家木板古楼的客栈。门边有个砂石水缸里面荷叶莲花鱼儿游,旁边是几丛湘江柳叶竹,后面一道蜿蜒小径带着透风竹篱笆,活生生是田园风光的高人居所,那里像个客栈? 运气确实说不清楚,这地方在丘八兵眼中是个清静的所在正合用处,但凤三至尊宝眼中却又不同了----这里熟悉着呢! 平日,鬼市众人要买点什么三零五碎的东西回不去了,往往就是住在此间的。 丘八啪的拉开院门把驴车拉了进去,也不管就往那院中一站,高声呼喊起来: “有人没人啊?住店了!有活着喘气的出来一个!” 哇啦哇啦叫了几声,就看旁边小屋中摇摇摆摆走出个灰衣的儒生,一袭长衫,手执白扇,温文儒雅带着书卷之气,朝着几人拱手道: “诸…诸位可是住店么?” 开口就看见了凤三至尊宝两人,但是他也立刻从那两兵丁的神色瞧见了异常,临危中顺着转口倒也没露出丝毫的破绽。 前面那丘八指手画脚道: “你就是老板?嘿,废话我也不说了,赶紧收拾两间房出来把我们副官的客人给安顿好,明儿个有的是大洋赏你----要是伺候得怠慢了,你这店子明天可就没了!你给我听明白没有?” “哟!知道知道,明白明白,”老板堆起笑脸:“军爷的客人我怎么会怠慢呢?几位跟我来吧,一定是上好的房间!” 说着就迎着众人上楼。 前面个丘八兵随手把驴子在院中树上一捆绳,压低声音吩咐另一个道:“行了,就这地方安顿了!你回去给柳副官说声地方,然后带俩兄弟过来换班----我就这里看着别让人跑了。” “那你留神点。我走了。” 这老板名叫凌天齐,原本不过是个私塾先生,后来机缘巧合从商几年赚了些小钱,于是回归故里买下了这个地方,平日里靠着客栈的生意和给镇上孩子教教书,倒也不愁吃穿。闲来自己捣鼓点岐黄之术,研究老庄之说,活得也颇为惬意。 十几年前王八月一次偶然机会认识以后倒是经常来此投店,多得几次和鬼市众人也就都成了朋友----说不上有什么交情,可临危时刻却不至于落井下石罢了。 那随后跟来的丘八在下面喝五吆六的吃酒,凌天齐自然抽空上来问了下究竟,事儿明白之后倒是很坦然,叮嘱道: “你俩随意如何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千万不可闹出人命。这种人吓唬一下也就是了,千万不可妄自杀戮,否则会导致不必要的麻烦,切记切记!” 凤三听那言语中说得极重,知道为自己考虑,于是点头称是道:“既然凌先生有此一说,我就暂且留那兔儿副官一条狗命----只不过若只是吓唬吓唬他,怕会给您惹上些麻烦啊,还有,有下面那些丘八盯着我也不太好走啊…” “无妨,”凌先生摆手道:“你只要不动手杀人,那么我自有办法保全客栈和自身安全,。至于说离开这里----等你把那副官吓唬之后可从后院离开,到时候沿着小径直接上山去,绕过半山石之后顺着小溪直行,很快就可以到城隍庙后山…此路隐蔽难行,驴车你也不要带了,就留在我这里吧。” “但是…万一我们到时候需要呢?”至尊宝不明就里发问道:“师傅那边还需要拉东西呢!” 凌先生哈哈几声笑也不回答,口中只称道:“悲欢离合皆偶遇,怎料天意锁三生;万般因果奈何意,去留是非自弄人。” 说罢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两人满头雾水不明所以,想了半天,只能依他所说的法子来了… 天色渐晚华灯初燃,那小蜜蜂副官悠悠然的来了,和下面几个丘八打个照脸就上了楼----他先是把那房门轻轻推开,见凤三正坐在床边看什么东西,心中一喜,蹑手蹑脚翻身把门就给关上了。 口中直喊:“哎呀,凤三哥哥,你等久了,我可想死你了…” 隔壁至尊宝听得这话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直是把自己的嘴死死捂住,才算是了事…他手中拿着几张符纸点燃,从自己房间的窗户就扔了出去,口中轻声道: “来兮去兮,来兮去兮…” 凤三听小蜜蜂这番话也不答,也不恼,只是招招手:“你来得正好,我恰好要找你呢。来,这里有个东西给你看看。” 凤三这样子倒是让他心中高兴劲儿又上了层楼,口中直呼乖乖挨着就坐到了床边----看手中那盒子大小和个礼盒差不多,随手接过来调侃道:“哟,这可是你给我备下的东西么?” “是,也不是,”凤三一笑:“你看看就知道了。” “看看?好,我这就看看。” 小蜜蜂把那盒子拿在手中,轻轻揭开盖子一看----里面居然是凤三的人头! 那人头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在他打开的瞬间忽然就笑了! 不但笑,还张口说话:“嘻嘻,你说是不是给你备下的?” 小蜜蜂大骇,朝后猛然一退,后背撞在那床边一个闪失就摔倒在地1 可是这时候他也看见了坐在床边那凤三的脸孔! 这那里是个人的脸孔啊? 白生生的一张面皮,上面独独镶嵌着两颗眼珠,死死盯着他----下面一张裂缝慢慢张开朝两边弯曲,露出满口白生生的牙齿… 血,顺着那缝隙的边缘就淌了下来。 啪嗒!盒子摔在了地上,咕噜噜人头掉了出来,在地上翻滚几圈,同样死死的盯着他! 他全身都麻了,就像被什么牢牢抓住了一般,竟然丝毫都动惮不得。 两张嘴同时开口,就像声音被重叠了:“嘿嘿,你别跑啊,你回来嘛,来嘛…” 小蜜蜂感觉喉咙发干嘴唇发冷,全身不由自主的就抖了起来----他想喊,想叫,但是张开嘴只是嚯嚯几声,居然话都说不出来! 床边的凤三狰狞扭曲的脸笑着,慢慢站了起来,走过两步把那人头捡起捧在手中,直直朝小蜜蜂副官走了过来… 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死死抓住了他,心脏简直要跳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 “啪嗒!” 背上被谁拍了一下! 他根本想也未想就转了头,正好面对面迎上又一张白生生的脸孔! 还是凤三! 匍匐着,伸长脖子把脸凑了过来! 眼看那黑乎乎的眼珠、白生生的脸,加上个血红的舌头距离自己不到一寸,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这小蜜蜂完全呆住了! 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思维和能力,只是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潭中,不住下沉,不住下沉,不住下沉… 眼前是无穷尽的黑暗! 第二六章 天道六方说妙谛,正途阴阳议窦娥 见那小蜜蜂副官晕死过去,这鬼脸凤三立刻就站直了身子,看一眼手中人头自己也不由打了个寒颤,连忙唤道:“宝哥,宝哥,事儿完了,你过来收拾一下…” 说着话把那人头往地板上一搁躲到旁边----打两个哆嗦还嘟囔:“太瘆人了,太瘆人了…”边说还边摇头,看着自己也不怎么受得住。 好在很快至尊宝就从旁边屋溜了过来,他恭恭敬敬的对这人头和地上趴着的鬼魂施礼,然后手中取出个符纸点燃,用那符灰洒出一条线来,口中称道: “所求所助,断然不忘;阴司阳途,自有归处;迎得来兮,送之归去…敕!” 那纸灰突然爆出啪啪四射的火花飞灰,屋中顿时暴现光芒闪过,光亮之中只见道影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施施然朝着至尊宝行个礼,然后顺着那光亮消失在了窗外河中! 等到影子消失屋内恢复如常这凤三才跑过来,首先把那副官牢牢捆住,随后嘴里用黄纸塞着----紧接着他卯足吃奶得劲朝着兔儿爷副官的屁眼儿狠狠一脚…还是脚尖! 终于,心情无比的舒畅了! 痛得醒转和痛得晕死在一秒钟之内连续出现在了那副官身上… 两人按照凌天齐所说偷溜到后院找到绳子,捆好之后扔下了河边,然后再顺着绳子慢慢就到了下面。月光下,两人沿着河边很快找到了所说的小路,然后上到岸边,紧跟着开始顺着小径就是一路狂奔… 黄沙梁距离城隍庙大路要四个时辰,翻山也是两个时辰才能到,但这时间对于两人逃离是绰绰有余了----果不然,两人一直到了了山上也没见那镇中有何动静。 接下来开始翻山就看不见镇中的情形了,两人按照所说的小溪一路直行,可这路上灌木林立乱石横生自然也就慢了,走得不多会两人已经满头大汗,脸上手上都被划出了条条血痕。 顺着溪水前行,当然没说在溪中还是溪水边了…至尊宝突然心中想到此节,噗通一声跳了进去----溪水冰凉,可对于至尊宝来说却没有太多的感觉,于是他兴奋的招招手叫凤三一起。 此时已是十月秋末,又是夜半时分,那溪水何止冰凉?可至尊宝个八岁孩子都能在顺水一路而下,凤三又怎会示弱?于是乎他也跳进了水中,就此,两人顺着溪水急急的就去了。 硬撑,往往也就是招祸引病的开始… 至尊宝没有魂魄体温对此自然甚太多想法,只是一味的顺水而去罢了,可那凤三冷的够呛,等到了溪水末路上岸的时候已是唇青脸白浑身战栗了。 偏偏那全身还是火烧般的发烫,眼看是着凉了! 此处距城隍庙不远,远处也有游荡的孤魂野鬼,至尊宝连忙寻去,结果又碰上了熟人----蔡半斤、蔡八两兄弟正在这片山上游荡,他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但是开口相邀的时候却有点意外。原本至尊宝想两人去到鬼市,把事情告诉师傅和老庙祝,可惜这两鬼怕是被上次那事儿给吓着了,所以死活不肯下山,最后只能帮忙喊他俩看着点凤三,自己下山报信去了。 到达城隍庙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白,周遭一片死寂,至尊宝刚刚跑到那庙前青石广场的时候,突然看见庙前似乎有些不对---- 庙门站着个红袍比丘僧,头戴鸡冠状高帽,身穿背心、裙子,那裙上有八褶,前三后三左右各二,僧带在外后是袈衣,袈裟右肩在外左肩披上起。整个人七尺有六,虎背熊腰面若淡金,站着就如座铿锵铁塔! 胸前有一百零八骨珠,珠圆玉润犹若玉石玛瑙,也不是经手多少年了。 比丘僧身材高大络腮满脸,面容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就如那华盖举世的宝玉华珞自然生辉,至尊宝只看一眼,心中便生起了种钦佩敬畏之心。 他身旁站着八名同样打扮的比丘,僧衣样式一般只是颜色微黄,面容俱都狰狞可怖,不似中原人士,自然是他的随从了。 这一看之下至尊宝脚下稍缓,正欲再看之时听见有人喊他: “宝儿,你且过来这边!” 至尊宝一惊,这才看见旁边鲁胖子的酒肆门口正站着鲁胖子成三一干人等,独独不见自己师傅。他连忙跑将过去,问道:“鲁大叔,我师傅呢?” 鲁胖子面带忧色,一指那庙中道:“那僧人过来说要降妖除魔收服恶鬼,你师傅他们与之争论不下,于是决定了以中原佛偈禅说、德修定其所往,现在正在里间准备呢----看,这不是出来了么?” 两方所选都不是自己所擅长的,这也正是论道盘恒的一种手段。 庙门猛然间推开,老庙祝刘辟云和阴阳师刘辟云两人缓缓步出,面对僧人施礼道:“无量寿佛,此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按照说辞开始,请白象上师出题。” 见两人端庄肃穆,眉眼之间赫然有宝德之色,三宝圣光也浩浩然冲宵怒起,言谈举止那有半分以前的猥琐模样,若不是衣物还是那旧时物件,简直就如同生佛圣士一般! 络腮胡的白象上师走上前两步,回礼道:“如此我就先叩顿礼了----礼拜六方,参悟顿受,请问六方何以,是为何解?” 老刘头踏上一步,端然道:“天道六方,是为东方、西方、南方、北方、上方、下方,此间六意为:孝顺父母、尊重兄弟、关爱妻子、慈爱世人、德修来生、养善今世----请问上师,佛曰四谛,如何参悟,如何开解?” 白象上师微微一笑,答曰:“苦谛者,人生如同苦海泛舟;集谛者,苦从何来;灭谛者,放弃贪欲,断绝苦恼;道谛者,继而善行,脱离苦海。八法解之,是为:正见、正思、正语、正业、正命、正念、正定、正神,是为正道方脱苦,是非皆虚幻----刘大师正通佛典,我亦是不差,不若我们换点其他的,何如?” 老刘头正色道:“甚好!我本来对这些典故就不如你们和尚比丘僧来得熟悉,换点世间之事来说说,岂不正应了你我今日之争么?” “那好,”白象上师脸上突变,那温雅瞬间化作咄咄之色:“听闻古有窦娥遭受冤狱,死前发难有三:血溅白练而血不沾地、六月飞雪三尺掩其尸、楚州大旱三年。此三件事皆是你们中原法门所为,助其昭告上天,冤狱现世,可有其事?” 听得这话那老刘头尚未回答反倒是八月老儿走上了一步,脸上不见起喜怒侃侃道:“此事乃我华夏阴阳师一派所为,却有其事。为冤女沉冤得雪,此事大有可为----你却到该是如何?” 白象上师垂首施礼道:“不敢不敢,阴阳师所为必有道理,但是在我看来,此事大有蹊跷,是你阴阳师家的不对了…” 当年那事儿本身就出自阴阳师五轮宗的先师,自然涉及八月老头,听他那话中不敬,王八月不由得怒从心生,抬手捏个剑诀就要出招----老刘头一把拉住他,劝道,“慢着!我们这是论道又不是斗术,你何必急于一时?且听他所说的道理,再作定论不迟!” “你…好!我就听听有什么高见!”他猛然撤手愤然道:“要是你没有道理,也就算你输了,此间的事情也莫要和我们再提----打那来的就滚回那里去,少给老子废话!” 辱及师门,那是什么也管不得了。 只听那白象上师缓缓道:“窦娥蒙冤枉死,是为凄凉悲苦,她那第一愿自然不说了,也无大碍。但,六月飞雪,当年冻死了多少庄稼牲畜,百姓颗粒无收死伤多少?三年大旱,楚州一带草标卖儿,易子而食又有多少?----你们阴阳师帮助一女人伸冤害死无数百姓苦主,这一节如何来算?请教王大师,你们师门所授的竟然是这种道理不成?” 此话出口,不但八月老头脸色大变,就连老刘头脸上也是煞白一片… 当年窦娥那冤气冲天,阴魂凝聚不散,为了平复这滔天之怒,阴阳师五轮宗的某位先师就顺应天时地利浩然祝告上天,为此冤魂请来三愿,后来冤魂得到解脱法门一片赞誉----只是、只是到了这里没想到居然还有此一说! 白象大师也不管两人脸色如何,自顾自的说道:“当年阴阳师为了自身修德帮助这一女鬼,所杀之人何止千万,今日你们又在此处开市立所,难道不是…” “噗嗤----” 话还未曾说完,那王八月感觉心中气血翻滚涌动,嘴一张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随即身子一软朝后偏倒过去! 老刘头一把抓住他想要扶起,但自己胸中也是阵阵鼓荡手足发软,强自发力居然把自己也同样缓缓歪了下去…… “师傅,师傅!”“八爷!”“怎么了?王大哥?” 一时间众人全都慌了,顾不得许多全都冲了过来,但见那王八月脸色惨白如灰,老刘头面皮隐隐中有血蛇穿行,知道心中受激气血不宁心神荡漾,连忙把旁边的崔德元给拉了过来… 他崔德元一直在旁知道情形,但苦于眼不见物无法自己上前看个究竟,心中着急得把手中拐杖连连顿地,叫道:“赶快引我过去,赶快引我过去…气海、阳关给我封住…” 众人慌做一团自然不提,这时候却听得白象上师哈哈大笑: “你们中原人士道貌岸然,其实都是蛇虫鼠蚁之辈,为了一己私欲妄夺世人性命----明天此时,我带人来降妖除魔,你们到时候再敢阻拦,可就怪不得我了!” 大笑声中,他转身飘然而去,空留下一片刺耳的哈哈笑声! ps:《四分律刪繁補闕行事鈔》卷3:涅槃云。聽受衣服皮革等。雖聽畜種種衣。要是壞色。十誦云。一切青、黃、赤、白、黑五種純色衣不得著----小说中此节不提。 第二七章 诸法空相何时懂,人生渺渺在其中 床前。 豆丁烛火耀窗剪,摇曳残影摆纷乱;满目漂泊浮萍意,零丁乱世零丁怜; 嬉笑怒骂荡形骸,熬心只藏寸偏安;难求水泊一箪食,天道不予乱世现。 城隍庙十二人中病倒有三,八爷最甚,他自上次施法之后一直未曾恢复,此刻更是气急攻心昏死过去,纵然崔老头针灸任督二脉大穴气海,可迟迟未有醒来;刘老头稍微好些,但潮红惨白透过脸皮翻转涌动不息,自顾自在内间调息也没有出来;最轻的就是凤三了,狐婆一张符纸下去就退了烧。 半夜时分三人才先后醒转出来,归于一处那至尊宝自然欢喜得紧,可是前后脚鬼市众人也纷纷到了,也不言语,只是围做一团长吁短叹----这时他才感到了真正的慌张和忐忑。 难道,家不复存在,真得离开了? 只是狐婆一直不曾出现,也不知究竟何去何为! 老刘头在一旁坐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到床边满怀歉意道:“八月老儿,对不住了!你看你这还病着,我们说这些不合适,但是…” “无妨!”八爷摆摆手,脸上褶子叠褶子的舒展开来:“事关重大我明白,耽搁不得我也清楚----都是十几年的老哥俩了嘛不清楚?这事儿要是再不拿出来议议可就晚了!” 说这话就用胳膊肘努力朝上撑起,至尊宝连忙拿个枕头塞他后背扶着他躺得舒适一点…还未见老刘头开口,这边成三首先膀子一甩走了过来,乌云般的脸色中隐隐有电闪雷鸣直接嚷道: “没什么商议的!老刘老王还有诸位啊,要是按我的意思,明天那家伙出现我们也不给他客气,直接一拥而上就行了----老刘你身子要行就把那带头的比丘僧交给你,其他几个喽啰我和老苟、巫麻杆、鲁胖子就料理了,罗家俩姑娘护着病人和宝儿,狐婆和崔老头后面使个什么手段…” 越说越是觉得这事儿十拿九稳,脸上不由也多了点神往:“…嘿!我就不相信几个小虾米能翻了天了!直接拍墙上,到时候抠都抠不下来!” 旁边罗寡妇立刻反驳道:“哟,这是自己捡便宜的上了把刘大哥推那风口浪尖啊!他这样子能和那比丘僧斗嘛----我合着那被拍死的怎么都该是刘老道好吧?” 成三不服道:“不是还有你们嘛,加一块那有那么容易输啊?!实在不行我对付那大个儿比丘僧,你们给我边上使暗箭总行了吧?” 崔德元咳嗽一声:“今天看过了,那厮身上有多宝大日佛光鬼神难以近身,我们所使的驱鬼之术多半使不上,除非古兽鬼衙才能靠近,可也不一定有用。” 巫麻杆插话道:“我这边倒是能用点摄魂之术,只不过…”想到那比丘僧脸上的隐隐宝华莲光,自己改口道:“…怕是不行罢?” 鲁胖子嚷嚷:“试试弄点三财浮屠出来咋样…” 苟大爷:“我看不如直接用飞刀…” 成三摇头:“怕是不好弄。” 罗寡妇愤然:“我用三阴绝户柳眉刀偷袭,成三前面扛着…” 崔德元哑然失声:“你不怕失手把成三给绝了?你这多少年没用过的招了…” 众说纷纭吵闹不休,老刘头这才咳嗽两声叫道:“诸位,听我说两句…” 毫无用处! 一干人等还是自说自话,根本没人理会! 刘老头用手啪啪的拍了几下桌子,抬高声音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 连连几声喊才把众人从那番议论中给指向了这边。 眼看众人停止了纷扰繁喧,老刘头才缓步上前道:“诸位,这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单单是个密宗比丘僧过来滋事倒简单,我们就算说不过他难道打也打不过么?加上外面三山五岳的道友…哼,白象,真是一百只大象也直接给干翻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鼓噪起来,这时候他双手掌心向下微微示意,又接着道:“但是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他来赶我们走之类的,而是我们不得不走…” “为嘛…?”“不是呆的好好的么…?”“我不明白了…” 这话出口又乱哄哄闹做一团,搞的老刘头不得不再次让众人平静下来。 就这样来来往往数次,他终于把雀儿山城隍庙不为人知的一面告诉了大家:那偈子所说的情形相当简单,四种异象出现预示这城隍庙存在世间的时辰已经满矣,若不及时离开,那么这里会因为风水穴位变化而出现分崩离析之况,此间众人都是背负因果而藏身之人,皆是没有任何一人能够顺利离开此地… 他已经亲眼确认了,那雀儿之眼处因天意而坍塌,已经真真正正闭上了! “此外,”老刘头加了一句:“从宝儿和凤三带回来的消息中得知,那袍哥会洛大胡子的儿子,某处军阀帅官已经带着士兵赶来了,我们留下只能是硬碰硬的破局,无论他们死伤还是我们死伤都是逆天孽数,这孽数一出恐怕就不好躲避了----诸位躲于此地无非想保得妻儿老父、朋党血亲的安稳,但凡出了孽数之后,那是万万不能如愿了!” 这才是直捣众人心中的良药猛火,顿时击中了他们的要害三寸!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了,心中或思索出路,或思索老刘头所言的他法,可越是思索越是脸上神彩黯淡下来,尽皆伤神颓然起来。 老刘头长长舒出口气,强颜欢笑道:“此处开山栽林起,他处自能再逢春。离开雀儿山也不是就没了去处,我们都是翻江倒海、飞沙走石的方家,那里不能再寻个鬼市躲着?”他呵呵几声劝道:“此事真无须多议了,就这样散了把…” 刚说到此节,突然见那房门呼一声被猛然推开,劲风嗖嗖的就刮了起来----风中有个声音凄厉无比的叫道:“老刘哥,诸位,那军阀兵丁已经到了山边了,你们快点啊!我这里实在是、实在是挡不住了…”那声音飘飘忽忽远近难辨,但细细听来竟然**分像是狐婆的声音! 说一半只听‘哇’的一声,似乎呕出了口鲜血! 众人惊呼这就要出门去看,只听那外面忽然又传来声音道: “你们站住!都、都不要出来!”声音带着惶恐畏缩,对众人好似怕极了一般! 老刘头对此事也心知几分,抢上几步把那房门一带关了过来,只留着条缝隙朝外喊道:“不出来!我们不出来!你放心好了----只是狐婆,你、你没事吧?” 狐婆在外面呕呕数声才稍稍好转,喘息道:“我没事,只是伤了元气不能和你们告别了…那些人的火炮洋枪都是浸了鸡血狗血的,加上朱砂、佛前香灰,鬼怪近身的难处太大,早些避开才是正道…” “狐婆大姐别着急!大伙儿已经决定离开了!”罗寡妇插嘴一句:“你那边要不要紧?” “没事,我真没事…”狐婆在外面喋喋几声笑,“既然你们决定了就快些走吧,记住,他们都的是官道,用了气死风灯和蜡油火棍好认得很,碰上了早些躲着就该没事了----” “恩,我们都明白了!”老刘头点头道:“还有其他的事情么?” “还有,还有…”那狐婆突然哀叹一声,幽幽叹道:“和诸位相处时日长久,但没想分别之时居然不能一一道别,真是憾事一件!诸位,我自有苦衷就不和大家见礼述别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着话只听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竟然自己去了! 众人还在愕然,那老刘头唏嘘感慨道:“狐婆为了拖住那些丘八士兵只身前去施术,怕也是受伤不轻,所以不能和我们道别了----诸位,且莫要枉费了狐婆的一番苦心,我们也赶快收拾收拾,各自散去吧。” 事已至此那里还有他法?众人虽然不愿也只能听从,都纷纷回到自己屋里选了金银细软、古玩字画等轻便的物件,彼此作揖告别,短短炷香功夫全部散去了。 其他人不说,凤三自然是跟了崔老头坐船而下;老刘头推说有事留在了庙里收拾;那八爷自带了至尊宝顺着小路就朝着黄粱岗而去----离开城隍庙鬼市,丘八兵丁又未必会来为难,岂有畏惧之理? 一路顺着老路上山,走得半路朝前望去,就看一条火龙似的队伍正朝着城隍庙而去,那先头已经到了小桥,距离庙宇怕不到一盏茶的光景了! 就在此时,只看见城隍庙后面突然冒出一股火光,接着像是旋风卷起一般,火苗骤然变成滔天火柱,把整个庙宇和店铺都卷裹在了里面! 顿时黑烟冲天火光暴盛,雀儿山似乎都被照的通亮发光! 犹若白昼! 那蜿蜒火龙般的队伍顿时加快了速度,凌乱的冲向了城隍庙。 火光中,听见老庙祝刘辟云在抚掌哈哈大笑: “南来北往走西东, 赚得万贯总是空; 财也空来名也空, 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来子也空, 黄泉路上不相逢; 日也空来月也空, 诸法空相何时懂; 天也空来地也空, 人生渺渺在其中; 唯有因果随身带, 今生不报来世通!” 随后,那火光就若怒海波涛,翻滚中把他给吞噬淹没了! 第二八章 苦谛为果集谛因,道谛为因灭谛果 让我们回到八个时辰之前… 那清晨白雾还在群山间缭绕,冷冽清新的空气带着幽然冷意飘荡小镇上空,洛子涵早早已然起了床。他站在窗前凝视远山,一身戎装把他冷峻的面孔衬托得俊朗而肃穆,宛如心中的寒冷比那清晨凄冷更甚一筹。 因为他今天要去杀人! 洛子涵不是红旗五哥雄起那般头脑简单意气用事,出发之前已经找到了袍哥会所有到过城隍庙的人询问当时情形;然后又在蓉城中寻到了些乡绅地痞、江湖术士、卦师坤匠,细细把关于城隍庙的传说、故事、异闻整理收集分类----他虽然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玄机,可南面白莲教近些年闹得沸沸扬扬也有所耳闻,于是第一站就设在了黄粱岗。 不为其他,只为了准备雄鸡血、黑狗血、人粪尿、童子尿等等传说中的破邪物什!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冰冷的空气在肺里盘旋几转,心中那股忐忑之意渐渐消减----这种感觉正是他所寻找的! 此时此刻,他犹若饥饿觅食的恶狼随时可以暴起飞扑,把对手撕咬毙命! 眼中也有了种说不出的果决和坚毅----杀人,只若居合! 洛子涵转身打开房门,未等卫兵向自己请安问已然开口:“传令----集合士兵,开始备武!” 那门口两卫兵‘啪’的一声站直行礼,口中应道:“是!集合士兵,开始备武!”说完其中一人立刻转身就朝着楼下奔了过去,到得院中,立刻取出个哨子呜呜的吹了起来! 口中喝道:“少帅有令,全体集合!少帅有令,全体集合…” 这洛子涵平日治军甚严,哨声响起立刻就听楼下那些房间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穿衣声,三三五五的士兵从屋里冲出来在院中奔走,茅厕、水缸、伙房…更多的则是伍长之类在自己屋里噼里啪啦踢床拽人的声音: “给老子爬起来!”“赶紧的,少他妈磨叽!”…… 三个队长快速穿好衣服跑到了楼上,立正站在旁边等候命令…洛子涵正待开口突然觉出了一丝异样,片刻之后他恍然醒悟----副官柳国栋这厮居然没有出现! 见到洛子涵眼中不善,有个袍哥会跟着出去的亲信队长连忙凑上来道:“大少爷,小蜜蜂那马粪玩意儿昨晚出去鬼混了,估摸着没想您起来这么早,所以耽搁了吧…您别急,我马上派人给找去…” 对楼下喊去:“那个谁,小东北啊!你赶紧带几个人把柳副官给我找回来!” “是!”几个卫兵立刻手里抓个馍馍就出门去了。 “不长进的玩意儿,见个男人就跟苍蝇见屎似的扑就去了!”洛子涵淡淡的摇摇头:“算了,记下十鞭子,等回去以后抽了----按照出发前的安排各自去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准时出发!” “是!”顿足、立正、齐刷刷的合应! 眼看队长们各自前去备武,洛子涵这才慢慢走到楼下,当中已经摆好了小米粥、馍馍、咸菜、酱肉和凤鸡。他端坐桌边捧起碗刚刚张口----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突然就响起了一声惨呼,随着那呼喊声客栈外面蹬蹬蹬跑来个愣头青士兵,哭丧着脸死命的嚎:“不好了!大少爷不好了…” “啪!啪!” 还没等他冲到洛子涵面前,那袍哥会出身的队长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两记耳光,只扇得他双眼直冒金星! 还吼:“胎神嗦!?一大早的说得来人话不?说不来给老子滚出去,想好了再进来!” 那愣头捂着脸愣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犯了忌讳,于是凄凄艾艾的开口:“哥佬倌,我真是…”“哥佬倌锤子!喊老子队长!”立刻又是一顿骂,“你个卵子娃儿又不是第一天跟大少爷,咋点规矩都不讲了安?啥子批事也不能说那个样子说塞,硬是鞭子挨得少了哦?” “我错了,错了,真的我错了,”二愣子啪啪朝自己脸上两耳光,“我这狗嘴不会说话,大少爷千万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不过,真是出大事了啊!” “恩?”洛子涵知道袍哥会带出来的这些青皮汉的脾气,若非真有大事也不会如此失色,于是眉头微微一皱:“不怪你犯忌。赶紧的,有事说事。” 二愣子指指外面,立刻就接着开嚎道:“柳副官,柳副官被人给收拾了…” 洛子涵啪一声把碗筷扔在桌上,怒目道:“是那条道上的开瓢过水路,居然敢动老子的人?你说,小蜜蜂咋样了?” 他比划着回道:“柳副官昨天带了个年轻后生出去快活,弟兄们守在楼下以为没嘛事,结果今天早上我们去喊门发现没动静才知道坏事了!撞开门一看,柳副官被人赤条条捆在床边,地上流了多大一滩血!嘿,柳副官的蛋蛋硬是又青又红,肿的跟个拳头样,看起来是着人给踩了几脚…” “安?”洛子涵和几个队长齐齐吸了口冷气:“踩了?” 二愣子口沫横飞继续道:“还有,柳副官屁儿也着人给弄了!屎啊尿啊的都关不住了,二指宽的口子哗啦啦的淌血,和着屎尿一起流了满地,那后门…后门怕是能塞进去条擀面杖哦!” 三个队长大眼瞪小眼,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白白说是小蜜蜂去寻开心,但为什么看着像是他被人给采花了呢? 洛子涵想了想已心中有了主意,别的不说先叫人把小蜜蜂副官送去找个郎中,自己则是吩咐道:“你们去查查看,他昨天带走的年轻人是不是这黄粱镇的人----我想,多半不会是。”挥挥手,“好了,留两个人守着,其他人继续,别被其他事情耽搁了。” 那二愣子和队长领命前去调查,洛子涵拿起另一副碗筷,嘴里冷笑几声:“真是不简单啊,我还没到你们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真行啊!看来,不把你们杀光是不行了!” 只听咔咔脆响,那碗筷居然被他的指劲给捏裂了! 洛子涵根本不理会其他杂事,甚至小蜜蜂也是不闻不问,只是吩咐手下把那些粪尿狗血的全部给备齐装在车上,然后弄了一大桶的狗血、鸡血让手下依次把肩上子弹带浸入桶中… 然后再是把这些狗血混合泥土捏成土丸分给每个士兵。还有香灰、朱砂、白米和从蓉城带来的符咒,也分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晌午未到已经收拾妥当,刀出鞘枪上膛一片杀气腾腾! “出发!” 兵丁们沿着管道朝城隍庙飞快的挺进,洛子涵换乘了骏马率先于前,冷峻的脸上更是犹若寒冬,青棱胡渣子凸显出种说不出的萧瑟杀意。 果不然,有些跟着的商客透露出个消息:那赶着驴车的青年人似乎是城隍庙的 走出黄粱岗之后皆是在茂密的林中道间穿行,山贼匪徒又哪敢来碰这么一只正规军部队,于是倒也算平静无异,只听得见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和马蹄轻响交映,游蛇般快速的穿行着。 这些士兵平日里没多少正行,吃喝嫖赌样样皆通,但只要是命令开始就恍然变了个人,个个都成为了杀人的机器----老兵油子与新兵的不同之处正是这里, 进入林中整整走了四五个时辰,眼看天色渐渐变暗,可眼前没有一丝要走出密林的模样,周围景色依旧是树木、苔藓、山石和落叶,就像一直在原地没有丝毫挪动般! 队伍中渐渐响起了些窃窃私语,不少士兵开始议论起来: “这不对啊…”“怕不是遇到了…”“错了还是…”“鬼打墙…” 洛子涵心中也感觉不妥,于是挥挥手让队伍停了下来。他左右打量一番,突然俯身给身边队长吩咐了几句… 那队长先是一愣,但是听着听着就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接着转身附耳到了旁边士兵耳边----如此这般一个接一个,很快命令就传达到了每个士兵的耳中。 洛子涵朝着林中看了看,微微黔首点头,身边的队长立刻伸手朝着林中某处一指,口中喝道:“一队一伍,投!” 唰!唰!唰! 士兵突然伸手取出个浸湿狗血的泥团就砸了出去! “一队二伍!” 唰唰唰又是一堆泥丸飞了过去! “三伍!” 唰!唰!唰! 另外两个队长也招呼自己的士兵开始了扔泥丸的过程: “二队一伍!”…… “三队一伍!”…… 放眼望去整个林中泥丸纷飞,竟然把前后左右全部给扔了个遍… 就在兵丁泥丸奋力扔泥丸的时候,突然---- “嘭!” 枪响了! 众人全部一惊,却看见洛子涵正站在骏马之上,手中短枪枪筒徐徐冒着青烟。眼前就像是雾过云开似的,一条似曾相识的道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而就在他前方不远处,一蓬鲜血正从树上淅淅沥沥的滴落下来。 就在那鲜血最初出现的地方似乎是根树干,但是随着鲜血滴落,那树干渐渐的显出了形来,有头、有尾、有毛…… 竟然是只毛皮斑斓、灵巧神骏的狐狸! 那狐狸挂在树杈之中动也不动,腿上有个黑漆漆的圆孔似乎正是枪弹所击中的伤口! 洛子涵哼了一声,喝道:“这一路我总是觉得奇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偷窥我,但是每次回头都抓不到你----别动!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只要你稍微动一下,我立刻毙了你!” 无数枪口立刻对准了狐狸! 狐狸吱吱几声,拖着那伤腿摇摇晃晃几下竟然动弹不得,看上去似乎伤得极重。它慢慢的转头朝着洛子涵看看,随后重重的喘息几下,双腿死命的朝半空一阵抖动,然后…居然挺直身子就此死了?! 这……? 等了半响那狐狸都没有任何的动静,这时候洛子涵终于放心了,收枪回鞘吩咐道:“把狐狸从树上摘下来,完了拿回去给小青做个披肩吧。” 两个兵丁领命而去,跑到树下搭了个人梯开始爬树…其他人枪口也是渐渐垂了下来。 突然!那狐狸敏捷无比的一个翻身站起,然后双腿在树枝上奋力一蹬跃到了旁边树上! 连着几下跳跃,撒下一丛鲜血,但是它…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好你个狐狸,都成精了!”洛子涵哈哈几声,挥手道:“罢了!既然追不上就不追了,我们继续前进!”抬手就是一鞭甩在马背上,自顾自的开拔了。 他心中对那城隍庙之行是越来越担心了! 这担心完全多余----就在刚刚走出树林、城隍庙才显出轮廓的时候,他居然看见… 那城隍庙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中有个阔袍道士在疯癫狂笑,口中唱着无人能懂的鬼话,就像癫狂痴人一般! 那双眼睛盯着洛子涵,直直进入了他的心里----也不知为何,洛子涵突然感到了一丝说不出的恐惧! 怕得厉害! ps:求票,求收藏! 第二九章 逐舟巧逢旧人面,援手呼来浸腐尸 八月老头带着至尊宝穿山越岭直达黄粱岗,趁着夜色就溜进了凌天齐的店里,摸到后院刚刚寻到驴车就听见声幽幽叹息:“真要走了?” 他满目诧愕的至尊宝推到车上坐好,自己也爬上了车,这才凝望天边残月淡淡道:“我背负因果三重之数不说,又救了鬼孽之子加深了轮回之果,能够在城隍庙偷闲八载带大这兔崽子已经算老天厚待我了,岂敢再做他想?若是我命中有此再入尘世之劫,也是天意使然----老伙计,认识你这么多年也算缘分,我们就此别过吧!” 至尊宝睁大眼睛四处打量,这才看见黑暗中某个泥塑木雕动了一动,随后走将出来----正是凌天齐。 依旧长袍白扇,依旧儒雅书卷,独独少了那商人的俗气铜臭,整个飘逸脱俗犹如雪地中的孤鹤,神骏非凡不食人间烟火!但听他口中直直吟道:“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从兹去,萧萧班马鸣。” 吟毕,甩甩衣袖再不说话,径直回屋里去了。 八月老头看着那身影在屋中消失,这才又是一声叹息,手也不动,那马鞭卷起抽下半空脆响一声,驴儿四蹄发力,车子缓缓驶出了门外。 挥手从兹去,萧萧班马鸣… 这次老驴似乎也知道事情紧急,足下不停一路朝着蓉城而去,天色未明已经远远看见了蓉城城墙。两人下得车来,八月老头把缰绳嚼笼从它头上取下,口中道:“我已经到了,但你却是没有到…回头你自己找个山林中去歇息养生,渡此一世罪孽,我可是帮不了你了。” 说罢拉着至尊宝就此而去! 至尊宝几次回头,看那老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直到两人快要看不见了才是长长的嘶叫一声,奋力朝来路跑了回去… 两人混在人群中进到城里,寻个典当铺子买了两身破衣烂衫,打扮得就和乡下庄汉相似。粗布大褂加上头上缠着的青布包头,手中挽着个破布包袱,活脱脱一副逃难的模样,谁又想得这是玄法道门中人呢? 到得蓉城码头,八月老头取出洋钱包了条小船,只叫这船家沿着柳江朝下游而去。那船家带着两人到袍哥会的码头堂**个例钱,检视一番也就了结,趁着天色还早急急也就开船而去。 蓉城码头尽是袍哥会的天下这船家也不例外,八爷不愿意旁生枝节,路上只是和至尊宝拉扯些闲话家常相互解闷,对于城隍庙和自己所去的地方只字不提。到了午饭时分船已驶出蓉城地界,眼看周围山高水阔,柳江波浪滔滔,小小的船儿摇晃不已,八爷心中也是思如浪涛---- 自己一世窥探天意命数、人生解法,但此时此刻居然不知道自己前途竟是如何… 正想此事,忽听江上有个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果然是逃了!你快些停船把孩子交出来,如此我可饶你性命,但若拖延,你可休怪弓箭无情!”那声音虽有些尖利刺耳,但是在江面上传出老远依旧清晰可闻,足见此人中气十足颇有几分本事。 王八月闻言心中恼怒,寻思道:“我们为了不妄杀人才离开城隍庙一地,但非是怕了你们----你居然胆敢追到此处来,还扬言要弓箭射我,难不曾我身上有伤就奈何不了你么?”抬眼一看,江面上有两条船疾驰而来,前后衔尾好似正死命追赶一般。 再细瞧去,那前面的小船有个苍苍老妇盘膝闭目坐在那船头,面前一尊香炉青烟缭缭,手捏个五魁莲花指,任由这小船起伏荡漾纹丝不动。后面舱中是个女孩,年纪和至尊宝差不多上下,附身在那舱中抱着船舷怕极了,而她的身后---- 两柄船桨居然无人挥动自己在死命的划水! “法门中人?”八月老头心中一凛连忙站起身来,心中道“这可是虚术?” 这片刻之间小船间距离拉近许多,加上站得高了,他这才看见那船桨上面赫然粘着两个纸人,一左一右贴在船桨之上! 那划桨的正是这两个矮矮小小、黄纸剪裁的纸人! 后面小船身子要大得一些,船头站着四名汉子正弯弓搭箭,后面更有七八人在划动船桨,分辨声音的来处正是后面船上。王八月这才明白,原来那呼喝声所指的孩子该是前面船上的女娃。 不等八爷招呼,那船家已经把自己的小船稍稍偏开了一段,对两人道:“这是有人在追杀仇家,你们快些蹲下来,不要被那弓箭伤了!” 八爷心中不愿意招惹闲事,于是蹲下身来叫至尊宝躲在一旁,谁知道至尊宝附身刚走了两步,突然挺起身子朝着那小船一指:“师傅,我认得她,我认得她!” “恩?你认得?”王八月顿时奇了----原来那两船速度来得奇快,此刻已经和自己的小船距离不远,刚好让至尊宝看清了那女孩的面容,不是别人,却是那次在山上偶遇的女孩烟儿! 他连忙把上次偷上雀儿山之事急急忙忙的说了一遍。 唰唰唰---- 听得一阵破空之声响起,那后面大船中人开始弯弓射箭,呼呼响着直朝小船中老妇扑去。飞到近处,那船桨猛然弹了起来,咔嚓嚓就把几只箭给挡落下来。 居然是纸人挥动起了船桨! “这婆子厉害得很,大伙儿一起,看看他能挡得了多少!”大船中有人这么一喊,顿时众人齐齐答应一声,都抽出了弓箭开始瞄准。 两船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至尊宝见师傅不言语早已经急了,此时更是顾不上一切就扑到了八爷面前,死命的叫着:“师傅,救救她吧!师傅,求求你救救她…” 因果祸福哪能有定? 八爷其实心中早在犹豫了,此时又见徒弟死命的恳求,心头一软劈手就把那船桨夺了过来,水中两三下划动,那船立刻变了方向直直朝着后面大船冲将过去。 船家桨板被夺正在吃惊,但看那船直直朝着凶徒的大船冲去,一下子就附身趴在了船上,嘴里颠声叫唤:“不要过去啊,你不要过去啊!” 但那八爷又怎会听他的? 大船上众人并未放过这江中的小船,此刻见船儿直直朝自己冲来,于是就有人出声喊道:“何人大胆来插手?白莲教办事,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一听是白莲教,八爷心中更无迟疑,哈哈大笑声中提起那铁锚奋力扔了出去,哗啦一声砸破大船船板就勾到了船上----只见他手中捏着符纸在空中一摇,喝道: “降!三世三昧耶会!九言之临!”扔出符纸手中飞快的结印道:“临!” 符纸顿时朝着半空散去,无数飞灰飘飘洒洒,水面上突然翻滚涌动起来条条水柱,那些水柱各自扭转曲折,迎着飞灰就轰然散开!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敕!” 小船中的老妇突然眼睛就睁开了! 大船中有人大惊失色呼道:“这是浸腐尸的临命术!这是浸腐尸的临命术!!我们遇到鬼师了!!!”顿时一片慌乱弓箭都转过来对准了八爷,那开始说话之人喊了起来:“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和我们白莲教作对?难道你就不怕我们回头灭你师门一脉?” 八爷笑道:“作对?十几年前我就和你们白莲教作对过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你们若是有本事灭我师门一脉,也不必等到今天----前面小船中人和我有旧,你们若是知情识趣就速速离开,否则我这指诀一出,那江中浸腐尸出临命而出,就不会如此简单了事了!” 那开始说话之人使个眼色,问道:“就算要我们离开,你也留个名号吧,也好让我们知道是折在谁人手下,回去有个交代。”八爷尚未回答,突然听得弓弦嘣然一响,竟然是一只冷箭朝他突然射了过来! 这一箭来得好快,两船相距又近实在避无可避,眼看八爷就要伤在那冷箭之下----突然,江中突然直直冲出一股水柱,啪一声就击在了箭矢的中间! 那冲力实在巨大,顿时把这箭矢冲得歪向了一边! 八爷心中恼怒异常,顿时指剑诀朝着外面江中赫然一指,口中道:“临!敕!” 江水滚滚,无数腐烂成白骨的手掌已经从大船的两边伸了出来,抓住船舷就开始奋力朝上攀爬!随着这手的发力,一个个歪头斜脑、鼓胀溃烂的尸体慢慢就爬了上来! 那大船中顿时鬼哭狼嚎一片,弓箭、刀枪全部冲着那些浸腐尸而去! 这浸腐尸岂是一般的鬼魂可以比拟的?纵然刀剑加身也是不惧,反倒伸手抓住刀剑刃口朝下猛拉,不留神之间居然把好几个人给拉到了水里,也不见挣扎就直接沉了下去! 依稀看见每人身上都有无数骨爪牢牢的抓着! 八爷也不多话,抓住铁链朝回一拉,哗啦一声把整个大船的船板扯的稀烂收回了铁锚,这才扬声吐气道:“我也不杀你们,也不加术,你们的生死就看能不能躲过这群浸腐尸罢!” 拿起船桨奋力在水中一拨,就此追着那老妇女孩的小船去了! 第三零章 民之失德乾糇愆,冰遇融阳芥子消 那小船顺着江水直下去势自然奇快,弹指间已漂出百丈,至尊宝回头看时却见那大船依旧被钉在原处突自打转不已,船上众人呼喊连连尽自和浸腐尸殴做一团,根本对此毫无闲暇顾及。 船家怯怯的抬头朝后看了一眼,心中寻思片刻,居然噗通一声在船板上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道爷!道爷求你饶了小人吧,饶了小人吧!” “你是啥意思?”八爷撑着船睖了一眼道:“你自来撑你的船送我们下去,我又怎会害你性命?你且把心收拾收拾搁肚子里,绝对不会有事的----来,船桨我交给你了。” 那船家在船板上匍匐两步接过船桨却不起身,继续哀求道:“道爷,袍哥会那边下了命令,但凡是袍哥会手下讨生活的,谁都不准和你们城隍庙的道爷打交道,无论是买卖物件、送货送粮、拉车载人均是不许…陆上的还好些,但是江面上这一块全部是袍哥会的范围,您说这要是…”话说一半但意思表明,若是他要被人知道送了八爷至尊宝,那以后这片江面上的活计是和他没多大关系了。 说道这里他也是连连磕头,船板撞得是咔咔直响。 见此人确实老实憨厚,八爷也不忍心断了他的生路,当下问明此人的生辰八字,掐指细细一算命数,顿时拿定了主意。他眺望四周见已出了巴山范围,群山中似乎有个江边小小的村落,于是朝着那处道:“好吧,你且把我俩送到那里,接着你就速速回去吧----记住,若是三日内你能赶到蓉城,万事无忧,若是不能则有大祸临头,切记切记!” 船家见八爷应允,立刻站起来奋力朝着那处村落划了过去----后来这船家果然在三日内赶回了蓉城,在城外的时候巧遇那小青姑娘带了丫鬟出来游江租了小船,过后觉得愉快就连租了几天。第四天一早,袍哥会开始挨着查那江上小船近几日的去向,到他处正好遇上了小青的丫鬟路遥,见姑娘美貌口出不逊,结果被洛子涵留守的几名兵丁狠狠教训了一通,后来洛子涵知道后又命人去把那几个泼皮无赖抽了几十鞭子…至此再无他人敢来滋扰小青姑娘,他也就捡回了一条性命。 此是旁支我们不一一细说,只说那八月老头和至尊宝在小村下船之后也不耽搁,从村民手中买了些干粮,辨明方向就直接翻山而去。 刚刚才走出村子,突然那路边林中呼呼飞出一片鸟雀,八爷把至尊宝一拉,停下脚步朝着四周空荡无人处道:“在下阴阳师王八月,尊驾何人?在此等候有何事?” 只听那林中吭吭几声咳嗽,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原来是阴阳师高人,怪不得手中阴差鬼侍用得如此娴熟,术法本领如此高明----在下是被王大师你所救的江中婆子!逃难之中得尊驾援手实在感激,可惜身无长物也无法略表感激之情,只能在此间等候问问姓名师承,待到来日给大师供上长生牌位,日日上香祈求福泰安康罢了。” 她这番话就像是乡野村妇所说的话语一般,丝毫没有泄露自己同属法门的情形,八爷知道有**也不道破,只是回礼道:“这却是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门中人份内之事,不求回报亦是不求香火----只是我这徒儿说起似乎被尊驾救过一次,所以插手也算不得是有恩,仅仅不过报答一二罢了,无需多谢。” “咿?”那林中婆子听得这话似乎吃了一惊,顿了片刻才道:“原来你便是至尊宝那孩童的师傅,阴阳师五轮宗的弟子?” 听那语气不善,八月也同样吃了一惊,道:“正是!听尊驾的话语,似乎对我阴阳师有所误解…” “误解?”林中婆子哼了一声:“你阴阳师别的我不敢说,也没见过许多,但是我见过的雁荡丁甲、昆仑五轮二宗只不过是术法高超一点,人品其他完全无可取处…今日被你所救算是我欠你一命,来日必然还予你!我们两家的仇怨深厚,其他的我也不想再说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完只听那林中哗啦啦一片响声,也不知是用了何种法术,只知道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顷刻间就走得远了! 八爷心中疑惑却也不好追赶,只能带着至尊宝继续赶路,路上叫他把那上次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可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答案,心中存着老大个问号却也只能作罢。 这巴山虽然是大山连绵,可那山中也有不少的猎户山民,至尊宝和王八月沿着山路一步步的走下去,数日中尽是在那山中行走,每每遇到山民就买些山药、番薯之类的带着,加上山中野味,倒也不愁吃食顺利走出了大山。 出山之后王八月雇了大车,拉着两人直奔咸阳,然后顺着驿站官道一路朝西而去达到金城,随后经宁西城直达盐城地界。路上只见兵荒马乱战火四起,军阀土匪一般都指着百姓压榨,所幸两人衣服破旧也不像是有钱人,所以倒也不甚引人注目。偶尔遇到那不开眼之流前来冒犯,八月随意使出个迷糊咒便糊弄了过去。 两人这一路紧赶慢赶,堪堪月余终于到了----此时距离至尊宝九岁生辰只有不足两月之数了。 路上至尊宝也是多次询问两人所去何处,但那王八月只是笑笑,终于到了此地之后开了口: “宝儿,这次我们城隍庙遭此劫难,一是因为那方水土的缘分已尽不可长久,但另外则是因为有密宗比丘僧来犯。前者是天命所定无可非议,可这比丘僧一直处在吐蕃轻易不进入华夏腹地,这次非但到了我川渝之地,而且是高人携众而来,此事就大有文章了----我们商议决定前去查看下究竟所为何事,所以,我准备把你送到我师门处学习,等我归来。” 那至尊宝自从小村出来未能与烟儿见面之后一直耿耿于怀,可此时听到要与师傅分别,忍不住问道:“师傅,你这是不要我了么?” 八月与至尊宝相处数年,一直觉得这孩子虽然活波可爱,但毕竟是三火熄灭、魂魄不全的半鬼之人,心中总是有些芥蒂,没想此时那孩子说出如此话语,心中一颤竟然无言以对,半响才道:“宝儿,师傅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此行艰难,你跟我去危险重重,再加上你年纪正值学习术法的金玉时节,万万不能耽搁了!” 至尊宝嘴一撇:“我不怕危险,我也不学那些东西----师傅,你带着我去吧!保证听你的话,保证不给你找事行不…” 八月对此种情形一直是口拙笨言,故意偏过头去不看,但至尊宝一直纠缠不休,于是只能换个托词:“这样吧,你先留在昆仑山师门学学,等我和他们汇合探探之后再来接你----你有点本事了,到时候也能给师傅搭把手不是?” 至尊宝听得这话还想再求,可回头想起当日之事心中也有所触,再加上都到了此地想来师傅心中这主意已经盘算得久了不易改变,于是只得重重的点了下头,叮嘱道:“那,师傅你可记得一定要来接我!” 八月说动了至尊宝心中也舒坦下来,于是带着他在城中逛了一圈,买上两三件崭新的衣物,再找了匹健硕的骏马,沿着旧日的路线朝着昆仑山师门而去。 等到走了两天开始爬山之后就慢得紧了,行自天黑也未走出几十里,而且山路崎岖越来越是难走。挨到了一座树林之中,两人从马背上下来,仰面躺在地上休息。八爷怀中带着些馍馍干粮,正准备取出来分给至尊宝次,突然听见天边雷声轰轰阵响,那山风刮得猛了许多。 “不好!看这样子是大雨将至!”八爷观那天色知道不妙,于是连忙站起来朝着四处张望,远远看到山脊位置依稀有些亮光,连忙就叫上至尊宝朝那处赶去。 天上雷声是一阵接着一阵,风也越来越大----两人距离灯火处还有三两里路的时候,那大雨终于瓢泼一般的倾泻下来。八月从口袋中取出件自己的袍子笼在至尊宝头上,下马牵着,就在那大雨中一脚深一脚浅的摸着向前。 等到那火光处一看原来是片村庄,总数怕不是有百十户人家,整个村庄外砌着圈青石高台的围墙,把所有房屋全部护在其中。正中木门全是由粗大的树干钉成,厚重结实,上面是哨塔弩楼,竟若个小小的城池般坚固。 八月到了近处才想起来:此地名为昆山寨,是昆仑山中一等一的坚固山寨。最初所建山寨的是一位来此收货的商行,后经年过往发展成了这个规模,里面有几家极大的毛皮行、药材行、山货行,还有客栈酒肆,收购山中猎户村民的山货,然后出售些外面的玩意、美酒,自己当年学艺时也来过此地,怎地就忘记了呢? 疾风骤雨中这简直就是天赐的福地啊! ps:《诗经·小雅·伐木》中有云:“…笾豆有践,兄弟无远。民之失德,乾糇以愆。有酒 湑我,无酒酤我…”,意思是:百姓之间不讲道义和交情为了一口吃的起争执,生闲气。 整篇头意思暗指那舟中婆子与八月并无根本冲突,虽然交恶,却也因为多次帮助而逐渐有化解之势。 第三一章 君子知易以待命,小人行险存侥幸 八月老头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仰面看了一眼…未等他出声喊门,那楼塔上已经探出个头来,就着屋里火光奋力朝下张望几眼,厉声喝道:“什么人?” 火光晃动,那哨卡塔台间寒光隐隐可见,也不知有多少人藏于其中。 八月伸手奋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喊道:“我们是进去挖参的山客!今天下雨迷路来的晚了点,请几位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去吧!” “山客?”那人疑惑的看了几眼:“马上的是什么人?衣服揭开给我看看!” 未等师傅喊他,至尊宝已经把衣服拉了下来,脆生生的叫道:“叔叔伯伯!雨好大啊,我好冷好饿啊!求你放我们进去吧!” “哎呀,孩子你快把衣服盖上,”八月装模作样把衣服给至尊宝拉过来,又再抬头:“几位行行好,我这孙子年纪小,可是受不得风寒,这风大雨大的…” “行吧,我就放你们进来,”那人终于松了口:“都等着…” 此话一出就是几个吵杂的声音叫道:“二少爷,这黑灯瞎火的不能开门啊!” “咳咳咳…”衣服从恰到好处的传来几声咳嗽! 那人听得咳嗽,转身对旁人喝道:“住口!虽说寨子规定灯起不可开门,但那只是说平常人少之极,今天我们这里有数十人候着又有什么打紧?前些日爹才说要多行善事,祈求菩萨保佑娘亲的病早早康复,帮助这老人孩子就是大大的善事!” “但是…”还有人想要阻拦,但是那少年立即打断了他,反问道:“你可是想要我见死不救造下罪孽,娘亲的病不得好转?” “小人不敢!”这话说得有些大了谁又敢应承?于是只得陪笑道:“二少爷,我们自然希望太太的病快些好的!这是善事,我们马上去办!” 很快,那粗木大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被人推了开来,同时哨塔上露出了四个手持弓箭的汉子,明晃晃的箭头直对两人身后那火光可及的十余丈范围----山中常有匪盗之流找老弱诈开寨门,然后寻机一拥而上冲将进去,此作势便是为之而准备的。 不愧是大商栈! 来人把寨门拉开缝隙,警惕的朝外面看了数眼,确定无甚异样才拉了开来。开门的是个青年汉子,手中提着把雪亮钢刀,身边有两个同样壮硕的汉子。三人相距数米‘品’字形散开,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之态----这大雨倾盆的黑夜,怎么会有如此多人守着? 难道有事? 未等八爷转过念头,那青年汉子已经招手道:“快些进来吧!你们自己朝里去,记住,红灯笼是窑子,黄灯笼是客栈,要做买卖等明儿天亮才有…咿?” 正说着,那黑夜中突然出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三人哗啦一声拔出刀来,手臂微微弯曲作势就像那卯足劲的豺狼虎豹,眼神也瞬间变得凶悍异常…就在此刻,那哨塔有人突然高叫一声:“大少爷!是大少爷回来了!” “大少爷?”那三人闻言具是欣喜,连忙还刀入鞘迎了出去,“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大少爷…”也不怕雨大,直直就冲了出去。 竟然就把两人给扔在此间无人管了! 此刻八月才恍然大悟,今夜在此处这么多人候着,原来有此缘故。也正是有许多人在此等候,那哨卡才会听二少爷的话冒险开门,否则黑灯瞎火单单那两三个守门的又怎会给二人开门放行? 正寻思间,听得那门楼木梯咔咔作响,几个人从上面冲了下来,手中尽是蓑衣斗笠等雨具。二人连忙让到一旁等人过去,谁知走到身边,那当中个少年却是住了足。 这少年看两人一老一少衣着单薄,又添被雨水打湿可怜得紧,心中一动,从旁人手中取过顶斗笠递给八月,又拿了件蓑衣披在至尊宝身上,口中自言自语道: “风大雨大的,这斗笠蓑衣就借给你们了,赶紧找地方歇着吧----唉!寻口吃食真是不容易,这般小小年纪就跟着爷爷出来挖参。”手中把那蓑衣给拉了拉盖严实,“去罢,要是在这昆山寨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我叫秦路,记住了!” 听那说话的声音语气,正是开始吩咐开门的二少爷。 八月和至尊宝连连道谢,那二少爷秦路却只是微微一笑,转身也迎向了寨门之外。 门外,数匹骏马已经到了! 两人按照那些人的说法朝里走去,只见整个寨子依照山势而建,高低起伏层层叠叠数阶,大多数房屋都是岩石修砌加上粗木顶棚,端得是个结实耐用,就算古时火弓劲弩也难造成大的损伤,果然不负昆仑第一寨之名。 上下三层分明,最上面都是大屋阔宅,全部大块青石加上灰泥所建,错落有致仅仅七八间而已;中间则是粗木和石块房屋,一片下来怕不是百十间之多,密密麻麻甚是紧密;最下面两条街道,旁边房屋所用木料甚至树皮都没有剥去,只是选那粗大结实的锲在了一起,四方宽大一间间并排着,都挂着各自的灯笼和招牌。 走不多远就听得人声鼎沸,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牵马拉缰支伞说笑,顺着石梯朝着那上面而去,看去势居然是寨中最大的那个房屋。 给他们蓑衣斗笠那少年也在其中,此刻正围着个高大男子极为亲热,两人并排而行不时说着什么,面目看起来颇为相似----“原来这就是昆山寨秦老头子的两个儿子!”八爷心中明白:“怪不得看起来如此面善,居然是那俩个光屁股小子长大了…” 突然他看到了那队伍最前面有个男子有些异样,举手投足间竟然有种飘逸脱尘的感觉,或举手、或抬足,尽是宽衣大袖洋洋洒洒的味道,就像平日穿惯种道袍长褂一般。 难道是道士? 心中正在想着此事,那至尊宝突然落下蓑衣道:“师傅,刚才和我们说话的那个二少爷好生奇怪,你看见没有?” “恩?”八月老儿闻言有些奇了,反问道:“你是说他大雨中放我们进来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心中还在想着那男子的问题,随口就答了一句。 “不是啊!”至尊宝急急解释道:“我看那二少爷的影子很奇怪----师傅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么?他的影子似乎有点在肩膀的位置多出了一块,就像…恩,就像…”想了想,他继续道:“就像是长出个牛角一样!” “牛角?”他一下子警觉起来:“你是说肩膀位置多个牛角模样的东西?影子里还是魂魄中?你可看清楚了?” 此事可比那男子重要多了,谁还顾得上他呀? “看清楚了!”至尊宝肯定的答道:“就是影子里面不是魂魄----师傅你知道的啊,我本身就看得见那些东西!刚刚他给我们蓑衣斗笠的时候,你在他的的样子没注意,我可是注意到了,就是影子上突然多出来一块,但是马上又缩回去了!” “影子里多处一块…冒出来又缩回去…”他自言自语两句,心中极为奇怪:“要是按你所说的情形,这二少爷身上该有个什么寄魂之类的东西,论理,必然该是身体虚弱、面色苍白才对,可看那样子却又偏偏不像…” “但是他娘亲病了!”至尊宝有些不服气的反驳:“师傅,我记得你说过吧,这种情形招人病厄的也是祟鬼!” “不对不对!”他笑着摇了摇头:“祟鬼不会藏匿在人的影子中,只会躲藏在某个器物之内,比如随身的玉石啊、画卷啊、手帕头饰之类的东西里面;反过来说,躲在影子中的只会是孽缘随身,这种东西又会不会造成其他人病厄,单单是针对他本身的…咳咳,宝儿,你这是把书中的东西给记混了吧?” 听师傅提到书中的东西,至尊宝顿时慌了,也顾不得那二少爷到底是犯了什么忌讳鬼祟,支支吾吾开始辩解:“没有没有…是师傅你说要举一反三,所以我试着看看…嘻嘻,师傅,我好饿哦!” 立刻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给换了。 王八月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不多日就要和至尊宝分别也不愿意再多加责备了,于是哈哈一笑,伸手在他鼻尖轻轻一刮: “算了,师傅这次也不说你了,回头自己翻翻书,把那几章找出来自己给看看----前面就是客栈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说。”脑中略略一转又加了一句:“这二少爷的事情我们就别管了,人家怕是早有安排了。” 他心中马上想到了那走路飘逸的男子----难不曾他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至尊宝自然乖巧伶俐,从师傅的脸色猜到了几分,于是笑着应道:“恩,师傅你说不理我们就不理他!…师傅师傅,我们今天吃面好不好?” “吃面就吃面吧。”八月带着至尊宝走到那挂着黄灯笼的大屋门口,转身拉着缰绳让至尊宝下马,立刻就来了个小二招呼:“哟!二位,这么大雨还赶着上山啊?请进请进…” 目光刚落在两人衣服上,那脸色立刻就变了:“…吃点什么?” 第三四章 大院深深锁外寇,城墙高高匿内患 原本二少爷秦路轻易也不得轻易带人回家去住,但这回偏偏遇上这连番纠结之况,愈发让他觉得是菩萨对自己的考验了,事已至此,话又说到了那一步,不得已只能寻思把老人孩子带回家中将息调养了。 秦明看那老人孱弱、孩子消瘦自是不作他想,弟弟有心行善也不愿意在此事上多加纠缠,于是顺着其意就吩咐他带着老人孩子回家去住,不过横加句叮嘱罢了: “家里房间虽然无多但也不能让他们占了你的屋子,堂堂二少爷寻个下人房间来住成什么样子?这样吧,回头叫你我二人的小厮各自回家休息,这两日不用起早来伺候,也就把那房间空给他们歇息罢了。” 这昆山寨中大家大户的护院、婆子、丫鬟、小厮之流,除了某些是住在家中外屋中的,还有些本身就是此寨中人,所以这安排也算合理----秦路听得哥哥由此法安排自然欣喜,赞道:“不愧是大哥!你这安排极好极妙,那我这就去把他们给带来!” 秦明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去吧!” 眼看弟弟带着下人去带那老人孩子回家,秦明却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客栈,想起刚才孔峰的所言所为,心中不由多加了些忐忑----终究是请来的大师,纵然品行不端又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只得把那担心揣进怀里掖着,但求这大师本事是实实在在的也就罢了! 秦家大宅是个‘回’字形的青石大院,外面整个青刚石梁堆砌修建,中间灌了灰泥浆水混合糯米的腻子,然后铜钉铁扣圈圈密布,内中再是横断作肩、短桩为足,把整个院子修筑得铁桶一般! 那回字夹层中便是诸多的杂物房间,婆子护院的住所,厨房茅厕的所在,柴屋马圈…一干都安排在那外间,只有少数几个丫鬟和近身护院安排在内----那小厮房间本身就在外间,倒也没有违了家中不许外人留宿的规矩。 内外两层之间的围墙虽然薄弱些,可也是青砖所建,每隔数丈便是个青石柱高高矗立,那墙面高度和外墙倒是一般无二,活脱脱把这里造成个端正的瓮城一般。整个夹层中顶上用那粗大木梁一根根的盖着,铆钉销死固定,间隙中填满了茅草木屑,后用桐油混以河沙浇在上面,坚固又能防火。平日里此处能遮风挡雨,让那夹层回廊中人来去自如,可万一是土匪山贼来犯,这顶端就成了个天然的盾牌,保护下面不受箭矢所伤,自身则可居高临下射弩放箭,端端犹若个城楼碉堡似的坚固。 里面,却又是距离外墙丈许修建的四方大屋,院子依法还是木梁所盖,只不过中间居然加了许多琉璃瓦片的空段,既能透光又能遮雨,也不知当初耗费了多少银钱。 八月老儿和至尊宝进的秦家,见此情形不由啧啧称奇,几十年未回来此处,哪知道已经修成了这般摸样----秦路见他二人的样子心中暗暗得意,以为是乡下人没见过如此世面,那知道八月心中由此一节? 两人被秦路手下带到小厮房中,很快又有人送来了热汤热水,火炉升起,顿时房中便洋洋溢满股子暖意。非但如此,后来又有人在二少爷吩咐下取来了些糕点干果,说是送予宝儿的。他二人自然是连声谢过,吃那果子的时候也装得粗陋不堪,惹得几个婆子一阵好笑,笑过之后倒也没有别的,只是把吃法细细说给了他们… 原本那八月所想是看看此五轮宗后辈究竟所来如何,并非想招惹这档闲事,若是孔峰当日应允他二人住在天子一号的外间,或者会把实情告知也未可知,偏偏遇上了如此做派反而激起了八月心中那难得的火气,干脆就顺着而少爷的意思到了秦家----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灯火烛起,夜幕萧瑟,昆山寨渐渐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随着那寒意渐浓,云山雾绕的瘴气渐渐升起,把整个昆山寨笼罩得分外迷离。 在这夜色之中,只见一条人影飞快的在廊下梁间穿行,身手敏捷犹若灵猿狸猫,让人根本看不见面目如何! 此人正是八爷! 八月进到秦家大院之初就感觉到了种奇怪的味道,隐隐约约间有说不出那里见过,于是他趁着夜色偷偷溜到了那夹层中的台上,站在高处把整个秦家和昆山寨收入眼底---- 昆山寨也是高人指点所建,此处盘踞龙虎山崖之间,卧于山风回卷之处,风定福禄水关寿,虽然算不得是人杰地灵也也是一方净土了。远处群山峦缝能取朝阳丹霞,身后大山斜向又让出了落霞彩云,正是把那山清水秀集于了此处,可是现在? 偏偏有种说不出的阴晦瘴气在昆山寨中盘踞! 八爷在那高处看了一回,没有发现风水穴位有何不妥,转而朝星象望去,可是群星尽数被那瘴气遮掩那里看得到一星半点?思量再三,转而就下到了夹层回廊之中。 刚下回廊便见那火光一闪,两名值夜的护院拿着火把巡逻到了此处,他足下猛然发力朝上一跃,身在弯曲回转,把整个人倒吊在那上面的木梁凹凸之处,然后身子整个缩回贴在了顶棚之上。 动作又轻又快,竟然丝毫没有被人发觉! 那二人一边闲聊一边从他下方走过,火光把两人的人影拉得悠长徐徐,待到二人走得远了他才轻轻松手,正待落下之后回头另想他法,突然透过那面前木梁缝隙看见外面有个黑影猛然一晃! 此乃何物? 顿时他就来了兴致。 再次回到木梁上方,抬眼看时,却那天空中居然有着黑压压的一片蝙蝠,在秦家宅院上方飞舞旋转,犹如个巨大的黑色旋涡! 那旋涡的中心对着的正是秦家院子侧方一块空地,那拉着老大几张席子搭起个简易的棚子,里面不知道有何种东西,只是一股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正是从那里面传将出来的! 凭着曾经几十年不计因果的捉鬼降魔经验,八爷顿时断定那里面有着不极其厉害的东西,纵然是自己也未必能在它手上取得好果子吃----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那厮尚未成型,可以借助天地间的赤阳之火制服于它! 赤阳之火是天火九阳中的极品,所指是那火年火月火日正午时分的日光,经过八卦镜辗转反射凝聚之后所形成的火焰,这火焰加上日光对于阴邪之物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刚想要动手来探个究竟,八爷突然想到一事,不由自己都笑了… 原来他遇见此种情形,往往过于投入而忘记了本身所处的位置…这里面的东西对于自己来说只能是借助日光,原因在于自己手上并没有本门法器能使,也没有所能使用的通冥器物,但是----这事儿本身就不是归自己所处理的,师门中已经来人了! 孔峰既然来此,必然带了师门的法器,说不定对此早有准备已经备足了那些物件,届时只需要起坛做法请来地府鬼差阴役,此物就逃不脱堕入轮回的局面…自己又来瞎操个什么心呢? 他心中自己宽慰自己:虽然那孔峰品行不端,但这些东西万万不会疏忽吧? 想到此节也不着急了,于是回身到了自己屋内,寻思就此打坐到天明,待看那孔峰处置此事究竟结果如何----谁知道门推开一看,居然房中空空荡荡,至尊宝不见了! 当时他心中就是一惊! 没想到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所带的孩子竟然消失了! 当即八爷转身就冲了出去,刚要准备一个鹞子翻身出去寻找,谁料居然看见远处角落有个小小的身影一晃出现,正是至尊宝本人! 八爷连忙就跑了过去,压低嗓子怒道:“你这是去那里了?” “师傅…师傅…”至尊宝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急道:“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去看看,那二少爷…二少爷…”情急之下居然半天没有说出个究竟,只是一个劲的伸手朝后猛指! “出事了?”八爷当即就顾不上发火了,连忙道:“前面带路,师傅过去看看!” 至尊宝猛然点头,朝着那来路就跑了过去。 原本八爷出门是给至尊宝有所交代的,也不是叫他睡了,而是让他在房中守着火炉背诵经书,并且吩咐:“师傅这是出门去查看,不会与人交手,也不会随意干涉因果----你就在家里呆着背书,切不可乱跑出来,也不可跟随我身后,你可明白?” 至尊宝一个劲的点头,心中暗道:“这么冷的天,我才不会出来呢----嘿嘿,等你走了我自然睡觉去了…谁知道你什么时辰才会回来?到时候就说我乏得紧了,你也不会怪我!” 他如此所想亦是如此所为,八爷刚刚出门一会便自钻进了被窝之中。 至尊宝年幼力小,今天赶路、淋雨、装病种种也累得狠了,钻进被窝中片刻便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得是云山雾绕不知就里----可就在他刚刚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声不知所谓的叫喊! 那喊声如此之大,居然把他从梦中给生生吵了醒来! 第三二章 取舍难定抚师门,老少咸宜诈疾困 八月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只是把缰绳递到他手上,淡淡道:“给我们弄两碗素面,几个窝窝头,再准备点热水开个房间。” “哎!别给我缰绳了,你就捆门口得了!”那小二鼻中哼了一声,撇嘴道:“面有,窝窝头也有,但是房间是没了----吃完面你还得换地儿找睡觉的炕头,我看也别麻烦了,马就捆在外面呗!” 伸手把那缰绳又塞到了八月手上。 “通铺、大炕都行,我们不计较,”八月呵呵笑了几声道:“小二哥啊,你看这风大雨大的,我们又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是走不动了…”手微微一动,已经把个银角子塞到了他的手里,“…能不能给通融一下?随便哪里,只要能给个热炕头就行。” 银角子入手,任你菩萨恶鬼也得给个好脸色,那小二自是如此。这厮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叹道:“哎!我这人就心软,见不得你们老头小孩在风中挨冻受罪,这种事儿我帮得也多了去了…这样吧,房间确实没有了,但是后面有间柴房还空着,到也算得上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嫌弃的话就猫那地儿凑合一宿?” “也行,”王八月毫不在乎笑道:“能弄点热水给孩子洗洗就成…小二哥,麻烦你了。” “好嘞!”小二呵呵两声,也不耽误,“那走着呗!” 要说柴房的位置倒还是不错,就在客栈后面靠着厨房,内中一垛垛的柴火捆扎结实,角落里几块岩石搭着铺木板,上面厚厚实实尽是干草。小二取来些旧褥破被朝上面一甩,“喏!就这里了,原本一直住着人的,也就最近辞了工才空着----待会去厨房取点火炭来点着,半大功夫可就暖和得紧了。” 且说两人谢过小二急急升起火来,再把包袱中稍许干些的衣服寻了几件出来,火上略略一烘先给至尊宝换上,然后再是八月老儿。干燥衣服上身顿时就把那寒意驱走,八月刚准备说笑几句,就听得至尊宝肚子一阵咕咕作响----这才想起该去寻那口吃食了。 包袱中取了些银钱,转身把那火炭盖了,反身和至尊宝来到酒堂肆口。这堂肆是个四方宽大的敞亮屋子,角落火坑烧得正熊,空气中弥漫混合了汗渍酒香、胭脂头油、烹炸烤煮的味道,竟然说不出的好闻。 这里边人却不少尽都是些魁梧彪悍之辈,偶或有些瘦小之人,那眼神炯炯却若刀锋寒光极为凶狠,看也是难惹的角色。这许多人围坐成群,各自压低了嗓子说话,倒是没人看他两人一眼。 八月老头带着至尊宝寻个角落坐下,那先前引二人进来的店小二端来两碗面汤,怀里取出几个窝窝,道:“吃吧,窝窝一共五个大子儿,汤水不要钱,咸菜今儿没了,呆会我给你俩弄块萝卜干菜来嚼嚼也就成了…” “哟!这那好意思啊,”八月连忙笑着客气道:“面汤送我也就算了,还麻烦你去找萝卜干菜来----宝儿,来,谢谢这位小哥。” “免了!”小二摆摆手:“山里的规矩您老也是明白的,收钱办事不含糊。既然你给我了银子,那我就得帮衬着点儿,大事儿不行这点小问题倒是不为难----行了,您也别二话了,吃着喝着,我后面看着去。” 说完把那抹布朝肩上一搭,甩着手,哼着小曲就回去了。 八月知道这山里人的脾气,也不多说,招呼这至尊宝就呼噜噜的喝着汤啃着窝窝,三五下也就把那几个窝窝塞进了肚子里----这一垫吧顿时感觉全身都舒坦了许多,浑身力气似乎都回来了。 招呼一声搁下五个大子儿,不耽搁就带着至尊宝回那柴房中去… 刚到出门口还没来得及转弯,突然间那客栈门外踱进来几个人,当前那人眼尖已经瞄见了二人,出声招呼道:“哟!又见着你们了!怎么样,找着住的地儿没有?” “二少爷!”至尊宝一眼看出了来人,于是拉着八爷就叫了一声。他微微欠身,笑道:“老儿这里已经找着地方了,就在后面的柴房猫一晚上----今天多谢二少爷放我们进来…对了,那蓑衣斗笠就在后面搁着,我马上给您拿过来。” 一手牵着至尊宝,另一只手却在怀里极其猥琐的搓着泥丸子,那跟着二少爷的几个家伙都皱起了眉头,唯独二少爷恍若不见,大度之极的挥挥手:“算了,那些物件就送给你了,明儿上山采参也用得着不是…只不过这大冷的天,你带个孩子住柴房怕是有些不妥吧?” “没事没事,穷惯了,有个地儿就成,”八爷脸上露出个可怜兮兮的笑容,把那搓泥丸的手指头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随意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柴房挺好,挺好的…” 至尊宝从下朝上看去,见师傅这一抹的时候分明缩起了小指,那指头上有些晶莹的液体在不经意之间就抹在了双眼眼皮之上。 二少爷想了想,吩咐手下道:“这两人是我放进来的,也就是我的客人了。你去找老掌柜说我的意思,还有没有通铺大坑之类的给挪个位置出来,安顿这老小两人,也算是给我娘积些功德吧。” 手下应声而去,片刻之间就跑了回来,后面跟着个肥肥胖胖的老头。那老头一见面就亲热的叫了起来:“哎,二少爷,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屋里烤火,别在外面冻着了!” 二少爷打个招呼却不挪步,笑道:“爹不是叫人传话给你说这几天要来客人么?今儿个已经到了,所以亲自来看看,那天字一号房是不是留着的。要是留着话,待会我哥就把客人送过来----这是咱家的贵客,千万可别怠慢了。” “那是!那是!”老掌柜莫口子的答应:“老爷传话我怎么敢不依呢?您放心,那天字一号一直都留着的,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客人来呢。”他殷勤的招呼道:“要不你派人再去看看?” “那倒是不必了,”二少爷点点头,“留着就好。对了,还有件事,大冷天的,这一老一小你看着安排个地儿,别让孩子给冻坏喽,算是帮我个忙可好?” 老掌柜这下脸上露出了一副为难之色:“哎呀!二少爷,这事儿可真是不巧了!您知道,我们昆山寨就咱们这一家客栈,床铺本身就不多,昨天药行吴老板那边来接货的车子刚刚进来,今儿下午皮货孙大脑袋那边又来了人,再加上参客出山的人多,晌午就没地儿了----晚上好几拨客人都是住在山民家里的,你说说…这事儿…” “赶巧了,”二少爷这下终于皱起了眉头:“可是不好办啊。”默不作声开始寻思起来。 一群人都看着两人说话没有插嘴,也全都盯着二人,唯独八爷没有闲着----他手中捏着魁圆手印在双眼泪痕气脉位置轻轻一按,放眼朝着二少爷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 先看时,那二少爷毫无异样,如同常人三火旺盛魂魄归位,但看得片刻,突然间那三火离散分合般的一闪一聚,居然片刻之间燃旺了几分!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叫了声‘坏了’! 至尊宝见师傅有异,连忙出声询问,八月心中也没打定主意究竟管不管这闲事,摆摆手正犹豫,突然听那掌柜说了一句: “二少爷,我倒是有个办法。您看啊,那天字号房其实挺大的,一里一外两张大床,您的客人要是不介意,这二位又确实很重要,要不…”话至此处意思明白了,要是那客人不介意,大可把他们安排在一间房内住着,这也算是两全的办法了。 合住?这在山里倒是经常有的事儿,特别是每年山货下来的那些时日,别说挤在一间房里,就说地上睡满人也是有的,可对于八爷和至尊宝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喜了。 至尊宝那命数奇特,和他住一起的常人又怎么受得住? 八月老儿正要出声推辞,谁知道此刻变故顿生---- “这倒是个办法!”二少爷脸上一喜,但很快又暗淡下来:“只是不知道哪位阴阳师五轮宗的大师究竟是个什么脾气,愿不愿意和他人住一间房里?我想想吧…” 阴阳师?五轮宗?八月立刻想到了那和他们一起进来山寨的男子,也是这许多人冒着大雨迎接的客人----难不曾是五轮宗的弟子?自己的后辈师侄不成? 换而言之,这也是请来解决这问题的人么? 八月是不愿意管那些闲事,但是既然这次出手的是自己的师门同宗,后生小辈,事情可就大大不一样了,别说师门同忾,就光遇见晚辈办事自己也得盯着点吧? 立刻就有了个主意。 八月趁着众人不主意,偷偷附身在至尊宝耳边轻轻低语几句。这孩子也算是鬼精灵异常,听完立刻就明白了师傅的意思,偷摸着缓缓走到了屋檐之下…然后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宝儿!宝儿!你怎么样了?”八月立刻就叫了起来,猛冲过去把至尊宝一把搂在怀里,立刻就惨叫起来:“我可怜的孩子啊,你这是怎么了啊?别吓爷爷啊!” 眼泪鼻涕齐流,整个人顿时哭成个泪人! 二少爷心中实在不知如何处置此事,正说要回去问问爹爹大哥,突然就听见八月嚎了起来,转头看是那孩子双眼紧闭躺在老人怀中,牙关死死咬在一起。老人悲痛欲绝,整个人筛糠一般的抖动不已! 慌忙之下这二少爷赶过去伸手一摸,只觉得那孩子全身冰凉异常,竟然一丝热气都没有了! 第三三章 渡厄只求慈悲心,向善却要真性情 孩童昏迷僵死,老人痛不欲生,这愕然像是盆雪水直接浇在了二少爷头上----当时也顾不上那许多,直接招呼手下过来帮忙抱起孩子冲进了客栈里间。 那堂肆众人忽然听见门口嘈杂呼喊早已经在探头探脑张望,此刻更是见那二少爷慌慌张张带着一群人冲到了楼上,不由得顿时议论纷纷----这番不着边际的闲言碎语一直聊了许久,以致后来那大少爷带人到此的时候也没消停… 那男子的不快,或许就从此时此刻开始了! 这是后话暂时不提,只说那一群人急急的冲上了楼,在胖掌柜带领下打开天字一号的房门就把至尊宝放到了那外间的床上----二少爷着急火燎的跺脚搓手,“你!你你,去把孙郎中给我请过来…你,去给我端点热汤水来…哎!赶紧的,给孩子把被子捂上!”七七八八全部给使唤了出去。 胖掌柜使不上劲,只得在旁边劝慰八月老儿:“大爷,您别着急!我们寨子的孙郎中本事那可大,来了一准儿能把孩子救过来,您要是把自己给急坏喽谁来照顾您孙子啊?” 要说八月老头那全是装的,只为了能进得这天字一号房呆个晚上,没想居然至尊宝一装病倒是搞出偌大动静来----听这话他心中可是急了,要是郎中给至尊宝一搭脉那不什么都瞒不住了么? 远了咱不提,光是至尊宝那没心跳没体温就解释不清楚! 正着急呢,有人已经把那热汤桶给提溜着进来了,八月趁此机会上去合着众人把那热滚滚的毛巾在至尊宝周身擦拭,抽冷子那手在身下这么一掐… 这说好的暗号一打,至尊宝心中明白,自然就哼哼唧唧的叫了起来! “醒了醒了!” 顿时围着的几个人就叫了起来,喜得八月是老泪横流抱着至尊宝就痛哭不已。一旁那二少爷胖掌柜之流亦是欢呼雀跃,这解人危难之事最是大快人心,不由得众人尽皆击掌而贺,呼声如雷。 当然八爷找了套说辞,就说至尊宝从小虚弱,淋雨受凉会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反正把这事儿也就掩了过去----二少爷点头连连称是,心中寻思这孩子身体如此不济,留在柴房中怕是半夜受不住,于是就准备前去给哥哥商量一二… 他把这心中盘算一说,众人又是赞誉有加,都说二少爷这菩萨心肠能感动上天,娘亲也会得上天庇佑云云,反正都是拣那好听顺耳的一阵奉迎。三晕七素说得二少爷真把此举当做了应天之行,料想那请来的大师也不会有所为难,兴头上顿时拍板: “那就这么着,你们爷俩住在这里,回头我去求求大师收留你们…” “哼!” 话音未落,突然门口有人就是冷冷的哼了那么一声! 转头一看,竟然是大少爷与那请来的男子双双站在门口。大师脸上甚为不快,厌恶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大少爷一脸铁青,盯着弟弟秦路,牙缝里崩出几个字来: “你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 这天王雷公的脾气一发顿时把手下骇得屁滚尿流,连同那胖掌柜全部悄悄就溜了出去,房中仅仅剩下了不明就里的八月老儿和至尊宝,加上大师、秦家两少爷区区五人而已。 门,也掩上了。 自小那秦路对自己哥哥就是又敬又怕,换做平时哪敢说半个不字?可这事关系自己娘亲,内心着实为难,又加上他并不以为此事有错,于是分辨道:“哥!我知道这房间是给大师准备的,但是大师一个人不也住不了这两间床么?我救这一老一少,还不是为了给娘亲积德…” “闭嘴!”大少爷猛喝一声,抬手作势要打,吓得秦路朝着旁边连忙窜来一步,结果撞桌角把自己给甩到了地上。他倒地之后连忙爬了起来,站在一旁怯怯道:“哥,你别打我!我又没有错,只不过是想给娘亲积功德而已嘛…你还打我…”眼中泪光莹莹,竟然是为此委屈而沧然泣下。 大少爷秦明何尝不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气,可今日刚到楼下就听见了众人的议论,那好不容易从山下请来的阴阳先生孔峰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言语中对自己也多有刁难,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他也算是摸准了这些人的脾胃,想自己须得大大给足孔峰面子才能消其芥蒂,于是一上来就给弟弟来了个下马威----戏至此处也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他面带愤然其实找台阶道: “谁要你来做这些劳什子?大师是什么人?那是菩萨心肠一般的人物,修道成仙的高人,心怀天下济世救人,渡世苦难危困,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插手在大师前面来做此事,要是救回了这人倒也罢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人家岂不是要算在大师头上?” 这番话说得颇为受用,那孔峰顿时飘飘然起来倒也不住的点头,脸色刹那就缓了。看得此景,秦明急忙又在话中添了把火,走上去举起老拳道:“竟然插手抢功,我打你个不懂事的东西…” “罢了罢了!”都到了这一步了孔峰也不会坐视不理,连忙劝道:“二少爷这也是情急使然,并非故意的----不过你那话说得极对,此事本身就是我份内所为,我怎会不理不睬呢?”他走上两步,抬手摸摸至尊宝的额头… 突然之间那至尊宝感觉身后有股极为猛烈的炙热传到了身体里面,顺着奇经八脉直直涌到了额头,虽然他人摸着或者与常人无异,可自己感觉却是宛如在五脏六腑被人牵动了一下! 这正是八月所为,用自己的阳火灌入死尸体内,能让尸身那僵硬的身子软化可动,随后便能驱使作为----也是说把至尊宝当做了尸体所用的术法,目的不过是不被那孔峰发现,偶尔施展对至尊宝并无大碍。 嘴角一歪,可也忍了下来。 “恩,略略还有些发烫,但是没什么事儿了。”孔峰收回手来点点头对八月老儿道,“我已经看过了,你孙子好好休息一夜便会可恢复了,”听那话中意思,竟然是把救人这件事揽到了自己身上,“回头叫人那些热汤来喝了,吃点粥菜,好好将息去吧。” “大师高招!”那秦明见他脸色和善立刻吹捧几句:“若不是大师你出手,怕这孩子是救不回来了----快!老大爷,你快来谢谢大师啊!” “谢谢大师了!”八爷也是善戏的好手,立刻就感激淋涕满脸恭敬的给孔峰道谢,这厮居然也不脸红,一脸得色的挥挥手,“罢了罢了,感激的话就不说了,你们快些回到自己的住所歇息去吧----我一天路赶来也是乏得紧,这就要歇息了。” 言语中似乎把楼下所听几个护卫的言语都给忘了… 秦路不傻,开始从哥哥的话语做派已经猜到了目的,此时却见那孔峰隐隐有赶走老人小孩的意思,连忙出声哀求,只道是没有了其他房间,问可否在此一起住上一晚----哪知道这句话出口,那孔峰的脸色瞬间变得犹如锅底黑一般: “你们好生无礼!”他那脾气涵养显然已经到了极处,此刻再也忍不住训斥起来:“我救了孩子的性命已经算是极大的恩惠了,没想到你们还想我与这腌臜老儿同住一屋,扰我清修,难不曾是故意羞辱我么?” 秦明急忙出言劝慰:“大师,您且消气,我这弟弟不懂事…”“你莫要出声!”孔峰横加打断道:“你们请得我师傅手谕,我自当前来相助,但是这一日一夜赶路百里那面子给得是分量十足----别人都是宽宅大院、丫鬟奴仆招待我们五轮宗的阴阳师,没想到这里个破落山寨非但没有礼遇,就连房屋也得和他人同居?罢罢罢!我这就归去了罢!” 居然说着就迈步朝外,看架势准备就此离开了! 见到此情还能有甚其他说辞?秦路秦明两兄弟只能上前苦苦哀求,八爷心念一动,骤然嗷嗷哭了起来! 边哭边是哀求:“大师啊,我这孙子病得厉害,住在柴房中是万万不行的啊!只求大师你发发慈悲,让我孙儿在这里住上一夜吧?老头子腌臜粗陋,自己滚去柴房住着,您看行不行啊?” 八月话一出口,顿时那孔峰就把苗头指向了他,怒目唾骂道: “呔!你个不知好歹的老儿!我救你性命是怜你年老孤苦,孙儿年幼,没想你居然顺杆爬梯妄想住在此间?我堂堂阴阳师五轮宗的法门高人,和你住得一屋,岂不是要叫人笑话我毫无品味、粗行陋德?”话虽不全,可那意思明白说了:我是上等高人,不屑与你等同住! 此话既然说出,八月心中也腾腾生起了股无名怒火,又看那秦路秦明确实为难,于是不再多言,抱着至尊宝就走出了房门----本意只是想和这孔峰拉拉近乎,看他究竟是那个师兄门下,没想居然闹出如此局面! 遇见这么个无品无德的同门后生,真真是气杀了也! 老人孩子出门,加上两兄弟好言好语的宽慰,这孔峰也觉得差不多要足了面子,于是哼哼唧唧、半情不愿的去睡了----秦路这出得门来倒是不急得回家,拉着哥哥就把那事儿说了一遍,言语中只有一个意思: 要把老人孩子带回家去,就住在自己房间! 第三四章 大院深深锁外寇,城墙高高匿内患 原本二少爷秦路轻易也不得轻易带人回家去住,但这回偏偏遇上这连番纠结之况,愈发让他觉得是菩萨对自己的考验了,事已至此,话又说到了那一步,不得已只能寻思把老人孩子带回家中将息调养了。 秦明看那老人孱弱、孩子消瘦自是不作他想,弟弟有心行善也不愿意在此事上多加纠缠,于是顺着其意就吩咐他带着老人孩子回家去住,不过横加句叮嘱罢了: “家里房间虽然无多但也不能让他们占了你的屋子,堂堂二少爷寻个下人房间来住成什么样子?这样吧,回头叫你我二人的小厮各自回家休息,这两日不用起早来伺候,也就把那房间空给他们歇息罢了。” 这昆山寨中大家大户的护院、婆子、丫鬟、小厮之流,除了某些是住在家中外屋中的,还有些本身就是此寨中人,所以这安排也算合理----秦路听得哥哥由此法安排自然欣喜,赞道:“不愧是大哥!你这安排极好极妙,那我这就去把他们给带来!” 秦明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去吧!” 眼看弟弟带着下人去带那老人孩子回家,秦明却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客栈,想起刚才孔峰的所言所为,心中不由多加了些忐忑----终究是请来的大师,纵然品行不端又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只得把那担心揣进怀里掖着,但求这大师本事是实实在在的也就罢了! 秦家大宅是个‘回’字形的青石大院,外面整个青刚石梁堆砌修建,中间灌了灰泥浆水混合糯米的腻子,然后铜钉铁扣圈圈密布,内中再是横断作肩、短桩为足,把整个院子修筑得铁桶一般! 那回字夹层中便是诸多的杂物房间,婆子护院的住所,厨房茅厕的所在,柴屋马圈…一干都安排在那外间,只有少数几个丫鬟和近身护院安排在内----那小厮房间本身就在外间,倒也没有违了家中不许外人留宿的规矩。 内外两层之间的围墙虽然薄弱些,可也是青砖所建,每隔数丈便是个青石柱高高矗立,那墙面高度和外墙倒是一般无二,活脱脱把这里造成个端正的瓮城一般。整个夹层中顶上用那粗大木梁一根根的盖着,铆钉销死固定,间隙中填满了茅草木屑,后用桐油混以河沙浇在上面,坚固又能防火。平日里此处能遮风挡雨,让那夹层回廊中人来去自如,可万一是土匪山贼来犯,这顶端就成了个天然的盾牌,保护下面不受箭矢所伤,自身则可居高临下射弩放箭,端端犹若个城楼碉堡似的坚固。 里面,却又是距离外墙丈许修建的四方大屋,院子依法还是木梁所盖,只不过中间居然加了许多琉璃瓦片的空段,既能透光又能遮雨,也不知当初耗费了多少银钱。 八月老儿和至尊宝进的秦家,见此情形不由啧啧称奇,几十年未回来此处,哪知道已经修成了这般摸样----秦路见他二人的样子心中暗暗得意,以为是乡下人没见过如此世面,那知道八月心中由此一节? 两人被秦路手下带到小厮房中,很快又有人送来了热汤热水,火炉升起,顿时房中便洋洋溢满股子暖意。非但如此,后来又有人在二少爷吩咐下取来了些糕点干果,说是送予宝儿的。他二人自然是连声谢过,吃那果子的时候也装得粗陋不堪,惹得几个婆子一阵好笑,笑过之后倒也没有别的,只是把吃法细细说给了他们… 原本那八月所想是看看此五轮宗后辈究竟所来如何,并非想招惹这档闲事,若是孔峰当日应允他二人住在天子一号的外间,或者会把实情告知也未可知,偏偏遇上了如此做派反而激起了八月心中那难得的火气,干脆就顺着而少爷的意思到了秦家----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灯火烛起,夜幕萧瑟,昆山寨渐渐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随着那寒意渐浓,云山雾绕的瘴气渐渐升起,把整个昆山寨笼罩得分外迷离。 在这夜色之中,只见一条人影飞快的在廊下梁间穿行,身手敏捷犹若灵猿狸猫,让人根本看不见面目如何! 此人正是八爷! 八月进到秦家大院之初就感觉到了种奇怪的味道,隐隐约约间有说不出那里见过,于是他趁着夜色偷偷溜到了那夹层中的台上,站在高处把整个秦家和昆山寨收入眼底---- 昆山寨也是高人指点所建,此处盘踞龙虎山崖之间,卧于山风回卷之处,风定福禄水关寿,虽然算不得是人杰地灵也也是一方净土了。远处群山峦缝能取朝阳丹霞,身后大山斜向又让出了落霞彩云,正是把那山清水秀集于了此处,可是现在? 偏偏有种说不出的阴晦瘴气在昆山寨中盘踞! 八爷在那高处看了一回,没有发现风水穴位有何不妥,转而朝星象望去,可是群星尽数被那瘴气遮掩那里看得到一星半点?思量再三,转而就下到了夹层回廊之中。 刚下回廊便见那火光一闪,两名值夜的护院拿着火把巡逻到了此处,他足下猛然发力朝上一跃,身在弯曲回转,把整个人倒吊在那上面的木梁凹凸之处,然后身子整个缩回贴在了顶棚之上。 动作又轻又快,竟然丝毫没有被人发觉! 那二人一边闲聊一边从他下方走过,火光把两人的人影拉得悠长徐徐,待到二人走得远了他才轻轻松手,正待落下之后回头另想他法,突然透过那面前木梁缝隙看见外面有个黑影猛然一晃! 此乃何物? 顿时他就来了兴致。 再次回到木梁上方,抬眼看时,却那天空中居然有着黑压压的一片蝙蝠,在秦家宅院上方飞舞旋转,犹如个巨大的黑色旋涡! 那旋涡的中心对着的正是秦家院子侧方一块空地,那拉着老大几张席子搭起个简易的棚子,里面不知道有何种东西,只是一股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正是从那里面传将出来的! 凭着曾经几十年不计因果的捉鬼降魔经验,八爷顿时断定那里面有着不极其厉害的东西,纵然是自己也未必能在它手上取得好果子吃----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那厮尚未成型,可以借助天地间的赤阳之火制服于它! 赤阳之火是天火九阳中的极品,所指是那火年火月火日正午时分的日光,经过八卦镜辗转反射凝聚之后所形成的火焰,这火焰加上日光对于阴邪之物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刚想要动手来探个究竟,八爷突然想到一事,不由自己都笑了… 原来他遇见此种情形,往往过于投入而忘记了本身所处的位置…这里面的东西对于自己来说只能是借助日光,原因在于自己手上并没有本门法器能使,也没有所能使用的通冥器物,但是----这事儿本身就不是归自己所处理的,师门中已经来人了! 孔峰既然来此,必然带了师门的法器,说不定对此早有准备已经备足了那些物件,届时只需要起坛做法请来地府鬼差阴役,此物就逃不脱堕入轮回的局面…自己又来瞎操个什么心呢? 他心中自己宽慰自己:虽然那孔峰品行不端,但这些东西万万不会疏忽吧? 想到此节也不着急了,于是回身到了自己屋内,寻思就此打坐到天明,待看那孔峰处置此事究竟结果如何----谁知道门推开一看,居然房中空空荡荡,至尊宝不见了! 当时他心中就是一惊! 没想到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所带的孩子竟然消失了! 当即八爷转身就冲了出去,刚要准备一个鹞子翻身出去寻找,谁料居然看见远处角落有个小小的身影一晃出现,正是至尊宝本人! 八爷连忙就跑了过去,压低嗓子怒道:“你这是去那里了?” “师傅…师傅…”至尊宝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急道:“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去看看,那二少爷…二少爷…”情急之下居然半天没有说出个究竟,只是一个劲的伸手朝后猛指! “出事了?”八爷当即就顾不上发火了,连忙道:“前面带路,师傅过去看看!” 至尊宝猛然点头,朝着那来路就跑了过去。 原本八爷出门是给至尊宝有所交代的,也不是叫他睡了,而是让他在房中守着火炉背诵经书,并且吩咐:“师傅这是出门去查看,不会与人交手,也不会随意干涉因果----你就在家里呆着背书,切不可乱跑出来,也不可跟随我身后,你可明白?” 至尊宝一个劲的点头,心中暗道:“这么冷的天,我才不会出来呢----嘿嘿,等你走了我自然睡觉去了…谁知道你什么时辰才会回来?到时候就说我乏得紧了,你也不会怪我!” 他如此所想亦是如此所为,八爷刚刚出门一会便自钻进了被窝之中。 至尊宝年幼力小,今天赶路、淋雨、装病种种也累得狠了,钻进被窝中片刻便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得是云山雾绕不知就里----可就在他刚刚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声不知所谓的叫喊! 那喊声如此之大,居然把他从梦中给生生吵了醒来! 第三六章 桃木钉桩灭尸变,童子借元寻祸胎 叫声在这寂静夜空中传出去老远,犹若划破阴晦乌云的一道闪电,片刻沉寂之后,那大雨既要泼洒而至… 果不其然! 微微一顿之后,就听得整个秦家大宅中熙熙攘攘叫了起来: “什么事…”“在哪里…”“跟我来…” 反正种种皆有不可细数,人声鼎沸亦是吵杂纷乱一干人等都醒了过来! 听得有人在内院中朗声喝道:“慌什么慌!全部给我听着!”那声音就像定海神针般横空出世猛然棒喝,乱哄哄的诸人这才心神稍安,然后那声音又道: “婆子丫鬟等女眷全部到大厅中候着,你们几个留此处护着;你俩去把回廊门打开,让外面的人也进来;二弟你…二弟呢?去把二弟给我找来----其他人各自拿好兵刃刀枪,随我前去看看!” 听声音该是那大公子秦明在说话。 众人齐齐应道:“是!”就听院中一片脚步缭乱,细碎而急促的聚拢到了里间,随后秦明把声音压低些许,恭敬道:“父亲,我这就去看看,你且带着弟弟和姨娘安坐大厅,等我回来……” “磨蹭什么!?”突然半空中传来霹雳怒吼:“你等还不快些出来与我捉妖,难道要等他逃入巢穴再来不成?”声音由半空而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偷眼看去,那说话之人正是孔峰。此刻他正迎风站在高墙之上,散发蓬巾,衣袖宽宽随风而动,背上捆着个长长的木匣,一手拎着个黄布口袋,另一只手拿个双山天盘,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大师!”秦明连忙迎上两步叫道:“家里出事…” “我已知晓,不必多说!”孔峰拎着黄布口袋朝外面一倒,哗啦啦几声倒出来一堆灰黑的物件,就像堆炭块。人群中婆子丫鬟顿时发出一阵低声的惊呼,但马上被旁人给掩了嘴。 众人那惊恐之色让孔峰颇为受用,这也正是他带来哪些蝙蝠尸体的缘由。此刻他才飘然从墙头落下,指着那些东西道:“这些被我烧死的便是阴尸蝙蝠,十僵九怪善于使用的爪牙----废话不必说了,你等跟我去吧,且看看我阴阳五轮宗降妖伏魔的手段!” 此刻那回廊间的门已然洞开,女眷之流尽数涌进了内院之中,少数凶悍护院拿着武器聚集在院门周遭,见大师少爷带头前去查看,不用多说尽皆尾随其后。 出得院门,两三个护院拿着刚点燃的火把急急赶了过来,众人把那火把一分,光亮一照,顿时心中安慰了不少----至尊宝和八月老儿偷偷跟在众人之后,见此情景至尊宝不由偷偷询问道: “师傅,他们这是去寻那被妖怪杀死的人么?那…那二少爷他们不管了?” 八月盯着前面众人的背影,想想才答道:“如此一闹怕是那鬼怪也不会继续缠着他的,此时此刻该和大家伙儿在一起了罢----我们先看看这边,等下要是孔峰他们不去,我们就自去后面瞧瞧。” “好…” 这边两人自顾自的私语聊天,那前面众人却已经看见了端倪----就着火光,地上有着淅淅沥沥点点血迹,血迹稀少微小好似滴落一般,在那回廊地上有着几滴,接着就翻过盖板到了木梁之上。 有几护院准备爬上去看看,此刻孔峰突然出声:“上面不去了!”他朝着回廊前面一指:“这些不过是鬼怪逃匿时候留下的血迹,我们等等再去…现在,现在还得找找尸体再说!” 他双眼凝视前方黑暗,似有所见般嘿嘿两声,突然劈手夺过一个火把,口中喝道:“诸人退后,看我降妖伏魔!” 一众人等听得此话连连后退,顿时让出老大一块地方,手中那兵刃也抓得紧了,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冷汗直流,止不住狂跳心慌! 孔峰把那火把插在地上,伸手从火把柱头一抹而过,手中顿时多了一点火星。他指头朝外连连弹出,那火星也随着飞溅而出,由近及远啪啪落在了地上,立刻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此刻大家才看见那回廊远处地上匍匐着两个人,满脸满身的鲜血,血泊中微微动弹着,口鼻无力的张合着,发出呼呼的粗喘! “李大哥!张柱子!”眼尖的护院一下认出了两人正是今夜值班的护院,顿时出声叫了起来,几个平日关系颇好的汉子立刻就要冲上去想扶起两人… “站住!”孔峰猛然伸手在众人面前一拦,喝道:“他二人早已死了!这是尸变化僵,你们都给我退下!” “但是…”几汉子忿忿道:“这不是还动弹吗?” “叫你们退下就退下,大师自有道理!”秦明连忙把几人拉了回来:“都给我瞧好了,谁也不准过去!” 见少爷如此说来那几人才略略作罢,刚刚退回过去,对看一眼,想起那二人的老婆孩子,不由尽皆唏嘘感慨,眼中也隐隐有了泪光。 只是那握着兵刃的手指骨有些发白了! 孔峰手腕一翻,顿时掌中出现个尺许长短的桃木钉桩,他反手握住此物,另外一只手取来符纸迎风一摇,呼啦点燃,然后把整个桃木钉烤了一遍。 八月顺便给至尊宝偷偷讲解道:“涸钉烤桩,对付不死僵和浸腐尸可用,务必保持那钉桩之物的干燥,能够戳入心脏之后吸收其阴冥之气、残血腐液,方可第一时间把此物给致死----这是我们师门的一个习惯,你记好了!” 宝儿自然连连点头,一个劲盯着那孔峰手中的动作。 孔峰大步上前走到尸身旁边,抬脚踏在前面一尸的肩颈之处,然后用手抓住他的头发朝上拉离地面。只见那人颈处青黑一片,四个牙印周围高高的肿胀起来,桃木钉一戳就流出了腐臭腥浓的臭味,再稍稍用力已经把钉子给深深的戳了进去… 被踩在脚下的尸体发出呜呜嚎叫,手一个劲的朝后弯转想要抓他! 孔峰接势收回桃木钉,架在那人胳膊下面朝上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居然把这胳膊就此折断! 他把那手高高的朝上面挑着,目光落在了双手之上…那双手发黑发青,指甲长长的长了出来,坚若牛蹄犬牙,整个手掌布满了青色脉络,就像老树根瘤一般的可怖。 人群中自然又是一阵议论。 “看见了吧?”孔峰对众人喝道:“此人已经死去多时,此时都开始化身为僵了!现在我施法把此物给锁死,你们去找些火油木材来,我们原地把他给烧了!” 秦明吩咐几句,手下立刻就有人跑了出去。 孔峰脚下的僵尸此时已经不光是呼呼做声了,手足身子都不住的扭动起来,可惜自己脊梁要害被踩却是怎么也爬不起来…但是! 身后却有个影子在慢慢爬起! 秦明抬头看见那影子渐渐变大,正要叫喊提醒,就看见孔峰看也不看,抬手把钉子朝后面反手挥出去----咔嚓一声,端端正正插进了后面那僵尸的颈项之中! “啊!”有人禁不住叫出了声来。 这两个僵尸还未完全变化完成,在孔峰眼中也不算什么大事,他此刻本身就是故意显摆本事,听得有人叫喊偏偏还借机回过脸来,挥挥手道:“无妨!此等孽障我除得多了!” 随即转身收回脚来,收手回钉狠狠一脚踢了出去,直把那僵尸踢得在地上连翻了几个跟头。 他这才取出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前!阴阳有敕!灵宝符命!敕!” 手中符纸轰然一声自己燃起,他松开手任由符纸飘落到僵尸弓身准备爬起的背上,手中那桃木钉朝下猛然一戳! 咔嚓! 整个僵尸被这一钉戳了个前后通透,整个身子顿时犹如泄气的皮囊一般软软摔倒在了地上,阴晦腐毒之气顿时涌了出来! 孔峰双指如剑朝前挥出,喝道: “敕令三火,焚其躯壳!” 顿时那符纸噗噗作响炸了开来,整个僵尸身上燃起了一堆火焰! 孔峰抽手把桃木钉拔将出来,如法炮制对身后那才堪堪站起的僵尸又来一次----顿时地上燃起了两堆火焰,烧得那尸体劈啪作响臭气四溢,闻之几欲作呕! 木材火油也取了过来,架在尸体上泼上火油,那火势立刻大作。火中只看那两具尸体渐渐被烧成了黑灰,越来越短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一堆残灰! 众人看着那两具尸骸燃烧,心中百感交集,有感慨有伤心,也有人在庆幸请来了大师相助,可八月在火光之下居然看见孔峰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 就像是…就像是…就像是嗜酒之人在喝酒之后那种红晕,激动而满足! 那表情虽然一闪即逝,但却被八月抓个正着! 这表情仅仅流星一闪,很快他又恢复了那种平静和淡泊,把桃木钉抽出来擦拭收好,转身走到了最初血迹之处,口中自言自语道: “好了,好了!外面的小东西都收拾了,现在是时候来找你了!” 他取出自己的双山天盘,然后伸手朝秦明一指:“找个孩童来帮我!” “孩童?” 孔峰不耐烦道:“就是孩童!我这里需要采用追阳夺阴之术来寻找咬他们那僵尸的去向,须得借助纯阳孩童的纯元才行----喏!孩子你过来!” 伸手所指之人正是至尊宝![bookid=3008771,bookname=《都是地府惹的祸》] 第三七章 滴血童元指鬼门,托梦阴命破封穴 至尊宝眼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也不明所以,被喊到自然就朝上走了一步----可他刚刚抬脚,那八月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故作惶恐道: “大师大师,我这孙子年幼体弱,昨天才得病未愈,怕是不行吧?” “有什么不行的?”孔峰不耐烦道:“我这是施法,又不是要他去作甚勾当,会有何时?此举为了众人安危,你莫要拖延…要是那妖孽逃走可就追赶不及了!” 一时间众人也纷纷劝道:“老人家,帮帮忙啊!” 此时此刻真正是为难了八月----至尊宝等同死人那有什么三火纯元?若是依照孔峰的说法让至尊宝去了,多半遮掩不住会被看出破绽,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以为自己也带着个妖孽;如若不依又被众人都盯着,根本没办法推脱! 他是万万没想到孔峰来这一手。 追阳夺阴之术根本不需要什么童男相助,只要是个男子即可,八月清楚的知道此术在师门中使用的时候往往还刻意避开了孩童----无他,只因那借阳的时候对人本身有少许伤害,若是孩童之辈泥丸不曾紧闭还有其他危险,可这孔峰居然口称要孩童相助才行…分明是蓄意报复他和至尊宝二人! 偏偏八月又不能说出这其中缘由来,只能一味的推脱,脑门中也急出了一额冷汗! 众人见他不语也不应允,顿时非议连连,都说这老人好生没有道理,正说嘴之时…… 噗通! 至尊宝恰到好处又是一头摔倒地上,那症状和开始在客栈中是一模一样! 八月心中暗喜,连忙抱住至尊宝一摸,顿时叫了起来:“哎呀呀,我孙子这冷得发紧!救命啊!大师救命啊!”抱起宝儿就朝着孔峰跑了过去。 孔峰看见那状况和开始一样,心中暗叫一声‘这厮运气倒好’,只得作罢----他挥手叫人送八月和至尊宝回屋将息,说歇息便可恢复,然后自顾自的让秦明再寻个男童过来。 说过是男童,总不能现在改口罢? 秦明等人不解其意自然动作迅速,顷刻间已经找来了个男童。那孔峰叫男童端坐在地上,双手拖着天盘,用一红线系在手腕之间。随后他叫人用海碗取来井水备用,自己则拿黄纸把那地上血渍轻轻擦拭到了黄纸之上。 一切完备之后,孔峰手持三注线香点燃,口中呢喃着把那香朝着水碗中插落,只见那香入水微微抖动,但居然就此立在了水碗之中! “神首循**,冥冥超至灵;暗明期朔望,阳德晦**;高镇黄旛阙,茅戢耀霜铃…” 随着他口中咒语念诵,那香根部还聚拢在那水碗地步,可是上面却自己转了起来----须弥之间转完七圈,那香猛然散开倒下,就此把那水碗分成了三份! 孔峰此刻才把手中黄纸揉成的纸团点燃,放进了水碗正中。 纸团如水不但没有熄灭,反倒抖动不已,而且那上面的火势也随之增大,竟然无视水火之自己烧成了一团黑灰----那黑灰在水中随之搅动,慢慢开始在水面上跳动起来! “成了!”孔峰喜得叫了一声,立刻把男童手中红线牵了过来,另外一端扔进水中,顿时只看那水碗底部有滴猩红从黑灰中显露出来,滴溜溜乱转着浮上了水面! 是血! 那滴血液在水中竟然没有溶于水里,反倒有生命般的开始了动弹! 血珠浮上水面也未停顿,很快依附到那红线的另外一头,然后很快沿着这红线朝着男童流淌过去! 明明这水碗放在地上,而那男童手腕位置高出了此几近尺许,居然逆流? 水滴顷刻之间便沿着那红线爬上了男童手腕----此刻那孩童身子居然猛然一抖,不知为何居然站了起来! “哎!”立刻就有人喊了一声,可是孔峰马上摆手阻止道:“休要吵闹!这童子已经通过那死者的鲜血知道了妖孽所在之处,立刻就要带我们前去----你等只需跟在我身后即可,切莫大声张扬!” 男童混混僵僵双眼无神,口角也淌着口涎唾沫,但他依旧是站了起来,木然转个身就朝人群中走去…众人顿时让出一条道来,看那孩童究竟要去向何处。 男童走进内院顿时又引得一片哗然,当中更有那孩童的爹娘,但护院已经得了秦明的吩咐,连忙上去嘘噤众人,把那大师的解释再说一遍,这才由得那孩子一路而行。 孔峰暗中观察这孩子的三火,但见那三火隐隐摇摆似有不足之势,立刻取出文武笔蘸满朱砂在那孩子额头勾画几笔,硬生生催旺了三火! 这种催旺之法虽然能解一时之急,可伤及本身纯元之火势必使得这孩子卧床许久,实打实不足以取----此乃后话我们暂且不表。 孩童好不容易穿过内院绕行到了后面,正是夜间八月所看之处,孔峰连忙带头把那简棚上的破席烂草扯落在地,露出个黑漆漆的破洞来。 顿时,那孩子手中天盘的海底金针刷刷刷猛转不已,又急又快,直如陀螺风车无二,孔峰细细看那转势和走向,这才伸手在孩子背上猛然一拍,口中喝道: “去!” 那孩子哇的猛然吐出一口清水,瘫软在了地上。 水中赫然正是那滴鲜血! 几个汉子把那孩童带走,孔峰也在此井口拉起了三三九数的法绳,把整个井口封了起来,这才对秦明说道: “好了!此怪物就在此洞穴之下,被我这九子金锁封住暂时也就无碍了----现在你随我去小憩片刻,把原委道于我来,然后再寻个好计策把它给除了,可好?” 孔峰刚才那番手段众人已然瞧在眼里,都觉得这大师本事超群实乃可靠可信之人,听他说暂时无碍自然相信。秦明吩咐众人各自去厨房领取饭菜用餐,完毕后安排在厨房的外间烤火歇息,只待有所差遣能随时赶到。 秦老爷始终未曾露面,只是拍个丫鬟前来告罪说是身子抱恙,命秦明在偏厅安排些酒食汤水权作宵夜。孔峰也不推辞,大咧咧坐在上首就是一番大吃大嚼,嘴里还不停询问秦明关于这地洞之事,搞得他只能干脆把手中羊腿放到了桌上… 秦家位于这山寨的最高处,平日都是从寨子下面着人打水上来颇为不便,今年初时,秦家夫人突然夜来一梦,说是家中某处某处若是掘井便可有水,于是便告知了秦老爷。秦老爷初时也不相信,只说是秦夫人日思夜梦不予理睬,可不曾想居然从那日开始秦夫人夜夜都是相同的梦境,一连七天如出一辙! 秦夫人坚持说此梦是神仙所托,催赶那秦老爷去探探,他无奈之下只得叫人在地上挖掘了个坑出来----谁料这一挖数米之后,真的有股清水从那洞口涌了出来,可只是一阵随即便断了。 即便是断了,但那那泉水出现已经给了众人无数希望,于是秦老爷就找来了工匠想要挖掘取水,这一挖就足足挖了数丈有余也不见任何动静。正当秦老爷有些疑惑的时候,没想工匠在那坑底竟然挖到了黑漆漆老大一个物件! 众人取水洗净那物,细看之下竟然是个石碑,那碑上前面都是龙章凤篆、天书符篆,人人都不知写了何物,下面却有行小字可辨,细细看时竟然是个生辰八字----秦老爷见那八字眼熟的紧,想了半天突然恍悟,这不正是自己夫人的八字么? 当下便有人一旁恭贺,说这定然是天佑夫人,再次安排了水井泉眼,只等夫人做梦便可掘开取水云云,说的秦老爷心中大悦,取出银钱给工匠赏了一回。 接下来便按照猜测的意思推倒了石碑接着朝下,再挖了三四尺深叮当一声挖在了块大青石板之上。那石板触手冰凉,隐隐有着寒意透出,秦老爷只道是挖到了水脉之处故由此寒冷,连连催促众人发力挖开… 众人取来木棍绳索,穿在那石板下面发力猛拉,这才把那石板翻了过来----看时,板底下却是一个万丈深浅地穴,内中冷风阵阵吹来,几欲把众人的骨头都给冻得透了! 只见穴内刮刺刺一声巨响,突然之间一股黑烟从那地穴中滚将出来,伴随咻咻尖叫,竟然是一群不知何处所来的蝙蝠!那些蝙蝠冲到半空之中,呼啦啦转得几圈轰然四散去了! 工匠吃得一惊那还敢再呆?任由秦老爷如何劝说也各自夺路爬了上来,相拥相簇着逃开去,莫说工钱不要,就连那锄头镐头扔在地上乱作一团也是顾不上了。 秦老爷也不便强留,只得重赏之下寻了个勇夫叫他下去看个究竟,谁料那人下去看了一遭回来,只说看下面是个巨大的空洞,并无山泉溪水的痕迹,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秦家父子就此商议了一回,那秦明正说要自己下去看个究竟,家中账房先生却提出了其他建议----他只劝说秦老爷把那碑上文字取个拓本,寻人把将这些文字译出看了再说,“少爷千金之体,切不可轻易身犯险地!” 此倒是忠心之言,岂有不准之理?于是秦家连夜便取了拓本下山去寻个识文断墨之人来看,在城中寻得一圈还果然找到了私塾先生能辨明其意---- 那碑文之意直叫人骇得心都要停了! [bookid=3000714,bookname=《重生之重甲狂贼》] 第三八章 自古英杰多骄横,只因财利却亡身 碑文之意如下: ‘三界之上,渺渺大罗;天下一生中,自有鬼千亿;去神犹更远,去鬼因而近;天下定凶凶,不可得知此;穴中封恶鬼,不可轻释出;若有鬼牵魂,自得慎视之。 八字纯阴者必受恶鬼引诱,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之人万不可进此百丈之内!’ 下面则是一连串的咒文,那私塾先生译出也看不明白,只得罢了。可其他的却叫人看得分明,显然说的是秦夫人那八字会受到恶鬼引诱,开此鬼门释其出入…顿时秦家几人就有些发憷了! 秦明秦路连忙带人把那石板石碑又重新放到了洞穴中,层层垒上泥土,可奇怪的是无论垒上多厚的泥土,第二天必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眼来,里面冷风狂涌寒流四溢,止不住叫人心颠魂颤! 同时,秦夫人一下子病倒了… 秦老爷和秦夫人伉俪情深自然着急,在床边照料了两天两夜,谁知那秦夫人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变得极为孱弱。他不想把此事外扬便和账房等人商量,派大公子秦明带着信物去阴阳师五轮宗寻找帮助… “我与他们昔日掌门也算略有交情,想必能派人来解此危难!”秦老爷叮嘱道:“但事情的原委不必细说,怕他们届时推诿----你只说是母亲中邪撞鬼请大师前来相助,到了此间之后我们再把实情合盘托出,到时候他即便不愿意却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于是便有了雨夜之中秦路等待大哥归来的那一幕… 孔峰听完那秦明半真半假的一番说辞,心中猜到几分也不说破,只是冷笑连连道: “你们秦家还真是好算计、好谋略,竟然在生死之事上也要耍点心眼手段----不错,今日这妖邪我势必要除!但过后,你欺骗我师傅那事儿,我们五轮宗自然有人回来慢慢理论!” 秦明吩咐下人把金银细软端了一盒出来赠予孔峰,口中连连赔着不是,经过一番来去孔峰才勉强收了礼物,嘴上虽然不说可脸色变得和睦了许多,秦明这才略略宽心… 当然那挖坑遇见石板石碑之事却是没说,孔峰也不知晓。 此刻天色已经微明,孔峰道:“那地穴中妖物是根本所在,今日我们须得把此事了结了----你去寻黑狗一条、雄鸡三只、糯米、米酒、墨汁各一盆,香油半桶,绳索数丈,香蜡混合桃枝烧灰一堆,找那陈年桃木削成尖桩十余…再找七八个壮汉。这些都是我降妖除魔时分需要用的东西,切记不可马虎了!” 秦明应了一声便出门而去,只带着众人前去备那些物件。孔峰自己留在偏厅中倒是惬意,双脚搭在桌上开始细细检数那盒中细软,嘴里自言自语道:“说得再玄乎也不过就是个小僵尸,道爷我两三下就处理了…” 真真没有把那穴中之事放在心上! 秦明出来在寨中好一通寻摸,未及辰时已经把那些东西寻得**,鸡犬拴在柱上,米、酒、墨、油之物放于厅中,外面架起个火盆把那些桃枝香蜡一个劲的扔将进去,熊熊火焰之下很快多了半盆粉末灰烬… 廊下,几个汉子把那才搬回的桃树砍成短桩,然后劈开让人削尖磨圆,尽数做成尺许长短的锥子----地上老大一堆怕不止五六十之数! 孔峰从屋里慢慢踱步而出,检视一遍倒也满意,那秦明见状连忙询问道:“孔大师,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这些东西若是不够,我再叫人去寻…” 孔峰鼻中哼了一声,挥手道:“罢了,这些东西并不是越多越好,只是够使便行,”他睖了秦明一眼:“主要的还是靠我本身的修为来对付此物,并不是依仗此等死物----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秦明连忙点头赞同,“当然主要是靠大师你的本事了…” 两人说话之时脚下未停,此时已经到了那秦家大宅的门外。孔峰抬眼朝着东方望去,见那群山中雾瘴连绵渐渐消退,山巅之上红日彤彤透射而来,洒得好大一片金光。 真是大好日头! 孔峰见今日这日光灿烂也多了几分自信,不由朗声哈哈一笑:“真乃大好天气,利我降妖除魔,帮你秦家解困----去吧,叫人把那些东西都取到后院,然后在你家护院中给我挑选点人,庚子、壬寅年、乙巳这三年出生的人不要,然后属羊、蛇、猴、猪、鼠这五属的不要,其他倒是无碍!” 秦明知道这是挑选下地穴的帮手,不敢怠慢,迅速回家在院中把人召集齐备,护院、车夫、厨子甚至下面客栈中的活计都没放过,一股脑儿寻来二三十人。后他又到账房支了两百银钱哗啦一声倒在众人面前,只说是要胆大不怕死的人一同下去探查井道,愿意去的每人先拿五个大洋,事情办得好回来还有赏赐… 这些人虽然不知事情原委但在寨中也听得些风声,加上昨夜那两人惨死过去不久,你说谁愿意去趟这趟浑水?一时间居然院中众人尽皆退后不语,看情形是谁都不愿下洞而去。 秦明在众人脸上看了一圈,心中知道何意,于是一咬牙道:“你们心中可是怕了?昨夜家中护院被妖物伤了不假,但是你们也清楚看见了大师的手段,那些妖物在大师手下可曾有一丝反扑之力?此番下去捉拿妖物自然有大师出手,我们也不过是旁边打打秋风举举火把,照亮搬东西罢了,不会有甚危险----好!现在我也不多说,愿意去的每人二十大洋,立刻发到你等手中!” 脚在那地上银钱上哗啦一踩,顿时地上响起了一片叮当之声! 二十个大洋足足够普通人家两三年的开销,说起来真是重赏了,听得此话早有几个穷得狠了的按耐不住嚷道: “少爷,我去!”“我也去!”“算我一个!” 一时之间众人都眼热心动跳了出来,纷纷向前唯恐落后,只把此次下洞当做天上掉下来的美差,完全顾不上那危险----顿时那下洞的人数就给填的满了,瘦弱矮小之辈不能前去还唉声叹气,只说自己丧失了如此大好机会… 自古英杰多骄横,只因财利却亡身;三尺男儿名俯膝,贞洁烈女笑宽衣! 孔峰收拾停当走到后院,只见十余名汉子紧衣绑腿,腰上别着三五桃木锥子,手中火把绳索,看着倒有模有样颇为雄悍矫健,只是那眼中多少都有些藏不住的恐惧担忧,只怕是遇见东西掉头逃跑的倒是多数。 他也料到了此事,于是从怀中取出一叠符纸每人发上一张,口中道: “这符能保得你们平安,来,都给我戴在胸前----皆是只要不动弹,那么妖邪就看不见你们,自然就就无碍了!记住,下去之后万事听我吩咐,一举把那妖物给铲除掉!” 符纸贴在胸前,片刻众人都感到了一股腾腾热意窜遍了周身,顿时精神大振,真是把孔峰当做了个活神仙----殊不知那符纸不过简单的御寒之用,那里能防得了不死僵?这却是被他给骗了。 孔峰发完符纸看看天时,见差不多日头已到了半空正中,于是叫人把那雄鸡宰杀,热血就此涂满众人的桃木锥,随后再从黑狗身上取了些鲜血来抹到自己的背后的剑匣之上。 墨汁用米酒化开,然后混合剩余的鸡血调出满满一桶血墨,他拿水瓢舀出血墨细细倾倒,细线般的淋在地上,随着他手腕动作和步伐移动,很快在旁边空地绘出了大大的一个六芒五行图案。图案四周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列,上面均放了个面盆汤碗,里面把混合桃枝灰烬的香油注入满沿,剩下的最后全部倒在了中间的盆里。 一条猩红布带放入碗中,另一头垂到了地上。 “我在下面下令之后,你们留在上面之人就把这中间香油盆点燃,其他都无须多管,任由其流淌下来!”如此这般吩咐给了秦明,立刻他就指派了两个忠心的护院留在这里看守符阵,说明一条:寸步不离! 一条绳索率先扔进了洞中,这头系在一根木桩之上,那绳上捆了三个铜铃,只要下面使劲摇摆绳索上面铜铃必然作响,然后这火即刻便要点燃。 接着,他把那些东西分到壮汉手中,也不多说,直接叫人把绳索放了下去。 孔峰带人下到空穴之中,落下数丈之后见到了块石板,那板上还倒放着个脏兮兮的石碑,他只道是秦家人取来压住石板的东西,也不细看,径直叫人把那石碑用绳索提了上去…只是这一念之差,居然活生生断送了数十人命! 呜呼!一念成仁,一念成魔! 石板一掀即开,顿时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洞穴,黑漆漆、冷颤颤、阴森森的寒流席卷出来,死命在人脸上刻画切割,像是要把人脸给剥将下来。世界在此刻仿佛全部被人塞进了九冥之中,空留下满目阴毒,唯有那洞口长着大嘴,只若在向世人展示那血淋淋的伤口。 细沙碎石被人脚踏踩落下,只听得下面发出窸窣的声响,像无数冤鬼在哭诉哀鸣! 所有人,包括孔峰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ps:流云是个写手,在起点发书,这是需要成绩来支持的,那就是收藏、点击和订阅,所以恳求诸位看官收藏此书,然后能给推荐票支持流云。书迷群47133594,可以前来交流。 第二:本周流云上了三江榜,这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目标很简单,就是进入三甲之列!在此,流云求诸位把手中的三江票砸给我,满足心愿。方法其实很简答,在主页点击三江,然后领票,投给我就好,每天中午两点开始,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九结束,算是一轮。三江票只要是vip或者积分足够都可以投票,每天一次! 话不在多,只求诸位不厌其烦,动手一点! [bookid=2930814,bookname=《大生化时代》] 第三九章 已甘老死填沟隍,僵尸阖棺犹目张 秦明见那孔峰脸色难看,生怕到此生出变故,正不知如何是好突见孔峰猛然咬咬牙,抓住那绳梯就开始朝下而去----脸上也不知是哭是笑,只是那眼神有些激动疯狂,如同色中饿鬼面对个美女时那种压制心意的神色! 难道说降妖除魔也有会人喜爱嗜好不曾? 众人沿着绳梯朝下爬去,间中有人也扔出了几个火把,那火把划着圈跌落到坑底的时间并不很长,但落地之后燃烧发出种噼啪的响声,火光也盛了些许,让诸人能看清周遭情形---- 那无非是干燥平坦的地洞,只是有无数枯枝乱草堆在下面被火把引燃,原本此景能让大伙儿心中略宽,但是随着朝下越来越近,大家突然看得下面那枯枝败叶似乎有所异样…顿时就有人叫了起来: “那、那些都是死人!” “收声!”孔峰猛然抬头喝止众人出声,但为时已晚,洞里突然出现了一片细碎鬼魅的声音,好像无数的人兽正在慢慢的喘息呼吸,渐渐苏醒… 孔峰单手抓梯,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那老物桃木桩,口中喝道:“都给我快些,下面怕是有什么变故!我先下去守着!”话音未落,已松手朝下直直落了下去! “大师…”秦明顿时惊呼起来,可是不等出口说完,但见孔峰身在半空之中在那绳梯上重重一搭,减缓下落之势然后随即又朝下----如此几番来去,他已经稳稳落在了洞底! 随着‘嘭’声闷响,地面扬起了老大一片飞灰! 那咻咻窸窣之声此刻也清晰近了许多,夹杂了种奇异的啪啪风声呼呼而来。孔峰翻身从地面站起,只看得两眼,猛然从背上把那木匣取下反手杵在地上,口中喝道: “你们快些!我怕是挡不了多久!” 众人顿时被吓得鸡飞狗跳不可名状,一个劲儿朝下面猛落,也不知道谁谁踩了谁谁的肩膀,又谁谁把脚底烂泥抹到了谁谁脸上,只搞得乱如炸窝一般。 孔峰把那木匣杵在地上单手扶着,另一只手伸指如剑塞入口中,咬破指头在那匣顶疾画乱抹,毕后念道: “临!三世三昧耶会!九言之临!”也不见他结八月那种不动明王只印,只是啪的一掌拍在了木匣顶,顿时那木匣哗啦一声分成四片倒在了地上! 内中出现三三九把小剑,悬空虚立,突自滴溜溜转个不停! 回手虚指蓄力,也不出招,就等那洞穴深处之物袭来! 只是弹指功夫,洞穴穹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急速飞来,翅膀拍空发出哗啦声响,在空旷洞穴中反复折合,汇集之后居然隐隐有种雷鸣之状,只若是洪荒猛兽飞扑,草原万兽齐袭! 泰山压顶也不过如此! 眼看那黑云奔雷洪流顷刻将至,孔峰忽然夺指前挥,口中怒喝一声:“九鬼灵剑!咄!” 九柄小剑犹若飞火流星般激射冲出,狠狠撞在那片黑流之上! 九剑在半空中回旋冲击、飞射盘转,大片大片的收割那黑色洪流,顿时无数细粉碎屑从空中洒落而至!碎片落地,看那断肢残骸与半夜孔峰从黄布袋中倒出来的差不多,尽是干枯朽败的蝙蝠翅翼,落在地上立刻变成一堆齑粉。 很快便积起厚厚一层! 洪流无穷无尽从洞穴深处涌出,那剑芒流萤织成一张闪亮光网越来越快,可那洞穴中也是愈来愈多,眼看便是拦不住了----孔峰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汗珠,眼看耗费了无数力气已然有些吃力! 他猛的回头喝了一声: “还待多久?” 最后几人此刻距离地面已是不远,于是咬牙从上面一跃而下,齐道:“都下来了!” “好----!”孔峰闻言心中亦是一松,喝道:“大活儿速速升起火堆,愈大愈好!火焰只要熊烈,这些蝙蝠便不敢下来!” 众人合力把那些残破躯干拢做一堆,胆大的还搬来了几具干尸枯骨,十余火把一起动手瞬间便烧起了漫天大火!火焰直窜长许,浓烟正正冲到了穹顶之上! “收!”孔峰再也忍不住了,不由得猛然回收朝着木匣剑鞘一指,那盘旋的小剑顿时呼啦啦全部飞了回来。他把四片木板哐当一声合拢,抱着就猫身躲到了火堆旁边! 黑压压的蝙蝠瞬间就压了过来! 其余众人有样学样,早和孔峰躲在了一起,手执火把背靠火堆,胡乱的对着蝠群拍打,也有运气好的打中几只,可更多的则身子一扭就躲了过去,飞回到半空之中! 孔峰喘得几口稳住心神,回身喝道:“糯米!糯米!糯米在谁身上?” 两个身背糯米的汉子连忙把米袋取出递过去,“在此!” 孔峰劈手把那米袋夺过解开,放在地上,手中取出一把符纸在半空虚晃几下,顿时点燃----他任由那符纸灰烬飘落到米袋之中,伸手进去搅合几下,抓起一把就朝半空扔了过去! 空中顿时噼啪炒豆般声响大作,那些糯米击在蝙蝠身上顿时击出一个个的孔洞,他把那口袋递给身边秦明:“都来!把这些东西全部打下来!” 看来这加了符纸灰的糯米对蝙蝠亦是有效,只可惜不如那飞天小剑般的犀利,撒出也仅仅是把它们给打伤打残,并不能直接毙命。 可蝙蝠却是怕了----撒不了多久,众人突然发现那空中盘旋的蝙蝠越来越少!孔峰眯着眼睛细看,才发现这些蝙蝠居然贴着空穴的边缘,远离火焰的所在倒悬在洞顶开始攀爬,爬过了周遭然后直直沿着洞穴飞了出去! 也不知道为何,上面留守之人居然没有丝毫动静? 孔峰起身正准备安排人上去看看,谁知道刚刚站起来---- “嘎吱!” 这声响在那空旷之极的洞穴中翻转回荡,犹如九幽鬼哭、万冤嘶嚎,针扎似的刺进了众人心底! 众人尽皆站了起来,借着那火光朝前望去,就看在洞穴深处有个土垒石砌的台子,高出地面尺许,周围一丈见方,上面赫然有个崭新的棺材! 崭新!甚至那上面黑色漆墨尤未干透! 可最最可怖的是那棺材盖子正在一点点向上掀开,就像有只手在下面使力! 一时间大伙儿只觉得口干舌燥、唇齿微颤,喉咙就像有什么哽咽住了一样,更有胆小的双腿发软几欲摔倒,口中呢喃做声:“这、这是什、什么鬼东西啊?!” “哼!这就是正主儿!”孔峰见洞穴中的邪物已经出现自然不急于回去了,随手把额头汗渍用袖口一抹就朝前猛冲过去,经过秦明身边的时候轻吐二字: “点火!” 说话之时头不偏,项不转,只是嘴唇微微张合,其他人丝毫没有察觉。那秦明闻言哪敢耽搁,立刻走到洞口把那绳索猛然拉扯甩荡起来,上面铜铃顿时叮当声大作,可…那有丝毫点火的迹象? 孔峰猛冲那知秦明这边有何时?他在那盖子还未张开过半即已冲到,脚下猛顿起跃,一个鹞子翻身重重坐到那棺材盖上----棺材盖嘎登一声巨响,骤然合拢! 随后他飞指如电,双手捻着符纸啪啪啪在棺材盖上贴了个遍! 再是一跃落地,接着是棺沿、棺头、棺尾、棺底,一路贴了过去,密密麻麻竟然有数十之数----非但如此,紧跟着他怀中取出两枚八卦阴阳镜,棺头棺尾各一正对,手中那饱蘸鸡血墨汁的文武笔在棺身上飞龙走凤的画起了符箓… 八卦阴阳镜刚刚摆上就听那棺中猛然发出几声闷响,然后不住的开始摆动,可是每当摆荡寸许便被那墨线给遏制,狠狠的弹了回来! 符箓很快绘在了棺上,此刻那棺材摆动更是厉害,犹若里面关了豺狼虎豹正在使劲的挣扎,孔峰毫不理睬,只是翻身下来把手中糯米一把把撒将出去,把整个台上台下都撒了个遍… “桃木锥!”孔峰喝了一声:“趁着此物还未出棺,你们还不快些?”他伸手朝着旁边一指,“你们把桃木锥沿着…沿着…为什么火还未点燃?” 此刻才发现那上面居然未来火焰! 秦明带人连忙冲过去,忙不迭的解释道:“不知道啊,我已经摇动铃铛了…” “你!”孔峰勃然大怒:“竖子!你这是要坏我大事啊!”说话间怒目横眉看似要一拳抡过去,显然已经暴躁到了极处! 秦明看那眼神知道事关重大,只得解释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没有点火呢?”声音也有些无奈焦急:“我明明已经…” “火!”突然有人指着后面兴奋之极的叫了起来:“火!火燃起来了!” 顺着他手指方向,这才看见一条火蛇沿着那井壁缓缓流淌下来! “好!”孔峰刚刚叫了一声,突然发现初时燃起的火堆还在脸色顿时大变:“不好!得把那火堆给挪开,不然全部废了!” 说着便朝着那火堆冲了过去,也不顾火烧烟熏难受,只是用脚把那火堆踢开踢散,中间留出一片空地来! 火星四溅!顿时整个洞穴被照的明晃晃亮堂堂,宛如白天一般! 正在庆幸这火燃得及时,突然听见咔嚓咔嚓几声响… 那棺材居然裂开了! ps:诸位,收藏、推荐票是作者很重要的评价数据,流云恳求诸位给此书收入书架,每日砸出手中的推荐票给我!起点注册不难,仅需一分钟便可,然后每天发点书评帖挣点经验,很快便能有评价票了! 我舞墨蛇飞龙凤,求君一票荐轩辕!漫天神佛俱仙圣,丹心曜日化坎坷! [bookid=3041623,bookname=《小道来捉鬼》] 第四零章 血涌骨鸣养尸地,阴葬阳生不死骨 看那香油沿着洞壁直流而下穿过火堆空地,直直朝着棺材而去,虽说就此成功引来了午时阳火镇妖,可时间比预计晚了那么一时半会----棺材已破,香油火流还未到达! 孔峰心中着急,立刻伸手在那香油火中抄了一把,顿时火焰在手中燃了起来!左手火焰在握,右手飞指弹出,瞬间便化作了无数火星朝着棺材飞去。 火星落下在地上引燃个火圈,将那土台棺材围在其中。 那裂开的棺材板咔咔倒向两边,里面伸出个白乎乎的东西左右寻摸…那香油火流顺着火星的位置速度骤然加快,可依旧还需些时间才能流到火圈之处,那孔峰也不怠慢,把手中余火在衣衫上拍灭就反身折回。 近前也不二话,一张符纸就飞去黏到了白东西上! 那棺中闷吼一声,突然间棺盖被掀开飞了出来,众人忙不迭的回避躲闪,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形之物缓缓坐了起来! 那东西极高、极瘦,通体漆黑,有层寸许长的白色绒毛覆盖全身;眼眶深陷,猩红的眼珠在其间恶狠狠的盯着扫视众人;头顶无发,一对耳朵尖且竖直,上下犬牙交错凸出了嘴唇;干瘪肚腹蛤蟆似的起伏,指甲更是宛如虎爪狼…符纸贴在手臂之上居然毫无用处?! 这厮正僵硬的转动头颅,发出嘎吱、嘎吱骨骼摩擦的声响! 血涌骨鸣养尸地,阴葬阳生不死骨! 此物正是被称为腾挪辗转、垢净不消的僵尸异物,称为不死骨的是也! 孔峰记得师傅曾经说过此物: “背生血蝠之翼,能飞天遁地,吸收月之力量以为己用;两翼间上下九根骨刺,可引接九天玄火攻击敌人;脚下阴阳火圈,感召冰火凤凰;沉睡千年,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当时他只觉得满背发麻、惊悚满心,唯一的念头在脑海中不住盘旋: “怎么会是这个东西?” 那不死骨伸出个骨瘦嶙嶙的手在石台一按,身子僵然而立,但见此物身子极长、手足僵直,可骨节却比一般僵尸要灵活许多,扭曲弯转亦是无碍,只是骨节作响之声还是脆响连绵----它那大嘴开合两下并未出声,只是一把抓出符纸扯了下来! 火圈,终于把这土台给围了起来! 符纸入手立刻爆燃起来,可是这家伙显然凶悍到了极处,根本不似其他妖物慌乱丢弃,而是慢慢的、慢慢的把拳头合拢,硬生生把那符纸给捏得熄灭了! 人群原本都呆立不动等着孔峰上前出手,可是此刻见那妖物凶悍、大师呆如木鸡,顿时就有人就偷偷摸摸转到了孔峰背后,一时间居然人人自危乱作一团,唯有那秦明状着胆子到了他的身边,颤声问道: “大师!大师!我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孔峰嘴里念了一遍,也不知怎么就激起了心中那股怒火,喝道:“收拾这妖物啊还能怎么办?!直娘贼!你们都给我看着,本士今天就要收拾这个阴孽之物!” 腰中猛然抽出桃木锥朝前走了两步,站在火圈外抬手一指:“呔!妖孽!你的死期到了!” 不死骨那猩红的眼中闪出一丝嘲弄不屑的轻蔑,腰不弯,腿不曲,双手平平抬起就那么跃了起来,看得轻飘飘软绵绵,活似一张绢帛一般… “好!”孔峰身子微微下曲,躬身蓄力,就待那物跃过火圈之时暴起发招,先把这桃木锥戳进胸腹再说----可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骤变突生! 半空中不死骨刚刚到达火圈上方,突然像是撞在个铁墙石板上诡异的一个停顿,然后铅锤般重重落了下来! 仰面朝后摔到了台上!那厮牙口不住开口,喉咙中发出被掐住脖子一般的惨嚎! 火光中就看得他被火燎之处已经烧炙了无数伤口,黑烟嗤嗤,腥臭难闻,一滴滴的黑水四溢流淌,显然被这火焰伤了! 不死骨翻身站起,满脸满脸俱是不可名状的恐惧,看着那火焰齿牙咧嘴貌似凶恶,可实则畏缩不敢上前----此举立刻给孔峰平添了无数信心,喜道:“果然不错,这厮果然怕那赤阳之火!好好好!今日就用这火焰把你给渡化了吧!” 看上去此言甚是有理!一干人等也呼喝起来,口中只道:“好啊好啊!”“烧死这妖孽!”“真的怕火啊!”…此类种种呼喊,也不怕了也不躲了,立在远处呐喊助威,个个都有种莫名的兴奋! 他双手朝空中一把扬起,数枚铜钱立刻飞到半空中翻转,随即两只线香出现在手中!双手食、中二指夹其朝那空中铜钱方孔戳去,只听叮当几声脆响,手中各自串起了三枚铜钱! 孔峰把那线香插在火流旁边的地上,手中捏着朱砂在地上洒落,那洒落的朱砂细线迅速勾勒出了一个妄火离聚之阵,那阵首尾连环相套自成二目,线香所在正是二目芒中! 就在最后一点朱砂洒落的瞬间,那火圈突然朝外面挪动了! 原本这火流是香油流淌带动的火焰滚动,可这香油因为此阵完备而受到了牵引,顿时带动火流淌过了这阵图。火流滚动燃烧,那线香带着铜钱顿时被淹没其中。 孔峰不慌不忙等那阵图被淹没,此刻把食指咬破指尖血滴朝着那火流位置一甩,口中喝道:“前!无命无归!起敕!遵法!” 热血入火溅起了无数火花,内中却看见六枚铜钱居然应声立了起来! 铜钱竖立若斯人也,朝着孔峰手指去势就滚了过去! 六钱引芒,通途无妄,虚脉中实,寇却五方! 这铜钱勾带香油火流重回正途,围着土台之时一分为六,各自转动不停带出了无数火焰,化作六路火蛇齐齐逼向了土台! 那不死骨再也按耐不住,在土台上连连跳跃想要冲出火圈,但每每他跃起之时孔峰就用那桃木锥在火流中一挑,一点火星瞬间就拦住了去路----不死骨显然已经愤怒到极点,獠牙长长的凸出了嘴角,干瘪的喉咙中不断发出嘶叫! 孔峰嘴角也渐渐向上弯曲,眼中笑意纷然,只道胜券已然在握,可就在那瞬间----突然之间,一股无比阴寒的黑影从外面飘了进来,就像是瞬间依次吹熄蜡烛一般,火流从外至内居然慢慢一路熄灭过来! 和点燃火流相反,此处是循位熄灭! 孔峰只感觉脑门一阵发凉,眼看那不死骨一点点的向下曲蹲,手就不知不觉摸到了身后木匣----可这一摸才发现那木匣自己早已经用过了! 猛然惶恐抬头正正和不死骨一个对视,当即只觉那猩红血眼满是讥讽嘲弄,犹若无声的向自己示威----他脚下一阵发酸发软,也不知怎地就朝后退了一步,心中有个念头: “这火,怎、怎么就会熄灭了呢?” 念头在脑海中只不过略一打转,那不死骨已经飘然离地,看似不着力的一跃竟然来势极快,等他准备发力抵挡已然徒劳----他只觉得眼前骤然一花不死骨的手臂已经到了面前,跟着是那铁锥巨石在胸口狠击一记,顿时身子飘然连同手中桃木锥一起飞了出去! “嘭!” 孔峰后背在洞壁上狠狠一撞,顿时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胸口像是压了百斤重石般喘不过气来! 不死骨却未杀他! 那厮一掌拍飞孔峰也不追杀,只是转头朝那人群中看了过去,那干瘪嘴唇张合几下就像嘲弄一般。那些汉子顿时吓得心惊胆寒犹如炸窝的蝼蚁,掉头不顾一切的朝着来路冲去… “救命啊!” 你又怎地跑得过啊? 那不死骨在地上连连跳跃,每一步都极大极远,三两下就冲进了人群中,犹如狼入羊圈虎扑牛群,抱住个人就是猛然一口咬下! 鲜血伴随惨叫,血肉横飞哀鸣,刹那间就夺去了数人性命! 它已经不是为了吸血而咬人,只是把獠牙深深刺入人的咽喉体内,肆意妄为生杀予夺,把满腔仇恨宣泄得淋漓尽致! 碎尸、断臂、残躯、烂肉、鲜血、破脏、脑浆、粪尿…尸横遍野人间地狱,浮生哪能见此一幕?修罗屠场、百鬼夜宴不过如斯! 孔峰挣扎着想要站起,可那全身只若要散架根本无处着力,好不容易撑起又重重摔到了血泊之中!他眼中清泪流淌,沙哑着嘶吼狂叫,可发出只不过是呜呜咽咽之声,在这片惨呼顿足之中几不可闻! 刺鼻的血腥加上那腐臭,让他心中一阵翻滚,不知为什么突然伏在那地上嗷嗷的呕吐起来,只吐得翻江倒海,怕是把心也吐将出来了! 人命关乎天,悔恨难填壑! 他猛然抬头盯着那不死骨眼中只若要喷出火来,任由那些污秽沿着嘴角衣衫流淌,他自顾咬破嘴唇淌血怒嚎:“我若死!化身厉鬼,也要灭你这不死不休的混账东西!” 不死骨突然站住了。它咔吧咔吧的转过身来,看着孔峰的双眼中一副不屑之貌,虽然无声可那意思明白:“就凭你?”然后转身又是一指那堆在坑口拉着绳子朝上攀爬的众人,双手比划了个杀光的手势! 此刻活人已不足十,大多数都已经成了尸骸,唯有秦明在内的少数几人正在鬼哭狼嚎的逃窜,可是看这意思,估计是逃不掉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孔峰心中无声呐喊着,双手从木匣中颤抖着抽出一柄小剑,横在咽喉就要割下去……“化鬼!” ps:求票、求起点收藏!求年度作品票!求三江票!求诸位来起点支持一下,切勿看盗链盗版----又不花钱,权当打赏可好? [bookid=3052320,bookname=《无上真神》] 第四一章 肉身佛堂养尸鬼,登门开棺行礼佛 并蒂莲叶并蒂芽,并蒂芽开并蒂花;并蒂荷花双映阳,双映阳也南北桠! 话说八爷带着至尊宝回到房间中,虽然不看也知道那孔峰玩了什么手段,无非是血魂相应来寻找宿主的法术,当即至尊宝就发问了: “师傅,你不是说这种法术伤身劳魂,不可在幼童身上施展么?为什么那人还要叫找个孩童啊,这是不是有什么讲究说法?” 八爷摇头,颇有些愤然道:“那有什么狗屁讲究!姓孔那厮只不过想借故报复你我而已,所以拿出这般托辞搞鬼----也不知是那个师兄的门下,修身不养德到了如斯局面!等上山之后,这些事情我非要找他们理论理论,别把师门名头给败坏了!” “哦…”至尊宝似懂非懂的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哎呀!师傅,我们是就呆在这里面么?或者去看看二少爷?” 心里还把那二少爷之事惦记着,只怕他在女鬼手下吃亏了。八月心道左右无事,暂且又不能跟着去孔峰寻那源头,干脆就溜到内院找那二少爷去----女鬼还尸的情形颇有蹊跷,说不定这才是家中异变的源头呢! 秦家内院其实颇为简单,就是傍山而建的一个大宅子,入内院首先就是大厅偏厅,背后则是院子。这个院子其实倒算是内院的中间,大厅只不过是靠外的一面,其余三面是少爷的房间、丫鬟婆子的住处、内仓库、厨房、书房一类的。 前院一侧,则是那洞穴入口的地方。 少爷房间和丫鬟婆子的住处自然是分开的,当中有个回廊走道,黑漆雕纹的大门牢牢关着,门口还有婆子和护院看守。这里面是老爷的住所,也是秦家两个少年幼年住的地方。按照至尊宝所说,那旧屋还在后院之后靠山山壁的地方,这就必然需要通过这门廊进去才行----那后院却是不好进的。 八月自然不愿意学至尊宝去钻那狗洞…诚然,愿意也未必钻的进去----于是便想了个便捷的法子,“宝儿,你说周围的房间还会不会有人?” “有人?”至尊宝挠头道:“该是不会了吧!这外面才死了个人,都跑里面躲着去了,那个敢回来住啊?”他肯定的点头道:“我猜都是空的,至多把钱带走了而已。” “我也这意思!”八月猥琐的摸摸脸,笑着:“我去摸寻件小厮的衣服,然后直接带着你从大门混进去算了…现在乱成那般估计也没人会细细查看的,你说呢?” 至尊宝对于八月这种想法毫无概念,倒也不说是非与否只是‘呃’了一声,然后就看着他坏笑着出门溜进了旁的屋里,半响之后出来,手中已经抱了几件灰黑色的仆役衣物。 衣服正在手忙脚乱的换着,外面传来了嘈杂纷乱的脚步声,从窗户偷眼看去却是那孔峰等人走了过来。一个孩童双眼无神的捧着罗盘脚步蹒跚在前面,看似漫无目的,实则转弯上坎都未犹豫,就像被什么指引一般。 至尊宝微微避过屋内烛火看时,那孩子三火燃烧的颇为异常,元寿火焰显然高于了其他,借焰助燃元命、元运两股火焰,额头隐隐有滴猩红被黑烟围绕旋转,他不由吃了一惊…回头正欲向师傅发问,却听得他叹气道: “唉!冤孽!我原是以为我俩离开之后孔峰就不会借孩子来施此术,也算是少造罪孽,没想那厮居然为圆谎而如此作为,真乃师门败类!不可饶恕!----等我们回去之后一定要把此事禀告师傅,要他付出代价!” 至尊宝乖觉的点了下头,又有些担心的指着孩童,于是再次开口问道:“那他会不会…” “不会怎么样的!”八月摇摇头打断道:“此术无法终止无法转嫁,只能由着他了…”所有所思:“…只不过天命寿元自有定数,孔峰催人寿元燃烧,冥冥中会有定数的!” “呃!”至尊宝似懂非懂的再次点了下头… 眼看外面的人拉得老长跟在孩童身后,那八月也就带着至尊宝偷偷跟在队伍末尾。走得两步看旁边有个筐子,他顺手就拿起背在了后背上,然后叫宝儿钻了进去,自己则是杵着个棍子拉开一截远远吊着,眼看众人走进了内院,自己才加紧几步跟了过去---- 果然,这一路是没人询问,也算是轻轻松松就进了内院之中。 那孩子把一群人带到了院中那洞穴之处,孔峰带人也就围了过去,非但如此,其他院中人的目光也被此全部吸引过去。 八爷见状心中暗笑,抽冷子就带着至尊宝到了那内外院之间的大门去,眼看那两个护院有些走神,偷偷挨身上前去在后脑轻轻一拍! 两护院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眼前骤然变得漆黑! 他把护院扶着轻轻放在门口坐着,推开大门就此摸了进去… 当时外面那孔峰使出横三竖三九道法绳封住井口就和众人歇息吃饭去了,这边两人则是找到了旧屋的门口----至尊宝见识少些不明其意,可是八月老儿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肉身佛堂! 旧时很多大家族明面上虽然都中规中矩,可是暗地里多半设了某种佛堂来供奉尸骸,这就是俗称的肉身佛堂。这种佛堂供奉的不是家中长辈,亦不是三亲四戚,而是从外面寻找的惨死之人的尸骸,无论焚烧溺毙、削首剖腹、车碾石砸都行,越是死得凄凉越是合用。 这些尸骸收拾回去之后用针线缝合成形,取出五脏六腑放在坛子中,抽干身上的血液混合在内。随后尸身制成干尸收藏在佛堂中供奉香火,那些装有五脏六腑的坛子则是由主人保管在祖庙之中,用祖先牌位和先天风水镇着……从此之后那些冤鬼有了所依所托,只要没有投胎转世之前都能被主家所用,或者守家护院,或者作恶为患,一切都看主人的吩咐办事。 当然这些鬼魂若是不遵号令,那就用五脏六腑作为威胁。 此法亦善亦邪,也算是养鬼法门的一种,无论得当与否都会有后患,那就是阴阳絮乱所造成的因果循环,所以很多人家在发迹之后都想慢慢就把这取缔了…万事有因有果,想纵然是想了,但凡一旦真借助了肉身佛堂的鬼神之力尝到了甜头,又有几人舍得呢? 除此之外,真要是取缔这肉身佛堂亦非易事,大多都是用了人命来填的这因果,所谓‘鬼使人间路,阳魂填阴亏’就是此般道理。 这秦家的肉身佛堂看上去倒是颇有年生,算得上是极为灵验的佛堂,可是那门框窗户都已经朽坏得不成样子了,看上去至少说十来年没修整过,门口隐隐还有残烛断香、灵宝法印、镇鬼金钱等等东西的痕迹----八月当时就猜想是那秦家祖辈必然是寻了高人来办理此事,把这肉身佛堂积累的怨、恨、毒、晦、冤、死、霉、邪之气给破了,所以才留下个残破的房屋在此地。 也就是给那些百年不得投胎的鬼魂留个容身之所而已。 八月打个手势让宝儿躲在后面,自己则是挨到了门口朝里面一眼看去: 那屋中径深非常,外面屋中这部分不过是佛堂祭祀之用,而后面靠着山壁那门内深陷山腹的地方才是收藏尸体的所在。现在那内门洞开,棺木历历可数清晰能辨,但就是没有看见二少爷身在何处… “走吧,里面看看去!”八月心念一动把至尊宝叫了出来,两人一起走进屋去,他朝着那棺材堆问道:“宝儿,你看见最初是那具棺材?” 至尊宝放眼看去,见每具棺材都盖上了盖子排成行行列列在那屋中,心中想了半天才犹豫着指了指:“就是那具吧…” “好!” 八爷再不多问,只是从怀中扯出一把线香,尽数点燃香头,然后挨着给棺材前面上香,口中直直吟唱道: “人鬼自然三分路,相逢只是一刻缘;不是命数不聚首,聚首无缘也枉然!” 每个棺材面前上了三炷香,最后才走到至尊宝所指的棺材面前,上香点蜡,伸手在棺盖上拍了三记,喝道:“揭门开路,登堂入室,叩首顿足,礼敬三分!”然后行了个礼道:“生人开棺,死人让路!” 说完伸手出去就想把那盖子揭开,谁知道刚刚伸手出去,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哐当!” 竟然是那内外间隔的门自己掩过来关上了! 顿时整个山腹中一片漆黑,只有那棺前香蜡火光在微微点点的燃烧! “师傅!”至尊宝心中也是怕了,连忙就摸黑跑到了八爷身边,把那师傅的衣服一拉藏在后面,看上去是怕了,实则是偷偷在师傅身边说道:“师傅,出来了个东西,看上去有点厉害啊!” 至尊宝阴阳鬼体黑暗能视分明,他既然说了自然没错,于是那八爷也就不点火照亮了,偷手把个符纸塞进至尊宝手中,然后抱拳朝四周问道: “诸位,我已经尽了礼数说了缘由,你们这般待我却不是应有的作为----还请正主儿出来给说说,究竟有何道理有何因由,也权当是给我个说法!” 此话出口,就听那黑暗中有个瘆人的声音阴阴开口道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此话不假,但是你为何阳间人要来管我阴间事呢? 声音在头顶山飘荡来去,竟然摸不清着力在何处! ps:继续求票,求收藏! 最近灵异作品年度榜出来了,确实不力!我不求上榜,但总希望票数好看一点,诸位,请投票,请支持![bookid=3037075,bookname=《迷墓仙踪》] 第四二章 柳钉扎下灵肉锁,施术审来前后因 好个八爷! 虽然身处黑暗之中,暗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危机在潜伏窥视,可是他只是不慌不忙的捻了捻胡须,冷笑道: “阴间人的事儿我自然不管!可是你现在身处阳世,惑乱阳间生灵,这就是我阳间人所需要管的事儿了。我虽然不是三叩九拜、牲祭四方来求你,但也算是循礼尤规未逾阴司之数,只想带二公子秦路离开这里罢了----你现在关门玄灵,是个什么意思?” “咿?”那鬼魂见八月说的贴切不由吃了一惊,心想这人居然是练术家子,对于阴阳之间的门道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是不是法门之人,当时在暗中就细细看了那八月的三火----没想这一看到真是走眼了! 前面我们便说过八月此人因果极重,那三火和法门修行所累积的阴德障早就被磨得七七八八不见踪迹,看上去比个常人尚且不如;至尊宝半人半鬼没有三火,只若个跟在八月身边的幽魂… 那鬼只当八月老儿是拿了大话来唬人,当时心中就有股无根怨气生了起来,只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在黑暗中显出了半张鬼脸! 半人半鬼半分明,半是阴冥半阳神;生魄离体先骇魂,吓破心胆鬼上身! 尖啸声中只见八月不慌不忙站个禹步,左手捏个剑指决朝着右手掌心虚画虚点几下,合拢捏拳收回,口中喝道: “诸金刚!世尊地藏!----破!” 手掌朝前猛然挥了出去! 那掌挥出的瞬间只看内中骤然红光一闪立刻现出风雷五行咒印,其中斑斓光怪、电闪雷鸣无数,就像是天上闪电被人召唤到了手中,顿时朝着黑暗中蛟龙猛虎般的扑了过去! “嘭!” 顿时,那凄厉惨叫突然提高了无数倍,带着怨毒和愤恨被狠狠砸到了洞穴深处! “上!”八月猛虎一声,“宝儿!锁鬼符!” 未等他招呼,那宝儿早已经脱兔般冲了出去,开口应声的时候已经到了数米开外,手中那符纸直接就招呼了过去! 黑暗中听的至尊宝呼喝连连,拳脚带着风声不断挥出,看上去与那鬼战作了一团。八爷不敢怠慢,手腕一翻取出四五张符纸挥动点燃,随手就扔在了身子四周----顿时地上燃了几团火焰,把整个内屋照得亮堂了起来。 借着光影看去,那至尊宝正站在那石墙面前,手臂杵墙上死死撑着,那掌中符纸贴在墙上,下面是团影子似的东西在不住挣扎…黑烟翻滚中似化面孔、似化利爪,惨呼哀嚎中不住的虚张声势,只想把至尊宝给吓得丢手。 至尊宝平日见过的鬼魂怕是不到一万也有八千,那会管理这些?只是一个劲把符纸死死压住,八月老儿哈哈几声笑,跨步走了过去,抬手就是一根寸许长的柳钉扎到了墙上。 俗话说‘柳条打鬼,挥鞭三寸’,意思是柳条只要打在鬼身上能把鬼打得矮小下去。这柳钉是阳年取那柳树中间寸许所制,后又用凝珠泪涂抹钉身红布包裹悬在赤阳下暴晒,吸收阳日阳时之气,靠那‘天火九阳’中的赤煞一味就可以制住魂魄。 八爷手中之钉正是这般,三钉下去把个鬼魂死死锁在了墙上,然后把至尊宝拉到一旁看那鬼魂在不断变化纠缠,只是冷笑也不言语----那鬼被柳钉锁住立刻察觉,目眶俱裂的怒吼道: “柳钉?!柳钉!真是柳钉!!你竟然敢用柳钉来锁我?!!” “我有什么不敢?”八月老儿回道:“难道锁你个肉身鬼的魂魄,柳钉不够么?”随手寻了个残断蜡烛在手,点燃后挨个在棺材上看过去。 那鬼全身聚拢一团,嘭的一声又炸开变成个光秃秃的女子鬼脸,无限怨毒的咒道:“你若不快把这钉撤了,等我挣脱之时定要啖心吮髓、食肉喝血…” “好,是这个!”八月突然出声打断了那鬼的话语,伸手指着个棺材喜道:“宝儿过来,帮师傅一起把这开了!”那棺材看上去倒是和其他棺材一般无二,但上面那些积灰中却有几个清晰可见的掌印,分明是被人掀开过… 除了二少爷还会有谁呢? 那女鬼当即吓得连连几个‘你’字,还没等想个说辞出来八月和至尊宝已经合力把这棺材盖给开了,里面果然躺着昏迷的二少爷秦路,就在他身子旁边赫然是具干尸! 两人把二少爷抬出来平放在旁边棺材上面,随后就看把那柳钉高高举过头顶,朝下猛然一戳----顿时那鬼遏制不住的尖叫一声: “住手!住手!啊----” 柳钉已经狠狠刺穿肋骨插进了棺材板中! 八月哼了一声道:“你说什么要挣脱、要咬人,无非是你那肉身皮囊还能动弹,难道我不知道么?现在既然找到你肉身又锁住了两脉,你还有何话说?” “你、你、你…”那女鬼惊恐不已那里还敢说话,这时候方才醒悟来人绝非是区区知晓阴阳,分明是法门中的方家大才,神情之间顿时就萎靡了起来。 听那八月继续道:“虽然说我这两钉不能插你五脏六腑使你魂飞魄散,但要是穿你椎骨,钉你锁尾,曝尸赤阳,以净水、还元汤加五味子焚烧这皮囊,你也定然被烧得千疮百孔,泄阴漏魄----现在没有阴司供奉这肉身佛堂,你拿什么来填?我断言你不出七七之数必然堕入三途河底,受苦千年!” 那鬼魂见八爷所言非虚,明白自己真的是遇见了大师,连忙出声苦苦哀求:“大师,我只不过是个冤死的鬼魂,被禁锢在此地守护秦家而已,你就怜我多年不得进入轮回,饶我一回吧!” 那女鬼心中害怕,但是八月心中又何尝不是忐忑呢?这肉身佛堂祭祀的鬼魂由于惨死,在地府中的记录都是冤死鬼,这种鬼魂若是真被打得消散,那么累计的因果太重,八爷那岌岌可危的因果命数是万万扛不住的,所以一听那鬼如此,便自己找了个台阶收了势。 脸上依旧肃穆冷淡,呵斥道:“若不是看在此节,我何苦和你说那么多?这都是你自己不知好歹来犯----早若如此多好!你既然是这秦家的守魂,那么为何又要迷惑二少爷秦路,引他进入此地?” 女鬼见八月语气松动,立刻忙不迭的把那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关于自己的所为则是说得犹如天人一般,毫无邪念恶性… 话说昆山寨原本是商行在此地的落脚点,挨着个秦家祖辈的村子,当年秦家先祖打仗得胜还乡之后发现此地危机四伏,于是联合众人就在这里修建了简易的城墙来防范。有了简单的防范之后,这里便愈加的吸引山民下来卖山货猎物,渐渐也就有了更多的商行前来----秦家自然就在这里修建了酒肆客栈、仓库腊坊,也积累了许多财富。 某一年兵荒马乱战火纷飞,渐渐烧到了这远离人世的昆仑山中,当时那昆山寨诸位商行老板一合计,就先下手把这昆山寨给修起了高墙厚壁,防止乱兵闯入。山中几个大家族非但如此,还到山下去求了当地的弥勒教求助,于是学了这么个法子回来。 当时秦家老人在野地中寻了些惨死的尸骸回来搞起了肉身佛堂,靠着这些佛堂的帮助保得昆山寨安稳渡过了乱世,但是到了太平年月,那佛堂的因果循环就出来了… 先是昆山寨几个大家族都有缺失,要么瞎眼聋耳、要么断手残足,再不然就是断后绝户,秦家看得眼急,不由四处寻找解除的方法,后来经人介绍就找到了阴阳师五轮宗的某位师傅,寻到了解决的办法。 五轮宗的办法就是把这些肉身佛堂的鬼魂送进轮回,这些鬼魂的因缘不一送走的时间也不一样,所以来来回回弄了许多次也没有完备----一直到现在,还剩最后一个鬼魂需要历经劫数之后才能送走。 这个肉身佛堂也就一直没有被拆除! 那阴阳师在佛堂外设了禁锢之术,里面的鬼魂不能出入,只有呆在里面等候渡化,所以秦家倒也放心,只不过是用些木料石块把路堵了便是…日积月累也就没多少人再知道了。 就在秦夫人得病之后,那二少爷秦路不知道听谁说起了这个肉身佛堂的故事,以为是什么祖庙祭祀一类的东西,于是趁夜就偷偷摸了进来上香为母祈福,也就被这个鬼魂给碰上了。 那女鬼痛恨秦家违背当初的约誓,偷偷藏在了二少爷的影子之中,让他每到子时就来到这佛堂给自己的肉身渡阳吸气,试图某一日能够再次驱动骸骨打破禁锢逃走…谁料此事竟然被至尊宝给发现了,引来了另一个术法高超的阴阳师。 八月心中知晓自己师门先辈没有把这鬼魂强行渡化,那么必然是存在有所劫数,他在经历诸多事情之后也不敢轻易来造次,心道还是把这鬼魂暂且留下罢…至于说二少爷被鬼魂所迷之状况,施法祛除也就罢了。 于是不管那鬼魂还在嘟囔恳求,只是叫宝儿出去寻些东西回来,自己则是把二少爷的几个大穴用朱砂勾勒出了线条。 [bookid=3024882,bookname=《修仙大炮》] 第四三章 开运神坛十二式,修罗屠场百千尸 宝儿手脚到是不慢,按照八月所说很快溜进了内院去寻那些物件,进去之后只看内院静悄悄、冷冰冰的鸦雀无声,还以为是众人都睡了,不由得很快把所需给找齐找全拿了回来----甚至还真的偷了只鸡,顺手从里面找了一坛子好酒。 心中还高兴:“嘿,运气真是好!” 鬼魂附身的本意是把本人的魂魄挤出皮囊之外自己占据一段时间,而鬼匿影则是藏在人的三火不到之处,纯粹是依附或者寄生的情形。八月把他身上任脉、督脉的数个大穴用朱砂线连接,然后绕过手心、脚心双穴,勾勒出一幅阴阳连环锁扣的图来。 水滴苔、百草灰、墙根土、梁上蛛丝,加上朱砂、符根等等调和成汁液,涂抹身上那图案中的几个位置,然后按照古仪式中十二过程:清净、请神、发旨、发令、混元、丹卦、入神、敕笔、敕镜、敕鸡、祛邪、定神,来整个的一个开运神祭。 过程虽然说是繁琐复杂了些,但是介于这肉身佛堂的种种,如此倒真是能不伤此鬼的魂魄,亦不破坏因果命数,所以整个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把流程是完全走了一遍… 随后把那鸡血符纸在碗中点燃,冲进半碗米酒调开给他灌了下去,手掌在头顶一拍:“呔!” 二少爷的双眼一下子睁开了! 当即那秦路被吓了一大跳,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差点就要拔腿冲出去----八月既然做了这么许多也就不隐藏身份了,随后一指地上,啪嗒跳起来个抬棺挑子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秦路被此骇然之举吓得跌倒在地,至尊宝这才笑嘻嘻的走过去拉起他的手,“二少爷你别怕,我和师傅不是坏人,是来帮助你的!” 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倒是百试不爽的利器,很快取得了秦路也信任,八月老儿也才由此机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二少爷那脸上顿时泛起了股股红晕… 女鬼和二少爷之间应该还有点什么,或许根本不是所谓的渡阳吸气那么简单,可是现在八月老儿是不打算深究了,于是把那墙上钉着的女鬼放掉,口中淡淡的警告几句也就罢了----立刻就见那女鬼无比幽怨的看了看几人,然后消失在了棺材堆中。 这才顾得上向秦路问询关于那洞穴之事… 秦路才把秦夫人做梦之事给说了出来,八月突然脸色就是一变,急急找秦路要了他母亲的生辰八字,抬手掐指算流年命数,脸色也是阴晴不定隐有忧色----秦路见状心中不安,立刻追问道:“大师,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声音带几分颤抖,关切惶恐溢于言表。 “啪!”八爷的手指掐合之处骤然弹开,一脸铁青的站了起来,口中喝道:“糟糕!要坏事!”随手从地上捡起几根棍子,把那没用完的朱砂鸡血抹在顶端,然后一人一根:“拿着!自己把自己照顾好,跟在我后面!” 拿着棍子刚要出门,想起一事突然停了下来,朝着棺材招招手:“你出来!” 棺材嘎吱一响那女鬼款款露出半张脸,面带不解行礼道:“大师、大师还有什么交代么?” 八月伸出右手,那两指之间夹着枚收鬼金钱,朝着里面一指道:“外面有点事或者需要你搭手帮助----暂且跟我出去,也算是抵消一下你的罪孽,可好?” 听闻能出去那女鬼倒是欢悦,立刻风一般的钻进了金钱中----二少爷茫然的看着八爷对空气说话举手,然后收势,悄声问至尊宝是何事。那至尊宝那管你那许多,一句‘师傅和鬼在说话呢’直接吓得他缩头缩脑不敢言语了。 很快三人就从肉身佛堂出来,绕了个大圈回到了内院之中。 内院中的景象和至尊宝半夜摸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依旧是寂静一片…可此时非彼时,现在这日出骄阳的时刻没有一丝声响,这就有些不妥了吧? 八月老儿面朝大门站定,面朝朝阳升起的方位选定东南西北四面,然后按照八阵图之势找准死门所在,放眼看去----那处宽墙厚瓦、坚石磐柱藏在角落中,唯有个小门关着,倒像是什么仓库一般。 “这是我爹的仓库,”秦路看到八爷的眼神连忙解释道:“里面都是些老东西,什么爷爷用过的武器铠甲、别人送的花石岗、祖上的鼎炉的,全部都在里面…”他犹豫着发问道:“难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么?” “里面东西是一定有的!”八爷把那鸡血棍子捏紧:“你们在后面躲着,我去看看!”走到那门边伸手轻轻一推,赫然就是股血腥气铺面而来! 那屋中满是鲜血,淋漓遍地,无数碎尸残躯人扔得满屋尽是,原本屋中的东西散落打碎不少,也都沾满了鲜血和肢体。头颅、内脏、器官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扯碎,踩砸践踏,满是一滩滩的肉糜混合鲜血! 可是还在动! 就在那些发黑发青的尸体上有些白色的东西在微微蠕动,犹若歌舞,居然全是肥大的尸虫!这些尸虫在血污脑浆中翻滚,发出咕咕的声响! 血腥气加上呕吐物、粪便尿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顿时让那秦路喉中一阵干呕,忍了两下却最终还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吐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胆汁都呕了出来,可是等好不容易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八爷和至尊宝在那尸山血海中正蹲着在慢慢检视什么。 只言片语传入耳中,正是两人的一问一答: “…明白?” “明白!” “该做什么清楚了?” “清楚了!” “恩!那走吧。” 两人走出仓库,八月随意的把手上血污在衣服上擦擦,吩咐道:“秦少爷,你一会就跟宝儿留在里面,守住大门,千万不要让其他东西进来----我去外面把那些六道轮回之外的东西给除了!” 秦路听着听着突然叫了起来,朝着里面一间屋子就冲过去,嘴里大声叫着:“爹!娘…”那至尊宝刚要跟过去时八爷伸手一拦,叹气道:“不用去了!此间已经没有活人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果不然,片刻之后秦路茫然冲了出来,口中只是叫道:“我爹呢?我娘呢?”不要命的扑倒八月身边,呼嚎凄然:“大师!我爹娘不见了!” 他偷偷朝那屋里看了一眼,艰难的发问:“爹娘、爹娘、是不是…是不是…”半天也没有把后面半句‘在那屋里’说出来,八月猜到其意摇了摇头道: “那里面没有你爹娘的尸体,你从那些碎布看吧,都是丫鬟婆子没有绸缎衣物。”嘴里只敢说‘没有尸体’,却是不敢说‘没有死’这几个字。 “那我爹娘没事?” 他眼中充满了期望和顾盼,只等那八月嘴里吐出‘无事’二字,可谁知这憧憬之色在八月眼中却比刀子还厉害----八月实在不愿从自己嘴里吐露死讯,嘴唇蠕动半天才咬牙说道:“不知道!” “那…”秦论顿时欢喜起来,又有些急切的叫道:“那我们去找他们吧?大师,我们去找爹娘好不好?”热切而狂热,真有些癫狂了。 八月突然长叹口气,伸出手指在他玉枕穴轻轻一戳,秦路立刻眼前一黑身子就歪了下来。他伸手接住,把秦路平放在个桌子上吩咐至尊宝道:“他要是见到外面的情形怕是熬不住,我且让他留在此处休息一会!宝儿,你就守着他吧,万一有什么东西过来,按照师傅所教的使出符箓即可!” 至尊宝点点头,自信无比道:“恩!” 还不放心八爷又放出了那女鬼吩咐几句,无非是留在此处看护至尊宝和秦路之类…才说两句,他突然停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之间,所有人才发现此刻突然安静了下来,静的出奇,比那坟墓还要死寂几分! “吱吱……”寂静中有个嘈杂的声响由远而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突然之间那叫声大作,抬眼看时是一片黑压压的东西从那外院冲上了半空! 顿时只感觉昏天黑地不知所以,那轮红日透过黑云也变得是诡异惨白起来,耀眼而妖魅的白立即变成了无底的暗。天愈黑了,翻滚着的阴云带着梦魇遮住仅有的一点点光。 昏天黑地之中,整个世界都开始抽搐战栗! 无数的蝙蝠飞上了天空,遮住了日光! 八月毫不迟疑取出怀中符纸,大喝一声就朝外冲了出去! 那外院和这仓库几乎一样满院都是死人,有些血污满身的东西还趴在尸体上啃咬,喉咙发出嚯嚯的声响。面容惨白、眼中无神、身体僵硬,居然是一群新变化生成的僵尸! 那些僵尸正扑在某人身上大啃大嚼,而这人双眼无光、动作混混僵僵,任由那僵尸在自己身上撕咬啃食,咧着嘴咕噜咕噜朝外涌着鲜血,却是一动不动! 呜呼!秦家所建这内外两院都是木梁明瓦,结果却遮挡了阳光任由那僵尸在青天白日肆杀狂屠,造就这人间屠场! 八月定眼看去,只见那院中地穴旁有个五行引火的阵式,可惜那当中的火焰摇摇欲坠即将熄灭----‘糟糕!’八爷暗叫一声想要冲将过去救回火焰,虽知道刚刚抬足,火焰摇摆两下已然化作了一股青烟! 吱吱! 天上的蝙蝠叫得更响亮了! ps:流云码字很慢,也确实没有多大的能力加更,唯有在适当的时候给诸位书友讲讲我所知道的东西,譬如:三煞防避、运势流年、夜路禁忌、鬼压床、阴德功德、真伪辨识…… 12月23日20时,感谢诸多书迷三江帮助yy讲课 第四四章 赤阳天光烧尸灭,甘愿涉险入鬼门 僵尸,集天地怨气,取天地死气,晦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在众生之外,浪荡无依,流离失所。身体僵硬,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 这些僵尸都是新近所成手足尚未完全僵直,但也由于才化身为僵能力亦十分有限,在八月看来也不算厉害。他提着那棍子冲将上去,一缩一戳,噗嗤就把屋顶的琉璃瓦片给戳了个窟窿! 这琉璃瓦也不知道当初费了多少钱财才建起,但是八爷手中棍子一通乱戳,顿时噼里啪啦垮掉桌面大个洞来,外面惨白的日光直射而入照在僵尸身上,可他们仅仅微微晃动一下,身上冒起一缕青白色的烟雾而已,根本没有任何伤害---- 反倒是因为那八月的跳跃之举把它们给惊扰到,都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来! 只听蹬、蹬、蹬几声响,一旁屋中跳出两具僵尸,面青如墨獠牙深凸,膝不弯腰不动虽看似笨拙可笑,但实际上一举一动敏捷得紧!他们皮肤上的尸斑已经变做了暗纹状深陷其中,皮肤也停止了**坏死僵化非常,跳动之间隐约还有金戈之响…两尸看到八月之时立刻停了下来,嘴鼻中呼呼作响也不知是何故,只是那目光直直打量着他手中的木棍! 僵尸已经知道了畏惧、进退、得失、取舍,那么这僵尸就拥有了一定的智力,不但比那些新僵尸厉害百倍,就算是一般的老尸也难出其右! 这两具僵尸面容正是那秦老爷与秦夫人! 八月眼皮微微一跳,心中道:“我虽算出这两人已经变成了僵尸,但怎会如此厉害?这简直犹若百年养尸所出的玩意儿一般!不行,我得先把那半天的蝙蝠驱散,借的赤日光芒再说!” 他这般想着脚下就是猛然冲上了几步,朝着那被啃咬之人所在就冲了过去! 这一冲就算是炸开了锅,除了秦家夫人老爷那两具僵尸只是嘶叫并没动手之外,其他的一股脑都涌了过来,或戳、或掐、或咬、或抓…反正直直挡住了他前面之路。 八爷眼看就要撞到第一只僵尸的身上,突然收势朝着旁边一拐,把那面前的僵尸让了过去,然后棍子朝前一横、一拨,啪啪又把两只僵尸弹开----此时他棍子朝回一拉,借着那一拉之力把棍尾飞出撞在第一只僵尸的身上,把他撞倒在地。 面前的僵尸紧跟着又扑了过来! 这僵尸数量不少,要想一举歼灭也要费上一番手脚,可是这却不是八爷的打算! 只见他在把第一只僵尸撞开之后,棍子突然又拉了回来,朝前一下就插进孔峰所绘那五行六芒阵的中间、正中那装满香油桃枝灰烬的碗盆之中! 使个巧劲一扒拉,那香油盆立刻贴着地面就滑了过来! 此刻已有两个新尸冲到了八爷面前,他临时起意朝后一仰,双脚连环踢出正中双尸的胸口,力量十足,那两东西顿时就朝后撞了过去! 正好把其他僵尸撞得缓上一缓! 八爷这朝后一仰也是身子悬空,算准了就摔在那倒地僵尸的背上,也算是垫了东西不怎么痛----香油盆此刻已经滑了过来,正好在他面前! 他翻身就把大褂给脱了下来,然后把盆放进衣服中,下摆褶子全部掀起来包裹住这盘,然后再拉过两只袖子当绳捆了一捆。 秦家两僵尸此刻感到了一丝危机,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察觉不妙已是猛扑了过来!----晚矣! 八月老儿把手中符纸塞进衣服中,翻身站起,拎着袖子把那团东西朝着半空死命的抛了上去! 立刻就钻进了那厚厚的蝙蝠群中,看也看不见了。 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对那冲来的秦家双尸不理不睬,只顾双手合拢捏了个外狮子手印,口诵金刚萨埵法身咒喝道: “斗!五行皆临!大至势!三界!”剑指朝那半空一扬,断喝一声:“火!斗!” 嘭! 随着一声巨响,那半空中突然爆出一团硕大无比的火球,炸裂无数的火芒,那香油和桃枝灰烬被喷射四溅,都带着浓烟烈火,像是数也数不尽的符箓一起炸开,顿时在空中就燃起了滔天火海! 顿时那些干尸蝙蝠就变成了万千火球,片刻过后尽数开始跌落,落地时都已经被烧成了灰渣炭块,混入泥土中找也找不着了。 日光洒下,赤阳普照,顿时从那窟窿中就射出一条光柱! 那些新生僵尸哪能挡住这阳光曝晒?立刻身上冒起了无数青烟,然后嘭嘭嘭的烧了起来,偶有一两个想要逃脱的,八月也是一棍一个给挑了过去! 日光火焰之中,那秦家双尸哪还敢来?猛然转身朝屋里就跳了回去,可八月一直注意着这二尸的动向,见状也不做声,只是随手拿起阵势中占据五方五位的碗盆,也不管还有多少香油,全数砸了过去。 顿时把那两尸身上洒满了香油飞灰,只需一丝火焰便能烧起熊熊烈火! 此刻地上、屋顶、僵尸身上尽在燃烧,那会少得了火头?八爷随手用棍子一挑,一个火星便在那棍端燃了起来。 “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请地府鬼差拘卒,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收服孤魂野鬼,前往三途轮来生,消除业障偿因果!” 棍子朝着那两尸的后背一甩,火焰顿时在他们身上就燃了起来!这两尸并不是寻常僵尸,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依旧是东倒西歪的朝着屋中跳去,四面都引起了无数的火苗,只需一时三刻便会引起大火烧毁房屋。八爷不再犹豫,叹息一声道: “轮回有因果,阴阳自由长,今生不早渡,那能有来世?”他把手中棍子掰断两截,取出一截法绳捆在两头当做个流星锤,手中转了两圈就朝着僵尸双腿扔了过去。 一头砸在秦老爷的腿上,另一头绕过秦夫人飞了回来,盘旋几圈加上两尸朝前奔跑的力量这么一拉,两尸都同时摔倒在了地上! 八月在旁边捡了两根最初孔峰叫人制作还未完成的桃木锥,只看那长短合适便取在了手中,走过去对着地上挣扎的双尸背后狠狠插了下去,立刻穿了个前后通透。 他并没有停手,继续把那些桃木锥一根根插进新生僵尸的体内,无论烧成了几分,只要是还没有完全变成黑炭都一人一根,谁也没有放过… 同时叫那女鬼和至尊宝带着二少爷出来----昏迷中的二少爷暂且放在那洞穴旁边的日照之处保其无恙,女鬼取水和至尊宝一起灭火。 他用那棍子把地上的五行六芒法阵抹去,接着去那几个屋中翻找一阵,取来了几个铜镜。铜镜围着那地穴入口摆成六棱之形,均反射阳光进入洞穴中,汇集成一道硕大光柱直直朝了下去。 在他摆弄那些东西的时候,洞穴中鬼哭狼嚎之声隐隐传了上来,听闻其声,八月老儿手中微微一颤,可是顷刻间又强自镇定的继续放置物什起来,只是口中呢喃: “命数劫数尽是天意,我一介凡人无力回天,心中惭愧…惭愧啊…” 可是手中速度加快了许多,分秒便把那些东西安置完毕,随后立刻吩咐一声: “你们留在上面,我自下去看看!” 手执绳梯也不多言,纵身便是一跃而下! 孔峰取那小剑横在咽喉,愤怒不甘的大喝一声:“化鬼…”“住手!”只听骤然传来霹雳般的一声怒喝:“化鬼三生恶,灵台一分明!你化身恶鬼要我们师门如斯作为?” 醍醐灌顶般的一席话顿时让他心中分明起来,抬眼看过去见那洞口哗啦一声落下个人来,正是当时惹得自己万般厌恶的老头儿。 那老头胡须头发都如同鸡窝一般,黑臭中还带着焦黄火燎的痕迹,身上那大褂不见了,单单裹了件油腻肮脏的老棉袄子,整个一路边乞儿----但不知为何,他那气定神闲、挥斥方遒的神情让孔峰心中一凛,整个气势上不知不觉矮了一截! 隐隐有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孔峰能闲着细看八月老儿可没那么多时间,他转头就盯住了那人群中的不死骨,口中冷笑一声骂道:“我以为是个什么东西,没想居然是这种**玩意儿----喂!你不是咬人么?过来大爷这边试试好使不好使!” 直接就冲那不死骨叫板了。 不死骨在八月从洞口落下那一瞬间就已注意到了他,听闻此言那骨爪猛然松开,手中抓着的那人重重摔落到了地上,颈项四个血洞咕噜咕噜朝外喷血,手足在地上一阵挣扎就此不动弹了…细细数下,洞中二三十人只剩下寥寥几人,其余的不是已死就是在地上挣扎,眼看也是救不活了。 不死骨轻飘飘的朝着八月老儿跳来,身后洒下了一条淋漓血路… 孔峰看那不死骨朝着老头儿而去,心中不知为何居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希望看见那老人惨死在僵尸手下,虽然明白老儿死后自己也活不过,但是偏偏这念头死死的拽住了自己就是不肯消退! 不仅仅是因为嫉妒或者颜面,而是一种发自内心对老儿的抗拒。 第四五章 人心叵测险于川,机陷万端由斯隐 (今天,我女朋友在玩儿的手机的时候突然给我说:“哇,我发现手机好多站点有你小说啊!”于是给我看看,才发现除了上一本《神鬼再现》之外,新书也在诸多手机站点能看了----但是,我心中很不是滋味! 流云码字很慢,3000字一章写完加上修改需要4个小时,两章就是8个小时,堪比很多人一天上班的时间了。我所要的,无非是你来起点,正版收藏,点击,有空的时候投点推荐票而已,这并不难啊!将心比心,以人论己,若是你的老公,朋友,你是否愿意别人也看盗版盗链?一个小小的点击也不给??? 请诸位来起点注册账号,!你那点击,收藏,对我很重要!谢谢) 不死骨跳跃走近来势凶猛,看上去只欲把八月老儿一口咬死。他面对此也不躲闪避开,也不取出什么法器兵刃,只是身子微微朝后面退去,让那上面折射下来的光柱落在自己身前,然后盘膝坐在了地上。 捏个鸿钧指起势,面无表情的对那不死骨喝道:“来吧!” 不死骨反而停了下来! 他平抬骨臂左右跳动几下,似乎在考虑那阳光究竟对自己有多大的伤害,八爷那里会等他思量,立刻出声嘲弄道: “怕了?你个狗卵子玩意儿也知道怕?直娘贼东西!哦,对了,你那上面的蝙蝠啊、孙子辈的僵尸都被爷给处置了,烧得那叫一个香,给你来两块尝尝…” 不死骨被封印多年本身还未恢复,原本叫蝙蝠咬了秦夫人制成新生僵尸来替自己办事,那知道此刻居然听闻被八爷给全毁了!当时目眶具裂双眼似要喷出火来,那赤红色的眼珠变得更加猩红可怖,骨节也发出了啪啪啪啪的脆响,突然身子一矮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来得好!” 八爷大喝一声,伸手抓住棉袄朝两边猛然一拉----在他胸前心脏部位赫然出现了个明晃晃、亮堂堂的铜器,在阳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辉,宛如流苏纷纭、天光霞彩,直对坑口落下的光柱,折射变向投到了不死骨的身上! 他手中指诀变换,鸿钧化盘古,盘古变八卦,最后成为一指捏诀的金刚伏魔印法,口中喝断:“斗!五行皆临!大至势!三界!”还是变化成为上次召唤火焰的口诀:“火!斗!” 光柱照在那不死骨身上顿时嗤嗤做声,青烟立刻就腾腾缭绕而上! 不死骨受得此痛愈发激起了他的凶性,竟然不偏不倚朝着八爷就冲了过来,双手猛然一把插向他的脖子! 好个八爷!虽然骤不及防可也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猛然发力,把头朝着旁边就是死命的扭开过去----要害躲过可依旧未能完全躲开,那厮一双骨爪狠狠插进了他的锁骨之中! 不死骨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由着身上火苗慢慢燃起浑然不顾,只是双手发力把八爷提到了半空,一抡扔飞出去! 半空立刻洒下一串鲜血… 八爷哪料到这不死骨如此凶残,居然连那赤阳火焰也是不顾?当时直痛的是眼前发黑,脑中一阵晕眩就被拎到了半空,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旋转翻滚不已---- 天旋地转中只听耳边呼呼风响,当时脑中一激灵奋力睁眼,面前一座大山似的山墙就压了过来! 八爷顾不得双臂疼痛全身猛然蜷缩起来,把自己的后背朝那山壁对准,随后只觉得被个重锤狠狠在背后猛捶一记,五脏六腑火烧火燎似一般,额上也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抽搐了起来! 他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激起满地尘土,像个破布口袋一般缩成一团,血污流淌了满地。不死骨口中嚯嚯嘶喊叫,骨臂骨爪在身上不断拍打灭火,可是一双血眼仍然死死的盯着八月。 巨大的威胁面前它已经忘记了其他人,只是把目光锁死了这个对头! 要命的对头! 此刻那不死骨的心中隐隐有种畏惧升起,只希望快些把身上的火焰扑灭,然后去给那人致命一击----饶是他并不甚能感觉疼痛,依旧觉得身上力量不断宣泄外溢,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心中真的希望那人从此不再站起! 可不死骨这愿望很快落空,那蜷缩一堆的破口袋很快蠕动起来,继而迅速站起。 纵然八月老儿满身是血,双肩血孔还是噗噗朝外涌淌不止,脸也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可他却站了起来。 不但站起,还在笑! 萧瑟修罗场,肃然遍地尸,衣不遮体、鲜血喷涌、重伤难捱的腌臜老头儿,身子像柄长枪般挺直,脸上带着讥讽嘲弄的笑容,就像从来不曾倒下过一般----这一幕非但不滑稽,反而让人有种莫名的畏惧。 不死骨拍落身上的火焰,目中立刻就露出了凶光,他已决定要在这人还无力反击的时候夺其性命,身子一折,嗖的掠过去。 八月双臂垂落,身子也摇摇欲坠,那有力量反抗? 要杀这么一个人,自然费不了多大力气。 不死骨距离还有丈许,身子依然朝前飞扑过来,双臂朝前直取八爷心脏,全身力气已经灌注在了双爪之上,只要抓实必然摧心裂肺、石破天惊! 这距离瞬间即至,甚至不死骨都已经想象出了那火热心脏跳跃着被掏出时的感觉! 嚯嚯声中,它那巨口已经张开…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八月的脚突然一挑。 他的后发,却先至! 地上一点火星炭块被挑了起来,不偏不倚真好落入那不死骨的口中,当时它就感觉一阵炙热滚烫,似乎全身都要燃烧起来。 收势不及中见那八爷飞身跃起,张口一喷,猛然一股油箭就射进了嘴里。 “轰!” 顿时整个头颅从内到外都燃起了熊熊烈火,不死骨顿时变成了个燃烧的火球! 不死骨眼看和八爷重重的撞到了一起,但是自己已经无法再出手伤他了----因为自身早已被烈火吞噬焚烧,头颅像是要被人活活撕开。 他根本不信那残疾之人还有力量杀死自己,但是却不得不信!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不死骨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他被八爷顺势推进了那地上的香油沟壑中,此刻更是烧得臭气熏天黑烟翻滚,从里到外嗤嗤的窜出火苗。 它倒了下去。 八爷费力的在地上滚了两滚,把引燃身上衣物的火焰压熄。此刻他看起来更加猥琐、腌臜、俗不可耐,就在那熊熊燃烧的不死骨身边坐着,可谁也不会因此而小觑他! 秦明带着幸存的几个汉子跑了过来,他们虽然眼睁睁看完了整个经过,但是依旧不相信这么一个老头儿,在这么衰弱的情形下,居然把不死骨给除去了。 孔峰也灿灿的走了过来,面皮红黑难辨,声音苦涩道:“您是…是…师叔?还是师叔祖?”见八爷未开口又补充了一句:“我师傅是号千松,我是他老人家第二个弟子。” 八爷微微点头道:“千松师兄的徒弟么?很好很好…”他连说几个‘很好’,霍然脸色一变,喝道:“你这次出来犯了多少师门禁律,降妖中又违了多少除魔戒条?以为自己带了鬼剑就妄自尊大、目空一切?----我且给你记下,回去以后自己找千松领罚,思过铁锁渡!” “是!”那孔峰不敢回嘴,只是低头惭愧应声,“师叔教训的是!我身无大碍,就此回山领罚去了。” 行了个礼,竟然不管八月身上的伤势如何,自顾自的去了。 八月看他的背影在那洞口消失,这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心中是何种滋味… 此刻那不死骨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余下众人看见满地尸骸,想起自己刚才九死一生的经过,尽数放声大哭起来,牛也似的汉子个个哭得泪人一般。 有人哭着想要找寻自己朋友亲属的尸骸,八月连忙喝止:“都别过去,等我来看看再说,这些尸体怕是会尸变的!”顿时把那些吓得都退了回来,围在身旁周遭只是落泪。 八爷强自想自己站起,没想出力两下都无法起身,那秦明见状立刻带人过来扶起道: “没想到大师居然是阴阳家老人,我有眼无珠,前面真是失礼了----大师,我这里有药,把您伤口给包扎一下吧。” 说完便从身边取出伤药,叫人帮忙把八爷的棉袄给脱了下来。 这一脱下,众人不由又都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他双肩手臂上有十个深可见骨的血孔,伤口两边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发黑发腐,血已经不再流,散发出一股股腐臭难闻的味道,几欲作呕。 秦明犹豫道:“大师,这个伤口应该…” “师傅!师傅!” 骤然就听那洞口传来一阵喊声,随着声音至尊宝从那洞口飘然落下,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嘴里喊着:“师傅,师傅你怎么样了?” 冲过几步看见八月老儿那鲜血淋漓的样子,小嘴一瘪,突然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老子又没死,好着呢!”八月突然喝骂道:“你是不是以为老子死了?”是不是对老子一点信心都没有,以为我收拾不了这个玩意儿?” “不是啊!”至尊宝蹒跚走来,哽咽道:“师傅你伤还没好,怎么又被伤了啊…” “小伤而已!”八爷那表情就和被蜜蜂扎了一般轻巧,语气平淡道:“没事儿,轻松得紧!对了,秦少爷,麻烦你带人把这些尸体全部拢到一起,取些干柴火油下来把他们烧了,我就在下面守着。” “是!是!”秦明连应两声,突然又问道:“呃,大师,你这个伤势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我拿点什么药品给你?” 八月挥手道:“无妨,我这是中了尸毒,怕是一时半会也处理不了----喏,这里不是还有剩下的糯米么?我暂且拿来吸毒,等烧完之后上去再想其他办法。” 秦明眼中一阵闪烁,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带了几个亲随就从那洞口爬了上去,吩咐余下众人把尸体拢做一堆。 八爷看着众人把尸骸收拢,至尊宝则用布条裹着糯米来给他吸毒,眼看就要完成,突然那洞口嘭的一声---- 落下具尸体! ps:章节名出自:清代纪昀《阅微草堂笔记·滦阳消夏录》中:‘夫人心叵测,险于山川,机阱万端,由斯隐伏’。意思是:人类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总要以一定的表情和特征去面对世界。意识深处,你永远都无法知道一个人的善良或恶毒是否来源于本性。 第四六章 人性本恶善者伪,天人相分怨报德 初见洞口扔下具尸体,众人均道是在下面一起焚烧处置的,几个留守的汉子惊了一跳强做镇定笑骂道:“龟儿子的咋个在扔东西喔,骇老子一跳。” 那上面不言不语只是不住的扔尸体,残肢断臂络绎不绝,多得半响这笑骂声也渐渐小了----任个傻子也明白这有些不对劲,心中隐约猜到个极恐怖的念头,可是谁也都不敢说出口来,只是满脸惶恐惊悸的盯着八月老儿,满心希望他能如何… 这些尸体都是留在上面的人,本因叫家属来领走好生安葬,为什么会扔进来? 八爷心念一转已猜到了究竟,只能重重吐出口气叹了一声,伸手扶着至尊宝挨到那洞口,沉声吐气道:“秦明啊秦明!你说你把我们埋在这山腹之中,就算无人知晓瞒天过海,但是你良心能过得去么?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怕我们来找你?” 声音出口上面立刻就停了下来,片刻才听那秦明的声音吞吐道:“大师,那被僵尸咬到的情形我已经见过了,不久就会变成僵尸…我实在是不敢放你上来。” 话音一落那下面众人立刻躁动起来,和八月拉开了老大一段距离。只听至尊宝脆生生的在下面叫道:“你胡说!我师傅被僵尸抓了又不是治不好,怎么会变成僵尸?” “稍安勿躁,”八月示意宝儿噤声,又道:“我徒弟所言不假,这伤势确实能治好…” “但是我却不敢冒这个险,也不会冒这个险。”秦明凄凉的回应,那声音听起来真情流露到似十分真切诚恳。 “…!”八爷想了一想,伸手一指余下众人:“好!即便你不愿意放我上来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这些人总可以上去吧----他们可不曾被僵尸抓伤,亦不会尸变…” 那些人本身心中害怕,听得这话更是连忙叫喊起来: “是啊,少爷让我上去吧…”“少爷,我是大牛啊…”“我没有被抓伤…” 活脱脱跟个菜肆酒楼一般,顿时乱作一团。 “不行!”秦家大少爷断然道:“我如何能知晓真伪呢?万一上来以后变成僵尸怎么办?”他极为悲天悯人般的陈词:“昆山寨千余人命全系此间,稍有大意便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不可…大师!你们法门中的人都是菩萨心肠,就…就…” 半天没有说出后半句,但话语之意已经明白了,是要把所有人留在这山腹洞穴中自生自灭。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纷乱,几个人已经抢到了洞口,爬到尸骸堆上抓住绳索,脚下不住用力奋力上爬,边爬还边哭诉:“少爷饶了我们吧…” 然后才爬几下,那绳索崩然而断,直把几人摔到那尸堆中滚做一团,竟然是把绳索软梯都给切断了,真正把众人的生路就此断绝! 余下诸人先是一愣,然后真正明白自己无力逃出生天,顿时哭天抢地放声嚎哭起来。亦有破口大骂、满地打滚、颓然倒地种种,不足以论。 八月老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整个山洞中回荡,笑声中只听他道:“好个秦明,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你有这本事!明明是怕昆山寨余下商行知道你家出了僵尸,分你家产,驱你秦家;又怕那死者家眷借故闹事,索要钱财,所以准备把我等活埋此地,到时候就说是里应外合劫你秦家家产,没想到居然还要玩出如此多的花样……我当真是小觑了你,说番假话也能如此理直气壮、声泪俱下,你不去唱大戏简直是屈才了!” 语出惊人,顿时众人全部呆了。前后思索此举到真是如此,昆山寨早有人垂涎秦家垄断了寨中客栈酒肆生意,若是借此秦家出事的机会发难,确实有机会把这一望族给逐出昆山寨。秦明若是灭了活口然后谎称其父受伤卧床,那么必然能拖延一时,届时找到父家母家来人相助……毁尸灭迹,杀人扼喉之心也就分明可鉴了。 这盘算原本是极好的,就连自己几个亲随都被‘变僵尸’这个说法给蒙蔽了,陪自己作此伤天害理的勾当,没想那八爷却是一句道破。 秦明的目露凶光,恶狠狠的在手下众人脸上扫过,那内中乖觉的立刻表忠:“少爷,我从小跟在你身边,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无二话…”“是,少爷我也是!”“还有我!” 几个连忙把拍着胸脯表忠心,生怕那秦明杀了自己灭口----众口一词,这才让他脸色稍稍缓了点,似问似答道:“真的是怎么说怎么做?” “唯少爷马首是瞻!”众人齐齐应道。 “那好!”事已至此他自然不再掩饰什么,也不用去管下面那些人的死活,拉过最信任之人耳语几句,那人立刻领命进了内屋----他看了看余下人等的脸色,冷冷笑道:“是不是忠心一会就知道了。现在赶快把尸体全部给我扔进地洞,一具都不准留!” 空气中除了刺鼻的血腥气之外,若有若无的多了那么一丝杀气,冰冷刺骨! 众人如何敢多开口?连忙把那些尸骸残肢继续扔下了洞穴,不多时看见秦明的亲随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个箱子。那箱子看似檀木所钉,粗苯厚实,上面有钉了厚厚的鹿皮防潮,揭开里面还有一整张的狼皮作为内衬,中间是一捆捆被熟牛皮裹着的东西,手臂粗细葫芦大小。 秦明冷笑着把那东西每人发了一个,口中道:“等会我一下令就把这东西点燃扔下洞去!扔了,以后跟我吃香喝辣,不扔的,嘿嘿嘿…” 有识货的把那牛皮揭开一看,顿时吸了口冷气:“雷公炮!” 雷公炮是土制炸药的俗称,乡野之间常常制了这东西来对付那些山猪豺狼,有时候也用在土匪山贼身上。这东西威力虽然不大,但是几只要是绑在一起使用,炸塌个井坑是绰绰有余,更别说这么多人一人一把了。 顷刻之间已经发完,秦明手执火把伸到众人面前,冷冷道:“点火!” 为了活命那还顾得了下面的人,几个人手中的引线立刻在火把上点燃,看着那火头一点点的向上移动----“扔!” 呼呼呼! 立刻全部扔进了洞穴之中…然后全部退出去老远。 “记住!杀人的事儿你们都有份,手上都沾了寨中人的血!以后我说什么就是…”话音未落,突然脚下猛然摇晃震动起来! 轰!轰轰!!! 伴随巨响雷声,院中无数墙壁开始裂口跌落,房中桌椅更是倒了无数,院子当中一块立刻就陷了下去,随后只听秦明放声大叫:“来人啊,杀人了…” 带着几人大喊大叫就冲了出去! 八爷揭破此事之后原以为那秦明会说点什么,最不济也得出言反驳,但是没想到上面突然就静悄悄的没了声响。一群人左看右看不只所以,就有人揣测道: “是不是大少爷准备放我们出去了?”边说边看八月老儿:“大师您说呢?是不是他怕了?” “怕?”八爷摇摇头,“未必这么简单----你们还是先退回来一点,看看究竟在说,别都…”才说一半上面又开始扔东西了。 哗啦!哗啦啦!哗啦啦! 这一次尸体扔得更急更快,更加的无所顾忌,那八爷心中立刻就猜到了秦明的打算,连忙招呼众人退后,全部聚拢到了最初土台棺材的位置躲着。 至尊宝连忙把那剩下半袋混了符灰的糯米提着,继续给师傅拔毒疗伤,两人看棺材边太拥挤干脆就躲到了另外一旁。 众人死死盯着那洞穴入口,见那尸体扔了一阵突然停了,随即飞下来几点火星,还没等看明白就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巨响,然后脚下身边都疯狂的开始颤抖起来! 至尊宝后来说起此事是如此这般: ‘若非虎啸,便是龙吟,恰似惊雷爆动,闪电横空!呼啦啦风起云涌,急飕飕寒气袭人!鸿鹄为之惊飞,虬龙因之变色。声如狮吼,震碎六叶连肺腑;光似龙泉,刺穿三毛七孔心。 须臾沙石打地,尘土遮天!砂石打地,犹如满天骤雨即时来;尘土遮天,好似百万貔貅卷土至!’ 尘土飞扬,大地颤抖,头上的碎石噼里啪啦乱砸乱掉,眼前雷声火光混合在一起只若是天崩地陷一般,一干人等都吓得死死趴在地上,嘴里一个劲‘菩萨老天爷救命’的乱叫,屎尿都吓出来了! 八爷见那火光落下之时已经飞身扑了过来,把至尊宝死死压在身下,任由那石块断岩乱砸只是护住了他,口中只是一个劲的叫喊: “把身子蜷缩起来!把身子蜷缩起来!” 那巨声骤变之中谁管得了他喊的什么?尽都蒙了! 等那摇晃稍住,八月抬头甩甩满头满脸的土灰细细检查身上各处,虽疼痛难忍可幸好没有致命创伤,心里暗叫一声‘侥幸’。把怀里宝儿拉出来看看亦是无恙顿感稳妥了些,口中问道:“有人受伤么?喊一声,大伙儿帮一把。” 谁知道喊得几声都没人回应。 等那洞中尘土小些,两人才看见这洞中景象---- 一块巨大的山石压在那土台之上,藏在土台边躲避的人全部被压在了下面。 第四七章 困兽负隅况犹斗,绝处福至又逢生 洞口已经被落下的泥土碎石给填满了! 这些汉子被钱财所累一时财迷心窍来了地穴,在此经历许多却又最终被遗弃惨死,那心中的怨毒仇恨实乃罄竹难书,支离破碎的魂魄从躯壳嗖嗖抽离而出不断凄哭惨嚎,踉跄疯癫的在洞中游荡。 此刻,那些被不死骨杀死的人中有些并非咬死未中尸毒的,魂魄也慢慢开始从皮囊上剥落… 话说这人惨死之后,因为那临时之前的恐惧、惊悚、畏缩、愤怒、不甘等等纠结在一起,一时片刻魂魄是不会离体的,只有等他自己觉察自己已死才会慢慢离开…如若命数会有鬼差前来,可若遇见此地的阴气过重、方位冲煞、阻阴断阳等等特殊情况,那阴差一时半会是不会出现的。 此地便是这般情形! 可也有魂魄在留在体内的,那就是身重尸毒会慢慢变成僵尸的了----那魂魄藏在体内不消,执着拘泥在此,随着那尸毒侵蚀渐渐就会失去本性,最终变成个不死不活的东西,也就不再属于三界轮回之中了。 部分死者魂魄出现,那余下的尸变也随时可能发生了! 可是在此时刻那几个砸死之人的魂魄亦在变化,扭曲盘卷汇聚阴气,口中不断的啼哭悲鸣,魂魄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像个人形…照此下去必然化作厉鬼! 八爷因果缠身自然不想管那厉鬼变化,诚然,重伤之下纵然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可是僵尸却不能不管,否则全部尸变就是大麻烦了! “宝儿,把桃木锥全部给我拿过来!”八爷叫了一声,艰难的撑起身子喝道:“你把桃木锥按照我教你的阵势插在地上,然后中间系上红绳,三三为数围个圈,剩下的线香和蜡烛收来分成三堆摆在圈外…把你手指头咬破滴血其上,我一会说不定要用。” 说完把宝儿一推,催促道:“快去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师傅难得有如此焦急的宝儿自然知道厉害,连忙按照吩咐去找那些桃木锥子,八爷自己则一手抓着糯米在那伤口拔毒,一手艰难的扶着墙,慢慢把自己挪到了堆积在洞中的尸堆旁边。 此刻那尸堆中已有几具尸体开始慢慢变化,皮肤上有条条青色的腐脉在朝全身蔓延,身体渐渐发瘪干枯,各处毛发横生,牙齿也慢慢的凸出了嘴唇…手指也不时轻跳、痉挛。 八爷不敢怠慢,连忙取出最后几张符纸生火点燃了那些尸体的衣衫----但是燃起之后那火势并不很大。这些尸体都是新死之人原本就不易着火,加上衣衫七七八八都是鲜血,那会燃得猛烈? 烟雾顿时升起带着恶臭扑面袭来,呛得厉害。 “师傅,还有点油,还有点油!”那边宝儿叫了起来,伸手一个劲的朝着地上指,那里不知何时居然流淌汇集了一小汪的香油!八爷哈哈一笑,连忙快步过去抓起里面裹着香油的灰烬泥沙就朝火堆里扔去。 油助火势顿时爆燃,烈火冲卷穹顶山壁,直烧得吱吱作响,尸油横流! 火光冲顶那鬼魂野鬼立刻察觉,一般鬼魂马上透壁钻出逃之夭夭,可那开始变化的厉鬼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原地发出了切切哭声… “我死的好冤啊~好冤啊~我不想死~不想死~” 那声音有如索命梵音一浪一浪的冲击脑海,八爷立刻醒觉起来:“哭命怨天已经开始了,马上就是思生念仇…宝儿,立刻把桃木锥全部插上!”自己也奋力朝宝儿靠近,“红绳我来系!” 宝儿手中顿时加快速度,在八月赶到之前已经将那桃木锥全部插进了泥土中,然后扶着师傅坐在圈中,两人分别朝着左右把那红线缠绕在桃木锥上,然后连接在一起,形成了整整一个千锥万丝锁阳阵势。 此刻那厉鬼的声音已经变了,有的嘻嘻哈哈有的碎碎念叨,“谁杀了我…”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还有老婆…” 一边念叨一边已经开始落在洞中地上开始转圈,就像是思索、回忆,奋力在寻找自己遗失的记忆! 八爷把至尊宝拉到身边坐下,两人把找到的香蜡剥落下来混合:“这阵势能防得鬼魂一时,但若是这些鬼魂怨气太重就要动用那香蜡助防----引燃三鸾火焰的材料只够三次,师傅也最多只能施法三次,这回我们真要听天由命了!” 话说那至尊宝从小到大根本不知道生死有何区别,虽然师傅说得郑重也只是懵懂的点了点头,“哦,听天由命吧?那师傅我该做什么呢?” 那线香和红蜡捏碎混合成一堆,八爷分成三分分别在圈外堆好,“宝儿,一堆滴上一滴血就好了----记住,中指取血,汇集心脉!”至尊宝立刻照做,咬破手指把指中血滴入了香蜡中。 就在两人静静等待那些冤魂化厉的时候,烧那尸体的火焰渐渐开始小了些,火苗整个有气无力的摇晃着----这生活在民国时期的一代阴阳大师根本不知道,那火焰的燃烧会消耗洞里的氧气,到时候不需要鬼魂变化完成,光是内中的二氧化碳就能取他两人的性命了! 两人都觉得头晕目眩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可是八月仍强自打起精神硬撑,可那倦怠之意越来越浓,眼皮也越来越重,不知不觉中就是一头歪倒----就在此刻,突然一股阴冷无比的寒流在洞中呼啸四溢! 那些冤死的魂魄已经变成厉鬼! 怨魂凄凄,冷风嗖嗖,吹得洞穴中宛如冰窟,可是八月却怀抱宝儿死守圈中,只等那厉鬼冤魂朝自己发难----那些鬼魂在半空绕了几圈,已经即将朝圈子冲来的瞬间---- 突然在洞中出现了个款款身影,看上去居然是肉身佛堂中的女鬼! 女鬼出现立刻拦住了一干冤魂,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顿时那些鬼魂就呼啸着钻进了山壁之中。她这才朝着八月施礼道: “大师,承蒙你把我放出那佛堂禁锢,小女子感激不尽!这里我受二少爷托付前来相助,把那些怨魂都引到本身仇家那处去,也算是报答了此恩情…在此和大师别过,希望您能逢凶化吉,和我们永不相见!” “你们?你们是…” 女鬼含情笑道:“我们?我们自然是我和二少爷啊!大师,现在你这般摸样我不为难你,多少也算是多少有点恩情吧?现在我和二少爷离开昆山寨过自己的生活,希望您也不要再来打搅我们了!” 八爷这才明白,原来那二少爷与女鬼根本不是简单的被迷被惑那么简单,而是相互生了情意,虽然说人鬼殊途不可相守,但情这一字又有几人能轻易看得开?在此变故之后,这一人一鬼居然准备离开昆山寨隐居山水间,足见情深意切了。 好个秦家二少爷,演戏的本事与大少爷相较竟然毫不逊色! 眼看女鬼消失在那山壁洞穴之中,八月老儿这才叹了口气吟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吟毕竟然不在言语,任由那女鬼自己去了。 至尊宝不知道师傅口中何意,此刻又无危险于是问道:“师傅,我们就由着那女鬼去勾引二少爷么?呃,你不是说…” “不能人鬼相合,是吧?”八月微微咳嗽一声:“此节我自然明白,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暂且搁着吧…”他伸手在宝儿头上摸了摸:“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从这个地穴中出去才行。” “出去?要不试试你起一卦?”宝儿嘿嘿笑了几声:“当然,您要是放心的话,让我来起卦也可以…” “我呸!你臭小子那点本事还不够看!”八月哈哈一笑:“算了,还是为师拼拼老命,算算我们该怎么…” 骤然! 两人脚下猛然晃动起来,帮两人狠狠摔到了地上! 整个洞穴竟然开始了崩塌!这次的摇晃颠动比次不知道厉害多少倍,简直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般,整个洞穴筛糠一般的全然抖动起来! 石壁崩塌!大地开裂!滚石遍地!山野哭泣! 地面裂开一条巨大的口子,宽逾数米,两旁的山壁不住颤抖崩塌,大块大块的岩石垮塌下来,差一点就砸到了两人的头上! 八月抬眼看去,山洞穹顶裂开了几条指头宽的口子,眼看那头顶就要全部崩溃塌陷,观望左右唯有地缝中有股清冷的风吹来,像是条出路----他心中一急连忙抱起宝儿朝着那地缝滚去,口中喝道:“宝儿,我们从这里走!” 距离那地缝还有几米远,大地猛然又是一阵巨颤,地缝居然被挤得变窄了不少,隐隐有着即将挤拢的趋势,他心中一急把手中宝儿就朝着地缝扔了出去… 几乎同时这地缝开始合拢! 宝儿身小体窄被一骨碌扔进了洞中,一通翻滚顺坡溜下去几十米----落地之后他疾风火燎的翻身起来,这才看见上面那地缝只剩了手臂粗细的一道口子! 他着急的朝着上面大叫:“师傅,师傅!” 就听那地缝上面隐隐传来了八月爽朗的笑声:“宝儿,你不必管我,自己逃出去吧!师傅这里有办法能走,过段时间就来和你汇合!” “但是…”那大地又是一阵抖,把宝儿猛摔在了地上! 至尊宝再也忍不住了,大哭着爬了起来,伸手在墙上扒拉着,满怀哭腔的叫喊:“师傅,我舍不得你啊!” “舍不得也得走!”地缝有缩小了一半只剩条细缝,那八月暴怒的声音传了过来:“去昆仑山万芒峰,找我师傅梅花先生,入我五轮宗门下…” 轰隆隆~ 巨响声中,那缝隙赫然合拢! 第四八章 沉浮遑遑独问津,悲凉千里道孤行 缝隙合拢把八爷深埋在了其后,至尊宝顿时愣住了!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像个个木雕,任由山石崩塌、尘土飞扬,泥沙从头刷刷的从身上洒落,心中还隐隐盼望师傅是在给自己开玩笑----就想曾经鬼市的时候一样,八爷会突然在身后出现,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小兔崽子…”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那摇晃早已停歇,泥沙把至尊宝直埋到了腰胯,他始终那样站着,泪眼朦胧之中还抱着希望,可这希望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难抓住,他徒劳的伸着手不敢放下,生怕自己一松手这一切就会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师傅,没有了! 一颗松动的石子在山岩上终于吃不住劲掉了下来,啪嗒砸在了至尊宝的头上。那石子像一道雷电粉碎了迷雾,他瞬间全部了然: “师傅,真的没…没有…没有了!” 内心最最不愿触碰的伤疤被人揭开,就像那血痂上缠绕的布条,轻轻一抽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脑海中一幕幕慢慢浮现,漫天弥漫的灰土,迸溅四射的乱石,怒海狂涛般的摇动,骤然合拢的地缝,师傅充满期盼的眼神,那一幕被现实猛然击碎,化作那坚若磐石的山壁! “宝儿,过来个师傅看看受伤没有…” 耳边响了师傅平日的话语,在至尊宝耳边反复回响,他全身骤然筛糠似的颤抖起来,不知道是疼痛还是发冷,脸色煞白发青,手脚抽搐哆嗦。至尊宝眼前一阵发黑,猛然摔倒在地,全身不住的痉挛颤抖,脸上身上被擦伤的地方都渗出血来,还有些刚才缝隙滚下时候时的瘀伤,但他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内心都快麻木了。 “宝儿,少偷老子的酒喝!要喝,偷刘老道的去!” “你个臭小子敢抓师傅的话柄?今天是不想吃饭了吧?” “把衣服披上!师傅牵马,你把自己藏好就行,别被雨淋了生病!” 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模糊了师傅那橘子皮一般苍老的面容。悲伤像是潮水般涌过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那橘子皮般的面孔虽然苍老、粗俗,但却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慈祥,像是自己最温暖的窝,在寒风凌乱的季节永远呵护自己、遮风挡雨…此刻,那一切终于都渐渐远去,永远离开了! 他那么无视鬼神,无视因果,一举一动之间都充满了无限生机,怎么会离开自己呢?这是不可能的! 师傅一定藏在什么地方等着自己,就像鬼市那破屋中,就像鲁胖子的酒肆中,他会随意的坐在地上,盘着腿,喝着酒。自己又可以偷偷的摸过去,趁着师傅不注意的时候拿起他的酒杯喝上一口,然后师傅会笑骂着拿起棍子来追赶自己… 想起那么温馨的往事,宝儿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这笑容中的中透出的悲哀和绝望,令人震撼。 终于,他想起了师傅所说的话,去昆仑山万芒峰寻找梅花先生,加入五轮宗----他深深的知道,这是师傅的愿望,希望自己能学会玄术道法,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活着。 这是师傅最后的话语,依旧是想着自己,想着自己的未来! 最终他还是从泥土中爬了出来,擦擦自己脸上的灰尘,跪在地上朝着那上面的山壁呢喃道:“师傅,宝儿要走了。我去找梅花先生拜师,学会术法,学会下阴,到时候我一定要再建一个鬼市,到时候就能见到你了!”眼前又浮现了师傅的模样,像是微微朝自己点头赞许,泪水禁不住也滑落下来…宝儿连忙把泪水擦干,继续道: “你曾经说过,我的命数有异要自己去寻找,要是有机会一定帮我找出来…你不用担心,宝儿会自己去找出命数来的,我会找到自己的父母,找到自己的生世,找到那个把我抛弃的人!”心中不禁有些愤愤,语气也冷漠了些:“到时候我要让他知道,当初把我扔进河流是个错,这个错是要付出很多代价!还有,昆山寨的那帮东西一个也逃不掉,我将把他们全部找出来,替你报仇!” 他重重的把头砸向了地面,直直砸进那浮土碎石之中磕完九个响头,然后奋力爬了出来,最后看了一眼穹顶缝隙,然后毅然转身寻找出路而去。 “师傅!别了!” 三日以后,昆仑山下怒沧江。 昆仑山连绵八百里,沟壑千万峰,整个山脉犹若巨大的迷宫横卧在华夏大地,上面有着奇人隐士、险峰巨涧,亦有山寨村落、古乡遗迹,而这山脚怒沧江边的乌崖小镇就是其中之一。 乌崖小镇处于怒沧江边,是山南众多港口小镇之一,这里有着直通昆仑的大道也有连接下游的水运,自然是繁荣昌盛,来此讨生活的苦哈哈亦是不少。 话说那至尊宝沿着这溶洞一路前行,只觉得脚下是一股脑儿的朝着山下而去,地势渐渐低了。他心中别无他法自然无力选择,唯有沿路而去,可未曾想走了半日竟然走到条阴河旁边,那溶洞就此居然无路可去了! 只看那阴河冷冰冰、急滔滔朝下奔流,也不知道会去到那里。 本说至尊宝个小小孩童没有那么果决的性情,但一则他本身水性极好,闭气对他来说毫无困难;二则自己才离开师傅,心中有些赌气般的脾性,看前面没路居然就此跳进了水中,沿着那阴河一路而下----半日之后就此被冲进了那怒沧江中,正正在乌崖小镇的旁边。 宝儿进得小镇中随意问了问,知道自己此刻身在那昆仑山下,当时便欲登山去寻那五轮宗的所在,谁知道再问之下,居然无人知晓那万芒峰在何处!----别说知晓,就连名字都未曾有人听过。 原来,那五轮宗在山上之人不多,仅仅是梅花先生和二徒弟松百鹤、四弟子晟万竹两人而已。大弟子封十鹿游历四方常年不归,唯有三弟子陌千松带了几个徒弟守在山下座钟馗庙中替世人驱鬼捉妖、降魔下阴,也算是座牌坊,常人即使寻找五轮宗人也只会来那钟馗庙中,那会知道还有人在山上修行呢? 除非是弟子回山请罪、新收弟子上山、朋友拜会、师傅祝寿等等,轻易是不会有人上山的,更别说让外人知道了----按照俗话来说,那山上就是修行的场所,而下面钟馗庙才是积德行善的堂口。 钟馗庙位处山南,和那八月所来的道路并不顺道,所以当时他也就没有绕道去看望守在庙中的师兄而是直接上了山,想直接找到师傅恳求收留,谁知道这一来竟然把至尊宝搞成到如此的局面。 至尊宝小心谨慎,自然不敢吐露自己寻找的是五轮宗阴阳师只说那万芒峰的地名,这名字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寻不到也是平常,他绕了一圈也没问出个究竟来。 要是换做数月前的至尊宝此时定然手足无措,可是就在那次上山遇见乌笛之后,八月和刘老头已经开始让宝儿频频进入黄粱镇中,加上他本身也颇为聪慧,对于人情世故很快学了个十足…如此也才有了后面放心让他和凤三前去买货,也才有撞上那小蜜蜂副官一事。 至尊宝心中盘算道:“这里既然是师傅师门的所在,那么若是有人施法之类的必然就是五轮宗人,到时候我前去相认也就成了;要是没有闹鬼捉妖事儿,无人施法,那我只能晚上找个鬼魂来问问,说不定也行…” 主意打定心中便稳了许多,当下就想找个地方吃上些东西,然后寻个茶馆酒肆探听,可是他伸手在怀中一摸,顿时心中叫苦不迭起来。 原来在那阴河中翻滚冲荡钱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掉了,现在身上分文没有,只剩下这一声衣衫鞋袜,除此莫说钱财,就连张符纸也没有留下。 至尊宝在那水中飘荡多时早就饥饿难捱了,开始心中惦记师傅所命倒是不觉得,可是现在主意打定要吃要喝却无钱吃喝,那饥饿就像只手狠狠抓住了他,顿时觉得全身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头晕眼花脚步漂浮,走路也踉跄起来。 正不知如何,突然看见旁边有两个胖大的妇人拎着篮子走过,闲言碎语中似乎听见了上香、祭品两字,顿时想到了自己在城隍庙偷吃祭品水果的事儿,至尊宝立刻欢喜起来: “我只要跟着他们找到寺庙,岂不是能找和尚道士要些施舍?哼,到时候若他们不给,我就溜进去自己吃个痛快,再包上一些作为干粮路上吃----这样一切不就都解决了?” 连忙紧紧跟在那两妇人的身后,寻那寺庙而去。 这两妇人穿过了整个小镇直直来到了镇子后面,那至尊宝腹中饥饿怎么跟得上?要不是想着前面有吃喝恐怕早就累趴了,就算如此,他也追得是气喘吁吁几次差点跌倒。 到了地方一看顿时傻眼! 眼前出现的居然是一大片的坟地,层层叠叠无数,看来是整个镇埋死者的所在。两妇人在个坟前开始从篮子中朝外掏出酒水祭品,摆放整齐----喏,竟然是听岔了,别人只不过是来上坟而已。 偷吃…偷吃死人祭品么? 这倒不算什么事儿,只要不被活人捉住,死人的东西吃了也就吃了。 (ps:十几万字,本书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下面就是那至尊宝开始出场,正式担纲猪脚了。顺便替我们至尊宝求一下收藏啊,票票啊,打赏啊,书评啊诸如此类的) 第四九章 山穷水尽寻梅花,柳暗花明遇苦茶 至尊宝藏身在丛灌木背后耐心等那两胖女人上坟,谁料这两女人絮絮叨叨半天没把话说完,意思好像是妻子女儿改嫁前来给自己老公通告一声等等,话多言碎,词不达意,往往说了半天又自己把自己绕将回来,直把至尊宝等得是心急火燎腹中咕咕直叫。 心中一急他就想出个歪点子,伸手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远远的朝着那坟堆扔了过去… “啪嗒!” 两胖女人突然回过身来,有些疑惑的看看四周,周遭静悄悄、冷冰冰那有半个人影,顿时两人就有些疑神疑鬼起来:“娘,是不是爹显灵了?” “那有!”年老妇人惶恐的左看右看嘴里却不承认:“赶快拜,拜完早点走!” “啪嗒!”身边又是一声响。 那年轻女人忙不迭的跳起,尖叫道:“娘,一定是爹显灵了----爹不愿意你改嫁,所以出来找你了!” “呸!老娘不怕!”年老妇人脸色有些发白,遏制住内心的恐慌朝这墓碑叫道:“你个死鬼!活着的时候老娘都未曾怕过你,现在你死了,更不知道有什么好怕!实话给你说吧,女儿都是范高和我生的,与你点关系没有…” 这胖老女人骂得泼辣凶悍,脸上肥肉抖动得脂粉更是唰唰的朝下洒,足见丈夫活着的时候受了不少打骂闲气,可那腿却在筛糠颤抖掩不住心中惧怕----至尊宝看得好笑,伸手又是一把石子扔而来过去。 谁知这一扔却出了毛病! 一把石子比不得一枚,在手掌中吃力的时候也各不相同,当时就有一枚出手之际力量有些过了,飞上去居然砸到树干上咚一下弹了回来,直接打在头上----至尊宝想也没用想到这情形,当时就‘哎呀’一声叫出了声来。 他立刻捂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声喊早已把那两胖妇的目光给吸引过来,同时又被石子打在头上,顿时就猜到了刚才‘闹鬼’的真意,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扭着那肥硕的屁股冲过来就是两记大耳瓜子! 至尊宝这一身乞儿行头,谁也不会顾忌什么。 这还不算完,年长的妇人肥大的巴掌抡得老圆,噼里啪啦的扇了下来,直把宝儿打得抱头蹲在地上,她女儿则是提着裤子照着头脸就踹,两人嘴里都是‘直娘贼’、‘小畜生’的乱骂,一心二用居然样都不拉,齐活儿! 个半大孩子又是饥寒交迫,那里受得了这样的毒打?顿时宝儿眼前就是一阵晕眩,身子歪歪斜斜就偏倒下去,纵然如此那两个女人仍不住手---- 突然,不远处居然传来吱吱嘎嘎的呜咽之声,有人拉起了胡琴,琴弦声中有个苍老之声道:“两位,这孩子年纪尚小,怕是经不起如此毒打,还请两位饶他一回吧。” 只见不远处站着三人,其中是个身披斗笠的麻衣老者,他闭着眼手拿乌木胡琴正在拉奏;旁边有个扎着冲天辫的丫头拿个木拐站在一旁,背上是个布裹包袱,俏丽娟秀;另外是个壮犊子似的半大小子,后背个方方正正的木头箱子,手上还拎着根混铁棍,敦厚扎实站在老者背后。 三人齐齐望向了这边。 要是这里没人那两妇人自然不怕打死个小乞丐,可是有人看见又另当别论了,两妇见此情形也不好再下手痛打,唾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收拾东西走了。 老人这才伸手收起胡琴,睁眼道:“天龙,去把那孩子救醒把,跟我们一同进镇里去落脚----青梅你告诉天龙,当心点,那孩子身子有些虚弱,可怎么经得起颠簸。”说话之极这老者的眉毛深深的弯了下去,嘴角拉扯,露出副愁苦无比的表情,就像是谁欠了他多少银钱一样。 那两孩子却似早已熟悉并不惊诧,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情。 那俏丽丫头青梅嘴里啊啊两声,连忙伸手在那壮小子面前比划起来,那小子这才明白去抱起了至尊宝…看样子那叫天龙的小子居然是个聋子,而青梅丫头则是个哑巴,也不知道老者又是何人,居然带了两个有如此弊缺的孩童? 收琴负肩,老者接过青梅手中的阴沉木拐杖,径直就朝着那乌崖小镇而去,青梅则接过了天龙手中的混铁棍,与他一起把至尊宝给带上了。 入夜,乌崖,客栈。 至尊宝在客栈中被老人灌了点汤水之后早已醒了,跟他们一同吃了疙瘩汤,窝窝头之后又好好休息一阵,现在体力精神都已恢复,正与老人、青梅、天龙一起在房间中歇息。 至尊宝看那老人说话之时都是愁眉苦脸好似有无数烦心事,一直觉得奇怪,直到知道那老人的称号之后才稍稍解惑----因为那老人自称是‘苦茶先生’,和那名字倒是极配的。 虽然晚餐不怎么样,可苦茶先生所喝的茶叶却是上佳,香气凌冽四溢,宛如青山绿水中行走一般,至尊宝猜他来头有异又不知敌友,只是扯着那有的没的一阵乱说,半天没有吐露一句真话----可他毕竟只是孩童,那里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不知不觉中居然露出了不少破绽,那苦茶先生却也不点破,只是苦着脸不住给三人布茶。 哈欠都打了十七八个,月牙儿也爬上了枝头,可这三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至尊宝正准备使个小孩脾气自己爬床上睡了,哪知道就在此刻苦茶先生突然把茶杯一放,口中道: “时辰已到,青梅,设案吧。” 立刻就看那青梅起身从天龙所背的箱子里取出个青墨色的九宫卜盘,端放在窗前桌上,然后注入清水,随后又从箱中拿出个奇怪的骨甲----那骨甲似龟非龟,若骨非骨,端正两块骨板倒似极了龟甲的样子,可是那边缘居然方正若切略有弧线,中间横竖各四,把个骨甲分成了天生天养的九宫形状… 更奇怪的是那九宫中毅然有黑白之点,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阴阳有异,黑白分明,居然是天造地设的洛书之貌! 骨甲入水立刻激起一层薄雾,缥缈缭绕越来越厚,竟然渐渐把那九宫卜盘和骨甲都笼罩其中,云兮雾兮,至尊宝顿时感觉自己身处在了汪洋大海中一般。 但见那云雾滔天波涛滚滚,内有洪荒巨兽踏浪而来,首尾如山峰高耸,目光似雷电闪烁,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卷起巨涛冲天起,撕破海天成一色,口吐人言,侃侃而谈…只是听那话强调怪异,抑扬顿挫非常,并不能听得明白。 至尊宝正神游天外恍兮惚兮,突然肩上被人轻轻一拍,猛然转头就看见了苦茶先生那愁眉苦脸的尊荣,“月色耀盘,通灵通圣,你若是心中也有难解之事就去上柱香,看看能不能也有所得悟?” 这是……? 至尊宝连忙再度回转,可那还有什么古兽海浪,自己只不过是站在窗前不远处而已。清幽的月光透窗而来,直直照射在卜盘之上,刚才一幕竟然只是黄粱幻境----青梅和天龙双双站在那盘边面带微笑看着自己,桌上香炉中六支线香缭绕而上,徐徐燃烧。 至尊宝心中对那刚才古兽所言还有所揣测,内心深处似乎隐隐觉得有某种难以言说的联系,闻言正中下怀,连忙谢道:“那就谢谢苦茶爷爷了,我去试试看呗。” 也不推辞就从青梅手中接过了线香。 他双手举香过头,闭目清心,默诵祈愿,恭恭敬敬的行了三个礼,跪倒在地朝着卜盘三叩九拜,后而起身手指捏个三花指诀,翻腕、插香、拂尘、净坛、合元守一,一气呵成毫无懈滞,行云流水般就把整个仪式给完成了。 突然听那苦茶先生哈哈一笑:“至尊宝啊至尊宝,你装了半天这下可露底了吧?来,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五轮宗谁人的门下?十鹿还是百鹤,千松或者万竹?” “啊?”至尊宝闻言一惊,不由得退后靠墙,“我不是,我不知道什么五轮宗…” “别怕别怕!”那苦茶先生立即宽言相慰道:“我非旁人,乃是阴阳师爻彖宗现任掌教,和你师门有着极大的渊源----看你如今的样子该是遇上了麻烦所以出手救回,但有何事直言无妨。” “但是,但是我真不知道啊…”至尊宝心眼现在也多,还装疯卖傻:“您老到底说的是什么啊?” 如此推诿再三,那苦茶先生干脆直言相告了:“实话告诉你吧,今天虽然你自觉言语谈吐中没有泄露师门秘密,可是一旦我用计让你上香就露底了。除了我阴阳师一脉的弟子,谁也不会在跪拜的时候行那三礼、三叩、九拜的法子,而这中间又只有五轮宗走阴一脉的喜欢翻腕上香,末了还来个拂尘净坛的把戏…你说这偶尔碰对一样说是巧合,可全数都对这却是无法抵赖的。” 那苦茶先生话语中点得分明,简直等于是把至尊宝衣服扒光了一样,他心知这回碰上了行家里手,躲是躲不开了,横竖一刀不如就此认账。于是宝儿大大方方的点了下头,行礼道:“原来您真是我们一脉相传的前辈啊,宝儿在此有礼了。” 自古华山一条道,认出来归认出来,实话…那就得看看才决定说不说了。 第五零章 捉阴走冥五轮师,窥天探命爻彖宗 “好!好!”苦茶先生见至尊宝行李自然高兴,叫天龙他们也一并坐下才问道:“既然你承认了五轮宗的身份,那么现在来猜猜你的师父…”他端起那紫砂树瘿壶给三人各倒一杯,斜眼看着两个徒弟:“…来吧,你俩学了这么久的算命看相,测测他的师傅是谁,这该不难吧?” 青梅又是指手划足一番转述给了天龙,然后两人仔细看看至尊宝的面相,手蘸茶水在桌上写字:青梅所写是‘非三代’,而天龙则写的是‘四足之外’。 苦茶先生哈哈大笑,指着那字说道:“看看,我这两个徒弟还算不错,一个知道你并非三代弟子,那么你只能是梅花那老家伙的亲传弟子或者四代了;另一个说你四足之外,则是断定你并非十鹿百鹤他们的同辈师兄弟。不过,只看出这些还远远不够,”他苦着张脸半教徒弟半解释道: “我观你‘五官三停’迥异常人,五官蕴藏行势暗合我阴阳五行之说,必然和我阴阳法门有莫大关系;三停不定,上停窄后而仰,观后而变,应该是年幼受苦险些毙命之相,中、下二停顿转无踪,变数如云雾般不可揣度;十二宫中藏有疾,父母、田宅二宫属凶,迁移宫早显,福德宫不守,父母师父也多灾多难----我猜你的或者并非拜师,只是所学了一些皮毛,那传道授业之人因果缠身,应该是…王八月那小兔崽子!” 这番话平铺直叙说得简单,可在至尊宝耳中就完全不一样了,等那嘴里吐出‘王八月’三字的时候宝儿一下子就呆住了,手中茶杯也哐当一下掉到了桌上。 那茶杯在桌上滚两圈就掉了下去,眼看要摔在地上跌得粉碎,一旁的青梅忽然双手扶着椅子伸腿轻轻一挑,那杯子又被挑飞起来落入了手中。 至尊宝目瞪口呆的样子早在那苦茶先生的预料之中,他哈哈大笑道:“岂有不对之处?” 话音未落,但见那至尊宝突然翻身跪倒在他面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爷爷,我师父的名讳确实上王下八月,五轮宗二代第五个弟子,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咳咳,对了就对了,何必又行此大礼呢?”苦茶先生伸手一扶:“起来说吧。” “不,我不起来。爷爷,宝儿见您看相算命之术超凡脱圣,知道必然是阴阳师中那善于卜算的大师了,我想求您帮我算算师父,算算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是凶是吉,还是说已经…已经…”连着说了两个‘已经’却无法继续,哽咽中双眼朦胧,泪水滑落,直哭得跟个泪人儿一般。 “啊!原来八月那小子出事了。”苦茶先生唏嘘感慨一声,叫青梅将宝儿扶起坐好,欣然应道:“我和梅花那老东西关系匪浅,他的徒弟我自然要帮的,这点无需多言----来,把你师父的事儿尽数说来,我好看看如何帮他卜得一卦,问问前路凶吉何如。” 顿得一顿,这才又若有所失般的摇摇头:“哎!这孩子!我当年算得他因果数重,妻子不可得保,所以叫他避开人世找个阴阳交汇之地藏匿避祸,那料还是未能躲开劫数啊…”扼腕叹息,感慨中叹息不已。 青梅递过手巾给至尊宝,脸上带着甜笑双手比划连连,动作优美宛如舞姿,说不出的好看----也不知怎地,那至尊宝的泪水渐渐也就收住了,擦眼抹脸,开始把经过徐徐道来。 至尊宝虽然年少,但是因为鬼孽之子的缘故,心智堪比十七八岁的少年,说话之中也条理清晰解说明白,短短半个时辰就把一切说了个了然。苦茶先生饮茶倾听倒不多问,直到后面说到了不死骨和那石碑的时候才反复问了些关键,脸色也难看了许多… 等到至尊宝说完,那苦茶先生思索半天,这才开口:“原来是这么个情形----宝儿,不是说爷爷不帮你,但是这事儿,这事儿…算了,我且尽力一试,看能不能窥探天机,一切都只有由得天意了。”说罢只叫青梅去把那九宫盘和骨甲收回箱中,取出十八金钱来备用。 至尊宝见苦茶先生面有难色不由得出声发问,苦茶也不隐瞒,坦然将那昆山寨的情形据实告知----原来昆山寨处在昆仑山的一处阴阳土脉之中,此处汇聚了六丁六甲的土属灵脉,若是由着天地之数自然变化可保得一甲子风水无忧,可是昆山寨祖上并不满足,也不知道是那里寻来的个法子在那下面埋藏不死不灭的僵尸,由此借得阴冥之气来延续时间。 此法虽然也有用处,但是却暗藏危机,时间延长之后累计叠加的因果更重更猛,兇厉爆发出来就造成了此事的惨状。 他断言,那昆山寨必然已不复存! 后来至尊宝真再踏昆山寨,果然所见只是一片荒废的瓦砾废墟,问得几个鬼魂才知详情。就在那日秦明把诸人埋在地穴之后,正在家中给一干赶来的昆山寨商行掌柜瞎话胡编,突然就有几个人发了狂,嘴里狂吼乱叫‘还我命来’之类的胡话,手举兵刃在人群中乱砍一通。等众人把这几人制住,又有另外之人发狂… 寨中顿时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厮杀乱砍,但凡觉得有人脸色不对,也不管是不是被厉鬼附身立刻就刀剑相加取了性命----后来不知道谁率先点燃了雷公炮开始乱扔,一时间地动山摇死伤无数! 最后,就连货仓中的雷公炮、土炮、火油都被引燃,整个昆山寨化作了熊熊烈火… 这些后话暂时不提,只说苦茶先生所言的阴阳土脉,乃是土属阴阳交汇之点,这里本身就有不为探知的力量,卜算、窥天、命果、寻龙都要受到一定的阻碍,能否算得八月的生死还未可知。 这边青梅已经在窗前几上摆起了米碗、祭品、三徭签筒、飞线等等,苦茶先生起身把拿起金钱供奉于前,手取文武笔唰唰唰写出了一张祭天卜文。随后他将那卜文在蜡烛上点燃置于碗中,等燃成灰烬之后才手拿线香祝告天地,告知所卜何事,后把线香插入米碗之中… “咔!” 未等他拿起那金钱开卜,居然三香齐齐从中折断,倒在了台上。 顿时众人都是一诧,那苦茶先生这才摇头道:“果然!八月生死不能探究,这卦,我是算不出来的。”回头见宝儿急得都要哭了,这才劝慰他道:“其实你也别着急!要说这卦虽然无法算出你师父的生死,可是光生死二字,还有有其他办法得知的。” “啊?苦茶爷爷,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苦茶重新回到桌边坐好,说道:“这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你按照八月那小子所说的,去昆仑山万芒峰寻你师祖梅花先生,请他使用探阴之术找寻八月的魂魄----若是能找到魂魄,八月必然是死了;倘若找不到魂魄,那八月不是活着么?” “啊?”这话虽然宝儿是明白了,可依旧有些没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找祖师爷啊?难道说苦茶爷爷你不行么?” “我?”苦茶先生哈哈大笑:“看来你是真不明白啊!算了,我且把我们阴阳师五脉五宗的情形给你说说,你自然也就懂了。” “我阴阳师的说法是一个统称,其实师门各不相同,所学也各有所长,只不过是都是借助阴阳五行之意,天地混沌之行,平衡阴差阳错,得失缺弊来施法行术。这与道佛鬼术、蛊宗尸法有别,所以被人都称为阴阳师,日子久远我们也都默认了。 几千年下来,我们阴阳师所剩不多,流传下来的仍然有五宗五脉,传承法术招收弟子,也算是所谓的正宗了。 首先是你师门五轮宗,你们这一宗所擅长的下阴走冥,和阴冥鬼差之间的沟通,不少弟子都与地府鬼差、判官阴司有着自己的联系,关键时刻能请入阳间相助。要说整个阴阳师中,你们是最能沟通地府的,甚至很多时候能干涉轮回转世----所以我说你要找寻八月的魂魄,恐怕只有你们师门最为擅长,也最为容易。 其次就是我这爻彖宗了,我们无非是借了祖上传下的《十八飞星》与《紫薇斗数》二法,窥探天地变数,命格阴阳,能洞悉祸福生死----只不过我们这一脉泄露天机,必然导致残缺不全之命…所以招收徒弟也都找残缺之人,希望能减轻天地罚截。青梅自小就口不能言,天龙则是耳不能听,也就是应了师门的选择…” “呃?”至尊宝突然插了一句:“那苦茶先生你呢?”他期期艾艾的开口:“我看不出你有…” “我?”苦茶先生突然凄然大笑道:“我一生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无师无徒,无亲无朋,这就是我的所缺----年少之时不懂,所以拜师学艺下此咒愿,父母子女都相继而亡,顺应了天地之数,哈哈哈…” 笑声中说不出的凄凉苦楚,至尊宝立刻醒悟自己所问不当,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正想说去宽慰两句,结果身后被谁一拉----转头看正是那憨厚的天龙,他微微摆头示意叫至尊宝安坐,自己则是走到了师父背后给苦茶轻轻捶背… 苦茶舒颜一笑,拍拍他:“你们快些学吧,十八岁之前出师然后和我断绝关系,天意断不可违,你们也不必宽慰我了。” 略略休息片刻,心情暂定又面对至尊宝开口继续: “第三个支脉,我就得说说那泰山经纬宗了…” ps:流云力荐,可以去看看的好书:混乱星空无尽星辰深处,有星之天穹,十二万八千六百颗奇异星辰运转之下,孕育七大源星。神道法则避退,时空紊乱,星之天穹与星辰真界之间,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奥秘?请看《无上真神》!!!下面是传送门: [bookid=3052320,bookname=《无上真神》] 第五一章 七步莲花显清泉,春华秋实润红枣 (至尊宝:流云日日勤勉,虽不说六千、一万的加更,可也算得上不敢懈怠,时时用功,且承诺绝不断更、烂尾、太监,您若是看的还合心意,别的不说,那推荐票、收藏能否砸来?我至尊宝与流云一同拜谢诸位!) “道门有麻衣神相,我们有爻彖宗天卜;道门有风水宿土,我们有经纬观龙。这经纬宗是传至于东晋郭璞的《青囊九卷》,观天下龙数、宝穴,在阴阳师一脉中倒是最被帝王将相所推崇的宗派,称为地师,其实‘地’就是‘帝’之意,意思我经纬宗出手甚至可以影响改朝换代,帝王更替,足见其神妙之处。 现在经纬宗藏在泰山之上,全宗以花老太爷为尊,各方军阀都不敢得罪,算得上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了。 第四则是使用阴阳术法御神通灵的丁甲宗了,他们传说中是学至玉鼎真人的弟子杨戬,术法能控制鬼魂、精怪、山魈、妖魅,说什么灵御、魂御以及体御,别的不说,但要是打起架来可是厉害得紧,一人能当千万兵。 我们这四个支脉都是明面上的支脉,相互之间也有联系,也有来往,有时候还叫弟子集中比试一下,毕竟是宗出同源也没什么。可是最后一个支脉我们就不太熟悉了,只知道名字叫做八幡宗,传至诸葛武侯----这个八幡宗搞得神神秘秘的,我都不喜欢。” 看神情中对那最后个宗派到真是不怎么待见,眼神中尽是不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过节----至尊宝刚才说错了话,此刻便顺着他的意思道:“噢!那这个八幡宗是不是没什么本事,只敢藏在暗中吹牛啊?” 此话一出却见那苦茶先生连连摇头:“非也!”今儿个说了这许多也正好到了话头上,于是干脆就吩咐青梅天龙二人:“为师一直也未说过八幡宗的事情,今天就给你们一并说说罢,也让你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千万不可小觑了其他人----天龙,为师慢点说,你试着用读唇来听吧。” 青梅天龙二人眼中都极为热切,看来对这神秘的八幡宗早有耳闻,苦于师父从来不曾谈起,现在有了这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听听…天龙连忙给师父茶壶中添满水,免得中途离开。 “八幡宗一直是个比较神秘的宗派,不但对外人如此,就连对我们法门阴阳师亦然,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毫无痕迹可言,如此就落下了许多闲言碎语。五六十年以前,为师刚刚离开师门自主行走,就遇到了这么个事儿。 那一年,吐蕃比丘僧出了位大智大勇的法王,传言出生之时天上乐声鸣扬,香花飘坠,华光异彩,万物欣豫,地上生出五彩莲花结迎降临。他落地后不扶而行,朝着东南西北各自施礼拜祭,自己口中说道:‘明王降世,天下归一’。只看那拜祭的方向百草低头,树木折腰,竟然不敢偏受这一礼来。顷刻,把控涌出七彩云霞,在虚空中洒落香露清泉为之沐浴。 这法王大智大勇果然,七岁便能登坛说法,九岁便加持佛光膜拜,十一岁已经把整个吐蕃统一起来。他十八岁的时候命人吹响了黄金法螺召集众人,说要前往中土把整个教义洒满华夏,吐蕃举国准备开战,自己则是先带人先行一步,前往收服所有法门。 这消息传到中土,法门上下俱惊,当时就有佛家出面召开水陆大会,准备寻个破解之法。我年轻气盛不懂事,自己竟然在和人争吵之后赌气独自前往,咳咳,这也是当年太过自大所以遭此羞辱----我借先天卜算在个小镇等到了法王,可只是三五下,我就败了…” 苦茶大师面色如水,似乎整个人都回到了当年的时光,至尊宝看他那神情怕再惹伤心,连忙发问道:“呃,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后来就遇到了那个少年…” 苦茶先生的的思绪已经飞回了数十年前的荒野,自己像个看客一样观看者那少年和法王的对战: 法王盘膝坐在那青石之上,挥手之间就把自己给弹出了数米,眼中满是不屑,也不理睬,只是回头低声给吩咐道:“水。” 看上去是准备喝着水和自己比试了。 苦茶被那一弹早已经清醒过来,那里还敢再上?可现在这情形不上也不行,上却又怕再被羞辱----就在此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马嘶。 “水,水来了!”手下连忙取出金钵从水袋中倒满清水。 奔马顷刻便到了面前,从马背上跳下来个少年郎。那少年郎眉目清秀衣衫雪白,见那法王端起了金钵,便施一礼,口中道:“我渴得紧了,法王可愿救济众生分我一半?” 法王见此人气度不凡知道是中土法门中人,有心斗法,于是哈哈一笑:“那又何妨?”伸手在那金钵上虚画一指,然后端碗过首斜斜一倒…只看那半边金钵中清水化作一道细线从半空倒进了口中,而另外一半却动也不动! 一指分水,抽刀断江! 随后把金钵朝着少年一伸,“请!” 那少爷接过金钵道了声谢,只说自己不喜欢用别人的器皿,从怀中取出个杯子放在了桌上,随后把钵中水竟然朝着杯中倒去。 那金钵就算一半也有斤许的容量,可这杯子却不过八分,水如何能装得下?只是一刻那水杯便满了,可是这少年手中不停继续倒水,眼看那水满杯口居然徐徐涨了上来,整个凸出了杯沿,继而向上尖尖的冒了起来。 直到那钵中水尽方才停手,此刻杯中清水已如宝塔一般高出了半尺有余。少年一口饮尽,还金钵于石上,口中连声称谢。 化虚为实,水积塔起! 这一手比那法王竟然略胜一筹,顿时法王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此刻终于站了起来,回礼道:“我原以为只有我能通晓天地变数,没想中土还有你这种奇才,真是大开眼界----这杯水恐怕不够解渴之用,还请让我为你再取清水,一解口渴之忧。” 说话中便从那青石上走到旁边一块巨石之上,连走七步,回身施礼:“请!” 走过之处石开莲花,花朵绽放出现了七个小小的水潭,清澈见底绿波荡漾,赫然是七汪新出现的清泉水流! “妙极!妙极!”那少年拍手连连,走过去看看,“正是好水啊!此处荒郊野外有此清泉真是人生幸事----不过,此处有水无果倒是少了点意境。这样吧,就让我为大师摘来水果,你我皆可果腹饮水,再奔前路。” 说完就看那少年从怀中取出个干瘪的枣儿,随手扔进个水潭中,那水潭顿时咕噜噜涌了出来,随后是一根树苗就从那水潭中长了出来,逾高逾壮,最后开枝散叶长了满枝头的淡黄小花,然后结出一树的红枣。 一时间鸦雀无声,连同法王在内的吐蕃众比丘僧尽皆肃穆。 法王这术法名曰七步莲花,也算是极为高妙的法术了,谁知道那少年这一手更是厉害,瞬间便让那枣树经历了春华秋实的过程,年岁变迁的道理一目了然,不但领悟了阿阤那识,洞悉了阿赖耶识,甚至连阿摩罗识也已窥探! 佛法道理和天地之理同存,无论此少年是用了何种领悟,师出何门,但是那术法中赫然已经超越了这一区区空间的变化,转而超越了时间! 一招,已经够了! 这一手术法让法王心中顿生挫败之感,这才明白自己所学所悟之修为仍旧不够,伸手从那树上摘下个枣子细细咀嚼,突然面露笑容:“我乃吐蕃神珠,不知如何称呼大士呢?”此刻,他终于找到了一个配得上知晓姓名的对手,称呼也变成了‘大士’。 那少年腼腆一笑:“我叫诸葛玄鲲。” 神珠上师将那枣核吐于手心,握拳道:“今日与君一见受益良多,也颇有感悟。我这就准备回我吐蕃再参佛理,甲子之内我必然明悟佛法精髓,再次将这枣核送到您手上,”他看着少年,一字一顿的喊出了那个名字:“诸葛玄鲲大士!” 说完再施一礼,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老长…… 眼看神珠上师的背影渐渐消失,那少年长枪一般笔直的身子突然蜷缩起来,不住的咳嗽,满脸惨白,左眼角慢慢淌出了了血来。他却不停,只是很慢,很慢的走到白马身边奋力爬上去,就伏在马背上任那马儿将他带走---- 至始至终,两人都未曾看过那地上的苦茶大师一眼。 说起这昔日往事,那苦茶口中也是酸楚不已,涩涩道:“此时此刻我才知道自己所学所悟不够,徒自当了一回井底之蛙,不过也因此之事我才最终潜心修炼,数十年后便从十八飞星和紫微斗数上面明白了天地玄机,日月变数。” 至尊宝、青梅与天龙三人听得血脉喷张、如痴如醉,心中对那白衣少年向往不已,忍不住问道:“那少年就是八幡宗的人么?” “不错!”苦茶点头道:“后来我赶回水陆大会把此事一说,有几位前辈大师便断定此人乃是八幡宗人。他姓名诸葛,能阴阳之术,再加上那春华秋实的变化,想必是诸葛家天赋异禀之人,借用那阴阳眼三生三世之力所办到的----诸葛家自古以来聪慧过人,想来也是冒了这极大的危险,用阴阳眼偷天换日骗过了神珠,最终保得我华夏安稳。” 一席话让三名后生对那神秘的八幡宗多了些许敬畏和神往,隐隐约约中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白衣如雪,挥斥方遒,力敌万军于江河之上! 少年郎的梦想! ps:《迷墓》一书,倒是颇有几分看点,枯木对于墓中描写丝丝入扣,动人心魄,也算极具匠心之作,诸君闲暇可细品一二。 [bookid=3037075,bookname=《迷墓仙踪》] 第五二章 天道不善尤作祟,阴纲有伦自行常 (诸位新年快乐!求推荐票,求收藏,求支持!群中的诸位朋友,打赏着实太多了,流云实在感激!弱弱的说一句,能换成评价票么?我也想变成白金作品啊!) 翌日。 至尊宝心中挂念八月老儿生死,一早便求那苦茶先生告知万芒峰的去处,心中自然已是承认了此老人的身份。苦茶已清楚至尊宝身份倒是无须隐藏,只是山高路远,便劝他到山北钟馗庙去寻那八月的师兄弟再做打算,可至尊宝心中急切那愿在山下耽搁,一心上山,苦茶劝说不得也只能将那去路细细的与他说了。 苦茶先生心念与五轮宗之旧,心中对前路亦是有所戚戚,那肯让个**岁的孩子单独上山,可自己身负要事也耽搁不得。有心帮他,想青梅聪明伶俐也学了几分术法,便叫送他上山,至尊宝见青梅俊俏美丽路上又多玩伴,自不推辞,拜谢苦茶允了。 临走之极苦茶先生又把昨日之事重提,只说这一路上山险峻,命至尊宝不可轻易再显露自己所学,又买了干粮换身衣服,就此和二人别过。 两人走的半日才出得那乌崖小镇,至尊宝平日那走过这许多路,双腿早已酸麻,可心中一股傲气撑着不愿认输,只是拖着身子朝前挨。青梅知他脾气倔强,只得推说自己累了,两人这才歇息了一阵。 走走停停,第一晚只到了昆仑山脚,看那远处有几间山野猎户的房屋便去借宿。这山中人家憨厚好客,见是两个小孩更加善待,准备了热汤热汤与他俩充饥,第二日也不愿收取分文。 第二日路上便再不见房屋人家,偶尔远远看到的也不过是土地庙山神庙罢了,傍晚两人只能在荒野中歇息。青梅寻了些枯枝败叶燃起野火,把那饼在火上烤热分给至尊宝,二人也就对付过去。入夜后四处狼嗥枭啼,那至尊宝脸上露出惧意,青梅又拿了棍子给他耍个把戏----看着年纪相差无几,居然像个大人一般把至尊宝照顾的妥帖非常,足见行走江湖的时间已经颇久。 青梅睡了那至尊宝心中却是翻滚不已,又想起了上次在雀儿河边遇上红莲天师之事,心中更恨自己无用,越是如此越是渴望变强,也不睡了,起来盘膝按照八月所教干脆练起了吐纳凝神之法。 脑中空灵一片,竟然也渐渐入了梦乡,可是那周身任督脉络、丹田气海还在转动不已----至尊宝自己都不知道,他从此以后每天所练的吐纳凝神给自己打下了大好基础,后来也才能在术法修学之时事倍功半。 如此走得几日,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路上谈话也渐渐多了。至尊宝把自己在鬼市的见闻说与那青梅来听,青梅就静静的听他摆谈,闲了便把手语一样样交给他,三五日时光倒也学了个**分。 如今两人早已经深入了山中,路上凭借青梅的本事倒是没有碰上什么豺狼虎豹,倒也算得上平安。可两人毕竟是小孩,这一路不知不觉竟然把那食物给消耗殆尽,看眼所剩无几路途却不知道还有多远,不由得心中都焦急起来。 路上两人便着意寻找山果,好不容易找到一棵,那树上的果实却又酸又涩难以下咽,勉强吃上两个连牙都要倒了,也只能勉强带些罢了。如此两日过去均搞的是饥饿难耐,走路之时也没了什么气力。 行到午后到了一处山梁,见那山坳之中有白烟袅袅升起。两人大喜,连忙顺着那山坡就跑了下去。到了邻近之处,看见三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围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水,正在朝下面添柴加火,旁边地上斜斜插着几把刀剑。那些汉子面露狰狞凶恶,一看便是逃难山中,杀人剪径的盗贼,青梅和至尊宝对看一眼立刻扭头便跑。 三个汉子听见脚步声起一起回头,见是两个孩童正在跑开,脸上都露出了大喜过望之色,站起来就顺着猛追,口中直呼:“好肥嫩的米羊儿!” 四足草羊肥又鲜,两足肉羊味更甘,剔得肉来饱食尽,剜心煮血又一餐! 以人为食自古便有那米羊的称呼,这喊法青梅宝儿都有耳闻,听得这话脚下更是发力狂奔。可两人饿了两天又是孩童,那里跑得过大人的脚步?才冲出去几步就被人猛然一掼摔到地上,随手一人一个把他们夹在腋下给拎了回来。 那大锅中翻腾煮沸的尽是些蘑菇山薯,看上去也寥寥无几。 回到那热锅处把他俩捆在树上,其中一人哈哈大笑:“运气甚好,没想到居然还能抓到如此肥嫩的小羊。”狞笑着在青梅脸上捏了一把:“又肥又嫩,今晚我们便煮了。”另一名汉子接口:“不错,男的明天再吃。” 至尊宝又怒又怕,奋力扭动身子叫骂:“你们胆敢吃人,也不怕报应么?”那汉子那里理会,从怀中取出把解腕尖刀,嗤的一声拉开了青梅的衣衫,看样子就要下刀。青梅脸如死灰,喉咙中嚯嚯叫喊却出不了声,只是扭动身子全身战栗不已,看来已经怕到可极处。 至尊宝仰头撞树,不顾一切的吼叫起来:“你们干什么?要吃便来吃我,莫要吃她!”直撞得那树哗哗作响,声音在山谷中远远回荡起来。 拿刀汉子眉头一皱,“这般叫喊,要是引了人来倒是麻烦。”走过去啪啪两记耳光扇在至尊宝脸上,拿团破布塞在他嘴里,恶狠狠的骂道:“王八羔子,老子留你多活一天,没想还这般无趣吵闹----好,我且就先让你吃点苦头!” 抓过至尊宝的手臂就是一划,顿时鲜血淋漓喷射出来! 至尊宝顿时痛得全身抽搐,止不住的蹬腿扭身,满头是汗。三个汉子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这人的生死毫不在意,只是杀人害人为乐。 拿刀汉子狞笑几声,突然说道:“这羊血鲜美,我可别浪费了!”居然就那般伸嘴含住了宝儿的手臂,大口吮吸几口,啧啧赞道:“好鲜美的羊血,来,你们也先来上几口解解馋。” 那两汉子笑嘻嘻的凑上来,也各自大口吮吸,齐齐赞道:“好鲜好滑,真是说不出的好吃。”至尊宝头脑一阵晕眩,突自强打精神:“你、你们莫要、莫要杀她…要吃…吃我好了…” 青梅呆呆的望着宝儿,眼里突然落下泪来… 拿刀汉子见两人吮吸完,又待继续,口中还笑:“我也算吃过米羊的人了,没想到这一次的羊儿居然如此好吃,这血又冰又凉,喝下去简直比三伏天的井水还痛快----也不知道怎么这种人,血居然是…居然是…”牙齿有些打颤,竟然是说不下去了! 三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拿刀汉子那一句‘血居然是凉的’还没说完,三人都想到了此事----是啊,你说,活人的血怎么会是凉的呢? 树林中顿时寂静一片,只有那木柴燃烧的啪啪碎响以及沸水翻腾的咕咕声,在寂静中的这点生气更是平添了无数的诡异。 至尊宝突然咧嘴一笑,慢慢抬起手臂朝外撒了出去,口中呢喃道:“降!三世三昧耶会!九言之临!----出来吧,索命索魂的冤鬼们!” 突!突!!突!!! 那洒在地上的鲜血突然凭空飞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人拿着一般,同时无数声音在林中回响: “汝有三火,吾有鬼血;鬼血下腹,三火不复;阳人入阴,冤魂现身;仇恨恩怨,今日了断----感谢鬼子鬼血,送那恶人通阴通冥,与我等机缘报仇!” 就在刹那之间,无数的黑烟滚滚现形,竟然有二三十鬼魂涌现出来,站在树林周遭恶狠狠的盯着三人。 有的无首有的无足,有的剜心有的开膛,有的满脸血污,有的遍体鳞伤,有的骨折刺出,有的脊断匍匐…都是被这三人所害、所杀之人,怨念极重,留在阴阳缝隙之中等待报仇的冤鬼! 那三人喝下鬼孽之血已能看到鬼魂,都吓得是全身战栗不已,手足僵硬全身发麻。突然那拿刀汉子颤声喊道:“怕什么怕?他们是人的时候我们尚且不怕,死了还怕他个鸟啊?上!并肩子冲出去!” 说完虚晃一刀转身就跑! 顿时三人分别朝着几个方向就冲了出去,那还顾得上什么并肩子冲啊,只想逃得越远越好,心中还巴不得恶鬼去把那两人给吃了----顿时鸟兽散开,冲进了林中。 群鬼飘然而去紧紧跟随,不多时便听见了一声比一声高的惨叫呼号… 至尊宝头晕目眩已到了极处,正死命的挣扎想要脱身,突然只觉得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绳索自顾自的解开了。 随后个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全身漆黑,高帽宽袍,右手哭丧棒左手勾魂牌,冷冷的盯着他上下打量,忽然开口:“你是鬼孽?” “什么?我不知道…”宝儿有些不明白了,努力起身。 “那,你见过七爷了?” “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啊!”宝儿摇摇晃晃走过去给青梅解开绳索。青梅双眼惊愕,双手不住比划:“你在和谁说话啊?” 她却是看不见。 那黑衣鬼魂皱皱眉,伸手比道:“这么高,这么瘦的一个,和我差不多衣裳,只不过是白色的而已…对了,舌头随时吐出来老长一条,你看见过没有?” “哦,见过的。”宝儿这才恍然大悟,“以前在城隍庙见过,他捉鬼呢。” 黑衣人点点头:“那就是了。我就说怎么还会有一个,原来是你到了此处,”看那表情似乎解决了个极大的难题,脸上也多了点笑意:“那好吧,就此别过,我去把那三个恶人带走。” 说完身子化作一阵清风,朝着那三人之处飞了过去。 青梅知道至尊宝的身份,也猜想必然是五轮宗的术法,自然不会多问,只想伸手扯下条衣衫给他包扎伤口,谁料看时却发现那伤口早已不流血了。 伤口虽未痊愈,可是已经收口了。 ps:半仙君的大作《都是地府惹的祸》已经上架了!诸位,半仙君笔锋幽默搞怪,情节曲折离奇,文笔一流,构思巧妙,实在是灵异中难得轻松愉悦的佳作!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能订阅更佳! [bookid=3008771,bookname=《都是地府惹的祸》] 第五三章 无心之祸起萧墙,万般无赖中山狼 ‘鬼孽’虽然是至尊宝的本性命数,但他自己却从未听说过,一则是鬼市中人从未提及,二是在施用鬼箓之后倒是无人能轻易识破,故那至尊宝心中不晓此说法。今日突然听那黑鬼说起,脑海中一阵恍惚隐隐觉得似乎抓住了什么,但细想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吧,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虽然那伤口不再淌血,但青梅还是把手腕给他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倒是尽显妥当谨慎之心,随后便要至尊宝和她一起离开,比划中示意怕那些恶人折返回来----至尊宝心知那冤魂索命的厉害,拉了她的手细细解释,这才安心下来。 青梅听说那群鬼索命、无常勾魂,心知三恶人势必不能归来,于是也就大方和至尊宝去灭了那火,取了他们的碗勺舀出锅中食物。凡是炖烂的都装进碗里分食,剩下稍硬的则是用布包了起来,留备晚上。 这一路过后不知道怎么运气突然好了,有时候会遇见满树红灿灿的果子,又甜又糯;有时候会有小兽在面前丢下寻来的山薯逃走;有时候遇见溪水中漂着莲藕菱角…每次所得倒也不多,仅够二人数日之用罢了。 两人非傻非痴,自然知道此事大不寻常,青梅按照师父所教的法门求了一卦,可是卦象极乱丝毫没有踪迹;又叫至尊宝留意,可亦是没有见到鬼魂山魈之类跟着。如此几次未果,又不曾觉得有丝毫加害之心,两人也只能罢了,权当做是天意。 渐行渐高,那天气也一天天的冷过一天,好在两人出门所带衣物还有,加在身上倒不觉冷,如此走了数日之后突觉得周遭景色一变,竟然遍地绿草如锦,到处果树香花。至尊宝心中一喜还未说话,那青梅首先嬉笑比划起来: “万芒峰到了。” 原来那万芒峰四周都是插天高山,挡住了寒气,加上山中此处自有温泉地热,所以那五轮宗才选在了此处避世,历年经岁,在山中种植了无数山果菜蔬以为己用,否则这山高路陡食物不济之难,又如何能常住斯人于此? 转过山崖石梁,便看见面前是个铁索渡桥,对面一座孤零零的山峰耸立,那山峰周围尽是万丈悬崖,唯有峰上是一片房屋。此处山势险峻,树木清幽,鸟鸣嘤嘤,流水淙淙,木屋更显超凡脱世,直若人间仙境。 景色虽美,可那至尊宝心中却怏怏提不起精神。他自小在鬼市中长大,身边从未有过年纪相仿的玩伴,这一路和青梅同吃同住,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青梅聪明伶俐从他脸色倒是猜到了几分,不由嘻嘻一笑,比划道:“你舍不得我走么?”两人孩童性情,都不知什么男欢女爱的,只是当做朋友一般说话罢了。 至尊宝微微点头:“是了!我想这一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所以心中有些舍不得,”努力抽抽鼻子,又道:“这山高路远的,我怕也法子偷溜下来,可是见不到你啦!” 青梅又是一笑:“傻瓜!你下不来,难道我就没机会上来么?师父和梅花先生熟悉得紧呢,说不定一两年就要过来探访,到时候我自然跟着…” “哎!要真这样就好了!”至尊宝欢喜起来,抓住青梅的手道:“那时候我可是学了满身本事,就带你山里去玩耍好了……” 忽然远远的有人喝骂道:“呸!两个不要脸的小贼,狗男女!青天白日就在此处拉拉扯扯,简直恬不知耻!” 两人触电似的就把手给甩开了。 不知何时那山边转过来两个少年,均是十一二岁年纪,手中提着钝头无锋的木剑,正冷冷的盯着自己,看来正是那万芒峰五轮宗门下弟子。 青梅与至尊宝被此一喝,心中隐隐也猜到了那话中意思下作,不由得恼怒起来,但初到此处却无心与之争斗,只是行了个礼:“两位师兄好!我是五轮宗二代弟子王八月举荐,前来找梅花先生恳求收录的弟子。这位是爻彖宗苦茶先生门下青梅姑娘,送我来此的----我俩只不过在此说话聊天,遵循礼数不敢逾越,还望师兄不要误会。” “王八月?”其中瘦些的少年神情迷惑,转头问另一个宽脸少年:“二代师叔中可有这个名讳么,瞿千里,你比我早来些时日,可听说过么?” 宽脸少年瞿千里想想,断然摇头:“在师门中呆了这许多年,莫说师叔师祖辈的见了,就连师傅的好友也见得差不多了。可是这个叫什么王八月的,莫说人未见过,就算是名字也未曾听得----苗霜,我们是不是回去问问?” 听瞿千里说起不知,那苗霜顿时挥手,“不必了!我想这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弟子来此了,看师父不在近处就相戏苟且,怕我们知晓所以编造了这等谎言----呸!我们速速回去吧,看是哪位师叔的客人,倒是可以去禀告他门下的龌蹉勾当!” “怕是不好,”瞿千里踌躇道:“就算他门下无德,也只是他们自己个的事儿与我们无关,何必去闲言碎语扫他颜面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真把个苟且的帽子安在了至尊宝青梅头上。 青梅脸上早已绯红,若不是碍着师门关系,说不定早就冲上去两个耳刮子扇了,可至尊宝却不一样,已然止不住心中怒火,勃然发难。 那两人先说自己‘苟且’已是无礼,后来话语中对八月又是不敬,现在再次翻过来拉扯闲话----至尊宝同是五轮宗门下弟子,此事门墙之内自然不必顾忌这许多。于是他干脆大大方方牵了青梅的手,冷冷道:“我们就这般进去拜见师祖,看到底是不是苟且龌蹉、恬不知耻,有什么失礼失德,都请师祖来评判罢!” 说着就拉着青梅朝着那铁索渡桥而去,只想直接进入师门之中。 苗霜家中与五轮宗关系颇深,平日也受师父的宠爱,那脾气早就骄纵无常有些忘形了,本身只想摆摆威风架子,要这两个别门别派的弟子来求自己,谁料他们居然要去找梅花先生评理,心中顿时慌了,几步抢上拦住便即告饶。 他一心只当是别派弟子,要知道至尊宝真是同门,却哪里肯服软认输? 至尊宝倒不是得理不让人的主,既然他告饶便也算了,可见那青梅气愤未平,只叫他给青梅告歉。那苗霜吞吞吐吐随意说了两句算是认错,头也不会的带着瞿千里渡桥而去,满脸尽是怒色----至尊宝青梅以为此事就此作罢,谁知道他竟是去山上寻师兄弟帮忙了。 “哼!就算你是别派弟子,我也得教训教训你!” 这一梁子算是和苗霜结下了。 两人过得桥来,面前便是一片青石平铺的校场,场中也不见人,只有些石锁石凳摆在两旁,周围有三五小径各通远处,也不知道是去那方,二人站在场中不辨南北西东,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向何处。 “娃娃,你俩是什么人?跟谁来的?”旁边突然有人问了一声。 看时,却是一旁小径中走出来个矮胖子,此人四五十年纪,短须褐发五短身材,圆头圆脑满是笑容,看上去和一般的贩夫走卒相似,只是那笑得和蔼可亲,一见就有种让人亲近之意。 这人刚在那小径上被树木遮住不曾看见,现在走了出来,至尊宝连忙行礼道:“我叫至尊宝,我爷爷名叫王八月,是他叫我上山来拜师学艺的…”心中犹自忐忑,怕是这胖子也说不知王八月之名,谁料他才开口,那胖子脸色一变疾冲过来,猛然抓住他问道: “你是五弟的孙儿?那一月前你可是和我五弟在一起?” “一月前?呃,一月前我是和爷爷在一起的…”至尊宝想想回道:“我们那时…” “不必说!不必说了!”胖子一把拉着至尊宝就朝小路走去,口中直道:“此事你直接禀告师祖就好,这事儿可让他老人家担心了好久----当心脚下!女娃娃跟好了!”口中不住呼喊着脚下也不闲着,可见也是个火爆脾气。 这一路绕过木屋板房,小院花丛,来到后面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院子周遭尽是乱石围着,却显出种别样景致----那矮胖子在院外放手,深深一鞠,口中道:“师父,五弟的孙儿来了!”言语中已没了那疾风火燎的痕迹,尽是恭敬之意。 就听那小屋中有人‘噫’了一声,似自言自语又似呢喃反问:“八月的孙儿?八月又怎么会有孙儿呢?”说话间那门嘎吱一声推开,走出来个麻衣短褂的老头来。 这老头发髻凌乱满脸褶皱,身上也是粗布衣衫,身高手长瘦骨嶙峋,那阳光斜斜射在他那泼墨般的浓眉和棱棱的颧骨之上,更显得满脸青渗渗的胡碴子耀眼发光,看模样竟像是个砍柴为生的老儿,那里像什么一代大师,又怎么会取个‘梅花’这般雅致的名号? 至尊宝心中就奇了:“都说我们阴阳师一脉厉害无比,但为什么见到的几位大师都这般样貌啊?青梅的师父是满脸的苦楚,就像欠了谁几千几万还不上一样,这梅花先生又是如此,一点大师风范都没有…” 正想着那梅花先生已经到了面前,他连忙抬头一看---- 顿时见那梅花先生双眼圆润珠滑,隐隐宝光玉色流淌,三火隐匿内蕴,华光所覆,身子居然看上去若有若无一般!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傲然霜雪,有股恒古不变的威严萧瑟,就像披靡了无数沧桑的懒龙卧虎, 两个孩子均是一惊! 这已然是到了能浑然出窍,阴阳无所定的境界! ps:老师不是神的力作《祖传玄术》,书中故事颇为离奇,写实中带着深深的哲理,无疑是发人深思的一本好书,诸位有空可以去看看。 [bookid=2829607,bookname=《祖传玄术》] 第五四章 留得宝山寻终途,守根异乡待归期 梅花先生在至尊宝脸上打量几下,突然竟‘咦’了一声,口中道:“这可真是奇哉怪哉,这三火真真的是看不明白了!”说着就把手搭在他的头顶泥丸,吩咐道:“你别动,我来看看究竟。” 至尊宝那知道这事儿,只是依照礼数跪拜下去,口中直呼:“至尊宝给师祖问好,祝…”“别动!”哪知道梅花先生一把拉他到了身边,重新把手放了过去,不管其他只是一个劲的叮嘱:“其他事等会再说,等我先看看。” 至尊宝见师祖开口自然不敢乱动,任由他手放在自己要害之处,只是一双眼睛咕噜噜上下乱转打量----就看那梅花先生足尖微微抖动,在地上连踩连点几下,身边突然清风吹来化为一个暴眼獠牙、高逾尺许的小鬼。 梅花先生口中自言自语道:“恩,我且来看看你的来历,你别动,别动…”足下那小鬼竟然沿着他的双脚双手一路爬上,竟然就坐在了他的肩上,正要按照吩咐顺着手臂去泥丸宫探魂,抬眼时正正和至尊宝打了个对望! 顿时那鬼就打了个哆嗦。 至尊宝见那小鬼滑稽有趣,心中早已想笑,现在偏偏又露出个畏畏缩缩的样子那里还忍得住,嗤的一下就笑出了声。 那鬼立刻溜回梅花先生肩上,附耳叽叽喳喳说了一阵,梅花先生开始还是半寐双眼似有所思,闻言居然惊讶无比的朝着至尊宝看了过去,突然开口道:“你能看见?” 至尊宝心知所问何事,点头道:“恩,能看见它。” 梅花先生脸色肃然:“你那双眼并非阴阳眼,亦非鬼眼、三世眼,那你是如何看到这一切的?莫非…莫非…”说话之间有几分犹豫,却又改口:“…可是看起来却全然不像,这又是为何?” 却不是在问至尊宝,而是自己陷入了思索之中。 矮胖子知道师父脾气,但凡有什么事儿一旦思索求解起来,可是能花费数日数月的功夫,到时候一切都耽搁了----于是乎立刻咳嗽两声,小声提醒道:“师父,他说他是五师弟的孙子…呃,你不是说有事儿要问问么?” 这一提醒那梅花先生才猛然醒悟,收手拍拍脑门:“不错,险些把此事给忘了。呃,我是八月的师傅梅花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至尊宝笑笑:“我爷爷都叫我至尊宝,说是哪天牌九里面出来的名字,也算是天赐,就用上了。”“至尊宝?哈哈,好名字,好名字!”梅花先生哈哈大笑:“真真和我是一路所出的徒弟,梅花、八月都是牌九里面来的名儿,只是没有你的大罢了。” 说完朝着矮胖子一瞪眼:“你看看八月多听话,不但自己改个名字,就连徒弟都走师傅的路数听牌九老爷的话,哪像你们几个推三阻四的?”说得那矮胖子脸上一阵灿灿,只是嘿嘿发笑也不敢回嘴。 原来搞了半天梅花先生的名号是这样得来的! 骂得几句,见那矮胖子不敢说话也自己没取了,梅花先生又转脸对至尊宝说道:“那,这个至尊宝啊,你且把你的来历仔细给祖师爷说说,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句都不能落下,免得我找半天也找不到个答案…” 矮胖子这时候插嘴道:“月前,他和五师弟在一起。” “…对,还有月前的事情!”梅花先生拉着几人走到那堆乱石边找几个稍微圆润平滑的坐下:“慢慢说,不急,可是务必要详尽仔细。”肩膀一耸让那小鬼下来,只挥挥手,便见得那厮咧嘴一笑在空气中渐渐溶化了。 至尊宝这才松了口气,把自己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是务尽详细,可他那里知道自己漂流河中、阴司祀箓、三火消元之类的事儿?只是把月前昆山寨的事情说得仔细了然,关于自己的情形却是一概不知,说的也无非是些在鬼市中趣闻玩笑罢了。 梅花先生看那至尊宝言语中颇为老实诚恳,细节也详尽仔细,知道并非是有心隐瞒自己身世,只得回头再做打算探寻究竟,可是当至尊宝说道苦茶先生所言之时,不由得脸上露出个极为古怪的表情来。 至尊宝不知八月和他师父的关系何如,还道是梅花先生此举有难处不愿为之,便立刻伏地恳求,谁知那梅花先生脸上阴晴不定半响,终于开口: “唉!这那是我不愿意啊,实在是…实在是…我已经试过了!” 原来那五轮宗既然通晓阴冥之事,对于生死自然也有自己独到之处,那五轮盘便是其中之一。这盘分为阴阳两块,根据命数因果有大有小,一半在出师之前祭告祖师爷之后戴在胸前,另外一半则是收在厅堂之中的梁上,若有大的变故即可随时得知。 正是八月胸口那折射阳光的铜盘! 八月由于因果极重在师门中也算是个另类,所以年轻时的五轮盘是换了又换,否则便不能阴阳生死想通----就在月前,他本命五轮盘的阳盘突然发出悲鸣之声,嗡嗡作响,那梅花先生急忙命人前去查看,这才发现八月出事了。 当时梅花先生便拘来了阴差询问八月的生死祸福,但一连三四次都无人能说个肯定的答案出来…所以他才猜想八月一定是在个阴阳脉络之处出事了,所以神鬼之力不能达到,也就没有鬼差能去收魂了! 待那至尊宝说完,矮胖子突然开口,只说月前五弟出事之时也曾留意了山中各处的鬼魂,谈吐中似乎说起那昆山寨突然有了冤鬼附身作祟一事,搞的整个寨子死伤无数土崩瓦解,现在变成了一片废墟----说完,便请那梅花先生示下,是否需要派人再去查看寻找? 梅花先生觉得此寻找虽然未必有效,可是去看看亦是必然,于是就把门中事物给分派了下去。这矮胖子看着其貌不扬,谁料他竟然就是二代中的百鹤,平日里留在山上负责所有一切杂事琐务、吃穿用度、接人待物,实实在在大管家的职务----这次出去寻找那八月的事情他不能出马,便由他想办法通知在外行方的大师兄十鹿来办。 接着又召来了山上教导弟子的四弟子万竹,让他给至尊宝安排个合适的三代弟子先教些扎马起术的招式,等选个吉日之后再做收徒之举。 梅花先生把一切安排停当自己又进了那木屋之中,只吩咐说任何人不得打搅,也不管外面的行事了。只是进屋之前看了看青梅,吩咐道:“青梅这孩子一路送宝儿上山,虽然是师门所命,可是完成的极好,那心意我们万万是不能薄待了----这样罢,叫宝儿今日陪着四处走走玩耍,明天你看顺路就叫人送她到师父身边,顺便带些上好的茶叶给那苦茶老儿,就说我感谢他照拂我门中弟子了。” 此间正好有那千松派来送货的马队上山,自然叫青梅跟随一同而去,百鹤吩咐那带头弟子务必把青梅送到苦茶先生手中才能回来,顺便选了点山上自己栽种温泉旁的上好炒青带去,也算听从梅花先生安排权作感激之意。 这一日无人来管,至尊宝自然是陪着青梅在山中闲逛,四处走遍,这才回去休息。第二日清晨,他又早早起来相送,两人一番告别不在话下。 早饭吃得没甚滋味,草草吃完便来到了练武场中,看那竟然有十余个孩童在修炼习武,见到至尊宝前来,那万竹就召集了手下几个弟子,先行指定了三代中最年长的弟子苗风暂且传授至尊宝些基本的法门规矩。 要说那万竹为人尚可,但为人古板严格性情冷漠,以前学艺之时就对八月颇有微词。此刻他回想当年师父教授师兄弟五人的时候,任由八月那泼皮无赖的性子,最终铸成大错背负因果,心道:“自来严师出高弟,棒头出孝子。这次对宝儿须得严加管教,方不致重蹈他父覆辙!”当下将至尊宝叫来疾言厉色的训诲一顿,嘱他刻苦耐劳,事事听师兄教训,不可有丝毫怠忽,出师之前更是不得胡乱施法。 至尊宝不知八月生死心中已是难过,加上那青梅却又刚刚离开心中老大的不痛快,此刻竟然没来由受到如此责骂,心中更是愤愤难当,当时忍着眼泪答应了,待到万竹离去,突感自己凄凉一人留在山上,孤苦伶仃,顿时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忽然听得一人在身后冷冷说道:“怎么?你觉得我师父说错你么?” 至尊宝心中一惊,回头看是那刚刚指派教导自己的三代弟子苗风,当时止泪收声,口中道:“不敢!我只是思念师父,所以才…” “放屁!”那苗风身后突然跳出个人来,指着宝儿的鼻子就骂:“你那怎会是思念师父?分明是觉得自己拜了五师叔为师,看不见我们师父,觉得他不该说你,不能说你!是也不是?” 那出口发难之人居然是自己曾经见过的苗霜! 那苗霜站在苗风的身边,举止亲昵神色张狂,至尊宝这时候才注意到了,原来那两人的相貌赫然有七八分的相似! 苗风、苗霜,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原来他们竟是兄弟二人! ps:推荐管家的大作《玄门医道》,本书倒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阴阳两界,评说世间纷纭,不一样的视角,不一样的趣味,品味之后也是不一样的滋味! [bookid=3001502,bookname=《玄门医道》] 第五五章 拳脚不掩傲骨去,失德却有天罚来 (诸位,本周日晚8点,众多灵异作者在yy将要召开联合书迷聚会,具体频道和细节、参与者、法器奖品等等,都在书评区有说明,请诸位前来参加----不用担心此类活动会召来游魂野鬼,一切有我!无妨!) 苗霜昨日被迫给青梅道歉,当时回到住处就有些忿忿不平之意,当即便寻了几个亲近的弟子商议要给至尊宝找些难堪。在屋里正讨论法子,已有与至尊宝合住的弟子过来把事儿给说了。 这才知道那至尊宝要留在山上学术习法。 当即苗霜便去到兄长住所,把铁锁渡处的见闻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只说那至尊宝口中称不愿留在山上,影射除了自己师傅之外的师叔都是脓包云云;又说听闻五师叔年少时依仗师祖宠爱,多次侮辱师父----那几名年纪大些的弟子原本还不相信,可毕竟在心中埋下了老大的一个疙瘩,今日又见那万竹训斥之意拳拳,直接就猜到了这个缘由上去。 现在五轮宗之内,梅花先生早已不收徒授艺,剩下的大师叔十鹿常年游历山外,一共就亲传了两个弟子也都带在身边;二师叔百鹤历来只管杂物不怎么收徒,所学也很平常;唯有那老三千松收徒授艺于山下钟馗庙,四师叔万竹在山上教诲,那弟子多半出自他俩门下,算的上是同宗同门,亦是同师同授。 至尊宝虽然暂且在万竹门下学习,可是这毕竟是算在了老五王八月的门墙之类,这先就隔了一层,后来又说起师父师叔的嫌隙,徒弟心中又多了层隔阂。所以今日见至尊宝落泪那苗风忍不住冷冷呵斥两句,苗霜借机立刻出来挑衅了。 至尊宝见那苗霜跳出,心中顿时觉得必然是这兄弟二人借故发难,想要作弄自己,心中到:“我在师父手中早学了那许多本事,要说四师叔教我尚且还有可学,怎知是派了这么个人来?哼,偏生又是那人的兄长,凶巴巴的指手画脚,这日子那里好过?”于是偏过头去不理。 苗霜见至尊宝不理睬,心中大怒,嗓门提得更高:“你这可是承认了么?”当即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领口,骂道:“臭小子,居然看不起我师父!”反手就是一掌扇在脸上,只听啪声脆响,至尊宝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至尊宝此刻还如何忍得?转身就是猛扑压下,和苗霜双双滚倒在地上厮打起来,双手不住的乱捶乱挥。这苗霜本身年纪大些,身子高出不少,平日又老老实实学了几年基础武术,至尊宝那是他的对手? 苗霜先是一惊,随后便伸手掰住了至尊宝的手腕,朝着旁边发狠扭去。至尊宝吃痛身子一软,顿时被他翻身压在了上面,双手不停,噼里啪啦一通乱扇,口中‘小贼’、‘王八蛋’的乱骂起来。 苗风和年长的师兄也不分开二人,只是站在旁边哈哈大笑。 那苗霜骂别的也就罢了,偏偏不该提那‘王八蛋’三字,要说八月忌讳这称呼,至尊宝心中也是知晓,现在听得那厮乱骂,顿时觉得是连同八月一起给辱骂了… 他心中气血翻涌,脑中嗡嗡乱响,一股狠劲不知怎么就冒了出来。那遮挡在脸上胸前的双手突然回转,身子猛然纵起,死死抓住了苗霜的手臂,张口就朝那手指狠狠咬了过去! 苗霜突然间被咬住手指,疼痛连心,失声痛哭嚎了起来:“手指!我手指断了!”开始怕师父知晓还只是扇耳光,现在那里顾得上那许多?另一只手捏拳朝着至尊宝头肩死命的捶打,咚咚有声。 至尊宝肩头剧痛,可是心头那口气死死支撑,竟然是毫不松口! 苗风几人此刻也已抢将过来,只怕自己弟弟有事,居然握拳朝着至尊宝的天顶盖就是猛击一拳,这才把他打得晕厥过去。捏住下颚抽出苗霜手指,只见那指头鲜血淋漓伤口抵骨,指骨似乎也有折断之迹,想起弟弟从此施法难免有些不便,不由怒从心起,飞起一脚把至尊宝踢了个跟头! 至尊宝直被踢得滚将出去,头在那山石上重重一撞,居然悠悠醒了过来。 苗霜正在哭闹嘶嚎,见至尊宝醒来,又是冲上来在他身上乱踢。苗风也不阻拦,反倒给自己相厚的几个师兄弟使个眼色,顿时一群人冲了过来围着至尊宝就是乱踢,脚下也不知轻重,也不看落脚所在,只是发力发狠----至尊宝蜷缩身子护头,也不吭气,心中却似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踢了一回那苗风也怕闹出事来,于是喝退众人,对至尊宝骂道:“臭小子,你服不服?”心中只道已经打得他服软,“求饶认错,我就放了你。” 哪知至尊宝缓缓抬起头来,怒目而视,呸的一口唾沫就吐到了他面颊之上! 那唾沫鲜红,可至尊宝犹自强撑! 两人怒目相对,那至尊宝竟然丝毫不愿屈服出声,这苗风心中恼怒起来烦躁却也不敢再加横打,正愁找不到个办法来稳妥处置此事,突然听到大厅方向出来阵铛铛击钟之声,却是师父师叔召集全体弟子的号令。 苗风情急之下只得对至尊宝说道:“你若不把此事说将出去,我就不在打你----你咬伤我兄弟的事情也就此罢了,如何?”说完就想上前扶起他。 刚刚抬手,至尊宝身子朝后一让躲开,口中道:“你想打便打,想罢便罢,这世间的事情可有这么轻巧的么?”翻身从地上爬起,作势就要再扑:“来吧!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不然今日之事没完!” 苗风也是有急智之人,听那至尊宝的语气只是不依服软,并不是要向师父告状,心中一动道:“你咬得我兄弟手指几欲折断,这难道又轻巧了?要真是告诉了师父,至多都赶下山去罢了,你也得不了好处!” 至尊宝心中一动,却只是站着不出声。旁边几个弟子听那击钟声音甚急都出声相帮,于是一同喝道:“正是正是!都赶下山去,你也做不成弟子了。” 有没有动手过的弟子就来帮那至尊宝清理身上泥灰,他也不再躲让,拿起衣袖在脸上擦抹几下,问道:“你也不再来骂我打我?” 听那击钟之声已是第二遍了,苗风心中着急,只得应道:“好,我不再打你!苗霜,此事你也记住,以后不许找他滋事打架,否则我决不轻饶!”语气甚是严厉。 苗霜只能点头,口中道:“听你的就是。” 至尊宝这才完全相信了他,把自己身上的泥土污垢处理干净。早有一旁的弟子催促起来:“师父召集有事,我们快些,耽搁了可是要受罚的。”略略整理就拉着他朝那厅中奔去。 后面苗风把苗霜指头也简单包扎一下,带着同去,一路上叮嘱连连,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一干弟子赶到的时候厅中其他人已经到了,只见那厅甚大,上面悬挂牌匾书‘阴阳五轮’四个大字,靠墙是香火牌位,尽是五轮宗先辈师门中人的名讳。 上首当中的位子无人,看来是给梅花先生留着的,下首两竖座位各四,分别坐着百鹤与万竹两人,其余虚位空置。他们面前有个跪在蒲团之上,背对众人看不起面目,伏地一动不动。 弟子则是全数站在面前,略略三排,负手身后,都静静的等待两人开口。也不是按照高低顺序而来,苗风等进门早的自然站了前面,至尊宝这种在后,一时间两人也没有注意到至尊宝身上脸上的异样。 那百鹤双手突然击掌三下,起身到祖师爷和历代长辈面前去上了炷香,回转站在当中朗朗道:“千松从山下传来消息,说门中有弟子外出行事违反师门禁令,上山领罚。我与万竹看那千松书信中的言语,会商已有决定。” 弟子齐声道:“谨遵师叔训示,聆听教诲。” 百鹤口中道:“阴阳师五轮宗三代弟子孔峰,听罚!” 那伏地之人微微抬头,口中应道:“孔峰听罚,不敢有违!” 至尊宝这才想起,那昆山寨中遇到个本门弟子孔峰,当时所作所为毫无德行可言,八月在最后便命其自己回师父处去交割,然后上山领罚----原来从那昆山寨离开回到钟馗庙禀告千松,然后再返山上,此刻才抵。 “千松门下地下孔峰,出外行事有违师门训示,其罪有三:不怜不悯,骄横无度,面对孤寡老弱毫无相助相渡之心,其罪一也;狂妄自大,忘乎所以,遇妖孽鬼怪不思不度,轻率而为,其罪二也;冒失鲁莽,率性轻浮,罔顾无辜之人生死,其罪三也!此三罪已由本门王八月查实,千松复核,孔峰自己认罪,罪名确凿确无错漏,故此罚孔峰在铁锁渡、思过崖修行三年,春华秋实,病痛疾苦皆在其中----孔峰,你可明白?” 孔峰口中应道:“孔峰行为不端,甘愿受罚!”朝着那师祖先辈的牌位咚咚咚三个头,大声道:“弟子今日知错,后悔难当,师叔所责所罚甚是!” 随后又伏在了地上。 众弟子面面相觑,有的骇异,有的迷惑,也有人相互打听那王八月何人的,也有悄声把此事猜测揣度的。百鹤当即点出三名弟子的姓名,叫他们押送孔峰前往那铁锁渡,然后又吩咐了每日送饭之人。 那押送之中便有苗风。 ps:介绍小思绪的《武藏风云》。六道轮回天地无情,凡人却世世代代如同棋子被困束在天地之间,无限轮回。这到底是一场宿命还是一场阴谋? [bookid=3037157,bookname=《武藏风云》] 第五七章 明有强敌多围困,暗藏鬼祟伺有隙 炎夏将尽初秋风气,这忽忽岁月已到了九月。这时日中至尊宝也曾去找过梅花先生几次,可每每都无消息,不谈生死也不谈去向。实在是有次看那至尊宝心急落泪,梅花先生才叹了口气道:“生死不定,因果循环,八月命果中出现了个极大的变数,要想探得究竟确实不易----你且静候山中习艺,等着吧!待到了那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余下也不多说。 至尊宝只道是梅花先生不愿说,心中又想起了苦茶之言,只是一味的拼命习武修行,想等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前往探访,如此经年,那拳脚功夫不由得胜过了其他师兄弟一筹,身子也一日比一日高了些。 九月十九日,霜降。 至尊宝正在那校场中背负石锁跑圈,突然听得大厅方向又传来了金鸣之声,他在山上时日已久自然知道是召集之令,连忙放下石锁就赶往了大厅,等到那厅中一看,弟子都已分班站立各自左右,上首那空置日久的位置上赫然坐着梅花先生本尊!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勃然横生! 待到众人到得齐全,那梅花先生环顾左右,朗声道:“今日突然得到寒山寺主持了禅大师来函,说是现在南方那白莲教聚众滋事,祸端及墙,该处之事颇为棘手,想请为师前去相助。那寒山寺与为师有旧倒是推脱不得,我就此下山走那一遭。明日我便与万竹带六名弟子同去应援,山中之事就都交给你们百鹤师叔了。” 听闻能够下山,众弟子皆是雀跃非常,全然不顾那下山助拳的危险,只是想着可以外出看看,脸上也是各有喜色。当即便听那梅花先生点出了六名弟子的姓名,说道:“即刻回去收拾行囊,检视所备符箓、笔墨、红线、金钱种种,不可有丝毫遗漏,明日一早便随我去罢。” 说完便叫众人尽数散了。 梅花先生所带弟子六人尽是那年纪稍长之人,留下的都是些十来岁的孩童,年纪大些的不过苗风和区区两三人,加上百鹤一共所剩十八人,再加上些在山上的火工、杂厮,也不过二十四人罢了。他们一大早便即起床,排在山边看那梅花先生一行离去,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这些十一二岁的弟子在未过那斩阴法术之前,倒不算是门中弟子。 待到一行人尽数离山,那百鹤把众弟子叫到一起吩咐道:“如今师祖前去助拳帮忙,山中那年岁大些的弟子也跟着去了不少,你们如今的修行可都得注意了----三条禁令我今天给大家宣布了:其一,所有人不得偷懒怠慢荒废修行,即日起卯点酉到都在这厅中,万不可缺,违者重杖十记;其二,任何人非我允许,不得过那铁锁渡去对岸,违者重杖四十;其三,所有人不得乱入师祖、师父住所,师门禁地,违者逐出师门,即刻执行!”他目光徐徐从众人脸上拂过,喝道:“可清楚了?” 弟子齐齐应声:“清楚。” 随后百鹤又把那苗风在内的四名年长弟子分为四班,每日带着两名年幼弟子值守那铁索桥头,算是把这山上的防备给安顿停当。那山中常有虎熊之类出没,如此安排倒也算是谨慎小心,常人若是不知,谁又会猜到那五短身材的粗陋汉子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自此,每一日那山中众人便留在这方圆里许之地修行练功,至尊宝也不和旁人理会,只是自己日日勤勉,时时用功,每当想起那城隍庙鬼市的情形,双眼便有些迷离,待到心性稍定,却又是一通发狠发力的苦练。 数日匆匆而过,这一日又到了酉到之时。一干弟子从山中各处来到大厅,分列就班,待到那点卯第三遍钟声响过,那苗风立刻从取出卷册,先是回道:“今日司值一共三人,弟子黄大通、路文、郝富贵。”百鹤稍稍点头:“点吧。” 那苗风正要点卯,突听厅外脚步急促一片喧哗,有两人奔了进来,刚刚进的厅中就大呼小叫起来:“师叔…师叔不好了…” 百鹤见是门中那十一二岁的弟子,年纪幼小不懂规矩,于是只问缘由:“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他见那弟子均是脸色惨白知道有事,却也不先行责怪。 当前个小童气急败坏道:“马…马大呆死了!”那百鹤吃了一惊,猛然站起喝道:“死了?!怎么死的?你们又是如何知道?”马大呆是个记名弟子,前一批在山上未通过斩阴之后便留着做工,山中的火工、杂厮皆是这种,也算是个谋生的手段,马大呆正是负责果园菜园之人。 其余弟子立刻相顾左右,窃窃私语起来。 小童回道:“师…师叔!我俩刚才在后面背书,听钟声收拾了书籍才走,也就落在了大伙儿的后面,我们怕赶不及就翻了两道院墙,谁知在翻第二道的时候就看见那瓜果园中躺着个人。走去一看,却是那马大呆躺在地上…” 百鹤反问道:“你们可看得清楚?不是偷喝了酒睡着了吧?身上有没有伤痕?”小童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师叔,那应该是死了,不过伤痕确实没有。” 百鹤点头:“好!我且去看看。秦风你留在此处继续点卯,赵峰陪着,丁七你随我去。”刚要走,突然又喊了一声:“宝儿,你也来。” 山中四名年纪大点的弟子,苗风、丁七、赵峰、黄大通一共四人,黄大通留在那铁锁渡,此间大厅留下了苗风与赵峰二人,料想也该不会有甚事端,可是百鹤依旧不太放心,在不明就里之下还是把至尊宝带在了身边。 三人快步来到院中,刚到便看那马大呆躺在一丛果树之下,身上全无伤痕,触手尚有些许温热,看来才死并不太久。百鹤环顾左右,淡淡道:“人死之后,身子须得两个时辰才会冷透僵直,按照这温度算来可也有一个半时辰了。此处僻静人少,若不是他俩翻墙登高,又怎么会瞧见尸体?” 百鹤不懂医术,只是看此人身上不见伤痕却不知道死因为何,心中当即踌躇起来,倒是拿捏不准,等了半响才道:“丁七,把他衣衫给我全部除下。” 衣衫全部褪去周身检验,马大呆身上果然毫无伤痕,也没有淤青肿块、青紫发黑的地方,脸色平和安详倒真是像极了熟睡,若不是身子冰冷呼吸全无,还真正难以分辨。 见师叔脸上的为难之色,那丁七忽道:“师叔,要不要招魂来问问?”他揣摩百鹤心意道:“此事大有蹊跷,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怕是大家心里都不安稳吧?” 百鹤点头道:“我也如此思量的,看来还是要…”“没有魂魄!”那至尊宝突然在旁插了一句:“师叔,招魂也是无用的。” “哦?”两人猛然诧异道:“你如何知晓?”平日在山上至尊宝说话不多,也无朋友之类,并无人知他能看见鬼魂一说;那梅花先生对此倒是有所考究查探,可是结果并未告之弟子众人,如此一来二去此事便一直无人知道了。 换做平日至尊宝或者不予表露,可是此刻却也顾不上了,他指着那尸体道:“师叔师兄,按说在死后那魂魄便即刻和皮囊分割溢出,待到冷却便是三魂七魄全数离体之时,在尸身旁边凝聚成形----但我一直到这里都没看见那尸身上有魂魄溢出,更不说现在凝聚成形了;另外那尸身软软绵绵,时时有阴冲侵入,皮囊内已无魂魄迹象!所以我猜测马师兄应该是被人用法术摄走了魂魄,你召魂是召唤不来的。” 死者为大,他也尊称一声师兄,此礼数可比那些山中弟子循蹈得多了。 阴冲即是天地间的阴气,也就是所谓的恒守,人死之后魂魄属阴,肉身属阳,随着肉身冰冷阳气衰减而魂魄溢出,保持这尸身的恒守之数,阴冲侵入便是说那尸身内无阴气,需要天地间阴气来弥补缺失。百鹤、丁七都在山中修行之人,平日哪见过那许多生死,此节不是不知,一是未施法看不见阴冥诸事,二则却是没有想到了。 百鹤与丁七对望一眼,眼中都有几分骇然之色,要是那至尊宝所言属实,这就明白是有人上山来杀人寻仇了----这推断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真正是百年来未曾发生过之事,要相信是难上加难!可要说不信,那至尊宝言之凿凿,所说情形两人也算所知,由不得不信。 关系重大,百鹤不敢轻信,连忙叫那丁七去取了通冥水来。这水和当初王八月所调配的一样,唯一不同是所选材料更佳,效果更甚,除却鬼魂之外尤能看见那些散魂游魄零星阴气凝聚的所在。 两人抹在眼上一看,果不其然,真是如那至尊宝言语一般,此事万无虚假,真是没了魂魄! 强敌来犯! 百鹤顿时明白了此刻的处境,也不多话,只是走到山崖把那尸身抛入谷中防止有人借尸施法,然后立刻带两人就返回了大厅之中。 那一干弟子还在等候百鹤回来,见他脸色发青难看、须发皆张,尽不敢言,都静静的等着发话。 百鹤坐定长叹口气,正要开口,突然听那厅外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他骤然就站了起来。 第五八章 三尸噬魂尽消散,百鹤毒发依灵守 虽说弟子们不知那马大呆之死究竟为何,但看归来三人的脸色也猜到了几分,可却没猜到究竟事儿有多大----直到看那百鹤草木皆兵般勃然而站,心中这才揣摩了些许… 出大事了! “师叔!外面不知道是谁在铁锁渡对面挂了这样一面大旗,上面字要灭我们五轮一派,”说话中声音颇有些颤抖:“我取过来了…” 那冲进来之人却是那守在铁锁渡的黄大通,他此刻双手中捧着团金光灿烂的物品,进厅就举到了百鹤的面前,口中急急道:“师叔请看…” 那百鹤伸手便把金色之物接来展开,口中怒道:“那一派如此大胆,敢说灭我五轮?他在这旗上可留下…”刚刚说个‘下’字,冷不防嘭的一声,那布幔中腾起一股青光,转眼炸成漫天烟雾! 百鹤把手中旗子朝后一抛,疾冲两步道:“有毒!快闭气!” 前面是众多弟子,他只能把那毒幔朝着后面抛去,虽然说弟子无恙可自己却要穿过那毒雾之中,再加上开口示警,那‘快’字出口,已是一股腥臭顿时涌入了口中! 众弟子见那百鹤脸上浮起一层青白,顿时大惊失色,至尊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黄大通的手腕,喝道:“是谁让你干的?” 却看那黄大通眼皮一翻露出个诡异无比的笑容,嘴角慢慢涌出丝猩红淌落,竟然就此毙命! 同样无魂无魄的躯壳! 此刻众弟子已经簇拥着百鹤退出了厅外,他把那尸体一拖也就跟在后面。到了外面看时那百鹤已经盘膝坐在了地上,闭目守元,可是一丝丝的黑气还是不断从泥丸宫涌出----也不知道毒药是何物,居然使得人的魂魄和**生生剥落? 饶是那百鹤修为年久也只是拖延,并不能阻止灵魂被迫涌出! 只待片刻,那百鹤头上已经嘶嘶冒出了白烟,他猛然睁眼,嘶声道:“速速给我取来祖师爷的牌位,还有灵牌前的红蜡烛火,快!快!” 那厅中还有毒雾谁敢前去?纵是听那百鹤催促连连亦是不敢,至尊宝看得怒起,把那手中尸体一扔就转身跑了过去----他这是心中恼怒不顾后果,不料这一跑才真是去得对了,原来那毒雾对鬼没有任何作用,对他这半人半鬼的躯壳也是没有妨害的。 两步便转身取来了所需诸物。 百鹤嗤一声把衣衫撕破,将这祖师爷的牌位紧紧抱在胸前,随后取出随身红绳牢牢在身上缠了几圈捆住。紧接着他拿起那燃烧的红烛,朝着自己头顶泥丸猛然就杵了过去。 一股焦臭之味涌出,那红烛已经把头发烧掉一块,烫伤老大个疤痕,然后层层热蜡红油滴在上面,直痛得他是青筋暴起,额上淋漓大汗。 他手足不停,接着又在自己的关元、神阙、膻中依法炮制,接着命人在身后命门、灵台、大椎也是重重一戳,周身虽然伤痕斑斑,可那头顶丝丝黑气却是不见了! 终于锁住了魂魄,没有被抽成个空壳! 纵然如此,可百鹤元神已是大伤,神情萎靡犹若重伤垂死之人,他低声吩咐剩下的苗风、丁七、赵峰三人把弟子连同自己都送到那仓存粮食的山洞之中,牢牢死守,待他醒转----说完之后便即晕厥,昏死当场。 一干弟子连忙从旁边找个竹竿椅子抬着他前去,路上还有人顺手拿了些火盆火把之类,也有人取了点瓜果,唯有那至尊宝把个尸体又重新拖到了手上…就这一路把尸体带到了山洞门前。 路上倒是没人管他所为,可到了洞前他想把那尸身带入细细查看的时候却出了岔子。那所谓的山洞无非是山壁上个凹陷而已,宽不过三四丈、深不达十丈,且堆满了粟米、面粉、干肉和菜蔬,非得把那些东西胡乱推开才可堪堪容下这二三十人,又怎么能多放得具尸体? 顿时就有几名弟子出声喝止! 至尊宝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心中此刻有个极为难之事正无头绪,又如何会注意这旁枝末节?盏茶功夫之前,他才从那厅中取到祖师灵位出来之时,不知为何竟看见那尸体双脚有一汪墨黑! 那清水般的墨黑骤然出现,又骤然干涸,一干弟子谁也不曾注意! 那弟子见至尊宝不理不睬只顾走来,心中恼怒,伸手便在至尊宝肩上一推。那至尊宝忽觉肩上吃力,顺势便朝着旁边侧身偏让,手抬起抓住来物便是一扭----顿时就听那弟子‘哎唷哎唷’的叫了起来。 苗风正在洞口安排众人入内,见状不由喝骂起来:“你们这是作甚?难道不知现在是何种情形么?”那子弟听得喝骂,愤然辩道:“他要带那死人进洞,我不依,他就打我!” 至尊宝哼了一声把手甩开,“我自然有用。” 苗风脸色一沉,沉声道:“至尊宝,我虽然平日与你交厚,可这荒唐事儿却不可由得你性子妄为!快些把那尸体抛下山崖,速速进洞来吧。”见他已拖着尸体到了洞口,不由伸手一拦,口中道:“放下!” 说着就是一脚朝那尸身踹了过去。 至尊宝猛然抬脚相对,只听啪的声响两人俱是退开一步,相互怒目---- “现在师叔受伤我自有号令的权责,你敢不听?” “你怎地不问究竟便即出手?到底意欲何为?” 俱是厉喝,均无退让! 听那山洞口闹将一团丁七连忙跑了过来,两相询问之下立刻出声解围,“师兄,至尊宝确实有自己的本事,刚才师叔已经验证过了…”“有本事?什么本事?”那苗风心头一凛,立刻问道:“有何不同?” 丁七连忙把日间检查马大呆时的所见细说一遍,当时就看那苗风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暗叫一声‘要糟’,正想找个由头来开解几句,谁料苗风突然堆砌满脸笑容:“哎呀!丁七你也真是,这事儿怎么不早早告诉我啊?差点叫我和宝师弟闹了误会!”说着还极为殷勤的叫了两个弟子给至尊宝帮手:“来来来,你们来帮忙把尸体抬进去!” 至尊宝早就看出了那苗风的为人,此刻也不多说,微微点头就算过去了。他既如此,开始那被至尊宝掰手的弟子又如何敢多言语,只能闷声进洞了事。 看着至尊宝的背影在那洞中火光下昏暗起来,苗风的脸色竟然变得渐渐狰狞不堪,一丝冷笑附上了脸庞,洞外无月的黑夜中顿时洋溢了点点阴谋的味道… 顷刻之后,呼啦啦一声把那大门掩上,赵峰就守在了门口。 洞中的木架已靠着山墙在洞后层层叠叠的垒了起来,留下前端数丈见方的一块空地,小小的个火堆生了起来,百鹤的躺椅就挨着火堆放着,余下的弟子或坐或躺分列在侧。 火光照耀在众人脸上,看起神情都有些惶恐,看上去都有些愁眉相对束手无策的感觉,那洞中挤了许多人本身就十分气闷,这种感觉一旦久了,渐渐就有了种窒息般的压力凝聚在各人的心中。几名年长的弟子对眼苦笑,亦是无法可想。 空气中的味道都变得死气沉沉一般… 唯一的希望是等百鹤师叔醒来,还有办法能对付那仇家对头。 这里忙碌的只有至尊宝一人。但看他把那尸身放在个翻倒的木架上面,挨着把那衣服鞋袜全部除了,和百鹤检查马大呆尸身一般细细查勘,不时捏捏那皮肉骨骼----直查到双脚之时,他突然眼神一愣! 丁七从旁立刻走近,附耳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至尊宝把那黄大通的脚底朝上面微微一掰,口中道:“此间有些异样…”他转身在地上寻了只众人带来的蜡烛,点燃用那火光一照,点头道:“果然是这里。” 火光之下就看那双足足底位置有个红色圆点,轻轻一捏,那周围的皮肉都已坏死风干,内中是个针眼儿大小的窟窿,像是被谁用烧红的长针戳通出来一样。至尊宝指着那针眼道:“师兄,看来这便是那身躯无魂魄的缘由了。” “哦?”丁七惑道:“何解?” 至尊宝解释道: “我看师父《诸神鬼箓》书中有这么一段,‘吐蕃密宗有术,以活人湿肠、丹骨、眼珠炼药,能驱三尸虫噬魂,听命御者近一时辰----待到药效消退,尸虫自死魂魄消散,化作三途河水…我想应该就是此种法术了!” 丁七听得心惊胆寒,追问道:“难道死去的两人都是中此法术?” “未必!”至尊宝把那尸体的衣衫拉上盖住,缓缓道:“此术虽然厉害,可还得看那人体内的三尸虫如何,若有不妥,先就把人体魂魄食尽吞完,无法控制行事了,那马师兄身死的缘故必然在此!” “好厉害!”丁七感慨一声,偷眼看看身后那些弟子,压低嗓子道:“师叔…呃,师叔这个…难、难道也是?” “那倒不是!”至尊宝缓缓摇头,把双手在死者衣衫上擦抹,“应该是两种。” “哦,原来如此。”丁七听他所说似乎懂了,但忽然奇道:“你如此一说我便懂了,但、但你刚刚为何说‘未必’二字?” 至尊宝转身看着众人背影,脸色凝重非常,“我说未必,并非说死因未必是如此,而是…而是说死者未必是两人!” “啊!”这一席话太过匪夷,丁七竟忍俊不住叫出声来! 第五九章 分崩只夺生死路,离析却忘师徒情 (ps:最近很多书迷在反应流云更新略慢,这个…咳咳,却是为了质量,我稍微有些慢…不过流云还有完本作品《神鬼再现》诸位可以去看看…另外,接下来的章节将要正式涉及欢喜禅的范畴了,敬请期待。) 山洞中沉闷压抑昏昏欲睡,丁七那声喊无疑凭空惊雷,顿时把众人给惊醒,一干弟子尽数转身看他。茫然、疑惑、惊愕、失神种种皆有,还有些活动手臂腰身,窃窃私语,伸手烤火的,显出一片喧嚣吵杂景象。 至尊宝恍若不见,只是挨个从众人脸上看过去,每看一人便注意那三火玄光,如此细细瞧来自然是不快,可也算是安稳----丁七明白其意,见众人有所动静立刻出声道: “都先别动!” 苗风本守在那百鹤的身边,此刻突然间至尊宝转身查看众人,那丁七又站在他那边,心中顿时升起老大个不痛快,反问喝道:“丁七、至尊宝!你们这是何意?难不曾怀疑我们么?” 他不明至尊宝是看那魂魄游离,只认为他俩是因为黄大通之事而寻找弟子中的叛徒,故有此一说。 此话出口那弟子中顿时炸窝,神情激动口说纷纭乱作一团,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杂厮弟子已经站了起来,不敢呵斥丁七却是发难至尊宝: “你算什么东西…” “好大的胆子…” “来来来!你给我说说…” 丁七在弟子中只算中规中矩之人,倒不敢冒那天下之大不韪,连忙举起双手喊道:“不要慌,不要乱,请听我解释…”“你解释什么?”苗风见风助火道:“这里谁不是上山数年之人,你居然怀疑我们?”他猛然站起,指着至尊宝斥道:“你倒给我解释解释!” 那些弟子见状也纷纷站了起来,个个前涌,口中喝骂不止。 至尊宝那有时间管如此闲事,心中着急却也只能继续在纷乱中挨个查看,那丁七急得无法,唯有出声喊道:“不是…真不是怀疑你们…哎!赵师兄,你来说说…师兄!赵师兄!” 赵峰平日为人持重在弟子中也有颇高威信,丁七无法只得把他给抬出来了----赵峰站在洞口原本想听个缘由再发话,现在看那洞中都乱了,只等朝里面走来喝道:“都别吵!别乱!有话好好说…” “别过来!”至尊宝突然大喝一声:“当心…” 话音未落,就看那赵峰背后猛然掠过一条人影,朝着洞口窜了过去!动作之快,暴起之迅速,简直让人为之咂舌! 同时那手朝天一扬,呼的把个纸包扔向了山洞穹顶! 这包中何物?他扔出来又是何意? 那声暴喝把众人惊得一愣,回过神来纸包已扔、人影已逃,心中顿时想到了那百鹤中毒之状,一时间呼号漫天尽数慌乱!最先醒悟的便是那苗风,此刻他猛然一把抓住苗霜之手就朝外冲去----这一动而牵全身,众人立刻全部朝着外面死命的涌了过去! 乱作群鼠!抱头逃窜! 竟然是谁也顾不得谁了! 跌倒、爬起、唾骂、推倒、踩人、甩开、拉住前人、朝前拥挤、手足并用、拼死爬起…还不如那市井小贩,全数乱了! “死一个,好过死全部!”不知谁喊了一声! “当心师叔!”赵峰见人群刚乱就喝了一声,同时奋力扑到那百鹤身上,刚刚趴下脸上就被人踩了一脚,回头看时却见到张惶恐惊骇的脸孔从身边爬起,又被人一脚踢倒在那地上… 脸上顿时多了几道口子。 “当心!”旁边有人呼呼喘气的扑了过来,一把护住百鹤的双脚,嘶喊道:“师兄…不行了…护住师叔就好…一起死罢了…”来人却是丁七! 众人全部朝外,只有他是逆流挤过来把师叔护住! 赵峰喜道:“好--呃…”刚回话又被人从背后猛然一撞,扑倒了地上! 哗啦啦!一排木架倒下砸在火堆上,激起满目火星飞炭,四射溅开! “噗通!”有人重重的跌倒在地! 丁七赵峰奋力抬头,这才看见面前那人是至尊宝。此刻他双手抱在胸前,把个衣服死死的压着,脸上身上满是灰土蛛丝,抬眼只看看两人,随即双脚在地上蹬了几下,扭动身子费力站起----那双手竟是不用,死活抱在胸前! 除了丁七、赵峰,其他人尽数挤出了山洞,就算地上有受伤之人也是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的扶墙逃窜,哪管百鹤死活? 他俩万万想不到至尊宝还留着未跑! 刚刚想喊他来帮忙搭手,谁料异峰突起---- 至尊宝回首一瞥,便转身跟着众人出了山洞! “你…!”那丁七喝了一声响阻止他,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愤愤道:“人心叵测,居然他也走了…” “他?!…不!不是!”赵峰突然喊了起来,惊喜道:“那毒药…那毒药…” 洞中没有毒烟飞尘,那扔上天的纸包居然没有掉下来? 两人这才明白,必然是至尊宝在那危机关头高高跃起,张开自己胸前衣服把那纸包中的毒药裹在了衣物之内,这才……怪不得听闻有人喊‘死一个,好过死全部’,想必也是他了! 至尊宝冲出洞外,看那群弟子已经鸟兽而散,于是只能自己走到一旁把那衣服敞开----顿时山风扬起,那胸前毒药都随风而去飘洒在了夜空之中,荡然无存。 他把身上又掸又弹,这才回到了山洞之中。 刚刚进洞就看见一双明亮之极的眼睛,清澈透亮,正是那醒转的百鹤,至尊宝喜道:“师叔,您可醒了!大好了罢?”“无妨!”那百鹤咳咳两声:“他们正说你呢,就是奋不顾身把那毒药抱在怀中了…现在处理了罢,你可觉得有恙?” 至尊宝摇头道:“我倒是不觉有事,可能和我自己有关----开始我进那大厅中取祖师灵牌的时候就沾了一身,也没多大事儿!” “咳咳,我们还错怪你了。”丁七一边把百鹤扶起来坐定,一边面带愧色道:“以为你和那些人一样…”“那怎么会?”赵峰在一旁扑灭那些星星点点燃烧的火头,“那些只不过是门外弟子,还不是我们五轮宗人。至尊宝可不一样,再怎么也算是五师叔的弟子,自己人嘛…呃,只不过苗风那厮就有些可恶了!” 他一说那丁七也愤然道:“不错!这厮居然跑了----哼!我看他一会怎么有脸回来!” 至尊宝摇摇头道:“怕是不会回来了。适才我在外面的时候,看见许多弟子在那山边张望,怕是一会还会回来,可是苗风他们却是不见,我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大殿人影晃动,怕是准备逃了吧。” “逃?逃得掉么?”赵峰插嘴道:“他以为逃走就没事了?那仇家能放过他?” “未必是吧,”百鹤慢慢解开衣衫把那胸前祖师灵牌取下:“仇家那旗子我扔出之时虽是一瞥,可也看见了上面的字迹。那写着:‘五轮弟子,斩草除根,脱宗离派,饶其狗命!’真是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威风!” 口气虽然淡淡,可那遏制不住的豪气已经渐渐显露。 “想必是苗风见了这字迹,所以准备逃了?”丁七心中恼怒也不称师兄而直呼其名:“这厮真是小人!当初还雄心勃勃想要鳌首待封,没想到如此不堪…” 至尊宝突然道:“不是!他是以为我们死了!”短短数句竟然猜到了那苗风心中的念头。 百鹤眼神闪烁,心念一动:“宝儿所言极是!苗风必然是以为我们都尽数死在毒药之下,就算不死,也难逃仇家之手,所以他才准备独自下山去投奔师父师兄,到时候编个借口回来,不又是我五轮宗三代大弟子了么?” “那他……”赵峰正要再问,百鹤却摆了摆手:“罢了,他那琐事我们不必再去理会,只说现今的事儿!你们可有什么提议?” 丁七赵峰还未开口,至尊宝心中已想到了当初鬼市离开逃脱之事,立刻开口道:“师叔,时间紧迫我也越礼多说一句,不若现在我们去把未逃走的弟子都给召集回来吧,先行离山回避吧?” “离山?”丁七赵峰异口同声的惊呼一句!他俩万万没有想到至尊宝居然敢冒此大不韪喊师叔立山,当即便要发作,却看那百鹤微微一笑---- “不错,我醒来之时已经明白了,那仇家本事不小又是有备而来,加之敌暗我明实在难以抵挡。既然对头厉害,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便暂且避他一避。” 丁七急道:“师叔,狗贼藏在暗处,会不会是怕了我们五轮宗术法,所以只敢偷袭?若是…若是…”吞吞吐吐两句却没有再说,只是看着至尊宝:“你这是吓破胆了!我们未必就一定认输!” 百鹤哈哈一笑:“你是想说若是我身子还好,那自可抵挡是吧?实话告诉你们,敌人所用的法子便是要破我术法,让我无力反击…这毒药厉害,我不但术法无力施展,身子弱得就连普通壮汉都不如,又如何来挡?!唉…他计谋得逞,想我们是不敢放弃这山中险峻,可我们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收拾下山去!” 丁七、赵峰见百鹤虽然精神颇佳,可是那脸上却有无法掩饰的疲态,手足微微颤抖发颠,知道所言非虚便不再言语,两人领命寻那四散的弟子而去。 “记住,你们同去同归,万万不可落单!”百鹤叮嘱道。 第六十章 符来袖里求方解,机关算尽尸骨白 丁七赵峰二人寻遍山野,所找到的也不过就寥寥四人而已,而且那四人俱是留在山门中打杂之人,并非那些准备斩阴的门外弟子----心中惦记师叔,也就不再寻找把那四人带了回来。 齐大兴、万牛、欧南和杜老二。 这四人都是二三十岁年纪,当年不曾成为门内弟子可也留在了山上,打杂做工,算是份活计生路,这次慌乱之中虽然也曾逃出山洞却未走远,只是远远的打量等候着,看丁七他们出来无事,也就有回到了洞中。 个个羞愧难当,直是脸都红到了脖子根,那百鹤却好言劝道:“所遇危难逃离也是人之常情,你等大可不必羞愧----若我未曾昏迷,自己也会避开祸事的,你等又如何有错?” 四人齐齐拜倒在百鹤面前,哭丧着脸,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心中主意却是打定:“便是死,我也不逃了!” 大善大智之人,往往一念一语而感悟众生,便是如此! 祸起酉时,现寅过卯初,相距也有了五个时辰,天边玄色依旧,残月相伴,想着半夜中的离分辗转、惊变坎坷,那山中学术修道之人恍若一梦,直道是: 寥寥灵台一梦惊,松柏残月鸠孤鸣,犹疑飘魄千年恨,化作冤禽万啭声! 百鹤带着众人回到大厅之中,收拾历代祖师爷灵牌用布裹了,分作两包命丁七赵峰负在身上,然后又到账房之中收拾了些钱财细软,库房中寻了些兵器刀剑、符箓法器、香蜡封钱,分给众人道: “此次危急,你们也不必太过拘泥固守,若有危难来时各自奔逃,逃出去一个算是一个----丁七、赵峰,你们只要把那祖师牌位顺利带到山下钟馗庙中交给你师叔,那便是门中的大功臣,以后我自会求你们师祖传点二代的玄妙予之。” 换做平日,那丁七赵峰听这话非得跳起来不可,但今日那百鹤语之切切分明是交代后事,两人默不作声只是点头,但那心中却已早有了算计。 百鹤也不耽搁,转手又从那箱里取出个木匣,内中排得整齐全是纸折百鹤,数数竟有二三十之多----他将在桌上点燃香烛,将白鹤分别在烛上稍稍烘烤,待那缭缭青烟在鹤身熏培:“这些鹤儿全是那丁甲宗所赠之物,他们门中的术法在御使、纵行上颇为神妙,比我们的纸鹤飞得更远更久,当年为了防吐蕃比丘僧而传讯所留,没想到这次排上了用场----待会我便给你们师祖、三师叔、丁甲、经纬,一共四方求援,希望能有人前来相助。” 说话之中那纸鹤全数摆弄完毕,放在桌上双掌一击,啪啪两声。 只见那些纸扎的白鹤听闻掌声,居然都一齐缓缓动了起来! “起!” 纸鹤展翅站立、梭梭舒展、抬头挠腮,稍停,俱拍打翅膀飞到了半空中,围着百鹤成个半圆,呼呼扇动翅膀悬于面前---- “敕!今日五轮宗有难,被不明就里之强敌围攻,弟子死伤无定,敌人深匿难寻!百鹤不才被敌所伤,术法无力施展,唯有带弟子离山暂避,特传讯诸位,请多家提防!” 不说其他,只是伸手在那纸鹤群中分划几笔,便见那鹤群啾啾连鸣,盘旋而动,转得两圈便奋力朝那远处四散而去。扇翅迅捷,顷刻便消失在了那茫茫夜色之中。 遥望鹤群,百鹤哼了一声:“想必你们也会阻拦白鹤,但…你们拦得下来这许多么?”想那白鹤飞在群上之上,白云之中,敌人万万难以阻截,不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一干弟子也欣喜不已,均说这纸鹤放出去便是大吉大利的兆头,敌人说不定见有求援,自己退了也未可知… 百鹤哈哈笑了几声,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了些许底气,声音不由响亮了几分:“好!我们这就去伙房吃饱喝足,带上写干粮,下山去罢!” 伙房中分明已经来过人了----只见那原本收拾妥当的蒸笼格子大大敞开,格上全熟的馍馍早已被人取走;地上胡乱有几个碗盆扔着,里面尚有残留的稀粥汤水;平日装咸菜的盆子打翻一边,除了残羹再无其他…其余的缸盆菜架都被收刮殆尽,甚么也未留下。 万牛原本就在这伙房做事,见状不由得骂了起来:“王八羔子东西!把这里搞得如此,叫我以后怎么弄?这帮不知道爱惜的王八蛋…”那赵峰喝道:“万牛,你说甚么?” 万牛是个粗陋汉子,平日也没多少心机,适才看见自己所用被人糟蹋打破,心中急了,这才胡乱骂了起来,听赵峰这么一喝才想起自己无礼,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垂手低头道:“师叔,这、这…哎,弟子该死!” 百鹤平日素来愤恨弟子口中污秽,可今日之事也不愿多计较,于是黔首道:“万牛,修行之人切忌口舌,你今后多注意便是----好了,这里你最熟悉,想想还有甚么可以吃的东西没有?” 万牛见师叔不恼,心中顿宽,连忙回道:“有!有的!我们伙房后面有个小窖,里面收着些吃食,他们一定寻不到…”说着快步便走到了后间,不多时便取来个筐子,里面满是土豆干菜,笑道:“哈哈,师叔,他们果然没有寻到那里!您看,可不是留下了这许多么?” 他将那筐子递给百鹤,百鹤随意取了一把干菜,笑道:“甚好!有此干菜充饥,也好过无米无炊之日。来,大家都吃上一些,吃完我们便可赶路。” 众弟子都取了干菜,那至尊宝也拿上一把,刚刚送到嘴边,突然变色道:“师叔,这干菜吃不得!” 众人正要下嘴,忽听此言都嘎然住手,齐齐盯着万牛,他脸色骤然红了,猛然叫道:“你若是吃不惯这些粗菜,全可不吃,又没人逼你!” 至尊宝双眼微眯,沉声道:“这干菜有毒!” “有毒?怎会有毒!?”万牛分辨道:“那小窖的锁头都在,里面未动过,怎么会…” 他的叫声骤然顿住,就像被人一把扼住了咽喉,突然停顿! 只因他对面那杜老二的脸已经变得灰黑,张着大嘴,里面还塞着一把干菜! 百鹤神色惊变,连忙喝道:“小杜,赶快坐下凝神…你…你…”他那话音未落,杜老二已经偏偏斜斜的倒了下去,面孔扭曲变形,整个五官都抽搐拧到了一块。 好厉害的毒! 至尊宝抢步上前一把按在头顶,觉得那股凉气已经开始不住朝外泄出,不由得叹了口气,回身站起道:“救不了,已经断气了!” 众人尽皆惊悚寒噤,忙不迭把手中的干菜扔了,万牛甚至连那筐子都摔了出去。 丁七冷冷盯着万牛,突然一把伸手拧住他的衣衫,口中道:“你下的毒?” 万牛此刻被骇个半死,现在见众人又一起盯着自己,那屎尿都差点吓出来,牙齿不住‘咯咯’打颤,只是不住分辨:“不是,不是,不是…” 旁边赵峰连忙劝解:“不会是他!万牛在山上已经数年了,一直很忠心的…” 丁七哼了一声,猛然一把将他拖到至尊宝面前,对赵锋道:“他要真是万牛,那忠心我却是相信,但现在情形,你能知他真是万牛么?----来,宝师弟,你看看他还是不是本人?” 至尊宝瞅了一眼,点头道:“不用看了,必然是他本人。若是换了魂魄,那刚才我叫破的时候已经逃了,为何要等你来抓?” 丁七这才‘哼’了一声把那万牛放下,还在责骂:“也不当心些!差点把我们全部毒死!” 万牛逃得性命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却哪里还敢分辨? 百鹤嘎声叹道:“这毒好生厉害!宝儿,你可是如何看出来的?” 至尊宝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我看出来了,”他缓缓道:“当初在城隍庙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食物究竟是不是鬼魂偷吃过,是不是供奉过,或者有甚么异样,我都是一眼便能看出,老头子说我这是天生的本事,不用教也不用学,自己就会了。” 他突然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凄凉:“师叔,我想他了…”他倔强旬月经日,现在已经忍俊不住,眼圈都有些发红了。 百鹤凝注了他半晌,突然长叹一声,伸手将他搂在怀里,缓缓道:“莫要想多了,这些都是命数,你我不能逆天改命的…” 至尊宝猛然挣脱,赤红双眼道:“命数是谁定的?又是谁安排的?为何一定要如此?师叔,我不服!不服!” “不服么?”百鹤对天唏嘘连连,感慨道:“跳出三生,不在三界,如此便可逆天改命!宝儿,一切都在天地真解之中!” 众人不知此话究竟何意,但却看那至尊宝突然笑了! 笑容之中,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百鹤再叹一声,吩咐道:“此间东西已经不可食用了,我们这边离山吧----路上但凡有吃有喝,都叫宝儿看看,方可食用。” 七人,还没离山却已只剩六个了! 第六一章 善恶无性行有常,善恶不分岂轻重 (至尊宝:诸位啊,求评价票,求推荐票----拜谢拜谢!你们多支持下,让流云也别老是叫我一个人在世间开始闯荡啊,再怎么也得要个女猪脚啊~~ 流云:呃~~你十二三岁,想什么想…) 六人跟随那百鹤进入后院,绕过一干弟子所住之处,然后径直到了几名二代弟子的小院中,也不多说,只是笔端走向了末尾一间空屋。 那二代常年住在此处弟子也来得不少,都知最后一间乃是石柱梅花先生师兄弟的旧居,常年紧锁,只在个念想而留着,心中奇怪他究竟为何到了此处----百鹤站在那门前左右看看,见左右无人才冷笑一声:“旁人都留有后手,难道我们五轮宗就缺了么?此处便是师门密道,从此便可绕到万芒峰的山腰。如此这般走了,我看谁能追得上!?” 众人这才惑然,心中都庆幸自己未曾跟那大队逃离,有这密室小道,生还的机会增加又何止一筹? 百鹤转到门前,伸手一摸,谁料突然就是啪嗒一声! 火光照亮,这才看见那锁头居然堪堪落到了地上,上面新印不久,竟像是被人生生撬开一般! 百鹤连忙进的那屋内,却看那平日靠在墙边的柜子早已被人搬开,地上空留个黑乎乎的洞口----未等他明白究竟,已有弟子在身后怯怯发问:“师叔,是被敌人发现了么?” “未必!”说话的却是那至尊宝,但见他半蹲在地,仔细看柜上落灰处的手印:“这柜子如此沉重,一个人万万搬挪不开的,必定是两人所为。你看此处的掌印一大一小,分明是苗风苗霜兄弟所留,所以才…” “不错!”百鹤沉声道:“那苗风身为你们师父的大弟子,所知所也要多些,必然是知道此处密道从此下山了----哼!怪不得逃得这般利索,竟然是心中早有此等算计!” “地上脚印倒也只有他二人的。”赵峰观那脚印,也出声以证。 时不待人,百鹤既然推断此处并非敌人所设自然就大胆进洞,顺着那石梯一路而下数丈,逾走逾是阴冷,待到底处竟然是条阴河水流,潺潺水声不断,天造地设的一个通途。 百鹤指着这阴河道:“此处是祖师爷在修葺屋基的时候发现的,常年水流不断是条暗河,后经修整以备不测。此间滑石若刀,锋利异常,喜得此刻水枯节燥倒是不深,你们跟在我后面来罢!”说完便踩进那溪水中,手扶石壁朝着前方一路而去。 暗河阴流中水冷异常,众人下水都打起了寒战,唯有至尊宝浑然不觉,只是看那百鹤走得艰难,不由抢上几步将他扶住,如此一来便妥贴了许多。 这阴河温度极低,走不几步众人均感那脚上传来阵阵酥麻冰冷的感觉,再行几步转作了微微刺痛,随即变作针芒在扎…饶是如此,一干弟子均知此刻是何种情形,只是咬紧了牙死死撑着,紧随赶路,并不出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百鹤突然停了下来,伸手在头顶上摸索几下,奋力一推,即见一片白光撒了下来。 那天光已然大亮! 众人挨个从那洞口钻出,看见此处果然是那万芒峰的山腰,此间大堆乱石、杂草丛生,谁也想不到此处居然会有个出口。 “到了!终于到了!”“我们逃出来了…”“太好了…”众人虽然唇青面白,冷的直打哆嗦,可依旧哗然顿生贺那死里逃生的幸运,抬眼再看山顶云雾缭绕中的铁索,恍若隔世,真像梦中一般。 至尊宝扶着百鹤在那山石坐下,轻声问道:“师叔,是不是生火烤干鞋袜,歇息再走?”“不可!”他离开摆手:“这火起生烟,可就瞒不过敌人了,太过冒险,我们就此原地休息,然后即刻下山再做打算!” 这乱石堆正好是个歇息的所在,余者那里还要他说?都是纷纷除去了鞋袜,抓得几把干草揉烂塞在鞋里,再从衣襟上扯下布条裹了赤足,再穿进去就暖和的紧了----百鹤看众人所作也不多说,只是提醒道:“山路打脚难行,可别穿得久了,待会磨破脚来这路可就难走的多了。” 应声连连,纷纷都言‘知道’。 百鹤能逃出来心中也是宽敞亮堂许多,只是抬头朝着顶上看去,隔着那晨雾所见依稀,心中竟然渐渐生出了惆怅之意,暗中念道:“我若是当年跟随师父之时能多下功夫、多练术法,或许今日也就不置于如斯境地了…唉!都是当年荒唐,太过看重拳脚,反倒把本门功夫遗漏疏忽了…”正看之时,突然眼角瞄到了那铁索,心中一动想起个事儿来! 他连忙喊了一声,问道:“丁七赵峰,你等寻那弟子离开之时,可去过思过崖,见过孔峰?” 此话一问两人齐齐变色,无需多言已经表明了----未曾去过不说,或者连这事儿都早忘记了! “唉!你们这是…”百鹤心中顿时明白,叹了一声拿过鞋袜套上:“那,你俩这些师弟离开万芒峰到山下找你三师叔去,我独力上山把那孔峰救出,然后再到山下与你们汇合…”“师叔!”丁七闻言心中大急,有些乱了方寸的插言道:“你万万不可再回山上啊!” “不能回去!”赵峰也附言劝道:“好不容易我们才逃出来,您这又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么?”“不错不错,师叔万万不要回去啊…” “这阴河水流如何上山?您要是转回大道,仇敌一定会发现师叔你的…” “现在天明了,师叔,太冒险了…” 几名弟子都凑过来劝阻百鹤,小指一动之以情,权衡利弊众说纷纭,言中之意只是让百鹤打消念头。至尊宝也不知道心中所想为何,倒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 百鹤主意既定岂容更改?他呵呵笑了两声:“无妨!我此次上山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岂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记住了,别的东西倒是没什么要紧,独独那祖师爷的灵牌不可丢了,你们就算只剩一人,也得给我平安带到老三面前去。” 湿漉漉的鞋袜穿上脚,随手剑根木棍杵了两下试试着力,从那石上下来:“好了,我这就上山去了…” 见百鹤真要上山,那丁七一下子急了,猛然拦在百鹤面前道:“师叔,你真不能去啊!我和峰师兄确实难担重任,无法把师弟们全部带下山,万一路上遇见敌人仇家,不是一锅端了?”他嘴角抽搐两下,艰难的吧那话从嘴里吐出来:“更…更何况,我们这里六七个人,山上只有一个…” 丁七言下之意谆谆,意思倒是明白,数量上算着,把此间六人带下山和上山去救那思过崖一人,轻重优劣立见分晓,也希望百鹤以此为重…百鹤听闻此言,脸上神色变化几次,口中忽然道: “善恶无自性,行之亦有常;善恶无轻重,缓急难罄书!现在孔峰存于危难之间,虽较之人少,但上山救助却不可免,否则必葬送敌人之手!若我们心中知善而行恶,以轻重缓急来论此事,那有何那些普通人有何区别,这山上修行又有何用----同是弟子,同是山门之人,在我眼中都是一样,不弃你们,我亦不会弃他…此事我必然要做,且非做不可!” 他放眼在一干弟子脸上扫了一遍,缓缓道:“此处下山不走万芒峰前山大道,转而走去山腰,那处有一悬梁小径能辗转到旁边侧峰,然后沿侧峰的溪水一路下山,万无一失…这一路我曾与你们师祖来过,沿途每有桃树的地方就种下了一丛山薯,路上共有三五十处,足够你们食用以济,到达昆仑群山之中。届时离了敌人,吃食更不是不愁,大可安然到达山下…你们可明白了么?” 话虽似在询问众人,但眼神却在丁七赵峰两人脸上来回,看两人脸色分明,自己也不禁露出了笑意…忽然听得有人插了一言:“师叔,你不能去!” 百鹤说了半天,那所有弟子都已经收声不再劝阻,没想到这时候居然又有人发声,他心中不由有些烦躁起来,正想呵斥两句,不料转脸却看竟然是至尊宝! 至尊宝这次在山上虽不说出众,可也开始看出了那魂魄丢失的端倪,然后又在众人逃逸之际奋不顾身抢下了毒药,率先发现了干菜中所下的药…百鹤见他出声,揣测至尊宝有自己的主意,不由按耐下性子问道:“宝儿,你可是有甚话说?” 至尊宝点头道:“师叔,上山之事万万不能你去!你是说你上山不好,而是说千万不能由你上山去寻师兄!” “为何?” 至尊宝掰着手指头算道:“第一,这敌人上山首先对你用毒,可见对师叔你是极为重视的,您的一举一动都会吸引他们的注意,说不定他们那毒药中也有什么能追您行踪的法子…”他把第一根手指头举起:“所以,您虽说艺高人胆大,但确实上山万不合适!” “噢?还有呢?” 至尊宝举起第二根手指头:“这个第二,您看,此次敌人来袭首先便是对您施毒,可见您是他们的很明确的目标,现在山上找不到您,那必然会沿着万芒峰来寻,山上也就空了很多…”他嘻嘻一笑:“其实现在山上并不危险,或者已无敌人都犹未可知!” 这话说得众敌人议论纷纷,连番点头,均说有理,百鹤也不禁蹙眉思量起来… 至尊宝此刻才靠近百鹤低声道:“师叔,那些敌人既然有法子解除魂魄,那我想也说不定有法子寻人三火,这玩意儿…您知道我没有的…其实我上山去可比您上山好多了,至少说身子没伤没病,随便怎么藏一下也不那么容易被找到的!” 他见百鹤眼中迟疑,又补了一句:“师叔,您放心,我真是没事儿!----最多一天,我就从山上寻摸下来了,您瞧好呗!” 百鹤寻思再三依旧不放心,摇头道:“不行,此事太过危险!还是你随着师兄弟下山,我去…” 忽然,只听那旁边的草丛中发出一阵沙沙碎响! 第六二章 溯洄而从阻且右,异族无诞戏龙阳 风吹草动,那乱石堆旁的呼呼出现一条道来,远处三五黑影疾奔冲来----赫然看得正是那山上的同门弟子! 当时那丁七便喜极而呼:“你们也逃出来了?”说着便要上前去迎,结果刚刚迈步百鹤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喝道:“别去!这些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 那话语砸在众人心头均是一颠,不敢怠慢,立刻穿上鞋袜抽出兵刃以待! 转瞬之间已近百米,面目也清晰起来,只见这平日熟识的弟子均双眼直视呆滞,唇齿紧闭,手足之间略略僵硬,可是动作敏捷异常,在草丛灌木之间行走全然不顾那纸条在脸上身上的抽打,一个劲朝这边猛冲,竟然像极了个傀儡鬼魅。 众人刚要迎上去厮杀,忽听百鹤猛喝道:“不好!此是化尸之术,能使人力大无穷不惧伤痛,我们不可强撼硬扛…”朝着那背面的方向一挥手:“速速离去!” 一群人争先恐后朝着那小道而去,身后黑影嗖嗖奔来追赶甚急,百鹤忙中还抽身回转,把个符纸祭起半空喝道:“赵峰,五行火起!” 这声喊才落,眼角突然瞄到个黑影在旁一闪而逝,那声影居然有几分熟悉----这才慌忙转身看去,一、二、三、四…赫然连同自己只得五人! “至尊宝!”百鹤口中低喝一声,身子一矮就挨了过去。 身旁赵峰已经扎式起手,口中手印翻滚喝道:“斗!五行皆临!大至势!三界!”翻掌变印:“火!斗!” 外狮子手印猛然松开,朝着那悬空符纸就是一挥----顿时半空中轰然一声爆炸开来! 熊熊火焰席卷而出,在一众人背后烧起好大团火! 百鹤身子刚刚斜斜冲出两步,身后一双手臂猛然把他拉住,耳旁赵峰急切道:“师叔不能去!你身子…”说话之间那丁七也回转冲来,把另个手臂猛然一架,“师叔,走了!” “至尊宝…” “至尊宝自有办法,师叔走了罢!”两人不由分说,架起那百鹤便走。 百鹤身子矮小又是大病在身,挣扎不得,又不敢大声喊叫,居然就此被两人架着一路而去,留下那满山火焰与阻隔在后的尸化弟子… 至尊宝知那百鹤不愿自己单独上山,于是偷趁此时慌乱闪身回到那大石堆中。那化尸之人魂魄抽离犹若行尸,双眼已经无法辨识,只是靠着法主的命令而动,辨人识物也只是靠着那三火阳气,换了旁人,躲于石必然被识破,可偏偏遇上这躲避之人却是至尊宝。 至尊宝那有三火可言? 他躲在石后看那群尸化弟子费力绕过石碓,相距最近时不过书迷,于是拼命把那身子压低藏于石下,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得一声。 这尸化弟子在石上行走明显慢了几分,不时还踩进了石缝之中,被那尖利边缘割得满腿鲜血淋漓,可都浑然不知,使劲抽出来便又行走,看得至尊宝是瞠目结舌----之中有个弟子面熟得紧正是瞿千里那厮,此人折了手臂满脸血痕,可依旧在那山石堆中摔倒爬起。 “哼!没想苗风竟然连你也未带着同逃!” 忽然面前出现一张面孔,竟然是个人摔到了至尊宝面前! 那人双眼发直在至尊宝脸上掠过,竟然毫不停顿转身又爬了起来… “这、这是看不见我?”至尊宝心中顿时升起个念头来! 等得片刻,那些化尸之人渐渐追得远了,至尊宝慢慢起身从那小道中开始上山。那五轮宗所在的山梁唯有铁锁渡一条可供通途,但上到那铁索之路却是不止,大道小径皆有,一年以前至尊宝和青梅上山之时便是走岔了路从条小路而来,虽然费时费力却也僻静,主意打定,至尊宝自然又绕回了小路之上。 走不多时便开始上山,至尊宝加倍提防那些被控制的弟子,一路小心谨慎也无大碍,路上寻了点生果啃吃果腹,挨到下午时分距那铁索渡已是不远。 是不是真的无法看见自己,此事倒是没办法验证查实了。 刚刚绕过山梁,正在踌躇是否继续赶路,突然见抬头个树杈上挂着个人,至尊宝慢慢摸将过去,发现那尸骸正是门中个打杂的仆役,已被人剜心剖腹,高高挂在树上,像个旗杆似的晃晃悠悠不止。 这尸体一见那至尊宝心中反倒安了,心中道:“敌人若是在此处设伏,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弄个尸体给我们看见,只让我们有了提防。此处如此弄来,反倒说明他们又要追人又要守山,无法全顾,所以弄个尸体来吓我…” 干脆就在那尸体不远处寻个草堆躲着,身上铺上些干草树枝,等着夜色来临----昨夜忙了一宿,今天有担惊受怕的半天,至尊宝在那暖洋洋的树枝干草中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混混沌沌不知道过了多久,至尊宝突然莫名的惊醒,就像是有人用麦芒在自己后背扎了一下般…醒转之后他根本不敢动,只是老老实实躺在原地! 因为他耳中传来了一阵细琐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索索而来,走到大树的位置忽然站定不动,就听个生硬的话语声道:“恩,没有人动过,我们回去?”就像是墨线在那木头上拉动一般吱唔作响,鼓噪得人好生头痛! 旁边有一人道:“稍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也别这么容易就回去了----阿莫赖,你可想要找点乐子不?”那声音略略软些,可是依旧金鸣锵锵,铿然有力。 前面一人阿莫赖嘿嘿连笑几声,“哎呀!呼图尔,你这话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难不曾,你有法子可以找人来耍耍?”说到此话那声音顿时变得极为不堪起来,竟似有甚龌龊下流勾当,整个股**的味道在腔调中弥漫。 就听得‘叮当’两声响,那呼图尔哂笑道:“有此法物,我们自然可把那派出去的童子召回两个,啧啧,十二岁的娃儿,那细皮嫩肉的,真可以好生乐乐…哈哈…哈哈!” 阿莫赖随之**浪语的笑将起来! 至尊宝听那话语有异,猜着两人就是仇家对头,忍不住偷偷扒开草丛观望,顿时看见两个奇形怪状之人----此两人像貌奇古,耳缀双环,被黄布,须发鬈如羊角,打扮和那鬼市中所见白象差不多,只是衣衫褶皱色泽不同而已,可同宗同源却是必然。 当时就看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个铃铛,那铃铛中有轴,旋转若轮,外坠六角,摇摆之时叮当乱响,看来便是呼图尔了----他摇动手中卷轮铃铛,口中念道:“玛索巴雅布梅吧,奴古吧,突及其,莫札帕左…”强调古奇精怪全然不懂。 旁边的那阿莫赖则是摇头摆手的唱着歌,歌曲虽然发音不一,但竟然和呼图尔口中的咒语隐隐吻合,有着天融地洽的味道…至尊宝还没听出个子丑寅卯,那两人突然一起坐在地上,双腿叉开双手朝天,面朝后仰哇啦啦叫了起来! “莫不是疯了?”至尊宝顿时搞不明白状况了,心中想道:“上次鬼市见那比丘僧白象虽然说也不是好东西,可毕竟没有这般疯癫呆狂,这两人又是哪里来的?” 正想着,就看见远处几道声音唰唰的冲了过来! 那几人转瞬即到了比丘僧面前,看面目同是在门内学习的弟子,痴痴呆呆的站在他俩面前动也不动----阿莫赖和呼图尔对看几眼,顿时大笑起来! 他俩走到那群孩童面前选了两人,双手一拍,喝道:“切让额措!”然后对剩下人一指远处:“贡浊洒玛!”立刻,除了这两孩童外,其余人等围在一旁绕了个圈子。 全然不动。 这两孩童至尊宝也见过,虽是男童,可那相貌俊秀宛如女子,更添得唇红齿白皮肉娇嫩,常常被人取笑----“难道是烤了吃肉?”至尊宝顿时有了这般的念头。 接着他便见那比丘僧把孩童的衣物除去,脱得光溜溜犹若白羊儿一般,全身上下捏捏摸摸不住,顿时认定了自己的念头,“确实要吃!”心中还着急异常:“我怎么寻个法子救他一救?” 心中着急可是没法子可想,正着急时却看那比丘僧转手在地上抓了把茅草在掌中揉搓起来,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他们必然是要生火烤人,这样一来我就有些时间可以走远,届时弄些响动引诱他俩过来,我再绕回来救人即可!” 趁着那两人不备,扒落自己身上枯枝,就势慢慢在那草地上滚了出去…滚到个山石背后站起身来,正准备看看动静然后再走,突然发现… 那俩比丘僧居然各自在个孩童的身后,一手扶着使其弯腰马伏于地,一手把那揉烂的茅草从后庭中塞了进去! 他顿时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心中只道:“这、这、这是何意?” 还没等他明白,就见那两比丘僧荡笑着除去了自己的衣裤,把那棒槌大的活儿掏将出来,直直塞了进去! 顿时看见两人身子起伏连连,硼得屁股啪啪响亮,脸上也荡漾了股止不住的笑意! 至尊宝虽然年少不经事,可也知道这事儿并非好事,心中一股无名火不知怎么就涌了上来。他猫身缩腹,就在背后朝着那两人摸了过去,一面靠近,一面已经从腰间取出来把离山之时所拿的利刃匕首。 想起乱石堆中的遭遇,至尊宝心中恨恨道:“赌一把!” ps:章节名源自《诗经》中的<<蒹葭>>一句: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寓指逆流而上,未必如意,不如顺流而行。 至于说龙阳…不解释。 第六三章 天数滔滔有机缘,命轮滚滚始相逢 至尊宝偷偷摸近,只看那两人均伸出一手,大指头凸出按在孩童的会阳穴上,另一只手弯将过去按在孩童腹部。比丘僧脸上均荡漾不已,直飞云端天外,那知今宵何年… 至尊宝摸到两人身后丈许开外,也不吭气,直直朝前猛扑过去,手中匕首朝着阿莫赖的后背狠狠刺了下去… “嗤!” 那阿莫赖正在云里雾里肆意欢悦,身边还有三五个被控制的孩童守着,那注意到这背后有人偷袭?顿时那匕首直直就冲后颈狠狠戳入,鲜血犹如喷泉一般立刻溅射出来! “嘶~!” 他慌乱回身捂住脖子,一手指着至尊宝要喊,谁料喉咙中只是嚯嚯发不出声音!想要冲上去厮杀,却感觉随着那热血喷出,自己全身力量和生命正在喷涌殆尽,心中恐惧夹杂慌乱无法可想,只是徒劳的把伤口拼命捂住…再捂住…却是无用! 至尊宝在那刀刺出之时已全身借力,飞跃半空朝着呼图尔就是一脚踢了过去。这借力跃起之势甚高,斜斜一脚就奔着呼图尔的头面而去---- 刺、跃起、飞腿、喊叫…呼图尔听那阿莫赖的叫喊正好转过脸来,被这一脚直直正中面门! 连着身下那孩童一并跌倒在地! 至尊宝落在地上,哪还管身后中刀的阿莫赖?只是爬将起来扑到了呼图尔身上! 呼图尔反应甚快,倒地之时不管其他,立刻伸手朝着来人一拳捣出!自尊宝趴在他身上刚要动手,已经被那砂锅般的拳头狠狠打中了胸口,就像被铁锤狠砸,顿时为之一窒! 还没等他顺畅呼吸,那第二拳又飞也似的砸了过来! 至尊宝全身乏力不敢硬撼,全身只能朝后一仰想要闪过,谁料那拳头犹如狂风般掠过,竟然把他掀了一仰,顿时摔到了那人身旁! 呼图尔嘴里叫喊着听不懂的话语,一手捂住头脸摇摇,一手在地上一撑发力想要站起,刚刚抬起身子却感觉自己小腹被人一拉----他竟忘了自己那活儿还塞在后庭之中! 在那苟且之时遇见偷袭,平常人自然是害怕畏惧,但偏偏有人却因为刺激而活儿变得更大更粗,更加刚猛…那蘑菇似的东西也胀大到了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就卡在后庭之中扯不出来了! 大半截活儿在外,剩下个蘑菇却在内卡住,这一扯真是痛得三魂七魄出窍,呼图尔全身都止不住的抽搐起来! 忽觉一冷! 紧接着是股巨浪滔天、汹涌无比的剧痛从下身传来! 呼图尔只听见噗通一声,面前的孩童已经摔倒在了地上,而自己下身瀑布般的鲜血正在拼命四溢的喷射! 这是…? 他没有想到为什么,眼前已是一黑! 噗通! 呼呼--呼呼-- 至尊宝站了起来,看着面前倒下的呼图尔,觉得自己全身力量都要被抽干一般,只是那初次杀人的兴奋和刺激,仍随着血脉沸腾在体内狂奔,呼吸炽热,身子发烫,止不住全身微微颤抖! 面前壮汉下身血肉模糊,那活儿已被生切斩落下来,旁边阿莫赖双眼一翻也轰然倒地,双脚一阵抽搐,随着甩得笔直不再动弹…… 死了么?死了! 换做平日正面对敌,四五个至尊宝都不是他俩的对手,但这次事发突然,两人在那胡天胡地之时忘乎所以,居然让这十来岁的孩子一击得手,取了性命,也算是作恶多端天意如此了! 这里的孩童一共四人,和那乱石堆中所遇的并不相同,平日里虽然没有多少来往但都依稀见过识得,至尊宝歇息一下,心中道:“原来真是和我所料差不多,这些人是看不见我的…” 至于说那些化尸的弟子为什么看不见自己没有多想,只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和常人的不同----种子,那颗种子已经开始在心里生根发芽… 至尊宝细看几人的三火魂魄,这才发现那些弟子的皮囊躯壳之内只有一魂三魄尚存,其余两魂三魄不知去向,心中一动捡起那比丘僧衣物中的铃铛,查看之下发现那里面竟然藏有十来个孤魄! 立刻想到了八月曾说过的东西: “三魂七魄在人皮囊之中,三魂为之神,也就是人的神智;七魄为之精,也就是人的力量;三魂七魄离体化鬼,魂强则鬼的精神力甚强,鬼打墙、鬼蒙眼、鬼迷心窍都是靠的魂之力;而鬼造成的阴寒,移物,吹风走石靠的则是魄之力----若要是控制其魂魄,便能命那人为之办事,为之而动…不过此法只是传言,古今千年还未有人能分割魂魄来控制的,或者邪术中偶尔能操纵分割一两人,但要想一次控制多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现在这情况明了,居然是这一二十弟子都被分割了魂魄! 至尊宝西数魂魄共有十一人,心中一算,山中一共原有十八人,除去百鹤、丁七、赵峰、自己、死去的黄大通、逃走的苗霜苗风兄弟,恰恰十一人;火工杂厮弟子八人,死去马大呆,毒死的杜老二,树上挂着的尸体,跟随百鹤逃走的齐大兴、万牛、欧南,所余两人。 十三人中只有十一个孤魄,看来另外两个火工弟子的尸体也该是挂在那山路上了罢… 当然,那孔峰不计在内。 至尊宝看那四人不加动弹,心中便有救他等性命之意,先是把那两人衣衫胡乱套上,然后费力把这几人抬到那旁边找个土坑放好,又用些山藤树蔓把四人捆得牢实,上面盖着枯枝败叶,只想待会不被铃铛召唤了去。 至尊宝毕竟是个孩童,这些事也费了些周折才堪堪做完,正说上面去把那两人尸体收拾一下,忽然心中冒起股凉气,脑后一阵寒风就吹了过来! 他哪敢怠慢,立刻就地一滚,啪啦啦窜出去一大截! 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家伙,羊角卷发,相貌古怪,却不正是那被自己杀死的呼图尔、阿莫赖两人? 已经化作了鬼魂! 至尊宝正想动手,忽见草丛中一阵晃动走出几个人来! 来人共七,六人都和前面两人相貌装扮相同,唯有最后一人身着红袍,头戴高帽,装扮与曾经见过的白象相若,只是瘦骨嶙嶙身材奇高,像个饿了十七八年的病痨鬼。 双目中更是隐隐有股黑色烟雾云瘴在流淌,迷离朦胧让人看不清楚! 那人单掌向上微微蹙眉道:“呼图尔、阿莫赖这两人可是你杀的?”声音一出,顿时戚戚冷风翻涌,整个夜空中都弥漫着孤魂野鬼的哀嚎! 至尊宝心中一颠,但口中毫不示弱,愤然点头道:“不错。” 此话一出,那旁边六人立即就作势要冲将过来,瘦高男子目露不悦之色鼻中微微‘恩’了一声,那几人只得悻悻回转站在周遭怒目而视----至尊宝心中雪亮,暗道:“原来你就是这次的首脑,恩,我可得加倍留意了。” “原来如此!”那瘦高比丘僧点头道:“他两人所学不精,居然被你个小小孩童所杀,也真死的不冤。即便不死,如此丢我的颜面,我也势必要取他两人性命…” 至尊宝听他所言,也不知这‘丢颜面’指的是何意,究竟是**幼童还是死在自己手下,目光朝着两人尸体瞧去,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比丘僧的僧袍极长,犹如女人所穿的裙摆一般,不光是遮住了下体,倒在地上就连那褪下的裤子也全部遮挡… 如此看来,这高瘦比丘僧定是以为自己以一敌二杀了他俩,这也才是他口中所说的‘丢了颜面’! 听那比丘僧口中忽而问道:…你年纪尚小,看来并非五轮宗那梅花先生的弟子,难道是一三代不成?”口中不由有些神往之色:“梅花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教出来的徒孙中都有这种人物,真正叫人羡慕!若我与他不是对手,到真可以把酒言欢,同求天地玄妙,人生一大乐事啊!” 他那自顾自的感慨说话至尊宝却是没听,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想找个法子开溜。至尊宝看这周遭已经被那几个弟子围了起来,只剩西南断壁悬崖一途,真真算是无路可去,心中突然发了个狠: “与其被变成那种不死不活的东西,我还不如和这厮拼了,说不定能冲出条路来!”主意打定,偷偷的也就从腰间把那匕首给摸到了手上… 匕首刚刚到手,那呼图尔、阿莫赖的鬼魂突然就凄叫一声,随着那声音想起,他揣在怀里的铃铛不知为何居然‘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顿时一群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至尊宝心中顿时一凉,就差两耳刮子扇自己脸上:“我怎如此糊涂,居然忘记这匕首也是取那二人性命的东西,怎么会就拿出来了…”懊恼不已却已无法,心中一个念头在反复询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高瘦比丘僧凭空见不得鬼魂不知其意,可目光在至尊宝身上一转再看那手中匕首,瞬间便猜到了他的打算,哈哈两声道:“你本来是个学法极好的苗子,若是在我门下必能大放异彩,可惜啊可惜,杀我门下弟子之人断不可活命,我倒真是有些舍不得了!” 连着几声可惜,摇头喝道:“抓住他,待我取魂!” 那六个比丘僧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听他下令均是大喜,齐齐应道:“唔!”立刻就围了上来,面容狰狞可怖,活生生一群修罗厉鬼,只差片刻就要把至尊宝撕成碎片! “苦也!”至尊宝心中叫苦不迭,只得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ps:推荐本书《神斗乾坤》,新人新作,没事可以看看。 [bookid=2537857,bookname=《神斗乾坤》] 第六四节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潇无限路 至尊宝适才杀了两名比丘僧不假,可那全是取巧偷袭,在两人欲仙欲死的时候下手,真功夫可是万万不敌----更莫说此刻是正面对敌,以一敌六! 刚刚冲了几步还不等那匕首扬起,已经被人从侧面狠狠一脚踢在了腰肋之上,哗啦一声飞出去,摔在地上痛得七荤八素,还没等爬起,已经被人拎着头发提了起来。 至尊宝慌乱中把那匕首朝着面前晃动的黑影奋力刺去,刚刚发力,突然手腕被个铁钳一般的东西大力铰下,剧痛难忍,手一松匕首便掉了下去。 接着头顶又是一拳击落… 片刻之间便被两比丘僧生擒提了过来。 看那至尊宝片刻落败,瘦高比丘僧更是脸上不悦,口中道:“真是两个废物,居然连如此孩童都抵不过----亏得你们死了,还算是超脱,不然落我手上那有死这般容易?”走到尸体旁边用脚轻轻拨开裙摆,不禁唾了一口,“果真如此!” 立刻便猜到了这二人是被偷袭致死,那…这至尊宝也就未必有多大的价值了。 他心中略略思索,转而走到至尊宝面前举掌呼声佛号,另一只手悬在他的头顶转圈,口中呢喃不止,抑扬顿挫微微有声,似乎咒语颂葬一类,旁边的比丘僧立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打开将那瓶子举到了至尊宝面前。。 瓶子打开便是一股腥臭,那比丘僧将此物拿到至尊宝面前想要给他灌入,至尊宝闻那味道和自己在山洞中所闻差不多,心中一动,假意拼命挣扎起来! 比丘僧也不客气,直接捏着他的面颊迫其张口,径直把那药粉倒了进去! 等他松手以后,至尊宝猛然张开大嘴嚯嚯喘气,喘不两下,突然眼一翻,头一低,活脱脱死了过去----高瘦比丘僧叹了口气,口中吩咐道:“此人就不做尸童了,待半个时辰之后轮转取魂,交来覆命。” 那抓住至尊宝的比丘僧立刻行了个礼,口中道:“唔!”接着边把至尊宝放在一旁树下,自己守在旁边盘膝打坐。 那高瘦比丘僧又吩咐道:“悟则无咎,非为圣证,若作圣解,则有空魔入其心腑----适才神佛给我此言,我参悟已解,山中五轮宗或死或擒已无活人,我等不必在此耽搁,这就下山去罢…你等摇动轮转铃铛,把那些尸童召来押送回去。” 余下僧人尽数行礼:“唔!”立刻便按照吩咐摇动了铃铛,只听夜空中那声音清脆响亮,呼呼传出去十数里外,片刻之后就有黑影朝着此处奔了过来。不仅如此,铃声响起,那最初至尊宝藏起来的几人也从坑中站起,拼死拼活的赶了过来。 一干比丘僧动作甚快,才盏茶功夫,他们已经召回了尸童,收拾好了行囊,就连那两具尸体、鬼魂也处置妥当,毕恭毕敬的给高瘦比丘僧覆命。他只是看了一眼,转头便朝着山下而去,一群人立刻紧紧跟随其后。 “你等完毕之后即刻赶来,万不可耽搁了!” 留下的最后个比丘僧立即应声行礼:“唔!不敢有违!” 至尊宝心中着急却也不敢动弹,只是等那时间慢慢过去,忽然感觉身边那比丘僧猛然站起,居然抓住了自己的衣服朝上一扯---- 哗啦啦!居然就此把至尊宝的衣服给扯了下来! 他心中顿时大骇,心中道:“妈拉个巴子!难道这个龟儿子也要学刚才那两个畜生,给我屁股后面来这么一下?”川渝口语立刻就冒了出来。 正想着,裤子也被扒了下来… “日你先人板板!”此时此刻他那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猛然睁眼就是一个甩身站起,却看那比丘僧正满脸惊异的盯着自己,手中拿着皮囊,那内中潺潺朝外流淌着种金黄粘稠的液体… 这,似乎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至尊宝明白自己猜错已经来不及了,那比丘僧瞬间便醒悟过来,大手朝前一把边抓住了至尊宝的双臂,将他猛提起来----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至尊宝咧嘴一笑,噗嗤从嘴里吐出一口唾沫! 立刻,鼻子中就传来了股腥臭难闻的味道,似曾相识…比丘僧像滩烂泥似的倒了下去! 至尊宝落地站稳,拍拍胸口惊魂未定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也要来这么一出呢,没想到是准备给涂油烤来吃…”自从见了上次那事之后,至尊宝倒是对吃人一事记得清楚,凡事都忘不掉,他转眼看看那比丘僧,心中火气冲上去就是一顿乱踢乱踹,口中骂道: “你个仙人板板的龟儿子娃娃,哦,我还以为这个药就对我们管用呢,结果对你还是有用得嘛!啷个安?现在不给我跳站了?不给我洋盘了?----尼玛哦,起来撒,起来弄我撒!” 江山本性难转迁,遇到危难,立刻至尊宝又变成了当年鬼市的那个孩童了! 过得片刻,忽然见那比丘僧身上的一丝一缕的黑色烟气外泄溢出,转眼开始凝聚,至尊宝知道是此药发挥了作用,立刻把自己裤子扒开对准了那比丘僧的泥丸,毫不客气就是一泡尿冲了过去。 童子尿,回笼汤,对于初期的鬼魂极具杀伤力,顿时便见那溢出的魂魄嗤嗤冒着黑烟朝着夜空中逃逸而去,凄声惨叫不绝于耳,阴气飞逝,眼看是无法进入轮回了。 至尊宝这才欢欢喜喜的提上裤子,也不多说,径直将那比丘僧身上摸了个遍,找了半天只是摸到些纸包裹着的丸子,颜色深黑腥臭,不知何物便即弃了。 他上山而去,找了一圈,五轮宗果然没有任何敌人了! 非但没有敌人,就连那曾经的尸体都不见了,思过崖也是空空如也,整个山上像根本不曾有过人烟,整个凄冷寂静,宛如坟墓一般。 既然孔峰不在山上,那至尊宝也乐得不管,只是心中惦记那些被掳走的同门,从果园中摸寻些熟透了的山果带上,径直沿着那高瘦僧人的来路就追了过去。 救得一个算一个! 怒沧江。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潇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月色江面,一叶扁舟正顺流而下,舟上两名老者正在对月把盏,看那衣着容貌俱是富贵之人,一旁有三五汉子侍奉,屏烛添酒,饶的是恭敬无比。 那上首老者面容憔悴,神色略有萎靡,身上缕花大褂厚实不说膝上还搭了个金丝软绒的垫子,饮酒之时也是浅酌而已;另外个老者看着则是身丝缎长衫,外面个软皮坎肩遮风,手中折扇时时轻拂,张合之际露出两个大字: ‘丁三甲四’。 喝得杯酒,那长衫老者忽然叹气道:“石兄,这次可是亏得你了,若不是你出马前来助我,那土财主怎么会把这块古玉让给我?若不是有这块秦王灵脉中出来的古玉,师父百年之后,那陆吾可就没办法再留在门中啦!” 姓石老者正要答话,突然咳咳两声,旁边个中年男子立刻前来给他轻轻在后背捶了几下,待到咳嗽稍缓,他才开口道:“你名叫计千万,那件事不是在你的算计之中?这土财主数十年前曾求过我石家帮忙除去宅中冤魂都被你翻了出来,还有什么是不行的?我只不过是陪你走了一遭,算不得功劳,算不得功劳啊!” 长衫老者计千万哈哈一笑:“俗话说种树方可结果,积德自有行善,你若不是帮过那土财主,他又怎会让步?不管怎么说,这次把你从家里请出来走这一遭,我总是感激的。”他盯着姓石老者慢慢矮过身子,缓缓道: “不若,我去求求大师兄,让你见见不行?” 哐当! 不行那两字出口,姓石老者的手猛然一颤,杯子打翻桌上,老眼中也忍不住有些湿润----他沉默片刻,却猛然摇头道:“不见!” 两字虽然轻轻吐出,可出口之时宛如千斤,像是下了无数决心一般。 他如此出口,旁边那中年男子却是忍不住了,猛然扑在桌边喊道:“爹!计长老说的可是哥哥啊!您已经十年不曾见过他了,为、为什么不愿意见呢?”他苦苦哀求道:“哥哥虽然犯错,可毕竟是您的儿子,就算不能下山,但是见一见总是可以的吧?” 那计长老也劝道:“是啊!石兄,这次师兄的古稀寿诞,趁着他高兴,我们师弟三人齐去求求掌教师兄,让你们父子见上一面,那不好么?” “对啊对啊!”中年男子立刻点头:“爹啊!娘可是想念哥哥的很…” 两人均盯着石长老只待点头,但是他空等半响,居然再次摇头:“不能!” “爹…” “石兄…” 两人异口同声想要再劝,却看那老者猛然喝道:“此话不要再提!”脸上凄苦,一滴老泪滚滚而下:“非是我不想见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不能见、不敢见!” 他缓缓摇头,继续道:“当年那竖子违背师门和个妖女相恋,非但如此还招惹了极重、极凶险的因果,师兄以身涉险,为了我那逆子的安慰不惜背负因果宿命为他担当,可即便如此也得他自己修为足够才可化解……你们说,我现在前去见他,若出了岔子前功尽弃,那又如何是好?”言中切切断然,可那凄苦之意却无法掩盖。 他仰天叹息道:“我唯有祈求老天,让不行这孩子好好修行,早日明悟真谛----今生若是有缘便可见面,若是无缘…那也就罢了!” 说到情动之处,不由得三人一起垂泪,长吁短叹起来。 正在那伤心之时,忽见计千万脸色一变,“不好,有我丁甲宗的求救飞鹤!”立刻便起身出了舱门,伸手朝那半空一指: “阳归阴行,敕令无常!” ps:亲们,又是一个周日了…求票求收藏! 第六五章 救人解厄寻常计,披星踏月见妖物 咒文出口,那手腕中忽突突闪烁起来,却是那腕中一串黑漆漆的珠珞,华光三吞五吐连绵不绝数十下,夜空中啪啪掉下一尾飞鹤。 那计千万抬手接过,转置舱中案上明烛之下,取酒一滴于双翅尖端,那鹤立声开口道: “今日五轮宗有难,被不明就里之强敌围攻,弟子死伤无定,敌人深匿难寻!百鹤不才被敌所伤,术法无力施展,唯有带弟子离山暂避,特传讯诸位,请多家提防!” 语毕,那纸鹤身上嗤嗤连响,继而一股淡淡的腐腥之气弥漫散开,那纸张颜色迅速暗淡下去,发黄发旧,内中也渐渐起了枯槁之色。 三人听闻这讯息心中顿时一惊,石长老脸色一沉道:“不好!五轮宗被强敌围困,这便是求救来了----计师弟,你意下如何?” “此事,大有蹊跷啊!”计长老把手中白纸扇打开收起,收起打开,眼神闪烁不定:“五轮宗万芒峰是个鬼冢之地,那里地势险峻不说,还有助五轮宗的地府请兵之法,梅花先生那修为又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除非…除非…”折扇在左手掌中轻击一记,断言道:“梅花先生不在山上,强敌偷袭之时山上二代弟子不多,只有百鹤等二人在…不,不会有两人的,至多一人,且那人必是二弟子百鹤!” 果不愧是丁甲一脉的执印之人,头脑出众宛如亲眼所见,寥寥数语竟然把那山中情形猜个大概。 石长老道微微思索,点头道:“是了!适才听那口讯百鹤已经受伤,若是还有旁人也断断不会由他来施法传讯了,山中不会再有其他弟子----那,对头仇家的本事大小,师弟你可猜得出来?” 计长老蹙眉道:“那倒不好说了,不过百鹤乃是五轮弟子中最弱的一个,对头只是伤他却未取其性命,还让他有时间释术放鹤,那本事也不过尔尔,未必太强…”他笑了笑:“除非说这是个陷阱,另中更有诡计!” 听说诡计二字,旁边那汉子立刻插话道:“师叔,难不曾是想诱我等前去,继而一网打尽?” 那石长老计长老二人对视一眼,分明心中也想到了此节,不过思量再三均是摇头,就听那石长老缓缓道:“这纸鹤看那褪色之后的颜色分明已逾十年,算上去该是成年旧物了,百鹤连这纸鹤都放了出来,其他的不知还有多少,估计是各门各派都放去了求救纸鹤----哼哼!我真不信,这世上有何人何派,能够诱我阴阳五宗聚齐而歼之,难道他是大罗金仙转世、天人合一的尊者么?” 计长老笑着附言道:“不转,你这可是小觑我们自己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汉子石不转急忙解释道:“那万芒峰藏于深山,上到峰顶的路虽然不多,但从群山赶到万芒峰下的路却有无数,我想的是敌人会不会在山中藏匿,然后伺机伏击我们?” 华夏南方茅山捉鬼张家,北方出马请神黄家,西面阴阳师石家,东南降头师嘎赞家族为世人熟知,那西南黔贵石家便是传至丁甲宗,家中以那老人石长天为尊,但一切家中事宜却是这二儿子石不转在处理,也称得上是石家的族长了。 他那所思所虑虽不说是有甚奇特之处,却是更符合市井中的想法了。 石不转进一步解释:“这求援之信放出,各宗派势必派人来相助,可是所来之人断然不会是掌教,就像我们也不会是掌教师叔出面一样,若不是在江上爹爹你和师叔都在,也不过是你们其中一人带着弟子前去,那就给了敌人可乘之机…此节不得不防!” 两人这才明白他言下之意,明白石不转并非是小觑了自己门派而是更加洞悉人心,度量前后,均是缓缓点头:“呃,要是如此倒是不得不防!” 当即计长老就从行囊包裹中取出三五纸鹤,口中念念有词,倒也不烧香施法,只是口诵咒语便祭得那鹤飞到了半空,吩咐道:“速去各门各派告知,就说我丁甲宗门下计千万、石长天二人已前去援手,不日即到,各宗派可等候消息,不会再派人来!” 说完挥挥手,那纸鹤自然飞走。 两人也知这纸鹤数量不多只能传讯于各宗派掌教之处,当下便不耽搁,径直问那艄公船家道:“此处是何地界,距离那三鱼口多远?” 三鱼口位于怒沧江上游中端,上面十八溪流河道汇聚于此,河道骤然变得巨大宽广起来,水流至此之后亦湍急非常,乡野传言此处有妖怪水鬼作祟,每每正午那两三个时辰赤阳照射江面方能稍事镇压----这里也是上那万芒峰最近的一个渡口,只不过山路险峻不便,所以从此上山的人却是不多。 三鱼口是个大大的水湾回荡,上游三五里处被称为北牙渡,下游三五里是被称为南牙渡,都是河边巨岩山石上的一个小湾,仅能稍事吃饭修整,要想歇脚洗澡,添购物品只能到中间的三鱼口集市。商船每每到此便停靠两个渡口休息,派人前往三鱼口先行购置物品,待到次日正午一鼓作气到哪三鱼口中,装载货物离渡而去…… 阴阳师中最擅长御神控制便是丁甲宗,相传于玉鼎真人的弟子杨戬,术法能控制鬼魂、精怪、山魈、妖魅,分成三派御神使,即是灵御、魂御以及体御。门内中人对于具有仙力、鬼力的精怪最是喜爱,原本他二人可以沿陆路返回,但是听得此传言之后怦然心动,不由改成了从水路而归。 艄公也是拜在石家门下的丁甲宗弟子,闻言便即笑着答道:“师父,此处名曰王八坳,东西各有两条水流汇集于此,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过得这坳口,向下一马平川,估计也就只有七八里就可到那北牙渡口了…” “好!”计千万直接令道:“不必在那渡口停歇,我们直接冲下去,在那三鱼口上岸。”原意是不漏身份的装作商客捉那江中妖物,可是现在看来不得不放弃了! 当即弟子便应了一声,拨正船头顺着江水疾冲而去。 他转而回头对石不转道:“不转,你去船头开坛,师叔这边用五鸠给你护法,若那妖孽不出来滋事便罢,但凡出来,你即刻就取赤符开道,三火焚江,让它讨不了好!” 石不转应声而出,就在那船头上铺平黄布,然后取过身边诸多法器在哪船上设了个法坛----黄布席地,左右分列三头红蜡明烛,海口米碗居中,内插三香五火,左手边是离火神符,右手红木桃剑,另外朱砂、十八枚金钱、赤火法绳、鬼牌、油纸伞、装了狗血的猪尿泡…最后是个大大的水盘,里面盛有一汪清泉! 石不转准备速度极快,但是那扁舟顺江而去却也不慢,几乎在他刚刚备好的片刻便已冲过了那北牙渡口,旁边舟船上之人看那江中黑影冲过,均是心中叹惋: “唉!又是个不知死活的要葬身鱼腹了。” 就在那江水荡漾之间,忽然计长老哈哈大笑几声,口中朗朗道:“天清清地灵灵,又施阴兵,五魂听令!神通变化千万里,踏破四洲无数郡,收杀天下无道人,斩尽凡间不正神,若有凶神不服者,御使神通齐收尽----敕令!五魂鸠起,为我所用!” 右手朝天猛然一戳,那手腕哗啦啦一声响,整条手链都顺着那手飞了出去----顿时那半空卷起一股浓烟,如墨似雾,珠珞手链半空四射散开各自缀在那黑雾之上,分作五团黑烟各自飞到了江面之上! 黑烟掠空江面,顿时刮起了阵阵凄厉之极的阴风! 扁舟一路而去,只见江水不断溅在那船舷之上,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平静如同镜面冰湖一般,别说水妖精怪,就连条大鱼也未曾见得! 顷刻那船已经到了三鱼口外,而那空中五团黑烟也一直在半空盘旋相随,不离不弃。就在众人均觉得今天应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突然那半空中的黑烟猛然一顿,其中三团拉着长长的黑色雾尾,一个燕子点水朝着那怒沧江中箭射而去! 月明星稀,就在那惨白的月光下,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在江水中缓缓游动,身长丈许,宽近三尺,似蛇又太短,如龟又嫌长,整个一块门板在水中的模样。 它在水下不断扭曲翻滚,黑烟到得面前之时便是尾巴一甩潜入了水底,那黑烟无法只得在半空盘旋缭绕,却是分毫也动它不得! 那东西和扁舟之间距离尚远,看情形本是准备前来拱翻船只的,可现在有御神和那船上神坛的淡淡威压,心中怯了,便只是跟着----如此一来多事不如少一事,丁甲宗众人也不主动出手,只是等那扁舟慢慢靠近了渡口… 水中黑影摇摆着离开了渡口码头,突然朝着半空喷出股水柱,就像是耀武扬威一般,那石不转顿时火起:“嘿,你还得瑟了?等回来真要把你给收拾了!”回手笑着把他爹扶起:“到时候把这东西拿来当驴子使唤…” “不必在意,”计千万笑道:“那东西倒是不难收拾,回来处置便是…倒是这边有些不太好办!”他顺手朝着那昆仑山山一指,喝道:“去吧,寻踪觅迹。” 五团黑烟顿时滚滚掠过众人头顶,飞也似的朝着昆仑而去。 第六六章 寻踪觅迹其有物,金盆侍香结甘露 (至尊宝:哎呀呀,最近总在灵异分榜上面第一第二徘徊,纠结啊,矫情啊,各种不给力啊…诸位,我们痛痛快快的拿下灵异分榜的点击魁首,推荐票状元可好?) 至尊宝在遇见高瘦比丘僧手下的时候便吃了老大一个亏,心中对那僧人也是有几分畏惧,虽说追赶救人,可心中不免忐忑,也不敢发足狂奔,只是循着留下的踪迹而去便是。眼看那比丘僧在山道上留下的脚步足迹越来越少,心中不禁有些焦躁起来。 走不多远,至尊宝忽然听闻几声轻响,看去才见道边系着一匹骏马,旁边还有些许多马粪留着。他心中一动,立刻猜到这便是给那最后一人留下的坐骑,眼看周围青草啃食,马粪成堆,想起在鬼市中喂养那驴子的情形,立刻发现一事来---- 最初旁边的马粪倒是一团团的成型,可是后面却都有些散乱了。 顿时心中大乐! 原来骡马之类的虽然是食草的动物,但是在家养过程中并非是直接放养啃食青草的,一般都是把草料割下晒干,喂食之时加入豆饼、渣粮等物,以此让马儿更加强壮,通常来说往往都不会直接喂那地上的青草。 偶或马儿在外的时候啃上一星半嘴倒是无碍,可是你若是一直系在此处,啃吃了大量带着露水的青草,那这马儿必然腹中不受,跑肚拉稀起来! 那些不成形的马粪便是此理。 至尊宝开始偷袭那两个比丘僧被人察觉,心中自然怕这马儿也有什么手脚,不敢骑马去追,只是随着那马粪的踪迹急急而去----只要马粪不断,岂有追不上的道理? 比丘僧一路所走的路径甚是隐蔽,可是那马粪却断断续续一直都有,至尊宝顺着走了半夜,终于走出了万芒峰,来到了昆仑山中。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白,白雾云瘴再次笼罩了群山。 行至此处,那马粪渐渐多了,地上也逐渐有了人行走的脚印,他心中知道必然是马儿腹泻发作比丘僧只等下马步行,心中欢喜,脚步也不由轻快了许多。 “就算你们比我厉害,但只要马儿不济,你们总要休息医治,我毕竟是有机会的!” 如此又走了片刻,终于看见了前方树林中一缕徐徐冒起的青烟! 至尊宝知道那便是比丘僧在此歇脚,心中不禁一阵狂跳,把那身上的东西全部放在地上,轻手轻脚的摸到个高处,伏在地上偷偷瞧去: 比丘僧一干人等均在树木稀疏之处休息,中间个金色锅盏在火上烧着,里面加入了些不知什么草药,飘溢出来的烟雾味道极腥极臭,闻之几欲作呕。高瘦比丘僧盘膝坐在树下,旁边两名比丘僧跪伏在地,手捧金钵请他取食饮水,一人在不住朝那锅盏下添柴烧火,旁边两名比丘僧则是在旁边口袋中摸索。 “一、二、三、四、五、六…嗯,六个人都在这里了,倒是不怕有人从后面把我看见了。”至尊宝心中如此想道。 旁边系着十余骏马,或伏或立,可是那精神都颇为不振;一众阴阳师弟子呆若木鸡般的站在旁边,不说不行,活死人似的----比丘僧从口袋中摸出些东西,走过去请命道: “上师,喂给他们么?” 高瘦比丘僧略略点头,那两人立刻走到那些弟子面前,手捏上下颚微微用力,他们顿时便张开了口,待到两人手中之物塞了进去,咕嘟一声也就咽了。如此数十次,那一干东西全部被喂给了众人。 便即覆命:“已经全部喂完。” 高瘦比丘僧拍拍手,立身道:“好!既然甘露丸已经喂下,那么现在你们即可取些食物予之,一会也好赶路。”然后朝着那烧火之人道:“火是无须再添了,你只待那锅中翻滚即可,稍稍凉些便取给马匹服用,治好马匹,我们即刻上路。” 三人立刻应声:“唔!” 高瘦僧人微微点头,正要说话…突然脸上竟然露出个稀奇古怪的表情来! 跪伏在地、手托金钵的比丘僧起身,那高瘦僧人附耳过去说了两句,顿时两人齐齐唱道:“恭迎上师大香!” 立刻,五名比丘僧都又伏到了地上,口中一起唱道:“上师大香,修德甘露,供养十方,大德众僧!” 高瘦僧人神色肃穆,缓缓道:“于三生大千世界微尘,数佛前作无量供养,功德,超胜修持三世诸佛之刹土者十万倍!” 至尊宝心中看得稀奇,心中想道:“这难不曾是要做什么法事不可?看那样子如此端庄肃穆,可真真不简单----不过也好,我倒是可以借机去给那锅中添点料!医治马匹?我让你医个大头鬼!” 看那高瘦比丘僧回身便朝着后面走去,两人立刻取出些金盆跟随离开,另外两人也拿了些东西去给那些弟子喂食,火堆金盏旁只剩一个比丘僧呆着。至尊宝见此机会甚好,立刻便偷偷绕了个大圈子摸将过去。 这一路他倒真是不含糊,挑着那些喂养驴子时候不能吃的草扯了一大把,边走边揉的稀烂,然后用衣衫包着----刚刚摸到近处便听得那烧火的比丘僧自言自语:“哎,这汤药半天不冷,何时才能喂马…到时候上师怪罪,我怎担得起?” 那喂食弟子的比丘僧远远道:“这可不难,你去取个皮囊,等汤药好了倒在皮囊之中,河里去泡着,保管你用不了一会便可好了。” 此人大喜:“真正是个好主意!我这边找个空着的水囊!”说着便离开锅盏走到那马匹处,开始在几个马背上翻翻捡捡起来。 难道…真有天赐良机这个说法不曾? 他偷眼看那几人都是背向自己,即便是心中狂跳不止、呼吸急促,依旧矮着身子摸了过去,把衣衫包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倒进锅里,搅拌几下,转身便逃了…… 直到远远的蹲下躲着,还感觉心中砰砰乱跳,心中只是觉得自己运气极好,不由叹道: “果然有这个说法,真是老天开眼!” 等得一阵见那比丘僧回到锅边,拿着个水袋开始把汤药装进入,这才感觉安稳了些----正说要回到原处等着他们,心中忽忽有了个念头: “我去看看那高瘦的家伙在做什么法事,到时候也算能防得一防。” 如此又远远的绕个圈子,直朝那高瘦比丘僧所去的方向弯了过去。此处树木稀疏,至尊宝也不敢太过靠近,稍稍看见那红黄色一晃,便即附身偷看起来。 只见那高瘦比丘僧蹲在个石头之上,裤子已经褪了,撅起个白生生的屁股蛋;他屁股后面有人手中捧着个金盆蹲着,盆子正正在那屁股下面。另外个则是附身在地上给他扶手所用,还有一人拿着个两个布裹在候着…… 虽然众人脸色均是肃穆郑重,像个什么极其庄重的仪式,但在至尊宝眼中看了半天,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你个仙人板板的玩意儿啊!这他妈不是拉屎么?” 忽见那屁股后面冒出长长的一截,噗咚落在了金盆中----真是拉屎,而且是千真万确,不折不扣的拉屎! 大香,原来竟然就是大便。 至尊宝当时便觉得一阵恶心,自觉无趣便想离开,可他刚刚准备要走,听那高瘦比丘僧突然发出一声呻吟,似乎愉悦无比到了极处! 急转回头,这才看见那比丘僧已经擦干净屁股蛋站了起来。 至尊宝对他万万不敢小觑,顿时又身下去,他只想等几人离开之后再行走远,谁料到这一伏低,竟然看见了万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人把金盆拿到旁边,轻轻取出盆中大便,然后把布裹在地上打开,第一个布裹中取出干净的红布将其轻轻裹住,然后折叠包好,用一条黄红相间的带系住。又取黄布,上面洒满了一些灰白的粉末,把那红布包裹的大便放入,再次折叠包好。 打开第二个布裹,里面已经有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黄布包,这布包又挨着那些东西放好,然后布裹轻轻的系上收好,背负到了肩上…… “啧啧,真是不得了!我只听说过‘视金钱如粪土’,没想到今天这玩大发了,居然还看见了‘视粪土如金钱’----草你先人板板的!五轮宗竟然被这么个玩大粪的东西给赶下了山,这事儿简直太丢人了!” 至尊宝见此比丘僧行事诡秘异常,还收集这些污秽之物,也不知道是何等用意,心中只是觉得这些人行事太过奇怪,凡事都透着鬼魅神秘之迹,无端的又多了一层提防! 高瘦比丘僧已经走了,留下收拾这些东西的两个比丘僧也随意了些,两人一边收拾这东西一边议论起来: “这次大香不少,回去以后制成的甘露丸数量也很多,看来我们可以分一些了…” “那是自然!跟着上师出来,那次回去不分得多些?” “可惜啊,这次小香要少些…” “唉!可惜可惜,没有遇见合上师缘分之人,不然有点白菩提就更好了。” “是啊,是啊…” 看那两人收拾停当回去,至尊宝也偷偷绕了回去,那诧异惊愕之中自然对布裹留心了不少。细细看时,那布裹被安置在一匹骏马背上,旁边还有数个水袋,若是没有猜错,那里面就该是…所谓的小香了! 大香即是大便,那小香…难道是小便? ps:《大印点经》云:宝生(佛)说为血(女子之月经),(精)液为无量光(佛),不空(成就佛)为大肉(五肉),不动(佛)即香水(大修行人之小便),毗卢(遮那佛)为大香(大修行人之大便)。此是五甘露。五甘露所制成之物,便是甘露丸。 《又有谓蜜炼大香者:依上述应断之食而行后,取断粗劣食后之自身大香,置一洁淨石板,以木刀均平铺散,风乾之;另以蜜及酥油拌匀,添水少许,煎熬至水干为度;複取已风乾之大香研末,二者相溷,制约羊粪大小之丸。于初一日黎明时,服一丸,……如是行至一年间,则可得筋脉不浮露之辟穀成就。此等诸法亦为成菩提心供事后,成最胜甘露成就。》 第六七章 石门渡番僧吃瘪,小客栈孔雀开锣 整个儿昆仑山脉是西东而行横在华夏大地上的巨龙,那怒沧江就贴着龙腹在南侧一路随之奔走,论其一路共有那大小渡口无数,西头的鬼门渡、石门渡,中部有三鱼口、九滩绕、乌崖镇,都是山中滩石渡口,凶险不说还寥寥无几,待到河宽水缓之后才多了起来。 比丘僧众若真是一路朝南而来,那自然是距三鱼口最近,可他们并未如此而行,在治马喂食之后稍事休息便折而西行朝着上游而去。至尊宝在山中之时也细细看过昆仑山境之形,心中略略思索,便明白了那所去之处----石门渡口。 石门渡口之所以得名,是因为那处有一河流汇入这怒沧江中,此河不大可水深流急,枯干之际能看见那河中有个石门拱出水面,是而河得名石门河,那两河交汇之处便也就取了石门渡这个名字。 比丘僧众若是走这石门渡,那即可沿着石门河一路朝西南而去,不远便可进入这吐蕃境内,路途相较近便不说,还可凭其上僧侣的身份得到供奉、马匹、食宿及所需诸物,尽数利益而无弊端,他们走此而归自然是上上之选。 比丘僧开拔之后便不停歇,整日都在那山林中穿行,或食或歇只是上马,随后又即随众同行。高瘦比丘僧耐力极佳,整日都走在那队伍的最前端,口中不住唱诵佛号,脸上神色如常丝毫没有疲态。所幸的是那马匹在吃了加料的草药之后一直不见好转,比丘僧倒是不能上马而去,至尊宝也才堪堪循着马粪的踪迹跟得上。 他远远的吊在队伍后面,直走得是双腿发软眼冒金星,肚中早把那厮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那些人若不歇息他是万万不敢偷摸去救人的,遂即便双腿筛糠打颤,也只能硬撑着跟了去,只求晚上比丘僧熟睡后能去把人给救了。 这一走便是整整两日。至尊宝内中数次跟得远了,那些比丘僧却又在山中停下来让马匹歇脚,反复几次,他终于还是跟了上来。 日落西山,比丘僧众终于走出到了个山坳平缓之处,眼看那前方是个不大不小的集市,不远处波光粼粼赫然临河,他们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石门渡,却是到了。 这渡口乃是上游第二个大渡口,从此往上直到那鬼门渡之间人力便已不可行舟了,乃是各船由纤夫一路拉将上去,所以这里讨生活的苦力极多。人多了,那其他的诸般也就多了起来,较之其他渡口倒是昌盛异常。 搔首弄姿的廉价娼妓、呼三喝六的醉鬼、耍钱的赌客、贼兮兮的檐老鼠、横肉满脸的过山风、衣冠楚楚的小白脸花菩萨、大腹便便的船东、精明能干的师爷、南来北往的商贾…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熙熙攘攘宛如白昼。 可最多的还是那些沧桑满目、赤身伤疤的纤夫。 比丘僧众避开大街专走背巷,一路到了家不起眼的客栈后门,只敲得几下那门便开了,走出来个满脸肥肉的女人。这女人五大三粗,抹了满脸的厚粉,头上手上密密麻麻戴了足有几斤的银镯子金链子之类,整个人直若个插满了牙签的圆根萝卜… 那女人开门一看这许多人,脸色一变,顿时放大了嗓门嚷起::“哎呀呀!你们包我的客栈,说好是只住七八个人,怎么又多了这许多娃娃?这不成,生意没办法做了!你们若不加钱,这事儿我可不答应!” “突那婆姨,你怎地如此不讲道理?”比丘僧中一人操这生硬的腔调怒道:“说好是包你的客栈,你管我们住多少人?只要那钱不少你,也就是了。” “没关系?”那女人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比丘僧叫道:“你居然给我说没关系?多一个人,又要吃又要喝,又要拉屎又要睡觉,这居然说没关系?我告诉你,要住,你就给老娘加钱,否则的话,有多远滚多远…” 指手画脚,唾沫星子飞了满天! “你!”那比丘僧骤然怒起,朝上忽然一步就想理论理论,谁料这一步刚刚踏出,那女人忽地拉着喉咙炸雷一声:“哎呀!你想打人!”顿时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放声嘶吼:“杜果子你个王八蛋,老娘都要被人打了,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顿时那客栈中呼啦啦冲出来一堆人,当前是个高大的癞头男人,脸上一道斜斜的刀疤将个鼻子分成了两半,缺了门牙,吊着双眼,一到后院便喝骂起来:“谁啊!谁啊!谁敢欺负我们花孔雀啊?出来给爷看看,究竟是那里的葱蒜鸟蛋,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啊,居然欺压到我家头上了!” 到那院门口把手中的棍子朝肩上一搭,呸的口黄稠浓痰吐在地上,伸个指头在鼻孔里钻呀钻,斜着眼道:“婆姨,他们干嘛了?” 花孔雀见自己男人来了气势更盛,双手叉腰道:“这帮包客栈的蛋头子,加人来住居然不给加钱,他娘的,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娘花孔雀在这石门渡十几年了,谁从老娘裤裆下面讨过便宜?----裤裆下面的便宜你们都讨不了,这里就更他娘的别提了!一句话,住就加钱,不住滚蛋!” “对啊!不住滚蛋!”杜果子把扣完鼻孔的指头伸进嘴里呡了呡,朝着那比丘僧一指:“赶紧的!给个痛快话,少惹我家心肝生气…” 那比丘僧在吐蕃一直受人尊敬,那里被人这般骂过,更别说遇见这等泼辣刁蛮的妇人,当下几人怒火顿生,呼一声都拔出了兵刃武器便想动手----这边杜果子手下也哗啦一声围了过来,手中那些粪耙子、门杠子高高举起,看势便要开打… “住手!”高瘦比丘僧突然开口,喝道:“都给我退下!”手一扬,抛个钱袋过来:“喏,拿着数数,看够是不够。” 钱袋入手顿时哗啦啦一阵响,不用说便知道是大洋,花孔雀捏了捏,掏出一枚用力一吹,放在耳边听听,顿时脸上堆起了满满的谄媚:“哎呀,佛爷啊,早这样多好啊,你说是不是?快请进快请进----王八羔子,把你们那些劳什子给老娘拾掇拾掇扔了,赶快给佛爷们做饭做菜,烧些热汤热水的晚上洗洗身子……” 用大屁股一挤就在门口推出条道来,殷勤道:“请进请进。” 比丘僧那见过这种变脸如翻书的人,顿时都有些傻眼不知如何是好,那高手比丘僧却微微点头,施了个礼,面色平和道:“谢谢,我们多有得罪了!”对众人微微笑道:“走罢,他们只是求财而已,和我们无甚仇怨,你们何必小事上多加横生呢?” 比丘僧这才悻悻的收了东西,带着孩童与马匹进到院内。那些杜果子手下早已把东西扔到了一边,笑着张脸过来帮忙把马匹带进圈内,添草添料,嘘寒问暖,简直跟自己家人毫无二样---- “佛爷,你歇着我来…” “佛爷,您这边请…” “哎呀佛爷,一会你们吃点嘛…” 花孔雀与杜果子则是亲自把那高瘦比丘僧朝着屋内带,满脸堆笑,脸上的厚粉是一块块的朝下掉。抽得空,那花孔雀还抛个媚眼:“佛爷啊,晚上你一个人冷不冷啊,要不要我…嘻嘻…”双手掩了那血盆大口,生生做个小女儿之态出来,“…你懂的!” 屁股朝着高瘦比丘僧轻轻一撞,差点没把他掀个踉跄…… “死婆姨,你这是干啥?”杜果子连忙把他扶住,喝骂花孔雀两声之后又眯起眼笑道:“佛爷啊,这是真话,我那婆姨看着不行,床上那可是一把好手,特别是那舌头…嘿嘿,您今天试试?保证让您消困解乏,乐不思蜀…” 高瘦比丘僧听得此话,再看看那花孔雀的媚态,只觉得心里一阵翻涌,他连忙行气压住,一边叹这大千事无奇不有,一边连连推辞:“多谢多谢,真是不必了!” 几人说着便进了堂中,正要顺着那楼梯上到房中,突然那客栈大门砰然一声被推了开来! 未等那花孔雀等人回过神来,堂中已经涌入了十数名汉子,均是青布短衫裤,头戴斗笠,腰挎长刀,肩上挑着个阔大的担子,上面盖着牛皮油纸,不由分说就把把那担子堆在了大堂中间。当政者暴虐,收取盐税极重,寻常百姓也吃不起官盐,只有向私盐贩子购买私盐,更别说石门渡这种偏僻混乱的所在了。这批人行动剽悍,身形壮实,看来似是一帮盐枭。 花孔雀顿时怒起,猛然喝道:“老娘没开门做生意,你们这帮王八羔子进来作甚?他娘的,都是瞎了眼么?”说着便朝杜果子骂道:“傻站着干嘛?还不赶快给我撵了出去?” 突然听那盐贩子中有人哈哈大笑:“花孔雀,你个死丫头,还是这般泼辣!他娘的,你连爹都不认了么?”那人把斗笠摔在桌上,露出张遒劲沧桑的脸孔,花孔雀顿时一呆---- 继而便飞也似的扑了下去,口中大喜大笑,直直呼道:“爹!真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又开始走山道了?不是一直都是走的下面那些水道么?” 杜果子也不怠慢,连忙下去行礼:“老丈人安康啊,我给您磕头了。” 花孔雀他爹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骂道:“你个狗东西,娶了我女儿彩礼钱财不给也就罢了,居然三四年都不曾带着回家一趟,非要我巴巴的改了道过来看自己闺女,他娘的!”大手一挥:“把其他人都给我赶出去,爹就在这里住上几天,你们这客栈当爹的包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爹蛮横无理上竟然点都不输给他女儿。 “啊?”不过此话一出,那花孔雀杜果子两人顿时苦起了脸。 第六八章 风平浪静得予忍,血肉交融施为术 花孔雀他爹初见个两人陪着个番僧,现又见脸上神色尴尬,心中立刻明白了几分,直直朝着那高瘦比丘僧便叫了起来:“嘿,大和尚,我和你打个商量----我爷俩好几年没见了,得在这里盘恒几天,聚聚。你看啊,客栈不怎么大,我的人也多,全住下怕是不成的…要不这样,你花了多少爷都还你,再加上几个洋钱给你吃肉喝酒,你就换间客栈可好?” 他口中说是商量,但手下已经开始摘帽子取斗笠,将那些盐挑子齐齐码在了角落里,余下的也是大刀阔马的坐在桌上,自顾自翻茶壶倒水,掏烟袋…显然当做了理所当然,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头。 那比丘僧在吐蕃受人尊敬崇拜,地位远超常人,这高瘦比丘僧更是一等一的上师,接受参拜香火,恒若无睹,可没想到在这小地方竟然连连吃瘪,心中忍不住气闷起来,也不答话,只是口中冷冷的哼了一声,脸色极为难看。 他那手下的比丘僧人适才听得动静已经涌到了内院门口,刚才心中那结才稍缓,现在又见异端横生,心中早已按耐不住,现见上师脸色不悦,立刻各自抽出了些奇奇怪怪的兵器在手,猛然冲到了堂中正厅---- 口中怒骂道:“突那贼子,你好生大胆!要我们搬走便要搬走,恐怕没那么容易!”隔着些桌椅板凳远远的将三人围在了中间,脸上的杀戾之气暴起,只想近前… 这些盐枭平日都是过着刀口舔血的买卖,凶悍异常,往往是亡命之徒成群结队所成,遇到大队官兵是一哄而散,逢上小队官兵,一言不合抽出兵刃便与厮杀,这等阵势也算见得多了。无须任何人吩咐,刷一声已抽出了朴刀匕首涌将过来,插身挡在比丘僧面前,嘿嘿冷笑。 花孔雀他爹亦慢慢从背后朝前一抽,将个长长之物抽了出来,除去包裹白布反手搭在肩上,口中啧啧有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怪不得我了。哼哼,大和尚,你们谁上来试试?” 猛然将那物平端于手,朝前一指----赫然是把油亮亮、新崭崭的土制火铳! 这土制火铳威力不大,也只不过是声势赫然而已,往往只能射出一颗铅丸便即废了,并不算是极凶极厉的玩意儿,可这东西毕竟属于违禁之物,花孔雀他爹居然敢带着上路…足见其势之大,其胆之凶,远超了一般盐枭。 高瘦比丘僧虽然不惧可瞳孔却猛然收缩,因为他心中清楚,只要这枪一开,声震轰鸣,不管是那五轮宗有援手赶来,或者是惊动本地军阀,自己在此处就呆不下去了,因为他还有个要紧之事要办……先发制人亦或忍气吞声? 高瘦比丘僧犹豫起来。 火铳抽出,莫说那比丘僧为之紧张,就连杜果子与花孔雀都脸色骤变!杜果子连忙拉住他爹的手,笑劝周遭道:“哎呀!爹,你莫要这么大的火气!出门在外只是求财,谁又是求气的?诸位兄弟辛苦一天了,快坐快坐,我们好生商量一下…”那些盐枭嘿嘿几声,竟是丝毫不给面子。 花孔雀想了想道:“爹,这事儿您可别说女儿不向着你,本身也是你的不对!人家佛爷是给足了响当当的现大洋,你要把人家赶出去,那可大大不妥…”“大洋老子没有么?”他爹打断她,把腰裹子取下朝桌上一扔:“喏!他给多少爹给多少,分毫不少你!” “爹啊!”花孔雀心中着急,骤然发起泼来:“这是我的客栈,你这当爹的怎么偏生要在我这里闹事,难道真是不把我当你女儿?”她抓住那火铳朝着桌上猛然一拍:“这样,你们今天就外面去住上一宿,等佛爷走了,我给你们杀羊摆酒,好好闹几天,好好陪陪你成不?” “不成!”他爹的声音也骤然拔高:“今天我就要和你们好好喝喝,好好闹闹!那里等得了明天?”他摆了摆手:“不成不成,非得今天不可!” 父女怒目而视,顿时僵了起来! 比丘僧插嘴在旁叫嚣:“你说不成可就不成?不知死活!” 盐枭顿时回骂:“他妈的,你是什么玩意儿,我们带头大哥自己家说话,要你个卵子长毛出来甩裤裆?----他奶奶的,这可不是看不起我们么?” 比丘僧立刻伸手一指:“谁人在说?给我站出来!” 几个盐枭猛然朝前挤去,口中回:“你爹爹我说的,你要怎么样?” 这么一闹众人都吵将起来,一干盐枭纷纷叫嚷替花孔雀他爹说话,比丘僧嘴里也说着些半通不通的话语,顿时人声鼎沸乱作一团,眼看各自手上的兵刃摇晃,手指越戳越近,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来…杜果子连忙站在中间劝慰,可毫无用处! “啪!”突然凭空惊雷一声! 花孔雀他爹猛然在桌上一拍,口中喝道:“都他妈给我住手!”众人骤然一惊,全数朝他望了过去,却看他想了想,朝着那高瘦比丘僧忽道:“大和尚!” “恩?”高瘦比丘僧站在楼上不动声色道:“何事?” “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你怎么办?”他抬眼道:“我们既然都不愿意走,那不若做点爷们做的事!这样,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干一架,谁赢了谁留下,不污了闺女的堂子,也不像群小媳妇吵架,如何啊?” 那些盐枭均是石井之徒,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呼道: “对对!老爷们用拳头来说话,多好!” “不敢去就是婊子养的…” “大和尚那是我们大哥对手?” “敢不敢去?吭声气…” 叫喊声一浪比一浪更高,呼喊嬉笑、骂骂咧咧、胡言乱语…气焰顿时涨高了不少! 高瘦比丘僧在吐蕃也受人推尊无数,那能像这般粗人似的去厮打,看眼这帮盐枭叫嚷嚣张,嘴里市井俚语不断,也不愿多加纠缠,哈哈笑了两声道: “打架之事其实也不必了!你我萍水相逢,又无仇怨,何必结下这世间一桩大无趣味的恩怨?依我之意不若如此:我等修行之人不过十余,本住不了这偌大的客栈,包下此处也不过是为了清净而已,你们既然要留下,那留下便是,只要分开便各不相干了!” 他微微施礼:“看你等也是好汉相聚,亲人重逢,我出家之人岂能不行个方便?这样罢,二楼我便让与你们相住,前厅酒肆你们自己相聚饮酒,我们取后院住了便了。” 客栈前面是酒肆,楼上安排房间无数,酒肆之外便是后院,一边是马厩、厨房、柴间,一边是个独自小院,另外一边则是后院石墙后门----他以退为进,倒是把那后门给牢牢占据了,方便看管这些孩童之外,也更加便于进出。 “哦?”花孔雀他爹哈哈笑道:“你这和尚倒是会说话,真不愧是出家修行之人----喏!大和尚,我刚才失礼了,你切莫见怪啊!”说完便作揖施礼,倒是尊了江湖中那道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他俩这一番对答和睦,那手下人也就都各自收了兵刃,花孔雀杜果子喜上眉梢,连忙招呼伙计前来把那后院收拾停当,将比丘僧的物件搬了进去;又吩咐烹鸡杀羊,请众人入席饮酒。 那高瘦比丘僧婉言谢绝,口中便称自己不食三净肉之外的肉食,即:眼不见杀是为眼净,耳不闻杀是为耳净,不为己所杀是为心净----此般为了款待自己而杀生,已属三净之外,所以不食。 他只是吩咐取些热汤热水来便是,带着比丘僧众人回到小院,自取了行囊中的青稞、炒面,加上些风干肉食充饥,随后便带着一干比丘僧盘膝诵经,直至深夜。 那盐枭却是不管那许多,既然解决了此间问题,又看见好酒好肉送上了桌,自然是大吃大喝起来,席间划拳饮酒、高笑畅快非常,闹到夜深才东倒西歪的爬上楼去睡了。 待到客栈整个儿归于寂静,在后院屋内诵经的比丘僧们忽然停了。 那高瘦比丘僧命人从包袱中取出个镶满金银宝石的嘎巴拉,那嘎巴拉白中微黄,有种骨玉之间的光滑润泽,微微有些油亮,中间眉骨所在轻凸一块,看上去竟然是头颅骨所制;随后取出一张皮卷慢慢展开铺在桌上,随着那皮卷的慢慢成形,手足赫然出现,完完整整的小孩形态,眼孔嘴洞全然不缺,也是从整个孩童身上扒下来之物;接着是个木盒,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块黑饼。 高瘦比丘僧将一枚轮转铃铛摆在那周围,随后便开始了轻轻的诵唱----他口中的腔调极为诡异,忽高忽低,在屋中整个儿飘荡回旋,竟似天外传来一般幽怨。 那些比丘僧伏在地上头也不抬,神情脸色肃穆,非比寻常。 唱诵一阵,那高瘦比丘僧突然将碗双手捧起,口中道:“血。”立刻就有人从外面拖了个五轮宗弟子进来,手起刀落,咔嚓拉出道血口---- 顿时,鲜血淅淅沥沥的就从孩童身上滴到了碗里。 接着,他又道:“肉。” 同样在那孩子身上一拉,胸口顿时削下一大块,同样跌进了碗里。 高瘦比丘僧便不再说话,只是把那碗放在人皮上口中念念有词…… 碗中的血肉居然慢慢的,慢慢的,旋转了起来! ps:嘎巴拉是人骨制品的统称,但此处指的人头颅所制成的碗。 第六九章 须弥勒境召厉鬼,石门破庙待机缘 眼看血肉在那嘎巴拉中缓缓而动,高瘦比丘僧忽然将那黑饼塞进了嘴里大嚼起来,嚼得稀烂吐将进去,跪在桌子面前把那嘎巴拉放在人皮之上,然后张开双手,朝向西方黑暗的苍天,口中喃喃道:“命被割掉、割掉;心被割掉、割掉;身子被割掉、割掉;权力被割掉、割掉;来源被割掉、割掉……” 这已不是在咒语,已经像是一种邪恶而妖异的祈求。 “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仪式。” “什么样的仪式?” “召唤恶鬼降临的仪式。” “怎样召唤?” “黑饼是粪便、月经、眼泪和脓血混合炒稞做成的魔药,使用活人血肉做引,调制成汁,只要把魔药喝下去,便可与睹史多天的魔王沟通,让他们把死人的鬼魂放回人间…”回答之人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发苦,干涩道:“我却是不信。” “信不信都好,我、我只是有些想吐…” 那高瘦比丘僧忽然端起嘎巴拉,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 众多比丘僧顿时全部张开双手朝后仰面躺下,看着他饮下魔药,满脸狂热疯癫的崇拜,就像一群饿狗看着面前的鲜肉,眼中几乎要伸出只手来! 隐隐之中,屋内响起了种鬼枭般的笑声,忽然在左,忽然在右,飘飘荡荡,就像毒蛇冰冷潮湿的舌头在每个人的耳廓上舔过,舔触每一寸砖瓦木梁、桌椅杯盏。 那铺在桌上的人皮突然鼓起了一块!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皮慢慢的、慢慢的胀大,一寸寸全部肿胀起来,就像是被人吹气似的,最终变成了个丰腻肥满、饱胀肿大的孩童。随后整个屋里开始弥漫起了一股臭味,难以言喻的臭味,臭得妖异,臭得可怕! 屋内所有人都在深深的吸气,脸上满足惬意,贪婪而享受,就像是活在了须弥勒境的睹史多天… 随后,那充气的人皮动了。 先是手足,然后是身子,最后坐了起来。那人皮懵懵懂懂人也似的左右环顾,突然双手在桌子边缘一撑,跳下来走到了高瘦比丘僧的面前。 他直直对视人皮头上爽眼的空洞,突然喝道:“阿莫赖,起来了?” 人皮傀儡点点头,脸上那一块自己褶皱几下,似有所答。 “好!”高瘦比丘僧点点头,口中淡淡道:“杀你的人就在近处不远,他身上的味道你也能嗅到。现在是你重生的机会,一定要把在唔,知道么?” 人皮傀儡再次点头,轻飘飘的毫不着力。 “好。”他突然脸色一转,肃然道:“一切时静有应触来,未能违戾;命终之后上升精微,不接下界;诸人天境乃至劫坏,三灾不及…我予你须弥勒佛法加持,去罢!” 那人皮傀儡最后一次点头,然后直直飘到了门口----三名比丘僧连忙起身行礼,手握金铙金钹诸兵,随后是麻绳口袋,走到门口将那它放了出去。 人皮傀儡立刻犹如跳跃的孩童一般走到了院中,率先带着众人翻过院墙,朝着漫漫夜色而去。 “咿?他们这是去那?” “不知道…看情形,他们必是有所图谋,我们暂且不必管他,先把自己手中的事情处理妥当,只等归来之时便可一网打尽!” “嗯…也好。” 话说至尊宝一路跟随比丘僧到此石门渡镇中,也不敢靠近,直追得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远远见众人进到镇里,自己腿乏脚软跟不上去,干脆就爬到了棵歪脖子树上远远的看着,却不再近前。 看那比丘僧在小街中穿行转折,最后进入了个客栈之中,久不见出来,于是心中便即盘算道:“晤,看来他们是要在这里休息等那死鬼和尚来了。好,我且摸去看看,查清楚关人的所在,等到半夜偷偷去把人给救了就好…” 轻手轻脚的从那树上下来,稍稍歇息片刻,随后晃晃悠悠的进到了渡口镇中。 这石门渡晚上煞是热闹,赌档窑子门口都有伙计在卖力的拉客,鼓起如簧巧舌把那些口袋中有几个钱的路人软磨进去,当口不掩门不挂帘,内中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听着极具诱惑: “开!四五六,十五点大!赔大吃小…” “庄家八月八!白虎六九点,朱雀别十,玄武王对…赔上吃对,下家无输赢…” “大爷来嘛!奴家这边可有好东西给你瞧瞧…哎哎!别走啊…” “下次再来啊,大爷!记得我的名儿,我叫小桃花…” “谢大爷赏了!快给大爷倒茶…” 还有些大饼、烧卖、肉馍馍、羊蝎子、馄炖、杂碎汤…也都各自吆喝买卖,那叫一个热闹。有些客人买了油饼,就站在旁边,就这大葱面酱热热的吃下去,吃完了的正在用袖子抹嘴,打个饱嗝,满满的幸福。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候,他们活着所享受的,也只有这一个时辰的美味和闲暇。 至尊宝的麻布衫在山中挂的又破又烂,上面还满是泥泞污秽,加之头上的茅草枯叶,活脱脱个乞儿模样,那些摆摊之人见了均是皱眉,赶苍蝇一般的挥手:“走开!走开!” 他没有生气,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因为在山中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离开了八月,若是没有本事,别人是断断看不上自己的----和真正的乞儿又有什么区别? 他忽然不愿意回山了! 至尊宝只想四处走走,四处看看,待到一日能犹若那漆黑夜空中的萤火虫一般,照耀闪亮的出现… 就像苦茶先生故事中的白衣少年,虽然不曾出现在众人眼中,但却是深深烙印在众人心底! 但是现在,他还得去救人。 至尊宝绕到那客栈背后,刚刚趴上墙头就听见里面喧闹起来,有个大嗓门在叫嚷:“突那贼子,你好生大胆!要我们搬走便要搬走,恐怕没那么容易…”他听那声音似是比丘僧所言,心中只道他们遇上了五轮宗的援手,心中一喜,立刻偷眼朝内看去。 只见内中那比丘僧手中执着金铙金钹、诸金刚伏魔杵、宝塔坠,气势汹汹和一帮人对峙,,那些人看似粗陋不堪,也各自手持朴刀匕首、铁尺铁棍,横眉怒目毫不相让,只若一言不合便要厮杀起来。 至尊宝虽然不知这些人来由如何,可也清楚的知道,来人绝非五轮宗援手,也不是什么法门中人,该是平常的帮派匪众、江湖汉子,横肉凶悍也不像是好人----他不由暗暗叫道:“呱呱叫!别别跳!你们这打起来最好!贼和尚人少定然是打不过的,到时候被杀得一地,我自去把人救了便走,那倒是不需费什么手脚!” 至尊宝趴在墙头满心欢喜,只想等里面厮杀起来,可是等不一刻,突然看见那站在楼上的高瘦比丘僧伸手到了背后,捏着个奇怪的手印…院中顿时出现了细碎的脚步声,那帮中了尸术的五轮宗弟子尽皆从马圈中走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挨近了门口。 “糟糕!”至尊宝心中叫声不好,早已把那高瘦比丘僧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你这厮杀便厮杀,把我们的弟子叫来作甚?难不曾又是想使唤了?----这要是动手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可真是大大的不妥!” 他心中着急想寻个良方,可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到撤…眼看里面的人是死活不听劝解,火药味越来越浓,差点准备偷偷在后面放上把火,准备把这屋子点燃---- “着火了你们总不可能继续厮杀吧?”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算计得当,他正当去办,忽然便听那里面江湖汉子中一人开口:“…我们出去干一架…”顿时把这事儿说得开了,厮杀变作了斗殴打架。 至尊宝见得事有转机,也不忙着点火了,静静伏在墙头细听,只见里面那带头的汉子和高瘦比丘僧一番对答,两人从最初各不相让的局面变成了一起住下,心中虽喜没有厮杀伤及五轮弟子,但也发愁这大好的机会没有了… 等不及他感慨唏嘘,里面已经全然分开了,比丘僧众开始把自己的行李朝外面的小院搬来,至尊宝立刻矮了身子溜了下来,心中道:“这下暂时算无碍了,可是,事儿闹腾半天对我全无好处,还得半夜再来救人----唉!时运不济啊,时运不济啊…” 心中盘算得定,先去找个地方歇息,能混口吃食最好,待到夜深人静那些胖和尚都睡了,到时候再回转来救人。主意打定至尊宝便即回身摸了出去,他一贯在城隍庙中长大,自然所寻的也是这石门渡的庙宇,可是问了数人都不知道这里有甚庙宇佛堂之类,最后好不容易有个本地人倒是知道指出了路,到了一看---- 墙倒屋塌,枯枝遍地,牌匾破碎,杂草横生,却是早已经荒废了! 他虽然未寻到那口吃食,却总算找到了安身的所在,心中也不嫌弃,找了一大堆干草堆在香案之下,算是个能歇息的窝。然后他又找了些干柴烂椅生起火堆,从旁边拔了些竹子放在上面一同点燃,听那竹节燃烧中不断发出的噼啪脆响,时时警醒,也不易睡得太沉。 然后便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进了那草堆中,缓缓的睡了过去。 第七拾章 人间夜色正苍苍,月魂北斗满目疮 (亲爱的书迷,流云有事相求----知道诸位很多是跟我一起从x横来到起点的,但是这内中有所不同,我须得细细说来:起点要求书评区有个叫活跃度的东西,依靠诸位的书评帖来计算,若是书评多了,那活跃度高,版主能发放的精华,也就是经验也多,反之,则少…很多书迷都是新注册的账号,经验不够票票不多,推荐票比不得往昔,这是因为流云的缘故,我也非常感激,可…唉!流云却只能多求一次,求诸位多多发帖,多多任务,多拿经验,升级涨票,给流云更大的支持!汗颜惭愧,诸位见谅! 流云承诺,此书一定尽力,绝不太监!起点灵异分榜,点击、推荐票两榜,我们能否夺得魁首? 这只是第一步!) 那竹节在火中燃烧,时不时发出噼啪炮仗似的脆响,那声音直入耳膜,使得至尊宝一直不至昏睡过去。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中,他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 泼墨夜色,漫天繁星,虽然不曾有丝毫不同,但至尊宝从空气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危险,那危机感让他顿时一个翻身,闪电般从那大殿后的豁口就冲了出去。 但是马上,他又飞也似的退了回来! 未及再觅出路,那三方各自出现了一个异装奇服的比丘僧,三面围拢,只把至尊宝困在当中----可是至尊宝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 他只是死死盯着那破洞外的夜色中,眼中活像见到了鬼…不不,见鬼都没有如此惊愕失神的表现,那分明是见人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个鼓鼓囊囊的人皮气球,从那墙外爬了进来! 人皮手足并用从那豁口爬了进来,迈步上坎、侧身走低,举手投足之间和活人一般无二,至尊宝呆立当场,竟然已经吓得心也要停了! 人皮走到他的面前,空洞洞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在说什么…至尊宝惊魂未定,猛然拔出匕首就朝着那人皮戳了过去。 距离既近,出手又在骤然之间,比丘僧还未来得及冲上来阻止,那人皮已经被戳了个透明窟窿----可就在那嗤嗤作响之中,人皮猛然反卷过来,把至尊宝整个裹在了当中,四肢更是宛如绳索般缠绕在至尊宝手脚之上,收紧拉扯,牢牢的捆在了一起。 至尊宝本在那出手之时便飞身从旁闪过,可是这一来却正好发力不能站稳,当下身子一斜整个人撞到了那香案供桌之上,乒乒乓乓一通响,径直摔倒地下----旁边忽然伸出几只大手抓住他的手臂肩头,猛然按在了地上! 却是那比丘僧众冲了过来。 人皮朝着至尊宝的头部裹了过去,把他的整个头颅包得结结实实滴水不漏,一股淡淡的腐朽之气在庙里出现,随即变做了有形有实的雾气,淡青色的雾气! 那雾气从人皮中剥离而出,一股脑儿涌进了被包裹的至尊宝头部,然后顺着泥丸宫就消失不见了----要是薄有道行之人在此,一定会看出这是何意! 上身!附体!缘此而已。 随着雾气从至尊宝泥丸涌入体内,那人皮也软哒哒的松弛下来,反而是至尊宝的双眼翻白,口角溢出了一些白沫,身子猛然变得僵硬起来,直撑撑倒在地上胡乱抖动,像是羊癫儿疯发作之态----那小孩人皮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终于不再动弹了。 亦在同时,至尊宝的双眼猛然翻白,脸变成种令人作呕的惨绿色,满脸尽显出种狰狞凶恶的神情。还没等那比丘僧反应过来,他忽然嘴唇也剧烈的扭曲,嚯嚯声中开始不住发呕! 吐出的是种浓稠的汁液,颜色浓绿,绿得发黑! 比丘僧对视一样,彼此心中都明白那含义----这便是从睹史多天归来的鬼魂已经强行挤进了他的躯壳中,一时三刻便要夺身噬魄,重新转世成人! 这便是那高瘦比丘僧真实的目的。他不是没有发现那偷窥跟随而来的至尊宝,而是心中另有目的----这孩子的命格奇异,实在是让门下弟子转世成人的不二人选,可是这孩子又不能制成尸童带在身边,否则就不能有完整的魂魄给睹史多天归来的魂魄食用。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无视这孩子跟随自己,等到三天鬼魂归元之期满了,直接召出魂魄前去即可…他是如此所想,也是如此所做! 结果也如他所猜测的一般! 至尊宝僵死在地,全身忽冷忽热变换不止,那比丘僧知道此中厉害也不敢怠慢,用那麻绳布袋装了,扛在肩上就带回了客栈之中。直到他们归来,那至尊宝体内仍旧变幻不定,没有任何一方的魂魄取得上风…… 可是那高瘦比丘僧显然对自己的佛法修为极具信心,那会觉得至尊宝个孩童能抵御此术,心中早已把至尊宝视为死人。他挥挥手让手下把他搬到旁边屋中放好,然后诋诵须弥佛号,终于让众人前去歇息了… 他们歇息了,可是那等待他们歇息之后准备偷袭的至尊宝,却是无法偷袭了! 人间夜色正苍苍,月魂北斗满目疮;沧江垂落半河影,天涯漂泊霁寒霜。 就在那月影西斜,寒鸦也乏的时候,小客栈中忽然出现了几个黑影。但见这些黑影身手敏捷、脚步轻盈,动静之间拿捏得极好,显然是做惯了梁上买卖之人。 黑影身上负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悄无声息摸到小院周围,带头之人只是略略点头,那些黑影便分别从口袋中抓出了一把把的东西沿着墙根儿撒了出来。 那沙沙之声恍若蚕儿啃桑叶,又似浪涌拍沙滩,连绵不绝,不多时已经把小院外面洒满铺了了整整一层,毫无遗漏。但见那些细碎之物在月光下微微闪光,晶莹剔透,内中红光偶或一闪,竟然是混合了朱砂的粗盐粒。 外面盐粒撒完,带头之人口中‘咕咕’几声叫,那内堂的门又忽然拉开,一干盐枭贩具蹑手蹑脚的摸了出来,手中提着个水桶,里面晃晃荡荡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一字儿排开将那小院在里的三面墙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待得众人站定,里面两人抬了个太师椅出来,端端放在众人之前,随后才看那屋中缓缓走出几人,一名老者正正坐到了那太师椅上,身侧一人肃然而立,手中提着块三尺长的黑铁尺,上面篆文骨书无数,正是把丹合量天尺。 后面出来的几位俱是那舟中丁甲宗人,椅子上所坐的便是病怏怏的长老石长天,旁边是现任石家族长石不转。他们略略坐定,那花孔雀他爹便即刻挨了过来,悄声道:“石大师,这边好了…” 忽见小院旁边的墙头冒出个脑袋,也轻声咕咕几声,这汉子立刻接出了下面半句:“…呃,他们外面也好了。” 石长老微微点头道:“今天却是有劳诸位了。好了,请捎带片刻,等我们把稍事准备之后,你我便依计而行----还请大家伙儿小心谨慎些,切莫伤了那些孩子。”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花孔雀他爹连连应道,“那,您请,您请。” 石长老缓缓从手指上摘下个古色古香的玉戒,那石不转立刻伸手接过,走到院中放在地上。随后那石长老右手捏着印诀,左手摸出符纸在空中一晃,朝着半空抛出,低声呢喃道:“天清清地灵灵,术召天龙,百足听令……敕令!百足天龙,为我所用!” 半空中那符纸忽而自然,飘飘荡荡落在了玉戒之上,符纸片刻便化为了灰烬。不待那灰烬上的残火熄尽,忽然凭空便起了一股黑色旋风。 那旋风初时只弹丸大小,盘旋于玉戒之上,随着那灰烬被卷入之后变得愈来愈大,最后化作一条滚滚黑色烟龙,呼呼声就窜到了半天之上,飞动之中卷起无数飞沙尘土,溅射四面,直是噼啪乱响。 就在顷刻之间,那院中已经有了细琐声响----石不转朝前堪堪一步,举起那量天尺朝着小院指去,口中喝道:“泼!” 顿时,四面八方都是一瓢瓢的将桶中之物泼了进去,只听嗤嗤之声大作,那些东西泼到地上竟然激起了一层层的浓雾烟瘴,里面有比丘僧不住口的叽里呱啦,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石长天脸沉如水,鼻中哼了一声:“所料不错!这等恶人非但抓了我无论子弟子,还在此处行事了邪术妖法,妄自从诸天处偷龙转凤复生死人,阴冥之气凝聚,所以遇此马鬃牛角熬制的水就即相冲,鼓荡得雾瘴都出来了…”他正说话,忽然脸色一变,喝道:“出来了!” 随着那声呼喝,小院之中轰然打开,一群尸童子张牙舞爪的冲了出来,四散朝着众人猛扑----丁甲宗弟子赫然冲将上去,手中棍棒翻滚,在众人面前结起一道人墙。 “泼啊!快泼!就泼那些孩童…”后面花孔雀他爹死命大叫:“泼到头上!大师说的要泼到头上…”无数水瓢哗啦啦的就朝着孩童泼了过去。 尸童身上本就溅了无数的符水,这一来更是泼得湿若汤鸡,泥丸之上也开始有了斑斑白烟溢出,身子也筛糠一般的抖动起来,手脚之间顿时没了什么力气。丁甲宗弟子或打或踢把他们尽数放倒,后面立刻就有人冲上去将这些孩子用红色布条勒进了嘴里,把人整个儿仰面朝天向后给捆了。 只听院中呼喝声一片,全部忙于把这些孩童给处置妥当----可是那石长老对此却是不闻不问,只侧首倾听,片刻之后脸色忽然一变,喝道:“不转,你等速速前去后院!那比丘僧众该是到你计师叔那边了!”石不转答应一声,顿时带着三五弟子就朝冲出了院门,直接朝后而去,顿时听见那外面呼喝声大作,兵刃交鸣不已! 石长老伸手朝着半空一召,指翻院外夜空,御道:“天空,你速去擒那为首之人,回来覆命!” 半空中那盘横旋转的黑色旋风只是一转,即刻冲了出去。 第七一章 大日如来诛凡心,兴衰一劫局更新 石长老待得众人出去,自己也蹒跚着从那椅子上下来,左右环顾看已经制服了众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纸交给花孔雀他爹,口中吩咐道:“将这些符纸全部塞进孩童口中,然后捆在柱上,等我们外面收拾了首恶之后自然回来解救他们!” “是,是!…快些,把嘴巴给我掰开了…哎,拉住了,别咬了我…”那汉子马上忙乎起来,抽空还回了一句:“这里交给我了,石大师您放心。” 石长老知道此人虽身处江湖,但是心思慎密,对自己又百般尊崇,区区小事该不会出错,于是便应了一声,在余下弟子的搀扶下踱步到了院外。 到得院外一看,那里已经战做了一团! 五名比丘僧牢牢围了个圈子,内中是名高瘦之极的红袍上师,那上师手中拎着个半死不活的孩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四肢垂下无甚动弹。只看看红袍上师脸色红潮翻滚,眼露凶光,显然已经暴怒之极。 比丘僧身上尽被那符水淋湿,狼狈不堪,手中兵刃使出也软绵绵无甚力道,石长老知道己方所用的符水奏效,又看天龙和五鸠穿插在丁甲宗弟子中不住偷袭,比丘僧应付乏力,心中顿时宽慰。 他施施然走到一旁计长老的身边,呵呵道:“看来这事儿真被你说对了!来人确实是那吐蕃宗脉,这一术必然可暂时封住他们的神通----只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比丘僧中若是修成了大神通智,这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你看那中间的上师显然已破神通境,进入了神通智,为何也看着无力回天,不释法术呢?” 计长老微微黔首:“我也觉得奇怪,这人身份不低,那修为也到了大神通智的境界,按理说和我们本有一拼之力,结果出来被我五鸠便弄得手忙脚乱了…这、这显然不合常理!”他眼神闪烁不定,沉思道:“除非,除非他是有所后招……” 两人对看一眼,心中都想到个极为可怕的事儿,脸色齐齐变得惨白,不由的纵声高叫:“退后!你等速速…” 话音未落,已经看那高瘦比丘僧双手一合,双手捏了个金刚摧崩至势手印,口中念诵大毗卢遮那佛号,顿时全身犹若暴雨倾盆,狂风怒作,一股耀眼无穷的白色光芒轰然炸来! 光涌风涛,众人只觉得全身像是被无穷无尽的金刚椎狠狠击中,胸腹全身针芒戳下,人也止不住朝后被甩了出去! 此刻只觉半空中若有大悲大势之力袭来,身上像是被骤然抽空了一般,酥软无力,齐齐倒在了地上! 冥冥中听得半空抑扬顿挫之声起: “秘密主谛听心相!谓∶贪心、无贪心、嗔心、慈心、痴心、智心、决定心、疑心、暗心、明心、积聚心、斗心、诤心、无诤心、天心、阿修罗心、龙心、人心、女心、自在心、商人心、农夫心、河心、陂池心、井心、守护心、悭心、狗心、狸心、迦楼罗心、鼠心、歌咏心、舞心、击鼓心、室宅心、师子心、鸺心、乌心、罗刹心、刺心、窟心、风心、水心、火心、泥心、显色心、板心、迷心、毒药心、罥索心、械心、云心、田心、盐心、剃刀心、须弥等心、海等心、穴等心、受生心…一切尽收,阳焰性空,彼依世人妄想,成立有所谈议,如是真言想唯是假名!” 光芒耀空,把整个石门渡尽数笼罩,也不知有多少人晕倒过去。 光芒消散退去,这场中众人尽数摔倒在地上,那五鸠御神与百足天龙重新回到了封器之中,比丘僧众也不能幸免,个个都瘫软在地,手足抽搐不已,显然都已晕厥过去! 整个场内只有石、计两位长老,石不转三人能勉力撑起身子,可都已经手足乏力不堪再战,那高瘦比丘僧嘴里已经涌出了鲜血顺着唇角淌下,可是他却站在那场中,举手投足之间纵然孱弱,却依旧有提刀杀人的力气! 忽然,那高瘦比丘僧笑了! 那笑容狰狞若鬼,丑恶如魔,说不出的可怖妖异! 他慢慢提起一把朴刀在手,走将过来…口中只道:“我佛立意人世,除魔消障,你等俗世尘泥之中,但有不垢不净,不清不白之心,必然有所破灭,有所消散,我今日便渡你等归于须弥勒境…兵臣,送天归外!” 说着便把那刀子高高的举起,直朝石长天项中而去! 石长老长叹一声,双眼也黯然闭上,只等那一刻到来---- 在这电光火石、飞火流萤的刹那,这车臣上师背后忽然飞出一道残影,来势似雷似电端得是毫不迟疑,直直就飞身撞在了他的后背! “嘭!” 那车臣上师那里还有力气闪避,直被这一撞狠狠击飞出去,摔得蓬头垢面满身烂泥,衣服挂破个偌大的口子,手中的朴刀也脱手掉在了一旁! 虽然脸上挂破了无数的血口,可他根本没有多想,只是拼命扭头来看,想知道究竟何人能抵挡这大日如来诸天普渡之术,动作也不禁有些慌乱…谁料这一扭头,却正好和双眼睛打了个对望! 那双眼睛深邃无边,浩瀚无涯,宛如漫天星辰却又多了些鬼魅之气,透过那瞳孔他竟然看见了无边幽冥,就像行走地府----这突如其来的一瞥居然如利刃刺透了他的瞳眸,猛然在脑海深处那么一扎! 随后身上被人重重的压倒已经无关轻重了! 车臣上师头痛欲裂,青筋崩凸,手胡乱的在地上乱推乱掀,慌乱中也不知道把什么给甩了下来,但是他心中却立刻感觉到了种无法言表的轻松,像是逃出了千斤重石的压迫,一个发狠便站了起来! 他狠命的睁大眼睛,这才看见面前地上有个喘息不已,满身大汗的少年----正是那沿途偷窥自己,被手下擒获,然后又附身了睹史多天恶鬼冤魂的至尊宝。 这孩子咬着牙,横着脸,满头满目的泥污不顾,只是用力喘气,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就像随时准备再次扑将过来。那眼光一接触,他再次感觉自己脑海中针芒出现… 哪还敢等? 车臣口中怪叫一声,再也不敢留在那处,转身发足便朝着山下狂奔而去,口中胡乱用那蕃话嘶叫乱嚎,却是没有片刻的停顿,直直遁入了江边芦蒿荡中。 至尊宝抬足便追,可是只追出去数十米,脚下骤然一软把自己给摔到了泥地上----原来他也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为之了! 这一摔,至尊宝自己也是搞的七荤八素昏了头,好不容易颤颤爬起,却看那车臣已经消失无踪,他这才悻悻的回来将石长老、计长老、石不转三人扶起坐好,行礼道: “几位大师好!我是五轮宗二代弟子王八月的孙儿至尊宝,见过诸位前辈!” 三人刚才见至尊宝暴起和那车臣相争,心中虽然也猜到了他与那比丘僧不合,可毕竟不知道对自己会是如何做派,直到现在他表明了身份知道是那五轮宗漏网弟子,这才松了口气。计长老喜道:“原来你是五轮宗弟子,那可真是妙极!我们乃丁甲宗门下,此番在此用计设伏,便是收到了百鹤的求援纸鹤……不好,那些人要逃了!” 至尊宝骤然回首,便看那几名比丘僧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连忙手执扑倒守在三人身前,却也不敢前去厮杀擒拿。比丘僧纷纷从自己口袋中摸出个黑糊糊的甘露丸塞进口中,咕噜一声咽下,晃晃悠悠的转身走去。 三人费力起身,感觉身子尤自虚弱不堪重负,别说提刀拿人,就连自己站立都尚且不稳,只得把目光投到至尊宝身上,可那至尊宝也是满头淋漓,汗如浆涌,心中顿时明白了此时处境---- 端端是个麻秆打狼两头怕的局面,谁也讨不了好,谁也奈何不了谁!任由你心中有万般思量,可手中无力缚鸡,那也是不成的! 眼看大好局面失去,三人也只得苦笑一声,将那心思给埋藏起来。 那些比丘僧朝着山下一路而去,渐行渐远,三人将眼光收回到自己弟子身上,这才看见有人微微开始了动弹----三人不知那比丘僧所服之物为何,可却知道一定和他们早早苏醒是所关系的;又不知道至尊宝究竟是缘何未曾晕厥,不由的连连交换眼神,把那心中疑惑告知了旁人。 计长老眼神示意道:“且不要急,待到让弟子恢复之后在细细询问。”他咳嗽一声,善言相劝道:“至尊宝是吧?你能否去取些清水来?这术法要解必须清水入腹,可真是麻烦你了。” 至尊宝应了一声,连忙转身进了院中。 他进去便看那躺了一地的人,盐枭是乱七糟八的躺在地上,状况与那丁甲宗弟子一般无二,而五轮宗弟子则是被捆在柱子之上,同样晕厥,可是嘴里却嗤嗤朝外冒着白泡… 他心中有些慌乱却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冲出去把那水瓢递给了计长老,粗粗将五轮弟子的情形说了一遍,那计长老连忙叫他去把那些弟子口中符纸取出,然后使糯米酒灌入…… 如此折腾一番,才算是救回了那些弟子性命! 等到雄鸡啼鸣,天色放晴,整个客栈也才恢复了平常景象,而这石门渡也逐渐有了些许人声话语,人人都只觉南柯一梦,不知为何! 第七二章 穿地陷兽大额枋,置疑轻薄浅思量 丁甲宗弟子清水下肚,渐渐手脚便有了气力,再等得片刻之后也就无恙了,加上一干盐枭的帮助,众人很快便把那小院重新打扫出来,将这些五轮宗弟子给容纳其中。 救得性命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则是…招魂! 丁甲宗不知道那些弟子所缺失的魂魄去了那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单纯想使用术法来召回失落的魂魄;至尊宝虽然知道此事,可是他心中依旧记得那昆山寨发生的一切,对于这些不知从何处赶来援救的帮手,还没熟络到那种知无不言的地步,所以他沉默了。 此时也算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招魂万不可能,于是那几个醒转的客栈厨子便被老板娘花孔雀使唤着去做了些汤水,又蒸了半锅窝窝头,加上些拌上咸盐的疙瘩菜头,端出来便招呼众人吃饭----此刻花孔雀、杜果子二人也正式对那遒劲沧桑的盐枭‘爹’改口,称作了东青哥。 东青便是海东青之意,也是这江湖汉子的绰号,足见其凶狠彪蛮之处。 几人言谈中对此事回顾一切,论起那比丘僧的术法瞻顾也颇有些后怕,虽然海东青对石家极为尊敬恭顺,可那石不转话语中对此次之事也略有歉意…几人唏嘘感慨,倒是让至尊宝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猜了个通透… 比丘僧还早在群山中艰难跋涉,车臣上师阴谋算计至尊宝的时候,那五鸠已然发现了一行人的踪迹。计长老虽然不能使出‘借眼开目’之术,亲自从五鸠的眼睛来查看,可他心思敏捷,很快从那比丘僧所走的路线猜到了他们的目的----石门渡。 丁甲宗一行人迅速沿江赶到了石门渡,按照江湖路数由石不转出面找到地头蛇海东青,摆明了身份来意之后,那海东青顿时欣然把此事给应了下来。要知道这昆仑山中混饭吃的人物,谁不知道五轮宗在此地属于独一份的阴阳师,别说石家出面来求多了份人情,就算是五轮宗自己开口也不会推辞的。 当然,那一切还是只限于在己方能占优的局面中,你要是求他帮忙逆转而行,仗义出手却是万万不能的。 海东青派出自己手下在整个石门渡中挨个打听一遍,立刻找到了那比丘僧包下来的花孔雀客栈,计划也就很快的安排出来了。按照五鸠的观察,那比丘僧的术法中依仗了毗卢遮那佛之力,即说黑暗大日如来神力,使胎藏界修为,转升金刚界,按照阴阳师的法门来处理此事,最好是使用五牲的牙、爪磨成细粉,混合朱砂、粗盐洒遍周围,隔断毗卢遮那佛修为的受用身曼荼罗;然后再使那马鬃牛角与丹砂、雄黄,佛前香灰加入酒中,施符炼制,最终泼在身上能克制虚空藏菩萨之力,隔断睹史多天本源…… 如此一来,便如那虎拔牙,狼断爪,堪堪无力为祸了。 丁甲宗弟子备物以待,那海东青却去找了客栈花孔雀杜果子二人来商议此事,换了个说法,只说是比丘僧行那拐子行径,现下苦主寻上门来找人,自己有旧于人要如何如何云云,却是丝毫未提那些番僧的手段----是以当时那花孔雀毫无惧色,耍泼呵斥,要是真知道内中缘由却是如何敢这般? 目的就只一个,把那番僧聚拢在个小院中,如此才能方便最后众人撒盐泼水,将他们一网打尽! 等到众人早饭吃完,那海东青一行乔装的盐枭到也不耽搁,径直回到了赌场中去干自己的营生,留下丁甲宗各自安排守卫,石不转则去把那些比丘僧留下的东西分拣开来,等日后处置。计长老、石长老取出纸鹤放走联系那五轮宗梅花先生之后,很快也收到了回信,大概说是五七日便可赶到,心中无事,却又想起了至尊宝的情形,不由嘀咕起来。 他们心中迷惑,至尊宝心中何尝不是如此? 当日在那破庙中他被个鬼魂侵入,想要强行占据躯壳,可是……那至尊宝那有什么魂魄与你相争?仅仅存在的无非三魂中命魂,七魄中气、力、精三魄,且已分布于五脏六腑、四肢百脉之中,根本无处着力,那鬼魂侵入之后很快便在那五脏庙中被困顿住了。 不是对手太强,而是找不到对手,但是却又无法控制那身体,当时那躯壳便陷入了一种昏迷之中…可是当那丁甲宗弟子开始撒盐之后,至尊宝身上同样是被洒了无数汤水,恶鬼当时便被硬生生给挤了出来。 至于说何去何从便不可知了。 车臣那术法等同于人世间最大的杀器,但凡丝毫的世俗之心便不可的解,所破的方法只能是修为上超越他,可是当时场中之人中,计长老本身是丁甲宗的谋士大脑,修为不堪以对;石长老常年卧病,更是荒废了许久,所以顿时便都中招而倒了。 唯独这至尊宝行走阴阳之间,不生不死,却是对他毫无用处,也就机缘巧合救得了众人。 这又何尝不是天意使然呢? 计、石二位长老等到一切妥当,自然把至尊宝请到了房中,问询他的来历家世,至尊宝也不得知,便把那八月曾说的话真真假假讲了一回,五轮宗本不善观天卜算、又不能走阴看魂,自然也看不出他鬼孽的变化,可是那话却是无法解惑,言语中也就多了几分猜忌。 至尊宝在鬼市中还是个懵懂孩童,可现在经过那昆山寨变故、树林中人肉煮食、万芒峰欺压,心智早已经成熟起来,对此又如何看不出?当时心中恼怒道:“我好心救你性命,没想你等却猜测算计于我,真真不是个玩意儿!”便也就更加胡扯乱编起来。 那两人见确实问不出什么,也只得作罢,当时便吩咐至尊宝与石不转同住旁边的房间,安心休养,等待那梅花先生到来,可是此刻至尊宝心中多了一份不悦,暗自冷笑道: “我又没做丝毫亏心之事,你们就有十个、一百个对我日夜监视,我至尊宝又有何惧?” 当下便到院中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跑厨房去偷了点米酒花生,又弄了块熏肉,自己躲在屋里喝了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次日起来同样是偷酒喝,睡觉,那丁甲宗长老只是冷眼看着,却是不管。 如此想到了那八月对自己每每饮酒的喝止,知是关怀爱惜,心中黯然神伤,更是对那丁甲宗人无甚好感,背地里也不知骂了多少句。 第三日深夜他从睡梦中醒来,却听得旁边屋中有些声响,奋力睁眼看旁边床上空无一人,当即便侧起了耳朵细细倾听。屋外有人轻声细语的说话道:“师父,太师父叫我告诉你,他那边便要给梅花先生放飞鹤了,嗯,这几日那孩子的异动也得一并告之,你看…” 听得门口那石不转的声音‘呃’了一声,转而便犹豫道:“倒是无甚异样,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你叫师叔转告梅花先生,我亲自盯着这孩子,稍有动作便有所察觉,请他放心。” 那丁甲宗弟子当即便领命回去转告,随后这房门嘎吱一声轻响,石不转走了进来。至尊宝心中怒极,当即便想跳起来斥责,可是转而思道:“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怎会认账?现在把我当个犯人似的看着,吃喝不缺,尚存了一丝情意在里面,若是这般闹将起来掀翻桌子打翻碗,他们转眼不认,真把我给关起,那倒是不好办了。” 当即便闭目假装酣睡,还说了几句梦话,那石不转轻手轻脚的走来看了一回,转而便出门去了。至尊宝知道他是找他爹爹师叔细说自己的情形,不由得愤然思量:“原本以为只是这丁甲宗派之人猜忌于我,没想到太师父也是这般,哼,真是爷爷死了,就这样不待见我怎地?” 胸中愤激牵动了腹内,只感那酒意翻涌冲击得极是难受,伏在枕上只大声喘息,隔了好半天,这才渐渐平静。坐起身来随手摸了杯茶水灌下,那冰冷入腹顿时觉得一片痛快,心道:“五轮宗本事寥寥,被个什么和尚便杀得逃离了门派,看来也没什么大本事!这些事情说是天意,爷爷之死也说是命数,根本就修不得作为!上山这般时日,我无非是跑步健体,身子骨是强了,可法术也不教我,看来那太师父早有对我有了疑心,根本没把我当弟子看待…做人这般无趣,我还留在那山中作甚?不如一走了之,到时候真的寻个有大本事之人,才能找回我八月爷爷的魂魄!” 心中渐渐把那来路去路的情形想了一遍,更是坚定了离去之意,当即便打定了注意。他起身走到窗边偷眼朝那院中看去,却见小院黑暗之中有着两名丁甲宗弟子在值夜守卫,知道这般离开甚难,便慢慢回床,心中思量起来…… 翌日。 至尊宝仍旧是睡到日上三竿才堪堪起床,随手摸到楼下去找个酒壶拎着,洒得身上斑斑点点酒气熏天,先是在那小院中绕了一回,看那些门内弟子依旧昏睡未醒,便又转回到了堂中。 看那后院弟子犹在,前门倒成了个不错的去处… ps:《重生之重甲狂贼》,热血骁勇,复仇破敌,一个字----爽! [bookid=3000714,bookname=《重生之重甲狂贼》] 第七三章 巧言蜜语托假手,沧江弄意闻鬼哭 刚刚进去,看那花孔雀从后面嘎吱嘎吱的走了进来,身上套着崭新的水青色褂子,戴了珠钗,脸上涂了二三两水粉,打扮停当要出门的样子。至尊宝当即便即挨了过去,笑嘻嘻的赞道:“孔雀姐,你今天这模样儿可真是俊呐,出去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哟。” 花孔雀才拿了海东青的银子,最近又得了石家的钱财,心中极为愉快,听这孩童说得口甜,不由嘻嘻一笑,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唾道:“呸!你个半大的娃娃,哪知道娘们儿好看不好看的?只是弄些话来哄我----你这可是喝多了吧?” “那有!”至尊宝嘻嘻笑了几声,恬脸过去斜着眼嗅嗅,赞道:“好香好香!孔雀姐,你人美名儿美也就罢了,怎还生的遍体透香啊,这一出门真真像只孔雀了!” 花孔雀被他这几句话逗得花枝乱颤,掩口不住,佯嗔道:“去去去!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姐姐这可有事儿要出门,不和你瞎三话四的鬼扯了----嘻,你今儿乖巧伶俐,姐姐回来给你带些好吃的尝尝…”压不住那眉梢笑意,嘴角春色,肥肉都喜得颠了起来。 “此话可要作数哦,”至尊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叫嚷道:“那我也去罢,看见什么你给我买好不好?”自顾自就跟在了花孔雀后面,口中自言自语道:“到时候怕是孔雀姐出门引到些狂蜂浪蝶,忘了此事就不好了。” “你呀,人小鬼大,也不知那里学些把戏来哄女人开心,”花孔雀见那至尊宝与石不转同住一屋,还以为这孩子是那石家的至亲子侄,又喜他乖巧,便笑吟吟将他拉过来道:“走罢,先陪姐姐去买些菜,然后就带你吃东西去。” 两人这一语一答便到了门口,出门直直朝那市场而去。那门口守卫的弟子只听令说是监视,并不知道出门要如何应对,事发突然心下便慌了,于是一人远远的就跟在他们后面,另外一人飞也似的跑到楼上去禀告。 此事不在预料之中,阻拦亦是来不及,计长老也只得吩咐两人远远跟着。那弟子领命快步追了出来,走不多时便和先前弟子汇于一处,两人不远不近的跟随其后。 至尊宝与花孔雀二人来到集市之上,先是买了些蔬果米粮,然后又命人送了整只肥羊去那客栈,正要说去街上再买些酒水,花孔雀心中突想道一事,“哟!你瞧我差点忘记了,昨儿个前儿个都是吃的这些东西,也不知腻味没有,还得换换口味才行----宝儿,你晚上可有别的想吃?” 至尊宝心中一直琢磨脱身之法,听得此话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呃,都行。”也没多想,谁料那花孔雀立刻便埋怨起来:“哎!这破地方比不得那些城市,要甚么没甚么可偏僻的紧了!宝儿,鸡鸭须得去旁的人家里才有,野味又得撞大运,看有没有山上猎户下来,鱼儿只有去河边船上购买,你要喜欢什么可得早说才是,姐姐好准备…” “吃鱼吧!”至尊宝此刻顿时想到一计,“我们都甚爱吃鱼呢。”精神头一下就起了,笑眯眯的恳求:“姐姐,我可是许久没有吃到了,想得紧了!” 昆仑属那西北边陲之地,本地人许多是不喜吃鱼的,加上这石门渡又有水妖作祟更是不旺。可是毕竟生计难讨,有些东南逃难过来之人便弄了小船,日中之时在水面撒上几网,其他时候则是在江边垂钓,船上弄个活板养着,一日也有那三五七尾售出,能换几斤棒子面菜梆子,堪堪混个菜饱赖活着。 “行!既然你喜欢,姐姐一定让你晌午便有鱼吃。” 花孔雀听得这话顿觉简单,立刻带着至尊宝便到了那怒沧江边,此时日头仍未当空,那江边往来之人不多,淡淡的雾气在江面上若纱似烟,缭缭缓缓,看上去别有一番滋味,美景当前,谁又知道那雾瘴之下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呢? 石门渡正当河道的地方平日都是货船来去,那些捕鱼小船如何敢停留,都在旁边个水洼荡中停着。岸上有几间土胚房屋,上面盖着草垛,那花孔雀走到那屋门便叫了起来: “喂!买鱼买鱼,有人没人,出来个活的!买卖到家门口啦!” 嚷得几声,那门里顿时有人乱七八糟的答了话:“来了来了,马上就开门。”接着是噼噼啪啪几声响,也不知什么东西倒了,跟着有个婆姨大喉咙叫了起来:“哎呀!赵驴子你个二球货!老娘的**!”悉悉索索一阵乱响,那赵驴子立刻就叫了一声,接着怒骂:“你个牲口婆姨,抓到蛋了…哎唷…痛死个球!”加上不时有点喘息…… 花孔雀在外面听得有趣,却也不催促,只是嘻嘻哈哈的乐,等得半响那门才嘎吱一声打开,里面弯着腰钻出个满脸带笑的瘦黑汉子,双手捂着裤裆,一出来便灿灿着赔不是:“对不住啊孔雀姐,我那贼婆姨个不知好歹的玩意儿,不知轻重…” 屋里却是哼了一声,也不接口。 花孔雀乐不可支,笑耍道:“赵驴子你个球货,成天爬你婆姨身上犁地,看你那身板子都成什么球样子了?总有一天你要死你婆姨肚皮上!” 赵驴子不敢回嘴,只得苦着脸点头,“那是那是…对了,孔雀姐今天来是要?”找了个由头就把话题岔开,手上更是把那裤裆拉开的布条子重新系上捆住。 “买鱼!”花孔雀直直甩出一句:“去挑几尾大点的,给我现赶着送店里去。可得要好。” “一定选大的!”赵驴子连声应着,“待会日头出来了,我马上送过去。” “日头出来不行!”花孔雀一口回绝:“这是晌午就要弄的----现在,你立刻去船上给我挑几尾…”“哟!孔雀姐,这可不成啊!”赵驴子脸色一变,陪笑道:“最近几天这河神脾气不大好,到江边来了好几次了,也不知道是嘛原因。这不,我们钓都不放了,都呆在家里没事干…您也知道这河里的事儿,可就别为难我了。” 花孔雀也知道这怒沧江中的事儿,倒不是故意为难,可是她在岸上做买卖从来不到江边,对河神少了那番水上人家的敬畏;又加之平日知道河边浅水无事,河神难以过来,这话不知真假----既然答应了晌午给至尊宝做鱼,话放出去又怎么收得回来? 平日对这些人也蛮横惯了,自然此刻便撒了泼,顿时满脸横肉一涌,双眼瞪圆喝骂道:“赵驴子**的球货,是不是看老娘今儿个脾气好,你给我还他妈的拿捏起来了?平素日这江边屁事没有,你现在倒给我找话来说…怎么的?还想借机给我涨价?” “不是不是!真是河神…” “河神个屁!”花孔雀一口唾沫喷他脸上:“这河神再厉害,也不能上岸来吧?你这么下去摸两尾鱼,来来回回片刻间的事儿,有甚要紧?”说着把那蒲扇般的巴掌扬了起来:“信不信老娘先给你一顿,回头把你家房子给烧了?” “这真是…” “啪!” 赵驴子吚吚呜呜还想分辨,那花孔雀直直一耳光便扇得他摔倒地上,接着乱踹几脚,口中不住的问:“你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叫一声便是一脚,也不管那头胸脑袋,只是不住乱踩。 赵驴子那吃得住这般打骂,双手捂着头卷缩成团,口中连声应道:“我去!我去!我去还不成吗?孔雀姑奶奶您可别打了…我马上就去!” 孔雀仍不解恨,继续踩了几脚这才住手,悻悻的站定把那头发拢了拢,口中依旧喝骂:“这是不知好歹的东西!还给老娘装,再装,装我抽死你----赶紧的,给我把鱼捞起来!” 赵驴子无端被打了一顿,却也不敢还嘴,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便朝那河边船儿走去,边走边朝着那江面上不住眺望,口中念叨着:“千万别来!千万别来!千万别来啊!” 他生怕那江中怪物出现,是以眼睛睁得浑圆老大,可是那雾霭笼罩,江水荡荡,有如何看得分明?几步走到江边,他也不再能分心看那江水,立刻便跳上船将那活板盖子给抽了开来。 盖子之下便是个活板水槽,底子上用竹子编了篱笆压住,让那江水可以痛进船内,鱼儿在其中便能养活许久。赵驴子见七八尾肥硕的鱼儿在那槽中游荡,伸手便抓起一尾,拿着竹条穿过鱼嘴,摔在了船板之上。 他心中发慌动作也加快了,不多时便穿好了三五尾鱼,高高拎起给那花孔雀看:“孔雀姐,你看这鱼儿可够了么?” 花孔雀在岸上看得几眼,哼了一声,摇头道:“不够不够,我那十几个人,你这几尾怎么够吃?赵驴子,你那船上还有多少,再给我选上几尾大的!” 赵驴子听得这话立刻又附身下去拿鱼… 至尊宝呆在岸上也不出声看了半天,此刻早已经看清了那船的绳索系在何处,正准备要偷摸过去解开那绳索,突然看雾霭迷离之中,有道黑色的暗淡光晕从江中飞驰而来! ps:一哥们的书,虽然是仙侠,但打斗描写得很精彩,里面也基本没什么白痴脑残----就可惜这书名给起的脑残了。绝对精彩,可以看看! [bookid=3024882,bookname=《修仙大炮》] 第七四章 江河滔滔千鬼手,孤帆飘飘一师途 那光晕在至尊宝眼中历历可数清晰异常,但是常人却是看不见的----赵驴子此刻双手尽提鲜鱼,费力站稳,朝着岸上那花孔雀叫道:“这可够了?” 竟是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水中那滚滚而来的暗流! 眼看那暗流便要冲到岸边,水花浪头也堪堪翻涌起来,至尊宝纵声高叫:“当心!”说话中自己奋力跃下土坎朝着那江边冲去,挥舞双手急急呼喊:“快些上来!” 赵驴子看至尊宝那脸上神色不对骇得脸也白了,把那手中鲜鱼一扔便迈步朝岸,可是那船儿随着去势朝后面猛然一荡,顿时把他摔在了江里! 绳索都已崩断。 只看那江水涌动之中,水底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消无声息的靠近,然后便是两只惨白的手臂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至尊宝在此刻险险赶到,猛然抓住他扬起的手臂朝上面狠拉,口中喝道: “用力!千万别松手!”两相较量,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住了。 那水中黑影也不知是何物,拉不下去却不松手,但看水波粼粼,那黑影中又翻出三五手臂,尽数朝那赵驴子身上抓去! 手臂惨白犹如死人,白得耀眼无比,就像在那沸水中煮过一般,触手冰凉刺骨,吓得赵驴子屎尿都出来了,双手拉住至尊宝嘶嚎:“救、救我啊!救救我啊!”声音带这哭腔,只怕马上便是嚎啕大哭… “嘭!” 只在那手抓住他的即将法力的分毫之间,一道火球远处飞来狠狠击在手臂之上! 却是那丁甲宗弟子抢了下来! 这两人见至尊宝冲将过来之时便发力朝此处奔来,刚到近处便看见那江中妖物,急中生智便从口袋中取出符纸先行施法,本意想逼得那妖物朝后退去,可是这一击似乎没有伤到什么----那手臂吃痛猛然回缩,但是立刻更快、更狠的抓到了赵驴子身上! 只是一拉,顿时把至尊宝赵驴子两人都扯进了江中! 噗通一声,两人齐齐被那江水淹没。 丁甲宗弟子抢步来到江边,看见二人在那水面挣扎呼号,对看一眼,抽出符纸便朝着江中四面撒去,口中连诵咒语----顿时那黑影所在的位置轰轰轰连连爆炸,无数白烟江水被激荡得四下飞去! 这符只是声势惊人,伤那妖物却是不力,可那声音也着实把妖物给吓了一跳,顿时转身便朝着那江中匿去,丁甲宗弟子站在岸边高声叫骂,也不敢下水去追。 见来了人能镇得住这江中妖物,花孔雀也气急败坏的跑下来,看那两人爬上了船,便递过去一根竹竿喊至尊宝拉住,想要将那小船拉到岸边。至尊宝接过那竹竿,突然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哈哈一笑,抬脚便把那赵驴子再次踢进了江里! 众人不明就里,齐齐愣了。 他用那竹竿在岸边一点,那小船飞也似的滑进了江中,顺着江水便是一路朝下而去,口中哈哈大笑:“我去寻我爷爷,便不回山了----诸位请替我给石家爷爷说上一声,只说我至尊宝人小福薄,受不住五轮、丁甲大庙的香火,自去讨口饭吃,生死灾祸与他人无尤。”挥手转身,放声唱起了那山俚小调来。 那两丁甲宗弟子见他离去心中顿时着急起来,看那岸边还有小船却是不会,只得在岸上干瞪眼,急急叫那赵驴子快些来撑船。这赵驴子刚才捡回条命那里还敢再去?只是在水中慢吞吞的装死,半天也没有游拢岸边… 他俩火冒三丈又不能去追,当时便站在岸边高声喊叫想让他回转,好话也说,唾骂也有,威胁都出来了,可是至尊宝大笑声中不再回头,径直在那江水中顺江一路而去! 待他去得远了,那赵驴子才从另一边爬了上来,双脚一瘸一拐看似个受伤的模样,嘴里直叫:“哎呀,哎呀,我这脚怕是被妖怪咬了…” 两人是气得肚子都要炸了,却受门规约束只能骂两句出气罢了,并无他说,站在那里不解气又把花孔雀好一通埋怨,说着说着,花孔雀又吵了起来! 她那是平白受气的主儿? 吵闹喧嚣不止,那至尊宝渐渐消失在了海天一色之中… 至尊宝只是一个劲的把稳船头去向,让那小舟顺水而下,时时提防那丁甲宗追来,如此过得许久未见有人来赶,心中才知自己确实溜了出来,想起今日借乱逃走,自己也觉得佩服得紧,不由脸上挂笑,站在那船头得意洋洋哼起了小调。 此刻那日头高悬当空,照耀的江面一片粼粼,想哪妖物也不能追赶而至,至尊宝心中受用,干脆便放下竹竿,自己从怀里摸出个早上偷拿的萝卜,坐在船头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怒沧江一路而下,景色也为之变幻,长天浩浩江水滔滔,雄壮绚丽。极目远眺,江峡如天际银河奔流东去,浩渺的江面烟波荡漾着山形树影,至尊宝顿时心中为之敞亮,那受的鸟闲气也不知不觉舒展开解了。 啃完萝卜,至尊宝开始思索何去何从。他心中盘算道:“我认识的人仅仅就是那几个叔叔伯伯而已,平常人家似乎也不能要我,现在要找谁呢?”挨个把那鬼市众人想了一遍,除了不知道所踪的狐婆、老刘头、八月老儿,剩下的似乎本事都不大,心中也自嘀咕了起来。 突然之间,至尊宝心头蹦出句话来: “…哟,一个五轮宗鬼师王八月,一个百鬼肆的长老,还有个千人屠的大盗…” 此话是当日那红莲天师所说,似乎便指的是爷爷和巫麻杆、成三几人,当日不知那究竟是何意思,可是上了王芒峰之后听那些弟子闲扯聊天,倒是也猜到了个大概,别的不论,只是单说那百鬼肆,到真真有点意思。 百鬼肆其实并不是个和城隍庙相同的集市名字,而是个商行,这商行行走大江南北,主营的生意众多,大多是收售各种各样的明器、法物、古件、丹料…看似与一般的古董商人无异,可内中的门道确不一般。 他们一般在各城市中设立市集,约定每月几个时间开市,届时只要来人能交付入市费用,便可进入其中,至于说进去以后你是找百鬼肆买卖商品,亦或是私自交易都不管,遇上需要见证之时也能做个公证,简之而言,那就是针对所有法门中人所开设的市集。 一句话,绿蜡迎客,黑血点灯! 至尊宝记起这事便想去寻那百鬼肆,届时便可先寻到那巫麻杆,然后央他帮忙在集市中待些时日,万一有了高明的师父便可死缠烂打央其收留----“呃,只要我真心所致,怕是那些高人也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至尊宝把此事想得不难,此一节倒是又犯小儿心思了。 他自觉思量妥当便不再为难,坐在船上继续撑船朝下,虽说他力气不大对于撑船也不甚了解,可毕竟在那雀儿河中也耍弄过几次,此间水流不急也算是略略能稳住,并未使得那船儿翻转。 又走了三五时辰之后,至尊宝腹中咕咕作响起来,这时他才想起今日未吃甚么东西,仅仅根萝卜不足以让自己真的顺江走上几日,于是便站起来左右打量,想找个地方将那小船停住,然后找些吃食。 此刻打量才发现自己已经到得一处峡谷所在,两旁尽是高耸的峭壁,犹若被谁中间劈开一般,光滑笔直,不带丝毫泥土,直入云端数百米,船儿就在那两片山崖之中缓缓而行,根本无处靠岸。 在那崖顶有些胡乱生长出来的树木,横生竖立,枝繁叶茂,把深深的黑影投射在江中,看上去各处俱是黑乎乎、暗淡淡的,至尊宝把那竹竿探入水底,放到尽头却依旧不见触底,心中顿时有些嘀咕了。 他全神贯注看着小船缓缓驶进这峡谷之中,心中既怕水流湍急将小船掀翻,又怕那船儿打转,直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也不敢眨得一下。可幸的是江水一路缓缓,倒是将他安然无恙的送到了那峡谷正中,至尊宝长长的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还好还好,此间的水流不快,倒真是----” 话说一半,突然那船身猛然震动一下,把他差点便要甩出船外,至尊宝眼疾手快连忙抓住船舷才堪堪站住! 他惊恐未定,心中忽然便道:“难道是水底有甚礁石?糟糕,这可是坏了,我不熟悉水路,若是撞在石头上船儿翻了可怎么好?” 只道水下有礁石,连忙便抢到船头取出那竹竿去探水底…… 刚刚站起,便看那水中有个长长、黑黑的影子在扭动,穿梭船底,游弋不止,丈许长三尺宽,似鱼似龙,偶尔尾巴一甩便飞穿而出,说不出的迅猛,而且----那厮似乎一直围着小船打转,根本不曾离去! 至尊宝猛吸一口凉气,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那物便是石门渡江水中的妖物,自己曾经认为不会远离那石门渡的水怪妖物! 可它…它为何一路追来此处? ps:流云力荐,可以去看看的好书:混乱星空无尽星辰深处,有星之天穹,十二万八千六百颗奇异星辰运转之下,孕育七大源星。神道法则避退,时空紊乱,星之天穹与星辰真界之间,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奥秘?请看《无上真神》!!! [bookid=3052320,bookname=《无上真神》] 第七五章 碾舟破船窥如意,鬼孽血涌犯天煞 至尊宝猛然俯身于那船板之上,悄不出声,只想假装船上无人,虽然说这妖物看来颇有智慧难免骗得过去,但…此时无计可施,也只得试上一试! 他屏住呼吸,静静朝下瞧去,看那黑影子一次一次在船下钻过,每次下面俱传来微微抖动和咯吱声,也不知道是那妖物的背鳍或其他划过了船底,只是觉得心中发毛,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周遭尽是悄无声息,就连那峭壁上最初的鸟鸣也不见了! 整个峡谷中犹如坟墓般的死寂,除了那缓缓水流的声音再无他物,唯有这妖物发出的嘎吱声传入至尊宝耳中,不住放大,听起来就像在耳边发出的一般----至尊宝看了半天不知其意,猜想不可轻易脱身,转而便开始伸手在怀里摸索起来。 伸手出来只有一个酒壶…… 便是那从客栈中带出来酒壶了,圆滚滚一个瓷瓶,也不大,里面酒水早就在石门渡落水的时候倒了个干净,内中空荡荡的。至尊宝苦了个脸,接着便瞧那船上还有何物。 船上到没有别的东西,仅是那活板槽中还有几位鲜鱼,此刻全部挤在一起;后面有两块破浆、一团渔网、几把竹篾子、木桶、水铲…唯一或许有用的便是把锈迹斑斑的短刀,也不甚锋利。 还没等他想出怎么对付那妖物,那水下的影子突然不见了! 至尊宝猜是那东西便要在此刻发难,连忙伸手紧紧抓住船舷----刚刚抓住,便感觉那船猛的一震,伴随一声巨响,船儿居然被撞得离开了水面! 跟着重重落下,摇摆晃动不已! 慌乱中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出水一晃,闪电一般又回到水底,再次消失无踪。 至尊宝心中道:“这东西的力气甚大,我若是什么都不做,这船难免被他撞翻,到时候水里面就成了它的天下,我势必被吃----不行,怎么也得拼上一拼,不能任由它摆布!” 猛然便抢过那竹竿,用小刀在端上奋力破开,留下一半变成个竹矛,站在船上高高举起,只寻那黑影的来路----猛然之间,看那黑影又从水下穿了过来,至尊宝沉声吐气高高跃起,随着落下之势将那竹竿朝着黑影狠刺下去! 嘭! 至尊宝只觉手中一股大力甩出,也不知究竟是否刺中了,自己被反冲之力摔在船板上,只跌得全身生疼,手足都被那竹篾子给划破了。 他只觉得一阵摇晃,却是那小舟在江中滴溜溜的打转不停! 此刻那还管得了这许多?至尊宝猛然爬起,冲到河边刚刚探头想看那水底动静,突然面前冒出来一只手! 开始在石门渡他也曾见到过那妖物的手臂,可却没有那么近,现在细细看来只觉得煞是可怖,青色筋脉凸出那惨白的皮肤,说不出的诡异、妖魅,阴森森直晃! 那手虽然软绵绵的像抽掉了骨头,但却颇有力道,就在至尊宝探头的瞬间,他就像是章鱼的触手般猛然扬起,继而收缩发力,呼啦一下卷了过来! 至尊宝收势不及也无法闪避,危机之中随手拿起那活板盖子就砸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那粗木板的盖子被这手猛抓在手,裂成了无数碎片溅射出来,落了满船。 抓住这片刻的喘息之机,至尊宝回眼便看见了舱板上的短刀,猛抓起就朝着那手臂刺去,本想着能一把将这手臂戳个透明窟窿,谁料触手滑腻,刀子一偏便歪了出去。 那手臂僵硬无比,居然像是涂满油蜡的木棍无处着力! 至尊宝略略一愣,还来不及再做反应,突然后背上猛然摸来只手,一把将他肩头牢牢抓住!原来那妖物并非是从船舷摸了上来,而是抱着船底,两手分别伸了上来。 后面那只冰冷冷的手臂刚刚抓住他,前面的手也随之过来,将他手臂猛然缠住,那力度极大,直若铁箍钢套,使他分毫不能动弹! “仙人板板!”至尊宝口中怒吼一声,手中刀子翻转过来便朝着那手臂扎去----这手方抬起,斜斜又是一条惨白手臂猛然劈来,将他的手腕一把捏住… 不止一条! 片刻之间,那船底突然冒出来数十条手臂,纷乱之中,有些抓住至尊宝,有些则是狠狠捏住了船舷,猛然发力之下,那小舟咔嚓嚓一阵乱响,顿时从头至尾出现了无数的裂缝,变成了大小不一的木板。 至尊宝脚下一轻,从那缝隙中径直就跌进了水中! 混乱之中他奋力睁开眼睛,原本以为这江水深处不可视物,可是睁开之后才发现这江水清澈透明,在自己眼中几乎和青天白日之下一般无二! 可是这般清澈对至尊宝毫无好处,因为这一览无遗的清澈度让他看见了面前这恐怖骇人的景象!只若炼狱! 就在他面前不到三尺之处,密密麻麻尽是眼睛,也不知道有几百几千,全部镶嵌在个硕大的头颅上面,后面是根红色血管般的东西连接着,边上无数猩红血管飘飘荡荡;后面有个巨大的影子,模糊若雾,足足十来米的尾巴拉着,三四十条惨白的手臂连接在那黑雾之中,就像一条巨大的蜈蚣,或者说是一棵巨大的水草。 无数眼睛冷冷若冰,死死的盯着至尊宝,像是一把把的利刀! 那些手臂还在咔嚓咔嚓的捏碎木板,碎木烂屑刷刷从他身边朝下落,至尊宝一眼便看见了那不远处的短刀,心中一动便把身子猛然朝后仰起----骤然发力身子便立刻转了个半圈,脚也直直踹到了那堆眼睛之中! 他只觉得脚下有些发软,但是心中却来不及多想,只是用力朝着下面蹬去,借力长着身子猛然伸手去接那刀! 力由心至,人也猛地绷直! 细琐蚊蝇,崩然断却----原本至尊宝只想去拿刀,谁知道这骤然发力之下,竟突然感觉手上一轻,整个人漂了出去… 却是连同那抓着自己的手臂一起扯了出来! 至尊宝在水中拿刀转身,这才看见原来那些手臂…果然真是人手! 手臂齐膀而断,那伤口血肉分明还连着骨头,但是有些不知所谓的黑色烟瘴裹缠着断口,就像是一团棉花被随着他而扯得细长起来----至尊宝稍一恍惚,那烟瘴似的东西猛然收缩,把那手臂给拉了回去! 原来这些…全部都是从死人身上去下的零碎,按在了自己身上! 至尊宝脑海中顿时犹如闪电般开始思索起来,这厮究竟《诸神鬼箓》中属于那一类----他在思索,那水妖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突然身子破开浪涛猛然卷了过来。 换做旁人在水中如此之久,早已窒息昏迷,那会像至尊宝这般有余力反抗?那水妖对此未曾料及,心中恼怒,这一击之下已然使出了全力! 势必一击毙命! 至尊宝躲闪不及,竟然被那尾巴上的几十只手臂紧紧抓住,然后再是无数的手臂抓住了身上各处,同时发力之下他全身咔咔作响,几欲碎裂! 至尊宝顿时眼前昏黑一片,几乎五脏六腑都要被人撕碎,全身像是被无数的尖刀利刃在切割。情急之下他毫无办法,只是扬起手中的短刀狠狠朝手臂戳了过去! 隐隐约约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没有抓住,只是在冥冥中感觉这样是对的,这样才能解围脱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危急中也照样做了。 一般无二,这一刀依旧从手臂上滑过----可是不同的是这一刀用力过大,他竟然刺中了自己的胸腹! 顿时鲜血便从那伤口淌了出来。 鲜血入水顿时搅得水中混沌一片,至尊宝却在这剧痛中头脑清明了起来:“这血…不错,我还有血!血既然能制住那些恶人,也一定能制住这个妖怪!” 他也顾不上自己伤口的剧痛,全身扭动挣扎起来,让那鲜血入水更多、更浓----他极力睁大双眼,看那手臂触到血水的情形! 果不然,手臂在碰到血水之后居然出现了淡淡的斑点,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黑,就像是一片迅速蔓延的苔藓长满了整条手臂,跟着便迅速的**下来! 鬼孽血,原本便是天地之间至阴之物,其他妖物维持不坏的尸骸顿时便迅速腐烂破败,直直烂到了骨骼处----未等真及骸骨,那些阴晦雾瘴般的触手已经火烧一样缩了回去,整个儿蜷缩起来! 先触碰到血水的手臂眼睛已经从那黑影中剥落下来,悠悠向江底坠下。 它却是怕了! 至尊宝逃出生天并不想逃,左右一看便见个破渔网飘飘荡荡此刻才落到面前,伸手抓住渔网便是朝前,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把那渔网撒开,直把自己整个人冲进了那雾气之中,随后便是鲜血淋漓的涌出…… 不知为何那妖物竟然动作也僵缓起来,此刻才堪堪开始转身。 顿时嗤嗤声大作,像是积雪入火,烟瘴雾气被那鲜血迅速的消融散去----无数阴冥之气朝外猛然窜逃,在水中卷起了一阵阵的漩涡! 顿时内中个枯槁般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东西八首八面,虎身人脸,八足八尾,系青黄色,口吐云雾黑烟,整个像是条巨大的水蛟,但却又短又宽…至尊宝猛然便认出了此物的来由: 天吴! 第七六章 拍马惊魂狼烟在,古道陌路有善行(1更求首订,推荐票) 那枯槁似的东西虽然看着只有尺许长的一段,犹若那风干的咸鱼,可其上样貌照足了《诸神鬼箓》中的样子,虽是虚影魂魄,可也能看得出来**分,故而至尊宝只得一眼便认出了此物的来历---- 水伯河神,天吴是也! 那枯槁也似的半截在这血水中摇摇摆摆,看上去竟有种无力回天之态,至尊宝心中虽诧异它其势衰弱,可也没有片刻的犹豫,只是把那手中渔网全然笼罩过去,将这天吴网于其中,势必不让逃脱。 他身子靠近那血水更加浓郁,这枯槁般的东西也愈加恐惧挣扎,像是条网中的游鱼不住左突右穿想要逃走,但始终无法……就在至尊宝心中稍安,开始向着水面浮去的瞬间,它突然一顿,然后电闪似的朝着至尊宝冲来! “不好…”至尊宝见势不妙几欲拉远,奋力之下却感觉手足有些不着力,脑中也略有昏厥之感,根本逃避不及----他毫无他想,只得手中挥舞那短刀端端刺了过去,试图硬捍逼退妖物! 这些魂魄沾染了鬼孽之血已暂时实化,并非不可用刀所伤。 来得好快! 就在至尊宝刚刚抬起手臂举直短刀,那天吴已经冲到了面前,就在那即将刺中的片刻,突然它腰一扭,尾一甩,整个身子偏偏从刀刃旁闪了出来,闪电一般撞到了至尊宝的身上! 顿时,腹部伤口就像被人按上去块烧红的烙铁。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利刃般刺入了脑海深处,止不住全身骤然就蜷缩起来,冷汗迸出,全身麻木,就连思索的能力也停顿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隐隐约约中,他只记得那浑浊的江水,以及被无尽放大的眼睛…余下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至尊宝疲惫的眼睑慢慢下垂,整个人无力的在江水中下坠、不住下坠!鲜血从他伤口丝丝缕缕的飘溢在水中,像是一抹绽放的雪花。 就在那漆黑的江水深处,至尊宝已经晕厥的时刻。突然有一星妖艳的红光闪现。然后迅速爬满了他的全身,流苏似的在身上淌动,蔓延,继而汇集一团。消失在了他小腹之处。 伤口已然消失。在那伤口位置多了团朦朦胧胧。红黑交错的疤痕! 继而整个人开始悠悠缓缓的漂上了水面。 十月。官道。 这官道已经荒废日久。甚至那荒草已经掩过了车碾马蹄的痕迹,槁草没膝,碎石遍地。旁边树林中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可是今日,这里却有辆破旧的马车在匆匆疾驰。 秋风萧萧,那雨后晚霞的日头纵然照在身上也只是暖洋洋的,人和马在这种天气都甚为惬意,但是柳新臣额角鬓梢已经渗出了粒粒汗珠,他手里的鞭子仍在不停挥动,急促无比的驱车向前。 马车飞驰,将道旁的荒草都碾得倒伏下去,好像他在那苛税捐赋面前折弯的腰。 柳新臣的腰原本很直,很硬,像是簌簌耸立的标枪,但是为了妻儿,他不得不在那军阀土豪面前弯腰屈膝,可纵然如此亦是无法逃过那榨骨吮髓般的重赋,最后仓皇出逃以返故里。 身后的车厢内便是身怀六甲的妻子与妹妹,还有那堪堪五岁的儿子,这是他的世界,他的一切,拼了命也要保全他们----他只希望那些追兵沿着官道而去,莫要寻上这条废路。 柳新臣惶惶朝后张望一眼,虽然未见追兵,可那心中依旧忐忑不宁…马鞭挥动不禁又快了些。 突然,一声狼嚎,撕破了天地间的沉闷。 柳新臣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忽然把马车勒了下来。 健马长嘶,车缓缓停下,那车厢帘子一把拉开,露出两张惊愕的脸庞:“相公,这是怎么了?”“哥,怎么回事?”声颤音颠,寒毛卓竖。 柳新臣看着妻子淑惠、妹妹柳玉凤,微微迟疑便露出个微笑:“没什么,只是累了,准备歇歇。”随即下马将妻子轻轻扶将下来,“你们坐了一天车也累了吧,来,走两步缓缓腿儿。” 两人继而释怀,脸色稍稍平稳,于是也就应了所说从车上下来,舒缓僵直的腰手。他借机上车,把车厢上那副弓弩刀剑放到了前面----年轻时也学过些刀剑武术,万一真要遇上野兽饿狼倒也有一拼之力。 孩子却依旧在车上熟睡。 柳新臣缓缓回转身,就发现那车碾旁边还有一行足迹,从远处一直至此,又孤独的走向前方。雨后软泥上清晰可辨,显然这人已不知走过多少路了,虽然孤单落寞,却一往无前的继续行走。 他忽而奇道:“这又是谁,会在这么一条荒道上独自而行?”换做往日,他必然好奇前往,探个究竟,可此逃命之际,他又如何能够? 只得叹了一声,与妻子妹妹上车,继续奔向海角天涯。 夜色渐深,秋风也渐渐有了凉意,天地间的寒气也愈来愈浓。柳新臣手中的鞭子缓了下来,也多了几分小心,只想找个安全的所在露宿,就在此时,他突然看见远处火光一晃! 再走不远便清晰起来,那赫然是个道旁的火堆----他心中一喜,但很快喜色又变作了种古怪的犹豫,不动声色之间,那短刀已经塞在了怀里。 有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斜斜依在棵树干之上,面前火堆上正烤着个肥硕的兔子,轻袅而上的火苗炙烤着兔肉发出滋滋的声音,油从肉里渗出,裹着盐粒滴落在火上,冒出缭缭青烟。随着夜风,那炙肉的香气带着火的热量温暖四散,每个人都嗅到了那难得的美味。 甚至睡熟中五岁的柳天雁也抽抽鼻子,奶声奶气的苏醒:“爹。我饿了!” 柳新臣何尝不乏,何尝不饿,又何尝不想在此歇息?他只觉自己全身都酸痛无比,好似要散架一般。 有火堆,有熟悉此地的猎人,那自己一家人在荒野中过夜的危险也就小了;但若这少年居心不良,自己学过拳脚,妹妹也会些武术,怕是能够制住他----柳新臣对此考虑得很清楚,他也一向很精明。 轻勒缰绳。将马儿停在那人数丈开外。柳新臣缓缓下得马车,不无戒心的朝着那少年走去,直到近前,才看清楚那张脸。 他的眉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缝。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脸上有几道新近划破的伤疤,却给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的诱惑力。 这是一张英俊的脸。 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够成熟,但却已足够吸力。 柳新臣停下脚步,还没想清楚怎么开口,旁边的柳天雁已经挥舞着小手跑了过来,半蹲在火堆面前,一动不动的盯着兔肉,开始不住吞咽口水…他抬起头看看那少年,转而又盯着兔肉。 少年眉毛一挑,抬眼在众人脸上划过,突然多了几分笑意,“你们可是饿了?”几人一起点头,都等着那柳新臣答话。他只得堪堪站定,有些尴尬的陪着笑:“小兄弟,我们赶了一天的路,都饿了…你看我们有女人有孩子,确实受不住,呃,商量一下,这只兔儿能不能卖给我?” “卖给你?” “哦,不不不,卖我一半,卖我一半便好。”柳新臣连忙摸出钱袋:“你看,我能付钱给你…” “不卖。”那少年的眉毛忽然垂下,“荒山野岭的,我也好不容易才寻到这兔儿,自己也饿着,怎么可能卖给你?” “这…”柳新臣听他说话,猜到这少年也是逃难之人,顿时明白了难以买到兔肉,不由顿时心中咯噔一声,脸上也露出了失望之色----但那少年却又抬起了头,缓缓道: “不过,我虽然饿了,却也吃不下这么大一只兔儿。你们若是饿了,帮我吃上一半,倒是无妨的。” 那兔子虽然肥大,但也不至于说到吃不完,那少年这般说话,分明是能周济自己…柳新臣大喜,连忙道谢,然后叫大家全部围到火堆处来,一边烤火一边和那少年搭起话来。 他着意打听,那少年又看似无甚心机,很快便把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果然不出所料,这孩子也是逃难之人,此行便是赶往陕甘一带,和他们的去向恰巧一致。 说话间柳玉凤便抽空问他能不能带着这少年一同赶路,柳新臣想着后面追兵甚急,车上又还有些衣服细软,多带一人势必拖累自己慢些----他避过旁人,不无责备的把现在的处境给玉凤略略一说,她也赫然醒悟过来,此节谁也没有再提起。 “只是…”玉凤话语中颇有些伤感之情:“这荒郊野外的,他遇上了恶狼猛兽,可又怎么办啊?” “唉!命吧,一切都是命!”柳新臣看着也有些神伤。 正在此刻,那少年突然嬉笑一声,“可是熟的透了。”站起来将那兔肉取下,趁着热气撕开,将那大半给了柳家----柳新臣连声道谢接过,在儿子的催促下分成了几份却是不吃,只叫妻子将那车上的面饼取来…… 直到少年开始吃那兔肉,这才分给了众人。 那老面饼虽然放置的时间长,可是干硬无比,那里及得上兔肉美味?柳新臣将那饼子在火上烤烤,等到略略软些,也就分给少年算是回礼。他倒是没有推辞,拿过来就着兔肉吃得极为开心。 这么一来二去大家也就熟络了,吃完自然不提继续赶路的事情,柳家人在那火堆中添了些柴火,就都围着那火堆歇息,不大工夫便都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那少年也靠着大树睡得熟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睡熟中的柳新臣突然睁开了眼,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腰刀,一只手慢慢的撑起了身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着那少年靠近。 火光中,那脸甚是狰狞! 第七七章 悲哉孽重求谁解,惨矣冤多自惹寻(2更求首订,推荐票) 柳新臣提刀走近少年,看着他在火光下酣睡的脸孔,恬静舒适,不由喃喃自语道:“别怪我!我不想杀你的,我真不想…没办法啊,谁叫你遇上了我们…要是不杀你,回头那些人看见你,知道了我们的去向,我这一家都保不住了。” 踌躇辗转半响,终于还是缓缓扬起了刀! 他身子微微下蹲,手中的匕首闪过一丝寒芒,指骨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青筋凸出额角,汗水也不由得渗了出来----他终于决定为了自己家人,要杀死那无辜的少年! 忘却了饥肠辘辘时的周济,忘却了寒冷时温暖的火堆,忘却了一切…己之私欲,屠戮众生,善恶良知无存,仅有的羞愧也被自己所寻的借口掩盖! 莫说真是危难之际,莫说确有生死存亡,莫说妨害夺路狂飙,但是个莫须有的可能,便要杀人!便要灭口! 泯灭人性,无视因果。世道,这人心沦陷的世道! 沦陷已至如斯之境地! 那柳新臣深吸口气,嘴唇微微抖动着,决心已经下定。 便要出手。 就在那微妙之处,突然听得身后诧然有人‘啊’了一声,随即掩住了嘴----柳新臣止不住心中的狂跳,猛然转过身来将刀朝前一指… 却是自己那身怀六甲的妻子! 淑惠从那梦中醒来,骤然看见自己相公持刀而立,直欲取那少年性命。惊恐未定即刻便叫出了声,可她马上又醒悟过来----此刻见丈夫回身,急急两步走过来将他一把拉住,压着嗓子恼道:“你在做甚么?” 柳新臣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苦笑道:“我在做甚么?我在为了自己一家人的安全,准备斩除这个后患…”“你可是疯了?”淑惠顿时慌了,几欲失声叫起:“这孩子与我们萍水相逢,非但无仇还有恩惠,你竟然要杀他?” “你以为我想?我也不想的!”他满脸的愁苦,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神色:“但是我有选择么?我能选择么?只要那些追兵看到这孩子。必然能知道我们从此路逃走。届时追杀过来,我们一家那里去藏?”他忽然抓住淑惠的肩膀,看着她的双眼,凄然道:“你我一家人四口若是落在他们手上。你知道是什么样的结局----你可忘记那些人的手段了么?” 想到那追兵的毒辣手段。残暴之举。这淑惠也不禁猛然打了个寒颤! 她越想越觉得汗毛竖立,遍体生寒,可还是不愿杀人。只得哀求道:“那、那我们没有别的法子了么?要不,要不我们现在就走?或者、或者把他带上?” “都是不成的!”柳新臣缓缓摇了摇头,眼神继而变得有些绝望,“我都已经想过了,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他突然伸手摸到淑惠高高隆起的小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我、妹妹、儿子、还有这未出世的小家伙五人,生死可都挂在那少年身上了!他若不死,我们五人也势必难逃……” 长叹一声,接着说出了下句:“…孰轻孰重,淑惠,你可不要糊涂了!” 听他提及孩子,又想到了昨日种种,那淑惠心中也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眼中不由湿润起来。她骤然落泪,语不成声:“可是、可是、这毕竟是杀人啊……” 心中矛盾纠结,不知何去何从,猛然间便哭了出来。 柳新臣一把将妻子搂在怀里,宽言劝慰道:“这、这不是我们的本意,想那老天也不会怪我们的----淑惠,等回家之后,我们给这少年多多烧些纸马冥钱,多做几场法事,求他早日安息投胎,你看可好?” 淑惠哽咽一阵,这才从他肩头抬起脸来,“那、那你可一定要办到啊!”言中恳切,看似悲天悯人,实则已经默许了自己相公的杀人行径… “杀就杀了,何必说那么许多?”突然身后传来一句喝声:“哥哥、嫂嫂,你们这可也太慢了!”两人骤然回首,却看柳玉凤手持长刀直直站在身后,“哥,早就看你在那少年的饼中下了蒙汗药,想必这念头已经打好了。这荒野之处本就是杀人的好地方,我们不杀他,回头他若是带了追兵来赶,岂不后悔?若是要死,死一个总比死上我们家五口人要好,而且只不过是个逃荒的孩子,那有我们的命金贵…” 寥寥数语,把个杀人之事说得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只若理直气壮一般! 两人闻言虽然未说,可也心中认可了此事。三人三言两语便把杀人抛尸议定,便要动手取那无辜之人的性命! 呜呼! 久困黄泉苦不堪,十幽九冥黑暗沉;风生夜雨凄凉甚,雾锁烟秋悯虑深。 悲哉孽重求谁解,惨矣冤多自惹寻;紫霞施泽皈道佛,恩波广被泽冥阴! 杀人取命乃是大事,纵然十恶不赦之人、作奸犯科之辈,杀之亦有慈悲之心,可这一干人为了己之私欲,但觉只要有所祭奠,便能理所当然、义正言辞的做了,殊不知那世间因果、循环报应正如无边深渊,在那前路等着…… 当柳新臣回转身来欲行其事之时,却看那大树旁酣睡的少年…居然不见了! 这一来三人惊愕非常,急急在四下寻了一回,可是黑夜之中又怎是那般容易的?片刻之后见寻找未果,三人可也不敢再耽搁,连忙把儿子叫醒,马车系上,就着夜色一路逃走,心中只觉得此事诡异,直盼能逃得越远越好! 直到他们走得远了,那大树后面才转出个人来,正是那吃了蒙汗药面饼的少年。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对着那夜色中的马车轻轻摇头,重新坐在了火堆边,烤着火,慢慢的睡了过去。 这少年正是至尊宝! 至尊宝在那怒沧江中昏厥过去,顺江漂流也不知多少时间,悠悠醒转时已经到了那江河下游。他奋力睁眼,只看身在个乱石滩上,左右既无人烟也无村落,懵懵然起身,稍稍动弹便觉得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猛然把自己给骇得一惊! 这才想到此节:“我居然还活着?” 当下朝着那伤口一把摸去,只觉得那处的皮肤粗糙膈手,触之犹若牛皮,连忙掀起衣衫来看,这才发现---- 那伤口早已合拢! 伤口所在多了个奇奇怪怪的伤疤,微微隆出皮肤,形状似条长长的腰带扭曲缠绕,上面是八个圆圆的肉芽,色彩斑斓,爪牙分明,竟然像个蛇龙交杂的图案… 刚刚触手,却觉得脑海中突然轰鸣一声,有个声音狠狠道:“你醒了?” 这声音来的突兀,至尊宝也不由得错以为是从别处传来,一跃而起便左右顾盼,只想找到那藏匿之人,谁知道头才甩了两下,那声音又愤然喝道: “别找了,我就在此处,在你手边!” 至尊宝听得此言,这才发现手上那疤痕有些稍稍不同,颜色发红发亮,有点微微起伏之势,他迟疑着,有些不可确信摸了摸,口中呢喃问道:“你,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我就是被你害了的水神!”那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在脑海中聒噪道:“你个凡夫俗子,竟然用此诡计害我,将我困在你身上…哼!我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是一般的精怪山魈,我是水神!”那声音直直在至尊宝脑中翻滚,一浪接一浪的喋喋不休:“你快些把我放出来,不然若我恼了,别说你性命不保,就连这方圆百里也必受牵连,生灵涂炭!到时候你纵然后悔,那也迟了!若是你知情识趣,现在让我出去,我堂堂水神自然大度,不与你个小孩子为难,否则,悔之晚矣!” 这声音在至尊宝脑中自顾自的说话,哪知道自己声音大小?至尊宝开始还在倾听,可是那声音愈加响亮起来,脑中就是一股股针扎般的疼痛,却又那里还注意到----后来他只觉脑中着实难受,不由猛然双手捂头,放声吼叫起来:“住口!” 也不知怎地,那脑海中的声音突然停了一下, 然后继而变得撕心裂肺起来:“啊!住手住手!我吃不住了!你在做甚?快些给我停下来!” 这回声音依旧很大,但是…至尊宝却没有甚疼痛之感,反而觉得有种凉丝丝的气息在脑中游走,整个头脑像是被包裹其中,冰凉畅快,说不出的舒服。 那声音不住嘶叫,不住狂吼,渐渐变成了种哀求悲鸣,可至尊宝却是无能为力,只得连忙宽慰:“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声音渐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哎哎哟哟,不住的呻吟… 在此之中,至尊宝脑海中那股不知来历的凉意已经走了一圈,然后沿着任脉下行,他细细体会,这才发现那凉意最后归于了小腹之处,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那呻吟之声也停了下来。 至尊宝这才想起了那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幕,似乎水妖朝着自己猛冲过来,然后全身便火烧一般的疼痛----他几乎可以猜到,这声音便即是那水妖发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但是可以断定,这水妖和脑海中的声音,那声音的疼痛与凉气,必然是有所关联的。 换而言之,自己似乎和那天吴扯上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第七八章 心猿不休野马路,跋扈转思又冥冥(3更求首订,推荐票) 江水潺潺奔流,河边寂静无声,至尊宝经过那丝凉气在脑海中如此这般的一转,对那晕厥之前的事儿也渐渐回想起来----他一点点的追思寻忆,将一切重新在自己心里盘算起来…… 那峡谷江水中遇见的怪物,整个弥漫黑烟瘴气,借以人眼人手,把自己装成个多眼多手的模样,但是至尊宝清楚,那些手眼无非是被股死气捆缚借用的,根本不是本体。后来不知怎地迅速**枯朽之后,依稀记得露出了内中的东西,正是个枯槁似的玩意儿,如同身满鳞甲的猛虎,背脊之上长有八首,八足分部左右,八尾划水其后,那岂非正正是天吴的样貌么?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至尊宝清楚的记得此相貌,也就坐实了它的身份,至于说这究竟是本体还是由阴魂凝聚幻化的,就不必多加纠结了… 《诸神鬼箓》有云:‘凡大神识之精怪、古兽、魔魈、山魅等等,但若有损,仅一线皮肉骨齿尚存,犹可再生。以此为根,凝魂为形,吸天地冥,纳万物阴,修元固本,化虚为神…’ 他胡乱猜猜道:“难道,这厮天吴就像是老头儿曾经说过的一样,成了我的御神?可、可为何我一则没有降服它;二则没有神符纳它入锢;三,它又怎会在我脑海中说话…这可不太对啊!” 至尊宝心中正在想那物的来历,忽忽听得原本沉寂的脑海中,那声音又恼怒开口。可是这回分明却小心了许多:“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声音压得很轻,很低,纵然恼怒却也不敢放声呵斥,眼见是吃亏之后也收敛了不少。 至尊宝见那厮开口,心中顿时有了个念头:“哼,我不知道这些事儿,难道你也不知道么?我且就要试上一试,看你倒是如何答我…”心意打定,立刻装作个糟然无知的样子:“哎呀!我真是不知道发生何事了!你问我,我去问谁?” ----你知道详情不? “你不知道?”那声音听着有几分傻眼:“那、那刚才这是…?” “刚才这是什么?”至尊宝抢白道:“我就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发生。只是听你唧唧歪歪一大堆。一会闹腾一会尖叫的,你可不是在唱大戏么?” ----看来你真是不知道了!好的很,看来我要逼你一逼,再试试。 “我唱大戏?我这是……” “是个屁!”至尊宝猛然打断他道:“有的没的都怪我身上。这事儿腻味得紧。真是无趣!你可别和我说话了。从那来回那去,千万别跟着我----走罢,走罢。我可一点儿也不想和你纠缠了!”手在空中挥舞几下,就像在驱赶只看不见的苍蝇。 ----说到这份上了,你但凡有办法,一定会走的吧?不然,你也会给我弄点儿不痛快…你若是不能,那就是我的天下了! “走?”那声音听得此话一愣,转而便忿忿抱怨:“你道我不想走,死活要赖上你么?我、我、我但凡有法子,早就走了…” “你是没法子走?”至尊宝装作不解:“为何不能走?哎,你这难道不是耍赖么?”他满胸讥讽:“一会你是水神,一会你又是什么神通滔天的,现在给我说此话?分明是借机赖上我!” ----你真是走不了了?那好,我看看激你一激再说。 “我赖上你?我呸!我好端端待在怒沧江中,找些因果种缘何该死之人的魂魄,眼看便修出了真身,谁知道遇上你…”说道这里它似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儿,声调一变:“…你,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的血让我整个身子都衰败腐朽了?” 它所问之事至尊宝也算是堪堪听过几次了,既然不知也就不去多想,只是把那话题一转:“我是什么不关你事,你只需要别在我脑子里面说话便了,何必说那许多?” “我这是…这是…唉!” ----好!真是没办法了!那好,该我出招了… “走不了,是吧?”至尊宝突然哼了一声:“我若是没有猜错,你现在应该是走不了了,被困在我体内了!不仅如此,你似乎现在还为我所制,不得不被我牵连,可对?”他说出这话可算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只想试出这天吴的本意,所以前面才絮絮叨叨说了这一大堆,话一出口,立刻凝神倾听那天吴的反应。 果然不出所料,天吴闻声顿时有所失色,虽然强压忐忑,依旧听出那话语中的惶恐之意:“你,你说什么…”左顾右盼立刻强自镇定:“哈、哈哈,你可不是说笑么?” 至尊宝心中顿时安稳! 他冷笑两声,口气突然变得强硬无比:“你当初之意,难道不是想钻进我的身体里面,鸠占鹊巢,把我给毁了?哼,谁料进来之后你出不去,反而为我所制,不得逃脱,是吧?” “不!”天吴突然变得焦躁起来,恶狠狠的叫嚷:“那有这种事,我可是水神,是神灵!” “水神?”至尊宝不无嘲讽,口气比他还凶:“你要真是水神还需要呆在那破地方?实话说吧,我也算是阴阳师家的弟子,对你这种可算是了解了……” 他正想要扳着手指头给那天吴算个子丑寅卯,突然感觉小腹那疤痕的位置一阵炙热,有些不受控制般的滚滚涌动,急忙一看,发现那处周遭尽是通红之色,疤痕隐隐有跳跃之感,而且随着那突突突的跳跃,似乎心也随之而动,越来越快… 心随而动,直欲跳出一般,整个人为之心神不宁,五感顿时絮乱! 几乎要逼得人长呼嘶嚎,奔走癫狂! 至尊宝顾不上那许多。连忙盘膝在那江边坐下,捏个莲花指诀,极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意念所致,那心却丝毫没有转而平静,依旧跳跃不已!至尊宝不为所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在昆仑山那若长时间的修行终于有所得… 不为之动。不为之惊。周而平复,诸般凝神! 空灵之中,那炙热之中突然腾起了一股凉意,和开始如出一辙。即使那小腹处有股力量在拼死阻拦。可是这股凉意依旧被渐渐抽离出来。沿着任督二脉循环周身----进而入心,就像是奔流江河中的横跨大坝,将那狂乱给渐渐平息了! 清凉之意一旦抽出。那小腹疤痕的炙热躁动也减少了些,此刻更是融雪骄阳,消失遁形无踪! 至尊宝长长呼出口气,暗叫一声‘好险’,这才堪堪站起,将那额头汗水拭去。 “你居然…你居然又来一回!”这天吴突然又叫了起来:“你究竟何意?” “不行么?”至尊宝咬牙切齿骂道:“你可以弄点手段,我就不成了么?实话告诉你,我今天还真是不信这邪了,一句话,我跟你卯上了!” 至尊宝心中此刻已经了然,那清凉之意必然是这天吴所拥有的力量,现在由于他依附在自己身上,不知为何变成了能被自己所调配之力---- 即使这样,那自己何惧之有? 天吴也非善男信女,闻言非但没有示弱,反倒更加狂躁起来,忽然之间化作一股黑色烟瘴从至尊宝小腹中喷涌而出,化身半空凝个虚虚实实的影子,卷起江水朝至尊宝涌来! 至尊宝猛然朝后一步,脚蹬巨石双手挡额,硬生生撼了一击,随后再次凝诀开始调动那小腹之力…开始尚不娴熟,但是多来几次,他竟然渐渐掌握了此中窍门。 不靠其他,单单自己内心使用清明神智、有感五内的咒文,都可以将那力量借来,就像是跟随自己脑海中的念力一般,随性而动! 同一股力量被两人争夺使用,至尊宝确始终占据了上风,无论那天吴如何变化,最终都被至尊宝借由它本身而化解----非但无功,反而使其本身疲惫不堪,元气大减! 这一日之间,那天吴反复换了数十种法门,无论如何变换,最终结局俱是相同,从白天折腾到了夜晚,至尊宝饿了,那天吴也不再纠缠… 他颓然躺在江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额上汗水淋漓,口中仍旧不休:“来吧!呼呼,我看你还有什么法子,继续试试,你看我到底是怕也不怕!” 天吴哼了一声却不反驳,声音弱得几不可闻,看来也是难得再相挣扎了。 算是认输? 至尊宝心中一动,撑起身子笑了两声道:“咳咳,我们这样斗下去,恐怕你是没办法奈何我的,不如我俩说道说道,看看可有其他法子来解决此事,你看如何?” “说道说道?”天吴呻吟一声:“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就是被压在石门渡下的水神,只求个能修成正果的机会,你却始终不愿意放我出来,既然这样,我情愿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你莫得意,等我稍事恢复,便再来和你相斗!” “别斗了!”至尊宝喘息几声:“斗来斗去可都是用的你的修为法力,与我丝毫无损,你那只是作死,根本算不得有用----我倒是奇了,你那修为难道非要在天地之间夺取阴冥之力,不能另辟他法不成?” 这话一出,那天吴不由得‘咿’了一声,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它高叫一声,喜欢道:“有了!有了!真还有其他法子可想!哈哈哈,你这话真算是提醒了我!不错!还有其他法子!” 不等至尊宝答话,它立刻自言自语道:“你这人的命格奇特,看来与那阴阳之间定然有什么联系,说不定便是大得大缘的所在,只要你能修得金刚罗仙,鬼冥幽得,我也可以借机成事----人之寿数仅仅百年,我修成正果却要千年,就算你这不成,我也算不得浪费了太多时日,可万一你要是成了,我不是就捡了个便宜?哈哈,极好,极好!” 它这一说反而搞得至尊宝一头雾水了。 第七九章 试以金钵卜天问,世俗不休恼红尘(4更求首订,推荐票) 至尊宝急忙询问那天吴的内中缘由,此时此刻,那天吴也就不再隐瞒,把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讲了个通透,至尊宝也就知道了那天吴的来历… 那天吴乃是水伯不假,也勉强算的上是有神位之人,可是这水伯在于诸神灵之中,地位与那土地相当,只是最末流的神灵,人微言轻,贡品也不得许多,稍有不甚还会被拘去使唤,真正是苦不堪言,还不若那山神土地自在。 初时乡野淳朴,老实可欺,稍微有些动静便会上供祈福,可是到得后来这山中搬来了阴阳师五轮宗术者,就不怎么待见了,莫说供奉上香,就连最起码初一十五的拜祭也渐渐停了。 这河伯的日子,也就更加不受用了。 当时那天吴便心中生出了恶念,在这怒沧江与石门河交界的低端兴风作浪,也不知道打翻了多少渔船,它本意是想吓唬村民多多祭拜,谁料却惹到了那五轮宗的某代先师! 那位先师也非凡人,自小便有通阴之术,修成之后更是能差遣阴冥鬼差为之所用,当时恼怒之下便敕令鬼差把它给拘了,压在那石门之下,千年不得翻身…若是单单被拘也就罢了,可是不知怎地,那一日忽然来了个红袍阔衫的比丘僧人,见到他伏身水中,当即使出大神通之术欲取其性命,想收于金钵银盂之中听遣。 这一施术不打紧,却和那石门顶上先师封印偈条相冲相撞。咔嚓嚓一声把个石门轰塌半截,整个人倒在了水中,可也由于这次相撞,那一击便却失了手,仅取了那天吴之命却没有能够将它魂魄收擒,逃得一命。 那比丘僧看着甚是傲气,也不屑于再加出手,当时只是淡淡叹惋:“果真是我神通不及,修为难定,故有此数。待到甲子年休。天意轮转。再说罢!” 说完便一路而去,直直没入夜色之中。 那天吴受此惊吓哪敢造次,直直就从那石门渡躲到了三鱼口处,藏匿魂魄于江中。失魂落魄的过了几日。真未见那比丘僧的踪迹才略略安心----可他想到那比丘僧临走言下之意。只说以后会再次临这怒沧江,如何也无法安然处之了。 前后思量,总觉得自己无力以抗。只得退而求其次,准备想个办法离开此处,于是乎天吴便在这江中寻那些命数极恶、三火离散之人,取其魂魄以为修,试图归元凝神,摆脱这石门河的束缚,逃去他处。 这次在三鱼口夜遇那法门丁甲宗之人,好奇之下它也偷偷摸摸回到了石门渡想看个究竟,那曾料想正好遇上了至尊宝和赵驴子二人落水。它初见至尊宝便发现此人有所不同,似乎阴冥凝结极重,当时也未想到夺取皮囊躯壳,只想把那魂魄给吞了…… 后来尾随至尊宝直至峡谷便下手发力,那想得到这一下手,反倒糟了! 在最后那紧要关头,它已是顾不得所以,把自己整个人冲进了至尊宝皮囊之内,想暂且规避侵蚀之后,就在内中吞其魂、夺其躯、毁其神、破其命…可是至尊宝那体内的阴冥之力远超所想,居然硬生生把它给禁锢在了体内,当做个连体之物! 若是按照丁甲宗的法门,这天吴已成了至尊宝本身的御神,而且同宗同源,不可分割! 这一席话听得至尊宝是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这次算计逃离丁甲宗的行迹,虽然瞒过了人,却被个魂魄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若不是自己天赋异禀,恐怕早已魂飞天外----既如此也不用多想,他只问天吴刚才那修为之意,那天吴这才有把刚才之言细细说来。 现至尊宝本身命数颇为奇异,想必也属于这天命轮数中的一环,必然有所作为,倘若自己陪在至尊宝身边,左右相伴,助而成修,那等到至尊宝能羽化飞升、尸解成仙、化甲得证、超脱六道之时,自己也能顺理成章取得正果。不但可以重新修得元神,甚至能顺应成为上五仙之一,得登大雅。 上五仙者,天地神人鬼---- 天仙居于九重,大罗金尊、众生所依,修成正果,功德圆满,是为证之大道者。 地仙守坤元,只与天地侍奉香火,不老不死,永享清修,为生死之外。 神仙乃极乐,岁月悠悠老,神仙不经年,但看日月新,笑语话三山。 人仙得一证,由于世间种种而不能证其大道者,只待时日,明了顿悟。 鬼仙位冥界,自然也能得所终所果,能执掌阴阳其一,功德无量,不堕生死。 下五仙者, 赢鳞毛羽昆---- 昆虫走兽之类,不足以论…… 这事关自身,那天吴更加详尽,不但把至尊宝与自己那关系理得清楚明白,还信誓旦旦,只要至尊宝愿意一心修成,那么自己甘愿给他鞍前马后,只求个鸡犬升天的机遇。 人间事即是这般,原本水火不容之事,等到那心思转动,所求变化,必有改变…如同此般情景无二,换做了它现在软磨硬泡,非要至尊宝去修炼了! 虽然那厮的用心只为自己能够超脱,倒也和至尊宝所料所想并不冲突,于是便借机问它可有什么好的去处,两人商议一回,倒也意气相投,那还记得开始那争斗之事? 一个想借其力而得到,一个想助己修而圆满,真堪堪应了那‘诹日者与推命者必相辅而行,而后两者之说始得无’之说了。 话虽如此,可是那天吴毕竟只待在那河流中,哪知道能够如何寻访名师修道?还是只得让至尊宝自己想法了----于是他还是按照原定之意,前往寻找那百鬼肆的所在,也正因为如此,才在那半道上遇见了逃难而来的柳家众人。 有了那天吴所助,他又怎会被个区区蒙汗药所害? 至尊宝见那柳家之人其心险恶,其意歹毒,倒也不屑与之为伍,只是在那树下歇息够了,便自己单身沿着这路继续前行,心中不急不燥,倒也乐得自在。 这官道原本是那商贾通行之道,从那甘陕两地将口外的牛羊皮毛等物运至内地,再将内地丝绸茶叶等等运至倒卖,但后来两地纷争,战乱不已,商人折由北方绕行,就此把此路给荒废了。 在经数年,虽然战乱平息,可又通了火轮车,这路便彻底废除,成为一条死路。 历有经年,这道路两旁曾经繁荣的客栈、酒肆、村落、驿站全部搬迁离去,仅有些老弱之流藏在这毫无人烟的僻静之处,躬耕作息,日复一日,等到那岁月磨砺结束,便埋身在此一抔黄土之中。 夕阳西下。 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已因寂寞而变了颜色,变成一个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那寂寞的日光映射树叶,将那两旁的乔木也染的惨淡凄寞起来。 至尊宝慢慢在这荒道中行走,虽然有那鼓噪的天吴陪伴,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虽然不知何意,但总是让他心头忐忑,不知所究。 这,或者就是乱世的味道。 日头西斜,那淡淡的晚霞也有了些许寥落,就在此刻,那道路的远方出现了一点淡淡的市镇轮廓,那曾是风光无限,让人无限遐想羡慕的销金窟,可现在却被人们遗忘,已成为了尘埃的停歇之处。 街道虽不长,也不宽,所有的也不过是客栈、酒肆,还有几家简陋歇脚的茶铺而已,让那南来北往的行商在此能喝上一碗滚烫的面汤,躺在散发谷香的床上安然一宿。 世界上有无数个这么样的小镇,每一个都是这样子,粗陋的房间,简单的饭菜,敦实的老板娘,大嗓门的活计…惟一不同的是,这小镇虽然还有这样的店铺人家,却已没有了人迹。 一道木栅,用整条杉木围成的栅栏,高达丈许,把所有的房舍保护在其中,也曾抵御过狼群的侵犯,可如今这道绵绵不断的木栅已被杂草淹没了。 栅内的屋宇更是残破败坏,屋里屋外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破屋所有的门窗户枢却都已残破败坏,屋里屋外,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屋角檐下,已结起蛛网,风吹涌动,那街道上扬起一股风沙,细琐作响。 至尊宝在那街口突然站定,听着那块破招牌在风中嘎吱嘎吱的响声,鼻翼抽了两下,眼神中露出种疑惑之色,他脑海中立刻便传来了天吴的声音:“什么味道?” “血腥气,”他闭上眼细细辨认那气味的方向,转而睁眼:“很浓,很粘,有种粘在身上甩不掉的感觉…”他眼神所向是那客栈的背后,虽然隔着整个破败的木墙,他依旧若有所视:“除了这些,还有种淡淡的仇恨和恐惧,就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 说道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也不知自己怎么会从那气味中明白这些,转而一想,这也许便是天吴的本事吧?自己能借助他的力量,自然也能借助他的本事… 至尊宝想了想,轻轻推开那木栅走了过去,越是靠近,越是感觉那血腥气渐浓,转过屋角,他突然看见一张脸! 一张被剜去双眼,血流满面的脸! 出了点状况,咳咳要请假。。。 诸位书迷,流云二十四计划在香港办点私事,所以就把上架的章节交由朋友去发布。。。咳咳,所以,一不小心就把四天的一起发了。。。暂时那边没有稿子了,只能暂时断了,等我回来,二十七号继续。。。 第八零章 鬼孽破转畜生道,阴魂不休假作人 ps: 终于从香港回来了,七哥那厮居然真放了我鸽子----除了桥下请我吃饭之外,其他真没混到神马…越来越抠门了!这厮! 回来看这订阅----实话实说,流云颇为寒心,要说无动于衷那是假的…我码字每天三千花费的时间近三小时,而且还有公司和数家店铺打理,抽出时间确实很难,但是我为了一个理想而坚持,而努力,为什么换不来大家更踊跃的支持呢? 若是你还在看盗链,那么我很简单…请你别说是我的书迷,谢谢! 乍见此状,至尊宝也是一惊,心中顿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升起,不为恐惧,仅仅是因为这副惨绝人寰的景象---- 人头齐项而断,木桩从咽喉直直插入,将它就那么矗立在客站背后的荒地上;双眼已剜,留下两个血糊糊的窟窿,血犹未冷,滴落地上;那项口骨骼碎裂,看似刃口甚钝,半砍半割才割将下来;地上一滩血肉模糊,脸上斑斑血痕,地上还有半截手指头… 那人头后面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这种木桩,顶上都插着个人头,枯若橘皮,干草也般的乱发在风中飘荡,极目远眺,放眼处竟百千计! 铩羽集枯槁,低昂互鸣悲,惨凄日相视,离忧坐自滋。 近前那两头颅虽血污满面,剜眼改颜,狰狞的面皮扭曲变形,可至尊宝看着却依稀有种熟悉之感,细细想了一停。骤然醒悟过来---- 这,岂不是那柳新臣的妻子和妹妹么? 看两人如斯境地,至尊宝心中也不为之哀叹! 几人本是为了求生而欲下毒手,只为活命,谁料却缘此断了生路,倘若至尊宝与之同路,又怎会落到这般下场?有道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天吴见至尊宝面生怜悯,扼腕感叹,不禁嗤笑道:“喝。这种人居心不良。叵测辗转,小人之心,恶人行径,你又何必为他不值?”它那声音继而变得忿忿起来:“若不是我当时发现饼中下了药。无须等到此刻。昨夜你已经被曝尸在那荒野中。被狼啃犬食,变作粪便了!” 至尊宝摇摇头,哂笑一声:“他们自己寻死。我又怎会为其哀叹?我只是看这漫山遍野的头颅,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死在此间,也不知道究竟是个如何厉害的精怪厉鬼…” 正说到此时,突然听那远处一声马嘶,惊起昏鸦扑扇而起,林中寥落一片喧闹。 他半截话语就此打住,叮嘱一声:“帮我看着身后,莫要我们也被那些东西偷袭了----我去看看马车上究竟有何古怪!”飞身便起,朝着那处疾奔而去。 “好。”天吴应了一声,随后立刻解释:“我也不出来,只是帮你瞅着便是,若有危险我再出手不迟…”“好!”至尊宝应了一声,脚下不歇,快步从个人头桩旁闪身而过,一路直去。 跑得不远,骤然便见面前出现个偌大的裂缝,地面骤然陷下方圆数丈的个坑,未及近身细看,半空中乍起嗡嗡一片闷响,无数黑色之物扬飞冲天----至尊宝猛然朝后一仰,避过此物,这才看见那坑中景象。 坑虽巨大,可早已被填得满了,黏黏糊糊,恶臭难当的尸液腐浆和些尸骸混杂一起,全尸半躯、颅骨内脏、手脚毛发、粪便尿液…在里面发酵**,散发出不可遏制的臭味! 蛆虫尸虫之类在那腐液中翻滚纠缠,不时从些心脏肺腑中钻进钻出,倒是甚欢。 坑中有马,大半身子已经陷在那腐液之中,看似腿已折了,动也不能动弹一下,身上更是条长长的豁口直通内腹,露出里面鲜红跳动的心脏,无数虫子正在躯干上蠕动爬行,腹中也钻进不少… 此刻那马儿已深陷至豁口周遭,每每动弹便有浆水流进,它痛苦难当,忍不住放声长嘶----它尤未死,也亦不久矣! 至尊宝静静的站着,看着马儿在那坑中挣扎,眼神双双交接,至尊宝突然叹息道:“虚空荡荡无边岸,日月东西互宾饯;法界包罗大无外,六道轮回应当然;生非来兮死非去,无有相因随所然…” 冥冥梵音之中,那马儿眼眶中突然淌出泪来,咻咻哀鸣,突然转过头,一口咬住自己腹部豁口的肠子,猛力一拉!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血喷四溅,最终离开了这大苦无暇的畜生道中。 至尊宝静静的站着,看着马儿在那坑中倒毙,等到那马儿闭眼,他就慢慢的转过身去,重新走到人头桩的旁边,找块枯草,坐了下去。 他究竟为什么要坐下? 是在等待什么,还是在期待什么? 若是等待,若是期待,那他所等待期待的又是什么? 夜色终于整个降临,将大地笼罩无边。 没有烛火,没有星光,也没有丝毫月色,只有黑暗。 无边的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一股悠扬的乐声。 乐声渐起渐近,跟随而来的还有锵锵锣起、咚咚鼓声、悠扬二胡、叮当古筝、丝竹管弦…乐声宛如个戏台拉开的前奏,汇成了那调用水磨,拍挨冷板的昆腔,只听内中有女子在咿咿呀呀的唱,其声细腻婉转,顿挫悠扬,犹若天籁! 那破旧的小客栈忽然变得灯火通明,夹杂堂前的笑闹喧哗,猜拳赌酒声,莺莺燕燕的娇嗔,呼来唤去的小二----至尊宝似乎嗅到了那桂花头油的味道,混合在酒香汗渍中,说不出的好闻。 至尊宝微微露出个笑容,喃喃道:“这鬼影红尘果真不错,莺歌燕舞,就让我入内去走他一遭罢!”说完起身。沿着那人头桩绕了个大圈子,这才又来到官道上。 这还那里是个荒芜废弃的所在?分明是那红尘俗世中不可多得的香软之所!但看门口车来客往,迎送不息,钗头丫鬟,花魁红牌,在那笑声细语中来来回回。 至尊宝刚刚近前,便有个妖魅女子款款迎了上来,娇笑连连:“哟!这位客人可真是眼生得紧,怕是头一回来吧?”也不等至尊宝答话,自己先掩嘴笑了起来。媚眼连飞:“没事儿!甭管你是不是头回。保证给你安排好,让你今儿个好好尝尝味儿!” 至尊宝微微一笑,问道:“话可别说得太满了!我这口味叼得很,你这儿的东西合不合适。那还是两说呢。” “瞧你说得!”那妖魅女子嘻嘻一笑:“只要你不是找红倌人。端盘摘花。姐姐有什么不能给你的……”刚刚把话说得一半,突然听得那官道远处传来一阵蹬蹬蹬的马蹄声,脸上顿时露出个喜色:“瞧瞧。这不是又来新的了?” “这是…?” “咳,你别问了,赶快里面去找个地方自己乐着----稍等稍等,一会儿功夫就有菜了!”那女子看似甚急,几乎顾不上多说,三五下把至尊宝引了进去,安排在个角落坐着。 这里面那还是当初模样?每个地方都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墙上贴起了壁纸,门上挂起了珠帘,桌上铺起了桌布,甚至连地上都铺起了红毡,美酒佳肴面前坐着大腹便便的商贾,搂着女子调笑嬉戏,满屋春色。 至尊宝没人搭理他,自己也就不去多事,只是冷冷一笑----天吴此刻终于忍不住,在他心中问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和你一样,他们把我当人和他们一样的东西了!”至尊宝听那远处马蹄声渐近,淡淡道:“我至小三火就迥异常人,我只要不说,那鬼魂也就把我当成是鬼…今日亦是这般,把我当做了游魂野鬼罢了,未加提防!” 天吴哈哈两声,把自己那节略过无视,接着又问:“那他们想害的又是何人?” “这我可不知道了,”至尊宝看看面前的杯子满是污垢泥土,也假意端在手中:“且做个样子给他们,也别太早露出马脚来----待会我们也别急着出手,只看那鬼魂所害的是什么人,若是好人,我们可以救上一命,坏人…也就罢了!” “好,好。”天吴连声答应,“那是自然。” 两人说话之间那马蹄声已到近处,人数不少,接着便听那马背上下来之人拉起破锣似的喉咙吼着:“官兵抓逃犯,全部给我站好了!你们,有没有看见一辆马车过来?”旁边有人则是狐假虎威帮腔:“你,说你呢?看见没有?” 那外面的女子连忙嘻嘻笑着回声:“大爷啊,我们这都是老实的姐们客人,那有什么马车牛车的啊…您要是不相信,里面去自己看看,自己查查呗!” “哈哈,自己查查?”那声音顿时变得有些龌蹉起来:“咳咳,这是查查是应该的吧?我们既然来了,也不能不闻不问吧?” 另外几人顿时笑了,“队长,是该插插,是该插插!”也不知道何等模样,但能想到的必然不堪入目,顿时便听那当先之人笑了:“呃,插插?哈哈哈,插插便插插!----走,前面带路,大爷今天不插插也不行了!” 嘻嘻哈哈不绝,一群姐儿立刻拥着那些人朝客栈内走来… 至尊宝正待看那所来何人,突然见个背影从堂中走到了里间院子,看上去极为熟悉,他心中也不记得这背影是何人,心中一动便追了出去。 待他抢到那内院之中,却看这里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纵然花草繁茂,但是那其中已有掩不住的淡淡鬼气,萧瑟清冷,就像空荡荡的坟墓一般,让人止不住的心寒战栗。 后院原本是那客栈主人的住所,也是后堂厨房的所在,那至尊宝不知道怎地心中一动,便走到了院中最大的那间门前,伸手一推… 那门赫然洞开,淡淡的血腥气顿时飘了出来。 ps:红倌人,就是青楼中对初次接客处女的旧称,端盘摘花,即为破除开苞;青倌人,则是指的卖艺不卖身之人。 第八一章 梦里真假假真幻,人常糜腐腐糜烂 ps: 新年即到,感慨万千,祝福虽小,也是心意一片----流云祝诸位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订阅,订阅,求订阅…… 此间在旁人眼中或许富丽堂皇,可至尊宝一眼便识破了内中的幻瘴,只看是蛛网遍布横生破败,一副朽坏之态。他慢慢从那屋中走过,细看周遭,继而走到了内室小屋之中。 花柳木的大床,巧手张的妆镜,马记绸纺的衣裳…在这屋里积灰枯朽,也不知道放了多少时日。看地上有个拖拽的痕迹,至尊宝轻轻皱眉,伸手便将那柜子朝旁边一拉… 柜后立刻便出现了个地窖入口,入口朝下,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多深,臭味与飞扬尘土的呛人气味夹杂涌出,看上去已经多年不曾动过了。 至尊宝目可夜视,自然不需其他东西,沿着那石梯向下走了三五米,眼前赫然开朗个碎石窖来,两丈见方,满壁春宫图文,形色不堪入目,更有各种各样的淫秽之物:角先生、缅铃、广东人事、布囊实粉、木鸡公…诸般用品,不足以论。 那些东西散乱在个靠墙的架子上,旁边则是合欢驴、软绳床等两个大物件;地上有盆,粗大红蜡摔在一旁,更有火油之物以备;墙角堆着马鞭麻绳、油猴儿、喜菩萨、巧姑姑等等,任谁一眼便知这是个藏污纳垢、**污秽的所在! 虽积尘甚厚,可依旧能窥其形而探其意。 至尊宝不知这是何物。可也从那天吴咳咳的掩饰中猜到了一二,他也不去多想,只是走到角落把个地上的罐子盯着,犹豫是不是要打开… “呃,我劝你还是别开了,”天吴的声音颇为古怪:“看了以后,你会后悔的。” 至尊宝听他言下之意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好奇心自然就遏制住,把手缩回来道:“那,这是什么东西?” 天吴咳咳笑道:“这里面的便是肉宝贝。是些邪术之人用来驻颜之物。简单点说来,便是男人的老二,用药泡制服用的东西…” “吃?这也能吃么?” “自然!古书有云,将男人的宝贝清水洗净。用酒腌制三日去其腥臭。风干。后用沉水香、丁子香、鸡骨香、兜娄婆香、甲香各二钱,薰陆香、白檀香、熟捷香一钱,零陵香、藿香、青桂香、白渐香、青木香、甘松香各五分。雀头香、苏合香、安息香、燕香各三分。共研细,乃入蜜令稀稠以为丸,放入瓷器中,蜡纸封。所需之时取出,塞入私处,是为食…” “咳咳,原来是这个,”至尊宝立刻便站了起来,远远离开那罐子,口中骂道:“以前有鬼偷吃,老刘头爷爷老是骂‘吃你妈个锤子’,我一直不懂----原来是这个意思!咳咳,我还是离远点,这不是我吃的东西…” 看那至尊宝似懂非懂,天吴也不由哂笑起来。 这里既然都是这般物件,至尊宝也不愿意多呆,于是便从那梯子步步而上,口中道:“这倒是奇了!我本觉得这里有极大极重的血腥之气,想是杀人的所在,但却只是这般----人头桩里那些人的尸体是在那后面坑中了,可是马车上未死的几人又在那里呢?” “这我也不知道,”天吴思索道:“不会是逃了吧?” 至尊宝微微思量,摇头道:“不能!那马车上的女人被剜眼割首,想必是没有逃掉…那男人是否抛妻弃子逃走不可得知,但那小孩才堪堪五岁,他又怎么会逃得掉?”继而断言道:“我想定有其他缘由我们还不得知!” “那再看看?”天吴建议道:“反正又来了几个人,不久便知道结果了。” “暂且如此!” 两人从那梯中上来,重新回到这院中,从那门缝朝里面瞧去,只见堂中坐在四个灰狗丘八,敞了衣衫,身边各自搂着个红粉骷髅在饮酒作乐,那面前桌上的碗碟满是泥污,盛满了蠕动的蛆虫、腐液、腐烂的人肉、汁水糊状的脑浆…大吃大喝,时不时还在那骷髅脸上亲吻舌舔,不亦乐乎! 当局者食不甘味,旁边者几欲作呕! 呜呼哀哉!人世间往往便是如此,可是但凡在局之中,又有几人能看破迷雾,识得鬼惑? 深陷泥泞尤不知,一心饕餮盘中食;待到转身破迷障,方恨当初悔已迟! 红尘迷眼,那些丘八乐在其中哪知身处何方? 见那台上《琵琶记》中的赵五娘扮相极佳,身段婀娜,挑眉回眼中有无限春色,当下顿起了得陇望蜀之心,只喊那正旦下来饮酒----身边粉头劝说一回,非但不听,反倒从怀里抽出把盒子炮啪的拍在桌上,大着舌头撒泼:“奶奶的,你究竟来还是不来?” 那几个粉头顿时骇得脸如死灰,闪身就躲到了一旁,眼中无不透出惧怕恐慌,那丘八心中得意,一手抓枪,一手摇摇摆摆在桌上撑身而起,便要上台去拉。 老鸨那能让他上去,连忙跑过来打个圆场,只喊‘官爷稍坐’,即刻就叫那女子下来陪酒。稍停,上台如此这般一说,那女子果然收了身段,下来来款款一礼: “见过军爷。” 下台看这女子更是佳人! 眉眼如画月如花,倾城众生一点砂,黛色遥别朱点唇,青霜怎奈并蒂花! 那丘八喜上眉梢顿时一把拉住,搂在怀中‘乖乖肉肉’的叫个不停,直把头都埋进了那深深的沟壑中,深吸一口,抬头已是满脸淫邪之色----女子娇嗔着把他推开,手端杯盏,笑道:“军爷,你可莫要心急呀!俗话说得好,好事呵。不在忙上!” “好事不在忙上,但是那好媳妇也不在床上啊!”旁边几个丘八嘻嘻哈哈一片,打诨道:“副官长,这事儿可白了,叫你今天别在床上办事儿啊,哈哈哈!” 那带头的副官嘿嘿笑了几声,眼睛都快眯成条缝了,端过酒杯一饮而尽,伸手捏着那女子的小巴,色迷迷道:“我的小心肝。小乖乖。今儿个就陪陪大爷了,你说好不好?” “哎唷!你们男人啊,都坏死了!”那女子佯怒道:“就只惦记着人家的身子,不惦记人家的好----那可不行!” “哟。你看。还拿捏起来了!”那副官朝着众人一笑。几个丘八顿时全部哈哈大笑起来,他回过脸对那女子道:“我的乖乖,今儿个只要你从了大爷。那要什么都成,大洋、钗头,还是绸缎衣服?爷都可以给你!” 那女子闻言噗嗤一笑,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越来越低,“真的么?” “那是自然,我哪有假话?”副官哈哈笑着,低头便去亲吻那手:“真的,十足真金!” 那女子的手慢慢停在他的胸膛,语气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生冷:“那,我要你的心,你愿意给我么?” 副官那嘴在女子手背上亲吻不已,只觉这手温香绵软、滑腻无骨,只把魂儿都要勾去了,晤晤连声,也不抬头便调笑起来:“我的心可不早就是你的了么?但凡要,拿去便是!” 那女子突然把手收了回来,起身站在那堂中,哈哈大笑! 众女子、客官也都扬声长笑,乐不可支,整个一片癫疯狂乱之态。那四个丘八也不知是何意,当下浑身一惊,站起来拿着手中长枪指着众人,喝道:“住口!都给我住口!” 那些人浑然不觉,尽是放歌狂乱,纵声高笑! 此状太过诡异,顿时便让那几人心中有种毛骨悚然之感,止不住朝着一堆儿靠过去,口中茫茫然彼此问道: “天!怎么回事?”“怎么办?”“这是怎么了?” 脸也白,心也惊,背上汗毛竖立,那手指也略略发抖,怕是随时忍不住便有那枪火流矢之危! 忽然,那内院之门施施然被拉开,从那其中走出几名赤身**的男子!男子身上不着片缕,毛发俱净,就连那汗毛也未曾留得一根,上下眼帘被针线牢牢的缝在一起,割去双耳,嘴唇也缝合若缝,只是边上戳破面颊露出两个窟窿… 那伤口死肉灰白,如同放得日久的死猪肉,但是里面却不时还有股股血水涌出,颜色也不甚红,有点脓肿污秽的样子。 那几个男子虽然无眼无嘴,可却丝毫没有走错,直端端走到那女子面前,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双手朝前伸出、摊开---- 一对血淋淋的眼珠子,不知道为何已经生在了那手掌之中,滴溜溜的乱转乱瞅,犹如活物! 那丘八畏畏缩缩看得几眼,突然便有人叫了起来:“这不是柳新臣那家伙吗?怎地、怎地变成了如此怪物?”四人闻言俱惊,放眼看去却真是此人。 后面那精光的孩童,怕也就是他儿子了。 “怪物么?”那女子突然不笑了,冷眼斜斜睖了过来,冷冷道:“他有妻有子,却对其他女人有非分执念,已经入了魔道,非要这般才能减轻罪恶…阿比那图瓦斯,西亚和路,阿拉巴拉…”口中呢喃,双手也渐渐朝天空举起,就祈祷祭祀一般! 那些女子客人也纷纷双手朝天举起,口中跟随合诵,声音抑扬顿挫不已,顿时就看面前那桌子上一小块桌面剥落下来,飘飘荡荡朝着屋顶飞去,露出了下面那漆黑污垢的旧物! 不光是桌面,所有桌椅墙壁、碗筷杯盏、珠帘绸缎、亭台楼梁…都一层层从那面上剥落飞出,化作了细碎的小片,全部朝着屋顶涌去,竟似那潮水倒流而上,直奔天外! 本来面目一时间便显露出来,整个繁华褪去,满目疮痍,破屋瓦砾,孱鼠怯蛛,蛛网犹如屋中帘,积灰堆积万户居。 桌上蠕动爬虫,不可累诉,尽是一片**! 第八二章 虫彘化宴满目豚,凄腐遍身半步尸 整个客栈褪色似的变化之中,那桌上菜肴酒水早已分明,四个丘八顿时觉得腹中翻涌不已,一股说不出的恶心在心头抽动----丘八副官伸手在嘴里一掏,只感手中滑腻,放在眼前一看,分明是个被嚼碎的尸虫,曲曲卷卷犹在动弹… 那里还忍得住? 顿时,四人腹中翻江倒海直直涌到了喉头,伏在桌上便是一通好呕,吐得是昏天黑地,只怕将那胆汁都呕了出来! 青绿色的污秽中,一堆活生生的尸虫、蛆儿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虽然腹中已经无甚可吐,四人依旧干呕不止,喉中嚯嚯有声,纷纷用袖子衫摆擦拭嘴角----那大笑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再看,就连这屋中的鬼也未曾留下一个! 一片黑暗,只是面前有些微弱的月光照着,更显鬼祟恐怖! 四人先是一愣,随后便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嘶吼,齐齐发足朝着那屋外冲去,争先恐后谁也顾不上谁! 可未等及门,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手来一拉---- 噼里啪啦! 全部摔做一堆,只撞在那些破椅烂桌上,划得满头满脸无数细口。 丘八副官毕竟带兵多年,反应尤为快捷,此刻他手脚并用在地上一个翻身,仰面朝天,努力撑起身子,手中的枪也抬了起来,颤着道:“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人,还、还、还是…是…” 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朝谁发问,手若筛糠抖个不停。看来这人间凶器并未给他平添多少信心,甚至那‘鬼’字都卡在喉咙中没有吐出来… 可是又有谁来作答呢? 他呆了半响,也不知是否因为鬼魂消失心中少了点怯意,忽然之间,他猛然一咬牙站了起来,喝骂道: “他妈的,老子和你们拼了!” 朝着四周那看不明了的黑暗之中,啪啪啪就是一通乱射! 枪声轰鸣,流弹飞溅,激得那几个丘八心中的匪痞之气也平添了不少。三人同样站起。手中平端长枪,一边大声咒骂,一边也朝着屋里乱枪打去,只把屋里打出了无数透明窟窿。月光哗哗洒落! 微光之中。就看地上俯着那五个**男子。垂着头,手放头上,手心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们。月光下那惨白的光头煞是耀眼----“我日你大爷!还他妈看!”丘八副官抬手就是一枪! 嘭! 随着那枪声。面前的**男子身上顿时炸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伤口中流淌出一丝红黄相间的液体,并不很多,只是丝毫便即停了。 他动也不动,只是死死的盯着副官! 眼神中有种比死更冷的漠然! 不知怎地,那丘八副官心中一颤,第二枪竟然没有打下去… 那几个男子忽然动了起来! 他们那手极具诡异的弯曲到了身后,摸索到背脊之上。透着月光,丘八看见他们背脊上竟然有条从上到下血缝,被人用粗麻绳缝合起来,如今手伸到那缝隙之上,双双扣进那血缝之中,左右用力一拉---- 粗绳顿时便被崩断,那背后像是门一样被掰开,扯开一半! 内中空空如也,五脏六腑样都不见! 只是个血糊糊的腔子! 丘八们顿觉一股酥麻感在后背爬行,也不知是谁首先朝后退了一步,顿时就引得四人尽数炸窝,再次不顾一切的想要逃走! 可这次不一样了。 就在他们堪堪转身的瞬间,那五人已经趴在了地上,匍匐着,手脚并用,像只揭开背甲的乌龟,耷拉着半片身子冲了上来。 来得好快! 他们急急冲得几步,突然发力跃起半空,居高临下猛然扑了上来。 啪嗒、啪嗒… 连声响起,丘八们被他们飞身死死按在了地上!任由身下之人如何挣扎,动也不动,安如泰山,一双眼只是朝着那戏台看去… 空气中渐渐弥漫了股尿骚味儿。 咔嚓、咔嚓、咔嚓… 忽然之间,那戏台发出细琐的声响,渐渐朝着两边掀开,露出了下面个黑乎乎的地坑。那坑看来是胡乱挖掘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掩埋,坑中有卷鼓囊囊的破草席,虽破旧却直若崭新----那草席正在慢慢、慢慢的竖立起来! 哗啦一声,草席掉在了地上,露出里面那具站直的女尸来。 女尸全身大红色的绸子,双脚**,头已经砍掉,只是一些颈上皮肉连着,软哒哒的垂在胸前,虽然不知死了多久,可那身上依旧有着淋漓的鲜血在滴答流淌。 女尸露出衣衫之外的皮肤上满是伤口,斑斓无数,皮肉外翻,青黑发紫,更有那粗布麻绳在身上缝了无数伤口,更有身上的眼、耳、鼻、口各处都被粗线缝起,就连私处也不曾放过,缝合之处依旧猩红,像是刚刚为之一般。 丘八眼中满是惊恐,张嘴便要哀求哭泣----谁料那嘴张开,竟然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嘴已不听使唤了! 女尸突然咻咻笑了几声,在那空屋中回荡起来,更显得鬼魅阴森! 在那笑声之中,丘八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嘴忽然张开,将那舌头伸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那女尸手上突然多了把尖刀! 窗外,片刻之前。 “这是…杀生恶?”至尊宝拿捏不准,于是问那天吴道:“按你说的法子,真的能行?”他将捡到的个木棍在手中不住翻转,心意还未定下。 天吴哼哼一声:“那是自然,定然管用----不过,这恶鬼虽然看着凶狠,但绝对不是杀生恶,我看着倒像是食秽淫。” 杀生恶、食秽淫,再加上以前见过的饿浮屠,都是九大凶煞恶鬼的名字,至尊宝虽然知道其名却不曾见过,所以心中也不甚了然,便又问道:“为何你觉得是那厮劳什子呢?” 天吴此刻倒是嘿嘿笑了两声:“这两种恶鬼虽然都是凶煞,但各自习惯不一样。我若是没有猜错,这鬼便是那房中密室的主人,也不知犯下了多少淫荡污秽的勾当,所以被人杀死,但死后却变成了恶鬼留在此地…她留有男人,取其女人之首,便就是这个意思:要那些女人的魂魄被禁锢,看她与她们的男人交欢媾和,也是恶鬼的喜好!” “真是?” “真是!” 至尊宝听得恶心,更是握紧了手中捡到的菜刀,叹了口气:“行吧,无论是什么东西,既然见到了也要把这厮给除了----你真是不帮我?” 听得至尊宝这话,那天吴立刻就苦着了声音,话语中不无抱怨:“我们一脉相连,荣辱与共,能帮你我不帮么?真是帮不了!前几天我俩那折腾消耗不小,我别说是帮你,就连凝聚成型都不行了----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怪你,每次都抽我的阴气来补足自己的缺失…” “哟?怪我么?”至尊宝唾了一口:“谁叫你自己死活要折腾的?早想通,早明白那道理多好,用得着拼死拼活的么?” “这不是被你逼得么?”天吴忿忿道:“你又不早提醒我。” “我呸!你这就是自找的----算了,别说废话了,你刚才说的那法子确定有用,那我就试试了…咳咳,万一不行我死那恶煞手里了,你可就没治了!” “真是有用!”天吴立刻满口保证:“虽然我不知道你命数如何,但是我能确定你命格是属于阴阳之隙的,阴阳都可借助你的血来冲势----简单说,阳间的阴物,遇见你的血犹如冰雪进熔炉,势必消融;鬼魂遇见你的血,就等同于是魂魄镶皮囊,能够化形…这食秽淫附身在自己的躯体之上,才能与男子交合,否则也不过是游魂野鬼。你只要能杀伤她的肉身,就能逼得她化为枯朽,然后逼体外,成为个孤零零的魂魄,到时候你不就好办了么?” 至尊宝虽然和那天吴相处几日,可毕竟不知道最初它所说的是真是假,心中掂量那话的内容,想道:“既然这般说了,也就试上一试好了,若真是有效我便把这恶煞除了,若是不敌,那我跑了便是…恩!到时候甩个掌心雷,吓他一跳,借机便可冲出来!” 主意打定,于是至尊宝咬破手指,将那指尖鲜血滴落在把捡来的木棍尖端,微微转动涂抹,然后掌中画了两个五雷符备用,放眼朝里再看,想找个时机---- 刚刚一看,便见那几个丘八被**男子压在地上,嘴则是被两个女鬼掰开,把那舌头扯得老长,有具冷冰冰的女尸正飘飘荡荡的走过去,手持尖刀,看那摸样像是准备切将下去。 先时危急,也顾不得那些丘八的好坏了----至尊宝猛然站起,一脚便踹到了门上! 哗啦一声,那门赫然洞开,他直直也就闯了进去。 诸多鬼魂见至尊宝闯入,根本不知所发生了何事,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至尊宝已经几步冲到了食秽淫面前,抬手就是一棍戳了过去! 俗话说得好,人老精,鬼老灵,那食秽淫盘踞在此的时间也不短了,所摄取的精男淫液亦是不少,危险临头之时反应也比那些新鬼快了一拍----她忽然身子一个拔高,飘荡飞至了屋顶之上,晃晃悠悠怒道:“你待作甚?” 不愧是老鬼,虽然那食秽淫不觉这棍像是什么法器,也未必以为自己会为之所伤,可只是那棍顶的一丝血迹就让她有了警觉! 把这一棍堪堪躲了过去! 第八三章 意做丧乱迷彷徨,古钱奇术八面光 至尊宝没料到这厮居然能飘然上天,当即便愣了一愣,可他那心思亦是不慢,将那棍子朝着肩上一搭,口中喝道:“呔!阴阳师五轮宗弟子至尊宝在此,岂容你放肆?你若是知情识趣,乖乖放开手中人,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待到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之时,悔之晚矣!” 他这冲出早被那丘八们瞧在眼里,现在闻言更是一副喜从天降之态,舂米似的磕头高叫:“大师救命!大师救救我们!我们、我们是好人…”那真是溺水抓稻草,坠崖拉枯枝,什么都顾不得了。 “五轮宗阴阳师?”食秽淫虽未开口,却有个阴森森的声音凭空飘荡,在众人耳中回响:“就凭你个区区小儿,也配称得上么?”咿咿呀呀的诡笑不知从何处而来,忽远忽近,忽轻忽重,飘飘渺渺宛如四面八方尽是。 至尊宝对那丘八的哀求不置一顾,笑道:“我只听说这世上有种说法,被称为‘不作死,便不会死’,以前还觉得难有人如此呆傻愚钝的,没想到,今日便开了眼界。” 那凄凄切切的鬼叫声忽然停顿! 过了半响,才听得食秽淫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若是三天之内然你死了,算我对不起你!” 至尊宝大笑道:“三天之内我自然不会死,但是天亮之前,你却要魂飞魄散了。”他心思早已打定,要吓唬这食秽淫和群鬼,骇其心智。怯其肝胆,届时稍有手段便能吓退其他冤魂----只要取了这聚阴的凶煞,余者便都好办了。 他笑声还未停息,那周遭突然多了许多黑影,有大有小,男女皆有,黑暗之中隐藏极好,只是那客栈中突然便冷了许多,无数凄风嗖嗖刮了起来。 只听叮叮铛铛几声,那客栈中骤然又变得灯火通明起来。面前骤然一转。无数男女在那灯红酒绿中苟且,坐、卧、立、抬…不堪一论,观音坐莲、猿猴上树、金鸡独立…姿态百出,亦有男男、女女媾合。淫声浪语。不堪入目。秽言秽语,穿插其间! 更有**的女子在至尊宝面前扭动身躯。脚踝纤美,双腿修长。腰肢盈盈一握,坚胸傲挺嫣红,眼含春色,面带媚惑,柔语**荡魄,分寸尽如凝脂! 她们眼睛在邀请,她们媚笑在邀请,她们的手,她们的胸膛,她们的腿……她们身上每分每寸都在邀请---- 诱人的躯体后,却有五个赤身**的男子,身子掀开露出血糊糊的空腔,但这非但没有减低那种诱惑,反而更平添了几分残酷的煽动力! 那恩恩啊啊的喘息交杂,宛如天堂,又或者地狱! 只要男人,那还能忍得住? 食秽淫千算万算,却漏了一着----她忘记了至尊宝根本没有三火,她们也根本无法迷惑他的本心,在他眼中,一切鬼迷心惑都是徒然! 因为在他眼中这一切景象根本不是食秽淫所显露出来的,还是那个破败的客栈,还是那个污秽的场所,只不过是有无数的黑影正在偷偷靠近,借机准备袭来… 至尊宝将那木棍朝着地上一杵,也不需要谁吩咐,率先口中念动那五雷符诀,抬手便朝着四面八方轰轰轰的几掌! 掌心雷讲究内练、变神与阴阳五雷的修持,内炼以观玄变化,怡养真气,外用以心力、法力和符力,从手掌心释放强大的雷电之能,调理阴阳宅风水中威灵殊胜,且能对冤魂厉鬼有杀伤之力----果不然,这五雷诀伴之的掌心雷一出,顿时客栈中景色大变! 那绮丽美艳全部被消失,冤魂厉鬼个个均被炸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黑影被炸得四分五裂,阴气嗤嗤外溢,魂魄难以归元,股股黑烟在屋内盘旋。正中要害的鬼魂顿时化作了青烟,惨呼哀嚎中由那轮回之力抽归大道;未伤要害的则是呼号顿足,急急朝着四面八方逃逸… 空中那食秽淫怒不可遏,猛然尖啸一声,直直便冲将过来! “来得好!” 至尊宝此刻倒是真的有了点底气,手中持棍,朝着那来势猛然抢上几步,朝前一戳! “喝!” 刚刚抬步,突然脚上一滞,居然不知谁突然之间从背后扑来抓住,至尊宝身子前扑,猛然便摔了下去---- “坏了!”他心中猛然一动,这才想起了还有五个裸男鬼尸! 念头刚起,他身子已有了动作。全身竭力一扭,整个人忽然变成仰面朝天之势,手中棍子顺势忽然一抡,整个儿朝天上戳去,同时也顾不上疼,在自己舌尖一咬,一口鲜血涌在口中… “破!” 舌尖汇集三火,那处的鲜血原本是三元火焰聚集之处,阳气最盛,这口血又有个名字叫做‘三阳子’,对付那阴属鬼魅最好,加上真气运气的‘破’诀,成就完全的阳破阴霾之力----但对付现在的那些鬼尸却是没用! 五鬼尸本身已死,可是魂魄未有离开,被食秽淫禁锢在体内以供淫乐,等同于僵尸之类无法直接施与本身,按理说是不能伤及的,所以当即那食秽淫只是咻咻怪叫,自己再次腾空避开那木棍,并未令裸男鬼尸退开。 世间之事便是这样,至尊宝错了,可那食秽淫亦是错了。 他还那里有什么三火汇集,有什么三阳子破阳煞力?自己已经处在阴阳之间的缝隙中,又如何能破掉阴气?可偏偏是这样,反而那鬼孽之血正正喷了鬼尸满身满脸! 疼!止不住的疼痛!至尊宝竭力把自己舌尖鲜血喷到了鬼尸身上,双脚乱蹬乱踢,踢不几下,突然脚上一轻----竟是把整个抱着自己双脚的胳膊给扯了下来! 他惊呼一声猛然爬起。退后几步,这才看见面前那五个**男尸的头顶已经布满了黑乎乎的斑点,一片片蔓延开来连成一片,身上更是不在住鼓起拳头大小的瘤包,骨节嘎嘎作响,皮肉溃烂不已,但凡有血肉的地方则是迅速的变成了腐肉尸液! 来得好快! 还有鬼尸想要奋力撑起身子追上来,可以爬不了几下,吧嗒一声,那手上身上的血肉已经自己从骨骸上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犹若烂泥。 颓然之间便化作了五团血肉腐骨。烂做一团。 至尊宝舒出口气,心中略路一宽,这才转眼面对那食秽淫----纵然是看不清面目,可是他不知怎地。已经体会到了那凶煞心中的恐惧… 四个丘八死里逃生。却还那里管的你至尊宝的来去。急急便从地上翻滚爬起,夺门而出,一路上鬼哭狼嚎。凄声惨语,顷刻之间便不知去向。 食秽淫称谓九大凶煞之一,无非所凭借的是那超凡脱世的魅惑和男女之事,诱人以行,这对于个未经人事的至尊宝正好落了空;次者便是那刺激五感出现的幻觉,让人心生魔障,落入陷阱,偏生至尊宝却看得到个究竟… 再加上手下被至尊宝这鬼孽之血一破,她还有何种法子? 食秽淫在半空中悠悠荡荡,已知了来人有奇异法门,自己无力所抗,不由得哀鸣一声,突然化作一团黑色烟雾,呼啦啦从那客栈破洞中钻了出去,半空中有个凄厉无比的诅咒: “好你个赶尽杀绝的腌脏破落户!我今日奈何不了你,却不善罢甘休,来日…”呼呼声中,已经飘荡出百米之外,至于那一声声隐隐约约的厉啸在夜空暂转反复。 至尊宝当即一愣,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那踌躇之间,忽然脑海中天吴叫道:“追啊!那厮这是要逃!万万不可让她逃掉了!” 至尊宝听那天吴叫得急切,也不知道何意思,当即便猛然追了出去,但看半空中那食秽淫一路朝客栈后面而去,不敢怠慢,发足狂奔追赶而去。 刚刚赶到那腐尸坑的旁边,忽然看见不远处那食秽淫停了下来。 旁边个硕大的山石上面,站着一名老者。 那老者看着甚是普通,灰衣斗笠,麻绳绑腿,背上有个土布包袱,须发斑白,脸上层层叠叠的周围,双眼昏花----可就如此这样个老头儿,朝那山石上一站,居然有股咄咄逼人势不可挡的气势! 食秽淫与之相对不足十丈,呆立原地,竟然不敢动弹! 至尊宝心中一凛,知道来人必不普通,当即便放慢了脚步缓缓过去想看个究竟,那老者眼神在他身上一扫,回过头来,也不多说,手中已捏起了个剑指诀。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生门不开,死门以待----收!” 随着话语,手中一物顿时抛入半空之中。 寥寥数语,不若咒文亦不若口诀,看似平淡无奇,可就这简单的几句话,骤然漫天出现了个浑圆光影,以那老者为心,四面八方嗖嗖一声激射开来! “你----”食秽淫惨呼一声,还未说出一句话,光影已经将她整个笼罩其中,顿时看那光亮大作,骤然一闪,然后飞也似的冲进了那半空之物其中。 啪嗒! 那东西这才落到了老者手中,赫然是---- 青亮亮、锈斑斑的一枚古钱! 老者将自己腰间取下个钱串,把那古钱就穿到了其中,再次系在腰间。 食秽淫就如此被收服了?至尊宝心中顿时起了老大个疑问,连忙向那天吴发问,谁知这厮不知怎地居然声息全无,竟然不理不睬起来。 没等至尊宝想出个子丑寅卯,那老者突然双臂一张,从那山石上飞身跃下,站在地上朝着他微微一笑:“孩子,你很好!” “呃?”至尊宝更是不解了。 第八四章 天昏地暗疑无路,带缕化蛇变酒来 那老者看似平平,依着也不甚华丽,双眼下有两道浅浅的竖直沟壑,手脚粗糙,若是没有见到那施法收鬼,旁人只会以为是个普通的车架贩夫,那会看出其高明之处? 可至尊宝则是不然,他分明已经看见了老者的三火清奇,神骏缥缈,自然不会小觑,见老人问话,便走上前来行礼,口中道:“老爷爷您好。嗯,不知道刚才您说‘很好’,那是什么意思啊?” 老者双手负背,堪堪走来,口中哈哈大笑:“不畏鬼祟妖孽,勇往直前,此为勇;不会术法指符,另觅他法,此为智,有此两种,即是很好…如此有勇有谋又不怕鬼魅的,怕也是我们阴阳师一脉的子弟吧?”他眯着细缝般的双眼,内中神彩闪烁不定,“可是我却看不明白了,你究竟是何宗何派的衣钵。” 这话听着像是自言自语,可他双眼紧紧盯着至尊宝,分明是要个解释----至尊宝见那老人的本事心中早已折服,正要答话把那来由细说,忽然觉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郁郁感,当时心中一动,便装了个傻:“老爷爷您说什么?我可不明白。” “哦?”老者奇道:“那你刚才手势虚画虚指,挥舞出去的掌心雷,难道不是学的么?” “这个啊!”至尊宝立刻作势恍然大悟,笑嘻嘻道:“那是以前在家的时候跟个老道士学的----他说了,但凡有妖魔鬼怪我这样画了打出去。便可把它骇退,您看,这可不是么?” 话如此说,心中却已经了然:原来这老头儿一直躲在旁边看我和那鬼祟过招,也不知道来了多久,看了多少… 老者见至尊宝不愿说,也不强求,于是微笑点头:“原来是如此,倒是我会错了意----孩子,这凶煞今日我便算是收服了。此处不便久留。你我一同离开可好?” 至尊宝也不知心中升起那奇怪的念头究竟是从何而来,可自己细细想来,那老人除了窥探自己之外别无其他动静,也不曾有伤害自己的举措。加上看他形神具备。神采熠熠。也有亲近之心,心中对此倒是不拒,于是便即点头笑道: “好啊!老爷爷你去那里。我倒是可以和你同路。” 那主意打定,若是你去到别处也就罢了,若是碰巧也是到那百鬼肆中,正好能打听一下来历,倘若无妨,拜他为师也是不差…这里倒是想得简单了。 老者见至尊宝不推辞,便带了他同回客栈,先是把人头桩上的头颅尽数收在那腐尸池旁,然后是地窖中的污秽器物,尸骸枯骨,周遭点燃祛秽香,堆砌红炉火头,口中唱诵那超魂渡魄的咒语----火苗之中但见无数鬼魂冲天而起,摆脱镣铐桎梏,悠悠荡荡奔那转生池、三途河、六道三生的所在去了。 最后一把大火点燃了那荒芜中的客栈,将一切埋葬无痕,只留下残瓦断壁在风中与那夜莺戚戚相伴,寒鸦嗷嗷以和,余者尽逝。 这把火烧得至尊宝心中亦是敞亮,与那老者一起哈哈大笑,携手向着北方而去。 废弃官道的尽头便是那古城咸阳,二人的方向一致,倒真是一同上路,行走之间说说笑笑,也不寂寞。这一走便是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色敞亮才找了条小溪边略作休息,眼看至尊宝饿得紧了,老者便从行囊中摸出面饼分给至尊宝,他也不推辞,一人一半合着山水吞了下去,堪堪混个半饱而已。 至尊宝见那包袱中已无吃食,略略歉道:“老爷爷,真是不好意思,把你的饼也吃完了…呃,这路上也没有什么地方寻吃食,等到了市集,我请你喝酒吃肉!” 老者哈哈大笑:“你一文钱也拿不出来,怎么请我喝酒吃肉?” 至尊宝见老人调侃,心中不服,顿时想到了当日在黄粱镇上看到的把式杂耍,于是强辩道:“没钱怎地?等到了市集,我去卖艺耍把式,凭我的身板卖相,还怕没人赏几个大子儿?----我即是自己不吃,也得先买就买肉请回了你。” “哦?先请我?那行啊,哈哈!”老者顿时笑了,“那我可等着了,你可别食言就好。” 见老者答应,至尊宝顿时心中得意,连声应道:“好,我们可说好了…” 正在说话,忽然见那草丛中似有某物穿行,草丛蠕动,两人齐齐观望,看却是个硕大的山鼠在那探头,至尊宝喜道:“来得正好!老爷子,这可不必等到那市集了,我现在便捉了这山鼠,剥一剥半斤肥肉,晚上烤了就请你。” 说话之间已在地上寻了块尖石,寻摸过去,猛然朝着那鼠砸去,口中叫了一声:“着!”随着那声,石头瞬间已到了山鼠面前! 眼看那鼠就要应声倒下,谁料它突然身子一矮,嗖的一声缩进了地下,尖石噗通打到了地上,只是空激起了一抹尘土。 至尊宝心中不快,几步便奔了过去,这才看那处有个圆滚滚的窟窿,看模样便是这鼠穴入口,山鼠钻入地下,自然无法可想----他在那鼠洞踹了几脚,狠狠道:“算你运气好!” 转过脸看那老者一脸的笑模样,不由得有些尴尬起来,咳咳两声道:“老爷爷,我这手太笨,,晚餐可没着落啦!” 老者见他气急败坏,不由得倒出声宽慰起来:“无妨无妨,这次不行可不怕还有下次么?下次你留心些,准头好些,那不就成了?” 至尊宝点头道:“唉!这也是我自己太粗心,没留意那山鼠如此狡猾,想当日我去捉山鼠的时候…”心中顿时想起了以前八月老儿带着捕鼠的日子,两人在山坡上奔跑。一个追,一个堵,山鼠一个不留神便转进了八月那斜放着的木匣里,一拉绳索便是正着----可惜至尊宝依旧,八月却不知道那里去了… 他心中有些感伤,脸上不由也露出了丝忧愁之色,老者看他面色不对,于是问道:“怎么,又想起了伤心事了?” “想起了爷爷…”至尊宝唉唉两声,正说岔开话题。忽然想到以前八月所教的法子。顿时有个个主意----他叫那老者在原地等候,自己找了个木棍,以那鼠穴的位置为中心,十步距外周围画了个圆。然后分别在圆上寻了八个点。深深的戳个窟窿。深约半尺。 然后他去找了几张宽大的树叶,将那溪水转来依次倒进窟窿中,然后看那水多久才能完全侵润进泥土中----果不其然。当中一个窟窿中水片刻便消失不见,下落飞快。 至尊宝顿时便用那木棍在泥地上挖掘起来,老者不知其意,暗暗称奇,便在一旁查看,过不多时,只听至尊宝一声欢呼,手里捧出了老大一把长生果来! 不止如此,紧接着他又掏出几个山薯苞米,还有什么地瓜、山药、野果、核桃…他兴奋之极的脱下衣服包了一大捆,笑道:“哈哈,虽然没了那半斤肥肉,我却找到了它的老窝----这可不够我们吃上几日的了?” 两人相视而笑,欢喜不已。 至尊宝既然寻了这许多吃食,晚上两人自然便生起野火烤食,吃到一半,那至尊宝叹道:“今天我这里没有酒肉,只有山薯地瓜,做不得数,到了地方还是要请你吃肉吃酒…”“哈哈,你个小小孩子,倒也有些意思!”老者忽然便笑了,挥挥手道:“既然今日你都寻到了吃食,我自然也要出点东西了----你稍等片刻,我也取些助兴之物来。” 那老者伸手便解下腰带,双手各执一头,取出线香点燃,随后掰下香头寸许一段用腰带裹住,随手扔进了草丛之中。顿时便看那草丛徐徐而动,宛若长物在其中行走,至尊宝心中惑然,想要偷偷观望,那老者笑笑挥手:“耐心些,片刻便知分晓!” 说罢便走将回来,把个半截香头重新用火刀火石点燃,插在面前,足尖一转,地上画个圆圈将其套住,随后足尖又寥寥几笔画出许多飞龙走凤般的字迹在旁,看也不甚明白。 至尊宝见那字虽然潦草,但是排列之间却又有些熟悉的感觉,心中大感不解,想要发问,又想起自己说过不懂术法,思也无计,只得在那火堆边坐定,打叠心思放进肚里。 心中有事,那吃食也没了初时之香甜,好不容易等到草丛中悉悉索索响起,他立刻起身观望----那草丛响了半响,忽然内中哗啦啦一声响,骤然窜出条大腿粗细的长虫来! 至尊宝大骇!立刻便起身朝后退去,口中急急道:“老爷爷,长虫!长虫!快走!” 那老者闻声却是不动,只是放声大笑,口中道:“莫要惊慌,这是家养的长虫,不会伤人----你稍安勿躁,我自有分晓。” 说话之间那长虫已到了面前,果真不去伤他,只是围着那地上所画的圆圈一转,盘做个水磨盘大小的一堆,昂首土芯,嗤嗤有声。 至尊宝这才稍事安心,也不靠近,就看那老者如何动作----只看那老者伸手在蛇头轻轻一拍,口中喝道:“乾坤化形,坎离兑影,但有五行,各自其位!” 那长虫闻声而动,张开那血盆大口,把那地上香头一口咬将下去! 这一口来得好大,把香火整个含在口中,但是丝毫不见那香火熄灭,反倒像是个漩涡把长虫尽数朝火头中抽吸过去,一时间烟雾蓬然而起,朦胧中亦不可视物。 半响那烟雾才消,至尊宝再看,场中哪还有什么长虫,只空留了那老者,但见他盘坐地上,面前依旧是那条残破的腰带,旁边则堆了数个孩儿臂的酒壶。 酒壶上明白有字:长白盛汾。 第八五章 醉里学得八阵图,梦醒再看虚化实 那汾酒清冽未开壶已透瓶而出,沁人心脾,至尊宝顿时神色一振,拿起酒壶就试了试----果不然,那甘甜绵软,回味悠长又岂是幻术能欺骗的? 实乃真真正正的上等佳酿! 此距那古道尽头尚有百余里,老者居然在顷刻之间便取回来,这又是何等的术法? 老者那里不知他心中何意,只不说破,哈哈一笑便递过去个酒壶,口中只劝他同饮,至尊宝一时间不好发问,便接将过来,咕噜咕噜几口。 当下只觉得此酒入口甘爽,心中也似乎敞亮起来。 两人就着些山药薯果饮酒,倒是不嫌,内中那老者捡了些奇闻异趣来说,至尊宝也把鬼市听来的怪诞无稽学了舌,一来二去聊得火热,不知不觉中渐渐少了生分,变得熟络起来。 酒到酣处,至尊宝借着酒劲就问那老者:“老爷子,你说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了,但我却不知道你的姓名来历,也不好称呼不是?若是你有难处自然不提,若是没有,可否给我说说?” 老者斜着眼看了看他,口中笑道:“来历?我有什么来历?不过就是个游历四方的糟老头子,在各地各处学了些稀奇古怪的招数----怎么,你要是喜欢,我教教你不就成了?”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至于说怎么称呼,你就叫我葛老头儿,可好?” 此话出口,至尊宝立刻就应了:“一言为定!葛大爷,这事儿不准反悔!”他虽然不信那老者的说辞。可是对此术法还是颇为眼馋,既然那老头儿放话,立刻便打蛇随棍上把事儿给敲定下来。 老者见他情急,挥手之间哈哈大笑道:“这又何难处?行,也别改日了,我即刻便把这术法教你,也算是相识一场的缘分。” 说完便伸手从那地上捡起枯枝,细细把个法术说得分明透彻… 此术法并非寻常之术,而是以那八卦相生相克之理而控制御神的法门,以八门以为克。以为生。以为行,以为出,使得其力量在内中生生不息,循环往返。化虚为实。进退有度。简单说来便是个辅助的法门,能够使用八门来辅助御神,虚实变化。 老者道:“夫行术之势有三焉: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天势者,日月清明,五星合度,彗星不殃,风气调和;地势者,城峻重崖,洪波千里,石门幽洞,羊肠曲沃;人势者,主圣将贤,三军由礼,士卒用命,粮甲兼备。善御者,因天之时,就地之势,依人之利,则所向者无敌,所击者万全矣。” 算是把口诀机要尽数告诉了至尊宝… 此时两人均已酒醉,一个听得朦胧,一个说得也不甚清楚,半梦半醒之间,至尊宝只觉得体内似乎出现了个浑圆卦体,表明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方,阴阳之气,混沌琉璃,穿梭变换,成就千万! 朦胧之中,只觉得眼皮沉重,不知不觉竟然就此睡了过去! 至尊宝猛然苏醒,只觉得自己全身神清气爽,有股说不出的奇妙感觉,连忙起身想寻那葛老儿,却看火堆已熄,周围空无一人。 那地上散乱的残骸旁边有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相识有缘,这八门之术就传授给你,望你日后勤加习练,一心向善,待到日后自然会有机会相见----身负要事,就不与你告别了,此路再无艰困,一路走好。” 此刻至尊宝才明白,趁着自己半夜睡着,那老者已经走了。 君意如鸿高的的,我心悬旆正摇摇。同来不是同归去,故国逢春一寂寥! 至尊宝心中道:“这老人来得突然,那走得突然也就不是怪事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告别都不能留的一句,可真真奇怪的紧…”正在想那事儿,突然脑海中天吴的声音猛然叫了起来: “好了好了!那老头子果真走了!这真是吓死我了!” 那声音幸喜雀跃,倒不像是装的。 至尊宝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在遇见那老者的时候有所感觉,忐忑惶恐,不敢明言,心中一动便问那天吴道:“恩?你这话我倒是真的不明白了,那老头儿看起来为人不差,也像是个德高威重之人,你怎么会如此这般怕他?” “不怕才怪!”天吴哼哼两声:“至尊宝,你是真傻还是假痴啊?你自己是什么情形我不知道,但是你自己该明白吧?三火无踪,阴阳之间,不生不死,不垢不净…往好了说算是个脱离三界之人,往差了说便是逆天的存在,他会不会一时兴起把你连同我一块儿给收拾了?说不准啊!” “就为这个?”至尊宝骂道:“别人可没说什么别的事儿,也没提及你我之间的事!你光是凭着个猜测么?”他越说越恼:“原本还可以拜师学艺,没想到被你给搅黄了,搞得我都不敢表明身份。” 天吴听得此话,立刻便反驳道:“你倒说得简单!那老头儿和你那什么八月爷爷究竟什么个关系,这谁能定的下来?要真是和你们阴阳家有渊源也就罢了,万一不是呢----你岂不是要拉我陪葬啊?”他缓缓提醒道:“可别忘记了,我们当时和那食秽淫动手的时候,他可没来帮你!” 至尊宝知他所说有理,可也依旧不服气:“你说得并非没有道理,但是也未必全然如此!当日那老头儿说不定是在探我们的虚实呢?或者说他只是巧遇呢?并没有见到我们在客栈和那食秽淫过招…退一步,就算真是如此,也可以和那老头一起上路,然后多多探探,自然就知道和我们阴阳家的关系了…哎!他离开的时候你真是该叫我一声。” “叫你起来和他多呆几天,是吧?”天吴嗤之以鼻道:“这老头儿的本事你也是见了。那可不是一般的高人,我怕你、我和他在一起多得几日,到时候就不是什么探探他的事儿了,而是人家把我们全部看清楚了!”他哼哼唧唧道:“当日要不是我见识快,立刻全部龟缩在那块疤痕上,说不定早就被他发现了,到时候他再查查你----好了,我俩一个属于聚阴的妖孽,一个属于活死人,人家一出手就把我们给干掉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这叫强词夺理?我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你好!” 两人气鼓气涨的吵了半天。至尊宝不由得也烦恶起来,心中想到那老者的字条,不由的兴趣索然道:“算了算了!这事儿也不和你争辩了,要是他真有心收我为徒。却也不会独自就这么走了…还是以前老刘爷爷那句话。有缘即是有缘。无缘便是无缘,强求不来!” 天吴见至尊宝不和自己斗气,心中高兴。嘴里也就软了:“咳咳,其实这事儿我也该早和你商议的,只不过是时间太急,没有找到个机会----下次!下次再有机会,我一定先和你商议一下,对吧?” “下次个屁!谁知道有没有下次,”至尊宝半真半假的顶了一句,坐在地上算到:“我们这次其实也没损失什么,还学点东西,只赚不赔,其实也没什么好想不开的…” “等等!”听到这,那天吴忽然开口:“你说什么?你学了点东西?” 至尊宝点头道:“不错!那老头儿昨日教了我一招,也不知真假如何,是不是确实能使…”提到此事他立刻兴奋起来:“要不我们试试?” “试试?”天吴犹豫道:“昨天我感觉你体内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翻滚汹涌,力量倒是很大,像是从五行之中生根变化,八门往返的法术,和我也有些关联一般…这就是他教的时候搞出来的?” “恩!你也感觉到了么?”至尊宝喜道:“那真是要试试了!” 至尊宝如此踊跃,那天吴倒是不好一口拒绝了,它又想想昨日那些感觉,似乎也没有什么对自己有所伤及的地方,于是便应道:“试试也行!但是我可先说好,这法术不知怎么样,你可要把握好,我万一开口你就立刻要停下来,千万别强来。” “知道知道!”至尊宝见他允了那里还能耽搁,立刻就拉出个架势,内中按照老儿所教的法子开始念咒,然后让内息逐渐循环起来… 咒文出口,忽然边听的那天吴一声惊呼,至尊宝心中一凛立刻停了下来,谁知道自己虽然停止,可是丹田处却有股说不出的力量在朝外抽离涌动,像是什么东西被生生抽了出来! 半空中一股黑烟升起,凝聚翻滚、纠结涌动,渐渐便黑得好似浓墨一般,落在地上呼呼一甩,竟然出现个东西来! 这东西才真是八首八面的天吴! 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天吴! 至尊宝看着对面那出现的家伙,心中不住喊道:“天吴!天吴!你还在么?”只想听心中那熟悉的声音,谁知自己喊了几声,心中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那术法就是让自己把天吴成型,化虚为实的? 他看着对面那天吴,那天吴也看着他。至尊宝这才咽了口唾沫,开口说话:“呃,天吴,是你么?” 那天吴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上蹿下跳,狂呼高叫:“哈哈!这是我!这是我!这怎么会不是我呢?天!我终于又有身子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突然停下,一下子朝至尊宝扑来,口中高叫道:“哈哈,至尊宝!哈哈!这就是我,你看见了么?英明神武的天吴老爷!高兴死我了!” 至尊宝也被天吴的喜悦感染,一把将他搂住,哈哈大笑:“原来真是有用啊…”刚刚说得一句,怀中忽然一空! 那天吴又化作了黑烟,嗤嗤有声的被收进了体内! 至尊宝当时只感觉头晕脑胀,有种被人抽干力量的感觉----他脚下发软,一下摔倒在地上,整个人都似要飘起来一般。 心中立刻又有了天吴惊愕的叫喊:“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回来了?至尊宝,这是怎么回事?” 他苦笑一声,突然明白了:“是我修为不到,所以你不能长久的化形----天吴,你这次可算是借用我的力量了!” 第八六章 繁华奢靡埋枯骨,欺瞒险诈遇钻钉 咸阳古城,华夏咽喉,关内沃野千里,宝藏无数,成为兵家必争所在,纵然到了今时今日,依旧有无数富商巨贾选择此城居住经营、以为根本,维持了此间的繁荣风光,安乐奢靡。 此城是大军阀夏霸天的势力范围内,他自然也就把府邸安置在了城南,其他什么副官、旅帅、团座等等,加上本城的治安官员,但凡有点权势的都聚集在此间。关系到直属上司的安全,这里自然有巡捕日夜值守,倒也算得上是城中最为太平的所在。 北城最穷,甚至说连那像样的房屋也没有,只有一片一片连着的窝棚,屋檐下伸出半截的烟卷匣、从二楼露台伸手的楼姐儿、街边担着挑子的剃头匠、两三张小桌子守着的混沌摊…吃喝此处的也是那些苦哈哈,就连桥下街台,晚上也是睡满了那无处歇脚的穷人----每到冬天,早上总有收尸匠在北城晃悠,一会功夫就能拖出几具冻死、饿死的青脸尸骸。 西面居住的大多数是城中富商,同时那些洋行、商栈、酒楼、头排青楼等等都在此处,穷极奢靡,歌舞升平,花钱只若流水,出入均是贵人,可哪块的死人也不少,随时不留神就有暗杀、命案发生。出入其间,大多数时候看见的都是富人们背后那一帮又一帮黑裤短衫、腰挂斧头的打手保镖们。 东城这边最为奇怪,城隍庙、八仙堂、赌场窑子酒肆车行旅店,行九排位的江湖堂口、能够交易洋枪烟土的黑市、雇佣杀手的暗门子、黑货买卖的门路…这里是整个城市最为复杂的所在。也是那罪犯、小偷、窃贼、杀手、通缉犯等等诸多异类的乐园。 一句话,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能买到----只要你有钱。 这里的人,有自己的规矩和路数,也有自己知道不能触碰的人,但是对于其他人…在你进他店里的时候,他就是生意人和你谈买卖,但凡一出门,他立刻就可以脸上蒙块黑布去当劫匪。 这里是混乱的天堂,也是奇人异士的藏匿地。 老实巴交的人。往往在这里生活不了三天就要发疯。 哪怕这里一个卖混沌的老板。转手也可能抽出菜刀宰了你,在你闭眼之前才告诉你他即是被通缉了多年的潜逃罪犯…… 至尊宝走进这东城之时,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他身上的衣衫让他看着更像个逃难来此的乞儿。头脏发乱。脸手漆黑。身上还背着个破破烂烂的布包----但是很可惜,他那东张西望的神色却让人误会,被认为是‘有料’。 ‘有料’是窃贼之间的切口。众多时候所指是金银古玩,珠宝字画,也可能是大洋白银,古董玩物,最不济也是指有几个银钱的主儿----偏偏这次,‘有料’却是指的几件好衣裳。 就在至尊宝惊诧于那繁华都市的灯红酒绿,徘徊接头试图寻找百鬼肆所在的时候,路旁一条小巷中,两缕贪婪的目光射向了他。 有料! 这两人看着年纪也不甚大,堪堪十四五岁,比至尊宝身材还矮小一些,所以他们的目标也不高,并不是那些成年人包袱中的大洋银角,而仅仅是至尊宝布包中的几件衣服。 这衣服只要到了他俩手中,很快就可以在旁边典当成几个铜子儿,然后变成几块热乎乎、油腻腻的肉饼----至于里面是什么肉,那已经不是他们所关心的问题了。 这两人并不是兄弟,但是那相貌却惊人的相似,都很瘦,极其之瘦,皮包骨头,手脚细长,脸上均有种淡淡发青的菜色,不合身的长褂用草绳在下面打了个结,捆在腰上,然后那宽大的裤裆甩啊甩,露出肮脏的脚踝和拖拖踏踏的破布鞋。 秧鸡和麻杆,这就是他俩的名字。 他俩只不过是这城中流浪儿中普通的两人,爹妈都已经过世,全靠嘴甜在街上乞讨度日,好光景的时候就买点糙米煮粥,遇上没有收成的日子则只是捡些菜梆子、剩粥饭度日----当然,要是有顺手牵羊的机会,他俩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而现在,他俩看见了至尊宝。 准确说来,是看中了至尊宝背上那破布包中的东西! 按照他们的想法,至尊宝最不济也会带有几件换洗衣衫,然后口袋中有点什么铜子银角的,运气再好一点,那就可能有藏起来的长命锁、手镯子之类,无论怎么说,一顿饭是有着落的了。 很快,两人就尾随在了至尊宝背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看那傻不愣登的家伙在前面晃晃悠悠找路----让他们惊喜的是,至尊宝似乎在寻找个什么地方,虽然问了许多人都没有找到,但是那地名确确实实像是个集市…难道有东西要卖? 这种情形并不少见,往往有逃难者将家里贵重的事物换成金果子,小镯子等等,或者珠宝首饰,到了地方再换成现钱花销,既方便了路上携带,又少了被人窥探的危险。 …… 至尊宝很快被两人拦住了去路。 他百鬼肆虽然没有找出个究竟来,也没有找到赚钱的法子,但是心中并不担心,那破布包中还有一些路上寻到的山果野薯,足以支撑几天,所以这一路他只是在慢慢的寻找,希望能先找个落脚的所在歇歇…背后那俩鬼鬼祟祟跟踪着的家伙若是不来烦他,也就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拦住了他的去路----那?是不是说有什么企图诡计? 至尊宝并不担心。 虽然两人竭力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面前那少年立刻捂住了口袋,满脸惊骇的问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秧鸡差点没笑出声来! 但他依旧忍住笑,装作惊讶的问道:“你,你是不是要找白龟市?” “是百鬼肆。”那少年口中的发音和秧鸡所说的一致,也点了点头:“你问这个干什么?”依旧满脸警惕,一手拉着背上的布包,一手仅仅的捂住自己衣衫的口袋。 打量一下至尊宝强健的体格,秧鸡放弃了强抢的念头,故意咳嗽了一下,微笑道:“我先介绍一下,我叫秧鸡。这是我朋友麻杆。” “我叫至尊宝。”那少年老老实实的回道:“我似乎不认识你们。” “不错。你是不认识我们,但是我们却是有关系的…”秧鸡给麻杆使个眼色,他立刻接着话题说道:“对,有关系----因为我们平日就在、在…咳咳。在你说的那个地方做事。” “恩。做事。我们在白龟市做事!”秧鸡见麻杆出错,立刻重复一遍,强调了那名字。然后笑嘻嘻的问道:“我们正准备过去,听见你在问人这个地名,所以…” “所以我们就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去。”麻杆这次没有出错,脸上也适当表现了一副大善人的神情:“积德行善,我们常常都做的。” “你们知道?”那少年似乎不相信,面带疑惑:“我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啊…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立刻急了,一唱一和的帮腔起来: “咳咳,他们不是不知道…” “他们是不愿意给你说…” “对,你要问消息,那得给钱…” “这些人和我们不一样啊,我们是不要钱的…” “我们是做善事!” “对,做善事!” 那少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好人,我问的那些都是坏人么?” 两人异口同声:“正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面前那叫至尊宝的少年似乎终于明白了,点了点头,忽然变得有些热切起来:“你们刚才说要带我前往,呃,这、这真的不收钱吗?? “真的!”秧鸡和麻杆一起点头,齐刷刷开口:“没问题。”脸色坚毅,神情肃然,配上那菜色的面孔,为之一绝… 至尊宝猛然重重点头,急切的感谢起两人来! 秧鸡和麻杆也不耽搁,立刻便带了至尊宝穿着小巷而去,一路在前面引道,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跟在他俩身后那憨厚的少年,算是终于掉进坑里了! 可惜的是,这两人并不知道,其实和他们一样,那至尊宝心里也乐得犹如花儿怒放: “嘿,我说,这下换个口味的事儿不是解决了么?” 那小巷越走越远,越走越静,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忽然三人面前出现堵高高的围墙来----原来竟然走到了个死胡同中。两边堆着破破烂烂的器物,稻草桌椅,长满了青苔,看来罕有人来。 至尊宝嘴里‘呀’了一声,继续装傻:“我们走错路了,这前面走不通呢,”说着便叫两人:“我们是不是绕回去啊?” “嘻嘻,没有错啊!”秧鸡突然蹲了下去,伸手在旁边的石块下一摸,扯出把锈迹斑斑的柴刀,站起来对着至尊宝一挥:“就是来这里。” “啊!”至尊宝猛然回头,那身后的麻杆也伸手取了把破刀,守着后面的出路,脸上露出个得意无比的表情,说道:“别废话了,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为什么啊?”至尊宝茫然道:“为什么我要给你们啊?” 秧鸡‘嘿’了一声,走过两步,口中骂道:“大爷这都拿出刀来抢你了,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至尊宝怯怯道:“有刀就能抢么?这还有没有天理啊!”他紧紧靠在墙上:“你们…你们…”话都已经说不出句囫囵,只在那里呢喃。 秧鸡和麻杆看得好笑,摇摇手中的刀,哈哈两声:“不错!有刀就是爷,就能抢你丫的!” “是么?”那至尊宝突然笑了,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我明白了!” 第八七章 现日只需云雾拨,待兔寻柱枝可守 ps: 大年三十,码字;大年初一,码字;大年初二,码字;大年初三,码字…这大过年的,真心说,辛苦…求订阅!求月票! 虽说至尊宝并无任何动作,但是那眼神、那笑颜、甚至那弯曲上翘的嘴角,在骤然之间都变得突然诡异无比,直若阴谋诡计赫然被揭开了序幕----麻杆不由得退了一步,单手扶墙颤颤道:“你待作甚?” 见麻杆胆怯,那秧鸡顿时叫了起来,“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我们,你怕什么!”说着话便将那柴刀朝至尊宝一指,喝骂道:“臭小子,装神弄鬼干嘛呢?吓唬谁…啊呀!” 话音未落,突然手上传来一股剧痛,顿时那刀也拿捏不住,啪嗒一声落地----不等麻杆回过神来,他也同样中招,骤然那刀尽都掉落在了地上! 这二人顿时吓得呆了! “装神弄鬼么,”此刻才见至尊宝哈哈一笑:“这话倒是不错!可惜,我真是不用装什么,那鬼啊,本身便是在你俩身边的…”他边说话,那手边朝着空中一招,顿时两把柴刀晃晃悠悠就飞了起来! 他接过那刀在手中掂掂,脸露笑意:“现在刀已经在我手上了,怎么说的?呃,好像现在该我来抢抢你俩了,是罢?” 秧鸡麻杆看得分明,柴刀被一股黑气从地上卷起,然后送到了至尊宝手中,隐隐约约中似乎有无数的人脸在当中,那里还顾得上听他说甚么。突然一声怪叫从那地上爬了起来,哭喊着就朝来路冲去! 还那里跑得掉? 才冲出去几步,两人眼前一花,嗖一股黑烟从他俩身边冲了出去,猛然停在前面,凝聚着渐渐现形,看着像是个不知究里的怪物,狰狞无比、凶神恶煞的扼守前方。 两人脚也软了,腿也麻了,不知道怎地便噗通摔倒在地。死死用手把头捂住。口中不住的念诵:“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太上老君,王母娘娘…救命啊。救命啊!” 全身颤栗缩成一团。全身都似要僵了! 那骇然之间。突然听得少年的声音咳咳两声,喝道:“别给我唧唧歪歪!想要活命,行!我问你俩几个事儿。只要老实不撒谎,我就饶了你俩,可好?” “好!”“不行!” 一个叫好,一个却偏偏叫了不行----至尊宝正不懂那其中的意思,便听秧鸡畏畏缩缩的叫了起来:“麻杆啊,这鬼的话不能信!老人家说了,鬼要是问你问题,那就是要勾你的魂,取你的命,我们千万不能上当啊!” 这倒是把至尊宝当成了鬼! 他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走上前去便啪的一脚踢在秧鸡身上,骂道:“去你娘的大头鬼!老子是人,不是鬼----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信不信马上叫小鬼把你俩鬼魂给勾了去?”说完遁了一顿,又骂:“老子有影子的,你俩还他妈乱扯----傻了是吧?” 秧鸡麻杆听得这话,那才偷偷的看了一眼,果然见至尊宝面前有人影晃动,心中立刻便安了不少,翻身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少爷大人啊,可怜可怜我这个小乞丐啊,瞎了狗眼没看明白你贵人的样子啊,冒犯了您,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吧…” 立刻便是那乞儿的一套施了出来,哭做了一团。 “住口,别给我嚎了!”至尊宝哼了一声:“我再说一遍,要想活命就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我说,”两人立刻抬起了头,“您问…”才说一句,看见至尊宝身边那黑烟中怪物的模样,心中害怕又马上爬了下来,口中吚吚呜呜道:“…呜…我什么都说…呜呜…” 这回却是真正的骇得哭了。 至尊宝此刻也不再说废话,只是将那百鬼肆的事儿拿出来问了这两人----果不然,两人也和其他人一般,对此是根本不知,搞清楚名字以后更是哭着闹着说从来都不曾听过… 还有一句:早知道是百鬼肆而不是白龟市,有这个‘鬼’字在里面,我俩还那里敢起这些歹念啊? 至尊宝问了半响,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东西,腹中又已饥肠辘辘,于是便咳嗽两声:“算了算了,老子看你俩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再问无益,放你们走罢----只不过这两把柴刀…” “您留着,您留着!”秧鸡麻杆一听至尊宝要放了自己,那里还顾得上那柴刀,连忙爬起来侧着脸作揖:“这刀您就留着吧,只求饶了我们的狗命!” “也行!”至尊宝心中一乐,“你俩就各自去吧。” 这话才真是让两人如释重负,顿时转身一溜烟,已经消失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中。 至尊宝哈哈大笑,这才拿着这两把柴刀从巷子中慢慢寻摸着走了出去,然后走向了路边最近的一家铁匠铺。 片刻功夫,柴刀变成了几个大子儿,然后又在路边小店变成了几块肉饼----这和麻杆秧鸡最初的计划相同,只不过最够肉饼进的肚子不是他俩的罢了。 揉揉那吃饱以后舒服的肚子,至尊宝惬意无比的叹了口气:“真是太少了,要是多点能换上一小壶酒,那就更是安逸惨了!” 可惜那愿望始终只是愿望,再怎么叹气也是无法的,至尊宝只能将这希望埋在心底,希望自己能早一点找到百鬼肆,过上那至少不愁吃喝的好日子。 他紧了紧衣衫的下摆,再把背上那包山果抓得紧些,然后大步踏着朝着十八巷子而去----这消息是是秧鸡麻杆所提供的,也是至尊宝看来最有价值的东西: 整个城北最热闹、最混乱、最多稀奇古怪的地方,便是那十八巷子。 十八巷子不是一个街道名,而是城北土地庙西面的一大块地方,那里有着横七竖八的十多二十条小巷,弯曲纠缠,彼此交错。巷子里汇集了来至整个华夏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任何能够想象的玩意儿,这里都能找到。 但凡你有所需要,只要能找到合适的人,那么他一定可以很坦白的告诉,此事需要花多少钱----大到达官贵人家里的藏画,帝王陵墓的陪葬,小到勾引隔壁的老婆,给仇家戴绿帽…字画珠宝、人兽牲畜、杀人放火、坑蒙拐骗,所有的一切都能办到。 只是看你能出多少钱……消息,也不例外。 至尊宝来到这里,只是想打听百鬼肆的消息,可惜的是他口袋中空空如也,所以,现在他只能试试,看有没有可以不花钱的法子。 至尊宝走进十八巷子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如往常,人群拥挤,热闹非凡,商铺老板卖力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争辩,路边鬼鬼祟祟的交易,加上不少泥鳅一般穿来穿去,靠两根手指头讨饭吃的钳儿匠。 这里也有些压低帽檐,急急在街上行走的家伙,身后往往跟了好几个短衫打手。 街上没有人注意到至尊宝,因为他那一身确实不像是有油水可捞的模样,这里比不得外面,有那么多大鱼,没人会为了这么两件破衣烂衫劳神。 至尊宝顺着人流慢慢走着,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能够打探消息的机会。他从秧鸡麻杆口中的消息得出个结论,要想问道百鬼肆的消息,首先便是看看能不能赚到钱----当然,就算不是为了探访消息,那钱也是必须先要赚到手的,不然这几日的吃住如何解决? 所以现在,他要冒充一次驱鬼的大师再说。 不过,以至尊宝此时此刻的打扮,别说冒充大师找人收钱,就算送上门去倒贴或者都没人愿意请他,他的计划只是捡漏,意思就是准备看看有没有其他做这生意的人,失败了之后,自己再去收拾残局。 就在十八巷子的一个拐角,至尊宝看见了自己的目标---- 土地庙前面的一大块空地上,乱七八糟摆了无数的摊子,上面各自有着自己的招牌,什么麻衣神相、茅山正宗、嫡传正一、龙虎山神算子、飞星测字……当然,若是这些尽皆属实,那么半个华夏的法门都聚集在此地了。 至尊宝这种地方也算是来得多了,那里不知道其中的猫腻?这里的人,大多数是些混吃混喝的家伙,死记硬背了一套相书上的套话,然后全凭数量来蒙…一个人不准,十个,十个人不准,一百个,只要来的人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碰的上吧? 到时候也能小小的出个名,然后就成了所谓的大师了! 至尊宝猫在个不起眼的角落中,舒舒服服的坐在地上,将那双腿伸直,看上去像是在晒太阳,其实早已经竖起了耳朵,细细探听那卦摊相占前面的对话: “…不错!你这虽然是个简简单单的人字,但是被你先右后左的写来,就预示了喧宾夺主之意,看看,我说对了吧?” “哎呀!这位客人,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头有肉悬垂若胆,实乃难得之象,要不要看个全相----喂,别着急走啊…” “…你那若真是白虎煞,就非得貔貅来镇不可,来来来,我细细说与你听…” “五桃六符,按照我说的贴完,那小人自然会倒霉的…” 那些事儿听起来大多是求问凶吉、择日看相之类,至尊宝听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反倒觉得瞌睡来了,正在那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见如此一段话: “…不行,你家这风水不好,我必须亲自上门去看看,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你家闹…” 听得这话,至尊宝猛然警醒----看上去,似乎有机会了! 第八八章 北派马黄南茅张,西石阴阳东嘎降 尊宝循着声音的来向看去,便见个挂着‘龙虎山天师道三十六代传人’的红布招帘,下面有个身穿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正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正面所坐的两个男子面带焦虑之色,看上去所遇到的事儿也算得上要紧。 至尊宝慢慢摸过去,一边听那道士说话:“…这起坛作法做价一块大洋算是很少了,然后起祭、净口、开光、开镜、开香各一个银角,用五行旗、三清令牌、金钱桃木剑、全套法具各是两个,还有…”看他那掰着手指的样子,似乎所备事宜众多,还都是要一一收钱的。 面前那两青年顿时不耐烦起来,其中个青衣男子便猛然打断他:“喂,我说,这里的规矩我也算是知道一些,你别给我一样样的算了,来个总共的价,若是合适,这事儿就交给你,倘若我们觉得不合适,自会去另找他人,好罢?” 与他同来的水墨长衫男子连忙帮腔,“对,对!”虽然话是如此再说,可是那气势分明少了几分。 玄服道士听得此言,连忙打个哈哈,想一想伸出个巴掌翻了一翻:“十个大洋,保你家宅平安,百无禁忌!” “十个就十…” “贵了!” 同时出声,意思却是两个。 至尊宝听那说话,猜到那水墨长衫的男子对于这十个大洋的价格明明白白是答应了下来的,只是青衣男子觉得贵了所以出言阻拦----可是似乎他对这青衣男子言听计从。见他发话,自己那说了一半的话语也就咽了回去,只是眼巴巴的盯着身旁的男子,“呃,唐元兄说的是,说的是…” 青衣男子唐元点了下头,对着那道士道:“我这朋友家里确实出了事,也确实需要个大师去作法开坛,此事不假----但是这钱,哼哼。一口价。五个大洋,先付一个定金,要是真能把事儿办好,当场便付你剩下的!” 听得这话。那道士顿时拿捏起来。犹豫道:“这…” “别还价!”唐元却不等他开口。立刻出声打断了他:“行,亦或不行,就这两句。其他的你别给我说!”他笑了笑:“我知道,这城里起坛作法的行规大多是三个大洋,五个大洋算是很足很足的了,你可别给我装不知道,自己考虑好!” “好吧!”那道士听得此话,知道来人也对这行当颇为了解,生怕到时候就连这五个大洋也飞了,连忙便应了下来:“那此事便说好了!你们且先回去,等我收拾收拾,到酉时你们来接我去作法,行吧?” “行!”唐元一口答应:“接着----”啪的把个大洋拍在了桌子上…那水墨长衫的男子似乎还有话说,但唐元将他一拉也就不再做声,只是任由唐元把此事定了下来。 定金既付,两男子叮嘱一番也就离去,至尊宝则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远远的跟着他俩----两男子在走出十八巷子并不忙离开,而是钻进了个临街的茶铺,喊上了两碗烫面。 本地的烫面是一种煮熟之后又晒干的面食,在吃之前装进碗中,浇上香油、芝麻、花生、盐、油酥,开水一冲,闷上三五分钟即可食用,味道香浓滑腻,操作简单方便,算得上当地比较普通的一种面点----这里的茶馆基本都有这种吃食,有钱人再添上两个驴肉火烧,便是一顿难得的美食。 两男子很随意的叫了烫水面和火烧,看来家境并不算差。 至尊宝不紧不慢的走到那茶铺石阶坐下,看似懒洋洋的在晒太阳,实则聚精会神的偷听那二人的交谈…那水墨长衫的男子不住长嘘短叹,看来甚是发愁,唐元则在旁边不住宽慰开解。 只听唐元道:“楼康兄,此事你也不必过于忧虑了!此事我们就按议定的法子来办,一个不行,我们找十个,十个不行,我们找一百个…总归真会找到有本事的高人来解决,让你家恢复安宁。” 水墨衫楼康叹气道:“唐兄啊,实不相瞒,我正是为此事而发愁!虽说我家历代经商不晓阴阳之术,但也算粗懂点识人辨色的伎俩,整个土地庙前就只有我们找的这一个略略像个样子,其他更是不堪…我怕这人若是也不能制服家中鬼祟,那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唐元思量半响,忽然道:“俗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我们但且等这道士试试,若是不行再说…多换几家,看看有无人正好能收拾的。” 他话出口,那楼康依旧不解心中担忧,唐元顿了顿道:“咳!倘若再不行,我去给你想点办法,托人去请那南派茅山传人来一趟,你看可好?” “真的?”这话出口那楼康刹那便露出了喜色:“你说的可是‘北派马黄南茅张,西石阴阳东嘎降’中的南派茅山术张家?” “不错,正是南茅张大师!”唐元点头:“我爹和张大师有旧交,倒是有七八分把握能请得张大师出面帮忙,可是这南北之间逾月行程太远,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大动干戈…唉!还是希望能就近找到能人异士,解决此事最好!” “希望如此吧,”楼康想了想,又是长叹一声,“我们还是先吃面吧。”接着,便是一阵西里呼噜吃面的声响。 两人这番对答未说有何事,只是让那至尊宝大概猜测了一下:此事发生在那做买卖的楼家之中,而唐元与这楼康关系甚密,于是前来帮忙----看起来他对于这三教九流熟悉些,也在外面走动过,所以替楼康拿了主意,前来寻找方士做法…至于‘北派马黄南茅张,西石阴阳东嘎降’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也没办法去胡乱猜测。 至于说那楼家发生的事儿,至尊宝还要去打探打探才行…他现在唯一的本事就是能够使那天吴现形一炷香的功夫,对付点什么小鬼小怪的,可万万不敢托大! 此时午时已过,未时不到,至尊宝在屋檐下坐了盏茶功夫,那两男子已经吃喝停当走了出来,沿着大街一路向西,直走到西城和北城交界的边缘。钻进了一家店铺之中。 至尊宝抬头一看。那铺子上几个烫金大字:楼记皮货! 心中这才明白,那楼家原来是做的皮货买卖,怪不得也算得上是个生意人。 这咸阳的店铺多是前铺后院的坐落格局,也就是前面一进一出的铺面和厅堂。做生意、谈买卖都在前间;后面是个小院。正对是小楼住着主人一家;两旁则是仓库、活计的房间。另一边是供大车进出的院门。 看这楼家的模样,虽然算不得是大家大户,可是也该是这城中不愁吃喝的小本生意人。这事儿要真是能帮忙给办了,少说也得有十来个大洋的赏钱----至尊宝绕着院子走了两圈,最后踱步到了后院门口,心中拿捏稳了,“好,看来真是老天开眼,帮我把初来乍到的盘缠给备下了。” 正在想那事儿,突然眼角余光瞄到一物,似乎是个半大狗子在屋顶蹲着,他连忙抬头看去,顿时看见有一缕灰蒙蒙的烟雾在那屋顶盘踞,看上去凝而不散,风吹不去,活脱脱露出了四肢、爪牙、皮毛、尾巴,真真犹若个四足走兽一般。 “咿,这到是个什么?”至尊宝正想要凝神看看,忽然听见旁边有个脆响响的声音喝道:“呔!你是什么人?干甚在此鬼鬼祟祟的看?” 至尊宝吃了一惊,猛然回头,才看见那院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开了。门口站着个小厮,手中提着一桶泔水正斜着眼朝自己喝骂,他心中一动便陪了个笑脸挨了上去: “呀!小哥,我这厢有礼了!” “谁是你小哥?”那小厮毫不领情,喝道:“老实说,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要是不说,我禀告老爷将你拿了,送到衙门去。” “别啊,别!”至尊宝连忙讨饶:“小哥,我就是个过路的,平时唱个莲花落讨点饭吃----这不,听说你们老爷家出了点事儿,想来看看,能不能…嘿嘿…你明白的。” 他这番话出口,那小厮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乞丐平时手上握着两块竹板打节拍,那东西就叫‘数来宝’;口中编着顺口溜说唱,那就叫‘莲花落’,这两样东西是走南闯北的乞丐所独有的,但凡有此,便是坐实了身份的乞丐。他们有时候也靠打探消息换取赏钱,或者踢人跑腿办事,提起自己的时候,都只是这一句: ‘口中莲花落,手中数来宝。’ 要说至尊宝这身衣服,倒也像是个乞儿,那小厮看了他几眼,突然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你想知道这事儿也简单,可有彩头?” 彩头便是见面礼,也就是说你打探消息时候先给别人的好处。至尊宝被他一提才想起此事,连忙便从布包里摸出几个山果塞到他手里:“暂时没别的,你先拿着行不?” “不要!”那小厮见不是银钱,顿时便翻脸:“谁要你这劳什子的果子!”手一挥,便要倒了泔水回头,至尊宝连忙走上几步将他拉住,好说歹说把果子塞进他手里,口中讨个情: “小哥,小哥您别生气!现在手上真没有银钱,这几个果子我先给你,回头等有了钱,我一定分你一份,行不?”他死死抓住那小厮的泔水桶也不松:“你看,这有几个果子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是不?先拿着,您可千万别嫌弃,回头,回头我一定补上!” 那小厮被至尊宝一抓,这才清楚发现面前这乞儿人高马大颇为强壮,又见他说得情急,生怕真是不说惹恼了,回头把自己弄得一身泔水,于是便骂道:“罢了!看你这家伙也可怜,我便把事儿说给你了,记住,有了好处回来分我----松开松开,别弄我一身!” 第**章 白狐拜神衔玉环,楼家射猎招灾祸 时已近未,那小厮看来也没多大事,于是便干脆大咧咧坐在后院台阶上,将这楼家所发生的事儿半真半假说将一遍: 楼记皮货在这咸阳城中也做了三代人,大小商铺有七八家之多,这里只是其中一间,外面店铺,里面则是硝制皮料的作坊,除此之外,还有专用的储藏胚皮的货仓,堆放成品的库房等等,在这附近几省也算是薄有名气。 这一代楼家当家人叫做楼大山,膝下一儿一女,儿子楼康,女儿楼兰,都已到了二十余岁年纪,早些日就跟着父亲南来北往,也算是能继承衣钵,料理生意的帮手。那楼康平日读书识字,极其聪明,家中生意上的账目往来一目了然,早早便给楼大山帮忙照料起了店铺作坊;楼兰虽是姑娘,可那性格极像男子,喜爱舞刀弄枪,十六岁陪着父亲就开始了四处采买皮料。 楼大山有了这一儿一女帮手,近些年生意是越做越红火,那钱也越来越赚得多了。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这楼家生意红火的当头,谁料那家中突然却出了个事儿,这事儿还偏偏和那楼兰有关---- 要说那皮毛,自然是冬季最为丰美,每年猎人在冬季进行捕猎取皮,都是留着来年出售,而楼家也就每年春天派人前往北方采买,然后带回咸阳。今年出门之前,忽然家里来了一位军中的客人到访,正是那大军阀夏霸天的副官。 副官口口声声告诉楼大山,夏将军的母亲最近做梦。都梦见了白色的狐狸,醒来之后长吁短叹,怎么也忘不了那梦中景象。夏霸天此人极孝,知道此事之后立刻应允了母亲,今年六十大寿的时候,要送给母亲一件白狐皮的帽子…… 他如此答应下来,那事儿可就要交给楼家了----当是那副官便奉了将军手谕,叫楼家无论如何要找来纯白色的狐皮,只要楼家把此事办好,那钱财大大的有赏。若是不然。抄家杀头绝不留情! 楼家别无他法,带着这个极其渺茫的手谕便奔赴了北方草原。一路上楼大山和女儿楼兰分头而行,所到一地,必然先行寻找白色狐皮。然后再说其他。可是找了月余。别说白狐皮,就连普通的狐皮都没收到几张。 眼看这归期愈来愈近,楼大山心中也不由惶恐起来。楼兰看在眼里,只得加倍努力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天得知了白狐的消息。 当地人那里知道他们是想捕杀白狐?以为只是好奇,于是有个孩童便告诉楼兰,就在附近有个叫做坟头山的地方,以前曾经是蒙古军队杀人埋尸的所在,就算是青天白日也是阴风阵阵、凄冷阴森,平日当地人很少有上山去的,可就是那山上,曾经有人见到过白色的狐狸! 倘若想要白狐皮,那只能自己上山去捕杀。 楼兰自小便善于弓射武艺,此刻更是堪比男儿,独自一人带了干粮饮水便上山而去,在山上转悠了整整七天,终于在个倒塌的山神庙见到了白狐----当时那白狐口衔一物,站在残破的供桌之上,头一点、一抬,再一点、一抬… 山神那泥塑石雕的头端端放在桌上,嘴角挑起、似笑非笑,眼眶黑洞洞的两个窟窿,犹如正在凝视世间万物,她当即便是一口冷气抽入肺腑之中。 白狐,犹如正在给那山神磕头作揖! 楼兰见此事诡异,当时便觉后背发凉,脚下止不住想要逃走,可是想起那副官之言,心中着实犯了难。她前思后想半天,最后猛然银牙一咬,弯弓搭箭就射了过去! 箭矢离弦,她却闭上双眼在心中不住祷告:“山神老爷在上,小女子楼兰为解一家之危,不得已在此射杀白狐,此举实在被逼无奈。山神老爷大慈大悲,可怜小女子,请千万莫要怪罪…” 只听噗嗤一声,楼兰慌忙开眼一眼,那箭矢已直穿白狐头颅,将他钉在了那泥塑的山神头上! 白狐嘴角头颅鲜血缓缓溢出,滴落在下面的供桌之上,可它竟然不动不挣扎,只是那一双眼睛死死朝这边盯着,似乎已经穿透了树林,直直盯着楼兰的双眼,对视之下她只觉得深邃浩瀚,宛如夜空,不知怎地心中就颤栗了起来。 口中那衔着的玉环,也掉在了供桌之上… 后来,楼兰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就混混僵僵的把那白狐扒了皮,连同玉环一起带着回到了山下----见到此玉环和白狐,当地人忽然之间态度全然变了! 非但不与楼家继续交易,甚至连粮食饮水都不再给供给了,楼家商队搞得是莫名其妙,于是楼大山便出面寻了那平时熟悉的村中长老求教,央求再三,那长老只是长嘘短叹,一言不发,到了夜里派自己的儿子偷偷送了粮食给商队,连夜便将商队带出了村子,留有一语: “速速回家,看看能否找到愿意帮你们的萨满祭司,方能消灾解难!” 楼家当即心中惶恐,也不敢多加耽搁,于是便披星戴月的朝着家里赶去。初时还记着那长老的话,一路打听有无萨满祭司,可始终不曾寻得,到了后面,整个商队根本没有丝毫异常发生,路上出奇的顺利,一路都遇到了极为便宜、质地上佳的皮料,家里又多了几宗很大的订单,皮料已是不足,于是重新恢复了商人本色,开始驻足采买皮料,把此当成了那长老和村民的疑神疑鬼,渐渐就给淡忘了。 半月之前,那楼大山才带着商队一路赶回了咸阳。捡视皮料,家中想起了夏大帅所要的白狐皮,于是便从箱子中找了出来,取出一抖,那狐皮中咕噜噜滚下一物,叮当脆响着落在了地上。 却是那枚玉环。 众人一看,这玉环通体纯白、圆润温滑,上面刻着看不懂的字样,像是个宝贝,于是楼大山便把玉环送给了楼兰,说是当做嫁妆来日以备----第二天,怪事开始发生了。 午时,一个平日脾气很好的小厮打碎了个碗,然后几名小厮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口角起来,最后居然各执了棍棒厮打,,均是打得头破血流,楼大山出面也喝止不住----等他们把人全部拿下捆在柱子上再问,那小厮均是懵懵懂懂,根本不知当时为何就打了起来。 第三天,家里人吃午饭的时候,不知道又是谁打碎了个杯子,那争斗立刻又发生了----只不过此时争斗的便是那楼家自己人:楼大山、楼大山之妻、楼兰、楼大山叔伯兄弟…这一通厮打,竟然人人都下了狠手,打的人人都血流满脸,全身是伤! 正好此时那楼康从店铺回家,发现家里人厮打成一片,而且均是双眼发直、口水横流、污言秽语不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何事。他心中着急,立刻便吆喝了一干小厮把家里人分别抓住,可是那些人死命挣扎,却又怎么抓得住? 心中正着急,他忽然听见屋顶上瓦片咔嚓咔嚓直响,心中一动就跑上了二楼。 通过廊窗,他看见只半人高矮的狐狸,全身毛色花白一片,正在那瓦片上不住跳动,脚下咔嚓咔嚓直响,下面的人也随着那节奏手脚乱动,不住的挣扎扭动。 此刻情急,楼康也顾不上那许多,随后拿了个东西便砸了过去,狐狸一见,扭身躲过,嗖嗖的从那屋顶逃走了。 家中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事出诡异,楼家也不由得联想到了那白狐皮之事,于是便连忙寻找那狐皮,想要送到夏大帅处,谁知这时候楼兰突然走了出来,那狐皮居然顶在了头上! 楼康想要把狐皮取下,这时发现狐皮已经死死黏在了她的头皮上,无论怎么摘,就是取不下来----问楼兰是如何把这狐皮黏在头上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楼康当时便想用刀来割下狐皮,但是刀子一戳那皮毛,楼兰顿时呼喊起来,疼痛无比。 百般无奈之下,楼家便秘密去寻了世交好友、咸阳城有名的老中医唐大夫前来出诊救治----这唐家与楼家颇有交情,楼康与那唐元更是自小一起长大,交情匪浅,听得此说虽然心中愕然,那唐大夫还是带了唐元前来诊治。 再见楼兰,谁知事儿又不相同了! 原本那白狐皮整个儿将楼兰的头包裹在其中,就像是戴了个白色的毡帽,可是现在,不知怎地,楼兰的头发居然从那白狐皮中穿了出来,与狐毛混杂在一起,就像是有了满头花白的头发,而狐皮已经整个连在了她的头皮之上,纹丝密合,一丝缝隙都不曾有。 楼兰自己也是一阵迷糊一阵清醒,迷糊之时,口中便嘟嘟叨叨的念着:“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唐大夫看了,也只是摇头,根本无法可想。 至此,楼家日日争斗吵闹不止,可是所幸无论如何吵闹争斗,那楼康却总是清醒的,也才每每能够带着家中仆厮把众人分开----到了后来,楼康也发现了,但凡到了午时家中便开始吵闹,而那时候家里也往往能见到那只花白的狐狸。 第九零章 排危解难四面丧,不逾方可肆张狂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在楼家乱作一团不可开交的时候,那夏大帅的副官也上门来了… 楼康也算得上是堪为之材,带着那副官远远看了一眼楼兰头上戴着的白狐皮,口中称是为大帅母亲量以尺寸,正在集合能工巧匠把这皮帽做出来然后送至府上…他借此蒙混过关,得了两月的宽限之期,也就是要在大寿之前将那皮帽做好送至督军府。 等送走了副官,唐元也赶了过来----原来唐大夫由于医术高明,那所接触之人也是三教九流不一,各有本事,这次为了楼家之事四处走访,在几个镖师之处得到了如此的法子: 他们一致认定,这楼家是冲犯了黄大仙,所以导致家宅不宁,祸起萧墙,一切只因为那祭拜山神的纯白黄皮子冤魂不散,有此一劫,要想解除怨念,只能寻求能人异士,镇压这黄大仙的魂魄了。 所以,也就提到了术法四大家族,也就是唐元那一句‘北派马黄南茅张,西石阴阳东嘎降。’ 这所说的便是四大世家,都是以捉鬼降妖、奇门遁甲之术闻名于世的方家,各有师承,术法千秋,也是出世修阴德的几个大家族。 ‘北派马黄’指的是北方黄家,这一家历代供奉仙堂出马,也就是请的仙家上身施法,传说最初黄家的祖上便是黄皮子修炼成人所留下的血脉,所以能沟通狐、黄、白、柳、灰五方仙家。也能请动几家最为著名的仙家上身,为北派出马家之首。 ‘南茅张’便是指的传至张天师的南派茅山术,他所留下的嫡传弟子,采用符、咒、口诀、指法、阵势、法器,借灵异灵力助己行事,多数倒是做鬼降妖为主。 ‘西石阴阳’,那便是至尊宝所见过的阴阳师石家了,这一家所用术法多为阴阳五行之术,借助天地之灵、日月之气,驱使鬼神。御使精怪。是阴阳家五宗五派唯一出世修行的支脉血统,也是阴阳师崭露头角的一支标旗。 最后是那‘东嘎降’,这一支则是东南降头师嘎赞家族,他们为人神秘。弟子稀少。行事也亦正亦邪。倒是四大家族中最为诡异的,可是最近几十年忽然出现在世人面前,大力开始收徒授业。抗衡东海倭寇,也就才被众人所接受了。 四大家族无论那一派那一宗,距离这咸阳都是千山万水,所以暂且无法可想,纵然唐家与南派茅山张家有旧,可也未敢轻易去请。唐元来此,便是将那父亲得到的消息告知楼康,并且陪他在咸阳城中就近寻找高人前来相助… 如此这般,便有了他们去那土地庙寻找高人术士出手之事----疾病乱投医,只有寻个侥幸罢了。 至尊宝听完小厮那一番话,心中也对此事有了些许的考虑,他心中虽然不知道究竟能否帮助楼家把那黄皮子的冤屈化解,可是毕竟在鬼市中待了许久也算有些见识,于是便打定了主意,现在便赶到那楼家在城中的宅子附近,养精蓄锐,届时看看情形再定。 天吴每每出来化形之后,总有一个多时辰需要休息,现在既然无法和它交谈,那么就等时间到了,天吴出来之后再说吧----只不过是狐仙作祟,未必便拿不下来。 总得试上一试! 楼家大院所在之处亦是城西,距离此店铺的位置并不太远,仅仅三条大街,若是直行或者不到盏茶时间,可这毕竟是城西,富商居住的所在,至尊宝这一身出现未免太过突兀,所以他不得不选择僻静的小巷前往,以避过那街上纷杂错乱的无谓纠缠。 此刻,他顺着皮货店后面的小巷蜿蜒而行,现在只是申时,他尚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悠悠的前往----可就在他经过一条岔路的时候,突然听见那巷子深处传来一阵喝骂之声。 喝骂声中,有人不住哀求讨饶,那声音居然有几分熟悉! 至尊宝顿时来了兴趣,偷眼朝里一看,但见三个粗壮的男人正围着两名少年拳打脚踢,边打边喝骂不止,只说那两少年藏私不交,而那两名挨打的少年,赫然是…… 秧鸡与麻杆! 其中有个汉子穿一身半新不旧洋马褂,戾气满脸,手足并用打得最是发狠,专挑两人软肋下脚,每一下都激得两人不住哀嚎。 至尊宝不动声色的听了一阵,那打骂之人口口声声所说的藏私,竟然还和自己有关----他凭那只言片语想了想,居然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正和上午时分进城之事有关! 秧鸡和麻杆在这东城只属于‘边份儿’,也就是没有投靠任何势力的延客,可是,即使你没有投靠任何势力,只要在他们的范围内做了买卖,那就必须得交上一份例钱…东城的势力错综复杂,可其中专和这些乞儿打交道的就算那穿洋马褂的钉头哥了,下手最狠最毒,也是最为贪婪的一个,只要有钱拿,就算老弱妇孺、鳏寡孤独亦不放过。 今儿早,他手下有人见了秧鸡麻杆两人尾随个外乡客去做买卖,看那样子也不算肥羊,最多不过‘挂角走马’而已,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谁知道晌午点钟的时候居然没有送来例份,钉头一下就上了心。 按照惯例,一般只有三种情况:吃到了挂角羊,那么纵然只是几个大子儿,依旧会送来一份;要么就是吃不下,这种事儿下多半两人会来吱声,请他出马;最后一种则是遇上了肥羊,割了羊肉自己吞了…钉头多疑,自然把这事儿猜到了第三种情形上去,那里又会知道秧鸡麻杆两人的思量? 他二人分明是拿至尊宝无法,却又不敢去请钉头出手,所以前思后想干脆就跑到西城来躲着了,只想找个桥墩柴房窝上几天,然后弄点大子儿回去交差,谁料反倒把钉头给勾了过来,带着人四下寻找,最后在这小巷堵了个正着! 至尊宝所猜的虽然与那本身情形有些出入,可也相差不大,倒是十停中了九停,心中也想是这两人自作自受,当即便准备离开----可是刚走两步,至尊宝忽然心中一动,发现了其中个老大的不妥。 原来无论那钉头如何打骂,秧鸡和麻杆居然都未曾提及自己所召唤天吴之事,只是不住哀求讨饶,说那确实只是挂角走马,自己没来得及机会下手,而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了…逾是如此,那钉头哥下手愈加重了些。 至尊宝算算时间,那天吴也该差不多醒转了,于是闭目让那内中丹田气息运转,激发八门徐徐而动,果不然,未及转得几圈,那天吴已经不耐烦的在脑海中叫了起来: “哎,你这是干嘛?我这累得不行,也休息会吧,又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至尊宝嘿嘿一笑:“你可还记得今天早上抢我们的两个小贼么?现在他们被人殴打,却死活不肯说出我们的事儿来,着实有趣得紧,所以我这便想救他们一救,你说可好?” “那俩小贼?”天吴好奇道:“他们不是抢我们的人么,怎么又会被人殴打?咳,这种人也算得是自作自受,我们何苦去趟这浑水?” 至尊宝和那天吴相处日久,倒也知道他的脾性,于是便把自己的揣测说了一遍,末了道:“说起来这事儿倒是和我们有些关系,也算得上是缘分使然----喏,你听他俩纵然这般被人打,却始终未提及我俩,到算得上多了一层因果,所以我想吧,这皮肉之苦就帮他俩解了,也算的是结下个善缘,多一重福报。” 至尊宝明白天吴的脾气,天吴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本性?他知道至尊宝虽然口中询问自己,可实实在在本身已经拿定了主意,于是便懒洋洋的应了:“这事儿可大可小,倒不难办,你说怎地便怎地罢。” “那好。”至尊宝恩了一声,叮嘱道:“晚上或者还有你的事儿要办,这次我可就不化形让你出来了,届时只需要卷些沙石尘土,把他俩救了便是,也不要暴露行迹。” 说完,他大模大样的咳嗽一声,从那巷口踱着个方步走了进去。 闻听有人咳嗽,那钉头和两名手下早已回过了头,结果看是个半大的少年,正要发怒,钉头哥手下个眼尖的已经认了出来,连忙叫道:“钉头哥,这便是早上秧鸡麻杆所捉的肥羊!” 听得此话,那秧鸡麻杆也禁不住停了呻吟,勉强抬起头来,虽然他俩信至尊宝会出手搭救自己,可依旧忍不住暴打而出声求救:“哎呦!哎呦!大哥救命啊,大哥救命啊!” 不敢口呼大师,却是换做了大哥个称呼。 钉头听得两人喊,便是一脚踢在两人身上,骂骂咧咧道:“他妈的,此时此刻还敢叫唤,真是不想活了……喂!臭小子,你倒是胆子大,知道爷爷在找你,居然还敢露面?看来你小子真是火盆里栽牡丹---不知死活!”一边说话,一边倒是从后腰摸出把寒光闪闪的尖刀。 满脸狞笑,慢慢围了上来,嘿嘿冷笑:“小子,把背上的东西留下,再从爷爷裤裆下钻过去,今儿就饶你条生路----不然,你那双手可就保不住了!” ps: 诸位,新年可好?求月票啊,亲们! 求月票,求正版订阅,求赞,求一切…… 第九一章 轻描淡写怯泼皮,一念之间收流童 按照常理,钉头那话一出,这种外地口音之人要么抱头逃窜,要么则是拉开架势准备过招。真要是对方有几把刷子他也不惧,因为钉头自己清楚,他口袋中还带着个制胜偷袭的法宝…石灰粉! 只要抽冷子将那石灰粉扬到对方脸上,那么胜负就算已然明了! 钉头将那话说出口,自己心中也颇为得意,似乎已经看到了结果,可是他眼中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幕----那少年漫不经心的抄起了双手,学着他的强调冷笑道:“大爷,呃,对,你刚才说是大爷!大爷啊,你把背上的东西留下,再从小子裤裆下钻过去,今儿就饶你条生路----不然,你那一对招子可就保不住了!” 他淡淡的语气,漫不经心的神情,加上微微弯曲的嘴角,有种说不出的轻蔑和嘲弄,顿时把钉头激得怒火冲头!他朝前猛然冲过去几步,面对着那少年,右手抬起尖刀直对其胸,另一只手挥了挥,低吼道:“上!弄死这个兔崽子!” 这伎俩用得早已娴熟无比,两名手下自然不含糊,各自口中怒吼着就从左右两边冲了上来,双手高抬,像个张牙舞爪的大猴子,至尊宝的注意力自然也被他俩所吸引,钉头手已经偷偷伸进了马褂的口袋,捏到了包着石灰粉的马粪纸… 可就在他即将把手抽出来的瞬间,异变顿生----其中一名手下猛然一顿,就像撞到个透明的墙壁上。忽然仰面朝天猛然摔了出去! 黑烟滚滚,接着又是另一个。 钉头看得明明白白,那少年连个小手指头都不曾动过,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自己的手下就如同两个破布袋一样摔倒了地上! 而那黑色烟瘴,也如同水流一般聚拢到他的身边。 他愕然张大了嘴,茫然的左右扭头想弄明白发生了何事,可是他看见的只是秧鸡眼中那充满讥讽和嘲弄的眼神… 宛如无声的戏弄:“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般摸样!”他顿时明白了----这少年的本事远在自己之上,现在为敌。就连秧鸡麻杆那样的小痞子都能看出不智!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他又有怎么样过人的本事?钉头不知道!但是此刻。他并不需哟知道,因为他心中要紧的是如何才能摆脱这个未知的威胁。 钉头并不算是非常强壮,也并没有太多的过人之处,他所拥有的除了狠毒、狡猾之外。便是那超越常人趋吉避凶的感觉。这既帮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也常常指引他做出另外的选择---- 于是,他猛然抬高双手,扔掉了那尖刀! “我们知错了!”钉头高声叫道:“你才是大爷!行。我们现在便按你划出的道道,把身上的东西留下,这两个狗杂种也交给你,行了吧?”他心中明白,这少年和自己并没有深仇大恨,只要依足江湖规矩,那便能逃得活命… 这一切早在至尊宝的预料之中,他看着身边黑烟般的天吴笑笑,再回过脸点点头:“现在你终于明白了?那行,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留下,今儿这事就这么算了。” 既然至尊宝已经开口,那钉头如何还会耽搁?他逃也似的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扔到了地上,然后把两个迷迷糊糊才站起的手下身上也摸了个遍,任何值钱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不顾一切的朝着巷外冲去! 就在拐角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满是怨毒和仇恨… 至尊宝把地上扔下的钱袋拾起,捏捏,对那里面的几枚大洋颇为满意,忽然,他扭头便朝着东城而去----现在既然有了钱,又何必再去招惹这些无谓的因果呢,不管他楼家如何都算是命中注定,自己能不管,自然是不去管了。 还是早日找到那百鬼肆才是上策。 此时才回去,那脚步自然快了许多,可未等他走出多远,身后便出现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刚转身,那秧鸡麻杆已经捂着小腹、讨好满脸的跪倒了面前:“大哥,大哥,你收下我们吧!” “收?什么收下你们?”至尊宝莫名其妙道:“你们想要做甚?” 秧鸡立刻奋力抬头,虽然身上挨打之处被这猛然一拉扯得生疼,但他依旧挤出笑脸道:“大哥!你难道不需要几个手下么?我们可什么都会做啊,无论是碾门子、上三番、趟青苗、摘葫芦…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含糊!” “只要你给我们个机会就行!”麻杆赶紧着也说道:“我们什么都愿意!” 这几句都是江湖切口,‘碾门子’就是为盗窃前去探路,‘上三番’即为赌档里面作弊,‘趟青苗’是去接触行骗的目标,‘摘葫芦’则是大街上行窃----至尊宝这下明白了,因为自己两次都抢了对手的东西,现在这两个小子把自己当做了来咸阳讨生活的泼皮,有几手本事而打算在此谋生…… 他哭笑不得,只得解释道:“你们似乎弄错了。我只不过是个路人而已,在咸阳寻找自己所需的消息,立刻就要赶路去到别处…呃,你们并不能跟我一起。” “真的?”秧鸡麻杆异口同声的问道,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真不会留下么?”“真的,”至尊宝努力让自己的的面容看起来令人信服:“确实如此。” “噢,老大,你就让我们跟着你吧,”看上去两人明显不信:“至少在咸阳让我们跟着你,不然钉头哥一定会把我俩打死的。” 这说法倒是让至尊宝有些担心了,可他想了想,只是从钉头的钱袋中摸出一枚递给了秧鸡:“这样吧,你们拿着钱先躲一阵子。等过了风头再说----要不,到其他地方去生活也行。” “除了咸阳,我们那里也不去。”两人看着倒是颇为坚决,转而继续哀求:“求求你,老大…”“随你们吧,”至尊宝转头继续朝着东城而行:“我现在得去忙自己的活儿了。” 眼看两人的表情沮丧到了极处,那秧鸡忽然有了新念头,拉着麻杆赶了上来:“老大,你要去找什么地方,我们能带你去。咸阳城没有我们不知道的!” “赌档、烟馆、窑子、黑市…你要什么我们都能找到!”麻杆也连忙喊了起来:“ “我是要去…”至尊宝这才想起。自己虽然准备要去花钱买消息,却真是不知道何去何从,或者…他心中想,或者在咸阳的时候带上他俩也并无不可! 至多不过防着点钉头罢了。而那看着并不太难! 当时那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他想也未想便照此做了。可是,那之中却有太多的事情他不曾想到,一切并非和他所想所思相同… 于是他便应道:“那好吧。我且让你们跟着我----可这只限我在咸阳的时候,若是我离开,那么我们便各奔东西,互不相欠了。” “都听你的,大哥!”秧鸡麻杆顿时喜上眉梢,齐刷刷叫了起来。 至尊宝这才露出个笑脸,咳咳两声问道:“那你们现在告诉我,要找消息该去找谁?” …… 再回东城已几近酉时,街上行人丝毫不减,只是那些煎饼、火烧买卖的摊子出奇的好,至尊宝走在路上见秧鸡麻杆两人的眼神瞄来瞄去,喉结也上下蠕动吞咽口水,心中一动,寻了个人多的小摊买上了六个扎扎实实的驴肉火烧。 他给二人各塞上两个,口中道:“都饿了,先把这火烧吃了再说。” 秧鸡麻杆初看他买那火烧,虽然心中也曾有过念头能饱餐一顿,可是这在咸阳泼皮中却是少有的情形,就算给他们吃死,也不过两个面饼罢了,何尝又会平白无故的给什么火烧?两人唯唯诺诺均不敢伸手,直到至尊宝再次催促才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 果然是难得的美味,饼大馅实、肥美多汁! 肚子咕噜噜直叫,手中拿着美食,这两人又如何忍得住?看那至尊宝已经狼吞虎咽起来,口中还不住催促,他们终于相信这是给他俩的,埋头就大吃大啃起来。 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至尊宝见两人那模样,也猜到是一天没有吃饭了,于是叹了口气,继续便啃火烧边朝着前面走去,心中多了些莫名的怜悯… 三人啃着火烧走了不远,拐角到了个挂着黑帘的档口,帘上一个大大的‘发’字,匾额上书大字‘四升财贵’,看那模样竟然是个赌场。门边上各自站了两个粗壮的汉子,见到秧鸡麻杆,不耐烦的挥挥手:“滚开滚开,你们这些没钱的穷泼,跑这里来干嘛?” “耍钱,怎么,不让进?”秧鸡早已见惯了这嘴脸,自然熟门熟路的摸出至尊宝给他的大洋,捏着手一吹,叮一声响,“看看,今儿有钱!” 麻杆则在至尊宝耳边低声道:“老大,要买消息就得找路路通了,那厮最喜欢的就是在这里耍钱,他什么都知道,只要你能出得起钱,就连昨天夏督军昨天和那个小妾过夜都能给你找出来。”至尊宝这才解惑,点了点头。 只要有钱,那两个汉字顿时换了嘴脸,哈哈笑了两声:“臭小子今儿个变性了,居然还带着大洋来了堂子----那行,爱怎么耍怎么耍,进去呗!” 秧鸡嘿嘿笑了两声,得意之极的摆摆头,掀开帘子把至尊宝让了进去:“还是老大你先请。” 三人进了那赌档,只留下看门汉子口中不屑的嘲弄:“可怜,好不容易弄了俩钱,居然不去弄顿好吃好喝,又要来扔到堂子里了…”“若不是他们,我们吃啥喝啥?”另个汉子笑道:“全靠了这些二愣子,不然我们也得喝西北风!”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第九二章 天有天数天自定,人有人道人自行 赌档,本身该是个极为奢侈和舒适的地方,想象中有个布置豪华的大厅,其间充溢着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银钱敲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温柔软香,金玉满堂,有着黑缎般丝滑的少女穿梭其中,欢歌笑语,无限风光… 可这里并非如此! 赌档中只有劣质烟草刺鼻的气息,熏得人头痛的樟脑味儿,已有些发臭的桂花头油,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男人身上的汗臭气……每个人的头上,都冒起了红油油的汗光!外面不大,可那里面却大的惊人,四桌牌九,四桌骰子,三桌单双,还有叶子、马吊、纸牌、骨牌、六博、掩钱和番摊…外面还有一堆人围着个挂在梁上的坛子,手中捏着山票,此间人的品行最为复杂,那呼喊声也最是响亮。只是,有的人春光满面,有的人垂头丧气,有的人神情镇定,有的人却已紧张的发抖。 至尊宝一进来就盯着了里间,那里挂着厚厚的门帘,门口还站了几个腰系朱红腰带的黑衣汉子。其后是个雅致的花厅,那里都是招待那些豪客大贾,虽然只有几名客人,可却有十几名少女在里面伺候----他眼角一挑,问道:“你们带我见的人可是在那里面?” “呃,不是!”秧鸡露出个极为尴尬的神色,朝着旁边一指:“他虽然赚得不少,可都输光了,所以…”顺着那方向看去。所指的是赌场的一角,甚至那里连块像样的赌桌都没有,仅仅是普通的桌子,上面所耍的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猜大小,一群人看起来穿得也极为普通,只是那喊叫声比其他人卖力得多! 眼看就要开盅,一群人口中都拼命的吼叫: “大、大、大…”“小、小、小…” 骰盅打开,顿时乱作一团,呼骂、高叫、狂笑、自怨自艾样样都有,不足一论… 当中有个身材矮小、满头精光油滑的瘦子。一身褴褛之极的宽大衣裳笼着。挥舞双手正在撕心裂肺的唾骂:“我真是个傻蛋,一等一的大傻蛋,简直空前绝后…明明知道十八铺大了,为什么不知道买上一把小啊!” 至尊宝问道:“路路通?” 秧鸡笑道:“一点也不错。他每次输了钱就是这个德行。可惜。我从来没看见他赢钱,每次找他都在骂自己是混蛋。” 至尊宝笑道:“难道是他知道有人送钱过来,所以都输?” 秧鸡苦笑道:“大哥。我现在只希望他没有欠别人的钱,还能跟我们去外面说话,让你把问题问完。” 路路通果然没有欠钱,因为他早已经输完了,而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围在那里看别人赌博而已,虽然吼得厉害,其实和他一个大子儿的关系也没有。 现在他直挺挺坐在街边的青石台阶上,直勾勾盯着至尊宝看了半响,忽然跳起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疯了?” “不错。”至尊宝点头:“你既然没钱,又何必在那里叫的那么大声呢?” “这便是你不懂了!”路路通摇头晃脑的说道:“赌博这种事儿,无非就是享受那种要开未开之时的感觉,紧张刺激,血脉喷张----我既然享受了,也就和自己在赌博差不多,何必在意有钱没钱,下没下注呢?” 他嘿嘿笑了笑:“越是叫得大声,我越是觉得自己已经下注了,又能过足瘾,又不花多少银子,岂不是妙哉?” 至尊宝听完路路通的话,忍不住又问:“那你若是身上有银子,你还能下注享受过程,而不投注么?” “非也非也!”路路通哈哈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各有各的法子,各有各的妙处,你又何必拘泥于这种分别呢?” 至尊宝忽然觉得他很聪明! 路路通斜着眼看着三人,片刻,终于又坐回了石阶:“好吧,你们既然前来找我,一定是有问题要问我----可是我们先得约法三章,否则此事就罢了。” 至尊宝道:“你讲。” 路路通道:“一个问题一个龙洋,只要大洋不要纸钞,先给钱,再提问;我只告诉你们答案,但是不会告诉你们怎么得来的,你们也不要追问;有些问题,本身便是没有答案的,我若是答得不全,可也得作数。” 至尊宝想了想,垫垫手里的大洋,“行!” 路路通不再说话,只是把手伸了出去,摊开向上----至尊宝奇道:“这就开始了么?” “难不曾还要挑日子?”路路通愕然道:“赶紧问,问完我还要去赶夜间那一铺。” 至尊宝放个大洋在他手上,问道:“有个叫百鬼肆的地方,你可知道?” 路路通闭上眼睛思索片刻,口中缓缓道:“百鬼肆是个奇异的商行,行走大江南北,所做买卖之人大多是法门术士、方家丹客,诸多大的城市都有他们的店铺,接待的也只是法门中人,外人万不接待。” 这答案和至尊宝所知的差不多,看来那路路通也非信口开河之流,他对于自己这枚大洋的答案显然满意,于是又放上一枚:“最近的店铺在那里?咸阳可有?” 路路通想了一下,手指一晃变成两根:“这是两个问题。” “怎么会是两个?”至尊宝奇道:“我若问最近的店铺在那里,咸阳若是本身就有,你自然会说,我那不过就是加了一句而已!” “要是数月之前,你这问题真算一个,”路路通眼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笑容,缓缓又道:“我可以给你说明一下此事,也就当做这个龙洋的问题,可好?” 至尊宝想了想,“好,但是你要保证这个答案的价值。” “毋庸置疑!”路路通道:“就在一个月以前,百鬼肆的所有店铺忽然关闭,里面但凡属于百鬼肆这个商行的人员统统消失不见,也许是撤走,也许是被暗算了,我们唯一所知的事情,是整个百鬼肆不再经营…”他眯起双眼,抬着头:“若是你想购买法门的一些东西,我倒是能给你指出两个其他做此买卖的人,可这属于另一个问题了,你得付钱。” 百鬼肆不见了? 这话让至尊宝骤然之间晕眩起来,有种踩空的感觉勃然而生,如同漂浮在云端,他心中变得茫然起来,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百鬼肆已经不见了,那自己又该如何呢? 他茫然的转头,看见秧鸡麻杆懵懂傮然的表情,根本没有听懂那路路通的话,悲戚之情油然而生,自己可怜他们的无知,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尘世虽大,但自己一无所有,刘道爷在那大火中消失,音讯全无;八月爷爷不知情形如何,生死未卜;五轮宗是爷爷给自己找的地方,但是那里看起来并不愿意教自己任何东西;丁甲宗?哦,那帮人更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全部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把自己当成小贼一般对待…… 而现在,唯一指望的百鬼肆也没有了!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何去何从? 混混僵僵渡过一生,装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还是继续自己的追求,朝着曾经想到的目标前进? 可现在自己纵然要学得术法,又该怎么做? 他脑海中一片混沌,整个人在那一刻呆住了! 冥冥之中,忽然有个声音悠悠响了起来: “…天有天数天自定,人有人道人自行…“这曾经是八爷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此刻想起,就像是在耳边历历清述,那便是告知自己,天意有为,而人道无常,若自己要想得知一切,那须管他天意如何,只要自己一心而行,又有何不可? 大道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觅兔角! 一切只在须弥,尽数释然! 他猛然抬头盯着路路通,把手中剩下的大洋全部拍到了他手上,低声道:“现在法门,还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去学习术法的?只要你能告诉我这点,所有的大洋都是你的。” “我也想能告诉你这个问题,但是我现在不能,”他捏着那大洋吹了口气,在耳边听听:“悦耳清脆,可惜啊,这钱我却没办法收下…”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至尊宝追问道:“还是说你根本不可能知道?” “非也非也!”路路通道:“我能帮你找到一个进入法门的机会,可现在不是时间,这钱我也不能收…”“你先拿着!”听到能找到机会,至尊宝立刻喝止了路路通将钱还给自己的举动,“我暂时就呆在咸阳,等到那合适的时机。” 他一字一顿:“届时你把消息告诉我,这交易才算完!” 路路通忽然笑了! 他将大洋塞进怀里,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口中道:“既然如此,我就等到时机来临再告诉你罢----现在你没钱了,也就没有问题了吧?我回去继续玩着了,你们随意…”脚下不停,又朝着赌档而去。 “等等,”至尊宝见他要走急忙追问了一句:“那、这时间大概是多久?” 路路通站定,回过头来,露出满口猥琐无比的板牙:“六年之内,必有回音。” 第九三章 有情有义得怜悯,无惧无恐初豪情(上) 至尊宝看着路路通回去,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将那心中的郁郁全部吐出,自言自语道:“哼!没人教我,难道我不会自己练么?有八月爷所教的凝神冥思,又有怪老头儿教的古怪阵法,加上天吴,我最不济也能把自己练个半生不熟出来罢?到时候进门只学术法口诀、丹息阵势、还不是容易之极?” 浅浅思量,让自己心中也不由得平静许多。 秧鸡麻杆对两人之间的对答似懂非懂,又看那至尊宝脸色阴晴不定,一直不敢插话,此刻见至尊宝神色稍缓,那秧鸡忽然道:“大哥,呃,你是不是…”吞吞吐吐只说了半截,可那眼中满是期待之色,麻杆亦是如此,期待之色溢于言表。 至尊宝猜到了他要说的话语,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你们猜对了----我暂时得留在咸阳…” 世事难料,谁曾想真的留在此处了?看来和这两人呆在一起倒真是天意使然,逃也逃不掉的… “妙极妙极!”两人猛然跳了起来,相拥蹦跳:“大哥你终于不走了!” 至尊宝纠正道:“不是不走,而是暂且住下,以后等到时机来临还是要走的…行了,既然要住在这里,你们也比大哥大哥的叫我了,我名叫至尊宝,你们叫我宝哥则可。” “是,宝哥!”两人齐齐喊了一声,满脸兴奋挡也挡不住,就连脸上的痘痘亦是红亮晶莹。胀鼓鼓的冒着油光。 ”你们…唉,算了!“至尊宝见那天色已渐渐暗淡,挥挥手:“走吧,带我去你们所住的地方,暂时我就住下了。” 既然至尊宝发话,这两人连忙就在前面带起了路,一直将他带到了僻静的弄堂之中,看左右无人,掀开块墙上搭着的破板,露出后面一个尺许大的狗洞来----秧鸡面露歉意:“宝哥。实在是对不住。只有这种地方让你住…” “无妨,有个地方就行,”至尊宝见麻杆钻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到墙内。却见里面高楼红墙极为雅致。虽然已是荒草丛生遍地鸟粪。灯笼飞锦破败腐朽,可依旧能看出那曾有的青雀雕纹,花团斑斓。想哪往昔定莺歌燕舞,乃是个销金蚀骨的地儿。 现在仅有这些残瓦断梁,让人无限遐想。 院中已然落败无比,房屋也稀稀拉拉,东边半拉西面两扇,散乱罗布,外面一堆堆的野火生起,不少人围着火堆,或者煮食,或者取暖,也有三五人围在一起的,均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看上去人影憧憧却是不少----这里赫然已经变成了个乞儿窝! 所留之人要么是身带残疾,要么就是病怏怏的毫无精神,再或便是暮暮老者、嘤嘤幼童,放眼看去,竟然没有少、青男子,均是缺弊之人。 他脸上才露些许揣摩之色,秧鸡已经看了出来,连忙解释道:“这里曾经是咸阳最有名的窑子,十几年前被封了,后来又着了一次大火,就成这般摸样了。” “现在在这里的都是我们这种了,年轻点、能走动的还在外面讨食,留下的都是走不动的了。”麻杆也凑过来帮两句腔,笑着指向不远处的半间破屋:“宝哥,我们就住在…” 话还未完,忽然听得不远处嘎嘎几声笑,有个破锣似的嗓子叫了起来:“你们两个臭小子回来了?哟,还带了人----他奶奶的,这个月的例份是有了吧?” 三人齐齐回头,便看不远处火堆边撑了个人坐起,三十来岁年纪,脸上个老大的刀疤,鼻子塌陷,满头癞痢,暴戾之气溢于言表,身边围了三五男子,或缺手断腕、或满身脓疮,都是三四十上下身子健壮之人。 这伙人站起,顿时便有了种鹤立鸡群之感。 秧鸡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他偷偷咽了口口水,远远的哈腰陪笑:“癞痢哥,我这不是没瞧见你么----马上,马上把例份给你送来…”边说话边在口袋中掏了掏。 至尊宝眼尖,顿时看到他手中那大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零散的银角子,现在手中捏了一个,余下的换到右手,在背后递给了麻杆----麻杆不动声色,轻轻接过那银角子,顺着后腰就塞进了衣衫中,然后装模作样在背上挠挠,伸手出来。 秧鸡立刻屁颠屁颠的小跑上去,口中低声道:“麻杆,你陪着宝哥回去,我马上就来。” “你这是?”至尊宝刚刚要问,那麻杆已经使了个眼色:“宝哥,有事儿我们屋里去说呗,外面这事儿您先别管了,交给秧鸡就行。” 至尊宝心中老大个疑问,可初到此处也不明就里,只得闷不做声就随着走到了那破屋之中…外面听那秧鸡的声音陪着笑:“癞痢哥,这个月的例份。” 破锣嗓子干笑两声,“哟,不错,今儿才出去转了一圈就弄到了银角,看来是吃到肉了----小子不错啊,身上还他妈有肉香!” “那有,那有,”秧鸡连忙解释:“外面抢了碗狗食,啃了点骨头…” 啪! 听那声音竟然是吃了一记,至尊宝和麻杆凑在破洞一看,秧鸡已经摔倒在地上,旁边那癞痢头手中拿着根棍子呼呼挥舞,脸上冷笑不止,看样子竟然准备再打---- “哎哟!”秧鸡忽然带着哭腔叫了起来:“别打别打!癞痢哥,我这不是交钱了么?” 至尊宝忍俊不住,当时便准备冲将出去,可身子才动,那麻杆已经一把抓住了他,口中着急道:“宝哥,别去!今儿给癞痢头拿了银角子,最多挨个巴掌,棍子是不会吃的----您等等,他那只是还想要钱!” “还想要?” 不等这边话说明了,癞痢头已经嘿嘿冷笑了几声,口中喝道:“这银角子只够你俩的,可不够那新来小子的份儿,这样,五天之内,再给我交一个银角,那小子就可以留在这里住着,否则----”他用棍子在秧鸡身上戳戳,悠悠道:“别怪我到时候不留情面。” “哎呀,哎呀!”秧鸡把身上捂住,口中应声道:“癞痢哥,不是一人半个银角子么,怎地他来了却是要一个?” “少他奶奶的废话!”未等癞痢头吭气,旁边个身上长疮的家伙已经骂了起来:“新来的就这规矩,癞痢哥说了就算!怎地?你还不服气?” 一边说,一边就是两脚踢在秧鸡身上! 秧鸡连忙朝着旁边躲闪,口中叫道:“癞痢哥,癞痢哥,别打啊,别打啊!钱我给,我给还不行么?”他口中说话,那人却是不停,直追过来还想继续,这边癞痢头伸手拦了一拦,口中道:“算了,别打了!今儿都交钱了,你就歇歇,留给其他人呗。” 话说着,手却只是比个样子,那脓疮汉子过来又是两脚踢了,这才悻悻停住,指着秧鸡骂道:“奶奶的,今儿这事儿看在钱的面上就算了!要是下次再废话,砍了你的爪子!” 秧鸡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哼哼唧唧不止,也不敢再辩,只是揉着身上喊痛。癞痢头那棍子在地上杵得一杵,“记着,你只有五天时间,不管那小子走了还是留着,这钱我都着落在你头上----千万别忘了!” 说完也不再理,手中把那银角子高高抛起,“去!买两壶酒,弄点肠子回来,咱们喝上!”旁边个断手的家伙立刻哈哈笑着接住,口中应声:“好嘞。” 秧鸡背过人,朝着这边挤挤眼,比个安然无恙的手势,口中还是哎哟哎哟不止,一步一步拖着走了回来---- 进的屋里,立刻露出个笑脸:“怎么样,我演得还好吧?”“那是,你这演得可真比那大戏还好,唱个堂会都成,”麻杆凑趣道:“他们可是猜不到的。” 两人呵呵乐着,却忽然听至尊宝冷冷开口了:“你俩给我说说,这例份是怎么回事?”声音极冷极轻,却是有说不出的愤怒! 这才看见至尊宝已是满脸怒气,有种遏制不住的勃勃恨意! 至尊宝这一路而来,先是被秦家少爷欺骗,然后又在山上被苗霜兄弟欺负,后来遇上了柳新臣…所见都是那些欺诈险恶,人心泯灭,心中早已生了怨恨,如今又看见那癞痢头欺压乞儿,索要钱财,那里还忍得住? 至尊宝发怒这两人也不敢怠慢,立刻便把此间事儿说了。 那癞痢头原本也是此间的乞儿,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纠结了几个还算壮实的家伙,把这院子划作了自己的地盘,但凡是要在此处歇息便得交钱,不给的便拳打脚踢、赶出院子----秧鸡他们便亲眼见过不少乞儿被打得断手断脚扔出去,至于死活,根本不管! 活活打死的亦有其人! 至尊宝叹了口气,心中想,原本以为乞儿便是最可怜之人了,谁料到乞儿中还有更甚之事会有,正是九渊之下更有九渊,这世上可怜之人哪有尽头? “好吧,我这世间修行,便从此处开始!”他心中拿定了主意,长长舒出口气,让那翻滚涌动的怒火渐渐平复下来。 看那外面的孤寡老弱不少,至尊宝忽然站了起来,“走,陪我出去走一遭,有些事儿本是不想做的,但此刻看来倒是非做不可了!” 第九四章 有情有义得怜悯,无惧无恐初豪情(中) 至尊宝问清那楼家西城大宅的所在,脚下也不再迟疑,一路带着两人直直而去,只盼能赶得上看那茅山道士所施的法术如何。秧鸡麻杆看他神色坚毅,只道有何大事发生,纵然猜不到也不敢问,只是一路紧跟其后。 三人穿巷绕渠、迂回辗转,可脚下甚急也就赶得快了,盏茶功夫已绕到了西城中间,远远看见了那些富人所住的华宅大院。 至尊宝这才停下脚步对两人道:“你俩可知我来此作甚么?” 齐刷刷的摇头,懵懂傮然。 至尊宝淡淡的笑笑,口中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俩了。我现在只想在这咸阳好好的呆着,等那路路通给我消息再走,可是你们那里的情形我也看了,着实叫人生气,根本呆不下去!所以我现在有个法子,要把这一切尽数改变----你们若是愿意跟我一起,那自然是好的,你们若是不愿,我也不强求你俩,就在此分道扬镳各自去了便罢。” 秧鸡麻杆见至尊宝说得郑重不由都为之一愣,眼中满是疑虑,期期艾艾的开口:“宝哥,你准备做…能不能给我俩说说啊?” 至尊宝思索片刻道:“说说也无妨!我现在准备的便是两条,挣上些银钱度日,还有便是把癞痢头那帮人赶走,平平静静的住在你们宅子中度日。” 秧鸡奇道:“宝哥,你要挣钱不如回去东城,何必在这里呢?这边所住的人是不会施舍我们的。除非是那酒馆、窑子面前,他们喝多了酒才会扔两个子儿----可是这边的地盘都分了,我们是不能来此讨活的…” “正是!”麻杆在一旁补充道:“我们过界讨活,抓住了轻则一顿毒打,重则断手断脚!宝哥,犯不上冒这个险啊!虽然说你有本事,可双拳不敌四手,他们手上的人也忒多了点儿…” 至尊宝哈哈一笑,摇头道:“那倒不是,你们还记得我问你们的那个楼家么?他们遇上些诡异之事。这事儿我是能应付的。所以我便准备来此帮帮他们,挣上点银钱----此事我自由安排,你们无须操心,我说要知道的是。你们可愿意和我一起对付癞痢头一帮人么?” 他平静无比的盯着两人。等待他们的回答…若是两人愿意如此。心中尚有不屈之意,那自己也就愿意帮得他们脱离那癞痢头的控制,带着在咸阳一同生活;但若是不愿。那毫无可取之处,自己何必管他们? 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 秧鸡麻杆立了半响,忽然一起雀跃蹦起,笑道:“宝哥!我们自然愿意!等了这许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竟然说不出的欢畅兴奋,喜悦异常! “你们不怕么?万一输了可是会掉脑袋的!” 两人恨恨道:“我们不怕!”神情中赫然有种说不出的决毅。 至尊宝忽然笑了! “那好,从此以后,你们就真算我的兄弟了!” 虽才及夜,可那西城路上行人已少,来往的不过是些行色匆匆的马车或者下人,偶尔有几个巡捕也是醉醺醺的,这里均是那些富商大贾的宅院,青砖高墙、亭台楼阁无数,可却僻静冷清的紧。 每隔数丈一个的气死风灯之下,淡黄色的火光照耀着那青砖面泛着幽幽光芒,秧鸡麻杆拼死了气力,两人合力才把至尊宝堪堪举起,但见他双手扣着那青砖缝隙,脚下猛蹬几下便登上了墙头,随后将一条麻绳扔下。 此巷处在那大宅的后面,虽然有三五个门院可都是后院,白日往来之人尚且不多,更别说此时----看四下无人,至尊宝也就不急着下去,带着两人顺着墙根都了一段,在那屋檐凹陷处伏下身子,静静朝院中看去。 此时,那后院已经摆设了香案红烛、一干事物,楼家众人带着数十名亲近护院围在一旁,只看那茅山道士还在不住的忙活,地上也有大堆的物件,看上去竟似准备摆个法阵一般。 整个后院的内墙已经缠上了一圈红绳,绳子钉在那院墙青砖中间,把整个院子都围了起来;随后,那红绳被六分,牵出六条红绳聚拢院子中心,尽头是个赤红色的蜡杆柱子,六根柱子围着那香案成个六芒之形;那香案面前摆了个圆桶,上面盖着,也不知有什么东西。 那法绳上每隔尺许便系了个铃铛,风中叮铃铃作响,夜空中传出去老远。 这一套做派至尊宝看的眼熟,心中略略回想便知是那拘术,能将这宅中的孤魂野鬼召来禁锢,可即便是他也不知道究竟对那大仙是否有效,此刻见了不由心中嘀咕起来,倒是一时间不好决定去留了。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先到这里看看情形,若是有机会帮得一帮便先来取些银钱,倘若情形不对或者那茅山道长真有本事,自己就回去先寻那癞痢头的晦气----可此刻偏偏看见个二不挂五的架势,反而一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唉!还是看看再说了!” 他心中正如此考虑,忽然看那道士打开了个身边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张黄符纸来。 那纸张色泽暗淡,斑驳褪色,竟然像是从坟头取来的一般----至尊宝当时心中便咯噔一声,心中生起了老大个疙瘩,解也解不开! 因为他分明看见了那黄符纸上凝聚的怨毒之气,盘旋不止,直追那惨死冤屈之人。 接着,那道士又从个匣子中取出两条壁虎,手起刀落斩下头来,将血水滴落在碗盏之中,文武笔在掌中一翻,饱蘸鲜血,在那黄纸上疾书起来。 书写完毕,他手在空中那迎风一摇,黄纸忽忽便燃了起来,道士微微一笑,朝着楼家众人解释道:“诸位静候,我这里便即刻开始作法擒那妖孽了,若有属鸡、羊、马之人,请转身回避。” 楼家中倒是没人转身,只有两个护院避过了脸去。 道士点点头,脚尖在那桶盖子一挑,把这黄符纸扔了进去,口中喝道:“请把二小姐带过来!”那楼康立刻转身到了旁边小屋,很快便扶了那楼兰出来。 只看这楼兰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似乎已经没了直觉,那长长的口涎顺着唇角滴落也不知道,整个人就像个白痴傻子一般。 独独有那头上的白色狐皮赫然,上面拖着黑色长发与白色狐毛混杂一起,风中微微抖动,飘扬不已。 至尊宝顿时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戾气,就像尖针般扎得脑仁生疼----未等开口,脑海中天吴已经惊呼了一声,“好重的凶煞之气,好厉害的东西…喂,这是何等情形?” 他立刻便压低声音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秧鸡麻杆看他自言自语,心中也不知怎地就腾起了种说不出的惧意,却是不敢离开,只是呆呆伏在墙头,冷汗顺着额角就淌了下来。 这边说话,那边道士却未闲着,他伸手取出个坚木海碗,另一只手从桌下箱子中拿出活蛆一杯,蜘蛛、蜈蚣、蝎子若干放进碗中,然后又取了一瓶子淡黄色的尸液倒进其中,顿时听得那碗中吱吱嘎嘎无数细碎之声。 楼家之人顿时面露恐惧厌恶之色,都朝着那唐元望去,唐元咕噜一声咽下口口水,艰难开口道:“要不,再看看?” 楼大山叹了口气,微微点头… 道士将这碗放在那香案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又是无数的黄符撒将出去,点香焚烛,手中棒槌在那碗中一阵乱捣,将那碗中之物碾成浆糊---- “鸡血!” 立刻便有了楼家之人把雄鸡拎起割断咽喉,鲜血淋漓碗中,将那浆糊融成血红一碗----他叫人将楼兰带将过来,手中那血水朝着楼兰的头上猛然淋了下去! 顿时只听嗤嗤作响,那楼兰头上的狐皮顿时冒起了无数的白烟,头发和狐毛就如活过来一般,不住的自己抖动起来! 那道士猛然把桃木剑拿起,挑起一张桌上符纸,侧着剑背拍在楼兰头上,口中诵道: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敕令!妖魔外道急急如律令!” 啪啪啪连拍击下,猛然把那桶拿上香案对着楼兰,怒喝一声:“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形?”他喝得一声,手中桃木剑也就朝着那楼兰头皮和狐皮之间的缝隙插去,朝上面发力一挑---- “糟了!”正在此刻,至尊宝暗自叫了一声:“要出事!” 果不然,这一挑非但未如他所愿将那狐皮挑将下来,反而只听咔嚓一声,那桃木剑从中齐齐而断!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咔嚓嚓几声响,香案上的香火蜡烛尽数断成两截,红绳也噼噼啪啪的碎成了无数! 阴风骤起,黑烟翻滚,院中忽然被一片无边的黑暗笼罩了起来!黑暗之中,但见无数猩红的眼珠,一对对的从周遭围了过来。 ps: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出自于《孟子.离娄上》,意思是:水清就洗帽带,水浊就洗脚了,这是由水自己招来的。后面紧跟着的话便是: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 守宫:壁虎古称,又名蝎虎、盐蛇。 第九五章 有情有义得怜悯,无惧无恐初豪情(下) 那黑烟瘴气之中只听得楼家人一片嘈杂,可仅仅片刻便听那楼大山喊了起来:“切莫慌乱,所有人靠拢,以不变应万变!”顿时那些护院应声而动,都齐刷刷围了过来。 只听那周遭咻咻之声不止,忽然便有无数黑影忽忽冲了上来,利爪尖牙在人群中肆意,顿时响起一片喝骂叫喊之声----楼家也算得上个尚武之家,护院多是见过那厮杀情形的,纷纷与楼大山一起挥舞手中长刀抗击,但却只是徒劳… 长刀击中黑影直穿过去,竟如劈砍在了空气中一般无物! 片刻功夫,那楼家护院已经鲜血四溅摔倒一地!余下几人惊恐呼号,转身便想夺路逃走,可却哪里走得掉? 只见黑光闪烁、乱影憧憧,哀嚎声中噼啪乱响,护院和那楼家众人被尽数放倒地上,仅剩个楼兰呆立当场! 她缓缓转身,那眼中赫然已有了种说不出的神采,只是透着细缝般的瞳仁,有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妖魅,就像黑夜中款款走过的黑猫! 她嗤嗤一笑伸出右手,居然已长出了满手长长的指甲,尖利若刀,弯曲似爪! 眼中那妖异的光芒一闪,她忽然走了过来,指甲上寒芒如割,就像刀子一般直直指向了那道士,口中咻咻作响,竟然像是在说着什么。 那道士呆立片刻,忽然一把抓起那桌上的符纸断蜡,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身子朝后不住挪动,口中急急道:“妖魔鬼怪快滚开!邪魔外道快滚!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此时此刻他依旧期盼那不着调的法术能起作用,可惜心中却早已没了底气。 仓惶退得两步,脚下忽然一绊,整个人朝后猛然摔了出去,那手在落地之前胡乱的一通抓,竟然把整个桌子都拉得倒了过来,狠狠砸在身上,只听咔嚓一声,那腿竟然折了… 眼看楼兰越来越近。那黑漆漆的瞳孔在面前不住放大。只若个深邃黝黑的血盆大口,就要将那一口吞下----那半吊子道士骇得屎尿齐流,放声大叫起来! 楼家众人与唐元也骇得只若木鸡般呆滞,那里顾得上他? 正在惊愕之间。忽然听得远处哈哈几声笑。有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你是何方来的妖物。居然也敢在此放肆不曾?” 这声喊只把众人从那万般恐惧中拉了回来,齐齐转过头去----但见墙头站个少年,双手叉腰。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看着此间,那黑色的瘴气在他面前居然好像怕了,三尺之内丝毫靠近不得! 正是至尊宝终于出手了! 他在那墙头看了半天,早已明白了这妖物的实体何在,出声将楼兰喝住之后笑得一笑,翻身从那墙上跳下稳稳站在地上,伸手朝自己勾得一勾,“嘿!有本事来寻我,何必去找那些普通人的晦气?” 楼兰口中嘶嘶两声,眼中寒芒一闪,转身便朝他飞也似的扑了过来! 好个至尊宝!见那楼兰来势汹汹丝毫不惧,只是朝后一步,自己双腿站个禹步,一手叉腰,一手朝前伸出,握拳以备分毫不动,口中暗自诵吟那五雷符诀---- 楼兰来得好快,转瞬已到面前数步之遥,至尊宝那手掌猛然张开挥出,口中一声断喝! 轰!轰轰轰! 那掌心猛然爆出落雷天火,将那楼兰直直轰出丈八开外! 像个破布口袋般甩在地上。 楼家人见此情形心中自然喜悦,可是忽然又想起了那是自己家的女儿,猛然回过神来不由数人同时大叫:“别!别伤害她…” “我自然不会!”至尊宝应得一声,猛然扑到楼兰身上将他压住将,趁着她还未有动作已伸手入怀扯了件湿漉漉的衣服出来,举在楼兰头上就是一拧… 一股微黄的液体顿时滴落在了楼兰头上,淋得楼兰满头满脸,那狐皮也尽数浸湿。 墙头上。 秧鸡双手捂着自己瘦骨伶仃的胸骨,口中抱怨道:“宝哥为什么要脱掉我的衣裳,叫你撒尿----干嘛不是你脱衣衫我撒尿啊?这天啊,真冷得紧!” 麻杆盯着下面,疑惑道:“不知道,难道是因为我的尿比你的多,所以有用…哎,你看!他把我的尿淋到那大小姐头上了!” “你的尿还真多!”秧鸡看了看,忽然叫了起来:“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麻杆也叫了起来,“原来是…” 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我(你)的尿比较黄!” 那两人在墙头胡言乱语这至尊宝可不知道,只是一味把那童子尿淋在楼兰头上,顿时便看楼兰忽然全身一阵抽搐,整个人像是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而那头上的白狐皮竟然自己开始卷曲起来,一边卷曲,一边发出种嘶嘶细琐的声响… 那穿过狐皮的头发也一根根从那洞中抽离出来! 至尊宝看那白狐皮自己缓缓抽动,手中拧得更加使劲,一滴滴童子尿都淋在了楼兰头上。 啪嗒! 白狐皮卷缩一阵几乎全部脱出,最后竟然奋力一曲,整个像是活物般跳落出来,掉在了地上不住颠动! “还动个屁!”至尊宝骂得一声,干脆从楼兰身上站起,拉开裤子就是一泡尿冲到了那狐皮上面…白狐皮子在那地上不住扭曲,像个极其难受的人一般把自己拧成了一团,可那至尊宝又怎会管? 直到最后几滴尿尽,他才抖了两抖,把自己的宝贝收了起来。 楼大山此刻已经挣扎着扑了过来,把楼兰紧紧搂在怀中,老泪横流泣不成声:“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这边楼康和唐元则走了过来,施礼道谢:“感谢英雄相助,我在此有礼了!”“废话忒多!”至尊宝摆着谱,像个真正的大师一般挥挥手:“事儿没完,你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把不相干的人都给我弄一边去,少他妈在我面前碍事!” 他俩立刻搭手把楼兰抬到了边上,然后是楼家一干护院----“这个也弄走!”至尊宝喝了一声,手朝着地上那唉声叹气的道士一指… 楼家之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他弄到了边上。 至尊宝走到那狐皮旁边,伸手在里面一阵摸索。取出之时手中已经捏着个白玉指环。他看看上面的字迹,心中犯了难:“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似玉非玉,似骨非骨,像是这次的祸害胚子。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能把它给除了?” 转眼看到旁边洒落一地的黄纸香烛。心中一动。顿时几脚把那香案踩断,支起个火架,把黄纸香蜡全部填塞其下。生起了火来。 那唐元倒也激灵,见至尊宝要生火,也不知从那里便摸了半桶火油过来,朝着那火堆一泼,顿时大火熊熊在院中燃了起来。 至尊宝这才在旁边捡起把刀子将玉环挑了,伸到那火堆上去烧---- 堪堪伸手,忽然便听得一声怒吼! 那院中原本浓雾一般的黑烟骤然涌到一起,在地上凝聚成型,像个黑乎乎的影子一般乱糟糟一团,但是忽然站了起来! 不错,那影子猛然站了起来! 怒吼声起,那影子勃然吼道:“你是何人,居然胆敢来烧我?” “终于出来了!”至尊宝哼了一声,把那手中挑着玉环的尖刀朝着火堆一扔,站起来大骂道:“你这泼皮无赖的东西,装模作样那许多时间,怎么,终于忍不住了么?” 说话之时手中已捏了个指诀,脚尖在地上一转画出八卦生死门数,双脚沿着八门之位徐徐走动。 那黑影怒道:“不知死活的黄口小儿,我看你生死不定,原不愿与你为敌,没想你倒是放肆起来----好!好!好!今天我送你归西,真真叫你尝尝那生死不堪、轮回不入的味道!” 呼呼声起,它已像个巨大的毯子一般卷了过来! 此刻那至尊宝已走完八步,内息在心中全然一周,见那妖物冲来喝得一声好,双脚在那生死两门跺得两下,喝道:“天吴!” 顿时一股旋风似的黑烟平地而起,猛然朝着那黑影迎了上去! 砰然撞击,四下里一股大力溅射飞出,把刚刚站定的众人一起掀翻在地! 黑影和那天吴彼此交错,纠缠打斗,在院中也卷起了一股勃然狂风,众人即便伏在地上也忍受不住,尽数被吹到了那墙角院旮之处,只有至尊宝一手护头,一手死死的发力强撑。 看似举重若轻,可那心中早已悔到了极处! 按照平日那天吴出来的情形,至尊宝早已能支持小半个时辰,也算堪足以用,可是今日那天吴出来,不知为何却是一股脑儿的从他身上抽离力量,至尊宝只觉得头晕脑胀四肢乏力,就像是整个人都要被抽干了一般! “他妈的,是不是搞不过啊?你要真搞不过说一声,我们走了便是,何必拿我来拼命啊?”他心中把那天吴骂得狗血淋头,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死撑着,把全身气力都用得尽了! 噼噼啪啪的乱石撞在脸上,早已把他砸的满头鲜血,可至尊宝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强撑着自己万不可倒下----只要倒下,那便一切都完了! 多一刻便好…只要多一刻… 再来一刻…再撑得一刻… 只要片刻即可… 他已然拼命! 头晕、脑涨、四肢麻木、身上犹若压了万斤重担、肺腑之中像是烈火炙烧、全身针刺刀割、百脉宛如即刻便要爆裂炸开---- …… 就在冥冥之中,他整个人忽然全然一松,然后一股说不出的力量灌注了体内----天吴已经回来了! 它却没有说话,只是哈哈笑了一句,便进入了深深的熟睡之中。 至尊宝奋力朝那院中看去,却发现那景色已经大变了! 那院中花草树木毁坏无数,青石板也斑斓脱落,遍地随时乱木,满目尽是疮痍,就连那小楼都被破开了个桌面大的窟窿! 楼家众人脸上尽是骇然,望着至尊宝的眼色只如神人一般。 玉环已经碎成了两半,在火堆中渐渐开始融化…… “呼,终于结束了!”至尊宝这才摇摇头,朝着那墙上挥挥手喊道:“你俩给我下来,和他们谈谈…”脚下一软,自己也跪倒了地上! 整个人都软了! 第九六章 悠悠长夜至尊宝,滚滚红尘玉笙烟(上) ps: 感谢诸位的订阅支持,感觉书迷‘界限之蓝’在书评区的提问----继续求月票,求推荐票,求点击,求一切! 夜虽已深,楼家后院却丝毫未能平静----楼兰被送往卧室休息,护院在收拾院中的残局,小厮在准备马车把那不靠谱的道士送走…偏厅中,楼大山、唐元、楼康三人陪着至尊宝一行,正在歇息、品茗。 看着面前那三个半大孩子,楼大山忽然觉得有些讽刺,没想到楼家在风雨飘摇的乱世多年,见过的盗匪、响马、胡子无数,也算得上见惯大场面的人了,这次居然搞得手足无措,靠个少年才解了危难! 他叹了口气,将手中茶杯缓缓放下,朝着那楼康点了点头。 他立刻从怀中摸出两封大洋放在桌上道:“我楼家行走江湖多年,也算得上在咸阳薄有名声了,今日得几位小…呃,几位少侠相助,实在感激!这些钱都权作谢仪,请几位切勿…切勿…” 那里等得他说完,秧鸡麻杆已经一把抓过大洋,从中咔嚓一声掰断,顿时大洋便散落满桌----两人哇哇乱叫两手乱抓,就差直接扑到那桌上,满脸满眼尽是财迷之色。 加上三人那破衣烂衫,满是油垢的头发,脏兮兮的手脸,那有半点少侠的风采模样? 哽咽片刻,那楼康才把剩下半句说出口:“…切勿推辞!” 至尊宝干咳两声,颇为尴尬道:“我们倒真是不会推辞。”他指指那大洋:“因为现在我们确实很需要这些钱…当然,出手也就为了这个,没别的缘故。” 楼康唐元顿时露出个苦笑,心中万万没料到如此一说。 楼大山却是不然,他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爽快!我素来喜欢爽快!虽然我们楼家所付了些许银钱,可那万万抵不过你们此次对我楼家相助的情意----看几位所穿所用,想必暂时生活也不甚宽裕,所以我再次便冒昧的问一句,几位可愿意留在我楼家?别的不说。但至少能让你们衣食无忧。你们看可好?” “留在楼家?”秧鸡麻杆听得那话,双眼冒光猛然把头抬了起来:“楼老爷,您是说让我们留下做您的小厮么?还是护院?还是…活计?”能进入大户人家的宅院做个小厮都算得上梦想了,更别说穿得崭新在那店铺里忙活。他俩做梦都想不到居然楼老爷会有这么一番话。脸上顿时绽放得犹如花儿一般! “不。不是小厮,”楼大山微笑着道:“你们留下可以在我的作坊里学学手艺,也可以跟我儿子学学做账。或者,你们能就跟在我身边办事,出去采买的时候讲讲价,验验货就行了。”看那两人的神情断然不会拒绝,他又微笑着询问至尊宝:“你根本无须做事,呆在我楼家就好了。” 至尊宝才是这三人的首脑,也是楼大山最想收罗之人,他知道,只要至尊宝能够同意,余下两人根本算不得个事儿…虽不知这少年所用的法术是什么,但这毕竟是真本事,只要有他在自己店铺,以后出外行商又何必畏惧呢? 楼康唐元猜到了楼大山的打算,心中顿时对他这个父亲佩服之至----只单单从那衣着上便猜到了几人的窘迫,发力招揽,毕竟生意这一路上姜还是老的辣! 秧鸡麻杆更是满脸期盼,盯着至尊宝,只盼他点头… 五人十目盯着至尊宝,他却毫不为动,继续将那杯中余茶饮尽,嗒嗒嘴赞道:“果然是好茶,幽香扑鼻,清冽可口,不是楼老爷我也没机会喝到----不过这茶虽然极好又极贵,可对我却不相宜,喝了半天也没有解那口渴…楼老爷,还是请你叫人给我端碗粗茶来吧!” 楼大山微微一愣,即刻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了那至尊宝的婉拒之词,叹息一声叫人另取茶来,口中淡淡道:“既然少侠意不在此,我也不便强求了----嗯,只是不知道你在这咸阳要住上多少时日呢?” “住上多少时日?”至尊宝心中一转便猜到了他的意思,应道:“楼老爷你不必担心,我在这咸阳恐怕还有老长的时日要待,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这事儿应该算是了解了,你们倒是不必担心,我现在手上有些琐事要办,等到明日晚上我再来一趟!” 听他如此说,三人心头立刻就安了,连忙道谢:“那真是麻烦你了。” 至尊宝也不矫情,伸手便从那秧鸡手中把钱袋拿过来揣在了怀里,站起来告辞道:“好了,既然没事我们也不耽搁了,就此别过,明日再见!” 秧鸡麻杆不知为何好端端的个事儿忽然就不提了,心中纳闷,见那至尊宝起身离开,只得闷不做声的跟在后面,对视几眼,满是不甘心。 跟着出门的时候也是期期艾艾,有些故意拖沓…至尊宝看在眼里却不吭气,只和那送客的楼大山、楼康唐元闲扯,等到了那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将两人喊过来,拉到楼大山的面前道: “楼老爷,我虽然不能留在你们楼家,但是刚才你也说了要收留我这两个小兄弟,不知道此时…”话说一半,只看那楼大山的脸色却不说完。 “自然可以!”楼大山顿时莫口子的答应:“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就算只是他俩留下,我也一定会给他们在我店里安排个好去处的,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至尊宝微微一笑,行了个礼道:“那可就谢谢楼老爷了!”从那进屋到现在,至尊宝除了礼节客套之外,从未向那有钱之人行礼阿谀过,谁料为了这两个孩子,他却行了个大礼! 守足了八爷所教的规矩。也是照足了阴阳家的行事! 他这一礼才完,还没等说话,秧鸡忽然叫了起来,“宝哥!宝哥!你不要我们了么?”“我们不留着,我们要和你在一起!”麻杆也嚷了起来:“宝哥,你别不管我们啊!” “呃?”至尊宝奇道:“这难道不是你们想要的么?留在楼家大宅中,有吃有喝,学门手艺,以后也算找条活路,怎地不好了?” “你不留下。我们也不留下!”两人齐齐嚷了起来:“你是我们大哥。我们既然跟着你了,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绝对不会自己奔出路的!” 至尊宝想也未曾想到,那俩孩子居然会有这么一说。心中忽然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了…他本只是想在这里呆些时日便要离开。和这两人一起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没想到,这俩孩子倒是正正认了真来! 一时间。他倒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抬眼望天,那漫天的繁星已经出现,银珠坠盘散布天河之上,无涯无际;苍穹浩瀚无垠,那正看着世间的变化迁移,因果循环! 难道自己在不经意之间,已经招惹了满身因果了么? 至尊宝不知道,也无法探究----他叹了口气,垂眼道:“呆在楼家或者是个最好的结果,虽然不是和我在一起,但那对你俩来说定是最好的…你们何必执着于我,执着于此呢?” “宝哥,我们没读过书,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那秧鸡开口道:“但是我们知道一点,你既然对我们好,给我们大洋请我们吃火烧,又认了我们这两个兄弟,我们就是你的人了!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宝哥你一句话,我们绝对不会皱皱眉头的----无论有什么事情再好,只要你说不,那我们就一定说不!” “对,杀人放火都行,就是跟着宝哥你了!”麻杆紧跟着嚷了起来。 这因果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沾染满身了,逃也逃不过了! 至尊宝想了片刻,对楼老爷歉笑两声:“呃,那真是对不住了,楼老爷,这俩小子死活不愿意…”“没事,哈哈,没事!”楼大山连忙凑趣道:“小兄弟你做人一流,对手下之人极好,他们也死心塌地跟着你,那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本事啊!” “唉,这事儿啊,真不好说…”至尊宝又叹了口气,“那行,就此别过了,明儿再见----,”转过脸对秧鸡麻杆喝道:“行了,不留下就不留下,麻溜的给我起来,拾掇拾掇那一身破烂,赶紧的!” 顿时,那俩货破涕为笑,用袖子把那堪堪要流出来的鼻涕哧溜擦擦,又笑嘻嘻的跟在了至尊宝身后,屁颠屁颠的一路出了大门。 再和楼家挥挥手,这才转而钻进条小巷,一路朝着那东城而去。 西城回到东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站在那十字街口,秧鸡正要带着至尊宝回那破院,忽然却见至尊宝停了下来,笑眯眯的问道: “喂,你俩饿不饿?” “嗯?”两人被这没头没脑的一问搞懵了,顿时不知如何回答----那至尊宝翻个白眼,咳咳两声,加重语气又问了一次:“我问,你俩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吃东西?”这两人还是没明白何事,肚子是饿了,但是干嘛忽然说到吃东西呢? “唉!”至尊宝哑然失笑,干脆站直了伸手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叮叮当当的摇晃着:“我们今天赚了四十个大洋啊,难道你们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庆祝庆祝么?” “哇!”他俩顿时才想起今天收到的两封大洋,一起叫了起来:“饿啊,老大,我们要吃肉!” 至尊宝哈哈大笑:“那自然是有肉吃了,不但有肉吃,还有白面馍吃----秧鸡带路,找家咸阳城最有名的馆子宵夜,吃多少,都算大哥的!” 三人昂首踏步,齐齐朝着那东城的吃食街而去。 第九七章 悠悠长夜至尊宝,滚滚红尘玉笙烟(中) 三人赶到那东城疙瘩巷的时候,街上更夫的梆子也正好从三更的一二响换做了四更天的一三响,声音‘咚----咚!咚!咚!’的敲着,在夜里传出去老远。 更已变,可是疙瘩巷中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那些收场的秦腔、板板腔、曲子戏的戏子,渭码头下工的苦力,才赶到咸阳的船夫,赌档收摊的场客,加上些宵夜的窑姐儿、烂赌鬼、挑灯客、脚儿匠…形形色色,各不类举,都聚集在此。 没钱的花上几个大子儿,吃上碗热腾腾的臊子面,啃上两个馍馍;有钱的就喝上半壶黄桂稠酒,就着那刚浇汁的泡馍、才出笼的泡泡油糕、汤酽味浓的葫芦头,那叫一个惬意舒坦,似乎整日的劳作都值得了。 至尊宝三人也到了家小摊面前,喊上葫芦头、油糕、卤煮火烧、灌汤包子,再加上一盘饺子,甩开腮帮子吃得不亦乐乎,满头大汗。 三人动作都是极快,直如风卷残云一般顷刻便把几个盘子都扫得清洁溜溜,干净异常----两人边吃边注意着至尊宝的动作,见他打个饱嗝,脸上洋溢出饱足的惬意,立刻便乖觉无比的去讨了碗面汤端来,放在至尊宝面前笑道:“宝哥,喝点汤,这原汤化原食啊最好不过了。” “你倒是知道得多,”至尊宝端起碗呡了一口,斜着眼道:“说吧,看你这样子多半是有事儿要问…别藏着掖着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给我矫情。” “呃,那个,宝哥,嘿嘿,”秧鸡搓搓手,小心翼翼的陪着笑:“我们算是跟着你了吧,真的不撵我们了?” “撵个屁!”至尊宝眼睛一睖:“那是给你们找出路,懂不?还他妈以为我在撵你们呢,真是不知好人心啊你俩,太让老子失望了。” “知道知道。知道宝哥是为我们考虑。”秧鸡急忙顺赶着应道:“这不是舍不得宝哥你么,所以才多事问了问,呃,那个。那个…” “嘿!我说。让你问还给我拿捏起来了是吧?”至尊宝将碗朝桌上一放。笑骂道:“说不说?不说我可喊老板会钞走人了!”作势便要伸手喊那老板… “问,问,怎么不问呢!”麻杆连忙把至尊宝拉住。陪着笑:“宝哥啊,您就坐一会,给我们说说呗----呃,这事儿主要是这样的,您看呐,我们今天不是陪着您在那楼家墙头上爬着么,可是看了半天什么也不明白…” “就是,我们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您的手是不?”秧鸡也在旁边顺场子:“我们就是想问问宝哥,您手上那本事,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什么意思啊?” “还有您那黑烟,”麻杆补充:“我们也算是知道点宝哥您的忌讳,免得犯错不是?” “哟,原来搞半天你们惦记这事儿呢?” 至尊宝心中寻思,既然要和他俩在一起呆着,那自己的事儿也别瞒着了,干脆就趁着今天这会儿给他俩说道说道,也算是交交心----于是他把自己大刀阔斧的摆正,口中说道:“那行,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也就给你们说说…可是,今天这事儿只能我们三人知道,切莫外传,不然我回头不扒了你俩的皮!” 秧鸡麻杆齐齐表态:“那是绝对不会说的…宝哥您放心!” 至尊宝既然准备要说,那自然也就不磨叽了,拣着那重要的三两事儿给他俩说了一遍,大致意思如下: 自己家里本身是法门中人,可惜由于遇上了仇家于是和爷爷回去师门,结果路上遇见昆山寨的破事走散了,然后自己单独到了山上如何如何,又下山之后准备学术如何如何----那事儿倒说得简单,只是强调了自己是法门中人之事,再加上后来收了个神通广大的御神… 真真假假倒也不全,既让两人知道了自己的本事,足堪以为威慑;又告诉了二人自己的打算,最终还是得去拜师学艺,救出自己爷爷… 这些事在法门看来颇为平常,可是换做那两人就不一般了,只把秧鸡麻杆听得目瞪口呆,两对眼珠子差点都凸出来! 至尊宝说完之后半天,那两人才堪堪回过神来,一脸的敬仰崇拜!他正想问问两人,忽然便看秧鸡麻杆一声欢呼,猛然爬到了自己面前: “宝哥,教教我们吧!” “我自己都没学好,怎么教你们?”至尊宝早已猜到了此结果:“我们如今在这咸阳讨生活,怕少不得这些东西,你们到时候也给我打打下手,帮帮边场,有机会再说了----只不过此事一定要保密!” “知道!”两人竭力应声,这次倒真是发自肺腑了! 看看时候已经不早,至尊宝寻思差不多那天吴休息的时间已经够了,便准备前去买些纸扎香蜡,回头宅子中准备准备,再怎么也得把那瘌痢头给赶走,于是便起身前去会钞,谁料那一大堆东西不还不到一个银角子,老板居然是找不开来。 结果最后只得喊那秧鸡前来拿银角子来…… 三人正在与老板会钞,忽然远远听得一阵喧哗之声,放眼看去却是几个大汉带着个少年匆匆而行,一路上那少年挣扎不已,汉子一怒使强,却不小心将个摊贩撞倒在地。 待到他们看清,那汉子早已扔下个大洋,拉着少年朝着旁边的小巷钻了进去! 那少年的面目虽然不曾看得清楚,可至尊宝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来:“奇怪,她是何人?我怎地感觉如此面善?” 心中顿时迟疑起来,只感觉有事! 至尊宝连忙把手中大洋拿了几个给秧鸡,吩咐他去找个纸扎香蜡的店铺,把自己需要的东西一应买全,然后回到宅子中等候----自己则随手从那老板的炉下抓了几大把灰渣,用张马粪纸包起塞在怀里,直朝着那巷子中追了过去! 他已太久没有见到过旧人了! 只从城隍庙被夺,昆山寨失散之后,至尊宝辗转五轮宗,智斗吐蕃比丘僧,石门渡遇那丁甲宗,怒沧江遇险天吴魂,官道被暗算,客栈逢厉鬼…这日子已然经年,可是却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至尊宝虽然心智已经成熟许多,但内心深处依旧是个不经事的少年,在那坎坷尘世经历磨难,往往也会感到孤寂落寞,这也是他在咸阳愿意和秧鸡麻杆在一起的原因。就连他一直想要寻找百鬼肆的缘由,或者也不是学习术法,更多的则是见见那久违了的故人! 万般尘世之中,纵然老刘头、王八月那些成年汉子,身负一身奇术,依旧要守在城隍庙那弹丸大的所在,无非也是因为有三五知己,同是天涯沦落之人,相互能聊聊心事,慰藉崎岖人生,更别说这一来便离家背井、落寞无依的少年? 这种感觉愈来愈烈,至尊宝平日虽不多想,可真正是有这机会,他有如何不激动? 此时此刻,他丝毫未考虑自己能否对付那几个粗大汉子,只是一味想要知道那少年究竟是不是自己曾认识之人! 究竟是谁? 至尊宝脚下不停,嘴里却在一直呼唤天吴----他心中知道,自己现在手上那点东西,虽然说也许对付恶鬼还能借助掌心雷、区区几个熟悉的口诀,可是真要对付那法门中的术士大家,这些东西是点都排不上用场的,只等同于儿戏。 就选那几个汉子不是法门中人,自己也堪足以用的也无非是天吴罢了,其他的都不足一提。 可是偏偏现在那天吴死活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耗力巨大尚自沉睡,亦或是有了其他变故? 至尊宝呼唤几声未果,心中也知道不妙,只得又把那手中的灰渣抓得紧了些----到时候看看能否找到机会,否则的话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咸阳城中分割明确,那街市也经年而成,自然就明显有所不同,西面多是大街,小巷均在那宅子的后面,平时泔水、夜香才由此而走;可是东城街道不大,反而尽是那些小巷,平时很多买卖的铺子也就在那巷子内中。 那些汉子押着这少年穿巷而行,反倒是一路撞上了许多摆在街边未收拾的东西,惹得那些守夜之人一路叫骂,至尊宝循声而追,不多时已经看见了几人的背影! 他不敢近前而去,只是远远的跟着,听那少年叫喊的声音熟悉异常,他心中不由得更加有些迷惑了----“我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如此这般而行,走得一刻,至尊宝忽然见到周围熟悉起来,四下打量一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又到了那日间曾经到过的所在。 十八巷! 此时已经深夜,那十八巷没了日间的繁华,只是一片死寂。 几人呼喝声所去之处至尊宝也依稀猜到,那便是日中呆过的地方,土地庙。 既然猜到了去处,至尊宝也就不继续跟着,换了一条巷子发足狂奔,不多时已经到了土地庙的右侧,堪堪在个墙角探出头来打探… 刚一伸头,他立刻又缩了回来…因为就在那土地庙的面前,他居然看见了几个人影。 看那架势做派,竟然像是在等人一般! 他立刻便猜到了这几人的身份----他们,分明便是那几个汉子一起的。 第九八章 悠悠长夜至尊宝,滚滚红尘玉笙烟(下) 就在至尊宝刚刚藏好,那小巷深处已经响起了压抑的叫喊、急促的脚步声。 两名汉子将那少年抬着,一人双手将他的头抓住,死死掩住了嘴,另外有人把他双手反拧过来牢牢抓住。四个人脚下不停,一路朝土地庙面前跑来,动作竟然出奇的合拍一致。 土地庙前中一人立刻拱手赞道:“天师大才,神机妙算,孩儿们果然把这女人擒住了----这次我们白莲花可又是大大的露脸了。” 话音未落,在旁一人也满脸奉迎道:“甚是!红莲花辗转经年未果,还在圣母面前说妖妇彪强,实难以对,我们这次回去可看他还有甚么好说!” 那被他们奉迎之人面露得色,双手微微捻着短须,口中淡淡道:“此事虽然有些许微功,可也算不得是太过得意之事,你们可别忘那去引开妖妇的左右莲蓬侍,若非他们愿意舍身将妖妇引开,孩儿们又如何能够把这正主儿擒来?” 这两人从头至尾参与此事,那能不知道当日情形,那两人本身便是被这白莲天师舍了做诱之人,定然难逃一死,偏偏他现在还做出一副悲天悯人之态,虽然心中不屑可嘴上依旧得不住应道: “那是那是…白莲天师大慈大悲,我们都是知道的!那左右莲蓬侍为教尽忠是教众本分,亦是无上荣耀,若是他俩知道天师您现在还牵挂他俩,就算九泉之下也能倍感欣慰。感激涕零的!” 三人齐齐闭目,双手交叠莲花,口中诵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与此同时,那四人已把少年抬到了近前,等三人睁眼只见面前那汉子已把少年放了下来,两人跪拜施礼,另两人还死死将他抓住,口中齐道:“幸不辱命,我们已把人擒获。特来请覆!” 少年死死咬着嘴唇。只盯着那白莲天师,却是一言不发倔强扭动着,眼中几欲喷出火来----白莲天师看得一眼,哈哈笑道:“都已到了如此地步。你还想作甚?安心跟我回去吧!” 那少年哼了一声。忽然便是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口中骂道:“休想!我决计不会回去安心坐你们的傀儡,等着罢,婆婆定然回来救我的!” 白莲天师躲避不及被喷中。顿时勃然大怒,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扇在他面上,将那少年满头长发扇得扬起风中,口中亦是怒骂道:“婊子养的!你别以为那死老太婆还能来救你?痴心妄想!告诉你,老太婆已经被孩儿们远远的引开了,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回来…而我们现在便要出发回去,等找来的时候,怕是你们连根头发都找不着了!” “不会的!”那少年眼中亦满是倔强,口中道:“婆婆一定会来就我的…”话音未落,白莲天师已经把张破布塞到了他嘴里,然后便是一根赤红法绳递了过去,厉声道:“捆起来!” 那抓住少年的两人立刻照办。 接着他吩咐道:“你俩去把行礼拿上,然后来码头和我们会合----船帆上挂了红灯笼和三串莲藕,你们切记!” 两人领命而去,他这才叫人把那少年搬到了旁边的一辆马车之上,挥挥手,马车缓缓开动起来,一路朝着东城码头而去…… 少年的头发散落纷飞,至尊宝顿时真正看清那面目! 记忆之门也在骤然之间勃然洞开,一切像是滔滔江水般涌进了脑海中… “我叫烟儿----来吧,我们躲在婆婆后面,婆婆会保护我们的…” 这根本不是少年,而是个少女!曾经在那雀儿山匆匆一瞥的少女玉笙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抓她,但是至尊宝清楚的知道,自己必然要把她救出来! 没等至尊宝想个法子出来,他已经听见那白莲天师的最后一句,他当即便转身蹑手蹑脚的慢慢退出几步,等到了安全之处便立刻拔足狂奔起来----他只想抢在那群人之前面赶到码头,躲进那船里。 虽此刻不知如何为之,可是…办法总是有的吧? 至尊宝不知道怎么解救玉笙烟,可是他却知道如何才能赶在前面到达码头,虽然这一切只是因为那十八巷子和东城的独特格局造成的,这与那白莲天师一行将马车停在那土地庙前的理由是完全一致。 只因十八巷这边完全是错综复杂一圈的小巷,根本容不得那么巨大的双马车辕通过,再加上平日里街边摊贩的堆积,就算是独轮小车亦是艰难;出了十八巷,马车若是要到码头,也只能绕上半个圈子沿着外城街道而行,至尊宝却可以穿街过巷,从那近路赶到码头。 他果然做到了----可他站在船头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竟然只不过是一条舢板,一条带着三帆,却毫无遮掩的舢板! 这又如何去躲? 远处的马蹄声幽幽响起,他已没时间多想! …… 马车顷刻便到了船前,白莲天师带着手下将玉笙烟押送上船,直直送到船尾,随即吩咐道:“走吧,我们回去。” 押送的白莲门人一愣,急急道:“天师,您不是说要等他们一刻么?” “等?如何等得?”白莲天师低声喝道:“这舢板仅能坐得六人,他俩若是来了我们又如何能乘----你等切莫多言,我自由安排!” 说完便吩咐:“解开缆绳,走吧。” 那门人不敢多言,连忙便解开了缆绳,船随着浪动,舢板也缓缓离开了岸边… 见得这舢板离岸,那白莲天师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下来,那老太婆的手段他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红莲天师的本事却是明白的。既然他年逾时间都不曾将那婆孙两擒获,这必然是有原因的---- 在对人对己之上,白莲一向倒是极为严谨! 片刻之后,那船已到了江心左近,白莲天师这才安坐船上,伸手在怀中一摸取出个布袋,口中道:“你等暂且安坐,待我施法,如此不出一昼夜便可返回长江,我们也算得把这圣母的差事了结了。” 话音刚落。他旁边已有教众门人凑趣道:“天师。其实这水流速度本身已甚急,您就算不施法,怕我们也…”“水流甚急?”白莲天师忽然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一看---- 果然。那船一路笔直朝着江心而去。远远超过了本身应有的速度! “不好!”他猛然便喝了起来。“你们留心,这恐怕…”话音未落,舢板猛然一震。整个船身哗啦啦乱摆乱晃起来! 白莲天师脚下一偏,整个人都摔了出去,直直便砸到了舢板的教众身上,他们躲不敢躲、避不敢避,竭力将那天师抓住,口中嚷了起来:“天师!天师!您可千万当!” “船底!有人在船底!”那白莲天师被那一扶稳住,顿时想到一事:“你们赶快…赶快…”不等那话说完,整个舢板朝着旁边陡然一掀,几乎整个立将起来,他只觉得身子顿时犹如漂浮在那云雾之中,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耳边噗通噗通之声不绝,他脑中才闪出‘落水’这字样,只觉得自己也全身一凉,整个人都掉进了那冰凉的渭水之中! 头上一个巨大无边的黑影劈头盖脸的压了过来! 耳边是教众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可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远…渐渐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舢板摇晃翻覆之时,玉笙烟双手被缚心中亦是惶恐,待到全身浸入那冰凉刺骨的江水中,整个人不住下沉,忽然不知何处有只手在她后背一托,整个人晃晃悠悠就朝着江面升去… 她心中一安,奋力扭过身子朝后看去,出现在面前的并不是自己意向中的婆婆,而是一张陌生而英俊的脸孔----那笑意盎然的脸虽是不识,但看着却不讨厌,而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那人将她奋力托出水面,一手拉着她的肩膀,一手划水朝着江边游去,同时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切莫说话,我们偷偷溜回去!他们就算不葬身江中,也断断猜不到你已偷偷返回了咸阳…” 玉笙烟这才想起那白莲教人,朝着江中望去,只看那舢板已被翻正,只是那桅杆已折、船桨已失,只是顺着江水一路朝着下游漂去,教众趴在那舢板上呼三喝四的叫喊,看着其中躺着的便是那恶毒之极的白莲天师,心中顿时一松! 整个人松弛下来,任由那少年将自己朝着江边带去。白莲教众此刻只顾着救醒那被桅杆砸晕的天师,那还顾得上寻她? 只看那船顺水而行,渐渐去得远了…… 如此不久,两人终于站到了江边! 少年三五下便把玉笙烟手上的绳索解开,站在她的面前,满脸盈盈笑意道:“好久不见,你可还记得我么?” “你是?”玉笙烟看着那面目甚善,依稀也有几分熟识模样,不禁皱起了眉竭力回忆,口中不住猜测道:“你是谁啊?难道是…不会不会…或者是…呃,也不是…” 猜了半天,终于还是满脸羞涩的抬起了头:“实在是对不住,我真的不记得了…嗯,你可否给我说说呢?” “哈哈,雀儿山!”至尊宝猛然笑道:“还记得么?是你和婆婆救了我啊,还给我饼子吃的,我的名字就叫…”“至尊宝!?”玉笙烟猛然叫了起来,捧腹大喜道:“怎么会是你啊?我真的想不到,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也想不到你会是这般摸样?” “什么叫这般模样?这般模样怎么了?”至尊宝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不由在江水中一看自己的倒影…顿时自己也笑了! 现在这长发满头的模样,别说玉笙烟,就连自己都差点认不得了! 第九九章 翻覆贪妄砭圈套,奈何沉应出奇谋(上) 夜凉如水,更别说这深夜寒露瑟瑟逼人,至尊宝既已给玉笙烟表明了身份,两人也就不再继续枯立江边,一路顺着那码头旁边小巷而回,三辗五转,很快到了东城主城区位置。 江水中这么一泡,至尊宝是浑然不觉,可那玉笙烟有些受不住了,虽说强作镇定,可那面白唇青微微发抖赫然已被至尊宝看在眼中。他看看此处正好在个巷子的交叉路口,心中一动忽然停足道:“你且在此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呃,你这是…”玉笙烟看看那周遭黑漆漆的巷子,不禁有些害怕:“非要去么?” 至尊宝点头宽慰道:“是了,必须要去。你若是怕,那便闭上眼数数,你数到一甲之前我必然回来----真的很快!” “那好,我相信你!”玉笙烟欲言还休,可到了嘴边却只是叮嘱:“那…你小心些。” 至尊宝满不在乎的做个鬼脸,嘿嘿轻笑,已一转身消失在了那小巷深处。 他一离开,玉笙烟立刻紧紧闭上了双眼,口中不住数道:“一、二、三…”心中只盼至尊宝早些回来,可她才堪堪数到‘三十’之数,小巷深处忽然出现一阵喧闹之声! “站住…”“抓住他…”“臭小子…” “啊?”玉笙烟猛然睁眼朝那巷子望去,刚刚抬眼,正好看见至尊宝手忙脚乱狼狈无比的从巷中冲了出来,大喊大叫:“哇。快跑啊,马上追来了!” “什么人----啊!”玉笙烟还想发问,哪知道至尊宝急速掠过身边之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便朝前逃走边胡乱叫喊:“快走啊!我偷衣服被发现了,快跑快跑!” 他哇啦哇啦叫个不停,脚下也如同着火似的发足狂奔,玉笙烟对付这些普通人不是问题,可一则是自己偷了别人东西,难以下得狠手再出招;二则自己也觉得极为好玩,跟着至尊宝就夺路而逃。听那身后的叫喊声、骂娘声此起彼伏。心中顿时觉得大乐! 不关乎心性,仅仅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两人跑得一阵,那追赶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于是便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气。至尊宝借机也就把手上的衣服递给了玉笙烟道:“呼。你换、换下来吧…呼呼。累死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件合适的!” 玉笙烟接到手一看,两间湖水绿的衫子,虽然说不上多好多漂亮。但还算得上是干净整洁,拿在手中才明白至尊宝是为自己去找衣服了----她刚刚想说找个地方换衣服,忽然心生一问,“不过是两间衫子罢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追你啊?” 至尊宝听她一问顿时苦了脸:“咳,这事儿也怪不得我啊!谁知道他们挂衫子的竹竿还连着绳子呢,绳子又困在木棚上…我一拉衫子把竹竿拉倒,脚在上面一绊,又顺带着连着绳子把人家棚子个拉翻了,下面睡着好几个人全部被砸醒了!我这说逃掉吧,居然又有人拿着东西丢我,丢的不准,把旁边明天摆摊的架子给弄翻了----就这样三下两下的,结果那弄堂口赶早市的人全都醒了,你说这事儿…” 他摊着手满脸的无辜,指手画脚之间透着说不出的委屈,那表情滑稽无比,玉笙烟顿时忍俊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至尊宝想想,自己也乐了! 这一笑,似乎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顿时心情舒畅起来! 笑得好半天两人才忍住,然后玉笙烟找了个没人的树丛后面把衣服换了,跟着至尊宝朝那宅子回去----至尊宝的想法很对,先把玉笙烟带回乞丐窝藏着,这样一来,即便那些白莲教之人重新回来也猜不到;等到了天明,街上的人多了之后,至尊宝带着秧鸡麻杆一同去外面寻找她的婆婆…如此一来,诸事稳妥,万无忧矣! 此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此半夜,想找个稳妥点的地方还确实不易!玉笙烟听那至尊宝把自己的法子一说即便应承下来了,只是好奇追问他怎地又到了此处,于是,至尊宝只能把那重要的事儿说得一说,特别是把此间情形讲得分外清楚明白了些。 至尊宝原意是要她加倍小心些,但是不料玉笙烟听说之后居然也勃勃升起股怒意,口中只说那些乞儿可怜、癞痢头可憎,嚷嚷着要帮至尊宝把这些坏人铲除掉…他只是口中随意应了几句便罢了,料想个女子也没多大本事,那里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 两人穿街过巷,找准了宅子的位置便一路过去,路上玉笙烟也想喊至尊宝去找件衣物换了,结果他却哈哈笑着拍自己胸脯说没事,口中只是催促快些到宅子中藏起来----结果,这样倒是搞得那玉笙烟心中又多了些感激,轻咬着嘴唇不知说什么好了… 走不多远,玉笙烟正想寻个话头,那走在前面带路的至尊宝停了下来,脸色肃然眉头紧皱,口中低低叫了一声,“不好!出事儿了!” “什么事?”玉笙烟顿时心中一惊:“难道他们追来了?”心中砰砰乱跳,不自觉就抓住了至尊宝的手膀。 他浑然不觉于此,只是遥望半空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你的事儿,而是我的----你看,夜已深了,但是我们宅子里面灯火通明,还隐约有些血腥之气弥漫,怕是…”说得一半自己却停了下来,顿了一下,呢喃自语道:“也许…不会罢?” 果不然,就在那一墙之隔后面火光大盛,隔着墙也能看见亮得异常,虽说里面静悄悄没一点声息,可是那光亮却诡异得紧----谁会在半夜点起如此大火? 玉笙烟听说不是白莲教追来心中反而有些松了,心思也随即活络起来。只喊至尊宝先于她同去找个能看见的所在瞅瞅再做打算。此法子与至尊宝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立刻便行动起来,看那旁边有棵歪脖子柳树径直就爬了上去,从那茂密的树冠叶缝中朝里望去。 果不出所料,宅子中分明出事了! 就在那狗洞两边早已埋伏了七八个泼皮汉子,手中俱拿着碗口粗的棍棒,洞口上方还挂着张破破烂烂的渔网,只要有人从此进来,那么渔网盖头,乱棍齐砸。何愁不把人打个半死? 这心思也忒恶毒了! 至尊宝和玉笙烟一起低声骂了几句。再朝着里面望去,原本想看看那癞痢头一干人在做甚,谁知居然看见个半生不熟的熟人----赫然是那被自己吓跑的钉头哥! 院中一堆熊熊大火,那钉头就大咧咧的坐在旁边个破椅子上。面前地上有三五个泼皮押着一群人跪着。看样子大多是那院中本身的乞儿。还有两人裸着身子躺在那地上,整个人蜷缩一团也看不出是谁,只是满身的血痕…眼看出气多进气少。多半怕是不成了! 癞痢头一伙裸着上身,衣服胡乱拉到腰上捆着,手中正捏着根火签发问:“钉头哥,这小子晕了,你看是不是…”“我看个屁!”钉头呸的一口黄痰吐到他脸上,破口骂道:“晕了就他妈的给老子浇醒----我说过了,要在这俩臭小子身上烙出一百零八道口子来,你他妈可别给我少了!少一条,老子就在你身上补足!” “是,是是是!”癞痢头连忙伸手在脸上抹了把汗,又堆起满脸谄笑:“钉头哥您放心,这小子得罪了你,我绝对不会轻饶的…您就安心请好吧!”说着便朝旁边的人吼道:“水!你他妈水倒是给我快点啊!” …… 那地上两人就是秧鸡和麻杆? 至尊宝心中一下子醒转过来:定是钉头这厮怀恨在心,知道秧鸡麻杆是住在此处,于是便带了人来寻仇,自己机缘巧合去救玉笙烟躲过一劫,哪知却把他俩给害了! 顿时脑子一阵发烫,只觉得怒气直冲印堂,整个人都像是要着火烧起来一般! 玉笙烟看得几眼早已不怎么忍得继续转过了脸,此刻忽然见至尊宝咬牙切齿面目扭曲,吃了一惊,连忙抓住他劝道:“宝哥,学道之人一定要控制心性,你可千万不要由此生出忿怒啊!” “无妨!”至尊宝怒气横生心神反倒更加冷静,口中道:“我只是对此残忍暴戾之人看不下去,并不是动了心魔怒意,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烟儿,那地上被烙烫之人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不管!你留在树上,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儿,你就自己走吧,待到天明去寻你的婆婆,千万别回来了!” “救人么?”玉笙烟看他谈吐有序、分析冷静,倒不像是怒火冲脑的样子,立刻便帮他打起了救人的主意来。她看看下面那一干汉子,忽然问了一句:“宝哥,看上去这些人都不是法门中人,你怎地会有事呢?” “呃,这个说来话长了,”至尊宝此刻也顾不上脸面了,只得实话实说:“其实我本身在爷爷那里也没学到多少本事,对付鬼还可以,要说对付人来,那可就差得远了,只有一招----偏偏现在这招还用不出来,真是急死人!”他感应不到那天吴的动静,知道用不出来,故有此说法。 “那你的意思是?”玉笙烟立刻猜到了他的本意,哑然失声道:“你是想去硬拼么?那下面可有二十来个汉子啊…” “那倒不是,我准备吓唬他们一吓!”至尊宝长长吁出口气:“下面那些人中,有几个也是背了血债的,我有自己的法子可以让跟在他们后面的厉鬼现形报仇,希望可以吓跑这些家伙…只不过这法子我上次也是迷迷糊糊使出来的,不知道这次能行不。” 玉笙烟想了想,脸上没来由的浮现个奇怪的笑容:“宝哥,要不你让我试试?” “你?” “是啊!”玉笙烟点头道:“我与婆婆逃亡的这许多时日也用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招数,说不定,这招便能…” 第一零零章 翻覆贪妄砭圈套,奈何沉应出奇谋(中) 按说至尊宝原本不该轻易相信玉笙烟那法子的,可自己着实对那洒血现鬼之事拿捏不稳,时间紧迫,也只得相信于她,此事赌上一赌! 两人堪堪爬到树下,急忙忙开始摆弄施法的准备。 那玉笙烟从怀中摸出个布包来,她口中一边道:“希望这东西别进水了,要是进水可就糟了…”一边湿漉漉的拎起个瓶子,打开一看,喜道:“幸好没事儿!” 跟着她不停歇的从包袱中取出小小的一支文武笔、没了塞子的墨竹筒、几个软塌塌的纸包、两个小葫芦…把这些东西取出之时口中亦道:“宝哥,你去给我弄点干枯的茅草来,千万别拿新鲜的,只要枯草就好。” 白莲教虽然也属法门一支,可是善于借物借药施法,那至尊宝自然是不知道的,听得吩咐便走到墙壁,轻手轻脚的沿着墙根收了一大丛的茅草过来。 玉笙烟将文武笔拿起,轻轻把茅草沿着笔杆顺势包裹起来,头上扯上几根青丝做线,把茅草牢牢的捆在那笔杆上,手指翻动,片刻之间竟把那茅草借文武笔扎成了个尺许高的稻草小人----青丝在那草人身上做四棱捆缚之法,然后翻转过来又把边上茅草扎成四肢,最后拢在头上,扎紧,挽个三三归一的结儿。 她又拿起自己那湿衣服扯下一团,把小瓶中的药粉倒了些在上面,随后用茅草裹起,外面再扯了那偷来衣衫的下摆。将这湿布团和茅草统统裹住。一连做了四五个,这才把东西收起来道:“宝哥,我这草人万不能有多大作用,只能吓唬人使使,别的还得靠那五更**烟----你等我施法之后将草人扔过墙头,立刻就要把这迷烟布团点火抛过墙去,那湿布茅草本身的烟雾裹着迷烟粉末,任由他们谁也发现不了。” 这五更**烟至尊宝心中倒是知道,明白那玩意儿也属于半正不邪的,不便多问。只是点头。烟儿手掐着那草人摆在墙边,最后还叮嘱了一句:“记住,四下扔开,可别聚拢一团了。” “是了!” 至尊宝说完。手中已捏了个指决。别的事儿也许还差点。可是这生火倒也难不倒他----两人相视点头,各自便动作起来。 玉笙烟双手合十,掌翻莲花垂怜手印。呢喃诵道:“悠悠往生,来来借魂,无妄生者,救苦厄疾----来往!随我号!指引天路凡尘,无生老母,弥勒圣佛降临!去!三解元!归!立号令!”咬破中指,一滴鲜血立刻便滴落到那青丝之上,顺着笔杆子进了草人体内,紧接着,她手捏那草人的咽喉,口中道:“去罢!” 手一抬,那草人轻飘飘的便扔过了墙去! 同时那至尊宝也引燃了几个布团,不敢等它烧到那内中,见草人过墙立刻也跟着扔了进去…… 草人轻飘飘的进去没多大动静,可是这几个火团却就明了----钉头看那癞痢头手中的火签已不甚红亮,正开口:“再去烧烧,那签儿半冷不热的有个屁用…”说话之间便见墙头呼呼飞进来几个火团! “来了!”他顿时一声低喝,站起来一把抄起手边的棍子,“他娘的,全部给我起来!那臭小子发现我们了,奶奶的,扔火团想烧我们!” 那些汉子等了半宿早已有些耐不住了,听得此话全数站了起来,乱糟糟的嚷嚷:“那呢?哪呢?”手中也各自提着棍棒寻摸起来----洞口边即刻有人问了:“钉头哥,那我们呢…” “你们还是给老子守在洞口,其他人跟着我,看看这小子是不是会翻墙头进来!”钉头朝前几步,见癞痢头还傻乎乎的站在一旁,顿时气便不打一处来,抬起一脚踹翻骂道:“他妈的,没眼睛么?赶快给老子起来拿家伙!” 一群汉子急慌慌冲到那墙边一看,这才发现只是几个着火的布团,上面那火半死不活的烧着,也不甚大,就是有些湿烟腾腾升了起来,当即有人便哈哈一笑:“这点小东西就像烧死我们?那小子傻了还是疯了,以为这是小屁孩子玩耍游戏么?” “未必,”钉头拿着根棍子朝着周遭打量:“当心,那小子多半是用这火球来吸引我们,然后从其他地方溜进来----全部给我看好了,只要墙头有动静,马上叫人!” “没问题!”手下那些泼皮应声全部散开,开始朝着破宅中四处张望… 没等钉头走回去,旁边已有泼皮汉子看出了点异样,嘴里怪叫一声:“乖乖!草丛里,这臭小子已经进来了…”那些汉子齐齐回头一看,这汉子面前有个草丛正在不住的蠕动! “别过去!“钉头心中还是有些后怕,干脆便喝令道:“不要活的只要死的----你们给我拿石块砸,直接砸死,根本别让那臭小子他妈的出来!” 泼皮一听,顿时便捡起那宅子中的破砖断瓦、青石烂墙,一股脑儿朝着草丛砸去,听得噼噼啪啪之声大作,那草丛却一直蠕动,根本未曾停过! 忽然,整个草丛呼一声立了起来! “这小子身上捆了茅草的!”有个自以为聪明的泼皮见状,还以为是至尊宝捆着茅草进来,抢上几步把那手中棍子猛戳过去,口中骂道:“戳死你个狗杂碎!” 噗嗤一声,那棍子居然把那茅草戳了个透心凉,里面露出偌大个窟窿,明晃晃、空荡荡,后面已是那草丛枯树----他脑中还未想明白怎么回事,忽然茅草蠕动,一只草扎的手臂已经抓住了棍子! 随后面前出现一张面孔,无眼无嘴、无头无脑,全是那茅草出现在面前! 那一根根茅草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他面前不住蠕动、扭曲,直如活物,顿时一股莫名的恐惧便从心底窜了起来… “我的妈呀!”这泼皮只觉得毛发悚然,整个人似乎那一刻都僵硬了,脚一软,手一松,顿时跌坐到了地上! 不光是他,其他泼皮汉也整个儿骇到了极处,全部呆呆的立着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也砰砰乱跳,整个头皮像是要炸开一般。 “假的,都是假的!”忽然钉头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猛冲几步扯起根着火的棍子,朝着那茅草人就扔了过去,口中吼道:“这他妈是假的!用火,用火烧,烧死这狗东西!” 棍子呼呼飞过去砸到茅草人身上,跌落脚边,但是那草人身上也被引燃,悉悉索索的火苗沿着身子开始向上窜去----破皮们如梦初醒,大喊大叫四处弄起火棍,朝着草人就扔了过去。 那摔倒的泼皮手足并用哭爹叫娘的爬了一截,回头看那草人没有追来,这才打叠肚肠麻起胆子过去帮手,跑得一步看到地上有个着火的布团,立刻转身一脚便朝着草人踢了过去,牙齿磕磕碰碰的骂:“烧、烧死、烧死你个…怪物!” 布团犹如蹴鞠一般飞踢得飞起,未等落下便自己散了,一大蓬的浓烟混着火星四下散落,直在院中落得满地,四面八方都呼啦啦的着火烧了起来,顿时宅子中就渐渐腾了股甜香,有些发腻,但却是说不出的好闻… 噗通、噗通不绝,好几个泼皮直愣愣的摔到了地上。 “这是迷烟!”钉头心中一动,连忙喊道:“躲开些,千万别被那烟熏着了…”这句话有好几个开口发音,顿时他只觉得喉中一甜,整个人也有些迷迷糊糊起来:“千万别被…千万…” 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眼前出现了无数纷飞的火星,然后那无边际的黑死沉死沉的压了过来,把他猛然扑倒在了地上! 玉笙烟所用的迷烟都是上品,本身下量足分布广,这一发作起来还有几人躲得开?莫说钉头一堆围在这草人左近的逃不掉,就连畏畏缩缩拖在后面的癞痢头等人也脑中一阵晕眩----他们连忙脱掉裤子,哗啦啦撒上泡尿在衣服上掀起来捂住口鼻,这才跌跌撞撞的朝前门涌了过去。 这一段路不远,可是在他们眼中却犹如千百里,走了许久也不曾走到,混混僵僵之中,那门却被人从外面咔嚓一声推开了。 朦胧中只见两个人影,手中握着粗大的棍子径直走了过来,然后高高扬起… 嘭! 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 来人正是至尊宝与玉生烟,那**烟势重,顺着墙根飘着倒是不会翻而上墙,于是两人又上了歪脖子树看,本身是想等这些泼皮无赖全数倒地才进去,可是没想那癞痢头几人躲在后面隔得远些,竟然还有余力逃走,这才急忙赶到前门来一人赏了一闷棍。 看院中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偶或有几个还迷迷糊糊的在地上翻滚动弹,玉笙烟也不留情,捡几个石头远远的砸过去,多得几次自然全部砸得晕死,都像条死狗般动也不动了。 至尊宝早已跑了过去扶起那地上的两人,一看----果然是秧鸡与麻杆!两人全身被烙烫得满是血痕,一条条已鼓起老高,整个上身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再探呼吸,也只是微弱之极的轻轻喘息而已,眼看是就要不行了。 “这可如何是好?”至尊宝顿时急了。 ps: (诸位,请问有无录制有声小说的读者,若是有想要录制的《大欢喜天》的,我可以授权,联系qq:455893937,书迷群管理万妞不挡) 第一零一章 翻覆贪妄砭圈套,奈何沉应出奇谋(下) 看那至尊宝将秧鸡麻杆放在地上,满脸焦灼的猛然站起,有些慌乱无措的呼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手将那头发不住乱扯,似乎这样就能想出法子来… 玉笙烟也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也慌了神,她只是三步并作一步跑将过去,口中劝道:“莫急,莫急,我们想一想,一定会有法子的!”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一声凄凉无比的叹息,有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嘿嘿,哟,又要找什么法子啊?”声音入耳极是熟悉,倒像是个旧人一般。 “婆婆!”听得这声音,玉笙烟顿时变得无比欣喜,口中喊着就站了起来,环顾着那墙头四面---- 墙头无人,反而是从那前门中款款走进一人,正是玉笙烟的婆婆,那曾经在雀儿山中、柳江之上见过的老妇! 经年不见那婆子丝毫不见老,虽然此刻那身上衣衫有几处血淋淋的口子,可看着精神矍铄,隐隐还有红光满面之势。玉笙烟一下子扑了过去,猛然抱着婆子叫道:“婆婆,婆婆,你怎地找到这里了?” 那婆子满脸慈祥,整个人皱纹都透着怜爱,伸手在玉笙烟青丝上缓缓抚摸,口中道:“烟儿,对不住!今天都是婆婆不好,一时大意被坏人引开了,等我想起中计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又用上了‘解体法’,缠住半天没脱身…好在烟儿你也长大了,自己从坏人手中逃脱。还找了这么个地方藏起来……” “不是啊!”玉笙烟听婆婆如此一说立刻辩解道:“今天来的人不是普通人,乃是白莲那厮,我根本逃不掉,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全靠了他出手相助。” “他?”婆婆双眼微微眯着朝至尊宝上下打量:“他又有何本事,能够敌得过白莲?” “不是啊,他虽然敌不过白莲,可是他也有长处啊!至尊宝水性极佳,他先是躲在水中,等那船儿到了江中便弄翻了小船,趁机把我救出来了。” “原来如此!”婆婆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到了此处。倒也真是机缘巧合,各路不同路相似----咿?至尊宝?这名字倒是耳熟得紧,难不曾…”“就是他!”玉笙烟重重的点了下头:“就是那个至尊宝!” 婆婆听得那话顿时哑口,过了半响才叹了口气:“人生何处不相逢。倒是天数缘分定----小哥。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后面这一句倒是朝着至尊宝而说。同时施了一礼。 那婆子朝至尊宝施礼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可是至尊宝看着却受不起,他立刻还礼:“婆婆。你千万别行礼,我和烟儿是朋友,这一切都是该做的…”那一礼数竟然是受也不受。 婆子心中道:“这娃儿和他师父救了我婆孙二人一次,已是亏欠恩情了,没想到这次又是救了烟儿恩情再加一重…那五轮宗之人,我又怎地能受他恩惠呢?”寻思中左右一看,便看到地上躺着的秧鸡麻杆二人,脑中立刻想到了刚才的情形,口中不由问道:“这两人可是你的朋友?” 上次在雀儿山相遇,至尊宝已经知道这婆子是个大有本事之人,本来见她来到便想恳求相助,只是碍于婆婆和玉笙烟一直说话没插得上嘴,此刻既然问了,他立刻就回道: “正是!这两人都是我的好朋友,现在被坏人弄成了这般模样,婆婆…婆婆…你…你…”‘你’得几句也无下文,只是眼中满含悲切意思已表明十足。 玉笙烟立刻跟着至尊宝的话恳求道:“婆婆,你平日里都教我多行善事多积德,这事儿我们不能不管!您本事**术高,能不能救得一救啊?” 那婆子躬身看了看两人身上的伤势,然后翻翻脸皮,站直身子道:“两人伤势太重,要救的话着实不易,我也要大费周章才行----按理这事儿我是不会出手的,但是看在你和那五轮宗的先生救了我婆孙两次,这人情我今儿是一定要还给你们的!你速速去找齐符纸香蜡,再去池塘给我捞上一碗浮萍,半碗水泡子,我来救人!” 说完,手一挥:“去罢。” 至尊宝听得那婆子的话,心中感激异常,可知道现在不是感谢之时,也就不拘礼数,应声就去寻那些用具。符纸香蜡原本已喊了秧鸡麻杆买回,现在就堆在墙角旮旯里,取来便是,宅子中也本身有个池塘,只去个桌上的酒碗去舀便行了… 至尊宝赶忙着手中的事儿,那婆婆也不闲着,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顿时起来一股微风把院中的迷烟吹散。然后她和烟儿合力把两人用泥土整个人埋了起来,只留下口鼻喘气,接着又取了些树枝插在周围,围成个奇怪的符咒将两人守住。 边做这些事儿边把整个事儿问了玉笙烟,也算知晓了至尊宝和那地上那些泼皮汉子的恩怨----此刻那些泼皮还歪七倒八的躺着,乞儿殃及池鱼也都昏迷不醒,这一地人她也猜到了是玉笙烟的迷烟,所以便问得一问。 玉笙烟自然不予隐瞒,如何如何说了个大概,只把婆子也听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若不是手中还忙着,估计现在便要出手来个了结。 等到至尊宝把东西拿来,那两人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妥当了,婆婆将这浮萍用泥调了,把两人的心口、头顶、手足心、丹田等处均用泥涂满,然后把水泡子洒在这两人的肩头,随后香蜡点燃插在这土堆之上,符纸呼呼一书,写上两张奇怪的箓文来。 符箓烧成灰沫,酒水调开,给两人灌了下去! 也不知怎地,至尊宝眼中立刻便看那两人原本头顶肩头隐隐的三火光芒顿时黯淡下去,看上去已和死人无疑。只是呼吸依旧证明两人尚未断气。他心中疑惑却又不敢说,只能看着婆婆摆弄。 等到一切弄完,他不发问那婆子也自己开口了:“两人身上的伤势过重,气若游丝,此刻若有勾魂使者、地府无常经过,那顺便收了也就收了,但是若是没人看见,他们就算是得到一丝机会,能熬过来----等到过了今夜,明儿你去找个医生开上几副烧伤烫伤的汤药。吃得几日也就成了!记住。多弄点吊命的老参,这样才能还阳救命。” 至尊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婆子所用的法术并非是救人之术,而是欺瞒地府差役的法子。只想让两人熬过那七爷、八爷二位监察生死的通判无常。他们就算看见秧鸡麻杆。也不会看见两人的三火魂魄,只会当做早已死去之人魂魄都被收走了----这种瞒天过海的法子,只要不是命中寿数已终。倒也能够缓上一缓,明儿自己去弄点老参来催那体内元气,自然就可以把人救了。 看那法术稳妥,秧鸡麻杆已经全数被隐遁起来,至尊宝这才放心,自然向那婆婆道谢,婆婆口中还是不冷不热的说是还五轮宗人情,可那玉笙烟却高兴得紧: “宝哥,你看,这不是找着法子了么?你刚刚还急得跟什么似得,嘻嘻!” 弄得至尊宝连连道歉,神情好不尴尬! 两人这边说话,那婆子却抽空过去看了看那些昏迷之人,忽然回头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既然我都帮了你了,尾巴自然也不给你留下----恕我婆子多嘴问一句,这些泼皮无赖你准备如何处置?” “这些人?”至尊宝没想她居然问出这自己都未曾想过之事,口中立刻吱唔起来,“这个、呃,我是想、要不放了…不行,还是搬出去扔外面…呃,也不行好像…要不报官?” 婆子眉头一皱:“你怎地没想过如何处置?”她冷冷道:“我和烟儿明儿便要离开,这里是帮不了你什么忙了,要是他们明儿过来寻仇,看你自己的本事也难以对付这许多泼皮无赖,怎地,此时此刻还不能痛下决心么?” “痛下决心?婆婆您的意思是…”至尊宝猛然一惊:“难不曾要我杀了他们?” “正是!”那婆子看至尊宝的意思似乎对杀人极为诧异,不由得有些恼怒道:“这些泼皮,那个身上不是负了极大极重的仇怨血债?不杀了,留着作甚?” “不不,不是这样的,”至尊宝连忙辩道:“不错,他们确实都有血债在身上,死不足惜…可是,您说要我杀了他们,这似乎…似乎…” “似乎下不了手?”婆子冷笑一声:“可是如此?” 至尊宝羞得满脸通红,缓缓点头:“我总是觉得不该如此杀人!” 婆子哈哈笑了几声,忽然斜眼道:“这可是你师父教你的?” “师父没有说过!”至尊宝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从未见过爷爷杀人!他没有,刘爷爷也没有,我们城隍庙都没人杀过人!” “迂腐!”婆子猛然喝道:“来,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爷爷王八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字一句道:“王八月也算得上早些年法门有名之人了,不畏因果报应,不畏德亏数缺,隐居之前一共杀过三百八十多人,这三百多人个个都是恶徒,若非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就是大奸巨恶、负义薄幸之辈!你爷爷就算为此背了一身因果德行,断子绝孙隐居山野,依旧无悔,这才真是大仁大义的汉子!” 她虽然与五轮宗不和,可是说起八月往事依旧毫不隐瞒,直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至尊宝猛然听她说起八爷的往事,就如同雷霆在那脑中响起,整个人一时间呆呆滞滞有些恍惚起来,心中也似乎有股说不清的东西在翻转。 ps: 求个月票! 第一零二章 天道浅悟有思量,寻踪无痕仍渺茫 婆子冷笑一声,继续道:“是非善恶在于人心,天道恢恢又岂在杀与不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福是祸,端在人之为用,这些邪恶奸逆之辈,留在人间残害良善,你自以为就做得对了么?” 她长叹口气:“乱世奸邪出,重典罚与杀,扫却污浊尽,朗朗乾坤大!” 至尊宝心中翻江倒海,只是把那‘杀’与‘不杀’反复寻摸,根本没听见她所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抓住什么,无数道理在脑海中反复,像是对了,又像是错了…… 婆子看至尊宝呆立当场不说话,正要再说两句,忽然觉得有人在邋她衣衫,一看却是那玉笙烟----她俏脸顾盼轻声劝道:“婆婆,这些道理他是不懂的,您也别在教了,一时半会哪能想得明白啊?要不,这事儿还是你动手,你看行不?” 婆婆想了想,点头笑道:“也好----这傻小子看来是有些迂,只学了那隐居的王老头一身臭脾气,往日的豪情壮志点影子也不见啊!罢了罢了,我动手把这些泼皮料理了,也省得后面来寻仇!” 说着便带着烟儿走了过去,伸出指甲在个泼皮胸口一扎,然后摸出个瓶子将那口子倒转,按在了伤口之上。 只听得一阵嗤嗤的响声,那人忽然之间整个儿抖了起来,抖得三五下,双腿朝前一伸,硬硬的就僵死过去。脸色也骤然间便得青黑,人也囫囵着缩小了一圈! 接着又一个,再一个… 玉笙烟见惯了杀人,那泼皮无赖本身也杀得多了,在一旁帮忙搭手丝毫不惧,倒是比至尊宝强了许多… 至尊宝呆呆的站的,忽然间,空灵一片,似乎出现了个极大的场景----那些泼皮无赖手中拿着烙铁,狰狞可怖。对着一帮乞儿拳打脚踢。地上无数人哀嚎恸哭,他们却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场景一转又忽然变作了万芒峰,比丘僧手中毫不留情把几个弟子杀死,然后在身上施法。喝令他们再来害百鹤;忽忽变化。又看着像是那柳家逃难之人。用饼将自己迷晕,然后手起刀落…… 脑中嗡嗡有声,他赫然醒悟:“婆婆说我八月爷爷杀过三百多人。但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为此背负因果也在所不惜。只要不杀错好人,那就是问心无愧,为了救人而杀人也是这样,杀掉坏人,救活好人,那又怎会有错?”这道理原本浅显易懂,只是他一直未曾想到那一步去,现在想起自己在昆山寨所见、又想起此间的恶徒、再想起那些番僧,心中忽然多了点坚定,就像醍醐灌顶,猛然之间解开了个心结! 很多事情在忽然之间都有了解释,整个人因为这区区几句话活像骤然长大了许多! …… 至尊宝后来行事果决,亦杀亦罚中毫不留情,谁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只有他知道,自己曾经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夜晚,听到了如此一席话… 这区区数语,寥寥几句,竟然影响了至尊宝一生。 他心中反复思量,那婆子和玉笙烟却是毫不迟疑,一会儿功夫已经把那群人尽数处理了,除了少数几个泼皮之外,余下人等全部屠尽。那尸骸留在地上不住的缩小干枯,就像那瓶子吸光了所有人的生命一般,只留下个空荡荡的躯壳。 至尊宝脚下一动,走过去满脸羞愧,呢喃开口:“婆婆,我、我想明白了…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太过迂腐、太过幼稚了…我、我明白了!” 婆婆与玉生烟相视一眼,哈哈大笑,“既然明白了,那也不枉我说教一番----人间之事便是这样,能力本事越大,需要你所作之事也就越多,常人如此,我们法门中人亦是如此,生杀予夺虽不该我们处置,但是承顺天意,罚恶惩凶,也能让世人更加明白这善恶有报,因果有常的道理。” 至尊宝点点头,努力撑出个笑脸:“了然!” “既然明白就别站着了,过来搭手收拾,”婆婆朝着那地上一众干枯的尸骸指指道:“我们把前面的事儿都办了,剩下的交给你。将这些尸骸收拢扔在火堆上,全部烧掉干净,这种事儿,无人知晓的话也少去了许多麻烦。” 至尊宝应了一声,连忙动手把那些尸体一具具拖过来扔在火堆上焚烧。最初那钉头一干人拆桌寻柴点燃的火堆,此刻有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冥冥中天道轮回,谁又能知道呢? 见他开始动手那婆婆也就不管了,只是叮嘱道:“别急!别急!你把他们口袋掏掏,里面的钱财留着,可别一股脑儿全烧了,明天你买那老参还用得上呢!” “是了!”立刻动手在那泼皮身上开始翻拿,一切鸡毛零碎都掏了出来。 那婆婆刚把话说完,还想看着至尊宝此间所为,忽然觉得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又骤然袭来,心中一动,可是脸上却毫无动静,只是对烟儿笑笑:“婆婆年纪大了,这夜里不睡一会是熬不住的,可陪不得你们年轻人折腾----烟儿,你陪着他把这里清理干净,天明再用我教你的法子把那些可怜人救醒。婆婆这就要去歇息一会了。” 口中所说的可怜人,只是那些一并迷晕的乞儿。 听说婆婆要去休息,至尊宝连忙给她指了指秧鸡麻杆的破屋,“婆婆,那里就是他俩的屋子,您大可去里面歇息睡觉,这边的事儿就放心交给我们罢。” “哎!”玉笙烟答应一声,“婆婆,要我陪着你去么?” 两人同时开口,那婆婆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挥手道:“无妨无妨,几步路的距离可还难不倒我个老婆子…你们守着那两个小子,就不用来管我了。” 两人再应一声,看着婆婆缓缓朝着屋子走去,这才又放心过来开始收拾。 不多会,那些尸体全部扔到了火堆上,也不知为何,这尸骸烧起完全没有任何的尸气,也没有那种恶臭无比的感觉,反倒有些像干柴入火般的噼啪作响,反倒是不再需要添柴加火自己就烧得旺盛无比了。 至尊宝和玉笙烟坐在秧鸡麻杆的旁边,看两人呼吸平稳似乎性命已经保住了,这才放心,闲来无事便把雀儿山分别之后的事情拿来分享,也算得上是消磨----他心中虽然对那婆婆的瓶子有所好奇,可却一言不发,丝毫不敢过问… 如此过得半响,那时间也转到了寅时,玉笙烟这一日又惊又怕,自己本身也累得厉害,不知不觉竟然渐渐昏昏睡去,至尊宝见她熟睡自然不去打扰,只是将自己身上的破衣裳脱下披在她身上,独自守着那埋在泥土中的二人。 月色皎皎,火光倒映,只把那玉笙烟的脸庞照得格外美丽娇柔,说不出的可爱,但看她脸上甜笑不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好玩之事… 至尊宝看得几乎呆了! 他就这样呆呆的望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忽然感觉身子一凉,整个人从头皮开始一股股的发麻起来----他心中知道这定然是黑白无常路过此地,也是最关键的时候,连忙站起身来! 果不然,距离不远处的墙壁上一闪,有个全身惨白衣帽之人出现在了宅子中。 至尊宝见那白衣人熟悉,连忙走上去行礼:“七爷,您好!”他上次在城隍庙遇见之时还不明白是白无常,后来经由八月一说才明白了,此时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要‘玩玩舌头’之类的孩子话,只是按照那法门的规矩去见面施礼。 因为他心中还有个事儿,一个极为重要的事儿要问那白无常! 白无常本身也只是巡视而已,没想到出来之后居然有人朝自己行礼,看那架势分明看能见到自己,心中也是一惊,待到看清楚之后才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你!----这世上有阴阳眼、天眼、通冥眼之人本身不多,我就说怎么这里又来了一个,没想到却是你啊,真是有日子没见了,怎地没留在五轮宗那里了?” 他所说的五轮宗指的是城隍庙,至尊宝心中也猜的,于是点头道:“出了点事儿,我和爷爷分开了----七爷,我有个事儿想请教你一下,不知可以么?” 按照地府规矩,白无常鬼名叫谢必安,黑无常鬼名叫范无救,也称七爷、八爷,两人性子都是极怪,若是你叫黑白无常,那就大大犯了忌讳,只有称呼七爷八爷才会搭理你----这是闲话,我们暂提不表。 白无常皱眉道:“你是五轮宗之人,原本是可以来阴司查看些事情的,但是这只是那些判官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也并非一定要作答----不过,相逢即是有缘,既然今天在这里碰上了,你就暂且说说罢,若是能告诉你,我再说,可好?” “谢谢七爷!”至尊宝连忙大大的又鞠了个躬:“请问一下,我爷爷,也就是五轮宗弟子王八月,他究竟是生是死,身居何处?” “嗯?”白无常心道此事也不难办,于是便哈哈点头,“此事倒是简单得紧,若是这等问题,我倒是无妨能告诉你…你且稍等片刻,待我查看究竟。” 说完那勾魂牌翻掌便出,他举起勾魂牌念动咒语: “尘秽消除,九孔受灵;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鎗殊刀杀,跳水悬绳…令!彰命数,现三生,汝生汝死历历分明!” 念动完毕,他拿着牌子朝后面一看…不知怎地,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发白了。 ps: 求月票啊,亲们!!! 第一零三章 潺潺流水乱思绪,黯黯深秋锁梧桐 从至尊宝发问开始心中便忐忑不安,一直小心翼翼探看那七爷的脸色,此刻见他脸色骤变顿时心中也急了,连忙发问道:“七爷,这、这、难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七爷脸色凝重将那勾魂牌收回,这才干笑两声道:“哈哈,哈哈,这事儿看来真不能给你说…对不住了,那王八月的生死行踪,怕是要你自己去第二殿找楚江王问才成,我是不能说的----哎,寅时差不多也要过了,我还得去下一处…” 口中喋喋自语,脚下不停朝着那墙壁而去,未等至尊宝回过神已经整个消失在了墙外。 “为什么?”至尊宝急急的朝着墙壁追去,口中呼喊道:“七爷,您别走啊…” 悠悠中只听一句话传来‘生死富贵早有命,来去何时已然定----孩子,你自去寻找答案吧…’声音越来越轻,后面几个字已是模模糊糊不太清楚,只留下那声音在夜空回荡。 至尊宝灿灿走回来坐下,心中想:“难道,这爷爷的生死非得去那地府走一遭才行么?”抽搐辗转中腾腾一股狠劲冒了上来:“我非得要自己修出点东西不可,到时候到了地府,看那阎罗王再有什么说辞!” 发着狠话抬起头来,却看见玉笙烟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他,嫣然一笑:“呀,我怎么睡着了?宝哥,你刚在叫什么呢?” 见自己吵醒了玉笙烟睡觉,至尊宝马上从那思索中回醒悟。呵呵两声愧道:“不好意思,吵着你了…”“没事,”玉笙烟嘻嘻两声:“我本身是来陪你的,睡着了是自己不该----对了,他俩怎么样?” 至尊宝心头一动,这才想起白无常被自己那问题给激得离开了,这两人该是无碍了吧?回头凑过去一看,果不然,两人一切安好,万无变故。 心中顿时一块石头落地。点头道:“恩。无事,一切都好。” 玉笙烟见他高兴,自己也欣喜,口中不住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也不再睡了。就陪着至尊宝一起在那火堆边坐到了天亮。至尊宝心中放松,也就把那些幼年的事儿说得更加生活起来,逗得玉笙烟是哈哈直乐… 天色渐渐亮了。火堆上除了多些灰烬也无其他,那些尸骸全部烧得尽了,玉笙烟起身把那些乞儿救醒。乞儿们一个个都是茫然无措,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死里逃生个个都怕了----也不知是谁率先,所有的乞儿都收拾了自己那堆破烂,逃也似的从宅子中溜走了… “也许我们该给他们说说,那什么钉头哥和癞痢头已经不见了,”至尊宝耸耸肩:“他们完全不需要害怕…”“大可不必!”旁边忽然传来了个声音,却是那婆婆在那破屋门口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因果缘分都在瞬间,一切都有安排,你勉强不来的。” “婆婆…”两人连忙走上前去:“您说不需要劝劝他们?” 婆婆微微点头:“一切都随缘,万物皆有常,这是人间至理,也是法门所需要遵守的规则…好了,天色大亮,我们也该上路了。”说着朝玉笙烟挥挥手:“烟儿,收拾你的东西,我们现在便出发。”说着把衣服朝下拉拉,掸掸身上的尘土:“时间不多,我们耽搁不起。” “现在么?”玉笙烟露出一丝不舍的神情,有些哀怨的恳求道:“难道我们不能多待几天?至少…至少也等他们好些再走吧?” “不行!”婆婆摇了摇头:“且不说白莲那厮不好对付,就算能对付,烟儿你也要记得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她看着烟儿一字一顿:“你切莫忘记了,你母亲…”“明白了!”烟儿叹了口气,“好吧,婆婆,我马上就来。” 婆婆叹了口气,杵着根木棍慢慢走出了大门,“快些吧,我等着你。” 玉笙烟缓缓走到至尊宝身边,还未开口她已焦灼之极的问了:“烟儿,你们、你们要走么?”“恐怕是这样的,”烟儿歉道:“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了,呃,我和婆婆还有些要紧的事儿必须办…” “你母亲么?”至尊宝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猜测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想你帮不上忙的,这事儿只能我和奶奶去!”烟儿想了想,忽然走上前压低声道:“恩,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见的…但是那或者要好久好久…宝哥,你、你会不会把我忘记了?” “忘记你?噢,不会不会!”至尊宝没来由的感到一股淡淡的忧伤,似乎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惦记、喜悦、责任和思念,他有些慌乱而羞涩的答道:“我一定会记得、呃,我是说我会惦记、不不不,是想念你的…绝对不会把你忘记了!” 看着至尊宝那茫然无措的样子,烟儿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顿时把那空气中弥漫的分别之意冲淡了许多。两人相视而对,一时间都不知道再说什么… 墙外传来几声咳嗽,玉笙烟知道是婆婆在催促她快些,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她突然走上前来给至尊宝轻轻一拥,转生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别忘记了,我叫玉笙烟!”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呜呼! 丝丝雨飞风飘絮,暮暮今宵有谁怜? 潺潺流水乱思绪,黯黯深秋锁梧桐。 举樽惆怅问明月,却奈无语空留影; 世人不知情何物,只因身陷两迷茫。 烟儿与婆婆已经离去,这宅子中只空留了自己,至尊宝惆怅片刻也即回过神来,看那天色大亮,想起秧鸡麻杆二人还性命攸关。于是收拾起那些散落的银钱便出门去寻人参,希望能真的救治两人。 这宅子平日里本身便是空屋,倒也没有寻常人回来,至尊宝寻了一把茅草遮在两人头上遮住,自己便出门而去。 他也不知何处能寻到老参,只是朝着西城那些商贾所在的地方而去,走不多远看见个药材店外挂着‘世传儒医唐记’的木牌,也就不再多想走了进去。 刚进门便看见两个伙计正在抹桌扫地,掸灰却尘,听得有人来。伙计们也不回头就开口了:“客官对不起。现在时辰尚早,先生还未…”可是一看那至尊宝的衣服鞋袜,顿时嗤了一声换了脸色:“干嘛呢?今天我们不舍药!” 至尊宝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开口道:“我不来求施药。也不是来看大夫的。恩。我想买点老山参,你们店里可有?” 听至尊宝那话,顿时几个伙计嗤嗤都笑出声来。“瞧你那破落样子,还想买山参?我呸!小化子,你这简直痴心妄想,快些滚吧,免得挨打!” 这话说得欺人太甚,泥人也难免有火,至尊宝顿时有股无名之火冒了出来,可是想着那秧鸡麻杆他还是忍住了满腔的怒意,从怀中摸出钱袋在桌上一倒,哗啦啦滚落满桌的大洋:“瞧见没有?我这可是响当当的现大洋!” 见到这许多大洋,那几个伙计脸色顿时变了----两人窃窃私语几句,其中一个立刻换了笑脸把至尊宝请进去,又是泡茶又是取点心,口中道:“我们掌柜来了才能拿到钥匙取山参,请您稍后,马上便去请他。”另一个伙计口中应着,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至尊宝见这些伙计狗眼看人低,心中也不以为意,只是催促快些----谁料还未等至尊宝那杯茶水落肚,出门那伙计猛然推门冲了进来,伸手一指喝道: “便是这个小贼!” 门外呼啦啦冲进两个手拿棍棒的差役,如狼似虎的猛扑进来,大声喝道:“好个小贼!居然偷了张员外家的大洋,现在还在这里招摇,这是不把我们咸阳捕快放在眼里了----你若是束手就擒还好,不然把你打个半死,再送进府里治罪!” 至尊宝猛然站了起来,反问道:“什么员外秀才的,我不知道!这大洋也不是偷来的,乃是别人赠我----你们这些家伙凭什么说我是小贼,又凭什么要拿人?” 那差役被这一喝顿时有些语塞,顿时恼羞成怒起来,那年轻的差役骂道:“凭什么?就凭我这身上的衣裳,手中的棍子,说你是贼便是贼了,那需要人证物证?就算不是偷了张员外家的,你也定是从别家偷得,否则你个小花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大洋?” “你们这还算得上是差役么?”至尊宝怒喝道:“横加栽赃,无端陷害!如此说来,你们这便是明抢了?” 差役哈哈大笑,齐声道:“就算栽赃你又如何?实话说了,你有这么许多大洋便是死罪,你要是知情识趣自己滚了,那少一顿皮肉之苦;如若不然,我们把你拿回去,你还要多吃几顿棒子!” “呸!”至尊宝这下那火气真正爆发出来了,看那旁边的伙计亦是满脸狞笑,心中便猜到了这定然是那伙计去通风报信想要坑自己的大洋,于是行事不再顾及,手一抬哗啦一声便把那八仙桌掀翻,咔嚓咔嚓把两个桌子腿拽在手中,口中怒喝道: “好啊!想要拿人抢钱,先试试我手中的家伙!” 他这一出手倒有些气势,搞的那俩差役反而心中有些不明就里,一时间居然不敢上前----至尊宝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前去,口中喝道:“来啊,怎地不来了?” 眼前便到了那俩差役的面前! “他娘的!”两差役这才看至尊宝不像是寻常的乞儿,可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否则以后偏门再也捞不着了----猛然间两人心一横:“富贵险中求,奶奶的,和这臭花子拼了!”手中那棍子一举就要冲将上前……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极,忽然一条人影闪进门内,双手高举喝道:“住手!误会了!” 第一零四章 天不可欺善恶辨,人间有道情义存 众人齐齐住手朝着来人看去,看得两眼,至尊宝立刻认了出来,来人竟然便是在楼家所见到的他那好友,家中世代行医的唐元。 只看唐元举手施礼道:“二位差官,这位小哥乃是我与楼小老板的好友,昨夜与我们一同在楼家喝酒,醉酒不慎把衣衫弄破了才有这般模样,今日来店里买老参也是我应下来的,只怪我脚程慢了落在后面…这事儿怕是有所误会吧?” 差役一听,那脸色顿时缓了一缓,均笑道:“原来是唐少爷的朋友,那定然不会是小贼的,这事儿必然是弄错了…”说到此间脸色一沉,朝那活计破口骂道:“你们两个无赖,怎地把你们少爷的朋友当做小贼来告官,差点便酿成大错!呸!今儿若不是看在唐少爷面上,我们定然把你俩抓回去,告你们个欺瞒官府、诬赖良民的罪!” 那唐家世代行医,虽说家产不如那楼家丰厚,可在咸阳却极为受人尊重,莫说一般的县衙官府,就连夏督军处也未曾怠慢过,黑道亦有不少人受过恩惠。那差役见唐元发话,也知道事情轻重,立刻便把此事全部推到了两个伙计身上----那两个伙计早已骇的面皮发白,牙齿打颤,却又怎么说得出话来? 唐元哈哈一笑,倒也不提这节,见差役告辞,这便叫那掌柜去送送。掌柜手中摸着几个大洋牵着两差役的手送出大门,再反身回来。那手中的钱已是不见了。 此刻唐元才朝着至尊宝微微一笑,朝着里间比个‘请’的手势,至尊宝尴尬无比的把手中桌子腿扔掉,口中歉道:“唐少爷,今天我这事可对不住啦,把你家桌椅都弄坏了。” “无妨,这那有你什么关系,是我的活计坏了良心!”唐元劝说道:“若不是我今天起得早些来店里,差点害得你和那差役打起来----你俩给我滚过来!” 后一句话对那两个伙计说时,已经换做了肃然之色。脸上有着阴阴怒气。至尊宝见他处理家事自然不便开口。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听着,那年迈的掌柜亦是走到了柜台边,开始打开流水册子计算工钱… 两个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猛然跪倒在地哀求道:“少爷!少爷我们错了!求求你…” “知道错?哈哈。现在你们说知道错了?”唐元愤然开口道:“来。把医训背与我听听!” 两伙计连忙应声背诵:“今之明医,心存仁义;博览群书,精通道艺。洞晓阴阳。明知运气.药辨温凉,脉分表里。治用补泻,病审虚实;因病制方,对症投剂。妙法在心,活变不滞;不炫虚名,惟期博济。不计其功,不谋其利;不论贫富,药施一例…” “够了!”唐宇忽然打断他俩的话:“这话你们倒是背诵熟络,可是这事你们做得如何?”他指着那墙上的贤圣医者画像,口中道:“为医者,第一便是要心存仁义,修养德行!你们今日所作所为,莫说德行,就连一般的贩夫走卒亦是不如,又有什么脸面留在我唐家学医?” 两伙计见少东家的脸色难看,怕是求不下来,连忙转而朝着老掌柜开口: “老掌柜,求您给我们说说情,我们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才会做错事的啊…” “我家里还有卧病的母亲啊,求求你,老掌柜…” 只看那掌柜叹了口气,在柜上合拢册子,抬头道:“倘若你们今日是做错了事,就算打翻遗失了贵重药材,我也会替你们求情,可是如今你们所做的却是如此事儿,叫我怎么开口?”他朝着唐元稍稍施礼:“少东家,他俩的工钱已经算好了----我管人不严,施教无方,自愿罚钱一月,同做惩处!” 唐元叹了口气:“老掌柜,你不必如此的…”“情有可原,天不可欺!”老掌柜肃然道:“少东家,此事你就莫劝我了,该如何我心中有数----剩下的事儿我自会处理,你还是和你朋友去里间挑选人参才是正事!” 说完,那老掌柜吩咐里面伙计带着两人到了内间,自己则把那工钱发到了赶走的伙计手中----那两人见事已至此,不由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只悔自己当初不该动这贪念… 可如同那唐元所说,此时后悔已然晚矣! 听那外面哭得哀切,至尊宝不由得忽然心软,问道:“唐大哥,那伙计说他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如此没了事做,那又如何是好?” 唐元叹了口气道:“每个人所走的道路都是不一样的,但殊途同归,都是看个人的本性而定----他俩倘若真是有了悔改之意,所走正道,那以后日子必然不会太差,冥冥中也能寻到法子赡养老母,我们药铺亦可再收;但是两人若自甘堕落,则是毫无可取之处,那别说我们,可能其他地方也不会呆的长久…如此的话,纵然今天我不赶走他俩,也会有其他事儿发生的。” 他所说的道理与至尊宝在八月处听到的善恶之理相同,同样是天数之道,只不过内中还有些人生哲理在内,至尊宝听得不由缓缓点头: “唐大哥,想不到你家对于天道命数还有如此见解,这是让我佩服之极。” 唐元听得这话不由笑了:“小哥你是法门中人,这些道理怕是早已明白了,我倒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对了,听说你要买山参,究竟所为何事?” 至尊宝听他一提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把事儿粗粗说了,唐元也不怠慢,立刻吩咐人取出家中老参赠与至尊宝… 他这哪里肯收? 唐元见至尊宝不肯,最后只得半卖半送收了几个大洋,他道谢再三刚刚出门,却看个小厮背着药箱已候在了门边----唐元送他一同出门,点头淡淡说道:“小哥,这人参虽是大补元气、治病救人的宝物,可忌讳亦是不少,忌饮茶、忌五金、忌葡萄…此类种种,倒也不可小觑,不如我陪你走一趟,斟酌用量用法,如此方可大妥。” 至尊宝见他说得诚恳,刚刚又才给自己解围,于是点头再次谢过,一路将那唐元便带到了破宅之中。 唐元与至尊宝一起把那两人从泥土中抬出,看身上的伤势疤痕,不由啧啧称奇:“如此伤势,换了旁人早已死了,那里能撑得到这许久?我猜…”说着看看至尊宝:“他俩应该是蒙你所救吧?” 至尊宝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他,也只能点头:“我只是稍稍给他俩吊命,瞒天过海拖得一时而已,要想救人,可还得麻烦唐大哥你援手一下。” 唐元也不推辞,立刻便叫小厮回店里取了些药材罐子,将那老参用木刀切开磨粉,药材一起煎熬,等到那三碗水合成一碗,即刻给两人灌了下去;随后又是烧伤刀药给涂抹全身,把两人赤身**的放在屋内席上… 口中叮嘱:“这烧烫之伤不比其他,万不可包扎严实,须得时时透气为佳----小哥,这药我就留在这里了,记得日日勤换,不可遗漏。” 至尊宝知道其中利害,点头应声…还未等他抽出时间问唐元诊金和其他药材的价格,已听那席子上的秧鸡哎唷哎唷呻吟了起来,接着,麻杆也悠悠醒来,口中亦哼哼唧唧不停,直嚷口渴得紧。 那小厮便即刻去取了水来给两人灌下,他二人同时也睁开了眼睛,一看就至尊宝便着急叫喊:“宝哥,你快些走…”“没事了!”至尊宝微微一笑:“我已把那些泼皮无赖尽数打发了,你俩安心,从此以后这坏人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真的?”两人脸上同露惊喜之色,似乎不信,但转眼看家旁边唐元也缓缓点头,顿时喜欢叫嚷:“太好了!哈哈,太好了…”一高兴便拉着了伤口,齐齐嗤嗤的倒吸凉气,齿牙咧嘴叫个不停。 唐元哈哈一笑:“你俩切莫乱动!小哥非大价钱买得老参给你俩吊命才救回来的,这命可金贵的很,千万自己珍惜些罢。”他故意把‘老参’之事提出来,也算得口头给至尊宝帮忙,顺带落个便宜人情。 果然,秧鸡麻杆听得‘老参’二字,均是齐齐愣了,他俩完全没有想到至尊宝竟然肯如此对待自己,花这老大的价钱,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好人,顿时心中一热,语带哽咽道: “宝哥,你…我们…我们真是…” “别说这些没用的!”至尊宝拍拍两人未受伤之处,傲然道:“你俩诚心待我,我自然诚心待你们,钱财又有什么要紧?----哼,你们不听话时,我打得骂得,但是旁人就万万不可了!” 听他开这玩笑,两人俱都笑了,口中都道:“宝哥,不会的,我俩一定听话。” 三人玩笑嬉戏,那唐元也在一旁凑趣,混得也都熟络起来…… 玩笑一阵,那时间已近晌午,唐元便派小厮去家里备下清粥小菜予两人,自己则是携了至尊宝的手去酒楼----至尊宝也想好好感激一下他,于是便不推辞,与他一并来到咸阳个酒肆之中… 第一零五章 古城谈笑悒轻尘,敞胸剖襟柳色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说话间也少了些拘谨,话题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宅子上,唐元言语中忽然提到自己家在东城有个老宅,虽然老旧可样样俱全,言下之意便要让至尊宝去住…至尊宝听得此话,忽然微笑道: “唐大哥,我与你素昧平生,只是在楼家见过一面,但是看你今日先是赠药,后面有对我的朋友悉心照料,现在连住所都给我安顿了…可是,你这好意我不明白究竟,受之有愧,去住却是不敢。” 听得至尊宝此言,那唐元哈哈一笑,“宝哥儿,我猜你定然是以为我唐家要招揽予你,故意对你示好,所以现在忙着推辞,可对?” 至尊宝见他说破心中所想,只是笑笑却不作答。唐元见状知道自己说中,于是便道:“你本身已拒绝了楼家的招揽,我若再来,那这事儿也就无趣的紧了,我亦不会做此大煞风景之事!我所做所为,无非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并无其他。” “只是如此么?那倒也忒简单了些,”至尊宝点头道:“但是…你为这朋友付出的未免太多了点吧?” “如此乱世,谁知道呢?”唐元举杯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朋友却是实实在在的----特别是有些大有本事之人,我家都极愿意为之结交的!” 至尊宝挑眉道:“那,你认为谁是大有本事之人?” 唐元淡淡道:“有本事的,自然是有本事之人;没本事的。就是没本事之人…我解释得可清楚么?” 至尊宝赞道:“确实清楚,也确实明白,这道理虽简单,很多人却是看不出来。” 唐元道:“既然清楚明白,那我们应该是朋友了么?” 至尊宝想想,回道:“是朋友的,自然便是朋友了;不是朋友的,自然也不是朋友了----能在一起喝酒,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不是朋友!” 两人相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酒也再斟得满了… 饮得一杯。那唐元再提这宅子之事,“既然是朋友,那朋友的宅子但住也是无妨的了!” “朋友的宅子但住无妨,朋友的事儿也但管无妨!”至尊宝把那杯子放下:“如此。我们酒也就罢了。吃些饭食。去看看你那楼家朋友吧?” 他们这几句话虽然说得简单,可是那话中的意思相互都明白了:唐元表明自己并无招揽之意,仅仅希望与至尊宝能够相交友善。乱世中多个朋友而已;至尊宝自此也有放心,表示自己愿意与唐元做个朋友,同时也说了,若是唐家有事自然可以找他… 愿意去探那楼兰的情形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两人不再饮酒,随意吃了些面食,秧鸡麻杆有小厮照料自然是无碍的,他俩暂时不便移动,自然搬家之事也暂且滞后,所以二人便到了楼家看楼兰如何情形。 等到了楼家,两人却只看楼康在家,一问之下知道楼大山被那督军府催得厉害,清早便带了那狐皮去作坊硝制,希望三两日内就把这皮帽送将过去…虽是如此却也留了话,等到至尊宝来时,请他万万移步去看看那狐皮情形如何,会不会因为硝制再出什么问题等等。 如此还有何话好说? 看到那楼兰无恙,两人自然便随了楼康同去作坊----楼大山很快看出了唐元与至尊宝关系不一眼,等到后来问清楚这关系才心中恍然大悟,暗叫失策… 至尊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自己也未必一定要收拢家里才能有用啊,只要楼康能与他相交成朋友,以后有事还怕他不援手相帮么?至此以后,那楼康每日与唐元同来邀约至尊宝,出钱出力毫不吝啬----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至尊宝看那狐皮戾气全消,毫无异样,于是便把告知楼家安心去制帽。楼大山不再犹豫,立刻便亲自督促手下赶工,只是叫楼康陪着他俩----既然无事,至尊宝又惦记那麻杆与秧鸡二人,便即告辞,可楼康唐元死活拉着不肯,非要喊晚上吃酒再走… 推脱不得,又直喝到半夜才回到宅中。 到家一看,这破宅虽然只是暂居之所,但是却已被人翻修一番,屋顶新盖,家中也添置了一应用具,甚至床铺都是新买,还有两个小厮候在家中照顾那二人。见他回家,那小厮口中直呼‘少爷’上来倒水铺床,秧鸡麻杆也在一旁指手画脚,至尊宝心中不悦却不好开口,只得胡乱睡了。 他熬了两日一夜又连遇大战,铁人也熬将不住,这一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出门一看,那唐、楼二人已在那屋外指挥工人打理院落,旁边还有钱财、礼物无数,他心中也不知是怎地滋味,想了想,走得几步便伸手给给两人施礼。 唐、楼二人今日混的熟悉,倒也不认生,过来便和至尊宝见过,“知道宝哥儿你昨日累得紧了,我们今日便没有喊你,自己把院子叫人整理整理----既然醒了,走,我们且去吃酒。” 二人相邀至尊宝却没有动,他正色道:“二位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有一事,我今日不得不给二位说明,否则莫说吃酒,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道:“请明言。” 至尊宝道:“我与二位是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两位每日无事都要邀我吃酒,又送钱财礼物过来,还有小厮仆役,这样的日子只若招揽于我,那有半分朋友的样子?我至尊宝虽然无才,但是也愿意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万不愿寄人篱下…两位,你们这般作为,搞得我好不自在啊!” 唐元楼康一听,这才知道至尊宝是不想两人天天来寻,时时赠金,又把这一切事儿都照料周全,于是苦笑两声:“兄弟,这些都是家中老人的意思,也不是我们所愿…今日你既说了,我们自当照办。” 他俩只想到对至尊宝友善,不得不暂时选择了如此作为,钱财用具一应俱全----楼家逢此大劫,自然对那阴阳玄妙之时忌惮异常,至尊宝的关系也就弄得颇为重视;唐家虽然也认识些许法门之人,甚至那茅山门人都熟络,可毕竟距离尚远,如今就在咸阳有可以结交之人,自然也不愿意忽视…如此一来做事便有些过了。 酒肉朋友,不如言语知己;言语知己,不如文字神交;文字神交,不如弦乐知音;弦乐知音,莫如患难与共! 这道理,两人原是明白的! “那样最好!”至尊宝喜道:“事不宜迟,二位把人都喝退了吧。” 见至尊宝神色中对于此事重视,两人也只得将那些清理院落的仆役叫了回去,小厮也吩咐每日只需送药前来则以…礼物钱财之类说是下不为例,也想硬塞给至尊宝,三人纠缠半天,至尊宝只得折中收下,口中道: “既然你们出了钱,那今天这酒菜就让我来备下请你们…又收钱又请我喝酒,这事儿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楼康本身有些书呆子气,对此不甚明白,口中还想多说,结果唐元心中首先想得清楚,拉他一把,口中应声:“那好!今日我俩就叨扰宝哥儿,打叠肚肠等你准备了。” 至尊宝如此便出门去准备酒食,楼康这才相询,唐元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末了道:“过犹不及,这道理楼兄你可得明白…这宝哥儿性子如此,原不是那种安受嗟来之食的普通人,我们相交也得换些法子才行…这些送礼送钱的事儿以后我们且少做,看准他需要的时候才加以援手,否则适得其反,大大不妙!” 至此,楼康才了然了内中缘由!从此以后他俩或者相约而来,或者独自来访,手中只是带着吃食和给那两人的药剂,酒水就叫至尊宝准备,也算是各尽其力,如此至尊宝也就多了很多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不多时至尊宝便回身转来,手中拿着暖炉,然后是鱼、肉、鸡鸭、一应菜蔬,口中道:“今日不错,看见了我家乡的东西于是买了----两位,来来来,你们也尝尝我们蓉城的滋味。” 两人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玩笑起来:“这一来你可露底了,原来宝哥儿竟然是川渝之人,我们都知道了!”三人大笑,一起动手开始收拾。 至尊宝在那桌上放个生炭的小火炉,炉上架起汤锅,内中加了许多辣椒等物,把肉类菜蔬切成薄片,用酒、酱、椒、桂做成调味汁,又招呼秧鸡麻杆同来----他们二人闻着香味早按耐不住笑嘻嘻的挨在桌边,帮助收拾,手脚比唐楼两人麻溜得多,此刻更是忘记了身上伤痛,拿着碗筷就等着了。 等汤开了,五人夹著着片在汤中涮熟,沾着调味料吃,那锅中辣椒等物甚是淋漓,吃得几人汗水长淌,大叫过瘾…齐齐都赞:“宝哥儿好手艺,这般美味在我们咸阳却是头一遭了!” 如此围坐吃火锅,莫说至尊宝,就连秧鸡麻杆和两人也关系也拉得近了! 后面几日那两人果然不再带钱财之物来,就算到来也是大呼小叫让至尊宝弄火锅吃,关系一天比一天融洽;秧鸡麻杆看着身上伤势也大好起来,全部结疤渐渐有痊愈之势;白莲教那一去不回,倒也不知道如何了… 眼看咸阳的生活便要进入正轨,至尊宝也自觉顺心起来,但他却殊不知这日子虽似平静无波,内中则暗流汹涌,有些不为人知之事渐渐起了波澜! 第一零六章 心道安偏半寸土,缭乱难守一点宁 ps: 可怜的要死,本命年确实不顺…虽说老爷子再三叮嘱今年是转运的关键,或好或坏,但是昨天还是在山上把手夹了,三千字要4、5个小时了… 忽忽过得几日,眼看两人伤势好转已能自己照料自己,又加上那唐元每日来催,于是至尊宝下定决定搬到唐家老宅居住----说是搬走,其实只不过是个说法而已,这三位主儿都是俩肩膀扛一脑袋讨生活的,除了身上的就只有肚里还有点东西,只把那唐元搬家的牛车都省了,直直把人接到宅子中就算齐活儿! 老宅虽也在东城,可是距离乞儿窝的位置也是不近,马车穿街过巷走了一停才把三人送到。进门便是个露天的院子,然后里面几间大宅,对于唐家来说那宅子不大,可是至尊宝几人住在这里已是足矣。 宅子虽然老旧些,但看上去倒是颇为干净,想必唐元已经先叫人来打扫清理了,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床上也都换了崭新的床褥被絮----至尊宝见此情形,非拿了几个大洋算是自己添置的,唐元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推辞,把大洋纳入怀中了事。 那宅子所在之处僻静清幽,倒也颇为妥帖至尊宝的心意,周遭绕了一圈更觉顺心无比----比其他的镇定自若,那秧鸡麻杆可闹腾多了,直在那院里上蹿下跳,几次都差点把自己伤口给崩了… 正在此时,那楼康忽然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汗水只把衣裳都浸得湿了,一进门便大口喘气,呼呼叫道:“可、可算找到你们了…这、出事了!” “怎么了?”至尊宝与唐元见他那狼狈焦灼之色知道事情不小,于是连忙围了过去,齐齐道:“莫慌莫慌!万事都有解法,你且先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然后我们一起商量个对策出来!” 楼康重重的喘了口气,这才顺顺喉咙正色道:“我家的行武中有人得到风声,说是外面有人传那泼皮钉头的死和你有关,所以他哥六混子正在四下找你。说是要杀了你给他弟弟报仇!” 此话一说那至尊宝还不觉得有事唐元先急了起来。他猛然抓住至尊宝的手,跺脚道:“这真是那和那啊!唉!要真是他黏上你那麻烦可就大了,要不…要不你先避避风头?” “避避风头?为什么?”至尊宝有些不明白:“这事儿我不清楚----要不你们先把东城的情况说明白?”“没时间说了!”秧鸡麻杆两人也凑了过来,满脸都是骇然:“宝哥。我们还是先走吧?” 见几人这般。至尊宝却是不慌不忙的摆了摆手:“切!不说清楚我哪也不去!”他还笑笑指着一旁的石台:“来。都坐!说说,给我说说什么事儿。” 也不怪那至尊宝托大,而是他有底气。有本钱来应付----天吴,他最大依凭的御神天吴,就在昨天夜里已经悠悠醒转,非但没有任何受到任何损伤,反倒在修为上又更精一层。 现在那天吴能召唤使用的时间不知为何已变作了两个时辰,足够应付那些什么泼皮无赖了…在至尊宝心目中,那些也只不过是泼皮无赖而已! 见至尊宝如此,那唐元无法可想,只能把这咸阳诸多情形给他细细说了一遍… 这咸阳城在华夏历经数代帝都,繁荣昌盛自是不必多说,可是物极必反,到现在反而滋生了无数污垢,各行各业都形成了自己的圈子,也墨守系列成规,什么三水五水、二七抽、单双供、开门赏…层出不穷,各式各样的花色盘剥,真可谓是雁过拔毛,佛过刮金! 明面上是夏督军一统咸阳不假,可是背地里还有自己的一套,在东城这一块来说大致有几个暗地的势力: 首先,那码头船运、卸货都要给咸阳最大的船东于老大进贡,船只出航一种,进货卸货一种,反正码头的买卖是一口吃尽,丝毫没有留给外人。不过于老大这人也颇守江湖规矩,除了码头之外的事儿其他一概不沾,在咸阳倒也有几分名气,在他年纪五十挂零的时候生意渐渐转手给了两个儿子经手…那弟兄俩分管下来倒是齐心得紧,还合伙组织船运私盐皮货,倒像是大有作为的意思。 其次,东城赌场窑子的买卖就都得给坤少爷面子了----拿钱,办事,这就是他的原则,负责帮各个窑子抓那些落跑的姐儿,赌场收烂账等等,手下一两百弟兄分散在各个场子看着,有个风吹草动全部知晓明白…生意做得忒大,跟着混饭吃的二混泼皮也多。 再次有个私货买卖的四海镖局吴猛,人称猛爷,走镖艰难,近些年渐渐与商会联合转作了保镖生意,也夹带私货四处走动,手下亦是人多势众,明火执仗的事儿也干的不少。 上面都是属上九流的暗门子,也就是所谓的‘落青头’,个个都有钱的紧,也不屑于盘剥穷人苦哈哈,可是遇上事儿往往将人打死打残,看见漂亮小媳妇拐带卖掉,此类种种屡见不鲜----遇上软弱可欺的就扔些银钱了事,遇上愣头则往往是把别人一家或告官诬陷、或半路截杀,都统统杀光了结。 剩下的就是那些泼皮一般的家伙了,比如钉头结拜的那六混子就是其中之一,平日在东城胡同街一代厮混,每日找那些小摊小贩收取开门钱,也就是所谓的例儿份,给了则万事大吉,不给就骚扰滋事,搞得百姓苦不堪言。 还有什么嘎啦街一代的张大胳膊、八大局的牙驴子、水沟弄堂的贺拐子…这些人都是招揽一帮地痞无赖,在东城北城划分自己的范围,盘剥欺压百姓,弄点钱来吃酒烂赌、逛窑子抽大烟,时不时还出城干点没本钱的买卖,剪径劫道,无恶不作。 就连咸阳乞丐都分了三五伙势力出来… 可这些人都有自己的上下之分,比如那盘剥摊贩百姓的家伙就大多投靠了坤少爷,占据水井卖水的就投靠了猛爷,吃马道脚力钱的就跟着于老大…都按时按节上供,所谓是上逢下压,一层剥一层,犹如蚂蝗般牢牢吸附在百姓身上,允血吸髓! 这些紧紧是东北两城的泼皮,要是换做了西、南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自有更胜一筹的家伙,如同那高俅的儿子小衙内,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那三大势力都是咸阳最大的暗门,也是被人熟知的,可是很多初来乍到之人不晓,那咸阳还有最后一个势力----已经洗净改作正道生意的商行,门楣上悬挂虎标图案,那则是虎爷的地盘! 虎爷年轻时在西北一带颇为出名,虽说是响马出身,可是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朋友,年纪大了以后便退隐归山,那带出来的数百兄弟收拾归拢做了正当买卖。凭着那年轻时候的名号,他的商行在整个西南硬是没有人敢碰,每每有机会便大赚其钱,也成了西北数一数二的大商行。 可他发财不忘江湖事,有钱犹记受难时,对于西北的响马颇为照顾,这么些年来从大牢中买出命来的响马都有许多,更莫说荒年给各个山头送去的粮食腊肉了…每逢过年过节,虎爷的家中热闹得犹如赶集一般,各路镖局押送来的礼物都要堆满整间库房。 虎标便是他铁打的招牌! 现在虎爷已经很少管理家中事宜,都是交由自己儿子在打理,每年大半时间都在外面游山玩水----据说那西南最大的几家山贼响马都放出话来:谁要是动了虎爷一根头发,管他天王老子,也得一家填命! 还有些传言道,虎爷就算退隐了也没闲着,手下早就养了数百死士,平时看着普通人模样,但是有需要的时候立刻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他的手下! 他便是那咸阳暗门中的第一人。 …… 钉头的结拜兄弟叫做六混子,此人凶恶异常,在那坤少爷手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头马人物,此番既然放话要把至尊宝干掉,那么多半也是得了坤少爷首肯,如此一来,至尊宝在咸阳的安全可就成了个大问题----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狼多,纵然唐元楼康知道那至尊宝有所本事,可一旦被盯上了,那什么下药、诬陷、暗箭、闷棍、放火…层出不穷,别说应对,光累也把人给累死,所以楼康才搞得个如此模样,立刻便来通风报信叫他暂且回避再说。 至尊宝听他们说完,这才感觉到了此事的厉害之处,心中虽然有些忐忑可却依旧面不改色道:“那你们说,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走啊,马上就走!”楼康连忙站起来就拉:“走得越远越好,暂时外面躲一阵子。”“且慢!”唐元却忽然伸手一拦:“此时快到晌午了,如此出门未免过于惹人注意,怕是没出咸阳就被他的人盯上了----我想不如这样,找个地方暂且躲躲,等到半夜人少之时我们再偷偷的从水路弄条小船,送宝哥儿离开…你们觉得如何?” “此计大好!”楼康喜道:“宝哥儿,你觉得呢?” “那就只能这样了,”至尊宝点头:“若是那坤少爷真如你们所说的神通广大,我这样出门确实容易被发现…就照唐大哥的话办吧----” 正说话,忽然那门被人砰砰砰的猛砸了几下,外面传来闹闹嚷嚷的叫声:“开门!快开门!” “不好!”唐元楼康顿时脸色一变:“被坤少爷的人发现了。” 第一零七章 偶入宝地遇缚灵,偏逃夹巷遭围堵 门外的人砰砰砰的砸门,同时亦有人扒门缝朝里瞅,死命的喊:“嘿!开门!别他妈给我藏着了,老子都看见了…”“怎么办啊?”比至尊宝还激动的就是秧鸡麻杆二人了,整个人差点瘫地上,“宝哥,我们怎么办啊?” “哼,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至尊宝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把那墙根儿边根棍子拾起:“我这便去会一会他们,你们可一旁看着好了。” 至尊宝此间倒不是托大,而是想着既然已经来了,莫若就把那什么坤少爷给像个办法解决掉,虽说不易,可是自己依靠天吴的手段直取魁首,也不是说没有可能!这看似冒险,可怎么也好过每日都藏着防着,生怕有人抽冷子给自己来上一下… 唐家那宅子的门倒也结实,外面徒手砸起纹丝不动便嚷嚷着搬了几块石头过来,也有人跑去找棍子门杠之类----楼康两人死死拉着至尊宝不让他开门,口中着急道:“千万别去!兄弟,你就听哥哥一言,先避避再说!”“后门,走后门!”唐元猛然想起:“这宅子原本就有个后门,能够绕道十八巷附近!走,我们先跑,回头从长计较。” 听说有后门,那秧鸡麻杆也急急的拉着至尊宝规劝:“宝哥,走了吧…” 至尊宝还想多耐得一会等那些人冲来,可是看到众人尽数叫自己走,又怕那混乱中把四人伤了害了,只得叹气一声。“那好,我们暂且避开…”他随着唐元快步进屋,只听那外面砸门之声铿锵有力,整个门框都在哗哗作响,脚下也不由得快了几分。 推开屋内窗户,外面离地数尺便是个小巷,虽然不高,可是秧鸡麻杆纵然跳出去也难以逃走…至尊宝眼珠一转,立刻吩咐道:“秧鸡麻杆,你俩别逃了。就藏在这床底下。默不作声----那些人一会进来看见我们的背影自然会追,你俩定然无碍!可是你俩记住,就算他们走了以后也千万莫出去,就躲在这床底下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 “是!”两人费力的爬进船底。至尊宝随手拉了几根凳子打翻。做个上窗的模样。 这边二人已经爬到了窗檐之上。不住催促快些,至尊宝将手头事情弄完,连忙随身爬上去----就在此刻。那院外嘭得一声巨响,院门已被砸开掀倒! 三人急急从那窗口跳出去,落地之后不顾一切的朝着小巷飞奔,跑得一半路程,后面已经传来了那些泼皮的大呼小叫: “在这里,跳窗户跑了!”“快去追…”“你们他妈的站住…”诸如此类。 随后有人便从那窗户砰砰的跳了下来,发足朝着三人猛追! 从那小巷穿出瞬间便到了大街之上,身后的追赶呼喝声也越来越近,三人正发足猛跑,忽然那楼康脚下一个踉跄朝前扑了过去----至尊宝眼疾手快将他一拉,这才看他呼呼急喘,脸色整个人都有些发白,顿时明白他已经跑不动了。 楼康原本身子就要弱些,加上开始一通急跑过来报信,现在又是跳窗逃命,他那里熬得住?此刻便看他弓着身子使劲喘气,挥手道:“你们走,别管我…”死活不肯挪步了。 在这危机之时至尊宝忽然道:“唐大哥,事已至此我们不如分开逃走!他们的目标是我,定然便追我----你俩躲进旁边的商铺中,等人走了便即回家等我!”说完也不等唐元答应,朝着那人堆中就猛然挤了进去。 他那一挤活生生撞了一路,不住有人跌倒掀开、破口大骂种种,在这街上只若个指路明灯,那些泼皮一旦进来便可看见----唐元拉他不及,也不敢叫喊,只等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拉着楼康便躲进了旁边的一家茶铺中,背对那门坐下… 果然,片刻功夫便见一群泼皮从了出来,与那些大门口饶将过来的泼皮汇在一处,在大街上稍作打量便看见了那人仰马翻的去处,也不说话,一起便拼命朝着至尊宝追了过去。 口中不住吼叫:“让他!全部他妈的让开!”凶神恶煞的撵了过去,那些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只怕惹了这些无赖泼皮。 一个拨开人群开路,一群在后面猛追,那街上之人也不敢多事,倒也让至尊宝一路从这大街上冲了出去。 至尊宝在万芒峰的时候身子便锻炼的结实,放足朝前狂奔了一柱香的时间也是不累。但是他街路不熟,也不知道去那里躲,居然搞得自己在街上转了几圈,数次都差点被那些泼皮抓住… 他知道这样一直跑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便朝着周围打量起来,想寻个地方甩开后面之人----熟料这般一看他却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象有些熟悉,心中一想顿时明白… 自己这一通乱跑居然已经到了十八巷子左近! 至尊宝立刻便有了目标,朝着那十八巷子中的土地庙冲去。 他初次到那土地庙是想装个什么天师,赚些银钱,当时便看那土地庙似乎有些大,虽不知道为何,但那地方现在可却是个好去处,别的不说,里面地方大,人多杂乱,怎么也能找个机会逃走吧? 他足下发力,转眼便到了那土地庙前,也不多说就顺着大门人流钻了进去。至尊宝一进人群便藏匿了行迹,只是奔着那人少之处而去,不知不觉竟然穿院过殿,到了个流水潺潺、树木林立的禅院之处。 那院子看着不大,可是精巧雅致得紧,那水流清冽异常,盘着院子流淌整整一遭,显得格外清雅----可至尊宝逃亡之中那顾得上那许多,只是看这院子没有后门出去,山墙又高得厉害,顿时便想折身返回… 刚一转身,这才看见旁边有个高瘦的老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至尊宝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冲进院中之时慌忙,也没顾得上看院中可有他人,只是一味跑到了里间想要从后门出去,那老者自然是忽略了…他连忙给老者施礼道: “老人家,对不住!我这打扰您了,马上就走!”他说完这话立刻便转身,可是没想那老人忽然重重哼了一声,一把揪住他的衣衫骂道:“你个破落孩子,打搅我的思绪,本来要做出来的题目被你搅了!不成不成,不准走!你非得在这里陪着我解出来才行!” 至尊宝心中着急,不由得想要发力扯开,谁料那一扯之下居然纹丝不动----他细细看去,只见那老者双眼精光,褐发蓑衣,有种说不出的巍巍气度,这才明白那老者不是普通人。 可是那老者面前摆着笔墨纸砚,面前一张白纸写了无数的数字,看上去似乎在解题,稍稍抬头,便看的一本书,那书纸页泛黄甚是老旧,翻开的一页上有如此题目: “今购枣、桃、杏共计一百,钱数百文,枣一文钱十三枚,而桃三文钱一枚,杏则一文钱三枚,试问:枣、桃、杏各几许?” 至尊宝从下虽然在八爷手下也学了些术数,可此题看得倒是颇为棘手,他正想推脱,可忽然眼角一瞥,看见那老人身旁居然出现了个美貌的妇人,年纪三四十许,飘飘荡荡在半空中满是笑靥… 鬼魂!而且只是一缕游魂而已,并非整个儿的魂魄! 至尊宝见那魂魄凝聚之处,顿时明白了:那魂魄虽不知道是何人,可是必然与老者有着莫大的关系,虽然转世投胎入了地府,可是留下的这本旧书上面的一缕相思,竟然陪伴了这老者如此多年! 那美貌妇人全副心思都在老者身上,根本对至尊宝不理不睬,只是那手轻轻在空中虚化,飞出无数的符号图案----至尊宝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他大声道:“老爷子,今天我既然打搅了你,那我就把这题目给你说说,枣五十有二,桃则三十,杏子十八,如此一来花费共计百文,而那三个东西加起来亦是一百,你看看?” 老者听他说完哈哈大笑,“黄口小儿,这题我做了许久也不曾得出答案,那堪你这如此胡诌便能凑够的?”他手拿竹签在桌上摆弄,口中道:“你看看,要是按你的说法,那三物相加…呃,确实是那么多,但是我算算钱…咿!居然真是!” 他猛然把至尊宝丢开,双手拿着竹签核算起来,“我看看,这里是…”手舞足蹈开始在那桌上摆弄,至尊宝见状也不做声,悄悄就朝着院外摸了出去。 未及走远,后面那老者忽然大呼小叫的追了出来,至尊宝那里敢留?口中喊道:“老爷子你慢慢算,我先走了…”口中喊着已经绕到了个旁边的假山石处,借势爬高一翻身上得墙头,噗通便跳了下去。 庙外是条小街,至尊宝刚刚落地便发现那情形不对----这青天白日的,那两边的铺面却把摆在外面的货物朝屋里搬着,有些搬完的便栓上门,只留了一条缝隙朝外偷瞄… “不好!”至尊宝立刻朝着那巷口发足奔去,刚刚跑得几步,旁边呼啦啦从出来一群人,正是那些聚拢的泼皮无赖,朝后面看也是一样,整个巷子居然两头一堵,把他整个人塞在了当中! “拼了!”至尊宝心中不由暗叫失策,随手在旁边寻摸了块板儿砖,摆出个架 第一零八章 有眼无珠取其祸,失口疏意露寥行 那泼皮呼啦啦猛然便围了上来,手中拿着砍刀、棍棒,口中咋咋呼呼:“哟!就是他就是他!”当中有个头皮刮得青亮发光的混子满脸狞笑,嚣张跋扈的从腰间抽出把开山斧,大手一挥叫道: “都他妈呆一边去!钉头的仇,老子亲自来报!” 听得这话,那些泼皮无赖、流氓匪贼齐齐喝了声彩,人堆中闪出一条道来:“六哥,您来,这活儿您来合适!” 这人便是那六混子了? 既然今日他也来了,那此事定然万万不会轻易了结----至尊宝看看这两边围过来的泼皮,心中盘算个法子来:首先便等着那六混子走近,自己抽冷一砖砸个满堂开,只要那六混子中这一砖,泼皮无赖中定然大乱,随后天吴便可黑烟卷起飞沙走石,至尊宝此时便可开溜… 至于其他?哼哼,等晚上再去找回场子寻那冤头债主,把本钱利息一并算来! 可至尊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那主意盘算的如此好,谁料却点都没有用上---- 就在那六混子即将走近,至尊宝身子已经微微半蹲蓄力的时刻,忽然那泼皮群后面传来一声低喝:“那里来了这许多不懂事的玩意儿?居然敢在土地庙外面寻仇滋事?娘的,不知道这地方不许折腾的么?” 泼皮们顿时回头,便看见两个汉子,都是三十左右年纪,一身青衣青裤全都有二指宽的白布条边。正一前一后站着。 瘦的那汉子默不作声满脸苍白,一副冷面冷口的样子,腰间挎着柄长剑;后面个汉子略胖一些,手中拎着根圆滚滚的铜禅杖,看着也非善类。两人斜着眼盯着这一干人,后面那略胖的汉子就像呼喝鸡鸭一般挥挥手:“好话不说二遍,全部都滚!如若不然,出了什么事儿别他妈后悔!” 泼皮们看得这两人,不知怎地脸色都变了,包括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六混子。都是满脸的尴尬样子。他已顾不得那至尊宝了,几步便跑了过来拱手行礼,一边舔舔那干裂的嘴唇:“二位,这事儿…” 谁料他话还完。忽然有个二愣子泼皮猛然跳了出来。指着两人破口大骂:“你俩是个什么鸟玩意儿?他妈的在此大呼小叫不知死活。兄弟们,我们干他娘的!”说着便作势要冲过去挥拳… 眼看拳头飞来,那当前那瘦些的冷面汉子冷冷一笑。淡淡道:“真的么?”眼神在那泼皮脸上一扫,那厮只觉得冷冰冰、凉渗渗,透着说不出的煞气! 他全身禁不住一个哆嗦,裤裆居然热了! 此刻他才发现身后那些同伴居然一个也没有冲过来,全部像是雪地中的寒鸦般挤做了一团,看着自己的那眼中都是无边无际的恐惧----眼前的视野忽然一斜,整个世界骤然天旋地转翻滚起来。 此刻那颈项上才感觉到一圈凉丝丝,可是片刻也就感觉不到了… 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 噗通一声头颅落地,颈腔咕噜噜朝外涌着鲜血也随之倒了下来! 两人对那尸体看也不看,只是冷冷的盯着众人。 一帮泼皮只看那二愣冲了上去,然后那惨白汉子拔剑、挥出、收剑,一气呵成毫无懈怠,犹若行云流水一般,眼神脸色就像杀了个鸡子儿般的随意,只觉得头皮尽是一阵发麻,就像自己脖子上也架着那样把利剑似的… 汗毛都尽数立起! 他们平时虽然也害人杀人,可又有谁如此光明正大,漫不经心的?杀完也立刻去把人埋了藏起来,哪见过这般随意杀人,根本理也不理的? 六混子也呆了! 他记得那坤少爷叮嘱的话,此刻更是记起了后半句----“记住,这咸阳我们各帮各派议定了个禁地,那就是十八巷土地庙周遭,无论是谁都不会去抢去霸占的,留给了虎爷。”说到这,那坤少爷嘿嘿冷笑:“记住了,在那里犯事,生死可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土地庙那禁地之说咸阳的混混都知道,除了些二愣子也没人去逆那龙鳞虎须,当时心中还到是众人尊敬那虎爷昔日威风所给的面子,可是没想今日终于见到了! 说杀便杀,这是何等的霸道!何等的威风! 这才是绿林霸主,江湖豪杰的气势。 六混子那脸也变得惨白,双腿一阵哆嗦,看那干瘦白面汉子的眼神又到了自己身上,止不住就叫了起来:“我们走!我们马上走…”“走个鸟啊!”那胖汉子呼呼怒道:“娘的,都敢朝我我哥俩挥拳了,真他妈长进到这般模样了,还想走?来,你们谁自己个儿砍个一手一脚留下回去报信,其他的一起上,看我们怕也不怕!” 说着那禅杖在地上重重一杵,顿时听得喀嚓山响,几块青砖尽砸得裂了碎块,看那样子竟然就此准备把这几十人全部给灭了… 泼皮们全身一阵哆嗦,竟然没人敢举起手中的家伙,也不知谁带头扔了东西趴在地上磕头,瞬间便看那一群人都跪在了地上,磕头作揖: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人群中顿时只留了六混子和至尊宝两人,鹤立鸡群般站着----那六混子惊慌失措的看了至尊宝一眼,心中惶恐无比:“这、这人究竟是谁?竟然和虎爷都有关系?”心中想着可是脚下不敢怠慢,也立刻跪了下来哀求:“我错了…虎爷饶命!” 一边跪拜,一边倒是偷眼看着那胖瘦两人的举动,若是两人真要冲杀过来,立刻便准备站起来拔足飞奔…我们一起跑了,你难道追的上么? 那胖汉子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 “算了,我今日开心,就不要多杀人了!阿大阿二,让他们都滚了罢!” 这话虽然轻飘飘的不着力,但是那两人立刻变得无比恭顺,一起朝着声音的来势行礼,就连瘦子都开口一并应声:“是!”再转脸面对那些泼皮又是副死人模样,冷冷的不开口了… 只是胖子唾了一口骂道:“听见了?滚吧,还赖着找死啊?!” 破皮们犹如大释,生怕他反口,一窝蜂似的站起来,也不敢从两人身边过,都是朝着那巷子另一端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留下一地的破烂刀棍,还有几只臭鞋… 至尊宝根本没注意那两人说着什么,一心只以为是江湖帮派寻仇,直到看见那人头落地才惊了一跳留意起来,可他只是听的几句闲话,那又能明白那其中的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跪下了?那,我该怎地?”他心中只想着是不是要逃走,却丝毫没有想到那跪下一说,而且对此也嗤之以鼻:“人跪天、地、师、尊、亲,我怎地会拜你们两个强人?大不了拼了,招出天吴来也未必就输给了你!” 他有着天吴这个依仗,倒也没有那些泼皮般吓得屁滚尿流,就算听那胖汉子说可以走了,也是等到泼皮们逃得远了才缓缓转身离开,可是未等他走出几步,忽然眼睛一花,再一定睛便看那瘦子站在了自己面前,伸手拦住去路… 他猛地一惊,朝后退开两步,喝道:“你想作甚?”同时心中立刻开始召唤天吴… 至尊宝知道这瘦子出手极快,是以根本不敢靠近所以退了,可是那瘦子却根本没有靠过来,只是拱手施礼:“这位朋友,我家主人有请,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话虽然依旧冷冰冰的,可是那话语倒也客气,也没有丝毫的杀气在里面,至尊宝这才心中一缓,反问道:“你主人是谁?我又怎地要去?” 胸中八门气息流淌,天吴也已经有了回应,小腹处的疤痕不住微微跳动起来,随着心念便可立刻现身----就在他心中未决是否要先叫出天吴的时候,巷子口有人呵呵笑了两声: “算了算了,我亲自来罢!小兄弟,你可还记得我么?” 至尊宝听那声音极熟,抬头一看… 只见那巷子口悠悠走来个老人,手负背后,一脸笑吟吟的模样,正是自己在小院中所见的老者----他又看见那胖瘦两个汉子恭恭敬敬让路,顿时明白了! 原来不是自己运气好,而是那老者救了自己。 至尊宝这才叹了口气让天吴回去,笑嘻嘻的迎上前:“老爷爷,你这可威风的紧!自己都不用出来,随便来点人便吓得他们屁滚尿流的…唉,你其实大可不必为了我杀人的!” “为你?”老人哈哈大笑:“我有事找你是真的,但是那杀人可不是为了你----他们坏了规矩自然该死,若不是如此雷霆一击,他们又怎地会怕,又怎地把我放在眼中?他自要寻死,那也是自找的,与人无尤!” 至尊宝看那老者说话中颇有江湖风范,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于是不在此事继续纠缠,点头道:“老爷爷,你有你自己的做法,自己的规矩,这些我不明白也就不来评说了…倒是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儿呢?” “有事,自然有事!”那老人脸露笑意从背后伸出手来---- 居然又是那本旧书。 第一零九章 纤手笔聿未敢忘,耆老更甚珠玉光 至尊宝见那老者摸出书来,当即便明白此事绝对和开始自己从缚魂处得到那题的答案有关,虽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可无论如何性命暂时无碍了----把脑海中因为没能出来而焦急叫嚷的天吴稍事安顿之后,他露出副傮然懵懂之色道: “咿,又是这本书?老爷子,难不曾你准备做学问,想请我这小花子给你讲课么?” 他本以为老人会换个说辞,谁料那老者听这话居然直接便点了头:“虽然不是要做学问,但是你猜的也没错,我确实是想请你给我说说这书上的题。” “不太对!”至尊宝盯着老者道:“这书中的题虽说甚难,但也并非没人能做得出来,何必又眼巴巴的得罪人来找我呢?老爷子,这事儿您可藏着机锋呢,怕是不那么简单吧?” 老者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你个小子还真有意思,找你做个题而已,居然说我有什么机关心思,未免也想得太多了…真是做题而已,还能有别的什么事啊!” “难说难说,”至尊宝摇摇头:“您老越是如此说,我越是觉得此事有点文章藏着----您可别见我年纪小便诈我!实话说吧,我已经见到…”他说得高兴,居然脱口差点把见到缚魂之事说出,生生打住,硬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改口: “…见、见、嗨!反正是见到你那些小九九了!” 可这改口显然没有瞒过老者,他稍稍一愣。眼中忽然精光大盛,追问道:“别改!该说嘛说嘛,把后半句给我扔踏实!见到?见到什么?” 那神情居然有些紧张,显然是心中激荡起伏有些压制不住----至尊宝这倒好,直接假装没看见,眼睛飘飘就落到了那瘦子胖子身上,嘿儿哟嘿儿哟的叫了起来:“哥,您这禅杖真扎实,该有百来斤吧?嘿,哥佬倌您那身子骨可真好。能抡着使唤。要换我拿都拿不起来…哟!哥哥,您看您这脸简直点血色没有,这不行!您得吃点猪肝,补补…” 嘴里胡言乱语。只把那事儿岔开一旁----他说得个乐呵。可那胖子瘦子眼睛早鼓得跟铜铃似的! 他俩都是孤儿。自小便被老者收养,堪堪当了半个儿子带着,当年剪径劫道、打围官府、绑架富贾没少干。手上的人命虽然不算多,可节骨眼上都是他俩出面,老者的手段、脾气也见得不少,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事儿? 胆敢在老者面前假装看不见,顾左右而言他的主? 可是那老者的样子分明是有事找这小乞儿,又不能动怒发火,直把两人逼得哭笑不成、答应也不是,满脑子的尴尬… 老者见这俩平日杀人如草介的主儿活脱脱个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自己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转念一想这事情倒也不急在一时,于是挥挥手道:“算了,你俩自己去罢…这边的事儿,我自有主张!” 既然老者开口,两人还说什么?根本不搭理至尊宝嘴上那茬,立刻扭头,瞬间便消失在了巷子口---- 看那至尊宝还哎哎哟哟依依不舍,老者这才走上前来在他肩上一拍,“好了!你小子也别给我装了!现在人就剩我们俩了,该什么就是什么你也别不好意思,说吧,怎么着才能把你见的事儿给我说说?” 老者都说到这份上了,至尊宝也不能再装,他想想,转头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老爷子,看您那身边人和自己的气度,您那也是大有来历的,说是问我,恐怕事儿你多半也猜得七七八八了,甚至可能都有人给你说过了,找我不过是看看结果…可是我啊,不得不抱歉的告诉您,这事我不能告诉您!” 至尊宝凭着自己的猜测说了这么一通,本身以为合情合理,可是在那老者耳中听着却犹若晴天霹雳,他这书从未拿出来示人,更别说找什么法门中人去看那书中究竟,只是隐隐觉得这书拿在手中有着说不出的亲近之感,就像那书的主人还在身边一般… 没想居然里面还有玄妙! 老者愣了一刻才回过神来,口中道:“为何不能说?小兄弟,虽说我俩素昧平生又没什么交情,但是我好歹帮你挡了这么一回啊?咳咳,我问问,这事儿究竟有什么要紧,说出来又会如何----看情面上,你把缘由说道说道,这个该没关系吧?” 老者拉着交情给至尊宝开口,倒还真是让他心中一动,盘算半天才款款开口:“老爷子,这事我得这么说:这书确实有所蹊跷,可是对你有好无坏,倒算不得必须解决的!按我说,书里面的事儿干脆您就别管了,该干嘛干嘛,老老实实过您那富裕日子,别惦记了行不?” “嘿!你看看,你看看,”老者有些着急:“都说念完经打和尚我还不信,今天真是遇上了…小兄弟,你这一席话听着不少,仔细一想等于什么都没说!这、这可不厚道啊!” 看那老者确实有些着急,至尊宝一面怪自己多嘴多舌说漏了嘴,一边交了个底:“老爷子,这事儿涉及点我们法门中的东西…对了,我得告诉你,我也算是法门中人,有自己的规矩,很多事情不能说的便是真不能说,有忌讳呢!话到这份上也就差不多了,因果太重,对于你我都不好,对吧?” 他脸上带着诚恳,双眼也情深意切盯着那老者----其实这事儿的因果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只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能看到鬼魂之事被人知道,以为如此便可以说得老者听进去,谁料…老者虽然心思暂缓,可是那念头却始终没能打消! 现在这巷子还鲜血溢流,尸骸横躺,看着也没有个谈话的正形,老者从那话中也听出这事儿并不简单,于是心思一动想到了个主意…他朝着旁边一指道:“罢了罢了,这事儿也不急着一时----不过话说回来,你事儿不能给我说,可是题能帮我做出来吧?走,我们换个地方坐坐,吃点东西休息休息,然后慢慢做题,可好?” 嘿嘿,聊聊天说说话,搞清楚他的来龙去脉,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法子先让他欠下自己个人情,到时候该怎么做就有底了。 老者口中说着脚下也不住,拉着至尊宝就朝着巷外而去,想先找个地方坐坐问清与那些泼皮无赖的纠缠关系,可是至尊宝心中还惦记着秧鸡麻杆,干脆就一路朝着那唐家旧宅去了,“坐坐也行,但是老爷子我现在还得先看看我那俩朋友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事儿,您要不先回去,等我闲了再来可好?” 听得有事那老者精神为之一振,紧跟着至尊宝就追问起来,他看在那老者帮了自己的份上,倒是也没隐瞒,把事情也真真假假的说了一遍,反正关系倒是大致理了出来,说这是与那坤少爷手下的过节。 老者挥挥手,也不知那里便冒出来两个小厮来到近前,他低声附耳说了几句,那小厮领命就去了,而他也不说话不解释,只是跟着至尊宝一路到了旧宅之中。 果不出所料,秧鸡麻杆躲在床下安然无恙,他俩被至尊宝叫出来还一脸的惶恐,“宝哥,宝哥你没事吧?” “没事,”至尊宝指指那老者道:“老爷子救了我,所以回来看看你们有事不。” 秧鸡朝着门外探探头,回来便舒了口大气:“没事,都没事就好----宝哥,我们要不趁着现在跑吧?先离开咸阳,然后再说其他的,换个地方一样讨生活!” “跑?”至尊宝摇摇头:“我得留在这里等信呢,怕是跑不得。”他哼了一声:“算了,实在不行,我偷偷找机会把那六混子暗算了,估摸这样恐怕就没什么后患了吧?叫坤少爷的那厮,多半怕是也不会为了这事儿和我死磕!” 秧鸡麻杆还没想明白至尊宝的意思,那老者却忽然摇头笑笑,“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六混子这厮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好歹算是那小坤子的头马,这事情既然揽上了,就算六混子死了也得找你麻烦----不过这事儿你们暂时不用担心,我回头帮你找人和他谈谈,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事情给抹过去。” 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可在那秧鸡麻杆听得个目瞪口呆,偷偷拉拉至尊宝的衣服,倒吸着凉气:“宝哥,这位老爷子看起来不得了啊!他、他老人家究竟是谁啊?你又哪里去认识了这么一位大神,可以和坤少说得上话的?” “这位…”至尊宝说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干脆便直接问了:“咳咳,老爷子,这是我失礼了,到搞半天没请教一下您的大名…”“哈哈,无妨无妨,”老者笑了笑:“我的名儿叫做田飞虎,你们随便怎么叫都成。” 田飞虎?这名字在秧鸡麻杆耳中听着生分得紧,两人不由嘀咕起来:“这名字怎么听也没听过?不对啊,按理您能在坤少面前说上话,那该是大有头面的人物,我们该认识啊…” “哦,”老者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我的本名很少有人叫了,外面的人一般称呼我虎爷----这名字你们听过么?” “虎、虎爷?”两人忽然膝盖一软,眼中流露无限恐惧:“您就是号称西北六省的绿林盟主,虎爷?” 未等那老者吭气,忽然门外传来个恭顺的声音:“你说对了,这位便是虎爷!”接着便见有人带着那唐元走了进来,他径直到那老者面前单膝跪地行礼,口中恭恭敬敬的叫道:“虎爷您老人家安好!小的是唐家药铺的唐元,见过虎爷!” 第一一零章 谈笑风生退强敌,豪情起意说缚魂 看那唐元恭顺施礼的样子和眼中掩饰不住的忐忑,三人一起傻眼了! 果真是虎爷! 没想到,那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西北三省的绿林虎爷,居然看着就是这样一个瘦不拉几的干瘪老头儿,说难听的,扔人堆里但凡有俩人,那别人注意的也定然是另外一个。 至尊宝刚才看那两手下杀人之时举重若轻的模样,虽说猜到了这人身份非常,可也只寻思老者有个长进带本事的儿子,两个随从都是儿子给安排的----甚至就算那儿子是夏督军他都不意外,可是没想到居然老者就是虎爷! 咸阳能名儿里带个爷字的不少,可真是站班排号,那虎爷必然算是头一位!那些主靠着也不过是拼勇斗横、百十号手下,至多也不过父辈那点家底,可是这位爷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真真正正从刀光剑影中杀出名头,西北三省跺脚颤地皮,手上沾满了无数人命鲜血的阎罗王,虽然老了,可那虎耋余威在,将寿敌莫挡,依旧连那军阀督军都给三分薄面的豪杰! 秧鸡麻杆只是一愣,但是立刻从虎爷对至尊宝的态度上猜到了他俩的关系,这两人心眼也活泛,立刻打蛇随棍上凑过去,就跪那唐元旁边给虎爷磕头行礼----他倒不以为意,大手一挥笑道: “都起来吧,跪来跪去算个什么样子?有事站着说话!” 三人见虎爷神情倒也畅快豪爽,根本不像是那种戚戚然的主。于是便依他吩咐给站了起来。唐云心里盘算了几遍,正想开口求那虎爷出面帮帮至尊宝,未等开口,那秧鸡已经小心翼翼的叫了起来: “虎爷,小的叫秧鸡,是在这一块混饭的花子,也是宝哥的、的朋友…呃,刚才,刚才啊,我好像听您说。宝哥的事儿您要给管管了?” 虎爷早料到有这么一说。哈哈笑道:“这还算是事儿么?那什么混混的对吧,我已经叫人去喊来了,还有你们几个一起的那什么皮货铺东家----也别挑地儿了,就这里。敞开把事儿说开。我做主给你们了结了…” 刚说到这里。那门口忽然传来哟哟的叫声,紧跟着个穿一身绸缎的胖子给杵了进来,满脸惊讶:“老爷子。您老这二三十年没起过和头酒的主,也居然开口了!嘿,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看看,我看看,到底您这是认识了个什么样的大神,竟然劳得了您的大驾?” 换别人可不敢如此给虎爷开涮,可这位偏偏不是别人,真是虎爷独一无二的儿子田四海,现在整个西北三省虎记商号的大掌柜,小到针头线脑、大到粮食武器、邪乎的死人明器、古董字画,只要您开口就能给弄来! 虽说一副市井商贾的模样,可外有虎爷的余威,内有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混得风生水起,在整个咸阳就算得上黑道的头一份了! 跟着那胖子进来的便是个五短身材的男子,穿金戴银满身绫罗,手上拎着把折扇,一进来便是满脸的笑,直把自己整个脸都拧到了一块:“哎哟哟,虎爷,您老真在啊!”说着话直接就跪地上行了大礼,口中不住: “您说,这点什么破事怎么能劳烦您老的大驾呢?这真是合不得规矩啊!但凡您老派个人来支应一声,那就什么都不在话下,何必还非喊着过来说合呢?----我这过来可不是讨话说的,嘿嘿,我这就是想着见您老一面不容易,老长时间没给您问好了,所以才来的…” 虎爷摆手道,“小坤啊,这事无论好赖,既然喊出来就得说道说道!你也别跪着了,赶紧起来,把那什么六混子叫来,然后事情说明白吧。” 坤少赶紧摆手:“那不敢!那可不敢!六混子那种泼皮主的破事,您打声招呼都算给他长脸,还见您面更是犯不上了…你等着,我外面立刻招呼个手下给他说说,就说他要犯事的主是您的人,喊他老老实实一边呆着去,别给您添堵。”说着便哧溜溜爬起来,堆着一脸笑。 “你这倒是知情识趣啊,”四海那胖脸乐呵乐呵朝着门口吱声:“阿大哥阿二哥,劳烦叫个人进来,就说小坤有事儿吩咐。” 顺着那方向看去,这才见到门口站着那胖子瘦子两人,接着是四个身着黑衣、紧身衣裤的护院,六人把这门看得死死的。外面远处横七竖八的蹲着、靠墙站着七八个坤少的手下----高下立判,也隐隐彰显了主人家的气势。 虎爷的手下就带了阿大阿二两人,杀气横流,足见高手本色;田四海手下的虽然也是练家子,也是经过打杀的,可是那视人命如草芥的气度就远远不及了;最后再是坤少的人,欺负欺负百姓,街头打打杀杀还行,其他的就真是靠不住了。 听得喊,那田四海的护院保镖便让进来一人,那坤少也不怠慢,连忙便给那手下吩咐几句----此事虽然压低了嗓子,可是说得声色俱厉,手下也老老实实不住点头… 看那架势,这事儿便算是了结了! 虎爷微笑不语,那四海旁边只是插科打诨,就只有坤少郑重把此事交代下去,在秧鸡麻杆、唐元楼康看着天大的事,没想如此便算是个结局,几人也算是见到了真神的威风。 事儿交代完毕,那虎爷也不留人,手这么一挥:“行了,都饿着了吧?四海,你派人外面聚合楼弄两桌吃个饭,人都带着!至尊宝,你就跟着我。” “跟着您?”至尊宝诧异道:“我跟着您干吗啊?我也饿啊!您要是管饭我就吃去,您要不给,我自己外面总得垫吧两口,别把自己个儿给饿死了啊!” “总不能让你饿着,”虎爷哪管那些事,“现在你没事了,我那边的事儿还得做呢…嘿嘿,现在能帮我把事儿弄出来吧?” 虎爷催促着众人出门,倒是把他们搞的有些莫名其妙起来,可他的意思没人胆敢忤逆,于是依着便出门而去----冲着虎爷的面子他们也不敢不去,尽数到了地头海吃山喝起来,至于嘴里是什么味道就不知道了。 坤少知道虎爷的脾气,带着一帮人海吃山喝喝五吆六,尽数烂醉才归;而那楼康唐元只是稍事吃喝便告辞,雇了马车带着秧鸡麻杆回到宅子----可等他俩到的那旧宅,却看阿大阿二两人就搬了副桌椅在门口坐着,上面摆着酒菜,两人斜眼冷冷看了下: “等着呗,虎爷和那小子说话呢,完了再进。” 看那两人的门神模样,四人也没了辙,只能老老实实呆在那门口守着,至于虎爷和至尊宝在说什么,那是点都不知道了! 待到众人出门,虎爷便吩咐那阿大去弄了些酒菜来,坐着喊至尊宝吃喝----他逃了半天自然饿了累了,也不说那许多,用手把火烧炊饼撕开自顾自吃得开心,风卷残云般一通猛吃,这才打个饱嗝把嘴一抹: “来吧!反正您老人家帮我这么大一忙,我就算知恩图报也得给你出出力吧?行,你的书拿出来我看看,究竟怎么样给你个话。” 虎爷点点头赞道:“痛快!”说着便从口袋中摸出个黄布包袱,一层层揭开,将那旧书仔仔细细的摸出来,郑重而谨慎的端放桌上,轻轻翻开一页… 至尊宝这才算是看清楚了那书! 这本书原本就是个手抄本,上面那蝇头小楷写得极为工整,每一页只有一道题目,有些页已经做了,有些页还依旧空着,看那架势像是虎爷挑着做了一些… 翻开一道空着的: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二,五五数之三,七七数之二,问物几何? 另一页:快马日行二百四十里,慢马日行一百五十里,慢马先行十二日,问快马几日能追上? 内中还有些诗词,夹杂不已,看着似乎出自某人手笔,而并非是私塾或者教书先生所出;题目也看着有趣,可都不是简单便能写得出来的,出题之人看来对此也极为用心。 两人同时盯着那书,一个看着书便勾起了回忆,百般唏嘘感慨;另一个则是死死盯着,只想等那依附在书中的残魂能够出窍…看着想当,可那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方才知道了。 虎爷看的半响,这才缓缓开口道:“唉!物是人非,这都是往日的事儿了,可我还搁不下,只想找出答案来…小哥,这题可就摆脱你了啊!” “我?”至尊宝听他说话便要立刻把这题给解了,可是自己横竖左看右看都没见到那缚魂,于是苦着脸道:“虎爷!真不是我不帮您,但、但这些题我真的做不出来啊!” “不会吧?”虎爷有些奇怪:“今日我看你在那小院中,随口一说便能知晓答案,而且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看得上是有点本事的…怎么会这些题目做不来了?”他随意指着一道:“虽然我不知道如何做这题目,但是也能看出深浅来----这些远比你晌午所作的简单多了!” 脸上渐渐显露了些不悦之色,也看得出心中把至尊宝当做了故意刁难。 至尊宝看他脸色如何不明白?他倒不是怕了,只是觉得此事和那虎爷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此情深意重自己真是不说也确实有些不通人情;又记起了婆婆对八月的评说,想起便顿时觉得心中一暖,有些豪气也腾腾升了起来: “人间真情意,我为何又不能帮他一帮?纵然有因果,可我只是把事儿说说,怕没有多大关系吧?” 第一一一章 谁家女子一念牵,生死茫茫万难安 至尊宝想通此节也就不再耽搁,把自己的身份说了----他只说自己天生奇缘,有幸认识了法门高人,所以能肉眼凡胎看见鬼魂,上午在那土地庙后小院巧遇虎爷之时,看见有个缚魂在他身边,手中比划的正是那书中术数题目的答案…如此如此说了一番,偏重上午为何能解出那题目,反而对自己的经历只粗粗一带,也就罢了。 闻那至尊宝所说,虎爷不由得一惊,未及思索真假已追问起了那缚魂的相貌来,他细细回忆,倒是把那女子的样貌描述得颇为真切,待到说完,虎爷已是一脸的愕然! 春暖冰开,那一汪死水又开始了潺潺流淌,阵阵涟漪。 虎爷在江湖中厮混多年,也认识些奇人异士,可是那些人中竟然未有一人提过此事,甚至就连这书中有异也无人看得出来…他们既有真本事,与自己的交情又远超这少年,没有理由看不见啊? 纵然说自己心潮跌宕,可是这一节却是要弄清楚,否则万一有人知道自己的往事继而前来行骗,钱财小事,可那人是万万丢不起的! 真要如此,那定是有人早就偷看了书中的题目,然后找人事先做好,再寻这个少年来装神弄鬼,不过要想试他一试,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可此事倘若是真的,那如此自己所为定会得罪少年,届时不予自己所做,那又如何是好? 所以,此事一定要顺着他的意思来。然后看看如何开口,再看看如何所为! 想到此,那虎爷不动声色道:“小哥,这事儿你说得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难道现在书取出,你便见到了那、那附在书上的魂魄么?” “没有!”至尊宝摇头道:“上次我也不知道是何道理见到了她,可是我想应该和那院落有关…虎爷,倘若你只是做题,那么我们不如移步到小院之中,我用个法子试试能不能看见她,然后帮你把题目给做了。” “好!大好!”虎爷道:“如此一来定能请她出来么?不知道我、我能不能见到?”此一问。他也不知道究竟如何。说话中声音不由有些颤抖… 至尊宝摇头道:“怕是不能!虎爷,实话说了,人有三魂七魄归而成一,如此形成整个儿的鬼魂。如此便能被人看见。可是那缚魂仅仅是一缕残魂的碎片。根本形成不了气候,只是在那关键之人上才能被看见…我想,这缚魂一定和你大有关系。所以首要的条件就是在你身边,然后还要吻合其他几个关键所在才能招出来。可是,你想看见,那却怕是不能了!” “原来如此!”虎爷思索片刻,叹息道:“那土地庙原本是我建的,后面小院是她的衣冠冢,若是按照你的解释,那在院中便能召出来了…你看我们几时去合适?” 至尊宝想想道:“这事儿原本我把握也不大,只能试试,还是等到天黑再去罢。”他笑笑道:“终归那魂魄属于阴冥间的东西,夜晚阴气凝重之时更能方便行事。” 虎爷点头道:“一切都听你安排吧!毕竟此事你才是方家,安排便是了,”他顿得一顿,又道:“你帮我如此大的忙,也不知该怎么感谢…嗯,小兄弟,你可有我需要我帮忙之事?在这西北三省中,但凡我田某人说得上话的地方,一定尽力为之!” 这便是试探了。 他说出此话的时候,双眼微眯似乎漫不经心,可那耳朵却在仔细聆听回答,希望从中窥探蛛丝马迹---- 钱财?宅地?如此费力,恐怕不是为了这个! 那么是想帮某人说情,讨个西北商道?这个倒也值得他如此作为了… 或者,干脆是想自己出面去帮忙救人说情?----他有甚么人可能得罪了自己认识的某个响马山贼? 要不然干脆便是想混进自己虎记,给某人做内应?要是如此,自己的几个对头也会费上如此大的气力,不奇怪… 他心中瞬间便想出无数个结果,可是至尊宝张口却是如此一句:“帮忙?这事儿可不是我帮你好吧,虎爷!这事儿分明是你帮我在前,我才回报予你的,事情做了便做了,那有什么回报一事?” 虎爷只道至尊宝推脱作假,佯做不悦给他台阶道:“那怎么行?我田某纵横西北多年,若是有恩不报,那岂不被人笑话?不成!不成!你须得有事求我,此节极为要紧,你千万别推辞!” 至尊宝那知道他的心思,只觉有些哭笑不得:“虎爷,你这人怎地…”“你说事儿便了,其他的提也莫提!”虎爷打断他:“反正你须得有事求我才成!” 横竖无奈,至尊宝便也点了点头:“那行,既然如此我便说了…” “只说便是,何必唧唧歪歪不痛快?” 他点点头道:“我在这咸阳城要等一件事,也许数月,也许经年,具体的时间也不清楚----我便求虎爷保我在咸阳不受这些泼皮滋事,也就罢了。” 虎爷一愣,继而大笑起来:“如此这等小事也未免太简单了…你是我的客人,原本也没人动你,此事倒是做不得数!” 他以为至尊宝还在继续为自己埋伏,可是那至尊宝歪着头想了半天,居然一脸坦然:“虎爷,嘿!想半天,我还真是找不到事儿求你了,”那眼神就透着股子真诚:“确实没有了。” “真没有了?”虎爷念头一转:“也行!等你有事儿之后再说吧…” “有事之后…”至尊宝嘴里念叨几句,忽然想到一事:“哎!我说,您老不是怕我过后有事找您,所以事先想把这人情给了了吧?哎哎。老爷子你这可不仗义…” 没想到至尊宝居然有这一说,那虎爷顿时咳嗽起来:“你瞧你说得…你说啊,我,我田某人,怎么会…”没料到被他说透,应对中竟是有几分尴尬。 “没事儿,就这么点事!”至尊宝哈哈笑了几声:“老爷子您放心,以后绝对不会拿这些事儿来麻烦您的----实话实说,我在咸阳已经打算好了,就去外面帮忙采点草药什么的。然后有机会帮忙楼家看看货。也能糊弄着过日子!您啊,别操心!” 听这话,虎爷倒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心中的疑惑虽然没因此话而打消,可是忽然觉得这少年倍感可爱起来。心中直有个念头----希望此事是真的! 真如此。不但有了个念想。还认识个少年有为的法门中人,别的不图,只是顺带着有个人能和自己谈谈她。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心中打着,至尊宝倒是借故把话题给岔开了,直接就闲扯了一通自己和那六混子的恩怨情仇,把事儿算是给交个底----虎爷也不傻,就着路子朝下趟,两人倒是聊起了别的… 他们谈得开心可苦了外面那几人,一直担心受怕熬着,直到后来至尊宝说到癞痢头在钉头面前的丑态,两人哈哈大笑,这才稍事让他们放心。 很快那夜色便堪堪降临,至尊宝与虎爷出得门来,看外面横七竖八坐着的几人这才想起他们还在外间吃饭。现在看那两大少爷坐在台阶上傻等,看架势有些受不住的样子,这才给几个报了个歉。 众人只想等虎爷走了去问问究竟,可是没想他俩居然一并出门去了,说是有事要办----唐元本想跟着一路,可是看那样子却是不敢开口,正犹豫间没想又来了辆马车,那胖点的阿大推开车门一指: “虎爷吩咐了,叫二位也跟着…别客气了,请吧!” “还带着我们?”他俩喜出望外顿时便上了车,可是透着窗户朝外,才看见那冷面冷口的阿二把秧鸡麻杆带着进了宅子,然后从里面将门给关上了…再看那阿大阴阳怪气的脸色,这才明白: 这分明是监视看管起来,并不是保护! 想起那有关虎爷的传说和事迹,两人心头顿时一寒,也不知道是不是至尊宝得罪了虎爷才得此结果,只是心中求爷爷告奶奶,千万莫要出事… 至尊宝又哪里知道? 他只和虎爷一路来到那土地庙前,却看门已洞开候着,两人直直一路进了后院----又是上午的地方,又是上午的样子,那虎爷将书给取了出来端放其上! 不知不觉,悠悠荡荡又出现了那魂魄! 虎爷朝至尊宝望去,只见他脸上逐渐显出喜色,低声喝道:“果然如此!”接着便翻开他面前的一页,“我且看看!” 如此便见他朝着半空虚望片刻,然后随手写下了此题的解法,速度极快,就像是早已得知一般…接着又是一道,再来一道----顷刻之间便在那纸上刷刷刷写出了三道题来! 至此,至尊宝却忽然停了下来,有些迟疑的思索,继而道:“虎爷,这题,看来是都能做出来了,但是我这里有个事儿盘踞心中不决,还是想问你一问再定,否则真是一股脑儿把题都给做了,我怕这魂魄不能久留书中!” “为何?”虎爷一惊,他最怕的便是这种,关于她的事儿上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那可半点也开不得玩笑:“你想问何时?” 他想想道:“呃,我想,这女子既然和你有关,那么你是定然知道她来历的了----我现在想知道的也是如此,除此之外还有这书的来由,方可定夺!” 这些是虎爷年轻时候的旧事,提也不想提起的,现在没想偏偏要知道这些!虽说此事看着不重要,可却是埋藏在心里深处最不可触摸之事! 可看来虎爷早已有了计较!他缓缓点头,“此事不是不能说,只是我还心中尚存个疑惑----小兄弟,我这里有个题却不是书中的,你试着问问那缚魂可好?” ps:感谢几位的月票和打赏,流云拜过! 第一一二节 重来已是朝云散,最怕小人起蛇心 “这倒如何来解?”至尊宝断然道:“我根本不会这些题目,只是看了那缚魂的比划才知道如何作答,你说你弄个并非书中的题目,那缚魂与之无关,又如何会写出答案予我?” 虎爷淡淡道:“此题目到不算是书中没有的,可也不算书中有的----当年那书中题目写出之时,我觉得好奇,也在书中写出一道题目来考她,没想这道题却将她难住了,我当时把那题目告知之后,我二人齐声嬉笑,没想打翻砚台把那一页污了,从此也就没有第二个人看到…”他说着话便翻开一页,果真是墨痕一片,根本看不见那原本的字迹! 可是看着这一页纸,他也不知不觉陷入了当日那回忆中… “你看看,便是这样个题…哎呀,你说你纵然有千万本事,可是我这泼皮无赖的东西你却是拿不住吧?题目又不难,换个手下的混混都知道,偏偏你不明白!对,知道你为我考虑得多,一心想我转做正经生意,别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却…” 虎爷正在回忆中絮絮叨叨,忽然冷不丁便听得至尊宝说了一句:“一、三…虎爷,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题先是来个一,然后再是来个三呢?” 他从抬眼望处收回目光看着虎爷,满脸满目的没明白。 “一?三?”虎爷一下子愣住了,嘴里居然呢喃起来:“一、三…一、三…果然、果然…”他嘴里念叨着,人整个似乎呆住了:“果然、真、真、真的是你!” 他居然不管至尊宝在旁。朝着他所望的方向看过去,猛然间,他忽然一下跪在地上嘶声起来:“袅袅!袅袅真是你么?袅袅!是我啊!你就现身让我见见、见见你好么?”老眼中混沌一片,清泪沿着脸颊便淌落到了青石院落中… 至尊宝一下子慌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句话居然招得虎爷如此激动,忙不迭的跑上去搀扶虎爷,口中一个劲的劝慰:“虎爷!虎爷您起来!她看不见你,她不是鬼魂,甚至说连魂魄都不是…虎爷,您起来。您起来啊!” 虎爷根本不理他的拉扯。只顾望着那半空中,口中直喊着个‘袅袅’二字,声音嘶哑干涸,只像个失魂落魄的少年。那有那般江湖豪杰、绿林好汉的模样? 直喊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痛彻心扉、神魂俱裂! 犹如诗中真意: 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翠帘不卷春深。一寸横波,断肠人在楼阴。游丝不系羊车住,倩何人传语青禽?最难禁。倚遍雕阑,梦遍罗衾。 重来已是朝云散,怅明珠佩冷,紫玉烟沉。前度桃花,依然开满江浔。钟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至尊宝慌乱中也不知道该做何事,只能一味的去劝,可是未等几句已被外面人听得院中响动,顿时便见那阿大抢将进来,一把将虎爷抱住,口中劝慰:“虎爹,虎爹您怎么了?”一面又朝着至尊宝怒喝:“你这厮做了何事,居然让我虎爹如此失态?” 可是不等他答话,那虎爷却猛然将那阿大一拉,整个人扯得跌倒地上,指着空中喝道:“阿大跪下,来见过你娘!”口中朝着半空中不住呢喃,也不知说些什么… 阿大莫名其妙的仰望那空空如也的半空,也不知如何是好,又见虎爷固执便只得依了他,跪拜之时那手从背后伸出来挥挥,却是示意至尊宝先出去----他至此才想起,那虎爷在咸阳是大有脸面之人,莫说阿大要护着他的面子,就算自己看见也是大大的不妥,还是先出去为妙… 悄无声息的便摸了出去,来到前面土地庙中等候…他把那探头探脑的唐元楼康一并出去,给两人把事儿说了说,直把两人惊得差点呆了! 口中不住道:“凶福祸吉,那还真不好说…” 这是他俩心中所想所担忧的事儿,可是至尊宝---- 他一直只在纳闷:“究竟这一、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东城一座大宅之中。 “哐当!” 坤少恶狠狠的把个青瓷茶碗砸在地上,瓷片随之四射崩开! 他重重的喘口粗气,目光依次从面前六混子、贺拐、冯师爷脸上划过,咬着牙道: “老不死的东西!都他妈七老八十了,还居然妄想着继续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怒吼依旧刺穿了三人的耳膜:“都给我说!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六混子和贺拐虽都是粗人,可也知道那虎爷的厉害,现在听坤少那么一问更是满头雾水,期期艾艾不敢开口,生怕说错话遭训斥。六混子更是知道晌午虎爷把坤少叫过去的事儿,低着头一言不发,只听他吩咐。 唯有那平时跟在坤少左近的狗头军师冯师爷猜到了他些许心思,试探道:“少爷,您说的事,究竟是虎爷今天摆和头酒横加干涉,还是上次我们所说的财路?” “少他妈给我掉书包,想说什么就说!”坤少一伸手另拎起个杯子,喝骂道:“你他妈找死是吧?” “没有没有!少爷您稍等,”冯师爷知道他的脾气,立刻接着话头朝下说:“按理说今天的事虽然干涉了,可对少爷你也没有亏一文钱,最多不过就是少了几个手下,还有六混子失了点面子而已…” 他朝着那六混子瞥眼过去,他猛然醒悟,立刻点头堆笑应道:“没事没事,坤少说了算。” 冯师爷也只是看一眼而已,转过来谁也没理那茬,接口道:“那种货色满街都是。您不会为这事儿闹心的!我想,现在您最头痛的该是财路吧?” 他露出个讨好的笑容看看坤少,想瞧瞧那话出口的动静,那知坤少此刻却背转了身轻轻把杯子放在桌上摆弄,口中不咸不淡的回道:“继续。” “财路…那事儿啊,”冯师爷犹豫一下,“少爷,当初老爷还没拉旗起台的时候,几位开堂的舵爷就首推了虎爷作我们咸阳魁首,所以他老人家现在说不走烟土这条线。我们也没办法啊!” 舵爷便是黑道对某地方有着极大势力老大的称呼。纵观咸阳虽然大大小小头目众多,可是能称得上舵爷的,在东城不过虎爷、于老大、吴猛和现在崛起的坤少而已,整个咸阳加起也只有区区几人。整个黑道舵爷会推举一位魁首出来。维持一定的规矩。调节之间的关系。那人也就称为舵首。 “哼…接着说!” 按照冯师爷平日的做法,说到这里也算是极限了,接下来就该等着坤少说出想法。然后顺着他的意思出谋划策----可是今日之事看起来颇为不同,瞧着坤少的样子,那是等着他说出个道道来… 这事儿要是摆在别人身上,那多半是不敢开口说了,可冯师爷毕竟跟了坤少多年,对他的脾性也算是了解,既然他再次把这事提出来,那就该是有了自己的决定! 富贵险中求,冯师爷念头一转,捻着胡须道:“不过,这事儿也不是就没有法子的!我收到风声,说于老大的两个儿子早就对老辈的决定不满了,一心想要走烟土这条路子。我们不如私下和他们联手起来,夹在水货中偷偷运到咸阳,然后出货…少爷,您看…” “他们负责运货,我们负责在赌档和窑子中卖么?”坤少转过身来,对一直傻呆着的六混子贺拐问道:“你俩呢?你俩觉得怎么样?” 见坤少发问,那脾气又渐收,两人不由得麻起了胆子一起附和:“好主意!偷偷运,偷偷卖,多好啊…” “偷运!偷卖!”坤少忽然面色一变,怒道:“这样小打小闹能赚几个钱?且不说东城码头于老大的眼线众多,那两个小东西的手脚根本瞒不过他爹,就算真的成了,很快也会传到虎爷耳中----到时候他只要摆出个舵首的威风来,召集舵爷们开会,把我挤出咸阳都不是问题!” 他将心一横,脸一沉,一字一顿道:“要想从把东洋的烟土运进西北三省,赚大钱买枪买炮当上夏督军那种人物,我们就只能干掉虎爷,自己当舵首!” 坤少眼已眯成了一条缝,里面透出的目光就像是吐信蠕动的毒蛇,恶狠狠在三人脸上扫过,手也在衣袋中握住了刀柄,心跳得犹如擂鼓,但凡有人稍加不满,立刻便要血溅五步,横尸于地! 眼光扫过,那三人满脸的惊愕、诧然,还有就是有种不敢相信的疑惑,纵然那狠毒入蛇蝎的冯师爷也只是一脸迷惑,却没有任何不满… “这话既已出口,我只想问问你们----究竟跟不跟我干?”坤少脸色忽忽又转而平淡,口中道:“你们跟我多年,这条财路我自然是不会忘记你们的!倘若成了,赚钱之后我们也弄个督军,届时你们便也成了手握枪杆的军爷…可是呢,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强求,若是不想,你们大可各奔前程去投靠其他人,免得我连累了你们! 话毕,坤少也就不再多说,静静的站着等他三人开口。 忽然,听得那六混子斩钉截铁道:“干!坤少,火里来水里去,你叫干嘛就干嘛!” “我也愿意跟坤少您干!”贺拐接着也立刻开口:“要是有违坤少的吩咐,三刀六洞!” 两人说得急切,也听得那坤少微微点头,此刻那冯师爷的声音才悠悠响起:“我一辈子都卖给坤少了,哪还有我同意不同意的份?坤少在,有我的好日子过,没有坤少,我就是死狗一条,随便几个仇家也把我弄死了…” 坤少点头道:“我所猜不错,你们确实都是我的自己人,也都信得过----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要想成,你们还得拿点主意出来!” 第一一三章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至尊宝和唐元楼康在土地庙外坐着大眼瞪小眼,半响,才看见阿大从里面缓缓走出,颊带泪痕双眼微红,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个什么,小兄弟,虎爹叫你进去。” 看阿大那样子,里面差不多也该完事了----于是至尊宝笑笑,依言而行,可才堪堪抬足,那身后阿大忽然又哎了一声,叮嘱道:“那个…虎爹年纪大了,身子也大不如前,你凡事悠着点,别让他太伤心了,我这先谢过…对了,你所说看见的那人该是我虎娘,这里我给你提上一句,机灵着点!” “明白。” 他随口一应走进院中,只看虎爷坐在那石凳上,仰望夜空,满脸满眼的失落沮丧,见他进来依旧默默----头一低,仅是那悠远深长的一声叹息! 至尊宝缓缓走到他旁边,坐下,也抬起头仰望那深邃星罗,口中徐徐道:“老爷子,阴阳相隔胜万里,六道轮回定众生!世间众生无不在轮回之中,藏不了、跳不出、逃不开、避不掉,多想无助,多思无益,纵然千万不舍,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还是自己想开、看透,这才是世间之道!” 虎爷也不回答也不低头,依旧仰首朝天,可嘴里缓缓道:“这道理说着大,其实简单,我又岂能不明白呢?只是啊,突然听你说起书上有缕她的魂魄守着我,陪着我,所以才一时动容失态----让你见笑了。” 至尊宝对情一句真是不懂,可是他在城隍庙也和许多老鬼谈过。于是学着那痴情鬼的样子,摆足架势道: “情这个字,可大可小!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说的人多了,做到的人却不多,大多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的主…但是老爷子看你的样子,距离哪位离开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如此深、如此重,真叫人为之感叹----‘情’这个字眼,您还真是当得!” “当得?当不得?那又如何?!”虎爷感慨一声,口中诵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他诵完那宋词,朝着星空款款道:“袅袅,这首诗是你最喜欢的,也常常教我,但是我却一直记不住----现在我终于能背诵了,你可听见么?”他偏过头来问道:“小哥…呃,现在袅袅在么?” 至尊宝左右一看,不知为何现在确实不见那缚魂在侧,又尴尬又不好说,吱唔半天才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虎爷,现在她、她不在。” “哦,不在。”虎爷此刻已然平静下来,对此倒是没有多大动静,只是点了点头:“不在就不在吧----她终有在的时候,到时候我再给她背诵便是!” 看虎爷那眼神,那模样,似乎到真是准备在此等着那缚魂重新出来了,至尊宝想了想,忽然朝他极为郑重的一拱手,“虎爷,这位女子是不是尊夫人?” 见至尊宝骤然之间如此庄重肃然,那虎爷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口中自然就应了:“正是。” “若是尊夫人的话,那么我有句话得给您说说,”他点点头:“别的不为,就只为了让您夫人能够少遭罪受苦,早日投胎转世…” “什么,遭罪受苦?”虎爷脸色骤然一变,激动不已:“你快给我说说,她遭了什么罪受了什么苦,这事儿怎么办?做场法事行不行…对,做法事!做**事!小兄弟,你帮我做做…”言语中赫然有些混乱无序,人也有些急了。 至尊宝双手连摆,急急道:“不是不是!虎爷,您听我说,先别急!” 他本身有些手足无措,听至尊宝这话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一把抓住他,“好好好!你说你说!我都听你的!” 双眼死死盯着至尊宝,满是期望和热切… 至尊宝想想,这才开口:“虎爷,人有三魂七魄这事儿你是知道的,然后那缚魂就等于是一小块魂魄的残片,因为心愿未了依附在书上,所以不会跟着进入地府之中。那不全的魂魄进入地府可是不能进入轮回的,只能留在十八层地狱的之后,往生台之前那个地方,那里不能进、不能退、炙热滚烫不说还收不到阳世的供奉和祭奠之物,所以最是凄苦悲惨----所以我说尊夫人在遭罪受苦,便是这个意思!”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至尊宝道:“现在我们所要做的,便是了结尊夫人的心愿,让缚魂这一块能够归于魂魄,重新变得完整起来,这样她才能够离开那块地方进入往生路,投胎六道,转而为人…”他停得一停,接着道:“可是,从此以后,这个…这个…” 那太过绝情伤人的话,依然是说不出口! 虎爷看他支支吾吾立刻便明白了:“你是说,从此以后…从此以后我和她就真再无一丝牵连了,那、那这书…这书…”“书,怕是也留不下!”至尊宝歉道:“她所牵挂之事恐怕就在这题目之上,我们让她魂魄归元的法子也得烧掉这书,所以…唉!对不住了。” 他忽然呆住了! 没想到世间之事如此残酷,才堪堪知道她的魂魄依附在那书上,陪着长相厮守,谁料马上又要离开,甚至这最后的念想都不能留下…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不是分开,而是分开之后居然还要斩断彼此之间的联系,一丝一毫都不能留下! 一切,一切只能存在那脑海中,在记忆中! 呜呼! 深山老寺,一点豆绿佛堂前; 青丝扫落,昨日之愁转云烟; 坐念枯禅,夜虽静而心已乱; 夜夜泣泣,乞求佛前万万年; 他日河畔,只为那回眸一眼……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虎爷嘴里忽然念叨了一句佛偈,扭过脸转颜至尊宝:“你觉得呢?” 那脸上居然是两行浑浊的清泪,徐徐流淌,可是他脸上却挂着笑!那笑中有泪,悲中带喜,谁人能分得清? 至尊宝一下结巴起来:“我、我这个、这个不、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好,不知道最好!”虎爷那笑容绽放犹如鲜花一般,嘴唇却在不住的颤抖:“只盼着你永远也不要知道这种滋味,那就是人间最大的幸运了!” 答是答否?至尊宝真是不知道了…只能抱歉的笑笑,老老实实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虎爷凝视他片刻,忽然伸手在脸上一抹,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一切已恢复了平日模样,还是那不怒而威、老谋深算的咸阳舵首,一代豪杰虎爷! 口中淡淡道:“那就把此事解了吧!让她早些脱离苦海,早些投胎转世,也算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儿了----嗯,小兄弟,你看几时能做法?” “几时?”至尊宝没想他变化如此之快,一时也没想好,只能胡乱应道:“这个时间看你的,倒也没有固定什么时间才行,随时都可以…”“那就越快越好!”虎爷点点头:“若是你现在能行,那现在便把事儿结了,早一刻便少一刻的罪!” 说着把那书摸出来摆在桌上,依依不舍的眼光极艰难的从其中挪开,一咬牙发狠将头偏得一旁,口中喝道:“动手吧!越快越好!” “您,您别急啊!”至尊宝没想他居然说做就做,居然一点也不耽搁,这才忙不迭的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您真别着急,我还有点事儿没办呢!” “怎地?还需要什么家伙物件么?”虎爷大手一挥:“你要什么只管说,叫人从庙里给你搬来用便是,此处若是没有,叫那些店家打开门任你挑选也成。” 至尊宝接连摆手,只觉得今天这手也摆的太多了,那虎爷的急脾气可算是见了个通透----“我倒不是需要什么东西,而是想请虎爷您给我说说尊夫人和这书的事儿。我的意思是搞明白搞清楚,看看到底是不是我所猜的,因为这些题目的事儿夫人放不下心,所以留在了世间…虎爷,这您放心,我绝不外传。” “为何还要知道那些旧事?” 至尊宝见他发问,只得解释道:“您老也许知道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我不知道啊!我现在一切都是估计的,也只是靠着自己的推测,您说,这事儿要是猜对了,那自然是好的;可是万一猜错了,根本不是这些题目而是其他的什么事儿,您说,到时候书也烧了,你说我该怎么着呢?----所以您别急,我还是问清楚再来的好!” 听他这么一说,那虎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略略思索,点头道:“这事儿你算得把细,我反倒是急了…也罢!我便依着你,将这书的事儿给你说说----可是要说这书和袅袅的事儿,就得从我当年那没本钱的买卖说起了…” 虎爷将那书取来拿在怀中轻轻抚摸,口中则徐徐把个几十年前的往事提了起来… ps: 介绍本朋友作品《五行纪元》,可以去看看 第一一四章 少年不经也轻狂,峥嵘历历忆彷徨 要说起田家来还真不简单,到他那带已是三代草匪了,最初爷爷辈就使着大刀长矛抢那大户地主散财穷人,后来便占了山头建了寨子,学着水泊梁山也升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 这几十年的华夏正属乱世,内有东西太后垂帘听政,外有列强虎视眈眈,朝廷孱弱,也就让他们在那西北偏偶之地愈加壮大起来。 等到虎爷他爹坐上那位之后,值当着西洋强敌带着滑膛燧石火枪出现在了华夏,这火器比起弓箭来射程远、威力大、易于使用,很快便使得封疆大吏竞相模仿学习----他们靠着洋人能搞到武器装备军队,民间却是搞不到的… 于是乎,当时民间出现的火器也是形形色色,有改制的鸟枪、猎枪、模仿的土炮、火铳等等,开枪之时声势惊人雷声轰动,气势上倒也能压人一头----这消息随着那些洋教士的四处传教和商队买卖,渐渐也就传到了西北偏远之地,自然也传到了虎爷他爹耳中。 田老爷子也算得上精明之人,当即便去关内探听了一回,当时只觉得耳目一新、眼界顿开,当时他那心中便预测到新出现的火器必然最终能替代刀枪弓箭,成为杀敌开疆攻城拔寨的主要手段… 西北绿林当时势力林立、纷乱堪杂,田家也并不算是独一份最大的土匪,当时那田老爷心中一动,想出个极佳的主意来! 各家的大吏官员,虽然都靠着西洋人买到了洋枪。可是那都是残次的玩意,卡壳、哑响、裂口、崩膛常常发生,时不时还直接解体变成一堆散落零碎,百般无奈之下,很多地方也就自己建了军械库,请点懂行的洋人教士、留样学生什么的,钻研着把那些破烂拾掇拾掇,修好重新发给军队。 正好当时那西北州府也买了不少枪械,还顺带借着自己的关系在咸阳西三百里之外的陈仓准备修建军械库,正在招些懂点铁匠手艺的年轻人进去学习。田老太爷靠着自己的本事挑了几个棒小伙子。加着虎爷一起送了进去。 当时那虎爷还是才堪堪二十,老爷子把此事也专门叮嘱了:“儿子,我们爷俩在这西北三省地界上,前有官府围剿。后有几个老辈儿山寨拦路。眼下虽然过得去。可是保不齐那天就被人给阴了,所以不为别的只为在这地方活下去,我们也得出头----现在这机会可就靠着你了!等你学会。我们也弄上百十号洋枪,到时候在西北做大,无论继续混绿林还是招安,那才有本钱! 虎爷当时便一口应承下来,这便进入了陈仓的军械所中,一呆就是三年,可就在那第三个年头出事了! 他当时既然想要把这些东西学会,自然对那洋教士和军械所的管事们就颇为上心,平时也是烟酒伺候着,比普通人更快就加深了一层亲近,才到军械所两三个月就成了管事的贴心人,平时里跑个腿、买个东西什么的都派他去,虽说不能随意进入那机密的所在,但是出入这军械所倒也方便了些。 就在这时候,他认识了那欧阳袅袅。 欧阳家在陈仓倒也算是商贾世家,自己有商队在东南走动,那军械所往往便有些西洋的东西着落他们带回,虎爷这么一来二去几回,一个不留神就认识了欧阳家的小姐。 两人正值青春年少,很快就相识、相知甚至私定了终生----袅袅不知虎爷的底细,只是一心盼着他能出人头地,若是在军械所坐上个管事的位置,到时候便来提亲;虎爷那边想的是等到手上东西学个七七八八,到时候再表露身份…各自心中打着小算盘,这样日子便一天天的过了下去。 他们算盘打得再好,可都没有猜到那欧阳家本身的情形。 其实就在早几年的时候,那欧阳家已经有些落败的趋势了,靠着和西洋人做的买卖才堪堪支持了下来。可当时西洋人的玩意儿中,既有精华,那也有糟粕,鸦片便是内中极为典型的事物。 也不知欧阳老爷怎么着回事,反正是很早便接触了这个东西,不但自己吸,还带着几房姨太太一起抽着,每次商队回来便有一车烟土是给他们备下的…有时候高兴,还把那被美名曰‘福寿膏’的烟土赏给了手下! 从上到下一混子的烟鬼,那生意还怎地能好? 到了第三个年头上,战乱中欧阳家仅有的两只车队便出了事儿,丢了货、偿了抚恤,那欧阳家顿时便没了进项,手中拮据起来。按理说现在应该励精图治重新收拾车队行商,可是欧阳老爷这时候忙乎的却是那烟土的来路! 原因很简单,手中没东西可抽了。 他在各处高价购买烟土,其他的商行则是借机把那些手下给撬行转门给弄走了,真等他打叠心思要想重新来做生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年轻时带出来的些人那里还在? 早已经物是人非,改头换面跟了他人! 欧阳老爷子闻讯是又气又恨,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即便瘫到了床上,把个家中的事儿甩手给了二姨太----那女人原本便是窑姐儿出身,没多少学问本事,起初还想学着别人把家中仅有的几间铺面经营起来,可惜本身不是那块料,只搞的是日益衰败,心思也就渐渐转到了偏门上去。 那些想着靠赌赚大钱的主,又有几个是真的赢了钱的?二姨太亦是如此,心思一迷糊就入了他人的局,把家中的产业输得精光,到了后来甚至把自己还输给了别人。 债主上门,一家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妙了!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欧阳家也算的是真的破落了,那欧阳老爷直把家中赔了个干净才勉强渡过这关,可人也彻底像滩泥似的完蛋了,只管变卖家产抽大烟,余下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家产卖完那还有什么?只能是卖儿卖女,而这欧阳家中唯一能卖得上价的便是袅袅----欧阳老太爷的烟瘾发作起来还顾得上什么父女情深,只管那谁出得价码高,于是乎这袅袅便被卖到了窑子中。 当时虎爷在那军械所正值关键时刻,一时半会也不能出去,可派着手下盯着,知道此事后立刻带着人就去窑子中想要给袅袅赎身… 原本事情要是到此完结,倒也算得上皆大欢喜,可是谁曾想那老鸨子买到袅袅那时候起就把这当做了摇钱树,早已经将那‘开冠’预先卖了大价钱,听说有人赎身,直直给虎爷喊出了一千大洋的天价! 而且是立刻付钱毫不容缓,否则晚上便要送进花楼给人享用了! 这危急时刻虎爷尽显英雄本色,当即单枪匹马便进去抢人,想要逃出陈仓回山而去。可他现在一没人二没趁手的家伙,又是临时起意动的手,纵然拼命也未能冲破重围,被捉住关进了官府大牢中。 虎爷在牢中受尽折磨,袅袅也在青楼绝食寻死,两人也算得上是苦命鸳鸯了----就在这时候,忽然间田老太爷带着山上的弟兄偷偷摸进了城里! 趁着夜色劫了官吏,押着进大牢把虎爷救了出来,然后顺便把青楼一锅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然后热热闹闹的带着人上了山。等到这事情差不多消停之后,田老太爷又派人去城里,想要把那欧阳老太爷接上山来,当着两边长辈的面把婚事给办了… 可等到那派山下之人回来才知道,原来那欧阳老爷子已经过世了----原来啊,欧阳家所遇的这事儿就是那陈仓的几个大商行谋划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要取代欧阳家,把那东南的商路打通,继而将烟土输入西北内地来。 这事终于也成了虎爷和袅袅的一块心病… 田老爷子弄到了火器,势力也极具膨胀,很快便荡平了西北三省的匪帮,成为了最大的一股势力----由于田老爷子的仗义、守规矩、专和官府作对,那口碑也极佳,竟然隐隐成为了西北绿林的魁首! 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这时候,那田老爷子却病倒了,把这摊子事儿扔到了虎爷身上。他不负众望,在此时也赫然上位,西北三省的绿林召开了大会中立威服众,整个儿把父亲未完成的事儿给拾掇齐全了! 从此以后,虎爷也就成了西北独一号的魁首人物。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忽然有一天虎爷收到个风声,说是有个寨子被官兵给剿了,他急忙派人去救援却也是没有赶上,只救回了两个孤苦的孩子----那便是后来袅袅收养下来的阿大阿二。 虽然绿林马贼后面也报了仇,可另一件事情却让袅袅提了出来,虎爷自己也上了心: 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官府剿了呢?就算自己这一代能安稳过了,那儿子田四海能不能安稳渡过?儿子能,孙子又能不能呢… 虎爷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贿赂了官府,在西北三省开起了商队做开了买卖,凭着自己通行无阻的便利,居然很快便做得大了起来----如此一来,虎爷便干脆把自己整个山寨的人改头换面全部‘洗白’,弄到了各地做上了正当买卖,成了生意人。 这事情能如此顺利,自然袅袅是出了大力气的,也是因为她出面网罗回来些旧人,才使得这账目买卖清楚明白没有变成一锅粥… 那书,便是袅袅当时逼着虎爷学算账术数的时候自己出的! 第一一伍章 玉面策马噣笛赋,相思泪流断魂吟 ps: 今儿是四号对吧?诸位,又是月初了,求月票,求点击,求推荐票…… 虎爷说起往事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只是有时候过于陷入沉思,继而走神停顿,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至尊宝从那字里行间猜测接下来的情形,而虎爷的讲述则将那猜测依次实现…… 和许多年少得志之人一样,虎爷在那时候也犯上了自大傲慢的毛病。袅袅希望他能学习术数,学习做生意的门道,学会像个商贾一般的解决问题,但他却偏偏没有用心,反而更多的时候骑马、射猎、习武…常常出门打猎数日不归,把整个商行的事儿都扔给了袅袅。 甚至还在那习题册上出了一道稀奇古怪的题目来捣乱… 袅袅苦劝无果,只得自己扛起了虎记商行的大旗----没想到虽然苦累些,可那虎记在她手上居然日益兴盛,一步步在西北各地都开起了分号,把山上的弟兄们也都安顿了下来… 好事成双,就在这时候袅袅也怀上了他们的孩子! 袅袅本来身子就弱,终日操劳之后怀孕更是反应极大,吃不下睡不好,那虎爷在此时才赫然醒悟,回到商行打理起了生意,可惜他毕竟是一窍不通,对那商行的一切也只能做个旁观者而已… 好不容易等袅袅熬到八个月的时候,陈仓传来个消息:整个陈仓的几大商会准备举办个大会,决定东南商路的划分问题----这事情和当初袅袅家破人亡有着莫大的关系。她又岂能袖手旁观? 当即这虎记商号便加入了争夺之中! 事关当年欧阳家的仇恨,袅袅决定要凭着自己正当手段来打败陈仓的几大商会,连赶着修建新的店铺、组建商队、聘请带队账房…虎爷在一旁干着急,却是点忙都帮不上! 此时他想要急着学那经商的门道,可也是来不及了。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虎爷说到此事的时候也没有多加细说,只是说最后袅袅由于操劳过度,在最后得胜拿到商路的那一刻竟然早产----虽然最后救回了田四海的性命,可是袅袅却救不回来,最终香消玉殒。物在人亡! 临终之时袅袅将自己写出的书交给虎爷。叮嘱他一定要经营好虎记商行,带着四海走正道,再不要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她还要虎爷答应自己永远不碰烟土,将那害人的东西拒之于西北三省之外! 虎爷含泪葬了欧阳袅袅。从此以后真的洗心革面一心扑在了商行买卖上----他凭借着自己的关系。将那商号开遍了西北三省。最终真正成为了赫赫有名的舵首,并且号令商会的所有商队将烟土拒之了门外… 随着年纪渐渐增大,虎爷于是把生意交给了儿子田四海打理。自己则开始了游山玩水寻访故友的游历,可越是见到的旧人愈多,那对袅袅的思念之情也就逾加强烈! 最终,那虎爷又回到了咸阳,在土地庙后面袅袅的衣冠冢中睹物思人,翻检旧物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本旧书…也不知怎地,当他摸到那本书的时候,就感觉袅袅还在身边,依旧陪着自己一般! 他也就升起了念头,想要把那书中的题目尽数解答出来,所以留在了那衣冠冢旁边----可惜就他那术数的本事,又怎能做得出来? 于是乎,他又重新开始自己学习术数,希望有朝一日能把书中的题目解出来…学得经年之后,再次翻出这本书来,可惜还是未能如愿! 正在这时,便遇到了那救星一般的至尊宝… 听那虎爷忆及那年少轻狂的岁月,眼中情深款款是自然不必说的,至尊宝也听得感慨万千思绪起伏,不知不觉中两人似乎都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时光之中,陪伴少年时的虎爷车马奔腾、花开花落… 许久,那虎爷才回过神来,咳嗽一声笑笑:“都是过去的事儿啦,现在说起来难免幼稚可笑的紧----对了,小兄弟,既然这事情我说得清楚明白,那你能不能确定这书…” “差不多了!”至尊宝点头道:“虎爷,如此的话,那尊夫人必然便是依附在这书上了,我们只要将那书中题目解出,然后做法祭奠,如此就可让夫人安心去投胎!”他盯着虎爷道:“那,我现在即刻动手?” “嗯…嗯…”虎爷眼神变幻数次,最终重重的点了下头:“我们早一刻完事,她便少受一刻的苦,这事自然是越早越好了…动手吧!” “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动手!”至尊宝站了走到桌前把书摊开,“先把这题目都给解出来吧!”说话之间他也从旁边取出清香点燃,让那缭缭青烟盘旋而上,闭着眼,枯坐当场静候着那袅袅的残魂出现。 虎爷守在一旁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从那至尊宝的动作上猜测,现下他虽然静止不动可自己却紧张的很,拳头捏得老紧,手心也一个劲的冒冷汗----忽然,至尊宝扬起了头,眼视虚空,凝神闭气片刻,继而伏笔刷刷刷在那树上疾书起来… “来、来了?”虎爷的心猛被抓紧,整个人都凑了过来,声音也颤抖不已:“小、小哥,你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见她,就见见她…” 至尊宝的手骤然一顿,一滴浓重的墨汁便滴落到了纸上,散成个墨团----他想了想,歉道:“虎爷,这事我不是不想帮你,但是我真的没办法… “没办法,谁说没办法?”他刚才说了一句,忽然脑海中有个声音洋洋得意道:“这事儿换了别人真是没法子,但我是谁啊?我可是那赫赫有名的天吴水神啊,嘿嘿!” 居然是天吴在他脑中开了口。 “你又什么法子?”至尊宝奇道:“这可不是魂魄。这只是一块魂魄的残片,说句难听的,就算你用现魂之术,那也只能对整个人的魂魄有用吧?” 虎爷见至尊宝自言自语立刻便奇了,追问道:“我么?我没法子啊…?” 这边开口说话那边天吴可没管,只说着得瑟:“哟!现魂,现魂有屁大的用处?实话告诉你,这法子换了其他人也不行,只能是鬼仙或者我们使----魂为之清,魄为之明。但凡有一点清明之意在。我们就能整个儿的让它显出人影来…” “真行?”至尊宝顿时有些惊讶了:“那这是个什么法子呢?该是哪门哪派的术法?” “哎哟,小哥你到底和谁说话呢?”虎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了:“你给我说说呗,说说呗。到底怎么回事…?”说着还伸手去抓那至尊宝。 “别折腾。您老消停会行不?”至尊宝顿时喝了一声:“我这是在给你找法子呢。看看能不能让你见见?----天吴,要真是行的话那有什么需要我办的?选时辰,还是需要法器?我先下便给你备了。” “啊?真能见到袅袅?”虎爷呆了:“真的么?” 天吴想了片刻道:“这事儿说来也不难。只是需要掐准时间----你让我出来,然后再把她的心愿了结,在她魂魄残片进入地府的瞬间,残片和魂魄之间能取得自己的联系,届时我就能让她现形了…虽说只是一瞥之缘,但也能见到人!” “只是一瞥?”至尊宝点头叹息道:“也行,好过见不到人!----虎爷,我告诉…您老这是怎么了?” 他骤然回头才看见那虎爷已是满脸的老泪,捂着嘴无声的激动中… 呜呼!一枝秾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情之一味,当真叫人生死难与,魂牵梦绕。 至尊宝把这只能片刻相见的话语给那虎爷说了,他脸上那激动自然是不消说的,直是吩咐至尊宝稍容缓缓,等他能将儿子四海和养子阿二唤来…边说着,边就叫那阿大着人前去! 这时候那楼康唐元也不敢闲着,两人自然就当了跑腿的,一溜坐车去把人给找来。 …… 虎爷手信来唤,谁又敢不来?四海和阿二尽急急赶来,守在小院中就看那至尊宝手上的神通法术。 此刻天吴是团黑烟在半空中飘荡,漆黑中又有谁能看见?只是看至尊宝坐在桌前静候----众人眼中他虽然衣服照旧,可谁也不再敢小觑于他了! 真正拥有大神通,**术的天师! 见众人齐备,至尊宝也不耽搁,手中墨汁轻轻点在那书上,将最后一题的答案写得完整,然后把书给合上,放进了身旁的火堆之中。 火舌舔食,那书很快便化作了飞灰扬尘。 只是分秒,书中忽然轻轻的、悠悠荡荡的升起股雾霾,像是谁在大冷天吐出口热气,然后场中之人眼前均是一花,整个被股黑烟给笼罩住了! 事出突然大家都有些惊了,阿大阿二之流立刻便伸手摸到了刀柄之上,刚刚才触手就听见了至尊宝的声音: “别动!切莫有所动作惊了魂魄!” 虎爷不敢说话,只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众人这才安心。 那黑烟愈来愈浓,可是在大家眼中看见的却不是黑暗,而是那内中一丝渐渐亮起来的光芒! 就在半空中,顺着那书页一丝丝的亮了起来,像是画笔勾勒,又像是虚影现形,就在那半空中,渐渐出现个万千妩媚的女子! 只见她: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女子嫣然一笑,像是无限宽慰般挥挥手… “袅袅!”虎爷猛然喊了起来,撕心裂肺! “娘啊!”胖子田四海也嚎啕大哭起来,伏地呜咽:“我终于见到您了!” “干娘啊!”阿大阿二尽数跪地啼哭:“您走好啊!” 声声之中,哀哀戚戚,袅袅化作清风一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一一六章 雨过风歇清凉时,云深天外雷电凝(一) 翌日。 昨夜那事儿办妥,虎爷带着儿子干儿子在那里唏嘘感慨,回忆往昔,那里还顾得上他们几人?至尊宝于是便和虎爷招呼一声,带着楼康唐元一并回到了旧宅之中。 秧鸡麻杆守在宅中,见三人平安归来自然又是一番雀跃欢呼,可几人都是担惊受怕一整天,又是逃命又是熬夜的着实也困了,草草寻了点东西填填肚子便倒在床上一通昏睡… 至尊宝直直睡到晌午才堪堪醒转,伸个懒腰长长的打个哈欠----可是未等那哈欠打完,房门忽然传来嘎吱一声轻响。 至尊宝心中一惊便凝神望去… 门口探出个小心翼翼的脑袋,见到至尊宝连忙便堆砌了满脸讨好,点头哈腰道:“您醒了啊,爷?有什么吩咐,爷?您要不要喝水…”“等等!”至尊宝一时没回过神来,诧道:“先别叫唤了!给我说说,你究竟是谁?来我们这里干嘛?” 那人听得召唤便闪身钻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小的叫田多寿,是田老爷家的内厮!老爷今天吩咐了,说是昨儿个的事儿没来得及给您道谢,所以请宝爷您今天过府去吃酒,一来是感谢您的帮忙,二来还有事儿和您商议----对了,来的时候老爷吩咐了,说您昨儿辛苦叫我也不能叫您,只管候着便是,啥时候醒了啥时候再给您说,所以,您看我这…” “田老爷?”至尊宝一时间倒没把田老爷对上号来,一阵迷糊:“你说这事儿像是虎爷的事。但是那田老爷又是谁啊?”说着话,边把那嘴皮舔了舔。 “哟!您还不知道呢?”那小厮乖觉无比的从旁边桌上倒了杯水,边递过给他边说:“宝爷啊,那虎爷便是我们老太爷的名号了,田老爷是他儿子…您请好,这茶可是早上才沏好的,可烫着呢!” 至尊宝这才恍然大悟! 他边喝着那热茶,便就今天的事儿问了问田多寿… 今天一大早,那田多寿就被老爷四海叫到了跟前吩咐,说是今天要请个大有本事的小哥过府吃酒。平时他办事稳妥。所以今天这事儿就着落在了他身上…只是一句:你就把他当老爷我伺候便是,但凡有半分疏忽便自己把自己脑袋切了罢! 其实这都是田四海多余,别的不说,光是他自己亲自吩咐叮嘱。那田多寿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更别说话语中带着‘请’字了----他那等人家带出来的小厮。又怎会没有眼力劲? 所以依着老爷的意思,那田多寿带了几个家中杂役便来了这宅子中。 他们到来之时那唐元楼康也正好起来,两人昨天这么闹腾一回家中都担惊受怕的也不知道结果。所以两人便起着个大早,准备各回各家去通告一声,此刻见那虎爷派人来伺候至尊宝起身,自然是顺着便让他们进门候着了。 虽然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是个破落的宅院,虽然来的时候里面还在呼呼大睡,可是田多寿依照家里的规矩,依旧把一切般的妥妥当当,吩咐带来的人把院子打扫收拾了,沏了热茶烧了洗脸水,然后又是派人买了各式花色的早点候着… 因为来了人,所以两人也并未都赶回去报信,唐元留在院中盯着怕有事儿,只是叫楼康顺路去一趟家中----现在看着那田多寿吩咐所办的事儿,再想想自己家中的情形,不由得感叹一声… 这大户人家的小厮都不一样! 至尊宝听完经过,这才知道事情原来是如此一回事,顿时只觉哭笑不得…他平时都是自己照顾自己,那需要这等小厮来伺候?而且,他本身在此也不过想平平静静的过些日子,又哪里愿意进入那些大户商行中,惹些无谓的麻烦呢? 现在看来这酒非去不可了! 别的不为,就算要去推辞那小厮仆役,也得走上一遭。 至尊宝起的床来,那田多寿把备好的洗脸水连忙便端了过来,他也不推辞,稍事漱洗从房中出来,顿时看见那桌上满满都是备下的早点… 旁边秧鸡麻杆和唐元喝着茶,聊着天,满脸的惬意,见他醒来连忙开口:“宝哥儿,我们今儿可是沾光了----嘿!这早点可真是绝了,但凡我们咸阳的小吃样都没落下,给您这是来了个齐活儿!” “这不是怕宝爷不合口味么,”田多寿连忙赔笑:“以后知道宝爷的口味了,那就少备些。” 至尊宝看着面前这一大桌子的早点,再摸摸口袋中那几十个从楼家赚来的大洋,不由得感慨顿生… 人生便是如此,谁又料得到几天前还在为那驴肉火烧发愁,今天就过上了地主老财的日子呢?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知道和那田多寿说也没用,至尊宝只得苦笑道:“你们可别笑话我了,这事儿我那里知道?都是虎爷吩咐的罢…算了,你们也别闲着,都一块儿来吃饭吧,吃饱喝足跟我去虎爷宅子拜访一下,到时候给他老人家把我们的打算说说。” 三人顿时一愣! 他们都知道至尊宝推辞了楼家相邀,也知道至尊宝的打算,可是没想到的是至尊宝居然连虎爷的好意都敢推辞拒却----唐元刚要开口相劝,至尊宝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挥手道: “唐大哥,这事儿您就别开口了!我有自己的事儿要做,既是不愿、也是不能留在咸阳,等见了虎爷我自然会解释清楚的,相信他也不会为难我…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且宽心。” “那好吧,”既然至尊宝都如此了唐元还能说甚,只能点头道:“那你到时候注意点,别惹得虎爷不高兴就好。” “自然!”至尊宝微微点头。顺带着便朝着桌子一指:“来呗,你这还和我客气呢?” 唐元这才坐了上去。 他一上桌,秧鸡麻杆也按耐不住了,急急便坐了上去----三人开始只是稍吃了点面食垫底,现在面对这大桌子的菜又怎地会客气? 唐元还稍微有些样子,秧鸡麻杆谁又管得了许多?两人甩开膀子就是一通大嚼,嘴里还不住叫嚷:“好吃,好吃…”看得旁边的田多寿都觉得好笑起来。 …… 等到吃完饭收拾停当,至尊宝也坐上了田多寿备好的马车,他本想带着众人同去。可是那几人打心眼里都对虎爷有些惧怕。见田多寿没有提名来请,便纷纷推说不愿去,自己留在家中便是…如此便成了至尊宝又一个人去了田家大宅之中。 田家的宅院并未像普通的咸阳商贾般安置在西城中,反而是在那南城墙根旁购置了好大一块地皮。虽然位置不若督军府般的显赫。可端的是宽敞僻静。而且一旦有事即刻便可出得城去。 普通人只会看那宅院大小、修建精巧、别致熠熠,只有那些厮混刀口买卖的主儿才会想到这宅子易守难攻、便于进退的妙处来。 车到了宅子门口也不停,直接便从外宅院落驶入到了内院。田多寿把自己出门接人的条子进个小窗中,立刻门便开了,同时听得那急急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先行一步进去报信----等马车到了厅房门口停住之时,那虎爷已经大笑着走了出来。 经得一昼夜的奔波那虎爷精神依旧奕奕,只是那眉眼中还有些红肿的痕迹,想来昨日定然触景生情哀伤过许久----他走来哈哈一笑,打趣道: “小兄弟,你这可不成啊!昨儿个不过就是熬了一夜而已,没想你居然睡到此刻才起…我老头子可比你早得多啦!” 至尊宝也不尴尬,咳咳两声:“虎爷,您老那是大英雄、大豪杰,能耐比我大得多,这些小事自然更不在话下…至尊宝不过就是小乞儿,又没有生意家产打理,能偷懒便偷了。” “小乞儿?”虎爷笑骂道:“你倒是谦虚谨慎,要是我没和你打过交道,那还真要上你当了----宝兄弟,你手上那本事莫说小乞儿,就连很多自诩天师的人物都比不过啊,还给我装!” 说话间那田四海也跟着走了出来,接着话茬笑道:“爹,这可不就是常说的那句么,大隐隐于市,宝小哥这藏得可不是一星半点的深啊!” “我那有什么本事?”至尊宝苦笑道:“两位可千万莫把我抬得太高了,抬得越高那摔得就越重----实话说吧,我这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靠着自己那一点点的不同把事儿给办了。要说起真本事,我还远远不够,现在留在咸阳便是为了等消息去拜师学艺的!” “哦?”两人齐齐惊讶,同声问道:“拜师?这又是为何?” 至尊宝来田家主要的目的便是想要推脱那猜测中可能出现的招揽,于是也不隐瞒,把自己的事情大致说了说,婉转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只想等着那时机到来,这便要离开咸阳前去学艺… 虎爷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至尊宝不会投靠自己,也不强求,只是把这拜师的事情问得清楚,然后相邀至尊宝进入那厅房中饮酒,喝得酣时,吩咐人取了个匣子出来,口中道: “小兄弟,既然你想清静的呆在咸阳,那便随了你的意思!只不过你这次对我有恩,我也不能不报,匣子中有些银钱,权当你在咸阳度日的费用,请暂且收下----日后手头若是不宽裕,你只管开口,别的不说,你在咸阳的衣食度用全都包在我身上,也算交个朋友。” “这…”至尊宝想想也没有多加推辞,于是便收了下来:“那我就谢谢虎爷,谢谢田家了。” “哎!这算得上什么?”虎爷大手一挥,“钱财只是小事,那用得上道谢?”他嘿嘿一笑:“倒是你说得拜师之事我已吩咐人去寻了路路通那家伙,待会儿细细问问,他若给你寻找的是西北法门之人,我且看看有无交情,能不能托个情让你先进去。” “真的?”这才真的算是遂了至尊宝的心愿,大喜道:“这事才真是要感激虎爷了,若能赶紧的拜师学艺,那您可帮了我大忙了!” ps: 感谢昨日打赏的朋友杨天师、多大撒旦,一剑风情之叶开,书友130609162014074等等;还有最近的几张月票,萝卜丁丁、龙之王者、kaifeng20050、18388918、dead、htcdlh等等……感谢支持,感谢打赏! 现在咸阳事情已经渐渐定了,至尊宝也可以和小伙伴快乐的玩耍等待消息了,这时候又会有何时发生呢? 第一一七章 第一一六章 雨过风歇清凉时,云深天外雷电凝(二) 虎爷果不愧是那咸阳首屈一指的人物,吩咐下去才过了盏茶功夫,已听门外传来阿大的呼喝之声,随后便看他拎着那混铁禅杖,赶猪驱羊般把路路通给踢进了门… 三人看着他在那地上滴溜溜转得一圈,然后着火似的弹将起来,躬身行礼、堆砌笑容、满脸的讨好:“田爷,虎老太爷,给您二位请安了…不知道这么着急把小的唤来,究竟有何吩咐?” 虎爷下巴朝着虎爷微微一抬,问道:“路路通,这位小哥你认识么?”“认识,认识!”他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应道:“这位小哥曾经在我这里买过消息。” 他倒是清楚这虎爷的脾气,问甚答甚,既不多嘴多舌的发问,也不胡乱说那有的没的,只管把自己知晓的说出来便了事。 听得这话,那虎爷不由得捻须点头,微笑道:“既然你还记得他买过消息,那这事儿最好不过了!实话说话,这位小兄弟也算得上我田家的恩人,他的事儿就是我田家的事儿,你可明白?” “恩、恩人?”路路通听得那话不由一愣----可是江湖上的恩人一说意思倒是很多,田家的恩人有可能是救过人,有可能是帮助过商队、有可能是冒险送过消息…种种都可喊得上一声,虽说他心中嘀咕,也不知道这小哥给田家做了何种事儿,才能值当得虎爷请他吃酒,可是也立刻便反应过来,脑中一转便想到了虎爷的意思: “您老的意思是。想我把他要办的事儿说说?” 听到这话,那至尊宝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凝神听他怎么说,却看那虎爷只是哈哈一笑,旁边田四海赞道:“好你个路路通,果然心思七窍精明得紧,该你吃上这碗饭…既然知道,那就把你那事儿交代仔细了,让我家老爷子明白此中的来去,我们自有道理。” “是,是。”路路通连声答应。急忙就开口了:“这位小哥想打听的那百鬼肆的消息。怕是要找人,可是这百鬼肆不知怎地已经全数收了,找不到个去处,所以他又问有无其他门派拜师的消息…四海爷、虎老太爷。我按照那时间算来。应该有个门派不久便会招收弟子。所以叫他暂且等等了。” 简简单单便把那事情交代清楚,丝毫不敢藏着----虎爷看了眼至尊宝,他连忙点头应道:“确实如此!当时也说这时间不好定。估摸怕是好几年才成。” “几年?那怕是久了点吧?”虎爷转而问路路通道:“真是要几年他们才收弟子么?” 路路通答道:“确实是!虎老太爷、小哥,实话说了,早便是三两年,晚就是五六年…我也确定不了。” 虎爷哼了一声,“那你给我说说,你那消息中究竟是何门何派?我田某人也曾在江湖厮混过些许日子,朋友倒也不少,届时看能不能找人说个情,把这事先给办了?” 江湖传闻的四**门世家,都是入世修行,平日也有些世俗之事要办,又有家有业,那虎爷打算托人说情、送礼开道,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亦是可行的法子。 他既问,那路路通自然不敢隐瞒:“既然您老要问我便说了,那个门派便是宗庙立于泰山脚下,法门内成为阴阳师经纬宗的花家。” “花家?”虎爷和田四海齐齐喝了一声:“难道你说的便是号称帝师的风水花家?” 两人面容惊诧、声透忐忑,那至尊宝顿时便猜到内中不妙…果然,只听那路路通透着无奈的回道:“是,正是那个花家。” 听到花家这名字,别说虎爷觉着难办,就连至尊宝也猜到了几分----他记得那苦茶先生曾经说过,阴阳师五宗之中,花家主要是靠着《青囊九卷》传来的法子寻龙观山、度看宝穴, 那本事和俗世牵扯太深,也就被人特别的追捧起来! 试问家中安宅风水、招财布局、破煞冲岁…甚至说给先人寻找宝穴、安置龙地,但凡有了他们出手,那便是水到渠成顺风顺水的局面;反之,若是得罪了,偷冷子破了你家风水,管你什么一品大员还是富甲一方,都会搞的家破人亡日夜不宁! 平日里莫说一般的商贾官僚,就算现在各地的军阀都万万不敢得罪,简直成了华夏中个独独的另类…旁人只要找得到那经纬宗弟子帮忙看看便算是万幸,现在那花家收徒,这根本就不是钱财能打动的东西! 虎爷也没想到事儿竟然如此棘手,起初那话说得虽然不算太满,但毕竟出口了,这脸上不由得就有些难堪起来----他想了想,阴着脸问道: “难道你只有这一家的消息么?换别的!” 虎爷脸色这么一沉,路路通通体顿时猛哆嗦起来,脑门上突突的朝外冒着大汗粒子,支支吾吾开不了口,半响才凄艾道: “虎老太爷,田老爷,还有小哥…您说,我就是个收风卖消息的,那有什么本事打听法门那些高人大师的消息啊,只有那些大树才能散点风出来,其他藏着的我根本…” “住口!”虎爷猛然在桌上一拍,“这么大个华夏法门,难道除了他们便没有别人了?哼哼,我就不信了,没了张屠夫,非要我吃这带毛猪啊?那什么,我听说有个’北派马黄什么张,西面阴阳什么的’四大家,难道就不能从他们那里找一个…” 虎爷正在那怒犹未休,忽然听得噗通一声,那路路通居然斜歪歪倒了下去,在地上啪嗒就摔了个仰面八叉----这家伙在地上跪了半天腿早就麻了,此刻见虎爷发怒,心中发毛,整个人只觉得全身酥软后背发凉,腿脚不知怎地就吃不住力了… 烂泥也似的滚到了地上! 就这般模样了,他还挣扎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开口,脸上就像要挤出水来:“虎爷,这真是、真是没辙啊…”“算了算了!”那样子反倒是至尊宝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其实这事儿,我还是有自己的打算----虎爷,法门中的事情,您看来也是帮不上忙的,还是要我们法门中人自己解决…让他走吧,这事儿怪不得他!” 听有至尊宝帮忙说话,路路通立刻就可怜巴巴的央道:“是啊,虎爷,是啊…” “住口!”虎爷喝断一声,转脸对至尊宝气呼呼的道:“他就不能转着给你找个新的去处么?” “唉,虎爷,这事儿倒也真不是急得来的,”他笑了笑:“进入法门得看缘分,和我自己与法门的因果。实话说了,这经纬宗的花家和我多少还有点缘分,我也确实想去试试,其他的我倒真没那心思了…要不您还是别管了,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来处理,行不?” “你自己来?”虎爷瞥着路路通哼了一声,又再想想,点头道:“行吧,这事儿看来我是帮不上忙了,只能靠着你自己----路路通你给我记着,有什么事儿赶紧的给我小兄弟报信来,要是晚了或者耽搁了,你这命可就不是是自己的了!滚吧!” 路路通听得这话,连忙爬起来给行了个礼,连滚带爬的朝外面就跑,紧听着身后传来那四海的喊声:“等着!” “啊?”路路通腿肚子一哆嗦,站住转身,哭丧满脸:“四海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啊?” 空中亮光一闪,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就朝着脸上飞了过来----他猛然伸手一抓,落到掌心确实个雪亮的大洋…“行了,这就算赏你的!”四海后面叮嘱道:“事儿给我搁心上吧!” 既然有赏,那看来田家态度还好----这路路通连忙满脸堆起笑,莫口子的应声:“您放心,您放心!这事儿我绝对不耽搁!” …… 看那路路通屁颠屁颠的出门,虎爷这才叹了口气,“小兄弟,这事儿可对不住了,我真是没能帮上忙----不过也没事,你既然在咸阳呆着,那就是我的客人了,平时有什么事儿支应一声就成!得闲了来我老头子这边坐坐,你和四海也多亲近亲近,也算交个朋友呗!” “行!行!”至尊宝这时说着想起一事:“对了,虎爷我还得给你说一声,我平日那闲散日子过惯了,又有秧鸡麻杆和我一块,您那什么下人小厮就别给我直派了,您看行么?” “行!”虎爷一口答应:“你过得舒服就成,怎么都好,只不过…”“对了,还有个事儿我得问问,”既然答应了那至尊宝可不愿意再有什么‘只不过’的,连忙岔开,一脸笑:“虎爷,我这有事儿在肚子里埋了好几天了,一直想问,你给我解释解释成么?” 虎爷和田四海对看一眼,奇道:“你有什么事儿还需要我解释么?说说,说说听听。” “咳咳,就是书上那事儿,”至尊宝笑道:“您给我说说,那我没看见的问题,一、三,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能说说么?” “原来这事儿啊!”四海和虎爷一下子都笑了起来,虎爷乐道:“这事儿说起还真是有点意思,虽说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吧,但绝对是有才----小兄弟,那问题还别说,你也弄不出来!” “哟?那试试?” 虎爷想想道:“这题啊是关于打麻将的,是这样说的:四个人打麻将,都下了同样二万、三万的叫,现在就问了,下面还有几张牌可以胡啊,然后那张牌是多少…答案你是知道了,有一张牌可以胡,是张三万----嘿嘿,小兄弟,你说说啊,这叫是怎么下的啊?” “啊?这种问题?”至尊宝傻眼了。 第一一八章 雨过风歇清凉时,云深天外雷电凝(三) 虽说道上的人赌博大多是牌九、吆大小、骰盅…麻将不过是老头老太太玩儿的东西,可是川渝地界不一样,那基本上也是老少皆宜的东西,至尊宝也算在八爷手上学了点,可这问题在脑中一合计----嘿,那还真是半天没凑个数出来… 看至尊宝这么折腾着,虎爷最终没能忍住,笑着把那答案给说了出来: “这样着,我还是给你说说:第一位手上那牌是一对贰万、一对三万;第二位,手上是三个一万,一个三万;第三位手上三个四万,一个贰万…”“对,这前面我都能想明白喽!”至尊宝搭话道:“就这第四位我想不出来。” 虎爷哈哈大笑,“当初吧,袅袅也是这样,死活想不出个数来…开始吧,她就说那麻将算个数学问题,算算就可以知道答案,结果也是第四个卡了----其实啊,第四位的牌是这样的,四五六七万加个贰万,你看啊,这牌同样是下的二三万的叫,然后这样一凑,四家人都是下的二三万叫,然后呢,下面还有一张牌可以胡,就是独独的三万了…” “原来如此啊!”至尊宝拍拍头,满脸懊恼道:“这道理简单得!你说,要是没想通啊,还真是弄不出这答案来…” 对视一眼,三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正说话,忽然那门口田多寿颠颠跑了过来,先给诸位行礼,然后开口道:“爷。老太爷,那门外头有人来请,说是什么小坤家的----这是上门的帖子。”说着毕恭毕敬的把张烫金溜边、金线银条装饰的请柬递了上来。 小坤便是那外头喊着坤少、坤爷的主,可在这田家宅子中根本看不起他,所以就连小厮背地里也随着主子喊着小坤,虎爷、田四海也知道是谁。 “小坤?这厮送什么帖子?”虎爷笑着接过来,打开一看就是个平常的请柬,里面说着晚上请客去吃个晚宴,下面具礼恭敬倒没有别的,只说‘随附’… 虎爷笑着把帖子扔给四海。笑道:“看看吧。这小子请客,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还是说他觉着凭什么我们能给他这个面子,嘿嘿。还随附…”“那就喊过来问问吧。”四海把那帖子拿手中看看:“看他派来的人怎么地。能说出朵花儿来?” 虎爷想了想,点头,吩咐多寿去把那送帖的小厮叫了进来。 不多片刻。便见田多寿后面跟着个小厮返了回来,那人十七八岁年纪,低眉顺目唇红齿白,非但简单的干净顺眼,还颇有点面首的样子----他一进来便乖觉无比的伏在地上,口中呼道:“见过虎老太爷,见过田老爷,见过…这位爷,小的顺子给三位爷请安了!” 此时已非清末,可许多大户人家还守着那旧日里规矩,总以皇宫、五公府第以及宗室家庭中的跪安为荣,守着这礼数的人家不少,可真正出门还守着规矩的就不多了----此处足可见那坤少对此的重视,想必也特意嘱咐过。 “起来说话吧,”虎爷显然对此礼数也颇为满意,颚略一扬,“你家这请客吃饭,究竟里面有个什么意思啊?” “回老太爷的话,”那顺子毕恭毕敬的再磕个头起身,垂着手,低着头道: “我家老爷说了,昨天屋里六混子那厮不知好歹,竟然连虎爷您的客人都敢得罪,所以回去把那家伙好好骂了一顿,可是啊,没想那家伙居然不知好歹,背地里还勾结了人说是这几天还要找您哪位朋友的麻烦…这不,我家少爷已经把那家伙给拿住了,现在打得半死丢柴房里饿着,说是请您和田老爷一块,大家当着面算是了结下,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东城斜阳楼,您看…?” “好嘛!居然六混子还能反着小坤的话来招事?胆子也忒大了!”田四海哼了一声:“这种人直接拍死得了,还搞那么大动静出来干嘛?”转头问虎爷道:“爹,要不喊他回一声,就说我们不去了,按规矩把瓢送来就成?” 虎爷倒是没应声,想了想问道:“顺子,这事儿你家小坤还有什么说法没有?嘿嘿,要真是收拾这么个狗东西,可是不值当请我走一趟吧?” 顺子立刻应道:“老太爷您说的是----我们少爷说了,这次除请了您二位之外还请了猛爷和于老大,一则算是为手下人不懂事向老爷子您道歉;二则是替您朋友在几位舵爷面前长长脸,让手下也都认识着,别一个不小心有点什么磕磕碰碰的,那就真是该万死了。” 这前面的话在虎爷看来倒也无所谓,可后面半句就让他上心了----至尊宝可还得在那咸阳呆上不少日子呢,这后面的安全也确实算个事儿,旁的不说,如若有点闷棒、迷烟、三套门、仙人跳、大葫芦…弄到头上,那还真不知道会怎么地了。 总归一句,能多点泼皮无赖认识,那就算到是查点事找人,也方便许多不是? 想明白这节,那虎爷便缓缓点头道:“也行,这帖子既然有这说法,那我就接了----回一声,明儿准时到。” “哎!”顺子脆生生的回道:“那小的就告退了!”说完,他又一整套的跪安,然后这才倒退三步,转身离开。 …… 等到顺子走了,那四海才问道:“爹,这事儿你是真准备去了?”他端起茶杯哧溜一口,“这事儿吧,其实真没那必要!小哥要真想露脸,外面的混混都认识,那也简单----我明儿陪着先去趟赌档开个三圈,然后转着在奎元楼、斜阳楼、聚合楼开桌吃饭,最后约夏督军出来喝个茶…这不就齐活了么?” 虎爷呵呵一笑:“你那可就不叫让他露脸,那是给他招事儿了,到时候别人可得打听他是谁啊,打哪来啊,干嘛的啊…这些事儿搅和一块,那日子可别过了,是吧?”他瞧着至尊宝:“小兄弟,你就在外面泼皮那儿露露就成,以后少些麻烦事…” 至尊宝开始倒是没管着那小厮在说嘛,趁着没人搭理自己个,乐呵呵的吃着东西,虎爷一喊才回过神来:“哎?!虎爷,您这不是有人请客吃饭么,和我有嘛关系?” 两人这才算是知道了,至尊宝居然对此点都没有留意…两人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很多奇人都有点怪癖,对那些无谓的事儿也常常疏忽,无可奈何的只得又由四海再说了一遍。 至尊宝听完这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叹道:“虎爷啊,我这是在咸阳平平淡淡过日子的,那需要这些事儿啊?要不,这事儿就由您处理了,我偷懒在家陪着秧鸡麻杆行不?” “那不成!”两人齐齐喝了起来,虎爷摆摆手:“你又不要我派人伺候你,又没有个什么跟班、小厮的,万一出点事儿那不是麻烦么?你要实在不愿意露脸也成,但是那家里的小厮……” “行!我去!我去!”一听那话至尊宝顿时觉得一个头变做了两个大,赶忙着莫口子的就应了:“只要您不派人来家里,那是什么都成!” “好!”借着这话头四海赶忙上来把事儿拍板:“那明儿我就派车来接你,申时三刻左右到,您可在家给我候着别出去了。” 看着至尊宝无可奈何的点头,虎爷也乐了… 这顿饭直吃到夜色渐稀才算是了结,至尊宝惦记着家里的秧鸡麻杆便要告辞,可是四海却说早已派人送了吃食过去,顺便看帮忙把家里的事儿给打理了一下,硬留着至尊宝在那院中吃茶,又闲话了许久,那才叫人送了至尊宝归家。 果然到家一看,里外都已经收拾得停当了,家中的东西都选的是那中等人家所用之物,简单实用,床上也都铺着崭新干净的被褥,整个一应俱全的小康样子。 除了那厅堂之外还有四间屋子,三人一人一间都弄得不错,三人转着圈看来看去,心中不由激荡分层: 秧鸡麻杆都是苦孩子乞儿,根本不知道床为何物,平日在那破旧的乞儿窝中不过是占据了一方屋檐,然后几大捆稻草便是平日的睡觉之处;至尊宝虽然在城隍庙也有自己的床铺,可那无非是烂布褥子,老棉盖子,何时有过这种日子? 他也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原本在城隍庙看着稀松平常的本事,到了外面竟然如此管用----由此更加激发了他一心拜师,要进入那经纬宗的决心! 感慨之余,至尊宝不知不觉朝着星空仰望而去,心中道:“爷爷,您放心!我一定学好那本事,无论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我也一定会找到您的----等着我!一定等着我!” 心中起伏,那眼角突然一亮----他立刻转眼,这才看见六宫星宿冲那斜月主星而去,隐隐有着喧宾夺主之意,顿时心中一惊! 虽然他不懂星宿,也不知道那表示了什么意思,只是感觉事有不妙… 一夜无事。 果不然,第二天申时三刻一到,那院外便来了一辆双马拉着的华盖软幔、崭圈亮轴的马车,至尊宝给秧鸡麻杆叮嘱几句,也就上车而去。 随着那马蹄声声鼓响,马车飞快的在东城中奔跑,穿过一大片半新不旧的街道,最后马车停到个古朴的酒楼门口。 第一一九章 雨过风歇清凉时,云深天外雷电凝(四) 至尊宝刚刚下车,那门口已经闪过一人,看却是平日见过的阿大。他依旧单手拎着那混铁禅杖,另一只手在至尊宝肩头一拍,哈哈笑道:“小哥,阿爹叫我迎你。” 既见是阿大来接,至尊宝也就连忙行礼,可是还没等他动作,那阿大已经拉着他的手开始朝着楼上而去,口中压低了嗓子只顾叮嘱:“今儿可是小哥你露脸的大日子,千万别怯了----小哥,今儿说话行事你可得强蛮些,如此那些人才会怕你,也才算得上是露脸。” 至尊宝点点头,忽然问道:“今儿会杀人么?” 阿大一愣,见他那脸色以为至尊宝是怕这事儿,于是宽慰:“虽说今天开堂摘瓢要见血,可是小哥你只要安坐着,和阿爹阿哥一块,那是万万不会有麻烦的。” 至尊宝勉强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说话中,二人已经到得楼上,但见这偌大的酒楼只有中间有个偌大的桌子,上面坐了数人,内中便有虎爷和四海。阿大把至尊宝带过去他俩身边入座,便也就站到了身后。 至尊宝朝着桌上众人望去:只看那虎爷和四海身边是位年过半百的粗犷汉子,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满是风斑,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颇为有神,声音犹如洪钟般响亮豪爽。身旁边坐着两个三十上下的汉子,脸上略略都有些浮肿,看上去满是酒色过度的样貌----三人看着和四海倒是极为熟络的,不住笑吟吟的打趣聊天。 几人坐得近些。后面左首便是阿大、阿二还有田四海的两名保镖;右首跟着的短链精干的手下也有四人,看着面容均有些皱皮般的老黑。从四海和那粗犷汉子说话,至尊宝便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久历舟船、风霜日晒,那定然是东城于老大与他的两个儿子。 对面还有两人,也都各自带了四名手下,一个是名不遮掩的精干汉子,虽说穿着绸缎衫袍,可却把那袖子高高的挽了起来,胸襟敞开,露出满身疙瘩般的肌肉和深浅刀疤。捏着个鼻烟壶。双眼微微闭着,就如在养神;另一人二十七八年纪,脸颊极瘦,双眼如缝。只看一眼。至尊宝就觉得自己所见的并非是人… 而是一条**裸、毫不掩饰的毒蛇! 他从那打扮也猜到了这二人的身份。那精干汉子必然便是镖局营生的猛爷了;另外那位不消说,便是此次的主角,宴请众人的坤少。 坤少身后有个獐头鼠目的家伙。一袭长衫,手拿折扇,时不时和他窃窃私语几句。 至尊宝刚刚瞧到那坤少脸上,他那眼皮一翻也就直勾勾的盯了过来,眼神毒辣让人不寒而栗。至尊宝不甘示弱,也就那般直直的瞪了回去,满脸的不在乎… 只是片刻,那坤少忽然笑了,“这位小兄弟,看你的样子,想必就是我那不成材手下招惹的人吧?啧啧,果然英雄少年,有胆有识----怪不得虎老太爷都看得上眼!” 至尊宝正不知道如何回答,虎爷已是嘿嘿一笑把话接了过去:“人与人相处,那得看合不合眼缘,对不对脾胃,倒不光是说本事、说胆识…闲话我们聊了半天,这茶也喝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把正事儿办了啊?” 他这一开口,那坤少立刻就堆起了笑脸,连声应道:“那是,那是,是该开始了----冯师爷,麻烦你下去把那不成器的东西给我带上来!” 獐头鼠目的那家伙答应一声,蹬蹬蹬的下了楼,这边他才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举手行礼道:“诸位舵爷,今天我熊坤在此给大家见礼了!” 这就是舵堂开香的规矩,由那起事的主首先发话,听他开口,众人便都端坐那桌上,拱手回礼,口中只道‘客气客气’二字。 熊坤等众人回礼完毕,开口道:“此次邀诸位堂口舵爷来此,是因为我手下有个不成材的东西冒犯了虎爷!按理,这事儿本不该惊动诸位,我出手喝骂了便是,可是谁曾想那东西居然大逆不道,非但忤逆我的意思,还想偷偷的私下犯事儿,所以今天我不得不当着诸位的面,把这家伙祭了关二爷…请诸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我熊坤做个见证,表明此事和我无关、毫不知情;同时也想虎爷致歉,表达我的个心意…” 说到此间,只听那楼板咔咔直响,三五个粗壮汉子抬着个人就上得楼来,满身是血,脸上尽是污垢,那灰泥涂得满头满脸都是,正是平日骄横跋扈的六混子----他们把那六混子朝着坤少脚下一放,他立刻便是一脚踩到了他身上… “你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坤少口中骂道:“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有何话说?” 那六混子抬起头来满眼的惊恐,猛然扑倒地上磕头,口中直道:“不要杀我,求求你!坤少,不要杀我…”整个人蜷缩成团,就像是寒风中哆嗦发抖的丧家犬! “呸!”坤少猛然一口唾沫:“想要不死,那可难的紧了!别的不说,先问问诸位舵爷,你这不尊长辈,私下作乱的行径,究竟该不该死?” 六混子连忙把身子一转,朝着桌子猛然磕头:“诸位舵爷,小的不懂事,小的该死!还请爷爷就当小的是个牲口,放过我吧…”“六混子!”忽然之间,那于老大开口道:“你果然不听坤少的话么?” “是、是…但那也不是啊!”六混子膝盖做腿在地上朝前跪行几步,央求道:“于老大,坤少叫我不准去寻事报仇,我也不是没有听,只是喝多了猫尿在背地里抱怨几声,当时有手下的凑上来叫嚷,我脑子一晕就带了几个人说去看看…谁知坤少这就把我绑了…坤少!坤爷!我真不是没听你的话啊,只是去看看…真是去看看而已啊…” 于老大眉头一皱,问道:“六混子,若真是这样的话,你这事儿倒是只在模棱两可之间,该如何倒是不好说----坤少,觉得呢?”他这倒也不算说情,只是把那事实摆出来,至于真的要如何,那还是看坤少自己的意思… 坤少朝着六混子哼了一声,口中道:“你这事儿做或是没做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事儿是冲着虎老太爷去的----要怪,就怪你自己有眼无珠!”说着从朝后一伸手,那冯师爷立刻便递上把解腕尖刀过来。 他将那刀朝地上一扔,喝道:“你跟我多年,我也不忍给你零碎的死法,就把这玩意儿交到你自己手上----是汉子的,给我来个痛快,也别叫人小瞧了你!” ‘哐当’一声尖刀落地,众人的心也为之一颠----但看那六混子嘴唇整个人哆嗦起来,巍颠颠的伸出手去把那尖刀拿起,然后慢慢举到了项上… 正等这血溅三尺的场面出现,谁料六混子忽然头一抬,嘶声叫道:“我不死!我不想死!”他犹若癫狂般的嘶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坤少猛然从桌上拿起个碗来,狠狠砸到了地上,喝骂道:“这可由不得你!”随着那碗儿落地的脆响,那几个抬他上来的壮汉猛然便围了过来! “我还有救,还有救!”六混子从地上猛然挺直了身子,朝着那几个汉子瞪眼道:“你们别过来,别过来!”手中尖刀挥舞几下,急急道:“这事儿还有人能救我!你们、你们说我得罪了虎爷,但是、但是这规矩我知道,只要虎爷饶我,我还能活…我还能活…” 说着便朝着虎爷跪行过去,不住磕头,砰砰山响,口中央求嘶叫道:“虎爷!虎老太爷!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 他口中这规矩倒是有的,几个汉子不由朝着桌上望去,那坤少看看诸人表情,再看看虎爷的脸色,回脸喝令那汉子道:“好!这规矩原本有的,我倒也不坏了----就让他去求求虎爷,看虎爷是饶也不饶!”顿了一顿,又道:“你们且跟着,看着点!” 说话之间那六混子已经到了虎爷跟前,几个汉子也连忙围了上去,竟然隐隐有种把虎爷护卫起来的感觉----可是在至尊宝眼中,那虽然是护着了虎爷,却也等于说几人把虎爷给围在了场中… “这事不对!”他忽然便叫了起来! 几乎在那同时,只看六混子最后一下磕头抬起,居然朝前猛然一扑,整个人朝着虎爷从了过去,手中尖刀如那利剑般的直刺虎爷----此举突然,距离又近,虎爷居然是躲也没法躲得开! 可在那危机关头,虎爷居然脚在那地上一蹬,整个椅子朝后猛然仰倒过去! 只要仰倒,那尖刀势必戳中这椅底,那六混子也就没办法再来一次了! 可是他刚刚发力,旁边居然猛然伸出几个手来,把他整个人肩膀四肢给牢牢的抓住了…人被死死按在椅子上,椅子死死按在地上----正是那四个抬着六混子汉子中的二人! “阿爹!”阿大阿二狂吼一声冲将过来,刚刚迈步,那冯师爷手中却拿着个毛巾一挥----顿时天旋地转,斜斜歪歪就倒了下去! 噗嗤! 尖刀端端正正戳中了虎爷的胸膛,顿时没柄,一股鲜血从那衣衫上立刻便涌将出来,把胸口一片儿全部给染得猩红! 第一二零章 雨过风歇清凉时,云深天外雷电凝(五) “好贼子!”虎爷大喝声中一脚飞出,正中六混子小腹,将他像是破口袋似的踢出丈八之外;同时那四海也闪电般的出手,把那两人一手一个甩了出去;至尊宝抢到虎爷身边将他护在身后,横匕在胸,口中已然开始默念那八阵口诀,要将天吴现形… 另外几个人早已经护住了自己主子,退开一旁,留下中间那空荡荡个八仙桌子----于老大先是一愣,随即怒喝:“坤少,你在做甚?”当即便要冲去! 可他堪堪迈步,两个儿子已经扑了上来把他抱住,口中道:“爹!这事您别管!您别管!”铁箍般将他死死抓住! 一旁熊坤的手下已经翻掌亮出兵器,将虎爷、四海、至尊宝三人围在当中,虎视眈眈…旁边那阿大阿二动弹不得,倒只是冯师爷守着的。 忽然之间,便听那熊坤狂笑起来,笑声中道:“虎爷,纵然你纵横三省、策马江湖,但是你万万想不到罢,这斜阳楼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我就不信,你们父子俩今天又怎地逃出生天!” 这一切来得太快,虽然已把那六混子踢开,可那虎爷抬头之时依旧满脸的难以置信,手捂住胸口,在他的狂笑声中恨恨道:“熊坤,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正是!”熊坤骂道:“实话告诉你,今天这一切便都是我安排的!平日找也找不到你,哪想你真的会为了个乞儿来我斜阳楼?哎呀呀,你这么糊涂。还占着那位置作甚?早该把那位置让出来了!” “为了什么?为了钱?还是…?” “为了烟土!为了财路!”熊坤愤然道:“若不是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一力阻拦,烟土早就进我们咸阳了,我也早他妈不是现在的坤少了----老东西,你坑得我们好苦!”他朝着旁的一指,“你且问问,他们和我难道不是一样想法?” 虎爷朝着旁边猛爷和于老大瞥了一眼,粗粗喘息几下,喝道:“你俩也有份儿?”今日事发突然,但是那熊坤居然敢当着其他几位的面骤然发难,断然不会是自己独独在做此事。定然还有其他人也参与了其中。 “没有!”于老大满脸皱纹都堆到了一起。着急辩解道:“老哥哥,你相信我,这事儿我可毫不知情----”他猛然转头面对熊坤道:“熊坤!你这大逆不道的狗东西,若是你还不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我就…” “你就如何?”熊坤猛然打断。斜着眼道:“我真不知道你还能怎地!要不。您老试给我看看?”嚣张之极,竟然丝毫不留情面。 于老大被他抢白得脸色直翻,顿时语塞。继而勃然大怒道:“好!好!好!”连着三个‘好’字出口,便对两个儿子和手下吩咐:“你们若还认我这个爹、这个东家,那就跟我与虎爷站于一处,同进同退!但凡有一个人逃出去,这边招呼弟兄们前来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话才出口,那旁边已经有人唉了一声,却是猛爷森森开口:“于老哥,这事儿你可真是失察了,看看你儿子,再看看你的弟兄,难道就没发现今儿的事不对头么?”他哈哈一笑:“别装了!” “你…”于老大一惊,猛然扭头,这才看见两个儿子都把头偏向了一边,似乎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神,心中一凉,颤声道:“难道你俩、你俩、你俩有份?” 他两个儿子面皮微红,似愧似恼,对看一眼才由那大儿子开口,声音干涩嘶哑:“爹…我们、我们也是为了生意打算…”“逆子!逆子!”于老大脸上红潮翻涌,血气上冲,面孔扭曲得不成样子:“你俩居然背着我…背着我…背着我…” 话未说完,喉头已是一股腥甜翻来,口一张,哇的吐出口鲜血,整个人也软绵绵的斜倒下去… 于家两个儿子连忙把他抬到一旁,也不能送走,只是叫人盯着先照料着。 虎爷脸色白得可怕,胸口的鲜血也一滴滴淌落地上,他看看身边的儿子、养子和至尊宝,忽然凄声道:“小哥,今日之事对不住了!我本想帮你把这事了结,谁料反而搞成如此境地----”声音压得低了,几乎在他耳边蚊吟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若是有机会自己逃走,我这趟浑水你就别搅和了!” “还有什么搅和不搅和的?”至尊宝脸色有些颓然,显然是担心他的刀伤,听到这话心中不由一暖:“你也别说了,今日若是有机会冲出去,我们明日一起饮酒----若是不能,我陪你们交代在这里便是,也不枉大家相识一场!” 他心中主意打定,等下便要召唤天吴出来,然后使出那鬼血现形之术,把这斜阳楼周围的厉鬼冤魂召出,到时候天昏地暗,杀戮盛宴一开,这也就有了机会… 他和虎爷的的对答虽轻,可依旧传了些到众人耳中,那熊坤和猛爷就像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竟然一起嘿嘿笑了起来,轻蔑不屑、玩味嘲弄都在其中。 听了至尊宝的话,那虎爷不知怎地眼中居然有了些许神彩,再不是刚才那种黯淡无光的境况,语中略略激动:“好!有你这句话,真不枉我和你相识一场…” 话才出口,听得那楼梯蹬蹬蹬直响,一行大汉鱼贯从那楼梯口冲了上来,手中拿着开山刀、匕首、棍棒、斧头,齐刷刷把众人围在当中…正是那熊坤的手下。 “都快死的人了,还在这里煽情卖弄?”熊坤哼了一声插话道:“行了----猛爷,这事儿还是你动手吧!虎爷归你,其他的于家兄弟,然后那田家我带人去全部清理了便是…大家都别站着,这投名状各自分上一点。到时候来了仇家也好一起应对!” “好!”猛爷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起把那老东西给宰了…”“等等!” 开口的却是虎爷之子田四海----只看他缓缓站了起来,脸上也忽然之间少了刚才那种悲凉凄切之意,满脸满眼的怒火,口中喝道:“熊坤,你原本是这咸阳的小混混,当日外人进入咸阳想抢你那赌档生意,若不是我爹主持公道,你早就被人挤走了…万万没想到,这忘恩负义,你便是头一个!” 熊坤冷笑一声。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海爷。那都是成年烂事了,你还拿出来说?不错,当年我是在你们庇护下混到了这般地步,可是其他的呢?全是我自己的本事。靠着自己双手打拼下来的!年份例份。我也从来不曾少了…这些都是旧事。我们也无须多说!现在,你们家偏偏要把这烟土禁了,断了我们咸阳这些兄弟的财路!为了大家的生计活路。今日我们可由不得你田家继续坐这位子了!” “如此龌蹉、祸国殃民之事,你也说得大义凛然…”四海冷笑一声,转头对猛爷道: “赵猛,我家对你可是不薄!当年三江、洪县你的镖被人劫了,可是我爹出面帮你要回来的;还有万水,是我家给你走的路子,踩的线盘…没有我田家,你能有今天?你能在西北三省走镖?” 赵猛听四海开口质问熊坤便猜到会有此一说,心中早已想好,此刻不慌不忙的答道: “海爷,话你无须多说,是我熊坤欠你家的情意,我自己知道…就如坤少所说,你们田家过时了,非但阻拦我们的财路,甚至说还横在我们上面像个枷锁,让我好难受,日子也过得不舒坦。弟兄们早就想走烟土这条线了,今天我也不过是替着兄弟们出头而已!…等你们死后,我一定修个大大的阴宅给你们,再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让你们早日超度投胎,也算对得起你家了!” “好、好、好!真是对得起我们田家!”四海重重喘息一声,开口道:“于家兄弟,你俩…”“我们就别说了!”其中一个连忙开口:“这事儿我们和他们一道的!海爷,我们两兄弟也不说被的,就因为你家大势已去,所以跟他们一起干了!你看看,今天虎老爷子重伤,能不能治还是两说;你的两个干哥哥已经昏厥,也不能再有什么法子…他们占着上风呢,我们不和他们在一起,难道和你们在一起么?” “你……”听他这般无赖的话语,四海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还想开口,便听那虎爷悠悠问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说我阻了你家财路,那我便退一步----诸位,我田家愿意离开咸阳,把这家产留给诸位,也再不管这咸阳之事!你们能不能念着旧情,放我家一条生路?” “生路?”赵猛熊坤对看一眼,狞笑道:“虎爷,您在这三省的本事太大,我们可不敢让您活着出去…这事您比我们清楚吧?” “本事太大,嘿嘿,本事太大!”虎爷慨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本事大,今天也成了催命符了----那我退一步,留下我的瓢儿,放过我家里人和这位小兄弟可好?”他顿了一顿:“如若可以,我可以手书一封,让诸位在我西北分号中取五万大洋,算是买命赎身!” “这事倒也不是不行!”那于家兄弟抢着道:“这倒是…” “不可!”赵猛喝道:“斩草除根,这五万大洋虽多,可是和我们的性命比起来就玩玩不够了----我是决计不会答应放出活口的!” 熊坤点点头,对虎爷嘿嘿一笑:“虎爷,对不住!您的钱虽然多,但是比起来我们更看重的是你一家的性命----实话说了,我的兄弟以及埋伏在你家墙根外面了,只要这里火起,便要冲将进入…四条腿的,没有一个能活着出着咸阳城!” “原来如此!”虎爷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淡淡道:“那,这事也就不用多说了!” 第一二一章 雨过风歇清凉时,云深天外雷电凝(六) 虎爷那几个字说得平淡,看着就如已然放弃一般,谁料这却是个暗号! 话一出口,那空气中淡淡弥漫的蹊跷味道忽忽变得浓重起来,熊坤赵猛也在瞬间瞪大了眼睛,手不自觉的朝下想摸兵刃…… 可是已经来不及! 噗嗤! 人群轰然散开,那内中斜斜歪歪一人已经倒下! 此人正是带人上来的张大胳膊,只看他双手捂腰,鲜血奔也似的朝外涌出,身后站着的贺拐手持尖刀,那上面猩红正淋漓滴落----只看他嘿嘿一声笑,怒喝道: “熊坤、赵猛算计虎爷,现在余孽张大胳膊已被我杀了,余下的快些跪下向虎爷请罪,否则你们一家人个都饶不了!” 手下汉子立刻便把熊坤等数人围在了当中,兵戈相对,只要一声令下便要杀将过去… 可是! 这变化只在瞬间,可是就在那张大胳膊倒地之时,熊坤赵猛已经偷偷朝着旁边挪动了身子----贺拐那声喝骂还未收声,两人竟然一左一右朝着虎爷猛扑过去! 擒贼先擒王,今天变故危难,只有抓住虎爷才能逃出生天! 田四海虎吼一声迎上一步,双拳猛然挥出,那知赵猛却根本不躲不闪,硬生生胸口来受了这一击,随后熊抱而上,把他的双手牢牢箍住… 四海眼看那熊坤从身边擦身而过冲向虎爷,拼死挣扎也是不开。急得口中大喝:“爹!爹!…”亦在同时,于老大的两个儿子也带着手下朝着至尊宝冲了过来,双眼赤红,不顾一切的挥刀斩落! 一切显然商议过,怕是出什么意外的情况下必要先取这为首虎爷的性命! 果真如此! 他们心中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手下带来的张大胳膊和贺拐中有一人是虎爷的手下,也不知道他在此刻发难,可是即便如此,现在那受伤的虎爷已是拔牙猛虎,又如何不能拼死一搏? 快! 只求更快! 可是这一切并未如熊坤所想那般! 他才闪身而过,却看那虎爷已经长身而起。大笑声中右手疾探而出。手指为剑,就像是一根铁棍般狠狠戳中了他的颈项! 熊坤顿时双眼一黑、胸口剧痛传遍全身,整个人雷劈般一颤,然后啪嗒摔倒在地! 这才看见… 那虎爷红光满面的站在面前。胸口依旧猩红。可是这脸色却那有受伤的模样? 旁边于家兄弟才冲过来。旁边本来躺着的阿大阿二忽然弹起,两人就像捉小鸡子儿似的将他俩轻轻拿下! 赵猛心中一凉,已经猜到了后面的结果。疏忽中被那四海猛力挣脱,从下至上一拳击在下颚,顿时血流满面倒在了地上… 整个场面只是那弹指挥手的瞬间,可是众人尽已被擒! 六混子这厮可没那么大胆子,在贺拐出手的时候就已开始偷偷溜走,此刻已到了楼梯旁,他正要下去,却看那冯师爷跟在身后----心中歹念一起,便想把冯师爷推倒楼梯上堵住追兵,手朝着他面上就是一掌… 还未触手,腋下已是剧痛传来! 这才看那冯师爷手中拿着把解腕尖刀,刀尖上鲜血溢流,和刚才递给熊坤的一模一样…他口中嚯嚯几声,难以置信道:“你、你…” 冯师爷冷眼而对,讥笑道:“我便如何?”手起刀落又是一记,再是一记… 鲜血溅得满脸,更显得那面容无尽可憎! 手一推,六混子咕噜咕噜滚到了楼下,死狗般再也不动了! 场中收拾停当,那熊坤赵猛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像是破布烂絮般,口中进气少出气多,虎爷、四海等人坐在一旁,正在让那冯师爷把于老大救醒… 等他醒来看得这场中景象,不由得惊喜交集,赫然叫道:“虎爷,您、您没事吧?”但是转头又看见自己两个儿子跪地被束,心中又是猛颤… 虎爷呵呵一笑,挥挥手:“无妨!今天这事儿我早已料到了…”说着看看于老大,满脸惋惜,叹道:“老哥哥,你这两个儿子…唉,未免也太不成器了!” “我、我…他们、他们…”于老大脸上一阵抽搐,半响才道:“虎爷,这事儿、这事儿您看着办吧…”把头转向一边不忍再看,可是脸上老泪已缓缓滴落… 顷刻之间,整个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再无半天风采,只是个暮暮等死的老人了! 虎爷轻叹一声不忍再看,转而对手下人道,“来,把熊坤赵猛拉起来,我和他们说说话!” 一盆冷水上去,两人悠悠醒转,眼中脸上再无那初时的意气风发,只是惶恐胆怯…朝虎爷看了一眼,瞧见他身边的冯师爷和贺拐子,心中知道此刻功败垂成全因这两人,怒气一冲喝骂起来:“你们、你们这两个畜生,居然吃里扒外!” 他全然忘记自己也曾是个不仁不义的主,喝骂道:“你们跟着我好吃好喝的,没想到居然去投靠外人,我、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四海哈哈笑道:“你确确实实瞎了眼,而且,你十几年前就瞎了,也不是今天!” “你…!?” 虎爷哼了一声,站起来走了几步,口中缓缓道:“你俩二人虽然来我咸阳的时间不一,但是我分别都看过你二人,均是忘恩负义之辈,根本没有信义可言!于是乎,你们手下我便早早安排了人前来跟着…小螃蟹,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冯师爷嘿嘿一笑,走上两步:“虎少爷,你叫我怎么说呢?”他想了想,“我便这样告诉你们吧!我爹娘都是跟着老太爷的暗响,一直在各地走马看财,他俩死得也早,那之后老太爷便派人把我带上了山,一直跟在虎少爷身边…最初上山的时候,我胆子小也不理人,少爷知道我喜欢吃螃蟹,就自己偷偷下河抓来给我吃,这才骗我和他说了话----可是少爷却为此被老太爷打了十鞭子…小螃蟹这个名字,便是我求少爷这样叫的!” 他笑了笑:“…只要少爷吩咐,我便是死也要死在少爷面前,更别说混到你身边了----熊坤,你当年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少爷都知道,只是觉得不值当和你置气,这才让你一步步做大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打少爷的主意!” 呸得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说起往事,那贺拐也不由得激动起来,瘸着脚走上两步:“我贺瘸子在咸阳虽然扛大包出身的,后面才起来拉了点人做起了买卖,但是追根溯源…嘿嘿,那可得说说我这腿了!” 他将那腿朝着个椅子上一扛,指着它道:“当年跟着虎爷在吐鲁番讨生活,一个不小心我就被那七步倒咬着了这玩意儿!哼哼,当时是虎爷背着我策马一百八十里去找了郎中,虽然腿脚恢复不到从前,这命却是保住了----到咸阳混日子,我怎地会不给虎老大联系?哼,这一切都是老大安排的!” 两人如此这般一说,那熊坤这才垂下了头,和赵猛一样满脸的懊恼悔恨:“我好恨!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俩居然是老头子的暗桩…” “暗桩?哼,暗桩可不止这两人!”田四海冷声道:“赵猛还想派人去围我家的宅子,实话说吧,你那些手下估计没到门口就已经变成了死狗,再过半个时辰就全部葬身鱼腹了…那边也有!” “难道…难道…” “不错,暗桩!”四海冷冷道:“我田家的手下可远比你们想到的多得多!” 两人全身整个一颤,整个人也犹如筛糠般的抖动起来,这才想到了自己可能的结局----他两不由得顿时哀嚎泣声、惨然泪下,在地上挣扎蠕动想要爬起,拖着满身鲜血央求道: “虎爷!虎爷!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虎爷傲然起身,携手至尊宝出门而去,口中缓缓道:“等他们死后,替我给赵猛熊坤家里各自修个大大的阴宅,再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让他们们早日超度投胎,也算对得起了!” 此话和赵猛最初所说一模一样,竟然点都没有变化…任由那两人跪在地上不住哀求,只是头也不回的和至尊宝一路而去。 眼看虎爷便要下楼,那于老大终于忍不住了,出口哀声道:“老哥、老哥…” “唉…”虎爷终于在那楼梯口停住,想了想吩咐道:“虽然于老大家里两个小崽子不成材,但是看在于老大的面子上,我们也不能太过苛求----四海,让他俩能够传宗接代,给于家留个后吧!” “好咧!”四海想了想,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于老大你还是回去吧----这事儿你看着伤心,不如不看!” “好!好!我不看、不看…”于老大抖着身子站了起来,躬身长揖道:“谢谢虎老哥…谢谢虎老哥…”躬身及地,再也没有气力起身… 终于,那虎爷带着至尊宝离开了斜阳楼,留下满楼的哀嚎,还有即将卷来的狂风骤雨! 站在马车之前,至尊宝反头看看那斜阳楼的星点光芒,对虎爷笑道:“原来这一切早就在你掌握中了,怪不得、怪不得…” “这咸阳,可是我的咸阳!” 第一二二章 尘间岁月何如此,涛如连山喷雪来 第二天。 当街头那些泼皮无赖一觉醒来,这才发现似乎咸阳很多地界都换了主---- 坤少那些窑子赌档还是原本的外围泼皮看着,收账的也还是往日的冯师爷,可似乎现在他换了衣裳、带了随从,更像是那当家的舵爷;猛爷的镖局做了贺拐的地盘,那镖局也正式改成了个偌大的客栈;城东码头熙熙攘攘依旧,可是明白人都知道,这一大早那于老大就派人叫了各个头领过去,据说要重新立规定矩… 而那两位舵爷连同家中妻妾、仆役、小厮、亲近手下…就像是凭空蒸发,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死了,亦或是被人送走,反正从此再也没人看见他们! 无数按捺不住性子的泼皮四处打听,如同夜幕下出洞的小鼠,可是被他们问到的人都默不作声----就连号称最消息灵通的路路通被逼得急了,也不过就甩了一句: “别问了!这事儿和虎爷有关,不想死的就都给我充愣头!” 于是乎,整个世界清静了! 至此以后,至尊宝的日子也过得格外舒服,除了在自己家里闲逛便是与虎爷四处游玩,时间一长,渐渐那楼康、唐元也与虎爷熟识起来。二人知道这都是看在至尊宝的面子上对自己稍加客气,也不放肆,愈加的恭顺谦卑,逐渐也就顺着攀上了交情… 过不多久,那秧鸡麻杆二人的伤势也转而大好。虎爷便叫两人随了那原本六混子的活计,把咸阳东城的乞儿收拢起来,每日依班轮次的乞讨上供,做了这乞儿的头----他俩依着至尊宝的意思,在那旧日大宅中开起了大锅熬着粥,每日给那些老弱残幼度日,而年轻力壮的则派去码头做活;又请来了唐家开药治病,救回了不少人… 如此一来,居然很快便得到了一并乞儿的拥戴,真正成了这咸阳的乞丐头。 可这日子又怎是至尊宝过得惯的?他当时居无定所、食不果腹。没有余力来多想。但是现在每每静下心来,总是忆及八月、想起城隍庙、思起老刘头… 又如何按捺得住? 俗话说:海神东过恶风回,浪打天门石壁开;尘间岁月何如此,涛如连山喷雪来! 恍恍惚惚。时间过去老长一截。至尊宝只得加倍回忆八月所教。把自己当日所知的一些事儿再三翻弄,手中也把些术法给寻了回来… 就在这平淡万顷之极,忽然便听路路通传来消息。阴阳师经纬宗终于决定收徒了! 也不知道为何这时间忽然提前了数年,但在至尊宝看来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他现在年纪已过十二,转眼便要破周轮,如若再不入师门,那届时可就难了----那法门讲究的是弟子入门机缘、时机、扎底、论骨,这些都不能超过周年之期,虽说你至尊宝在八月手中学了些打底的本事,可换了师门,那又谁会认你? 总之一句话,早一刻,那便好上一刻! 细看那路路通送来的文函,至尊宝明白看清了那时期和地点…一个月半之后,东山省的邯郸市大佛禅院之中,便是花家收徒的第一关! 路路通只写了这些,他也实在不知道那花家收徒究竟会有些什么要求,会招收多少,会设下何种考验……就像路路通自己所说,他不过是个收买消息混饭吃的主罢了。 策马从咸阳至邯郸距离不近,纵然快马驰骋也须得月余,原本那花家的消息是三月前便放了出来,可等这西北边陲收到风声却也过了月余----事不宜迟,须得现在便要赶路方可来得及。 知他要走,那虎爷和唐家、楼家一干朋友自然依依不舍,本着虎爷的意思,现在既然闲来无事,大可一并前去瞧瞧,陪了至尊宝不说还等同外出去散了心,可至尊宝呆的久也知道了虎爷的情形,他在这西北三省还可安稳些,真要是出去了,那外面的悬赏通缉花红可就有人惦记着了… 所以至尊宝说什么也不答应,只是一口坚持自己单独前往。 说不过他,虎爷等人只得作罢,可即便如此,众人也算是明白了至尊宝的情形----他虽然会法术、有异能,可是在江湖经验上多有不足,还只算得个雏儿,所以此般出门,便立下了几大戒条: 不可多管闲事,惹来是非,只管赶路前去邯郸拜师便了; 切莫饮酒赌钱,因为外面设局下套,那多半需要赌钱和醉酒作为前手,少了这两样,别人往往也就不找你下手了; 千万不要随意结交朋友,特别是那些女人; 钱财不可露白,万不可滥发善心,施舍打赏; 最后一点,万万不要轻信人言。 至尊宝现下已经长得又高大了些,虽然眉宇之间总有挥之不去的阴晦之气,可是依旧挡不住他俊朗外貌,加之现在又养尊处优多了些气质,那更显得年少多金,风度翩翩,哪能不惹得那些宵小之辈蠢蠢欲动? “你什么都好,可惜就是太容易发那善心,帮人救人…江湖中坏人本身就多,更别说此行是去拜师,那万里挑一的事儿,倘若让人设计把你坑了,那拜师之事泡汤不说,还容易招惹牢狱之灾----切记切记!” 这段话虎爷至少反复给他说过二十次,至尊宝想要忘记都难得很。 为了至尊宝的安全----虎爷是如此认为的;也为了给至尊宝带路,避免沿途关隘、哨卡为难----给至尊宝如此解释的…田多寿还是带了两名护院,陪同至尊宝一起上了路。 虽说至尊宝不愿,可是虎爷说起那外面的贪官污吏、军阀响马,楼康唐元都大点其头,搞的至尊宝也不得不相信了几分,只能任由那几人带着各种路条、荐帖、拜书跟着,说是打点开路之用。 虎爷还想拍阿大阿二跟着,可是至尊宝却是万万不答应了。 身阅兴亡浩劫空,两朝文献一衰翁。无官未害餐周粟,有史深愁失楚弓。 行殿幽兰悲夜火,故都乔木泣秋风。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出得那咸阳地界,很快便看见了满目的疮痍,农田尽毁,房舍坍塌,偶遇村人也面带菜色,这才深深的感觉到了那外面的动荡惶恐之息。四人也不怠慢,只是沿着自己的目的地赶路,露行暮宿,丝毫不曾耽搁。 这一路前来果然如同虎爷所说,每过一个关卡哨岗便要缴纳路费,还有些丘八兵丁横加翻看行李包裹,随口加赋,苛杂无比,幸好有那虎爷讨来的西北夏督军路条,这才少去了无数麻烦。 至于路上遇见的响马山贼之辈,田多寿有时是取出虎爷的手书,有时候是各个商号的路条,再不然就是于老大的荐书----这些人远比那些丘八来得客气,见到书信,或恭顺让路,或使人恭送,再有些干脆便邀上山去宴请吃酒… 如此一来,足足也过了整月的功夫才到达那邯郸所在。 来到邯郸,当即便觉得此处与那咸阳的不同,此间行人虽多,可是眼神中均有无法遏制的恐惧,恍惚怯怯,看人只是一瞥便深深的垂了下头,自古自己的行走----途中偶遇有丘八兵丁殴打村人,虽然那丘八指的一人,且酒醉酩酊,可任由他随意乱打,手足棍棒全部用上,那些村人只是伏地哀嚎,竟然不得一人起身反抗或者逃走… 至尊宝也不由为之惊诧! 这种深藏在骨髓深处的奴性,在此间表现得淋漓尽致,竟然如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不忍再看,他也只得忍气吞声前往了大佛禅院之中。 虽然此时距离那花家收徒之气尚有半月,可是这大佛禅院已经涌来了许多拜师的弟子,有温文儒雅的读书人自来,有大腹便便的商贾带着子侄,也有些穷苦之人牵儿带女…那禅院中也不讲究许多,只要你每日缴纳了渡用,便给你安排禅房休息,别的不说,那香火可旺盛的紧了。 可是现在那空着的禅房却是极为难找了。 田多寿跟随虎爷多年,心中自然知道该如何在此间办事,他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笑眯眯的引路,将至尊宝一路带到后面个僻静的小屋中,口中道:“宝哥,你看这里可住得?” 至尊宝见那屋中尚有些杂乱,桌上茶壶水也有余温,不由奇道:“这屋中似乎有人?你又是如何拿到这里的?” 田多寿嘻嘻一笑:“这里住的本来只是几个穷书生,我给了每人两个大洋叫他们另寻他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不,几人急溜溜的便收钱跑了…” “有这等事?”至尊宝不由好气又好笑:“难道几个钱比留在此处方便拜师更重要?” 田多寿还未来得及答话,门口已有人哼了一声,颇为鄙夷的说道:“几个钱?哼哼,这几个钱在邯郸已经足够买三五条人命了----你们仗着有几个臭钱,买我兄弟几人的屋舍不说,还冷言冷语的讥笑我们,我这便要讨个说法!” 说话之间走进几人来。 当前一人身穿粗布衣衫,走动之间举止倒是颇为有度,看着似乎是个没落的读书人,后面跟着的两人亦是如此,只不过脸色上前一人是愤慨不平,后面两人有些忐忑和不安。 “这、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至尊宝一下子奇了。 第一二三章 佛出世时我沉沦,佛灭度后我出生 听那至尊宝发问,田多寿不由也愣了楞,随即满面变作鄙夷和愤懑,口中道:“宝哥,这事儿其实简单----禅院中没有厢房可以住人,所以我便出了高价,看有无人愿意出让,”他伸手朝着那后面两人一指,嗤之以鼻道: “喏!便是他俩,把我出的价翻了一番这才把厢房让出来…可是不曾想,居然现在还来胡搅蛮缠,想必是贪心不足还想多要银钱!” 此话出口,那走在前面的少年不禁满脸涨得通红,喝怒道:“我乃堂堂一介读书人,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实话告诉你们,这厢房我们不让…” “但是钱你们已经收了,”田多寿哼了一声打断他:“看看你那几个朋友吧,别说他们没分给你。” 身后两人拉拉他,小心翼翼的开口:“算了,汪洋海,他们已经给钱了…”看来这两人便是和田多寿交易,出让那屋舍的人了----他们本意是想息事宁人,谁料这么一开口,那汪洋海的怒气更盛… 他狠狠一挥手:“无论你们谁收的钱,但是这都和我无关…要出让也只是他们那两张床铺而已,我的不行!” “你的不行?什么是你的?”田多寿唾了一口:“我早已问清楚了,这厢房本来也是他俩出钱你来住的,那时候轮到你做主?难不曾你没饭吃,别人请你吃饭,现在想换个菜,还得看你口味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至尊宝也算搞清楚了… 看来原本这厢房是住着汪洋海和另外两人。三人来此的目的亦是拜师学艺,可是当那田多寿拿出大把钱财想要他们出让的时候两人动了心,于是乎便把这屋舍转给了他们----可是当那汪洋海回来之后,却认为自己出来拜入法门学艺观天,这因为钱财出让房舍有辱了读书人的斯文…也不知和两人怎么说起,反正是拖了二人前来退钱,要把房舍换回来。 当然,这其中也未必就没有那潦倒之极的自尊心作祟… 汪洋海听田多寿一番抢白,直把脸气得是连连变色,半响才黑口黑面的恼道:“他们那是一时糊涂。但是现在已经醒悟了。所以跟我一起来把钱退给你们…”说着话朝后伸手道:“钱拿来…钱我们分好不少的还给你们,但是也请你们出去!” 后面两人对视一眼,无可奈何的在怀中掏钱,可是不等他们摸出来。那田多寿已经走上了一步。冷笑道:“开始这屋舍是你们的。我出十个大洋,你们直接漫天要价翻了一倍,我当时可是一句话没说就应了…好啊。现在既然你们要退钱,那我也不多要,四十个大洋,也算是给你们一个机会!” “四、四十、四十大洋?”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 见三人窘样为难,田多寿也猜到了他们的处境,当即朝着至尊宝得意洋洋的一笑,转过头去故作惊讶道:“怎地不会?这便是生意上的规矩了,手握奇货,我自然要高价才会出让了…怎么,难道你们能涨价出让,我便不能了么?” 他这话倒也不算无赖,只是那钱财上的事情便为难了一干书生,汪洋海又羞又恼,跺足道:“你们、你们这些无赖!我们拿了多少,退你们多少便是,怎地凭空加了一倍?你们…你们太无耻了!” 看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田多寿和身边两个随从尽嘻嘻然笑了起来。 “这和无耻拉不上关系,”随从之一笑道:“这只是一场买卖罢了!开始,你们愿卖我们愿买,生意便成了;现在我们愿卖,你们却嫌弃价钱不愿意买了…难道非要合你们心意才成么?” 齐齐笑道:“那有这等说法?” 至尊宝看那汪洋海的脸色变幻,也有些看不下去,于是出口劝道:“唉!既然你们不愿意买,那也就算了罢----说起来那些钱拿着在旁边租个房子也颇为不错,同样能拜师学艺,这又有什么好争的?” 至尊宝从下在那鬼市长大,在八爷和老刘头的教导下,他从来不知道住在那里有什么区别,只要有个安身之所便好,虽然这次是田多寿去高价转了这个厢房来住,可其实就算住在其他地方,他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或者失落… 可是那房舍转让到手却苦苦强求,这边是大大的不妥了! 在至尊宝看来,这屋舍既然已经转让出来,那就有了‘因’,但是苦苦相求、锲而不舍,这便是最恶、最苦的‘果’,如此就算是拜入了师门,也势必引入魔障,被心魔所惑…修道之人和学法、炼术同样,万万不可强求硬夺,否则为了法术上的修为,到时候必然走上那旁门左道! 所以,虽然至尊宝对于这屋舍不是很需要,而那汪洋海一心强求,他也不会出让与他,或者说不会让他目的达到----强求强夺,只会增加自己的欲孽,而不会达到那清心无为之境… 可是他这么说出口,那汪洋海却认为这是讥讽嘲弄----刚才遭了那田多寿的抢白,似乎认为这少年要软弱些、好欺负,不由把满腔怒气都发到了他身上! 他双臂猛然朝着至尊宝一指,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半响才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 “大家都是来求学拜师的,那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分别,人人一样----纵然我人穷,可是我依旧有根折不断的傲骨,你们有钱又如何?能比得上我一腔向那经纬宗的决心么?” 听得这话至尊宝顿时哑口----他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住在这个厢房中和那拜师学艺有何关系,甚至他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的,就像是花钱买了这房间就成了欺压穷人一样… 听那话语中把自己说成了为富不仁的公子哥。至尊宝心中不由感慨一声,正要想出言开解一二……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叫好! “说得好!” 众人齐齐转头,才看那院落中走来一人,三十上下年纪,面皮白皙,两缕唇下胡须随风而动,更显神骏异常,看那衣着打扮、神情肃然的样子,分明该是大有身份之人… 未等至尊宝一行想出个结果,汪洋海等几人纷纷行礼。口称‘花先生’----原来这便是花家留在大佛禅院接待之人了! 那花先生走近众人。朝着至尊宝与汪洋海分别打量几下,皱眉道:“你等都是来参加我花家收徒考试之人,为何在此喧闹?难道不怕影响其他人么?” 话听着像是对两边均是此说,但看得出却是对着汪洋海几人开的口。而且看至尊宝几人的时候皱眉也是毫不掩饰----那分明是把他当做了个纨绔子弟。满心是止不住的厌恶! 这…至尊宝朝着自己周身一看。不由苦笑连连…自己这一路来被田多寿几人照顾得妥帖异常,又加上衣着华丽养尊处优,虽不算油光满面也是气色红润----在这人人面带菜色的邯郸。那又如何不被如此看待? 当时只能假装没看出那种鄙夷之色了… 汪洋海得了那声赞,更是把自己说得像个胸怀大志的平阳猛虎,将至尊宝比喻那为富不仁的公子哥儿,凭借手上那几个臭钱换了自己的厢房,现在还无端涨价! 直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声声毫不遮掩的控诉! 那花先生听他一说,脸上的不快之色更盛,可这还未临近考试也轮不到自己做主,于是想了想,故作不偏不倚道: “此乃你们自己的事儿,本不该我插手----我来此,只是想要通知诸位,现在得到消息,据说有白莲教之人混进了考生之中,想要进到我们阴阳一脉学习观天之术,所以本家特意嘱咐我来告诫诸位晚上小心,莫要外出…其他的事儿,还是你们协商的好。” “可是,花先生…”那汪洋海着急道:“这厢房…” “这买卖上的事儿我也不懂,也不明白,”他想了想,转头看着至尊宝,话语却像是对众人所说一般:“但是我知道的是,法门中学习术法要以德行为先,巧取豪夺…咳咳…这可不是法门中人所有的样子!” 至尊宝听得那话,看样子真是这人已完全偏向了汪洋海那边,说话之中把自己此事当做个无恶不作的纨绔,逼着自己把那厢房让出来----顿时心中升起股忿忿不平之意: “我这买卖原本是自愿买卖的,那出钱的本家没说话,反倒是个旁的人跳出来闹腾,居然还说是我的不妥?这也罢了,就算你真心想要,也得好言好语的相求,那有这般硬来强语的道理?” 眼光略略一瞥,却看见那汪洋海满脸诚恳中嘴角微微弯曲,竟然是在偷笑… 这花先生难不曾每夜都来视察考生,所以他设下了此局?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顿时生出股怒气来,朝着那花先生拱拱手,忽的朗声道:“花先生,你夜夜均来巡视禅院,到真是辛苦你了…”边说话边看那花先生的脸色,见他只是微笑拈须,当即便明白自己猜中了,于是接口道: “…你所说的我也明白!法门中修行讲究的是德行、机缘记忆因果德亏,所以我便依着你的意思…”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看汪洋海脸上才露出稍许喜色,这便继续:“…所以,他那买卖之后反悔、又不按价给钱想要强买的行径,我是万万不会妥协的----这位朋友,这便请回吧,厢房我们决计不会再还予你们的,你们可以安心了!” 说完朝着花先生一拱,“如此那便不多说了!此间还有白莲教余孽,请几位多加小心,早些休息…请!” 说完,将那田多寿几人一拉,这便进了房中将门死死关上。 再也不管了! 第一二四章 如来参悟妙色意,忏悔此身多业障 ps: 推荐《风水密码之夺宝》----这本书虽然不怎地出名,或者说作者大家也不认识,但是我可以保证,此作者的文笔、情节、思路…都颇有古风,极具泱泱大家之风范! 细细于之聊天,才知道此人竟然早在许多年前便当了一些极具名气作家的枪手,主攻武侠…怪不得有如此修为! 值得一睹! 至尊宝关门之后,这才看那田多寿瞪大了眼睛把自己死死盯着,他笑了笑道:“怎么?忽然变得不认识我了么?” “不、不是!”被他一喊那田多寿才醒悟过来,急道:“宝哥,这人可是负责收徒考试之人啊,他的意思连我都听出来,是叫你把厢房让出来,我开始以为你准备让了,怎知…怎知…哎呀呀,你怎地连他的意思都不从啊!?” 至尊宝见他此问也知道是关心自己之意,不由得哼了一声,口中道:“那个叫汪洋海的考生,他是为了表现自己所下了这个套儿,故意让那人注意到他的表现,认为他是个坚毅不屈之人----此举太过下作,我又怎能妥协于他?” “他…他那是下套?”田多寿一愣:“你怎地知道?” 至尊宝轻蔑之极的一笑道:“那花先生每日都要来这禅院中看望考生,所以那汪洋海故意便取了这个巧,和我们争闹等着他来----到时候若是花先生负责考试,他便可以取个大便宜。让人替他说说好话…不知你可曾留意过,他有时候给我们说所的话颇为牵强,就像专门放大了嗓门说给别人听的一般!”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道:“我是说怎地这人老是说话古古怪怪,东拉西扯词不达意,原来有这个缘故在里面…”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事:“但是,宝哥,你说这事那花先生知道不?” 至尊宝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怕是不知道吧,不然,他也不会站在他那边叫我们让出厢房来了…”“哎呀!那可如何是好?”田多寿顿时便急了。叫道:“这样一来。虽然说我们没有让出厢房,可是还是让那厮诡计得逞…糟糕糟糕!我得去给他说说才成!” 说着便想开门出去----可是至尊宝未等他将门拉开,已经制止他道:“不必了!口说无凭,别人一会还当是我们污蔑于他。那更加不妙了。” “那、那…那该如何啊?”田多寿急得都要哭了:“宝哥。你要是不能拜师。那回去以后老太爷那里我没法子交代啊…”“无妨无妨!”至尊宝哈哈笑道:“此事你真不用担心!我想这花家来了如此多拜师学艺之人,到时候一定不止一个人负责弟子之事,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也就成了!”停了一停,他又叹道: “那姓花的鼠目寸光,又怎地会是什么负责招收弟子之人?----当真花家连个有眼光的人才都没有,那我不拜在他门下,那又何憾之有?” 果然,眼看那门骤然关上,花先生的脸色勃然之间变得就有如猪肝般紫黑,气得顿时想一拳砸开那门,喝令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把房间让出来…但,若真是自己如此做了,那后患可就难说了… 自己虽然在外人眼中是花家派出唯一接待之人,端的是无比尊敬推崇,甚至暗地送钱送财的亦有,可自己心中知道在花家确切的是个什么位置---- 自己自小陪着大少爷读书识字,算个书童,后来大少爷接掌门派之后,自己又作为内侍,虽然家中现在一应关于大少爷的事物都要经由己手,可这也不过是个贴身小厮、内务管家的角色,那轮得到插手门派中事? 就连这次下山,大少爷也是肃然吩咐过:“花贵,你知道家中规矩,你作为我的书童是万万不可插手门派中事的,这次派你去接待那些想拜入门下的弟子,于公,这只算是接待安置,并没有和门内事儿牵连起来,倒也不算全然不合;于斯,我是让你回家陪陪邯郸的老爹娘亲,尽尽孝道,也当是成全你的孝心…可是,无论如何,那招收弟子的事儿你可切记不能张扬,多生事端,否则违了家中规矩,哼哼,我可保你不住!” 当时自己便跪在地上磕头,信誓旦旦道:“少爷,你放心,我决计不会给你招事儿的,否则,回来你拿大板子打我好了!”“大板子你是没机会见到了,”大少爷花守仁淡淡道:“这次的考官可是爹亲自下场,你若是坏了规矩,那便直接踢出门去,再也不是我花家之人了…纵然想挨那板子都没机会了!” 手刚刚抬起也就僵在了半空,迟迟没有砸到那门上。 汪洋海察言观色,看那花先生脸上似有迟疑,顿时猜到了他不愿出手使强要那少年让出房间,虽不知原因可也定有自己的难处----好在本身自己要的也不是住厢房,而是在花先生面前留下个正直、善良、不畏权势的模样,现在目的达到也不想过于克难旁生枝节! 满脸的诚意、满脸的怯怯、满脸如同那弱者在权势面前的隐忍退让----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劝道:“花先生,这事、这事还是算了吧。” “难道你怕了?”花先生心中一喜,虽然立刻便垂下了手,但嘴上还不依不饶:“这少年怎敢如此曲解于我?简直太胆大妄为了!你别怕,我定然还你个公道…” “唉,我是一心拜在花家门下,修行法门玄术之人,怎又会和他们那种铜臭世俗之人一般见识?算了,还是随意找个农舍住罢了----我就不信,在农舍之中借宿,便低人一等考不进花家了么?我偏偏要试它一试!” 汪洋海慷慨激昂的说出这番话,看那花先生脸上满是赞许。不由立刻又接着装模作样的摇摇头,痛心疾首道:“我只是担心,万一这种人进了花家,那岂不是…” 唏嘘感慨,竟然露出了悲天悯人的脸色。 他这番演戏并非没有用处,至少那花贵已是眼前一亮,觉得自己为花家找到了个好苗子、好徒弟…当即便拍着胸脯,带那汪洋海一行三人出得大佛禅院去寻那农舍便了。 路上与他谈天说地、倒是打听了个十足。 当前那人自叫汪洋海,此各位看官均知,另外两人一名雷鸣、一名郑中元。原本那雷鸣与郑中元是同乡。相约来邯郸拜师。谁知走到半路宿在个小客栈中时,两人齐齐病倒,幸好那隔壁住的汪洋海帮忙请郎中、煎药看护,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两人感激涕零。自然也就把他看做了亲兄弟般的对待。三人结拜兄弟相互扶持。共来这邯郸,一路上口称汪洋海大哥。起初两人只是感激他出手相助,谁料到了外面之后更发现他谈吐中颇有大志、胸藏千万兵。由衷钦佩折服,也就真心事事都依着了他。 悲天悯人、援手病弱、胸怀大志、不畏权贵…哪一点都符合这花家的要求! 甚至这花贵已经眼前出现了大少爷为此开怀,夸赞自己的情景了。 等到门外了无声息,那田多寿才悄悄推开门看了看,见果然是一干人等全部离开,这才松了口气----他正想与至尊宝再说说,商议下找花先生谈谈之事,那料至尊宝忽然先开了口… “咳咳,多寿兄,我差点忘记一事----折腾了这许多时间,我们居然还没吃饭呢!你看看,我们是不是出去转转,弄些东西来填填肚子啊?” 如此一说,他这才想到自己一行人从早到此时,除了那剩下的几块面饼并未有过滴水入腹,不由连连说自己大意。于是,四人也不多说,将那厢房门掩了,径直出得禅院而去。 大佛禅院虽在邯郸,但是距离那闹市还有极长的路程,四人只得寻了一家驿站旁的酒肆充饥。这里佐酒之物只有那腌鸡咸鱼、面条牛肉,可是那酒却是极好,闻得旁人喝酒酣甜,至尊宝也便叫店家取了酒来,只说今天已经到了地方,也算请众人一请,聊表陪伴赶路的情意。 见至尊宝兴致颇高,那田多寿也不好扫他的性,又想确实离开之初那虎爷吩咐路上不得饮酒,到了地界之后的安排听至尊宝吩咐,于是便依着他,笑着一并催促那店家打酒。 酒上桌来,至尊宝只尝了一口便赞道:“好酒!这酒芳香纯正,入口绵甜爽净,果然不错----店家,给我们每人打上两角酒来,今儿要喝个不醉不归!” 店家见是豪客,不由喜着道:“客官真是识货!我们这酒叫做善雕,在这四乡八里极为出名,专程前来喝酒的客人也是不少,所以我这小酒肆也就靠着此酒,混个温饱----您且等等,我马上便给诸位打酒来。” 酒是用竹筒所作的酒壶来打,一角便是十六两,也是俗称的一斤,每人也就是两斤酒量。 只是三五碗下肚,四人均已有了种飘飘然的感觉,更别说还靠着小溪,有那顺着溪水吹来的凉爽微风,让人更是心中畅快淋漓,烦心琐碎似乎都抛到了脑后。 等到一角酒下肚,几人已经颇有点醉意,说话也大了舌头,粗了喉咙,平日间守着的礼数也不管了,哥哥兄弟的直叫。两个少与至尊宝交谈的护卫,此刻也趁着机会敬酒,和至尊宝混得熟络起来。 他们知道,别看这少年不甚起眼,但虎爷却极为看重,万一真有了自己犯事儿的时候,那还得请他多多美言----和他拉上了交情,等于在虎爷面前多了道免死金牌。 至尊宝也不含糊,酒来便干,盏来即饮,直把三人均灌得烂醉如泥,这才外面叫了辆牛车送回禅院之中。 路上遇见那些考生纷纷侧目,人人都露出个不屑之意… “大道自然,我又何必管那些琐碎?”至尊宝倒是不以为然,“只要灌翻了他们,那就没那些零碎之事了,我也可以好好的找个地方温习下爷爷所教的东西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至尊宝算好的,想要撇开众人,自己去寻个清净地界来召唤天吴、复习所学术法…拜入师门的考试,他毕竟非常看重! 第一二五章 夜半荒山窥秘议,晓晴闹市见旧知 ps: 推荐朋友新书《武道仙王》----作者是我的朋友,已有四本都市或玄幻作品完成了,文笔方面自然没问题,看起来通篇就一个感觉…… 爽! 至尊宝曾经从苦茶先生之处听说过阴阳师之事,知道那些门派虽然都统称为阴阳师,主要是为了区分其他的佛、禅、道、鬼师等等,运用五行之气运转行术----可即使名字一样,也未必就有联系! 除此之外,门派之间难免有所芥蒂,这便是另外一点至尊宝所担心的事儿。 这也是他需要在夜间外出,找个僻静无人之处练习的主要原因! 他自小便在那不靠谱的八爷身边长大,酒常常被那家伙当做了米汤来喂,所以这酒量也并非普通人可以比拟的,虽然即使喝了三角酒下肚可并未醉得一塌糊涂,稍事休息便能出门----现在时间尚早,至尊宝浓浓的饮了几杯茶,然后又用那盆中凉水好好的洗了下脸。 再看那三人,早已在床上鼾声如雷的入了梦乡! 魄依钩样小,扇逐汉机团。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 月色渐渐迷离,大佛禅院中也逐渐归于寂寥,至尊宝悄悄开了厢房出门,绕过一干鼾声雷动的厢房客舍,走至那后院之中。 大佛禅院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它身后便是座巍峨大佛,高逾十丈,不动如山,依着那山上的青花雕岩而起,背山面河遥望邯郸。故有此说----至尊宝所选的地方就是沿着那大佛旁边攀山而上,去那半坡之处。 等他到了山上找处僻静的山林,逐一便手中东西给取了出来…至尊宝揣测,那经纬宗既是法门,所考的东西无非是自己起势盘架的动作、命理天数的悟顿、观天窥地的洞察等物----其他的不能练习,自己只能把原本八月所教的各种起势、盘架练练,然后重新默默旧日知晓的口诀。 至尊宝伸出一手,将三支线香夹在食、中二指之间,翻腕、起转、打顿、横排…可惜那手指一抖,用力稍大。线香居然从中齐齐断开----“哎!” 感觉脑中晕眩未消。至尊宝干脆把东西收拾起来放好,然后在林中扎扎实实打起了一套长拳,感觉还是不对,干脆绕着林子跑起了圈子。原本腹中就满是酒水。这么一跑圈顿时尿意盎然起来。至尊宝绕到个灌木丛后。解开裤带便是一通稀里哗啦…… 等他尿完正要出来,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急的风声,那来势居然奇快----至尊宝心中一凛。不由顿时缩身伏低藏了起来! 等他将自己整个人藏得稳妥,那风声早已到了近处,抬眼一看,只见个黑衣人背对自己而立,双手负于背后眺望期期中。 此等半夜此人到来,看样子还是有事儿的模样,至尊宝当时心中便冒起个颇大的疑问,他干脆也不出来了,就躲在灌木后面等着,那这人究竟有何勾当。 那来人又怎知这半夜时分、荒山之上,早已有人?况且,还是躲在个灌木之后? 他在那站了片刻,不住的抬眼眺望远处,似乎个等人模样,过得许久,这才看远处山下又有人偷偷摸摸的溜了上来… 至尊宝心中诧异,想不到半夜居然有人在此约见,于是便探脑极力想看清楚两人的模样----谁知等那山下之人到了近处,这才看见他居然头上还戴了斗笠,根本看不起面貌。 而那先到之人也裹了张斜斜方巾,将那大半面颊全部遮了起来。 后来之人到了近处,先是跪拜行礼,口称‘师父’…可是不等他跪下,那师父已伸手拦住了他,口中不悦道:“免礼----今天怎地你来得如此之晚,可是有事?” “不!非但无事,还有好消息,”那徒弟道:“我按照师父你所教的法子,果然今天便取信了那花家之人,拜师的机会又大了几分…只不过拉着聊天许久,所以晚了些。” “甚好!”那师父这才放心,点头道:“如此便好!”接着又叮嘱道:“你聊天之时可要牢记自己说过的话,越是那些看着不起眼的事儿,越是要说得仔细,如此提枝末更能让人信服----可是,你千万得记住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要说得多就忘记了前面的话!” “徒儿明白!”那徒弟点头应声,接着又问:“师父,那下一步我该如何?” 那师父想想道:“按照我的计划,这能认识花家之人便算得上近了一步,但是你俩的关系却还不够深厚,也难以进行下一步…这样吧,那人每日午时学着花家大少爷的习惯会出门散步,届时,我便找人在街上调戏女子,你出手相助----可是你记住了,花家入门择徒中会有比武这一条,你也不能丝毫不动武术,具体应该是这般这般…” 说道细节之事,那人的声音也压得低了,至尊宝根本听不清,可是他心中倒是不觉得又如何,至多不过有人在潜心图谋,想要进入这花家拜师偷艺而已----不过知道了考试中有比武一条倒是极好,自己也能在此下些功夫了。 两人商议完毕也不耽搁,这便分开各自离去,至尊宝从那灌木中出来,只觉得酒也醒了、人也舒坦了,想到所说的话,这便扎扎实实做起了自己的事儿。 …… 天色渐亮,至尊宝也差不多觉得足够,于是收拾了东西返回,行至山下时才发现,这一路上人居然还真不少! 虽说这尚有半月,但是非但大佛禅院已经住满了拜师之人,就连旁边的一些农家小院也住得是七七八八,更有些精明的商人运来了大幅的布幔和木桩,就在那空地上用木桩竹竿,铺成了简易的屋舍,然后两张凳子架着木板也就成了床。 每天几个大子儿的费用,倒也不贵。 更有推着小车叫卖的混沌、烧卖、火烧、馒头、包子…简直活脱脱个闹事菜摊,见至尊宝路过便热情的吆喝:“小哥,来碗混沌吧?” 如此热情,是因为那一路上人真的很多! 也不知道究竟会考些什么东西,于是考生们八仙过海都把自己所会的练了开来! 儒生在摇头晃脑的背书诵文,练武的在扎马起把,戏子在吊嗓子…反正饿了就能在旁边随意吃点什么东西,倒真心省事许多。 相比起来,那不能让闲杂入内的禅院中到真是个极好的地方。 至尊宝这一夜下来也确实有些饿了,于是乎便在那混沌摊边上坐了下来,老板立刻就从锅里舀出碗热滚滚的馄炖递来----他刚举箸欲动,忽然旁边伸出只手,毫不客气的把那馄炖端到了自己面前。 至尊宝诧异之极的抬头,这才看见个脑门顶子朝着自己…那人只管埋头大嚼,嘴里不清不楚的叫道:“还不赖,能吃!喂,宝哥儿,再给来一碗,这一碗怎么够啊?” 听那声音居然还是认识的! 至尊宝这才真的有些奇怪了,低头从那桌子与碗的缝隙间使劲瞅,但怎么也不觉得自己认识…正瞅,那人已经西里呼噜吃完了馄炖,端起碗来将那汤汁酱料一股脑儿喝了下去,这才用袖子一抹嘴,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那眉眼、那相貌、那猥琐、那挤眉弄眼的泼皮无赖样子…至尊宝猛然叫了起来:“哎呀!凤三!” 来人可不是凤三么? 想当初洛大少爷带兵前往城隍庙抢地,鬼市众人知其因果缘尽,这便各奔了东西,凤三是作为个记名弟子跟着那瞎子下阴匠崔德元一路南下了,谁知道会在这里相遇! 有道是:若见雷州寇司户,人生何处不相逢! 凤三见至尊宝认出了自己,却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的叫着:“老板,再来三碗…闲话少说,先把肚子填饱,一会人都来了这可就抢不到吃的了!” 听得此话,至尊宝也连忙鼓起了腮帮子,立刻从老板手上抢过一碗开始猛吃起来。 …… 等到那大票拜师之人起来吃早饭之时,这里果然比个闹市还乱,无数人争前恐后的在摊子上吃早餐----自然,也少不了那些趁乱吃了不给钱的主! 比如凤三和至尊宝! 至尊宝现在虽不说巨富,可至少温饱不愁,另外还有那田家、楼家、唐家在背后支持,本身是不准备溜这一次的,哪知道刚刚见大堆的人围了上来,那凤三已经拉着他一抹闪出了人群,哧溜哧溜就消失在了人群之后! 走在路上,那至尊宝依旧目瞪口呆,看着凤三走在身边剔着牙打着饱嗝,嘴里不由喃喃念叨着这样一句:“你这是练出来的啊…” “废话!”凤三斜眼睖道:“这一餐饭要多少个大子儿啊?你当我很有么?不溜号,我那有闲钱留在这里等拜师啊----”说着瞅瞅至尊宝的衣裳,顿时叫了起来: “哟!宝哥儿,看来你混得不错啊,居然连衣裳都换了绸缎了!” “绸缎?这不是你以前的习惯么?”至尊宝奇道:“我怎地就不明白了,你原本也算是有手艺,有积蓄的主了,怎地现在落魄到了如此境地?” 听到至尊宝如此说,那凤三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言语中颇有不甘…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就像是师父说过的那样,除了城隍庙避世阴阳,真的还难以有第二个地方啊…所以因果循环,天道报应,我便如此了!” 第一二六章 思乡探月清宵立,念井盘云明朝闲 这路上满是各式各样来拜师的学子,纵然想问也抽不出空闲,至尊宝只得把凤三一路带到了自己所住的厢房中。到门口,田多寿三人正好起床洗漱,看见至尊宝便立即请安,他便指着凤三说是昔日朋友,需要谈谈… 立刻,三人立刻收拾出门去吃早餐,把厢房留给了他俩。 等到房内只剩他俩之后,那凤三才啧啧称赞道:“不错不错,看来你果然是混得出息了,非但有钱,就连小厮仆役都备下了----怎么,是八爷给你准备的么?” 提到爷爷王八月,那记忆中最难以触摸的伤疤顿时被揭开,一股撕心裂肺的痛从心底猛然涌起,就像血痂被撕裂,鲜血勃然喷溅…他黯然垂首,缓缓摇头道:“不,不是…” 从他那神伤中凤三分明猜到了什么,虽然这看起来似乎并不可能----默然半响,凤三才轻叹一声,换了个话题,“那,后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至尊宝勉强笑笑,“运气好,我正好碰上了些旁人解决不了的事儿,然后认识了新朋友,靠着他们才能衣食无忧。” 凤三故作夸张道:“真有这种好事?为什么我就没遇上啊…好吧,我决定了,外面那几个大子儿的床铺再也不住了,我干脆就搬到这里来!” 说起这事儿,至尊宝才想起刚才遇到凤三的样子,于是好奇道:“对了,凤三。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是如何沦落到外面住通铺,吃霸王餐的?” “这事,还得从我们分开说起…” 那一日,凤三跟崔德元两人沿着雀儿河一路顺江东去,只想要暂时离开那纷杂之地,到川渝最东面找个地方继续隐居起来,一则是继续避祸,二是也需要让凤三真正学些本事。 崔德元在那鬼市的时候靠着下阴走冥为生,但实际他所学的是鬼术,也就是豢养五鬼为之所用----这种术属于旁门左道之一。虽然凶残暴戾见效奇快。可也很容易因此沦落,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这也是崔德元最初不愿收徒,只是暂且让凤三跟着自己的原因! 当然,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教过凤三任何东西! 两人沿江而下。很快便来到了巴渝这座大城。虽然崔德元凭借自己的记忆找到了另一个避祸的鬼市,可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却发现鬼市早已人去楼空,变得和城隍庙一模一样! 无奈之下二人便在那巴渝附近找了个村落住下。暂时度日,准备寻到消息之后再换往别的鬼市,可就在附近寻访消息的时候由于不熟悉,竟然迷路在那大山之中! 偏巧这时候又下起了大雨! 雨夜雷声疾,伸手五指黑,泥泞遍地走,对面不知谁! 两人在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中踉跄而行,谁料崔德元脚下一滑,居然沿着山坡溜了下去!凤三也算得有良心,此刻居然纵身扑将过去,不顾危险抓住他的衣服想要救回,怎奈那下滑势大,也被带得一路而下,竟是冲下个万丈绝壁中! 好个凤三!在此危急之时,他居然急中生智靠着手中的匕首硬生生抓住棵横生而出的大树,将两人停在了半空之中! 又惊又怕,又冷又饿,就这般淋了两个时辰----崔德元本身身子弱,又怎堪如此受冷?还不等那雨歇,便整个人发起了高烧! 等那大雨稍稍小些,凤三发现那大树尽头似乎有点异常,连忙爬过去看才发现是个凌空的凹陷,里面有着十余棺木…他久居川渝,倒也知道这些便是所谓的悬棺,也不怕,只说自己运气好,居然这样也能找到个避雨救急的地界。 于是便费力极大的力气把崔德元带过来,然后把那棺材随意取了几具劈开,升起了火来给崔德元取暖----这也是命数,倘若那换做别人跟着崔德元;亦或没有这大雨,崔德元不至发烧昏迷,又怎会弄那铁器来开棺劈柴? 悬棺葬是古代一种比较奇特的葬式:在江河沿岸,选择一处壁立千仞的悬崖,将仙逝者连同装殓他的尺棺高高地悬置于悬崖半腰的适当位置。 葬地的形势各异,归葬的个体方式也略有差别:或于崖壁凿孔,椽木为桩,尺棺就置放在崖桩拓展出来的空间;或在约壁上开凿石龛,尸棺置入龛内;或利用悬崖上的天然岩沟、岩墩、岩洞置放尸棺----可是纵然方式百样,有一点却是都不敢有所违背的! 那便是‘棺中不见铁,逢铁化凶孽!” 所有的墓葬,或是卯结构,或是打孔用绳子来加固,绝不使用棺材钉这一物即是此因! 但是凤三却用了! 等火堆燃起,崔德元周身寒冷稍减,凤三才松了口气,坐在那火堆边歇息,可就在这个时候,棺中的尸体不知怎地竟然动了起来! 那尸体在棺中过了那许多年,早已长满了尸苔毒虫,更是半腐剧毒,凤三一经交手便中了毒,昏迷倒地----在这危难关头,那崔瞎子顾不上自己身负的因果以到极限,只得唤出了五鬼! 他那五鬼是少年时炼制而成,所用分别死于兵戈、木棒、溺毙、火烧、活埋五行,活人精血为食,吸收月华精髓,虽说多年封而不动,可以一经召唤那威力依旧惊人! 五鬼除掉腐尸,把二人送到安全的所在,崔瞎子再采集草药给凤三服下,可为时已晚,勾魂使者也都已经来了----情急无堪,崔瞎子只能与那鬼差商议,瞒天过海之法使得魂魄还体,最终保下了凤三。 等那鬼差走后,凤三醒来,却发现崔瞎子已经不行了! 凤三留在崔瞎子身边尽心竭力的照顾,但是那因果所致,他依旧一天天的衰老下去,就像**的桌椅,整个儿已然不堪流年,束手无策…他那手中的积蓄也在人参、黄精等等昂贵吊命之物的消耗下,一圈圈的缩水下去----最后崔瞎子走了,他也成了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 在那崔瞎子临时的时候,摸索着从怀中取出《御鬼阴典》交予凤三,叹息道:“这本书本身就是个祸害,我内心是万万不愿交给你的,怕是毁了你的阴德,和我一样累积因果…可这书毕竟是我师父一代代传下来的,我也不能让它消失在我手中----思前想后,你唯有先学那观龙窥天之术,找个宝穴在里面消障,使得所御鬼魂戾气、怨恨消除,才能使用!” 凤三此刻才真正给崔瞎子磕头,算是拜入了鬼师一脉之中! 等葬了崔瞎子之后,凤三便四处寻访能人,这也就是他来到邯郸,想要拜师花家的原因… 听那凤三说完自己的经历,至尊宝也不由得为之叹息,他在那五轮宗待了些许日子,更是刻意看来了关于鬼市的书籍,对此略知一二… 城隍庙所在位置是‘童子坐莲’宝穴,由于山水汇集,形成了个大大的拢阴格局,也之所以如此才会被洛家看上,一心想要夺取此处----阴阳间隙之处,能够使得因果侵蚀放缓,也就算个保命的所在。 就如那墨锭放于水湾缓流之处,持之日久,而重新放于那激流中却是经不起任何冲刷! 至尊宝把自己心中所想给凤三说了,相互之间也谈了谈那离别之后的情形,各自说个大概,不敢说其他,只是相约一起拜入花家门内,学习那经纬术法。 至尊宝见他落魄如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便带了凤三去那邯郸城中,比着他的身材买了几身衣服,然后洗澡将周身上下都搓个干净…凤三收拾打扮一番,又变成了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等到事情弄完,他也着实困了,这便雇了马车将二人送回禅院之中。 距离那禅院不远,正巧碰见了花先生坐在个牛车上急急的赶路,看着似乎上面躺着那全身鲜血之人便是汪洋海…他心中一动,忽然忆起昨夜之事,便猜道:“难道那徒弟便是汪洋海么?他这般处心积虑的想进入花家,难不曾还有说图谋?” 凤三见至尊宝若有所思,问他是何事,至尊宝也不隐瞒,把自己心中说想细细说了…凤三听后哈哈一笑:“这又如何?我这几天住在外面,所见那些人别说有师门,甚至说师徒三代一起前来拜师的都不少…花家这手本事在乱世太过吃香,也就怪不得有些人出点阴招了。” “竟有此事?”至尊宝哑然失笑:“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那是自然!”凤三道:“你这少见多怪,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不过也好,我们至少知道了花家说考的内容之一是功夫----别的我不敢保证,这几天我给你喂喂招,把这一点先练出来再说!” “极好极好!”至尊宝顿时喜道:“我正说不知如何是好呢…”“但是,”凤三接着道:“那些关于阴阳命理、五行卦象之类的东西,就靠你了!” “好!”至尊宝一口应道:“我俩相互帮助,各取所长,一定能考进花家!” “一言为定!”两人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他们这般想得极好,可那知道昨天看见过至尊宝烂醉的学子们,看见二人之时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也不知那里又来了个纨绔子弟,真不愧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这此后,至尊宝便于凤三同住在了厢房之中,早出晚归,彼此扶持,把所学所会融会贯通,勤勉之后也算有了几分成绩…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考试之期很快便到了。 第一二七章 东南西北辨四相,红橙黄绿立五旗 一大早,至尊宝与凤三便来到了后山大佛之处,到了一看,有数名腰扎赤带的黑衣汉子早已把这里用布幔围了起来,外面人山人海,人数堪达千计…整个地方一览无遗,也没有任何花家主要之人出现! “不是说有比试么?怎地什么都没有?”两人心中齐齐冒出个硕大的疑问:“这到底要如何?” 等到那日冕光晕变化,忽然便看两个汉子扛着个布卷缓缓走到了大佛前,沿梯上了个丈许高台,旁边人拎着铜锣‘哐哐哐’的敲击几下,口中喝道: “诸位!诸位!下面我们便要出题了!” 此处本身的那些细琐之声随着锣鼓声全部消失,众人尽数抬头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个字----但见那两个汉字高高站在台上,手中各拿那布卷的一端,将下面一松。 顿时那布卷自顾自哗啦啦的就滚了开来,露出十二个大字: 西风渡!翠柳谷!公主坟!铁犁峡! 两人看着那似乎都是地名,对视中都满是疑惑,看旁边的考生有的拿出纸笔记录,有的在小声议论,不由得交换一下眼神,那意思只有一个: “听听怎么说吧!” 布卷打开,那台上汉子清了清喉咙,朗声道:“我家老太爷有话:今天考试的人太多了,还是先看看运气再说!这四个地方分别在城外东南西北四处,距离邯郸都要两三个时辰的马力。而我们花家老爷子携众考官就在其中一个考场等候诸位。午时之前,只要你能赶到,那便有参加的资格,晚到或者运气不好错了,那就不必再来了----诸位请吧!” 此话说完,众多考生先是一愣,然后才体会出那其中的意思…这分明就是撞运气而已! 顿时许多考生不干了,纷纷闹将起来,叫嚷着不依----可是那台上汉子只是哈哈大笑,喝道:“爱吵爱闹都是你们的事儿。我可管不着!但是我提醒诸位一下。这是我们花家的规矩,愿意遵守便来,不愿意遵守便罢,我们可也不需要给你们解释什么…只不过。你们闹的时间越长。那路上的时间可就越少了!” 此话说完。有些考生已经摇着头朝外奔走而去,只想胡乱找个地方去撞大运,后面跟着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整个场中都散了。 不过背转身,骂骂咧咧的人却是多数! 至尊宝与凤三两人钻出人群,对看一眼,那凤三骂道:“这花家的考试也太离谱了吧?居然撞运气?”“未必,”至尊宝还在回想那汉子的话,眼中迷惑道:事儿绝对不会如此简单,那里面的蹊跷一定是有的!我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 “是什么?”凤三顿时紧张起来:“难道他那是个字谜?”他赶着把那上面的字横着读了一遍,“西、翠、公、铁…难道这四个字能凑个地名出来?哎哎,我们赶着去找个本地人问问吧?” 至尊宝摇头,“恐怕不是!这是招的风水师,又不是做学问…咿!原来如此!”这忽然出现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越想越觉得靠谱,不由猛然把凤三一拉,附耳兴奋道: “我明白了!这当中真是有个机巧!” 凤三看他那样子也为之高兴,喜道:“如何如何?说来听听!” 至尊宝抑住内心的激动,悄声道:“这事儿虽然说是撞大运,可其实并非如此----凤三,你想想花家是干什么的吧!” “花家是阴阳师经纬宗,主要是…”说到这里,那凤三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花家要看看这些考生能不能找出风水方位?” “也许他们考虑的并没有那么多!”至尊宝道:“有些人天生就有点趋吉避凶的本事,对于风水、凶吉、方位特别敏感,所以往往让世人觉得他们运气特别好----就像有时候忽然换条路出门捡到了金银,房屋坍塌之前不愿呆在家里,等等等等…这些人一旦学起那经纬宗的观龙窥天术,必然事半功倍,所以…” “我明白了!”凤三点头道:“多亏你想到了这点,否则我真的只能撞大运去了----现在我们应该如何?” 至尊宝看周围人尚且很多,也不敢在此胡说,这便带了凤三来到旁边个小摊之上,买了两碗茶水,有问清了那四个地方的方位所在… 至尊宝将茶壶摆在正中,然后按照东西南北的方位把四个茶杯依次摆好,然后掐指算了算:“你看,今天乃是丁酉年甲寅月戊辰日,五黄二黑飞临煞南,所以这南方之位首先不利…” 他把南方那茶杯拿开,接着道:“第二,今天是拜师学艺,所以四方位中推算一下…”他掐指细细算来:“其他方位不说,可是这西面今年忌拜师,我们也得去了!”说着便把西面的茶杯也拿了开来。 接着至尊宝皱眉道:“最后是这只剩了铁犁峡和翠柳谷两地!按理,这两地本无高下之分,但是花家姓名中带有花字,理应属木,他们属阴阳师一脉忌讳五行规避,那断然不会选那克木的金地!” 凤三顿时笑了起来:“如此说来铁犁峡也排除了,只剩最后个翠柳谷…花家这同属木性,在哪也是极好的!” 两人相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事不宜迟,至尊宝与凤三连忙出门朝着邯郸东面的翠柳谷而去----不愧是花家所选,这里居然是最靠近大佛禅院的地点,无须骑马赶车,只需要步行便能在午时之前赶到… 两人朝着翠柳谷一路而去,路上也遇见了不少同去的学子,有些明显是撞大运,那忐忑不安的样子分明透露了内心的惶恐;一些人显然和至尊宝相同,踌躇满志,那应该都是算出来了这个地点;最后有些人看着便是那花家说需要的人,他们一路上虽然迷惑,可依旧凭着自己的感觉朝翠柳谷而去! 当然,那内中人等中也还有另类奇葩----有个体重超过二百的胖子,由于没有找到马车,只能徒步而行,他很自然的选择了最近的一个地点…这便是传说中的运气! 两人边走边谈,别多事也就到了翠柳谷口,刚刚才到,这便看见花家弟子迎将上来,然后把二人带到一旁去登记,发放号牌。 至尊宝玖拾叁号,凤三则是玖拾肆号。 眼看那场中已经到了许多人,或站或坐,都在静静的候着,至尊宝只是一眼便瞅到了那人群中怡然自得,乐悠悠的汪洋海----接着他便看到了树荫之下,坐着喝茶的花先生。 “果不然,这厮真是攀着大树上了枝,也找到这地儿来了!” 人心总是难以叵测,原本拜师的人总共有三四千人,就算是均分到四处也该七八百人一处,可是没想人心总是舍易求难,朝着那西面公主坟的足有两千多人,到这里的居然不到四百… 直到午时三刻,此处一共也只来了三百八十七人。 就在此时,那林中缓缓走出来几人----围在中间之人年过六旬,手杵根古藤手杖,身高丈八壮硕无比,脸如淡金,整个一气肃然,看着便是不苟言笑的性子;他身旁跟着的中年人也年近四旬,孔武有力,整个便如那行走四方的镖师一般…那花先生一见众人,这便连忙从桌上取了册子,然后送将上去,口中道: “老太爷,大少爷,这人能到的已经到了,一共有三百八十七人----名册在这里。” 花老太爷点点头,朝着那场中众人打量一圈,微有赞许之意:“还好!这次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能有三百余人到此,到算得上人才济济了。” 大少爷花守仁亦是点头,接过册子翻了翻,“这次花贵的事儿办的不错,该是消息放出去及时,也放的好…还好没有丢我的人。”“那哪能啊,”花贵听大少爷夸奖,那整个脸都挤成了一团:“都是按照老太爷和大少爷的吩咐来办的,我只是跑腿的,嘿嘿,只是跑腿的。” 大少爷微微一笑,“你倒知道谦虚,也还不算糊涂。” 接着,他转头朝花老太爷问道:“爹,您看,是不是开始考试了?” “恩。” 花老太爷也没多说,这便移步到太师椅上坐下,旁边立刻有人伸手接了藤杖,然后递上茶水…他只是浅浅嘬了一口,这便闭上了眼开始养神。 等到花老太爷坐定,那花守仁才走上两步,这便吩咐道: “花贵,宣布吧。” 这显然都是已经交代过的事儿,所以那花贵也不耽搁,直接就朗声宣布道: “诸位,现在我们开始第一场正式的拜师考试!” 本来那些考生便注意着此处,听到喊,众人立刻都涌了过来----立刻便有几个花家汉子走前面一拦,口中喝道:“就此站住!” 等到那些人停住,花贵才咳嗽一下,朝着后面一指,朗声道: “这树林中有五座彩旗,图案不一,颜色各异,可是里面只有一杆旗才是我们花家所选的----能选中,便算是通过了!” 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林中飘飘如霞,五杆彩旗一字排开在风中,哗哗直响! 第一二八章 剑任刜钟看锋芒,玉从投火试石相 看那彩旗相距丈余风中猎猎,各具其彩,图案迥异,可是都在那一块,根本看不出有任何风水方位的区别----可,这又是道什么考题呢? 此处所来的多半是三两结伴之人,所以见此情形,人群中窃窃私语顿起! 忽然,那花先生又咳嗽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转回,“这次的时间可不长,”他手中拿着个香炉,上面一注清香正缭缭而起:“香灭之时,便是结束!” 那香看着仅有发丝粗细,燃烧得飞快! 至尊宝与凤三经过刚才之事,完全不会相信这纯粹是考众人的运气,只想那其中另有玄机…两人不敢耽搁,连忙就朝着那彩旗之处跑了过去。 引一发而动全身,顿时那一干考生都朝着彩旗冲了过去! 两人飞快的赶到彩旗之下,朝着那上面一望:青龙踏云、白虎弄月、朱雀曜日、玄武吞浪、群星璀璨…旗帜大小、旗杆粗细都全然一样,独独不同的便是那上面的图案而已。 他们才看得几眼,那身旁已熙熙攘攘挤满了众人,都在朝着那上面的旗帜望去,试图从那其中找出差异不同之处----至尊宝正在苦苦思索,忽然感觉身边有人在拉…转头一看,凤三正在身旁挤眉弄眼,眼神飘飘忽忽朝着旁边使劲瞄! 顺着一望,却是那装模作样看旗帜的汪洋海。 至尊宝心中一动,这便随着凤三钻出了人群。耳语道:“你的意思是…?”“恩!”凤三点点头,满脸的贼笑:“那厮不是憋着劲偷鸡摸狗找着人了么?哼哼,我们不如看他的,他选嘛我们选嘛,如何?” “这…”至尊宝刚刚想应,可是心中忽然冒起老大个不确定,于是话到嘴边也只能憋了回去:“万一这家伙弄错了,或者说我们弄错了呢?那岂不是完蛋了?!” 这话也颇有道理,说得凤三满脸喜色也不见了,皱着眉。苦着脸道:“那你说怎么办?” “……还是看看再说吧!” 看那许多人在彩旗下面仰望。但却没人真正站过去,那花家人也不得不再次敲响了铜锣----哐当!哐当!哐当! 随后便又是那花贵的喊声:“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请诸位注意时间----花家子弟听令!” 齐齐山呼合应:“是!” “四人一组守住彩旗,拉起红绳为栏!只等我号令声下。未过彩旗之人便做不得入内!” 再应:“是!” 立刻就看花家一并弟子跑了过来。手中拿着木桩围着彩旗分别圈出个大大的四方。然后红绳牵出,待毕,分别守在了四角… 众人呆呆的看着那弟子忙活。动也不动,等到弟子站定四角之后才恍如醒悟般炸了群!忙碌、奔跑、不辨南北、茫然无措、嚎啕大哭…只在那顷刻间全然爆发! 已有许多考生头皮一硬,牙一咬,随意找了个彩旗进了圈子,内中不乏无数人选择那似乎另类的群星璀璨旗,或者循着上次找了个最近或者最远的旗帜。 外面的人越来越少,那清香亦是愈来愈短,至尊宝不知怎地忽然凝视彩旗,整个人铁铸般的钉在了原地----他眼中似乎捕捉到了种奇怪的景象! 那人群中的三火交辉、勃然阳气冲天而起,像是种溪流朝着四面八方分散而去,这便是所谓的阳气,也就是活人气息的汇聚成势,将整个彩旗周遭尽数笼罩其中! 阳气冲袭,激得旗帜也似乎隐隐飘荡起来… 可是那五色彩旗中独独有一面,居然如同分水利刃般把那阳冲分成了两半! 激荡冲撞之下,那彩旗独有的阴晦也显现出来,三火中如此耀眼,甚至说像是繁星夜空中的皓月般光彩夺目,独一无二… 如诗之诵: 越欧百炼时,楚卞三泣地; 二宝无人识,千龄皆弃置。 空岩起白虹,古狱生紫气; 安得命世客,直来开奥秘。 剑任刜钟看,玉从投火试; 必能绝疑惑,然后论奇异。 他正沉浸在那奇异诡秘的境界之中,忽然身后凤三猛然拉了他一把,口中急急道:“宝哥儿,快些定!你看那香!”他赫然惊醒,朝着那香抬头… 整注清香已燃到了尽头,点点星火正在逐渐黯淡下去! 而外面也似乎只剩了他二人! 忽忽瞬间,便是一股清风吹来…便在这一刻,至尊宝动了! 他飞也似的带着凤三朝那朱雀旗冲去,不顾一切,宛如猛虎下山,怒蛟翻江! 近了…近了! 眼看时不己待,他猛然一步跨出,从半空中一跃飞出…… “时辰到!” 几乎同一时间,那花贵话也出口! 噗通! 两人重重的摔在了圈子中,甚至彩旗都被这巨大的力量撞翻倒地! 但他们知道自己对了,选对了! 因为花贵的一句话,便证明了二人的选择无误----“最后两人超过时间,不能作数!” 若是未对,他又何必如此? 两人才堪堪站起,那花家汉子已经走了过来想要把两人驱逐,凤三不由怒从心起,喝道:“怎地不作数?我俩已经进了圈子你才开口,为何不算?” “不算就是不算!”那花贵哼了一声:“双脚未落地,便不算到那圈内!” “你…”凤三看他那刁蛮无礼的模样,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生气,正要动怒,旁边至尊宝却放声朝着林外喊道:“那边的花家老爷子,您老也看了半天了,别不吭声啊!----您开个口说句话,我们这到底算还是不算?” 花老太爷本身假寐。可是自己却已放出了那御神九霄藏在林中,接着九霄之眼观察考生学子的情形,究竟是撞大运选对彩旗,亦或是真正找出来的,他很清楚----原本至尊宝与凤三他并不在意,可是当他们凝神之时却看出了点差异… “好小子,居然用自己的法子在查看!” 本身是想花贵为难他俩一下再开口,可是没想至尊宝居然看到了自己的九霄----花老太爷干脆就大方了一次,招招手让儿子花守仁附耳前来。 林外片刻不动,花贵心中也有些得意。正要命人用强。忽听后面大少爷的声音道:“罢了罢了!只不过是进入彩旗圈中,却也未必就对,这事儿暂且不提了----留着吧!” “但是,大少爷…”花贵心中一急。居然忘了规矩问道:“他们这是…” “哼!” 只是一哼。那花贵哑然失声。整个人这才想起了那少爷的脾气… 只能忿忿的看了至尊宝一眼,转头又是满脸的恭顺:“是!是!是!大少爷,我明白了。” “既然明白。那么便把各个彩旗下的弟子带上车吧!” 也不说对错,也不说去哪,就此招呼着那些拜师者一齐到了林外官道,那处早已准备了数十辆大车。十数人一车,彩旗下的汉子分别上车,然后在那驾车人耳边低语两句,这车便缓缓而动,朝着各自的地方而去。 至尊宝留意看时,朱雀旗下共有八十九人,那汪洋海也在其中! 那路上见过的胖子居然亦在,看来运气真是极好…可即便如此,那内中有真本事的,可不止至尊宝一个! 马车徐徐而动,路不相同,去处不一,落选的弟子自然是送回了大佛禅院,可是和至尊宝他们一起的四辆大车却把众人送到了江边----船! 又是行船,那至尊宝等人心中更是稳妥了。 等那船儿过江,又是马车…最终那一干弟子放眼看时,已到了一处大大的宅院之中。 宅外便是苍茫群山、茂密丛林,一整个儿的荒郊野外! 接待之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憨厚老实,可是骨骼极大,手指关节也有些发白----他朝着众人施了一礼,口中道: “诸位通过了我花家第一道考试,真是可喜可贺!现在我便给诸位分派房间请诸位休息,等到明日,我这便要给大家说说我们花家的第二道考试了!” 过…过了?! 稍稍一愣,那弟子中便有许多人雀跃欢笑起来! 那少年朝着身旁的房舍一指,口中道:“这里共有厢房三十余间,都已收拾停当铺好了床铺,诸位可凭喜好分派,或者独居,或者共宿,亦可----酉时晚餐,卯时早餐,都给诸位备在大厅中,到时请各位来便是。” 听他如此说,便有那心细的考生发问:“那,请问一下,明日是何时考试呢?考试的题目又是如何?” 那少年想了一想,笑道:“考试的题目我也不知道,所以便无法回答诸位了,但是这考试的时间,便是明日而已,具体何时老爷并未有说!” 众人微微有些失望,但是既然听说是明天,很多人也真的松了口气,当即便有人笑着问道:“那不知道晚餐之时可有酒喝?” “酒么?那自然是有的!”少年点头道:“届时我便把酒摆在厅中,诸位亦是自便----好了,这便请诸位选择房舍,然后按照那房舍上面的名称来我这里登记一下吧。” 众学子顿时散开去寻何意的房舍,至尊宝和凤三也取了其中一间----不过那凤三显然有些疑神疑鬼,选择之时问道: “宝哥,咳咳,你说那花家会不会在我们选这房舍上做文章啊?”他揣测道:“说不定这就是第三道考试呢?” “这怕不会吧!”至尊宝差点笑出来:“这都是花家的房子,要是真有问题,他干嘛留着不拆了?或者说那方位不对之处,为何还要弄成屋舍?----你就别疑神疑鬼了,安稳点吧。” 这才了事作罢。 第一二九章 与君共室相扶将,机缘命数此一场 至尊宝之所以如此觉得,是他从花家考试的题目中已看了出来: 其一,四大考场,那花家纯粹就是让考生们按照风水方位、天干地支的时辰来判定四地点的优劣,除了纯粹碰运气的胖子,那其他的多半都是会上这么一星半点的能人; 其二,彩旗选择,花家是让考生们凭着自己的感觉,或者过人之处来选择彩旗,或者说简单点,就是对于那种危机、阴晦的洞察力,用特殊法子勘察出来的例外。 只要过了这两场的考生,那都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再考方位风水就未免有点长篇累牍、尖酸刻薄之嫌了。虽然很多考生都明白这点,但在行事上却未必如此,有些人情愿多此一事,还是选了个风水方位较好的房舍来居住… 八十多名考生,可只有三十多房舍,必然就有些考生是找不着空置房舍,须得拼屋而居----至尊宝与凤三才在自己屋中选了床铺,收拾收拾,那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憨憨的叫声: “两位大哥…” 转头一看,那门口立了个人,正是那路上见过的主,二百斤胖子! 那胖子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露厚实满油的脸上挤满了笑容,未开口先是一副讨好的样子:“大哥,您看看,能不能拼个屋啊…我这…我这…” 不用他说,两人也从这两人的相貌上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别的也不说了,必然是那胖子腿短脚慢没找到屋。然后想去求人拼住,结果又不招人待见呗! 不过说实话,这胖子的尊荣也确实不怎么地,从那门口进来的时候纯粹的一摇一摆,挪动着粗短小腿,腆着圆乎乎的大肚子,直接就是只蹒跚的鸭子。待到近了,你可以清楚看见他那满脸的肥肉颤动,大汗淋漓,对他来说走路便是世上最痛苦的事儿。 再看脸。那脸肥厚多肉。又圆又大,一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条线,脸上堆堆肥油,整个比那弥勒佛还慈眉善目。脖子也层层叠叠无数肉浪----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那胖子身上的味儿! 油腻腥厚。好比那酒肆饭馆的馊桶,闻之几欲作呕。 胖子刚刚迈腿进屋,看两人没有吭气。不由心中一颤,小心翼翼的又出了门,尴尬无比的笑笑道:“既然、既然不行,那、那我走了…” “哎!别走别走!”至尊宝见到胖子那份落寞,不由心中升起了份怜悯,喊住他道:“这屋甚大甚阔,多你一个倒也不挤,既然来了又何必走呢?” “真、真的么?”那胖子哧溜转身,惊喜道:“真能么?真能让我留下么?”他挪动短腿塞进屋内,从怀里一摸就拿出个布包,层层揭开朝前递:“大哥,大哥吃东西! 里面的荷叶中裹着,竟然是几个油乎乎、金灿灿的鸡腿! 满脸的笑,满脸的讨好,甚至在伸手的时候还能看见粘在嘴角的面疙瘩粒子…不知不觉,一滴口涎顺着唇角慢慢的凝成珠,然后滚淌下来! 至尊宝忙着推让,这一幕却被凤三看得分分明明,清楚异常。 至尊宝答应那胖子进门凤三本也不愿,可是现在却心忽地一软,叹了口气:“算了吧!----你这家伙,自己都不舍得吃的鸡腿就这样让给了我俩,说实话,我可下不了口!” “你、你怎么知道?”那胖子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大哥大哥,你怎地知道我舍不得吃鸡腿?”“对啊!”至尊宝也是满脸不明白:“丫行啊,这都知道?” 看样子也是满脑袋不明白… 凤三嗤之以鼻:“嘿!别说了,这胖兄弟别的不知道,那肚量我可是一眼就瞅得准了----你说,这兄弟的衣服是紫纹水印绫罗,腰间璎珞玉坠,脖子上那长命锁还是金的,家里情形该不错吧?” 他说一句,那胖子就在自己身上翻着看啊瞅啊的,合着他身上那些零碎自己都没搞明白,反倒是凤三那一眼给透了个亮堂… 看两人一脸的没见过世面,凤三也得意洋洋的继续:“胖兄弟既然这种穿戴,那家境一定是差不了的,可是啊,这种家境的人嘴上粘着面粒子,路上啃烙饼…再加上他手指上的白印子,看着就是戒指摘掉之后留下的----喂!胖兄弟,你是偷着跑出来拜师,还是路上和家里人给走岔了,搞得这个光景?” 他这番推测就像是如临其境一般,说得胖子连连点头! “你说,一大少爷,搞得现在俩鸡腿都得当宝贝藏怀里了,你说,我们舍得吃么?”凤三哈哈一笑:“对吧,宝哥儿?” 至尊宝听这话连忙点了头:“那是,真是不能吃你的!说实话,我俩确实也不是很饿,那鸡腿吃不吃都行…倒是你,要是照着凤三的意思,那可是饿了!自便,自便吧!” 胖子那手愣在半空,收也不是伸出去又没人接----见他尴尬,凤三连忙劝道:“没事没事,安心吃你的,真的!”“是啊,千万别往心里去!”至尊宝也连着帮腔。 胖子见两人说得诚恳,这才嘿嘿得憨笑两声,挪步到个空床边坐下,吭哧吭哧啃起了鸡腿… 虽说两人不介意他住进来,可是那味儿确实窜鼻子,有点耐不住、憋不下,凤三想了想,问道:“那个,胖兄弟,既然住一起也算是有缘,那我就介绍一下:我叫凤三,这位叫至尊宝,不知道你…”“我、我叫闻达!”胖子将满口的鸡肉奋力咽下,“要是你么不嫌弃我的话,以后我就叫你们三哥、宝哥了!” “那好,随意啊!”至尊宝与凤三应了一声,又道:“那这个,闻达,现在能给我们说说这事儿么?到底你是怎么个情形啊?” 鸡腿虽大,但是在那胖子嘴里也不过是三口两口的事,他几下把鸡腿解决,双手又在身上一擦,这才将自己的经历给两人寥寥一说… 原来那胖子家还真是大户人家,整个家过着吃穿不愁的生活,靠着的也是几千亩地收租过活,可是也不知怎地,这家里一直有个古训,就是不准儿女后代沾染风水易数、法门玄术、阴阳五行…等等。可是也不知怎地,那家里历代却都是对此有着极大的兴趣,甚至还出了些天赋异禀之人,能通冥走阴,勘查阴阳,而且也对着法门极为着迷! 但那些人都被家中长辈请人给封了天、慧、法、佛、阴五眼,法、报、化三身,大圆镜、平等性、妙观察、成所作四智,最终碌碌无为过了一世。 闻达亦是如此,至小便衣食无忧,但却对法门术数有着极大的兴趣,听说经纬宗收徒就憋着劲要来拜师,可他也知道家中的祖训,反复寻思之下,只得偷偷带了银钱离家偷溜而出! 这一大少爷平日少出门,又没见过外面的境况,进进出出都是家中管家、护院打理,那世事根本一窍不通,结果很快钱袋就被人给偷了!接着,他典当了那随手的扇子,渡了几天,然后吃了一顿三十个大洋的驴肉火烧,又搞的清洁溜溜…再下来便是随身的衣服,这次他学乖了,先问价再吃饭,多混了几天---- 最后典当戒指,靠着炊饼面疙瘩度日,这才堪堪到了邯郸! 两人听他说完,倒也佩服那闻达的坚毅之心,看着时辰还早,这便带了闻达出外找了院中的水井,弄了点皂角腻子,拉着他便在那水井庞就着洗了一番,直从身上搓下来三两斤泥丸,把整个身上的肥肉都搓得泛红! 问起洗澡搓泥,那闻达极为不好意思:“咳咳,家里都是有人专门给洗澡呢,我这啊,真是不会…”“你那就是惯的,以后得改!”凤三熟络之后说话也极不客气:“别以为法门只是有点毅力就能行,你事事可都要靠自己,不能再有半点大少爷脾气----知道了不?” “嘿嘿…”闻达只是傻笑。 “还有,你以后每天都要洗上一次,记住了不?” “记住了…”继续傻笑。 “那行----再抹点腻子,好好洗干净,别动!” “哦…”傻笑。 三人洗着澡,旁边已经有几个拜师的学子在朝着大厅而去,顺路也有人叫了声,“嘿!吃饭了!” “洗完就去!谢谢了!”凤三应了一声,这才赶着和至尊宝拎水开始朝着身上冲洗。 几人很快把身上打理干净,然后回到屋里穿上衣裤朝着大厅而去,到了一看,那处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有数人甚至已经喝得有些醉意酣甜,天南海北的胡吹胡侃… 三人也不耽搁,随便挤到个桌子边就开始海吃山喝起来,只顾着把自己塞饱----不过这一吃饭,才真正显露了闻达的实力! 半斤一个的馍馍,他三口便吞下一个;半大的羊腿,也只是几口就清理得干净了然;七八只炸子鸡,在他面前一眨眼就少了一只… 有人想笑,可刚刚开口就碰上了凤三那狼一般的目光,最后只得悻悻闭嘴。 正吃得欢腾,忽然听得那厅门口咳咳几声,众人转头相对,那接待他们的少年满脸笑容出现在了大家眼前,手中拿着个状如鹅蛋的玩意儿。 第一三零章 埙声曲起一笑扬,子午定规奈何商 少年站定未语,旁边已有人拿出个木牌立于了众人面前,上书大字: “明日考试,听埙为号,曲起始,曲落终,于门口各领考题,分而行之!” 众人看着少年顿时议论纷起,均不知是何意----少年也不多说,只是将那鹅蛋大小的东西放至唇边,双手各令四指按于其上,缓缓发力… 顿时,整个厅屋中荡漾起了股悠扬,只若落叶时分,和着哀婉忧伤的古曲,铅华洗净,遥远之梦涓涓流淌,回转于千年绝美惆怅的历史画卷中,豪饮间,簪花仕女裙摆袅娜,起舞而歌… 曲虽美虽婉,可依旧只是顷刻便曲终人散,只空余下了满心悲切,如歌如泣。 “好!” 稍稍一住,这便有人鼓掌喝彩起来,着意讨好那少年,可是他不以为意,只是躬身淡淡道: “诸位,我也不多说了,这曲子响起之时我便于那门口等候诸位,曲毕未到之人,到时候就算出局了…”“那你能说说,到底是明日何时么?”下面顿时有人问了起来。 少年微微一笑:“这时间便着明日,具体时辰得等老太爷通知;题目写在手绢之上,各人一样,届时你们拿了题目,自有我家弟子送诸位去那地点…如此交代清楚我也不多说了,就请自便吧。” 说完再是一礼,这便转身离去。 他那一走,厅中立刻便闹将开来。考生们闹闹穰穰各说纷纭,有猜测明日所考考题的,有揣测会不会半夜吹埙开考的,有继续饮酒喧闹的,还有同屋合在一块儿开始排班准备轮流守着大门口的… 至尊宝和凤三早已吃得好了,到此刻只能是等着闻达----那厮可是根本没听别人说嘛,只顾着一口一个的把馍馍炸鸡、烙饼烧卖、饺子牛肉…流水似的朝肚子倒,堪比是: 发源自嶓冢,东注经襄阳; 一道入溟渤,别流为沧浪。 求思咏游女。投吊悲昭王; 水滨不可问。日暮空汤汤。 …… 等他吃得舒坦惬意,心满意足,那至尊宝和凤三才领了他返回屋中。闻达也不矫情,倒在那床上就呼呼大睡。看着也是石头落地没了可担忧的。但是凤三至尊宝却是不能等闲。 凤三坐在床边。忽道:“宝哥儿,你看,是不是咱们也分分上下半夜。守着那埙响?” 至尊宝想了想,骤然起身出门:“你俩容我想想----先去个茅厕,回来之后我们再说!”也不等人回话,自顾自就从那门口冲了出去。 他那是急着入厕啊,其实是想找个空闲的所在和天吴沟通一下…那家伙经过上次那一趟虽然吃了点小亏,可是最近也押着赶着至尊宝冥思苦练,即便出窍之后凝聚成型的时间还是堪堪一个时辰,但若是不出凝聚,只是虚影出窍,时间可能足足支撑十二个时辰! 此时此刻,还有比它更合适呢? 于是乎,此事便简简单单的找到了最妥的解决之法… 白驹过隙,斗转星移,那子时二刻的梆子声才起,也就是说时辰刚刚从所谓的‘今朝’变成‘明日’,悠悠夜空中忽然一股悠扬的乐曲飘了起来! 花家这事儿也忒绝了! 莫说许多人才从今日的欢喜庆幸中朦胧入梦,更有甚者庆贺痛饮酩酊大醉,那能听得这埙声曲歌? 就连至尊宝也是靠着那天吴的刺骨冰寒,才从这睡梦中惊醒----他手忙脚乱的把那衣裤套上,紧跟着将床头的水杯朝着二人床头一人泼了一记… 埙曲只有短短一刻,丝毫耽搁不得! 三人疾风火燎的从那床上窜起,追着赶着朝门口冲去,他们靠着那天吴的预警,居然还拔了这弟子中的头筹,衣服齐备、法器完善,就连符纸都没少带一张! 等拉着闻达堪堪赶到的时候,其他人还在大呼小叫的穿衣找裤呢! 他们一到,那花家弟子便把三人号牌记下,然后叫他们每人从个箱子中伸手抽了个牌,接着每人递了个绸卷,口中道:“自会有人按照号牌把你们送到出发地,到了以后,看那绸卷上,便知考题。” 至尊宝手快抽了个‘拾玖’,那凤三抽的是‘陆拾叁’…闻达也不知怎地,居然抽中的号是个‘玖拾玖’。 见到号,外面立刻便来了弟子,一人一骑将人带在马上,朝着那预定地点而去----就连那闻达也有专门准备的单马车将人拉上,送将而去! 此刻才看那后面的考子手忙脚乱的赶到此间! 奔马无痕,至尊宝在马背上一度颠簸,少顷便在黑夜中穿梭流云送到个所在。下马一看,高挑竹竿上扬着个气死风灯,灯上大字‘拾玖’,黑压压林中一片亮堂… 他晕头晕脑的下马,不等开口已听那弟子沉声道:“师门嘱咐,请您先看看绸卷,然后定夺取舍,我陪你到开始便会离开…”“行,稍等稍等。”说着话至尊宝就打开了那绸卷,“我瞅瞅。” 卷轴展开,就着昏暗的火光一看: “等那孔明灯升起,便是开始之时,但凡能在午时之前赶到那灯下,这便通过此试。上山之路崎岖,豺狼虎豹无数,还有人魔、腐尸、白大仙等等,取舍予夺,请君自便。” “看完了么?” “恩,看了。”至尊宝把绸卷收起,“还有什么吩咐么?” 那弟子笑笑,将马在那柱上系好,口中叹惋道:“看你年纪不大,我这里也就多说几句----此番考试是让你们在六个时辰之内赶到山上灯下之处,虽然说路看着不是太远,但是午夜赶路,兼着山路崎岖坎坷,能赶到之人寥寥。还有,这山名曰九道岭,山上豺狼虎豹无数,更有人魔腐尸等等妖邪…我劝你一句,实在不行就别去了吧。” “哦?”他顿时有些奇怪起来:“你不是花家之人么,怎地有如此一说?” 那弟子摇摇头道:“这一路艰难异常,常人根本无法抵达,可是此说给任何人讲也不管用,无论何人,都认为自己本事超凡、天定使然,硬要上山去闯,结果妄送性命…”他满脸的诚意:“你年纪小小,未必便能真的闯三关过五隘,若是心有不戚,不如就此打住----花家仁心仁义,也不愿意看着你枉送性命于这异地他乡…” 深邃无尽的深夜,徭役的气死风灯也像鬼火般跳动着,忽明忽暗,夜如同一个黑色的罩子,罩在人的头上,沉重而狰狞。蝙蝠拉着黑影,成群地从林中树梢窜出,张开黑色的羽翼吱吱地飞着,哀声无数,有时几乎要扑到人的头上。 风灯两旁的树木被风吹得来回地摇曳,发出咿咿呀呀的哭泣声…更给夜色平添了无数恐怖、惊悚,狼嚎声起,惊诧苍茫! 至尊宝看那夜色半响,忽的笑笑,“谢谢!你的劝诫我已明白----可是今天这考试,我却是非过不可的…” 他才说了两句,忽然看那远处树梢之上一晃一闪,心中一动立刻打住,然后仰面而视,见个大大的孔明灯已经从那山顶某处缓缓升上了半空----至尊宝立刻便是一躬,飞也似的朝着那处而去… “多谢提醒,我自有分寸!” 山顶。 孔明灯下,暗火炭堆之前,吊锅中咕噜噜的煮着面食,旁边烤叉上是只热油溢流的肥羊,一群花家弟子陪着老太爷正在那处等候着考生到来… 夜风吹拂,花老太爷正坐在那太师椅上闭目假寐,忽双眼一翻站了起来----周遭弟子呼啦啦尽围过来,当中花守仁便开口问道:“爹,怎么了?” “无事,只是我那九霄来了,”花老太爷将手中拐杖朝着半空伸出,口中道:“经纶无常,观龙窥疆!来~!” 只听半空风动,呼啦啦飞落一物,花老太爷那拐杖顶稍稍一点,东西顺着杖杆便落到了他手中…“看来下面已经完备了,”老爷子将那册子翻开一看,不由哈哈两声笑。 见老爷子心情不错,花守仁也就随手挥挥叫弟子散开去各忙各事,凑趣问道:“爹,怎地?弟弟那边情形还好?” “还好,还好!”老爷子朝着山下望去,自顾说道:“按照我们议定的法子而行,本来以为守义那边只能有二三十人赶得及,谁料实际情形到也不错,八十九个考生中竟然有五十九人赶得及埙声前出门,到达了考场之中!” “五十九人!”花守仁也陪着哈哈笑道:“爹,这次的事儿您可也没有猜准!”“是啊,没有猜准!”花老爷子缓步回得太师椅边,坐下翻开册子:“我且看看下面的情形如何…” “哎!灯笼!”守仁立刻从旁边把灯笼举到老太爷面前,也凑过去看看:“哟,弟弟那边情况弄得不错啊,每个人都列了出来,情形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哎!爹,你看看,居然有人抽中了玖拾玖这牌子…那、那不是您老专门施法,不易被人抽出来的么?” 他那提醒才让花老太爷注意到这行小字,也是同样惊讶,不由连着就翻到了后面:“看看吧,这人究竟是谁?居然真有这般机缘!” 第一三一章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闻达:东北人士,家境殷实,富家子弟,历经辛苦至邯郸拜师,家中似有隐情不允子弟学习玄术,原因不详;性格憨厚,谦和内敛,似不擅拳脚;所过两场均似运气所致,并无特殊表现;第三场考试与至尊宝、凤三一起,乃是最早赶到的考生,衣着法器尽数齐备。 两人对视一眼,那花老太爷哈哈一笑:“这人啊,怪不得能选中玖拾玖号牌,原来他就是上次所说的绝感之人,能够单凭直觉趋吉避凶…不错,不错,值得我们期待!”看了几眼,那花老太爷看着那旁的名字眼熟,不由紧跟咿了一声:“这名字熟悉得紧啊----守仁,这可是那次在最后一刻进入圈中之人?” “不错,”花守仁断然肯定:“便是这人----爹,上次你吩咐弟弟在下面多多注意下,我想册子上也该有守义的说辞吧,不如先下看看他怎么说的?”“好!”他一说这花老太爷倒是想了起来:“我就看看那两人的情形。” 翻开找到一页,至尊宝与凤三的介绍赫然如下: 至尊宝:川渝人士,家境看似无大家风范,有据可考乃是咸阳开始,身旁所带护卫为西北三省绿林盟主田飞虎所派,据说与咸阳田家、悬壶唐家、皮货商行楼家均有关系,非同一般;性格刚毅,拳脚功夫会,堪堪之辈;第一场考试是在小摊上剖析利害,后选择翠柳谷而来,应该有风水根底;第二场凝神观察。最后一刻险险进圈,由老爷子开口才得以取得资格;第三场考试与闻达、凤三一起,乃是最早赶到的考生,衣着法器尽数齐备。 凤三:川渝人士,家境无可考,与至尊宝旧识,本身落魄棚屋,后来遇见至尊宝才得以改善;为人虽貌似谦和,可掩饰不住内心凶悍之意;出手极快,功夫底子非比常人;两场考试都以至尊宝马首。以为过关;第三场考试与闻达、至尊宝一起。乃是最早赶到的考生,衣着法器尽数齐备。 至尊宝那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看着似乎是后面添的:至尊宝纵容手下高价收买厢房为居,不愿认错。纨绔风气十足… 花守仁看到此处倒是皱了皱眉。口中道:“这至尊宝凤三二人。看着倒是有些纨绔的风气----唉,本身此人我倒是觉着不错,没想居然本性根劣。不堪以用啊!” “本性根劣,不堪以用?”花老太爷哈哈一笑,“何以见得?这便是我们今次的失误了!”“失误?这…”守仁疑惑道:“写得都明明白白了,你老为什么有此一说呢?” “这字迹看起毫无神韵不说,且并未按照规定把那事情写明,只是按照自己所想下了定论,交予我们,”花老爷子略略一笑:“这绝非守义的习惯作风,看来啊,又是花贵写的。” 老爷子这么一说,那守仁也看出了这花贵的字迹,不由哂笑两声道:“花贵那厮,还是不怎么着调…唉!这家伙总是自以为是,越俎代庖,算了算了,以后还是别让他去办这些事儿了。” 花老太爷点头道:“那倒是!”说完也不言语,挨个把那册子翻看,自然就把那上面的拜师者了解了个大概---- 正在说话之间,旁边已经有弟子将那火上煮着的汤水弄得差不多送了过来,恭请老太爷就餐,花守仁接过碗候着,等碗中汤水凉些才送到了老爷子手中…等老爷子先吃了,那花守仁才和弟子们分吃羊肉面食。 花家这场考试是这样的:从当天的子时开始,让拜师者六个时辰之内,从山下分别不同的地点赶往山顶。那夜色深邃难行不说,还有山中无数的豺狼虎豹、山魈鬼魅、人魔妖孽…即便天明,那深山密林也是黑漆漆一片,还不是一般无二? 首先考察弟子在那宅子中的合作相处能力,性情是否太过肆情妄意;后面再是看各自的本事,可有自保之力----那林中确实有非比寻常的妖魅异兽,也非常人能抵挡的。 为了避免多伤无辜,花家准备从山顶派出弟子结队在山中巡视,万一有需要的时候便能施以援手,保全他等的性命…可是花家弟子都知道,老爷子吩咐的巡视也仅仅限于那七成的区域,剩下三成地方那是万万不可前去的,因为那里有…除了花老太爷,就连守仁、守义都莫能敌也! 世间何物催人老,半是鸡声半马蹄;昙花一现顷刻去,蜉蝣朝生一日光。 众弟子拜别而去,只留下花老太爷与守仁及堪堪几名弟子在那山顶,也不荒废,便就选了个大青石板,对着皎月繁星呼吸吐纳,冥思繁索起来。 这一坐,便直直到了三竿日上,辰过己初。 时间已过去大半,林中也不时隐隐来呼喝之声,花老太爷这才从冥思中醒来----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反身朝着背后处的大树走了几步,遥望那对面万仞绝壁,若有所思… 片刻,身后出现了守仁的声音,“爹,下面来人了!” “恩!”花老太爷微微一笑,也不回头,“可是那抽签玖拾玖号之人?” 守仁回道:“暂时还未可知!那人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只是在那山中穿行有些动静,所以弟子们看见了,我这便来通告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看看吧,”花老太爷缓缓转身:“希望这便是那个叫闻达的孩子吧。” 这九道岭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此山的形状,整个儿看来,那就若个倒扣着的撮箕,山南虽亦有陡峭崎岖,可那去势缓些,能沿着山势而上;山北不同,只若那斧劈刀砍般的竖直而下,万仞直插入云。层层叠叠共有九道绝壁。 绝壁之间是万丈深渊,相距数十丈,常人不可近前----可是,就在那其中一道绝壁的半山之上,有着这花家师门的风水宝穴…此穴位于山腰,通透整个山体,一分九数,迎面相对的四相,后绵延百里云海,只若天外! 只要此穴存在。经纬宗便能长盛不衰。一直延续下去! 所以,花家世代掌门若是过世,便要使用独门之法跨过万丈绝壁,将遗骸葬于其中。也正是如此。所以这九道岭中的异物即便存在。花家也是不闻不问。任由它们在此生长繁衍,当做了个与常人所隔断的看守。 此处既然葬了那花家祖辈师门,后人必然要来拜祭。拜祭的所在便在此处,可既然如此,那山南自然就有了一条上山下山的通途。此路在那山中一路蜿蜒而上,虽说不似那平常人走得多,有了白生生的脚印路痕,可是这一条路却避过了山中的凶险之处,能够平安顺利的到达山顶。 那玖拾玖号牌所定的位置,便在这小路之上,换而言之,若这人便是花家说需要寻找的弟子,既然他能够抽取这号牌,那必然便可以凭着自己的感觉一路而来,有惊无险的到达山顶。 花家之所以此次收徒如此大的动静,或者更多的便是为了寻找这个人。 此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只说那花家人站在山顶朝下眺望,不多时便看山下林中草木动荡,钻出个胖子来----正是闻达! “好!”花老太爷微微黔首:“看来这便是我们要找的人了----守仁,拳脚比试的时候你看着点,倒是别伤了他。”“明白。”守仁回道:“儿子一定办好。” 闻达气喘吁吁的从那林中钻出来,全身衣衫早已被树枝拉破了无数口子,脸上,手上亦是不少,大汗淋漓灰头土面,可是精神奕奕,看似只有疲惫,到没有别的什么事儿。 他不敢休息,奋力辨明了方向,这便一路爬将上来----等到了花家人面前之时,已是顾不上别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呼呼喘息几下才调匀呼吸,左右看没有旁人,又见一群花家弟子把自己盯着,不禁以为自己来的晚了,心中一怯,口中便忍不住呢喃发问: “我、我是不是来得晚了?别人都、都走了?” “并非如此!”花老太爷淡淡道:“闻达,你所猜不对!非但说你没有来晚,而且你还是第一个赶到的考生。” “啊?”闻达一下子有些吃惊:“那,那他们呢?”他奋力发起来朝着下面望去:“宝哥、三哥居然都没到?怎么、怎么会啊?” 花家人没有答话,只是守仁叫弟子取了点水给他:“你这一路没有碰上狼群虎豹,自然来的快些…等等吧,还有一个多时辰呢,你的朋友也许快了吧。” “哦!”闻达这才放心,嘿嘿笑了两下,咕噜噜将水一饮而尽。 果不然,自此之后那林中渐渐闪出了人影,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了山顶… 一个、两个、三个…一直有九人赶到了此处! 来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或者说是血迹,但看起来都受伤不重,所遇敌人也不甚太强----自然,那些不低狼虎受伤的拜师者,要是运气好被花家弟子撞见,那早已是送到山下救治了。 那其中便有凤三和汪洋海二人。 凤三来此不见至尊宝,便知他路上遇到了麻烦,眼看午时越来越近,心中焦急,这便和闻达一起站在山崖上朝下面观望,只盼见到他的身影。 便在那堪堪最后的时刻,林中忽然出现一个人来! 此人赤了上身,满身血迹,手上杵着根树枝作杖,背上有个大大的脑袋背着… 正是至尊宝! ps: 诸位,十位拜师者已然出现,这便要马上开始擂台争霸,术法相斗了…究竟谁会脱颖而出呢?别猜是至尊宝! 另外,求个月票吧! 第一三二章 暂肯剖符临水石,几曾焚笔动星辰 夜。 经纬宗主要人物,除了花老爷子上座之外,几位重量级的长老也都参加了此次的挑选过程----花守仁、花守义、大弟子孙非、二徒弟楚天涯都在其中,甚至说当时被派往接待的花贵、庄子里吹埙的花福亦在其中。 花守义比守仁年纪略小,一袭白衣飘飘,手执水墨山水白扇,即使在山中林间穿了一夜,依旧片尘不沾风华绝代,仿佛是一位谪仙人!他自小便身弱多病,拳脚也只是强身健体而已,可是智谋极高,堪若这整个经纬宗的智囊,后来十余岁的时候被花老太爷偶然间发现暗器上的机缘,于是便苦练于此…现在那一手飞刀,只若有眼,堪比流星! 不过这倒是平添了翩翩公子的几分魅力! 孙非、楚天涯乃是花老爷子的徒弟,年纪都已逾四旬,学艺甚在守仁守义之前,现在一个负责门派中的弟子教导,另外一人则是负责诸事杂物,也算得门内的重要成员。 现在众人面前摆着了张纸,上面写明了十个过关之人的情形,恐怕除了那全凭着运气一路到底的闻达之外,个个都是身负绝学之辈: 闻达:… 除了那原本所写的东西之外,还多了行小字:九道岭穿山之行,首达,身上无伤无痕。 漠北:关外人士,力气极大,好酒,易怒,使用的是一把硕大巨剑,传闻曾漂泊江湖学艺。刀法极像北方突厥路数;首场乃是算出方位之后所选,第二场无痕迹可言;第三场从三十七号位置上山,路遇群狼,靠着巨剑厮杀突围,负伤一处。 钱立本:江浙人士,本身便拜师学习过风水奇术,手中能够靠着鬼箓之旗召来冥火,灼烧魂魄,猜测乃是邪派出生…第三场路遇吸血蝠群,借以冥火屠尽。得以脱身… 汪洋海:中原人士。家传少许风水以及武术奥义,似某古老宗派遗孤,拳法古朴苍劲,略会术法;曾与至尊宝有所摩擦。正直、傲气。颇具正义之感;三场考试成绩均佳… 凤三:… 下面如闻达一般多了行小字:极其警觉、应对得体、颇有急智。在林中遇腐尸、山魈、大虫,均在对付发现之前离开,毫发无损… 童可久:少林俗家弟子。出师前曾担任过少林十八铜人巷中铜人,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一流,离开少林以后曾在江湖卖艺,后得消息之后来此拜师…嫉恶如仇,才情一般,经苦战才得以脱身…周身伤痕无数,所幸均是轻伤。 端木睿:东南人士,曾学过苗疆蛊术,行事诡秘,从未显露本事;对于经纬伦常之术略有涉猎,两场考试均算出了本家之意;第三场考试无从寻迹,只知道第七名到达山顶。 王策:世家子弟,由花守仁推荐,拳脚功夫不甚了了,但如同那闻达一般,运气极好,是第二备选的天泽之人。 乔木果:孤儿,天赋异禀,能出窍通灵兽禽之流,特别犬、狼之流能得以沟通交流;据说乃是野狼带大,故以能口吐狼言;前两场均以野兽之敏锐而洞悉究竟,堪堪过关;第三场遇险断崖,由狼群解救… 至尊宝:… 同样的小字,但是却只有一句:花守义俱详。 花老太爷见众人细看过这纸页,等了半响,这才道:“你们都看了吧?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花家众人左右相顾,最后还是花守仁首先开口:“这次比料想的情形要好,这几个新来的弟子看着都还行----只不过没有经过查勘,也不知道我们说知道的那些事儿是否属实,或者说他们有无别的想法!”“不错,此话甚是有理!”孙非立刻赞同道:“虽然我们不是净门派别,可也得防着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来捣乱----要不,我们还是把不知底细、过分诡异之人剔除掉,以策万全?” “譬如呢?”花老太爷淡淡道:“你认为谁人不知底细,过分诡异呢?” 孙非想了想,“师父,依徒儿之见,那浙江钱立本、东南端木睿、狼童乔木果三人太过诡异,不如先算作未过,剔除再说!” 楚天涯对此说法显然不敢苟同,笑道:“二师弟,要是按照你的说法,我认为那纨绔风气的至尊宝、狠辣异常的凤三、关外怒汉漠北亦是不堪…四个弟子直接便选那闻达、汪洋海、童可久、王策四人则以!” “如此也未不可!”孙非道:“那四人无甚可疑之处,来路亦正,我觉得收录门内也属应当。”“可是,这样是不是太过儿戏了?”花守仁皱眉:“而且,似乎对那些弟子也无法交代…” “何必要交代呢?”孙非昂首道:“我们第一场不是说了么,这是我们经纬宗的规矩,服与不服只在我们一念之间…” “唉!”看那孙非越说越起劲,楚天涯不由得出言劝阻:“这样说起虽然在理,可那只是第一场之前才行,但是到了现在,他们历经生死艰险才走到这一步,我们轻易便让他们回去怕是不能服众,对于我们经纬宗的名声亦是有损…师父,依弟子所见,不如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比武而定吧?” “万一那几个人胜了呢?”孙非不服,那花守仁同样有此疑问:“爹,我怕真要是比武下去,获胜的会是哪些不堪之人…” “这便是起初所定的,又有何不可?”楚天涯同样不服:“祭拜祖师爷得到的训示,难道容得我们此刻更改么?” …… 几人议论纷纷,看来竟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那花老太爷并不插言其中,任由他们众说纷纭优劣辩来,等众人都说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道:“都住了罢!” 花老爷子既然开口,几人又何敢再言,都等着老爷子予以定夺,但见花老太爷微微一笑,忽然朝着花守义转过脸去,问道:“守义,此事你怎么看?” 花守义在此次收徒之中,一直都没有以花家之人的面目出现在人前,而是躲在暗处收集考生的背景等等资料,那册子也是他为主口述让人记录下来的----听老爷子发问,他只是微微一笑: “其实这次考试收徒的事情原本就是祭拜祖师得到的训示,所以我想,祖师爷对此定然有了安排,只要一步步走下去,那必然会有个满意的答案的,”他手中折扇唰声展开,扇扇道:“我们又何必多忧多虑呢?二师兄,大哥,你们说对么?” 听他问来,那守仁才看了看花老爷子,回道:“可是弟弟,你可知道其中有些人并非善类,怕是多出意外----祖师爷训示最后不是也说了么:收徒之时凶险异常,须得多加小心,若是天数不允,必遭劫难…我想便是暗示我们,须得早些准备,剔除闲杂之人!” “闲杂之人?”花守义笑了笑:“即便是那些弟子中有闲杂之人,你也未必能看得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谁说那身怀异术、来历不明之人便是这血光之灾的源头呢?” “难道你还觉得他们不会么?”孙非急了,有些焦躁道:“师弟,我和三师弟所说的几人,可都是你写的啊,难道现在你又对自己的评论加以否定了么?” “非也非也!”花守义淡淡道:“我的评论只是依照这几日的表现来写,并不是真正算是了解他们----譬如,那纨绔子弟至尊宝,虽说感觉有些不服花贵的安排,执意住进厢房之中,但是你们可别忘了,他那一路是如何上山来的…” 众人听他一说,这才想起了堪堪见到至尊宝时候的情形---- 那至尊宝全身伤痕无数,看着像是穿过了了烽烟缭乱的战场一般,周身无完,居然找不到一块地方不挂彩带血,再看他身后背着的那个头颅,更是叫人吃了一惊… 这居然是整个九道岭中最凶恶异常的妖孽,四百年人魔首级! 等到把至尊宝送到宅中调养,那跟在他身后的花守义才说出了缘由:原来至尊宝根本没有挑选任何路径,而是一路朝着山上直直冲来,无论有何物阻挡都是一战而胜…即便路上遇见那百年人魔,也是奋力一战,虽说受伤甚重,但是却斩下了那厮的头颅! 光凭这一勇气,也能备受花家关注了! 花家虽然也在这山中来往,可是对于那人魔亦是不去招惹,相安无事,众人心知肚明,倘若是要自己去除那人魔,胜负亦在伯仲之间,堪堪难定。纵然花守义那般精明之人,也是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直到见那人魔伏诛,这才知道那孩子把此人魔给灭了。 一干人等尽数默然,再不多发一言。 花老爷子这才点点头,叹道:“其实,世间之事难以定论,我们经纬宗亦是!这些弟子有些看着顽劣,可未必便是不成材之辈;有些看着憨厚,也就未必不会背叛师门…阴阳师这一脉中,除了那爻彖宗能真正的窥探天机,其他人又如何不是顺天而动呢?罢了罢了,还是按照我们商议的,由你们四人各自带着他们去那泰山山谷中吧,等十日之后,我们便以比武来定弟子!” “是!”几人齐齐应声。 ps: 月票啊月票啊。。。。。推荐票啊。。。。跪求了! 第一三三章 水至平而邪取法,镜至明则丑无怒 泰山山谷,经纬宗花家别院。 至尊宝龇牙咧嘴的被凤三扶起,满嘴的埋怨:“我可是病人啊,你难道就不能轻着点么?”“活该!”凤三嗤之以鼻:“谁叫你去硬抗那四百年人魔的?傻呀?!----哎,我记得你当时没那么爱犯浑啊,咋啦?在外面晃荡几年,直接把自己脱胎换骨升华到二愣子的境界了?”说着话手不但不轻些,还故意在他身上拍了一拍,又把至尊宝痛得嗷嗷乱叫… 叫得两声,那至尊宝不乐意了,看自己也已经起身坐好,于是赶苍蝇似的连连挥手:“算了,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我不劳您这大驾了,待会儿伤好了,人被你给玩儿死了!”伸手自己费力的解开布条:“来,闻达,帮我下呗。” 闻达露出白生生的牙齿,憨厚的笑着赶过来,搭手将那药抹在至尊宝身上----凤三落得偷闲,双手环在胸前,倚着墙斜着眼道:“哟!哟!得瑟了!怎么着啊,觉着自己个儿挺占理的,觉得自己该去和那人魔过过招,开开手,是吧?” “呸!”至尊宝等那闻达安心给自己敷药,这才转头来应对凤三,唾了一口苦笑道:“你当是我愿意啊?这大晚上的,我杀得昏天黑地只朝前冲,一头就扎他窝里了,等砸了俩符才发现是这么个东西…当时那情形,我第一时间就是想溜,可你这知道这东西速度快、路又熟,还被我给伤了。怎能让我溜了?自然是死活在后面追…没办法,只能拼了呗!” 回想当时情形自然是这么个理,凤三不由也猜到了几分,没办法,唯有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小子总是这样…难道就不能稳着点、小心点,一步步的探着走么?”他顿了一下,又道:“鬼市混了那么大段日子,你比我洞察那些东西的本事可强着些,只要不乱闯乱冲。又怎会如此?”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至尊宝也有些语塞,支吾道:“这不是怕晚了么…”“怕晚了,就不怕被人魔把你给吃了?”凤三哼了一声,转而想到一事。顿时来了精神:“不过说起来你还真行。居然真把个人魔给弄死了…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藏着掖着的玩意儿没让我知道啊?” 闻达在旁边憨憨笑着插话:“宝哥本事大…”“大?大个屁!”凤三直接打断他,又再对至尊宝道:“我左想右想,你不该有本事弄死个人魔啊。绝对是有什么别的东西----说说,给我说说呗!是不是外面学了几手?” 凤三猜测不假,那至尊宝确实是唤出了天吴才堪堪应对了人魔,虽然获胜可也费了老大的气力,原本告诉凤三也无不可,但是在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至尊宝的防人之心大盛,在这不知底细的闻达面前是万万不会透露的了… 他只是笑了笑,淡淡道:“嗨!学什么学啊,还不是以前那几手?符箓、手印轮着上,再加着那手中利器…不过也是运气好,他被树枝卡着了,我这才刺中了要害!” “果真?”凤三疑惑道:“我怎地听着像是假的呢?” “果真,绝对实话!”至尊宝保证道。 三人正在屋里闲话,忽而那门被人连续敲击几下,打开便是那九道岭山下宅院中的少年,二少爷花守义的贴身小厮、吹埙之人花福----他将手中的一纸文书摆在桌上,淡淡道: “老太爷有令,十日之后最后一场考试,比武来定最终人选…这是你们彼此的对手,请先看看…若有其他问题,今日晚饭时刻,我们二少爷便在大厅等候诸位,静候发问。”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这便是花家最后的考试了,也是自尊宝等待的那一场,比武! 至尊宝与凤三心中均有些激动,暗自感慨…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花福毕竟与花贵不同,是至小便跟在花守义身边长大的,行事自然学足了少爷的做派…他面无表情只是略路点头,转身这便出门而去,背后甩下一句: “你们还是先别乐早了,看看再说吧!” 这又是何意?至尊宝与凤三一愣,齐齐抢上前去抓起那文书,结果一看… 甲组是至尊宝对战童可久;乙组乔木果对战端木睿;丙组凤三对战钱立本;丁组王策对战汪洋海;戊组漠北对战闻达…这非重点,之后甲乙两组对战,胜者再面对丙组胜者;可并非仅仅如此,再之后,胜者还得战胜丁组、戊组… 也就是甲组要依次而战,与各组的胜利者分别而战,就如那阶梯般步步而上,直达云霄! 至尊宝要想夺冠,五战!换言之,例如那闻达要想夺冠获胜,只需要两战足以,就连王策汪洋海之流,也只是三战而已! 看了一眼,当即那凤三口中便诧异问道:“这对战安排得可不怎么公平,而且都冲着至尊宝你来的…看看,你要五战才行,而我也得四战…咳!闻达你怎么运气又如此之好啊,随便打两次就成了?” 闻达还是老样子,挠挠头,憨厚无比的傻笑几声… 至尊宝看看那对战表,心中也有些不解,但这毕竟是参加别人门中考试,究竟如何得看花家的意思,于是他只是淡淡将那文书放下,口中道:“确实,对你我有些不公,可这究竟是何意思我们却不明白----罢了,还是等晚上时分去问问那花家二少爷吧?” “不错,是得问问,为什么有人三两下便行了,而我们却得一战到底…”凤三忿忿道:“特别是你还一声的伤,这岂不是强人所难么?” 正说此话,那门口忽然哈哈声笑,继而有人朗声应道: “问我?那可不必等到晚上了!” 众人齐齐看去,便见个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站在门口,手中白扇摇摇,只若那云中仙人、花间潘安! 有诗为证: 苍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踱步屋内,自顾自坐在桌边,淡淡道:“我便是花守义,也便是你们口中说要来问之人…说吧,究竟有何想要事要问?”看他那样子,分明便是知道这安排出来至尊宝凤三不服,所以来此,却偏又装出个懵懂不知的样子,直叫人恨得牙齿直痒痒! 凤三将那文书朝着桌上一放,质问道:“花少爷,这对阵你可看了?” “看了----有何不妥么?” “既然看了,那你定然知道这其中的不公…我和至尊宝每人都要四五场对局才能获胜,远比其他人多,这是何道理?” “道理么?没有道理啊!”花守义将那折扇摇摇,缓缓点头:“莫说这对战不公,试问这世上又有何事公道?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富贵之家,有人却是饥寒交迫衣不遮体,和此时情形一样,那他们又去找谁来说?找谁来问?”他淡淡道:“世间之事如此,我们花家安排亦是如此,凡俗之人要想逆天改命,必然要逆流而上,勤勉自立…” 他看着那凤三与至尊宝,“你们可明白?” “但是…”凤三还想辩驳,可是至尊宝却一把拉住了他,抢着道:“花二少爷所说有理,这道理原本我们也清楚,只是一时未能想得明白了…只是不知道这时间是何时开始,如何安排的呢?” 花守义看那至尊宝满身伤痕药膏,心知他担忧,于是便道:“时间安排在十天之后,也是让你们能恢复一下,准备准备…届时,第一日便是五组之战,随后每天一战直到结束!” “那就好!”至尊宝点头道:“如此我身上的伤势也该好了,倒是不碍比试…花少爷,今儿个可感激你来说这一声,让我们倒是明白了许多。” 花少爷见至尊宝如此,只是微笑,站起来缓步朝外而去,口中道:“即便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一事…”他在门口站定,忽而转头对着三人一笑,口中道: “此番比武,我花家并不是择那榜首为徒,而是看在整个比武中的表现!” 这是何意?至尊宝与凤三顿时闹不明白了… 还未等他们想出个究竟,那花二少爷已经出门,一路摇着折扇而去,很快消失在了院落花丛之中! 回味那话中之意,至尊宝忽然明白了,有些微诧道:“凤三哥,这意思难道是说看众人的表现,但是不看比武的结果么?”“理应如此!”凤三在大腿上猛然一拍,喜道:“要是真如此的话,那露脸的机会越多,我们被选中的希望便越大…我明白了!哈哈哈!” 他笑道:“这定然是看你至尊宝屠了人魔,所以多多给你露脸的机会,让你显露本事----哎!没想到居然由此一层!” 两人高兴,却看那闻达亦是满脸喜色,不由问道:“闻达,你这机会不多,又为何高兴呢?”闻达憨笑两声,露出白生生的牙齿:“你们高兴,我自然就高兴了!” 片刻,两人顿时想到了一事… 这闻达看上去似乎不怎么擅长拳脚,这比武…他该如何是好? 两人顿时发愁了! ps: 感谢书友 布欧,18388918 莲妹子字母桑的月票和打赏!感谢元中堂的打赏! 继续求票票! 第一三四章 草木云霭同一色,谁能辨分荣与枯(1) 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便即到来。 花家有言,这考试只论胜负,不看手段,无论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药石、火器、陷阱、计谋、拳脚、兵刃、阵法、御神、蛊术、降头…毫无避讳,也没有任何规矩可言! 所以就在这十天之中,那些考生忽然都警觉了起来,避开旁人,独吃独住,或者躲在房中备三拟四,或山脚溪边冥思寻策,暗地里把自己压箱底的绝活都给拾掇备妥,只能那比试的时刻来临! 也就是…今日! 首战便是至尊宝与那少林铜人,童可久之战。 一早众人便来到了那院中,眼看诸人齐备,花家自然派了大车送他二人前往比武场地, 剩下之人被几辆大车带着顺山而上,直到半山一块凸出的巨岩----此处,便是观战的所在! 下面,是个大大的山谷,内有湖泊溪流、树林石碓、空地泽滩,整个数百丈方圆,应有尽有,两旁山势陡峭无比,只在那中间略有可出入的所在… 远远看去,花贵花福已经带着二人站在了此处,只等入谷。 日头西斜,辰过巳初,那花福沉声道:“时辰既到,那便请二位择签,以定先后。”一旁花福走上一步,双手握拳伸出,口中道:“请吧!选中铜钱者先入,不中者迟得一刻----两位谁先?” “让他来!”此话一出,那童可久便沉声吐气。断然喝道:“我和个孩童比武,已是大大的欺负了他,怎地还能抢先?----你便先抽!” “好!”至尊宝也不多说,伸手便选了一个,待到摊开便看见掌中赫然有个铜币----他嘻嘻一笑:“如此看来,便是我先入了…大叔,多谢你了!” 那花贵本身便对至尊宝心有芥蒂,见他大大咧咧的便要先行入谷,不由得出言讥讽道:“你倒真是不客气!别人让你,怎地就好意思先受了?” 至尊宝知那厮心中对自己不悦。却也不在此生气。口中淡淡道:“让我?大叔若真是让我,便直接让我先进了,何必还要我抽----既然是我抽中的,又有什么不好意思先入的?倒是有些人大言不惭!真有本事。也来参加试试?!” 说完。那头也不回的沿着山路一直到了谷底。消失在那密林深处… 至尊宝见那童可久想故作大度,让自己疏忽其意;又见花贵出言不逊,不由一句话把两人都给暗讽了一回----当即便看二人涨红了脸。有些忿忿不平,却一时还真找不到话来反驳! 等到时间堪足,童可久一溜烟冲入谷中,那花贵才指着下面骂道:“这无赖泼皮的小贼!我好言好语教他做人,谁料却讥讽我…花福,你说说,这种人如何能进我们花家学艺?” 花福哼了一声,冷冷道:“自找的!” “你!”花贵闻言顿时怒道:“你也讥讽我么?” “我怎地是讽刺你了?”花福自小便跟在花守义身边,虽然年纪比那花贵小些,却是不惧于他,只是眉头一挑道:“至尊宝此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今天你在别人抽签的时候出言挑衅,乱他心神,我这却是看得明白----老太爷交代我俩来此做评判,可不是叫我们来偏帮偏言、胡言乱语的!” 花福如此说话,那分明便是帮了至尊宝,叫那花贵别在比武中捣乱使坏…看着他那冷冷的脸色,花福倒一时间弄不清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究竟是二少爷的意思?还是他自己想的?再不然,那就是老爷子吩咐的? 花贵顿时老实多了… 至尊宝飞速冲进谷里,心里反复思索着凤三所言: “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可非比一般,乃是少林四大绝学之一,练成之后刀枪不损;甚至说有些童子功打底,能练到罡气护体,直达入水不溺、入火不焚、闭气不绝、不食不饥之境地,要想胜,你首先便得找出罩门,破其功,方能成事----罩门往往藏在其隐秘所在,会阴、泥丸、涌泉、腋下等等…” 不过说到这里凤三还是摊了摊手:“可是找出来之后,你究竟怎么才能扛得住他,继而击中罩门,那可真不好办啊!” 他那去势极快,瞬间已到了谷底,此时面前便是两个去处:朝右便是湖泊,若是匿于水中,那倒是不用管他什么金钟罩铁布衫的,是龙是虫水下见个真章;朝左便是树林,里面倒也暗淡难视,说不定亦能偷袭得手…何去何从,时不待人! 早一刻定,便早一刻准备,也就多了一分胜算! 至尊宝站在那当中分别朝着两处看看,忽然下定了决心,飞奔而去… 不久之后,便看那童可久飞也似的冲了进来,此刻他怒火中烧,只想寻那至尊宝来痛打----“哼!好大胆子,竟然敢如此说我!” 到那谷中左右一看,整个山谷中静悄悄的也没半点声音,他不由的怒火更盛,站在那中间便喝道:“出来!与我一战!” 声音回荡谷中荡漾无数,层层叠叠涌了回来,可是却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他恼羞成怒,飞起一脚将块石头踢得飞起,嗖一声飞射进那林中,继续怒骂:“滚出来!滚出来!怎么,不敢战么?” 骂得兴起,他不由脚下连连猛踢,将那一块块的石头弩箭般的踢飞,在山谷中四下激射,但是至尊宝却是打定了主意偏不出声,直让他那一腔怒火无处宣泄… 正在此刻,那花贵花福二人悠悠走了进来,童可久不由大声喝问道:“这算怎地回事?他那躲着不出来,也能算是比试么?”“怎地不行?”花福面无表情道:“老太爷说了,只要你俩都在谷中,那边是比试----莫说躲着,就算是他耗上十天半个月把你饿死,自己活着,那也算胜…你要是不想比比谁活得久,那就去找呗!” “那、那他设计害我,也算?” “也算,”花贵点点头:“别说设计害你,就算他能在地上挖个三五丈深的坑让你掉进去,也能算数----反过来,刚才若是你赢了,就躲在谷口给他一下,我们同样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见花家人如此说,那童可久倒是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左右打量一下, 心中便想得明白,朝着那林中一路而去,准备先行于那处开始寻找至尊宝的行迹…不过刚才花贵那话倒是提醒了他,万一至尊宝躲在林边树后来上一棍,那倒是不好办! 自然也就多留了神! 不过他这一来纯粹多余,至尊宝还真不在那林边! 童可久进到林中,但见那林中漆黑暗淡,看不甚清楚明白,于是心中一动,干脆便扎个马步,嚯嚯几声,将那气运到丹田之处,整个人也如同铁打钢铸般的浑实了起来。 如此这般,莫说你是棍子砸在头上,就算是块大石,那也难动他分毫! 童可久运气行功,心中自然也就放心了许多,至尊宝那半大孩子,就算气力再大也未必能伤到他,于是乎他索性调匀气息,稳稳扎扎、一步一步朝着林中而行,走一步,便细细听一下,只想从树枝落叶的声音中找到至尊宝的踪迹… 正走时,忽然头上传来嗤嗤风声,某物飞也似的朝着他落将下来! “这是想我硬接?” 他那心中念头一动,于是便朝着旁边闪过一步,任由那东西直直落在了地上,口中喝道:“哼!就这点鬼把戏么?你以为我会怕…”可是话音未落,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数不清的嗡嗡之声! 面前无数黑点劈头盖脸的就砸了过来! 童可久顿觉得周身剧痛无比,像是被无数细针刺中,他当即明白了那掉在地上的东西是什么… 野蜂! 眼见面前黑压压的一片猛扑过来,那童可久当即吓得便是魂飞天外,顿时撒腿就朝着林外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金钟罩铁布衫能硬撼刀剑,但对这野蜂可是万万没辙的啊! 他那没命的猛冲,可是这野蜂也在身后黑影般的随之冲出,就像一大片乌云跟在后面,只把那花贵花福二人吓得撒腿就跑,边跑还边一个劲的骂娘… “你他娘的太黑了!弄这个东西出来,连我俩都带着一块儿给害了!” 童可久慌不择路,冲出来只是没命的逃跑,可是身上不时传来阵阵剧痛,眼看是野蜂飞得比自己更快----他不敢怠慢,只是朝着那最近的溪流处便冲了过去! 噗通一声,这便落入水中,将整个人都溺到了水下! 清凉及体,这才稍稍感觉身上疼痛少许减轻! 可是! 没等童可久稍事消停,忽然感觉整个人眼前一黑,像是墨汁打翻在了湖中----不等他明白过来,已经无数冷冰冰、滑腻腻的东西将他给缠了起来! 野蜂针芒、水中脱力,他那一口气早已经聚不起来了! 童可久只觉得胸中像是着火烧灼、疼痛无比,整个人都被那冷冰冰的玩意儿把气力给吸得干了,脑中也顿时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想都无法多想… 刹那之间,已是万物皆休,什么都不知道了! …… 这一局,至尊宝借以那野蜂和自己水中的本事,却是轻轻便胜了。 第一三五章 云巅独啸霜晨月,大野孤行雪地风 山岩上众人看至尊宝湿漉漉的从湖中爬出来,再伸手从水里一捞、一拉,费心竭力的拖出童可久,均知这场比武已经落幕…联想诸事前后,这比试如何行事、布局、下手,就如摆在了众人面前一般,历历可观,清晰异常! 凤三喜出望外,与闻达笑哈哈的拍肩赞誉,自然是不用说的。 等他把童可久拖上岸放在那湖畔歇息,花贵、花福二人也才赶近前来,他俩帮着将人带出谷外,然后依着花家的规矩把人送走----崖上众人见此比武来得异常迅速,不由也议论纷纷,各种说辞,重新再把那至尊宝在心中掂量个斤两… 试问自己面对了童可久这等刀枪不入之辈,似乎能若至尊宝般的轻易获胜否? 自此,至尊宝再也不会被人小觑,也再也没有那偷袭偷袭取巧的机会了! 看那乔木果与端木睿两人由花家带着,先行用马车送往谷底行前,那花守仁吩咐弟子道:“告诉他们,午时歇息,饭后开始。” 这中间,便是小息,等着下一场的到来…… 花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一干弟子守着在周围也不敢说话,只等老爷子开口评说一二,不料半响,那老太爷忽然脸色一转,竟然露出个笑容来---- “好!先用野蜂怯其胆魄,再避其所长水中迎敌,直等于把这金钟罩给废了,”他环视左右的弟子。“这小子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啊!” “可是,”孙非咳咳几声:“师父,这未免有点胜之不武吧?”他缓缓道:“我认为吧,即便取胜,也得光明正大,才符合我们花家的身份…” “这也说不叫光明正大?”楚天涯顿时不服道:“这是比武,我的二弟哟!那一进山谷便是战场,里面发生什么都可能,下毒、陷阱、绊绳…也还都是我们花家允许的!可是童可久依仗自己刀枪不入小觑对手。才中了那野蜂之围----这可是算不得是阴招吧?” 孙非哼哼几声。正欲反驳,却因为师父之说而不敢言语,只能嘴里嘀咕两声了事----他心中有话那花老太爷如何看不出来,便笑笑道:“非儿。你这可是因为心中觉得那孩子家资富饶。意味纨绔。所以如此?” “不、不是…”孙非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师父,我可没有如此!” “还说没有?”老爷子顿时有些哂笑起来,“非儿。师父知道你在进门之前吃了不少那地主老财家的苦,可是啊,那也未必就能说此次的比武他有问题----这次至尊宝避其锋芒、以长克短,还真是有点那八幡宗祖师爷借东风、烧赤壁的韵味…”他顺着这次的事儿也给众多弟子议议: “无论那至尊宝如何,可是光看比武,他必然先是骄兵、熬兵、激兵之术,让童可久心情激荡,轻敌于己,再是借用那天然之物乱其神智,一步步进到自己的陷阱中,最后才以长攻短一击得手!难得啊,难得啊!虽说是童可久轻敌傲兵,可这短短之间能出此计策,也算难得了…” 他这一席话中规中矩,倒是说得弟子们不住点头,心中思索起来。 等了不久,那马车也转了回来,花家弟子把带着的馍馍、烙饼、火烧加着干肉烤鸡上给了老太爷,然后才分给众人而食… 这边,闻达与凤三迎接得胜的至尊宝,自然又是一番乐呵呵的光景… 不就,那第二场开始了。 午时三刻一到,那乔木果飞一般的冲进了谷中,看着似乎是抽签选中了先入----可是他进去之后却不躲闪,站在谷口入内之处,直直等着那端木睿进来…众人先是一愣,但紧接着便猜到了他的用意! 这便是刚才说议的法子了,对付那蛊术之流,最好的法子便只有一个字! 快! 更快! 快得让他手足无措,便能胜! 崖上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相互看得几眼,跟着,又是一起把那目光投到了至尊宝身上,他还在那一个劲的朝下瞅呢,根本不知道哪些人的心思… 原因很简单! 这都是因为他刚才那局,所以大家才恍然有了这个主意----不让对方施展所长,把那一切扼杀在懵懂之中! 等得片刻,那端木睿已从谷口缓缓走了进来,可是不等他站稳在地,乔木果已经双手伏地,脚猛蹬出,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的猛冲过去! 那数丈只是顷刻,丈许之外他猛然发力,飞身跃起,宛如猛虎从那半空飞扑而下,探爪向前,只如铁钩取那端木睿的咽喉! 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 可是端木睿却未动! 但是他双眼中已有一股冷酷无比的杀气溢然而出,像是针芒般刺痛了乔木果的双眼! 野兽般无比敏锐嗅觉让乔木果心中一缩,瞳仁骤然缩紧,心思未及,人已先动----他凌空一翻,整个人朝后飞速退去。 端木睿已经刺出! 那刺出所用的不是剑,不是刀,而是一支细签竹香。 这一刺的力量远比乔木果的雷霆万钧更强,速度也更快,刺的是乔木果的胸膛,不是咽喉,因胸膛的目标更大,更不易闪避…可是他闪开了! 虽然闪开,但落在地上的时候他却分明看见那竹签顶端的一串血珠…转而低头,手臂上已有星星点点的血滴洒落! 毕竟,没有完全避过。 万万没有想到,那端木睿武功竟然如此之高,甚至比那野兽般迅猛的乔木果更快! 乔木果初战受挫却未气馁,只是将那手臂高高抬起。伸长舌头去舔了舔伤口血珠,顿时一股腥甜在口腔中弥漫,更激得他全身血液都滚滚沸腾起来! 那眼珠也渐渐有些红了! “嗷!”他忽然仰天长啸,再次朝那端木睿冲了过去----这次他竟然狼俯于地,手足并用的发力,张开满口白生生的牙齿,直瞄着端木睿的要害… 类兽,化狼! 这一招出手,那端木睿顿时脸色惨变,不顾一切的朝后猛然退去。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摸出一物,倒进了嘴里! 逃得快,追得也不慢,只是顷刻须弥。那乔木果已到了他的身后…奋力一跃。呜呜有声的猛扑过去! 可就在此刻。那端木睿忽然翻手一刺,腋下猛然激射出一物! 直奔乔木果的双眼而去。 乔木果来势已老,根本无法闪避。可他在那呼吸之间竟然头略一偏,嘴一张,猛然一口咬将下去----“咔嚓!” 那第二只竹签已被从中咬断! 接着那一刺之机,端木睿借力朝前,已猛然冲到了个大树之下,呼啦啦几声便沿着那树窜了上去! 他需要时间! 乔木果冲至树下,高高猛然跃起咬将过去! 咔嚓! 这一次却险险咬了个空,让那端木睿一股劲冲到了树冠之上! “嗷----!” 乔木果在那树下绕得几圈,然后仰天长啸一声! 紧接着他双手牢牢抓上树干,指端直入数寸,慢慢的、一步步的、从那树下爬了上去… 可,这已经晚了! 树冠上的端木睿不知怎地,脸忽的变了,非但脸色迥然,眼鼻五官的位置也已改变,变得丑恶而扭曲,呼吸之间已有了隐隐的黑色气息喷出。 一股腐臭之气顿时在那林中弥漫,直若屎尿! 眼看那乔木果慢慢上来,他那如缝的双眼中竟然有了一丝笑意,冷笑! 他在等,等他出手! 但是… 乔木果忽然停了下来,宛如犬狼般的仰起头,望向那半空中的深邃树冠,鼻翼抽吸几次,似乎有些疑惑,有些迟疑… “咻咻,咻咻,”端木睿勃然开口:“怎地,怕了么?” 他此话一出,本想激得那乔木果上来,谁料不知怎地听到此话,他居然想下了决心般,又一步步的退了下去! 直觉,一种来至野兽,来至血脉的直觉! 这直觉没有错! 那端木睿所用的法术极凶极厉,呼吸之间已能使人中毒,可是这法子讲究的凶、残、狠、厉,非但所借助的药物珍贵难寻不说,还对施法者身体有损,不能持久----乔木果便是避其锋芒,伺机而动,先行回避! 他退,那端木睿却追了过来! 只是轻轻一跃,他便从那树冠缓缓落到了林中… 可他逾是如此,那乔木果逾是退得快,未等他落地,他已经飞也似的先一步落到地面,然后狂奔发足,猛冲到了林外! 似狼似虎,只在那林外徘徊,始终不予离去! 端木睿在那林中穿行几步,走到林边,忽然心中一动,也不出去,这便接着那宝贵的时间,迅速从怀中摸出了各式各样的法器来! 先是线香点燃,随后从怀中摸出个纸扎草人,接着把那刺中乔木果的竹签取出,血珠轻轻滴在草人脑门上,再接着扯下一缕头发,把那草人双手双脚牢牢的捆住! 草人摆在地上,也不知怎地,竟然就此站在了泥地之上,活生生的站着! 也不知在那里一摸,顿时摸出只黑头红足,掌许长短的蜈蚣----他把那蜈蚣握在手中,缓缓伸出自己的舌头,将那蜈蚣的头靠了过去… 那蜈蚣也不客气,直接便咬住他的舌尖,猛然吸血! 这虽然术法未及展开,可是倘若那花老太爷在此,一定会认出这术法的名字: 蛊术,毙!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出林,不愿意被其他人看见的原因!、 ps: 感谢杨天师的月票,感谢元中堂的打赏! 继续求月票,诸位! 第一三六章 草木云霭同一色,谁能辨分荣与枯(3) 那黑红色的蜈蚣咬住舌尖不住吸血,身子像是充气般的渐渐肿大起来,周身如水泡似开始有些透明,甚至能看见内中青绿的内脏、血液、黑色毒汁…同时,那蜈蚣的尾部开始缓缓摇摆,发出细琐声响,沙沙不息。 逾加之快! 沙沙、沙沙、沙沙… 宛如梵唱,又似魔咒,一丝丝的啃噬魂魄。 痛,直刺心髓! 别的不提,光是看那端木睿满脸的扭曲和淋漓冷汗,便知这疼痛非比寻常,可是没想到… 那端木睿纵使如此,可脸上、唇角、眉宇,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笑容凝结,诡异而妖魅,瞳孔成了一条线,竖立的直线! 几乎同时,那蜈蚣倏然松口掉在了地上! 端木睿偏头望着外面那伏地的乔木果,一边缓缓低身捡起蜈蚣,放进了乌木黑鼎之中,随后加入守宫之精、蜘蛛之液、毒蛇之血、赤练之汁、狼蝎之唾,盖上那盖子,双手过顶高举,嘴唇微微蠕动… 顿时,林中出现了一股忽远忽近、飘飘渺渺的声音,昏暗、压抑、孤独、寂寞,像是低低的哭泣,又似窃窃私语,一闭眼就感觉到自己孤独无依,周遭无数坟墓中要爬出,爬出… 盖子随着那声音,起伏应合,微微颤抖,每一次跳动就涌出一股黑烟,像是雾瘴般笼罩在那草人身上----草人竟然渐渐直立而起,栖栖遑遑般摇动。似已活了! 乔木果四肢着地,在林外匍匐辗转,看似轻巧,可那周身都隆起了疙瘩般的肌肉,铁铸钢浇,隐藏着无可遏制的力量;眼睛死死盯着那林中暗处的端木睿,但要见那黑气消失,便会迅猛跃起,一击得手… 可逾是如此,他逾是不敢轻举妄动。只等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正寻觅。忽然,乔木果周身一颠,鼻中淌出两股鲜血,脑中也是一阵晕眩。手脚抽搐几下便摔倒在地----力气就像被人给抽走。四肢百骸中都是酸软无力、酥麻倦怠。只想倒地呼呼大睡! 但是他不敢,因为他心中清楚,只要这一睡那便是末路。永远不会再醒! 就在那晕晕厥厥海浪般袭来的瞬间,乔木果将心一横,奋力朝自己舌尖猛然咬下----顿时,整个人似乎被抽离出来,那说不出的疼痛直透心扉,全身发毛,冷汗顺着千窍百孔顿时透肤而出! 可即便如此,他脑中还是抽得了片刻清明,神智为之一振! 接着那片刻功夫,乔木果飞也似的朝着湖中疾冲而出,逃离了这阴灰的树林----纵然离开,可是他依旧无法遏制那鼻腔中的血液喷出,溅得满身满脸,只如鬼魂… 就在那湖边,他忽然停住,仰头朝天哞叫起来:“嗷----”那声音响彻天际,直冲到山崖之上! “这是?”那众人均不知是何意,左顾右盼想找个解释,却看彼此眼中尽是茫茫,唯有老爷子忽然脸上一怵,然后迅速归于了常色。 他看到了什么? “噗通!” 随后,那乔木果不顾一切的跳进了湖中! “逃?”端木睿冷笑一声,眼露寒光:“以为这样便逃得掉了么?”中指之血滴落在那草人之上,更是加倍催动,只看草人颠动愈加之快,简直是手舞足蹈起来! 黑烟逾盛,草人逾动,那乔木果自然是血液愈淌愈多,距离死亡毙命更快----可是那乔木果躲在水下,竟然是一丝动静也没有,像个死人一般! 只是水面上一抹嫣红渐渐漂了起来…… “难道他是死了?”端木睿揣测道:“可是为何那尸身没有浮上来?”他奋力站直身子,正想朝外探头,可是忽然喉头一甜,张口便是一股血箭喷出! 摇晃几下,他手扶树木才堪堪立住,心知是时间过久,那药石的反噬之力袭来伤了身子,于是不敢怠慢便取出解药服下,然后在自己身上几处大穴用针一刺---- 分别是几滴黑紫色的鲜血挤出,在昏暗的林中更显得妖异! 重重的喘息几下,他才觉得整个儿好了些,看着林外毫无动静,端木睿也不由得心中发毛:“好个厉害的家伙!虽然说今天胜了,可我这…” 正想到此处,忽然肩上被人猛然一搭! “谁?” 这一惊非同小可,端木睿居然不由自主猛然甩头回望----只见到一对绿油油的眼睛望着自己,像是那深夜的鬼火! 毫无生气、毫无活人的生气! “你----”端木睿整个还回神,只觉得一股剧痛从咽喉传来,他奋力低头,落入眼睛的是一张毛茸茸的巨头,正咬住自己… 狼! 刚才那乔木果是召唤狼群! 可惜,这念头在他脑海中只是一闪,就消失在了那狼吻之中! …… 山崖上众人听得那乔木果狂哞长嘶,随后整个人跳入湖中,久久不见,均以为他已经落败,可是等得良久,却不见那端木睿出来,不由得议论纷纷。可就在这时候,一阵阵的狼嘶狂叫,不知怎地忽然从那林中传了出来! 再等,便看那湖水荡漾,乔木果渐渐浮了起来----不,不是浮起,是他自己游了上来。 他摇摇晃晃的爬上岸,走得几步,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不住喘息。周身无数细碎的毛孔都还在朝外淌着血丝,染成整个一血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林中一动窜出几条野狼,嘴里分别衔着手、足、尸块、头颅,都咬得千疮百孔,送到了他的面前----乔木果看着那染血的衣裳,看着那残破的尸块,亲昵的将那狼抱在怀中。哈哈大笑! 这,便是胜了!? 远处,花福花贵这才喊了一声:“乔木果,那是不是端木睿的尸体?若是,你便把狼群唤走,让我俩来查看查看----若不是,我们等你俩继续,分个高下出来!” 乔木果拉着那几头狼项上皮毛,奋力站直身子,这才招招手让狼群离去。随后点头道:“不错!他已经死了。这便是他的尸体----你俩大可来检查检查。” 看那狼群远去,花福花贵对视一眼,这才走上来看看…虽然那人头多了无数血窟窿和齿印,但是依旧能辨识出。这人正是端木睿。 但看他双目圆瞪。满面尽是不信。想必根本没有猜到会有这般结局----可这人世间的事儿,又有多少是你能猜到的呢? 今天虽然只进行了两场比赛,但众人忽然感觉到了种说不出的压迫----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至尊宝。居然能够诡计使用野蜂,然后水中把个金钟罩横练壮汉击败;独来独往孤僻的乔木果,没想到能呼唤野狼,和他心心相通,突如其来的把蛊术术者给杀死当场;平日里诡异行踪的端木睿,没想到能使出那般鬼魅的法术,虽说今天败了,但倘若对局者是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剩下六人虽未过招,可是眼神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候都有些说不出的敌意,似乎想要洞悉对方的本事,又似乎在暗暗显露自己的实力,希望他能不战而退… 归途之上,那花守义忽然和老爷子上了同一辆车,笑吟吟得道:“爹,回去的时候我能和你一起么?我这、这可有点事儿和您说说…”“有事儿?”那花守仁看着弟弟,奇怪道:“你不能回去说么,这么急?” “咳咳,自然是有不能回去说的理由!”花守义笑笑:“大哥,爹这都没说话,你就行个方便呗----换换,就换换呗,您上我那车去!” “你小子!”花守仁倒是没有异议,只是觉得好笑,怎地弟弟脸色突变得有些不同----没等他明白,那花老太爷倒是哈哈笑了几声:“守仁啊守仁,说你不了解你弟弟,还真是不了解!你看,守义这分模样,心中所想的可不会是比武之事,我想啊…多半,这是你弟弟看上了谁家的姑娘,要给爹说说呢!” “啊?” 非但花守仁目瞪口呆,就连那孙非、楚天涯也一起惊讶起来!平日里这花守义一直不愿娶妻,所以在老爷子面前也常常挨骂,可是今天,没想他居然有了这个事儿要告诉老爷子…看花老太爷满脸的笑,还有守义那一脸说不出的灿灿,别说,看着还就这事了! “明白,明白!”难得有个二少爷看上的姑娘,这几位又怎敢去搅局?纷纷抢着上了另一辆车,口中均道:“我们让开,我们让开----老二,给老爷子好好说说!” 嘻嘻哈哈笑声一片。 “咳咳,哪有这事?”花守义脸色微微有些不同,但依旧大声反驳:“就是和爹聊聊…你们别走啊!嗨,你们听完…” 那几位那里会等他说完,催促着马车就赶到前面去了。 等到他扶着老爷子在马车中坐定,两人脸上的笑容不知怎地居然都一下子没了,换做一副清水似的面孔----花老太爷双眼微闭,忽道:“你注意到了?” “恩!”花守义点头道:“我看出了点异样!”他停得一停,又问:“爹,我想知道,究竟该不该有人看见?或者这样说,要想看见,须得是什么人?” 花老太爷想了想,缓缓道:“能看见这一幕的,必须是阴阳眼、鬼眼或者三生眼,但是那些人眼睛都有不同----这孩子的眼睛,却没有任何异样!” “你是说…”花守义猜道:“他没有那超凡脱俗的双眼,但是却能看见通灵阴冥?” “不错!”花老太爷点头道:“这点便是我猜不透的所在,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如此?” “那我们又该如何?”花守义想想:“这倒是不好办了!” 两人一起沉默,片刻之后,那花老爷子才睁开双眼,一字一顿道: “装聋作哑,静观其变!” 第一三七章 草木云霭同一色,谁能辨分荣与枯(4) 这一切,都得从那乔木果跳入湖中开始… 当他跃入湖中之时,崖上众人只看见水波涟漪、圈纹累叠,其他却是一无所见,只有那花老太爷心中一动,手垂向下,按照十三指诀先吉昌,后角目,再随僭逼,作势卧剑诛夷,在虎口轻轻一戳…… 眼仁转而一花,随后凝神望像湖面,只见个淡淡的人形虚影溢出,瞬间便冲向了天外,消散无踪…花老太爷心中这是本门术法的缺弊,对于阴冥洞悉之力远不及阴阳师其他几宗派,但那端倪依旧能看出是乔木果的魂魄出窍所致----他只能猜到是出窍通灵的法子,其他具体的细节则不清楚了。 花老爷子所使的术法本身不算高明,需要的只是本身的修行能力,门下弟子都会----老爷子一回头想看看弟子们究竟有几人在此处修为达到,谁料这一回头… 垂下的手依次看去,唯有那守义所捏的手诀尚未弹开,其他人尤不堪用,可是那守义的头却分明偏向了一边----顺着他的目光而去,花老太爷直直就瞅见了那正凝神望着湖面的至尊宝。 非但盯着,而且头还随之略略一偏,目光沿着那山谷边沿一直而下,那眼中似有明白之色! 这一幕彻底让花老太爷吃惊了。 至尊宝手无法诀,眼无异样,就如同看待那平常事物一般随意,这可不是简单能做到的…正逢此刻花守义转过头来,花老太爷连忙眼神一动。他也就明白了自己爹的意思。 两人默不作声看完整场,这才由花守义借故来到了车上和老爷子私聊。 今日两场比武虽说不上精彩纷呈,但也颇有亮点: 至尊宝是骄兵之计,接着又巧借天生地养的毒蜂,最后再以己长处克敌;乔木果和端木睿的比武时间不长,可两人一上来就都施出了全力,把压箱底的本事都使了出来,也算得上一波三折,引入深思。 那至尊宝与乔木果两人已经战过,相遇那也得是几天之后。当务之急就是看那凤三的比赛----至尊宝、闻达两人与凤三的关系非同一般。这自然是要上心帮忙的。 可是,这一点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得很!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那钱立本什么都不知道。这又如何是好呢? 三人对视一眼。看对方脸上都是苦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此时,忽然那木板门砰的一响! 一个精瘦如柴、颊凸骷髅般的男人堪堪走了进来。行走之间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远远都能闻着汗酸味,脸上堆满笑容,躬着身子拎个箱子,进门便道:“诸位好啊!我这是来问问,有什么需要的么?”说话间把那箱子哗啦一声扯开,里面咔咔咔露出几个格子,分开一拉,这便成了个裸开的摊子… 这人正是钱立本,可不知道为何此刻成了这般的小摊贩模样! 至尊宝和凤三对视一眼,还没明白说什么好,那闻达已经凑了上去,笑嘻嘻的一摸拿出个布包,鼻子一闻,乐呵呵的笑着:“真香啊!宝哥,嘿嘿,这风干肉我好久没吃着了…” 这时候的东西能吃么? 至尊宝走上前咳咳两声,伸手将那布包拿过来又扔匣子中,“你先去坐着,吃的待会再说----那个,先生,你这是…”“叫我钱老板,呵呵,”钱立本眉毛笑成条缝,谄媚道:“这荒郊野岭的,很多东西都没有,所以我便带了备着,也算给诸位应急…这价是贵点,可这不是居货而售么?” 居然还来此卖上东西了?或者,这是个诡计? 至尊宝示意那凤三切莫上前,自己则把箱子挨个合上,对钱立本道:“钱老板,这些东西我们都不需要…”“莫关系莫关系,”钱立本转而将背后的布袋转到前面,接着道:“这些普通货色您看不上没关系,其他的还有呢----蒙汗药、毒镖、春药、柳钉、棺材藓…” “别给我们看了!”至尊宝连忙挥挥手,苦着脸:“您这是来比武啊,还是来做买卖的啊?实话给你说吧,我们什么都不要…”“您别啊!”那钱立本立刻叫了起来,活脱脱个街边卖狗皮膏药的模样:“您说要什么,我都有!说吧,只要您能出得起钱,嘛都有!” “我们真是…”至尊宝简直不知道如何说了,正想着让他出门,忽然那闻达也不摘掉哪根筋没对,一下子在身后开了口: “你、你会什么?明儿准备怎么和我们三哥过招,这个…”“你们买这个?”钱立本一下子双眼瞪得老大:“您打算买这个?真打算买?” 都是来参加花家比武的,那所学所会如何会给你说,更别提明天他的打算了----闻达那是真憨厚,至尊宝却不傻,连忙咳咳两声打个岔:“没有没有,我们就是一说…”“卖!”没等他说完,那钱立本忽然插嘴这么一句: “我所学所会作价十个大洋,明天我和他过招的法子作价五十个大洋!” 话出口顿时把至尊宝吓了一跳! 他看看凤三,再看看钱立本,这才小心翼翼道:“你真、真卖?” “真卖!”钱立本嘻嘻一笑:“有买卖,有钱赚才是王道,其他的都是浮云----保证说一不二,童叟无欺,价格公道,无虚无假!” 这时候还能怎地?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至尊宝当即便取出六十大洋拍在桌上,当机立断道:“好!既然如此我便买了!”凤三再想阻拦却也晚了一步… “好嘞!”钱立本将大洋拿在手里,口中唱到:“承惠老板六十大洋,买我钱立本的所学本事消息,再加明儿的打算----这钱已付,货物立刻奉上…诸位货物出门概不退换,你们请好吧!” 说完将那些东西朝着桌旁一放,口中直直道: “我钱立本乃是江浙人士,小时候拜师学艺中出了岔子,落得一身痨病,但也是在那机缘之中巧合,探阴之术变成了取地火的法门,借助鬼箓之旗召来冥火能烧尽世人魂魄,此为异术,和其他本事不同!另外,我还能使出诸多符咒、口诀…不过这对人不怎么管用,你也不用留心----明天我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在和你真刀真枪的来一场,把那冥火布满周身,看你有何法子!” 话说完,他嘻嘻一笑:“几位老板,你们满意么?” “当真么?”至尊宝惑道:“真的是这些?” “原来如此!”至尊宝恍然大悟:“你这本事的消息,纵然是告诉我们了,也当我们没法 “确实如此!”钱立本点头道:“其实你们不知道我的本事,我对你俩倒是有些了解----这位凤三当年是杀手出身,本事倒也了得,可惜后来不知怎地忽然发胖了几年,把自己的生意坏了,所以后来他便去四处找人求医,才得痊愈…只不过,你那是堪堪的拳脚刀剑功夫,和法门却是不怎么合用,我便是把自己的本事告诉你,你也拿我没法子。” 钱立本此说并不夸张,也只是照直而言,但那话在凤三耳中却不是个味道了----他不等至尊宝发话,忽然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当真以为我没法子么?” “不是么?”钱立本想想,忽然点头道:“今天我给你说了此事,你大不了备上箭矢来与我一站…哎呀呀,这倒是麻烦了,我还得回头想想怎么办…这事儿现在才说出来,也是现在我才会去想的,可不能算在我刚才和你们的买卖当中!” 话虽如此说,但那表情却俨然一副戏耍的样子,凤三心中不悦,却也不多说,只是心中暗暗打定了个主意… 钱立本见凤三如此模样,知道所说的话在他心中已经起了作用,自己猜测之事亦得到了验证,于是便笑嘻嘻的再问至尊宝: “您还要点什么?若是要,您便开口,不要的话,您看看,我这还有几家没去呢!” 至尊宝不好多说,朝着凤三望去看他的意思,只见他那一脸的肃然,这便点了点头,送那钱立本出门而去… 回来的时候将门掩上,至尊宝想了想,开口问道:“凤三,你觉得这厮所说的事儿是真的么?他真能使用冥火?” 凤三沉默不语,半响,忽然脸色一转,笑道:“最好是真的----倘若他所说有误,你可得明儿去把钱要回来!”“咳咳,我说正经事,你还开这等玩笑!”至尊宝哭笑不得:“你要是输了,多半命都没了,我拿那钱有什么用?” 凤三恩了一声,站起身来盯着至尊宝:“要是我输了,你就用那钱给我修个好点的坟呗,记得栽点树便成了…”“你这…到底有办法么?” 至尊宝还要说话,却看那凤三露出个笑容转身,接着将门拉了开来,背朝二人丢下句话: “我自然有胜他的法子,你们切莫担心----我去去就回,你俩早些休息吧!” 说完出门而去,头也不回的走得远了,那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淡,看着就如同赴死一般! 至尊宝无法可想,也只得看着他离去,眼中满是郁郁…… “希望你真的是有法子啊,凤三!可别死了!” ps: 25晚上非常意外的被半夜弄外地去了,所以。。。对不起了诸位 第一三八章 草木云霭同一色,谁能辨分荣与枯(5) 翌日。 今日所准备进行的两场对战,分别是凤三与钱立本、王策与汪洋海----至尊宝与闻达彻夜难眠等那凤三归来,可直到众人准备出发他也不见踪迹,最后无奈可循,只有跟随众人到了那山崖上…… 心中暗自焦急:“你可千万别误了那时辰啊!” 他心中着急可也没法,又不便找花家人相询,只得闷不做声看着花家循例安排----花家马车依旧是把一干人等送至山崖,花贵花福留在谷口准备,接着花守仁宣布个开战的时间,随后便让众人等着看那比赛开始。 不多时,众人便看那钱立本从山谷中悠悠走下,在那林外负手而立,至于说凤三…一刻钟之后,至尊宝与闻达终于在忐忑了见到了他的身影! 乍一见,两人差点没有认出来。 这一风度翩翩的俊俏杀手,如今那身竟然连个乞儿也不如----那枯草般的头发杂乱的披在头上,只是用个不知什么藤蔓随意挽着,胡乱系成个头结;衣衫又黑又脏,看着也不知道是污秽还是泥垢,下摆亦被刮破,撕成了无数破烂布缕;面皮虽然没甚改变,可是那眼睛… 那是一双静如坟墓的眼睛,眼神中空洞、茫然、阴暗、死霾之外,一无所有,就像整个尘世已经和他毫无关系,**裸的杀戮与戾气从眼中溢出,在面前肆意狂乱! 行走之间的凤三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朝着山崖----那双眼空荡荡的盯着众人。直勾勾的依次看过去,半响才低下头,继续而行。 暂时,没有危险! 那眼神中的话语很清晰、很简单,那是凤三在看透众人之后对自己所说的话。 盯着至尊宝的时候也不例外! 厚重若墙的陌生感油然而生,就像至尊宝从来也不曾认识他一般,那不是朋友,而是一中对待猎物的眼神----不、甚至对待猎物也会有喜悦,但是他没有! 只有对杀戮的渴望,对鲜血的急不可耐! 那双眼很熟悉! 至尊宝顿时想起了在古道客栈。那被食秽淫吃尽五脏六腑的几个**男子。他们长在手掌之上的眼睛看着自己之时,便是这种眼神! 一具人形的杀戮机器,带来毁灭与恐惧,唯一存在的意义便是更多的死亡和鲜血! 至尊宝来不及多想。拔身而起便朝着那山崖下冲去。顺着道路想要下到谷底----他顾不上比武甚至拜师。只想在那最后的心神泯灭之前将凤三救回。 至于为什么、如何救等等,倒是完全没有考虑… 至尊宝看出了这一切,那花老太爷也同样看见了----就在至尊宝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他身边有个人已经率先一步冲了出去。 正是花守义! 步履匆匆,脸色肃然,身后还有那花老太爷急切的眼神…至尊宝立刻跟了上去,口中问道:“花先生,你可是去下面?我可否同去?” “你…”骤然发问,花守义也是一愣,可随即脑中一动跟着就应了:“…呃!走罢!” 两人飞一般的冲出山崖来到路旁,那看守马匹的弟子还未来得及问上一声好,花守义已与至尊宝各自抢了匹快马,急急拍马而去… 只留下一句话:“…急事!去去便来…” 山崖上发生的一切并未被山下过招的二人知晓,所以一切还按部就班的继续进行着----钱立本等待那慢慢靠近的凤三,忽然一笑: “你朋友给你花了大价钱买的消息可有用?你是不是已经准备了什么绝招,能够破我的鬼火么?” 凤三缓缓抬起头来,死灰般的瞳孔动也不动的盯着他,口涎滴淌的张开嘴露出满口白牙,也不说话,只是慢慢伸出手在自己咽喉下横着,猛然一拉… 只如看着个死人! 钱立本哼了一声,手一抬已经抓住了凤三的胸口,双手发力朝上奋力一拉---- 那钱立本虽然看起来精瘦无比,可本身手上的力量极大,背上的铁算盘就是平日所用的武器,指力能透布革,一抓之下就龟甲也会碎裂,谁知道这一抓触手冰凉,似玉似铁,居然纹丝不动! 五鬼之术----金鬼护体! 钱立本大骇,才抬头,竟然被凤三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铁箍似的无法挣脱,紧接着另一只手闪电般取他咽喉七寸! 在此危急时刻,钱立本身子猛然一伏,将背拼命甩将出去,只听背后咔嚓金鸣声起,那铁算盘与凤三之爪交击居然发出了此种声响! 依旧是那无比空洞、茫然、冷漠、杀气四溢的眼神。 钱立本虽然不知凤三如此会有此巨大改变,但是他也久在江湖行走,耳闻过某种邪派之法能暂时封闭人的心智,五感,成为个**裸的杀人机器,遇上此事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此人碎尸万段----当即他不敢怠慢,伸腿一脚撑在凤三的胸口,奋力把自己朝外一蹬。 嗤嗤几声,那凤三的手虽然在钱立本手腕上抓出无数血痕,但是他却已经脱身! 钱立本刚刚脱身,那凤三却似乎没有发觉一般,直直盯着自己的双手,就像脑中还在思考为什么这人不见了----他心中一动,连忙便猛然朝着那乱石堆冲去! 凤三此刻又摇摇晃晃慢慢的走了过来… 钱立本见距离已远,站住脚步,猛然从怀中取出个极小的黑色幡旗扔出,也不需多做其他,那黑旗自己便插在了泥土之中,滴溜溜开始慢慢转动! “钁天大斧,斩鬼五形;炎帝烈血,北斗然骨----召来!”喝令一止,猛然咬破舌尖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那鲜血淋在黑旗之上,旗子猛然间就像吹动了风般,速度唰唰快了起来,将那旗上五幡六帷甩得飞扬而起,浑然黑色中出现个狰狞无比的鬼脸,一闪即逝,像是呼啸又像是肆意妄为的宣泄… 见此情形,钱立本不由得脸上微微露出笑意,伸手虚虚在那黑旗上凌空一抓----顿时那手上便有了股灰黑色的烟瘴出现,像是阴霾的印堂。 两掌交击,双手均已如此! 见到此手,那凤三惨白的瞳孔猛然收缩,整个人像是有所畏惧般的朝后退一步! 那容他逃? 钱立本口中虎吼一声,朝前便是一步冲出,左手疾探凤三右肋! 谁知那凤三居然忽然在这一瞬间身子变得轻盈无比,飘飘荡荡般的凌空飞了起来…双手抬起,虚虚张开,就像大鸟般的停在半空,形如吊死在那半空的缢鬼! 五鬼搬运----木鬼凝虚! 钱立本见此心中猛然一惊…他刚才触手无功之时还未想到这一点,现在见到这一幕,整个脑海中的记忆全部被打开了! 这,便是传说中的五鬼魂魄之术! 五鬼之术是御鬼术中最为凶险的一种,施法者要想借助那五鬼之力,便要把自己的身子当做容器来容纳五鬼,以己单独的魂魄之力来对抗那五个冤死鬼魂的无边仇怨恨毒,若是成功,那既能使用这五鬼之术! 金鬼护体,刀枪不入! 木鬼凝虚,轻盈漂浮! 水鬼显魂,沉浮自如! 土鬼逆施,活埋保命! 火鬼现形,大火不侵! 起一愿,借五鬼! 这五鬼之术都是魂魄之力,若是成功自然可以施展,人也不会有所异样;但是另外一中情形,倘若这施展之人失败,五鬼同样可以施展出此种能耐,只是这人却已经不在是人了。 那魂魄最终会被五鬼吞噬,皮囊死去,等到几天之后那皮囊开始腐烂发臭,五鬼这时候便得到了解脱,最终能化为厉鬼,存在于尘世之间。 可是,那五鬼在这之前也会把这皮囊主人的心愿了结---- 对于凤三来说,或者便是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但,那人已经死了,这胜利又有何用呢? 至尊宝见到的凤三体内有诸多魂魄在争斗,虽然不知是五鬼之术,可是也能看得见那三火在朝着熄灭的去势而行;花家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防止那五鬼最终化作厉鬼! 两人所以齐齐而来! 话虽如此,这一切却都是在胜利之后才说的,现在… 那冥火却是这五鬼之术的克星! 冥火源自地府,自然是用来对付那魂魄野鬼的,对于这藏身凤三皮囊中的五鬼亦有效果,只要能击中,那魂魄可被击伤,甚至焚烧殆尽! 钱立本所使用的是冥火!靠着鬼幡旗所借来的冥火,这虽然效果相同,却有一点是不大一样的! 那便是这钱立本需要冥火,便不能离开这地上的鬼幡太远,否则冥火受不住阳间的侵蚀,自己也会熄灭的! …… 那凤三轻飘飘的飞在空中,随风飘出数丈,站在那地上动也不动,似乎在等待钱立本到来----可是这钱立本才冲上几步就感觉到了手上烟瘴的消散,又只得退回。 两人如此站着,倘若谁都不上,那不是就此耗着了么? 崖上众人见两人彼此不动,也不知是何意思,不由得议论纷纷,只有那花老爷子心中知道此事,心中只盼着时间拖得越长越好,以便那花守义赶到,把这五鬼给除掉! 可是,这一切又岂能如意? 正在众人不知为何,议论声越来越大的时候,那凤三忽然一动! 第一三九章 草木云霭同一色,谁能辨分荣与枯(6) 凤三猛然走到块大石之前,双腿分开略略蹲下,手顺着石块的边沿朝下摸去----忽而一声嘶吼,目眶尽裂,竟然将那巨石给缓缓举了起来! 那石块甚大,这凤三也有些吃力不住,只见他骨骼关节被那力量挤压得是炒豆般咔咔爆响,一块块肌肉被迫隆起,身上嗤嗤作响,非但衣衫,就连那皮肤也一块块的自己撕裂,淌得鲜血淋漓… 纵然如此,可是他眼中依旧空洞漠然,就像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凤三将那石块举过头顶,奋力之下,周身伤口也四溅鲜血,他只是不断的发力,将那石块缓缓撑过头顶,死灰般的瞳仁中忽然闪过一丝青绿,巨石被他猛掷过去! 就在那淋漓四射的鲜血之中,数百斤的巨石流星般朝着钱立本飞去! 钱立本见那石块来得猛烈,本身还想躲避,可是刚刚闪开一步,眼角忽然瞄到那滴溜溜乱转的鬼幡,心中猛然一动: “不好!这厮是朝着我那鬼幡所来的!倘若这旗子被他破了,那这五鬼之术毫无遏制,我必败无疑----必得把石块挡住!” 心动人亦动,当下那钱立本赫然抢上一步,运气在臂,沉哼一声! 待那巨石飞到,他双臂一沉,手中铁算盘托在大石底部,肩背肌肉高高隆起,接势朝着上面猛然一抬,顺着那去势把巨石抛过头顶。但那脚下使力太大,咔嚓一声。左足下的散乱石块被踩碎成了几块! 钱立本全身大震,双手虎口迸裂,当啷一声,铁算盘也跌落在地… 他强自露出个笑容,道:“你这也不…”正说话,忽然觉得喉中一甜,胸中冲出股大力,眼前金星乱冒,嘴一张,已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那眼前的昏黑未消。半空中又是呼呼风起。一股说不出的疾风席卷而来! 钱立本刚才那一下使力过大,除了这满身的酥软之外,额角亦是黄豆大的汗滴涌出,脚下虚脱。想要奋力站起抵挡那巨石。却是再也没有余力为之了… 等他竭力把双眼睁开。面前已无了那鬼幡,一块大山也似的巨石突自出现在自己身边,摇摇晃晃弥漫着粉雾烟尘。 手上那股冥火已经不见了! “这…”钱立本心中大骇。陡然转身回头,却看见那满身鲜血的凤三偏偏倒倒的走了过来,脸色扭曲如魔,整个面皮浮现出一股死灰,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我、我输了!”钱立本咳咳几声,颓然道:“你赢了。” 说出这话,他便缓缓挣扎着站起,谁知道---- 那凤三脸上、眼中的神情居然没有丝毫的改变,无尽杀意依旧勃然,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钱立本心中一惊,连忙朝着身后倒退几步,口中急急道:“我已经输了!你、你还想怎地?难道、难道…” 才说两个‘难道’,那凤三已经逼近了面前! 虽然摇摇晃晃,虽然满是鲜血,但是凤三看起来却像是个无尽的魔鬼,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情形,一心想要把取他性命----他猛然出手,朝着钱立本胸口一爪插落! 哐当一声,那被钱立本危机中险险抓过来的铁算盘已被扫落在地。 与此同时,那钱立本逃开了! 他不敢力敌,只是挣扎着接着那铁算盘的一挡之力站起,朝着那乱石山上逃逸而去,身后的凤三紧追不舍,沿着他的步伐步步逼近,根本不容他逃走。 这,是非取他性命不可! 这山谷中有林、有湖,有山,虽都有却也不大----乱石山不过就是一堆数丈高的碎石而已,并没有多大多高,钱立本与凤三这一逃一追,很快便爬到了那乱世顶部。 钱立本率先到顶,纵然手足以被划破无数伤口可他全然不顾,只是伸手把那石块朝着身后不住的扔了过去----他知道那山崖上能看见自己,同时亦是死命的喊叫: “救命!救命!我认输了,我认输了----这厮已经疯了!” 花家曾经有言:此比武虽然无法顾及生死,但若是一方认输之后,那另一方便不得追杀,取人性命…现在他既然已经出口认输,花家自然是不会不管的。 远远观战的花福花贵朝着此间跑了过来,口中喝道: “凤三!凤三!他已认输,你这还想作甚?” 可在此刻…… 忽然之间,山谷边上一声长嘶! 花福花贵猛然回头,却看那花守义与至尊宝一人一骑从那边缘冲了下来,挥手喝道:“赶快拦住他!赶快拦住他…”一边呼喊,一边催马朝着石山疾驰而至! 两人不敢怠慢,急忙冲向了石山,待二人到时,那凤三却已经爬到了山顶,就像是没有听见般的继续向钱立本逼去! 就在此时,忽然那花贵心中一动,朝着山上喝道:“钱立本,溜下来!顺着树藤溜下来!” 钱立本已经骇到了极处,此刻听得花贵说话连忙朝着身后看去,这才看见身后乱石堆顶上有着无数蔓藤,顺着这陡峭之处垂了下去,虽然不能及地,可也差不了太多… 立刻他就从那绝壁上抓住藤蔓,朝着那半山上垂落滑下----这藤蔓上有无数枯枝、尖刺、枝丫,还有些旁的乱石,可是他竟然极快就顺着滑落了三五丈,垂在个半空晃晃悠悠,口中嘶道:“快些啊!你们快些啊,快些救救我!” 钱立本顺着蔓藤滑落,那凤三也并不是无法,他忽然之间双手平平伸展开来,像只大鸟似的朝着那乱石山下面一跃……顿时,又是那五鬼发力。让他这百十斤的皮囊飞在了半空之中! 但这次…不太一样了! 花贵在叫出之时手中便取了无数碎石,见那凤三跃出,手掌一翻出现个桃木的弹弓在握,瞄着那半空中的凤三便是嗖嗖嗖几颗石弹射出! 花贵那弹弓用得极好,这石弹竟然枚枚都没有落空,全数打在了凤三身上,但是他只是身子略略一晃,又继续朝着下面飘落过去… “继续下,别停!” 花贵口中一边喝道,一边手中连珠也似的射出石弹。那花福此刻也捡起了几块乱石扔去砸那凤三。可是这准头却就差了许多,非但没有击中凤三,反而差点把那钱立本从蔓藤上给打下来! 纵然如此慌乱无比,可是那石弹依旧将凤三的追势给阻了一阻! 钱立本顺着蔓藤不住滑落。那凤三也从半空中飘落而至。眼看就要追上的瞬间。钱立本将心一横,双足发狠在乱石壁上一蹬,干脆松开双手从那半空跳了下来! 接着这一蹬。他居然忽忽然就扑到了棵坡下的大树之上! 虽然说是被那树干刺得满头满脑的鲜血,胸口也疼的厉害,但是毕竟暂时避开了凤三----他三几下就从树上落到地上,逃到花福花贵的身边… 此刻至尊宝与花守义才堪堪赶到! 凤三站落地上,眼中根本没有管面前这几人,只是朝着那钱立本冲了过去----花福心中大怒,未等花守义开口已是一拳猛然朝着那凤三轰去! 凤三根本未曾躲避,同样也是一拳打了过来! 花福见他左手一动,知道不妙,连忙伸出右臂在胸前一挡,只觉小腹上有一股大力推来,登时朝后直飞出去,人才落地,口中已是鲜血狂喷! 而那凤三,根本毫发未损! 花守义见此情形,知道是那凤三体内的五鬼作祟,不敢怠慢,只是伸手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条绳索,呼的一声扔出去套在了凤三身上。 花守义口中一声怒喝,手中发力,这绳圈呼呼就将那凤三给捆得紧了,然后手中猛力一拉,想要把这凤三放倒----可是这一拉之下,那凤三竟然全身朝后挣去,把他给拉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好大的气力! 花守义脚下一个马步站稳,手中再次发力,此刻花贵、至尊宝见状,也连忙冲了过来帮忙,三人合力与他相较,谁料---- 一拉之下居然丝毫不占上风,还隐隐有着被他拉过去的态势! 三人满脸张得通红,脚也顶在那乱石之上,使出全身气力来拉这绳索,凤三以一敌三毫不逊色,纹丝不动----旁的花福略略喘息,也冲了过来,四人合力与之角力! 钱立本此刻见有了机会,居然独自偷偷溜走了…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四人心中都如此一骂,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先把这凤三的事儿解决了再说! 顿时个个都收回心神,全神贯注的与之发力,想要把这凤三拉倒在地----就在那气冲斗牛的瞬间,忽然… “蹦!” 那绳索居然从中而断! 四人防之不及,居然齐齐摔倒在地,把自己摔得是七晕八素不知究竟! 凤三亦是如此! 花守义在此刻反应最快,率先跳了起来,朝着那摔倒的凤三猛扑过去压在身下,口中喝道:“快些将他捆住,快些捆住!” 这时候,那才堪堪起身的花福花贵连忙便冲将过来,把那绳索在他身上捆起。 可是… 眼看凤三便要被制住,忽然听他一声嘶叫,竟然硬生生一把将那花守义给推了开来,同时听得骨骼咔咔作响,竟然是自己被自己说使的力量给撑断了几根。 可是花守义也被掀翻飞出去老远! 接着便看那凤三一手一个,把花福花贵抓起扔出去数丈,像是随手扔了破书烂布一般,毫不费力! 接着,他又慢慢的站了起来! 第一四零章 草木云霭同一色,谁能辨分荣与枯(7) 凤三站在那地上,灰扑扑的瞳仁在眼眶中缓缓转动,逐次在几人身上扫过,忽然,一滴口涎顺着唇角淌落到了泥土之上… 他又慢慢的转身,朝着那山谷边缘钱立本的背影追了过去! 山谷中突然发生这种事情,那是谁也不曾料到的,崖上众人亦是如此,议论中都纷纷回头,想看看那花老爷子予以何为----只见花老太爷哼了一声,怀中摸出一纸黄符,咬破自己中指随意在上面画出个花符篆文,口中念念有词,将那符纸朝着半空一抛! “辅助与他,食尽五鬼!” 山风呼啸,顿时将着符纸卷到了半空之中! 顿时便看那符纸无火自燃,在那空中烧成了一抹飞灰,可是这灰烬非但不曾落下,反而自己在空中一翻、一卷、一扬,瞬间便从那其中变成股子黑烟飞了出来。 那黑烟不是别人,正是这花家的镇派御神,枭怪化身的九霄! 它在半空盘旋一周,迅猛无比的顺着一路滑冲而出,直直朝着那谷底凤三而去… 至尊宝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焦急万分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听见天吴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些说不出的喜悦与兴奋,急急道: “哎呀!原来还有五行鬼灵在此,怪不得如此大的动静,我睡觉都被惊得醒了…怎么?要不要我来,保证能把这五鬼给收拾了!” “你?”至尊宝听得这话心中当即便安了,可是还是惦记凤三。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去倒是无妨,可是、可是这会不会伤着凤三?” “他?”天吴想了想:“我吞噬那五鬼之冥灵魂魄,和他是没有关系的…”“那好!”听到此话至尊宝当即便应了:“那你快些!就把那五鬼收拾掉便了,千万莫要伤着凤三了…” 也不多说,当即胸中运转气息,按照那八门之序转动,当即便把天吴给放了出来…此刻五鬼是阴属之物,自然不需要凝形,只是靠着阴冥之力便罢了,当即便是以一股混混僵僵的雾瘴之形而出。谷中众人竟然是丝毫没有发现! 天吴出窍之后犹如那脱缰之野马。直直便冲到了凤三身上----在它的眼中,凤三就像是个奇形怪状的怪物般,有着一个身子,但是那上面却长出了六个脑袋、十二只手、十二只脚。全部塞在这个皮囊之中。彼此挤压、鼓胀。那个皮囊撑得宛如皮球,眼看着便要吃不住力而爆裂开来… 天吴咻咻几声尖啸,猛然张开大嘴便是一口咬在个体外溢出的手臂上。猛然甩头拉扯下来,三两下就吞了进去----那被撕咬的鬼魂也不知道是土鬼还是木鬼,但听得众鬼齐齐大叫起来,一起朝着天吴回过了头… “天吴!”当即便有水鬼认出了它,口中大叫一声,把那身子朝着这躯壳内猛然塞了过去----这天吴也是魂魄之体,力量有限,若是那些鬼魂没有溢出体外,它也得撕裂这具皮囊才可以伤害到他们,所以这厮有此一出! 想要暂时逃在那凤三体内,躲过一劫! “想跑?”天吴嘿嘿笑了一声,头一摇,脑一晃,当即便化出了八首八面、八足八尾、虎身兽体的样子,四爪将那凤三牢牢的抱住,八个脑袋辨出五鬼魂魄,当即便是一口一个给死死的咬住…然后另外几个脑袋相助发力,把那其中的土鬼给硬生生从体内拉了出来! 土鬼当时惊骇无比,手足之间不断在那天吴身上撕抓,可是却丝毫无用,那天吴闲着的几张大嘴分别咬住他的魂魄一扯,顿时撕成了几块,三两口就吞进了腹中! 这土鬼精魂之魄入腹,那天吴也感到了内中所含的阴冥之力甚是受用,不由得几声怪叫,当下又瞄着了一个… 可正在此刻,旁边至尊宝忽然看见一物飞来,惊呼道: “当心!” 天吴当即便有个头回转过去,见那半空中飞来个巨大的枭怪,身形若钟,双翅数丈,正化作一股黑烟朝着此间而来----天吴其他的几个脑袋加快了吞噬五鬼的行径,只是这一头朝着那黑烟,口吐人言道: “方家,这厢有礼了!” 那九霄听得这话,又看见了天吴那八面八首的样子,当即知道所作之事和花老太爷吩咐的事情一般,便不多事,虚停半空回礼:“方家回礼…看尊驾的模样,似乎是水伯天吴之身,倒是不知道如何会来到此地呢?” 天吴见那九霄不住在自己身上打量,也只是哈哈一笑,朝着那至尊宝示意道:“我前世乃是水伯天吴不假,可是天劫变数,我已失去了肉身皮囊,只能按照鬼仙的步骤班班列列重新归元,这位小哥便是我今世的鬼修灯烛----这不,按照他的意思,我正在收拾那附身在他朋友身上的五鬼!”它停得一停,反问道: “那方家,你来此处又有何事?” “原来如此!”那九霄见此一回功夫,那天吴已经把土、金、火三鬼给吞了下去,料想没有多大的事儿,于是便点头道:“我本身便是那六道中畜生道而出,虫豸走兽化形,自然比你慢了许多,于是留在个灵宝洞穴中修炼,顺带与那花家修行积累阴德----这不,便是花家太爷吩咐我前来的,亦是为了救下这人!” 相视一笑,当时两个御神就觉得亲近了许多… 这天吴与那九霄不同,一个是水伯死后按照阴冥之术修行的,能够借助任何阴冥、鬼魂、精怪之力,所以也才有那天吴在河中吃人之事;另一个则是鸠怪修炼,化身成精,接着天地灵气而行…两者之间并无冲突,所以也就对究竟谁来对付那些鬼魂没了争端冲突。 他俩既然见面。少不得顺便就说了些修炼法门之类,当即也是说得投机非常,一时间倒把外面的众人给忘了! 两个御神在那谷中说话,这边也是狂风乱舞、飞沙走石,整个凤三被围裹其中,花守义、花贵花福几人根本看不清内中之事,只是知道花老太爷放出了御神,心中便就安了。 心中一安,自然也就慌忙着躲避那乱石起来,根本没有留意其中如何----自然。便是留意也是看不见的。至多不过见到些黄沙黑烟,烟雾瘴气之流,做不得数。 至尊宝却是不然,见那场中天吴与九霄说话。听不清楚却也猜到了几分。当即便在外面喊道:“莫要光顾着说话。把那凤三给咬了…” 听到至尊宝说话,那天吴这才一惊,细细看时只见凤三的魂魄缩成一团藏在身体中。显然是被这五鬼吸收了精魄----见自己既然没有咬错,也就三下五除二的把那余下五鬼中的两个给扯出了体外,几口给吃了… 这时候才全然放开凤三,对那九霄笑笑:“现已近午时,日头猛烈,看来我们谁也不能多留在外面----要不回头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俩在相约聊聊,看能不能取长补短,找个顺带的法子修行,早些列班!?” 九霄当下便应允了此事,和天吴越好了时间地点,准备聊聊… 随后两个御神也不敢冒着那午时的赤阳继续说话,都化作了青烟各归各路,回到了自己本家主人手中! 风沙哗啦啦消了,这时候花守义等人才看见那谷中凤三已是直直躺在了地上,旁边至尊宝正在取出水囊给他灌水----凤三整个脸颊深深的陷了下去,目眶发紫,唇青脸百,眼中遍布血丝,就像是个烟土过度的痨病鬼。 喝得几口水,竟然止不住大声咳嗽起来,把那水吭吭吐出,满是鲜血混着清水淌落到地。 即便如此,这性命确是保住了! 花守义见此也不多说,只是吩咐花贵花福搭手,几人一起将那凤三送出谷去,然后安排车辆送回休息…至尊宝自然是不会再看那接下来的比试,跟着也就照顾凤三去了。 等到那事儿差不多,这才看见那谷口树后有个人在探头探脑,却是那偷偷溜走的钱立本----见事情已了,那厮屁颠屁颠的跑将过来,堆着满脸笑对花守义道: “花先生,今日这场比试,该是我胜了吧?” “你?”花守义被这一问搞得是怒不可遏,差点便是一拳轰他脸上----可是他即便如此,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冷的神情,开口淡淡问道:“为什么说是你胜了呢?” “他倒下了,我没有啊!”钱立本侃侃而谈:“他这邪术借五鬼之力我也是知道的,倘若不是你们插手,只是我和他对敌,我只需耗着时间等他那五鬼反噬,自然他就丢了性命…即便你们插手了,可最后还是他倒下了,我站着的吧?” 这话说得颇为无耻,那花贵早已经按捺不住,一口唾道:“呸!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大叫救命的,现在还有脸在此说什么大话!” 钱立本听得这话,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满脸笑容:“我这是用计,知道不?花先生,老太爷那规矩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任何法子手段不论,胜了便可----莫说我那是用计骗他,就算我是用计将你们骗下来帮我,也不算违规吧?” 竟然由此一说? 花守义一笑,淡淡回道:“那我要说是确实不允呢?” “呀!这您可没说,总不会是临时改的吧?”钱立本居然装出一副惊讶之色,想了想,叹气道:“这事儿我们都不知道,您说是吧?就算临时改了规矩,您总得给我们说一声啊,要是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呢----花先生,要不然,我和他再比试一场,您看呢?” 未等回答,他坦坦然道:“改了规矩,在比一场,很公平啊!” 第一四一章 草木云霭同一色,谁能辨分荣与枯(8) 钱立本这一席话说得理直气壮,非但把刚才狼狈逃窜的样子忘得干干净净,还大言不惭自己是用计----花守义对此斯人也确实懒得理睬,轻哼一声,转身便走,把这一烂摊子留给了花贵花福来处理… 饶是如此,那钱立本还哼哼唧唧的想要追上来继续解释,幸得花贵知道二少爷的脾气,抢着把那厮给拦住,这才少了他许多的口舌… 此时已近午时,也是花家比武告一段落之时,崖上众人见谷中诸事完结,也正在花家安排下用食,虽说刚才出了些许乱子,可是众人要么担心自己后面的比赛,要么是对此不知内情,也无太多的话题… 花守义回到崖上,众人也只是微微一瞄便各做各事,没有太过好奇,他走至花老太爷身边,将自己在山崖下这一番打斗细细说了,老太爷微微黔首,这便吩咐楚天涯回去给那凤三瞧瞧,开上几剂丹药补补受损的精魄之力。 此比试我们不说,单说那至尊宝陪着凤三回到山庄之中… 凤三起初被至尊宝喂了些清水,马车这一路颠簸便有些知觉,渐渐醒转过来,喉中嚯嚯几声作势要呕,至尊宝连忙喝停马车,将他扶到那车窗边上----顿时,只看凤三小腹一缩一股,哇一声吐出一大滩青绿色的汁水。 那鬼魂上身之后,若非那人主动让鬼魂上身,而是魂魄强自而为,这与那皮囊不符的魂魄便会与主家魂魄相互冲撞。阴阳絮乱,如此那人腹中所食之物、所饮之水,这便会迅速腐糜衰败,然后腹中受用不得,自然便会被那皮囊身子呕吐而出----倘若鬼魂还未离开,能强自压住,可一旦鬼魂离体,这便顿时发作了! 反之,倘若是主家自动要那鬼魂上身,这便少了些冲撞。**之力亦会慢些。自然不会如此快便**----可是倘若时间过长,那此事亦然。 至尊宝见那凤三之状,心中明白是何意,连忙又取水给凤三喂下。他喝得几口。再次呕吐…如此反复几次。这才看那所呕吐的汁水渐渐变得混浊肮脏,却没了那种**的颜色。 至此,凤三呕吐之势也才堪堪止住。人也似乎舒服了些。 重新启程,那凤三看着也清明了许多,虽说还是一副病痨鬼的模样,可是神智恢复如常,马车颠簸之下他那断掉的肋骨就有些吃不住力了,哼哼唧唧起来: “哼,慢点,慢点行吧?不知道我这身上带伤啊…” “哟,这会儿知道带伤了!”至尊宝斜瞄一眼,毫不客气的骂道:“早那会儿干嘛去了?!把个五鬼招身上带着,死掐拼命----哎,我说你小子也不是不知道啊,那五鬼能简单上身么,借一鬼力都容易出岔子,还别说是五鬼…跟崔大爷那块呆了这么些年的岁数都活狗身上了是吧?” 听得至尊宝如此臭骂,凤三难得一回好脾气没有唾回去,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我这是自己想啊?那五鬼都是师父留着的,说是若我能学会控鬼术之后可以使唤着,当御神----五鬼被师父的封条控着,每天每夜都和我说让我放他们出来,可以听命于我,也能借力给我使…嗨,那知道这一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啊!” 至尊宝听凤三那话,自己差点没一口唾沫喷他脸上,继续骂道:“我说你真是…傻是吧?鬼话连篇这词你也明白,干嘛到了自己身上就糊涂了?不懂啊?傻是吧?还真听进去了!” 凤三知道至尊宝所言不差,也只得怪自己没有留神,和他服个软把自己的事儿给岔了过去----至尊宝说归说骂归骂,可还是一路忙活着,等到了山庄之后把那凤三扶下马车,又把金疮药给细细敷上。 就在这时候,楚天涯也赶了回来,取出花家的自配的膏药抹上,这才让凤三略略好受了些。 那边的事儿算是处理妥当,山谷这边可还在比试中----午后,接着便是那王策与汪洋海的比试。 这一番比试中规中矩,只是拳脚功夫争斗,两人都竭尽全力使出了浑身解数,最终汪洋海险险获胜,成为了第四个得胜的考生。 这场比试虽说不甚精彩,可是那时间却拖得老长,近两个时辰才分出个胜负,可纵然是这么长的时间,那山谷中却一直只见花福在侧,根本不见花贵的身影……一直等到众人差不多快离开,那花贵却是跑到了山崖这边来。 后面,便是猥琐无耻、泼皮不要脸的钱立本。 花守义眉头微微一皱,不悦道:“这是何意?花贵,难不曾你还未将他送走么?”“不是啊,二少爷,”花贵一脸哭丧劲儿,满脸晦气:“这家伙太能说了,我这都俩时辰了,硬是没有说动,也不知道哪里那么多歪理出来…一会儿说那是计策,一会儿说可以重新比试,一会儿又说是我们干涉了…少爷,要不你换个人去试试吧,我确实是没有法子了!” 想到那钱立本的样子,花守义也忍不住心头涌起股厌烦,连忙道:“这我可不行,你还是自己去吧…随便你找人帮忙都行,赶走我也不说什么----只是别带我面前来,一切都好说!” “少爷啊!”花贵顿时把脸拉得比马脸还长,哭腔道:“少爷,我真是受不了了…” 二人如此拉车不休,早已被一旁的花老爷子听了个究竟,开口相询----见父亲开口,花守义便把这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把事儿交到老太爷手上…可是不曾想,那老太爷也是没有法子,只能最后把那孙非给派出去试试。 远远看去,他俩就在山崖外的道旁絮絮叨叨说个不休。真叫个: 秋夜深深乱雨麻,早树蚕叶声声沙; 日出满树又知了,黄昏蛙鸣更繁杂。 好不容易等到那孙非满脸沮丧的走了过来,给花老太爷回道:“师父,这、这厮实在是太能说了,徒儿无能,怎地好歹都说不听----莫若如此,我干脆差人将他捆了,硬送回那邯郸城便了,您看是否使得?” “使得!”花守义立刻便应了:“大师兄此言有理。我无异议!” 花老太爷听得此话心中也是有些好笑。想自己花家本事如此,居然在个鼓噪之人面前却纷纷败下阵来,便偏头问问那孙非:“那,此人还有其他说法么?” 他想了想。摇头道:“并没有其他的。单单只说那是按照您的要求。用计破之,还说什么就算是遇上了妖魔鬼怪,他亦是可以骗得鬼怪们自相残杀。叫做三十六计中的‘假痴不癫,上屋抽梯’二计…” 摊着手无可奈何的甩甩,叹道:“我真是说不过啊,师父。” 花老太爷想想,又看那下面汪洋海已经取胜,王策正垂头丧气的被扶着出谷,于是便道:“断然不可重新比试,若是开了这个先例,那我们何以规矩,又怎地方圆?----你去问他,便说除了这重新比试一条,若有其他要求我们大可满足,可是输赢,他却是不能再辩了!” 老爷子这话出口弟子们应倒是应了,可是几人脚下都未有动静,看实在是不愿意与那鼓噪之人多说个一星半点,花老太爷哑然失笑,干脆吩咐道:“算了,看你们也不愿意去,我便另寻个人…守仁,还是你去给他说说吧,就按我的意思交代于他!” 花老太爷开口自然不比其他,又换做了花守仁亲自前去交代,于是便看那钱立本话也少了,整个人也规矩了,想了半天,才堪堪说出个话来…… “倘若真是如此,那我可否留在山谷中,等到比试结束方才离开?----唉,做不成花家的弟子,看看他们的比试也好啊,只当做长了见识?” 这一说到没有出离那花老太爷的猜测,原本这王策也打算留着最后看看比试,于是这便允了,让他继续留在山庄之中。 最初的五场比试已去其四,明日便是最后那闻达与漠北两人的最后一场了。 按照花家的安排,此比试之后便是三日的休息,然后接着让至尊宝与那乔木果比试----纵然花守义说过,那比试的结果不重要,主要是看在比试过程中的表现,但至尊宝依旧开始了后面的准备工作。 可是现在,还得帮着闻达先过关再说… 要说漠北与闻达,两人还真不是一个级别能比试的…看那漠北,身高体壮,满身全是疙瘩也似的肌肉,好似铁打铜铸的个人儿般;头上扎着个冲天辫,脸上纹着青纹条路,虎皮裙扎在腰间,背着把大大的宝剑----任谁一看,这也是个不怒自威、铮铮铁骨的汉子,不敢小觑于他! 可是你再看看闻达,那一身的肥肉,满脸挤成球似的憨笑,走不得几步便呼呼喘气,加上个从未洗的干净的手脸,油腻腻的衣服,除了吃之外全然不会,甚至说随便连个酒肆的店小二都能欺负他… 这又如何能胜啊? 这才真真是让至尊宝和凤三是发了愁,那死活找不出个看着能赢的意思----掐着头想了半宿,凤三这才瞪着快要熬不住的眼睛瞅了瞅那床上呼呼大睡的闻达,垂头丧气的对至尊宝道:“我们干脆别想了----闻达这厮,真是找不出个能赢的意思,我是死活想不出来!” “行!”至尊宝双眼布满血丝也瞥了一眼,重重的点头:“我也想不出来----闻达这家伙光是一身肥肉不说,还没点别的本事,你说叫我怎么办?难不曾,叫他压死那大汉…咿?” “压死?” 对视一眼,两人忽然有了个主意! 第一四二章 草木云霭同一色,谁能辨分荣与枯(9) 花家别院之外,小河流水之畔,星河闪烁,若有若无。 一雅致小亭坐落河边,内中摆着小桌和二十四茶具,青炭小炉上的一壶山泉正在翻滚,涌动若珠,旁边看炉小童连忙起壶将水注入熟盂中,顿时那空气中便淡淡的弥漫起了股说不出的清香,正所谓: 香泉一合乳,煎作连珠沸; 时看蟹目溅,乍见鱼鳞起。 声疑松带雨,饽恐生烟翠; 尚把沥中山,必无千日醉。 花守仁、花守义、孙非、楚天涯四人围坐周围,低眉垂目,宛如老僧入定----他们深知老爷子的脾气,在这时候心中存疑,万万不能打扰,非得等他所有一切想明白之后才能说话,于是乎,这一干人都只是捧着那小童斟满的茶碗,静静浅酌。 花老爷子闭目凝神,慈眉善目,沟壑纵横…那慈眉善目是悲悯苍生,沟壑纵横是阅历了世间无数,伴随缭缭青烟,静如止水,心不染尘。 半响之后,花老太爷缓缓睁眼道:“今日这两场比试总算是顺利完成了,可是那最后的一幕你们也不是没看见,出了那么大乱子----这也幸得祖师保佑吉星高照,把这事儿给处理妥当了,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导致乱僵现世,祸害泰山这一方水土…” 众人听得那老爷子所说有理,不由齐齐点头,等着他继续,谁料老爷子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可今日处理这事儿的。却不是我那御神九霄!” 这话出口就让大家有些意外了,众人不由得‘咿’了一声,对视中都满眼的疑惑,那花守仁迟疑一刻,随即问道:“爹,我今日在山崖上可是看见你使出了九霄啊,当时那下面谷中飞沙走石如此之甚,难道还不是它所使的神通?” “并非如此!”花老太爷略略摇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答反问:“守义。你说说。当时在下面看见了什么?” 听老太爷如此开口,一群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守义,他沉吟片刻,回道:“当时下面确实有些异样----往日那九霄行术。纵然有飞沙走石之势。可那情形远远不及今日。反观而今,除了沙石飞走遍地,还有一股烟雾瘴气出现…可惜。今日那风势太盛,我也没有看得分明!” “正是如此!”花老太爷轻轻把茶盏端起,浅酌一口道:“此事有异!” 几名弟子听到此间,也算是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纷纷回忆当时情形…孙非踌躇片刻,开口道:“师父,我当时在崖上也见到了些许端倪----那九霄虽然靠得近些,把那烟瘴中情景都给挡得八**九,可是那圈中有簇黑烟却是看得分明…这是不是说,那场中还有其他的…呃,精怪、御神、鬼魂之流?” 这句话出口,众人便都朝着那处开始不住回忆,越想越觉得此事着调,那花守仁猛然一拍大腿,口中道: “咳,爹,这事我们何必在这里猜来猜去呢,您把九霄叫出来一问不就明白了么?”“对啊,对啊!”众弟子对此提议极为赞同,均附和道:“对啊,对啊,如此甚好!” 花老太爷哈哈几声,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叹道:“你们啊,到此才想到了这一点,未免让我有些失望…察言观色、细致入微、洞悉机巧、当机立断,这几点都是你们说缺少的,比起那几个在山谷中顷刻之间拿定主意,引入入局的考子,可就差了些----不过,你们所说的找出九霄,此事我已先一步做了!” “问过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干弟子闻言,立刻便追问了起来。 花老太爷放下茶盏,沉思片刻道:“当那九霄赶到之时,它看见了场中有另外一个御神----那不是简单的精怪、冤鬼、凶煞之类的御神,而是毙神之灵,水神河伯天吴之魂,正在苦修鬼仙灵脉!场中飞沙走石、烟雾弥漫甚巨,也是因为同时出现两个御神,所以有此情形……现在关键的问题,是那御神之主,便是我们的考生之一,至尊宝!” “至尊宝?他如何会有御神?还是这种鬼灵鬼仙之魂?” 花老太爷叹道:“这孩子本性聪明,又不知道有何种机缘能看见冥灵之体,原本我以为是个可塑之材,谁料我运转祖师术法看过之后,居然发现那孩子命数阴冥,竟然被改过命数,还是十殿之中阎罗王所为…我想,这还是命数纯阴,与我们师门祖训相违,却是不能收为弟子的。” 看老爷子说话的口吻,似乎此事觉得极为头痛,那花守仁便开口道:“爹,此事倘若我们不愿意,那便不收,如此也就了了,何必要搞得如此头痛呢?” 弟子们纷纷点头,只有那花守义思索一下,问道:“是不是这当中有什么为难之事?爹,这事儿要是为难,你且给我们说说,大家都听听,可好?” 这才是花老太爷召集弟子的原因,也只有那花守义看出了这一切…… 老太爷站起来,从那小亭中站起来,仰望星河,叹息道:“今日九霄在最后的时候给我说了这么一句:它在师门宝穴中待得时间长了,也能洞悉一些天机人文,那至尊宝虽然与师门相冲不能收录门墙之中,可是却是个大有机缘之人----现在天轮变幻、世道泯灭,或者他才是我们这次真正要找的人!” “啊!” 弟子听得此话,当时便脑中一蒙,不由都想起了这次花家骤然收徒的理由… 花家原本收徒的时间还得多上几年,但是在一个深夜,师门中忽然来了个极为稀罕的客人----阴阳师爻彖宗苦茶先生和弟子。 苦茶先生告诉花老太爷,当年那吐蕃神珠上师离开中土。曾有言,带到神通大成之时会回到中土,再次进行未完之举,而现在,那命数的车轮已经开始了缓缓滚动,乱世帷幕即将开启! 苦茶对此直言不讳,说自己已经多次对此事进行了问天卜卦,虽说不能算出此事要如此才能解开,但是却分别算出了几大阴阳师宗派此回的凶吉----对于经纬宗来说,就是要找个大有福缘之人。才能安保一派平安。延绵流传。 祸福存亡,系在一人身上! 苦茶与那花老太爷相识多年,彼此之间也算得上了解,他知道苦茶先生此次前来必然不会是个小事。亦不会无的放矢。说是生死存亡那便真是生死存亡! 所以。当即便对此极为重视,立刻开始了新弟子的招录过程! 这福缘之人找到,日后便会大有作为。能够在这次洪荒浩劫中给花家夺条生路,所以,花家对此万分紧张,不但诸多考验,还在最后举行了比武。 那比武也正如同花守义告诉至尊宝的一般,并不是以胜负输赢来定论弟子的去留。 这一切,便是为何花家会突然招徒,又会举行比武的缘由! 弟子们听到此话,当时便明白了花老太爷的踌躇之处,至尊宝倘若真是所找之人,那么这次的事儿可就难办了:不收门内,那是把机缘之人给失之交臂,到时候师门堪忧;倘若收入门内,那便与祖训相违,亦是难以决定… 众人不由得都发了愁! 想了半天,那花守义心中冒出个主意来,忽然道:“爹,此事我倒是有个看法----师门中不允许收徒,那我们届时不收便是,只是留在师门中学习,当做个记名客卿即刻,到时候所教所授叫他一起听着即刻…如此,既不算是收录门内,又不算是置之不理,倒能权且应付,您看可好?” “可是…”花老太爷叹了一声:“这事儿我也想过,只怕是不好办…所以,今日这次把你们叫出来便是为了说上一声,到时候看怎样才能把他说动,安心当个记名弟子便可----你们可明白?”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这事儿暂且便是如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决定了…你们帮为师留意着,最后我们再来定这去留吧!”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众人这才明白了花老太爷的意思,于是纷纷点头,都把此事放在了心上。 那月影渐渐出现,群星黯黯开始失色,时近午夜,那花老太爷也不再多说,吩咐弟子们都回去休息,可就在这同一时间… 闻达睁着朦胧无比的双眼,第十七次点头,口中嘟囔不清的应道:“我、我明白了!” 至尊宝呼呼吐出口粗气,擦擦额头的汗道:“真明白了?” “真、真明白了。” “那好,你给我说上一遍,”凤三半躺在床上道:“说说,我们给你的安排是怎样的?” 闻达拼命在脑中想啊想,结结巴巴的开口:“我要是先、先进去,就爬到那石头山坡上,然后滚下来…”“停!” 至尊宝猛然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气急败坏:“我说的是,你先爬到半山上,等那人后面跟来了,然后朝着他滚下来----不是叫你爬上去就滚下来,你得把那人给压在你身子下面…我的老天爷啊,你到底是明白没明白啊?” “明白明白,”闻达点头:“我把他压我下面…要是他先进去,我要是后进来,就顺着山谷的边缘走,绕到石头上那边去…想法子上去,还是滚下来!” 至尊宝与凤三对看一眼,“差不多----行!你重头再来一次,别弄错了!” ps: 感谢龙之王者、dead、htcdlh,三位的月票,顺便求一下诸位的月票和推荐票! 本月23-26,正好有时间和诸位聊聊,届时,yy见!具体弄点什么活动,还等书迷管理组讨论之后决定,只要是无当群正版订阅书迷,都能参加。 收藏书迷群号:261225642 订阅书迷群号:47133594 第一四三章 草木云霭同一色,谁能辨分荣与枯(10) 庚戌年,乙卯月,己未日,辰时。 今日,这便是花家比武收徒,第一轮竞技比试的最后一场,体重二百身无长物的胖子闻达,与那北方荒漠中来的豺狼之辈漠北较量----这场比试似乎毫无悬念,也就根本没有了多少人对此猜测和议论…大家唯一觉得有待考究的只有一点: 闻达究竟会不会丧命? 莫说众人如此,就连至尊宝与凤三那眼中都是掩不住的担忧,出门之前凤三先是叮嘱了许久,最后临走,至尊宝又把他拉到旁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倒是引得汪洋海之流在旁边冷嘲热讽,满是不屑。 至尊宝不愿多事,只当做自己没看见,闻达也顺带就不闻不问----可是他等至尊宝说到最后,憨厚的脸上也少有的露出一丝坚毅,决然道: “宝哥儿,你且放心,今日我定然会竭尽所能取胜的----就算是咬,也要把他咬倒在哪谷中!”“别!”他笑得两声,将声音放低:“你咬有个屁用,一定记住,是压!只要按照昨天我们说出的主意,怎地也会有个两三成赢面,千万别忘了!” “恩,知道。”闻达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是压,是压死他!我一定会依计而行的!” 两人说话之间,其余的考生也从那厅屋中走了出来,各自上车----他知道出发的时辰已到,便也不多说,只拍了拍闻达的肩膀,鼓励道:“尽力!” 说完点点头。这便转身回去厢房把凤三扶出,身后那闻达重重的应了一声: “一定!” 那胖脸上的小眼睛有着无比的坚毅、决然、一往无前加之不可动摇,也不多说,转身上车便朝着那谷中而去。 看着面前那趾高气扬的漠北,闻达不禁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的在花贵手中选了之一,摊开一看,内中铜钱已被赫然选中----不愧是靠运气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主,那超然之处可不是普通人能堪堪比拟。 漠北对此根本没在意,只是裂开大嘴哈哈两声。手一挥:“去吧去吧。赶紧找好个地方,有点什么阴谋诡计、陷马圈套的都使出来…对了,顺带把坑给自己挖好,免得我到时候费事埋你还淘神。” 闻达听得整个后背寒毛直立。看也不敢看。朝着那山谷中就一股劲的冲了过去----嘴里还不住嘟囔:“上石山。上石山…滚下来压死他,滚下来,滚下来…” 脑中这念头算是被那一夜搞得根深蒂固。真的是记住了。 至尊宝和凤三所出的那主意其实还真不赖:让这闻达爬到石上之中,那里有一块坡陡石多,下盘也有些不稳,若是闻达能当时从上面一把扑下来,自己那二百斤加上大堆的碎石一起砸漠北身上----这等同于活埋,管他什么人,也别想一时半会能爬的出来! 然后就简单了,随手弄俩石头这么一砸,漠北彻底便输了… 这主意不错,可是实现起来的时候,那至尊宝和凤三却忘记了一件事----就闻达那二百斤肥肉加上四肢不勤的胳膊和腿,根本无法爬到石山之上! 闻达喘着粗气,在那石山上吭哧吭哧半天,结果整个人离地不超过一丈,还是费了老鼻子气力,汗珠子滴答滴答朝下淌…忽然之间手一软,脚一麻,身子顿时咕噜噜一下顺着坡给滚了下来。 顿时傻眼! 闻达看着那石坡几眼,想了又想,差点没哭出来:“这、这、这…这叫我怎么上的去啊?” 他心中着急,那山崖上的至尊宝与凤三大眼瞪小眼也傻了----他俩完全没想到,这看似完美的计划,没想到居然被闻达这一身肥肉给扼杀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计划本身也是靠着那身肥肉置顶的,正所谓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眼看那时间分秒飞逝,转眼便到了漠北要进来的时候,至尊宝凤三在崖上干着急也没想出个主意,忽然之间,那漠北动了! 他扭动着肥腿,摆动着短手,朝着那林中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原本至尊宝凤三以为他有了什么好办法,还眼睛一亮,谁料看那三火走势,只不过是进入林中找了个旮旯躲着,当时就傻眼了… 至尊宝压低声音捶足顿胸:“哎呀,这叫什么办法啊!那树林中无数树藤枝丫,你说他在里面跑都跑不顺溜了,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埋了么?” 可是正在此刻,忽然听见那边花守义不知问了什么,花老太爷点头道:“按照今日天时算来,那树林中乃是双天方位的吉位,加之为木,应是文王六十四卦中的履卦,也就是天泽履----履虎尾,不咥人,亨。” 凤三至尊宝都学过此术,当即便想到了此卦的意思:即便咬着老虎的尾巴,它亦没有咬人,是谓大吉。 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说? 可是看花老爷子那样子,还说得煞有介事,两人不由真的起了个好奇心,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山崖上发生了何事,闻达却是不知道,他那也是实在找不着个法子了,于是便跑到树林中躲着,想着和至尊宝的主意差不多----不就是把那厮想办法砸晕么?我换到这树林中,抽冷子用手中的大石头砸过去,那不就成了么? 闻达看着手里那大大的石块,心中渐渐有了点底… 等不多时,那山谷口忽然响起了雷鸣般的笑声,漠北单手将那硕大的宽剑扛在肩上,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口中怒吼声起:“闻达,你个胆小鬼可给我躲好了!嘿嘿,别让我找着,等我找着,那便是你死期到了----” 他那气运丹田之下,脚步简直堪如响雷,紧赶着朝谷中而来,看得几眼,突然转而向着树林,口中还喝道:“别藏了!你那肚子,我说,你那肚子能不能收着点,想藏都不藏好点?” 闹半天不是漠北有什么法子找出了闻达,而是那闻达自己的肚子没有藏好,没有收住… 既然如此,哪还有什么好说的?闻达一咬牙从那树林藏身之所站了出来,朝着漠北吼道:“来啊,既然你要砍我,那就来啊!我在这,就在这等着你呢!” 手藏背后,拖着那脑袋大的石块。 漠北听他这么说不由愣了一愣,随即便咆哮山响,朝着闻达冲了过来,怒吼道:“我活撕了你!”堪堪急着便冲了过来! 眼看那漠北近前,闻达忽然也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手中高高举起那石头冲了过去,歇斯底里:“我和你拼了!” 瞬间,两人便冲到了面前,眼看便要短兵相接,拼个你死我活! 可就在那须弥之间,忽然…… 闻达不知怎地,居然一脚踏到了树下的小坑中,整个人朝前飞也似的扑了出去,把自己整个摔在地上----可是随着这一摔,那手上的石块竟然闪电般的飞了出手! 距离既近,速度又快,那漠北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他也不由得一愣! 就是那一愣… 当时便被这大石块结结实实砸在了面皮之上,整个人像烂布口袋似的噗通砸到了地上,多半个脸都埋了进去! 狼一般的嚎叫瞬间便冲上云霄,钻进了山崖众人的耳里! 闻达本也摔得七晕八素,谁知道那声反倒让他清醒了,抬头一看---- 那漠北满脸是血,鼻子平平塌陷下去,正双手捂着脸在那地上翻滚,嘶声哀嚎,宽剑也扔在了一边! 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饶不住这一口啊! 闻达心中一喜,当时便从那地上爬了起来,左右一看想找个东西痛打落水狗,谁知道那一扔不知道石块掉到了那里的草丛中找不见,旁边有没有个棍子枯枝之类,还一时间没找到了顺手的… 就在此时,他看见了被漠北扔在地上的宽剑。 闻达顿时一喜,三几下跑过去抓住宽剑想要拎起来,谁知道这剑居然极为沉重,他那费力之下也只是堪堪抬起了剑柄,根本无法整个儿拎在手中----别无他法,只能就那么拖着朝漠北而去,想要用剑柄砸晕那厮。 可是这样,那时间就耗得久了些! 闻达才拖着剑走出三五米,忽然听得身后几声粗气,随后是那漠北的哼哼唧唧之声,他转头一看,那厮已经半蹲在地,渐渐的起了身。 眼中怒火无尽,只若要杀人一般! 闻达心中一惊,立刻转身便跑,朝着那林外冲了出去,他身后的漠北像受伤的野狼一般紧追不舍,狂吼怒嘶:“我要杀了你,别跑!” 同样是摔倒在地,此刻那闻达显了得天独厚的优势----皮糙肉厚,居然屁事没有,不像那漠北满脸都被地上厚积的枝条划破满脸,无数伤口。 吭哧吭哧跑得老快,那漠北追也追不上! “好啊!”至尊宝与凤三在山崖上喜形于色,顿时笑了起来。 闻达这次逃窜也并不是毫无依据的,他想要的是要渡河去对岸----漠北作为一沙漠戈壁中长大的人,水性如何那是想也想得到的! 可是山崖上的花老太爷却有另一个看法,他口中缓缓道:“时辰变了,现在局势也变了,若是看此事方位,则取山水蒙之卦----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噬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 看来这又是个大吉之数! ps: 感谢书友payling的月票,camus的打赏----感谢,感谢 第一四四章 天翻地覆谁得知,如今正南看北斗 闻达飞快的冲到河边,也来不及试那河水深浅,抬脚便迈了进去----他记得至尊宝上次躲水里回来后有这么一句:‘河水太浅藏不住人,所以我便躲在了湖中…’现在一试,果然如此,那河水也不过没过了腰部而已! 如此踏着水很快便到了对岸! 原本以为那漠北如此便算了,可是没想到他这次由于痛得发狂、怒火中烧,又看闻达渡河安然无事,受激之下,居然一跃跳进河里,直追过来! 闻达虽说胖,但昔日夏天也常在溪流湖泊中浮水嬉戏,纵然不及至尊宝有那般奇缘,却也算得上熟知水性----他倒是小心翼翼的顺着水流去势过了河,可漠北便不行了… 同样的河,一前一后入水,境况却大相径庭! 漠北生长的是久旱之地,平日水都见得少,更莫说水中游泳嬉戏。他凭着那股子怒火下河也是冲动,进入之后被水一冲一激灵便清醒了很多----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水中托着,下面来的暗流涌动,根本使不出力来! 那满腔怒火顿时就化作了小心翼翼与谨小慎微,任由鲜血在面皮上流淌,直盯着河水,一点点的挪动脚步朝着对岸而去… 水之如天,本色是矣;水色至黑,天之幽冥。 水之根,源于天,昔苍穹洞开,雨四十九日。 水之象,天为本,水天一色,霞骛齐飞。 水之性。天之化,春夏秋冬,雨雹雾雪。 人便是如此,如何也无法对抗风雷天地之相,愈加小心,愈加容易出事。那漠北走到河中之时,水流更加湍急,他心中慌乱加上面部的伤痛,脚踩在个圆石之上,不知怎地就一个踉跄摔倒了水中! 河水滔滔。把漠北顺水就冲了下去! 漠北心胆俱破。在水中拼命挣扎哀嚎,大声喊着‘救命’,手足乱摆乱挥,比刚才鼻子被砸还盛上几分。凄凄如丧家之犬。惶惶似落汤之鸡。哀鸣嚎叫直冲云霄… 没想到这一场比试居然会出现如此一幕! 所有人都傻眼了! 包括那山崖上的花家众人、考试弟子,甚至闻达都傻了眼----这五大三粗的北方汉子,和二百斤胖子的过招中。甭管别人如何猜想,胖子只不过是靠着自己那得天独厚的福缘,就堪堪取胜,赢得轻而易举,只如翻掌! 至尊宝一蹦三丈高,就在那崖上欢呼雀跃和凤三庆贺,止不住满脸的喜悦,口中直嚷嚷:“赢了!哈哈,没想这小子真赢了!太好了,太好了…” 花家亦是面面相觑没摸着头脑,他们即便是知道这闻达福缘超群运气一流,可也没有想到这事会如此简单----只是光摔了一跤,跑了半圈,就把个铁打的汉子给收拾了。 见弟子如此,花老太爷哈哈几声站了起来,对众弟子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人常说的所向有所吉,所时有所依,所选有所得,所因有所果…纵然说他或许身无长术,知无长慧,但挡不住那天时地利相帮,自然而成!” 花家本身所学就是风水穴位、寻龙观天,那些考生来此也明白天时地利的能耐,可是此回见到了真正的祖上庇佑、积荫行运之人,还是惊诧异常,总算知道这究竟算是多大的本事,那些外面之人为何对花家如此关怀,敬畏有加…心中也就更加渴望着进入花家了。 这次比试之后将有三天的休息调整,那过关的几位,至尊宝、乔木果、凤三、汪洋海、闻达自然是欢喜无比,庆祝自己过关,余下的众人也是把自己身上收拾疗伤,为了下一场做着准备… 三天之后才是比试,前面的一切也算顺利,花家四大弟子又难得能一起回来陪着老太爷,于是乎,这花家弟子备下了酒菜陪着花老太爷浅饮小酌,直到深夜才各顾各去睡了。 可就在这样一个平和之夜,有群人却在那月色下急冲冲的赶路… 至尊宝与凤三、闻达对于此次三人过关自然高兴无比,可是山庄中又无酒菜也无野味,也没有法子庆祝,于是至尊宝就出了个主意,自己和凤三去外面山上抓点野鸡野兔,让闻达去找那钱立本想法子买点酒来,大家也算是庆祝一回。 凤三对此自然赞同,闻达随着二人,见两人都同意了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三人这便分头而为,去忙乎自己的事儿。 至尊宝凤三要不了多少工夫真抓到了野鸡,就在那山中起了野火,烤得焦黄喷香,可是那去找钱立本买酒的闻达,不知怎地却迟迟未归----等了半天,那闻达才带了两个皮囊回来,满头大汗的递给他俩,苦着脸喘气,“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凤三接过酒囊,不由眉开眼笑道:“不错不错,没想到你居然还弄了这么多酒回来啊----呵,这酒还真是不错!”“是啊,没想到那钱立本居然真的带了这么一口袋酒回来啊!”至尊宝也如是说道。 听到这话,那闻达不由得只是摆手,好不容易喘得匀了,才道:“那里啊,这还真不是找钱立本买的----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在山庄中找了一大圈,这都没找到人,听说是午时比试之后便出门去了,说有事…我最后还是遇到了花贵,他人好,才给我偷偷弄了两袋酒,说是反正花老太爷也带着人喝酒,今天没事…哎哎,给我留点呗!” 闻达这边说这话,那边至尊宝和凤三也没闲着,先是抱着皮囊咕噜噜一通灌,然后开始撕开那野鸡…闻达本不喜酒,看见别人吃鸡自己没捞着就急了。 凤三这才哈哈笑着递过去一半,口中道:“慢慢吃,你可别急,我们今儿别的没有,就野鸡兔子抓得多…瞅瞅,五只野鸡三只兔子,管你够管你饱的。” 至尊宝哈哈笑着,又把两只兔子架上了火堆,看着那闻达这才似乎松了口气,笑吟吟的接过鸡来,吭哧吭哧大嚼大吃起来。 三人这慢火烤着野鸡兔子,喝着美酒,直吃到半夜才差不多完事,然后收拾一下便朝着山庄而去,可是未等到那山庄门口,忽然… 至尊宝脑中那天吴忽然咿了一声,开口道:“不对!好重一股血腥味…不好,是人血的气息!” 听得此话,至尊宝脚步猛然一顿,奇道:“怎地?你闻到什么味道了?”两人见至尊宝停住脚步自言自语,都不禁站在了旁边,眼神疑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听那天吴在至尊宝脑中道:“这人血味道略带甜腥,与旁的不同,所以一闻便能分辨出来…你说这山庄在泰山谷中中,就连猎户也没有,更别说其他人了----我想,是不是这山庄中出事了!” “出事了!?”这下至尊宝真的吃惊了:“山庄中有花家弟子,甚至那花老爷子也在,又怎么会出事?” “不知道,但是…”“不用说了,你先去看看吧!”至尊宝猛然下定了决心:“我先用术让你出来,我们随后就来!” 再也顾不上将天吴之事藏着掖着,直接便运转八卦之术,将那天吴放了出来。 闻达与凤三顿时就看见凭空出现一股黑烟,然后飞快的凝固成型,从半空中落地的时候直接变成个八足八首的怪物,然后呼啸一声飞跃着落地,一阵风似的朝着那山庄奔去。 “这、这、这…”两人瞠目结舌,指着这黑影骇然无比:“什么东西啊?” 至尊宝来不及多说,拉着两人这便朝着山庄飞奔,边走边把那天吴的原委粗粗说了,末了才道:“…天吴说了,这夜空中有着血腥之气,该是人血的气息!按照现在的情形,那应该是来至山庄之中,所以天吴断定山庄中必然有事发生----我让它先行一步过去,我们也赶快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妖孽鬼祟,居然在这里作乱!” “这等事情?” 两人均知道那泰山中的花家山庄是个极隐蔽的所在,因为事关花老太爷的安危,所以平日都不被人所知,现在居然出事了…心中顿时大惊,连忙催促着至尊宝赶快。 转眼便到了那半山,远远已看到了山庄的飞檐走眉,山门红墙,可是三人如此饮酒又加上赶路,凤三与闻达都有些累得不行了,脚下也渐渐有些慢了----凤三忽然停下,叉着腰呼呼几声: “我这身上的伤势有些发作,怕是脚步赶不上要拖累你们了,加上喝了酒,着实有些耐不住,”他粗粗喘气:“宝哥儿,要不还是你自己先赶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而我和闻达就留在外面布上些符阵,万一有落网之鱼,也抓伤一星半条免得逃走!” 至尊宝看他俩确实如此,也不由得点了下头:“那好,你俩便在外面守着,我去帮忙----可要小心些,也未必就是妖孽鬼祟,说不定是人!你俩还是把自己藏好,看明白之后才出手!” 事情紧迫不容多说,言毕,至尊宝飞快的朝着山下而去。 第一四五章 泰壁花草埋幽径,古宅狼子藏祸端 从这山上一路而下之后就是山庄,可是面前毫无遮拦有着大块的空地,至尊宝根本无法藏匿身影偷偷的摸进去----于是他在半山上便绕了个弯子,然后从山坡断崖上找着根蔓藤,想要顺着峭壁摸了下去… 这山庄原本修砌的时候是依山而建,山崖与房舍合着宛如个‘巨’字,深深藏在了群山密林之间。出得林来便是一块空地,然后从庄门而入依次是正厅、偏厅、外院、厢房、回廊、内院…后面这靠着山壁之处,便是那堆放米面菜蔬、干肉谷物的粮舍。 至尊宝绕道后面,还未等偷溜下去,那山庄中的一切已经尽收眼底---- 就在那内院之中站了数人,把西首一间厢房整个围住,无数白色的莲花灯笼挂满了这厢房所有的飞檐廊角,照得如同白昼;旁边,或坐或卧有数人,看来却是一干考试之人和山庄中的花家弟子,花贵、花福、王策、漠北几人尽在其中,神情萎靡不振,旁边有汉子手拿钢刀宝剑看守着。 除此之外,庄中各处似乎也挂了那白色灯笼,或多或少,隐隐形成了个巨大的莲花,华光异彩,流苏辗转,夜色中微微有种说不出的巍峨肃穆之意。 旁边有两人站着,看似位份极高众人都不敢近前,至尊宝粗粗一瞥,竟然认出一人----非但见过,甚至说自己还与他交手过一二! 这人便是那咸阳城中捉走玉笙烟的白莲天师! 虽说另外一人至尊宝不认得,但是他也能从那两人所站所立和旁人的态势上猜出来。这人与他位份一般无二,也该是个天师之流的人物。 两人带着自己手下将这厢房牢牢围住,却不多说,只是叫人着皮囊在周围撒着,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忽然,旁边那院门哗啦一拉,有人带着众人走了过来,当即对两人施礼: “师父,白莲大师,我已经带人去搜查过了。花老太爷的房中没有《青囊九卷》。我想,他该是藏在其他地方,并未带到别院中来。” 那一声‘师父’传入至尊宝耳中听得极为熟悉,顿时至尊宝便认出了这人。果然不出所料。这人便是那当时深夜偶遇、心怀叵测之人。也是这次的考生之一,汪洋海! 当时还以为他只是想来偷学花家之技,谁料他却是那白莲教所派的细作。想必此事闹得如此之大,也未必只简简单单要点什么东西便能了事的… 脑中正在思索,便听那白莲天师笑了两声,朝着另一人道:“青莲天师,看看,我没猜错吧?这青囊九卷我们必然是找不到的,纵然找到了,少了那师门口诀也是没用----还是得把这花家老儿捉了才行!” 那青莲天师点头道:“此事我也没有指着找出青囊书来了结----这布置,难道不正是想活捉那老儿么?只不过啊,这青囊书乃是他师门祖传,找到了多一层要挟的本钱罢了……”说着不知怎地心中烦躁起来,喝问道: “怎么还不回来?” 青莲所问之人之事和白莲有着莫大关系,加上自己本身性子又急,那白莲天师也不得不劝解道:“青莲兄,你且稍安勿躁。这山庄房舍众多本不好找;那些人又未庄中吃喝,不曾把仙药饮下,我徒儿依次搜查,可也得有些时间才成----可比不得汪洋海只搜查两三个厢房,自然快些。” 这话也极有道理,青莲听着亦是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一声声催促院中之人把那皮囊中的东西撒的快些,又命人取出几注手臂长短的粗香点燃,插在院中… 片刻,才看那院门又开,钱立本带着几名汉子走了过来,口中道:“师父,真的没人了,所有厢房我们可都搜完了----您看,需不需要我们庄外去找找?” 白莲天师略略摇头,“不必了!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在这庄中大门、院墙设下人,那便成了。” “已经依照师父您的话,都设好了。” 至尊宝见那钱立本,脑中一闪,这才把很多事儿给思索明白… 原来那白莲教此番派人前来,并非单单汪洋海一人,而是两人----青莲天师的弟子汪洋海,白莲天师的弟子钱立本…两人来到这花家参与考试,然后伺机而动。 这也是为何当初汪洋海要和花福拉拢关系的缘由,猜是在那吃食中动了手脚;至于说钱立本,自然则是午时溜出去给众人通风报信,带路去了。 那,现在花家众人又在那里,可是那厢房之中?可是现在这种情形,又该如何是好? 至尊宝不知情形如何,心中一动,这便把那八阵口诀在心中默默诵起,只是顷刻便有一股黑烟落到了身旁,顷刻化作了天吴模样----天吴此刻竟然一副气急败坏之色,狠狠道: “你来了正好!赶快,想法子把那庄中的白莲灯阵给我破了,进不去!” “居然有这等事?”至尊宝一下子骂了起来:“居然连你都猜到了?”他寻思这灯笼便是为了防止天吴进入山庄所用,故有这一说,谁料天吴却摇了摇头: “非也!花家老儿不是有个御神九霄么?那些家伙所用的白莲灯阵便是为了防止御神所设,只要弄了,那九霄便不会被召唤而来,他们也多几分把握把花老儿一帮人给捉了!” 这样一说至尊宝倒是稍稍安心,正要想问问那山庄中的情形,忽然脑后一阵凉风吹来,整个头皮一麻! 至尊宝与天吴在同一时刻竟然全然回过头去! 背后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七八只野狼,身形极大,体态无尽,在那背后蹲着,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旁边树影中蹲着个人,一双眼睛在熠熠生辉,和野狼一般无二。 乔木果! 他盯着至尊宝,手足并用伏地慢慢爬过来,口涎顺着嘴唇滴落:“想不到你居然也没有被捉,逃出来了!” 至尊宝心中一惊,手中捏个五雷决,喝道:“你也是白莲教之人?” 乔木果缓缓摇头,走到他的对面站直身子:“至尊宝,虽然我们是下一场的对手,我也很想说你是白莲教之人,然后趁着现在把你给杀了----很不幸,现在花家有此危难,我又不得不拜师学习那术法,所以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不是白莲教之人,”他鼻翼在风中嗅了几下,接着道:“就像我从你身上的气味知道,你也不是白莲教人一样。” “你不是?”至尊宝这下放心了些,可是依旧问道:“那你怎么没有被捉?” 乔木果哼哼两声,“你们可以在山野中捕获野味,不在山庄中吃喝,难道我就非得留着么?实话告诉你,我一直都住在这山林中,就算你被捉了我也不会被捉。”“那倒是真的,”天吴附耳对至尊宝道:“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也正看着他在朝山庄急赶,该不是白莲教的。” 有了天吴此说,那至尊宝才放下心来,也不及细说,这便朝着山庄一指,问道:“那好,如此我们便是一路的----那花家我也是必要拜师不可,所以…怎地能救他们出来?” 乔木果在那头狼的身上拍了几下,又揉着耳朵悄声说了点什么,那几只大狼便都端端坐在了地上,随后他走到至尊宝身边,朝着下面打量:“我比你来得早些,也见得多些…我到来的时候,这白莲教已经到了山庄外面,那姓汪的在院中点燃个什么东西,整个院里差不多就同时发作起来了----白莲教攻入的时候,花家值夜守更的弟子拼死把他们拦住,花守义似乎还能动,就把花老太爷几人都弄到那厢房中了!”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这厢房似乎极为坚固,白莲教一时也攻不进去,就这般僵持起来…” 至尊宝听他略略一说,自己也猜到了大概,想必是那白莲教对花家有所图谋,所以亦不敢贸然放火,只能想法子逼得那花老爷子出来…如此之下,一时半刻花家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现在,那花家被围困在个厢房之中,又该如何是好? 别的不说,光是那青莲、白莲两大天师在,自己与乔木果就不是对手----倘若花老爷子能动,那倒还有一拼之力,可是现在的情形是两人都在那院中,加上无数的教众,那是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的。 倘若只有单单一个青莲或白莲,合着自己的天吴与乔木果的野狼,倒能试试! 要想解这危难,首先便须得把那花家之毒给解了! 若是有解药,那必然在白莲、青莲二人身上,可是两人现在都在院落之中,又如何才能使得二人单单出来一个呢? 至尊宝盯着那山庄中思索片刻,转而想到了自己和白莲天师那次见面的事儿上,顿时,他心中生出个念头来! 这计策看着极好,但这里面也有个老大的漏洞,就算真的能把人给引出来,但解药不在身上又如何?或者,出来的时候不是单单一人,带了一干教众弟子,又如何? 此时需要的可是那极好的运气了! 运气这东西自己没有,可是,有的人不仅有,而且还是极好极佳的! 第一四六章 草人假作旧人术,巨狼乍出有乾坤 白莲教众在院中忙乎,很快便将整个院中洒布了符水,随后,青莲天师立刻命令众人撞门----这屋内左右早已经备下了木桩铁锤,为的就是撞门所用,听得法旨一下,顿时便出来些膀大身圆的教众,三五人一组抬起了两根木桩。 他等一声喊,发力便抬起木桩朝着那门冲去,轰然撞在门上,只听得索索之声不绝,屋顶檐下落下了无数尘沙,那门却是不开。 “看不出还真铸得扎实,”那青莲天师哼哼两声道:“可是即便如此,你又能吃得住几记?”口中不断催促:“快撞!快撞!” 教众又喊着口号朝着那门冲去,谁料忽然听得嗤嗤几声,那些弟子忽然齐齐手捂脸面叫了起来,跌在地上不住乱滚,余下之人大惊,连忙把他们抢回来,却看诸人指缝中淌出鲜血,那眼却被暗器给打得瞎了。 这些教众虽然受挫,可却并不畏缩,都各自抢着弄来些桌椅挡在身前,又来取那木桩…青莲忽然挥挥手,让众人停下来,口中却道:“花守义,你这菩提子的功夫不错,来之前我便听说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你想光凭着这东西便要脱身,怕是大大的不易吧!” 只听那屋中花守义哈哈大笑,“脱身,我们为何要脱身?这是我花家的宅子,里面是我花家的人,就算是逃走也该是你们逃走,那有主人家逃走的道理?这里面有吃有喝。大不了待上十天半月的,自然有人来寻…到时候怕是你们没法子脱身了!” 青莲天师冷笑道:“你以为你们能藏在那乌龟壳中躲上几天?笑话!大不了我一把火将你宅子烧了,看你们又能如何!” 花守义在里面悠悠道:“你要能点火,怕是早就点火了!青莲,听说你们白莲教四处宣扬现在是‘红阳’之时,要寻找大血佛脉,等待须弥勒降世,可惜我爹始终不愿意帮你们----你们若是以为捉了我花家之人,便能逼我们帮你们处力,怕是想错了!” “那可未必。只要你们落到我手上。怕是不想开口都难!”青莲天师朝着弟子吩咐道:“你们三人速速去各处寻找棉被,到时候分发众人披在身上;你们,去给我找些粪尿过来,到时候破他的法术;你们如何如何…” 说完。对白莲点头道:“屋里只有花守义这厮一人能动弹。倒也不惧…到时候攻破屋门。他就交给你了!” “无妨!”白莲应道:“我到时候自有打算。” 青莲这话说得大声,并未有所隐瞒,也是明明说给那花守义听得----果然便听那屋里不再出声了。料想是在寻思计策。 此时,那青莲才压低了声音,对白莲道:“这事儿不难,最怕的便是他们自己发狠,点火把自己给烧死了…要不,你吩咐几个弟子去取些水来,到时候应急放个万一?” “如此也好!”白莲微微转头,朝着那钱立本吩咐道:“立本,你去带着…”可是话刚说到这里,忽然看见头顶猛然一个物闪过,啪嗒掉在了黑影之中! 此物看着不大,但是不知怎地那白莲却心中一动,顾不上继续交代事情,已是抢着一步从了过去,但是他刚刚抬脚,那黑影中的东西猛然之间变得大了! 这一变化明明白白在白莲教众眼皮下发生,顿时一群人都叫了起来,白莲青莲两人连忙喝令众人退后,想要细看那变化究竟如何。 只见那东西见风便长,瞬间已长成个巨大的人形,全身都是茅草所扎,可是那些草茎纠结一起,不住蠕动,整个看起来居然如同活物一般! “不好!这是死老婆子的扎草之术!”白莲忽然大叫一声,转头朝着四面八方的山上望去,口中道:“青莲,看来这老婆子和经纬宗人有勾结,居然来此了!” “无妨!”青莲天师伸手便从弟子手中取过个火把,“这扎草之术最畏火攻,只要知道其法也是不难。你看,这草扎只不过是能动之物而已,并没有多大的能耐,法术远不如前,想来这婆子上次纵然从你手中逃脱,可是那伤势却是恢复不了了!” 青莲话音才落,这便有教众准备拿着火把上前,可是白莲青莲都齐声喊他退下,口中骂道:“这就算是火攻,也不是你们可以使出来的----普通的火焰太慢,引燃厢房烧死了花家之人,你们如何担当得起?都用棍子先拦着,等我来!” 说话之间看那草人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随手一把抓起个棍子便朝着众人砸来,弟子惊恐叫嚷着逃窜躲开,青莲跟着喝道:“慌什么?躲着点别被砸中便行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不错!”白莲应了一声,转头朝着另外一方望去:“这婆子的草扎渐渐弱了,那人也就不足畏惧----你且看着,我去外面把那婆子和…他俩擒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拔身而起朝着院外冲去,远远扔下一句: “所有人都留在此间,听令青莲天师吩咐,务必要把那花家之事了结!” 顿时消失在了院门之外。 那花家已被困在个厢房之中,除了花守义之外又都身中剧毒不足为惧,青莲心中也就没把这事太过留意;加之那婆子和所带走的玉笙烟乃是门中大患,倘若真能捉住,倒比捉了花家之人功劳更大----于是那青莲也就不再理会,只是转向对付起此草人来。 他将那火把拿在手中,另外一手伸出两只夹着火把的杆,沿着朝那火把顶上一抹过去,顿时手指上便有了两点火芒,在他指尖徐徐燃烧,犹如烛焰。 院中弟子均手中拿着棍棒竹竿和那草人厮打,草人动作缓慢力量也不怎大,白莲教众倒是一时间和它斗了个旗鼓相当,只要看着它扔出的方向便不会有事;可是他们手中的东西对那草人也无太大伤害,纵然戳上些窟窿亦是徒劳,倒是谁也暂时奈何不了谁。 可是这青莲手掌的火芒一燃,那些弟子便退了下来。 只听他口中诵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世间地大,神通召来…”手指朝着那草人一指,喝道:“着!” 那手指火芒居然此刻自己便如同飞矢般激射出去,啪啪打在了草人身上!原本只是两点火芒,但是击中之后,立刻便化作了滔天烈焰,将那草人整个笼罩焚着,立刻烧得摔倒在地变成了个火堆。 略略抖了两下,这便不动弹了。 “想不到非但草人不行,就连那压制的神通也弱了…”青莲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寂光啊寂光,看来你的脉血之毒真的是压制不住了!” 他收术而立,吩咐弟子守着那草人燃烧殆尽,自己又转身带人去围那厢房----可是刚刚转身,那火堆上一股黑烟嗖然冲天而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白莲天师从那院中飞也似的冲出来,不用多说便沿着山庄外墙朝那扔进草人的地方而去,手中早已经捏起了法诀术法,只待看见那婆子便要暴起而动! 因为他心中明白这婆子的本事有多大,也知道她若拼命是个何等局面,即便伤势发作也须小心翼翼对待----堪堪渐近,脚步自己便放得慢些了。 转过那山庄外墙便是扔草人的地方,他忽然停住脚步,疑惑的左右打量----因为这里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的差异,有些不知不觉的压迫袭来,就像有危险将要降临般。 倘若细想,或者白莲天师也能察觉出端倪破绽,可是他却偏偏没有这个时间来细想,因为就在此刻… 忽然,只听四面风声呼呼,地上的草堆全然飞弹扬起,地上猛然窜出了数只巨狼,从四面八方猛冲过来! 白莲天师骤然后退几步,手一挥而起,口中喝令法诀,掌中噼啪几声有无数雷光闪电轰出,只听轰隆几声,那狼群被这一击炸得四散摔落,尽数逃走----可是,白莲天师所准备的一击也就此被化解了! 白莲天师急退几步,堪堪站住,正准备重新捏起术法准备,可就在此刻背后又是一股疾风袭来----他连忙转身伸掌相接,却见那人凌空落下,整个人朝身上压将过来! 这人正是乔木果! 白莲脚步猛然再退,想要躲开这一扑,谁料他刚刚抬腿,脚上却不知怎地居然被人给生生抓住了! 地上,就在那刚才巨狼所藏的地穴之下,居然又伸出几只手来! “这是…”白莲顿时大骇。 这电闪雷鸣之间那容得他多想,顿时乔木果便猛然扑到了他身上,整个把他给扑翻摔倒地上。 他那凌空落下全身压在白莲身上,双手紧紧扣在他的锁骨之处,双脚一盘便夹在了头项之处,白莲急忙转手想要掰开,结果旁边又伸出一手,将他的手腕给牢牢锁住了! 凤三! 白莲被几人捆住之后,这才发现这整个的陷阱:借着那原本地上所有的几个坑洞,首先是人藏在下面,头上身上堆满杂草,随后巨狼再踩着人藏在最上面,最后再次盖上茅草… 捉住两脚的人是至尊宝与闻达,最后这个坑中藏着凤三,而那凌空一击的便是乔木果! 一切巧妙无比! 第一四七章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白莲天师的双手被凤三扣着脉门,双脚分别是至尊宝与闻达,头还被那乔木果的双脚盘着,锁骨被乔木果双手扣着,根本无法动弹----可就在这种情形之下,那白莲天师忽然双眼一翻,尖利无比的啸叫起来: “无生老母敕令,须弥勒圣佛庇护----解!” 喝完,猛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就喷了出来。 也不知怎地,那血雾所喷出虽只有两尺见方的范围,可是迎风一炸瞬间便笼罩了数丈,所有人忽然感觉全身一阵暴寒,像是骤然之间跌进了那万丈寒冰洞中,止不住全身猛颤几下…乍然之间,似乎都僵了。 可就在这瞬息即逝的时刻,众人手中不知怎地手中骤然一扯拉,齐齐抓了个空,再发力之时手中已经空无一物----几乎同时,白莲天师的胸口衣衫嗤嗤一声破个大洞,他径直哧溜一声就从那洞中飞身跃了出来。 这血雾、深寒、缩骨、收身、飞身跃出一气合成,简直堪称行云流水天衣无缝! 还未等几人从地上爬起,那白莲已经暴怒中落地,双手翻腕结了个莲花八宝印,眉毛根根竖起来,脸上暴起道道青筋,双眼喷火:“无妄生者,救苦厄疾…” 双手犹如水磨般翻转不停,光是从那七七四十九变化和结印的复杂,便能猜得出这是个极为兇厉的术法,一旦使出必然是天雷勾动地火,怨魄引开冥狱----但骤然之间。根本没人能相出该如何应对! 更别说现在手脚还有些僵直,无法起身… 正在那焦躁之间,忽然,身边突然想起了惊雷般的爆然笑声! 这笑声如此巨大,就连白莲天师都是一怔,不知所谓的停了下来… 闻达伸手指着白莲天师在地上滚来滚去,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哎呀哎呀的叫唤,半响才从牙缝中迸出俩字来----“妈呀!” 这两字出口,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朝着那白莲天师一瞅。上上下下齐声大笑起来。乔木果笑得岔了气,只把自己双手在头上乱抓;凤三笑得太猛,拉得身上伤口剧痛,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忍不住继续咧嘴;至尊宝躺在地上手脚朝天。乱抖乱动不止… 白莲天师先是不解。随后朝着自己身上一看。脸就像那猴子屁股般瞬间红了个透,猪肝红顺着脖子一路下去,血丝都映了出来。耳尖就似要淌出鲜血一般。 难怪大家笑得如此,原来---- 白莲天师现在周身**,赤条条的站在众人面前,瘦骨伶仃不说,胯下那活儿还随着刚才念咒左右摇晃,像个秤砣儿似的来回摆动…加上小腹那团黑草,好比是: 屋檐粱柱乱草丛,下垂郎当一口钟; 两股悬廊甩纷纷,叮叮当当满堂红。 看那几人的目光在自己下面不住瞄来瞄去,白莲天师不自觉的就一把捂住了那活儿,逃也似的转身就跑----按说,此刻最好的便是杀了面前几人抢夺衣物,可是你要叫人光着身子甩着那东西杀人抢夺,怕是谁也做不出来的吧? 更何况现在就算真的动起手来,也不是分秒便能取胜的。 顿时只看他捂着下体不顾一切的转身就跑,像是生怕几人追来一般,夹着个光溜溜的双腚,逃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四人这才渐渐消停了。 没想到这事最后竟然是如此得解,大家也有些意外,至尊宝停了一停,立刻便伸手在他留下的衣物中摸索起来,片刻便从中取出了符纸香蜡和几个瓶子,摆在了地上。 果然,内中便有花家之毒的解药! 青莲把那草人三五下便解决,之后也不再耽搁,立刻唤人继续撞门,一干弟子把那棉被顶在头上,合力抬着木桩发狠就撞,只听得‘轰!轰!轰!’之声不绝于耳,那铁门铜框也随着刷刷刷的掉下了无数泥沙来。 可是此刻那屋内静悄悄的,花家毫无动静,就连花守义也没有再扔出菩提子来偷袭。 多得几下,青莲也感觉事有蹊跷,连忙催促其余弟子一并上前,三四个木桩抬起来齐齐撞门----又得几下,只听那咔咔一声,整个门连着门框摇摇晃晃的从那墙上脱离出来。 青莲抢上几步,拿着个棍子插进墙内一撬! 立刻,铁门就像是山崩般的轰然扑倒过来,砸在地上激起了满目的尘土。 就在那烟尘之中,青莲已经抢着冲进了屋里,放眼在整个房内一扫,顿时心里一凉! 最不愿意发生的揣测终于还是发生了----房中空空荡荡,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几个弟子跟着进来,看那屋中情形顿时叫嚷起来:“不好了,跑了跑了!”最前面那教众叫得最是大声,传入青莲耳中也最是刺耳难忍---- 青莲猛然转身,抡圆了手臂就是一记耳光排山倒海般扇在那教众脸上,只把他扇得飞出去了几米,咔嚓撞在桌子上昏死过去----他那双眼就似喷火般,恶狠狠的在众人脸上一扫,怒喝道: “叫什么!给我找,全部给我找!把这屋内的密道给我找出来!” 那些教众先是一骇,明白过来之后谁还敢耽搁,都争前恐后的在屋内翻了起来,唯恐自己不卖力激怒了天师,成为下一个他怒火倾泻的对象。 很快,那屋内床板之下黑漆漆的洞口便出现在了青莲天师面前。 青莲附耳在那洞口一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他不敢贸然入内,只是吩咐那汪洋海带着人从洞口进去追人,钱立本则是带着人从外面出去绕道围堵---- “花守义那厮刚才留在这里和我们纠缠,所为不过是耽搁时间。让他家的其他人能尽数逃走罢了!即便是得逞逃了,可是我也猜出了他们花家此刻的虚实----如此密道在内还要拖延时间才能逃走,想必花家其余人行动不便,就连逃跑的气力也没有多少了…哼哼,他们届时若是不从,放手杀人便是,切勿有所顾忌!” 说完,他安排了几个弟子守着那些捉来的花家弟子,自己看密道无事,也顺着就追了出去。 至尊宝将这解药一分为二。自己揣了一份。另外一份交给了凤三,想了想:“你们从这大门入内,可切记要当心陷阱埋伏,起初我在山上的时候看得许多角落之处都有人影晃动。想必便是陷阱…”“我理会得了。”凤三打断他的话。急急道:“我们虽说凶险,可是面对的不过是些喽啰小卒,无甚大碍----倒是你们要去引开那青莲天师可千万当心。倘若白莲青莲二人汇到了一处,你们万万不可硬撼,虚晃一枪便逃了罢。” 至尊宝点点头,笑道:“你要是怕我被他们害,那可一定记得要把阵势破了----至少灭掉七盏灯笼,那我的天吴就可以在院中凝聚现身,我的安危也就无碍了。” “一定一定,”凤三在至尊宝肩上重重一拍,“保重!”说完,带着闻达便沿着山墙朝那大门而去,与至尊宝乔木果分道扬镳。 他二人也不敢怠慢,顺着那山墙朝着另一方向而去,顺着便冲到了后院山墙之处,对视一眼,这便顺着山崖爬了上去,从墙头探首打量… 这里面便是那后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也不见有白莲教众埋伏在黑暗之处。至尊宝想要瞅瞅那院落厢房左近的情形,却被个飞檐梁顶给挡住了,于是便和乔木果使个眼色,一骨碌翻身上了墙头。 乔木果轻飘飘的落在院中,至尊宝也顺着墙壁滑了下来,两人像是狸猫猕猴一般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随后,立刻便隐身进了那黑影之处。 等得片刻看确实无事,二人这才顺着墙根开始朝着那院落而去。 一路上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原本还以为会碰上三两个白莲教众,谁知这一路竟然出奇的顺利,一直到了那小院厢房外都没见到任何人,两人丝毫不敢大意,心中反而更加有些紧张了。 等他俩心神稍稍平静,一齐从墙根探头朝院落望去… 那院中一侧还是横七倒八的躺着那些花家弟子,旁边也有三五个教众守着,可是其他的那些人却不见了,甚至说青莲都不在其中;另外一边是几个白莲教众躺在地上,头脸缠了白布,看来便是那些被菩提子伤眼之人。 至尊宝收回头来,眼神向乔木果一询,他只是摇摇头耸耸肩表示自己也猜不透----至尊宝想了想,只得附耳对乔木果道: “暂且等等,听听他们如何说!” 没有其他的法子,那乔木果也只能点头同意:“只能如此了。” 两人静静的蹲在墙根候着,果不多时,便听得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唉!运气真差!别人都去立功抓人,我们却在这里守着,看来这次回去又拿不到圣母的赏赐的灵药仙丹了。” “守着又怎地?还不同样是天师的法旨么?”另外一人答道:“只要我们不出岔子,能把人好好看着,这仙丹多少是不会少了我们的----我说啊,我们这留着才叫是运气好,比去追人捉人,不知道强上了多少倍!” “为何?”第一人和另外一人齐声发问,都诧异无比,道:“天师不是说了,那花家行动不便,等若瓮中捉鳖了么?----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啊!” 就听第二人嘿嘿一笑,不屑道:“你们懂个屁!虽然说那花家行动不便,可是你想,还有个花守义在,那菩提子飞出来那有个准头?还不是看谁合适便打谁身上了?----再说了,花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拼起命来,也保不准拉几个垫背的吧?” 听他缓了一缓,得意洋洋道:“你们可明白了?” “极对!”两人想了一想,不由齐齐称是赞了起来:“果然如此…马大哥说得有理。” 虽然是寥寥数语,可是至尊宝乔木果也从中听出了白莲教众的动向,既然有此良机,他俩又如何会放过? 立刻便一齐动了手。 第一四八章 古来世事原命数,天下变迁大可知 那三名白莲教众正突自聊天,忽然旁边墙根黑暗处飞一般的冲出条影子来,快如闪电,顿时均是一愣----还未等他们摸到手中的兵刃,那黑影已鬼魅般的近到了身前,抬手之间便一爪从面前那人当面劈下。 那人惨叫一声,满脸尽是鲜血,一双眼珠子也被扯了出来,当时便痛得晕了过去。 余下两人借的此时已抽出了兵器,当前之人挺剑便朝着来人胸前刺去,剑光闪烁,长剑发出嗡嗡之声,虚实中直指膻中、神藏、灵墟三大穴位,剑气长虹般朝着来人飞来;另外一人则手中横出一把大刀,拦腰扫过,只想堪堪将他砍成两截… 来人正是乔木果。 他那骤然出手便伤了一人,此刻更是心中胆气大盛,也不后退,忽然身子一矮后足一蹬,整个人像是野狼般的从他俩中间冲了出去! 就在此刻,至尊宝也从那墙角冲了出来,手中捏着法诀便是一挥---- 掌心雷。 两人见面前之人冲出,速度之快叫人瞠目结舌,心中均是大惊失色立刻便转身以备,可是不等他俩有所动静,忽然便是一股大力击中了胸腹,整个人好似被重锤猛击一般,止不住朝后便是蹭蹭蹭退开---- “糟了!” 这念头和头上的剧痛几乎同时出现,也是两人所知道的最后一事了… 乔木果在冲出去之后立刻转身,用尽全身气力捣在了二人头上。一击便把两人打得晕死过去。 他与至尊宝配合得天衣无缝,顷刻之间便把三人了结,可是至此也未停下,反而两人都齐齐冲向了那些受伤的白莲教众。 那些教众早听得声响有异,能动弹的已经爬了起身,只是未等他们所有动作,至尊宝乔木果或踢或击,已是连连出手把众人给打晕在地。 加上三人,共有七名白莲教众被击晕当场,瘫软一地。 再回头。便见到了花福花贵等人惊喜交集的眼神----性子急的漠北花福早已经扭动身子叫嚷了起来: “太好了!快。快些给我解开…” 至尊宝急忙把手中解药分给乔木果,两人分头给众人灌下去,还不等他俩开口询问,那花贵已经伸手指着厢房。急急道:“两位。快去救老太爷。快去救老太爷啊!” “你们家老太爷和少爷去那了?”至尊宝抢上前把花贵扶起,急急道:“你知道?快些给我说说!” 花贵奋力把手抬起,朝着那厢房一指。口中道:“厢房、厢房床底有个密道,直通山庄外面,老太爷他们定然是从厢房出去了…那白莲教天师刚才已经带人追了出去,我怕、怕我们二少爷敌不过…” 这话一出,那至尊宝立刻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他心中略略思索,立刻把手中的药都塞给了乔木果,口中道:“果子,那边老太爷有事,我得去看看…”“别说了,你快去!”乔木果把那解药接过,叮嘱道:“这边的事儿交给我,你别管了----自己那边当心些,千万不要硬来!” “知道!”那声音还在院中回荡,至尊宝已经冲进了厢房之中… 床板掀开着,那密道依旧黑漆漆的张着大口,至尊宝到那旁边朝里斜着身子倾听一二,见里面静悄悄没有丝毫声响,立刻就从那洞口一跃跳了进去。 这密道也不知道是何时所建,地面洞顶都是用那大块的青石修砌而成的,高五尺宽二尺,整个敞亮宽阔堪比个甬道,里面虽然漆黑无光,可在至尊宝眼中却毫无影响,他就像只黑夜中的狸猫般从那密道飞快向前,一路到了密道的尽头。 刚刚掀开头顶的青石板,已传入耳中了一片细碎的嗡嗡之声,他心中知道有诧,连忙足下加劲沿着那声响跟了进去,走不多远便绕入个山坳之中。 只见那处地上乱糟糟燃着几堆野火,当中花守义与凤三正和一堆白莲教众战做一团,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几具尸体,看衣服也只是白莲教人,并没有花家弟子在那其中;闻达站在最后,左侧有个山洞,洞口甚小,只容一人弯腰而入。他站在那洞口处拼命拿着根粗大的树干胡乱挥舞,旁边有几人吆喝叫骂,却是不敢走近闻达身侧,倒像是怕了他那拼命的做派一般。 至尊宝记得花家似乎花守义一人能动,那其他几人势必就是藏在这山坳之中,又见现在那闻达拼命守着,心下惶急,纵身欲上----可是刚要动身,忽觉小腹一动,那天吴在脑海中叫了起来: “别急,且先瞧瞧清楚再说。” 至尊宝连忙缩身在个山石之后,朝着那洞中极目望去,只见那内中似乎有星点一般的三火正在摇摆,虽然细微,但却有了种勃勃的生机,似乎正在恢复之中。 至尊宝顿时心中明白,这必然是凤三闻达二人路上遇见了那花家众人,于是便把那解药给了他们,所以一切都在恢复之中----只要等那花家众人的毒性一解,这场中形势便立刻要反转过来。 此时自然是拖得一时,便好得一时。 正在寻思之间,只听那旁边青莲天师忽然喝道:“贼厮,原来你们的毒居然有解…你们退开,让我来会会这胖鸟贼!” 说着话便朝着那闻达而去,说着话从身后抽出一把剑来在手,另外一只手捏个法诀,哼哼道:“胖贼,你性命休矣!”顿了一顿又吩咐其他弟子:“你们把那两人给我围住了,千万别让他出来!” 顿时听白莲教众齐齐一声喝,朝着二人便冲了上去,内中汪洋海与钱立本分别缠住了凤、花二人,更加上旁边冷箭偷袭。顿时两人手忙脚乱,肩头身上被拳脚击中数下。 听得那青莲此话,闻达满头满脸头渗出了汗来,但是他依旧不敢怠慢,只是奋力把手中的粗枝挥舞更快更急,想要把敌人挡在那圈子之外。 此刻那洞中忽然有人沉声道:“青莲,你这次大举来找我,无非是想我帮你们寻找那大血佛脉,可是我告诉你们,怕是你们算盘打错了----我花家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亦是不会有人拿着青囊九卷帮你们弥勒降世的!” 青莲天师哈哈大笑。口中道:“事已至此你还如此嘴硬,果然不愧是花家的掌门,有气势,有魄力…”说话中手也不停。揉身便冲进了闻达那棍圈之中。剑花一抖一挽。顿时把闻达手腕身上刺出几个血口,嗤嗤朝外喷着。 闻达吃痛,原本那棍子该掉在地上。可是没想到这样一来居然激起了他的满腔怒火,忽然大叫一声将那粗枝朝着青莲砸了过去,自己也张开大手不要命般的扑了过来。 青莲乍然见那粗枝飞来,整个人朝着旁边一闪避过,可是此刻又见那闻达扑来,不由得手中长剑挺直,径直朝着他当胸便是一剑刺去… 在这险险一刻,忽听得有人大叫一声,“老贼看招!”身后一股冷风猛然朝着那青莲背心袭来,来势之快堪比雷石飞蝗,破空嗤嗤作响不可力敌。 青莲来不及将剑回转,只能整个人朝着旁边抢出一步,整个人偏开身在一扭躲过,再回时只见身后是个八足八面的怪物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无数的大嘴淌出口涎,就像个冥府中出来的恶鬼一般。 后面有个少年正在那怪物旁边,手中捏着个法诀以备,那法诀收入眼底,顿时让他心中一惊---- “八幡宗,你是八幡宗的弟子?”青莲天师连忙横剑当胸,喝问道:“你可是八幡宗之人?为何要来管我闲事?” 这怪物和少年骤然出现,白莲教弟子也都骇然不轻,有些胆小的已经收势躲到了青莲天师背后,趁着机会凤三和花守义也连忙与闻达汇于一处,把那洞口牢牢守住。 要说单单是个御神出现,那青莲还有一拼之力,而且原本计划中也考虑了这一点,所以便是青莲白莲二人同来,可是现在白莲不在身旁,那御神所使之人又是罕入尘世的八幡宗弟子… 他这不由得不小心些了。 青莲那眼神才朝着汪洋海一瞥,他立刻便靠近耳语道:“师父,这人也是考生之一,我想恐怕不是…”“恐怕个屁!”青莲怒道:“那八幡宗所施术法的根本虽然也是五行之术,但是法诀手势无一不是按照八阵图而来的,我岂有看不出之理?----这人在比武之中,可有使用那御神?” 见师父发怒,那汪洋海倍加了小心,细细想了一回才道:“他没有用过!只是用了点陷阱引出野蜂,后来便在水中把对手给击败了…” 听得那汪洋海如此说,这青莲自然更加认定至尊宝便是八幡宗的弟子----他心中明白,虽然说这阴阳五宗各有本事,但是算起来都还不是大神通、**术,比如那经纬宗花家是观龙寻穴的;丁甲宗是使唤御神的;爻彖宗是卜算问卦的;五轮宗是沟通阴阳的…唯有这八幡宗是真正能排山倒海,颠倒阴阳乾坤的门派。 就连吐蕃明王也敌不过,自己就更别说了! 正在那青莲心中踌躇,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听得天边咻咻几声叫----半空中猛然有个巨大的飞禽落地,立在了场中,将那花守义等人和洞口牢牢挡在身后。 “九霄!”花守义叫道。 “九霄!”青莲瞳孔猛然收缩,忍不住也叫了出声。 “九霄!”甚至天吴都喊了如是一句。 九霄出现,那花老太爷的法术也该恢复得有几层了。 “走!”青莲猛然一喝,带着教众飞一般的朝着那山外退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第一四九章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上) 青莲天师见事不对,立刻便带着手下教众远遁逃走,瞬间便在众人眼前消失。众人刚刚才松了口气,那花守义忽然口中叫着‘糟糕’,猛然便发足要想追将过去… “守义!”才迈步,洞口传来一声喊:“你莫要追!” 接着,那花老太爷已经从那洞口钻了出来,闻达凤三二人立刻便伸手去扶住,后面跟着又是花守仁、孙非、楚天涯依次而出,虽说看着脸色还有些发青,可行走间已有了几分气力,见到这一干人等,至尊宝连忙便心中默念口诀,将那天吴收了回去。 虽说来得快,可是花老爷子仍然瞄到了那天吴若有若无之时的影子,他微微一愣,转而倒是没有说话,把目光又投向了花守义身上,只道:“穷寇莫追,你且留下罢。” 既然老太爷开口,花守义也不敢径直就跑了,连忙站住脚步道:“爹,我不是去追人,而是去救人!花贵他们和考生还在白莲教手上,我总归得去救出来才行。” 听到此说,那凤三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至尊宝:“他们、他们…”“他们安然无事,我和乔木果已经救出来了。”至尊宝立刻便分说明白:“现下他们应该在个安全的所在等着…二少爷,你却是不用担心。” “如此甚好,”花老太爷微微点头,吩咐众人道:“暂时都还算是平静,我们也无须抢那分毫时间而去,都留下把自己身上的伤势处理一二----九霄。你且去找找,将他们带回来。” 九霄呼啸一声,顿时冲天而起,在茫茫夜色中直飞进了庄里… 终于,一切都算过去了。 翌日,阴阳师经纬宗花家,泰山别院。 花老爷子上座大厅首位,下面弟子与考生分列左右,只听那老爷子咳嗽一声,侃侃道: “近日之事大家都经历其中。我也不再多说。只是将此事给诸位分说一下缘由,也算是告之诸位,免得日后遇上不知底细,暗地吃亏…想必大家都知道白莲教吧?这是近来华夏东南所起的派别。祭拜无生老母、弥勒圣佛。看上去像是个佛家的分支。其实不然…那白莲教将人间定分为青阳、红阳、白阳三世,说是天下为之轮回反复,世间不断回转。他们认定现在便是红阳之日。需要请得那须弥勒降世重生,驱赶黑暗重塑人间…那白莲教须弥勒重生的条件很多,但是其中之一便是寻找大血佛脉这一宝穴之位,只有在此才能源天地之间的缝隙中沟通须弥勒,请来降世,所以,他们也就找到了我们花家----那须弥勒佛从黑暗中降世,所谓的清洗世间罪孽,扫荡人世诸恶不过是个幌子,到时候但凡有所失之人都将算作是罪人被洗清,就算只是踩死只蚂蚁、烧死只飞蛾也要算在其中…试问,人世间又有谁是万尘不染,一洗如清的荡荡白纸呢?” 堂中鸦雀无声,都听那老爷子细说分解,花老太爷此刻便顿了一顿,在众人面上扫过,继续道:“此事若真发生,那我华夏必然动荡纷乱、万民丧生,我花家也决计不会作此孽障之举,所以当时我便把此事拒了----可是没想那白莲教竟然兵行险招,想要来我花家绑架弟子,胁迫为之…如此,也才有了今日之事!” 众人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为何有如此之事,又为何会这般为之…顿时场中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将事儿在心中思索,想换做自己又会不会帮那白莲教行事。 花老太爷也不急着继续,只是端起旁边的茶水浅浅饮了一口,等那众人的议论渐渐消停,这才继续:“我花家平日里所在的只是区区弟子行走,大多数都在我们泰山之巅修行,他们一时间找不到,所以便趁着这个招收弟子的机会作乱----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祖师爷庇佑之下,我们非但没有因为人多杂乱而出事,反而在这些考生们的帮助之下,更快的将敌人击溃…”说到此,脸上也不由展开了几分笑颜,口中道:“闻达、凤三、乔木果,你们三人出列!” 闻言,他们三人立刻便从那队列中走出,站在花老太爷的面前。 花老太爷朝着三人打量一下,点头道:“你三人此次为我花家出力不少,比武中又显出了极高的天分,所以今日我宣布收你们为我花家弟子,分别师承我大弟子孙非、二弟子楚天涯,三弟子花守仁!” “是!”三人大喜,连忙便拜在地上给老爷子行礼,“参见师祖。”说完,又按照自己所分的拜见了师父----如此,三人便算作真正入了那花家门墙之内,成为了经纬宗的弟子。 接着又听花老太爷道:“王策、漠北,你二人出列。” 两人原本以为自己没机会了,没想居然花老太爷还叫到了自己,连忙便从队列中站出来。漠北还好些,只是学着先前的样子行礼,谁料那王策已一骨碌跪在了地上,口中直叫:“拜见祖师爷…” “等等!”花老太爷连忙喝住,咳咳几声才说道:“你们二人别急,也别慌!你俩此回在比试中所显的本事,原本是不能收入门墙的,但是由于这回碰上了白莲教的事儿,我也给你们个机会…你俩不能拜师入我经纬宗,但是可以作为旁听弟子跟在花守义的身边,三年时间任由你俩学习我经纬宗的本事,等那时间到了,考核之后,能过的便正式拜师,倘若没有这天赋机缘,那你们就此离去,也算是相识一场----你们可有异议?” 这话出口,便是把两人算作了花家的旁听弟子,王策与漠北心中本有些失落。可是听到后面‘三年后…’这一席话,心中顿时也敞亮了,连忙拜谢花老太爷… 至此,花老太爷才转过脸看了眼至尊宝,口中道:“至尊宝,你也出列!” 最初他开始叫到乔木果凤三等人的时候,至尊宝也是脚下一动便要出列,可是刚刚迈出半步就止住了----那叫道的名字中根本就没有自己,至尊宝心中不由得顿时‘咯噔’一声忐忑起来;接着又听他叫到了漠北和王策,还是个记名弟子。心中顿时就更加有些惶惶然的意思了… 就连闻达和凤三也诧异其间。可现在还没等到最后毕竟不算了结,所以只是相互交换着眼神,有些局促不安的等待那最后的结果。 此刻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至尊宝恍然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顿时便从人群中走出。款款然施得一礼。如同标枪般的挺直胸膛,口中道:“花老太爷。” 花老太爷略略点头,“至尊宝此次为我花家出力甚大。功不可没,从此以后便跟在我身边,书剑阁可以随意进入,你们教授讲学的时候也可以任意听讲,练功亦不避讳…你看你的因缘悟性,能学到多少便是多少!” 开始那至尊宝跟着花老太爷学习,众人都是一喜,甚至凤三还挤眉弄眼表示庆贺,但是没想后面老爷子居然如此来了句随缘,顿时都有些傻眼了! 至尊宝一愣,这才堪堪道:“老太爷,那您的意思,是不是不打算收我为徒了?” 花老太爷料得他有此一问,微微一笑却不作答,只是对着其他人道:“都散了吧!你们暂且都出去,留我和至尊宝在此说说话----你也莫焦急,内中缘由我自然是会与你说个明白的!” 至尊宝满怀着焦急疑惑,看着那花家弟子从这大厅中鱼贯而出,只是盯着花老太爷,他那边始终却不说话,只是站了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点头示意:“你也坐过来吧,我俩细细聊聊。” “嗯,”至尊宝这才走了过去,挨着椅子边坐下,还不等厅门掩上已着急道:“老太爷,我、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不对,所以您不收我?” 至尊宝年轻时候不是没有过机会,当时便有机缘能进入五轮宗,可是年轻气盛又不堪羞辱,这便愤然离开…经过无数世事,也算明白了一二,知道那法门的难进之处,无论此回无论进或不能进,总得知道自己个缘由,就算自己要回到咸阳从头自己来过,亦是需要个明白! 话出口,心中亦是忐忑,不知道自己何处错了,何处又有不妥。 花老太爷听得那问,果然便点了点头,叹息道:“至尊宝,你猜的不错,我确实不能、也不敢收你!” “啊?”至尊宝猛然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问道:“为何您不能收我,究竟是哪里错了,那里有不对,您给我说个明白,让我心里也有个底,可好?” 见至尊宝如此着急,花老太爷却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并非你有错,也并非您不对,而是…你已有了阴阳师其中一脉看中,录入门内,我不能妄自再收了!” “啊?”这话让至尊宝瞬间便懵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有什么、什么师门啊?您难道说的是、是…”脑中转动想到了八爷所在的五轮宗,连忙解释:“老太爷,我这没有拜入那五轮宗师门,只是待了段时间而已。” “五轮宗?”花老太爷一愣,随即便道:“看不出来,你和五轮宗还有些纠缠啊!不过,今天这事可和五轮宗没关系,有关系的是这个!” 手一伸,捏出个法诀。 双手翻动犹如双扇,转动之后大指收在掌中握拳,后面手指翻动一摆,轮转似起。 至尊宝看得那法诀眼熟,细细一想才知道这是自己所用----每次自己召唤天吴,起势的时候第一个便是这个,他细细一想才记得是那荒野中老太爷所授,恍然大悟道: “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啊!难道说,这便是什么看中的标记?” ps: 咳咳,最近许多朋友叫我加更。。。。。。好吧,等多几章,我加试试 第一五零章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下) “不错,这便是个标记!”花老太爷点点头:“我们阴阳师共有五宗五派,你既然知道那五轮宗,怕是别的门派也知道,我就不细说了----单单说那宗派之中有个八幡宗,这在我们阴阳师中是独树一帜的宗派,当年中土法门对抗那吐蕃明王,整个中土法门都束手无策,是八幡宗诸葛玄鲲牺牲了自己已经大成的阴阳三界三世眼,逆转春华秋实才撼退了他…至此之后,我们中原法门便有了个约定,让诸葛玄鲲再找个能继承衣钵的弟子,但凡他的机缘所致,我们几宗可都得让着他,不能率先收录门内。” “这、这、这…”至尊宝嘴里‘这’了半天,才诧然惊讶:“您的意思,就是那八幡宗的诸葛玄鲲大士准备收我为徒?”这晴天霹雳落在头上,把他轰得有些晕晕乎乎不明就里,一时间都没太敢相信,可是看花老太爷含笑黔首的样子,似乎又是真的… 脑中稍稍冷静下来,至尊宝这才又问了一句:“那,我究竟要怎么才能去拜师,怎么才能进入八幡宗?花老太爷,您给我说说,这一切若是真的,但是怎么我才能到那一步啊?” 花老太爷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后便又只是苦笑一声,“八幡宗与我们其他几派来往不多,只是每隔几年有次聚会,盘道论术,届时我便可以带你前去----否则,你只能等因缘命数推动,让八幡宗因果随缘找到你。” “那我。我现在…” “所以啊,我现在只能暂且把你留在我经纬宗,学习术法,等待那时机来临,”花老太爷面上露出个笑容,这才解释道:“你总明白了吧?为何我不能收录你在门墙之内,只能暂且留着了…而且,我也不能把你交到我那几个弟子手上,不然到时候诸葛玄鲲老儿面上不好看,只能跟着我。” “那。那我就跟着您了…”至尊宝这才是一块大石头落地。心中也松了口气,“花老爷子,这次可真是多谢您了!” 事情谈得开来,那至尊宝也不由得心中松缓了许多。刚才焦急之下没觉得。现在反而是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嘴里发苦。顿时便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灿灿得笑着:“老爷子,我这口渴了没讲礼数。您可别见怪。” “不怪不怪,”花老太爷看着他喝饮茶,自己这也才端起了杯子浅呡两口,等见他喝完放下杯子,这才斟酌词句,问道: “至尊宝,你算是自己清楚明白了,但是我那里却还没有明白…这里,我可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也不知道你可方便给我说说?” 听那话说得客气,至尊宝立刻便把杯子房子桌上,笑道:“花老太爷,您瞧您这话说得,可真是让我不怎么担待得起----要是有什么事儿您要问,尽管问我便是,我但凡知道,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花老太爷点点头,心中将那词句拿捏半天才开口:“你可以给我说说你的经历么,特别有两点我想要知晓----其一,是你那召唤出来的御神,我看着像是神魂仙魄经过厄死而成,你给我说说那来历,是否是八幡宗留下的,亦或你自己机缘巧合所得的;其二,五彩旗那一场比试的时候,你在那一愣的时候,应该看见了五旗中的阴晦暗厄,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那眼看着并无异常,怎地能看见阴冥之事,六道之外的异端呢?” “这些事儿啊?”至尊宝想了想,这才不好意思的回道:“老太爷啊,您问的这两事儿我只能回答一样,就是关于那御神天吴的事儿,是我在半道上机缘巧合所收服的;另外一件,关于我眼睛的事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自己从小便能见到阴冥中的事物,鬼市中的人虽然多,可是只有我一人不用施法便可以瞧得见----当我年纪幼小的时候还以为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后来大了,也才明白这内有蹊跷…不过,无论我怎么问,怎么说,他们都不肯告诉我原因。” “哦,不告诉你原因?”花老太爷想想,又道:“那么,你爹娘可曾告诉过你,在你出世的时候有什么异常,有什么祥瑞或者异变么?” 这一说倒真是触到了至尊宝的痛楚,他停的半响,这才缓缓开口: “我没有爹、没有娘,是个孤儿,当时是我爷爷在河里捡到我的,从此收养了我,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出生的时候有什么事,我可一点都不明白。” “原来如此!” “老太爷,我的一切是这样的…”至尊宝把自己年幼的一切都说给了花老太爷,包括那鬼市的八爷、成三、崔瞎子、狐婆等等,还有和凤三的遭遇,与红莲天师的一战,最后背井离乡等等。 这一说直直就到了晚上,直到花家备好了晚餐来叫,这才最终携手而出----这一席话让花老太爷终于了解了至尊宝的过去与经历,也算是真正解开疑惑,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从此,那至尊宝终于算是苦尽甘来,留在花家开始学起了经纬宗的玄术,观龙窥天的本事! 黄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 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 恍恍惚惚之间,岁月就像白云苍狗,变幻无穷匆匆而走,不经意之间便滑出去老大一截,至尊宝与闻达、凤三、乔木果已跟随花老太爷进入了泰山密庄,学习术法亦有数月之久。 这密庄果然不愧为密庄,因为它确实很…秘密! 蹑蹬觅仙境,流从天半垂; 出云偏有隙,停雨境无期。 水击石鼓鸣,风披练破丝; 至今帘不卷。终古月空窥。 那密庄并非是山野之间修建,乃是天造地设的一个洞窟,门口有飞瀑垂珠如带如帘,两旁危崖千仞,独独留了中间水涌冲击处才有踩脚发力之处…可是那中间何处虚,何处实,何处有踩足的所在,何处又是滑腻若苔,却是除了花家之人谁也不知道了。 众人进去之前先是选了时辰,那飞瀑水流稍缓;然后又等里面扔出来个铁索。牵着才一步步踏着跟随入了其中----到得内中放眼一看便却无水。只有一座石桥,桥下有水冲冠石窍,然后倒挂而上汇那飞瀑河流,再重新冲将下来… 再朝里走。便是个天造地设的门户。翠藓堆蓝。白云浮玉,光摇片片烟霞,又见那一竿两竿修竹。三点五点梅花,几树青松常带雨,浑然象个人家。 守仁、守义、孙非、楚天涯自然是带了弟子把随身的大米白面放进后面石洞中,留着这新拜师的闻达、凤三和乔木果,另外便是跟着而来的至尊宝,四人在那洞中啧啧称奇,左顾右盼,惊叹不已。 花老太爷见几人看得吃惊,不由心中也暗自得意起来,口中道:“你们看这石造天成的家当如何,可比得上那山下的宅院么?” “好!好!当然是好的!”几人齐齐称道:“我们这经纬宗的宅子可真不简单,旁人莫说住进来,就算想也想不到----果真极好,极妙!” “喜欢便好!”老爷子捋着胡须,笑道:“此洞并不简单,乃是鬼谷子王禅修炼成仙的地方,也是那孙膑庞涓学艺的所在…我平生观天寻龙无数,倒是找这个穴位最为得意,也就留着成了我们花家的最后的关隘。” “原来如此。” 这一人间仙境,所住的常年便是花老太爷和楚天涯,然后跟着是至尊宝、凤三与几个童子----花守仁与孙非常年都在那最初的邯郸山庄中住着,既带弟子也同时应付着外世道的所求,闻达与乔木果都是跟着的;花守义倒是常常回来,可是把花贵与王策、漠北都扔在了山下庄子中,只是自己独自回来,每每呆不了几日,又离山而去继续云游名山大川,江河湖海。 要说是跟在老爷子身边,说着或者好听,可真实不的不过是把他扔到了那石窟福地的书剑阁中----那里整整一个石窟的古籍,包括了古时东阳之舒绰、河北巨鹿之僧一行、南昌之司马头陀、黄州僧之泓师、窦州之杨筠松等等诸人的著作,还有无数古籍,包括《疑龙经》、《撼龙经》、《立锤赋》、《黑囊经》、《三十六龙》、《阳宅秘诀》、《雷庭心法》…… 一句话,有书自己看,若有不懂则找那楚天涯询问,倘若还是不解,那就直接找那老爷子询问…至尊宝在那洞中每日除了看书便是自己锻炼,往往数日也不出得那山洞一次。 反而凤三是耐不住寂寞,每逢需要下山采买粮食,那便跟着一路同去,倒也能借机到山庄中住上几日,趁机打猎喝酒,与那乔木果和闻达打闹一气。 可这说下功夫的深浅也有不同,短短数年,别的弟子还未把那些最初的浅显道理熟识起来,至尊宝已经背熟了十二长生水法、四大救贫水法、羊刃禄堂水法、正神零神水法、中火星水法、进神水法、七星打劫水法、文昌水法、八煞黄泉水法等等三十六种水法;又有六路河图风法、三煞归一风法、南北其闻风法、子午风法、八门锁柱风法等等七十二路风法----已经把众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在那一年一度聚会上,他所答所问居然一丝不苟严丝合缝,最终让花老太爷都为之吃惊,终于把花家青囊九卷中的前六卷都传授于他…… 至此,他所欠所缺的不过是到那诸多实地去观山而已,腹中所藏的书卷,早已足矣! 可是至此,至尊宝也花了六年岁月,堪堪满了十八之数。 第一五一章 山舞龙蛇取其相,天地忽变有萧蔷(上) 白天那至尊宝在书剑阁中苦读,入夜时分就把不明白的地方拿到楚天涯和花老太爷面前请教,一切结束之后,他便到外面小桥旁边练着,拳脚刀剑、亲身功夫,一项一项都不落下----经过这许多事,他也知道了一点,就是说法门中人无论如何身怀异术,可健身强体、拳脚腾挪也万万少不得。 如此多日,却正好被那花老太爷晚间碰到了,一时兴起,便送了句口诀给他:“天发杀机,易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至尊宝默诵几遍记在心中,却不知道其中意思,又听得花老太爷道:“我这一世修行论道,算天地之数,测天地之变,也只找到了这几句算是真正能表达的话语----内中自己参悟,但凡你能透霍洞悉,也就算知道了以后观山寻龙何为该,何为不该,何为大道之守,何为阴阳之脉…” 接着又把个呼吸运转、吐纳归元、内息转动的法子教给了他,让至尊宝随着那口诀一直练习,渐渐便感觉每每如此便有了一团热气,顺着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而行;之后,又沿着十二正经分开,各行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最后汇聚在气海之中,成为暖洋洋的一团。 虽说至尊宝才满十八之数,可已经长得身高腿长朗朗而立,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独有的城府与智慧;浓密的眉毛。唇上稀疏的绒毛,叛逆般的扬起----仅仅是因为少见了阳光显得皮肤有些苍白,两片薄薄的嘴唇血色亦是极淡,有些乌青。 转眼,这便到了那乙酉月丁己日,又一年的中秋之夜。 花家带着一干弟子,携了酒水干果、羊肉炊饼、锅碗汤勺…山路崎岖难行,全凭花家带着从一隐秘之道而上,这才险险来到山顶。放眼之处,但看那泰山顶端云海翻涌。月色如滔。千万流苏伴繁星,一点银河论古今,有诗而歌: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这日原本便是花家祖师爷的忌日。也是众弟子登高观山的日子----本来经纬宗历代都选择在这一日开坛收徒,可这回事出有因换了日子,但礼数万万少不得。于是乎,花家按照惯例便到了山巅,开坛祭祖,顺带也让外面的诸多弟子回来,算是聚聚。 花家弟子众多,除了那二代的孙非、楚天涯、花守仁、花守义之外,还有三个弟子冉兴、尉之龙、游万忆,一直在外面游历,隐姓埋名走遍山河湖泊,算是长见识,也算亲自经历那锦绣宝穴、险峻河山----自古而来,这便是经纬宗的规矩: 七年学得雕龙技,游历四方二十载; 观得世间阴阳葬,学会人伦五味常。 山巅很快便燃起了熊熊火焰,肥硕的羊腿挂在火上炙烤,清澈的山泉在壶中翻涌,山果菜蔬摆在山巅大青石上,一旁花家的二代弟子围着老爷子坐着,三代诸弟子则在旁边围成堆,谈天说地,也相互较量着自己的所学… 午夜才是祭师的时候,现在都只是等着。 二代中冉兴等几人并没有完全出师,所以现在也没带徒弟,三代只是这次所收的闻达、凤三、乔木果,然后便是那跟随的王策和漠北、至尊宝----几人也算是熟识,分别又学了些本事,多饮得几杯便嚷嚷了起来。 旁人倒不怎地,只是那漠北本就是草原中长大的汉子,性子极为直爽,上次与闻达那比武本有些憋屈,后来又只是做了个记名弟子,喝得几杯就有了比试之心…他忽然把那酒囊拿在手中对闻达嘿嘿一笑,斜着眼道: “闻达,你看,现在这时辰距午夜祭祖还有老长的时间,我们也不能这样闲着吧,怪无趣的…要不我俩切磋切磋,也算给大家抖个乐子?” 平日这漠北跟着花守义行走,要说经纬宗的东西学得本来就不多,反而是把这中原功夫中的‘虚实’二字给弄明白了,不再是以往那直愣愣的猛砍猛剁,反而有了些指东打西的本事,功夫更上一层楼----这次借着那酒劲不说把闻达给打死,但留点什么记号是万万不会少的。 闻达听得这一说,忙不迭的双手直摆,口中急道:“不成,不成!又不是仇人,又不是比武,我干嘛要和你打啊!我、我还要吃肉呢…”说着便伸手去扯那羊腿,刚抓着就被烫了一下,连忙伸进嘴里含着,可是没等片刻就又伸出去。 第一下伸手的时候漠北没赶上,再伸手他可料到了,径直就把那闻达的手给抓着,然后使劲朝着自己一扒拉,双眼冒光,低声喝道:“别跑!来,和我试试!” 话音未落,就三两下把闻达拉出了人堆,到了旁边空荡荡的坡上----刚才那两下来得猛,这边二代弟子和花老爷子都瞅见了,当即便有了孙非开了口: “你们这是干嘛呢?好吃好喝的还堵不住嘴啊,瞎嚷嚷乱渣渣的,规矩都不要了?” 漠北也不傻,听见孙非那边在叫,师父师叔一大堆人又都瞅着,连忙便丢开了手,堆起张笑脸拱手道:“师叔,您看啊,这时辰离祭拜祖师爷还早着呢,我们不是寻摸着师兄弟几人练练么,算是给您老爷子图个乐,助个兴么?” “哟!你们有这心思?”听得这句,那老爷子兴致也高了,哈哈两声笑着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旁边,“行啊!练练就练练,我也正好看看你们几个小子的本事咋样了,有没有偷懒!” “爹,您慢着点,”见老爷子起身,那几个弟子连忙都站了起来,走进去扶着老爷子坐下,“这酒喝了不少,可千万当心点。” 老爷子在那大石上坐下,身旁二代弟子立刻就坐到了周围陪着,三代弟子们见得如此自然也不能落下,纷纷便围到了空地周围----这架势如此一来就大了,漠北脸上也不知道是酒醉的红光满面还是兴致高涨的红晕,放大嗓门对着闻达一指,露出个笑脸: “来吧!当着祖师爷和师父师叔的面,我们也别客气了,有多少斤两用多少斤两,好好露个脸!” 见这么多人围将上来,那闻达急得手都不知道朝那搁了,连朝着后面退去,手也一个劲的摆动,“别啊…别啊…我可真的不行…”如此凉爽的夜色却憋着出了一头的汗,嘴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顾着朝后一味的退去。 他愈加如此,那漠北气焰就逾是高涨,大步踏着就紧紧逼过来…就在那闻达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旁边闪过一个人来,伸手在漠北面前一横,脸上笑道:“漠北兄,既然只是给老爷子开心,那谁和谁过招不都是一样么?你手痒痒,我手也痒痒啊----还是我来陪你玩玩吧!” 手腕一翻,已有把牛角小匕出现,随着那垂着的手臂晃动,在大腿上轻轻拍着,一下,两下,三下… 漠北瞳孔猛然收缩,像狼一般恶狠狠的盯着他,声音却压得很低:“你要强出头?” 凤三笑了,“出头又怎地?你,怕了?” 漠北目光变得更冷酷,一字字道:“别人怕你,我却不怕!纵然你还是那十年前的杀手,我也要让你今日在我手上大大的出丑一回!” 凤三突然大笑起来,就像听到了世间最滑稽的事情般止不可遏,满是讥讽嘲笑,满是不屑轻蔑,直叫人恨得想要一把将他掐死… 漠北还是盯着他,可是盯着盯着,他的人忽然便从地上弹起,就像一根刚脱离弓弦的箭,飞一般朝着凤三飞了过去。 无论谁在笑的时候注意力都难免分散,所以此时他出手是最有把握的,也是最快的!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些话把自己的舌头磨得太利,所以他的剑反而钝了,刚刚舞起漫天的剑光,凤三却笑声猛然而顿,就在那刹那间冲入了剑光之中。 他并没有挥起匕首,师门之间并不能真下杀手----但是他整个人就像一柄铁锤,重重撞上了漠北的胸膛,手肘宛如千斤重锤般,将他整个人撞得飞了出去! 重重摔倒在地,就像团烂布破絮激起了满地的飞尘。 脑中晕眩刚刚消失,一柄雪亮的匕首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森寒冰冷刺激得他皮肤一阵阵悚栗,脸上那种阴寒煞气四溢,就像是回到了当初十步杀一人的时刻! “你,你赢了!”漠北狠狠的唾了一口,甩手猛然锤到地上,“我比不过你!” 凤三忽然笑了,手中匕首随着翻腕便消失在了身上,也不知藏在了何处----他伸出一只手将漠北拉起身,口中道:“我是杀手,擅长的也就是一击制敌…近身来,你比不过我!” “恩…” 两人拉着手起身,也拍拍彼此算是交好的意思,然后都转而面对了老爷子,想要等老爷子说上几句… “不错不错,还都没闲着!”花老太爷哈哈两声,刚要开口夸上几句,忽然脸色骤然一变,猛然站了起来,朝着那旁边的林中极目望去---- 五彩斑斓的长虫,从林中缓缓游了出来! 第一五二章 山舞龙蛇取其相,天地忽变有萧蔷(下) 那长虫极硕极大,别说动手,就算看着也极为瘆人,可是那只是对一般人而言,换做了这群山野丛林为家的主,莫说毫不害怕,甚至还有些喜形于色… 两三个弟子刚想摸上前去,已看见树梢上露出个人影,却是乔木果----他蹲伏在个横生的枝丫上,虎视眈眈双眼微眯,全身都崩得极紧,就像只蓄势待发的虎豹,顷刻功夫就要暴起猛扑,将那猎物斩杀撕咬在利爪之下! 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等他扑击而出的那一刻! 可就在这时,忽然夜色中响起了一声低喝: “住手!不要胡来!” 正是花老太爷的声音! 众人被这声喊当时就怵着一愣,回头看花老爷子就从那大青石上飞身跃了下来,几步走到那斑斓长虫面前,拈须笑道:“十年不见,你又来了!” 那长虫盘踞成团,将头高高扬到花老爷子面前持平,忽然嗤嗤一声喷出股黑气来,将半块山崖都笼罩其中…“非儿、天涯、守仁守义,你们都进到黑烟中来,也都看看,”老太爷缓缓开口:“这些事儿也该让你们看看了。” 四个已经出师的弟子应了一声,迈步齐齐走进那黑烟中,老太爷刚转身又停了下来,忽然朝着至尊宝招招手:“这事和你也该有些关系,你也来看看。” 至尊宝跟着走进了黑烟中,只觉眼前一片恍惚,顿时出现个奇异的景象----这幻术让他心中一惊。顿时就捏了个指诀想破,结果老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口中道: “别动手,耐心看着就行…”他拍拍至尊宝的肩膀,拉着和众人站在一起,“这便是八幡宗送帖子的口信,也听听,看有什么事儿。” 至尊宝嗯了一声,抬眼与众人一起望去…只见面前云雾缭绕中有站着个尺许高的小人,虽矮可也五脏俱全。一身斑斓五彩的霞衣。额有小角,唇下短须,朝着众人鞠得一躬,呵呵笑道:“花老太爷。花家诸位道友。我五彩太岁有礼了!” “哈哈。果然是你!”花老太爷笑着还得一礼,示意众人道:“来,都见见。这位便是八幡宗诸葛大师的门人,五彩太岁。”那花家弟子一听是识得的,立刻挨个上前见礼… “今儿这礼数就免了吧,”五彩太岁连忙摆摆手,笑着道:“今儿这术法可不是借了师父的本事,光是我自己弄得…咳咳,这时间可比不得师父施法的,短了点----我抓紧着,把事儿给您都说了。” 花老太爷听他这般说,便让弟子都退下,这便看他正色道:“诸位,今日带来的是我阴阳师一脉八幡宗掌门诸葛大师口讯:最近吾观天象,见妖星者裹五行之气,挟五星之变,祸乱中袭四方,以为殃灾!我祖曾言,凡妖星所出,形状不同,为殃如一,其出不过一年,若三年,必有破国屠城----我诸葛八幡宗人丁稀少,恐届时无力以应,故愿将本门镇星袭宿之八幡八门术广传阴阳一脉各宗弟子,以为不测之需,望诸位勿以为怪,齐心协力光大阴阳五行宗派,共撼对手!” 此话一出,花老太爷诧道:“怎地,此事竟然凶险致斯么?就连那八幡宗都影响了?”“是啊,”五彩太岁点头,叹息道:“这次师父手中观星所见的妖星异数,非比寻常,汇聚成天芒六角之势,夺月耀宿,一旦成了,那必然就是天下大乱,法门灭绝,所以我师父如此急切,甚至不惜把术法广告世人,以为保持。” 花老太爷听他之言如此,便立刻赫然点头:“既然诸葛大师说了,这事我无异议----如何为之,所需几人?” “既然花大师无异议,那我就接着说了,”那五彩太岁继续道:“八幡之术所学之人要求心性可守,神元合一,否则便会堕入魔道,障孽歧路,我家师父为了所授得人,也准备了个试炼----请花老太爷从门下弟子中选那年纪二四之下,德才兼备、双修双全的弟子一二名,参与试炼,具体的细节…呃,花老太爷,请您让弟子回避回避,此话不能入二人之耳。” 花家弟子见这话便告辞而出,至尊宝也不好呆着,随着众人一起从那雾中而出,进出时分眼中一花,又整个恢复了那黑暗----转头看时,只是一团雾气笼罩在那空地之上,看不见,也看不透。 几个弟子就候在那黑烟之外,反倒是凤三凑上来问至尊宝何事儿,几个三代弟子也就一起盯着,他想想也不好开口,只是随口扯了几句把话岔开,口中直说有事等着花老太爷来说。 那五彩太岁的话果然不错,片刻功夫雾气就渐渐淡了,那斑斓长虫嗤嗤吐信几声,身子舒展开来沿着林子就归了而去,只留下花老爷子在那场中,却是不语,过了半响才是长长叹息一声,慢慢踱回。 忽然收到如此之信,那花家人也没了什么比武凑趣的心思,只听老太爷安排着摆好了五牲祭品、福禄桃点、干鲜十二色水果、六斋六戒、花生、红枣、发糕、蜜饯诸色诸味,然后起坛上香,将檄文告天之祭礼行了,随后奠慰祖师一样样下来…直到那天色发白才堪堪了结,一干人等正说要说,老太爷忽然吩咐道: “算了,今儿都回那山下庄子中去吧,我把有些事儿给说说。” 那些进入黑烟中的弟子倒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的却是一头雾水,只是随着老太爷的安排到了庄子住下,先歇息到了晚膳时分,那才聚到庄中厅堂听老太爷安排。 闲话不说,只是把那五彩太岁的话给照说了一遍,随后老太爷解释道: “这天数变化,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可是我们阴阳家一脉都无人能勘破究竟,只能一步步耐着----倘若当年那八幡宗诸葛大师的三生眼在,或者爻彖宗苦茶大师的福根依然,或者还能早些看透,可是如今却到了这个时刻才洞悉了些许…不得不说,现在才备以待来,似乎晚了点。” 弟子均静静不语,等着花老爷子的下文。 挨个从门下三代弟子脸上扫过,花老太爷忽然道:“闻达、乔木果、至尊宝,你三人出列。”门下弟子一愣,便知道这是所定之人,于是乎齐齐出来站到老太爷面前。 “花家三代弟子不少,但是能满足其要求的并不多,还不论那德才,光是年纪这一条就只有两人得够,闻达二十有三,乔木过堪堪二四,正好是在那八幡宗的要求之内,其他的…凤三已近三十,漠北也二十有八,王策更别说了,你们都不行,此事也只能作罢,你们可都明白么?” 门下弟子听那花老太爷如此说,也懂得不是偏心之意,于是齐齐应道:“明白!” 花老太爷点点头,接着又道:“至尊宝,你是那八幡宗所选之人,又在这二四数之内,自然也不算作其中…此次选人,你也算作一个吧。” “是。” “如此便好----门下弟子,闻达、乔木果、至尊宝听令!青城巍巍大山,方圆千余,近些年不知为何出了个妖孽,在山中聚拢阴冥、残杀无辜,你们现在即刻赶往青城山中,找出妖孽辨识来由,并且取其首级送至峨眉诸葛家…今是庚辰月己卯日,三月之后的癸未月庚戌日之前,你们只要能抢先送到,那便能进入诸葛学习八幡之术!” “是!” 想了一想,那老爷子又补充了一句:“记住,此回你们万万当心,切莫大意,那山中妖孽也不知是何来由,只知道法术神通极大,已屠了山下无数村落,你们倘若不敌…”他叹息一声:“…那便退却归来罢,不要妄自把性命葬送了!” “是!” “如此便好,你们都散了吧!”老太爷挥挥手:“各自的师父去给徒儿备上点符箓咒檄,休息一夜,明日便出发。”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三人便收拾了自己行李,一路朝着那川渝之地而去。 其他几宗是否派人同来试炼,具体所派几人,何时出发,由何处而来…他三人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心中不敢怠慢便想抢得个快,早些到也就早些心安----至尊宝忽然想起一事,反而带着众人雇了马车一路朝着咸阳而去。 二人不解自然相询,至尊宝只是笑道: “川渝之行甚是险峻,特别是那蜀道入川更加难走,还颇费时日。我们快马赶到西北之地,虽说看似远了些,但是转而行船可以日夜兼程,反而能更快赶到----此路我可是走过的,你们且相信我。” 两人恍然大悟,便遂了至尊宝的意思而去,不多日也就到了那咸阳。 到那咸阳时分天色已经不早,至尊宝带着两人粗粗吃了些饭食就前往码头寻找船只,可是走不多远,忽然听见街边有人叫喊之声。 转过街角一看,却是几名街上破落汉子拉着个女子,正要用强将她拉走,那女子死活挣扎,呼叫哀嚎,可毕竟抵不过汉子的气力,在地上被拉着一路而去… 路上行人不少,可都是远远的避过并不敢上前。 见那女子哀嚎声凄惨,闻达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居然没等那二人发话已冲了出去,拦在众人面前喝道:“朗朗乾坤,你们这是作甚?” 第一五三章 广张三千六百钓,风期暗与文王亲(上) 这一喝,顿时让那几个泼皮为之一缓,整个愣得一愣,趁着这机会那女子猛然挣脱其中,连滚带爬的冲到了闻达身边----他将山一般的身躯挡在那女子面前,手臂张开横在醒悟追赶过来的泼皮面前,喝道:“住手!” 虽说入夜,可是大街上人还很多,闻达冲出来这么一喊,自然就有几个路人围了过来看热闹,可是没想那几个泼皮只是斜着眼一睖,手指平抬绕的一圈,顿时都噤声不语的闪得开了----那当前泼皮这才哼了一声,对三人叫道: “你们谁啊,居然敢管我们的闲事!知情识趣的就把那女人交出来,看你无知,饶你性命…否则,我们这便要动手了!” 身后那至尊宝哼了一声,合着乔木果把那女子扶起来,看着她脸上的条条血痕青淤,也不多说,只是从牙缝中崩出个字来:“滚!” 那泼皮些平日也是街上打架动刀的常客,听得这话当即便勃然大怒,反手就从旁的摊子上抽了根木棍,手只一挥,顿时就一窝蜂似的冲了上来----可是不等至尊宝动手,身旁乔木果已经飞一般的闪了出去… 乔木果当前冲出,在几人之间穿来插去,双手如爪似钩在那几人身上飞舞,只听嗤嗤连响变幻无定,顿时便无数布条在那空中飞扬而起。忽听那当前汉子大叫一声,胸口已被挠得一记,跟着刷刷刷三爪,将那几个泼皮脸上身上也抓出无数血口。虽然不深,可是血流直喷而出,骇得那些泼皮大声嚷嚷着,顿时闪得开了。 乔木果也不追,用脚把地上的破布烂条一踢,冷笑道:“就这点本事,还叫板呢?” 只是一人动手就把这三五泼皮料理了,而且那意思还有点玩闹的感觉,看着便让人觉着有些高深莫测,那泼皮些也不敢再冲上来造次。这女人也不敢再抓。只是吹个口哨便齐齐朝着后巷跑去… 当前那泼皮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一路还不忘回头找场子,指着骂道:“你们等着,等着!有本事别给我们跑喽!” 开始还没觉着怎么样。跟着便看那周围的街铺一路子关了。路上行人也纷纷回避。那乔木果反倒有些担忧了,走过去便问:“至尊宝,这、这事你说怎么办呢?” “怎么办?不怎么办啊!”至尊宝嘿嘿一笑。“该干嘛干嘛呢!” “要说惹事我倒是不怕,打起来我们也未必便输了,可要是惹上闲事这行程不就耽搁了么?” 至尊宝眼看着周围那些街铺老板的神情古怪,心中升起个奇怪的念头,可是没说,先随口应了一声:“行了,别担心,这里的事儿我都有法子,行程是半点也不会耽搁的----喂,你有事没事,没事你就先走了,省得他们回来又找你!”这话却是对那女人所说。 听得这么一声,那女人又看这些泼皮都已走了,连忙爬了起来连连鞠躬道谢,随即一溜烟似的便跑了…当中道谢的时候闻达想要阻拦,却被至尊宝用手给拦了下来。 至尊宝平日跟在花老太爷身边,平日又一直被闻达喊着宝哥,乔木果上次也是依着他的吩咐才击退白莲取了解药,加上最近些年他本事大进,威望在哪三代弟子中颇高,隐隐成了一代之首。既然他发了话,那闻达自然不敢多话,只是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在远处消失,心里不服,嘴上嘟囔着什么恶人可恨,好人反倒怕了之类的话… 至尊宝听得好笑却不理睬,只是带着两人去那咸阳东面码头寻船,一路上不时有人在街角巷边窥探几人,他也只当没看见,自顾自的赶路而去。 走过三五条街,又穿了一条夹弄,眼看那东城码头便到了眼前,可就在这时候,身后噼里啪啦忽然响了了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听着非但人数不少,那奔跑也是甚急,回头一看有无数人从远处奔了过来,紧跟着前方缓缓闪身出现了寥寥数人。 两面夹击,正好便把三人堵在了当中。 就在此时刻,那乔木果和闻达伸出手,默诵口诀,齐齐算了起来---- “丁卯月乙亥日,天干阴火阴木南,地支阴木**东,四柱阴属不利东南二向,大凶,正北必小凶,要想只有东北能有利数----宝哥,我们赶紧的到街面东北去,到时候就算打起来也能有利点吧…” “都别动!” 几乎同时,两人都按照青囊数位算出了大凶大吉的来路,转而想要拉着至尊宝一路跑,却看他根本没动,反而把那背后的斗笠给翻起来戴在头上,把那大半面皮给遮住,站着那处对两人摆摆手,“你俩听我安排便是。” “这…”两人还在犹豫,可是至尊宝抬起头露出个狡黠的笑容,挤挤眼: “真的没事,听我的便对了----来,站我前面,给我挡挡呗。” “呃?!”没等两人想明白是个嘛事,至尊宝一拉,这便躲在了两人后面… 要说两人算得也是极快,当时算出这方位便为之而避,那也是来得及,可是至尊宝这样一耽搁时间就过了,瞬间便看那前面都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后面冲来那帮人看着全身破破烂烂,带头的是两个褐衣玄衫的青年,旁边则是刚才被乔木果抓伤的泼皮汉子;前面堵路的那帮人只有寥寥几人闲散的站着,可是每个人身上都透着煞气,整个股子血腥味透出,带头是个光头圆脸穿身袈裟的头陀,光是站着就有股说不出的煞气。 只是站着便让人不寒而栗! 乔木果瞳孔顿时猛然收缩,从心底对那前面几人产生了无限畏惧----平心而论,真要是突围冲出去。他情愿面对后面那三五十号汉子,也不愿和前面几人对峙。 脚下微微挪动,做好了突围的准备----可是膝盖才略略弯曲,脚下稍稍有些发力的准备,对面已有两个汉子脸色一动,缓缓走上前几步分列了左右… 先机! 只要一动,他俩便可以横截而出,把乔木果拦在当地! 这帮子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主,怎地会为了帮子泼皮无赖出头? “别动,”正此时至尊宝轻轻拉了他一把。低声道:“相信我的话。真没事儿!” 众人围将上来,立刻从中便抢出个人来,伸手朝着三人一指,口中道:“哥。便是这两人放了那婊子。还打了我们的兄弟。你一定要…”正是开始那挨打的泼皮。 他伸手指着喋喋不休,旁边走上个清瘦男子,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别说了。没事!都交给我来吧!” “不错,让二哥来办!”跟着上来个圆脸青年,接着道:“闲事管了,那总得讲出个子丑寅卯的道道来吧,别说平白无故就把我们乞儿帮人给打了----哼哼,大哥不在,我们也不能被人给欺负了不是!” 那清瘦男子‘嗯’了一声,举手给三人行得一礼,口中道:“三位,听说今儿你们把我这几位兄弟打了一顿,顺便放跑了那要执行家法的娘们----我是这咸阳乞儿帮暂时理事儿的,所以便来问问,究竟个什么缘由管我们闲事…若是不能说出个道道,那今儿可就对不住了!” 至尊宝不说话,乔木果又一直提防着那后面几个人,闻达便抢着开了口:“怎么?你们手下强抢民女、欺行霸市,路人都敢怒不敢言,如此霸道凶恶之人,还敢自诩有理么?来来来,有嘛都冲我来,别拉上了旁人!” 这话出口,顿时那男子身后便有几人想要冲将过来,可是他身后圆脸青年径直伸手便是一横----看来这青年和那清瘦男子在帮中威望都极高,这一伸手便把几人拦了下来,只是怒目而视,恶狠狠的望着三人… “我们是恶霸?”那清瘦男子脸上略略一笑,朝旁边一让,顿时那圆脸青年就从人群中带出个颠颠而来的老人。老人满脸褶子,昏花的老眼红肿布满血丝,抖抖走上前来未语先淌出了两行浊泪! “陈大爷,您别哭,这事儿我一定给您做主,放心好了!”清瘦男子立刻伸手将老人扶住,劝慰几声转过脸来对着闻达道: “这位陈大爷自小便在地主家打工,累死累活带大了一儿一女,又欠下一身债给儿子讨了个媳妇,谁料这媳妇好吃懒做不说,还有抽大烟的毛病,逼着自己男人和公公去挖煤,结果窑塌就埋在了煤窑里面。儿子死了,陈大爷也落下了一身残疾,只能靠那女儿给人浆洗衣服做针线活谋生…” 说到往事,那陈大爷止不住呜呜的哭出了声,那圆脸青年连忙上来宽慰,又耽搁一阵…这情形和话儿说着,闻达就觉着有些不对了,可是不等开口那清瘦男子又接着道: “要说陈大爷有我们接济,这样也能对付着过,只是不曾想那儿媳妇没了大烟就起来坏心,把那小女儿拐到了窑子给卖了,换钱就直接变作了大烟…那你说说,陈大爷这样怎么办?” “怎么办?把人救出来啊!”闻达直接就开了句:“烟拿回去,换人出来。”他瞅了瞅,冷笑道:“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大本事,难道还不换么?” “换啊,人家给换,但是那大烟被儿媳妇藏着了,死活不拿出来,你说怎么办?”清瘦男子忽然一笑:“你给出个主意?” 话说到这份上,闻达再不开窍也明白了那意思,脸唰得就红了,嘟哝道:“难道、难道你们这、抓的这、就是那陈大爷的…的儿媳妇?” “恩!”齐齐便听得一声是,连那陈大爷都开了口。 第一五四章 广张三千六百钓,风期暗与文王亲(中) 闻达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晃动脑袋支吾着:“那个,那个我也不知道啊!要不、要不、要不…”说了半天也没弄出句话来,只是扭过头看着那身后的乔木果至尊宝,嘴里直叫:“这事,这事叫我怎么办啊?宝哥,果哥,您给出个主意啊…” “出什么主意?”乔木果伸手在口袋里一摸,取出几个大洋来,“我们就这些钱,全赔了呗,大不了一路打猎过活…船也不要了,弄个竹筏子我们就漂走呗。” 他走上两步把这钱塞在清瘦男子手里,咳咳两声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事儿我们算是犯下了,也是我们不对,但是钱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拿着把人稳住,回头我们想办法找人,行不?” “你们能找着?”清瘦男子接过钱,点头道:“若是能找到,第一桩事儿就算了了----但是第二桩,你们把我们兄弟在那大街上打了,这可得说道说道吧?” “这事我们错了,你们说吧,怎么着都行!”闻达站了出来,朝着清瘦男子鞠了一躬,又对那被打的泼皮赔罪:“对不住了,是打是罚您看着办,我绝不还手!” “打骂什么的可是不敢!”那男子这回哼了一声:“我们别的不敢,就是想和几位较量一下!本事不济,但是那没胆的事儿却是不敢做,兄弟被打了不吱声,今后我们怎地在这片地混啊,也没的丢了大哥的面子----来吧。我们比划比划!” 听那言语刺人,知道这男子气愤难消,乔木果当时也走上前来团团行得一礼,说道:“今儿我等无状,行事胡涂,实是抱愧得紧,这里向各位赔罪…再要动手,那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这清瘦男子也不回礼,也不开口,只是那圆脸青年在后面装作不知。冷冷道:“江湖上的事。我兄弟再也没面目理会啦,今后由着旁人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只用手抹了便是,只要几位不要再来寻事。我们总可以安安稳稳的过这下半辈子。” 被他这一通抢白。那闻达乔木果更是说不出话来。脸上微红默不作声,僵了一阵,又耐着性子道:“我们。我们这便去找人,别耽搁了…” “慢着!”当即那清瘦男子喝道:“那寻人的事儿我们自己来做,劳不得您费心…这口气我们咽不下去,还求三位再予赐教!” 乔木果看至尊宝躲在后面闷不做声,只能全靠自己,于是想了想,叹道:“我们今儿事情做得不对,情愿受罚受打,在较量是万万不能的,此事我们宁愿认输!” 清瘦男子笑了一笑,道:“即是如此,那你们便留在咸阳,照顾陈大爷三月的起居饮食,也算是赎罪。” 那不依不饶的任谁也不舒服,加上三人原本也有事儿耽搁不起,那乔木果听话顿时怒气上冲,心道:“我们法门花家给你们面子,已给得十足,又已赔罪认输,还待怎的?”当下便道:“我们如今有事,可不能留在咸阳,别说三月,就是三日也耗不起,这便要雇船而去。” 圆脸青年大声道:“我们不允,你看谁敢雇船与你!走?哼哼,若不过招,我看你们能走到哪去!” 顿时便有那身后一群乞儿泼皮笑做了一团… 乔木果闻达至此已束手无策,他看那身后至尊宝依旧低头不语,于是便转身拉了拉他,低声道:“宝哥,刚刚你说一切有你,没事的----现在可好!你看怎么办吧?” 这一动静,那清瘦男子、圆脸青年也看着了,当即就一声冷笑:“哟,这还有一位没动手的啊!想着,这便是你们准备出手比划的么?来、来、来,到中间来!” 说着朝后挥挥手叫人让出个老大的空地,清瘦男子走到中间,转头喝道:“来吧!” 没想到至尊宝还没出口就变作了这么个局面,顿时那乔木果闻达都有些懵了,结果看他真两步准备走上去,还急着拉了一把----谁料至尊宝哈哈一笑,甩手便走了上去,口中道: “无妨无妨,他小子跟我过招?你们还真是看得起他了,和我过招的胆子,我借他十个胆子,你让他试试?!” 那声音不大,可也真真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顿时便一群人都闹腾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叫嚷、吵闹、喝骂…还有几个扬着手便想冲过来的,就连那清瘦男子也变了脸色,怒道: “你说甚?” “哟!得瑟了是吧?”至尊宝边说边就把头抬了起来,然后缓缓揭过斗笠扔在地上,骂道:“没看出来!你俩能耐现在大了,都能抽我了是吧?行,今儿我就站这里等你俩动手,我要躲一躲就是你儿子----秧鸡麻杆,你俩他妈的谁来?!” 六年时光,任谁也变化不少,包括至尊宝也是从少年到青年改变了许多,可是他那声喊却是多年没人叫过了----清瘦的秧鸡、圆脸的麻杆看着他,先是一愣,接着脸上泛起了股难以名状的激动,口中大叫: “大哥!” 两人齐齐冲了过来,左右熊抱这至尊宝,淌着泪珠抽着鼻子,一个劲儿的叫嚷:“大哥!真是大哥!真是大哥!大哥啊,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可想死你了!” “嘿嘿,”至尊宝心潮澎湃,大笑中伸手把两人搂住,“你们两个王八蛋!还算不错,没有忘记老子的话,做得事儿也还过得去…”说话中也满脸热泪,笑泪中哈哈有声,满心欢喜。 二人见至尊宝已是喜出望外,现在听他夸奖便更是心花怒放,简直都不知道怎地说话了…急切中那秧鸡连忙闪来一步,指着后面那群泼皮乞儿叫道: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这位,便是我们乞儿帮当家的舵主,也是我们大哥----今天大哥回来了!” 众乞儿泼皮平日知道这帮中,那秧鸡麻杆只是自称二哥三哥,说话中常说有个大哥在外学艺没有回来,偶尔有相请虎爷帮忙也说起过,都是赞誉有加称道连连----但是没有想到那传说中的大哥居然在这样一个情形下现了身! 一时间,居然场中尽数鸦雀噤、虫鸣消,都呆住了! 便在此时,场中却有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正是那大胖头陀阿大。许多久不见,整个人长得愈加浑圆起来,更像个笑呵呵的大肚弥勒----他走上来在至尊宝肩上一拍,喜欢不已:“真的是你!哈哈哈。虎爹要是知道你回来一定开心死了!” “阿大哥。虎爷好么?”至尊宝也和他紧紧一拥。问道:“现在他老人家是在城中还是其他地方游山玩水呢?” “自然是在城中了,”阿大说得一句,忽然转过头对下面那帮子人喝道:“臭小子们。谁他娘的想讨赏钱,讨酒喝的,给我支应一声!” 那阿大平日帮忙秧鸡麻杆极多,许多人也都认得,现在见他如此开口便有了无数人应声,都笑嘻嘻的吼嚷道:“我!” 阿大朝着至尊宝一指,“讨赏钱之前,先都他娘的来见过你们大哥----王八蛋,这是你们不折不扣、千真万确的大哥,都滚来见过了罢!” 刚才那秧鸡的话太过突然,手下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一时没回过神来,现在缓得一缓心中都明白了来由,此刻再说,便听得那下面无数人齐齐山呼海啸叫了起来: “大哥!”“见过大哥!”“大哥好!”“大哥厉害!”叫得不齐,也不算声势袭人,只是一味的声音山响,从到了半空之中! 至尊宝此刻不好多问,只是连连给大家挥手,倒是那阿大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两个兄弟也不是带人的料,只是收着闲人乞儿给别人做活做工讨口饭吃,完全上不得台面,你也别介意…”至尊宝刚刚点了下头,那阿大又接着道:“娘的,想喝酒吃肉讨赏钱的,就去找我们田大少爷、楼记皮货和唐记药店的少东家,就说是宝哥儿回来了,就在斜阳楼吃酒…到了只管叫,什么都别怕,他们就算是睡下了也会起来好好赏你们一回的!” 听得这声,顿时便有无数泼皮乞儿笑嘻嘻的冲了出去,将那消息送往四处。 闻达与乔木果听至尊宝刚才吹大气,心中还一直拿着一把汗,怕是他出手与人动手结仇,谁知道他出面事儿解了,还有这么偌大的动静…一时间居然换做了这两人呆了! 一同学艺六年,那他当年…才十二岁就有了这般地位? 两人还没从中品出个味儿来,那阿大和秧鸡麻杆已经将至尊宝拉着了,直叫嚷要去斜阳楼吃酒,另外又来了人给两人拿行李、引着路,亲亲热热的牵着一同前去----两人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也只能任由他们带着走了。 “至尊宝啊至尊宝,没想你还在这咸阳有如此来历,如此威风啊!” 走不多远,那人群中有人挤了过来,接过旁人手中的包裹背在身上,满口子的歉意:“两位啊两位,今日实在对不住了,我这有眼无珠的东西,不知道两位是我们大哥的朋友,居然敢和您动手…您可别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居然正是挨打那泼皮。 这人也算是做好事被人打了,闻达与乔木果心中本身就有些愧疚,这时候人家更敬一尺心中便愈加的堪受了,连忙二人也说自己鲁莽粗心不该动手,口头上歉意连连,梁子便轻易给揭过了… 见两人待见自己,那泼皮顿时眉开眼笑,恨不得身上那伤口再宽上深上几分,嘴里一个劲夸两人功夫好、有本事等等,那些挨过揍的泼皮也在人群中大声说着动手的情形,只把两人给夸上了天! 等到了那斜阳楼的时候,至尊宝等三人已经被说成了那神仙下凡一般的人物。 第一五五章 广张三千六百钓,风期暗与文王亲(下) 日暮天晚,斜阳楼早已拾掇着打烊了,可是这群人来头太大,那掌柜厨子也不敢怠慢,这便起来生了火,将能拾掇出来的菜肴酒席尽数弄了出来… 众人屁股尚未坐热,下面已经响起了一阵阵的问好之声,随着,人未见面声先到,虎爷的声音传了起来:“哈哈,宝哥儿,你可是回来了!” “虎爷,真是想死我了!”至尊宝立刻便迎了过去,接着看虎爷从楼梯口大笑着踱步而上,身后跟着阿二与田爷四海、楼康、楼兰、唐元几人----他与虎爷笑而行礼,接着便与一干人等相拥相笑,欢闹一场。 相见过后进了雅阁,宾主落座,至尊宝也把和自己一道前来的乔木果与闻达介绍给了众人,也不隐瞒,直接便说那是自己的师兄弟----这雅阁中有的都是熟人,虎爷、四海、阿大、阿二、秧鸡、麻杆、楼康、唐元、楼兰加上至尊宝等三人,全都知道至尊宝的底细,也知道他当年是前往了泰山花家学艺,就算是不说也能猜个**不离十。 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 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 相聚言欢互述别情那自然不必再提,至尊宝毕竟那是虎爷一力着人送去邯郸拜师学艺的,现在既然拜入了师门,那总得把这事儿给虎爷交代一下----有关师门避讳的事儿就不提了,只把那些不想干、不要紧的拣些好玩有趣的讲了。粗粗略略大致的说个来龙去脉,也权当解释六年没有与那虎爷联系的因由和缘故,算作告罪。 听他说起那些法门的事儿,虎爷等人自然是啧啧称奇,只说幸得由此机缘,莫地埋没他那一身本事;后来又说起这咸阳的诸事,虎爷没开口,只由那四海把一桩桩一件件给说了: 就在上次那事儿之后,东城诸多势力尽数瓦解,只留下了这虎记商行与码头的活计还在老东家手里。虎爷寻思着当初走私货买卖的吴猛镖局、赌场窑子的坤少都已经没落。但是那生意总得有人打理。于是便给把那熊坤的赌场窑子分给了冯师爷,然后镖局私货买卖交给了张大胳膊… 末了想到给得给至尊宝攒下份子家业,就把乞儿帮六混子手下的人马给收拢过来,交给了秧鸡麻杆。只说叫两人替至尊宝看着。先把那人马势力给扶持起来----两人这倒不敢违越。当即便自称是这乞儿帮的二哥三哥,舵主大哥的位置一直留着等那至尊宝回来。 当时接手的时候两人根本弹压不住,可是没想那秧鸡还真是个当家理事的料。当即便从虎爷手上借了阿大帮忙,第二次召集众人的时候由阿大动手把带头几人拿下,然后自己亲自动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把人头上瓢儿给摘了,当即那血便喷得满脸满身,犹如个血人一般。 全场震动,都被吓得傻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居然有如此本事,如此胆魄… 自此,那乞儿帮便归于了秧鸡麻杆手下,也成了这咸阳城一股小小的势力。再后来,那于老大由于儿子被废,将东城码头交了出来,虎爷顺着就把那地头给了他们,终于让这乞儿帮能够堂堂正正在码头扛活拉纤,挣上了口饭吃。 乞儿帮一贯受人欺负,站稳脚跟之后却也多了些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家伙,可是秧鸡麻杆毫不妥协,一个个把那些人清除帮派之外,最终将乞儿帮带往了向善之路上----只不过后来那性子虽然改了,可看着却像极了泼皮无赖…被乔木果抓伤之人便是如此一个改过自新的家伙,可是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好人,而是不折不扣的恶霸之类。 至于说楼家的皮货生意现在也颇为顺利,唐家亦是如此,且由于那唐元娶了楼兰,所以两家还成了亲家,将生意做得更大更好。 …… 见众人日子过得不错,至尊宝心中也极为高兴,先谢过了虎爷,然后又给秧鸡麻杆叮嘱一阵,吩咐两人一定得向善而为,切莫行差踏错招致因果德亏,末了,他才说自己已入法门,这世间之事是决计不会沾染的了,更莫说要弄这些帮派之事… 他这话一出口,两人顿时不依起来,都说这本来就是给大哥办事弄的乞儿帮,自己万万不敢擅居此位,若是至尊宝不要那就解散开了各奔东西…至尊宝好说歹说两人只是不允,死活要将一切交予回来! 两厢争执,最后还是虎爷出面打了圆场,这事儿才落了幕----至尊宝只勉强答应受这大哥的位置,可是自己现在法门事宜尚多,没有办法亲自为之,一切依旧,还是由秧鸡麻杆处理事宜,倘若有事需要帮助,自己倒是义不容辞的… 最后至尊宝还道:“莫说别的,我现在尚在法门学习没有出师,就是现在也还有要是在身需要去办…说到此,能否给我找一快船,安排三两个熟识入川水路的水码船工,明日赶早一路送我们入内?” “没问题!”秧鸡麻杆当即便拍着胸脯给至尊宝应了下来,“大哥你既然开口,就算这整个咸阳东面码头的生意都不做了,我们也得给大哥办好!” 当下立刻安排人去挨着敲那些船老大的门,吩咐一定要给大哥找条合适的船来,既快,且舒适,能稳稳当当将三人送往川渝,青城之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秧鸡派往抓媳妇的兄弟也送回了信来,那卖掉小姑子的女人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确实没有找着,还在此处寻人…秧鸡听那话随手便摆一摆手,不悦道: “没找着就继续找呗!窑子那边已经说好了。暂时不把妹子送去接客,只等我们到时候拿烟土回来换人便是,既然如此,何必提来惹大哥不畅快呢…找,找去吧!” 这话他们虽说没事,至尊宝也不以为意,但闻达和乔木果毕竟比不得他,心中顿时有些不落不妥了----当即那乔木果便站了起来,朗声道:“宝哥,这事儿是因为我们所起。又是我们惹了误会。虽说你兄弟们不来怪罪,但事儿我却不能不做…你看看,是不是我们做法把那人给寻着?” 要是他换个其他说法,那虎爷等人必然推说免了。可是开口说得是行术。顿时便齐齐喝彩起来。只说不是为了找人,单单就想开开眼界,至尊宝也推脱不得。这便让那乔木果来施术为之,行痕觅迹找找。 那乔木果当下便叫人取了个铜盆过来,内中盛满井水,然后把此铜盆放到了楼顶露台之处;同时吩咐人去陈大爷家中那媳妇的床上拣几根落下来的青丝,派人前往东南西北四门取城门下的污泥;跟着自己去下面摘了几张极大的巴叶,用青丝缠绕一根线香,点燃平平放在了那巴叶之上。 随后将取来的泥土捏成四个团,分别放在铜盆四面,上面插上一丛艾草,火刀火石点燃,渐渐便冒起了缕缕青烟----准备既完,他立刻便手捏个怀璧之术,双手按在铜盆边缘,口中默默念诵起来。 秧鸡麻杆为了给大哥造势,也叫了十来个手下的弟兄过来一起观看,这便围在虎爷他们身后,眼睛转也不转的直盯着,完全不明其中意思。 渐渐的… 随着那口中术咒念诵,那四方的青烟竟然在盆上便汇聚到了一起,继而回收朝下流淌直直冲进了巴叶线香之上,也不知怎地,那水面上的巴叶小舟渐渐就动了起来! 烟雾四散,竟然在那盆内隐隐出现了街道四方、亭台高阁之景,虽然模模糊糊有些看不清楚,但是大致的街道方位却是不错,正是那咸阳的景象。 “好,已然出形,”闻达心中着急便插嘴一句:“果哥,该用…”“别吵!”至尊宝将他一拉,提醒道:“果子没事!你可别打扰他分神,到时候给弄错了!” 闻达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点头:“哦,正是正是,我不说话了…” 现得了形,那乔木果双手猛然抬起,口中‘咄’的一声,右手双指成剑朝着那巴叶一比,口中直直喝道:“敕令!起!” 顿时那巴叶小舟便在盆中溜溜转了起来! 乔木果口中呢喃之声也渐渐大盛,如歌如曲、似诗似赋,冥冥中渐渐有了通天空灵的意境,虽然众人不知那吟唱何事,可是心中也莫名有了些许敬畏之意… 随着吟唱这巴叶小舟猛然一颠,然后那上面的香头钉也似的停了下来,所指一处----乔木果缓缓睁眼,正要叫人来看那所在的地界,至尊宝已经认了出来:“十八胡同,从东面数过来第三或者第四个门铺…你们直接去找,定然在那处!” 秧鸡麻杆对至尊宝的话自然深信不疑,当即便派了人前去砸门,不多时便收到了回信,已经找到了那媳妇,现在带着去取那藏着烟土,然后换回陈大爷的女儿… 那些泼皮既然见至尊宝与闻达乔木果一道,又看两人对他甚为有礼,更抬了他的身价,当时心中对至尊宝更生起了莫名的敬意,对这初次见面的大哥不禁升起了说不出的敬畏之心----至此,或者说至尊宝在众人心中才有了真正的一席之地! 他们如此想,可至尊宝却是不放在心上,这便吆喝大伙儿真正开始吃喝起来。 事情既然说完,又是久别重逢,那自然敞开了胸怀畅饮----这一开始便不得了,众人直直喝到那天色发白才算了事,随后一起把那三人送到码头,等小船顺江消失在了那海天一色之处,这才各自散了。 第一五六章 忽来而与故人在,杀生常恶如山崩(上) 快舟顺江而下,几名船夫昼夜不停轮流掌舵,船儿一路飞奔而下。路上也有那危难险阻的时候,可是三人合力之下倒也堪堪而过,十数经日,终于进入了川渝之地----蓉城! 近年那华夏大地虽然战火连绵,可是这偏安蜀道天险的蓉城却未受到多大影响,加上蜀中本身历来物产富饶,街上往来之人面色倒有些红润之色,让这久居北方的闻达乔木果啧啧称奇,羡慕不已,直说这简直像是天府一般的地界。 按照那八幡宗的意思,到了这蓉城之后便不许各门弟子结伴而行,只能单独上山,如此才能试出真实的本事----至尊宝与他二人商量之后便决定在此休息一夜,顺便把那用掉的符纸、朱砂、酒墨、线香、红蜡等等补充一下,其他还有什么各人所需的东西也找找齐备,明日一早便各自分头而行。 至尊宝当日也来过蓉城几次,买卖那些法门所需的物件都还依稀记得,可是当三人赶到那旮旯胡同的时候才发现物是人非,此处已被拆成了个烧饼摊子。至尊宝心中疑惑,带着两人又在街上转悠几圈,可是发现那昔日的旧所在全都没了! 要说百鬼肆的铺子关了也就算了,可别的为何也都不见了呢? 至尊宝按照当年说学的法子,找了个街边的大葫芦茶馆,叫上热茶炊饼,然后抽空把那茶博士叫到了面前----五个铜子儿朝他手里一塞,顿时就问了个明白。 原来。便是在那十年之前,洛子涵出师鬼市未果,一个法门之人也没有抓住,大怒之下回到蓉城,结果便有人告诉了他,说这蓉城中有许多和那鬼市牵连的摊铺,与他们买卖交易,那洛子涵怒极之下便带兵把所有铺面全给封了,人是逃的逃,抓的抓。那蓉城左近自此便没了买卖的地界。 不止如此。那洛子涵后面居然方圆百里之外都没了买卖的所在! 或者换个说法,也许还有隐藏在暗地里私下交易的地界,可是现在一时半会却不好找,至尊宝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个人来。 正是那黄粱镇镇尾客栈的白衣书生。凌天齐! 事不宜迟。至尊宝这便带着二人赶往了那黄粱镇,所到之时日头才堪堪西斜,看门边砂石水缸依旧游鱼悠哉。湘江柳竹翠绿一片,透露篱笆便看见了白衣飘飘的凌天齐----他悠然院中,品茶读书,活脱脱一副优哉游哉的世外桃源之景。 至尊宝带着几人在那院门口站定,隔着篱笆喊道:“凌先生,许久不见,你可还好么?” 凌天齐回过头来,见那门口三人尽数不识,心中顿生疑惑,他本身与至尊宝相见不多,又是那六七岁的幼年模样,自然便是记不得了----目光在三人面上扫来扫去,可始终沉吟着,没想个明白出来… “嗨!凌先生,凌大叔!”至尊宝立刻便换了旧日称呼:“我是至尊宝啊,您还记得么?城隍庙的至尊宝啊,就是八月…”“八月老儿的孙子,至尊宝!”他猛然立了起来,喜笑颜开的快步而来把篱笆拉开,口中亦热情无比的招呼道: “哎呀呀,快些进来快些进来,真是许多年不曾见了!呃,这两位…”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凌大叔。”至尊宝嘿嘿一笑随着进去:“我们这回来,是有事儿求您帮忙。” “但说便是,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尽力!”凌天齐将几人让到院中坐下,随口问道:“这事是你的还是八爷的?对了,他怎地没来?” 话一出口,那至尊宝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半响,他这才长叹一声,“凌大叔,我爷爷他、他出事了!”“啊?”闻言那凌天齐顿时有所失,脸色凝重道:“何事?能否说来听听?” 至尊宝知他与八爷本就交善,所以便不隐瞒把昆山寨所发生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后来又去过那处,可是整个半山都已塌了,将他埋在下面不知多深…年幼之时我不懂事,还总以为他能逃出生天,现在渐渐知事,才知道此是我异想天开!” “倘若真是你所说的那般,这八月性命可真的堪忧了,”凌天齐心念一动,忽道:“这死活之事换做别人算作个难事,可你不应该啊----宝儿,那招魂之术并不复杂,你又为何不招魂试试?” “凌大叔,这事儿要真如此简单,我也早就办了,可是啊,那地方是个阴阳汇聚的所在,法力弱点根本无法达及,”至尊宝解释道:“别说我了,就连五轮宗梅花先生都要差点!” “原来如此!”凌天齐应了一声,嘴里自言自语道:“阴阳师一脉中就五轮宗最擅走阴下冥之事,他们既然不行,那别的什么丁甲经纬宗就更不说了,我看要想在阴阳师一脉中找出能办成之人,还非得那八幡宗诸葛老爷子才行…对了,你们要找我办什么事儿快说,完了我便去找那老刘头合计合计,看怎地能把这诸葛老爷子请动!” “呃,好!那个凌大叔,我们所要的…”至尊宝正说着,脑子中忽然想到了他的话,顿时惊呼起来:“您、您刚才说的是谁?谁?” 凌天齐奇道:“老刘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那城隍庙祝老头啊----他啊,也不知来路如何,反正与那八幡宗似乎认识有所牵连…”才说了两句,至尊宝已经抢着打断了话头,激动道:“老刘头爷爷他没死?他还活着?” “他死?…哦,原来你说的是那事儿啊!”凌天齐这才明白了至尊宝的意思,哈哈大笑道:“这事我知道,我知道!当初那天数轮回,福禄不保,老刘头干脆就一把火烧了城隍庙----但是那烧掉的只会是城隍庙,又怎么能烧死他?实话告诉你,当年烧完城隍庙不到三天,那家伙就溜溜跑我这里来窝着了,赖着不走吃了半月白食呢!” 这下,至尊宝心中全明白了! 原来,那老刘头在大火中吟唱只是个障眼法,也难怪八月当时看着点都不伤心,闹半天这事儿鬼市众人都知道,只欺骗了自己个年幼无知罢了… 知道那老刘头没死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可是现在时辰不等人,还得赶着把那些法物找齐,然后赶七八十里地回去蓉城,如此才能明日一早出发,赶着分头到那青城山上----至尊宝把自己所需要的事儿一说,那凌天齐口中连说‘简单’,径直就把三人带到了个小屋之中。 开门一看,里面应有尽有,大至祭坛供桌,小到挑灯捻子样也不缺,就连符纸也分了三分寸、半尺短、水路纹…种种不一,比个法门铺子里面还齐全。三人也不客气,给凌天齐道谢之后就各自取了所需,然后告辞离去。 等到三人走后,那凌天齐也关门闭户,自故自的去了。 在那蓉城休息一夜,第二日清晨起来三人便分了东西,临走之时说着各自的打算到都不瞒着。青城连绵百里峰,也不知那妖孽藏在何处,所以乔木果首先便想要从那后山而上,寻找狼群狐朋,然后把这些手下再派着去寻找来处;闻达没有别的法子,只说从那前山而上,靠师父所教的观山之术找出凶煞之处;至于至尊宝…则是没去别的地方,只是到了那被妖孽血洗的村庄之中。 这法子很简单,可是换了别人也是做不来的----那便是在这村中找那尚未投胎转世、也未进入地府、藏在阴阳缝隙之间的鬼魂,然后向他们打听那妖孽的路数,只要有一个冤魂能找到,那至少便能知道妖孽的来龙去脉,所藏所住的所在了。 三人分头而去,至尊宝也就雇了快马一路沿着山脚而去。车夫开始死活不愿去那死人无数的所在,后来至尊宝退了一步,说是近了那地方便自己下来,所以这才勉强允了,果不然离那村头还有三五里路,这车夫便停下了马车让至尊宝自己而去。 结完车钱,车夫飞也似的便逃着回了。 至尊宝朝那村中望去,虽然不见有鬼魂游走其中,但只觉那处的阴气十足,莫说现在是坐空村,就算里面住着活人都嫌阴冷的紧,心中知道所来没错,脚下加快,急急便赶到了村里。 只见那村里一片狼藉,屋舍中十留二三,其他都已被撞开砸坏,不然就是塌顶陷地,门轴朽坏;墙上随处都是黑褐色的血渍,淅淅沥沥大片洒落,极目尽是如此;有些散落在地的菜刀耙子,可已积了厚厚的锈斑,看着似乎腐得久了;各处均有积灰,厚厚的一层… 可,纵然如此,那村中却有极奇怪的一桩事儿! 至尊宝在村中走了许久,也曾进到那些屋内查看,可不管这地方是能见着天光的,不能见着天光的,干燥的,阴湿的,向阳的,背阴的,或者说木的石的,吃的用的…但凡所有,全部都只是变成了细灰粉末,却连一只爬虫都不曾有! 屋檐角落不见蛛网,衣服柜子不见蛀虫,蛇虫鼠蚁样都没有,像是从来都不曾知道有这样一个无人,但是又有东西可此的地方一般。 至尊宝心中明白,那岂是不知,而是不敢来! 因为这里的阴气汇聚奇怪,看着就像是有什么极其厉害的东西一样… 杀生恶! 第一五七章 忽来而与故人在,杀生常恶如山崩(下) 《诸神鬼箓》有记,世间有阴便有阳,有善便有恶,守恒而为,归于混沌,在那大道不及、阴阳晦涩之处便生出了九大凶煞---- 饿浮屠、血色缢、浸腐尸、引尸伥、血糊丧、不死僵、食秽淫、修罗刹、杀生恶! 九大恶煞各有所可恶之处,但真要是说残忍嗜血、夺人性命者首推修罗刹;可说起杀气之重、凶残暴虐,却没有其他任何一个能比得上那杀生恶了! 两者区别在于前者看重生死,以杀为乐,后者只喜杀戮,至于生死倒看得轻些。 此地的蛇鼠虫豸不能生,正因为那冲天杀气四溢流淌,就连此生灵都畏惧而不敢来,避而远之! 这被屠尽的村落并不大,布局也无甚讲究,零零散散修得随意。至尊宝在里面走了一阵,循着那杀气最终的地方而去,最终到了个坍塌的宅子中----残砖断瓦中有条不大的通道,直通那院中的古井之处,他摸到井边朝内一看…黑漆漆老大一窟窿,里面的腐臭直冲霄汉,也不知扔了些什么,纵然青天白日,可是那里面依旧不时有阴风冷雾阵阵冲出,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这井口若是按照风水选穴来看,便有一诗为凭: 南冥北斗汇有冲,水缠过穴跳反弓; 摇头摆尾左右风,悖龙失气落一空! 风水之中,不利之穴众多,按照那花家所传所分,乃为凶、杀、穷、冲、败、倾、狱、苦八类。每一种里面又细分无数,总共有三百一十二种下下之穴。俗话说祸不单行,这往往一种凶穴便含有其中几种恶煞之相,堪称穴叠累数,也使得那些葬此尸骨的后人苦厄连连,接踵而至。 事有阴阳,主要是看待此事的立场决定,此穴位要是作为活人选择做葬,那便有四大厄疾于此:南北相冲,星数对立。犯冲煞之凶;水流穴前。急转而回,为漏堂气之反跳水;穴局摇头摆尾,不端不正;左右无凭,乃是空位。穿堂风走泄财;阴阳差错。悖龙之运。真要是选此地为葬,那么下葬之日必然天崩地陷,不为之容纳。 但这凶险厄疾之处。阴阳错乱,福禄不征,作为那厉鬼藏身却是再好不过,此地但凡出现了那恶鬼凶煞,百十里之内便只此处最好,非但阴差鬼卒无法洞悉,就连那震天神雷之力亦是力有不逮,无法轰及! 事过数年,那天吴在至尊宝的修为之下也略略有成,此刻感觉那阴力盎然,这便和至尊宝招呼一声,从那封印之处脱离而出,落地之后化作一斑斓小兽,在那井口嗅嗅,问道: “此处杀气极重,倘若真化身成了杀生恶,那么真不好对付!宝哥儿,你要是想叫我单打独斗,恐怕胜负只在五五之数,难以万全。” “正是如此,所以你没看我正在想法子么?”至尊宝犹豫道:“这八幡宗考试,只说了是个极凶极厉的家伙,并没说它的来历、属相、本事、缺弊等等,所以我非但要胜,还得活捉那厮才行,如此问个大概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吧,”天吴笑笑:“我按你吩咐来便是,其他的可帮不了你。” 至尊宝想了想,“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试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说着便把天吴拉到一旁,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这法子说起来也简单,那不过就是借了这杀生恶的本性,又加上了这两人的特异之处而已! 那就是… 夜风吹拂,那村中破败的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野草呜咽,深哀幽远,黑云在村落上空盘旋,愈来愈低,就如要堪堪落下压至一般。 几道闪电蛇形蜿蜒在那黑云之中,啪啪带得细雨淋漓而下,洒落大地。 就在此刻,忽然那小村中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呜呜呀呀,像是如歌悲鸣,又像愤怒宣泄:“痛!痛!我好痛!” 随着那叫喊,村中走出两个摇摇晃晃的厉鬼,血污满脸,头上插着利刃,衣服破烂无比,口涎顺着嘴角淌落,时不时还有黑污垢块从嘴里掉下来,面皮扭曲,目光中烈火般的怒火喷出,只是不住嘴的嘶叫,似乎满心怒意不可遏制,只需轻轻一碰便要喷射而出! 不多时,那井中忽然升起一股雾气,影影绰绰有个虚影从中现身----那厮身着简陋的皮铠,背负弓箭,手中拎着把尺许长的柴刀,暴眼环目,口生獠牙,额头皱汇如瘤,一出来便双手摊开,身朝后仰对月长啸一声! “杀----!!!” 声音滚滚如雷,顿时在山谷夜空中回旋老远,杀气滔天,一股说不出的金戈铁马蕴藏其中,像是大江奔雷,又如战场厮杀,别的不说,光是那腥风血雨的感觉就使得这夜色变得酱紫混沌起来! 两个先前出现的鬼魂一听,顿时便朝着那声音来处奔去,到了近前却是不跪,直站在那处嚯嚯喘气,像是畏惧那威压,可是双眼看着却毫无臣服之意! 鬼魂冥界之事就如那野兽类似,一个山头只能有一个王者,谓之鬼王,越是厉害的鬼群中越是要分出这王者高下。九大恶鬼都属于较为高等的鬼魂,虽然还是阴冥之体,可已借着自己汇拢的阴力能行使神通,万一有所机缘还能修为鬼仙,列居冥府班列之中…所以那两鬼既然在此出现,那就必然要与之分出个高低来。 杀生恶突兀着双眼走到两鬼面前,朝着两鬼打量着几下,突然朝他猛然张嘴,喷出一口腥风臭气:“嗷----嗷----”虽然只是一声喊,可是那风中带着的阴冥之力就像利刃尖刀般直吹到两鬼脸上,将他们吹出数米开外! 这两鬼正是至尊宝与天吴所扮,一个本身就是阴冥之体,只要不借着至尊宝的元神化形,那就与鬼魂无二;另一个命数鬼孽,本身就是半人半鬼,也不会有什么差别----那口风若是吹在真正的鬼魂身上,那便是着实够呛,可这至尊宝毕竟与天吴有命数相连,堪堪好些… 风过站定至尊宝也不含糊,与天吴齐齐弯腰张口,朝着那杀生恶猛然嘶叫:“嗷----”同样的一口腥风吹过,啪得打在它身上----这口风中所有的阴冥之力都是那天吴所释,而至尊宝则偷着扬起了手,把个五雷神诀给砸了出去! 轰隆一声,那杀生恶顿时被打出了三丈开外,直透过两堵废墙飞了出去! 这阴力和阳间的力量全不一般,倘若不是感觉到两鬼身上的阴冥之气,那杀生恶还真的要怀疑起来,可即便是如此,它再次出现还是睁大了眼睛朝着两鬼打量来去,只看那确实没有三火在肩,这才放了心… 如此这般便依照了鬼魂之间的争斗,来来往往数次过招----那天吴本身便与杀生恶是五五之数,更别说至尊宝暗中又有招数相助,多来几遍那杀生恶便有些经受不住了! 它忽然无声的嘶喊起来,背后像是翼羽般的张开,四溢的威势激得那四周尘土嗤嗤飞扬,就连草木枯枝也在地上不住滚动,可是他刚刚把那气势张扬开来,不容多想,对面双鬼之一已经从半空中飞落而下,无数手臂变作了爪子,斜斜向那全身张开。 杀生恶连忙回手护住自己颈项,扑的一声钝响,那爪子在他全身留下了无数痕迹。就在那爪与魂相交的瞬间,一团紫黑色的电火又爆炸开来,直直把它整个笼罩其中! 这便不是鬼力了,而是至尊宝借着自己鲜血而施展的术法,成形! 顿时那杀生恶便全身说不出的难受,滚到了地上----随着他不住的滚动,整个躯干身子渐渐变作了实体,一点点的显出形来! 现形! 就在此刻,天吴无数爪子顿时一翻,出现了一根法绳在手,然后八爪在一阵翻腾搅动,顿时把这杀生恶给捆了个严实! 不出实体,至尊宝确实无法单靠法力将那杀生恶困住,但是变作实体便简单多了,只用当人一般捆住即可! 如此一来,这杀生恶便落到了至尊宝手中… 至尊宝也不为难它,当下便把自己所要的事儿给问了,杀生恶听闻那是找那杀死自己的主子报仇,当时便一口应允,把所有知道的情形给说了,非但如此,还要求与那天吴一样跟在至尊宝身边,当做御神也行,当做使唤也行,只要一条,这报仇的事儿可得让他能亲眼见着… 原因是,那杀生恶虽属九大厉鬼之一,可是他只能留在那所死之地,不能离开! 至尊宝本不想答应,可是后来见那天吴挤眉弄眼,这才明白了那事儿本就是天吴的主意,这也才答应了下来,于是乎身上很快便又多了一块记号,当做那杀生恶的屯居之地。 也只有至尊宝这种鬼孽之体才能容的下来。 收了这杀生恶,按理说该休息一夜再行赶路,可是至尊宝现下却是不能,原因很简单----那杀生恶只知道是夜里被那妖孽算计,屠杀全村,自己拼死相抗却被残杀,空有那怨仇毒恨无法宣泄,最终成了杀生恶! 可,这妖孽究竟是何处而来,那是点都不知道! 至尊宝还得立刻赶到山上,寻找那妖孽的所在之地。 第一五八章 九载世数无孔窍,一朝回眼返迷照(1) ps: 在起点有一篇《阴阳灵探》,和我上一本发在某横的作品《神鬼再现》一模一样,就连主配角名字,章节名都不曾改过……现已提交网站,删除了。 感谢迷茫烟雨提醒,发现! 天是灰色,云是灰黑,整个世界都是灰色,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至尊宝看着这黑色怪异的森林,灰黑**的河流,光秃秃的山冈掠过凄风,他恍恍惚惚中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进入了这个山谷中。 依稀只记得自己在这山中走着,不知不觉一切就都变了…四周尽是灰色薄雾,伸手挥挥如有实质,收回的时候掌中留下了一层滑腻冰冷的灰泥,光线压抑得紧,灰暗异常,只能看清方圆不足一丈的周遭。 不远处有一棵孤零零的枯木,纸条奇异的扭曲着,诡异无比。 至尊宝猛然醒悟,记忆中这不知是第三还是第四次看见了这树,记得自己曾经走过它的旁边,甚至还在上面摸了一把…走过近处,看枝干上的手印水珠依稀可见,还没被后面的薄雾所冲淡。 “这是…阴司荒冥的景象!” 昨日,至尊宝带着天吴、杀生恶在山中寻觅的时候遇到个游荡的冤魂,这种低等的鬼魂心智不全,神智也有些模糊,虽说在看见杀生恶的第一眼就表示了臣服,可是后面所追问的诸多事儿却是说不明白,只能大致朝着某个方向一指----也正因为如此。至尊宝才寻到了此间。 这一路没有任何异象出现,也没有瞧着有丝毫不妥,可是就在觉察的瞬间,已经到了个如此的境况之中…抬眼看天,那昏黑之中也不知天日,根本无从分辨时辰几何。 至尊宝心道:“子归灵冥,午赤祛阴,这情形定然和那时辰有关,真是赤火红日之下,想必这诡异也不能久持----干脆就这里睡上一觉。等消散了再去!” 他虽说独自在这山中行走。可是毕竟有两个御神能够守值,于是便把事儿交代给天吴,自顾自选了块干些的青石,和衣倒在那上面歇息。片刻功夫即发出了细微鼾声。径直入梦而去。 睡得一停。正梦到与八爷在那鬼市之中,饮酒谈笑,旁边有那鬼魂过来买些纸马粿落之物。说话间咿咿呀呀搞得一阵凄风冷雨,一惊醒来,那凄冷鬼语兀自萦绕耳际,至尊宝定了定神,一抬头,只见皓月当空,夜色撩人,呜呜咽咽的声响远远传来,这却非梦境。 至尊宝心中大喜,跟着那声响便曲曲折折的走去,有时路径不通,但是那呜咽仍是在前,他心中知道这是幻累之术,当下也不理会道路似乎通行,只是跟随那呜咽声响而去,往往朝着那看似山石树木的所在踏出,即刻便消散露出路来。 他逾走逾快,一转弯,眼前忽然出现一片赤猩红的花丛,重重叠叠,在月光下犹如那血海,随着夜风粼粼波动,花丛之中有一块东西高高的隆起。 便在此刻,那呜咽之声犹如融雪般顿时停了。 定眼看时,却发现那竟然是座石墙,无数青石堆砌而成,四方之形如个倒扣在地上的米斗,端得是毫无异样----他正要转看那花丛,忽然眼角瞄丝不寻常之处,当即便奔到那石墙面前细细查看… 这一看,顿时发现那石墙的不同之处----原来那些堆砌的青石并非普通山石,而是一块块的雕纹墓碑,上书有主家之姓氏族谱、来由历数、生卒年月、铭旌元顺等等,虽说字迹已有些模糊,但是依旧能看出上面各书各样,竟然都像是一家之况。 譬如有一何四平之名,在某碑上书‘父’字,另一碑又书‘弟’,再有碑文书‘舅’字…倘若从此推断,这里百数碑文代表百数坟墓,那这都该是一大家族,死后被人把这些碑文收拾一起,堆砌成了这般个倒扣的米斗石墙。 至尊宝正待多看一时,忽然耳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连忙回头,便看见身后鬼影无数,磷火飞舞,绿莹莹,冷颤颤,竟是无数鬼魂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至尊宝早已做好了召唤天吴和杀生恶的准备,随着那心念一动,两个御神齐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个是本身的八首八面之相,另一个则是威武厚重的猎人。 只是此刻,那杀生恶的怒气已被天吴消化的差不多了,神智清明,不再是凭借这本能在杀戮宣泄,而要保护至尊宝! 两个御神的出现显然不是这些鬼魂能料到的,顿时都在那原处一愣,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就在此刻那呜咽之声忽然又响了起来,急促辗转,一味催促着上前。 内心的恐惧毕竟比不过那声音中的威慑,冤鬼厉魂凄声哀嚎,一起朝着至尊宝冲了过来----勿用多加吩咐,天吴已率先跳进了鬼魂丛中,八手齐动,八口齐张,撕咬抓挠,啃嚼噬扯,顿时就把几个厉鬼给生生吞入了腹中。 至尊宝则在杀生恶后面,手中捏着五雷符诀连珠似的甩出去,噼噼啪啪在人群中炸出了无数雷火,电芒火闪连成一片,竟在周围拉出老大的电网,内中无数凄嘶鬼叫,响做无数。 天吴杀生恶加上个至尊宝,只如狼入羊群,直杀得那鬼魂四处逃散,虽说厉鬼冤魂阴冥力重,可面对那天吴、杀生恶也属阴间之事,这便依稀平常了…鬼魂难以力撼,却又听那呜咽一声声催得急来,只能在周遭闪躲腾挪,喊叫连连。 眼看那那厉鬼恶魄便要抵挡不住,忽的听那草丛中传来细琐声响,几个人影从中站了起来,只见那所来的东西齿面环眼、全身青黑、嘴里连喷腐气,行走之时发出咔嚓嚓的声音----此物非比寻常,乃是这阴阳间隙中的一种异物: 铜甲尸! 《诸神鬼箓》有记,倘若人死之后,所葬之养尸地中富蕴铜铁金属,即说是葬在铁铜矿产之地,那么随着僵尸所成之后,土壤中的铜铁会进入这尸身体内、身表,最后将这僵尸的骨骼变得坚硬无比,表皮也强韧如铁,此后僵尸不会随着时间而逐渐腐烂,整个身子犹如镀了层金属般的有着隐隐光泽…此尸即被称为铜甲尸,乃是僵尸中最不惧怕刀砍斧剁、火烧水淹的一种! 要灭此尸,那么就要找出僵尸本身的尸窍,也就是他在变成铜甲尸的时候,身体排出体液的位置。这尸窍的位置大多是穴位,而且数量也不一,或三四,或五六,随着铜甲尸成型的时间渐渐减少,千年之后则只余那最后的一个。 常人若是如此,那便要寻找尸窍,从此位置将那涂有雄鸡血、黑狗血的棺材钉、桃木桩插入,才能限制它的行动,将其处置。 可,这铜甲尸并非千年之尸,至尊宝也并非寻常之人! 看那铜甲尸现身,至尊宝也知道不好对付,事不宜迟,直接退后几步,右手一把握在那左手匕首刀刃之上,朝外一拉----顿时右手拉出几条口子,鲜血瞬间淌滴。 至尊宝右手摊开,掌心朝天,左手扣在手腕脉门处,双指成剑,竖列朝着前方,口中直直呼道: “降!三世三昧耶会!九言之临!” 将那手掌朝着外面一扬,顿时鲜血噗嗤一声撒做了满天血雾,笼罩整个花丛鬼魅! 这九临之术是八爷所授,也是让那鬼魅现身的法子,当他借助九字真言使出那术法的时候,鬼魂便可现身----但至尊宝此刻所用的并非九字真言,也非现身之术… 因为他不会! 他凭借的只是自己的鬼孽之血,使出那法子的意思,也不过就是为了同样让自己的血喷射而出,在那天空弥漫散开,洒落无数而已。 鬼孽是种不属于阴阳的存在,论之于阴司诸位,他阳属过甚;论之于阳司诸位,阴属又太盛----人看像人,鬼看像鬼,像人却无三火,不定生死;像鬼却着皮囊,赤阳不侵! 鬼魂现形需要一丝阳力,鬼孽的血液便可借的那一丝阳力与他,现形结躯,但是那些不阴不阳的东西,对此可就不行了,即刻便要进入**坏死之中,直堕阴冥。 鬼孽血喷散天外,顿时便落在了那几个未成形的铜甲尸身上,只听一片嗤嗤之声,身上几个地方顿时朝外冒出了白烟,就像是被侵蚀掉的白雪,化作了水雾喷将出来! “好!”至尊宝口中一声喝:“尸窍出来了!” 那几个铜甲尸看着不过数十年光景的东西,便说现在不动手强击,也扛不过太久,可是至尊吧此刻也不愿等,这便就带着杀生恶冲了上去。 那天吴一边继续吞噬那厉鬼,一边朝着两人靠近… 杀生恶未有现形,自然是个魂灵之状,此刻更是不用至尊宝多说,朝着那当先的铜甲尸尸窍就钻了进去,只见那铜甲尸身子一颠,抖得几下,忽然便将身子转了过去! 魂为神、魄为精,神定所思所想,精定源泉力量,僵尸体内只有一魂一魄,一旦进入其中,便很容易被其他的鬼魂附身----只不过那体内的阴冥之力不够,鬼魂难以久持,故此事少有发生。 但这杀生恶不比普通魂魄,阴冥之力本身便是大盛,一时半刻并无大碍! 那当前的铜甲尸猛然转身,立刻抡起了手臂,一把朝着身后的铜甲尸挥去----那后面的铜甲尸还未明白,也不可能明白发生了何事,尸窍已被一把直直捅了进去,几乎穿个窟窿出来! 第一五九章 九载世数无孔窍,一朝回眼返迷照(2) 杀生恶上了那首冲的铜甲尸,后面几个顿时被挡了下来,至尊宝从他身后掏出一把桃木钉,也没有黑狗血雄鸡血,只能就把那镇尸符卷卷,裹在了桃木钉上面。 那杀生恶附身的僵尸抽出爪子,至尊宝紧跟着就冲了过去,把那桃木钉朝着窟窿中猛得一捅,留在了铜甲尸体内----这法子便是临时想出来的,可没想一试却有用的紧! 顿时面前那铜甲尸直直便倒了下去! 毫不停顿,接着那杀生恶与至尊宝就冲向了下一个… 天吴在那厉鬼中像是狼入羊群,这边至尊宝与杀生恶又配合得天衣无缝,场中僵尸恶鬼很快便被杀得七零八落,杀得兴起,不知何时何刻呜咽声竟然停了! 再环四周,除了寥寥地上的几具僵尸,已空无一物。 至尊宝眼前忽然一亮---- 周围那原本猩红茂密的一片花海,已经全部凋谢枯萎,化作了满地的败落,黑水横流四溢,将那地也染得黑了…可是,就在那花丛凋落之处露出的几个地坑中,有一个却分明不同! 那地坑是铜甲尸原本的藏身之处,最初看着不过数尺深浅,然后盖着浮土;可是这有个坑却不然,深且不说,内中还有股股阴风吹出,就像个出口----至尊宝从那口中放眼一望,内中曲曲折折蜿蜒累跌,看着竟是个碎石堆砌而成的甬道。 壁上所绘有图,各不相同: 首先浮屠诸天。男女无数,业障修糜中欢畅歌跳、作乐酒舞,身后阴数德亏不尽,皮囊只裹着红粉骷髅,白骨皮肉,带无数修障转于其他,堕落受苦; 第二张,满地血污,兵戈利刃,呼号顿足。杀声冲天。无数人撕咬格杀于处,残值断臂横飞,断臂残躯瞬间便又生长而出,随后再斩再断。无时无刻不在忍受那厮杀之苦。片刻不得安宁; 第三张。须弥人间,生老病死四苦不得解,后是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伴随一世。加之那无时无刻伴随身边的九天十地十万八千种诱惑、痛苦迷离,终身困顿。 第四张,那是无数走兽飞禽,不但生得杂丑外形,也因为身上的骨、肉、筋、角、皮、牙、毛、羽遭捕捉杀害;或被人类抓来负荷重担,以致饥渴疲累;还有种种穿鼻、钩首、鞭挞、捆绑的折磨,或甚至彼此互相伤害,置身弱肉强食的情境惊恐惶惑,种种痛苦。 第五张,容貌丑陋不堪,饥渴无尽无数,发乱面黑,形容枯槁,唇口干焦,只能以舌舐口,虽然四处奔走求食,所见的池水却都变成脓血而不能饮用;亦或咽细如针,口大如炬,腹鼓如山,然而即使得到食物,却因喉细而不能吞咽;再或不论所受食物为何,皆会燃烧成火,仍受饥渴大苦。 最后一张是诸般刑具,众生备受砍、刺、磨、捣之苦,皮开肉绽,痛苦至死,当身体被冷风所吹,伤口愈合,身体复生,重又受罪,如此不断的受罪,直到业报受尽才能出离这苦痛无间的地狱,而且在地狱中的众生,寿命又特别长,在受罪之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到此,至尊宝已明白那图中真意了,看来这便是六道之图归诸六道真解之中,以为其镇----这东西看着像是个甬道,可其真实何物却是不解! 至尊宝刚刚想算算时间,看是否此刻进去打探一二,谁料旁边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响起,然后看那杀生恶全身散发出刺骨的冰冷气息,双眸赤红突兀鼓出,迸发出的凌冽杀气直如火焰,周身都熊熊燃烧起来! “杀~!” 甚至这绿汪汪的火焰已经快要实质般燃烧起来! 叫声一住,那杀生恶已不顾一切的冲进了甬道中,风也似的狂奔冲出----别的不说,光看那动静怒气,至尊宝也能猜到自己找对了地方。 “就是你!----是你!----我记得你的味道!拿--命--来!!” 和天吴对看一眼,口中顿时喜道:“上!” 这一人一鬼也是不慢,跟在那杀生恶后面就冲了过去。 甬道堪堪数十丈,一路斜斜朝下,直如地底下,随后转折曲而便朝着西北方而去。两人追不多时,眼前忽然一亮,整个甬道赫然开朗,面前出现个硕大无比的天坑来! 此坑宽逾百丈,高矮也数十丈,看着就似个平常的钟乳石洞,下面整整一淹,竟然是…… 血海! 浩瀚无边的猩红血海,一道道波浪不断涌动,鼓噪着,呐喊着,拼命朝着四面喷出,撞击在那石壁之上,发出天崩地陷的吼声,喷溅着赤红的泡沫,疯狂的赤血中充满令人战栗的恐怖和高深莫测的神秘! 就在那血海当中,有块硕大的岩石,上面一口乌黑的棺材只露出水面盈寸,内有个白色的身影只如幽冥,缓缓站立当中,双眼中无生无相,只如透过众人看着那缥缈众生,不言其他! 杀生恶不顾一切的在那岸边嘶吼,飞身而起想要冲将过去,可是也不知怎地,那血海只如是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一般,它每每飞身而起就被弹了回来,落在两人身边… 杀生恶这种鬼最忌怒起,但凡起怒之后便无法理智,现在它面对的是自己的生死仇人,也不会祸及无辜殃及池鱼,至尊宝与天吴便是没事----可是两人亦是无法劝阻,只能任由它肆意宣泄,似若癫狂。 至于说两人也没闲着,至尊宝伸手从背上取下个布裹,将里面准备的诸物什、法器、须弥坛、幡、盖、经幢等等取出,摆在面前。着手按那梦中老头儿所教的八阵图之术开始备起。 推甲之,画八卦,考著龟,稽律历,则鬼神之情,阴阳之理,昭著平象,无不尽矣;八卦之象,申而用之,六十甲子。转而用之。神出鬼入,万明一矣! 按照此中所理,至尊宝将面前布上幡、盖、经幢八柱清门,然后内中起一须弥坛。四面线香缭绕香烛----他才把那物什摆出。忽然便听得半空中一声凄厉无比的惨笑响起! 那血海棺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半空。双眼直直盯着至尊宝,忽然嘻嘻一笑,口中竟然唱起了个不知名的小曲。哼哼唧唧之中,竟然说不出的好听。 可是此刻那血海居然汹涌而起,像是千军万马般的席卷、呐喊、嘶鸣中朝着四面洞墙喷涌激荡,飞溅血沫子半人多高! 光是那身上的气势,已经超越了普通鬼魂,直达鬼王一类的地步! 这不是普通的鬼魂妖孽,这是… 至尊宝骤然转头对着身边的天吴,口中吐出两个字来:“鬼…鬼母?” 那天吴周身一颠,不自觉的朝后一步,“鬼母?!”瞬间他便回过神来,朝着那半空女鬼看得几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附耳道:“真、真是鬼母!我们要不要还是先走?” 话未说逃,可是那意思却已明白了…这是要逃! 心中已怯! 至尊宝心中顿时想起了当初那书中对鬼母所书的一段话来: “她从不施粉黛,却面白胜雪,无一丝血色,只有纯粹的白; 她有大大的杏眼,大大的瞳仁,血红色的瞳仁,白似雪的眼白,更衬得瞳仁分外殷红; 她有美丽的唇瓣,亦是血红色,仿佛脸上的血都汇到了唇上; 她喜欢笑,且一笑倾城。凡见过的男子,无不为之迷醉; 只是,凡听到她有如丝竹的笑声,见到她倾国倾城的笑颜的人,都会死,看着她用红绫缚住他们的颈脖,渐渐疲倦,渐渐踏上黄泉之路; 她拨弄着一朵同样血红的曼珠沙华,轻蔑的笑着,不无鄙夷地看着那些因她一笑而死去的男人; 只是,他们都觉得,死前能闻美人笑,死而无憾!” 这并非是那《诸神鬼箓》作书者所见所写,而是极为罕见的一个见到鬼母而未死书生的口述,虽然堪堪几欲丧命,但是没想他居然写出了如此一番话来! 鬼母非是凡品,乃是那天地阴阳之中的一个产物,每当那六煞星布成芒牙之势,且擎羊、陀罗、火星、铃星、地空与地劫交叉三明三暗,对应合中天之凶星阴煞布局,这时候华夏但凡有那冤屈深重,死而不甘,命数又是纯阴之人堪堪咽气,那人便可得此星宿异数醒转,成为鬼魅中个奇异的存在! 堪比鬼仙,直达地仙之境不说,而且已超脱人世,在仙班天界有名! 每七甲子方有此一机会,而且那前后时间不超过盏茶功夫,数千年华夏也只出现过两次,所以书中作者也无此机缘得见。 可不曾想,今日至尊宝竟然见到了一个! 他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有一点却是不知道,因为书中那一页已经被八爷给撕了,就在城隍庙与老刘头请来鬼箓的那一天,他便撕了… 因为那上面写了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 鬼母笑起,那杀生恶更是说不出的怒火中烧,也不知怎地周身忽然便起了一团蓝汪汪的火焰,就像那鬼火般燃在周身,顿时它只觉得自己周身一轻,似乎冲破了那面前的屏障。 再次飞身跃起之时果然如此,他无遮无挡的冲上了半空,直直朝着那鬼母冲去,像是飞逝闪电划破穹顶,快得只如电芒! 鬼母那赤红瞳仁忽然一翻,口中道:“你知道为何你能有此本事么,居然能飞天、起焰、破壁、电速…”只伸出一只手来,朝着它那飞来的身影一指: “只因有我!” 第一六零章 九载世数无孔窍,一朝回眼返迷照(3) 看只轻飘飘的一指,但那半空中的杀生恶骤然却似被雷电击中一般,飞速之势猛然在半空顿停,周身一颠,然后看鬼母手指一弹---- 顿时便倒飞而回,重重撞到两人身旁的石壁上,动也动不得了! 杀生恶本是鬼魂之体,就算是撞在个石壁上也只是透体而过,不会有事,谁想这一撞却好似撞在个实物之上,非但未能透过,而且似乎还有所损伤。 两人尽皆回头,这才细细看出个端倪,悚然失声之间竟然差点便要叫出声来! “骨壁!” 这才看出身后石墙乃是一块块、一根根的骨头镶嵌而成,两骨之间塞满了细碎的骨渣,制成的如此一堵墙来,只因那骨时日长久颜色白得紧,所以起初一眼并未发觉。 这么大的湖,这么大的地洞,要周遭都是骨墙,那究竟要多少尸骨,多少性命才能制出? 望着这骨墙,至尊宝周身都在发冷,嘎声道:“六道镇冥、骨壁压邪,你、你竟然能逃得出来!” 那鬼母之声顿时停住,空荡荡的双眼盯着至尊宝,嫣然笑道:“没得你还有这见识,居然识得此处,不简单了----不过,这地方可不是我的,是我从旁人手中借来使的!不过你既然认得,我就让你见见这正主儿吧,也不枉你来了一场!” 也不管那至尊宝是何表情,亦不管那地上的诸多法器,只似没看到般的又闭上了双眼。口中发出呢喃细语,犹如天外梵音。 随着那梵音想起,忽然这血湖微微一荡,中间骤然翻滚起来! 至尊宝和天吴也没有动,他俩趁着这机会都在拼命想着,该如何才能胜得鬼母,可是无论怎地在脑中飞转都没找出个辙来,眼看那鬼母正一心呢喃,天吴不由凑到了至尊宝耳边,小心翼翼道: “要不。我俩趁着这时机。逃了吧?” “逃了?”至尊宝心思不死,也有些活络,可是这事儿上还是比较犹豫:“但是、但是这毕竟是八幡宗的考验啊,逃了不就输了么?” 也不怪至尊宝。实在是这鬼母太过厉害。否则他也动不了那逃走的心思。手上的几大杀招----鬼孽本性、御神天吴、还有就是八爷所教的那点东西… 别说克敌制胜,就连有威胁的招数看着都找不出来! “输,输了怕什么。总是留着命啊!你要说命都丢了,这赢来我们是干嘛使啊?”天吴苦口婆心:“再说了,我们这也没机会赢啊----反正给你说,我这坚决不能上,上去了别说是较量,就连给人解闷都算不上…我这是图什么啊?” 至尊宝还犹豫,“但是别人要是把这鬼母制服了,我不是没希望学得那法术了么?” “嘿!宝哥儿,你这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天吴也不知是不是和那九霄待一块时间久了,那心思也敞开许多:“你都是八幡宗内定的人了,还怕什么?说是陪着一起参加这考验,可实着的你就是一伴读书童,他们爱学学,不学就不学,都和你关系不大…再说了,你别以为这鬼母好对付,我们没撤,其他人也别想着能讨得了好!” “那好!”至尊宝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顿时了然:“走,我们趁着…” 哗啦! 正当二人三言两句把后招找着准备偷偷溜走,忽然之间那湖水中轰然分开,里面居然有一物涌出了水面。那东西白生生、软绵绵、就像一块硕大的猪肉泡在血海中,背上带出的血水顺着周遭低处四面淌下,看那大小,直追个方圆丈许的小庙。 那物排水而出,忽然朝上一耸冒出个东西来,软趴趴的像团融化淌蜡的烛团,当中有条缝隙裂开,竟是满口的白牙---- 至尊宝径直呆住了! 他一生见过的胖子也不算少,至少那两三百斤的凤三不敢说瘦,可是那时的凤三与露出的这东西一比,就只如同耍猴人身上的小玩猴崽子! 似乎…是个人? 就看那头颅裂开似的分成两半,一张大口怒吼道:“鬼母!我虽然被你困在这当中,但是我们是有所约定的,我帮你成就血珠,你也帮我化躯解脱----我不是你的手下,更不是你的奴才!你这般使唤我来,是个什么意思?” 说话之间他渐渐从那水中浮了山来,也不知怎地就径直站在那血湖水面,看着整个一惨白的肉球,周身皮肉都起了褶子,层层叠叠的耷拉在身上,唯独那圆滚滚的肚子挺直朝前,若球若鼓。 鬼母淡淡道:“这不是使唤,只是叫你出来看看----法门中似乎有人注意到了我俩,所以派了许多人上这青城山来寻找,我想既是法门弟子,那么灵、悟、根、魄必然有所长处,你不是要换皮囊么…不用我解释了吧?” “法门弟子?”那肥白肥尸鬼忽然便张开大口,哈哈狂笑:“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等到这么个机会!”他全身肥肉都抖动而起,忽然抬脚在你湖面一跺,“冰!” 只是瞬间,白冰波浪板卷过,那湖水便表面便咔嚓嚓凝起一层,顿时把血水压在了下面,上面成了一马平川的敞亮冰湖。 “不好,那家伙要…”至尊宝刚要开口,便看那小山也似的白肥尸迈动双腿,飞一般朝自己冲了过来----“快跑!” 来不及了! “跑?怕是不成罢!”鬼母冷冷道:“晚了!” 至尊宝心中一惊,转身便摸向那甬道,触手处虽然空空荡荡毫无一物,可是居然手上硬生生摸到一道似的…和那刚才湖边情形一般,以被鬼母施法给堵了! 可就在此刻,一股说不出的燥热凭空出现,似乎将周身血液蒸着一般,有股说不出的怒火在慢慢滋生… 不及多想,身后风声呼呼而来,仿佛一座山峰从半空压了下来。 急急中至尊宝与天吴一跃而起拔高丈余,脚尖在那墙上一点,整个借力朝后反弹越过白肥尸怪,落在他身后。 可那那尸怪也是不慢,鼓起的肚子在墙上一撞便转了身,又挥舞双手扑将上来… 至尊宝的手忽然挥出! 但见寒光一闪,一直藏在手腕中的匕首脱而飞出。 噗嗤! 就像是那猪尿泡被戳破,顿时一股酱青色的液体自肥尸怪脸上飚射四溅! 他知道自己不会落空,也确实没有落空,但是…这尸怪竟然毫不停顿,已然猛扑而至。 眼看便要压倒身上! 都几欲触手那尸怪身上的肥肉,鼻中也嗅到了那树叶般的腥臭,明知该要逃走,可是内中那燥热鼓噪,却让他心中想要猛冲过去,直直硬撼那怪物,拼个你死我活! 是,亦或不?! 就在这堪堪一刻,忽然旁边一股大力冲来,把至尊宝整个朝着旁边生生拉开丈许。 天吴出手了。 这一力过猛,那尸怪扑空之后收不住势,径直冲到了湖面之上,数丈之后才缓缓停了下来,再次转身----他那头颅忽然又裂成了两半,张开个大嘴笑了起来。 至尊宝借着那机会已施展出了八阵之术,让天吴显出个实体来,双双手中握着桃木桩与棺材钉,正严阵以待。 尸怪笑得毛骨悚然,忽道:“小东西,我已看上了你,你就别想跑了!你们手中那种玩意,有多少尽管使出来吧,便是一百把都插我身上,又能奈我何?” 说着那话,只看插在眼眶中的匕首抖动着,一点点的倒退而出,最后叮当一声跌落湖面,那肥肉翻动几下,内中又冒出来个黑乎乎的眼珠子。 至尊宝看看那匕首,再看看手中的桃木桩,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打算,可是不容多想,那白肥尸怪又怪笑着冲了过来! 至尊宝心中此刻真感到了恐惧,莫说还有个鬼母在旁看着,光是这刀剑无用的肥尸怪便无法对付,看来这次真是难以逃出生天了! 可是…至尊宝心中恐惧生起,可是那股热气也鼓动着怒意,勃然爆发出来: “拼了!” 双眼睁得浑圆,目眶尽裂,整个身子被那热气蒸着,就像要把整个人都蒸熟般,头颅欲裂,只想和那尸怪拼个你死我活,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得那清凉,得那解脱… 来不及多想,他已猛然直直冲了上去! 至尊宝这去势极快,就连那天吴也未尝察觉,略是缓了一缓,可是至尊宝既然如此它也不得不得迎头而上,只是瞬间便疾速而出冲到了前面! 一晃,这便整个飞起,铁锤般砸向了尸怪! 嘭! 那尸怪只是身子一晃,可是天吴却被撞得飞了出去,一骨碌老远。 但,那毕竟让他缓得一缓! 就那电光火石的瞬间,至尊宝已经冲到了近处,整个人撞在尸怪的身上,手中桃木桩对着那鼓般圆肚子当中就戳了进去,直直莫柄! 顿时,一股浆水从那伤口喷出,冲到至尊宝身上,将他连同那伤口处的桃木锥一起给喷出数丈,恰恰就在那天吴的身边。 可是那尸怪亦不好受! “嗷!”它仰天一声嘶吼,似乎将全身气力都凝在了这一声之上,随着吼叫,那惨白的身子渐渐发红、发紫,内中也突兀而出一道道的青经! 就像红底泼墨,青丝纹路的画卷。 第一六一章 九载世数无孔窍,一朝回眼返迷照(4) 尸怪与僵尸不同,从法门的角度上来看,那僵尸体内由于有一魂一魄尚存,所以算是个阴阳之夹缝中生存的产物,非阴非阳,不阴不阳,纵然这样,可也与那鬼仙类似,倘若真能修成尸魃,那也能位列仙班,亦类比那精怪妖魅修成的仙体; 尸怪不然! 那本无魂无魄,无精无神,是天地之间的阴冥秽晦之气凝聚,然后进入新忘的尸体之中,就像个陌生人进入一无主的空屋中,占据成为自己的居所…虽仅仅如此而已,可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屋,无论喜好、习惯、规模大小、都与主人格格不入! 全靠着阴寒冥气来维持这尸体的不腐,留在人世间作为他能触摸阳间的器械。 所以,一切尸怪都是惨白,惨白得堪比皑皑白雪,一丝一毫的血色都没有。 但今天,这尸怪居然身上赤色流淌,泛起了种说不出的血色----难道这便是他存在于血海中的缘由? 可是,来不及多想! 尸怪腹中浆水涌出,顿时圆滚滚的肚子便缩下去一半,但是随着那吼声怒起,腹部肥肉很快便挤到了一块,将那伤口堵住----尸怪整个又像是充气般的,瞬间便恢复了那大白胖子的模样。 至尊宝和天吴齐齐翻身而起,抢着地上的桃木锥于手,不等那尸怪恢复又揉身而上,一击抢出,可是… 一人一怪刚到那尸怪身边,手中之物疾飞而出。直直便刺入那尸怪体内! 正中,直入! 如此简单?两人甚至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未等他俩这惊诧稍住,伴着自己的一声惊呼,两人齐齐被弹了飞出,跌撞石壁之上。 再看那桃木桩,依旧插在尸怪的胸腹之处。 木桩一直在抖动,颤抖不已----忽然那周身肥肉一颤,‘哐啷’声中两个木桩便掉落在地,咕噜噜滚个不停。 竟然是被那肥肉给夹住了! 这…… 不等两人有所动作,忽然那周身肥肉哧溜一声。从中像是触手便的伸出去个肉臂。直直把两人给卷着,那力量之大就如蟒蛇缠身,挣脱不得,直就把两人捆了个牢实。 接着一收一缩。把两人径直拖到了身上。肉臂前端径直融合于肥肉之中。紧紧相勒,力大异常。至尊宝脸上冰凉异常,胸口亦是愈加呼吸艰难。挺臂撑持,奋力向外相扛。 谁知手中才开始发力,这边感觉身上忽而又多了几圈东西箍来,整个人胸、腹、腿三处被那肥肉勒住,缠得却被起初更紧了… 相持一会,至尊宝神智逐渐昏迷,手也渐渐软了下来,伸手到脖子处死命的扣着那肥肉,忽然手中一痛,顿时心中想到一事儿来! 刚才为了对付外面的铜甲尸,手中伤口才堪堪愈合,此刻发力又崩了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这可不是一般的血,乃是鬼孽之血! 虽说至尊宝那鬼孽血只对着僵尸和鬼魂用过,其他什么尸怪鬼魅到不知道有用不用,可现在这种情况岂能多想,顿时手就顺着那肥肉给掐了上去,把手中血一抹! 嗤嗤乱响。 就如火燎蛞蝓,那肥肉随着立刻便是一缩一消,把至尊宝从半空中扔了下来! 接着又是天吴,依旧破口袋似的扔到了地上。 这不过几把鲜血抹到身上,但是那动静居然比刚才桃木桩在肚皮上戳个窟窿还厉害----尸怪从那身上着血之处开始,一个劲的朝外喷着白烟,而且那冒烟的位置愈加扩大便宽,就像中了化尸散似的一路扩散出去… 没想这次,尸怪居然没有叫、没有嚎,整身的肥肉只是一个劲的抖动,就像是被雷劈中----他如此,那至尊宝与天吴却也没有任何法子借机而上,因为… 两人精疲力竭,手脚酥软,莫说上去厮杀,就连起身的力气都是没有。 过得片刻,未等他俩恢复过来,那尸怪却停住了抖动,整个忽然便是一声怒吼,朝着至尊宝山也般的扑了过来! 那声吼叫中怒声滔天,甚至就连那飘在半空中的鬼母也忍俊不住,口中自言自语道:“咿,看来血尸竟然受伤了?这倒是奇事!我倒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睁开了眼。 可是睁眼将那一切收入眼底,鬼母止不住忽的便心中大跳狂跳!----那一幕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落到鬼母眼中却是熟悉的紧,竟然是在脑中反复过千百回的情形! 融阴之水!鬼孽之血!看那尸怪身上鲜红一片,又怎会不是? 鬼孽之血既然在,那便有这鬼孽,也就是…鬼母之子! 她的儿子! 鬼母心中大乱,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如何动作,只是看那尸怪已经飞身跃到了半空,整个像是泰山般朝着自己孩子压将下来,忽然身形一闪,便将至尊宝忽忽拉了出来,抱在怀里。 她从那三火阴元已经看出,这至尊宝必然便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在混混僵僵之间为那男人说诞下的孩子! 母爱汹涌澎湃,好似滔滔江水般的涌出----她将至尊宝搂在怀里,赤红色的双眼也禁不住淌下两行血泪! 激动之余,她却是忘了! 这世间阴阳有道,有鬼母必诞生鬼孽,有鬼孽却非有鬼母,两者相辅相成,相克相生----换句话说,那鬼母法力如此,而能真正破她法术,使之毁灭的正是鬼孽! 阴胎现,鬼母变,前后因果今来算! 至尊宝被那鬼母搂在怀中,又看她眼中一行血泪流出,心中顿时大骇。根本不管这事何事,同样便是一把鲜血抹在了鬼母身上,不偏不倚正中面额印堂----听那鬼母一声惨叫,居然脱手把他便抛了出去! 本以为这便要落在那地上摔个七荤八素,谁料到地之时身子居然像是被谁扶着一般,稳稳当当站得妥帖了。 鬼母双手捂着面颊在狂嘶一声,拼死将自己这些年的修为调动弥补那身子的阴亏,可饶是这般,还是看着整个身子从头到脚慢慢的有些变化了----她忽然伸出手来朝着那尸怪一指,口中厉声嘶叫: “你回去!不得伤了他!” 尸怪刚刚扑了个空。也看得是鬼母将人抢走。心中正在愤怒恼火,又见忽然那男子被扔了下来,刚要上前听得这么一句,你叫他心中何种滋味? 顿时便怒吼一声。“我不是你的仆人。别使唤我!” 说着那一切全然不顾。竟然一伸手便把至尊宝捏在了掌中,勒住咽喉只欲毙命! 要是这鬼母此刻回到棺材中调养,或者还能保得住自己阴元本数。也能遁走他处,可是眼看自己的孩儿落入尸怪只手,她又如何能够不管? 立刻,鬼母呢喃中便飞了出来,急速在那尸怪身子上方掠过,手指伸出在他皮肉之上一划,只见顿时一道白痕出现,紧接着崩裂成缝,那手臂啪的一声便掉到了地上。 至尊宝亦同时落地。 几乎就在他落地的同时,一道白影从至尊宝身边掠过,将他抢出几步----这正是刚刚恢复的天吴,凭借全身力气救到了一旁。 就算如此,那天吴也已把自己的力量消耗的七七八八熬不住了,才把至尊宝放下,整个儿便化作了青烟,又重新回到他腹部之内。 至尊宝满是迷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看那尸怪身上肥肉涌动,竟然变出了无数的肉臂肉鞭,一股脑儿朝着那鬼母刺去;鬼母也在半空掠过,一手捂着脸,一手拼死抵挡,几次被那肉鞭击中摔倒墙上,撞得青烟四溅,痛苦难当。 这两妖孽本是一活的,怎地打了起来? 至尊宝想不明白。 就看那一尸一鬼相斗之剧,肉块横飞,浆汁四射,还不是有被击散的阴冥气息溢出,显然便是真要分个死活出来,一时间是顾不上自己了----至尊宝横眼看到那地上的诸多法器,心中一动便从地上到了那处,动手开始忙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如何才能消灭这两个东西,但至尊宝至少知道了一点: 那就是自己的血液对于这两个家伙是有效果的! 尸怪中了自己鲜血之处在融化,那效果自然不言而喻;鬼母虽然不知为何要放掉自己,可是刚才自己也是一血手抓在她面额,那才看她把自己抛了下来… 现在,只需要将自己的鲜血涂抹在法器之上,按照以前八爷所传对付厉鬼的法子,那不怕杀不了他! 至尊宝动手把自己的鲜血抹在一根法绳、两张尸符之上,又跟着把个经幢挨着抹上,只等有机会便使将出去…可是,还得等他俩分出个胜负再说! 只是片刻,那尸怪已被鬼母切得是七零八落! 本来它身上被旁人砍掉手脚肥肉,那都能重新生长出来,但不知为何鬼母只是指甲划过,那皮肉上顿时就发出噼啪的声响自己裂开了…尸怪周身被切掉无数,心中那怒气早已不见了,只记起了最初遇见鬼母时候的可怖一幕,顿时,抽个冷子就朝着血海一跃,跳了回去! “好!好!好!下回再来,下回再来…” 如此说,心中却是怕了。 鬼母在半空缓缓站定,看着那尸怪跃入之处的血水四溅,口中冷冷道: “下回?怕是不成了…” 也不知道那鬼母后面半句是个什么意思,她还未出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阴气就像江河般汹涌喷出,顿时整个身子都被抽得空了! 再也漂浮不能,径直就从半空落到了湖边地上! 这才看自己背上居然插着个幡旗,那杆子上鲜红一片,正是自己儿子的鲜血! 至尊宝围着自己急速奔走,已经把经幢展开,把自己围在了当中! 天门锁,八卦阵! 第一六二章 九载世数无孔窍,一朝回眼返迷照(5) 鬼母被那锁门双术困在当中,心中一阵抽搐,感到种莫名的悲凉----她并非哀己之入瓮,而是哀那施法捏术一心要灭了自己的,没想到,竟然是亲生儿子! 鬼母呆立之中,既不施咒诵法,也不出手反抗,只是直勾勾把那至尊宝盯着…忽然,她那深陷的赤红眼眶里出现了一滴亮晶晶的东西! 至尊宝的手一颤,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像是被针芒在自己心里一刺,止不住掏心掏窝的疼了开来,好像自己感悟到了那鬼母心中的痛苦悲哀,无尽凄凉! “这、这、这是为何?”他的手停了下来,但很快又自顾的安慰自己:“不,不会的!我怎么会感受到这妖孽的痛苦呢?必然是、是我自己在五轮宗学的那些通冥法子被我不知不觉中使了出来----是的!一定是的…” 虽说如此安慰自己,但在内心深处却觉着并非如此…双眼盯着那鬼母的下一步动作,手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鬼母突然身子一矮蹲了下去,双手捂着脸,伏下头,身子剧烈的抽动,泪水止不住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惨白的手上溢流无尽,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深邃幽暗的悲哀… 血湖也变得朦胧浅淡! 鬼母的悲痛在那石窟穹洞之中无尽放大,就像是水波般圈圈荡漾而出。在这空间中反复、交错、累叠、消融,将自己的悲哀凄凉源源不断的四散扩散开来。 鬼使神差之中,至尊宝忽然开口,犹犹豫豫的发问: “你、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只是件简简单单的一声喊,在鬼母耳中却仿佛天籁一般----她骤然抬头,对至尊吧激动道:“你、你叫我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的,紧跟着喜极道:“你想起来了?” “想起?想起什么?”至尊宝道退后一步,抬手将幡旗朝着一指,紧张道:“你、你别想使那魅惑之术来迷我!我可告诉你,对你这种妖孽。我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原来如此! 未等至尊宝说完。那鬼母忽道:“告诉我,你可姓石?” “姓石?不不不,我不知道我怕姓什么,我是个孤儿…石?!难道。难道你知道我?”数十年的孤苦在瞬间喷涌出来。至尊宝也赫然之间变得迫切激动:“为何你说我姓石?你知道什么。还知道什么…” 手也有些哆嗦起来! 鬼母眼中满是慈爱,缓缓道:“孩子,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至尊宝,这是我爷爷给我取的…”他叹了口气:“但那也不是我亲生的爷爷,而是捡到我的那个人…”说着说着,只感觉那鬼母说不出的亲近,似乎比着那些认识的花家弟子还多了几分,不掩饰的竟然把自己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河里捡的…”鬼母嘴里念叨两遍,品出那味儿,双眼中一道寒光闪过,恨恨道:“真狠得下来!居然把你扔到了河里自生自灭,好!好!好!…这仇,我必须得报!” “报仇,什么报仇?”至尊宝听她说得不明不白,知道和自己有关,“究竟有什么报仇?是我的,还是我爹娘的?这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鬼母看着至尊宝却是不答,只是缓缓道:“你是辛丑年戊戌月癸亥日的生辰,属牛,八字中最后一柱乃亥时两刻,今年虚岁二十…” “你怎地知道?”那至尊宝虽然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日子,但是那八爷曾经说过,捡到他的时间乃戊戌月乙丑日,当时看他出生也就几日,所以算起也就在癸亥日和甲子日中之一,可是今日被那鬼母一口叫破,顿时惊诧万分,出了一身冷汗! 捏着那桃木锥的手拽得死紧,指骨整个白了! “你要问我怎地知道?”鬼母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刺耳无比只如那尖啸厉嘶,半响才堪堪停住,继而开口: “你既是法门之人,那必然知道,这法门中有此一说----有鬼母必有鬼孽,有鬼孽未必生鬼母…你的血能现形阴冥鬼魂,**阴阳异类,肉眼看破三火、阴司来去,虽然不知道收留你的那人做了什么,但依旧无法改变你是鬼孽这一事实!” “鬼孽?!”至尊宝一惊,所有一切在脑中就似凝固了一般,半天才期期艾艾的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是鬼母,我、我是鬼孽…?” “不错!”鬼母那眼中无限的慈爱,就像听到那孩子第一次叫‘娘’时候的表情,一字一顿:“孩子,我就是你娘!” 这个‘娘’字出口,至尊宝脑中顿时划过一道闪电,似乎很多事儿在瞬间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自己所看那本《诸神鬼箓》中,在鬼母那页后面,似乎有一页被人撕掉了,看到那地方的时候去问八月爷爷,他只是盯着自己半天,忽然叹息一声:“你以后会知道的!” 为什么每每鬼市中诸人都需要施法才能看见鬼魂,自己却肉眼便能识得,问及此时却顾左右而言他,总是把话给岔了开去; 为什么自己的血在那树林中甩出,一众冤鬼魂魄便叫了起来:“…感谢鬼子鬼血,送那恶人通阴通冥…” 为什么自己能成为天吴的存器,让他存身其中,跟随自己修炼; 为什么刚才,那鬼母会疯了似的与那尸怪为敌,拼死拼活要救下自己; 许许多多… 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在眼前,都是自己从未想过之事,以前自己都从未想过,因为从那幼年时候开始,八月把他身边的一切给除去了,自己只是知道从小与旁人不一样,却没有仔细想过那事儿的究竟… 但是现在鬼母如此一说,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自己便是那阴冥之中,百年不遇的鬼孽,也是这鬼母的儿子! 本是不信,可是至尊宝抬起双眼和那鬼母的赤红双眼一对,这便全然而释----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饱含疼爱和幸福,慈祥而和蔼,满满都是爱! “你、你…我、我…”至尊宝张了张嘴,死活没有把那‘娘’字叫出口来,可是那眼中忽的一润,有点东西顺着眼眶脱出,直沿着那腮颊就淌了下来! 可是! 就在此刻,忽然听得轰轰一声,那甬道口猛然冲了三人进来,也不说话,手一扬,这便是无数符箓纸咒飞起,几乎同时轰在了鬼母身上,顿时激荡起无数阴风,在那穹顶中嗖嗖乱飞乱舞。 那三人嘴里纷纷叫着‘是我的…’、‘我先来…’、‘我打中了…’,争先恐后又摸出符纸,毫不相让的乱扔一气,法器都给拿了出来! 鬼母一声惨呼,仰着头狂乱甩着,疯癫似的朝着半空冲出,谁料这一冲,那地上忽然便是流苏般的光晕一闪,无形中出现一张巨网,把鬼母生生从半空给拦了下来。 原本至尊宝这八阵图换做平时倒是伤不了鬼母,可是她首先与尸怪激战,后来又被鬼孽血所伤,再加上现在心情荡漾猝不及防,竟然被那一堆符纸砸在了身上,如此一来便有些抵挡不住,被那八卦阵给一道流芒痛击而下! 至尊宝这才恍然大悟,连滚带爬的冲出拦在三人面前,手中桃木锥猛然朝前一横,口中怒吼:“住手!我先到此处,难道你们没看见么?” 法门中有规矩,无论降妖除魔还是驱鬼招魂,都有个先后之规,并非胡乱便能出手的,至尊宝这一说也算的上依照了规矩,并不过分----可是不曾想,那三人当中一人伸手便把那桃木锥给拨开,口中骂道: “这可不捉鬼,乃是八幡宗的考验,谁还依这些规矩?”说这话,又是一把符纸摸出,看样子像是要扔将而出! 那两人亦是如此,并不管至尊宝所为,他此时也在顾不上这些,猛然伸脚把自己布置的八卦阵踹得散乱开来,随后径直便朝着三人扑了过去! 先便是一脚踢在那拨开桃木锥之人的手上,将他一脚踹出丈许。 那两人看似与此人也非一道的,见至尊宝打他并不上前帮忙,只是继续朝着鬼母施法,可是那八卦阵一破,鬼母顿时身子一轻,呼啸着便冲上了穹顶,在半空尖声嘶叫不已,忽忽然俯冲而下,猛然扎进了那棺材中! 棺木咯咯作响,自己便动了起来,随着抖动划入血湖,浮浮沉沉不已… 那两人这才悻悻而把,收手看时,正要遇见第一个人爬了起来,口中怒吼着发拳朝至尊宝击来,两人对视一眼,也猛然间便冲了上去! 三人合拢一处,围殴至尊宝! 至尊宝平日在那花家所学之余也学了拳脚,甚至还练就了那花老太爷的气息之法,和这几人打起来倒是不惧,每每挨上几下便能一击而出,对方说击中的是那皮厚肉实的所在,自己则挑的是对方的要害之处,不说致命,可那滋味是大不一样了! 四人打作一团,究竟打着谁也不好说,可是不等几人打出个结果,甬道忽然又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那凤三和闻达出现在了面前。 后面还跟着个俏生生的姑娘! 凤三闻达那见得至尊宝被人殴打?现下一看那三人围着至尊宝,当即便拔拳而对,噼噼啪啪把其中两人给揍得爬下了----三对一尚不能胜,这三三而对,他们又如何取得了好? 顿时便被至尊宝一伙给收拾妥当了! 第一六三章 九载世数无孔窍,一朝回眼返迷照(6) 三人见面还来不及相见,甬道又一阵响,几个人跑了进来… 就连至尊宝心中都奇了:这人怎地就像约好一般,相差不过片刻同时来了? 其实也这简单,鬼母所在的山谷原本在她的法力控制之下,那法门弟子除了至尊宝是鬼母引诱过来的第一个之外,其他都还在山谷中转圈,迷途不知----可是后来那鬼母见到至尊宝,心神一荡,顿时把这一切都顾不上了! 所以,那些法门弟子才一前一后的赶了过来,几乎同时到达。 那赶来的弟子一进来,顿时便分成了堆,看来都是相熟相识的----至尊宝与闻达凤三一起、那俏生生的姑娘和个憨厚扎实的小伙子一起;剩下几人分成两堆,看来便是五轮宗与丁甲宗的弟子。 那…那姑娘和憨厚的小伙子,难道是… 未等至尊宝脑中转过这念头,那姑娘嫣然一笑,伸手在至尊宝面前比划了几下,当即他便失声惊喜:“青梅,你是青梅!”接着便面对那憨厚少年,一指他手中的混铁棍,笑道:“你是天龙!” 两人笑着比划几下,正准备上前与至尊宝相见,旁边那丁甲五轮二宗弟子已经围了过来,当中挨打那弟子便指着至尊宝道:“便是他!将那法阵破了,放走妖孽----弟兄们,没有妖孽入不了八幡宗,这事只能着落在他身上了!” 鬼母入了血湖,这群人确实没有法子可想。着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就找上了至尊宝,可是这样一来闻达他们不干了,立刻便冲到了前面,跟着的青梅天龙也站到了一起,真刀真枪拿着对了上来… 就在两拨人一触即发之时,那血湖中传来股哗啦哗啦的声响,顿时把众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只看那湖中出现了一个漩涡,继而成双,又变作多一个…那急剧旋转着的漩涡,一个追赶着一个。疯狂地向着前面涌去。 湖面也急剧下降。嗤嗤有声。 “不好,棺材!看那棺材!” 那漂浮的棺材果然也随着那漩涡在水面盘旋着,看着便要跟着那漩涡抽离而下,跟着流淌的血水而泄出。一干人等顿时着急起来。顾不上找至尊宝麻烦。这便有人要跃入湖中----可是不等他们跳起,至尊宝已经一横便挡在了前面。 刚才,那还能说是法门内部为了抢夺那对付鬼母的出手机会纷争。但现在这可就明白了,至尊宝是想把那鬼母放走…情急之下,那当先几人顿时纵起,朝至尊宝猛扑过来。 来不及多说,那至尊宝顿时猛然一退,朝着旁边迈出,双掌错落翻掌,朝着那对面之人便是几拳直上;那闻达凤三也不含糊,飞腿连环、拳脚相加,顿时便于那几人战成一团。 青梅天龙先是一愣,随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战团! 天龙那混铁棍一挥出,顿时便把这面前一大片都给直直逼退,莫说进入水中去追那鬼母,就连靠近亦是不能,瞬间便扫出了一片空来。 一群法门弟子乱战一堆,倒是谁也顾不着那鬼母了,眼看着棺材边随着血湖之水陷入了地下,然后跟着地河不知道去了哪里----至尊宝瞅了几眼,心中顿时一悲… 一十八载孤苦伶仃,好不容易见到了娘亲,还未等说上几句话,没想又分开了,再有相见也不知会是何事了,再说那鬼母受伤极重,能不能逃过此一劫,那还难说得紧! 这种感觉不知为何愈加之重,直入心中,凄凉伤情无数。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 敲石不得火,壮阴夺正阳; 苦调竟何言,冻吟成此章。 神伤之下,那至尊宝也有些分神,斗然间大喝一声,寒光闪动,手中桃木锥流星般的朝着对面之人小腹刺去。那人也算一把好手,口中惊叫“啊呀”,百忙中双手一合,硬生生把自己手中的铜钱剑收回一格,铛的一声巨响,只见那桃木锥把这铜钱剑顿时撼成两截,半截飞弹而回,只插入了那人的小腿之上。 虽说法门弟子过招,可那都有着分寸,至多不过拳打脚踢一顿,如此见血,顿时把一群人惊得呆了半停----只听一声怒吼,所有人顿时抽出了防身的利刃来! 这架势,那便是红了眼,已经顾不上所谓的法门情谊了。 此时此刻,那凤三倒是清醒得紧,拉住至尊宝就是一声怒吼:“干嘛!你这是疯了么?” “啊?”至尊宝被这一喝才清醒过来,看着对面明晃晃的刀尖自己也有些糊涂了----可是不等他做出反应动静,两宗弟子已放开旁人,手执兵刃单单朝着至尊宝冲了过来。 “别!这是错手,错手!”倒是闻达抢了出去拦在面前,“大家都法门中人,切莫上了和气!”虽说那两宗之人恼怒暴躁,但还依旧记得分寸,手中拿着刀剑只找至尊宝,如此一来有些碍手碍脚,一时间到真没有围了过来,跟着那青梅天龙也丢下了兵刃过来拉架,顿时乱糟糟作了一团。 就在此时,忽然听得一声雷鸣般断喝: “住手!” 声势如雷,怒火滔天,只把所有人都给惊得呆了! 转而回头,才看那甬道中站着个猥琐之极的老头,衣服邋遢肮脏,头发鸡窝似的,脸上手上也脏的跟个烧炭翁一般,可独独一样,那脸上神色肃然,端庄无比,正是那昔日城隍庙中的庙祝老儿,刘辟云是也! 不等众人开口,刘老头儿已经端然喝道:“同为法门弟子,自然该协力互助,肃穆尘世。降伏妖怪,斩除邪魔,维持天地正气----你看你们,居然手持利刃,相争相斗,像个什么样子?” 他这话出口,顿时便有几个五轮宗弟子不干了,口中叫嚷着:“你是何人,居然敢口出狂言来教训我们?” 刘老头儿微微一笑,双手探出。顿时便在半空虚无中出现一幡。飘飘荡荡无尽,好似怒涛中帆船小舟般摇摆着,口中亦道:“我乃阴阳师八幡一脉,诸葛玄鲲大师座下。二代弟子刘辟云是也!今日我便是应着师承吩咐。前来看你们比试的结果…哼哼。看这情形,似乎你们都没有过关吧!” “刘大师!”那一群弟子立刻便叫了起来,纷纷解释道:“这事儿不怪我们。真的…是他把那鬼母放走了,如此才使得我等功败垂成,无法降妖除魔啊!我们也是一时心急才动了手,不过也只是吓唬吓唬,不敢真有所伤…”说着便把各自的武器给收了回来,拿在手中。 那边闹闹穰穰,这边至尊宝和凤三倒是相视一眼,也不知道那刘老头儿是个如何意思,倒是一时间不敢相认,只能这般等着了… 果然,那刘辟云走上几步,朝着那血湖看了一眼----此时湖水已空,露出整个洞底石壁来,底上有个双开门板大小的洞,还在潺潺留着那淅沥沥的血水;除外便是无数的尸骨,或人或兽,都已经泡的白了,只露出那森森白骨丛立着,好比个乱枝草堆;另外还有几具看着发白的腐尸,和那刚才的尸怪般,微微蠕动着在那坑底,突兀不休… “尸怪?”老刘头看了一眼,瞳孔也瞬间收缩了,转而回头问道:“这里面是个什么东西,谁刚才看见了?” “他!”齐齐一干人都把手指向了至尊宝。 目光落在至尊宝身上,那刘老头儿先是一愣,随后便转而望向了凤三----他那模样不变,刘辟云一眼便认了出来,随后也从那表情上也猜出了至尊宝来。 见至尊宝不来相认,老刘头心照不宣,只是笑了笑,忽然开口:“你见到了么?这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鬼、鬼母!”至尊宝期期艾艾的回答道:“除了她,还有个尸怪,又肥又大的…”“鬼母、尸怪?”老刘头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呢喃寻思道: “师父这是怎么想的呢?怎么会叫群孩子来对付这么个东西?” 所有人都不说话,都直勾勾的盯着他,也均不语… 想了半响,老刘头忽然点了下头,自言自语:“师父既然如此,那必是有自己的道理,咳,我也别在这里瞎想了,回头问问便是…对了,你们这考验之事也算完了,我便给你们出个结果来吧!” 这就是正题,一群人精神都为之一振,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老刘头正色道:“这次所遇的不知怎地,居然是鬼母与尸怪,这两物在一起,你们中任由谁怕是也无法相对,即便是换做你们的师傅,亦是不易----现在这妖孽未曾擒住,你们的考验呢…”他顿了一顿,朗声道: “谁也没有通过!” “啊?”一群人立刻便嚷了起来,像是小鸡似的叫嚷成团,纷纷闹腾着不依不饶的,甚至有人看着老刘头一身邋遢,有些轻视不堪,围过去直接找他了… 只有至尊宝拉着凤三与闻达,又朝青梅天龙摇摇头,倒是不让他们上前。 “哼!” 老刘头双眼一翻,忽然伸手捏个法诀,口中急诵两句咒文,扬起双手朝外猛然挥出,口中断喝道:“破!” 一股无尽气浪瞬间爆冲而出,像是滔天巨浪般的汹涌,顿时把面前的一群弟子都给激飞出去,在那地上摔做一团! “我不是给你们商量,我这是通知一声!”他忽然横眉怒道:“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凭着人多来讨个说法么?我八幡宗既然定了规矩,那便是规矩,谁也破不得!” 说完朝着洞口一指,“都给我滚!” 第一六四章 八幡八轮原本数,一心一思已有途 刘辟云这骤然翻脸任谁也猜想不到,原本记忆中他圆滑世故、玩世不恭、奔雷于面亦不动如山,偶或有点小气性却从不发火,那肚量大得很----可是现在这骤然之间爆发的雷霆之怒,就连至尊宝都吃了一惊! 非光动怒,亦动起了手,那破字诀一出口,顿时便激荡风涛把所有人都甩了出去,端得是毫不留情,撞起砰然有声,分明心中多了几分果决,少了一丝优柔… 可这样也好! 空说百言不如出手一练正是此理,那刘辟云不结印、不诵咒、不及文武,简简单单就甩出个破空震,直显露出一手极为高明精纯的术修,几家阴阳师弟子顿时心中一凛,再也不敢小觑这邋遢老儿了! 别说那些丁甲、五轮宗弟子,就连至尊宝凤三等人都是老老实实,挨个鱼贯从那甬道而出,走过之时都是摇着头、叹着气,可却一句旁的都不敢吱唔出来。待到至尊宝经过他身边,忽然老刘头将手一横,沉声道: “且慢!” 这一拦对于老刘头没怎地,但是至尊宝意义可就大为不同了,那分明是认出了他----他一喜,连忙笑了喊道:“老刘爷爷!…你,你是八幡宗的人啊?” 毕竟少年心思,那刚才见到鬼母时的悲凉伤心,经过一通打斗、刘辟云的骤然出现、此刻的相认…顿时冲淡了许多! “果然是你小子!”刘辟云见到旧人,这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又朝着后面的凤三喊了一声:“三小子,你也在啊!” 凤三在城隍庙待得时间短,当时年纪也大些,自然对刘辟云敬重得多,见他招呼连忙客客气气的施了礼,回应道:“刘大师,真是多年不见了,您还是那般的仙风道骨,神韵依旧…” “…就是不知道现在喝酒您还喜欢合着泥。”至尊宝可顾不着那许多。心中的欢喜早就冲淡了恰才刘辟云竖立的一丝威严,搭腔道:“继续喝那黑爪子挠过的?” “合泥个屁合泥!”老刘头笑骂道:“你这兔崽子,都这么老大个人了还吐不出句人话是不…”才说两句,见旁边那丁甲宗弟子偷眼瞅。立刻便翻了脸骂道:“叫滚。没听见怎地?” 两派弟子都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回头从那甬道出去,心里自然是把老刘头骂了个透心透底。他自是不管,只看那青梅天龙。忽而问道: “宝儿,你朋友?” “恩!这两位是爻彖宗的弟子,都是…”“知道!苦茶的弟子,”刘辟云点点头,口中道:“行吧!既然都是认识的朋友,那旁的也别说了----行呢,你们等着,我把事儿完了之后请你们吃上顿饭,也算是尽尽我地主之谊。” “好嘞!” 剩下那凤三闻达、青梅天龙留在原处,就看老刘头掐指算了一算,伸手从怀里摸出符箓线香,红蜡三支,取那血湖的脉络之处把线香点燃插上,然后红蜡封住几处来路,最后把符纸塞进骨墙缝隙之中… “暂时就这样了,回头之后我再来处理着。” 天色大光,青城此山谷也散去了那雾瘴幽蔼,整个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干法门弟子出来之后都围坐在小溪之旁,旁的除了那八幡宗刘辟云之外,还有个清秀儒雅的男子,手摇一青绸羽扇,负手仰望白云,若有所思。 略得几句,把那八幡宗情形说个了然。 八幡宗弟子不多,现存的仅仅三人而已,除却诸葛玄鲲大师之外,尚有弟子三人,刘辟云、诸葛壬、诸葛己,那羽扇纶巾之人便是诸葛家的小儿子,诸葛己,却也是这数代中最似祖师神韵风采之人。 一并风肉干粮分给众人,只叫自己吃了之后各故东西,回那门派之中。 适才八幡宗只有刘辟云一人在侧,其他诸门弟子自然不敢多语,此刻见到了诸葛己,看着又貌似好说话些,不由便有几个弟子在旁边开始了闲话… 内中那最初被至尊宝错手所伤的弟子咳嗽两声,对诸葛己道:“诸葛先生,我有一事儿不明,想向您请教一二,可否?” 诸葛己也不转头,继续看那白云苍狗,口中淡淡道:“何事?” 那弟子坐直身子,侃侃道:“诸葛先生,您说这事儿是不是就这么了结了?我们这些人都没通过你们师门的考验,术法不传我们了是不?” 又说到了这事儿,那刘辟云不由得眉头一竖便要呵斥,未等开口,诸葛己早已料到似的忽然道:“师兄,您就别管了,这事儿交给我来----刚才我在外面似乎听见师兄的话了,你们这不是都没过么,还有什的好说?“ “我们觉得此事不公!”他这一开口,旁边几个弟子尽数点头,都叫了起来: “这事儿怪不着我们吧…” “说是那鬼母尸怪我们收拾不下来,但这没动过手,真动手谁知道呢…” “要怪只说那经纬宗的人放走了妖孽,和我们无关…” “就是!我们都走了,你们那术法传谁去啊…” 闻达刚要分辨两句,那凤三将他一拉,这才看至尊宝凤三都摇头,于是收声听那诸葛己言语道:“原来如此!” 他忽而一笑,“你们觉得我们诸葛家此事不公了,呃,说是因为有人阻挠,你们才没了机会抓那鬼母尸怪,可对?” 齐齐点头:“正是正是!” “你们觉得如此一出,我们八幡宗也找不到个合适之人来传授术法,可对?” 再次点头,齐声道:“正是此理!” 诸葛己笑道:“那你们认为此事应该如何?如何才算公平,如何才算解决了我诸葛家的问题?” 那帮子弟凑在一起商量几句,这才有人开口: “我们想,您是不是再给我们弄个考验出来,从这里面选出人来传授术法,这样不是就解决了么?非但公平了,又选出了人来----不过千万别要那经纬宗和爻彖宗的人了,他们也该有所惩罚了!” “恩恩…”旁的帮着一个劲点头。 诸葛己笑得几下,忽然脸色一变,沉声道: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濯尽繁华尘归去,道法自然为真谛!世间万物皆天数,阴阳存在具有常----公平?顺应天地即为公平!”顿得一顿,继续道:“我八幡诸葛选人传术,是为了让此乱世中多些能挺身而出、忧乐天下之人,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并非是抢个榜首来学得一技于身!只要符合我八幡宗所应,造福尘世百姓,即为上善之人,皆可习得!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居然排异却他…你们如此行径,怎地也配?” 此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作响,目光在那些人脸上扫过,一干弟子都有些惭惭的偏过了头,不敢直视。见此景,那诸葛己稍住又道:“至于你们所说我诸葛家术法传人之事,此事只看天数,不以人定,冥冥中只勘阴阳不论世数,你们却想要强求?此已犯了阴阳师中最大的忌讳!如此一来,即便你们真学会了此术法,也只妄自徒劳,无法明悟八幡真意,行术施法!” 诸葛己唇枪舌剑一番话说得那几人是哑口无言,默默不语把自己的吃食给塞进嘴里,也不多说----刘辟云见师弟此事解决甚好,笑笑便转过头来,忽而回头看那至尊宝等在一旁的表情,不由得皱了皱眉: “宝儿,你也没得在旁边偷乐,这话说得不光对他们,合着对你也是一般…别说了,你还是从那来就回哪去吧,我们这八幡之术你们是学不成了。” 想了想,那至尊宝一乐,道:“刘爷爷,您到别说,这事儿还真是得有商量,你也别把我真给一巴掌拍死那墙上了…多的不说,我这里有个东西,您看看再说!” “哦?”听这话诸葛己也回了头来,一并笑道:“行啊,有什么东西你使使,看能不能让我们见着之后改个心意!” 非但他俩,就连那其他的弟子都瞅了过来… 至尊宝也不矫情做作,伸手径直捏个诀,然后翻掌落印,转而再起----“八幡起式!八幡起式!”刘辟云猛然站了起来,直呼道:“宝儿,你是何时学得的这个?谁、谁教你的?” “一个非常清奇的爷爷,”至尊宝解释道:“这事儿是如此这般的…”当下便不隐瞒,当着所有人把那古道奇遇给说了----诸葛己细细问了那老者的相貌打扮,继而长叹口气! “想不到我爹上次回来说找到了个机缘之人,能堪破八幡,一切只看命轮天数,想不到居然是你!”他朝着至尊宝上下打量几眼:“真是想不到,你便是当年那十数岁便力撼食秽淫,领悟我八幡宗三世三界术之人!” “什么,您说那是…”“不错!那便是三世三生八幡术的开章,也是我八幡宗的不传秘法!”诸葛己忽而叹道:“你只稍听口诀,已经在丹田气海中生出了八阵,养出了幡轮,可以见得,这真是该你的啊!” 这一说,那至尊宝这才明白了…原来自己胸中那流淌不息的内息,这便是按照八阵八轮而动的,八幡之术! 第一六五章 四相老君出有穴,阴阳桲棺尽藏尸(上) 此间事情既了,怎么也不能再过多耽搁,事不宜迟,那诸葛己与刘辟云这便带着至尊宝与众人告辞,直直下山而去;其他人告辞之后亦是各奔东西,分头散了。 杀生恶离不得那山村,自然就由刘辟云给渡了,转入地府以备轮回。 紧紧赶得一日一夜,饿了便啃些烙饼干肉,堪堪等到第二日的下午,三人终于来到了青城山下一小镇中----此镇至尊宝不识,倘若换了凤三自然不同,因为那便是他昔日呆过的所在,那半边河旁的小镇,半边镇。 近年战火纷扰,华夏大地不住的械斗割据,战火寥落民不聊生,许多县镇都荒芜衰败下去,可事无绝对,这种靠着采药为生的小镇却比不得别处,反而愈加繁荣起来,多了无数来此讨生活的人。 多了上山采药的人,多了收购的药材铺,那些人便要吃喝拉撒,于是又多了甚的饭馆、酒肆、窑子、赌档…愈加之多,甚至比得上个小城规模,堪堪足盛。 三人进镇之时正是夕照日落时分,那采药之人回来,镇上也热闹非凡。诸葛己与刘辟云带着至尊宝穿街过巷,走到那小镇之尾的一间小院,推门入院却只看得一纸粘在墙上,上书云: “此回青城考验之事,已有五彩太岁报之,俱有分晓,不必多言;现有诸多事宜,须得你等分头前往,替我八幡宗分忧----现那白莲教情有可疑,果报、寂光两大圣母失踪。寻无所方,须得有人前去探访细微之处,此事着落刘辟云;另有消息,那神珠上师月前在吐蕃逻婆城中显露神术,在吉曲河中汲水成雨遍洒满城,看来再踏中原为其不远,诸葛己走此一遭探探虚实;最后,半边镇来了一家大户,在此青城寻找宝穴为葬,但此处必然牵动阴阳之术。亦或祸害后人。至尊宝前往看看,酌情处理。” 诸葛己朝刘辟云看得一眼,那神情中倒没有太大的惊诧,内中满是肃然。缓缓道:“想不到。出来之前爹说这次亦非平常。有事可为,我还以为只是说说,不想果然有事----既然如此也别闲着了!大师兄。至尊宝,我们在此休息一夜,这便按照吩咐各自行事去吧。” “行!”老刘头看看那条子,半思半斟酌道:“师父吩咐这事,我去江浙寻那白莲教圣母,此事不难,我亦不在话下;老三,你去吐蕃随是路程远些,可别的不说,就凭你那机敏也能过关,师兄也不担心…只是宝儿这事虽说不大,可是、可是你叫他如何下手啊?” 诸葛己想想,不答话反而先问至尊宝:“此事你觉得可有线索,如何下手?” 本以为至尊宝无法得法,谁料这么一问却看那至尊宝笑了,眼中满是得意: “两位放心吧,这事儿啊,还真难不倒我…” 说是翌日再各自东西,可至尊宝并未真等到第二天,诸葛己交代那至尊宝完事后所去何处,也不多说,自己便飘然离去;刘辟云亦叮嘱一番之后离去,口中只说回山之后再聚,这便一路赶着南下;空留个至尊宝等到那夜色渐黑,这才晃晃悠悠来到了镇旁坟堆左近。 子丑阴凝,灵煞逼人,那镇旁坟山正值个闹腾的时候,至尊宝才走得近些,便有几个老鬼晃悠悠走了过啦----那些鬼魂也与人一般,这看着像又来了新鬼,这便上来凑个近乎打声招呼。 至尊宝没那三火,这新老鬼魂远远看着自是不怕,可是走得近了便觉得有些不对,毕竟那一身朱砂符纸落下的味儿消散不开,立刻便转身想走…“等着等着,你们瞅瞅!”至尊宝翻手便从口袋中摸出两个酒壶,线香、蜡烛、纸扎一应俱全,还有烧鸡腊味,点燃之后将那一应摆起,招呼道:“诸位,有事儿没事儿啊?没的事过来受用受用,也算是一点心意吧。” 香蜡之味溢出,顿时许多鬼魂都现了身,一并应着围在远处,可都不敢过来。他们心中那疑惑至尊宝自然知道,见许多老鬼都出来了,于是便朗声道:“诸位,可有人知道雀儿山城隍庙的鬼市么?若有,你们想必也能记得我吧,当年鬼市尚存的时候我可在里面呆着呢,至尊宝!至尊宝!诸位有人记得么?” 半边镇距离雀儿山不近,但是那鬼市覆盖堪原也是百里,那些老鬼中自然便有一干老鬼去过,这样一说也就有鬼想了起来,定眼一看便叫了起来:“呀!这不是宝儿这小东西么?几年不见,居然长得如此壮实了,不细说还真认不出来。” “都长这么大了啊…怎么着?这是白送我们吃的?” 他笑道:“没旁的事儿,就是来这里与大家见见面,打个招呼…都来,都来呵,别客气啊,随意随意,大伙儿一并来呗。” 这些老鬼一旦认出至尊宝来,那身上的朱砂味儿自然也就不怕了,一并围过来与他招呼,至尊宝便把这些东西分与老鬼享着,吃得自然不亦乐乎----渐得熟络些,那旁的鬼也都凑了过来,打着趣在旁边分羹捡炙,吃个乐呵。 很快,那鬼们便把自己给整的舒坦了,几个老鬼在旁伸伸懒腰,笑笑道:“宝儿啊,你这东西我们也受用了,人情也欠下了,你这主意已成了多半…行了,有话你就说吧,有使唤你就吩咐吧,别说我们还吃了你的请,就算没有,就冲着以往的交情也得帮你啊。” 这么一说至尊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咳咳几声掩饰一下,开口道:“都说人老精鬼老灵,你们几位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这事儿吧,说着也不是使唤,就是有点情形我不太明白,想打听一下…”“打听事儿,那真真没问题啊!”几鬼顿时乐了:“别的不说,这事儿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东西----说吧,什么事儿需要我们打听的?” 至尊宝也不客气,这便把自己的事儿给说了,老鬼也不含糊,这便把一通在那镇里厮混的鬼魂都给找了过来,然后挑着重要的问了,没想还真问出了个子丑寅卯来… 有一川地的范姓大户人家,家里祖上也算是积德出了几任大员,后来不知怎地家里就落魄起来,任由那各乡各县考试至多不过也就个举人,后来思索再三找了个风水先生回去一看,没想却是那祖坟出了问题。 很简单,他祖上所在葬地竟然是个三绝之地! ‘三绝之地’又名‘绝三之地’,原因倘若有人把祖上葬在此处,三代之内荣耀万千,但是三代之后便有一祸,那三代内的旁系家中都会因病或因故而绝后,直系也会继而衰落,直至十八玄孙亦不能免于其祸----往往为了一时荣耀而葬此之人,那就不及绝后,亦相差不远。 以那三绝之地的破穴之力,就算换得穴位以葬,亦是无用。 衰败有个过程,那范家便是如此,家中三代说积累的财富也渐渐消融殆尽。知道了这缘由,他们便花了大力气想要把祖坟的风水给改了,可惜拼死找到当代几个阴宅大家,都说无法为之----没的办法,那范家只能将田宅地契换成了银钱,悬了个赏出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事万万不假,后面果然找到了那昧了良心,想要挣这悬赏之人。 此法子说起简单,但也属于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意思便是说要选上四个八字各异之人,凑足那天干地支之术,然后闷死以求全尸,葬入那养尸地中成为初尸;随后是寻找诸大异穴中的四相穴位,将穴所在之处周围开上四个立穴,把四尸放入其中…如此一来便可以抵挡那天地阴冥,让这主家的尸骨在那中间得以承,受以用,发挥宝穴的功效来。 如此一来,那范家十八世便可继续接受福缘,得以受用。 先且不说这范家杀害多少人才能凑够这天干地支的初僵,伤天害理,光说后面这便有个隐患存在:那四大僵尸虽然镇穴,也能抵挡阴冥之术,但是随着时间他们亦在不断改变,继而成为愈加厉害的僵尸,终有一日便会脱穴而出,危害人间…只要那四僵出穴,这宝穴就算破了,那范家之人受此数代反噬,立刻便要死得绝了! 很快,那一干老鬼便找出了那正主来。 范家带着几个大车,车上均拉着四方棺材,然后所用的都是自己范家之人,在半边镇住了一夜,这便带着人雇了车马上山而去----看那情形,所需要的穴位便在那青城山中,已让那风水先生找得好了,此时不过是上山安置而已。 棺材中的…确实便是僵尸! 鬼魂对此僵尸一类的东西本身也关心注意些,所以事情才如此仔细,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可是事情也就到这一步,后面那范家带着风水先生出镇而去,那后面的情形便不知道了。 才下山便要再次上去,至尊宝心中倒也无怨言,那明白了自己究竟要找的是什么就简单了许多,他这便与一干鬼魂告辞,回到镇里买些干粮便重又山上而去。 很简单,寻找风水宝穴! 更错 在163、164两章之中,出现的人物除了至尊宝,应该是闻达和乔木果,凤三是留在花家学习经纬之术的----我那后面有段戏份是凤三的,老是在心里念叨着,写着写着就写成闻达凤三他俩了。 感谢书迷kamasaya提出,谢谢! 第一六六章 四相老君出有穴,阴阳桲棺尽藏尸(下) 青城乃一灵山,正入云端更是清虚灵秀,迭嶂清佳,巅摩碧汉。只见那青松翠柏优婆讲,百鹤鸳鹭来鸠蛉,青鸾有情伫闲亭,玄猴双双擎仙果,幽鸟声声诉语声,奇花色绚不知名,回峦盘绕重重,古道弯环处处,无尽庄严大觉。 至尊宝顺着那山路直直上前,一路看风轻云淡,彩霞端庄,山上转得几日也不见个甚甚宝穴,日头既大山路又走得急了,不觉之中便是满身汗渍----绕过一道山梁,忽而听见聒耳的唿喇喇水声,心中忽道: “曾记得花老太爷说过,但凡是遇上诸事烦心不宁,不如敞快心胸去歇息一阵,说不定便找着了去处…我便不如下水去游得一番,洗去这一身臭汗,看看能不能顺着也洗去这满头烦恼。” 想得定了,这便径直去找那山涧,不多一停已到涧旁,但看是: 千浪万刃喷碎玉,一泓碧潭吼清风; 片顷烟波穿云出,只见湛翠映日红。 那碧波端得可爱,直透清凉,至尊宝见左下无人,宽得衣裤就跃入了水中,只觉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头透着清凉,周身一整的舒坦,顿时心中那烦躁消得散了。 他又不怕水,就此干脆躺在了水中随之而沉,渐渐便下得深了… 正在那惬意之间,忽然有股暗流冲出将他斜斜一带,直卷着进了谭底暗渠----他初时心中一慌,后来便想得明白了:“嘿。你说我这又不怕水深河暗的,那还能怎么地啊?至多不过在里面呆上个几日,只要有水喝,那又能怎地?”想到此节,心中也不慌了,竟由那水流一路带着,穿过这山底沟壑,跟着便到了山腹中的一处洞窟,这才浮出水面。 这洞窟只不过是那山中的一处凹陷,暗河也不过露出了数丈的一段。至尊宝从那水中起身。朝着洞口一瞅,只看那远山近水,居然别有一番风味… 骤然之间,至尊宝哎呀一声。在自己腿上猛然一拍---- “我怎地如此糊涂!这青城山走得遍了也不曾发现那宝穴。只因为我都是在那山上寻找风、水、路、桥、塔、林、田、方一干物等。堪舆天地轮道,却根本没想到此节!这山属领秀,处处是端。那风水师纵然找穴,也不敢用那明着的穴位送葬,届时灵气冲涌,四僵必不能化!所以这穴所在定然非明,是个暗穴,我要去那山洞深处寻访才是!” 葬穴所分明、暗、悬、水四大类,也是观龙术最主要的四种: 明穴,便是那穴位所在之处风水赫然,肉眼便可看出其好坏来路、脉络流向,是最简单探穴,可是世人所求的富贵、福禄、官爵、子荫亦在其中; 暗穴,那便藏在山脉洞穴之中的穴位,那穴的风有外面来处所定,水却是这暗沟河曲而行,所以称为暗穴,事分两端,那便也就难上一遭----这种风水多涉阴司葬术,所求也为世人不齿,算得上是个偏门之道; 悬穴,便又难上一层,此穴所在的位置并非在那大山大野之中,而是悬于半空,能定此穴的风水也靠着那山气、**、暗涌、流洗…此探法流于古法,也是那些少数异族所采用较多的法子,所选所为尽是那开枝散叶、能够人丁兴旺的穴在,亦被后世称为‘悬棺之葬’; 水穴,此为不传秘法,选吉日、选暗流、选穴位、选人牲为祭,之后便能使得那舟船永远存在阴阳之间,偶或浮出水面,偶或沉没水中,不浮不沉、不存不消、不亡不生、不垢不净…永远便使那骨骸存在阴阳之中----此术既成,那这主家便可以逆或一次天数,将那断子绝孙的命数更改; 许多年后,那浮在水上的船只也被称为了,幽灵船! 至尊宝沿着原路游水而回,便也不循着溪水找穴,单单只看那风水之风,看得准了,就在附近寻那洞穴来找,如此不多久,便在那山峰转过之时看见了个奇异情形---- 此处山成叠,峰成群,可是无论从那处来看,这山峰都成不了个穴数,亦不能找准那穴位所在,至尊宝左右寻得半天,这便在下面找到了个极大溶洞的入口。 站在那洞口眺望,此处山峰赫然便有了神形分班,略略一数,从那天元数图上看来的这就是一奇穴的堪堪略成…老君出巡穴! 一般老君出巡这种穴位要求的是山峦和峰矢数量符合,按照要求:太上老君出巡时‘左有十二青龙,右有二十六白虎,前有二十四朱雀,后有七十二玄武’。 那山峦众多,可却只有在那洞中位置看去,才能找到这左右前后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数,也才能发现这一宝穴。 至尊宝在洞口略略一看,很快便找着了车碾轮轴的痕迹,然后还有新近被人踩倒伏地的野草,人粪便溺,渣屑脚印,心中顿时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他顺着这山洞一路进去,直走到那内中几里之处,这才眼前一亮… 就那那处有一石壁无依无靠,立于半中,前后左右各有石柱:左边石柱凸凹盘曲,好似龙形为守;右边四凸一扬,昂首竖尾,张牙舞爪只如虎狼野兽;前是朱雀展翅,欲非欲起,腾云九霄;后是玄武内敛,蓄势待发,憨厚其中! 有这四相,那便不是简单的老君出巡之穴了,而是更胜一筹,名曰:四相老君出巡穴! 只要有此四相存在,那威力自然倍增,可是所选四僵又有了更高的要求,那不能是随随便便四个人吻合天干地支便可,非得是那旁系亲属才可! 一句话,为了此穴。那已经算是丧心病狂、六亲不认了! 至尊宝到那此间,放眼看去,只见四相之位已经有了个凿开的痕迹,明显便是此处已被凿开了石穴棺位,放入尸骸之后又用泥灰给封住了;然后,这当中宝穴之位埋了尸骨,以为延绵十八世福禄… 术已成,法已施,宝穴成定局,至尊宝此刻反而不知如何为之了! 倘若贸然启开。那这范家必定家破人亡。顿时死成绝户;但若不管留到后世,一是那尸变之时会有杀戮血流,二是到时候僵尸出穴,这范家后人也定死绝! 何去何从。心思难定啊! 至尊宝站在四相穴前。定眼看去。似乎已透过了那泥灰石板看到了内中的尸体,正在糯米符咒的镇压之下变化成形,隐隐有那血雨腥风。肆意宣泄! 如此取舍两难,莫说至尊宝,就算换了那诸葛大师、花老太爷在此,怕是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个主意来。他三番几次都已痛下了决心,想要把那石板起来,却到了临头又缩了回来… 内心有个声音在喊叫、在挣扎、在拼死阻拦----那世俗称谓,便是良心! 想得半天,至尊宝真是不知道如何去了,渐渐迷离之中,他昏昏沉沉坐在那地上,竟然就此睡了过去… 恍惚中又回到了此处,见到这四相老君出巡穴,旁的有一群奇怪打扮之人正在那手执棍棒,撬开这青龙穴位…至尊宝焦急的大喊大叫,挥手阻拦,却是没有任何一人为之而动;他伸手去挡,那也只是堪堪穿过,就如空气一般! 这处,他只是个看客! 很快,那些人便把僵尸给撬了出来,然后看得此物周身符纸依旧,墨线缠绕未改,还有那粘在身上的糯米,独独不一样的是眼凸牙獠,显然已经成了形。 那群人骇然不轻,顿时把手中的东西一扔,呼天喊地的朝着外面就逃,推攘之中便把几人撞倒石柱之上,跌得头破血流,鲜血淌到了那石板之上,血水顺着缝隙流入,那三个宝穴也堪堪有了些动静,不多时,咔嚓一声整个被掀翻起来,内中僵尸自己坐了起来! 一会儿工夫,四个僵尸便从那穴中而起,也不咬人,蹦跳着便离开了山洞,各自奔跑离去…至尊宝大急,想要追出去看看,那知道抬足竟像是被谁捆住了一般,根本寸步也离不开这山洞。 纵然着急也没有法子,至尊宝只能在那洞里候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从那洞外走进一人来。 此人年纪二十上下,一身也是奇衣怪服,独独手中拿着个铜钱宝剑看着眼熟,似乎那便是古道上清瘦老人腰间所串所连而成,右手捏着符箓丹咒----他径直来到洞里,伸手在那石棺穴中一摸,捏出点沫子在鼻子下嗅嗅,脸色变得肃然起来。 他也不慌,也不乱,内中虽是严肃却又无丝毫怯意,左右打量一番,这便伸手在那镇鬼图上一摸,找到了个活动石板,掀开摸索一阵,从里面取出个宋锦织缎卷轴来。 打开看了,此人口中淡淡道:“没想到,居然此处还有如此后手,看来当年已有人找到了此穴,给我们指出了来路----如此,前辈在上,请受我一注清香,也聊表我诸葛传人的一番心意!” 说完,手掌一翻,三支清香点燃,这便插在了壁下土壤之中,随后手捏法诀,躬身一拜…虽所拜祭的是那清香卷轴,但在至尊宝那处只若在朝着自己祭拜一样,身临其境受之堪堪。 不多久便见那人离了此处,急急而去,再过一阵,三僵便被捉了回来,放进那穴位之中,灌入雄鸡血,诵经‘破地狱咒’渡厄----就在至尊宝鬼眼之中看去,虽然那穴位被破,不能持之,可是那宝穴所带来的杀戮绝后之厄,却被镇压消弭尽了。 “哎呀!” 至尊宝顿时脑中一动,忽然醒来:“这是我偶或窥天了么?这、这便是我该做的,和此穴以后的变数么?” 自己该做何事,已经了然! ps:关于四相老君出巡穴的诸多故事,请参看《神鬼再现》一书中,九五僵尸事件的部分。 第一六七章 生伤休杜周元天,景死惊开丹华年 至尊宝按照梦中所见,也就在那钟馗镇鬼图上面弄出个凹槽来,然后真真写个卷轴封在里间,把那该做该用的法子写得明白清楚,留给后人,留给那梦中所见的男子… “一切便是如此了!”他心中道:“这里的事儿可能只能留给后人,留给他们来办…想要凭着我们一己术法、所悟所思,便想要将这世间孽数、障妨、业恶全都解决,本就是不能的,唯独可以做的就是明悟这世间变化转迁,继而顺应成数----大道虽无行迹,但终因阴阳之恒,顺天地之常,之所以然,之所以成!” 至尊宝在此刻所想所思,或者说是因为此回遭遇,竟然在赫然之间便窥了那天道变数,世间真谛,无形中整个人也似在空灵中找到了一丝天道的门槛… 能定下此心意,至尊宝也算终于长大了! 事既已了,至尊宝也就顺着山路而下,按照最初说定朝着峨眉一路而去,寻找那诸葛老爷子所说的地方,也就是这八幡宗的修行至所,被称为阴阳双间之处。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此山多雾著称,常年云雾缭绕、雨丝霏霏,弥漫山间的云雾变化万千,把巍峨装扮得婀娜多姿;又因山峦叠嶂、雄伟秀丽、景色秀丽,素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之妙喻。 山势高耸,中间也就分出了个界线,峨眉巍峨中踏云踩雾,那积云便在半山之中。过得洗象池之后,山上便分了两截,上听惊雷,下看淅沥,各不相干亦不相往,被世人称为阴间、阳间两处。 就在那后山清净所在有一粗陋小庐,枝丫不修、树皮不剥,傍着山崖三四间竹棚,粗落木桩围起个院落,内有清潭迎盛着溪水。寥落雅致。倒别有一番风味。 至尊宝才到院门,这便看得那小谭边坐着个素衣老者,三火清奇,神骏缥缈。加上那旁边一副‘泉水咽危石。日色冷青松’的景象。活脱脱便如了那蓬莱仙山,超凡脱俗的意境----未等那开口叫人,那老者已回过头来。正是上次一起火烧客栈、施法饮酒、传授法术之人。 亦是这八幡宗掌门,阴阳师诸葛一脉魁首,诸葛玄鲲大士! 这也是那苦茶先生故事中,曾经白衣飘飘,举手投足便吓退神珠上师的传奇少年! 老者见至尊宝站在院口,丝毫也不惊诧,只是微微一笑,指着旁边道:“来,坐吧。”“没曾想,您真是诸葛大师啊!”至尊宝与他喝过次酒,倒也不甚认生,嘻嘻笑着杵过去道:“我、我可万万未曾想到啊!” 诸葛玄鲲呵呵几声打趣:“怎地?觉得我这糟老头子不像么?” “那有!那有啊!”至尊宝连忙摆手,“那有这般意思?我只是听那苦茶先生的故事,觉得你该是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长袖飘飘宛如神仙也似的人物,可不想怎见了,怎地觉着和个普通人似的…” 听得那话,诸葛玄鲲顿时乐了,“合着术法大成,足堪以用的时候,就非得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把自己整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么?”他手捻短须,缓缓道: “大道之修,至诚、至善、至仁、至真,缺一不可,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最终返璞归真之境,方为天和!” 此话出口,至尊宝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隐隐约约似乎抓住了什么,一时间又不太明白…见他思索,诸葛大师微微黔首:“此乃心得只见,你一时半会也明白不了,回头再慢慢体悟吧----行了,现在且给我说说,那事儿究竟如何了?范家这寻穴到底用了什么而为,后面又待怎地?” 见那诸葛大师问到了正事,至尊宝连忙挺直了腰,将这寻穴的事儿给从头细说一遍,说道那梦中所见之时,诸葛大师瞳孔骤然收缩,似乎一时间有些不信…等那至尊宝一切说完,这才反反复复又把那做梦前后询了个细,就连枝末都不曾放过。 以至后面至尊宝所说的处置方法,他也只是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并未在意,在他的心中,似乎至尊宝那做梦才是最重要的,这远远超过了一切! 那神情、那眼神,甚至让至尊宝都看出了不妥之处,满怀疑惑,他最终忐忑不安,怯怯开口:“诸、诸葛大师,这、这梦有什么不妥么?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坏事了?” “未必,未必是坏事…”诸葛玄鲲缓缓站起,眺望远山,眼中竟然还有一丝得色,等得半响,从口袋中摸出本书递了过去:“没事,这事儿我还得心中寻思寻思,才能明白个究竟出来----这本书是我诸葛家八幡术的基础,所说的都是八阵图情形,你自己个儿看看去,让我把你说的事儿理理顺,寻摸寻摸。” 说完不再多言,只看那白云苍狗,变迁莫测,整个儿思绪飞到了九天之外,不知所在何处,所在何事… 诸葛大师既然如此,那至尊宝也不好问,这便顺着他的意思翻开了那八阵之书,看那内中对八阵的所写所述,渐渐也就看了进去,逐字逐句思索着…两人如此这般各自心思,日头不知不觉也就西斜而去,入得了夜… 数日之间,那至尊宝就在这草庐住着,学习那八阵之术,将那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几门全弄明白,相生相克、循环变数、变化腾挪…细细的一样样了解入微,那诸葛大师教的亦不藏私,但有所求无不尽力,细致入微。 至尊宝本身便是八爷与老刘头两人带大的孩子,虽说当时未曾拜师入门。两人也不敢把门中秘术授之,但是在所教之中往往却不经意带上了门中的解释见解。阴阳师一脉同源五行,那基础道理大致相同,学起来自然事半功倍,不多时便学得通亮了然。 接着,这便是传授那八幡之术! 八幡之术说来神通,其实便是个人体炼丹的术法,将体内要穴按照八阵之位分成八门,各穴随着方位炼就成属,分具特异。各怀术通。然后那八门按照不同的运转次序,这便能堪堪在丹田中结成内丹,也就是华夏古传丹术中最关键的一点,筑基固本。炼炁化神。 只有在那丹田中结成了丹丸。才能使得自己的神通之术有了根本。有了着力之点,也才有了分层进阶的可能----简单说来,这便是神通之术的基础! 所历月余。至尊宝这才堪堪催动那内中心息,身心不动,神羔凝结,于虚极静笃中忽觉海底蠕动有光透出,似初三新月,或如粟如珠,照在腹部,乃金炁初现之象。而后以真意引琼穿尾间,经夹脊,透玉枕,入泥丸,游九宫,自上腮滴下鹊桥,似醒酗甘露,沿赤道复归炁穴----归元周天,他惊愕中赫然睁眼,满眼满脸尽是不信! 因为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容易了! 才一开眼,那脑中天吴已大呼小叫起来,惊喜交集难以掩饰,呼道:“这,这是丹术,这是周天…这、这是神通初具,丹丸现形的迹象啊!” “这、这、这…”至尊宝简直不敢相信,在那愕然中便呼了起来:“诸葛大师,诸葛大师,我、我这、感觉到丹循堪结了!” “果然?”听得那声喊,诸葛大师从草庐中一个箭步便冲了出来,直接抬手翻看至尊宝的眼睑,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喜道:“不错!不错!这正是初结丹丸之象,也是你神通初现的痕迹…宝儿,我传你这八幡之术据此不过七载余,八载不到,还只是略略皮毛,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成就!” “这、这是什么意思?”至尊宝支支吾吾不知所以,询道:“您的意思是,我这建基速度太快,或有纰漏?” “非也!”诸葛玄鲲摇摇头,“我诸葛家法术非同寻常,一旦成丹便稳固无漏,这倒不会有什么缺憾之事;我们诸葛家数代之中也不是没有天纵之才,最快的便有三载成丹的先祖,就算我诸葛玄鲲也是五载不到便有了小成,在我诸葛历代家中亦列前十----只不过,我们这八幡之术都有个特点,而你,却是没有。” “我少了什么?” “那边是天生天养的异数,阴阳眼!”诸葛玄鲲缓缓道:“我诸葛家历代弟子中,必然有一人会有那先天阴阳眼,如此便能堪透三生三界,修得大成,这八幡术亦是配合而成的…自然,有了天生阴阳眼,那便事半功倍,我们历代也是如此才能迅速结丹。” “大师,您的意思是…” 诸葛玄鲲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你既然能如此迅速的结丹成术,那必然说明你有一机缘,便是这阴阳法眼…宝儿,等他们回来,我让诸葛壬用阴阳眼替你看看,你的阴阳法眼是否能够打开,修炼三界三世之法!” 诸葛玄鲲所说在理,又是为了至尊宝好,他自然不会拒绝,可是这一刻他脑中忽然一动,诧异道:“这事就听大师您的吩咐,我无异议…可不过说到这我就有个问题了,也不知当问不?” “但说无妨!” 他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道:“按照您说,那诸葛家每代必有一弟子能有阴阳眼,我想着吧,您是不是也该有啊…可是为什么您要等着诸葛大哥回来才行呢?难道说…难道说…” 诸葛玄鲲先是一愣,随后便苦笑一声,“原本啊,我那阴阳眼也是有的----非但如此,我还参透了阳眼之悟,拥有了三生眼…”他忽然脸色一动:“想不想听听我那年轻时候的故事?苦茶都不知道的一段?” ps: 诸位,感谢最近的月票啊! 顺便求求,月底了,求月票啊! 第一六八章 吐蕃秘术召邪神,白莲诈诡擒法门 “那神珠上师出世之时,天降异象,被吐蕃传为神迹;无独有偶,那一年也正值我出世,旁人不知,可我诸葛家人看到那云烟雾霭半空凝聚,所成华盖之状降至屋顶,后又有白虎灵龟家中出现,所以一直看我甚高,也常常把我与那神珠相提并论,拉至一块比较。 当然,我当年也算年少得志,天赋异禀,堪堪十二岁便结了初丹,十五岁便术法有成,打开了阴阳眼的三生三界格局----虽说我那结丹不算历代最快,可是那开眼却算第一位,如此一来,心气更是高了许多… 那一年神珠侵我中土,一路摧枯拉朽无人可挡,师父他们自然不敢小觑,这便设下一计,准备在那鹰落涧使用水火八阵,请他入瓮之后慢慢来对付----计策定得极好,但看在我眼里却不是个事儿,觉得把那厮看得过重,端得将我轻了…年轻气盛之下,这便自己抢着去半道截那神珠了。 神珠这人本事不小,一出手便是那断水之术,我倒是能以应付,可来往几回合之后,他赫然使出个‘步步莲花,平地清泉’之神通,顿时把我骇得不浅----神珠所悟到了如此境地,就算真是当时家中商量的水火八阵也未必便能困得住,在那情急之下,我只得冒险运转了阳眼三生的本事,硬生生催得个枣核长出,成为大树…春华秋实乃是三生眼到达实眼之后的本事,一使出来我便感觉到了力有不逮。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撑着让那红枣便开花结果,长了满树!” 说道此处,那诸葛大师便伸手指指双眼下的泪壑,笑道:“三生之力不可小觑,窥前生、窃来世、运转今数,若是我那三生眼成,这还可以借着这洞悉之力把力量给堪堪化解,可在那眼未成之时积累太多,这便压制不住…爆发出来之后。我那三生眼这便废了。血泪流出,我这面上也有所不济,出现了血沟泪壑!” “原来便是如此!”至尊宝恍然道:“当年听那苦茶大师说这故事的时候,便说您最后满脸苍白。左眼血泪。伏在马背上而去----当时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没想竟是如此!” “不错,我那时候眼中流泪,便是阳眼受伤的情形。”诸葛大师点点头:“借助这一阳眼之力,我堪堪骗过了神珠,虽说毁了自己修成三生眼的希望,可是也给华夏大地换来了五六十年的安宁,亦是值得…只不过,当年那一受挫,我也算真的理解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理,沉下心来在这山中潜心多年,把三个弟子教得出来。” “您那三生眼,竟是修不回来么?” “三生眼确实已经丢了,”诸葛大师长叹一口:“而且,我那三界眼也固步不前,一直便停留在了三界开眼与否的门槛上…当年这事儿,虽然说就算我不曾去找,后面亦得走这虚招才能将他骇走,可是在那水火八阵中,有我诸葛家法阵为辅,又有师兄弟几人帮衬,那三生之力说不定便能化解开来,三生眼也能留住----好了,逝者如斯乎,不必多说,现在我们所需要的便是你加紧修行,收敛心智,等着诸葛壬回来给你看看,能否开眼。” 听了那诸葛大师的一席话,至尊宝不由思绪万千,将那事儿前后反思过来,直至那天色大白,这才缓缓入睡,可那曾经出现的浮躁、轻浮、妄诞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说或者有一丝一点痕迹的心高气傲、刚愎自用也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直至今日,那至尊宝终于堪以大成,整个人变得沉稳内敛,稳重端严。 如此多过了些时日,算起距刘辟云与诸葛己离开已逾半年,不说刘辟云去那江浙一带所需不过这么许多,就连诸葛己到吐蕃一行亦够来回,诸葛玄鲲与至尊宝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曾有所念叨,内心深处,他们都不曾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可未曾想,那事儿还真是发生了,而且远比所料想到的更大----不是关乎诸葛己刘辟云的生死,而是关乎整个中土法门的生死! 就在这一日傍晚,至尊宝与诸葛玄鲲正在院中演练术法,让那内丹之力能更快的释放施展,天吴也能更快出现----在很多时候这便是关键,多一刻召唤御神,那便多一刻稳妥,也能够保护自己。 就在反复演练多次之后,两人一鬼正在那院中休息,忽然之间林中一阵窸窣之声,那久未谋面的五彩太岁忽然从中而出,来到诸葛玄鲲面前。 它急急游到院中水潭,跃进水中,然后只看那潭水顿时冒起一阵烟霭,转而出现个人来----那五彩太岁踩在水面,也来不及施礼,口中立刻便道:“师父,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两人连同天吴顿时一惊,齐齐愕然,皆惊:“怎么了?” 五彩太岁思绪一理,口中道:“师父,你叫我盯着那华夏大地行走的密宗人士,我最近也就一直忙于此间。不就之前我发现,那密宗在中土之人都忽然撤走了,全部赶往吐蕃,看似发生了什么大事----师父,事情紧急我也来不及回来请您示下,所以就便宜而动,抓了个吐蕃比丘僧逼供…” 诸葛大师点头,“此事无妨,事有紧急也怪不得你----可问出来了么?” “问出来了!”那五彩太岁道:“数年以前,密宗黑暗大日如来佛像转动星脉传递懿旨,希望能够用人血天葬唤醒圣山祭坛,当年寻找四柱纯阴的孩子所以找到了在中土四处奔走,挑选灵童以为备用。数年之间也从中原找了无数童子前往,可一直没找到那合适之人…可就在日前,那吐蕃忽然传来消息。说是这灵童已经找到,不日便要择祭告天,将那黑暗大日如来请临…所以,这便通告所有比丘弟子,让回到那圣地等待时日。” 诸葛玄鲲与至尊宝脸色顿时一变,“黑暗大日如来!” 忍不住,居然一齐喊出声来。 佛藏之中,大日如来被传为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号称一切阳世阴冥的火本源首,平日化作那洪荒浩日。照耀世间万物;可是世间万物有阴阳双面。天与地、昼与夜、明与暗、寒与热、虚与实、散与聚等等,万事都是阴阳对立的统一,大日如来这火之本源的暗面,便是那火之阴源。生于斯。却又痛苦于斯。持久恒之。 那至深至黑的存在被邪魔尊称为黑暗大日如来,一直藏在那黑暗之中,藏在日所不逮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契机吞噬光明,要使得人间重归混沌黑暗。 世上一直是大日如来占据上风,可要真是召唤了那黑暗大日如来,那么这世上的一切,可就不一样了。光是两两相对,碰撞争斗倒也堪堪伯仲,可是现在密宗日盛,有那七大明王为之协助,这还真是难说! 两人眼中俱是诧异,脸上已肃然不堪,可这时候那五彩太岁略略一咳嗽,继续道:“这…这事情还不光是这一件,还有别的事儿…” “还有?”顿时,就连诸葛大师都有些忍不住了:“还有事?” “真是有事,”五彩太岁道:“我探明那密宗之事,赶回来的路上却又看见个人穿一身密宗衣服在与人动手,刚说上去帮忙那华夏法门,可是一动手,这却看出那两边都是华夏之人,并无异类,当时便留了心…结果后面一看,那华夏法门却是白莲教的,也算不得好人!” “恩,这倒是正理,”诸葛大师心念一动,问道:“白莲教纵然与人动手,可与我们也无甚关系啊…五彩,是不是后面还有别的事儿?” 五彩连忙施礼,“师父,正是后面还有事儿----那人看似身上有伤,动手之后也不能施法出术,很快便被那白莲教抓了。这一切都不奇怪,但独独奇怪的有一点,便是那人在出手之时,分明使用的是我阴阳家一脉的术法,看来该是我们五宗五派之一的弟子…” “哦?还有呢?” “…后来,我便趁夜去偷偷会了会那人,结果到地方一看,关押的可非他一人,许多中土法门之人也被抓了进去,说是要送到那白莲教总坛的山上看管----就在这个时候,我可遇着了大师兄。” “刘辟云?那怎地说?” 五彩太岁道:“原来,大师兄在调查那白莲教之事也发现了此事,说是这一甲子九芒天煞星动,天道有所减弱,所以无论密宗还是白莲教都在同时选了时刻起事,冲着我们中土法门而来----师兄说了,叫我回来顺便把这事儿给师父您汇报一声,他则按捺不动手,跟着找那白莲教总坛的地方去了。” “此做法稳妥,到是可行。”诸葛大师想了想,“要是按照你这样说来,那这次诸葛己在吐蕃所耽搁的时间也未必会短,想来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才会归来----行吧,五彩,你再去那吐蕃一趟,告诉你三师兄,就说这边关乎黑暗大日如来之事我们已经知晓,叫他留着观察动静,不必急着回来;这边,我即刻联系那中土其他法门,问问情形,看那白莲教此事到了何等地步。”说完便要去那屋里准备诸多法器,施法祭术… 五彩太岁答应一声,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事般的咿了声,转身又道:“对了,师父,大师兄叫我说一声:那身穿密宗比丘僧袍之人是他旧人,早很多年便知道了关于密宗降世的消息,一直留在那吐蕃寻访,今日才回得中土…他说叫我给你们提一句,把那人的名字告诉你们,”看了一眼至尊宝,“和至尊宝。” “哦?还特意给我说么?”至尊宝稀奇道:“那人姓甚名谁啊?这么大动静!” “哦,他说那人姓王,名叫八月,五轮宗二代弟子----说是你认得!” 第一六九章 久旱大地倾盆雨,万里雾霾空照晴 “真的!?” 直好比,久旱大地倾盆雨,万里雾霾空照晴,入那至尊宝心头冰冷刺骨,顷刻又变作火烫无比----心中牵挂多年的八爷竟然毫无征兆,忽忽然有了消息,他只是一愣,居然立刻便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撕心裂肺,真真的满心忧虑担心、诚悲诚慙,免不了脚儿跌,口儿嗟觉,哭得犹如山崩裂,又似瀑布暴雨泻;哭得一刻,忽而又笑了,抚着掌,倾后仰,滚到在那地上,只把自己前后滚来滚去,捶着那地,口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诸葛玄鲲看此情形,自然猜到至尊宝与那王八月关系非同一般,便不多口,挥手让那五彩太岁先去了,自己等他又哭又笑,将那多年埋藏心底的一切都喷发出来---- 等到那至尊宝渐显疲态,若有所乏,他闪电般的出手,指剑在至尊宝后脑玉枕一戳! 顿时,那至尊宝身子一歪,斜斜便倒在了地上… 诸葛玄鲲点点头,低声道:“如此苦笑,虽说是真性情,可是未必太过伤神,借着我这一指之力,你好好歇息半响吧,也免得真的伤了心神,落下个臆症…” 从那屋内抱出一床薄被盖在至尊宝身上,自己就在旁边合上了眼,双手捏个冥思诀来,堪堪养神培元去了。 天色翻白,至尊宝堪堪醒来,见自己身披薄被躺在院中,诸葛玄鲲又在一旁闭幕凝神。略略思索便明白了发生何事----就在此刻,那诸葛玄鲲口中‘噫’声吐气,不睁眼开目,只是口中缓缓道:“至尊宝,你可明白发生了何事?” “大概、大概知道吧,”至尊宝面略尴尬,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师,想必是我心情激荡,激动过甚,所以昏厥了…着实对不住。这消息太过突然。以致我有些失态…” “非也!”诸葛玄鲲摇摇头:“你那喜怒确实有些太过,怕你伤神,所以这晕厥倒是我点了你的玉枕穴,不是你自己神思到了极致晕死的。亦没有伤神耗精…遇此大喜之时。率性真挚倒也是人之常情。倒无所谓----只不过,你是来至经纬花家的弟子,又怎地和五轮宗弟子扯上了关系?” 至尊宝听得此问。立刻翻身便跪在了诸葛玄鲲面前,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来历所知说了个通透,毕了,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求道:“大师,我求你让我出山一趟,见见爷爷!” 他说得情真意切倒也不是装的,诸葛玄鲲哈哈一笑,睁眼起身,口中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你居然还和那五轮宗弟子有此渊源,自己又有这般奇遇,倒是难得你多年有心,还惦记着他…罢了罢了,其实啊,此事即便你不求我,我也要派你下山,你倒不用顾虑于此!” “本来便要派我下山?”闻言,至尊宝整个一紧,急道:“那处可是杀机置地,暗藏危险么?” 诸葛玄鲲缓缓伸手,从那桌上取过茶盏呡得一口,摇头缓声:“你莫着急,这事儿却不是你说想的那般有危险,而是我另有所虑----宝儿,你看那密宗之事虽然难解,可毕竟有诸葛己在盯着,事情也不急在一时,到还算有回转的余地;反之,白莲教已经抓了不少法门弟子,等若把生死全部捏在了手中,只若千钧,倒是第一紧要处理的…辟云孤身一人去那白莲教总坛,难免势单力薄,所以我想你立刻下山赶去助他,两人在一起也能相互有个照应,万一不及之时还得一拼之力!” “是了!大师所虑极是,倒是我多想了!”至尊宝立刻拱手,口中道:“事不宜迟,我即刻便动身下山,赶往助拳…您可还有什么话要吩咐,或者带给刘爷爷的么?” “稍等!”诸葛玄鲲也不多说,这便进入屋内,片刻之间转回,手中拿着个锦囊递于至尊宝,吩咐道:“此锦囊不给辟云,只是给你的----倘若有不决之时,不定之事,你就拆开来看看,或者能解你心中困惑,指出一条明路。” “是!” 至尊宝纳下锦囊,这便再与那诸葛玄鲲施得一礼,告辞急急离去。 他在这山中也住了小半年时光,平素周遭到也熟识,出门便去了那不甚远处的农家寻了马车,一路赶着下山,随即买了马匹干粮,径直朝那东南而来。 五彩太岁遇见刘辟云的时日本是数日之前,赶回山上又花了几天,这一来便隔了数十日的路程,等到至尊宝赶到那处一问,那些白莲教众和关押的法门弟子早已不见,刘辟云亦是跟着去了。 他到不慌,按老法子寻来些游荡的鬼怪询问,这才知道原来那些人在此间仅仅停留了两日,备好大车就朝着云贵一带而去,距今已是十三日了----至尊宝当下心中着急,立刻便沿着那鬼魂所说的去处,一路追寻而去。 至尊宝这一路昼夜兼程,吃住都在马上,幸得口袋中银钱丰厚,每到一处城镇便将那疲马加上些银钱去换那好马,这才不惜脚力的一路赶了上来;加之又是单骑追那车队,莫的便快了一倍,夜里便拘来鬼魂所询,倒也没有把那车队给追丢----如此连着数日,渐渐便与这车队之间的距离拉得近了… 这一日,至尊宝追寻着便到了个小镇之中,恰逢那乡间赶集,整条街道人山人海挤得甚满,他见状也不敢怠慢,这便下了马背,牵着一路在人丛中挤过,生怕磕碰着人惹出事儿来,反倒耽搁----人群中走得一阵,忽然鼻中一动,嗅到股说不出的异香! 至尊宝最近几日赶路,所食烙饼干粮,所饮不过山水甘泉。早已饿得久了,闻得此味不由食指大动,不自觉就偏过了头去。抬眼一看,便在那前面不远,正有口红亮油滚的大锅,内中浮浮沉沉煮着一味美食! 此物至尊宝幼时吃的便多了,闻着味儿便认了出来----“狗肉!” 他年幼在那鬼市之时,每每到了寒冬封山之时,那成三便去搞些狗肉来,王八月也就在自己的小铺中升起一炉炭火。用那红砂锅子烧了。煨在其上,众人往往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倒是难得的惬意… 那其中美味。至今犹在眼前。 本身便饥。更加上嗅着了这难得的美味。他又如何忍得?见此处本是一食铺,便不多说,从人群中挤将过去。把那马儿系在门口,径直入内坐了。 此处是一极为普通的食铺,门口便是那店家招揽客人的大锅,内中烧着满满一锅的狗肉,里面倒也没有雅阁净室。那摆在大堂中的粗木桌椅倒是不少,看着来往之人甚多,每每旁人便是一碗狗肉加上米饭,粗酒二两,吃得酒足饭饱满脸红光,极为舒坦。 至尊宝落座便来了小二招呼,他也不多说,要了狗肉狗血,又叫人切了一盘牛肉,端来一角粗酒,便在那窗边座上但饮但食,受用不已… 酒酣肉足,他也暂且就搁下了心中事儿,慢慢品着这难道受用的光景,瞧着窗外往来不息的人流,且饮且受,畅快无比----正吃喝之间,忽然听得窗外远处脆生生有人说话: “老板,来十个烙饼,两斤牛肉!快!快!” 本身那集市人多,声音亦是嘈杂无比,这声音也不算刺耳,可不知怎地,至尊宝听得说话只觉似曾相识,不由便从窗间探首而出去找那说话之人。 只见那不远处的烙饼铺前,有一身穿青绿衫子的女子,正背着此处在取那烙饼。那女子只看背影,略略二八年华,削肩窄腰,长发飘飘,虽是那繁闹市井之中,手拿最俗不可耐的饮食之物,可却只如一枝傲雪寒梅,伫立在幽静的山谷中,恬静优雅的径自绽放,无论身周左右有多少人注视着她,她都象独自置身在空无一人的原野中一样,闲庭漫步,说不出的优雅别致。 待到那女子转过脸来,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只看那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奇了,她怎地如此面善?”至尊宝心中一念,寻思道:“我可是何时何地,见过此人么?要不,怎么老是觉着像是旧人一般呢?” 他心中寻思,再次放眼过去,却看那女子已经转身朝集外而去,背影款款之间,又好似不认得了…至尊宝心中踌躇,正想着是否前往问问,谁料心中念头不定,那女子背后忽然出现了三五汉子,偷偷摸摸的跟了上去。 “不好!” 至尊宝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那几个汉子的来路,虽是不识,可是从那行为举止,抬足挥手之间看得真真切切,这汉子必然便是那白莲教之人! 他当即心中一动,扔下块龙洋便抢出了门。 上马之时,那女子和白莲教之人已是不见踪迹,至尊宝不敢大意,连忙便沿着他们刚才所去的方向一路追去,顺便唤出了天吴相助四下找寻----那小镇也不甚大,走不多远便已出了镇来。 天吴也在此时回报,那女子已转入了路旁一出小树林中,走得深了;同时,几个男子也已围了上来,将她四面堵了。 至尊宝不敢耽搁,当即便下马追了过去。 ps: 呀!呀!呀! 感谢感谢,今儿个一起来,就看见了八张月票,真真让我欣喜! 感谢刹那de风情支持三票,司徒一笑的一票,地狱链龙的两票…还有前几天18388918君的两票----感谢支持啊,感谢感谢再感谢! 祝你们几位万寿无疆! 第一七零章 信手发威式童子,翘首故默昔佳人 走不多远,忽然便听得那女子的声音响起,好似乐不可支般,不屑道:“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凭你们小猫小狗的,也想抓我?”继而那语气逐渐变得冰冷,杀气溢出:“你们知不知道,像你们这般的喽啰,今年在我手中已丧命多少了?” 这话说得轻蔑鄙夷,把人看轻到了极致,汉子中有人不由顿时怒道:“大胆!妖女,你如此所为已犯了三杀三生的劫数,势必堕入无生炼狱。可怜你这与那些俗物为伍,此时居然还沾沾自喜,真是不知死活…” 至尊宝从旁边摸了过去,只看那女子站在林中一丛空地中,面前半扇散开三人,各执兵刃以对;身后两侧另有二人,从旁绕了过去,眼看便要就位,堵住她身后的退路----正在此间,忽然见那女子喝得一声,打断那汉子话来。 “死活?那便看看!” 这女子根本毫无废话,顿时将手一抬朝前挥出,顿时便看那手中指缝夹着的无数柳叶镖激射而出,呼呼虚化无数寒芒,飞也似的朝着汉子们飞来。 这一出手毫无征兆,顿时便让那面前的几汉子有些手忙脚乱,堪堪举起武器胡乱格挡着----身后那两汉子见状一惊,大呼小叫着便从身后两处冲了过来,想要背后拖延一刻… 可惜,这女子早已猜到了此着,在出手之时已大步踏着朝前而去,双手交叠合拢。口中念念有词,随着那口中念诵,手中一把不知什么东西已仍了出来,落在那林中枯叶之上发出沙沙响声。 “…三解元!归!立号令!” 顿时,那散落的诸物已蠕动而起,瞬间顶开那枯叶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想她这一挥手之间居然召出的是这东西… 无数式童子! 式童子乃是施法者借助天地阴冥之气而暂时凝聚召唤的一种鬼兵,大小只若人头,模样既似猢狲又似不足周岁的孩童,所以得名。此物力量不大却速度极快,爪利牙尖。攀爬迅捷。要是凭空招出一群来还有些用处,但凡遇上身着盔甲,或有屋舍据守之时,就万无可用了。 炼制式童子。先要找一新死不过十二个时辰的童尸。竹签从鼻探入颅脑。取脑浆血液;随后斩其右手小指指骨,去皮肉,留骨骸;两物混合。滴上施法者中指一滴血液,后再加之黄石、艾草等等,符纸包裹填入那童子口中;掘一坑,把倒立埋入,只余双足裸露在外,足心向天,施法祝告…如此这般完毕,等到月圆之时就可以收回指骨备用,届时便能召出一式童子,以为备用。 看着所使法术不难,但内中却有一节不得不说: 此术虽然简单,但那新死的童子却不好找,可遇不可求,找那一两个、三五个也成不了气候;另外,此式童子也只是在树林、塔楼、曲巷等等繁琐地形之处有用,当做突然袭击而已,真不如养尸、御鬼的作用更大;最后,还有一最最要紧的地方,那便是这式童子召唤使用的时间! 式童子炼成,只可召唤一次,而且出来之后那时间不超过一炷香的功夫! 如此诸多,这式童子平日所使用的人便少了----但是至尊宝万万没有想到,这女子居然一出手便召出了数十式童子! 他这边惊诧,那便战事却没有停顿,愈演愈烈----女子手中式童子召出,那便一股脑儿的冲向了这几汉子,或迅速攀援上树,俯冲而至;或遁匿叶堆草底,冲天而起;要不就是贴着地面疾冲而至,直取下盘…几人那料得到这女子骤然之间便出了狠招,手忙脚乱之下顿时便被抓出了无数血痕! 那女子也不耽搁,忽然之间却一转身,手中柳叶镖飞也似的便射向了那后面所冲来的二人! “嚓!嚓!”两声,那两汉子咽中飞出一抹血剑,镖身整个已透体而出! 那余下的三个汉子一见,心中更慌,见那女子又从旁而来,当即那骇然更是不可言语----顿时,三个汉子齐齐一声喊,转身便朝着林外逃了… “想逃?没门!”那女子冷笑一声,喝令道:“追!” 顿时一群式童子飞一般的冲了上去,扑到三人身上,发力之下顿时把他等掀翻在地,顿时便听得呼喊连连、哀嚎恸哭,只那一片鲜血四溅血肉横飞,顷刻之间便都咽了气… 虽然平日至尊宝手中也有过人命,可是却极少见的这种场面,虽说不知道这女子与那些汉子有何纠葛,可是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忍不住就偏过了头想要暂避。 适才抬脚,只觉得脚下一硌,顿时心中暗叫一声‘糟糕’…随着那心念转动,一声树枝断裂的清脆咔嚓声从脚下响起,在这林中清脆无比,清晰可闻! 他知道不妙,顿时转身便想离开,可才走得两步,眼前已是一条人影晃过,手中明晃晃的利刃直直指着,口中喝道:“谁?” 来得好快! 看时,却正是那施法召唤式童子的女子,但见她眉关深锁,一双如寒夜般的眸子里散发出点点冷光,白净如雪的脸庞没有一丝笑意,整张脸看上去如数九寒冬一样;紫色的裙带被微风吹过,飘飘飞舞,宛如九天的仙子,又似钩魂的无常! 至尊宝连忙挥手,解释道:“别!别动手!我只是过路的,过路的而已!你们的事儿和我没关系,也不想管…”“过路的?”那女子眉毛一竖,冷笑道:“这莫地也真真太巧了!此间既不是大路官道,亦不是市井摊铺,乃是树林深处了无人迹的所在…过路,也能过到这边?” 至尊宝被她一问,顿时搞得哑口无言。这才想起自己的借口似乎有些牵强,灿灿笑了一下,正要再说----忽然,那女子身边忽忽晃动,一群式童子都围了过来,在她身边虚虚实实,化作团团簇簇的黑烟影雾,跳动不已… “好!”那女子盯着至尊宝,手中捏着指诀,轻轻诵道:“…三解元!归!立号令!!”手中一挥。无数细碎粉末便从那半空纷纷扬扬的洒落而下。一群式童子抢上前冲进那飞尘中,稍一辗转,立刻便发出了欢悦无比的叫喊。 随后,那些烟雾一团团发出轻响。顿时飞烟融雪似的消失无踪! 三解元!归!立号令!! 至尊宝今日已第二次听得了这句法诀。刚才初时便心中有些熟悉之感。总觉着自己曾经听过,现在再来,更是端得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在心中忆起。愈加强烈起来----可不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那女子已把所有式童子给渡了,转手入袋,又捏了一把什么东西出来,看样子… “等等!”也不管那东西是不是另一把式童子的指骨,至尊宝率先已叫了起来,急道:“哎呀!原来是你啊!竟然是你!你,你可还记得我么?”脸上绽放笑意,就似那他乡遇故知,海外逢旧识一般,满脸欢喜指着面皮:“是我是我!真的是我啊!” 这一闹,莫说那是个女子,恐怕就算个恶人凶贼也得一愣,脑中思索:“咿?这究竟是谁啊?我怎地不记得了…”此乃人性,也就是人之常情,如此陡然之变,怕是谁也反应不及吧? 果然,至尊宝这话出口,那女子倒真一时没把手中的东西给扔出来,只是蹙了眉头,只盯着至尊宝上下打量,口中咿呀有声,口中道:“你、你是何人?刚刚不及细看,现在看得端了,真觉得你面善之极,恐怕我俩该是认得…” 这话问得,你叫至尊宝又如何作答? 他心中一转,只是哎呀哎呀在口中乱叫,嚷道:“怎地你连我也不得的了?我啊!你仔细看看,看看我的鼻子,我的眼睛…可想起来没有?…没有?那你再看看我的嘴,我的头发…这回想起来了吧…” 这般叫嚷着,丹田之中已缓缓运转,按照八门一丝丝一点点的转动,手中也捏起了指诀。得此片刻准备,那天吴已备完善,随时可以呼而唤来,届时到是不怕那式童子之流了----他是为了拖延而假作旧人之态,谁想那女子看得半响,忽然猛然朝后退得半步,双眼流露喜色,指着他激动道: “你、你是至尊宝!” 这回目瞪口呆、满脸不相信的却是那至尊宝了! 他双眼圆瞪,嘴里只怕能塞下曲一整个馒头,‘这、这、那、那’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心中已吃惊到了极处----他万万想不到,这女子居然真的认识自己,连名字都叫了出来! 无须他应声,那女子已从这表情上知道了自己所猜不错,于是把手中之物朝着怀里一塞,顿时欢喜拍手,笑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嘻嘻,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们这里竟然也能遇见,可真正太好了!”说完,忽然语气一转,笑道:“还是你厉害,没想到一下子就认出了我来,到比我厉害多了,看了这好半天天,我都还只是半猜半看的想到了是你!” “呃…”听这话,至尊宝不好意思的挠头,露出个腼腆羞愧的笑容,嘿嘿干笑几声,掩饰道:“我认你可只是看的样子相貌,名儿却是不记得了,不像你还记得我叫至尊宝…你那相貌变化虽然大些,可是眉宇之间依稀旧日的样子,一般美貌无二,所以猜着了!” 他这托词在那女子耳中听来,就像是说他一直惦记着相貌一般,顺便夸了这女子的美貌,听得那女子面孔一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背过了身,娇唾一口,笑骂道: “许多年不见了,怎地还是这般没个正行?一见面,可就调侃我来了----我就不信了,你只记得我玉笙烟的样子,却不记得我这个名儿了?!” 第一七一章 坎坷半途遇昔郎,老妇后事切切商 玉笙烟这回眸一笑,映万千风情绕眉梢!但看她:香腮冰洁,胭脂无染去粉饰;云鬓浸漆,青丝如瀑落玉簪;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把至尊宝看得几欲呆了! 他这一愣不打紧,那却是半天没有任何动静,玉笙烟听不得身后响动,心中不解,愕然回首,恰恰便与那呆如木鸡的至尊宝四目相对----顿时那飞霞脸庞便红得宛如樱桃一般,娇羞无限,跺着脚,垂着头,嘴里急急嗔骂道: “你在作甚?怎地、怎地如此,成什么样子呀…” “呃…”至尊宝年少不经事,遇上这种情形心中也是不知就里,只觉得心中一紧,又跳又急,脸上也**辣得有些烫,竟然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他嘴里吱唔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才挤出一句: “你、你真好看…” “哎呀!” 此话一出,那玉笙烟纵然心中有意,可毕竟女孩子家面皮薄,又怎地能继续挨下去?忍不住一颗心小鹿也似的狂跳乱撞,只似立刻便要从那胸中跳出…她咬着嘴唇,掩着面,偷偷看了一眼至尊宝,转而一扭身,这便朝着林外急急的跑了出去… 嘴里只一个劲的叫着‘讨厌,讨厌…’----可也不知道是否那至尊宝真的就讨厌了! 玉笙烟这一跑,至尊宝也急了,连忙便沿着一路追了出去。也是那玉笙烟没有真的发力狂奔,所以刚到林边就被他给追上了,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口中急道:“别,别走啊,我还有话要说…” 轻轻一拉,那玉笙烟自然也就停了下来,头扭向一边,手指将那垂下的云鬓在指尖缠来绕去,口中怯怯道:“你、你还有、还有什么话啊?” 想不到。那法门中铿锵儿女。此刻竟然也如此柔情似水,与一般小女儿家之态无二。 “我、我、我…”至尊宝这‘我’得几声,忽然心中一动,换个话题:“对了。烟儿。你是怎地到了此间啊?婆婆。婆婆怎地不和你在一起?” “呀,我差点忘了!”一说起婆婆,那玉笙烟忽然便脸色一变。不及多想,将那至尊宝的手一牵急急而去,口中道:“糟了!差点忘记了!走,我们快些回去!” 一提起婆婆,玉笙烟似乎记起了什么事来,顿时其他一切都顾不得了,只是拉着他朝那林外不顾一切而去… 出的林来,转而又走上了一条偏僻小径,朝里面走进里许,玉笙烟伸手掀开一抹垂着的蔓藤,附身喊了一声:“婆婆,我回来了!” 里面咳嗽几声,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答道:“等等,咳咳,你等等…我把东西先取了…”随后便是一阵细琐响动,半响才又开口:“进来吧。” 看着样子,似乎这里面还安置了什么机关防范着,倘若进洞的不是玉笙烟,那便要立刻暴起伤人----至尊宝心中一动,似乎猜到了那玉笙烟刚才为何出手毒辣,毫不留情了! 感情,这婆孙俩一直在被什么人追杀着! 不及多想,那玉笙烟已经牵着他进了那洞中,走得几步眼前一亮,便见那穹顶有个贯天洞口洒落着阳光,下面青石上坐着个人,正是那数年不见的婆婆。 见玉笙烟背后有个生人,那婆婆顿时手腕一翻,手中拐杖顿时指向了至尊宝,口中沉声喝道:“谁?”玉笙烟似乎早已料到了此节,一直都只比至尊宝堪堪半步,此刻身子略略一偏便把他挡在了身后,口中急道: “不要!婆婆,他不是外人!” “恩?”那婆婆眼中警惕稍住,可拐杖依旧不曾收回,问道:“他是…?” 此刻无须玉笙烟开口,那至尊宝已经闪身半步,施礼道:“婆婆,多年不见,一切可还安好么?咸阳城一别,没想已是这么多年了!” “原来是你!”婆婆顿时认出了他来,只是略略一顿,立刻便露出个笑容:“原来是你啊,至尊宝!”拐杖朝着旁边一指,笑笑:“随意坐吧…老婆子这些年东躲西藏,难免有些紧张了,至尊宝,你可切莫见怪啊!”说这话,拐杖也就放在了手边,虽然不再抬着,可是那顶端依旧指着至尊宝,若有机关,那她稍一抬手,依旧能够使将出来。 “那有,那有!”至尊宝客气几声,也就按照婆婆的意思坐到了一旁,接着那玉笙烟走上前来,把这炊饼牛肉放到了婆婆面前,“吃饭了,婆婆。” “莫急莫急,”那婆婆不等她伸手将荷叶包裹中的东西拿出来,手轻按其上一阻,口中道:“多年不见了,总该叙叙旧才是,何必急着其他呢…对了,至尊宝,这些年你可过得如何?” 谁也不曾看见,她按在玉笙烟手背上那手,略略一紧----玉笙烟先是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也露出个笑容道:““对啊,你当年不是说要拜师学艺去么?到底如何了?”玉笙烟嘻嘻一笑,挨着婆婆坐了下来。 至尊宝与婆婆玉笙烟本是旧识,从第一次雀儿山上相见距今已逾十年,第一次是被她二人相救,第二次却又是他救了玉笙烟,算起来也堪堪等若生死之交,值得信赖----更别说他对那玉笙烟有种莫名的情感,有种说不出的相信与好感… 于是他也不隐瞒,这便把当年分别之后的情形细细说来,从自己在咸阳一直说到了比武大会,又从比武说到了花家诸事,花家说完接着又是那诸葛家的情形…内中除了些所在的地方隐瞒,其他的倒是尽数讲的细了。 婆婆以前对至尊宝都有些不苟言笑,话语中亦是冷淡。可这一回非但热切不少,话也多了些,对于至尊宝那所说中的细节旁支颇为感兴趣般,再三询问,反而有些着落了痕迹。至尊宝虽说心中诧然,可想着此乃玉笙烟的婆婆,也便应了,将那些事儿尽数答了… 好不容易答得尽了,至尊宝只盯着婆婆看她究竟何事,又是何用意。却只看婆婆略略点头。沉默不语所有所思。他看看玉笙烟,却见她也满眼不解,一股脑儿的不明白。 两人只得罢了,便静静等着婆婆开口… 半响。就似下定决心般长叹一声。正色端然道:“至尊宝。此间有一事儿,我想拜托予你,不知可否?”听得此话郑重其事。至尊宝也不由得连忙站了起来,端端回礼:“婆婆但有吩咐,至尊宝莫敢不从,必然尽力给您办了才是!” “好!”婆婆微微黔首,露出个凄凉之极的笑容,忽然道:“至尊宝,我要你帮忙陪玉笙烟走上一遭白河城,一路上非但要照顾她的周全,还得把事儿给办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婆婆…” “白河城?” 两人齐齐叫了起来,看样子均是吃了一惊!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也顾不得礼数了,那玉笙烟当即便抢着道:“婆婆,难道您是想让他陪我去么?但是、但是…但是您现在这样子,我如何走得开?” “闭嘴!”婆婆骤然喝道:“烟儿,也就是今日见到了至尊宝,所以求她陪你同去,事态紧迫时日不待,便是今日没有他,我也得叫你自己去了!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些,还能照顾自己,但是那边你又想过没有,还能有多少时间等你去?” 玉笙烟想必也知道婆婆所说何事,不由顿时急了,口中道:“但是,婆婆啊…” “不要说了!”婆婆猛然挥手,断然道:“若是因为老婆子这身子延误了时间,事儿办不成,那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么----烟儿,孰重孰轻,我想你应该分得清楚!” “我知道!只是…” “我意已决,无须多说!”婆婆根本不给玉笙烟开口的机会,伸手一拦道:“倘若你不遂我愿,不愿意去,那可也简单的紧----老婆子这便自我了断,还你个自由自在的身子,去办那事儿!” 说话之中已将那拐杖转过了头,端端对着自己的额角----此一见,玉笙烟顿时大骇,连忙点头应声:“是!是!烟儿听话,烟儿听话!您千万不要胡来啊!” 这样才算是把那玉笙烟给说得服了。如此,那婆婆也才转过脸,挤出个笑容问至尊宝道:“那,你这边可有异议?” 两人这争闹全被至尊宝听在耳里,但心中所想却不是这事儿,见婆婆问,至尊宝只得露出个笑,神情有些尴尬道: “婆婆,倘若这事儿换了别的时候,我自然陪烟儿姑娘走上这一遭,可是现在我师父有命于我,似乎…似乎去那白河未必太远了罢?”他极不自然的挠挠头,支吾道:“怕这一来,我便把师父派我的事儿给耽搁了!” 说完又连连给玉笙烟致歉,口中道:“烟儿姑娘,这确、确实是有师命在身,我这、这边的事儿也耽搁不得啊!” 听他如此说,那玉笙烟好似松了口气,连忙对婆婆劝道:“婆婆,您看,至尊宝那不是也没时间去么?要不,要不我们还是等等,等您身子大好了,还是您和我同去,您看可好?” “大好?”那婆婆忽然笑了,神色中说不出的凄凉,摇摇头道:“烟儿,实话告诉你吧,婆婆这身子是好不了了!”她顿得一顿,忽然朝至尊宝招招手: “来,你靠近点。” ps: 昨儿个是上个月最后一天,感谢诸位的月票! 这本书我写得有些慢,有些纠结,看来是没有太多读者喜欢此类的文风书籍,所以成绩不算很好,订阅也差强人意----流云唯一能给诸位保证的是,我绝对不会太监,此书也会一直完本。 只是,每每无人的时候,我还是希望成绩能好些… 哎!求个订阅吧!顺便求个月票!求推荐票!求个打赏! 算是五月初的鼓励,可好? 第一七二章 自是腐坏无路往,白莲徐径火海亡 至尊宝见那婆婆忽然脸色凄凉,又不知道吩咐何事,只得依她的意思走到过去,那婆婆让他坐在身旁石上,忽然叹气道: “至尊宝,我知道这事对你颇为作难,可此事非比寻常关乎烟儿生母安危,婆婆不得不冒失求你一回----此去白河路途险峻还是次要的,主要的便是那到了白河所办的事儿,烟儿独自前往怕是九死一生,实难成功,所以我才一直拖着未能下定决心…至尊宝,此事干系都在你一人身上,还请你助她一臂之力才是!” “这、这、这…我这…” 至尊宝被人恳求至此也是第一遭,心中挂着诸葛大师的吩咐又牵了八爷的生死,明知道不该答应,可是那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他吱唔做声,可却是不敢应将下来。 婆婆见他由于,忽然抬手,将自己手臂的衣袖朝着上面一拉---- 整条手臂顿时出现在了至尊宝面前! 也是这条手臂长在婆婆肩上,倘若不是,他可万万不敢相信这是一条手臂,一条人的手臂! 那手臂又黑又瘦,皮肤只如干枯的树叶牛皮般,又脆又干,一碰就会碎裂崩开;手臂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口,从那内中不断渗出腥臭粘稠的腐液,嗅之几欲作呕;这些都不奇怪,奇怪的是整个手臂还蕴含某种力量,不断使得那手臂上的裂口结疤愈合,只不过那手臂受到的**太剧。那很快就又重新碎了… 接着,婆婆又把右手手臂露了出来,和左手一般无二。 至尊宝定眼看去,那手臂上原本该有的纯阳三气根本不在,就像那死人的手臂一般,只是因为有着血液的流动带入了微薄阳气,所以才能堪堪存在,可纵然如此,那进入手臂的阳气也迅速便被消弭,不知道去向----他赫然惊道:“婆婆。你、你这是怎地了?为何会受到如此侵袭啊?难…难不曾…您遇上了九渊之下的邪魔?” 婆婆摇摇头。叹息道:“并非如此!我这不是九渊邪魔所引来的阴冥力数,而是另有原因,内中详情一言难尽,我也就不说了…此伤势并不是手上才有。而是我整个人、整个身子都已如此。无法救治了!” “整个人?”至尊宝诧愕:“没想到竟严重至斯?”他看看玉笙烟。见她双眼朦胧,已泪眼欲滴止不住悲切,连忙劝慰:“呃。婆婆,我们多想想办法,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有救…” 说着心中一动:“…要不,我去求求诸葛大师,看他有无办法能解?” “帮我么?”婆婆忽然凄然一笑,话语中说不出的哀求之意:“这伤你是帮不上的,只有我自己想法子来挨着----独独能帮我这老婆子和烟儿的,便是你陪她走上一遭…算是婆婆求你了!” 说着便要挣扎着起身,稍一动弹,顿时身上无数伤口崩裂,脓液四溢,洞穴中弥漫了股说不出腥臭----玉笙烟抢着上前将她拉住,口中哀求:“婆婆!你别!你千万别动啊…” 话已至此,至尊宝当真落了个左右为难的局面,局促中手也不自觉就抓住了下摆,捏着个钱袋不住扭动----他本是随意而为,谁料这触手忽觉软软绵绵,顿时心中一愣… 继而才想起,这便是那诸葛大师临出门的时候所赠与的锦囊! 顿时眼前浮现了诸葛大师临行前的敦敦叮嘱:‘…此锦囊不给辟云,只是给你的…倘若有不决之时,不定之事,你就拆开来看看,或者能解你心中困惑,指出一条明路…’ 不决之时?不定之事?----可不说的就是现在么? 心中一动,立刻便将那锦囊取了出来,拆开一看,只见内有绢布一张,上面飞龙走凤的写着八个大字,赫然便是---- “随心而动,随刃而行!” 万万没有想到,诸葛大师竟然是个如此意思:跟着自己内心的感觉走,做自己内心真正想做的事情! 原来此事已在那诸葛大师的预料之中了! 有此一节,至尊宝心中那最最为难的事儿立刻便解得开来,纵然对八爷依旧有着牵绊思念,可都这许多年不见了,晚个一时半刻相见倒也无妨…他心中一喜,把那锦囊塞入怀里,转口立刻对依旧纠缠的玉笙烟与婆婆道:“咳咳,这事儿,咳咳,我答应了便是!” 听得这话,两人立刻双双住手,齐声惊喜道: “当真?” 至尊宝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应道:“当真!此事我应了----方才是我自己背负师命在身,可是此刻我看了师父留给我的字条,倒是叫我随心而动,做自己想做之事…”他说得不由有些腼腆起来:“…现在想做的,便是保得烟儿姑娘安危,把事儿给办了!” “好!”婆婆顿时喜欢起来,手一伸,那玉笙烟便将她又妥妥得扶着坐下,口中长吁一声,“如此,烟儿可算得真正有了几分胜算,能够把此事给办了…烟儿,也只是如此,婆婆终于能放心了!”脸色宽慰,欣喜在颜。 “婆婆,你的伤势…”“那阴毒虽然厉害,可也不是没有法子所解,”婆婆打断话头,抢着道:“我自然有法子,你们也无须担心我,只等事儿了结,烟儿,你该知道来何处寻我…”玉笙烟点点头,应声道:“恩。”婆婆笑笑,继而接着道:“至尊宝,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陪烟儿走一趟,那么咱们也别耽搁,我把事儿给你们交代交代。” 玉笙烟与至尊宝对视一眼,相继点头,看来对此事的究竟都不知情----可是那婆婆首先要说的并不是如何办此事宜,而是想了想,率先对至尊宝缓缓道: “我知道,要你去帮忙所作的事儿,等你到了地方之后一定会有许多疑问,许多不解,可这,都不是现在能告诉你的…至尊宝,你只需要知道,事关烟儿生母的安危,你们按吩咐所救的也是她,这便够了,等到她出来之后,那其中的关节,你问她便能知----此一节,不知你能否先答应我呢?” 至尊宝想了想,决然道:“只要婆婆你吩咐我们所做的事儿不伤天害理,不滥杀好人,那我照着吩咐做便是了,此处请您放心!” “好!” 婆婆大喜,果也不耽搁,便将自己思度许久的计划,一丝丝,一点点告诉了二人… 当夜,那至尊宝与玉生烟便拜别了婆婆,出得镇来买了鞍辔鲜明的高头大马,两人两骑顺着官道朝那东而去,与那刘辟云、王八月所跟的马队渐渐远离。过得两日到得运河边上,两人弃马乘舟,折而朝南,路上闲说那分别后的情形,也颇具情意,至尊宝不知怎地竟然心中有个念头升起: “倘若这路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那可好了!” 可这路那有无尽之事?过得长江,运河两岸市集渐渐繁华起来,可这也是到了白莲教的地界,许多商铺、客栈、酒肆、店家门口都挂着白色灯笼标记,两人也愈发小心起来,换了装束扮作普通情侣,一路朝着下游而去。 婆婆临行吩咐要当心那白莲教众,却未说个缘由出来,看那玉笙烟似乎知道,可她不说,至尊宝自然也就不问。 这一天到得江西洪城,那玉笙烟忽然便叫舟船靠了岸,说是要在此处歇息一晚,又赏了船家两块大洋,他们自然高兴,喝五吆六的去买酒肉回来准备歇息;她则在舟中取出两块头巾分与至尊宝,各自把脸面都给遮挡一半,挨到天色暗淡,这才偷偷上了岸来。 洪城自古就是一座水城,城市因水而发,缘水而兴,古民谚就有‘七门九州十八坡,三湖九津通赣鄱’之称,城在湖中,湖在城中。 下得船来,两人走了一遭,这便又到了那旁的码头,看有三五搭客的小舟候着,这便从怀中取出大洋,包了条舟船,只说要游览那周遭的湖光水色----船家那见得如此大方的客人,顿时喜上眉头,非但把两人喊得殷勤周到,甚至还拿出了自家的花生咸鱼,请他二人在舟上坐着细细玩耍。 一路上至尊宝也不多话,只等那玉笙烟来指路,她左指一下,右指一下,那船家也不烦躁,尽数按照她的吩咐而去,随着那胡乱的指去,这小舟却一路到了个大些的岛屿之畔。 船家也不靠近,远远的便要转身… 烟儿见那岛便礁石上书‘柳儿岛’几个字,顿时笑了:“此岛名字倒好,真正有趣!船家,你且靠过去等等,我俩上去转上一转,玩耍一回再来。” 刚说那话,没料到船家却忽然脸色一骇,变了颜色,连连摆手道:“姑娘千万别去,千万别去啊!那岛上有恶鬼出没,连上面的菩萨老爷都给害了,我们还是走了吧!” “恩?”两人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那船家摆着舵,口中解释道:“这岛上原本有个庙宇,后来那白莲教的菩萨降临我们洪城的时候,便做了总坛,每日给我们发些符水甘露,倒也救了不少人,许多年都相安无事。可是不知怎地,前几日忽然起了大火,烧得整个岛都红了!等那火灭之后有人上前查看,才发现菩萨老爷都烧死在火中了…你说,不是恶鬼,又怎地能把几百个菩萨老爷全都害了?” 那乡野之人口中所说的菩萨老爷,便是白莲教教众,此处,也是个白莲教的堂口----谁竟然在这白莲教的地盘上,将那堂口给尽数灭了? 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逃得出来。 第一七三章 诡诈堪堪欺众人,半山凄凄尸遍横 这洪城白莲教坛中有一物件,与此回二人所办事宜有着莫大关系,两人原本想要偷偷上岛,然后趁夜将那物件盗了,逃之夭夭…婆婆多年准备,自然将那总坛内地形图、机关分部一应俱全尽数备妥,计策也极好极秒,料想行事定然成功,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事儿到了最后居然会是如此一种情形! 那物件事关重大,却又不能不去查看一二。 玉笙烟这便取了银钱,叫那船家靠将过去,可这船家一心以为那岛上有恶鬼,怎地又敢?任你多少银子看也不看,只是死命的推诿,就差给二人跪将下来了… 见是不允,至尊宝便放眼朝周遭看去,只见柳儿岛旁还有三五小岛,相距不算太远,他心中想道:“如此看来,我们不若上得旁边岛屿上,然后烟儿登个小舟,我和天吴在水中推动,将她送至那岛上…这不成了?” 如此想来,这便与玉生烟商议一番,直接叫那船家将小舟划到旁的岛上----好不容易等得两人回心转意,那船家心中大喜,顿时便朝旁径直划了过去。 小舟一路斜斜朝着柳儿岛而去,愈行愈近,眼看便要顺着水道折弯,拐向一旁,可就在此刻---- 忽然之间,旁边一梭小舟划破湖水,飞也似的冲了过来,船头挑着白色四开莲花灯笼,上有数人手持火铳弓箭,指着小舟,径直横在了小舟面前。 那船家一见,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噗通就跪在了船板上,不住磕头哀鸣,求饶不已。 至尊宝刚要召唤天吴出来以备,身后却被那玉笙烟拉得一拉,低声道:“切莫慌张,此事我来应对!”他心中略宽,这便径直立在了舟上,任由那玉笙烟以对。 两舟靠得近些,已看的那明晃晃的箭头在火光下跳动闪烁,内中有人忽然上前一步。口中高呼:“来者何人?” 剑拔弩张。看似稍有问答不对,立刻便要暴起! 此危急时刻,那玉笙烟反倒不慌,她略略上前半步。伸出右手徐捏个奇怪的指诀。朗声道:“日月复来。天归极道,净土苍生,无生无妄。总坛使者驾到。你们是那一坛、那一舵在此候着?” 她口中所说的是那总坛切口,一出来顿时便知道了真伪,那边舟上立刻恭敬道:“此处乃是柴桑坛口在此调查,我们近些,得知情形便急着赶来了。请问,姑娘是总坛那位圣母所派?”玉笙烟道:“我乃净国圣母驾下圣姑。” 那边船上听得圣母之名,登时便慌忙收纳弓弩兵刃,应声叫道:“总坛终于派人来了,总坛终于派人来了!”当前说话那人喜道:“柴桑坛接圣姑驾!圣姑,我们日盼夜盼,您终于来了。” 玉笙烟挥挥手,沉声道:“圣母有令,命我将此坛事宜调查清楚,禀明覆命!别的不说了,我们这便上岛而去,你们再将调查出来的东西细细告知。” 说完,径直便叫那船工起身驶向柳儿岛----那船工此刻才知,自己船上的贵客居然也是那白莲教的菩萨老爷,顿时唯唯诺诺起来,老实在快舟押送下到了柳儿岛码头。 那玉笙烟对白莲教如此熟悉,那至尊宝也心有不解,可是既然答应了婆婆不会多口,这便不问----玉笙烟见他眼神疑惑,略露笑容,低声道:“放心。” 至尊宝还个笑容,“无妨。”话虽如此,可心中所藏的事儿多了,不由得更加期待得知真相的那一日到来… 两舟各自在码头停靠岸边,不等二人下船,九江坛口一干人等已经快步上了码头,列在两旁,当中一人走上前来,施礼呼道: “日月复来,天归极道,天归地藏,净土宗元。九江坛胡朝宗恭贺总坛圣姑驾临!” 玉笙烟此刻却不回礼,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从那船上下来,“如此时刻,胡坛主也无须多礼了----这位少天师姓丁,是红莲天师座下弟子,亦是总坛给我所派的副手,你们多多亲近亲近。” 那胡坛主躬身应道:“是,是!那便请得圣姑移驾上山,总理一切事宜。圣姑,山上有座偏僻小庙未曾着火,现在便作为我们一应场所----还请两位不嫌简陋,屈身暂安,督办调查。” 玉笙烟略略点头,率先便一路朝着山上而去。胡坛主等那至尊宝走了,这才落后半步跟着,笑道:“想不到丁少师也是跟着红莲天师出来的!我当年在红莲天师手下,也蒙天师启蒙授术----如此算起来,我俩倒还有些同门之谊呢。” 至尊宝心中骂道,“我个堂堂诸葛家外姓弟子,呸!莫得与你同门…同,同你个大头鬼!”脸上却浅笑道:“那是自然,哈哈!胡坛主,等有了闲暇,我俩可得喝上几杯,亲近亲近才是。” “那是自然!”胡坛主嘿嘿笑得几声,忽然压低了嗓子,道:“对了,红莲师尊久出在外,我又是留在个九江坛口,抽不出时间去拜见师尊,不想世兄你有那仙缘,能留在师尊身边服侍,”他脸上露出个神往之态,羡慕道:“也不知,最近他老人家身子可好,法力是不是又大进了?” 这一问,至尊宝倒是不知道如何答了,还不等开口,那前面走着的玉笙烟忽而冷冷道:“你们有师门之谊,拉点师门中家长里短的倒是人之常情,也无不妥----只是此刻红城总坛被毁,数百教众尽数葬身,你们如此闲扯,怕是有些对死者大不敬吧?” 她这软声训斥一出,至尊宝借势立刻便住了口,对那胡坛主笑笑致歉----他也明白意思,立刻转而到了那玉笙烟旁边,引着上山的去路… 不多时走得上山,看那半座山坡上都尽数烧成了焦木赤砖,遍地瓦砾;青石所搭的石梯台阶、石雕佛塔上黑漆漆满是火烧烟垢;周遭一大片树木都只剩了地面一小截桩子,草木毁得尽了…这时距离那火灾已有数日,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一阵阵的尸臭在整个山坡弥漫,那些九江坛教众不住从废墟中找到教众尸体,然后拖到个大坑中,撒上圣水之后掩埋起来。 胡坛主脸色稍有歉歉之意,行礼道:“圣姑,我们九江得到消息之后便日夜兼程赶来,昨日才堪堪来到,所以这里的尸体也未能全数找出来处置…圣姑,此处味儿太过难闻,您还请移步到高处休息吧,粗杂活儿交给我们就好。” 就在远处那半山之上,还有一座小亭,看着旁边亦烧着火堆,煮着食物,既可总览全局,亦闻不到那刺鼻尸臭----胡坛主自以为此处到真是极好,谁料开口一说,那玉笙烟却摇摇头,断然道:“不必了!我身负圣母法旨,躲在上面偷闲,那是大大的不该…对了,总坛主要的坛主、护法、圣姑…他们的尸体你可寻到了?” 问起此事,那胡坛主顿时脸上一片尴尬,解释道:“找,我们是找到了,可一时半刻之间,那尸体却是看不见的…”“哦?”玉笙烟疑道:“找到了,为何又看不见?” “是这样的,”他解释道:“火势太大,烧断了那大殿之中柱头房梁,所以整个儿大殿屋顶就塌了下来,压在上面,我们弟子虽然从那缝隙中看见了尸身,可是上面压着整个的石像和三层殿顶房梁,一时之间根本就挪不开来----圣姑,你要从坛主他们尸身上找寻死因,怕是得等上几日,我们慢慢把周围的砖瓦搬开,再寻些牛马来合力才能移开。” “等得几日,那怕不是尸体都腐的厉害了,又怎地找坛主死因?”玉笙烟脸色一动,忽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胡坛主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摊着手:“圣姑,九江距此甚远,一时间也调动不来人手…”眼神忽然瞄到了至尊宝,心中一动,“…倘若真要想快,那只能看丁少天师的了。” “看我?看我怎地?”至尊宝奇道:“你可也真是把我看得太过重了吧?” 胡坛主哈哈一笑,“少天师过谦了!谁不知道红莲师尊最大的本事便是撒豆成兵之术,你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弟子,那必然也学到了几分…还望少天师不要吝啬,施法助我们一臂之力才好!” 说起这撒豆成兵之术,至尊宝顿时想起了数年前在那雀儿河边的一幕:红莲天师一把洒出,地上顿时出现了无数兵卒,四四成阵站起,手持兵刃冲将上来… 这术自己是万万不懂的,但是你要说等九江坛调人来之后再挪开大梁石像,这岂不是耽搁的时间太久了?恐怕,还真得想办法把那些东西挪开才是----心中正想着此事,那边玉笙烟不知至尊宝究竟有无此本事,已是一口拒绝: “此事不妥!”她淡淡道:“丁少天师所学本事,乃是对付强敌所用,并不是用在这些粗陋活计上面----我想,我们还是趁早另寻他法吧?” 胡坛主听她如是分说,连忙应道:“我只是一说,也并非奢望少天师做这些事儿----要不,圣姑还是等等,我派人去寻找牛马之类的,加紧时日,三五日之内把那些东西移开?” “等等!”至尊宝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喜上心来,插口道:“先带我们去看看,再做议论,可好?” ps: 感谢诸位五一的月票和打赏,感谢了! 朋友们殷切希望,流云收到了!多谢! 第一七四章 鬼孽血洒御鬼众,天吴号令堪从容 虽不知至尊宝是怎地个意思,但他既然说出了口,玉笙烟也不好横加阻拦,于是点一点头,也算是默认了。她既然应了,那胡坛主自然照办,伸手朝前做请之状,口中道:“既然如此,那我这便带二位前往,看看究竟再说!” 一行人随之而去,绕过一堆砖瓦碎石的废墟,继而走过个陡坡,顿时那整个儿的废墟惨状,尽数出现在了眼前---- 就在那大殿前的阔场之上,足有个丈许宽阔的圆形巨坑,坑内漆黑一片,周遭则是四射朝外倒下了无数尸体,地上是溶化后滚动的铁流,虽然凝固,可依旧保持着当初朝外流淌的样子;再朝外去,还是烧焦的尸体,然后又是尸体,再是尸体…突如其来的的热浪把尸体上的衣服尽数剥去,所有人都想煮熟的大虾一般,蜷缩倒地,整个一片刺鼻的尸臭! 那巨坑周围、阔场之上,所有原本的丹炉铁鼎、化宝铸塔,全都像那受热后的蜡烛,瘫瘫软软塌到了地上。 阔场之后,便是那大殿废墟,原本的梁木立柱尽数压在上面,加之最初屋顶瓦砾,只如小山也似的陡然堆砌,即便是用牛马牲畜合力拖开木梁柱子,剩下的残壁烂檐也要收拾上两三日才行----玉笙烟看得一眼,心中发起愁来,口中不由自主便道: “没想居然是如此模样!到底要怎生做法,才能快些把人给挖出来?” 胡坛主叹得口气,应道:“圣姑。你看…这种情形之下,除非有大神通、**力,不然…不然,恐怕难得如你所愿啊!” 玉笙烟沉吟道:“这…这恐怕…”心中正不知道如何才好,忽然便听那至尊宝朗声道:“好吧!事已至此,怕是真要我献丑才是了。不然,这些瓦砾收拾起来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胡坛主,还请你给我备一法坛,准备香蜡纸扎、应天尺、号令牌、幡旗鬼符等物,我这便借师尊所授。把此处给处置了罢!” 他话一出口。那胡坛主顿时喜欢起来,急急便到那半坡亭子处去备一应物件,“等等,”至尊宝在身后又叮嘱了一句:“那些香蜡、酒水肉食等等。有多少。你但凡取来便是。愈多愈好。” “是,是!” 看他走的远了,那玉笙烟这才惊讶之极的转对至尊宝。疑道:“这大堆东西,你真的有法子能弄走么?” “那是自然,”至尊宝略略耸肩,“别的不行,学着那红莲的本事招些阴兵鬼卒出来还是行的----我支开他就是这个意思,给你说上一声,顺便准备准备。” “想不到你居然由此法术,那倒是不用耽搁这几天时日了!”玉笙烟想了想,又有些发愁:“但是我怕你使出来的本事,看着和那红莲的有所不同,那岂不是露馅了么?” “这倒是一桩难事,”至尊宝也想到了此节,有所顾虑道:“可倘若我们不出手把这事儿给办了,时日也耗不起啊…对了!要不然,我们支开他,可好?” “也只有如此了!”玉笙烟叹道:“大不了就说是你这是红莲新悟出的法术变通,暂时不为旁人道,也不喜人观看,只让你静静的施法便是。” “那好!” 商议停当,至尊宝这便开始准备,不多时,那胡坛主带着手下,取了那一应物件过来,独独就是法坛找不着个完好的桌案,只能最后取了块青石板暂且使着。 光是香蜡纸扎,便是整整一筐。 取些砖石将那石板支起,铺上莲花三分水彩的案坛布帷,一应法器尽数摆好,鼎起香火坛开烛,符器列数幡旗猎猎,只等至尊宝开坛设术,大显神通----至尊宝站在坛前,不等施法,首先咳嗽一声,对玉笙烟道: “圣姑在上!您知道,我这神通之术乃是师尊新悟出的,不愿示人,还请圣姑暂且回避,等我静静的施法,把这里的事儿给办了。” “哦!”玉笙烟这才恍然大悟般,歉道:“我倒是疏忽了!此事临行前圣母也有吩咐,说是你有些法术乃是不传之秘,叫我回避些,倒莫要引得红莲天师不快----好,我这便去那亭中歇息,辛苦你在此出力了。” “原本是我份内之事,请圣姑放心歇息便是!” 两人一唱一合,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胡坛主自然不会不懂,他也知道四大天师都各自有些本事属不传之秘,不足为外人道亦是寻常,这便连忙吩咐手下抢先一步去那小亭,准备茶水点心,自己则陪着玉笙烟慢慢走山路,一路而至… 等到两人走得远了,至尊宝这才随意把那些坛上的香烛火蜡点燃,又把符纸仍的四散,幡旗扔出,符纸点燃----虽说不用,可也得有个使过的样子,一成不变也是不行的。 随后他调动内丹之息,沿着周身天数八阵迅速游走,口中轻轻一声‘唔’字出口,那天吴顿时化作一团黑烟出现在了夜空之中----接着,至尊宝咬破中指,朝着四面一撒,口中喝道: “降!三世三昧耶会!九言之临!----冤魂现身,听我号令!” 还是那鬼孽的老法子,轻轻松松便靠自己的鬼孽血脉使鬼魂现身,凝以实体…可这与往常那不经意之间施法不同,号令中已将那鬼魂拘锢手中,再加上天吴旁以策应,自然可以驱使鬼魂为动! 别处或者还没有那么许多的鬼魂,但是这里…怕是乱葬岗也不比此间冤魂厉鬼更多了吧? 只见那鬼血洒出,顿时半空中就有无数黑烟滚滚而现,一个接一个落在地上,扭动呻吟,渐渐显出手足头颅。堪堪人形,同时那天吴也化作一团黑色雾瘴,将此大殿周围一股脑儿的笼罩起来。 群鬼现身,至尊宝也不耽搁,亦不客气,径直朝着那旁边堆着的纸扎香蜡一指,口中道:“现在,我要把你们的尸身从那废墟瓦砾之下起出,埋葬入土,但是此间人手不足。天气又大。怕是挨不了几日便要腐烂,所以只能借你们为之了----别的不说,也不管那下面是否有你们的尸身,但凡你们是留着给我出力的。等下我便燃起这香蜡纸扎予你等。算是个回礼;若是不愿。那你们这便散去,也不要多说些无用的废话。” 那些鬼魂新死才几日,可是已经明白了些生死之间的道理。其中有鬼见至尊宝那鬼孽血出,又不知他是否属于白莲教人,便不管他刚才所言,喝问开口:“你是什么人?我们…” 不等他问话完毕,黑烟之中忽然出现巨爪大口,猛然一把将他抓住,喀嚓一声撕成两半,塞进口中猛然嚼了,然后咽下…那鬼魂尽数骇然,不由齐齐朝后退了一步,颤声不已。 此刻黑烟中才出现了天吴的样子,满目狰狞,丑陋不堪,怒道:“我家主人话已说尽,言语也算明白,你们居然还有不知死活的敢胡乱开口?快些给我干活,否则,我这便一个个将你们尽数吃了,让你等连鬼也别想做得!” 鬼与人一般,素来最怕恶人恶鬼,他那凶巴巴的一吼,顿时那些鬼魂便动了起来,连忙冲到废墟之上开始发力搬运,将杂物尽数挪到别处,天吴则呼喝号令,集合群鬼的力量把那些大物件协力运走----至尊宝见一切进入正轨,这才走到旁边,将那些香蜡点燃,抛到了废墟之上,然后又是美酒… 口中只道:“这谢仪我先给你们,可吃着喝着,尽力给我办事。” 那些鬼魂才亡,也无人拜祭祭奠,自然是饿得紧些,如此有了香蜡便吸那香气,闻那酒味,觉得受用舒坦,不由心中惧意又少了些,卖力之极也手脚更加快了----至尊宝冷眼看那些鬼魂的衣服首饰,倒不像是有那白莲教首脑在内,心中暗道: “原本我还奇怪,为何这些鬼魂如此便轻易给我服了,原来是没有白莲教首脑的鬼魂在内啊----运气运气,倘若有上几个,还不知天吴要多吃几个,才能把他们收服我用呢!” 他心中所想那天吴自然知道,不由得也开始观察起这次所出的鬼魂来,见有几个像是小头目的鬼魂,这便留了意,暗自记在心中。 鬼魂与人不同,只要有那香蜡滋养,力气不会衰竭,更别说此处还有美酒消受,不多会功夫,那些瓦砾便被清得开了,剩下的柱头大梁,也由天吴带着,一起发力给挪动开来----只听轰轰几声巨响,这便被推到了一旁。 那些山下忙乎的白莲教众听得响动,都齐齐朝山上看来,却只见黑烟弥漫,满目模糊,竟是什么也看不见,正疑惑,那小亭处已有教众跑来叫道: “大伙儿莫要慌张,这是总坛派来的少天师,施展大神通正在清理大殿废墟,与你等无关----都别看了,自己把自己的事儿给我做好!” 白莲教众这才知晓上面发生的事儿,不由得心中对那少天师和圣姑又看得重了几分。 不多时,那废墟便渐渐清理出来----至尊宝对天吴使个眼色,让他带了几个小头目模样的鬼魂去那远处问话,自己收术收法,还了此处个朗朗夜色。 场中已然完毕,露出了大殿原本的轮廓,整整十八具总坛首脑人物的尸体,齐齐摆在内中。 ps: 感激月票!感激几位朋友! 除了往日投月票的朋友,最近又多了些新朋友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支持! 玉笙烟与白莲教究竟是个什么关系?那密宗黑暗大日如来又怎地降临?八月究竟在那昆山寨地下发生了何事……请稍等…… 第一七五章 尸身寻来灭门迹,密室巧取令牌出 见那至尊宝收回神通,整个半坡废墟上的黑烟瘴气、飞沙走尘全都散了,那玉笙烟才带着胡坛主与一并白莲弟子款款而至,只把他一顿夸奖,旁的那些人莫口子附和,真真把个至尊宝给捧到了天上… 他心中揣着老大个疑问,不知玉笙烟此举是何用意,望过去却看了玉笙烟背过胡坛主,对自己挤一挤眼,露出个嘲弄般的笑容,心中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便是那白莲教的风气和习惯,但凡高位立功,下面的一定要歌功颂德,吹捧拍马,阿谀连连…想要装白莲教子弟,这一节可万万不可错了! 玉笙烟也确实没有犯错。她将那至尊宝一通好夸,顺带把他的法力本事加大了数倍告知教众,非但那些小喽啰听得神往不已,就连胡坛主眼中都多了几分敬畏之意,说话中亦加足了十分的客气,生怕惹得这两人心中不快,找个借口把自己给办了。 玉笙烟见效果达到,心中暗自偷笑几声,也不多说,这便带着几人去看那首脑人物的尸体。那一十八具尸体平平摆在地上,虽然已有些发腐鼓胀,伤口也已滋生了尸虫恶蛆,可细细辨认之下,那伤口还是被几人给全部找了出来… “但凡是活人被打死打伤,那伤口所流淌的血液一定多些,颜色酱红,伤口皮肉外卷绽出;死后那大火烧塌梁柱,砸在尸体上伤口,非但说血液几乎不会流出,就连那伤口的皮肉都没有太多改变。只像是死猪肉上切一刀罢了。”玉笙烟如斯说:“所以,这些伤口找起来就简单多了----喏,你们看看,按我所说,那生前所受的伤几乎都在头颅之上!” 众人看去,只见那尸体上有些头上被尖利之物狠狠刺入,然后猛然抽出,状似矛头;有的被钝器砸中,淤黑发紫略有血块…除此之外,身上几乎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可以知道对手当时都是一击得手。根本没有任何缠斗,出手狠辣迅速、准确凶狠由此可见一斑。 整整十八具尸体尽是如此,所受也大抵是此两类伤痕,玉笙烟想了想。断定道:“对手所使用的两种武器。第一种钝器并不太大。看着似乎应该属于混铜锏、八方鞭一类大小的兵刃,也可能是拐或短棍,伤口有所凹凸不平。说明击打之处并非浑圆或者四方,该是有所雕刻纹路、铸造样式的;后一种似短矛短枪,直刺而取,整个刃口分为三棱之形,亦属罕见…我想这必然不是中土的武器,而是来至于西域或者东洋之地。” 胡坛主听得有理,连连点头道:“此话甚是!中土的兵刃虽多,可大多都是十八般外门兵刃,修炼那稀奇古怪兵刃的人不多,更是别想找这十数个高手,一来便把我们总坛给灭了----圣姑,此事你看我们应该如何为之?” 这话问到了关节之处,玉笙烟稳住心神,不动声色道:“此事不简单,你速速写上密函一封,今夜便差人送往圣母之处,不分巨细细细禀明,请圣母示下----事不宜迟,你这便去把密函写了,我在这里再查查,看有无别的线索可寻。” “那,我这密函上是请圣母如何为之?”胡坛主细问道:“请求援手,还是请求拦截敌人?”“你把我们的意见写上去,至于如何处置就看圣母的意思了,”玉笙烟道:“首先,请各处门人弟子留意那些不明就里的异域人士,或者三五成群,或者两两而行,可是加一起那数量必有数十人之多;其二,令各处弟子严加防守,谨防对头再毁我教中坛口;其三,此处弟子是为了护教而死,还请圣母派人送来往生玉液,着人前来渡化,指引升入天国。” 玉笙烟轻描淡写的几句,把事儿分说明白,那胡坛主顿时颇感轻松,一切都有了头绪条理,连忙便应声道:“是!属下这便去写,这便去写…” “等等!”他才刚刚转身,那玉笙烟又喊住,道:“我和少天师把此处事情了结,立刻还要前去别的坛口,防止那敌人偷袭,密函一来一回时日太久,我俩却也等不得----你就直接把此事写作你查出来的,倒是不用提我俩了。” 听那说话,竟然是准备把这样一桩大功劳送至自己手上,那胡坛主心中一喜,连忙推道:“圣姑…这、这我怎地好意思?明明是你和少天师的功劳,如何能揽在我一人身上?”他半推半就的探寻道: “此事万万不可,启禀圣母的密函上,我还是得写此事乃是您二位的功劳,我从旁协助,只是些微末功劳罢了。” “倒是不必,”玉笙烟略略摇头:“圣母知道我已到此,写不写倒是无所谓,只是事情紧急,我却等不得密函回来,”她笑笑道:“要是你提了我,我可一时半会走不了啦,非得等圣母的旨意回来才成,莫地便耽搁了。” 见她如此说,那胡坛主也不好多说,这便赶到那小亭处取笔墨纸砚写起了密函,而这两人留在此间左右寻摸,看似倒在找那所谓的蛛丝马迹… 见旁人走得远了,至尊宝问道:“婆婆所说的那个令牌,藏在何处?” 玉笙烟边左右翻看边道:“这令牌若是没有旁的事儿,一定藏在密室之中,虽说重要,可是许多年没人用过,我想这洪城的坛主也未必就看重,说不定只是扔在角落墙根,布满了灰尘----此坛大殿不为外人开发,密室入口也就在此间,找到密室,也就等于找到令牌了。” 恰恰只是将那柱子大梁,大块的断壁清理掉,为了将尸体取出,只不过近一半清得干净,旁的地方还是废墟一片,至尊宝在那其中翻看地面夹板。开玩笑道:“这事儿,你可得记清楚了,千万别说我们费了那许多功夫,到头来是白忙乎一场。” 玉笙烟唾得一口,笑骂道:“婆婆说这事儿的时候,你可是在一起,又不是单单吩咐了我一人,你想要全部推我身上,门儿都没有!” 至尊宝装傻:“有么?我怎地不记得了!” “呸!你少给我装糊涂----是谁说的‘这令牌事关重大,我定然不会弄错的’----现在你说不在了?” …… 两人低声说笑。在那废墟中翻找不已。果然不多会功夫,真从那瓦砾堆中找到了个上带铁环的石板盖子。此时那铁环拉手已经融了,铁水灌进了缝隙之中,将那盖子死死凝在一块。他俩顿时大眼看小眼傻了… 就算拿铁锤来敲。怕是一时半会也弄不开吧? 就在无奈之际。忽然旁边一股刺骨冷风从天而降,落在两人身边化作一团黑烟,烟瘴中天吴露出个脸来。“我这边该问的事儿已经问了,那几个小头目也都放归冥府----宝哥儿,没事了吧?” 天吴出现,至尊宝顿时便想出个法子。他在那旁边走得一圈,见地面石板受热龟裂无数,有些缝隙甚至超过二指宽度,于是便干脆弃了这洞口,直接叫那天吴进入密室之中,找到令牌再从那缝隙送将出来----果然,如此不到盏茶功夫,地面上啪嗒一声响,一枚黑呼呼的令牌自己从缝隙中跳了出来。 那令牌通体漆黑,正面是个莲花模样,旁边无数骷髅尸骸;背面则是个狰狞的头骨,旁边尽是新生的孩童,其意了然,‘生死往复,不灭不净’。 令牌拿在手中一看,正与那婆婆所说的一般无二,至尊宝与玉笙烟顿时脸露喜色,“不错,便是它了!三令牌得其一,另外两块想必也不会太难。” 欢喜之间,那缝隙中继续涌出黑烟,天吴呼哧从里面冲了出来,时间紧迫亦来不及给至尊宝详谈那从小头目处探听的消息,径直便入了至尊宝体内藏着----两人也不耽搁,当即便转过头朝那山下而去。 走不太远,看那小亭胡坛主已经写完了密函,走了过来,于是两人便在原地等他一刻,等他到了近处,玉笙烟问道:“可写得详细?” “是,是…”说着话,那胡坛主就将密函递了过来,“请圣姑过目,看看可妥?” 玉笙烟随意翻看一下,见上面果然把自己所说的当做了他的意思,一是一二是二写得明白,于是点头递了回去,“不错,写得倒是不错,你快些着人送到圣母手中。” “是!属下立刻就办,”那胡坛主说着话却没有挪步,反而殷切之极的问道:“这个、圣姑,少天师,您、您这是要走了么?” “不错!”玉笙烟点头道:“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怕是那些贼人留下的,这便要去追追看,能不能拿住首恶,届时也好给教中兄弟报仇----此间的事儿就着落在你身上了,切记谨慎,把所有门人的尸身都给我找全了!” “那是自然!”胡坛主立刻点头,笑脸道:“不知,我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儿么?倘若有,还请圣姑和少天师示下!” 看他那一脸的笑容和藏不住的惧色,玉笙烟顿时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于是道:“那些贼人走得远了,怕是也不会再回来此处,胡坛主,你且放心便是!” 此一语道破,那胡坛主脸上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慌忙掩饰:“他们不回来、不回来便罢了,倘若回来,我一定和贼人拼了,也给我们教中兄弟报仇…” 玉笙烟挥挥手,“拼了?你能拼得过么?这洪城坛主本事不小,尚且被悄无声息的杀了,你去,只能是送死的份----不过他们既然不会回来,你自然碰不上!”说完,笑了笑:“好了,我们就此别过,你也莫要送了!” 两人如此说,那胡坛主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地,也不再多说,只是把手中一个包袱递了过来,满脸讨好:“既然两位有事在身,我也不便多留,只是这一点土特产请两位收下,权当路上的盘度,也算我一点心意。” “收了。”玉笙烟吩咐一声,径直朝山下码头去了。 第一七六章 夜路槐精幻作惑,晨岸宝哥恙突身 玉笙烟与至尊宝一路到得码头,上得小船而去,胡坛主带着一并弟子站在码头岸边,朗声道:“恭送圣姑与少天师!”他二人略略挥手,也就罢了。 有了开始的阵仗架势,那船工对两人唯唯诺诺,划水的时候也透着了小心,如此做作之为,很快便让两人心中不喜起来,眼看到了岸边,也不叫那小船顺着河道去码头,便下了船,徒步而行。 走不多远,忽然便看那河边树下,有个半夜支卖的馄饨摊子,有个老婆子正在那滚滚的汤锅旁边忙乎,旁边支着三五木板当做桌子,边上随意扯了几根石凳做椅,喷香扑鼻的味儿直撩肺腑,只把两人肚里的馋虫子勾得上蹿下跳,咕咕乱叫… 他俩对看一眼,顿时欢呼起来,嬉笑着冲了过去,也不客气,拿着筷子便在桌子上敲着,口中直呼:“饿死了!饿死了!大娘,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你尽管上,有多少上多少!” “好嘞!”那大娘一面把馄炖下进锅里一面用勺子搅动,口中不住应道:“两位稍坐,稍坐,馄饨马上就得,马上就得唷…”她搅得几下将勺子放下,又从旁边取出豆干、花生,踮着小脚送将上来,满脸堆笑招呼道:“两位,先将就吃着点呗,东西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至尊宝立刻便夹起一块,嗅了嗅,赞道:“香啊,真香…”说着便朝嘴里塞去----可刚刚举到嘴边,忽然旁里伸出根筷子一击。啪嗒把他手中的筷子连同豆干都给敲落在地! 那出手之人却是玉笙烟! 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副肃然之色,满目萧瑟,也不跟至尊宝只言片语的解释,单单只是朝那桌上一指,对大娘冷冷发问:“大娘,这是什么?” 那大娘脸色一变,马上又换得满脸笑容,“哎呀!这不就是普通的豆干花生么?佐酒的,佐酒的----别看着不起眼,那味道吃起来可真是不一般啊!”夹了一筷子送到至尊宝碗里。殷切的劝道:“来。尝尝,快些尝尝…” 倘若刚才这般,那至尊宝说不定便吃了,可现在有了这玉笙烟的阻拦。他自然不会枉然而动。只是将那手中筷子朝着东西一扒拉。抬头道:“大娘,哼,你还是先回答我朋友的问题吧。至于尝那小菜,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他口中如此说,可其实心中甚是疑惑----在留意之下,他已经感觉到了身边那说不出的阴寒之气,刺骨冰冷,分明这大娘便是个鬼魂,可不知怎地,自己居然没了那平日间的能力,看不出三火,亦看不出这鬼魂和人的差别… 可是不等至尊宝多想,那大娘脸上的笑容突如那潮水般的消退而去,整个人猛然朝后跃出一步,累累叠叠无数褶子的脸皮狰狞着,阴森森的开口: “咻咻!怎地,你们嫌弃我老婆子的小菜不好吃?咻咻,难道非要吃吃这人肉馄饨么?” 随着这声喊,周围景色忽然便是一变,整个儿河岸柳树、桌椅板凳、摊子馄饨尽消失无踪,黑漆漆的夜色中这只是个荒芜的宅子,就傍着那河边而建,残砖断壁之中有株高大的槐树,枝叶若盖,无边无际的从半空中垂了下来。 地上破烂砖石支着口破锅,里面黑乎乎的 那老婆子就站在树下,喋喋怪笑着,慢慢伸手抓住面皮的下端,用力一扯,顿时那面皮便被扯了下来,露出张血肉模糊的肉脸,满布着血管青筋,血水顺着腮颊不住淌落下来! 这一幕要换了旁人必然被骇得魂飞魄散,纵不当场晕倒也是抱头鼠窜,可偏巧这两位并不是旁人,而是嫡系正宗的法门弟子,当时非但没怕,反而对看一眼没来由的笑了起来! 那鬼婆子一愣,也不明白那其中的意思,只道自己这模样不甚吓人,当时鬼眼一眨,整个破宅中顿时阴风阵阵掠过,无数鬼影憧憧而现,平白又加了几分鬼祟恐怖的景象… 鬼婆子拼死拼活的折腾,在那两人眼中只若跳梁小丑般,毫无趣味可言,玉笙烟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右手在怀内一摸,顿时取出根赤红色的法绳来,那绳身之上无数白铁莲花,叮叮当当响作一片,脆生生的在夜空中传出去老远。 白莲千万串,神鬼一线牵! 那鬼婆子一见此物,立刻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叫喊,顾不上别的,拔身向上,猛然之间就消失在了槐树华盖树冠之中,无影无踪,找也找不着了。 “想跑?”玉笙烟冷冷一笑,口中道:“岂不知有句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这伎俩有怎能瞒得过我?”口中说着,那法绳直直便扔了出去,在槐树树干上一绕,啪啪三支线香就穿过那法绳插在了树上。 线香无火自燃,顿时便冒出了青烟缕缕,扶摇而上。 玉笙烟不待那青烟飞散,右手已剑指而出,用手指将那青烟一绕----说也奇怪,这青烟竟然若那丝线般随着指头翻转,丝丝缕缕的绕在了指头之上,有型有实,无可枉断。 “敕令!” 她口中一声断喝,手指飞速在那树干上疾书而画,顿时便看那青烟在树干上形成了个图案,成型之时在那上面一拍,啪嗒一声,不知何处所来的流苏浩然出现,流水般沿着树枝脉络四处而去,整个槐树顿时熠熠出现了乳白光晕! 嗷的一声惨叫,那槐树整个开始抖了起来,颤抖中听得个苍老的声音哀求道:“两位,两位法师,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饶了我,饶了我吧…”“终于开口了?”玉笙烟哼了一声,在那树干上随手一拍道:“怎么。你个槐树精不给我装神弄鬼了?” “我实在不知道是二位法师驾到,不然怎敢如此大胆?”那槐树精苦苦哀求道:“求你们两位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我在这里修行了几百年,好不容易才能脱胎化形,略施神通…” “修行?怕不是修行吧?”至尊宝用脚在地上踩了几下,插嘴发问:“老槐树,你给我说说,这下面是什么东西?” 不踩不知道,一踩便感觉脚下有些松软,多踩几处均是一样。有些地方还发出了嘎嘎的声响。就像枯木干枝一般…此问出口,那老槐树顿时吱唔起来,可至尊宝毫不客气,伸手随意拿了根棍子在地上一扒拉---- 顿时。那地上就出现了一副半腐的尸骨。胡乱便埋在了树下。看样子就像是新近才死的一般,至尊宝顺着那尸骨旁边挖将过去,一具接一具的尸骨慢慢显露出来! 那尸骨看着新旧不一。时间长的已变作了皑皑白骨,短的还只是腐烂如泥般的一汪尸液,臭不可闻,可是无论新旧,那尸骨上都无伤痕,而且被一根槐树的根须从头顶插了进去,整个将尸骨缠绕着,像粽子般的包住! 方圆数丈的槐树华盖树冠之下,密密麻麻竟然全是那些尸骨! 不等那槐树精开口,至尊宝忽然觉得丹田一动,他知是天吴要出来,便顺着其意让丹田中的内丸在腹中转动周天,继而化虚为实出现在了两人一鬼的面前---- 天吴像个馋嘴的孩子遇上了极喜爱的糖果一般,现身之后立刻就扑到了槐树上,紧紧抱着,嘴里叫嚷道:“好啊,好啊!这种靠吸人精魄修炼的老槐树,想碰上一株还真是不易,没得想这里能碰着----宝哥儿,烟姑娘,这东西你们要不然就让给我吧?” 那槐树精见到天吴出现,先是一愣,随后便连那求饶的话都叫不出来了,只是一味的哀声嚎叫,凄凉悲切,唉唉怨怨,可这靠着吃人滋养的东西,至尊宝和玉笙烟又怎会留它? 原本对这种东西,两人所想的是用一把火直接烧了便是,可是那烧着的时候可不能将玉笙烟的法绳取下,只能任由一块儿烧了。那玉笙烟白的便失了根上好的法绳,出门在外也不易重制一根,这倒是心中有些惋惜,可是天吴这一来,那便是给两人找了个解决的好法子出来! 这便是应了! 见两人让天吴对付自己,那槐树怕也知道大限将至,就连哀嚎的声音也没了----至尊宝见的凄凉,想了想,随后便咬破手指,将那一滴血液滴在了树上,口中道:“你杀人无数,此时灭亡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我怜你数百年不易,只能送你一滴血了。有了这血,你也不至魂飞魄散,等到最后能够成个精魂去那阴曹地府,经历十八炼狱的苦难之后,投胎转世吧!” 顿时,那槐树报出一声惊叫,连声朝至尊宝道谢,可它开口道谢的时候,那天吴也已经扑了上去,只是顷刻功夫,那槐树精便声若游丝渐渐听不见了… 可是那月光下、老槐树的影子中,有点说不清楚的东西在渐渐站了起来,隐隐约约像是个透明的薄雾,横贯在夜色之中----等那天吴满意的抬起头来,那薄雾般的东西也成了形,不多说,只是朝着至尊宝略略鞠躬,顿时破空而去! 二人再无多话,也顾不上腹中饥饿了,这便慢悠悠的朝着那码头而去,想寻最初的江船一路而下。到得码头,见旁边有糙梗子米饭与老酒的食肆,这便喊了一尾咸鱼,半盘豆干,粗粗用些。 那米饭甚是粗糙难咽,咸鱼又只是合水蒸熟,腥味极重,玉笙烟略略吃了半碗便搁下了碗,那至尊宝却是不管,西里呼噜将鱼肉米饭尽数吃尽,又饮了两碗老茶,这才满意的站起了身子… 刚刚起身,忽然身子一晃,差点跌倒! ps: 感谢这几日的月票和打赏!月票确实很给力,感谢了! 上个月,很多老朋友都给了两三张月票,估计是把所有起点得到的票都给我了,包括v纪,18388918等等,本月一来又是这般给力,流云实在感谢! 另外,感谢很多新老朋友的打赏! 第一七七章 春潮化雨伴晚渡,山洪奔潮骤倾盆 至尊宝伸手朝那旁边柱子一拉,堪堪扶住,这才站得定了,稍稍审视自己内中却无任何异样。旁的一人一鬼亦是不明,都出声询问有何不妥。 他们这一问没有别的,至尊宝心中却忽然想起一事来----他想了想,转头对天吴问道: “对了,适才今日你回我体内之时,可感觉到了什么异样或者不妙之处么,或者,就是有任何内息、丹元、法脉之间的改变么?” “怎地?”非但天吴,就连玉笙烟都开了口,问道:“你身子有恙,还是说中了什么术降?” 至尊宝皱眉,想想道:“我不知怎地,居然今日没有看出那槐树精的原型,差点便当做是了个人----这、我这眼睛分明不对,”顿一顿,又继续道:“刚才亦是如此,猛然之间便觉头脑晕眩,差点晕厥过去…怕是这次那柳儿岛上,我们遗漏了什么!” 此处人多眼杂,很多船工舵手亦在此吃饭喝酒,他说到此也就不在继续,扔了几个大子儿在那桌上,带着玉笙烟他俩便出了门,找了个僻静角落,三人这才围拢一起商议起来。 左右无人,至尊宝也就不隐瞒了,他转思半响,这才犹豫着开口:“平日里,那些鬼魂妖物、阴孽精怪在我眼中,只如视常人一般,根本不需要任何施法行术,所以多年之间我眼中万事万物都有两类分别,一是阳间之物,二是阴间之物。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陪伴着我…可是,今日这槐树精使那幻术迷惑我,我居然根本未看出这是精怪,还当做常人!” 他顿得一顿,又道:“我寻思半响,认为这原因一定处在那柳儿岛上,一定是!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导致了我的双眼失常,这也是刚才我几欲晕厥的原因!” 玉笙烟想了想,惑道:“怎地会发生这般事情?难道是你在山上所施法术过于劳神。所以元神不及。力有所亏么?”“恐怕不是!”至尊宝摇摇头,“我那法术看着厉害,其实不过是借助了自己血液的异数而已,虽说不知道为何我的血液能使得鬼魂现形。但这似乎和我的修为、内丹、元神无关。力量也没有太大消耗…对了。天吴,你对此事最为清楚,你说呢?” 对于此问。那天吴并未作答,反而缓缓道:“关于宝哥儿的血脉异数,说起来我也并不太清楚,但是关于那忽然看不见阴冥鬼魂的事儿,我这里倒有点东西,可以给你们说说,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些线索。” 此话出口,两人一起‘咿’了一声,盯着天吴等它道来… 天吴见两人郑重其事,不由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咳嗽两声道:“其实,我要说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不过是宝哥儿叫我捉走的那几个小头目鬼魂所问到的情况----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事和你看不见鬼魂、刚才的晕厥有关!” 数日前那柳儿岛的诸多情形,从几个小头目中探听的枝节碎片叠加一起,成了完整而统一的一幕: 就在那日正午,忽然洪城总坛的明王坛主忽然传令,叫一并上香的信徒尽数离开,今日施符送水尽然结束,全部教众一并收拾屋舍、殿堂、校场…等到晚膳之后,十八名教中首脑聚在大殿之中,小头目则带着一干教众守在那码头之上,顺带派出了无数快船在岛屿周围巡逻,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月上柳梢头,湖面上忽然传来一声极其尖利的啸叫! 放眼看去,只见那湖面上有一艘大船飞也似的驶来,船上站着个极为高大的红袍比丘僧,高帽背心,八褶彩裙,架衣袈裟,整个人虎背熊腰小山般的立于船首。 胸前有一百零八骨珠,珠圆玉润犹若玉石玛瑙,辉映脸上宝光玉色,只如那生佛圣人,堪比那白莲降世十八说之中的肉佛、骨佛、血佛,珠光宝气无以伦比! 船到码头,那比丘僧下得船来,朗声吐气,“吐蕃大日如来驾下,七宝上师之一,白象前来拜访白莲教洪城明王坛主!”声音从那湖面远远的传出去,直透海天! 洪城明王在大殿中朗声长啸,声音亦是洪亮,但传到岸边却声音轻了许多,“有请上师法驾!”岸边的教众亦是齐声迎道:“有请上师!” 功力顿时比出个高低来。 明王笑得几声,踏步上岸,手下一并比丘僧也随之而上,前面四人手中捧着金盘碗盏,上面盖着红布幔帷;后面四人抬着个极大的箱子,一并上得岸来。 那教众陪着明王来到校场之上,他呵呵笑得几声,吩咐道:“箱子太多大了,就别抬进殿内了,暂且搁着吧----你们随我进殿拜见明王坛主,然后再出来把这箱子送到库房去。” 殿门口,那明王坛主哈哈笑道:“上师太多多礼了,这些区区小事,就不劳烦您的弟子了,要不,叫我手下抬过去便是?”说着便远远朝那上师施得一礼:“真是久不见面了,上师一切安好?” “这箱子太过沉重,倒也不是我多礼,”白象上师抬步慢慢而上,回礼道:“坛主安好!”说着话朝身后一指:“这些粗苯活儿,还是我的人来吧。” 不等那明王坛主开口,他又哈哈连笑几声:“好了!好了!我们别为这些枝节末梢的事儿费神了,还让来让去的太过见外----来,来,进殿吧,这里我可有点吐蕃极好的玩意儿,还请坛主笑纳!” 说着那四名弟子朝前一步,手中的托盘也略略一抬… 明王坛主会意,这便朝着大殿一摊手,朗声道:“请!” 白象上师带着手下弟子进得殿内,接着是那白莲教首脑,殿门紧闭,接着便传来一声声的寒暄问候,似乎正在逐一见礼----所有白莲教弟子都留在那校场之上,左右无事,这便有人去试了试那箱子,想要抬走… 刚刚一动,顿时便见箱子骤然发出一道耀眼之极的光芒,亮度甚至超过了白昼的赤日----这是一道死亡之光,带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爆炸之声! 瞬间,所有人的耳朵都被这巨响震得听不见了! 就在那道映亮了天地的白色光线中,柳儿岛校场周遭的一切事物,无论是铜鼎宝炉、雕纹、人畜、甚至就连地上的青石砖块,只要在被这可怕的死亡之光扫过,就会在剧烈的强光中当场烤焦! 人们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烧成了焦炭,身上的衣物更是瞬间化为了飞灰,钢铁铜鼎宝炉犹如蜡烛一般迅速融化,箱子周围的树木草丛变一堆火海…短短几十秒之内,白莲教的的芸芸众生,就在这死亡之光中死亡殆尽,连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那几个小头目中,也有一人未及校场隔得远些,当时只觉得空中有道看不见的气浪直推过来,把他狠狠掀翻在地,待他翻身而起,只见那校场周围已变成了一团火海,自己周围则全是被掀翻到地的教众。 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大殿之门猛然打开,但见那里面白莲教首脑尽数倒在了地上,有些已被杀死,另一些则在地上翻滚,那些比丘僧手中拿着降魔杵,恶狠狠的一杵一个,把人屠戮殆尽! 他心中大骇,根本不敢上前,转过身不顾一切的便朝岸边逃去,一面跑一面回头观望,可是只逃出数丈,忽然看得四名比丘僧从殿中猛然冲出,朝着四面那些未死之人猛然扑了过来! 那分明是要斩尽杀绝! 如此一来更是骇然不已,只顾着逃了…可是未等逃到码头船边,背心猛然一凉,低头才见得一端明晃晃的三棱尖头从胸口透出,鲜血淋漓! 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得此说,至尊宝猛然便想起了自己在万芒峰五轮宗的见闻,那比丘僧手中有种药物,能使人魂魄消融,从这情形上推测,必然此回他们亦是用了相同的伎俩! 那进入大殿的弟子手中金盘之内必然是那药物,而这箱子中则是某种猛烈之极的爆炸之物,一碰便会爆炸开来----外面白莲教众动那箱子,里面亦同时动手,将这药物纷纷扬扬撒了出去! 爆炸一出,白莲教弟子便死得七七八八;里面同时动手,又把首脑给全数杀了…如此这般,立刻便将偌大个柳儿岛洪城总坛屠得尽了! 也只有这般缘由,才能说得通至尊宝为何会当时受到药物影响,双眼失去了能识得阴冥的能力,同时脑中亦会晕厥----想必便是当时施法留在那大殿废墟之时,吸入了少许残留的药物。可又因他是鬼孽之体,那药性才仅仅如此,并未让他有所其他人般中毒而灵魂出窍,消融亡命。 至于说至尊宝为何会这般变化,想必和那结丹有关----具体如何,还得请教诸葛大师,或者才能洞察一二! 既然解惑,三人也就不再耽搁,踏上舟船朝着下一站而去,寻找那另外两块令牌,只不过多加了份小心,除了白莲教之外,还留意了比丘僧的动向… 可,他们之间究竟有何仇怨,以致如此? 莫非,这便与那黑暗大日如来出世有关? 第一七八章 义庄老儿绝户命,乡野村民社戏台 出得洪城,又走得一段水路,那江河已到了尽头,余下只能弃舟骑马而行。两人打开胡坛主所赠送的包袱一看,里面非但有大洋数封,还有玉佩一枚,珠饰数样,心中知道是他所孝敬之物,不由哈哈大笑,将这一切尽数受了,只当做路上的盘缠使度----如此一来,买马之事自然不在话下,只管挑着好的买了四匹,欣然而往下站金华府而去。 洪城距离金华府数百里路,玉笙烟与至尊宝不敢耽搁,一路换马赶路,数日之后便到了那金华府周遭个小村之中。两人日夜兼程,人已如那强弩之末疲惫不堪,兼之到了白莲教金华府总坛所在,危机四伏,于是便想找个地方歇息,可是这乡野之地找不到客栈,正发愁之际,忽见树林中有个青石挑梁的门匾露出‘义庄’二字,顿时心中一喜,这便径直去了。 义庄乃是那尸骨未到安葬的时日,所以暂存的所在,亦或是无主尸身、骨骸安置的去处,平日少有人烟,除了个三火旺盛、命数刚克的人作为看庄之人外,旁人都视作不吉不详的地方而难踏足----可这只是普通人,对于至尊宝与玉笙烟这种法门中人,又何惧之有呢? 而且,那处人少,反而更便于隐藏其中,不为外人发觉。 两人到那庄前叫门,不多时便出来个微颠颠的老儿,至尊宝经那一路奔波,不知怎地双眼又恢复了平日模样,顿时便看出了老人的三火异样之处----人有三火。分为元运火、元寿火、元命火,有衰有旺,各自而起;但是这老头儿三火却与他人不一样,三火根本是在双肩与头顶,但是不知怎地,燃起来居然联成一气,混沌不分,将运、寿、命三数也牢牢捆在了一起。 此命,便是那孤劫之煞的命数,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叠加。阴阳差错,刑克厉害,既有贵人解星,亦无可助----此。即是俗称的‘天煞孤星’之命! 有诗为证: 劫孤二煞怕同辰。丑合见寅辰见巳; 戌人逢亥未逢申。隔角双来便见坉。 中主卖田刑及身,初年必主家豪富; 丧子丧妻还克父,日时双凑不由人。 老头儿双眼惺忪。看来日中正是那酣睡的时刻,两人说出借宿之事,他猛然之间便惊得大醒,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二人,口中呵呵生疑道:“你们莫不是晕头了吧,居然敢来此处借宿?难不曾,是你俩不识字么?”他走出门一步,反手指着那门口大字,“这是义庄,两位!借宿在此的可都是死人,从没有收留活人借宿的道理啊!” 至尊宝陪个笑脸,作个无可奈何之态:“大爷,我们这不是没法子么?这荒郊野外莫的寻找客栈,我们又带着四匹马儿,寻常人家根本没地方栓,只能看您这边院子大,将就一下了----老爷子,您就行个方便让我们歇息一天吧!” “没关系,没关系,”老头儿把那门让开,着他俩将马匹牵将进去,口中道:“你们只要不怕,但住便是,我老头儿也乐得有人陪着…只是一节,两位,我这里吃食粗陋,你俩也别介意啊!” 见老儿答应,他俩自然不会多加言语,只说自己出门在外不在乎吃食。进的义庄,将那马匹系在树下,两人则进的那客房之中,和衣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也着实是乏得紧了,二人这一睡直接便到了傍晚之分,睡梦中忽听远远传来锣鼓喧天,骤然惊醒----耳中只听见有人敲门,砰砰作响。 门外同时传来了老儿的叫声:“两位,可曾起来了?我们今儿村头有社戏,你们可要去瞧瞧么?”“来了,来了!”至尊宝应了一声,这便和玉笙烟翻身而起,各自从船上下来,开门而出。 门外院中桌上早摆好了地瓜粥和窝窝头,还有半碟酱瓜,两人也不客气,与那老儿一起吃起粥来,吃喝之间不住听得外间人声鼎沸,不由便朝那老儿相询。 老头儿解释道,此间金华府有一民俗叫做春秋社戏,每每酬神、游桥、祝寿、得子、禁山、做谱等时候均有演出,几个村头联合起来聘请戏班,在那村子的祠堂、晒场、田间、谷滩等等搭台,届时根据社戏目的,还或有游神、请神、迎神等等活动,晚霞落山开始,直到午夜才会散场----此回,村子便是为了庆祝丰收而酬神所办的社戏。 二人听是民风习俗,这便不以为意,推说还要赶路便不去看了,可那老儿却道:“今日我们村这社戏可不得了,每年只出一回的!要说啊,你们还是去看看吧,今日不但有社戏,还有那白莲教的生佛菩萨来,给咱们发符水呢!” 一听白莲教要来人,两人顿时警觉,于是便问起了详情----原来此村虽然不大,但是那村中加入白莲教中之人众多,甚至不少还在那明王坛主身边伺候着,也因为此,所以每年社戏白莲教明王坛主都会前来一次,给村人赐福,也算感谢众人的拳拳之意。 原本那婆婆所说的三大白莲教坛口,分别是洪城、金华府与嘉兴三城,内中白莲教发展旺盛,坛主亦被称为明王坛主,各持一令牌,这三令牌是谋划之事必不可少的一环,所以必须到手----虽说三城坛口情形都分明清楚,但是在那洪城坛口出事之后,谁又能保证其余二城不会警惕更盛,改变值守呢? 既然现在碰上了,那最好的法子便是试探一下,看能否混入那白莲教众之中,跟着回去总坛,见机而动。既然如此,两人也就不再离去,匆匆喝完地瓜粥,应声出门去看社戏。 觅着锣鼓之声,两人来到个极大的晒谷场上,到时只看那间已搭了个老大的戏台,上面戏子正在咿咿呀呀唱着清口,下面当中是个彩棚,内有桌椅瓜果、茶水杯盏;旁边沿着晒谷场的边缘,一溜子是各种走街串巷的货郎,吃食用度俱齐,正在卖力的朝的大婶姑娘吆喝叫卖。 可白莲教之人却未见踪迹! “可是还未到么?”至尊宝与玉笙烟藏在人群中走了半响,不由心头生疑,玉笙烟这便悄声问道:“或者,就是说洪城出了事儿,他们怕了,不敢来了?” 至尊宝摇摇头,“怕是未必吧!洪城总坛被灭,杀人之处就在总坛山上,这消息怕是金华府已然得知----若是这般,他们倒也未必会觉得躲在总坛安全,更多的或许是调动周边人手,合在一处以为对应。” “有理,”她想了想,觉得此话也极有道理:“说不得这社戏,他们来得晚些,让自己行踪飘忽捉摸不透,迷惑敌人,亦不可知!”“也许是这样吧,”至尊宝笑笑:“反正是没有到,干脆我们也去逛逛,看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买来耍耍。” 听得至尊宝如此说,玉笙烟倒是嗔怪一声:“你呀,总是个小孩心性,办正事呢,可不是玩耍的时节…”“不是还办不成么?”至尊宝嘻嘻一笑,“左右无事,权当歇息消遣,也免得太过紧张,出手之时慌乱,”说着将她手一牵,“走罢!” 玉笙烟坳不过他,此刻又被拉着了手,脸上顿时有些发烫起来,也不知怎地就被至尊宝拉着,一路来到了旁边,正好,那货郎面前摆着各种头油,一见两人便卖力的喝了起来: “二位看看,我这可是上好的头油,有桂花香的,芝兰香的,玫瑰露的…您看看要些什么?”又道:“姑娘您的模样,自然是一等一的标致,但是偏偏就这头上少了点东西,总有些不足,没甚香味,倘若您使了我的头油,那便全了----不信,你问问身边的您的哥哥,是不是这个理儿?” 东南一带,常见那情人之间哥哥妹妹的称呼,货郎这声哥哥,自然是把至尊宝当做了玉笙烟的情郎。她数年跟随婆婆在外奔波,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由顿时羞了脸庞,偷眼去看至尊宝,却见这呆子根本便不明白那意思,嘴里还应着:“有道理,有道理…”伸手去取那头油。 玉笙烟大窘,连忙便拦阻道:“我、我可不使这头油,味道太重,那、那可不是不方便么?”她所说的意思是法门中人,倘若使这有味儿的东西,那极不方便,也易被鬼魂之物察觉行迹,所以不用----至尊宝对此倒是明白,略略一愣,可是转而径直扔了两个大子过去,将那头油给买了… 口中只道:“无妨!这东西偶尔使使,倒是没有什么关系。”说着话便递到了玉笙烟面前,笑道:“你一个姑娘,总得用些这种东西吧----别怕,是我买的,即使婆婆知道了,怕是也不会说到你头上…” 鬼使神差,玉笙烟便把那头油给接了过来,心中甜滋滋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放在鼻子下一嗅,果真香得紧! 货郎卖了东西,只把至尊宝是莫口子的夸奖,还想要转而将那挂在架子上的牛角梳子给卖了----正在玉笙烟心情荡漾,货郎鼓动唇舌的时候,至尊宝忽然一愣,继而转脸朝着远处望去… 接着他附耳玉笙烟耳边,轻轻道:“我听见有人提到‘白莲教’几个字,似乎是在那彩棚周遭…我们过去看看!” ps: 最近月票果然很猛,感激诸位!诸位以前见过,或没见过的朋友都有投票,感谢了! 一并老书迷譬如183、路飞、v纪等等,谢谢这一如既往的支持! 顺带感谢打赏5888的‘笑月对月笑’君,咳咳,太多了,流云汗颜! 第一七九章 巧逢白莲骤失约,意寻果见揣测真 提到白莲教三字,玉笙烟心神顿时收敛回来,朝着那彩棚望得一眼,点头道:“我们过去看看…等等!”说着话,伸手从旁的货郎摊子上取个丝巾将脸裹住,接着又取顶毡帽盖在至尊宝头顶,正色道:“还是小心些好!” 至尊宝点点头,朝那摊子上扔了个银角子,与玉笙烟瞬间便钻进了熙攘的人群中,人流似潮,顿时卷裹着二人朝前缓缓而去----片刻之后,两人已到了那彩棚之后,隔着那五彩帷幔,听到了内中两人的对话… 当然一人底气十足,洪亮有力,“村长,你给我说句实话,到底那白莲教的活神仙有没有收下我们的帖子,答应来社戏观礼…你要说收下了,我可着实不信!” 另一苍老的声音急急分辨,听着也是慌了:“怎么没有收下?我是进到大殿中,当着面呈给活菩萨的,既不是找旁人递的,也不是给了旁人,一五一十清清楚楚,那里会有错?王大财主,你这般质疑,可分明是没把我这个村长放在眼里!” 那被称为王大财的人哼了一声,虽说气恼,但也不敢硬生生的胡话对这村长,转了个话头:“村长,这次社戏虽说是村长办的,但是那请戏班子、搭台子、安排酒席…哪一样不是我出的钱?若不是你说请动了白莲教的活神仙,我又怎么会出这么大笔钱财,可到了此时此刻,那活神仙人呢,他们在那里?我纵然是找你问个究竟。怕也在情理之中吧!” “我不是说了么,咳咳,恐怕、恐怕今日是有事耽搁了,”村长干咳几声,明显底气有些不足,“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这般时分了,那白莲教活神仙还没到啊…” “那就是不来了!”王大财主断言:“或者说,根本就没打算来!” 村长怒道:“怎地不来?原本便是应了的…” “应了?那人呢?”王大财不屑道:“都是你自说自话,谁又能替你证明?不是怎么说便怎么是了。我们那里有法?” “那、那、那…对了。那五狗子赶车送我去的,他也见了,不信你们都去问他…” “五狗子?他做得什么数?还不是你村长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王大财硬的不敢,只是冷冷的问。“你说屎是香的。难道他还敢说是臭的么?” 乡野之人淳朴厚道。这话出口便正中了那村长软肋,说话间也吱唔起来,到叫他给占了上风。一时间着急起来到不知道该如何分辨了… 两人开始只是分辨说话,后面声音渐渐大了,便有些都按捺不住火气吵将起来,旁人见此情形,不由便有人插了话,也是一般的跺足焦急:“哎呀!你们别闹了!这怕不是活神仙有什么事儿耽搁了,所以来的晚些----你们也别吵别闹,都安心些,只要这社戏未完,那就不能断言说活神仙不来了!” …… 话说到此,里面究竟后面怎地吵个究竟,那已经不是至尊宝所关心的了,只是比个手势,牵着玉笙烟的手慢慢退了出来,待到人少之处,这才开口道:“烟儿,原来那白莲教之人未到么,如此一来,我们今日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玉笙烟沉思片刻,摆手道:“无妨,本来这也不在我们计划之中,只是偶尔碰上了,那坛主来与不来,都无关紧要,”她见至尊宝脸色紧张,也不知怎地便说了句俏皮话来:“…总不成,要我俩去路上接他们吧?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什么猛兽盗匪都出手料理了,然后敲锣打鼓的送到此间,最后再出手把他们解决了?” “不好!”至尊宝听那俏皮话本身脸色无异,可是听的几句,忽然周身一抖,抓住玉笙烟的手,急急开口:“你说,会不会是那些比丘僧半路拦截了白莲教人,又来一场屠杀?” “啊?”玉笙烟脸色一紧,但是转念之间便想得明白,肃然间缓缓开口:“倘若真是如此,对我们倒是没有太大妨碍,到时候径直去那总坛找令牌也方便了许多,到算得上是有些好处…”“可是,这事儿有关密宗,我们不得不去查探一二,”至尊宝断然开口:“况且,那密宗正在酝酿个巨大的阴谋,此刻这般作为绝非无的放矢,我倒是不能不管。” “你待如何?” 至尊宝缓缓道:“事关重大,我想要亲自走上一遭,去那来路上探访白莲教众的动向,看看究竟是有旁的事儿耽搁了,还真是遇上了密宗之人。” 玉笙烟道:“你真要去沿着来路探访,那也不是不可,只不过既然要去,还是我俩一起吧,万一有事也有个照应,不至于手忙脚乱。”“不必!”至尊宝断然拒绝:“此事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碰上了密宗,所以一切都无法断言…说不定,他们是绕了远路,所以来的迟了呢?你还是留在此间,看这社戏中的动静吧?” “可是…” 玉笙烟还想多言,可至尊宝已经笑了笑,抓住她的手也略略一紧:“别怕,我这里多少还有天吴陪着,以二敌一,也未必就落了下风,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你且放心,我去去就来,不会与他们正面为敌的!” 那手这么一拉一紧,玉笙烟才发觉自己的手居然一直抓在他手中,不由面孔整个儿一红,有些娇羞低头,“那、那你小心些!” “恩!” 随着至尊宝这声应和,人已挤进了熙攘的人群中,朝着那谷场外而去… 夜色初现,那至尊宝飞快的在山野之间穿行,奔跑中踩在枯草败叶之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他不敢轻易停足,只是一味朝着金华府的方向疾驰。极目眺望,生怕错过任何异样景象----因为任何的异样,或许都是白莲教正在朝着此处潜行的迹象。 这一路去,很快便跑出了数十里路,所幸至尊宝在万芒峰的时候开始,身子便练得极为健硕,后来花家水洞中持之以恒,耐力也比常人好上数倍,今日下午又才歇息恢复,如此一来。竟然跑出数十里路之后。还只是微微喘息,并没有如常人般累得瘫软在地。 可即便如此,人亦是有些乏力,至尊宝不由得便稍坐片刻。等待恢复再说----正好此刻一阵山风吹来。整个通体凉爽舒坦。不由顺着便朝着那山间石块坐了下去。 就在他堪堪坐下的瞬间,忽然脑中天吴猛然一声喊,将他惊得醒了: “不好!宝哥儿。这里似乎有血腥气!” “血腥气?”至尊宝知道那天吴向来对人血有所敏感,花家考试的时候便是如此,于是不待坐实已经弹身而起,问道:“可是人血?在那里?” “确实是人血,只不过…”那天吴顿了一顿,这才道:“要不,你还是让我出来…在里面我不怎地能分辨方位,似乎是被风带来的…呃,西面?不,不,似乎是东面…” 既然有了血腥气,那多半便是这白莲教之人所留下来的----至尊宝猜测那些白莲教众说不定已经遇害,这些山风带来的血腥气,便是那密宗杀人之后留下来的…可无论是否,有了这血腥气的异样,把天吴叫出来那便是必要之事,万一有所对头出来,多得此帮手,胜算增大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当时那至尊宝便把天吴叫了出来,凝虚为实,可也因为借助那内丹所施,可以将其随着心意改变,他心中一动,便把天吴化作了个四足野兽,似犬似狼,个儿也不甚大----天吴刚要埋怨,至尊宝便抢着开口:“只是此回,只是此回!我怕你那天吴的样子太过骇然,所以给你弄个畜生的模样来掩人耳目,下次绝对不会了!” “但也太难看了吧?”纵然如此说,可那天吴依旧叫了起来:“就算是畜生样子,好歹你也给我弄个虎狼的模样吧,这样个算什么?你们抽完黑狗血,心中觉着亏欠愧疚,所以变我成这模样来悔过么?” “呸!少废话,先办正事!”至尊宝知道自己只要稍稍退让,那天吴立刻就要顺杆子而上,说不定还要叫自己给他换个样子,脸色一沉,直接便使唤起来:“现把那血腥气的来处给我寻了,我俩偷偷摸过去,看看是个什么事----别的,等回头再说!” 天吴见他那样子,只是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多话,这便扇动鼻翼在空气中寻摸味道,不多时,忽然转身便朝着个远离那山路的谷坳中而去,至尊宝紧紧跟随其后,那手,也不由得把匕首给摸了出来… 等到了谷边,至尊宝偷偷探头一看:这山坳中远远望去,果然有数具尸体散落一地,残值断臂无数,鲜血淅沥流淌,可是那尸体光是从衣饰上看来,不光有白莲教之人,甚至还有别门派的人在其中! 奇怪的是,另外在那山坳深处,还有一辆马车在侧,那马车比平日普通的大上了许多不说,那门边框梁甚至还有隐约的铁甲加固,不知道究竟是防止外人闯入,或者是防止里面的人逃离? 那马车背对着至尊宝这方,车门洞开,可内中的情形却看不见了。 这一幕诡异异常,至尊宝也不由得心中嘀咕犹豫,他看看天吴,悄声吩咐道: “你去看看!现在你这样子,怕是旁人也认不出来,所以正是你上场的时候了----看看周围还有无活人,或者说有无那些杀手在内,要是没有,你便回来叫我。” 天吴应了一声,风驰电掣般的冲进了谷里,在里面几个来回,像极了野狗觅食的情形,在里面反复几圈,它这才跑了回来,隔得老远便嚷了起来: “活人没有,活鬼也没有…但是你倒是别过来!” “为何?”至尊宝顿时奇了。 第一八零章 着意洞察自鬼祟,怜悯心善有端倪 天吴做出个夸张之极的态势,抬起头,鼻翼微扇,死命的吸几下气,“这里的味道,和柳儿岛的味道一般无二,要是你上次猜测不错,那这里也该有那密宗药物留在风中----你若来了,那定然又会发生变数,暂且你还是别过来了。” 次话一出,至尊宝自然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又问:“你真的能确定,便是上次雀儿山药物的味道么?”“这还用说么?”天吴哼哼道:“我这鼻子可不是一般的好用,就算三尺地下的味儿都瞒不住,何况个小小的药物?” 一溜烟跑到了近前,挠挠头断然道:“放心罢!” “那好,”如此肯定,那至尊宝自然就放了心,推断道“如此说来,白莲教众人本来是要来村子里参加社戏的,可是不知为何因为别的事儿到了此间,然后被密宗之人所杀…只是,那些别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谁知道啊?”天吴嚷道:“要不,抓个野鬼来问问?” “那倒是不必了!”至尊宝摇头道:“那别派之人要是密宗一伙的,那么死伤之后定要收拾尸体、救治伤者,所以此处情况看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些人便是白莲教所抓之人,白莲教到此耽搁,怕就是为了查看他们的情况,结果遇上密宗,一并被杀了;要么,这些人便是白莲教的外派弟子,来此相见也是有所事由,同样是被密宗一并杀了…” 天吴哎呀呀几声:“这怎么知道?一个活口都没有。鬼也没有,想问问根本就找不着人嘛…还是召魂吧,试试这么多人里面有没有一个能召魂归来的,问问情形?” 听得这话,至尊宝立刻唾了一口,笑骂道:“你这是想累死我么?一次给三四十人召魂,怕是诸葛大师都不行罢?你呀,再不济以前也算个神仙,怎地凡事除了使用法术,根本找不出别的法子。就连脑子都动不了了么?” “你还有法子验证那两个猜测?”天吴诧道:“怕是难吧?” “我呸!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满脑子都是豆渣么?”至尊宝笑道:“我告诉你,要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被带到这里的,只需要看看他们手脚之上是否有捆绑的绳索淤青,这不就明白了么?要说他们是白莲教属下。那也简单。饮食中谨葱乳一条可是嗅得出来的----你只需嗅嗅嘴里的味道。岂不就知道了么?” “是么?”天吴径直跑了过去,“我且去看看…”果不然,片刻之后它便在远处叫了起来:“嘿!还真被你说中了。手脚上都有捆缚的淤青,是被白莲教捆来的!” “那便对了!”至尊宝缓缓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白莲教最近在四处捉拿各派弟子,送往东南某处,我猜测这便是其中一批,也是不巧,白莲教明王坛主来此查看或者接洽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密宗屠戮众人,所以便一并杀了…”说到此,他忽然心念转动想及一事,顿时惊道:“不好!倘若真是这样,那爷爷不是危险了么?他们也被白莲教送往别处,万一碰上了,岂不是性命攸关?” “这…我们这便去追?”天吴当即便提出一法,可是堪堪出口,却又犹豫:“可是,我们即便想要去追,怕是一时半会也追不上吧?更莫说,现在跟得丢了,却到那里去追都不知道!”再想一想,便道:“要不,我请诸葛大师问问他徒弟,就是那跟着你爷爷的刘、刘…刘什么大师呢?” “刘辟云刘老头大师,”至尊宝回了一声,这才想起,那爷爷身边还跟着个老刘头呢!他刚才失声喝出,只是因为太过担心八爷安危,现在想起老刘头,心里顿时便安了----那老刘头在鬼市的时候一直装疯卖傻,看似没甚本事,后来也是在那诸葛大师门下学习的时候,闲话中才得知了他的能耐… 刘辟云入门甚早,拜师甚至比诸葛大师的两个亲生儿子诸葛壬、诸葛己还早得数年,学得早些,自然出世也早些,不足三十便出师入世开始在尘世间行走,降妖除魔、捉鬼拿魂、驱尸赶骨、斩穴断水,甚至顺带也惩戒了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不恕、不孝不悌之人,一时之间帮人无数,给师门挣回了莫大的脸面阴德…可也正因为如此,那世间阴阳万物之间被破坏不少,积累了累叠沉重的因果,致使自己阴德有亏,命数坎坷万难,最后不得不避祸雀儿山,求个清静半世罢了。 虽然不曾说过他本事如何,可从诸葛大师口中提及他所收服的异兽便能窥斑而知全豹,傒囊、琴虫、軨軨、猪婆龙、土蝼俱是稀罕之物,却在他手中都尽数折了…有他在,那王八月焉能有事? 想到此节,心中顿时渐宽,又朝那白莲教死得遍地的尸体看了几眼,不敢靠拢也就说不上细细查看,只能罢了,转身与那天吴朝着小村归去。 如此不急,归程自然便慢了些,等他到那左近之时,已经有三五结队的临村他乡之人嘴里哼着戏文,手里拿着玩物,背上再背着个孩子,各自归去。听他们口中闲聊,自然就免不了提到白莲教活神仙未到之事,说是村长与村里几个大户为此还掰扯了半响,闹得气呼呼的走了。 社戏已然完了,白莲教众人未到,那掰扯一番是免不了的----可这些与至尊宝无甚关系,现在他所要做的,不过是找到玉笙烟,然后与她一道尽快赶去白莲教总坛找到令牌,随后前往下一处… 倘若密宗也要前去,那倒是可以想法子探一探究竟! 至尊宝一心想要快些把此事了结,然后赶路,谁料事儿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等回到那义庄一看,玉笙烟并未在内等候,包裹、马匹俱在,但是偏偏人不在内,也不知去了何处。 他心中生疑,在房里转了两圈,刚说出门去寻,那看义庄的老头儿已经拎着壶老酒,嘴里叼着根竹签,满嘴哼着小曲推开了庄门,一见他便嚷道: “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 “老爷子你找我有事?”至尊宝见状便停驻发问:“怎么?” 老头子摆摆手,“不是我找你有事,是和你一起那个女娃子找你,”他摇摇晃晃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口中道:“我今天在社戏场上遇见她了,女娃子说有个什么事儿急着去办,又说怕你回来找不着着急,这便随手写了个条子叫我带给你…等等,我找找…”伸手在怀里袖筒之间一通摸,嘴里还嘟囔着:“不会丢了罢?分明记得是塞怀里的啊…那里去了…” 这一说搞得至尊宝心中焦急,又不好催促,只能坐在那处等他翻找,可是这老头儿分明是在社戏上已经喝得有些高了,左右半天愣是没翻出来----正在急躁之时,天吴所变的那小犬忽然跑过去,在他裤筒边咬住一物,然后朝外一拉! 从那裤脚筒子里拉出来的,正是一张写了小字的黄纸。 那老头儿一看,猛然一拍脑袋歉道,“哎呀,原来在此!我塞在腰间的,不知是不是用力得猛了,所以塞进了裤裆里,呀呀,可真是对不住…”至尊宝哭笑不得,只管嘴里含糊应着,不多管,便把那黄纸细细看来。 上面所书正是玉笙烟字迹,寥寥数语而已: ‘突有事端,救人为上,归来之时请来村外破庙碰头----玉。’ “村外破庙?”这样一提至尊宝想了起来,两人来时似乎曾路过某个废弃的小庙,看着早已荒废多时,所以当时亦未留意,可是现在她又怎地到了那处?----他心中所想,嘴里便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里又会有什么事端,救什么人?” “你说的是我们村外面那早没人居的破土地庙么?”老头儿还满嘴正在为刚才是事儿道歉,可是一听这话便接了话头,“怎地没人?就在前不久,那里住进了个要饭的花子,看模样倒是年轻俊俏,可是整个人像没骨头般的,在地上坐都坐不住,只能瘫着;还有,那花子脑子也有问题,常常在没人的时候自言自语,倒是骇人得紧----他又怎地了?” 听那老儿之言,至尊宝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怕是那玉笙烟发了恻隐之心,去为那花子治病救命之类----可这些事儿不便对老头儿明说,也只能假装不知道的嗯嗯啊啊几声,嘴里说着不着边的闲话,出了义庄大门。 出门之后他径直便沿着村里大路朝外而去,一路上也不和那些晚归之人闲话,只是赶着,不多久已到了荒野之处,那破庙便堪堪出现在了面前。 透过那洞开的破门,远远也就瞧见了内中情形----只见玉笙烟正半蹲在地上,看似在调配个什么东西,而她身侧不远处破席上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看不清面目,只瞧着那三火隐隐约约,似燃似灭,犹如那风中残烛一般行将就木! “唉!救得一命是一命吧,”至尊宝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何缘故,救不救得…”说着话,这便想要近前----可是他刚刚迈步,忽然眼角瞄着那庙顶上不知什么东西猛然闪了过去! 那是? 第一八一章 孤村果报今又见,独魂窃思道难掩 虽然只是一瞥,可至尊宝心中不知怎地,总觉得那东西似有异样,看玉笙烟在地上忙活之态分明是没有发觉,顿时脚下加快,嘴里直呼着玉笙烟的名字便走了过去。 玉笙烟听得喊声,抬起如释重负的脸庞看他一眼,喜道:“你可算来了,我还真怕你回来晚了,此人熬不下去----至尊宝,你快些帮我看看,这人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得一救?”她说话间已然起身,等着他前来查看,可是至尊宝走近只是在那人脸上一扫,转眼便朝着破庙头顶看去,口中忽然问道: “是谁带你来的?他,还是别的什么人,什么东西?” ‘东西’那二字至尊宝咬得极重,玉笙烟也不是听不明白,虽不明白,可她还是想一想,依着至尊宝发问答了:“他这般样子怎么出来求医?那找我的,却是个村里的嬷嬷,只说见他可怜,问我能不能救得一救。” “嬷嬷?”至尊宝想想,笑道:“也许真是个嬷嬷,只不过怕不是她自己本意,而是什么鬼上身来请你的吧?”“咳,那倒无妨,”玉笙烟笑笑:“救人嘛,我也没有太过注意。” “恩,那倒是实话,”至尊宝点一点头:“这人三火离散,元神分崩,阳魂衰减,阴魂滋盛,说实话,明明白白便是与女鬼厮混的模样,而且来日长久,已属油尽灯枯----我不是不救,只是爱莫能助!” 他蹲下身子。将那地上男子眼皮一翻,继续道:“看看,这阴属血丝已泛了起来,阳属全无,怕是熬不过今晚了…”他抬眼转向那男子的脸面,正要说什么,忽然看的男子深陷的面皮居然有些熟识的模样,顿时一愣! 那男子整个脸已然干枯褶皱,面皮包得头骨棱角分明,颧骨高高凸了出来。眼眶深陷。嘴唇乌青,脸上惨淡得一丝血色都没有,比病入膏肓的大烟鬼还难看几分,已经完全不像个人样。可即便如此。至尊宝还居然从那微微转动的眼珠中认出了此人---- 他与至尊宝非但见过。还曾给过他雨伞蓑衣,将他带入自家大宅中养病! 正是那数年之前,昆山寨的俊朗少年。与女鬼逃走离开的二少爷,秦路是也! 因果滔天,命数轮回,世间如此之大,可是无论如何也跳不出这万物大道的安排,他与那女鬼情投意合,违了天意,人鬼硬要逆天呆在一起,即便是那女鬼再如何小心、谨慎、为他设想,可是年生日久,最终还是让他走到了这一步… 那屋角上偷窥的黑影,猜都不用猜了,定然便是当时那肉身佛堂中与秦路两情相悦的女鬼,那来请玉笙烟的嬷嬷,也多半是她所使的法子。 玉笙烟见他只说一半,忽然停顿,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屋顶,不由好奇发问:“活不过今晚----那,你这样看屋顶又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曾还能看出个法子来么?” 至尊宝笑笑,竖指唇前示意她嘘声,然后冷笑一声,对着屋顶喝道:“出来吧!你以为这般藏着就能躲得过么?天道因果,累积世数,并非你能承担扭转的…”话一出口,屋顶发出窸窣声响,但是等得片刻,却始终无有一物现身。 见所言无果,他又道:“你当初在那昆山寨带走秦二少爷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你背天而行,不顾世数因果,还假意骗过了我和爷爷,以致今日如此,也算是你俩咎由自取,孽情障缘命该如此…下来吧,陪他走此最后一遭,也算尽尽你的心意了!” “你这是…” “我这说话的,便是与他一起的那个女鬼,”至尊宝缓缓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和爷爷曾经想要让他们分开,谁知道两人罔顾我们一番心意,趁乱逃了出去,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厮守,最终导致了今日的情形----命数虽有天意在里面,可是人们自己的选择也很重要,”他叹得一声,又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阴德亏欠,便有世数报应,这便是因果…” 正说着,那屋顶忽然一动,从那其中缓缓飘落而至个影子,看相貌便是那当年肉身佛堂中的女鬼,数年光景不见,依旧是当年模样,只不过此刻担心秦路的性命,不由得脸色有些说不出的难看罢了。 此鬼一出,顿时破庙中整个气候便冷了起来,不消至尊宝开口,玉笙烟已伸手入怀取了柳叶朱砂汁水涂在眼皮之上----见到那鬼,更是一惊,顿时便伸手捏住了那腰间的法剑和法绳… “不用,只是谈谈,”至尊宝轻轻将她一拦,对那女鬼道:“我猜测不错,果然便是你找来了烟儿,想要她帮你就秦二少爷的性命----怎么,此刻后悔了么?” “是你?”女鬼飘然落在他面前,冷冷道:“不错,是我去找了她来,但你说错了,我并非是觉得死对他不好,而是觉得他太过遭受折磨,所以希望给他寻个痛快而已----要说错了?哼,他死了之后便成了鬼,和我永远厮守在一起,又怎么不好了…” 她目光落在秦路身上,伸出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声音也柔美了许多:“…你所说的事儿,我与他都想过了,那也是我俩最终的目标!” 千古以来人鬼相恋的事儿不少,可这理论到真是骇人听闻的第一次,先不说那人肯不肯为了这鬼而死,单单说那死后的情形,可不是变成鬼那么简单而已… 鬼魂留在人间,并非是天数定规的存在,所以无时无刻不在受到阳间之力的惩戒和侵蚀,所以依靠内在的阴冥之力释放了一层阴气作为保护,这阴气的来源便是那鬼魂本身之力,也是靠她怨恨、不甘、仇恨、悲情等等来决定多少,愈是厉害的鬼魂,愈是要释放更多的阴冥之气来抵御惩戒。 可是很多情况下所产生的鬼魂,并没有太多心愿与仇恨,所能存在的阴冥之力也少得很,更别说抵御世间惩戒之力了! 除此之外,更莫说有那鬼差阴使、判官无常在人间,日夜不停的寻找孤魂野鬼,抓回地府进入轮回之中。相对于鬼差捉拿游魂野鬼来说,等若捕快抓那山贼盗匪,越是暴戾强悍的匪徒愈是难以捉拿,便是此理。 此节,至尊宝心中明白,那女鬼又是否明白呢? 听那女鬼惊世骇俗的一番话,至尊宝不由脸上忽然一笑,反问道:“你确定么?” 这话虽是轻飘飘的说出口,但那女鬼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似犹豫,又似自言自语,“一定、一定是这样的…不会有意外!我和他…会因此而厮守一起,不会、不会错…不会错…” 口中如此,可是那话语却愈加犹豫,似乎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了… 玉笙烟忽然冷笑一声,反问道:“若是如此能行的话,为什么昔日那么多的人鬼恋情,最终都分离收场?你以为,变成鬼魂厮守这个法子,就你能想得到么?千百年来就你最是聪明么?” 这话虽然简单,但所说的却是那女鬼心中最最害怕听得的事儿,顿时便见得女鬼脸色一变,犹若被惊雷击中般顿时呆了! 一种纯粹悲伤的情绪就像究竟进入了血液中一般,开始把半迷茫半失落转化成为无比的悲痛,先是全身颤抖,然后整个身体开始冒出丝丝寒气,最后眼中不可遏制的汹涌出泪水,并且从整个身体发出一阵低沉的、山谷回音一样的哭声… “那、那他会如何?” 至尊宝想了想,答道:“他马上就要死了,然后变成鬼魂进入阴曹地府之中,经由三途河轮回转世再入六道…我劝你抓紧时间,和他再呆上一会,”看了看那秦二少爷的脸色,他又道:“若是你想把他的魂魄带走,我劝你千万不要如此,他的魂魄阴冥之力不够,怕是一夜都熬不过去就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但是…” 不等那女鬼多说,至尊宝已经取出一纸符文,迎风烧成飞灰溶入水中,然后给秦少爷灌入口中道:“我念着秦二少爷与我有旧,送你们符咒一纸,让他能够苏醒过来和你叙旧。大约盏茶功夫之后便是大限,届时他便要魂魄出窍,跟随阴差而去了…送你一句:倘若你心中还念着他与你的情意,那么你也不要再东躲西藏了,干脆随鬼差进入地府中,虽然要受十八层地狱的煎熬,但是不过几世之后你也就能脱胎转世,和他再续前缘,也未尝不可。” 他虽然如此说了,可是那女鬼似乎并非在听,只顾自己哭泣,而秦家二少爷脸色渐渐好转了些,眼看便要醒来----至尊宝与玉笙烟遵照法门规矩,也不多说,两人这便飘然而去。 那女鬼后来果然便从了至尊宝的意思,老实让阴差鬼卒押回了地府,在炼狱中洗净罪孽,秦二少亦请求轮回九世受苦,如此一来,第十世的时候两人终于投胎在了一起,做了一世的恩爱夫妻… 那些只是后话,也不细表,只说至尊宝与玉笙烟处理此间之事,这便按照婆婆所说,回那义庄骑马朝着白莲教总坛而去,路上至尊宝也把自己一路所见给她细细说了。 并言:“此间完毕,看来我们还得赶紧,这才能在下一处密宗杀人之前赶到,探查他们意欲何为!” ps: 下午,书迷管理告诉我,这才知道似乎没有自动更新----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只能会回家之后手动更新了,抱歉! 感谢天气很不错、永远的天翔二位书迷的月票,谢谢! 第一八二章 火势借得取其物,莲旗诈而释以术 连夜策马疾驰,二人不多时便已到了金华府,远远看到那白莲教总坛所在的天宁寺,二人翻身下马将其藏好,然后一路藏匿身形朝着那处摸去。 天宁寺本是古刹,佛门之地,后来这东南白莲起事,整个不知怎地就变作了白莲教的总坛。两人远远看着那寺中有人影晃动,想是此处并未受到密宗攻击,一切如常,两人倘若露面被人发现,群起攻之,脱身绝非易事,是以二人拣了那寺后荒僻小径而去。荆棘杂草无数,两人绕了大半时辰,这才赶到寺后。 其时天色昏黑,寺中人也不多,只是偶或听得那巡夜和站哨之人在闲话聊天,想必是因为总坛首脑尽数走了,所以有些松散----心中一喜,两人寻着机会便上了墙头,跳进了草丛的黑暗之中。 天宁寺本身不大,那大殿厢房加一起也不过数十之数,平日白莲教众人数众多,所以那坛主门外便派了两名教众日夜守着,一切贵重物件都守在内中夹层之中----玉笙烟在那草丛中打量一番,眯着眼伸手一指,“看吧,正如婆婆所说一般,这房间便是那明王坛主的厢房,门口都站着人呢,我们要的东西定然就在里间…”瞥得一眼,她忽然伸手将嘴一捂,压低声音惊道:“这、这怎地不是两人,而是四人?” 至尊宝朝着那处瞄去,果然看得正中个厢房门口有着两名白莲教弟子站着,就在不远处的一张石凳之上还坐着两个教众。嘴里正吧嗒着旱烟----正是那火光刚才一闪一灭,才使得玉笙烟注意到了此处,发现了二人蹲坐着的行踪。 现下两人已过足了瘾,这便走将过来与另两人站在一处,挎着兵刃,虽说笑之间斜靠着那房门墙壁,可始终不曾离开,再加上距离隔得不远不近,要是贸然动手,怕是也不能一击得手----至尊宝看得此中情形。皱了皱眉。口中道:“四人看守,这倒是和婆婆所说有些不同…”“只怕是洪城出事,这边也加强了防备,”玉笙烟同样发愁:“这倒是不好办了。” “那。你有没有法术能把四人一并弄晕?”至尊宝摆手:“我所学之中虽有这法术。可所需准备的之物中有赤露白雨。这两物我都没有。” “我亦没有备下那些劳什子,”玉笙烟同样急道:“不然我们就硬上吧?杀人放火虽非本意,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杀人放火?”至尊宝听到此话。忽然眼睛一亮,伸手在脑门一拍道:“哎呀!我有个法子了!” “啊?” 至尊宝嘿嘿两声,口中道:“烟儿,你莫要动,就躲在此处黑暗之中藏身;我则去那后院之中,乱处放上几把火,只等那火起之时,我大声叫喊‘走水’,如此一来白莲教众人定然抢来救火…”“那我就趁着这机会进屋寻令牌?”玉笙烟听得此计,喜道:“甚好甚好!届时即便有一两人留着,我动手硬来,想必此时喧闹中也不会太过瞩目,惊动旁人!” “那好,我们分头行事----我点火之后,若是再来寻你,怕会与那救火的教众撞上,我这便不来,翻墙在那寺外等你。” “好!”议毕,二人不再多言,按照商议的步骤分头行事。 玉笙烟见旁边大殿敞着门,猜内无人,这便闪身进殿躲在门后,至尊宝则一路摸到了后间。后间乃是白莲教的厨房库房之地,倒也无人看守,他到那厨房中一寻,找到半瓮炒菜的油来,随手便取个葫芦瓢儿舀将起来四处乱泼。 厨房、库房尽数泼了不算,想得一想,又把剩下的油泼在了那尽头堆着的柴火之上,然后取出几张符纸在手中一摇,引燃火头,将符纸尽数丢在那易燃的物件上。 火借油燃,其势甚猛,片刻就看浓烟滚滚,四处明晃晃的烧了起来,他这时又取了根竹竿,将那燃烧的柴堆一挑,火星顿时漫天满园的泼洒开来! 一时间后院火光冲天,熊熊烈火只把天也给烧得红了。 至尊宝嘿嘿一笑,这才摸到墙根之处,听得那侧院厢房中已有人呼喊‘走水’,自己便也不叫了,径直翻身出去,绕个圈子来到寺庙侧面。 此时那天宁寺中已喧闹一片,白莲教众犹若炸窝的蚁群,衣散裤乱的在拼命救火,至尊宝隔墙看放炮,只听个响,已明白了内中的情形… 等不多时,玉笙烟泰然自若的从那大门缓缓走出,喊了声:“走罢,东西到手了。”不用多说,事儿定然顺利之极。 此时天边尽头已隐隐发白,看不多时便要大亮,二人毫不耽搁,辨明方向便朝着嘉兴而去。才走了两条街,周遭街上已有无数人手拿桶盆,口中大呼小叫的帮忙救火去了,旁边无数房舍敞门开户,既民居亦有商铺,至尊宝见旁有个包子铺老板不在,这便随手拿了两屉,与玉笙烟骑着马,吃着包子一路而去。 等到天色大亮,二人已到了金华府近郊,至尊宝心想上次昼夜兼程尚且慢了一拍,这次倘若又慢,那恐怕是差不多密宗的诡计了,于是便与玉笙烟商议对策,她想得一想,口中道:“不若我们买一马车,然后六马轮流拉车,你我二人换班而驾,路上绝不停留,如此便能比上次抢出几日休息睡觉的时间,再怎地也该赶得上了吧?” “可是你我二人换班休息,那马儿怎办?”至尊宝道,“它们总得吃草吃料,睡觉歇息吧?一路跟着,不出两日便不得用了。” 玉笙烟嘻嘻一笑,“这倒是不碍,婆婆教了我个赶路的法子,你只管跟着我,自然能把此事给处置妥当。” 至尊宝心中半信半疑。只能把此事交予她办----只看那玉笙烟又买了两匹马儿凑足六匹之数,然后买一轻便马车,又找了个偏僻的客栈,一进门便对喝令老板把门关了,上起门栓。 老板与小二又惊又怕,不知是何意思,玉笙烟哈哈一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个白绸小卷,打开来抖得一抖插在桌上,口中道:“你等可认得?” 那小卷抖开。赫然便是个小小的白色旗子。上绣脂白莲花,边缀墨绿藤纹,栩栩如生,东南诸地尽是那白莲教信徒。见得此物如何不识?顿时。那老板噗通便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作揖,口中道:“信徒郭大柱拜见圣母,拜见生佛…” “圣姑!”玉笙烟作态道:“别乱喊乱叫的----好了。既然你认出了我的身份,那么现在本圣姑问你,本教有事须得着落你身上,你可愿意替本教出力?” “呀!有事着落我身上?太好了!”那老板连连磕头,高声叫道:“能为圣教出力是小的的荣耀,有事尽管吩咐!”他将胸膛拍得山响,“单凭圣姑吩咐,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好!”那玉笙烟略略点头,“不错,老板你果然对本教忠诚,吾心中甚安啊----既然如此,你们便去把那外面的六匹骏马牵进院里,然后给我门口守着去,等本圣姑施法行术完毕,然后再给你们一一吩咐细来!” “好,好好…”老板顿时莫口子应着,和小二把六匹骏马拉进了院中,好草好料的添了,然后两人出得门去掩了,然后规规矩矩守在门口。 玉笙烟取来黄纸,很快便折成六只纸马,然后用手指在那活马的胸口一戳,溅出血来,然后分别用那纸马的头来接了鲜血,就着指甲把那鲜血在黄纸上抹开,具是同样的莲花踩月之形,并无差别。 接着,他将那纸马分别烧成灰烬,一半合水灌给马儿,一半混合泥土捏成六个泥丸纳入怀中,然后喝道: ““悠悠往生,来来借魂,无妄生者,救苦厄疾----来往!随我号!指引天路凡尘,无生老母,弥勒圣佛降临!去!三解元!归!立号令!” 顿时只看那泥丸身上一道红光闪现,然后六马均是嘶叫一声,缓缓跪伏在了地上,神情萎靡,略有疲态… “差不多了!”玉笙烟拍拍手道:“此泥丸已经收了那马儿的魂魄精元,可以借着此精元化成活马,我们两两使用,完毕之后再换,届时那用过马儿便在旅店中歇息,恢复元气,如此周而复始,我们便可以靠着这六匹马儿的化身,昼夜不停赶往嘉兴。” “此术妙极!”至尊宝顿时笑了:“有此了此法,我们便可以带着干粮,昼夜不停的朝着嘉兴赶路了----只是,不知道这泥捏纸马能用多长时间?” “你也看出来了?”玉笙烟道:“果然不愧是法门弟子,一眼便看出了其中漏洞…实不相瞒,泥丸为躯不能久持,至多不超过十日便会毁坏,不能为用。” “如此,我们便要赶在十日之内达到嘉兴,”至尊宝点头道:“看那路程也差不多,倒是不必担心…只是,你这边找此旅店又有何用?” “他们是替我们养马的,”她解释道:“那马儿被我们使唤之后,疲惫尤胜真马赶路,所以要他们好草好料的喂养,还得加上些大补之物在饮水之中----我怕随意找个地方,稍有疏忽,马儿累死在半路,岂不麻烦?” “原来是这个缘故啊!”至尊宝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也不多问,这便叫老板小二进来听候吩咐…玉笙烟只说此马事关重要,需要老板小二好生喂养,每日一次大补汤剂,如此一来便算是大功一件。 那汤料方子所写均是大补之物,玉笙烟留下了十块大洋,叫老板照方抓来便是,每日按量按时送至;至于说这小店,这些日便不要开门了,一心一意只管照料马匹。 那老板信誓旦旦,指天赌咒一定把马匹给养好…如此一来,二人终于安心,使了法术策马而去。 第一八三章 南湖烟波正渺渺,番僧杀意又滔滔 果然,这一路上玉笙烟四个时辰换马一次,昼夜不停的朝着嘉兴赶路,只得八日,便到得嘉兴城中。到了之后稍稍打听,果然城中白莲教毫无异状,想必是两人脚程极快,这次真真赶到了那密宗前面。 嘉兴乃是浙江重镇,丝米集散之地,自来就繁荣异常,现华夏大地军阀内乱,这一块自然是兵家必争的富饶之地,多得战火滋扰,渐渐也就落败下去----可即便如此却也远胜别处,城中依旧是丰饶繁盛,昌隆无比。 两人到的嘉兴之时不敢声张,远远便收了法术丢掉马车,徒步进得城中,找家僻静之处的客栈投宿。虽说疲惫,可两人犹记得上次义庄之事,便不休息,径直来到那白莲教总坛所在之处,观察周遭情形,生怕密宗忽然杀到。 白莲教在嘉兴势力极大,十户人家便有五户家中有人入教,另五户也尽是信徒,白莲教有事便是全城而动,不可小觑,这白莲教总坛所在的地方,自然也就非比寻常,那所在之地便是整整一座城市,名曰子城。 此城建于吴黄龙三年,周长二里又十步,其城墙高、厚具为一丈二尺,占地一百一十二亩半。此城历代均为县衙或军制所在,正门有丽谯,城墙有箭楼,谯楼为砖木结构三楹楼房,重檐歇山顶,花式屋脊,四铺水小脊,发戗如意头,戗角雕刻龙头,回廊飞檐。城四角均设箭垛,长约百米。桓墙为砖石结构,城上设有垛口、下置城门,门为厚木包铁,门口有石狮镇守。 登城远眺,子城风貌、南湖烟雨尽收眼底。 此时临近晌午,子城门口络绎不绝尽是信徒往来,求符讨水之人无数,至尊宝与玉笙烟二人也不进去,左右打量一番,见右近之处有个挂金字牌匾的酒楼。上书‘醉仙楼’三个大字。楼高之处也有桌椅酒客,两人相视一笑,这便款款进得酒楼之内。 这醉仙楼虽是一酒肆,可在嘉兴却是大大的有名。只缘那李子美酒甘甜如蜜。湖中鲈鱼鲜美滑嫩。菱角鲜甜多汁,醉仙楼在那湖边,美景好酒相佐。引得无数文人墨客在此诗兴大发,舞文弄墨,吟诗作赋,留下墨宝无数,成为一处雅地。 他俩上的楼来,径直便到了三楼靠栏之处坐着,只见那南湖轻烟薄雾,几艘小船荡漾其间,另外半面湖水漂浮这碧绿青翠的菱叶,宛若一泓碧玻璃上铺满了一片片翡翠,美不胜收。 他二人口袋颇丰,也就不多推辞,点了此间最为有名的花雕醉虾、宋嫂醋鱼、鸡丝火腿、加上几个随意小菜。凭栏居高,他二人如此一来,已把整个子城与南湖尽收眼底,无论那密宗从何而来,也是逃不过眼的。 看那子城之中信徒众多,香火繁盛,想那密宗比丘僧亦是不会此刻前来发难,二人也就打叠起心思安心品这美食,间中也瞅着那子城,一餐吃下来倒也平安无事,所尽欢畅。 酒菜吃得甚欢,至尊宝间中也添了几回菜肴,又扔给那服侍的店小二一块大洋打赏,引得他莫口子恭维,等吃得七七八八之后,那小二便殷勤的收了桌子,然后上得壶极好的龙井请二人品尝。 此茶倒是极合二人心意,于是乎,至尊宝说要凭栏赏湖,便叫那小二退了,准备商议下一步何作何为… 下午时分,这南湖多了些游船,既有商贾携家眷在湖上饮酒作乐,也有那花船的莺莺燕燕梳洗打扮,再加上采菱姑娘、垂钓老叟、酸腐文人…整个湖面大小船只无数,来往穿梭,热闹非凡。 闲暇之间,至尊宝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烟儿,你说我们这般日夜不停的赶路,那比丘僧众能赶得上么?”“嗯?你这话是何意思?”玉笙烟不答反问:“你觉着他们来不了么?” “这倒是难说,”至尊宝想想道:“我曾与花老太爷、诸葛大师聊过,也知道些偏门失传的神通神术,其中有一名曰‘符马’之术的,便是那失传已久的‘缩地成寸’,传说使用之后能借助神通日行千里…我们根本不知比丘僧的本事有多大,那自然也就无法断言他们手中法术的究竟了。” “这倒是不可不防,”玉笙烟点点头,“按我说,今日无论那些比丘僧人来与不来,我们都先行把令牌盗了,然后只等他们来与白莲教为难----我想这嘉兴乃是白莲教东南第一重镇,无论那些人缘何要与他们为难,此间都是断断不会放过的。” “到时候我们也无须多事,只看就好,”他又朝着楼下子城看得一眼,道:“两者与我们都无关系,也犯不着帮忙,弄清楚那比丘僧的目的,也就是了。” 两人正合计,忽听下面传来一阵登登敲击之声,只似铁物敲击石板木梯,跟着那敲击之声顺着楼梯而上,来了两个膀粗身壮的汉子,一人右手握着个布裹着的长条之物,若拐若枪般一路杵着而来;另一人背上负着个两尺多长的东西,也裹着粗布,看似沉重结实----这两人都穿着汉人衣衫,头上戴着毡帽,满脸丑恶凶悍,虽说打扮和这街上本地人一般无二,可那至尊宝只是一瞥,便发觉了两人绝非中土人士! 因为,他俩身上都有股子苦寒之地出来的异域味道,怎地也遮掩不了。 至尊宝只是一瞄,立刻便低喝一声:“看窗外。”然后抬眼朝着窗外看去,嘴里忽然冒出一句酸文:“好啊,好啊,如此南湖,美景无限,搞得我是诗兴大发,想要作诗一首送予姑娘----妹子,你可喜欢么?”玉笙烟猜他心意,立刻便惺惺作小女儿之态,双眼含春,鼓掌道:“极好,极好!你这满腹经纶,可不正该在此题诗么?” “那好!店小二,笔墨伺候,本秀才今日便要以此南湖为题,吟诗留念…”大呼小叫,只喊得那小二拿来了纸笔,然后又推说砚台不佳,宣纸不白,叫他再去买过----小二看在刚才那打赏银钱的份上,倒也竭力相迎,对此二人倒是不怎地理会了。 两人这般一唱一和,倒也像极了那酸儒小姐的模样,两汉子听得鼓噪,朝二人看得一眼,不由得鼻子‘嗤’得一声满脸不屑,见那小二一时又不来招呼,这便找了个远远的桌椅坐下,压低嗓子小声说起话来---- 杵拐之人道:“上师说要个高地方,这里便是高地方了,什么都能看见,什么都能看完,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我看很好,很好,”背东西的汉子点头,“从这个地方,东西能扔的进去?” “不是很远,我看差不多,”第一人又朝下面看看:“你手臂有气力,要不你试试,扔个凳子下去?”“咿,凳子太大了!”背东西的汉子摇头:“太大了,太大扔不了远----要不,我把这个茶壶扔下去?” “空空的,轻飘飘的,怕是不行,”第一人摇头:“里面装满水来扔,这才差不多。” 两人这一问一答虽然小声,但至尊宝耳聪目明却是听得十分真切,别的不说,光是那生硬的汉话说出便泄了身份,想必便是那些比丘僧人----至此,他心中也不由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些人果然来得极快,看来那法术神通未必就输给了自己… 生怕被他们看出破绽,这便扯大了喉咙,摇头晃脑诵道:“南湖满满都是水,两旁青青草一堆;酒足饭饱醉仙楼,不怕菱角卖得贵!”“好诗,真好!”玉笙烟啪啪拍手,满脸都是崇拜敬仰之情,“快些写下来,莫要忘记了!” 店小二堆着笑容将纸压着:“公子,请,请!” 三人这边闹腾,那边倒是商议定了,后面一人这便拿着茶壶自己下去打水,杵拐之人则不住朝着外面打量,又换了几个地方,对着子城方向抡动手臂,看似在选个发力的所在----至尊宝忽然心中一动,把那店小二招呼近前,伸手又塞了两个大洋在他手里,轻声道: “我和表妹在这里吟诗作对,那旁的不相干的家伙可真真碍眼,你看看…” 小二一听,又看手里的大洋,顿时喜上眉梢,点头哈腰道:“公子放心,公子放心,我这便去给你想个法子…”他站直身子,走到那汉子身边,弯腰施礼:“这位客官,可需要点什么么?” 那蕃人正在心中盘算,忽然听得身边这喝,挥挥手道:“去!去!什么都不要,你也别来讨厌!”店小二见他如此说话,立刻便找着了话头,神色登时不如适才恭谨,挺腰凸肚的道:“怎地?不吃不喝只想在此看风景么?哼哼,那有这般轻巧的道理,倘若都像你一样,我们喝西北风去啊?”赶苍蝇一样挥手,朝外指着:“不吃喝,你便给我出去!” 蕃人回过头来,见只是此间店小二,不由有些恼怒,口中道:“好个狗东西,你是在赶我么?” 小二见他恼怒起来凶神恶煞,不由心中也有些害怕,退得一步道:“我便是赶你又怎地?你不吃不喝,白在我们楼上喝茶,这便有理了?没钱就快些出去,少在这里碍事!” 那比丘僧在吐蕃受人尊敬,平日那里受得这般言语,当即便朝前一步,谁知道那小二忽然便一股脑子滚在了地上,满嘴叫嚷起来:“打人了!打人了!快来人啊…” 那比丘僧倒一时愣了。 第一八四章 风波荡起难平复,闲云历历有分明 那小二在地上滚的满身灰土,又在桌角撞了一记,头上顿时高高鼓起一块,却是像极了那被打的模样----吐蕃比丘僧受人尊重堪比神明,平日那见过这种泼皮无赖的把戏,当时一愣,可片刻之后便明白了这小二是栽赃讹人,顿时心中一股无名火腾腾升起,大步走去伸手拿他,口中亦怒喝道: “大胆贼子,你可是想作死么?” 未等他手抓到那店小二身上,他已经一骨碌滚了开去,藏在个桌子下面继续大叫,看那把戏甚熟,想必早就练得惯了----这时听得楼梯咔咔直响,已见一群泼皮抡棒使棍,从那楼下冲了上来,口中直嚷:“谁打人?谁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按那小二的心思,或者只是耍耍光棍无赖的把戏,叫些人来便可把这两人给骇得走了,谁料这次走了眼,那二人又怎是骇得走的主? 番人见的人多便不多说他话,猛然之间跃将出去抓住个棍端,顺手把那拿棍之人一脚踢开。棍子在他手中只如那猛虎蛟龙,呼呼几棍下去,顿时便将这些泼皮打倒了五六个,那些人平日不过是逞凶使狠,欺压常人,又那是他的对手? 见那势头不对,泼皮们都抛下了棍棒,一窝蜂似的挤下了楼梯,那躺在地下的连滚带爬追着,唯恐落后。 至尊宝与玉笙烟对看一眼,心中大骂那店小二太过蠢笨,平白没事胡搅蛮缠一番。惹得他生气离开便了,何必去搞些人来争斗呢,旁的不说,这种泼皮又怎地是几个比丘僧的对手? 正寻思,忽然见那番人哼了一声,猛然伸手将个正爬到梯口的人给抓住,一拉一扯提了回来,口中喝道:“突那汉子,你给我滚回来!”这人却正是刚才装死无赖的店小二。 这店小二见那汉子厉害,直骇得胆儿都碎了。见那些泼皮逃走。这便一并趴在地上朝楼梯挪动,想要溜将而去,谁料却被那番人汉子从人群中抓了出来,也不多说。啪啪便是几耳光扇在脸上! 这几耳光打得实在。那小二脸上立刻便高高得肿了起来。满脸鲜血,牙齿也掉了两颗,小二捧着脸哎哟哟直叫。那番人嘿嘿笑了几声,忽然手上发力将他整个人给拎了起来。 此一提起也不知会如何,那小二顿时吓得狠了,顾不上痛立刻莫口子求起饶来,那汉子理也不理,猛然将他朝那外面一抛,口中喝骂道:“好哇!这便合着你的意,送你一程!” 朝着那窗外便扔了过去! 此处在醉仙楼最高之处,距地只怕有四五丈之高,那小二一旦摔下去不是死也定腿折骨断。至尊宝心中不忍,猛然之间抢出一步,借势身子转个圈消去那力,转身将他放下,对那汉子欠身道:“这位大哥,这店小二胡言乱语,你打他一顿也就罢了,何必平白要他性命?我这厢带他给你陪个不是,求个情,还请你饶他这次可好?” 店小二畏畏缩缩的连忙躲在他身后,躬身求饶,刚才的嚣张模样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那吐蕃之人本便比中原人士恩怨情仇便分明些,平日里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求个痛快,那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那汉子此时见有人横加阻拦,顿时心中怒意大盛,骤然把那身后长布裹子取在手上,暴喝一声: “来!既然你替他求情,先胜过我手中的家伙再说!”随后再朝那小二一指,怪笑两声,却是只言片语也不曾说。 至尊宝与玉笙烟两人不愿暴露身份,又怎会与他动手,当下便连连推辞不允,那汉子性子倔起来更是死活不依,一味的朝着至尊宝逼来,要迫他出手----正在此刻,那楼梯蹬蹬蹬几声响,适才打水去那汉子却又跑了回来! 他适才在后院打水,不知这里间的事儿,等到打水回来才听人说楼上打架,当即便冲了过来,到了见到此中情形,连忙一把抱住那汉子,口中道:“千万莫要动手,莫要动手…”“你是不知这突那汉子可恶,我着实忍不住了,”这第一个汉子叫道:“今日非要教训他不可!” “德勒!”打水汉子猛然叫了一声,口中道:“难道你忘记了,我们来这里是来办事的么?出发的时候,上师是不是给我们说了…”声音渐渐放得低些,最后已是在那德勒耳边窃窃私语,说得既急又快。 听他这般说话,那德勒的动作才渐渐收敛了些,怒意依旧,只是不再一味的冲上来要拼个死活----他忽然将胳膊一抬,整个把打水汉子的胳膊挣脱开来,朝着至尊宝一指,骂道: “今天,放过你!你运气好得很!” 说完,鼻子中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蹬蹬蹬的下楼去了。那后面一人见他走了,也不再试那水壶,这便将东西朝桌子上一放,急着追他而去… 至尊宝这才把走过去把那小二扶住,嘴里劝道,“好了,好了,那恶人都已走了,没事了!”说完又从口袋中摸出两个大洋交给他,“这权当你压惊的使度,仔细着收好了。” 接着又扔了两个大洋在桌上,吩咐道:“会钞去罢,多的也赏给你!” 说完,连着玉笙烟一起急急出门,跟着那两人的脚步而去,只留个那店小二又惊又喜,看着桌上的三块大洋,忽然竟嘿嘿嘿的笑了起来,露出满嘴豁口。 至尊宝与玉笙烟追到楼下,左右打量,顿时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两个吐蕃汉子----虽说街上人多,可是吐蕃之人个子高大,江浙又是特别的矮小些,两人顿时便有种鹤立鸡群之感,远远的便能看见…如此跟着,那是怎地也不会丢了。 很快,这吐蕃人便穿过了好几条街,路上两人也不多说,只是一味赶路,至尊宝他们远远的跟在后面,倒也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来。走得一阵,两人到了个后街小巷之中,左右打量无人,这便在那巷尾的个院门上敲了几下。 顿时,那门赫然洞开,探出个同样打扮的番人,朝他们后面看看,也不多说便让两人进到了院中。 看来,那吐蕃僧人藏匿的地方,便是这处院子了。 他俩记下那街道院落,慢慢退了回来,走到巷口对面个角落中,一边观察着可有人出入,一边便听那至尊宝问道:“这便算是找到那些密宗比丘僧的落脚处了,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 玉笙烟道:“我倒是无妨!从洪城和金华府的情形来看,这密宗僧人找那白莲教寻仇,所为的必然和我不是同个物件,所以我亦无须担心,说实在的,最好的莫过于晚上找个地方等着,等他们杀得七零八落之后,我们自去取了东西便走,又省事又不费力,再好不过。” “可要真按你所说的,那便找不出密宗与白莲教寻仇的原因了,”至尊宝叹道:“这样一来,八月爷爷和老刘头爷爷遇上密宗那些家伙的可能性也就大多了…还是换个法子吧?” “换,怎么换?”玉笙烟道:“难不曾,我俩现在混进去偷那令牌,然后晚上再趁乱抓个密宗的大和尚,然后逼供?要是这般来做,那困难可就大多了。” “不错,这样一来,首先是下午偷那令牌危险,又怕被发现又怕偷不着惊动了;其次,捉那密宗比丘僧的时候,虽然里面乱作一团,但是怕那药物也是满城都是,到把自己给害了…”他眼珠忽然转了两转,决然道:“实在不行,要不我们兵行险招,来个调虎离山之计?” “如何调?又去那座山?” “调虎倒是不难,洪城到金华府十来日,金华府到此间八日,如此已有二十来日时间,我想那胡坛主的密函想必已送到了白莲教圣母手中,那柳儿岛灭坛的事也传到了白莲教各处分坛之中----今日看那子城各处守卫众多,明甲鲜兵,怕是也知道了!我们只要把这处密宗藏匿的消息告知白莲教…” “极好!不说别的,光是为了保命,此间明王坛主也会带着一并弟子来和那些吐蕃的家伙拼了!”玉笙烟冰雪聪明,话到此当即便明白了至尊宝的意思,顿时喜道:“到时候子城空无一人,偷令牌也容易得多!”说到此,她又邹了邹眉,“但这样只是解决了这一队吐蕃的人马,万一他们还有其他几队一起在朝白莲路发难,你爷爷不是一样危险么?” 至尊宝点头道:“恩,此事我也想到了----所以,到时候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偷那令牌,我则在外面偷看埋伏着,无论谁胜谁负,总是会有死人的,到时候我叫天吴去抓他两个魂魄回来,那不什么都成了?” “这法子倒不错,只是到时候万一药物使了出来,你可千万当心。” “此节我自然明白,”至尊宝点头道:“要是能抓活人,我也愿意抓活人,抓魂魄只是下策----只不过,现在我们如何把此事告知白莲教这嘉兴坛口之中呢?” 玉笙烟看那至尊宝瞧自己的眼神不对,似笑非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道:“我知道你想我再扮一次圣姑,像骗那胡坛主般骗骗他们…不过我实话告诉你,这到真是想也别想,万万不敢去的。” “哦?那又是为何?” 第一八五章 书来依稀本寻常,虎狼驱得满目疮 “我那套把戏糊弄下平常百姓,九江这种小坛口的人还行,但是像嘉兴、洪城、金华府此类大坛坛主,得了明王坛主称号之人,与圣母、天师各有自己的一套算盘和小九九,切口暗号各不相同,冒充之事必然露馅----不行,我们得想个别的法子。” “你说这事儿也不无道理,那冒充一事我们就罢了…可这事不得不办啊!” 玉笙烟想想,笑道:“其实此事说起,倒不必那般大费周章,我想只需修书一封,送到白莲教中,他们又怎地会不管?到时候,他们定然举坛而上,和那密宗比丘僧拼个你死我活…我们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找个闲人将那书信送到坛内,可就这一节不太好办!” “闲人这一节又怎地不好办呢?” “这闲人说起来简单,可是你要知道,平常之人根本见不到那白莲教首脑,至多不过送到殿中而已,今日眼看已到申时,可万万耽搁不得----所以这闲人一节,倒是关键得多!” “所以,这闲人定然要胆子大,能来事,能闹腾的…”说到此间,两人忽然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 “店小二!” 经过上次那对付番僧,虽说店小二挨了几耳光,掉了牙肿了脸,可是那闹腾劲儿却让两人开了眼,要是这股劲头用在送信上,何愁送不到明王坛主手中? 可现在,那店小二才挨了打。可还敢去么? 两人初来乍到,倘若多些时日还能找别的人来想想法子,可现在时间不多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当下两人合计一番,决计多使银子之外,还再用次那白莲旗忽悠忽悠,让小二跑这一趟。 两人重回到那醉仙楼中,开口叫人唤那小二过来,等得半响,见那小二捂着脸哎哎哟哟的呻吟。一瘸一拐的挨了过来。见面便哎声叹道:“公子哟,公子哟,你这次可真把我给害惨了!”坐在旁边一个劲的嚎,中气倒也十足。 见他还能在身边叫唤。那至尊宝自然猜到了他的心思。这便笑笑道:“我们只是想寻个清净。却不知道竟然给你添了这许多麻烦,竟然还连累小哥被人给打了----我这心中啊,真是觉着有些对不住。想要给你贴补贴补。” “哦?”听得贴补,那小二眼睛顿时鼓了起来,哎呀一声:“就知道少爷心好,不会让我们小百姓吃亏,真是大好人啊----少爷,少爷,你这是准备怎地个贴补我啊?” 至尊宝从口袋中一摸,掏出十块大洋,在那桌上一字儿排开:“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次来,便是想求这白莲教的活神仙去我们镇上老家走一遭,帮忙看看祠堂的风水,可是啊,我们没门没路的见不到活菩萨,书信也送不上去。所以,你只要能帮我们把这书信送到活菩萨手上,十块大洋便是你的了!” “送信?十块大洋?”听得太过容易,那小二不由将信将疑有些不信:“就这么简单?” “真这么简单,”玉笙烟在旁边伸手把那大洋推他面前,口中道:“要不怎么说是贴补你呢,十个大洋,只需要把信一送便结了----哟!怎地不伸手?看你那意思,是没法子啊?”作势把大洋便要收回… “别!”那小二顿时伸手把大洋给抓了过来,紧紧拽在手里,叫道:“我怎地没法子?我怎地没法子?嘿嘿,你别说,这事儿还只能落我身上,老实告诉您吧,我家里姐弟仨,除了我之外,他俩都在教里听候吩咐,其中一个还是给圣姑身边听候差遣的…嘿嘿,这钱啊,老天爷都安排落我口袋里。” 他将手一摊,“公子,小姐,信您拿来吧,我这立刻就给您送过去!” 至尊宝从怀中将那书信摸出拿在手中,递将出去,小二伸手正要去接,他猛然间又一缩手,叮嘱道:“此信事关重大,千万耽搁不得,你立刻便去寻你姐姐,将书信一定要现在送到圣姑手上----切记切记!” “知道了,您就请好吧!”那小二道:“我一定不耽搁,酉时之前书信妥妥的送到圣姑手中,要是送不到…”他把手上的大洋一晃,“这钱我甘心不要,送还给你!” “那好。”听他说得真切,那至尊宝这才把书信交他手上,点头道:“一定记住。” 店小二把那书信收在怀里,脚也不瘸了,嘴里也不叫唤了,这便一路下了楼去那子城----到得门口,和那守门的白莲教众熟络之极的招呼几句,轻轻巧巧便进了城中。 这书信中写得明白,那洪城和金华府所发生之事都是出自密宗比丘僧之手,而这比丘僧又窝藏在嘉兴城内预谋不轨,怕是要对子城下手,既然写到了这里,后面落款也就不怎地明白,含糊写了个‘天师座下行走’的字样,落了白莲教内中的花押,这便算是了了。 至于那嘉兴明王坛主认定是谁不要紧,只要他愿意去和那密宗动手,那便行了。 此事还有一节,那便是他们二人怕那明王坛主深纠此事,派人来这楼上查看送信之人,于是也不多呆,后脚跟着便出了门,离那醉仙楼老远找个地方盯着。 果不然,过不了盏茶功夫,城中忽然有一行人走了出来,带头的正是那店中小二,后面跟着的人拉低了帽檐,看装束到也不知是何位份----他们径直上得那醉仙楼,在里面耽搁半天才无奈离开。 想必是在店内找了一番,见二人离去,这才悻悻而归----虽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可是看那样子该是相信了此信中所。,跟着。很快那子城中便信徒便鱼贯被清了出来,大门紧闭,只留下白莲教弟子三五成群的立于了城中各处要隘之上。 不多一会,一道小门打开,七八个白莲教弟子从那内中出来,骑着马,背上背着白底红莲小旗,朝着那四面八方而去。玉笙烟偷偷在至尊宝耳边道:“这是白莲教的红莲血旗,当有大兵压境,需要求援的时候便动用此旗。旗到之处。信徒必须听候差遣…看来这明王坛主是想来场大的,要把四乡八里的团勇都给招募起来了。” “越大越好,反正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尊宝笑笑:“但是说实话。那密宗比丘僧能够四面作乱。杀人无数。真要是比起来,我还是情愿他们被干掉。” “行,”玉笙烟又看着一眼:“这次白莲教动手势大。怕是密宗扛不过,多的不说,就那几百团勇,累也能把他们给累死。” “也别只累死那群大和尚啊,”他又道:“最好啊,是鱼死网破,两边都别闲着…” 两人正在闲话,那小门又忽然开了,一群身着普通,装束一般的白莲教众从中走了出来,身上、腰间都鼓鼓囊囊,看似装着兵刃----这群人或三五个、或一两人,鱼贯不止,一味朝着外面而去,出来之后在街上无论怎么绕个圈子,可都是朝着那密宗藏匿之处而去。 “行,看来这是开始动手了!”玉笙烟道:“瞧见没有,这都是白莲教的先勇教众,能征善战的主,三三两两的分头去准备了。” “好!”至尊宝看那人川流不息,点头道:“那好,这样吧,我们还是按照商议行事----你继续在这里等着,等那坛主之流都出来之后便进去偷令牌;我也先行一步,到那密宗所住之处呆着,瞅准机会捉个活口。” “好!” 二人也不多说,这便分头而去… 至尊宝心中知道那所去的地方,也不绕了,直接便朝着那小巷而去,还不等到得巷口,已见那巷口有了许多闲人,讨钱要饭的、杂耍卖艺的、练把式的都是不少,更多的则是那巷口几个茶摊,座无虚席尽是那各色人等。 他心中琢磨一下,也不去那巷口了,这便沿着外面的院子想要绕道背后,可是正在那院子门口,见得院门洞开,几辆马车停在那处,几位白袍头巾的人物正在一群人簇拥下缓缓而入----不消说,这便该是那白莲教的明王坛主等人了。 至尊宝低着头也不说话,三两下便从那车后走过,直直想去后面看看,可是不等他走过,忽然听身后传来一声喝: “站住!” 至尊宝不知这喊是何人,也未停住,还是一个劲的朝前而去,可是那身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已有怒意:“我喊你站住,你可听见了么?” 呼啦啦一声,几名旁边白莲教弟子便围了过来,将他堵在当中----此时不能多生枝节,至尊宝也只得忍气吞声,装作个傮然的样子转身,陪笑作揖:“呀!神仙老爷,您可是喊我啊?” 他只道是自己行走之间有所不慎漏了底,所以说话之时只是低着头弯着腰,陪着那一脸笑容,可是谁知那喊他之人却哼了一声,吩咐左右道:“来啊!把这五轮宗弟子给我绑了!” 五轮宗? 还不等至尊宝想明白是个什么事,一群白莲教弟子已经扑了上来,三五下将他按在地上捆个扎实----至尊宝抬眼想看,只是被人按着头抬不起来。 又听那声音吩咐:“先把这人给我押到里间关着,容我陪坛主把此间事情安排好了,再来审他!” 于是乎,至尊宝便被几人扛着送进了个屋内,死死捆在了柱子上。 ps: 感谢‘友’的打赏投票!请君宽心,虽流云码字龟速,然则绝不敷衍,一定写好。 至尊宝已堪成年,白莲、密宗各露狰狞,黑暗大日如来、须弥勒佛出世之后究竟如何?还请诸位耐心以待! 第一八六章 数历君子各有方,参差齐聚以之望 “这才真是活见鬼了!”至尊宝被捆在那柱子上,听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压低嗓子的说话声,纷乱嘈杂,心中暗骂道:“五轮宗和我嘛关系都没有了,怎地还被人看作了他们的人,真是奇哉怪哉…”转而又想,“捆我这人又是谁,竟然会知道我当年的事儿?” 他心中大惑不解,可自己被死死绑在那柱子上硬是挣脱不得,转而一看,手上那绳子看着如同胶状、微黄半明,顿时明白了这是何物----此物名叫‘犀胶索’,乃是用犀牛角、鹿骨粉、鲛人血、麢骨髓加上牛胶所制而成,逾是挣扎逾是捆得紧扎,而且自身有那伸缩特性,亦是无法被解索咒脱开,所以一旦用于捆那法门弟子,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 旁人自是如此,可这偏偏被捆的是那至尊宝! 比起旁人来,他更多了个杀手锏,那便是深藏在胎息之中,内丹运转引动的天吴,到了那实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唤将出来,倒也能起到奇兵之效,别得不说,要只是解开犀胶索脱身,那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正说要把那天吴召唤出来解索逃走,至尊宝忽然心中想到一事…他要是解开绳索出去,无非是找个地方藏身,等着密宗与白莲教激战之后抓个比丘僧活口,审问个究竟;可是留在此间,又有何不可? 有了天吴的帮忙,届时也是说走就走毫无困难,而且此处不会有那白莲教之人前来骚扰。反而还更加的安全。 想到此节,至尊宝心中反倒不急了,靠着柱子闭目养神,倒乐得个轻巧自在----只是心中那丹田内息运转妥帖,与天吴把一切备好,需要的时候只要口中吐出一个字,它便立刻出现面前,听候使唤。 可这事儿倒真和他猜想的不太一样---- 他闭目养神才不多会,忽然听那窗枢嘎吱轻响推开道逢,有人在窗外低声问道:“你可是法门弟子么?”“不错。”至尊宝心想反正认出来了。应与不应亦是相同,这便随口答了:“我是法门中人。” 窗外之人犹豫一下,又问:“那,你是五轮宗的?” 这话说得远了。至尊宝一时到不知道怎地回答。想了想才道:“我是不是不重要了。反正,听捆我那人是这般称呼我的…”“不是他怎地说,而是你本身是谁。”窗外那人冷笑一声:“你可想好了,说错了,我可便不救你了。” 要是换做别人被捆在此地,定然盼着有人来救,顺着也会说出自己的师门来历,或者更有甚者便直接冒充了五轮宗弟子----可今儿个在此的却是那安心呆在此地的至尊宝,救和不救都是一个样子,加上他本身便不喜被人逼迫,于是学着那人的样子冷笑两声:“我虽是法门弟子,可却不是五轮宗的,至于究竟师出何处,我偏偏不愿意告诉你----实话说了,我不打算求你救我,你也别想从我口中探出我究竟是谁!” 听得至尊宝这话,没想那人反而笑了,口中道:“嘿嘿,你说不是五轮宗弟子,不要我救,可是对不住了,如此一来我倒是偏要救你…”“你这人什么毛病啊?”至尊宝哑然道:“说了不是你,你还救我?” 窗外那人压低声音道:“我老实给你说,我便是混进白莲教来救人的法门弟子,我的师门便是五轮宗----你若说自己是五轮宗的,我不认识你,当你是骗子便不救你;可你说是法门弟子,又不是五轮宗的,那我为了此事而来的,又怎会不救你?” “你是五轮宗的?”至尊宝猛然把身子直起,急急问道:“那么,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我叫赵峰----你等着,我进来再说。”那人说得一句,忽然便把窗户掩住,绕过了前面…至尊宝努力回忆当年山上赵峰的样子,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浓眉大眼甚是威武,便在这时,那房门忽然打开条缝,有条人影闪身进入了房中。 看那来人模样,记忆中的赵峰顿时鲜活起来,历历数数和面前这人对上了号----那赵峰亦是如此,进来走到至尊宝身边刚准备给他解开绳索,忽然嘴里咿了一声,上下打量一番,口中惑道:“这位朋友,我可曾见过你么,怎地,看你如此面善?” 见他认了出来,至尊宝也不转了,压低声响小声笑笑道:“赵大哥,我是至尊宝!” “至尊宝,至尊宝…”那赵峰心中一想,顿时诧然笑道:“哎呀!原来是你!当年山上一别,你说要回去找孔峰那厮,谁知一去不返,后来听说你和阴阳石家碰上了,师父他们来寻,也不知怎地便没了下文,还以为你出事了呢…”说着话忽然想起了一事,伸手来摸至尊宝身后绳索,口中道:“…哎,我还是先把你绳索解开,出去我们再说。” “别!”听说要解开绳索,至尊宝自然出声阻拦:“这绳索我留着有用,你可暂时先别解了----倒是赵师兄,你又怎地会来到此处?” 赵峰听至尊宝叫不解绳索,心中大惑,可是看他那模样神情,又不像是得了失心疯的样子,只若心中自有盘算,于是乎便依了至尊宝的意思暂时住手。他有随即把屋里打量一番,看准了屋内床、桌、椅子,然后推开门打量左右,从门外拖进个人来。 那人一身白莲教打扮,看样子便是看守此间房门之人,也不知怎地被赵峰给打晕了,他将那人拖进屋内牢牢捆住,嘴里塞进团破布,然后把人整个儿藏到了床下----如此作为之间,倒是把自己的来意给说了个细。 原来,至尊宝知道那白莲教在抓这华夏法门弟子,五轮宗亦是知晓,和丁甲、经纬两宗商议之后,分头派出弟子来此东南解救被抓的弟子,随遇随救,顺带调查这白莲教所为何事,竟然如此兴师动众…赵峰来此嘉兴之后,见那白莲教子城坛中根本没有抓人,原本无事,可就在他即将离开之际,居然在此看见了个熟识的旧人! 说到旧人,至尊宝心中也有些揣揣,因为刚才那声喝,分明便是个认识他之人所下令的,那人在五轮宗的时候见过他,但是又不知道他以后的情形,那才叫人堪堪绑了而已,并非太过特殊处置。有此推断,那人便该是个五轮宗的昔日弟子,认识他,但有不知以后情形之人。 这般一来,那名字呼之欲出,至尊宝当即口中便道: “此人是谁?孔峰、苗风、或是苗霜?要不然,便是当日那几个留得性命的杂役弟子,齐大兴、万牛、欧南?” “哼,你猜得不错,此人便是苗风那厮!”赵峰冷笑道:“那厮逃得性命,恐怕自己也知道回不了山了,便投靠了白莲教,靠着自己在山上所学的术法,在此间混了个青旗天师的名号----既然看见了,我便要想个法子把此人捉了,带回山去交给师父处置,所以才留在了此间。” “也正是如此,你看见了我被他下令所捉?”至尊宝哈哈一声:“那倒是巧了!倘若不是他认出了我,说不定我俩还碰不到一起。” “那是自然。”两人闲话一番,刚刚碰面之时那种生疏的感觉渐渐消退,又恢复那往日的熟络,于此,赵峰便问了:“对了,你现下情形如何,为何此刻不叫我松绑?”他想了想:“难道你在此还另有算计?” 他有事儿问那至尊宝,至尊宝心中又如何不想问他?至少,现在知道五轮宗在解救各处被捉弟子,那爷爷王八月的近况便可着落在他身上问问----于是至尊宝也不隐瞒,便说自己已经拜了那八幡宗诸葛大师为师,正在学习阴阳之术,此番来到这嘉兴城中,是为了调查那密宗比丘僧与白莲教的勾当,查出两派为何争斗… 孔峰对那白莲教今日之事也有耳闻,恍然道:“嘉兴白莲教守卫森严,那苗风也不独独外出,所以我才耽搁了数日没找着机会,当时问了,也知道是有三四处白莲教坛口被人屠尽,所以有此应对----今日你留在此间,可是为了收个魂魄来探查么?” “最好还是抓个活口,”至尊宝道:“比丘僧自有秘术,怕是魂魄未必能由着我们来审,所以活口好的多----我今日留在此地,便是想等他们开战之后,抓上一个…” 正说话,忽然听得外面喧闹之声鼎沸,至尊宝与赵峰齐齐住口,出外在门口看得一阵,这才知晓,原来是那红莲血旗所召的各地团勇到了,此时人多眼杂,那明王坛主也不耽搁,当即便下令朝着院内攻去。 “吱----” 一支响箭飞上云霄,顿时,那四面八方的白莲教弟子呼喝一声,尽数朝着院中冲去。 白莲教明王坛主此举甚是卑鄙,知道那来人本事不小,也就不派教众弟子当先,只是派那团勇乡丁以为主,间中混杂些白莲教弟子,使用法术以为偷袭,一时间只听喊声雷动,杀声震天,院内乒乒乓乓打得极是热闹。 只听那院中怪叫连连、厮杀震天,兵器撞击、蕃话叫喊声乱作一团,至尊宝与赵峰放耳听去,知道是那白莲教占了上风,比丘僧意图负隅固守,但是未等站稳脚跟,那白莲教随后进内的坛主、圣姑、莲旗天师一类已经偷着施出了法术,只把阵势杀乱。 那信徒乡勇之类悍不惧死,加之人数众多,一时间竟然把个密宗杀得连连败退,溃不成势! 第一八七章 一令挥出千家破,坐令骨肉相征鏖 两人听得片刻,那喊杀声渐渐朝着远处而去,看样子密宗且战且退,似有去意----那赵峰忽道:“看来差不多了,再不去,怕是找不着机会了!” “恩! 既然到了此时,那至尊宝便由着赵峰将他绳索解开,两人要办的事宜不同,自然也就不同路而往,赵峰一路跟在那白莲教众身后,寻找那苗风身影;至尊宝则是绕了个圈子去那前路,试图埋伏抓个密宗比丘僧的活口。 从此屋内出来,路上也不见白莲教之人身影,看来此处早已空无一人,至尊宝不管其他,只是远远的绕到那密宗所住之处的墙外,探头朝那其中一看… 好一场恶战! 烟冥露重霜风号,声悲色惨侵征袍;据鞍义盼度沙碛,纵横白骨余残烧。 匹夫僭乱起阡陌,祸延千里俱嗷嗷;一令挥出千家破,坐令骨肉相征鏖; 唯余圣母封天国,信者万死埋蓬蒿;四面野火尽昏黑,天阴鬼哭声嘈嘈。 只见那院中亭台楼阁、池堰陌径、露台假山,随处尽是淋漓斑斑与残肢断臂,无数腰中扎着白色布带的教众身亡其中,尸横遍野,混杂鲜血与那乡勇自己的柴刀铁耙,看着只比那战场景象更加惨烈几分! 观之地上,竟然无一比丘僧的尸骸! 比丘僧俱会武艺,兼之力大,要是白莲教众围攻而上,或者还能有那一拼之力,可是明王坛主率先所派之人却是那乡勇团练。粗通拳脚尚说不得,只是靠着力大和对天国之念而勇猛冲杀,如此好似羊入虎口,要靠着数量将那恶狼猛虎累死,又怎地能够? 至尊宝放眼朝那喊杀声传来之处望去,只见来处后院墙上已破开了个大洞,朝着那洞口一路而去有着无数尸体----他最初来此之时已和玉笙烟看过周遭情形,知道此院坐落在嘉兴城边,后面便本清明时的城墙已在无数次军阀战火中崩塌,只剩个墙基。后面便是座不大的山峦。易于逃窜,当即也不顺着洞口而出,反而折身回了开始囚禁自己的院子,从那处再翻墙出去。换了另一处城墙豁口到那城外。 从那豁口到城外。一路尸骸。内中断手断脚、伤痕遍声之人无数,加上那呼号恸哭,这一路只若个人间炼狱。当地治安团练亦是与那白莲教为伍之辈。闭门关户,对此竟然不闻不问。 那城中已有人开始敲锣召集百姓,说是白莲教正与一股外面流窜到嘉兴的马匪作战,号召百姓出力出药,前往山上相助----这白莲教势大,加上又是与马匪为敌,那不明究竟的百姓自然踊跃前往,只差把整个心都掏了出来。 消息走漏,偷袭变成正面为敌,那比丘僧的对手瞬间从白莲教百十号人变成了整个嘉兴,纵然那十数人都是三头六臂罗汉下凡,亦敌不过这无穷无尽的人潮海浪…比丘僧亦不傻,自然选择了撤走一途。 至尊宝一路而去,忽然之间眼睛一亮,看见了个奇形怪状的兵刃,其一端为金刚杵的样子,另一端为三棱带尖之状,中段有三个佛像头为柄,一作笑状、一作怒状、一作骂状…他曾见过此物,知道便是密宗兵刃,练那修降伏法所使用,用以降伏魔怨,表示具有威猛法力,顿时仔细在那处寻摸,片刻功夫,便在人堆中找出个改换了衣衫的比丘僧来! 从此开始,路上渐渐多了些比丘僧的尸骸,粗粗一数也有堪十之数,至尊宝生怕那白莲教把比丘僧杀得尽了,自己找不到活口来审问,于是招出了天吴,只选那陡峭山崖的所在命它送得上去。 上得山崖绕过半圈,顿时便看见了远处的那片火把,下面一群人围着个洞口,破口叫骂不已,只是不敢钻得进去,内中有人大叫:“围住了,围住了!我们只需守得此处,等坛主来了,那些破和尚自然便收拾得了!” 此处所围之人已全是那白莲教众,手中兵刃亦是钢铸铁打的刀枪剑戟,把那洞口守得水泄不通,怕是苍蝇也飞不进去----至尊宝睁眼拼命想透过那山体看看内中情形,可是山石厚重,这却是看不见了。 天吴收势落地,化作个半人高的童子模样,朝着那处一指,“你可是要我进那洞中帮你打探一二,看看情形?”此事至尊宝也想过,立刻便摇了摇头:“万万不可!那白象上师便在洞里,他纵然受伤,亦是神通难掩,你这一进去怕是凶多吉少…如此,我俩兵分两路,我留在此处伺机而动,你则是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抓个落单的魂魄,实在不行我们便审问个生魂罢了。” 天吴应声又化作一团黑烟,飞在那半空之中四处飘荡,至尊宝则盯着那山崖洞口,不多时,便见得一群人簇着个明袍华冠之人缓缓而至,看样子便该是那嘉兴城的明王坛主。 再细看时,却不见苗风那厮,想必已被赵峰借机给捉了。 那明王坛主走到洞口之前,朝左右一看,哈哈笑道:“这次所来对我教不利的这些蝼蚁,除了躲进洞里这三五人之外,已俱伏诛,尽数剿灭…怎地,这三五人还在里面不肯束手就擒,依旧顽抗么?” 听他开口,那些弟子尽数喝道:“白莲神通,普照万民,跳梁小丑,不堪一击!” 此话听得明王坛主心中甚慰,又加上弟子禀告那洞中之人皆身负有伤,不堪以对,只是靠着个阴险毒辣的暗器在支持,不由哈哈大笑,口中只道:“都是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这点本事,也敢招惹我白莲圣坛?真真是不知死活,胆大妄为!” 教中弟子正要开口以对,忽然那洞中传来一声喝,叫道:“你们靠着数千乡野之流,偷袭暗算,尚且不能将我们尽数杀了,如此不堪的行径也有脸在那自吹自擂?哈哈,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这句话出口,那明王坛主脸色顿时大变,他适才来路之上也看见了满地的尸骸,激战甚烈,没想现在给众弟子壮壮声势却来了这么一句!眼看弟子眼中均有愧色,他忽而转身,朝着洞内喝道:“你可是这群人的首领么?倘若你觉得心有不甘,那不如出来,我俩比试比试?” 比丘僧以数十之数对抗白莲教千余团勇,数百教众,长达一个时辰,所消耗的体力绝非寻常,加上现在个个身上带伤,那又怎会是他的对手?明王坛主心中明白,无论何门何派,倘若精力不足,体力不裕,那么术法亦是无法施展出来…真要是和比试,那现在便是个极好的机会,算起来赢面极大,根本算得上稳稳妥妥,毫无凶险。 只是,怕那比丘僧人不敢应战! 此话出口,那洞中之人沉默不语,一时间竟然毫无声息,这明王坛主见状心中更是欣喜,立刻盘算着要独立收拾这几个漏网之鱼,在嘉兴城中将自己威望抬得更高,甚至有可能得到圣母赏识,继而得修那天罗之术----他猛然便吩咐手下,“你们都莫动手,等他出来,看本坛主手段,将这些残余妖孽一并收复!” “好!好!好!”那些教众尽数欢呼起来,沸沸扬扬为坛主此举而赞。 稍等片刻,他便又向那洞中发话,喊道:“听见了吧?我这已经吩咐了,届时单打独斗,我和你之间来场生死较量,绝无旁人插手,也叫你死得心安----你如此不答,可是怕了?” 他将那‘怕了’二字喊得极为大声,顿时一并手下哄笑起来,合着朝那洞口呼喊:“怕了?哈哈!怕了?哈哈…” “谁怕了?”洞中顿时传出一声怒吼,恼怒之意不可抑制,旁边还似乎有人在劝说什么,可是那人却又怒喝道:“都莫要说了!我这便出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纵然死了,也算是为如来而死,早登极乐,又怕什么!?” 听那洞中声响,似乎那人同来之人也在劝他不要硬拼,这声音听在明王坛主耳中只若天籁,当即便应道:“好!你便上来,我俩拼得一场!” 心中甚至开始盘算杀得对手之后,对教众如何说,如何做了… 洞中闷雷似的一声冷笑,继而便看得从那内中走出个人来,满身袍子尽是血污,脸上也污秽不堪,佝偻着背慢慢钻了出来。接着后面又相互搀扶着出来了三五个人,看着尽是强弩之末,嘴里喘息不已,满身具是伤痕! 明王坛主结果教众递来的长剑,扬起朝他一指,喝道:“你便是首领么?” “嘿嘿…” 那当前之人慢慢挺直了腰杆,整个人出现在明王坛主面前,整个人好似那铁塔般立着,张着大嘴,满脸狞笑,加上这满身满脸的血污,只似那九重炼狱中出来的恶魔一般! 不知怎地,那明王坛主心中升起一股怯意,他勉强撑着身子,喝道:“好个妖孽!死到临头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身前那高大比丘僧慢慢将双手合十,忽然开口道:“我的名字叫做白象!” “白象?好,我记得你了…” “无须你记得!白象上师打断他的话,手腕忽然一翻,“我只是要你知道我的名号而死,增加我的修为,别无他意!” “你…” 那白象上师将手猛然捏合成金刚摧崩至势手印,口中念诵大毗卢遮那佛号,全身不知怎地竟然忽然发出耀眼光芒来! “死去吧!” 第一八八章 无边浩瀚俱杀意,窥心探寻伺以机 乍见那白象上师双手合拢,至尊宝心中已经在犯嘀咕了:“这手势怎地如此眼熟,看着竟像是见过一般?”可是不等他心中寻思过来,那白象已经手腕一翻,捏出个手印… “不好!”至尊宝顿时心中暗叫一声:“这便是车臣上师用过的法子,那…那个法术!” 刹那之间,只见满目光耀四射,整个夜空都被这道白光点亮,耀眼的光芒之中,狂风肆意、雷芒无数,天地之间一股极大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竟然犹如怒海巨涛似的砸到了众人身上! 所有人都像骤然之间被人抽空,整个变作那空荡荡的皮囊,尽数被抛到了数丈开外! 半空中一道华光,内有金光佛像,浩浩众生,耳中传来佛号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但听闻那浩渺声音鸿鸿道: “秘密主谛听心相!谓贪心、无贪心、嗔心、慈心、痴心、智心、决定心、疑心、暗心、明心、积聚心…一切尽收,阳焰性空,彼依世人妄想,成立有所谈议,如是真言想唯是假名!” 和上次一般无二,所有人都被激荡甩开,独独那至尊宝略有不妥,但整个人却依旧能够动----他虽不愿见那密宗肆虐,可是白莲教亦非善类,于是便两不相帮决计看看再说… 那白象上师哈哈大笑,缓缓从身边比丘僧手中接过降魔杵,口中道:“你可知道,我们此次虽然被你所困。可是并非就说我毫无办法,只能认输…看看,你们百十千人之中,我不一样取了你的首级了么?” 身旁比丘僧齐声喝彩,高呼道:“上师大智大勇,神通无比,果然扭转乾坤完成了使命…天人之中,无以伦比!” 原来刚才那一切,都是他们装的! 白象上师降魔杵高高举起,一杵下去便把明王坛主砸得头颅俱裂。白花花的脑浆与鲜血顿时溅射而出。那仅存的几个比丘僧也不含糊,冲上前便把此间几个首脑取了性命,尽数了账----至尊宝看得不忍,心中便想出声吓退几人。救得那些普通教众的性命。正待动手之间。忽然那白象天师身子猛然一偏,整个人朝着旁边倒去… 幸得身边比丘僧用力一托,这才堪堪站稳! 看来白象上师所使的法术亦非寻常。激战之后强行施展,力有不逮,自然便晕眩疲碌,整个人也势如那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疲惫劳顿不堪,适才又发力将那明王坛主杀之,危殆解除,那股子劲儿一消,整个人便再也撑不住了。 见得白象上师如此,那剩下的三个比丘僧也无心杀人,抢过来将他扶住,着急便要送他撤走----他将手一摆,摇摇头安排道:“我只是身子乏力疲惫,人却无甚大碍,休息一两三日便好了…可是,你们只需一人陪我先走,留下两人在此多呆片刻,将嘉兴白莲教首脑尽数杀得干净,也才不枉我费力施得神通,对得起我们来此的使命!” 他这话说得透彻,其意了然,当即便有其中个比丘僧应声道:“上师,无须两人,只得我一人便是----请您安心,如此情形之下我自然竭力为之,把此间所有人一并杀完,再来为上师效命犬马!” 此人还正是那醉仙楼所见,背着那长条布裹,名叫德勒之人。 德勒此人想必是那白象上师的股肱手下,了解甚多,知其手腕强弱,本事大小;又看那满地昏死的白莲教众,首脑已除,仅余喽啰之辈,当即心中便对此放了心,只叮嘱他不得贪恋多杀,斩尽首脑便即刻归来… 德勒应得一声,当即转身便大肆杀人,白象上师见状也不久持,这便在两人搀扶下转身离去,离开了那嘉兴城中…事既已了,留此再无益处,及时归去才是正途。 德勒手中那降魔杵乃是特制,以金、银、赤铜、镔铁、锡五色金属混合,裹以失利般尼木、毗噜婆木、佉他啰木、摩度迦木、阿设多木等等,长逾五臂,重达八十余斤,击那人头只若碎瓜破葫,顷刻之间便取了十余人性命! 多杀得几人,看那鲜血四溅肚腹儿破,脑浆横溢肝胆儿落,眼睛顿时红了,那还记得白象上师吩咐的话?只把那降魔杵捣蒜似的提起砸落,听耳边喀嚓喀嚓的声响,嘴里不住大叫大嚷,只若疯癫。 正杀得兴起,忽然脑后传来一阵刺骨寒风,直刮得头顶、颈项中生生刺痛,德勒吃得一惊猛然回头,却看身后站着个二十上下的男子,双眼正冷冷的盯着自己,见自己回转身来,便开口问道:“你杀够了吧?” “你…”德勒‘你’得几声,忽然想起这男子便是自己在酒楼上所见之人,当时自己和店小二纠缠之中倒是没有细细看他,只是瞥的一眼,现在见他在个死人堆中自若无比,心中知道有异,顿时将那降魔杵高高举起,喝道:“突那贼子,你也是白莲教的余孽?来,来,来,和爷爷拼个死活!” 那男子正是至尊宝,他等那白象离开之后,又多待了片刻才从崖上绕将下来,让天吴以实化虚藏在暗处,自己正要偷袭,谁料那德勒感到背后传来的阴气阵阵,顿时转回了身----他见那德勒已是疲惫之际,倒也不惧正面一搏。 至尊宝见那德勒冲将上来,当下便把匕首横于胸前,气凝右臂,只待靠近便奋力一击。可那德勒刚冲两步,脚下踩在一滩血迹之上,身子一晃,立刻便朝着一旁倾倒,至尊宝抓住时机一跃而起,整个人从半空中飞落膝击,直撞在他胸口之上。 膝撞之下,那德勒那里还能收势站稳,仰面重重摔在了人堆之中,降魔杵也了脱手。可是他变式也快,根本不管背后落地如何,只是身子略略斜转,右手倏出朝至尊宝头顶斩落。至尊宝毫不理会,口中低喝一声:“你来!”自己却双手握拳翻手便朝他太阳穴猛然击落。 德勒听那喊根本不知其意,可是等到手掌触及至尊宝头顶之时,一股黑烟骤然出现,烟中发力,凭空将他那手横拦挡在了空中,接着一张奇怪之极的面孔在黑烟中出现,朝他笑得一笑… “御鬼之术!”那德勒心中一惊,可是不等将手收得回来,那太阳穴已被重重所击,脑中顿时一阵晕眩。至尊宝双手击在德勒头上,只感又韧又硬,双手隐隐生疼。 一击未果,那德勒赫然大叫起来,双手朝着面前乱挥乱舞,至尊宝躲闪不及,被他猛然掀翻下来。德勒从那地上爬起,忽然转过头朝他看来,满眼之中全是血丝,人也似傻了一般。 不等至尊宝有何动作,那德勒猛然便跳将过来,一把将他死死抱住,嘴里嚯嚯怪叫,只吼:“勒死你!勒死你…”顿时,他身上犹若套上一个铁箍,而且还在不断收紧,只挤得胸腹好不疼痛。 至尊宝发力去扳他手腕,觉得力气甚大根本分毫不动,手中匕首虽然能轻易刺中他要害,却又不愿意如此----当即他朝左右一看,便叫道:“天吴,用大石头砸他神道穴,快!快!” 天吴听他喊,顿时一股黑烟便卷了出去,整个将块大石头抬到了半空,猛然发力抬到半空,然后朝着那德勒后背扔了过来。只听嘭的一声,至尊宝与德勒被那石头砸得双双跌落地上,德勒那手是松开了,至尊宝可也摔得够呛。 虽说如此,可那德勒也算是了结了… 至尊宝随手从死人身上抽了两根裤带,将那德勒双手反转过来死死绑住,然后又是一根捆住双脚,这才竭力与天吴一道把他带走。 原本与玉笙烟所约的时间早已过去,至尊宝赶着前去汇合,倒也没有时间审问这厮,于是只能重新回到那宅子中,找了一辆牛车,把那德勒堆在车上,一路赶着朝城外而去。 在这之初,两人想那密宗与白莲教如此一场大战,死伤又尽在城中,届时一定动乱不已,百姓躁动,官府搜捕,纵然只是做个样子,可也给两人押那密宗比丘僧造成极大的不便,于是乎便约在了城外树林之处。 可不曾想,那白象最后拼死所使那法术,与车臣上师施展相较,非但未有不及,范围反倒大了许多,满城尽数昏迷,那一路出来倒也无人阻拦耽搁,顺当了不少。 非但如此,就连在城外树林中等候的玉笙烟亦受到波及,晕厥倒地,所幸这法术范围甚大,嘉兴估摸整个城中除了至尊宝,尽如个死城般无人能动,她即使如此也无危险。 给她灌下些泉水等待醒转,继而又把把德勒绑在树上,随后至尊宝才堪堪朝天吴开口: “天吴,原本我记得密宗那术法威力奇大之外,对于御神之类也有效用,当年石家御神便是因为那术法而受损归位,不能持久----可今日我怎地看你,毫无异样呢?” “呀?”他这一问天吴也迷惑了:“此法术我知道,不该如此啊!”它朝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奇道:“我也该受损归位才是…可、可今日我怎地无甚异常?” “也许是…” “您就别也许了!”天吴叫了一声:“外面您留着,我先归于原位,自己看看是个什么意思。”话说完,化作烟雾一阵,直入了至尊宝体内。 第一**章 群魔乱舞孰为殃,勾心斗角祸渐藏 好不容易等那玉笙烟醒了,张望四顾,悠悠道:“哟!我这是怎地了,平白无故竟是晕了?难道今日那白莲教密室中有甚机关,我中了他们的暗算,着了个道道?” “那是什么机关啊!”至尊宝叹道:“这是那密宗的大势神通之术,也不知如何引得那天地之能,竟把整成之人都给弄得晕厥了…也是我命数奇特,这才躲过一劫!” “原来如此!” 玉笙烟脸色忽变,前后思量一番,款款道来:“此术非比寻常,竟然能借天地之威而发,想必也是那上古失传以前的法术,回头我定要给婆婆说说,让她给我们想个对策出来----如若不然,你以后万一不察,岂不危险?” 至尊宝这才知道,原来玉笙烟如此这般脸色骤骇,竟是怕自己以后碰上那密宗之人无以为对,心中欣喜,脸上却装作无事人似的,哈哈挥手:“此事不急,此事不急!等你回去以后告知婆婆,她必然能拿个主意出来,给我们做主,即便不行,那不是还有诸葛大师等人在么,又怕她作甚?好了,此事我们急也是急不来了,还是把现下的事儿办了才是!” “现下…”玉笙烟左右打量,这才看见了捆在树上的比丘僧,仔细打量竟然认了出来:“哟,这不是那酒楼上发狠耍横,想要杀人的家伙么?” “正是!”至尊宝将她扶起双双来到德勒面前,看着他依旧昏迷。也不含糊便是一脚踹在身上:“喂!醒醒,给我醒醒!” 那德勒昏迷太甚,两人也是费了好一番手脚才将他唤醒,醒来之后自然又是挣扎半响,纵然至尊宝将那匕首架在脖子上也不消停,最后还是玉笙烟出手,非但收拾得了,还让他老老实实把事儿给交代了… 玉笙烟轻轻哼得一声,走到德勒面前,劈手将至尊宝手中匕首夺下。朝前一比划----德勒冷笑几声。“怎地?这男人吓不倒我,难不曾换个女人便行了么?杀了我容易,要想我把教中秘密告之外人,你们简直是痴人说梦。想。也是白想!” 玉笙烟也不说话。将刀在德勒手臂上一划,顿时破开一条老大的口子,鲜血从中顿时淌了满地。德勒放声狂笑。吼道:“来啊,再来啊!爱怎地割便怎地割,千万别手软,爷爷要是皱一皱眉头,便得不成准提法十八般成佛功德,永受苦厄!” 这话出口,谁料玉笙烟只是轻轻一笑,蔑道:“刀,我只切这一下,但要说永受苦厄,我可不需要你什么皱眉啊,修佛法之类的,现在有个东西,我这就给你看看…”说着话,伸手入怀摸出个瓶子,从中倒出个小小的丸药,在他面前一晃。 “毒药?”德勒看她说得如此,没想只是掏出了枚丸药,不由唾得一口:“以为弄个毒药我便怕了?” 玉笙烟也不说话,只是把那丸药轻轻放进了地上那摊血中,顿时便见丸药蠕动起来,见血即长,靠着那血长成了个鸡蛋大小的疙瘩,胶冻粉膏一般愈发肥大起来,根须无数,像是活着般四下摆动,抓拽草木----至尊宝还未认出这东西来,那德勒整个脸已变得惨白! 见此情形,那玉笙烟也不多说此物为何,直接便道:“此物你既然知道,那废话也不多说了,倘若你不遂了我们的愿,那我也不麻烦了,直接把这魂僵树种你体内,到时候你成个人树,长在某处,永远不死不生!死,死不了;活,活着受罪!和它同体同生,永远吃它的香气所引来的虫豸小兽,滋生出来的血液供给于它…” “居然是这么个东西!”至尊宝恍然大悟,“此物我听诸葛大师说过,倒也算是个稀罕的物件了,没想你居然还能找到…”他转而对德勒道:“好啊,你干脆也别说了,让烟儿把此物喂将给你,到时候我也算开开眼!” 魂僵树种入人体之后,很快便霸占此人的身体各处,人便成为了个单单的皮囊,脑中虽能思索,但却口不能言、眼不能视、手不能动、永远像个傀儡木偶般活着,寿命延长至三百余年,陪着那魂僵树同生共死,永远这般… 非但如此,而且魂魄寿火也在这之间消弭殆尽,死后将无魂魄进入轮回,最终飞灰湮灭进入虚无之中,最终在此世间了无痕迹! 这也是那些修道之人、信仰之辈最最害怕之事! 德勒见此,整个人顿时便成了软蛋,什么狠话也放不出来了,最终老老实实把那密宗此回行事的秘密告诉了二人----所求不多,只要一死而已! 甲子经年,岁数变迁,这一切只因为那星宿天象变幻,有个经由九千年才能得一轮回的星宿异数,便是号称万年数的‘九星合月’之象----九星拢抱皓月,分为开合十数,阴阳二气在此分合,继而又周复,所以此刻那延年益寿的九千年蟠桃也才借机成熟。 当然,这也是阴阳之间最为薄弱的时刻,藏匿尘世阴暗后的黑暗大日如来亦才有机会借着灵童转世,降临人间… 可这机会,并非那密宗大日黑暗如来要借用,白莲教所信奉的须弥勒佛祖,亦会降世人间:白莲教教义之中有着三大时期,分别是“青阳”、“红阳”、“白阳”的三际,青阳时期是由燃灯佛统治着的初际阶段,那时还没有天地,但已有了明暗,明系聪明智慧,暗系呆痴愚蠢;红阳时期是由释迎牟尼佛统治着的中际阶段,那时黑暗势力占上风,压制了光明的势力,形成“大患”,这就是所谓“恐怖大劫”的来临,这时弥勒佛就要降生了,经过双方的决斗,最后光明驱走了黑暗;白阳时期是由弥勒佛统治着的后际阶段,明暗各复本位,明归大明,暗归极暗。 此,即为红阳大患之际,变数之机,天地之期。 借这九千年一现的九星合月契机,须弥勒佛亦要降临人间,将人间从红阳带往白阳时期,净土尘世,泱泱大同! 数年之前开始,密宗就在华夏各处寻找四柱纯阴的灵童,对于白莲教这么大的势力绝不会坐视不理,于是便在其中安插了细作。当细作查清白莲教此举目的之后,七宝上师商议一番,这便派出了外四上师中的白象、金轮两位,带着诸多弟子前往华夏,只挑那极大的坛口屠戮,也算是阻挠那须弥勒降临的手段。 最初,那白象上师便取了两三个极小的坛口,与白莲教为敌----第一时间那白莲教便得知了此情形,可是白莲教净国、余国两大圣母亦非寻常,采用了另一个手段解决即将来临的须弥勒降临之事! 这些坛口,只管留给了密宗上师们。 这手段为何,那德勒可就不知晓了,不过他说似乎那金轮上师在路上得知了些许端倪,也将那消息送回了吐蕃请内三上师定夺,结果如何,他却是一无所知。 要知道关于圣地须弥山的消息,怕是只有白莲教总坛所在的那圣母峰找两大圣母,才能知道原委了。 将此前后事宜联系推算,至尊宝也算猜到了白莲教那圣母手段,虽说不能猜出究竟如何为之,但是却大致上能料想与他们绑架那法门弟子有关。至此,他亦是不敢耽搁,与那玉笙烟便找了僻静之处,按照诸葛大师所说的法子,制了个‘鬼式鹤舞’的法坛,将那消息远远的送了回去,末了还说:三日之后子时,自己定然再设法坛,接收诸葛大师传回的消息。 事情既了,两人也只按照那德勒所求,送了他个了断,然后随意到了一处驿站之中,选得两匹良驹,这便朝着那婆婆所托之事的最后一处而去。 说也奇怪,路上至尊宝将那三枚令牌拿出来摆在一起,谁知这三令牌居然像是自己有所吸引一般,瞬间便沿着边缘缝隙合作了一块,然后咔咔几声响,内中不住变化,最后居然成为了个极其罕见的形状… 方方正正一长块,也无把手也无棱角,就像块法坛所用的招魂令牌。 上面无数纹路,无数符箓,看着偶或有那异彩流苏划过,但拿在手中只是个死物,至尊宝看得奇怪问那玉笙烟,谁料她只是笑笑,说至尊宝自己心急了,等到后面俱了之事,自然便明白了。 当下,倒也不便解释。 三日之后,两人仍在赶路,但至尊宝依旧按照约定设了法阵,阵势一开,那里面便飞飞扬扬飘出一缕青烟,在半空中凝聚成型,隐约有个人形模样,随后开口便是诸葛大师的声音: “你所说的消息甚是关键,与我们阴阳家各派所探查的相互吻合,亦解开了许多疑问,现在我们几派已经联络华夏四方法门,准备共同攻打白莲教圣母所在的圣母峰,待你处事情完毕,即刻赶来与我们汇合。”那声音顿一顿,又道:“我知你必然想问你爷爷王八月的事儿,此事请你放心,那边辟云也传来了消息,路上遇见密宗金轮上师袭击白莲教,事情危机之下,他便出手把这批法门弟子救了,尽数安然,先已各归各派,如今我告知予你,倒也算是让你安心。” 知道爷爷没事,至尊宝当即心中石头也就落了地,意气风发的对玉笙烟道:“走!我俩赶着把婆婆的事儿办了,然后我这便要去圣母峰,见我的爷爷!” 第一九零章 不染红尘些子秽,意做恶报夺路生 嘉兴朝东南一路东南,数十日之后便到得宁波府,此处自唐而起便是华夏最为重要的海港之都,繁荣昌盛,兼之有那海税关税,倒也丝毫不见乱世景象。 两人在城外把马弃了,混迹在那些进城之人当中,缴纳每人两个铜子儿的进城费之后方才入内,随后毫不犹豫的喊上两架黄包车,直直报了个客栈之名---- ‘昌隆客栈。’ 此客栈看着不大,陈设古旧,店中经营的也只是那公公婆婆带着儿子儿媳,算得上是一家人的衣食饭碗,住店的亦多是那些货郎揽客,都不是舍得花钱的主,二人问起那天字一号房的时候,果然便是空的。 自然,两人便把单单的两间上房一并给租了。 见好不容易来了两个住上房的客人,掌柜自然欢喜,忙前忙后叫人泡茶,又送来热水毛巾,至尊宝与玉笙烟尽数受了。又叫老板在楼下准备几样精美的小菜,等备齐之后叫得一声,随后,两人各自掩上房门,说是准备烫烫脚,换身衣服。 掌柜自然张罗那饭菜去,至尊宝则闪身来到天字一号门前,轻轻一推,随即钻进了房内----乍然一看,屋内空无一人,但他却知道玉笙烟该是何为,于是便半蹲在床前,轻声道: “找着婆婆留下来的东西了么?” “恩!”随着声音,玉笙烟从那床下钻了出来,手中拿着从墙缝中掏出的皮卷。径直便坐到了床上,随后二人一并把羊皮卷打开,读起了婆婆所留的话语: “烟儿!当你读到这段话的时候,想必便是婆婆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想到过这种情形,所以我当年便在此留下了个卷轴,怕是万一我有所不测,你便来取这卷轴,知道自己所要如何才能救回母亲…” 蝇头小楷上密密麻麻写了怕有千余字,直把一切都写得明白----看到此处。至尊宝不由长叹一声:“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婆婆如此再三叮嘱,想不到啊想不到,此事竟有如此之难!” “我也想不到,”玉笙烟亦是叹气:“可是。即便再难。我也要救出母亲…”她看着至尊宝。双眼盈盈欲滴,恳切道:“宝哥,你、你可愿意帮我么?” “那是自然!”至尊宝毫不犹豫点头。斩钉截铁道:“一定!” 看得至尊宝毫不动摇,依旧坚定无二,玉笙烟心中为之一暖,也不知怎地,竟然便与至尊宝双手轻轻握在了一起… 掌柜果然动作不慢,短短盏茶功夫便备好了几样宁波府名菜,腐皮包黄鱼、苔菜小方烤、火臆金鸡、红膏炝蟹、网油包鹅肝、黄鱼鱼肚,再加上猪油洋酥烩与豆沙圆子,竟然成了个八盏八碟极好的酒席。 至尊宝虽未吩咐如此之多,但看掌柜大费周章的讨好自己,玉笙烟与自己又是多日不曾吃得顿好酒饭,于是也就罢了,取出两块大洋打赏给掌柜,自顾自与玉笙烟美美享用起来… 俗话说得好,钱财不可露白,此话倒真不假,两人虽然是在雅室吃喝,可是掌柜端那菜时外面也不少人瞧着了,当即便有两人心中猫爪似的动上了心思。 要说这两人,一个任三健一个赵二缺,都是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主,明面上是水上讨活送货运人,暗地里两人四处找那单身有钱的主来接,当这船到了没人之处的时候,立刻便送货变越货,送人变杀人,劫财了账,把人径直送到水里喂了鱼。 青年男女二人,身着华贵出手豪阔,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没带护院出来混迹,这简直便是送上门来的肥羊,两人又怎能错过? 天降横财,莫过于是! 也不多说,那便在靠雅室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就着碟茴香豆,任三建赵二缺喝上了酒,探得那二人下一步的行迹----也是凑巧,不多时,掌柜便被唤了进去,侧耳细细听来,里间似乎在说什么雇船出海之事。 听得此节,两人心中简直乐开了花,口中一个劲的感谢菩萨神仙,赐两人如此大的恩典----在他俩看来,要是旁的什么地方剪径劫道、巧取豪夺,这都不该两人吃口独食,非得去他处寻过山风、檐老鼠之流趟刀口饭的来合力为之,运气好落个仨瓜俩枣,运气不好,至多不过一顿酒肉了事,哪能到手几个银子? 可这要是出海,那便不就成了两人的口中食,盘中餐?端得隐蔽不说,还能吃口囫囵,汤水都不会洒落一星半点,真真妙到了极处! 雅室之门刚刚一开,那赵二缺已经凑了过去,软磨硬泡把掌柜拖到桌上坐好,恬脸赔笑:“掌柜的,掌柜的,我听说里面的客人好像在雇船出海,呃,他们是想去那里啊?” 掌柜的一挥手,低声道:“嘘!这些都是有钱公子哥的事儿,和你我无关----你打听这个干嘛?”“嘿嘿,还不是混饭吃么?”赵二缺打听是假,接活儿是真,当即便搓搓手凑过脸来:“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是不是雇船出海?要真是,这活儿你帮我拿了,到时候亏不了你!” 虽说这两人在宁波没有露底,但那外面的风言风语却是不少,名声也臭污不堪,掌柜知道这事,于是便正了脸色,端然道:“赵二缺、任三建,我可是告诉你们,这俩人虽说有钱,但是听着,却和宁波大帅有点关系----你俩要是打他们的主意,怕是找错了人吧?” 听得这人与大帅有关系,那俩货心中顿时便是一颤,可是转而又想到那大把的金银,心中一横,桌子下便把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了掌柜的腰,压低嗓子威胁道:“掌柜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俗话说,不踹寡妇门,不挡光棍财,我们无非顺个过路银子,你要是今儿个不把这事帮我们圆了,那可别怪我们兄弟多嘴,回头淌水过风的兄弟来你店里讨饭吃,出了事,怕是你店也保不住吧?” 那意思明白,若是不帮,回头便去叫剪径劫道的土匪来店里明抢,届时出了人命官司,这客栈可就保不住被封了----掌柜身子一抖,那下面硬邦邦的东西又朝前抵了他一下,任三建继续道:“这大洋你拿着,其他的事儿就当自己全不知道,带我俩把这生意接了便是…我俩要是吃了肉,回头再给你弄点汤喝。” 掌柜受他这一句,心中也敞亮明白,把自己的处境算了个七七八八,虽说不愿,可也只得长叹一声,把那银子收了,然后道:“我不是吃这刀口饭的人,也不想和你俩有什么瓜葛…现在,我出门去给他们雇船,约莫三个时辰才会回来,这其中…唉!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转身,给家里招呼一声便出得门去。 掌柜这话其实说得明白,也就一切都不多做,只是将那时间拖得长些,这二人倘若自己进去谈得那买卖,便是这俩客人的命数注定;如若俩年轻客人看不上他们的船,那也便罢了…一切,只是放任天意。 果然,不多时,那两个客人便从雅室出来,准备上楼等候消息,刚到梯口,任三建已经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笑道:“公子小姐请留步,请留步,请听我一言!” “哦?”至尊宝与玉笙烟双双站住,疑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俩都是船家,”任三建朝旁边那赵二缺一指,他也连忙陪起了满脸的笑,“少爷、小姐,刚才我们在外面吃酒,偶尔听得两位说话,说是要雇船出海----正好,我俩那船便是条小巧的海船,正好出海…您说去那就去那,保证又快又稳!” “现在呢?连夜出海,可成?” “成啊!成啊!”任三建某口子答应,“我们夜间驾船极好,您只管放宽心睡觉便是,醒来便到了地儿了!” 宁波近海,可是平常人家的小船都极难远航,除非大舟大船不可,所以,自古以来也就少有夜航之说----可是近些年军阀把那大船都管得极严,是以临时根本不能雇到,于是乎,这两人才想到休息一夜,明天动身… 现在有了能夜航的小船,他俩又如何不动心? 其实这俩人夜航也不怎地,只不过他那目的并非是送人出海,而是说要半道剪径,也就无所谓了,管他两人如何说,只是一味的应了下来便是。 果然,至尊宝听有夜航小船,当即便与玉笙烟商议连夜出海,尽早把那些事儿给办了----玉笙烟对他的心思如何不知,自然也就毫无异议。 于是乎,两人这便略略收拾,房也不住了,会钞跟着二人出得客栈,雇了马车一路来到那东面海边----两人小船在个渔村之侧,看着倒也妥帖,他俩大量购了饮水干粮,叫得二人搬上船去,这才便登船出航,一路驶向那大海深处。 此刻,那玉笙烟才把所去之处告诉了两人:“便在这宁波东南海上,大前门岛与那小蚂蚁岛之间,有几座无名岛屿,其中一座岛虽无名,可是岛上有山却是得了名的,叫做东白莲山,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两人笑着摇船,口中闲话道:“那岛上本是没人的,后来不知怎地山上住了几位白莲圣教的活神仙,于是便得了这个名儿----你可是要去那处?” “不错!” “好嘞!您就请好吧!” 第一九一章 施物应机心路远,出变随意魂门开 船儿离岸远驶,渐行渐去,忽而那微风起波澜,晓晴照落霞,一抹子水波泊泊泊的打在船头,二人放眼望去,但见山青水绿天蓝云苍,夕阳橙黄晚霞桃红,说不出一副极好的山水景色,宛如泼墨洗绘般的璀璨,顿觉兆头甚好,心中也宽敞了许多。 走的一停,夜色渐渐垂幕,远处那渔村沙岩也看不见了。见两人在那船头坐着闲话,惬意斐然,任三建忽然便对赵二缺挤挤眼,下巴朝着后面一扬----赵二缺会意,便把手中船舵交到了他手中,走到船尾拉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尾肥美鲜鱼,又取了旁边鱼钩穿过,然后悄悄沿线放入海中,假模假式的钓起鱼来… 见他弄得妥当,那任三建便喊了起来:“喂!你究竟行是不行,到底能不能钓着?倘若不行就吭声,我来下钩便是----弄不到鲜鱼熬汤,饿着了贵客,你看我骂不死你。” “就好,就好,”那赵二缺回道:“这不,刚才有尾大鱼咬钩,你这一叫唤便就跑了…咿!等等…等等…这是开始咬钩了…”作势便开始在那里松松紧紧,将大鱼渐渐提得上来。 两人这一唱一和,至尊宝自然听见,但觉腹中不饿,于是便笑道:“你俩也别忙了,我们都不觉着饥饿,这鱼汤倒是不必了!还是快些赶路,才是正事。” “您这就不明白了!”那任三建正色道:“客官,这夜航出海可比不得旁的。非要吃了鲜鱼汤,敬拜了海老爷,才能平安无事----您就算不吃,稍稍喝上几口汤也行,可是不能点都不尝啊!” 至尊宝玉笙烟均是陆上长大,对那海里规矩倒是点都不懂,听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说,任由这两人钓鱼----果然,不多时那赵二缺哎呀一声喊。猛然从海里拎起一尾大鱼来。长逾尺许,肥厚无比,倒真是熬汤极好的鲜货。 “真是好鱼!”那任三建哈哈一笑,转头对至尊宝道:“少爷小姐。你们暂请稍等。我这便给你们做那鱼儿三件。到时候保管你们吃得欢喜。”说完便与那赵二缺换了手,喜滋滋的拎着鱼,去那船尾做菜。 见得这两人如此热心。至尊宝俩也不多想,只道是那海上人家原本的脾性,便打叠起肚肠等着----可正在此时,忽然脑中有个声音乍然响起,似惊似喜:“宝哥儿,宝哥儿!” 那声音正是天吴! 自从上次它重回至尊宝体内之后,许多日都不曾露面,呼唤亦不答应,至尊宝略略感受,才发现它是陷入了个深深的睡梦之中----没得想,此刻居然醒了! 有得它在,那赢面可又大了许多,至尊宝当即便喜欢起来,口中道:“你可终于醒了,哎呀呀,我还怕你不醒,到时候我和烟儿那事儿弄起来麻烦呢!” “你莫多说,先进船舱,我有东西给你看,”天吴似乎甚为急迫,一个劲的催促:“快来快来,真真不得了…”听如此说,至尊宝猜得和上次之事有关,心中倒也极有兴趣,这边又闲着无事,便给那玉笙烟将此事说了,两人招呼一声,这便钻到了那小小的船舱之中。 此船不大,那船舱儿也甚小,只能堪堪容得两床一桌,二人这般下来分坐两边,顿时显得挤了----可便在此刻,至尊宝突觉身子一凉,然后舱中一股青烟骤然出现,顷刻便在桌上出现了个赤色小人! 身子虽然不同,可那面目眉眼却分明便是天吴八面中的模样! 身高近尺,盈盈一拳,头顶乌沙飘软带,腰围犀角显金厢,腮边飞舞胡须乱,耳上飞飘荡蓬松鬓。赤目金光,看三界生死数数;暮耳悬垂,听前后因果种种! 至尊宝口中哎呀呀一声,诧觉嗔奇正待要问,那玉笙烟旁边已经抢着开了口:“天吴,你怎地敢换个如此打扮?难不曾你今儿晕头了,作此鬼仙模样出来,就不怕引动天地冥数,反噬你这一身么?” 这打扮,便不是那普通鬼魂愿意所装的,乃是城隍庙、地府界,阴司鬼殿之中的打扮,只若那些毛头小贼扮不得六扇门捕头一般,少了那端端正气,穿着便是一身的不自在----鬼魂亦有如此之说,天吴看着又怎也不像已修成,所以玉笙烟便得了这般一问。 谁料那天吴却不说话,伸手比划叫二人嘘声,等得片刻,这才如那心中石头落地,整个人轻松,笑着问:“看见了么?看见了么?我如此扮个阴司判官,还是那崔判的模样,居然没感觉到任何端倪!” 至此至尊宝都不怎地明白,疑道:“这又怎的个意思?” 玉笙烟见他不懂,于是便解释道:“原来这是崔判官的装束啊?我倒是没有看出来…宝哥,据说那崔判最是小气,倘若有鬼扮作他的模样,那他立刻便会知晓,然后前来问罪;即便是人扮来唱戏,他亦会多加留心,所以才有那许多道士捉鬼的时候都扮作他,希望届时能得崔判所助----天吴,你扮作崔判而他不来找你,难道是…”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你和他谈得好了,能够如此?” “非也非也!”那天吴哈哈大笑:“并非如此,而是有其他的机巧!”他在桌上走得两步,换个装束,此刻看着和刚才无太大差异,只是面目狰狞了许多,随后笑道:“看看,这便是钟老爷的装束,一样还是没事!” 钟老爷便是钟馗,这…这居然都无事? 见两人不解,那天吴才解释起来,原来他回到至尊宝体内之后,稍稍查看,居然发现至尊宝的内丹已凝成了个指头大小的丹元,五气开始朝元而动。三华亦是聚顶,渐修凝胎,自己也跟着修为进了老大一截,看似隐隐已有了不为之动的局面。 这是修为上的提升,可是附带也出了这般个局面,那便是天吴发现自己受他影响而提升之中,隐隐和至尊宝变得有些相似相近,魂魄中居然带了一丝纯阳力量,也不知是那里来的,但是。这力量一旦出现。天吴就已不是个纯粹的鬼魂了! 和至尊宝变得一般,成为个生存在阴阳缝隙之中的怪异之物。 至尊宝属于阳中附阴,人中之鬼;天吴属于阴中产阳,鬼中之人----人鬼、鬼人。这一人一鬼居然同时出现。把那阴阳缝隙占得满满当当。浑然一气。 这,便是它不畏密宗神咒的原因,亦是那地府中感觉不到它的缘由。从此之后,天吴已算是从那生死簿上除了名,从此不在凡人之属,堪堪步入了鬼仙的行列。 也不再受到阳间的惩戒,能够一直脱离至尊宝留在世间了,只不过现在修行不够,只能定个模样,比如小猫小狗之类的陪在至尊宝身边,也不会被人看破行踪;等到需要的时候,自能飞沙走石,变换成那天吴的模样。 这与之前最大的区别,便是不再需要至尊宝施法,而可以自己为之所动,两者之间转变自如。 二人听它说完,心中也是极为喜欢,至尊宝当即便叫他变成个拳头大小的猴头爬自己身上,并道:“如此一来,你便是有何异样,别人也不会怀疑了。” 这话出口,天吴却是咳咳几声,面带尴尬,“变化成何物倒是无所谓,你只要喜欢便好,可这里有一节,我这、这变化…咳咳,还得你来才行…” 至尊宝还未答话,天吴连忙解释:“我现在不受天地约束,能够在你给我所定的模样和本身模样之间换来换去,可是这能不畏阳世的模样,要靠着你的内丹元气才能定成,不是我自己单单可行的----我所变化出来的,喏,比如这崔判和钟老爷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般,只能在外面两三个时辰罢了。” “原来竟是这般,”至尊宝想想,又道:“可是,我似乎没有听诸葛大师或者花老爷子说过有此法术啊,我也不会,又怎地帮你?” “这可不是八幡或者经纬宗所能的法术,”天吴连忙解释道:“我最近几次反复思索,想了良久,发现必然有一门能够使用这法术,倘若你去找得他们,那便能成了!” “哦?哪一门?”两人齐齐问道:“居然还有这般的妙法?也不知你说的是阴阳是一脉,还是说白莲教,亦或密宗?” 天吴嘿嘿一笑,迸出几个字来:“丁甲宗!” “丁甲宗…”至尊宝看看玉笙烟,口中道:“这不是上次在石门渡收拾你的石家那一派么?你又是怎地知道,他们能够使出这般法术?” 天吴有些不好意思,“在山中的时候,我和花家守灵穴的那家伙聊过,也知道了许多阴阳师这几宗派百年前的事儿----丁甲宗传至玉鼎真人的弟子杨戬,术法能控制鬼魂、精怪、山魈、妖魅,分成三派御神使,即是灵御、魂御以及体御!那灵御魂御我不多说,也不需要,但这体御,可便有了化实为虚和化虚为实的分别,也正是能够让我变化的法门!” 说道那石家,至尊宝心中也无甚好感,颇为有些为难道:“上次我从石家眼皮底下逃走,把他们得罪不浅,那丁甲宗之人又如何能够帮我?更别说这法术,在他丁甲宗必然属于密不外传的法门,更是不可能了。” 说到这,天吴也发起愁来:“说得也是啊,这个真不好办…”一人一鬼顿时有些踌躇起来,不知该是如何。 正思索着,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喊:“少爷小姐,这鱼汤得了,还请二位出来尝尝啊!” 发愁亦是徒劳,至尊宝干脆也就不多呆了,叫那天吴回到自己体内,然后携手玉笙烟来到甲板之上,准备还是先吃吃这鱼汤再说---- 一切自有机缘,急,是急不来的! 可是天吴并没有回去,只是鼻子在空中一嗅,瞪眼惑道:“咿,这味道不对啊!”化作青烟在半空消失,丢下句:“我先去看看!”立刻不见了。 ps:五气朝元,三华聚顶:五气,乃指五脏之气,心、肝、脾、肺、肾五种;三华,乃指人三华之本,元精、元气、元神。 第一九二章 接亡送鬼转心念,引魄招魂垂莲旗 要说任三建那厮人品下作,可这手菜确实不错,鱼肉就着海中小虾熬得一锅好汤水,加上鱼血入酒,就算做了宵夜的酒菜----至尊宝与玉笙烟吃得极是开胃,片刻功夫便将碗中汤水扫得清洁溜溜,点滴不剩。 任三建坐在两人旁边,也不动手,见两人吃得这一味,方站了起来,“小姐少爷,这汤如何,可还能入口么?”“恩,”至尊宝自己又给玉笙烟添得满满一碗,自己浅酌口酒,赞道:“想不到这随便一条海鱼,也能做出如此美味,实在难得,难得!” “可不是么?”任三建嘿嘿两声,满脸尽是狡黠:“老人辈可都说过了,淹死之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那最后的一餐,总得是吃饱喝足才不会惦记,也才不会变成厉鬼来报仇…您二位既然吃好喝好,我便放心了!” 此话出口,两人脸色顿时一变! “你!” 话才出口,随着那海浪摇晃,两人忽然觉得周身乏力,身子一歪均倒在了船板之上,虽竭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奋力几次却终不能够----任三建哈哈大笑满脸得色,招呼到:“摸在开了,快些把锚下了,过来与我一同看看今儿的收获!” “嘿,来了!”那赵二缺欢喜不已的叫了一声,三五下便将那锚下了,然后跑将过来----见得二人怒目圆瞪,极力起身,不由哎呀一声道:“这、这、这怎地还能动啊?不是说吃了这药,定然立刻麻翻倒地。动弹不得么?” “这怎不是麻翻倒地,动弹不得?”任三建反问一声,指着二人道:“你看,都已是这般模样了,还有甚可担心…你且放宽心,这三更鸡鸣散我足足花了一个大洋,定然是管用的!” 此话就像给赵二缺吃下了颗定心丸,立刻乐得满脸开花一把抓过了至尊宝的包袱,两三下便摸出大捧的银洋,拿在手上白花花一片! 对看一眼。这两人不由得同时大笑:“值了!真他娘的值了!” 正值二人眉眼嬉笑洋洋得意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声有气无力的哀求,“两位,两位大爷,这钱、钱我们不要了…都送给你们…求求、求求二位。能不能饶我们一命啊?” 看时。那至尊宝已兢兢战战满身哆嗦。一副汗洽股栗惊惶万状的样子,整个脸都白了;玉笙烟更是面朝下伏在船板上,周身不住的颤抖… 这俩贼厮鸟听此求饶之声。弯腰捧腹做个奚弄嗤笑的样子,俱咻咻咻的怪笑起来。赵二缺更是讥讽连连,阴阳怪气道:“少爷小姐,这可对不住了!你说咱们这做刀口买卖的,向来都留不得活口,倘若走漏风声引来官司,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我们不说!我们不说!我们什么都不说!”至尊宝惶惶然急道:“只要你愿意饶了我俩,我们一定守口如瓶,什么、什么都不说!” “那不成…” “我们可以发誓,发毒誓!”至尊宝又急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还是不成…” “我们可以,可以给你们很多钱,再给你们很多、很多钱…” “算了吧!”任三建哼得一声,喝道:“实话告诉你俩,我们就是勾魂的无常,捉鬼的阎王,到了这,就算你们活到头了,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的死字!”他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凶光,整张脸也狰狞如鬼,口中一字一顿: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至尊宝看似仍不死心,仍在一个劲的苦苦哀求,可那任三建的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冷笑中伸手到那船板之下,哗啦抽出把明晃晃的板刀,吹得口气,又看看漫天星辰,瞳孔缩得犹如条缝,“现在真是个好日子,好时辰----行了二位,你们也别挑了,我这就赶着紧的送你们上路…” “求求你,不要啊!”至尊宝恳切哀嚎道:“你、你怎地知道这是个好日子?” 鬼使神差,任三建居然顿了顿,伸手比划一番:“我掐指一算,这不便知道了么?” “噗嗤!” 突然之间听得一声笑,随后玉笙烟抬起头来,堪堪笑得个前俯后仰乐不可支,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哎呀!我实在受不了了,这、这、这掐指一算都出来了,你叫我怎地忍啊?”她伸手在至尊宝腰上掐得一把,笑骂道:“还装!还装!你这是要笑死我么?” 这一掐,至尊宝顿时吃不住痛,哎哟哟叫唤着躲了开来,也将那憋住的满脸笑在脸上喷涌出来:“我那知道会有这样一说啊?还掐指、还好日子…我的天啊,你说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简直太离谱了!” 二人笑着,闹着,也从那船板上堪堪站了起来,简直旁若无人----那俩贼厮鸟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忽然那任三建大喝一声,劈手将那板刀朝至尊宝当头砍落! 只听‘铛’的一声,板刀飞出,直落而下插在船甲之上,颤颤颠动! 至尊宝玉笙烟理也不理,自顾笑个不停,根本未曾出手。两贼厮鸟骇得兢兢发抖,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瞠目结舌----背上寒毛竖起的声音清晰可闻,栗栗刺耳! 除了心中对这愕然一幕的畏惧,还有周身骤然感到的阴寒冰冷,都让他俩惶恐,如遇鬼魅。 至尊宝笑得片刻,忽然朝着半空悠悠招手,那空中只如水墨画泼洒之中的侵润,渐渐从虚空之中剥离个人影出来,忽忽清晰,最后化作个尺许高的小人,目光如冰,阴阴站在船舷。 两人面上每一片肌肉都在痉挛,抽搐,屎尿已止不住顺着裤裆中流了出来,船上立刻便充溢了股说不出的臭气,熏天刺鼻。 玉笙烟也未闲着,只一甩手,顿时个白色莲花小旗便插在了那船舷之上,阴风抖开,猎猎风中----这看似平常的小旗出现比那鬼魂更甚,顿时这两人腿脚均软,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双手开弓,车轮也似在脸上乱抽,眼泪鼻涕齐流,嚎道:“饶命啊!饶命啊!小的瞎了狗眼,没看出您二位是白莲教的菩萨,居然敢给您下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只求菩萨老爷大慈大悲,饶了我们的狗命!” 头在那船板之上磕得砰砰作响,额头顿时肿起了个血疙瘩----至尊宝看看天吴,又看看那白莲旗,咳咳两声凑到玉笙烟耳边:“你这是干嘛?难不曾还比比谁的法子骇人么?”他偷看看那两贼人的脸又红又肿,里面根根血丝都看得分明,声音更低了两分道:“这两贼太过残酷暴虐,留不得,不如除之而后快?” “除什么啊,就除了?”玉笙烟蹬他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你说你这点小心思,除了把坏人杀光以为,别的什么都不管是吧----告诉你,要是把这两贼鸟杀了,你说我们找谁撑船去,是不是你要下水去把我俩推倒东白莲岛去?就算你能推船,也得知道在那里才行吧?”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看,这不是白莲教的地方么,我那小旗绝对比你的天吴管用,定然叫这俩贼子把我们好好送到那岛上!” “然后…”“回来之后再说吧!生死大过天,岂能轻易断?举头三尺那神明看着呢,他俩就任由老天爷来收拾吧!” 两人简单商议一番,顿时就拿定了主意,也不轻饶,一人狠狠赏了几记耳光,将那红肿犹如绢纸般薄的脸皮顿时扇得鲜血长淌。这俩贼非但不怒,反而脸上乐得开了花----只要白莲教的菩萨赏了罚,那这便是饶了…他们自然是明白的。 在船板上又是一通磕头,道谢连连。 弄得半响也都累了,玉笙烟也不多说,沉声喝道:“你俩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话先搁这,要是你们今次能平安稳妥把我俩送到岛上,然后接我俩返程,那么便算得饶了你俩,倘若不能,那再按照阻我白莲教行事,谋害我教中圣姑的罪名处置…” “您别说了!我们一定将二位送到!”听说是个圣姑,那两贼悔得肠子都青了,莫口子应道:“求求您千万别说了!千万别说了!只要您能原谅我们,别说是送你们上岛,就算马上死了,我们也愿意!” 说完噗通跪下,接着要磕头… 至尊宝伸手将两人拦住,口中道:“罢了罢了,你们也莫要多说了,现在我们身负要事,你们那磕头什么的真没用,只有越快把我们送到岛上,才能赎罪----废话少说,起锚扬帆!” “是,是!”两人忙不迭的跑到船头,将那铁锚收起,“您放心,我们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一定连夜把您二位送到岛上,不耽误圣姑大事!”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便将那帆儿拉得浑圆,呼呼吃着海风,朝着那夜色之中嗖嗖而去----只不过这来往之中,根本就绕过了天吴所立那处,不敢靠的近了。 身子背过两贼鸟,天吴嘿嘿露出个笑脸,口一张,将个纸包吐进海里----那粉末至始至终就没有放进锅里,而是被那天吴换了,由此,也才让至尊宝和玉笙烟知道了此事,定下了假装这一条来! 见两人忙乎如此,至尊宝又才与玉笙烟坐到了桌边,哈哈笑着,迎着夜风端起了酒杯,趁着那鱼汤尚温,迎风浅酌起来… 第一九三章 古径令牌破石狮,陌路碧潭又骤惊 此时正值季风时节,那小船借风势借水流,兼得两贼人拼命,自然便若流星赶月似的撵着去了。那长庚星才在鱼肚白中堪堪露面,海平面上已出现了那薄雾浓妆般的一抹,渐渐近些,看得一岛,触目处古木森森怪石嶙峋,陡壁悬崖山势狰狞,云雾烟瘴缭绕,森森不知几许… 船得岸边在那礁石上轻轻一碰,轻抖微颤之下,至尊宝立刻醒转,抬眼一看那穷山恶水的兇厉景象,先是一愣,随后似问似答般道:“到了?” “到了到了!”任三建立刻堆了满脸的笑,陪着小心道:“活菩萨,活菩萨,我们到了!小的以性命担保,这便是那东白莲岛…”话音未落,至尊宝身后舱门嘎然拉开,玉笙烟的声音在里间出现,立刻打断了他:“好,你等稍住。” 即刻,玉笙烟已从那舱中而出,吩咐两人也不躲藏,直接把船大大方方停在岸边,任三建与赵二缺留此守候,生火做饭等得回来,船上所带物资众多,又加之海边出产颇丰,撑个月余倒是无妨----玉笙烟吩咐道:“我两人上山乃有要事,时日不限,也不知何时归来。你二人老实留在此地,自顾谋生,待我归来自然是重重的有赏…但,三月之后若是未归,你等可自行离开。” “是,是!”两人莫口子的应声,陪着笑脸:“圣姑,您这是要…” “休得多问!”她脸色一沉,喝道:“我教中要事。岂是你二人能知晓的?” “是,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两人一哆嗦,连忙缩着脖子点头:“我们老实等着…” 玉笙烟看得一眼,又道:“三月之内倘若你们先行跑了,那么等我们回到宁波府,那么可对不住了…”“决计不敢先走!”那赵二缺连忙扯着嗓子道:“便是打死我们,也留在这里等圣姑您回来!” “那好!”玉笙烟脸色略略柔和,这才黔首:“逆我教的后果,你们是知道的。我便不多说了----只是记住一条。岛上凶兽众多,豺狼无数,你俩等我们走后,把离岸百米之处找个礁石泊了。可别停在岸边。遇上虎豹自己丢了性命。” “是。是!” 吩咐完毕,看那二人也不敢先行逃走,玉笙烟这才与至尊宝带了些干粮。沿着海边一路而去----东白莲岛沿海周遭尽是山岩,峥嵘历历,像个城墙般把岛屿围在当中,二人沿着海岸走了数百米,这才找到一条石梯向上。 石梯甚是陡峭,旁边有一屋大山石,一面被磨得光滑圆润,上有十六个大字: “脱却凡身,无边快乐;完全本性,自在逍遥!” 见此,两人心中顿时明白,一切都与婆婆所说无二,地方却是对了! 石梯狭窄,二人沿着那梯子一路向上,只若登天一般,直走得半日光景,才堪堪走到山岩城墙的顶端,放眼朝着那山中望去,顿见得---- 岩多突兀,势更崎岖,峭若蜀道,险似峰刃;惶惶然非阳世故土;戚戚乎乃阴司险地;阴风飒飒,黑雾漫漫,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 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潭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潭不游鱼。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山前山后,风拨乱云尽喧呼,半掩半藏,迷雾烟瘴时对泣! 好一处穷凶极恶的风水! 两人看得半响,也知此行不易,于是不再多说,将所带符箓兵刃一应备好,皆放在那称手的所在,妥妥收拾一番,这才顺着那石梯开始朝着山谷而去。 山梯朝下并非直取,而是绕势山体盘旋而下,两人走得数里,见一巨岩垂在面前,小路直沿着那巨石之中穿过,此石看那形貌,便得个巨兽拱立伏于路上,张口待势,此路正好便是去那口中。巨石上端有一突兀之处,若此是巨兽,那此处便算得是那巨兽双眼头颅上处,此间有一红布幡幔紧紧包住一团,将那处尽皆裹于其中,布上隐隐有金色字样,只是那红布金字时日年久,看着都似斑驳剥离,不甚清楚,也分辨不出所写为何。 有股说不出的萧萧杀气,在峰峦叠嶂之中渐渐出现,浓郁而凌冽… 至尊宝距那巨兽尚有一丈便即刻停住,极力分辨其中字样,好不容易才从中看出‘无头’、‘化物’等寥寥几字,口中于是诵道:“真性心地藏,无头亦无尾;应缘而化物,方便呼为智。”点头道:“看来偈子倒是对得上。” “应该便是此处了,”玉笙烟亦是点头:“婆婆所说的第一道门户关隘了,佛垂妙谛,金刚狮子!----喏,此间该是放这令牌的了。”伸手一指,直对那巨石面前的一处。 那处看着无异,只是块寻常山石,上面有一凹槽积着雨水,玉笙烟将自己怀中令牌取出,三块合而为一,这便成了个尺许长戒尺剑刃般,有棱有角的长形物件,上有无数符文雕镂,既像应天尺,又似招魂牌。 “这三块令牌倒是稀奇,”至尊宝道:“怎地合在一起成了这种模样,到好似个兵刃了?”“这本身也是兵刃,”玉笙烟将那尺拿着,细细对凹槽看看,将顶端对着朝下插入:“白莲教之中,这便是对付阴兵的器物,叫做打鬼尺。” 打鬼尺朝着凹槽插落,直落底部,只留着那应手处的二指还在外面----等得片刻,忽然一股山风吹来,此间整个似乎微微一抖,仿佛刹那间便得天旋地转,石颤峰摇。 包裹在山石上的红布骤然之间化作了片片布缕,随着山风飘荡在半空之中,洋洋洒洒,瞬间即去得远了。石还是那石,岩还是那岩,形状势态无一变化,但这萧瑟杀气却化了,消了,整个无影无踪! 玉笙烟长吐出口气,“佛垂妙谛,金刚狮子,镇守一方,伏魔八面!我们这一关,算是过了。”“倘若每一关都是如此,那倒简单了,”至尊宝微微一笑:“还不知后面会怎地样呢。” 玉笙烟想想道:“婆婆说过,此处有三关,第一关便是这金刚狮子,没有三令牌合成的这打鬼尺,那么此狮子复活,到时候怕就算是有千余兵丁也扛不住,所幸我们费尽周折,好歹还是把大鬼尺合了,能够堪堪而过;第二关说是个千窟鬼岩,乱石穿云,婆婆想了许久,认为那处必然是个迷宫,当中所藏机关,届时我们随机应变,用婆婆这几十年收集的式童子探路,应该不是问题;第三关是个大阵,出处便是当年万仙阵,三关之中,婆婆唯有此处不是很清楚,所知的唯有那万仙阵中借以千百冤魂厉鬼来成此,倒是我们须得小心。” 至尊宝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又没有别的法子,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既然此处了结,我们看来也别耽搁了,还是再多行一步,到那山下找个地方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再将后面两关过了。” “如此便好。”玉笙烟叹的口气,“希望我们能顺利吧。” 过得那金刚狮子石,小径很快便顷刻朝下,一路沿着进入了山谷之中,此处尽是那山石陡岩,也无水,也无柴,看前面远远处有得翠绿,天色又尚早,二人便一路沿着而去,走不多远,绕过一处巨大山峰,面前忽然出现个水潭来。 水潭甚大,正好便在两山之间,把那小径去路挡住,过了水潭之后便是个草庐----放眼远处,那小径依旧,可是却在此被水潭草庐给挡得了了。 两人左右看看,只见此处等若个门户,门户外面便是那石山围墙,无木无水;后面便是密林树木,苍翠欲滴,心中再想一想,料得这怕也是那唯一入谷的所在了。 记得那婆婆对此倒是有话,说此处驻守有四名白莲教长老,看守那内中关押之人,两人到此之后便有人询问,那时只需拿出令牌,对方便会认可,随即其荡舟来接----可是,此间怎地不见旁人身影呢? 两人心中疑惑,可也无法,只得拿出令牌来喊得几声,这一喊,只听得山谷中回荡悠悠,反复叠转,却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个人来。 “这是怎地?”玉笙烟奇道:“按理来说,有那金刚狮子镇守,外面之人进不来,内中之人亦出不去,必然便是留在了此间…可是,你看远处那些开垦的田亩已荒芜许久,草庐亦无人打理,分明便是此中之人不见了!” “难不曾是死了,或者逃了?”至尊宝亦是苦思不得其解:“难道说要过去才能找个内中缘由出来?”“想必如此,”玉笙烟道:“不过也非坏事,此间没人,等会过去了,倒可以在此歇息暂住,明日前行。” “也只能如此了,”至尊宝再次眺望,忽然看见那草庐便隐隐有一物晃动,仔细看时却是个小舟,心中顿时一动:“不若你在此等等,我游水过去将那小舟撑来,便可过的。” 玉笙烟一想,也只得这个法子,于是点头候着,至尊宝当即也就除去了外衣,准备跳入水中----这游水可是他最最擅长的,又有什么所惧呢?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入水,顿时像块石头般直朝水底沉去… 第一九四章 潭中引来三途水,逃生夺食心弥鱼 至尊宝入水之后舒展手臂,本想一路朝着那对岸游去,谁料入水片刻便觉得自己变作个石般一味下沉,无论怎地用力亦无法浮起----他心中先是一惊,可随即想到自己不必呼吸之事,顿时释然:“我在水中又不得呼气吸气,又不畏阴寒,何须慌张?只要沉到河底,随后顺着河沿走将上去,这便得了。” 当即他便并拢手脚,任由自己朝着水底沉去,不多时脚尖触底,定睛一看,此潭底居然别有一番天地! 水底别无污垢之物,也无水草游鱼,只是细沙,加上潭水清澈透亮,那潭底虽是昏暗可犹能视物,至尊宝刚刚睁眼辨那方向,忽然只觉周身一冷,有股说不出的阴寒直透骨髓,周身猛然打了个哆嗦。 至娘胎出来,至尊宝就是个只知暖热不知阴寒的主,那里感觉到过阴冷,顿时整个人全身一抖,这才真真慌了神,心中道:“此水潭看无异常,但怎地水冷至此,居然堪比那万年玄冰之寒,究竟是何缘由?” 他虽被人瞒过,不知道自己鬼孽的本源,但这前所未有的阴冷却是知道,正在回忆《诸神鬼箓》那书中所写,骤然背后水流猛然一激----至尊宝在这刹那之间身子一扭,堪堪避过了那激流涌动… 居然不是水流,而是个---- 狰狞白骨的人手! 也不知是从何而起, 背后或是面前,只见那沙土居然不住翻涌起来。下面有着无数白骨从中爬将出来,将那水底搅得是昏黑一团,堪比个弥漫大雾的夜晚,直直朝着至尊宝冲来,扬臂张口,其意不善。 至尊宝那敢怠慢,顿时便躲了过去,眼看那周遭的白骨越来越多,一边在潭底躲闪,一边朝着旁的潭壁而去。手中匕首更是连连挥舞。将那触近的白骨斩断砍开,杀出一条路来----在那水中挣扎拼命半响,好不容易才抵个水潭之壁,眼看高处有块壁石凸出拳头大的一团。他也不多说。将那匕首狠狠便朝着山壁刺去。顿时插入老长一截,随后手臂用力把自己拉得上去。 手足并用,踩在了那凸起之处。就那般贴在了潭底石壁之上! 上,那石壁罕有应手之处,虽无苔藓可也不堪站立,找得这一处已是侥幸,哪能爬得上去?下,尽是那白骨骷髅,怕有百余之多,一旦被它等抱住,恐怕更是无法脱身…白骨在下面拼命抓挠,虽够不着却不离开,又搅得那水荡漾连连,至尊宝只得死死扣住那石壁上细微的凹凸所在,心中叫苦不迭! 这时分,他忽然心中想到句话来---- 百般修罗场,狰狞白骨坟; 万魂居其中,悠悠不得分。 难求忘川渡,不谋奈何引; 若有六文予,接应过鬼门! 他差不多没有叫出声来:“这不是阳间么?怎地居然此河与那三途河一般,竟然有如此情形?河水不渡,永不离魂,甚至还将落水之人拉住?”心中顿时便想到了天吴,暗中叫了起来:“天吴,你可在么?” “别!别找我!”这一喊,那天吴顿时应声,看着也是早知道了这事儿,只是装作不知而已:“这虽然不是三途河,可是那水阴寒却不得差多少,想必是有什么人引来了三途河水化作此潭!我那鬼仙之体还未成型,下水便会化了,帮不得你----对了,你也快些吧,这水中呆的久了,你那再怎地阳魄阴魂,也是熬不住的!” “你叫我怎么走啊?”至尊宝脑中顿时骂道:“这不是没法子才找你么,要是我能自己个儿能上去,还要你作甚?” “这、这、这…”天吴想了半天也没找出个所以,于是叹道:“这三途河水中谁人落入,都是如此局面,没有其他法子,除非上面给你垂个绳子拉上去,不然也就只有这般了…”正说着,忽然声调一变:“不好,你得快些!” “快些?这是怎个意思?”至尊宝奇道:“虽说这是三途河水,可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啊?” “不是三途河水的缘故,是玉笙烟的缘故!”天吴慌忙道:“我适才不太焦急,是因为我知道你能在水中多呆一刻,可是,你这太久不上去,那玉笙烟要是当你溺水了,难不曾会下来救你,如此…” “哎呀!”至尊宝大惊:“她这一下来可不得了,估计熬不过片刻!”他发个很:“我干脆就从那骷髅中冲过去,拼出条血路来…” 此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天吴也不阻拦,只是建议道:“你发足在石壁上一蹬,借着那力看能不能冲出一半,然后在那些骷髅头上踩着再冲几步,届时说不定容易些----当心些,这些骷髅都有些脆了,未必吃得住力。” “好,我这…”至尊宝朝着那下面的骷髅堆打量一番,口中道:“…看看,朝那个方向去好…”可正在此刻,也不知怎地,忽然那下面的骷髅像是炸窝的虫豸一般,逃也似的朝着四面八方而去,顷刻间便自顾自钻进了那沙土之中! “这…” 一人一鬼诧异未定,忽然见这水中出现了一个东西! 此物模样极怪,远远看去只如黑乎乎的一个肉球,细细看时却又像个人头,外生双扇贝,内有无数肉须,口大无比,齿牙横生----此物在那沙土中靠着肉须发力弹跳,然后双贝扇动,在那潭中疾游行走,所到之处骷髅白骨避之不及,就如虎狼入了羊群一般。 要是别的地方出现这东西,至尊宝也许还不会猜到是何鱼,可是三途河水中出现的,那就只能是一个东西了… 心弥泥鱼! 遍数释门三界二十八天、四州至华严藏世界、八寒八热地狱等,法自三身、五位、四果、七支至十八界三十七道品等,唯一能够出现在这三途河中的存在之物,也像是此处的大至势,唯一能渡的! 此鱼啖骨吮髓,凶残无比,论起来比那数百骷髅还要凶残几分----若这是天吴,那定然早就吓得怕了,偏偏它今天遇到的却是至尊宝… 至尊宝根本不管那许多,见的骷髅散去,当即便脚下发力一蹬,整个朝着来路冲去,想要敢在玉笙烟入水之前冲到,顿时激荡的此处水波乱涌,潮汐不宁。心弥泥鱼受此震荡,顿时便看见了水中之人,面前贝壳哗哗在水中拨动,箭射般的朝着至尊宝而来。 一个逃得快,一个追得也急,只是片刻功夫便到了那水潭岸边,那心弥泥鱼的大嘴也同时张到了极致,只差猛力一咬而下,可就在这须弥之间,骤然至尊宝一个转身,将手中匕首不顾一切的朝着那心弥泥鱼插了过去! 噗! 也是巧合,那一刀正好便插到了心弥泥鱼的鱼嘴之中,顿时一股青绿色的浆水喷涌而出,将至尊宝整个笼罩其中,说不出的阴寒之气刹那把至尊宝包裹,像是堕进了冰窟之中----同时那鱼亦一口将至尊宝的手臂咬在了嘴里,鲜血溅射喷出! 啪嗒! 紧跟着,心弥泥鱼外面那两块巨大的硬壳合拢,将他手臂牢牢夹住! 至尊宝手臂吃痛,情急之下另一只手奋力便抓住了硬壳边缘朝外掰来,可是那鱼力气极大,居然根本掰是不开! 那手臂已然麻木。 无数肉须更是沿着那手臂和硬壳之间的缝隙伸了出来,径直伸到了至尊宝颈项,把他牢牢卷裹…至尊宝此刻周身冰寒,整个人都有些麻木,危急中低下头,猛然一口便咬在了那心弥泥鱼肉须之上,那鱼吃痛,一阵扭曲之后缠得更紧。 至尊宝咬了几口,蓦觉一股带着浓腥的浆液从口中直灌进来,又涩又苦,其味难忍,也不知是何物有毒无毒,但不敢张口吐在地下,生怕一松口后,再也咬它不住;又惦记玉笙烟的安危,不敢怠慢,只是尽力吮吸,只盼那鱼就此松开自己的手臂… 果然,他多吸吮几口,那心弥泥鱼的硬壳夹力渐渐弱了,心中大喜之下更是不顾一切的努力将那汁水吞落,再过片刻,那鱼忽然一阵痉挛抽搐,硬壳肉须赫然松弛,整个掉在了地上。 他那周身的阴寒早已不见,整个人反倒像是被谁放在了火炉之中烤炙,热得厉害! “奇了?这又是为何?”至尊宝双手麻木,双脚乏力,跌坐在那潭底沙上,想道:“难不曾是因为吃了这怪物,所以躲开了阴寒么?”继而又想:“幸好是这水中,炙热还能稍稍减得些许,不然可就糟了…” 正想着,体内那炙热却又慢慢化了,周身竟然又开始感觉到了阴冷,比刚才更甚几分…如此一来,至尊宝才知道自己体内是冷热交替,将自己像是放在那一扇冷一扇热的石碾子之中,碾压磨挤,苦不堪言! 那冷热变化逾加之快,堪比石磨越来越快,至尊宝周身在这变化之中苦苦熬着,真把那吃奶的气力都使了出来,但是依旧抵抗不住这之中的变化,周身难受无比,只想赴死! 就在那一冷一热变化无穷的时候,他忽然整个人眼前一黑,在这潭中晕死过去。 第一九五章 阴阳调和消融雪,坎离对冲配二气 玉笙烟上次咸阳被擒,至尊宝弄翻小舟将她救回之后,便知这至尊宝水性极好,所以今日他游水过去划过小船,心中亦是未曾多想。待他过去,自己这便开始放眼周遭,只怕有人藏在暗处偷袭。 周遭所幸并无异常,整个一片寂静。 正等时,忽听得水中哗哗一响,急忙回转,却看那至尊宝紧闭双眼,面白唇青,整个人软绵绵的被人推出了水面,再接着,那天吴从他身下出现,转身化个人形,奋力把至尊宝拖上岸来。 “发生何事?”玉笙烟急忙上前相助,与天吴一并将他抬到旁边,解开那颈项处的衣衫检视有无伤口:“可有受伤?”只觉得触手之处冰凉一片,心中顿时大骇。 天吴只知道出现了那心弥泥鱼缠绕至尊宝,他将那鱼血吮吸吞落,内中缘由倒是不解----将此事给玉笙烟粗粗说了,反而问她这是何故。 玉笙烟大惊骇然,呼道:“这鱼岂是能吃的?心弥泥鱼乃是介于阴阳之间的东西,它那血肉对于活人太阴,对于死魂太阳,谁都承受不了,所以能在那阴阳交接的三途河中存活…”说着话,眼泪已经簌簌淌落,泣道:“这、这叫我怎生办啊?!” 骤然,她猛然一把抓住了天吴,急道:“你想想,快想想法子!天吴,你是以前的河神,见多识广,快找个法子救救他!…他倘若出事,你…你也活不了啊!” “别慌!”天吴听她说那与属阴阳之间的东西。心中正在寻思盘算,猛然被她一拉,又见焦急慌乱,不由连忙宽慰道:“暂且莫急!玉笙烟,虽说那心弥泥鱼属阴阳间隙之中,可是对于至尊宝来说,却未必是个必死的路子…按我来说,至尊宝多半不会有事,恐怕,现在只是有些难受罢了!” “这、这又怎地会?”玉笙烟反手一摸至尊宝。又觉得滚烫。急道:“看!他现在身子滚烫至斯,堪比火炉----你还说未必有事?”眼泪帘珠儿般落在至尊宝身上,抽泣不已。 天吴看她那样子,知道说别的也不会信。只得解释一番:“我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有凭有据----你想想。心弥泥鱼既然是如此的存在三途河中,那么这潭水…”他朝着水潭一指:“可不就是三途河水了么?” “嗯?”玉笙烟抬眼看看,却是一时半会不解其意… 天吴继续道:“你怎么还未明白?实话说吧。我与至尊宝同进了这水中,然后遇见此鱼,吞吃血肉之后昏迷----可那之前,这三途河水对至尊宝却是丝毫唯有影响,既不能将他魂魄挤出体外,亦不能使得魂魄自行分解…”“宝哥儿不怕?”玉笙烟瞪大一对眸子,泪眼迷离的惊道:“他、他怎么又会如此?” “这我便不得而知了,”天吴道:“我与他相遇便得发现,至尊宝这家伙的命数极为奇特,虽说阳魂、三数、命源等等具备,可本身却像是鬼魂一般充溢阴属,而且这阴阳融洽比魂器还好,所以才能在他身上容身,修炼成为鬼仙----我想,他的命数定然是有人改过,而且那改命还是有特殊缘故的!” 听得天吴如此说,玉笙烟这才渐渐收泪,想得半响,似疑似惑:“你的意思是,他或者命数中也同属阴阳之间?”“要么是同属阴阳之间,要么就是阴阳俱是不属,再不然便是混沌之体…”天吴咳咳两声:“这究竟如何,恐怕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吧?” 玉笙烟在至尊宝身上一摸,觉得那身体又趋于冰冷,可是既然有这番话,又看与至尊宝一命相连的天吴确实无异,这才心中渐安,于是便道:“命数种种,我们空想也是找不出个缘故来的,那也就罢了----只需知道他能够安然渡过,这便是极好的。” 天吴点头道:“那是自然,”他看看至尊宝,又道:“怕这秘密,只有宝哥儿的父母才知道了…不过啊,怕是永远我们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天吴知道至尊宝乃是孤儿,故有一说,还在想着关乎他的命数缘由,可那玉笙烟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用手摸摸至尊宝,还是放心不下:“只是,他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究竟怎么才能醒得过来?” 至尊宝的身子的各种情形,那天吴虽是知道一二,可此刻的事儿却是半点也不明白了,找不出个法子,也只得苦笑道:“怕是别无他法,我俩也只能等着了…” 玉笙烟见至尊宝忽而满脸赤红,大汗淋漓,忽而又青白一片,发紫冰寒,怕他身子在这冷热交替之间熬受不住,骤然崩溃,于是像个法子道:“我有个法子,你看可否----现在晚霞夕照,那酷热减些,热力也不是太过猛烈,我这便围着他布个引赤阳之火的法阵,待他身子发冷,这便召来赤日之火让他暖和,助他一臂之力;反之,当他身子发烫的时候,你就把自己周身存储那些阴冥之气灌将进入,渡他降温…” 这法子说起来简单,但是对于天吴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好,至尊宝这情形不知道要持续多久,那天吴体内的阴冥之力又是从各处吸收而来,不能自己产出,要是一旦用得多了,岂不是对它不妙…天吴闻言立刻摇头,叫道:“不行,不行!这事儿你倒别算我身上,让他自己熬着,那才是最稳妥的。” 见天吴的眼色神态,玉笙烟立刻猜到了它小九九,脸色当即一沉,喝道:“天吴,你与至尊宝说来共存,可是一非他的御神,二非他的奴仆,三又与他无关…事关生死,我没那么多闲工夫与你多说,现在就两条路让你选:要么,你按照我所说的陪着渡他阴气,要么,你便给我进去至尊宝体内,陪着他受熬,也少给我在面前晃悠,惹我心烦!” 在那潭中,至尊宝吞吃了心弥泥鱼,身上开始发冷发热,这天吴与他感同身受,顿时觉得难以久持,万般无奈之下才从体内出来想要避开,谁知出来才发现自己忽然之间变得不畏河水了,于是这才把至尊宝从河中推了出来----要说再进他体内受罪,那是决计不愿的。 天吴尴尬着陪个笑脸,讨饶道:“别啊!这事儿…” 刷的一声,那白莲教中找来的打鬼尺骤然横在了天吴面前,玉笙烟脸若寒霜,冷冷道:“废话我也不给你多说!要是不依,我立刻便用此打鬼尺陪你玩玩!” 手指在那尺边缘一抹,那尺闪烁一现,立刻有股流苏在隐隐浮动,整个也似活了过来,一呼一吸之间有着狮子怒吼之势----莫说天吴吃得一惊,就连玉笙烟也未曾想到,这打鬼尺赫然催动之后,还有此种魂元藏于其中! 看起来,那第一关的金刚狮子,便是在刚才已经进入了打鬼尺,作为整个打鬼尺的灵元之力! “这太…还是不要…”天吴期期艾艾的开口:“能不能…” “不能!”玉笙烟右手持那打鬼尺,左手忽然伸出捏个法诀,口中赫然道:“施法还是进入,选一条路!”虽然如此说着,但是那手中法诀已经开始变化,顷刻捏出了七**印,打鬼尺上光芒也水流般的开始徐徐转动… 玉笙烟如此认真,天吴也不敢多说闲话,立刻抢口:“我灌,我灌…您就别把那打鬼尺弄出来了,看着…看着瘆人!” 它这一答应,玉笙烟心情立刻好转,笑骂道:“就你还瘆人?最多是瘆瘆鬼罢了----行了,赶紧准备一下,我这里马上便能行了。” 她手中取出那莲花小旗、线香、红线、八幡符咒,依着至尊宝的身体围了起来,很快便成个大大的绽放莲花模样,也不多说,径直三道符咒烧得祭起,咒术一念,顿时将那阵势发动起来… 旁边天吴苦着一张脸,也堪堪做好了准备… 至尊宝吞落那鱼血肉汁水,只觉得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六处经脉中热气斗盛,如被煮烤,便在此时,各处太阴、少阴、厥阴的经脉之中却又陡如寒冰侵蚀,难以奈何。热的极热而寒的至寒,两者反复出现,将他整个人的心思神髓、魂魄丹元,一股脑儿放在个碾子磨盘中细细碾压成了齑粉! 他撑持不到盏茶功夫便即昏迷过去,此后始终混混僵僵,一时似乎全身在火炉中烘焙,汗出如渖,口干唇焦,一时又似坠入了冰窖,周身血液都似凝结成冰,不住的往复,人也似要裂开一般。 眼前时时幌过各种各样人影,有男有女,有人有鬼,有时似见得,有时又似做梦,纷至沓来,各行其事,这些人不住在跟他说话,可是一句也听不见,只想大声叫喊,偏又说不出半点声音。 眼前有时光亮,有时黑暗,所幸在那炙热中往往有一丝清凉从外而来,阴寒中又有暖意席卷全身,这一冷一热的外力助他护住了心脉,苦苦支撑下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就像是日出雾消般的,这体内冷热骤然便消了! 至尊宝微微用力,睁开双眼,正好看见面前玉笙烟那笑靥若话,喜不自胜的俏丽模样! ps: 月底了!上个月有二十八月票还是三十月票?不记得了,但是本月还是才有二十六! 诸位,求月票!求订阅!求赞! 第一九六章 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 至尊宝昏迷不过两三时辰,那天吴就差不多把体内能调动的阴冥之气用了个精光,要再多得片刻,怕便撑不下来了----见得他醒,天吴一溜烟也就撤了,进入他身体之内静养而去。 唯有玉笙烟喜极而泣,与至尊宝细说那昏迷后的一干情形… 如此,倒也就不急着过潭了,便贴着山壁升起个火堆,烤热那带来的干粮,歇息一夜,这才又打起了那水潭的主意。 翌日,薄雾升起,白得清澈,白得透明,冉冉于潭中水面,交融之微风徐徐,一忽移动,一忽停滞,一忽散开,细雨迷丝,只把整个山谷笼罩得分外妖娆。 二人一觉醒转,只觉口干舌燥,可这东白莲岛只得内中有水,一并外围的山崖石壁都无泉眼,便又开始了打那石壁的主意----愈快能进入其中,也就愈快能够找到饮水。 这水潭极大极宽,充溢了整个山谷隘口,说起来倒也不难,只需有那山猫猿猴的本事,抓着石壁凸起、裂缝凹陷便能一路而过----要是没有昨日下潭之事,靠着天吴那飞天遁地的能耐,倒也能堪堪得过… 可,现在要想飞檐走壁的过去,至尊宝与玉笙烟倒都差了那么一点,确实不行… 不过这倒是难不倒此法门二人,玉笙烟略略思索,伸手从怀里取出个硝好的鹿皮软囊,玉葱般手指探入,出来之时已夹了个白生生、惨淡淡的骨节,朝着至尊宝微微一笑。“行了,这事儿交给我试试,你就安心瞧好吧。” 话音一落,双手车轮似的忽忽飞动,瞬间便捏得了三五手印,猛然停顿之时朝着那潭边一指,口中喝出法咒号令:“…三解元!归!立号令!” 那潭边草丛一动,顿时冒出个半尺高的小人,甩甩头,抖抖手。好似才睡醒的猫犬一般。略有迷茫----再看那玉笙烟捏着指诀的手中,所夹骨节已无影无踪…却不知是何时候,早已扔到了草从之中。 这呼唤出来的正是式童子! 玉笙烟朝着那岸对面一指,口中喝道:“童子听令。你速速爬过山壁去水潭对面。然后找长绳一根捆于大石之上。顺石壁而回,交予我手!” 那式童子吱吱几声,很快便爬到山壁之上。星驰电走般朝着对面而去,攀高爬低、沿山而行,往往看着无路之间又找到借力处,一跃而起跨过数米…不多时便到了对岸草庐之中,只是在房舍之间一晃一闪,即刻已找到条极长的绳索,在那对面找个柱头捆了,这便又沿着原路一直而回。 两人把这一头捆在个山石之上,沿空攀着那绳,便到了对岸。 这时,二人才来得了功夫,细细看那草庐之中的情形----草庐显然已荒废许久,青苔蛛网早占据了此屋的大小角落,遍布灰土,显然许久未有人居于其中了。 此屋尽为木建,地板亦然,中间为一厅房,内有大石所建的一个火坑,内中残柴余烬已然凝得硬实;旁边四五房舍,内中床铺均已潮湿发黄,略有霉嗅;屋中一角是放有锅碗瓢盆,也发了青绿色的霉锈;柜中尚有衣物,屋壁挂有兵刃,可尽数蒙着厚厚积累、经年而叠的尘灰。 玉笙烟打量一番,看此处丝毫未有人烟的模样,不禁笑笑道:“看来此间之人确实不在了,或已身死,或已逃离…总的是不在,”她扭过头继续道:“倘若这般,我们是不是…” 话说一半,却看那至尊宝一双眼睛落在那式童子身上,看着它若有失神,便即喊道:“喂,喂!你这是…”“哦!恩,确实无人…”至尊宝被她喊得恍然醒悟,这才灿笑道:“别的不说,光是从那碗盏便能知晓此处已荒废许久,至少便有两三年光景了。” “我看也是如此,”玉笙烟应了一声,奇道:“式童子有甚好看?这些最最简单的御术,对你这有御神天吴的法门弟子,难道稀奇么?” “倒也不是。”至尊宝想了想,干脆把自己心中的疑惑明言以对,便道:“我只是在想,这式童子虽说来去迅疾、爪尖齿利,可那材料收集不易,炼制也极为费神,纵然炼成亦不过使用一次、一个时辰而已…你与婆婆怎地会炼制那许多式童子,又怎地找到这许多新死孩童的?” 听得那话,玉笙烟也不由为之动容,叹道:“此事说起太过凄惨,我本是不愿提及的,不过既你要问,我便说说罢…”“倘若不愿,那也就罢了,”至尊宝见她难受,心中不忍,于是阻拦道:“我决计不会认为是你与婆婆杀了这些孩童炼制式童子,当中缘由,不说也罢!” 说罢笑笑,抬眼开始看那积尘之处。 他如此说,玉笙烟反倒笑了笑,故作其状道:“你倘若不说此话,我或许真的便不说了,可是你说了这话,为了我与婆婆的清白,这事儿非得好好和你说道说道才是!” “呃…”至尊宝陪个笑脸,“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没事,说出来也许心里会好受些,”玉笙烟倒是想得开些,口中道:“这事儿要说,那还得从多年以前说起…” 玉笙烟与婆婆在华夏大地四处奔走,除了逃开那白莲教的追杀,还在一路寻找她生母的消息----白莲教教义称,若是红阳时代来临,那么须弥勒佛祖与无生老母均会降临人世,为了以备,须得准备好降世时所用的灵童。 玉笙烟的婆婆并非别人,乃是那四大圣母之一的寂光圣母,当年四大圣母一起选定了三名灵童以为备,其中便有寂光圣母之女、玉笙烟之母----寂光圣母虽说不愿,可是为了天下,亦只能忍痛,让自己女儿在教中备以所候。 可偏偏此刻,那教中出现了个异事。 四大圣母之中的果报圣母有一女,名曰伊落霞,不知怎么竟然违背了教中规矩,和个别派弟子相爱相恋,偏偏那门派与白莲教又是水火不容的两派势力,于是这一来,便双双受到了责难,分别被师门给关了起来。 说起来伊落霞与那男子也算本事不错,在此等情形下居然各自从师门逃了出来,隐姓埋名在个偏僻处中隐居,一藏便是三年。 但是,那平静也不过就是三年,三年之后,白莲教便查到了两人的所在之处,派出玉笙烟的婆婆,也就是寂光圣母前去擒拿,带回教中受审治罪。 寂光圣母与果报圣母相交亲厚,见得二人之时正好便逢伊落霞已身怀六甲,于是动了怜悯恻隐之心,与伊落霞一番交谈之后选择了暂且放过他俩,就近暂住,等她临盆之后再说----可便在某个夜晚,那余国圣母赶到,不由分说便偷袭了二人,等寂光圣母来时那伊落霞与腹中孩子一并已然毙命! 寂光圣母大为震动,见那男子施法攻那余国圣母,当即便出手相助,可纵然如此,亦只是逼得她暂且逃避,并未擒拿得住! 妻子之死让那男子为之疯癫发狂,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寂光圣母只能留在此地将伊落霞收敛,入土为安----她明白此事为那净国圣母所指派,于是当即便赶回了须弥山,想问个究竟。 不曾知,那净国圣母在山中早已备下了陷阱,等她一到便骗她喝下了以五方蛊术所炼制的毒药,然后暴然出手将寂光圣母拿下。 见她已无力反抗,净国圣母才告诉她说,为了促使红阳之日来临,白莲教一统华夏,她曾提议号召教众起义造反,将那华夏大地遍布血雨腥风----可这一切因为那寂光圣母与果报圣母二人反对,所以一直未能施展…眼看命轮之数渐近,她便赫然出手,抢个先机行了这一步棋! 至于说果报圣母与寂光圣母之女,早已经关押起来,收在了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所在。 寂光圣母不愧是四大圣母中修为最甚之人,在此种情形下居然调动了真元,堪堪使出个解体保命的法术,虽说如此自己的修为造化耗费过半,但毕竟在这危机之中暴起而击,抢了孙女玉笙烟逃出了须弥山! 从此之后,她一直带着孙女在华夏流浪,逃避那白莲教四大天师的追杀,同时寻找关押果报圣母与女儿的地方,希望能够救得她们出来----只是不曾想,由于天数轮转、众星不合,这一命数机缘所映合的时间一拖再拖,白莲教始终没有找到红阳转换、须弥勒降世的时刻,一等再等。 当然,寂光圣母也带着玉笙烟,在华夏一找再找,寻找那净国圣母藏起来的秘密! “想不到你身世竟然如此曲折,”至尊宝见那玉笙烟眼中迷离,俏脸带泪,不由叹道:“可是,你即便如此,可毕竟还有个母亲能够寻找,能有期盼…但是我呢,爷爷捡到我的,对我的身世根本分毫也不知晓,你说我又怎样啊?” 他长叹口气:“就算是想找,想要等,都不知道自己能找什么,等什么…”唏嘘感慨,竟然也想到了自己,心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悲戚伤感无比! 沉默片刻,玉笙烟忽而嫣然一笑,道:“呀,你看我,只是说说那式童子之事,怎地却说起了往事,还搞得大家都心中难过起来----来,我还是把那式童子的事儿给你说说吧…” 听她如此说,至尊宝也知道是玉笙烟想让自己释怀开解,心中承情,不由得强打起精神,挤出个笑脸:“呃,我也忘了!好吧,你说说…” 第一九七章 诸法空相无有常,生死劫路众仓望 在玉笙烟的娓娓道来之中,至尊宝很快便知道了那些童子尸骸的来由… 原来,玉笙烟与婆婆这多年的逃亡生涯也颇多险恶,无数次都在绝境中求得生机----其中有一次,两人更是在一路追杀中深遁吐蕃国内,机缘巧合之下,两人躲上了一辆比丘僧出城的马车,被径直带到了个荒芜的山谷之中。 便在那山谷之中,两人看见个抛弃了无数的尸骸的大坑,坑中俱是童男童女,坑周围也遍布锁魂幡,将那些童子的魂魄囚禁其中,不得往生逃逸、出来寻仇… 当时婆婆身上带伤,于是便藏在那山谷中将息调养月余,这其中与那些童子鬼魂谈过之后,也就与他们一干商议制成了式童子,让他们的魂魄能够从那大坑中出来,最后进入轮回----每每三五天,便有马车送来新死孩童,也便让她们不住继续。 说到此,至尊宝心中一动,这便猜到了那大坑中童子尸骸的来由… 比丘僧曾经在华夏四处寻找孩童,验证八字,所擒者众多,想必那坑中的孩童尸骸,便是如此而来吧? 草庐查看末了,二人也找到了左近的小溪饮水,在溪中漱洗一番,收拾停当,即刻便又顺着这小路朝着山谷之中而去----经过了水潭之后,算是真正已进入了此山谷腹地中了。 走不多远,那小径已变成了一条草丛中穿过的泥土路,两旁草木丰茂。倒是将此路隐藏得不甚好找。二人怕自己走得偏了,一路心无旁骛的寻那路径吗痕迹,倒是闲话少了许多,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已走出了数里距离。 便在此时,路旁草茂之处有块石碑,隐隐现身。 将那周遭草木拨开,石上大字显现,铁划银钩,铿锵有力: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朝前看去,一切便是如常,无丝毫鬼祟奇异之处,只是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忐忑。似乎多行一步。便要骤然进入万丈鸿沟之外… 至尊宝忽然伸手,对玉笙烟道:“来。” 她看得一眼,咬了咬嘴唇。猛然伸手与他握住,低着头也不说话。至尊宝笑笑,骤然便牵着她一并,朝前猛然迈出一步… 电光火石的瞬间,两人均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但是即刻又消失无踪,等脑中恢复清明看时,周遭景色已经大变,化作了个崭新而神秘的新世界! 昏暗、晦涩、潮湿、黑云欲摧、充满了淡紫色雾瘴…这是个全新而混沌的所在! 紫雾渐渐开始滚动,像是须根藤蔓般伸出无数细丝,沿着地面不住蔓延,有些雾气更是逐渐渗透地下。在手臂似的雾气之下,地上有些细琐之物会忽然跳起,然后又落在地上,碎骨、枯枝、草蔓、小石甚至于其他。 慢慢的,两人面前的雾气开始熟练起来,区域也愈加扩大,伸出更多的根须,地上那些东西跳动幅度愈频繁,幅度也愈加大了。 雾气之中,一种蛛丝般粘稠的东西开始悄悄粘到了两人身上… “唔…”玉笙烟猛然一抖,低头一看,那白玉般的手背上已经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血痕,隐隐约约中,一条黑色发丝般的东西粘在上面,微微蠕动。 轻轻一吹,那东西随即被这口热风融化。 至尊宝拉着玉笙烟猛然朝后退去,试图再次渡过那咫尺天涯的无痕之地,可惜这一步退后却毫无异常,依旧留在这个世界中,无法脱离。 “走不了的,”玉笙烟摇摇头:“这是一个迷宫,里面非但有这种时刻吞噬魂魄的阴冥之气,阴魂阳魂都一样,无法幸免;据说,里面还藏着无数怪物,不久便会出现…我们唯一的出路,便是快些找到对面的出口,穿过去。如此一来,此迷宫便算是破了。” 说话之中,那装着式童子的鹿皮小囊已经捏在了手上,不由分说便挥手将式童子用出----至尊宝听得她施法,自己却伸手在那紫雾中捞了一把,手在无数黑丝之间穿过,只是那些黑丝不知为何,居然像是泥鳅般身子一扭,从那手边滑过,并未黏将上来… 再抖一抖,满身衣服上的黑丝,便如同那落在身上的灰烬般,索索落到了地上,不再动弹。 玉笙烟共计施术七次,每次都是一大把的指骨扔出,顷刻便在地上召唤了近百式童子,鼠群般朝着四面八方冲了出去,消失在那紫色的迷雾之中。 玉笙烟将额上汗渍擦拭一下,回头看到至尊宝的所为,也不提,只是淡淡道:“我们别留在一个地方,要不也朝四处走走,自己也找找出口?” 至尊宝略略点头:“是了!这样一来,倒也…” 正说话,忽然听见西北方传来吱吱几声尖利的啸叫,直刺耳廓,说不出的骇人! 两人脸色一变,已听出了那声音乃是式童子所发----玉笙烟急急道:“不好!式童子想必与那些东西碰上了!”“来得好快!”至尊宝将她一拉,随即便朝着相反处奔去,口中道:“先避是一避!” 两人逃也似的飞奔,身后那式童子的叫喊声愈加响亮,不多时,便在他俩刚才站立的所在,一个高愈三尺的巨大怪物,撕破迷雾跳了出来。 那东西身披厚甲,四条后腿着地整个人立而起,前面双肢好似镰刀一般闪烁着寒光,两只巨大的眼睛通红,恐怖的大嘴不住发出嘶嘶之声,在面前的空地上打转,似乎寻找,又似在努力嗅闻。 接着,又是一只,再是一只…无数巨大甲虫般的怪物从紫雾中现身,聚集于此,有几只嘴里露出那式童子不断抖动的双腿,但是随着它那巨口怪力的咀嚼,双腿很快便消失了… 几只怪异的甲虫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略略分辨,很快便朝着两人逃逸的方向而去,其余的甲虫也不甘落后,每一只都在它刚才嗅闻的地方略略停顿,然后紧跟其后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逃去,间或也曾扔出几只式童子,但是每每这般所为,很快便能听到后面传来的吱吱叫喊,两人别无他法,其余的式童子也没有传来找到出口的消息,于是只能一路而逃,不知要逃得多久… 两人已经连续奔跑了近一个时辰! 这紫雾中的地方不知有多大,居然如此一个时辰也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那荒芜的景象加上粘稠的雾气----更为难得的是,至尊宝居然还能支撑着,不断的奔跑。 玉笙烟早已经受不住了,并非是她以往的锻炼过少,而是因为不断有黑色丝绒般的东西黏在她身上,每当那血痕出现,她的气力就像被抽掉了一分----半个时辰之前,她便被至尊宝背负于背,只需拼命躲避那黑丝而已。 可惜此刻,看来至尊宝也有些力有不逮,堪堪难支,而身后追逐而来的沙沙之声,似乎也愈加清晰。 便在此刻,两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棵大树。 那树极大极高,环抱近若丈许,树干上横生无数肉瘤,看着倒是极为好上----至尊宝与玉笙烟虽不知身后是何怪物,可事已至此,总得试上一试。 很快,两人踩着那树瘤枝丫爬了上去,还未等他俩舒出口气,那紫色雾瘴中的巨大甲虫已经依次出现,围在了大树之下。 那些甲虫看虽身子巨大,可似乎并不会攀爬,围在树下也只是打转,多得一圈,一只甲虫忽然伸出前肢奋力一爬,站到了另外一只甲虫的身上----瞬间,树下甲虫开始了叠罗汉般的举动,分别踩在另外甲虫的身上,不顾一切朝着树上而来… 两人见此情形,心中均是骇然,连忙便沿着那树干继续朝上,一股脑儿爬到了最高之处堪堪呆着----可便在此刻,那些甲虫又发生了变化! 此树虽然高大,但是也与平常树木一样,距地丈许之处是那树干,竖直向上,对于甲虫来说或者不能攀爬;可到了中端,此树横生枝丫,那便像是无数条通道路径般的斜斜生长,对于甲虫来说倒并非不能而行… 后面的甲虫已经不再继续叠着罗汉,只是沿着那虫梯爬上,然后朝着两人梭梭而来! “嘭!” 至尊宝那里还顾得了许多,伸手立刻便施出了掌心雷,朝着那甲虫不顾一切的打去,每每击中,那甲虫便被轰然从树上掉将下去,如此一来,片刻之间便把那面前的甲虫尽数轰落,掉于地面。 可是,那甲虫落地只是周身一抖,继而翻身又再次爬将上来,看着掌心雷根本伤不了它,甚至说丝毫影响也不曾有! 同时,那玉笙烟已经昏迷过去。 她额上汗水淋漓,脸色白得可怕,周身更是不住的发抖,滚烫无比----她知那事态紧急,一直咬着嘴唇苦苦支持,不曾出声,直至自己痛得晕厥过去,至尊宝这才发现。 但,他现在却无力为之,因为他面前还有无数甲虫,正如那周而复始的潮水一般,不住朝着树上涌来! 手臂,已经开始酸痛,气力,也有不济之感。 第一九八章 急火由来若癫狂,鬼力引出斩阴阳 至尊宝心中焦急无比,但倾尽脑汁也没有找出个化解此刻危难的法子,唯一能做的便是拼死支撑,不顾一切也不去考虑后果的支撑着,竭力不让那怪虫爬将过来… 可就在此时,那阴阴沉沉的天空骤然被一道金色的火焰划开,金光夺目而出!那笼罩天际的浓雾、乌云、瘴气、紫霾翻涌滚动,尚未靠近这燃烧的赤焰,已被蒸发得干干净净,一切逝去,最终在阴晦的天空割开一个大洞! 天空无云,尽是那深邃无比的漆黑黯淡,可是映照着金光赤日,依旧将金光霞帔洒落到这个世界,至尊宝与那大树之上。 忽忽然之间,一并甲虫骤然吱吱嘶叫起来,那叠罗汉的虫梯骤然崩塌,树上的则连滚带爬的落下,像是一窝受惊的虫豸,正在惶恐慌乱的四下逃窜,躲避着,逃遁着… 几乎是同一时间,至尊宝知道了那敌人为何----他分明看得面前一根枝条骤然抽起,像是手臂般猛然卷裹而出,把一只落在后面的甲虫紧紧箍住,然后送进了赫然出现、张大若嘴般的树洞中! 整棵树骤然活了起来! 无数树枝像是无数手臂,那树洞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更像是无数大嘴,把那些甲虫抓住送进其中,然后合拢闭住…至尊宝猛然转身,口中惊呼道:“烟儿,机会来了!我们走…” 但是,那枝条上玉笙烟原本呆着的地方,那里还有她的身影? 至尊宝骤然一愣。然后慌慌张张的四处张望,可是这大树枝多叶少,一目便看了个通透,整棵树上都没有玉笙烟----他猛然纵身一跃,从那半空中落到地上,惊慌失措的四下狂乱奔走,寻找玉笙烟的踪影… 没有! 树上没有,树下亦没有! 他整个人都慌了,乱了,像是那丢失了幼崽的凶兽。狂乱中出现了一股说不出的兇厉之气。渐渐占据了整个心智! 便在此刻,横生斜向间,一枝树丫忽然伸了出来,若手似臂般将他牢牢箍住----几乎是同一时刻。至尊宝手中利刃跳将而出。挟裹着他全身气力狠狠从半空中劈落斩下! “是不是你!?”暴怒之极的呼声从至尊宝牙缝中迸出。满是愤怒,匕首不受任何阻碍般划破一切落下,重新又被他挥舞而起。向着另一根弹起的树枝斩落… 丢失玉笙烟的痛苦锥得至尊宝胸口生疼,举手无措更让他恼怒无比,胸口激荡的热血像是火焰一般熊熊燃烧,满身滚烫,每一次呼吸都被怒火滚滚灼烧着,愤怒代替血液,已经流淌周身!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匕首连续劈砍,将那怪树朝自己围来的树枝纷纷斩断,枝条断口淌血,掉在地上更是不住跳动----每当一刀斩落,便伴随这声怒喝: “是不是你?” 不断嘶吼之中,至尊宝的嗓音已变得沙哑嘶然,通红的双眼更堪比酒醉发昏的人。他不顾一切、黄河决堤般不住将那匕首挥出,地上很快便堆积了小山也似的一堆残枝断丫! 枝丫掉在地上胡乱抖动着,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般不住卷曲、反折、抖动…但至尊宝理也不理,只是不住挥刀----他深信,玉笙烟的消失,一定与面前的怪树有着莫大关系! 疯癫状的狂乱砍杀之中,忽然,那怪树周身一抖,呼啦啦乱响一阵,整棵树冠全部变作了无数手臂俯首而下,并不攻向至尊宝,反倒是全部紧紧收缩聚拢,像是织网一般枝丫交叉、折叠、反复曲回,在树干之上织起一道厚实坚固的藤甲,把主干紧紧保护起来。 看来那树知道自己不敌至尊宝,在此居然由攻转守,用上了保命的绝招。 咔嚓一声,至尊宝奋力挥出的匕首扎在那藤上,就此折成了两段----藤甲之坚,堪比龙鳞凤啄,寻常不得撼动! 至尊宝的瞳孔猛然收缩,一股热血伴随怒火上涌,冲得眼前一片模糊----这一刻,天地消失,雾瘴消失,在这怪异存在的天地茫茫之间,他眼中只剩下了那怪异无比的树木。 流苏也似的光芒骤然暴闪,划破天地,一道漆黑的刀光毫无预兆地突兀地掠过空中! 黑!漆黑!黑得已经发亮,有了那星芒般的白! 半截匕首划出的这一刀,不偏不倚、端端正正、毫无花巧的一刀----举起,挥舞,落下!再没有半分多余动作。 只是一刀,而已! 半截匕首携怒喷涌,犹如黄河崩塌,山洪咆哮,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虽无刃,但那刀中所蕴含的,甚至超过了一万把绝世利刃! 无边的悲哀与绝望,刻骨的仇恨与愤怒,引发而动他心中的内丹,继而牵动了一股说不出的力量,脱离阴阳两界,脱离大道本源,从那阴阳之间的间隙之中,汹涌无比的勃然爆发! 这种力量摄人心魄,充斥寰宇! 一阵毛骨悚然的咯吱声后,那怪树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骤然,怪树像是被人瓦解分崩般哗然崩塌,化作了一片飞灰,被那力量所带来的劲风吹散,飘洒到了半空! 原地空空荡荡,依旧没有玉笙烟的身影! 至尊宝陡然竖立,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空地----不知何时,嘴角已经徐徐淌出了一丝鲜血,淋漓洒落,地上星点一片! “哇----!” 嘴一张,一口鲜血喷溅而出,他也像是个破口袋般缓缓倒落到了地上! 死寂一片之中,忽然有股黑烟从至尊宝身上冒了出来,飘落旁边化作个人形。却真是天吴那厮----他一出来便左右看看,然后扇动鼻翼嗅嗅,接着指着至尊宝便骂: “我呸!还修了那许多年,居然连个佛偈也参不透,悟不出,竟然在这地方使蛮力想要破阵?呆子、傻瓜、糊涂虫…你怎地也不想想,那些白莲教的人倘若是进了此阵,要想过去带人转世,必然该有个便捷的法子啊,那能这一路杀来逃去的?蠢!极蠢!” 他伸手探到至尊宝身上。摸摸。又点头道:“还好,还好!也幸亏你现在耗掉了气力,所以我才能来办这事儿,把你身上暂时抽离些阴冥之气走。让阳气主导你的身子。这样便可出去了----笨!‘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这四句写得这般简单了,你都不明白么?就是叫你们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管,自然就出去了…” 天吴伸出手在至尊宝身上吸那些阴气,继续摇头骂道:“这丫头片子也笨得厉害,都是白莲教之人了,竟然也不修些佛经,只是把那凶残暴戾的法子学了,修养太差!幸好,你也是昏迷过去,应了那佛偈意思出去;这小子又自己把自己累晕了,所能找个法子出去----要你俩都没事在那扛着顶着,这阴魂阳魂可就受不住这阴火慢慢熬了,出去也只能是个废人…哟,看来耗费还真多,居然这么快便了了?!” 天吴将至尊宝周身阴气抽吸干净,除了那一丝留着保护心智之外,点滴不剩----果然,如此一来,原本无法沾染至尊宝身上的那黑色丝线般的东西,这便全然聚了过来,全部粘在身上,至尊宝身子也有了些隐隐的光芒,缓缓在身上流动。 天吴点点头,对着那昏迷的至尊宝叹得口起,道:“福兮祸兮,真是不好说啊!没想到你这小子胡搅一阵,居然从自己的内丹中引出这道奇异鬼力,能够斩开阴阳路,重塑阎罗殿…你既然有了此本事,我又何愁不能重列仙班,再归神位呢?” 哈哈大笑不已,笑声中,逐渐化作一股淡淡清气,回到了至尊宝体内。 这一幕,却是没人知道的。 黑丝缠绕在至尊宝周身,很快他也出现了无数斑驳陆离的血痕,那黑丝附在血痕之上越聚越多,随着黑丝增加,至尊宝忽然整个人渐渐变得有些淡了,像是那水墨人物的画纸进入了清水之中,有些消散… 真如那佛偈中所说,‘生灭灭己,寂灭为乐’,便着了这个意思! 原来,这法阵的本源之意便是如此,你愈是如此反抗发力,那愈是不能而出;相反,倘若你明白了此偈子的意义,那么随之而动,反而能够出入其中----只能顺意解,不能为之破,想要完全破开这阵势,却是不成的! 当至尊宝身影淡出到了某个时刻,眼看整个人便要消失,可是在这顷刻之间,忽然周遭景色大变,反倒成了整个此间的花草雾瘴、草木石兽,一并消失在了茫茫虚无之中!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也不知这法阵是何人所构,何人所建,但光从这出手之上便知佛法精深,极具德修,要是换做此回有人带着大批手下至此闯阵,怕是死光了也难得出阵! 佛解,佛意! 草木青青,远山近水,两人重新出现在了起初消失的草丛之中,回到了东白莲岛,至尊宝与玉笙烟二人悠然醒转,转目一动,便看见了彼此----两人此番死里逃生,自然又是好一阵倾述,把阵中情形细细说来…可纵然万般思量,也远远想不到那天吴所说的境地里去! 只是再看那石碑,隐隐觉得有些联系罢了。 又是一桩要回去请教诸葛大师的事儿了----至尊宝心中如斯想着…如斯而已,他心中那股暴戾之气,不知不觉便淡淡消了。 此阵愈加危险,二人心中自然对第三阵充满了未知忐忑,可万里行军已至九九,又怎地会在此铩羽,归去无果呢? 打起了十二万分小心,两人朝那石碑施得一礼,继续前行。 第一九九章 攀援奇峰路寻常,洞中乾坤浅思量 再次从那石碑旁走过,这世界再无变化一切赫然,眼看得是此处便算过了----想那阵中情形,怪树凶虫、迷瘴黑烟,忧色道:“宝哥,这…这你觉得像是第二关么?” 至尊宝略略黔首,思索道:“婆婆所说的三关情形,第一关所说金刚狮子,那倒是没错;第二关说按照婆婆所说该是千窟鬼岩,乱石穿云,该是个迷宫,”他回忆昏迷前的所见,口中道:“我们所到的虽然也是个障眼法所出的迷宫,可是与婆婆述说的情形却又有所不同,想来,不是婆婆探听的有误,那便是被人骗了…” “婆婆一贯小心,轻易也不会上当,”玉笙烟道:“第二关是个迷宫,第三关是个鬼魂大阵----你说会不会这根本便是第三关的大阵呢,所以错了?” “看来不会!至尊宝摇摇头:“刚才我们经历的事情虽然怪诞奇异,可也算不上阵势,特别是还留下了佛偈为人指引…其实我想,最大的可能便是这岛上多年未曾来人,传闻中已有失误差池;再不然,便是那净国圣母故意为之,对外放出了如此假消息!” “此言有理!”听至尊宝所说,玉笙烟顿时轻声惊呼道:“那女人恶毒之极,这般倒也不无可能…只是,”她皱皱眉,继续道:“如此一来,那第三关可就有些不好揣测了。” 看玉笙烟那般模样,至尊宝也不知从那里来了股子勇气,忽然哈哈一笑:“那又怎地?常言道:兵来将敌。水来土堰,事到其间,道在人为----只要我们殚精竭虑而思,一丝不苟而谋,不遗余力而为,全心全意而行,又有何事不能为之,不能成之?” 他朝那来路一指,继续道:“看!这等迷宫亦没有将我们困住,我们又何惧之有?” 这股子没来由的勇气看起甚是放肆无知。要是玉笙烟知道他刚才那发狂的举动。甚至说不得还会觉得幼稚可笑,可就这无知、可笑的一番鼓舞,玉笙烟竟然平添了莫大的勇气,重重点了点头。毅然‘嗯’了一声。 再次上路… 这小路从那岛周石壁而下。一段碎石之后先是穿过水潭。紧接其后大片草地又是迷宫,可是从那之后,两人沿着草木林间的泥路直走到繁星满天。也没有遇到传说中的第三关。 两人坐在路边的青石上稍事休息,略略进食,饮水揉腿,并商议接下来究竟何为----玉笙烟虽未说,但至尊宝看她脸色已明白了其心意,于是便建议连夜赶路,直至找到那第三关再做打算… 玉笙烟自然对此毫无异议,点头应道:“辛苦点没关系,只要早一步能寻到娘亲,苦也值得…”放眼朝着那远山望去,叹道:“真是难为你了。” “那倒是不至于,”至尊宝同样望去,笑笑道:“我也想早一些把事儿了结,然后去见见爷爷----你知道的,我真的念他有些狠了。” 远处山峰藏在云雾之中,月色下隐隐约约,更是充满了说不出的诱惑----两人对视一眼,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午夜时分,二人已经来到了那山峰之下。 刚刚走过的一带,最初里面尽是沼泽,后面则是一片干燥的沙地,但是一路没有起伏,直到此刻开始才逐步向上,将整个地势摆在了二人面前----此山若锥,双峰插云,高度直逾千丈,锥顶只似被削平了般,下面无数拱柱似的乱石支撑,好像巨大的兽爪站在面前,足趾向四面撑开,趾间形成很多峡谷,谷里树木丛生,最后的一丛树木直齐较低的锥顶。 第二个锥峰在第一个的上边,略呈圆形,稍稍偏向一边,好象一顶歪戴在耳朵上的大圆帽子,表面上更是突出一块块的红石----远远看去,内中没有任何洞口能够出入,看似完全不像能够囚人的模样。 两人看看地势,只能顺着矮小的锥峰向上爬去,准备由此向上。 夜色优美宁静,周围的光线亦不太暗,至尊宝与玉笙烟挨在一起走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山路上有些地方形势开阔,他们顺利地走了过去;有的地方被岩石拦住去路,只剩下一条窄道,二人分而行之;还有的地方甚至路都不曾有,只能靠那些山壁缝隙中的杂草枯枝借力,堪堪而动。 一夜辛劳,直到天色发白,两人才好不容易抵达那低锥峰顶部,不等从那两峰之间的夹谷穿到高锥峰的山地,二人已经看见了那高峰不同之处---- 此峰远远看去好似无异,可是现在到得近处,分明便看到了那山峰整个儿磷光闪耀、璀璨生辉,黑色的岩石散发着金属般的光芒,笼罩着冷冰冰的气息,骤然之间陡然拔高,直插云霄,莫说他二人爬不上去,即便是猿猴亦上不去! 因为此山实在太高,太陡! 至尊宝愕然转身,正想问玉笙烟究竟如何是好,却未料想才堪堪转身,那玉笙烟已猛然一把将他双手握住,惊喜交加呼道:“正是此山!正是此山!婆婆说的,我娘便被关在这山上,只要我们能够上去,便能找到我娘,救她出来!” “真的?”如此能得知确切消息,至尊宝也不由欢喜,呼道:“确认是此处么?” “定然是!婆婆说过,关押娘亲的山峰,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峰峦,悬崖峭壁上没有一丝缝隙,光滑的山鹰亦无处落脚!” “可是,”至尊宝再远观那山峰,苦笑道:“只不过…好像我们也没有地方落脚上山啊!” “啊?” 借着那鱼肚白泛起的光芒,两人齐齐朝着高锥峰而去,一路走一路不住打量,可是一直走到峰下,也没找到任何能够攀援而上的路径----只不过,在绕过最后那挡路的山石之后,两人面前出现了个巨大的坑洞! 洞口漆黑,内中深不见底,也不知究竟通向何处,唯一的标记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纹刻在那洞口石壁上! 此洞口轮廓粗劣,棱角分明,看来便是自然而成,像水波纹路般凝固而成的石浆在地面铺了一层层天然阶梯,上面加上些人为修砌…虽说看似此洞直通向下,但现在无法可想,亦只能从此试试,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两人匆匆看得一眼,这便毫不犹豫走进了洞里,愈是朝里,那光线愈加暗淡起来。洞中没有一丝光亮,亦不见任何烟雾,但是那洞中却弥漫了股说不出的味道,就像丹炉中所散发出来的丹丸之嗅,二人心中疑惑,可是静心倾听,洞中却不得丝毫响动,甚至微弱颠动也不曾有。 两人手中拿着婆婆准备的火折子,既亮又旺,见前路照得清晰无比。 随步而走,两人愈加朝下,只觉得那硫磺之味更加刺鼻,至尊宝见那洞壁湿润,伸手去摸,触手之处若有温暖,更加摸了满手裹着细碎粉末的刺鼻浆水… 最开始,随着那坑洞下降越深,空气愈加潮湿,温度逾加越低,在洞壁上甚至挂着寒冰,这些寒冰终年不化,有一些甚至尧舜时期便存在于此;再之后,温度似乎再慢慢回升,至尊宝也常常看到些许兽骨、虫豸与苔藓;再向下,又重新冷了起来,不过比之前的冰冷要好很多;这种冰冷的气息没有经过太久,一股股热气从地底蔓延了上来。甚至能够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轰隆声。 温度逾来逾高,空气中也传来了股股干燥炙热的风,两人只觉得脸皮干的难受,对此极为不适。玉笙烟还略略好些,可至尊宝却拼命舔着干燥发裂的嘴唇,玉笙烟想了想,将最后的水袋递给至尊宝,“喝了吧,能好受些。” 至尊宝笑笑,接过水袋,只不过他略略喝了一点,便将那最后的水袋收起紧紧系在腰间,见玉笙烟看他,至尊宝只是笑了笑,口中道:“留着吧,也不知后面是什么…” 她正待说得几句,眼前忽然一亮,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出现在二人面前,所有一切都是火红色,炙热气浪腾腾而升,滚滚涌出,朝前再不多远,眼前便是一个数丈宽敞的大坑,一片片岩浆从地底慢慢流淌而上,在那赤红湖水中翻腾起无数水泡,暗红的岩浆悄无声息的在前进,形成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横阻在二人面前。 路,到此处已经再也不见,继续前望,除了岩浆,便是在岩浆中似乎在抖动的火红石块。 炽热火流的后面,那白烟腾腾遮挡了两人的视线,再也看不清楚!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之间,不知那里吹来一股热风,瞬间把那冉冉升起的白眼吹散驱开,整个后面的情形尽数露将出来---- 赤红,赤红,还是赤红! 眼前这百丈方圆的大坑之处,尽是那赤红色流淌岩浆的地河,在中间部分咕噜噜的冒出地面,然后又分作了无数河流从四周流淌下去,既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往何处去,唯一能看见的,便是这桶底似地界上,尽是炙热! 对面那山壁之上,远远便见得一道天梯似的小径,从低端一直朝上延伸,然后消失在个黑漆漆的洞口之中----那,应该便是关押玉笙烟娘亲的所在! 可是这,又如何能过得去? 第三关! 第二百章 浮岩历历熔岩烈,干尸赫赫中柱方 整个儿看来,面前便是一大片的熔岩沼泽,黑褐色的岩石与赤红的熔河交错一起,间或有那暗红色的石头被岩浆推走别处,又或者是忽然沉入河中…虽说里面并非没有落脚之处,可那其中的凶险二人心中明白之极---- 一旦行差踏错,那便万劫不复! 二人对视一眼,并没有太多话说。至尊宝咬着牙,首先从自己站立之处顺着那凸起的岩石,慢慢站到了下面的熔岩沼泽边缘----顿时,一股热力透过鞋袜从脚下传来。 他没有立刻归来,只是蹲下去,摸了摸脚下的石块,然后又试试它的硬度,随后摇了摇头。“不行,”至尊宝口中一面说,一面沿着去路又爬了上来“我们脚下需要更耐得住火烧的东西,还有,我们得找个东西拿在手上,走路的时候试试前面的石块,看能不能站得住人。” 此事不敢大意,两人立刻便一路朝回而走,寻找能用得上的东西----至尊宝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脚下渐渐加快,朝着自己路上所见的一物而去。 又花费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走回到了至尊宝路上所见到的那物旁边。并非其他,此处仅仅是两三具野兽的骨骸而已,从那尖牙利齿上揣测该是虎豹之类凶兽,体型还算得上大,骨骸亦能为之所用。 至尊宝伸手将那白骨取下,手上使力一试,对此骸骨的硬度甚是满意。他取下两块下颚,然后让玉笙烟坐在石上。将那下颚垫在脚下,随后从怀中取出法绳拆开,把细绳穿过下颚牙齿之间的缝隙,绕回绑在她脚上----他小心翼翼的避开底部,使那绳索不会因为炙热的断裂,骨头落下。 如此,便成得一双骨鞋。 如法炮制,至尊宝又把两块颅骨绑在了自己脚下,再取兽腿骨两根连在一起,如此。便算是给二人找到了能抗热的鞋子。以及那探路所用的木棍。 这次再到那火海周遭的时候,两人毫不迟疑便一起而下,走到了熔岩沼泽的旁边。最终,二人一步之遥便是那滚动的熔岩。炽热逼人。跟着那身上携带的兵刃亦已开始发烫。 至尊宝将自己与玉笙烟所带的兵刃收拾绑好。尽数捆在自己身上,然后又让她把身上所带的火折子与迷药之类的扔掉,“到了这熔岩沼泽的中间。我怕是那些东西自己燃烧起来,或者说变成烟雾,届时便麻烦了。” 虽说可惜,但玉笙烟亦知道此事不假,于是从怀中取出几个小包扔入火海之中,顿时升起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终于,两人踏出了第一步。 至尊宝伸出那骨棍探探前面的石头,试试能否承受得住自己,然后大步一跨便落在了那熔岩河中间的黑色大石之上----他只觉得脚下似乎微微一抖,立刻便又稳住,脸上浮现一个笑容,朝后退开一步:“来,我接着你。” 玉笙烟深深的吸了口气,朝后退出一步,学着至尊宝的样子猛然朝前冲去,稳稳落在了大石之上,脚下兽骨发出嘎达响声,清脆无比。 看着前面一路尽是那黑色大石,玉笙烟也点了点头,露出个笑容:“要都是如此,倒也不难,只需我俩小心些便无大碍。”“希望吧,”至尊宝笑笑,接着又看准了前面一块大石,继续用那骨棍试力… 二人一路如此而行,极为缓慢,几次那看似坚固的大石,骨棍稍稍用力便赫然漂走,或者沉入了熔岩之中,使得他俩不得不重新回头,再次寻路。 如此的温度,两人从来没有尝试过,那炙热的空气似乎已经无法忍受,眼看着两人的头发眉毛渐渐变软,弯曲发焦,衣物也渐渐有些微黄,甚至有股味道冒了出来;武器更是别说了,虽然隔着几层厚厚的布裹,至尊宝依旧能感觉那里面烫得厉害。 他将水囊取出,把那已经温热的水淋在了玉笙烟头上身上,仅有的一点再倒在了自己身上----玉笙烟看着他如此,心中百般滋味,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继续前行,那熔岩河流骤然变宽变大,已经没有了那种黑色、凝固不动的石头,尽是些在岩浆河中缓慢移动的石块。颜色亦不是黑色,而是一种透红的褐色,上面满是小孔,看着就像一大块蜂巢的模样。 棍子一戳,那石头微微下沉,但内中却有股力量朝上弹起----眼看便要到得这火海的中心,退路已无,至尊宝长长吐出口气,小声道:“这石头看来能承得住人,不会下沉,也只有靠着它,或者我们才能一路过去…我先行,万一我出事了…那,你就回去吧…” 玉笙烟骤然急道:“但是…”“没有什么但是了,”至尊宝挤出个笑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既然已经到此,那便没有二话可说了,只有继续朝前这一条路。” 火光之下,至尊宝的脸庞棱角分明,异常冷峻,眼神更是坚毅无比,玉笙烟看得心中一颠,颤道:“你、你若死了,我决不独活!”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情意,充满了那说不出的味道----甚至两人都没有感觉到,便是从此一刻开始,两人的命运已经真正联系到了一起,拨动命轮,转动天数! 至尊宝最后笑得一笑,朝后退开一步,纵身朝前跃起,矫健无比的落在了那移动的岩石之上,大石朝着下面微微一沉,随即又浮了起来,稳稳妥妥继续前行。 至尊宝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来,我接着你。” 玉笙烟学着他的样子跳将而上,那石块也不过略略沉下去了些许,载着两人在那熔岩水面,只若泛舟。 现在不是庆贺的时候,那前路依旧险峻,这一步,不过只是开始! 二人配合着,一块接一块踏上了新的岩石。那些石块渐渐变小,从第一块的桌面大小变作了现在的磨盘大小。两人只能抓紧时间,依次而过,不能在石上耽搁太多,否则那石块在熔岩河中漂走,下一块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 熔岩沼泽的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岩石,足够数十丈方圆,上面丛生石林,像是个巨大的石头平台----岩石屹立在熔岩沼泽之中,如此显眼,二人早已把此处当做了中间休息的所在。 终于在两人腿脚酥软之前,他们踏上了岩石----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因为便在那巨石之上,石林之中,他们看见了无数的干尸! 那些干尸分别靠着一根石柱,或坐或立,满身只剩了那裹着骨骸的皮肤,瘦得比骷髅只多了一层皮而已,衣衫褴褛,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一层厚厚的黑色粉末覆盖在身上,唯独一对从嘴角凸出的獠牙,说明了干尸的身份----僵尸! “嘎吱~!” 两人正在观察面前的干尸,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几乎同时,两人已经转过了身,至尊宝伸手去拿自己的兵刃,刚刚摸到又缩了回来----实在太烫,纵然隔着厚厚的布裹,但是一用力依旧烫得难受,根本不能使用。 果不其然,在两人身后,那几具看上去已经干透的僵尸,居然挣扎着,努力从地上站了起来…略略一动,它们关节骨骸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伴随那扑扑灰烬从身上抖落! 干的太久,那骨骸也不由得难以活动。 玉笙烟眼中一动,悄声道:“看来错不了,这便是那所谓的第三关----借以无数鬼魂,看守于此…”她又朝着那石柱打量过去,看那内中五行八卦之意,揣测道:“似乎,这里还有阵势的样子,说不得便是那万仙阵了!” 她说得肃然,可至尊宝似乎不以为意,他忽然指着那干尸,从心底发出一声笑声:“烟儿,我相信你所说,这便该是第三关----只不过,似乎关押你娘亲的那净国圣母只想对付你婆婆,对你从未考虑过…” “嗯?怎地如此说?” “你看看,”至尊宝朝着那几个动弹的僵尸一指:“书中有记,僵尸此物,阴弃阳厌,不死不灭,水火不动,百年无改----可是,那些都只是说的普通情形之下,并未说道如此之地!看,这些僵尸在此间十余年,早已被烤得透了,莫说像是平常僵尸一般的蹦跳追掐,就要说站立而起,也得看看那骨头会不会因此折了!” 便在他说话的当口,那面前几具僵尸一直在奋力站起,嘴也开合着,可是挣扎半天却不见站得起来,其中一个好不容易撑起了半截身子,谁料那关节之处忽然咔嚓一声,断做两半… “咿?还真是如此!”玉笙烟亦脸露微笑,“怪不得,你说她弄这第三关只是为了对付婆婆,并没考虑过我,原来是时间太久,这一关自己已经废了!” 两人仔细看了看周围石柱上所有的僵尸,有些还能挣扎着张张嘴,有些却一直都不曾动弹,还能奋力想要站起来的,也不过是中间这几只僵尸而已----至尊宝想了想,走过去,用骨棍在每个僵尸胸口一阵扒拉,顿时,便看那些僵尸散落成一堆皮囊和骨头,再也不动了。 至尊宝回过头来:“也就这几只铜甲尸还有些气力,其他的基本都没用了----走吧,我们还是快些。” “恩。”玉笙烟点了点头。 第二零一章 竭路猛叩继冀望,险途又临有譬如 按照两人所想,这所谓的囚禁,那便是将人关押在个封闭之处,派人隔三差五送以饮水食物,寥寥为生----可这一路而来,看那草庐中人已死,熔岩沼泽中又是数年不曾见得人般的模样,那得人来送此生计之物? 玉笙烟心中不禁忐忑,极为不安,生怕到那囚室之时,见得娘亲已经饥渴毙命,只剩骨骸…可现在既然未见到那一幕,只得心中默默祷告,按捺心思继续朝前。 两人好不容易从那熔岩沼泽出来,堪堪到达岸边,对看一眼不禁都笑了起来----两人满身大汗淋漓,水渍混飞灰在脸上抹出一道道黑斑,眉发皆弯,略有焦黄,看着便像那火场中逃出升天的难免一般,狼狈不堪。 所剩不多的饮水已经泼在了头脸身上,现在也无水清洗,至尊宝倒是罢了,玉笙烟却仔细弄那包袱布在脸上擦拭,直到自己觉得干净清洁才罢…至尊宝不明白女子心思,只道是玉笙烟不喜污秽,于是便陪着她一并收拾妥当,那才继续。 从那熔岩沼泽出来,便是一路沿着山腹内壁向上,那石梯并不宽敞又陡峭得紧,两人好不容易才爬完这百余丈距离,出现在了洞口之处---- 本以为,这洞口之后要么便是那继续朝上的山路,要么便是囚禁玉笙烟母亲的囚室,再不然,或者便是继续前行的隧道…但是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洞口穿行数十丈之后。面前景色忽然一转,出现一道万丈深渊! 石梯到此便到了个突兀的巨石之上,没有了下文! 那深渊无尽,看着整个黑漆漆的不着丝毫光亮,也不知道下面是有多深,对面之处虽远,但是看过去却尽是石壁,没有任何的洞穴或者出口。 朝上望去,漆黑的穹顶,严丝合缝;四面再看。只有两人站立的所在有此洞口;朝下看去。一整个深渊,像是长着大口的怪兽,不知深达几许…路,没有了! 玉笙烟猛然一愣。立刻便转身跑了回去。站在那洞口朝着熔岩沼泽望去。透过那阵阵白烟远眺,拼命想找出个出路----她找了,至尊宝也找了。可是依旧没有发现! 可以断定,除了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人而上! 他们又回到了那深渊的面前,站在露台之上,股股冷风吹出,一股说不出的阴寒之气直透骨髓----但此刻,至尊宝与玉笙烟的心情比那风更冷,更阴沉,像是整颗心都掉进了深渊中,朝下不断坠落… 囚室在那里?人在那里? 一切似乎在忽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若没有希望,人或许还能淡然,可偏偏得到了希望,转瞬又变成失望,那巨大的落差像是把人瞬间从天堂拉到了地狱----玉笙烟猛然捂住了嘴,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只余那眼泪从脸颊滑落,滴在石上。 至尊宝虽不曾言语可是心里着急焦急,他拼死回忆那在花家所读的书籍,猛然想起一事,骤然之间嘴里哎呀一声,伸手在头上重重一拍,诧然呼道:“我怎地把此事忘记了?!” 听得那喊,玉笙烟骤然便回过头来,惊道:“怎地?”她便如个落水之人抓住根救命稻草,眼中尽是那急切的眼光,双手也不由自主抓住了至尊宝的手… 至尊宝脸上微微一红,装作不经意般反手将她之手握住,带到那露台边缘,朝着下面一指,“这下面虽然看似无尽深渊,但我们未曾看,也不知下面究竟会有何物,所以…”“所以,我母亲也可能是在下面?”玉笙烟面容舒展,喜道:“定然如此,定然如此…宝哥,幸好你想到此事,否则我到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快替我想想,怎地才能下去?” 朝着那万丈深渊略略探头,至尊宝也苦了脸,摇头哑然:“这、这可当真不好办了。” 看此深渊就像口深井,周遭山壁光秃秃的,非但没有野草树枝之类可以攀附,甚至连缝隙、凸起、凹陷也不曾有得,纵有长绳亦是不易而下,更莫说两人现在身无长物,就连仅有的法绳都拆了来绑那骨鞋了… 两人心中正值为难,忽然之间至尊宝小腹一凉,接着半空中凝起一道烟雾,有人抱怨道:“哎呀!玉笙烟,至尊宝!你俩这次可得感激我,就为了帮忙,我这仅存的阴气都被掏空了…”天吴的身影在漆黑的深渊上方渐渐从淡变浓,露出张愁眉苦脸的丑脸,“你俩啊,真得好好补偿我一下!” “呀!天吴,你已经恢复了?”至尊宝早已从玉笙烟口中得知了天吴对自己灌输阴冥之气的事儿,现在看它出现,不由得喜道:“能从沉睡中苏醒,想必你身子已经恢复了吧?” 听那至尊宝的口气似有恭维之意,天吴不由得意起来,哼道:“那是自然!我毕竟是天吴,而不是别的什么小神小仙,有这根基底子在,又有什么能难得倒我?” 没想到,至尊宝听得这话,脸上露出个极为狡黠的笑容,嘿嘿两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麻烦你了,想个招数将我俩送到那渊底…天吴大神,你身子好了,想必不在话下吧?” 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等着我! 天吴顿时心中一惊,慌忙不迭的推托:“没有,没有!这事儿真不行,我、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你刚刚才说身子恢复了,又说是大神,怎么会没本事?”玉笙烟在一旁插话,对至尊宝道:“唉!宝哥儿,看来这意思明白了,人家天吴现在本事大。不愿意帮助我俩了…” “是啊是啊,”至尊宝也斜起脸瞥了一眼道:“看看,又能自己现身,又能自己化形,那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啊----咳咳,看来划清界限还真是必!,过了今儿,我也和某人算算,还是别混在一起了,各行其道才是最重要的…” 玉笙烟的挤兑天吴倒能装疯卖傻。可是至尊宝这话虽然是威胁。可也不能完全无视…它从半空落到两人面前,满脸愁苦:“这事儿太难了,我可真是没把握啊…” 听到这话,至尊宝眼睛一亮:“这话虽然说是没把握。可内中的意思倒是有法子了----天吴啊。你不如把你的法子说出来。让我们听听,看能不能让这把握大一点?” 天吴皱了皱眉,缓缓道:“你们想下去倒不是没法子。可是现在看你们的情况,既没有长绳软梯能一直垂下,也没有铁锥凿子能开出石梯,所以,只能借助法术而为了。” 天吴分析甚是,两人也点头应声:“不错,我们是想借助法术而为…” “但是,要想借助御神能下到深渊之底,除非是花老太爷御气飞升的九霄,或者是诸葛大师借土攀岩的五彩太岁才成,别的御神不能飞天借土,即便有,也是不行的。” “那,你说没有把握,又是什么意思呢?”玉笙烟急急追问道:“你明知我是没有御神的,宝哥身边也只有你----难道说,你想托着我俩下去?”她揣测道:“可是你不知道成不成,所以才说没有把握?” 听她一说,天吴顿时连忙摆手:“非也,非也!我是水伯河神之体,所御的也无非便是水、阴之属,不能借以气、土两味,虽然我自己能悬浮半空,却无力将你俩送到渊底----我说的有把握,其实是另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成还是不成…” “哦?”两人齐齐惊讶一声,俱沉下心来,听那天吴细说其中分明。 “我除了借以水属之外,由于依附在至尊宝身上,所以也有了能借助阴冥的能力,倘若我们能够找到一些冤魂鬼魅,那我便可以借得至尊宝的力气让他们现形,冻于石壁之上作为人梯----届时,十鬼一队在山崖上冻住,让他们送你俩下行一段;下面十鬼第二队再成一道人梯,又下行一段…”它顿得一顿:“当第二队的十鬼送你们下行的时候,上面第一队十鬼化实为虚,那石壁上便冻不着了,它们立刻又可以来到第二队下面…如此周而往复,无论此深渊究竟几许,对我们来说亦不在话下!” 听那天吴所说,两人心中寻思片刻,立刻便明白了此法的妙处----凭借那鬼魂的虚化实、实化虚,自然便可以冻在石壁上,亦或脱离石壁,届时有这些鬼魂所化的人梯相送,那到底便不在是个难事----两人心中喜欢,不由同声叫了起来:“此法妙极!” 可不等两人话音落定,天吴又继续道:“只不过,这两组鬼魂却就难办了,孤魂野鬼愈多,我这人梯一次所连便愈加之长,能下降的高度也是逾多;倘若我们只能找到三五鬼魂,那么这一路下来就不知道所需的时间要多久了…”它面露尴尬之色道:“鬼魂多,我施法一次便能下降数十、数几十丈;鬼魂少,我施法一次只能有丈许高度,这一路下去,那施法的次数便就太多了…” 两人何等聪明,立刻便明白了天吴的意思,反问道:“你之所以说是没有把握,怕的便是这鬼魂寻得少了,这一路施法次数太多,法力不能久持?” “正是此意!”天吴立刻击掌道:“法力有限,所能施法的次数亦是有限,关键便在那鬼魂身上!”“这有何难?”玉笙烟立刻笑了,口中道:“我倒是何事,原来你所说的便是招魂之术啊!没关系,我这便施法,看能不能将这岛上的孤魂野鬼都给招将过来!” 边说,她边就伸手入怀去取了符箓黄纸出来,刚刚把手摊开,怀中摸出的那些符箓黄纸,却在那山谷冷风之下化作了片片碎屑,随风飞到了半空之中! 熔岩沼泽中的炙热,早已把符纸全部烤的焦了! ps: 感谢月票与打赏!本月,似乎还是18388918君的票数最多,共有三票支持,感谢了! 本月才投票的,甯尊与剑竹仙二位,感谢!看得出,剑竹也该是起点颇有阅历的老读者了,谢谢! 感谢shudian20的打赏,感谢!  端午即将来临,祝诸位节日快乐!  对了,有一则关于美国科学家量子力学对灵魂不灭的文章 第二零二章 魂潜入尸双阴术,化蛇潭底守前途 看见那符纸尽变成碎片,至尊宝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便摸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一看之下,他口中亦是连连叫苦…原来,至尊宝适才还背了那兵刃在身,现下非但符纸全被烫成焦黑干脆,甚至就连那带着的文武笔、朱砂袋、墨壶等等,也一并毁了! 两人所备下的诸多物品,现在除了各自的兵刃之外,再无可用。 法门所行之事非比寻常,往往在顷刻之间便会遇敌、动武甚至搏命,所以几乎门下弟子都有个极好的习惯,便是要详知身上法器符箓,便于在使用之时顺手。见此情形,至尊宝玉笙烟二人不由连忙把怀中、包裹中的东西尽数取出,依次摆在那凸石露台之上,点数清理。 至尊宝本无长物,所带的也不过是防身的匕首、银钱和常用之物罢了,玉笙烟却是不然----除了新得到的打鬼尺之外,还有平日常用的短刃、几瓶药物、焦黄的白莲旗、鹿皮软囊等等,放在地上检视倒是摊开了好大一堆。 可便在那鹿皮软囊取出的瞬间,天吴眼睛一亮,立刻便抢到了手上,谁知那软囊鹿皮也如同符纸般焦脆不堪,一捏之下竟然咔嚓便破了个洞。 顿时,十来枚骨节稀里哗啦便落了满地。 “看,我就知道是这式童子!”天吴兴奋不已的叫了起来:“差点还忘记了,你说我们有这式童子,还找那些劳什子的孤魂野鬼作甚,完全都够了啊!” “式童子行么?”至尊宝有些迟疑:“它们那个头似乎小了点吧。能吃得住力,将我和烟儿俩放下去?” “没问题,没问题!”天吴挥挥手:“式童子本身便有飞檐走壁的本事,我只需要稍稍渡些阴气,它们的个头就能变大许多,也就能送你俩下去了----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好了!” 说着话把那些骨节略略一数,看有七八枚的样子,嘴角也都笑得弯了起来。 看天吴的样子,至尊宝反而有些不放心了。他眼露困惑之色。迟疑道:“天吴,你说你这样子怎地看着就那么让人讨厌呢?我这多看几眼,越看越是放心不下啊----老实交代,你这究竟有什么阴谋?” 玉笙烟在旁亦是同意:“嗯!不错。这厮绝对有问题!” 众口一词。那天吴看着不妙。立刻便把满脸笑容给隐了,换做一副苦大仇深的委屈模样,叫道:“你们、你们真是太没道理了!你说你们明明是法门弟子。怎地比外面那些泼皮无赖还不如,把我的好心做了驴肝肺不说,甚至还怀疑上个水伯的品格…我可真正伤心,真正伤心了啊!” “我呸!”至尊宝毫不理会他的叫屈,直直道:“来点实话吧!刚刚明明是不愿意帮我们把此事做了,谁料一看这式童子,你那雀跃的样子只差没跳起来了,要说里面没点什么破事,我可是不信!” “真没有…” “说实话!” 看至尊宝脸色坚毅,天吴这才知道确实瞒不过去了,于是唉唉叫了几声,恬着脸道:“老实说吧,我这不就为了省点事么?式童子召唤出来这一个多两个时辰之内,只需稍稍牵引,便可以化虚化实,我省了大气力了----这气力省下来还不是为了你们么?届时多用点气力,让式童子能持续久些,你们也安全些啊!” 天吴这段话说得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可是就着它那性格,此话到真是可信----至尊宝这才点头,“早知道你没那么简单,总归得有点事儿才行…瞧你的出息,还水伯呢,没事就偷鸡摸狗想着偷懒,那有点水神的样子?” “别说了!”天吴哼哼道:“你们那有把我当成水神的样子?有事找我,我就是水神了,没事的时候,还不是被你们呼来喝去的使唤?” 至尊宝笑了笑,喝骂道:“知道就好!既然都知道了还磨叽个屁啊----赶紧的,该干嘛干嘛,把事儿给我做了…先说好,要敢出事,我可饶不了你!” “看,这不是开始了…”天吴被那一喝,委委屈屈的接过至尊宝递的骨节,嘴里还嘟囔着:“有事求我还这么凶,简直太没道理了!完全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水伯,连你大伯都不如…” 虽说如斯说着,可是那手中却开始了动作,将式童子召唤出来---- “成了!”天吴捏着这些骨节朝渊壁山崖一指,号令道:“去!” 式童子受了天吴的阴冥之气,整个身体果然变得大些,可是依旧灵活无比,坚比钢锥的利爪狠狠戳进石壁之中,然后让两人攀在那些式童子的身上,一路顺着而下。 原本按照至尊宝他们所算,这深渊至多不过百刃的深度,式童子出来那一个多时辰堪堪足矣。可是未曾想到,前面那山石尚能轻易被爪戳入,下面却变得坚硬似铁,式童子也四处寻找才能找到了稍软之处戳入,如此一来,那下行速度便慢了许多… 堪堪一个多时辰之后,式童子已渐渐变得有些无以为继,这深渊还是没有到底,众人心中焦急,不由得连声催促式童子加快,可即便如此,依旧挡不住式童子渐渐变得透明,身子逐渐朝着虚无变化,即将投胎转世。 “不好!”至尊宝急道,“你快些去看看,还有多深才到渊底!”天吴应了一声,立刻便朝着那深渊下面飞去,他立刻又转了身,催促玉笙烟道:“试试,看能不能找个法子让式童子快些!” “我试试!”玉笙烟双手猛捏个指诀,全身气力都灌注到了手上,拼命施法拖延----即便如此,可依旧挡不住那式童子一只接一只的消失在茫茫深渊之中! “嘭!” 又一只式童子消失,山壁上仅有一只负着至尊宝与玉笙烟,在山风之中摇摇晃晃,几欲坠落----便在此刻,天吴从下面忽忽然飞了上来,口中呼喊:“快了!我虽不曾到底,可看得已经不远了…” “我们撑不住了!”玉笙烟满头大汗,全身气力都使了出来,竭力叫道:“你看,最后这只式童子也要消失了…” “不怕!”天吴猛喝一声,忽然在那变空中即刻转了起来,随着那转动逐渐化作一股黑烟,然后从式童子泥丸冲进了体内,“我上式童子的身,用自己的阴冥之气帮它撑撑!” 有了那天吴附身,这最后的式童子骤然变得精神了许多,忽而便鼓足了全身气力攀在石壁之上,将两人一路送至渊底----可这阴气消耗过盛,石壁依旧难行,只是靠着天吴的一股子毅力在支撑着! 半响,终于看见了那渊底的粼粼水光,相距只有数尺! 至尊宝与玉笙烟见得,那天吴也同样见得,它不由长长舒出口气,勉强道:“好了!终于到了。”这口气一松,顿时那股子气力也便消失,转瞬之间式童子在半空中化作了虚无,天吴也因消耗过巨,变作黑烟进入了至尊宝体内。 至尊宝虽然惊惶,但在这危难中依旧双手把玉笙烟身子托起,眼前忽的一黑,噗通一声,两人已摔入了水中,往下急沉,原来这深渊之底的水潭却是不浅。 既然是水,那至尊宝心中便放心了许多,可经过那上面的三途河水潭,他心中依旧不知此水为何,于是睁眼细细一看,见那水色浑浊似有虫豸,顿时心中一喜,知道玉笙烟在此无碍,伸手将她托住,朝着旁边看似岸边之处而去。 刚刚游动几下,突然至尊宝鼻中闻到一股腥臭,同时右首水波激荡,似乎有甚巨大之物在水中急而来袭。 危机之中也不待细想,率先便是保全自己的安危。不及摸那腰中兵刃,至尊宝伸手便是一掌劈去,只听嘭的一声,好似击中在坚壁巨石之上,跟着波涛汹涌而动朝旁避走。 接着这一掌之势,至尊宝已抱着玉笙烟朝旁边冲出好大一截,这一下非事先料定,发力之处不对,猛然便撞到了那实地之上,好生疼痛。 至尊宝心中欢喜,腿上疼痛也顾不得了,连忙摸着岩石将玉笙烟先推了上去,然后自己爬上,抱起她朝着高处而去。坐稳之后,惊魂稍定,忽觉玉笙烟翻过了身,双手环在他的脖子,惊道:“那是什么?” 玉笙烟不像至尊宝,黑暗中视不得物,现在自然焦急,至尊宝想到此处,于是便放眼朝着水中看去,但见那岩石上猛然伸出几只奇怪之极的爪子,腥臭渐浓,有几只怪兽从水中爬了上来! 至尊宝瞳孔猛然收缩,将玉笙烟推到身后:“别怕,小东西而已!你躲在我身后。” 玉笙烟不动,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了,颤声道:“我、我好怕!那究竟是什么?” 至尊宝虽未见过这种怪兽,可是知道在此出现,那绝非善类,于是反手便将匕首取在手中,站起来把玉笙烟藏在自己身后,凝神以待,口中却淡淡道:“真是些小东西,你不必害怕。”说着,朝着那几个怪物上下打量起来----此刻那兽头已冒出了水面,人立而起,至尊宝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化蛇! 第二零三章 孝河纵涸须千劫 苦海难渡为一忍 此怪通体漆黑,人立起后更具有蛇形之态,全身披着细碎的漆鳞,身周逾米,头如三角,面目似人,獠牙毕露,嘴里吐出的舌头分叉,也如那蛇信一般! 除此之外,那三角蛇头之上还有一物,便是个刀锋般的独角! 蛇无角,有角的只得两者,龙,亦或蛟! 独独一蛇能够头上生角,只因它类蛟近龙,乃是水中神兽,所以头上亦能生角,古人认为乃是蛟龙所化,所以名为化蛇。当这化蛇修到极致,非但有了张人脸,而整个头也能长得和人头一般无二----这些三棱头形的,只不过是小蛇幼兽而已。 他查看之时,当前化蛇已摆动蛇尾,嘶嘶叫着靠了过来,相距不足一丈,至尊宝忽而抬起一脚朝上扬起,那蛇顿时便张大了口,扬首随着而去狠狠咬落。至尊宝右足闪电般的弹出,啪的一声踢中化蛇下颚,顿时把它一个跟头踢得翻入水潭。 只听那潭中水声连连,远处又有三五化蛇探出了头来。 至尊宝虽是法门弟子,但身强体健,适才这一脚踢出也有百十斤的气力,可是踢中之后自己脚尖隐隐作痛,那化蛇入水却游动自如,心中自是骇其皮坚甲固,当即取出匕首,但心中略略一想,“此蛇身长,我这匕首未必伤得了它,还需用那长刀长剑才行。”当即一手握匕,另一手朝后伸出:“我这匕首太短,怕是不太合用。你那打鬼尺借我使使。” 玉笙烟听得刚才那声响,知道至尊宝已和潭中怪物打将开来,习惯使然,未等他开口已经摸向了兵刃,结果伸手之处空空荡荡,居然不得一物… 她心中大惊,此刻又听至尊宝来问,不由急得差点哭出声来:“打、打鬼尺不见了!” 闻言,至尊宝心头顿时一凛,顿时想到定然是刚才从高处坠下之时。那打鬼尺落入了水潭之中----此刻见双蛇又从近处爬了上来。不及去寻,只得一面口中道:“水里!该是掉进了水里!赶跑这些东西我们就去寻回…”一面全神贯注把手中匕首横起,严阵以待。 听得至尊宝如此说,那玉笙烟先是一愣。然后随即把自己手中的短刃递了过去。“这把短些。你用得上么…”“不必了!”至尊宝不将那短刀推回道:“你拿着,护着自己。” 自己朝前略略挪动一步,和玉笙烟拉开一些距离。将她整个挡在了自己身后。 水潭之中忽忽然已探出了数十蛇头,或远或近,吐着信子发出嘶嘶之声;近处,已有两蛇堪堪上得石来,相距不远,若是至尊宝拳打脚踢,虽说可把此蛇击落水潭,但毕竟伤不的它,转而又来,势必把两人累死不可。他心中猛然发狠,蓄势不动,只等那蛇靠得近些… 两蛇堪到至尊宝面前三尺之处,骤然齐齐身子朝后一仰…蛇类袭人,势必先朝后一仰,然后靠着身子发力将前段箭般弹射而出,如此才能又快又狠---- 可,至尊宝等的便是此刻! 他猛然身子朝前一扑,手中匕首飞也似的划过两蛇腹部,然后反手回来再是一击…只听唰唰两声,两条化蛇的腹部柔软之处已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内中脏腑之类顿时掉了出来! 湛蓝色的鲜血洒落石上,散发着幽幽荧光。 两蛇吃痛,立刻整个身子就扭成一团,挣扎抖动,也顾不上咬向至尊宝。他不等那蛇死去,已翻身站起,一脚一个便将化蛇踢进了水潭之中。 两蛇入水,顿时,周遭那冒出水面的蛇头就像听到了号令般,一股脑儿冲向了受伤之蛇,猛然撕咬吞噬起来。骤然之间,那水中翻动汹涌不止,各处均搅动纷纷,一股股蛇血带着湛蓝色的光芒从水底浮了上来,将此洞穴中照得亮了… 玉笙烟本身不可视物,那料此刻间骤然有光,忽然见到那水中无数翻滚的景象,不由微微诧异发出‘啊’一声轻呼----可这一呼之后,她立刻手握短刃站到了至尊宝身边,摇头不忍再看:“自己同类,这、这是也要吃么?” 至尊宝点头道:“此乃化蛇后裔,上古一种凶兽,暴戾嗜血,残杀无度。刚才我把两条蛇割破了伤口,自然便沦为了其他化蛇的食物…”他说着话,心中却忽然一动,骤然想起一事---- 这深渊之底便是化蛇这物,那么玉笙烟他娘亲又在何处呢? 眼下有两个计较,一是说自己二人寻找错了,二则是婆婆那消息有误,除此之外应该别无他说----当然,倘若还有第三,那么便是说这化蛇乃是后面迁移来的,玉笙烟之母已然因此而葬身蛇腹了! 无论如何,现下都不能与玉笙烟明说,这女子抱着极大的希望前来寻母,倘若觉得无望,那么情急之下不知会如何,还是先行离开此化蛇聚集的水潭再说… 至尊宝说得一半停下,那玉笙烟倒是没料到他心中所思此事,还以为另有所见,连忙便拉拉他手臂衣袖,询道:“你,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被这一拉至尊宝立刻回神,生怕脸上被瞧出端倪来,连忙侧过身子朝一旁指去,口中道:“哎呀!我刚刚看那边有一物晃动,所以想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他假模假式的再看几下,口中道:“怎地不见了,咿,这倒真是奇怪的紧。” 他转头,那玉笙烟自然随着转头,一并极目望去,忽然眼神一动,看见远处岩石后面有团黑漆漆的东西,颜色与旁边不同,立刻惊呼:“宝哥,你说的、说的是不是那边啊?那里好像有个地方不怎地相同…” 伸手一指,立刻便拉着至尊宝望去。 至尊宝放眼一瞧,见那处果然黑漆漆的一团模糊,竟然好似个洞口的模样,心中一喜:“正说要引她离开,这便找到了个洞口,当真是天意使然!”连忙左右打量,见此一路竟然还有无数岩石露出了水面,恰踩脚而去;水中翻滚现已稍稍平静,可是依旧未停,正是个借机离去的好时机。 至尊宝连忙便道:“极好!极好!这化蛇凶残难敌,我们现在下不得水去寻打鬼尺,暂避为好…我在前面带路,你且跟在我身后,千万莫要落脚差了,掉进水里。”“我知道。”玉笙烟将手中短刃捏得紧些:“你放心吧。” 当即至尊宝便不多说,飞身跃入水潭,玉笙烟轻呼一声,他已同时踩在个堪堪露面的岩石之上,借力跃起,飞身落到另处大石之上…如此几下已到了对面,贴身在那石上反手一探,叫道:“果然是个通道!” 听得至尊宝此说,那玉笙烟更不迟疑,顿时便飞身而起----她依照至尊宝适才落脚之处,丝毫不差的在那石上一踩,嗖嗖几声便飞跃而来,至尊宝见她近前,伸手一托,将玉笙烟稳稳放在身边。 正待要走,至尊宝忽然心中一动,反手从那山石上取得一截枯枝,把两人所带的包裹放在地上哧溜扯下一半,绑在枯枝上端;然后他俯身水中,小心翼翼的用这枯枝上包裹的布团将水中莹莹蓝血沾在上面----玉笙烟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喜道:“行啦!你这主意正好,这便算是个火把了!” 至尊宝笑道:“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有些光亮总是好的…只不过,这蓝汪汪一片的火把,别处可是寻不到。”说笑中起身,把那枯枝递到玉笙烟手中:“你拿着。” 玉笙烟知他不用照亮便能视物,当即也不推辞接过手中,转而便把自己的短刃递给了他,至尊宝刚要推辞,玉笙烟已抢先道:“我走在你后面,安危都系你身上,自然要把好东西让给你用了----我这短刃是婆婆旧日所得,削发断金锋利无比,比你的匕首可不知好了多少!你且拿着先用。” 至尊宝知是她挂念自己安危,也不再说,于是略略点头,这便附身进了洞中… 此洞极为狭窄,二人躬身而行,由于此水潭蒸汽侵润,洞中湿滑难当,腥臭异常。两人不知道洞将通向何处,又不知其中有无甚更大更凶的猛兽,当即一面小心而行,一面警惕之极的放耳倾听。 爬行一阵,那隧道渐渐宽敞,两人已可直立而行,可行了许久也不到尽头,只是那地下渐渐没有水渍,亦渐渐平坦,眼看那些水潭中的化蛇是来不到此处了。 便在此刻,两人都不约而同感到了腹中的饥饿----自从看到那白莲教的坑洞,然后二人一路向下经过熔岩沼泽,再经过这万丈深渊,随后又是化蛇水潭…一路上因为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希望刺激着,二人忽略了这一情形,可是现在因为水中侵泡,湿漉漉的衣衫在身上裹着,不知怎地,两人骤然之间都感到了饥饿。 原本两人还带了些干粮,可是经过这段路也不知落到了那里,要想找寻吃食,便需出得这隧道之后,就地寻觅了。 便在两人正发愁食物的时候,玉笙烟忽然惊喜交集,将手中的萤光火把收到背后,仔细一瞧,喜道:“有光亮了!前面有光亮了!”她朝着前方一指,“你看,你看!” 前方不远,在一个巨石之后,似乎隐隐透出了些乳白色的光芒。 第二百零四章 谁无苦悲难相笑 各有歧路自不如 很快,二人便从那巨石之后的小洞探出了头去,做此以观----仅仅一瞥,他俩差点脱口惊叫出来!那眼前景象实在太过匪夷,令人确实难信! 首先映入二人眼前的便是个奇特的树林,内中生长之物高逾丈许,独有一杆支撑,其上华盖,触手之处干枯褶皱,便像是树皮粗岩一般,二人初时未认出,是因为它实在太过巨大,根本不敢做此想法,倘若把它缩小个几十圈,两人势必立刻便能认得出来… 此,便是一般的洋蕈之物而已,俗称蘑菇是也。 未曾想,在此山谷洞穴之中,此物居然长得巨大至斯,直逼那百十年的老树。 两人悄悄摸进了蘑菇林中,一路小心前行,多走几步,至尊宝忽然将玉笙烟一拉,低声道:“此处有人!”“嗯?”玉笙烟听得此话,当即便神情激动起来,口中道:“这、这难道是…” 至尊宝怕她心情激荡之下高声话语让旁人听见,于是连忙阻拦道:“嘘!你莫多说,这里若是你娘亲,那自然是好,可看现在的情形,似乎此间之人听见了我俩适才在外面的走动说话,已经将此处掩饰整理了…我怕的是,此间倘若不是你娘亲,而且对你我不利,那又如何?” 说着话,已朝着周遭打量一眼,见确实无人,于是转头一指,示意玉笙烟去看----随着他手指方向,玉笙烟立刻看见地上个石块之旁有少半个脚印。**的五个脚趾印清晰可见,历历分明,显然才踩上去不久。 至尊宝俯下身子,将周遭地面轻轻用手拂开,顿时,那些地上散乱的泥土树叶扫开一片,露出了下面实地----那上面的脚印无数,看似便有人时常走动一般。掩盖其上的沙土树叶,分明是不久前才有人用树枝扫过,掩盖而成的。 那半个脚印所在的位置既偏。此处的光亮又弱。若不是有至尊宝这黑夜视物的眼力,怕是断断发觉不了……当即那玉笙烟眉头一皱,犹豫道:“此处脚印散乱,痕迹甚新。看来你所虑之事不无道理----可事关我母亲的情形。明知此山有虎我也甘愿冒险。去探出其中究竟!” 至尊宝与玉笙烟一路而来,所为便是此事,哪能不知道玉笙烟的心意?当即他只是微微一笑。凝神摇头,缓缓道:“此言差矣!烟儿,你我一路历尽千辛万苦,便是为了寻你母亲的下落,我又怎地不知,怎地不想呢?只不过,现在你我二人精疲力竭,施法所用的媒介符箓也不曾有,天吴又已陷入沉睡,唯一能依仗的只是本身武艺----所以,我们在此便不能硬扛,而是该技出巧妙,寻个妥善的法子…” “哦?”玉笙烟闻言心中一动:“按你的意思,如何是好?” 至尊宝当即便略略将身子抬起,附耳玉笙烟,将自己心中所想所思细细道来…一边听着,玉笙烟一边点头,对他的法子赞不绝口,尽数认可! 很快,两人便一并起身,沿着原路走了回去… 时间分分秒秒而逝,蘑菇林中恢复了往日平静。不多时,成熟的孢子从扇褶里掉落出来,一些瘦弱的昆虫、蚊蚋纷纷从藏身的石缝、草根中爬将出来,大吃大嚼;紧跟着,田鼠亦钻了出来,穿梭其中捕食其中。 这蘑菇林中食物极少,平日这里都设了无数陷阱来捕食虫豸鼠蚁,历经十余年,那些虫豸早已学得精明,捕食极少,今日骤然见到那许多虫豸出来,当即便有人忍俊不住,跃跃欲试… 不多时,已有个络腮满面的男子从外探出了头,朝蘑菇林中左右打量,看得四下无人,顿时便轻声欢笑一声,扑着冲到了过来----当即那林中鼠类四顾奔跑,慌不择路,男子手中呼啦甩出一张藤条编制的小网,顿时便抓住了十余只。 此人眼眶深陷、鼻梁高挺、头发金褐,满脸都是胡须眉毛,赫然便是华夏中土近些年略有往来的传教士模样,俗称鬼佬之人。他身上笼着无数碎皮缝叠而成的袍子,露出胳膊小腿,上面满是黑漆漆的体毛,与中土常人大相迥异,截然不同。 正值他欢呼雀跃之时,忽然间,身后已有一人悄悄摸了出来,手一抬便是把匕首横在他项上,沉声喝道:“站住!” 来人正是至尊宝! 他这一喝,那鬼佬顿时吃惊,手中拿着的藤网亦落到了地上,内中小鼠瞬间便跑得尽了,慌乱中但见他慌乱挥手,口中连连叫道:“饶命,饶命!” 口中非但所说的是华夏话语,而且平仄亦与中土人士无异。 “饶命?哼哼,这可得看你说不说实话了!”随着那话语声,玉笙烟一脸凝霜般出现在鬼佬面前,手中执短刃在他脸上比划,“实话说吧,你究竟是何人,这里又是那处?” “我、我叫富兰克林-凡尔纳,是法国人,”那鬼佬慌忙道:“我是很多很多年以前来华夏传教,后来被白莲教抓到此地关起来的…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白莲教所捉之人?”玉笙烟顿时精神一振,追问道:“那你们被关在这里的有多少人,是只有你,还有另有旁人?” 此话虽然问得诧异,可是那鬼佬心思亦敏捷异常,当即便咿了一声,不答反问:“你们、你们不是白莲教派来的人么?”话语中,欣喜之意自是涌出,毫不掩饰。 玉笙烟与至尊宝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个眼神,口中这才道:“不错,我们并非白莲教之人,而是来救人的----好了,现在你告诉我,这里是不是白莲教囚人的所在?” “是,是!”那鬼佬听得这话。脸上顿时激动无比伸手在胸前画个十字,仰面朝天道:“哦!感谢上帝,我伟大的主!是你的恩赐和眷顾,让我终于等到了来救我的人!您的仆人向您…”嘴里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洋溢满脸都是感恩。 玉笙烟看得不懂,朝至尊宝比个手势,询问这是什么意思----他听了片刻,又想得一想,这才断然道:“必然是他们鬼佬门派的祭文,祷告祈求一个叫‘上帝’的先师。感谢他的庇佑。” “哦。原来如此!”玉笙烟这才恍然大悟,又看得一眼,赞道:“看起来他们的手印倒是比我们简单许多,只是那画个十字。便就能施法…这鬼佬的门派甚是特别。回头得给婆婆说说。” “是了。我也给诸葛大师说说。” …… 他俩既然认定这是祭告先师,自然也不打扰,好不容易等那鬼佬的话说完。这才又追问刚才的问题:“既然你说这里是白莲教囚人的所在,那么你告诉我,这里是只有你,还是另有别人亦是关在此地?” 问到此话,那鬼佬脸色一变,目露慈悲怜悯之色,叹道:“此地除了我之外,原本一共还有七八个男女,都是同时送进来的----但这十余年过去,大部分人已经死了,只剩下了我们五人尚且留着,残喘于世…” “快!带我们去看看!”玉笙烟一听他说道死了不少,当即心头猛颤,连忙便收回了匕首,与至尊宝押着那鬼佬前往聚集之处,“快些!快些!” 鬼佬见两人迫切,又看刚才神情,相信他俩果真是来救人的,于是也不为难,当即便带两人走出蘑菇林,朝着那聚集之处而去。 从那蘑菇林中出来,两人这才算是将这地底洞穴中的情形,看了个明白---- 此处虽是地洞,但是内中极大极高,穹顶上部满是那晶莹闪亮的白色晶石,洞中另有些苔藓发着微光,经由晶石折射,顿时便给其中撒落了满地乳白色的淡淡光晕。山壁上,有一道细细的水痕,定眼看时,才发现乃是从那穹顶之上淌落的水滴,沿着山壁一路流下,被洞中之人凿个石坑来接着。 内中清水透亮,隐隐有着乳白光晕,玉笙烟与至尊宝又饥又渴,当即便要去饮,谁知那鬼佬连忙伸手阻拦,口中道:“别喝!别喝!他们说过,这水有异样,只要喝了之人便不能使出你们中土的法术了!” “怎地会如此?”两人齐声叫道:“居然由此一说?” 未等鬼佬回答,不远处已传来个声音道:“自然如此!否则,你以为我们会在此被一困数十年,都没法子出去么?还不是因为失去了法术!”说话中,远处微颠颠走出一男三女,看年纪除了当前开口之人外,余下三人都已年逾古稀,行走已然困难。 那开口的老妇年纪看着甚大,可行走之间还有气力,手中拿着的棍子也削尖了顶端,直直朝三人抬起,口中喝道:“富兰克林,这两人是谁?是不是那恶毒女人派来杀我们的?” 话语中已充满了怒气,看那模样,只要有异,立刻便要扑上来拼命一般… 鬼佬富兰克林连忙答道:“不是,不是!他俩说是来救人的,说要救的是…”说到此,忽然想起似乎两人并未提及此事,连忙便回身询问,“对了,你们要救之人是谁?” 他这转得身来,却看身旁玉笙烟正呆呆的望着那开口老妇,眼中若有所思----“这是怎地?”鬼佬有些不明白了。 幸而至尊宝知道玉笙烟的情形,连忙扶替她自我介绍道:“诸位,我们并非白莲教之人,对诸位也绝无恶意,请诸位前辈放心,所来此处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我身边这位姑娘的娘亲。” “娘?”听得此话,几位老者都相互打量起来,可都各自摇头,唯独那开口的老妇听得此话脸色一变,朝着玉笙烟上下打量几下,忽然颤声道:“你、你、你可是今年十九岁,七月初八的生日,戌时生,对不对?” 话语中声颤音抖,竟然好似怕了一般。 第二零五章 古有天恩终不悔,末有劫路转应回(上) 此话出口,非但那老妇颤抖惶恐,玉笙烟亦是吃得一惊,失声惊呼:“你…你…怎知道?”她这话出口,便是承认老妇口中所说无错。 她双目直盯着那老妇,但见她头发稀疏散乱,满脸愁苦,脸也甚是不堪,穿着打扮更是与那鬼佬近似,然后独有双眼炯炯有神,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半响,那老妇忽道:“你右肩腋下,可有个朱砂印记,是不是?” 玉笙烟又是一惊,心道:“我身上这个红色胎记只有婆婆与我未谋面的娘亲知道,这老婆婆又怎能知晓…倘若说她是我娘亲,可…可看那年纪岁数,和婆婆相差无几,这、这又怎生可能?”转念心动,一股凄凉之意从心中升起:“难道、难道我娘亲早已过世,所以把此事告诉了亲近之人,叫她以后寻我么?” 愈想愈加觉得此事不错,于是便柔声道:“婆婆,你、你是不是认识我娘亲…?”心中凄苦,说话中也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唏嘘,几欲落泪。 见她此状那老妇一怔,可心中又怕那是白莲教派来擒拿自己一行回去祭祀的使者,骤然之间调转木棍,将那尖端杵在颈项要害之处,厉声喝道: “你究竟有无胎记?快些给我看看!若有半句虚言,我们几个家伙虽然老些,可拼命之下,未必也就怕了你们两个后生!” 玉笙烟回头望了至尊宝一眼,红晕满颊。羞不可当。至尊宝连忙转身背面,一并把那鬼佬拉着转身,另外那老妇后面的老人也同时背身。玉笙烟解开衣衫,露出雪白晶莹的玉臂香肩,果然腋下便有个手指大的胎记,红白相间,宛如雪中红梅,煞是可爱。 老妇只瞧一眼,已经全身颤抖,泪水盈盈满眶。忽然仰天大笑狂笑。声音哭不像哭、笑不像笑,一并众人见此都已呆了,不知发生了何事。 顷刻,那老婆忽然低头。骤然双手张开。叫道:“烟儿!你是烟儿!你是我的宝贝女儿玉笙烟。你是我的女儿啊!你娘想得你好苦,好苦啊!” 玉笙烟瞧着她的脸色,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其后听见‘玉笙烟’三个字,心中天性激动,立刻抢身上前拥进她怀里,哭道:“娘,娘!” 无论这洞中众人还是至尊宝,其实心中对二人的关系早就有所猜测,也算是料到了几分,可此刻听两人叫出声来,依旧吃了一惊。回首看时,只见二人紧紧相拥搂抱,玉笙烟只顾一个劲的哭泣,那老妇脸上亦是泪涕横流,显然情到极处----几人彼此看看,眼中也尽没了那当初的防范警惕之意,多了几分善意。 母女相认乃是人世间至喜至善的大事,众人也不前去相劝,只看二人依偎哭泣,互倾相思之情…良久,二人才分得开来。老妇牵着玉笙烟,给一并老者介绍道: “诸位啊,诸位!这便是我玉如意之女,给你们说的那个女儿!天见尤怜,终于让我今生还有见到女儿这一天…来来来,烟儿,来见过各位长辈!” 玉笙烟依照吩咐,款款行礼,口中道:“侄女玉笙烟,见过诸位长辈。” 几人口中纷纷称赞道:“果然好模样。”与玉笙烟一一见过,也算就此认得了。 此刻,那老妇才想到了至尊宝,略略示意玉笙烟即刻明白,于是把至尊宝拉过来对玉如意道:“娘,这是…是我的朋友至尊宝,婆婆也认得他----这次一路上便是他陪着我来救你们的。” “极好,极好!”玉笙烟之母初见两人,便看见至尊宝对玉笙烟维护拳拳,关心备至,心中早已将两人关系猜了个**,当即上下打量,竟然便如那岳母看女婿般毫不掩饰----玉笙烟大窘尴尬,连忙在那玉如意皮衣下摆一拉,口中急急道:“娘,娘啊!” 自然是羞了。 玉如意哈哈大笑,拉着玉笙烟的手拍拍,这才收了眼神笑笑,口中道:“恩,至尊宝,不错不错!年轻人啊,这次你肯陪着我女儿冒险前来救我这老婆子,真是多谢你了!” 至尊宝连忙回道:“不敢当!您是烟儿的母亲,我们竭力救您出来自然是应该的,更别说烟儿曾经帮过我许多次----只要您没事,那便好了。” 玉如意心中把至尊宝当做了女婿,自然也不藏着掖着了,自然将余下众人介绍给二人知晓----既然是鬼佬将二人带进来的,她自然也就先说了,于是伸手朝那鬼佬一指,口中道:“这位乃是西洋来的传教士,名为富兰克林,乃是上帝教之人…”“是基督教,上帝是我们至高无上的主,”鬼佬连忙分辨:“可不是什么上帝教…” 听他分辨的急,玉如意倒也不加理会,随意改口:“…好,就是基督教----他们那西洋一脉的本事自有奇异之处,你们以后可以讨教讨教。” 玉笙烟与至尊宝连忙行礼,“见过富兰克林大师。” “别叫我大师,”这中土西洋的说法不一,那富兰克林真是哭笑不得,连忙道:“你们叫我富兰克林罢,实在不愿意,多加先生二字,也就是了。” 两人见他如此,也就依照他的意思改了口,喊道:“富兰克林先生。” “好好,”富兰克林笑逐颜开,连忙应声:“对了,这就对了!我告诉你们…”才说两句,老妇玉如意已经挥手打断,喝道:“回头再说你们的闲话!----烟儿,宝儿,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三位…” 未开口,她先是一声叹息,“你们莫要看这三位相貌不扬,其实都是因为饮了这水失了法力,又加上此处衣食不济,所以身子一直不大好…其实,这三位可都是大有来头之人!” 说话之间,首先便朝着那坐在地上的婆婆略略躬身,口中道:“这位便是我们白莲教四大圣母之一,与我母亲、你婆婆相并列的果报圣母…昔日,老人家在教中对我便百般照顾,等若我半个娘亲,所以,现在你们也要把她当做你们半个婆婆来孝敬才是。” “是!”两人连忙便依着她的意思给果报圣母行礼,口中直接便称道:“婆婆。” 那果报圣母在此地一困数十年,法力全无,而且年事已高,此刻见到玉如意的女儿,心中想到自己那被追杀迫害的女儿,不由心中一阵凄凉…此刻听得他俩来喊,顿时老泪横流,抽噎了起来! 这一哭,倒是让至尊宝玉笙烟两人不知所措了,唯独那玉如意知道她心意,连忙宽慰道:“圣母,您别担心!等到出去之后您的法力回复,加上我娘,你们二人一起施展神通,可还怕有什么事儿不能查出来么?…说是姐姐已死,可是尸骸不见,那又怎地能断定呢?” 果报圣母听她之言,这才用手擦擦老泪,凄然道:“虽说净国那恶婆娘当年说没找到我女儿、孙儿的尸首,但是这许多年谁又知道呢?说不定,我们关进来之后,她们就遭了毒手,也未可知!” “不会的,不会的!”玉如意连忙宽慰,又给玉笙烟使个眼色,她连忙凑过来劝道:“婆婆,我在外面那许多年,从未听我婆婆说起过此事,后文亦不可知…”“真的?”那果报圣母猛然抬头,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道:“你可不是诓我老婆子么?” “确实如此!”玉笙烟肯定之极的点头:“真是没听到过消息!只待您出去,那便什么都明白了!” “好,好!”果报圣母闻言,这才收泪… 洞中三人,那鬼佬年轻不大估摸四十上下;玉笙烟之母玉如意亦差不多,只是受苦多了难免憔悴些;还得一人便是果报圣母,年逾七旬…除去这三人之外,还有两人,一是个秃头老者,面如枯槁;另外一人亦是老婆婆,脸如淡金----可这两人手掌都有厚厚的老茧,手长脚长,身材消瘦,看似手上有着极厉功夫之人。 玉如意朝着二人略略示意,正要开口介绍,那秃头老者哈哈一笑,抢着开口道:“介绍我么,如意妹子,我和贼婆子又有什么好说的?还是罢了罢了,免得平白污了你们清净!” “是啊是啊,”那婆子也陪了个笑容:“还是不要提了…” “那又有什么?”玉如意陪得一笑,“你俩都几十年不曾做那营生,有怎地不好说了----来,烟儿,我告诉你,这两位前辈,便是冢客界上曾经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人称古老古婆的前辈高人!” 两人听得此说,连忙便俯身行礼,那两老人连忙摆手,谦道:“什么前辈高人的,真是高抬我们贼公贼婆了,说好听叫冢客,说得不好听就是盗墓贼,有什么好行礼的?只要两个娃娃看得起我们,别把我们老两口当贼,也就罢了。” “瞧你们的话!”听此话,那老妇玉如意立刻故做不悦道:“你们这话说得,未免太见外了吧----要不是古大哥古大姐你俩照应着,我们那里熬的到今天,怕是骨头都被虫豸啃干净了…”旁边果报圣母闻言也附道:“不错,贤伉俪,你们何必过谦呢,我和如意、富兰克林可都承着你的情呢!” 由此一节,那玉笙烟顿时便给二人跪了下去,磕头道:“玉笙烟感激古老古婆的大恩大德…”“哎呀,哎呀!何必行此大礼?”两老连忙把她扶起,笑了起来。 第二零六章 古有天恩终不悔,末有劫路转应回(下) 寒暄完毕,一行人来到了那山崖之下----见到来人,那玉如意、鬼佬富兰克林、果报圣母、古老古婆知道有望逃出生天,虽然未及提起,可依旧是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摆了出来,让二人果腹…晒干的鼠肉一捧、摘得的孢子半把、地下掘出的肥大虫豸三五只、嫩些的树叶草根… 这些便是洞穴中众人拥有的全部! 堪堪坐定,两人看那桌上一众食物不由皱了皱眉,可看那几人眼中放光,显然对此有些垂涎欲滴,强忍着自己的饥肠让予自己,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为之,石窟中寂静无声。 看看两人,再看看桌上的食物,玉如意忽然面露歉意道:“我们洞中本就无甚食物,这些已是所有----平日你们在外面不吃这些,倒是难为你们了。”长吁短叹,不由得唉唉连声。 见母亲如此为难,玉笙烟也不由得心中难受,看那桌上一干食物,于是便伸手取了那孢子草根放入口中,用力咀嚼道:“没事的,没事的!娘啊,你看,我不是吃得好好的么?”顺手递给至尊宝,叫他一并吃下。 那草根孢子又苦又涩,二人只吃一口,已经满嘴苦涩难咽,不可他食,偏偏又见那玉如意满眼爱怜之色,无法推托----正在为难之际,玉笙烟忽然心中想到一事,问道:“对了,娘,我口中干的紧了,这里可有水喝么?” 她明知那泉水不能饮用,自然便是做了个话头引开。果不然。听到此话那一并人等齐齐变色,玉如意更是紧张道:“烟儿,千万不能饮此处的水啊!那水但凡饮了,周身便好似被人抽干一般,不能施法----你们忍忍,等我们出得去了,再做他想!” 此即说到了‘出去’二字,余者还怎么忍得住?于是七嘴八舌都问了开来---- “对啊,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 “你们究竟来了多少人,怎地让我们出去…” “化蛇。化蛇你们杀死了么?” 顿时。全都激动起来。 见得此情此景,至尊宝与玉笙烟连忙把自己两人所来的情形说了,便道只是自己二人前来,没有旁人相助----听得此话。洞中诸人大失所望。不由连连摇头! 独有那果报圣母不以为意。口中道:“便是只有两人来此,也并无碍,只需几日功夫。我便可让他俩学得我那独门本事,从这洞穴中将化蛇杀了,冲出深渊!” “他们哪有三五日的时间可以挨得?”玉如意皱眉道:“现下他俩不能饮水,最多便是一两日功夫,多了也受不得----须得在这两日之间寻个法子出来,逃脱升天,不然一切休提。” 此话出口,顿时便引起众人好一阵议论,纷纷说着要两人如何为之,才能将那化蛇杀死逃走,一时间竟争论不休,分不出个胜负来…然后,他们无论所说何法,在至尊宝与玉笙烟看来都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学会的! 还得另觅他法才是。 几人争议分辩之下,自然而然便与那往日情形般拥作了一团,把至尊宝与玉笙烟两人抛到了一边----那争吵过甚,至尊宝不由一愣,随即悄悄在玉笙烟耳边道: “看几位前辈和你娘的意思,都是想我们学得法术再谋脱困。可依我来看,想想短短两日学得学会个新法术,难度太大,而且极易失败,届时,万一我俩也熬受不住,那便真的糟了!” 听得那些前辈争论,玉笙烟心思也由才见到母亲的欣喜渐渐转为了担忧出路之事,难免忐忑不安,此刻听至尊宝又提及起来,且所言在理,连忙便应声,焦急道:“是啊,我们一脉相传的本事,繁琐复杂,本就不是朝夕之间能学会的;再加上我资质平平,更是没有把握熟络使得----宝哥啊,我越想越怕,我怕我们也被困在这地底,一辈子出不去!” 见玉笙烟生得那惧意,至尊宝不由宽慰道:“别怕别怕,出去一定是有法子的,我俩决计不会被困在此处----对了,实在没法子,还能叫天吴脱壳去找诸葛大师报信,求他来救得我们,不会被困在此处的!” 提及此事,那玉笙烟顿时眼睛一亮,喜道:“不错,天吴可以出窍去报信,我怎地把这回事忘记了呢…宝哥,那你快些叫去吧,早得一时是一时啊!” “倒是不急,”至尊宝摇摇头道:“虽说天吴能出去报信,可却其一,天吴此时尚且沉睡,不能唤醒;其二,天吴纵去报信,等那诸葛大师到此也须得许多时日,万一白莲教此间派人来,我们岂不便成得鱼肉,任人宰割----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先自己寻个法子,能出得去,方为上策。” 玉笙烟想了想,点点头,黛眉却皱了起来:“你所说有理,可是,我们要想出去也没有法子啊…”“其实有没有法子,倒不是现在急着盖棺定论的,”至尊宝道:“我想,要不然还是先问问长辈们此间情形,然后我们再寻方觅策,你说可好?” “恩。”玉笙烟方才先是欣喜后是担忧,起伏跌宕之中便忘记了询问此间情形,现见的至尊宝提及,于是连连称是,看那长辈犹在争辩,于是假装咳咳几声,提醒一干人等---- 这几声咳嗽果然引起了众人注意,玉如意更是出声相询,于是玉笙烟便道:“娘亲,诸位长辈,适才听你们几位说那逃出生天的法子,呃,我和至尊宝有点想法…”“哦,你有何想法?”玉如意连忙问道:“难道是你们有主意了?” “或者是有了什么变数,”古老急忙插嘴:“是不是留了后手,能够助我们逃脱?” “咳咳,那、那倒不是,”玉笙烟歉道:“我俩只是觉得,诸位前辈在这洞穴中所呆日久,明白其中情形,也知道当初为何不能逃脱…可是,我与宝哥儿初来此地,对此一无所知,即便有什么法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使出来----所以,我想,能不能请诸位把此地的情形说与我俩知晓,也便于出谋划策?” “哦,原来是这样,”古老略有失望,顿时没了什么说话的心情,“要说此间之事,还是得果报大姐来说吧。你来得最久,也深知白莲教内幕,此间诸事倒是分明得很…” 古老此话说得中肯,玉如意、古婆、鬼佬富兰克林深知果报圣母自己都觉得妥当,于是乎,那果报圣母略略思索,便把此间来由说予了二人知晓… 一切,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当年寂光圣母前往捉拿果报圣母之女伊落霞夫妇二人,果报圣母当时还在外地传教,得知消息便昼夜不停的朝那须弥山赶来,想要问个究竟----到得圣山,未等她出言相询,净国、余国两圣母已相迎出来,将此事做了个解释… 二人道,现在那伊落霞与外派弟子相恋相爱,实在违背了教中大义,为了以正教规,无论如何也得派人前去捉拿,方才能使得众多弟子信服----可说到此,两人话题一转,又说自己四人情同姐妹,本也不忍心刀剑相加,知寂光圣母平素日与果报圣母相交最厚,待那伊落霞也只若己出,所以便是派得她去。 如此一来,那伊落霞自然无恙,也让那果报圣母堪堪放心… 可是,果报圣母未曾料到的是,那两人居然在水中下了毒,等到她完全放心之后饮水,就此中毒,随后,两人齐齐出手,她抵挡不及,这便被擒了下来。 初次告捷,两圣母也不由得飘飘然起来,当即便由那余国圣母押送她前往此地关押,留下了净国圣母单独面对即将归来的寂光圣母----可也正因此回成功,所以二人夸大了那毒药的效用,同时给寂光圣母逃出升天,留下了一个不可小觑的破绽… 果报圣母被送到此处之后,强行灌入了此山石之间淌下的山泉水,那山泉水与毒药相冲相撞,就此便夺走了果报圣母多年说修炼的法力----旁人是饮水之后或者那法力只是暂且消失,或者说还有解药能够恢复,可是对于果报圣母来说,此毒药与山泉水相冲的结果,便是将那周身的法力给毁了,终其一生,无论如何,再也不能使得那一丝一毫的法力! 不过唯一的好处,便是这山泉水也解除了毒药的效用,不用再受那无穷尽的痛苦! 果报圣母在此呆得一段时间,当时便图谋逃走,可是没有了法力,那化蛇便成为了她最大的噩梦,无论怎地也找不出个法子将其屠尽;除此之外,更是没有法子从那深渊之底而上,达到山顶的出口隧道。 断断续续,接下来的一年之间,白莲教陆续送了数人过来,其中便有这此中几位----蘑菇林只有这般大,内中所产的孢子极少,便有了许多人挨不住去那化蛇所在的水潭寻找浮萍、鱼虾充饥……自然,也就有了不少人葬身蛇腹之内,尸骨都找不回来。 这之间,也有不少人尝试杀死化蛇,找出法子逃出,可是试过无数次,最终都是以失败而告终----简单说来,没有法力,根本都不是水中化蛇的对手,同时也没法爬上那悬崖! 但是,有了法力,却也未必能成! 第二零七章 光逝暗袭有匿鬼,阴陪阳伴各相冲(1) 这些年来,那山洞中诸人无时无刻不在图谋从此中逃走,但没有了法力,对付那些化蛇来简直难若登天----按照玉如意的说法,虽然二人进来之时只看到些小蛇,也就借机能够潜入,但实际上这水潭中还有一条成型的化蛇,平素日都躲在那水下酣睡,可只要这洞中有人而出,那就势必警觉醒转… 这便是要从洞中逃走的第一要紧之事,对付此化蛇! 除此之外,那万仞石壁滑不留手,在不使用法力的前提下,除了上面放下绳梯,或者说下面一步步开凿小径向上,空手根本别想上得去… 这便是第二要紧之事。 当初洞中一共送入了十六人,均是那白莲教需要关押的要犯,扔在这洞中自生自灭。初时几年,每隔半年,那些白莲教众还会来此一次,从悬崖上用长绳垂下些粮食,可到了第五年的时候,不知怎地就停了,再无来人。 顿时,这山洞中的生活就陷入了个极具匮乏的境界中。 被逼无奈之下,有几人便想了主意,杀得一人做饵料扔进水潭,然后借着木棍、尖石的帮助徒手爬那石壁,谁知道这样只不过上得三五丈,那成型化蛇便现身水潭,然后把众人尽数拖入水中吃了。 这一此之后,那洞中诸人于是心中都怕了,只感留在洞中苟延,可这食物短缺依旧,于是众人便纷纷结成了群,而这五人便是自成的一派…也正是如此。几人相互拉扯之下,最终在这洞穴中活了下来! 把此洞中的诸多事宜说毕,那至尊宝玉笙烟二人也算是略略知道了内中情形,顿时不发起愁来----此中若真是依照他们所说,这水潭中还有一只巨大的化蛇存在,那莫说打鬼尺无法捞出,就连逃走亦是难以办到! 可是,这里缺水无食呆的越久,那离开的希望也逾加渺茫,至尊宝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怎地。三日之内必须尝试离开的法子。寻找出路…拼死一搏,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再看洞中诸人,最初见到外来者之后是一阵狂喜,随后又因为两人无法带人脱险而陷入沮丧。可一干人等年事已高。在洞中所居时间亦是不断。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重新对此刻的情形进行估量----再不济,至尊宝与玉笙烟尚有法力能施展出来。总归多了几分逃生的希望吧? 玉如意言毕,尽数无声,片刻之后倒是那果报圣母开了口来:“其实,现在一切事情看起来并不算坏…至少,我们现在多了两名年轻力壮的后辈,同时还是我们法门弟子,能够从外面穿关过卡杀进洞中的弟子!”她微颠颠的起身,在众人脸上分别看去,口中断然道“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个法子杀死化蛇,然后逃走,而已!” 听果报圣母之言,玉如意立刻点头:“不错,圣母所言极是!要是能杀掉那水潭化蛇,我们大不了凿壁搭梯,总有一日能从渊底脱困!” 两人所说话语自然是得到了众人认可,就连至尊宝玉笙烟两人也微微点头,纷纷道:“不错不错,只要杀掉那化蛇,别的可都简单了!” 但真要是说起如何除掉化蛇,一时间还真是没找到办法… 传说之中,化蛇乃是水中蛇妖中的异类,往往需要百年才能成年,身上披着厚厚三棱鳞甲,上端若人状膨大,渐渐化成人形,随后蛇头也变成人脸,背后有了隆起之物,化作双翼----自此,化蛇最终成年,有了在水中称王称霸的本事! 电光雷影般的速度、刀芒锋刃似的翅翼、厚铠重甲类的鳞甲、牙所携带的剧毒…这一切,都是那成年化蛇区别于幼蛇的本事! 多年来,众人在此洞中虽说未曾逃走,但脑中确实也寻思过许多法子,倘若有法力的情形之下应该如何能对付化蛇,于是乎,现在他们便把自己曾想到的法子一一列举出来,套用在两人身上,希望能找到适用之法,可是每当一尝试,便发现此路所行不通! 原因是,至尊宝与玉笙烟二人年纪不大,根本没有果报圣母她们那浑厚的法力,许多大些的术法在使用之时威力不足;此外便是不曾结丹,术法变化之间亦不能够;最后,两人没有了作为法介术媒的符纸香烛、文武笔等等物件,血书布符的法子并不是所有法术都能用的…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忽然那洞中整个明暗一变,就像是平素日晚霞来临时刻一般----至尊宝二人此刻才注意到,这洞中原来一直是那蘑菇在发散着微微光亮,汇聚之众,所以这洞中才能明眼视物。此刻,那蘑菇光亮开始减弱,洞中也就逐渐开始变得漆黑。 不等他看个究竟出来,洞中诸人已是起身,搀扶老者朝着石壁上的洞穴而去。玉如意解释道:“这洞中蘑菇,每隔月余时间便会消失一阵,持续一两日光景。此时,这洞中不知什么地方便会出来一种奇怪的虫豸,数量极多,只食血肉,但独独怕这石壁的味道而不敢上,所以我们每当此刻便会藏身石洞之中,避过虫群。” “还有这等虫豸?”至尊宝连忙帮手将果报圣母扶起,见那富兰克林已踩着石壁上的凹处爬将上去,伸手下来相拉,于是便一并奋力把果报圣母送上洞中,“这些虫豸多么?” “极多,”那富兰克林伸手把圣母拉将上去,转而又相助拉古老而上,口中道,“倘若不躲进石洞之中,那么被虫豸围上,必死无疑----可是,这虫豸每次出现,便是给我们送来吃食了,倒也是少不了的。” “吃食,这是为何?”玉笙烟在一旁把母亲送将上去,口中询道:“难道你们要捕这虫豸来食么?” “不错,”富兰克林奋力把留在最后的古婆拉将上来,转而自己跳将下来:“你们暂且上去躲着,看我弄的陷阱,捉些这虫豸。” 古老、古婆、果报圣母、玉如意四人都爬到洞中,合力拉着根粗大藤绳垂下,将玉笙烟至尊宝又拉了上来----看起来这事大家做得极熟,先是富兰克林将众人送上去,然后再下来设计陷阱,等到一切完毕,上面四人又合力将他拉上… 随后众人便藏身在那洞中,看下面富兰克林施计而为。 离开这山壁不远之处有一大坑,坑上左右各有几根木桩,木桩上拉着树藤,那藤中间向下垂了无数细藤,上面各自捆着块石头----富兰克林走到旁边取出只死鼠,将它在大石上捣得稀烂,用树叶裹了那捣烂的血肉,走到坑边细细涂在细藤所捆的石头上… 两人不明其意,眼中自然也有了困惑之色,此刻那古老便笑笑解释道:“这陷阱便是富兰克林所涉的,细藤上涂满血肉,届时那些虫豸便会蜂拥而至爬来舔食,等到虫豸数量一多,那细藤吃不住力便会断裂,届时这些虫豸一并便摔入了坑里----等到明天那蘑菇发光,虫豸退走之后我们便去拿棍子将虫豸杀死取出,这就是我们的口粮了。” 玉如意亦笑道:“也是因为有了这虫豸为食,我们才能堪堪挨过,活了下来。” “这陷坑倒是极好,”至尊宝看着那坑,赞道:“如此简陋之所,他居然能想到这个法子来捕虫,真是能人----我终于明白了,你们为何会与这个鬼佬合在一处,原来他还有这等巧妙的法子啊。” 众人尽数笑笑,对此倒是不语,果报圣母开口道:“其实倒也不光是因为他有法子,而是别的,倘若有缘出去,我便详细说与你俩听,”说道此处顿得一顿,又道:“我们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出去,这虫豸一月才来一次…呃,倒还是…还是捉了才好…” 听果报圣母的意思,是说这次能不能出去倒心中没底,至尊宝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怕众人听了心中不悦,他立刻便随意开口将话题岔开,打个哈哈道:“呃,这虫豸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啊…我这腹中确实饿得紧了,管他什么虫豸树叶,都要先吃吃再说,”他揉揉肚子,朝玉笙烟道:“呃,到时候我选些肥大的给你,可好?” 听闻此话,那玉笙烟不由周身一寒,恶心不已,随意用肩膀朝他一撞,只是顾忌母亲等人的感受所以不曾开口----可是不料至尊宝这话出口,那古老却摇摇头道: “这虫豸虽然吃得,可是头爪之中却有毒性,唯独那背后有块肉能吃----有些肥大的,甚至说背上都有了毒性…哈哈,太大的却是吃不得!” “虫豸有毒?”至尊宝一下子似乎抓住了什么,又没想到究竟是怎么回事,连忙追问道:“是怎么个情形?” “这…” 古老刚要给他说那虫豸的事儿,忽然之间,玉如意朝着蘑菇一指,打断道:“时间差不多了,看来这光马上便要全部消失!”眼看那富兰克林还在下面忙着涂抹,连忙喝道:“快,回来了!这光马上便要灭了!” 几人连忙一起喊来! 富兰克林也不敢怠慢,连忙便转身朝着石壁跑来,刚到石壁之下,那蘑菇忽然光亮大作,然后顷刻尽数消失----树藤一沉,上面众人连忙齐齐发力,将他拉了上来。 几乎同时,四周出现了沙沙的细琐声响。 第二零八章 光逝暗袭有匿鬼,阴陪阳伴各相冲(2) 沙沙声在石壁之下响个不停,既如雨打芭蕉,又如珠洒银盘,崖上别人看不见,可那至尊宝眼中却是分明得紧----只见那缝隙之中、碎石之下、草堆之中,顷刻间便有无数细小之物爬了出来。 这种东西并不算大,所以那洞穴中人成为虫豸亦是:约莫指头大小,周身漆黑,便像是个甲虫一般,背甲分成六块,只是那虫子从前面伸出鹿角似的尖利口器,八对短小强壮的腿并排在身子两侧…简单来说,更像是蚁虫与那甲虫混合而产出的怪物! 那虫豸在地上快速的蠕动着,整个像是一张黑色的毛毯,顷刻之间卷了过来! 除了虫豸移动的沙沙声,还有那咀嚼食物发出的细琐咯咯声,加上不知那里传来的嘶嘶怪响,只是多看几眼,整个人汗毛都竖立起来----至尊宝看那下面虫豸,身后众人却在议论刚才富兰克林的行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听那富兰克林灿笑道: “呃,虽说最近这蘑菇光芒消失得愈加快我是知道的,可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啊…好像、好像只有平日一半的时间不到吧?”他说到这,立刻皱了眉头愁道:“哎呀!倘若以后愈来愈快,我都没时间在石头上涂血,那该如何是好?” “你还想着涂血捉虫啊?”古老哼哼两声,调侃道:“那些虫豸遇水不惧、爪齿剧毒,一旦你晚片刻回来,那便立刻成了它们的口中食…以后啊。这些虫豸捉多捉少都无碍,你可千万莫要出事才好!” 富兰克林点头道:“我明白。我们洞里葬身虫腹之人不少,那惨状我还历历在目,自然是不会忘记的。”“那就好!”古老恩了一声:“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谁不是这般做才能活下来的?就连最后…”说道此处,他似乎提起了什么忌讳般的话语,立刻打住,继而转个话题:“…呃,你既然愿意小心些,那最好。最好!” 刚才古老先说了句‘最后’。却又立刻改口,那洞中之人除了至尊宝玉笙烟,都知道其中意思----便听那果报圣母忽然咳嗽一声,缓缓道: “昔日之事。虽说我们设计把他们诓入陷阱。有所不仁。但这毕竟是他们图谋我等在先,想要吃人…得此结果也算是报应不爽,天道循环。我们无需有什么心结内疚的!” 果报圣母极受推崇,所言又有道理,常人自然不会多说,于是众人纷纷避开此节,继续说起那虫豸之事了… 至尊宝听得他们说那虫豸爪齿有毒,水火不侵,适才古老提及虫豸之时心头那种莫名的感觉又突然冒了出来,似乎什么东西渐渐显露出来…想得一想,他顿时心中一激:“难道,天借机缘,让我用此虫豸来对付化蛇么?” 念头既起,立刻便顺着这思路想了下去:若是有此虫豸与化蛇为敌,那千军万马般的蜂拥而至,化蛇未必便抵挡得住;再加上此虫若是不惧于水,又嗜血疯癫,那化身碰上就算不死,也势必重伤于身----届时再说打说杀,可就容易多了! 能够找出这不是办法的办法来,至尊宝也不由兴奋得微微发抖,呼吸急促了些,旁边玉笙烟感觉有异,不禁伸手在他肩上一捏,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似乎找到个法子能、能、能逃走!”至尊宝只觉口干舌燥,咽口唾沫费力说道:“这法子够对付化蛇,然后、然后…” “然后我们就可以逃走了!”玉笙烟赫然激动起来,手也不自觉加大了力:“快说说,怎么能行?” 她那激动之下用力过重,至尊宝不由‘哎呀;一声叫了起来,玉笙烟这才发现自己失手,连忙松手连连歉声----忽的,他俩发现周遭居然静悄悄的没了声音,这才连忙住手,尽是晃眼一看… 其余几人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得明白,都静静得坐在原地,双耳竖立听着两人对答----玉笙烟看不见大家的面目表情,还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大吵着了诸人,于是连忙解释: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是听他说有法子对付化蛇,这才激动了…” “有法子了?”一并人等先是一静,随后都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什么法子?什么法子?”“是术法还是怎地?”“难道,你准备诱杀它么?” 这一番杂乱也无法多言,至尊宝只得默不作声,等得众人那纷乱小些,这才提高几分声音缓缓道:“诸位,现下这有个法子,虽说不知能否对付那化蛇,但是总觉得可以试上一试,拼上一拼…只不过,在我说出自己的法子之前,我想问诸位几个问题。” “问题?可是和对付化蛇有关?”果报圣母率众反问道:“要是为了对付化蛇,带我们逃走,那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你问我们一些门派禁忌、不传秘法,也定然如实相告!” “不错不错!”几人纷纷附和道:“只要能出得去,问什么都行!” 看来那洞中诸人确实待得太久,对外面的相望堪比一切,甚至不惜用门派秘法传人,以换取逃生的机会----只不过至尊宝堪堪开口,他们却发现自己所揣测的,与所问之事简直毫无关联… 至尊宝恩了一声,然后开口问道:“我想问问诸位,这虫豸每次出来,可曾到过那蘑菇林外的隧道之中?”他顿得一顿:“你们可曾看见过,或者听有人说起过?” 众人均不出声,只是富兰克林眉头紧锁略有思索之状,虽说是黑暗中,这一切却没有逃过至尊宝的眼睛,他于是径直便道:“呃,富兰克林先生,你可是有所话想说么?” 他这一问,富兰克林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有些犹豫道:“此事我并非亲眼所见,说说倒也无妨,可是不敢断言,怕是误了你的大事…”“无妨,有什么便说什么吧,”至尊宝劝道:“你多说些有关之事,我所知道越多,也就越能明白自己的计划有误漏洞!” “既然如此,那我便说了,”富兰克林想了想,“这事儿吧,一半是靠看的,一半靠我猜的,到不敢说一定便对!” “好,我知道了。” “要说这事,就要提一提当年那胖子瘦子打架了!记得当年他俩打架的时候正好遇到蘑菇光芒消失,他俩未得赶回,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可是未曾想到,我们两天之后去找,胖子的骨骸在那蘑菇顶上找到了,但是瘦子,那厮居然毫发无损…” “我记得这事儿,”玉如意在旁边咿了一声,发问道:“我记得他当时说是躲在另一个蘑菇上面,没有被虫豸发现,所以捡回了一条命么?” 富兰克林在黑暗中虽然没人看得见,可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当时我也以为是这样的,可是没想到当我去那出口隧道的时候,居然看见里面有了新鲜的粪溺,于是,我便前往研究了那处的石壁…” 至尊宝一阵心惊,连忙追问:“可有什么发现么?” 富兰克林道:“我经过研究,发现我们所躲藏的石壁,和那洞口隧道的石壁一样,里面富含一种叫做石灰岩的东西,富含石灰,至此之后我细加观察,这虫豸所怕的便是这石灰…”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虫豸不敢去那隧道么?” 富兰克林虽不知道至尊宝所问为何,可想那事儿多半便与逃走有关,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后来有事,我便未对此事多加验证,可是猜想**不离十,多半如此!” 听说那虫豸不敢去那隧道,至尊宝顿时心中整个计划都被打翻,脑中有些迷糊…见他不做声,众人连忙开口询道:“怎么了?这事儿和我们逃走的计划有所牵连么?” “这、这…唉!”至尊宝叹的口气,苦着脸道:“我原本想用个法子,引那虫豸来对付化蛇…可、可没想到,虫豸居然去不了那隧道啊!” “用虫豸对付化蛇?”众人眼前一亮! 平日众人所想都是如何逃走,或者如何使用法术来对付化蛇,可是这常人所用的法子便是根本未曾去想,现在至尊宝开口,他们便纷纷议论起来… “不错,这虫豸倒极为厉害,倘若真要和那化蛇在隧道中相遇,未必便不能把这化蛇吃了…” “就算是水中遇见亦无妨啊!这虫子能够浮在水中,也能把化蛇咬死吃掉的…” “虫豸爪齿有毒,这毒性亦是不小----你说要是让化蛇吃了这虫豸,会不会毒发身亡呢…” 众人议论之中很快便出了无数主意,都是如何使用那虫豸来与化蛇相斗的,可是大家正说得高兴,至尊宝忽然开口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瞬间便将所有人从云霄拉回现实之中----毕竟,那虫豸根本不可能去那隧道,要是只靠这陷坑所捉的虫豸,怕是远远不够吧?或者即便是够,但是死去的虫豸,那化蛇又如何会吃? 最好的法子,还是让化蛇与虫豸相遇,拼个你死我活! 一时间,大家的情绪又坠到了底谷,尽数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居然无用? 第二零九章 光逝暗袭有匿鬼,阴陪阳伴各相冲(3) 寂静黑暗中一片寂静,众人都在苦苦思索有无旁的门道,能把此计划实施,便在此刻,那富兰克林忽然开口:“呃,我在法兰西国的时候,曾经学过一个法子,能够把那石灰岩石稍作处理…要是诸位没有异议,让我试试可好?” “啊?”听到居然有法子能处理这石灰岩石,至尊宝差点没跳起来,急急叫道:“怎么办怎么办?究竟难办不,复杂不,能达到何等地步?” 富兰克林见他心急,于是便解释道:“我们法兰西种人名叫炼金术士,将各种药物金石放在一起炼制,与我华夏炼丹术相仿…那些炼金术士就曾发现,若是将这石灰石混合木材燃烧,会变做粉末一般的东西,此时倘若加入水,那便能使得它与灰烬融合变硬,其味道等等也发生了变化----我想,只要我们砍伐那蘑菇伞叶在隧道燃烧,然后引来外面的水,很快便能使得这隧道中岩石改变;如此一来,再用鲜血作饵,不愁不怕这些虫豸引入水潭之中!” “此计甚妙!”闻言,至尊宝不由大喜,猛然拍着腿叫了起来:“要真是这样,那我们便有机会引得他们两帮拼命了…”刚刚高兴片刻,他忽然又想到一事:“但是,怎么找些血肉来做饵呢?” “无妨!”此话出口,顿时那圣母、古老几人便开口道:“我们这里说起来也有六七个人了,倘若割破自己的手臂。每人都可以放出些血来做诱饵,还怕不够么?” “好!”这话说得有理,至尊宝也不再多加耽搁,于是站起身来道:“若是如此,那一切便都好说了:诸位,这虫豸一两月方来一次,可是我们却没那么多时间等待下来它来,只能趁着今夜试试----现在我们一起动手把那碎石粉末刮将下来,等收集多了之后,洒在头手身上。如此一来我便可以与富兰克林先生、烟儿三人一并到那虫群中去。砍伐蘑菇搬入隧道,然后生火!” “好!”虽然至尊宝只是后生晚辈,可事关众人能逃脱,也就没人在意这发号施令究竟适合与否了。尽数齐齐应声。由于心中兴奋。那声音竟比平日还大了几分… 大家应毕,至尊宝又接着道:“等一会我们三人伐木搬运的时候,古老、古婆、圣母和玉大娘。请你们四位留在此处继续刮这些石屑,继续收集。等到烧火的时候,我需要这些木屑来带你们到达洞口,放血之后再回石壁上----有了血腥之气,我怕虫豸发狂,所以这石屑还得多备些才是。” “你便放心好了!”圣母代表众人表示道:“我们一定多刮石屑,备得足用!” 想了想,至尊宝这才对那富兰克林道:“呃,差不多就这些事儿了,那富兰克林先生,到时候什么时候点火,什么时候引入外面的潭水,还得你来吩咐才是!” 他这一叮嘱,那富兰克林立刻点头应道:“好的,好的!这事儿我一定会小心的!等那燃烧之后,我们用石灰粉末先把洞口格开,让虫豸不能进来,然后才去引水----只要一旦这潭水和烧过的石灰、灰烬混合,那必然就不能祛除这虫子了,它们稍微引诱便会冲得进来,我们须先把准备做好,免得出事…你俩可千万留神,切莫忘了。” “好的,我们也记下了----诸位,那我们这便开始刮石壁上的碎屑吧?!” “好!” 很快,那山洞中便升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借着那炭火微弱的光芒,众人开始动起手来! 石洞之中众人不分彼此,齐齐而动,所用之物除了至尊宝的匕首、玉笙烟的短刃之外,余者尽是树枝石块,可即便如此,那石灰石山壁亦是经不住刮,只听嗤嗤之声不绝,很快便在洞内积下了大捧的粉末。 按照惯例,这虫豸一旦出现,那持续的时间将会是整整一日或者更久,可是那连接水潭能脱逃的隧道极长,也不知需要多少蘑菇才能在烧得差不多,自然便是越早动手越好----自尊宝不敢怠慢,立刻便捏了一丛粉末挨到洞口,朝下张望。 虫豸依旧,还是在那洞中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且因为起初在坑洞口涂抹过血肉,所以聚集之众。至尊宝放眼看去,只见得无数虫豸沿着那树藤爬去,包裹在那细藤所捆的石块上,整个成个黑漆漆的虫疙瘩,由于这下面细藤间距不大,所以这些疙瘩往往连在一起,模样极是怪异。 可无论那虫疙瘩多大,吃力的还是上面细藤,随着虫豸愈加之多,细藤绷直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不知便在何时即会断裂… 纵然如此之多,层层叠叠,可是虫豸始终距离这山壁尺许的位置便不会靠近,沿着整个虫豸大军的边缘出现一条叠加而起明显的分界线,偶或有虫豸被挤落到这边,立刻便犹若火烧似的又拼命冲进了虫群,片刻也不愿意在此间留着。 石壁的威力无须多说已经清楚,可这石壁刮下来的粉末究竟如何还得试验一二----至尊宝伸手将那粉末朝着洞外虫群一扬,顿时便见一大蓬白色的粉末从半空悠悠洒落,将方圆丈许之处笼罩其中! 要说那粉末扬起空中,再从半空落下,这不过弹指功夫,可是那虫豸的动作却远远超过了常人所想,快得匪夷所思,堪比惊雷一般! 便在那粉末开始下落的瞬间,下面所有虫豸猛然之间便朝着四面散开,哗啦啦一阵响,不等粉末落到身上,那下面已经让开了一片,露出个空荡荡的所在来! “有用!”至尊宝心中喜欢,便将那粉末又洒在自己身上,玉笙烟与富兰克林连忙便来帮忙,把身上所有地方尽数洒满了粉末,玉笙烟更是小心谨慎,就连那微露的头颈之处,也将粉末细细抹了一遍。 随后,三人刚才富兰克林爬上所用的蔓藤一端捆在石壁上,一端垂下,彼此也不多说,眼看至尊宝便要沿着爬将下去----刚刚一动,那玉笙烟已经伸手猛然抓住了他的肩膀,叮嘱道:“千万当心些,莫要逞强,万一有所不妥便回来…” 眷注之意溢于眼中,满脸尽是关切紧张的神色,至尊宝知她意思,于是笑笑,轻轻将她双手一握,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注意的!” “恩!”玉笙烟也重重的点了下头,“相信你!” 至尊宝哈哈一笑,顿时沿着那粗藤便朝下滑去----此石洞距离地面只得丈许,也不算高,至尊宝堪堪滑下一半便不再落,一只脚抵在那石壁之上,另一只脚朝着虫群伸出,垂在半空之中看那反应如何… 果不出料,那虫豸亦是反应迅速,呼啦啦把下面一块闪开让了出来! 见得有效,至尊宝这才真正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他轻轻从半空落下,宛如灵猫山猿般落在石壁旁边,手中一把粉末紧接着扬出… 空地出现,至尊宝轻轻走将过去,然后看看周围虫豸确实避而远之,并不因为此中有人而胆敢冲进来,于是又是一把粉末扬出----如此周而复始,他便渐渐在那虫豸群中开辟了一条丈许宽的空地小径来! “成了!”山洞中诸人都屏住呼吸,看他落下又看他扬出粉末,继而前行,此刻才松了口大气,相互之间都喜色怡然,“好,便是这般,我们就能一路到那洞口了!” “是啊是啊,有望逃走了!” 众人稍作庆贺,立刻便见得玉笙烟将那地上余下粉末用块衣衫包了起来,蔓藤捆缚身后,又接着朝自己身上洒落粉末----她收拾妥当,也不再与众人多言,立刻便顺着蔓藤落下,一路跟着至尊宝而去,把那粉末送他手上。 身后众人连连叮嘱当心,玉笙烟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宝哥既然没事,我自然也没事啊,娘,诸位前辈,请你们放心!”顿得一顿,又道:“还请你们快些再刮粉末出来,这里的粉末怕是撑不到那洞口的…我一会便回来取!” “好,好!”一并人等立刻转身,又开始在那石壁上刮将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随着那至尊宝手中粉末洒出,虫豸便如潮水般的退去,他一路而行,玉笙烟又不住将那粉末送来,不久之后,二人便已离开了石壁范围,进入了蘑菇林中。 蘑菇林中的虫豸依旧未见减少,可是此处非比其他,却又多了那藏在蘑菇伞顶的虫豸。至尊宝不敢节省这粉末,只得把两旁蘑菇上也洒遍了,如此一来消耗更是巨大,那洞中诸人渐渐有些跟不上所需了。 如此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到达了洞口,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日。那众人急忙按照先前所分,三人便即刻在林中砍伐起蘑菇来,余下者由那玉大娘带着,在山洞中将手腕割破,鲜血放进个皮囊之中,备为以用。 最早的蘑菇是送到了隧道出口水潭旁边,接着顺着那隧道再朝这边堆放----自然,按照富兰克林所说,这点火也得顺着那水潭处开始,每隔一段便点上一段,如此一来很快即刻烧尽! 又过了几个时辰,隧道中的火终于点燃起来,那潮湿的蘑菇散发出极重的浓烟,渐渐在隧道中燃烧而起,愈加之大! 第二一零章 光逝暗袭有匿鬼,阴陪阳伴各相冲(4) 开始,那蘑菇枝干还有些潮湿,难免便升起了大股的黑色浓烟,熏得几人咳嗽不已;可是等得一会,那热力将蘑菇烤得干了,渐渐燃烧而至的烟雾便消弭开来,转作了一种淡淡的青烟… 火烧愈加之大,站在洞口的诸人也感觉到了从其中透出的股股热量,禁不住便朝外一退再退----后退便要洒那石灰粉末,可当三人一撒,这才发现了个异事! 原本那虫豸一旦闻到石灰粉的气味,顿时便要避而远之退得开来,但是现在此处洞口点火之后,温度骤然上升,没想那虫豸居然对此有了些许抗力----至尊宝那一把石灰粉下去,洒落之处居然还有十之五六的虫豸留着,根本未退! 想必,喜热。 “看来这些虫豸喜热畏冷,所以温度高些,它们反而不那么怕这石灰粉了!”富兰克林断言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得多撒石灰粉将这门口尽数圈在其中,愈远愈好,免得一旦石灰粉压制不住热力的诱惑,它们便会暴起伤人!” “是了!”至尊宝与玉笙烟连连点头,将手中的石灰粉又一股脑儿撒了出去----等那地上石灰粉渐渐多了,原本留在洒落处的虫豸这才极不情愿的朝外挪动,跑得远些。 如此,三人好不容易才把洞口清理出个极大的空地,然后坐等那火焰燃尽…便在这等候之时,无数虫豸在圈外涌动、攀爬、躁动不已,看似被那炙热吸引。按捺不住之中竟然接连跳入圈中,三人被搞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堪堪抵住… 又烧得一刻,洞口石灰已发出了噼啪碎响,岩壁开裂,齑粉洒落,一层层白色碎屑从那石壁从跌落在地,眼看便是差不多了。有了适才那虫豸受热的狂乱举动,他们并不敢把那燃烧的柴火从洞中取出,只得拿了沙土掩埋。然后至尊宝与玉笙烟二人手捏法诀。朝着洞中‘轰轰轰’便甩了一阵掌心雷。 掌心雷一去,那靠近洞口这几丈深火堆自然便被轰得四散飞落,炭块火簇满地撒开,两人又借着本身的修为。召来股子阴风冷气。将那看得见的明火尽数熄灭----富兰克林脚上早已无鞋可穿。只是用藤蔓裹着块鼠皮,自然受不得那石洞的炙热,于是二人便进得洞中。用枝条把剩余的炭块等等拨到两边,中间留出个 通道来。 放一进洞,一股说不出的炙热夹杂刺鼻气息顿时呛得二人咳嗽连连,眼睛也像是被火烧一般的刺痛,眼泪止不住便淌落下来…可现下时间已消耗大半,前面隧洞又长,二人不敢耽搁,只等强忍硬撑,一路朝着洞内而去。 多得几次,两人也找出了个能略略好使的法子来----每每先是那至尊宝扔出几个掌心雷,一出之后,洞中便嘭然涌起一股白雾烟尘,玉笙烟紧跟在他后面立刻使用清风咒,招出股子冷风朝着里间吹去,如此一来,大略粉尘都随着去势一路涌出了隧道,洒落潭中… 隧道将近百米,二人开始慢些,后面便即快了,两个时辰之中便推出了大半,算算时间也够,两人不由得心中高兴,手脚渐渐还加得紧了。 隧道顶壁愈加降低,这便是快到出口的症状,二人正鼓足了此奶的气力忙乎其中,忽然,那远处水潭居然传来一声牛也似的哞叫! 声音虽然不甚太响亮,也不甚刺耳,但是那声音却极具洞穿之力,像是冬日闷雷乍起,顿时便直刺众人耳膜,嗡嗡之声在脑中反复回响,整个头脑也不由隐隐一阵晕眩… 至尊宝与玉笙烟骤然吃惊,手中顿时停了下来,对看一眼,彼此眼中尽是惧色! 非但他俩听到了此声,就连洞中诸人也一并听见了此中声响,只是一愣,那果报圣母急道:“不好!这化蛇似乎发现了我们的动静,嘶叫示警----快,我们赶过去给他们帮手!”立刻,众人便从那石壁上赶着而下,一路顺着石灰所开辟的道路朝着蘑菇林赶来。 富兰克林听得此叫,心中也是大骇,危急之下也顾不得那洞口依旧炙热烫脚,连忙冲了进去,口中喝道:“不好了,这是那化蛇醒了!快,快,你们快些退回来!” 他心中本意是叫二人退出洞口,暂避锋芒,可是至尊宝听得这话只是一顿,然后急急道:“不能退!这化蛇想必是受了那石灰粉末的刺激,所以发怒,想要伤人----可是如此更是个极好的机会,万万不能退了!” “快走啊!”富兰克林在那洞中飞速奔跑,倒是没有听到至尊宝所言,只是一个劲的叫两人退回----玉笙烟略一思索,不由赞同道:“不错,与其等那虫豸进入水潭中与化蛇相拼,不如等这化蛇进入隧道中来…一则是此地温暖,虫豸凶猛些;二则也比那水中更有优势!” “是了!此次机会我们万万不能放过!”至尊宝点一点头,立刻又朝着那远处仅有的十余丈火堆竭力扔出掌心雷,口中道:“快!让它再怒些,再狂些!” 轰!轰轰!!轰轰轰!!! 顷刻便砸出去几十下,只把全身气力都使了出来! 掌心雷连珠炮似的扔了出去,加上至尊宝故意偏了些,更是激起大片的白烟粉尘,玉笙烟念动口诀连连吹风,顿时一大片白雾似的烟雾便涌进了水潭,将那水潭笼罩得伸手不见五指,尽是白茫茫一片! 只听那水潭哗啦啦不断作响,无数影子在洞口轮番出现,看着便是那些化蛇已爬了出来,内中更有个极大的身影隐隐约约,不住嘶叫! 富兰克林此刻才到达两人面前,急得跺脚,“快走快走!你俩怎地还留着啊?”看那样子差点便准备动手拖人了,“化蛇出来了!它要是发怒冲进来,我们谁也逃走不了!” “我们没时间等下一次虫豸出来了!”至尊宝双手不听,翻也似的朝外扔出掌心雷:“它发怒无妨,愈是恼怒愈好----你快去把那皮囊取来,把这鲜血撒到洞中!” “这…”富兰克林略略一顿,随即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不敢耽搁,猛然顿足道:“好,我这便去取----你俩千万小心,看见化蛇来了,立刻便要…” 话才一半,忽然听那水潭洞口唿喇喇水声,顿时打断! 抬眼看,却是大股潭水从外喷涌而入,水遇红碳受激,瞬间便冒起了大股白烟! 烟雾之中,只看那洞外不住有水喷入,还有蛇影晃动,略略一想便明白是那化蛇受不过石灰粉入水的滋扰,发怒前来灭火进洞----此刻既然如此,那还又何须在等? 至尊宝朝着那洞口最后轰轰几掌,翻身拉了玉笙烟便走。 三人忙不迭的跑至洞口,堪堪出来,便看那石灰道中一干留守之人已急忙赶了过来,至尊宝连忙跑去接过手中皮囊,沉声道:“化蛇已然发怒,像是很快便要冲进洞中!诸位长辈,你们快些退回去躲着,这里便交给我了!” “是了!”玉笙烟也不多说,伸手相助把果报圣母扶着,这便朝着那石壁返回,富兰克林也连忙帮助古老古婆,一并退走。 那地上虫豸闻得血腥之气,蠢蠢欲动,似乎动静也大了许多。 至尊宝手中拿着血囊,立刻转身便冲进了洞里,只看那远处一股股的水流朝隧道中激射而出,无数蛇头轮番而动;更有大股的水流沿着洞底逆流而回,更是那成年化蛇所为…距水潭近处地上已积了寸许高的水洼,远处也渐渐有潺潺流水而至! 见此他那里还敢耽搁,快步冲到那隧道中央之处,手一拉便把皮囊扯开,内中鲜血哗啦啦淋在地上----至尊宝且行且退,快到出口的时候又朝那水潭处冲去,干脆把整个皮囊朝着化蛇来路猛然一扔! 鲜血随着那皮囊在半空的旋转淋漓洒出,顿时沾满了整个石壁! “嗷嗷!” 化蛇一声长嘶,终于从洞口冲了进来! 至尊宝不顾一切的朝着来路狂奔,只怕被那化蛇追上,至于身后如何是根本未顾得上。 洞里经过生火燃烧,温度甚高,那鲜血混水受热顿时便激起了浓重之极的血腥气,至尊宝才堪堪退到洞口,却发现那虫豸似乎已经有些不受控制,蠢蠢欲动中沿着边缘已有些许冲进了洞中。 慌忙之中,至尊宝伸脚便在那洞口一通涂抹,石灰粉顿时被那地上沙土给掩住埋没,没了痕迹…只一刹那,无数虫豸潮水般向着洞口顿时涌了进去! 至尊宝站在洞口,只看那虫豸分开两旁绕过他,从洞口涌入,无穷无尽浩浩荡荡,怕不是总有数万十万之多,像是一只大军,个个争先恐后,狂躁不已! 片刻之中,那洞中已发出了化蛇的嘶叫之声,此愤怒叫喊嘶叫比起刚才更甚一筹,除却那愤怒之外还有惨叫和嘶鸣混杂其中,该是已有小蛇被那虫豸所食了! 至尊宝身后那虫豸依旧无数,黑压压一片,他不去看那化蛇究竟如何,立刻便不耽搁朝石壁而去----堪堪转身,忽然身后一声巨响声起! “哞!” 那巨响声带惨呼之状,在至尊宝耳中整个似炸裂开来,像是被人从耳中赫然扎了根利针尖刺,三万六千根毫毛顿时竖立,三千六百个毛孔骤然收缩,整个人也浑然蜷缩到底,耳中嗡嗡乱鸣,眼前金星横飞! 直直便倒了下去! 第二一一章 光逝暗袭有匿鬼,阴陪阳伴各相冲(5) 玉笙烟帮助鬼佬富兰克林把诸位前辈纷纷送上石壁,两人也尽力爬将而上,堪堪在那山洞之中坐定,骤然听到一阵闷雷般的巨响声起---- 便如至尊宝一般,这洞中诸人也被化蛇这一声哞嘶凄嚎震得晕厥当场,不省人事! 山洞众人尽数晕厥,可那虫豸化蛇之间的争斗犹在继续: 虫豸受热受激,又嗅到了久违的血腥气息,凶性顿时勃然爆发,冲进那洞中之时不顾一切,当真便犹如风卷残云般扫荡了一整个隧洞,石壁、穹顶、缝隙、凹凸…莫说活物不会放过,就连那热量尚存的木炭都未幸免! 石灰入水化蛇醒转,原本只是出声示警,谁料这一来至尊宝非不收敛,反而连续出掌轰去,激荡起的石灰正好落入那抬头的化蛇口眼之中,痛得它嗷嗷怪叫----如此一来,那化蛇那里还熬得住,顿时便带着小蛇朝着洞中喷水灭火,冲将而至,只想把那伤害自己之人碎尸万段! 那化蛇与虫豸被这石灰山壁隔开,中间纵有这条隧道相通,两却偏偏不得往来。化蛇不喜这隧洞干燥,虫豸有怕那石灰气息,故此多年无事,偏偏今日这至尊宝把它们给尽数引到了面前…… 化蛇携水而至,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面前的虫豸,略略甩尾弹翼便把虫豸给甩开,但是那虫豸愈来愈多,累跌而至,纷纷爬到了那虫豸身上,奋力撕咬起来----初时它那坚鳞厚甲隔绝还无甚感觉。可是多得一刻,化蛇周身都被咬破开来! 化蛇吃痛,不由得在洞中翻滚挣扎,张口胡乱朝着面前的虫豸咬去,身后那小化蛇亦齐齐甩尾相帮,可是这虫豸成千上万蜂拥而至,又怎地能抵挡得住? 那化蛇这才察觉不妙,顿时便朝着水潭返冲而回----现在已到了隧道中部,后面又有无数小蛇堵着,那是说回去便能回去的? 顿时这几只化蛇在洞中各自纠缠。反而自己被塞在洞中了! 虫豸咬破皮肉。嗅到了那化蛇血肉的气息,凶性大发;加上水浸热石腾腾冒出无数炙热水雾,温度陡高,更是激得虫豸狂躁不已----只是刹那之间。已见无数虫豸蜂拥爬上了化蛇的身子。开始狂乱的撕咬起来… 至那虫豸牙中毒素注入这化蛇体内。点滴累计之后,管你那化蛇是什么上古水兽、灵物异类,最终是在这隧道之中丧命。化作了了一帮爬虫的口中美食。 那情形究竟如何,当时无人见得,只能靠着最后所见揣测一二… 等那至尊宝醒来,洞中已然有了悠悠光芒,再看周遭各处,空气中那淡淡的石灰粉末气息依旧,可是却没了水受热激起那股水雾的味道----他奋力从地上爬起,首先便是朝着那隧道中望去… 十余具白骨横在洞中,有大有小,可是远远看去那样子却诡异的进----那化蛇整个便如蛇一般的身子骨骸,到了上端却变得若人般展开,一对对肋骨排列均称,上面头颅与人无二,独独是那整个要小些,只如十余岁孩童。 成年化蛇的骨骸上还有手臂般的两翼骨,左右舒展,翼尖还有刀锋箭矢般的爪子;化蛇那口中之牙不像蛇只是两对,而是若豺狼虎豹满口具是,尖利无比! 可是这一切曾经战无不胜的武器,此刻也只不过是骸骨上留下的装饰罢了。骨骸生生发白,上面不曾留得一丝一毫的皮肉,干净得像是几百年枯骨一般…至尊宝极力远眺,这才看见那白骨上像是芝麻大小的齿痕! 显然,这些化蛇已被虫豸细细啃过一遍了。 至尊宝走上前去,见那地上水痕早已干了,只余下了鳞片骨渣、混合虫豸的甲壳,看上去此回那些死掉的虫豸,似乎也被同类给吃得尽了,同样不曾留下! 这情形,只像是那田间蝗虫过后,便是光秃秃的一片,只要绿色植物全然消失。 “宝哥,宝哥…”至尊宝正从隧道中慢慢退出,忽然听到了玉笙烟焦急的喊声,他心中一喜,立刻便从洞中应声道:“这里,我在这里…” 声音一起,隧道中顿时悉悉索索从上面掉下了无数的细粉灰沫,惹得他忙不迭冲了出去,大声咳嗽起来。 远处那玉笙烟与婆婆等一行已经慢慢走了过来,脸上流露着期盼之色,见他即问:“怎样了,怎样了?那化蛇是不是…”眼中、脸上,似乎还有点点惧怕之意,忐忑不安,踌躇难耐! “恩!”至尊宝重重点头,笑道:“化蛇已经全数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尽数大喜大笑起来:玉如意抱着果报圣母,两人眼中淌泪,口中连连呢喃‘回家了、回家了’,握着的手不住颤抖,显然喜到了极处;古老古婆又笑又跳,眼泪混合欢笑淌落出来,像是疯了一般;玉笙烟虽然与至尊宝才进来几天,可是也对此刻逃出生天高兴,二人都不说话,相视傻笑,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握到了一起… 正高兴之极,那远处哇啦啦一阵叫,众人转头却看是那鬼佬富兰克林----他不知道去做了甚,背上一个极大的兽皮口袋背着才堪堪过来,远远听见、看见众人这一幕,心中立刻猜到了结果,也不多说,当即隔着老远便庆祝起来! 富兰克林嘴里叫嚷着听不懂的西洋话,手在胸前不住划着十字,猛然跪倒在地上,叽里咕噜开始感谢起他的主来,然后是爬下去深深祷告… 闹得半天,众人这才从那欣喜中平静下来,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水潭已无化蛇,一群人高兴之余自然是要前去看看的,于是便在至尊宝的带领下从那隧道中走出,站在水潭旁边打量起来----水潭此处不生长蘑菇之类,富兰克林便去砍了些蘑菇之类,在水潭旁边生气火来。 果报圣母伸手轻抚这岩石,口中道:“十四年了,十四年了!原以为要老死洞中,想不到啊,居然今天还能活着摸摸这些石头,真要感谢无生老母的庇佑啊!” “是啊,是啊,”玉大娘也附和起来,叹息道:“要不是无生老母、须弥勒佛祖庇佑,我们一定便死在那洞里了。” 至尊宝听得此话,再看她俩脸上的肃穆虔诚,也不好多加言辞,于是乎便咳嗽一声,口中道:“呃,诸位前辈,这石壁高耸万仞,滑不留手,我也找不出个妥善的法子来----也不知道诸位有什么想法,能过提及一二么?” 火光照耀之下,众人均放眼朝着这周遭打量起来:那水潭堪堪百丈方圆,碧绿深幽,只是在那边缘处有些岩石露出了水面;石壁笔直,直直而上,看着并无藤蔓植物垂下;除此之外,那石壁光滑异常堪比井壁,湿漉漉的长了些苔藓地衣生长,根本无从着力! 看得此情此景,一并人等都发起愁来,想不出个稳妥的法子----至尊宝忽然想起一事,附耳玉笙烟道:“你们在这商议下脱困的法子,我下水去给你把打鬼尺找回来。” “呃?”玉笙烟一愣,随即想起了那打鬼尺落入水中之事,于是想想:“现在么?” 至尊宝点头道:“我们不知道这潭水究竟多深,下面是否还有水路通到外面,自然早寻一刻是一刻了,迟则有变!” “那你当心些,”玉笙烟想他说得有理也不阻拦,只是抽出自己的短刃递过去:“这个你拿着,倘若有事也可以傍身一二…万一不妥就快些回来。”“是了,”至尊宝笑笑接过,将它别在腰上:“放心好了。” 也不多说,至尊宝这便入水而去,留下那众人不知何时,于是纷纷相询,玉笙烟这才把从那石壁下来、恶斗化蛇之事给众人说了,然后讲到那打鬼尺落入了潭中,至尊宝现在便是去寻----听得此节,那果报圣母忽然问道: “打鬼尺?你说的可是控制个金刚狮子的钥匙,分成三截,留在各处坛主手中的钥匙么?”“正是,”玉笙烟道:“婆婆你认识这东西?” 果报圣母听是此物,脸上的褶皱不由顿时舒展开来,笑道:“认得,认得,怎么不认得啊?哈哈,倘若真是有了这东西,那我们出去之事便包在我老婆子身上了----金刚狮子,伏魔啖鬼,这可不是瞎说的!” 说得高兴,朝着玉笙烟便道:“烟儿,等会我便教你使用这打鬼尺的法子,操纵其中金刚狮子的法门。”“是,谢谢婆婆。”玉笙烟自然便应了。 可是说到此书,那果报圣母忽然惑道:“金刚狮子留守那须弥山第一处入口,钥匙掌管在几大坛主手中,所为不过是万一我们圣母有事,那四大天师能借此而上山…此钥匙即便是找到了,寂光有怎地会让你们带来,这究竟缘故?” 她这一说,玉笙烟才知道了此打鬼尺原本的用处,看来那果报圣母根本也不知道外面被设置了这金刚狮子,于是便把此处三关解释一二…听得那话,果报圣母骤然之间大怒,骂道: “净国这厮太过狠毒了!居然连须弥山都不管,把那两大关隘移到了此处,真是想要把我们逼死在这里么?”口中恨恨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次她真是大大的失误了,有了这打鬼尺,我便有法子送你上的那须弥山中,去受用那三**旨真章了!” 第二一二章 光逝暗袭有匿鬼,阴陪阳伴各相冲(6) 果报圣母与玉笙烟说不到几句,正在议论之中,忽然便见那水面上咕噜噜一阵,水泡涌出,接着至尊宝从那水中呼啦啦一声露出脸来,笑道:“哎呀呀,这水底可真是脏啊!下面那人骨兽骨嘛的那老厚,嘿!要不是靠着我这眼力,捞个三天也找不着啊!” 接着,那打鬼尺便递了过来,上面看着黏黏糊糊的一层,玉笙烟啧啧厌恶的拿了过来,在水中荡过荡来洗了半天,又用手搓搓揉揉,才基本把那些东西给收拾干净。 果报圣母把那打鬼尺接到手中,看得一看,又在兽皮上擦拭得黑亮,这才递到了玉笙烟手中,“看着差不多了,这打鬼尺你先拿着,我把这召唤金刚狮子的法门交给你…”说着便将她拉到了一旁,开始将这内中法门要旨细细道来。 果报圣母这召唤金刚狮子的要诀也算是白莲教不传之术,她虽不说,可别人却都知道避讳----玉如意玉大娘算是这白莲教自己人倒是没什么,可那古老古婆却注意着这茬,至尊宝刚从那水中起身,古老他们已经拉着富兰克林从隧道洞口回到了里面… “那些虫豸还在坑里呆着呢,可别浪费了,还是弄上来吃着再说。” 旁人把至尊宝玉笙烟看做一对,就连果报圣母亦是如此想法,自然便是不会赶他走,可是至尊宝自己呆不下去了----又饥又渴,听说要弄那虫豸来吃。立刻便跟了上去。 虽说今日众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虫豸和化蛇厮杀之上,可是那陷阱毕竟是先布置着的,等到了近前一看收获还是颇丰,众人已经动手还是收拾起来了。 坑中那死掉的虫豸一只只挑出来,避开前面的尖爪利齿,手捏着两旁将那背上的壳一揭,立刻就从里面挑出块白生生的肉来…积沙成塔,集腋成裘,虽说那肉不大可胜在量多,古老古婆富兰克林又对此事做得极熟。这一阵忙乎下来很快便积了老大一堆。虽说未必够得七人饱餐一顿,可也能堪堪解饥! 可便在几人堪堪忙乎的时候,忽然听得外面一声惊呼,听着便是玉笙烟的声音----几人一愣。都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抽身便朝隧道冲去! 冲不了几步。却看那头玉笙烟一脸兴奋的从那头跑了过来,见到众人便是大喜大叫,口中乐道:“哎呀呀。你们快来看,快来看啊…”喜色溢颜,看着便是有个极大欣喜之事。 见到玉笙烟如此,一并人等才把提到胸口的心给搁了回去,她也不说,只是满脸带笑的朝外乱指,又跳又叫:“出来了,你们赶紧看看啊…” 看她都如此了,众人自然也不耽搁,立刻依着这意思便从隧道口钻了出去,顺着那手指的方向一看---- 便在那隧道旁边紧挨入口,原本挡着的一块岩石似乎动了,露出后面个黑漆漆的入口,内中漆黑一片,像个张着大嘴的怪兽朝外嗤嗤喷着凉气,不知究竟通向何方! 稍稍一嗅,只觉得那风中带腥带潮,还有股股浪涛之声! 众人先是吃惊,随后跟着便想到了一事,脸上俱是惊讶欢喜之色,齐齐指着那洞口:“这、这、这…”“这是出口,”玉笙烟笑着给众人献宝,嘴里只是嚷嚷:“走这里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真的?”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众人竟然一时间都还没回过神来,齐刷刷便朝着那洞中探头望去----“这是真的,”果报圣母一旁开口:“烟儿刚才练那术法,手中才把这打鬼尺略一使,洞口便露出了来…” 她微颠颠站了起来,老泪横流激动不已,“这洞、这感觉、这风…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余年,但这一切我依旧记得,依旧还能忆起!诸位,这便是我们进来之时所经过的路,现在,它也是能让我们所出去的路…” 看着那洞口,这一干人尘封的记忆瞬间打开,嗅着那外面带着海腥的风,泪水喷涌而出,激动不已…顺着这洞一路而出,那外面便是宽阔天地,这些在洞中被关押了数十年的囚徒来说,又如何不为之激动? 试问这一路至尊宝与玉笙烟前来,首先便是在那白莲教诸多大坛中寻找打鬼尺碎片,然后合而为一重新拼成打鬼尺;随后,两人又堪堪上岛,过得金刚狮子、三途水潭、熔岩沼泽、深渊化蛇四大关,到达这囚禁众人的溶洞中;最后这洞穴机缘巧合避开了那噬魂夺魄的山泉,见到了无边无际的虫群,这才找出个法子来引得虫豸大战化蛇,最后方才把化蛇铲除,来到了潭边。 终究,到了这一刻! 先是一愣,随后众人都大呼小叫起来,一股脑儿朝着那洞中涌去,相搀相扶,像是怕那洞口又骤然关了一般,争前恐后不顾一切,尽都进了其中! 玉笙烟与至尊宝留在最后,这才扶起果报圣母与玉大娘,紧随其后进得洞中… 夜空,海岸,潮水拍打岩石发出阵阵哗哗声响。夜空无云,天河摇曳,繁星豆点般洒满了辽阔无垠的天幕,横贯中天,斜斜倾泻向那西北大地。繁星乱摆,宛如二十八星君巡视浩瀚苍茫,星空倒映在那汹涌海面之上,随波上下舞动,时现时灭。 带着咸味的潮湿腥风吹拂众人的面皮发梢,简单如斯,竟然让众人止不住淌落泪来… 隧道直穿山壁,将众人从那山腹其中待到了海边。这便是海岛的另外一侧,距离那最初停船之处甚远,至尊宝仔细辨认方向,带着众人一路而去。 既然出来,便也没人再吃那虫豸的白肉了,古老带着众人在海边找到了许多圆形的贝壳,然后找出些能吮吸汁水的海藻,让一众人等果腹了顿外面的食物----纵然只是生食,可众人吃得津津有味,差点连舌头都给吞下去了。 众人沿着这海岸一路行走,许多地方都是那崎岖巨石山岩,极为难行,可这自由的空气远胜其他,所有人都不觉得辛苦,沿着海岸走得大半夜之后,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最初靠岸停船的所在。 那船依旧留在原处,丝毫未动。 至尊宝与玉笙烟对视一眼,心中道:“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虽说人品下作,可是对白莲教倒真是崇敬的很,有什么吩咐点都不敢违背----不过这倒也好,我们这回归中土却是简单了。” 于是他便站在那岸边,朝着那船的方向一声喝道:“赵二缺、任三建!” 喊得几声,那船上立刻立刻冒出个人头,殷切应声:“哎!来了来了,圣姑,天师…”一看到那岸边许多人,也不知怎么叫,干脆双双便跪在那船头磕起来:“拜见诸位活神仙,拜见诸位活菩萨!” “行了,你也别废话了,”至尊宝想了想:“把船赶紧的给我靠过来!” 顿时,两人手忙脚乱的便收锚扬帆,把这船靠了过来。按照至尊宝的意思,早得一刻立刻便是一刻,于是也不耽搁,众人纷纷上船,然后朝着那中土之地而去。 虽说这几人穿着奇怪,相貌难堪,可那二人却丝毫未敢怠慢,跑前跑后把这几人伺候得极为殷勤,咸鱼干肉、汤面海鲜一应俱全,开船做饭两不误,很快给众人弄出顿极好的饭菜来。 见得此人殷勤,果报圣母干脆便把此二人收了,叫他俩跟着自己… 过得一夜,船终于抵达了中土,众人下得船来----这也到了最终需要分开的时候! 自然,那至尊宝要赶去见八爷王八月;而那玉笙烟则是带着玉如意与见婆婆;鬼佬富兰克林是要返回法兰西,见自己的弟弟;剩下那古老古婆和果报圣母,倒是不知道怎么安排了。 按照玉笙烟和玉大娘的意思,本想叫三人跟着自己一道,先见了寂光圣母之后,再合计如何而动,可是这果报圣母与古老等人心中只想如何能恢复法力,所以暂且便不去了,说是要找个地方等待恢复之后再说。 于是乎,众人商议,这便要寻个小村所在,让那果报圣母等人静养,待到玉笙烟和玉大娘找到寂光圣母之后,再一起归来汇合----可这东南之处白莲教势力极大,想要寻个僻静所在,那一时半会却是不易。 那果报圣母想了半天,这才想起距离此间不远有个尼姑庵中主持乃是旧人,非但与白莲教无关,且和那净国圣母还颇有嫌隙,便准备前往那处----想到众人法力未回复,这一路又算得上是顺路,于是至尊宝这便于众人同行,先送到那尼姑庵中再说。 玉笙烟细细回忆,这许多年倒是没有听到过关于那尼姑庵的传言,想必当年果报圣母被擒之后,那净国圣母倒是没有为难尼姑庵中主持,那人也或者便在,于是点头同意,当即就准备起来。 趁着夜色,一干人等便在小渔村上寻了马车,又靠那赵二缺任三建去找了些衣衫换上,给鬼佬留了些银子,其余人等这便朝着那尼姑庵而去。 看那远山黑云,黑压压在海上,愈发的低了! 第二一三章 一语定局思复鹿,半程险遇分何渡 果报圣母、玉大娘如意、玉笙烟、古婆四人一车,另外至尊宝、古老、赵二缺、任三建四人一车,披着那堪堪发亮的露头白,日夜兼程着便朝着尼姑庵去。 此时天色发白,不久之后天即放光大亮,为了防着那白莲教一路上的明哨暗卡,马车尽是挑着山野小径而去,避过所有闲杂…人虽是都避得了,可是这一路所有歇脚的客栈、驿站、马道、义庄都给绕开,吃喝亦是没了着落! 这一路不吃不喝的赶路,众人饶着那船上的宵夜垫底,加上初出来的一股子新鲜劲头,一开始倒还是不怎么觉得,可是到的那下午,腹中那点子东西消化殆尽,路上穷山恶水也看的厌了,顿时便觉着出饿来! 又走了一停,路边忽然斜斜挑出个蓝底招牌,上书一大大的‘面’字,至尊宝立刻便喜着把那车停到旁边,招呼众人入内,嘴里吩咐道:“杀鸡,切牛肉,一人一碗上好的面来,快,快!” 店家见来了这许多客人,听那吩咐又是个豪爽的主顾,立刻便吩咐婆子给众人倒上了茶水,然后忙乎着那吃食…忽然听得阵急促的马蹄声,又有一行镖客自西而来,马车大队来到面店之外,下马来到店中,有人叫道:“杀鸡,切牛肉,做面,快,快!”纷纷坐下。 见到店中有人,当时那带头镖客便是一诧,随后仔细打量这些人的模样,见那其中老的老。小的小,只有两个算是壮年汉子,却又歪歪斜斜不带什么功夫,这才放下心来,彼此之间略略笑笑,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些镖客看着身形孔武,健硕强壮,对着旁人防备之心又盛,至尊宝自然也不会不留神----小店中桌椅本就不多,镖客中大半无人有座。至尊宝这便招呼大家伙挤挤。让得一桌出来,自己则端着面碗走到一旁,坐在那门口围杆上留意几人说话。 一并镖客都只说着些闲话,大抵谈论此回顺利。红利多少等等。唯独二人谈话中偶或提及了‘白莲教’三字。至尊宝这便上着了心… “大伯,这次我们绕道那么远,难道是和白莲教有关么?”开口之人看着十**岁模样。虽给人端面让座之时看似老练,依旧难掩脸上稚气,堪堪道:“这一路绕下来,多花的时间和路程,都够我们跑上两趟的了…” “你懂什么?”那被他称为大伯之人看似这路镖客的头领,粗犷中难藏细心谨慎,听得侄儿如此问,不由嘿嘿一乐,笑骂道:“你个屁孩子懂个啥?这一路说是咱们绕了路,但是图个一路清净,少惹事不是么?要真是按照你们开始想的,只到了那近前才绕道,怕是晚了…” “晚了?”那青年不解,把店家才送来的牛肉挪到大伯面前,发问道:“那些法门弟子聚集在一起和白莲教找事,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一道路客,送镖走道,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为什么就这次他们有会与我们为难?” “这次?嘿,你这孩子真是…”那大伯说得一句忽然警觉起来,左右打量一眼,压低了嗓子:“孩子,大伯教教你,今儿这情形可和旁的事儿不一样…” 他掰着手数:“其一,此回来这的法门众多,据道上兄弟们说,去了的门派可是不少,光是这一点来就与往日那些情形不一样;其二,这次我们要是按照原路,那势必经过太和山下----此处你还不知道么?白莲教的圣坛所在!你说,要是他们在此地真要是干起来,那阵势小得了么?” “您老的意思是…” 那大伯刚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转手便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臭小子,这都不明白?喏,法门弟子和白莲教的都是世间高人,最近这些日子白莲教许多坛口被人铲灭,想必也和那些法门有关----现在他们又来了这圣坛,你想这事儿小得了么?到时候殃及鱼池,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原来如此啊!”那少年这才恍然大悟,“大伯你所虑甚是,倒是侄儿我考虑不周了。” 这偷听的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可至尊宝才猛然忆了起来,当日和那诸葛大师虚坛通讯,大师所传之话: “你所说的消息甚是关键,与我们阴阳家各派所探查的相互吻合,亦解开了许多疑问,现在我们几派已经联络华夏四方法门,准备共同攻打白莲教圣母所在的圣母峰,待你处事情完毕,即刻赶来与我们汇合。” 想必现在那圣母峰下便是法门汇聚,合力以对,这阵势之大不但法门之内知晓,甚至就连道上那些行走的路客都看出了端倪,想起来一定不小----至尊宝几口把那碗中面条扒进嘴里,端着碗来到果报圣母身旁,轻声道:“婆婆,此事…” “不必多说,”果报圣母不动声色,依旧缓缓吃着面条,目不斜视道:“此事我已听得明白,你无须多说----我们先吃面,等人走了,我们再说。” “是。” 至尊宝有心耽搁,当即便放慢了速度缓缓吃面,好不容易吃完之后,又叫面馆端来些汤水且饮。那镖客与他们不一样,自然吃完会钞,当即便走了----自此,那果报生母一行才吩咐了赵二缺任三建去伺候马匹草料引水,自己人则围拢到了一起。 果报圣母耳聪目明非比常人,自然是听到了那镖客的谈话,旁人却是不能,至尊宝把自己所听之事细细一说,又将路上所见那白莲教和密宗厮杀之事讲了,众人顿时欣喜不已,连连叫好。 便听那古老哈哈笑道:“没想到啊,这此净国、余国两个贼婆娘也有此报,非但各地坛口被人铲除,还惹上了法门弟子----我说,这事儿大快人心,我们应该庆贺一番才是啊!” “不错不错,”玉大娘亦是笑道:“当年跟随我们的白莲弟子多半已被铲除了,剩下的分布在各地偏远之处,保存下来的希望也大了…我说啊,此回便是无生老母见不得恶人当道,借助旁人之手让果报圣母您重掌大局!” “是啊,是啊…”所有人都如斯而说,对此白莲教被诛一事喜笑颜开。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没有什么好商议的了,”玉笙烟道:“我们不如按照原定的计划而行,先去找婆婆帮助诸位让法力回复,静观其变,等到圣母峰真的被法门诛灭之后我们再来,收拾残局,重整教众…”她朝至尊宝一指:“宝哥儿与法门许多门派都有关系,届时由他出面来阐述缘由,修好关系,岂不是简单得多?” “这倒是个好法子,”至尊宝点头:“可是要想攻陷圣母峰,想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若是婆婆真有此心,不如便把那圣母峰的内中秘密给我说说,让我带去与法门汇合,如此一来,届时重修关系之事便更加好办了!” “倒是个极好的法子,”玉大娘立刻附和:“她们无情无义,我们亦是无须顾忌她们的死活,且又能事先便于法门示好,到真是不错…婆婆,你看这事儿如何?” 果报圣母听得众人所言,沉思不语,脸上似有难言之隐,几人对视一眼,也不知她心中究竟考虑为何,便都住了口等她----过得片刻,那果报圣母才堪堪开口: “其实你们所说,我也并非未曾想到,倘若有我帮忙,自然可以很快攻到圣母峰上…可是,真要如此,怕是多有不便!” “呃?”几人齐齐开口,诧然道:“那是为何?” 果报圣母叹道:“你们所想,无非是法门攻入圣母峰,把净国、余国两人剿灭,即便不死,我们也能前去重掌大权----可是,真要是法门弟子上得圣母峰,如斯一战,那二人必然将圣母峰上圣物毁去,法卷带走,到时候我们即便重归圣山,也无法再沟通无生老母、须弥圣佛,这教中…” “届时白莲教名存实亡,也势必衰败下去!”玉大娘补充道:“婆婆,您是这个意思吧?” 见那果报圣母点头,众人这才明白了她所虑之事,于是便问她是如何考虑此事… 果报圣母想了想,缓缓开口:“我想,此事倘若要成,那么必然便要兵分两路而行:其一,我与如意、古大哥古大嫂,由那两个小子带着去找寂光大姐,想法子恢复法力;其二,烟儿与宝儿,你们赶去圣母峰,抢在法门之前上山,把教中圣物取到手中…如此一来,便能两全其美了!” 听她吩咐倒也合理,只是那玉笙烟还担心这一路的安危,刚提出来,便见那果报圣母笑笑挥手道:“无妨无妨,此间距离那尼姑庵已经不远,至多半日行程,你们一旦把我们几个老婆子送到,那后面的安危便可以托她照应…她的本事,未必便输给了旁人!” 听果报圣母如此说来几人倒也相信,既然商议得当,于是便上车赶路,行至夜色阑珊之时,赶到了那尼姑庵外----果不然,这尼姑庵依旧存在,见到旧人又是一番嘘唏… 果报圣母不把那主持当做外人,内中缘由便细细说了,她当即一口应承,这便收拾准备明日赶路,护送众人一程----他二人这才放心,趁着夜色,立刻朝着圣母峰赶去。 第二一四章 生魂摆阵圣母峰,前思后述丁甲宗 两人见众人还要赶路,于是便将马车留下,出得尼姑庵到外面自己相寻,好不容易找着两匹还是劣马,只能堪堪买了,骑了朝着太和山一路而去。 尼姑庵这一路不着集市,下山之后顺路也无处可寻,两人绕道一圈才买得好马换乘。行得几日,地势渐渐开始拔高,这天气也一日日的变得凉爽起来。 路上二人将那果报圣母所交代的事宜前思后想,合计之后定下,决定还是先不与那法门见面,偷摸上山去把那些东西取了,然后再返见众人,细说那上山的法子----有此决定却不是玉笙烟所说,反而是那至尊宝议定的… 按照诸葛大师最初所说,这围攻圣母峰的非但有阴阳师五宗五脉,还有旁的门派,但凡这种人多嘴杂的时候,单靠阴阳师未必便能压得住,届时不等两人把事情办妥便冲了上来,到时候恐怕多生事端,横加变化! 又得一日,两人来到太和山附近,次日午牌时到了山脚之下,两人问明按照果报圣母所说问明路径,却不上山,只到了旁的个小镇之上。到得镇中买了加厚的衣衫裤袜,随后两人便到个酒楼,喊上酒菜犒劳自己一顿。 那小楼正好在个湖畔之侧,放眼浩浩荡荡,一碧万顷,四周群山环列拱屹,真是缥缈嵘峥,巍乎大观,比之南湖烟波又是另一番光景----二人正在吃饭,忽听楼梯咯吱直响。一行人堪堪走了上来。 来人不是其他,正是当初在石门渡分手的石家石不转、长老计千万与几个旁人,看着也是那丁甲宗之人----至尊宝见得他们上来,当即便偏过头去,对着玉笙烟朝着后面略一努嘴。 玉笙烟见他那模样,又看后面来人,顿时会意,将身子侧过把他堪堪挡住,别的不做,单单偷听那身后之人说话… 那丁甲宗一行人酒菜过得三巡。便听得那石不转忽然叹气一声。出声相询道:“计长老,今天吧,虽说我们却是来了此处,按照祖师爷的吩咐寻找桃、柳、艾、银杏、柏、茱萸、无患子、葫芦这八味八枝。回去列四合八荒破解术----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法子行不通呢?” 听他这一问。那计长老才伸出去的筷子也悬在了空中,想了想,回头把筷子放下。长舒口气:“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啊!这情形你是知道的,那白莲教召集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弟子,抽取生魂,活尸成僵,在我们面前摆出了个死局!现在肉身都在山上藏着,我们够不着;生魂兇厉无比在下面布阵,和我们为敌----要是坏了这生魂,那别的不说,光是因果命数就足够我们这些法门泯灭了…所以,究竟怎么才能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还得靠试…” “我知道,我知道,”石不转点点头:“但,这事儿就算是要试,也得有个靠谱的法子才行啊,你说,这四合八荒破解之术靠的是召魂渡劫、送魂归元来破解的,一次施法不过能把十余人,至多三五十人送归肉身之中…但是那白莲教山上弟子数万,就算我们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施法,送归的生魂也赶不及他们重新抽离的之多!” “这一点我知道啊,”计长老略略点头,叹道:“可是,现在这事儿也只能如此…我们、我们丁甲宗也不能无所作为吧?”他停得半响,堪堪开口:“好了,不转,我是看着你们哥俩长大的,有什么事儿你给我直说,也别转这个圈子了!” “行!既然计伯伯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兜圈子了!”石不转肃然正色,对计长老端端道:“其实我知道,五轮宗内有个秘法叫做司阴号冥之术的,能够让人魂出阴冥,直接去阴司之中行走----伯伯,要是我们行得此术,去那地府之中找那阴司无常、十殿阎罗,请他们出手,难道便不行么?” 听他那一说,计长老眼皮骤然一跳,沉吟道:“这…” “计伯伯,你也别藏着掖着,你们商议此事的时候我都听到了,”他打断计长老措辞准备出口的话语,“我知道此事为难,下阴走冥靠的是阳寿为代价,堪堪巨大,以所见之人不同而恒定年岁----但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只得如此,我们不得不拼上一拼啊!” 他将那杯中之酒端起,猛然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断然道:“计伯伯,此事只要你肯帮我,去求那五轮宗之人施法,我便来做这个损阴之人,一是将这千万人救了,积下因果善缘;二是替我们丁甲宗挣个脸面,也让其他四派和师祖瞧瞧,我们石家师出丁甲宗,不是只会给师门丢人,不会给师门争脸的!” 听他那说,计长老心中自然敞亮明白了他的心思----石家自从几十年前出了那档事儿之后,一直丁甲宗几个弟子背后议论,虽说拼命想要挣个脸面出来,可是却没有机会…这次石不转也是为了家中名声,为了自己大哥,所以不惜以那寿元为价,拼命而为! 但,这事儿却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计长老想了想,拿起酒壶给他杯中斟满,然后自己饮得一口,这才发问:“不转,你知道为什么不行一直没有出来么,还留在那石窟中面壁?” “我哥?”石不转顿时有些不解了,不知道为什么计长老突然提及了大哥,于是惑道:“不是说大哥没有堪破两仪之术,四相之貌,所以不能破关么?” “非也,非也!”计长老摇摇头:“实话告诉你,不行悟性非常,非但堪破了四相两仪,甚至已经堪破了八图…他不出来,并不是师父不让他出来,而是另有隐情!” 这回,轮到那石不转心中忐忑了,不明白计长老的意思----他皱皱眉,发问道:“计伯伯,那你说,我哥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出来?” “不足为外人道也!”计长老卖个关子,也不细说,只是点头道:“这其中缘由我是不会给你说的,也不会告诉你,你要真想知道,非得等你哥出来之后亲口告知你!” “不说?”石不转陪个笑脸,怪道:“既然计伯伯你不说,那你告诉我这事儿干嘛?”他想了想,忽然之间喜色上脸:“好!既然不是祖师爷不让大哥出来,那等我回去之后,这便上山去寻他,请回家!” 计长老这才点点头,又把杯中之酒饮尽,这才开口:“我告诉你此事,是叫你莫要把此事挂在心上,胡乱下药,也是劝你莫要为了大哥之事而行走阴冥!” 听计长老道破自己的心思,那石不转脸上顿时有些拉不住了,灿灿道:“呃,也不全是为了大哥,计伯伯,这事儿吧,主要还是给师门争脸…” “要说给师门争脸,不惜烧耗阳寿,心思不错,可是你始终得看看这事儿的本质如何,是不是能让我们竭力而为,”计长老笑笑:“倘若这事儿真的只是阳寿那么简单,你说,我们法门中难道就没有几个能舍身慈悲之人么?” “啊?”石不转这下不明白了:“除了阳寿,还要什么?难道生魂为祭,三世不出么?” 计长老略略摇头,“虽说不是你所说那般,可也好不了多少----阴司鬼箓之中的法门,原本便是五轮宗最为擅长的,他们在施法之前也找到了阴司鬼差询问,这才知道此事所行不通,并非只是到阴间走一遭那么简单!” 顿得一顿,那计长老又继续道:“其实下阴走冥去见阎罗判官是有代价的,所需便是阳寿,可即便你见到了他们,那事儿成不成还是一说----要是换了别的时候,试一试也是没法中的办法,总不会错,可是这次我们与白莲教争斗之大,所释法术又颇多鬼魂阴术、魂魄调运,早就影响到了阴司了…” “他们知道了?”石不转先是恍然,接着又一脸迷茫:“既然知道,为什么那阴司没有干预呢?”他皱眉苦思,自言自语道:“不会啊?!” 计长老说到此,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轻声道:“要是你今天不给我提这下阴之事,这情形我原本也不会告诉你的,可是既然你动了这心思,我要是不说,怕你小子到时候反而又会胡来出事,所以干脆便告诉你…”他左右打量一下,一字一顿道:“这是因为,此回白莲教已经引动了须弥勒佛祖神识,阴冥不堪为动了!” 引动了须弥勒佛?阴冥不堪为动? 这话传到至尊宝玉笙烟二人耳中,当即便是一惊,这才知道当时那果报圣母所说的非虚,白莲教至宝果然便能通灵讯神,要真是等他们靠着这东西请出了须弥勒佛祖,届时事儿可就难办了! 肩上的担子顿时变得比山还重,沉沉压在身上! 虽说那丁甲宗之人还在议论聊天,所说的讯息也不会没用,但是至尊宝与玉笙烟心中焦急,却是片刻也不愿意等着了----于是两人换个眼色偷偷起身,在桌上扔下了一块大洋,然后玉笙烟挡着至尊宝,二人便由此一路下楼而去。 真是火烧到了眉毛,片刻也不敢耽搁了! ps: 感谢月票!古鉴君,红莲君,183君,龙之王者君,感谢感谢! 特别感谢土豪万妞的一万起点币打赏,破费了! 求月票了!诸君!求支持! 第二一五章 太和山峦寻密径,卦月一念行立鼎 太和四千刃,三十二莲峰; 丹崖夹石柱,菡萏金芙蓉; 伊昔升绝顶,下窥天目松; 仙人炼玉处,羽化留馀踪。 亦闻温伯雪,独往今相逢; 采秀辞五岳,攀岩历万重; 归休白鹅岭,渴饮丹砂井; 凤吹我时来,云车尔当整。 去去陵阳东,行行芳桂丛; 回溪十六度,碧嶂尽晴空; 他日还相访,乘桥蹑彩虹。 太和山连绵数百里,巍峨雄浑,磅礴浩瀚,太沧河滚滚的河水,在七月的残阳下发着光。 到得上游,河水双分,东西两路河水各自涌入群山之中。东面一支顺势而去,便进入了那天下闻名,仙侠辈出,号称天下飞升第一名山的太和山中。 此刻,虽仍是夏季,残阳与启明星共伴天际,可是山中已宛如深秋,风凄雾冷,阴森凄迷的云雾裹在山腰,终年不愿消散----可是此刻,那云雾之中,一缕青色的炊烟正冉冉升起,溶入无尽雾霭之中。 须弥之后,林中又是几道炊烟紧接着升了起来,相互缭绕盘旋,就如那情侣依偎,眷恋不可分开。 “是这里了!”玉笙烟看着那炊烟,随后是炊烟背后那巍峨万仞,直插天际的山峰,口中道:“圣母峰,终于到了!” 那白莲教虽然只是兴起数年,可是对于这圣母峰的修建却是一直不停,也直把山峰修得犹如铁桶般无法攻入----此处山势险峻。整个山峰正面从根便被河水围绕其中,涧阔陡峭、险峻异常,加上那水流潺潺奔腾甚急,便好似在周遭围上了一圈护城河,独独是靠着一道铁索小桥连接左右;再朝上行,这整个山峰好似城堡要隘,被修建了三座关卡,更设有强弩弓箭,只要在此设立守卫,那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境地… 经过三道关卡之后。最后便能到达那万仞绝壁的圣母峰之前。放出响箭,等百丈高处放下个绞盘来----非只一此,而是三次换乘之后,方能到顶。 除去这正面一处。那圣母峰左右两侧与后面尽是万丈深渊。灵猿不攀、雄鹰难飞。更是万万无法攀援得上! 铁索小桥之后是一片树林,现下那炊烟便是从这林中而起,至尊宝玉笙烟二人沿着此处打量过去。很快便看出了此间现在的情形---- 那法门显然已经占据了铁索桥,驻扎在其后树林之中,白莲教则是退守山顶,把这山底空了出来…此处,混混沌沌一片,两人只看一眼,顿时明白了那楼上所偷听的‘万千生魂阵势’究竟是何个意思! 此间好似鲸鲵出水翻波,又如蛟龙潜渊吐气;既像蜃怪幻化楼阁,又同地府冤魂浩淼。溟溟漠漠,浩浩漫漫,梅霖收溽,春阴酿寒。见穹昊无光,观朝阳失色;隔断蓬莱之岛,暗围阊阖之宫;恍惚奔腾,如骤雨之将至;纷纭杂沓,若寒云之欲同。中隐毒蛇,因之而为瘴疠;内藏妖魅,凭之而为祸害! 山下桥边,上山之处整个被一阵凄风冷雾笼罩,但看阴云惨惨怪雾盘旋,霭瘴习习黑云卷裹,或隐或现,或升或降,上下反覆不定;内中只比个云迷世界,雾照乾坤,飒飒鬼逐沙石滚,腾腾魂牵枝叶摇! 这,便是那白莲教所摆设的阵势,千万生魂所扼守的要道! 这生魂大阵二人非但法门无法可解,或许就连那白莲教净国圣母自己都不知怎个解法,二人自然更是不会了----所以,他俩人便在此处开始绕道,顺着一条小径,提防着避开那些法门弟子,一路到了后山个水涧山口之畔。 太和山中水流均非溪流,而是在那山石之间急行奔流,冲刷千百万年,早把河道犹刀切般挖下极深,那河道便在山石之中流淌,两岸俱是岩石,既高切险,可独独便在此处略有不同。 太和水改道于此,回流猛烈,于是乎,河湾便在此间变得有些阔了,扁扁平平的放开了些。两旁大小散落无数巨石,杂乱无章,更有些群星陨落,天神弃子的味道。 两人按照果报圣母的吩咐,找到其中最高最大的一块巨石,奋力爬得上去,然后借着落霞余光仔细一瞧----果不然,便在那巨石一侧,便有三块凸起的石桩,模模糊糊像是花儿绽放般的模样。 玉笙烟几步走将过去,伸手在那上面细细一摸,触手之处顿时感觉到个槽般凹口,她将自己手中打鬼尺取出,尾部朝着那凹槽口子一塞…顿时,严丝合缝便把打鬼尺插在了石花之上。 至尊宝抬眼看看天色,默默一算道:“看这天色,此时应该是那亥时两刻左右,距离子时尚需一个时辰----要不你还是歇歇,等到了时候我再叫你起来,找那入口。” “我睡不着,”玉笙烟蹙眉道:“宝哥,你看今日这天色,怕是乌云遮天,月儿未必出来吧?”她轻叹一声,“要是今夜月儿不出,那我们就得多等一日了。” 看那天上黑云沉沉,至尊宝不由相劝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吧?要我说,白莲教究竟会如何,只看天意使然,并非是我们能更改的----要真是不给我们上山的机会,偷不到圣物,那也无法,只能当做是因果历数罢了!”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吧?!”玉笙烟坐在石上,双手环膝,悠悠叹道:“这十多年来,教中一改以往救世渡人的法旨,反而醉心于收敛钱财、培养死士、造势夺权…违背无生老母法旨,纵然神灵降罪要清洗教众,也是咎由自取…” 玉笙烟说道此不由黯然神伤,话中长吁短叹,唏嘘不已,至尊宝看着便出口劝慰:“唉,这事儿你也别太多想了,都是天意…”“不是为我,”玉笙烟打断道:“我只是想啊,婆婆一辈子都在治病救人,传播法旨,可末了,白莲教竟然会落到如此地步----你说,要真是这样了,她老人家一定伤心之极,难过不堪吧?” “是啊,是啊…”至尊宝陪着叹道:“可她们到了这步,谁又能帮得了呢?天道轮回之中,总有冥冥天眼在看着众人,这一切都是因果命数所定的…” “谁说不是呢?”玉笙烟缓缓摇头,“我知道这道理,也明白这天意,只是心中不忍,不愿意看着婆婆伤心而已…” 玉笙烟自小便与婆婆相依为命,那敢情自然非比寻常,想到伤心之处自然凄苦,盈盈泪滴----至尊宝看着不忍,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想得半天,忽然心中冒出个念头来: “咿!烟儿,这事儿说起来难,但其实也并非那么难办吧?你看,若是我们上得山之后,能够抢在净国、余国两人之前把东西拿到手,然后干掉那为首的两厮,取得整个圣母峰大权,之后尊你婆婆和果报圣母为尊,入主白莲教…这样一来,我们便能堂堂正正代表白莲教与法门谈判,我们势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他才说一半,玉笙烟已经眼睛亮了,等到说完,直接便跳了起来,满脸惊喜之色:“不错不错,你说得太对了!这圣母峰上以那两大圣母为尊,余下的天师倒不算完全忠于她俩二人,一旦这两人铲除,婆婆与果报圣母入主之后,这便算得上成了啊!” 她掰着手指头算道:“其一,能带领白莲教重归正途,渡世救人,再造慈悲;其二,又能化解白莲教与法门的恩怨,不至于两厢厮杀拼个你死我活!此计大妙,大妙啊!” 至尊宝心中知道,所说这不过是随口找个法子宽慰于她,真要是说对付那净国、余国两大圣母,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于是这便随口道:“恩,要能如此,当然便是极好----只不过,我俩届时也得伺机而动,一击得手,要是惊动了其他人,我们别说重掌白莲教,恐怕走都走不了了!” 虽然至尊宝如此说,可是玉笙烟现在心情正在激荡之时,有哪里听得进入那些?当即便从怀中取出个墨黑纸鸢,捏着那鸢背,咬破手指滴一血珠其上,然后嘴里呢喃而起… “呃,你这是干嘛啊?”至尊宝不明白了,赶着问道:“你这忽然摸个纸鸢出来,是想要召术施法,还是寻鬼觅魄呢?” “嘘嘘!”玉笙烟不吭气,只是朝着他一摆手,然后手中接着便翻起了指诀,极为认真,看得此,至尊宝也只能便老老实实呆在了旁边,不发一语看她继续了… 等到指诀翻完,手印捏合,玉笙烟一挑手便燃起了两只线香,从那纸鹤血迹之处插入,随后整个钉在了地上,一指,喝道:“令!起!休!生!----敕!” 顿时,只看那线香顶上一点火头忽然大作,顺着香杆便立刻燃烧而至,把纸鸢点燃,烧成一团灰烬----忽然一阵风来,那飞灰中猛然一摇,出现了翠绿小鸟! 那鸟儿叽叽喳喳叫着,直冲云霄,绕得几个圈子,这又飞到了玉笙烟面前----她这才对着那鸟儿嘀嘀咕咕吩咐一阵,毕了,朝着天边一指,“去吧!” 翠鸟顿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你,你这是…”至尊宝猜到了那几分意思,瞠目结舌有些说不出话来:“这真的是要…要动手?” “不错!”玉笙烟嫣然一笑:“我已经给婆婆说了,喊她们速速赶来----宝哥,这次我们真的要合力把那峰顶端了!” 第二一六章 路起易途求归妹,终见圣卷逢阴魂 至尊宝不过是找个借口安慰玉笙烟,没想这一句话招出个大祸----她非但当真,而且直接着手便开始了布置…唯一的飞鹤纸鸢都放出去了! 他心中叫苦不迭,连连埋怨自己多嘴,恨不得便是两个大嘴巴子扇自己脸上,才想要把这事儿找个法子绕圈折回来,脑中拼命的打转----可便在这时候玉笙烟忽然跳了起来,惊喜道:“月亮!月亮出来了!” 至尊宝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水平线上某处忽然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乌云渐渐朝着头顶移去,光亮也随之为转…一钩新月正在西沉! 乌云移开,月光清晰的照射在大石之上,一瞬间,两人清清楚楚看见那打鬼尺的影子投射而出,朝着河岸上远远拉长,顶端直直对着一片长满了垂藤的山壁。 “得了!”说着话,玉笙烟已从大石上一跃而下,“你等着,我去看看!”她一路小跑去到那堤岸之上,伸手将那藤蔓桫椤一掀,顿时露出满脸喜色,转过头重重点头道:“找到了!宝哥,找到了!洞口在这里!” 听见喊,至尊宝便把那月色下的打鬼尺拔出来,跟着跃下石壁跑将过去,仔细一看----便在那石壁上,有个半人多高的石缝,山藤一条条垂下来就像是一层层帘子,把洞口遮了个严丝合缝,外面点也看不出来。 顺着石缝进去,走不出多远便入得个石窟,大小堪比个寺庙大殿有数十丈方圆----只不过看来此处生僻的紧。非但没有什么猎户闲人找到过,甚至就连野兽也未有到得这半山石壁之中的。 进至石窟之中,玉笙烟看看至尊宝,缓缓道:“婆婆曾经说过,要从石窟中找到通道,则需要先找‘归妹位’的匙孔,把那打鬼尺前端插入,直抵机关扭动,可是这洞穴中我不怎地能辨,‘归妹’之位又在何方----宝哥。还是你来吧。” 至尊宝点点头。眼中环顾周遭,淡淡道:“雷泽归妹,上震下兑,归妹。征凶。无攸利。其意倒也有趣。说是:归妹,天地之大义也,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选这个位置当做入口,倒真有些托大了!”他口中一边说,一边转动位置,又徐徐道:“乾尽午中,坤尽子中,阳南阴北,随之而来----归妹位在这‘中孚’与‘睽’位之间,若是不错,便该是此处了。” 说话中,径直走到西南之处,伸手拂去那处个大石上的灰烬,又用力一吹,顿时便露出个门户痕迹来。至尊宝双眼黑夜视物,自然便找着了那处着力的所在,返回去将玉笙烟牵到门口,拿着她的手按在那门口道:“你摸摸,便是这处了!” 玉笙烟的手顺着门户痕迹一路摸将下去,直到凹槽之处,随后将手伸出----至尊宝从腰间取下打鬼尺递她手中,玉笙烟摸着正反,把那尺端朝着内中一塞,然后手中发力,将那机括扭动而起… 只听咯咯几声响,顿时便见得此门缓缓而开。 内中那石室极大,上面悬垂钟乳,地上砖石略垫,两旁尽是那刀锤凿出的痕迹。脚下石阶堆积着厚厚的尘灰,一路盘旋向上,看似多年也不曾有人踏足其中。 石门一开,那洞外空气涌入,石壁上忽然一闪,有团蓝色的光晕缓缓出现,很快又是一朵,再是一朵…整个石壁很快绽放出变化,整个蓝汪汪一片,点亮了前方的道路。 看似鬼火却不是鬼火,而是石磷,遇着空气便即刻燃烧,点亮了道路。 看到那光芒路径,玉笙烟先是一喜,接着脸色便是一变,拉了至尊宝朝后退去,口中道:“差点忘记了,婆婆吩咐过,这石门开时须得退后,歇息盏茶功夫才可入内。” 果报圣母告诉两人这密道入法之时,由于也属于教中秘密,所以只给玉笙烟一人说了,至尊宝并不知情,可是,也幸得那玉笙烟一路小心谨慎,不敢托大,两人才没有忘记那些细节琐碎----换做旁人,或者早已进入洞中,惹出了祸端。 等得一刻,那外面冷风顺着隧道嗖嗖涌入洞中,很快便把那浑浊空气一扫而尽,两人这才进入洞中,沿着石梯向上,此刻已换了那玉笙烟在前指路,至尊宝则收起了打鬼尺紧随其后。 白莲教这密道虽是借着天造地设的一条石洞而设,甬道中极为简陋,可是那内中关联之处却精巧的紧。两人虽然对于洞中情形已由果报圣母之处得知详细,可依旧处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敢大意。 走了四五十丈,忽然前面一转,出现个宽敞的石室来,面前赫然便有七条甬道摆在了二人面前,旁的石壁上刻着天干字样,玉笙烟细细辨得一下,转而便选了那‘壬水’一道而进… 一路而上,共出现了如此三个分支,玉笙烟按照圣母吩咐,分别选那正确道路而行,最终沿路一直上山,到得个石门面前。两人合力将那门一推开,只觉得内中一股阴森之极的冷风骤然扑将过来! 只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至尊宝已是一步踏出挡在玉笙烟面前,手捏指诀朝着外面猛然挥出,口中暴然喝道:“敕!” 面前嗖一声出现道黑影,然后像弹开般的猛然朝后飞去,顿时消失! 玉笙烟也不怠慢,翻腕而出七支线香握在手中,迎风一摇尽燃,朝着那外面赫然一扔,耳中只听得嗤嗤连响,那线香已飞出插在了面前地上,突自尾部微颠颠的抖动着。 此刻,两人才看清门后的情形---- 眼前便是一座极大的石窟,左面有个从岩壁上雕出的无生老母神像,右边则是圣母佛偈经文,皆是巨大无比,顶着穹顶而刻,旁边雕这飞花彩带、云霞烟瘴、钟鼓笙箫、九天玄女…分别占据了两侧石壁,满溢尽然。 正面,是一条直通而上的石桥,下面黑漆漆不知道多深,看似个天地造设时候出现的天堑,断崖缝隙,宽逾数丈。 佛像面前正中是个石台,上面摆着洪武莲花坛、三元圣宝烛、金烛台、银蜡托、赫赫鬼神令、端端五方旗,围绕个金丝楠木的盒子,雕龙刻凤,一股说不出的森严肃穆。 那盒子中,便该是这果报圣母所交代的教中至宝,《玄娘圣母经》这一神书宝卷了。 可是至宝于前,二人却不敢上前取得! 当日,那果报圣母曾经说过:“只要你二人进的那圣佛石壁洞中,便能看见装有圣宝神卷的盒子,而你们首先要取的,便是这盒中的宝卷神书----只不过,想要取得宝卷,却并非那么容易! 当年我还留在山上之时,这圣佛石壁洞窟中便出现了阴魂,数量之多,阴力之巨,非比寻常!昔日我曾经想法除去这内中阴魂,可是不幸失败,后来中了净国那贼人的计,便不知后事如何了…你俩要是遇上,可千万得当心!” 现在他二人眼中,正是那些阴魂! 便在这洞窟穹顶之上,飘飘荡荡有着无数阴魂,飞舞其间,口中幽幽叹息、依依哀鸣,声声切切像是擂鼓般响在两人心头,盘旋之中隐隐约约形成了个极大的漩涡,把那石台圣坛包裹其中。 两人都是法门弟子,只看一眼心中便明白了----那些阴魂在此是有所目的的,内中便是守护这宝卷,两人一旦进而取得,立刻便要暴起伤人! 按说两人的本事不小,单单一两个鬼魂也是无碍,可是那些阴魂成千上万,贸然之间动手,怕是累死也杀不完,渡不尽吧? 至尊宝看得几眼,忽然问道:“烟儿,婆婆当时有无说过,遇见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婆婆倒是说过,”玉笙烟叹的口气:“婆婆曾说过,这打鬼尺能够趋避阴魂,应该有效,实在不行还能召唤出金刚狮子----可是婆婆当日不过说会有百十阴魂而已,可是…可是,现在你看看,这阴魂何止过万?我俩要是硬来,势必惊动圣母峰的诸人,到时岂不露馅了?” “这倒是个极为难的事儿,”至尊宝想了想,又道:“那,婆婆可有给你说过,这些阴魂是怎地来的?” “倒是没有,”玉笙烟摇摇头:“婆婆当时说到此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有明说…而我以为此事不大,又未加细问----结果你看,弄出如此事来,倒叫我真是为难了!” 听得玉笙烟那话,至尊宝到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了,前思后想半天,这才堪堪开口:“按照我的意思,阴魂如此之巨,我们又不能硬来,那只有一个法子能处理了----便是说找出他们心中不甘,看看有无法子可以渡化,让它们尽数投胎转世!” “渡化?”玉笙烟听得此言,不由奇怪道:“难道你认为果报婆婆那么大的本事,居然会不知渡化一事,无法消除它们心中戾气么?” 至尊宝忽然一笑:“烟儿,其实有些事并非是本事大小的过,而是看所施法处置之人的心思为何,才能定论----我对于此阴魂有个想法,倘若当着和我所想一致,那么别说果报婆婆本事巨大,或许就算加上你婆婆和那两个贼厮圣母一起,都不如我这一出了!” “这…”玉笙烟还想再说,可是看那至尊宝脸色似有了主意,于是只得点头应道:“那,你便试试好了----不过说真的,我可不怎么信。” “试试再说了!”至尊宝点点头,忽然朝外走出一步! 第二一七章 魂魄来兮道因由,恩怨归矣数去留 至尊宝刚走进那洞窟之中,盘旋在半空的阴魂骤然便像得到号令,全部悬空停在了原处,缓缓转过头去盯着,蓄势待发…至尊宝微微一笑,足下骤然发力猛然一蹬! 他动,阴魂也动! 那些阴魂旋风也似的赫然发力,朝着至尊宝蜂拥而至,追着就冲了过去! 在此危急之中,谁知至尊宝居然目不斜视,只顾朝着那神像猛冲,玉笙烟急得大叫:“宝哥,没用的!你就算把盒子抢了回来,它们还是会追来的!” 百忙之中至尊宝也来不及多说,胡乱摆摆手已冲到了神坛面前,还不等玉笙烟看清楚究竟,他竟然---- 至尊宝猛然仰头,朝着那无生老母的神像便是一口唾沫喷了过去!” “你!”玉笙烟差点没有跳起来,喝道:“你这是…”谁知道她话音未落,至尊宝居然又转过了身,朝着那神像就是一个响屁打了过去! 渎神!**裸的渎神! 玉笙烟直接愣了! 她是那白莲教徒,这对无生老母的极大不敬自然是看不下去的,也不明白至尊宝为何会如此而为,脑中还没想出为什么他要如此,那吃惊的一幕却发生了… 那响屁一打,也不知怎地,居然一众阴魂突然之间全部停了下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玉笙烟停了一停,这才结结巴巴的开口:“为什么…”“这原因我回头告诉你吧,”至尊宝转过脸笑笑。忽然便咬破手指,将一滴鲜血弹上了半空! 不偏不倚,那血珠猛然便击中了个阴魂。 以虚化实,瞬间便看得那阴魂飘飘荡荡落到了地面,随后渐渐现出形来----此乃名年过半百的老者,头戴破毡;,肩上搭着个满是补丁的褂子,露出来的背脊黑亮,又瘦又干;裤腿卷过膝盖,小腿满是突兀的老筋。像是藏在肌肉下面的蚯蚓;腰间还插着个旱烟袋。烟荷包搭拉在屁股上,钟摆似的左右晃动着。 只是一眼,那老者的打扮和手上厚厚的老茧顿时说明了他的身份----工匠,普通之极的一名工匠。 恍然从阴魂变作了阳世之人。那老者似乎完全没有醒悟过来。左顾右盼…至尊宝走到他面前。忽然施得一礼:“老人家,我这有礼了。” “哎呀呀…”那老者这才醒过来,连忙伸手把至尊宝扶起:“当不起。当不起!后生你快莫要给我行礼了,我就是个粗手笨脚的石爬子,那受得住你的礼哦…”“咳,老人家,我这是有事求您呢,”至尊宝依旧把那礼施得全了,这才起身:“所以啊,这礼您得受了。” “哦,好的,好的,有什么事儿你尽管问吧!”那老者说是叫至尊宝发问,自己却左右瞅得几眼,期期艾艾的开口:“哎,哎!这位后生啊,我想问问您,这里究竟是那里,我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阴魂和普通鬼魂不一样,在时候因为某件事情而禁锢心性,所以无法像普通鬼魂一般进入轮回,在整个阴冥之气凝聚形成阴魂之后,独独便只记得此事,也只有此事存于心中----在此情形之下纵然恢复人形,可旁的事儿倒也是记不住多少了! 换做往日,至尊宝对于此事倒有耐心慢慢述来,先平复那老者的心性再说,可是此回他时间不多,也不敢横加耽搁。于是乎,至尊宝想了想,还是缓缓开口:“老人家,您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错愕,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听得至尊宝如此说,老者赶忙便回过头来,一把拉着他的手道:“哎呀,后生仔,你可是说对了…我现在就不明白了,一切咋个就像是才睡醒样子的,啥子都不记得了安?” “呃,老人家,事情是这样的…”至尊宝咽得口唾沫,这才开口:“老人家,您这个,记不记得白莲教…”只堪堪提及‘白莲教’三字,那老者整个脸孔忽然一变,整个涌起了一阵红潮! 脸像是被谁猛然抽得一掌,全然扭曲变形,鼻翼煽动中连喘白气,眼睛也顷刻之间便灌注了血丝,只如疯狂----至尊宝蹭蹭蹭朝后退过一步,手横面前,嘴里急急叫道: “大爷,大爷!您稳住,可千万别急,别急啊!” 这一声喊,老者才从混沌迷茫中回过神来,迷迷糊糊的叫道:“这、这是怎么了?” 至尊宝先把自己护住,然后才陪着个笑脸,吞吞吐吐道:“大爷,您刚才迷糊了…咳咳,瞧你刚才那样子,好像要把我给吃了似的…”“呀!那可真对不住!”老者连忙堆起满脸褶子,小心翼翼的赔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年轻人,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别!老人家,您也别觉得对不住我,我那是自己找的…”至尊宝正说话,忽然眼角瞥到玉笙烟正准备踏步而入,连忙背过身,伸手在背后连摇得几下----玉笙烟搞得满头雾水,可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又重新到得门外…至此,至尊宝也才又回头看着老者,想了想,干脆直接了当的开口询道: “老爷子,呃,你知道不,你其实已经死了!” 说出此话,至尊宝心中其实早就料到了七八种可能,老者亦或大哭大悲;亦或骤然失色;亦或不甘狂叫;亦或自欺欺人…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老者先是一愣,随后居然露出个赫然开朗之色,欣慰道: “呀!原来如此!嗯,不错不错,确实有此一事。年轻人,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是已经死了!”接着脸色一动,随即反问:“咿,不对啊,我要是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您这是…” “是你干的吧?”没等至尊宝说出口。老者已经猜到了其中缘由,盯着至尊宝一字一顿道:“把死人从阴曹地府重新凝聚成型,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年轻人,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这是…”至尊宝看着老者刚要回答,忽然心中似乎一动,抓住个很细微很琐碎的细节来----刚才那老者称呼自己为‘后生’,现在突然之间唤作了‘年轻人’,虽说只是简单的称谓不一,但是那其中的内容、涵义。以及所表达的意思。却呼之欲出… 再看着这老者犀利如刀的眼神,至尊宝心中顿时明白: 那老者,已经不是刚才的阴魂所化的那一位了! 虽然不知道这老者身上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现在出现询问自己的是谁人。但在至尊宝心中。只知道面前此人知道的比刚才那老者更多。阴冥阳世之事更为了解,城府也更为深邃…这虽然危险,但是其中也有另外一层的意思。那边是说这人更便于沟通了结,明白自己的心意! 至尊宝回过眼来,直直对视着那老者的双眼,同样一字一顿道:“老人家,我就实话实说吧…我今天来到这里,是要把那白莲教两大圣母杀死,协助法门攻入圣母峰的!” “杀死圣母?攻打圣母峰?”老者脸上浮现个不信之色:“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居然能攻入圣母峰,杀死圣母么?”轻蔑之色渐渐呈现,片刻又道:“你刚刚渎神失仪,对着无生老母的神仙又是吐唾沫又是放屁,看得出来绝非白莲教之人,要说是对头,亦非不可,可是你要说想要剿灭白莲教,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看老者说得毅然,至尊宝不由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他应该便明白些不为人道的秘密,于是假装不信,哼一声道:“你莫要看不起人,我又怎地不能杀死圣母,协助法门攻入么?” 老者笑笑,朝着那万丈悬崖之上一指,“我们此处叫做圣母窟,主要供奉的便是无生老母那贼婆娘的佛像,朝上而去,供奉的是须弥勒那贼秃,叫做弥勒洞----那洞中除了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抽出了生魂的活尸肉僵,还有两大天师、八大护教尊者和六十四魂炼弟子…就凭你和外面那个女子,别说怎么和圣母纠缠了,便是想要过此关怕是也不成吧?” “这、这确实不好办,”至尊宝笑笑,可是又很快摇摇头:“但事在人为,你怎么知道我便是没法子过得去呢?” 老者长叹一声,忽然伸手朝着那半空中漂浮的阴魂一指道:“年轻人,你知道我们这些阴魂是怎么来的么,又与这白莲教又什么纠缠?” 他突然提及此事,至尊宝倒是有些意外,可既然如此也只能先走一步,再看那后续如何----于是他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呃,此地所处山腹密道之中,罕有人烟,又加上你们都变成了极恶阴魂,白莲教无力渡化…我猜,你们若不是原本住在圣母峰的村民,被杀死后抛尸于此;那便是深知内情之人,同样是被白莲教所杀----归而为一,前后不论,你们都是白莲教的仇人,所以滞留此地,因为对白莲教的仇恨而无法超度…无论那白莲教圣母、天师、尊者之类有多大的法力,亦是拿你们无法可想!” 听得此话,那老者先是一愣,随即忽而笑了:“不错不错,年轻人,你猜的虽然不对,但是**不离十了----我们确实便是白莲教的仇人,占了这圣母窟,守住那圣宝卷,让她们永远无法沟通圣母之意,堪抵圣听!” 听到两人这番对答,外面的玉笙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鬼魂竟然还有如此内情,怪不得,就连果报圣母都无法超度这些鬼魂! 原因只有一个,要消除它们内中的仇怨,首先一点,便是要杀死白莲弟子,亵渎白莲神灵…她又怎地能做到啊! 第二一八章 圣峰四偈松柏长,何至阴魂留仙乡 既是无法可想,自尊宝也只得打叠心思,耐着性子听那老者把往事娓娓道来… 据传,当年那白莲教还没有任何坛设殿庙,亦属身传言授、颠簸流离、夜聚晓散的样式,默默等候‘青’、‘红’、‘白’三际天数变换…直到某一日,那掌教圣母得到了无生老母托梦,于是宣布:要在世间建一殿堂,供奉无生老母、须弥勒圣佛,等候神灵降世,拯救世人。 关于修建殿堂的所在,无生老母留有的佛偈便被一层层传了下去,宣告教众开始寻找: 一柱若指中,云霞缭河冲;凤凰落宝地,夜枭奉鬼洞! 当时那白莲教教众也算众多,遍布华夏各处,很快便有人送上了百余处地址于圣母。当年四大圣母游方各地,将那四处细细看来…最终,圣母之一便来到了此太和山中,查看那呈上来的峰峦山脉。 那圣母在此,果然便看到了那一峰插云的山脉,云霞伴着河流围绕而生;后又上山,碰上了凤凰在山顶梧桐筑巢,应战来犯的夜枭;既然前面三项尽数对得上,那圣母自然不会小觑,又随着那夜枭进入了山腹之中----便在那处,圣母见到了洞中几乎已经成型,快要飞升成为尸魃的千年老僵…鬼洞!鬼洞!! 一战激战,圣母与那千年老尸战了个难分难解,最终靠着无生老母骤然之下降下神威,才使得那尸魃伏诛----鉴于此。圣母立刻便拍了板: “此处既应了无生老母的四偈,又引来了无生老母的神威,无需多言,此处定然便是建立圣殿的所在了!” 从此,这太和峰正式更名为圣母峰,白莲教也正式把此定为了圣山。从那时候开始,白莲教便在山上大兴土木,修房立舍、建桥铺路,把那山上建得若个铁桶一般…历时近三十年,那山上一切才堪堪修建完毕。 明面上。这圣母峰成为了圣母安生立命。供奉无生老母、须弥勒圣佛的地方,默默超然世间;可暗地中,山腹之中开始了秘密修建与那佛祖生母的神祭之坛,同时。那通下山脚的密道也在修建之中! 既然是密道。便不会与之外人道。可是那些工匠又该如何? 当时白莲教的几大圣母商量之余,居然一咬牙、一发狠,叫人把那工匠全部给杀了。扔进了那石桥旁边的万丈鸿沟、天堑石缝之中! 就这样,三年一期、三年一屠,圣母峰密道中雕出了圣母神像、弥勒佛鸿,也修建了一路朝下的密道…可是也有无数的工匠被扔进了天堑中,最终冤魂不散,化作了阴魂缭绕在洞中! 你说,由此而生的仇恨究竟有多大? 阴魂生于仇恨,泯于仇恨,就算被法力所击,可是那只要那仇恨的根源还在,它就又会从这之中重生,源源不断、生生不息----那老者说到这里,至尊宝的猜想也得到了验证! 至尊宝心中道:“果不然,这便和我的猜想一致,是由于这白莲教造孽种下的祸根,要想消弭化解,非得用那白莲教徒的鲜血来清洗才行…这里阴魂数量众多,恐怕、恐怕即便是几个白莲教众都是不行的,还非得是个天师或者圣母才能成事啊!” 至尊宝心中明白此事,也知道该如何去做----可是此刻两人深陷在此洞中,别说天师圣母,就连普通教众都无法找到,又如何能用来化解那阴魂戾气,超度入道? 当即至尊宝脸上便露出了满面的难色,略略摇头道:“老大爷,这事儿的原委我知道了,我也能以天地起誓,我确实是那白莲教的仇人…可、可是,现在我要是不拿到圣坛上的东西,通过这个洞窟,也就没法子找到天师圣母,也就没法子给你们报仇啊!” 老者想了想,盯着至尊宝道:“我们留在这洞窟之中数百年,没办法脱困、没办法报仇、亦没办法进入轮回转世!守着这仇恨,我们已经历了千百年,仇恨不曾忘记,但是,光是如此守着,却是没有法子把这仇恨宣泄出去,也势必永远不能看着仇人被消灭、仇恨被洗清…有鉴于此,我才对你此番之事,有了个堪堪折中的法子!” “折中?”至尊宝不解,于是反问道:“难道说你愿意让我们拿到此物,通过此处,去外面与那圣母天师之流拼命?” “不错!”老者点头:“正是其意!” 这似乎…一切与至尊宝所猜想的有些距离,他骤然之间倒搞不明白那老者真正是何意思了----想了半天,他这才开口发问:“呃,你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条件,需要我们来做的?” “你倒是聪明啊!”那老者哈哈一笑,骤然将那双手朝天举起,口中打个响哨----顿时便看那漫天阴魂化作了两团,虽还是漂浮在那半空之间,但是正中通往圣坛之处已经让出了个通道----老者回过脸来,森然笑得两声,口中道: “你要想拿到圣坛宝物,从这里出去,那就得拿出点东西,让我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胜过净国、余国两个老妖婆的本事!若是你没有这能耐,那么即使你拿了这圣坛宝物,也只不过等于说给他们送了出去,反倒让我们少了依凭;若是你有能耐胜得了他,那么…” “那么如何?” “那么,我非但不阻止你,而且,我还愿意容纳它们所有的戾气、怨恨、仇毒、晦气、阴力等等,让他们尽数超度轮回,进入六道----我自己则变成御神,随你使唤,永不违背!” “成为我的御神,永不违背?”至尊宝嗒嗒嘴,品着那话中的味道,忽然之间回过神来:“咿!你这不是什么成为我的御神啊,你、你这明明是要留在我身上监视我,看我是不是一定要剿灭白莲教吧?” 他这一语道破了老者的本意,那老者倒也不否认,只是笑得几声道:“虽说我要看着你剿灭白莲教,但是只要你一心如此,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你还可以得到个御神,何乐而不为之?” 这事儿说起来倒是这个意思,虽然被把老者化作的灵御收在了身上,受其监视,可是到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平白多了个御神使唤,换做谁或者都是不会拒绝的----可诸位看官勿要忘了,此一节,至尊宝身边可还关系着个玉笙烟呢! 试想,要是至尊宝答应了这一点,那么等到果报、寂光两大圣母坐端白莲教的位置之后,这又怎地叫至尊宝来处?到时候,倘若这白莲教洗心革面,重新立规,那么别说至尊宝你去招惹事端不但不会得到法门支持,说不定到时候还会犯了法门的门规,受到惩戒! 至尊宝心中正在寻思,那老者忽然有些不耐烦起来了,手猛然一挥,那半空中的阴魂又化作一团乱麻,在空中徐徐漂浮起来----“你心中还有什么事儿想不明白么?”那老者发问道:“倘若你有事儿想不明白,倒也不急在一时、一刻!你要知道,现在你还没有显露出能战胜那些圣母天师的本事,没有本事,你就屁都不是!还想个嘛?” 老者这一说,那至尊宝心头到猛然想得明白了! 这事儿想那么多做什么,无论怎么样,现在还得过那老者这一关再说!真要是自己过不了,那就得等寂光、果报两大圣母,还有古婆古老,玉大娘等等一行来了,再谋个法子;当然,要是说过了这关,那到时候可就什么都好说了… “老爷子,您真是一语惊醒梦中啊!”至尊宝哈哈笑得两声:“别说,还真是这个理儿!八字还没一撇,你说我想这么多干嘛?”多笑几声,他接着立刻又问道:“说吧,你要我怎么显示自己的本事,自己的能耐?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我有能耐胜过圣母?” 也不迟疑,看来那老者早已经对此事想得明白了,立刻便开了口:“其实,要说你与那白莲教圣母的本事,本身也无法论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们又怎地能看明白?只不过,在这山洞中困了这许多年,前面那百多年进来的白莲教弟子多,圣母、天师也多,我们不由得便看出了些----当她们进来之后,我们便继而群起攻击,要想取她们性命,可当我们动手之后,差别便看得见了:一般的教众进来,我们群起一攻便能取了性命,将其杀死或者卷入山崖之下;要是少天师或者尊者之类,那或多或少要一番恶斗,才能有个胜负;至于说是天师,或者是圣母前来,那么便不一定了,我们非但杀不了,而且还要受其牵制…” “呃?你给我说此事,是何用意?”那阴魂虽然难缠难斗,可毕竟生前不是法门之人,很多事儿倒也没有个尺度,说得至尊宝顿时不明其意了,犹犹豫豫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们试试?看能不能杀得了我?” 老者顿时点头:“不错,正是这个意思!”他朝着漫天阴魂一指,口中道:“我们群起而攻,你若是能够从我们之中坚持一炷香的功夫,我们便承认你有此本事,能够杀掉圣母,摧毁白莲教!” “坚持一炷香的功夫?”至尊宝想了想:“但凭本身法术,手段不论么?” “不错!但凭本身法术,手段不论!” 第二一九章 思忆鬼箓觅方中,蛇舞龙相收御狮(上) 既然内中有如此席内幕缘由,那老者又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至尊宝也算这一趟冒险没有白做----他想了一想,点头道: “是了!你选了如此来试,我又没有别的法子证明,那便依着你,我且在你们众多阴魂中试试,看能不能比那圣母天师之流撑得更久!你且稍安勿躁,我去与我朋友商议一二,顺便休息片刻,养足精神…此事应该无妨吧?” 老者双目微微合拢,略点下头,至尊宝立刻便反身从那圣坛之前走了回来,堪堪出洞,玉笙烟已满脸焦急的迎了上前,口中道:“哎!你怎地能应啊?宝哥,我们白莲教虽说比不上你们阴阳师一脉的五轮宗,下阴走冥之术擅长,可是对此也不输于别们别派啊!更别说那是较之于圣母天师…你、你可忒得有些托大了!” 看玉笙烟如此,至尊宝却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先不说话,把她叫到一旁的石壁后藏着,又看了看内中阴魂确实注意不到自己,这才开口:“说起来也许难些,但实际坐起来就未必了!” “哦?你有什么打算么?” 至尊宝道:“我看过八月爷爷的《诸神鬼箓》,里面对阴魂便有此一句:‘阴魂面对仇人,戾气加重凝聚,实力倍而增强;反之面对旁人,又无勾心斗角之意,则杀意减削,能力寻常;倘若知你亦对它仇家有恨,合力一致,则更无杀意…’你想。我刚才已经做出了亵渎无生老母的举动,那阴魂对我又怎会痛下杀手呢?” 玉笙烟想想开口:“你说的倒不是没有这个道理,原本也是如此,想必阴魂对你的杀戮之意便会小些…可即便是如此,也只是给你自保之力而已,并不能证明比净国本事更大吧?” “不错,确实是如此道理!”至尊宝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可是你别要忘了,我们手中还有制胜的法宝啊!” “啊?”玉笙烟被他一提,猛然间便忆了起来。“你是说…说你的天吴?” “不错!”至尊宝点头道:“今天我们进入此山腹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天吴的动静,也即是说它已经醒了,能够召唤出来使用…除此之外,到得这圣山之中。你不是还有个金刚狮子么?两相合力。阴魂未必便能奈何我!” 这么一说。玉笙烟才想起了果报圣母当时在深渊中的话,‘金刚狮子,伏魔啖鬼’。要是召唤出这金刚狮子,加上至尊宝的天吴,合力为一,倒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当即玉笙烟便把那打鬼尺取将出来,捧在手心,口中把咒语略略念得几句,顿时感觉内中有股汹涌之极的力量在翻滚起伏,几欲脱缰…她猛然之间停了下来,收敛平复其中金刚狮子的威能,让它渐渐归于沉寂。 等终于平息之后,她这才重重点头道:“不错,金刚狮子确实能够召唤出来,也确实能对付那一干阴魂恶鬼,”说道此处,她微微蹙眉,犹豫道:“只是不知道我们白莲教术法召唤出来的金刚狮子,到底会不会像那些圣母一样,和阴魂之间有所克制,无法得势呢?” 至尊宝耸耸肩,摊开双手:“我也不知道!只是说,有总比没有好,多一份力量我便多一份希望罢了,也不敢断言能就此雪中送炭,借以取胜,权且当个锦上添花之物,用用罢了。” 玉笙烟见他如此说,又想到了当初在那岛上天吴的表现能力,当即猛然点头,应道:“好!我们便在此试上一试,看究竟能否取胜----宝哥,你说吧,该如何行事?” 白莲教各有法术,分类而定,比如此金刚狮子使用的法术便只得果报圣母一人得知,像是那些豆兵神术,又是归于净国圣母----所以,此术虽然传了玉笙烟,可至尊宝也不能问之而学。 他知道此节关键,于是便想了想道:“这样,我便与那老鬼说好:届时,我从此门带着御神而入,直到那圣坛之前,然后点燃线香呆上一刻,再即出来…天吴与金刚狮子我们都在外面召唤出来,跟我进去便成了。” “既然如此,那倒是免得它们知道这金刚狮子的来处,也是极好的,”玉笙烟点点头,忽然又道:“只不过,金刚狮子听我吩咐,你不能随意使唤,我只能吩咐它一路照应你的安全便是,别的怕是不成。” 至尊宝想了想,应道:“也行!” 果不然,至尊宝去给那老鬼一说,当即便同意了此说法,只不过那老鬼由于受这鬼孽之血化形,时间有所限制,于是便出声催促----他也不迟疑,当即便又反身而回,准备了闯洞一行! 说开始,那便是开始。 至尊宝内息渐渐转动,顺着八门在体内略略一圈,然后朝外猛然挥手洒出香灰,把个符箓朝着半空扬起,口中暴喝一声:“敕!现形!” 顿时一股黑烟便在半空出现,呼啸着冲到了面前凝聚,顷刻出现了天吴的身影----它伸个懒腰,朝着至尊宝呲牙道:“干嘛,才恢复了点阴力,你又要唤我做事?” 至尊宝明白那厮的心意,也不说是办事,只是说外面有阴魂聚集,所以召唤它出来看能不能受用些阴力,加快恢复…天吴果然中计,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差点就要冲将出去! 至尊宝那能让它把那阴魂杀得狠了?于是连忙拦住,口中交代这是试炼,所以暂时不能全部吞噬云云,须得等自己过了此试炼,然后使用法术超度此阴魂的时候,才能让它大快朵颐等等… 一旁,玉笙烟已经在地上摆出了六香六蜡的正反金刚诸佛阵,召唤起金刚狮子来----诸位看官,此金刚狮子可不必其他,虽然名字只是个狮子,其实这便是那上古时候留下的一缕狮灵精魄,被白莲教设计关押在了打鬼尺中,当做御神使唤,其凶性既在,那暴戾亦存,比起别的御神可实在是危险了不少! 只是放出来,那便简单,只需要玉笙烟口中将那打鬼尺的咒语念完,敞开禁锢,立刻便能脱身而出;只是现在想要御使,就要多一则出来之后的法术限制、禁锢之方了。 好比是关在笼中的猛虎狮子,带着打猎杀人,总得有个缰绳之类的捆着吧? 玉笙烟把那香蜡摆好,打鬼尺端端放在正中,先是中指一滴鲜血滴落其上,然后口中猛然喝令一声,让那香蜡尽数燃起;随后,她又去符纸写下六丁六甲之名,各自压在那香蜡之下,念动咒文借请丁甲神将的法力! 只见玉笙烟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那手中一把法剑随之而动,朝着穹顶一指,一落,再一指,再一落…反复几次,忽然便把那剑插在了阵势之侧,口中喝道: “敕!治病回生,降魔除邪,避却奸恶,消弭鬼怨,愿魁罡护体威灵显著,借六丁六甲神兵之能!令!起!” 右手指剑朝着那香蜡一指,顿时便看香蜡无风自摇三下,哗啦啦暴起一团火花! 如此几次,香蜡尽数暴燃,也即说这六丁六甲神兵已经借到了法力,能堪堪而使! 到此,玉笙烟这才口中又念念有词,将开始只念了几句的咒文尽数诵全----只看那打鬼尺忽然之间光亮大作,一道耀眼的白光骤然而起! “这是什么?”至尊宝还未开口,那天吴先是愣了一下,一面朝前走去一面急急发问:“这家伙看着不错啊,本元之力甚是浑厚,呃,你看看…”“不行!”至尊宝连忙喝住:“这金刚狮子的精魄是烟儿的御神,你可别去给我打鬼主意!” “原来这样!”天吴被至尊宝拦住,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回到了远处,口中嘀嘀咕咕:“这东西本事是大,可只不过需要附身**,又不能化形,又不能现身,能有嘛用?光是拿来抓鬼岂不是浪费了,还不如给我吃了…” 它那嘴里絮絮叨叨至尊宝不是没听见,只是不愿意管,可听得这话心中也明白了一点----至少自己的天吴与那金刚狮子还算得上有一拼之力,倘若有所差池,倒也不至于立刻便被那厮给撕了… 光亮闪过之后,阵中顿时有股阴气便勃然而起,而起凝聚甚重,周围也像是冰窟似的冷了下来,一道影子在那其中出现---- “嗷!” 先是一声怒吼,然后那黑影朝着左右打量,暴嘶道:“你是谁,你是何人?竟胆敢将我禁锢在此?”听起来就像是失去了记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般。 玉笙烟眼睛微微一抬,喝道:“金刚狮子!我是这打鬼尺的主人,也是你的主人,从今而后,你这便是我的御神,陪我降妖除魔、惩恶扬善!” “主人?”那金刚狮子先是一愣,继而狂笑起来,口中道:“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你就个毛头小丫头,也想当我的主人?哈哈,笑死我了!” 一面狂笑,一面身子像是充气般的胀大! 看那金刚狮子的说话模样,至尊宝顿时想到了当初在门中诸葛大师所说,但凡是御神要易主而御,必然便要表现出与之能御使的本事力量。若是能,则它心悦诚服为之而用;倘若不能,则一切便作废… 看样子,这金刚狮子是很多年没有被人召唤出来了,也很多年没有被人当做御神使唤了! ps: 月中了,诸位,求票票,求点击! 第二二零章 思忆鬼箓觅方中,蛇舞龙相收御狮(中) 金刚狮子那副不屑嘴脸显然早在玉笙烟的预料之中,听得此言,她只是嘴角一翘,也不多说,立刻手捏个指诀,绕着那六芒香蜡转起了圈子。 此指诀是‘押煞指诀’,等若催动阵势,恭请天地君神之力;此步法是‘大弥罗罡’,随着步法转动,徐徐生威,缓缓加势;此口诀是‘不妄藏禁咒’,借以六芒符箓之力,收押鬼神… 口诀一起,那六芒中刹那便有一道朱红光晕升起,像是细线般连接六支香蜡,一道道细密若筛的细小红丝顿现,整个成一道网,朝着阵势中金刚狮子的虚影幻像收拢! 蛇舞生相,天地兴威! 金刚狮子狂妄无比的笑声在那红丝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就像忽然被人扼住了咽喉----似乎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愣得一愣才勃然大怒,整个虚影像是旋风般转动起来,内中听得它咆哮狂吼: “你胆敢拘我!你竟然胆敢拘我!嗷----嗷----死!死罢!!” 咆哮声中,虚影像是充气般朝着四面八方鼓出,整个身影也愈加变得巨大起来----至尊宝手中捏了一把冷汗,虽说还是背靠石壁站立,可是手中匕首已经翻腕而出握在了掌中,脚朝后略略移动,处个极易发力的姿态下… 只要稍有不妥,立刻便能冲出挡在玉笙烟面前。 纵然至尊宝如此紧张,可看起来玉笙烟却始终如一,并未有所改变----她脚下按照七罡而动。五方而踏,大弥罗罡步与不妄藏禁咒配合得丝丝入扣,那细线红晕更是稳定的展开、扩张,一张网缓缓朝内收缩。 红色光晕和那虚影刚刚一碰,就像火炭扔进水中,嗤嗤声顿时大作,有股青绿色烟雾立刻便腾然而起----于此同时,那金刚狮子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嘶吼,像是触动逆鳞的巨兽,整个石壁都为之一抖! “嗷!嗷!!!” 可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不等那金刚狮子的吼叫声停。那光晕法网嗖一声整个勒了上去,合拢收缩,把那虚影从桌面似的大小勒紧缩小一半,紧紧箍回个小牛犊般----法网就像是若有实质。把金刚狮子勒得动也不能动。只等同个粽子。不可动摇分毫。 非但虚影回缩,就连声音都像是被罩了起来,闷声嗡气。咆哮也变作了嘶嘶作响,仅此而已! 此境遇之下,那金刚狮子这般野性又如何不怒,非但怒意滔天,而起只若大发雷霆、拊膺切齿!要是没有这六芒香蜡为媒,押煞为术,大弥罗为凭,不妄藏禁为法,根本就无法遏制那金刚狮子暴怒而起,把圣母峰扫平荡尽,杀个血海滔天! 可是那怒火杀意、无限暴戾刚起,玉笙烟脚步骤然而止,停下来朝着那网中一指,口中忽忽然喝道:“丁甲现身,六起咒箓,敕令号往,天舞蛇相----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六甲,敕!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丑,六丁,令!” 号令一出,那六芒星阵瞬间华光大盛,流苏横溢,一道斑斓无比的光晕顺着红线法网四散而开,虚空中已显出了六丁六甲神将威煞----虽说只是借来的神识威煞,可是那凭借阵势发动,岂可小觑? 可是,不等那六丁六甲神力发动,虚影的金刚狮子忽然依依呀呀几声叫,似有述求----玉笙烟脸色微微一动,止住手中收诀,喝道: “怎么,服了?还是说不服,想要继续与我为逞?” 原本以为这一问那金刚狮子便要开口求饶,谁知道这一停下来,那金刚狮子又支支吾吾不作声了,着个服软的样----至尊宝见得势头好,于是旁边便劝道: “要不这样就得了?这个,我来做个和事老,那狮子啊,你要是打算给烟儿当好御神,便给我哼哼两声,算是打个招呼…这边,我也给烟儿说一声,把你放出来?” “这事儿…”玉笙烟还未应声,那狮子果然在里面哼哼了起来,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服软味儿----可这一哼玉笙烟却是不依,脸上微微一笑,淡淡道: “原本说起来,宝哥既然开口了,我是要给这个面子,便这般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把这事儿应了…可是对不住,来之前婆婆吩咐了,你本性凶悍、戾气极重,若不依照三号七令、灵宝鬼箓行事,万万不可相信,此事也做不得数----所以,你要是服软,便给我老老实实的交出一缕魂丝,让我用打鬼尺取出精血相合,否则…” “还想我交出魂丝?”未等说完,那金刚狮子已经嚷了起来:“不行!不行!死都不行!” “不行么?”玉笙烟立刻将那松开的指诀重新捏拢,“那好,我这便按婆婆所交代的,将这‘不妄藏禁咒’升为‘地藏五方咒’,干脆把你就收成打鬼尺的御灵,将此事了结!” 手中顿时作势要翻腕起诀,扬眉挑咒,把个手印换来… “等等!”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忽然被拨动,这金刚狮子忽然灵犀一点,明白过来:“你、你这术法是不是果报圣母…呃,就是左眉有一黑痣,戊戌年登上圣坛的那位果报圣母,她亲自教你的?” 玉笙烟并不搭话,只是略略点头,自顾自的把手印继续下去----没想那金刚狮子见到这一点头,顿时便服软叫了起来:“错了,我错了!姑娘,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按您的意思办!我就做您的御神了,行不?” 当来此之前,果报圣母便吩咐了按照某个流程进行,所使的法术、口诀等等均不允许变通,玉笙烟当时还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可是照现在看来。那分明是金刚狮子当年在她手中吃过大亏,畏之若豺狼虎豹,只要知道是她的传人弟子,立刻便把此事给应了…这也是为什么那金刚狮子如此暴戾难驯,可果报圣母却丝毫不担心的缘由。 只是,看来那金刚狮子是化作岩石太久,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在后面提及了‘地藏五方咒’几个字,这才想起来了----这分明是果报圣母当年看家的御神法咒,再无第二家! 于是乎。这金刚狮子立刻便老实了! 玉笙烟手诀一松。那法网也随之略略放开,顿时只见那红丝霞线中的红光一闪,骤然间有股黑气从网中溢出,飘飘荡荡朝着玉笙烟飘来。她咬破中指。一滴鲜血飞弹而上。鲜血与黑气相撞。立刻飘逸无数,只留下了当中一点黑得发亮的雾瘴黑斑,落在了打鬼尺上! 打鬼尺受得此斑。整个从头到尾一股黑光流苏般滑过,然后华光大作,将洞窟中整个照得亮了! 至此,这金刚狮子才按照白莲教的规矩,算正式认作了玉笙烟的御神! 天吴这才嘿嘿笑着挨到了旁边,对那金刚狮子叫道:“好了,好了!终于等了半天,终于算是了结了----行了,分分工,一会你可别的事儿不做,只帮我看好宝哥儿便行…” 金刚狮子这才看见旁边还有天吴,瞬间一愣,再抬起头时的眼神也不同了…少了些狂暴暴戾之气,多了些肃然郑重之色! 那老鬼在洞中等了半天,只见外面又是华光又是响动,也不知准备什么,心中好奇无比,正等得心急如焚之极,忽然见到洞口人影一晃,至尊宝堪堪露出个脸来: “好,老爷子,我这便开始准备闯阵了!” 接着身后出现了个人形之态的小人,面貌好似那判官无常般,只是缩小了很多;又有一团烟瘴雾气,在空中化作个虚影猛兽之形,飘飘荡荡在他身侧----“两大御神?”那老者瞳孔骤然收缩,只若一条缝般的几不可见,嘴里呢喃,淡淡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能有法子御使双神,而且一为灵,一为魂,各自不冲…” 骤然之间,他那双眼一翻,直直盯着至尊宝道:“竟然你有此本事,说不定真可以杀了那白莲教的妖婆,替我等复仇!” 那老者以此来断定常人,倒是没有错,可是至尊宝本身的情形他又何尝得知----至尊宝本身便是鬼孽,原本常人使唤御神所需要抵御的那阴寒之气、冥数因果,在他身上一时半刻影响也不曾有…所以,莫说是两个御神,只要能吸收足够阴力,便是养着三五个御神,也只若等闲! 莫说他,任何谁人也料想不到! 可是,这金刚狮子御神,偏偏还不是至尊宝的… 那老者的话至尊宝倒是不以为意,随口应了一声,这便示意准备开始----可是那老者忽然将手一挥,摆得几摆,口中道: “等等!这事儿,我有个旁的打算!” “老爷子,您这又是有什么事儿啊?”至尊宝奇怪了:“可别忘记了,是您说的‘但凭本身法术,手段不论’这十个字啊----您可别给我,您是说不准我用这御神了!” 那老者哈哈一笑,再次摆手道:“我喊你等等,并非这个意思,而是另外有个考虑…”他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彩,“倘若我说,可以不让你比试,而我们直接让你取得所需圣物,通过此间呢?” “恩?有这么好?”这态度忽然的转变,至尊宝倒是拿不稳了,想了想,这才道:“要是不比试,你可是有其他条件?” “不错!”当即那老者便跟着他的发问应了,丝毫不掩饰,也丝毫不犹豫:“开始我想要跟在你身上,自然是只收在魂痈器皿之中,可是现在我看你能承受两大御神,想必也不在乎多我这一个----只要你愿意把这白莲教剿灭,连根拔起,永不再复,那我非但不让你经过这考验,而且我们阴冥之力还合而为一聚拢在我身上,化作为个新的御神听候使唤…” 说到这里,他渐渐放得慢些,字也是一个个的吐将出来:“我们阴魂合聚,这名字便叫:夜叉!” 第二二一章 思忆鬼箓觅方中,蛇舞龙相收御狮(下) 夜叉! 夜叉鬼,是一种生来就孔武有力、鬼力滔天的鬼,非但吃人,甚至连鬼亦会吞噬。夜叉模样狰狞、身材高大、手持钛叉、头悬火焰,食人肉、喝人血,恐怖无比----只有当阴魂凝聚,自愿堕入那万劫不复的地狱,永远成为这地府冥灵的时候,方才可以成型! 夜叉能位列八部天龙之一,那威力自然不可小觑,实力甚至超过了九大恶鬼,是诸天神佛中对付恶鬼冤魂、怨灵鬼祟最大的凭依,也是那鬼魂一类最大的天敌! 可想而知,至尊宝一旦得到此御神,那行走阳间,万万没有鬼魂能与之为敌了! 但是,这一点也是至尊宝最不能接受的----他想了半响,这才摇摇头叹息道:“老爷子,不是我不愿意有个夜叉作为御神,也不是我真的觉得自己本事滔天,能够胜得你们…可是,今日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他抬起头,同样直直对视着老爷子的双眼,决然道:“我们还是按照刚才所说的,等我抵挡你们的攻击,证明我能够杀死圣母的本事,然后摧毁现在的白莲教----但是,往后或许有其他人来经手此教,便与我无关了,我也不会再次出手!” 至尊宝之所以如此而为,其实一切都只是为了玉笙烟----那老者最初的条件,是摧毁现在的白莲教,那么只要能杀死净国、余国两大圣母,红、白、青、黄四大天师。那么便算是成了,至于被逐出教门的寂光、果报两大圣母,不必受到牵连,玉笙烟也无妨害;可是新的这个要求是把白莲教连根拔起,永不再复,那么纵然后面易主而立,更改教中一切亦是无用,不管是非曲直、好坏、正反,都永远不能让白莲教再起… 至尊宝又怎么愿意与玉笙烟为敌呢? 听到那话,老者惊愕无比。像是从未见过至尊宝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半响。他骤然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好!好!你既然想要闯,我就让你闯,让你好好的闯闯!试试。试试我们一帮死鬼冤魂的那不成器的本事!” 只是把手扬起。朝着半空一指:“来吧!” 顿时。那半空之中无数的阴魂,像股旋风般的朝着至尊宝席卷而来,密密麻麻。不可悉数! 众阴魂不以数论,不以先后,咻咻怪声之间,骤然将阴气凝聚成了阴冥箭矢,朝着至尊宝暴风骤雨般激射,直如飞火流星!至尊宝大喝道:“来得好!”却是不动,把手中打鬼尺猛然抬起,朝着半空一指,喝令一声:“起!” 天吴也不示弱,随着那声喊便迎面冲了上去,八首八面、爪足乱晃,哗啦啦在空中一圈,将那阴气化作的阴冥箭矢扫落十之**,偶有数点阴气遗漏,可还不等落到至尊宝身上,金刚狮子已散做了一团瘴气挡他面前! 阴箭冥矢便如泥牛入海,消弭于那雾瘴之中! 一击不中,至尊宝顿时大步朝前踏去,直奔那当中圣坛,手中三支线香迎风已经点燃,只希望早一刻把此线香点着、燃尽,了结此事! 众阴魂一击不中,并不退却,只听得半空中一声尖锐的鬼啸响起,顿时化作无数,四面八方布满了头上穹顶,再从上而下,蜂拥般的朝着至尊宝冲来! 老者的声音在阴魂啸叫之中赫然响起,铿锵有声:“我看你单单靠着两个御神,如何挡住我们这六方八面的攻击----哼哼,年轻人,你可是后悔了?” 至尊宝听得那老者之言,并不开口,只是微微一笑,猛然翻腕伸手,把那掌中厚厚一叠符箓亮了出来----“诸势!归命!虚空无相!历数鬼冥!” 随着口中暴喝声起,那符箓像是飞梭般朝着半空激射而去! 至尊宝出手极快,只是眨眼之间已射出无数符箓,在半空之中激出道道雷光,将整个头顶笼起个罩子,那符箓之间所激发的雷光像是长蛇,连绵锁住,形成一片虚空之中的雷电琉璃罩,把他守护其中! 同时亦听得无数阴魂惨呼顿号,在那雷电轰击中嗤嗤喷着白烟,重堕虚无----诸位看官切勿误会,此处至尊宝所使用的正统道术,琉璃八宝罩,只是个防身法术而已,虽伤得了那阴魂,可是不至夺取阴冥之力,所以也不会导致那阴魂消散,不堕轮回… 这,与那天吴吞噬阴冥之力,便又不同了! 阴魂汹涌,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不可细数,纵然有此八宝罩守着,可是依旧只是延缓阴魂攻击的步伐,偶或有那些阴力极重的鬼魂,顿时便穿过了宝罩,带着一身烟气继续厉声突袭…天吴立刻便迎上前去,几口撕咬大半阴力,将它重新扔出罩外! 至尊宝虽说不允,可此时刻紧急,却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只能由他。 那琉璃八宝罩中每一张符箓扔出,便能补充一道雷光;而每一道雷光出现,又能补充六十弹指的时间;任由这雷光耗费多少,只要随着那消耗的速度补充符箓,便能保持这琉璃罩的持久----可是,这阴魂太多,那阴冷之力又远胜一般鬼魂,稍稍多待片刻,那符箓出手便渐渐有些跟不上了… 阴魂包围之中,整个琉璃罩隐隐缩小,那流苏雷光时常便有遗漏,内中间或冲出怨气极重的阴魂,亦或极兇极厉的阴魁,每每此时,便是交由给了天吴与金刚狮子,各自解决! 任由如此发展,怕是撑不到一时三刻,至尊宝不是耗尽符箓,便是琉璃罩破,阴魂涌入无数,将他撕成碎片! 玉笙烟并没有出手! 在那万千阴魂注意力凝聚至尊宝身上之时,她已在眼上涂了秘传法药,凝望那穹顶无尽鬼影,只见得无数鬼影与那琉璃罩华光交映生辉下,她的目光如炬,透过憧憧无尽鬼影,很快发现了其中有道说不出的黑色光华流动,在无数阴魂之间变换传递! 鬼骨! 一微尘中入三味,三味普见断浮屠; 万般因果生有数,独有阴魂得一骨。 成就一切微尘意,生得骨来历中数; 三味不尽增减现,各有取舍各有无! 当那老者说起这夜叉之时,玉笙烟心中当即便想到了此佛家鬼说----但凡阴魂能够凝聚,怨灵能够合形,冤孽能够叠累,厉鬼能够附灵,那便说明它已经在阳间待得够久,就像是狗宝牛黄一般,开始只是个诟病,却因为日久年深,最终变成个可就的宝物! 一切只因为那抵御阳世侵袭,清洗阴冥历数,所以诟病成节,瘤疤化宝! 此,也是这阴魂之中最为关注的一点,虽说不能借此消弭阴魂,却能借以牵动一干阴魂心意,便于施法----玉笙烟虽然无法告知至尊宝,可是她心中微微一动,顿时便捏个指诀,将此情形尽数告知了金刚狮子! 玉笙烟当时只想把此事告之,但是那里料得到接下来之事?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金刚狮子听得她这一言,顿时当做法旨号令,立刻便办了----面前所有一切全部丢开,骤然便化作了一股黑烟冲向半空鬼骨! “哎呀!你、你、你…”玉笙烟想要喝止,这却又如何来得及?只能是跺足大骂,呼喝连连:“你快些回来,快些回来!给我护住宝哥,护住宝哥!” 当时那至尊宝正在聚精会神的朝外射出符箓,想要堪堪先抵挡一阵;天吴八面咬着三个阴魂,正在抵御那阴魂撕爪,尽力而搏;可是,此刻便在至尊宝背后,天吴的侧后,有个阴魂又冲了出来! 金刚狮子既然冲了出去,想要回来,可却没有那么容易----早有一群阴魂迎了上来,与它撕咬纠缠一起,无法分开! 新冲进罩中的阴魂鬼气森森,冰寒阴冷,进来之后周身一抖便把那罩子所引起的白烟给抖开,它也不做声,忽然之间便化作一股迅捷之极的烟瘴,猛然从至尊宝头顶泥丸疯狂涌了进去! 阴魂从泥丸进入,便能夺取心神,控制皮囊肉身,那老者看着此时情景,不由笑声大作,嘴里直呼:“年轻人,怎么样?现在你可愿意答应我的条件了么?” 他知道,至尊宝一旦被阴魂附身,自己所说的话必然听不见,可是此刻说出来,却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心意罢了…一切,还得等那阴魂占据身体之后,告知与他! 至尊宝确实已经呆住了! 他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那符箓所引发的雷电罩网,渐渐消失,阴魂像是潮水猛兽般冲了过来----无他,都想要冲进这生人体内! “唳!” 可那话音未落,已是一声巨大的啸叫声起! 啸声之巨,之甚,在那洞中盘旋回荡,激得那穹顶泥沙也纷纷洒落,像是细雨倾泻,淅淅沥沥无数。 再看,却是那阴魂忙不迭从至尊宝泥丸冲了出来,像是受伤之人般歪歪斜斜的冲到了老者面前,刚刚一触,顿时化作飞灰烟消! 可这轻轻一触,已经足够那老者知道一切! 眼看那阴魂再次涌出,这后面的阴魂又如何敢进得至尊宝体内,堪堪在半空收拾住,猛然齐齐把至尊宝抬起,便要朝着那万丈深渊抛将而去! 这,也是阴魂对付洞中生人,最常见的法子! 第二二二章 方广堪受命轮转,俄而巧表鬼孽魂 “不----!”一声三起,当即便从各处发出那歇斯底里的狂吼,几条人影抢将过来! 洞外那冲进之人是玉笙烟,此刻她那还顾得上‘不可进洞’的叮嘱,浑然发狂般的朝着至尊宝冲来,只想快得一刻便是一刻;半空之中的天吴亦然,它浑身阴气大作,猛然发力从那阴魂中冲出,抢步而至… 金刚狮子亦感受到了玉笙烟心中那焦躁,懊恼之下同是快速返回。 可是,那首先冲到阴魂面前,将至尊宝抢将下来的不是旁人,却是那老者! 老者本便留在圣坛之侧,距离至尊宝堪堪数丈,且知道那阴魂心中所想,凡事快上一步----那些阴魂还未将至尊宝抬起,他已从那略略一触的震惊中醒转,疾冲而至赶来相助。 “莫要伤他!” 老者如此一来,倒是让其他人有些不明就里了,可即使看着老者将至尊宝从那阴魂中接过,轻轻放在地上,他们依旧冲到了周遭,紧紧盯着老者的一举一动…金刚狮子亦蓄势以待,提防老者又出什么手段! 放在地上,这才看见至尊宝忽然眼珠一转,又恢复了生气,宛如赫然惊梦,似迷茫不解,又似明白了什么…“宝哥,来,喝水!”玉笙烟连忙伸手在他后背一扶,将腰间水囊解下于他,“歇歇,歇歇!” 那老者见到玉笙烟,眼中顿时一道寒光闪过,要是换做往常。怕是早已出手相加,可此刻不知为什么,他只是略略一诧露出个厌恶之色,随后又恢复了平常…同时还伸手朝着半空的阴魂挥挥,略略摇头示意。 那至尊宝躺在地上正奋力起身,玉笙烟相帮而起,老者站在一侧----玉笙烟、至尊宝二人未见到他那眼神脸色,可是天吴与金刚狮子却看得分明,顿时,那金刚狮子便横加飞落。一团黑烟盘旋在玉笙烟身后。 至尊宝站起身来。从那水囊中饮得几口,这才转头面对那老者,手指朝着玉笙烟略略一抬,口中道:“这是我的朋友。虽然她也修习了白莲教的法术。可是却非白莲教之人…呃。今日我和她一起上山,就是为了把那白莲教现在的圣母天师铲除的。” 老者稍加点头,像是承认了至尊宝的解释。可是他接着开口所说的话,却与玉笙烟一点关系都没有----显然,刚才那阴魂进入至尊宝体内,又再次出来,所传达的讯息,远比玉笙烟这白莲教的身份更加重要。 老者想了一想,这才开口:“呃,年轻人,你、你是三阴鬼孽?”虽像发问,可是那内中语气却十分肯定,像是已经认准了一般。 “三阴鬼孽?”至尊宝听得这话却有些不解了,转头看看天吴:“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事儿…要不回头再说,我先问问,”天吴皱皱眉,落在至尊宝身侧,反问那老者道:“三阴鬼孽,旁的话也不说了,单单有一点很关键的,那便是此人晦气无比、引至灾祸、霉运连连,对于人间八大衰晦全部都有引发加重的特质----宝哥儿虽然体质亦属于阴阳之间、半鬼体魄、三火消无,看着极像,可是这一点却是不曾有的!” “只是…”老者踌躇思索,略略开口却被天吴再次打断---- “没有什么只是,”此时天吴那八大首面渐渐隐去,逐渐出现似人模样,于是便伸手在空中虚击一下,断言道:“我与宝哥儿混迹阳间多时,倘若他真是那引发天地晦气的鬼孽,莫说他活不成,怕是连我都早已消散了…喂,老儿,你看我,从个魂魄修成如此鬼仙初阶,难道是借助的鬼孽之力不成?” 对于这老者来说,天吴对此的了解不消说都多上了无数倍,想要给他解释明白,那又怎地不能----可是这老者显然心有不甘,于是悻悻开口:“你说他不是鬼孽,那、那这没有三火阳魂的体质,又是个什么原因?” 天吴哈哈一笑,像那私塾先生般挥挥手,朗声道:“宝哥儿这情形我不是没有想过,前后思量许久,也算是猜到了一二…只不过,我凭什么告诉你?”天吴说得这一句,似乎自己也觉得有趣之极,不由自顾自哈哈笑了起来。 “呃…”顿时,那困在洞窟中千年的阴魂老者,到真是找不出个应对的话语了。 旁边,至尊宝看那老者脸色,又联想到刚才之事,猜想此节对那老者极为重要,倘若真是如此能够让那些阴魂释然,放开道路,倒也未尝算是坏事----加之至尊宝本身便对自己有许多不解,心中也希望能破开困惑,此刻听天吴说起,于是便开口问它: “哎,这事儿你不给他说,可以给我说说吧?这毕竟是关于我的事儿啊,我明白之后,也少些危险不是?”他朝着天吴挤一挤眼,“你就当是给我说的,不管他,可好?” 至尊宝这么一说,有加上个挤眉弄眼的神情,天吴倒是明白了事关重大,于是止住笑,开口道:“好,既然你问,我便给你说说----按照我的猜测,你这没有三火阳魂的体质,大抵来说有三种情形,是最最可能的!” “哦,哪三种?” “第一种,你很有可能是鬼仙转世,在转世途中出了岔子,所以整个魂魄硬生生挤进了个孕妇胎中,继而诞生…这种情形之下,你等同于被附身的躯壳,所以没有三火阳魂,只是和那行尸走肉无异。” “第二种,前世你必然是精怪山魈、魑魅魍魉一类的精怪,在渡劫登科途中未能成功,可又得到了天地至阴宝物,或者说地府之助,让你不堕五轮继而成人,所以有此异数。” “此上面两种。都是极为可能之事,当宝哥儿你那丹元结成,能够重新修炼登科的时候,便是我得以修仙的助力…所以,我当年也是有此选择了跟你一起,继而修成鬼仙。” “最后这一种可能,只是我说猜测的,但是没有任何凭证。宝哥,我觉得你这情形虽然异样,可也未脱离六道之中轮转。依旧在人道徘徊。我猜,你该是在尚在胎中之时,便有了阴司之流与你牵得机缘,待到死后进入地府为官…如此一来。你尽力了冥府诸多奇异。有此情形倒也不算奇怪!” 天吴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让诸人也算是听了个明白,眼中均显出个思量盘算的神色,各自心中把那话细细考量起来----此刻。天吴眼中忽然异彩一现,朝着至尊宝看了一眼,转而低头,又把一切都藏在了心里… 它,是跟随至尊宝见过鬼母的! 鬼母伴鬼孽,它又如何不知?只怕这番话,天吴自己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半响,几人也算是把心中盘算打得尽了,那老者忽然看着至尊宝,猛然之间跪了下来,口中道:“听了那天吴神伯的一席话,老儿也算是心中困惑消了----这位、这位小哥,我想请你收留我等阴魂,不知可否?” 话一出口,至尊宝顿时大惑不解:“收留?这是个什么意思?” “呃,我们合为夜叉,成为您的御神,请小哥您千万勿要推辞…” “等等!”这话说着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老者的提议上,至尊宝顿时警觉起来:“我没有答应你们剿灭白莲教啊,你们干嘛要成为我的御神?”说到此,至尊宝自己不由紧张起来,问道:“难不曾你们想要成为夜叉跟着我,然后逼迫我做些不愿意的事儿么?” 双手立刻便摆了起来:“不成!不成!万万不成!” “不是啊,”那老者急忙解释:“我们不是想成为夜叉跟着小哥你,然后威逼你再去铲除白莲教,我们所做这一切,是因为这圣母峰即将大变,我们即将灰飞湮灭啊!” “啊?”这次,轮到至尊宝与天吴一干人等不明白了。 那老者知道,倘若自己不把这事儿说得清楚,怕是至尊宝决计不会收留自己一干了,于是想了想,把那事儿的缘由给道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这一干阴魂在山中待了千年,终于出现了鬼骨一物,之后,这些阴魂也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能够思量盘算,不再是那种混混僵僵,只知道杀戮白莲教的厉鬼了。 天数轮转,命盘转动,这一切影响天地之间变换的事物,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以感受,对于法门来说,则是靠着天地变化,诸现异象而知,可是对于这些本身便存在阴间的鬼物来说,一切便清楚明白多了。 阴魂早已经感受到了股说不出的危险,像是个极为恐怖之物即将出现,届时一切都将为之泯灭,不复存在----或者,那便是黑暗大日如来降世之前,所有阴冥生灵都感觉得到的吧? 这已经不是生死之间的事了,而是一种来源于魂魄本身的畏惧,远远大过了那生前的仇恨,和死后的怨毒! 这危机感日渐昌盛,也愈使得那些有了自己思考意识的阴魂日夜不安,如坐针毡,至此,它们便想要个逃离此处的法子,无论如何,先要逃离此处,使得自己不至于魂飞魄散,消弭无尽! 此地偏僻无比,这许多年也只有至尊宝一人而进,所以,在此机会之下,刚才那阴魂老者只是想要考量至尊宝能否容得下个夜叉御身之内,并无其他----换句话说,即便是刚才他输了,这阴魂也会依附与他,成为御神。 所以,这才有那老者比试之前的一番话,就像生意人一样,总希望获得最大的利益。 当然,在那老者知道至尊宝能够为之容纳阴魂凝聚的夜叉之后,顿时便喝止了那些阴魂的进一步试炼,继而表露心意----如此甚佳的去处,可得当心,万一有所闪失,届时不是损失大了? 第二二三章 鬼宿星位逆阴力,心方五雷开洞途 虽听那老鬼说明白了其中缘由,可至尊宝还是不敢确信,犹豫着看看玉笙烟与天吴,满脸为难之色,“呃,话虽然如此说,可是、可是…”灵光骤然一闪,找出个托词:“…就算我与众不同、天赋异禀,你们的话都对,我都信,但是----” 他朝那半空比划一下,摊开双手:“这一万几千的阴魂藏我身上,当我的御神,这事儿你们觉得成么?” 当然,若真是至尊宝所说的这般,有这数量多达数万的阴魂当做御神,莫说鬼孽,就算是阎罗地藏、大罗金仙也禁不起那阴冥之力的消耗,不消片刻便会化被冻成坚冰,死得难看无比! 花开两枝,话又说回来,那事儿要是成了,华夏历史上至尊宝便必然成为个传奇,法门中人永远无法比拟的传说----能拥有几万御神的一代宗师! 听至尊宝如此说,众人均觉言之有理,不由点头进而称是,那老鬼慌忙对众人摆摆手,连声解释道: “不,不必这般!我们虽然数量众多,可是在形成了鬼骨之后,已经有了共同的魂魄之思,万如其一,其一如万----咳,自然,这还需要你施法才行!” “你们共同的鬼骨出现,所以能万如其一?”至尊宝想想,忽然直勾勾盯着老鬼问道:“若我没有猜错,你便是这鬼骨所出现的最早阴魂吧?换句话说,你便是这鬼骨?” 至尊宝既然猜到了那内中之事,这老鬼也只得承认。“不错,我便是这鬼骨,”他苦着脸道:“也就是说,我体验过所有阴魂的愤怒和仇怨,也是唯一能代表他们的核心…他们亦愿意将所有的仇恨托付给我,接受超度和转世,余下的事都留给我办。” 原来,这貌似不起眼的老头便是鬼骨,也是这一干阴魂真正的首脑核心----至尊宝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最初自己随手抛出的那滴血液化形。所成的这老者前后有所不同了! 分明便是那魂元转换。由鬼骨接手了这虚化实所成皮囊内中的意识! 对于那鬼骨老者来说,把这事儿承认,无疑等于把自己所有底牌都交到了至尊宝手上,接着他便紧张之极的盯着至尊宝。盼其首肯。眼中说不出的祈盼与渴望。 至尊宝左右看看。犹犹豫豫的开口相询:“你们觉得,这事儿我该如何办啊?” “应了吧,还有别的选择么?”天吴既然刚才解释之时有所隐瞒。所为的正是此目的,当即便对此赞同起来:“我且不用说这夜叉究竟有多大本事,多少用处,单单只说一节----只有应了,我们才能不战而通过洞窟,取得那圣坛的宝卷!否则,力战之下, 难免不被发觉!” 玉笙烟虽无偏倚,可是听得有理,也便站到了天吴一方,劝道:“宝哥,天吴这话倒是极有道理的,你不妨考虑一二再作答复,可好?” 没想到玉笙烟与天吴均表示赞同,至尊宝这便要好好思量盘算再定了----老者一脸的肃然,正等待至尊宝的决定,谁知旁边那金刚狮子首先凑了过来,对玉笙烟嘟囔: “也不知道当个御神有什么好,自己想做的事儿不能做,想吃的东西不能吃,平白还得去给人当做苦力…要不这样,玉姑娘,你放了我,自己把夜叉收了吧?既能满意得个御神,又能替这帮阴魂解困,顺便还别难为我…” “啪!” 玉笙烟当仁不让的把它一巴掌拍到了旁边。 想了又想,至尊宝最后开口:“那,你若是成为我的御神之后,这白莲教之事究竟怎么算呢?”他支吾其辞的发问:“那,我究竟是怎么办?只是把上面那些作恶的白莲教徒除却,让法门救出门人;或者说还必须按照你刚才的话,必须把白莲教整个儿毁了才成?” “都按你说的办!”鬼骨老者斩钉截铁。 “那好!”至尊宝这才终于点了点头,“我应了!” 既然至尊宝决定要收这鬼骨作为御神,自然便得相助于它----设一法阵聚集群魂,然后似的鬼骨积聚阴冥之力,脱胎换骨,剩下的阴魂少了这暴戾怨毒,化作普通鬼魂,自然便能继而超度,送至地府冥界进入六道。 所需之物虽然繁琐复杂,可是…那圣坛上不是应有尽有么? 在此之前,玉笙烟首先便是把那盒子取到了手中----至尊宝想此乃白莲教圣物,不便过去细加揣摩观看,遂站在远处望去…盒子略略打开,玉笙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取了出来,惊喜道: “不错!这和婆婆给我说得一摸一样,正是教中最早的《玄娘圣母经》原本!” 远远看去,那所谓的圣物并不是华光异彩、珠光四溢的样子,反而极为普通,见得一面光滑一面有毛,正是个被硝制所成的羊皮。 说着话,把那羊皮便递了过来。 见玉笙烟如此,至尊宝也只能便接到手中,本想随意看一眼便还给她,哪知道一眼之下,居然看那羊皮卷上空白一片毫无字迹,不由啧啧奇道:“呃,你真能确定此便是那圣物么,怎地一个字都没有----烟儿,你可莫要弄错了!” “不会的!”玉笙烟把那羊皮卷取过手中,朝着火光微微一侧,泛光之下,顿时便看得皮卷上有荷叶数片、莲花三朵,整个含苞怒放的模样,“你看,真是这样的!这羊皮卷乃是圣母降世,用那天羊之皮所写,水火不侵,隐含圣母手印佛记----好了,宝哥,你看那鬼骨也等得急了,你自己忙去吧,别管我了。” “既然你能确定,那我就无话可说了,”至尊宝当即便开始取那圣坛的物什,口中道:“你把东西收好吧,我这边的事就不需要你帮忙了!” 玉笙烟喜滋滋的拿着经卷走到一旁,口中道:“既然你不要我帮忙,那我便看看经卷…呃,你要是需要就喊我,好吧?”说着话已经坐到了一旁,取出些清水倒在卷上。 那经卷吸了清水,顿时舒展得开了,也显出了内中字迹… 至尊宝随口应了一声,也不需要旁人帮忙,顺着便把那些物件尽数取来,按照斗数九宫,依次摆列停当----令旗占据四周元天方位,三清、三洞**印各镇九宫列数,五雷号令御左右龙蛇相位,阴冥符箓在中取一道路,直达阴冥… 接着,至尊宝手取那残留坛中香灰,以此做墨,心守丹元,按照二十八星宿的位置把那灰烬撒做小堆,然后用那烛台堆砌,以为归元之位。剩下的香灰都堆在朱雀之处,南方鬼宿星位,成个稍微大些的香灰。 堆积的灰烬之中,每堆都插了一支线香,独独留下那南方鬼宿、东方心宿不以。 纸扎草捆个假人,用头发系在其上,然后竖立在那大些的香灰堆、南方鬼宿位,跟着点燃一张符纸----在那鬼骨本源的引导之下,那半空中鬼骨的魂体便飘飘荡荡飞了下来,落在假人之上。 打鬼尺既然是通阴之物,这便做了阵眼插另一处,东方苍龙心宿之处,能在转移阴冥气之后,接着以那星宿之力为凭,把鬼魂送入地府。 跟着,至尊宝以自己的血液滴入香灰假人,那假人略略一抖,堪堪起伏动了起来! “好!我这便要开始了!” 至尊宝准备妥当,当即口中便唱诵起了藏地大神咒,随着手印翻转,那阵中渐渐起了一股说不清的辉耀之光,顺着二十八星宿位的香灰逐一而起,上面插着的线香略略抖动之下,竟然一支支自己便冒起了青烟,然后燃出个红亮的烛头来。 啪啦啦一指,顿时那三清三洞法印跳得数下,令旗也呼呼的自己开始抖动----便在这穹顶之上,不知怎地竟然出现了一团黑漆漆的云彩,飘飘荡荡像是雨云般愈加压得低了! 突然之间,那黑云噼啪一声轻响,竟然爆出个灿烂耀眼的火花来! 跟着,阵势中的五雷号令也为之爆出火花来。 “时间到了!”至尊宝见得此情,知道那阵势已经开始驱动,当即手中便是一张符纸压在那假人之上,口中却对着半空阴魂道:“速速前来,消转轮回!” 半空中那些等候的阴魂顿时像得到号令的雀鸟,忽忽便涌入了那黑云之中。 黑云并不变化,只是从那下端有道黑墨般的辉光,直直从那云中照射到五雷号令令牌之上,呼啸之中,便见的无数人面鬼脸、狰狞历数、千万魂魄、无尽怨恨汹涌流淌,顺着进入阵势,然后尽数涌进了假人之中! 假人亦像是抽筋般的抖动起来! 至尊宝指诀猛然变化发力,将那假人压在阵势之中,除了手脚之间的抖动之外,别无其他,任由那阴魂从中而过,留下满身仇恨怨毒,接着进入了打鬼尺之内! 那鬼骨继而变化,所承受的痛苦非比寻常,所以那假人的动静也愈加之大,至尊宝竭尽所能压制其动作,额上也渐渐出现了些许汗珠…便在那时候,他耳中忽然听见一声惊呼! “啊!” 那声音,分明是玉笙烟的样子! 连忙偏头一看,只加玉笙烟瘫软倒地,整个人似乎晕死过去! 第二二四章 夜叉现身化御神,天堑断路又坎坷 “烟儿!”至尊宝骤然叫了起来,“你怎么了?”他这一说话分神,顿时符箓下的假人便受控略少,突突突猛然跳了起来----他连忙收敛心神,重新发力压制,好不容易才让法阵恢复正常的秩序之中… 他能如此,只因为天吴几乎便在他那声喊的同时冲了过去,扶起玉笙烟细看,回头告知道:“呃,没什么事儿,只是晕厥了而已。想必适才解除的术法太过玄妙,初学之下有点不适罢了,只要稍稍休息,很快便会醒转…” 基于此,至尊宝才能心无旁骛的继续而行,一直坚持到最后的阴魂进入阵势之中! 阴魂进入穹顶雷云之中,顺着那落雷云势落到五雷号令牌上,然后首先便是沿着西白虎死路而动,将魂魄中的阴冥之力转化出来----待到西七宿完毕之后,那阴冥之气顺着南方冥路进入鬼宿星位,阴魂变作空荡荡的魂魄进入了北玄武中。 阴冥之气进入鬼宿,灌注那假人鬼骨体内,助其成为夜叉;鬼魂进入玄武,轮转变化,最后从那打鬼尺作为阴门的东苍龙心宿星位,直通地府之中! 等到最后一个阴魂进入,至尊宝手猛然便抓起地上一把符纸,朝着半空扬起,口中朗声开诵:“巍巍道德尊,功德已圆成;降身来接引,师宝自提携;慈悲洒法水,用已洗沉迷;永度三清岸,常辞五浊泥----敕令!诸鬼、阴差、神拘、鬼差,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符纸从那半空洋洋洒洒落下。刚刚触及阵势便化为了灰烬,那飞灰顺着星宿之位转动,最终在那打鬼尺的位置停顿堆积----便在此刻,至尊宝眼中,也仅仅是至尊宝眼中,一道光暗交错的缝隙渐渐张开,像是巨大的眼睛睁开,开始茫茫然盯着这个世界… 鬼门洞开,冥府路途,魂魄去兮。六道转兮! 稍作指引。那魂魄尽数便涌了进入,顺着开辟出来的冥道进入地府,继而重新转世,再入六道! 那吸入阴冥之气的假人开始冒出层层黑烟。把自己裹将而起----内中。那鬼骨开始了自己的变化。虽然痛苦,这却是无可替代的。等到那变化完毕,借以阴冥之力的催发。那鬼骨最终脱胎换骨,化作夜叉! 至尊宝可顾不上这许多了,把手中东西丢开便跑到了玉笙烟身边,稍稍检查一下----果然便像是天吴所说的,她呼吸平静,心跳有力,看着只是有些脱力的晕厥而已,别无其他。 至尊宝正准备掐她的人中然后灌些清水,试着把玉笙烟唤醒,那天吴赫然伸手阻拦道:“还是算了吧,她这晕厥是因为元神消耗过大,神智有些受不住,所以晕厥过去…与其将她唤醒,倒还不如等她休息片刻,自然醒来为好!” 想想此话确实有理,至尊宝把手中的事儿停了下来,干脆便坐在一旁等她醒转----从见到石家众人到赶路至此,再加上一路从山腹攀山登路,两人已将近三十多个时辰没有休息,坐得片刻,他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至尊宝这才悠悠从梦中醒来,抬眼看时,那天吴正与玉笙烟在一旁聊天,看上去一切已恢复了正常,旁边只是不见了那金刚狮子所成的黑烟。 见得他醒,玉笙烟嫣然一笑,递上清水与那面饼干粮,“来,先吃些东西吧,我先醒来之后已经吃过了。”“那就好,”至尊宝点点头,接过来便朝口中塞去:“那我便不客气了!说实话,我也确实饿得紧了。” 不等两人再说其他,天吴已学着人样打了个哈欠,“好了,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行,那换我休息了!唉,说是有什么阴冥之力给我,结果又直只说不练的骗局…” 絮絮叨叨嘟嘟囔囔,很快化作一团黑烟飞进了至尊宝体内。 至尊宝略略一笑,顾不上与它废话,三两口把那面饼吞下,又饮得些水,然后再将玉笙烟递过的干肉撕开细细咀嚼,又递过一半与她分食,口中道:“你也再吃些。” 玉笙烟接过那肉干,也慢慢撕成细条塞进口中。至尊宝一面吃着肉干一面问道:“我这大概睡了多久?” 玉笙烟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她极为腼腆的笑笑,很不好意思的回道:“只是,从我腹中饥饿的感觉算起来,怕是有七八个时辰吧…”“是八个时辰!”旁边忽然有个声音回道:“八个时辰再三刻。” 随着那声音,旁边出现团烟气,渐渐化作个丑恶狰狞之物,双眼暴凸,环鼻阔口,虎躯熊吻,头上牛角赫然,有些蓝汪汪的火焰时隐时作,映得整个无数可怖,凶恶悍然! 那物虽然面容凶悍至斯,可是看着面目却无限恭顺,说完之后便在至尊宝面前单膝跪下,垂首道:“夜叉莫比阿卡,见过主人!” “你、你是那鬼骨?哎,没事跪下去干嘛,起来起来!”至尊宝当即便明白了:“这,这什么莫比阿卡,是个什么意思?” 听那至尊宝问话,夜叉并未当即起身,毕恭毕敬的回道:“主人,我们夜叉一旦成了,自然便有冥冥之中的名字。莫比阿卡便是我梵语的名字,意思是黑龙。” “不错,这名字比梵语的好记多了!既然在我华夏大地,我们以后就叫你黑龙了…”至尊宝说完,看那黑龙还不起身才又说一遍:“起来再说了。” “是,主人!”夜叉从那地上站得起来,顺从的站在至尊宝身边:“感谢主人赐名,我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说完,再恭恭敬敬的给至尊宝行得一礼,站在身旁等候差遣。 看那夜叉的模样,再想了想天吴那厮的诸多作为,至尊宝顿时感触万千,当即便对脑中的天吴骂道:“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黑龙----我就搞不明白了,同样是御神,为何差别这么大?” 脑中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那天吴是已经入睡还是故意不答,总归是没有理睬----玉笙烟见至尊宝如此说,这才道:“算了,不同的御神自然有不同的情形,倒也是不能统一而论的,要是你觉得那家伙不听话,回头再处置罢…当务之急,我们是把后面两样圣物取到手中,这事儿先放放吧?” “也行!”至尊宝悻悻的又在脑海中加了一句:“回头在于你算账,哼!”这才回过头来看看洞中情形,朝着那石桥一指:“难道不是从这桥上过去,便到了那须弥勒洞穴之中么?” “不错,确实是要从这里过去,”玉笙烟叹道:“石桥后面的情形,我已经看了,确实不好办,否则的话,我也不会问你了。”“有何难处?”至尊宝奇道:“难道是说那石壁之门打不开么?” “倒也不是,”玉笙烟摇摇头:“算了,还是你自己去看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洞中是个悬在半空的平台,三面尽是石壁,只有一面是个万丈悬崖,上面有那石桥连接对面石壁,然后其上有门----按照至尊宝所见,通过那门之后便该是通向后面须弥勒洞的去处了。 可听得玉笙烟所言,似乎此处还有什么不好办之事么? 当即那至尊宝把肉干朝着嘴里一塞,咀嚼着便走上了石桥去那对面,“我去看看,你先留在此处。”说着话,已迈步在那万丈深渊之上,朝着对面而去。 夜叉黑龙不由他吩咐,立刻便跟在了后面。 远远看着这是个石桥,其实不过是一道飞崖挑梁的巨石而已,横跨在那深渊之上,想必多半便是最初所成的时候从那上面坠落而下,然后卡在了此处。至尊宝从上无惊无险的过去,到得石门之侧,轻轻用手一推… 那石门轰轰作响,顿时便开了----只是朝后看了一眼,至尊宝立刻明白了玉笙烟的意思! 原来,那万丈深渊般的山腹缝隙,还并非这一道! 石门之后,如同此处一般,也是一条万丈深渊的鸿沟,而且此处更加不同的是,并没有那条横跨鸿沟的石桥,而且距离对面之处堪数百丈远,根本无法通过! 对面有一凸起石台悬在壁上,仅仅三五丈见方,其后有个四方门廊的痕迹,看着便是另一道门----此处相当于是两道鸿沟存在于山腹之中,只是中间多了这垂直上下的石壁,将此所以一分为二,才有了两道天堑。 极目远眺,对面那门廊周围似有些金属之物,至尊宝看得一看,再朝着自己所在的石门周围一摸…果不然,便有几枚镶入石壁的铁环,粗大结实,看着该是以前所用,后来被废了。 那铁环上下具有,穿上粗绳铁链,这便是连接两边的绳索吊桥了。 猜这是因为那白莲教无法对付阴魂,所以把此桥拆掉,以免阴魂逃出----可是这阴魂又怎地会出来? 此事想是以前所为,究竟为何便不得而知了,只是现在想要过去,怕是难处便大了许多,即便是这金刚狮子、夜叉黑龙之流能飞过天堑,可是也没有那么大的绳索,能够连接左右,让二人得以通过啊! 至尊宝盯着想了半天,嘴里喃喃道:“这倒真是不好办了。” 第二二五章 四大神卷匿神通,八玄咒术古今同 至尊宝正苦思解法之时,忽然听得身后有人道:“嗯,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主人…”“什么法子?”一听那语气态度便知是新收的夜叉,至尊宝顿时笑上眉梢,欢喜道:“哎!我却差点忘了,你在这山腹中待了数百年,该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法子吧?” 赶着回头而去,却看后面夜叉满脸惭愧,歉道:“主人,我虽然在这洞中呆了千年,但是我们一直受制于那亡命的深渊,不曾到得这边来…所以,这法子我不过是揣测而已,倒不敢说是有什么见地。” 至尊宝恍然:“原来如此!”顿得一顿,又堆起了满脸笑意:“不过也无妨,你但有法子便说出来,不试试,我们怎知道有用无用呢?” 夜叉侃侃开口:“主人,不知你对于这八大神通咒,可知否?”“八大神通?”它这一提及,至尊宝顿时想起了昔日年幼时候在河边所看见的八爷与红莲天师那一番激斗----当时,这红莲天师所用的,可不就是撒豆成兵之术么? “此术法我自然知道!”他应得一声,接着急忙问道:“难不曾,你所说的法子和这八大神术有关?”他只盯着夜叉黑龙,但看它缓缓的点了点头… 古往今来有八大通天咒语,相传是辅佐君王所用的术法,分别是:剪草为马,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移斗换星,驾云喷雾,变昼为夜,挥剑成河。刀枪不入。 这八大术法只要掌握其一就可领军为帅,攻城略地,但是古今这术法都不曾齐全过----就连那姜尚国师,也不过掌握了内中五样,虽然如此可也打下了偌大个西周国土,你敢说那本事不算神通么? 河边那一次,至尊宝尚且年幼,不知红莲天师那一术法的神妙之处,后来年纪大了,再忆当年。却也猜出。此红莲天师所使出的本身便是撒豆成兵这一法! 可是,夜叉提及于此,又是什么意思? 黑龙见至尊宝不解,这才缓缓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徐徐道来……、 原来。江湖传言白莲教会使其中一部分八法神通之术。并不是谣言。而是确有其事----白莲教共有四大圣物,分别是:《金锁洪阳大策》、《玄娘圣母经》、《镇国定世三阳历》、《须弥圣经》,当中便分别记载了其中术法: 《金锁洪阳大策》是由那寂光圣母掌握在手中。记载的是‘剪草为马’之术,这本经书由于当年寂光圣母暴起反抗,逃出圣山,所以也一直在寂光圣母手中----当时白莲教派人追杀玉笙烟他们婆孙数十年,所为的便是为此而已。 当然,婆婆当时借鹿逃逸、玉笙烟假草为人释药等等,便是接此法术所行的神通。 《镇国定世三阳历》一直在净国圣母手中,上面记载的法术也便是‘撒豆成兵’一术,后来她择其皮毛传授于四大天师以为奖励,所以,那红莲天师才有了此术此法。 此书一直藏在圣山之中,也是此回玉笙烟进来所需要寻找的至宝经卷之一。 《须弥圣经》内中所记的便是‘刀枪不入’之术,此也是余国圣母手中最大的法术,此术很多时候经过简化,传授于一些少天师、圣姑、童子神、阴路师…是在教中普及最为广阔的法术。 可是,此书由于所传授的只是粗浅皮毛,所以极易被破,惧怕的罩忌之物众多----也只有这般,那圣母才不怕此术外传,最后成为对付自己的法门手腕。 这是第二本需要寻找的经书。 最后一本书便是此回找到的《玄娘圣母经》,里面记载了另一神通----‘驾云喷雾’之术! 这本书原本便是历年的果报圣母所保管之物,在平日之中也便供奉在圣母面前,可是数百年前的阴魂出世,这书便一直未能取到此任果报圣母手中----这也是为什么果报圣母知道《玄娘圣母经》在此密道的缘由,同样也因为这般,所以那玉笙烟得知了修炼之法! 便是此术,能够助得两人跨过天堑鸿沟,到达彼岸悬崖之上。 听得那夜叉如此说,至尊宝这才明白了其中道理,可是转而一想,玉笙烟刚才那晕厥之况,他心中不由有些忐忑,皱皱眉,心中多加踌躇,这才叹道:“要说这驾云之术倘若学了,能够让我与烟儿过去,此话我信----可是,这法术的修为练习讲究个循序渐进、不温不火,烟儿若是修为不够,强行修习,那么怕会像刚才一般,晕厥倒地…我情愿多多费工夫,再想法子,却也不愿意她去冒险…” “宝哥,我行的!”话还未说完,那夜叉身后忽然响起了玉笙烟悦耳之极的声音,接着便见她闪身出来,拍着手上的碎屑,决然道:“要说这法术的修习,我自己在练,自己最有把握,也最能告诉你们真实的情形----我觉得,这法子可行!” “可行?”至尊宝疑惑的盯着她,多问一句:“真的可行么?” 玉笙烟重重点头,“要说起法力深厚,我确实力有不逮,刚刚也因为在心中转动那法术口诀的时候晕厥----可是,这法术所需要的施法之人浑厚法力为辅,借以那天地之间的孤魂野鬼为介,释放其力,运转其势,我虽然现在达不到,但是,我却有其中的一个诀窍,可以少走弯路,堪堪将这法术施展出来!” 听她如此说,夜叉与至尊宝均是不信,见得两人眼中神色,玉笙烟随即傲然道:“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是只要我说这其中诀窍,怕是你们也不由不信了!” “哦?那你说说,”至尊宝应道:“只要你这诀窍真对你无碍。那我们便按照你所说的法子施术,可好?”“好!一言为定!”玉笙烟嘻嘻笑得一声,忽然将那打鬼尺插在地上,朝着它一指:“便是因为它!” “这?”至尊宝与夜叉都不明白了。 知道两人不明白,玉笙烟接下来便阐述了其中缘由:“要想借以阴魄鬼魂之力,使之听候号令,运转腾空,我们所施法中一大部分是关注此阴魂,控制与它,以防出错----可是。我有了御神金刚狮子。这可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至尊宝忽然明白了,于是当即喜道:“原来你的意思是,借以这金刚狮子为介。所以施法?”“孺子可教也!”玉笙烟笑嘻嘻的掉个书包。“便是这个意思!若是使用金刚狮子为媒介。自然我就不需要与它有什么别的了,只要告诉它所去的地方,然后竭力控制那法术中阴冥之力转嫁于它身上。使之能够腾云,便成了!” 听到这里,至尊宝与夜叉顿时想到了这可行的法子,齐齐叫道:“果然使得!”当即,至尊宝便要玉笙烟来试试施法,现在那洞中凭空走上一程试试,看能否使出此法走那百余丈的距离… 可他这次开口,玉笙烟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脸庞微微一红,“只是、只是现在还不成…” “为何?”至尊宝不明白了:“你刚才不是说这法子可行的么?”他嘴张得老大,惊讶道:“难道你只是为了和我分辨,其实内中,这法子却是不成的?” “不是,不是!”玉笙烟连忙摆手,“这法子一定是成的…只不过…只不过…”她红着脸庞,好不容易开口:“只不过,我还没有参悟这书中的本事,所以…所以…” “所以我们暂时还过去不成么?”至尊宝猛然拍了下大腿:“哎呀!我们现在可没有食物饮水了,要是你几天参悟不出这书中的东西,那我们岂不是饿死在山洞里了…不行不行,还得另辟其径才成!” 说到另辟奇径,他自己脸都苦了:“…可是,我们又还能找到其他什么法子啊?”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回头看看夜叉----没想到,倒是夜叉又堪堪开口了:“呃,要说起来,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解决这个事儿,不知道你们两位…” “说啊!”顿时两人都跳了起来:“有法子就说!快说快说!” 见两人急了,夜叉连忙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我这说是个法子,也可以说不是个法子----要是烟儿姑娘觉得一时半刻不能参悟神卷的法术,那不如让主人看看吧?说不定他天资聪慧,一看便明白了…” 话还没完,至尊宝立刻摆手推辞:“不行不行!这事儿可是不行的!这经书乃是白莲教的至宝,又不是我师门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学了?”他朝夜叉瞪了一眼:“你这是什么破主意啊,一点都不成!” 夜叉被他瞪却不恼,只是堆着一张丑脸笑着:“成不成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要人家烟儿姑娘来说吧?主人,你这事儿却是不能替别人拿主意!”它顿一顿,接着道:“你有我和天吴两大御神,要是学会,到比烟儿姑娘能坚持更长的时间啊!” “这…” “不错啊!”玉笙烟在旁边似乎想了片刻,忽然开口:“这事儿又怎地不成了?我刚才想了想,婆婆并没有说这术法不能让你学啊…所以,你即便是学了,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至尊宝虽说不知道学了这法术有什么好或者不好之处,但是内心却总是觉得略有不妥,于是便拼命推辞----玉笙烟好说歹说他尽不允,搞得半天,顿时恼了: “让你学,你便学罢!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难道还怕婆婆要打你杀你不成?”她将那经书朝着至尊宝手中一塞,嗔道:“难不曾,以后我们一起赶路的时候,我施法驾云,你骑马赶路不成----快些给我学了!” 这一怒,至尊宝才堪堪把那经书拿到了手中:“这、这、这…唉!” 第二二六章 转冥腾云行甲马,六星南斗生死路 左右推脱无法,至尊宝也只能将那经卷拿在了手中,与玉笙烟一并打开,细细揣摩----那经卷中所写的术法果真是‘驾云喷雾’一术,内中将此分成了两部分,其一驾云,其二喷雾。 驾云者,借以天地间游魂野鬼之力,输阴冥之力,类似于那五鬼搬运之法,只不过将所需的条件简化,挥手可得;同时亦是将搬运之物换做了施法者本身,能够继而使之于赶路行走,日行千里,亦非难事。 那水浒传中神行太保戴宗,便是以为此法,只不过他所用亦是符马将鬼魂拘禁其中,要使用之时取来捆绑双腿之上,即刻便能行走赶路。 此法无须特定鬼魂,随手拘来即可使用,少了豢养鬼魂所导致的阴德亏缺,更堪比高明。 喷雾者,乃是幻术,以法阵为质,催使那云瘴雾蔼迷惑众人之眼,藏匿本身行踪,不过倒是为那驾云之术所作的铺垫罢了。 将那口诀在心中默默唱诵,不知怎地,渐渐便觉得体内所结那丹有所不安分起来,似乎在隐隐跳动----至尊宝心中一动,顿时便牵引那道出现的内息,顺着体内八阵之势徐徐而出… 瞬间,面前的夜叉便有了所感,惊喜道:“主人!主人!我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把你举起来了…”“还不快试试?”旁边玉笙烟到比至尊宝激动些,连声喊道:“来,试试!快些试试!” 至尊宝聚精会神调动内息,也不说话。夜叉便按照玉笙烟吩咐将至尊宝略略抬了起来,离地三尺----玉笙烟顿时惊呼叫道:“成了!成了!” 她这一喊不打紧,只是把那至尊宝惊得一跳,分神之下,当即便从空中跌落地上,纵然玉笙烟抢上去扶了一把,依旧摔了个结实…他苦着脸,哎唷哎唷叫道:“烟儿,你、你这是干嘛呢…” “对不住对不住,”玉笙烟见他没事。连忙陪着笑将他扶起。不好意思道:“我是太激动兴奋了,所以没收敛住…宝哥,你继续,再来一次吧?”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决计不会在开口了。你放心!” “你说。我能放心么?”至尊宝揉着腿。愁眉苦脸道:“刚才我运转内丹之力,倒是让阴冥之力灌注进了黑龙体内,转化之后将我托了起来…但是。这法术所需要凝聚神智,全部心思都落在它身上,稍有失误便会失败----你说这万丈深渊,我们使这半生不熟的法子去虚渡而过,怕不是太过冒险了吧?” 至尊宝这一说,那玉笙烟也明白了意思:他所说的便是这术法所需要凝神其中,不能有丝毫分剥,才能成功,但无论玉笙烟还是至尊宝,二人的年纪尚幼些,都未有在师门中长期凝神的修行,对此俱是无法保证。 如那闭关、打坐、参禅、冥思,尽是此类对神智的修为,亦是所谓的内修之法。 想了想,玉笙烟发问道:“呃,此事暂且先不说,你且给我说说究竟是怎地让此内息转动,继而调转来那御神体内,将你托起的?”她眼珠转转道:“别的不说,先把这内息之法给我说说明白,我们再想后面的法子。” 玉笙烟既然如此要求,至尊宝也不好多说别的,本身那驾云之术便是这白莲教的本事----于是他详细将自己体内的八阵流转之势说于玉笙烟,然后讲了自己本身的一些所悟,协同运转… 果然,试得三五此,玉笙烟也将金刚狮子唤出,缓缓把自己给抬了起来,只不过如出一辙,她也不过是弹指之间便散了心智,从半空掉将下来。 幸好至尊宝早有准备,抢在落地之前将她搂住。 如此一来,二人到都能使出这驾云之术了,只不过是神智不能久持,所以无法而为----正在为难之间,忽然天吴从至尊宝体内现身而出,叫嚷了起来: “哎呀呀!你们这可真是…这么简单的法子,难道你们想不出么?”它化作人形站在地上,指手画脚道:“我有法子帮你们凝神,只要你们答应我,过去之后别来打搅我睡觉,我就给你们说说怎么办!” “你有法子?”至尊宝连忙问道:“那你快些说说,怎么办才好?”玉笙烟,夜叉黑龙、金刚狮子也一并盯着他,连声催促。 天吴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倒是心中得意,缓缓便道:“这法子,只是因为我在宝哥儿体内,所以能成,换做烟儿,便不行了----你们莫要忘记,我可是几千年的水伯之魂,对于这简单的冥思凝神,怎会不能?” 说到此,至尊宝便猜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你要…” “不错,我自己凝神控制你体内的阴气流转,即便你分神不能久持,还有我在此自己吸纳阴气,送你们过去!”天吴得意洋洋的说道。 原来如此! 果然,在天吴的帮助之下, 二人终于跨过了百丈天堑,到达对面凸出的露台之上----至尊宝与玉笙烟长长舒出口气,这才小心翼翼的伸手在那石门上,略略发力…此门之后便是那须弥洞穴了,也是白莲教能够到达之处,稍有不慎,便会引得那白莲教众人群起攻之,一切也就失败了。 一切,须得百般当心才是。 届时御神尽数已归于了两人体内,仅剩二人留在此间。 随着那轻轻一推,石门顿时便朝后而动,刚刚露出一指宽的缝隙,内中已是一股阴风吹了吹来,那一激的阴寒竟然使得二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玉笙烟尚且罢了,至尊宝却一直是那阴寒鬼孽体质,没想这阴气居然如此之重,竟然连他都有些吃不住?当即两人心中一阵嘀咕,那门也不推了,顺着那条缝隙朝内望去… 顺着那石门缝隙朝内一看,两人顿时大骇! 须弥勒洞与这圣母洞一般,都是个极大的石窟洞穴,石壁之上有着巨大的须弥勒圣佛雕像,旁边更是无数空空的石窟在那山崖之上,代表须弥勒圣佛降世之后的九百九十九弟子之位----可是现在,那石窟之中全部盘膝端坐着个赤身**的男子! 这石门之后便是个石壁半空的露台,顺着石壁有一石梯朝下数丈方是石洞地面。那地面之上,有着尺许见方的沟壑,在地上勾勒出个极大的斗图案。斗中六处人立个巨大的石台,内中空,灌有油料,山端烛火赫赫,看着便是石台明烛。 略略一看,顿时便辨得了那六方之位----正是按照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之位而成,南斗六星! 六星之外,地上密密麻麻尽是**男子,与那石壁洞窟中人一般无异,只是从他那眼中看得,石窟之人俱是阴命阴格,似乎命数纯阴者居多,而下面则无碍,像是普通人而已。 六星正位有那石烛火焰,正中更是有个赫赫令旗台,上面五花八门有七七四十九杆令旗,旁有香炉烛台,上有红丝血渍,该是号令阴魂所用的。 整个洞窟中阴风阵阵,随着那生魂起起伏伏而时有时无,抽离之间的阴冥之气溢出,便成就了此种极为阴寒,堪甚冥界三途的阴冷之气。 果然非比寻常,是个极恶戾、极兇残暴厉的法阵。 正看,那旁边的玉笙烟已悄悄发问:“宝哥,此间是不是那山下生魂的肉身啊?他们便是靠着此间术法,藏匿肉身,抽离生魂么?” “便是如此!”至尊宝点点头,朝着下面一指:“你看,那石窟洞穴中的肉身,似乎都是阴命之人,该是这生魂大阵的九百九十九个阵中兇灵,作为将帅;然后下面再是九千个普通生魂,以为兵卒;借以南斗之力,控制此近万无魂之僵在此,号令生魂为之效命,便是此阵本意…” “那破了此处,是不是下面的法门弟子便能击破生魂大阵,攻上山来了?” “万万不可!”听玉笙烟此言,至尊宝立刻嘘道:“你看别忘记了,要是因为我俩所为,一下子害死了这南斗六星控制的九千多人,那么阴德亏欠,我们怕是立刻便会遭受因果报应了…还是先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可想再说。” 听得此话,玉笙烟立刻便朝着那洞中石烛望去,“那我先看看他们有没有把那《镇国定世三阳历》与《须弥勒经》放在此间供奉,若是可以,先偷经卷再说。” “此事倒是可行。” 至尊宝借以双眼朝着洞中打量,整个看了一遍全无那奇异的光彩,于是只能叹着摇头:“不用看了,这洞穴中根本没有丝毫经书的光彩,看来是不在此处了。” 两人在洞中找不到经书,又不见旁人的踪迹,于是便将此门推开一道缝,闪身入内,立刻匍匐在那石台之上,转而将门掩上----两人这才细细朝着那下面的人群看去,寻找离开此洞穴的出处。 此石台位置甚高,居高临下,很快两人便看到了那出路,依旧是个紧闭的石门----可是,那下面密密麻麻尽是活僵,要到那石门之处,便要从活僵中挤过,推攘开路方才可行,可是现在谁又能保证不惊动它们? 第二二七章 乍惊活僵群妖乱,压魂驱魄勾丁祭 抽离了生魂的肉身,又名活僵,可其实与那僵尸是有本质区别的----它的魂魄虽然整个被抽离出来,但是并未在生死簿上入册,所以还算作活人,躯体也就一直保持个混混僵僵的地步,毫无意识的存在,等同个白痴傻子。 僵尸在体内尚有一魄存在,时日历久,还能有所神智引来一魂,成就自己的想法思维,也就能最终修成旱魃类不死不灭的东西。 活僵却永远不能走到这一步,它永远是这般存在于世间,驱使它的也只有那躯壳的本能而已----犹若野兽保护自己,对于任何敢靠近之物而攻击,虽然只是简单的扑打撕咬,可一旦闹腾起来,却是会搞得整个洞中尽数混乱起来。 朝着那洞中细细看去,至尊宝骤然发现一事:那些**活僵一个挨着一个的盘膝坐在地上,对于它们自己来说,却并非相互感觉有威胁,亦未有丝毫排斥之举,否则,要是这般的话,岂不是早就自相残杀、乱作一团了? “难道这些活僵,只能感觉生人气息,对于死物、僵尸、鬼魂一类的却无反应?”至尊宝揣测道:“若是这般的话,我岂不是可以试试?” 听至尊宝揣测,那玉笙烟也觉得极为有理,可是暂时她并不赞成至尊宝以身涉险,想了想道:“看着这揣测可行,但是,我们要想稳妥,还是先试试再说…”说着话,她从身后取出那打鬼尺来。插在地上念动咒语… “若是惊动了下面之人,来人查看,也不过只会找到个魂魄,不会猜到我们身上的。”她如斯道。 等到金刚狮子唤出,两人都伏在了那石台之上,静静看着…果然,金刚狮子缓缓靠近下面的活僵肉身,近些,再近些,甚至最后已经触摸到个肉身之上。那厮却始终无动于衷。像是不曾知道一般----魂魄首先便得到了验证,不会引发那些活僵的反击。 第二部,便是某些堪堪能有实质之物,比如…化虚为实的夜叉? 很快。夜叉也化作烟雾落到了活僵之中。略略一摇。化成个实体,在那活僵中走得一圈,依旧毫无动静… 无须至尊宝开口。玉笙烟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别的不曾提,只是叮嘱一声:“你千万当心些,倘若稍有所变化,你即刻便赶着回来----到时候我自然会让金刚狮子给你断后的,你只管跑便是,旁的什么都不用管!” “明白。” 多说无益,至尊宝只点一下头,便顺着那石梯一路而下…走不太远,便有那靠近楼梯的石窟,内中看得有个肉身活僵在内,至尊宝朝玉笙烟比个‘开始’的手势,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五尺…三尺…一尺…五寸…三寸…一寸! 终于,至尊宝将手指伸到了那肉身嘴边,静止不动,等他嗅那活人的气息----活僵并非没有察觉,光是从他那鼻翼的抖动便能猜到,可是,只是微微一抖而已,过后却又陷入了深深的沉寂之中! 肉身活僵,对至尊宝毫无排斥之意! 经过在那圣母洞中阴魂鬼骨的一番话,众人也知道了至尊宝本身的不同,虽说不能确定为何,但是不外是绝户三阴、阴命数冥、登科败子等等极阴的命格。那些活僵不为之动,虽说诧异,但也不算是太过意外。 现在,最后便是玉笙烟了,她倘若也不会引起这活僵的丝毫动静,那现下二人便可以一路穿过活僵堆中,到达对面的出口。 玉笙烟轻手轻脚从那梯上而下,朝着至尊宝而来,原想走到至尊宝身边,然后按照他的法子试试,可是才走得几步,那石壁上有个距此三四丈远处的石窟中,忽然听到一声沉闷之极的喘息之声! 两人齐齐抬头朝那处望去,这才发现已有个活僵似乎微微动了起来----他双眼依旧紧闭,可是鼻翼煽动头颈稍偏,竭力在空中嗅闻… 正在急迫之间,那活僵身子一动,将块垫在身侧的碎石碰动,顿时便听得哐当作响,那碎石沿着石壁一路滚了下来,跳动翻滚之极撞击石壁,脆响不断,回声连连! “不好!”至尊宝当即拔足便朝着那上面石台冲去,压低嗓子急道:“快些回去趴下!” 虽不知道他为何着急,但是既然叫了,又见他冲了回来,玉笙烟连忙便拔足朝着石台冲去----她只下得几步,很快便冲了回去,转身趴在那石台上的时候,至尊宝才堪堪上来。 随即,他连忙挨着玉笙烟趴在了那石台之上。 话说两端,至尊宝与玉笙烟虽然反应奇快、速度不慢,可是比起那碎石滚落却始终慢些,只见那碎石哐当几声,最后在个凸处一撞,高高弹起,飞落进了那下面阵势之中! 犹如冷水滴落那热油锅,顿时下面便熙熙攘攘动了起来! 先是一个,接着是三五个,最后是七八个,再最后是几十个,几百个…活尸纷纷蠕动着扭动身躯,眼睛犹若未睁,可是那手脚已经动了起来,缓缓之中抖动探出,似乎要抓些什么,又似要撑而起身。 先是下面,跟着蔓延到了石壁,那些石壁洞窟中盘膝的活僵也扭动开来,像是整锅热油在翻滚,立刻便要四溅飞开! 便在此刻,那对面的石门赫然开了! 来人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面目,但是从那华服锦袍,飘逸冉冉的样子看来,并非普通----那人分明是听到声音才进来的,身后跟着的童子手中拿着满裹物什,推门一进,那人立刻便急了。 “不好!”他口中低喝一声,转手把那童子手中的布裹取来,朝着地上一扔。取出其中个大红大黑错杂的魂幡,咬破中指便在上面疾书起来,还一面吩咐:“快!魂香三千三,尸灰五千五,鬼苔七千七,勾、丁二祭,快!快!” 那童子立刻转身便冲了出去,一出门便大呼小叫旁边之人相助----两人只听得那声音去势不减,边呼喝着便去的远了,跟着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之而上。应该是那些在外守候的护法了。 三五下。那人已在魂幡上书写完毕,拿着那幡,他只是一个鹞子翻身,顿时从石门之处飞跃到了空中。眼看便要落在那人堆中时。忽然身子略略一沉。又向上弹了起来! 接着这动荡,两人看见那人脚下、半空之中,居然有一道细细的光华闪过。心中这才明白究竟----原来,此处早已经拉了一条钢丝,悬在半空之中作为落脚之处! 那钢丝涂了黑漆墨汁,所以两人一直未曾发现,倘若不是此时那人落脚擦掉了一些,也不反射光亮,让两人发觉于此。 至尊宝与玉笙烟两两对视,露出个笑脸点一点头,接着继续看那人如何作为。 那人落在空中,双脚顺着钢丝朝前一滑,迅速便到了六星阵势之中,他将手一抬,开始咬破那中指连连弹动,顿时便见得无数血珠从那指头飞出,落入了六个石烛之中。 随着那血珠入烛,火光骤然暴起,内中还噼啪有声的爆裂无数火花,火花纯蓝,竟然像是那冥火幽色一般,无二诡异。 口中同时唱诵,声音与平日咒术的声音略有不同,阴沉森然,只如地狱中的呼喝一般: “南斗鬼冥间,浩浩须弥然;云篆太虚初,浩劫使之患。五方徘徊,一丈之余;昭昭其有,冥冥其无----敕令!有请须弥勒圣佛,降临现圣,借我法力,渡有生死!” 唱诵之后,那手中哗一下把鬼幡扔了下去! 鬼幡直直落在洞底石上,周围肉身顿时安静了下来。那鬼幡无人扶持,无人触碰,只是独自立在那地上,缓缓的,缓缓的转了起来! 那人手中亦同时捏着个指诀,剑指朝着那鬼幡,喝喝声不断。 旁人看便是如此了,可是至尊宝眼中看去,只见那鬼幡上有无数的细碎之物飞溢而出,朝着四面八方飞去,每每碰到活僵便缠绕在身上,随之,那活僵也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可是,看上去此鬼幡所溢出的范围不大,只是在这周围数丈范围之内----远处,那石壁洞窟之中的活僵已经有些站了起来,正在晃晃悠悠,不知何去何从… 即使这人拼命催动,那鬼幡还是不能扩大几许,他急得满头大汗,脸色也憋得发红起来。 便在此刻,忽然听得脚步声起,那小童带着一帮人冲了进来,不等进门已开始喊道:“师父,东西取来了!” 那人脸上顿时一喜,急忙吩咐:“取出勾、丁祭心,抛给我,然后你们再把那魂香三千三全部点燃,抛入阵中;尸灰五千五抛入空中,任由阴风从半空洋洒;鬼苔七千七便放入瓮中点燃,最后血水送入!” “是!”那童子应得一声,立刻朝后面吩咐道:“不消多说罢?你俩,赶紧把魂香点燃,插在台上,你俩把勾丁心魄取出,你俩速速点燃鬼苔入瓮----我来抛这灰!” 看来这帮人对此早已熟悉的紧了,也不需要细说,立刻便见得有人抱了大捆的魂香出来,走到那石门旁边个凹陷之处,尽数插在上面点燃;另外有人用口袋装着一些树叶枯枝似的东西到了另外一旁,却又是个天然的巨大石碗,倒在其中然后引火;最后便见得那童子拿了个布袋站到高处,一把把的将灰烬洒出… 不等至尊宝玉笙烟两人看得明白,那后面,又拖出两个人来! ps: 求章节赞,诸位! 太少赞了,一章才几个,所以求一求赞! 再次感谢183君的第三张月票,以及跑跑间谍君的两张月票! 谢谢! 第二二八章 心血六术镇尸惊,阔长二人议化魂 那被拖出来的两人神情呆滞,口角淌涎,看着便像是待宰杀的牛羊马匹----只见两人被拖到石碗之侧,按在地上,旁边之人手中顿时掏出把解腕尖刀,高高举起… “不好!”玉笙烟连忙凑到了至尊宝耳边,压低嗓子急道:“他们是要杀人!” “来不及了!”至尊宝连忙把玉笙烟朝着下面一拉,低声道:“我们即便冲出去,也救不了他俩…”便在这说话之间,那刀已经狠狠刺进了两人胸口。 横刀一拉,朝外一扯,顿时两颗热腾腾、跳动未熄的人心便掏了出来! 接着,一人将那人心装在口袋中,朝着半空喊道:“天师,勾、丁二祭已经备妥!”另一人则把两人抬起,胸口涌出的血水全部滴进石碗之中… 那站在钢丝上施法之人听得喊,顿时喜形于色,“抛过来!” 嗖! 那人伸手将空中的口袋一把抓住,赤手入内取出人心,看看那心脉上的孔窍转脉,立刻便把个人心扔到了下面的猩血沟渠中----人心入沟,顿时便见得血水中咕噜噜一阵冒泡,从中冒出无数猩红之极的迷雾…雾气溢出,顿时便被鬼幡吸进了旗内。 那人拿起另一颗心,瞧得两眼,至尊宝原以为他还要将此物继续扔下,谁知他笑得几声之后竟张口咬了下去,一口就咬了一半,嚼得吱吱作响,顺着嘴角直淌鲜血。 玉笙烟看得如斯,不由自主就捂住了嘴。否则当场便会吐出来,就连至尊宝,也不禁心中直犯恶心----年幼时,那青梅送他上万芒峰之时便曾遇到过吃人之人,可是吃法毕竟还算是人的吃法,讲究个烹调煮熟,慢慢入口,并不算是太过骇然。 像此人这般的吃法,直与那野兽蛮族无疑,那有些许活人的样子? 他所作的。无非是用手将玉笙烟搂了搂。自己索性沉住气紧紧盯着,看他这样一番之后意欲何为。 只见那人片刻间已将一颗心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嘴角的血都舔干净了,拍了拍手。猛然朝着那鬼幡一指。口中发出一声奇怪的啸叫----此回。看得他精神已经大振,不但说话声音响亮不少,眼睛也亮堂堂发出了光来。脸上亦是红光满面! 他身上和那血沟中一样,同是淡淡溢出了股稀薄的血雾… 血雾好似能听懂他的指令,从他周身溢出之后,便都朝着鬼幡而去,合二为一,顿时便见得那鬼幡发出一阵极朦胧的红光,将原本从幡中生出的细琐丝线般的东西镀得尽数赤红----不仅如此,而且那丝线的范围骤然扩大,蔓延到了整个洞窟之中! 洒在空中的魂灰飘飘洒洒,落在四处,辅助、拉扯般,竭力将那丝线范围尽数扩开。 抬眼看去,所有的活僵身上都缠绕了那种目不可视的赤红丝索,将其紧紧捆缚,红雾顺着丝索涌入那活僵体内----不知道是因为变化之后那丝索力量增大,或者是红雾有种能使得活僵安定的力量,总而言之,那活僵便因为此,渐渐恢复了昔日平静。 叮铃一声,那鬼幡旗顶铜铃赫然脆响,几乎同时,石门旁那石碗中冒出一股黑烟,然后内中那混合尸灰的鲜血液面陡然下降,下面的血渠却开始了流淌,一股股黑色的液体从血面冒出,涌动整个沟渠内的鲜血渐渐流动… 渐行渐平,整个洞窟终于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 施法之人从那钢丝下来之时,整个人似乎都已经脱力,被几名童子搀扶着又看了一眼洞中活僵,吩咐道:“我且去歇息,你们留下两人在洞中候着,十二个时辰之后再来人换----千万要记得,你们只能留在这石门周围一丈之内,莫要靠近其中,否则那活僵一旦被生人气息激而醒转,纯阳通阴,那么即会变成真正的僵尸,我们下面生魂大阵却也破了!” 听得吩咐,童子偕同几人尽数施礼应声:“谨遵天师法旨!” 天师?原来,此人也是天师。 白莲教共有圣母四位,寂光、果报、净国、余国以为名号;天师四位,红莲、白莲、青莲、黄莲以为名;其中圣母诸人中,寂光、果报两人被视为叛教,在她二人羽化之前,圣母不能增补,所以暂时还算作其中。 天师者中,至尊宝见红莲最早,年幼时便在那雀儿山下见过,当时红莲与八爷一番激战,最后使得八爷身受重伤,以致后来在昆山寨无力逃出----此事一想起,至尊宝就恨得牙齿直痒痒! 白莲见过两次,其一是当初在邯郸救下玉笙烟的时候,那厮在江上被至尊宝弄翻小船,落水遁逃,狼狈不堪;其二是在那经纬宗花家收徒考试之时,那白莲被至尊宝等人用计引出,然后合乔木果、凤三、闻达、至尊宝四人之力,设伏偷袭,最终虽说只是把衣服给扒拉下来,可这仇恨却是死仇,不可淡却…至尊宝心中也明白的紧。 第三便是那青莲天师,他与白莲同来偷袭花家,想要擒获花老太爷或者其他嫡传弟子,以为选地设坛,可是后来花家御神九霄出现,他便急中生智的率先退了…未曾仔细见过行事,倒也说不出个其他的感觉。 最后一位便是从来没有见过,今日或许是他的天师,黄莲天师! 别的不说,光是看他生嚼人心、悬空施法,便能知道此人本事了得,虽然留在圣母峰从不露面,可是,要是有人胆敢说他位列四大天师之后,那人一定是个瞎子。 因为他不但本事高强,心狠手辣,还残忍暴戾,所以一直留在山中司掌刑法惩戒之事,从不出山----也正因为如此。他潜心白莲教法术,倒比旁人高了一筹。 至此,至尊宝终于算是将那四大天师都瞧得全了。 在那小童的搀扶之下,黄莲天师离开了须弥勒洞,剩下几人收拾一阵,也打个招呼出去,将那石洞之门掩上。在六盏石烛发出的微弱光亮之下,这二人才靠着那石门,唉声叹气的坐了下来。 虽说众人都已离开,此间只剩他二人。两人说话还是压低了嗓子。似乎生怕被人听见一般----“长三,你说说,为什么就是我们哥俩这么倒霉呢?”其中一瘦子道:“守肉身这事儿明明是几个尊者在做,结果今天圣母一把他们调走。这里就出了乱子…嘿。你说出就出吧。干嘛还把我俩留在这里?” 那胖子似乎看起来胆子比他还小,闪烁眼神朝着四处打量一下,颤声道:“对啊。对啊!阔二,咱们哥俩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事大家都得担待…先说好,万一有什么事儿你可得照顾我一下啊!” “照顾?怎么照顾?”瘦子阔二道:“我俩都留在这洞里呢,有什么好照顾不照顾的?按理说,要是有事还得你帮我,我这胳膊身子可比不得你,差多了!” “我是说,万一诈僵或者要逃,你总得帮我看着点后面吧?”那胖子长三连忙赔笑:“兄弟,你到时候别只顾自己跑了,把我扔这里面被吃了啊…” “诈僵?”阔二听他说起,顿时想到一事:“对了,上次听说你们在洞外候着的时候,听见里面出事了----是不是就是诈僵了?” “这…”长三听他问,顿时有些犹豫起来:“这事儿…天师不准说的。” “不说?”阔二朝后一靠,顿时拉下了脸来:“你不说是吧,连我都不说是吧?” “不是不是!”长三顿时摆摆手,又把声音压得更低:“真不是我不说,我其实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只是怎样?”那阔二顿时把头凑得近了:“有多少说多少,我听听,也算是知道一下这里究竟能出什么事儿,好为自己打算一下。” 长三倔不过他,最终想了想还是开口:“上次那事儿,我其实知道的不多…我们在外面的时候,先是听见里面忽然啪嗒啪嗒连声响,后来又听见有人喊叫,当时按照吩咐我们便推开了门----结果门才一开,立刻便从门口掉下来个人,正是里面值守的尊者!” “掉下来了?”阔二心中想想,眼珠一转继续问道:“那,掉下来一个还是两个?” “一个…另外一个靠在门边,早已经端起了,好像是拼命朝后退,所以靠在了门上,但是最后还是逃不过死了。”长三想到当日那一幕,心有余悸,连连左右打量:“两个人抬出来之后,看着身上都没有伤痕,但是据说魂魄不见了!” “魂魄不见了?”阔二没明白:“是说人死之后,魂魄已经进入六道,开始轮回了?” “不是不是!”那长三连忙摆手:“我听后面尊者和天师说话,好像是说那两个尊者的魂魄是被吃了…”“被吃了?”阔二顿时惊呼一声:“怎地会这样?” “哎呀,小声些,小声些!”他那一喊,顿时把长三吓得一跳,连忙让他收声,等阔二脸上的惊恐之色稍稍少些,他才又继续:“生魂出窍,命数过于奇异的便有可能会脱身化为厉鬼,就算是天师亦无法控制的,所以,那两人是被厉鬼给吃了!” “这…”那阔二面色大变,朝着下面众多活僵望去,“就是说,洞里这几千个活僵尸,都有可能变成厉鬼么?” “是,是啊!”那长三脸色也像是死人一般,唉唉几声:“这事儿说不清楚的!虽然上次的厉鬼被天师找到收服了,又换了新人进来,可是,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活僵命数相符,这却说不清楚了…” 两人正在那闲话,自己吓唬着自己,忽然眼前一花,见得那整个洞中的石台烛火略略一摇,然后紧接着有股子黑烟在阴风中缓缓升了起来… 第二二九章 惊雷但有蛰龙起,出水还期天马来(1) 烟雾缭绕而起,略略摇摆,随即便想有自己的想法般盘旋于穹顶之下,逆着阴风的来势,直直朝着上风处而去…半空之中,有种不知何处传来的咻咻之声,既像冥鬼夜哭,又如怨灵悲嘶,切切生寒,暮暮诞哀,整个洞中骤然多了股悲鸣哀切之意,寒不胜收! 那阴风因为阵势而起,在洞中盘旋不止,却是没有来处的。 它只转得半圈便停了下来,并不是因为发现了那风没有源头,而是另外之事----阔二与长三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死死把后背贴在门上,伸手胡乱抓着那石门想要打开…因为刚才的话题,所以两人心中无比恐惧,几乎已经认定这便是那能吃人魂魄的厉鬼了! 他俩整个头脸与背上密密麻麻尽是白毛汗,骇得整个心都要停了… 可是便在那对面通往天堑的石门之侧,有两个人正在偷笑----至尊宝与玉笙烟! 不用说,这黑烟正是二人弄出来的! 原本,由于有人守在这洞中,两人就算想从半空钢丝走过亦容易被看见,可是所幸那留守的长三阔二胆怯,连连说到这生魂化为厉鬼之事,当时一听,至尊宝便有了个主意… 唤出那能化作烟雾的金刚狮子,加上些咻咻怪声,当即便造出个厉鬼经天的假象,也成功把两人吓得半死…可这样还不够,还未能达到至尊宝的目的。 他要把两人击晕,然后从钢丝悬空到达对面。换上那两人的衣服,然后趁着洞外之人睡觉的时候溜到峰顶,寻找剩下两个圣卷,然后再谋其动! 所以,金刚狮子现在直直朝着二人而去! 猛然见那黑烟朝自己飞来,漆黑之中一双阴森的白眼,那瞳孔若猫眯成细缝,两道寒光从内射出,长三阔二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放声哀嚎,可是那根本没用。黑烟还是犹如一道巨大的毡毯裹了上来----只听得一声尖叫。两人齐齐晕厥过去! 黑烟裹在两人身上,片刻之后便化作原本的样貌,朝着对面石门处喊道:“好了,事儿已经办妥了。这两个家伙点都不中用。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是晕了吧?”至尊宝清楚的看见两人三火依旧。魂魄未剥,于是应声站了起来,“要吓死。这白莲教弟子倒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怎么样都好,”金刚狮子看看两人,无所谓的回过头去:“反正已经按照你们吩咐把事儿办了,接下来怎么做?”它想了想,露出满口森森白牙:“是把这两人都杀了,还是留着?” “暂时留着吧,”玉笙烟也站了起来,吩咐道:“等我们过来再说,你先控制住,别让他们提前醒转便是。” 说着话,至尊宝已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朝着半空中扬起----那阴风带着泥土在空中飞扬,顿时便有些碰到了那悬在空中的钢丝,微微晃动中反射光芒,他立刻找到了那钢丝的销钉之处。 接着,玉笙烟很快便爬上了钢丝,摇摇晃晃朝着对面而去;至尊宝既然知道自己不会引动活僵,自然便从那活僵堆中一路挤了过去…两人几乎同时达到对面,玉笙烟不好意思下手至尊宝却不含糊,直接上前就把两人衣服给扒拉了个精光。 反手过来,把那两人的手背在背后捆住,接着又将脚也绑得扎实,至尊宝接着便接过玉笙烟递来的迷药给他俩灌下,口中道:“恩,他们至少会昏迷二十四个时辰,也便是两日光景…我们时间算是足够了。” 玉笙烟点点头,眉头却依旧蹙着未舒展开来:“这两人你打算怎么办,这里面的活僵可都不怎地受得住活人的诱惑啊…别到时候又惊动了外面来人,那可就不好办了。” “我明白,”至尊宝笑笑:“我自有打算。”说完,他径直将两人扛在了肩上,朝着来路而去,直直从石梯一路而上,又重新将那通往圣母洞的石门推开。 将两人放在那悬崖凸壁之上,掩上石门,再用碎石把那石门一卡----只要须弥勒洞中无人取走,那么这两人无论如何也是推不开门的! 很快,两人便把那长三阔二臭哄哄的两身衣衫穿上了身,整理发髻,假扮成那两人一般的装束…还不等两人衣衫完备,忽然石门吭吭直响,被人推开了一道缝隙! 几乎同时,两人已猛然跃起,分别藏在了那门后左右,也不做声,只听外面动静----门外一道落日余晖随着射入门内,将那石门入口照得明晃晃一片,似火如霞,艳丽无比。 两人只以为是被人发现了行迹,立刻便要进洞捉拿自己,不由得交换个眼神,分别轻轻将兵刃抽出在手,只等对方进来便要暴起伤人,不管如何也得抢个先手再说! 可是,那门只开的少许便停住了,接着一个篮子放在了门口,同时有个脆生生的嗓子恭敬道:“二位,现在开饭的时间到了,您二位的饭菜都在这篮子里,请二位动手将篮子拿进去…吃完以后,还请两位辛苦把篮子拿出来放在门口,我一个时辰之后来取。” 听他说话,似乎倒是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言语甚是恭顺有礼,像是仆厮杂役的口吻,话语说完便听得脚步声朝着远处而去…至尊宝心中一动,猛然压低了嗓子喝道: “等等!我有话说。” 脚步声立刻便走了回来,重新回到洞口,恭顺问道:“呃,不知道二位法侍有何吩咐?” 玉笙烟焦急无比,不知道至尊宝要做什么,连连摆手叫他不要出声,至尊宝心中自有打算,当即便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接着伸手出去将那篮子取进来。作势漫不经心状问道: “对了,我刚才想起有个法器忘在了外面没有取回,想要出去一趟…你看看外面还有那些人在,能够替我看守一回的?” “现在是晚膳的时候,外面其他的法侍大人都去吃饭了,”那人多说几句,终于被至尊宝听出来了----原来,此送饭之人只是个童子杂厮而已,怪不得如此恭敬有加----接着,那人想了想。又道:“不知道您是要取什么东西。在那里取…要不,让小人帮您取来可好?” “帮我取回?”至尊宝念头一闪,假意道:“你知道我是谁么?知道我住在那里?”“不、不知道!”那童子听得他那语气不善,以为是至尊宝发怒。连忙便解释道:“小的不是有意想探听您的事儿。只是想替您效力…”口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无非是溜须拍马之类的说辞,想必平日里所受欺负不少,所以凡是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事。透着十分的小心。 见外面无人,又感觉这小厮确实胆小怕事,于是至尊宝干脆便大着胆子将那石门猛然拉开,径直从内走了出去----夕阳落霞直直照在他面上,顿时双眼一片金星乱舞,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视线,看得面前情形… 只见门外有个小厮正陪着满脸的笑站着,阿谀之色溢于言表,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了一般,至尊宝正寻思想个什么法子骗得那小厮带自己去圣母之处,还在心中盘算说法,忽然听得身后玉笙烟的声音赫然响起,冷冷问道: “你是何品格段行,为何是这般衣衫?你、你这品格,配给我们送饭么?” 声音中隐隐带上了几分温怒,看着像是强忍怒气,随时即将爆发一般! 正可谓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那长三阔二与黄莲天师有着云泥之别,没想到转而过来,这淤泥在那小厮眼中,却又好比云霞一般----玉笙烟这一问,顿时便见得那小厮猛然扑跪到了地上,哭道: “两位大人饶命啊!我本来是后面烧火砍柴的杂役,本没有给两位大人送饭的福分,可是最近山上与山下激战甚烈,那些送饭的童子都被抽去天师尊者身边当差了,所以才叫我来送…倒不是小人自己怀了规矩,给两位大人送饭!” “原来如此,”玉笙烟点点头,郑重其事的作个明白状,“既然有如此原因,到也就不怪你了----起来吧,别跪在地上了!” “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小厮连忙又给她磕了个头,这才老老实实爬起来站在一旁,看样子是准备伺候两人吃饭----玉笙烟不等他去取那篮子,忽然点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听得发问,那童子心中更是高兴,连忙垂手站直,低眉顺目的回道:“禀告大人,小的名字叫做小九,是柴房后面帮忙的杂役。” “小九?不错,这名字还有些意思,”玉笙烟嘴里念叨几声,忽然道:“小九,你想不想跟着我,听我的差使?”“啊?”那小九顿时脸上乐开了花,差点没跳起来,张着大嘴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大人,您、您是说真的?” 看得此一幕,至尊宝当即不懂了:“这究竟算是什么事儿啊?给人当专职小厮仆役,也值得如此高兴…这怕是失心疯了吧?” 也不做声,只能闷不做声看着,看后面会变成个什么样子----他不明白,玉笙烟心中却很清楚,看那小九的样子便猜到自己这一宝押对了,于是又哼了一声道: “你这样子…可是不愿意?” “不是不是,小的愿意,愿意!”小九连忙趴在地上砰砰砰就磕了三个头,连声道:“小的给大人行礼了,感谢大人的收留!” “行了,起来吧!”玉笙烟装腔作势的挥挥手,从篮子中取出那馒头菜肴,将篮子递过去,口中吩咐道:“好了,从此以后,小九你就是我的人了----现在没有别的事,你先去回一声,就说跟我了,然后再来…再来…”她朝着远处看看,随手朝着片林子一指:“…再来此处找我们!” “是,是!”那小九满脸堆笑,又看了看玉笙烟面前衣衫,这才拜别道:“那,小人这便去回话,说是您…您阔二法侍,将我收作了仆役!” 说完,取了篮子深深鞠躬,这才离开。 便在那夕阳光华之下,见得玉笙烟衣衫角上‘阔二’两字显眼无比。 第二三零章 惊雷但有蛰龙起,出水还期天马来(2) 看那仆役小九被支开走得远了,两人这才立刻把洞口周遭收拾一下,掩上石门,急急躲进了周围一片落霞阴影之中…玉笙烟伸手入怀,掏出个细小的竹筒,将封口蜡印捏碎,从中倒出个小卷来。 然后,她顺着将小卷拿在手中舒展打开,渐渐变作一副地图,只看那地图极薄极轻,好似蝉翼一般,也不知是什么所制----“这是婆婆多年以前制成的地图,”玉笙烟道:“她总觉得有朝一日我会重返圣母峰,所以制成之后便一直叫我带在身上。” 图上,历数分明,把整个圣母峰的全貌绘得栩栩如生,他俩看不几眼,顿时明白了自己的所在…玉笙烟指着地图上一处名曰‘须弥洞’的所在,有对照一下周围,肯定道:“我们所在的,应该便是此处。” 至尊宝看那地图上,前面首先便是宛如城墙般的一段楼阁,然后伸出去一段木台,上面搭着架子与转轮、吊篮、降台之类,旁边标示着强弓重弩、擂石滚木,看样子那寂光圣母最初标记这一切,是为了以后强攻圣母峰而所作的准备;楼台之后便是极大一块校场,左右两侧是一排排的厢房,随后还有树林岩窟、泉眼竹林,甚至有块土地被开垦出来种上了些番薯果木之类… 那圣母峰顶部整个便若‘凸’字一般,上面像是整个中心骤然被人升起了一块,落差直近十丈,整个若弯月将中间包裹其中。这稍低之处除了那校场、石窟、树林、泉眼、竹林、厢房子之外。另有数个洞穴以及墓塔之林,葬有历届圣母天师;最后,便是此处在一凸起山壁下方藏着,篱笆小院所围的所在----须弥洞穴。 岩壁经过白莲教修缮之后,只如个刀砍斧凿的城壁,上面依附生长着苔藓地衣,上面修建了圣母大殿与弥勒圣殿,左右而立,中间则是一高耸入云的‘辟天佛塔’,为闭关的所在。 地图上清楚标明了。要想上得那大殿之上。只有两处石梯,分别左右,或许是对于此圣母峰极为放心的缘故,所以两条石梯处都未修成隘口。只是设置了哨卡守卫而已。 一处。经由此处经过校场、厢房。然后转而向上到达圣母大殿之前----只不过此时按照阿九所说,便正是下面守卫、法侍、教众、尊者等等晚膳的时刻,历数之众。根本无法能够穿过,虽说近些,可是危险却是无法估量。 另一处远些,首先便要穿过那种植了果木蔬菜的菜园,然后经由三个石窟、泉眼、接着竹林,最后经由墓塔之林,再从后面上山,抵达那‘辟天佛塔’后方----此处虽然远些,可是眼看夕阳落下,四周尽数无人,到真是上山的好去处。 可两人都不曾记得,起初玉笙烟随手一指让阿九等候的树林,正好便在石窟中间… 当即也不废话,至尊宝随手把那从篮子中取出的两盘窝窝头装进布袋,接着把那盘菜肴两脚踩到了地下,浮土一掩,接着便朝着那远处的石梯而去。 此时已近戌时,落霞余辉透过云彩在峰顶洒落了无数阴影,整个山峰的光芒减弱许多,阴暗光影之间目力极差,两人选择那阴影之处迅速前进,虽说校场已有吃完饭的守卫出来,可是在此之下,居然无人发现他俩的踪迹,一路无惊无险之下,很快便离开了校场厢房,抵达了第一个石窟之处。 这石窟被称为‘千佛石窟’,洞口便是一座千面佛殿,依山建于高大的台基之上,其面阔七间,进深四间,单檐庑殿顶,举折平缓,出檐深远。檐下置疏朗宏大的斗拱,木棱彩绘华丽,檐角长伸高耸,有展翅欲飞之势。前檐下立有八根石柱,柱础皆雕刻有龙、凤、花、叶、水波及莲瓣、宝装荷花等纹样,雕工精美,凸显唐宋之风… 可两人根本未看那石窟,只是仅仅在石窟旁观察一二,随即便接着朝前赶路----此时已近黄昏,趁着夜色,两人更是放心大胆而去。 经过后面的白云石窟、卓锡石窟之后,两人终于抵达了飞泉左近,稍事歇息,将阿九送来的窝窝头吃下,这才接着朝那竹林而去。 刚进竹林之中,立刻便听见了小九的声音:“两位大人,我、我在这里。” 一看,居然那厮背上背着个布袋,早已经等在了此处,见到两人立刻迎上来,陪着笑脸:“两位大人,我已经等了你们许久了…”低眉顺眼的站到玉笙烟身边,躬身行礼:“请大人吩咐,我究竟应该做些什么事?” “你、你、你…”玉笙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在这里!”她看看小九,再看看至尊宝,低声对他道:“呃,我都已经忘了还有他在这里…你看,我们怎么安排才好?” 至尊宝对此不以为然:“没别的法子,要么叫他跟着我们,要么叫他留在此处…”“等等,”玉笙烟不等他说完,先打断他的话,然后对阿九道:“你且去旁边候着,等我们商量一下,再告诉你应该如何。” “是!”阿九乖觉之极的应了一声,然后走到远处坐着,等候两人的商议。 看他终于安坐之后,玉笙烟这才对至尊宝开口道:“跟着我们不行!要是他一旦看出我们此行是来对付白莲教,而不是教中之人,说不定便会与我们反目成仇,到时候别的麻烦可就来了!” “反目就反目,那又如何?”至尊宝对此不屑一顾:“你认为就这样一个小厮,能威胁我们么?”他想了想:“留在此处更是不行,一旦被那值夜的守卫发现,一切不都露馅了么?” “反正是不能跟着我们…”玉笙烟嘀咕一声,蹙眉道:“又不能跟着我们,又不能叫他留在此处…这倒真是不好办了!” “不好办么?”至尊宝微微一笑:“难不曾,你的意思是要杀了…”“不能杀!”虽说至尊宝提及于此,可是玉笙烟心中早已经想过这个念头了,当即喝住:“虽然他们也是白莲教之人,可是只不过是普通的杂役仆厮,罪不至死,倘若我们连他们都不愿意放过,那么以后婆婆重掌大权之后,便无法取得普通教众信任,也无法安定人心了。” 玉笙烟毕竟是出自白莲教,凡事与至尊宝所想不同,她既然如此说了,至尊宝也不愿意拂了她的意思,于是又想了想,这才道:“倘若我们不能杀他,也不能带着,更不能留在原地,那我这里便有个法子,暂且能够安置他…”他心中默算一下道:“…至少能安置他十二个时辰,在我们完成此事之前不会受到打扰,也不会露馅。” “如何?” 至尊宝道:“你想想,他既然能独自一人来到此处,那想必也有本事能够做些旁的事儿----我们不若给他安排点事儿去做,如此一来便不会跟着我们,又有自己的事儿不会看着太过诧异,你说可好?” “如此极好!”玉笙烟听他一说,喜道:“要真能有个事儿能使他有事可做,那倒是极好…只是你有什么事儿能安排去做,又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呢?” 至尊宝微微一笑,朝着前方一指:“届时到了那墓塔之林,便有事儿了,”他微微一笑:“那处人迹罕至,又有无数墓塔,实在不行,叫他便留在那边擦拭佛塔、清理骨龛…总算是给你们即将到任的婆婆做点事儿吧?” 如此一来,事儿便算是定了。随后,两人立刻便带了阿九,朝着那墓塔林而去。 墓塔林乃是白莲教历代圣母天师的墓地,非有非常身份以及功德才能葬身于此,修建佛塔供奉,内中墓塔无数,以塔座、塔身、塔刹组成。塔座呈方形、圆形、八角形,有浮雕装钸;塔身较高大,上刻塔中之人的法名年号;塔刹则有相轮、覆盆、仰月、宝珠、花卉、龙图等图案造型,以为功德。 堪到墓塔林口,便是个极大的石碑,上刻大字书一对联: ‘问你平生所干何事?图人财,害人命,奸淫人妇女,败坏人伦常,摸摸心头惊不惊?想从前千百诡计奸谋,那一条孰非自作! 来我这里有冤必报!减尔算,荡尔产,殄灭尔子孙,降罚尔祸灾,睁睁眼睛怕不怕?看今日多少凶锋恶焰,有几个到此能逃!’ 原本那墓塔林便在这道路的旁边,两人不必入内,直接便可从那墓塔之侧而去,沿路一直到那石梯左近,可是看得此对,至尊宝恍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即便停了下来,对玉笙烟发问道:“烟儿,关于此处墓林,婆婆可有说过什么?” “婆婆对此可是什么也未说过啊!”玉笙烟道:“此处在墓塔悬挂如此对联,确实奇怪之极,要是婆婆知道此事定然会告之于我,也免得我们此刻不知所往啊…”“是了!”至尊宝想想:“婆婆离开圣母峰已近二十年,要是这期间有了些变化,她是断然不会知晓----此地方应该是近些年才有此变化的吧?” “恩,想来如此…”此是玉笙烟所作之答。 同时,另一声音在远处悠悠答道:“不错,此处挂这对联已经十二年了!”随着那声音,黑暗中有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第二三一章 惊雷但有蛰龙起,出水还期天马来(3) 来人衣裳普通,看着样式、色泽、款型与阿九无二,俱是杂役仆厮所穿之物,只是面容苍老,满目愁苦,须发皆白,行走之时发出个奇怪的‘哗啦哗啦’之声。 待得近些,两人这才看清有根细细的铁链捆在他双脚之间,手腕之间亦有一根----非但如此,黑暗之处还一直延伸出一根,连接在他双足的铁链之间。 老人只走到那石碑对联之侧便即停下,从他身旁看去,那铁链已近极限,看起来此铁链的目的便是让他留在此墓塔林中,不得而出…当即至尊宝便朝前迈得一步,将玉笙烟与阿九护在身后,盯着他缓缓开口:“你是谁?” 见他如此警备,那老人不由微微一笑,刚要说话便咳嗽了几声,显得极为疲惫:“我是谁?我只不过是个年迈垂暮的老头而已,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么…刚才听你们问,我便出来答了一句,仅此而已!” 看他如此,至尊宝便随之笑笑,“那好吧,算是你给我回答此问题了…现在你说了,我们也听了,还有什么事儿么?” “有事?”那老人又是一笑:“我没有任何事,你们呢,你们有事么?” “我们也没事!”至尊宝看看他,满眼疑惑,试探着发问道:“那…我们走了?” 老人耸耸肩,无所谓般的摊开双手:“悉听尊便。” 说完,他果然转身便走。嘴里嘟囔着些听不明白的话语,弓着身子,呢喃着,只把那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哗声响----他来得突兀,走得突兀,到叫至尊宝有些不明就里了,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背负双手,仰面看天,口中絮絮念叨:“…宁执有如须弥山,莫执空如芥子;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心心是佛;佛性不从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时。 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无物…” 听得那话,本准备转身便走的玉笙烟猛然抢出几步。对着那老人的背影喊道:“您。你这偈子…这偈子…”“这偈子怎地?”那老人停下脚步转过脸来。歪着头问道:“小丫头,你知道我这佛偈?” “不是,不是!”玉笙烟急忙分说道:“我不知道这佛偈。我只是想问问,您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什么?”老人再发问道:“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长长舒出口气,玉笙烟这才费力之极的开口:“您可是教中护法长老之一,人称佛心长老的左长老?” 提的这一句,那老者瞳孔骤然收缩,似野兽一般顿时变成了一条缝。他直勾勾盯着玉笙烟,慢慢将整个身子转过来,“你是谁?” 三个字说得很轻,很慢,但是出口之时却蕴藏了无数力量,就像是从那牙缝之中迸出来一般----可是他这般说法,倒是对玉笙烟所问,自己是否左护法一事未予否认… 见此,那玉笙烟立刻便冲了过去,激动道:“您真是左护法佛心长老么?我,我是烟儿,您还记得么?” “烟、烟儿…?”不知那老人是不记得或者故意做作,连念了几次,似乎记忆中根本找不到此名字,“烟儿是谁?”双眼迷茫,眼珠也瞬间重新恢复了浑浊之色,慢慢转动像是在竭力回忆,希望自己记起所说的名字。 “烟儿便是我,我便是烟儿!”玉笙烟连忙提醒道:“我是玉笙烟,我婆婆便是昔日的寂光圣母…佛心长老,难道您忘记了,当年便是因为您相助我婆婆逃离圣母峰,所以被教中囚禁了么?” 她看着那佛心长老身上的铁链,恍然大悟:“我早该想到了,这带着手铐脚镣不能离开墓塔林的,不就该是您么?” “不是我,不是我…”老人摇摇头,又用手掌在上面拍拍,面带歉意:“人老了,实在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你说的什么左长老、烟儿、什么圣母,我一点都不记得…唉,人老了,已经没用了…” 再次看看玉笙烟,他禁不住缓缓转身,像是对她所言毫不在意,便准备要回去一般----此情形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茫然无助与骤然失落之间,玉笙烟顿时变得焦躁起来! “玉笙烟!寂光圣母!”玉笙烟急急叫了一声,三两步冲到前面,看样子准备便要将老者拦下,正在此时,至尊宝忽然将她一把拉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等等!” “恩?”被至尊宝一拉玉笙烟也猛然想起了此时的处境,立刻便稳住声音,用同样压抑的声音回应至尊宝:“怎么,有诈么?” 看她那因为过分紧张而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表情,至尊宝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笑笑,低声道:“不是有诈,而是别的事儿…”他不等玉笙烟那焦躁的表情回来,跟着便解释道:“你想想,老人若是婆婆所说的左护法,那么当年放走你婆婆之后一定受苦非常,以致现在才能被放出牢里,只是拘禁在此处看守墓塔林…” “这有什么特别么?”玉笙烟听说此既然无诈,心思立刻又回到了那左护法身上,直盯着老者蹒跚的脚步,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难道放出来不太对?” “不是不对,而是说,他能从黑牢被换做这个墓塔,不会是平白无故的吧?”至尊宝道:“若是我猜想不错,那么他必然便像是当年庞涓与孙膑之争中一样,孙膑为了脱离庞涓的监视,不得不装作疯癫发狂,以至取信而得逃脱。” 说到此,那玉笙烟才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骤然转身盯着他:“你想告诉我说,这左护法佛心长老也是如此,当初装作发狂发疯,或者失忆老迈,才逃过了净国老贼的眼线,被从黑牢中带了出来?”她想了想,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婆婆告诉我说万一上得山峰,但凡有事,只要先探峰上死牢,便可救他出来助我一臂之力,可是没想结果在这外面看见了----你所的不错,定然便是这个原因了!” “当然,也可能是左长老真是失忆了!”至尊宝眼神晃动,也跟着朝远处老人的背影看过去:“可是无论真假,我们总得试试才成----虽说我没有听到婆婆给你交代的这左长老之事,可是既然说了,那自然便错不了的,能有他相助便多得了无数便利,等会上去与那净国、余国两个老贼动手,亦更加有把握了!” “那你有什么法子么?”玉笙烟蹙眉发愁:“即便他是假装失忆来瞒过净国老贼的眼线,我们也找不出个法子让他相信啊?难道,难道…”她忽然把打鬼尺摸了出来,“这能不能证明我们的身份?” “这怕是不成吧?”至尊宝思索片刻道:“此物本在果报婆婆手中,后来用在防御东白莲岛上----即便你拿出来,也只是证明你到过那岛,并不能说明别的…烟儿,你现在要证明的是你自己的身份,证明你是寂光圣母之孙女,怕这样不行吧?” “那,那我再想想…”玉笙烟在身上摸来摸去,半天也未找出个东西来证明自己----不错,这许多年间东奔西逃,别说是当初逃离圣母峰的时候匆忙之间未带得何物,即便是带着了,也怕是早就丢了,更别说一直让玉笙烟带在身上! 于是乎,真是找不出个寂光圣母之物能证明她便是玉笙烟,当然,凭着个死物件,也不能证明她的身份! 死物不成,那么什么是活物,什么是能证明身份的法子?至尊宝脑中猛然之间,这便想到了一节……正好,那时候玉笙烟也回过头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忽然齐齐开口: “法术!剪草成马!” 《金锁洪阳大策》是由那寂光圣母掌握在手中,记载的是‘剪草为马’之术,这本经书由于当年寂光圣母暴起反抗,逃出圣山,当时白莲教派人追杀玉笙烟他们婆孙数十年,所为的便是为此而已----除了寂光圣母,还有谁能使得出来? 这除非是她自己,或者是亲传弟子不可!只要能使出此法术,那么这老人但凡没有真的失忆,那么必然便能认出来,也能就不再伪装与玉笙烟相认! 虽然那老人步履蹒跚,行走不快,可是这半响也确实走了很远,眼看便要进到那个墓塔林中,转身其后----当时玉笙烟没想到法子,不会继而上前,现在既然想到而来此节,玉笙烟当即便抢步上前,想要拦住他… 在此时刻至尊宝也不糊涂,还是赶在她迈步之前急急问了一句:“对了,你是怎么从那佛偈上猜出左护法身份的?”左护法防着旁人是那净国圣母的细作,前来探自己底细,至尊宝又如何不是呢? 不会真是因为个独一无二的佛偈吧? 确实不是! “婆婆说过,这左护法虽然说话中不带家乡口音,可是有一个字却是始终不改不了,便是那‘佛’字,每每都念成个‘虎’的音----刚刚我一听,那老人每个字的发音都是‘虎’字音,在这东南之处,除了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会如此念了!” 急急撂下一句,玉笙烟立刻便冲了过去! 第二三二章 惊雷但有蛰龙起,出水还期天马来(4) 原来如此! 至尊宝这才明白,为何玉笙烟仅仅只是听到了那老人口中诵个佛偈,便认定这老人是左护法,而非其他----此口音中的细节,倒还真不是随便谁便能模仿的! 眼看玉笙烟抢步进得那墓塔林中,至尊宝也不敢怠慢,急急便跟着追了进去,堪堪追到那老者刚才转角之处,才转个弯,面前忽然出现了个极熟悉的一幕… 在那不远之处,墓塔林之中,有个不大的青石空地,地上遍布赫赫青石,正中一化宝六角三花鼎,青烟徐徐;四周布着阴司旗,上书八司名号各自及立;旁有一抹石台,上设三牲台、五畜坛、铜烛铁灯、六形八色诸般号牌;但,至尊宝首先看在眼里的,却是那地上连接化宝鼎到周遭的沟壑,历历数数看着极为熟悉! 这分明便和当年那城隍庙鬼市之状一般无二,是个赫赫然开鬼门、列阴途的准备! 而那左护法佛心长老,正坐在一旁个墓基之上,自顾自捶着自己那老胳膊老腿…玉笙烟已经到了他的身前,不知说些什么。 至尊宝赶到,玉笙烟正说到如此一句:“…既然如此,我便给您老证明一下我本来的身份好了!”话音一落,她自顾自站了起来,立刻走到旁边随意扯了一把枯草在手。 既能确定这便是佛心长老本尊,至尊宝也不阻拦,便看她伸手从旁边取来一大丛枯干茅草备下,继而取来文武笔。轻轻把茅草沿着笔杆顺势包裹起来,头上扯上几根青丝做线,把茅草牢牢的捆在那笔杆上,手指翻动,片刻之间竟把那茅草借文武笔扎成了个尺许高的稻草小人----跟着,青丝捆在那草人身上做四棱捆缚之法,然后翻转过来又把边上茅草扎成四肢,最后拢在头上,扎紧,挽个三三归一的结儿。 至尊宝看到此处与那鬼市摆设无二。心中虽然困惑。可是对于此还是看得极为仔细,当即他便想起,多年前在那邯郸城中,自己与玉笙烟对付那泼皮钉头之时所用的法术。似乎便与此间无二。要真是这般。那么接着便该是唱诵施法了?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剪草为马之术?主要是借以方家术士本身之力,以那青丝为媒。鲜血为质,草木化形,牵八方,引厉数,冥动阴阳,催发变化…可是,这未免看着也太过儿戏了吧? 论其威力大小,似乎完全比不上那红莲施出的豆兵之术,真和它那号称白莲教四大神术的名声,大是不符…正想那其中之事,便看玉笙烟咬破中指将滴血液滴到了青丝之上,顺着一路流草人之中。 记得此时,便该是她唱诵咒语了?! 可是玉笙烟接下来准备所为之事,却让至尊宝吃了一惊----只见玉笙烟忽然将自己左手伸出,右手翻腕亮把尖刀,刀尖径直便在自己手背上划出了个奇怪之极的符文,像是那冥术引法,又似接应召唤…刀尖入肉,玉笙烟脸上露出的神情痛苦至极,可是她却一声不吭,只是竭力把那符文画得一丝不苟,尽力完备些。 那老人此刻捶腿的手也停了下来,聚精会神看着玉笙烟在那手背上所刻出的符文。顷刻,那符文眼看便已大成,玉笙烟收拾匕首,转而将那左手伸出对老人道:“佛心长老,请您稍等,我即刻便给您展露一下婆婆的看家法术…只是烟儿年纪尚幼,法力不济之处,却是不能如婆婆一样引动七兵三将了!” 说话之时,她那手上所纹刻之处已经淅淅沥沥滴下了鲜血,可奇怪的是,那鲜血似乎滴落在地的时候已有了自己的变化----众人眼中那血迹虽然不成形状,可是当你看那别处,眼角余光扫到之时,分明却又看得像是个活生生的东西,有手有足,正随着那鲜血滴落而起起伏伏,似在呼吸一般… 玉笙烟话说完,略略等得一刻,右手当即便伸出捏在左手手腕之处,正待唱诵,忽然便听得老人叹息一声,开口道: “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妙根,唯有些子玄关窍,不在须臾妙谛生!烟儿,你且住手吧!”左手伸出,捏个妙谛三花法印,右手轻轻朝着玉笙烟摊开… “您,您终于肯认我了?”听得他那一语,玉笙烟顿时欢喜起来:“佛心长老,您不知道,婆婆一直提及您,就说若是我能上山,可一定要找到您,将您从那牢中救出来…”她絮絮叨叨说将起来,可是那老人却是不语,只是右手轻轻弯曲手指,朝着自己这边勾了勾。 “您的意思是…?”玉笙烟不太明白,转而望向至尊宝求解,他连忙上前两步给老人行个礼,然后拿起玉笙烟受伤的左手朝老人递了过去,恭敬道:“您是要她把手伸过来吧?” 佛心长老依旧不语,只是轻轻伸右手搭在玉笙烟手腕之上,左手猝然伸出在面前一滑而过,连连翻动变化了三个手印,接着将左手在自己右手上一拍,口中沉声道:“咄!” 瞬间,那玉笙烟手上刀割的痛楚顿时消失,她惊诧中低头去看,却见手上伤痕依旧,可是血却不在流出,手背上刀口徐徐收拢,渐渐合成了一到缝隙----若不仔细寻找,怕是那一丝半点的伤痕也看不出来! “您这是…” “你还年轻,又长的美貌,手上留着这般的伤痕成什么样子?”那佛心长老这才叹口气把手收回,“寂光也真是,干嘛这么早就把法术真决传给你?也不知多等几年!”不等玉笙烟说话,他又接着道: “不错,你这法术确实是寂光那老婆子的,我又不是老眼昏花,怎地不认识?寂光这法术我看了几十年。熟得很,除了她自己和徒弟,旁人至多唤出个草人傀儡,又怎地能使用归元之术,将这草人催动命数成为魂灵之体?” 他口中说着话,相似不经意之间却把手藏到了背后,玉笙烟没有看见,那至尊宝却看得分明----只见他那手抖得极为厉害,像是脱力之后有些不受控似的… 玉笙烟听佛心长老如此说,自然便解释一下:“婆婆与我这许多年一直在逃。她好几次都险些支撑不住。全靠着天意眷顾才逃过一劫…所以,婆婆直说自己时间不多,要把所学的法术尽数交给我,所以…” 听玉笙烟如此说。佛心长老略略点头。像是明白一般:“不错。她当年所受之伤如此,先把法术教给你,倒是没有法子的事儿。换做旁人,怕是也只有这般…对了,今次上山,是只有你们两人而来,还是说寂光也来了?” 说这话,便将目光投到了至尊宝身上… 看那老人注意至尊宝的来历,玉笙烟便只得解释一下,将这一回婆婆叫自己所做之事说了,首先从前往东白莲岛说起,然后再说自己救回了果报圣母,最后说到在万般无奈之下,自己被迫先来圣母峰,希望能得到那净国、余国两大圣母手中的圣卷----如此一说,至尊宝的来历便不详说了,只是淡淡说是婆婆让他与自己一同去的,是旧人故友云云。 果然,如此一说,那佛心长老倒是没有在至尊宝一事上多加纠缠,想了想,他也是叹道:“果报此回的安排,倒也没有错,让你想法子把教中圣物取了,即便是圣母峰届时失守,也能靠着圣物再次竖起无生老母大旗,再建圣地----可是,你要想取那圣物,怕是机会不多吧…” 玉笙烟注意听那佛心长老所言何事,可是至尊宝只从看见那佛心长老藏手之后,一直仔细再看他的脸色,此刻见得他那脸色略略有些发白,说话中亦有些气力不济的感觉,心中奇怪之下,便朝着那佛心长老的身后瞧去… 这一瞧,却看得那佛心长老身后,不知怎地竟然已经有了一滩血迹在地! 再一看时,却见得那血渍之中,依旧还有一滴滴鲜血滴落其中,至尊宝心中犯疑,当即便拉了拉玉笙烟,朝着那佛心长老身后一指…佛心长老所思还是替玉笙烟如何取得那剩下两个圣卷,自然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虽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刚才玉笙烟在自己手上刻出的符号不再流血,佛心长老施法,身后出现血渍…任谁也能猜到,这其中必有联系吧? 当即,玉笙烟便打断了佛心长老之言,忽然问道:“长老,您那手能不能伸到前面,让我看看可好?”没想她骤然之间来了这句话,那佛心长老也是始料未及,当即一诧,知道瞒不过了,淡然之中便把手取了出来。 只见佛心长老那树皮般的手上,不知何时居然伤得血肉模糊,鲜血正一滴滴从手背滴落,淌落地上----玉笙烟一惊,又看了看至尊宝,诧然道:“难道,这便是您替我治手的结果么?” 佛心长老微笑不语,至尊宝想了想,还是决然点了点头! 百味打翻,难言难分,玉笙烟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不知不觉眼眶也有些迷茫了,朝着佛心长老那手多看几眼,不由得哽咽道:“长老,您、您这是…您这是…” “无妨无妨!”佛心长老哈哈一笑:“这人世间的痛苦,我替他人受得,怎么替你便受不得了?烟儿,此回便算是我送你小姑娘的见面礼吧!” 不骄不躁,既不颓然亦不骄纵,只把此事说得像那寻常小事一般----至尊宝与玉笙烟顿时明白了那佛心长老名字的来由! 激动之下,玉笙烟也不知如何说了,倒是旁边至尊宝提醒道:“烟儿,你看我们是不是帮长老先把这手铐脚镣取了再说?” “对,对啊!”玉笙烟当即棒喝而醒,顿时便道:“长老,我们帮您把这手铐取了吧?”说着已经从怀里摸出了短刀,想要上前动手…这时候,却是那佛心长老摆了摆手:“这手铐取不得!” ps: 感谢红莲的月票,小武、小蜜蜂、梦梦梦君、荒原君的打赏,感谢诸位! 第二三三章 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妙根 不等两人发问,那佛心长老已解释道:“你俩虽然经历重重磨难,通过山腹隧道潜入了峰顶,又值此围山攻教之时人乏马困,值守松懈,一切顺意…可是,你们千万不要忘记了,这对于此上山的目的,仅仅只是第一步,取得那圣卷才是你俩的目的!” 听得佛心长老如此说,两人心中顿时明白,长老定然是心中有了所议,于是乎便不做声等他继续----果然,接下来那佛心长老也不多说,直直便发问道:“你们对此事,可有自己的计划么?” 对视一眼,还是玉笙烟开口:“我们只是想先摸上去,然后再作打算----长老,这圣卷若无意外,该是在那净国、余国的住所中吧?”既像解释,又像是自问自答。 佛心长老听得此言,略略摇头:“你们认定圣卷在他俩所居的殿中,想必也是果报所说,此言倒是不错,我也认定便在此处----可是,即便你俩上得山上,可是她俩俱守殿内,你们可又认为有机会么?” “这或者只能试试看吧?”至尊宝毕竟年轻气盛,于是便抢着开口:“我们摸上山去,找个地方藏着,总能找着机会将那圣卷偷出吧?”他耸耸肩:“现在山下围攻之盛,生魂大阵连连被袭,圣母定然不会无视,必有前去查看的时候…届时,便是我俩的机会!” 玉笙烟亦接着道:“即便她俩一时半会不会去查看那法阵,可是总不能也不吃喝吧?只要出门吃喝。我们亦是能够得手!” 佛心长老道:“你们所言不错,她们确实也会离开,可是关于此节你们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想起来,果报被囚禁多年,也不会知晓…”他长长吐出口气,正色道:“自打那密宗攻我教中各大坛口以来,她们二人便不会一齐出来了,无论何时。那大殿之中总剩下一人守着…” “怎会这样?”两人齐齐道:“难不曾。那密宗的目的是来抢这经卷么?所以她们如此防备,小心至此?” 佛心长老摇头:“此节我倒是不知为何了,只是说知道此事而已…”他望向二人:“此番若真是这般,你们又将如何?” 佛心长老所问。并非是要为难两人。而是要引出自己的法子。玉笙烟与至尊宝心知肚明,所以在说话中坦然了自己的想法----此刻他俩计划既然行不通,自然而然便求助长老询问可有良策以应… 于此。那佛心长老才朝着那石台上的诸多法器一指,问道:“此物你们可认识么?”这些东西虽说与当初城隍庙之物不一,但是至尊宝分明却从那化宝鼎与沟壑之位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于是便道:“长老,此处的东西我看,似乎是开地府之门,与阴冥进行买卖的东西吧?只是不知这些东西和我们今日之事,又与不能取您的手铐脚镣有何关系呢?” “关系甚大!”佛心长老道:“你们今日赶到,也算是天意使然,我这里便有个机会,能够试试将她们二人尽数引出!如此如此…” 那佛心长老娓娓说出一番话,两人心中这才明白了来龙去脉----原来,那佛心长老之所以有此得名,并非仅仅因为他的佛心仁术被人称颂,而与本身有着极大关系! 佛心长老作为教中护法,一直在世间行走,施法救人、赐符施水,为了救治疾苦之人,还悟出了一套能够将病苦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法术,替人世间众人承受那巨大的痛苦,此佛心慈悲堪比圣人,多年施法之后居然还惊动了地府冥差,将他此事奏于了地藏菩萨,继而得到了冥府加持,使他能够开启鬼市,从那地府之中请来亡故法门众人,将自己的一些病苦恶疾、毒瘴糜烂送入之内,以为交易的方式减轻痛楚。 地府有言:此本事只为你开一方便之门,却不干涉你所行所为,有了此门之后,你自然便可与那各种游魂野鬼交易,当中何去何从,自己把握罢! 自此之后,那佛心长老除了救助世人,甚至还帮助鬼魂将自己未尽之事妥帖处置,攒下了极大的因果----可是那能开个地府之门的法术却落入了净国眼中,成为了她最后决定要剿灭寂光、果报两大圣母的最大凭仗! 只要有了此门,那便能请来九幽鬼魂,联系须弥勒圣佛、无生老母元神,根本不再需要四大圣母同聚同施,才能沟通天意圣听了! 她们发难对付了寂光、果报两大圣母之后,佛心长老居于这左护法之位,自然上山来质问呵斥,没想到居然就此被两人擒下,关押在水牢之中,逼迫他替两人办事,打开那地府之门----在教众性命的威胁之下,佛心长老也不得不妥协,为她两人打开这地府之门! 历年之间,那地府之门打开无数,净国也在其中多次寻找九幽冤魂,佛心长老虽说只是帮助打开通途,可是那诸年之间她俩与地府的沟通,却一直看在眼里----便在数年之前,净国偶然之间,居然从那地府门中联系到了个远古神灵的元神本名! 那声音明确告诉净国,自己便是这远古须弥勒圣佛的本神尊体,从那黑暗大至势中苏醒,只为了对现在的‘红阳’人间行而清洗,使得光归大明,暗归极暗,祛除一切苦厄伤痛,使得人间大乐欢喜,建立‘白阳’浩淼乐土… 那声音告诉净国,要想自己降临人世,首先便要击破这人心恢恢之中千年积累的丑恶行习,以万人血珠为媒,引动事件天地六芒,将那丑恶之人送进这大至势中熔炼,最终它才能降临人世,带领白莲教一举破除人间之障,进入这极乐白阳圣世。 净国对此深信不疑,当即便命令教众开始在华夏各地起事,称那些进入华夏的诸多洋人为化外鬼民,屠戮杀害;继而发展成为大举起义,带领教众设立军队以为战----背后,却有这天师在收集大战之后的万人血魄,凝聚此血珠成型。 年余之前,眼看这血珠堪堪收集完成,那声音又降临告之净国,说是需要在此六芒星阵之中加以须弥轮转阴胎,凝聚九千九百九十九名邪魔外道的心魄之血为媒,自己便能降世…至此,那白莲教开始了大举抓捕法门各派弟子的过程。 净国认为,除了自己本派弟子之外,其他无论佛家道教、阴阳五行、密宗降师、鬼匠灵童等等,均属于邪魔外道,死不足惜,是上天安置在华夏作为媒介的,当即便对于任何事情均不闻不问,只是一心抓捕各派弟子送往山中,以为凭借… 山中这九百九十九生魂,并非是白莲教弟子,而是那各派被擒获的弟子抽离了生魂----至尊宝玉笙烟二人闻言大惊,这才知道了此事的严重性! 其实,那净国圣母本身便是想要法门中人破掉大阵,自己把自己门中的徒弟与门人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到此,佛心长老叹道:“现在,净国手中已万事俱备,只等山下法门大举攻入,一旦那些生魂被屠,心中怨毒仇恨升起,她们立刻便要杀人取心,然后供奉那古神…届时,它便真的要降世重生,把此华夏大地带入血海滔滔之中了!” “那,那该如何是好?”玉笙烟急忙问道:“佛心长老,这、这时间大概还有多久?您可知否?” “估计不会太久了吧?”佛心长老抬眼看天,指着那漫天星宿道:“南斗昌盛,死星华照,杀意四溢,无可替代…我想,在此南斗影响之下,那山下的法门也快要压制不住了,不出三日,估计便会大举破阵!届时她们引发手中的六颗血珠,再把那洞中法门弟子杀尽,到时候一切可都晚了!” “难道就没有阻止的办法了么?”至尊宝追问道:“倘若我现在去破了那法阵,又有无帮助?”从那佛心长老的话语中,他立刻便猜到了须弥勒洞中石烛的用处,那里供奉了南斗六星,又有这九千九百九十九活僵存在,看来定然是施法的关键所在----此时此刻,作为法门弟子来说,他自然也就把此事放在了首位,而不再是要偷取剩下的圣卷了。 他心中明白,玉笙烟定然也会如何选择----那邪神一旦降世,法门弟子与白莲教势必成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届时即使再有圣物宝卷,怕是也无力抵挡这华夏所有法门的追杀剿灭吧? 佛心长老从仰望从回过头来,忽然向那山上看得一眼,冷冷笑得两声,转过头来对二人道:“若是只有我在这山中,必是没有法子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可是现在既然你俩到了,又加今日是我开启地府之门的时候,法子自然出来了!你俩附耳过来,我讲此法细细说与你俩,切莫错了…” 两人心中一喜,急忙凑过去,听那佛心长老将计划原原本本道来----至此,他俩终于明白了那佛心长老为什么不让解开手铐脚镣了,原来,这一切早已在那佛心长老的计划之中… 半响,至尊宝与玉笙烟忽然回头,朝着那躲在一旁的阿九招招手:“过来!”两人加上佛心长老那张老脸,齐齐而笑! 第二三四章 神佛擎九恒数阙,周天失一终云 皓月当空,圣母峰上却并不平静。 丑时刚过,寅时未到,圣母峰那厢房旁的厨房中忽然走出群人来----这行人一共十余人,身上均着那普通杂役衣饰,前面由一名弟子带领着鱼贯而出,各自手中捧着个大大的酱漆托盘,上面摆放了三牲五祭,酒水美食无数…一行人从那厨房而出,沿着至尊宝最初所走的路线,最终来到了墓塔林中。 来人到了墓塔林中,佛心长老早已如同往常一般坐在石上候着,不消多说,他们便依次把那托盘上的一干美食摆在了石台上,伴以美酒。末了只是由那弟子朝着佛心长老点一点头,这便继而离开… 这一行人离开不久,那石梯上便缓缓走下数人,放眼看时,内中有四人头裹芝麻罗万字顶巾,上穿一领鹦哥绿紵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乾黄靴,身长八尺,腰阔十围,鞘内铁锏,藏春冰三尺;肩头钢刃,横铁蟒一条,正是那内山十八铁卫中的四人。 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个极大的木盒,另外三人均手持刀兵,簇拥当中一名老妇。她虽然身着花贵无比,可是依旧挡不住那一脸的狰狞! 但见她,面目依稀似鬼,身材仿佛如人;桠杈怪树,变为肐穑形骸;臭秽枯桩,化作腌臜魍魉;浑身遍体,都生渗渗濑濑沙鱼皮;夹脑连头,尽长拳拳弯弯卷螺发;胸前一片紧顽皮,额上三条强拗皱! 正是寂光、果报圣母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净国圣母是也! 若是两人在此,一定会诧然她那容貌居然变化得如此之大,非但往日的雍容华贵不复丝毫,就连普通老妇应有的慈祥而深沉亦是荡然不见,换做了如此个狰狞可怖的面容----可是,只有净国圣母自己知道,这一切究竟换了什么! 那便是法力神通的升华! 那净国圣母在人群簇拥中从内山缓缓而至,除了面容狰狞之外,眼中也有寒光闪烁----可是佛心长老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看也不看。只是抬眼望天。口中淡淡道: “既然你到了,那我便开始了!” 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完,继而站起,从石台上取个陶瓮。将那内中之物倒入化宝鼎旁的沟壑之中。那似水似油之物徐徐流动。顺着青石板上的槽子一路而去----接着,他毫不耽搁在那化宝鼎旁点起三注线香,然后引燃鼎中纸扎。割破中指把一滴心血滴入,另一只手捏个指诀,骤然喝道:“咄!敕!” 毫无花巧,只是单单的一语,可便是这样一句话,那鼎中立刻便爆燃跳动了一丛蓝色的火苗! 那火苗星落无数,引燃了槽中之物,立刻便像是城隍庙鬼市一般,在这青石板上燃起了八条蓝汪汪的火蛇,沿着沟壑一路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至尊宝熟悉的那种阴冷潮湿的雾气,又笼罩到了墓塔林之上! 也无须那净国圣母吩咐,铁卫立刻便走上前去,将手中木盒打开,取出一块看似平淡无奇的青石板。这青石板看着与那地上的青石一般无二,并无出奇之处,就连大小、形状也相差无几…净国略略点头,那铁卫便将此石板高举过头,恭恭敬敬走进了八条火蛇包围的青石校场之中。 走直一处,他屈膝跪倒在地,口中高呼:“恭迎弥勒圣佛显圣降身,佑我白莲教兴衰万载!”砰砰砰在地上磕上三个响头,将那青石板摆入面前校场中一缺失之处。 果然,那处明显便少了一块,看样子正是这木盒中的石板。 佛心长老冷冷看着这一切,忽然开口讥道:“每次祭祀拜完,你都把这石板取走,然后下次来时再搞这一套放回去----难道你就不怕这取取放放的,石板总有一日无法显验,不能沟通神识佛灵么?” 那净国圣母不以为意,只是冷笑一声:“我倘若不取走,你若是哪天发起疯来,把佛祖给我传递懿旨的青石板砸了,岂不是惹事讨厌…佛心,你到现在还不愿相信这便是须弥勒圣佛的元神,还要继续这般不死不活的给我耗着么?” 青石板摆放入内,渐渐便凝聚起了一层水雾,继而结冰,不断加厚,在那校场中看着格外异样。佛心长老与这一并人等显然见惯了此事,也不为奇,看得一眼便转过头去,“不是我信与不信,而是此是与不是的缘故----当年我便说了,这若真是须弥勒圣佛降临神识,为何不借以教中神像传旨,而是借以鬼市阴冥之口,无稽青石之颜?” 此事显然他俩人已经说过无数次,净国圣母亦早有了一贯的应对:“我早已说过,你若觉得此非圣佛神识,那你又说说,怎地与圣佛神识一般无二?你见过,亦感应过那神识之威,除了圣佛之外,难道还有此类相仿只说么?” 佛心长老侃侃道:“《无生老母圣经》曾有云:‘鬼魅宵小,世尊地大,万物阴阳,相对相依;极暗有极昼,圣佛应天阙,周天仿若邪,故有云图生…’,自古赤阳生天狗,苍夜出流星,圣佛纵然铸造一切,可是正因为其尊大无比,其诸天中对应的黑暗反面亦是极大----光看是这吩咐你所做之事,又怎含丝毫慈悲?南斗六星主死君,万民血珠铸天煞,这只能是那须弥勒圣佛成神之极所从神识中剥离的那杂质不纯、三邪五毒,被个邪神吸收入体,假以成神,所以才能如此…” “你还是那一套!”净国圣母骤然打断他,粗暴无比道:“又说是黑暗大日如来,或者说周天虚无上境!你这说辞根本无以而论,何必反复言之?”她朝着那青石板一指,不再理睬佛心,只是吩咐手下道:“供祭,请出三清六元,供奉应生之物!” 此刻那青石板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坚冰,旁边浓雾凝聚其上,形成个方圆丈许的雾柱,阴冷中呼啸连连,隐隐有着雷鸣之声----起初,刚刚施法之时那化宝鼎中还不时有鬼魂冲出,但只是稍稍冒头便缩了回去,此刻坚冰形成,就连化宝鼎的汪汪蓝火都似乎怕了般,矮下去半截… “你难道就再想一想?”佛心长老苦苦劝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你又何必如此呢?真要是难以取舍,我劝你不如找回寂光、果报二位圣母,四人合力施展大尊势之法,上祷无生老母,求出真解…” “住口!”净国圣母暴喝一声,青筋从她额上凸起,眼中满是暴戾之色,怒道:“佛心!你要是胆敢再给我提那两人,那你休怪我无情!当初我们议定之事,怕是不能守了…来人!倘若他再敢多言一句,立刻回去把那地窖中的人杀了!” “是!”四名铁卫齐齐应道,手按在刀柄之上,肃然而立。 “你…” “别开口!”净国圣母忽然冷冷道:“我劝你真的别开口了,否则我这一声令下,到时候你后悔莫及,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一股冰冷至极的杀气在她眼中升起,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此刻心中的杀意,像是只要稍稍一动,那个‘杀’字便会从她牙缝里迸出,根本不再有丝毫的怜悯和迟疑… 终于,那佛心长老退却了! 见她固执如斯,那佛心长老长长呼出口气,略略摇头,眼神之中满是惋惜,继而抬眼再看看珠玉满盘般的繁星,一丝决然之意从心中而生----他不再多言,眼睁睁看着铁卫从身后的布袋中取出那三清祭品,投入宝鼎火焰之中。 见佛心长老不言不语,那净国圣母这才转过身去,慢慢走到那青石板之前,附身整个趴在了地上,口中念叨这听不清的咒语,随着那声音起伏,青石板上笼罩的雾气也随之突突突跳动起来,若有若无之极出现了淡淡的青烟… 可是! 便在此刻,那佛心长老轻轻缩回右手在衣袖上一抹,取下那早已粘在自己衣袖筒内的一颗泥丸----此泥丸并非泥土所制,而是用香灰与他本身眼泪所成,只要加入那宝鼎中,便能使得这所开的鬼门更深一层,不再是简单的地府之门! 而是直通九幽,与那十八层地狱连接通途! 当年佛心长老学会此术的时候,便被告知,倘若有一日他自觉无法替这人世间背负罪孽,届时便可以打开十八层地狱之门,肉身而入,承受那炼狱中无穷无尽的痛楚…唯一打开此路的钥匙,便是他本身的眼泪! 此时,他把泪珠混合香灰已然备好,只是为了打开此门! 这是个秘密,除他自己以外,并未有第二个人知晓! 只要他将此物丢进鼎中,那地府所开之门顿时便会改变,净国圣母祭拜祷告希望那神识降临,也是不能了…如此一来,这一祭拜的时间势必拉长,甚至说一直无法成功! 如此一来便有了充足的时间,把那净国圣母留在此地,无法离开! 佛心长老将那香灰泥球捏在手中,曲起手指一弹----顿时,那泥丸划出一道弧线,顿时落入了鼎中! “轰!” 原本摇摇欲坠、矮下去半截的蓝色火苗,骤然之间忽然一变,化作了绿色之火,滔滔凶焰大作,直从那鼎边冲了出来! 第二三五章 世尊地大三途门,斗转星移须弥洞 火苗颜色一变,那笼罩在青石板上的雾瘴顿时化作了无根之火,飘然而起----原本,随着净国圣母口中的咒语诵起,冥冥中已经感应到了的那股幽然神识,现在忽然远去,了无踪寻,她猛然之间便抬起了头来,朝着那鼎一看,顿时朝佛心长老喝道: “你做了甚?” “我做了甚?你该问你做了甚才是!”佛心长老站距那鼎数丈开外,此刻已急匆匆奔了过来,脸上尽是惊愕:“你刚刚那咒诵之间,可有遗漏疏忽之处?”他焦急万分的将中指伸出,朝着鼎中洒落鲜血:“这三途鬼门的开处,为何竟然变化这般巨大?” 佛心长老这一通忙活并未让净国圣母消除心中疑虑,双眼死死盯着他的施法做术,纵然并未有丝毫端倪,却也难以取信----听得他问,净国圣母朝着青石板打量一番,回道:“此做过百十次的术法口诀,难道我会错了么?今日一切事宜都依照旧日规矩,未见片分差池,要说出了什么意外,哼哼,那也只能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佛心长老滴落鲜血,伸手在那蓝色火焰中抄了一把,嗅嗅味道,未答其问已脸色骤变:“不好,这是来至十八层炼狱的味道!想必是最近这山上阴气凝聚过重,所以此门径直通幽,直抵九渊去了----净国,你可曾在诵咒之前,施法将这墓塔周遭的阴魂鬼魅都施法祛开了?” 听得此说,那净国才想起来…这许多年间。山上一直都不曾有众多阴魂凝聚,所以往往便忽略了此节,只是等那九幽之门洞开,便与圣佛灵识相联,不曾有其他防范之术,也不曾想会有意外----可是在教中术法中,一旦有这通幽之术,那首要的便是祛除周遭,屏蔽左近一切冤魂厉鬼,方才施法! 也便是说。那佛心以自己本身鲜血打开地府之门这一术上。净国也从未按照教中术法而为,走了个捷径,少了些稳妥布置----这也是佛心自始至终便知道的,只是在今日这个关节之上说出。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听到此说。心中自然不会再想到是佛心长老动了手脚。略略一愣,便听得那长老在旁道:“你要是还想联系你那神佛,便赶紧的过来。与我一起唱诵这《世尊地大藏胎经》,诵经百遍,看看能否压制这阴冥之力,让那三途门庭重归正路!” “可有用么?”虽然是这般说,可是净国圣母连忙便盘膝坐在了那青石板之前,手捏三宝莲花佛台印,身守三花聚源势,备以为势…佛心长老与她盘膝坐在一处,口中道:“若是我所料不错,百余遍经文完毕,这三途门该是能归为的----可是这其中倘若断了,那怕是此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开在那十八层炼狱中了,除非这山中赤日浩荡,阴冥全消,否则不能归于原处!” “不行,现在山中不可能没有阴冥之气!我还得靠着那九千生魂来抵挡山下法门呢!”净国圣母摇摇头,朝着那佛心长老看了一眼,哼一声道:“我便依你,陪你诵唱这百余遍的经文,不予停止----可是丑话说在前面,倘若不能归元,那么可别怪我不念旧日情意,回去之后,你儿女少不了皮肉之苦!” 虽然那话说得凶狠惨厉,可是其中的意思…却是相信了佛心长老之言! 至此,佛心长老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另外一半,便看天意如何了! 他并不回应那净国圣母之言,只是自己端端坐好,口中欷歔出声,首诵地藏菩萨佛号,继而便开始了吟唱,净国圣母连忙合而唯一,将这佛号称颂随之道来… 墓塔林中,想起了那抑扬顿挫的唱诵之声! 四名铁卫无须吩咐,已经上前将两人护在了当中,两人面目朝外,两人面目朝内,全神贯注守护二人诵经----《世尊地大藏胎经》虽然不及古《招魂梵唱》字数众多,可是也堪堪千字,百余遍下来少说也得两三个时辰,这其中他二人不能起身,不能停止唱诵,倒是与那闭关有相若之处。 堪堪第一遍经文才唱诵完毕,忽然远处竟然轰然一声,想起了一片耀眼之极的火光! 看那火光巨大,像是什么地方被引燃了一般,远远看去,便距离那校场之处不远,净国圣母与佛心长老略略睁眼一看,两人面上均带不解之色----只不过,这迷惑的脸色,一个是真的不知道,另一人却是装出来的。 这与佛心长老最初吩咐的时间相差不多,他自然明白是何意思,眼看净国圣母望向自己,只能略略摇头,眼神示意道:“此事不必理会,还是把经文诵完才是正途!” 净国圣母知他意思,也不敢贸然起身,眼神抬起朝着面前铁卫示意,顿时便有人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便冲出了墓塔林,爬上个高处的石碑眺望,看得仔细后连忙下来回报: “启禀圣母,小人在高处看得明白,那着火之处便是这须弥勒左近位置,只是火势太大,浓烟密布,也不知究竟是在那里,且不知那着火之处的原因为何!” 听得此言,净国圣母顿时有些急了,正待起身,那佛心长老的声音忽然提高了许多,明白提醒她此处亦不能耽搁----于是净国圣母一面口中继续唱诵,一面忽然抬头朝着山上圣母殿略略示意… “圣母,您可是要我前去山上,禀告余国圣母示下么?” 这铁卫跟随净国圣母时间不短,亦猜到了她的意思,此话一问,那净国圣母微笑点头,可是接着,她又朝那起火处略略偏头,眼神浮动,随后便看她伸出一指,蘸着露水在石板上写道:“探那起火之处为何,倘若是…” 堪堪写至此时,忽然墓塔林外忽忽然冲进两个人来! 两人满身灰黑之色,脸上也涂抹着炭灰污垢看不清嘴脸,只是身上整个一身厨房中杂役的服饰,拉拉扯扯、跌跌撞撞跑进墓塔林中,口中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禀告圣母,那须弥洞着火了!着火了!” 跑得几步,其中一人已然摔倒在地,狼狈不堪…另一人连忙将他扶起,两人搀扶着继续奔来…净国圣母听得是那须弥洞着火,脸色骤然大变,唰唰疾书道: “带这两人上山禀告余国,请她前往主持,速往!” 说完,扯下腰间一块白铁凹凸莲花图案的牌子扔了过去,掉在青石板上啪嗒一声脆响! 既然净国圣母如此说了,那铁卫自然不敢耽搁,连忙便施得一礼捡起铁牌,转身朝着那两名仆役叫道:“你等二人勿要慌乱,速速与我上山,将此事细细禀告余国圣母,请她老人家示下,前往须弥洞拨乱反正!” 也不多说,手一挥便大步朝着山上而去,两名小厮仆役也慌慌张张的朝净国圣母鞠得一躬,急急跟着去了…至此,那净国圣母的一颗心,愈加忐忑起来! 净国圣母之所以如此而为,实在并非心中本意----现在那法门围攻之下,生魂势必不能久持,现在当务之急便是与圣佛神识联系,请他示下如何转世的流程,眼看手中材料已经完备,只等那法门弟子攻破此生魂大阵的瞬间,便是最最合适的时机! 这三途门事关联系圣佛神识,万万不能大意,可是那须弥洞中有万名生魂在内,亦是不能疏忽大意,介于此关系,那净国在情急之下才叫人上山去请余国圣母亲临,处理一并事宜! 便在她忐忑的时候,那佛心长老眯着的眼中,却有隐隐的喜悦之色了… 诸位看官,此间这两名仆役的身份为何,恐怕大家已经猜到了! 至此,净国圣母也只能收敛心神,继续唱诵----此时,光是肉眼看去,那火苗已经隐隐有了改变,从那代表十八层地狱的绿色火焰渐渐转为蓝色,像是这唱诵已然奏效!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才能安稳于此,继续与佛心长老一并唱诵,希望将那三途门重新打开。 过得半响,那石梯上忽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匆匆朝那须弥勒洞中赶去,片刻之后,那上身的铁卫从外面已经归来,跪倒在地,手中高举铁牌: “启禀圣母,小人已经将此事禀告了余国圣母驾前,现下圣母已赶往了须弥洞,叫小人前来覆命,交还令牌!” 净国圣母略略伸手,那铁卫立刻躬身上前,毕恭毕敬的将令牌放在她手中----净国圣母将令牌纳入怀里,接着伸手在地上写到: “你们留下二人在此,其他两人跟去看看,若有异常,马上来回我!” “是!”这铁卫连忙应声,急急便与另一铁卫追随那余国圣母的脚步去了… 净国圣母知道余国圣母已经前去主持,心中稍稍安然,便又重新闭目开始唱诵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究竟唱诵了多少遍那经文,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疑问来: “那须弥洞才堪堪着火,怎地那两个小厮如此之快,片刻功夫便赶得来了?而且,他俩又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处的?”逾想,愈加觉得不安,心中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油然而生… “坏了!中计了!” 第二三六章 诈欺诡局虎离山,隐遁暗匿龙入涧 半个时辰之前。 铁卫将那白铁莲花令牌高举过头,口中一路叫喊:“奉净国圣母法旨手谕,带此两名小厮前往余国圣母之处禀告,诸人让道!”脚下不停,沿着那石梯一路而上。 其间路遇三道哨卡关隘,当中教徒早已被那爆炸之声惊动,赫赫而立,守卫森然,可是见到此令牌却不一样,急忙便闪身让开路来,任由他三人扬长而入…两小厮脚力虽不及他,但是竭力追赶之下倒也不慢,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跟在了后面。 峰顶这处与下面不一样,仅有三舍便是无生老母圣殿、须弥勒佛祖殿依旧最后辟天佛塔,两大殿各有偏殿,为那两圣母日常起居之处,各不相干----铁卫带着两人绕过佛塔背后,刚到正面便听一声喊:“哎呀!你来了!正好,快些陪我去见见余国圣母,她老人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正叫我出来问问呢!” 说话之人是名年轻女子,看着衣衫发髻略有些散落,显然睡梦中被人惊醒,她本站在佛塔面前焦急的询问一干看守铁卫,看是在打听那爆炸起火的缘由,此刻见得下面人来,立刻便舍了这几名看守铁卫找上了他… 此铁卫立刻应道:“我正是为此而来----奉净国圣母手谕,我须立刻到余国圣母驾前禀告事情的来龙去脉,请她老人家前往主持!圣姑,请带路!” “好,走…”刚刚迈步。那被称为圣姑的女子又看了一眼这两小厮,“这是…” 铁卫脚下不停赶着,口中急急道:“他俩是圣母叫我带来禀告余国圣母的小厮,此二人在那须弥洞左近侍奉,对今日之事知道的最是清楚不过,所以便带来了!” “明白!”圣姑朝着两人一挥手:“跟着来吧!” 四人急急忙忙朝着那大殿赶去,圣姑边走,便口中叮嘱道:“你俩身份低微,若不是今日之事紧急,你俩又怎地会有福缘见到圣母?我且告诉你俩。待会儿圣母问什么便答什么。老老实实别出错,旁的、不相干的事儿,千万莫要提及,免得惹怒了圣母…” 两名小厮喘着粗气跟在后面。口中含糊应道:“是…是…小的明白!” 圣姑点点头。口中接着道:“你俩要是今日之事办得好。回答让圣母她老人家满意,说不定明儿之后便能得到圣母慧眼青睐,届时给你俩转成教中弟子也不是不行…记住我的话。千万别胡说八道,瞎三话四…” “是…是!” 说话之间脚下生分,四人紧紧一路便从那无生老母圣殿前走过,赶到了须弥勒圣殿之前----这一路上见得不少铁卫都已醒来,各执兵刃奔到相应的地方守卫,虽说那小厮并不认识,但是看铁卫手中拿着令牌,又有余国圣母驾前圣姑带路,自然不会上前拦阻。 直到那须弥勒殿门前,圣姑首先示意三人停下,接着便问那守门铁卫:“圣母现在何处?是在偏殿中休息,还是已经来到了前殿?” 铁卫朝着身后大殿一指,小声道:“圣母已经来了大殿,正在诵经,你看是不是等…”“等不及了!”圣姑打断他的话,立刻将声音提高了几度喊道:“启禀圣母:徒儿已带了净国圣母派来的报讯之人与须弥勒洞的小厮过来,究竟如何,请圣母示下!” 立刻,那殿内便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带他们进来。” “是!”圣姑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立刻便带着三人进到殿中----首先映入众人眼中的便是一尊高大数丈的须弥勒圣佛神像,金光灿灿,周遭有八口大鼎香炉,内中烟雾缭缭;旁设烛台,孩儿臂粗细的八对红蜡上火苗正自突突跳动;须弥勒佛祖面前,三尊侍女跪拜奉迎石雕一字排开,那侍女手中石碗内长明灯豆火跳动… 便在那佛像之前,有一人闭目端坐在蒲团之上,面容苍老,身形极矮极小,便如那七八岁的孩童一般----四人进的殿内,那圣姑首先便跪地叩拜: “师父,净国圣母已经派人来了,他还带来了两个须弥勒洞的小厮。”话不多,只是将事情本源说出,立刻便垂首恭恭敬敬站到了一旁。 “见过圣母!”三人立刻跪倒在地,砰砰砰磕头行礼,随后匍匐在地并不起身。 余国圣母也不睁眼,只是缓缓开口:“她说什么?” 听得此问,铁卫立刻回道:“启禀圣母,净国圣母正在下面行事施法,依照小人愚见,似乎是因为出了点什么岔子不能离开,可是现在那须弥勒洞又发生了意外,所以净国圣母便叫我来请您,前去看看!” “哦?出了岔子?”那余国圣母的双眼猛然便睁开一道缝,眉头皱起朝着三人看看,“现在你的意思是说,她离不开,所以叫我去看看?” “是!”铁卫道:“圣母亲口示下,请你前去主持。” “亲口示下?”余国圣母慢慢从地上起身,想了想,忽然开口,声音中骤然多了些尖利之音:“说,到底是那里起火了!” 两小厮连忙回道:“是须弥勒洞起火了…小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只看到火势极大,已经把洞口的房舍都引燃了…”“可是洞口那几间房舍?”余国圣母问道:“你们离开之时,烧了几分?” “恐有六七分,”小厮想了想:“火势一面朝着洞中那烧去,一面朝着旁边蔓延,已经引燃了旁边厢房和供舍了…” 不等他说完,余国圣母已经挥了挥手打断,接着道:“火中你们看了,可有浓烟飞灰,香烛的味道?” “这…”两小厮对看一眼,吞吞吐吐似乎拿捏不准:“像,像是有吧…” 见小厮不明白,那余国圣母立刻又换了个说法:“那么,这火焰是何颜色?” 这问题那两名小厮似乎明白,立刻便道:“火焰是赤红色,但是里面不知为何,常常有那蓝绿色的火苗窜起,带着黑色的浓烟…” “不好!”这话一说出来,那余国圣母脸色即刻变了,那里还有刚才那种气定神闲的模样,急急道:“定然是她,是她回来了!哼哼,这草马之术引火最是上佳,可是术法所引,这火焰又怎会是寻常模样…不错不错,若非如此,那净国又怎地需要我亲自前往?” 她在殿中踱步,口中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贼婆子多年不见,非但没有死,反而还敢再上山来…你以为你这次用火便能毁了我的生魂大阵,将我们斩尽杀绝么?很好,很好…” 连说几个很好,口中也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从话语中溢出,那小厮和铁卫不敢作声,只是老老实实伏在地上----她再多走几步,忽然叫道:“来人!” 这一声‘来人’声音极大,顿时那殿外几名铁卫便应了声,连忙赶入殿内听候吩咐。 余国圣母再也不看面前几人,吩咐道:“召集所有铁卫,除了山道和佛塔面前的值守,其他人全部到殿前集合----我和净国都走了,这两个大殿的看守也无须留下,一起前来!” “是!”铁卫领命而去,很快听见了有人扯着喉咙在外面喊道:“圣母懿旨,除了看守山道与佛塔的值守,其他所有铁卫来此集合!除了看守山道与佛塔的值守,其他所有铁卫来此集合…” 喊得几声,那殿外顿时响起了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圣母吩咐完铁卫,接着又朝那圣姑道:“你着人传令青莲与黄莲两位天师,请他俩赶往绞盘之处,防着那贼婆子破坏绞盘,让那些贼子上山!” “是!” “还有一节,你速速派人到山下去,告诫白莲与红莲两位天师,下面生魂但有异动,无须插手,只需自己赶往山上来便是!” “是!” 说到此节,那余国圣母忽停了,点头示意:“你且先去把这两件事吩咐了,然后再回来听我的吩咐----顺便你去把你们师姐妹几人全部叫来,为师一会有大事吩咐你们来办。” “是!”这应声之后,那圣姑立刻从大殿而出,前去吩咐一并事宜。 接着才看余国圣母对铁卫与那两名小厮道:“好了,事情我已经明白了,你们也不用留在此处了----去吧,转告净国,就说我已经知晓了,等我把铁卫安排一下,立刻便前往须弥勒洞中主持,请他稍安勿躁。” “是!”铁卫立刻磕头几下,转身从殿中离去。 那两小厮也不怠慢,砰砰砰磕头三记,跟在后面而去。 三人出的殿来,那铁卫有命在身立刻跑得极快,一路朝着墓塔林而去。两名小厮跟在他后面跑得亦是急切,可是刚刚走到那佛塔背后,其中一人忽然脚下一滑摔到了地上,看似摔得极重,当即便抱着腿,依依啊啊呻吟了起来。 另一人立刻关切道:“呀,怎么了?”说着话也停了下来,查看他伤势如何…那铁卫那里管得了他俩? “稍稍歇歇你俩便给我下山!要是耽搁久了,到时候扒了你俩的皮!” 说着话,脚下根本不停,自顾自的去了…等他身影在那佛塔后面消失,那跌倒的小厮忽然呻吟停了,一个翻身便爬了起来。 ps: 求月票!感激最近的三张月票,龙之王者,太圆了,跑跑间谍! 感谢荒原与中堂的打赏! 第二三七章 诈欺诡局虎离山,隐遁暗匿龙入涧(2) 正如诸位预料一般,这两人并非旁人,正是至尊宝与玉笙烟----佛心长老的计策稳步进行,首先使得三途门出错,净国圣母必须留在墓塔林中诵经,无暇分身;继而又借以控制了心神的阿九引发玉笙烟所设草人,激起大火;接着两人出现,跟随铁卫上山,顺利避开哨卡关隘;最后,等那余国圣母准备带人前往须弥勒洞的时候,两人找个机会留在了山上… 只等余国圣母带着铁卫等人离开,两人便可潜入殿中去寻找那缺失的两本圣卷! 铁卫离开,两人毫不犹豫就藏身在了那佛塔的一侧,悄声蹲伏在佛塔周遭祭坛之中,静静等候----眼看那殿前铁卫不多时已聚得齐整,各自整备兵刃符箓,只是独独不见圣母出来,正在心中不解之时,忽见旁边无生老母偏殿之中鱼贯而出一行人来。 至尊宝细细一看,那带头之人正是在余国老母殿中所见的圣姑,她率众前行,身后诸人看着服饰、年纪相若,也俱是年轻女子----他顿时压低了声音在玉笙烟耳边轻轻道: “刚才听那余国圣母叫她徒弟去带师姐妹几人过来,怕便是这些人了…极好!等会这些圣姑若是带队而去,这峰顶可便没有几人了!” “希望如此!”玉笙烟也抬眼看看,奇怪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圣姑并没有带兵刃武器,只是带了个盒子…这盒子究竟是干嘛的,婆婆从未给我说起过!” “这是何意?”至尊宝顿时不明白了。连忙再看----果然,那几个圣姑看着虽然满身戎装,但是却不像铁卫携带了铁锏钢刀,那分明便不是下山去与人厮杀的相貌! “这是…”两人顿时疑惑了。 他俩疑惑之中,又见两三名铁卫从那旁边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个桃木符箓般的令牌,急匆匆朝着山下而去----至尊宝略略一想,把此节算得明白,可是至始至终想不出那圣姑究竟意欲何为… 在他们二人议论的时候,那几名圣姑已经很快穿过了校场来到须弥勒殿外。未经通告便进得其中----再过片刻。只看那余国圣母便从殿中走了出来,伸手在铁卫中点选三人,吩咐道: “铁十八,你速速带领八人前往山下。协助白莲、红莲两位天师。看守那生魂大阵。此符你等带予白莲并告诉他,倘若有事,按照最初吩咐行事便可。若力有不逮之时,此符能借他二人金刚伏魔神兵之力,届时自行定夺,保命要紧!” “是!”铁卫中立刻闪人出来一人,恭恭敬敬高举双手,余国圣母随即将手中一枚蜡丸递他手中,轻声吩咐几句,想必是这蜡丸中符箓发动所学的要诀之类。 余国圣母将个令牌递到铁十八手中,紧跟着又看看下面铁卫,吩咐道: “铁三十七,你带领八人前往绞盘吊篮之处,严密看守----除了手执令牌之人,任何人不得下山!”一支响箭交予他手中:“倘若有事,立刻响箭报知!” “是!”铁卫三十七立刻领命,与铁十八双双离去。 届时,那余国圣母才朝着最后一名点选的铁卫道: “铁四十九,我将此两条通往山上的石梯交予你手,你带铁卫八人,加上本来值班看守的铁卫,共计十六人看守此处。我等离开之后,你立刻封锁上山之路,任何人不得而上----事关重大,切记勿失!” “是!”那粗壮的铁卫四十九叩拜在地,信誓旦旦道:“请圣母放心,小人以人头担保,绝对不得一人上山!” “好!”余国圣母对此话显然甚是满意,应了一声,这才看着那场中余下的一干铁卫,沉声道:“诸位护教铁卫,今日宵小潜上山来,引燃我白莲教须弥勒洞,妄图干扰教中术法,阻挠须弥勒圣佛神识降世----诸位,且与我同去须弥勒洞,救火护法,将宵小缉拿处置!” “是!”铁卫呼声雷动,立刻沸腾起来…有了圣母此一席话,护教铁卫总算知道了所发生何事,立刻均感愤怒无比,只想立刻冲下山去,将那来犯之敌剿灭,呼喝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至此,余国圣母才将手一挥,喝道:“出发!”顿时,一群铁卫蜂拥着冲了出去,从那石梯尽数朝着须弥勒洞而去…石梯有二,他们自然不会舍近求远,从那佛塔后面的石梯下去,所选均是靠近校场那一处,躲在佛塔一侧的至尊宝和玉笙烟,也就自然不会有事了! 二人继续藏在阴影之中,眼看着铁卫与余国圣母朝着山下而去,心中自然考虑的是那圣卷应该何处----至尊宝一面看着众人离去,一面偷偷问道:“烟儿,此处时间所留不多,我们分别去找罢?” 他朝着那大殿一指:“她俩圣卷所藏之处定不简单,找起来也非易事,我俩最好是各自一处大殿,召出御神相助搜寻,谁若是先找到,便到另一处来碰头,如此可好?” 那佛心长老被关押囚禁多时,对那圣卷所藏之处根本未给两人提供任何讯息,只能凭着两人自己的本事去找,如此一来,按照至尊宝的法子而为,自然便是好的----玉笙烟心中也极为赞同,正待与他分说那两个圣卷的情形模样,忽听得旁边一阵喧哗,立刻,她便于至尊宝将身子整个伏低过去… 等两人藏好看时,这才见得原来这吵闹之人,却是那看守佛塔的铁卫! 原来,这两名铁卫本在看守此间佛塔,可是后来听得圣母如斯一说,顿时便想去那须弥洞捉拿上山的贼子,正走不几步,恰逢铁四十九布置看守石梯之人,正好碰上,当即便命令二人不得妄动----此两人只得苦苦哀求,口中说着什么‘反正这佛塔只不过关押了些犯人,下面又不是没有守卫了…’云云,希望能够前往。 要说铁卫四十九,虽然在那铁卫中属于行长、伍长一类,说出话来也不是镇不住,可是关键在于这看守佛塔之事圣母并未给他示下,所吩咐的不过是看守好石梯而已,所以当即便犯了难,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开说。 他堪堪口中都要说出‘你们自便’一类言语之时,忽然听得有人喝道:“大胆!你等看守佛塔,岂能轻易离开?”说话之时便见得那几个圣姑从殿内出来,直直朝着佛塔走来,口中道:“圣母懿旨,看守佛塔外面铁卫二人,内中铁卫二人,牢监铁卫二人,共计六人全部出来看守塔门,内中之事由我与师姐妹一应处置,不得有违!” 话毕,手中立刻便举起个白铁所铸的令牌,看着与最初净国圣母交付之物一般,那铁卫等人见状不敢多说,连忙行得一礼,忙着通知下面众人去了… 既然有圣母手谕,那铁卫四十九也不多说,告辞一声便带着自己手下诸人前往布置哨卡,随后又见的佛塔面前铁卫鱼贯而出,与圣姑交接手谕之后守在了门口----单单顷刻,整个山上除了佛塔门外,再无一名侍卫了! 此刻,那玉笙烟心中猛然灵犀一现,轻轻惊呼道:“宝哥,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她转过身一把抓住至尊宝的胳膊:“宝哥,佛心长老说过,这两大圣母很少一起离山,往往有事也留有一人在此山上,虽不知缘由,但是我却觉得与看守山上之物有关…要说教中至宝,那怕是便莫过于这圣卷了吧?” “你的意思是?”至尊宝朝着左右打量看去,明白知道她的意思----此时山上再无看守,唯独是这佛塔守卫森严,甚至还多加了几名圣姑带着个奇怪的盒子入内,顿时心中了然: “你是说,这佛塔修来便是放这教中至宝的地方,所以守卫森严至斯?” “未必是专门用来放圣卷的,也许还有其他东西,”玉笙烟道:“虽说上山的要道已经被看守起来,严防死守不让外人上山,但是这山上的东西还总得有人守着吧?”她朝佛塔一指:“按照婆婆所说,这佛塔当年只是祭祀祝祷的时候才上,内有无生老母与须弥勒佛的神像,能通天达;下面设有水牢,关押叛教逆逃之人…可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就算有了改变,亦是寻常吧?” 至尊宝听玉笙烟说得有理,又看这山上确实除了此处并无其他地方还有看守,干脆点点头道:“不错!原本我以为这佛塔内有乾坤,说不定是供奉教中长老、圣母之类遗骸的所在,可是你这般一说,我便明白了----我们合计一下,看如何才能将这外面的几名铁卫击倒,然后潜入塔中!” 说这话,他便朝着此佛塔打量起来…此塔高逾百丈,为八角十三层檐密檐式实心砖塔,自下而上依次为:基座、仰莲座、塔身、十三层塔檐、塔顶、宝珠、塔刹。 基座呈八角形,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基座各面以短柱隔成壶门形龛,内雕狮头,上层略内收,每面为五个壶门形龛,内浮雕坐佛,上下层转角处均浮雕金刚力士像。 仰莲座共三层,上承塔身,塔身四面设有半圆形券门,门两边雕有金刚力士、菩萨、云龙等,雕像造型生动、栩栩如生。每层外有栏杆垂卷,遮挡鎏金拱门,有一略窄边廊。 自上,才是塔身,那十三层塔檐逐层收减,呈现出丰富有力的卷刹,每层均是须弥座为基,束腰部分是砖雕狮、象、法轮、金翅鸟和金刚座柞等图案花纹,端庄森然,不可言表。 再上,则便是塔顶和宝珠、塔刹之物。 至尊宝看得一看,忽然心中有了个主意! 第二三八章 诈欺诡局虎离山,隐遁暗匿龙入涧(3) 圣母峰,深夜。 辟天佛塔之前,六名铁卫正各执兵刃严阵以待,可是整个峰顶静悄悄的毫无一人,多站了一刻,那起初在外面看守的铁卫不由叹的口气,首先松弛了下来… 内塔中的铁卫根本便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此时便有人发问于他,这铁卫也不隐瞒,细细将自己知道的事儿说了一遍,引得众人惊讶不已,议论纷纷----他们在此间聊天,后面的至尊宝与玉笙烟却没有闲着。 两人新学得的术法在此时又排上了用场。 趁着前面的铁卫分神,两人偷偷从基座上得仰莲座上,然后使用《玄娘圣母经》中学得的驾云喷雾之术,金刚狮子为凭,阴阳五行做术,轻轻巧巧便上得塔内第二层----两人站在塔栏上朝内看了片刻,确定无人,这才偷偷进的塔中。 首先,二人返回到了塔身第一层。 第一层塔身便有上下两个出口,下方出口隐隐传出刷刷的声响,又有人说话、呻吟辱骂、哀嚎呼叫之声----看来那几个进入佛塔的圣姑,现在便身在那佛塔下面,至于说她们手中所为何事,倒是不知道了。 至尊宝与玉笙烟对视一眼,毫不耽搁,他立刻便闪身躲在了那朝下的入口之侧,抽出朱砂文武笔,飞快在手中绘了那八阵图形,略略运转内息,确保这五行掌心雷在需要的时刻立即便能发出;接着又调转内丹,将那夜叉与天吴的招出法诀念了八**九。亦能很快招出… 玉笙烟则很快把朱砂符纸贴在了那塔门之上,按照星罗分部,成个三五望阙、九宫布形的格局,随后又在地上绘制了宫拖七步,使得塔内这一大块都处于阵势之下----二人均未召唤御神,那是因为玉笙烟此刻所准备施出的术法,确实难以掌控,御神出现,阴气凝聚,那怕便是不成了! 随后她朝着至尊宝略略点头。悄声道:“好了!” “我也好了!”至尊宝道:“那你开始吧!” 玉笙烟深深屏住呼吸。将右手按在那石门中央,朱砂符纸所布中心,然后另一只手按个法诀,指中夹着三支线香。念诵口诀。骤然一声轻喝: “咄!天上天下无如佛。十方世界亦如比;世间所有我尽见,一切无有如佛者----敕!起三势!无生老母敬显!令!” 令出,术起。一股淡淡的烟雾顿时从那阵中凸显,渐渐弥漫散布了整个塔内… 塔外,几名铁卫听他一说,顿时诧然大惊,纷纷追问详细情形,那铁卫那里知道那么多?可是又不愿意被人看轻,于是乎便添油加醋,把此事夸大了无数倍,说得天花乱坠,光是从他口述之事听来,这峰上那还是被人偷袭,显然像是敌人大举进攻,与圣母战得不亦乐乎了! 那四名内塔铁卫听得将信将疑,看那下面又是火光滔天吵闹不已,隐隐还有喊杀之声,一面嘀咕一面互相交换眼色,便在此刻, 忽然见得那塔门骤然洞开… “唰”一声响,六人纷纷将那兵刃拔出在手,喝道:“谁?” 塔门打开却是无人,只是一股浓重之极的雾气渐渐溢了出来。 六人正自不解,便见得那烟雾中款款走出一人,脸色肃然,淡淡道:“你们想要作甚,是要犯上了么?”众人一看,见得此人面容丑陋,神情寂寥,却正是教中净国圣母! 看那净国圣母的眼神不悦,六人心中顿时大骇,也不去想那圣母为何会突然在此出现,顿时齐齐跪了下去,将手中兵刃搁在一旁,“小人不敢!” “谅你们也不敢!”净国圣母哼了一声,忽然抬起眼皮伸出手来,朝着那最初守卫外面的两名铁卫,喝道:“你们可知罪么?” “知、知罪?”那两人不明就里,连连在地上磕头,口中呼道:“求圣母慈悲,求圣母慈悲…小人,小人确实不知道我们二人错在那里啊!” 虽说不知错在那里,可是那头在石板上依旧磕得钪钪作响,旁边四人满脸的疑惑,也不由得朝着旁边挪了挪,与此二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烟雾之中,但听净国圣母口中冷冷道: “教中无非来而来几名宵小毛贼,偷窃财物之时引燃大火罢了,岂有大事?可是你唯恐天下不乱,将此事说得甚骇人,引起教友恐慌,诸事动荡…如此重罪,你竟然说不知道么?” “我们、我们…”那两人这才想起刚才胡乱所说之事,顿时连连磕头,嘴里哀求道:“小人只是随口说说,只是随口说说…圣母,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外面那四名铁卫这才恍然大悟----白莲教对于胡言乱语一事极为看重,也有不妄语胡言这一宗处置的罪责,平日私下乱说乱语不被圣母、圣姑和天师知晓,倒也罢了,哪知道今天他俩会如此倒霉,正好撞在了圣母手上? 当即都不说话,跪在地上静候那圣母吩咐。 净国圣母听得他俩的哀求,略略点头道:“你俩既然身居铁卫,也该知道教中规矩,如今犯此罪责实不应该…不过,念你俩在教中效力多年,此事我便从轻处罚罢!” “谢谢圣母,谢谢圣母!”两人听得此说,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磕头,口中道谢不已。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若不给你俩个教训,怕你们以后也记不住,”圣母想了一想,开口道:“好吧,今日就罚你们去我无生老母殿内,五感俱封,行幽闭冥思十二个时辰,紧思其过…你俩可有话说?” 白莲教的‘五感俱封,行幽闭冥思’这一处罚便是封了来人形、声、闻、味、触五觉,也即人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让人在那万般幽暗之中静思其过,虽说不算得重,可是在什么都感触不到的情形下静坐十二个时辰,也确实不算轻----但,对于净国圣母平素日的为人来说,这一处罚到算得轻了。 至于说最后一句‘你俩可有话说’,那只不过教中规矩的习惯而已,怎地回答其实也无太大干系了,当即两人不断磕头,喜道:“谢谢圣母慈悲,谢谢圣母慈悲…小人不敢但有怨言!” “那好,”净国圣母这便点一点头,朝着另外两人一指:“你俩同去看守执刑,记住,寸步也不准离开,一定看着他俩静思其过。” “是!”当即两名铁卫便应了一声,带着那受罚之人离开----净国圣母看着四人离开,也不说话,那剩下两名铁卫不敢说话,只是老老实实跪在远处,静候圣母发话。 看着四人走进了大殿之中,净国圣母这才回过头来,“好了,你们起来吧!“两名铁卫起身,垂首静候,但听那圣母叹得口气,“你二人…” 话才开口,忽然听得塔内一声厉喝:“你是谁?”然后嘭的一声,接着便是重物倒地之声…这声音一出现,那圣母脸上的表情骤然也变得奇怪起来! 纵然如此,那两名铁卫亦是不敢造次,偷眼朝内看去也是不敢----圣母口中语气一顿,随即又继续道:“你二人、恩,你两人去给我取线香一捆、红蜡…不,还是去须弥圣佛殿中取香灰一斗过来…”说话之中吞吞吐吐,竟然好似没有想好,或者说在偶然之间变换了想法一般。 两名铁卫心中大是迟疑,正在此刻,又忽然听得里面啪嗒啪嗒几声,夹杂了呼喝喊叫的声音,迷惑之下当即便抬起了头----可是这一抬头,却发现事儿有些不对了! 那圣母虽然还是往日的圣母模样,可是此刻正好转身朝着塔门内看去,那侧过的耳畔有个珠瑙坠子赫然一晃,整个衣衫忽然变化闪现个别的颜色,转而又恢复了圣母服饰的模样----顿时那两名铁卫心中一凛,齐齐将兵刃拔了出来! 此刻塔内至尊宝已与两名偶然而入的圣姑交上了手,虽然偷袭中击倒一名,但是她倒下之时却把这法阵砸得乱了,眼看法术即将消失,至尊宝也在与另一人交手之中抽空朝外看去----只是和玉笙烟眼神一触,他立刻看见了后面那两名铁卫的异常动静! 至尊宝百忙中将这匕首一挥,逼得圣姑退后两步,口中大喝一声:“当心!”伸手便是一记掌心雷朝着洞外挥去! 玉笙烟也在同一时刻听见了背后的兵戈之声,又听得至尊宝如此,来不及转身便整个身子猛然蹲下,只觉得头顶一阵强风卷过,轰然声响,再回头那两名铁卫已身中掌心雷被直直轰了出去! 她身形顿时拔起,朝着那铁卫飞出之势猛扑过去,翻腕而出的短刃便飞也似的激射而出! 不等那两名铁卫落地,噗嗤一声已刺进了其中一人的胸前,接着,两人齐齐摔倒在那塔基之上! 只不过此刻已是一死一活! 玉笙烟随即落地,不等那另外一人混混僵僵的站起来,手锤猛然击中那人头顶,顿时听得咔嚓一声,整个脑袋已经偏到了一旁! 就此了账。 玉笙烟拔出短刃回鞘,手中连忙捏个法诀,朝着地上一纸符箓扔出----顿时那金刚狮子的黑烟瘴气出现,按照玉笙烟所示朝着塔内扑去! 第二三九章 诈欺诡局虎离山,隐遁暗匿龙入涧(4) 至尊宝留在塔内,偷偷将自己藏在一片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看那玉笙烟施法----见得那两名铁卫被玉笙烟所扮的净国圣母吓得魂不附体,他不禁心中偷笑;后来见说是让他们去那大殿承受幽闭冥思十二个时辰,又有另外两名铁卫看守,更是暗中赞好… 可是剩下这二人,他心中犯难了----难道你还能找个旁的罪名罗列头上,或者是找个事儿支开么?可是看玉笙烟那模样又似乎心中另有打算,不得已之下只能打叠起肚肠,看她如何为之了! 可正在此刻,那塔下的石梯上忽然走出两人来,正是那起初进入塔中的圣姑! 两名圣姑一到此处,当时便是一愣! 但仅仅片刻,两人立刻明白过来,此乃幻术所为----圣姑等于四大圣母的徒弟,下一任圣母的候选人,早已从自己所跟随的圣母身上学到了奇门遁甲、天干地支、诸天神佛、祷告祭祀、请降皆落…一系列本事,对于法门术咒解法远比这些普通铁卫明白。 在那初初见到的惊讶之后,又见那地上设阵、门上绘符、香蜡藏在墙边隐隐…立刻便明白了此圣母非彼圣母,定然是被人施了幻术----随即,其中一人立刻朝前奔出两步,口中喝道:“你是谁?” 手亦在同时翻腕而出,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分水刺,不由分说便朝着玉笙烟的后背直奔刺出! 另一圣姑并不动手,只是伸手在自己怀里一摸。取出之时双手中、食指尖已湿漉漉蘸满了液体,她抬手将那液体抹在眼皮之上,口中急急诵咒,看来便是破解此幻术罩门的法子! 至尊宝听那声喝才猛然回过身来,眼角瞄到个黑影从身边急速掠过,前端一丝寒芒闪烁吞吐,当即来不及细想,手臂猛然横着朝那黑影挥出,宛如铁锁横江、怒杆断马,呼啸着击了上去! “嘭!”顿时一声闷响。那圣姑肩头与至尊宝横出的手臂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当即被他这一撞之力冲得猛然朝后飞去,整个人像个破口袋一般狠狠摔到了墙上,继而落地…只此一击,那圣姑顿时晕死过去! 至尊宝毫不耽搁。接着便朝那诵咒的圣姑冲去。只得两步便猛然一步腾空。飞也似的朝着她正面踢将过去,那圣姑此刻双目正好睁开,见得此情形整个身子朝后一闪。顿时避开! 至尊宝勤练拳脚,对于此拳脚来去自然清楚很多,被那圣姑闪身避过之后,整个人倒也不慌,伸脚在那地上一勾,一转,整个人便翻转过来,那圣姑虽然避开,可堪堪想要反身动手,他那手中匕首已呼啸着扑面而来! 那圣姑见对方来势汹汹,无暇攻敌,先求自保,急忙一个蟠龙绕梁,飘身闪开,迅疾反脚连环踢出,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魁星踢斗’,原本是刚猛的招数,后来用在女子身上到显得更加漂浮不定----至尊宝眼前青光疾闪,知道那女子腿中藏剑,不敢硬接,当即便收势朝旁退开一步,堪堪躲开了这一连串的腿脚攻势。 刚刚收势,至尊宝左手微微一动,正想把那手中所捏所备的掌心雷挥出----他那掌心雷一直捏在手中,只要一抬手便能轰然击出,至尊宝之所以一直未曾使用,是没有找到个合适的契机,此时此刻,他便准备趁着这圣姑招式已老无力回天之极,硬生生用这掌心雷将她击中! 只要吃得一记,那便丢了半条命了,那里还会有什么反抗之力? 可是至尊宝刚刚抬头,忽然见得玉笙烟转过头来看自己如何,眼中满是关切----于此同时,他那眼角余光也看见了玉笙烟身后那两名铁卫不善的眼神! 虽然因为此阵势,那两人看不清塔内情形,但是塔内之人看外面却是清清楚楚! 那眼神,那举动,分明便是要合力夹击玉笙烟! 至尊宝正要喊她,面前那圣姑的飞腿也已收回,转而同样一记峨眉刺正面刺来----至尊宝心急之下也不多想,当时便右手一抬,沉声吐气,将那匕首当做暗器猛然投了出去! 此匕首虽然普通,但是势大力沉,又加之全力扔出,当即呼呼有声威猛无比,那圣姑心中不知何物,当即便朝后猛然推开几步,身子朝着旁边急忙闪开----得到此一缓之机,至尊宝猛然将左手抬起一比划,喝道:“当心!” 玉笙烟乃是法门之人,对于至尊宝这一比划又怎么不知?当即便整个人猛然蹲下,将身子尽量蜷缩,至尊宝此刻手中已经有了滚烫的感觉,再不敢怠慢,赫然便朝着他们重重挥了出去! 掌中一股大力脱缰涌出,像是手中端着的一碗滚烫热汤被扔了出去,至尊宝整个人骤然一松,再看之时,那两名铁卫已像纸鹤随风被自己这一击远远刮了出去! 玉笙烟一笑以示谢意,随即转身拔出短刃便冲了上去,至尊宝此刻再次回头,那圣姑又已经冲了上来----既然已经放开了手脚,这还有何好说?于是他便是一声怒喝,再不留手朝着那圣姑冲了上去! 既然至尊宝不再怕惊动那下面剩下的三名圣姑,自然不用畏首畏尾,虽是徒手,可是那招数之中大开大合,宛若猛虎下山,猎鹰扑食,当即逼得这留在山上、少见对手的圣姑连连后退,溃不成军。 既然如此,至尊宝也不急于招出御神了,多战几回便抽冷一脚踢出,端端踢中那圣姑的小腹,当即只听她一声惨呼摔倒----不等身子落地,一股黑烟已从至尊宝身后冲出,呼啦啦围绕那圣姑两转,将个捆得结结实实粽子般的人儿扔在了地上! 这却是那金刚狮子赶到了! 眼看金刚狮子将这圣姑捆好,随后立刻又扑向第一个圣姑,将她同样捆绑扎实,至尊宝也不上前,只是守住了那塔门等玉笙烟进来,心中念动咒语…等她片刻之后进来,至尊宝已经招出了夜叉黑龙与御神天吴。 朝着外面一伸头,那两个家伙已经冲了出去,顷刻之间再次回转----不消说,那两个铁卫的魂魄精元已经被吃进了此两厮的腹中了,纵然是进入地府之中,也要经历百十年才能堪过三途,再入六道了。 对此,至尊宝虽然不予鼓励而为,却也不好阻拦,又加之玉笙烟亦是白莲教之人,当即便岔开话题,急忙道:“烟儿,这经卷圣物会在何处?”他左右看看,“倘若藏在此塔中,是在塔上,还是塔底?” “圣物之属,必然塔顶!”玉笙烟朝着那塔顶一指:“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佛塔之上宝珠、塔刹之中,便是这圣物的收藏之地,也只有如此,那圣物才能采纳天地阴阳、天干地支轮数,法力持续变大,恒之为续!” “好!”至尊宝点点头,立刻便道:“既然如此,烟儿,你带着金刚狮子这便去哪塔顶,寻找圣物经卷;我带着天吴与夜叉黑龙到塔底去,看看此处是不是佛心长老所说的地方!” “佛心长老所说的地方?”玉笙烟一惊:“他不是说那些法门弟子关押之处是在须弥勒圣殿之下么?那里有个地牢,也确实能管的下这么多人,又是缘由召唤须弥勒佛祖之时遇见的那神灵之识,所以即便是请之降世,最好便是那处了----你怎地会觉得是这里?” 至尊宝眼睛微微眯起,朝着那向下的梯子一指道:“我觉得是这里,只因为一点…这里一共进来了五名圣姑,为何我们上面打至如此之地,下面那三人竟然一直不曾露面呢?”他冷冷一笑:“有什么事情比得上外敌侵入更重要?怕只能是下面的事儿了吧?” “原来如此!”玉笙烟恍然大悟,立刻应道:“那好,既然你如此想,那便下去看看----当时你要切记,开始所遇见的这两个圣姑,拳脚粗劣,法术又不曾通,想必是后面招收的弟子,至于下面那三个切莫小觑,一定要全力以对!” “明白!”至尊宝点点头,同样道:“你也一样,上去千万当心些!” 两人如此各自吩咐两句,立刻便把自己的御神一叫,当即便分头而去----至情至真,又何须多言? 一句话便已足够! 话说那佛塔共计十八层,玉笙烟沿着石梯一口气便登上了九层,一直到的此间,每层都只是绘有九天之图:‘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晬天, 六为廓天,七为减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 九天各不相同,各自为一层,绘制诸天百相,众生云图,恍惚之中竟然拟订诸佛空相,万无所定之意! 接着从那第十层开始,便是十地之图:‘欢喜地、离垢地、发光地、焰慧地、极难胜地、现前地、远行地、不动地、善慧地、法云地’,依次罗列,同样各不相同! 玉笙烟看到那法云地之时,正好也便到了塔顶的最后一层----可是此刻,她忽然发现有所不对了! 十八层佛塔,怎地会容得下九天十地,堪堪十九层所在? 这是为何? ps: 诸位,今日重感冒,晚上才写出来----实在对不起了,更得有些晚! 继续求月票,求推荐票,求诸位的正版订阅! 订阅不给力,我就拿不到主页的推荐,唉! 第二四零章 诈欺诡局虎离山,隐遁暗匿龙入涧(5) 此佛塔修得极是雄浑,从下面恍如院落般的塔基至上逐渐缩小,最后一层也有普通房屋大小,每层塔身上有四面门通向外面的塔沿塔栏,还有四面井口大的四棱窗,斗拱为之,莲瓣饰边;内中是个螺旋向上的石梯,盘旋折叠三次之后通到上层入口,角柱花罩,神龛挑梁;外面塔沿不足三尺,栏杆之外是飞檐龙头,三色琉璃…每层塔中内壁,便是那九天十地的佛语图画,依次而上。 现在玉笙烟所在的便是那最后一层,也便是这十八层佛塔的顶部----这一层中已无阶梯,空空在那中间放了个蒲团而已,看样子普通无比,并无任何异常。 但玉笙烟心中知道,这一切绝对不寻常! 她一路而上,记忆中已经见过了九天十地任何一境的图案,大相径庭各不相同,算起来便是一十九处不同的图案,每层一副…如此一来,那最后的十八层便该是九天十地中第十八处‘善慧地’的所在,可是偏偏她到的那处之后还有阶梯,于是乎,最后玉笙烟便到得了此处---- 法云地! 九天十地竟然一副也不少,十九层,十九图,在塔内尽数呈现在了玉笙烟面前。 外面看着十八层的佛塔,内中却出现了十九层,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玉笙烟当即心中一凛,赶路之间也多了几分小心,要是换做平常,她定然会找出其中端倪之后再去塔顶取那经卷圣物。可是今日事情急迫之下也不再多想,直接便出到了那最后一层的塔沿之上,伸手抓住上端,一个鹞子翻身将自己整个翻到了顶上----别的事儿不管,只管取了经卷便是,去帮至尊宝对付下面那三名圣姑才是正道! 玉笙烟如是想到。 她心中如是打算,但是这事情的发展却和自己的猜想万万不同----翻身而起,眼前顿时一花,等到她站稳之后一看… 面前居然还是一处塔沿! 玉笙烟面色一变,当即便抢步进的塔身之内。定睛细细一看! 居然此刻面前。又是那九天十地中的中天图案。 她在那塔中看得几眼,伸手摸摸塔壁,忽然拔出短刃在那石壁上横着刻下一道,然后再次回到那塔沿之上…朝着外面看去。下面赫然便是历历塔身。距离地面似乎数十丈高。此层显然并非第一层! 再朝上面看去,隐隐还有无数层塔身顺着高耸入云,便像是直直伸到了月亮上一般。 “难道这便是浮屠塔?”玉笙烟心中诧然思量道:“传说中无穷无尽的佛塔。能上通天庭,下至九幽,诸天神佛与万魔鬼怪都能在塔中相逢?这、这净国圣母究竟是与什么神灵鬼魔有了联系,竟然能凭空将这佛塔构建到如斯境地?” 开始这般一想,可是转眼她又否认了自己的揣测:“不对!浮屠塔中必得高僧佛牙为质,且还得建于阴地冥土之上,方能而成----这圣母峰首先便不是阴地,又如何能得?” 虽说此处并非浮屠塔,可是这等异数总得有个解法,否则不能抵达塔顶取那经卷----玉笙烟即刻便从那塔沿反身回到起初的第十八层,进入塔内一看…此处再看,上下依旧毫无区别和起初一样,看起来仍然是位于塔顶的十八层,上面空空荡荡并无更多的一层塔身存在。 这一来,玉笙烟心中也算是明白了,此处既然不是浮屠塔,那么便是有种奇特的阵势存在,但是要想知道此究竟是怎地个原因,却还得看看第一层再说! 她不再耽搁,转身便顺着楼梯朝塔底而去,一路细细留神,倒也没有遇见旁的什么陷阱机关,好不容易等到了塔底最后一层再看…赫然历历,墙上便是自己刚刚在上面用短刃刻下的那一刀痕迹! 周而复始,循环交替,生死以往,周天意元! 再想找那通往塔基,进入塔底之处的门,却是怎么也找不着了! 玉笙烟这下心中赫然顿悟,这佛塔分明便是个奇异的阵势,虽然不知是缘何而建,可是能够明白的是,一旦进入这佛塔之中,便触动了这阵势的运转,将整个人陷入其中,往复周始不能脱身,最终必然活活累死。 要想脱身有两条途径,其一是找到的阵势的激发之处破坏,俗称破阵,从此以后这阵势也就废了,不堪再继发动;其二是找出这阵势的罩门,虽说不能破阵,但是自己在阵势中却不受影响,自由出入。 破阵难,但是找出罩门却未必了! 那金刚狮子一直跟在玉笙烟左近,不言不语跟随,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法子能寻找之人----玉笙烟缓缓沿着阶梯重新向上,每抵一层,便用自己手中短刃在那石壁上刻下一道,作为标记…一直到达那塔顶,她已经从‘壹’刻到了‘拾玖’字样。 果然,这十九层倒是一层也不少! 届时面前又已无路,需要翻身而上。玉笙烟来到塔外,朝着那远处眺望,但见山中郁郁苍苍一片,苍茫无际,又看漫天星斗转移,浩浩渺渺;下面无生老母与须弥勒佛的大殿灯火隐隐透出,照射殿门一片橙黄微红,像是斗火闪烁;那生魂大阵在那峰下,看着一片黑气冲天,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玉笙烟看得片刻,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一时半会想不出是那里,便也不多想,身形拔起,双手在那上面塔沿猛然借力,整个人又翻身来到了上面----进入塔中再看,果不其然,这塔壁上原本短刃刻画的那一道刀痕,此刻已经重新变成了自己所写的‘壹’字。 她沿着那石梯一步步朝上,到达再上一层,这里也和刚才一样,塔壁上有自己亲手所刻的‘贰’字…她干脆便一直朝上而去,又重新到了最高之处,接着再次翻身而上到达塔顶! 面前,再次出现了那个表示第一层所在的‘壹’字! 届时玉笙烟终于清楚了,此间十八层佛塔根本就是个幻术与阵势叠加而成的空间,因为内藏乾坤,所以原本的十八层塔被硬生生的多挤了一层出来,变作了十九层,虽然这是个破绽,可是即便你看到了这破绽之处,又能如何? 玉笙烟此刻又站在塔沿之上看着那黑夜中的群山,景象与适才在下面看着一般无二,竟然没有丝毫改变----她忽然对着那金刚狮子问道: “你可知道这佛塔是个什么法术阵势,行此幻术么?” 金刚狮子虽说最初被玉笙烟收服的时候心有戚戚,但是现在跟随的时间长了,又见到了至尊宝身边的夜叉黑龙与水伯天吴,气焰收敛不少,此刻既然她问,便也不隐瞒:“我在山上之时,这佛塔还是个佛塔,并不是个什么奇怪的阵势,也不用来藏匿经卷圣物;现在我回来了,它变成这般,我却是丝毫也不知究竟…” 顿得一顿,金刚狮子接着说那剩下一半: “我受制这佛塔诸天,不能行以为术,所以也不能说帮上你什么太大的忙----只不过我是因为圣卷的缘故而拘泥教中,自然便与那圣卷有着特殊联系…明白告诉你,我确实感受到了那圣卷之气便在这佛塔顶上,你揣测这圣卷在塔中收藏,却是不错。” “你能感受到?”玉笙烟这倒有些意外了:“那适才为何你不曾说?” “有么?”金刚狮子回忆片刻:“我记得你召唤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这塔门口与人为战了----有什么时候问过我,或者说请教过我么?” 玉笙烟想得一想,果然不错,自己与至尊宝根本没有找出御神,又加上自己不能在脑海中与金刚狮子沟通,怎地能让它有机会告诉自己?当即玉笙烟腼腆一笑,歉意道:“是我记错啦!金刚狮子,我确实没有召你出来,也怪不到你身上…错怪你啦,你可千万莫要生气!” 金刚狮子听得玉笙烟如此说,先是一愣,随即那黑烟中隐隐凝固显出张狮脸来,虽然丑陋却不再狰狞,一副刻意装出的不以为意,淡淡道:“没事没事,我金刚狮子岂是那般小气的人?若真是如此,怕早已经被气死了…”说到这里,那狮脸朝着塔沿外面看看,忽然道: “对了,有一件事我倒是不甚明白,可以问问你么?” “哦?是什么?” 黑烟中那狮脸突然消失,又突然在另一处出现,声音飘飘荡荡响起:“我能感觉到圣卷的所在,也能感觉到圣卷的大致距离…今天随着你爬了几十层塔,可是为什么感觉中,那圣卷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一直不曾减少,始终还是那么远呢?” 虽然说是询问玉笙烟,但是这话语中的意思,却明明白白是透露了她个讯息----玉笙烟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这简单的一句歉意,居然让金刚狮子对自己有了些许好感,居然开始主动帮助起自己来,但是这一句话,确实让她心中揣测更有了把握! “不错,你的感觉毫无差池!”玉笙烟淡淡一笑,忽然吟道:“佛不见身知是佛,若实有知别无佛;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怖于生死!” 诵唱完毕,她骤然朝着那塔底一指道:“你看看,这下面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第二四一章 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 朝外看去,那一切景象均无变化,还是与最初在下面所见一样----金刚狮子看看,转而回头:“并无什么差别啊?难道觉得有何不同么?” “不错,这里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不同!”玉笙烟道:“却也正是因为这没有什么不同,让我发现了个破绽----狮子,你可记得我们来之前在下面所引发的大火么?”她冷笑一声:“烧成那般模样的大火,现在居然一丝一毫的痕迹也看不见,这怕也太过蹊跷了吧?” 顺着她所说看去,那须弥洞外亭台楼阁赫赫,历历分明,根本不曾有火烧的痕迹,更别说其他什么了…金刚狮子这才醒悟过来,恍然道:“你是说,这塔外的景色都是假的?” “不错!”玉笙烟点点头,猛然拔出短刃一指:“这外面的景色都是幻术所建,原本从高处望去不会有太大区别,可是今天正好我们放了这样一把大火,于是乎,便看出这其中的不同了…” “那,你的意思是?”金刚狮子急忙道:“这便是找到了阵眼的所在,你能破了?” “破不了,但是解开这幻术对我们的迷惑还是可以的!”玉笙烟猛然跃起站在那栏杆之上,整个人随着那山风摇摇摆摆而动:“只要一跃而下,一切便可解开!” 她笑得两声,整个人朝前猛然一步:“跟我来!” 嗖的一声,直直朝着塔底跌落下去! 沿着阶梯而下的道路狭窄弯曲。并非一般修建而成的阶梯,反之,这是一道顺着山腹缝隙而开凿出来的道路。至尊宝凭借自己视黑夜如白昼的本事,手握匕首缓缓而行,相反,他身后的天吴与夜叉却一脸肃然… 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已经被两大御神发现! 至尊宝下得三五丈,那阶梯到头,尽头之处便是一道并未掩上的石门,内有回廊,他左右看看并无陷阱机括。首先便侧起了身子想要入内----未等他动。那天吴已经率先挤了过来,“我走前面看看去,你后面跟着。” “你这是…?”天吴那举动让至尊宝大为意外,因为这厮从来都是个懒怠角色。何时如此主动过?当时心中一想。至尊宝便猜到了个缘故:“可是这里面有什么不妥?机关?陷阱?还是其他的?” 天吴嘿嘿一笑:“都不是…我只是今儿忽然想走前面了。” “我呸!”至尊宝唾了一口:“你少给我瞎话八道。究竟什么事儿老老实实说,少妆模作样----可别忘了,我要是出事。你也讨不了丝毫的好处!” 这话在天吴耳中点作用也没有,它只顾将自己挤到了至尊宝面前,一脸无赖相:“那不会!嘿嘿,要是你真遇上事儿了,自然有我和黑龙帮手,最多重伤,要死那那么容易?” “这…嘿!我说,你今儿还真是不打算说了是吧…”至尊宝知道天吴是与自己鬼扯,实则关心自己安危,可是心中又确实想知道,正想换个说法再试试,旁边那黑龙开口了:“主人,我们确实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事儿,只是感觉那血腥气有些浓重,所以不敢让你涉险而已。” “原来如此!”至尊宝这才明白其意,转头再看,那天吴已经从门中钻了进去,直直沿着中间那条道朝前,不由又回头问道:“黑龙,它怎地去那边?难道说…” 黑龙点头:“不错,血腥气正是由那处而来,似乎因为有门户遮掩,所以淡了许多…”说话之中,至尊宝与黑龙也一前一后进得门内。 那门中修建简单,正中便是一间敞屋,摆有桌椅板凳,墙上更挂着刀剑兵刃,左右两旁是个紧闭的石门,上有窗户,内中隐隐传来呻吟之声,从那窗户中朝内一望,顿时便看见里面情形---- 那两旁不是别的,乃是修葺而成的囚牢,若是进入石门,顿时便能见得里面分列左右的囚室,均是用孩儿臂粗细的铁条所围,四角挂有铜铃,栏上有铜镜,穹顶设天机,石壁有带钩铁索----现在左边囚牢中每一室均关押有人,被那石壁上铁索穿过琵琶骨挂在墙上,半死不活动也不动,即便呻吟,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几声… 粗粗一数,那囚牢共计三五十,每一室均有两三人被锁,共计怕是百余人上下。 至尊宝正待去救,忽然心中一动又停了下来,转而到右边一看,此间依旧是那囚牢,可惜里面现在却空荡荡没有人了! 独独地上血迹斑斑,似乎才滴落不久! 至尊宝顿时明白了其中之意,连忙抽身便朝着天吴之处而去,急道:“不好!这里面的人都不见了,怕是已经被那几个圣姑带走做祭----天吴,你这边如何了?” 天吴从那中间石道走出数丈,此刻正在个石门之前,伸手贴在门上,手腕之处一道黑烟从中溢出,徐徐压着那石门边缘进入其中,听得他喊也不做声,只是略略摇了摇头… 看样子,那是因为此石门有机括在内,紧闭密合,现在它正在想法打开。 稍等片刻,听得轻轻的咔哒声起,那石门应声弹开一条缝来----至尊宝想也不想,当即抓住那门上浮雕刻纹,朝外一拉! 瞬间,那天吴与夜叉已经抢在前面冲了进去! 至尊宝不敢怠慢,连忙紧随其后而出,才堪堪入内,那内中一股浓重犹若实质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顿时他喉头为之一塞,差点没有直接呕将喷出。 猛然掐住人中,这才缓得一缓… 这里面哪里还看得出是个石窟,简直像是人间地狱,修罗杀场! 尸体、尸骸、骨骸、头颅、心、肝、脾、肺、肾、湿肠、热脑…无穷无尽! 这便是至尊宝第一眼看见的感觉! 那更有无数尸骸堆在一旁,只若个小山也似的大小,旁边那三个圣姑满身满脸俱是鲜血,正手持一把奇怪之极的刀在切割,将面前一具尸体分割无数,取下所需之处后,另外便把尸身拖到一旁堆积… 那取下的部分按照需要,便分别拿到洞中各处。 洞内乃一巨大的法阵,整个中间便是一六芒星状血池,外面在那六芒锋矢所在有六个小池,池中有一石柱,柱子上有一血红色的珠,非金非玉,散发出淡淡的赤红光芒;血池正中是一石台,做双手摊开之状态,上有一阴沉木支架,架子上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但是看那形状大小,若是把净国圣母最初手中那青石板放上,大小应该合适。 而那切割下来的诸多肢体碎片,便是在那小池和正中石台之上。 六个小池中浮浮沉沉,各不相同,其一乃是眼珠,密密麻麻不知多少;其二乃是人舌,在那血水中荡漾;其三乃是人耳,甚至池中已经满溢;其四人鼻,血肉模糊的一团团死肉;其五乃是人心,高高的凸出水面,有些还淅淅沥沥朝外淌着鲜血;其六乃是人脑,或碎或整,像是一锅被煮沸的豆腐脑;那内中双手状石台上,更是那五脏六腑,堆积无穷… 至尊宝只看一眼,心中已经明白了----此非其他,乃是邪神魔道转世而起的祭祀之术,又名‘万骨生佛’! 传说中,那诸天神佛在击败妖邪外道之后,找不到地方藏匿那许多魔道尸骸,于是便将他分割切成碎片,每一块都进入六道之中与凡生共同轮回,如此一来,那魔道妖邪的躯壳便被分成了无数碎片,根本无法寻得----若要转世,他没有那躯壳,威力势必大减,届时便能由那人间诸多法门、神佛传人、弟子、徒子徒孙为之歼灭,不能兴风作浪!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神佛所为并没有阻止那邪魔外道的转世之心,反之,他们开始在人间寻找可用之人,传下一把名曰‘杀神剑’的兵刃,用它便能将凡人切割成片,找出那邪魔能借用的人身碎片,拼凑之后成就一个完整的躯壳,继而降世! 传说之中,那杀神之剑最后一次出现便是在白起身上,他也由于受到此剑的控制,坑杀了整整四十万凡人,替那邪魔寻找躯壳碎片。 想不到,这杀神之剑今日居然出现在了此处----至尊宝心中一想,便猜测是由于那佛心长老的术法联系到邪魔之后,由他告知净国圣母,所以才能寻得… 小山也似的尸骨,不知杀死了多少人! 见到至尊宝入内,那三名圣姑先是一愣,随即也无须多说,当即便猛然朝他扑来----这一扑来势之快,用力之猛,远远超过了起初那两人,顿时让至尊宝心中一惊! 轰! 骤然之间,至尊宝一声大喝,手中那重新备好的掌心雷便朝着三人挥了出去,顿时听得半空中一声巨响,三名圣姑被结结实实打个正着,像是短线的纸鸢般朝后飞了出去! 可这一击却没有伤到三人! 三人重重撞到石壁之上,按理说常人早已受伤,可是她们三人却好似浑然不觉,根本没有丝毫停顿,又拔足猛然冲了过来! 面目狰狞若鬼,眼神凶恶似魔,加上满身血腥杀意,已是被那杀神剑控制,成为了一具只知道杀戮的行尸走肉! 杀!杀杀!杀杀杀!!! 第二四二章 血海狂涛杀生怒,雷光漫荡豆兵来 至尊宝正面相迎的正是最初所见那弟子,此刻只见她双眼瞳仁死灰一片,空洞犹如死人,只是不时有些寒芒从瞳仁深处闪现,就像是死寂一片的乌云中骤然出现的流星划过----至尊宝不敢怠慢,一声长啸便冲了上去! 他手中匕首扬空一闪,横着便取她肩头,这一刀他明显不想直接取人性命,所以下手之处只是肩头,甚至匕首还挽起了三朵剑花,左刺白海穴,右刺乳突穴,中刺珠飒穴,虽然比不上用剑使出的那般快捷无伦,可是依旧显露得飘忽莫测,似左似右,对付那些只学术法而未苦练拳脚的法门弟子已然足够。 但至尊宝没有想到的是,那圣姑竟然丝毫没有顾忌自己中招与否,只管将手中的那杀神剑朝着自己直直取来,他这稍稍一愣之下,只听得噗嗤一声,匕首已经扎进了那圣姑手臂之中。 可是,几乎同时那杀神剑已到了至尊宝面前! 他大骇之下来不及拔出匕首,松开手便朝后猛然跃出,只觉得脸上一阵寒风吹过,竟然是堪堪贴着自己的面皮躲开了这一剑! 可是随即,那剑又一个斜斜穿刺从旁斜回,再次直奔至尊宝面门而来。在此危急关头,至尊宝一声大喝,单足在地上打个盘旋,陡然间一个全身侧转甩出,人在半空之时右脚猛然朝着那执剑之手踢去! 危机关头,兵行险着! 听得啪一声响。至尊宝正中那圣姑肩头,借着她朝后踉跄倒退之势,至尊宝一个翻身甩出,落在丈许开外。 那圣姑倒退几步也堪堪站定,死灰眼中毫无生气,只是直勾勾盯着至尊宝,另外一只手则慢慢伸出抓住那匕首,朝外一点点的拖出… 铛声脆响,那匕首被她扔在了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齐齐抢步上前。至尊宝当即凭着一双肉掌便与那圣姑过招----这圣姑招式凌厉。迅捷快速,又加之不惧疼痛,纵然被击中要害亦是无妨,逼得至尊宝跟着她的招式团团乱转。手忙脚乱中。身上已被割破了数十条口子。 所幸这圣姑是受那杀神剑控制。虽凶狠暴戾、残忍嗜杀,但是招数变化之间却远不及活人灵动敏捷,至尊宝每每在那紧要关头避开身上要害。只是受到了些皮肉之伤… 纵然如此,一刻钟过后,那至尊宝身上也受伤无数,横七竖八被割破了十余条伤口! 可即便如此,至尊宝也找着时机把身上小厮衣服扯了下来,抖开包裹在了用手臂之上----衣服裹在手上便能挡住一般兵刃的砍击,可是这是杀神剑,锋利无比,包裹之后也只能挡得住一次罢了! 此时,时机到了! 战到分际,至尊宝运用仅有的精力,忽然将那裹着衣衫的右臂朝着来剑挡去,骤然之间格挡弹开,便在此空隙之间,他左手已经直朝那圣姑当面击去,五指赫然张开! “轰!”掌中那一酝酿已久的掌心雷正中圣姑胸前,狠狠一击! 那圣姑虽说没有疼痛感觉,但是五脏六腑受伤却是无法控制的,顿时她‘哇’的张口,一口鲜血猛然喷出,眼中的死灰也瞬间消失,整个人就想没了灵魂一般空空荡荡无所依凭----至尊宝借着此契机,飞身而上,更是恶狠狠一脚踹到了她头上! 嘭的一声,那圣姑顿时倒在了地上! “终于干掉了!” 随着那说话声,至尊宝看见了旁边的天吴与夜叉二人----他俩早已经将那两名圣姑收拾停当,捆得像个粽子般扔在一旁,自己则化作人形坐在上面,就像是坐在椅子上一般无二,现在盯着至尊宝嘿嘿直笑… 看两人的模样,似乎赢得极为轻松自在,至尊宝不由脸上一红,朝着他俩恶狠狠的叫道:“还站在干嘛,赶快给我找些绳索过来,把这女人也捆了!” 天吴只顾坐在那人身上笑,倒是夜叉从身边取出绳索前来帮忙,三两下便捆住了圣姑的手脚,接着又把她拖到那两个圣姑之侧,将三人用绳索捆在了一起。 至尊宝则将自己的匕首收回,重新插回刀鞘。 再次看看那场中堆积如山的尸骸,至尊宝忍住恶心检视一遍,看看确实没有活人存在,这才伸手将那血珠从石柱上取下。那珠子浑圆晶莹,触手像是古玉般温暖细腻,若是细细屏住呼吸甚至能感觉那鲜活的跳动----可是这毕竟是万人鲜血凝聚而成,至尊宝清楚的知道那感觉的无非表相,一旦打破便会引发那说不出的兇厉残暴、萧瑟杀意! 他取出最初装窝窝头的口袋,将里面的窝窝取出,中间掏出个洞,血珠塞在里面之后又将那些窝窝小心翼翼的放回口袋,贴身收好。此刻,他不愿再留在此处,于是朝着两御神吩咐道:“你俩去找找,看这里面有无柴火油脂之类,将这法阵引燃毁掉,我出去把那些法门弟子救出带走。” 说完,他再也不看,径直朝着洞口而去,准备到那外面将一干法门弟子放出来… 堪堪准备出发,忽然便听得那外面传来一阵脚步之声----那脚步来势甚急毫不掩饰,脚步声甚众又杂乱无序,听着便像是好几人同时奔来一般,至尊宝心中略略一动,顿时猜到了来人身份! 与此同时,天吴与至尊宝也觉察到了那突如其来的威胁,猛然间聚拢至尊宝身旁,他略略做个手势,立刻三人便做好了准备,各自冲到那石门之侧以为埋伏。 在至尊宝的示意下,两御神分别藏匿在了那石门上方的石壁之上,隐去身形,他接着吩咐:“你俩千万不要妄动,等我手势!” 天吴与夜叉略略点头,渐渐消失,即便在至尊宝眼中也只是黑漆漆的一团影子,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至尊宝伸手带口袋中,将最后几张符纸也取了出来,放在身旁,随后又是线香红烛,加上最后的几张五雷卷箓----那是寂光圣母在离开之时交给玉笙烟的,起初分别之时她又塞到了至尊宝手中… 嘭! 巨响一声,那石门被骤然大力推开,门口涌入数十个神情麻木、面部表情的兵卒。 这些兵卒身披树皮状鳞甲,手执刀盾,呼喝着朝内猛冲进来,裸露的皮肤就像是树皮藤甲一般,看着并非刀剑能伤之辈----至尊宝只是一看,当即便认了出来! 虽然样貌与最初自己所见不同,但是本质却是一般无二! 净国圣母的拿手本事,撒豆成兵所召唤出来的兵卒,能够一往无前不畏生死的杀器----与那昔日所见的红莲天师所召唤出来的,非但数量上多了,而且那兵卒的模样、身材的雄健、块头的大小,亦是不可同日而语! 便在那门开的一瞬间,至尊宝骤然动了! 他暴然大喝一声,手中掌心雷先是一掌挥出,将那雷火直直朝着那门口扔去,赫然之间将当前几名豆兵击倒,同时他口中匆匆诵诀,又是接连把五雷卷箓扔出! 还听得那噼啪之声大作,雷光闪动连连,面前数十名豆兵身上勃然腾起了无数火苗,那火苗在雷光电网之中熊熊燃起,瞬间便引发大火将这些豆兵吞没… 红烛飞一般的落在石门两侧地上,线香亦然,跟着至尊宝口中诵起咒语,脚步也随着在那地上按照禹步而行,手中所捏着的最后符纸隐隐跳动,看似随时便能飞出! 果然,那五雷卷箓所成的电网威势稍停,门外又是一阵怒吼,接着更多的豆兵卒子从外冲了进来----借着那尚未完全消失的闪电之力,至尊宝禹步猛住,手中几张烈火神符飞了出去,击中那豆兵身上! 烈火神符虽不如那五雷卷箓威力巨大,可是在那未消散的电网影响之下,依旧顺着闪电之势蔓延开来,将那冲进门的豆兵尽数笼罩其中,轰然声中燃起巨大的火团来! 偶或有几个豆兵冲了进来,至尊宝直接抢上一步,匕首直取那他们泥丸宫之位,将几名漏网之鱼全数了账! 不等至尊吧退回远处,那门外已经有人冷冷一笑:“好身手!好本事!看来你也是法门之人了!”随着那说话之声,两名铁卫簇拥中净国圣母缓缓走入,摇头叹道: “可惜,你这皮囊今日便要葬送在此处,这身本事怕是用不上了!” “想要取我性命,那你便试试!”至尊宝不甘示弱,手中匕首一横哈哈大笑:“就凭你那几个豆兵便想取我性命,未免也太小觑我了吧----你尽管上,看看究竟是你的豆兵厉害,还是我的法术厉害!” “纵然你法术厉害,你又能杀得了多少?”那净国圣母说话之极眼神略略一瞥,随即不懂声色般伸手手来,亮出掌中赫然一把的血色红豆,“这豆子你看够不够,若是不够,我口袋中可还有…我们白莲教别的不敢说有,可这豆子,却是不缺的!” 至尊宝顺着她所瞥之处看去,发现净国圣母所看之处正是那阵势中摆放血珠的所在,顿时心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撒豆成兵虽然使出方便,但是这豆子前期的准备和渡法却是极难,要说净国圣母能任由自己毁掉这豆兵,怕是也没有那么大方… 这不过是她的假模假式而已,内中还只是想要恐吓自己,继而取回血珠! 第二四三章 东窗事起多迷墙,狼子野心奈何商 见至尊宝默不作声,那净国圣母只道他心中怯了,语气忽然一转,叹道:“可惜啊可惜,好好的一棵苗子,竟然因为个蠢师门的命令,妄自把性命断送了…想一想,我都替你觉得不值!”一面说着一面摇头,叹息不已! 说也奇怪,那净国圣母虽说面容丑陋狰狞,但是此刻看起来却让人心中没有一丝的畏惧,反而从她那话语中感受到了种无可替代的悲天悯人之意,像是垂怜天下,又像是怜悯世人,让人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亲切之意,只想伏在她脚下痛哭流涕,祈求关怀慈爱! 至尊宝脑中略略迷糊,心神絮乱,顿时有些难以自持----所幸他毕竟是出自法门,在此紧要关头心神尚有一丝清明能守,当即便将手背在伸手,右手在左手虎口中狠狠一掐! 吃痛之下,心神顿时归元! 至尊宝心中连呼侥幸,这便开始将心中那已结成的丹元之气催动,按照诸葛大师所授的法子行走八门,运转开合,心绪中顿时生出一股清凉护住周身,不再受那净国圣母虚慈假悲的侵袭… 他暗中行术不言不语,那净国圣母却是没有发觉,口中突自说道:“我看你天资清奇,根骨极佳,又有极好的悟性,不愿看你违逆天道轮数,大道更替,最终堕入这无边地狱之中…倘若你现在愿意放下兵刃,那我这便收你为徒,授你这千古豆兵之术!有了此术傍身。你定然能成为我白莲教中一代法王,出世统领天下!” “你说…收我为徒?”至尊宝忽而冷笑一声:“你的徒弟都是那般奇葩另类,我怕是无福小受吧?”说话中朝着旁边一指:“喏,那三个躺在地上的,不就是你徒弟么?” 顺着他手指看去,净国圣母顿时发现了躺在尸骸旁边的徒弟们,她们身上均是鲜血,躺在那血污尸骸中果然便混为了一色,无人发觉----她那面皮微微一颤,接着恍如无事人般开口:“她们么?那是自己本事不济。慧根不到。怪不得他人…倒是你,若真是一意孤行,恐怕距离死期不远了!” 话语中隐隐透着股阴森之意,甚至慢慢从她身上溢出。在这石室内弥漫开来! “呸!”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至尊宝也没有什么好装模作样的了。他先是唾了一口,随即从怀里取出口袋,将那窝窝头中的血珠取出。冷笑道:“你收我这个徒弟是假,想要找回这几个血珠才是真的吧----这祸国殃民的玩意儿,也不知残害了多少性命才成就,居然还妄想借此等物件请来神佛降世?老实告诉你,即便是请来降世,那也只是个邪魔外道,不会是什么真神真佛!佛性慈悲,又怎么…” 至尊宝拿出那血珠之时,净国圣母脸上已掩饰不住的关切之色了,可是强能按捺,可是后来听他愈加滔滔不绝的说到那神佛一事之上,脸上装出来的慈悲立刻消失,恼羞成怒之中满布戾气于面皮之上,当即便是啪的一掌击在石门之上,口中怒喝: “住口!” 上当了?! 至尊宝说出这话,是为了凭着这血珠在手投鼠忌器,让净国圣母不敢上来硬抢,拖延时间使得玉笙烟取得那圣卷经书,然后再想法脱身----她越是恼怒,越是心绪不宁,自然那时间也就能多拖得一刻… “你这是怕旁人知道,还是怕自己动摇?”至尊宝毫不让步,接着道:“你这般恼怒,难道是因为你自己心中也知道,所以怕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有这打算,想要拖着整个白莲教与你陪葬?”至尊宝夸张之极的摇摇头:“你也不想想,须弥勒佛大慈大悲,救世渡人,端端一颗慈悲之心,又怎地会用这般蕴含千万性命仇恨的东西来降世?倘若真的降临人世,光是凭着‘我佛亦做狮子吼’这一句,说不定首先便会把你送进十八层地狱,受那九生九世,猪狗不如的炼狱之中!”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至尊宝接着说下去,那净国圣母突然笑了,“你以为这般说,便能挑动我手下铁卫与一并教众,让他们来反我了么?”她脸上那笑容隐去,忽然对着身旁四人道:“诸铁卫,听了他的话,你们怎么办?” 呼呼一声,四名铁卫尽数跪在她面前,齐声道:“我等生是白莲教人,死是白莲教鬼,圣母但有吩咐,无敢不从!圣母但有号令,虽死必成!” “好!哈哈!”净国圣母连连大笑,这才再盯着至尊宝:“我告诉你,这些铁卫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教众,对我忠心耿耿万死不辞----你这挑拨离间的法子,怕是行不通罢!” “没关系!”至尊宝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信不信是你们自己的事儿,和我没关系!我一不是白莲教的徒子徒孙,二不是这什么老母圣佛的信徒,你们请下的无论是什么都和我没关系----只是血珠既然到了我手上,你们再想拿回去是没法子了,真是想要,那便自己再去弄六个吧!” 他喊那白莲教再去聚集六枚血珠,说起来那分明便是调侃,同样是为了拖延时间。净国圣母虽说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可这些话听得多了,心中亦是怒火中烧,几欲爆发…在至尊宝说话之时,她脚下已经不由自主朝前微微挪动了些许! 但是这稍稍的动静,立刻便被至尊宝看在了眼里。他猛然将那口袋拿在手中,做个想要抛出的架势,口中喝道:“别动!你要是敢上前来,我便把这口袋扔到墙上砸碎!” 果然奏效,这一招使出,那净国圣母脚下立刻停了。 净国圣母不知至尊宝何等来历,既在教众收集的法门弟子手册中没有此人,以前亦是没有听说过,想必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门小派弟子----可就是这小门派弟子,居然将她逼到了这种无计可施的境地! “好!好!好!”净国圣母狠狠从牙缝中迸出三个好字,鼻中呼呼冒着粗气,牙齿咯咯作响,半响才生生开口:“说吧,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啊,这问题倒是不好说了…”至尊宝皱皱眉,夸张之极的抬眼看看穹顶,又看看周遭石壁,好似在深思熟虑一般:“我想要的东西可就多了,珠玉古玩,金银财宝,玛瑙钻石,字画法器…要是说出来,怕是你们根本也没那么多,也不一定愿意给我…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呢?” 说着说着,至尊宝还双手托住了下巴,满脸满眼都是愁苦之色----看着那像是个开条件划道道的庄家,只若个吝啬拿钱于人的守财奴… 净国圣母强压心头火气道:“你要钱财也好,古玩字画也好,只要你说出来的东西我们有,一定给你!即便是没有,我们就用教中黄金为质,补偿与你,可好?” “好!好!怎地不好?”至尊宝眼睛一亮,但是立刻又黯淡下去:“不行不行!这东西是害人之物,我要是给了你,怕是师父那边会怪罪于我…但是这条件却是不错,我又真心忍不住…”叹息摇头、耷拉着头,好似真的是亏了几千几万两银子一般。 净国圣母咬得牙齿咯咯直响,硬迸出几个字:“好!你开出条件,我们若是、若是没有,去偷、去抢,也一定回头弄来补送给你,这回、这回可好了?”她只道是至尊宝因为有所图谋,所以提出此条件刁难,故有此说,哪知道这话出口,至尊宝果然说了几样物件… “若是这样,那我便说了!”至尊宝开口道:“龙虎山的辟邪雌雄剑、密宗派的佛前大日经、八幡宗的诸葛七宝扇、贡嘎山的驱尸五响铃…还有姜子牙的打神鞭、广成子的番天印、唐三藏的紫金钵、不周山的铜脚犀…” “你!”这话一出口,那净国圣母再是想取回那血珠心切,亦知道了至尊宝是在戏耍自己,当即心中一动,朝着众铁卫喝道:“拿下!”同时手中那一把豆子撒了出来! 再也顾不得旁的,只想把至尊宝擒下再说! 那豆子落地,顿时迅速在地上变高变大,整个在扭曲之中化作人形----净国圣母手中飞快的变化捏出几个手印佛诀,朝着那扭曲的藤蔓一指,喝道:“起!” 顿时,那藤条呼啦啦抽条变化,瞬间变作一堆数十名豆兵来! 旁边那四名铁卫已经朝着至尊宝冲了过来,也不知是真的没了气力,或者说是退避寻找机会,至尊宝反正是一股脑儿朝着侧面逃了过去,引得那四名铁卫朝他猛扑追去,可却一时半会没有赶到身旁… 净国圣母洒出豆子,看得一眼那变化已成人形,立刻右手捏诀,左手剑指戳在自己眉心,闭目呢喃着咒语----便在那咒语之中,豆兵分别开眼、醒目、张口、吐舌、扇鼻、晃耳…五感六识打开,有了些许思索考虑的能力! 只听她口中吩咐道:“去罢!前往当心,不能让那血珠有半分损害!” 闭目之中双手猛然朝前挥出,呼喝一声----可就在这呼喝声响起的同时,两道黑影从她头顶上猛然扑将下来! 御神动了! 第二四四章 罡风骤起破御神,化形复起有神旗 那御神飞扑而至,瞬间已将净国圣母的退路全部封死,周身尽数笼罩,方位拿捏得丝毫不差,莫说是她,即是只苍蝇也找不到丝毫破绽能逃出生天! 旁的,铁卫与豆兵都奔向了至尊宝,更是无人能回手救她一救! 只待须弥,她便要血溅三尺! 净国圣母的权势和威望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就算没有,她身居白莲教如此位置,自然也会有数不清的人想要取她的性命。 这么多年来有许多人试过,但却没有一人成功。 净国圣母身边随时都有两名或者四名铁卫,每个人的功夫都算是一流,而且随时能用自己的胸膛替她挡刀。 这些人寸步不离她左右,就算起初在下面诵经的时候,两名铁卫的手也是死死抓住刀柄,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她。 她自己法术超然,举手投足便能施法行术,旁人非但无法要她的命,就连靠近,许多时候亦是无法。 就算有人的法术比她高,要杀她,也得先突破这圣母峰的防御进入峰顶,然后击败通向大殿的七道埋伏暗哨,破掉她手中的数百豆兵,数十铁卫,然后一击必杀----不能有半分错误,也不能慢半分! 因为你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稍有不慎,她当即便能遁走,逃出升天! 可是今天,这一切条件都给至尊宝具备下来了。她身处石室之中,根本也没有地方能逃。 就在她今日将那豆兵唤醒。最后施法的关头,一切心思都落在至尊宝身上的时候,那两个隐藏的御神已经从天而降,雷霆万钧的猛然扑至! 当她察觉,御神距离她已经不足一丈。 退无可退,藏无可藏! 但,这一扑还是失败了… 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净国圣母忽然脚下一蹬,身子猛然朝后仰面倒下,深吸一口气----只见她肚腹立刻鼓胀若球。然后随着张口吐气。顷刻又缩了下去。 口中一声怒喝:“呔!” 天吴与夜叉的爪子几乎已要触及她的面皮,便在此刻,一股浩瀚无边的狂风罡气迎面扑来,巨浪滔滔。威势无尽。当即两人根本无法控制。顿时被那罡气远远的甩了出去,像是风暴海浪中的一叶扁舟! 这便是那肉眼可观分明的罡气之威,之势! “嘭”的一声。天吴与夜叉狠狠撞在了穹顶之上。夜叉靠着凝聚阴气现身化虚,天吴依凭至尊宝的丹元之力现形,受到此一力之击,夜叉凝聚的阴气顿时散去,重新化作了一股黑烟,而天吴也在同时化作一团雾气,接着又重新凝聚… 与此同时,正在奔逃躲闪的至尊宝哇的一声跪倒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受此突袭,净国圣母虽然不曾来得及出口唤回铁卫与豆兵,但是心念确有转动,豆兵未等得那后面的法旨传达,自然不会有所动,而铁卫则是在见到圣母受袭之后第一时间冲了回来,救助净国圣母起身,盯着那穹顶的御神严阵以待。 净国圣母在铁卫搀扶下缓缓起身,看看穹顶御神,咳嗽中鸠枭似的目光死死盯着至尊宝,“想不到你年纪小小,居然还有御神,而且是两个…好,好!我不管你是何门派的弟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愿不愿意…” 至尊宝擦去嘴角鲜血,根本不等她说完便开口抢道:“无需多言!你这破教破派的,就别痴心妄想了,我决计不会降你手下的!” 暗暗施法召唤,让那天吴与夜叉回到自己身侧。 “既然如此,那就真是怪不得我了!”净国圣母长叹口气:“可惜啊,可惜…”根本不管那两御神围拢至尊宝,只是伸手捏出个法诀,将刚才豆兵术法中最后一招法诀完毕,呼喝一声: “杀了他!拘其魂魄,待我炼化!” 五感六识开化,又加上本身丹元之力灌入,那豆兵简直堪比活人----只见那豆兵瞬间兵分三路,朝着至尊宝便直直冲了上来。 “怎么办?”遇此情形天吴心中也急了,压低嗓子道:“这圣母本事太大,我们三人根本无力奈何…宝哥儿,还是先想法子退了再说罢!”“不行!”至尊宝将那匕首横在手中,正对当中冲来的一群豆兵,喝道:“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天吴心急之下还想多说,但是至尊宝面前的豆兵早已冲到了面前,虎吼一声冲将上去,首先便把当前个豆兵踢飞出去,接着又与随后的几名豆兵缠斗一起…天吴无奈之下也只得遂了他的意,迎着另外一群豆兵而去。 便在那尸山血海之中,三人紧紧靠拢,面对无数豆兵冲杀,但是这豆兵已开眼,那内中阴气并不能简单被天吴夜叉抽离出来,只能硬生生砍杀----豆兵甲坚身韧,无论至尊宝的匕首还是天吴的爪子,都只能稍稍撕开一条伤口,依旧生龙活虎,根本不怎地能造成伤害。 多得片刻,天吴非但没有真正将几名豆兵毁坏,反而身上被拉出了几条口子,恼怒之下猛然一变,化作了八面八足的本身模样,当即八口巨嘴嚯嚯,当者披靡,立刻把面前十余名豆兵咬成了碎片。 由此为例,至尊宝也急忙退后几步将自己丹元之力调动,灌入了那夜叉体内----只看那夜叉随之一变,化作个凶悍巨神模样,六手环眼,高愈丈许,抬手之间便把两名豆兵生生撕做了两片! 要是换做那普通豆兵,此刻根本便不会理睬,定然继续前赴后继的冲来,但是这些开了五感的豆兵却不一样,此刻见忽然朝着后面一退,整个儿重新聚拢一块,赫然间与三人拉开了数丈的距离。 三人心中不解,正准备借此势继续冲杀,忽然便见得那豆兵一声喝,手中的兵刃居然像是飞蝗般掷了出来,瞬间噼噼啪啪无数扎到了天吴和夜叉的身上----至尊宝危机中就地一滚,虽然裹得满身血污,可是这一轮飞刀投掷却是躲过了。 不等他起身,天吴夜叉已经抢步便挡在了至尊宝面前,只需他在后面防备便是,自己冲前杀敌,可两人刚刚冲出一步,忽然半空中呼呼作响,飞来一物啪啪打在两人身上! 那东西看着不大,但是打在两御神身上却如火炭入雪,顿时把两人身上打出个透亮窟窿来!这两御神一声虎吼,纵然至尊宝拼死将自己丹元之力注入,那两个窟窿之处却始终不见收拢缩小! 天吴还好些,夜叉两次受伤却已经受不住,化作了一团隐隐烟雾,忽隐忽现,像是有些凝元不成的模样… 再看,才见得那净国圣母有所动作! 净国圣母立于远处,但是面前却多出了一面黄色幡旗,那旗子滴溜溜自己转个不停,上面隐隐有股黑色气体溢出,色泽中透着种隐隐靛蓝光泽----随着她那手指挥处,幡旗中呼呼飞出了无数黑色雾团,在虚空中凝成个箭矢形状,直直对着三人。 不待至尊宝开口,那天吴已骤然化作一团落在他身边,急道:“不好!这是杏黄旗!”朝着那还在突自强撑、试图修补窟窿的夜叉吼道:“快些回来,这是杏黄旗,你根本扛不住!” “杏黄旗?”至尊宝心中一凛,急忙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上古人皇所设,天道定地道中的五旗之一,戊己杏黄旗?” 诸位,传说之中,那人皇九头氏以天道定地道,乃做五方旗以守四方,分别是玄元控水旗、青莲宝色旗、素色云界旗、离地焰光旗与这中央戊己杏黄旗。后来,杏黄旗与南方离地焰光旗后来被鸿钧所得,在分宝岩上传于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自此戊己杏黄旗归于玉虚的元始天尊,后元始天尊借给姜尚,助他完成封神大业! 上古诸多法宝之中,此旗非比寻常,堪堪只比悬于老子头顶的玲珑宝塔、元始天尊的诸天庆云、通天教主的五彩金光略次,实乃一等一的法宝! 三人吃惊愕然,那净国圣母却是得意非常,狂吼嚣叫道:“算你等有点见识!怎么,见到了此旗,你们还不束手么?”四大铁卫亦雷动吼道:“圣母法力通天,鬼神不惊,你等快些束手,省得到时候多吃皮肉苦头!” 随着那吼声,虚凝旗上的箭矢状雾气渐渐清晰,化作一柄柄寒光熠熠、杀气逼人的飞刀,指着三人微微抖动,蓄势待发! 莫说那杏黄旗出现,就光是这净国圣母一人至尊宝也是难以匹敌,自认不如,倘若换做平时,怕是至尊宝早就闪身走了,那能留下----偏偏他今日还真是走不得! 至尊宝也不多说,当即便把那口袋猛然拎起手中,哈哈大笑:“好!你便试试,我也试试,看这血珠究竟能不能抵挡你杏黄旗的法术…”他死死盯着净国圣母,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我就算是死,也得把你这血珠毁了!” “你…”净国圣母气得发狂,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她万万也想不到,至尊宝竟然将此事做绝,无论怎样都不愿意认输… 如此一来,两边到真成了个投鼠忌器的地步,僵持起来! 便在此时,忽然有个声音道:“这不是杏黄旗!” 此话一出,场中众人都惊呆了----此刻才看那回到至尊宝身后的夜叉似乎从重伤中恢复了些,勉强开口:“这不是杏黄旗,只是个赝品!” 第二四五章 古旗忽忽往来咒,心结历历悔恨情 “赝品?”至尊宝与天吴齐齐惊呼:“怎么会是赝品?” “好你个妖孽!”净国圣母气得七窍生烟,朝夜叉一指骂道:“好大胆子,竟然敢对本教圣物指手画脚、出言不逊…”当即手变剑指,朝着三人暴喝一声:“去!” 顿时,那半空箭矢缓缓转头,飞火流星般朝着三人激射飞来,只看那至尊宝骤然踏上一步,挥手之间便将那掌心雷甩出----掌心雷火与箭矢轰然相撞,散落漫天,激起无数火焰洒落! 但是,这仅仅只能缓得一缓,并未真正能挡住那旗帜之中生出的飞火流矢…火光中只一闪,无数箭矢已经破火而出,迎面扑来! 幸好有此一挡! 三人接着此契机就地一滚,堪堪避过此箭矢一击,只听得身后铛铛之声不断,那箭矢已将石壁射得如个筛子一般,窟窿无数,喜得三人及时伏地,故而毫发无损。 “怎地不是赝品?”夜叉从那地上一滚而起,破口喝道:“这旗子的来历你不知道,可怎地瞒得过我?三百年前,白莲教尾随密宗去寻那杏黄旗与打神鞭,所到之处只找到了两个赝品,正主儿根本未曾寻得,可是双方不知大打出手,死伤教众无数后各得其一,回来之后便由教中长老认出了此物乃是赝品…为了安抚教众之情,所以当时根本不敢说破,只能将这赝品以为正品收藏起来,对外宣称收藏了真的杏黄旗…” 他忽而朝着那旗一指。哼道:“不信你就试试,看究竟这旗子能放出多少玄煞之矢!” 面对夜叉的叫嚣,本以为净国圣母定然更为恼火,说不定就会不顾一切的射出箭矢来----谁知道她听得此言,便像是见鬼一般猛然倒退一步,伸手指着那烟雾之状的夜叉,惊道: “你、你是谁?” 净国圣母一生杀人无数,又有法术傍身,平素日就算是有什么冤魂恶鬼之类前来索命,也直接便料理了。那有如此这般的惊愕恐惧。失魂落魄的样子----至尊宝顿时心中一动,冷笑一声:“他是谁…哼哼,难道你自己做的事儿,自己不知道么?” 至尊宝看那净国圣母模样。当即便揣测那净国圣母所杀之人中。定有一人是心中愧疚不已的。这人不但对她交厚有恩,而且还知道那杏黄旗的秘密,所以此刻夜叉说出来。她便把夜叉当做了那鬼魂脱世修魔而成,所以惊愕…至尊宝源于此,便大着胆子揣测了一下。 谁料这话出口,那净国圣母眼中更是惶恐,连连朝后退得几步,指着夜叉尖叫:“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想杀你,我只是想把你关起来,没有想杀你…没有想杀你…”手脚乱摆乱舞,竟然像是怕极了这鬼魂。 夜叉不明就里,也不知如何回答,但是至尊宝在旁却递了个眼色教了教他----于是,那夜叉隐隐叹息一声,幽幽道:“你说你没有…没有么?…有么?…没有么?…有么…” 洞中寂静无声,悄然一片之下,这几句话听来当真令人寒毛直竖,周身发冷! 净国圣母看看那夜叉,再看看那至尊宝,忽然咬着牙道:“你、你小子!一定是你小子知道了,故意来吓唬我,是不是?”她拐杖在地上猛然一杵,吼道:“不会的!不会是你!这一定不是你的魂魄!你、你、你…你早已经死了,怎么会现在才来,又怎么会与他在一起!” 一面语无伦次的说话,那净国圣母一面伸出手来,微颠颠的开始结印捏诀,眼中闪烁着几欲疯癫的亮光,嘴唇哆嗦,竟然便准备催动豆兵----便在此刻,忽然洞中一股冷风吹过,有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 “妹妹,妹妹!你真的不相信是我么?” 从那净国圣母身后,那石门中隐隐有个影子飘了进来,忽忽然在穹顶游荡,像是那冬日白雾般不可着摸,只是口中淡淡、冷冷、幽幽然的问道:“真的不相信么?” 这声‘妹妹’出口,那净国圣母准备施法的手骤然停顿,呆呆的朝着那半空烟雾盯着,竟然一动不动----至尊宝眼中略略一转,这才看得那烟雾的本身! 非是其他,正乃金刚狮子是也! 但是看起来,这净国圣母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眼中忽然流出两行浊泪,袖子抬起捂住脸,呜呜呜哭了起来… 至尊宝看见那金刚狮子出现,自然知道是玉笙烟赶到了,心中又想了一想,连忙问道:“你现在可还能化作烟雾,飞到半空之中?” “还可以吧,”夜叉不动声色的回答:“主人,你可是要我冲过去将她那杏黄旗抢了么?” “不,不是!”至尊宝轻轻道:“这杏黄旗纵然是赝品,恐怕也不是你能抢得到手、抵抗得住的玩意…我现在想的是,你飞上去和那金刚狮子混在一起,帮助它遮掩一下行迹,以防被净国圣母看出端倪来!” “你的意思是…”夜叉不明白了:“还要我继续装作个什么鬼魂,继续和她玩耍么?”“哎呀!你快些去吧!”至尊宝想着这事不太好解释,催促道:“现在烟儿已经来了,那上面的金刚狮子便是按照她所教的正在吓唬这圣母…想必烟儿一定知道些内情,也有了盘算!你就快去,配合着那金刚狮子把这戏继续演完,也就行了!” 既然如此,夜叉自然不会多问,忽然之间整个变得淡了,像是一缕青烟飘飘荡荡升到半空,和那影子汇集一处,像是魂魄归元一般! 净国圣母犹在哭泣,悲情难遏! 要说按照净国圣母的修为来说,一般情况下这金刚狮子又怎么能使得个障眼法将她骗了,以至于如此呆如木鸡仍由它欺诈? 其中这确实是有缘故的! 那夜叉虽然是鬼骨所化,但是内中本质还是阴魂,所以看着与那天吴不同,并不是御神,而是个冤魂厉鬼,那净国圣母眼中便当做是冤魂所化,亦是寻常;其二,这净国圣母心中一直藏着个老大的疙瘩,便是自己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姐姐,前些年虽然不曾有太多愧疚,可是随着年岁愈高,距离死亡愈近,这种思念亲人愈加强烈,每每夜晚想起的时候,总有无数愧疚在心中,反复折磨着她…今日骤然发现那夜叉居然知道教中的秘密,顿时就想到了此处! 最近那法门围山,净国圣母每日忙于处置教中事物,疲惫不堪,稍有空闲还几次与那鬼市中联系自己的圣灵神识相交,更是大耗精神,像是强弩之末,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偏偏今日鬼市又出了乱子,先是在墓塔林中经由佛心长老欺骗诵经,后来又赶到此处追捕至尊宝,那一口罡气更是耗费了不少丹元之力,心神疲惫之下,又加上外面玉笙烟施法,顿时便一不小心着了这两人的道道。 玉笙烟清楚的知道一些净国圣母的往事,也知道她与那果报圣母的关系,所以在她发现至尊宝被果报圣母堵在塔底密室之中后,便想出了如此个法子,扰乱净国圣母的心绪,同时让至尊宝知道,自己已经得手,找着机会便可以走了! 虽说不至于真能诱她自尽之类,可是让她愧疚不已,还是成的----可是,玉笙烟也知道,自己的本事,无非是趁着她心神荡漾之极,使她心中那原本所有的悔恨、懊恼、愧疚之情放大,然后像是泉水一般喷涌出来…这时间不会太长,一旦那净国圣母看出丝毫的端倪,顿时便能发现这一切只是个骗局! 她只希望至尊宝能趁着此机会,有所作为! 偷得如此机会,至尊宝自然不会放过,死死盯着那掩面而哭的净国圣母,脚下缓缓挪动,朝着她一步步的逼近过来,手中那匕首与掌心雷都蓄势待发,只待到得近前,便要一击而中,取她性命。 此时那豆兵没了净国圣母的命令,却都呆在一旁不动,唯有那四大铁卫围在周遭,手中拿着兵刃怒目而对----只待至尊宝走近,根本不需要圣母发话,他们也必然出手! 夜叉与那金刚狮子在半空中悠悠飘荡,隐隐叹息,口中呢喃着不知说着什么,反正那净国圣母听到这些,更是哭得凄厉悲痛,看来一时半刻根本停不下来----至尊宝缓缓走到距离那净国圣母三丈开外,这便停了下来。 此刻,那四大铁卫的兵刃都已经抬了起来,悬在半空对着他,太阳穴高高隆起,周身都已灌注真气蓄势待发…看上去只要再进一步,那兵刃便立刻要劈将过来! 四大铁卫如此严密提防着,至尊宝反而忽然有些放松一般,手忽然松开,伸手抓抓头抓抓肩,眼神也左右四面的看了几眼,最后,他竟然径直坐到了地上,打个哈欠,似乎是瞌睡来了。 可就在此时,那净国圣母的哭声停了! 哭声一停,四大铁卫不由自主都转过去看那圣母的情形,便在此刻,三处一起动了! 半空之中的金刚狮子与夜叉,呼啸着先声夺人,朝着那净国圣母猛扑而至,堪堪宛如雷霆,千钧之力;正面的至尊宝飞身跃起,与天吴猛然冲向铁卫,手中直取要害;最后,那净国圣母背后,一柄短刃悄悄滑了出来… 第二四六章 化魔已呈修罗煞,嗜血只见遍地杀 无论是此间的至尊宝玉笙烟,或者是御神天吴夜叉与金刚狮子,均知此机会难得,一旦杀不死那净国圣母,待她动手便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步,所以动手之时狠辣无比毫不留情,只想将那净国圣母一击杀死! 看上去,这也是极有可能的----净国圣母刚刚从悲痛中醒悟,此时动手猝不及防太过愕然;三处同时袭来,将她尽数笼罩其中,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最后,这一次动手众人已尽全力,无论速度还是用力之巨,都远超过起初… 眼看这净国圣母便要葬身在众人手下!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原本以为净国圣母势将后退回避,谁料她竟然不退不闪,反而一步抢将上前,伸手抓住了一名铁卫手中的木盒----可是于此同时,几处已经齐齐攻到了她周遭中,眼看的手… 净国圣母抓住那木盒,猛然之间将那盒子打开,口中暴喝一声:“十轮故!四缚开!敕!”喝令声起,那青石板竟然呼呼刮起了一道罡风戾气,陀螺般卷她身上,竟然像是个风暴所成的金钟罩子将她护住! 几乎同时,玉笙烟手中的短刃与飞扑而至的两御神已狠狠撞到了上面! 砰然声响,非但他们三人,就连旁边的至尊宝与天吴,甚至那四名铁卫,都被这阵骤然出现的罡风甩出弹开,四散倒地! “哈哈哈!哈哈哈…” 净国圣母忽然大笑起来,双手抓着石板高高举起。那罡风也随之而起,整个将那净国圣母带着缓缓升起,漂浮在空中----至尊宝第一时间便抢到了玉笙烟身旁,急急道:“你怎么样,受伤了么?” 玉笙烟靠的最近,受到那股力量弹开的距离亦是最远,所幸不等至尊宝伸手扶她,她自己已经一骨碌翻了起来,应道:“没事,我一切都好…她、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见她无事。至尊宝这才放心的抬起头来看看那飞舞半空的净国圣母。揣测道:“看上去,这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吧…”说话中朝着那四大铁卫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也抓得紧了。 那净国圣母突自漂浮在那穹顶之上,愈来愈高。手足张开成个大字。那石板便在她面前漂浮着。可是在她周身盘旋的罡风却有了些许变化----那罡风现在看着更像是风暴黑云一般,层层围绕在她周遭,乌黑一片。内中不时有光亮闪烁,就像是盘旋在半空中的云层… 只不过,这乌云闪烁之中,那净国圣母的模样却有了改变! 她脸上露出个极为痛苦的表情,但是直盯着天空的眼神却又喜悦无比,狰狞的面孔因为扭曲而更加的丑陋,只听她口中发出嚯嚯声响,肩上忽然隆起了一块! 左肩隆起高高的一块之后,接着右边也咯咯声响,同样隆起了一块,然后前胸、后背、两肋、腰跨…都纷纷凸出鼓起,像是无数肉瘤赫然生长出来。 嘶啦… 凸起加剧,肩上的衣服已被撕开,肉瘤赫然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不是肉瘤! 只见那凸起之物锐利无比,便若个鹿角树枝般生长四溢,锋利坚硬、似玉似骨,上面挂着撕破的皮肤和肌肉,血肉模糊一片,但是毕竟长了出来! 听得那嘶嘶之声连连,净国圣母忽然身子向后猛然挺直,口中怒吼一声,无数布片混合鲜血从那半空淅沥洒落,就像从半空洒落了一场血雨!在这血雨之中,她已经整个变了! 净国圣母周身已长满了那骨刺枝丫般的东西,整个包裹周身像是骨头所成的铠甲,整个人变得更高更大,铁链在那周身缠绕,上面燃烧着绿莹莹的鬼火----只是那剧痛使得她在半空中的身子整个蜷缩成一团,口中发出一阵一阵野兽般的哞嚎! 不止于此! 净国圣母背后响声不断,骤然之间从肩胛处忽忽伸出两根肉瘤,肉瘤蠕动着,将上面裹着的血肉甩开,渐渐化成个五指分明的手臂来…她项后也冒出了肉瘤,两个肉瘤蠕动着从后面凸起,血肉污秽中开眼瞠目! 三头六臂、骨甲利刃、阔口宽肩、咆哮若雷! 化魔! 至尊宝与玉笙烟看着那变化,心中忽然想起了这两个字眼,顿时心中也为之一惊,相互交换一下眼神,正准备趁着此机会逃走,忽然感觉身后一凉,天吴已经闪身出现在他身后。 天吴在至尊宝身后化作人形,附耳急急道:“不好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知道!”至尊宝压低嗓子回道:“这是化魔!虽然不知是从那天界地藏中那一界得到的魔缘,但是既然已经开始化魔,我们只能趁机逃走…” “好!”天吴回道:“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你俩径直逃走便是,这里的四个铁卫留给我和夜叉…不管怎样,你们离开这佛塔之后立刻召唤,我们便能重新回到你体内,一起离开!” “就这样办!” 此时根本不容多想,既然已经提出个法子,而且看上去又极为可行,那便只能先照此做了再说----可是还未等他俩站定备好,四名铁卫已经忽然闪身而起,挡在了那石门面前。 他们一直盯着那四铁卫的举动,这铁卫又如何没有盯着们? 至尊宝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么?”他朝着那漂浮在半空的净国圣母一指:“你们的圣母已经不是最初的净国圣母了,她现在已经变了!化魔!化魔你们明白么?她已经背离了你们的须弥勒佛祖,投身到了那邪魔的门下,信仰崇尚,继而得到了他的力量…” “住口!”铁卫中一人喝道:“休得胡言乱语,辱骂我们圣母!我白莲教佛法滔天,岂是你们能知晓的…哼哼,你们想要欺骗我们,想也别想!” 那净国圣母的身子在半空徐徐生展开来,三头六臂的模样已经成型,闭目中静静等待周身的血肉被本身吸收干净,看似并没有完全从那化魔中醒转。鲜血从半空滴落,溅洒的四人周身尽是,根本无从躲避…便在那滴落之时,忽然有名铁卫身子一颤,朝着旁边躲了一躲! 这一幕被至尊宝看在眼里,顿时猜到了他们心中的恐惧,立刻又道:“我骗你们作甚?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么,净国圣母此刻已经…” 才说一半,旁边玉笙烟骤然插口道:“真空家乡,无生父母;圣佛降临,白莲重生;红阳劫尽,白阳当兴;白莲洁焰,明王出世----你们还记得我教中圣谕,教徒立誓么?” 她这口诀说得便是那白莲教中至高法诀,传说乃是无生老母显圣之时所立,外人根本不足而知,出口便使得那四名铁卫大为吃惊,内中有人道: “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教中法旨?” “我是何人?哼哼,你们不看重我教中法旨,反而关心起我是谁来了?”玉笙烟厉声道:“难道此刻教中法旨已经及不上我是谁重要了么?白莲教究竟是无生老母、须弥勒佛的白莲教,还是某人的白莲教?”顿得一顿,喝道:“告诉我,我们白莲教究竟是拜的谁,为的甚么?” 她声色俱厉的一喝,当即那铁卫们心中一惊,便有人答道:“我教拜的是无生老母、须弥勒佛,求的是红阳当立,圣佛降世,万民翻身,力待白阳…这与你有何干?” “好!既然你们记得是圣佛降世,万民翻身…但是现在你们看看,这净国圣母的所作所为,哪一点有圣佛降世的样子?”她朝着四人猛然一指:“难道你们忘记了,教中所传的万魔乱世中魔邪孽神的模样,不就是如此么?” “魔、魔邪孽神?”铁卫颤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若是没有刚才那玉笙烟开口的教中法旨,或者他们不会害怕;又或者不是那净国圣母的模样可怖,他们也不会害怕…可是现在,玉笙烟搬出了教义法旨,这便不能不使得他们心中随着想到了那教义中的邪魔了! 正是如此模样! 四大铁卫心中一惊,不由自主抬起了头,朝着那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净国圣母望去,正在此时,那半空中的圣母眼睛,也徐徐随之睁开… “嗷!” 怒喝声中,那净国圣母猛扑下来,手臂挥舞便把其中一人打翻在地,跟着张口便咬在了他的颈上,大口星吮吸吞落…另外三名铁卫吓得魂飞天外,顿时连滚带爬的四处逃开,口中亦鬼哭狼嚎喊叫连连!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至尊宝当即便猛然将玉笙烟一拉,两人飞也似的朝着石门冲去,三几步已跨过了那石室中的血池,猛然奋力一跃,冲到了石门边上。 那净国圣母所化之魔猛嚎一声,反手便是一抓朝着两人抓来,但是他俩对此似乎早有预料,身子略略一偏已经躲过,随后疾步冲出,顿时冲过了石门! 再朝内看去,那净国圣母根本未曾追来,而是又抓住了两名铁卫,压在身下大吃大嚼,最后一名铁卫匍匐在她面前不住磕头,嘴里哀嘶嚎叫不已! 只是这一瞥之际,三个御神已经从那里面冲了出来,口中喝道:“关门!快些将这石门关了!” 不等至尊宝动手,他们自己已经反手过去,合力将那石门掩了过去,随后三名御神一起动手,将旁边的几个石台石柱抬了过来,将那门死死抵住! “走!” 第二四七章 冥冥天数玉笙烟,凿凿圣择明王冢 待到这石门紧紧关上,这一干人等无论人鬼才都松了口气----正在至尊宝粗粗喘得几口,调均呼吸,将卷起的某物朝玉笙烟手中一塞,招呼众人道:“我们一并趁着此机会,快些去把那些法门弟子放了,带着逃走!”说完立刻便冲过甬道,朝着旁边还尚且关押法门弟子的囚牢跑去。 他这一动,身后夜叉自然跟着去了,天吴口中‘哎呀’一声,抱怨道:“都这时候了,你还顾得上他们?万一那鬼婆子出来,我们可就…”嘴里嘟嘟囔囔,也去了;独独留下那金刚狮子等着玉笙烟发话…可是此刻,玉笙烟却是将至尊宝塞给她的东西展开,看得几眼,满脸尽是诧异惊愕,忽忽然抬起头来问它:“这、这难道是…?” 此物看得分明,正是那净国圣母最初施法时所用的杏黄旗,只是不知如何被至尊宝顺手牵羊带了出来,后来便交到了玉笙烟手中----只是看那玉笙烟的神情,分明是拿着这旗子展开一看,从那旗面上窥出了些不为人知的事来。 “不错!”金刚狮子看看,忽然伸手将那旗子翻转一面,喜道:“正是此物----你看这后面的经纬勒线、三五分水、六阴七阳…和我们在塔内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若是真的,那这便是说…” 玉笙烟犹犹豫豫的开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金刚狮子却显然对此看得明白。抢着道:“这便是说,教中终于会有明王了!” “明王?” “正是,明王!”金刚狮子忽然一笑,“须弥勒佛祖已经选定了!” 一切,似乎还得从她俩由踏上跳下开始说起… 玉笙烟从那塔上跃下,只是眼前一花,随后发现自己又立在了塔中,再看,才发现此处与自己进入的第一层塔完全不一样! 自己的所在便是个石门,身后混沌一片看不清楚。像是从塔外进入塔内的所在。 虽然还有那九天十地的图画。可是这塔内却没有了向上不断的石梯,只像是个佛堂的摆设:南北两边是个凹处,各自设有无生老母与须弥勒佛的神像,面前有着供桌蒲团。旁边有个硕大的油缸。内中长明灯豆火摇动。那桌上各自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木盒,看着古朴典雅,似有超凡脱俗的味道。 整个佛堂中遍布积灰。看着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来了。 到得此处,金刚狮子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似乎被某物重重的压在身上,周身尽是难受,虽然说不出来,可是只想快些离开,于是它当即便抢上一步,想要动手去取那盒子,然后与玉笙烟离开----正待动手,玉笙烟已经朝着那无生老母的蒲团上跪了下去,口中喝道:“休得无礼!此处是我教中圣地,垂聆佛祖训示之所,但有动静,你也等我先跪拜了佛祖再说!” 既然她开口有此一说,那金刚狮子只得作罢,老老实实又退到了她身后。 玉笙烟在那无生老母神像面前行三叩九拜大礼,恭敬施礼,随后又到了须弥勒佛神像前同样行礼,堪堪将那大礼施完,忽然这佛堂中骤然扫过一股风来! 那风来得蹊跷,玉笙烟当即便猛然退后和金刚狮子合在了一起,手中也掏出了短刃防备,可等了片刻却不见动静,正在疑惑,忽然头顶上一股天光洒落,直直照在了她身后墙上! 东面石墙原本空空荡荡不得一物,但是这天光照射之后,忽然便咯吱咯吱响了起来,墙面也缓缓朝着两边分开,露出个极大的洞穴来! 这石洞看着是天然生成,较之外面佛堂大了十余倍,也不知白莲教前辈是如何运用神通,居然将此处与此佛塔联系在了一起。放眼望去,洞内有十余具骸骨,或坐或卧,神态各不相同,有的骸骨盘膝坐地,有些却昂首站立,更有些是跪倒在地,胸口插着兵刃… 细细再看,便在那洞中最后,距离洞口最远的一具骸骨之侧,有块石碑,上面赫然写着两个极大的篆字,玉笙烟看得半天亦是不识,旁边金刚狮子便替她答了:“这是‘明冢’。” “明冢…明冢…”玉笙烟嘴里念叨两遍,忽然愕然道:“难道这便是我教历代明王的坟墓么?”她惊得有些合不拢嘴:“我们、我们怎地到了此处?” 她心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朝着那石碑旁边望去----那石壁之上虽然尘封积灰,可是依旧隐隐约约见得数行字迹,斑斑褐黄,似诗似歌,如咒如词! 只是隔得远些,她并没有看出那上面具体是什么。 “这难道…难道是…明王偈?” 她心中骤然一惊,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慌张,可是心中已经想到了那婆婆曾经说过的事儿,有关这白莲教中最大的秘密,明王降世的传说! 多年以前,白莲教与现在不同,并非是由四大圣母、两大护法来处置教中事物,而是有一位明王的位置存在,凡事由此明王定夺,带领教徒礼佛祭拜,静待须弥勒佛祖降世,清洗人间。 但是,当年有位明王在世的时候得到了神谕,说是机缘巧合,能够取得通天八大神术中的两种,交予教徒作为镇教的之用,勤加修习静待时机成熟,于是乎,这明王便率领教众前往夺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到了那地方之后,发现此处并非只有两大大神术的存在,而是共有四种神术,俱已出世降临。 当时除了这白莲教众人之外,还有另外一并人等,便是那密宗比丘僧,也说是接到了神谕前来。原本按照神谕,这明王取到手两种神术之后离开,不会有任何事端产生,可是不知怎地,那明王忽然起了贪念,竟然出手开始抢夺密宗手中的另外两大神术----当时双方混战,只杀得是血流成河日月无光,密宗七大上师五死两伤,白莲教这边也仅仅剩下了明王和两名护法,但是具已重伤。 拼命之下,明王杀退了密宗的最后两名上师,取得了这通天神术中的四种,可是自己也伤势过重,不堪以负…归山之后,明王在弥留之极忽然醒悟,自己这次的所作所为已经错了! 命中之黍,堪取难负,神诸鬼途,冥守天数! 于是乎,这明王便与护法用自己的全部法力沟通须弥勒佛,希望有办法能换取这神术留在教众----很快,须弥勒佛祖降下神谕,其一是要这三人在地府中受苦九百九十九年苦厄,其二是教中不能再有明王,而等待此神迹显灵,指定这明王的人选… 于是乎,这四大神通终于留在了教中,而白莲教也近千年没有了明王,改为由四大圣母一起来统管教中事物----近千年没有明王的白莲教从此销声匿迹,深藏于江湖之中! 临了,那明王参悟须弥勒佛之言,留下一偈,说是谁能应验那偈子中的情形,他便是自己指定的传人,届时由他接替明王之位,统领白莲圣教! 可是这偈子究竟是什么却没有传下来,也没有人知道,只是留下这样一个传说,让白莲教众等待着,等待明王降世,重新带领教徒在须弥勒佛的神谕之下迎接须弥勒佛祖降临,红阳来临之日! 此事发生犹在那金刚狮子出现之前,所以这被拘于打鬼尺之内的御神并不知道这一切,一丝一毫都不知道! 教中则是由四大圣母将这故事一代代传了下来,经年历代,甚至已被当做了个传说! 只是没有想到,这代明王在最后关头居然回到了那埋葬历代明王的坟冢之内,并且见这佛偈写在了墙上----无需置疑,最后一位明王进入此地之后,再无任何人进入冢内,所以这秘密也就被一直保留了下来! 即便是祭拜,也只不过是在外面佛堂而已…至于说玉笙烟的祭拜之后为何会因此打开,或许这便是命轮使然,天数而定了。 玉笙烟小心翼翼的迈步那历代明王的骸骨,走到石壁之侧,小心翼翼的朝那最后一代明王施得一礼,口中道:“明王在上,白莲教弟子玉笙烟冒昧前来参看圣物遗笔,有所冒犯,但请恕罪!”说完便按照教之礼手形开莲之式,躬身三叩九拜,接着轻轻用手在那石壁上拂过,扫落积尘。 立刻,一行褐红色的字显露出来: 经天纬地立天下,三五分水一无涯,六阴七阳列斑罗,明王出世统教! 玉笙烟嘴里喃喃念了几遍记住,可是却不明白此佛偈的意思,回头看看那金刚狮子,它立刻便摆手道:“明王留下这佛偈给你看了,便说你是重新立明王的关键之人,无论如何,你都会遇见于此佛偈相符的东西,要么是你,要么便是个别人能看出来,然后由你指引,统领教众!” 这话出口,玉笙烟原本紧张的神情忽然放松了,长长吐出口气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说看见了此佛偈,便是要我做这明王呢----幸好幸好,婆婆只要能看见这佛偈中的东西,那便是说她能成为明王了!” 金刚狮子听她如此说,正想反驳一二,忽然听得远处似乎传来一声呼叫! 玉笙烟立刻想起了进入塔底的至尊宝,顿时便从此处冲了出去,在外面佛堂中抓住那两个木盒,从那石门中一跃而出! 再次出现,便又在了那佛塔的第一层中! 第二四八章 八幡解厄囚龙术,铁索开出不老仙 杏黄旗在旁人眼中,背面不过是繁天星河的图案,点点缀饰,可是玉笙烟一看见此旗后面,顿时便注意到了那繁天星河的真意:内中诸天星云被银丝金分割成了四大周天,二十八星宿之图,经纬纵横之间剖分穹宇;繁星之下便是一泼墨山水,其中河流一分为三,从那山石中穿过,后又形成个五爪形状的水潭;内中山若只算突兀峰峦,为七,水若单看水中浮石,数六! 一切正符了那佛偈中言! 至此,玉笙烟这才恍惚中似乎明白了那佛偈真意!明王的意思,但凡有人找到了这符合佛偈的景象,不是说他便能相助相协找寻明王,而是说,他本身便是这指定的明王人选了! 所以,那玉笙烟才有些不敢相信,心中只是呢喃:“怎地便是我了?怎地便是我了…”一时半会没有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才好----可是她发愣发呆,那困在石门中化魔的圣母却是不能! 正在此刻,只听那石门骤然发出轰隆隆巨响,堪比个牛马之物撞在上面,整个石门带着山壁猛然一摇,好似就要如此崩塌。玉笙烟当即便回过神来,将那杏黄旗朝着怀里一塞,与金刚狮子一起冲将上去,死死用身子把那堵在门口之物抵住,口中喝道:“快些!宝哥快些!那厮怪物要冲出来了!” 至尊宝刚刚冲过长廊到那左右囚牢分岔之处,身子猛然受到震荡一晃。又听见玉笙烟的叫喊,那里还敢耽搁?顿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飞起一脚猛然把那门踹来,抢步冲了进去。 那震荡早已将囚牢中的法门弟子惊醒,众人都已起身把住栏杆正在张望,此刻见有人冲来,那身上衣服样式又不是白莲教众模样,先是一愣,随即都不约而同的大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英雄好汉救救我。我是茅山的…” “我是黄仙堂的!我是黄仙堂的!…” 哭喊声。求救声响成一片! 至尊宝左右一看,那囚牢均是孩儿手粗细的铁条,门上又挂着铜锁铁环,靠自己的匕首怕难以撬开。放眼在里面有几根挂在墙上的斧锤之物。伸手顿时取出一把。朝着那铜锁哐当便是几下,顿时砸开! 囚室中的法门弟子顿时冲了出来,连声道谢。接着又各自取了锤子去砸那旁边的囚门----至尊宝则是两步冲进室内,正想帮那锁在石壁上之人砸掉铁链,忽然听得有人喝道:“且慢,万万不可如此!你若一取,他便立刻死了!” “怎么?”至尊宝顿时住手,看却是个旁边囚室锁在石壁上之人说话,于是连忙问道:“可是有什么机巧么?”伸手朝着那四角铜铃、栏上法镜、穹顶天机等扥之物指去:“是不是这些东西有所关联?” 说着话,想起自己进来的只是左侧囚室,现在已经有了法门弟子在开锁,于是便令那夜叉:“你先去右侧囚室看看,可有漏网的法门弟子被锁着,倘若有,立刻救下来!” “是!”夜叉顿时便冲了出去。 同时,这老人已经解释了起来:“不错,我们被穿透琵琶骨锁着的,都是各门各派稍有名气之人,这一法术不但让我们法术尽失,无法施展,还另外加上了个锁龙咒,使我们无法逃脱…那老人虽然也是被锁在石壁上,但是显然看来精神好些,说到此居然还不喘息,只是略略顿得一顿,继续道: “要想活着离开这铁索,须得按照白莲教的法子唱诵咒文,然后依次取下那四角的铜铃,最后是这栏杆上的法镜----只要错了,那锁着之人顿时休矣!” “这么麻烦?”至尊宝一听,差点没把这斧头扔了----囚牢中百余人中,便是近乎六七十是被锁在石壁上的,倘若按照他所说的一个个来解,纵然能够全部解开,也不知什么时候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此刻,忽然听得玉笙烟猛然尖叫一声:“快些!我们…我们要抵不住了!你倒是快些啊!”随后又是一阵猛烈的震动传来,囚室顶部顿时抖落了无数石屑! “拼了!”事已至此,至尊宝根本无暇多想,顿时伸手便在自己面前划出个乾坤八阵图,手朝着虚无中的生位猛然一指点出,另一手从中划过,徐徐抄起一把----然后伸手便在自己眼前一划,口中怒喝一声: “八幡!立!” 紧接手在怀中一摸,顿时将八枚丹丸抛在了空中! 双手迅速之极的结印,朝着那八枚丹丸的下落之势挥出,口中只喊得一声:“起!”便在瞬间,这刚才凌空虚指所画的乾坤八阵图顿时冒出丝丝晶莹透亮的流苏光芒,在空中突自显出形来! 抛起的丹丸好似认主之鸟雀,顿时飞到了那虚空八阵图的阵位之上,各居其位,滴溜溜自己转个不停! 那八阵之图一起,至尊宝脑中也是一阵晕眩,但是他心中明白这是自己内丹结成不够,所运用的八幡之力过甚所致,此事万般无奈唯有强撑一途----顿时将手放到嘴边狠狠一咬,吃痛之下,整个脑中有清醒了些。 借着这股子清醒的劲儿,至尊宝口猛然一张,吸气入丹田,内息行四海,整个仅有的内丹丹元之力顿时顺着涌到了嘴边,他沉声一口,猛然朝外吐出:“咄!” 那声出口,顿时整个八幡轰然化作了一股浓烟,径直便朝至尊宝涌来----他闭上双眼,手捏个归元指诀站在原地,浓烟便一股脑儿冲着他的双目之间涌了进去,但看至尊宝印堂愈加发亮、六宫隐隐透红,整个人似乎精神勃然提升了好大一截。 这是旁人看来的情形,可是至尊宝自己却知道不是! 道法重在固本培元,这般骤然提升自己的本事,虽然说一时间能够有所增长,但其实却是个揠苗助长的活计,透支了后面数天的精、气、神,暂时让自己的法力修为能够达到某个境界----非但时间不长,且后患连连! 可此时为了抢得片刻先机,将这些法门弟子救下,至尊宝不得不将诸葛大师交予他保命的东西给施了出来----既然使了,自然不敢耽搁! 他手中不停,立刻在双眼之上一抹,再次睁眼之时顿时便看得了那股子牵在四大铜铃上面的股子力量,至尊宝也不动静,心中自然便把此事告知了天吴----只看那囚室中忽然狂风大作,天吴犹如灵猿一般在囚室栏杆上飞走,同时众人耳边接二连三想起了‘哐当’、‘哐当’的声响来! 那刚提醒至尊宝的老者顿时吓得呆了,正要出声求他不要遭此,却感觉周身忽然一轻,接着便觉得那穿过琵琶骨的铁链似乎少了往日的重量,不再是那般抽丝剥茧般将自己生命一点点吸收了----他强忍住那肩上传来的剧痛,回手抓住个铁链,朝着外面猛然一扯… 只听这铁链哗啦啦直响,顿时便从他肩上抽出了老长一截! 他心中这才明白了----原来这少年果然非比寻常,短短片刻之间已经找到了破除这‘四相归一’囚龙术的窍门! 这老者忽然哈哈一笑,猛然一声喝,顿时将那铁链整个从自己肩头抽了出来,直到那尾部铁钩卡在了琵琶骨上,他这才停了下来。这老者闭目片刻,似乎等待气力恢复,口中喃喃颂得几句,忽然伸手在那铁钩上轻轻抚摸几遍,口中猛然喝得一声:“开!” 两指猛然弹在那铁钩之上,瞬间便听得‘铛’的一声金戈声起,那铁钩骤然碎成了无数铁颗渣粒,稀里哗啦掉得满地----接着他又如此施法,整个把铁链从自己肩头抽了出来! 至尊宝本想上前帮忙,谁知道自己刚刚迈步便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幸好天吴已经归来将他扶住,这才依着石壁大口喘气…便在此刻回头,已经看见了那老者的所为所行! 这、这、这…这也实在太过骇然了! 被囚禁在此牢中多日,一直有此囚龙术困守,莫说是没有被穿透琵琶骨,只是单单如此中术,恐怕恢复法力也得多日才成,那知道这老人居然骤然之间便使出了如此高明的法术! 这修为、这法术,怕不是普通法门弟子能够比拟的吧? 再看其他人,虽然已有了法门弟子去相助抽掉铁链,可是嘴里早已痛得死去活来,晕厥者亦不在少数,哪有他这般厉害之人? 莫说普通弟子,或者就连那阴阳师五宗派的掌门,也不过尔尔! 至尊宝心中嘀咕那天吴如何不知?顿时,它已经扶着至尊宝朝着外面走了几步,口中朝那夜叉连连呼喝,只是刹那,便见得那夜叉风一般的冲了过来,从另外一旁将至尊宝搀住,口中并且回道:“没有人了,只有两三具尸体,怕是也已经死去多时了!” “知道了。”至尊宝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那老者----只见那老者先是猛然垂下身子,双手撑在自己膝盖上,大口大口喘息几下,接着便慢慢抬起头来,突然一笑! 没有多说,只是挥挥手已大步朝着那向上的石梯而去----“青山绿水,来日方长!此刻我有要事在身,便不与你们一起了,等我办完了事儿,来和你们一切对付这妖孽鬼婆!” 最后一句说完,那声音早已经去得远了! 第二四九章 一己之力拦修罗,合众群勇夺生路 老者几步便走出了囚室,然后迅速消失在门外,至尊宝心中虽然奇怪,但是并未来得及去细细思量----此刻,这塔底的第三次剧烈震动又已开始! 在那震动之中先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是,同时夹杂了玉笙烟的啊的一声惊呼,随后便听得她大呼小叫的冲外面跑,边跑边喊:“快走,石门破了!宝哥,快些走!” 听得喊声,至尊宝如何敢等?他连忙奋力从那囚室之侧冲出,却正好看见玉笙烟从那甬道深处跑来,而便在她的背后,那石门早已化作了一团碎石,内中修罗正从中缓缓而出,遍体都鲜血! 既然挡不住它,便只能逃了! 此刻那法门弟子十有**都已经被救了下来,有些坐在地上喘息,有些已经来到了甬道外----虽说人数众多,但又有几人真的还能施法诵咒出手的?见到此修罗煞的狰狞凶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当即只看那些法门弟子齐齐叫喊起来,一股脑儿开始涌向了石梯。 囚室中或者还有不甚明白之人,但是见到众人俱逃,也就跟随着一干人等冲了过来,蜂拥而逃,整个囚室中顿时乱作一团。 玉笙烟几步冲到至尊宝身边,急急拉着他道:“走啊!还看什么?”说着便要拉他挤入人群,至尊宝只看一眼,咬着牙道:“不行,来不及了!要是我们也逃,怕是近半数之人都冲不出去,非得有人挡上一挡不可!” “那你先走。我来挡!”玉笙烟将他猛然一推,伸手从腰间拔出打鬼尺,扬手就抽出几张符,喝道:“金刚狮子,来!”作势立刻便要施法而为,让金刚狮子和那修罗煞拼上一回。 至尊宝却有哪里愿意让她留下,立刻便出手阻拦,但是他刚刚施法脱力的情形又如何骗得了玉笙烟,自然不愿----为此,两人居然一时间没有争论起来。都不愿意先走! 他们争论。可是那面前的修罗煞却是不耽搁,缓缓从那石室出来,仰天咆哮一声,手中已经随手抓起了块巨大的石块。呼的一声砸了过来。 “当心!”至尊宝眼尖。当即便看见了此举动。当即便准备调用仅有的法力来挡上一挡,发力之下全身却好似空空荡荡的没有半分气力,非但如此。周身更是犹如虫咬蚁噬般剧痛,脸也痛得整个白了。 玉笙烟一把将他扶住,然后朝那夜叉身边一塞,喝道:“快!将他带出去,这里交给我!天吴、夜叉,你们…天吴呢?” 正找天吴,却见得那空中巨石骤然间像是撞上个什么东西,骤然间哗啦一声碎成了漫天粉末,就在那粉末烟尘之中,天吴渐渐显出身来,暴喝一声:“你们走,这里我来挡一挡!” 说话中摇身一变,已经化作了原本的面目,只是小上了许多,面对愈加逼近的修罗煞咆哮一声,飞身一跃,骤然便冲过数丈落在了修罗煞身上----修罗煞两只大手顿时拍将过来,想要将它抓住。 可是这天吴化身灵巧无比,不待落在身上已是身子一扭,爪子抓到了它身上骨刺,发力一拉,将自己身子带着已绕了个圈落在了修罗煞背后,随后八口同时咬到了修罗煞身上! 只听那修罗煞咆哮连连,手臂挥舞着去抓那天吴,但是它端得灵巧,左一口右一口的撕咬,整个身子却是不停游走,根本不曾停顿,那修罗煞虽说身子巨大,力量非常,但是周身骨刺此刻却成了自己最大的障碍,连续数下非但没有把那天吴抓住,反而自己拍断了好几根。 忙于应付天吴,这修罗煞自然无暇顾及这边众人了,至尊宝玉笙烟看天吴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齐齐点头,顿时便返身带着夜叉去帮助众人,将那些剩下受伤的法门弟子尽数送到外面。 法门弟子拥挤之下早已把这出口堵得水泄不通,又是许多门派混杂,相互并不认得,许多弟子便根本不管旁人如何,只顾自己一味的向上爬去,结果如此一来反而卡在了出口之处,谁也出不去----至尊宝看得一眼便即恼了,朝那夜叉喝道:“去帮帮他们!” 话语之中的怒气毫不掩饰,那夜叉也顿时明白----只见夜叉顿时化作一股黑烟涌了上去,出得洞口,先是猛然便将那几个卡在洞口的弟子头上一人一脚,尽数踢了下来! 这几人朝后一倒、一退,整个拥挤在那石梯上的人顿时一起朝后涌倒,石梯上稀里哗啦摔了满地,这时候才看那金刚狮子冲将上去,黑风卷起几人朝那上面一抛:“接住!” 甩将而去,直直被那夜叉所做的黑烟一垫,然后轻轻放在了一旁! 这些法门弟子几乎个个带伤,又饿又疲,手足之间并无太大的气力,所以才会因为无力而卡在石梯之上,加上惊慌之下更是手忙脚乱爬不动----夜叉与金刚狮子这样虽然说是多费了手脚,但是这速度却是一下子快了起来! 一干法门弟子知道这是救人所为,倒是不怕,当时还有人不住朝前涌去,嘴里叫嚷:“我先,我先…”金刚狮子对此种人之是尾巴一甩,也就推到了最后。 法门弟子中有人已经注意到了那数丈开外的修罗煞和天吴之斗,虽然激斗甚凶,可是却不再前来,心中顿时稍安,此刻自然便有一些法门弟子喝了起来:“都别挤了,都别挤了!大家勿要慌乱,听由这位道友送我们…”逐渐也将那次序维持出来,少了些乱糟糟的样子。 这样几次之后更是无人敢抢,任由它们极快的将众人送将而上,只是片刻功夫便将那还在下面的数十弟子尽数送到了上面,玉笙烟与至尊宝这才顺着梯子而上----此刻那塔门已经洞开,许多法门弟子冲到了塔外,看似各自奔逃去了。 “这些瓜娃子!”情急之下,至尊宝也无暇顾及他们,只是嘴里狠狠的骂了一句:“他们难道就不知道等我安排,大家一起逃走么?你说这要是被那些看守出口的铁卫发现了,怎么好?” “顾不上了!”玉笙烟此刻正在发力与夜叉、金刚狮子一道将那塔中个巨大的香炉推来堵这出口,嘴里随口应道:“赶紧的,把这门堵住,我们也逃吧!” “那我们从哪里…”至尊宝依在那塔门之处正想算算如何逃走,话才一半,忽然感觉周身便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而来,像是被在胸口猛击一拳,不由得整个人顿时失足跌倒,在地上颤抖不已,周身蜷缩,嘴里也不由自主的涌出了白沫… 玉笙烟听他开口话才一半,心中自然奇怪,扭头一看才见得如此情形,连忙几步抢来将他扶起,口中问道:“怎么了?” 轰隆隆一声,那香炉已经从那石梯出口推落下去,将这修砌的石梯砸断,上半截摇摇欲坠----夜叉与金刚狮子齐齐发力,将这一半也整个毁了。 “不好!”至尊宝摇摇头:“怕是那天吴受伤了,所以影响到了我…”他将那口中白沫吐出,粗粗喘息几下,吩咐道:“夜叉,你赶紧下去,看是将天吴带回来----记住,你也莫要恋战,救了他就快些回来!” 玉笙烟点点头,朝金刚狮子吩咐道:“你也去!”“是!”两御神应得一声,顿时化作狂风冲了下去。 法门弟子大多数已经冲出了塔外,还有些甚至已经找到了兵刃刀剑,此刻便听得那最近的石梯上乒乒乓乓之声大作,有些人已经和那看守出口的铁卫战了起来----至尊宝不知道心中骂了多少,此刻也是自顾不暇,只能朝着余下众人喝道:“别去那最近的石梯!你们快些回来,我们走塔后之路下去!” 说话中便与玉笙烟一道朝着那佛塔之后的石梯而去。 余下的法门弟子本身便在等他吩咐,此刻除了少数几人是有那同门师兄弟到了前面,依旧只能赶去帮手之外,剩下全部冲到了佛塔背后,可是刚到那处,便见得几名铁卫已经听到动静冲了上来。 法门弟子中顿时便有人抢将上去,与那几名铁卫战到了一处,手中拿着些棍棒椅腿、铁链石锤之类,三五人围攻一人,倒是不至于立刻落败----至尊宝将扶着自己的玉笙烟略略一推道:“我这边还好,你去将他们打发了吧?” “好!”玉笙烟见他无恙,立刻便抢步上去----她要真是硬拼打斗,未必能立刻将那四人解决,可是幸好此刻法门弟子人数不少,围攻之下那四名铁卫有些手足忙乱,她又偏偏是站在远处用那符箓偷袭… 呼啦啦几张符箓飞去,立刻在那铁卫们身上各自引燃了一丛火苗! 那铁卫骤见如此多的囚犯逃出,本身心中就有些发憷,也不知来了多少敌人,此刻再是着火,心中更是慌乱,如此之下,那法门弟子手中兵戈齐出,立刻全部了账。 “走!”至尊宝在后面喝得一声:“下去之后莫要走散便是,快!” 这一战取胜,法门弟子中气势大盛,又听得至尊宝如此说,顿时便尽数沿着那石梯冲了出去,呼喝声不已,倒均激起了几分心性! ps: 感谢票票和打赏!求点月票吧,诸位! 第二五零章 修罗化魔成王煞,墓林长老请圣焰 玉笙烟一击得手,立刻回转身来搀扶至尊宝:“走,我们也赶紧…”堪堪伸手扶住,不待迈步,至尊宝忽然身子一颤,整个回身朝着那佛塔看去! 几乎同时,那佛塔中骤然冲出一白二黑三道狂风,呼啦啦涌将过来,内中夹杂喊叫之声:“快走!快走!那厮冲出来了!”旁的不说,光是从这喊声里便能猜出是谁,正乃那御神天吴、夜叉与金刚狮子。 两人正要说话,御神已经蜂拥冲到了面前,只在原地一转便落在至尊宝身边,也不多说,立刻便架起了至尊宝朝着那石梯冲去----金刚狮子更是简单,直接把玉笙烟托在身上,头也不回的朝着下面冲去。 三御神虽然鬼灵之体非同人兽,看不出受伤流血的痕迹,但是光是从它们化形之后的神情便能猜到是吃了亏…至尊宝正想询问下面究竟如何,忽然听那塔中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巨响! 巨响声中,佛塔下面已被一物从中撞出个巨大的窟窿来,乱石纷飞沙尘漫天,一个庞然大物将身子从内中硬塞出来。接着,那物站定身子仰首对月咆哮,声音凄厉惨绝,好似万千冤魂厉鬼在索命夺魂一般! 至尊宝被这一声激得胸中气血翻滚,加之被架着奔跑中起伏难受,顿时大声咳嗽起来----换了平日那夜叉之辈或者早已停了下来,可是此刻看起来,莫说是至尊宝咳嗽,就即便是他流血受伤亦不敢慢得片刻… 光是一项。已经说明了那怪物的身份! 山风吹来,将那漫天粉尘带走,怪物也在月光下显出了模样----所猜不错,这厮虽然上半身还是最初那净国圣母所化的修罗模样,但是现在下面已经不同了! 现在那厮整个大了几圈,身子上骨刺化作满身铠甲,三头四臂,每个头上都有三支眼,其上再是个小头,同样这般模样;四臂孔武有力。一拿佛杵。一拿天印,一拿九股叉,一拿混天绫,血口獠牙。满脸狰狞;其下。从那腰部开始化作蛇一般的身子。覆盖鳞片,下面还有五趾龙爪,左右各一。 至尊宝与玉笙烟一看。顿时便明白了此物的本尊----在那《诸神鬼箓》之中有书:‘九大厉鬼与一般鬼孽不同之处在于,它们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作恶,而是随着所吸收的神鬼之力愈加之盛,或者会有所变化…修罗煞一旦力量足够,能够感召忉利天之力,便能很快从普通修罗煞继而化作修罗王煞,即为婆稚修罗王、佉罗骞驮修罗王、毗摩质多罗修罗王、罗睺修罗王其中之一得到力量,成为其人间的投影。 这半人半蛇、三面四臂的样子,正是那罗睺修罗王的模样! 天吴与夜叉将至尊宝架起狂奔,虽说多了这百十斤可也不慢,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了塔后石梯旁,根本不停,径直便朝着那数丈高的山崖飞跃而下。飞在半空之时双御神均将自己的本事使出来,奋力飞起,虽然不能带着至尊宝飞至空中,可是也减缓了那下坠之力,带着他缓缓落在地上。 这此凌空飞落夜叉倒还无恙,天吴却看着有些不妥了,身形整个突突冒出大股白烟,随后朝至尊宝苦笑一声,化作白光进入了他体内,想必确实在那修罗手中吃了大亏;夜叉轻轻将至尊宝放在地上,口中道:“我去助金刚狮子。”完毕,立刻又化作黑烟飞上了崖顶。 玉笙烟与至尊宝的关系非同一般,夜叉自然知道,所以此刻无须请他示下,这便上前帮手,片刻,两股黑烟卷着玉笙烟也同样从那山崖落下,与适才至尊宝的情形一般无二。 法门弟子沿着这石梯跑下也是不慢,此刻便有十之七八到了下面,仅剩之人也到了石梯下面,看着并不太过慌张----可正奔跑之间,忽然整个光线一暗,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上面的山崖边缘,遮天蔽日,将那月光星华全部给遮得尽了。 它一出现,那崖下众人顿时都慌了,有些甚至开始漫无目的的开始逃窜,但是由于在塔底那一幕发生不久,很多人还记得至尊宝有一拼之力,于是便想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朝他跑去----可是此刻,至尊宝身边的御神天吴已伤,夜叉、金刚狮子根本毫无一拼之力,又怎地有法可想? 在此危急关头,至尊宝连忙朝着左右观望,希望找个出路,可是不看还罢了,这一眺望却看见了远处的灯火憧憧,人声鼎沸,竟然无数人手执火把,沿着最初自己与玉笙烟由石窟到此间的路赶了过来。 看来,那余国圣母也已惊动了! 情急之下,至尊宝猛然朝着那身后的墓塔林一指,喝道:“先进去躲躲,快!”说着话已经拉这玉笙烟冲进了林中。 法门弟子此刻所凭仗的只他一人,更无话说,自然一股脑儿跟着冲了进去,纷纷在那些墓塔之后藏身…便在此刻,听得那修罗王煞仰天再次啸月一声,然后一跃而起落在了石梯上。 石梯何时受得住如此沉重的身躯,顿时稀里哗啦开始崩塌,那修罗王煞脚下不停,在那石梯上三四个起落,整个身子已经落在了地上。身后,石梯早已毁得七七八八,崩坏坍塌,不堪再用了。 修罗王煞落地,首先鼻翼便是抽吸几下,随后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那远处奔来的火龙,继而转身,朝着墓塔林踏出一步…眼看便要冲将进来。 墓塔林之后是那悬崖万仞,根本无处可逃,一旦他真的认定了,那这众人可就难以再想了----众人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知该如何是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至尊宝。 他虽然毫无法子可想,但是手中的匕首却已经摸了出来。轻轻放在自己手腕之上,只要真的最后无法可想的时候,他便要使出最后一招…将自己的鲜血洒落那佛心长老召出的鬼冥火焰之中,希望借此现形无数恶鬼,与那修罗王煞一战! 至于说放出这无数的恶鬼之后又将如何,暂时他还没有去想,只是知道在最后关头顾不上那许多,如此也只得做了! 这也是他选择到此墓塔林的目的。 可是,那修罗王煞只是朝着这墓塔林踏出一步,竟然停了! 它铜铃般大的眼睛朝着那墓塔林深处望去。眼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似乎有所不解…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尽数回头望去,可是那墓塔林深处黑漆漆、阴森森一片,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旁人看不见。可是至尊宝却看得到。在他眼中。已经看见了那深处有两个人影的三火,三火摆动漂浮,两人正徐徐朝外走来----修罗王煞难道已经感觉到了此二人?这二人又是谁?竟然能让修罗王煞如此重视? 随着那两人徐徐走近。忽然这夜色中像是唱诵,一个声音猛然响起,虚无缥缈无尽,竟然好似另一个世界中传来的: “净土莲花,一花一佛一世界!” 跟着,另一个声音应道: “须弥珠献,三摩三藐三菩提!” 两个声音一唱一合,从那深处渐渐近了。 “到一殿,秦廣王,奈河橋上看行藏,牛頭無笑臉,馬面是虎狼,無罪之人橋上過,有罪之人橋下藏,愿我佛,放毫光,接引亡魂到家鄉,今宵夜,做道場,隨佛逍遙往西方。” “到二殿,楚江王,銅蛇鐵狗在兩旁,一根無情樹,兩岸掛衣裳,望鄉臺上回頭看,只見兒女哭斷腸。愿我佛,放毫光,接引亡魂到家鄉,今宵夜,做道場,隨佛逍遙往西方。” “到三殿,宋帝王,風雷寒冰罪難當,赤身并露體,推入獄內藏,天堂有路早登去,地獄無門受恓惶,愿我佛,放毫光,接引亡魂到家鄉,今宵夜,做道場,隨佛逍遙往西方。” …从那第一殿一直诵到第十殿中,人也渐渐走了出来… “到十殿,轉輪王,六道輪回定陰陽,天地人間變畜鬼,金輪車上轉豪強,河沙旁生類,自造自承當,愿我佛,放毫光,接引亡魂到家鄉,今宵夜,做道場,隨佛逍遙往西方。” 看时,那两人中其一正是最初被束在墓塔林中的佛心长老,另一人是适才至尊宝解救而出,在那囚室中穿透琵琶骨,困在石壁上老者。两位老人手中各执一莲花佛宝轮,手呈庄严佛印,轮上各自蓝、红火苗,徐徐燃烧! 老者朝着至尊宝略略点头示意,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两人唱诵完毕,看着那修罗王煞,手中佛宝轮朝前一指,“五宝轮数,天地白莲!净国,你堕身魔道,自甘成为修罗界的喽啰,旁的我们可能不管,但是此种罪孽实难可恕,今日我们便要替天下苍生将你除去,也免得你为非作歹,祸害人间!” “魔道?”那修罗王煞忽然开口,又恢复了那净国圣母的声音:“我已经给你们说过,这是须弥勒佛祖的圣谕,是迎接红阳大劫的生死破法之路,你们为甚总是不听呢?哼哼,如此执迷不悟,阻我圣佛降临之路,你们才是真正违背须弥勒佛祖旨意之人!” “圣佛降世,自有天数!”佛心长老开口道:“慈悲济世,渡人向善,纵有狮子吼亦是降魔卫道,那有你这般残杀人命,血腥渡劫的说法?净国,你错了!”语毕长长叹息,不再说话。 另外那老者手指宝轮,接着开口道:“教中宝轮火焰我们已经请出,现在你若迷途知返,还能饶你性命…净国,回头是岸!” 他俩说完,那修罗王煞忽然大笑起来! ps: 诸位的打赏月票我已经收到了,谢谢诸位! 最近较忙,都在赶稿,要是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请诸位多多担待! 第二五一章 命驱圣焰除修罗,一拼搏命制厄煞 那妖孽笑得几声,收势站定满目不屑:“想当年,我们圣母一脉相传四大神通,法器圣物杏黄旗,你们护法传下这护教圣火,以为相克,能够烧尽我们神通中的草人豆兵、神术冰箭,原是不错的…但是,你们可又曾想过,有如此一把利剑悬在头顶之上,我仍然留下了你佛心魔劫两人的性命,却是为何?” 听她那话中意思,那被至尊宝救出的老者便是另外一名护法长老,叫做魔劫长老之人。 两名长老对视一眼,佛心长老即朗声开口道:“此佛火圣焰是当年明王在取得四大神通之术,从那外面的佛焰之上借来的,你不是不知,旁的不为,只是拿来镇教之用,你也明白…怎地,听你说话那意思,似乎是根本不怕这火焰,所以才留的我们二人性命么?” 听他说话,那修罗王煞又是一阵大笑:“此火焰威势十足,说不怕是假,可是这怕与不怕,却也有个差别----若是魔劫你早上三五个时辰出来,与佛心合在一处取了火焰,或者我还真的不敢造次。可是现在我感应了天界,得到了圣佛所赐的力量,你们凭着这火焰想像昔日一样,嘿嘿,怕是晚了!” “晚不晚、迟不迟,怕不是你说了算吧?”那魔劫长老哼得一声冷笑,将手猛然一抖:“既然如此,我们就看看究竟如何!”手中哗啦一声将条长长的铁链甩起,整个人也猛然飞起到了墓塔上。足下几点,赫赫立于那塔顶之上。 佛心长老叹得一声,也从另外一面跃起,站于那墓塔另外一方----两人赫然而立,手中各自举着个莲花佛轮,另外一只手则牵着条长长的铁链,看着便是从佛心长老最初手足上取来来之物。 “上!”魔劫长老口中一声喝,两人忽然动了! 只在刹那之间,两人已飞掠过数个墓塔顶部,相互交叉从那修罗王煞身后绕过。那铁链也随之在它周身缠了一圈。随后两人回到前面将那铁链一抖,整个便在将它捆了个扎实----那修罗王煞虽然身形巨大,但是动作却是不慢,几乎同时已经伸手将那铁链抓住。开始猛力拉扯起来… 这一拉之力巨大。顿时将两人拉得朝前猛冲过去。但是随后他俩身子后坠,将那铁链死死压着----可是即便如此,在那修罗王煞的狞笑之中。这铁链还是很快被拉将过去,他两人纵然是心中有其他的法子,可是如此这般也腾不出手施展! 见此情形至尊宝如何还不懂?他立刻便从那藏身之处冲了出来,跟着跑到后面把那铁链拉住!有了至尊宝带头,其他法门弟子与御神也立刻呼啸而出,一拥而上将那铁链拉住,立刻便与这修罗王煞成了五五之波,甚至还渐渐收拢起来! 就在此刻,佛心魔劫两长老已经将手中铁链放任给了他们,自己合手站在一旁,口中唱诵咒诀,然后猛然将手伸进了圣焰之中----略略一点,那手上已经取出了一丝火焰,将那手指烧得吱吱作响,焦臭无比。 即便如此,那两人依旧面带微笑,将那手指猛然朝着铁链一指,口中暴喝一声! 顿时火焰便离开了手指,呼啸着飞到铁链上,然后像是灵蛇流水,沿着那铁链一股脑儿朝上涌去,顿时便将经过的铁链都点燃了----便在此刻,那修罗王煞另外两只手忽然从后面伸出,将那手中山也似的九股叉与佛杵朝着众人横扫过来… “趴下!”至尊宝大喝一声,自己也立刻趴在了地上----头顶呼呼作响,那佛杵堪堪从头顶两尺之处掠过,激得地上飞灰扬起了许多,于此同时也有三四名法门弟子动作稍慢,被拦腰斩成了两截。 不等众人起身,那铁链已经哗啦啦猛然朝后缩回,被这修罗王煞借机发力猛然拖拽回了老长一截,后面的几名法门弟子甚至已经无处可抓----便在此时,忽然面前黑烟一卷,夜叉与金刚狮子已经扑了过去,直接趴在地上将那铁链的尾端拉住! 缓得一缓,众人这才又重新抓住铁链! 此刻那修罗王煞正在奋力将铁链从头顶取下,整个铁链被拉出不少,手臂也曲着将那铁链准备继续从头上绕过,可是众人发力之下正好卡在了那处,进退不得…修罗王煞嘴里发出牛也似的哞嘶,另外两忽然将巨大的佛杵从半空直直砸落! 两手两处,分别朝着两条铁链而来! “左!”至尊宝大喝一声,将自己这边手中的铁链拉着整个朝左荡开:“朝左边躲!”同时那边也有人开始呼喝,带着众人一并朝右…嘭的一声,佛杵与九股叉擦着铁链直落在地上,顿时把石板击碎无数。 喜得此回至尊宝反应快,只有人被那佛杵擦伤,却是没有丧命。 那火焰沿着向上的速度不快,这铁链又是极长,而且在长老的控制下似乎只是朝着修罗王煞蔓延,并未朝后而来,所以众人也不甚担忧----只是看那修罗王煞手中不停,两巨大武器像是舂米一般不住砸落,交替往复… 至尊宝也顾不上许多,大声喊叫着带人躲避,铁链整个左右摆动躲闪,虽说好几次险些被砸个正着,可是毕竟躲了过去…纵然如此,依旧有几名弟子在整个过程中或跌倒、或吃不住力、或脱手甩出,被砸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死者长已矣,生者亦悲行,此刻还在拼死搏命,不是那凭吊悲切的时候,一并法门弟子只能当做不见,或行之时从那血肉上踏过,亦是被迫无奈…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甚至众人都感觉有些茫茫无期之时,忽然听得一声大喝: “松手!” 听得喊,众人这才醒悟,纷纷将手中铁链扔掉,那铁链落地之后呼啦啦一声随即甩起,像是一条蛇的尾巴,顿时又缠到了那修罗王煞的身上----再看,只见那整个铁链已经像是火蛇一般,整个燃了起来! 那圣焰熊熊,直把这修罗王煞烧得吱吱作响,臭不可闻,身上即便骨刺也一样燃烧,整个像是三个火圈套在修罗王煞身上,肆意无尽! 火焰一起,顿时便烧得这妖孽嘶叫连连,痛不可当,两大护教长老更是口中唱诵不已,催得这火焰加势----那最初抓住铁链的两臂已尽数着火,被烧得焦烂无比,再多片刻,怕是里面的骨头都要烧成灰了! 正当众人以为此事已经作罢,能够就此将那妖孽铲除之时,忽然听得火中那修罗王煞骤然一喝,嘴里不知怎地张了三张,竟然骤然吐出一口黑血! 那黑血出口带股冷飕飕的寒风,迎面竟然比那地府阴气还甚上几分,才一出口嘴角口涎便已结成了冰----那寒风黑血吹到铁链之上,只听得嗤嗤作响白烟滚滚,瞬间便把那周身铁链的火焰给全然熄灭! 一并众人加上那两名护法长老,整个儿尽数呆了! 火焰一熄,那铁链也像是失去了活力,哗啦啦便从那修罗王煞身上跌落,散乱在地,接着看它周身本烧之处的皮肉一块块翻滚,落下,内中的皮肉翻滚涌动,像是活物一般开始不住生长… 修罗王煞缓缓抬起头来,嘴里抽动几下,道:“嘿嘿,嘿嘿!你们现在试过了,怎样?究竟是这火焰厉害,还是我从圣佛处得到的力量厉害…事已至此,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悔改么?我劝你们快些认错,助我请得圣佛降世,弥补昔日罪孽!” “你熄灭了这火焰,难道便能说明你这是真正的圣佛了?”魔劫长老站定当场,伸手朝前一指:“我便不信,凭着你这来至妖邪的力量,便能胜过我佛传下的圣焰…”“你行么?”那修罗王煞哈哈几声,冷笑道:“你是瞎了还是傻了?刚才的我这一口罡风灭你圣火,难道没看见么?” 不等那佛心魔劫两位长老答话,至尊宝已学着刚才修罗王煞的样子几声大笑,同样冷笑着开口:“笑话!大个子,你刚才确实把长老的火焰灭了,但是回想一下那样子…你怕是把吃奶的气力都用出来了,这个样子你还能再来…你也不怕笑掉我的大牙!” 他顿得一顿,对旁边的两位长老道:“两位护法,我刚才也算看得明白了,只要你们再能使出三五次…不,怕是只要再使出一次,便能将这妖孽收了!” 不等两护法回答,那修罗煞已经狂笑起来,“小子,你倒是看得明白,但是有一点你怕是不知道吧?”它朝着两长老一指:“即便你说得都对,我以及无法再抵挡一次这圣焰,可是你又知道不知道,这两个老东西也已经无法再来一次了!?” “你说…”至尊宝心中一惊,断然喝道:“想要骗我?休想!” “骗你?”那修罗王煞笑声不止,喝道:“这圣火烈焰非比凡物,要想操控它的燃烧,非得消耗阳世三火之元寿火焰不可,换句话说就是以命驱法----这两个老东西都这般年纪了,你以为他们还能使出几次…除非这两个老东西不想活了!” “这…真的么?”至尊宝这才回头看看两长老,无须回答,已经从他们眼中看到了那份痛苦之情----原来,这妖孽所说居然是真的! 第二五二章 命驱圣焰除修罗,一拼搏命制厄煞(2) 便在那至尊宝的注视之中,佛心长老忽然开了口,那嗓音又干又涩:“这是…真的!”话语中几乎带上了他的全身气力,痛苦中夹杂不甘与无奈:“要想控制这圣焰施法,除了那特定的咒术之外,还需要以我们本身三火中的元寿火为媒,燃烧寿元为介,得以施展…” 话到此处,那魔劫长老苦涩无比的接话:“但是我俩年已至此,元寿之火堪堪殆尽,就连阳寿也是看那阎罗王的喜好,活得一天是一天了,那里还有本事再驱一回?” 两人心灰意冷,说话中也懒洋洋的不折半分气力,失意低落、萎蘼不振到了极处,那修罗王煞听得如此,不由喋喋喋笑了起来,已完全忘记了刚才被那火焰逼到个生死存亡的局面----大笑声中,只见的那些烧焦的皮肤骨刺啪啪啪从身上掉落下来,摔在地上。 至尊宝见两人如此失落,到想要说些什么话替两人鼓劲,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了,正在突自着急,忽然玉笙烟踏上几步,挨过他身后轻声道:“当心!这周遭来人了!” 适才众人注意力尽数放在那修罗王煞的身上,对旁的事不理不睬,自然不成注意到,现在有了玉笙烟那一提醒,顿时便朝着周围看去…果然,便在那塔林深处、周遭黑暗之中,有无数人影正在晃动;旁边那山崖之上,也已经有人举起了火把,更有无数人手中拿着长长的弓弩;墓塔林外更是人声鼎沸。无数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原来,众人这一番打斗声势如此之大,早已被那白莲教弟子发现,于是便有了那四大天师赶来,各自安排以应对敌,像是这林中藏匿的教徒、山崖上赫赫而立的弓弩均是有备而来,而那余国圣母也在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这墓塔林外。 交换一番眼神,那法门弟子立刻散得开了,各自藏匿在墓塔之后。有兵刃的便严阵以待。没有兵刃的则捡起石块木棍准备以用,还有些法力回复点的,则是以血作笔在手中祭起了雷诀、掌心雷、五火神术等等,各自防备着即将而来的大战! 至尊宝也与玉笙烟站在了一块。合着两御神之力严加防备。等待即将来临的恶战----要么是相助护法长老战那修罗王煞。要么是合力对抗那白莲教众…可是无论如何,这一战是避无可避的了! 玉笙烟轻轻伸手牵住了至尊宝,忽然满是歉意的开口:“对不住了。为了我的事儿,今日把你牵连进这般境况中!宝哥,真真对你不住了!” 至尊宝嘴角上翘,露出个坦然的笑容:“切莫如此说,要是你这般说,倒叫我不好意思了!命数自有天意,我与你一起经历的这许多,也不是单单帮你,还有我师命在内,又哪里说得上是你欠我什么呢,都是这命数天意而定,你我共有的劫数罢了!” 听他如此说,那玉笙烟也露出个笑脸,款款道:“虽然你这般说,但我心里总是不忍罢,要不是我邀你助我行事,你也不会来这山上,也就不会被围着了。” “说是命运所驱,和你那有什么关系?”至尊宝耸耸肩,做个无所谓的神情道:“就算没有你来邀我到此,也会因为其他的种种因由,将我带到此处----烟儿,你也是法门弟子,对此所知不比我少,何必拘泥于此呢?” 无论至尊宝是软言宽慰,还是真的如此所想,但是他这一番话确实说得玉笙烟心中荡漾激动,涟漪阵阵…两人四目相对,竟然在此万般险恶的情形之下,彼此心中都升起了股别样滋味,甚至超过了即将到来的恶战带给人的危机感,让两人心中甜滋滋、暖洋洋一片! 两人对视片刻,彼此都是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至尊宝眼皮一跳,忽然瞄到了个别样的情形----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了个奇怪的事儿来! 佛心、魔劫长老垂头丧气,似乎心灰意冷般垂首而立,自怨自艾间早已将身子略略横起,好似对那面前的修罗王煞已不抵挡,手也垂在了身边----可是从他们身后,至尊宝所在的地方看去,却分明见到那手指在不住的跳动! 两人身子打斜,手又垂在身边,自然被身子挡着不被那修罗王煞看见,可是两人垂下头去却又正好瞧得见对方那手----便是这手中食指正在跳动,一种有着奇怪节奏、韵律的跳动,像是某种指诀,又似某种讯号秘语! 难道,这两位长老还有后手? 至尊宝刚刚指引玉笙烟来看那指头,想要问她是否知道这手指跳动的含义,墓塔林外光亮忽然大盛,在一众弟子的火把照耀之下,那余国圣母已经徐徐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她身边跟着的两人长袍阔衫,神骏异常,便是曾经见过的红莲、黄莲两大天师。 余国圣母进的墓塔林中,并不理睬旁人,只是呆呆看着那变化成型的修罗王煞,忽然惊呼一声,伸手指着它的胸前,颤声道:“你…你…真的是你么?” 她这一指旁人不明,但是那修罗王煞却忽然点头,沉声道:“不错,正是我!”它那铜铃般的眼中闪烁这撩人光泽,傲然道:“我已得到了圣佛眷顾,赐予了无上法力,从此以后,我便能上天入地开江劈海…余国,我们马上便能成功了,你知道么?” 她一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余国圣母身形顿时一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但是身后天师教徒去扶,她却又不要了,只是呆呆立在当场,至于后面那修罗王煞所说为何,却是点都没有听进去----那修罗王煞问的几句,她均未回答,像是不闻不问一般。 修罗王煞见此,脸色竟然没来由的一变,忽然厉声喝道:“你这般作态,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到了这一步你还不同意我的法子么?你还认为我的路走错了么?余国,你回答我!” 凌空伸手一挥,顿时一股气浪朝着余国圣母涌去,气浪未达,身旁那红莲天师已经抢步而出,伸手啪的一声把那气浪破去! 便在此刻,那余国圣母骤然喊了起来,歇斯底里中哪还有半分圣母的端然之态,只像个乡野泼皮、市井怨妇罢了----但听她不顾一切的扑将上去,口中嘶叫道: “净国,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当年你我之事被你姐姐发现,原本我就劝你去求求她,让我俩离教而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生活,但是你偏偏被这权势迷了心窍,非要叫我帮你把亲姐姐抓了,把那寂光杀了…好,我帮了你!你姐姐终于被关在了禁地之中,那寂光也一直流落在江湖之上;但是你不满足,还要把两大护法抓了,我也帮了你;最后,你想要求得须弥勒佛降世,求万民血珠,绑架法门弟子作为血祭,我还是帮了你…但是最后,最后我得到了什么?你居然把自己弄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叫我怎么办?” 对于此,那修罗王煞似乎不愿回答,只是狠狠哼了一声,怒道:“你懂什么!这是圣佛赐予的力量,这是让我能统御白阳乱世的力量!等我们再请的须弥勒佛祖降世,到时候整个阳世都是我们的,又有什么不能办到的?” “但是…但是现在你这个样子,请了圣佛降世,对我们又有何用?!”那余国圣母几乎是嘶吼起来,狂叫不已:“我们当初说好,要是圣佛降世,便能给你重塑一具皮囊,让你能够成为男子之身,可是现在…现在…” 说到此处,她脸上已经淌落了两行血泪! 她那一顿喊叫,顿时让许多人心中都是一惊,似乎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被堪堪点破----玉笙烟看着至尊宝,满脸不解,至尊宝心中想了想,这才伸出手来比个磨刀的样子,口中低低的说了两个字:“磨镜。” 原来,想不到竟然这白莲教还有如此之事,想一想,也便就不难猜测那许多事儿了:为何白莲教会骤然内讧、为何看见果报圣母的鬼魂,净国圣母会心中惶恐、为何这般、为何那般…似乎一切都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虽说解释合理,可是想一想,这一切也未必太过惊世骇俗了----两个六七十岁的老妪,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吐露个如此的破天秘密,原来这么多年的肃清门户、圣佛降世等等,到底了只是为了个如此缘由! 那余国圣母如此一哭一闹,将那深藏不露的秘密尽数吐露教众,顿时便引得那净国圣母恼怒起来,当即暴喝一声:“胡说!”巨爪猛然朝着那余国圣母便拍了过去! 眼看此山一般的巨掌拍落,顿时那余国圣母身边天师便抢将上去,想要把她挡在身后,可是那余国圣母身后一挥,顿时把两人退回身后,自己则是一步冲到前面,昂首喝道:“来!杀了我!你杀,杀啊!把我杀了啊!” 这一巴掌,却怎地也没有拍落下来,只是距她一丈之处便收了回去! 接着,终于听那修罗王煞长叹口气,劝道:“你又何必如此?你想想,一旦圣佛降世,难道对于我这皮囊会没有法子么?到时候我们只要…”“不要再骗我了!”余国圣母打断她的话,疯狂甩头,几若疯癫:“这不是一般的法术,这、这是化魔!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化魔之后,你已经没了三魂七魄了么?今生我们无法结为夫妻,便是来世…来世…来世你也没有了!” 说到此伤心之处,不由放声大哭,对于周遭的一切再也不顾了! 第二五三章 命驱圣焰除修罗,一拼搏命制厄煞(3) 余国圣母与修罗王煞那一番对答,虽然从一开始就没头没脑的说起,但话说得多了,毕竟让人揣测到了端倪----适才这几句话出口,人群中顿时便响起了一阵细琐的议论声,一干教众均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余国圣母自顾哭泣,丝毫不曾注意到这一切,可那净国圣母化魔之后耳目变得极为敏锐,所有话语一丝不落的收入了耳中,就连那些不堪之言也未遗漏,多听得几句,一股腾腾暴戾之气从心底升起----便在骤然之间,那修罗王煞咆哮如雷,突然之间暴喝一声: “不要说了!” 喝声如雷,像是午夜晴空炸响个霹雳! 修罗王煞两只牛也似的眼瞪得只如铜铃一般,丑陋的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面目看起来更加可怖,满目猩红,怒气四溢,手中的法器被捏得咯吱作响,脖子两侧的凸起高高的筋脉,嘴里发出呼呼的粗喘,似乎火焰立刻便要从周身窜天而出,像是随时可能爆发的一座火山,已用浓烟和震动宣告了自己的愤怒! 从他肩膀的起伏和双手的颤抖看来,这厮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可是在此一喝之后整个圣母峰似乎都陷入了死寂之中,让他无处宣泄----修罗王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对余国圣母欲言又止… 只见他咬紧牙关,嘶叫一声,将强硬的拳头用力的击向地面,那青石四溅的路面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痛苦,他接着开始咆哮。以独特的方式将心中这不可控制的怒火发泄出来,试图把心中的暴戾之气和怒火压制,让自己平复些许! 若此刻无人开口,继续保持这种平静,说不定它真的能将怒火压制,让自己恢复,可此事并非至尊宝所愿的----他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双手背在后面,拿着匕首,轻轻在自己指头上一划,然后慢慢垂在自己腿旁。朝着距自己不远处的宝鼎便是一弹! 化宝鼎最初由于那佛心长老之泪而引出通途。打开了十八层炼狱之门,这门中虽然极大极恶之鬼魂出不来,但是一些小鬼小煞却是可以借此出来…本身这里如此变故,那些小鬼出来之后便四处逃散了。可是现在由于那化魔的净国圣母在此。整个墓塔林中弥漫着浓重的魔煞之气。感觉与十八层炼狱相差无几,至此至斯,竟然又纷纷出来开始继续吞吃这最初的祭品了。 至尊宝的鬼孽之血一出。顿时便使得那几个小鬼现了形! 小鬼与这修罗王煞有无关联,至尊宝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现在想要引得那厮妖孽怒火中烧不可遏制,现在非得有些乱子出来不可----小鬼现形之后显示一愣,在那不知所措之下随机便吱吱乱叫着四处逃去了! 那些小鬼虽然力量不大,但是相貌却丑恶难看的紧,又是骤然出现,立刻引得白莲教徒一阵慌乱叫嚷。见得其中两个小鬼朝着那墓塔林外逃去,至尊宝不由心中暗暗叫了声好! 果不其然,这一冲,顿时便引得几名弟子手忙脚乱的扔出了符纸、圣水、经咒之类,自己也随之朝着四面躲开----下面这一片叫嚷混乱,使得那些白莲教弟子原本绷紧的神经为之一乱,不知是谁,已经从上面唰唰的射下两箭! 那箭还在半空飞行,修罗王煞已经感觉到了,像是奔腾汹涌的江水找到了个宣泄的口子,嘶吼一声,将手中佛杵顿时便朝着那石梯上面的弓弩手砸了出去! 轰然一声巨响,山崖顿时被打碎,站在崖边的弓箭手四五名随之从那山上摔落下来,不等落地便被它横扫一掌,全部扇得飞撞到石壁上变成了一滩肉泥!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得它那呼呼的粗喘----片刻寂静之后,忽然整个山崖和墓塔林沸腾了! 无数的弓箭从山崖射下,带着火焰或者带着经页,唰唰尽数射到了修罗王煞身上;旁边的教徒手中之物也一股脑儿朝它飞来,圣水、符咒、朱砂丹、狗血等等不可尽数;就连那两大天师也呼喝一声,念咒祭起了法术… 只见的密密麻麻犹若蝗虫般,无数箭矢符箓全部击中了修罗王煞! 那修罗王煞一声怒吼,转身便大步冲去,手中兵刃也贴着地面便是一记横扫,顿时将数人拦腰斩断,上身远远的甩了开去,下面的肚肠鲜血流淌一地! 修罗肆意,已无法阻拦! 箭矢飞舞,滚滚流蝗,符箓翻卷,瑟瑟似雨。杀的那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扬砂走石乾坤黑,播土飞尘宇宙昏;鲜血四溢,洒遍山峰墓塔林,残肢乱舞,遍布崖石圣母峰;呼号顿地惊天地,哀声垂死振鬼神;血雨腥风,现出满目修罗图,杀戮遍地,呈得一面地狱景! 修罗王煞才一动手,至尊宝这始作俑者当即便与玉笙烟躲到了个墓塔之后,随即呼喊众法门弟子一并躲避,只管看那修罗王煞和白莲教众的厮杀----说是厮杀,其实只不过是单一的屠戮而已,那些教众的武器根本对它造不成丝毫的伤害,可是即便如此,那些教众依旧呼喝连连,前赴后继的扑将上来,悍不畏死! 独独那两大天师手中的符咒法器,才对这妖孽有些损伤,可亦是不能伤及筋骨----看来这化魔而成的修罗王煞确实并非简单能对付的! 至尊宝见众人尽数藏好,正想找那佛心魔劫两长老,却见得两人竟然又爬到了个墓塔之上,手中圣焰熊熊,看似有所图谋。至尊宝顾不得自己安危,连忙便一股脑儿冲了过去,站在墓塔之下喊道:“两位长老,你们切莫冲动啊!快些下来,我们从长计议对付这厮的法子!” 话音才落,那玉笙烟也跟着冲了过来一并喊道:“对啊!佛心长老,你快些下来了,这些教众跟随净国圣母作祟,有此报应,原本便不是你该去承受的…” 两位长老听他俩喊,对视一眼,满脸肃然之色,赫然道:“烟儿姑娘,你的心意我们明白,但是我们的心意,你却是不懂----白莲教并非一人的白莲教,而是整个须弥勒佛、无生老母的白莲教,我俩作为教中护法,看守这圣焰,便有了自己的职责!若是不管教徒死活独自逃生,那还算得上什么教中护法,还有什么颜面降魔卫道,拜祭于无生老母驾前?” “但是…但是你们…”这一说,顿时让玉笙烟想到了那净国圣母最初之话,急道:“但是你们要是再用圣焰,那怕不是…不是…” 两正老哈哈大笑,齐齐道:“生死之事而已,如此之轻,何须畏惧?”接着又听那佛心长老道:“此间之事你们无须再管,速速前去那山崖前面,将吊篮放下请得法门诸人上来吧----旁的不说,只是请你们照应剩下的教徒,带领他们走一正道,不要再入那歧途魔道之中了!” “这…两位长老,你们、你们不能啊!”玉笙烟焦急中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只会是连连叫喊:“我们俩怎么能带领白莲教啊…你们快住手!快住手!” 任由她怎么叫喊,那两长老却是再也不理,将那铁链在自己身上捆得一圈,然后把这宝轮捧在胸前,哈哈大笑----笑声之中两人一起唱诵道: “生不迷人人自迷,迷悟只在一念起;犹如梦中般般有,醒后方知假当真;人生一世空悲喜,生死何曾带一文?无常二鬼司其便,一气不来悔痛心!” 唱完,只见两长老伸手在那圣焰中抄了一把,塞入口中! 圣焰在两人口中一闪,随即便被他俩吞了进去,两长老朝至尊宝挥了挥手,顿时便跃身而起,在墓塔之上几次起落,最后一跃中骤然发力,飞身落到了那修罗王煞肩上胸口----顿时那铁链呼呼甩起,在半空中飞荡一圈,转而过来把长老自己与这修罗王煞死死的绑在了一起…刹那之间,便见得像是两个火球腾腾从它胸口与头颅旁暴燃而起,烧得漫天火焰,整个夜空似乎都烧得红了! 修罗王煞吃痛咆哮,将那铁链紧紧抓住想要甩开,可是这一回却由不得它了----两长老早已将这铁链捆在了自己身上,岂是如此简单便能甩开的? 听得那咯咯之声连连,长老的手臂已被活生生扯断,但是那火焰却依旧继续在燃烧…咆哮声中,那修罗王煞不知怎地冲到了旁边竹林之中,倒在地上翻滚挣扎,一干白莲教弟子也紧跟着去了。 玉笙烟看得泪眼涟漪,失声痛哭,也不知是因为这教中长老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所感触----至尊宝怕她太过悲伤,也不敢劝慰,只能要按照长老的吩咐,去请那法门之人上来,想法保全这剩下教徒的性命。 说得一阵又晓之以理,玉笙烟这才收泪,应声跟他去了。 此刻那墓塔林周遭尽是一片狼藉,残肢断臂、肚肠心脾、脑浆鲜血满地皆是,更有无数垂死之人在呻吟喘息,哀求救命…至尊宝不敢耽搁,这便连忙带着法门弟子急急而去,径直冲到了那校场之处。 第二五四章 兵分两处迎众临,阵封八图御鬼出 墓塔林距离校场不近,中间还隔着三个石窟与泉眼、种植菜蔬之园,至尊宝两人带着法门弟子一行竭力狂奔,希望能够尽快赶到绞盘吊篮处将其占据----他清楚的记得那白莲、红莲天师是看守着生魂大阵的,山上留着的仅仅是那黄莲、青莲两大天师,可是四大天师都出现在了墓塔林中,岂不奇怪? 跟随余国圣母的是红、黄两大天师,而青莲、白莲天师则在山崖上,四大天师中难道没人守着下面的大阵么?到底是因为什么,究竟是生魂大阵有了变化,无须白莲教看守,还是说法门已经攻破了大阵,此举已经无用了? 奔跑之中,玉笙烟也猜到了至尊宝的想法,干脆便把金刚狮子派了出去,先去看看佛窟的情形。至尊宝心中一动,这才连骂自己太过慌乱,以至于把此事忘了,跟着便将夜叉派去了绞盘。 此举果然便利不少,不等至尊宝一行赶到,两大御神已经分别回来报告了两处的发现----佛窟之中生魂虽然渐渐增多,但内中却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那些活僵依旧如一,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另外那绞盘处除了仅有的几名铁卫之外,再无他人… 这也应验了最后一个揣测:那余国圣母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切,所以将四大天师全部召回,以应即将到来的危险…从现在所对应的情形来看,这倒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如此一来,一切到都简单了。只要至尊宝能够去那洞窟中破坏此七杀六芒星阵,下面生魂大阵即破,随后只需放下那绞盘,便能将山下法门尽接上圣母峰,所有一切即将宣告结束。 至尊宝与玉笙烟商议一番,由她带人去夺取那绞盘,自己则前往佛窟破坏那法阵----只要将六芒阵势破掉,那下面的生魂无所依凭,自然会因为与肉身皮囊之间的契合之力而回到佛窟内,飘荡于穹顶之下。暂时成为厉鬼存在。只要不能让他们离开石窟,不去吸收活人的血气,那便能最终归于体内被救,重新活过来;反之。则就真的成为个厉鬼了。万劫不复。最终皮囊也会腐烂,化为烂泥。 至尊宝所选之路危险异常,但是他觉得有自己与夜叉已经足够。人多反而会照顾不周有所差池,反倒是玉笙烟那边要对付一干铁卫放下吊篮,这才是最最关键的! 生魂大阵一破,立刻便要取信山下法门,让他们能够上山来协助压制这佛窟中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厉鬼----至尊宝想了想,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片,在上面书写了‘长白盛汾四个大字,交到了至尊宝手上。 接着他吩咐:“把这绞盘吊篮占据之后,你便等着那下面的生魂大阵破除,一旦看见下面阴魂返回佛窟之中就下山,将此布条交予阴阳师八幡宗诸葛大师手中…”想了想,他又另取块布,上书‘天人合发,万化定基’字样,正是那花老太爷曾教口诀中的一句,递于玉笙烟:“恩,若是他未亲临,那么你问问,可有阴阳师经纬宗花家之人在,届时换做这块布交给花老太爷,亦能取信于他,请他快些带人上来!” 玉笙烟将布条塞进怀里,随后将至尊宝的手握住,紧上一紧,嘱咐道:“你千万当心,那过万的厉鬼可不是闹着玩的----最好是先在那佛窟洞口设个法阵,要么锁魂,要么镇尸,然后自己在外面守着便是!” 至尊宝点点头:“明白,这主意极好,要是可以的话我便如此了…你记住了,一旦你夺取了绞盘吊篮,便不可继续了,一定要等着我破坏了法阵才可下去,否则你硬闯生魂大阵外出,太过凶险了!”顿得一顿,又道:“下面尽数法门之人,你也别派那金刚狮子去,届时要是引起误会,那后面我们便不好说了!” “是了。”玉笙烟点点头,与至尊宝再次告别,然后两人在那校场处分别,各自而去。 佛窟外已被那把火烧成了残砖断壁,至尊宝到此之时才堪堪熄灭,但内中青烟依旧徐徐,看上去废墟之下仍有未完全熄灭的火苗,许多白莲教普通杂役仆厮在那其中奔走,继续灭火。至尊宝在那其中出现,顿时便引起了了教众的骚动,甚至有人想要前来阻拦,但那夜叉在忽然摇身一变,化个狰狞怒目的鬼脸来,顿时便将一群人尽数骇得跑了。 可便在此时,有个人从旁边钻了出来,窜到至尊宝身边站着,正是那墓塔林中与他俩分手的阿九。最初的时候,他便是在佛心长老的法术之下赶往了佛窟,然后使用他所给的符箓引发了大火,而当时至尊宝与玉笙烟便候在了墓塔林外等着,一旦火起即进来报告净国圣母…这是最初的计划,而事情的发展也是如此,丝毫没有差错。 之后,阿九便躲在了此处,一直等候着至尊宝前来,看样子那佛心长老的法术依旧有效。他也没有多说,只吩咐阿九站在一旁等候着。 至尊宝看看那灰烬遍布的石门,叹了口气,随手将身上的衣衫脱下,把那门口清理出来,然后他很快在门口按照八阵之式布下个阵来,八门分列那石门之上,随后又在正中立下‘四正’‘四奇’之数,所有一应诸葛大师所传,‘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穷,循环无穷’,将那石门化为了混沌一具----在那些厉鬼眼中,这便是个混沌不清的所在,断然不会贸然冲到此处来的。 随后至尊宝推开石门,在夜叉的陪伴下进入其中。此处虽然温度高些,但是看起来依旧没有变化,那些活僵仍旧陷入沉寂,一动不动,而在那之中的石台烛火继续赫赫燃烧。 至尊宝也不多想,很快便穿过一干活僵进入其中,随手便那那星正之位的火焰灭了,接着按照南斗方位依次扑灭…根本无须再做旁的何事,那活僵已经渐渐有些动静出来了。 事情做到此处,就算至尊宝不再动作,那阵势也算是破了,只不过尚需些时间方能引得下面生魂返回,至尊宝可没有这个时间拖延----他想了想回到洞口,把你黄莲天师插在门口的鬼幡旗踢开,最后干脆拉开裤子,对着那祭祀所用的石碗便是一泡尿! 活人的热尿随着那沟壑进入阵中,这极阴极寒的阵便算是破得十足了! 不等那洞窟之中再有何动静,至尊宝已经反身走了出来,顺手将那石窟之门洞开,自己藏在一旁----果不然,只稍稍等了片刻,头顶忽然一个炸雷响了起来。 抬头看时,这整个山峰已被滚滚乌云给尽数遮了,看上去一层层的叠加而起,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其中抽吸一般,跟着那内中云雾翻滚,似乎渐渐在转动起来,以下面佛窟的位置为中心,旋转不已! 随着那云层旋转滚动,一股阴寒的狂风从那其中呼啸而出,四溢涌动。 “快来了!”至尊宝自言自语一句,跟着便与那夜叉阿九一起躲得远些,眼看着云层变得愈加厚重阴寒起来,里面也隐隐出现了无数的闷雷闪电----长空夜色,骤然一声长啸声响,夜色中无数黑影冲天而起! 那些黑影正是脱离了生魂大阵与南斗七杀控制的生魂,在此刻尽数冲进了半空云层之中,盘旋不住,然后纷纷从那半空冲将而下,呼啸着、鱼贯进入了那石窟中,寻找吸引自己归来的皮囊----但是它们不知道的是,若是没有法术牵引,永远也进入不了自己的皮囊之中! 顷刻之间,无数厉鬼钻进了自己的皮囊,然后又被硬生生挤了出来,随后再一次…再一次…数次无果,有些开始化作了厉鬼,在那穹顶盘旋嘶嚎,另外一些则还在继续那徒劳无功的举动,反复无穷! 穹顶已经有了无数厉鬼盘旋,但是云层中依旧还有尚未进入洞窟的生魂,门尚不能关闭----至尊宝知道自己无法吸引那厉鬼的注意,于是立刻便叫那阿九站到了不远处,自己则伸手在他手臂上划破些皮肉,希望能够在厉鬼出来之后第一个注意到他,继而前往,不会四处乱窜无法控制。 “等那云层中所有的生魂进入洞窟,立刻便把此门关上!”至尊宝吩咐夜叉道:“至于旁的事儿你都别管,交给我来就好!”夜叉点点头,立刻守到了那石门旁边。 很快,第一个厉鬼已经从那佛窟中冲了出来,由于至尊宝的吩咐,夜叉并未阻拦,任由它冲到了阿九身侧,可是不待它进一步有所动作,至尊宝已伸手在半空一拦,徒手将个厉鬼给抓了下来! 他手上抹了自己的鲜血,也就成了能直接触摸阴冥的法器! 抓住这厉鬼之后,至尊宝根本不停,从身上取出个铜钱朝它额上一印,口中暴喝一声:“敕令!收!”另一只手跟着便在它后面捏个五宝法诀一拍! 顿时,这厉鬼便被收了进去,禁锢在了此铜钱之中。 云层中的厉鬼愈来愈少,可是涌出佛窟的厉鬼更加多了,至尊宝忙乱无比根本无法估计----正在他手忙脚乱之极,忽然那洞口猛然一声想,竟然同时涌出了数十个厉鬼,呼啸着朝阿九冲来… “坏了!” ps: 求点章节看完后的赞啊,亲们! 月票继续,有的朋友们能砸么? 第二五五章 卷席破阵圣母峰,孽行难成无善终(上) 这数十个厉鬼同时冲出佛窟,并没有按照至尊宝希望的朝阿九处而来,反而骤然之间分成了两堆----其中十余厉鬼朝着阿九蜂拥而至,另外一堆则在那咻咻声中朝着校场而去。 “坏了!”至尊宝眼睁睁看着那群厉鬼脱逃,心中大急,但此刻他也处于同时面临十余恶鬼的局面,根本抽不出手前往阻拦…与此同时,那最后一个生魂也从云层中呼啸而至,进入了佛窟之中。 “快些关门!”至尊宝面对那厉鬼之极,抽空对夜叉喝道:“然后你去看阻拦那群逃走的厉鬼!”话才出口,那石门已经轰然一声紧紧关闭,门上的四正四奇八阵术终于发动! “好!你快…糟糕!”至尊宝刚想说点什么,却忽然感觉一阵劲风铺面而来,阴冷森然,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那劲风掀翻,仰面倒地的同时,面前已有几个厉鬼呼啸而过----原来这厉鬼并非是直直朝着阿九而去的,数量多了,便散开做了一团,当前那飞来的厉鬼根本又不曾看见至尊宝,直直便朝着他冲了过来! 这迎面一撞,要是活人自然是径直穿体而过,可至尊宝鬼孽之体却不一样,多少会受些影响,这一来之下便被厉鬼之势给撞翻倒地了。 阿九,顿时危矣!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至尊宝叫出声来,那夜叉已经疾飞冲了过来,面对那在阿九头顶盘旋一圈正欲附体的数个厉鬼并不交手,先是自己围着阿九一绕。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嘭!嘭嘭!嘭嘭嘭… 无数厉鬼与他撞在一起,分崩四处,像是被一石入湖惊起的鱼群,紧跟着至尊宝也爬了起来,举手投足之间便把个厉鬼收了----转身之极他抽空瞥得一眼,看见那群厉鬼已掠过了校场,正朝着绞盘所在飞快的冲去! 至尊宝心中着急,只想快些把此处的厉鬼料理完毕,然后抽身前去,但手忙脚乱之下不但未能将那些厉鬼三下五除二的解决。反倒连连遇险。倒亏得有那夜叉----就在他心急如焚的当口,厉鬼已到了绞盘旁的山崖边缘,即将冲出前往山下… 真要是这几十个厉鬼冲下山去为祸阳世,怕就不是单单这几十活尸能不能重生为人的事了。而是关乎于那成百上千之人的死伤! 厉鬼并未直直冲到那绞盘哨塔之处。到了旁边便散为一群。正欲四散纷飞,忽然听得几声咳嗽,从那绞盘塔楼走了个人出来! 来人看着普通。阳气三火却出奇的十足旺盛,生魂所化的这种厉鬼所趋所为便是这般----当时那些厉鬼呼啸一声,全部朝着此人扑了过去! 至尊宝看那人出现,但是远远的看不清相貌,只道是玉笙烟所带的法门弟子出来,当即心中大骇,急急喊道:“小心!千万不要过去啊!”这一分神说话,又差点被个厉鬼抓伤! 他焦急万分,但是那老者却似乎不知,只是略略看了一眼,露出个笑容,赫然伸出手来倒是个极其奇怪的剑指诀来,呼喝声中,已是朗朗之声而起,法咒毅然: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生门不开,死门以待----收!” 随着话语,手中一物顿时抛入半空之中。 “这是…”至尊宝听得耳熟,一下子心中倒是安然了。 这数语出口,顿时漫天浑圆出现个光影,以那人为中心遍布散开,四面八方像是掠空光影般,浑然四射,当即便听得半空中无数厉鬼嘶嚎,随即整个被笼罩其中! 来人哈哈一笑,手中剑指朝那光晕一指,呼喝一声,顿时便见得光晕大作,骤然闪烁,那些厉鬼尽随光晕而化作流苏光华,从那半空顿时飞快的冲来! 来人手中双指夹着个铜钱,稍稍一引,流苏立刻便冲进其方孔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切来得太快,从那人出现到一齐厉鬼尽数收服仅仅片刻,直到他将那些东西收入铜钱之内,哨塔之中这才又冲出来数人,当前之人便是花老太爷,身后更是一干法门弟子,曾经见过的诸葛家老刘头、五轮宗石家、经纬宗花家诸人尽在其中! 那内中有些人自然在玉笙烟带领下朝着佛窟冲来帮忙,另外有些人相协把下面的人继续绞盘拉上来,还有些分占各处守卫,内中独独见得那花老爷子拱手朝最初上来之人施礼,哈哈笑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次还是诸葛老爷子你占了上风,不动声色之间便将此白莲教大阵破了,可喜,可喜啊!” 果然,那最初上来的正是阴阳师八幡宗的掌教大师,诸葛玄鲲大士! 中原二十八个法门宗派共计三百余弟子门人尽数上得山来,分别在各自宗派的带领下捕获白莲教残余,剩下的分别也把各自门派中那些至尊宝救出的受伤弟子给予救治。 阴阳师一脉五轮宗最为擅长这厉鬼阴魂之事,当即便见得那梅花先生带了弟子十鹿、百鹤与三代弟子前来接手,至尊宝与众人行礼之后正想如何开口解释自己拜入八幡宗之事,那梅花先生已经豪爽之极的在他肩头一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早看你小子有出息,绝非池中之物,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仅仅才二十上下便给你八幡宗闯下了这么大的名堂出来,不错不错----这一切因缘德果自有天定,你没有拜入我门下也是如此,倒真是叫我羡慕死那诸葛家了!” 听如此说,至尊宝倒是灿灿不知怎么回答了,那尴尬之色溢于言表。百鹤与他曾经一起逃难,交情最厚,此刻倒是替他解围:“哟,看你这样子倒是伤得不轻,乏力狠了,想必是这一战也不简单吧?” “呃,还好,还好…”至尊宝才稍稍谦虚推诿,那梅花先生已经接口:“不错,看样子你是太过疲乏了!去吧,你去见见你师父,然后快些休息罢!” “是!”至尊宝对此自然求之不得,连忙便告辞而去,一路穿过校场来到了那厢房之处----走得近前,他首先便与诸葛大师和花老太爷行了礼,接着又与那认识的老刘头和花家大少爷逐一行礼… 当时在那校场厢房旁边的除了诸葛、花家两位大师与几名主要弟子之外,还有便是那丁甲宗石家的长老计千万、石不转和个疤面老者,按理说至尊宝至少也要与他们打个招呼,谁知他心中对于那石门渡之事一直耿耿于怀,非但不主动相见,反而背过了身去问老刘头道: “刘爷爷,我怎地没有看见八爷爷呢?” 问话之中明显便是把那丁甲宗忽略了,装作不见也好,故意无视也好,反正那心中的不屑表露个十足----计长老与石不转知道他心中记恨当年石门渡之事,只得苦笑一声了事。 花老太爷与诸葛大师看在眼中,心中也猜测有所芥蒂,再看那苦笑便猜测是丁甲宗理亏在先,暂时也就不忙于说合了,听任那至尊宝与老刘头说话… 老刘头点点头,露出个嬉皮笑脸的样子:“怎么了,你想八爷那个死东西了么?看看,被我说中了吧!都叫他先来见见你了,结果不听我的…”“刘爷爷!”至尊宝加大声音叫了起来:“您能不鬼扯,说点正经的给我么?” 见他着急,这老刘头才哈哈笑了:“好了,八月那家伙没事,只是当初他跟踪的密宗之人有了其他动静,那厮便抢着去探查究竟了。”他这么一说,至尊宝方才安心,笑了笑:“原来如此…” 没想到他刚开口说了一句,旁边那疤面老者已经插了嘴:“你们说的可是五轮宗王八月那家伙么?哼哼,想不到这厮本事都剩不了三成,还这般自不量力,简直是找死!”言语非但不客气,甚至话语中满是讥讽嘲笑,无礼至极。 听闻此言,至尊宝勃然大怒,猛然之间转身朝着他怒目而视,口中喝问:“你说什么?”手也不知不觉捏起个拳头,随时可能猛然一击在他面上。 见至尊宝发火,那疤面老者反而露出个笑容,摊开手道:“我有说错么?难道你认为王八月的本事还强么,哈哈,岂不笑掉人的大牙?” 那疤面老者正是丁甲宗另一位长老易天魁,本事高强异常,在法门中名气极大,那脾气和本事一样被人熟知。至尊宝此番对丁甲宗的无礼之举在计千万石不转眼中无甚要紧,倒是他却受不住气,现在此处没有五轮宗的人在,所以便出声讥讽,那所指所向正是冲着至尊宝而来。 当然,至尊宝年轻气盛,也理所当然的被他激怒! 他这挑衅才堪堪出口,那旁边的计长老已开口打圆场:“易兄,此话说得过了吧?别人五轮宗的事儿与我们何干,谁知道是不是另有玄机呢,你这番评价太过武断,太过武断了…” 这递过去的台阶给他,那易天魁显然不接,反而发问道:“武断么,我怎地不觉得?对了,在所有二代弟子之中,他似乎是我们阴阳师一脉中唯一被白莲教抓住的人吧…就这点本事,老计,你居然还说另有玄机?”哈哈几声大笑,满是不屑轻蔑。 “仙人板板的龟儿子!”至尊宝还那里忍得住,当即嘴里大骂一声,手中拳头也直直朝他脸上挥了过去! 第二五六章 卷席破阵圣母峰,孽行难成无善终(中) 易天魁挑衅的这一举动来得直白浅显,场中诸人尽看个明白,对于那至尊宝的反应也都猜到了一二,才堪堪举起手来,旁边刘老道已轻描淡写的伸手一抹,抓住了他的手腕。 随即看他哈哈一笑,举重若轻的使至尊宝放下拳头,嘴里道:“不错不错,这易大师所说的极有道理,那老王头还确实是这个情形!本事不大,事儿倒是不少,嘛都敢去做,嘛都敢去看,什么热闹都不放过…”说话之中,自己缓缓到是走到了两人中间,将两人给左右分开,顺便侧着身子给至尊宝挤挤眼。 “哼!”至尊宝料想他有话说,自然不敢再来造次,但是那股子怒气却是忍不住,怒目而视的同时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只不过…”刘老道说着说着,话头忽然一转:“…他就算再怎么不自量力也好,滥竽充数也好,倒是一直活着,也没死,也没伤!比不得有些人,本事虽然大,反而是三五下就去了阎罗殿,进了三途河,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刘老道这话出口,顿时便看得那易天魁脸色一变,抢上前喝道:“你说什么?”股股青筋已从额头凸了起来,捏着拳头,整个面皮也有些扭曲狰狞的味道了。 至尊宝虽然不知道老刘头这话所指何事,但是看那易天魁的表情也能猜到,这一定是戳到了他的痛处,打心眼里感到了个痛快----刘老道见那易天魁发怒,却也不急。淡淡道: “我说,人世间之事各有天数而定,命数而规,都是个人自己的造化因果,妄自评论菲薄,却不是我们法门中人该做的事儿----易大师,你说对么?” “你!” 他那话说出一番道理来,倒也不是瞎扯乱掰,搞的易天魁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旁边那计千万知道这事儿内中缘故。怕两人言语中再出什么争执。连忙打个圆场,急急道:“哎,两位,我们现在还有事儿要做。是不是这大道便不在此时来探究了?换个时间。换个时间…”朝那诸葛大师和花老太爷道:“要不。依着两位的意思,我们丁甲宗还是去那峰顶佛塔与大殿处看看?” 见没人反对,连忙便招呼众人上峰顶去----易天魁指指那老刘头。半响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终也只得愤愤中转身,跟着那一并人等去了。 “这易天魁啊,唉!”看着几人的背影远去,那花老太爷这才叹得口气,摇摇头也不多说,转而朝诸葛大师一行拱拱手:“那既如此,我也去查查那些被抓的白莲教弟子了----诸葛大师,请了!” “请了!”诸葛大师还得一礼,看着他带人前去收拢那些被抓的白莲弟子,这才对至尊宝与老刘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走吧…宝儿,最后那净国、余国两大圣母的情形如何,你带我们去看看!” 刚才那只不过是简单的争吵几句,自己门下又没有吃亏,那诸葛大师自然不以为意,话中也是只提及了此番的正事----至尊宝心中虽然还有很多不明白,可是既然大师问了便不多说,只是将他所问的情形逐一说了。 这内中便关于了那净国圣母化魔和佛心魔劫两大护法长老拼死相搏之事,也说了最终那墓塔林中的混战,诸葛大师随即便点头:“好,那我们便去那墓塔林看看,瞧瞧最后这四大天师还有几人,余国圣母又情形如何了!” “是!”至尊宝与老刘头应了一声,正待迈步,那诸葛大师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那下面姓玉的姑娘你就不用担心了,虽然她硬闯生魂大阵受了些伤,所幸不是要害,现正由诸葛壬为她略略处置,完毕之后便一同上山…宝儿,这姑娘虽然是白莲教之人,但是心眼不坏,又与这净国余国不是一路的,为了你还愿意生闯大阵,确实不错,你可要待人家好些啊!” “啊?”听了诸葛大师这一说至尊宝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生魂尚未全部进入那洞窟之中,诸葛大师便到了这山上,原来是这个情形----烟儿果然还是没有听话,在拿下了绞盘哨卡之后便下了山,为了自己的安危硬闯大阵,第一时间通知了诸葛大师,他们才能及时赶到!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翻江倒海不知什么滋味… 至尊宝先是略略一愣,心情激荡之下脚步反而快了,在前面一路带着两人与身后弟子紧赶。赶路之中,刘老头渐渐走到了诸葛大师身边,忽然压低声音道: “师父,只是说那女孩似乎是白莲教之人,这…”“无妨!”诸葛大师摇摇头:“我们与阴阳师别的门派不同,并不排斥白莲教,而且白莲教虽然拜的是无生老母与须弥勒佛,可一直也是引人向善,不修恶行----他们最近这百余年才变得诡异,所行不端,看来只是带头的圣母行差踏错,不能一概而论。” “但是,我怕真要是宝儿与那姑娘有点什么,会被其他宗派耻笑,师父。”老刘头想了想,继续道:“纵然就如师父你所言,我们不反对,但是那二十多年前丁甲宗石老头儿的大儿子那件事,可还是…” 诸葛大师淡淡一笑,忽然伸手在刘老头肩上拍拍:“你想的很多,也想的很细,我知道你是关心宝儿,也怕他重蹈覆辙,但是这内中却忽略了个问题,那便是我们阴阳师的宗旨,‘顺应天道,不求逆行’----辟云,这事儿我们不管,只需要交给他便是了。” “他?”老刘头诧然中朝诸葛大师望去,却看他一手指天,微微带笑:“想必,他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是不是我们能够干预的!” “师父,我明白了。” 诸葛大师虽然说是前去看看,但亦是不敢大意,找佛门禅修宗叫上了三十名弟子,然后又从龙虎山处叫上了十余名降魔天师,这才朝着墓塔林而去。 开始这一路到那洞窟水潭的时候,还见得些法门弟子在四处奔走,也有些白莲教杂役等在藏匿逃窜,可是到了竹林之后,那旁的人都已经不见了,显然是还未来得及搜到此处。 竹林之中火苗无数,还有许多竹子已被引燃,还有大片的竹林被压倒伏地,地上尸骸无数,内中有个庞然大物身上青烟缕缕,看着已被烧得皮开肉绽,只剩了整副骨骸突自有些尚未熄灭的火焰----诸葛大师看了一眼,“这可是那净国圣母化魔之后的东西么?” “恩。”至尊宝点点头,又朝着那骨骸胸口与颈项上两团黑乎乎的焦炭一指,话语中已满是不忍:“那…那便是佛心、魔劫两位长老的遗骸了,好像、好像已经没剩多少了…” “是啊!”诸葛长老长叹一声:“这两位长老我曾见过,都是一心供奉无生老母和须弥勒佛的虔诚信徒,素日行善,没想到最后为了降魔卫道更是不惜如此…阴德所积如此,夫复何求?”他朝着身后的修禅宗弟子叮嘱道:“你们去将那两位长老的残骸取下,小心放在一旁,切莫亵渎了…内中若有佛牙生成,你们也莫轻举妄动,最后此物我们要交予白莲教人以为供奉,千万不要取了。” “是。”内中立刻便出来了几名弟子上前,开始前往处置。 接着,诸葛长老又吩咐道:“余下修禅宗人等,你们去查看一下地上的尸首,将他们归于一处,等会再来处置----内中倘若有服饰奇异之人,便叫一声,我让辟云查看一下。” “是!”余下众人立刻便动了起来。 最后,那诸葛长老朝老刘头吩咐:“辟云,你留在这竹林之中,查查内中的尸首中有无四大天师与那余国的踪迹。倘若已经死了,还是好生对待,最后入葬;若是没有,那你小心些,不要被他们偷袭。” “明白!”老刘头笑道:“师父你放心吧,这事我办过无数次,熟络得紧,万事尽管放心…倒是师父你们去那墓塔林的时候小心些,怕是他们留在那边的可能性高些。” 诸葛大师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到,随后带着至尊宝和余下的降魔天师朝着墓塔林赶去,临走还留下句话:“穷寇莫追,若是有活着的天师要逃,你便由他去罢!” 一行人穿过竹林快步前往墓塔林,随后进入其中----倘若和此处相比,刚才那竹林中所见的尸首真不算什么了! 满地尸体,遍是残肢,鲜血横流,血涌遍布,整个墓塔林满是鲜血与人肉,还有无数残肢挂在墓塔之上,被踩成肉酱的尸首更是众多,脑浆混合鲜血,在地上血肉模糊一片,几乎把整个青砖全部染成了猩红。 “生死如此,罪孽太盛,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妄自送了这么多教徒的性命,这净国圣母就算是再多积德十世,怕是也还不清吧!”诸葛大师叹了口气:“行了,你们去吧,将那些尸首,能收的都收到一起,余下的便不用再管了。” 降魔天师尽数动了起来,将那些尸首逐一检视,至尊宝也相助而为,经过半个时辰的检查,却只是找到了黄莲与白莲两人的尸首,另外的红莲天师、青莲天师与余国圣母行踪不知,并非葬身其中。 至尊宝将此事告知诸葛大师,可是听到此消息他却似乎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点头:“看起来这白莲教驾云喷雾神通法术,已经有传人了。” 第二五七章 卷席破阵圣母峰,孽行难成无善终(下) 君歌仙氏真,我歌慈氏真;慈氏发真念,念此阎浮人。 左命大迦叶,右召桓提因;千万化菩萨,百亿诸鬼神。 上自非相顶,下及风水轮;胎卵湿化类,蠢蠢难具陈。 弘愿在救拔,大悲忘辛勤;无论善不善,岂间冤与亲。 抉开生盲眼,摆去烦恼尘;烛以智慧日,洒之甘露津。 千界一时度,万法无与邻;借问晨霞子,何如朝玉宸。 暮色褪去,新晨绽放,整个圣母峰已打扫完毕,各居各处,分列有序。那些普通教众和杂役之辈留在校场之中,也不捆缚,只是留人看守;强硬死忠的教徒几乎个个身上带伤,此刻便留在了厢房之中,治伤救人的事儿却是初上山的玉笙烟第一时间领头做了;至于说那些铁卫,却是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 并非法门弟子下手不留情,而是那些铁卫在得知两大圣母或死或失踪之后,尽数选择了自尽,从那圣母峰跃入了万丈深渊,追随圣母而去。 忙乎一夜众人都乏了,至尊宝更是早已支持不住躺在个石板上呼呼大睡。一并人等休息了两三个时辰,华严宗弟子已准备好了汤水吃食,用盆桶送了出来,众人这才粗粗吃了些东西,各教各派首脑也才聚在一起,重新讨论这白莲教的剩下诸事。 对此,至尊宝与玉笙烟自然紧张,于是便前去央求参与,最终因为他俩是此番法门攻上山来的大功臣。在得到了阴阳师一脉大力支持之后,也便得到了个参与的名分。 在商议那白莲教的处置事宜之初,先是由那花老太爷带头将玉笙烟下山的时的话语说了,讲到最近这一切都是净国、余国两大圣母所为,现在两人一死一逃,从恶之中的天师、铁卫也尽数死伤逃走,至于说剩下的普通教众罪不至死云云,希望众人能够网开一面… 接来下,诸多法门首脑众说纷纭,大多也即认可这一说法。希望能教化普通白莲教众。改为从善,至于说那逃走之辈则是继续追捕----可是说到此处,一并法门却是犯了难! 那余国圣母虽然逃走,但是倘若她倘若重新出现。岂不又将这些白莲教徒收于了手中?这白莲教徒人数众多。只要这一首脑之人出现。怕是很快便又能重新组建新的铁卫、天师之流,届时倘若大举返攻或者私下动作,又是个极大的隐患。 议到此时。关乎于这白莲教的处置,倒是纠结在他们新圣母的人选这一问题上了! 见到众人发愁,玉笙烟这才表示,现在白莲教尚有两大圣母在世,寂光圣母与果报圣母两人,她们正是因为不同意净国余国的行事才会被设计陷害,囚禁追杀,断然不会再蹈覆辙。且两人与她们新仇旧恨交叠,绝对不会妥协,只要她俩出面,想必这白莲教势必能够一统,重新归于正道----说道此处的时候,玉笙烟并没有提及自己找到了明王遗偈一事,将此瞒了下来。 寂光、果报两圣母虽然都是二十年前之人,可是这一并法门首脑也年纪不轻,对两人略有耳闻,思量她两人二十多年前的所作所为倒也算的是正道之为,议论一番之后也即同意。 玉笙烟怕的是法门众人不同意,但其实在法门眼中,有了这两个人反而像是天山掉下来解决此事的契机,没有她们出面收拢白莲教,还不知道后面怎么处置这华夏数十万的普通教众呢…总不能一概而论,都尽数杀了吧? 此事议得果,接下来便准备让玉笙烟联系这两圣母,问问何时能够回到圣母峰主持大局----可就在这个时候,山下法门弟子来报,说是这两大圣母已经到了山下,通报众人,请求上山。 事已至此,自然众人不会拒绝,于是便齐齐到了那绞盘处等候,请她们上山。不多时,随着那绞盘吊篮升起,一行人从中走了出来。 当前的便是玉笙烟的婆婆寂光圣母,搀扶她的便是女儿玉如意,旁边有个微颠颠的婆子果报圣母,接着是古老、古婆----上得山来,那寂光、果报圣母带着玉如意便跪在了地上,深深低头道: “寂光、果报前来领死!我们知道此番教中倒施逆行,天人公愤,造成了诸位门下死伤无数,罪孽深重不敢请求宽恕,只求用我俩残躯抵此罪孽,换取教中普通教徒的性命,让他们能够继续供奉我无生老母与须弥勒佛,弘扬我教教义,济世度人!” 两人一个逃难多年,身负重伤,另一个在洞窟中苟延残喘,也是极为虚弱,此番跪在地上更像是风中残烛,不禁风雨,法门众掌教看得一眼,心中都升起了无限怜悯之意,连忙便出声请二人起来。 玉笙烟这才和至尊宝冲到前面将三人扶起,与之相拥相见----寂光圣母老泪纵横,泣道:“想不到,此番你俩竟然真的能成事,非但把你果报婆婆和母亲救了出来,还相助法门大士破了这生魂之阵,不至于造成那滔天血海,罪恶无法挽回…烟儿,宝儿,你俩做得很好,很好!” 不等玉笙烟说话,她朝那果报圣母一指,接着道:“你做到此番已经足够,余下的事儿便不是你的了,而是我们两个老婆子需要做的…替我教徒承受这罪孽,原本也是我们两个老婆子应做之事!” 两人这一番话语说得极是诚恳,玉笙烟正要将那法门首脑的决定说出口,劝慰两人,旁边那花老太爷却已经抢先开了口,将这内中缘由说得清楚明白----既说了法门现在对于此事的看法,又说了那余国、净国现在的下场,等等,表明自己一干人等的态度,请两人宽心… 不曾想,此事竟然有了如此转机,两位圣母心中百转千回,更是感慨不已连连道谢,对于法门众人的宽宏再三施礼,郑重承诺一定要收拢白莲教徒,从善从德,渡世济人;对于那逃走的余国圣母和两大天师,定然捉拿处置,以正天合。 至此,这白莲教之事算是有了个合理合情的处置方式,一切也算是堪堪了结。 果不其然,那两大圣母出现在教徒面前的时候,一些年老教徒顿时认出了这两位圣母,在寂光圣母上香无生老母的时候,更有那圣光洒落到了玉笙烟身上,此举在净国余国圣母掌权期间已是二十年不曾有过之事,立刻便让众教徒认可了这两位重新归来的圣母。 后面宣称那余国圣母和两大天师背教之事的时候,也便没了多大的阻力。 但是,寂光圣母心中亦是清楚,此刻教众屈服于法门弟子的威慑,纵然心有不服也不敢表现出现,但是等到他们离去之后便不好说了,还得慢慢动手,才能把这盘踞二十余年的净国余国势力剪除----当时也就下了令,叫人通知外面诸坛坛主,让其回山议事,准备从中选取自己能够重用之人;还有些当年的弟子门人,也令人前往通知,归山听用… 百废待兴,诸事繁琐,就连玉笙烟也一应忙得不可开交。 可就在法门众人即将离山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事儿! 原来,在检视教众的时候,那内中有个人畏畏缩缩隐藏行迹,侧脸闭目,看着极为诡异,这所为并没有逃过玉笙烟的眼睛,当时便把此人给抓了出来,结果交由教徒一看,立刻有人就认了出来。此人并非其他,乃是那净国圣母身边侍奉的小厮,跟她多年,许多事情都知详情,平日在教中也作威作福,引人记恨。 现在这净国倒台,他自然便成了过街的老鼠,当时教众纷纷请命将他处死----没想到为了活命,此人居然将个二十年前的悬案禀告了寂光圣母,希望将功赎罪,能够活命… 这,便是关于那二十年前阴阳师丁甲宗一脉弟子石不行与白莲教果报圣母之女伊落霞相恋之事----种种关键,在此时揭开谜团。 原来当年这两人相恋之后,逃至个小村隐居,本身无人知晓,原本便能安然诞下孩子,然后回到石家请求原谅----这一计划倘若没有个关键人物故意破坏,两人便能安然渡过难关,等到伊落霞身子恢复之后,纵有追兵,两人合力也有一拼,不至于惨死当场。 这关键人物便是那石不行的小厮,平日视为兄弟的石破军----此人将此事偷偷报于了白莲教,引得那净国圣母派人来追杀;后来,在那寂光圣母与石不行离开之后,又是他下的手,将那伊落霞杀死! 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希望引得白莲教与阴阳师一脉自相残杀,不死不休! 只是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动手之后,为了保全自己孩子的性命,那石不行居然甘愿归于师门面壁,从而将此报复寻仇之事扼杀在了摇篮中! 在计谋破灭之后,石破军从那净国圣母手中取得了丰厚的报酬,远远逃匿,但是那狼子野心却最终被净国圣母调查清楚,明白了他的心思,随后便在这许多年追查其下落和目的,这才发现了石破军的真实身份! 他非旁人,乃是那神珠上师在二十年前派往法门的棋子,为的便是密宗大举再攻华夏法门之前,将此法门搅得天翻地覆,内乱连连! 此事关乎阴阳师一脉与白莲教,当即众人便汇到了一处! 第二五八章 洗空云霞历历清,宛述旧景细细明 此事虽然涉及的是阴阳师一脉与那白莲教之事,但其实所关联的阴阳师一脉中,主要便是与那丁甲宗的冲突----毕竟,此事中所说的双方,一是果报圣母之女伊落霞,另外一方便是那阴阳师丁甲宗了。 数年前那场风波,造成了石不转之兄石不行一家的惨剧,后来更是因为据说那埋葬的尸体诞出个孩童,导致了石不行违背父命师命,最终被关押在山中…丁甲宗一直把这当成门中奇耻大辱,不曾提及,但是今天既然已经被那净国圣母身旁小厮说起,便不得不坦诚相告,将这内中知道的情形告知众人。 幸好,现在留在此间的只有阴阳师寥寥几个法门首脑和二代弟子,范围并不太广----无论石不转还是易天魁都不愿意述说此事,于是这便由计长老将门中此事给细细说了,毫不隐瞒…虽然旁人不知道,但是老刘头和诸葛大师却均心中一动! 鬼孽并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伴生于鬼母出现,而现在那至尊宝的身份便是这绝无仅有的鬼孽,再加上丁甲宗所说之事,很容易便能让人想到至尊宝真正的父母身世! 他,便是石不行与伊落霞之子,那诞生于棺材中的鬼孽! 诸葛大师并未直接讲此事说明,而是与那老刘头一道将至尊宝带了出来,于无人处,经由老刘头把他的身世告知至尊宝----末了,那老刘头叹道: “宝儿。综合我们现在所有已知的情形看来,你便是那石不行与伊落霞之子,真正属于我们阴阳师丁甲宗一脉的骨血,嫡系传人。这么多年,你也算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宗亲父母了,也能重新进入石家,感受到家族给你的温暖与照拂…” 至尊宝前面听明白老刘头所说之后,先是一阵诧然,但紧接着便被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愤怒充溢,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后面所说的话。双眼迷茫中呢喃道:“不。不!我不会认他们的,绝对不会!是他们,是他们不让我父母在一起,最终才让那叛徒有机可乘。将我母亲杀死…这还不算。他们还想杀掉我。将我杀掉!不是,他们不是我的亲人…绝对不是!” 至尊宝这番话在那诸葛大师耳中听来,倒不算是太过奇怪。他那身世离奇至斯,倘若真是无波无澜的认了石家,反而奇了----只是他如此胡思乱想若是无人引导,怕是会因此而误入歧途,乃至于最终堕入魔道亦属寻常。 诸葛大师见他眼神愈加狂乱,渐有走火入魔之态,顿时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喝道:“宝儿!你在想什么?”那声喝中带了浩然丹元正气,随着喝声灌入耳中,顿时引发至尊宝体内丹元,将他整个从沉思中唤醒… 至尊宝看着诸葛大师,再看看老刘头,迷离双眼中已有了些许泪光涌现----他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 诸葛大师长叹一声,口中道:“可怜的孩子…”话语中自由无限怜悯之意。至尊宝再也忍俊不住,骤然伸手抱住了诸葛大师,放声痛哭起来----这许多年的委屈、折磨、苦难、失落等等,在这一刻全部涌将出来,直哭得是天昏地暗泣不成声… 老刘头正想劝他几句,却被那诸葛大师用眼神止住,示意他切勿阻拦至尊宝此番哭泣,任由他去…由此,至尊宝直哭得自己晕厥过去,方才了事! 将至尊宝放到个厢房之中,老刘头方才开口询问诸葛大师此事何意,大师淡淡道:“宝儿这孩子出世便是一劫,年幼至今又是强自撑着,磨难重重,纵然面上看着无异,可是心中这积累的仇怨已化为了毒素,累计众矣!他本身又极是要强,等闲不至哭泣,所以一直不得宣泄排出,好不容易有了这番机缘,不若正好让他敞开胸怀哭上一场,一则宣泄那积累的怨毒,二是将今天骤然受到的打击排出体外,即便是晕厥倒地,对他也是极好的!” 听得那诸葛大师的解释,老刘头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随即他又想起一事,“那我们现在如何?师父,是将至尊宝的身世告知丁甲宗与白莲教么,还是说…”“暂且不说吧,”对此,那诸葛大师显然心中早已有了计较:“等得至尊宝醒了,看他如何决定再说----只是我想他愕然得知此事,怕是还要些时间才能接受得了。我们暂且不急,静待再说。” 于是两人便将至尊宝留在了那厢房之中,而是继续前往参与法门和白莲教的商议。自此来说,众人已得出个结论,准备前往寻找那石破军的下落,将他找回,探究密宗的具体步骤,例如他们准备如何再攻华夏,何时何地,如何为之等等,如此一来才可拟定对策,以备堪用。 说到此,那被擒的小厮说出个事儿来:便在前不久,那白莲教回山的红莲天师报告净国圣母,说是在那塞外之地有人见到了石破军的踪迹,看样子所去之处该是位于当年清廷龙脉断绝之后所成的冥河鬼蜮之处,虽然不知道意欲何为,但是那人却是错不了的。 白莲教本要派人前往擒拿,但因为此番法门大举围山,所以此时耽搁了下来。 既然知道了去处,那法门弟子当即便准备派人前往寻找----当即这丁甲宗石不转,八幡宗老刘头,五轮宗百鹤等人都纷纷表示愿意前往,势必将此人捉拿回来,一番争吵之后,最终决定由那石家之人为主,前去办理此事。 毕竟这石破军乃是出自丁甲宗,由他们前去清理门户最为名正言顺,也最清楚他的本事大小。不过为了防止那厮有别的什么伎俩,所以此番除了丁甲宗石不转与易天魁、计长老三人之外,另外还有八幡宗诸葛壬,五轮宗百鹤一并前去,组成个五人的队伍,共同执行此事儿。 同时鉴于此事的发生,老刘头便的去追那五轮宗王八月,与他一并前往密宗,以防不测。 至于说白莲教由于才换了圣母,百废待兴,又有无数隐患在内,此番便不由他们派人了,只需将那教徒尽数收拢,便算是帮了法门一个大忙了。 另外,那花家弟子便安排前往各处联络法门,召集所有人前往泰山花家别院,共同商议那即将面临的大战。诸葛大师与阴阳师一脉中其他人也将把此事告知门中之人,或者教中弟子门人,或者掌教护法,整个阴阳师一脉即将收拢一起,作为个整体面对此事。 这一番谈论直到下午,一切商议完毕之后刘辟云才去厢房看了看至尊宝,结果那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至尊宝不见了! 墙上他用朱砂大大的留下几个字来: ‘我去找石破军,为我爹娘报仇!’ 看到此字迹,众人很快便从字迹与上午所说之事上猜到了些许,于是乎,那诸葛大师这才将至尊宝的身世细细说给了众人,并且言明:“至尊宝幼年之时确实属于鬼孽之躯,经由我徒弟刘辟云与五轮宗请求阴司诸神,这才借来了鬼箓,将他体内所属鬼孽的晦气清除,变成了这般模样…来历与过往之事你们不必怀疑,现在你们需要做的,是如何让他接受你们丁甲宗,重新回到你们门内!” 这话在丁甲宗耳中无疑晴天霹雳,在骤然听闻的愕然诧异之后,那石不转当即便摸出了纸鹤,将这一消息传递回家----无论是自己父亲石长天,还是师祖公孙妄语,想必都会极为高兴吧? 毕竟,石家只有这独独的一个传人了! 在不耽搁,这一行法门之人立刻出发,前往冥河鬼蜮寻找至尊宝的消息,万万不愿看见他再出什么意外。 在这一行人离开之后,那寂光圣母这才叹了口气,忽然对留在原处的诸葛大师道:“诸葛大师,我且想问一问,倘若当年没有那石破军的诡计,这至尊宝诞生之后,丁甲宗石家真能接受伊落霞进入石家,成为丁甲宗的儿媳么?” 说话之中虽然提及的是伊落霞,但是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自己身边的玉笙烟身上,那意思也就明了,诸葛大师想了一想,笑笑:“公孙妄语那老儿性格古怪,不愿意让自己徒子徒孙和外门外派之人成为夫妻,这仅仅也只是他门派中当年一时武断,换到如今,又加上当年石不行的事儿,怕是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毋庸置疑,若是让他重选一次,定然是吹锣打鼓将那伊落霞迎进家门…此事你不必担心,我诸葛玄鲲心中对此清楚得紧!” 听到诸葛大师如此说,那寂光圣母一张脸早已欣然绽放,再看看身边的玉笙烟,她又道:“唉!至尊宝这孩子独自前往冥河鬼蜮,真真危险,倘若有人相助便好了…可是那孩子不还与石家未曾妥协,即便是有事怕也不愿相求,届时连个搭手帮忙的人都没有,这可就不好办了!对了,诸葛大师,你可有什么法子么?” 诸葛大师哈哈一笑,“此事简单,只要找个至尊宝愿意同去通往之人,不就结了?” “那,何人才是他愿意同去之人呢?” 寂光圣母嘴里如此说着,但是与诸葛大师一并,都将目光投到了玉笙烟身上… ps: 感谢天翔的月票!十分感激! 感谢梦梦梦梦持续的任务打赏,谢谢! 继续求个月票吧! 第二五九章 车马腾云奔冥河,阵招异数引洞悉 计千万、易天魁与石不转这一行丁甲宗之人虽然不是害死至尊宝父母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们在此事中造成的罪孽却显而易见,首先便是因为门派之见,所以才致使了这一切的发生----至尊宝纵然不把他们当成仇敌对待,可是要想轻而易举的接受这个家庭,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接受的。 所以,避而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心中有了这芥蒂,再加上此刻那石破军的消息,至尊宝又有什么理由不抛开一切前往报仇呢?纵然说前面危险重重,可是在至尊宝心中,这总比直面那丁甲宗之人容易多了。 他如斯想着,也就如斯做了,可在下山之后不久他就发现了个重要的问题----这冥河鬼蜮究竟是什么地方,又究竟在何处? 至尊宝并没打算沿着进山之路出去,相反,为了避免被人追上,他径直选择了翻山而去,从那圣母峰后面直直穿出,然后再谋去向。在白莲教经营了多年的群山中穿行,虽然无法保证没有猛兽,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那就是说这山中决计不会有什么精怪山魈之类存在。 在那无生老母和须弥勒佛威压之下尚且能存在的山魈精怪,怕是早就被这圣母峰发现了,哪能平安无事的过上这几百年? 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阳光,零星洒落的光斑之下反复出现,给人一种宁静的不安,像是腐烂后的人脸。狰狞丑陋,行走之中偶然会遇到森森白骨堆积在树下,早已被豺狼虫豸清理了一遍又一遍…不过,总体上来说,这密林对至尊宝还算是个安全的所在,无惊无险。 于是,至尊宝开始重新回忆窗外偷看的一切,希望能从中找到线索----至少,帮助自己找到线索,去打听冥河鬼蜮的位置: 这冥河鬼蜮是个称谓。当那净国圣母的小厮提及之事。一并法门中人并没有谁出声相询,看来此地并不算得上隐蔽,而且说起此地危险的时候亦没有人反对或者异议,这一切都说明了此地并不难寻。也许。只要找到一个法门中年长的弟子就能弄明白? 年龄所能让人沉淀下来的不但有法力和法术。还有便是见识与学识。这一切都是至尊宝所欠缺的,纵然是有非凡的本事和御神,可不足亦是明显…至尊宝想明白了这一切。立刻就就清楚了自己的下一步应该如何。 不过纵然是想明白了这一切,首要之事还是要从这密林中出去。 至尊宝在山中一连走了七日,凭着自己在山中多年生活的经验以及夜叉的帮助,堪堪抵达了整个太和山脉的边缘,可就在此刻,一名不速之客出现在至尊宝的面前----玉笙烟的御神,金刚狮子。 金刚狮子所化的黑烟在至尊宝面前落下,很快从中显出头脸来:“至尊宝,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你选择了费力穿山,而不是沿着河流出去呢?” “我为什么要沿着河流而出?”至尊宝反问道:“是因为更好走,或者是你只是想当然的觉得我应该如此呢?” “当然是因为你自己的本事,”金刚狮子哼了一声:“至尊宝,凭着你的本事,大可以顺着溪水一路而下,纵有什么湍急危机之处,你也可以潜入水下而行;还有,沿着河流而行是从山中出去最快的途径,我认为你没有理由不选择如此…但是没有想到,你还真是没有如此,反而翻山越岭选择了步行出山,搞得我好找!” “我是没有想到,”至尊宝耸耸肩:“当时出来之后太过匆忙,所以我便选错了路…闲话少说了,你找我究竟是有何事?”他从金刚狮子此刻的神情态度上揣测:“应该不是烟儿出了什么事,而是其他的…呃,我猜不是她有话叫你带给我,便是说她也出来了?” 在这些问题上,至尊宝的推测一向很准确,也和事实相差无几----金刚狮子点点头:“不错,我寻你正是这个原因,她要和你一起去冥河鬼蜮,所以叫你出山之后去个叫白马镇的地方和她碰头。” “明白了,”至尊宝点点头:“那好吧,你回去告诉烟儿,我会赶到镇上去的----到时候我在那里找她?或者说,怎么与她联系?” “她会与你联系的…”随着这最后一句话,金刚狮子重新化作了烟雾,在林中阴影中快速穿行,消失在了远处,剩下一半话语在空气中飘荡: “不要超过五天,否则便来不及了…” 白马镇所在之处是那太和山脉的侧面,与他们最初上山所经过的正山前不同,不知是玉笙烟猜到了至尊宝的想法,还是说此镇有自己的原因,反正所选之处便在那山脉侧面。反之,至尊宝所在之处在那山脉北面,距离近乎百里,他出山之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村落,换了一匹劣马,然后又在个小镇中再买马换乘,一路根本来不及睡,只是靠着与夜叉交替而架马一路而行,终于赶在三日之内抵达了白马镇中。 赶路四日,至尊宝也甚感疲倦,而且距玉笙烟所说的五天时间还有一日空闲,于是他抵达之后便先找了个旅店歇息,美美睡了一场,直到深夜才被夜叉的喊声惊醒:“主人,主人!玉笙烟姑娘来了,她请你马上收拾下去,与她一同赶路。” “唔…睡得真好!”至尊宝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随后一股脑儿爬起来,一面随意从那屋中的取了些水洗脸一面问道:“她在那?” “楼下。”夜叉毫不迟疑的回答道:“玉笙烟姑娘派金刚狮子来通知我,说是请你赶快,因为那冥河鬼蜮地属特殊,每月仅有三天能够进入,除了这三天之外,余下时候都不能出入其间----现在凭借她的安排,我们能够赶在下一次开门的时候进入其中,然后有一个月时间处理石破军;否则,我们只能多等一个月,再下一次才进去,届时恐怕丁甲宗之人也赶到了…” “走!”说到这个地步,至尊宝立刻便认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顿时将手中的东西一扔便赶出了门,非常随意的将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出得旅店之门,顿时看见门口停着一架极为奇怪的马车。 马车看着极是奇怪,只像是大大的木盒子或者棺材,安置四轮,整个形状像个梭子或者矛头;那车厢上贴满了种奇怪的符纸,类似甲马;木盒子上面有个活板掀开,玉笙烟正站在那等候他到来… “这是什么?”至尊宝爬上车去,与玉笙烟一同蜷缩在那狭长的车厢中,将身子舒展开来:“这马车能够比其他的更快,还是说能够有别的什么特殊之处?” “这马车更快!”玉笙烟笑了笑:“这马车便是余国圣母所乘坐的马车,别的没有什么,只是说速度极快,能够一日一夜行走千里,堪比缩地成寸的奇术…只有靠着这马车,我们才能数日之内赶到冥河鬼蜮之中。” 说话之间她伸手将个香烛点燃,插在车厢前面一个奇怪的法阵之中,然后滴入一滴血液;接着她唤出金刚狮子,让他进入阵中…经由一段为时不短的诵唱之后,那马车徐徐动了起来。 同时,至尊宝也感觉到那金刚狮子的气息布满了整个木盒以致马匹身上,像是骤然与此马车化为了一体----他想了想道:“难道说这马车是凭借那驾云之术而造的,可以像施法一般快速行走?” “你说对了,”玉笙烟点点头:“能够把这术法转借到马车之上而行,然后靠着御神来控制马匹和车辆,这余国圣母也确实算是个奇人了!可惜,她所行所为太过奇怪,否则还真是我们教中一大幸事儿…” “唉…”至尊宝陪着她叹息一声,接着便觉得身下马车渐渐加快,像是舟船一般在夜色中穿行,飞速前往… “好了,我们休息一阵吧,等到醒来的时候便到了。”玉笙烟挨着至尊宝躺了下来,然后轻轻搂住他的肩膀,随后对着车厢笑笑:“金刚狮子,这一路可就全靠你了,千万别给我走错路了!” “呼,呼!”车厢中发出两声闷响,算是个回答。 一个连夜赶路,一个是昼夜不停在修复学习这马车的使用,两人尽数累得紧了,所以躺下之后很快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入梦而去----可就在这同一时间,在那距白马镇还有三五十里之处,几个正在赶路的行人之中,当前一个身材矮小之人骤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另外两人立刻站定,伸手摸向腰间,满脸警惕的扫视周遭----那先前停下之后沉默不语,只是闭目细细体味自己接收到的感觉,半响之后忽然开口: “不好!马车被人动了!” “怎会这样?”那两人齐齐惊呼:“难道说这马车除了您之外,还有别人能够使用么?” 那先前的矮小之人揭开自己头上的斗笠,在月光下露出脸来,朝着西北一指:“虽然我不清楚为何有人能够驱使我的座驾,但是无论是谁,我们似乎都值得前去看看。” 月光之下,此人褶皱若橘皮的一张老脸清晰无比,正是那从圣母峰逃走的余国圣母,而他身边另外两人不消说了,便是红莲与青莲两人。 三人略略停得片刻,立刻转而朝着那马车的去处赶了上去。 第二六零章 冥河鬼蜮将不住,万恶真祟渡厄来(1) 马车一夜颠簸,直到第二日午时才堪堪停下,至尊宝与玉笙烟二人从那马车中出来之时早已颠得全身骨头都要散了。活动四肢颈项,打量着周遭的景色,好不容易使得身上那股酸软稍减,至尊宝呲牙道:“这一夜赶路…啧啧,快是快,但就是人有些受不了----烟儿,你还好么?” “好什么好!”玉笙烟横了他一眼:“呸!要不是这时间逼得紧,鬼才想动这符车来…你可别抱怨!要记住了,这事儿都是为了你好吧!” “明白,都是为我的事儿。”至尊宝嘿嘿笑了两声,“辛苦了辛苦了!你这人情我记着的,日后你要是有事,我也一定水里来火里去,决计给你办好办妥…你说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了?” 他看那周围一片全是山野密林,丝毫没有什么鬼蜮的模样,于是有了此问,玉笙烟点点头,伸手在那马车车厢一点,哧溜一声把内中所御使的金刚狮子收回来,这才回答: “冥河鬼蜮这地方每个月就三天能够进出,而且时间都是午夜时分,所以我们时间还多…这样,先去找个农家将马车寄存,然后吃些东西,我再带你去找路等候,午夜入内。” “恩,你吩咐了便是。” 两人将那马牵着,慢慢朝着那山野中依稀平坦之处而去,试图顺着炊烟觅那农舍人家,可是走得一程,此间近处根本不见任何人烟踪迹。就连猎户也不曾有,至尊宝心中嘀咕,忍不住又问: “烟儿,此间看起来没有什么人家啊…这个、这个你究竟有没有把握?” “怎么可能有把握啊?”玉笙烟叫了起来:“你以为我对这里熟悉得很么?老实说吧,这地方我也和你一样,是第一次来,鬼才知道有没有人家!” “呃…”至尊宝眼睛睁得老大,惊讶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那表情像是被人玩儿了仙人跳之后满脸冤大头的苦主,一脸的可怜样。 “猜的!”玉笙烟很直白的告诉他:“这冥河鬼蜮的所在和这符车的使用等等,都是我出门的时候婆婆告诉我的…没事没事!这车我也同样第一次用。还不是将你送到地方了?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能放心才怪!”至尊宝心中叫苦,脸上却堆起了笑:“好啊,好啊!我放心,你努力呗…”说话之间眼睛开始滴溜溜乱转。自己四下打量起来----看起来找个人家寄存马车的事儿太过没谱了。暂时也不敢确定。算了算了,还是找个妥帖的所在将这马车藏起来才是正道。 至尊宝心中如此盘算,认定了此处没有人烟。可是万万想不到的是两人刚刚转过一个山隘,却看见远处溪水之侧,在那山坳之间,忽然出现了一杆高高的挑旗,上面书个大大的‘集’字,蓝底白边,在这山中分外分明。 下面依稀能见到房舍的模样,看着非但有,且还极大,像是个能容下百十人的所在。“见鬼了见鬼了!”至尊宝顿时嚷了起来:“这种鬼地方也有客栈?” “呀,真有!”玉笙烟眼睛一亮,立刻牵着马车朝那山坳而去:“就是这里,就是这里!”说话之间还拍拍打鬼尺:“看看,我说的便是此处,你却给我拉半山去了…” 原来,这里才是玉笙烟准备好的终点之处,没想金刚狮子找不到路,最后只能将两人拉到山上去了…顺着那山林之间的小路一直而下,两人最终来到了此客栈之外。 这客栈远看寥寥,近看却是非比一般的农舍寒家。整个客栈尽是用那圆木所建,树皮都不曾剥去,粗粗大大的一滚圆木为墙,后面横顶木桩,使得围墙牢固;内中是个四方院落,一侧马圈,一侧房舍,依墙而搭极为简陋,房舍也是最为粗陋的打滚通铺,只是顺着墙有一溜子的床板,然后空无一物,客人虽然几个大子儿便能混上一宿,可是那用具皆需自备;后面是个粗木所建的两层小楼,楼梯就修在侧面,能够不进客栈直接进入,上面才是两个银洋一宿的上房;整个客栈的下面是个吃饭的肆厅,食物却备得极丰,牛肉肥鸡、烤羊美酒一应俱全;旁边有几个被单独隔出来的房间,上面分别有‘沽’、‘售’、‘典’等等字样。 进的那客栈之中,至尊宝一样便看出了此地的不同,心中略略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看来此间便是为了那冥河鬼蜮的行者设立,内中非但有给冒险者所准备的食物兵刃饮水药物等等,还有收购那内中出产之物的所在… 这冥河鬼蜮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竟然与那曾经见到的昆山寨差不多,如出一辙? 这客栈中虽然客人不多,但是看起来个个都似有两手之人,身上也各自背负了兵刃,既像是冒险探寻之人,又像是打猎寻宝之类,三两成群,坐在旁窃窃私语。见到两人进来,整个厅中声音顿消,打量几眼之后又尽数低头,各自忙乎自己的去了。 内中不少人眼神犀利满脸戾气,看着都不是善类。 不等两人开口,已有个小二迎来将两人引到个靠窗的桌位坐下,不斟茶倒水,也不询问吃喝,开口便问:“两位来此需要什么?”竟是直白无比。 玉笙烟想了想,不答反问:“今日可是初八么?”“初八!”那小二显然对此极为清楚,“你们要是想进的话便是明日开始,你们看来得住上一宿才行,”那小二想了想,又道:“通铺还能随意住,但是这上房只有一间了,床倒是有两张…你们要住的话便先给钱,两个大洋。” “恩,那便住上一宿!”玉笙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上房我们要了。还有,外面的马车给我们照顾一个月时间,多少?” 那小二看来对这种寄存之事极熟悉,只是略略看了一眼便道:“你这拉车的两匹马都是极好的,看起来一般草料不行,非得每日加上豆料才不会掉膘…一个月,两匹马共计十个大洋,加上你们今晚所住的一共十二个大洋。” 话到如此也不需要多说了,至尊宝立刻从怀里摸出十二个大洋排在桌上,小二仔细拿起吹吹,放在耳边一听,这才拽在手里,“十二个大洋有了。你们还要什么,吃些饭食?” 两人赶路赶得早已经饿了,自然不会拒绝,点点头吩咐道:“做面,切牛肉,快,快!” “好嘞,牛肉面条!”小二应了一声,跟着又伸出手:“承惠一个大洋,谢谢!” 看起来此间一切都比外面要贵得许多,至尊宝也不多说,随手又摸出个大洋递给他,那小二这才将肩上的抹布取下在桌子上擦抹几下,然后反身回去提了壶热茶过来,给两人各斟一杯,“稍等,马上就来。” 至此,至尊宝也才抽得空来询问关乎这冥河鬼蜮的一切… 相传许久之前,在殷商时期有一诸侯大国名曰密须国,为那殷商最为忠实的诸侯。在周王伐纣的时候,密须国为殷商送兵运粮,坚持抗周,引得那周文王极为愤恨,后来在灭上商之后便兴兵讨伐,将此密须国整个灭绝,城都也举火焚烧成了一片废墟。 再往后,那周文王分封诸侯的时候,又重新建立了此密须国,在旧址之上重新建立了新的密须国,并且封了此地诸侯----也不知是为何,没想到新封诸侯没多久居然心性大变,居然又试图起兵谋逆,再次被周共王所灭。 两次违背周王之意,这也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于是当时的周朝阴阳法师便进行祭奠之仪,占卜扶鸾,认定此处有冥鬼作祟,始终不服周王之统。于是那周共王便让法师请求天地,在此地引发一场极其重大的地震,将整个旧址埋入了地下,彻底毁灭。 法术镇此地八百年,甚至周朝都已经覆灭之后,那古国之地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首先是一场极大的地震再次爆发,在旧址所在之处裂开了无数缝隙,能够有人堪堪而去;后又是地下暗河侵袭冲刷,引出了一条道路。 先是有那猎户不甚落入其中,找到了古城中的珠宝明器,后来便蜂拥而至无数寻宝者,希望借此发财----可是当寻宝者大举而入之后,此刻的怨灵鬼祟也随之出现,看守此地…如此一来,只有那些会法术的寻宝者才敢入内,也只有他们才能取得些许财宝了。 多年以后,此地第二次建立的新密须国已被整个清理干净,有些寻宝者或者逃犯便居住了其中,继续在下面一层的旧密须国寻找宝物。 蛇虫鼠蚁各有门道,既然有人进入旧址探寻,也就有了在里面用其他法子发财的人----譬如有人便与那城隍庙鬼市的把戏一样,设立了鬼市,直接和下面的鬼魂交易,用买卖的方式来换取财物,继而成了个地下的鬼市。 数百年之后,那地下便成了个自己独特的城市,被法门中人称为冥河鬼蜮,此间不断有人发财,也不断有人新死;不断有人避祸躲入,也不断有人重出人世…堪堪百年,那里称为了个独特的所在,一个介于阴阳之间的所在。 这,便是冥河鬼蜮! ps: 感谢183,暴走红莲,刹那风情,dead几位的月票! 这本书到了这里,也算是进入了后半部了,下一本我开始在策划之中…究竟是继续神鬼类的灵异,写一本关于永生的灵异文呢,还是来一本末日丧尸的文? 纠结啊! 第二六一章 冥河鬼蜮将不住,万恶真祟渡厄来(2) 冥河鬼蜮整个分为两层,上面新密须国遗址因为所建不久,扩张亦不算大,所以不过占据了方圆千余亩地而已;但是下面一层那旧密须国本身建国日久,又经历了两次地动山摇,所以扩张极大,堪堪在地下遍布了数千亩地之甚… 虽说是地下,但是这新城遗址依旧有了数百居民常年生活在内,而且几乎探查完全无太多危险;可是下面这一层虽然历经数百年,可是因为那地震将其撕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像是个巨大的迷宫一般,里面非但路途难寻,还有着无数的鬼魂冤孽在其中游荡。 可愈是如此,那埋藏在地下的宝藏便愈是吸引着无数萌生发财梦之人,前仆后继前来搏命----死,或者发财,二者搏其一! 当然,那绝大多数的梦是破灭了,最终成为了那游荡期间鬼魂中的一员,终日愤恨,四处游走,永远不得安宁! 按理说来,要真是如此这般,这冥河鬼蜮中不会有那么多人前来探宝发财,可偏偏奇便奇在此处:这冥河鬼蜮每隔数年,便会冒出个因为此地而发财之人,沸沸扬扬一番闹腾,重新将这探宝发财梦倾注进无数人的心中。 周而复始,往复交替,生生不息,如水如梦! 这客栈常年在此处出售伤药药剂,或者一应绳索火把、狗血朱砂、符纸火折、香灰蜡泪等等所需之物,顺便收购那地下出产的一些草药。有时也倒卖一下那地下带出来的明器…至尊宝在这里面随意走了几圈,将自己在圣母峰消耗殆尽的符纸朱砂等物备足,准备晚上在房中的时候书写一些符纸,以备所用。 虽说近些天法门与白莲教之事闹得厉害,可是看起来对此间倒是没有多大影响----也对,这里所来的探险者多半是有些拳脚功夫或者略懂道术皮毛之辈,并没有纯粹的法门弟子前来,好比是那军阀争夺地盘乒乒乓乓打得热闹,可是未必便影响了那藏在深山老林中的猎户生活一样,根本没有多大风浪。 客栈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这做饭的速度倒是很快。不多时,那店小二已经端了个托盘进来,内中两个阔口瓷碗满满一碗汤面,旁边再是一大碟的牛肉。老远便闻得喷香扑鼻。 这不是黑店。自然不用操那红肉白肉的闲心。至尊宝与玉笙烟先喝了口汤,接着眼睛均是一亮,顿时便埋头大吃大嚼起来----饿是真饿。加上这汤面条的味道还真不差,所以谁也便顾不上旁的事儿了… 可就在两人正吃喝得紧的时候,那门口忽然一动,有个大块头拉着个婆姨冲了进来----旁的不说,首先啪的一声将两个大洋拍在那柜台上,口中骂骂咧咧道:“来,大洋来了!看看,老子说了有钱,这不是拿来了么?”咧着嘴哈哈笑了几声道:“快些将上房给我开了,大爷这可得好好乐呵乐呵…”说这话,伸手便在那婆姨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 旁边有早些时候见过他的人自然便议论了起来:“哟,还真是舍得,居然花两块大洋带这窑姐儿开心…”“开心一回是一回,谁知道去了会怎么样?”有人和他一般心思的便答道:“他们带头大哥还真是不错,自己住通铺,让自己的弟兄带着窑姐儿乐呵…你看看,一出去便将钱要到手了!” 听那意思,这大块头汉子似乎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跟着某人一并前来,后来是因为需要个上房带窑姐儿过夜,所以出去找大哥要来银钱,所以前来开个房间----只是他似乎不知道,这一进一出之间,那上房已经被至尊宝和玉笙烟提前给租了… “哟,死鬼,你还真是猴急啊!”那女人嘻嘻直笑,一个媚眼抛出:“急什么啊,带回等老娘细细干净,好好的伺候你…”“嘿嘿,嘿嘿!”那大块头汉子对话明白得紧,立刻满脸色相的笑了起来… 两人自顾自的乐呵,谁知那柜台边懒倦无比的店小二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伸手将两块大洋推出,打个哈欠:“上房没了,钱你自己拿着罢!” “什么?”这话一出,那大块头顿时脸拉得老长,怒道:“刚才还说有一间上房,怎地我回去找大哥要了钱,这一转眼工夫便没了----小子,你是不是给大爷我装神弄鬼,找不自在是吧?” 那小二笑了一声,摇摇头:“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敢呢…你可以问问,是不是就在你出门那一刻上房被人住了?这事儿,我看你就将就一下,带回你那大通铺去办事呗,反正熄了灯被头一捂,还不都他妈一样?” “嘿嘿…”顿时旁边那几桌的酒客尽数笑了,其中有人还在打趣:“对啊!这不都他妈一样么?干嘛非要给上房啊…曲老三,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呸!”那叫曲老三的汉子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口,骂道:“直娘贼!旁的事儿能够一样,这事儿能一样么----喂,到底怎么个来路,上房忽然就没了?” “没什么有来路没来路的说法,”那小二朝着至尊宝他俩一努嘴:“喏,看见没有,别人早来你一步,先把大洋给了而已,便是如此简单!” 那曲老三一看,这才见到此两位二十出头的主,看着模样也不甚凶悍,背后也不见什么大家族大来路的光景,心中顿时冒出个主意,将那店小二一拉:“喂,大洋都他妈一样,收谁的都没差别呗?好歹我们在这里呆了几天,也算是照顾了你们生意了…打个商量,你把那俩雏儿的退了,房子收回来,给我!” 店小二朝他看看,依旧一副懒倦的模样摇摇头:“这事儿我可不管,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你想要房子自己去,若是人家愿意没事儿,可是倘若不愿意,我也犯不上来折腾!” 曲老三看看至尊宝二人,又看看身边这个风骚入骨的窑姐儿,当即应允:“好,我去!我他妈就不信了,不就是个上房而已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边说着那上房之事,至尊宝玉笙烟却是不怎么在意,只顾着对付面前的汤面牛肉,可是话说到了此节,那曲老三走将而至,这事儿就不怎么舒服了----至尊宝不动声色将那筷子放下,端起碗来喝了几口面汤,看他究竟要如何个说法… 曲老三走将过来,左右看看,认定了至尊宝是做主之人,于是乎便咳嗽一声道:“小哥,那最后一间上房可是你俩要了?”至尊宝放下碗,用衣袖在嘴角擦擦,满不在乎道:“不错,正是如此…你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大大方方便把此事应了。 曲老三嘿嘿笑了几声,露出一脸的凶恶之态盯着他,口中不咸不淡的说道:“要是你们定了,那我可就要说声对不住了…店小二那边弄错了,这上房本身便是我的,早已经说好,只不过忘记了而已…”说话间将两块大洋放在桌上,像是吩咐交代般道:“我也不占你们便宜,钱就搁这儿了,你们再去找个地方歇息吧。” 说完径直起身,根本不给至尊宝任何说话的时间,便将此事定了下来----“且慢!”至尊宝那会如此任由他将事儿了结,当即便喝了一声,冷冷道:“我似乎开始定这房间的时间,没有听小二说要将此房间给谁人留着…再有,便真是你想要,可是这钱却是我先给的,俗话说先到先得,这个理总是不会错吧?” 说话中,手指轻轻在那大洋上一弹,“还是你把钱收着,自己再去找个地方歇息得好!” “好小子!”那汉子曲老三勃然转身,怒道:“看样子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好言好语给你说怎地不明白,是不是非要大爷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才知情识趣老实得下来?”顺带还骂骂咧咧:“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来此虽然是与至尊宝说话,可是玉笙烟也未闲着,早已经放下了碗筷候着,此刻见他恶言相向,顿时便插嘴喝道:“好啊!来,给我瞧瞧厉害,看究竟我们是谁不知死活!” 此地来往之人众多,平素日也有带着家族后生小辈前来的队伍,但凡这种情形下大多是招惹不得的主,一惯在此走动之人心中都明白…但偏生曲老三这厮是个愣头,凡事只凭着拳头吃饭,根本不明白此中世故,所以就算跟着带头大哥出来混饭吃也不曾多给几个银钱,地地道道的个呆子… 被玉笙烟喝骂那一声,他先是一愣,随即似乎听的旁边桌上有人讥笑,立刻觉得被两个后生扫了颜面,脸皮挂不住,当即便哇呀呀一声怪叫,伸手便朝至尊宝抓来----毕竟那玉笙烟是个女子不便动手,所以便找了至尊宝。 至尊宝早有提防,见他伸手便朝着后面一闪,跟着将那手朝着前面一拉,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响,那曲老三整个已经撞翻了桌子,跟着便摔倒了地上,热滚滚的面汤泼的满头满脸都是,狼狈无比! 这一下真是搞得他恼羞成怒了----曲老三翻身爬起,已经伸手将腰上挂着的朴刀提起,作势当头便是猛然劈落! 第二六二章 冥河鬼蜮将不住,万恶真祟渡厄来(3) 扑刀劈落,至尊宝玉笙烟当即便是一个闪身到了旁边,随即各自拔出兵刃----他俩能够闪身避开,这桌子可是不成,顿时便被曲老三砍成两块,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好大的气力!好重的刀力! 动上了家伙兵刃,那堂中顿时有些乱了,酒客们连忙站起了身避开一旁,那小二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跑出去溪边找那钓鱼的掌柜,至于那窑姐儿更是脸色大变,急急忙忙跑出了门去… 曲老三一刀劈空,整张脸更涨成了猪肝色,怒吼一声便奋力再扑过去----可就在他那一扑之即门口传来一声虎喝:“住手!” 曲老三个偌大的汉子,没想到听到此喝声之后顿时住手,将那朴刀反手背在身后,脸上尴尴尬尬的喊道:“大哥,你、你怎么来了…”“我怎么来了?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随着那喝骂声,从大堂门口走进三个人来,当前一人虽然极瘦,可是眼神如鸠凶狠无比,进来劈手便从那曲老三手中将刀抢过,骂道:“出门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这是去那地下发财,少给我找事----你居然在这里打打杀杀,还将桌子打烂了,给我他妈的破财?!” “大哥,我…” “住口!”曲老三堪堪开口,那大哥已经当头喝住:“还说个屁,给我滚出去!” 立刻便看他收拾了朴刀,灰溜溜的出门而去----见此情形,玉笙烟至尊宝自然交换个眼色。觉得那大哥还算是通情达理之辈,于是便上前招呼一声:“这位大哥,对不住了!今日的事情是这样的…” “你不用说了!”那带头大哥大手一挥,将至尊宝剩下半句话拦了回去,接着,他便转身看着他,忽然开口:“小兄弟,我的人似乎和你发生了一些小冲突,对吧?” “不错,”至尊宝点点头。“他想抢我们已经付了钱的房间。所以…我们过了几招,”他直直和他对视着,口中淡淡道:“你难道认为是我们在挑衅他,所以有此一战?” “噢。不不不!”那带头大哥露出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摆摆手:“就像我刚才喝令他回去一样。很显然,这是他犯了错,给你们找麻烦了…”说到这里。他略略躬身施礼:“…我在此向你们赔礼,希望二位不要介意,原谅他这一回?” “呃,我们…” 看样子似乎这带头大哥极为客气,不管是因为不愿招惹麻烦还是别的,反正满脸尽是殷勤,至尊宝也准备稍稍谦逊两句----谁料他刚刚开口,不待说话,那带头大哥话锋骤然一转:“我的人失礼之处向二位已经致歉,看起来两位大人大量已经了接受了这个道歉,所以我便放心啦…只不过,一码归一码,我的人失礼致歉已经完了,现在关于你们对我的人动手,这事儿又该如何呢?” 带头大哥的手在桌上轻轻敲击,脸色也变得像是夜隼般的凶狠----随着这话一出,他身后两个汉子都取出了兵刃,脸上挂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与他分列品字形,看样子立刻便要扑将上来… 这一举动立刻让至尊宝明白了,原来这带头大哥虽然装作个和善的模样,其实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动手找个合适的借口而已,人多欺负人少,成年对付少年…这举动需要的便是这样一个借口,至少可以掩人耳目,装出一副无辜的嘴脸! 其实他错了! 无论这带头大哥找还是不找借口,其实都是一样的,至尊宝二人根本不会在乎你说了什么,只要你真的想动手,那便动手好了! 根本无须多说,两人几乎同一时间从怀里摸出了兵刃,手腕一动横在了胸前,口中亦是冷冷道:“动手吧,说那么多干嘛?!” 直截了当干净利落,径直把自己的态度表露明白! 被两个雏儿如此对待,那带头大哥又如何甘心示弱?他只是轻声一哼,立刻便伸手从后腰取出个虎爪指环套在手上,手下两人也各自朝前迈了一步,看样子立刻便要动手… 在此情形之下,几乎所有酒肆大厅中的人都退到了一侧,看样都不愿意插手这即将爆发的一战----可是非但他们,包括至尊宝都没有料到,这一次并没有动手! 因为便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忽然从门口传来了一阵拍手声! 随着拍手,还有个苍老的声音慢悠悠的响了起来:“好,好,好!你们愿意在我店里干什么都随意,要打要杀随意,只不过这价格我可得先报报:动手的每人一百,动兵器的五百,要是想杀人,每条命再加上一千;打烂一个碗五十,盘子五十,桌椅板凳各两百…对了,听说你们已经劈烂我一张桌子了?谢谢,承惠两百大洋,现银交易,概无赊欠!” 一个老人从那门口缓缓踱步而入,身后跟着的店小二拎着他的鱼竿和鱼篓,看样子是去溪边才将他叫了回来。老人一进门,那带头大哥三人立刻便将兵刃收了起来,满脸冤屈的叫道:“掌柜的,这可怪不得我们!是新来的这两个家伙动手在前,打了曲老三…可不是我们坏了规矩啊!” 便在他说话之极,屋外一个接一个走进来了数人,虽然看上去所穿不过是厨师、店小二、杂役的衣裳,手中拎着菜刀、墩布或者木棍,老老实实呆在老人身后…可是任由谁见了也不会如此认为的! 因为他们实在太过壮实了,甚至比刚刚那曲老三还壮上一圈,胖子厨师手中的菜刀堪比水缸大小,憨厚杂役拿着的木棍根本是一截树干…一并人等脸上都是一副杀人无数的表情,看起来除了那老人,其他人根本便如草芥一般,随时可以扑上去将人砸成肉泥! 虽然他们只有五六个人,可是整个酒肆中无人怀疑,老人只要开口,他们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会扑将上去,恶狠狠的咬上一口! 大大的一口! “是么?”听到此话,老人立刻转身朝着二人上下打量起来,看起来似乎要找出那个破坏规矩的家伙来重重处置,以正效尤一般。玉笙烟紧张的拉了拉至尊宝的衣角,希望他有所辩解,免得引发事端来耽搁了进入鬼蜮的时间----至尊宝看起来却似乎异常轻松,非但没有开口,反倒满不在乎的耸耸肩,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来… 后面更让玉笙烟吃惊的是那老人接下来所作的事情! 那老人骤然转身,忽然朝着那身后几人吩咐道:“行了,事情很清楚,是曲家这几个东西招惹是非,打烂了我的桌子!来,把他们三兄弟带出去,将这两百大洋一分不少的给我收了…要是钱不够,扒掉衣服,收了他们的兵刃,喊他们滚!” 开始那老人说两百大洋一张桌子,可是无论谁都知道这只是一说而已,真实情况那可能如此为之?更别说那曲家兄弟都住到大通铺去了,怎么会带着两百现大洋在身上----这一切看起来分明是他们不长眼,惹怒了这客栈的掌柜! 要是收了衣衫兵刃,他们别说下去那鬼蜮发财,恐怕是这片山林都无法活着走出去! 当然,这曲家兄弟也明白此理,其中一人当即便怒喝一声:“死老头子,你这是要…”才堪堪开口,忽然旁边便是一棍横扫而出,将他扫得直飞出数丈,狠狠撞到大厅墙上,再重重落到桌面,滚到地下。 摔得便如一滩烂泥! 再看,那大胖厨师已经晃晃悠悠走了过来,将他拖在身后走了出去,随手朝着门外一扔,就像是扔掉了袋垃圾,轻松惬意加上无比随意。 看来与这几个人相比,自己人根本不是对手! 带头大哥立刻想起了来此地之前的传闻,千万不要招惹这客栈掌柜,因为没有人能够破坏了这客栈规矩还能活着离开的…他心中后悔不叠,慌忙讨饶:”我们错了,错了!掌柜的,求求您千万别这样啊,您要是这样做了,我们几兄弟活路可就全部断送了啊----是我们不开眼,是我们在您店里招惹是非了,求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次吧!” 老人还没说话,倒是至尊宝看不过去了,忽然开口:“呃,这事儿虽然说是他们动手在前,可是也毕竟受了处罚了----要不给我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可好?” “给你个面子?”那老人身后的大胖子厨师哼了一声,“你谁啊,凭什么给你面子?小子,现在他们既然出口对我们掌柜无礼,那可就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事儿了,这事要看我们掌柜的意思!” “不错不错!”旁边几人也连连附和。 没想到他们这一番话说了,至尊宝却根本不理,径直朝着那老人笑笑开口:“呃,您说呢?”看样子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里。 老人转过脸,突然笑了:“好,就依你!” “啊?”一群人眼睛瞪得老大,顿时都呆了----可是接下来那老人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们吃惊! 挥挥手让那带头大哥带自己的弟兄去通铺歇息之后,老人从店小二手中取过鱼篓,转而递给这大胖子道:“去将这鱼做了,然后再弄几个好菜,拿我屋里最好的酒来,今天我要陪他好好喝上几壶!”伸手在至尊宝肩上一拍,哈哈笑道:“你小子酒量没减吧?” 老人既然出口相认,至尊宝也便不转了,哈哈笑声中应道: “恩,还好了,巫爷爷!” 第二六三章 冥河鬼蜮将不住,万恶真祟渡厄来(4) 老掌柜与至尊宝这一番对答,便是瞎子也能猜出两人的关系了,看着这平素日从不假人颜色的老头儿如此开怀,顿时便有许多人心中暗叫侥幸,好在自己未曾去招惹那后生,否则得罪了掌柜,还不知会发生何事! 当时便有人猜测连连,有些说他是老掌柜的远亲后辈,也有些说这人是老掌柜的故交门人,更有甚者直接便猜他是百鬼肆的新近之人----当然,无论那些人如何揣测,至尊宝都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和玉笙烟已经跟随老人来到了楼上房中,小酌闲聊。 诸位看官若是前面看得仔细,怕是已经猜到了这老人的身份----不错,他便是那百鬼肆长老之一,曾经在城隍庙鬼市摆个破烂摊肆,人称巫麻杆的巫老头儿! 当时那红莲天师第一次与王八月对峙的时候叫破了身份,说‘一个百鬼肆的长老和一个千人屠的大盗’,说的便是巫麻杆与成三。当时至尊宝还不相信,可是到了今日终于堪堪证实,那红莲天师的眼力劲倒不是一般的好! 现在,便在三人面前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酒菜,有新鲜做出来的鱼汤,有店里备下的风干腊肉咸鸡,有才烧出来的羊腿,有那胖厨师私藏的野味,甚至还有半瓮喷香扑鼻,清冽可口的猴儿酒。 至尊宝二人才吃过汤面条与牛肉,那里还吃的下这许多东西,只是浅酌小饮。和巫老头儿闲聊,说话中自然便提及了他当年离开鬼市之后的一切… 当年由于那洛大胡子之子子涵带兵来袭,鬼市众人都纷纷离开避祸,这巫麻杆也不例外,当即便乘小船一路而下,来到了另一城中百鬼肆的据点。接着,他又跟随百鬼肆自己的商队堪堪而行,回到了那渝地之中的总会----刚到此地,便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密宗即将对中土法门动手! 那百鬼肆在华夏乃至吐蕃、西域都有分号,消息自然比旁人都来得快些。可纵然如此。此情报也算得上是个机密。当即那百鬼肆中诸多长老立刻商议讨论,为了免遭池鱼之祸,决定就此将百鬼肆三十七家分号,大小十八个商队立刻停止。然后从水路前往南洋。在南洋群岛上继续自己的商会生意。而整个华夏。只决定在寥寥几处设立自己的商会分号,以便收集更多的情报,并且从华夏采买各类物品。 这冥河鬼蜮的客栈。便是其中一处。 巫老头儿年纪大了,又不愿意离开华夏远渡南洋,当即便决定与其中两外两名长老留在了华夏,经营这转入地下的营生,百鬼肆的大老板和三名长老则带领手下远渡,重新发展----那手下得力干将也一分为二,各自为之。 巫麻杆来到此地之后,平素日多多留意那外面的动静,也同样知道譬如花家招徒、白莲教分坛被屠、法门与白莲教对峙、甚至圣母峰被围困…只是这圣母峰告破一事堪堪才发生几日,尚且没有消息传来。 每每此时,他总是想起鬼市中一并老朋友老兄弟,苦于无法联系,也就只能作罢了----不过说到此处,他倒是告诉了至尊宝,原来鬼市中的千人屠大盗成三和厨子鲁胖,倒正好在这冥河鬼蜮中讨生活。 巫老头儿眯起了眼睛,露出口黄牙嘿嘿笑了几声:“虽然我不知道你小子去那鬼蜮干嘛,但既然你去了,就不能不给他俩找点事儿来做…记住了,有麻烦要找他们,没麻烦找点麻烦也要去找他们!” “呃?”至尊宝眼睛鼓得老大:“为什么啊?” “谁叫他们连着几次都不上来看我?”巫老头儿呡了口酒:“这俩家伙弄了个客栈在下面,从上面带下去的吃食打了几个滚卖出去,不知捞了多少…瞧瞧,就这样的一桌子菜,居然能卖出三枚古刀钱的价格来!”他斜着眼睛盯着至尊宝:“我也是不能离开,要不早就下去将他们吃穷了!宝儿,你别多想,就当是下去省钱,也得吃住都上他们那儿去…你到了下面直接打听那叫做‘眼儿媚’的客栈,然后找成大掌柜就行了!” “眼儿、眼儿媚…”至尊宝咽了一口口水,“怎么会弄个这般酸溜溜、文绉绉的名儿来啊?听起来那里像是吃饭歇息的所在,简直跟个红楼差不多!” “还不是他那婆姨弄的!”巫老头儿嘿嘿笑了:“成三这家伙不知那里来的运气,在下面救了个女人,很快便成了他的婆姨,然后加上鲁胖子一起开的这家客栈,弄得还极大,吃饭睡觉的单独开着,旁边便带了个窑子和赌档…对了,那下面本身阴寒,成三据说是动手不再有那千人血孽的束缚,所以和鲁胖子联手起来很快就站住了脚,现在已经是下面三大势力之一了,很能够说得起话!” 至尊宝看看玉笙烟,喜道:“要真是他在下面有了势力,那便再好不过了!巫爷爷,我们这次下去是要找个仇家,本身还发愁不好弄,谁知道居然有此机缘…太好了,这下全然不用担心了!” “仇家?什么仇家?”一说到这事巫老头儿立刻上了心:“你给我说说,那仇家到底是个怎么回事,甚么相貌,我帮你在上面留心着!万一他要是胆子大运气好,冲破血藤逃了上来,那我就上面帮你顺便擒了!” 说起那石破军的相貌,至尊宝这下子终于苦笑了:“呃,相貌我还真是不清楚,只知道那人是原来的阴阳师丁甲宗弟子,叫做石破军,现在也不知改成了阿猫阿狗,怕是光靠名字找不见了!” “无妨!”巫老头儿摆摆手,“那你放心好了,从明天开始,我叫人每天在外面盯着,但凡有阴阳师的弟子来此,都好好盘问盘问…嘿嘿,告诉你,我这几个手下里面,可是有人开了天眼的,找人那是容易得紧!” 两人闻此顿时大喜,“多谢巫爷爷!” 闲话至此,顺便玉笙烟便请教了一下关于这冥河鬼蜮的情形、禁忌之类,怕是万一不查出了什么篓子,那巫老头儿想了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也都尽数说了,毫不保留… 冥河鬼蜮此地鬼祟,禁忌自然不少,可是面对像是至尊宝玉笙烟这种法门子弟,那最大的忌讳也就只有三点,非得小心提防不可的: 其一,便是这冥河鬼蜮之中大名鼎鼎的血藤了----进入冥河鬼蜮有两条路,其一是陆路,经由几条隧道穿梭而入,可是由于几十年前的地震,陆路已经被坍塌堵塞,不能入内,所剩下的只有那水路一条。水路是借助小船顺着溪水而入,那进出的船只不少,其中客栈在这几日便有船只进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水路这一条,便涉及到了血藤。 血藤乃是那溪水之中,临近鬼蜮的一片怪藤,平素日长满了整个溪水溶洞,多数是长在水里,靠水的石壁上也有少许。那血藤虽是草木之辈,但是平日却像是个活物,伸出藤条在水面上摆动,只要一有船只经过,便立刻伸手前去抓住,拖入水底----非但如此,那血藤之所以名气如此之大,还因为有另外一件奇事! 那血藤也不知怎地,只要触摸过的人或者牲畜,立刻便能在其体内种上种子,多则一日,迟则数个时辰,那血藤便能在体内长出,像是蛇般在皮肤下面穿行,吸食人血汁液,直至身死! 虽说那血藤见不得日光,曝晒即死,可是一旦进入人体之后,即便你是将这新长出的血藤挖出,依旧不能遏制,从此反反复复不断生长,也不知这一触会有多少种子进入体内… 每月也仅有这么三五天,那血藤会伏于水下毫不动弹,里外之人才借此机会凭借小船出入溪水,这也便是那冥河鬼蜮每月只有几天能够进入的缘故。 听得这血藤之说,至尊宝与玉笙烟不由连连咂舌,纷纷表示一定注意,不会前去招惹,而且即便是捉拿了石破军,也得等到下次血藤蛰伏之时才会出来。 细细说完这血藤,那巫老头儿又接着说了下面一桩。 其二,便得说说这冥河鬼蜮下面第二层的情形了。 那旧密须国存在第一层之下,像是个巨大的迷宫一般不曾被人完全探索完毕,可是这百多年的时间之中,那城也被人大致看得明白了些,简单分成了三个区域,以为划分。 首先是进入之后的外城,应该便是这密须国旧日的民居所在,在整个废墟之中面积极大,也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当中差不多已被历年的寻宝者翻过无数遍,阴魂鬼祟虽有,可也不甚厉害,要说是行走其中亦无大碍。 外城之后便是内城,这里面能够进入的寻宝者不多,也还有不少地方聚集了阴魂鬼祟,内中特别是原本的兵营、巫塔两处,各自有个极为厉害的鬼魂盘踞,而且不像其他鬼魂能够沟通----巫老头儿不知至尊宝现在的本事如何,所以千叮万嘱,让他切莫误入了。 至尊宝哪能拂了他的好意,于是连连点头,答应不迭。 在朝内便是那旧日的皇宫所在,说道此处的时候,巫老头儿一脸肃然:“宝儿,此皇宫旧址之中无人去过,只是有人偶然探看过内中情形,说是有鬼王一类的东西存在…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进入,否则的话,就算是那王老头儿在此,也是一并葬送了!” “明白,宝儿记住了!”至尊宝再次应声。 第二六四章 冥河鬼蜮将不住,万恶真祟渡厄来(5) 巫老头儿将至尊宝视为自己的后生小辈,所说自然都不欺他,至尊宝心中明白这一点,也将他所说之话牢牢记在心中,千万提醒自己不要犯了…至此,所说的三大要点之中,还剩下了最后一条。 第三,便是关于这整个第一层鬼蜮的情形。 新密须国遗址在被探寻之后,由于无数寻宝者进入,可是这也引来了一些与鬼祟做买卖,如同当年那鬼市商人之类的角色----他们自然不愿意那居于第一层的鬼魂全部被灭,否则这买卖可就不好做了。 经年而至,也不知是谁率先提出了这个分法,反正整个第一层被分作了两块区域,第一是只能活人进入的所在,便在由水路进入之后的地界,所占不大,不过是那新密须国的外围;里面,从那古城墙之内,便算作了另一块区域----这里是活人与鬼魂并存,各居其所,各行其道! 城墙之内但凡门口挂着个白纸灯笼的,就叫做冥宅,是鬼魂的居所;挂着红纸灯笼的,叫做阳宅,是活人的居所;另外一些酒肆、客栈、赌档之类,若也挂着这两色灯笼,那便分出了人鬼的区别,但是倘若挂着的灯笼半白半红,那便是说,此处是人鬼均能入内的所在。 譬如成三这一家眼儿媚,那便是个人鬼均能进入的赌档! 非但如此,那城中每日还有数十人在城中各处巡查,解决人鬼之间的纠纷。费用则是由这城中三大势力均摊,按月结算;人鬼之间倘若有了别的,比如杀人越货之类,倘若无人来告也就罢了,但凡有,则亦是有他们解决,追捕或人活鬼的凶手,以儆效尤。 简单来说,这里便是个人鬼共存的城市! 说来也怪,在这奇异之极的城市之中。鬼魂竟然也渐渐变得可见起来。像是一层薄薄的雾气凝聚,有头脸四肢,有躯干脚踝,手指分明----竟像是天造地设。为此特意制定的这一块区域! …… 巫老头儿将这三件忌讳之事说出之后还不算完。另有一些关乎于此地需要注意之事。譬如说那第一层东南方有个隧洞,内中深处居住了一群被驱除的饿死鬼;再譬如说新城巫坛内有个长居的幽魂会吸人精魄,虽然不至于要命。但是毕竟会让人晕眩昏迷;还有,就是说那城中的水不能饮用,独独有个从上面流淌下来的两个溪流中水才可… 诸如此类种种极多,都是需要至尊宝玉笙烟需要注意的,巫老头儿一直说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将一切说完----想想却是不曾遗漏,这才堪堪作罢… “你们可都记得了?”巫老头儿皱眉道:“我所知道的不多,便只有这些了…呃,等你们到了下面,别的事儿再问问成三,看看有无别的!” 还有? 至尊宝与玉笙烟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个苦笑的神情----没想到这地下之城竟然如此危险,莫说还要去找那石破军,光是在下面住上整月都异常艰难,不过幸好啊幸好,那里还有旧日相识的长辈在呢… 见两人面色变化,巫老头知道他俩正视了下面的诸多事情,于是满不在乎的给自己斟满酒,鼓励道:“要是换了旁人下去,自然这些事儿都是需要提防考虑的,也比你们难上数倍…可是宝儿你不一样啊,但凡有了难处,自然有那成三给你帮忙,还怕什么?”他哧溜一口将酒杯饮尽,嘿嘿几声:“好了,你们需要知道的事儿都说完了,现在该你们说说了!” “呃,我们说说?”至尊宝不解:“我们说什么啊?呃,那下面的情形我们见都未见过,又会知道什么…”“我呸!”巫老头唾了一口,笑骂道:“谁要你给我说下面的情形?老子又不下去,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我说,你就不打算给我说说王老头儿最近的情形么?还有,刘老头、崔瞎子、罗寡妇他们,有谁的消息也说说,当时我关心关心他们。” “原来如此!”至尊宝这才明白。他也不耽搁,这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徐徐说了一遍… 老刘头既然没说过,至尊宝也不便将他是八幡宗阴阳师之事说出来,只是略略讲他回到了自己师门之中,最近在围攻白莲圣母峰一事上见得;八月老儿去了吐蕃探查密宗之事也不隐瞒,顺便说了,巫老头说百鬼肆虽然转入了地下,但是在吐蕃还安设了暗哨,立刻吩咐了人前去通知,一旦有事可以照料一二;崔瞎子死了,虽然说也只是从凤三口中得知,可是至尊宝依旧把此事转告了他,同样告知了他那凤三拜入了经纬宗花家为徒。 自然,原来那城隍庙中还有几个人毫无音讯,包括当时受伤离开的狐婆、瞎了只眼的苟大爷、执意要另外找个地方生活的罗寡妇姐妹,关于他们,至尊宝与巫老头一样,毫无所知,也不知是不是找了个穷乡僻壤隐匿,准备碌碌无为的过此一生。 闲话中时间过得最快,天色也在他们聊天之中渐渐变暗,最后直至深夜----带到明月挂上树梢,三人这才各自回去歇息。 一夜无话。 次日,便在那客栈之中,至尊宝与玉笙烟又留了一天,不过这一日可不曾饮酒,只是尽量将自己所需的东西准备妥当。符纸盘卷塞入竹筒,朱砂混合墨线收进斗内,香灰佛泪,桃桩铜钱,法绳铃铛,经文堪卷,宝华幡旗等等,一应俱全。 巫老头儿任由他们挑选最上等的材料来作准备,至尊宝玉笙烟他们又岂会客气?由于有了上次在那圣母峰的遭遇,至尊宝将各种符箓贮备极多,无论威力大小都备上了许多----最后,两人腰带上挂满了一排排的竹筒,蜡封其口,内中全是各类的符咒。 就像是远征之徒带足了箭矢刀剑,准备大干一场! 深夜,终于在他们的期盼之中姗姗到来! 巫老头将至尊宝和玉笙烟带到了溪边,然后顺着河道一直走进个山洞之中,顺着那水道走了不远,河流陡然变得深了许多,在那岸边,毅然停着几条细长无比的扁舟,看着便是那送人进入的船只。 每条小舟上两人撑船,然后搭载七八名客人,整船不超过十人,若是偶然有旅客的东西多些,那船上便少搭个人,而这空出来的位置,则是由那货物的主人付钱。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几条纯粹运送货物的扁舟,上面已经堆满了柴米油盐各种货物,旁边还有另外小山一般的货物堆着。 “货物先放一放,还是老规矩第一轮送人,”巫老头吩咐道:“驴蛋,来,老规矩给大家说说乘船该注意的事儿,不要因为有谁不懂规矩,将一船人都断送了性命!” “好嘞,掌柜的!”那店小二应了一声,敏捷之极的钻了出来,然后口齿伶俐、一字一句的给众人说道:“诸位客官,小二这里给大家讲讲乘船的事儿,请诸位都听明白!若是有人犯了忌讳,怕是到时候船上的几位不会对大家手下留情----此事性命攸关,还请诸位千万留意,勿要犯了!” “前半段水路的时候无所忌讳,大家可以随意,可一旦进入了后半段石拱廊后面的地方,就请诸位记得以下几件事:其一,任何人不得说话,不得喧哗,一定要保持整条船的安静;其二,那石壁上所生长的便是血藤,请诸位不要伸手触摸,也不要将手伸入水中,谨防被水下的血藤所染,一旦有了这种情况,我们回立刻动手送诸位下地府…” 话说到此,像是为了证明他所言一般,那扁舟后面的舵手拍拍身边的弓箭,咳嗽了一声,以证不虚此言。 “第三,”几乎同时,那小二又说了最后一条:“进出鬼蜮的渡费是每位一个大洋,死活不论,请诸位先将船费付清,然后再请诸位依次上船!” 在将所有船费都付清之后,那几名客栈中的杂役小厮才安排众人依次上船。在那上船的人群之中,至尊宝并没有看见昨日曲家几兄弟的踪影,后来问得一声,这才知道虽然至尊宝替他们求情了,但是这几人却怕在那鬼蜮中被至尊宝报复暗算,最终在清晨选择了离开。 终于,那小船随着撑杆在石壁上用力一点,终于缓缓开动,向着那冥河鬼蜮而去。 徐徐水流之中,除了那船头的一支火把之外别无光亮。在那一团火光照耀之下,眼前整个石壁隐隐约约显露出各种狰狞,将那未知的前路摇役得更加阴森,两只扁舟前后而行,除了偶尔有几声窃窃私语之外并无他物----这寂静沉默直到最后,才由那前面扁舟的舵手开口打破: “诸位,这里便是石拱!从此开始,后面便是那些血藤所在的领域了,还请诸位切记安静,勿要开口!”听到这一句话,那些第一次前往鬼蜮之人尽数睁大了眼睛,想看看这大名鼎鼎的血藤是何种模样! 血一般的红叶,伴随着猩红无比藤蔓,在整个小溪两侧水面一尺之内生长着,满布其中,只若无数细长无比的蜈蚣在那墙上爬着,微微蠕动,似有生机! 这,便是那能随着触摸而进入人体产下种子的怪异之物,血藤! 第二六五章 冥河鬼蜮将不住,万恶真祟渡厄来(6) 虽然众人身处扁舟之上,但是每个人似乎都感受到了血藤那股蓬勃无比的杀意,体内的鲜血随之突突突乱跳,就像为之吸引或者受之感召,总想要靠近细看----不过好在这种感觉并不强烈,所有人也能将它遏制在心底,继续噤若寒蝉般坐在船上,动也不动。 舵手和船工默默的换上了扁桨,将它伸进水中轻轻划动,竭力让自己的动作更加轻缓,毫无声息。随着那涟漪阵阵翻滚,扁舟便在水面上一路滑出数丈,徐徐向前。 随着那水路一直向前,扁舟终于在经过半个时辰的缓行后到达了终点,整个阴河两侧的石壁也变了颜色,像是侵润了无数鲜血,但就在这种岩石出现之后,沿着河道生长的血藤却消失了… “它们不喜欢这种岩石,所以并不沿着它生长,”跟船的店小二道:“最后送诸位一句,这种岩石在整个鬼蜮中很多,非但血藤不喜欢它们,就连鬼魂都对此敬而远之----要是诸位不幸遇到了恶鬼或者浮屠之类的厉害家伙,那么建议你们便找一间这种岩石所建的房屋,躲进去,等不了多久它们便会离开的。” 随着店小二的介绍,这段旅途也到了尽头----不久,这座人鬼混居的神秘地下都市,第一次向至尊宝露出了它的全貌! 冥河鬼蜮是座沉入地下的城市,但是它并不是至尊宝猜想的那样,整个城市像是块烙饼。整个儿陷入泥沼之中,大致保持着原本城市的样子,街道、房屋、集市、楼宇…一应俱全,只是在陷入地下的过程之中被填满了泥土,现在又被人一点点掏空,露了出来。 反之,这里整个像是一大捧的栗子,被人塞进了土里,用脚踩,用锤砸。用手捶。乱七八糟的尽数塞了进入,然后等到泥土干涸凝固之后再由虫豸一点点掏出----有一种极为有名的食物像极了这种东西! 花生糖! 数根巨大的石柱连接着穹顶与地面,整个周遭都是旧日的房舍被掏空露出,然后其余地方则就地采用些石块进行修砌。巩固支撑。旁边是用废旧木料搭建的楼梯。大致来说有三层左右;石柱下面被清理出了一块块的空地,地面颜色不一,应该便是旧日屋舍的地面;除掉那五六根石柱之外便是这整个地城的外壁。上面和那些石柱般有着房舍,另外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洞窟隧道,一环套着一环,一条连着一条,连绵开去,无穷无尽。 那些隧道有的是个死胡同,也同样成了住人的所在。 整个城市之中有无数的石柱,或者就是简单在石壁上的一个凹处,里面灌注了兽类油脂,然后点燃着油灯,这种不知来源为何的油脂灯光亮虽然不大,但是这城市中成百灯火加在一起,便给城中带来了一种朦胧的淡淡微光,将其照亮----至尊宝二人沿着那巨大石柱之间的街道逐渐向内深入,擦肩而过的大多是搬运货物之人,偶或有些形色匆匆的寻宝者背着包袱,从里面走向码头。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快速流逝,片刻之后,两人随着稀疏的人流走出了码头,看见了巫老头儿所说的内城城墙,那破旧的城墙仅剩了残砖断瓦,高度不足三尺,可是纵然如此依旧让人心中一颤! 因为至此之后,便是那人鬼混杂居住的鬼蜮了。 从那矮墙朝内看去,至尊宝并没有看到鬼魂在城中飘荡,或者是因为时间,或者是因为它们并不喜欢码头,总归来说未曾得见----不过便在那处它们却看见了三个身穿短衫之人,在肩上各扎着一条布带,上面用尸苔汁液写着几个明晃晃的大字:戒武惩斗! 这些人,便是这城中维护人鬼秩序的执法者了。 从扁舟上岸的一并冒险者各自离去,看来都不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了,独独至尊宝二人不知何去何从,想了片刻,两人还是决定按照巫老头儿的建议,前往那成三所开设的眼儿媚客栈,先将他找到再说。 于是,两人这便上前,准备向那些执法者请教去处----两人堪堪迈步,忽然旁边有个小个子男人背着布包从那内城匆匆走出,在经过两人的时候身子朝这边一挤,然后立刻便听得他惊呼一声,随后地上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布包已经失手掉在了地上,而且无须怀疑,那里面的东西必然已经摔成了碎片! 来人叫了一声,立刻转身将至尊宝的衣领抓住,嚷嚷起来:“嘿!站住!你刚才撞掉了我的包袱,知道嘛?那里面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古瓶,你弄坏了我的瓶子!”他嚷嚷着张望,喊道:“大家来看看,他撞坏了我的瓶子,撞坏了我的瓶子!” 四周行人匆匆,纵然有人朝着拿出瞧了一眼也立刻扭头,似乎对此并不太关心,反倒是旁边像是地下冒出来一般,立刻便来了三五个壮汉将两人围住,其中有人将那布包打开瞧了一眼顿时帮腔:“这可是商代的孤品啊,好东西!可惜被人摔坏了,不然真能卖上千大洋呢!” 一面啧啧摇头惋惜,一面对至尊宝道:“你们这可摊上事儿了,值老鼻子钱的东西被你们给撞坏了!”听得这话,围观者发出一阵惊呼,吩咐道: “赔钱…”“拿钱来…”“一千大洋…” 气势汹汹叫成一片,直把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这种老掉牙的招数,所凭借的不过是人多势众,还有就是对手是不是软弱可欺这两点而定成败,可是这些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他们选错了对手! 至尊宝看了看玉笙烟,露出个苦笑,后者同样如此笑笑,然后发问:“那,你们想要怎样?”说话之即,她面对至尊宝呶呶嘴,示意他看看那墙后执法者的动静。 毫无表情,就像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一样----至尊宝耸耸肩,在玉笙烟身畔耳语道:“看来这些人只插手人鬼之间的争斗!像这种事儿,似乎没人在意吧!” “明白了!”玉笙烟笑了笑,面对一群装腔作势之辈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们想要怎样?”“赔钱!一千个大洋!”那小个子男人顿时叫喊起来:“大家说对不对?” “对!一千大洋!”一群人顿时乱哄哄的叫了起来:“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一千个大洋是吧?”玉笙烟忽然伸手入怀,然后握着个拳头伸出来,放在那男人面前缓缓张开----这群人见他伸手入怀只像是摸出个小东西,但是心中依旧在估量那东西的价值…进入鬼蜮之人,很少有带着如此巨大财富进来的,所以即便是勒索成功,也不过拿到手几十过百大洋而已! 只要那掌心是颗宝石或者戒指耳环,便也值得这个价了! 贪婪的眼光之中,玉笙烟那手赫然摊开,竟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你…!”那小个子愤然叫了一声,猛然抬头----抬头之极之间眼前一个手掌飞速扇来,眼前的黑暗不断放大! “啪!” 玉笙烟一巴掌,径直将这小个子从人群中扇飞出去,轰的一声将个矮墙撞塌,晕厥昏死! 那几个汉子顿时大怒,立刻张开双臂朝两人扑来,可是他们此举已经晚了一步,就在玉笙烟动手之极,至尊宝也已经动了! 嗷声怪叫,他面前两人已经被至尊宝踢中了裆部,像是烂泥般倒在了地上!不仅如此,接着只看人群中拳脚飞舞,怪叫连连,两人像是穿花似的在人群中飞舞,拳脚不断击到那几名汉子的身上,噼啪乱响! 片刻!只是片刻! 那几名汉子已被尽数打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头颈、或者肩臂各处,嗷嗷乱叫,但是两人似乎不愿意如此了结,干脆走上前去在每人身上补了一脚----立刻,那叫声变作了阵阵呜呜哀嚎,似乎连叫喊都被遏在了咽喉中,不再能够发出来! 至尊宝走过前去,将那小个子男人拎到矮墙上坐好,然后啪啪两记耳光扇在脸上,顿时他脸便肿的像个猪头。不过同时,这厮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已经被扇得醒了。 “还要钱么?”至尊宝笑嘻嘻的问道:“一千个大洋?” “哦,不,不要了!”小个子男人只一眼便看清了面前的情势,惊慌中嚎道:“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畏畏缩缩的想要离开,却又被至尊宝一把抓住,“那么,你还想要我么赔你那个孤品瓶子么?” “不,不要!”小个子男人几乎要哭出来了:“是我自己打碎的,我自己!怎么还能要您赔偿我呢?不要,真的不要…” “呃,我想想,既然你不要这一千个大洋,又说这瓶子是你自己打碎的,那么这病有些别的事儿可以谈谈了!”至尊宝满意的点点头,伸手入怀----显然,那小个子对于玉笙烟刚才那一巴掌还记忆犹新,顿时朝后退开一步,两手将脸捂住:“别打,别打!” 至尊宝将手伸出,却并没有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反之,那手中却有枚大洋在闪闪发亮,“来,带我们去眼儿媚客栈,这枚大洋便是你的了!” 第二六六章 冥河鬼蜮将不住,万恶真祟渡厄来(7) 至尊宝说出让那小个子带路之时,玉笙烟的眼中不由闪过一缕疑惑----虽然这男人看上去惊魂未定,脸色亦惶恐不已,可是她却从那男人身上感觉不到太多的畏惧,甚至眼珠还在滴溜溜乱转! 就像那种传说中的古兽,贪婪无比,纵然肠穿肚烂亦是不觉,只顾着将能够到的食物尽数吃下肚去,满足口腹暂时之欲,根本不会去想以后将会如何。 这鬼蜮中人,难道都这般么? 玉笙烟明白看出了这点,至尊宝难道不会知道么?他说完此言,转身对玉笙烟露出个狡黠的笑容,似乎询问她的意见:“让他带我们过去,你说可好?” 玉笙烟哼了一声,“随你的意吧,反正这家伙也不够我们打的,”说到此,对那厮提高声音,瞪着眼喝道:“喂!磨磨唧唧干嘛,去不去?” 这哪里是询问啊,分明便是威胁----小个子男人哧溜一下从那矮墙上跳下,陪笑应声:“去!去!去!两位叫我带去那里便去那里,绝无二话…” “我呸!”玉笙烟唾了一口,骂道:“少这里给我装模作样,老娘先给你说清楚,要是再敢耍花样,到时候将你的胳膊卸了----明白吗?”“是!是!”那小个子全身一颤,连忙举步朝前带路:“大哥大姐你们这边走!” 玉笙烟为了装出个粗俗的架势,没想到居然都自称是‘老娘’了,只把至尊宝听得心中偷笑不已。转念一想不错,如此让他多一份畏惧,或者后面多招是非的可能便少得一分----唉,双拳难敌四手,自己毕竟是下来找人的,还是不要多竖敌家,免得后面难办。 那小个子男人带着路,两人跟随其后,率先便进得了内城之中。果然如巫老头所说,这里面渐渐便多了些在屋檐房顶钻来钻去的游魂。还有些坐在路边小摊上贪婪吸食的野鬼。另外有些鬼魂更是华衣锦袍,坐在那纸扎的轿子上飞来飞去…鬼多了,路上行走的人也脸上沾染了几分鬼气,看着阴森森的不怎么明亮。 几乎同时。至尊宝看到玉笙烟身上的三火也矮了下去。就像是这里有个力量在压制。不让活人的气息四溢而出,维持那持久不变的阴冥境地一般----至尊宝年幼居于城隍庙鬼市之中,一直熟悉这种感觉。再加上本身没有三火影响不大,玉笙烟却受此觉得有些阴冷,不由缩了缩脖子,嘴里嗤嗤吸了几口冷气。 “怎么,觉得冷?”至尊宝关切道:“要不然你买件衣衫添上?”“算了,”她摇摇头:“还好,暂时没事,要实在是受不住了再说…” 两人所说被小个子男人听得,立刻便讨好的插嘴建议道:“大姐,我们这地方本身冷的紧,再加上那些游魂野鬼的鬼冷四溢,旁人是受不住的!您要是冷,我可以带您去先买几件衣衫……”说这话便朝不远处一指:“喏,那就有一家。” “闭嘴!老实给我带路!” 玉笙烟厉声一喝,那小个子立刻将脖子一缩,老老实实继续带路了。 就在玉笙烟喝骂他之时,至尊宝眼角余光瞄到身后不远处似乎有个影子一闪,等他回头却又看不见了,怕是躲进了什么屋角旮旯之中,藏匿身形----他也算是在江湖上行走过,又在邯郸与秧鸡等人厮混了好些时候,对于这种江湖伎俩倒是知道些,既然这次是去那成三的地盘上,有些事儿就不便此刻处理了… 到时候看看他会如何! 三人在石柱下面的街道上穿行,看着周边尽是各种店铺,也就好奇的四下打量。内中凡白纸灯笼的都阴阴侵侵,在那门口的招牌之下或者藤椅,或者茶案,老板坐在那也不睬人,只是冷冰冰的坐着等候上门,且多是一些纸扎铺、香蜡店、收购明器古玩的商号。 若是红纸灯笼,那便热闹些,店小二在门口殷勤的招呼客人,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只是看了半响,那些半红半黑的商铺却是没有----至尊宝心中觉得奇怪,也就开口问道:“喂,听说你们这里的灯笼是来标示人鬼差别的,可有此事?” “是,我们这里正是如此!”那矮个子男人见至尊宝与他说话,立刻应道:“人鬼毕竟有差别,有些人不愿意与那鬼魂太过密切,所以有此区别。”“那,听说还有一种半红半白的灯笼,那些商号是人鬼尽数能进的,是么?”至尊宝接着问。 “是啊!”矮个子男人眼珠子一转:“想不到两位还知道此事啊----对了,你们要去的眼儿媚正是这样一家客栈呢!” 说到此,他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就像是在叫嚷一般:“两位要是不想和那些东西混在一起,要不还是换一家吧!对了,有一家瑞祥客栈,是只能给活人住的,两位要不要…” “不要了!”至尊宝打断他的话,“我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旁的废话你也别多说!” “那好,两位执意要住眼儿媚是吧?”那小个子似乎对至尊宝说什么不关心,只是放开了喉咙叫:“那我带两位去便是了!” 三人说话之中脚下不停,一路朝着那鬼蜮深处而去。至尊宝每每在转弯的时候都能见到后面有人远远的坠着,既不上前也不放弃,就是一路跟随,心中暗自好笑,倒也不说。 看来他们就算吃了这一大亏,还是没弄明白,非要碰个头破血流才能知情识趣。 走了一刻,三人终于绕过了那鬼蜮中由房屋所堆积的几根大石柱,来到了后面石壁深处。眼儿媚客栈原来便该是个三层的小楼,后来整个正面被露出,内中也被掏空,就成了如此副模样。外面是一应三开的楼门,两侧披红挂彩,上挂牌匾‘眼儿媚’字样;侧面石壁之上顺着一流的窗户,都是从内掏空,挂着镂花雕纹的窗,两侧一应排开共计三层,看上去极是漂亮;另外一侧是直接在石壁上打穿的石门,上面略略修饰,挂着个巨大的赌字挑幔,内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整个眼儿媚客栈,那石缝之中都露出了原本的木梁痕迹,看这木梁木屋居然能在此地下没有倒塌,倒也算得上奇了。 小个子男人殷勤之极的将两人引到客栈门口,正待入内,那旁边赌档门口站着的粗壮汉子中走来一人,伸手将他拦下喝道:“毛狗子,你他妈是不是走错了?”说着朝旁边一指:“要耍钱在那边,你跑这里面去干嘛?” “我、我今天不耍钱,”那小个子毛狗子见到这汉子顿时矮了一截,陪笑道:“大爷,今天我从外面给你们介绍客人来了,是要住店的…”“住店?”那粗壮汉子脸色一诧,这才稍稍缓和:“想不到你小子也会给我们带客人来?哼,干嘛不带去你们自己的地方?” 这客栈和赌档的大门紧挨着,相隔不足三丈,说话间另外一个汉子也走了过来,露出一脸厌恶的神色:“毛狗子,你小子是不是打着什么坏心思呢?老实说,要是今天给我们惹事,老子就把你给劈了,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毛狗子应声中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也不知道和那人说了什么,那两个汉子这才脸色稍稍缓和,抬眼看了看至尊宝玉笙烟二人,哼了一声:“毛狗子,这事我去给大哥说说,要是大哥同意再说,要是不同意,你就赶紧给我滚蛋----行了,带客人进去吧!” “好嘞!两位里面请!”毛狗子听得这话,顿时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连忙将至尊宝两人朝着客栈内引----正要入内,那玉笙烟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衫,凑上前耳语道:“宝哥,这事儿似乎看着不妥…” “我知道!”至尊宝拉了拉玉笙烟的手,示意她跟着进来,同时笑笑:“无妨!这里的事儿巫爷爷已经说得明白了,你还怕什么?相信我吧,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也有人出头,用不着我们俩!” 两人那一问一答说得极快,声音有压得低些,那毛狗子只顾在前面引路自然没听见。他带着两人进到那客栈大堂,招呼着人来倒水,然后询问两人要不要吃些东西----至尊宝将那个大洋给他之后亦是不走,死活留着要给伺候在两人身旁。 他既然如此,至尊宝也想看看究竟有个什么把戏,于是便大大方方坐在桌子上,随意将这店中的好酒好菜都点了。 虽然没问,但是光看那店小二的眼神,至尊宝也知道这一顿酒菜花费不菲,不过既然知道了这是谁人的店,他又怕什么呢? 不多时,那酒菜已经流水也似的送了上来。 原本按照至尊宝的想法,既然到了这里便要找到成三和鲁胖子,不过今天既然多了这不知死活的毛狗子这些事,他便干脆不找了,先看看他们的把戏…不多时,果然看见那门口粗大汉子的身影一现,毛狗子立刻便找个借口溜了过去。 隐隐约约听得那汉子口中道:“…不管…自己看着办…别出事…好自为之…”那毛狗子不住应声,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兴奋。 “唉!”至尊宝摇摇头,对玉笙烟笑笑道:“看来不知死活的还不止那曲家兄弟四人而已,到处都是----烟儿,今天又来了!” 第二六七章 开堂过口起火塘,圈擂搏命关帝庙(1) 小个男人毛狗子在听那壮汉说话中数次回头偷看,所见这两人均无异样,只是在举箸用餐,心中顿觉得妥当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绽放得开了… 便在两人说话的当口,那客栈外忽然哗啦啦一阵脚步声起,七八个手持钢鞭铁尺的汉子走了过来,那小个子男人连忙迎过去,招呼着众人到那门侧处躲着,搓着手兴奋道:“石头哥,这边已经答应了!” 他称呼石头哥的正是带头之人,这汉子看着极为强悍,身上只略略裹着一块兽皮,裸露的胸膛上微微渗出些许汗水,在那昏暗火光下折射出一种金属光泽,随着呼吸慢慢欺负,流露出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杀气! 他那身上显然是某种横练功夫,金钟罩铁布衫之类,将他整个人练得宛如钢铁,刀枪不入。听到小个子所说,那石头哥只是微微点头,随即眼睛一睖道: “应了便好,总归是他的地盘,少些麻烦绝非坏事----毛狗子,你说你见到那两个肥羊身上有极佳的法器,这事儿可是真的?” “是,是,真是!”毛狗子陪笑道:“石头哥,别的事儿我毛狗子不敢夸口,但说看法器这事儿,你及时见我错过?”他比划着道:“他们下船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女子腰上别着一把奇怪的尺子,虽然手柄看着像是最普通的打鬼尺,但那上面却汇聚了种淡淡的阴气石头哥,我敢用我的脑袋打赌。这东西绝对不简单,说不定是家传的宝贝!” 那毛狗子在这鬼蜮中所呆时间不短,跟着那石头哥厮混,平日没事的时候便在外面设套骗钱,这眼力是他唯一的长处----那石头哥显然明白这一点,见他既然如此说,便点了点头,算作自己信了。 再次开口的时候,石头哥脸色已经大为纾缓:“好吧,便算是个上好的法器。你立了一功!等到我把东西拿到手了。再说怎么给你小子奖励----现在说说,那姓成的要什么?” “他不知道那两个小子带着法器,只知道是个普通的设局而已!”毛狗子连忙道:“所以,那姓成的说了。他一个子儿也不要。只是叫我们别在他店里搞事就行了!”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了!”到了此刻,那石头哥才算是真正满意了,哈哈笑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今天到手的究竟是什么样个玩意儿,值多少!” 手下轰然大笑,石头哥也发出一阵刀剑摩擦的嘎嘎笑声,笑得片刻之后他大手一挥,昂首阔步迈走进了眼儿媚之中! 一般来说,江湖设局分为几个部分,首先像毛狗子这种人叫做‘刀头’,是出面找到下手肥羊,并且演戏担当苦主的;其二‘夹棍’,就是最初扮演路人来与那‘刀头’一并要求对方赔偿的,往往还需要拳脚作为威慑;其三是‘钉杆’,开始的时候把风,然后等得手之后跟在后面看肥羊动静的,若是此人前往报官,那立刻便要回去报信撤离。 在这冥河鬼蜮之中,下来之人往往有些本事,所以石头估计也多留了一手,但凡是遇见了肥羊本事超然,‘夹棍’根本吃不下来,那便让钉杆回头报信,石头直接出面----只要能找到索要钱财的由头,还怕要不到么? 那巫老头儿已经说过,这鬼蜮中有三股势力最为巨大,那石头哥便是其中的的一股。 三股势力之中,成三占据的便是这边缘石壁,并且他组织人手前往野外寻找食物,譬如鼠蛇虫豸、根茎植被,并且据说还种植了一大块区域的蘑菇红薯,是整个地底最大的食物供应者;其二便是石头哥所占据的码头,除了平日固定送那些探宝者离开收取费用之外,码头的各种货物搬运、粮食货物的出售都有抽头,范围也包括了整个码头和内中一些挂着红灯笼的货号商铺;第三股势力叫做猴爷,此人在地下生活多年了,主要靠着一群手下与那些鬼魂做买卖,将它们寻找到的明器收入手中----猴爷在此地所居时间最久,平日也与很多鬼魂有交情,所以在此地若是与鬼怪有了冲突,他倒是能解决一二。 除了这三股势力之外,鬼蜮之中还有旁的一些人,但是这鬼蜮中最大的几点都被人占据,他们所能到手不过是些汤水,一直倒也发展不起来,不过那其中的虎视眈眈却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鬼蜮的产出惊人,要不是因为鬼魂的关系,怕是早已经有了外面的大股敌人侵入,可是此地既然人鬼混居,那就有了特定的限制----即便如此,这些人在其中生活亦是想要获取最大的利益,满足自己的**! 此,即是人性! 虽然至尊宝没有听见石头哥与毛狗子那番谈话,但是后面他那阵大笑却是让他听见了,便在此刻,至尊宝忽然拿起个盘子啪一声扔在地上,朝着那店中小二喝骂道:“我呸!这些东西究竟是谁做的?简直比狗屎还要难吃…小二,把你们做饭的厨师叫出来,大爷今天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什么?”此话出口,那小二几乎呆了----他在眼儿媚中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胆敢如此说话,平日里即便说饭菜有所不妥,也不过是将抱怨几句罢了,谁有这般大胆直接朝着那厨师辱骂的? 从哪毛狗子他们的动静之中,店小二也猜到了这两人是新来鬼蜮的,要说不知道这做饭的便是二当家鲁胖子亦属于平常,处于好心,这小二当时便提醒道:“两位客官,我劝你们言语中还是注意些吧!这做饭的非是旁人,乃是我们眼儿媚的二当家鲁大哥,若是你们言语冲撞了他,怕是…怕是…” “怕是如何?”至尊宝呸了一声,伸手将个盘子拿起,合着里面的菜肴一并朝着小二砸了过去,口中喝骂道:“我呸!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居然敢拿出来!喂,谁是做饭的给我出来,让大爷我好好教训一下!” 至尊宝从小吃惯了鲁胖子所作的菜肴,如此熟悉的味道入口又如何吃不出来?只不过现在那毛狗子背后的人出来了,要想能够最快将成三和鲁胖子叫出来的,这倒是个极好的法子! 只不过,这一切小二又如何知晓? 他只是见那后生扔掉了胖子,并且还大声的咒骂起来,当即心中一惊,差点没有叫出来----果不然,那盘子的碎片还在地上四处滚动,厨房中已经响起了山也似的吼叫:“他娘的,那个王八羔子在外面胡言乱语,是他妈想找死了么?” 随后便听得厨房中哗啦啦直响,那声音继续猛吼:“把老子的板刀拿来,快点!” 小二记得大当家出门前提醒自己要多劝着点鲁胖子,切勿让他在店中杀人,但是近日这情形看起来,这年轻人又岂是能逃得掉的?他急得满头大汗,连连劝道: “客官,快走吧,快走吧!我们二当家发火了…”走到旁边将至尊宝连连推攘,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但是纵然他如此着急,那人却毫不在意的笑着,挥挥手叫他让开----不过便在此刻,那门口已经哗啦啦涌进一群人来,当中有人却叫的比鲁胖子声音还大: “是谁?是谁把我的上代瓷瓶砸碎了?” 叫声之中,那石头哥已经带着手下大步冲到了至尊宝面前,朝着他一指:“是不是你将我的瓶子砸了?奶奶的,你知道那值多少钱么?”他啪的一声把手拍在桌子上,吼道:“这是价值数千大洋的宝贝,你小子知道不?” 至尊宝耸耸肩,冲着跟在他身后的毛狗子笑笑:“小子,你不是说这东西不要我赔偿了么,怎么还有人来说这破事?”“这和我无关,”毛狗子装模作样的摊开手:“那东西是石大哥的,我可没办法决定啊…” “他的?”至尊宝转过脸朝着那石大哥瞅瞅:“那你想要如何?” 石大哥哼一声将手收回来,大大方方坐在至尊宝对面道:“这东西价格不菲,你要是…”正当他准备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忽然听得砰然一声巨响,那厨房门被人从里面猛然推开,撞在墙上摇动不已,接着一个矮胖子举着个巨大的斧头冲了出来,怒吼道:“他妈的,谁胆敢说老子做的饭不好吃!?” 鲁胖子瞪着眼在堂中扫视一遍,接着便朝着石头哥冲了过来,吼道:“他妈的!石头你这个混球,今天是来找事的吧?居然敢说老子的菜不好吃…”他目光落在那地上的菜肴盘子之上,手上的斧头高高举起:“还敢砸老子的东西?” “不不不,不是我!”石头哥这才明白了堂中发生的事儿,连忙摆手表示清白:“我可是菜进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对了,这店里就只有这两个人,要说是有人找事,那也是他们!”指着至尊宝和玉笙烟他又继续解释道:“我是找他们赔我瓶子的,仅此而已!” 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与那鲁胖疯子来上一战! “是你们?”鲁胖子瞪着眼冲到至尊宝面前,斧头差不多要挨着他的脸了:“他妈的,老子的菜怎么不能吃了?你小子给我说清楚!要是说不清楚的话,我便立刻将你小子劈成两半!” 看至尊宝被个斧头逼在脸上,玉笙烟都不由手中捏了一把汗,捏着短刃随时准备出手!可就在这种情形之下,至尊宝却只是笑笑,淡淡道:“很简单!回锅肉里面要放点糖才正宗,才是他仙人板板的原味…鲁大叔,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该呢?” 第二六八章 开堂过口起火塘,圈擂搏命关帝庙(2) 昔日在城隍庙的时候,至尊宝便跟随八爷在鲁胖子的酒肆中厮混,但凡他能够做出来的菜都吃过了,今日在此稍稍一试,便从那熟悉的味道中明白了这做菜之人是谁----果然不错,这做菜的正是鲁胖子。 鲁胖子的菜肴毫无变化,就连昔日忘记在回锅肉中放糖的毛病都未曾改变,当然,至尊宝所学的这句话也是八爷常说的…“回锅肉里面要放点糖才正宗,才是他仙人板板的原味!” 这句话出口,那鲁胖子一愣,瞪着眼将至尊宝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哐当一声将手中板斧一扔,猛然伸手个熊抱将他搂住,哇哇怪叫道:“你小子!原来是你小子!哈哈!果然便是你小子…想死我了!想死我了!哈哈!”顺带四处张望:“你那死鬼爷爷呢?来没有来?在那里?是不是躲着的…?” 不等至尊宝回答已经扯着喉咙叫了起来:“八月老儿,给我滚出来!别藏着了,我都瞧见你了!快点出来,陪老子好好喝上几杯----放心!今天喝酒不收你的钱!” 他只顾自己大喊大叫,搂着至尊宝的手差点没把他勒死,好不容易才从那水桶粗的胳膊中挣扎出来道:“鲁大叔你别找了,他出去办事了…呃,这次只是我们来了而已!” “只有你俩?”鲁胖子斜着眼看看,转而又大笑起来:“只有你也好,也好!这么多年不见了,有你也好…”说话中将至尊宝的头扳着左看右看。又笑:“好小子,长高了,又长帅了!” “只是鲁大叔你又胖了,”至尊宝嘿嘿笑了几声:“红光满脸油光水滑,比以前胖了几圈,一看就知道你和成三叔的日子过得滋润啊…” “对了,成三!哈哈,见你太高兴,都忘记还有成三这厮了!”鲁胖子被他一提才想起,连忙朝着旁边个厨师叫道:“你快去把大当家叫回来。就说有老朋友来了!” 厨师听命而去。鲁胖子刚想坐在至尊宝旁边叙旧,这才注意到那坐在一旁、满脸惊讶的石头哥----开始那手下没有找到大当家成三,自然便是找的鲁胖子禀告毛狗子想要在眼儿媚强勒至尊宝一事,对于其中一切缘由都知道得清楚无比… 想到这石头哥准备对至尊宝所作的事。鲁胖子脸色一变。不紧不慢的对他开口:“对了。石头,今天这事儿你也算看见了,你们这个做买卖的角儿是我和成三的旧相识。和他、和他爷爷,我们都是许多年老朋友…此事卖我们个人情,算了吧!?” 石头哥原本坐在那凳子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又吵又闹,心中盘算着究竟那毛狗子所说的法器值不值得自己与成三、鲁胖子翻脸,可是没想到骤然鲁胖子来了如此一句----也不知是因为直觉那法器值得,或者只是不服气鲁胖子如此吩咐,或者单单是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他忽然哼了一声,抬高八度声调道:“你说算了就算了么,凭什么?” 鲁胖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好言好语的一句话竟然换来了石头哥这么硬邦邦的回答,顿时整个脸色一变,抬手将斧头朝桌子上一砸,喝道:“石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在鬼蜮中这把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靠着包烂瓷片就想要讹诈我的侄子么?” 石头也是见过大场面之人,鲁胖子那几句话就算揭了老底却也依旧硬撑----他从桌下取个布包哗啦扔在那桌子上,一脚踩在凳子上,伸手在桌上一拍,“现在东西在面前,又有人证,你那只眼睛看见这是我耍诈骗钱啊----鲁胖子,今天我既然来了,你想要我空手走,怕是门都没有!” 两人如此争锋对麦芒相对,那手下早已经听到风声涌了进来,分两旁立在两人身后,个个剑拔弩张怒目而视,手中也执起了兵刃,只差各自当家开口了! “那你想怎样啊?”鲁胖子大吼一声,声音比他还高:“那不然你把人叫来,我们起火塘啊?!”“起火塘?哼哼,当我傻啊?”这石头哥在别人的地方,所带手下完全没有旁人的多,根本不接茬,顿时话锋一转:“鬼蜮的老规矩,开堂过口,关二爷面前武定真伪!” 这鬼蜮的规矩与外面不一样,‘起火塘’便是两方叫齐人马来火拼一场,此种一般用于极大仇恨、抢夺地盘、横刀过海之类,伤人极多又极易变成屠杀,那鲁胖子如此说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说出这至尊宝与自己的关系极厚,不惜血拼也要帮他出头;而‘开堂过口’是在鬼蜮中的关王庙前设圈擂,双方各自派出一人对斗,以输赢而定… 这石头哥一身横练功夫,在鬼蜮之中算得上首屈一指的高手,那成三与鲁胖子虽然势力极大,可是在功夫上毕竟荒废于城隍庙鬼市太久,又有阴亏德损失于阴冥,那里会是石头哥的对手? 石头哥敢如此开口,自然知道成三和鲁胖子的底细! 鲁胖子听得他说开堂过口,脸色也是一变,“你说开堂过口就开堂过口啊?哼哼,石头,不要仗着你有几分蛮力,动不动都说要在关二爷面前过口,是不是以为这整个鬼蜮就你一个人能打啊!” 他这样一说,那旁边的手下自然也跟着起哄: “对啊,凭什么?” “呸!又喊开堂过口,能不能换个新招数啊!” “有本事和我们起火塘…” 那边既然开口叫成一团,这边石头哥手下也不会示弱,当即一并嘘了起来,只嘲笑鲁胖子没本事,手下无能----石头哥哈哈大笑,“若是你们不敢在关二爷面前开堂过口,那就认了吧!”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朝着那玉笙烟一指:“姑娘,把你身后那把打鬼尺赔来,这事儿就算了结,不然,等着鲁胖子在擂圈上被我打死吧!” “你!”鲁胖子大怒,手在桌子上一抹便将整个斧头举起,喝道:“奶奶的,要想开堂过口,先吃爷爷一斧头再说!”说话中那斧头已经高高举起,即将猛然劈将下去… “住手!” 便在此刻,忽然门口有响起了个至尊宝极为熟悉的喝声:“二当家的,别坏了规矩!”随着那声音响起,成三一身短衫从门外走将进来,随手把个背篼朝地上一放,“石头哥,你这是真和我杠上了?” “杠上了?不至于!”那石头哥哈哈一笑,站起来在堂中随意走得几步:“成大哥,今天这事儿可不是我和你杠上了,而是你们二当家和我杠上了----那肥羊是我先看上的,但是你这一开口,就变成你们子侄了,也不知真的假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这些都无关系了!”成三笑着走上几步,伸手在至尊宝肩上一拍以示招呼,然后抬头看着石头哥:“既然你开了口,我成三要是不接着,那怎么能带得了手下?好!我便陪你开堂过口!” 成三这话一出口,那鲁胖子立刻叫了起来:“成三,这事儿你不能应啊…”他和成三一起来到鬼蜮,也一起打拼出这么大个场面,自然对成三了解非常----那开堂过口不论生死,这次成三为了至尊宝而出头拼命,怕是凶多极少,难以活命! 成三挥挥手,笑道:“不用说了!鲁胖子,宝儿是我们一手带大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们的地方受人欺负?不管这石头和我究竟谁输谁赢,后面的事儿都交给你了…”说的是无论谁输谁赢,说话中倒是已经把自己的后事交代了! 鲁胖子哼了一声,朝着石头哥狠狠的瞪了一眼:“你放心,要是今天你输了,我立刻什么都不管了,带着兄弟们将那石头的场子全部砸了,给你报仇!”“你这是要耍赖?”石头轻蔑之极的看了鲁胖子一眼,“你那手下全是挖地锄田的泥腿子,想要和我斗?行,开堂过口之后就陪你一场,随你们怎么样!” “干----” 一群跟着成三从那外面回来的手下一听,顿时便朝着石头哥冲了过去,骂道:“直娘贼,今天就要叫你出不了我们的眼儿媚,看你还有什么办法和我们大当家过招!” 堪堪才开始朝着客栈内冲来,后面忽然蜂拥冲进一群人来,和那成三的手下纠缠到了一起! “嘿嘿,来啊!”见到手下及时赶到,那石头哥底气骤然也足了:“现在随便你了,成三!起火塘还是开堂过口我不选了,让给你!”他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吼道:“今天这买卖,我他妈做定了!” 便在成三今天之初,玉笙烟便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事儿并非是简单的讹诈,内中定然还有其他缘故…果然,当她找到那小二细问之后,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一些道道! 原来,这成三与鲁胖子在下面占据了极大的一片粮食产地,能够自给自足提供给鬼蜮中人食用,早已引得了那石头眼红,一直在算计这眼儿媚的地盘,就算没有至尊宝今天的事儿,怕是也会最近滋事----想起来便是今天正值个能够让成三鲁胖子拼命的机缘,他也就顺势将这事儿引到了成三身上! 不怕有冲突,只怕这冲突不够大! 玉笙烟心中明白了此事,自然偷偷将这事告诉了至尊宝----他心中一动,正见那石头哥赫然叫嚣,于是猛然一步跃上桌子,喝道:“诸位住手,听我一言!” 哐当一声,顺便砸了个大海碗! 第二六九章 开堂过口起火塘,圈擂搏命关帝庙(3) 这些人正拉扯纠缠乱作一团,忽然听得哐当一声大响,又加上那喊声,顿时都朝着来处望去,看他究竟如何----至尊宝也不多说,只是朝着石头哥一指,喝道: “姓石的,废话少说,今天这场开堂过口的买卖,我陪你!” 这话一出口,那成三和鲁胖子都是一愣,随后便见得成三挥挥手沉声道:“宝儿,这事不用你管!既然来到了你三叔的地盘,那无论这事儿大小都算是我的,不然以后我还有何面目见八爷那老东西?” “成三叔,这事儿自然是你帮我了,”至尊宝嘿嘿一笑:“只是我最近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好歹也学了几手,圈擂熟悉得紧,一听说要比试就手痒得紧…三叔,这机会你可得让给小侄我!” 成三正要再说,旁边玉笙烟凑了上前,款款施礼道:“三叔,圈擂这种事你就交给宝哥吧,他喜欢做这事儿的紧,你要是不让给他做反而难受呢!” “你是…?”成三略显好奇,就连玉笙烟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倒是鲁胖子放下了斧头替她介绍:“大当家,这姑娘是跟着至尊宝来的,呃,不知道是朋友还是旁的什么。” “明白了,”成三点头一下,接着眼睛眯成条缝,下颚朝至尊宝一点:“你可以替他决定么?”语带怀疑,也不知道怀疑至尊宝的实力,或者是怀疑玉笙烟的话。 “可以!”玉笙烟放慢速度一字一顿:“请三叔你相信我,宝哥完全有能力来应对圈擂!” 看着玉笙烟坚定之极的眼神。再抬头与至尊宝对视一眼,不知成三是最终被玉笙烟的言语打动,亦或是相信了至尊宝----停顿片刻之后,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好!宝儿,我就相信你一次!” “恩!放心吧,三叔。” 至尊宝赫然开口邀战,那石头哥也并未等闲视之,他立刻便找了刚才设套的毛狗子与钉杆,询问其本事大小,拳脚功夫如何…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 毛狗子一开始便被打晕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那钉杆说得异常明白:“他俩都是有功夫的人,出手很快,但是那拳脚并不太重,”那钉杆陪着笑道:“石头哥。那几个和毛狗子一起出去套羊的。本身都没什么本事。只有一身蛮力,被打了亦是寻常…只不过这些人都没有受伤,那手上的本事想必也不会太厉害吧?” 确实。至尊宝和玉笙烟下手留情,无非是在那几人脸上留了点记号,并未在身上下狠手,所以不曾伤筋动骨,没想到这反而成了他俩软弱可欺的另一种表现。 鬼蜮中人动手,不死则伤,那会有这样不痛不痒的打斗? 石头哥将钉杆之言在心中盘算一下,骤然哈哈几声,朝着至尊宝一指道:“小子!今天既然你开口了,大爷我就陪你玩玩!走吧,关老爷庙前起个擂,我们凭着拳头来论论是非曲直!”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露出满口白生生的牙齿,一字一顿蔑道:“这可是要立生死状的!” “随你!”至尊宝轰然从桌上跃下,“刚刚吃完了鲁大叔的饭菜,也是个消消食的时候了----前面带路!”说话中将成三和鲁胖子左右一楼,笑眯眯道:“鲁大叔,成三叔,走!见见我这几年在外面厮混所学的本事!” 说话中,那石头已经带人率先朝外而去,手下自然簇拥跟随,另外有些什么闲汉泼皮的听到动静也朝着那关帝庙赶去,只是留下成三手下一帮人在后面缓缓而行,有些也正在向那小二打听至尊宝的来历。 三人走在前面,边行边说,旁边是那看上去并不担心的玉笙烟。 “好啊,我们也…咿,什么叫外面厮混?”鲁胖子走着顺口应声,但是立刻心中一动,惊道:“你小子这么多年难道不是跟着八月那老头儿回去学得本事么?怎么…怎么是什么外面厮混?” 成三亦皱眉道:“宝儿,你倘若不是跟着八月老哥学的本事,那你…”看样子似乎对刚才自己的决定已经后悔了,正想要找个说辞让至尊宝放弃… “无妨!”至尊宝立刻略略低头挤挤眼,低声道:“两位叔叔,你们真的把心搁在肚子里,我虽然不是跟着爷爷学的本事,但是我拜师所学的那位,比爷爷的师父可还厉害呢!” 这话一出,两人齐齐喝问:“真的?” 至尊宝露出个自信无比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 鬼蜮中间共有当时挖掘所留的石柱六根,也不知是故意为之或者天意使然,恰好分部在整个废墟中,支撑着那上面巨大的穹顶空洞,最外面的两根稍稍靠的近些,又多是仓储货库的便是石头哥的地盘。 另外四根在中间买卖最为集中的便是那猴爷的地盘。 此刻,在某根柱子下面的店铺之中,猴爷正在给自己两个孙儿和三名徒弟讲解那铜鼎差别,真假辨识之法----他看似干瘦矮小,但是手劲确实不小,偌大铜鼎单手便拎了起来,轻轻松松摆在那面前桌上。 随后一指道:“商朝时期随着时代发展,已经有了关乎于此铜鼎使用的形态之制,天子用九鼎,诸侯用七鼎、卿大夫用五鼎、士用三鼎或一鼎----此为规矩不可逾越,否则会被视为谋逆处死。同时。与鼎一同出现的还有簋,通常为九鼎八簋,七鼎六簋,五鼎四簋,三鼎二簋,亦是依足了此定规。”说到此,猴爷略略停下:“根据此鼎足多少,能分辨此鼎的价值,你们须得切记。” “是。”几人纷纷点头。 见几人仔细,猴爷也是极为满意。于是再说:“我们这里只是诸侯之国,所以能出产的至多便是七足之鼎,可是我再次数十年一直不曾见到,便是因为那下面宫殿中的鬼魂太过厉害,没有寻宝之人能够接近,也就成了我心中一直的遗憾…” 至此不由叹了口气:“挖不出个七足宝鼎,你叫我怎么甘心啊!” 将猴爷感伤,一名乖觉的徒弟便接口道:“师父,您真要是有这个心,那我们不如去外面多花银钱。请上极为法术高明的法门大师。来此将那下面的鬼魂超度了,不就可以了么?” “难,难啊!”猴爷摇摇头:“此间阴气太重,一般法门在此也不能真正发挥本事。所以即便来了亦是难办。更别说那些鬼魂由于天地之数留在原地。所蕴含的因果德亏远胜他人,谁又愿意来趟这趟浑水呢?” “那我们找个看不懂这因果的?”一名略胖的孙儿道:“爷爷,那不就成了?” 猴爷哈哈大笑。摇摇头:“看不出这因果德亏的法门弟子,又有何本事在下面超度鬼魂呢?”伸手在他头上亲昵的摸摸,话锋一转:“算了,别说那些事儿了,我接着给你们讲讲别的----商代晚起,这尖足鼎逐渐减少,圆腹柱足鼎开始居多,鬲鼎也逐渐多了起来…” 猴爷正要说那铜鼎形状的分别,忽然外面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身穿粗布的汉子跑了进来,不待进门便喊了起来:“猴爷,猴爷,外面开始设圈擂了!” “哦?”猴爷脸色不动,淡淡道:“圈擂虽然不多,但是每年也有那么七八场,倒也算不上稀奇----你这般着急,难道是今天的圈擂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呼,呼…恩!”那人重重点头,粗粗的出上几口气:“猴爷,我师父说,今天的圈擂是在还是在关老爷庙前,据说是那石头和成三的个远房亲戚立生死状动手,无论谁输谁赢怕是都要出乱子!现在师父和黄长老都一并到了费长老那处等着,所以叫我来请您。” 黄长老、费长老和这个传话汉子的师父刑长老一共三人,都是那猴爷的臂膀之人,凭借自己的独特本事在这鬼蜮中与鬼魂做买卖谋生,创下了如今的势力----刑长老所在之地最靠近那成三眼儿媚客栈的石壁,所以也便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将此通知各处。 听到这话,那猴爷脸色一变,忽然问道:“他们那边安排的如何,怎么都去看了?”“我们三处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那汉子禀报道:“按照以往您的吩咐,所有店铺全部关门,但凡是能够上到二层的楼梯也都堵了,然后安排了人手在二层布满弓箭,只要有人趁机砸我们的铺面便立刻射杀…费长老那边还留着门,单等您去了之后就堵上。” 那关帝庙的位置并不是在鬼蜮边上,反之,所在之处正是靠近那码头的一侧,也正是因为这关帝庙的所在,所以这码头之外才没有太多的幽魂愿意出去,成为了独独的外城。猴爷所拥有的其中一根石柱便在靠近那关帝庙,能够从二层观看庙前的圈擂比武。 要是这圈擂的人不是石头和成三,那也许鬼蜮中倒也不至于有太大动静,可是这次既然是他俩对台,那么结局无论如何,恐怕立刻便会在这鬼蜮中引起一场极大的风波,重新将这势力划分更改,届时鬼蜮中必然乱作一团,各个势力借机作乱----猴爷在里面生活了几十年,对此也经历过了数次,自然由此防范的法子。 成三和石头均是也是借着上一次圈擂的屠杀,混乱之中才各自占据了现在的地盘。 猴爷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手下将石柱下面的店铺尽数关闭,然后安排自己徒弟守卫,自己则亲自带着孙儿前往那石柱,准备看看这即将来临的圈擂。 “我倒要看看今天究竟是谁,居然敢和石头那铁打的家伙对阵!” 第二七零章 开堂过口起火塘,圈擂搏命关帝庙(4) 听说今日又有圈擂要打,那鬼蜮中早有好事之人奔走相告,将此消息四处传遍----听说今天是那石头哥和成三当家的侄儿打擂,那鬼蜮中人第一想到的并不是去看看谁胜谁负,而是立刻找到相善的朋友,或者赶往自己的帮派之中,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进行准备! 或者是三五家人进入个最为坚固的一户之中,合力钉死门窗,手执兵刃等待那即将发生的浩荡;或者是相聚拢堆,谋而后定,在这动乱中将要何为,如何取得最大的好处;再不然就是被叫回了帮派中,紧急商议在各种结局下如何抢夺那空出来的地盘… 每次动荡在鬼蜮中都是一次新的势力划分,那些人很明白自己该何去何从,如何应对。 关帝庙前的青石板场上已经用灰粉洒出个大大的圈子,面前化宝坛烧着一大丛的香蜡元宝、纸扎粿马,火光熊熊;东南西北四面各插了个一人高、孩儿臂粗细的高香,已经点燃,青烟股股朝着穹顶直冲;而旁边桌子上,那庙祝老头已经写好了生死状,分别交给石头哥与至尊宝签名画押,“石崇山与至尊宝两人争执不下,各有说辞,无法定论!现在两人在关老爷面前圈擂比武,性命相搏,一切生死各安天命!关老爷法眼如炬,扬善罚恶,一切且听安排!” 那庙祝老儿絮絮叨叨说完这一切,两人也各自在生死状上签下了名字,他将那生死状平拿手中绕着圈子走了一遍。展示给围观之人看过,然后朝着圈内一指:“时间限在这四注香燃完之内,身在圈中不可逾越,两位若是未到时间而出便是输了,请两位切记切记----若是二位无甚异议,便请两位进圈吧!” 石头哥嘿嘿怪笑几声,迈着大步走进了圈中,手下有人连忙屁颠屁颠的搬了一叠青砖进入,然后在他面前码成半人高的一丛。石头哥先是深深吸了口气,胸口顿时鼓了起来。手臂手背上肌肉凸起。宛如一块块岩石一般,待到气沉丹田,一声猛喝,双臂猛然朝面前一拳轰出。顿时将那青砖尽数轰成了碎块。哗啦啦散落一地。 他的手下见当家的如此神力。登时欢声雷动。 石头哥膂力本强,又练了一身外家硬功,双臂直有千斤气力。此刻手下收拾那场中碎片。他直接朝着至尊宝一指,喝道:“小子,来吧,让大爷瞧瞧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那圈擂的规矩是先进去露上一手,彰显声势威慑对手,那石头哥也是如此所为。至尊宝根本不愿意现什么蛮力拳脚,堪堪嘀咕着准备进圈,衣衫忽然被人一拉----身后传来成三小声叮嘱:“宝儿,这不是强撑出头的时候,你千万要记好了!万一敌不过石头,你什么都不要管,立刻转身出来便是…输了便输了,只要留的性命在,我们回头在外面叫巫老头儿帮手,一并来人将这厮给宰了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会输才怪!”至尊宝心中如此想,嘴上却是应声连连:“成三叔、鲁大叔你们放心,我对自己这条小命爱惜的紧,那里会和那家伙硬拼?”笑笑道:“我只要看得稍有不对,立刻便出圈子来,绝不耽搁!” 说完,再看了一眼玉笙烟,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随后径直走入了圈子中,随意将脚下的一块青砖碎块踢开道:“我们这是生死相搏,又不是来比谁的气力大,这些劳什子玩意儿我便不和你玩儿了!”说完朝着那庙祝老儿示意道:“可以宣布开始了么?” 此话出口,场外那石头哥的手下立刻一片哗然,对至尊宝此举嘘声连连,那成三的手下也不甘示弱,立刻反唇相讥骂将起来,一时间场中只听得人声鼎沸,闹做一团。 “呃?”那庙祝见他如此,立刻也便宣布道:“既然至尊宝不愿意显露功夫,那我们即可开始----比武现在开始!”说完朝着那烧着纸马的火堆中不知扔了什么,那火焰立刻便窜起了数丈高,轰然在洞中整个一闪! 石头哥见至尊宝如此,哈哈大笑,也不多说便猛然朝他冲了过去,伸手猛然朝着至尊宝肩头抓落。至尊宝身形一晃躲过,反手便是一掌击出,啪的一声打在那石头哥后背。 石头哥一身横练,那一般的拳脚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但是这初动手便吃了一击也是心中不快,当即虎吼连连,转身又朝至尊宝猛然扑来。 至尊宝有心试试他臂力如何,将他出手抓来便伸手去格,两两胳膊相击之下,只觉得手臂酸麻异常,而那石头哥却似乎毫不在意,心中立刻明白了自己和他在臂力上的强弱,当即不敢再来,立刻身子一扭闪身一旁。 至尊宝使出自己在花家所学的拳脚功夫和那石头缠斗,身法灵活,一招一式中竭力躲开那石头的正面攻击。那石头出拳有风,呼呼作响,但是尽是和他差着数寸,可是这厮也并不焦急,只是在有板有眼的持续发力,不让至尊宝有丝毫的空隙可以歇息。 石头本身说凭借的便是自己一身横练功夫,耐力悠长,以往也有这般身法灵活之人与之相斗,他所用的便是这持续不断的消耗之法,往往是自己挨上数十拳无妨,但是对手只要一拳便能打倒在地----在至尊宝与之相斗盏茶功夫之后,那石头哥拳上反而越来越快,拳头挥出也是愈加重了。 至尊宝自觉在那石头肩上背上已经击中了数十拳,所用的气力也并不小,但是看着似乎对他毫无影响,嘴角反而挂起了个笑容,心中顿时明白了这家伙的打算----至尊宝猛然之间便是一脚飞出,啪踢中那石头小腹。自己接着此力朝后退开几口,叉着腰呼呼喘气道: “你还真是挨得啊,怎么打都不动!” 那石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伸手在小腹上略略伸手将灰掸掸,脸上露出个狰狞的笑容:“小子,你现在才知道大爷这一身横练功夫的厉害么?嘿嘿,可惜已经晚了!”朝着那圈外成三望去,口中喝道:“成三,看见了吧?今天你这子侄什么的怕是危险了…” 成三鲁胖子在圈外一起喝道:“石头,你今天要是胆敢伤他。那我…”“呸!”不等两人说完。那石头已经重重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打断他两的话:“晚了!” “你……”两人还想再说,那至尊宝却已经哈哈笑了起来,朝着那石头一指:“我试试你究竟有多少斤两。确实靠打。我是打不过你。但不巧的是我还有其他法子----姓石的,今天算你运气不好!” “别的法子?”那石头先是一愣,随即嘲弄般的叫道:“小子。有什么本事你尽管使出来,大爷今天就等着你了…难不曾你还要请神仙佛祖下来帮你忙么?”说完放声大笑,极尽放肆,简直轻蔑到了极点。 石头如此说话,那手下自然跟着轰然大笑,可是至尊宝却根本不理,只是摸摸念诵几句咒语,然后伸手在空中一指… 顿时,一股冷风凭空而出,呼啸掠过,将那香坛中的纸灰刮得四处乱飞,跟着又是一道黑烟在自尊宝面前不住旋转,像个陀螺般转动不停! “不是神仙佛祖,只不过是个冤鬼而已!”至尊宝冷冷开口,那声音像是寒流使每个人心中为之一颤:“敕!” 以往这里圈擂也有与鬼魂勾结前来参加之人,只是每每那鬼魂出现在圈擂之上,这鬼蜮之中游荡的鬼魂便会出来干涉,不让那鬼魂参与到人间的争斗中,可是今天这夜叉乃是阴魂而成的鬼中极品,旁边那些鬼魂又如何赶近前来? 庙祝连连招呼上面的鬼魂,却看到那些鬼魂尖啸连连,四散奔走,那庙祝从它们的叫喊中听明白了意思,失声叫道:“这是夜叉,这真是夜叉!” 说话中,手忙脚乱的朝着庙里退去。 随着他的喝声,那陀螺渐渐停止了转动,夜叉在圈中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丑恶凶悍无比,双手如刀,手足似钩,血盆大口还似乎淌着不知谁的鲜血,一出来便朝着至尊宝跪下,口称主人----石头见到此情,心中这才恍然大悟,朝后猛然退得几步,指着至尊宝微颤颤道:“你、你是法门中的…法门中的…” 见到夜叉真身非但石头惊恐,就连他那些的手下也慌乱不已的四处奔逃,有些甚至还跟着庙祝躲进了关帝庙中----接着听那旁边墙角哗啦啦一阵响,原来石头曾经在此埋伏了不少手下,见此情形也纷纷扔掉兵刃逃了开去。 “不错!”至尊宝昂首挺胸,“我便是法门弟子,所以我也能御使这夜叉!石头,你多行不义,今天便让我替天行道,将你超度了罢…”说话中见那石头偷偷挪动步伐想要溜走,顿时喝道:“抓过来!” 狂风一卷,那夜叉已经将石头拎在手中抓了过来,伸出条舌头在他脸上舔舔,口涎滴落在他的身上,怪叫道:“主人,我可以将他给吃了么?” “吃…吃了?”那石头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哀嚎求饶起来,伸手噼里啪啦在自己脸上狂扇乱打,哭诉哀求----至尊宝不太明白成三对此的意思,于是偏头朝他看去:“三叔,这事儿你怎么看?” “成、成三爷!”不等成三开口,那石头已经朝他开始哀鸣:“求求你…” 至尊宝眉头微微一皱,那夜叉先是一掌便将他嘴给堵住了,可此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他又如何忍得住,只听得呜呜连连,不住告饶! 成三看看鲁胖子,再看看那石头,想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宝儿,算了,别杀他。” 第二七一章 祸起临渊结网心,灾来驱虎吞狼意(1) 再次回到那眼儿媚客栈的时候,石头身上那股嚣张气焰早已经换做了低眉顺眼,夜叉将他才扔在地上的时候就一股脑儿爬了起来,接过茶壶给至尊宝、成三、鲁胖子和玉笙烟挨个敬茶,陪着满脸的殷勤,不住低头:“谢谢,谢谢饶命!”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我三叔,是他放了你们的!”至尊宝冷冷道:“要是按我的意思办,你早已经变成一具活尸,精魄元神都进我夜叉的肚子里了!”“要是主人你后悔,我现在也可以吃了他!”夜叉立刻在旁边应声:“只要您吩咐一声!” 这话出口,石头顿时一个哆嗦,吓得几乎屎尿齐流瘫软在地,倒是至尊宝摆摆手:“不用了!既然三叔吩咐了,这条命我们就暂且给他留着吧…对了,三叔,究竟你为什么让我留着泼皮一命?” 听至尊宝这样问起,那成三才说了:“宝儿,虽然我们今天见面时间不长,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何来到这冥河鬼蜮,可是我想,你总不会是为了和我叙旧跑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界来吧?”成三朝着石头哥一指:“无论你有什么事要办,首先便不能让这个鬼蜮乱了!他若死了,这鬼蜮中定会动荡数十天,或者更久,你的事情也就做不成了!” “是啊,是啊,留我一条命会很有用的!”那石头哥虽然被至尊宝称为泼皮,但是现在脾气却出奇的好,连连赔笑:“而且无论宝先生在鬼蜮中有任何吩咐。我都会一力相助的,请您放心!” 成三现在果然不愧是大当家,头脑远比以往更为灵动,只是从至尊宝来到此处便一眼看出了他的目的,也就因此留下了石头的性命----他没有野心在鬼蜮中要扩大自己的地盘,只是想安安稳稳渡过后半辈子,自然不想这鬼蜮动弹不安,引出这一场腥风血雨! 如此最好,非但从此能够稳压石头一头,同时亦不会引得鬼蜮动荡。徒增无谓的死伤。最后还能将至尊宝的事情办妥! 细细想想,成三所言倒是极为有理,至尊宝不由得也大为赞叹,于是倒也不放那石头离开。只是让他坐在旁边听自己与成三、鲁胖子之人闲话…先是叙旧。所说的和那巫老头儿相差无几。半日之后才堪堪说道这次所需要办的事儿! 一句话,找到那个二十年前进入鬼蜮,真姓实名叫做石破军的家伙! 在听完那至尊宝等人的闲聊之后。石头已经明白了这次所面对的究竟是何人,别说自己与那成三、至尊宝堪堪不敌,他那身后更是还有百鬼肆、阴阳师几大宗派的背景----心中所想的再也不是如何抢夺那成三的地盘,而是一心一意相助至尊宝,交好成三,也算是真正找到个靠山! 当即便拍着胸脯给至尊宝保证,一定要帮他找到石破军。 成三石头两人立刻召集手下,将所需找人一事告知众人,吩咐所有人都出去寻找石破军----看着手下全部出门之后,那成三这才哈哈大笑,叫厨房做出酒菜来给至尊宝玉笙烟二人接风。 石头既然有心结识至尊宝与,便也就不走了,留在那眼儿媚中死活要做此东道,摆出大把的银子叫鲁胖子整治酒菜,直于几人喝道半夜,这才堪堪离去。 于是,接下来至尊宝便住在了那眼儿媚中,与玉笙烟每日在鬼蜮寻找那石破军的消息…而石头哥则与成三共同开出了五百大洋的悬赏! 便在这第二天的晚上,石头哥偷偷派人来到眼儿媚中找那至尊宝与成三,告知已经找到了那石破军的消息! 等到成三带着至尊宝赶到石头哥的货仓之时,只是一眼便认定了此消息的可靠程度----因为那告知消息的并非旁人,正是猴爷手下的三大长老之一的黄长老! 他盯着成三和石头哥,再偏过头看看至尊宝,随后一字一顿道:“你们要找的人我知道是谁!” “哦?”成三缓缓从背上取下个口袋朝他面前桌上一扔,淡淡道:“你这大半夜的赶来,想必我也能猜到这人大概是谁了…说吧,只要我们找到此人,这五百大洋便是你的!”钱袋中银币翻滚不已,哗哗直响。 “哦?”黄长老伸手隔着口袋摸摸里面的大洋,点点头:“你们要找的人是二十年前来到鬼蜮的,而我跟随猴爷来此的日子也差不多,所以你们要找这人还非得我们才知道是谁…长话短说,当年我随着猴爷来此的时候只是我们两人,后面费老头和刑老头才跟了猴爷爷----而你们要找之人,便是他们其中之一!” “刑长老?费长老?”成三想了想,若有所思:“不错,我也曾听说过他俩是后面才跟着猴爷的,而且来此的时间也差不多二十年,符合那石破军的条件…”他忽然抬头:“我只不过奇怪,他们和你关系相处不错,又都是猴爷的臂膀,即便是有五百大洋悬赏却也并不值得你出卖他吧?” “你说得对!要只是这区区五百大洋,我不会将此事透露给你们的,”黄长老淡淡一笑:“但若是五万、十万大洋,那可未必了吧?!”他道:“现在猴爷和我们三人年事已高,心中有了离开鬼蜮的念头,所以一直在寻找接班在鬼蜮中执掌大旗之人,而现在,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我和费老头的儿子…” “所以你借机想要赶走他?”至尊宝插话:“听你的意思,所指之人便是那什么费老头么?”众人都从那黄长老话中听出了这个意思,不由一齐朝他望去。 “不错!”果然,那黄长老点了点头:“旁人不知但是我清楚,他来到这鬼蜮之前不是现在的名字。费苏天是后来改的…呃,似乎也曾听说过以前姓石!” 众人相互看了看,石头哥连忙道:“要说这费长老是宝哥寻找之人,倒也极是符合…你看,他既是二十年以前来到鬼蜮的,又曾经姓石…对了,好像还会一些法术----宝哥,你找的那石破军不是也会些术法么?” 至尊宝在将石破军消息透露给众人的时候多留了一手,只是说是个二十年前逃到鬼蜮中人,曾经学过术法。现在年纪约莫四五十左右。却没有告诉他们那石破军原本便是丁甲宗石家的弟子----既是为了给自己多留个后手,也是为了不把这阴阳师法门的消息泄露,保其颜面。 所以,当至尊宝听到这一席话的时候还是略略点了下头。但是他只是单从这点上并无法认定这费长老的身份。想了想。最终还是又问:“呃,光是凭着这两点,似乎不足以说他便是我们寻找之人。纵然符合,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容易造成和猴爷的冲突…黄长老,你知道他还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事儿么?” “不为外人道的事儿?”黄长老问道:“关乎何事?是身上的疤痕胎记,亦或是手上的功夫家底,或者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法术!”至尊宝直截了当:“他可有通冥唤鬼、借幽使怪的本事?” “有!”一说到此,那黄长老骤然想了起来:“对了,费老头儿有个玉佩,借着那玉佩能够放出个约莫三五寸长的鬼怪,帮他传递消息、探查敌情,不知这算不算?” “正是此物!”听到这句话,当即那至尊宝精神一振:“不错,若他真有这本事,那便说他就是我们……” “砰砰砰!” 正当他话说一半,确定了这费长老身份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人猛然敲起门来! 此间属于石头哥的地盘,他自然恼火,也不知道是谁竟敢在此刻来打搅,当即给至尊宝陪个不好意思的笑脸,转而朝着外面吼道:“谁他妈在砸门?难道不知道我这里有事啊?!” “石、石头哥!”外面之人立刻陪着小心开口了:“您吩咐过,说有事儿便来告诉你…现在、现在外面出大事了!”“大事,能有多大?”石头哥骂道:“能比得上老子这里的事儿大么?” 手下知道他的脾气,倒也不多废话便直奔主题,那话一出口还真是让全部人都吃了一惊! “石头哥,猴爷手下的费长老反水,重伤猴爷之后逃到下面去了!” 诧然之中,那黄长老已经撑身站起,急急问道:“猴爷怎么样,伤得重么?”话语中极为关切,也不像是装的。 “不知道,”外面那人答道:“只知道是猴爷受伤极重,看着像是我们这边还治不了,只能送出去救治----今天是河道这个月三天开门的最后一天了,所以那边正在收拾行李,到我们这边订了四条大船,说是要送猴爷出去治病!” “不好!”黄长老朝着众人连忙拱手:“诸位,既然这样,我也不能久留了,须得回去看看猴爷伤情,然后和刑长老合计一下怎么将那贼子擒拿回来…诸位,那我先走一步!” 说完并不等他们回答,已经自顾自走到了门口准备离开----就在此刻,至尊宝忽然将手中的布袋朝着他一扔,口中道:“拿着!” 哗啦一声,那黄长老已经伸手将这布袋牢牢抓住。 “这五百大洋是你的了!”至尊宝笑笑:“多谢黄长老!”顿了顿又道:“还希望黄长老等会差人来告诉我们,那石破军究竟是从什么路线逃进下面的!” “你难道是想…”黄长老惊诧道:“去下面抓他?” “不错!”至尊宝点点头:“还请黄长老多多帮忙,切勿隐瞒!” 黄长老想了想,突然一笑:“我们目的是一样的,这个忙我帮定你了----请诸位就在此等候,我少顷便派人来将消息告知诸位!” 第二七二章 祸起临渊结网心,灾来驱虎吞狼意(2) 黄长老离开之后,闲着无事,一并人便将那报信的手下叫来,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于是乎,那手下便将道听途说的事儿讲了一遍,也算是大致了解了一下这猴爷受伤的始末! 第一天在见到那至尊宝的御神夜叉之后,猴爷与三名长老尽数有些吃惊,万万没有料到此事会如此解决,非但不曾造成鬼蜮中的动荡浩劫,甚至还留下了石头哥一条命----可是按照传言,当时那费长老的脸色便有些变了,非但只是吃惊,甚至还有些惶恐! 第二天,费长老整日不曾露面,等到了晚上----几乎是黄长老来寻找成三同一时间,那费长老已经来到了猴爷所住的石柱铺内,两人在密室中不知说了什么,随后便听得内中一片喧闹,接着费长老破门而出,直奔那鬼蜮下面一层而去! 当时几大长老均不在,也无人知道发生了何事,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费长老离去,等到后面进入室内一看,才见得那猴爷身上多处受伤,倒在了血泊之中! 得到报信而赶来的刑长老第一时间便宣布那费长老为叛贼,派人把守那进入下层的四个入口,将其封锁,然后找来鬼蜮中最好的郎中鬼见笑替猴爷把脉,得出个要送猴爷到外面治病的决定。 石头哥的手下还算不错,在这么短时间便打探了如此多的消息,可是也仅仅如此,其他的便只能靠黄长老来派人告知----不过仅仅在石头哥手下将此事禀告之后的片刻。那黄长老派出的人已经到了。 根据黄长老所说,费长老在看见至尊宝使出夜叉的瞬间,便猜到了他是那丁甲宗的子弟,是前来鬼蜮寻他,想要替石不行一家报仇的…费长老连夜将自己家中的事情处理完毕,叫儿子到那入口等着自己,随后前往猴爷住处与之告别。 猴爷不愿意与阴阳家为敌,所以喝令费长老留在鬼蜮等候前往通知至尊宝,两人冲突之下,费长老使出自己的御神山魈。重伤了猴爷。然后逃亡鬼蜮下层,准备带着儿子从那下面另觅出路,逃出鬼蜮! 四个通往下面的入口都在外城,可是就费长老所经过的那条最靠近巫塔----传说中。巫塔中便有个通道能够直达皇宫旧址。然后从那密道直接前往地面! 至尊宝能够将那五百大洋扔给黄长老。自然已经是坐实了费长老的身份,要说他不是石破军,天下间又如何会有如此凑巧之事。丹丸大的个鬼蜮中,什么都让他碰上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去那鬼蜮二层,在石破军找到退路之前将他擒获,倘若就此让他逃走,想要再找到可就难了! “既然如此,那我和烟儿便回去收拾一下,然后下去追击那厮!”至尊宝朝着众人拱拱手,“成三叔、鲁大叔,石头哥,多谢你们替我找到了石破军那厮的消息,我这就和烟儿下去,防着那厮跑了!” “等等!”未等两人拔足前行,那成三首先开口:“宝儿,虽然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学了多少本事,有多大能耐,但是那下面有多凶险我却是明白的----倘若你执意要去,我也劝你先看看下层地图,趋吉避凶,到时候揣测那费长老会如何规避,如何迂回,如何藏匿,也算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届时不会没有追上人,自己反倒撞进了鬼王窝里!” “不错,”石头哥也连忙在旁边帮腔:“你稍微等等,我已经派人去找黄长老了,那地图一会就到----宝哥,我们这里的地图,独独那猴爷通过真金白银和鬼魂换来的地图才最详细,最全面!” 至尊宝看看玉笙烟,她也点头:“宝哥,三叔他们言之有理!你说,那费长老既然敢从第二层离去,自然早已经有了准备,说不定都安排了数十年了,充分至极,我们冒冒失失的前去到是落了下乘了!” 至尊宝想了想,这才点头道:“三叔,烟儿还有石头哥,你们所说的很对,很有道理!我这一时间心情有些激荡,考虑不周,倒是让你们见笑了----那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石头哥顺便叫人准备一些干粮饮水给我,再安排些吃食,待会儿吃饱喝足之后,我便与烟儿再去追寻那厮!” “已经吩咐了!”石头哥笑笑:“吃食干粮一会就得,我们稍坐便是----”说话之间那手下已经极迅速的赶了回来,非但带回了地图,甚至还有黄长老的一句口讯: “猴爷受伤之仇不能不报,所以猴爷手下的四个得力手下也在收拾准备,即将前往鬼蜮追缉黄长老…既然大家的目的一致,那么不如一并前往?!他们熟知那费长老的伎俩和习惯,如此一来必然能助上一臂之力!” 黄长老的建议当即便得到了众人认可,也立刻回话:“既然如此,那便在两个时辰之后在入口处汇合,届时一并进入鬼蜮二层,缉捕逆贼费苏天!” 地图在众人面前展开,很快将整个鬼蜮二层显露在了至尊宝面前----二层由于是是后来新建,所以有了个极为详细的划分,将整个城市学着西岐般分割开来: 一城八庄,首先便是在城墙之外设立了八个相隔不太远的庄子,或是驿站、或是货仓、或者哨卡…八个庄子围绕城墙,既然能作为外面第一层的探报,又能在逃逸之时作为接应。周王一统天下之后华夏太平,很多农庄也就挨着这八个庄子建立起来了,如此算是整个城市的外围,亦是那寻宝者已经探明安全的所在。 城墙之内便是一并民居、市场、客栈、酒肆、货行、兵营等等,分别按照东南西北的方位划分开,依旧是普通民居在外,士子大夫在内的局面,那些商贾虽然有钱,但是地位低下,依旧是和普通居民混居一处,不同的便是那宅子大些罢了。 近些年这一区域也常常有寻宝者成功进出,运气好的便能找到些珠宝古董,大大的赚上一笔----至尊宝按照巫老头儿所说看去,那巫塔的位置便在整个中间偏北,距离那东西两面的兵营距离不近。 地图上这三个区域也有标记,说明是异常凶险的所在! 这地图极为详细,只是中间皇宫位置没有任何的说明,只是圈出一块区域而已标记出来而已----至尊宝细细将那地图上所标记有凶狠鬼魂的地方都记在心中,然后手指顺着那出口比划道巫塔,略略一点: “烟儿,你看,要是他从这里下去想要赶到巫塔,路上非得经过这三处之一不可:士大夫的家、古玩珍宝的商行、士子读书的学堂,内中都标记了有厉鬼恶煞,看上去倒是都不简单…我们届时怎么追好?” 烟儿想了想:“要想知道那石破军会选择那条路,须得先知道他这许多年是不是曾经到过下面,有无去过那三个所在…若是去过,说不定便已经探出了虚实,作为自己的退路!” 玉笙烟说得有理,非但至尊宝,就连旁边成三石头哥几人均是点头,可是那费长老即便是去过那里,怕是也只有黄长老等人知晓,旁人是不会明白的…发愁之际倒是鲁胖子一句话提醒了众人: “嗨,我说你们愁什么啊?那石破军这么多年到过那里,去过那里,做过什么…我们不知道,那猴爷能不知道?怕是我们在这边发愁,他们早已经算出了那石破军的路线,只等我们到齐便可去了!” 如此一说让大家顿时醒悟,于是也不多纠结那石破军的去路了,只是将这地图中诸多地方所知道的尽数告知至尊宝,让他们到此之后有个准备----跟军他们所说,玉笙烟又多准备了几张镇尸符、金光符之类的备用,怕是万一追那石破军到此,堪堪足用。 很快,那石头哥手下送来了面汤干肉,众人一并吃的饱足,然后这才叮嘱加叮嘱、吩咐加吩咐的送他俩去那入口,一路上也不知说了多少遍小心,倘若势头不对便立刻逃走,无须多加纠缠。 石头哥的地盘本身便是码头近处,出来的时候正好就看着了送猴爷出去的人马----那猴爷躺在了床板上,胸口裹着厚厚的布条,但是那血水依旧已经将布浸润透了,一手捂着胸口,整个人似乎已然晕厥。 倒是他身边那刑长老过来给众人打个招呼,先是臭骂一顿那石破军,然后对至尊宝千叮万嘱,叫他一定将那贼人活着带回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并言:“我那四个手下虽然不及你们法门中人的玄术,但是追踪找人确实有自己的一套,届时还请宝兄弟不要见外,有什么话随意吩咐便是!”自然,至尊宝也乐得如此。 在几人说话之极,那猴爷始终昏迷不醒,看着受伤确实不轻,略略将事情交代完毕,那刑长老也就和他们告辞,送猴爷去乘舟离开…很快,一行人便赶到了那入口之处。 黄长老和四名调拨的手下早已经到了,此刻围着在小声商议着什么,见到至尊宝等人立刻笑着相迎,然后将手下依次交给至尊宝。 没有名字,只是个代号:钩子、钉板、大狼和狗皮膏药! 第二七三章 祸起临渊结网心,灾来驱虎吞狼意(3) 此四人之中,那钩子钉板明显是杀手一类的角色,劲装短衫,腰挎匕首,肩背长刀,身上各处不知藏了多少杀人利器。无须多说,光是那鹰隼一般的眼神便让将他们的身份表露无疑----黄长老介绍至尊宝玉笙烟两人的时候,他俩上下打量着这二人,这二人亦是上下打量着他们! 虽然神色和蔼,但那冷冷的眼神却让至尊宝极不舒服,空洞灰白的瞳仁没有丝毫生气,就像是正看着一具尸体,杀气外溢,冰冷无比! 反之,那被称为狗皮膏药之人便和蔼得多,见到二人立刻亲热之极的来到近前,握着至尊宝的手:“哎呀呀,早就听闻宝大哥你的威名了,一直盼着能见上一面,倾述我的仰慕之情,没想到老天垂怜,这么快我就见到您本人了…啧啧啧!没想到宝哥您比传说中还英俊,还威猛,我真、真是太激动了…” “呃,你好,你好…”他如此热情,倒是让至尊宝有些吃不消了,勉强应付几句,急忙把目光投向了最后一名猴爷的手下----大狼。 大狼此人到说不上特别,既不像那杀手出身的钩子和钉板,亦不像这市井小贩般的狗皮膏药,远远的朝至尊宝点点头,说了一句‘我负责追寻行踪’便不再开口。 将四人逐一介绍之后,黄长老朝面前众人扫视一遍,开口道:“今日你们跟随宝兄弟下去,万事以他为主。听候安排吩咐----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将那逆贼石破军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四人一起应声,“我等定然竭力为之,不负所托!” 无须多言,六人立刻在大狼的带领下钻进了隧道,沿着那曲折的路径一直朝下,终于到达了个巨大的石厅,再朝下。便是那第二层鬼蜮所在的位置了… 鬼蜮深处的内城。也就是那整个城墙之内的都市顶部,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正在飞速的从之间掠过。他们所经过的任何所在,大多会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情形,比如。好端端的木梁骤然断裂。巨大的石块被平滑的切成两截。又比如说某地会突然被整个下陷,出现个巨大的坑洞。 奇怪的是,不等这两条黑影靠近。那原本在整个城市中游荡的鬼魂已尽数躲开,无论厉鬼孽魂还是冤煞恶魄,全都避之不及唯恐接近,甚至就连他们经过哪兵营巫塔的时候亦是如此,任由肆虐却毫无动静! 鬼,都怕了么? 这旧城在覆灭之前曾有数百年的辉煌,那城郭也修葺得极为壮丽宽阔,上面的新城遗址比起它来就像是盘碟中的一粒茴香豆。两条影子在城中奔走了大半个时辰,那后面小个子的影子忽然发出一阵灰白色亮光,而在前方奔走的那个巨大黑影,落地之处立刻出现了无数鬼爪! 鬼爪群而伸手,将那前面的黑影一把抓住! 那鬼爪似乎有些菲比一半,鬼影用力挣扎下竟不得脱,往往挣脱一两个鬼手之后,另外从地面又冒出了更多的手臂,将他牢牢抓在原处----稍稍片刻,那黑影猛然发力朝前一步踏出,随着他那足步迈前鬼手被尽数扯断,可是这稍稍的拖延,那后面小个子黑影已经到了近前! “将玉骨交出来,你这滩肥肉!”仿佛炒锅中芝麻翻动的沙沙声,自那小个子黑影中响起:“不要以为你拥有了这块玉骨,便有资格和我动手了,肥尸!” “追上了吗?哼哼,不过现在可不是当初了,没有了骨臂遏制我的法力,你以为现在还能和当初一般,想搓圆我就搓圆我,想捏扁我就捏扁我么?”那粗大的身影向后跃开几步,不屑的鼓噪道:“我逃走,是我顾念着以往的情分和鬼王叫我们不要内讧的叮嘱,非是我怕了你!” “你还好意思说以往的情分?”后面追来的小个子黑影忽然暴怒起来,黑影之中骤然亮起一对炽白的瞳仁,“你但凡有半分顾念以往情分,就不会来玉骨了!” 那大个子黑影沉默半响,开口道:“这玉骨并非其他,非但你有用,我亦有用…”说话之间,周身骨骼忽然暴起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整个身形立刻增大了一倍:“除了这玉骨,旁的东西我都不会和你抢夺----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了!” 大个黑影去掉了护身瘴气,整个相貌都显露出来,只见的他身高数丈,头若簸箕,周身整个惨白,就连瞳仁嘴唇亦是如此;体态人形,健壮发达,周身但凡活人有着肌肉的地方都是骨骼,就像是从体内长出来的一般;身上没有骨骼的地方,裸露在外的皮肤长满了细密白鳞,像是蛇虫蜥蜴;唯独不太般配的便是那大嘴,整个头嘴像是被横刀切开的西瓜,成了一条缝。 这鬼蜮的光线昏暗,发光的无非是些微亮的苔藓和隐约的鬼火,可就在这种光线之下,依旧能看出那大个子身上有无数地方已经开始腐烂,更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惨白的骨头,将他的身份暴露无疑… 尸怪!也只有尸怪会在某些情形下腐烂,而不是永远保持肉身的不朽! “你个该死的肥尸!”那小个子黑影痛恨的叫了起来:“你需要玉骨来镇压你体内阳气所受的伤害,那便自己去找,找到多少是多少!”她周身那灰白色的光亮忽然大作,一股股说不出的烟瘴从体内涌出:“但你要是想硬抢我找到的玉骨,门都没有!” 话音未落,那小个子黑影手中已飞出了一片阴冥之气,像是无数飞刀般激射而出----尸怪骤吼一声,用手臂将那头顶一抱,整个蹲在地上,但听得铛铛铛铛无数响声,那阴冥之刀已经尽数击中了它! 除了裸露的蛇鳞皮肤被割伤之外,但凡有骨骼的地方毫无伤痕,就像是清风吹拂水面,那尸怪猛然站起,双手摊开挥出,虎吼一声道:“够了!” 它朝着小个子黑影一指,怒道:“今天你追我半天,又出招伤我,难道真是以为我怕了你么?”它那白色的瞳仁渐渐发亮,宛如蜡烛的火焰:“你要是再出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客气不客气,有什么好说?”那小个子黑影忽然叹了口气:“我们既然谁都不愿意相让,那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你也别假模假式的说什么旧情了,来吧!今天看谁有本事,那玉骨便是谁的了!” “哼哼!这倒是你先说的!”那尸怪怪笑一声:“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就怪不得我今天与你动手了,要是鬼王问起来也算有了个交代!”它深吸口气,双手在面前交叉,就像是练武之人气沉丹田似的猛然发力,赫然间长出了无数骨刺布满全身,整个像穿了一件骨刺铠甲。 “来吧!”小个子黑影猛喝一声,,无数碎骨从地上被吸引到了面前,组成了数十只包裹在碧绿火焰中的骨刺悬浮空中,在那绿色火焰的推动之下,碎骨很快便成为一体,然后随着他那扬手挥舞,骨刺迅速分散成个扇面之形,从四面八方朝着那尸怪激射过去! “看看谁的骨刺更加厉害!” 虽然那小个子黑影如此嘶吼,但是尸怪依旧没有去硬撼那一击,它用力一蹬跃在半空,那骨刺立刻交错着从它脚下擦过,将那些青石巨岩扎透,而沾染到碧绿火焰的岩石立刻便化作了粉末,被那火焰烧毁。 “好阴毒的火焰,难道你真是要拼命么?”躲过一劫之后,那尸怪大惊呼道:“你用自己本性的阴冥之气引出这火焰,难不曾命都不要了么----难道你不知道,这些阴冥之气散尽便是你的死期了!” “我无所谓!”那小个子黑影咬牙切齿,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这玉骨只是让你能够重塑身躯,但是对我来说却能换取我儿的活命,为了它,我这条不算性命的性命还有什么打紧?” 说话之中,那又是无数的碎骨从地上飞起,力量到处,甚至还有无数石块木头翻滚,下面的碎骨或者整副骨骸飞出,在他面前被重塑成无数的骨刺! 碧绿的火焰再次出现,比上一次还多,还盛,结成了一道巨大的网,将那骨刺点缀其间,整个在面前朝着尸怪张开,跃跃欲试… “你说的是真的?”也不知道是那黑影的话语打动了它,还是说它被这碧绿色的火网所威慑,尸怪反手取出一块腿骨,拿在手中朝她问道:“真的对你这么重要?” 玉骨不愧是玉骨,看着虽然是块骨头的形状,但是晶莹透亮,润色宛然,外表软滑,沁色自然,看着像是老玉更多过骨骸----那尸怪将此物一取出,小个子黑影眼前顿时一亮,竟然手中力量又加了几分! 碧绿火焰之中发出窸窣的嘶嘶之声,不断有火焰像是抽丝般的跳跃其中,不断来去! “等、等等!”那尸怪对此也有些承受不住,拿着那玉骨似乎在掂量这其中的得失,最终发狠开口:“好!你拿去,这东西我还给你了!” 小个子黑影根本不为之动,那火网也依旧在虚空中噼啪作响,继续蓄力待发----见到此破釜沉舟的决心,尸怪终于决定放弃了! 它重重的哼了一声,将那玉骨朝着火网抛出… 第二七四章 祸起临渊结网心,灾来驱虎吞狼意(4) 玉骨的材质虽然奇异,可是依旧不足以受得那碧绿火焰的炙烧;同时,火网的网眼并不大,亦无法使得那玉骨从中通过----不过即便是能够穿过,恐怕小个子黑影也不敢冒着它被那碧火烧毁损坏的危险,不收回火焰而为! 猛然之间,那小个子黑影将手朝后一挥,顿时整个火网骨刺都朝着半空掀飞而起,随着他口中轻微的啸声,火网消散,骨刺掉在了地上,又重新变成一块块的碎骨… 便在他做此动作的时候,那玉骨已经飞到了面前,可是这小个子黑影并未伸手去拿,只是略略将手一扬,这玉骨便虚悬在半空,像是被根看不见的绳索牵引着,缓缓从半空中漂浮过去,进入了他的怀中! 黑影将衣衫轻轻合拢,玉骨收拾停当,这才抬眼朝那尸怪望去:“既然你交出了玉骨,那今天的事儿我便不和你计较了!不过,这次不会就这么算了,我将把这一切告诉鬼王…还有,倘若你再来偷我的东西,那么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了!” 他威胁般的将这席话说完,全完不管那尸怪的惨白面庞变得青绿难看无比,自顾自重重哼了一声,拔高身形飞起,落在那屋顶上,衣袖猛然一拂便甩手而去。 尸怪脸上青白变换几次,眼睁睁看着那小个子的身影消失,这才猛然仰起头狂吼嘶叫起来,把满腔怒火尽情宣泄----巨响随着他的大嘴吼了出来,有若猛烈的风暴席卷。将他周遭的一切尽数搅得粉碎! 巨大的啸声在整个鬼蜮王都中回荡,使得一切下层的鬼蜮震动连连,无数通道之中穹顶石壁的泥沙纷纷落下。 但是至始至终,那小个子黑影都没有出现,鬼蜮中也只有那尸怪一人的踪影…他终于在倾泻完满腔愤怒之后,停了半响,拔足朝着那皇宫之处而去! ……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至尊宝头晕眼花的从地上站起身来,一边用手抵挡着因为余震而继续掉落的碎石,一边伸手拉住玉笙烟的手腕,发力将她一并从地上拉将起来。心有余悸道:“真是好厉害的啸声!只是凭着这一声嘶吼便有如此威力。看着那下面的鬼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恐怖多了----这究竟是什么?兵营中那个将军的冤魂,巫塔中祭师的厉煞?或者还是说…皇宫中的鬼王?” 一并众人尽数从地上爬起,掸掸衣衫,将头上发间的沙土抖落。那狗皮膏药一面呸呸呸吐掉嘴里的泥沙。一面对至尊宝道:“宝大哥。那将军冤魂和巫师的厉煞怕是没有这般厉害,要说是鬼王,呃。恐怕又不止如此了…我想,这恐怕是别的吧?” “他说得对!”玉笙烟也点头:“宝哥,鬼魂说发出的声音无非是凶残暴戾,摄人心魂,至多也不过就是讲人带入阿鼻地狱而已,无法引发这洞窟隧道的震动。要有这般威势的叫声,那发声之物定然有形,若不是个练了内家丹田功夫的高手,便是什么僵尸活尸之类的怪物了!” 两人所言一致,旁人自然更无异议,于是都点头同意,纷纷叮嘱那大狼加倍提防,千万不要误入了刚才那叫喊怪物的领域----大狼仔细倾听,又心中盘算再三,这才断言道:“根据我的经验,那声音的来处便是在皇宫附近,我们只要能够在那皇宫之前追上石破军,便无碍了。” “好,”至尊宝点点头朝众人道:“那我们快些了!”说完立刻拔足,与众人一并朝那下面赶去… 那莫名咆哮的影响尚未完全消失,一行人已经继续朝着鬼蜮二层开始赶路,不知道是否因为刚才的咆哮太过于激烈,至尊宝总觉得整个洞窟仍由不断轻微的颠动,就像地面依旧在持续战栗,因为刚才那声音而感到恐惧。 继续前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那人工开掘出来的道路已经到了尽头,接着便是那顺着山壁岩石之间的缝隙前去了。无数古人在那缝隙中踏出了无数路径,有的是死路,有的是绝壁,有的是断崖…大狼凭着自己独特的本事,带着众人避开危险,沿着一条正确的道路前行。 众人跟随大狼小心翼翼的绕过块摇摇欲坠的巨大岩石,正待前行之极,他忽然停住,伸手轻轻将手中火把移道面前----“不错,这就是石破军的足印了!”大狼细细查看那足迹片刻,抬头道:“他走路的时候常常是外八字迈步,所以鞋子外侧磨得要狠些,几乎已经把那千针纳给磨平了…这足迹亦是,足内清晰而外面模糊,深浅也不太一样,不会有错的!” 至尊宝凑过去看看,但是所见的只是那苔藓上的一片模糊,并看不出其他的…呃,或者在听完了大狼所说之后,看上去有那么一星半点他说的样子,但真是要叫他看,怕是怎么也瞧不出来吧? 这时候,至尊宝心中不由想到了那曾经认识的乔木果,心中道:“要是今天换了乔木果在这里,怕是也会看出这一切吧?人各有术还真是半点不假,换做我怕是半点差别也洞察不了吧?”既然看不出来,那又何必多看呢?于是至尊宝便站了起来,将这位置让给旁人----“你们谁要看看么?” 众人尽数摇头,看那样子似乎对此都不太懂,至尊宝微微一笑又重新附身下去…他却是没有发觉,便在他回头之后,那狗皮膏药一直堆着满脸谄笑的脸上有了些细微的异常,似乎对大狼所言并不满意,或者说是并不全部认可----难道他也有追踪的涉猎,甚至比大狼还要高明么? 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那大狼继续打量了几眼那足迹,起身道:“从这苔藓水分上算来。这脚踩在苔藓上的时间不会太短,甚至说那挤出去的水分都重新充溢了,怕至少已有了四个时辰以上----我只看得出这么多。” “已经够了!”至尊宝点点头:“能看出这是石破军的足迹,又能猜出大致的时间,我想这一切已经足够我们来追踪那厮了…只要你不带错路,我们一路追去,终究会将那家伙找到的!” “希望如此!”大狼微微一笑,抬足继续朝前而去。 这鬼蜮两层之间的距离不近,最初所来的冒险者也只是挖掘到一半便找到了那些竖立向下的缝隙,随后便沿着缝隙而去。一般来说。后面新来的冒险者都会在这些缝隙之间转上几天。好不容易才能找到正确的道路前往鬼蜮下层,不过今天有了大狼这熟手带路,从第一层到达第二层不过仅仅花费了众人四个时辰而已----相对那逃亡的石破军来说,众人所花的时间要少得多。 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顺利来到了鬼蜮二层的外围。新的足迹表明那石破军从此经过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而已…如此。光是这一段路径便至少让他们和石破军减少了四五个时辰的差距,看来要想在皇宫之前抓住他已有了极大的可能。 “真是奇怪,不是说这下面有很多寻宝者么。怎么今天一个都没有碰上?”至尊宝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房舍,忽然有些诧异道:“按理说,即便是他们要进去寻宝,也会在这里安营的吧?” “会有的,会有的。”听见他问,那狗皮膏药连忙回答道:“在我们下来之前我曾经查过,最近两天下来之后还没有回到城中的寻宝者一共有三伙人,分别是五、六、三人,所带的食物和饮水都够在下面呆上七八天的,只要我们在下面绕绕,想必一定会遇上的----宝大哥,你是想找他们问问那石破军的行踪么?” “不,那倒不是!”至尊宝摇摇头:“我只怕万一遇上了他们,届时会节外生枝…大狼,倘若你先发现了那些冒险者的痕迹,那便绕开,我不想和他们照面。” “明白。” 虽然这只是那古城遗址的外围,但是这里好歹曾经住过许多人,理应遍地都是人骸骨骼,但事实上,除了空中起那种淡淡稀薄的腐朽味道,一路走来极为干净,根本没有行走在个遗址古城的感觉,非但鬼魂,甚至连多余的木材植物都不曾见得。 抱着这种疑惑,至尊宝等六人走走停停,一直沿着那石破军若有若无的痕迹追寻,在经过几间房舍之时他偶然由缝隙朝内看了一眼,见到那满地堆积的灰烬污秽,这才明白其中的意思…千百年来,那些寻宝者早已经将这里犁地似的耕过无数遍了,一切能使用的东西,无论木材植物还是骨骸,或者都已经边做了烧火的材料,那里还会留下什么东西? 而且,他们选择藏匿的地方都是那些反反复复居住的房舍之内,并不是随意在什么地方点堆火,便能当做宿营之地。 经过了三十来间大小不一的房舍之后,眼前已经模模糊糊出现了城墙的影子,可便在这个时候,六人终于与第一波鬼魂相遇了! 这虽然并非好事,可是让这在死寂一般坟墓中行走的至尊宝却松了口气----再这样无声无息的前进,怕是他自己也受不了了吧? 那鬼魂不过是三个飘荡在外的冤魂,玉笙烟轻松之极的用铜钱一收,一镇,便轻易将鬼魂收进了铜钱之中,那四人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在看到这一幕之后,钩子钉板二人的脸色更冷,那狗皮膏药的笑容也更灿烂了,独独不变的只是大狼而已。 便在此刻,玉笙烟提议便在此地稍事休息----她的理由很简单:“同样的区域不会有两伙不一样的鬼魂并存,所以此地是最好的休息场所!” 于是,至尊宝便吩咐大家在此休息两个时辰,再行继续。 第二七五章 祸起临渊结网心,灾来驱虎吞狼意(5) 在经历了数个时辰的赶路之后,任谁都不会感到轻松,在进入鬼蜮内城之际有个休息恢复的机会无论如何都是好的----无须多说,一并人等立刻抓紧时间用些吃食,稍事休息,让自己因为攀爬而略有些酸麻的手脚尽快恢复。 初战之后,很快便有了第二次战斗,在那连绵不绝蜂巢状的鬼蜮之中,六人又陆续与冤魂厉魄遭遇了数次,他们在那石破军留下痕迹的指引下愈发深入,遇到的魂魄厉煞也愈发多样,本事也大相径庭。 几次遭遇战过后,单凭玉笙烟与至尊宝的收鬼金钱之术已经不能取胜了,为了不至引起太大的动静、或者说是为了不至太过显露底牌,他们也没有使出更为强力的招数,于是那狗皮膏药等人便从怀里取出涂满黑狗血的桃木剑、棺材钉、六桩、钉头钱、佛前香灰、金珠蜡油等等,相助两人迎敌。 不愧是在鬼蜮中生活之人,这四人显然对于相战鬼魂并不陌生,一招一式使出都颇有临敌经验,除了那狗皮膏药之外,任何人出手之间都显得极快简明迅捷、精练有效----至尊宝不由奇怪起来,既然这狗皮膏药不善杀人,又不是追踪的行家,那派他下来究竟有何目的? “我、我其实是个郎中,”狗皮膏药听得至尊宝之问,不由灿灿道:“黄长老派往下来是叫我别让逆贼死了,万一他被鬼魂所伤,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便可以用自己独特配出的药膏为他续命,能够活着回去。”“黄长老的意思是说,一定要将那人活着带回去,千刀万剐…”大狼耸耸肩:“你们这复仇的心思也未免太过重了吧?按我的意思,要是他不幸死在了鬼魂手中,也算是解脱,又何必…” 大狼此话出口,钩子和钉板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凶狠之色,钩子当即便沉声喝道:“大狼,你切莫忘了。你可收了我们黄长老大洋的…”“收钱又如何?”大狼反唇道:“即便你们花钱雇我带你们出入此间。但也不能让我们不说话吧?” 眼看众人快要争吵起来,至尊宝也不得不说话了:“算了,都少说两句,此事到此作罢!”他既然开口。那黄长老的手下也不能不给他些薄面。于是重重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大狼;大狼亦是知道猴爷手下的势力,不愿太过得罪他们,也便算了… 众人不再争吵。但玉笙烟却对刚才那大狼之言有了兴趣,偏过头去问道:“大狼,难道你不是猴爷手下的人么?”“他不是,”狗皮膏药这时候装作亲热的靠过来,搂住大狼解释道:“大狼在鬼蜮中属于自由人,都是雇佣而做事的。不过啊,他一直想要加入我们却没找到机会----这下好了,大狼,回去我替你给猴爷说说,你就干脆正式加入我们好了!” “少来了,没那兴趣,”大狼将他稍稍推开,“想也别想,我可不愿意受谁的约束…”对于那狗皮膏药,他似乎忌惮还多过钩子与钉板,接着立刻补充:“…感谢你的好意了!” 被人拒绝,还是被大狼拒绝,那狗皮膏药眼中立刻闪现了中凶悍之色,可是仅仅一瞥立刻又换做了笑脸,打个哈哈将此带过----“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看来这狗皮膏药倒真真是个难缠的角色。”至尊宝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如是道。 同时,玉笙烟在听了大狼的话之后也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 一个浑身戾气、阴冷无比的怨灵在昏暗的城墙边游荡,等到它慢吞吞的从那城墙离开,那城墙旁边某个房屋中忽然发出了一点声响,随后六条黑影从那屋中出现,正是至尊宝一行人。 凭借至尊宝在黑暗中惊人的洞察力,众人一路避开鬼魂,寻踪石破军的踪迹来到了城墙,最终从此进入了内城区域----眼前蔓延开去的隧道支路宛如树木根须一般的杂乱,到处都是黑洞洞的脉络和冒着寒气的裂缝,当初古城陷入地下的时候,大量泥沙岩石落下,将这城市大半都掩埋起来,就像是一块被虫豸啃的七零八落的窝窝头。 当然,那内中隐隐约约漂浮穹顶的鬼魂不被他人看见,至尊宝也就不说,只是竭力在那大狼所指方向的周遭寻找去路,带着众人趋吉避凶,持续前行。 “这里!”至尊宝从墙角缩回头来,左右打量一番,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旁边一栋看似酒肆的木楼,他朝着众人比个噤声的手势,摸过去将门推开----略略打量,立刻挥手招呼众人进去。 那酒肆已被上面坍塌的岩石砸得千疮百孔、坍塌无数,穿过中间塌陷的屋顶和岩石,至尊宝好不容易带着众人绕到后面,从厨房溜出,然后顺着后面某个花园的缺口进入。 堪堪进入,至尊宝并未朝着正中而去,反而蹲在地面顺着墙角朝前挪动,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正好见得那屋顶上有个厉鬼轻飘飘的进得院中! 立刻,众人尽皆俯下了身子,藏身在那低矮花坛之后,缓缓而行…好不容易顺着矮墙到了另一边,但马上又遇上了从一侧飘入的个吊魂! 再次藏身旁边的柴房之内! 火把早已在大狼的建议下熄灭,之后众人靠着那星星点点、若隐若现的鬼火照亮,在整个城市中穿行,不过至尊宝此刻让那四人大吃一惊,他非但能够看见黑暗中的路,甚至就连脚下的碎石乱木都看得分明----关乎这一点至尊宝没有任何说明,只是一味带着众人朝前赶路。 如此这般绕了个大圈子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那巫塔之前。至尊宝抬起头,只觉眼前一阵空旷。一个巨大的洞窟出现在面前,阵阵阴冷的气浪迎面吹来,一座宽大、但是并不太高的矮塔出现在他面前,周围空旷的祭祀场所巨大而空旷,像个乡间的硕大谷场。 黑暗之中,随时有那隐约可见的鬼火飞起,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片刻之后消失,使得整个广场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淡蓝色光芒中,虽不甚明亮可却能看得见,六人矮身朝着巫塔而去。在最后一栋房舍的时候至尊宝停了下来。带着众人藏身其中----“先不进去,”至尊宝朝着周遭一指:“我们须得在周遭确认一下,看看那家伙是不是进入了巫塔…若没有进去,我们便在四周翻翻。看他究竟在不在这里!” “我也去吧?”狗皮膏药对至尊宝热切的建议道:“宝大哥。这里地方很大。本身的光亮又足,逆贼若是留下了什么足迹,相信我也能看见的!” 难得遇见这厮主动请缨。至尊宝倒是颇为意外,不过既然他开了口倒是不好拒绝,于是至尊宝点了点头,叮嘱道:“千万小心点,低着头,不要让那里面的东西先看见了,”想了想,又道:“半个时辰之后,无论你们找了什么都回来,我们商议再定。” 狗皮膏药谄媚得笑笑,“放心吧,我对自己这条命爱惜得紧,轻易是不敢冒险的!”说话中那大狼已经准备好了,于是两人分别从这屋子的前后出门,低着身子顺墙而行,很快便消失在了广场周围的阴影之中。 剩下四人在那屋中坐下,百无聊赖的等待两人归来,眼看半个时辰的时间即将过去,忽然那钩子站了起来,比个手势要出去一趟,至尊宝刚刚想问,看见他脸上那世人皆知的含义顿时明白----这厮是要去找地方小解!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至尊宝于是只略略提醒一句:“不要走得太远了,快些回来。”出门小解是件小事,无论谁也不过只需盏茶功夫,但是任谁也不会猜到,钩子这一出门居然从此便没有回来… 那是后话,而此刻众人却还是不知道。 在他出门不久,那大狼首先从外面归来,他手中拿着一块沾血的破布,低声对至尊宝道:“找到了!这布条看着像是那天晚上石破军所穿的衣衫,现在他撕下来包裹伤口,怕是已经受伤了…”“那里找到的?”至尊宝连忙问:“可是在巫塔附近?” “不,”大狼摇摇头:“这是在一堆废墟中找到的,看来那石破军在里面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然后再继续赶路…位置距离广场不远,和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相对的!” “那是什么意思?”至尊宝一行所在的位置正对那巫塔入口,但凡有人进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石破军选择的巫塔后面别无他物,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消息有误,那家伙根本便不是来这巫塔?”至尊宝揣测道:“而是另外某个地方?仅仅是靠近了巫塔而已?” “不知道!”大狼摇摇头:“从那废墟留下的痕迹,我无法看出这家伙想怎么样…呃,或者是你所说的,或者是其他的。”“其他?”至尊宝反问道:“还有其他什么可能?” “谁知道呢?”大狼双手一摊:“我这就不知道了…”“确实有其他可能!”大狼话音未落,玉笙烟忽然开口了:“你想,这传说中的通道是从巫塔直到皇宫,然后能够靠着个缝隙直接去那地面----抛开这缝隙不说,宝哥,你想想,以前的诸侯为什么要修建一条去巫塔的密道呢?” 至尊宝心念转动极快,当即便从她话语中猜到了那内中的意思,顿时眉毛一挑,喜道:“对,烟儿说得极对!这皇宫中修建密道到那巫塔,定然是为了在危险时刻逃走的,所以便会留条路通到巫塔外面----那巫师只是从巫塔前去汇合相助,逃生之路却另有出口!” 他断言道:“那石破军一定是知道这巫塔后面的出口,准备从那边进去!” 第二七六章 祸起临渊结网心,灾来驱虎吞狼意(6) 玉笙烟的揣测并非空穴来风,仅仅隔了片刻,那急匆匆归来的狗皮膏药便带来了他们想要的消息----“运气不错,真的!”他极为兴奋:“我不但找到了石破军那逆贼留在巫塔背后的足迹,甚至还找到了他们进入巫塔的地方…只是那门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 “他们进去了?”至尊宝顿时心中为之一紧,“你能确定么?”“能!因为我找到入口的原因,便是石头上留下的那个手掌印!”狗皮膏药毅然道:“他若是没有进去,有怎么会在那石头上留下个印子呢?” “若是如此,那我们也必须马上出发了!”至尊宝从地上站起来,朝着众人吩咐道:“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赶去…”“但是钩子还没有回来!”玉笙烟提醒他道:“我们是不是等等他?” 她如此一说众人这才想起,那钩子出去半响都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是出了意外还是有事耽搁了,按照常理来说便该去寻找相助,将他找回来再说,可是现在石破军已经进入了巫塔中,却又耽搁不得----至尊宝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和玉笙烟兵分两路前去,可是又担心届时遇到那厉煞的时候人手不够,让石破军借机溜走… 狗皮膏药察言观色的本事确实厉害,顿时猜到了至尊宝的心思:“宝大哥,你完全不用担心钩子!他是猴爷一手带出来的杀手,无论是人是鬼,想要胜过他容易。但是要将他杀死可就难上加难了…我们只需去办自己的事儿,其他的都不用管,等到他脱身了自然会回来的!” “那我们在墙上留下字迹,告诉他我们的去向。”至尊宝顿时同意了此建议,取块木炭在墙上唰唰疾书,写明了去向。 “走!” 这是个商周时期典型的巫塔,塔身扁平,通体不高,按照至尊宝以往的经验,除了这露出地面的部分之外。那地下至少还有两层是昔日巫师施法、活祭、静默、诵祷的地方。略略在那粗糙的石块上摸索一阵,面前的青石塔基很快发出了格格的响声,其中一块石板移开,露出下面个黑漆漆的洞口。 至尊宝毫不迟疑。率先迈步踩在了石阶上。他回过头朝着身后众人看了一眼。目光越过他们的头顶扫向了身后。在他夜眼之中,无数的建筑物高低排列,一直连绵到视线不及之处。这些建筑物不是在岁月的侵蚀下崩塌,便是因为阴冥气息的影响而变得朽黑,隐隐憧憧的鬼魂在内中穿行飘荡,到处一片荒凉破败的味道。 他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叹了一声,“走吧!”反手取出匕首横于胸前,头也不回的沿着石梯朝下而去。 在他身后,狗皮膏药刚刚迈步,玉笙烟已经抢着迈出一步:“我走他后面。”那狗皮膏药一愣,接着堆起满脸笑容道:“烟姑娘,不好吧,您毕竟是个…”“我来!”玉笙烟重复了一遍,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决毅:“宝哥后面是我,我后面是大狼…狗皮膏药,你和钉板断后!” “那、那好吧。”狗皮膏药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们率先而入,等到那大狼拿着弓箭下去之后,这才看了一眼钉板,然后把肥大的身子挤进洞口。 那石梯并不太长,总共也不过就三五十阶的样子,至尊宝从上面小心翼翼的摸下来,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无数横翻侧倒的石条,长短皆有,旁边石壁上还开了无数人形的凹坑,但是无论是何物,那旁边都有铁链和木架,看着是将这放入凹坑或者石条、石床上之人捆绑固定所用。 到处的石头上都有着一团团的斑黑,似乎证明大家的猜测不错。 远处,似乎因为崩坏而出现了个黑漆漆的大洞,里面也不知有什么。 “这是…侍祭殿么?”玉笙烟悄悄在他身侧出现,解释道:“将取出心肺六腑作为祭品,或者是活剥生剐,都是在这里所做的----准备祭品、活取生受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至尊宝点点头,略略朝后看了一眼,见那大狼等三人尽数从上面下来,于是比个手势:“小声点!那通往皇宫的密道是在这里,还是在下面?” 其他人都不知道,自然也就不开口,倒是大狼揣测一下:“怕是在下面吧…”他话音未落,忽然石壁上火光一闪,一个火把自己燃了起来! “哗!哗!哗!”接着,那四面尽是,火把一个接一个的燃起,熊熊火光将整个石屋照的大亮! 众人皆惊,齐齐朝后退开一步,朝着那入口的方向靠拢----与此同时,石洞传来了一阵粗重之极的喘息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一个巨大的头颅从那石洞中慢慢探将出来! “怎么,这居然是…”至尊宝一眼便看出了这东西并非厉煞,而是个魈怪之类的东西,当即心中一动,急忙调动周身的丹元气息----那丹元在心中转动两圈,接着便收到了夜叉和天吴的回应,至尊宝想了想,立刻做出个以备不测的安排! 那头颅从洞中探出之后并未停止,接着伸出个毛茸茸的爪子抓住石壁,奋力将整个身子钻了出来----这东西似人,周身长毛,爪足若刀,满口尽是獠牙,满脸满身还有淋漓的血迹,看上去狰狞无比!等他整个从洞中出来,至尊宝看见此物的身上有无数伤口,形若腐烂,竟然与僵尸相类,看着便更像是从地府中出来的东西了。 “这是尸魈?还是魈魂?”玉笙烟已经不怎么看得明白了,偷偷问至尊宝道:“难不曾,那石破军已经被这家伙吃了?” “未必!”至尊宝略略摇头,嘴角向上翘起低声道:“耐心些。我们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把戏…”刚说到此,那石洞中人影一晃,忽然走出个人来。 此人相貌中等,看着约莫四五十年纪,脸上一条横贯额头与下颚的刀疤,双眼微红,透着股说不出的彪悍气息,大狼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惊呼道:“费长老…不!石破军?!” “哼!”随着他的声音,那石破军重重一哼。将目光整个投在了大狼身上。若有实质般骇得他周身一抖,差点把手中的弓箭都落在了地上,可是即便如此,那大狼还是强压着心头的恐慌。低声给至尊宝重复了一遍:“他。他。他就是了!” “恩!”至尊宝点点头,朝着那来人喝道:“你就是石破军?” 那石破军朝着众人打量着,目光落在谁身上。谁便感到了一股凉气,心中直颠,忍不住想要侧身避开----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至尊宝身上,看了半响,忽然脸色一转,喋喋怪笑几声,不答反问:“你是丁甲宗的弟子?” 不予回答,便是认了。 至尊宝看看他,忽然大声道:“石破军,你可记得二十年前,你将自己少爷石不转和白莲教伊落霞的消息出卖他人,然后引得那伊落霞产子之时遇害,死于非命么?”“死于非命?”那石破军喋喋怪笑,整个面皮都扭曲起来:“说什么死于非命,说什么害人害己,其实都是天意而已!”他盯着至尊宝,双眼直勾勾动也不动:“记住,这都是天意,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不知为何,那家伙说话中透着股子凄然,竟然像是已堪透生死,这一切看在眼中,更是让至尊宝疑惑不解----若他真是如此,又何必要辛辛苦苦逃到这里?难不曾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自己不知道的么? 看着却又不像! 至尊宝猛然抬手,将那匕首朝着石破军一指:“少给我说那些废话!石破军,今日我要抓你回去,交给师父发落…”“既然如此,那你何必废话!”石破军猛然打断他,喝道:“来吧!” 伸手在那怪物身上一拍,顿时便听得一声巨大的咆哮,那山魈精怪似的东西猛然朝着至尊宝扑将过来,满身鲜血顿时被扬起,漫天洒落! “敕令!起!”至尊宝猛喝一声,手中一道符纸飞出,随着那伸手之间的动静,夜叉赫然化作一天烟雾现身,别的不说,径直便和那山魈怪物缠绕在了一起! 浓烟雾瘴之中,只听得山魈吼叫连连,那夜叉叫喊不已,已经战成一气----旁人看不见,但是至尊宝却不一样,他清晰的看着那瘴气中的夜叉化形,已经狠狠的把山魈身上撕裂了无数伤口,阴冥之气倾泻而出,高低立判! 夜叉毕竟是阴魂白千年产生鬼骨之后合体而成,力量非同小可,不是个小小的山魈之怪能够抗衡的! 石破军虽然看不见那内中的情形,可是也能感受到山魈所受的伤害,双眼赫然充血,吼叫连连,越过那一团瘴气朝至尊宝猛冲而来! “好!”至尊宝双手上扬,稍稍蓄势,正待猛冲过去----忽然,他只觉得自己后腰一凉,随后听见那玉笙烟的惊叫惨呼,和狗皮膏药的哈哈大笑! 回头看时,腰间只见得一把匕首的刀柄,插在腰上微微抖动! 血,顺着那刀柄一滴滴的淌落,润于泥土之中。 ps: 今天有个事儿让我有了个想法,和大家略略闲扯几句,算是对很多朋友提问的一个交代吧! 早上,老爷子打电话给我,说是外地有人带了象拔(是象鼻子,不是象拔鱼)过来,叫我晚上一起去吃饭,作为一个吃货来说,流云从来不推辞,于是晚上带着老婆便屁颠屁颠的赶过去了…结果,就是因为这样,我认识了那个顺带给老爷子带东西过来的新朋友。 那厮的职业很牛,至少听着是的----沉船珍宝打捞公司,职业是另类技术处理监督!说白了,就是在国外一家沉船打捞公司上班的,而职业是处理那相关打捞中的灵异事件。 那家伙是世家子弟,他们在华夏历史上也有个名字,叫做称海匠,或者海捞子。 关于沉船捞宝,我忽然有了很大的兴趣… 第二七七章 祸起临渊结网心,灾来驱虎吞狼意(7) 至尊宝闷哼一声倒地,全身不住颤抖,他猛然之间大喝一声将那匕首拔出,伤口顿时泉涌般飚出一股血箭,四溅散开;于此同时,那黑烟也砰然散去,依附至尊宝而受到伤害的夜叉现出身形,已经被那魈怪之物压在了身下! 此刻,被钉板缠住的玉笙烟也猛然发力将他逼退几步,抢步到了至尊宝身边将他扶住,焦急道:“宝哥,你怎么样了?”接着又立刻抬起头,朝着狗皮膏药怒目相对:“你居然敢、敢偷袭我们…” 狗皮膏药哈哈大笑,与那冲来的石破军并肩而立,骂道:“哈哈,想不到所谓法门之人便是这个样子,连我们这些杂兵都比不上----就这头脑还想拿人?活该你们中计,死在我们手中!”他接着在费长老肩上一拍,语气骤然变得有些低沉:“只是,可惜了你的孙儿…” “不用多说了!”那费长老朝着至尊宝咬牙切齿:“我孙儿便是为了这一天而活的,他死得不冤,死得值了!我不怨恨大哥…”他微红的眼眶有些雾气升起,指着至尊宝骂道:“但是,若是没有你们来,他本是不会死的!你知道吗?” 于此同时,那原本该是迷路的钩子也在入口石梯上露出了身形,手拿着兵刃将那入口封住,脸色狰狞,丝毫没有慌乱或者出意外之后赶来的神色,看来他那失踪也在计划之中,根本便是个阴谋。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狼显然对此情形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刚才在狗皮膏药和钉板骤然出手偷袭的时候一直呆若木鸡。现在才终于醒过来发问…但是可惜,此刻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至尊宝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拉着玉笙烟的手奋力撑起,朝着那费长老略略一指,但因为受伤而无力的手臂瞬间垂落,他努力抬了抬却始终不能使手臂升起半分,最终只能用个衰弱开口:“你是谁,你不是石破军,你究竟是谁?” “他当然不是石破军!”那名叫狗皮膏药的胖子哈哈一笑:“至尊宝,难道这陷阱你到此都没有明白么?”“我…咳咳…咳咳…”至尊宝刚要开口。胸口已是一股鲜血涌到了嘴边。嘴一张便‘哇’得一声吐满了整个玉笙烟的衣衫! 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慌了神,玉笙烟当即便大哭起来,一面手忙脚乱的替至尊宝擦拭嘴角鲜血。一面朝狗皮膏药大叫道:“他都要死了。你难道不能让他死个明白吗?” “真是些小鬼啊。完全用不着费这么大的气力…”那狗皮膏药喃喃几声,忽然提高了声音:“既然这样,我便将这实话告诉你。也算是让你了无牵挂的上路,纵然有怨有仇也别来找我!” “我…咳咳…咳咳…”至尊宝开口之际又是一口鲜血,他无力的挥挥手,表示听见了狗皮膏药的话。 “小鬼,我告诉你,从一开始这便是我们的计划,虽然说只有少数人知道!”那狗皮膏药叫道:“这巫塔中的厉煞其实并不存在,而是我们一直用这御魈弄出来的,二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目的便是为了等你来临这一天! 御魈若是想要变化成这巨大的魈鬼,那必须要活人的血肉作为祭品,才能使用…不过那是普通的,要想对付法门丁甲宗的御神,这必须是亲生骨肉作为祭祀----费长老在二十年前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为祭,今天则是换成了他的的孙儿…” “你是说这里面的厉煞是假的?”玉笙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你们这里的通道呢,难道也…”“不错,那也是假的!”狗皮膏药哈哈大笑:“那只是个说辞,为了将你们这两个傻瓜带到毫无人烟的第二层来,然后送你们上路!” “明白了,明白了,这一切只不过是个圈套而已!”玉笙烟点点头,自言自语几句,随后抬起头:“那,究竟谁是石破军,你们猴爷还是黄、刑二位长老之一?我想该是猴爷吧,也只有他能够让你们与法门为敌,然后设下如此大的一个圈套!” “聪明!”狗皮膏药伸出大指姆:“不错,虽然猴爷没说,但是我猜他便是…”“是猴爷!”那费长老忽然叹了口气,插话道:“很多年以前,猴爷与我们在这地底相逢,当时那御神山魈便是他的,我们也凭借这山魈之力与自己的拼命,替他在这鬼蜮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我的命是猴爷救的,我便答应他重新成为这御神的主人,只是…只是…”他再次叹息,话也没有继续下去。 “只是没有想到,拿命去让御神起煞发威的的并非你自己,而是你的孙子!”玉笙烟点点头:“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也能明白你为猴爷所作的事!”他忽然朝着旁边的钩子、钉板与大狼一指:“你们呢,都是猴爷安排下来的人?” “我们都是,但是他不是!”那狗皮膏药朝着大狼略略抬颚,旁边钉板顿时一脚抬起将他踢倒在地,咕噜噜滚到玉笙烟身旁----大狼显然也不是吃素的,顿时勃然大怒将那弓箭抬起,但是玉笙烟却一抬手,将那直对钉板的弓箭拂下:“等等。” 说了那许多话,当初偷袭至尊宝得手的成就感也慢慢消失,狗皮膏药显然开始感觉到了厌烦,他转而对至尊宝道:“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也该满足了吧?那么现在怎么样,你是自己上路,还是我们送你一程?” “等等,我…咳咳…我还想问问,咳咳…你们猴爷这么多年,留在这里究竟是、是为了找什么…咳咳…”至尊宝无神的双眼抬起,茫然盯着狗皮膏药:“这是…是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倘若…倘若回答了…我就…”“你就死而无憾了?哈哈!”狗皮膏药大笑道:“确实不错,我也很想满足你的心愿,但是我所知道的不多,根本不明白猴爷要找的是什么!” 他朝着费长老笑笑:“劳烦您给他说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我们总得满足吧?” “既然是你最后一个心愿,那我就满足你!”费长老冷冷开口:“猴爷这么多年留在鬼蜮,只是为了收集那下面某种特殊的东西,叫做玉骨,传说那是当年有着非凡发力之人的骨骸在受到阴冥之力侵袭后产生的东西,等若佛门至宝舍利子一般,只不过那舍利子拥有的是佛祖圣力,而这玉骨所蕴含的是阴冥之力!” “他需要这玉骨做什么?”至尊宝问道:“给这御魈,或者是其他的?” “都不是,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将这东西送到了什么地方!”那费长老忽然一笑,对至尊宝挥挥手:“猴爷在这鬼蜮中找的的这个东西不多,每年也只有一两个,但是他究竟何时将这东西送走,又是叫谁送走,我们却从来不过问…也不想过问!” “原来如此,”至尊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们如此这般说,那我便将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猴爷就是石破军,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寻找玉骨…而这次的阴谋,只不过是为了将我们引进圈套而已----但是你们知不知道,那猴爷已经从鬼蜮出去了,将你们留给我,而他自己却去了外面!” “我们知道,他将这些都留给了我们!”狗皮膏药道:“你们既然能出现一次,便也能出现第二次、第三次…他将永无宁日,所以猴爷离开了这里!”“然后呢?”至尊宝嗤一声笑了:“难道是杀了这费长老,告诉大家石破军已经死了?” 此话出口,那费长老与狗皮膏药脸上齐齐变色,只是不同的是一个显然没有料想到这一点,因为气愤而满脸通红;另外一个是因为被人道破心思,脸色为之而变! “难道、难道…”费长老嘶吼起来:“猴爷要了我孙儿的性命不算,还想要我这条老命么?”他一把揪住狗皮膏药的衣衫,狂叫道:“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不一样!” “不,不是的!”那狗皮膏药慌乱中矢口否认,对至尊宝一指:“这是他胡说的,他造谣的,我不会,我不会!我从未听到猴爷那样吩咐过…”他双手乱摆乱摇,堆起满脸的笑容:“猴爷说过,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大哥了,您来带领我们,您来享受他留下的一切!” “真的么?”费长看着他的双眼怀疑不定,可人心即是如此,贪婪总是在这时候占据上风,蒙蔽遮目而看不见真相:“这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会不会!”狗皮膏药见他相信,这才松了口气,但是立刻便想出个点子来转移他的心思:“对!至尊宝这家伙挑拨离间,是这家伙在造谣扇风…杀了他!大当家的,杀了他!” “对,杀了他!”那费长老立刻想起了,这边还有个未曾杀死的法门弟子在,无论自己究竟如何,他却是一定要死的…费长老猛然将身后的长刀拔将出来,拿在手中朝着至尊宝大步而去,口中同时吩咐那魈怪道:“杀了这夜叉!” “真的要杀了我么?”至尊宝呢喃道:“还真的来了…”他突然偏过头去看看玉笙烟,满腔悲凉:“烟儿,事到如今我们都要死了,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有…”玉笙烟长长叹了口气,猛然伸手在至尊宝头上一弹:“你演得真是太臭了!” ps: 推荐一本书《末世机甲行》,枯木新书,请诸位有空的话扔点票票,看看! 第二七八章 祸起临渊结网心,灾来驱虎吞狼意(8) 玉笙烟那话出口,至尊宝脸上一下子笑了,他猛然从地上跳起来学着刚才狗皮膏药的样子哈哈大笑,叫道:“你说的不错,我实在不合适演这种快死的人,总是忍不住想笑,所以只能装咳嗽了!”“你还好意思说?”玉笙烟嗔怒道:“要不是我及时补救,你早就露馅了…” 两人说话中手并未闲着,各自将手一挥,顿时在半空中出现了两个张口獠牙,满目狰狞的御神,正是天吴与那金刚狮子----才一现身,那夜叉就像是怕被嘲笑般的猛然发力,骤然将御魈甩出,飞撞在石壁上轰然发出一声巨响。 显然,两人这毫无损伤的站起来吓了众人一跳,费长老与钩子钉板齐齐把目光投向那狗皮膏药,他瞪着眼直勾勾盯着至尊宝,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把刀子已经…”“已经插进了我腰间么?”至尊宝点点头,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没错,你确实插进去了,我替你作证!” “但是…” “但是我为什么没有受伤,对么?”至尊宝忽然朝半空招招手,“天吴,他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受伤…”“因为我挡住了,知道么?”那天吴从半空飞落到狗皮膏药身边,八个兽头同时裂开大嘴,一起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舔----顿时那狗皮膏药的圆脸就像在水中洗过一样,满是口涎,接着再听那天吴恶狠狠的叫道:“插我身上了!” “啊----”顿时只听狗皮膏药一声惨叫,被那冷冰冰的舌头和天吴的话语吓得晕厥过去! 接着至尊宝又看看那呆若木鸡的费长老。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关于这些我该如何对你呢?让我想想,是把你交给天吴这货吃掉魂魄,还是交给金刚狮子直接全部吃完…”就在至尊宝看着那费长老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石梯一阵响动,接着便是那大狼迟一步到来的喊声: “钩子和钉板逃走了!” “没关系,”至尊宝笑了笑:“交给金刚狮子便是…”话音未落,金刚狮子已化作一阵黑烟追了出去,眼看两人是逃不掉了;与此同时,御魈已经被那夜叉撕成了数片。正在一块块的吞进肚里。 他再次回头。对那费长老道:“想想,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 事情很快结束,凭借三大御神同时出手,费长老、狗皮膏药、杀手钩子与钉板很快便被擒获。至尊宝将其捆得粽子一般。由大狼和玉笙烟前后押着。沿原路返回----虽然那巫塔中的厉煞是假的,但并不代表其他的鬼魂亦是无物! 回途总是比来时要快,这也是一贯奔波迁移的惯例。一行人很快便绕过了那遍布城中的鬼魂,回到了向上而缝隙隧道之中----至尊宝这一路归程似乎有些寡言少语,心事重重,步伐也显得有些沉重了。 非但他是如此,那狗皮膏药一行不知究竟回去之后会如何处置自己,心中惶恐畏惧,也都垂着头似乎有些黯然,只是默不作声的拖着脚在一步步的挪动;玉笙烟心中和至尊宝所想无几,自然也不会开心…众人都如此,那大狼也就没了什么闲话,一味老实留在最后,跟着整个队伍朝前而行。 到得缝隙,至尊宝淡淡道:“休息吧,等两三个时辰我们再出发。”只此一句,便坐在了块岩石之上再不说话,心中像是翻滚的波澜一般,苦苦思索! 他心中盘算连连,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个妥帖的法子----从下来之时算起,这便已经是第四天了,而那猴爷在第三天清晨便离开了鬼蜮,现在开始直到下个月开门,还有二十七天才能离开,但倘若直到那时候才离开鬼蜮,怕是怎么也追不上他了! 冒险离开鬼蜮,可是这血藤又将如何应对? 玉笙烟明显看出了他的想法,吩咐金刚狮子将这几人看紧之后便走过去,挨着至尊宝坐下,关切道:“宝哥,你还在想离开鬼蜮的法子么?” “哦,是你啊!”至尊宝显然太过出神,就连玉笙烟靠近坐下都未曾发觉,只是她那一喊才觉察到了来人,忙不迭应了一声,才道:“唉!枉费我们学了这许多年的术法,对此竟然束手无策…烟儿,你说那血藤可有破法?” “怕是没有!”玉笙烟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们在法门学了这许多年,那石破军又如何不是?他从我们下来到这计策实施不过一天时间,想必二十年前就算好了,只要一旦离开鬼蜮,那血藤便会迫使我们留在其中,他则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来脱逃,轻轻松松走出数千里,找都找不到。” “那…我们能不能让旁人帮帮我们?”至尊宝想了想:“我们虽然被困鬼蜮中,但是御神却是不受影响的,我们倘若派个御神给巫爷爷带信,叫他帮我们截住石破军,又将如何?”至尊宝心中盘算了半天,也只找到这样一个似乎看起来还略略可行的法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下不了决心,于是说将出来让玉笙烟斟酌:“巫爷爷到此是在十二年前,本身便是那石破军计算之外,加上我们有御神,能够通风报信,所以他现在出外追赶,还是来得及吧?” 玉笙烟想了想,知道至尊宝对于擒拿石破军的迫切,可还是摇了摇头:“宝哥,我们身上带着御神不假,或者两个人都带了御神更是在那石破军意料之外,但是你想过没有,倘若来人不是我们,而是你叔叔伯伯之类,他们亦是同样会有御神罢!石破军对此不会不知道,怕是也就有了后招,或者在逃走的路上设置陷阱,或者是安排了对付外面拦截之人的强弩硬弓…我们贸然通知巫爷爷,恐怕非但抓不住他,倒是让巫爷爷身陷危险,届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那一席话剖析透彻,顿时让至尊宝知道了自己忐忑不安的来源,自己心慌意乱之下并未看透此事,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想出个法子却是不敢用----玉笙烟见至尊宝茫然,连忙劝道:“其实,这事儿我们也大可不必如此焦急,只要石破军那家伙不死,我们总是有撞到他那一天的,这迟几天早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尊宝轻轻抬起手,重重砸在身边一团泥土上,恨恨道:“我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这家伙在我眼皮底下就这般逃了,叫我心中好难受,好恨!” “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智,宝哥!”玉笙烟见他有些恨意超然,连忙道:“天意使然,阴阳相恒,世间万物均是随着命数而定,强求无果----宝哥,这是你们阴阳师一脉的宗旨,你可不会忘记了吧?” 话一出口,至尊宝顿时心中一凛,瞬间感觉到自己被这滔天恨意所牵制,已显然失了自己的方寸,乱了心性,连忙吐纳一番将心中郁郁之气散去,这才笑笑道:“好险,差点便让自己乱了…烟儿,亏得你提醒我,不然怕我真是被这仇恨所累,把自己害了。” 见至尊宝恢复平时神色,那玉笙烟这才笑笑:“这仇恨原本便是我们法门的大忌,不光是你,我也曾经有过这种时候,所以比你多留心了些而已…”“哦?”他顿时好奇道:“你也有过么?” “不错!”玉笙烟点点头:“当我第一次从婆婆嘴里听说身世的时候,亦是如此!亏得婆婆当头棒喝,让我才心神归元…”于是也不藏着掖着,径直将自己年幼时的事儿说与至尊宝,不知不觉之间,两人觉得心思似乎又更加的近了些,再近了些… 最初那御魈被夜叉抓住,大半个身子的阴冥之气都尽数吃了,只是留下了元神核心的丹元神智由至尊宝收与捉鬼金钱中----那阴冥之气等若御魈的气力,吃得多自然有助夜叉继而进阶,所以它便在结束之后进入了至尊宝体内休眠,慢慢消化。 到此缝隙休息之时,也怕是有两个多时辰了吧? 至尊宝玉笙烟二人正在说话,心意稍解,忽然至尊宝觉得自己心中一跳,那夜叉传来个要出来的意愿,心中不知何事,立刻便让他而出----夜叉在半空中迅速化作个尺许高的模样,着急对至尊宝道:“主人,我从那御魈的阴冥之力中发现一件事情,怕是你有用,所以连忙来告诉你。” “哦,你发现了何事?”至尊宝刚刚开口,忽然心中一动,怀疑道:“它那阴冥之力中能发现什么事儿?你这说法似乎有点不妥吧?” “呃,这个,这个似乎是我不太小心,在吃的时候有一点点元神也顺便被我吃了,”那夜叉不好意思的笑笑,但是马上又将话题转回来:“但是,我发现的事儿真的很重要…” “行,那你说吧!”至尊宝也不想多追究那夜叉馋嘴的事情,于是道:“看看到底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儿。” “这样的,主人,那御魈和我的情形相似,也是能吃鬼的御神,它在这鬼蜮中吃了无数的鬼魂,得到了如此一条消息----这鬼蜮二层中,真的是有条缝隙能够直通外面!” “什么?”两人齐齐惊叫起来。 第二七九章 拍马参明心凄凄,意求不动何惶惶 骤然听得此消息,至尊宝才稍稍平复的心情顿时激荡起来,猛然伸手一把抓住夜叉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手臂微微发抖,竟然有些激动得不敢相信了。 被那至尊宝一抓,不知怎地夜叉顿时吱牙咧嘴叫了起来:痛!主人,痛啊…”身子猛然一扭摆脱,这才长长叹了口气,“主人,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居然抓到我身上的时候像是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刚才那一抓至尊宝没有注意,现在他这一说才想起还似乎真是如此,当手抓到夜叉肩上的时候感觉掌心炙热无比,像是握住个火球般----能够徒手抓鬼魂原本就知道,可是这掌中的事情却奇怪的紧,根本无从解释。 可是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 至尊宝摆摆手,歉道:“抱歉了,这是我没有注意…夜叉,刚才你说有出路能到达地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那夜叉也不再纠缠在刚才之事上,继续道:“那皇宫中本身便有个通道,是直接从皇宫挖掘到城外,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从皇宫直接逃走,”它双手在空中一挥,顿时出现一丛浓郁的烟雾,在半空中形成个弯曲的碗状,接着比划道:“在那地震之后,整个城市下陷,于是这便隧道正好叠加在了一团,挤压之后居然连接到岩石中的缝隙上,形成了一条真正的隧道,直通顶部…呃。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在这紧张关头它居然来此一句,顿时两人都紧张了,追问道:“还有什么事么?”“只不过,要经过这隧道去地面,可还有两处为难,”夜叉挤出个笑容道:“我觉得这两个事儿…” “说啊!你不说我们怎能知道是什么事儿?”至尊宝急道:“你是不是想要我命啊?” 被至尊宝一催,那夜叉也就径直开口,将自己所知道的顾虑说了出来: “呃,其一,便是因为那隧道是天然所成的。所以并不是完全通的。当中有几处乱世堆积,似乎不能通过…”“没关系,到时候你们三个一起出手,我想很快便能掏通!”至尊宝看看玉笙烟。她亦同时点了点头。于是转过头道:“这个不是问题!” 夜叉点点头:“这我也想过了。不算是很大的问题,但是第二点确实让人很头痛…”它直勾勾盯着至尊宝,猩红眼珠中泛起一丝空洞:“那皇宫之中确实有个鬼王。而且最近几年似乎还增加了两个其他的东西,都属于极厉害的死物----莫说那鬼王你对付不了,就连那另外两个东西怕是都难对付!” “加上你们三大御神与玉笙烟也不行?”至尊宝不信:“没那么厉害吧?” “因为这是鬼蜮,”夜叉道:“这里面任何活物都会被削减三成,鬼物会平添三成,我们御神因为依附主人的法力,所以亦是如此,所以除非有数倍于它的本事,否则难以取胜!” 至尊宝和玉笙烟面面相觑,“这倒是难办了…”玉笙烟想了想,建议道:“宝哥,虽然这有条缝隙可以直通地面,但是那路途看上去似乎太过冒险了,我们是不是…” “不行,时间太久了!”至尊宝想了想,赫然吩咐道:“天吴,你和大狼一起将这些人带回去交给三叔,讲清事情始末,我和烟儿带着夜叉、金刚狮子先行一步,从那缝隙中去往地面,追捕石破军!” 一阵黑烟卷起,天吴在两人面前现身。 “干嘛不让夜叉送人,我和你下去?”天吴明显对此不满,抱怨道:“它才大补了一番,再由这些好事也该轮到我了吧?”“呸!有个屁的好事!”至尊宝骂道:“夜叉知道路,只有他才能循着那鬼魂的记忆找到通道,换了你…你说,能找到什么?” “不就是找路么,我也行!”天吴不服气的叫嚷道:“去找几个鬼魂来吃了就行,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个知道路的…”“怕是没那么凑巧吧!”玉笙烟在一旁插话:“说不定除了那被御魈吃掉的鬼魂之外,旁的鬼魂都不知道路!” “那只是运气,你以为你去吃个几百只鬼魂就能找到么?”至尊宝不愿和天吴多费唇舌,于是断然道:“就这么决定了,由你押送这几个家伙上去…呃,你要是动作快一点,说不定有好处的时候你能碰上!” “那好吧!”天吴知道争不过至尊宝,于是只能发火似的走到那人群中,啪一脚踢在狗皮膏药身上,骂道:“嗨,给大爷我起来!出发了,都给我赶紧!” 狗皮膏药连忙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讨好那天吴似的帮忙把旁边的费长老一拉:“起来了,这位、这位大爷叫我们上路…”其余人等也知道现在的情形如何,虽然厌恶那狗皮膏药的谄媚,但还是按照天吴的吩咐起身,开始继续前行。 “好了,”天吴最后转头看看至尊宝:“现在我去送人,你还有什么事儿么?比如说教他们怎么处置这群想杀你的家伙?”此话出口,那几人顿时紧张起来,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向至尊宝,谁知他只是略略摇头:“我不知道,交给三叔处置就好----他比我更清楚应该如何!” “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吧…”“哦,你最好还是化作夜叉的模样出现!”至尊宝又加了一句:“免得到时候多惹麻烦!” 天吴继续前行,只是伸手挥挥,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吩咐… 重新回到那鬼蜮之中,所经过的路线便与去巫塔大相径庭了,至尊宝玉笙烟在夜叉的带领下一路从中穿行,竭力赶路,也不知为什么。愈加靠近皇宫的位置,那鬼魂冤孽愈加之多,在最后众人看见皇宫的时候,那周遭甚至出现了无数的僵尸、朽骨、孽障,将那皇宫重重叠叠的包围着,根本无法靠近! 两人躲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个房舍中,看着层层死物在其中行走、飘荡,像是漫无目的,可其实一直是围绕着那皇宫而转,吸收鬼王溢出的阴冥之气。同时也成为皇宫的屏障。让那些冒险者无法窥探这内中的宝物! 可是现在也成了两人的障碍。 面面相觑之下,至尊宝猛然之间发狠:“我有个法子能将这些厉鬼驱散,可是这样却可能会惊动鬼王,你看…”“惊动就惊动呗!”玉笙烟毫不在乎:“要是让我选。情愿对付这单独的鬼王也不愿意面对那成千上万的恶鬼----蚁多咬死象。只有一个再厉害也毕竟好对付些!” 至尊宝提出那法子其实也只是一说。并没有决心如此,可是没想到随口一说竟然得到了玉笙烟如此个答案,当即便有些吃惊。愣了一下才道:“但是、但是那毕竟是鬼王啊!呃,你难道忘记夜叉的话了?” “不错,确实不好对付,”夜叉也在一旁道:“这个鬼王的本事可比那成千上万的恶鬼厉害多了,我们最好还是偷偷溜进去,找到隧道,然后不动声色的离开。” “怕是不行吧?”玉笙烟朝外面一指:“别说我们不知道有没有地方进去,就算知道有,怕是里面也挤满了恶鬼,稍有动静就会被发现了吧?”她看看至尊宝,接着道:“对了,你所说的法子究竟是什么,到底为什么会惊动鬼王?” “是这样的,”至尊宝比划道:“鬼魂都有各自的威煞之气,也就是所谓的威压,就像是一个山头只能有一只老虎般,别的动物只是因为他的气势便会躲开,不敢靠近这个地方…虽然夜叉在这里受到了遏制,但是它的气势却不会有丝毫减弱,鬼王未必会怕,可是那些普通的厉鬼冤魂却不会知道…”“你是想叫夜叉释放它的威煞,然后驱散这些普通的鬼魂么?”玉笙烟顿时明白:“这倒是个好主意!” “我却是如此所想,”至尊宝坦白道:“虽然夜叉驱散那些普通鬼魂不成问题,但是却也可能因此而惊动鬼王和它的手下,届时我们说不定便难以脱身了----你要知道,没有这示威般的释放威煞,我们就只是个过路客,鬼王未必会与之为敌,但是一旦释放之后,那就…” “那就是一种挑衅,到时候它一定死死追着我们不放,对吧?”玉笙烟点点头,“这就是你所说的法子么?能驱散鬼魂,但却怕引动鬼王结仇,无法决断?” “不错,正是这个顾虑!” 至尊宝原本以为自己说出整个想法之后,玉笙烟的念头会就此改变----最不济,她也得将此情况考虑一下,谁料话音未落,那玉笙烟已经笑了,毅然道:“没什么,我的想法还是和刚才一样,引就引呗!” “为什么?”至尊宝这下不明白了:“难道你认为鬼王比千万普通的恶鬼容易对付?” 玉笙烟伸手在口袋中一摸,取出一叠符纸开口道:“宝哥,你看看这有多少?” 那叠符纸是他俩下来之前所备,数量极多,看上去堪堪有百十之数,至尊宝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咧咧嘴:“这个?” “对,这只有百来张符纸!”玉笙烟也不绕弯子了,径直道:“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说我们将身上所带的符纸、狗血、香灰、佛蜡全部加一起,恐怕也不够对付外面的鬼魂,毕竟数万个鬼魂太多了----可是你想想,要是对付鬼王,这可不少了吧?”她将口袋中的东西一样样数道:“加上鬼王纵然是三个厉害角色,但是看看,它们每个身上会挨七八十张符纸、两竹筒狗血、一捧香灰、无数朱砂…我就不相信这些对它毫无影响,一点伤都不会受!” “对啊!”至尊宝顿时想明白了:“这话倒是有理!” 第二八零章 夜叉威煞畏群妖,尸怪再现莫敢当(上) 玉笙烟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纵然自己一方虽说无法战胜鬼王,但是靠着这大量的法器、符咒、卷箓与三大御神,让鬼王一方明白自己不是块好啃的骨头,那还是极为容易的…等显露出这强硬一面之后,再表明自己借道而去的目的,与之休战,到时候便容易谈得多了! 究竟是逞一时之快和己方死拼到底,亦或是稍做退让海阔天空,那鬼王活了这么多年,是万万不会选错的! 蛛丝悬刃,于细微处寻找平衡,虽是险着却不至落下,维持其中! 至尊宝曾经熟读史书,自然明白玉笙烟的意思----他也不耽搁,立刻叫来夜叉问道:“呃,我们刚才的话你可听见了么,这事儿你觉得怎么样?”“是问我的威煞之力么?”夜叉坦然道:“你放心,这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毕竟我夜叉也是属于天龙八部众之一,虽才化形不久,可远非一般鬼魂可以比拟的!” “能震慑群鬼,退避让路么?” “不止,甚至能吓得它们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夜叉自负道:“真假无须我说,你只需看着便是…”说着,它径步走到屋后,忽然像是吹气似的鼓胀起来,渐渐显露出狰狞丑陋的夜叉本貌来! 平日那夜叉作为个熟悉的御神,都不曾被至尊宝正眼看过,但此时候骤然释放出全身威煞,竟然有种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感觉! 但见它微微一笑,骤然抬起手臂。收腹吸气朝外猛张大嘴一喝----虽然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但是至尊波却分明感觉到了从它身上散发出一股澎湃滔天、汹涌浩瀚的无形之浪! 席卷整个鬼蜮,就像海上那肆虐的波涛,浩荡无际的冲击一切,震慑一切! 无形声浪冲击之下,那皇宫周遭围着的无数鬼魂先是一愣,随后轰然散去,像是炸窝的蚁鼠虫豸避之不及,慌乱间直奔四面八方,将皇宫方圆数丈全部空了出来。 顷刻之间倒是走了个干净! 至尊宝毫不多言。当即便拔身而起。率先朝着那皇宫中飞奔而去,身后玉笙烟与金刚狮子也不避行踪,径直朝着皇宫疾冲…夜叉稍稍收敛心神,随即便赶到了前面带路。 商纣之时的皇宫与后代迥异。并没有那么华丽的装饰。反而实用才是第一要务。所以这皇宫午门便不甚大,只若是廊房似的一道夯土厚墙,廊设门房予守卫兵士所用。二人二鬼快速从那午门冲入。并未朝着大殿而去,反而是在夜叉的带领下折向一侧,快速朝着正殿偏殿之间的缝隙而去,准备穿过到底其后。 当年的诸侯皇宫并不太大,正殿与其后宫亦不是分割太远,正面大殿为处理朝政所用,其左右分别是处理军务的大殿与祭天坛台;其后根据所需便有诸多小殿,或德仁殿,或内库,或太仓等等,几处由回廊相连,其后便是一道宫墙将其分开。 那宫墙之上有门三道,分别是供诸侯与夫人、臣子与士卒、仆役与杂厮进出的。至尊宝一并人等从那大殿之侧穿过,远远便看见了那残缺的宫墙和三道大大敞开的宫门。夜叉心中明白如何行走最近,于是便立刻朝着左侧而去,直奔到了门口。 原本来说,从这门口而入之后便是后宫花园,然后顺着其小径绕过内中湖泊,便可到达那最初密道所设的寝宫之内,可是夜叉堪堪才穿过那门,猛然之间便停了下来! 因为便在它面前,一道惨白无比的影子已经飞了过来! 那白影来得极快,风驰电掣瞬间便出现在面前,夜叉不敢怠慢便立刻迎上,只听得轰然一声,双双退开数米站立当场。 此刻至尊宝一行也赶到了此处,这才看见那初一交手,夜叉已经吃了大亏----夜叉四臂之中已有一臂受伤,整个骨头弯曲折回,伤口黑烟嗤嗤朝外冒着。它脸色不动,只是另外从旁边伸手将那手臂抓着一掰,听得咔嚓一声便归了原位。 再看对面那厮,周身惨白,无数骨头从身内长出来,覆盖全身,显得精炼无比,只是那头颈稍稍有些肥大,看着像是在水中泡了多日的腐尸----这厮慢慢抬起一只手到嘴边,伸出舌头舔舔,脸上渐渐扭曲,裂开一张大嘴笑了起来。 看着那西瓜似的头颅,一道缝似的大嘴,至尊宝心中感觉似曾相识,顿时不由心生疑惑起来:“这厮虽然不曾见过,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很熟悉呢?怪了,难道是书中,还是旁的什么地方?”他皱眉回想,但却始终没有想起自己见这怪物熟悉的缘由。 可是已经来不及多想了,那尸怪在舔舔手之后,嘴里骤然发出嚯嚯声响,又朝着众人扑了过来----夜叉正待上前,至尊宝已是抢出一步站在它前面,喝道:“我来!” 话音未落,只见至尊宝双手赫然一挥,当即便在面前洒出一片符纸,他脚步朝前首踩乾位,后定坤位,双脚飞也似的在地上划动;手亦不闲,合拢之后连续翻转日轮、宝瓶双印,随后骤然一举显出不动明王印,口中喝道:“不动!我心即禅!万化冥合!----敕!归元!” 双手印记一出,那无数符纸骤想是得到生命一般,呼呼全部虚停在了半空,然后伴随那嗤嗤声响着火,轰然一声从四面八方朝着那尸怪飞去! 尸怪见他出手之时便停了下来,双手将那没有长出骨头的头颅捂着,那无数火符顿时轰轰轰击在了它身上,粘在其上熊熊燃烧,直烧得黑烟滚滚恶臭熏天----那尸怪等到这火符稍住,一声嘶吼,伸手在那火符上乱拍乱打起来! 至尊宝这借助不动明王法印和八阵之力的法子,正是八幡之术给自己早就内丹之后所练。能够将三味真火灌注在火符之上,然后轰杀鬼魂,轻易不能熄灭…果然,那尸怪拍打一阵非但不能将那火焰熄灭,反倒将自己那两只手臂烧得焦了! 也是至尊宝运气好,那尸怪别的不怕,所畏的正好便是火攻,所以最初尸怪在与那小个子黑影交手的时候他用了碧绿色火焰,此间至尊宝又是用上了火焰。 尸怪疼痛难当,嗷嗷乱叫。看上去像是无法可想。可就在至尊宝一行人以为今天能够侥幸过关的时候,它忽然嘴一张,哇的一声从嘴里吐出股青绿色浆水来! 那浆水淋在身上,火焰顿时熄灭了! “这?”至尊宝大骇道:“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将我的三昧真火灭了?”“不是。你那根本没有招来!”玉笙烟在旁边道:“宝哥。你忘记了么,这里召不出三昧真火的!” “原来如此!”至尊宝这才心中稍定,骤然又从手中逃出一把桃钉。穿符而过便朝着那尸怪激射而去:“换这个试试!”“好,我来助你!”这并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玉笙烟也不会管旁的,径直从身上也取了一把:“我用狗血桃木钉,取它穴位!” 说着,也是一把桃木钉射出! 那尸怪面对此桃木钉却是不怕,只见它骤然吼叫一声,双手在面前一挡,骤像是个发狂的野牛般朝着两人冲了过来,那先前一阵桃木钉射在身上叮当乱响,但却没有一只射入体内! 尸怪来势极快,可所幸还有第二阵玉笙烟所射的桃木钉,它双手依旧遮住头脸看不太清,至尊宝玉笙烟趁着此机会闪身一侧,堪堪躲过了尸怪凶狠之极的一撞----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两人借机将手中各自几道符箓贴在了尸怪后背之上! 嘭的一声,那尸怪撞在夯土宫墙上,顿时撞塌一块! 不等它转过身来,至尊宝玉笙烟齐齐手中起印,喝道:“敕!起!”那雷符啪啪作响,立刻在它背上发动,祭起一股雷光将尸怪笼罩其中! 这雷符看着势大,但却对于这尸怪无用----便在四射乱窜的雷光之中,那尸怪嚯嚯怪叫着转身,竟然一刻也不停顿的朝着两人又扑了过来! 此刻它就连头脸也不遮蔽,两步之后飞身跃起,像是个肉球般朝着玉笙烟当头砸落!那怪物跃起落下速度飞快,玉笙烟急忙闪身避开----可是抬脚之时不知为何,竟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眼前面前那山也似的怪物泰山压顶,玉笙烟慌乱只想从地上一撑爬起,谁知触手滑腻毫不着力,竟然又是手上一滑----面前黑影愈加之大,眼看便要砸到身上! 在此一刻,甚至那尸怪身上的恶臭已经窜入了鼻翼,让人恶心不已! 便在此千钧一发之极,忽然旁边飞身冲出个黑影,横空飞出斜斜撞在那尸怪身上,嘭的一声将其撞出数米----同时玉笙烟身子一轻,有人从旁边已经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出了几米! 那熟悉的味道,不用说,便是至尊宝奋不顾身前来将她拉开了。 黑影与尸怪一撞落地,正是那金刚狮子,它接着将玉笙烟挡在身后,呲牙怒吼,朝着那落地的尸怪又猛扑上去。 “受死!”怒吼声中,那夜叉也随之而起,与金刚狮子一并将那尸怪压在身下----这尸怪力大,嚯嚯几声嘶叫之后发力,顿时又将两御神甩开。 可是它俩立刻又扑了上去,与那尸怪扭做一团! 至尊宝将与玉笙烟扶起,此刻才看见面前整个地上尽是那黄绿色的浆水,滑腻无比,内中还有无数泥鳅般的东西在蠕动,渐渐变大,有些甚至开始结茧准备进一步变化----“不好,这厮所用的是尸蛉!” 至尊宝立刻惊道:“这东西是个尸怪!”至此,两人终于从那尸蛉上看出了这怪物的本质,尸怪是也! 第二八一章 夜叉威煞畏群妖,尸怪再现莫敢当(中) 尸蛉乃是那些受到阴冥之力,继而变化成怪的尸体身上所生的一种寄生物,就像牛虱或者蛔虫一般,与尸怪相辅相成,亦能为之所用攻击活人,一旦孵化出来便是千万之数,难以抵挡----尸怪所想是用此为另一手段攻击来犯之敌,可是却没想到尸蛉出现,却将自己的身份给暴露出来了! 《诸神鬼箓》有记,关乎这尸怪来说,最好的便是用火,至尊宝与玉笙烟明白此理之后,自然不会再用什么桃木钉、雷电符之类的了,只需要竭力使用狗血朱砂配合火焰便是! 纵然烧不死,可是伤此妖孽却不在话下! 也许换做旁的地方,尸怪独力对付金刚狮子和夜叉定处下风,可在这第二层的鬼蜮之中他实力得以加强,竟然硬撼两者还极具优势,无论速度、力量、强壮乃至反应都稳稳将两名御神压制,几番扑爬滚打、撕咬之后,那尸怪骤然之间发力,分别抓住两御神的一只脚,怒吼声中将他俩甩了出去! 两御神分别撞上了旁边的假山和另一处宫壁,将那原本便朽败的石壁撞出个巨大的窟窿来! 力量之大,前所未见! 可就这短短片刻,至尊宝二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玉笙烟借着至尊宝一拉之力站稳,呼呼喘出口气,“宝哥,又是尸怪又是尸蛉的,我们怎么办?”要说玉笙烟确实聪明,很多时候分析事情比至尊宝还要细致严谨。可要论起急智来便差的远了,往往在这种情况下手忙假乱,反之,至尊宝则有着极为出色的急才之能! “不慌!”至尊宝看着场中那暂时无碍的御神,将手中一把桃木钉递给她,沉声道:“加上你的桃木钉起个南离之阵,井火起源、鬼火浩本、柳火溯丹、星火化生、张火流响、翼火神仪、轸火九导----等我引他入内,你便起祭立火,将这朱雀神火引发!” “这是什么阵势?我怕我弄不来!”玉笙烟一边将手中桃木钉流水似的扔出去,插落泥土中。渐行朱雀七势之形:“我、我并没有学过你那二十八宿术!”口诀虽是不错。也能知道那所说的意思,但是要将这一切溶合起来施法,她便不太清楚了… 等同个字,横竖勾撇你都明白。可是却不会明白那组合而成之后的意思! “没关系!”至尊宝死死盯着场中与之搏斗的尸怪。口中道:“等你把这些尽数弄好之后。只需在井火之位用一雷火符箓起势,便能催动----到时候咒语我来唱诵亦是一样!” “好…”玉笙烟堪堪开口,那尸怪已将两御神一起甩了出去。接着偏过头朝这边望了过来----至尊宝几乎同时冲了出去,扬手之间,两个去掉塞口的竹筒已直直飞到了尸怪面前。 那尸怪那会怕这些东西?怒吼声中伸爪在半空一划,顿时将那两个竹筒剖为两半! 竹片四落,但是那内中所装的东西却洋洋洒洒溅了尸怪满身,立刻,那尸怪像是被宰杀的猪猡般痛苦嚎叫起来!因为竹筒中非是他物,乃是从鬼蜮一层所带下来的黑狗血,内中掺杂了朱砂、香灰与化符灰烬,对于那尸怪就像滚油对于活人一般,能炙得它皮开肉绽痛不可当。 尸怪嚎叫不已,身上那起初腐烂的地方更是阴气直窜,痛得它几欲发狂,双眼也变作了一对惨白的瞳仁,呼呼几声之后,它全然不顾身上的黑狗血,径直朝着至尊宝扑来! 不错,滚水热油不会让人死去,但是这泼油的人却是有本事将你害死! 至尊宝蹭蹭蹭朝后猛退几步,脚下啪嗒一声脆响,已经踩破了几个尸蛉的所结的茧蛹,到了那滩尸怪所弄出的浆液之中----他不再退,只是手腕一翻亮出个赤红色的法绳来。 那法绳结实无比,赤红一片,每隔三寸便穿过个铜钱,每七寸便有个结,七个结之后便是个捉鬼铜铛,如此反复整而形成一条…此种法绳被称为三纳七结索,一般都用在捆绑僵尸之上,靠着那法绳三术七结的阳数来遏制阴气,让僵尸受制其中。 法绳并非是为尸怪而备,只是因为至尊宝觉得下来鬼蜮难免会遇见这些,所以当时便带了,可如今看来却正好合用。 尸怪朝着至尊宝疾冲而至,快到面前之时猛然一跃飞起,朝他飞扑过来,这在刚才那尸怪第一次攻击中已经呈现的伎俩正中至尊宝下怀,他手中法绳忽然飞出,半空中自己旋转着朝那尸怪身上飞去! 那怪物才吃过冒失剖开竹筒的亏,现在那里还敢伸手碰那扔出的法绳,只当又是个新的诡计,当即便奋力将自己身形拔高朝上----也亏得这尸怪如此本事,身在半空,又是个下落之势的情形之下,居然活生生将自己身体拔高丈许,险险比那法绳去势略高… 可是,这也在至尊宝的预料之中! 他当即手指如剑伸出,朝着那半空中的法绳一指,口中喝道:“敕!转,起!”口中法令一出,那法绳竟然自己一甩,将那后面半段朝着上面扬去! 啪啪几声,那法绳就此缠到了尸怪腿上,呼呼作响声中绕着双腿甩开几圈,将尸怪双足死死绑在了一起! 此话说起来时间不短,可事实却是在一瞬之间发生,几乎是个一呼一吸的时间之内,那尸怪跃起、拔高、法绳出手、剑指号令、法绳回旋便皆发生,然后它整个失去平衡从半空中落下,摔在自己制造的浆液之中! 青绿色的浆汁四溅,恶心异常! 落地之后去势未止,仍旧向前滑行了数丈,直直朝着至尊宝撞去----他急忙闪身避开。口中喝道:“烟儿,施法!”“做了,呃,该你了!”玉笙烟远处回应道。 至尊宝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那井位已经有丛火苗升了起来,正沿着刚才给玉笙烟吩咐的,即是井宿天井星君、鬼宿天匮星君、柳宿天厨星君、星宿天库星君、张宿天秤星君、翼宿天都星君、轸宿天街星君的位却燃起,像是这七星之位便是引火的柴草,依次点燃! 七星按照起源浩本,溯丹化生。流响神仪。九导南离的口诀而起,轰然将全部七星之位、七位之源点燃,整个引发了南离阵势! 那南离阵势一起,顿时整个七星宿位火光大作。尽数燃烧而起。那火焰若舌般在地上、尸怪身上舔食。每一下便引起一团爆焰! 地面上的浆液被尽数点燃,内中那些茧蛹更是啪啪作响,发出阵阵焦臭的味道。而尸怪在那火堆中却死命挣扎,竭力将身子站直,身上散发出种腐肉烂骨在发酵的味道----那尸怪站定之后嗷嗷乱叫,看似并未受伤,至尊宝顿时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玉笙烟面前,接过最后两根桃木钉朝着那火堆扔去,口中喝道: “南离!火舞乱相!起势!敕!” 朝着那火堆一指,桃木钉落地,顿时就像在火中浇油似的,将那火堆整个掀翻了天,冲天而至直抵穹顶----非但如此,那火焰也变了颜色,由普通红中带黄的火焰转为赤红,像是猩红的鲜血在汹涌滔滔,翻滚不息! 赤炎,便是这南离神火的标志,虽然受到了鬼蜮之力的遏制,可依旧无法比拟! 赤火一出,那尸怪的叫声立刻变得凄厉惨绝起来,周身皮肉也被这火焰引燃,噼噼啪啪烧得极大极烈,那腐臭也顿时浓重无比的散发出来,闻之几欲作呕,比那茅厕更加不堪! 尸怪在那火焰中站也站不住了,两三下动静便跌倒在地,哀嚎嘶吼中翻滚不住,朝着旁边发疯似的滚将过去,想要离开…至尊宝玉笙烟连忙便从身上取出符箓想要将其困在其中,可是等到准备好动手之时,一切都已晚了! 顷刻之间,那尸怪已经从这南离火焰中翻滚出去,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放声大吼! 这尸怪被烧得不轻,周身无数地方已被烧成了焦炭,身上其地方也尽是那惨白中间杂黑斑的伤口,内中白浆四溢,股股浆液从中淌落,整个身上流淌着脓浆与汁水…吼叫声中,这尸怪猛然伸手抓住自己肩上焦炭般发黑的皮肉,猛然一扯! 那皮肉扯落,露出里面脓浆泡着的肌肉,许多已经腐烂,甚至还有无数尸蛉蛆虫之类的在蠕动…那尸怪长声嘶嚎,一块接一块将那皮肉扯落,扔在地上。 皮肉一旦离开尸怪的身体,落在地上,立刻迅速开始**,只是弹指顷刻便化作一滩脓血,腐尸烂肉再也不像起初看见的样子。 很快,那尸怪便将周身烧坏的皮肉尽数撕扯下来,扔到地上,那过程中双眼却死死盯着至尊宝人等,像是不甘心般----“怎地他还不了结?”至尊宝小声问玉笙烟道:“都这个样子了,难道还想继续?” “我们怕是这次和它仇结得大了些吧?”玉笙烟有些忐忑道:“你这一把火将它烧得这般狼狈,别的不说,光是那阴冥之气的损失怕五十年都无法弥补…”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一句:“它能善罢甘休?” “来就来,难道我们怕了么?”他俩不愿意继续,可是那金刚狮子和夜叉看着却劲头极大,恶狠狠的盯着尸怪,口中道:“我就不相信了,真的拿它没法子!” 显然,鬼魂精怪之间也有那种彼此不服的情形发生,谁也不服于谁,更别说这出自天龙八部众之夜叉和那金刚伏魔之狮子了! “你们这…唉!”至尊宝叹气道:“我们这不是逞强斗凶的时候吧?现在要紧的是从这里出去,而不是和它分个高下!”他既然说了,那两个家伙这才息事宁人,虽然不甘却也只能就此作罢… 可就在此时,那尸怪忽然动了! 第二八二章 夜叉威煞畏群妖,尸怪再现莫敢当(下) 尸怪将自己身上那些被烧焦的皮肉扯落,整个满身血肉模糊的盯着一干对手,惨白的瞳仁翻翻,原本以为它会就此暴起,谁知道等了半响之后那厮居然骤然裂开大嘴,哇的一声朝众人吐出口尸气! 尸气翻滚,便像是一片烟瘴般朝着众人卷来。 “这是什么意思?”至尊宝大惑不解,与玉笙烟一并捂住口鼻道:“难道它没有别的招了?”“我不知道…”玉笙烟刚想说话,那尸气已经到了面前,“唔!好臭…” 与之同时,那尸怪猛的转身便跑,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了那一片废墟之中,只留下地上一滩腐肉浆水,臭不可闻…“没想到就这样跑了?”至尊宝这才明白:“这家伙跑便跑吧,干嘛还弄这么一股臭味啊,难道以为我们会追么?” “说不定是别的意思呢?”见那尸怪逃走,所有人心情都变得骤然愉悦了,玉笙烟也难得开了个玩笑:“这就叫打不过你,恶心死你,就算赢了也不让你舒坦…算了,我们快走吧,真是太臭了!” 一并人等哈哈大笑,夜叉边笑着边指路:“那我们走这边,绕过这臭东西,从旁边再折回来。”初战告捷似乎给大家平添了不小的信心,在此皇宫中也不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了,大摇大摆的找路绕开,继续朝着前面而去。 从那宫墙过去便是花园,中间一个大大的湖泊,上面有小桥亭台、回廊浅舟。可是现在却都在那下陷入地中变成了废墟。周遭的小径被坍塌的楼阁和落下的巨石堵住,中间那些小桥也被砸坏,至尊宝一行只得小心留神,踩着那摇摇欲坠的巨石和梁柱而行,避免掉进湖底的泥泞中… 按照惯例,湖泊之后便是那后宫,首先是诸侯自己的寝宫,然后按照妃嫔之位排开----可是这里当年因为下陷的时候太过剧烈,所以大块的岩石从穹顶跌落,将这里应有的两座寝宫都掩埋其下。整个路也被堵死了。只留下了东侧几块大石累叠在一起,从那石下或者有路…夜叉从那鬼魂记忆中得到的消息似乎也有了偏差,看神情并不能确认! 夜叉朝着那东侧眺望,看似拿不准。口中还给众人解释道:“恐怕这鬼来此皇宫的时候太久了。变化之后都不了解。居然很多东西和记忆中不大一样----像这里,本身是有个地方能过的,谁知道竟然现在被石块堵死了!” “无妨。我们试试那东面能不能过去,”至尊宝左右打量一番,接着便率先而去:“若是这缝隙够大,也能当个通路…”“那你可得让我先行一遍再说,”夜叉抢步与至尊宝并肩而行:“这些石头之间往往不甚稳妥,万一要塌了怎好?我走前面帮你你看看,路也疏通疏通,如此方可无碍。” “那好,你先去,”至尊宝走近那大石累叠之下抬眼看看,见那处距离地面似乎还有数丈高度,下面近是泥土碎石所堆砌的一个斜坡,看样子便是最初塌方的时候先震松落下形成这一处之后,再是大石滚落架在了上面----既然夜叉说了,倒也不急于上去,随意找块石头坐下歇息:“那好,你先去,我们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夜叉得令而去,余下至尊宝玉笙烟二人合着那金刚狮子,倒是留在此地歇息…至尊宝将怀里所带的干粮拿出分于玉笙烟,两人倒是暂且用些,也算是就此修整了。 至尊宝他们所带的干粮看似不多,但却是那鲁胖子精心所备的,除了一般人习惯带着的面饼窝窝之外,还有煮熟的风干肉食,另外更有几个荷叶包,里面各不相同是几种烹炸出来的小菜,佐以调味,倒使得这干粮可口了许多… 刚吃几口,忽然听得上面稀里哗啦一通响,两人急忙闪身躲开,便见得一阵碎石哗啦啦沿着斜坡滚了下来----未等至尊宝开口,那大石下面呼啦啦已经飞出了夜叉,露个脸来对两人道:“主人,那大石之间确实能过,但就是有几处太小,我能过去,但就怕你们不行。” “那,要不我们绕过去?”至尊宝不愿意耽搁功夫在这上面,怕到时候引出鬼王,于是便道:“能从上面绕过去么?” “怕是不能!”夜叉对此到很干脆,徐徐从上面落下时说道:“上面已经被泥土岩石堵得死了,根本没有什么夹缝能行,恐怕要想到后面,还只能是将这里弄开才成…”“那要多久?”既然说了,这也就没什么需要多想的了,只能将这里弄开才行便注意到了时间:“你能估算一下么?” 夜叉想了想,“前面倒是好弄,将那些碎石烂木头弄开便通了,可到了最后一段却是不行,有块大岩石正好堵在那里,将四周统统封死了!主人,若是你只管这里通过,我将上面的东西取空,然后下面给你们撑着,过了便是;可是若是要把这路打通,却须得把旁边掏空弄个窟窿,将这岩石挪开----主人,你看是…” “呼呼,这还想什么?自然是过了便了,那管的以后?”金刚狮子从旁边凑近那堪堪落地的夜叉,不在乎道:“我们一起动手,三两下将这里的东西都掏空,然后我把这石头一扛,你护着他俩通过,不就结了?还管得了以后么?” “我看行!”玉笙烟点头道:“金刚狮子这话倒是合我心意----宝哥,我们怕是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管不了那许多…还有,耽搁时间太久,那猴爷怕是便跑得远了!” “这事儿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容我再想想,”这种骤然出现的情形下至尊宝却想了别的事儿,没有赞同这法子。他想了想,抬头再问那夜叉:“两种法子所用的时间大概多少,夜叉你能估算一下么?” 夜叉盘算一下,应道:“要只是让你们过去,又不造成太大的动静,怕是需要两个时辰;可是要将这里整个留条路来,就需要四个时辰了…主人,你不会是想?” “不错,我确实有此想法!”至尊宝叹道:“天数为九,留一而生;地数为九。留一而存;万物不齐。备为己息;阴阳所在,是以恒以…诸位,这鬼蜮之所以能存在于此,其实我早已经按照经纬宗花家的神术看过了!阴阳之间便在于这存一的去路。当时我认为是下面有裂缝之类能通到地面。恒协阴阳。但现在看起来倒是因为这存在的隧道了----你们想想,要是我们经过之后这大石落下,岂不是整个将此封死了么。到时候鬼蜮怕是也不能长存吧?” 至尊宝所说的是阴阳师所说的恒守之理,万物但凡存在人世,便是阴阳有所交汇,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万事之间留有余地,而这通道他便认为是这阴阳守恒的关键契机,能够沟通阴冥与阳世,所以形成了这样一个所在。 若是封掉此路,那么这就真成了个九阴孤绝之地,届时非但阴冥滋生,鬼蜮中活人不能长久,还怕是要产出另外的邪魔外道,荼毒人世----所以无论如何,万中存一,这里是不能被封死的,必须留有一条出路。 至尊宝一说,那玉笙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很快又笑道:“你既然心怀慈悲,我们又怎地还有他说?其实也只不过是两个时辰的时间而已,届时只要我们找到了猴爷的去向,用我那车子来追,倒是快得很!” 她一说,至尊宝便想起了那日行千里的符车,猛然一拍大腿喜道:“我怎么忘记了还有这东西?对对对!烟儿说得即是,既然有了这车子,我们又何必在意那一个半个的时辰呢?”于是便吩咐夜叉道:“如此这样便简单了!你和金刚狮子辛苦些,将这通道开出来,我和烟儿暂且在此睡上片刻,权当一会需要爬那悬崖峭壁积蓄体力了,可好?” “主人既然说了,我自然遵命!”夜叉不用多说,立刻便与金刚狮子一同飞到了那缝隙之处,进入其中去掏通隧道----至尊宝二人听得那上面哗哗直响,不时有碎石沙砾落下,于是便将吃食搬到旁边,三五下食完,随后合衣靠在宫墙上休息… 两人经过那一路下来,然后对付了偷袭的狗皮膏药等人,随后又返回临敌尸怪,说起来时间也堪堪二十多个时辰,近乎两天,确实都是累了,如此一放松下来,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休息了多久,正当两人睡梦正酣的时候,忽然至尊宝被一阵猛烈的摇晃惊醒,耳边还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宝哥儿,你这是干嘛啊,还睡觉呢?” 至尊宝睁眼一看,却见得面前一张臭脸正晃来晃去,正是那送人回去的天吴----他撑起身子打个哈欠,笑道:“你这倒是来回倒是快啊,居然都回来了!” “快么?”天吴灿灿笑道:“呃,我这不是想着没事么,所以送人回去就看了看他们怎么处置那几个家伙,所以晚了点…宝哥儿,你现在可是不厚道了,有事儿变着方、拐着弯说,学坏了!”它嘿嘿笑了几声:“也就七八个时辰,耽搁不了你什么事儿的,别怄气,别怄气!” 至尊宝这是真心夸它,谁料听那话中的意思天吴倒确实是用了不少时间----至尊吧心中一动,连忙招呼一声旁边的玉笙烟,随后站起来朝着那上面喝道:“夜叉,金刚狮子!现在好了没有?” 呜呜风声从那缝隙中吹出,看来这路确实已经通了,但是那夜叉和金刚狮子却一直没有回话----天吴脸色骤然一变,瞬间钻进至尊宝体内,旋一圈又出现在面前,口中喝道:“不好,夜叉不见了!” “我知道!”至尊宝冷冷盯着那岩石搬开之后的通道,此刻才开口道:“出事了!” 第二八三章 鬼王灵蜮粉墨处,云剪惊雷戏梦来(1) 玉笙烟迟得一步醒来,正好听见至尊宝所言,不由顿时愕然道:“出什么事了?”顺手便将那打鬼尺摸出,左右顾盼打量,看那四周情形:“可是鬼王出来了?” “不是,”至尊宝盯着上面那隧道端详查看,口中应道:“比鬼王出现还糟----夜叉和金刚狮子不见了?”“不见了?”玉笙烟一愣,“怎回如此,难道…难道它们遇上鬼王了?” “不清楚!”至尊宝这才摇摇头:“我们还是须得看看那隧道,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略略将这事情说了,那玉笙烟也算是聪明,顿时明白了其中缘由----“你的意思是在我们熟睡的时候,夜叉与金刚狮子被人不动声息的便放倒了?”她疑道:“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是那鬼王要出手,恐怕目标也是咱俩,而非两御神吧?更别说要想偷偷将它俩处置掉,此事基本上不可能!” “也许是别有玄机!”至尊宝点点头:“即便一切都解释不通,我们还是只能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得看了才明白!” “恩,”玉笙烟朝着土堆看看,“就是不知道这隧道那头还是这头…算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说着便抢步上前:“那我走前面。” 虽说至尊宝与玉笙烟二人从未较量过本事,也不知道究竟谁在这法力上更胜一筹,但一般情形下凡有事端,皆是至尊宝在前面开路而玉笙烟断后。可没想这次涉及了那金刚狮子,她竟然便抢先去了----至尊宝不愿她冒险可又无法明说,只能连忙跟随其后,嘴里直叫她等着自己… 被这两人抢了先,天吴反而落在了最后。 穿过大石便跟着进了隧道之中,那处本不是条路,乃是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狭窄缝隙让夜叉弄了开来,顺着那岩石的走势将沙土碎石清掉,堪堪露出个人宽的通道,高矮宽窄不一。有的地方顺着岩石便有个丈许的缝隙。有的却只能面前挤身爬将过去,极为难行。 按照常理,这隧道是从泥土中挖掘而出,内中便该充溢着股子泥土的气息。但却不知为何。整个隧道中满是那**和腥臭的气息。嗅之欲呕,加上时不时有着垂下来的须茎岔根,拂面的时候冷冰冰、黏糊糊。叫玉笙烟走得好不憋屈----多走几步,她脚下也渐渐加得快些,只想从这隧道中穿出,免得被那东西弄得难受! 偏偏在这个时候,至尊宝在后面开口叫住了她:“烟儿,你等等!这看着、看着似乎有点不妥!”他那眼睛黑夜视物只若平常,比玉笙烟不止强了多少倍,既然开口便是有事…玉笙烟心中虽然不悦可亦是只能停下来,蹙眉道:“怎么了?能不能出去再说啊,这里、这里搞得我很不舒服!” “嘘!”至尊宝将她轻轻一拉,凑在她耳边道:“烟儿,这里有些蹊跷!你看看,这里周遭的草根之类尽都枯了不说,而且上面还有些冰渣粘着…”说话间便扯下一把草根递她手上:“摸摸你就知道了。” 玉笙烟接过这草根,指尖一捋,顿时感觉到了内中夹杂无数细小颗粒,触手之后便溶化成水,她心中一凛便忘记了那适才的不快,“这枯草根中夹杂冰疙瘩倒是奇怪的很,难不曾这草都是被冻死的么?” “我看便是这般了,”至尊宝接着道:“烟儿,你想想,这鬼蜮整个虽说不暖,但也不至于随意结冰,恐怕这里的冰粒儿乃是那鬼王所弄的吧?”他们下来之后一直便担心那鬼王,只知道是这整个鬼蜮中最为厉害的恶鬼,可却不知是何种鬼怪,究竟有何种本事----现在一出异端,自然便猜到了那鬼王身上。 也对,除了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鬼王,旁的恶鬼怕是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至尊宝说得有理,玉笙烟也自然便赞同,但是她接着便想到了个问题:“可是这鬼王既然抓了夜叉和金刚狮子,这事儿便不能简单了了,看来对峙大战是避不开的----你准备如何办,还是按照原来说的偷溜进去,伺机而动么?” “开始成,现在却是不成了!”至尊宝摇摇头:“既然它们已经抓了御神,便说明已经发现了我们,即便现在再偷偷摸摸的也是藏不住了…我说,不如我们大大方方的进去,一路上朱砂破邪,火符开路,也将我们的实力显露出来,免得那鬼王小觑了我们!” 想了想,玉笙烟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希望我们出手显露一二之后能震慑鬼王,别的不说,但求能放了两鬼,让我们顺利通过此处便是!”她随即有想到一事:“对了,要不然你还是把天吴先藏起来,算是留给后手,说不定届时还能起个奇兵的作用。” “恩,依你。”至尊宝点点头,也无须给天吴解释它便明白了,随即化作一团烟气回归至尊宝体内,剩得两人留在隧道中----既然不打算遮掩,至尊宝也就大大方方的取出火折子点燃,玉笙烟则伸手便将那朱砂朝着洞中撒去… 果不然,那朱砂落地立刻激起一阵白烟,腾腾升起,便像是火炭遇水嗤嗤有声,似乎那洞穴中的阴寒之气也就随之少了些。 这夜叉所挖出的隧道虽然曲折,可也并不太长,至尊宝二人随着那岩石走势而行,不多时便看见前面垂帘般的草丛后面露出了些许微光,出口在即----此刻两人非但不觉得轻松,反而心中更加忐忑,握着那兵刃的指骨也有些发白,青筋凸起。 “我来!” 此处便是那适才夜叉所说之地,要将旁边挖出个大坑来把巨石挪开,身旁露出的岩壁湿漉漉、痕迹毅然,也正说明了此情形。这里比前面宽些,至尊宝略略发力便抢在了玉笙烟前面,将她整个遮在身后:“我先看看再说!” 话毕,他也不等玉笙烟开口,疾走几步便到了那洞口,可是还不等他伸手把那面前垂落的枯草之类撩起,口中已发出了‘咿’的一声,似乎呆住了! “什么事?”那原本就紧张的玉笙烟见到此一切,当即便冲了到他身边,随着至尊宝朝内看去…一股喧闹的气息从那洞外猛然扑了进来,整个将两人渲染融入了那无尽的繁华之中! 这便如是梦一般! 在两人面前呈现出来的并非其他,而是在这地底怕是百米深处,居然有如此一个极为庞大的城郭,来往潮涌,热闹非凡,而两人此刻便站在某个民宅的门口,看着那来来往往的人群----几乎同时,两人尽数回头看去… 身后依旧是那漆黑潮湿、阴冷无比的隧道,而面前则是个光怪陆离的都市。 幻术么?还是障眼法?亦或是那无穷尽的阵势,再不然就是画壁之术,封印之法? 他们不知道! 在自己手上狠狠掐了一把,至尊宝这才确定:“我们似乎并没有丧失五感,若不出意外,这便该是个幻境,用某种障眼法起来的幻境…要想出去,就得在这幻境中寻找出路!” “那,我们是进去?”玉笙烟试探着问道,至尊宝则是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她正待迈步之时至尊宝却伸手拉住了她,“我们一起进去,安心些。” 玉笙烟难得和他有如此亲昵之举,心中顿时小鹿砰砰乱跳,甚至没有感觉到与至尊宝是如何一同迈步进来的,可是在至尊宝再次开口之后,她这才注意到了面前的景象。 “这,和外面的城市还是有些区别,”至尊宝如是说:“你看看,这些人的衣饰用具,看着便不是我们这个时候所用的,倒像是古时的东西。”他回头看看:“那门还在,也没有关…” 眼前这个城市并不亚于两人曾经到过的那许多地方,甚至比起还要热闹许多:包子铺前的大蒸锅热气腾腾,老板挥舞着抹布驱赶蚊虫,一面大声吆喝:“包子!包子窝窝都有!来看看,来尝尝!”抱着孩子的大婶递过两个铜钱,抓起包子便塞到了孩子手中,骂道:“饿死鬼投胎,一看见包子就走不动路了,回头看你爹回来怎么收拾你。”骂归骂,但是那孩子却只顾将包子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包子铺旁边是一家杂货铺,年轻的女子正拿着葫芦估酒,老板从那瓮里舀出喷香的米酒,用小斗慢慢灌进葫芦,笑道:“看看,是不是一斤二两就满了?我给你说,我这里最是公道,童叟无欺!”旁边哞叫连连,一辆牛车的轮子正好卡在了地上青石板的缝隙中,赶车人连忙下车请求路人相助,两个路过的兵卒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伸手去推… 在远处,有四周停满车辆的客栈酒肆,有路边乞讨的褴褛乞丐,有着大声说笑的婶子大妈,有才从青楼出来睡眼惺忪的客人…这一切便如华夏任何普通的城市一样,看似凌乱不堪却生机勃勃,甚至那青翠的苔藓上粘着几滴雨水。 只是这一切,却离众人远了! 无论是男女老少的衣衫,还是旁边的市集店铺,甚至说车马的轮子,样式都不是现在之物,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所用的东西! 这,难道就是那古城昔日的模样? 第二八四章 鬼王灵蜮粉墨处,云剪惊雷戏梦来(2) 两人小心翼翼的观察面前的一切,走过一条街,虽然景色转变,可是依旧还在这城廓之中,没有丝毫破境的迹象----真实,任何一切都极为真实,行人商客决计没有模样相同的人,房屋上看不出一丁点虚假,甚至,当至尊宝扔出个大洋的时候,那乞儿会因此而挣钱打斗。 从一条街转到另一条街,可以看见远处灰黑色的城墙,有城墙便有城门,当从那城门出去之后,面前便是条宽敞的管道,夕阳西下,那外面的客商正催促着马匹驴车,朝着城中疾赶…想了想,两人又回到了城中。 要想找到这幻境的破绽,找出鬼王的真身所在,还得在这城中打主意吧----至少这里面有人有屋、有来有去、有大把的东西可估摸,换到外面穷山恶水都一个摸样,怕是走累死也寻摸不出来吧? 两人翻身转入另一条小巷,比起刚才的街道更加热闹,大街上耍把式的拢作几堆,搅闹繁杂,扛着油果子、糖葫芦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大堆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一眼看去,熙熙攘攘上百人,忙而不乱,每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就连迎面而过两人飞鬓飘起都清晰可见,相撞之后分开,不会出现互相穿过的情形。 幻境不是虚构的,这如此巨大的场景从无到有的构建太过艰难,就算是鬼王能达到普通散仙、地仙的层面,这一切依旧不可达成----幻境看来正如至尊宝猜测的那样,是千百年前这里本来的面貌。它只是借助自己的偷天之力将其重现,继而行成了如此个景象。 幻境中人相互之间是有关联的,但对于至尊宝玉笙烟来说,他俩却是百分百的局外人,至尊宝开始尝试与那些幻境中人主动交谈,但却无人理会;他伸手一拉,那手却像是穿过一层雾霾,水波荡漾中无抓无挠什么都不曾留下… 一个几岁的小男孩从远处腾腾跑过来,嬉笑着躲闪后面小伙伴们的追逐,一头撞在了玉笙烟身上----就像是被股冷风迎面吹过。她周身一凛。接着便看那小孩从她胸腹处穿了过去,继续嬉笑着打闹而去。至尊宝伸手一拉,使她身子略略一偏,躲过了后面接踵而至的小孩… 她微微点头站定。轻声道:“这不是鬼魂。那阴寒远远达不到鬼上身的程度。看来只是简单的阴冥之气而已…宝哥,我们该怎么办?”她朝着身后的街道打量着,犹豫道:“要我们实在找不出破绽来。能不能就在这里设个法阵,施法试试?” “使用法阵?”至尊宝对此倒是不反对,立刻便问道:“要说使用法阵的话,也无不可,这毕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说,你想用的法阵究竟是那个?破阳、请君、四仪还是六丁?” 他所说的四个法阵都是普通阵势,很多法门弟子都会使,只是各自门派根据自己的本事略有改变而已。玉笙烟想了想,伸手从口袋中摸出一把铜钱道:“这事儿还是我来吧,要是在这里使用法阵的话,那几个普通的都靠不住,还得使点我们白莲教的真本事才成----地下使法阵,我想这十二金钱术怕是好些。” “好,那你就试试。” 这幻境太过巨大,虽然不知那鬼王是怎么个意思,但是看着确实极为难办,别说找出破绽破掉幻术不成,就是想要在这里找到出路怕是都难…至尊宝接受玉笙烟的建议,还是准备使用法阵,硬撼生使,将这皇宫中的阴气驱散试试… 玉笙烟选个稍大些的空地,也不管旁的事儿,伸手便将那铜钱按内六外六摆好,竖插地上,又起了三蜡五香,香灰搀朱砂在地上细细洒出个圈子,内中数道,横九以经纬九天之数,竖八按地纵八荒之位,将这十二金钱、三火红蜡、五方香线摆上,手扬一纸符箓迎风摇晃,顿时便见得烟火缭绕而起… 正见那玉笙烟嘴里念念有词,正准备抬剑应术,忽然间至尊宝脸色一变,抬手阻拦道:“等等…”“怎么了?”玉笙烟连忙把手中符箓扔在地上,两脚踩灭:“你这一惊一乍的干嘛呢,不是说好用阵法破破这幻境么?” 说真话,要是发现了什么倒也好说,但至尊宝确实是没有旁的发现,只是在骤然之间心中猛然一拉,像是那和夜叉之间失去的联系又忽而建立起来----惊鸿一顿之极传来的是种忐忑,是种威胁,讯息的意味清晰明了… 不要如此! 那感觉来得是如此强烈,至尊宝甚至来不及想出这其中的缘由,立刻便喝止了玉笙烟的举动!他深深吸了口气,“这鬼王,似乎不允许我们使用阵法来破解!”细细体味刚才传来的讯息,他又道:“怕是,这关系着夜叉和金刚狮子的魂魄安危,所以有此警示。” “关系他俩?”玉笙烟一听顿时急了:“按你所说,这幻境和他俩有关?” “恐怕是这样的!”至尊宝想了想道:“要说发动如此巨大的幻境,那么必然有个极大的阴冥之力作为来源,才能发动,鬼王不会用自己的魂魄丹元之力如此,那想想就只有最后一个可能了…”“它用了盖棺之法,抽取了它俩的阴力,所以说幻境便是它俩,它俩便是幻境,我们使用阵势引阳破境,便会破了它俩的魂元,使之魂飞消散?”玉笙烟立刻明白了这其中奥妙,但马上又想到个别的情形:“但是、但是即便我们不使用法术,它们被抽取的时间长了,岂不是一样伤及魂元么?” 事实正如她所说,要那鬼王是借用了它俩的魂元来使出的这个幻境,那么时间长了便是如此,等于说将某人咽喉扼住后在手腕上开一刀口放血,你要是贸然出阵,等于将那扼住的咽喉咔嚓拗断,可要是不出,那等他血液流尽,亦是死路一条----现在便是此理,前有恶狼挡道,后是猛虎追赶,进退维谷拿不出个法子来! “的确是这个样子!”至尊宝紧紧皱着眉头,“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想法子找出这阵势中的破绽,也就是阵眼来破了,才能直面鬼王,解救他俩!” “可是我们怎么找啊?”玉笙烟朝那大街上一指,“你看看,这里无论是大人、房舍、牲畜、孩童以致炊烟雨滴、树枝水洼、炉火旗帷…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分明便是从早时的国都中照搬,阵眼藏于其中,要找又谈何容易?” “是啊!”至尊宝叹了口气:“这阵中虽然不好找,可眼下却只有找这一条路,没有旁的法子…烟儿,我们好好想想,看这里面可有什么不合常理之处,便是那阵眼所在!” 天道之理便是如此,若是想造成一个完美无缺之物,比如这幻境,没有丝毫破绽或者漏洞,那此物必不可久,甚至说想要成就亦是不可,但里面只要有一破绽漏洞,将此完美破了,那么一切便可成之----盘古有那一线生机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故留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有生死,或生或死,或死或生,皆是造化。红尘三千丈,或贪或杀,或悲或喜,有因有果,相互纠缠,形成量劫,量劫接量劫,是为无量量劫。无量量劫之下,神州修士,或避世不出,或积累功德,或另避他径,手段无所极也!是以天道无情,视众生为蝼蚁;然则天道亦有情,为众生留下一线生机。 无缺之人不可生,无缺之事不可成,天道有生路,万物留一线! 玉笙烟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既然至尊宝提及也只能细细想了,当即便只叹气答应,催促至尊宝赶紧前去寻找,口中突自道:“那我们赶紧吧!你说说,我们究竟是从那里找起?” “多了!”至尊宝想想以前诸葛玄鲲老师所说,于是道:“这破绽的藏处,一定是在某个不经意的地方,或者是在此幻境中出现个现代的火铳,或者此某个人的脸孔是个极为出名的人物,再不然就是有个不该发生的事儿发生了…” 就在此刻,玉笙烟猛然跳了我起来,猛然拉了至尊宝一把:“快!我知道这事儿出在那里了!”至尊宝根本不知道她欲如何,跟在她身后腾腾绕过了两条街,直朝着最初进来的房舍而去----那原本所在的房舍中,门口还黑洞洞的张着个大嘴等着,但是玉笙烟看都没看一眼就沿着最初两人所走的街道奔去。 她毫不耽搁的转过两条街,然后冲向那蹲在门口的乞儿,猛然抬手朝着那乞儿脸上砸去----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忽然轻轻颤抖一下,结实的房舍、漂亮的店铺、热腾腾的汤面…须臾之间像是水波般震荡着,淡淡消失了! 两人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穹洞,他们所站之处是个巨大的石台,下面厚重粘稠着无数液体,猩红发黑,旁边无数黑漆漆的东西露出水面,看着好像是屋顶一般。 无数棺材摆在那屋顶之上,腐朽破败,内中露出的尸骨惨白,像是一栋栋的房屋----乞儿消失了,玉笙烟面前也有这样一口棺材,棺材板裂开,里面流淌着腐臭粘稠的液体… “果然是!”她喜道:“我就说,这样一个和我们浑然无关的世界里,乞儿怎么会来抢夺你扔出的大子儿呢----果然不错!” 第二八五章 鬼王灵蜮粉墨处,云剪惊雷戏梦来(3) 头上溶洞穹顶,脚下如墨血水,周遭历历尽是腐朽破败,满目疮痍,真可谓是: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虫啼枯草下,荒叶北风冷; 众生尽落落,可怜无定魂! 整个血池之中死寂一片,就像夜风寥落中的坟墓,毫无片刻生机----幻境中两人行走半日,路程数里,谁料回头看时距离那隧道出口却不过只是数丈! 幻境既破,也是那鬼王现身的时候了! 两人不由自主便握紧了手中兵刃,横于胸前,打量这面前那无数棺材,至尊宝更是挨个借由自己的本事查看,希望找出那鬼王的藏身之处…正看之间,忽然面前的棺材又是咯咯一响,若有所动! “不好!”两人疾退一步,均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此处,玉笙烟手腕翻动中更是多出一张符箓,稍有动静便要飞射而出,将那棺材引燃…至尊宝目光落在那棺材上,细细一看,却见的那棺材下面的积灰中却出现了个浅浅的墨痕,好似有所去处。 同时,他分明见得这棺材有所移动,所以才略略偏开露出了这个灰痕。至尊宝心中一动,略略摆手,闪身一旁朝着望去----果不然,棺材旁边满地朽木中有条细若发丝的痕迹,看着就像是引出了某个东西… 如此混黑的穹中之中,只有至尊宝目力能够如此,细若发丝的细线都能瞧见。那细线在众多棺材中连接了八个。然后汇聚到正中某个棺材之下,消失不见! 此处那崩塌的泥土连接了大殿和后面数个回廊,堪堪百丈方圆,上面摆放的棺材不下两三百具,凌杂乱赫,毫无章法;外面的棺材所处均是岸上,中间则略略下凹似个水泊,略有那外面的血水渗入;这一并棺材尽是腐朽破败的模样,没有任何差别,要不是有此细线连接着。找出内中那棺材毫无可能! 但是此刻。至尊宝循着经纬花家所学的本事,立刻看出了此中的端倪----“果然不错,这便是借术阴冥的法子了!”他附耳玉笙烟耳边道:“要是我所猜不错,这八个棺材中便是阴冥之气的来脉。上起天雷无妄之处。下落水火未济之处。必然便是那夜叉和金刚狮子的来路!” “为何?”玉笙烟想了想,继而将至尊宝的头拉拉,自己凑过去:“这八个方位各有其意。虽然我不明白,可是为什么就这个两个该是夜叉和我那金刚狮子啊?” “这个也是我猜的,”至尊宝朝着各处一指,压低嗓音道:“这八处按照经纬之卦的意思,便是山地剥、地水师、天雷无妄、泽风大过四卦,内中天雷无妄便寓意鸟困牢笼;下面四卦天风姤、火泽睽、水火未济、风泽中孚四卦,这寓意中是阴阳失调之象,山下不通之意----要说鬼蜮中能达到这点的,便只得你那金刚狮子一物了,别的不能…更不说这便在我们面前,里面定是金刚狮子!” 说是金刚狮子在那棺材中,玉笙烟顿时眼睛一亮,伸手便要去掀那棺材板,结果手才一抬又被至尊宝拉住…这次玉笙烟不解了,声音虽然不高却透着迷惑:“怎地?既然知道了干嘛不将它救出来,难道你要看着…” “嘘!”至尊宝伸手在嘴上一比,悄声道:“既然它俩已经进了这棺材中,倒是不急在那一时半会了,早点晚点都没多大关系…当务之急,是我们该如何对付里面那个主!”手朝着中间占据太乙位之棺材一指:“应该便在里面了!” “你找到了?”玉笙烟一惊,接着便想到了如何对付鬼王之事上,急道:“那我们抢在它前面动手,切莫让这家伙先下手了!”“我便是此说法,”至尊宝盯着那棺材,也不看人,只是道:“破此幻境,怕是这家伙已经知道了,一定料想我们要动手救出这两个御神,但是我们…” “明白,先对付那家伙!”只是稍稍一点,玉笙烟已经明白了至尊宝的意思,反手出现一把金钱,正是刚才没用出的十二捉鬼古钱:“你上,拖着那家伙,我在这里甩出金钱阵来会会它!” “好!”三两语便和玉笙烟谈好,至尊宝也自然不耽搁了,将怀中一把朱砂摸出拽在手心,横匕首胸前,重重吸了口气,立刻朝着那当中冲去----玉笙烟口中叱喝一声‘起’,立刻将那十二枚金钱甩了出去! 哗啦啦一阵响,那十二枚金钱立刻飞出落在了地上,各自嗡嗡作响,直立着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便在这一刻之间,至尊宝已抢近了那棺材左近,口中猛喝一声将那朱砂哗的洒在棺材上,接着口中诵得几句,手中啪啪啪连响数声,把十八掌符纸已经贴在了棺材十八方位之上! “封!兵者无数!镇鬼慑魂!敕令!” 匕首猛然朝着那棺材头一刀插入,立刻便听得嗤嗤声不断,十八符纸一张张接着开始冒出了火光,像是无数雷火三昧的源头,火苗朝着那棺材竭力烧去… 两人各自施法在这紧要关头,忽然听得咕噜噜几声水响,四周那粘稠如浆糊似的黑水像是沸腾般开始冒起了阵阵水泡,要是换做其他时候他俩必去查看,可此刻箭在弦上又如何能停----只当是那鬼王临危的计策,两人手中施法的速度却又加得更快了! 玉笙烟手中不停翻动,手中的符纸更是朝着十二金钱的去处飞出,整个将这方圆百丈笼罩其中,口中念咒之即双手疾翻,咒法到处,那金钱嗡嗡声中已经隐约夹杂了金戈之鸣,便好似要飞将起来一般! “好了么?”至尊宝见那火苗已经将这棺材整个捆住,火势也渐渐有些大了,手中最后两个竹筒亦是准备妥当,立刻也就朝玉笙烟发问----她猛然双手交叉朝着那场中一指,莲花手印挥出,喝道:“起!” 顿时,只见的那金钱尽发黄白之光,缓缓从地上飞了起来,悬停半空鸣叫不已,内中流苏水波也似的淌动,十二金钱像是一体,又似有所分别…此刻玉笙烟才朝着至尊宝应了一声,双手合十啪的击在一起! “好!”至尊宝见状知她妥了,连忙便飞起一脚踢在那棺材板上,将此着火烧得七七八八的盖子踢飞数丈,手中竹筒也同一时间洒了进去----“敕!”玉笙烟一声喝,那十二金钱骤然化作流星般的火球,猩红炙热中夹杂无数雷火光电,朝着那棺材飞也似的冲了过去! 至尊宝根本没时间看这竹筒中狗血撒进去是个什么情况,那第一个火球已轰然击中棺材,他猛然一个鹞子翻身跃起,身子还未落地便听得轰然一声巨响! 仅仅三枚金钱,便将那棺材炸得四分五裂,火星四落!看那四处洒落的着火之物中,竟然再没有任何一个比人头更大的…难道,这鬼王本身的躯壳就此泯灭,烟消云散? “这是?”不光是玉笙烟,就连至尊宝也有些不明白了,那鬼王如此厉害的家伙,怎么竟然会被简单的三枚金钱所灭,难道说这鬼王一说竟是假的?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那剩下的金钱也依旧停留在半空滴溜溜乱转----可就在此刻,忽然呼呼几声,这穹洞中有个尖利犹如刀刮盾牌的声音响起:“咻咻,咻咻!果然不错,你们还真是厉害…要不是我有准备,今天要想将杀了你俩,怕还真没那么简单!” “鬼王?!”两人齐齐喝道,朝着那声音的来处看去,可是这声音忽远忽近、忽轻忽重,竟然根本看不到出处,亦找不见那鬼王的真身:“我们今天不是来和你较量的,我们只是借道而已!鬼王,倘若你不是刚才用那幻境与我们为难,我们怕是也不会出手…如今算是打平,你我互不亏欠!” “你们说得太简单了吧?咻咻!”那鬼王怪笑道:“进得我鬼城之中,想要出去的只能是鬼,不能是人----你们纵然本事不小,但是来到这里,怕也由不得你俩放肆!” “我们真不是来与你为敌的!”至尊宝伸手示意道:“鬼王,你又何必和我们为敌呢?你也看见了,若是争斗下去,怕是你也讨不到太多好处,如此这般真是没多大意思----倘若鬼王你愿意放我们过去,那借道的条件由你开出,只要能办到的,我俩一定尽力!” 至尊宝一面说着,一面朝着那半空看去,可始终不见的有丝毫痕迹----“这鬼王的魂魄怎生在藏,竟然连我都看不见?”他心中道:“这怕是也太过奇怪了吧!” “条件么?咻咻,其实我倒是有个条件!”那鬼王的声音继续在空中飘浮,“要是你们能达到,倒也不是不能借你们条路!” “哦?你说!” 鬼王忽然哈哈几声笑,笑声中但见的那穹顶忽然出现一张巨大的鬼脸来,五官具备,鬼眼大开:“你们要是想从这里走,不难,但是这男人的皮囊得给我留下!” 留下皮囊便是要这人的身躯尸首,此话一出两人顿时明白,这鬼王是看上至尊宝的皮肉骨骸了,怪不得能用如此大的动静来与两人为敌!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第二八六章 鬼王灵蜮粉墨处,云剪惊雷戏梦来(4) 此话一出,玉笙烟已是怒了,朝着那穹顶一指便将剩下的金钱扔了过去,可是那鬼脸竟然不躲不避哈哈大笑,看来觉得自己已吃定了两人,对此不放心上----就在金钱即将击中的片刻,那鬼脸骤然消失! 轰!轰轰!轰轰轰!!! 金钱轰然击中穹顶,直震得无数沙土洒落下来,碎石乱飞,但是看上去这鬼王却是丝毫无损----两人紧握手中兵刃,借此机会分别冲到两处棺材,将棺材板掀开… 棺材中只有一汪碧绿的黏液,那有两大御神的影子? “快,将这棺材打破,把这东西倒掉!”至尊宝说着,率先将匕首插进棺材底部,玉笙烟一见醒悟,也立刻照做…黏液从那棺材中咕噜咕噜冒着泡流淌出来,眼看水面渐渐矮了下去。 此刻,旁边一处又出现了鬼王的脸孔----那脸孔和开始模样无二,只是小了许多,看上去愤怒狰狞,似乎被玉笙烟刚才的举动激怒非常。鬼脸此刻也不笑了,只是嘶吼道:“好你们个法门弟子,竟敢伤我!纵然今天我拿到了这皮囊,也定要将你们的魂魄拘了,每日折磨,让你们做鬼也不的解脱!” “滚你娘的蛋!”既然知道了鬼王是要自己的皮囊,那借道之事就此作罢,至尊宝那里还和这家伙客气,当即横刀在前手执符纸,一面脚使劲朝着那棺材上刀子戳下的窟窿猛踢,将这窟窿扩大。一面破口大骂:“有本事你就试试,老子这里有的是朱砂狗血,今儿非弄死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不可!” 反正都是拼命了,骂与不骂也没多大区别了,至少嘴上得落个舒坦吧? 那鬼王也不多说,哼哼几声冷笑----骤然之间,只听得那咕噜咕噜的水声忽然大了,转头一看,竟然见得那原本粘稠若浆的黑血朝着岸上猛然涌了过来! 非但如此,那黑血还顺着这四周的洞壁朝这穹顶升去。整个将这洞中全部铺满。就连两人进来的洞口也被黑血所封! 来得好快! 这绝非幻术,乃是那鬼王所使的法术----至尊宝见得那黑血涌来,连忙从怀中摸出一把香灰,在面前按照八卦之位洒成堆。然后将符纸骤然扬起。此刻呼呼一声响。那黑血已经到了面前! “敕!破!”至尊宝喝得一声,划破手指便将一滴鲜血洒出,符燃血落。顿时引得滔滔火起,他毫不迟疑将那符火激出,顿时便见得那即刻冲到面前的黑水赫然分开,从这灰堆两侧而去,将八卦位中留下老大一块空地。 玉笙烟那处亦是如此,使出了自己的本事避开黑血,将自己与那棺材合力保留下来。 纵然两人将自己所在处保留,但那黑血却已经逆流而上布满了整个洞壁,那黑血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起初只是薄薄一层,后来却渐渐变得厚实起来,在蠕动扭曲中变得猩红,经络赫然,两人现在身处便像是进入了个巨兽的体内一般! 横七竖八的棺材被那黑水带着插在石壁之上,更像是那巨兽体内长出之物。 肉壁上渐渐凸出一块,又化作了那鬼脸,恶狠狠道:“今日既然伤了我,你们也别想有个囫囵了!受死吧!”哈哈大笑声中,顿时见得那棺材尽数打开,内中无数骷髅撑起了身子,慢慢从肉壁上走了出来。 全是骷髅,无一例外,纯白无暇的头骨,漆黑深邃的眼眶、嘴洞,巨大而畸形的骨架,身上诡异的凸起些骨刺,就像矛头尖刀般在骨架上坳起,总共怕有百十之数。 鬼脸呼呼笑得几声,随着那声音响起,骷髅身子均是一矮,然后奋力在那肉壁上一蹬,朝着两人飞身扑将过来! 骷髅与僵尸一样同是死去之物,但其中不同的是僵尸体内尚存一魂,能够最终化为旱魃;而骷髅的不同便在于毫无神智,只是听命造成它的主人而动,百分百纯粹的杀人凶器----僵尸还会畏惧于法门的宝剑铜铃,可那骷髅却不会,为杀而生,为杀而亡! 两人显然明白这一点,那些骷髅尚身在半空未及落地的时候,两人手中已各自飞出了无数符纸,啪啪啪带着火花击中了数个骷髅。但凡被它们击中,那符纸便立刻燃起,将这骷髅整个烧成一团火球。 但是这击中的骷髅毕竟只是少数,仍由许多骷髅落到了地上,也不停顿,手足并用的朝着两人疾冲而来----玉笙烟猛然抬脚将那棺材盖子一踢,巨大的棺材盖顿时呼啸着朝迎面而来的骷髅飞了过去。 啪的一声,那棺材盖已将两个冲在前面的骷髅砸飞出去,但跟在后面的骷髅亦同时冲到了面前,她伸手一扬便是个掌心雷轰出,接着打鬼尺化作无数剑光击中了面前骷髅的头骨,将那头骨顿时轰成了四块。 哗啦一声,这骷髅立刻散落满地,变成了堆碎骨。 但是随即她又被那冲上来的骷髅团团围住,战作一团…几乎同时,至尊宝也与那些骷髅斗在了一起,匕首扬起落下只取骷髅的头骨,咔嚓声中很快便散落了满地的骨骸。 要说那骷髅虽然下手凶狠、动作敏捷,但是与两人相比却还差些,这番围攻显然无法真正将两人如何----正当至尊宝诧异这鬼王的本事仅仅如此的时候,忽然身后嗖嗖声响,一股寒风飞至身后! 那寒风来得好快,至尊宝才听见声响,那寒风竟然已经轰然击中了至尊宝的后背,当即他只觉得周身一阵冰寒,手脚也为之一缓----哗啦一声,当即身上已被骷髅爪子拉出了两条血口。 至尊宝虎吼一声,伸手便将怀中保命的香灰撒了出去,借着这一洒之势猛然跃起,伸脚将那棺材一蹬,飞也似的弹射而出,直直朝着玉笙烟方向而去,口中亦同声喝道:“当心,鬼王偷袭!” 棺材吃力相反,又加上烧得本已七零八落,顿时散成了一堆木板黑炭。内中有个白生生的东西滚落一旁,上面沾着的碧绿浆水渐渐淌落地上,整个也快干了。 至尊宝虽然借此之力高高跃起,直落到那面前一堆骷髅的背后,但是距离玉笙烟所保留的空地距离仍旧极远,眼看落下之后便要掉进黑血化作的肌肤之中----鬼王凄声长笑,至尊宝下面的那些血肉赫然洞开,像是一张大嘴朝他猛然咬来! 这黑血所化的肌肤究竟是什么,若是碰到了又会如何? 可是,这一切早已在至尊宝的预料之中! 至尊宝喝完这一声之后,身子眼看便要落地,就在那距离大嘴不足一丈之时,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了一般,骤然在半空中飞了起来,朝着玉笙烟的所在疾飞而去! 随即那处一股黑烟出现,正是它将至尊宝猛力一托朝玉笙烟之处送去。 危难之际,至尊宝只得将那天吴唤了出来。 “当心!”玉笙烟见得至尊宝飞到,骤然之间朝着面前的骷髅两脚踢出,啪啪将面前露出个空隙----就在那片刻之极,黑烟后发先至于此,呼啸一圈又将几个骷髅甩在了地上,铺成了一团。 咔嚓! 至尊宝重重落在骷髅背上,当即便将这骷髅踩碎了七八根骨头,他连续从那骷髅背上踏过,纵身一跃到了玉笙烟近前----“好,我那边算是差不多了,你这里呢?” 天吴开始和这骷髅斗做一团,那玉笙烟也得空将那棺材一脚踢碎,内中同样露出个白生生的骨头。不等玉笙烟再做动作,那骨头骤然咔咔发出轻响在地上跳动几下,猛然碎成了几块。 随着那骨头碎裂,一股烟气从中飞了起来,正是那被困的金刚狮子! 远处,最初至尊宝所在处亦是同样,那夜叉也渐渐在半空现形,歪歪斜斜朝着众人飞了过来。 终于救出了夜叉与金刚狮子,二人三鬼汇聚一堂,共同对付这传说中的鬼王! 此事便在那计划之中,所行也和计划的没有太大差别将这此二御神救了出来,但那鬼王见此显然不惊,忽然咻咻几声,喝道:“两个娃娃有些本事,我这堆骷髅果然奈何不了你们----只不过你们要是觉得就此得胜,怕是错的远了!” “没想过能如此简单!”至尊宝沉声道:“你既是鬼王,怕你的本事也不会仅仅如此,这不过是你的戏耍之物罢了,我也明白!”他顿得一顿,手中匕首朝着那鬼王一指,“来吧,使出点真本事给我瞧瞧,别白污了你个什么鬼王的名号!” “咻咻,小子还真是胆大!”那鬼王怪叫几声,忽然笑道:“那我就使点东西给你们瞧瞧,让你们也死得安心!”话音一落,整个洞窟忽然渐渐蠕动起来。 随着那蠕动,只见这周围的肉壁骤然加厚,赤红若血,肉壁四处发出凄厉哀嚎,到处都是那一团团的肉壁凸起,挣扎扭曲片刻,露出个猩红狰狞的脸来! 一瞬间,这肉壁上浮现出千百张脸庞,均是面颊凹陷双目凸出,狰狞贪婪的相貌,像是无尽厉鬼冤魂在此现身! “大食鬼吞,六道饿鬼!”至尊宝这下猛然明白了:“这些人都是饿死的,全部都是饿浮屠!”他朝着鬼王喝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饿死?难道…难道…” “不错!”那鬼王怒喝道:“这全都是地陷于此,尽数饿死的冤魂!” 第二八七章 鬼王灵蜮粉墨处,云剪惊雷戏梦来(5) 那肉壁上凸出的人头渐渐现形,化作个巨头乱发、脸布褶皱、脖颈细窄的相貌来,一看便知道是饿鬼界劫毗罗城的浮屠----那些人头眼中满是贪婪无餍,盯着两人迫不及待的左右摆动,想要挣脱后面肉壁的束缚。 一面还伸出干瘪如树皮般的舌头舔着嘴唇,脓血混合白浆从那血缝中淌落,滴在地上激起一簇簇的白烟,缭缭升起。 这无数突显的人头全无思维,只被野兽般的本能驱使着发出沙哑嘶叫,急不可耐想要品尝鲜美血肉。鬼王大一号肉球似的头脸混迹其中,咻咻怪笑:“不错,你倒是有眼力,这便是六道中的饿鬼道----你们不是说没见着我的真本事么?这便是了!” 在鬼王的肆意大笑之中,那肉壁上凸出的人头像是成熟的果实,咕噜一声便从壁上落下,骨碌碌滚到了地上。这人头在地上滚得两圈,颈项处竟然骤然长出了无数细琐的肉须,那肉须扒拉着肉壁上的褶皱,以饿狼般的速度朝两人扑将过来! 所经之处无论棺材木板、泥土碎骨、尸骸石头,但凡碰见便咔嚓咔嚓咬碎吞掉,像是永远无法填补那魂魄深处的饥渴。沿途除了那肉壁之外,一切都被扫荡一空,像是蝗虫经过的田野,再无任何东西能够剩下。 活脱脱一副六道中饿鬼道的境地! 传说中的六道分别是天、人、修罗三善道,畜生、恶鬼、地狱三恶道。上三道中善恶二业障较优良故。名曰善道;下三道中业障惨重,故为恶道,但一切沉沦于分段生死的众生,轮回途径皆于六道中反复,不出其中。 六道轮回都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所求不得苦、五阴盛苦。如此,六道轮回可以说苦多于乐,所以人生是苦海也。六道轮回有二项是有形的,即是‘人间道’和‘畜生道’。 六道轮回有四项是无形的,即是‘天道’、‘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有形的称为‘有器’。无形的称为‘无器’。 无器之中饿鬼道乃是卵生之物。与其他五道互不相通,偶或天界动荡、命盘转动的机缘下有所逃逸,可也仅是一两只饿鬼而已,但是想要在此人间道中将那饿鬼道实现。纵然具有大神通、**能之辈亦是不能。这一区区鬼王又如何能够办到呢? 至尊宝玉笙烟相互看得几眼。分别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这疑惑,可那人头一路朝着二人而来,愈加逼得近了。根本不给两人任何思索的时间----至尊宝见得那人头逼得已近,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把桃木钉来,口中道:“我先试试这些家伙的成色再说!” 话毕,文武笔已在那桃木钉头画了个符路线纹,手一扬朝着最近的几个饿鬼激射而去,疾风奔雷伴随咔嚓一声,那桃木钉死死插入个人头额中,深入数寸,眼看将这饿鬼插得透了! 那饿鬼应声歪倒,侧躺地上再无分毫动弹----“成了!”玉笙烟喜道:“我们就用这法子,只需一支支桃木钉出去,那么…” 话还没有说完,旁边个人头猛然凑到了那被插中的人头之侧,张嘴咔嚓一口将那桃木钉咬断,几下吞咽消失,接着伸嘴咬住剩下半只一拉,全部从人头额中扯了出来,又是几口吃掉…看来这饿鬼界中之物果非凡品,真是见啥吃啥全不放过! 接着便看那人头像是蜡油般的溶化,瘫到了肉壁之上,渐渐合成一气,旁边重新又凸起生出个新的人头来! 有此肉壁和人头相辅相成,竟然连纹有朱砂神符的桃木钉也只能克制片刻! 便在这人头从肉壁长出来的时候,那余下的人头已蝗虫般围了过来,人头眼中冒着蓝绿色的光华,贪婪幽邃,赫然多食不厌之饕餮,见食垂涎横欲炙,明显是被这活人的味道吸引,现在已顾不上别的都冲了过来! 玉笙烟所设的法阵没有旁的,乃是使用的白莲教术法,大日如来真天法咒,借助大日如来之术法相克,使用的无非是大日经书扉页和幡旗文杆、镇鬼莲花、五宝金铃,挡住这黑水不成问题,可是遇上人头却就不知道了----至尊宝连忙顺着那六莲六铃的位置一挥手,将一把线香穿过符纸插在了地上,突突直摇! 也不知究竟是那白莲教术法的功效,还是至尊宝线香符咒的本事,反正那人头在外面骤然之间便停了停,像是畏惧什么似的簇拥在肉壁所在处不敢进来,二人适才略略松了口气,可随即便见得那后面人头像是叠罗汉似的爬到了前个人头的顶上,后者继续,这般一层层叠加上来片刻便叠得高了! 这饿鬼头叠加起来虽不知道是何缘故,但料想绝非好事,至尊宝在此关头也顾不上旁的,手一翻腕便喝令那天吴出击,自己也随即从怀里摸出符纸,迎风摇动之后引燃,朝着那外面的人头墙连连挥出! 一片火光雷鸣,电闪流萤,人头顿时被击飞无数,还有些被至尊宝引起了火焰,烧得肉臭连连;天吴亦是如此,化作八面八首之相在人头堆中一通撕咬,顿时把几十个人头扯成了碎片----这人头极难伤到,很多时候就算被扯成两半还被那肉须顽强的连接在一切,继续又扑将上来,就算伤得极重无法再动弹了,也只是渐渐化作一滩肉糜溶进肉壁之中,旁边很快又长出个新的人头来! 初时天吴还占优势,但片刻之后那周遭的人头围拢过来边落了下风,周身尽被那人头放口撕咬,很快便砰然一声化作了黑烟,可就算这样,那些人头依旧朝着黑烟大口吞咽,根本不停----想那人头嘴喉之后连接的便是这肉壁饿鬼道,所以无论此了多少也不见的从颈项肉须处露出,难以脱逃,天吴很快便仓惶逃了回来,嘴里骂道:“太多了,实在扛不住…” “那你守着里面,我来…”至尊宝将手中一把符纸扔出,再次伸手入怀,取出之时却只有寥寥几张,原来那符纸在几次战斗之中已经消耗待尽,所剩不多了----他正待找玉笙烟要得几张,她却率先已经开口:“好了,宝哥,只能如此了!” 说着,手中一只文武笔已经飞也似的在至尊宝额上纹画,口中念念有词,至尊宝才准备开口她已经伸手喝住:“别动,等我将这符绘完,然后你就不怕这些人头了!” “难道你这是刀枪不入之术?”至尊宝感觉那额头上冰凉的笔锋转动,心中忽然明白了。 玉笙烟略略点头示意,手中却不停留,先是在至尊宝额上起个符胆,随后那画笔沿着至尊宝颈项起得几笔,叫他将上衣接下转身,跟着又在后背上落笔起画…她飞快将那符咒绘完,跟着伸手一招,把那旁边还在抱怨的天吴引到面前:“现在你作为宝哥的左护法,护身右躯十二大穴!” 一手按照那天吴头上,一手在至尊宝身上顺着莲花脉络点取几个大穴,啪啪猛然一拍玉合之位,顿时天吴便顺着玉笙烟的手继而进入了至尊宝体内,经由周身符脉流淌,汇聚到了他额顶莲花之处! 嗡声一响,至尊宝的额头顿时放出了毫末华光,那额上莲花也哗啦啦打开了半面! 随后她也不停,又把那夜叉如法炮制灌入至尊宝体内,莲花全然绽放,至尊宝周身也像是有了某种肉眼可见的光华护体,全身呈现种奇异的金属光芒… “金刚护体,刀枪不入----敕!起术!” “宝哥,成了!只要你气运丹田,舌定颚堂不开口,这口气只要不出来,那这法术便能久持两个时辰…”她说到此声音忽然小了:“你先抵挡片刻,等我这边施法完毕,我们还是冲出去吧!” 说话中眼角朝着那上方一挑,至尊宝顺着她目光看去,顿时见到了这肉壁深处一团黑漆漆的所在,若是猜想不错的话,这便该是那夜叉所得之的去路了! 刚才天吴与至尊宝一番冲杀将这人头堆砌的人头墙破了,但是玉笙烟这施法的光景又重新叠加而起,眼看上端已经微微朝着内中倾斜,分明是即将落下----至尊宝再不敢多等,猛然飞起一脚便朝着那面前肉壁下面的几个人头踢去! 扫腿飞出,顿时将下面十来个人头踢飞出去,那人头墙也随之垮落一大截,正在被肉须拉着朝上爬的人头亦是骨碌碌滚了下来,暂时无忧…可是这一脚踢出,也有几个人头顺势便在至尊宝腿上啃了一口,将那裤子咬得破了! 至尊宝惶然收腿,这才见得自己腿上多了几个牙印,所幸的是正如玉笙烟所述,这刀枪不入之术能够将人皮肉坚韧强固,没有被那人头伤到。有了此见,至尊宝顿时心中大喜,顿时手脚并用朝着那人头墙击去,手脚并用很快便将这周遭的人头墙给尽数拆得尽了。 正此刻,身后传来了玉笙烟的声音:“宝哥,我马上就最后一步,这法术也将完毕----我只有这金刚狮子为术,怕是这坚毅程度比你差些,所以届时这前面便由你来冲,我则在后面用最后的符纸抵挡便是!”顿一顿,又道:“你只管自己冲出去,快一分便是一分,千万别管我!只要你能冲出去,我自然是没有问题能跟着出去的!” 至尊宝百忙中抽身点头,算是自己明白。 “那好!”玉笙烟猛然将那文武笔朝着自己额头一点,口中叱喝一声,双掌猛然击在一起,“起术!” 第二八八章 鬼王灵蜮粉墨处,云剪惊雷戏梦来(6) 符笔点睛,起术立现,顷刻便见得玉笙烟身上同样激起了满身的异彩,同样在嘴里含着一口丹田之气,气海蕴元----等到此情出现,至尊宝骤然大喝一声,急速弹腿将面前几块大些的木板朝外踢飞出去! 不待那木板落地,至尊宝已弹身而起,扫腿一脚将面前已经矮下去半截的又踢得四散零落,连续两脚将面前的一堆人头踢开,玉笙烟也即刻赶到了他的身旁! 至尊宝重重点头,抢在玉笙烟前面飞身跃起,猛然之间跨过数丈距离,脚尖只在那木板上一点便又飞身而起…如此在三四块木板上连点几下之后,他终于冲破了人头包围,重重落在口肉壁旁的棺材之上。 嘭的一声,他前脚才落下,身后玉笙烟也随后半扑落地,撞得那棺材咔咔直响----至尊宝伸手将她一把拉起,翻腕亮匕,接着将她和自己身上附着的几个人头挑落,远远扔出。 看来,虽然两人速度如此之快,可是那人头亦是不慢,在他飞身跃起的时候也有几只借那根须弹起之力飞到了空中,落在两人身上撕咬,独独因为那玉笙烟的法术才保得无恙! 接着,至尊宝用脚在那棺材板上跺得几下,伸手将玉笙烟一托,两人双双跃起半空,他即刻伸腿把那棺材盖一挑,顿时将此棺材盖挑落肉地之上! 不待落地,至尊宝已一脚踢在那棺材盖的边缘,将它贴地大力踢出。与此玉笙烟也飞快跃起站在了那棺材盖上,像是踩在一叶快舟上掠过水面----她猛然回头扬手,一条长长的法绳朝着至尊宝扔了过来。 堪堪发力将那棺材盖踢飞,至尊宝接着便伸手拉住了半空飞来的法绳,借着那一扯之势飞出,落在了至尊宝身旁!不等站定,至尊宝已猛然转身与玉笙烟贴背站立,手中亮出了兵刃! 两人踩在那棺材盖上,一前一后挥舞手中兵刃,将那半空中飞扑过来的人头逐一击落----刚才那一脚使力极大。又加上这肉壁滑腻异常。那棺材盖载着二人就像是雪橇一般,疾驰射出! 就在两人施法之处,那鬼王或者还以为只是个防身的法子,可到了后面见得两人如此冲出。那还怎地猜不到他们的想法?那藏匿在肉壁中的鬼脸顿时一现。咻咻冷笑喝道:“想走?怕是晚了吧!” 要是在人头才出现的时候这鬼脸现形。两人或者还要试着出招看能不能将此鬼王拿下,可到了现在,他俩心中早已明白绝非鬼王对手。也没了与之为敌的心思,任你言语如何均不为动,只顾着朝那缝隙而逃! 六十丈…五十丈…四十丈…棺材盖飞也似的疾冲,眼看距那缝隙堪堪不足二十之数,只需眨眼功夫便能冲到的时候,忽然地面的肉壁战栗般的一阵抖动,就在那缝隙处的肉壁忽然动了起来。 就在这片刻之间,那肉壁骤然开始迅速的生长起来,无数粗大的肉须像是蔓藤般迅速向上生长,极快的在石壁缝隙之处缠绕融和,化作个巨大的肉垫,将这数丈长度的缝隙堵得严丝合缝、水泄不通! 非但如此,那棺材盖下面的肉壁也裂开了无数沟壑褶皱,那飞驰的棺材板开始剧烈的颠簸起来,上下甩动堪比疯马----至尊宝心中叫了声‘不好’,左右打量一眼,立刻便见到右侧肉壁三丈不到之处有个棺材能够暂且容身,他拉着玉笙烟朝那处一看,然后双双猛然跃起… 几乎就在两人飞身跃起的同时,那棺材盖骤然一震,伴随一声局巨响被抬离了地面,冒出半尺高后立刻断成了两截----那棺材板朝上一拱正好顶在二人的小腿上,当即便将两人像是拍苍蝇似的拱落在地! 棺材盖被这一拱甩出丈许,两人也同时随着落下,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才刚落地,那地面的肉壁竟然呼啦啦伸出无数满布骨片的触手,猛然将两人勒住,死死压在了地面之上。 那触手肉须般的东西灵活堪比人手,看着就像是某人的手臂被抽掉骨头然后拼凑在了表面,这白生生的骨头镶在赤红色的肉须上,看着更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蛇----它迅猛之极的弹身跃起在两人身上缠绕几圈,然后又一头扎进了那肉壁之中。 两人又惊又怕,不由发力猛然挣扎起来,但是没想到这肉壁所化的须绳竟然颇有弹性,硬撑之下只是略略扩大却不断裂…如此两下,两人气力消耗许多,人却是没有脱身出来。 他们借着棺材盖化形数十过百丈,此刻那人头正像潮水般直冲追赶过来,眼看便要到得近前----两人挣扎未果,各自都将武器给使了出来。 玉笙烟将那手中打鬼尺狠狠朝肉须撬动,希望能使之松开,但是无论怎地发力,那肉须都像是狗皮膏药般不甚动弹,依旧牢牢捆在身上;至尊宝用匕首狠命切那肉须,可触手之处韧性十足,就像是切在厚厚的犀皮干肉之中,虽奋力却极难切开…虽然如此艰难,但两人都各使出了全身的气力,试图从中逃出。 两人正在各自拼死挣扎之际,那人头已经冲得拢了,当前的人头立刻从地上弹起,猛然落在至尊宝肩上便放口大嚼大啃起来,接着那身后的人头一个接一个落在两人身上,极力撕咬、卖力大嚼起来! 所幸,两人丹田蕴气未散,那刀枪不入之术依旧存在,纵然这些人头死命撕咬之下,依旧只是咬破了身上衣服符咒,除了那肉须裹着的部分,身上一切能吃的都被这些人头给咬开撕碎----呼呼呼几声,两人面前肉壁上骤然鼓起一团,又是那鬼王将自己移到了近处,狞笑道:“如何,我说你们走不了了,是不是就此走不了?” 两人身处危难,那里还顾得上这鬼王说些什么,瞬间脑中转过了千万念头,可始终没有找出能够脱身的法子…这刀枪不入之术只能撑得一时,时间若是长了,那又怎地能够再扛得住? 显然这鬼王对于至尊宝玉笙烟二人无法下口之事不以为然,只是嘿嘿冷笑,看着两人死命挣扎,就像是玩弄着爪子中老鼠的猫,尽情享受着两人死前那绝望无助,这痛苦所带来的极大享受! 愈是绝望,愈是凄凉,它便愈是欢喜得紧… 两人脑中焦急无比的时候,忽然人头丛中嗤嗤冒出一股青烟,无数人头鬼哭狼嚎的四散逃开,那些人头脸上溃烂无数,显然是被至尊宝怀中的东西给烫伤了。 原来,至尊宝怀中还有最后的一包香灰蜡油,被层层的红布黄纸包裹着,那人头咬破衣衫之后便咬到了上面,将那布包扯开之后就撒了出来。香灰溅在那人头上面,顿时便将一堆人头尽数给烫炙溃烂,像是被滚油炸过的冤鬼。 至尊宝见得此景,心中顿时一动:“难道这人头怕这香灰么?”立刻又想到这肉壁所化的人头,顿时将这两个东西联系到了一起----他也顾不上多想,连忙奋力将身子一抬,把那洒落身上的香灰抹到捆缚自己的肉须之上,果不然,那肉须触碰之处立刻便发出了嗤嗤声响,像是火烤积雪般迅速融化! 那融化的须根变成蜡油般粘稠的汤水,滴落在地,却没有被那肉壁重新吸收回去。 如此烫断一根,至尊宝顿时将一只手松了开来,抓住剩下的香灰朝着空中一撒,接着又在身上抹了抹,然后反手涂在捆缚自己的其他根须上…啪啪啪几声脆响,那根须尽被至尊宝挣断,他也随之站了起来,甩开身上仍旧乱咬的人头,跟着在玉笙烟身上的肉须上涂抹! 那洒落半空的香灰洋洋洒洒落下,此方圆丈许之处的人头都像被烫中的虫豸,一股脑儿从两人身上逃了下来,飞快的逃走…就连脚下的肉壁也像是怕了似的缩回去,将此处露出那穹洞的地面来。 玉笙烟挣脱站起,依旧不敢说话,只是用眼神相询,问他还有多少香灰,可够洒出条生路,至尊宝苦笑一声,将手在她面前摊开,那手中所剩的香灰只有那小小一簇,莫说洒出条生路,就连多来上几个人头怕是都不够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偏偏在这个时候,至尊宝身上忽然一股寒意流转周身,丹田中一抖一颤,那头上的金属光泽赫然消失! 跟着,玉笙烟身上亦然----两人身上术法消失,接着便见那黑烟滚滚从他俩额上莲花处现身,又化作了御神本身的模样出现面前…三御神眼中尽是肃然,看来已经在与那饿鬼人头的交手中吃尽了苦头! 这刀枪不入之术在无数人头的撕咬之下,竟然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便支持不住了,看来这人头饿鬼道确实非比寻常! 至尊宝这才重重的吐出口气,忽然苦笑一声:“烟儿,今天真是我对不住了----若不是我执意要从这里走,又怎么会拖累你如此…看来,我俩今天正要葬身在这里了!”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选的,”玉笙烟凄声笑笑:“大不了,十八年后我俩遇见的时候,你都听我的呗!”“哈哈,听你的,好!就听你的了!”至尊宝大笑道:“下辈子的时候就此说定了!” 两人知道逃生无望,就此闲聊中都透出了股看透生死的意味,一面哈哈大笑着一面将自己没被吃掉的兵刃拿好----此刻两人身上衣衫都被咬得千疮百孔,胳膊大腿都露了出来,可事到如今谁还顾得上管那些? 说话中,两人握住刀柄的手又紧了些… 第二**章 鬼王灵蜮粉墨处,云剪惊雷戏梦来(7) 两人虽说已下定了决死之心,可却并非是甘心坐等那鬼王来取其性命,而是决意奋力一搏,就算是死,也能拉那鬼王垫背----如此旁的好处不说,光是说魂魄便不会被它所拘,至少能进入六道轮回之中… 法门中人在最后关头比常人多出的选择便在于此,保全魂魄进入轮回,而不是畏惧生死,怯然不前。 于是乎,在此同一时间,至尊宝胸中丹元已按照八阵之位转动一圈,跃跃欲试,准备在那关键时刻奋然暴起,燃烧这丹元之力为本,全部轰进那鬼王突显出来的鬼脸之中;玉笙烟心中默默诵祷那无生老母往生咒,亦是准备借三火寿元请出老母神威,降临元神以撼妖孽----两人一上来都准备的是那鱼死网破的杀招,根本未给自己留下丝毫退路,试图能抢先出手灭此妖孽,给对方个逃出升天的机会! 只是,彼此都没有给对方明说,只是默默的备以为用。 两人毕竟年轻些,暗中有了如此动作,脸上自然有些神色异常之处----虽说待死,可仍旧紧握兵刃,全身蓄力,盯着鬼王的眼神还有些欲扑将至的意思,眼珠随着那鬼王略略转动… 俗话说,人老精鬼老灵,那鬼王在阴阳间隙中苟延了千年的时间,有从这无数恶鬼中脱颖而出,除却那小心谨慎之外更是心思活络异常,见的如此自然有了提防。 骤然之间,那突出的鬼脸啪嗒一声瘫软。化作烂泥似的消失,接着又重新在那远处的肉壁上呼啦啦冒出数个肉团,化作了十余个鬼脸,一切咻咻怪笑:“你俩这看着可不像是赴死的意思啊,倒是有些像是和我准备拼命了…哼哼,都说鬼骗人,今天你们还给我来了个人骗鬼,还真是不错!” 鬼王重新把自己化作无数个人头鬼脸,分别位于那肉壁各处,当即便表明了它对二人的态度----小心谨慎。提防偷袭。重新让自己位于那真真假假的人头之中,无法寻觅…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均是懊恼后悔之色,颇为失落。 “看来还是低估了这鬼王的本事。”至尊宝心中叫苦不迭:“想不到这厮居然光从我俩的眼神中。便猜出了我们还有杀着后手。躲了起来!现在要想一击得手,怕是千难万难,我、我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玉笙烟所想虽然并非完全一样。但是其中内容毫无差别,依旧如此----两人心中一旦如此所想,那脸上也就流露了出来,立刻又被鬼王看见,数十个鬼脸一起放肆之极的嘲笑起来:“咻咻,猜中了!咻咻,真叫我给猜中了…”难得有机会遇见法门中人,此刻鬼王心中得意无比,倒生出个准备好好戏耍玩弄的心思----它挥挥手,让那即将再扑过来的饿殍人头暂退,狞笑道:“本鬼王今日给你俩个选择:要是你们现在束手待死,那我就只留下你俩的皮囊,放你们魂魄离开;若是你们还要抵抗,那么待会你们死后,我定然拘下你们的魂魄,烹炸蒸煮,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哼,选吧!” “我呸!”即便到了此刻,两人亦是决然,不会因此向那鬼王认输投降,听得此话均是一口唾沫喷出,齐声骂道:“你少废话!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鱼死网破还是唾手可得,那还不一定呢!” 如此骂了,两人尽是盯着那数个人头,希望看出这其中的差别----可是这许多鬼王的脸孔似乎如出一辙,同时咻咻怪笑,同时开口起来: “咻咻,果然不愧是法门弟子,胆子大,那脸皮更是厚得很!到了这个地步,你俩居然居然还大言不惭?”数十人脸一起咻咻不已,齐喝道:“那你们就试试,从这里面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我的真身!” 数十头,数十个嘴一起开口,声音又都是怪声俚语,听着便是说不出的诡异难听。说完,那鬼王嘴里齐齐尖声啸叫,呼唤那人头发起最后一波的攻击,可是此刻至尊宝忽然开口,喝道:“且慢!” “哦?”那鬼王啸叫一停,人头尽数也都停在了原处,它们盯着至尊宝看得几眼,问道:“怎地,你想明白,准备将你的皮囊交给我?” 要是换做玉笙烟此刻开口,那鬼王未必会停,而至尊宝开口能够将它喝住,这其中却是有个缘故----鬼王早已看出至尊宝本身的不同之处,那皮囊不存三火,未有阳气,乃是天造地设让鬼魂上身容纳的好器皿。鬼王在此地多年,第一次遇见个如此情形的活人,心中所想的却并非是收下这皮囊而已了! 纯阴皮囊肉身,纵然是身死之后它上身其中,那皮囊不会因为魂魄变换而发生尸变,不会腐朽,不起尸斑,只要鬼王收纳的好,那便可以一直借着这皮囊活动,别说离开这鬼蜮二层,就算是出得鬼蜮去那阳世亦可! 可是,那皮囊换了魂魄之后,却永远只是个皮囊容器,但凡有所损伤,不会像是至尊宝或者的时候般自动愈合,所以这鬼王也不希望至尊宝的肉身被那些饿鬼咬得七零八落,到时候就大大的没趣了----它小心谨慎,不会因为这皮囊的关系而涉险,可是一旦有机会能够拿一囫囵的,它却又心思活动了。 鬼王就是鬼王,即便自己心中对这皮囊千渴万望,但是神色中却没有显露丝毫,只是咻咻怪笑,混淆视听----不过,至尊宝所想也并非此事,倒是无妨。 因为此刻,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见那人头尽数停下,至尊宝也不由舒了口气,再次转头对着那鬼王道:“鬼王,你想要我的皮囊,这事不是不可商量…一句话,我可以束手就死,但是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哼哼,笑话!你们现在落我手中,想你们生便生,想你们死便死,还有什么条件的说法?”那鬼王嘲笑几声,先表露个不以为然之意,接着话锋又一转又道:“不过,今天我玩得高兴,你们又是这数十年的第一批客人,我就发发善心应了,也算是对你们敢闯我居所的奖励…说吧,你想要什么?” 至尊宝看看鬼王,又看看身旁的玉笙烟,假装忽略了她那眼中迷惑不解的神色,随后长叹口气,毅然道:“你讲她放了,我便束手赴死!” “不----” 鬼王还未答话,那玉笙烟已抢上前来一把抱住至尊宝,失声叫道:“不行!”她双眼顿时泪如雨下,泣道:“此事绝对不行!我决计不会让你…”“嘘!”至尊宝一把反手将她搂住,在她耳边轻声道:“烟儿,听我的,这是个计策…” “不行,不行!这不是…”玉笙烟挣扎几下试图摆脱,但至尊宝双手铁箍一样将她紧紧搂着,只在耳边焦急道:“听我说!烟儿,听我说!” “你这是…”玉笙烟挣扎略略缓些,“真的么?”“恩!”至尊宝应了一声,话语中透着极大的自信,又朝前少许贴在她耳边道:“事出紧急,我只有这个法子了----我们阴阳师有一神降之术,能够请得祖师爷降临守护,时间是二十四个时辰!等你从这里出去之后,记住这条下来的捷径,驾车快些回山,请我师父和你婆婆她们来救我;而我就使出这个法子坚持二十四个时辰…如此一来,我们势必脱险!” “但是…”至尊宝说得有板有眼,又信心十足,玉笙烟也不知道他话中的真假如何了,不由转过脸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真的么?” 至尊宝重重点了下头,面带笑容,“真的!”笑容一闪即逝,又道:“嘘!我们小心些,千万别被它看破了!”说着,小心翼翼的偏过头,偷眼看那鬼王… 见至尊宝如此,玉笙烟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也找不出别的法子,想了想,毅然对至尊宝道:“好,我便信你,依着你的法子来!” “那好,我们…” “但是!”不等至尊宝说话,玉笙烟又毅然道:“这话我说在前面,倘若你骗我,让我独自离开,那么我告诉你,到时候我定然自我了断,来地府阴冥寻你的晦气,断断不会放过你!”她看着至尊宝的双眼,探寻似的问道:“你知道么?” “我知道!”至尊宝嘴角略弯,“放心吧!”说完也不耽搁,将玉笙烟朝着旁边一推,对那鬼王道:“好了,就按我们所说的来吧!你放她出去,然后再来取我性命!” 他俩出生入死多次,也数次死里逃生,至尊宝自然有他过人之处,玉笙烟之所以听话,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同时,那阴阳师究竟有无这一法术,她也不明白----可是她这次却真真猜错了,那阴阳师何时有个这种法术? 这不过是至尊宝杜撰而已,所为的,是希望她能逃出生天,不会与自己一并奔赴黄泉----相信只要她回山之后,将此话说出,诸葛大师等人定能猜出自己的意思,也不会让她再来此地;而玉笙烟在圣母峰有那寂光婆婆看着,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笑了,是因为知道玉笙烟能够为之逃走;他笑了,是因为自己终于能替她承担这一切;他笑了,或者还因为自己能够摆脱如此命运,不用再去面对石家! 第二九零章 鬼王灵蜮粉墨处,云剪惊雷戏梦来(8) 鬼王见两人相拥说话,猜想也是至尊宝在劝说那女人离开,倒是不于打岔----此刻见两人终于说妥,这才咻咻笑道:“既然说好了,那我就不废话了!小丫头,你走吧!” 说话中,那挡着缝隙的肉壁哗啦啦开始卷动起来,将那缝隙露将显身。 “走吧,”鬼王朝着那缝隙一指,路上的人头尽数让开----便在此刻,至尊宝忽然又想起一事,喝道:“等等!”他指着缝隙道:“鬼王,这路能一直通到地面么?” 鬼王看看那缝隙,哼道:“我怎地知道?这路是你所说的,并非我所说!”它看着至尊宝:“你想说什么,难道是此事你想变卦了?” “我倒是不是变卦,只是想将我们刚才所说的事儿说明一下!”至尊宝道:“此路说是能通往地面,但是其中有几处太过狭窄,不能行人…原本我们是想靠着御神挖开这些通道,但是现在御神伤势太重,根本无法挖掘,所以你要是真想放她走,那就派点手下将此通道挖开,否则她不能到达地面,势必只能回来----如此又怎地算是放她离开?” 至尊宝所言听在那鬼王耳中倒也极有道理,可是这鬼王现在所想的却并非此事,它直直盯着至尊宝半响,忽然点头:“好,如此这样,我便今天好鬼做到底,帮你将这缝隙道路打开!”说完,它口中尖啸一声,将个声音远远的送了出去! 鬼王也算是老奸巨猾。这缝隙不通地面它如何不知?当时便想的是等将那至尊宝的皮囊拿下,然后再派出自己手下的厉鬼去追那玉笙烟,将其一并杀死,不容这鬼蜮皇宫的秘密外泄----可是此刻至尊宝要说将缝隙挖开,那可就等不及后面再来杀这玉笙烟了! 现在所想是派出个手下得力的鬼魂,与其一并上去,等到堪堪抵达那地面之时发力,将玉笙烟留在鬼蜮之中,不能离开----法门千万弟子,这消息一但走漏。他俩的师门前来报复。又岂是鬼王能够抵御得了的? 所以,鬼王所召唤的便是自己在皇宫中的另外两大厉鬼,也是鬼王这些年才招收的强力手下! 那啸声极轻,若有如无。既像是渊幽中的恶鬼呻吟。又似九天的玄女轻歌。刀刃芒尖般的刺破这鬼蜮寂静远远传出,只是片刻,远处同样一声轻啸传了回来! 鬼王原本召唤的是两名手下。谁想只传回一声,看来其中一名手下已有了意外,但这鬼王并不作色,脸色如常淡淡道:“听见了吧,这便是我召来的手下,届时由它带着你的小媳妇离开,将她送往地面…如此而为,可算是遂了你的心愿吧?” 至尊宝略略点头,表示对此满意,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远处另外一声粗重的叫喊响起,距离甚至比刚才还近些----鬼王听得此声,心中宽慰,不由嘿嘿笑得几声:“你且等等,他们来了便带她离开!” 两人一鬼等不多时,那肉壁上忽然一个开合,从那入口处进来个白生生的肉身,色泽惨白、肉圆多褶、肿胀若鼓,只是身上有许多地方血红发黑,身上有层青绿色的黏液,随着它身子的左右晃动一滴滴淌落地上。 正是那与至尊宝二人交手过后仓惶逃遁的尸怪! 尸怪进得洞中,堪堪准备开口与那鬼王行礼,谁知一抬头却看见了至尊宝二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厮当即一声怒吼便猛扑过来,竟是在这鬼王面前想要再借力和这两人拼命! 那尸怪一动,当即面前肉壁便耸然而立升起数米,将它拦在其后,接着它面前升起个肉团凸起,露出脸来道:“住手!” 尸怪嗷嗷叫了几声,驻足不前,垂手听那鬼王吩咐,看着极是听话----那突起的鬼王脸庞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我看,他们适才进来的时候已经和你交过手了吧?看样子,你还吃了些小亏!不过无妨,现在这两人已经向我俯首,即将老老实实把那皮囊肉身交我手中,所以,暂且你就勿要与这两人动手了!” 既然鬼王开口,那尸怪如何还敢再说,颇不甘心的朝两人咆哮一声,老老实实待到了一旁…便在这时候,那洞口肉壁又是一晃,出现个身披黑衣斗篷的矮小身影! 此矮个子黑影看来便是这鬼王等候的第二个手下,见他现身,当即鬼王便又分出个人头来在它面前出现,两个人头,两张鬼脸同时面对着着尸怪和这矮个子黑影,异口同声道:“两位,现在我有一事要吩咐你俩去做!” 尸怪与那矮个子黑影默不作声,抬头朝着两人看看,尸怪眼中闪烁着夺人心魄的寒光,似在狞笑,而那矮个子黑影则有些呆滞,略略抬头之后就不见重新垂低…不过那矮个子黑影整张脸都藏在黑衣披风的斗篷之中,根本看不出脸上的神色如何! 鬼王突自自顾自的开口,吩咐道:“你们面前这两位不是普通人,乃是法门的弟子,今天与我交手之后已经认输了,咻咻!那男子已经说了,只要我们愿意放过这丫头,他便决意束手赴死,将这皮囊送我…” “呼呼!”尸怪叫得几声,表示自己已听得明白,这一声同时亦引起了那矮个子黑影的注意,这才重新垂下头去,似乎开始专注鬼王口中所言。 鬼王继续道:“所以,你们所作之事便是将这丫头从那缝隙送出上去,若遇那不能通过之处,你们便得挖开隧道,送她一直抵达地面,也算是完成我与他的君子协议。你们可都明白了?” 尸怪倒是无甚多言,再次点头以示明白,但那矮个子黑影似有旁的想法。压低嗓音道:“鬼王,这男子的皮囊你要来作甚?”她略略一停,似人般寻思片刻又道:“法门弟子极是难缠,你要是此番将这男子杀了,留下那女子,他们岂会不来报仇?届时他的师父师叔一大帮子下来,可就不好对付了!” “哦?”鬼脸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如此说来,那倒还真是个问题----要是依你,这事儿又该如何?” “依我。多此一事倒不如少得一事!”那矮个子黑影道:“干脆将这男子女子一起放了。逼他们以祖师爷的名字立誓,不得走漏此间消息和再来此地,既不得罪法门中人,又不会走漏此间消息。你安安稳稳的留在这里做你的鬼王。岂不大好?” “此事说起倒是极好。但此事中有一条却是我所不愿的…”鬼王嘿嘿怪笑着,那肉团渐渐升高和矮个子黑影齐平,笑道:“这男子的皮囊不存三火。阴阳不定,我却是想要得紧!” “你说,你想要这皮囊?”那矮个子黑影一愣,随即又问:“鬼王,这皮囊又何要紧,你、你竟然为了这个皮囊,不惜走漏这鬼蜮的秘密么?到时候怕是你没有得到皮囊,反而惹恼了法门中人,引来这杀身之祸!” “是啊,是啊…”那鬼王咻咻怪笑,眼中忽然露出个异样神彩,盯着这矮个子黑影一字一顿:“所以,这事你可得尽心尽力,将一切办妥!”鬼脸渐渐凑近这黑影的斗篷,声音愈发深邃幽远,愈发轻了:“记住,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要是活不了,你们可也一样活不成了!” 那矮个子黑影顿时明白,脱口道:“你是说…”“不错,我便是这个意思!”鬼王将它问话打断,喝道:“既然你明白了,那便即刻去办吧!”说完朝着那缝隙一指,喝道:“便是那处了,可以直通地面,走吧!” 按照平日的情形,只要这鬼王如此吩咐了,那尸怪和矮个子黑影便会不折不扣的执行,毫无二话----可是今日语毕,那尸怪身子略略一动便要动身,就连玉笙烟都已经堪堪迈步,那矮个子黑影却动也不动! 就像没有听见鬼王吩咐一般! 本来那肉团已经重新降落肉壁表面,看似这鬼脸便要在此处消失,可是遇此情形又重新升了起来,喝道:“嗯?你没有听见我的命令么,怎地还不去?” 他这一喝,那尸怪与玉笙烟都停了下来,奇怪之极的盯着这矮个子黑影----那矮个子黑影等得半响,忽然阴森森的开口:“鬼王,这事儿要是按你所说,那倒真是极好的,可是为何我觉着不是这么个意思呢?” “你是何意?”那鬼王勃然大怒,数个鬼脸同时发出嘶嘶叫声:“你难道是怀疑我?” “不错!”矮个子黑影断然道:“鬼王,你所说是叫我们将这女子送到地面,然后伺机消灭,随后取得此男子的皮囊,届时既能保证我们鬼蜮的存在,又能取得个完好无损的皮囊----可是,你的所作所为之中,到却未必是这个意思!” 它那话一出口,玉笙烟至尊宝加上个尸怪尽数愕然,不约而同吃了一惊…他两人握紧了手中兵刃,而尸怪则是嘶嘶吼叫着冲到了矮个子黑影面前。 鬼王重重哼了一声,突出的肉团胀大许多,喝道:“那你说,我这是什么意思?”狰狞怒目,睥睨窥视,威慑之意溢于言表。 矮个子黑影此次竟然毫不怕那鬼王的威胁,侃侃道:“鬼王,那女子非比常人,又有御神为之而用,抵达地面之后没了这鬼蜮之力,我和尸怪要杀她亦是不易,或者说逃走之机会甚大----不过,我想此事在你的计划之中,这并非你所关心的!” “啊?”众人又是大大的吃了一惊,没想到内中除了要暗算玉笙烟之外,还有另一层的深意----此事一波三折,竟比得上戏文中情情节了,这又是为何? 第二九一章 鬼王灵蜮粉墨处,云剪惊雷戏梦来(9) 矮个子黑影话中颇有深意,一时间众人尽皆沉默,细细咂摸其中的味道,不过未等它们将那其中的意思寻思出来,这矮个子黑影倒又开了口: “你想夺取皮囊的这个男子,看着倒是极为奇怪,虽是活人却不曾有三火诸阳之气,说是死人却又心动赫然、赤血温热,想想乃是活在那阴阳间隙中的奇葩,他那皮囊对于我们这些怨魂厉鬼来说是个极好的容器,随时可以上身,随时可以使用----你无视我们放走这法门的女娃子,想必是和这皮囊有关吧…” 话语说到这紧要关头,那尸怪也无法淡然了,听那矮个子黑影半天没有说出这原委,心急中也顾不得身上有伤,突自扯着嗓子发出破锯锯竹般的嚎声:“你、你说,你说这鬼王是要害我们?” “不错!”矮个子黑影点点头,朝着鬼王一指道:“他虽无心,却是有意!鬼王一旦取得这男子的皮囊,哪会管我们的死活,定然是当即上身离开鬼蜮,将我们留给法门之人来报复----老怪,你想想,我们现在这种情形只能在鬼蜮中藏身匿迹,哪能离开,到时候还不是任由法门中人软捏硬挠,束手待毙!” 说完,那黑影的斗篷略略上抬,冲着鬼脸人头堆重重哼了一声:“鬼王,就冲着这一点,我们今天便不会帮你去送这法门的女人离开…”“你说的不错!”那鬼王不等它说完,已经轻轻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确实想要这男子的皮囊,也确实将借此皮囊上身出去走走…但是,我今天的意思你们并非不懂,却又何来此一说呢?” 有至尊宝二人在旁,那鬼王也没有说出自己想要将玉笙烟灭口一事,只是略略点明,希望那矮个子黑影明白自己计策中并无要将它俩放弃的意思…那矮个子黑影聪明异常,他既然如此说了,它想必一定能够体会的! 换做往常,这事说到此。那矮个子黑影便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再纠缠于此,只是后面在动手的时候多加一份小心,势必将那女子留下杀死----即便因为这番对答让那女子有了些许猜测,加倍提防难以动手。可这也是它自寻的事儿。与自己无关。 可是。今日鬼王说完之后,那黑影的反应让他大吃一惊----它对于鬼王所言便若未曾听懂一般,继续道:“鬼王。既然你承认了这事儿,那我也就不废话了…这里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是将这一对男女都留在我们鬼蜮,谁也别让他们走;要么就是逼其发誓,然后一并放了!究竟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个注意吧!” 说完,朝着那尸怪便瞧了一眼。 尸怪藏匿人间这许多年,虽然脑子不甚灵光,但是好歹轻重、逃难保命还是分得清楚,它跟随这矮个子黑影在一起的时间极长,也见识过它的本事,虽然畏惧鬼王的本事,可内心深处却对这矮个子黑影深信不疑----更别说此刻关乎性命的事儿它听出来了,乃是那鬼王为了自己,要将它们坑害,如此一来,他便立刻凑到了黑影旁边,并肩而立,对着鬼王嘶嘶有声。 旁边那至尊宝二人也听出了那其中的意思,亦是猜到了那鬼王想要在半路截杀玉笙烟之事,可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黑影的言语中有些异样,非但没有将这鬼王的意思领悟,为其办事,反倒有些在挑拨的样子…当即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动声色看着后续事儿会如何发展。 黑影此言说毕,那鬼王反而不怎地言语了,只是渐渐看得那黑影与尸怪面前的肉壁缓缓凸起个巨大的肉球,周围肉壁的血肉都涌到了此间,汇聚一团变作个人脸,血丝纵横、肌面累叠、一滴滴的黏液顺着下面的肉柱淌落。 鬼脸渐渐显露出来,怒目横眉、眼眶俱瞠,一字一顿对黑影道:“你听明白了,你所说的两处我均不予选,断然不会全杀或是全放!一句话,今日这男子的皮囊我是要定了,但是要这皮囊就必须放走这女子,还定然是由你们二人去办!” 鬼王非但怒目,而且话语中已隐隐施出了自己的威煞,想要凭借本身威煞之力屈服两怪,亦是为之震慑,尸怪在那威煞之下隐隐有些站立不稳,索索发抖,但矮个子黑影却不为所动,赫然拂袖阴**:“若是你如此说,那便怪不得我不念你收留我们的情分了,今日这事,我断然不会帮你!” 说完,那矮个子黑影朝着旁边一站,双手垂在身旁再不言语,纵使这鬼王三五次加以威慑却不管用。鬼王此番当着那法门中人之面不可明说,又见此事光是想靠着那尸怪,定会走漏这女子,于是寻思便与那黑影暂且委转,语气一转道: “哎,霞母,今日之事绝非你所猜测那般,我断然是没有私心要将你们抛下的----倘若你怕自己力有不逮,届时无法将那缝隙扩大至人能同行,那我将此物给你,你总得信了吧?” 为了掩人耳目,他便将那杀害玉笙烟换做说成扩大缝隙,此事自然瞒不过至尊宝二人,他们此刻正在竭力调整呼吸,恢复体力,准备在那最后关头拼死一战。 鬼王说完,旁边石壁上的个棺材被肉壁夹着缓缓送了下来,到得黑影面前打开,内中顿时白光一片耀眼而出,待看时,里面赫然是用破布包裹着的几根玉骨,看着明晃晃、白生生一片,将这洞中照得雪亮无比。 玉骨出现,那尸怪顿时眼中冒出了贪婪的光芒,盯着棺材再也挪不开眼;同时,那矮个黑影似乎也为之动,似不信道:“你、你要将这收藏的玉骨给我?” “不错!”那两怪的反应正中鬼王下怀,不由立刻得意起来,笑道:“玉骨蕴含至阴之气,能够在许多地方助你一臂之力,我如此将它予你,便是不想你多做他想…好了,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吧?” 矮个子黑影嘿嘿一笑,骤然伸出只枯木般的爪子,从那棺材中一把搂出数根玉骨抛给尸怪----见此,那鬼王顿时喝道:“你是作甚?” “作甚?哼哼,等下你便知道了!”那矮个子黑影略略应声,接着从棺材中将其他的玉骨收入怀中,福利尸怪吩咐道:“吃下去吧,这些都是给你的。” 尸怪见那玉骨抛来,早已一把抓在了手里,虽然贪婪却是不敢有所动作。它知道自己本事相比甚远,加之受伤,更是不敢妄动,此刻听得吩咐,便立刻像是猪八戒拿到了人参果,一口便将所有骨头塞进了嘴里,囫囵吞入腹中,接着立刻看它身上涌出了阵阵黑烟,全身上下盘旋片刻,立刻见得身上伤口痊愈,又变作了全身惨白,骨片覆盖的模样。 矮个子黑影今日多处诡异,让那鬼王也心中加了一份小心,现在又看的它将玉骨扔给尸怪恢复伤势,更是心中忐忑----想到自己刚才汇聚这一巨大的人头出来,顿觉不安,立刻便整个见那巨大的鬼脸肉团一动,缓缓朝着肉壁融去,似在分解… 此刻,那矮个子黑影骤然动了! 那矮个子黑影忽然尖啸一声,整个将那黑布斗篷抛在空中,立刻在那鬼脸面前出现副雪白的骨架,略略一晃,化作无数长矛,齐齐朝着那鬼脸射了出去! 那雪白的骨架乃是玉骨构成,要想早就这一副骨架也不知需要多少玉骨,想必乃是这矮个子黑影费尽心思才寻获的东西,借此保全受损的魂魄存在于鬼蜮之中,可是没想到它此刻竟然全然不顾,将那所有玉骨都化作了长矛朝着鬼王刺来! 因为它知道,只有这玉骨所化之物才能克制鬼王,伤其本体冥躯,此刻见得那鬼王汇聚成这般巨大一个,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长矛噗噗刺中肉团,顿时像火炭掉在积雪上,将整个肉团消融殆尽! 猛然间那鬼王哀嚎一声,肉壁潮水般赫然退去,整个重新汇聚到了一块,在那洞窟正中化作个巨大的人形,并无头首,蠕动着便如那鲜花绽放,渐渐从胸腹中画出一幅整个的面孔来。 只是这上面依旧残留着玉骨所刺出的伤口无法愈合,一条条在肉球上豁开,露出其中猩红腐臭的烂肉。 此具尸骸周身裹着黏液,四肢尽是柳条般的触手,随后身上开始一团团肉瘤凸出表面,长出无数个人头来,那些人头口张若碗、哀嚎连连,整个洞中立刻便响起了一阵凄风惨嚎,直如九幽鬼府! 在受到那矮个子黑影的偷袭之后,这鬼王所化的肉团立刻开始反击,它周身长出的触手渐渐变得粗大之后,顿时从四面八方朝着那玉骨所裹的阴魂残骸抽来,就像一条条恶狠狠的毒蛇! 矮个子黑影这一周身的骨架在激射之后,只剩脊梁和少许骨骸依旧支撑着那一团魂魄,见得此刻情形,顿时又从身上抽出一条化作长刀,挥舞着砍断了两根最近的触须。 很快,更多的肉红色出手从那肉团中抽离出来,更加疯狂的朝着矮个子黑影剩下的骨骸攻击,那团阴气且战且退,口中发出哨子般的啸叫… 啸叫开始响起并无异常,但是那阴魂的啸叫不息,愈加急促,多得几声之后,忽然见得那尸怪骤然动了! 第二九二章 鬼王灵蜮粉墨处,云剪惊雷戏梦来(10) 那尸怪在阴魂的催促之下勃然而动,像是飞一般朝着中间的肉团冲去----肉手触须噼噼啪啪打在它身上,那覆盖其上的骨甲带着血肉被一块块抽得飞起,四溅乱甩,但那厮竟然凭借自己巨大的块头,直直冲到了那肉团的面前! 根本不停,顺着那玉骨切出的伤口一头就扎进了那肉堆之中。 说也奇怪,这尸怪朝着那肉团一冲,竟然与那肉团没有丝毫的隔阂便冲了进去,与之融合一体,等于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皮中! 原来,这统治整个鬼蜮二层的鬼王并非个单独鬼魂,而是种被称为太岁的阴冥凝聚生成的东西,便在第一次密须国地震陷落之后,城郭中无数百姓被活活闷死,怨气冲天,继而便形成了个此物。 那太岁存在此地下,多年间吸收其中阴冥之气,渐渐将那些冤魂尽数收在手中,渐渐有了自己的神智与思维,成为个独立的存在…但是这太岁由于本身是吸收阴冥而成的精怪,不像人般有着三魂七魄形成的鬼魂,只得两魂六魄,即便是像那矮个子黑影使用玉骨也不成,所以,他才会如此重视那至尊宝个阴阳间隙中存在,不带三火的皮囊! 这血水所化的腐肉与尸怪本是同源,自然不会排斥,所以轻易便进入其中融做了一体,但是要想找到这两魂六魄所化之物藏在内中何处,倒真是难说了。 至尊宝二人不知道这鬼王本体何为,如何才能取胜。但是那矮个子黑影阴魂与尸怪却是知道,平素日那鬼王未有此与法门动手的机会,法力充沛,难以形成如此肉球之状;加上那尸怪畏惧鬼王之能,寻常也不会与之联手对抗----今日他俩勃然动手,到是一时间将那鬼王杀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已! 这鬼王本事极大,纵然今日已被逼到如此境地,可是光凭这两鬼也难以取胜,可偏偏在此之事上还有两个法门弟子在一侧…自然。这机会他俩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当即至尊宝便与玉笙烟将最后的法器收拢一堆。靠着仅有的朱砂调和墨汁,迅速在空白符纸上书写了数张镇尸符来,随后两人将那符纸粘在法绳之上,立刻各执一端朝着那巨大的肉团围了上去。 两人左右一跑。那肉须顿时鞭子般朝着两人抽了过来。接二连三当头击下。他俩手中的匕首和打鬼尺才堪堪一挡,立刻便被那巨大的力量扯得整个人一偏,几乎将兵刃都脱手扔出。便在此刻。骤然间那玉骨赫然动了,朝呼啦啦一声冲到了那肉团上面,腿骨赫然伸长化作利刃,就以那脊椎的三五节玉骨撑着陀螺般的一转! 嚓!嚓嚓!嚓嚓嚓… 立刻,那肉鞭全被这玉骨刀刃尽数切断,啪啦啦下雨般的落了一地。 至尊宝虽然不明白这阴魂为何帮他,但现在同仇敌忾中自然不得多想,抓住那触手尽断、无法攻击的瞬间空隙,与玉笙烟飞快绕得两圈,抓住法绳两头奋力一拉,法绳顿时在肉团中深深勒得陷下数道,符纸也紧紧贴到了那肉团之上。 镇尸符一碰到那腐烂肉团立刻便自己激起丛火苗,一闪而烧成灰烬,在那全数成灰的瞬间骤然消失,出现在了那腐烂的肉团之上,历历赫然,便像是拓印而成…腐肉上的符箓印记啪啪几声轻响,一条电蛇火丝从两个符箓之间出现,各自闪烁两下便连成了一线! 一线一丝、两线两丝、三五线丝…最后那全部符箓之间都冒出了各自的电蛇,分别连接,构成了一张电网把这肉团笼罩其中!那电网之间闪耀无数火花,噼啪噼啪不断,甚至顺着那肉团的伤口涌进了肉团内中! 符箓所印的腐肉周围顿时烧焦,发出阵阵腥不可闻的臭味,嗅之几欲作呕。 巨大肉团上的鬼脸顿时发出阵阵痛苦不堪的惨叫,随着叫声,那肉瘤般的人头齐齐张开了大嘴,猛然朝着周身符箓拓印处咬去,将整块腐臭从肉团之上扯下甩开,试图把符箓除去----那电蛇厉害异常,这人头稍一触碰便被烧得皮开肉绽,可是在那鬼王的催促之下,仍旧有无数肉柱朝着符箓伸长,将那顶上的人头送到面前继续。 俗话说得好,蚁多咬死象,如此这般前赴后继的涌来人头之后,那电蛇的威力均分其上自然便小了许多,符箓处腐肉也渐渐被掏出个窟窿,虽然符箓拓印极深,可是这般下去终究会被掏出来的! 矮个子黑影熟知这鬼王的本体,当即便将那玉骨长刀猛然在肉团顶上划个十字,然后顺着正中一刀戳了下去,直至那肉团底部,同时朝着至尊宝二人叫道:“快!赶快将此电蛇引来,顺着我的身子和玉骨送进它体内!” “但是,这样你不是也受不住么?”不知为何,虽然至尊宝不明白那阴魂为何要帮助自己,但心中却一直隐隐觉得那阴魂与己方有所关联,现在听得它那般吩咐,不由自主便关心起它的安危----他话才出口,那阴魂已是一声尖啸想起,喝道:“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能凭借这镇尸符电蛇之威尚存的时候逼入体内,让老怪寻到它的本体主魂,不然一旦它得到喘息的机会,我们根本无法再做抗衡…快!你且快点!” 阴魂一声声的催促,那至尊宝也深知其中利害,当即心中来不及多想,与玉笙烟同时朝时一手牵着法绳,一手拿着线香点燃插在法绳其中,口中念念有词几句,随后猛然将那上半截香头掰断,朝着阴魂抛去,喝道:“让开!” 按理来说,诵咒之后这香头便成了法绳的引物,能够引动这法绳上诸多符箓的去势,算是个引子,那阴魂一旦触碰便会被引至身上,可是现在那肉团拼命晃动之中,它那黑气中的玉骨仍旧深深插在其中,算是与这肉团连成了一体,若是不退,势必同样受损;可是一旦退却,又怕那伤口顿时愈合,这香头无法落进那肉团深处… 旁人看此刻那阴魂处个进退维谷之中,那阴魂心中却早已经有了主意,当时只见它怪笑一声,随后发力将手上的玉骨一抖,顿时一分为二化作两半,将那缝隙撑得又大了几分,在那鬼王雷鸣般的嘶嚎哀鸣之中,两个香头一前一后均顺着玉骨撑开的口子,掉进了其中。 须弥之间,只见得那肉团内中华光一闪,那光亮甚至已经透过了这厚厚的肉层照耀到外面,接着那连接若网般的电蛇嗤嗤声大作,真想灵蛇般顺着那肉团外壁朝上爬去,然后遍布了这阴魂全身! 那阴魂浑然冒出无数白烟,像是被烤灼的铁器淋上了热汤,沸沸腾腾无数,但那阴魂根本不为之动,只是死死抓着那玉骨,让这电蛇顺着己身脊梁达到手臂,然后再顺着这玉骨长刀钻进了肉团之中。 电蛇一激之下,那玉骨顿时化作了无数碎片,像是满天飞针般四下激射,将那肉团顿时刺穿了无数个窟窿,一股股脓血腥浆乱涌乱喷,眼看伤势重到了极点! 那肉团之上的无数人头也被此一击打得千疮百孔,无数肉瘤就此瘫软倒伏不再动弹,那鬼脸亦然----这厮脸孔看着已狰狞到了极点,长着大嘴狂嘶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般帮着个法门弟子,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嘶吼声中,见得那阴魂周身的玉骨已经全部散架,化作一团幽幽的魂魄飞到了空中,若有若无。 可是没了那玉骨的帮衬,这阴魂也渐渐显露出本身的模样来,头手胳膊、四肢躯干,甚至脸孔五官也逐渐有了本身的样貌… 那鬼脸嘶吼狂叫,将周遭人等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至尊宝玉笙烟二人也将自己手中残留的东西,无论有用无用的都施了出来,朝着那鬼脸乱射乱打,可就在这时候,那肉团背后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忽然有一团小小的血污流淌出来,像是自己有主见似的顺着那地面沟壑开始溢流,速度之快直叫人惊叹。 这血污躲过了众人的眼睛,但却没有逃过那体内一直寻找它的尸怪! 众人正在动手朝那巨大的鬼脸肆意攻击,忽然肉团啪的从中爆开个大洞,那最初钻进其中的尸怪赫然现身,将至尊宝等二人骇得一跳----所幸这尸怪并未朝着两人动手,只是左右打量几下,忽然眼睛一亮看见了那团血污! 无须任何人的吩咐,那尸怪已经朝着那快速流淌的血污冲了过去,大嘴一张便将其吸入了半截----确实只得半截,因为在它大嘴张开的瞬间,那血污似乎已经抵达了自己逃跑的所在,一处细小的缝隙之处,接着钻了进去…那尸怪张嘴一吸,血污骤然一分为二,前半截趁着这后半堵塞缝隙的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尸怪吸得这点污血,竟然顿时有些醉酒般的摇晃起来,也不再理会至尊宝二人,转身摇摇晃晃朝着那入口而去,玉笙烟见得此情顿时心中一动,猛然拉拉至尊宝道:“宝哥,我们怎办,是去追,还是离开?” 连连喊的几声,那至尊宝都无甚动静,玉笙烟诧异之下回头看去,却见那至尊宝仰望半空那团阴魂所化出的人影已然跪倒,清泪满脸,痛苦不堪! “娘!” 一声哀鸣响彻九天十地,也响彻了整个鬼蜮! 第二九三章 大如地藏悲悯天,行事伤楚畏真显 至尊宝一声出口,泪水也连珠儿似的倾泻落下,泪眼迷离,悲痛欲绝,真可谓伤心到了极点----他一无依无靠的孤儿活在人世,只道是父母早已亡故,谁知陡然间便得知了自己身世,知道乃是被陷害直至的家破人亡,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难以平复;回想那曾经见过的鬼母,知道是母亲积怨累恨所化,更是在梦中无数次的辗转,难以自己… 谁知,竟然会在这样一处阴阳夹缝中又见到了她! 只可惜,这一次见面,那母亲为了保全自己,不惜将疗伤的玉骨倾囊而出以制鬼王,现下魂魄早已失了元魄,正在一步步朝着那魂飞魄散、烟消云散的境地而去! 呜呼! 趟岁月挽歌,不知何去何从,孤寂不曾停歇,寂寞尾随,荒芜了几多年轮,惆怅了无数年生; 忧染指流年,西风撕扯记忆,十字路口难觅,寥落不堪,上演一幕长水离别,此去经年人悲惋。 悲伤之中,玉笙烟也不便去追那逃走的尸怪,径直走到至尊宝身侧,朝着那半空面带慈爱,但魂魄却在不住溢出,行将泯灭的魂魄施得一礼,接着伸手将他搀扶住。 忽听得那魂魄道:“天意,造化!既造业因,便有业果。宝儿,你过来!”至尊宝微颠颠的起身,身子晃得一晃却几乎一个踉跄摔倒,玉笙烟慌忙在他腋下一扶,发力相助之下,才堪堪扶起。 至尊宝来到那魂魄面前。仰面望着它魂魄的丝丝流逝,扼不住满心刀剜般的钻心疼痛,泪水又恍然落下----那魂魄向他端详良久,伸出泡沫飞烟似的一只手抚摸他的头顶面颊,脸上充满慈爱,说道:“宝儿,娘今日、今日终于能好好看看你了,好好摸摸你了…儿子,我的好儿子!” “娘!你、你不要说了…”至尊宝哇的一声哭将出声,哽咽道:“都是儿子不好。都是我没用。要不然、要不然…”说得几句,泪水已堵塞了整个咽喉,整个人顿时附身大咳,泪水鼻涕混流淌落。 鬼母之魂缓缓说话。声音极为平静。一如死水毫无波澜:“孩儿。天数有定,命数有轮,无论什么人都无法逃脱天意。你、我、亦或是这世间众生皆是如此----娘亲本该丧命黄泉,进入轮回,凭着这一口怨气成为鬼母,强留人间,本便是大大的违逆了天地冥轮,今日能够见你一面,我已经足以,你又何必悲伤呢?” “但是…” “无须多说了,孩儿,徒劳无益之事,你又何必为之叹息?”鬼母面露笑容:“我们娘俩能够多见一面,天意已然开恩,你若是苦苦执着,那便是落了下乘,进入魔道----孩儿,且勿多说了,好好陪着为娘吧,咱娘俩说说贴己的话儿,也算了了娘的心愿!” 那鬼母如此说了,至尊宝自然只得听话,强自将泪水擦去,勉力挤出个笑脸对鬼母道:“娘,你这是有什么话要对孩儿吩咐么?” 鬼母那飞烟般的手臂缓缓消融,整个身子也渐渐开始模糊了,她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堪堪道来:“孩儿,为娘这般去了倒无其他,只是有两件事情放不下,你可愿依了为娘,遂了我的心愿?” “依,依!莫说两件,就算两百件我都依你!”至尊宝急忙道:“娘有任何心愿我都依了,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替您把事儿办好!” 至尊宝那话中的意思,分明是认为鬼母还有什么仇敌之类要他去报,或者是将那口胸中怨气发泄掉,自然说得咬牙切齿怒目喷张,鬼母见得他的神情,略略摇头,叹道:“痴儿啊,娘亲要你所作的事儿,并非是要你去找什么人拼命,找什么人报仇----天数之中的东西,不是我们凡人能定的,一切交由因果轮回便是!娘亲今日所说的事儿,都是关于你的。” “我的?我的也依你,也依你!”至尊宝连连点头:“娘,但凭你吩咐便是,我都依你!报仇,不报仇,或者是做什么都好,都行!” 鬼母时日不多,也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于是略略笑得一笑,“孩儿,娘这第一件放心不下的事儿,便是你爹…当年你爹为了我,不惜与师门、家门为敌,心中也是痛苦不堪,现在不知怎么样了。所以,娘要你回去石家找到你爹,替你娘向掌门大师求情,让你爹出来,你自己也认祖归宗,替娘照顾你爹,陪着你爹,可好?” 一听此话,至尊宝不由顿时愣了,半响才凄凄艾艾的开口:“娘,你说得事孩子回去办,也会依着你的意思,但是…但是…”两个‘但是’之后,却一直犹豫着是否要把自己被抛去河中之事说出来。 鬼母见他犹豫,当即便知其心中有所结,若是不解开,纵然孩儿便是认祖归宗也不会为善丈夫,当即便追问此事----至尊宝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最终结果倒是那玉笙烟帮他,将此事告知了她。 听得此话,鬼母顿时心中一敞,侃侃道:“孩儿,旁的事情为娘不敢保证,但要说你爹不要你,将你丢弃,这事儿却是万万不会的!我相信,就算是你爹拼着性命不要,也不会抛弃你,更别说是丢入河中…所以,此事一定另有蹊跷,绝非你爹所为,你要信他才是啊!” “难道,难道是别人将我丢了?”至尊宝一直纠缠心头,不肯认那石家便是如此之事,觉得自己父子情意淡漠,心头悲切,所以选择了逃避----可是听得那鬼母一番话,心中骤像是重新开得扇门,将一切都看得明白些了! “对!我爹情愿为了娘背叛师门,后面又怎么会为了回去将我丢进河中呢?此事一定有蹊跷。一定有!”他当即心中一暖,立刻应声道:“娘,我明白了!回去我一定将这事儿查清楚,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将爹救出来!” “不是救出来,是求出来!”鬼母纠正了至尊宝话语中的错意,说道:“要想你爹活得舒坦,心中无憾,你只能是去求那掌门,化解此事。” “好。娘。我都依你,去求他便是!” 鬼母略略点头,接着看了看旁边的玉笙烟,又道:“娘亲的第二件事儿。便是没能看到我的儿媳妇。心有不甘!你旁边这位陪你来的女子。和你相互关爱、舍身相互,其中的情意娘也看出来几分…今日既然为娘在,我便想将此事定下来。不知可否?” 鬼母此话一说,顿时两人均大囧起来,玉笙烟整个脸庞都飞满了红霞,几欲滴血,至尊宝也吱唔几声不好开口----鬼母见的两人的样子,心中早已明白了他们的心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几声,鬼母朝玉笙烟问道:“姑娘,今日我家这个样子,倒是叫你见笑了----不过我这当娘的时日不多,就算此问不合礼数我也只有问了!姑娘你家承何处,姓甚名谁啊?” 见那鬼母问话,玉笙烟也不知怎地,竟然学着至尊宝的样子施了一礼,将自己家中之事徐徐道来,说话中不住偷眼看那至尊宝…谁料这一瞧,至尊宝也正在斜眼看她,两人目光对视,双双均是脸色一红,又都各自转了回去。 听得那玉笙烟家世,鬼母赫然喜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还有如此渊源!宝儿,此事大好,大好啊!”当即将此事拍板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直接替你俩把这婚事定了!” “啊?”两人齐齐惊叫一声,不是因为心中不愿,而是这鬼母所言实在太过突然----至尊宝正想说此事并未经过玉笙烟娘亲和婆婆应允,怕是届时有变,那鬼母已经挥了挥手,笑道:“孩儿,要是换做旁人,或者为娘还要叫你去请出你师父和爹爹,上门求亲,但今日这玉姑娘与我们家世渊源非比一般,为娘便能替你定了!” 便在两人诧然的神色中,鬼母解释道:“玉姑娘是我们白莲教人,她婆婆乃是寂光圣母,娘亲是圣姑玉如意,对吧?你可要知道,你婆婆便是白莲教果报圣母,与寂光圣母关系甚好,我都一直称为姨娘…有这关系在此,你有愁此事有人作梗?” “啊?”此话一说,至尊宝又大大的吃了一惊,转头望向那玉笙烟之时,却见她缓缓点头,应道:“宝儿,不错,这事儿我也是后面才知道的。你当时走得早了,怕是并不知晓。” “我、我有爹了,我还有婆婆了!”至尊宝恍然中喜极而泣,“想不到,那果报圣母竟然是我婆婆----娘,娘!原来我还有婆婆!” 至尊宝此情正如那鬼母所料,不出其他,当即便笑笑问道:“即使如此,孩儿你可老老实实回答为娘一句了吧?这玉姑娘你到底喜不喜欢,想不想要娶她?” “娘…”至尊宝眼泪为拭,骤然又听见母亲逼问,当即面皮涨红一片,遮掩起来:“这个、这个事儿,是不是得、得回头再说…” “不行,便得此刻给为娘个答案!”鬼母不依不饶道:“为娘时间不多,就等你这一句话,你可得给娘个准话,让娘走也走得安心…”“娘!”又听那鬼母说道此事,至尊宝心中顿时不再犹豫,应道:“娘,我、我想、想要娶、娶她…” “哈哈,好!太好了,哈哈!”鬼母心中欢喜,顿时大笑起来,又问玉笙烟:“那玉姑娘你呢,可愿意嫁给我这孩儿么?”玉笙烟脸孔同样涨红,羞得深深将头垂了下去,也不说话,只是将那头点了点,算是应了… “好!那为娘这便算是安心了!”鬼母喜欢道:“孩儿,你回头去找你婆婆,叫她替你提亲,这事儿便算是成了…”心愿一了,忽然整个魂魄发出嗤嗤大响,构成整个魂魄的阴气朝着四面八方涌去,样子也渐渐模糊起来! 那笑声依旧在虚无黑暗中回荡,畅快开心不已:“孩儿,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悠悠荡荡半响,这才消失! 至尊宝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第二九四章 才出绝域犹忐忐,惊雷骤起风云间 母亲当面泯灭,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只如刀子在剜心割肉,痛彻骨髓,悲鸣恸哭自然是不消说了.至尊宝伏地嚎啕大哭,直把自己活活哭得昏死过去,这才作罢…玉笙烟心中着急,又是给他掐人中又是给他灌水,折腾半响,好不容易才将他救得醒转! 见得他醒,玉笙烟又慌忙上前劝慰,将那鬼母的话说来劝他,可是堪堪才说得几句,至尊宝已经挥了挥手,缓缓道:“烟儿,你无须多说,这事儿我现在心中已经想得开了!我娘说的对,此事都是命数,冥冥有天数为规,画地三千六百方,地数为矩,巡天一千八百位,只要我们不能破此天道规矩,就永远要活在其中,受其制约…”他抬头望着那黑漆漆的穹顶,目光好似已经穿透了厚重的泥沙土层,直直看到了那漫天星空,淡淡道:“定有一天,我要勘破这命数天道,活出个自己个儿来!” “瞧你这话说得,”玉笙烟似乎有些没明白,试探着问:“嗯,要是按照你的意思,该要怎地呢?”“不怎地了!”至尊宝长长叹了口气:“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当务之急便是要想法子离开这里,在做他说!” 说完,径直开始坐着冥思回神,将与那鬼王对敌时消耗殆尽的精气神略略恢复些…玉笙烟见得至尊宝恢复平静,也就不再多说,那里又会猜到他心中所想呢? 堪破命运! 略略歇息半响,至尊宝二人随即动身。顺着那缝隙一路攀爬上去。果然便和那夜叉所说一般,走不多远便只有条手臂粗细的缝隙,根本无法通行,幸得两人休息之后体力已经恢复,又重新将那御神召唤出来开路,如此经过半日,好不容易才将那处掏出个窟窿,让两人能够通过----如此且行且住,一直在此山腹中待了三十多个时辰,两人这才打通了整条隧道。从那山背之处钻了出来! 月明星稀。两人辨明方向,急急朝着那巫老头儿的客栈之处赶去…猴爷从那鬼蜮之中出来必然经过此处,他俩赶去非但可以歇息,补充饮水干粮。还能顺便打听出那猴爷的去向。如此一来。无论如何都得去看看再说。 从时间上算来,猴爷与至尊宝几乎同时动身,他们是沿着阴河出去直接便一路逃走;而至尊宝是先花了六七个时辰下去。与那假石破军大战一场,随后在返回缝隙的时候从夜叉处得到了情报,于是再从这直奔皇宫,先战尸怪,再斗鬼王,然后又辛苦劳神开凿山道,七七八八加一起,已经晚了将近三日的路程。 虽然晚了三日,所幸两人还有那能日行千里的符车,只要找准去向一路追寻,只需半日光景便能追上----他俩沿着山脊奔去,绕过一块凸出的般悬空山崖,远远便瞧见了那客栈所在的山谷和进入鬼蜮的阴河入口。 可是这一看,两人却不由吃了一惊! 非但客栈,就连旁边的树林都像被巨大的剪刀剪了个干净,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那原本院墙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堆黑炭,景象有如刚刚经历了场残酷的战争,几处断壁残垣,几块残破的木梁卷曲着躺在地上,七零八落,死气沉沉,那大的所在便像是原来修建的房舍,可也只留得了半堵不曾完全坍塌的残壁。 烟火已经全然散去,可是那空气中依旧有种淡淡的肉臭木焦的味道,像是告诉二人,此事发生的时候便在不久之前! 二人对视一眼,急匆匆便顺着山势冲将下去,直到这废墟近前----起初二人所见客栈是个走水失火的模样,但到了看时才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失火造成的,分明便是为了毁尸灭迹而为! 在那废墟之中,横七竖八木梁烧成的黑炭之下,明明白白压着十数具尸体,都已烧得面目全非样貌难辨,大半个身子变成了白灰,甚至高矮胖瘦都看不出来…两人看得半响,均无从判定这尸首究竟所属何人。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便是说那巫老头儿一帮人定然是输了,所以才会被人焚烧掉整个客栈;倘若是他们获胜将那猴爷杀死,根本无须如此,只需要随意挖个坑埋了便是。这荒山野岭的又不怕走漏消息,又不怕那石破军还有同伙来报复,何须将整个客栈都陪着葬送了? 但是倘若说是那石破军所为,道理上亦是不怎么说得通,因为他知道法门洞悉了自己的踪迹,派人前来擒拿,所以抛弃鬼蜮的家业慌忙逃走,足可见其对此法门的畏惧之意,在如此这般的情形之下,他有怎么会招惹那百鬼肆的巫老头儿呢?且不说多给自己竖立百鬼肆这个强敌,旁的只说耽搁的时间,暴露的行踪,便不是个如此老谋深算之人会所为之的。 难道,这其中杀人放火的另有其人? 至尊宝心中一动,很快便和玉笙烟在那废墟中寻找起来,不多一会,两人倒也找到了些许东西,可是都不能表明身份。至尊宝想了想,还是决定施法招魂,看看能不能从那鬼魂口中探听些消息出来。 至尊宝那双眼是可以看见鬼魂的,但是此刻、此地,却并没有任何游魂野鬼的存在,他猜测中便认为是那些鬼魂已经离开了葬身之地,进入地府冥界,渡过三途河流,堪堪进入了轮回之途;或者是已经离开了此地,跟随那杀害它的凶手而去…招魂不能将鬼魂从地府中请出,但是对于那些离开此地的鬼魂,却是可以请回的。 要是换做平时,至尊宝或者不会如此,可是为了追查那石破军的下落,这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事,倒是非得做了不可----于是两人在那废墟中找到些未曾完全烧掉的符纸、朱砂、线香之类,就在此做起个坛来。 先是将那一并物品摆好,然后将那沐浴度魂咒书写符纸,在半空中烧成灰烬之后混合清水,此符水洒遍周遭所有尸体,然后分别在尸体身骸左近点上一注线香,压三张黄纸,半把白米;接着又在尸堆面前勉强摆上一盘窝头、两碗浊酒,一对红蜡,以为祭品。 一切完成之后,由玉笙烟嘴里唱诵招魂之咒,脚踏禹步,把那找到的黄纸所切成的纸钱纷纷扬扬撒出,口中三步一唱、七步一歌,手中魂幡抖动连连,试图召回那离开此地的冤魂…而至尊宝则睁大了眼睛朝着四周打量,万万不愿放过任何的动静。 一般来说,禹步三转三落合九次,每次那步伐将走四个禹步起止,便是二十八步反复九次,合计一共便得二百五十二步。三步一唱,七步一歌起来,一般也就是三遍的样子----普通人招魂,大抵在那百多步的时候便能召回,可是今天玉笙烟的禹步三起三落完毕,此处也丝毫没有见得有魂魄归来兮的样子! 玉笙烟看看至尊宝,似有所问,他想了想,只得叫玉笙烟再来一遍,口中只道是怕是那冤魂跟得太远,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可是心中却早已对此了然----如果不是这些魂魄被杀死他们之人下了邪术,那便是已经都进入了地府中,召不回来了… 正在寻思,至尊宝眼角忽然见得远处似有几个人影晃动,看似别的游魂野鬼,立刻嘴里便吹了个口哨,朝着那鬼魂藏身之处略略呶嘴,暗示于玉笙烟。她也聪明,顿时明白了至尊宝的意思,手中拿起一把纸钱便迎风扇动,点起一把火来,朝着那旁边撒出,口中道: “东边的游魂,西边的野鬼,招魂你不来,过路你请收!腼鳖炮羔,有柘浆些;鹄酸脯凫,煎鸿鸽些;露鸡腥螭,厉而不爽些;柜妆蜜饵,有伥惶些;瑶浆蜜勺,实羽觞些…” 一面唱诵,一面从旁边取出酒水四处洒落。 玉笙烟所唱的并非是招魂之咒,反之,那其实乃是寒食之曲,意思便是在祭祀扶着供奉的时候,将许些酒食予孤魂野鬼,一则视其可怜,以为施舍布施;二则是怕其捣乱,希望勿来作祟…如此寒食一唱,那三五个躲在暗处的魂魄顿时涌了出来,一并漂到两人面前,附身大力嗅着那酒水的味道。 适才不来,是怕那正主儿到了寻之晦气,现在既然主家布施,又看不见它们,这下却是再无防备了----可是它们又哪里知道,这至尊宝一双眼睛能看阴阳两界,将它们早已看的分明无比? 野鬼正在抢食那酒,忽然周身一动,这才看见周遭被至尊宝下了个封鬼之阵,四枚古钱位列四方锁住了它等的行迹,只待他口中一动,这便会将其尽数收在钱中。如此一来,那鬼魂顿时骇得魂飞魄散,伏地便向二人求饶,至尊宝也不多说,便将自己心中的问题逐一道来,询问它等。 起初未得细看,等到此刻至尊宝才发现了,原来这些鬼魂不是旁人,却正是自己当初刚到客栈的时候,与自己发生冲突的曲老三、带头大哥一行人----诸位看官可曾记得,当初发生冲突之后,虽然几人在至尊宝帮忙求情之下留在了客栈中,但是去往鬼蜮的船上却是不曾见得,原因便是这几人离开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几人纵然离开,可还是将命断送了! 第二九五章 子欲亲加难料想,忽起陡转变无常 曲老三、带头大哥的魂魄离窍时显然有异,已将至尊宝等人尽数遗忘,他自然也就不提,只是细细询问众人从客栈离开之后所发生的情形----这几个魂魄的记忆支离破碎,几经拼凑,他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弄个明白! 原来,曲老三等人得罪了百鬼肆巫老头儿之后,倒也不是就此准备离开,只是想着那鬼蜮门开的日子共有三天,倒是不需急着与至尊宝一并进去。他带着手下离开客栈,准备寻些野味带着下去,到了那鬼蜮中与至尊宝好好喝上一回酒,也当赔罪也当拉近彼此关系,等到从鬼蜮出来的时候求他帮忙说说,到时候无论寻了什么,在巫老头儿那也能卖个好价钱不是? 所以,当时一并人等便钻进了深山中,准备打上些獐子山鹿之类,选那肥美之处带到鬼蜮佐酒,也算表达一点自己的心意----众人在山中寻了一天一夜并无收获,于是干脆便在野地露宿,准备明日再找。 此山虽然偏僻,常人不达,可是往来的寻宝者也非常人,早已将那些大兽杀得远远逃了出去,带头大哥第二日纵然拼命也只找了些山兔竹鸡,心中不甘,于是便与手下商议多待一夜,等到第三日实在晚些才进那鬼蜮。 于是,这几人又在山中歇息一宿,准备明日再寻个大块儿的山兽,打了之后赶着下去----可便在这一夜,陡生事端,将几人的性命尽数送了! 夜半时分。当几人正在酣睡,旁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顿时便将他们倏然惊醒,抬眼看时却见得有三名黑衣人,手中正牵一架怪诞之极的马车赶路,便立刻手持兵刃备了起来,合在一处,并肩上前问话。 黑衣人骤见此地有人也是吃了一惊,当中个小个子略略挥手,那旁的两人便抢步上前。按照道上骡夫子的规矩取出两块银洋。买个去处----他们既然按照道上规矩来办,带头大哥自然也就收了钱,按照规矩给来人将去路说了。 来人所问的并非什么特殊之处,而是那去鬼蜮的路径时间。顺便还询问众人由何处来、到何处去、是否见到两名年轻男女等等事宜…收钱指路。按理不会有事。那带头大哥起初也是这般想着,可是不知怎地,看着那黑衣人总觉得心里阴渗渗有些畏惧。没来由自己心里就寒了几分! 在此心思之下,他纵然是不愿意得罪巫老头,可还是将那至尊宝的一五一十说了,也不想管这些人究竟是去寻那至尊宝的晦气还是去与他相厚,反正只盼着快些去了,离自己越远越好----如此,两三下便将他们所问之事尽数说了。 可事与愿违,这几人问完话之后原本该走,但不知怎地,那其中个黑衣人忽然摸出块手绢布条似的东西一抖,带头大哥一行立刻手软脚麻、双眼发黑,齐齐倒在了地上! 他们身不能动、口不能眼、目不能视,可是那神智却愈发清明,甚至那几名黑衣人的对答都一句不漏的收入了耳中… 当前个黑衣人先是躬身朝着后面矮小的黑衣人施礼,问道:“这几人如何处置?” 那矮小黑衣人挥挥手:“为了防止消息走漏,那小贼先有了提防,他们必须灭口----待会你撒上些化骨水,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溶了,那便没了后患。” “是!”先前那拿出手绢的黑衣人应了一声,又问:“那请圣母示下,他们可需用离魂之术收了,将这魂魄拘于法箍之中么?”“不必!”那被称为圣母的黑衣人径直摇头:“我们这法箍只有一个,须用在关键的时候,像这种不打紧的人且就不用了。” 那圣母如此吩咐,可是另外两个黑衣人似乎意见相左,立刻便有那第一个黑衣人犹豫片刻又道:“圣母所言甚是,我们自然明白,可是此地鬼蜮之中,隐隐便有将此游魂野鬼吸引进去的力量,在下怕万一这几个幽魂进得那鬼蜮之中,又偏巧被那能见的鬼魂的小子碰着了,我们岂非有失么?” 那圣母嘿嘿笑得几声,半教训半教授的口吻道:“不错,你们俩能想到这一点,确实已经比以前有所进步了----但是,你们关于此事却只想到了其一,没有想到其二!” “愿闻其详!”两人齐齐行礼,异口同声道:“请圣母教教我俩。” 那圣母嗯了一声,似赞许模样看看,于是道:“你所用的五更鸡鸣香将此人迷倒,那他的神智一定有所糊涂,纵然是做鬼也会像是个醉酒之人般的不辨方向,就算有那鬼蜮的吸引之力在,恐怕要找路回来亦需半月有余…我们要向他们不碰到那两个小鬼,走漏我们的行踪,只需在杀死他们之后施个引魂之咒,将他们送出百十里距离,让他们那里去打转迷路即可…只要让他们不碰上那两个小鬼,一切可就成了。” 听此一席话,那两人顿时才大悟明白,当即对这圣母莫口子的赞颂,一面也将刀子摸了出来…见到那黑衣人要行凶,这几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可是无论如何动作,身子却是丝毫动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刀子扎进胸膛,咯吱咯吱把咽喉割断。 身子不能动的时候,这几人的感觉变得分外清晰,更体会到了这刀子切开皮肤,割断肌肉,切割心肺各处,将体内那血管经脉一点点的扯碎----本来是瞬间即逝的动作在他们心中被无限放大,就像是被人放慢了数百上千倍的速度,一点点让他们反复体验那种痛苦和战栗造成的感觉! 活着感受那刀子在自己体内一点点移动,切割自己的器官,然后被这涌出的血泡子堵塞咽喉,那种感觉被无限放大之后,让人所承受的痛苦甚至超过了凌迟,更无须说这种感觉让人无数次的承受,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 虽然不知为什么他们没有像是那圣母所说的完全昏厥,反而还有这种清明无比的神智,但这造成的后果便是他们感受到了那被人残杀的一幕,心中的仇怨愤恨升起,最终死后化作了怨魂,与那杀害他们的人和刀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无须任何东西,他们随时随地都能感受到那杀人者和那杀人凶器的位置,冥冥中试图接近,然后报仇! 随着他们时候被那黑衣圣母施法送走,可是仇恨的种子却已经埋下了,让一切的发展脱离了那三名黑衣人的掌控----于是,三名鬼魂立刻朝着此地不顾一切的赶将回来,到底这里的时候正好遇上招魂,正要又是途经之地,便前来一观,顺便享用那顿给过路鬼魂所准备的大餐。 他们说到这里,至尊宝也心中算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从那被称为圣母之人能驾驭这符马咒车来说,定然便是白莲教最后一名漏网的余国圣母了,虽然不知她是如何追寻到此的,但是想这车既是她的,自然也会有所关系,倒是不足为奇。 所来之人有三,其中一名又是圣母,那么自然也就联想到了当初所逃走的红莲、青莲两大天师了。红莲天师多年以前曾经与巫老头儿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幸得八爷将他逼退,可是这次遇见,怕是便不会如此轻易了结了吧? 虽然不知道巫老头是否遇害,但若是从现在所知的情形看来,那毁掉客栈之人和这余国圣母定然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且有能力、有动机杀人的,也只得他们才会如此! 至尊宝想明白这事,便把自己的推断给玉笙烟细细说了,她在心中将此事略略思索片刻,亦是同意至尊宝的说法----只是当即便出去找那符车,将这鬼魂所说的事儿一并联系起来看看,证实其中的细节。 至尊宝则是将自己和那黑衣人的关系大致说了一些,只说是自己的仇家,现在需要前往追查,请这几名鬼魂能帮忙寻找云云…厉鬼冤魂在常人眼中看起来是个角色,但是法门弟子却从来不当回事,特别是这种才新成的鬼魂,当时他这半商量半威胁的口吻一说,那鬼魂本就无力报仇,现在听得他亦由此想法,当即喜出望外莫口子答应,径直就给至尊宝跪了下来。 片刻功夫,去寻那马车的玉笙烟也有了结果,非但验证了那几个鬼魂的话,还顺着山路找到了马车下来的车碾印记。那马车一路到底这客栈之外,然后略略停了几个时辰,马蹄印和车碾旁边还有散落的麦粒饮水,似乎喂过马,但是不久那马车便掉头朝外,一路下山而去。 除此之外,玉笙烟还看出了这马车一直并非施法,只是赶着而已,同时在离开的时候旁边还多了几条大车的碾印,像是排列成队一并离去的模样… 这又是谁?究竟是不是那改名换姓的石破军?倘若是他,那又是怎地和这余国圣母并在一起的? 问题很多,但至尊宝却没有时间多想,他在与那几个冤魂商议之后,立刻使用一把黄纸油伞将几个鬼魂收了,然后一面循着那车碾痕迹,一面让这几个鬼魂之路,径直朝着山下赶去! 第二九六章 天意释然有变故,鬼冥追踪已洞悉 至尊宝二人失了马车,从这山中出来的时候便难了些,天色渐白的时候才走到个村庄,想要雇车代步,谁知这村落中百姓朴实,都只一心务农不做旁的营生,见他二人面色和善,当中便有人愿意送他两人前往山下小镇雇车,要说银钱报酬,却是分文不要。 下得山来,至尊宝也只好买了些肉食送予他,算作谢仪。 二人换了这普通马车赶路,速度自然不会太快,于是只能一路换车、昼夜不息的沿路追去。那车碾的方向径直西北,路上却找到了几处露宿扎营的痕迹,两人商议之后猜测石破军或者是不知道那鬼蜮下面真有能出来的道路,所以认定二人须得一月过后才能出来相追;或者是在与这余国圣母勾结之后有了凭借,所以有恃无恐…但是无论哪一点,都说明现在二人已经完完全全处于了暗处,届时偷袭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圣母、石破军一行虽夜里扎营歇息,但白日赶路的速度却是不慢,除了晚上歇息时的营火之外,一路上并未见得生火做饭,想必都是靠着从那鬼蜮带出的干粮聊以充饥----至尊宝二人日夜不息的赶路,纵然如此,但推算下来也只需四五日时间便能追上… 事情真能如此,或者整个故事在此就会发生巨大的转折,一切后面许多事情将会变得不同,可冥冥中似乎有天意在左右一切,正当两人赶路正酣的时候。忽然天色骤变,说是迟那时快,天空掉下了一两滴雨,随后就哗哗得下了起来。那情形真像银河飞泻,瑶池崩塌,水珠汇成了水流,从上往下狠狠砸了下来! 赶车人也顾不得别的了,快快将那备着的蓑衣取来盖住了车窗,然后将后面的帘子放下…不待他将这一切弄好,水流已经变得更加迅急起来。像是天河决堤勃然倾泻。这时风也来了。大风吹得那水柱摇摇晃晃,水柱更是像无数水蛇在疯狂的扭来扭去,好不瘆人。 闪电也在同一时间出现,划破天际。一道道银蛇从天际而来。疯狂的劈在这迷离疯狂的尘世。与那轰隆隆的雷声竞相呼应! 很快,这官道已经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赶车人披着蓑衣牵着马。在那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赶路,可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车轴发出咯吱怪响,车厢忽然整个一斜矮下去半截。 细细看时才知道,这车轴竟然不早不晚在此刻断了! 修那车轴需要的时间极长,偏偏此又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地,只能回头步行十余里到个镇上才能找到铁匠修理。这大雨之中极难请人前来,要是如此,那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重新上路,如此势必将事儿全数耽搁了----这紧要关头至尊宝只得取出几块大洋交给车夫,叫他自己骑着马儿回去镇上,等到雨停之后再带人前来修车,而自己和玉笙烟便就此别过,冒雨赶路而去。 他出手阔绰,所给银钱已十倍于那车资,赶车人自然练练道谢,只说自己遇到了好心人,当时便将车上那蓑衣斗笠都将于他二人,这才将那马儿下了,骑着返回镇上。 见那车夫走了,至尊宝这才叹了口气,笑笑道:“走吧,今天我们看来只能冒雨赶路了,等会找个市集之后再说下一步如何吧。”“那倒无妨,”玉笙烟一面将那蓑衣扎进,一面不以为然道:“我和婆婆当初逃亡的时候,莫说是下雨,就算是冰天雪地赶路也有几次,那会怕这些----只不过,我倒是觉得奇怪,你刚才为何不干脆买了那马,我们骑着赶路,岂不快些?” “我们倒是快些了,但是这赶车人怎办?”至尊宝略略挑眉朝着周遭扫了一样:“这荒山野岭的,那赶车人又是个普通百姓,万一遇上豺狼虎豹、山魈鬼怪之类,怕是枉自就将性命送了,倘若如此,我俩难道不是因果罪孽么----如此买了他的马匹,等若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般,同样德亏!” “果然如此,我猜便是这个道理!”玉笙烟眼睛一亮,但却依旧注意着脚下的烂泥水洼赶路,口中道:“你要是出钱买这马匹,只要价格出得高,那人是断然不会拒绝这样个挣钱机会的,但是他留在荒野中能否活命,变不可知了…你不愿引得他人涉险,果真没负了你们阴阳师的名头!” 听得她夸,那至尊宝顿时愁起张脸,打诨道:“快别说了,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应该多付他些大洋,让他直接赶着马送我们去前面再说,怎么也好过了踩这烂泥塘吧…哎呀呀,我今儿这一错手,倒真是把自己害死了!” 见他那模样滑稽,玉笙烟也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两人如此说着笑着,倒也不觉得那路太过难走,左右是在雨中,想那石破军一行未必赶路,说不定也是找了地方露宿,两人这般赶路虽慢,却总是将那距离拉得近了----二人心中如此想着,便也不急,干脆就慢慢一路顺着而去。 他俩都是法门弟子,这一路在雨中所行倒是没有旁的事儿发生,但直到走了一天半夜才到得个集市之中,等到了的时候玉笙烟又略略有些风寒,怕是赶路颠簸之下致使病情加重无力施法,于是便干脆在那市集中歇息一宿,再做打算。 当时那玉笙烟是千推万辞不愿休息,说自己身子强健无恙,至尊宝又哄又骗,好不容易才说服她休息一说,只说是那石破军等人也在歇息,不用急在这一天----话纵如此说了,可他心中所想的玉笙烟又如何不知? 晚上,玉笙烟在客栈中喝了草药歇息,至尊宝则去外面随便买了些符纸朱砂之类。将那些堪堪能用的东西收罗来备上,见得那半桌子的物什,玉笙烟忽然心中一动,建议至尊宝使那钉头魂术试试… 那钉头魂术据说传至仙人陆压,乃是个能使用与某人有联系的鬼魂来追踪行迹的法子,两人若是想用,便能使此法术在那冤魂带头大哥或者曲老三身上,借着他们和圣母的联系寻找那一干人等的下落,旁的不说,至少找出现在大致方位是万万不会有错的。 这术法所传甚广。要说光凭着这法术倒是不能知道施法的是何人。所以也不会太过有失----至尊宝听她说得有道理,当即便返身出去将那余下的东西找齐,就在这屋中施起了法来。 首先取一丈许长的红丝线,一头绑在个草人身上。那草人身上贴着符纸。上面写着曲老三的生辰八字。红丝捆在草人的腰上,另外线头牵出系在支线香的半腰;那红丝的另外一头扔在地上,上面盖着朱砂黄纸。同样写着这曲老三的八字…等到一切妥当之后,便召出那曲老三,让他在朱砂黄纸那方候着。 听说是寻找圣母的下落,这曲老三的鬼魂当即便莫口子答应,拍胸脯保证将那人的行踪找到----听说此事,那其余几个鬼魂也从黄纸伞中钻了出来,当即便看着这一切。 至尊宝弄完这一切,又从客栈炉膛中找到一簸箕木灰洒在地上,抹得均匀平整,轻轻将那草人放在一端,然后线香插在整个香灰的边缘之处。他拍拍手站起来,问那曲老三的魂魄道:“你可准备好了?” “恩!”那魂魄重重点头,应道:“请您施法便是,我一切都准备妥了。” “好!”至尊宝立刻两指夹出张符,迎风一摇点燃,口中徐徐将那咒文诵了一遍,等到这符纸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咄’一声喝,将那符纸朝着朱砂黄纸那线头处径直扔了出去。 符纸灰烬落在那朱砂之上,立刻冒出两团火光,将盖着线头的黄纸引燃,嗤嗤有声,接着整个线头都被引得燃起,顺着红线的去路烧出一条灰线来…那火头只到那草人的身边,至尊宝伸指朝着那线一指,指头上两滴蜡油弹出击中,立刻便在线尽头凝起一颗蜡珠,非但将这火焰扑灭,甚至还将那线头整个儿包裹起来。 接着他手指轻轻一动,曲老三立刻便一把抓进那黄纸朱砂所烧成的灰烬中,等到抬起的时候,那条烧成灰的红线已经落到了他手中----按照至尊宝吩咐,曲老三的魂魄立刻将这灰线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立刻便感觉到那余国圣母的去处,从窗口飞了出去。 它这一动,那草人也顿时动了起来,立刻看着那插在草灰中的线香自己朝前慢慢挪动着,顺着那草人的去势,在灰烬上慢慢画出条路线来----草人一路朝前奔了许久,灰上线香也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忽然便在此时,见得那草人身子一抖,整个打了个转。 草人打转,那线香也随即在那处一顿一撇,灰上出现个弯曲来。 接下来那直路是断断不曾再有,那草人左几步,右几步,前去后退无数,那线香在灰上也画着无数弯弯曲曲的线条,像是穿行在个蜿蜒曲折之处,至尊宝看看玉笙烟,点头道:“看这样子像是已经进城了,所以这路才如此曲折难行…恩,怕是差不多了!” “我看也是,”玉笙烟点头道:“若是不在这城中,那鬼早已经从上面掠过了,那里还会落下来顺着街道而行?宝哥,现在这图上已经能算出他们所在的城市了,你看还要如何,是让它回来,还是让它去探探那圣母是否和石破军那贼人在一起?” 至尊宝皱着眉想想,片刻开口:“算了,还是叫它回来吧!要只是碰上那石破军倒是无妨,可是万一碰见圣母,这事儿…”他口中说着,正要去将那线香和草人之间的封蜡取掉,解开红绳,忽然只听轰的一声,那整个草人骤然炸将开了! ps: 感谢上月月底诸位的票票,流云拜谢了! 既然谢过上月,那么本月的票票也顺便求求,感谢诸位了! 最近这订阅啊,咳咳,不是很好,那么既然留言,顺便也求个订阅吧!诸位亲,别看盗链了,正版给个订阅吧,一章几分钱,看一个月还不够你一包烟的,感谢了! 第二九七章 仗义施展救魂渡,勇闯直抵却租界 骤然之间,便像是那草人内藏有什么炮仗火药之类被人引燃,猛然从中炸开,将枯草点燃四溅扬开,顿时把无数火星到了屋内各处----玉笙烟眼疾手快连忙在那各处猛踩,加上桌上那壶茶水泼洒,这才将其全数灭了。 至尊宝当时亦是神速,见那写有曲老三生辰八字的黄纸着火弹起半空,立刻抢上两步,伸指猛然一夹取下,手指在那纸上一捏把火熄灭,接着将个线香从下至上刺穿这黄纸,接着朝那地上一戳,连香带纸插在地上砖缝之中。 手指蘸点朱砂,绕着那线香黄纸画个圈,两开两合,首段曲弯,像是两条首尾相连的蛇将那线香包围----此事完毕,至尊宝立刻手捏内缚印,口中徐徐诵道那大士六道金刚法诀来! 他口诀一出,那线香立刻嗤嗤开始晃动起来,无风自摆,随着至尊宝法诀诵道的越来越快,那线香上面也摇动的愈加激烈…可这显然未达至尊宝所要的地步,他口中又加快了几分,手诀也更加的发力了。 眼看至尊宝额头渐渐渗出汗来,那线香也晃动得看不清楚了,他骤然‘敕’声大喝,那线香头上冒出一股青烟,跟着,竟然嘭的一声燃起个火苗来,将那线香点燃! 见此,至尊宝这才微微舒出口气,将捏法印那已经酸软的双手放下。 片刻,火苗引燃了那黄纸,随后迅速烧成灰烬,那纸灰落在地上。至尊宝轻轻在地板上敲了几下,喊一声‘起’,那纸灰立刻呼呼呼从那地上卷了起来。 便在那纸灰之中,一道淡淡的影子出现,随着变得浓黑起来,正是那被派去探寻敌人踪迹的曲老三。他被灰头土脸的救回,虽然不曾被怎地伤到,但是确实被吓得不轻,鬼脸也愈加难看起来。 带头大哥一并与曲老三毕竟做人的时候有些情谊,此刻变做鬼了尤自关心。当即便涌了上前相问。曲老三苦着脸半天才哆哆嗦嗦开口,话中却是说自己无恙。 见此,那一并冤鬼才放了心。 至尊宝将那鬼魂救出,让他们自己个儿在旁闲话。他却与玉笙烟一并凑到了那草灰前去看勾勒的线条。然后伸手按鲁班尺的比例逐一计算。对比此间周遭五日车程之内的地方,最后将其圈定那一并人等现在的所在,正是汉江城东某处。 此次施法。由于最后被人发觉,最后在角力之下至尊宝才堪堪将那曲老三的魂魄抢回,所以后面一段草人所画线条也被搞的乱了,只能将此范围圈定在五里见方的个区域中。详情问那曲老三,他失魂落魄之下亦是如此,只记得个大致的所在。 不过,纵然方位有差,但那曲老三分明清楚记得,那发现它行踪,继而出手将其几乎拿下之人却符合至尊宝的形容,看来正是当初逃出圣母峰的余国圣母和两大天师;另外,至尊宝所要寻找之人也在此处----“鬼蜮出来之人身上有种极为浓稠的阴气,任何鬼魂都能嗅到,觉察到,而这味道在那栋房中很重很浓,至少有十余人在里面。”曲老三道:“我想你所找之人定在此处,不会有错的。” 至尊宝点点头表示赞许,既然地方找到了,那现在便不需要那曲老三留在外面,于是吩咐他进去休息,也算是暂时安抚心情。那曲老三正待回去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一事,于是补充道:“对了,他们似乎要留在那地方有什么事,所有人都将自己的行李取了出来,各自在屋中摆设,看样子至少会待上数日的。” 至尊宝眼睛一亮,心情赫然开朗,在那曲老三回去之后便与玉笙烟商议此事:“你说,他们会留在那汉江城作甚?是真的要待上些时候,还是迷惑那曲老三的呢?” “我想怕是真的吧!”玉笙烟道:“石破军根本想不到我们能从那鬼蜮二层出来,所以不会以为有人追踪他们;他和余国圣母虽然不知怎地会沟壑一气,但既然在一起了,想必此事也会告知她,所以说留在那汉江城中待上数日,倒是也极有可能…只不过,你刚刚施法让她发现了,会不会打草惊蛇,让她们有所提防呢?”想了想,她又叹了口气:“这也只是你,要是换做旁人,便不去抢那曲老三的魂魄了,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让他被余国收了,岂不什么事都没有了?” 至尊宝腼腆笑笑,“我这是…唉!”“我知道你不会的,”玉笙烟见他如此,当即打断了话头:“算了,要是你真这般做了,倒不像是你的性子了----我们既然做了,便不多去想,只猜猜那余国会不会发现,后面应该如何为之…” 她帮那至尊宝解囧他心中自然明白,于是心照不宣的略略笑笑,顺着话题道:“我们所施展的法术并不罕见,但凡那冤鬼有着怨气凝聚便成,中土基本所有法门都会使用,不足为奇;后面和余国这厮抢夺魂魄的时候我也是使的巧劲,没有露出门中本事…我想,余国那厮怕是不会猜到我们头上吧?!” “猜不到是我们,但说不定会猜测是百鬼肆之人!”玉笙烟道:“从现在所见的情形看来无非这几种情况:余国那厮焚烧客栈,杀死众人;石破军焚烧客栈,杀死众人;他们一起杀死众人…无论哪种,余国现在最担心的便会是百鬼肆的报复,猜到他们身上也无可厚非。” 至尊宝点点头:“正是如此,我也认为她们现在会猜到百鬼肆身上,认为这是百鬼肆之人在使用术法想要找出她们的行踪…问题是,她们究竟会不会因为百鬼肆寻仇而搬家,甚至离开汉江城?” “你说呢?”玉笙烟不答反问:“我猜不会!”“我猜也不会!”至尊宝哈哈一笑:“她们既然赶到这里来放下行李,说不定这里便有她们所想找的靠山,那靠山的本事也许大得让她们根本不惧那百鬼肆去寻仇----百鬼肆只是个商会组织,法术纵有涉猎,可是毕竟比不上那些专心修术炼法的门派。” “就算没有靠山也未必就怕,”玉笙烟对至尊宝所言显然深以为然,补充道:“余国虽然和我婆婆她们相比本事不济,但和一般人相较来说却又厉害多了,而且还加上了个石破军…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何在那里停留,但想一想,这一定和她们能勾结在一起有所关联,是她们彼此利益交接的所在。” 至尊宝再次点点头,从那椅子上起来,从门外取来笤帚将地上的香蜡草灰打扫干净,这才道:“既然她们不会走,我们也就别多想了,好好歇息一夜,明日换快马赶去便是…只是这次让她们有了提防,怕是不能再让那几个冤魂去探路了。” “不用施法探寻,”玉笙烟挥挥手:“冤魂与杀死自己的人本身便有感应,就算不施法也能大致找到那人所藏的区域,只要有这点就够了,能帮助我们确定余国她们还在就成。” “也只有这样了,”至尊宝同意道:“具体的情况只能到时候再说了。”说完,他轻轻推开门:“夜深了,好好歇息吧,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服食了两剂汤药,加上本来法门中人身子便比旁人强健,再有这一夜酣睡,玉笙烟早晨醒来的时候便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似乎都焕发了精神----她才下床到床边呼吸两口清晨的空气,便见得至尊宝骑匹骏马,另外手中还牵着一匹从远处徐徐走近,见她的时候挥了挥手,算是打个招呼。 “你怎地已经起来了?我还说等你再睡片刻才来叫你呢!”至尊宝道:“不过既然起来了,那说什么也没用了----等你收拾停当便下来吧,我已经叫好了稀粥和面汤,就在大堂等你。” 玉笙烟连忙在盆中略略洗了个脸,将那头发重新在头上扎好,然后又将衣服和包裹收好,桌上最后一碗汤药喝掉…如此之后,她才到那大堂之中,与至尊宝一起将早点吃毕,重新上路而去。 既然知道是在那江汉城中,两人也就不耽搁了,径直朝着那城市而去,昼夜不停的赶了两日之后,这才到达那城----向那城门的大兵交了两个铜子儿的进城费之后,两人终于进到了城内。 可是他们想要到的那江汉城东面,这却难了! 江汉城中不知怎地打下了很多木桩,加上铁丝网将那整个东面城区圈住,街上设立路卡,那卡上立哨,七八米士兵扛着火铳在那卡上巡逻,但凡有人想要进去,须得先拿出个纸片一样的东西给人看了,这才放行。 便在那铁丝网之内,除了华夏之人外,还有很多高鼻梁、蓝眼睛、金黄色头发的洋人在其间行走,带着高高的帽子,杵着个文明杖,嘴里叼着根粗大、冒白烟的东西;旁边街道上的招牌,也加上了曲曲弯弯的西洋字,看着让人有些糊涂;甚至说街市上人所穿的衣服也和常人不一样,看着极为稀罕。 “这是什么意思?”至尊宝有些不明白了:“烟儿,这、这是西洋的地方么?”“不是,”玉笙烟摇了摇头,指着旁边块牌子道:“宝哥,这好像是借给人的地方!” 至尊宝顺着她手指处看去,见得几个大字----‘法租界’! 第二九八章 滔滔难寻良方破,堪堪又得天意定 “租界?”至尊宝仔细看了看,揣摩其中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一块地方已经租借给那些西洋人了?”他指着里面一些行走的华夏人,惑道:“那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在里面呢?” “租界是被那些西洋人强行圈去的地方,”玉笙烟撇嘴道:“无论以前的满清,还是后面的民国,那些有权的都只敢窝里斗,便将这些地方借给了西洋、东洋的国家,换取他们支持,以得到更好的军火武器。这里等于是个国中之国,完全交由洋人自己打理,就连抓人亦是如此,无视我华夏的朝廷!”说到这她话锋一转:“但这毕竟是在我们华夏自己的土地上,内中不少有钱人也就在里面做起了生意,像是洋行、钱庄、买办所之类的;还有就是那里的洋人也需要吃喝拉撒,需要拉车、出门、做衣服等等,便就有了一些华人在里面给他们办事……” 她如此一说,至尊宝也算是了解了个大概,接着提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既然这样,那么你认为余国和石破军能进去么?”他笑了笑:“别是曲老三的魂魄出了什么岔子,将这事弄错了吧…说不定他们根本就不曾进去!” “不,他们能进去,”玉笙烟摇摇头:“只要在那租界有着他们认识的洋行或者买办,那就很简单能让他们帮忙进去了----宝哥,租界是属于西洋人的地方,就连当初的满清都不能进去抓人拘捕。安全得紧,我想他们要是躲在里面是极有可能的。” “哦,原来如此!”至尊宝若有所思的点头,想了想:“那我们又该如何才能进去呢?”他看看那木桩和铁丝网,问道:“要不,趁着夜色,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翻进去便是?” 听至尊宝所言,玉笙烟也忍不住想笑了:“宝哥,大可不必如此!我们别的没有,银钱却还丰足的很。那还需要这般来做?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只要找个合适的中间人,许他银钱,自然便能带我们进去了。” 至尊宝从小跟随八爷。后来又一直在外面五轮、经纬、八幡几个法门中呆着。除了当初在邯郸与秧鸡麻杆在一起的时候尚还需要花钱。旁的时候那里考虑过这些,所以对钱财一直是不怎么在意的----玉笙烟则是不同,从小便与婆婆一起在外逃难。后来婆婆那伤势发作之后更是时时需要自己出面,对钱财的能耐可比至尊宝明白多了。 随即,她微微笑笑对至尊宝道:“宝哥,今天你就听我的,我想个法子带你顺顺当当就进去了,到时候既不会引些旁的事儿,更是不会让石破军一行有所察觉。”说完,将自己的马匹一牵,带着至尊宝翻身就走。 现下既然她说了,至尊宝自然也就不再多言,跟着玉笙烟先去找个骡马集市将马匹卖了,然后顺带去个古玩铺子,玉笙烟从那鬼蜮出来的时候顺手带着的几个小东西一售,换了大把白花花的现大洋。随后,他们又才返回到那法租界的门口,找了个支在街边的茶水铺子坐下。 叫上两碗馄炖,一盘子面饼,两人吃喝得当,然后玉笙烟把那老板叫来,多给了几个子儿,这才问道:“老板,待会儿要是有买办什么的出来,你给我指指,让我认识一下。” 那摆摊的老板天天在此呆着,平白收钱又不用费力,当即便莫口子应了下来。随后在那出来的人之中,他不住给两人指着,说着:“看,这个出来的胖子便是里面洋行的老板,有的是钱…那个红衣服女的,是里面最有名的交际花…来了来了,洋车上面坐的,就是西洋英吉利人的买办…”等等如此,将里面出来的人说了个**不离十。 内中出来的人不少,内中从服饰上便能看出,有很多不过是在别人家中当着俑人,或者在洋行做着小职员,再不然就是些做点小生意之人----虽然出来了些买办或者洋行的掌柜之流,可是玉笙烟只看一样,便觉得不合适,于是一直便即等着。 至尊宝此刻又不明白了,便问她究竟要找个何种人来办此事,玉笙烟道:“要找的这种人大致有几点是需要满足的,其一是要有本事、有能力将我们带进去或者弄上一张出入证;其二是够贪心,愿意为钱办事;最后,也是最要紧的一点,这人得是我们华人,而且年纪要大些,才会知道法门的本事…”她略略一笑:“我们进去之后,少不得还要请那人帮忙----你想要他尽心竭力,就须得表明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自然是知道我们本事的人要好些,不敢造次!” “有道理!”至尊宝听她说得如此明白,不由赞道:“想不到烟儿你居然对此还有这么多的了解,这是叫我开了眼界,好像今天才第一回认识你似的…”“去你的!”听得他夸,玉笙烟脸上一红:“我还不是以前跟婆婆在一起的时候听说的啊!当初我们逃出来到福建的时候,就是因为净国势力大,所以在那租界中躲了好些时候。婆婆当初总是怕自己撑不住,所以把这些事儿都说得细了,一桩桩让我背了下来…” 说话归说话,两人却还一直盯着那门出口,加上听着老板絮絮叨叨的介绍----可便在此刻,不等那老板说话,玉笙烟自己眼睛已是一亮,盯准了个目标! 那是一辆洋车,车上前面有个身穿制服,头戴帽子的司机,旁边坐个身穿短衫的年轻人,袖子高高的挽了起来,露出一身疙瘩似的肌肉;后面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绸缎长衫,眉头紧锁,脸色肃然;旁边坐着个艳丽女子,容色秀丽。但是双眼有些红肿发胀,看着好似才哭过… 车到门前停住,,看门那几个华人巡捕对他显然极为尊重,非但没有看他的路条之类,还弯腰陪笑,满脸谄媚之意…那人只是略略点头,这便叫司机一路而去,看样子去势甚急,像有什么事儿一般。 玉笙烟看了那人的脸色。本来已经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低声对至尊宝:“哎,这人也不行!看样子他是有了什么事儿发生,怕是没心思赚我们的钱了…”“不错!”至尊宝点点头:“那人和他旁边的女人身上都带黑气,像是他家有什么人中了术法一样。这个时候怕是没有旁的心思。只顾着救人去了…” “对啊。对啊!”玉笙烟随口应了一句,但是忽然又反应过来,直愣愣盯着至尊宝道:“你说。他家有人中了术法?”“对啊!”这一惊一乍的倒是吓了至尊宝一跳,“这那能瞒得过我?” “哎呀,那岂不是正好!”玉笙烟不知想起了什么,连忙便从那桌后跑了出来----可是前一刻,那车已经摇摇摆摆经过了两人身边,朝着汉江城中而去。 玉笙烟灵机一动,拉着至尊宝分别上了旁边的黄包车,对那车夫道:“你们给我追前面的洋车,无论是问人还是自己找,只要将我俩带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一人两块大洋!” 她知道自己对这汉江城不熟悉,所以便立刻出了这么个办法----果然,有这两块大洋的鼓励之下,那车夫们顿时激发了满身的气力,拉着车飞一般的朝着洋车去处而追。 一路追了三五条街,那洋车毕竟速度快些,转过弯便见不得了,不过那车夫亦是有办法,顿时便向那路上的其他车夫相询,又重新锁定了去向,紧紧跟着而去----洋车不比马车,整个汉江城怕是也只有几十辆,那路上要这般找上一个可比马车容易多了。 果不然,当那黄包车将两人拉到一个名为福来客栈的店门之时,正好便见得那洋车停在一旁,只是车上只留了个司机,另外那两人和所带的手下已经不见了,分明是进入了那客栈之中。 将许下的大洋给了二人之后,玉笙烟立刻拉着至尊宝进入了那客栈中,略略打听,知道那人到了此处之后便上了楼,看样子却像是和什么人已经约好了似的。 两人上得楼来,挨个房门一路偷听过去,找了七八间之后找到了那人----那房中人数不少,呼吸声听着怕是有六七人,但是说话的却是不多,只听得三四个不同的声音,而且压得极低,根本不明白在说什么。 只是偶尔有那女子说话的时候有些激动,才高了几分。 两人趴在门板上,细细听那内中说话----当时便得个外地口音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事儿你们找上我也没法,最多不过帮你们看看,但是实话说了,这却真不是我能办到的!” “那您说我们该去找谁啊?”另外一人急急开口,听声音便是那车中男子:“我已经找了很多人了,都没有办法…您、您不是大师么,怎么会连你都束手无策啊?难道这事儿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么?””是啊,您帮着想想吧!”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帮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您难道眼睁睁看着这小姑娘就此…就此…” 说了一半,那苍老的声音也说不下去了,重重得叹了口气。 那先前的声音停了半响,淡淡道:“并不是我不帮她,也不是我不愿意去看看,但现在的情况我已经估出来了,除非是找个能破除的人,否则我也是无法…不过你们放心,这事儿我看算出了会有变数,你女儿的命不该死,这次劫难是一定能度过去的!” “度过去什么啊度过去!”那焦急的男子道:“现在她只剩一口气了,怕是今天晚上都熬不过了…大师,您、您到底算出什么来了啊?” ps: 呃,顺便推荐票……这意思不用我多说了吧? 第二九九章 宅藏鬼祟诚不安,心起歹念难自已 “我算出什么来了?”那淡然的声音自言自语重复一遍,接着停了片刻,长长呼出口气:“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告诉你太多,知道这一切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不过我能向你和你岳丈保证,你女儿是一定不会有事的----这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劫难和坎坷,但是放心,有你祖上的福缘庇护,她一定能安然渡过去。” “见鬼的福缘,见鬼的庇护!”那焦躁的声音显然对此回答并不满意,“要是真有祖上的福缘庇护,我的女儿就不会受到这种折磨了!大师,难道说代代行善、积德福缘就是对我们的折磨么…” 话音未落,那苍老的声音已严厉的呼喝起来:“住口!启福,不准你用这种口气和大师说话…”看起来,应该是他的抱怨被岳丈听见,所以出声喝止----但紧接着,那淡然的声音又开口了: “你们行善积德不会让你们饱受折磨,也不会给你家人降罪,”那声音淡淡道:“这一切是庇护,是保佑,是对你家的恩泽!换句话说,若是没有这福缘庇佑,你女儿怎么都不能渡过这次劫难的!”顿了顿,那声音又接着道:“福缘、阴德之类虽然不能将她的劫难化解,但至少会在命轮中送来个能帮助她的人…” “那是谁,在那里我们可以找到他?”焦急之人听说能找到人,立刻叫了起来:“只要大师你告诉我他在那里,我不惜一切都要请他来帮助我女儿…” 两人附耳在那门上偷听。一面听着一面揣测每句话的意思----两人正听到此刻,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干甚么?”几乎同时,脑后一股劲风嗖嗖向两人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至尊宝玉笙烟立刻分别左右朝旁边一滚,骤然间便听得轰然一拳击在那门上,将里面的门栓一并轰断… “谁?”外面那声喊早已惊动了屋中人,现在更是抢步而出,其中那车中人和他保镖手中更是拿着个黑乎乎的管子,分别指着至尊宝和玉笙烟;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精神烁烁,手中杵着个文明杖,身后亦跟着个保镖,算起来便该是那人的老岳丈了;另外还有那男子的妻子。。挽着老者。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最后从那屋内姗姗来迟的老者却是熟悉,至尊宝只一眼便看了出来----非是别人。乃是至尊宝有过一面之缘,号称天机神算的爻彖宗掌门,苦茶先生。他还是一身麻衣,背上是那古旧的乌木二胡,在个俏丽姑娘的搀扶下慢慢从那屋中踱步而出… 而另一面,怒目而视的也是熟人,那苦茶先生的弟子天龙。不过显然他并没有认出至尊宝来,手中混铁棍已经取了下来,横指竖立,一副虎视眈眈即将扑过来的样子;他身边站着那洋车的司机----爻彖宗人都有残弊并非完人,苦茶先生无后,另外两弟子又一聋一哑,看来刚才喊叫之人便只能是他了。 见到屋中之人出来,那司机立刻指着两人道:“先生,这两人在偷听你们说话。”那男子点点头,向前跨出一步,手中的铁管子又抬高了几分,沉声道:“谁派你们来的,在此作甚?” 既然见到了苦茶先生,至尊宝心中也就不慌了,笑吟吟的站了起来,先是和苦茶先生打个招呼:“苦茶先生,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了----青梅、天龙,你们也好久不见了!” 这话说得像是个老熟人般,顿时让几人都有些搞不明白了,直愣愣盯着苦茶先生…至尊宝遇见苦茶先生的时候才十余岁年纪,如今时过境迁多年,面貌早就大相不同了,他也一时之间没有想出这说话之人究竟是谁。 但只是片刻,那搀扶他的青梅便激动起来,伸手在他面前比划了几下,苦茶先生顿时醒悟----他首先不是与至尊宝招呼,反而是朝旁边那老者哈哈大笑几声:“天意,真是天意!岳老哥,你这孙女有救了!” 此话说出,那一并人等均惊了一跳,看着面前这二十出头的两个年轻少男少女,齐声到:“是他?”那男子惊讶之下手中的黑管子都不曾放下,骇然道:“大师,你不会是想说这两人便是我女儿的救星啊?” 非但他,就连他老岳丈也摇了摇头,苦笑道:“苦茶大师,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这、这两位年纪尚幼,怎地能救得了我那孙女性命呢?”言下之意便是不相信至尊宝二人。 “他们不行?”苦茶先生哈哈大笑:“岳老头,要是这般说话,那你这把年纪真是白混了----我们法门中人,那里是凭着年纪来看本事大小的?这位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本事却是不小…”他慢慢从人堆中出来,在至尊宝肩上拍拍,上下打量一番:“这孩子乃是阴阳丁甲宗后裔,五轮宗、经纬宗都学过不少法术,最后又拜在八幡宗诸葛大师门下,乃是万中无一的人才!” 说完,他赞许的朝着至尊宝瞧瞧,亲热的拉着手道:“至尊宝,多年不见,你这真是高了,也壮了,一时间还真是没有认出来啊!” 一听说是至尊宝,那天龙立刻灿灿将棍子收了起来,走到至尊宝身边拉着他的手,露出个憨厚不好意思的笑脸,见他手势,那苦茶先生顿时摆摆手:“不知者无罪,这宝儿也未必会怪你,没事没事。”说完再给至尊宝解释:“天龙说自己太莽撞差点伤了你,给你赔礼道歉。” “那有什么!”至尊宝露出个笑脸将天龙拉着道:“看你说得!我们偷听本就是我们的不是,莫说你没有打着我。就算打着了,也还不是我自己招的么,那里怪得到你身上?”一面说,旁边青梅便一面比划着告诉天龙,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便笑了。 等到此刻,那苦茶大师才看着旁边的玉笙烟,点头道:“想必这位便是寂光圣母的孙女了,四大神通的传人…啧啧,真是不错。又漂亮又有本事。和宝儿真是天生一对!” 玉笙烟开始见那至尊宝和苦茶先生说话,知道是个长辈,开口的时候便上前行礼,谁知道才施一半竟然听到这样个话。当即便羞红了脸躲到了至尊宝背后。再怎么也不肯露脸了…不过如此。倒是将他俩的关系算是宣告了。 到此,至尊宝又和青梅相互行礼,也算是又见个面----至尊宝当初由那青梅送上山去的时候年纪尚幼。不知那一行究竟有多大的危险,后来年纪大些才知道此事真是极难,当初她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见礼之时却又多了几分感激… 他们如此见礼,如此谈说,又加上刚才那句话,顿时让岳老丈人和这男子褚启福信了几分,可是不等他们上前说话,那岳老头的女儿、褚启福的妻子,车上那年轻美貌的少妇岳小姐却已经抢了上来,不由分说便跪在至尊宝面前,嚎啕大哭,口中只道:“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吧!求求你,救救她…” 她这一跪真把众人都个惊动了,当即那玉笙烟连忙与青梅将她搀起,旁边的褚启福也赶过来与至尊宝求助,岳老头倒是拉着了苦茶大师,连连叫他帮忙说上几句----混乱之中,倒是那苦茶大师咳嗽一声率先开口: “诸位莫要慌,莫要乱!我今日说孩子有救,那便是一定有救的,你看,这不是老天将那宝儿送来了么,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朝着屋内一指,吩咐青梅等人道:“还是先行进去,我们坐下来慢慢商议!” 这房间想必是那岳老儿给苦茶先生所定的住所,乃是这客栈中最好的一间,里面非但有两个房间,还有个宽大的客厅,当即这一并人等进入其中,却并不显得拥挤…但是出了刚才那事儿,苦茶先生也多了几分小心,于是吩咐天龙在外守着。 他们如此,那褚启福也便将自己手下全部派了出去,这屋中只剩下了夫妻二人和老岳丈,再加上苦茶先生、至尊宝、玉笙烟三人…然后手下又去叫上好茶,送到屋内给众人倒水,随后尽数出去守在了门口----有了至尊宝和玉笙烟两人来此,苦茶先生似乎胆子也壮了很多,纵然是此举有些显眼,却是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如此小心了。 自然,那褚启福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干干脆脆将自己人派出去,不再守在房中。 当时那少妇还心急想要至尊宝干脆去家中,直接看看孩儿的情况,但是至尊宝现下知道不忙在一时,于是便道:“诸位,你们所说的事儿我们也算是偷听了几句,可是便不明白这内中的详情----帮忙救人这事我俩是一定要帮忙的,可是这事儿究竟如何,还得请这位褚先生给我说说,到时候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他抬头看着那少妇,笑笑道:“这事儿这里说便是了,倒是不急于回去…而且,咳咳,我和烟儿还没有路条进不去那租界呢!” 一说此事,那褚启福立刻便吩咐手下去办理路条,口中道:“哎,这路条什么的其实也不用,我现在派人去办着,什么时候办好了什么时候给你…至于说最近这几天宝兄弟你要出入,我这车便交由你使用了,想去哪里叫来旺带你去便是,那看门的兵卒又如何敢拦?” “如此可就多谢了!”至尊宝轻轻松松将这进出租界之事办妥,冲玉笙烟笑了笑,然后道:“那我们现在还是说说你女儿的事儿吧,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呢?” 他这开口答应出手,那褚家人自然便是千恩万谢,那哭泣的美貌少妇也收拾住了哭声,想了想,还是由那苦茶先生将此事娓娓道来,前后因果逐一告知于他。 第三百章 月华晒米看白莲,轻取妖孽舞御神(上) 褚启福乃是汉江人士,家族中一直做着买卖,颇为殷实,从小便将他送到了西洋学习,所上学的地方正是法兰西,而他学成归来不久,便正好遇到了法兰西将此汉江城中圈定了一块租界----偏偏巧的是,这租界的法兰西领事不是别人,刚好又是自己在法兰西学习时候老师阿道夫。 这老师既然来了华夏租界,那他的学生也不会少,内中大部分都与褚启福相识,内中最为受重视的还是他当时的好友,有了这层关系在里面,褚启福自然便在这租界混得风生水起,非但将生意做得大了,甚至后面还担当起了华洋之间的中间人,将两方关系处理得井井有条。 前些年的时候,那租界中领事虽然没换,但是却又派驻了重兵,加了个上尉保罗前来带兵----保罗与阿道夫的关系本就不善,于是很快便见得他在那租界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将一些华人也扶持了起来。 内中与褚启福争斗最为厉害的华商袁三平便是其中最大的个势力。 本来两人进水不犯河水,褚启福控制着租界的货运客运的所有船只,朝西顺着水路一直到川渝之地,向东一直到海口之处,将那土产运往沿海卖去,从西洋购买洋货销往内地;而袁三平则是倒卖着古董古玩,还有那西洋的火炮洋枪,均是走的陆路…可是后来东面白莲教势力壮大之后,他那陆上路线可就不怎么安全了。 于是。袁三平在上尉保罗的示意下向褚启福发难,说要均分这内河水运,继而两人争斗一番,又都引出了背后的阿道夫和保罗在法兰西工部局的内斗----在褚启福的人力财力支持下,那保罗很快便一败涂地,工部局上彻底输给了阿道夫。 虽然输了,可是袁三平与保罗并未死心,后来干脆便用上了阴招,派人暗算褚启福。他们心中清楚,若是暗算掉那阿道夫。重新坐上这位子的多半也是阿道夫的学生。和褚启福还是一样的至交好友;可是若是能除掉褚启福,或者让他自愿分出一半的水路货运来,那便能行。 几年之间,褚启福也被暗杀了六七次。有时候是街上的冷枪。有时候是买通了俑人下毒。但那褚启福偏偏福大命大,这几番下来非但没有死,反而是那阿道夫通过工部局向保罗施压。给他派来了个中尉副手,平衡其中的关系。 那新派的中尉又是阿道夫的学生,其意自然不用多说了。 消停了一两年后,看似已经风平浪静,但谁知道便在前几日骤然出了这样一件事来----那褚启福的女儿在家无端病倒,身上无伤无痕,精神恍惚性情大变,行为也变得异常起来,常常在空房间中与人说话交谈,言谈中似乎家中多了什么人…除此之外,他女儿还拒绝了进食,若是有人强行给她灌水灌食,很快便会呕吐而出,而且颜色也变得青绿似浆,看着好不恐怖! 褚启福前妻不曾给她生的一儿半女,后来续弦所娶的这位便是山西大煤商之女,好不容易在四十岁生下了这个孩子,简直视若珍宝,在得知这一切之后,那煤商岳老爷子立刻断言孙女是中了邪,叫他便在江汉一代寻找著名的鬼婆阴师来替孩子施法。 褚启福这种喝过洋墨水之人本不相信中邪一说,但苦于西洋医生已经无力,于是也只得照办,谁知道找来几个鬼婆法师之后一看,更怪的事儿发生了! 那些鬼婆阴师进入家中之后,空房间中无端便飞出了座椅板凳,或者砚台花瓶,将其砸的是头破血流;再不然就是法师骤然发疯,从那窗户跳将而出,摔得半死… 在那褚启福寻找法师的时候,那岳老头也凭借自己在江湖厮混多年的关系,寻找那听说过的四大家族法师,内中包括了南方茅山一脉的张家,东南降头师嘎赞家族,还有那西面川渝阴阳师石家----这一寻觅之下却得到了消息,这三大家族不知为何竟然都得罪了当地的军阀,被那督军派人剿灭擒拿,所以俱已抛了家中产业逃走,行踪不明! 可是,这寻访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独独便得知了那阴阳师爻彖宗、曾经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大师苦茶先生正前往汉江城的途中----他一路紧追慢赶,终于在半路找到了苦茶先生,将其请到了汉江城中。 苦茶先生到了汉江,却是执意不肯进入租界看病,说是时辰不对将有事儿未了,须得等到申时才可入内----那褚启福心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于是便从租界出来相询,也就有了至尊宝二人开头那一幕。 没想到这左等右等之下,居然便是等候的至尊宝和玉笙烟! 天命使然,若是没有那大雨倾盆,说不定至尊宝二人半路便追上了石破军,不会来此汉江城中;若是没有那苦茶先生的等候,那褚启福也不会出得租界;若是没有石破军等人进入租界中,也不会有至尊宝跟踪褚启福,想要找个法子进入…如此说来,一切尽在天意安排之下,福缘庇护之中! 替这褚启福一家出头,乃是天意安排给至尊宝所为之事,不可不做! 听得那苦茶先生将这一切说完,正好也就到了他所说的申时,至尊宝心中虽然挂念那法门被军阀捉拿一事,但此事一则是不便于当着众人询问,二则也听说都避开了,所以暂且压下,只说先回去看看那孩子的病情再说… 客栈门外早已又备好了车辆,当即便一路回到了法租界,到了个高墙耸立、戒备森严的深宅大院之中。那宅子处处显露着西洋风格,楼台各处也与平素日所见不同。内中更是极尽奢华,安装了无数当今最先进的东西----自己流水的管子、能唱歌的匣子、可以与旁人通话的手把、转几圈就可以自己动起来的人偶… 一切都让至尊宝觉得稀罕无比,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褚启福将众人引到房中,正吩咐手下准备晚餐与那茶水的时候,至尊宝已经感觉到了种不平常的气息----在无人指引之下,他慢慢走到楼梯旁看了看,随后回头问道:“嗯,我想你女儿的房间该是上面的二楼吧?”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岳小姐,也就是褚启福的妻子连忙道:“是的,是的!小哥。我女儿正在那楼上。管家和几个保镖正在看着她,”说着说着她又是凄然落泪:“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至尊宝点点头朝众人道:“你们先坐坐。我上去看看再说…”“阿贵。招呼下客人。”那褚启福一听这话赶紧走了过来,陪着至尊宝一并上楼,接着那岳老头也紧跟着上了楼----结果这样一来。那褚家众人尽数都去了楼上,反而将苦茶先生等人留在了下面。 左右看看,那青梅伸手比划道:“我们是不是也上去?”“不必了!”苦茶大师挥挥手,“这事儿就交给宝儿行了,他自己能对付----来,把你们老爷那西洋的苦茶给我们来上几碗,再弄些点心!” 他舒舒服服朝着那沙发上一躺:“行了,我们都歇歇吧,这事儿我们不管了。” 不需要人带路,至尊宝凭着自己的感觉已经找到了那小女孩的房间。他从那推开的门口看去,宽大奶白的床上躺着个瘦弱不堪的女孩,头发干枯,面上布满血丝,一双无神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脸上更是露出个诡异无比的笑容,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旁边围着的奶妈管家早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见到褚启福更是一股脑儿都围了过来,说自己没办法让孩子吃喝点东西----褚启福看看至尊宝,想看他究竟有什么话要说,谁料看去过的时候却见他却也死死盯着那空荡荡的墙壁,就像自己女儿曾经的模样… “糟糕,看来这位天师也不成!”那褚启福心中道:“和那几个请来的天师一样,多看一会就回怪笑,然后跳窗出去了----”想着这事儿,他脸上表情也如此而变,极为失望和痛苦,心中也盘算着是不是出去再求求那苦茶大师… 正想时,身后玉笙烟的声音响了起来:“别急!你看那是空荡荡的墙壁,我们宝哥可不这么认为,在他眼中一切都已经看明白了…喂,宝哥,你看出什么来了么?” 她这一喊,至尊宝回过头来,耸了耸肩笑道:“事儿不大,只不过是几个小鬼而已,看来不是缠身鬼术便是小鬼降头----行了,其他人都出去吧,让我把这事儿给处理了!” 听得至尊宝这一句,褚启福顿时心中安然,连忙把手下仆人之类全部指派出去,吩咐下去准备晚餐、招呼客人等等----刚刚说得几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叮铛两声脆响! 回头一看,那至尊宝正指着地板上两个铮亮的古铜钱,对半空吩咐道:“行了,把它们扔进来吧!”那房中并没有任何东西,只是朦朦胧胧似有薄雾的样子,可是随着那声吩咐,忽然之间便见得一股子劲风冲到了铜钱方孔之中,那两枚钱币顿时‘啪嗒’跳了跳。 接着他走上前将那铜币捡起,用个红线一串纳入怀中,“行了,已经处理了!” “这,这就算完了?”三人齐齐发问,简直不敢相信这事儿居然他就此一下,已经处理完了----至尊宝点点头也不多说,只是朝着那空荡荡的房间又道:“那好,先回来吧!” 顿时,空中的薄雾嗖嗖化作一条线,瞬间钻进了至尊宝的衣衫之中! “真完了!” 第三零一章 月华晒米看白莲,轻取妖孽舞御神(中) 几乎在至尊宝开口的瞬间,那床上躺着的小女孩已经哇一声哭了起来,嘴里喊着爸爸妈妈----出事之后,那褚启福夫妇是第一回听见孩子喊自己,那里还顾得上旁的,立刻冲了上前将孩子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叫个不住… 孩子虽然脱水虚弱可是眼神中却有了神彩,看着爹娘也哭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的叫饿,岳小姐立刻端起床头的牛奶稀粥小心翼翼的喂她----在娘亲的眼中,还有什么比得上自己孩子的需要? 见得孩子恢复,褚启福也同样激动了一番,但是接着他便想到了至尊宝的本事,连忙上前给至尊宝道谢,可是等他回头的时候,那至尊宝二人已经在岳老头的陪伴下朝着楼下而去。 等到楼下,那褚启福连忙叫人拿出几筒大洋作为酬谢,口中更是对至尊宝和苦茶先生谢不决口,但是更深一层,在见识到至尊宝的本事之后,他却也想请他俩出手,将那隐藏在背后的黑手揪出来,以绝后患。 可是一时之间他却不说此事,只是尽量叫人准备好酒好菜,说是要摆酒酬谢,顺便问至尊宝到此究竟有何事要办,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尽力相帮。至尊宝想了想,也就将自己来此的目的大致说了,只是内中有些详情却是未说,只讲是到此缉拿白莲教余孽和杀母仇人,而那人显然已躲进了这法租界中。 但是说到这里,至尊宝却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骤然转身对玉笙烟道:“对了,烟儿,你可能确认这法术的出处么?是不是余国那厮的手笔?”“是不是她的手笔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这法租界怕是没有另外的白莲教徒了吧?”玉笙烟道:“我可以借着月光看出这是否是出自白莲教的手笔,只要确认,这便几乎可以认定是他们所为了。” “对!”至尊宝点点头:“这也解释了他们为何要来到这里,想必便是有人所托来此作祟----只是不知道派他们来此的人究竟是谁,又是如何通知他们的。” 两人议论纷纷。倒是也没有避着旁人。而且既然已经有了苦茶先生在侧,很多事情便能请他相助了,旁人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说到此事,那褚启福越听越觉得此事定然是那白莲教在暗中相助袁三平。于是连忙表示愿意相助二人去求助领事阿道夫。将那袁三平的势力连根拔除! 不过他这提议却未得到至尊宝的认可。他们认为这法门之事便是该由白莲教自己处理,绝不假手于人,那褚启福只得作罢。不过他也未曾闲着。当即便派人遍布法租界的各个角落,密切注视那袁三平的所有产业,打听其有无外人进入…这事儿当夜便吩咐了下去,人员也很快到位,开始了行动。 距离午夜尚有段时间,既是为了感谢至尊宝等人的援手,也是为了与众人结交,同时还为了自身的安全,众人便都安顿在了褚家大宅中居住----只等候这午夜时分确定其术的真正主人是谁! 夜宴之上,那苦茶先生与岳老头自然相饮甚欢,而耳读目染带大的天龙也不例外,喝得烂醉,可是余下众人却只略略吃了些饭食,这便休息,准备着午夜时分的施法。 禇家在这法租界有钱有势,宅子自然也修建得极大,整整地面便得四层,地下再有一层储藏所用,要真是战乱之时,里面物资弹药等制成个百余人的军队驻扎数月,也算得上是难得。褚启福将几人安顿在自家宅中二层歇息,一应物件都准备得妥当,可是无论苦茶还是至尊宝等人都不怎地见过这些,于是便还闹出了些笑话,譬如将牙粉当做腻子膏洗脸,床下便盆拿去接水等等… 玉笙烟在歇息之前写出一纸物品,内有白米半斗、陈醋一壶、黑猫一只,饲养之后取猫屎几粒、厕所墙壁上所生白硝一碗、水塘边石下所生苔藓少许、麻雀尾毛一把、炭盆一个以及木炭一筐…把这些开好之后,那褚启福也就着人去收拾起来,赶在午夜之前备妥。 到得午夜时分,除了那苦茶先生仍在酣睡之外,就连天龙、青梅都一并起了床,陪在至尊宝二人身侧。那褚启福看待此事极重,自然也就带了手下来到女儿房外,想将此事看个分明。 玉笙烟首先用剪刀将那黑猫头顶之毛剪下一丛,与那麻雀尾羽一并在火上烧成灰烬,放入个铜盆,跟着加入陈醋、白硝、苔藓、猫屎,再是半把朱砂,然后叫至尊宝用棍子搅拌均匀,自己则是起了张符,同样烧回落入其中。 跟着,她吩咐人把那炭盆点燃,内中满放火炭,把装有陈醋的铜盆放上,顿时便听得嗤嗤之声大作,一股股酸臭的白烟从那盆中荡漾开来,充溢到整个房间中----玉笙烟吩咐众人出来,将那房门关上,“好了,我们暂且等着,半个时辰之后便有分晓了。” 一并人等依她所言从女孩的房中出来,然后候着,那褚启福见还有半个时辰,于是便将众人带到旁边的房中歇息,又叫人送来了西洋的苦茶水说是提神,跟着还有不少点心…正吃着,那褚夫人也蹬蹬蹬从楼上走了下来。 见得她的面,那褚启福率先发问:“女儿怎么样,睡着了么?”“睡了,睡得极好!”女儿脱离危难,她心中欢喜自然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但说此话的时候眼中却露出恨恨之意,愤然道:“我就是下来看看,你们找出的那个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居然敢对个小女孩下手,这也实在太过卑鄙了,我绝饶不了他!” 她作为娘亲,从女儿恢复之时便一直陪着,就连换衣洗脸喂水都是自己亲自在做,甚至连那带大孩子的奶娘都不曾假手,直到现在孩子睡着了才换了奶娘看着,自己下来给众人道谢----话说完后,深深的朝至尊宝施个了万福,口中道:“宝大师,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事儿若不是你搭救,我女儿的性命…”说到此,想起前几次之事,脸上不由露出个后怕之色。 至尊宝连忙将她伸手一抬扶起,口中道:“夫人客人了!此事降魔卫道,本身便是我们法门中人该做的事儿,谈不上什么道谢,更别说苦茶先生与我有恩,既然他开口了,我更是会帮忙的…”“是,是,你们法门中很多善人,我爹爹早就说过了,今日一见果然有着菩萨般的心肠,都是活菩萨、大善人!”褚夫人顺势站起,将至尊宝一通好夸----她那话中之意显然不在于此,接着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今天这事儿出得确实叫我心惊胆寒,魂都要骇掉了,所以我请求诸位将此事替我家做个了结,以后莫要再让我那孩子受这些苦楚了…这是个娘亲的请求,就请大师答应我了吧!” 褚夫人这话一说,那褚启福便立刻抢上一步,略略提高了些声音道:“你来说这些作甚?大师菩萨心肠,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我们孩儿受苦的,你现在所说的皆是废话…快些回去陪着女儿,莫要多说了!” 他那话语中倒是有几分严厉,听着像是在呵斥自己的夫人,可是至尊宝斜着看时,却见得他眼中分明没有任何怒意,反倒是有种鼓励之色,心中一动便明白了这褚启福的心思: 褚启福遇见此事,搞得自己束手无策几乎丧了女儿的性命,心中对于那施法者和背后之后自然畏惧,可是此时唯一能依仗的便是自己,所以不惜一切想要自己出手,把那事儿给了结掉,以绝后患…在最初提议与那法国领事合力为之未果之下,他便有换了个手段,改成叫自己老婆出面,以那孩子作为借口来请求与他! 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说即便今日得到的结果,那施法谋害褚家之人不是至尊宝的仇人余国或者石破军,而是另有他人,至尊宝也会在处理好自己的事儿之后,将那人解决,不给褚家留下后患。 当然,猜测这事十有**是袁三平所为,由此顺便能将他也解决的话,那更是再好不过! 至尊宝从褚启福的神色上很快猜到了这一切,倒是没有点破,想了想道:“夫人,这事儿你确实不必担心,只要不违背我们法门的宗旨,我愿意尽力相帮,把这事儿解决掉,让他以后不来滋事----可是,要是有旁的什么,那我便是帮不上你了。” 他那话中的意思说得明白,褚启福也心中了然,当即脸上便有些窘迫之色,掩饰中又说了自己妻子几句----见到此种情形,玉笙烟便堪堪开口,说话将此事给带了过去。 她看看众人,又假意算了算时间,口中道:“诸位,此事你们回头再说吧,现下最要紧的是找出那施法者究竟是不是白莲教之人,喏,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收收声,让我先把事儿办了!” 她这一说,众人立刻纷纷起身,跟在她身后出去看那房中熏醋之后究竟会如何,褚启福一家也便将此事代过,紧随其后而去,那话却是不在提了。 第三零二章 月华晒米看白莲,轻取妖孽舞御神(下) 推开房门,顿时一股酸腐之极的气息扑面而来,内中还蕴含极腥极臭的味道,让众人齐齐为之一窒。玉笙烟示意众人留在外间,她自己掩住口鼻入内,伸手将那窗户推开。 窗户一开,那夜间清冷的风便吹了进来,将这屋中一切味道带走散去,与此同时,那银色月光也从窗外而入,洒遍了整个房间。 玉笙烟转身出来取来些水,将其倒在火盆中,冷水与那红炭一激便扬起了一丛灰粉,带着白烟在整个屋中弥漫开来----不待那白烟散开,玉笙烟已一手端着米碗,一手捏了一撮朝着屋中撒去。 很快,这白米便撒满了整个房中,而白烟也在夜风之下重新散去,月光直接照射在了那些米粒之上,随着那烟雾的愈加稀薄,米粒忽然之间竟然在地板上哗哗的滚动起来。 此种情形,无论至尊宝等人亦或天龙青梅都见得多了,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可那褚启福夫妇却是第一次见到,当时骇得朝后倒退一步,脸露惶恐,但是很快他们便看到了身旁之人眼中的淡然之色,这才心中稍稍安然少许,重新定下心来。 那些米粒在地板上翻滚着,朝着几个地方汇聚,最终在地上形成了数个米粒所构成的人形,看着身形并不太大----便在此刻,玉笙烟与至尊宝齐齐开口,好似都吃了一惊般呼道: “怎么会有四个?” “什么四个?”那褚启福连忙问道:“是有什么不妥么?”“确实!”至尊宝皱着眉,一面继续看那米粒滚动。一面道:“这术法是借助那月华之力,寻找这施法者的一些印记,若是烟儿所知道的白莲教之为,便能看出少许端倪。与此同时,这术法也能看见些别的,就像是那些曾经出现过的鬼魂数量----刚才我收服的鬼魂有三个,可是此刻显露出来的却有四个鬼影!” “呃,意思是你们刚才让其中一个鬼魂逃走了么?”褚启福试探着道,“要是真这样,他会不会再来啊?”“不是逃走了。而是当时只有三个!”至尊宝冷笑一声。指间已夹着一张符纸出现:“那家伙一开始便该是藏身在你某个家人的身上,继而进入这屋中破掉了镇宅的四方神祖位,这才能让那些小鬼入内----好家伙,居然连我都骗过了!” 四方神祖位是修建这房子的时候。工匠开工钱祭祀祈祷。严格遵照鲁班尺的规格开工之后所天然形成的一种格局。能够旺家镇宅、催动三火,像是褚家这种历代积福的家族来说,祖先神威便会随之降临。对整个房宅形成保护庇佑。 但是在此屋中,至尊宝并没有见到四方神祖位的庇佑之力,而是阴气遍布,散溢四周。 “不是骗过了,也许是根本就没在你眼前出现!”此刻,那米粒已经渐渐形成了四个完整的人形,便在人形之中,米粒均是二抬一的样子形成,好似略略冒起的尖塔之形,那术法的手段别无二家,乃是嫡传的白莲教手法----玉笙烟确认之后,这才插话与众人道:“现在我们已经确认是白莲教的手法了,看来便是出自余国手中…宝哥,要真是她来做这事儿,那想必首先就是让个小鬼附身,避开家中四方神祖位之后进入,随后破坏了才继而施法令其他小鬼进来。” 两人说得仔细些,那不懂术法的褚启福夫妇也听得明白了,适才略略点头,那褚夫人忽然抓住了褚启福的手臂,惊呼一声:“不好了!我想起是谁了!”口中急急道:“前几天小桃红上街回来之后,整个人便有些不对了,这几天更是全身发寒躲在自己屋中不肯出来,窗帘也层层厚厚的拉了上来…大师,是她,一定是她!” 她虽然慌张,但至尊宝却是不急,只是沉声问道:“那小桃红是谁?住在家中那里?”“小桃红是我夫人的陪嫁丫头,所以没有和其他人同住,是住在楼下的房中。”褚启福连忙回道:“一般我女儿便只有她和奶妈带着,旁人是不能接触的…呃,对了,她最近两天都在屋中躲着没出现,你是定然不曾见得的。” “好,那我去看看,”至尊宝转手将那符纸朝半空一人,口中呼喝一声,顿时随着那符纸落地,面前地板上嗖嗖而起了两股黑烟,盘旋着、呼啸着在屋中翻滚…“行了,这事儿估计你们也听明白了吧?”至尊宝朝着那楼下一指道:“这东西能够上身避过四方神祖的威慑,想必和一般的家伙比起来会厉害些,不过,即使他再厉害,想必你们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黑烟悬浮停在至尊宝面前,内中露出两张脸庞来,其一看着极为恐怖狰狞的是那天吴,出现之时嘿嘿怪笑几声,将褚启福夫妇顿时又骇了一跳;另一张似人的却是夜叉,看着便内敛从容了许多,也不曾喊叫…可是平心而论,那只有半张脸的夜叉显然比怪模怪样的天吴还要骇人得多! 天吴哼哼几声,“放心,这事儿简单之极,随便用个小指头就收拾了!”它朝着夜叉点点头:“这种小事你也将我俩都弄出来,是不是真的闲的没事干了?” “呸!我弄你出来还要劳神,那有那么多劳什子的力气折腾?”至尊宝笑骂一声:“叫你俩出来有两个事儿,第一就是别让那家伙逃了,到时候我还有话要问…”“行!”天吴急匆匆应了一声,将他的话打断:“到时候我进去,夜叉外面守着便是,绝对不会逃了!” “行吧!”至尊宝点点头,“其二,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了此处之事乃那余国圣母所为,那么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将她们找出来了,光是凭着那几个冤魂怕是不稳定,所以需得你俩和金刚狮子一并而去,将人给我揪出来…第一件事情之后,我们便趁夜把这件事儿办了!” 既然至尊宝将此事说完,那两御神也就不再多说,呼啸着从窗口飞了出去,径直朝着楼下一排房中掠出----很快,那楼下便传来了凄厉绝伦的惨叫,划破夜空在整个法租界盘旋,像是无数冤鬼厉魂的哀嚎,将无数人从睡梦中惊得醒来! 这一夜,也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做了噩梦,大汗淋漓。 叫声凄惨,刺耳欲破,那屋中仆人是全数惊得醒来,不少年轻女仆更是骇得哭了,衣冠不整的从屋中冲了出来。褚启福害怕女儿受惊,也便将自己妻子打发上去陪着,而另外的人则是在至尊宝的示意下回到了这屋内,随意坐在四处等候。 想了想,至尊宝也就请那褚启福去吩咐手下做上几桌吃食,然后在花园中摆上个祭坛----“这几个御神跟随我的时间不短,但一直都未曾好好受用过祭祀,今日既然又要他们出力,那么我就请褚老爷帮我备下些祭品吧,”至尊宝道:“到时候他们吃饱喝足了,也能更好的去找那对手。” 那褚启福家中极为富足,准备的材料颇丰,既然至尊宝说了便更不会拒绝,当即便吩咐厨房准备三牲五祭出来,抬到花园准备停当。 过得片刻,忽然听见那楼下屋中发出轰然一声巨响,半个墙壁飞了出去,像是那屋中发生了爆炸般,跟着伴随尖声呼啸,滚滚黑烟从房中冲出,直朝花园掠去。跟随其后,那天吴也带着股浓烟追去,浓烟中它已显露出了八面八足的模样,就像是个玩耍开心的孩童,拿着个玩具欣喜无比。 至尊宝放眼望去,看那黑烟中棱角分明,又有皮毛利爪,好似个动物般的玩意儿,当即心中便有些诧然,从窗口中连连催促道:“天吴,别玩儿了,给我抓住它再说!” 天吴一面追赶一面笑着回应:“没事儿,没事儿,这家伙跑不了!嘿嘿,就算他跑了,我也会一直跟着到余国那厮藏身之处去的!如此岂不更好,什么事儿都给你省了!” “少给我乱来!”至尊宝沉声道:“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别给我折腾了…”眼看那黑烟渐渐已经冲到了花园尽头,眼看便要出去,口中的话语也不由急促了些,连连催促那天吴快些… 没想到天吴对此竟然丝毫不理,只是嘿嘿笑着在那黑烟之后跟着,眼看是追不上了----可就在那黑烟堪堪抵达花园墙头的时候,忽然墙外黑风卷动,猛然从外面出现了夜叉的整个脸孔! 那黑烟尖声大叫,只想转身逃走,但是它那冲得去势太快,骤然之前又如何停得住?当时只随着那尖利叫声,这黑烟轰然便冲进了夜叉怀中! 黑风之中的夜叉骤然间变出个手臂来,在那黑烟中伸爪一捞,顿时将这黑烟中的怪物整个儿捏在了手中,扼住咽喉冷笑不已。 此刻,那天吴才慢慢停了下来,等那夜叉赶到便一并朝着屋中飞了过来,等到窗前的时候将那厮怪物朝着屋中一扔,“宝哥儿,你看你着急得那样啊,难道不知道这是我和夜叉的计策么?” 听得他那话至尊宝真是哭笑不得,同样伸手抓住这怪物的时候应道:“是,是!我知道了,这是你们的计策----用得着费那么大力气么两位?这不过就是个山魈而已啊,你们直接抓都抓了的东西,还去用计?” “咳,这不是显得我们卖力么?”天吴哈哈笑了一声,接着与天吴一并飞到那花园中的祭品处开始大快朵颐:“行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第三零三章 无迹可寻伥引从,窥天相对衣挂符(1) 至尊宝捏着那黑烟,玉笙烟也顺手就从旁边取了张符纸化灰,扔进个碗中掺水,之后将那水碗朝着这黑烟一泼----只听那怪口中发出嚯嚯的叫声,随着那符水淋漓渐渐显出了本来的面目。 那厮看着极为丑陋,双眼深陷、嘴与下颚朝前凸出数寸、眼大眶阔、后脑像是个圆球般鼓起,整个脸上长满了绒毛,像是个大马猴似的被至尊宝捏住了咽喉,提在半空。 这家伙被抓住之后极是恐慌,一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口中也呜呜咽咽不知说着什么,双手拢在一起不住作揖,像是在求饶一般…在经过天吴夜叉这一番追逐打斗之后,这家伙显然看懂了对手的实力,畏惧之下根本无心造次。 这符水一泼,玉笙烟接着便取来张符纸贴在它的泥丸、玉枕两处穴上,一根法绳将其手足捆缚,至尊宝随后便将这家伙扔在了那屋子正中,对它缓缓道:“来吧,魈怪,现在是我们好好谈谈的时间了----告诉我需要知道的,然后我放你走,就这么简单。” 至尊宝此话出口,那山魈顿时整个身上一抖,露出个不相信的神色:“你、你愿意放我走么?”“当然放你走!”至尊宝哂笑道:“你也算是集天地灵气于一身所成之物,杀了你对我有害无益,这种自损阴德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要做将你留做御神,咳咳,怕是你也见过我的夜叉天吴了,相比来说。有他俩便一切都成了,无须用你。” 他盯着这山魈说得极为坦荡,说完后又补充道:“对了,除此之外,我还保证我那两个御神不会找你麻烦,任由你离开,回归山野之中…甚至,我们还可以在将余国圣母处置之后,找到她所拘的你那一部分魂魄,还给你!” 话说到此。那山魈似乎愣了一下。分明是不知道他为了能知道这点,而他却也不说破,只是沉声重复了自己的提议:“告诉我想要知道换取你的自由,如何?” 先是夜叉和天吴出现。接着是符水令其现形。在跟着至尊宝点破了它的身份。甚至就连魂魄被拘都看了出来----那山魈心中惶恐不已,又面对这样一个难得极好的机会,立刻便俯身在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答应此条件。愿意将一切都坦诚告知! 至尊宝询问之下,那山魈将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 原来,余国圣母等人从那山中逃出之后,由于已被法门攻占了圣母峰中大部分地方,只好取出了山魈这一唯一能使用的精怪,准备用它来驱使符马咒车而行,结果从那圣母峰中下来的时候余国圣母由于悲痛神智略有不清,结果便将那降落之处选错了不说,还搞得自己脱力晕厥,倒地不醒。 她这一晕厥便是整整的十来个时辰,结果玉笙烟也才借此将那符马车率先取了,到那镇中去等候至尊宝…余国圣母清醒之后变得极为冷静,骤然一改以往对净国圣母唯命是从的模样,变得冷酷而且坚毅,在两名天师不知何去何从的情况下率先扶鸾,然后定下了方向! 当即便带着两名天师去寻那符马,到了之后看见那处已无符马踪影的情形下便跟随车碾痕迹一路追踪,即将赶到小镇的时候看见那马车出来,一路奔驰而去----余国圣母毫不迟疑便带人折回,继续追踪那车碾的痕迹。 虽然三人昼夜不息的赶路,但是普通马匹较之那符马却是慢了许多,等她们一路追到山边的时候已是数日之后,不过所幸既然到此,余国等人也猜到了这符车中人要去的地方。 只能是那鬼蜮之境了。 在余国圣母带路下,三人很快找到了符车,然后再寻那鬼蜮入口。为了不走漏行踪,路上所遇的寻宝者和猎人,但凡见到尽数杀死,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活人。 三人很快便到了那鬼蜮客栈之中,堪堪才到,遇上了鬼蜮最后一船人出来,内中不知怎地便有个人认出了余国圣母,大惊之下便上前相约,两人在那客栈之外无人之处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话毕,当即余国圣母便改变了初衷,从最初决定留在客栈中等至尊宝等人出来了结报仇,改为了与那人一同前往汉江城,以期与个高人会面。 谈话之时,那余国圣母使出了个五禁五消之咒,将两人锁在阵中不漏风声,自然那山魈便不知道所谈何事了,但是只凭着这山魈的只言片语和描述,至尊宝也几乎便能断定,那出来与余国圣母交谈之人便是石破军! 在交谈之后,当即石破军便吩咐手下协助那余国圣母在客栈旁边布了个古怪的锢魂收魄之阵,然后将客栈中后门厨房处的几人骗出杀死,跟着再冲进客栈中一通屠杀…话到此,至尊宝也便在意上了那巫老头儿的死活,再三询问让山魈竭力回想,却记得在死尸中不曾见到个这般模样的尸首! 客栈中人一个也不曾逃走,而尸首中却是无此一人,仔细一想猜是那巫老头儿有事离开了,所以躲过了这场劫难…只是可怜了无他坐镇,那客栈中手下毫无一拼之力,竟然就此被屠杀殆尽。 接着,那余国圣母等人放火将这客栈点燃,随后收拾阵势,从那山魈眼中只见得一个个魂魄被阵势吸引,然后尽数归于了那余国圣母手中法器之中,不得逃脱,这也才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便是根本不让法门中人能够借之招魂,知道这一切的究竟。 接下来的事情无须多说,便是那余国使用了甲马之术,带着众人一路朝着汉江赶路,最终数日以前便到了此间,安顿下来之后,那城中接待之人便请求余国圣母出手,说是想要威胁那褚启福一家,拿下此间的河中货运。 内中详情这山魈不甚清楚,只是知道余国便吩咐它附身于某人身上,然后进的家中破坏神位,随后引那所派来的小鬼入内----这山魈的本事也便止于此,要想害人只能作伥鬼之行引诱鬼魂进入,却是自己不能如何了,所以当初它被随意放在外间,只要使用符马车辆时便能使用,也不算是个稀罕的玩意儿。 断定了此间的事儿是那余国圣母所为,又将这一路的行踪搞得清楚明白,至尊宝心中当时便了然----旁的不说,定然是这石破军抛出了什么极其诱人的条件,所以能引诱那余国圣母与之同行,既然如此,那这条件又究竟会是怎么回事呢? 石破军叛逃石家,用计引诱阴阳师一脉和白莲教的冲突,背后便是那神珠上师所指;现在他如此而为,还顺便能吸引余国圣母投诚,难道又是这密宗的把戏? 那山魈只不过是个小精怪而已,本身不受重视,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别的事儿一概不晓,深究也无意义,至尊宝看它说得诚恳,便干脆将这厮交给玉笙烟收在了打鬼尺中交由金刚狮子看守,说是等自己破了余国圣母之后便将拘它的玉锁金箍之类找到,放其归山。 至尊宝能够守信,这山魈自然千恩万谢,老老实实便躲进了打鬼尺中----倒不是至尊宝担心其逃走,而是希望借由这打鬼尺之力隔断山魈和那一缕拘于余国圣母手中魂魄之间的关联,免得它被余国圣母召唤回去,将自己的行踪败露… 只要藏在打鬼尺中,这一切便都无碍了! 将那鬼魂找到,这大半夜的也就没有多大旁的事儿可做了,要想找那苦茶先生商量一下,他却又正是烂醉酣睡之中,如何能醒?于是至尊宝只能让褚启福去把家中惊醒的仆役都安抚了,说家中妖孽已被自己收服,让众人安心歇息云云…而自己一行则回到分派好的房间中好好睡觉,等到第二天再来商讨应该如何。 究竟是先将那余国圣母、红青两天天师、石破军一行拿下,亦或是等到他们所等之人到来之后,再动手一网打尽? 要说现在动手,真正够分量的也只有三人,便是那余国圣母和两大天师,石破军的本事相较量来说太差,真不算是对手,届时只需要至尊宝玉笙烟二人加上天龙青梅和三大御神,再有那褚启福手下的一群保镖打手和巡捕房的自己人,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但若是如此,恐怕那前来与他们碰面的密宗之人就会失之交臂,无法抓到了。 可是,倘若等到密宗之人到来,届时对方加上几个硬点子,自己这方便丝毫不占优势了,说不定到时候换做那白莲教要来抓自己也说不定! 如此前思后想,至尊宝搞得自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天色发白还瞪着个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眼角瞄见那酣睡的天龙,心中有些感慨: “还是他这样的好啊,心中无事,就算是睡觉也比我香甜得多了,那会是我这般思前想后的为难啊!” 可是就在此刻,他心中也随之一动,想到了苦茶先生…至尊宝猛然在自己身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我真是个瓜娃子!有这苦茶先生在,啥子事情不能算出来嘛?倒时候该咋个做,我直接问他好了,那需要自己担心呢?”心中把这事儿想明白,立刻闭眼呼呼大睡,把满脑子的问题留给起床之后的苦茶先生了! 第三零四章 无迹可寻伥引从,窥天相对衣挂符(2) 众人在褚家餐桌上享用了一顿难得丰盛的完善之后,终于重新汇聚到了客厅之中,分享昨日得之的消息,并且商讨之后的行动----至尊宝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希望苦茶先生能对此有所建议… “这确实算是个问题,”苦茶先生呡了一口杯中那黑色的西洋茶,啧啧撇嘴:“太难喝了,真不知道西洋人干嘛喜欢这么个东西!”说完,却又忍不住再多喝了一口,这才抬起头对众人道:“这事儿说起来难,是因为宝儿你根本不知道这世道如今是怎么个情形,要是你知道了,怕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这世道有什么奇怪么?”对此至尊宝倒真是一无所知了,看看旁人,倒也不觉得谁像是知道的,于是他再问了问苦茶先生:“有关于什么?是关乎所有人,亦或只关乎我们…”“还是说对整个世道有什么影响?”玉笙烟在一旁插嘴道:“难道是某种大劫或者灾祸要来临了么?” “虽然不算大劫,但却也差不多!”苦茶先生道:“早在月余之前,我占卜星象的时候得见,整个华夏法门近日便会有个极大的劫难,比起上次那白莲教擒拿法门弟子之事有过之而无不及,波及整个华夏,无论是佛道阴阳、冥阴出马、摸金捞海或者蛊师降头都会受到影响----到了最近,这谜底终于揭开了!”他所说之事的重要程度出乎了众人意料之外,一时间倒是没有人插话多说一句… 环顾四周。苦茶先生这才道:“便在不久之前开始,华夏那大大小小割据自治的旅帅军阀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同一时间开始大肆捉拿法门众人,不像是以前那种可有可无的捉拿,而是明火执仗、张榜贴告、肆无忌惮的捉拿,显然受到了某个势力的指引或者控制…” “那我师父他们怎么样?”至尊宝顿时急了,连忙问道:“他们有事么?”“还有,圣母峰如何了?”玉笙烟也在同一时间开口:“难道说他们准备正面进攻么?” “不,他们暂时都没事儿!”苦茶先生挥挥手,淡淡道:“我们法门毕竟不是吃素的。在和那些灰爬子兵痞的交火中虽有伤亡。可是损失不算太大----宝儿,更别说你师父他们了,我想他们根本就没有被那些人找到!”说到此,他再转头看看玉笙烟:“圣母峰在群山之中。一时半会估计没有人能够进山围剿。暂时不用担心。” 听他如此说。众人这才心中稍安,至尊宝皱眉道:“那么,其他那些门派呢。他们如何?”“他们或者便不会太好了!”苦茶先生叹道:“我在看出星象异变之后,算出这里将是一干军阀不敢进来的安乐地,于是便赶往了这里----路上见到那被拆除焚烧的寺庙道观无数,更有被坑杀的道士和尚,尸骸上仍旧冒着浓烟…由此及它,想那别处也是一样,伤亡惨重!” “唉…”一并人等齐齐叹了口气,均对此扼腕叹息,半响无人开口…等得片刻,还是那至尊宝重新回到开始的问题上:“苦茶先生,这事儿我们必然会找出原因来的,看看究竟为何那些大帅会不约而同来找我们法门的麻烦,将此事了结,还我法门一个清静----但现在,您能否告诉我,这事儿和我们现在是否出去捉那余国圣母有何关系?” 至尊宝比旁人思路清晰些,毕竟知道那整个华夏法门被军阀围剿之事体大,不是目前能够解决的,现在重要的是平复心情,冷静计划将眼前之事解决,等到之后再来图谋那旁的事儿… 一句话,先便得把那余国圣母和石破军擒了,别的事儿后面再说! 苦茶先生朝着自己指指,再指指窗外,口中淡淡道:“宝儿,你想想,既然我能算出这天时之变,来此汉江城趋吉避凶,旁人便不成么?他们虽然比我晚一步发现这天变命数,但是要想在乱世中找个暂避之处确实不难…经纬宗花家、八幡宗诸葛老儿这些家伙鬼得很,定然在来此的路上了,甚至到了此间都说不一定!” 这话说得太过突兀,骤然间至尊宝都没能明白,他瞪着眼、直勾勾盯着哭茶先生,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你、你是说,我师父他们、他们来这里了…”“不错,他们一定会来的!”苦茶先生点点头,环顾四周众人道:“就算他们今日还未来到,但是明天、后天定然会到的!” “明白了!”这样一说,至尊宝心中骤然开朗,也猜到了苦茶先生的意思:“你是说我们暂且等等,稍事忍耐,等到师父他们到来…这样一来,无论余国圣母石破军之流是和谁碰面,一并拿下都绝非难事!” “便是如此!”苦茶先生再次点头:“只不过,吉地是这汉江城而不是汉江城中租界,范围太大,以他们几人的本事,在这偌大个汉江城中藏起来的话,想要找到却是难了----宝儿,你除了要盯着那石破军等人别逃走了之外,还得去将他们找出来!” 既然说清楚了这点,那计划便也不急在一时了,先便是让至尊宝等人在这汉江城中找出同样来避难的阴阳一脉弟子,再作打算----褚启福将自己手下派去客栈、驿站、行脚铺子等,然后再是寻找最近被租赁下来的民居,将那诸多人等的情形收集,便于后面查看;接着是至尊宝二人前往城中诸多纸马、果蜡铺中,明察暗访寻找线索;最后是那青梅天龙二人守在那进城要道上盯着,一旦发现了阴阳师踪迹,便即刻前来通知。 简单来说便是在整个城中寻找法门弟子,或者说,寻找那阴阳师一脉的踪迹,只要找到。便能相劝出手,助其将那余国和石破军拿下。 趁着日头尚早,至尊宝等人立刻便按照分配去了那城中各处,褚启福更是拿出了西洋衣衫让众人换上,说是掩人耳目怕被那识得至尊宝之人发现…见他想得周到,众人也便依了。 那褚启福双手一拍,立刻便出来了几个仆人给众人换装,不但衣服裤子换了,就连那头发也整理收拾了一番----按照他准备之物,四人很快便焕然一身。化作了四个身着洋装、头戴礼帽、手拿文明杖、脸上一副大墨镜的假洋鬼子。各自的武器分别被那报纸包裹着收拾起来…这般一弄,莫说晃眼一看认不出来,怕就连面对面碰上了也不知道是原来那几个人吧? 然后,那褚家大宅又驶来了两家马车。口中对众人直称少爷。请他们上车…褚启福见众人诧然。自己率先笑笑解释道:“诸位,这马车可是最好的藏身之处了,你们在暗。他人在明,躲在车上谁也发现不了你们!” 这褚启福想得确实周到,倒是比至尊宝几人还更胜一筹,看来不愧是在这法租界和袁三平斗了十来年的老油子,经验非是常人可以比拟的。至尊宝等人虽也略知一二,可和他相比起来立刻相形见绌,对此称赞不已心悦诚服了。 也难怪,这虽然是至尊宝的事儿,但是牵连到了褚启福,他那绞尽脑汁一夜才想出来的法子,自然便是极好的。 于是,很快四人便分作了两组出外寻找,在整个汉江城的大街小巷穿行。那马车上之人显然已经得到过褚启福的叮嘱吩咐,每每到得个客栈门口停下,很快便有人出来将内中情形报告车上,有时候还连同掌柜都一并带了出来,将那住客的情形说得明白----如此一来,很快也就将那几个客栈查看得差不多了。 眼看日头渐渐正午,这半个城中的客栈已经探查完毕,于是至尊宝二人便按出门之时说好的,叫人回到法租界褚启福的宅子中,吃饭休息不说,顺便与青梅天龙二人碰面,将大家所知道的情形说说----可是刚刚碰头还未说话,外面已经有人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旁边跟着的是那看门的护院,一面跑一面喊道:“老爷,老爷!有事儿,有事儿禀告…”由此说明自己未曾阻拦此人的原因。 褚启福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吩咐的,说是一旦情况紧急的时候可以不必通报,只需要径直来此便是,他见此人是自己安排在袁三平那边盯梢之人,于是连忙喝问:“不要慌,不要乱!说,有什么紧急的事儿?” “老爷,他们跑了!”那人也不喘气,先是如此说了一句,这才重重喘得两口道:“他们刚刚,就在刚刚,一群人都跑了!”“跑了!?”众人齐齐叫了一声,甚至至尊宝还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追问道:“都有谁跑了?” “都、都跑了!”那人知道至尊宝在老爷眼中的地位,不敢耽搁立刻回道:“就在刚才他们院子中出来了三辆马车,一股脑儿朝西门而去,幸好那车帘不紧,所以我看见了里面,那里全是生面孔,而且几个人好像就是老爷吩咐我们细心寻找的…” “不好!他们是要跑!”至尊宝猛然叫了一声:“想必是昨天那山魈没有回去,所以引起了这些家伙的注意,于是便跑了!”他朝苦茶先生拱拱手,“怕是我们等不着法门来人了,只能现在追去硬拼了事,将这家伙捉了回来审问吧?” 话是如此,但是显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说完拔腿便要出发… “等等!”苦茶先生沉声喝道:“你要追也不急在这一时,有那褚先生的西洋车在,追上个马车还不是简单之极的事儿?”他说着看看褚启福,后者立刻点头,吩咐手下去叫人准备开车----苦茶先生话音不落,已经接着道:“你且等等,让我给你看看今日西面利于你否!” 说完,也不管至尊宝愿不愿意,手指已开始了掐算… 第三零五章 无迹可寻伥引从,窥天相对衣挂符(3) 在众人的焦躁等待之中,苦茶先生很快便算得差不多了,他骤然之间缩紧了眉头,双眼中透着种摄人心魂的光彩,摇头不解道:“奇怪,真是奇怪…”“怎么了?”至尊宝本就心焦,现在更是疑惑顿生,立刻便问道:“苦茶先生,难道这一卦算来不妥?” “不妥确实是有些不妥,但是也无大碍…”苦茶先生淡淡道:“只不过,这卦算得疑云密布,纷扰无尽,竟然像是有人在从中作梗般----青囊之术是诸天神算扶鸾的鼻祖,能干扰我这算法的会是何人呢?” 做完,他更是连连摇头,似乎对此疑惑重重有些看不明白…“那您的意思是,他们也许并没有逃走?”玉笙烟在旁猜测道:“这只不过是个假象?” “那倒也不是,”苦茶先生第三次摇头:“他们逃走是一定逃走了,从卦象上看起你们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险中逃生而已…我现在只怕这卦象受人干扰之后算得不全,你们敌他不过,把自己断送了。” 听得那苦茶先生之言,至尊宝和玉笙烟对视几眼,心中已然明了----虽然不知为什么这苦茶先生的卦象受到了干扰,结果也有可能未必尽然,但是那余国圣母和石破军逃走一事却是认定了的! 想要按照卦象所示而动,但现在卦象已乱,何必又拘泥于此呢?虽是法门之人,却不限于法门之事,若犯了。这便是迂腐了。 他们不是。 至尊宝也不多想,当即便与玉笙烟二人起身给众人道:“既然如此,这卦象怕是也不能全然作数,我和烟儿路上加紧提防着点,还是得走上一遭,”他如此说,跟着便见得那天龙青梅也起身欲动,于是接着道:“只不过这卦象之事定然有因,青梅你们便别去了吧,留在这里保护苦茶先生。莫要真是全部都走了。结果被他们将这家中给抄了。” 他这般一说,那青梅立刻大急起来,伸手比划着想要同去----天龙本准备出发,结果一看青梅这般比划。心中顿时明白。也同样急着向她发问究竟怎么了。一时间倒是搞得有些乱了… “你们不必去了,”至尊宝一面说,一面示意青梅将此告诉天龙:“我们这只是过去看看。有机会便出手,没有的话便叫人回来给你们报信,然后还是一起来对付他们…”他见那青梅比划完毕,这才接着道:“过去看看而已,你们就不必去了,留在这里吧!” 天龙青梅算是暂且明白了至尊宝的意思,都将目光投向了苦茶先生,看看师父怎么个说法。 苦茶先生见此,也应道:“行吧,这样想必便是最好的了!青梅天龙你们留着,让宝儿他们去看看究竟也好,若是敌人真的过于厉害,宝儿你便放出御神回来报信,我们紧着赶来帮手;若是有机会能够下药,你便把这东西给他们下在水源之中,全部迷晕了。” 见苦茶先生也是如此说,那褚启福这才算是放了心,连连附和道:“对,对!你们可别都走了,万一那家伙偷袭这边,我们岂不被包了饺子?还是下药的好,下药的好!” 苦茶先生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递给至尊宝,“这叫步步散,只要少许便可见人迷晕,多了直至要命。你到时候看着办吧。” “是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至尊宝将瓷瓶收起,这才又和褚启福等人略略拱手,然后由褚启福带着出门,与那送信的护院一同坐上了洋车----除了洋车之外,还有六个挑选出来身手矫健的护院也骑在马上候着,乃是褚启福安排陪着同去之人。 “宝大师,我这里身手最好的几名护院全部派给你了,有这几把洋枪护着,多少会好些,实在不行了用洋枪将他们蹦了也行,”褚启福笑着将手下介绍给至尊宝:“有什么你们尽管吩咐便是,他们一定会照办的----这一路上,你们只管按照宝大师的吩咐做事便是,回来我个个都有赏,若是将敌人杀了,我更是加倍给你们赏钱!谁要是不听,哼哼,那回头可别怪我不客气!” “是,我们一定听从大师吩咐!”六人齐齐喝道:“请主子放心!” 当着至尊宝面这吩咐分明便是做给他看的,同样也是向至尊宝的示意讨好,对此他倒是没有多大看法,既然说了,那便带着也行----至尊宝点点头也不多说,挥挥手,当即便吩咐那报信之人指路,让这洋车一路追寻而去。 眼看着至尊宝一行而去,那青梅便比划着问那苦茶先生:“师父,这宝哥和烟儿姐追那白莲教的圣母真不会有事么?”她摊开双手问道:“刚才我也算了一卦,但为什么是大凶之兆呢?” “哈哈,那是你少算了一样!”苦茶先生道:“你天赋极佳,这卦术早已得了我十之**的真传,想必是不会错的,所缺的只是取舍之间的事儿----此卦之中,至尊宝本身的命数是个离坤位数,须得时时加入卦中不可忽视,一旦少加了此因,那卦象便差得远了…这是经验之谈,你以后还得多加留心才是。” “哦,明白了!”青梅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宝哥断然不会有事吧?”“他们不会有事的,即便有事,也不会发生在他俩身上!”苦茶先生抬眼看看远处车子消失,这才回头对众人道:“好了,现在该我们准备准备了!” “准备?准备什么?”那褚启福笑道:“苦茶大师,难道说我们要准备人手去继续跟踪么?他们都走了,这又是跟踪谁啊?” 苦茶先生微微一笑:“不是跟踪,是和你的对头拼命!”“啊?”他顿时大骇,脱口叫道:“他们、他们不是都走了么?难道你说那袁三平会、会…会…”心中顿时一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会来找我们麻烦?” “不错!”苦茶先生点头道:“我卦象中已经明白了,今晚那袁三平必然会带人前来偷袭我们,而且这一战非比寻常,关乎的乃是你身家性命----若是宝儿留着,他们明日再去便追不到余国圣母,而且到时候我们这边的压力会大上许多,变数之大根本不是一时半刻能揣摩的!所以我干脆便让他们出去追人,而我们留着应对!” 褚启福听到这话,顿时便叫了起来,吩咐手下去将外面之人尽数召回,然后又准备派人去通知那法国工部局的领事,希望加派人手…苦茶先生摆摆手:“不需要那么外人来,来了也没多大作用,今天这主要的还是我们法门之间的事儿!” “法、法门?”一听这话,那褚启福差点哭了:“苦茶先生,不是说这几个法门中的什么圣母之类都走了么,怎么会还有…”“余国圣母却是走了,但是你们可都别忘了,她还有两个手下在啊!”苦茶先生淡淡道:“红莲、青莲这两大天师也便是今天,要是换做往日,谁不是个独撑一片的主?他俩正面来与我们为敌的话,可不是简单便能胜的!” “还有天师?”褚启福差点瘫倒在地,被那身旁天龙一拉才堪堪站稳,哭丧着脸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苦茶大师?”忽然之间想到一事,急忙建议道:“要不然我们收拾东西先避一避吧,等到后面您的朋友来了再说?” “不必了!”此刻,那苦茶先生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非比寻常的坚毅,“你们都知道我们爻彖宗的本事是扶鸾起卦,但是不知我们也有自己的术法本事----今日便让你们开开眼,见见我们爻彖宗的青囊衣鬼术!” 接着,他沉声对青梅天龙道:“世道纷乱,乱世已起,今日师父便将这门中能与法门中人一较长短的法术传授你等,也算是给你们个保命的法子!”手中将此比划告知二人后,接着吩咐褚启福道:“去叫人给我准备几十件崭新的衣衫过来,还有狗血、朱砂、童子尿、再找几个渔网给我;最后,你派人去乱坟岗给我找些无主的墓碑过来,我趁着天色将这阵势布下,以为迎敌!” “您、您这是…要和他们斗法啊?”褚启福显然还有些胆怯,问道:“您能对付得了么?” 苦茶先生哈哈大笑,“逃是逃不掉的,只能迎敌了!你放心,今日凭着我这把老骨头,保护你家宅院安全是不成问题的,只要你听从我吩咐,从此以后你家便能在这汉江城高枕无忧,安安心心享你的富贵荣华了!” 听得苦茶先生如此保证,又想到了自己女儿那中了术法的惨状,法门的恐惧顿时换做了那对袁三平的怒火!褚启福猛然咬了咬牙,重重的喘口粗气,“好!我就听大师你的,今日和那家伙拼了!” 说完,立刻按照苦茶先生的吩咐派人去寻一应物什,将东西送到他的面前。 苦茶先生也不多说,很快便将这十二件新衣衫上书写了些极为奇怪的符咒,然后用竹竿挑起插在花园之中,下面各自对应个墓碑;跟着,他又叫人将狗血朱砂等等物品按照自己要求布置下来,以为迎敌之用! 第三零六章 反复两家均假手,剥极而参解心汤(1) 洋车从褚家宅院中出来很快便来到了西华门口,立刻旁边便有褚启福的手下迎接上来,急急向至尊宝禀告:“大师,他们一共三辆双辕双马的马车,出去后走的是西面的路。”说完一指:“大概过去三个时辰了。” 汉江乃是个江畔之城,几乎大半个城市都凸出在江面之上。南门出来便是码头,大多数停泊着渔船和客轮,载人渡江或者江上捕鱼;北面码头属于法租界,北门出口亦是是码头,只不过大多数准备顺江而下的渡轮,或者到那沿江城市,或者直入海口;东面是货运码头,也是那褚启福的地方,由于靠着北面的法租界很近,所以这里多多少少受到了洋人的喜爱,教堂、西洋诊所之类便修建于此,至于门外码头则整个儿属于了褚启福。 只有西门出来是大路通途,一共分出了三条路,分别通向各处----这也是褚启福手下留在这里的原因,为了给众人指出正确的道路。 而现在他所指的便是西面一条,直直朝着宜昌而去,等到了之后再是分道三处,或者入川渝地,或者转而向北去西安,或者南下贵阳…无论何去何从,这西面却是只有唯一的一条大道,绝不会有错。 “恩,谢谢!”至尊宝应了一声,立刻吩咐众人沿着西面大道而去,一口气便追出去了数十里路。最初的时候这官道平坦宽敞,但等远离这汉江城的范围之后无人打理。这便变得凹凸不平、崎岖坎坷起来,除了那常年车碾留下的痕迹之外,别处都长满了野草,将那整个道路掩埋得七七八八,洋车在上面也开的极为不顺,上上下下的抖动着,直把几人骨头都要摇得散架了。 又顺着那路走了一段之后,路边忽然出现个了三间房舍,旁边高高挑起了蓝底白字的布幔,上面写着个大大的‘茶’字。布幔旁的凉棚搭着锅炉灶台。熊熊的炉火正舔着上面个大大的铁锅。将那锅中的面汤煮得翻滚连连,一股说不出的面条香气直钻鼻中。 锅边有一对老夫妇正在忙乎,从另一口锅中捞出牛肉切好,等得切好之后。那老妇便将这面条和牛肉送到客人桌上。顺便把那浓浓的茶水给添满。 这凉棚下面有着三五桌客人。或者正在吃面,或者正在喝水,旁边还得几辆拉着货物的车辆。但那车中并没有载人的马车,那些人看着只是普通人,并非他们所寻的----鬼蜮中跟随石破军出来的手下都和他一样,全部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这并不难认出。 至尊宝吩咐停车,然后朝着那老夫妇略略一扬下巴,问道:“这老夫妇是长期在此卖面的么,你们可清楚?”“清楚清楚!”那车上带路的护院立刻应道:“他们老两口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一直是靠卖面为生,老爷带我们出去打猎的时候也会在这里歇歇脚,吃上些牛肉汤面----大师,你可是怀疑他们么?” “不是怀疑,是想去打听一下,”至尊宝正说到此,后面跟着听见一阵马蹄声,便见得那褚启福所派的六人也跟了上来----于是他率先和玉笙烟下车,吩咐此人道:“我们便在此少停,让马匹和他们都歇息一会,你则去问问,他们有无看见那三辆大车从此经过。” “明白了。”这护院顿时明白至尊宝的意思,跟着便去跟那老夫妇打个招呼,然后打听详情…至于旁人则和至尊宝一并下马,分两张桌子坐下,自己取了那茶水饮用歇息。 汉江城中洋车本来就不多,更别说还带着数名骑马手下而出来之人了,当他们到此的时候便引起了那些行商汉子的注意----这护院自持和那老夫妇熟络,说话中嗓门便没有掩饰,旁边几人过来自己倒水的时候也都多多少少听了些… 听得那护院所问,旁人倒还没有什么,只是内中有一伙三人的桌子却都低下了头,似乎在窃窃私语什么,不时还转过来看看…至尊宝见到此情也不多说,只是远远朝护院呼了一声:“如何,怎么样了?” 那护院答应一声,立刻便跑了过来,摊开双手对至尊宝道:“大师,他们确实见到了我们要找的那三辆马车,可是那车只是一路从此而去并没有停留,根本不知道去了那里…我问了几遍他们都说不知道,看来是真的没有瞧见那车子的去处了!” “是么?”至尊宝点点头,但是余光始终注视着那群有些奇怪的行商,“既然如此,那你有没有问这是何时的事儿?”“大师,这个我倒是问了。”那护院连忙道:“他们说大概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儿了,至多不过两个半时辰----要不我们加紧追上去?” 正在说话,便见得那群人中忽然有人站了起来,似乎下定决心般朝着此处而来,至尊宝也不由转过脸去正面以对----几个同来的护院都是精明之人,立刻翻身而起将那人挡在了前面,口中喝道:“嘿!站住!” 被此一喝,那人立刻举手站定,陪着满脸的小心:“我不过来,我不过来,老爷!”“那你有什么事儿?”至尊宝堪堪站起,推开面前之人上前两步,“你们似乎对我们刚才问的那问题很有兴趣,也很有见地,所以还商量了一会----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听至尊宝如此一问,那人顿时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同时小心翼翼的谄笑道:“老爷,我们确实见过你说的马车,也看见了他们折改的一条道…只是,只是不知道我们要是说了,老爷您能不能、能不能…”他搓着手,呵呵笑着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这虽然只是动作,但是那内中的意思却是清楚了然,至尊宝立刻点头道:“好,要是你们所说的事儿正是我需要的,那么这些都是你们的了。”手朝那桌子上一拍,顿时在桌上摆出了十几个大洋。 那人盯着那桌上的大洋,脸都要乐开花了,连忙道:“是,是!一定是老爷您要的,一定是老爷您要的…”说着朝后面喊了一声:“你们还不快过来,一起把这事儿告诉老爷拿赏钱!” 这人显然是打前站的,那两人都在那边等着候着,如今听得他喊又见得了大洋,立刻便一起跑了过来,堆着满脸的笑容给至尊宝施礼…他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摆摆手道:“那些旁的事儿不用了,你们现在只需把这事儿说清楚就成。” 三人相互看了一样,都是遏制不住的笑意,立刻七嘴八舌说了开来,往往是一句话说出便有旁人补充,如此虽然乱些,可那情形却说得详细无比,至尊宝光是听见便等于亲眼所见一般… 按照他们所说,便在那数里之外有个小桥,桥后大道分而两边左右而去,他们当时在那桥下歇息的时候见到了三辆马车。马车在那桥旁停住,然后车上众人尽数下车,内中有个穿身黑袍的矮个子掏出几张符纸引燃,然后灰烬灌进了那马嘴之中,于是便见得那马自顾自朝前继续奔去,至于说他们则是拐进了树林之中,然后徒步朝着那树林深处而去。 按照他们所说,这马车上下来之人个个面色苍白,看着像是久不曾见得日光般,而且对于阳光有些不适,直到进入树林中才略略好些…也正是因为从马车上下来那不适,所以三人才对此留了心,一直注意着他们的举动,直到一行人消失。 “明白了。”至尊宝见他们所与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儿相同,又说出了那些人下车步行的地点,于是点点头,算是承认此事乃是自己所需要,同时朝着桌上一指:“好吧,这些大洋赏你们了。” 那三人欢呼雀跃连声道谢,见至尊宝跟着便带人起身准备离开的便冲了过来,手忙脚乱将那大洋揣进怀里----至尊宝从怀中摸出两个大子儿扔在那旁的个桌子上算作茶钱,同时朝老夫妇喊了一声:“喏,这是茶钱。” “好嘞!”老妇此刻正拿着个筲箕在收拾旁的桌子,此刻正好站在那三人所坐的桌子旁边,听得至尊宝喊便应了一声,可是接着她又朝那三人喊道:“三位客官,你们这面汤都凉透了,可还要么?” “不要了,不要了!”三人正凑在一起分那大洋,听得这喊便有其中一人应了声:“早凉透了还要它作甚?你都收拾了罢,我们要去城里吃大餐去了!” “知道了。”老妇应了一声,然后将那碗中的面汤等等全部收拾了----在这老妇耳中所听见的回答是‘不再需要这面’,可是同样的话在至尊宝耳中却大不相同了! 听到那话中‘凉透了’三个字,他正朝着洋车而去的步伐骤然停顿,然后缓缓转身,那眯着的双眼直盯着这犹自欢喜的三人,口中喝道:“来人,把他们三人给我拿下!” 听得至尊宝如此一喊,那三人顿时吓得嗷嗷乱叫连声求饶,可是那些人那里管他,径直将三人拿了,捆得像个粽子似的扔到至尊宝面前,在那几人的嚎叫求饶声中,他率先走上前来一人狠狠踹了一脚,这才发问:“究竟是谁让你们这么说的,还有,你们是谁?” “我们是商人,没有、没有谁派我们来说…” 其中一人继续自己那套说辞,但是才得两句,至尊宝又是一脚踢在他头上,顿时将这家伙踢滚出去两圈,头撞在个桌子腿上晕了过去! 他冷冷朝余下两人扫视一眼,再次开口:“不需要我再问一次了吧?说实话,或者是等我把你们全部杀了!” 第三零七章 反复两家均假手,剥极而参解心汤(2) 至尊宝骤然喝破了三人的身份,而且还下手极重,当即便让剩下两人心中一凛,可是转而两人却不知自己是那里露出了马脚,抱着侥幸心态揣测认为是至尊宝在故意试探。于是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内中个人又大呼小叫的开始求饶: “老爷,我们真是做小买卖的,不是什么人安排下来的…” 见这两人犹如此,至尊宝也毫不客气,径直又是一脚踢在他的头上,当即便将这家伙踢得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看他转过身的时候还在哼哼唧唧,跟着又一脚把他踢出去数丈,同样晕死过去。 跟着从怀中掏出匕首朝那最后一人嗖的扔了过去,插在他面前的泥土上微微抖动,口中则是冷冷道:“怎地,你也不准备说么?” “我、我…”那人被那匕首从面前划过,早已骇得魂飞天外,可嘴里还在吱唔----至尊宝不愿意浪费时间,跟着又道: “我不想废话,也不想陪着你们在这里消磨时间,所以再问你一次----说还是不说?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希望你想清楚再开口,否则便永远没机会再开口了!” 至尊宝冰冷的眼神加上话语中的杀气,顿时弥漫出一股杀气笼罩在那厮身上,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不承认立刻便会被杀死----心中原本只因为贪财而建筑的防线立刻奔溃,上下牙齿咯咯打颤几下,立刻开口求饶: “我说。我说!大人,我什么都说…”当即不敢耽搁,立刻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个囫囵。 果然便如至尊宝猜测的一般,这三个家伙并非像是他们自己所说是行脚商人,在路上偷看到了那余国圣母一行的动向。真实的情况是,这三人本来便是那袁三平找来的生面孔,跟在马车上一并出来,在马车经过这野店之后被放了下来,安排他们在此专门等候至尊宝等人的到来,告诉他们应该如何如何的说话…可是不曾想。只是因为简单的一句‘面凉了’。竟然就此让至尊宝看出了破绽,将那余国圣母的算盘揭穿。 这般天气,那热腾腾的面汤居然能够凉了,也难怪至尊宝从时间上算出了不妥----旁的那些行脚商人。赶路中又如何会在个野店面摊呆上如此久的时间? 这三人只是袁三平手下的小脚色。对这事儿便只知道那么多。至于说后面余国圣母等人会在那山上安设何种计策,究竟是真离开还是只是为了设个陷阱,到了小桥之后上山又是在何处设伏等等。便是一概不知;至尊宝只挑着重要的问了那三辆马车上的人数、带了什么东西之类,这便算是了解了个大概。 跟着,他吩咐手下之人将那三人带上了洋车关着,然后又叫当中去过小桥后面山上之人用水在桌上画了个大概的地图,将那周遭情形了然于胸,这才继续前行…只是此事他心中明白,自己这跟踪余国圣母等人出来已不是秘密了,无论如何,对手已经猜到了是有人在帮助褚启福,就算想不到是自己可也未曾小觑,而是希望用计将自己除去! 幸好,有这苦茶先生的一卦在前,让自己多加了小心,否则真是冒冒失失的进山,那岂不是正中了敌人下怀,将所有人都断送在那山上了?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她们的计划,一切可就大不相同了! 既然那小桥距离此间并不太远,所以倒也不急着处置这三人,在那洋车司机的帮助下将三人尽数塞在后面的车厢中关着,然后一行人离开了夜店继续赶路… 等到他们一干人等离开这夜店之后,那些在此地吃面的行商之流才长长舒了口气,一面议论纷纷,一面起身开始赶路----他们早已将至尊宝当做了个无恶不作的家伙,说话中不尽客气,甚至还有些胆大的骂骂咧咧以示唾弃,至于说心中早就将至尊宝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而那三人,众人则是担忧纷扰,认为是被恶人所欺压的老实商人,长吁短叹关心起他们的死活来…呜呼!世人便是如此,凭着自己的一眼所见便自以为是,评说纷纭,又有谁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何曲折,有何变故,只是一味不分好坏的同情那受欺压之人,其实谁又知道这内中的故事呢? 数里距离不近,可是有了洋车马匹之后却也不远,那小桥很快便远远的瞧得见了,至尊宝吩咐洋车停下,然后让那护院和司机押送三人回去城中交给褚启福,至于说马匹则是牵进树林深处藏了起来。 然后,至尊宝这才与众人道:“此回我们追他们,谁料他们却也在此地设下了埋伏准备偷袭我们,所幸事儿败露,我们自然不会上这当了----我们进入林中绕到上游,然后渡河径直上山,绕到他们身后!” “单凭大师吩咐!”几人一起道:“老爷已经吩咐了,出来之后一切便按照你的吩咐办,万万不敢有违。”话虽如此,但是这几人知道自己逃脱了敌人的埋伏,继而准备绕到后面去偷袭他们,赢面大了心中也是欢喜,话语中自然多了几分喜悦之情,对至尊宝更加的尊重起来。 “好!”至尊宝满意的看了一样,继续道:“但是这上山之后,我并不清楚他们会在何处设伏,何处等候我们,所以希望诸位都打起精神来,一旦发现不妥的便要立刻告知与我----还有,你们都是本地人,很多也对此山中熟悉,要是想起了那山路周围有何适合埋伏的地方,那便告诉我,届时我们便到那处去寻找他们,若是可以动手的话,便将他们一锅儿端了!” “是!”众人又应了一声,当中有熟悉此山的便开口说道:“大师。这山并不太高太险,只不过是树木多些,又有些山石而已。过了小桥之后上山只得一条路,那路上若是从树木山石上算起来,能够埋伏的地方倒是不少…就是不知大师准备怎么走,我们从这边上山又是准备到达山上何处,然后寻找他们?” 他那问题实在,至尊宝也不由得现在考虑起来,想了想才道:“若是我们从上游上山,能够到达何处?你们觉得应该如何?” 那人显然对此山极为熟悉。立刻便回答道:“我们沿着河道回走里许。有个口子能够上山,然后直达半山左近;他们若是一路上山,届时抵达半山的时候,两条路距离并不太远…大师。要不然我们便直接从这里去那半山。然后折回他们的路上看看。倘若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我们就换条路直抵山顶,倘若没有。我们便沿着他们的路折回,然后从背后偷袭,您看可好?” 这家伙的计划极好,一出口便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看起来褚启福所言不假,这些派予至尊宝的手下都是精兵,个个都有自己的几分手段----至尊宝当即便拍板道:“好,如此一来最好,那么我们什么事儿都省了!行,就按你说的带路吧。” 原本来说,即便是知道了他们会在这山中设伏,但是想要找出究竟何处何地还是极为头痛的,最重要的是内中有个余国圣母在,这御神之类的一出便会打草惊蛇,让至尊宝一路上想来想去没找到个合适的办法。 但是现在既然有了这个提议,一切都大不一样了。那人立刻应了一声,然后立刻钻进了林中开始带路,众人则默不作声的紧紧跟在后面。 诸人在林中行走了里许,也跟着河流的去势等于说绕了个大弯,等到弯绕完的时候便看见了一片浅滩。此河本便不大不深,到了此处之后更是河道宽阔,露出了河床上的无数乱石,眼看不需任何工具便能涉水而过。 在那人的带领下,众人很快便渡过了河去,然后沿着一条若有若无的小道开始爬山----果然便像是他们所说,此山并不太高,也不太险,山路走起来不怎地费力,可是山中茂密无比的生长着许多树木灌林,走在其中却是就连天日也不怎地能够看见。 走了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已经深深潜入了山中,此时虽然已近午时,但由于那山中密布树林,却是不怎地能够看得清楚,众人知道山中藏有敌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出现,于是更加的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行走,眼睛更是不住朝四周打量,加起了十倍的小心。 可即便如此,众人却一直未曾见到那敌人的痕迹,就连平日间的鸟鸣也不曾听到过几声,整个林中只有踩在那树叶枯枝上发出的沙沙碎响,寂静得好像是坟墓一般。 又走了一个时辰之后,众人从这林中钻了出来,跟着便靠近了那人所说的山腰位置,至尊宝不敢让众人一起涉险,于是吩咐余下人等留着休息,自己则和他赶到了另一条山路上,细细查看可曾有过行走的痕迹。 可是未曾想到,这路上不但有足迹,而且为数之众叫人吃惊!粗粗看时这一路满是各种鞋子踩出的脚印,算起来竟然有百人之多! “这是怎么回事?”至尊宝猛然回头问道:“这路上怎会有这么多足迹,难道说山上有人居住么?”“不是山上有人,怕是有人从山那边过来了吧?”带路的手下虽然看着也吃惊,但却分明比至尊宝好些:“这座山从这里再走上一程,便有条路直接能通到山北,然后翻山过去,以前有些走私盐的贩子便会走这条路翻山,躲过关卡…大师,你看这脚印都是脚尖朝着山下的,想来便是从那边过来的人。” “原来如此!”至尊宝这才恍然大悟,不过立刻他又想了想,问道:“平日从那边翻山过来的人会有这么多么?”“那倒不会,”那人立刻回道:“一般最多十余人,那里会有这般多人放着大路不走,去绕那山路?” “明白了!”他心中这才清楚:“看来他们这是有援兵从旁的地方赶来啊!” 第三零八章 反复两家均假手,剥极而参解心汤(3) 山上这条路虽是山道但却不窄,许多地方甚至可以三人并排通行,当然,这自然得归功于前些年的苛捐杂税,许多人为了逃避便选择了山中穿行,渐渐也便将这路踩得宽敞了----最近些年由于法兰西国在此划分了租界,反而有效限制了此地的军阀,让这捐税之类减了许多,这路才渐渐荒芜了下来。 骤然从那山背后来了这么多人,路上却又不曾见到,任由谁也不会把这当做是偶然碰上的,至尊宝认为这些人是那余国圣母召来的援兵也无可厚非,尽在情理之中。 至尊宝也不多说,于是便和那带路之人一并回到众人藏身之处把此事说了,听得此话众人都有些吃惊,言语中似乎也有了些畏缩之意----众人尽数骇然中,反倒是那玉笙烟笑得几声,语气极为轻松道: “看看,诸位你们怎地一听见有百多人来相助那妖贼人便傻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魂儿也丢了么?”她挨个从众人脸上扫过去,轻轻道:“虽然这多了百余敌人,可是在我看来此事非但无碍,反而这是运气,让我们后面简单了不少!” 听得此话,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个疑惑的神情,就连至尊宝也有些不明白,悉心听她后面会如何开口…玉笙烟又是轻笑一声,接着道:“诸位,你们难道已经忘记我们来此的目的了么?我们并非是要与那百十人为敌,而只是伺机而动。未必硬撼拼命----他们人再多,再厉害,只要我们藏在暗处便不足为惧,毫无影响!” “对啊!”听他这么说起,一群人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交头接耳:“不错不错,我们并非要与他们为敌…” “又不拼命,我们怕什么…” “莫说百十个,就算千百个也没有关系啊,我们自顾自躲着。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那…” “不错。我们躲着的,怕什么?”玉笙烟接着道:“还有一点,他们有这数百人在山中,自然藏匿起来便难了很多。更易于我们寻找其踪迹…想想。这一路只要看见这百多人的足迹消失。那便是他们藏身的地方了,还不容易么?” 玉笙烟对此事看得极为透彻,而且所言也入情入理。顿时便让众人心中释怀,那种对敌人的恐惧也消失无踪,当下又鼓足了对此的极大勇气----至尊宝这才明白了玉笙烟的意思,于是招招手,立刻便带着众人重新回到了山路上去。 不过此刻来到山路上,众人并没有从山路上而行,反之,是在那熟识之人的带领下避开了山路,匍匐穿行于数丈开外的密林灌木中,这一路虽然走得极为艰难,但众人却始终小心翼翼向着前行,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是个何种情形,只要能不被那余国圣母等人发现而率先找出众人的藏身之处,便算是胜了。 顺着此路走了不远,堪堪接近山脚到山腰一半路程的时候,一行人刚刚绕过块巨大的岩石,立刻便发现了那影影绰绰的人影! 首先让他们发现的乃是余国圣母一行,此刻他们正坐在路边,像是懒倦般坐着歇息,慢慢吃着手中的东西。这些人中大多脸色惨白,看着正是跟随石破军从鬼蜮中出来的手下,而那石破军本人也在其中,似乎闲散般坐着,把玩手中个极为精巧的匕首… 但除此之外,莫说百余人,便是一个人也不曾见到,似乎那从山北过来的百余人根本不曾在此停留,而是径直与余国圣母等人擦肩而去下山去了----玉笙烟等人都带着疑惑的神色望向了至尊宝,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他们所见的,却是至尊宝仔仔细细朝着那路外数十丈处打量着,好像看见了什么一般,非但仔细,甚至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人头…当中有人便忍不住了,悄悄靠近至尊宝道:“呃,大师,这、这是真的有人么?”想了想,这才又带着畏惧开口:“不会是那些妖人弄来的冤魂厉鬼吧?” 至尊宝眼中能视三火,那是这些普通人能够比拟的?所以旁人看不见,但是他眼中却是一丝一毫也不曾放过----他所看之处,也就是距离余国圣母数丈之外,有许多人正平躺在那山石之间,身上盖着厚厚的爬藤树叶,将他们遮了个严严实实,就连至尊宝也只见三火而不得看见其面目。 这些人围了个圈子,但凡是山路上下的来处,或者那平坦能够从旁边爬上的西面,都留下了出口,能够让人偷摸到近处,而且西面更是有几块巨大的山石,像是天然生成让人躲在其后一般…至尊宝见得此,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道理很简单,那余国圣母等人也怕至尊宝会绕路上山,于是便选择了这样一个所在,无论他是从那处前来,甚至说翻山越岭过来,只要是想靠近伺机偷袭,那么必然便会进得这圈子中,然后被百余人包围起来… 虽然不知这些是什么人,但是一旦被百多人包围了,怕是至尊宝即便有那通天的本事也难以逃走吧? “侥幸侥幸!” 至尊宝心中暗自叫了一声,然后这才回答他们所问之事----那些褚启福家中护院虽然本事极大,但在见过他家女儿的情形后依旧对那施法的余国圣母心有余悸,若是不把此事说清,怕是这帮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届时对战吧? 他想了想道:“不,确实是有人藏着,只是你们没有像我这般的法术神通,所以无法窥见罢了!”他朝着远处一指,“你们看,这周围一片树藤茂密,将整个地面全部遮住了的地方,便是那些人的藏身之所----他们用邪术将这蔓藤生长出来,然后把自己全部藏身其中,虽然说这主意极好,不过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听了至尊宝的讲解,又再朝着那蔓藤看了看,这帮人立刻便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也连连说这蔓藤生的奇怪,显然便是藏了人…甚至有人还说看见了那蔓藤随风摆动之时露出了下面的衣衫,言语中对余国圣母之术大加唾骂,而对至尊宝则是称赞不已。 他们距离极远,又不曾进得那包围陷阱之中,一看出敌人的行踪心情顿时轻松,可那仅仅只是片刻的宽心----很快,众人都不约而同住了嘴,希望从至尊宝口中得知接下来究竟应该何为,这才是关系众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是战,怕是敌不过;若逃,怕是至尊宝又舍不得… 见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至尊宝心中也明白是个何等情形,于是便压低了嗓子对玉笙烟道:“烟儿,你看看,这事儿似乎和我们最初设想的不太一样,他们这人数也太多了----你有什么建议么?究竟能不能找到个稳妥的法子将这帮人除掉?” “怕是不能!”玉笙烟盯着下面之人,口中淡淡道:“宝哥,这些人里面别的不说,光是余国那厮和石破军,恐怕便不是好对付的了,更别说还又加上了这百余援兵…我想他们既然埋伏此地,一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我们这区区八个人恐怕不是对手!” 至尊宝‘嗯’了一声,目光沿着这山坡朝上面看去,忽然见到几块巨大的山石,于是心中一动:“对了,你看看那边!”他朝着山石示意道:“能不能用御神将那些山石推落,然后我们趁着这机会突袭,将余国圣母和石破军除掉?” “宝哥,这事儿你便别想了吧!”玉笙烟摇摇头:“且不说这些山石会不会因为一推之力而顺着山势滚落,即便是如此滚落下来,到此又能砸到多少人呢?”她接着道:“而且你别说还有余国圣母那厮在此,届时将那山石一引,便即落空了…而且我们暴露在他们面前之后的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了吧?” 纵然玉笙烟说得在理,可是至尊宝依旧不死心,伸手将那苦茶先生所给的毒药取将出来,问道:“那么,能不能想个法子将这毒药掺在水里给他们?”“也不行!”玉笙烟继续摇头:“你没见么?那余国圣母身旁有个硕大的皮囊,看着便是装的饮水,她是万万不会叫人去别处取水的!” 左想无法,右想无法,至尊宝连连拿出了十来个主意,但被玉笙烟分析之后都全部行不通,最终就连至尊宝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骤然多出来的这百余人,现在想要按照原来的计划,光凭二人之力将那余国圣母和石破军除去,已经万万不行了! 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回去,真的按照最初所说寻找到法门中人求助,然后再来动手! 不过,这一时半会之间,有怎地可能找到那有交情的法门之人? 虽然百般无奈,但至尊宝在此现实面前也只能低头,于是叹了口气叫众人继续藏匿身形,然后按照原路返回…正在众人堪堪准备动身的时候,至尊宝忽然听到那山路上面传来一声诧然中的惊呼! 显然,这是有人从那山北之处翻山过来,正好是顺着此路下山! “等等!”来人不知是敌是友,至尊宝也不敢托大,连忙又吩咐众人一并藏了起来。 第三零九章 反复两家均假手,剥极而参解心汤(4) 那惊呼声毕,接着便听有人在旁嬉笑,内中好似是这人被路边个蛇鼠之类吓了一跳,所以引起了旁人的嬉笑----但是接着便听有人压低了嗓子喝却一声,众人全数噤声,一路老老实实随之赶路。 那些赶路之人犹在山腰未曾转过,可是这惊声依旧将行踪暴露了出来,眼看那余国圣母一行也尽数朝着来处偏过头去,纷纷眺望,但跟着在她的喝阻之下又转了回来,依旧装作个普通人的模样在路边歇息。 少顷,跟着山路,一行人从那山腰之中现身。 所来之人看着并不算少,共计约莫十数人的模样,内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着像是个浩浩荡荡的大家族----至尊宝远远望去,在那来人脸上逐一看去,结果很快便发现了内中有个曾经见过之人。 这人便是丁甲宗长老计千万。 这一行人当前是个身子雄壮、极为健硕的老者,行走中双臂挥舞有力,双眼炯炯有神,脸上一道刀疤横贯面门,却把整个人显得无比狰狞起来,旁人都好似怕了他似的,落下了老长一段距离;跟着是三五个青年少年,有男有女,一路上眉目中颇有疲态,可依旧掩不住小鸟出笼般的喜悦,刚才那声惊呼似乎也便是其中之人发出来的;在朝后便是计长老和另外一位老者,那人看着须发皆白、神采奕奕,衣袖飘飘中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在朝后面看去便是几名妇人,看似家眷之类… 转过山来。那当前刀疤老者便立刻见到了山腰坐着的这一行人,疑惑中不由脚步一住…这只片刻,待得看清之后,这人立刻重重哼了一声,继续朝前赶路。 “三哥等等!”跟在后面的计长老随即也见到了山腰中这些人等,立刻便叫了一声:“我们是不是…”“是什么是?”那刀疤老者翻个白眼,一面走一面径直将话打断:“我这几日早已经憋得紧了,还怕他们不是呢!“ 听那言下之意,似乎根本不曾担心那下面之人有问题不说,甚至还有些期盼他们是。以便自己能够出手。把最近所受的鸟气发泄出来----计长老又看看身旁的老者,急道:“大师兄,都到这里了,千万得小心啊!” “无妨无妨!”那白发老者同样哈哈一笑:“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有问题。但是凭着内中散发的杀气看来。这些人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无妨…老四,这观气一术上你可比不得老三了!” 听得那老者如此说。前面的刀疤老者似乎更加得意,脚步也加得快了,那计长老则是赔笑了几声,口中淡淡道:“原来如此!既然大师兄你已经施术看过,这便没事了,没事了!” 一行人说着话,很快也便从那山腰位置折了下来,继而沿着这路一直前行,很快便到得那余国圣母等人前面,然后准备通过----像是普通人在荒郊野外碰见一般,两方的人脸上都露出了个警惕之色,朝着对方不住打量,但因为双方都无一战之心,所以那余国圣母等人很快便将中间道路让了出来,比个‘请’的手势让他们过去。 来人数量不少,而且看着也并非简单,再加上这些人并不是自己所要等候的目标,余国圣母等人自然不愿意在此多生枝节,让路、挪开之事上做得极为缓慢,避免被其误会;而那计长老等一行人显然是在逃避军阀追捕,所以亦是如此… 双方都无这一战之心,本来应该相安无事,可是便在那刀疤老者堪堪抬脚的瞬间,后面那白发老者忽然喝了一声:“等等!”声音提得极高,眼中也勃然之间有了些怒色----他此话出口,立刻抬起手朝着那人群中某个背对自己的身子一指,沉声道: “你,转过脸来给我瞧瞧!” 听得他那声怒喝,双方之人皆是一惊,心中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手也不自觉摸到了那些符纸、兵刃上面,与此同时对方人群中有个冷冷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这位朋友,你们走你们自己的路便是,何必再此多生事端呢?” 白发老者目光一转,落在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矮小之人身上,他冷笑一声答道:“事端?事端本由人,皆是人自扰,我们虽然有事,但是今日却不得不生这个事端出来了!”他跟着继续朝那背影道:“旁的事儿罢了,但是今日你的面目我却是非看不可!” 那背影依旧没有转来,而这黑影又继续开口:“朋友,你和他可是有什么过节么?” “过节不但有,还大得很!”那白发老者哼了一声:“今日既然见了,便是天塌下来我也得把这事儿了了!”“何必呢?”那黑影叹道:“你们现在被人追杀,自身都不保了,为何还要苦苦纠结与他的梁子上呢----我劝你还是走吧!” “走是一定要走的,只不过要我走,这人却得跟我一起走!”白发老者毫不退让,说话中也挥挥手比划了一下----立刻,那计长老便退后几步,将整个家眷带着朝那山腰来路退去,而旁人则是从怀中将兵刃取了出来,做出个堪以迎敌的态势… “唉,何必呢…”那黑影又叹了一声,似乎还准备继续游说,只是在这时候那背影却哈哈笑了两声,骤然之间开口了: “不必多说了,这事儿是说不通的!” 一面说着,那背影一面转了过来,露出石破军那张在鬼蜮待久了继而惨白的面孔。他站了起来,朝着白发老者笑了笑:“真是久不曾见了,诸位大师!” 不待这白发老者开口,他身旁的刀疤老者已是一声暴喝,“石破军,竟然真是你!”他反手便从背后将个布裹取了下来,径直握着一头,怒道:“今天我要取你狗命!” “易长老,你还是这么火爆的脾气啊!”石破军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然后朝白发老者道:“公孙大师,你可得劝劝他了,现在不再是有了点法术就可以称王称霸的世道了,别还动不动把旁人当做软柿子,想圆就圆,想扁就扁,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命给送了!” 石破军言语嚣张,手中也不曾停,径直从怀中摸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捏在手上,上面的管子直对着那公孙大师:“看看这西洋的玩意儿吧,大师们!” “西洋火器?”公孙大师看了一眼,冷笑道:“你以为光凭着一把西洋的火器,这便能吓唬得了我们了?”他盯着那东西瞧了瞧,沉声道:“你也忒小瞧我们了吧!” “哈哈,光凭一把西洋火器确实对付不了你们!”石破军哈哈大笑:“但是倘若这是数百把火器呢?”这话出口,他身旁有人立刻打了个唿哨,跟着便听得哗啦啦一阵响,整个周围无数草堆蔓藤被人掀开,下面站起人来。 这百余人手中皆拿着个长长的火器,指着这内中之人! 勃然之间,一并人等的瞳孔都骤然缩小了! 面对一把这火器,或者说那公孙大师并不畏惧,因为丁甲宗凭着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御神,完全可以在他不曾动手之极将这火器抢下。可是现在骤然多了这百多把,那区区的几个御神根本就来不及动手! 而这,本来便是用以对付至尊宝的法子,现在换做了对付公孙大师的丁甲宗一行,依旧是行得通的。 见到以前自己惧怕的公孙大师吃瘪,那石破军心中畅快不已,一口长久以来憋在心中的闷气终于得以释放,当即只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他看看公孙大师,又看看易长老,骤然之间放肆之极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 “轰隆隆!”几乎在石破军大笑的同时,山上骤然之间发出闷雷似的巨响,然后无数巨石从那上面朝下滚落下来----那巨大的山石沿坡而下,跳动中不断撞击在那山坡石上,发出闷雷轰鸣,宛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可是,这山石只不过是气势汹涌而已,所有人只看得片刻,便见那山石跳几下落进了山涧之中,根本无法滚落到众人所在之处。 不过,这却便是那山石出现的目的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被那山石吸引的瞬间,一团黑雾在这山中升起,片刻功夫便将那丁甲宗人和余国圣母等等尽数包围其中,外面根本看不见踪迹! 接下来,从那山中几个地方已经响起了枪声,顿时几名丘八兵丁被击中,倒地而亡。 这动手的非是旁人,却正是至尊宝! 有了这丁甲宗之人一并而起,至尊宝根本不管那内中的余国圣母,和玉笙烟只将御神放出去收拾那些兵丁,鬼影憧憧之中三大御神同时出现,将那些兵丁接二连三的抛下山崖或者咬死,瞬间便将这包围圈子冲得散了。 虽有长官在旁呼喝喊叫,但是这些兵丁却不得一枪朝着那黑雾中击去,只顾着朝那天上的黑影放枪了----但这是御神,他们又如何伤得了? 外面这一动手,那丁甲宗之人自然明白,当即便见的那黑雾中几大御神同时出现,几乎将鬼蜮中所有人的火器都给废了,接着不住的短兵相接,噼噼啪啪打个不住----余国圣母才一动手,这边已有那公孙大师接了过去,两人手中同时飞起了符纸,斗个旗鼓相当! 玉笙烟等人带着手下和御神将那外围的丘八兵丁牵制住,而至尊宝此刻则是不顾一切的冲进了黑雾之中! 目力不及之时,还有谁能比得上他的本事? 第三一零章 反复两家均假手,剥极而参解心汤(5) 时间回到一炷香之前… 至尊宝听见那计长老所言,当即便心中一惊,随着朝余国圣母一行之人望去----果然,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那石破军已经侧过了身子,随后将脸埋在了膝上… 至尊宝听说过丁甲宗与那石破军的恩怨,心中也很清楚知道这一切预示着什么,凭心而论,要是有个机会在至尊宝与丁甲宗公孙大师之中任选的话,石破军毫无疑问会选择将那丁甲宗一行除掉! 有了这层恩怨在里面,至尊宝很难相信他们不会因此而发生冲突,无论是丁甲宗人发现了石破军,或者石破军有心作祟,都会继而杀将起来----这仇恨不死不休,在所有人心中都像是个粘着纱布的伤疤,任何试图揭开的举动都会引起撕心裂肺的疼痛! 所以,至尊宝根本不他们碰见会相安无事,光是那气息便能引得双方厮杀了! 趁着双方将注意力集中在对付身上,至尊宝借机便将那御神召唤出来,其一夜叉派去山石背后,只需自己一个信号便将那山石推落,制造声响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其二天吴,则是溜去远处蓄势以待,等那山石滚落把众人都吸引的时候,立刻将那黑烟一股脑儿布满场中,使得外面的丘八无法看清丁甲宗人身影而开枪;至于说金刚狮子和玉笙烟,则是慢慢挪到那外围丘八兵丁的身后,分两边而偷袭,与枪手一并制造混乱! 至尊宝相信。这一行动中并不需要理会那内中的余国圣母和石破军,将他们一群人留给丁甲宗便是----有那公孙大师等人在,想必是抽不出空来对付自己御神的。 自然,这也是比起刚才最为有利的一点,便是有人遏制那余国圣母等人。 …… 果然,这一切在开始之后迅速沿着至尊宝的计划发生,余国圣母和公孙大师战做了一团,石破军被易长老逼得节节败退,余下众人和那石破军的手下纠缠一团,根本没有人能抽手来相助外面的丘八兵丁----趁着这个机会。至尊宝不顾一切的朝着黑烟中冲去。只想亲手将那石破军拿下! 至尊宝去势极快,顷刻间便从树林冲出到了路上,然后沿路一直狂奔,可就在此刻。那黑烟中忽然嗤嗤一阵响。有股白色的烟雾从黑烟中冒了出来。迅速在整个场中弥漫开来! 东洋忍术中的烟雾弹! 响亮的呼啸声同时响起,随着那声呼啸,场中鬼蜮中人飞快的冲了出来。然后朝着四面八方狂奔逃走----所有人奔跑中都在不停的将个圆形东西扔出,落地后立刻又释放出一阵烟雾,看样子这烟雾并非一人所放,而是所有人都备有这个东西。 见势不对立刻逃走,这原本便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以防偷袭至尊宝他们的时候出现意外----外围的丘八兵丁无法将那法门中人射杀,这便是意外,所以他也在第一时间就扔出了烟雾,带着众人四散逃走。 面对那四面逃走的人群,至尊宝根本看不出内中谁是那石破军了! 焦急之中,至尊宝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全身又烫又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布满了全身,就像是自己也要随之炸裂一般! 怒火,已经让他丧失了理智! 骤然之间,至尊宝猛然伸手将自己握住匕首用力一拉,将手掌划破朝外挥出,只在刹那之间,他手中鲜血已经飞扬洒出,口中喝道: “降!三世三眛耶会!九言之临!----出来吧,厉鬼们!” 洒落空中的鲜血还不曾落地,已经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接住了一般,跟着是无数黑烟随之滚滚而出,内中出现了无数的厉鬼! 此刻,那天空也布满了阴霾之雾,像是云层翻滚涌动着,遮天蔽日的出现个巨大阴影,将那日光整个挡住,丝毫也不曾遗漏下来----在那阴影之中,厉鬼现形之后径直便冲到了至尊宝面前,阴森森的吐着气息… 至尊宝冷冷的盯着面前鬼魂,慢慢将嘴裂开,露出个凄厉无比的笑容,然后朝着面前那逃走的众人一指,淡淡道:“暂且放下你们的仇怨,先将这些人给我尽数擒了!等到完事,我把这些丘八兵卒都留给你们!” 听得鬼子如此吩咐,那些跟随在丘八兵丁背后的厉鬼浑然而动,整个冲向了四面八方的人群,将其一个个尽数捉拿,然后抓出来扔到了至尊宝面前! 但是他却双眼茫然的盯着天空,像是已经呆了一般,对于面前那些人根本不理----远处玉笙烟见到此状,连忙大神呼喊他的名字,却也毫无作用! 只是他这喊声却被那旁的人听见了,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至尊宝面前,将他面前之人一个个打翻捆住,粽子般扔在一旁。 这人便是那保护家眷的计长老,此时此刻他也没有闲着,而是相助鬼魂将那旁人擒获! 至此,那余国圣母一行的陷阱算是彻底破灭,不但鬼蜮中带出来的手下漫山遍野的逃走,就连那些丘八兵丁也同时开始逃窜,漫无目的朝着山野之中窜去,满山都是鬼哭狼嚎的逃窜者和其身后狰狞血腥的鬼魂… 就在那最后一个鬼蜮中人被捉拿之后,余国圣母亦败在了公孙大师手下,非但身亡,就连魂魄也被丁甲宗御神半陆吾禁锢起来----至于说那些丘八兵丁,则是大多死在了至尊宝召唤出来的厉鬼手中,那原本也是跟随他们其后的东西,他只不过是给了诸鬼一个契机而已,一个报仇的契机。 至尊宝在仇恨的趋势下做出了这一切,但是他自己却是不怎地知道,直到那最后一人被擒获之后才重新恢复了神智…他在那被擒之人中寻找石破军,没想到却是失望了。 也不知为何,那石破军竟然没有被捉到,而且也没有任何人看见他逃走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根本不曾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或者躲在了那里。 经过这一次大战,至尊宝依旧不愿意与那丁甲宗交谈,甚至便想就此带人回那汉江城中,但是玉笙烟将他拦住了,推说这山上还有很多尸首没有处理,必须借助丁甲宗的力量将尸体掩埋,然后超度这些亡魂…由此,他才堪堪留在了此处,默不作声开始了处置这尸体的过程。 丁甲宗几个年轻弟子过来相助,收拾柴火、搬运尸体,然后与至尊宝一起将那尸体堆积起来烧掉,这之中便免不了有所交谈,至尊宝不愿与那丁甲宗人说话,可是玉笙烟却笑吟吟的加倍热情,很快便和他们打成了一团。 玉笙烟与他们熟络之后,自然也便事事拉上了至尊宝,如此一来二去之后,至尊宝也渐渐放下了心中戒备,从最开始的十句话都不应答变作了应上一两句,然后再到后面的五六句一直到知无不言… 至此,那审问这些俘获的丘八兵与鬼蜮众人的计长老和易长老也有了结果,不过堪堪准备与至尊宝说此事之前,那计长老忽然叹了口气,走过来相邀至尊宝去那旁边坐坐。 虽然脸上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至尊宝却是去了……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但是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出来那一刻,整个人似乎已经不一样了,至尊宝双眼微红像是哭过,而那计长老也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谈吐中,很显然便知道这心结已经解开,至尊宝已经将这一节彻底揭过,放了开来。 面对那公孙大师的时候,至尊宝更是客气了些,非但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而且还叫了一声祖师爷,让那公孙妄语激动得是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当即便拉这至尊宝说起了心里话,又关乎至尊宝父亲之事,有关乎他母亲之事,也有关乎自己后悔之事等等----话匣子一打开,两人径直在旁说了整夜,几乎将正经事儿都忘记了。 究竟两人说过什么,这始终是个迷,一直不曾有人知道,只是在很多年后那玉笙烟问及此事的时候,至尊宝这才叹了口气道: “我是直到这一天才明白,原来那公孙大师曾经为了做过这许多…”话只到此,再问却也什么都不说了。 天色渐渐透白之时,那山上燃起焚烧尸体的火焰才堪堪熄灭,届时那计长老也与至尊宝说了这审问出来的结果----原来,来此的士兵乃是个军阀所派,而那军阀背后之人便是来至密宗的个上师,在他拿了那军阀的家人之后,这军阀大帅不得不参与到这整个剿灭法门的计划中来。 而派兵前往汉江城协同石破军擒拿法门,继而大军前来把整个法租界所在的汉江城拿下,便是紧接着所要做之事----窥一斑而见全豹,由此几乎可以断定,这华夏大地军阀群起而攻法门,背后作祟的便是那密宗之人,自然,这一步骤便是那神珠上师曾说要‘再踏中土’的第一步。 此事事关重大,至尊宝等人也不敢妄自定夺,于是便准备重回汉江城中与苦茶先生商议再说----便在此刻,正好那回去报信之人也带着马车赶了回来,同时带回一个消息: “便在昨夜,那红莲、青莲两大天师带人袭击褚启福的宅院,最终被苦茶先生击毙,可是苦茶先生也因此而身负重伤,整个人已是动弹不得!” 第三一一章 凝虚涌动归三途,渡实翻滚定一心 听得此消息,众人也就不再耽搁,连忙将那山火扑灭、超度死者,然后把一并丘八兵丁和石破军的手下押在车上,赶着便回到了汉江城中----才堪堪抵达城门,已经见到了一脸兴奋的岳小姐带着管家在那门口守候着。 见到一行人归来,那岳小姐率先便迎接上来对至尊宝等人道谢连连,说是感激他们将此后患解除,可是谈吐中至尊宝见她激动异常,不由得将那管家拉到一旁来问了…如此,才知道了家中发生那事儿的大概。 原来,袁三平今此见到了白莲教与石破军本事极大,而且有着即将到来的军阀作为后盾,同时还能与那密宗上师搭上关系,当即心中便对此回之事报以了极大的信心,无须人提,自己便去与那工部局的上尉保罗商议,决心孤注一掷将这褚启福彻底铲除。 甚至说工部局阿道夫都在此夜的清除之列。 入夜之后,那巡捕房在保罗的示意下将整个法租界封锁,袁三平则是亲自带着手下与留下的两上师一并到了褚启福家中,准备偷袭----不过未曾料想,一行人才到得花园之中便着了那苦茶先生的道了。 苦茶先生平素极少动手,今日这一出手便非同小可,那青囊衣鬼术准备得本也充分,当即施展出来之后便整个在宅中引出了十二凶煞,顿时将这整个袁三平的队伍给冲得散了! 同时,这花园周围也出现了无数护院。拿着西洋火枪朝着众人一通乱射。 两大天师情急之下准备出手,也堪堪将自己的术法施出了一道,但他们未曾想到的是,今日对手并非旁人,而是那阴阳师一脉中唯一能堪破天机的爻彖宗掌门----苦茶先生早在下午便以命窥天,算出了两人的法忌之物! 法忌,是每个法门之人均有的存在,便像是那练武者的命门一般,将自己所有的弱点和忌讳藏于此间,万一碰上了便会法力丧失。重者甚至短时间之内动弹不得!每个法门之人都将自己的法忌藏匿很好。即便妻子父母亦是不说,讳莫大矣! 苦茶先生为了算出此事,亦是以性命为媒,寿元做介。问天卜卦而出! 自然。苦茶先生在算出之后。很快便安排人去寻到了这两样东西,其一是碾碎的五味子浸白醋,其二则是驴血与马尿混合。然后分别安排青梅和天龙来准备,势必将此物泼在他俩身上。 当二人开始施法之后,两人便从花园中藏身之处冲出,不偏不倚将这两种东西泼到了他们身上,成功破掉了二人的法术! 遭此巨变,这两大天师几乎都骇得丢了半条命,那里还顾得上别的,当即转身便想逃走----可是此刻那二人早有准备,当即便抽出兵刃相迎,把这二人生生给拦了下来。 战斗已然如此,早已没了多大的悬念,最终便是这袁三平等人尽被歼灭,然后两大天师也一死一伤被擒获…只不过,到最后关头,那重伤未死的红莲天师亦被岳老头一枪毙命,了账身亡。 至于说趁夜带人闯入领事阿道夫宅中的保罗上尉则是中了另一处埋伏,被阿道夫的学生守株待兔,生擒活捉。 藉此,整个保罗和袁三平的势力算是土崩瓦解,被彻底的从法租界中消失了! 此战大获全胜,法门之人却并不开心,因为这一战所凭借的是那苦茶先生的窥天神算,也可以说是用命来换取了这一切----乱世之中,阴阳师一脉第一位大师的陨落,便在此地! 多说无益,至尊宝立刻便吩咐人将那擒获的丘八和石破军手下送至巡捕房手中,交由这阿道夫领事做主处理,随后与众人一并赶往了褚家大宅,看望那即将不久人世的苦茶大师。 路上问及褚启福,那管家这才说了,便在将此袁三平诸人歼灭、保罗擒获之后,褚启福立刻便赶往了阿道夫之处商议其后事宜,内中自然便是如何将他二人余部借由此事连根拔起、将其宅院商铺等等分配----临行之时,那褚启福却也不敢忘记了在外厮杀的至尊宝等人,便吩咐了夫人协管家前来迎接,算是将礼数补足。 世人即是如此,至尊宝也无多言,只是一路吩咐赶到了褚家大宅之中,与那丁甲宗长辈一并上楼----门才一开,见那青梅早已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眼睛都肿了! 玉笙烟同是女子,自然便上前与那青梅抱在一起,陪着落泪的同时也宽慰几句,而至尊宝则是与那天龙略略示意,径直便到了苦茶先生窗前----但见这苦茶先生面似淡金气若游丝,躺在床上几乎已和死人无异。 爻彖宗窥探阴阳、泄露天机,本来便为天道不喜,所以但凡学会这天数之人皆有残缺,要么缺手断足,要么天聋地哑,要么就是断子绝孙,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就算你学术法之前手足健全家有数子,也势必让你后人尽数死绝或者手足断掉,如此这般才符合了天数缺一之举,术法方成! 所以,但凡是窥天学术之宗派都小心翼翼施法,挑选天遮地蔽的日子和时辰起卦,减少天罚之力,就算算出来之后也不敢轻易与旁人道,再一次减轻自己所受的亏缺----像是苦茶先生今日硬生生将此事算出,除了本身所受的力量之外,却又比起旁人多了一层。 公孙大师本就与苦茶先生熟识,如此见他如此心中更是不忍,脸上自然便多了一份伤感,在那旁感叹一阵…此时此刻,倒是那计长老忽然开口提及一事问了。 他道:“不知这苦茶先生是一直这般模样,还是你们回来之后说了什么才是如此?”发问之人便是那一旁的天龙和青梅,他的两名弟子。 二人被此一问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想想之后比划着告诉计长老,苦茶先生在维持那青囊衣鬼引煞,将整个袁三平手下冲破之后,随即晕厥倒地,一直就是现在这般模样;而当时两人尚且还在与那红莲、青莲二天师相斗,根本不知此事,是那老管家看见了才吩咐人将苦茶先生送回房中,然后派人通知… 等到两人赶来的时候,他便一直是如此模样,从未苏醒,即便是那管家从外面请来的西洋医生或者老郎中亦是无法,都只是吩咐准备后事。 既然由此一说,那计长老跟着便皱起了眉头,斟酌再三才开口:“诸位,这青囊神算之术我虽然不懂,但是从古书上却是见得提及。据我所知,这术法若是施展出来,断然不会是舍去个具体的寿元年数,而是余下寿元之几何----简单说来,这术法若是如此强行施展,最多不过取那余下寿元的十之七八,以至**而已,如此又会出现这种情形?” 听他如此一说,那青梅顿时便扑了过来,哀求那计长老相助,像是溺水之人捡到一根稻草般不顾一切,只想能将那苦茶先生救得回来…计长老苦笑连连,脸上却露出个无奈之色:“丫头,我哪有这般本事能将你师父救回,如此逆天改命之事,怕是整个中土也无人能够达到吧?我如此说,是因为觉得苦茶先生此时或者并未身亡,也许还有寿元存在,能够救得回来!” “啊?”此话一出,那年轻一辈包括至尊宝等等尽数愕然,像是没明白般,但是紧跟着那公孙大师的一席话将众人点醒:“计长老的意思是说,倘若苦茶的寿元已尽,那么此刻便会气绝身亡,倘若没有,那也应该醒转过来,而不是此刻这般晕厥…他这一身行善极多,说不定寿元还能再…再…” 公孙长老话只到此,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他那未说完的后半句意思----“还能再活上几年或者几个月!”此话出口怕引得众人伤心,但是那其中的意思却让众人都明白了。 “呃,也许还有旁的情形,”计长老接口道:“即便…呃,即便只得一天半天,我们是不是也得将他救醒,问问…问问还有无话要留下!” 这话出口,众人尽数同意,纵然那天龙青梅不愿承认这一切,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却也只得接受,当时含着泪水将此事告诉了天龙,然后默许那公孙长老施法----公孙长老命人取来个铜盆,然后将苦茶大师的头发剪下放入盆中,点燃符纸扔入之后烧尽,使水化开,再叫至尊宝与天龙将此盆中的符水擦遍苦茶先生周身,从上至下,使那黄纸蘸水拭擦。 跟着他又命人取来根桃木,用刀削其心而成两根木针,分别从那苦茶先生脚底涌泉穴之后插入,片刻拔出----伤口并未像是别人受伤那般淌落血液,而是一滴滴的从伤口凝成个黏稠、腥臭的黑色血珠,就像是即将凝固的热油! 木针上面更有无数的黑色线条似的东西缠着,就像蚕丝或者发须,抽出之时还在轻轻抖动,公孙大师伸手在那黑线上面剑指虚画几下,顿时化作了一股飞烟消失在空气之中。 便在此刻,那苦茶先生发出‘唔’的一声轻呼,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第三一二章 指本末求祸福取,端倪始堪浑元长 公孙大师的法术极为见效,将那苦茶先生体内的霾阴之力抽取之后他便顿时醒转,撑着想要起身----天龙立刻上前将他扶起,至尊宝又在其背后垫上个枕头,使他感觉舒服许多。 苦茶先生任由他们给处理,自己却咧嘴朝计长老和易长老两人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面对那公孙大师道:“我猜能有人将我救醒,只不过却没想到是你!” “怎地,你自己的事儿都不曾算过么?”公孙大师哈哈一笑,伸手与他紧紧握在一起:“这次怎地如此拼命,竟然差点把自己个儿性命都折进去了?” “还不是为了这几个后生么?”苦茶先生略略摇头,淡淡道:“若不是为了这帮臭小子,我也不必如此…好了好了,此事到此作罢,我们回头再说----宝儿,这次你们在外面怎么样?” “还好,”至尊宝坦然道:“幸好有苦茶大师你的提点,所以我们不曾着那余国圣母的道儿,反而是趁着他们和丁甲宗偶遇动手的机会偷袭了一把,将一帮人全部擒了…”他面上露出忿忿惋惜之色,叹道:“只是可惜,石破军那家伙还是毕竟逃了!” “石破军的命数何止今日,不是那么简单的!”苦茶先生淡淡一笑:“但是你放心,那厮终究会死在你手中,且死得极惨,足以慰藉你娘的在天之灵!”此事乃是至尊宝伤心处,他自然也不愿意多提。随即便转个话语道:“旁的事儿还有么?” 苦茶先生一醒来就提及了外面之事,至尊宝猜测便是他在那卜卦之中还见到了些旁人不知的东西,于是乎便请那公孙大师将此回审问那些丘八得出的消息说了----便在述说此事之际,苦茶先生在天龙的协助下也穿好了衣物,然后坐在床边静静倾听。 待到这事儿说完,那苦茶先生略略点头,叫人去将那外面之人唤来,那当中青梅自然是又惊又喜,岳老头儿也因此而松了口气等等,闹腾一番才收拾停当…至此。公孙大师猜测他有话要对众人来说。于是便一直由着,直到诸人都消停之后他也才开口: “这次关乎于各地军阀围剿我们法门之事,其实我也略略有所了解,所以才在第一时间带着弟子来了此处。汉江之地属于那西洋人的割据范围。而且占据此地的军阀大帅也等若傀儡。是整个人西洋人扶持起来的。各地军帅都要给些薄面,以致能到今天成为我们法门的个容身之所----不瞒诸位,这些天陆续来此汉江城中的法门之人众多。不出三日,一定会看见大批的法门弟子来此避祸!” “法兰西领事阿道夫与那褚启福等人在此势力巨大,有他们主事下便能左右此地大帅的意见,容纳我们法门在此,可是倘若这次兵变而成,上尉保罗与袁三平成功,可就未必了…” 听到此,众人心中这才明白,那苦茶先生一力来此支持这褚启福,原来并非是简单的出手相助,而是希望保证此地的大局稳定,让整个法门能有一地容身,不至于全部像是百鬼肆一般流落海外。 稍停片刻,那苦茶先生接着道:“只不过,当初我问天之时,得知汉江还有个变数,并非是简单我们支持那褚启福和法兰西领事便可解决的,乃是外力,需要知其缘由方能找出化解之道----现在经由公孙大师与宝儿一并将那余国圣母等人击破拿下,审问之后,我便明白了此事的症结究竟在何处!” “难道便是那派兵而来支持余国圣母等人的军阀么?”至尊宝开始便得知了那军阀其后会派兵而来,所以便揣测其意,果不然苦茶先生便是点了点头,应声道:“正是!这军阀大帅或者便是外来之力了,是否能保全汉江城继续让我们容身全在他身上!” 至此打住,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公孙大师。 公孙妄语大师将苦茶先生所言在心中思索一番,缓缓点头:“不错,此事确实有些麻烦!”他朝众人道:“即便不是苦茶先生问天得此一卦,光是从我们得知的消息上便能得知,这军阀要派人来攻打汉江,然后收于手中…旁的不说,光是战火一起,我们那些还是路上的同道法门便不会来此福地了,流落于外,难免被明中的军阀或者暗地之密宗谋害!” 计长老在一旁亦是赞同:“要是我们能够数个法门集合在一起,届时非但自保,就算是与那密宗一拼亦是有所能力----不错不错,一定不能让那军阀派兵过来。” 众说纷纭之中,易长老哼了一声道:“不让那军阀派兵还不简单?大师兄,苦茶先生,要不我去走一趟,偷偷把那什么狗屁大帅家里人全部宰了,到时候看谁还能来攻打此地?” 易天奎性子如火,本事也极大,要说丁甲宗诸多法门之中,他是唯一个对于那些逞强杀人伎俩上心的,德行修得虽然不够,可是与人为敌确实厉害----若不是时时有那公孙大师压着,说不定早就在江湖上惹出了巨大的麻烦了。 听他一开口又是说的打杀之事,公孙大师不由得面色微微一沉,问道:“老二,军阀之中,除了大帅还是偏帅、旅帅等等,几千人的队伍便有数百将领,一个死了,自然有另一个补上,你认为你能杀得了多少?” “呃,有多少杀多少…”听得那么多,易长不由也有些吃惊,可是话已至此只能撑着:“大师兄,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径直去找他们身后那个密宗的家伙,一并杀了!” “二哥,大师兄的意思不是说让你想杀谁,而是想叫你换个法子,”眼看易天奎自己又钻进个死胡同里,计长老连忙圆场道:“那密宗的人也非是那么容易杀的,大师兄哪能让你去冒险?” 计长老这般一打圆场,那易天奎才收了声,叹口气道:“这样也不成,那样也不成,难道说我们要坐以待毙么?”他看看苦茶先生问道:“那苦茶先生你说说,我们究竟要怎么做才成,才能把此事化解掉?” 他这一问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公孙大师也不由一并开口:“不错,还是你来说说,到底要如何才能化解此事----这种事儿就你和诸葛大师两人最擅长,我们旁的可是比不过了。” 苦茶先生摆摆手,浅笑谦虚一下才开口:“这事儿我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用个‘解’字最好,而不是现在所选择的‘缚’字。” 解、缚一说那年轻后生不明白,但是极为年纪大些的大师却是知道----那源于当年法门中个典故,所说的便是个思路,相当于说大禹治水时期的‘疏’与‘堵’。解,便是将那军阀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化解,让他不再与自己为难,无论是说服、施恩、援手、救治等等,只要如此做了便能解决问题;缚,等于说是将那军阀遏制住,也可是依仗杀人、捉人为质、威逼、利诱诸如此类… 虽然两个法子均可以将此事解决,但就是说一个治标而另一个治本,不可同日而语。 苦茶先生如此一说,那易长老几乎失声叫起来:“难道说,我们还要去帮助那军阀,和他做个朋友么?”他气呼呼的偏过头去:“这事儿可不要找我,不去!” “谁又说要叫你去了,你真要去我还不放心呢!”公孙大师略略在他肩上一拍,然后回头问道:“若是这样,那苦茶先生觉得谁去可以?是我门中弟子还是旁的那个门派,就算是要我自己去走一趟也无妨,尽管明言便是!” 苦茶先生微微一笑却忽然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问道:“对了,公孙大师,你知道那军阀大帅的名字么?”他缓缓朝着众人扫视一眼:“说了半天,这大帅的名字我们还不知道呢。” 原本来说,这军阀大帅的名字算是个秘密,而且他又是没头没脑的这么一问,颇为有些突然,可是那公孙大师与他相交多年,也算是了解他的脾气,于是乎便说道:“既然你问,那我也就说了,这军阀大帅的名字便叫做洛子涵,占据的乃是川渝之地。” 名字一出口,旁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也就没有明白为何那苦茶先生会问及于此----众人正在茫然之极,忽然便见得至尊宝眼中一亮,赫赫然开口:“洛子涵…洛子涵…苦茶大师,难道这人便是…” “不错,便是他!”苦茶先生见他想起,这才开口:“那洛子涵当年还在做偏将的时候便于你有过一魂之缘,后来更是领兵来抢夺了你们的地方,算得上和你有说牵连…所以,这事儿冥冥之中,可是得你去与他相交,劝得他不再与我们为敌。” “劝…怎么劝啊?”至尊宝满脸愕然,张着大嘴道:“不是说我不愿意出力,只不过这事儿…这事儿说是将他杀了容易,要想将他结交相厚,似乎、似乎不大可能啊…” “不错,确实不易!”公孙大师在一旁道:“无论换做谁,要在此时和他相交都甚难,不光是你,换了旁人也是如此----当时宝儿,既然你与他有缘,那么天意之中便能有所助力,只要你能找准机会,势必便会成事的,你可千万不要灰心!” 公孙大师一说,旁人也连连给至尊宝鼓劲,就连玉笙烟亦是在他身后连连鼓励,见得众人都这般说了,至尊宝只能硬着头皮将此事给应了下来,心中七上八下十五个水桶般翻动,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还是先到得渝地再说? 第三一三章 符马复得归所望,葫芦骤显耀玄光 关于至尊宝去那川渝走这一遭公孙大师倒是没有意见,可是他却提出了另外一事----“宝儿这许多年不曾见得他父亲,不知道可否晚上几天再出发?因为此次我们并不是从那山上下来的,而是半道转折,所以就派人回山告知了正在山上与其子不行团聚的三师弟长天和他儿子不转,让他们径直来到汉江!”他掐着指头算算道:“按照日程算来,怕是最多三五日便到了。” 此中那公孙大师所说之人全是石家成员,他之三师弟,也就是石家上代族长石长天,然后关在山上面壁的大儿子石不行,当代石家掌门石不转…三人尽数都在山上团聚,所以得知消息辗转赶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上了数天。 公孙大师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是想到既然现在至尊宝与那丁甲宗关系已经改善,所以要让他与自己的父亲见上一见,毕竟那石不行多年来一直牵挂那被自己送走的儿子,让他俩见面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显然,至尊宝对此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听到此话不由有些忐忑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孤单,对突然多出来的父亲有所畏惧还是别的,反正瞬间脑中便是一片茫然,充满了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者只是没有准备好? 不过,未等他出声反对,那苦茶先生已经满带遗憾的开口了:“恐怕不行!”他略略摇头:“首先,那军阀洛子涵的军队若是没有意外。三五日内便会出发,顺着水路也仅仅是几天时间便可以到的此间,而至尊宝逆流而上去那川渝也须得数日;其次,石长天一行人未必五日之内能够来此,就算是等上几天也是不行的…” 听得此话,那公孙大师略有失落,可对于至尊宝却不是这般----暗地里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忐忑不安的心情也在此刻渐渐变得平复了…想了想,至尊宝断然开口: “此事关系即将来到汉江城所有法门的安危,我们且不可为了自己私欲而铸成大错。事不宜迟。现在便得出发!呃,至于说洛子涵即将攻打此地的消息究竟应该如何处理,是否告知领事阿道夫,此事就只能拜托你们商量个合适的方式了…”接下来他从玉笙烟耸耸肩。笑道:“恐怕只能求你再陪我走上一遭了。” “陪你倒是没什么。”玉笙烟笑了笑。但是眼中却充满担忧,“但是我却不知道教中情况如何,毕竟娘与婆婆都在山上。万一他们攻打圣山…”“这一点你放心吧,”公孙大师点头道:“去你们圣母峰的道路崎岖难行,根本不适合大部队前往,那些军阀绝对不会行军深山与他们为敌的!” “不错,”苦茶先生也赞同道:“而且那圣母峰中处处都是机关,只要稍加利用便可以大肆运转法术,旁的不说,光是你婆婆那剪出的草马便能将其尽数歼灭了!” 两位大师所言有理又是异口同声的如此认为,那玉笙烟自然便信了,悬着的一颗心就此落定,不过转而一想她又道:“公孙大师,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给婆婆她们施法说上一声,将我的行踪告知于她,让她们安心?” 公孙大师点点头,“此事简单,你尽可放心去,这些事儿都交给我了。” 既然将事儿交代清楚,至尊宝玉笙烟二人也不再耽搁,将手中一些事儿交给了公孙大师,譬如把那从余国圣母手中捉拿的山魈释放,解除禁锢;或者是将那几个被杀死藏在油纸伞中的冤魂超度等等… 随后,二人这才逐一与众人告别,准备赶往川渝之地而去,只不曾想才走出那褚家大宅,二人便见得有个褚启福的亲随跑将过来,见到两人他便大呼小叫的追将上前,看来乃是专门来寻找二人的。 到得近前,那亲随便向两人禀告说在袁三平某个宅中后院发现了大量的施法用具、法器、朱砂狗血、符纸卷箓等等,另外还有一些奇怪之极的东西,一并手下都不敢妄动便告知了褚启福,然后得以示下来交与二人处置…褚启福倒是不傻,既免去了贸动此法门中之物的风险,又做了个顺水人情送予了至尊宝。 要是按照平时,至尊宝势必便会让那亲随去通知公孙大师一行,让他们处置,但他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于是便向那玉笙烟发问道:“烟儿,你还记得你上次那符马车辆么?” “记得啊,那符马不是丢失了么?”烟儿以为他是忘记了,于是便提醒道:“我们从鬼蜮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了车碾痕迹,并未见到马车,难道你不记得了?” “不,不!”至尊宝笑了笑:“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这符马车辆只能是你们白莲教之人驱动,后来又是经由这鬼魂证明了是那余国圣母拿走----你说,这车会不会便在那袁三平宅中?” “对啊!”他这一提玉笙烟想了起来:“果然是极为可能的!走,我们快些去看看,要是找到了这马车,这赶路的速度可就快得紧了。” 心意一决,二人便准备立刻动身,正好此刻那原本计划中的洋车也开了出来,三人便立刻上车朝着那宅子而去。 此处非个宅院,而是处名义上属于袁三平的醋坊,在那法租界边缘沿江的河边,多年之前便已经荒废,而如今此处便成为了异类法门的藏身之所。 外面看去,这带着院落的破旧房舍几乎残了,荒草蔓藤覆盖了整个院落的外墙,窗纸也破烂不堪,蛛网更是在屋内任何角落密布,内中的案台椅子、瓦罐醋缸、碾子石板上积了厚厚的浮灰… 至尊宝摔下一步下车,堪堪把这院中扫视一遍,然后推开个吱吱嘎嘎作响的大门,一股飞灰顿时扑面而来----他挥挥手将那灰尘赶开,皱眉道: “你确定是在这里么?我怎么看,也不觉得这里像是住着人的模样啊?” “大师,不在这里,不在这里!”那随从指着那院子后面,连忙带路朝前:“是那后面的仓库,呃,就是储藏醋坛的地方。”说着话,他很快沿着小路将二人引了进去,沿着往日搬运醋坛的路绕过这摇摇欲坠的房舍,带到个看起来还算坚固的砖屋面前。 将那两扇巨大的木门一推开,顿时便让二人吃了一惊----此地看似破烂肮脏、污秽**,但不曾想内中非但干净整洁,所有用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些奢华,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却是不怎么样了… 原本整齐摆放的柜子被人推开一旁,将那旁边腾出个地方,而红木雕花的餐桌被搬到了墙边,上面摆了许许多多法门才会用到之物;大理石雕纹的墙面被钉上了木钉,挂着法袍拂尘之类;墙角更是有一堆琉璃所制的酒盏杯具,已经被打破了,和那空掉的西洋酒瓶堆在一起,看上去便是住在这里之人所为! 将那中间个隔断推开,立刻便看见了后面,那处整个像是个仓库,而两艘快船则是系在绳上,旁边正是所需要的符马咒车----简单猜测,此处定然是那袁三平暗地准备的藏身之所,届时从水路无论逃走还是引来援军,都是个极为便利的所在,只不过今日因为那鬼蜮中出来的石破军等人常年呆在地下潮湿阴暗之处,已经习惯了如此,所以为了讨好才将众人安置在那所在暂住。 自然,这也绝非袁三平唯一准备的地方,所以即便是毁坏再多也只淡然。 两人来此的目的并非是参观这里,找到了那马车之后便准备离开,想其马匹不会距离那马车太远,于是玉笙烟便出外去寻,准备找到马匹之后挂上马车,施法离开…与此同时吩咐至尊宝准备一下施法的用具,像是将那朱砂墨汁调和好之类的,等他一回来便可以施法。 各家各派施法的物品大多相似,但也有不少是各门派自己擅长使用的,而其他门派则不会使用,恰好其中便有一味叫做苦提的丹药是阴阳师一脉从来不曾使之物,至尊宝身上也未备有,于是乎他便将目光投到了那墙边红木餐桌之上。 都是白莲教之人,这大致的东西是不会有错的。 寻找之中,至尊宝忽然从那堆东西里翻到个藏匿起来的匣子,收在个看似不起眼的角落里,好奇之下便将此物打开,谁知道里面别的没有,只是有个玉坠儿罢了! 这玉坠儿看似个雕有无数花纹的玉葫芦,上面雕着一条栩栩如生之龙在云中穿梭,口衔书册,触摸之下更觉得温润异常,竟然像是自有体温一般----不过,这也只是对于至尊宝这周身冰凉之人才能感觉,换做旁的活人,或许根本不会觉得有何种异常。 因为,人体之温度比起这玉石之温却又高得多了。 当即至尊宝便将这玉葫芦收入怀中,然后继续翻找苦提,接着将一应物品放在旁边给玉笙烟备好。这一切不过是盏茶功夫,而与之同时玉笙烟也将那马匹在后面找到,然后牵进了房中。 那亲随立刻动手将至尊宝的马车套上,玉笙烟则进入车厢准备,由于有了至尊宝的相助,所以很快便将这一切收拾停当,符车也随即可以出发。 亲随坐着自己的马车在前引路,将至尊宝二人的符车带出汉江城,然后才见得玉笙烟催动法术,符车也立刻放蹄疾奔,朝着那川渝之地飞快的冲去! 第三一四章 天意动全子牙意,命数堪破龙甲章 符车属于阴物,本不是阳间所能使用的东西,不知是白莲教那一代的明王将此东西捣鼓了出来,借助御神之力能够使其奔驰,速度堪比烈马狂奔----唯一的忌讳便是这马车不能在赤日之下使用,否则那御神之力消耗过大,必然不可久持。 不过,这只是对于一般人来说,至尊宝二人情形危急之下却是未曾管得那许多,只因为两人手中的御神远超一般精怪魂魄,且数量共有三只,逐一轮换之下便能将此下午的烈日挨得过去。 所以,二人在午时之前便放马疾奔,不曾有得太多顾忌。 马车自顾自的奔驰,两人在车上便说些旁的闲话,至尊宝此刻顺带将那得到的玉葫芦取出交予玉笙烟:“这是我从余国圣母那堆东西里面寻来的,看着有些奇怪我便带了出来----这可是你们教中之物?” “这东西?”玉笙烟将那葫芦取出,拿在手中细细把玩:“教中似乎不曾有过这东西,上面的雕纹也不是我们教中的饰物,像是她从别处得来的。”她不曾从那玉葫芦从看出任何端倪,于是便奇道:“我看它不过是个简单的玉坠而已,只是生得乖巧好看罢了,你为何看重这东西?” “我不知道!”至尊宝摇摇头:“只是感觉上,总觉得这东西有些不一般,似乎不是凡品。你将它放在旁边,隔上一会去摸摸,看是不是有些温润。自带体温般?” 果然,按照至尊宝所说的,玉笙烟便将那玉葫芦收在了一旁,过会再去摸时真的音乐觉得未曾冰冷,自己带着温度----可是也仅仅如此,两人反复看了许久也不曾发现还有旁的什么奇异之处。 或者,这只是个稀有的温玉而已罢了。 既然这东西找不出个究竟,又本是从那余国圣母的东西里面说寻,至尊宝便顺势将这东西送予了玉笙烟,说是既然她喜欢那葫芦的乖巧。那就收着玩耍。烟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庞一红,却是将这东西收了下来。 这物却是看着不错,玲珑剔透温润晶莹。玉笙烟拿在手中一时不知如何收藏。干脆便准备那个绳子系了戴着。至尊宝对此自然不会多说。于是便与她一起在各自的包袱中寻找个好看的绳索来。 至尊宝是个男子,那包袱中无非两三套换衣的衣物而已,别无长物。初打开的时候根本不曾想到,等到将那包裹解开一半才恍然醒转,然后回去看玉笙烟在自己包中寻找----可就在此刻,他的眼睛忽然落在个旁边的长筒状之物上! 那东西被个竹筒整个儿收了起来,只是露出个把柄,看来玉笙烟是用布将此物裹住然后塞了进去,以为保护,只是将那手柄露出便于取用…换做往日,至尊宝势必注意不到那手柄上的东西,可是今日只露出个把柄便让他注意到了! 手柄之上,正好便有个小孔,看着能够将那葫芦放之入内! 至尊宝‘咿’了一声,顿时引起玉笙烟的注意,她在那翻弄包袱的时候抽空便问得一句:“你看见了什么,居然还叫起来了?”“烟儿,你快看看此间!”至尊宝连忙将那东西拿到她面前:“这东西上面居然有个孔,你快试试,看是不是能将这葫芦放进去?” “真的么?”玉笙烟将那东西拿在手中一看,果然也若至尊宝般惊呼一声:“还真是有个孔,也是这般葫芦形状----难道那葫芦本就是为这杏黄旗做的么?” “杏黄旗?这就是那假的杏黄旗么?”至尊宝将那葫芦递过去,“要不试试,看是不是如此!”“好!”玉笙烟立刻便摸着接过那葫芦,然后放进了这杏黄旗手柄的小孔之中… 那小孔与这葫芦大小、形状纹丝合缝,就好像是专门做出来的一般,而且放进去之后便立刻融于了一体,根本不会掉落出来…不过也仅仅如此,那杏黄旗与葫芦任何事儿也不曾发生,任何景象也不曾出现,和没有放入之内毫无差别! 至此,两人这才明白那葫芦的来处----“不过就是这假杏黄旗的饰品罢了!”至于那葫芦的来源也便猜到了:“想必是收藏在余国圣母之处的,说不定能增强这假杏黄旗的威力!” 至此,不再深究。 两人不知道的是,这葫芦虽然本来便是填充在那假杏黄旗的小孔上之物,但是并非是教中之人所知道的----那假的杏黄旗被世人所知,然后无数人出手抢夺,其中自然有人知道其赝品身份,可是即便如此那些人依旧至死不愿交出,便是因为这假杏黄旗中藏有个天大的秘密! 传说中,法门一切法术的来源,其实源于一本古书《龙甲神章》,由它繁衍出了华夏法门千奇百怪的无数法术,称为这一切法门之始! 根据古今图书集成记载,《龙甲神章》来源于四千六百多年前,轩辕黄帝大战蚩尤之时;当时我们的祖先黄帝和蚩尤在涿鹿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妖人蚩尤身高七尺,铁头铜身刀枪不入,而且会呼风唤雨,在战场上制造迷雾,使得黄帝的部队迷失方向,一时间杀得黄帝节节败退,几乎全军覆没。 有一天晚上,三更半夜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忽然,轩辕丘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以及非常强烈的光芒,惊醒了黄帝及众人。 大家匆匆忙忙的起床,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有一支彩虹自天空中缓缓下降,从中走出一位全身大放光明的仙女,仙女手上捧着一个长九寸阔八寸的玉匣,黄帝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本天篆文册龙甲神章。黄帝根据书里面的记载,制造了指南车,终于打败了蚩尤。 龙甲神章除了记载兵器的打造方法之外,还记载了很多行军打仗遣兵调将的兵法。于是黄帝要他的宰相风后把龙甲神章演绎成兵法十三章、孤虚法十二章、奇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流传下去。 当年那黄帝也不藏私,便将此书传授给了众人,其中奇门遁甲之术也拆散分传无数人,以致后面繁衍下去出现了众多分支----但是那整个的奇门遁甲之局一千零八十,则是经过周朝姜太公、汉代黄石老人再传给张良,而张良把它精简之后变成现在的奇门遁甲之术三百六十五法。 历代相传之中,那一千零八十局也失落大部,很多术法由于过于逆天而失传,有些门派凭借从先祖中得知某一局的鳞爪残部,便生成了出离那三百六十五法之外的奇术,便是由此而来。 后世中,无数人知道这一传闻,断言那整个《龙甲神章》便在姜太公手中,所以能够请得三大至宝,杏黄旗、打神鞭与封神榜,改朝换代。可是在成就这大周八百年基业之后,姜太公便将这三大神器归还天庭,只是将那古传《龙甲神章》都带进了自己的坟墓之中,藏于那蓬莱三山之上。 独独流传下来的便是这假杏黄旗和打神鞭! 传言之中,这假杏黄旗能够指引那蓬莱仙山的进入之法,而假打神鞭则是个开门的钥匙,两者合一便能指引有缘人进入仙山,取得《龙甲神章》。 历数历代,无数人在寻找那进入三山的宝物,也不乏有缘人将这两者合二为一,可是无论如何却都不曾找到进入的法子,便是那三百年前将两物收归手中的白莲教圣母多年也不曾找出丝毫的线索! 至于说上面的经纬勒线、三五分水、六阴七阳等等,认定是个路线之图,但走遍了华夏大江名山,亦是找寻不到----其中个关键,便是那杏黄旗中的玉葫芦已经早被取了出来,流落人间。 此物仅仅是与那四大神通一起降世,出现在世人面前! 当年那明王抢到四大神通的时候,这玉葫芦便放于匣中落入他手,白莲教当时尚未取得假杏黄旗和打神鞭,所以也不曾想到于此,只是当做镇纸所用----可是,那明王临终之前与弥勒佛沟通后,留下了个佛偈: 命中之黍,堪取难负,神诸鬼途,冥守天数…明王笑着唱完,然后便带着那玉葫芦归于明冢之内,安然背负自己的罪孽而去,只留下了这不着头脑的话语给众人。 白莲教徒只当这是明王临终勘悟,那知这是神佛之言? 命数轮动之下,这一明冢被玉笙烟打开,然后那余国圣母在逃离圣母峰的时候便进入了其中,而玉葫芦便是在那时被人寻到而带出----她与玉笙烟一样见到了那石壁上的偈子,却只把这玉葫芦当做了接掌明王之位的凭借,于是带了出来;后来,她在出外设伏至尊宝等人的时候怕是损伤,便留在了屋中个不起眼的角落中… 没想到机缘巧合,最后还是落入了至尊宝手中,甚至于那假杏黄旗合璧一体! 命数滚滚,碾碎红尘,这华夏动荡已势不可挡,龙甲神章也即将面临出世拯救世人的时候,而如今这假杏黄旗落入了至尊宝玉笙烟手中----可是,这打神鞭早已从白莲教遗失,它又在何处? 不过,关于这一切,这命中注定的两人却是不知道的,在看了半天不得任何结果之后,两人也只是蜷缩在车中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一五章 陌路奔马危难际,以亡制杀乱典殇 两人在那车中酣睡半日,不待自己醒来便被那金刚狮子唤醒,须得两人施法轮换御神,于是玉笙烟便将至尊宝叫醒,堪堪将那法术说了一遍。法门之术大同小异,只要只得这窍门所在,那一切也就简单了。 盏茶功夫他便将玉笙烟所说牢记于心,滚瓜烂熟,自此玉笙烟才吩咐那马车停下,让至尊宝来施法将这御神换了。那符车速度虽快,可是棺材似的车厢却让人并不舒服,仅仅能躺着而已,两人也就乘此机会下来活动一下手脚腰身,也顺便让那车厢中浑浊的空气换换。 两人从那车中下来,看得那漫天落霞,染的整个天际都似烧着一般,竟然是已经到了黄昏时分,顿感腹中饥饿,于是他俩干脆便坐在那路边石上歇息,准备将带来的干粮吃了,再做打算。 打开随身的包袱一看,至尊宝顿时傻眼----原来二人出来之时走得太急,只带了些干肉面饼,却不曾有清水携着,半日不曾饮水两人都口渴得紧,可是有哪里有水可饮? 不过,此事倒是难不倒这两人,正好至尊宝又准备换那夜叉出来驱动符车,便干脆此刻就叫了出来,让它去四周看看能不能取些水来,两人坐在石上暂且说点闲话等着。 夜叉领命而去,二人就在那石上闲聊说话,可是这夜叉刚飞出去才只片刻便转而回来,急急朝至尊宝禀报道:“主人,这路前面两三里处有人正朝我们逃来。后面还跟着群兵卒,看似在捉拿他们。” 两人一听此话立刻警觉,虽然不知是什么人,但是既然在被兵卒捉拿便很有可能是那法门之人----符车立刻藏在那路旁树林之中,然后二人也将自己藏匿在大树之后,只想看清楚了此事再作打算! 若是法门之人,那便出手搭救,但倘若是兵卒在捉拿什么江洋大盗之类,也无妨暗中帮他们一把。 那逃跑之人来得极快,两人才堪堪躲好便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一辆马车便出现在二人眼中----前面的马车为了减轻重量已扔掉了车厢。只剩个车板上挤着数人,后面两人背对众人举起块厚重的木板,作为抵挡;其后,便有十余名身穿灰衣的兵卒大声喊叫。前呼后拥的朝着马车追来。 那车上之人虽然着装普通。但奔马扬起的 拉车之马口鼻中均嗤嗤喷着白气。马蹄翻动中也疲态明显,纵然赶车人拼命的挥鞭抽打,可是依旧渐渐慢了下来;后面的兵卒显然看出了这一切。呼喊声中渐渐兴奋起来! 至尊宝看得那马虽有疲态,可是只怕再跑数里亦是能够,距离此处太远之后纵然想帮忙怕也来不及了。他面前有两个选择,直接出面阻止马车让那逃逸之人停下,然后携手将后面追兵除掉;亦或是直接对付那追兵,任由马车远去… 这两者相较唯一的区别,只是是否与那法门之人聊聊所见所闻罢了,倒是差别不大。 眼看奔马越来越近,转眼便会从二人面前冲过,至尊宝来不及多想便捏上了符箓在手,吩咐夜叉与之一道冲出----正在此刻,忽然听得砰然一声枪响! 两人急忙转过头去,首先入眼的便是那马儿前蹄一失跌倒地上,悲鸣声中将整个后面的车板都甩了出去,车上之人触不及防之中全部随着被狠狠摔了出去;而那追兵之中,当前个显然是伍长或者旁的人打个口哨,将那仍在冒烟的火器挂在马上,高声叫嚣着缓缓勒马,然后朝那扔在灰土中翻滚的法门众人肆无忌惮的狂笑! 那奔马在骤然之间跌落到底,拉扯着那车板整个倒扣着翻了过去,等若在那奔马的速度上又加了把力,这几名法门之人即便发现却又如何躲得开? 当即尽数被那力扔出去,或草丛或树干上,重得径直晕厥过去,轻的也哼哼唧唧似乎撞伤了,一时半刻根本起不来…至尊宝只道那几名兵卒准备将他们擒了押走,所以也不想多杀那洛子涵的士兵,既少了冲突又减轻杀孽,于是便俯了身子,准备偷偷摸过去将人救了。 可就在他俯身正待,忽然听那下面的兵卒伍长喝了一声:“行了,全部动手给我杀了!”“是!”那些兵卒齐齐应了一声,顿时便听得哗啦之声响起。至尊宝骤然之间抬头,却看见那些士兵已经将背在身后的长枪取了下来,正一字排开对着下面的法门! “龟儿子,居然直接杀人!”至尊宝顿时火冒三丈,蹭一下站了起来,喝令那夜叉立刻动手----与此同时他也紧着将那口诀一念,手中捏着个符箓便朝着那大道跑去。 紧跟着,玉笙烟的金刚狮子亦是显身,只晚得一步,同样冲了下去! 伍长模样之人见手下均已抬起了枪,手也缓缓抬了起来,脸上亦是浮现了种诡异的红晕,显然是为即将到来的屠杀而感到兴奋----他那声音差不多已到了喉咙口,正要吐声出气喝令之时,胯下骏马猛然一声长嘶,整个前蹄已经凌空抬了起来! 顿时便将这伍长扯得朝后一甩,若不是还有马镫踩着,怕是早已经被扔了下来! 于此同时,旁边的骏马也一起嘶声叫了起来,有得如同此马一般扬蹄抬起,有得则是全身哆嗦瘫软伏地,还有的更是屎尿齐流转身便逃…一干丘八兵丁又是勒缰绳又是呼喝,可就是不能将那马匹控制得住。 混乱之中,有个丘八正在奋力勒马,忽然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像是巨兽猛扑或者大掌扇过,在后背上狠狠一击,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轰然击落! “不好,有东西!”他身旁的丘八连忙大呼小叫起来,一面从马鞍旁的个皮囊中抓出一把粉末乱扬,而其他的兵卒也顾不上继续勒马,同时也取了那东西四面洒出。那伍长将自己在马背上坐稳,然后猛然翻身而下,“全部下马,两人一组对付这些鬼魂!” 丘八们再也顾不上那马匹的异样,极快便下马站好,一人拿枪一人拿着皮囊,背靠背朝着各处洒那粉末。这些丘八显然对此有过训练,就连那从马背上击落的丘八也快速跑了过来,然后归拢队中。 这正是有人所授的法子,用种奇怪的东西来对付那法门所请出的厉鬼魂魄。 要是换做其他门派,这一法子必然奏效,能够将那魂魄驱走,可是此回所来的并非简单厉鬼冤魂,而是两个御神,此法根本无效----便在这群丘八自以为已经将周围尽数布满这粉末的时候,半空中忽然出现个笑声! 随着笑声出现,半空也跟着显露两个怪物出来,血盆大口、环眼巨耳、像是那耙子一般的利爪,口鼻中呼呼喷出股股白气,当即便骇得所有丘八都各自退了两步,畏畏缩缩甚至不敢将那粉末朝之撒去。 “撒它,撒它…”那伍长叫了两声,可是非但旁人不敢动手,就连自己亦是难以挪步上前,自己喊得也有气无力。也不知怎地,这厮忽然心中一动,抬手便朝着那摔倒在地的法门弟子砰的一枪,喊道:“打死他们,我们走!” 丘八不敢向那怪物动手,对付这些法门之人却是不怕,当即便纷纷将手中的长枪抬起----可是便在此刻,忽然听得远处响起个冷冷的声音,喝道: “杀了!” 两怪物原本或许只是威慑,可是在这一声令下之后立刻大变,当前怪物伸手猛然一抄便将前面数人尽数打翻在地,跟着伸出手来抓起个丘八塞进了口中,咔嚓脆响伴着那厮垂死的叫喊,一口便将这人头咬了下来! 怪物将那人头咬掉,咯吱咯吱在嘴里大嚼,身子仍抓在手中,腔子里的血泡子咕噜咕噜便冒了出来,沿着身子淌落到脚,然后从半空洒落地上,溅得那前面的几名丘八满身血污。 当即便有几个丘八吓得屎尿横流,在地上胡乱挣扎想要起身,可是腿脚都酥了又如何起得来?刹那之间,又有两名丘八葬身在那怪物口中,余下的则是被另一个怪物一口一个囫囵的吞进了腹中。 伍长和那站在后面的几人见的不好,转身便朝着马匹冲去想要逃走,可是才一转身,便见得身后大道上已经站了两人,也不说话,冷冷的朝着众人将手一挥。 呼啦啦声中,几张符纸飞火流星般的朝着众人扑来!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那符纸将几人立刻打个正着。 符纸落在身上,立刻爆出一团火苗,然后瞬间变作了熊熊烈火,那几名丘八呼号顿足、哀鸣翻滚却是丝毫无用,整个人很快便被烧得不再动弹了。 那马车上摔倒的法门弟子适才看那丘八抬起枪来正欲动手,一颗心已算是几乎死了,或者颤抖哆嗦、或者闭目等死、或者垂泪叹息,那陡变发生之时尽都呆了,也没有起身相助。 唯独到了丘八转身逃走之时,才有两人冲了过来,反手一刀插进那伍长的胸口,一刀捅入小腹,将他了账----这却是至尊宝刻意留给他们的。 第三一六章 世家有缘相逢处,却是杀戮修罗时 那一并丘八兵卒被至尊宝二人尽数杀死,一个不留,此刻那杀掉伍长的法门弟子也才走上前来,给两人施礼道:“二位出手搭救,在下感激不尽,我乃北方出马黄家弟子黄楚天,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此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面目清秀俊朗,虽然有是逃跑又是落车搞得狼狈了些,可依旧掩盖不住本身的气质,只是那眉宇之间有些病怏怏的感觉,像是阳气不足般…至尊宝本身困惑,可是听说是出马家之人这才明白过来。 那出马一家中又怎地有阳气十足之人? 那黄楚天按照法门规矩行礼,当中自然多了一份感激,至尊宝不敢托大连忙回礼道:“都是法门之人,如今这乱世中自该同仇敌忾,如今之事不足挂齿!在下阴阳师一脉至尊宝,这位是玉笙烟----不知其他几位怎么样,可有受伤么?” 法门之人大多练就武术,身子也比一般人强健许多,那一并人等中有两人受伤略重,其一是胳膊脱臼,其二则撞得头上个大包晕厥过去略略重些,旁人倒是无恙----被至尊宝问起,这黄楚天便看看道:“也无大碍,我弟弟处理一下便好了。” 马车上共计六人,除了这黄楚天和他弟弟受伤略轻是首先起来动手杀那伍长的,晕厥和脱臼的两人,还有两人则是被撞伤了筋骨而已,现在也能自己坐在旁边歇息。 被追赶得如此狼狈,想必也不曾带有什么刀伤跌打药品在身上。玉笙烟这便去车上取来与那些人,并且相帮疗伤,而至尊宝则是与这黄楚天闲话几句,将他们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 果然,他们便是从那川渝之地一路逃亡过来的。 南方茅山一脉的张家,北方出马一脉黄家,西面阴阳师石家,东南降头师嘎赞家族,此乃法门中出世的四个大家,黄楚天便是其中黄家二代弟子中最小一个。当代族长黄天涯的关门弟子。 此番动荡之初。那黄楚天正带着一并三代弟子在甘陕之地历练,希望他们能够学会与那游魂野鬼取得联系,等到从那山中出来,立刻便成为了当地军阀的目标。 黄家之人好不容易才逃脱。然后通过出马与族长取得了联系。了解到了整个华夏现今的情形。同时也得到了个指令,便是希望他能够将三代弟子安全带到位于长江下游的汉江城中,与黄家大众汇合----当时那川渝之地还未曾开始追捕法门。于是乎,这族长也便将此情形告知了黄楚天,建议其经由川渝前往。 可不曾想,黄家之人只是到得那蓉城之后,整个情形就已经变了,非但此地开始大肆搜捕法门之人,而且还就地处死绝不拘押,甚至就连那些售卖纸扎棺材、香蜡冥钱的商人也被依次盘查,稍有异常便即处死。 可想而知,那川渝的形势顿时变得严峻起来,黄楚天只能将所有一切能代表法门身份的东西都藏了起来,然后带着众人乘船离开----原本这计划是很好的,可不曾想那半路上也不知怎地便来了一队兵卒,然后试图要将整船人捉拿回去。 显然,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不知是有人告密或者其他,但是那军阀知道了这船上有法门之人,于是派人前来捉拿,唯独是不清楚具体是那些人而已----黄楚天心中明白,只要一旦被捉拿回去,那军阀势必能够找出自己这一干出马家之人,于是乎他便暴然而起,带着手下击杀了几名兵卒,然后从船上逃走。 出来之后,众人再辗转寻到个马车继续朝着汉江逃跑,路上却又再次被那些兵卒找到… 说完这一切,那黄楚天小心翼翼的向至尊宝问道:“你们、你们是不是从汉江来的?难道说…难道说那里也已经…”“哦,那倒不是!”他摇摇头:“我们确实是从汉江过来的,也能告诉你们,汉江城现在确实很安全,绝对不会有什么军阀捉拿我们法门之人,”他笑了笑:“我们只是因为有事所以要离开那里,并不是旁的。” “呼,那就好!”黄楚天长长舒了口气,叹道:“我还以为汉江也已经不再安全了----你知道,我们黄家其实擅长的是走阴和请鬼、治病之术,要说和那些军阀打起来,可就比不得…比不得…” 说到这里,他显然是不知道至尊宝属于阴阳师哪一个分支,所以有些说不下去----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现在就连至尊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那一分支了! 要说从八爷那里学到的启蒙法术,那自己该属于五轮宗;要说拜师入门,这便该是八幡宗;要说是家承,该是丁甲宗;可是自己又学了关乎经纬宗的术法… “比不得我们阴阳师了?”至尊宝打断他的话,笑笑将这个问题轻轻带过,“放心,这一路过去很安全,你们也不会需要再和人动手了。” “那就好!”黄楚天也轻轻的笑了。 等到那黄家众人身上伤势被略加处理之后,至尊宝二人也该重新踏上了行程,他们吩咐御神将那尸骸处理干净,然后一并丘八的骏马都交给了黄家,吩咐道:“这些都是军阀的马匹,做了记号,你们现在可以骑着去汉江,但是快到的时候就得处理掉,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明白。”黄楚天点点头,然后再次给至尊宝道谢:“今天真是多谢了,日后但凡有需要我的时候请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力相助!”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的提醒一句:“对了,那川渝之地的城中有许多暗探,专为我们法门而来,你可得小心了!” 点点头,众人便就在此处分手,然后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等到那黄家之人离开之后,至尊宝这朝着玉笙烟笑了笑,装作毫不在意的自嘲道:“唉,今天没想到搞出了这么多事儿,非但在这里耽搁了这么许久,甚至还杀了十来个人…烟儿,咳咳,你看这事儿搞得…” “没什么!”显然玉笙烟对于杀人见得比至尊宝多多了,根本不以为然:“既然他们想要杀掉你们,那么你们杀掉他们也就很自然了----这些都是天意,我们不用太过纠结。” “我明白!”至尊宝点点头,与她一并朝着林中符车之处而去,“只是第一次借助自己的法术杀了那么多人,心中有点不忍而已,”他叹了一声,学着玉笙烟的口吻道:“或者就是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天意吧!” 两人闲话几句也都没了吃饭的胃口,干脆便由玉笙烟来教那至尊宝如何驱动符车,随后换上夜叉,驱动这车朝着渝地而去…… 终于,便在那午夜时分,二人到得了川渝除却蓉城之外的另一处大城坐在,渝都。 渝都在那长江上游,顺流之下经过几座大城便是汉口,那长江从此起始方能有大船通行,载人运货,所以此地便成了个通往西南各省的物资交汇中心,往往昼夜不息有着大船进出,繁华异常。 近些年由于军阀混战,麻匪山贼层出不穷,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从此乘船进出川渝,加之那数以万计再此讨生活的纤夫之流,渝都人口远远超过了一般城市,往往等若三五个旁的城市相加也差不多少。 人多、货多,那为之而生的客栈镖局、车行马市、吃住度用等等也就多了起来,还有不少昼夜开门,将那生意从白天做到黑夜、黑夜再做到白天----纵然苛捐杂税重些,可是相较别处,这里仍旧是那天堂一般的地方了。 二人在城外山野之间找了荒废的庙宇把马车藏在其中,用些枯枝稻草覆盖起来,然后又将那马匹解开缰绳放于荒野间,这才把那包袱背在肩上,装作个赶路的模样朝着城中而去。 城门已关,独独是那水路依旧畅通,此处自然也就有了趁夜送人入内的小船,两人很快便将其找到,而后从水路进的城中…在那纤夫脚工吃饭的排挡上喝得一碗油茶,啃上两个白菜包子,再来得一盘子猪下水和卤煮,两人终于吃喝得足了。 随后,或者就是找个地方落脚,然后等到天明的时候去打探消息,看看这军阀洛子涵究竟在何处,是在渝都或者蓉城,总得弄清楚之后才好刺探消息,看看究竟他是为何起了那屠戮法门,攻打汉江城的主意。 要是有机会能让他打消这念头最好,若是不能,那便得想法子找到他背后之人,看看究竟有无办法从那处下手----可是无论如何,总得找个地方歇息才是。 就像那黄楚天所说,这里有着无数的暗探,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太过随意,将就着在那破庙桥底呆上一夜,说不定就被暗探发现了,届时虽不说是对付不了,可是要想这般静静的找到洛子涵和他商量,却怕是不能了。 另外,洛子涵手下似乎并不审问法门而是直接处死,如此一来自投罗网出现在他面前亦是不可----唯独走正道找到那洛子涵的下落,然后想法子到他面前才是正道。 而且,还得快! 第三一七章 临渊无意求鱼意,却有天遣结网心 渝都也和其他城市一样,城中各处虽然无人强求,但是依旧大致按照某种规矩分成了不同的区块,譬如这码头一地便是个极为脏乱的地方,来往其中的不是纤夫船工便是脚力苦工,偶或有个老板之类的来看看也是乘着洋车匆匆来去,不做任何停留。 所以,要想找到洛子涵的消息,还得去那富人聚集地才行。 说起那富人的聚集地、销金窟,京城一地是那八大胡同、扬州则是晓春河边的勾栏,可是到了这渝都之中,即是那九龙坡的三大红岚画舫了----此处乃是个山坡围绕的湖泊,由那江水分岔进入再流出,绿叶红莲点缀生长湖面,像是被一整个绿色毯子装扮着。 内中便有那无数硕大的画舫停在岸边,日夜笙歌,岸边叫卖的小贩更是此起彼伏,游人无数,甚至比起这码头还要热闹几分,但凡来此经商之人大多会在那处饮酒作乐一番,回去当做谈资本钱…无论是谁当权,都乐得见到此处如此,所以非但不加禁止还竭力发扬,保证此地的治安和环境,以便持续维持那远超别处的重税收益。 任何人都知道法门之人不会贪念女色,即便是不禁婚配的门派中人也不会留恋此风花雪月的场所,如今整个渝都都处于洛子涵军队的严密盘查之下,还有何处比这里更加安全呢? 此外,那些商贾富人之中,难免便有个与洛子涵有关之人。只要能够找到他,还何愁无法得知洛子涵的所在呢? 不过,这一切却只能靠他们自己。 朝着九龙坡所去的路上,两人碰上了许多巡夜盘查的兵卒,甚至还有躲在暗处的哨卡----难以相信,平素日散漫、毫无纪律的丘八兵卒会如此卖力,竟然一丝不苟在执行此任务…至尊宝甚至看见有那些不曾带有路条的夜行路人被带回收监,即便商人也不例外,即使大把的银洋和金条都无法给自己买得一条去路。 至尊宝选择了绕道,从那些小巷中穿行。或者翻过院墙。再不然便是借由街旁的杂物破烂藏身…无论如何,靠着至尊宝那绝无仅有的夜视本事,二人有惊无险的穿过了大半个城市,然后来到了那九龙坡的画舫之侧。 九龙坡是个销金蚀骨的美人窝。但是此刻已过深夜。大多的画舫已熄灭了灯火。偶或还有几艘船上洋溢着歌舞与欢笑,可也是懒倦无比;湖畔的游人几乎尽离此地,只是偶尔还能听见草丛中传来的粗重喘息与呻吟… 面对此事。两人这未经人事的青年又如何面对,只能听而不闻装作无视了,好不容易才把脸上的羞红晕色给消退----二人本想找个地方暂且呆着,等到天明之后再做打算,可是没想到这事儿在他们办起来只若登天! 无论是湖中画舫、还有旁的客栈,甚至停在路旁的马车之上,但凡靠近,都能听见那种若有若无、哼哼唧唧的呻吟,伴随粗重的呼吸和**的气息,在这夜色中弥漫… 如此情形之下,你叫他们谁敢上前叫门? 不知不觉之中,二人已经从那画舫的聚集之处离开,面前只剩了独独的最后一艘----这画舫距离此间聚集地甚远,独独停在一侧,远远看去便能知道比一般的似乎大上了许多,三层船体、轻笼薄纱,船头挑着的也只是个普通之极的灯笼,且有淡淡的琴声悠扬传来。 在这种地方,这艘船简直等同异类了! 也不知道玉笙烟在经过那画舫周遭的时候是个如何心情,但是此刻她显然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般的轻松,重重的呼出口气,嘴里呢喃着:“好了好了,终于好了…”脚下不由自主便朝着那画舫而去,简直像是一刻也不愿停留在此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派御神去看看?”至尊宝倒是不急,想要先探探那画舫的虚实,因为他觉得此画舫似乎有所不同,内中或有乾坤…那玉笙烟走了几步,听见此话停下来看看,瞬间便下定了决心:“没什么好看的,那只是个一般的画舫而已,我们上去将它包下来,再也不要那些讨厌的家伙上船了!” “但是…” “没什么但是了!”玉笙烟跑回来将至尊宝一拉,朝着那船便去,一面走一面道:“真的,即便是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管了!快些,快些走…” 看样子,她对此地已经忍无可忍、什么都顾不上了! 既然如此,至尊宝还有什么好说的?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之后,他只能竭力在夜色中朝着那画舫望去,希望早一点看出那画舫中有无陷阱之内的东西----不过那画舫看着毫无异常,即便是他也看不出任何有着任何需要注意的东西。 两人如此的匆忙之下,难免便遗漏了某些东西,正快步行走之中,忽然两人听得一声沉喝:“嘿,你们俩,站住!” 两人回头一看,那呼喊他们的竟然是一队提着灯笼的巡夜兵卒,原本那些人似乎在湖畔某处巡逻,看见二人之后便想照例查看其路条,可是他俩又如何有什么路条之类的给这兵卒看呢? 被这一喊两人转身便逃,一路顺着湖畔朝前狂奔,那些兵卒立刻大呼小叫的追了过来,火器也在同一时间开火,砰砰砰朝着两人狂射;枪声一起,那湖畔远处也出现了几对兵卒,一并持枪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前后左右尽数被挡,二人也无把握能战胜所有兵卒,而且那火器远比其他兵器,任何流弹都能要了两人的性命----在那千钧一发之极,两人根本无须商议,瞬间便一个转身跳进了那湖水之中,深深潜了下去。 噼噼啪啪的枪弹从两人身畔不住掠过,在水中拉出一道道的白纹,迫使两人更加深入的潜入水下,至尊宝虽然存在水中窒息的问题,但是玉笙烟却不能在水中久持,况且还有那无法提防的流弹…只是片刻之后,玉笙烟便双眼开始翻白,嘴里也咕噜噜朝外冒出了无数的水泡,显然是憋气已经熬不住了。 至尊宝根本毫无办法可想,只能猛然冲了上去,用嘴将口中的空气渡入玉笙烟口中----玉笙烟根本便未曾睁眼,只是脸上飞起了一片红晕,可是她双臂却将至尊宝反手搂出,紧紧不放! …… 危难虽暂时度过,可如此下来难免会被流弹击中,至尊宝在经过短暂的迷离**之后便恢复了神智,他朝着上方看去,认准那画舫的去处奋力游动,渐渐便来到了画舫船底。 他们在水中游动,难免便牵动了湖便生长的荷花根茎,上面的荷叶摇动将两人的行踪暴露出来,兵卒的枪弹也随之移动,渐渐到得了那画舫左近。 至尊宝从那画舫的船底移到另外一侧,与那兵卒之间隔着个画舫浮出水面,玉笙烟也才满面羞红的和他分开,脸上几乎都要滴出血来----此刻只听那兵卒中有人喝道: “他们定然是到了画舫对面!走,我们上船去,可别让他们逃了!” “是!”一群士兵齐齐应声,正待上船之极忽然听得有人喝道:“给我站住!” 便在那画舫旁个房舍之中走出来几名兵卒,看着也是那洛子涵的手下,只不过衣服上多了几朵梅花的标记…屋中出来的士兵朝着众人一指,喝道:“你们想要作甚?”那趾高气扬之态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兵卒。 追赶的士兵中有人道:“奉大帅之命捉拿神棍巫师!我们发现两个可疑之人似乎逃到了画舫背面,所以想要上船去搜搜----你们是谁?” “上船?”那几名士兵从这兵卒之中穿过,站在那画舫跳板之处拦住去路,喝道:“你们知道这是谁的画舫么?” 一并士兵相互看看,均是摇了摇头。也许他们不知道这画舫的主人是谁,但却是从那后面几名士兵衣服上已经看出了端倪,梅花乃是大帅亲兵服饰上特有的标记,此船的主人定然便是与之有关…所以无论气势上或者态度上,他们已经矮了一头,不愿发生冲突。 那亲兵显然对此态度极为满意,口气也放得慢些了,“这画舫乃是青姑娘的船,最近在此休息赏月,所以大帅便命令我们贴身保护,不许闲杂人等打扰了青姑娘的雅兴…为了她的安全,我可以帮你们问问,请几位姑娘在船中看看有无异样----但是倘若她不允你们上船,任何人也别给我造次!” 一听是青姑娘的船,当即那些兵卒尽数明白了,可是又不愿意放弃追捕的机会,当中有个机灵的士兵便开口道:“这位兄弟,我们自然是不敢打扰青姑娘的,可是倘若那些人真的上了船,惊吓到青姑娘又如何?还是请你给青姑娘说一声,让小的们上船看看,替青姑娘将里面的老鼠捉了才是!” “呸!”那亲兵唾了一口,骂道:“老子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够客气、够明白了,你们怎地他妈就是不明白?实话给你们说了,青姑娘愿意你们就能上去;不愿意,你们就滚…真要说是有人偷摸上船了,旁的不说,光是青姑娘自己的功夫都料理了,还需要你们?” 说完将手一挥,再无商量的余地:“就这样了,等我去问问再说!” 第三一八章 泼墨顺流山河图,放舟荡江天地意 那亲兵既然如此说了,旁人倒也不敢强求,只能由他去禀报----虽然那亲兵刚才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可是此刻却也透着了小心,只是轻手轻脚的上了跳板走到画舫栏杆处,也不进去,只是伸手将挂在那上面的一根红绸带子轻轻扯了扯。 那绸带一拉,画舫中顿时响起一阵清脆的叮铛之声,显然是有个铜铃连在其上,只片刻,那画舫的纱帘猛然掀开,从里面走来个满脸喜色的婢女,“可是大帅来了么?”说话中左顾右盼,似乎在看那大帅人在何处。 “呃,路遥姑娘安好,”那亲兵陪着笑先问个安,随后道:“大帅没来,却是有旁的事儿需要请青姑娘示下,所以才来打扰…”“大帅没来还有什么好说的?”看不见大帅洛子涵,又听得还有旁事,那路遥姑娘的脸顿时刷一下拉了下来,抢白道:“不是说了么,只要不是大帅来了,旁的什么事儿也别打扰么----还来多说作甚?” “我也不想打搅姑娘,只是出了个事儿不得不来啊!”那亲兵叫声苦,连忙朝着后面一指道:“事儿是这样的,路遥姑娘,这几名士兵追赶两名宵小,看见他们跳入了湖水中,怕是万一这些人上得船来伤了姑娘,所以想要…” “想要上来看看?”那丫鬟路遥打断说话,冷笑道:“无非就是几个宵小,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我家姑娘的本事你不是没见过,莫说两个小贼。怕就是…”她的目光越过亲兵朝后面打量一眼,补充道:“…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伤不了我家姑娘!” “只是…”那下面值班的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那路遥姑娘已经像是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喝道:“废话别说了!要是遇见小贼,我们就抓了交给你们,至于说想要上船来搜查之类的…”她满眼不屑的朝着众士兵扫过去,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回到了画舫之中。 丫鬟路遥一走,这亲兵随即转过脸来盯着一干巡逻的兵卒,沉着脸喝道:“你们都看见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无需我再重复了吧?”他的手轻轻在腰间木枪匣上拍拍。慢慢从那跳板一步步的走了回来。 见到如此一幕,那些兵卒自然也就不会再继续坚持了,众人比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分成几队按照原来的路线巡查。同时向那因听见枪声而出来的勾栏主人和客人解释:“没事没事。只是有几条疯狗。现在已经被我们赶走了,仅此而已…” 那兵卒的揣测其实并没有错,至尊宝二人确实已经到了画舫之上----那画舫共计三层。按照常理来说这种画舫中甲板之下便是压仓的货物和船工舵手所住的地方;甲板之上第一层是厨房和丫鬟婆子的住所,并且放着酒水与一些干果点心、乐器绸缎等等物品,驾船的主舵亦在此层;第二层是青姑娘的住所,有着前厅、闺房、露台与种植的花卉,竭尽舒适;最上面是整个露台,摆着茶具与琴台,遍布鲜花作为赏月弹琴的地方… 常理之下画舫是如此安排,主要是为了行驶江上所需,可是如此这种靠岸不动的画舫便没了此需要,船底除了放置物资之外别无它用----玉笙烟曾经跟随婆婆在外逃逸多年,自然也就学到了此中诀窍,当即便猜测这底舱无人,可以安心藏匿其中。 两人藏在水中,静静看那路遥从外面归来,去得楼上给青姑娘说话,随后回来到一楼的房间中歇息;跟着,那些兵卒也纷纷按照最初出现的方向离去,一路走远;最后就连几个亲兵都回到了湖畔屋舍中歇息… 一切归于平静,两人并从湖水中慢慢摸到了船上,看得四下无人,他俩便蹑手蹑脚摸到那船尾,伸手抓住那舱盖上的扣环轻轻一提,顿时便将下面的底舱露了出来。 点头示意玉笙烟先进去,至尊宝再反身脱下自己的外衣拧干,然后将那一路踩出的水渍擦抹干净,夜风吹拂之下,那水痕很快便被蒸发消失,即便有人下来也不会猜到有人偷偷溜进了底舱之中。 底舱和上面一样,均是中间一条走廊过道,两旁则是大小形状相同的舱房。二人沿着楼梯轻轻溜下来,随手推开一间来看便证实了自己的揣测----果然,此处的画舫由于不需要出海,所以既没有物资也不备船工舵手的住所,只是均匀的放了半仓石块以为压仓,免得在大风来临的时候被刮翻。 两人推开数个船舱看均同一模样,也就都没了依次全部看完的念头,当即二人便随意进得那最后推开的船舱,掩上门,选个稍稍平整些的石块放好坐着,将包袱中的衣服等物取出处置…一看之下,两人均是叫苦不迭! 符箓之类早已变作了一团废纸,墨汁散去将整张符都毁了;朱砂香灰等等更是在水中化去,找也无法找着;更有那些线香法绳被墨汁等物污了,丧失了应有的效用;就连衣衫都被染出了大大小小的墨团,看着是再也无法穿了----独独之中有着一样东西却是丝毫不曾沾水,像是根本未有过此事般没有任何变化! 便是那装在个布套子中的假杏黄旗! 不但整个旗面不曾污损染墨,就连那外面的布套都干爽无比,拿出一看果然便是这般----玉笙烟见此物未损心中这才大安,拍拍胸膛露出个笑脸,算是真正舒了口气。 既然此物未损便没有再多注意的,两人也不曾细细再看那旗面上的东西,他们也根本没有想到,便在此刻,那旗面上的图案已经变了,露出了副奇怪之极的图画来! 此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只说那两人一面收拾这些东西,一面低声商议…其中内容便是讨论是否此刻上得那画舫顶部,将这洛子涵视若珍宝的青儿姑娘拿下,询问其下落,找到其所在,然后将苦茶先生吩咐的事儿办了----两人讨论中对某事颇为为难,竟然半天没有定下个主意来。 究竟是捉拿作为要挟,亦或是说理以求帮助? 两者互有利弊,互有得失,而且由于对那青姑娘不了解,根本便猜不到她届时会如何反应,所以两人虽然各有说辞,可是这说辞却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 便在两人低声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得旁边传来个咔哒的轻响之声,顿时将两人齐齐给惊了----二人刹那间都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听着旁边传来的声音。 果不然,在整个寂静之中,便听得旁边那船舱中传来隐约走动的声响,像是某人正在其中蹒跚而动,走走停停,来来回回,而且拖沓无比! 相互看得一眼,玉笙烟摇摇头示意不管那旁边船舱之事,随后朝着船尾的方向指指,示意换个房间距离远些;但至尊宝立刻皱眉摇摇头反对,别的不说,光是朝着那外面一指,再指指铺在那石块上的衣衫,顿时将自己的意思表露: “不行,我们进来的时候留下了太多水渍,任由谁出门都会看见,是藏不住的!” 随后他再朝着那发出响动的船舱指指,双手背在背后,又指指那法绳…“去将那人捉了,然后捆起来再说!” 想他说得有理,玉笙烟也只能点头,与之一同摸出来到得那走廊上。她首先让至尊宝切莫妄动,而是走到另外一扇没有查看过的船舱门口,附耳在门上听了片刻----当中一片寂静,如此,玉笙烟仍旧推开来看了看… 她的意思便很明白了,想要先将那些没有检查的船舱看看,然后再二人一并出手对付这船舱中人,即便打斗的时候发出些许响动亦无关紧要;可是倘若那些房间中还有人,或者现在便只能冒险而行了。 去那画舫上面青姑娘的闺房,无论是捉还是求情都得马上拿个决定出来,免得被发现之后多生事端,反而误事。 虽然玉笙烟想了那么许多,但是这查看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整个底舱之中似乎只有这里住了人,而且是两个船舱被打通成为的一个大房间,内中所住的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更加奇怪的是这舱门似乎并未从内锁上,只是虚掩,看似和旁的船舱一般无二。 但无论至尊宝还是玉笙烟都可以肯定,那船舱之中定是有人,而绝非蛇虫鼠蚁之辈发出的响动! 二人一并来到那门前,玉笙烟将手轻轻按在门上,看了看至尊宝,他则是伸手将匕首反握掌中,点了点头…“一切就绪,只能你发力推门,我即刻便要冲进去!” 两人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便在至尊宝蓄势待发,玉笙烟即将推门的片刻,忽然两人齐齐觉得颈项中一凉,似乎被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顶在在喉头上,随后是个比那冰冷东西更加冰冷刺骨的话语声响起: “别动!千万别动!”那声音轻、冷、刺骨,像是来自地府九幽的鬼魂在呢喃低语,又像是诸天之外怨灵在悲鸣,森然穿透二人的心扉,直直将整个身子都似要冻住一般:“只要你们一动,我的刀子便会取了你俩的性命----可别自己将自己断送了!” 第三一九章 昨日迷雾剥离尽,今朝云开日月明 两人周身一紧,但立刻便反应过来,像个普通被人发现的毛贼般双双哀求:“饶命!饶命!求求你不要把我们杀了…”一面说着,一面曲膝便要朝下跪去,好似要跪地求饶般个模样。 二人心中都很清楚,只要一旦能将那刀子从咽喉挪开,立刻便能反击----即便制造出再大的声响、即便被人发现、即便要重新跳进湖水之中,也远远好过落入敌手! “别动!”两人身子才微微一蹲,那人便立刻发现,刀锋一转抬而向上,微微发力,顿时将两人的皮肤割破个小口。如此一来他们还如何敢发力,只能又缓缓将曲起的双腿伸直,重新站得端了。 “看你俩的模样,却是不像个毛贼?”那人轻轻问道:“告诉我,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上这画舫,为什么又要来到底舱?”“我们不是毛贼,我们是逃难来的,”至尊宝也不知道自己二人假装毛贼有何破绽,但既然被看出来便立刻换了套说辞:“我妻子又冷又饿,所以失足掉进了湖里…我们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让她暖暖身子,所以上了您的船…” 说话之极,至尊宝已经将双手垂了下来,好似怜爱般将玉笙烟的手轻轻拉起,握在掌中,但是随即他便轻轻将玉笙烟的食指握住,用她的指甲在自己左手轻轻一划----指甲立刻在他的食指上划破一个伤口,鲜血涌了出来。 他口中仍在继续:“…所以,我们根本不是什么毛贼。我们都是老实人!我们只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逃难来到渝都的,想要讨口饭吃,想要活下去…” 玉笙烟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于是接着便开始装作哭泣,试图造成更多的混淆吸引身后之人的注意,让至尊宝完成他的事儿----背着身后之人,他迅速用那左手的食指在自己右手掌中开始画起了掌心五雷的图案! 明明被自己的身子挡着,那动作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但是此刻那身后之人忽然出声却打断了至尊宝的话,沉声喝道:“别动。把你的手给我抬起来!” 至尊宝的双手立刻一抖。但却还装作不懂般的发问:“什么?”“我叫你把手抬起来!”那人忽然抬高了几分声音,两把顶在咽喉的刀子同时朝上发力,那用力之大甚至迫使两人开始踮起了脚尖以减轻刀锋的压迫:“抬起你的手,快点!” 声音中透着股威严和杀意。至尊宝毫不怀疑若自己不照他的吩咐抬起手。下一刻他便会毫不迟疑的将刀子从自己二人的咽喉处抹过----“妈的!被抓就被抓!他总不会像那些丘八般的马上将我们杀死吧?只要不死。我们就还有机会招出御神来逃走!” 心中既然想明白了这点,至尊宝也就慢慢将自己的双手抬了起来,与此同时他似乎感觉到玉笙烟正准备试图做些什么。而身后之人却丝毫不曾放松对她的关注,如此提防之下她也只能作罢… 至尊宝将手抬起均高过肩,但却是手背对着自己,也就是说手背对着他身后之人,可是身后那声音立刻又开口了:“将你的手转过来,让我看看的你掌心!” 掌心之中便是那尚未完全绘完的掌心五雷图案,也是从那八月处学到的五雷之术,这一亮出来便无法再隐藏自己的法门身份----原本以为那人只是从自己的动作上揣测自己有所动作,继而叫他将手抬起,谁料却是要看这个? 事出无奈之下,至尊宝也只得妥协,将自己的手掌转了过来…那咽喉下的刀锋微微一抖,似乎此人为此图案而有所震动,接着便听他语气和蔼了许多,开口道:“你是五轮宗弟子?法门之人?” “呃…恩!”至尊宝也不知道自己承认是福是祸,但对于此却只能赌上一赌了,于是干脆开口承认:“我算是吧。”“我也是。”玉笙烟立刻接口道,将自己和至尊宝绑在一条绳上,无论是福是祸同样担待起来。 那人也不管这‘算是吧’是个什么意思,接着问道:“那么,你师父是谁?” “王八月!”既然已经承认了,至尊宝也无须隐瞒了,干脆便顺着自己是五轮宗一脉的话题继续下去:“我爷爷的名字叫做王八月!” “王、王八月!”那人惊呼一声,忽然将手一撒两把刀都取了,“你是至尊宝,宝儿?”他这一喊出口,就连两人都尽数惊了! 原本两人以为这人既然从后出现,用刀架在两人的咽喉上,那么便是那外面进来的某人,不是那号称能力敌数人的青姑娘也是她的丫鬟,谁料这一看之下居然是个白发苍苍、满脸褶子的婆子! 那婆子的相貌极奇,双腮内陷、下巴削尖、双眼挑眉、嘴角还有微微的绒毛生着,甚至等若男子般有着络腮胡顺着两腮生长…那婆子见到至尊宝整个便激动了,非但将刀抛了,还猛然伸手一把便将至尊宝搂出,老泪横流四溅,口中只是不住叫道:“宝儿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至尊宝看那婆子的相貌,听她说话,整个从未见过,但不知怎地却感觉似曾相识般,就像是多年认识的老友;除此之外,那婆子流露出来的显然便是真情,毫无虚假做作,这也让是至尊宝让她搂住自己的一个原因。 等得片刻,那婆子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至尊宝这才将她轻轻推开,犹豫道:“婆婆,我、我似乎不认识你啊…呃,难道你是爷爷的朋友?” “哈哈哈!”此话出口,那婆子便像是听见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片刻之后干脆便将他俩刚才准备推开的舱门一掀,“走吧,里面说话去。” 那婆子蹒跚且虚弱的进得舱中之后,两人这才明白:“原来,是你住在其中?”“对啊!”那婆子转过脸笑笑,招手道:“进来吧,进来!” 这船舱中显然比旁的大上许多,看着便是将两个船舱打通而成,内中充溢着一股很浓的草药味道;墙角之处有张大床,上面竭尽奢华的铺着床单被褥,无一不是精品,可是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动过;另外一侧是大堆的枯草,厚厚垫成一团,像是被揉碎的草茎,内中有个凹陷;旁边有几张摆起的桌子,上面放着大小各异的数个药罐,小炭炉中红炭正舔着罐底;桌子下面是大堆的木炭,成堆摆放着;接着,那屋中便是各种各样的药筐,里面是形形色色的草药,甚至那孩儿手臂粗细的都是整个一筐;最后这屋中靠近那画舫外板的地方是个大大的木桶,旁边还有个水缸,旁边水渍淋漓显然是经常有人泡在水中的… 正当两人看那屋中情形的时候,那婆子已经缓缓走到了那草堆之处,从中取出个极大的袍子披在身上,将自己深深藏匿于黑暗中,随后回头:“宝儿,你还记得婆婆么?” “您,您是狐婆婆?”至尊宝顿时认了出来,这人并非其他,而是曾经在城隍庙鬼市与之一起生活过多年,后来又因为抵御那洛子涵的士兵时受伤逃走的狐婆! 多年不曾见她,没想到居然便在此地碰上了! 淡淡一笑,那狐婆便将自己的一段历史娓娓道来,说与了至尊宝听…… 其实这狐婆并非他人,而是个修炼成精的千年白狐,当年那丁甲宗石不行、也就是至尊宝之父在历练途中相识,为了脱身便送予了一只后辈白狐作为御神于那石不行,后来被转赠至尊宝其母伊落霞作为护身所用。 而作为回报,石不行便是用了逆转乾坤之术让那狐婆化身成人,并且传授其乾坤逆转**以为备用。其后,狐婆便藏匿到了城隍庙,以个人的模样行走人世开始了出世的修炼,巩固化身之术,行善积德。 便在此过程之中,狐婆也因为机缘巧合之下救得个女孩,然后认作了义女,并且将她仇人斩杀报仇,送到个无后的大富人家养大----此女子便是这画舫主人,洛子涵的娇妻,人称青姑娘的美人。 每年她都会去见那青姑娘一次,传授其拳脚功夫,让有个自保之力。 当那石不行一家出事之后,白狐立刻便回到了狐婆的所在之处禀告一切,她也马上便前往了那棺材之处,可是此刻却只见棺去人空,独独留下了曾经生产过的踪迹…在详细询问这白狐之后,狐婆便立刻开始着手了寻找至尊宝的事宜。 狐婆运转自己的通天之术,很快便找到了至尊宝的下落,但是由于他的鬼孽之体,狐婆无法将其收来抚养,于是便想出了个法子----不错,便是将至尊宝带往城隍庙左近,然后借着那八月老儿回来的时候让他发现,并收养长大。 八月老儿发现至尊宝时候的百鬼,便是那狐皮派来故意制造异端让八月发现的,纵然是他错失或者不予理会,那至尊宝亦不会落入水中,将保护到直到自己出现。 当然,此事没有发生,那王八月在见到至尊宝之后非但将此孩子收养,甚至还借由阴司之力将此鬼孽之体改变,最终让狐婆不再畏之狼蝎,能够与其相处… 狐婆一直关注着至尊宝的成长,然后看他从王八月手中学得法术,愈来愈健康茁壮----若是后面不出那洛子涵带兵前往城隍庙之事,她也就会一直看着至尊宝长大、娶妻、生子,作为偿还石不行的恩情而看护一世。 也算做得够了,救下他,替他找个好师父,然后保护其安全。 第三二零章 三分天意难辗转,六道阴德看轮回 可是,命数天道的轮回,绝非世人能料! 当年,洛子涵还只是个大帅手下的副官而已,在洛大胡子收买城隍庙土地未果的情形下带兵回家,准备武力威逼老刘头等人搬走;而此前,他正好便认识了那流落风尘中开设青楼的青姑娘,一见倾心便相邀前往。 青姑娘听闻是来这蓉城之地,心中本想的便是顺便见见狐婆,于是等到了的时候便不再与洛子涵同行,转而独自寻找那城隍庙的所在而来,可惜她这一打听就慢了一步,足足比洛子涵晚了三天才来到城隍庙的所在。 所到之时,城隍庙已被刘老头儿的一把大火烧得尽了,只留下残垣断壁在风中荒芜,一切诸人尽不可寻----青姑娘在城隍庙周遭寻访一天一夜,在自己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寻到了那伤重垂危的狐婆。 狐婆以自己一己之力抵挡那军队,受伤何其严重,又怎地能驾云离开?那不过是宽慰众人之人而已,只想的是诸人不会因为自己耽搁离去的时间,继而尽数折在了那洛子涵的军队手中。 果然,在她奋力离去之后,城隍庙一干众人便很快收拾好行囊离开了城隍庙,无一人落于洛子涵手中----至此,狐婆这才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整个放松下来安静等死。 但偏偏那青姑娘便来将狐婆找到,随后不与洛子涵打招呼便回到了渝都之地,然后在此画舫底舱弄了个地方让其疗伤治病。一应所需之物只选最好,希望能够让狐婆恢复,伤势治愈。 要说山精鬼魅、魈怪异类,但凡收到诸如此类的伤,大不了便是吃上些有道行之人,将其修炼所成的内丹精元、精魄元婴吸收,作为补品养其身、疗其神、补其虚、慰其本,堪堪恢复----但是,狐婆却是不能如此! 狐婆遇见丁甲宗石不行之前修为仅仅只得八百余年,尚少百余年修行人才能凑足三九成人变化之数。虽然变化成人之后积德行善、善缘广结。可是那却是对于修为无用----而且借助阴阳师术法之后,她便与这阳世之人有了关联,只能靠着自己和少许灵药的帮助为之了。 足足十二年,她也不过是将自己伤势治疗妥当。重新将现形的狐形消去。却是不能恢复到昔日的模样了…能够相助她的石不行。却是找也找不到。 往事如水中气泡一般渐渐浮出水面,至尊宝也对自己的身世再一次了解,与那狐婆之间的唏嘘感慨自然无须多说。甚至称呼上也将那狐婆称为婆婆,算是将其与自己的父亲、爷爷八月并列的存在。 他如此为之那玉笙烟自然也就跟着,两人一口一个婆婆之下,只把这狐婆感动得是老泪盈眶涕零不住,怕是往后至尊宝再有任何闪失,便是将内丹渡予他也在所不惜----如此之下,她很自然便问起了至尊宝后来的情形如何,还有便是此回是为何被兵丁追捕等等。 至尊宝也不瞒她,便将现在一并法门藏匿在汉江之事告知了狐婆,说自己今次前来便是希望说服洛子涵不与法门为敌,顺便希望能够将那藏在洛子涵身后的密宗上师擒拿,希望知道他们下一步究竟何为;同时他也坦承相告,此回希望能够那青姑娘能够相助自己,至少让自己见得洛子涵之面,称述利害。 至尊宝既然相求,那狐婆岂有不帮之理?当即便走到个角落,伸手将一从上面垂下的红布绸带拉了拉,笑道:“此红绸连着上面一个铜铃,只要响,便说明我有事找青儿,她也很快便会下来…你们且等等,少顷便到。” 两人点头示意明白,然后分别到后面个凳子上坐下,果然只得片刻时间,那匆匆披得件水青色斗篷的青姑娘便来到了房中----刚一进门还是笑着,可是当她眼睛适应了这昏暗光亮,看清了房中还有旁人之后,脸色索然大变! 只是片刻,她已拔出匕首抢将上来,将那狐婆藏在身后,横刀指着两人喝道:“你们是谁?”显然是将两人当做了前来挟持狐婆,预谋不轨之辈。 狐婆笑了笑,轻轻上前将她手中的匕首一压,淡淡道:“青儿,这两位之一便是我曾告诉过你的恩人之子至尊宝,也是我当初留在城隍庙看护之人,另一位则是他的朋友。你瞧你这一惊一乍的,别吓着了别人。” “呀,原来是至尊宝!”听得狐婆解释那青儿脸上顿时一红,当即便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神态把匕首收了,殷勤无比的上前给两人见礼,搞得两人都有些觉得突兀了----但是很快,他俩便明白了那青姑娘如此热情的缘由… 只和两人相互问候一句之后,她便立刻毫不遮拦的开口道:“这位至尊宝兄弟,不知现在令尊在何处呢?” “我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至尊宝一诧,有些不知怎地回答…那青姑娘见状立刻解释道:“您别多心!我问令尊的下落不为旁的,只是为了我婆婆的事儿…” “青儿!”狐婆在一旁开口打断道:“此事缓缓再说,不急于此刻!”“怎地不急?”那青姑娘满脸焦躁之色,分辨道:“婆婆,你现在这情形还能拖得多久我不是不知道,你也没必要再多加掩饰!”她说到此立刻转面至尊宝道:“兄弟,我婆婆的事儿怕是没有告诉你吧?” “没有!”至尊宝也看出了狐婆或有不妥,立刻重视起来,将那狐婆又要阻拦便开口:“婆婆,你待我恩重如山,若是没有你当初的援手相助我至尊宝怕是早就死了,所以有什么您尽管吩咐,我能做到的定然不惜一切为你办到!” “是啊,您有什么就说吧!”玉笙烟也在一旁帮腔。 见众人如此,那狐婆这才叹了口气,淡淡道:“说出来又有何益呢?那雁荡山远在千里之外,莫说现在世道尽在捉拿法门搜捕严密,即便是不那么严密也赶不及时间了…此事便由着它吧,听那天意吩咐便是!” 狐婆怏怏的不愿意说起此事,但至尊宝却不放弃,立刻便转头望向青姑娘----她明白至尊宝的意思,立刻便将这其中的原委说了… 原来,这狐婆本在养病之际若是不施法动手,尚且能靠着这本身修为和各种天地灵药维持,但就在数日之前,她竟然为了相助法门去偷袭那密宗上师,希望帮助洛子涵摆脱其控制! 偷袭之下,那为首上师自然被狐婆杀了,可是临时前的一击也将狐婆击中,引得了当年旧伤复发,即便如此之下,狐婆还是竭力将他四名随从比丘僧击杀二人,另外一人打成了重伤。 由此,那渝都之中所以暂时才没有比丘僧协同丘八兵卒巡查法门弟子,出马黄家一行也才险险逃过一劫,最后碰上了至尊宝得救。 狐婆杀得那密宗上师,自己回来之后很快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大日如来之力在任督二脉中不住流淌转动,将一切修为和法力之类的尽数消融,纵然狐婆奋力相扛却无济于事,最终还是一步步将她重新逼回到了那本体之处----若是再无手段遏制,那么只需再多三五日,那狐婆便会丧失从阴阳师处得到的那一份真元,最终重新化狐归于山林! 狐婆已是八百余岁的寿命,全靠着修为支持,一旦化狐之后便会承受不住阳间寿数的遏制而亡,再入六道,而且会在下三道中经历百世轮回,永远不能修成正果。 青姑娘愈说愈激动,眼泪也忍不住簌簌淌落下来,而狐婆同样黯然神伤,至尊宝骤听此言也心中一惊,随即便问道:“那、那可有什么法子能有用么?”此刻他想起青姑娘所问之话,顿时疾道:“难道这事儿…我、我爹有法子?” “他也没有办法,但是他却能找到有法子的人!”青姑娘道:“现今世上唯一能将自己的法力逼入婆婆体内祛除大日如来之力的,只有那丁甲宗掌门大师公孙妄语!如果我们可以找到石不行大师,请他去求那公孙掌门相助,说不定便能…” 听到这里至尊宝再也忍不住了,急忙道:“若是如此,那便不需要他出面了,我替你去求那公孙爷爷便是----他现在便在那汉江城中暂住,我可以用飞鹤先向他说明,然后再用白莲教符车将婆婆送过去!”他直盯着狐婆,口中断然道:“无论如何,我也会求公孙爷爷出手相助的!” “真的?”这好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青姑娘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这不是、不是框我欢喜么?”“真的!”旁边玉笙烟证明道:“确实如此,全是真的!” 顿时,无论青姑娘还是狐婆,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油然而生,眼前一片柳暗花明的景象----那青姑娘立刻转身将狐婆露出,止不住眼中那欢喜的泪水涌出,将自己衣衫也打得湿了! 狐婆则爱怜得抚摸她的秀发,宽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马上就没事了么?别哭了,快别哭了,别叫人家笑话你!” “我不管!”青姑娘固执的搂着狐婆,好不容易才将眼泪略略收住----她转过脸来将那几乎掉下来的衣服一拉,“我们现在可以去了么?” 第三二一章 神珠显世昔日恨,诸葛狂澜当前取 要去汉江城寻找公孙大师施法,至尊宝心中能有七八分的把握可以求得他老人家出手,这事儿说起来倒真是不难----可当务之急是此间还有那洛子涵不曾见得,未曾说服他放弃攻略汉江,脱离密宗控制,此乃首要之事,倒是不得不率先为之。 再者,那符车只能乘坐二人,四人同去是万万坐不下的。 青姑娘虽然焦急于此,但是至尊宝却还是请她稍安勿躁,自己将个丁甲宗赠送的六符纸鹤祭起,熏香飞符放于空中,略略将那事儿口述一遍代为传话,随后静待回信…便在那等候回信的时候,他也将自己二人来此的目的说了,希望青姑娘能够相助相帮。 说起洛子涵现在擒拿法门弟子之事,那青姑娘也不由为之蹙眉,叹了口气道:“子涵此事不知是怎么想的,倒也没有给我多说,但是看起来却有难言之隐不可告知的。若是没有猜测,此事定然和他爹有关系,所以也就不得不受那比丘僧胁迫了。“ “哦?愿闻其详。” 青姑娘继续略略想想,继续道:“这事儿还是在月余之前,那洛老爹忽然便病倒,子涵寻了数十名郎中来均是无法,后来又找了那些西洋大夫瞧病同样束手,只说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节,让子涵准备料理后事…正当此时便来了个密宗的上师求见子涵,密议之后用他独门的法子将老爹之病治好,但是这之后。子涵便开始按照他的吩咐搜捕法门弟子了。” “难道洛老爹的病本身便是那密宗上师捣鬼么?”至尊宝问道:“这事儿可查看过,能出个定论否?”“我岂会不去查?”青姑娘道:“婆婆就此事已经帮我看过了,不知怎地,确实并非中毒或者下术,真真乃是阳寿已尽的样子!” “这…”至尊宝与玉笙烟同时诧然的朝狐婆望去,看着她却缓缓点了点头,“不错,洛大胡子双眼凹陷,眉目无光,三火游离外溢。不时有鬼差阴役经过。确实是生死簿索命的样子。” “但是,这难道不会是术法所致么?”至尊宝又想到一点,立刻问道:“有无术法可以让人阳寿天然折损,生死簿呈现死相?”“术法中要想到达此节的不多。纵然是有也终有痕迹。我不可能看不出来。”狐婆摇头道:“不会是术法为之!” “那真的就这么巧?”至尊宝哑然道:“那他们又是用什么法子来逆天续命呢?”他瞪着眼朝众人望去。摊开手:“天数所定的阳寿,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续命的吧?纵然大罗金仙、散人地神也要费上老大手脚的,凭个区区上师便成了?” 他说到此便打住了。剩下一半没有说出来----“真要是有那本事,婆婆你是万万不能将他偷袭杀死的。”不过,此话倒是自己心中明白,不便出口。 狐婆笑了笑:“不错,你倒是聪明得紧,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她点点头道:“我猜这无论如何,便是那密宗比丘僧在捣鬼,所以将这洛大胡子的阳寿给抹去了!至于说怎么做的,我想便是借用了某种极为厉害的法器,或者上古神兵法宝,以至于能达到此目的。” “恩,有这个可能,”玉笙烟立刻道:“以前我便听我婆婆说过,上古有些法宝便能将人的阳寿直接耗尽,送到生死簿中,地府中便视为阳寿已尽,于是派出鬼卒前去收魂…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够将那鬼卒拦截,继而续命。” 这事儿说得有理,众人也尽数点头,算是大致猜出了那密宗的把戏,可是青姑娘却忽然‘哎呀’一声惊道:“若真是这般,我们可又如何是好?子涵为了续命他爹,又怎么会听我们的----你们是不是要杀了他?” 青姑娘提及此事的时候虽装作不在意,但整个人却有些绷得紧了,眼神中更是流露出关切与担忧,因为她心中极为明白那洛子涵如此下去最终的结局,必然会因为卷入那密宗和华夏法门的争斗中而丧命,得无善终! 她与洛子涵之间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只是因为她身在勾栏之中,被那洛老爹以死相拒不许洛子涵迎娶,所以才一直这般拖着,可是即便这样,那许多年来的关爱与呵护,早已让他将此男子当做了今生唯一的伴侣,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问出此话的时候,她心中忐忑不已,只怕那至尊宝说出个‘是’字----所幸的是,至尊宝立刻便摇了摇头,“杀他于事无益,就算是真要到此地步,我们也是将那密宗之人杀了才是!” 不过,此刻至尊宝又立刻补充道:“最好的,还是要将这续命的事儿解决了…婆婆、烟儿,你们可有什么计较么?” 听他问起,那玉笙烟笑着摇摇头:“教中没有此类法术,纵然有,也只是婆婆知道,我怕是帮不上忙。”“一样,我也难办啊!”狐婆摇摇头,但是很快她又提及一事道:“其实,这法术涉及阴冥地府、请生渡死,虽然听起来极为难办,可是你们阴阳师一脉中便有个门派极为擅长,你为何不去找找他们?” 听到狐婆这一提醒,至尊宝顿时眼前一亮,喜道:“你说的便是爷爷那五轮宗么?不错不错,他们确实极为擅长走阴下冥,且和许多鬼差阴役都有联系,真真是合适之人!” 事不宜迟,至尊宝立刻便借由狐婆房中的诸多东西摆出个阵来,说是想联系八幡宗的诸葛大师将此事说明,看看能不能求五轮宗出手----当初五轮宗与诸葛大师同在圣母峰上对付白莲教众,现在未必便都离去了。 一干人等看着至尊宝摆阵、焚香、施法,念咒。然后与那符圈中的青烟将这事儿说了,等得片刻便收到了回信:“无妨!如今那五轮宗正在赶往汉江城的途中,怕是便在这两天即可抵达,届时你直接去了便是----王八月与他们师兄弟在一起,这事儿你尽可找他帮你。” 如此一说,那青姑娘顿时放心。 接着,又听那青烟中传来诸葛大师的声音,镇定、冷静、娓娓道来之极便像是述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宝儿,为师已收到了神珠上师的口讯,与我相约盘道----从他寻找我的神通看来已经堪透了三生三界障。能够洞察获悉前世、今生、来世的端倪。算得上是大成之人。为师失去三界眼已绝非他的对手,此番想必凶多吉少…” 这第一次的师徒之称,没想到竟然是在如此情形下出现的! 不等诸葛大师说完,至尊宝已失声叫了起来:“师父。您别去啊!”他慌乱中叫喊起来:“您不去。不去!等我们所有法门都汇聚在一起了。然后合力对付他,就像、就像以前大家商量的一样…” “宝儿!”诸葛大师淡淡一笑打断他:“当初他神通不曾大成的时候,我们就像是一群羊对付一只狐狸。尚有一拼之力;可是现在他等若猛虎蛟龙,就算羊群再多,又有什么法子能堪堪应对呢?如今,师父便准备与之决一死战,将神珠的神通给毁了!” 诸葛大师说是毁其神通,但是猜想着便是拼命拖着那神珠殉葬而已,至尊宝心中虽然不知可也隐隐猜到了许多,心绪不宁之下他也无法可想,只能一味的问道:“师父你在那,你在那和他拼命?你告诉我啊,我来帮你…” “宝儿…” “师父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至尊宝根本不理会诸葛大师说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叫喊着、声嘶力竭不顾一切:“我要来帮你啊,我来帮你啊…我还能找厉鬼帮忙,我也能将鬼魂叫出来…师父你说啊,你说啊!” 诸葛大师长长叹了口气,似乎也为之说动:“好吧,既然你这般坚持,为师便告诉你了,”他顿得片刻,淡淡道:“十日之后,我与他相约峨眉金顶,到时候辟云几人也会前来…”说到这里,那青烟也微微开始抖动起来,随即慢慢消散… “师父,师父!”至尊宝叫了几声,但却无法阻止那青烟散去----此时此刻那场中之人都已听到了诸葛大师的话语,明白其中的重要性,见得此情那玉笙烟便道:“宝哥,峨眉金顶距离此间只得两日路程,并不算远,我们好好合计一下看到时候怎么对付那叫神珠的家伙!” “对,对!”至尊宝此刻显然有些慌乱,立刻应声:“我们合计一下,去把人找来…对了,我们去找公孙爷爷,我们再去找苦茶大师,我们去找些宝物来,设个大阵…你们的生魂大阵我们可以弄出来,我们还要弄些法宝!对了,我们再找些洋枪,洋炮,给那神珠轰过去…” 至尊宝关切之下显然有些失常,这一点让玉笙烟心中极为担忧,可此刻又不能否定其念头,于是便附和道:“对,对!我们弄些洋枪洋炮,就算他是金刚不坏的身子也给打烂了,怕什么?” “是啊,洋枪洋炮!”至尊宝口中急急道:“找洛子涵要洋枪,快,我们找他要洋枪!”说话中便抓住了青姑娘的手,焦急催促道:“青姑娘,我求你快些将洛子涵找来!” “我……” 她显然也没想到事儿会一下子发展到如此地步,至尊宝竟然都失常了----正待开口劝他稍安勿躁,这时候忽然却见至尊宝身子摇晃几下,软趴趴的朝前跌倒过去! 青姑娘与玉笙烟连忙将他扶住,放在地上,这时候才见的那狐婆从至尊宝后脑将手拿开,口中道:“他这是急火攻心,有些神智不清了,让他睡上一觉再说吧!” 原来这却是狐婆使出的催眠术,让至尊宝睡了。 第三二二章 晓风残月显陌路,梅花三弄诉心结 午时,那至尊宝才从睡梦中堪堪醒来,此刻却见得房中只剩了玉笙烟和狐婆在自己身边酣睡,而青姑娘不知去向----他揉揉眼睛,回想起自己睡前的所作所为,自己也不由觉得有些失常,“呃,我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急火攻心,有些迷了心智!”旁边那狐婆虽为睁眼,口中却淡淡道:“你现在可清醒了么?”“恩,”至尊宝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太过焦急,所以乱了方寸。” “清醒便好!”那狐婆这才缓缓抬起手来朝着桌上一指:“便在你熟睡的时候那纸鹤已经回来了,你且听听说些什么…青儿去帮你联络洛子涵去了,大概再有多半时辰便会归来了。” “那便最好!”至尊宝喜道:“我先听听这公孙大师如何说,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你便立刻可以去烟儿回那汉江城疗伤,顺便将我师父那边的事儿说予大师寻求帮助,同时我在此地与那洛子涵谈妥,等烟儿归来之后送其父前往圣母峰寻找五轮宗续命…这一切最多三天时间便可完成,到时候我再赶往峨眉,用四五日时间来与师父他们商议应该如何为之,对付那神珠。” 至尊宝此时完全已经恢复,说话中条理清楚,诸事分派得益,狐婆便跟着点头称是。说话中那玉笙烟也悠悠醒来,亦是对此表示同意。 至尊宝上前将那纸鹤拿起,剑指在空中比划几下朝其一指。那纸鹤中顿时响起了公孙大师的声音,话语中他表示要救治狐婆不是问题,而且自己也愿意出手相助,只不过那密宗法术过于鬼祟,所以希望尽快将狐婆送将过去,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先行把她体内的大日如来之力祛除。 既然公孙大师应允,且又说了那密宗术法难以应对,至尊宝这便干脆决定,只要那青姑娘一回来便可出发,到时候只留着自己在此和洛子涵相商----不过现在这渝都情况不错。那密宗上师已被杀死。所以暂时倒不用考虑和上师之间战斗的事情。 等了片刻,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青姑娘推门而入,口中道:“我已经派人前去告知了子涵。只说是我找他有事商议。他刚才派了亲随前来通知我。说是下午时分便会前来----好了,我们现在只需安心守着,等他来了再说。” “那好。我就陪着你等他。”至尊宝点点头,随后朝着狐婆一指:“但是婆婆已经等不得了,须得现在出发…青姑娘,现在这渝都城中搜捕法门甚急,我希望你能找个法子将他们送出城去才是。” “那简单,”青姑娘当即便应了:“我让路遥用马车送他们出城,那一路兵卒没人不认识的,应该不会有错…你且等等,我去吩咐一声。”她转身出门,很快便就返回,“好了,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婆婆,你一路当心!” 既然马车准备好,青姑娘便立刻取了那斗笠披风给狐婆罩上,然后对玉笙烟千叮咛万嘱咐,求其一定将狐婆治好----等她这般话语都说完了,众人这才从那底舱出来一并到得画舫甲板之上。 岸边已有那马车备好,车夫之侧便是那丫鬟路遥,青姑娘走上前去从怀中摸出个亮闪闪的火器递于她手,冷冷道:“路遥,婆婆与我的关系我便不多说了,想必你也清楚得很!现在我只吩咐你一句话,倘若有谁阻拦不让马车出城的,只管用这火器取了性命便是,天大的事儿有我担待!” “是!”那路遥显然是用过此物的,当即便收到怀中,然后玉笙烟这才搀扶着狐婆上了车,然后一路而去。 看着两人乘坐的马车在街道拐角消失,青姑娘默默双手合十向天祷告一声,这才回头看看至尊宝,口中淡淡道:“希望婆婆此行顺利,我们也能够顺利----好了,现在我俩去船顶花园坐坐吧,想想子涵来后我们应该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也只有这样一件事可以做了。 青姑娘的画舫虽然不小,但是那船上居住的人却不多,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路遥和小青、小红三个丫鬟,王大娘带领做饭、洗衣、烧水等等的两个婆子。在那青姑娘带领至尊宝上得画舫之后,她便吩咐所有人去那船下候着,只留下他俩留在画舫之上。 青姑娘自己动手泡了一壶碧螺春,然后又取来些点心,至尊宝正好也饿得厉害,于是便就着茶水随意吃了起来…青姑娘将他安置妥当之后,自己径直走到那花园的琴台之前坐下,然后开始抚摸琴弦开始了弹奏。 青姑娘的琴技果然不俗,一曲梅花三弄直弹得是幽怨无比,听者无不动容!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琴声直叫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便像是醉了一般----直到那琴声嘎然而至之时,至尊宝才恍然醒悟,像是从梦境中苏醒,与此同时听见了身后传来‘啪啪啪’的鼓掌之声! 有个声音在船舷处响起,缓缓道:“当初,我便是因为这一曲梅花三弄听出了你心中的凄苦,继而爱上了你,发誓与你厮守终身…你曾说过不再会奏响此曲了,但是为什么今日又响了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在至尊宝不察之时,竟然是那洛子涵已经上得了画舫之上,只不过为了听出那曲中之意,他便只站在船舷之处不动,等到整曲停止才开了口----可惜,那曲中的悲惋凄切他能听出,却是不知其中究竟个什么意思! 青姑娘凄然一笑,将自己身子转过半圈对着他,“我说过,有你和我在一起便不再孤单。不再寂寞,所以我永远不会再弹此曲…可现在,眼看你又要离我而去,我却不得不再将此曲拾起了!” 听得那青姑娘所言过甚,洛子涵不由有些诧然,但他很快便将此归于自己剿灭法门给玉笙烟制造的压力,于是便走上前去附身将她搂住,附耳轻声道:“怎么会呢?我是决计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会重新陷入寂寞和恐惧中的,永远不会…”眼角余光落在至尊宝身上。随即便扶着青姑娘站了起来。对至尊宝笑着问道:“这是你的朋友么?啧啧,真是难得,你终于也有个朋友会带到画舫上来招待的了,看来一定够分量!” 要是换做平日带人上船。说不定洛子涵便会因此而动怒。可是今日他主动提及此事。只不过是为了将青姑娘的注意力转移,同时将话题换到这朋友身上----当即他便笑着迎了上去,对至尊宝自己介绍道: “我是洛子涵。不知道你是…青儿的朋友还是亲戚?” “至尊宝!”至尊宝抬手朝洛子涵略略抱拳,叹道:“可惜了,我既不是青姑娘的朋友也不是她的亲戚,只不过是个过来求她帮忙想要见你的人而已…洛大帅,我有些事儿想和你谈谈!” “谈谈?”洛子涵疑惑的看了一样青儿,接着便回过头来对着至尊宝上下打量几眼----洛子涵此人聪明异常,昨日那些亲兵已将这画舫发生之事详细于他禀告过,再加上此地出现的这种人物,顿时便由此猜到了至尊宝的身份! “你,你是法门子弟么?”洛子涵揣测道:“想要我放过你?让你平安离开这里?”他看看青儿然后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有心都找到青儿帮你了,这次我便饶你一命…” 他以为至尊宝是凭借和青姑娘的关系,想要找个从这里出城的手谕,反正自己也不在乎多抓那一个两个,于是便应了----但是至尊宝却只是笑了笑,摇头道: “不,我来这里并不是要你饶我一命,而是想你饶自己一命!”至尊宝说了这句话之后,看那洛子涵脸色有些变了,于是便接着道:“你可是和那密宗上师有过约定,所以才助他捉拿我们法门弟子?” “不管你的事!”那洛子涵脸色一沉,喝道:“至尊宝,我看在青儿面上放你走,可就别给我再多废话言他了!要是真的惹恼了我,到时候想走你也走不成了!” 这话显然是说中了洛子涵的心思,不然像他那种平素冷静之人也不会就此动怒,而且是在青姑娘面前大为失色----青姑娘冰雪聪明当即便猜到了这一点,于是自己堪堪开口: “子涵,真的…你真的是不愿意放过法门么?” 洛子涵面对她摇摇头,眼中尽是不忍,话语中也有些不忍及痛苦之意,像是哀求或者诉苦:“我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要是我不按照他的话说,那我…那我…”说道这里他缓缓低头,然后沉重之极的将头摇摇,像是要把那满腔的悔恨和痛苦从体内赶出去。 “那你爹便没有救了?”至尊宝在一旁插话道:“是不是这样?” “与你无关!”此话出口,那洛子涵脸上顿时有股戾气涌现出现,像是被揭了逆鳞的苍龙:“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接着他怒目相对,满脸青筋突兀出来,一张白净的脸庞也狰狞扭曲变得可怖无比:“你走还是不走?走还是不走?” 几乎是怒喊出口! 至尊宝相信只要自己再不离开,那洛子涵马上便会翻脸动手,召来岸边的亲兵捉拿自己----心中正想是否先行避开的时候,那青姑娘却动了。 她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洛子涵的面前将至尊宝挡住,口中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阻拦你了,你尽管把这法门弟子全部擒了吧----只不过在捉拿旁人之前,你可别忘记将你身边的法门之人!” 她朝着洛子涵款款伸出双手,口中道:“捉我走吧!” 第三二三章 清风难解明月意,醉梦难酬乾坤长 青姑娘如此一来,那洛子涵有如何下得去手? 他先是一愣,接着便压低了嗓子,低声怒喝道:“青儿!你怎地也如此不懂事?竟然和个外人联起手来气我?”说话之时脸色也变得难看无比,自然是对此觉得无法理喻。 青姑娘直视他的双眼,淡淡道:“子涵,如此多年以来我从不管你公务,纵然有时候我觉得你处事太过亦是不说,足可见我之心----今日并非我有心与你为难,而是我不忍你做这绝户伤天之事,与其到时候我来为你收尸下葬落得伤心,不如你将我先擒了杀了,你做这伤心之人。” “我这…”洛子涵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等了片刻才又道:“家中的情形你不是不知道,难道非要逼我不可么?”“我真不是逼你!”青姑娘幽幽叹得一声:“家中的情形我已经说了,也让大师找到了解决的法子----可是你为什么就连一语也不愿意听呢?” “当初,你不是说有法子救回我爹,但还不是找了那许多人都束手无策?”洛子涵又苦苦劝道:“青儿,这些所谓的法门不过是一群神棍骗子,根本没有什么本事,也不知道在外面害了多少无知村民,我捉拿他们非但无过,而且对百姓有益----真要说有本事,只有那密宗上师才有,这你不是没有见到过!” 青姑娘微露歉意,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当初我让你寻找的那些人都没有将老爹的病治好…可是这并不是说明他们没有本事。而是因为那老爹的病其实事出有因,乃是被人陷害所致!子涵,老爹此病等若中毒,除了那下毒之人有解药之外,就得寻找华佗扁鹊之流的神医方可救治,旁人哪能轻易解毒?” “陷害?万万不会!”洛子涵想必是初次听到青姑娘如此所说,当即便吃得一惊,跟着朝后面退开一步双手连摆:“他与我爹相交多年,就连我妹妹的坟墓亦是他选的,那交情远胜旁人。怎么会害他?” 他眼中满是疑惑和不信。看看至尊宝又看看青姑娘,接着道:“再说,他又有什么理由费那么大的功夫来害我爹?” 洛子涵虽然表示自己完全不信青儿所言,但是却无端的问出了‘什么理由’这一句话。从这话语中便能猜测他已经有些信了----诚然。这青姑娘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轻。既然她出面来游说,自然有能够让其信服之处! 此时此刻,至尊宝明白自己应该开口了。 在洛子涵那充满疑惑的眼光望向自己的时候。至尊宝笑笑开口:“洛大帅,要说找个那密宗上师害你爹的理由,那倒是简单得很,而且想必你自己都有所察觉了…大半个华夏的大帅都在捉捕法门弟子,这岂不奇怪么?难道是都因为家中同一时间有了病人,然后那密宗出手相助?” 洛子涵手握重兵,自然对此事早有耳闻,当初听到此说的时候心中亦是有些念头在转,只不过介于洛大胡子之病需要密宗上师出手相助,旁人又不曾提及此事,于是便只能打着马虎眼假装不知----此刻被青儿带人提了出来,又加之说起自己父亲乃是被人陷害,他纵然就是不想搞清楚弄明白都不成了。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最是简单,往往三言两语说中要点便能使人明白关键,利弊权衡,而今天这洛子涵又正好是个聪明人,当即这事儿便就出现了转折… 他想了想,转过脸再看看那青儿,随后干脆便坐到了旁边个圆凳之上,随手取个茶杯给自己斟上一杯,一口饮尽后朝桌上重重一放,沉声道:“好!今日既然青儿你不顾一切想要我听听这至尊宝的话,那我便听了,由着你将所知道的说出来----但是话我说在前面,倘若说出的话我不满意,那么至尊宝,你便绝无个逃走的机会了!”说话中将自己腰间的个皮匣子打开,亮出那火器黑漆漆的手柄。 至尊宝点点头还未开口,洛子涵又面对青姑娘道:“青儿,我不希望你反复与我纠缠此事,倘若今天…”“倘若你不满意,此事我绝不再提!”青儿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说完便开口应道:“以后随你如何,我再无二话!” “好!那你说罢。” 至尊宝开口首先说的并非是那法门的种种情形,而是洛大胡子的情况,他道:“洛大帅,你爹现在的情形虽然我未曾看见,但是有人却是见了,从现在所知道的情形看来,你爹应该是骤然病倒卧床不起,毫无征兆,也找不出得病的理由。” “疑难杂症,种种情形皆有,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不错,这确实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但是你爹在经由那密宗之人治疗后,是不是猛然恢复,若常人般行走举动,绝不像个重病苏醒之人?” “这……” 至尊宝说到此,那洛子涵顿时有些不知如何应答,显然便是被他说中----至尊宝挥挥手,不等他回答继续道:“而且,你爹在隔上数日之后,是不是又骤然病倒,情况与上次一样,就像是病入膏肓的垂危之态?偏偏那密宗上师这时间拿捏得极好,每每都能及时赶到施法,将你爹救回?” 这几句一说,至尊宝便不多言,只是由着他去想,自己则是慢慢将茶杯斟满,缓缓饮着不语。 等得片刻,那洛子涵断然道:“不错,我爹的情形便如你所说这般…当初我也觉得奇怪,但是上师说我爹这病难以根治,所以需要反复施法才成。只不过,他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便都留在房中,像是专门等我差人去叫一般,我也觉得奇怪…”他直直盯着至尊宝:“这其中你有什么说法?” 至尊宝淡淡一笑,将那手中茶杯放在桌上:“因为这根本便不是病,而是你爹在续命!” “续命?”这话说得有些骇然,那洛子涵也有点惧了:“这是何意?” “续命之意,便是说你爹的阳寿尽了,按照生死簿上的分派便该死去,只不过那上师用了个法子借来寿命续给你爹,所以才能让他留在人间暂时不死而已!”至尊宝道:“这续命之法根据个人修为来说,一般是七日到四十九日之间,这上师的本事倘若不济,想必每次或者都只七日?” “真是七日!”洛子涵想了片刻,猛然在自己腿上一拍:“我就觉得奇怪,我爹为何每隔几日便发病一次,好像极有规律一般,原来是七日----每次都是好端端的便倒了下去,瞬间就成个病入膏肓的样子…是,是,真是七天一次,每次相隔都一样。” “不错,正是这样。”至尊宝道:“人每每到了阳寿尚有三个时辰左右便会衰败,魂魄渐渐从皮囊中抽离出来,身体变得僵直,但是等到那鬼差到来的时候则会按照地府规矩把魂魄填入皮囊之中,让人能够再和妻儿家人交代后事,称为回光返照----你爹不会遇到阴差拘魂,所以也不会有这回光返照一事。” 至尊宝说得清楚,那洛子涵也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便想到了解法一事,“那不知道这续命的法子,可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解决么?” “一劳永逸?”至尊宝失声差点叫出来:“这续命是因为阳寿尽了才出现的事儿,根本便是逆天而为,那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他说到这里,看那洛子涵眼中失望悲切,不由立刻接着又说了下去: “但是,这阳寿若是真尽了,那确实无法可为,纵然续命也是将你爹的福荫功德借用----只不过我觉得你爹应该不是阳寿已尽,而是中了密宗邪术,寿命被抽走才出现的这种情形!” 如此这一说,那洛子涵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急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老爹其实阳寿应该不止现在这个岁数,还会有很多年福可以慢慢享,只不过那些密宗的家伙用了邪术害了老爹,才将他的阳寿偷走了!”旁边青姑娘慢慢靠了过来,接着道:“他们这样做,只不过便是为了控制你为他们办事,将法门一网打尽!” 至尊宝也道:“不错,我们猜想便是如此!因为这借用寿命之事太过艰难,而且影响阴冥六道,常人那能那么简单的使出来?必然是借用了什么邪术或者法宝,否则万万不可如此。” “要想一劳永逸,只有找出那收取阳寿的东西才成,如此才能让老爹不再每隔七日便遭受一次这种折磨,”青姑娘又道:“同时你也不必受制于他,逼着做事。” 两人所说之事虽然那洛子涵相信了七八成,但这事儿毕竟事关重大不敢轻易决断,他想了想:“你们所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么?” 如此一问,到真是将两人难倒了,青姑娘将目光投到至尊宝身上,却见他也皱着眉头想不出个计较来…见的两人为难,那洛子涵叹息一声,缓缓摇头道:“青儿,至尊宝,并非我不相信你们的话,但是你们现在所说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也不过就是凭借我爹一些病症推断而已,根本做不得数!” 眼看此番谈话便要破灭! 第三二四章 通元佛礼祭邪神,三煞依附起黑像 至尊宝脑中不住转动,想要找出个能证明的法子来,但一时之间他有如何能够找到? 便在这一时候,忽然岸边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像是有人在吵闹呼喊,内中有人更是不住叫喊洛子涵----当初他上来之前便命令亲随守在跳板上,不能让任何人上船,此刻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寻来了。 他心中烦躁,当下便不想理会,可是那下面的喊叫声愈加响亮,动静也愈来愈大,猛然间他从那椅子上起身,几步走到船舷越过栏杆朝下面怒喝:“都给老子住口!”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更别说他遇上这种事儿了,现在有人来招惹当然成了他出气发泄的对象!下面顿时尽数哑然,可只是片刻,便又有个人畏畏缩缩的开口了: “大帅,洛老爷…洛老爷…” “我爹怎么了?”那洛子涵听到洛老爷的名字,瞬间便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淋来把满腔怒火都熄灭了----转瞬之间,他顿时便想到了那至尊宝刚才所言:“不好!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老爷晕了…和以往一样!”下面那人还是小心翼翼的回话:“大师前几日已经死了,就连几个随从都不知去了那里,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面之人回话的时候,洛子涵早已经几步抢回到了花园中间,急急道:“不好了,我爹又晕了,看来便是你所说的那七天一次时间到了----密宗那上师前几日已经死了,现在我该怎么办?”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立刻落在了至尊宝身上。 他猛然转身将至尊宝的双手抓住,叫道:“宝兄弟,你既然知道他的法术,能不能救救我爹?求求你帮我,求你帮我!” “宝兄弟,请你帮帮我们!”青姑娘显然知道此刻应该如何,也在旁边道:“你要是帮助我们救回老爹,岂不是就等于证明了你刚才的话么?” “不错,这就是证明!”洛子涵也慌忙叫了起来:“只要你能救,我就相信你。相信你!” 两人尽数将目光落在至尊宝身上。希望他能答应----他心中明白,那密宗术法绝非轻易能够所破的,关键便是找到那施法收取寿命的法宝或者法器,若是运气好找到了那东西。破解还需要运气;万一运气不好找不到那东西。可就连破解都不知道该如何为之了… 此时此刻。纵然至尊宝万般不愿,可是他却也只能把此事应将下来,若是运气好破解了法术。那便是一帆风顺将所有事儿都解决了;倘若运气不好救不得那洛老爹,怕是就真得拼个鱼死网破了! 但倘若不应,怕现在洛子涵就得发飙。 他朝着满面急迫的洛子涵看看,又转过脸瞧了瞧青姑娘,叹的口气:“洛大帅既然吩咐,我定然竭力相帮,不遗余力!大帅,这关键的便是那拘押老爹魂魄的法器,若是找到了万事好说,找不到的话…” “不可能找不到!”那洛子涵当即将手一挥:“只要你答应便好,至于说是找这法器…哼,我就是将我大帅府掘地三尺,也一定要帮您找到!”说完将手朝前一摊,做个‘请’势:“那就有劳了!” 既然答应了便不废话,至尊宝自然跟随那洛子涵一路从画舫下来,青姑娘惦记着也便来了----那守卫的亲兵早已经牵过洛大帅的白马,见的二人下来,又立刻给两人各自让出一匹骏马来。 “开道回府!” 洛子涵吩咐一声,顿时便有余下几名亲兵骑马开始朝大帅府而去,一路提前开道。他则亲自将青姑娘扶将上马,然后见至尊宝也自己翻身落座,这才奋马扬鞭一路小跑朝着大帅府归去。 这大帅府位于渝都中央,本是个大盐商的宅子,别的不说,光是那三尺厚的院墙便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更别说里面还坐落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乃是个自成一体的小天地。乱世之中,也不知洛子涵是用了何种手段,反正是将这宅子强征了来作为府邸,倒也端得是气势不凡,红砖绿瓦异常漂亮。 三人到得宅前,将那马鞭一扔便抢步进得宅中,无须人带路便朝着后面而去,绕过一条偏廊和两座假山,这便来到了那花园小湖之侧----洛子涵朝着右首一座大屋道:“宝兄弟,我爹便是住在那屋中…”接着一指对面个两层小楼:“那边就是住的密宗…呃,和尚!” “那我们先去那里?”青姑娘在旁也问:“先去看看老爹么?” “不用了!”至尊宝朝着两层小楼一指:“老爹那边还有三个时辰,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你们大可安心!还是那句话,必须先将这法器找到才是,不然就算看出了老爹遭受的法术,我们也没有办法解决!” “好!”洛子涵点点头,径直便拐个弯朝着那小楼而去,转眼便到得了那小楼门前。 洛子涵显然对那密宗上师有些忌讳,到达此处反而有些畏首畏尾之态,至尊宝看在眼中也不多说,走上去便是一脚将那门整个踹开,然后昂首阔步走了进去----此刻,那洛子涵才咬一咬牙,跟着入得其中。 进得这屋中,当前便是个供奉的佛堂,上面起一大日如来佛像,左右两边是那一圈圈卷卷的密宗香火,油灯祭品,更有三个匣子奉在台上供着,旁边摆放了诸多佛器,经卷幡帷。至尊宝也不知那匣子中是何物,但是单凭这眼中看去,那匣子中分明有股说不出的淡淡幽恨之色,于是立刻便上前伸手将那匣子堪堪揭开---- 只得一眼,那场中之人尽数骇得倒退一步,更有青姑娘随之惊呼和几名不堪亲兵的喉中嚯嚯之声,跟着便出外呕吐… 第一个匣子中乃是一副湿漉漉的肠子,被密宗称为‘通元’,上面还粘着些尚未干涸的体液汁水,看着极为可怖;其二,乃是两个被剥掉头皮的人头,血糊糊的肉,直勾勾的眼珠,鼻子处留着一个窟窿,仍旧在朝外渗出鲜血,此乃‘佛礼’;最后,那匣子中是一卷裹着的东西,上面也是沾满了鲜血和汁水,显然是一张人皮----至尊宝双眼见那人皮微微抖动,显然便是生剥硬割而取,所以那人皮存在了些许残魄,留有怨念。 这便是‘依附’。 至尊宝虽然不懂这三祭品的意思,但是能够料想一定便与那行使法术有关,于是便将这匣子又重新合拢收在一起,吩咐道:“把这些东西收好,等会有用。”接着与洛子涵道:“这些都不是法器,只是施法的媒介而已----大帅,麻烦你带人上去找找,看能不能寻见些奇诡的东西,只要有便叫我,可好?” 刚才那一幕显然让众人有些惊魂未定,这一问便无人作答,至尊宝只得又提高了声音多说一遍,洛子涵这才答应一声,然后带着众人上去小楼二层搜寻,青姑娘见状也便给至尊宝打个招呼去了,搭手相助。 至于说至尊宝自己,则是在那佛堂中继续细细搜了起来…只不过可惜的是,这里确实没有任何东西看着像是法器,而且从那佛像上找不到任何关乎神灵的气息,看起来是需要施法之后才能通灵达冥的物件,绝非施法夺魂的法器。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搜查,那亲兵在上层也找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尽都不是至尊宝所寻之物。看着他皱眉在那堆东西面前站着,不言不语似在思索什么,洛子涵心中也忐忑不定,“呃,宝兄弟,这、这东西是不是没有找到?要不…要不,你再仔细瞅瞅?” “没用!”至尊宝坦言相告:“收魂夺魄的法器必然兇厉,有着无比的煞气,被称为‘天罡镇魂,地常取魄’,就算不看光是凭着感觉也能分辨出来!但是可惜,这里并没有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洛子涵略有失落,但是转瞬便想到了另外一点:“那这东西会不会收在那大师的身上?他们的尸身现在都放在县公所,我们去看看?” 至尊宝摇摇头:“怕也不会!那东西带在身上救了,怕是那密宗和尚自己都承受不住,怎地敢?”他略略摇头,眉头锁得愈加紧了:“你想别说话,让我想想!” “好!好!你想想,好好想想!”洛子涵没有旁的法子,只能挥手让自己手下全部出去,只留下自己与青姑娘在楼上陪着----至尊宝心中似乎抓住了某个东西,但仔细回想的时候却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心中疑虑之下不由得苦苦思索,想要从记忆中找到那与洛子涵有关的某个东西,它兇厉、煞气袭人、一眼便能让人看出其不凡之处。 至尊宝的目光在屋中四处扫过,最后落在了那放在一侧的三个匣子上…“那佛像明明没有任何用处,为何还要供奉这三个人牲祭品?难道…难道…另有其他佛像?” 想到这点,至尊宝顺便脑中便想到了幼年时见到的一幕---- 便在自己魂魄出窍的时候,分明在那洛大胡子的宅中见到过如此一个佛像,非但诡异,甚至还将个冤死的魂魄烧成了灰烬! 至尊宝猛然转身朝那洛子涵喝道:“大帅,你父亲是不是有过某个漆黑的佛像?现在那佛像在那里?” 第三二五章 煞心思寻半亡者,拔步内藏乾坤 一说到这佛像,洛子涵眼中顿时显出种不解的神情,显然不明白至尊宝为何知道这东西,下意识的便朝青姑娘瞥了一眼,认为是她告知的----既如此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当即他便道:“不错,我爹确实曾有个上师所赠的漆黑佛像,说是能够保佑我妹妹的魂魄升天成佛,享受安稳…” 说到这里他反而又露出个思索的模样,摇摇头道:“…但是,这东西我似乎很久不曾见了,记得我爹来渝都的时候还带着,可是最近却不知去向了!” 这般一说,至尊宝差不多几乎可以肯定,那漆黑佛像定然便是抽取洛老爹寿元的法器,只要能将其找到,至少可以破法拖延找到个解决之道----当即他便断然道: “好,我们现在去你爹的房里找找,看那佛像会不会在他房中!” 他如此一说,三人便立刻从这小楼出来,一路朝那老爹的房中而去。洛子涵与青姑娘都不敢碰那三个匣子,结果反而只能是至尊宝将其搂在怀中,一路尾随。 洛老爹所住的虽是一间房舍,但却是个独立而成的个小院,外有门廊厅堂,内设偏厅厢房,内中还用那琉璃瓦盖出个透明的小院,下面引来了湖中活水成个鱼池,假山荷叶、小桥游鱼美不胜收,显然是个养老的极好所在。 穿过这一假山流水,三人很快来到了洛老爹的寝室之中,一眼看去。那曾经雄壮孔武、满脸络腮胡的洛大胡子已瘦得几乎成了骷髅,躺在船上只剩下空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屋顶,气留一线等同死人。 洛子涵叫了一声,差点便要扑过床前,那青姑娘慌忙出手才将他堪堪拉住,急道:“子涵,你切勿乱动,这样于事毫无用处!还是快些将那佛像找到吧!” “对,佛像,找佛像!”这句话立刻提醒了他。顿时开始手忙脚乱寻找其佛像来----翻箱倒柜、上梁弄夹、掀屋顶、掏花盆…甚至将那床底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所谓的佛像。 “为什么没有?”这第二次扑空对洛子涵的打击显然巨大。胸中顿时便升起了一股怒气,发泄般的朝着个凳子狠狠一脚,一把将守在旁边的个佣人勒住胸口,怒吼道:“告诉我。老爷那佛像收在那里了?” 洛子涵那怒火中烧之下使力极大。当即便将这仆人掐得几乎窒息。根本说不出话来----不过即便说得出话来也不成,因为那仆人对此根本便是不知,又哪里能知道那什么佛像收在何处? 他只顾逼问寻找那佛像下落。又何曾想到过这一点? 见他有些失控发飙,至尊宝也不好多说多劝,只是此刻正好眼光在那床梁之上发现了一些端倪,于是呢喃般自言自语道:“咿,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那里那里?”此话立刻便将洛子涵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丢下仆人瞬间抢步到了面前:“有何不妥?”同时那青姑娘在后面朝着仆人挥挥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大户人家所睡觉的并不简单,光这床便分了数种,分别称为榻、罗汉床、架子床和拔步床,而睡觉的时候便是用的这种繁琐之极的拔步床。此床又俗称八步床,即大床,乃是床榻中最大的床,也是大户人家专属之物。 此床造型独特,床体庞大,上有顶盖下设底座,前有廊庑,四周设矮围屏,就像一间独立的小屋子,床前的中间留着个可以上下的床门。廊庑两侧是两个空间,可以放置小桌、杌凳、衣箱、马桶、灯盏等物。 一整个儿看来,前堂后室、左右充盈,端得是配合那风水而成。 洛老爷躺在床上,也便是躺在后面的‘室’中,洛子涵刚才纵然千百般寻找也不过就翻了翻外面廊庑而已,那里会去动他那垂危老父的身子?可是现在,至尊宝所说的,却正是那床下的部分! 他缓缓走上床门,伸手掀开被褥,然后轻轻在那床板上叩了几下,比划一下那床的高度,然后出来又从外面比比----“错不了,这床板下面定然有个夹层,约莫一尺左右,藏个佛像是绰绰有余了!” 要说挪动洛老爹的身子,那洛子涵当即便有些迟疑了:“呃,这、这、这…怕是不成吧?”他再看看那洛老爹的模样,“我爹受用、受用得住么?” 他这一说至尊宝也觉得有些为难,且不说那洛老爹现在命悬一线,三火摇摇欲坠极易被熄灭,光是他现在身子骨的情形便不容乐观,稍有不慎便会伤到筋骨,届时更不好办了----至尊宝想了想,又将那被褥掀开些看看,再道: “此言有理,我们倒是不能轻易挪动洛老爹的身子…不若这样,大帅你给我寻几把锋利的短刀过来,我们将你爹稍稍挪到里面些,然后将这床板划破找找,可好?” 这话说来那洛子涵当即便允了,连忙出去寻来了几把短刀。床上位置甚大,至尊宝便与洛子涵一起上得床去,将洛老爹连同被褥一起挪到里间靠着,然后多余的被褥之类割破扔掉,露出了下面的床板。 床板乃是一块块拼接而成,两人便用短刀沿着那木纹缝隙寻找连接之处割开,整个人把这木板松动后朝外抽出两块板子…木板一经抽取出来,顿时便从那夹层中传出股说不出的腥臭之气,像是雨过后粪坑池塘那般**腥靡的味道。 伸手入内一摸,至尊宝顿时便摸到了团粘稠的东西,他继续朝前摸索,终于在靠近床头的位置触手一片冰凉,探索轮廓像是个佛像般的东西…“好,找到了,果然在这里!” 一说找到,三人顿时都松了口气,连连叫至尊宝将这佛像取出,但是光是这几块木板之间的缝隙不大,根本无法拿出----此刻青姑娘脑中一动,忽然开口道: “我有个法子了,你们等着!” 说完便径直从屋中出去,将那外面候着的亲兵尽数召了进来,然后又命人去寻了张床将那床板整个儿抬了进来。青姑娘等那床板到了,立刻吩咐亲兵动手把这床齐齐挪到屋子中央,然后一起动手把上面的盖子和周遭床柱切断…意思便是将这整个床多余的部分拆除,然后让床板和洛老爹露出来。 跟着,把这才抬过来的床与床板放平,一并人等动手挪动这被褥,把洛老爹平平缓缓的移到了旁边床上----洛子涵连赞青姑娘聪明,然后吩咐手下将老爹送到旁边厢房中安顿下来。 随后,至尊宝这才是整个将床板给全部启开了。 便如他所料,那床下果真是个夹层,在床头部分便是那黑漆漆的佛像。幼年时他出窍只是远远看了一样,现在靠的近些,看那佛像更是狰狞无比,三头六臂环眼怒目,手中握着个金刚降魔杵,脚下踩着惨叫呼号的人像,手中更是捏着两个人头,放声大笑… 下面,也和佛堂一样摆着三个匣子,大小款式如出一辙,众人不敢多看,只是至尊宝略略掀开盖子看了一眼,“不错,和佛堂的东西一样!” “现在找到这佛像了,应该如何救我爹?”洛子涵对旁的事毫不关心,只在乎自己老爹的生死,当即便在此刻开口发问,“有没有法子?” 至尊宝将手放在佛像上面,细心体味内中传来的种种力量,感觉这佛像似乎有着三重的禁锢将自己隔开,要是不用阵势,光是自己的法术怕是无法完全触摸到内中关键----于是乎他示意二人不要多言语,自己则是调转内息,将那八幡之术所成的元婴在气海中引出股力量朝着佛像中涌去! 现在至尊宝练就那八幡之术时日已经不断,元婴堪堪有些成型,力量也比以往更加巨大,当即便按照他的心念所指朝着佛像中滔滔江水般灌入,瞬间冲开了一道禁锢----便在此刻,佛像内中一股大力反击而出,排山倒海般将至尊宝的元婴之力逼回,汹涌无比的涌到了至尊宝胸中… 至尊宝胸口像被个大锤重重打得一记,整个人顿时便摔倒在地,一股甜腥涌到了喉头。 他嘴一张,哇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所幸至尊宝本身便有那两大御神护体,所受伤害并不严重,他重重喘息两声,翻身而起道:“好厉害的法器,我自己根本收不住!” 洛子涵与青姑娘见至尊宝像是被击落摔倒的时候已吃了一惊,后来又看他口中呕血更是惊恐,当即便连连问他可有受伤----此刻,那洛子涵再无怀疑,已相信了老爹确实是被那密宗邪术所制。 至尊宝刚才虽然受伤,但是已经差不多探到了佛像内中之力,想了想便道:“要说破掉这佛像的三重禁锢,我怕是力量差些,但是要说再破一重延续老爹的性命,想必还是成的----时间不多,你们赶紧去给我准备这几样东西,备我施法。” 一听说有法,那洛子涵立刻便激动起来:“好,宝大师你尽管吩咐,我马上派人去将这些东西给你寻来!”事到此刻,称呼都变成大师了。 至尊宝当即便将自己所需的东西全部罗列出来,然后交予洛子涵,他也立刻派出自己的亲兵分成几路去寻,严令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找到回来。 而旁人则是在至尊宝的吩咐下,暂且将屋中设立了个法坛。 第三二六章 南斗注生破禁锢,北斗堪死抢寿元 至尊宝说是自己能为那洛老爹续命,其实有些言过于实了,他无非是抽空捡些破落的阳寿而已,想要破掉,自己真是没有那个本事! 佛像中存有三重禁锢,并不是为了防止外人来破坏佛像,真正的目的其实只不过是为了防止那阳寿外溢而出----阳寿非比其他东西,乃是天地之间给予世人的寿数本源,当年密宗将那佛像送给洛老爹祭拜多年,全心全意的信服于它,之后才能施法夺取阳寿。 但是这天地之间的力量之大,即便被人夺取,那阳寿也会逐渐逃逸而出,并不能被任何人真正的困住,所以这密宗施展出三重法术来禁锢,就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只要能将这时间拖延个两三月大事已定,那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现在至尊宝的元婴之力进入,便是看到了那些已经脱离第一层禁锢的阳寿本源,所以想要破掉外面两层禁锢,让这些游离的阳寿出来归于魂魄之中,洛老爹的寿命也便就延续了----至于说那游离出的寿命多少够不够坚持到阳寿自己破除第三重禁锢,就得看洛老爹剩余寿命的多少而定了。 此刻暂时只能先治标,再论治本。 至尊宝吩咐人抬出七张桌子到那花园之中,按照七星之位摆放,然后依次把那六个匣子和佛像放在其中,天枢位便是佛像;后又在旁边摆放六盏油灯,依次为南斗之形,将老爹命人抬出放在南斗阵中。油灯各牵一红线;跟着将那北斗天枢与南斗天梁两处用红绳连接。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双星宿阵,堪复生死! 跟着,他将亲兵带回收集的生辰八字细细看了,从里面挑选了六人,命令亲兵将那六人带回,随后吩咐洛子涵届时给士兵说明,自己要借助他们六人的四柱纯阳之火,应该到时候如何如何等等。 等人带到,至尊宝便命令几人分别跪倒于那油灯之侧。然后将油灯上的红线牵出系在他们右手无名指上。刺破指头取血分别滴入灯中…也不知洛子涵是如何说的,但看那几名士兵倒是无甚异常,甚至还有些喜悦之情。 估摸着又是洛大帅那白花花的大洋起了作用! 备妥当之后,至尊宝又核实了一下那六人的八字。将诸多事宜再次给众人说了一遍----洛子涵等他说完之后哼了一声。刷一声将自己腰间火器抽出来。朝着一并人等吩咐道:“都给我听清楚了,他妈的谁要是错了,老子立刻崩了他!” 开始施法。 他先是命人将那寻来的七只雄鸡斩首。鸡血分别滴入匣中,跟着便是自己上前用那才砍下的柳枝插入。柳条一插进去,那本身似乎还在微微颤动的湿肠热脑便停止了动弹,有些隐隐的黑气在朝外涌出。 跟着,至尊宝恭恭敬敬的取出三支线香点燃,祭告天地,然后朝着那摆放的符纸一招,呼啦啦便见得几张符纸飞了起来,漂浮空中轰然一声点燃,化作了几团火球! 至尊宝摊开双手等那火球落在掌心,双手合十在自己面前一拍,再分开的时候便有无数符灰黑尘便扬撒起来,整个朝着那北斗七星的位置落下。 随着那符灰落下,至尊宝也开始围着整个北斗的位置开始了绕行,脚踏禹步,口诵咒文,手中拿着个莲花灯盏,将那灯油用手指弹出去;旁边,青姑娘手中拿着红烛候在南斗之侧,等候着… 随着至尊宝口中的唱诵,俺佛像忽然突突突自己抖动起来,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索索发抖,同时这老爹嘴里发出痛苦之极的呻吟----至尊宝额头渗了汗来,看了看那南斗中尚未点燃的油灯,不由脚下微微加快了些。 “再滴些血!”至尊宝吩咐一声,顿时便见得几名亲兵上前把那跪着油灯旁的士兵手指割破,伸到油灯之上…正在滴落那鲜血,忽然其中一盏油灯发出股黄红色的光泽,骤然摇动着燃了起来! “好!”至尊宝口中喝道:“快!将红烛点燃给我!”青姑娘立刻便将手中红烛在那油灯上引燃,然后旁边个亲兵拿着跑步送到了至尊宝手中,他将这红烛顿时斜斜插到匣中,任由那红蜡的烛泪滴落在内中湿肠之上。 嗤嗤声瞬间大作,那匣中冒出一股白色的烟雾,湿肠很快便干涸枯萎下去,像是个已经放置了百十年的东西。 至尊宝脚下不停,转动、唱诵、弹莲油继续,那油灯也依次自己燃起,然后又是点燃红蜡、插落匣中…洛子涵死死盯着所有人的动作,心中紧张不已,甚至已经将手指放进了嘴里狠狠咬着。 六盏油灯依次点燃,那红蜡也依次将六个匣子中的东西变作了枯槁,至尊宝这才猛然喝了一声,停下脚步伸手朝着那南斗阵中一指,口中暴喝道:“君临!生路起!死路破!敕令诸生!----列!” 随着他手指去势,那六盏油灯砰然尽数炸裂,将那灯油火焰撒的漫天都是,六根灯芯也齐齐飞到了半空----至尊宝抢步上前将手指朝半空一挥,顿时那六枚灯芯都落到了他手指之上! 此刻他再转身,将六枚灯芯弹落到佛像之上! 啪啪几声响,那佛像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四条手臂随着那缝隙出现而掉落在地!也不知怎地,落地之后,那掉落的手臂便化作了一滩清水,顿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这洛老爹哼哼唧唧的开了口,眼睛也慢慢睁开:“水…水…” 术法生效,至尊宝终于将那佛像中隐藏的禁锢破掉了两重,也借此抢出了洛老爹月余的阳寿! 至尊宝显露了自己的本事,也算是证明了那曾经说过的话。洛子涵对此自然再无怀疑和揣测----等到将这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便命人安顿好老爹,自己亲自来与至尊宝道谢。 也便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无论至尊宝,还是自己和青儿都不曾吃过饭,于是便在那渝都中最好的酒楼摆出了宴席,准备好好款待其一番。 洛老爹脱险,那洛子涵心中自然是安稳了,可是至尊宝却还不然,当即便问起了他关乎于攻打汉江城和擒拿法门之事…洛子涵将手一挥。满眼愤然道:“宝大师。此事无须你再说了!我已经将捉拿法门、攻打汉江的事儿都给停了,同时还下令在整个我的势力范围之内捉拿那几个漏网的密宗秃贼,势必将他们挫骨扬灰才解气!” 他看看至尊宝,“到时候是我来动手还是交给宝大师你们处置。单凭吩咐便是。我绝无二话!”“那便多谢了!”至尊宝喜道:“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再好不过!不过,这些人倘若你抓住可千万别杀,留着等我们来。可好?” “你说了便是,我一定留着!”洛子涵点点头:“到时候我派人押送汉江,交给你。”他看至尊宝对自己所作之事满意,也便就顺势提及了关乎老爹剩下之事,接口道:“现在不知我爹的情形如何,要是按照你最初的说法,他这寿命…寿命…” 至尊宝明白他所问何意,也就不加隐瞒道:“你爹的阳寿算是暂且抢回来些,但是并没有真正将那佛像全然破掉!”他拍拍身边的装着佛像的匣子:“要想把这佛像完全破掉,怕是只有阴阳师一脉的五轮宗才成!大帅,怕是你要将洛老爹送到五轮宗之处,请他们亲自出手相助,才能将你爹所中的术法破解,真正算是把阳寿抢夺回来!” “五轮宗?他们能帮我么?”洛子涵脸上露出个为难之色:“呃,大师,你知道…咳咳,我这段时间…呃,有点这个…这个…”“子涵的意思是说,他最近捉拿了很多法门子弟,不知道有无五轮宗之人,怕他们未必愿意帮手!”青姑娘在一旁插口解释道:“宝大师,你看这事儿…” 至尊宝想了想:“这事儿确实有些为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解决!”他点头道:“现在法门中人都藏在汉江城中,把那里当做暂时落脚之处,是因为华夏已经无处可以藏身----只要大帅你愿意宣告出去,说你愿意收留法门弟子,一力抗衡其他诸多大帅的压力,那便能得到我们法门的好感,继而获得帮助…” 他顿了一顿,看看洛子涵的脸色再继续道:“只要你能下定此决心,那么我便有把握说服五轮宗出手,将洛老爹所中术法解除。” “与其他大帅为敌,这事儿…”洛子涵听得此话显然有些为难:“虽然我们川渝之地易守难攻,但倘若他们真的带兵齐齐攻我,恐怕也挡不住啊!” “这事儿你大可放心!”不等至尊宝开口,那青姑娘已经帮腔了:“子涵,你不是没有见过这宝大师的本事,其他法门大师想必也不会比他差----到时候有这些法门大师相助,你有什么可怕的?不说能将敌人全部歼灭,偷偷把那些大帅杀了还是可以的!” “不错,这倒是真话!”至尊宝也道:“我们留在此地自然会尽力,到时候千百法门中人出手,你又何惧之有?” 洛子涵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当即便将他俩的话语细细想了,前后思量一番,断然拍板:“好!我便赌上一赌,依你的法子办了!” 他既然答应,至尊宝也就不在多说,自然便准备饭后施法将这一情形告知诸多法门,然后请那五轮宗前来渝都之地,三人相聚甚欢,不知不觉之中倒也更加亲近了,至尊宝便顺势将自己准备借些兵卒去那峨眉伏击密宗之事说了。 洛子涵一听是与那密宗之人为敌,当即便拍着胸口要亲自领兵前往,至尊宝只得以老爹的身体为由劝他留在渝都。好不容易说得通了,那洛子涵才答应派人领兵二百,前往峨眉山相助至尊宝,自己则留在渝都之中主持大局。 一切看似顺利无比… 第三二七章 白象现施通天术,宝哥遁逃堪难藏 洛子涵设宴的酒楼名曰‘天然居’,位于渝都位置最高的鹅岭之巅,平时车马不息串流若市,今日亦是这般。三人在那暖阁中一番聊天之后又吃喝闲谈,时间自然是没有多管----那掌柜对这位洛大帅还是极为熟悉,当下便打叠起十二分小心伺候着,根本不敢提旁的任何事儿,只想把大帅伺候的舒服。 带来的亲兵除了守在门外的,余下人等也由掌柜安排在大堂中美美吃上了一顿。 闲谈之中,那洛子涵显然对法门极为感兴趣,连番向至尊宝提出问题,同时还对那如何防范密宗前来报复细细相询,准备将自己的亲兵训练之后专门对付那比丘僧兵…至尊宝对此认定也算好事,于是有问便答毫不保留,将所有需注意的事儿都细细说了。 愈是如此三人愈是不曾瞌睡,又加上无人提醒,便一直聊到了深夜…可便在这个时候,那一直倾听两人说话而未开口的青姑娘忽然觉察出了某些异样! 青姑娘骤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在他们的诧然眼光中解释道:“你们有无觉得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她蹙着眉站了起来,一面思索一面开口:“好像有些太安静了吧?” 她既然如是说了,至尊宝与那洛子涵也尽数收声,细细倾听着周遭的声音----果然,在三人不发出任何声响之后,那整个酒楼中根本不曾听得任何声息,就像是坟墓一般的死寂! 洛子涵叫喊了几声。掌柜与自己亲兵的名字,但是只听得自己声音空荡荡的回响,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回应,就像是所有人都已离去! 顿时,三人心中都有些惶恐与忐忑了! 洛子涵转头看看两人,咽下一口唾沫正想开口,忽然听得楼下传来一记沉闷的声响,像是某人正在一步步沿着楼梯上来…不待他开口,至尊宝已经猛然沉声道:“你们快走!” 说话中他已经抢步而出冲到了走廊之上,手腕一翻便在地上摆出三枚铜钱。品字形排好。内中符纸穿过匕首插在其中,自己则双手捏着法诀站立其后----他虽然不曾知道前来的是个什么样的对手,但是已经感觉到了那来者身上那浓重粘稠的杀气,就像是刀子般穿过距离刺到了自己身上! 隐隐作痛! 见至尊宝如此紧张。那青姑娘洛子涵也不敢耽搁。连忙便从他背后穿过走廊逃却。一路从那后面的楼梯去的酒楼后厨,临走时也未忘记叮嘱他留神。 片刻,便听得两人的声音沿着后厨楼梯一直到了楼下。 可是好运也仅仅到此而止。跟着便从那楼下位置传来了洛子涵的叫喊与西洋火器的响声,更加着呼喝相斗、有人摔倒、器皿打破、木器折断的诸多嘈杂,青姑娘也提高了声音开始惊呼----看来便是他们二人出门受到了伏击! 可是至尊宝却动也不敢动,因为便在那黑暗的楼梯之中,有个人已经渐渐走了上来,虽然看不清面目,但至尊宝却有种被大山沉沉压在身上的感觉,甚至那股煞气已经变得稠若米汤,将他牢牢黏住! 至尊宝的瞳孔骤然缩小,全部精神都放到了对手身上!因为他深深感到了来至对方的压力,但凡出手,这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击,自己只有先保证活下来,之后,才能想法子将洛子涵他俩救出! 来人渐渐从那阴影中走将出来,面目也整个出现在了至尊宝面前----此人红袍周身,头戴高帽,脸如淡金,虎背熊腰,虽然只有七尺六的身高,但此刻从那楼梯口缓缓出现却像是座慢慢升起、高耸入云的山峦,巍峨中睥睨众生! 并非旁人,而是自己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密宗上师,白象上师! 白象的本事非同一般,又加上那高人一筹的佛法修为,至尊宝每次见到都觉得有种庄严肃穆的威压,可是那威压纵然给人也只是沉重而已,并无其他----但在这次,他给予至尊宝了一种刀刃般锋利、针芒般尖锐的煞气,混合着杀气溢出体外,咄咄逼人! 纵然如此,至尊宝却并未有任何犹豫! 白象那最后一步堪堪抬起,还未落在那走廊上的片刻,至尊宝已经猛然把那捏着手印的双手猛然合拢,右脚抬起在地板上一跺,口中喝道:“八幡起势!敕!” 叮当一声,三枚铜钱齐齐跳起了半空,滴溜溜自己转个不休,那方孔中无数黑烟滚滚涌出,随着铜钱的自转充满了整个走廊,一道黑色蛟龙在内中飞舞翻腾,张牙舞爪朝他猛扑过去! 白象哼了一声,伸手在半空中虚画个圆,然后朝着那圆中一拳击出----但是不等他拳头穿过那圈子,自己骤然发现了什么,将那拳头生生在半空停了下来! 微微朝那圈中看得几眼,他眼中这才露出了点喜色,“虽是雕虫小技,可是能够由此变化也是难得了!”话音中,他忽然仰面朝后重重一吸,肚腹顿时鼓起一块! “破!” 随着那声怒喝,白象上师朝着那蛟龙张嘴吐气,一股气浪立刻从口中翻江倒海般的冲了出来,嗤嗤有声,朝着那蛟龙猛扑过去! 气浪之中,那蛟龙顿时像被刀子片片在身上剐落,无论鳞甲皮肉或者爪足胡须都全数切却,片刻便显露出那真身----正是至尊宝所插在古钱中那匕首! 一口清气喷出,白象上师跟着便伸出根指头朝着黑雾中一指,随着那指头在空中虚点,那匕首立刻落在了走廊木板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虽然黑烟笼罩,可是白象上师依旧继续抬起了自己的脚步,走到了那走廊之上。然后他抬起右手过顶捏个圆圈,左手竖立胸前比个佛印之态,口中呢喃一声:“玛嘿!玛艾那耶,索哈!” 手中立刻洒出股白光,照射在那黑烟之上就像是赤阳融雪,把这黑烟一点点的消融殆尽! 白象上师双眼微闭,根本不去看那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心中很明白会是如何一种情形,佛法加身、修为持术之后,那幻术根本不在话下。 可等他睁眼的时候才看见。那走廊上虽然敞亮开来。但是那原本站在阵势之后施法的至尊宝却不见了… 至尊宝已经逃了! 便在那白象上师出现的一刹那,至尊宝那眼中已经清楚看见了些东西,也正是这些东西,让他明白了自己和白象上师的差距! 从他眼中看去。那白象上师背后分明有无数手臂正在挥舞。那些手中带着不同的兵刃法器、令旗幡牌、法印号令。光彩也随之而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虽然不知那些东西的来处,但是至尊宝却很明白这东西并不简单! 当即他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逃走。然后伺机将洛子涵两人救出! 在那决心下定的瞬间,至尊宝已经施法了,同时把保命的铜钱和匕首共同释放出来,自己则趁着这黑烟笼罩走廊的空隙,返身冲进了房间之中。 根本不犹豫,他已经从那窗户上跃起冲了出去! 飞身出去,至尊宝伸手在那屋檐上一搭,使得自己整个人一缓,落在地上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几乎在落地同时,他心中忽然咯噔一声,整个人已经呆了! 死生相依,便是这种么? 至尊宝问得自己一声,心中涌起股说不出的悲切之情----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居然会是如此一个局面,如此一种结局! 因为他已经透过那敞开的门,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洛子涵与青姑娘,气已决,血未干,伤口仍在噗噗朝外涌着鲜血,像是那未尽的泪水… 但是,两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即便那手臂上有着无数的伤痕!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前来,才导致他们之死么? 至尊宝几乎相信,若是自己不曾来此渝都,那么青姑娘便不会插手洛子涵之事,也不会违逆那密宗之意,那么,纵然他还一直追捕法门,一直听从密宗吩咐,但性命却是无碍! 等于说是自己葬送了两人的性命! 至尊宝那感伤之间,忽然听得头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才刚刚脱离的针刺般杀气又重新遍布了自己周身----便在那感觉才出现的瞬间,至尊宝已经飞身而起,像是脱兔般朝着后山冲了出去! 若是再耽搁片刻,那白象上师便要追来了! 至尊宝一路朝着那鹅岭后山冲去,同时自己胸中已经调转了那元婴之力,将天吴和夜叉呼唤醒转----才堪堪冲出百余丈,他身边已经勃然冲出了两股黑烟,分别左右将他托了起来! 元婴驱使之下,至尊宝那御神的召唤速度愈加快了。 “跑!快跑!”至尊宝大叫道:“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他使劲催促着,让那御神不顾一切朝着远处逃去…也不管那东南西北,也不管那江河山峦,只要是离开这里,离开那满是杀气的白象上师便好。 他那急切催促之下,这两个御神卯足了劲儿的发力,托着他在夜色下凌空疾驰,远比那山鹰大雕更快更急,一呼一吸之间便冲到了数里开外! 但是! 便在那至尊宝以为脱险的瞬间,他耳中忽然传来了白象上师的声音: “死吧!” 天空中轰鸣一声,一道手臂粗细的闪电从半空中猛然劈到了至尊宝身上! 两御神与至尊宝同时惨叫一声,那两御神化作了青烟消散无踪,而在至尊宝则是从半空中翻滚着坠了下来! 直勾勾落在了江中,再无半分呼吸。 白象上师的身影片刻之后出现,将至尊宝的尸体检查一遍确认已死,这才将那尸身扔在了江中,径直反身回去… 是时候重新扶持个大帅出来了! 第三二八章 华夏多灾密宗盛,中原不平自保敛 民国十一年,华夏多事之秋。 这一夜,川渝大帅洛子涵与相好青姑娘两人惨死鹅岭天然居酒楼,跟随其前往的数十名亲兵尽数而亡,接着,他手下七大旅帅中四人在两天之内出了各种意外,另外两人则拥护旅帅中最强势的伍帅坐上了大帅的位置。 好不容易让至尊宝笼络的川渝军重新开始了搜捕法门的过程,而且变本加厉,甚至连普通的和尚道士、卦师神婆都不放过,只要有人通风报告是与法门有关,立刻便捉来杀掉,甚至审问都省了。 而且,那川渝军还很快派了一支军队杀向汉江城! 至于当初留在渝都的至尊宝则不知下落,无论是丁甲宗鹤舞御神还是苦茶先生的青囊神术,都无法找到他的消息,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当时,狐婆留在那汉江疗伤,玉笙烟则是返回了渝都,可是刚到城门口便看见了不同… 她当即隐匿身形,化妆之后偷偷潜入其中,可是不曾找到任何有关至尊宝的消息,虽然汉江城中对法门的搜捕甚急,她却执意留在了城中继续找寻至尊宝的下落,只是给那丁甲宗公孙大师送了个纸鹤告知了一声。 至尊宝究竟出了什么事?是因为事发突然还是另有隐情?再不然就是已经被那白象上师捉了? 玉笙烟在城中呆了数日,非但施法找到了游魂野鬼询问,甚至还偷偷捉了个比丘僧来审问。可惜即便这样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毫无办法之下,玉笙烟只能像过街老鼠一般东躲西藏躲在城中,固执的留在城里。 而那汉江城中的诸多法门,则第一时间从城中撤走,毫无办法之下撤往了那白莲教所在的圣母峰,而白莲教此刻也将余下的弟子尽数收拢山中,除了圣母峰周围数十里划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甚至还在数十里之内设立了数个明哨暗卡,除了接应来此的法门弟子之外,还阻拦追兵、打探消息、埋设陷阱… 这是华夏法门最后的藏身之处。势必会有一场大战!胜。则法门无碍;负,则密宗一家独大,将整个华夏控制在自己手中! 就在至尊宝失踪、洛子涵身亡月余之后,华夏忽然出现了个极怪异的情形。 此时天气开始渐渐炎热。禾苗初成。本该是大雨时来的天气却只是酷热干燥。不见得滴水落下----可奇怪的是,但凡是那被吐蕃密宗控制的军阀属地尽皆正常,而只要是尚且不从、或者暂且不得全然听命的地方则是滴水不见。甚至许多地方出现了界碑分界,晴雨两重天的局面。 同时,玉笙烟在渝都调查寻找至尊宝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军队中的个异常调动:新上任的大帅在七旅之中抽调精兵强将、犀利火器、军马物资…重新组建了一个远征队,似乎准备前往远处征战。 而且军中还出现了别派系军阀的传令兵,似乎是与之有所联系,准备共同行动! 玉笙烟担心之下只得暂时放下了至尊宝的事儿,借由金刚狮子来调查此事,历尽千辛万苦之后才探出内中真相----不过,就在得知内幕的那一刻,她自己都被吓呆了! 原来,那华夏军阀在吐蕃密宗的授意之下,准备组成一支联合的军队,首先将那法门所在的圣母峰攻占下来,之后再发兵对付余下所有的军阀大帅,统一华夏之后,将会把密宗佛法洒遍大江南北,全部变作信徒。 这之中,第一要务便是先把圣母峰攻占,让那些法门之人无处藏身,更避免其投靠了那些军阀,将来在统一华夏的时候成为阻力! 这消息事关重大,根本容不得她多想,虽是不愿放弃追查那至尊宝的消息,但是这时候也不能弃教徒与婆婆不顾,于是乎她便偷偷溜到了城外乱葬岗上,按照所学术法找来三十六个骷髅头、十八只蝙蝠、三杯坟苔汁与一只夜枭,然后取其所需部位设下个法阵。 将自己的鲜血滴入阵中之后,那玉笙烟便与自己婆婆取得了联系,她把自己的发现告知婆婆,询问其看法的时候,那婆婆回道: “其实这些人即将攻打圣母峰已经不算是秘密了,早已被我们法门中人推算出来,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而已。我们圣母峰处于深山之中,易守难攻,纵然进攻也不能派来大军,只能是选那精兵强将而来,现在整个华夏中的法门,十之**都在山上,此势力要说对付密宗或者不足,可是对付那几千兵卒却是不在话下,你尽管放心好了!” 听得婆婆如此说,玉笙烟当即心中便安了许多,但她还是对那至尊宝的事儿放心不下----可不等她开口,那婆婆已经猜及了她的心思,询问道: “烟儿,你可是还在担心至尊宝?” “恩!”玉笙烟凄声道:“婆婆,我真是不相信宝哥会出事!一天没见他我就一天放不下心,也一天无法回山来帮忙…婆婆,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很对不起无生老母给予我的位置?” 寂光圣母想了想,叹息一声道:“儿女情长,你现在这样原本也不算是奇怪,在江湖儿女中倒也算得上是正常的…”她略略停了一下,“只不过关心则乱,你现在怕是看不清眼前的事情罢了!” “呃?婆婆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她话中有话,玉笙烟立刻追问道:“难道有宝哥的消息么?婆婆,你要是知道就给我说啊…”“要说确切的消息我是没有,”婆婆回答道:“但是有些事儿我却是可以告诉你的,让你能够从谜团中整理出一条路来,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帮助至尊宝!” “那,婆婆你快说啊!” 烟雾之中,那婆婆的声音幽幽传了出来,但是却清晰无比: “至尊宝出事,担心的并非只有你一人,还有他父亲那边的丁甲宗众人,婆婆果报圣母,他们已经无数次对宝儿进行了占卜问卦,虽然得知不到具体的情形,可是有一点却是已经认定了,那便是至尊宝的阳寿堪足,决计不会就此身亡的!” “你的意思是说宝哥一定没有死?”听得婆婆保证,玉笙烟当即便心中一喜,激动道:“他只是失踪了,或者是在办什么事儿去了?”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婆婆道:“至尊宝天命阳寿堪足,自己又背负了八幡神术,处于这一甲子中的命眼之位,莫说别人杀他不死,就算是他自寻短见也死不了!” “那便是最好了,最好了!”玉笙烟拍着胸口,眼中也渐渐有些因为欣喜而止不住的泪水,渐渐朦胧迷离了双眸:“真的…真的太好了!”语气哽咽,在此一刻喜极而泣竟是忍不住的。 “但是!”婆婆听她微有泣声,话音立刻一转:“他如此无法被天数测算,那现在无论身在何处、在办何事,一定是受到了着**力、大神通的影响,或者落入了吐蕃比丘僧手中,受到黑暗大体如来之力的压制;或者是进入了奇异之地,被整个封印禁锢起来;再不然便是其他的种种情形…但是,在这时候我们却千万不能着急,只有一点点的寻找下落才是,万万不可因为心急而忽略了眼前,将这第一重要的事儿给错过了!” “啊?”玉笙烟连忙道:“是不是应对这圣母峰的敌袭,保全我中土法门?”“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婆婆道:“我们已经合计过了,这一次他们进攻圣母峰的兵卒虽然强健,但是也只有那数千寻常人,说是攻打我们圣母峰不过是个笑话----可我们是密宗的心腹大患,他们却不会就此罢休,势必还会再来!” “你担心的是,他们下次再来?” “是,他们下次再来便不会这般轻松了!”婆婆语气虽然平淡,但还是听得出来对此并不乐观:“等到他们再来的时候,那便会有密宗上师和僧兵一并了,说不定还有七宝上师中人专程赶来与我们拼法----据说,密宗那边已经请得了明王降世,附身在了七大上师身上,法力神通都远远超过了我们!” “那该如何是好?”玉笙烟一下子急了:“要不我们学学百鬼肆的法子,从这中土大地乘船离开,逃到番外谋生?” “不行,这华夏乃是我们法门弟子的根,我们的家,若是任由邪魔外道入侵,我们又如何有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祖师爷?”婆婆断然拒绝这一提议,口中道:“现在要想破解这一难处,便是去寻找那失落在外的打神鞭,与你手中杏黄旗合二为一,进而找到至宝《龙甲神章》,与之一斗!” 这般一说,玉笙烟立刻明白了婆婆的意思,顿时点头道:“好,那我去找这打神鞭----只是这打神鞭应该如何去找呢?”“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倒不是急在一时半会!”婆婆此刻终于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你先回山,等婆婆将这一切尽数告知你之后,然后再看看如何下手吧!” 说了这许多,先是宽慰其心,再是述说利害,无非只为了让玉笙烟放弃留在那险恶渝都的念头,回到山中----婆婆疼爱孙儿,绕这么大个圈子不过为此! 玉笙烟不明其意,立刻也便应了! 第三二九章 中土饥旱人相食,密宗奋兵侵中原 玉笙烟很快返回了圣母峰,一旦回山,立刻便被寂光圣母安排了个极重要的位置----山上此刻人数众多,需要大量的物资食物以用,所以她便主要留在山下调动物资,并且极为隐蔽的送入山上供给诸人。 同时,令她负责整个白莲教的情报网络,安排所有人手竭力寻找打神鞭的消息。按照婆婆的话说,此消息打探乃是对付密宗的关键,所以她只需安心找寻打神鞭的下落便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多管… 山上法门之人众多,阴阳师一脉中除了八幡宗外尽数齐备,道家宿土、正一、全真、净明等等,佛门天台、三论、法相、华严等等;苗疆草鬼家族,湘西降头传人、赶尸一脉,扶鸾散人家族,走阴通冥的方士;四大世家中的南方茅山张家,北方出马黄家,西面阴阳师石家,东南降头师嘎赞家族都归于了自己师门中,共同御敌… 圣母峰并不算小,但此刻面对那山上容纳的千余法门、数百白莲弟子来说便有些不够了,每日光是柴米便会消耗几十担之多,所幸的是那白莲教本身便有庞大信徒与教众,奉献源源不断送至,这才将那山中的情形缓解。 在整个法门与白莲教的授意之下,玉笙烟尽力收集粮食与各种食物,利用手中的教众把消息远远散布出去,只说现在需要教众供奉。于是乎,那周围几大省份中的教众都竭力将粮食送到了此处,肩挑背扛、独轮车、背篓、架板等等。粮食非但够了,甚至还远远超出了所需----就算不再送来粮食,那圣母峰也可支撑年余之久。 每每有教众将粮食送到此处,教中都有人支付钱财,同时吩咐其回家之后窖藏食物以为备用----“红阳已至,苍天絮乱;藏粮窖食,整顿堪足;诚信圣母,安虔须弥;阴暗各位,万物以定!” 虽然这话是玉笙烟交代出去的,但就连她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知道此乃所有法门掌教与两大圣母的共同决定。预兆着一次巨大的灾难即将来临。 曾经用来圈藏活尸的洞窟,被整个改来放置粮食物资,把那粮食堆积得小山似一堆一堆。 关乎军阀攻山之事则交给了法门几大掌教与寂光圣母共同商议决定,又有人负责去收风放线。又有人去盯梢在县城驻扎的兵卒。还有人在山中铺设各种陷阱、设伏安阵…整个圣母峰周围建得若铁桶! 另外。还派了不少法门弟子去那些中立的大帅身边,防范密宗再有诡计,暗中拉拢更多的大帅来敌对法门。 华夏那些被收拢的军阀果然便如收到的消息一般。在距离圣母峰周遭最近的几个县城中聚集,总计有七八千人左右,可是不知为何却并统一,看上去似乎三三两两聚集而已,把这圣母峰并不当一回事,只将其看做是山野流寇----当然,从传回的消息看来,这些军阀中本身便有很多矛盾,此时不能和睦亦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倒是遂了白莲教的心意,能够逐个瓦解那些兵卒倒是再好也不过了。 很快,圣母这便迎来了第一波的敌袭,千余兵卒在个旅帅的带领下从县城出发朝着圣母峰行进,这一次未等到那些人到达圣母峰山脚之下,便被白莲教所派之人夜里招来了厉鬼冤魂,将那军队很快便瓦解殆尽。 即便如此,那些军阀依旧不曾齐心,最多说相近的几个军阀合拢便朝着山上再次出发,准备了些屎尿香灰等物以用,但在经历过那攻打城隍庙的事儿之后,法门对此也有了计较,又如何会再被此法所困? 于是乎,那些军队的数次攻击,都被白莲教与法门瓦解… 民国十一年春末,旱象初起,华夏十二个省区滴雨未降,千余县城陷于干旱之中。夏粮绝收,秋粮未能下种,连续两季颗粒无收。民国本是乱世,百姓大多疾苦,除了少数殷实人家之外,绝大部分农家都很少存粮,一般都是收一茬庄稼吃一季粮。这样,在两季绝收的情况下,灾情于此年秋至之时便迅速蔓延开来。 ‘地无余湿,屋鲜尽藏,赤地千里,万井封锁无烟’。 ‘殷实之家,举室啼叽,中下各户,延颈待毙’。 成千上万饥民在田野上搜寻草根、树皮充饥;很多人四处拣集鸟粪,用水淘洗之后挑食其中未完全消化的粮食颗粒;少数灾民吞食白土充饥,食后不久即腹附而死;耕牛骡马,宰杀无存,狗、猫、老鼠、虫豸,都成了灾民捕捉吞咽对象… 冬来之时灾情愈演愈烈,大批走投无路的灾民背乡离井,出外逃荒;数十万妇女儿童,被卖出省外;各地饿毙灾民的数字,成倍加番地往上增长;吞食人肉的惨剧也相继发生。 在各县之中,买卖妇女儿童已成为种合法营生,所有县街上都公开设有人市市场,被卖儿童或妇女身插草标,明码标价:妇女价格每人二、三元不等,儿童格则要更低一些。 当时粮价飞涨,小麦每斗价格在五八元之间,少数地界已涨至每斗十余元。那些被卖妇女儿童的身价,尚不及斗麦的三分之一。很多妇女为了活命,只好自卖自身,分文不取。 从那些丰足省份蜂拥而至的人贩子,成群结队地将低价收买到的大批妇女孺运出关隘,重利出售。虽说各省政府曾通令各县禁贩人口、查拿人贩,但这种禁令实际只是官样文章,一纸空文,许多人贩手持的卖身文契,就是由当地的县府官吏代书代写的,名为查拿人贩子,实则抽人头税。 妇女每人过境需缴纳出省费十余,当时关中通往潼关的大道上,饥民载途,哭声震野,许多妇女儿童饿毙在出逃的途中,路旁的浅沟和田野里饿殍随处可见。 乡野之中,每每那农家便易子而食,甚至挖掘新葬之人的尸骸果腹,也不乏其人… 在此情形之下,也不知那个大帅忽然发现条路子,在那大旱之地买了许多姿色上佳的少女,然后转手卖至南洋,然后再辗转换取了最新式的洋车和武器----如此厚利重酬的路子旁人又怎会视而不见,顿时所有人都蜂拥走了这条路。 先是利益驱使,后来是见到了那旁的大帅纷纷得到了各种新式军备,心中不免怕旁人势力大增之后自己被吞并,所以更加积极于此,就连那密宗上师之令也有些阳奉阴违,不怎地遵… 等到年末,那圣母峰上诸多法门也以为事儿就这般了结的时候,忽然传出个消息:密宗七大上师中准备派遣四人前来华夏布道,解惑渡厄,一统这中原法门。 这消息并非是偷偷摸摸探听到的,相反,这却是那各地军阀盖上了鲜红打印,以布告形式公诸于众的----由此可见,密宗这次是真的准备大举压境,正式与华夏法门宣战了! 莫要小看这一纸告示,虽然看起来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可是意义却大为不同! 预示着,密宗终于从暗处转到了明处,准备带着僧兵正式插手中原局势,与法门站到对立面,甚至不惜一战以定! 法门得知这一消息后虽然震惊,但却也未太过出乎意料之外,当即便以那白莲教与中原法门三教九流的名义广告江湖,说是中土法门誓死捍卫华夏宗派,决不允许密宗外道进得中原布道,并组成了华夏水陆法门大会以为抗衡。 中原军阀对此的反应并不相同,像是哪些已经被密宗收拢的则是大放厥词,赞扬密宗佛法,抨击中土道佛阴阳,诸多法门为神棍;有些胆小的两方都吃罪不起,于是便装聋作哑假装不知;只有那东北、东南两处有几个大帅出言驳斥,说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地盘上出现此类邪教----自然,这些大帅身边早已经安排了护卫他们的法门弟子了。 可纵如此,便在那深秋之时,忽然从吐蕃国浩浩荡荡出来了一支军队! 这只军队均穿着普通的僧人衣裤,可是身上却带了密宗六幡旗、降魔杵、嘎巴拉骨饰等等,另外肩上扛着西洋火器,腰间皮囊中是破邪甘露汤,带队的更便就是个上师了! 除此之外,军中更是有不少人肩上落着秃鹫孤鹜,手中牵着狼獒豺狗,倒是更像那深山老林中出来的猎户。 僧兵!那吐蕃密宗所豢养的军队,此时终于护卫着那几大上师一并来到了中原。 与此同时,各个大帅也似乎得到了一致号令,纷纷将自己的军队组织起来,合力前往了这圣母峰周围,将那上山的几十里尽数包围起来,便是蚊子也不让飞出去一只。 僧兵从吐蕃出来之后,也很快绕道了川渝之地,换上船只顺流而下,目标便是朝着圣母峰而去… 但,他们所经过的地方都经过了一年,又哪里还有粮食能够供给于他们?于是乎,这些僧兵便捉人割肉,煮熟之后混合糍粑酥油等等当做口粮,一路过来将那川渝官道左近的村庄都吃得绝户了。 幸亏他们有事在身,倒是没有滋扰多事,所以才留得些偏远之处有些活口,不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经过月余行程之后,这数百僧兵终于来到了圣母峰的外围。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三零章 四无法相督阵前,何为普渡心自然 僧兵能吃得下那人肉糍粑,但旁的军阀士兵却是不能,在包围圣母峰的时候自然有那源源不断的粮食送至军营中----这些大帅的地盘虽不曾受灾,但整个华夏毕竟大部分地方已不收颗粒,不少灾民逃到了旁的地方讨生活,粮食消耗便巨大了许多。 这些大帅不管旁人的死活,此刻为了大战更是横征暴敛,搞得自己的地盘虽然不曾发生灾荒也民不聊生,百姓缺衣少食…大帅的军队是从各地征召到那周边县城的,时间自然拖得很长,这期间哪些丘八兵丁滋事打架、奸淫妇女、强抢家畜的事儿层出不穷,搞得这几个县城虽然不曾受灾,可是比起那灾荒区域也好不到哪去。 那些吐蕃僧兵也好不到哪去,虽说姗姗来迟却更加变本加厉,他们来至那穷乡僻壤,到的这花花世界眼也花了,人也疯了,在县城中只要见得好东西便抢,见到美貌女子便抓走,稍有不从就拔刀相向,往往将人斩成两段留在大街之上。 每日街上都会有三两人惨死,鲜血流淌满地,只到了入夜时候才有义庄前来收尸… 很快,这圣母峰周遭数个县城都变作了鬼城死地! 白天,所有的店铺都掩门闭户,民居也罕有炊烟,街上更是偶有行人也低头掩面匆匆而行;等到夜里,那些居民才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捉老鼠挖野菜,回去混合糠孚煮些菜汤度日,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拖得愈久对自己愈是不利。这一点无论密宗或者几个大帅都清楚,但是现在要叫他们贸然进入那丛山峻岭之中和白莲教为敌,却是怕谁都不敢----甚至那四大明王也心中清楚,真要是在山野中与众多法门为敌,怕是就算自己神通已经达天,亦是危险万分难有胜算。 最好的,是让这些士卒兵丁与白莲教正面交锋,将其圣母峰攻下之后再逐一斩获。可是想要攻破圣母峰,首先便是需要建的一条大路通往山脚下,路旁周遭的草木尽数除掉。再以大军压境。此刻即便是有那法门子弟使出术法来也容易对付多了。 于是乎,这些丘八兵卒便每日押着民夫前往修路,可是这些人都不曾吃饱又怎么能干得快呢?修路之事一直拖延下来,进度也甚是缓慢。 便在这时候。那法门弟子已经有了行动… 首先。那各个地方大帅所派的运粮车辆路遇灾民。也不知怎地,居然百余名荷枪实弹的兵卒会被群泥腿子给打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等到援兵到来的时候。几十辆车已被搬得全部空了----军粮不济,士卒的口粮也便跟着缩减了一半,让那些不可一世的丘八大爷都尝到了饿肚子的滋味,人心立刻便浮动了起来! 跟着,壮丁在修路的时候挖到个枯井,一将那盖着井口的大石搬开,下面立刻涌出了一股阴风,内中还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声音,被那风吹到的人顿时头痛发热,整个人晕厥倒地----乡野民夫那知其他,都说是冲撞了土地,连滚带爬的四散逃走,再也不肯回去继续修路了! 再后来,那城中晚上也不清净起来,打更遇见冤魂、哨卡半夜被鬼迷、上个茅厕还被鬼推进粪坑中、士兵外出不得回来等等----如此多得几回,即便军中严禁私传,但是那风言风语还是在几个县城中都流传了出来。 鉴于这诸多情形,那密宗上师干脆便与大帅商议,将自己手下僧兵分作了数个小队安插进军营之中,每队加上几名喇嘛兵卒,以为安定人心…岂不料这一来却正是中了那法门之计。 当这些僧兵一旦分散开后,法门所使的幻术之类便没了用处,可是法门此刻却将自己的策略一改,全部变作了暗杀----才得七八日功夫,那僧兵被杀或者失踪的已逾百人,甚至有些驻扎在军营中的僧兵整队整队的死得绝了。 长此以往,怕是不等这路修到山下,那些兵卒自己先是要逃得尽了! 如此局面之下,那密宗姗姗来迟的四大上师却是已经到了。 所来的四大上师分别是白象上师、金轮上师、主藏上师与兵臣上师,四人平素日在吐蕃或者华夏行走甚多,被合成为‘外四上师’,负责的便是宣扬佛法、训练僧兵、追稽叛逆、联络外仆、接纳供奉等等,主持对外事宜;此外,吐蕃上师中的神珠上师、绀马上师、玉女上师三人被称为‘三内上师’,则是负责的教中事宜。 此刻,四外上师尽数来到了这圣母峰左近,明白摆出副要与法门死拼到底的架势。 四大上师到此之后获悉此间事宜,倒也不多说,只是召集了兵卒僧众同去了那路基附近,摆出个祭坛,然后命令所有人转身以候;跟着,他们手下上师便在那路基上设下了祭品法器,等到着施法。 数千兵卒背对着祭坛,也不知那些上师做了什么,只是觉得身后阴风一股股的吹拂而过,跟着便是隐约的鬼哭狼嚎响起,再后来发出了呼啦呼啦的山崩呼啸之声…等到命令他们转身回头的时候一看,那整个路基竟然已被全部给收拾了出来! 原本修路是将这一路上的野草树木砍伐,然后平整地面,铺设碎石以便车辆行进,而民夫便是在砍伐树木的时候遇上了诸多怪事,可现在此路放眼望去再无任何异样,顺着这路基一直到那圣母峰脚下,所有树木都已被砍伐尽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泥地而已。 那些什么枯井、怪洞之类荡然无存,已不知道用什么给填得完了。 便在这四大上师的监督之下,数千士兵、几百僧兵和那千余民夫一起动手,填坑补路、平整路面。只是用了两三日时间便一路修到了圣母峰下的铁索桥之旁! 诸位看官应该记得,这铁索桥头曾经是法门当初攻打圣母峰所驻扎的所在,那里原本便是个偌大的空地,可是此回到此的人数极多,那地方便不是很够了。 内中走出主藏与金轮两位上师,也不多说,只是手中握着法器便呢喃了几句经文,然后朝着那树林中挥舞几次----施法之后,瞬间听得周围树林中发出轰轰轰的声响,那些树木尽数崩然倒伏。灌木杂草自己开始发黄枯萎。蜷缩成了一团,林中无数小兽山禽呼啸奔逃,很快便又亮出一大块地方来。 这一法术未曾避人,当即看得所有士兵心中胆怯不已。就连那些大帅也忐忑惶恐。直把这四名上师当做了神仙转世菩萨下凡。法门曾使用的那些手段竟是点儿都不再怕了。 开路伐林这两件事之后,这数千兵卒算是真正被密宗的法术折服,也成了其真正虔诚的第一批信徒了。 此刻。那金轮上师才吩咐道:“来人,将那树木收拢堆积作为柴火,然后这些杂草灌木作为铺垫,就此席地安顿,等到准备妥当之后便即刻准备攻山。” 他这一吩咐,那些兵卒又如何敢不答应?立刻便见得兵卒蜂拥冲了过来,按照吩咐将那些树木全部去枝砍丫堆积一旁,杂草灌木收拾起来…而几个大帅则是招呼手下兵卒选取了粗大的树木撑着,搭建起了大大的帐篷,准备作为四大上师歇息的所在。 而他们则是一路走到那铁索桥旁,驻足不语。 铁索桥此刻已经被拆,那数丈宽的山涧之下溪水奔腾翻滚,溅起白烟似的水雾四处洒出,四大上师站在原来桥墩旁的岩石上,看着对面那一片石滩不语----而此刻,那石滩上也缓缓走出几个人来。 见的来人,几名大帅便连忙吩咐手下兵卒持枪而去,想要有所动作,谁知道才一动便被那四大上师的手下拦住,喝道:“退下!此事上师自有计较,不需你插手多事!” 大帅灿灿退下,而四大上师则微笑着等那对面之人走近,这才尽数黔首问候道:“诸位可是这圣母峰现在主事儿的几位大师么?” 来人看着高低胖瘦不一,所着衣衫服饰也不尽相同,可是每个人的身上都透着股不凡之气,有的气冲霄汉,有的冥气浩淼,有的浩浩荡荡,有的荡然无迹…却是那白莲教寂光圣母、阴阳师公孙妄语、梅花先生、法相宗四相禅师、四大家的张、黄、石、噶赞几大族长。 不待旁人说话,那梅花先生首先哼了一声,喝道:“你们吐蕃密宗与我们中土法门井水不犯河水,所信所仰仗亦是不同,根本毫无冲突----你们如此前来犯我中土大地,难不曾真是以为天下就你们一家有本事了么?” “不错,”公孙大师接口道:“兵戈一起,杀戮无穷,诸位可是真的不曾想过么?”他淡淡一笑:“我虽不喜夺人性命,但是除魔卫道的时候怕是顾不了那许多了…“ 四大上师哈哈大笑,内中那白象上师道:“我佛大日如来即将降世,届时清洗这混沌世界,将那污秽不堪的世人除去,重新建立个无忧无虑的世道,那里顾得上生死?”他双掌合十,低头诵得一声佛号:“世人不堪,三业迭起,身业乱世,口业乱行,意业乱念!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欲、嗔恚邪见,如今已在世间泛滥,惹得我佛降下懿旨为清,你们若是知情识趣的拜于我佛,自然能得一极乐,若是不然,怕是非但生死不能自已,就连时候轮回都不得善果了!” “阿弥陀佛!”听得他一席话,那旁边四相禅师便开口道:“我佛虽有财,色,名,食,睡,贪,嗔,痴,慢,疑十大罪状予以世人,可也曾有云令我佛门弟子普度众生,指引一切到达往生极乐,何来这清洗一说?” 他口中称颂佛号,淡淡道: “何谓普?便虚空尽法界,广泛为普。 何谓普?无分别心,平等无差别为普。 何谓普?无心之心而为普。 渡何意?六度万行为渡。 渡何意?使众生觉悟为渡。 渡何意?自渡渡他为渡。” 唱毕,他又道:“都是佛门一脉,为何你们会有如此呢?难道忘记了慈悲为怀、光渡世人才是我佛门的宗旨了么?” 第三三一章 桥头盘道各一端,石林约战六界转 密宗出自佛门,乃是小乘佛教的一个分支;中土天台、三论、法相、华严等宗派均出大乘佛教,虽说有这大小乘之分,可是毕竟同宗同源,那一番佛理说起来性相十足,乃是不折不扣的佛法禅解----这番话要是说在旁人耳中,说不定早已经伏地叩拜,称颂佛修精湛了,但白象等人听得只是冷笑一声,显然不以为然… 随即便听那主藏上师道:“佛虽然慈悲,但是一样除魔卫道会做狮子吼!人性泯灭至现世这种地步,除非请得我佛神识下凡,用大无畏佛法将整个世界清理,否则根本无法有所改变…你们佛理虽然精湛,可这佛理迂腐不堪早该换掉,又何来叫我们死守?” “阿弥陀佛!”四相禅师低诵佛号,淡淡道:“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因为诸恶莫作,为戒具之禁,为清白之行;而诸善奉行,则为心意之清净;自净其意,乃为除弃邪念,除灭颠倒;是诸佛教,正正就是弃掉愚惑之想…诸位上师精湛佛法,难道连此根本都忘却了么?” “我们并非拘泥,乃是修持佛法进而得到的佛性!”白象上师此刻终于开口,“诸佛的教导不是让我们脱离生活或者厌弃现世,而是让我们知道如何以智慧来分析、理解、判断现实中的各种问题,寻找中道的解决方式。做好我们能够做的事、应该做的事,这就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而如何依照佛法的思维去发现和分析乃至解决,则是我们自己的觉醒、觉察而后最终觉悟的过程,这就是所谓的‘自净其意’,也就是自己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他所说虽然亦是佛性之解,但其内中其意已步岔路,无法堪解,四相禅师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回答,思索片刻之后,他这才缓缓摇了摇头。“佛法堪堪。世间湛湛,即便你对佛法有不同理解,也不至于兵戎相对整个华夏吧…诸位上师,现今你们所为非但佛法差池。甚至连普通人都有所不及。似乎与诸位大师身份有所不配。太过让人失望了!” 听得四相禅师如此说话,那四大密宗上师齐齐大笑,片刻之后才由那主藏上师开口道: “配与不配那里由得我们所言。但求留给后世评说便是,相信内中自有公允----倒是你们诸位华夏法门大师,口中说着慈航渡世、济世救人,却龟缩在这丹丸之地不敢露面,又怎地好意思给我们说这些?” 他笑得几声才继续道,“若是诸位自以为是道貌岸然之流,又有所谓的度人济世之心,那何不与我们相谋赌约一局?”旁边三名上师也同时点头,合十道:“正有此意!” 此话一出,众多法门中人顿时正色,四相禅师沉声回道:“如何赌约,但请上师明言。” 车臣上师淡淡回道:“赌约不涉旁人,只关乎我们四人,内容也简单的紧----三日之后的午时,我们在这圣母峰下设阵与你们相较,八百僧兵和你们法门弟子一拼长短,你我施展毕生所学来比个高下…若是你们胜了,我们四人不再插手华夏法门,带着僧兵回到吐蕃之中;倘若输了,你们便将这圣山交出来,全部渡海去那南洋,任由我们在华夏中土远扬佛法,光大宗派,可好?” 听到这个提议,那法门众人顿时有些不明白了----眼下密宗正占上风,大多数法门都已被困在了此孤峰之中,就算不被密宗所灭却也无法影响其在华夏的动作,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选择走此一步… 虽不知这是何缘故,但这对于法门却是个难得极好的机会,搏命得逞,便能将这整个圣母峰之围解除! 大师们相互对视几眼,缓缓点头,那四相禅师这才断然应声:“好!说定了,便是三天后的午时三刻,我们华夏法门接受你密宗赌约,比个高低!” 话毕,众人转身便朝着山边而去,再无二话… 华夏法门的未来如何,一切都已系在了明日那一战之上! 三日之后。 圣母峰外乃是一片石林,千纵万刃只若一片竖立的刀枪矛头,内中遍布乱石断岩,原本是个杂乱无序的局面,但白莲教曾经在此设立千魂大阵作为门户,所以将这地方按照奇经八卦、先天诸相修缮过,于是里面便有了无数条小径,千万个陷坑,也成了那法门迎击对手最好的地方。 法门弟子本不是用兵之人,此三日间却也竭力相为,将那法门中诸多人等较量分部,在那山石中摆出个阵来,便是暗合了人间六界之意布下,以为拒敌…分部六界看护,正面迎接密宗来犯之敌。 人间,五行八荒界。 道家乃是大宗派别,内中人数亦是众多,于是便看守了五行八荒界,分摊出八荒之境各立分别,并有那道门坤虚道长手握青龙孟章神君神位令旗,随时准备幻化之身一十二入阵,以为正中之位面对敌手。 次序,芥子**界。 此阵看似广大,细看之时却又朦朦胧胧只得一人,便像是将整个世界收拢手中一般,那佛门四相禅师站立正中,背后阴影当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佛门弟子,只看那手中白虎令旗便知其绝非简单。 九地,九曲黄泉界。 九地杂乱,乃是九落黄泉之数,便由那诸多杂家闲门所为,内中即有欲界五趣地、离生喜乐地、定生喜乐地、离喜妙乐地、舍念清净地、空无边处地、识无边处地、无所有处地、非想非非想处地,九地分别为阵,分别为战,以为混淆视听五感,作为大乱敌阵的手段。 玄武令旗执明神君,谓之真武大帝一位则是掌握在降头一脉的噶赞家族手中。 九天,直符灵动界。 此界等于九天,于是便有了那茅山一脉为守,其弟子众多足足堪用,现任掌教手握勾陈令旗,号令万雷句陈,谓之北极勾陈上帝,主御群妖灵者,执万神图。把其九天之位分别安置弟子守卫,执掌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颢天,西南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曰阳天,共计九天之数。 太阳,宇宙混沌界。 此界中本无其他,便只能由那阴阳师一脉担纲,内中自然是丁甲、五轮、经纬三派分派,出了占据那凤凰九天娘娘之位令数,谓之九天玄女圣母娘娘,还将其化身有二列位,分别为金凤仙女与青鸾童子起势,看守此界。 蕴含宇宙天地起源,内中自然少不了阴阳二气双脉,即便是那爻彖宗苦茶先生暂时无以为术,依旧占据着此位看守----可惜的是,少了那八幡宗一脉之人,只能暂时由苦茶先生一人将两边全部看住了。 太阴,坤元中宫界。 此界本身便遵的是朱雀陵光神君,尊佛母,化之大至势将趋,白莲教按照佛母之化所分正好所应,内中由寂光圣母主任,果报圣母协助,算是将此一位站稳。 各行各位所立,后面则是那数百弟子列开,手中拿着弓弩箭矢、刀枪剑戟摆开个架势,只等一声令下便冲出与之厮杀… 天花乱坠无穷妙,地拥金莲长瑞祯; 度尽众生成正果,养成正道属无声; 霭霭沈檀云雾起,纷纷杀气自氤氲; 白鹤唳时天地转,青鸾展翅海山登。 四大上师见此架势也不敢轻取,当即便喝令周围一声,各自唱诵佛号,口中带领自己手下僧兵便冲杀过去,法门之中毫不怠慢,立刻便以四界阵势相迎,但留了九天直符灵动界与九地九曲黄泉界为援,其余四阵尽皆和那僧兵战在一起。 四大上师也不是等闲之辈,虽便是这般冲入,可是那僧兵进退之中分列有度、进退使然,手中拿着大盘罗香起诵,洒落三起甘露泉水,在正中将那诧风渎雨克制,双双交手只是寻常功夫,不得法术相助;更有那上师的佛法修持为证,在阵势中冲凿进退如无人之地! 六界阵中多猛烈,若逢术催更离堪; 凄风冷血皆天定,杀戮万般只命贪。 界中烧残今已两,残杀所剩不成叁; 只看血雨飞满天,厮杀之中满尽然。 也不知那密宗使了何种术法,尽然在这六界阵中丝毫不受影响,法门中见得不妙便是一声长啸,那剩下两界之人也加入了其中,抵挡密宗攻击! 那法门中加入两界之人后自然势力大增,将僧兵杀得节节败退,可是密宗上师也在此一刻尽然使出了真本事----四大上师占据四个方向之后,忽然齐齐从怀中取出个怪异幡旗插在地上,尽数合掌开始唱诵佛号。 那唱诵之声极怪极诡,便只得两声,天空中已出现了一片乌云,那云中轰然雷动,连续不断的黑色闪电从半空劈落下来,轰轰轰猛然击中在石林场中! 片刻,已将那六大界阵势击破了无数的缺口! 可是几乎同一时刻,那法门也尽数将自己镇教的宝物给使了出来,迎击天上飞落的黑电----那黑电来势极快极厉,像是流萤飞火一般,而且乌云中蕴含之力也说不出的剧烈,但是这法门各教的至宝使出之后,很快便将其击破出了几个洞来,两两黑电击落的时间也隔得久了… 第三三二章 阵起祭宝难有度,幡扬蜕魔岂能还 法门见得此法子有效,于是便共同将手中的法宝对准了天上乌云施法,很快便将这乌云击得支离破碎无数窟窿,那黑色闪电也渐渐消停了----不过在此当中,却有四道闪电一直持续着人堆中击落! 那闪电所击的地方并非法门,而是正在密宗僧兵中央! 眼看那乌云渐渐消散,但是忽然间僧兵中发出一声怒吼! 怒吼听着只有一声,但其实却是四人同时吼叫,那声音汇聚一起竟然像是同时吼叫一般,随着吼声起中四大上师的身子渐渐变得巨大起来。 “不好!”法门中数人同时叫了起来:“这是明王显世之术!”顿时便有无数人将那法宝调转过来,朝着四大上师发招----但不知为何,那上师身子周围竟然出现了个黑色透明的罩子,将他们各自笼罩其中保护了起来! 宝物所发之力击中之上,竟然全被弹开,根本伤不了其分毫。 吼叫愈加响亮,那四大上师身上也出现了一层黑糊糊的壳子,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一般----见势不好,那公孙大师忽然朝着众多弟子喝道:“这非明王降世之法,而是化实之术,明王降世之术他们早已成了!丁甲宗弟子随我前面抗敌,旁人撤退回山!” 他言中之意便是这术法太过厉害,已经无力相抗,只得先行回山再说----“阿弥陀佛!”那四相禅师口中宣得声佛号,也知这密宗术法厉害。当即便招呼各法门之人退却… 说是要退,但真正做起来却又难上了许多,现在各门各派之人与那僧兵夹杂一并竞相厮杀,纵然有心抽身也不能立刻便做到,即便是有那数十丁甲宗弟子猛冲上前,甚至施展御神为辅,可是依旧有很多人抽身不及! 眼看那四大上师上半身的黑色外壳已经迸裂,露出了四个奇形怪状的模样出来,虽然模样各不相同,可尽是那七八尺的高度。便如一个个风车似的站在场中。 白象上师化作了九面三十四臂十六足。脸如牛面,所握持的东西是剑、戟、棒、索、弓、箭,牛面上双目喷火,口中突生暴齿。呼喝中一股股火焰从口中喷涌而出。怒发上冲作火焰状。大有怒不可竭之势; 金轮上师头足不曾多得,但是那头上却长出了三张面孔,每张脸上均有五眼。有两对是两只眼睛左右上下并排,然后在额头中央再是第五只眼睛,恐怖狰狞无比,八臂左右排开,其中四臂握着金刚铃和金刚杵,威严无比。浓眉头发更是聚拢像是火焰般朝上耸立,与那中间眼睛发出的毫光汇聚一块,看似雷霆闪电。 主藏上师四面四臂,貌如厉鬼冤魂,看着让人不寒而栗。右边第一只手竖起食指做出威吓对方的期克印,第二只手拿着独钴杵;左边的第一只手拿着斧钺,第二只手拿着三叉戟----手中指甲长长支出,就像是刀戈匕首一般。头发整个挥舞散开,无风自摆,若有天煞威严。 车臣上师乃是个一面八臂的恐惧模样,其额头中央有湿婆神特征的第三只眼睛,身上穿着虎皮裙,两手的小指在胸前勾合结成降三世印,表示降伏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障碍。周身缠绕毒蛇,手中则是拿着分别拿着金刚杵、宝轮、三叉戟等法具。 四大上师的明王样貌一旦出现,僧兵们立刻便让开一条道来,口中直呼着明王法号,手中更是将那些符水香粉朝着他们身上撒去,而这四人根本不等那许多,已经大肆朝着法门弟子冲杀过去! 不管对方使用的何种术法,或者是用何种兵刃砍在身上,那四大明王只管一掌伸出便将人拦腰斩断,毫不留情也毫不迟疑,脚下亦是不加停顿,身后则是一条鲜血和尸铺出的路来! 跟着,便是那僧兵潮水一般的涌了过来。 丁甲宗在御神相助之下,虽然能够略略阻碍普通僧兵前进,可是面对这四大明王的用处却不大----而那四大明王显然也不愿在这寥寥数人身上多加纠缠,只顾朝前一路冲杀,有着顺手的便是一杵砸成了肉饼,但凡对手太远便是不睬,只当做没看见… 丁甲宗一面要躲避那四大明王的兵刃,一面又要应对他们身后的僧兵,更还要远处朝着四大明王发招,本事不济之人很快便在人群中被淹没了,即是本事超强的公孙掌门、易长老、石家子弟等也左支右绌,连连遇险。 他们的阻拦纯粹徒劳,根本无法阻止四大明王的脚步! 很快,那四大明王便穿过了石林,一路屠戮着追逐众人来到了那圣母峰脚下----那中途岩石绞盘处的吊篮只得三个,每篮中只能容纳七人而已,所以运送法门弟子回去的路程极为缓慢,大多数弟子都拥挤在那山崖之下,惶恐倍感的等候吊篮重新落下,内中虽有少数辗转到了旁边藏身或者备以为战,可更多的则是诧然无助的候着… 几乎所有的法门弟子都曾遇险,可是却不曾有过这种经历----大多数年轻的法门弟子均被一种无力感紧紧抓牢,就像是那巨兽面前的蚍蜉毫无反抗之力! 四大明王出现在那圣母峰下,齐齐站定,然后仰面朝天一声咆哮!咆哮声将众人的目光尽数吸引过去,全然转身盯着,身上也冒出了细密琐碎的白汗,恐慌无比。 在那咆哮声中,某个明王伸手朝前空挥出一掌,顿时便听得山崖峭壁上发出声哗啦碎响,众人齐齐回头,才见得那绞盘已被那凌空一击破得粉碎,空荡荡的篮子从半空中直直落了下来。 众人齐声惊呼,大惊小怪的四散避开。甚至内中开始有了哭泣和尖叫之声,篮子也在同时落在了地上,激起满地的尘灰! 与之同时,更多的法门弟子则是抓起了武器,开始准备着将自己置身在同门之前,拼命与那所来的敌人相搏,创造战机! 那四大明王显然感受到了众人充满愤怒与不甘的目光,张开大嘴、眼含凶光、满蕴杀意的缓缓低头,朝着一干法门弟子扫视一遍,裂开的大嘴发出呼呼、呼呼的喘息声----倏然之间。九面三十四臂十六足的牛头明王已经朝前踏出了一步! 三十四条手臂齐齐举起。那手中怦然冒出无数火焰,焰虽赤红,但是那外面却荡漾着青绿色的火焰,就像是来至九天十地之外的睹史多天之境。根本不是这世间之物! 牛面明王嘴里发出种猪狗般的叫声。丑脸渐渐折皱而起。手臂后仰,看着便要发力,便在此转瞬之间。法门弟子中忽然想起一声尖利的啸声。 啸声一起,顿时便见得人群中飞起几条人影,手中像是飞火流萤般射出无数火团,啪啪啪全部粘在了那明王身上,看似虽无章序,可其实是按照那轮转之数排列,整个在那明王周遭泥丸、百会、印堂、睛明等等法脉三**穴之上。 跟着人群左右一分,那茅山掌教从中闪身而出,双手捏个坤离法诀,口中暴喝一声:“破!” 随着吼声,那众多火符砰砰砰尽数爆燃,在明王身上炸出无数火花----火花之中,那明王皮肤被炸开几块,飞溅四落,像是个被鞭炮炸开的泥地。 同一时间,数条黑烟已经盘旋卷起,呼啸着从那破开的皮肤中钻了进去! 百鬼齐附,控神制圣,但求一己,不得超生! 梅花先生再此紧要关头,已经和那茅山张掌教联手使出了这镇教之术,趋势百鬼冤魂共同依附那明王的皮囊,试图控制其身躯----黑烟冲入之后,便见的那梅花先生与张掌教共同退回两步,手下也赶紧把个插着许多线香的香炉送到了面前,他俩连忙伸手将那香炉端住,口中念念有词… 可惜甚至不等他俩取得那片刻时间,牛面明王已经呼呼一声粗气,怒喝声起! 随着那喝声,两个香炉均发出嘎吱响声,从中齐齐分成了两半,线香米粒顿时洒落遍地,半块香炉也跌落到了地上。 跟着便看那明王头上无数黑气被挤了出来,到得空气中便立刻消失,不留丝毫痕迹。 显然这些冤魂根本抵不过那明王内中的魂魄,被活生生抽离成了阴冥之气与游荡的散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两人正在吃惊之极,只看那牛面明王已经转过了脸来,将手只是一扬,顿时便有无数的火团飞舞着朝着众人射来,虽说那前面的法门弟子能见到避开,但是依旧有无数靠近石壁的弟子不曾来得及,被那火球正正击中了身上。 惨叫都不曾有得一声,这些弟子已经尽数化作了干尸枯骨,斜斜落在地上顿时碎裂,变作了粉尘飞到空中。 一击,已夺取了百余人的性命,魔火之威可见一斑! 牛头明王本事虽然如此,但依旧有无数法门中人不屈不服,在此将手中法门拿着便准备再扑上来,继续与之血战----忽然,那牛面明王将大手一挥,沉声道: “且慢,听我一言!” 那话语中威慑无尽,居然只是一语便让众人尽数停了! 明王左右看看,又道:“此时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若是愿意皈依我密宗大日如来佛门,便是我密宗侍徒,能留得性命,与我弟子共登天界;若是不然,你们便都会死在我手中,再无重新做人的机会了!” 这话语顿时激得那法门中一片哗然,内中或者有怕死之人,但却根本无人会选此欺师灭祖的行径----无数人齐声唾骂,对那明王提议不屑一顾! “哼!” 牛面明王显然早已料到了此事,转身朝后面看了一眼,跟着又将那三十四条手臂齐齐扬起! 第三三三章 魔舞怪肆人云亡,术挥宝施孰命丧 虽说遭到法门拒绝在意料之中,但四大明王亦是彼此对视了一眼,接着便看那金轮上师所化的三面五眼明王头颅一动,三张脸额头的眼睛同时发出股青白色光芒,朝着众人扫将过去…跟着,他八个手臂倏然抬起,朝着法门中指了几下,“这几人留下。” 与他话音才落几乎同一时间,那主藏上师所化的明王骤然抬起手来,将手印中的降三世印朝前猛然挥出,两个小指勃然弹开,诧喝道:“咄!达他嘎达雅,阿啦哈帝!” 手指弹开,那蕴含在体内关乎过去、现在、未来的三界手印顿时爆发出浩然之力,猛然冲进了法门弟子之中,绳索般依附在了几人身上----跟着他手一挥,顿时便有数人从人群中飞将起来,被这力量卷裹着飞去摔在他脚下。 直接便晕死过去。 那被擒的数人看着年纪均不甚大,都只十来岁的模样,看着乃是各门各派中的幼徒而已,显然那些明王所为有着自己的目的----他们如此被擒之后各派齐声哗然,许多二代弟子均是不顾一切的朝前冲了上来! 明王尽数狞笑,手中那来至睹史多天之境的火焰又再次熊熊燃了起来! 眼看法门弟子即将面临那无尽屠戮,数个门派的掌教齐齐站到了众人前面,手中各自结印捏诀,准备与那明王拼死一搏! 而诸多僧兵亦举起了手中兵刃,准备在明王号令之下冲上来收购那些漏网法门的性命。 丁甲宗依旧围在远处。里三层外三层与那僧兵交战,抽身乏术… 倏然之间,牛面明王倏然一声怒吼,三十四条手臂也一起朝着前面挥出----但不等他那手臂扬到高处,法门弟子之中骤然爆出一声比他还要响亮的吼叫声,接着无数火球朝他头上激射而去! 紧随其后,光华无尽,数不清的诸多法器朝他一股脑儿飞了过去,飞符、古钱、桃木钉、符水、圣咒、法绳、钉头七绝刀、号令牌、雷击木印、佛珠、锡环、玉簪剑、阴阳镜、六面印、打鬼简、天卦印、轮宝、羯磨金刚、金刚杵、金刚铃、金刚盘、六器等等,像是飞蝗扑食般朝着那明王扑了过去! 四大明王也在同时将自己手中魔火朝外洒出。将整个山脚笼罩在其中… 瞬间。那内中便乱作一团,无数法门弟子朝着明王竭力施法,手中各种法器不管有用无用都朝他们激射而去,试图找到个有效的法子;另外些弟子和僧兵战做一团。手中兵戈来往杀得血肉横飞;明王正在从飞火流星般的符咒中抽身。怒吼连连朝着法门弟子手脚并用。火球与那手中法器飞一般的穿刺抽杀! 虽然法门竭力相抗,但实力显然略逊一筹,很快便被四大明王追杀得四散逃逸开去。根本无力抵挡,整个圣母峰下直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数不清的法门弟子和僧兵倒在血泊中呻吟,皑皑垂危! …… 片刻之前,当那丁甲宗冲出去试图拖延抵御明王的时候,那玉笙烟也随之一同而去,希望能够借助自己手中的金刚狮子尽一份力,竭力保护那石家之人的安全----但所料不及的是,那玉笙烟很快便与丁甲宗人一并被僧兵包围了,虽暂时不曾有性命之危,可此刻却无法前去帮忙对付明王,心中焦急无比,手中也渐渐有些慌乱起来… 僧兵是密宗唯一的军队,所选之人便像是那少林武僧一般拳脚精湛,而且由于对那上师的无限崇尚与信仰,就连自己的性命也堪堪罔顾。这些僧兵乃是由白象上师亲自训练出来,早已针对法门术法有了准备,三人一组,两人前方抵挡攻击的时候,后面一人则是借机将水囊中混合屎尿的符水喷出,阻碍施法,如此之下这法门便只能凭借拳脚与之对战,围攻之下险象环生,根本无法脱身逃出。 现在玉笙烟那一分神,很快便被僧兵抓住了破绽,趁其不备将她掀翻在地----丁甲宗那公孙长老想要上前抢出,但立刻便被跟着围上来的僧兵与其隔了开来。 玉笙烟一摔倒地,立刻便想要翻身而起,可是于此同时那僧兵手中的降魔杵已经重重朝她头顶砸了下来---- “不!”公孙大师暴喝一声,不顾对方的攻击硬生生扛了一击,但是也手起刀落将前面两个僧兵砍倒… “不好!”半空中的金刚狮子咆哮连连,骤然转身便朝着玉笙烟扑来… “当心!”石家众人齐声大叫,纷纷朝着那玉笙烟的来处冲去… 无论他们所作所为如何,可是此刻已经都来不及了,僧兵见此人在法门心中要紧,更是有数人立刻赶到了那中间,法门根本无法骤然之间冲破隔阻到达玉笙烟的面前将她救出! 甚至玉笙烟自己也闭上了眼睛,等待那即将到来的死亡! 但是… 便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整个圣母峰中卷起了一股说不出的阴风,像是那整个地府冥域所有的厉鬼冤魂都出现了一般,将场中所有人笼罩其中----阴冷刺骨,直接透体深达骨髓,让所有人均是一颤! 就连借助魔界火焰的明王也感到了那无边的阴寒,和与之而来的不详之感。 阴冷之中,那僧兵手中的降魔杵也像是被冻住了,无法朝下移动方寸----跟着,在他面前一团人形出现,渐渐变得清晰无比,却是个看似满脸晦气、阴沉沉的年轻人。 那少年手中正正捏着那降魔杵的顶端,脸上露出一抹邪笑,跟着便是一脚将那僧兵踢了个跟头,远远的滚了出去! “至尊宝!”远处丁甲宗已经有人认出了此人,激动的放声大叫! “宝儿!”公孙大师也跟着看到了这一幕,喜极道:“真的是你么?” 至尊宝朝众人笑笑,挥挥手示意,他背后的僧兵却趁着这机会朝他齐齐攻了过来,三把降魔杵两柄伏魔锥一起向他后背插下----丁甲宗弟子放声大叫,一起提醒他当心… 可是至尊宝却根本不闻不问,只是缓缓低下了头----在他面前,那玉笙烟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只是眸子中早已被泪水充满,欢喜之下甚至连一声都喊不出来,只剩下了满腔的喜泪汹涌澎湃,喷涌的泉水一般淌落泣下! 只是那手紧紧拉着至尊宝,决计不准备放开。 僧兵手中的兵刃便在即将落在至尊宝身上之际,猛然全部朝着周遭弹出,像是被什么人甩出去了一般… 至尊宝笑着将玉笙烟扶起,淡淡道:“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又凑到她耳边道:“你且歇歇,让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打发了再来与你说话。” “恩,”玉笙烟也知道此刻危急,立刻便松开了手,“当心些!” “知道。”至尊宝应得一声,伸手在半空虚画几笔,口中喝道:“敕令现身,诸鬼听令!”接着伸手将一把符纸抓出,也不管那上面写着什么就朝着半空一挥,呼啦啦撒的漫天尽是那符纸飞灰。 这些符纸虽然什么都不曾写得,但是立刻便朝着四面八方冲去,然后以那符纸为中心渐渐显露出无数的人形来,随着变化成躯,化作了无数鬼面獠牙、狰狞可怖的厉鬼,尽数化形而出。 九十九殿地府之中,那被囚于最底的恶鬼,穷凶极恶之徒的魂魄全然出现。 这些厉鬼虽然可怖,但是面对至尊宝的时候却恭顺无比,跟着便听他吩咐:“去把那些邪魔外道的吐蕃和尚给我杀了!”“是!”万千厉鬼齐声应和,然后风一般朝着四面而去。 至尊宝本身也不耽搁,猛然朝着那四大明王的位置冲了过去,此刻那几个明王已经看见了至尊宝的出现,均是转身朝着他挥舞射出无数魔火烈焰,但是至尊宝身子只是一扭便躲了过去,更别说那手中的兵刃法器朝他攻来,还不开始下落他已经闪身掠了过去。 片刻之间,至尊宝已是冲到了那牛面明王的眼前,口中只是一身怒喝,整个人便高高跃了起来,在那跃起的同时手中飞快结上个八阵之印,然后手若闪电般在那牛面上连戳了八下! 戳下之后,那牛面明王放声狂叫,但至尊宝也同时重新落在了他面前----手腕一翻,顿时便是个长长的东西取了出来,朝着那明王胸口奋力插入,气沉丹田怒喝一声:“破!” 随着那喝声,只见手中那兵刃爆出一股耀眼无比的光华,然后瞬间从那明王身子里面透出了亮光,然后跟着像是无数利刃在体内切割般出现了无数裂缝,尽数光华亦然夺目非常! “轰!” 那明王硕大无比的身子轰然坍塌,像是泥塑土胚般瘫坏满地,摔成了无数的碎块与齑粉。 “打神鞭!”法门中有人已经认出了此物,不由高声喊叫起来。 至尊宝略略一笑,跟着便朝另外三名明王冲了过去----法门得此大援士气顿时暴增,一股脑儿呼喊着也随之朝那僧兵冲了过去… 此刻,五轮宗人也见到了自己久违的二代弟子,那潜伏在吐蕃国数年的王八月。 很快那法门便取得了优势将僧兵尽数擒杀,四大明王也全部被至尊宝手中的打神鞭所泼,跟着法门返攻向了那铁索桥外,借机将那石林外的数千丘八兵卒同样一并擒了----其实根本无须他们动手,至尊宝手中的厉鬼一出,那些军阀大帅已选择了投降一途。 大局已定! 第三三四章 魔舞道扬祭真章,天地三书封神榜(1) 法门诸多弟子将那些大帅请上山来,也不多说,只由这五轮宗一脉施展法术将那些跟随其身后、所杀之人的魂魄现形,顿时把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丘八骇得大呼小叫胆战心惊,若不是有法门弟子阻拦,怕是这些冤魂当即就会把这些个大帅给扯碎吃了… “你们倘若再信那邪魔外道之术,旁的不说,我们只需将这些魂魄现形,到时候后果如何你们自己想去吧!” 梅花先生话音未落,那些大帅已经舂米般的点着头,对天发誓再无残害法门之心,求法门将其冤魂厉鬼收了,留自己一命…更有甚者当即便准备出家,修德积福,希望能将自己今生的罪孽给消除,不至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受那无穷尽的剜心剖腹、油锅烹炸之苦。 在那些大帅应下此事之后,法门终于将他们尽数放了归去,却未得任何法门子弟相助将这些冤魂厉鬼超度,只是告诫他们须得牢记此事,毕生行善,而今日所见就当做是南柯一梦,盼其好自为之----多年以后,这些大帅中却有人真心悔改,在倭寇侵我华夏的时候奋力为击,积德扬善;也有真心出家之人,苦修度日,善终残生;不过那其中也不乏未悔改之人,依旧从恶,只想找个有法力之人将恶鬼收服了事,结果却是被人所骗,死后万鬼缠身堕入下三道轮回,至今仍旧是豚虫鼠蚁之身,受着九十九世的苦楚不得解脱… 阴阳师一脉中虽然很多人与至尊宝、王八月有着关系。但是却忙于手中之事,抽不出时间细细询问究竟他俩是怎地到了一处、那至尊宝当初又是发生了何事、还有便是他是如何召来的这冥府阴兵----等到众人将那大帅和其手下丘八兵丁送走之后回头找时,却发现其根本不见踪迹了! 非但至尊宝不见了,就连王八月与玉笙烟同样不见了。 正在众人不解之时,忽然听得天上轰轰雷声,乌云撒也似的涌现出来,跟着是那瓢泼大雨倾盆而至,哗啦啦把整个天地笼罩其中。 乌云之中,一龙一龟翻滚涌动,不住催动云雾变换。而更多的则是车鸾阴兵。将那不断涌现的云雾朝着四面八方赶去,随着那乌云散布的范围扩大,那雨云也跟着朝着各处而去,将大雨遍布华夏山河。 看时。却见的圣母峰顶那宝塔之上。至尊宝身披八卦山河袍。脚踏魁星步云靴,胸挂阴阳二气锁,腰系浑元芥子佩。披头散发手执令牌,口中念诵着咒语,手中拿着宝剑遥遥施法,呵斥挥舞,使得这龙龟二相尽情撒雨,一股股看不见的气流从他剑尖出现,涌上了天际! 此刻,那些法门中人这才涌到了塔下,而玉笙烟与王八月正候在此处。 来人中既有前辈高人,也有师尊长辈,王八月当即便给众人施礼,解释道:“今日是天时地利最佳的一天,能够让宝儿催动雨云解除这华夏干涸之苦,我大胆妄为之下便没有向师父和诸位前辈禀告,还请诸位见谅!” 梅花先生与众多法门前辈均笑了笑,口中说着无妨,然后详细问讯他二人发生了何事。于是,王八月便将自己和至尊宝发生的诸多情形给略略说了一遍… 当初至尊宝被那白象上师的夺魂之术击中,魂魄瞬间便从躯壳中抽离而出,飘飘荡荡在荒野中不知何去何从…可是同一时间,那地府中阴差莫潇也得到了阎罗的传唤。 原来,至尊宝这种鬼孽命数本就在那生死簿之外,而阴曹地府中也对此关注非常,阎罗王当年听说王八月需要鬼箓来锁住至尊宝鬼孽晦气的时候,便将自己一丝神力附着其上,关注着其一举一动,而今日他身亡之后,立刻便得到了消息将那莫潇唤到了面前。 源于这华夏密宗肆掠,地府中也不能坐视不理,而至尊宝的命数又正好处在阴阳缝隙之中,能够很完美的使用地府诸多支援,增强自己术法之力,统御阴兵厉鬼,阎罗王对此早已堪堪料及----而今日这至尊宝身亡出窍,便在那阎罗王的算计之中。 莫潇在阎罗授意之下,带着黑白无常前去找到了至尊宝的魂魄,然后齐齐施法将他魂魄归于体内,然后带到个万年冰窟之中藏身----本身便是个不死不生的孽障,这一作为也不算是逆天改命,此乃阎罗选择其的首要之因。 跟着将那至尊宝救回之后,黑白无常便传授了其地府之法,让其苦练阴冥法术,主要是如何统御、运用、调配、挥斥那地府阴兵----此乃阎罗选其的原因之二。 皮囊所累之下,人须得吃喝拉撒、睡眠休息,可是魂魄却曾有着这些诸多事儿需要般,于是乎,等到了那冰窟中之后,至尊宝的魂魄又被黑白二位无常从体内勾了出来,然后日夜不息的督促其修行----术法只关乎魂魄,更别说那地府术法了,至尊宝如此一年的魂修之行,堪堪能抵得上旁人十余年的所学所练,也只有练到如此地步,他才能担负作为这命数枢纽,抗击那密宗即将降临的黑暗大日如来。 此乃三也。 诚然,至尊宝被地府如此选中,并非是在计划之中,相反,此乃是在那密宗开始进行黑暗大日如来降临之时才决定的----世上冥冥中有天数,有命运所羁,常理来说不会出现那黑暗大日如来降临这等大变故、大动荡,而是因为其一直不曾暴露,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立刻施为,所以能有奇效而堪破命数降世,诸天神灵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选人前来补救,而至尊宝有那三点优势,立刻便被选得中了。 这些都是后来王八月所推论的,对于至尊宝来说,其实只知道的是自己在黑白无常的督促下苦练术法,然后又将自己带到了地府中训练阴兵,不告知自己华夏的所有事宜,也不允许离开----直到那黑暗大日如来降临已迫在眉睫,这才堪堪将自己还阳,然后告知了接下来所做应该如何… 另一方面,那原本晦气缠身的王半月也忽然运气变得大好,非但在吐蕃中藏匿良久不曾被发现,甚至还机缘巧合之下取得了那密宗收藏起来的诸天两天法器之一的假打神鞭,将其偷了出来。便在此刻,那地府中莫潇才出现,告知他到某处某地去寻找至尊宝,然后将这打神鞭交给他,然后如何如何云云。 于是乎,八爷这才速速赶到了那冰山脚下,将至尊宝接到----两人数年不曾见面,当时自然有一番肺腑之言,又是欢喜又是激动,此事略过不表。跟着两人便按照那莫潇所说,一路赶到了圣母峰,正好碰上了那明王大举屠戮法门中人的时候,至尊宝这便牛刀小试,将那阴兵施展出来把其破了… 说到此,八爷极为肯定道:“我们今日虽然看着是将那四大明王所杀,但是我已经找过了,死去的并不是四大上师的本身,而是将那明王之力注入到手下四个替身,当做了傀儡躯壳施法,而他们本尊其实一直留在那吐蕃国中不曾离开。” “这是何意?”当即便有人问道:“难道说他们的降世不曾完成么?” “不错!”八爷点头道:“若是真的那明王降世,至尊宝就算能胜也不会如此轻松,而你们也是被傀儡蒙蔽,所选的是术法从外攻击,并未想到从内注入元婴之力破将出来,所以才会感觉如此难以对付…但是,这真明王降世之后,神元合一,到时候便不是这般能够对付的了,而起本事堪堪十倍,更是我们无法力敌的。” 听他之言,那法门尽数噤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今日这明王虽说至尊宝找到了命门破绽能够轻松破除,但是那本事却是实在的,到时候真明王降临还没有了这破绽,又该如何是好? 那岂不是等同于送羊入虎口一般,根本无力抗拒? 众人已经如此之下,那八爷还继续道:“除了降世的七大明王之外,那密宗更有个厉害的角色藏在后面,便是他们所说的黑暗大日如来----那厮一旦降临,非但我们法门保不住,或者就连整个天下都会毁灭,一切归诸于混沌之中!”说到这他又补充道:“那家伙已经是神佛了,而不是个简单的降临之辈!” 一波又是一波,简直让那法门诸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原本刚刚胜利的喜悦顿时全部消失,丝毫不曾留下! 甚至说起来感觉上还更加心寒胆怯了几分,更加的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 直叫人想放声大哭。 “不过,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法子能够补救,这也是地府黑白无常告诉至尊宝的唯一法子!”看到众人如此,八月立刻说出了下文:“若是这一点我们能做到,那么便能在黑暗大日如来降世之前将其毁灭,重新封印起来。” 听得还有法子能解,那法门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尽数催促起来:“快说快说!我们究竟要如何才能将这华夏大劫破了?但凡用得到我们的地方一定竭力,万万不敢推诿,誓拼全门上下而为之!” 第三三五章 魔舞道扬祭真章,天地三书封神榜(2) 法门各门派尽数有此表示,等着八爷将此事原委讲得分明,可是他却给众人作揖赔罪道:“兹事体大,我亦不敢轻言而出,怕此消息走漏后诸多不便,所以不会在此告知诸位,还请众位大师见谅。等山下诸事了结之后,我等选个僻静之处,我自然会将这一切尽数告知诸位…” “言之有理!”话一出口,那公孙妄语大师立刻便在旁边点头道:“此事关乎我法门生死,原本便该保密的,不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倘若被不善之徒探得了我等的秘密,届时悔之晚矣----诸位稍安勿躁,待得山下的众位大师归来之后,我们再说也不迟。” “极是,极是。”旁边几位大师听他言之有理,也都纷纷附和…他们既然如此点了头,旁的弟子门人便更是不好开口了,纵然心中有着天大的疑惑也只能闷在心中了。 乌云盖八荒,驱雨润神州。至尊宝虽然有着阴兵冥鬼相助,但使用此法的时候依旧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与时间,所以迟迟不能收术,以致法门弟子下山去依次将那诸门派的掌教请回之时,仍旧留在那宝塔顶端挥斥宝剑,持续而为… 事关重大耽搁不得,当时那八爷便与玉笙烟商量一下,留着她继续在那塔下盯着至尊宝,自己则与众多掌教一并去了塔底的密室,便是最初白莲教关押那法门弟子的秘密囚室。 黑白无常两位告诉至尊宝,倘若想要破掉那黑暗大日如来降世。首要便需要找到上古神卷《龙甲神章》,那书非但是华夏众多术法的初祖,内中还藏有数十条已经遗失的古术,包括八大神通之中不曾降世那四条神咒。 八大神咒乃是剪草为马,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移斗换星,驾云喷雾,变昼为夜,挥剑成河。刀枪不入----此类八条乃是辅佐君王、成就帝业之术。常人只知其确实有能够起到那扭转乾坤的作用,不可小觑,所以推崇备至,却不知道其背后真正的秘密。 就连这法门之中。十之**的掌教亦是第一次知道此事。 原来。这天地间共有三本书能够逆而转命、堪破天数。算是冥冥之中给予众生大道的一个契机和转变,统称为人鬼神三书镇元,三书分别是:人书《龙甲神章》、神书《封神榜》、鬼书《生死薄》----三书成为三元之势。分别牵制指引、生生循环,将整个天道命数中的诸多异数清除,成为大道极地,也是凡人能够逆转生死命运的唯一变数。 其中《生死薄》被收藏于地府之中,能够指引人书《龙甲神章》的所在;人书《龙甲神章》藏于人家,现在能知道的便是蓬莱仙山子牙台上,找到它便能引出这神书《封神榜》;而《封神榜》一书又能在无中生有,确定其《生死薄》的去留…可以这般说,三书各自存在,确实天地之中的至宝堪元,也是对付那来至天界杀着之物。 现在那按照那《生死薄》指引,众人须得手持这假打神鞭与假杏黄旗前往海上蓬莱三山,经历三生历练,成功之后便能取得那《龙甲神章》,届时按照神章之上的八大神咒施法祭术,便能请出这《封神榜》降世,成为自己对付黑暗大日如来的杀手锏。 只要有了这《封神榜》在手,那黑暗大日如来便不再算是个问题,能够被重新送回魔界之中,再次封印千年。 按照八爷的意思,至尊宝与玉笙烟二人乃是应命《生死薄》而选中之人,届时便由他俩前去取那《龙甲神章》,然后将《封神榜》带回;法门中人则须得朝着吐蕃进发,拖延时日,尽量延后那黑暗大日如来降临的时间----否则倘若至尊宝二人所需的时间太长,那大日如来降临后已将这华夏大地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亦是这华夏不幸。 …… 八爷将自己所知情形给众掌教一番细说,之后大家便纷纷商议起来,均一致赞成由那至尊宝二人前去寻找《龙甲神章》,内中虽说有些掌教对两人不熟悉,可是经由阴阳师一脉解释之后也尽释然,之后便纷纷问起了这黑暗大日如来降世的诸多细节,定以拟出个阻挠的法子来。 八爷在那吐蕃藏了数年,虽说不曾进入这密宗禁地之中,可是也前前后后擒了数十上师或者比丘僧来逼问,将内中些许事宜搞得清楚。他与众人道: “按照我在吐蕃多年得到的消息来看,这黑暗大日如来降世需要两大要素,其一是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魂元魄精,其二是转世皮囊----那魂元魄精乃是须得从活人身体中抽出,然后灌入九层骨塔之底的欲途无尽海中,靠着其魂元之力打开通道,将那光明与黑暗之间的隧道成型;转世皮囊是需要找到数个极阴暗藏、晦涌无情之人,让其进入欲途无尽海等待挑选,最终附身于其一之上…关乎于此两项,我们可以同时而为。” “同时而为乃是上策,”公孙大师点头道:“那么多的魂元魄精想必都是从我华夏中土谋得,杀人之后夺之,而且非一人为之,非今日才为之…”他沉吟片刻:“记得曾经五轮宗便遇见过此事吧?” “不错。”那梅花先生道:“当年密宗曾经试图攻我万芒峰,当时便用了这等术法与药剂,将我门中弟子的魂魄抽离,就连徒弟百鹤也不幸中了那药剂,幸好他当机立断抱住了祖师牌位才得以幸免----此事定然便是从多年以前便开始了,非是今日才做的。” 这般一说,众多掌教也都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些许见闻,纷纷便是知道或者见过此类人死之后不见魂魄的情形,八爷此刻便应道:“此事确实应该是多年前便开始了,所以这魂魄也收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但是,我上次知道的是,那魂元魄精尚且不足,这比丘僧们应该还陆续在携带魂元返回吐蕃的过程中,我们要是及时前往的话应该能够拦截得住其中部分!” “不管是否全部返回,我们总得试试吧!”那四相禅师合十拢掌,口中低诵佛号:“杀得这许多人,那密宗早已违背了我佛懿旨,曲解了我佛家真谛,罪过啊罪过!”他看看众人道:“诸位可有何良策阻拦那些贼人返回?但有差遣,我佛门定然倾力而为,将那魂魄取回超度,亦算是抵消些罪孽。” “只是我华夏地域广大,又如何好找?”那噶赞族长立刻发问:“我们这数千人不过沧海一粟,根本无法遍布大地,又怎么是好?”他顿得一顿道:“难道学着密宗的样子,我们也去找那些军阀大帅相助?” “这倒是个好法子!”当即有人便赞同道:“此间已经收服了数十大帅,将近六成的华夏大地能够在我们法门的号令下所动,要说找他们帮忙倒也可以…”“只怕那剩下的不成啊”又有人反对道:“且不说我法门不能出世这条规矩,就算真的我们破了规矩出世求助,也不是一两天便能说服他们的好吧?” “难道用强…”说这话的人自己也知道不妥,只是开口一提便立刻解嘲般笑着摇头,自己否决了:“…那是万万不可的!” 顿时众说纷纭,一时间到真是想不出个好法子来。 “要说良策,我倒是有个法子,”八爷在那吐蕃待的时间最久,自然早已将此事反复思量过,于是当即便给众人说道:“我华夏地域广大,要是在华夏大地上找这些吐蕃比丘,怕是不易,可是我想打蛇打七寸,我们却未必要真的在整个华夏寻找,只需扼守要道便是…”说话之间,他随手在地上画出副弯弯曲曲的线条,然后又连接了数条通路:“这是整个吐蕃与我华夏连接的地形,算起来虽然广大,可是却只有七条道路能够通到其中,我们只需要在那七条路上安排人手,那便十之**逃不过。” 听他这一提议,众人立刻眼前一亮,然后又细细看了这图有了主意----当即那法门便将众人分派了,准备各自按照要求在那道路靠近吐蕃之处扼守,届时只要有这比丘僧前来便想法杀之,然后夺取其身上收容魂魄的法器。 八爷又从身上取出几个东西,有铃铛有转轮,有幡旗有指环,但是统一能看出那东西尽是骨制镶玉之物,然后道:“密宗那收纳魂魄的法器多种多样,倒是不能全部给诸位看了,只不过其中有一点还请诸位谨记:密宗要求的这魂元魄精不离骨皮,不出人躯,所以法器都是这般用人骨所制之物,称为嘎巴拉----届时只要看见这种东西,取了便是,也不用管它上面有无魂魄波动,只要取了之后用火焚烧成灰,内中的魂魄自然便能逃了。” 众人尽数点头,也都表示但只取得便烧,根本不留下任何让比丘僧反抢的机会… 看众人差不多分部详细,那八爷又建议道:“倘若诸位动静过大被那密宗获悉,那么也请诸位无须硬拼,只要逃了便是,到时候换个地方再来…我们七路共同而为,只要能拖延便是,万万不要与之硬撼!” “此事重大,诸位到真是要给手下细说叮嘱,万万不要因为今日之事想着报仇,继而耽搁大事!”那公孙大师点点头,又叮嘱一遍:“还望诸位切记,切记啊!” 第三三六章 魔舞道扬祭真章,天地三书封神榜(3) 法门讨论了如何在各道上拦截回程的比丘僧,之后,众人又商议准备派出数十精悍的法门弟子,偷偷前往那吐蕃国中,伺机将各个明王殿中准备的转世皮囊给消灭,若是能做到这一点,亦是可以有效将那黑暗大日如来降临的时间拖延----八爷将自己所知三个明王殿的情形详细说了,然后那各个门派再就此商议,拟定了六组人前往吐蕃行事… 等到众人商议妥当出来,才发现这竟然已经在密室中待了几近一天,腹中早已空空乱响,而各门派的弟子则是分堆成团的候在外面,显然是山下的诸多事宜已经了结,现在只不过是按照惯例守在外面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那大雨依旧未停,至尊宝仍在塔顶缓步施法! 至尊宝此次施法攻击二十四个时辰,内中不曾有一刻停止,等到他将那术法收回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已虚脱了,还是由玉笙烟与八爷搀扶着才堪堪从那塔顶而下,也来不及吃这送来的粥水饭食,立刻便问及了那八幡宗诸葛大师的消息… 可是,无论问及何人,都只知道那诸葛大师在年逾之前离开之后便不曾有过任何消息,而整个八幡宗也好似消失了一般,都不知他们去了何处----至尊宝心情低落之下,倒是你苦茶先生寥寥数语中说了些话让他心情略宽: “宝儿,这诸葛大师乃是当时奇人,虽然我与他只见得一面。可就凭着这一面之间我也能够断定他并非命存亏缺之人,寿数当逾八旬,你大可放心----说不定他那是有了什么极好极秒的法子在暗地实施呢,就和当年一样…” 说到当年,至尊宝自然想到了那诸葛大师白衣飘飘的少年时,心中不由一阵宽慰,这才将此事放到了脑后,安然将粥饭吃了,跟着他便不休息,带着玉笙烟便一并来到了白莲教中和众人见礼。顺便相认了自己那不曾喊过一声的奶奶。果报圣母。 这一相认自然有番欢喜和痛哭之景,也不累述,便说那后面之事----至尊宝得知八爷已将这诸多事宜告知众人之后,也不多说。便和那曾经认得的一并掌教大师告辞。然后与玉笙烟齐齐下山。还是借由那玉笙烟夺回的符车直奔东海而去。 车上的时候至尊宝一直在睡觉,而由玉笙烟靠着金刚狮子一路驾车,好不容易等到至尊宝醒转的时候想要叫他召出天吴与夜叉的时候。却又被吓了一跳! 一切已经不同了! 那天吴与夜叉均已修成了正型,均在黑白无常顺便的教导下拥有了超凡脱世的实力,能够移山倒海吞鬼噬魂,只要陪着至尊宝将那黑暗大日如来降世的危机解除,立刻便能在生死簿上添加其名,正式列于鬼仙之中…而这,便是那黑白无常要求他们继续跟随至尊宝,成为其御神的条件。 等到至尊宝身死之后,他们便算是得到了自由,方可归列鬼仙之班。 在两个鬼仙的驱使之下,这马车速度更是快上了许多,很快便一路来到了东海之滨个小渔村外,才将那马车停住,黑暗中已有数人迎了上来。 这几人走到两人面前,率先齐齐按照教中规矩行了个礼,然后才见得内中两人走上前一步,开口诵道:“恭迎圣姑、天师驾临,小人已经收到了圣母懿旨要送两位大圣去那海上办事施法,所以一直在此候着----不知道两位是马上出发,还是稍事歇息再走呢?” “我们立刻就走,有什么事儿届时路上再说好了。”至尊宝在路上睡过一回之后精力也好了些,干脆便不耽搁:“使人将我们这车子藏好,回来的时候还要再用。” “是,是。”两人立刻便着人将那马匹牵着,然后自己则在前面带路:“船上已经备好了饭食酒水、一应所需,立刻便可出发,两位那便请跟我上船去吧…”说着话,一行人已经沿着村口小道走了进去,一路朝着那海边码头而行。 进村之后便有人点起了火把灯笼在前面引路,火光照耀在众人脸上,至尊宝看了一眼之后发现那前面恭恭敬敬引路的居然还是自己认得之人。 他先是愣了一下,望向玉笙烟的时候却见得她满眼笑意,显然是知道此事,不由哈哈一笑对那带头两人道:“哟,原来居然是你们啊----赵二缺、任三建,你俩也加入白莲教了么?” 那两人听至尊宝一喊,也灿灿的笑了起来,“这还不是幸得当年天师你放了我们一马,这才让我俩有了机会被圣母收在教中,说起来都是天师您当年的一心之慈救了我俩。”“非是我的功劳,而是天意,”至尊宝也不居功:“这还是你俩祖上福荫庇佑,所以才有的这一天。” “是,是!”两人莫口子的应道,“圣母也说这是造化福缘,所以给了我俩机会。”他俩嘿嘿笑着:“如今我俩便藏在在这旁边不远的城中,相助坛主造福信徒教众,得到圣姑通知说是你要出海,便毛遂自荐来为您架势舟船了…这次啊,我俩一定好好侍奉,绝对不会再有差池了。” “嘿嘿,那便是说不再下药了?”至尊宝开个玩笑,两人急忙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再下药了!”说着话,自己都笑了起来… 那旁的信徒开始均是一愣,接着猜到内中缘由便都笑了起来,觉得这圣姑天师两人和蔼可亲甚好说话,心中也不由与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近了…等到那船彻底离开渔村之时,众人已和至尊宝二人熟络亲热了许多。 两人所来那小渔村名叫鹿头村,乃是白鹿城旁个极小的海湾村落。内中傍着块巨大的海礁岩石能作为泊舟所用,但是由于吃水深度不够,这里便只能停那些渔船小舟。一并人等乘坐渔舟出海将行里许之后,便换了条大船乘坐----此刻,那赵二缺才开口询问所去何处,可有海图之类能用。 其实,莫说他们不知道该去何处,便是那至尊宝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吩咐手下取来个桌子放在船头,然后上面起一炉白米。将那玉笙烟手中的杏黄旗插在米中。后又在旁边焚香点烛、供奉祭品,书写了一纸祭文焚在那杏黄旗面前,口中悠悠唱诵起来。 那唱诵的似歌非歌、似诗非诗、似咒非咒、似经非经,但是停在耳中直觉古朴悠扬。晦涩雅致。抑扬顿挫中更是透着种洪荒悠然之感。就像是已直直透过了天际,传诵到了九天之上的神佛耳中。 随着那唱诵之声,杏黄旗呼啦啦自己便扬了起来。虽然现在舟船未动。但是海上依旧有风吹拂,按照风吹的方向旗子便该是朝着左面而去,可是不知为何竟然此时根本便是斜着向右,根本不管那风势如何而像是个手指般朝着船身右前方斜斜指着! 至尊宝这才将自己法术收势,然后朝着那杏黄旗一指:“好了,你们便按照这旗子的所指引方向而去,等到这旗子自己落下的时候,那便是我们所寻的地方。” 那些教众都是教中处于最低层的普通教徒,那里见过这种如此神妙的法术,当即一见心中尽数骇然,立刻便一丝不苟的按照至尊宝吩咐将舟船行了起来,路上还分出个人一直将那杏黄旗盯着,生怕有了变化之事被看露过去… 而至尊宝二人则是在舱中享用了一顿赵二缺那难得的手艺,然后抓紧时间冥思或者休息,尽量让自己恢复到个极佳的状态,届时以应变数。 沿着那杏黄旗所指的方向,这海船一直行驶了数日,至尊宝也每日前去诵唱那听不懂的咒术,直到终有一日那杏黄旗不再扬起,而是任凭海风呼啸而垂落,直直朝着那甲板。 可是此刻在众人面前的却是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难道,这人书竟然是藏在海底的么? 玉笙烟不由得迷惑了! 但是跟着,她却看见至尊宝从背上的布裹中取下了打神鞭,站在船头朝海中投了下去,片刻之后,一股股说不出的震动便从脚下传来上来! 法门中人在至尊宝立刻后立刻便行动了起来,除了将几条要道扼守之外,还在偷偷派人溜进了吐蕃国中,找到明王殿伺机而为----至此,那比丘僧中便多次发生了失踪的情况,非但尸身找不回来,根本就连魂魄都无法召回,不可得知发生了何事。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次法门倒是真的没有丝毫手软。 于是乎,吐蕃国很快便将整个城中开始了搜捕,但凡是有华夏口音或者装饰衣物之人尽数捉拿,搞得城中鸡飞狗跳乱成一团,而那明王殿外也加派了数倍的人手看管,当中虽然不曾有七宝上师亲自守着,但是却每天都是四个至高上师带人亲至,根本不给法门任何的机会。 明王殿偷袭不得,但是搜捕行动也同样没有任何成果----七宝上师中那在圣母峰下受伤的四大上师分明是在疗伤,不可出来,但是另外三大上师绀马、神珠、玉女上师也不曾露面亲自搜捕,如此一来这法门精英岂又是如此简单能捉住的? 另外那看守道路的法门子弟成果亦是非凡,共计捉拿了数十个携带魂元的比丘僧,将其手中法器焚烧之后溢出魂魄数万,虽于百万之数中极少,可是要想再凑够这万余魂魄便又难上了许多… 可是,这吐蕃上师也非等闲,当即便干脆将那国中擒拿的华夏之人尽数杀了,就在城中收集魂元魄精,每天光是那送出城的尸体都有数车之多。法门弟子敢怒不敢为,心中憋着那说不出的怒火,若不是各个小队都是师门要人,明白此行的关键,说不定早已经拼着一身剐出去救人了。 虽说法门拼死拖延,但是距离这黑暗大日如来降临的日子还是愈加近了。 第三三七章 举世惊噩震天变,忽如风雷疾如电 便在法门正吐火如荼与那密宗斗智的时候,法门非但如此,还在西面一共设立了三个大本营,遥相呼应,作为各个门派的后援以及补充、修整之所,其一便在川渝蓉城,其二是甘肃武威,其三则是青海西宁----而那法门中人也按照大体分了分,各自驻守一处,消息互通并辅助为战。 华夏八百寺庙,数千降魔僧众加上数十名大师,主要便将那甘肃武威的大道给看守了起来,甚至还设立了数个关卡盘查,逐一将那过关之人检查放行;道家此番亦是如此,几乎各个分支流派尽数而出,守于青海西宁,所作所为和那佛门相差无几,甚至还与那吐蕃比丘僧连续几次过招,各有损伤;至于说最后一线的川渝之地,则便是那阴阳师一脉为主,旁的茅山等家族为辅,遍布山野中暗自为之。 至于说其他的道路,便就是分着门派,由各自掌门带领而为,就连一只密宗的飞號也不得使其入内。 如此严密防卫之下,果然一切颇有成效! 擒拿携带魂元的比丘僧返程、派人刺杀那黑暗大日如来降临的皮囊、收集关乎于转世的消息…前两个事儿办得还算不错,虽然不曾全部得手,可是也极大拖延了那密宗的转世时间,而关乎最后的收集情报一事,却也不知怎地始终没有得到多少消息。 至尊宝二人寻找那封神榜吃吃未归,而密宗似乎也洞察了法门所为。正在从自己吐蕃国内杀戮农奴囚犯,凑齐这所缺万余魂元,眼看着便要凑够…时间愈加临近,这法门中不少人都提出了个新的想法来。 “这封神榜既然被藏在那深海之中,想必也不是想取便能取得之物,即便至尊宝有着命数所指,说不定也会有差池的,我们将这宝全部押在他身上,未免太过冒险了吧----倒不如现在凑足我们法门所有僧众弟子,大举攻入那吐蕃国中将其剿灭。趁着黑暗大日如来降临之前将此困境解除! 要说那吐蕃国中举国信奉密宗佛法。僧兵加之兵卒堪过十万,要说光凭着法门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攻破,更别说是还有那不曾出世的三大上师了----可偏偏这事儿提出之后那法门中不少人都相拥附和,连连向着几大宗派提出。 便在此时。川渝蓉城中的阴阳师大本营驻地中。忽然来了两位客人。 此两人一来当即便惊动了整个阴阳师门派。公孙大师、梅花先生、苦茶先生与花老太爷尽从外面归来,齐齐到那厅中与之相会----此非旁人,而正是那阴阳师八幡宗的弟子诸葛壬与刘辟云! 对于阴阳师一脉来说。这诸葛大师的消息可便得从这两人身上得知了。 两人与众大师见礼之后也不耽搁隐瞒,当即便将诸葛大师的情形说了,问题也逐一解答----关于那诸葛大师与神珠上师相较之事确实当真,也确实便在年逾之前过招峨眉金顶,那神珠上师在领悟了极大的神通之后本事超然,诸葛大师纵然拼起了祖师爷的七星宝灯术亦是无以为抗,最终堪堪落败。 诸葛大师虽然落败,但是却也不是没有收获,非但拼着让那神珠上师神元受伤之外,还顺带接着这不能开眼的三界眼进入其神智海泉中,探得了那密宗将请黑暗大日如来降世的诸多细节! 现在诸葛大师堪堪好转之后,便立刻派人来将这消息告知诸位,并且让诸葛壬与刘辟云前往帮手:密宗请得黑暗大日如来降临的所在并非吐蕃国中,而是在昆仑山顶某处所在,所以当年才率先偷袭了那五轮宗,逼其离开,随后便在山中修建了九层妖塔,准备由此处召唤黑暗大日如来降世。 九层妖塔乃是个倒置的宝塔形状,内中情形和至尊宝所知道的差不多,需要魂元和欲途无尽海,而现在那塔修建已成,早已经将欲途无尽海吸引在塔底成型,所差的便是那魂元而已…说到此,诸葛壬将诸葛大师的原话带到: “虽然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动手,但是从星象上看,这一天必然是阴冥汇聚、天星异变之时才可以,届时趁着天地之间动荡施法方能成功,而这时间便是这六星凌日,浩荡之期最好。虽然密宗或者魂元不够,可是他们定然有法子能解决此事,若无意外的话,无论我们如何阻挠,这一天势必举行降生之祭,请那黑暗大日如来降临!” 阴阳师诸门派的大师最近尽数忙于对付那密宗,那里曾看过天象星图,当即便准备掐指算算----刘辟云略略摇头道:“诸位大师,六星凌日的日子原本便不好算,而且只有临近之后才能得出个具体时间,我师父也是算过多次才得出此结果,简单说来,这日子便只是十日之后!” “十天?”那一并大师尽数骇然:“那这黑暗大日如来降临岂非无法阻拦了么?” “非也!”诸葛壬摇摇头:“我们紧赶慢赶过来报信,便是为了此事!倘若我等现在出发,那么必然会在第九天的时候赶到昆仑山,届时我们各自施法登山,希望能够在那祭天的时候到达,破坏转生即可!” 听得这话,众人也相信那诸葛大师诚然不欺,纷纷思索片刻便决然应声:“此事万难之境也由不得我们想那许多了,立刻便带着门内有些本事的弟子,速速出发!” 接着,便纷纷号令自己门中弟子传令送信,与那两人一起出发赶往昆仑之境。 说起这阴阳师五宗派之中,其实只有那五轮、丁甲、八幡三宗属于能使这法术的宗派,其余经纬宗的本事主要在观天寻龙之术上,而爻彖宗则是窥天探地的命数之上。想要斗法却都有些差池了----即便是拳脚有些本事,可是这最后一天要想登上那昆仑山顶却就是个难题了。 即便如此,这一并门派中还是纠集了数人:五轮宗梅花先生与尚且留在此间的三大弟子百鹤、千松、万竹共同前往,八月与十鹿则正在吐蕃国中无法赶回,只能送信告知;丁甲宗公孙大师、计长老、石不转前往,易长老与石不行位于吐蕃亦是同理,而石不行石不转之父石长天长老一直带病在身则需留在蓉城,以为前后呼应报信,此外还有十余名已经得到御神的三代弟子,人数倒是各个宗派中最多的;八幡宗诸葛壬、刘辟云二人前往;苦茶大师不曾前往。陪伴于那石长天长老身侧。弟子青梅天龙随着公孙大师同去;花老太爷除了带着两个儿子花守仁、花守义之外,还带上了数名三代弟子前往,那至尊宝的朋友凤三、闻达、乔木果尽在吐蕃,倒是一个都没有去得… 只等得一个时辰。那一并人等已经尽数策马。朝着那昆仑山奔驰而去。 “这是什么?”看着那海面上徐徐升起的庞然大物。玉笙烟不由的心中有些忐忑,身后那些白莲教众更是惶恐满脸,连忙拉了拉至尊宝的衣袖:“便在这里了么?” 在至尊宝将那打神鞭投入海中之后。不多时,这海上便徐徐升起了一块巨大的礁石,整个人足有个山峰大小,而那打神鞭便是插在面前块巨大的礁石之上,那石后有个硕大的空洞,像是巨兽之口正突突张着,等着众人进入。 此地,石尽狰狞,水更阴森,都与外面大不相同,那像是阳间之物,更比得阴冥凶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楚味道,一股股的钻入众人鼻息。 “便在此地了!”至尊宝点点头:“这便是埋葬那姜尚圣贤的墓穴,被称为‘石兽腹中葬’的奇穴怪葬,他当年也是因为《龙甲神章》在手,才取得了天书《封神榜》的…”他点点头:“来,把这些需要的祭品给我抬出来,全部扔到礁石之上。” 他这一说,那手下白莲教众才如梦初醒,连忙便从舱中牵着拉着拽出了数十头牛羊,然后按照至尊宝吩咐搭起舢板,将那牛羊朝着礁石赶去----这牛羊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死死蹬在那地上,竟然是丝毫不肯挪步。 “唉,这也是命数啊!”至尊宝叹息一声,将那正准备将牛羊扔下去的白莲教众喝住,然后手取数张符纸,口中唱诵一遍往生超度神咒,这才将那符纸迎风点燃扔在了牛羊背上,符纸的火苗烧得牛羊身上噼啪作响,但是它们竟然动也不动任由那火焰烧燎,眼中流露出些感激之情。 等到符纸烧尽,至尊宝这才道:“好了,如此往生神咒一起,你们便算是得到了我五轮宗的福缘,以后堕入轮回之时能够得到照应,不再进入下三道之所轮回了----如此,也算是我替你们寥尽心意,可好了罢!” 牛羊齐身哞叫,连续三遍,在此话后再不需要人来牵引,齐齐从那舢板上下到礁石,只见它们落在礁石之上的时候那身子立刻瘫倒地上,跟着血水从体内涌了出来,被那礁石吸了进去。 就像是水入沙漠,丝毫见不得一点踪迹。 片刻,那率先瘫倒的牛羊渐渐变得干涸,整个成了一具枯干的尸骸,而此刻这礁石也像是吸足了一样,不再继续将那血水吸走,下一只牛羊朝前多走两步,又如此这般倒地… 随着那牛羊渐渐从船上下去一路朝前进入这洞窟,礁石上才出现了一条遍布血水,满地干尸的小路,通向那大嘴也似的石窟之中。 便在此刻,那洞窟中缓缓出现个声音道:“千余年不曾见得活人了,没想到今天你们却来了----是中土又出现了什么妖孽鬼祟、邪魔外道了么?”随着声音,洞中缓缓飘出个人来。 此人相貌狰狞可怖,身子也非比常人,便像是把一只狼、一只鹿、一只牛、一条蛇揉碎了拼在一起般,身上满是厚厚的绒毛,头上乱七八糟长着几个犄角,一眼斜着向天,另一只眼又落在鼻子之侧,一耳垂落至肩,一耳根本没有,一手似蛇尾,一手又似牛蹄。 它飘飘荡荡来到船边,当即便将那旁人骇得不敢直视,只是至尊宝连忙刻附身施礼:“回四不相大神之话,此番我们前来打扰圣贤墓葬,却有那不得已的苦衷,便如大神的话一般,中原确实又乱了!” “果然,果然。”那四不相喃喃两句,点头道:“好吧,那你随我来接受主人定下的考验吧!”说完转身,朝着洞中径直飘走。 至尊宝看看众人,笑笑,然后又捏了捏玉笙烟的手,低声道:“等我回来。”说完,跳下舢板到那满是血迹的小径上,头也不回的进洞去了。 第三三八章 九层妖塔摄神术,七宝上师祭请降 法门众人一路飞驰,虽然将那压箱底的法术都施展了出来,但是到达这昆仑山的时候还是那第九日的深夜,等到将众人一并送到山上的时候更是已近寅时----来不及休息,众人立刻朝着那山顶的九层妖塔冲了过去。 九层妖塔乃是座倒立之塔,塔基修建于地面之上,而随后朝着地下修建,逐渐变小,那塔基顶上修建得平整无比,便像是个普通的石台一般,当法门众人冲到的时候,却发现这塔基周围虽然架起了数个火盆,上面熊熊燃烧着无尽烈焰,但是旁边却静悄悄不得一人,甚至连个守卫的僧兵都不曾有! “这,这是怎么了?”法门众人不敢妄动,连忙出声向那诸葛壬、刘辟云二人相询:“难道诸葛大师的消息有误么?”“不会,师父得到的消息绝对无误!”刘辟云连忙道:“说不定是藏在里间了,所以外面不曾有人?” 此回答显然不能解惑,众人一时间倒是众说纷纭不可定论,可是此刻既然来了,总得进去看看才是----于是乎众人便商议一番,由那公孙大师带人先行进入看看,再做决定。 门一推开,一股充沛至极的神力仿佛惊涛骇浪一股充沛至极的神力仿佛惊涛巨浪一般猛地从塔内冲出来,整个队伍从前到后,每一个被这种神力所沐浴的法门弟子,身躯、眉目、气质、丹元…所有的一切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剧变。 神力沐浴之下。那公孙大师等人的丹田元气以澎湃的速度充盈填满,然后发生了质地上的改变,整个人也渐渐朝外散发出了种说不出的光泽,便是那曾经被人唱诵赞美的佛光异彩、流苏玄黄!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在瞬间提升,显然这便是那光芒所带来的变化。 而塔中更是传来一阵阵抑扬顿挫的唱诵,像是祈祷又像是祭祀,声音忽远忽近,根本不知从何而来。 “不好,开始了。” 公孙大师看看身后诸人。率先迈步入了这九层妖塔之中。 这的确是一座高塔。塔壁主体漆黑,台阶同样是其褐色,整个地面或者墙壁尽是那种干涸的血渍,像是整个便用这血渍涂满;每一台阶都有十余米长。半米左右宽。公孙大师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却是丝毫异状也不曾有。 石阶顺着墙壁盘旋着,逐渐缩小,而中间则是个竖直的井口。大小等若个谷场。公孙大师探头从那井口朝内望去,发现这井口也是同样在缩小的,但是从最下面透出的光亮看去,似乎九层之下正在进行何种仪式,数人泡在那下面的血池之中,旁边更有数人正在伏地祈祷,唱诵不已。 公孙大师看了几眼,偷偷从那处退了回来,然后重新将此门掩上,这才急急道:“不错,应该便是此处了,下面能看见那些祭祀…” 话才说了一半,忽然天空噼啪响起一声炸雷,然后无数乌云像是奔马似的涌到了一起,直在这九层妖塔的顶部,跟着一丝丝说不出的黑色之物,丝絮般飘飘荡荡从天空落下,然后隐入了这妖塔之中! “开始了!”梅花先生肃然道:“我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引动的阴冥魔域之力----错不了,看来便是此处了!” 法门掌教尽数点头,也不再等,交换眼色之后各自便抽出了兵刃符纸,一起进入了这塔中,沿着石梯一级级朝着下面奔去,只希望敢在那祭祀完成之前到达! 与此同时,两道黑影从半空中徐徐飞落,最后一名尚未进入的花老太爷一见,顿时脸露喜色:“宝儿,烟儿姑娘,你们赶回来了?” 黑影在他面前落下,然后那两大御神也收势落在旁边,却正是至尊宝二人! 他俩点点头,至尊宝更是将自己手中个古匣册子挥挥,笑道:“这便是封神榜了,我已经取得。”虽是满脸疲态,但是却掩饰不住满脸的兴奋和喜悦。 “好!”花老太爷朝着塔内指指:“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刚刚发现那密宗黑暗大日如来降临的地方!有了你这封神榜,我们便更是有把握了!” “恩!”两人点点头,跟着一并进入了塔中。 法门众人见得两人均是大喜,纷纷说这便是天意,然后赶着便朝下面而去----第一层妖塔确实没有人看守,但是进的下面便不是这样了,很快众人便遇见了第一波比丘僧的拦截。 比丘僧快速朝着众人逼近,公孙大师只是略一挥手,跟着便见得无数飞石袖箭从那法门手中射了出来,各色的暗器仿佛乱鸟归巢,啪啪啪怪叫着撕裂了空气! 这些比丘僧兵众何时遇到过暗器,甚至连那躲闪与格挡都拙劣无比,根本没有丝毫作用,尖叫着的暗器瞬间吞噬了两者之间的距离,狠狠贯入了僧兵的身躯----经历了这神力洗礼的诸人,光是凭着那手中的力量便能轻易将比丘僧杀死,更别说多了这暗器的尖利刃牙。 既然开战之后也就无须隐藏了,法门弟子在公孙大师的带领下,丝毫不停留的朝着塔底冲去。 第八层的僧兵不堪一击,后面的僧兵力量却是逐渐加强,显然这些僧兵也是曾经经过修炼的,在那神光之下有了提升,法门便很快将那御神尽数施展出来,排山倒海般的将其击垮杀尽! 尖叫与匆匆的脚步声中,一个接一个的僧兵被斩杀,倒在阶梯上抽动着,流淌的血液汇集成溪流朝着塔底不住流淌过去。 在这光芒的照耀之下,也不知怎地,法门中人竟然丝毫不感到疲惫,体内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在不停涌现出来,注入那四肢百脉之中----也不知杀了多久,就连那手中的钢刀匕首都有些卷刃的时候,众人终于来到了塔底最后一层的门前,而那门后,唱诵之声依旧不曾停顿! “呼,呼!”至尊宝重重喘得两口,然后猛然走到门前:“诸位长辈,此番便由我率先进入吧!”说完也不等众人如何,立刻将那门朝着外面一推… 与之同时,那唱诵的声音戛然而止,就似在等待这一刻般的凑巧。 没想到,看着那厚重无比的石门,竟然在至尊宝这随意一推之下轰然而开,像是根本不曾有着丝毫阻拦一般,同时,那外面流淌汇集像是小湖泊般的血水瞬间涌了进去,一起汇进了塔底那深色的血池之中。 映入众人眼中的便是那站在一齐的七位上师,中间有个面色惨白之人,看样子便是那与石家仇深似海的石破军,他此刻满身衣饰与上师无异,脸上也带着种说不出的笑容。 七大上师均垂首合十,嘴里呢喃着什么,对于那勃然冲入的法门看也不看一样,就像不知道他们已经闯入一般… 血池中,更是无数尸身与头颅浮着,堆叠累层,一时间根本看不出有多少。 血池中间是个石台,沿着石台边缘便是整个一溜边缘的铜灯,灯碗中不知什么熬制而成的灯油正滋润着那灯芯徐徐燃烧,即便是刚才开门而灌入的狂风也不曾吹灭----石台中央整个被黑烟笼罩,根本看不穿、看不透。 七位天师隔着血池石台与法门众人遥遥相对,除了中土法门曾经见过的四人之外,更有那传说中应天而生、与诸葛大师拼死一战的神珠上师;他身旁左边是个矮小、苍老、杵着拐杖的老头儿,右边则是那叛逆贼子石破军。 两人一为玉女上师,一为绀马上师,而这黑暗大日如来降临之事,怕也是在多年以前便开始了行动,所以才有那石破军混入丁甲宗盗学法术,然后跟着潜伏鬼蜮多年寻找所需之物。 法门众人齐齐涌入这妖塔底部那还有片刻迟疑,见得那石台中的黑烟,当即数人手中一扬便甩出了无数飞符,哗啦啦卷着火焰狂风冲进了黑烟之中----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看着厚重粘稠、若有实质的黑烟被这飞符一卷,竟然顿时便全部散了! 一丝一毫的停顿都不曾有,就像是被人随意吹散了一口烟圈。 黑烟散去,将那内中空空荡荡的石台露了出来。 也便是到了此刻,那七宝上师才口中各自诵唱一声,然后齐齐睁开了眼,内中没有半点怯意----那神珠上师更是朝着法门众人略略挥手,口中道: “既然你们都寻到了这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既然想死,那我这便送你们一程!” 此时妖塔之中有着二十余法门之人,御神数十,而且经过了刚才那神光洗涤之后众人实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而那密宗上师不过区区七人,内中外四上师还尽数受伤,神珠也堪堪难应…没想到居然还这般嚣张? 那公孙大师怒喝一声,立刻便朝着对面猛然扑去,旁的法门也立刻跟随而去----至尊宝不敢怠慢,立刻咬破手指在右手掌心画了个符号,然后按在地上,口中念诵几句一声喝: “冥兵神将!为我所用!----敕!” 他推开两步,便看得在那面前掌中血色符号按在地上的所在,已经轰然一声响,跟着无数的鬼卒从中冲了出来。 群起而攻! 第三三九章 明王骤以尸骨化,如来变从躯中来 至尊宝这群鬼卒尽数来于冥府十九层,乃是位于十八层地狱后的个险恶苦难之境,但凡能在那处保存自己魂魄的尽是厉鬼凶魂,残忍暴戾非比一般…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阎罗王去那处招募了如此一群鬼卒想为己用,专门对付阳间无法无天的恶鬼,可是由于始终找不到个合适的人来统领,这才作罢。 对于这般恶鬼来说,单单靠着那术法镇压是完全行不通的,他们纵然一时屈服,可但凡这统御者受伤或者损伤元阳的时候,它们定会暴起而击本性暴露,阎罗王曾经找过的几个统领者竟是如此,人鬼尽然,所以到后面只能一直扔在十八层地府最下面三层而不管了。 但是不曾想到的是,至尊宝这鬼孽之体对于那恶鬼来说却有着奇效,以致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些恶鬼收到了手下,成为了自己最大的凭依。 对于恶鬼来说,至尊宝能给予它们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暂时忘却那痛苦仇恨,这种活人才有的感觉像是烟土一般让恶鬼上瘾,单单只是为了这种感觉,它们非但愿意跟随在至尊宝身边,甚至还会保护他并为之效力,绝无二心。 这恶鬼一旦被放出来,立刻便蜂拥着朝那七大上师扑了过去,与法门一并向其攻去----很快,那车臣上师便第一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紧跟着,七宝上师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纵然是那神通广大的神珠上师亦是不能幸免。挣扎着伏地而亡,仅仅剩下了那石破军捂着胸间的伤口还在苟延,呼呼直喘,眼露死意----便在那厉鬼呼啸着即将扑上去将其撕碎的瞬间,至尊宝忽然捕捉到了他那眼神那一闪即逝的喜色! 甚至来不及细想此事,至尊宝已经猛然吼了起来:“住手!” 千钧一发,那厉鬼的爪子在石破军面上拉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鲜血溅射,但是却没有将其杀死----法门中人齐齐朝至尊宝望去,公孙大师率先沉声发问:“宝儿。怎么了?” “不。不知道!”至尊宝满眼疑惑的摇了摇头,指着那遍地尸体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感觉…感觉上似乎不能将他们杀了!”“杀了又会怎地?”梅花先生插话道:“难不曾有什么诡计么?” 他望向那法门众人,众人尽是满脸不解的摇摇头。又一齐朝着至尊宝扭过头去。可是他看样子也并不了解。同样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呃,这,只是感觉而已!” 对视一样。看样子谁也无法对他这个解释表示同意,可是正在此刻那石破军忽然吭吭吭笑了起来:“至尊宝,你真的、真的和你母亲很像啊!她和你同样的多疑多心,也是她发现了我的身份开始查我,不然的话,又怎地会招来这杀身之祸…” “住口!”至尊宝勃然大怒,朝着那石破军吼道:“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母亲怎样不由你来评说…”“说了那又如何?”石破军显然对此不以为意:“我不但敢说,而且还敢做----对了,你似乎忘记是我还是你母亲的吧?哼哼哼,活该啊…” 他肆无忌惮的大笑,眼神和脸上都流露出无比的轻蔑嘲弄,笑声像是猛毒一样点燃了至尊宝心中那复仇的火焰----他忽然之间想到而来自己的母亲、父亲、身世…还有自己这几十年来所受的痛苦! 血脉喷张,整个脸也开始扭曲变形,鼻孔中喘着粗气,整个人滚烫无比,心更像是被放进油锅烹炸般的难受! 仇恨犹如野兽般啃噬他的心,整个人都似要爆炸开来! 那石破军的嘲笑还在继续,放肆无比,笑声在整个妖塔中回荡,锥子般狠狠扎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至尊宝还未有动作,另外有人已经忍不住了! “去死吧!” 石不行大吼一声,猛然之间朝着那石破军冲了过去,但是不等他手中扬起的法剑挥落,至尊宝已是一厉喝,一柄短匕直直朝着石破军激射而去,深深没入了他的胸前! 跟着,那石不行的法剑挥落,骤然将其整个头颅劈成了两半,咕噜噜滚落地上。 至此,七宝上师尽数死去,全都死在那血池之侧,而他们的血则顺着沟壑尽数流入那内中的血池----环顾周围,整个九层妖塔之底除了法门弟子再无他人,看着似乎已经将所有密宗之人、包括七宝上师尽数斩杀,理应将这劫难差不多化解了… 他们甚至相互询问,眼神闪烁,“我们已经阻止了那黑暗大日如来降世么?” 没有人敢回答,也没有人敢说相信,因为此事看起来似乎太过于简单容易了,从开始到的事儿一直到现在,似乎就此间的事情最为容易----即便是这至尊宝有了阴兵,也不至容易到个如斯境地吧? 倘若这般,何必还大费周章的去取那封神榜? 众人正在疑惑之间,霍然听得那血池中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齐齐回头,却看得那血池之水正在飞快的消失,像是下面打开了什么暗道沟渠将水引走一般,渐渐的竟然在池面上出现了个小小的漩涡,吸引着血水极快朝下降去…忽然,至尊宝朝着那池中一指,惊呼道:“那是什么?” 法门一并人等朝着血池望去,去看见那其中只是数不清的尸体与骸骨,并无其他,等那池水渐渐少些、再少些,大家这才看见那池底之中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渐渐露了出来! 那东西长条形、惨白、有盖,像是个棺材的模样,但是看那质地却又好似玉石,微微透明,大小比普通棺材大上一倍不止----此刻见那棺材盖子微微有些张开,而那些血水正是由此盖子下面流进了玉棺材之中。 而那些骨骸尸体则是粘在棺材身周。迅速干瘪、枯萎下去,就像被那棺材吸干了体内所有的汁液一般…等到完全干枯之后,这尸身才脱离棺材,重新滚进了那血水之中。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看到这一幕,那法门中人不由得眼中尽数惑然,相互抬头对视,都想从对方眼中读懂这事儿的来由,但可惜的是,看上去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竭力让自己忐忑跳动的心平复。捏着兵刃的手中指骨已经发白。 塔底。静的可怕! 除了那嗤嗤的血水消融之声以外,只有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延续着,死死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一刻----里面是什么? 怕是只有等它出来才能知道了! 可是,众人并未等到那棺材打开----就在法门之人强自等待的时候。那几近干涸的池底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耳边亦传来了旁人的惊呼。 那本干涸的血池忽然像是沸腾油锅一般卷动起来。池中红色的液体全部都沸腾了,翻滚着,冒着泡沫。一股股血水被不知明的力量拨弄着,朝着塔顶喷涌,同时这剧烈翻滚的沸水向着白玉棺材聚拢,慢慢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喷泉,开始有节奏的突突跳跃。 血色水流涌动得愈加剧烈起来,不断冲刷那池中尸体的骨骸,每具尸体上的肉都被这沸腾的血水冲刷开来,一块块落在水中,那惨白色的骨架慢慢显露出来。 血池周围的尸骸也被卷入了池中,同样被冲刷干净----便在众人的注视中,七宝上师的尸骸落入了池中,很快被变成了七具惨白的骨架,可是与旁的骨架不同的是,这七具骨架并非拆散,而是一直保持着完整,而且始终浮在水面之上。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往往会让人失去对周遭事物的辨识,或者说骤然沉迷在那不曾见过的世界中,即使这优秀的法门掌教亦是一样,没有任何人发觉那妖塔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直到虚空中一道黑色闪电轰鸣着落下的时候才惊醒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整个底层已经遍布了混沌灰色的迷雾,散布在这整个空间之中,而那迷雾背后原本该是石壁的地方朦朦胧胧,看着并不再是真实存在的墙壁,而是整个塔底被扩大成了无数倍,甚至还在不住扩大的过程之中… 要是按法门中人的说法,这就像是那打开地府之门一般! 黑色的闪电一道道连续不断从虚空中出现,接着血池中的液体立刻推动着七宝上师那七具惨白骨架,和那闪电连接在一起,而这相连接的地方立刻爆出一丛耀眼之极的白色光芒来! 七具骨架在血水冲刷和黑色闪电之中不断跳动,慢慢的,那些骨架竟然便像是活物般渐渐长大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尸骨在血水中被拆开散架,然后像是被人用手插在了那七宝上师的骨架之上,越来越大,远远超过了一个人的高度和粗壮。 转眼之间,那七具骨骸已经长到了三丈高度,巨大粗壮的颚,长长的颈项,或多或少的手臂与头颅,躯干下是不同数量的下肢,便像是那曾经见过的明王数量一样。当然,这一切只是惨白的骨架而没有任何的血肉与筋脉、内脏。 突然,那骨架的头骨发出两道电光,一对对巨大的黑色眼眸睁开,接着,手臂也开始动了起来,尽数支撑着自己在血池中站起,躯干随之扭动着,一个接一个从血池中站立而起… 黑色闪电在一瞬间消失,那血池也在同一时间变得干涸,高高喷起的血液同时聚集在了七具骨骸上面,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层血膜,跟着像是皮肤般的变得干燥与紧致,整个覆盖在了骨架之上。 他们似乎还很不熟悉自己的巨大变化,慢慢在扭头注视着自己,看着自己躯体的变化,最终等到沉睡的记忆苏醒,然后伴随着一种嘿嘿的狞笑,将头转向了那法门众人…… 第三四零章 我以我身饲虎狼,地狱不空终不出 在那血膜化作皮肤之后,众人也看出了面前七具骨骸化成的模样----其中四具骨骸的模样和那围攻圣母峰的四大明王模样一般,区别只不过是颜色不同而已,而另外三人若是没有意外,便是那密宗八大明王中的另外三人了。 生死骨如山,因果复循环;舍得骨皮肉,披毛戴角还;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舍得今生,舍得皮肉,这才终于成为了明王化身! 几乎同一时间,公孙大师的嗓子沙哑了,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开口:“难道…难道这才是你们的目的,用鲜血铸造自己成为七大明王法相?” “不错!”那内中一个骨骸走上前两步,血色狰狞道:“公孙大师果然有见地,如此便猜到了我们的用意,确实不愧为丁甲宗历史上寥寥几位能开眼四仪之人!” “这么说来…”从那下得妖塔以来,虽然局势几经巨变,但是法门中人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如此发干、发哑,到最后都无法相信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即使如此,玉笙烟却愕然抢在众人面前开口:“这黑暗大日如来降临,我们也并没有破坏么?” “不错!”七具骨骸同时嘿嘿笑了起来,嘴上赞道:“不愧是那须弥勒降临的肉身,果然佛性非凡,若不是我们有了更好的选择,怕是也早就看上你了----大日如来降世乃是天数,又怎地能被你们破坏呢?” 众人脸上齐齐变色。从那七宝明王的嘴里听出个如此意思----看来虽然自己做了这么多事,用了这么多努力,但是这黑暗大日如来的降临依旧无法避免,更有甚者,听着似乎那大日如来降临的肉身就在法门众人之中! 看着法门众人的脸色,那骨骸更是得意之极的大笑,笑不几声猛然间附下去朝着法门众人躬身行礼,唱诵道:“请如来降生!弘我佛法,洗清乱世!” 大多数人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惊讶,而刘辟云与诸葛壬的脸色则是瞬间变得惨白! “至尊宝!你快出去…”老刘头猛然一声大喝。一击劈空掌力隔着老远朝至尊宝劈去。想要将他硬生生轰出塔外,可惜…两人之间的距离远逾数丈,这距离在一瞬间决定了很多事情! 就在七宝上师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至尊宝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在整个妖塔底部回荡。直接刺入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全部汇聚到了至尊宝身上----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忽然周身长满了无数的骨刺,像是某个潜伏在身体里面的东西勃然开始生长,刺穿他的皮肤肌肉长了出来。骨刺的长在他身上像是给他穿上了满身的骨刺铠甲,但同时又像是个骨刺牢笼将他牢牢囚禁在了当中! 至尊宝的鲜血顺着那骨刺穿透的位置喷出数米,周身已经都被鲜血包裹,甚至顺着眼角嘴角还继续流淌下来… 法门尽数哗然,猛然便朝着至尊宝冲了过去,谁知才堪堪迈步,那半空中已经传出个声音来:“都罢了吧!” 声音诡异幽然,听者更是感觉周身冰凉,就像是从那地府九幽之中传来的,伴随着那声音出现,众人尽数感觉身子变得沉重无比,竟然便死死长在了地上般,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愕然回首,却看那至尊宝的正拼命扭转了头,死死盯着地上,而背后地上他的影子居然起了种说不出的变化,那声音正是由那影子传出来的。 而此刻那玉棺已经打开,内中一股烟雾般的东西笼罩到了至尊宝身上,也同样笼罩到了他身上的影子之上。 影子一阵荡漾,渐渐出现了眼鼻口舌化作个人面,那人面看着虽然和蔼端详,但是面容之中藏着的一种兇厉残暴、黑暗阴霾的感觉,目光凶狠毒辣,处处透露着股阴冷,就像是来至地府最深、最远、最冷之处的万千厉鬼于一身。 声音一出,那七宝上师立刻对此鞠躬,口中齐齐诵起了佛号。 “你!”至尊宝的嘴角鲜血滴落,流淌地上:“你便是黑暗大日如来?”“不错!”那人面露出个狰狞可怖的笑容,“我便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大日如来,而你,则是我选择的这一世轮回肉身!” “你说成为你的肉身便成为了么?”至尊宝嘴角扯动,纵然那扯动中拉着伤口不住朝外淌血他依旧是笑了:“这可不是由你说了便算数的!” 那人面笑了一声:“至尊宝,作为藏在你身上这么多年的神识来说,我也算对你很了解了,也一直很欣赏你,但是,你是根本没有办法能够摆脱的----我控制了你的咒法与法术,气海内丹也为我所用,就连小手指都动不了一根!不要尝试了,你就算是想死,没有我的帮助你都根本做不到!” 他顺着至尊宝的背脊看去,那背在布包中的便是久藏地下的封神榜,狰狞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虽然可怖却也是笑容:“现在,有了你这皮囊,再加上你皮囊能使用的封神榜之力,我很快便能重塑自己成为这世上的神明,即便是大日如来本尊亲临阳世,我也不再惧他!” 黑暗大日如来很有把握,以他对至尊宝的了解,自己已经控制他周身的全部,他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摆脱自己----面对至尊宝喷火似的目光,他根本丝毫不曾理会,只是回过头朝着那法门众人看看,哼了一声:“而你们,便会是我降临之后第一批祭品,让我从你们的法力之中得到力量,继而帮助我将自己封成这独一无二的神佛!” 朝着那七宝明王看了一眼:“你们,届时便是我的左膀右臂。一起陪我将这世界重新洗净,建立属于我们的阳间尘世!” “恭喜我佛!”七宝明王尽数跪倒地上:“愿意为您效劳!” 法门众人尽数骇然,只觉得整个心脏都要停了----不曾想自己经过一番苦战,结果却还是进了那密宗的圈套,七宝上师接着自己尽数被至尊宝杀死的七重天劫,将那玉棺封印破除,非但七宝上师脱胎换骨化作了七宝明王,甚至还让那黑暗大日如来藏在阳间的神识和魂魄在至尊宝身上合一,终于苏醒过来! “是么?”至尊宝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虚弱到极点的声音却还是带着笑意:“我还真想试一试…” “弟子至尊宝。虔心起诵。愿意以自己肉身魂魄为偿,渡化身负之千万魂魄罪孽----” 那影子中的鬼面听得几句话,猛然转过脸来对着至尊宝,嘴唇哆嗦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此刻。至尊宝则是心无旁骛的颂唱着。随着诵唱一滴滴的鲜血直滴而下。伴随着这千百年传送,但是罕有人所用的术法! 以身送葬,超度厉鬼! “…我愿意血肉为食。魂魄为饮,精魄为质,轮回为凭…” 所有的法门弟子在这一刻都听到了!听清楚了至尊宝口中所诵读的法咒! “至尊宝!”公孙大师痛苦的大吼一声,拼命想要扑过去,但是脚下却无法动得半分;石不转眼中淌落泪水,痛苦像是毒蛇一般吞噬着他的心扉;更多的法门弟子则是瞠目结舌,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 从成为法门弟子那一天开始,他们便知道了这条咒语,便是在任何情况之下用自己的魂魄、骨肉、阳寿、阴德加上六道转世的所有福泽,来渡化你所需要渡化的恶鬼,以十倍百倍所受到的苦难来替它偿还罪孽,继而使得其进入轮回之中! 他们明白这咒语所带来的后果! 梅花先生痛苦的揉着自己的头发,目眶尽裂,手掌在自己头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青梅咬着嘴唇,伸手将自己的嘴捂上。 玉笙烟死死抓住自己的打鬼尺,一手完全不知所措的掐着自己的胳膊,打鬼尺不锋利的刃口从她手掌狠狠扎了进去,鲜血四溢,那泪水更是从眼中奔涌而出! 就在至尊宝唱诵第一句的时候,一朵米粒大小的火焰忽然从他胸前出现,跳动开来,每当他多唱诵一句,那更多的火焰便接着从四肢百脉中出现… 当唱诵完毕之时,至尊宝身上已经孕育了无穷无尽的火焰,火焰每次跳动,便在他身上烧将开来,鲜血还是汩汩流淌,但是落在地上又是一团新的火焰! 至尊宝身上的骨刺已经尽数着火,被那火焰烧着便很快折断,他用匕首将自己撑着才不至于跌倒,可就此时此刻,他依旧在笑! 此时此刻,至尊宝周身已被那火焰烧得皮开肉绽,一股腥臭的肉味在妖塔中弥漫散开,此时无论谁都能听见那百余朵火焰吞噬烧焦皮肉的啪啪声,筋脉的吱吱响,还有那鲜血所发出的臭味----所有人都在流泪,而那存在他身上、被他即将用这法术渡化的恶鬼们飘荡空中,一时间已是手足无措! 他们不曾想到,居然有人愿意背负这如此多的罪孽,自己独自承担! 至尊宝挣扎着,反手将自己肩上的布裹扯下,此刻那布裹也已被火焰烧得千疮百孔,露出了内中藏着的封神榜,那看似破落的黄布卷轴在火中却丝毫不损,被至尊宝那满是火焰的双手紧紧握住! 随后高高举起,朝着身后影子中的人面狠狠刺了下去! “啊----” 一声惊呼,伴随着至尊宝轰然倒地的声音,那人面被封神榜瞬间吸入了其中,而至尊宝也紧跟着被火焰扬起了无数黑灰,飘飘洒洒洒落半空----恶鬼各自摊开双手接到那飞灰,凌空跪倒朝至尊宝叩拜顿首! 白光一闪,那千百恶鬼全然消失。 随着那黑暗大日如来神识的消失,七宝明王也尽数摔落在那血池之中,凝结而起的骨架重新摔落满地,化作了满池的碎骨。 …… 法门众人死死盯着那最后跳动的几个火星,等待着,等待它的熄灭却又害怕它的熄灭……更多的,则是心中对此的不相信! 他们等着那火星忽然逆转,重新从火中走出至尊宝来,甚至还会笑着对他们说:“看,这是我从地府中学到的法术,这便是专门用来对付大日如来的----我这不是成了么?” 但是,直到那最后一缕火星在地板上消失,至尊宝仍旧不曾出现! 已经有人忍受不住而双手掩面,失声哭了起来。 便在这死寂之中,空气忽然荡漾开来,就像是一道被拉开的帘子一般,从那内中走出了个人来,接着又是,又是… 数人从那虚空中出现,站在法门众人的面前,当前一人看着面容丑陋无比,但仿佛经历了无数沧桑,有一股恒古不变永恒长存的气息,一种无穷无尽的威压在妖塔底部渐渐弥漫开来,内中夹杂着一股深幽、凄冷的感觉,所有人在瞬间便似掉进了冰窟一般。 那后面来人中倒是有人认得,其中有黑白无常、崔判官、莫潇、鬼差阴役… “想不到啊想不到,他终于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那来人微微叹息道:“冥冥之中,这如此多的厉鬼破除天命而进入轮回,我便知道了此事必有大变,果然不出所料!” “你能救活他吗?求你,救活他,我可以付出所有的一切!”玉笙烟突然转过头来,嘴唇颤抖着,泪水再次从眼眶中奔涌而出!“我知道,你就是阎罗王,你就是阎罗王!你有本事救他的,是不是?” 那阎罗王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摇头:“我不能!即使你找到诸天神佛,也没人能将这天命中的定规打破,让他重新回到人间!” 玉笙烟呆呆愣了一下,再不说话,只是转身将至尊宝留下的封神榜拿在手中,然后缓缓从那塔中走了出去----阎罗王在其后叫道:“且慢!玉笙烟姑娘,此番你们将这黑暗大日如来重新封印,我等神灵具有一番心意要赠送诸位,暂且请你留步等候。” 玉笙烟缓缓站住,回过身用力抹去了眼中的泪水:“谢了,我只是个帮手而已,真正用自己将黑暗大日如来封印的人,你们应该酬谢他,但是你们做不到…”她的目光透过了众人,指指看着那头顶井口般的星辰,声音在九层妖塔甚至整个世界回荡: “我不需要什么酬谢,也不需要什么心意,真正需要的人已经灰飞烟灭,而我的心也已经死去,若是你们神佛无所不能,那便让时光倒流,让至尊宝重新回到我的身边,还有那曾经被密宗杀死的千万生灵…我们凡人虽然没有神灵般的力量,但是我们想要把握命运,而不被这天命所左右的心思却和神灵一般,甚至更加的高贵!” “我们凡人的命运,我们自己来决定!” 紧跟着他,那一并法门弟子转身而去,空在此留下了乘兴而来的一并阴司神佛… 公元一九零零年,便在那军阀乱世不久,法门忽然尽数出世,相助着一名孙姓男子开始了统一华夏的壮举,最终结束了这许多年的乱世,成立了一个新的国家。 后来,有人说,曾经看见过一个行色匆匆的女子,在那昆仑之巅独自而行,形态极像是那曾经被誉为圣姑的白莲教玉笙烟姑娘。 还有人说,甚至见到了她与个男子而行,而那男子便是鬼魂之态的至尊宝! 而说此话之人信誓旦旦的表示,至尊宝虽然不能被脱离六道轮回的苦楚,但是玉笙烟姑娘手中却有封神榜,只要一旦将至尊宝封神,那还有什么无法办到的呢? 据说,透露此消息之人叫做流云飞渡。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