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踏梦》 第一章 因果 隆庆五十六年冬,帝崩。太子杨铨继承帝位,身为太子老师的宋年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自己昔日的学生身着龙袍接受百官叩拜,心中很是感慨。历经沧海桑田之变,终于把他扶上了帝位。打今儿起,荣宠地位财富都会接踵而至,已经到手边儿的东西,自然不必太挂心。就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东宫小黄门黄汶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宋先生,才刚看守落云阁的管事来说,废太子杨铭,疯了!” “疯了?”宋年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不放心的问道:“你确定真疯了吗?” “这个。。。。。”黄汶愣了下,疯不疯只有杨铭自己知道,外人谁也不敢保证。 见他如此反应,宋年温和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沉下声音道:“陛下xing格文弱,江山潜在危机极多,你我身为臣子,自当为天子解忧。既然已经疯了,不管是真的假的,咱们都得让这变成事实。” “先生的意思是。。。。。” 宋年掸去袖子上的一片落叶道:“以前你跟着太子,我看着挺灵透的一个人,难道今儿非得等我把话说明了吗?” 黄汶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犹豫变成了狠毒。朝宋年打个千儿退下。 很快,被关在落云阁的废太子杨铭被人强行按头灌下了一碗汤药,于是,这世间多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 。。。。。。。。 好容易熬到登基大典完毕,黄汶匆匆过来给宋年回话,宋年听了后满意的笑笑。然后道:“陛下心善,这事儿不要告诉他,让他安心做自己的任圣君主。损阴德的事儿,还是交给我来做吧。不过想想,除了废太子,似乎也没有什么损阴德的事儿可做了。” 黄汶闻言立刻拍马屁道:“这些年,先生怎么样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在眼里。虽说有些事儿做的绝了些,但都是为陛下今日的登基做铺垫。废太子为人狠毒乖觉,先生帮陛下击败他,实在是我大安朝的福气。” 宋年闻言笑笑,叹了口气对黄汶道:“这世间事儿本来就是这样,有人唱红脸,自然会有人唱白脸。陛下登基,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看尘埃即将落定,以后,还是本本分分做好人吧。” 黄汶听了,二人心照不宣的笑笑。宋年又道:“熬了这么多年,你今后可是要在天子身旁伺候的人,以后万事要小心。” “伴君如伴虎,”黄汶颇为苦涩的笑笑道:“我这人粗心大意,谁知道哪天就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陛下一路走来,我知道的事儿太多了,善终只怕已经成了奢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还望宋大人帮我照看家小。” “我会的。” 宋年很郑重的许下了承诺,一年后,黄汶无辜暴毙于房内,年四十八。 黄汶退下后,宋年的忘年交好友,老御史江城捋着胡须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咧着一嘴黄牙道:“你小子,打今儿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一滴冷汗从宋年额头上滴落,干笑道:“江城兄能不能换个比喻。” 江城闻言一把勾起他的脖子边往外走边低声道:“今后你就名副其实的要飞黄腾达了,但是,荣耀与危机并存。小宋啊,我大安朝虽然入主中原,但却总不太平。别的先不提,单周围那几个邻国,南叶善谋,北羌善忍,突厥善武。掰着手指头数数,没一个省油的灯,自太祖时起,边境战乱就没停超过三年。如果长此下去,遇到哪个昏庸的国君,兴许咱大安朝就步入衰途了。我老江虽然只是一个骂人的御史,但是,位卑不敢忘忧国啊!” 宋年看着江城须发尽白的样子,忍不住拉着他的手由衷的道:“江老还是先忧心下自己的身子,你今年六十九,再使把力气,就能活到古稀。我还打算参加你的七十大寿呢。至于国事,若我能做主,我会尽力代陛下周旋,你放心!” “唉我告诉你,对你我还真不能完全放心。”江城老顽童一般冷哼道:“听说你媳妇儿快生了,我回头儿为你儿子添盆的时候,你我细聊。你虽然很有才能,但是,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你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为自己埋下祸根啊。” “静候您老光临如何!” “瞧你说的心不甘情不愿的,”老江摆摆手道:“我不和你扯了,今儿沁香斋杏红姑娘等着我呢,我得去喝两口儿。” “别呀,一大把年纪了,这事儿能不能悠着点。” “扯,”老江的身影已经离开了视线,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这是为天下解忧,献身养女子,这是大善事啊!” 此言一出,沿途官员纷纷对江大爷投去或敬或羡的目光。 。。。。。。。 。。。。。。 江城离开后,宋译在沿途大臣或复杂或讨好的眼神中走出皇宫,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府里的管家立在雪地里等自己,尚未开口询问,管家就踉跄着迎上来道:“老爷,夫人今早说肚子疼,产婆说是要生了,要我来请您回府。” 宋年闻言,二话不说上了马车,漫天大雪中朝宋府赶去。 进府后,顾不得换朝服就跑向夫人王氏的院子。 期间一个不小心跑掉了靴子,毫无仪态的单脚跳着拣了穿上,顾不得掸掉上面的雪继续忍着冰凉跑路。 四十岁了,媳妇儿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怎能使他不激动。 宋年人其实并不聪明,寒窗苦读二十多年,好容易才在三十岁的时候考中进士。 初时只是在兵部当了一个小主事,后来因为北羌进犯安国边界,兵部尚书把写讨贼檄文的事儿交给他办,却在无意中成全了他的仕途。 宋年在了解守边界的安军连战连败后,他把满腔抱负融进讨贼檄文里。主将读了后很是兴奋,在杀敌前特意挑一个嗓门儿大的在风里读了一遍。因为檄文写的不是一般的好,那读文的士兵读的很是慷慨激昂,听的士兵更是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飞奔到战场杀敌报国! 那一战,直杀得北羌侵略者丢盔弃甲,安国这边大获全胜,保住了本属于自己的疆土。 而写讨贼檄文的宋年也因这一战而名声大噪,引起了天子隆庆帝的注意。了解情况的隆庆帝一激动,便把他安排到太子身边教太子治国安邦的学问。 太子是未来的国君,这个时候的宋年仕途不可谓不得意。 然而世间事总不可能十全十美,官场得意,生活难免有些失意。 在他做太子老师那一年,发妻李氏因为难产,和刚出生的小儿子先后离开人世。宋年似乎是个重情义的人,妻子死后,他决心不再续娶。在和急于抱孙子的老母僵持了一年左右,老母病倒,病中的老母再次提出了想抱孙子的愿望。宋年不忍老母抱憾辞世,便把府上的一个丫鬟收做填房。 那丫鬟姓王,模样还行,为人得体端庄,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自打府上重新有了女主人后,宋母的病竟然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然而王氏的肚子却不争气,眼看又是几个春秋过去,依旧没有产子的迹象。 宋年私下里觉得自己命中注定无子,而心灰意冷的宋老太太也抱憾辞世。 宋老太太去后,初时宋年不觉得什么,可许是年纪渐老的缘故,他本人竟前所未有的想要个儿子。是以每次下朝后,夜夜宿在王氏的房内。 终于在今年春上的时候,王氏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宋年把这当做老天的恩赐,是以很是挂心。如今朝廷的事儿已经大致有了方向,自然要管快要出世的儿子的事了! 又是雪又是汗的宋年踉踉跄跄的跑进夫人王氏的院子,未走几步,就听到里面产婆惊慌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儿?小公子怎么不睁眼睛!” 乍闻噩耗的宋年站立不稳再次跌倒在雪窝儿里,守在产房门口儿的下人急忙过来扶起他,只听里面又道:“这孩子脸色发紫,感情是中了邪,快找神婆来,烧些符水给他喝,快!快!!” 产婆的声音里透出慌张,被扶到产房门口的宋年见一个丫鬟匆匆打开门跑了出来,便趁势要往产房里钻。 “老爷,使不得,您进产房不吉利,这事儿还是交给产婆办吧!” 一个婆子忙上前拦住他,被失去理智的他一把推开,吼道:“太医还没来吗?不是早让你们派人去请了吗?” “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不知何故,这会子还没来!”那婆子拍拍身上的雪战战兢兢的回话。 “废物!”心急如焚的宋年暴躁的揣着廊柱,旁边的下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喘。 在一个眯着眼睛的老太婆被请进院子后不久,浑身是雪的张太医也终于到了。 “宋大人,路上雪滑,马车搁在半路了。我一路走过来,不知尊夫人是否诞下贵子?” 在张太医寒暄的时候,先钻进去的神婆已经神神叨叨的唱起来了。听着那些鬼不是鬼,人并不是人的声音,宋年拉着张太医的手红着眼睛道:“孩子出了点事儿,还望你速救我儿xing命!” “宋大人放心!”情知不能耽搁的张太医点点头也近了产房,进去后,二话不说把神婆赶了出来。 一同忙乱后,忧心忡忡的宋年终于迎来了第一声婴儿的啼哭。 恍惚望天,雪住云开,久未露面的太阳使他老泪纵横。 那个被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孩子就是宋译,而宋年则和救自己儿子xing命的张太医成了莫逆之交。 大人们的交情暂且不提,单说宋译。 宋译洗三那天,正是大年初一。 宋年左等右等不见原先说好要给孩子添盆的江城来,吉时不能耽搁,便让收生姥姥先开始办事儿。 收生姥姥是京城最有经验的老太太,她瘦弱有力的手臂抱起熟睡的小宋译,旁边放着铜盆和茶盘。 ‘添盆’开始,宋家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或者铜板金银锞子什么的。 添清水的时候,收生姥姥在一旁念叨着“长流水,聪明灵俐”之类的吉祥话儿;添枣儿桂圆栗子的时候,又是另一套说辞。 好容易添盆结束,收生姥姥拿起备好的棒槌往盆里搅拌,边搅嘴里边念叨着“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搅完后准备给小宋译洗澡的时候才发现不对了,王氏心疼儿子,洗澡的水并不凉。但一般婴儿这会子早就哭了,谁知道小宋译一直闭着眼睛。 收生姥姥觉得这样很不吉利,洗的时候还特意加大了力气,谁知道越洗孩子身子越冷。渐渐的,小脸儿都发青了。 收生姥姥这才察觉不对,朝孩子屁股连两下,然而孩子依旧纹丝未动,登时慌了! 唬白了脸的收生姥姥战战兢兢的看向在一旁的宋年。 对上收生姥姥惊慌失措的眼神,宋年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几步上去夺过孩子。拍哄几下见没反应,立刻扯着嗓子叫人喊大夫。幸亏今日张太医在场,是以立刻把孩子移到温暖的内侍救治。 本来挺喜庆的‘洗三’仪式出了这样的情况,宾客相继离去。 收生姥姥也趁乱溜走。多年的‘洗三’经验告诉她,收人钱财帮人办事是必须的,可逃命也是必要的。 虽说对于此事她也很冤枉,但现在不是追根究底查找责任人的时候,还是先跑路再说。 张太医一通翻眼皮,摸脉搏后,擦着头上的汗起身。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巴巴望向自己的宋年夫妇,两手一摊叹息道:“听天由命吧。。。。。。” 此言一出,王氏哭着扑到榻前,宋年也扶着身边的几案抖个不停。 难道,是因为自己昔日所做恶事太多,老天故意惩罚自己,所以要让自己断子绝孙了吗?可是,人生于世,有很多事是必须要为的,倘若自己不动手帮太子对付废太子杨铭,那么杨铭就很有可能会出手对付太子。你死我活的争斗,何必心慈手软。 张太医见他双目呆滞,忙上前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而一旁,王氏压抑的哭声使人心生凄凉。 “出去走走吧!”张太医好心提议着,宋年僵硬的起身,和张太医相扶着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儿正要掀起布帘子,就听到王氏在里边急切的喊道:“张先生先别走,这孩子睁眼了!” 乍闻此言的张太医和宋年俱是一愣,立刻不管不顾的往榻前奔去。。。。。。 第二章 相冲 再次死里逃生的小宋译有些木讷,除了那双不沾染尘世灰尘的明亮眼睛四处乱转外,不哭也不笑。然而再次感谢苍天有眼的宋年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满心欢喜的拉着张太医,一迭声的要下人置办酒席感谢张先生的大恩德! 好容易才有的独生子两次被他从小鬼锁链下夺回来,老来得子的宋年怎能不感念张太医的恩情! 席间,张太医受之有愧的道:“宋年兄不必如此,我不过是按照程序救治了下,能死里逃生,全靠小公子的造化啊!” “这个时候还跟我谦虚什么!”自以为在官场混了多年的宋年拍着张太医的肩膀笑道:“青道(张太医,字青道)兄和我不必客气,就冲着你救我儿两次的情分,今后译儿就是你的儿子了。。。。。。” 看到激动的热泪盈眶的宋年如此说,张青道眼睛一亮,遂颇为含蓄的咧嘴笑道:“也罢,这孩子与我算是有些缘分,既如此,我做义父也好。” “甚好甚好,”宋年乐的合不拢嘴,“以青道兄的才干,将来做太医院首席不成问题,译儿有福了!” 张青道闻言眼睛眯在一处,我也有福了,谁不知道如今的宋年宋大人是朝廷的红人,能做宋大人儿子的义父,就等于搭上了宋大人这条线,怎能不是他乐开怀! 他们这边喝酒客套算计,那边的小宋译心里则直打鼓。 从醒过来到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倒霉催的自己赶潮流,穿了! 只是穿的比较彻底,悲催的穿到一个尚未足月的小屁孩儿身上,这和重新活一次有什么区别? 宋译不想重新活一次,非常不想。 他上辈子苦熬十几年,熬得心力交瘁好容易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却因为太过激动而使灵魂易了时空! 校友会怎么说?二十一世纪的范进? 更何况,十几年寒窗苦读,好容易到了收获的时候,竟然被一场穿越给糟蹋了!这怎么不使他痛心! 对这场不合时宜的穿越,他是烦透了! 气闷之余想挥舞下拳头,然而许是怕他冷的缘故,奶娘把他包的严严实实,除了正常透气外,跟个木乃伊似的,什么也做不成! 感觉到自己弱小的宋译颇为痛苦的嚎出声。然而,昔日那磁xing的男中音竟然变成了奶里奶气的娃娃音,宋译再也受不了这个打击,死命的要挣扎开束缚! 然而,这些动静引起了虚软在榻上的王氏的注意,忙支起身子唤道:“译儿是不是尿了?怎么这般不安分,你看下。。。。。。。” 听到此言的宋译惊出了一身冷汗。 哈利波特如来佛祖,这是什么状况! 看着越来越近的奶娘,宋译颇为不自在的扭动着身子。本来要出声抗议,然而,抗议又被那娃娃音给吓了回去。 风韵犹存的奶娘解开襁褓的布条儿,打开襁褓的那一刻,宋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一阵寒意在襁褓里打个转儿,宋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奶娘这才慢悠悠的给他重新扎好襁褓,边扎边对王氏笑道:“夫人,我也是见过一些孩子的,从来没似小公子这般眉清目秀,脑袋干干净净的,倒是个小美男子呢。。。。。。” 王氏闻言笑得温柔,“是不是美男子我不介意,只要他听话孝顺就好了!” “相由心生,自然是孝顺的!” 奶娘边说话边扎紧襁褓,然而,许是因为没用心的缘故,宋译几乎喘不过气儿来! 忙伊伊呀呀的表示抗议,可惜,奶娘只当他是随口瞎哼哼。 感觉到在这样下去就会窒息的宋译暗暗叹了口气,算了,就这样闷死也好,兴许还能穿回去呢! 我的素未谋面的录取通知书。。。。。。。。 满是憧憬的闭上了眼睛,一阵呼吸不顺畅后大脑渐渐迷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重新有了知觉。 尚未睁开眼睛,就听到一阵声色俱厉的训斥。 “你这般大意,倘若孩子有个好歹,我定要你偿命!” 很明显,并未穿回去。得知这一噩耗的宋译神情木讷的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红肿的眼睛! “醒了,孩子醒了老爷!”王氏颇为激动的抱着宋译连亲几口。 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儿大步过来,看到宋译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睛,老泪纵横的同时哆哆嗦嗦的抱起了他!我的儿,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软呢?还没足月呢,就连着三次差点踏入鬼门关! 颇为后怕的把自己的脸贴到宋译的脸上,那山羊胡造成的酥痒感使宋译忍不住笑出声。 许是从这笑声里听到了活力,宋年更加卖力的用自己的胡子在宋译脸上扫来扫去。 笑的几乎岔气儿的宋译欲哭无泪,佛祖啊,不是说古代当爹的都挺冷漠古板的吗?谁能告诉我,这个喜欢用胡子扎人的老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宋年似乎兴致颇高,逗弄了好久依旧舍不得把他放下来,就在这时,门外小厮恭声道:“老爷,江大人府上来人,说有要事要见老爷。” “他没告诉你什么事儿?” “说了,但这事儿不方便当着夫人和小公子的面儿说。” 那小厮的话使宋年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当下忙把宋译重新交给王氏,匆匆走了出去。 “你说,究竟是什么事儿?” 出了房门,绕过一道长廊后,宋年一脸凝重的问小厮,小厮面上挤出一丝悲伤道:“听说是在沁香斋宿ji的时候出了事儿,抬回府里就没气儿了。” “什么?”宋年这一惊可不小,脚下不稳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 红白事不能相冲,这事儿,避着内院的王氏和刚从死里逃生的儿子是对的。 …………………………… 且说宋年匆匆出去后,王氏一个妇道人家,并没没想太多。又因从宋年手里接过宋译,看着自己这个总能从小鬼锁链下跑回来的儿子,想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字眼,一时激动抱着宋译就是一阵狂亲。 在这满是母爱的亲吻里,无端的想到自己那个很有古典韵味的女友,想到那个自己拉下她的手都会羞红了脸的女孩子,一时归心似箭! 王氏表达爱的方式太过彪悍,和那个纤弱美丽的女友不能相提并论。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宋译虽说是他们的儿子,却毫不存在亲情!不为别的,单为那个世界的父母,单为那个世界的她,也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好容易醒过来的宋译在此起了自杀的念头! 然而,许是老天知道他对来的那个时代充满留恋?怕他寻短见这才让让穿成婴儿? 你想英勇一点咬舌自尽吗,没牙! 想惨烈一点撞墙回归吗,身子受缚! 换句话说,即使没被绑在襁褓里,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想必也没力气往墙上撞! 求死无门的宋译只得求生了! 然而,求生注定着要面对很多尴尬。 好容易逃离宋年的胡子功,尚未喘口气儿,就听到这么一个声音。 “别跪着了,好在孩子没事儿,你且先起来,”王氏温柔的声音传来,“折腾这半天,译儿想必也饿了,你给他喂些奶吧!” 此言一出,宋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第三章 所谓‘神童’ 已经换了十三个奶娘了。温暖的房间里,看着饿的奄奄一息的儿子,王氏有种给他跪下的冲动。 小祖宗哎!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说你这是给谁较劲儿呢? 看着一脸忧容哭的梨花带雨的王氏,饿得四肢无力的宋译也很是苦恼。尤其在看到那个新来的奶娘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有一种想骂娘的冲动。 他虽然来自于民风开放的二十一世纪,但不意味他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那啥。。。。。。。 毕竟还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婴儿,不可能一脸纯真的抱着那白面馒头似的东西啃得津津有味儿。 苦命的救火队员张太医又背着药箱来府上了。他似乎成了宋译命中注定的救星,问明情况后,撩开襁褓一角儿,看看小宋译饿得发虚的面色,凝神道:“小公子可能对奶水过敏,既如此,弄些鸡蛋羹来试试吧!” 很快,热腾腾的鸡蛋羹端上来。舀了一小汤匙往宋译粉嘟嘟的小嘴那里送的时候,本来打算再努把力继续踏入鬼门关的宋译很不争气的打个饿嗝儿,饿肚子的滋味儿。。。。苦啊! 不想饿肚子的宋译很没有节操的把鸡蛋羹吃个精光,刚去江府吊唁江城的松年闻信匆匆赶回府后,心有余悸的他在前院儿死死拉着张太医的手,只觉得万般感激难以言述。哽咽了半天,这才蹦出一句:“青道,多亏有你。。。。。” “我这不也是赶上了吗!”张青道说完,又看着身着素服的宋年道:“听说是江老御史出了事儿?” 宋年不无悲伤的点了点头。 “可惜了!” “是啊。”宋年叹了口气苦笑道:“本来还约好他参加我儿子的洗三呢,结果愣是没去。我因为府里朝里的事儿忙,便也没怎么在意,谁知,竟然。。。。。唉,伤心事不提也罢。我刚才在江府,听说江文侄儿要扶灵返乡再不回京城。。。。。。” 张青道深深表示理解,开国以来,死在ji院的官员江城可是第一位,这两天,老御史江城死在ji女肚皮上始终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江城之子江文面皮儿薄,远远避开在情理之中。 …………………………… 这个冬天,宋译在宋家老小以及张太医这个义父的的细心看护下存活下来,虽说依旧会面对婴儿不得不面对的尴尬,但心态放平稳了,一切也都好说。 一转眼到了夏天,因为是成帝最敬重的老师,不到半年功夫,宋年就从正三品太子洗马变成了正二品吏部尚书。升职速度使朝中很多苦苦熬资历的官员哭红了眼,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出削尖脑袋也钻到东宫任职呢! 文帝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登基后,给宋年尚书衔还不过瘾,总想着抽个空子把老丞相赶回家种田,把自己的授业恩师扶到那个位子上。这话传到老丞相耳朵里,老人家惊惧之余恨不能去撞墙。嘴里说着什么“我为大安朝披星戴月,先di du敬我三分,你一个毛孩子,竟然想卸磨杀驴。。。。。。” 宋年听到后,忙赶着去安抚下盛怒额文帝,然后一溜烟儿跑到丞相府表明心迹。他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如今尚书这个位子都已经做的极不安稳,哪里还有精神去打相位的主意? 饶是如此,老丞相的反应依旧激起了朝中大臣的不平,一夜间,上书骂宋年的人不计其数。文帝年轻气盛,当即表示要派人把他们抓起来打板子,还是宋年跪在旁边求情这才郁郁作罢!~ 心力交瘁的宋年回到府上,和以前一样先去夫人的房间里看儿子。 而此时的宋译,正对着一个拨浪鼓大皱眉头。对于玩这些小孩子才玩的东西,他更倾向于上树掏鸟窝,下水摸鱼之类的活动。 很是嫌弃的抓起拨浪鼓,一下又一下的磕在摇篮边。宋年苦着脸进来,看到儿子,脸上的阴霾才勉强散去了一些。 王氏给他换下官袍,身着常服的宋年很努力的抛去在朝中的不快抱起儿子。 连着往上面抛了两三下,这才意犹未尽的抱紧宋译。 被抛的七荤八素的宋译不干了,抓起手中的拨浪鼓朝宋年,也就是自己这一世的老爹脑门上砸去。 宋年吃痛把他重新搁在摇篮里,本来准备转过脸朝王氏抱怨,准备转头的时候看到了朝自己呲牙咧嘴的宋译,心里惊了一下--------这是一个半岁婴儿能有的表情吗? 看着一脸审视的宋年,宋译脑门儿上冒出了冷汗,失态,一不小心,露出了穿越者的本相! 宋年大惊之余扑到摇篮前要细看究竟,手脚冰凉的宋译给老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后,心虚的低下头去!暗暗祈祷老爷子别一激动把自己当妖怪烧死。 然而头顶上的那片乌云久留不去,万般无奈再次抬头,正对上宋年那双瞪得很大的眼睛。 这老头儿不会是被自己给雷傻了吧? 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宋译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肥嫩嫩的小手,试探xing的拍拍老爹的脸颊,小身子却猛的悬空,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他娘,你有没有让外人见过译儿?” “见过,怎么了?”王氏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这孩子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啊!”宋年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激动,“任何表情一看即会。。。。。。即如此,明儿给他请个先生教学问吧!” 听到这句话的宋译满头黑线,王氏的声音适时的传到他耳朵里,“老爷,译儿才半岁。。。。。” 宋年:“。。。。。。。。。” 激动的心情好容易平复下来,但还是絮絮叨叨的道:“我说老天爷怎么迟迟不肯给我送儿子,原来是为了给我送个神童。列祖列宗有眼,以后我老宋家兴旺发达得以延续,我这口气也能咽下去了!” 因为是面对着宋年,是以宋译不敢再做出什么出格儿的表情。心里却阵阵哀嚎:神童?仲永兄,我不会步你的后尘吧! 宋年的两只大手正拖着他的腋窝儿,宋译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便挣扎不已。两只小脚丫颇不安分踢着老爹满是胡子的嘴唇,宋年躲了几下无果后,只得重新把宋译放到摇篮里。 又皱眉打量许久,准备说话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回道:“老爷,张大人过府来了!” 宋年兴致很好,便朝外面吩咐道:“先把张大人让到客厅吃茶,我这就过去!” 说完抱起宋译对王氏笑道:“我带儿子去看看青道,如果不是青道,这孩子指不定在不在呢!” 王氏是古代标准的三从四德典范,只是嘱咐宋年好生看护。 出了房间,夕阳西下,宋译的小脑袋颇为无奈的趴在老爹肩头上。看着远方的晚霞,哀叹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到了客厅,张太医正在那里来回踱着步。 一见他们出现,忙迎上去笑道:“宋兄,喜事,喜事啊!” 第四章 娃娃亲 “愿闻其详。” “贱内今晨检出有孕,我的意思,若是女孩儿,就许给译儿。”张太医显得眉飞色舞,从宋年怀里接过宋译乐呵呵道:“咱两家定个娃娃亲,知根知底儿的,将来也有个照应。” 说完,表面上做出逗弄宋译的动作,眼睛却不时的偷看宋年的反应。 只见宋年毫不迟疑的拊掌笑道:“如此甚好,咱两家的缘分因译儿这个孩子而起,如今咱们孩子再联姻,这感情任是疾风暴雨也不能撼动了!” 张太医闻言眼睛眯在一处,互惠互利,皆大欢喜,快哉快哉! 然而有一个人不高兴,那个不高兴的人凭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肥嘟嘟的小爪儿揪起张太医的美髯一个劲儿的往后扯。 张太医疼的呲牙咧嘴,然而那个小祖宗怎么劝都不松手。 让你包办婚姻,让你得寸进尺。 宋译毕竟不是不足岁的婴儿,这些日子他或多或少知道了自己周围的一些人事。 对于张太医救自己出鬼门关一事儿他本来就没有多少好感。私下以为,倘若这个老家伙没紧急救治,兴许自己这会儿还在二十一世纪优哉游哉等开学呢! 他无缘无故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朝代,受着非人的折磨。试问谁能以一个cheng ren的心智重新从婴儿活起? 眼巴巴盼望长大盼望了二十年,好容易看到了曙光,却被该死的穿越重新打入轮回。 来到这个世界,自己有苦难言,而这个所谓的张太医竟然因此攀附上了宋年这样春风得意风头正猛的重臣,身为受害者的宋译怎能不恼。 然而孩子终究是孩子,宋年看势不对,咬着牙狠下心在他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两下。 这时候是夏天,小宋译娇臀裸露在外面生生受了宋年两巴掌。吃痛的他只得腾出手来揉屁股,宋年抽空子忙从张太医手里抱回他。 而张太医也趁势扯回自己的胡子,边揉嘴唇边不忘发表意见道:“译儿这孩子却也奇怪,寻常婴孩挨了巴掌只怕已经哭死了。偏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揉揉打疼的地方。我目测,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此言一出,宋年那张满是歉意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缕阳光,宋译则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他还在为所谓的包办婚姻赌气不已。 九个月后的一天,张府的下人来这里报喜。 当时宋年正抱着宋译在书房有意无意的教他认字。 报信儿的下人进去后,见昔日不苟言笑的宋大人正一脸痛心的看着一本装订精美的古籍被小太岁踩在脚下。见他进来,便分心问道:“可是你家夫人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回宋老爷,”那下人颇为恭敬的垂手回道:“夫人生下了一位小公子。。。。” “哦。。。。”宋年一手扶着立在书案上的宋译若有所思。 而小宋译则乐的在那本古籍上又狠狠的踩了两下后,露出了纯真无邪的笑容。元始天尊观世音菩萨,我的婚姻终于能自己做主了! 然而古人总有‘乐极生悲’一说,那下人在一旁补出了后半句,“。。。。我家夫人生的是个龙凤胎,先是一位小公子,我来的时候,小千金刚好出世。” 宋年闻言眼角有了分笑意,而小宋译则很悲催的一脚踩空栽下书案。 很不幸,因为脸先着地,除了一脸灰尘外,光洁的额头上磕了个难看的大包。 是夜,王氏房中。 “我私下觉得,这个时候两家结亲是不是早了点。” 王氏颇为心疼的吹着儿子脑袋上那个还没消下去的疙瘩对在一旁洗脚的宋年说道:“虽说父母可以做主孩子的事儿。但是孩子长大都是有主见的,万一看上了别家姑娘闹出乱子。咱们和张家岂非会因此闹红脸?” “你多心了,”宋年不以为然,“日久方能生情,以后多让译儿和青道家的那个闺女接触接触就是了。我就不信了,我是他老子,难道连这点主都做不了吗?” “打打。。。。。。”王氏怀里的宋译一脸气愤的挥舞着小拳头。 很不幸,受这副身子的限制,他只会奶声奶气的说一些简单的汉字。 宋年见儿子如此反应,便擦干脚从王氏怀里结果他举在头顶佯恼道:“以后别在我面前这般大逆不道,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儿子,知道不?” 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被自己的儿子踩在脚下,登时如同吞了个苍蝇似的瞪大双眼睛。 虽说有诸多不乐意,宋译到底还宋年的儿子。即使这个灵魂来自于二十一世纪,可受这副皮囊限制,他在安朝的身份只能是宋家的大公子。 如今他所期盼的,就是自己能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不必做个被别人抱在怀里哪儿都不能去的婴孩儿。 每当被大人抱来抱去的时候,他就特别羡慕那些一穿过去就是cheng ren的穿越者。 也许他们不得不装失忆,不得不面对即将发生的危局。但如果让他们选择的话,他们肯定不会钻在一个婴儿的身体里重新来过,因为每日的吃喝拉撒都是尴尬。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有一天,宋译终于发现自己可以走路了! 虽说走的很艰难,也很短,但这意味着他走出了自立的第一步。成日里被别人抱在怀里,举在头顶上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乐的跟朵晨曦里绽放的月季花儿似的,男子汉大丈夫的感觉重新充斥在小小的心脏里! 有一天,他正在王氏贴身丫鬟的看护下在花园里学走路,气喘吁吁的时候,看到花园尽头走过来一个身着古装的美妇人。 那美妇人身后跟着一个丫鬟,那丫鬟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额,看着很熟悉的样子,对了,是襁褓! 正发愣着,王氏从身后另一条青石路那里走过来,拉着宋译迎上前笑道:“我正想着过两日去你府上坐坐,未曾料你今儿竟过来了!” 那美妇人笑道:“今儿天气不错,老爷刚好说要来你们府上办事儿。我也是顺路过来下。。。。。。。这是译儿吧?” 说着,便伸手欲捏宋译红扑扑的小脸蛋,宋译颇觉别扭的别过头去。 “这孩子,怎么突然间认生起来了!“王氏擦擦他额头上的汗满是慈爱的笑道:“快给张伯母请安!” “给您请安!”宋译规规矩矩的施了一个礼。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个襁褓。 循着他的视线,王氏笑了。边从丫鬟手里接过襁褓低下身子对宋译笑道:“这是小妹妹。。。。。”说着,用帕子擦去襁褓里那个婴儿嘴角的口水柔声道:“施儿,这是译哥哥!” 襁褓里那孩子眼睛瞟了下宋译,又津津有味儿的啃起手指来。 第五章 明暗争斗 一行人回到内院儿花厅闲聊,在闲聊中,宋译得知这个和他在襁褓里就定了娃娃亲的毛丫头叫张恬施。 今儿春光无限好,张夫人遵从张太医的意思,抱自己的闺女来和宋译这个未来的相公培养培养感情。 然而都是牙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儿,谁记得谁呀! 宋译虽说心智在二十岁以上,懂得男欢女爱,然而。看着那个还在吃奶的毛丫头确实提不起兴趣。倒是王氏身边那个教他走路的丫鬟很不错。 浓眉大眼的,纤手细腰,抱宋译走路的时候,发间还能飘出花儿香。。。。。。 作为一个蹒跚学步的儿童,宋译没能耐寻找别的美女,眼前的这个却被他时不时的揩油。 在陪王氏和带女儿拜府的张夫人待了一会儿后,宋译颇为不耐的捏捏那丫鬟的食指,柔弱无骨的感觉使他很受用。 “这里不好玩儿,我要去找爹爹。。。。。” 同样很遗憾,这个时候的宋译还不能以大人的口吻说话。每当奶声奶气说出这些撒娇的话后,宋译的贴身衣服都要粘上一层冷汗,被自己嗝应的! 听到声音的王氏回头对那丫鬟笑道:“流苏,把小公子抱老爷那里去吧!” 流苏顺从的应了一句抱起宋译,宋译顺势趴在她的肩头嗅发间飘出来的花儿香。醉人的香气中,小宋译闭上眼睛细细回味儿。。。。啧啧,莫非这丫头成日里用花瓣洗头? 无意间的小动作被张夫人云氏看在眼里,不由的沉下了端庄温柔的脸。这小子打小儿就一副色狼姿态,施儿嫁给他岂非受委屈?还是嘱咐亲家好好教养吧,千万别教出个风流纨绔子弟来。。。。。 在流苏抱宋译出去后,云氏端起茶杯抿了抿笑道:“译儿生的好模样。。。。。” “云姐姐客气了。”王氏极尽谦虚温柔姿态。 “豪门大户的儿女,大都生的清秀。妹妹不必自谦。”云氏搁下茶杯笑吟吟的说:“只可惜豪门大户出纨绔,一个教育不当,再好的苗子也会成为败家子儿啊!” 王氏微微一愣,隐约听出了云氏话里的意思。遂笑道:“译儿这孩子老爷看重的很,定不会使他迷心智误入歧途,云姐姐且放心。” “妹妹严重了,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云氏敲着桌沿儿笑的很得体。 宋府花园的青石路上,宋译抱着流苏的细颈揩油,美其名曰:怕沿路颠簸摔下来。 不过还真是,他这么一抱,流苏倒可以放心大胆的走路了。手只需轻轻环住宋译的腰身,然后随他怎么折腾。这个心智单纯的小丫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被这个不到两岁的臭小子欺负。。。。。。 及到书房门外,正准备叩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书房里传来拍桌子声。愣了一下,便抱着宋年立在当地听门缝儿。 “我已经够忍让了,谁知老丞相依旧这般顽固。成日里挑拨门生御使的辱骂与我也就罢了,今儿竟然让我栽这样一个大跟头。。。。。我有心退让,然而长此下去,我这个尚书坐着还有什么意思!朝中大臣谁还把我放在眼里!” 说话的是宋年,自打文帝想把他扶上相位的事情流传开来以后,老丞相曹贤如同被抹了屁股的猴子一样一蹦三尺高。调动自己多年来积聚的势力骂宋年狗血喷头还不过瘾,如今还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朝堂上,只要是宋年的意思,他就反对。要命的是,不只他一个人反对,连带着众多门生也在一旁给他壮声势。 如此这般,朝中的墙头草之徒也纷纷站好了自己的立场和宋年作对。人多势众,文弱没经验的文帝也很是头疼。 宋年初时还很好脾气的给曹贤这个官场元老级人物示好道歉,可这次老丞相明显过分了。 不知是年老糊涂还是怎么滴,散朝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给匆匆回府的宋尚书绊个狗吃屎。 要说这老爷子也真有意思,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适得其反折了自己的老腿。 宋年虽说摔得不重,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行走自如,然而面子是彻底扫地了!读书人什么最重要?面子! 曹丞相让宋大人在满朝文武的面前丢了大脸,饶是再好脾气的人也该发火儿了。 “伯安(宋年字伯安),曹丞相是三朝元老,你又无意中触犯了他,他生气是应该的。。。。。”张青道在那里斟酌着字句,“只是手段未免也忒卑劣了些,给人使绊子这是街头小流氓的行径,他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般胡闹!我记得以前他可是很懂为官之道的啊!” “老糊涂了。。。。”宋年在一旁直哼哼,“现在的关键是,我俩已经是水火不容了。初时皇上还管管这事儿,可久而久之,皇上也不知该怎么理会。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替老东西求情了。。。。” “那次求情无关痛痒,皇上要打的是老丞相的门生,又没打老丞相。只是你确实不能再心慈手软了,朝堂之上,谁心慈手软谁就先死。” “这话怎么说?”宋年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滞重。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虽身在东宫,可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我就不信你一无所知。”张太医点到为止,见宋年眼中隆起阴云后笑道:“其实在我看来,老丞相也确实该退位让贤了。若在早几年,以他的手段,咱俩哪里还有在这里诉苦水的闲情逸致?伯文啊,我和你的关系,现在朝臣人尽皆知。咱俩是拴在一根儿绳上的蚂蚱。。。。。。这事儿啊,就算你还愿意忍受下去,我却不能坐以待毙!” “你想怎么样?”宋年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他想为自己的儿子积点德。 “这你不必管!”张太医似乎不打算把自己的心思告诉这根儿绳上的另一个蚂蚱。 流苏怀里的宋译听的目瞪口呆,隐约觉得,张青道似乎要行凶了。 正头疼的时候,流苏的头发被风吹起,柔软的发梢在他鼻孔前颤动着。鼻头发痒的小宋译很不体面的打了个喷嚏。如果他知道自己打这个喷嚏的后果的话,只怕宁可自己憋死也不图一时打喷嚏之快! 喷嚏声过后,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 张太医那张很文气的脸上,一双阴冷的眼珠子瞪着面如死灰的流苏,在流苏怀里感觉到不对的小宋译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第六章 生死谜团 “什么时候过来的?”宋年出现在张太医身后面无表情的问。 流苏不敢撒谎,老实答道:“过来一会儿了,因见您和张大人在房里议事,所以就没敢敲门,所以。。。。。。” “所以就理所应当的听我们说话?”张太医阴沉着脸问。 “没有没有,”流苏脑袋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宋译一个不稳险些闪了腰。此时流苏都快急哭了,“老爷明鉴,您和张大人所商议的事儿奴婢是一个字儿都没听到。。。。。。” 此言一出,两个大人都还没说话,宋译先撑不住乐了。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在门外听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个字儿都没听到!哪怕你说没听清也行啊。。。。。这丫鬟,感情不怎么会说谎! 果不其然,流苏此言一出,张太医的脸又黑了黑。 “张伯伯。。。。。。” 不忍见这么单纯的小丫鬟继续恐慌下去的小宋译大展小孩子的撒娇本领,伸着小胳膊就要脸黑如墨的张太医抱。孩子难得这般欢迎自己,张太医只得嘴角抽搐着接过小宋译。 “多亏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张太医便逗弄小宋译边道:“看来咱俩以后连牢骚也不能发了,隔墙怎么总有耳朵啊!” 此言一出,一脸惊慌的流苏都快哭了。宋年见状忙上前道:“你且去吧,小公子留下来陪我们,记住。。。。。。好奇心害死猫,多亏这次是发牢骚!” 流苏抖着身子离开,宋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发牢骚,刚才那么隐藏杀机的话竟然是发牢骚。。。。。。。 不过还好,这俩老爷子并没有丧心病狂,不像前世看的电视剧里边一样,阴谋被人发现就紧着杀人灭口。。。。。老实说,刚才宋译还在纠结倘若流苏被这俩老头儿掐死自己改怎么救人呢! 张太医把宋译抱了进去,把他放在膝盖上对宋年道:“不管怎么说,曹丞相都不能继续留在朝中,他老了,也该颐养天年了!” “当着孩子面儿,还是别说朝事了!”宋年干笑着端起茶杯。 “这有什么,译儿长大了,自然要入朝为官。咱们在他面前多提提官场的事儿,先给他上一课再说!” 宋年:“。。。。。。。” 流苏还是死了,死在一个吹着暖风的夜里。 那天晚上,宋译一直窝在王氏的怀里听王氏哼唱这个时代的童谣,流苏说出去有事儿,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她的尸体在花园的牡丹花的被发现,死的时候,鬓发凌乱,衣衫不整。 对于她的死,宋府上引起了很大的躁动。 明眼儿人都能看出来,这并不是什么意外死亡。 因为是个眼睛干净的孩子,宋译没能看到死在牡丹花下的流苏。当大人允许他被人领出去玩耍的时候,牡丹花从已经干干净净,连只耗子尸体也找不到。 看着那花开正盛的牡丹,宋译很不着调的给死了的流苏念了两句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当然,这只是在心里默念而已。 虽说不知道女人死在牡丹花下是否还能做个风流鬼,但宋译知道,那晚的牡丹花下,确实上演了一幕风流情事。只是可惜,最后不知何故,演变成了杀人恶事罢了! 宋译很不厚道的把第一个凶手锁定在宋年身上,原因很简单,流苏听到了他和张太医的密谋,宋年此举是杀人灭口。 但宋年的反应使他暂时取消了对他的怀疑,据说,流苏死后,宋年和生气,可以说是暴跳如雷。想来也是,谁府上出现这等丢人的事儿谁不生气? 宋年生气在清理之中,但宋年的一个决定使儿子宋译暂时取消了对他的怀疑! 那件事很简单,宋年报了案。 作为一府之主,倘若他要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容易。给点银子就能封口,然而他却选择报案! 由此看来,宋年是不惧怕官府调查的,他不是做了坏事的耗子,他不怕光! 祥德府尹赵文星亲自上门查案,宋府内院大门紧闭,宋译被王氏紧紧的抱在怀里喘不过气儿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年才黑着脸走了进来。 “赵大人走了吗?”王氏问。 宋年黑着脸点了点头,王氏又问:“可查到凶手了?” “没有,哪里有那么快。”宋年的脸上有些疲惫,径自拉了张椅子坐下,眉毛拧成个‘川’字。 王氏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未曾想咱府上竟会有这样的事儿,得亏是晚上,倘若在白天,刚好是流苏带着译儿,万一。。。。。” 她怀里的宋译听的直翻白眼儿,想象力未免也忒发达了,大白天谁会做那等有伤风化的事儿! “确实有伤风化,倘若揪出此贼,老夫定不轻饶!” 宋年说着从王氏怀里接过宋译,一脸慈爱的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谁敢动他,老子给他拼命!” 宋年说的动情,眼睛都红了。 宋译颇为不自在的用手抹了抹被喷了很多口水的小脸,但心里还是感动的一塌糊涂。虽说穿越了时空,但他到底不是孤身一人,和这个家的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几天后,宋年又买了一个丫鬟带宋译玩儿,因为流苏死在yin乱一事上,是以这个丫鬟长得不怎么赏心悦目。 大嘴,小眼,塌鼻子,黄头发。不过皮肤好的很,可以称得上是白皙细腻。 然而看到那副尊荣,宋译忍着要吐的冲动泪眼婆娑的扑到王氏怀里,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带。 “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学会挑人了。”王氏颇觉无奈的找到宋年,“要不挑个姿色平平的?” “又不是挑儿媳妇儿,计较那些做什么!”被朝事弄得焦头烂额的宋年一脸疲惫的挥挥手。 “可译儿死活不让她带,这可如何是好?” “反了教了,小小年纪就一副色鬼姿态,将来可如何是好!”宋年猛地一拍桌子,倚在王氏怀里打盹儿的宋译打个哆嗦睁开眼睛。 第七章 丑女 “你吓着孩子了。。。。”王氏一脸心疼的拍拍宋译的后背,试图再次哄他入睡。 “我还不信这个邪,把那个新买的丫鬟叫进来,当着我的面儿看看再说。。。。。。” 说着从王氏怀里一把接过小宋译,早有下人出去叫了那丫鬟进来。 粗壮的身材,灰色调的衣着,配上其貌不扬的相貌,宋年看了,也确实觉得有点为难儿子。 但骑虎难下,只得叫她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那丫鬟不急不缓的跪下道:“奴婢叫青云,父母吃了官司丧了命,不得已才被卖到这里。。。。。。” “哦?”宋年眼睛眯了起来,打掉了宋译揪胡子的小手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还是犯人之女?” “大人,这是冤案。”说到这里,青云忙以头叩地哀声道:“如果大人能帮民女报仇,民女愿意终身伺候。。。。。。” “咳咳。。。。。”宋年不是糊涂人,知道接下来会上演什么,无非是借机翻案罢了。他不是糊涂人,自然不会理这茬儿,边咳边道:“府上招的是丫鬟,不接案子。倘若你要报案,请出门往北走,祥德府大门为你敞开!” 宋译闻言差点笑了,原来宋老爹竟然也有可爱的时候。不过这可爱未免有点太无情了,于是更加用力的扯了扯宋年的胡子。 宋年疼的呲牙咧嘴,忙朝跪在地上伤心的青云摆手道:“你是我府上买回来的丫鬟,你的职责是照顾小公子。如果照顾的好,小公子开心,日后很多事儿府上都是可以替你出面的,只是现在不行,毕竟咱们非亲非故!” 青云闻言似乎看到希望一般小眼睛亮了起来,几步上前就要从宋年怀里接过宋译,面对着伸向自己的那双手,宋译觉得压力很大。 如果在知道此女遭遇前,他肯定不会这般纠结。不喜欢让她做自己的丫鬟就是不喜欢,恨不能她有多远滚多远。然而,在知道青云遭遇后,想到自己任xing有可能使这个失去双亲的女子面临再次被卖的命运,一时竟有些不忍心。。。。。 可是。。。。。。抬头看向青云,最后又一脸委屈的别过头去,这丫鬟确实太丑了啊! 一脸求助的看向王氏,王氏送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一个微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宋译只得再次看向朝自己伸出双手的青云。 此时,这丫鬟眼睛里隐约竟有泪光。男人一般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宋译也不例外。 如今的他虽说看着是个小孩儿,但心里年龄至少在二十岁以上。 心软了的宋译无奈的看向那双伸向自己的手,手很美,很干净,也很纤细,隐约还泛着不知名的花香。。。。。。 算了,横竖过几年就能脱离大人的庇护自己疯跑着玩儿,顶多忍她几年罢了。 再者说,这几年大不了尽量多承欢膝下就是。 这样想着,便把自己的小手伸向青云,青云一脸感动的俯下身要抱,宋译忙挣扎着跳下宋年的膝盖只是任青扯着自己的小手。 这个时候,他无比怀念死了的流苏,然而,有关流苏的任何事儿,与他这个小屁孩儿再没半分关系。 宋译不喜欢被青云抱,青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去花园玩儿,都是极其耐心的扯着小宋译走走歇歇。久而久之,小宋译发现自己的小腿越发灵活,隐约有可以撒腿狂奔的可能。 他想把这个可能变成现实,于是趁青云不注意,一把挣脱她的纤手自己往前跑去。 花园里的路都由青石铺成,宋译刚开始跑的挺顺,然而后来渐渐的有些不稳,正想着下一步要不要收住势儿,就听到青云在后面尖着嗓子喊道:“译公子慢点儿,别摔着。。。。。。” 宋译本能的往后面看,正对上一脸焦急的青云那张丑脸,一个慌神不小心绊住了石头,颇为狼狈的后脑着地。 很不幸,他磕上了一个比较有棱角的青石,小孩子头皮嫩,这一下竟然磕出了血。 剧痛过后,平日里不常哭的宋译撑不住了,小脸皱巴巴的哭成一团,青筋都冒了出来。 青云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看着宋译的后脑勺处渗出血来,一声惊叫昏了过去。 小宋译看到这么个活宝儿,登时也气的昏了过去。当然,他昏过去最大的可能是失血过多。 王氏房中,泪眼婆娑的宋译脑袋被缠了很多层白布。看着跟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一般,王氏心疼的直哭。刚得到消息的宋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脑袋和木乃伊有一拼的宝贝儿子,登时气的要人把跪在门外的青云拖去打板子! 第一次见老爹这么生气的宋译忍着头疼看向门口儿。很快院子里板子声此起彼伏,然而意外的是,没听到哀嚎和求饶声。。。。。。。 “狗东西,这时候谁要你们怜香惜玉了,”以为下人下不去手的宋年踹翻一个凳子冲了出去,“给我往死里打,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粗心大意啊~~?” 怒气似乎被人活生生掐断一般滞在喉中,庭院里,竹板有节奏的打在人身上,挨打的人下衣已经渗出血水,却只是咬牙白着脸死扛着。。。。。。。。 感觉到不对的王氏也抱着宋译走到门口,他们出来的时候,青云已经熬不住疼昏了过去。 行刑的人一脸无措的看着昏过去的丑丫环,“老爷,还打不打?” “打你个死人脑袋,”宋年彻底怒了,“就算她长得丑你们也不必这么下死手吧!” “老爷,我们没有。。。。。”行刑的下人一脸委屈。 “还愣着做什么,不赶紧把人拖下去找郎中治伤!”王氏也看不下去了,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指挥行刑的下人。 下人反应过来,一个踉跄着跑去找郎中,另外两个则很是小心的把昏过去的青云往下人住处拖去。 宋译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拖走的青云,心中无端的泛起浓浓的罪恶感。。。。。 如果自己不任xing乱跑,如果自己摔着后不这么矫情,这一幕会不会不再发生? 第八章 苦行僧 青云的伤半个月后才能下地,这半个月里,宋译每天窝在王氏房里。 因为上次那一跤摔得太过惨烈,宋年夫妇商议后决定暂时把他当温室里的花朵一般养着。 花朵很郁闷,尤其在脑袋不晕头不疼以后,特别怀念外面的花香鸟语。 摔了一跤后的宋译倒学会了稳稳当当的走路,虽说依旧左摇右晃跟个肥鸭子似的,却很少摔跤。于是乎,沾沾自喜的他在王氏午睡后决定去看一个被自己连累的人----青云。 当王氏发现儿子不见的时候,宋译已经溜到青云所住的厢房外面了。 这个厢房很大,里面住的都是伺候主子的贴身丫鬟。由此看来,宋年并不打算把青云赶出府,此举或多或少减轻了宋译的罪恶感,毕竟谁也不希望一个人因为自己而流落街头倒大霉。 因为是初夏,所以厢房的门开了大半,宋译小脑袋往里边儿探了探见没别人后才溜了进去。里边大床上,青云正在那里昏睡。趴着床沿看了很久,那张脸依旧毫无美感,即使宋译觉得对不住她,依旧无法欣赏她的尊荣。 前世都是怎么说来着?心灵美的人最美,然而,这个叫青云的心灵应该不丑,可宋译左看右看依旧不觉得她美在哪里。。。。。除了那双纤纤玉手。 听到呼吸声的青云眉头皱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睛。在看到趴在自己床头的小鬼时,艰难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小公子怎么过来了?这会子天热的很,倘若中暑了奴婢该怎么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听到宋年的耳朵里变成了:大热天的你瞎跑什么?如果再中了暑,你老爹岂非又打我屁股。。。。 虽如此理解,宋译依旧没有把不满表现出来。因为这番见地不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能说的。于是只是淡淡的问道:“你还疼吗?” 青云没有回答他,只是苦笑了一下转过头去。 倍感没面子的宋译不依了,想出言指责,又怕惹人怀疑,只得道:“娘说,你能下地的话就可以带我出去玩儿。你什么时候能下地?” “。。。。。。。”不知何故,青云依旧没搭理他。 两次被无视的宋小太岁不乐意了,环视四周,只有那个插在落地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可以一用。于是颠着小屁股把它抽了出来。坏笑着重新走到床榻前,也不打招呼就往青云朝着外面的屁股抽了过去。 初夏,薄衫,加上旧伤未愈。感觉到疼的青云忙翻过身看着那个鼻子仰的高高的小罪魁。 “娘说了,我是主子,你是丫鬟。主子问话,丫鬟不能不应声,这是以下犯上。” 罢了,虽说不想小孩子能说出的话,但前边冠以‘夫人’的名号儿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青云满含屈辱的咬了咬厚厚的下唇,宋译丢下鸡毛掸子背着手往外走去。被青云冷落后,他这些日子对青云的愧疚感荡然无存。 打那以后,即使青云能下地伺候主子,小宋译依旧不远不近的朝她板着脸。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以他为中心的家里,这倒霉孩子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因为年纪小,他的世界局限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府宅里。平日里见的最多的人是这一世的父母和义父张太医一家子,这对于他体内那个二十岁的灵魂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然而,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穿到了一个小屁孩儿的身上。 他迫切的需要新生活来刺激自己那颗即将迷失的心,在掰着手指头的漫长等待中,文帝三年的冬天来临,小宋译迎来了他三岁生日。这就意味着,倒霉催的孩子又往自由走近了一步,只要再长大些,就可以溜出府去斗鸡遛鸟儿,前世想都不敢想的纨绔子弟生活,今生可要好好体验个够! 然而,一个人的到来暂时摧毁了他盼了好久的梦想。至少十五岁之前,他是不可能为所欲为的。 生日宴办的极尽奢华,张灯结彩的前厅,来来往往的道贺官员不计其数。 曹丞相在一个月前因年老昏聩被迫告老还乡,这时候的宋年已经从吏部尚书被提为当朝丞相。在朝中做官的大都是溜须拍马墙头草之类的,是以宋府越来越入大家的眼。每当和朋友经过这门口,就忍不住朝朋友得瑟一番:你看,这就是宋相的府邸,我们关系好的不行不行的。你要不要认识下?兄弟我有脸,可以为你引荐的。。。。。。 如此这般,宋府的客人更加多了。 这日,道贺的朝廷官员纷纷给宋年说着官场上的恭维话,听的昏昏欲睡的宋年大手一挥叫来下人:“把小公子抱过来给各位大人见见,来一趟不能让大家见不到正主不是。。。。。” 下人不敢怠慢忙去王氏房中把正在吃香蕉的小宋译裹了披风抱了去。 刚到前厅,尚未报到宋年面前,那一群官员就凑上前去啧啧赞道:“小公子好相貌,长大定是个美男子啊!” “我看小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大富大贵之相啊。。。。。。” “依老朽看,虎父无犬子,小公子将来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尚书大人好福气。。。。。” “啧啧。。。。瞧这樱桃小嘴儿,瞧这粉面红腮的,简直就是倾国倾城英姿飒爽啊。。。。。” 在这越夸越不靠谱儿的赞美声中,宋丞相正靠在椅子上打盹儿,小宋译不乐意了,把手里未吃完的半拉香蕉砸向那个说自己‘樱桃小嘴儿,粉面红腮’的家伙。。。。。。心里气的直哼哼,小爷我是man行不?你几句话把我说成不男不女的人妖了! “咳咳。。。。”那被砸了脑袋的官员从脑袋上拿过半拉香蕉干咳着笑道:“小公子好臂力,下官佩服,佩服啊!” 这都一群什么人啊? 被弄得晕头转向的宋译透过人缝儿看到正在那里昏昏欲睡自在逍遥的宋年,眼珠子一转知道自己有可能被老爹顺手拿来当应付官员的挡箭牌了,登时不乐意起来!、 小嘴扁了又扁,终于成功的挤出两滴清泪哭出声。。。。。 乍闻哭声的宋年一哆嗦猛地坐正,“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儿?” “老爷,小公子可能是想夫人了。。。。。”下人在人群里高声回应着主子的问话。 “想什么想,怎么总离不开娘亲了!”睡神惊走一半儿的宋年恐自己的独苗儿被他们伤着,忙高声道:“诸位大人请落座儿,一会儿慢慢儿看也不迟,不值什么的。。。。咳咳。。。”察觉到说错话的他忙以咳嗽来掩饰尴尬道:“把小公子抱我这边来。。。。。” 被挤得满头大汗的下人闻言死命的护着小宋译往宋年挤去,一阵混乱过后,官员继续以首末排序告座儿。 落座后纷纷擦擦自己被挤出来的热汗,虽劳累,然而这是拍当朝相爷公子的马屁,拍的爽,拍的值! 宋年有些揪心的替儿子擦去挂在腮畔的泪珠儿,看来孩子受不了这阵仗,下次这些马屁还是自己扛了吧! 正感慨唏嘘着,门上小厮在外面探头探脑,“那是谁?有什么事,进来回话!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被来道贺的朝臣弄得有火没处发的宋年毫不客气的那下人撒气。 下人抖着腿走了进来垂手回道:“老爷,门上来个行脚僧,说是给小公子道贺的,敢问老爷是不是要他进来?” 宋年本欲拒绝,突然又想到行脚僧之类的人都是行万里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便默许了他的到访。 下人见状立刻退出去请人,很快,一个头戴身着破僧袍的和尚大踏步往里走来。 宋年留心看他,脚上穿的确实是棉僧鞋,然而前边却开了个扣子,大拇指刚巧不巧的从哪里漏了出来,此时已经满是冻疮。 见这行脚僧如此艰苦,宋年不知不觉动了恻隐之心。叫过下人附耳吩咐几句,下人忙退了出去。 那行脚僧的眼睛始终盯着坐在宋年膝头的宋译,影响他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宋译只觉得心跳慢了一拍。 和尚道士是抓鬼除妖的好手,如今自己这个占了别人皮囊的异时空灵魂是否被他看透了? 倘若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个附体的鬼魂,那么,会不会找人把自己绑起来烧死? 一想到这里就颇为不自在的躲过和尚的眼神往宋年怀里拱去,心里哀嚎着,虽是冬天,但小爷我还没有立在火堆上取暖的打算啊! 第九章 妄语弃信仰 “你这和尚如此盯视我儿,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宋年的问话打断了那和尚眼中的探究,只听那和尚道:“说句唐突的话,贵公子面相清奇,世间很少能找到如此面相的人。只是。。。。。。” “只是什么?”不知是宋年,宋译和在场的朝臣都竖起耳朵听那和尚瞎侃。 只听那和尚叹道:“。。。。。只是此面相太过完美,要知道过美则易夭折啊!” 一听到“夭折”二字宋年登时慌了,忙悲声恳求道:“小师父走遍四海五岳,想必有破解之法。还望小师父大发慈悲救我儿于危难!” 宋译偷眼打量那苦行僧,见他眼里满是纠结。不由的慌了:莫非他已看破我是附体的灵魂?莫非他此时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父亲? 正满怀忐忑的时候,只听那苦行僧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能救,小僧自然会不遗余力。只是小僧眼观贵公子的面向,他似乎是已入地府的人了啊!” 陡闻此言的宋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静等那行脚僧拆穿他是附体灵魂一事。希望宋年能看在自己做了他三年儿子的份儿上别用火烧死自己。 这时只听宋年道:“我儿打出娘胎到现在确实有好多次都踏入鬼门关,幸亏救治及时才保住xing命。小师父既然能看出我儿命里不太平,还望施法搭救啊!” 这时下人捧着一套僧袍进来,宋年见状忙道:“这是我府上的一点心意,还望小师父受了这布施,只求你搭救小儿一命!” 那和尚看着下人手里崭新的僧袍,还有那双避暖的僧靴,眼神浮动间抬头对宋年道:“贵公子的命我可以保,然而须得时时在身边照应,不然只怕活不到十五岁!” 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的严寒酷暑。悟道悟道!始终参不透佛法的要义,罢了,今后就做个不受清规戒律的和尚吧,时间能坚定信仰,也能磨蚀信仰。我是后者,这一年的求道时光,我太累太累! 罢了!罢了!! 迎着宋年欣喜的目光,那和尚朝他双手合十道:“我留在贵府十五载,十五载后,贵公子无恙了就继续云游。。。。。。。” “如此,多谢小师父舍身救我儿,”一时间宋年老泪纵横,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着眼前的那个父亲,那和尚的眼里闪过一丝回忆。曾经,我也有这样的父亲,可惜,他不在了! 看着宋年膝头的宋译,那和尚微微一笑道:“施主请把贵公子交给贫僧吧,从此以后贫僧守护在他身边,日夜护他周全!” 听到这和尚承诺后宋年抖着声音吩咐下人道:“快去告诉夫人,要她赶紧清理出一个房间来!打今儿起,公子就和这位小师父同吃同行,同眠同息!” 下人应声去了,宋年又问:“敢问小师父法号儿是?” “乞还。” 冬日的夜是寒冷的,王氏匆忙安排下人收拾的屋子却很暖和。 一张大炕,炕下生火后把炕体烘热。盖上锦被捂着热气,人晚上躺下后,整个人周身都是暖意。 宋译安静的坐在锦被上看这个叫乞还的僧人洗脚。看着他把满是冻疮的脚丫子泡进水里,看着他缓慢的揉搓着伤处不发一言。这是一个奇怪的人! 洗完脚后的乞还起身去倒水,再进来后,他看到宋译在注视自己,脸不由的红了。 宋译见他不过二十出头,和前世的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然而,他眼中的锐利和复杂却不是同龄人能比的。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和尚! 想到自己要和这个和尚度过十五载光阴,不由的暗自叹了口气。他总觉得这和尚知道点什么,然而这和尚不开口,他也不能不打自招的跳出来对他吼道:小爷我是穿越者! 乞还把他抱进衾被里,给他掖好被角。自己别过身去拖下身上破旧的僧袍,换上白天宋年赠给他的那套。在转身时,一个风流和尚的形象进入宋译眼睛! 如果和尚里选帅哥的话,这个乞还和尚定在前三名排着! 高挺的鼻梁,黑而深邃的眼睛,搭配精美的五官,还有。。。。。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庄严的气场! “如果他不是和尚,”宋译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我有妹妹的话,我一定把妹妹嫁给他!” 这哪里是和尚啊,简直就是妖孽! 妖孽和尚被宋译纯真无邪的大眼睛注视的不好意思了,于是猛地吹熄蜡烛道:“别睁着眼了,早些睡觉!”说着就要钻进宋译的被窝。小宋译见状猛地掀被子坐起来奶声奶气道:“我不要和你睡,我要和娘亲一起睡!” “闭嘴。”乞还和尚也不冲他客气在,颇为生硬的道:“你若不想早夭,就乖乖的躺下睡觉!” “我不,你不是和尚,和尚不会说‘闭嘴‘二字!”话音刚落,登时觉得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便忙捂住自己的小嘴。心里忐忑不已,也不知这和尚是否发现自己不大像一个三岁孩童。 然而乞还只是默不作声的把他按到被子里掖好,自己也躺下睁着眼睛不说话。 宋译见他没有太多的反应,庆幸之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悻悻的闭眼睡了,却又不敢睡得太死。唯恐自己一睡沉这个乞还就会拿出符咒什么的贴在自己身上试图把自己从这个小身体里逼出来。 如此这般提心吊胆的到了半夜,再也熬不住沉睡过去。睡着后无意间踢开了被子,乞还起身又给他也好,依旧躺在那里睁着眼睛不睡觉。 没有什么比信仰的丢失更可怕了!坚持了三年,寻找不到自己心中的佛祖。风里来雨里走的,一年三百六十日,每一天都在求索,每一天都在失望中度过。。。。。。 佛在哪里?在心中吗?为何心却空空的! 走遍万水千山,访遍古刹名僧,可他们有时候也说不出佛的所在。甚至还会隐隐透出对尘世的怀念与艳羡! 说到底,大家都是有**有灵魂活生生的人啊! 宋年表现出来的父爱化作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棵稻草,他有关寻佛的梦想就此破灭。 他前所未有的怀念人世间的亲情,然而因为种种原因此时的他已经不能回头,于是只能留下来。从别人的生活中感受着亲情的可贵。 一个人翻山越岭的日子实在太孤独太苦了。 饿了没人给饭,渴了自己找水,找不到也只能渴着。 曾经中暑在路旁,曾经冻昏在山间。受万千折磨的时候,佛祖不在身边。也许,像他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佛祖的眷顾庇佑吧! 第十章 冲突 翌日,惨白的太阳悬在宋府上空。 叩门声惊醒了睡梦中正在啃鸡腿儿的小宋译,睁开眼睛,乞还和尚已经穿戴完毕在那里闭眼打坐。 察觉到动静起身,动作僵硬的给他穿好衣服。 房门打开后,眼圈发红的王氏扑了进来一把抱住一宿没见的儿子,宋译被这铺天盖地的母爱弄得几乎喘不过气儿来。 “小公子昨夜睡得很好,夫人但请放心。”乞还平静的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王氏,宋译偷眼看他,见他含笑站在那里,眼睛深如潭水。然而还是起了一丝小波澜,激起着小波澜的石子名字叫“亲情”! “小师父辛苦了,待会儿下人就会把早饭送来。” 王氏说完就要抱宋译离开,却被乞还伸手拦住。“夫人,昨儿说好的,要保住小公子的xing命,我需得时时在其身边照应,所以夫人不能将其抱走。” “就一会儿?”王氏的眼中满是恳求。 乞还摇了摇头,于是她的恳求化作浓浓的失望,“小师父的意思,今后我和儿子再也不能在一处了吗?” “可以的,”乞还目露不忍道:“只是须得我在场陪着!” 小宋译闻言瞪大了眼睛,怎么越听越像是这和尚要揩王氏的油水呢! 他究竟想要什么?难道没有他的保护的话,自己真的活不到十五岁? 经历了穿越这件事儿,宋译对人间鬼神算命之类的还有有些相信,只是一想到十五岁之前都要和这个没情趣的和尚为伴就觉得不爽! 可有不敢冒昧的赶他走。。。。。这是个问题,亟待解决啊! 王氏最终含泪离去,下人送来饭菜,乞还亲自给宋译喂食。 “我想出去玩?”宋译斟酌半天,说出了一句比较符合年龄的话。乞还闻言眉毛一挑道:“可以的,只是外面风大,出去可能会长冻疮,你真的要出去吗?” 说着把他放在椅子上自己打开窗户,登时一阵凛冽的寒风吹了进来。四周墙壁上悬挂的字画被风吹的七零八落。 宋译也忍不住在风里直哆嗦,见差不多了,乞还这才关上窗户,重新坐到宋译面前道:“这次还要出去玩吗?” 此时被他问话的宋译正在打哆嗦,实在是太冷了啊!这和尚八成是有毛病,大冬天的开什么窗户! 看着乞还眼里诡计得逞的笑意,小宋译心里暗暗存了口气,不折腾死他绝不罢休!穿越者也就自己混的悲催了,无端成为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屁孩儿不说,还得受这个和尚虐待,天理何在啊! 丫鬟过来收拾碗碟儿,拿捏好时间的宋译十分卖力的痛哭出声。弄得乞还一愣一愣的,这孩子怎么了?无端的哭什么? 正准备哄劝的时候,那丫鬟匆忙收拾完碗碟儿就掀开帘子跑去告状了。 “夫人,小公子哭的厉害,八成是被那个和尚伤着了!” “什么?” 王氏急了,这可了得,带孩子本来就是女人的事儿,你一个大和尚懂个屁啊! 还说能保孩子十五年无虞,我看,只怕这孩子没到十五岁呢就被你虐待死了! 心急如焚四个字已经形容不尽王氏此时的心情,一路迎风狂奔,到了乞还房门口,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正好看到手足无措的乞还和哭的伤心的宝贝儿子! 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当家主母的风度了,抱过宋译指着乞还的鼻子就大骂起来,“你这和尚究竟会不会带孩子?孩子哭成这样了你在做什么?” “我。。。”乞还一脸郁闷,“贫僧在拍哄孩子啊!” “你既然拍哄孩子,那孩子为什么还哭的这么厉害?”王氏恨恨道:“我也不跟你废话,我看你八成是江湖骗子,还是趁早离府吧!” “这位夫人。。。。。”乞还似乎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道:“我必须在此保护小公子安全,出家人说话算话,我答应尊夫护佑小公子,断没有要出去的理!” “这么说,你不肯走了?”王氏边给小宋译擦去挂在腮畔的泪珠边沉下脸道。 “不是走不走,贫僧必须护得小公子周全,这是贫僧的心愿!” 王氏已经懒得和他探讨心愿,掀开帘子朝外面吼道:“来人,把这和尚给我赶出去!以后不准他再踏入府中半步!” 说完后就抱着小宋译离开。 宋译伏在王氏的肩头,看到身形壮硕的护院家丁把乞还从房里拉扯出来,拉扯间新僧袍被撕裂了好大一个口子。不知为何,无端的有些自责! “是我闹着要出去玩,小和尚不答应我才哭的,与小和尚没关系!” 说出这句话的宋译怔怔的看着依旧被下人拉扯不停的乞还和尚,他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和能真的会使这个和尚守护自己到十五岁,虽说很不乐意,然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善念一发,驷马难追? 王氏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她命人请回乞还和尚,找人给他缝补好衣服,然后哀求他允许自己和儿子待在一起。 一个母亲的心,无非如此。 “小公子是夫人的,谁也抢不走。今后小公子就在贫僧这里,夫人想见,随时可以过来。” 王氏闻言神色一滞,这和尚怎么说依旧不肯让自己和儿子独处,如何是好? 正万般苦恼的时候,下朝的宋年匆匆往这边走来。 掀开布帘子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沉喝王氏,“我才一会儿不在家你就要赶人,倘若我外出办案的话,那你岂非要拆房子?” 说完,不看一脸委屈的王氏,自己先给乞还连连作揖赔礼。 本来挺温馨和睦的一家子,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连生事端。自己想感受的亲情毁在自己的手里,这一瞬间,乞还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 知错就改的乞还提出了辞呈,见他已生退意的宋年苦苦挽留,然而乞还坚持要走。于是宋年把这火气全都发泄到王氏身上,他以为,是王氏的愚蠢气走了乞还! 当着下人的面儿把王氏痛骂了一顿,骂的毫无压力。 第十一章 思归 王氏是宋年不得已才娶的填房,比不得和他风雨同舟的正妻。虽然他努力维持表面的和谐,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在他心里,始终没有把王氏当成自己真正的妻子! 只是一个填房而已!就算生了儿子,依旧只是填房! 乞还眼里的震惊变成了嫌恶,这就是他所追求的人间亲情吗? 疯狂没哟仪态的丈夫,含冤受屈不被重视的妻子?还有。。。。。。。冷眼旁观的儿子! 在宋家这次家庭暴力中,宋译没有扮演好自己为人子的角色。他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那个不停朝妻子骂出恶毒话语的老男人,是自己渐渐接受的父亲。这个家,这个自己差点陷进去不忍离开的地方,内里确实如此的冷漠无情! 他的震惊不亚于迷失在寻佛之路上的乞还和尚,眼前的一幕使他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于是他拉着乞还的手把他带了出去。在一个背风的小角落里,他开始用和年龄不符的口吻与乞还说话。 “出家人都以慈悲为怀,我问你,你愿意拯救迷失了的灵魂吗?” 乞还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里疑惑着,究竟是谁教会他这般说话。于是他压着满心的疑惑蹲下身摸着那个小孩戴着虎皮帽的小脑袋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问话伴着不远处房里的打骂苦恼传到宋译的耳朵里,他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于是也不再跟乞还绕弯子,干脆了当的道:“我生辰那天,你说我的面相显示我已经死了。我想告诉你,我不是宋译,我只是占取了这个身体的灵魂而已。你能帮我离开吗?火烧也行,只要不让我魂飞魄散!” 在这荒唐的话语里,乞还眼里的疑惑如浓雾一般聚集起来。看着这个慢热的和尚,宋译忍不住想敲他那个被冻坏的闹到。 在他准备把想象付诸行动的时候,乞还终于有了反应,后退一步大口喘气儿道:“你有什么法子证明你不是你?” “我刚才说的话就是证明,”宋译白了他一眼道:“你见哪个三岁孩童能说出这么有逻辑的话?” “有的。。。。”乞还和尚艰难的吞了下口水。 “谁?” “神童。” 宋译无语了,忍住想要撞墙的冲动道:“那你说个可以证明的方法?” 乞还想了又想,最后拿起一个石块儿在冻得僵硬的地上划拉了两个字--------菩提! 冻土划字使宋译吃了一惊,莫非这和尚是从少林寺跑出来的? “这两个字念什么?”乞还问。 宋译特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老子好歹也是考上大学的高材生好不?这么白痴的问题来问我! 见他没反应,乞还又加了一句道:“说出来,我就相信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宋译闻言眼睛一亮,对乞还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然而这画蛇添足的卖弄行为却取得了适得其反的效果,乞还只是眨了几下眼睛问道:“我问的是什么字?你不必背大人教的佛偈给我听!” “。。。。。。。。” 感情这和尚是个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鉴定完毕的宋译懒洋洋的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菩----提!” 说完后冷言看乞还的反应,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见乞还有任何动作。 “你怎么了?” “我在想怎么能收妖。” “。。。。。。。” 房间里传出王氏歇斯底里的哭闹声,“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有种你打死我一了百了。。。。。” 间杂着宋年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死,你这就去死,我若眨下眼,我就。。。我就跟你姓!” 乞还和宋译对视一眼,率先往屋子里跑去。 宋译身子小,气喘吁吁赶去的时候,里面的宋年和王氏闹得不可开交,乞还的声音比较温和,是以没人搭理他,反而在拉架的瞬间被挨了几下。 宋译见状只得发挥小孩子的优势扯起嗓子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正在打架的夫妇,把她们从冲动拉回了现实。先反应过来的王氏大哭着扑过来抱紧宋译,“我的儿,你爹这个杀千刀的要打死为娘,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呜呜。。。。。。” 宋译被聒噪的耳朵疼,未曾想平日温柔的王氏竟然也有泼辣的一面。 苦笑着看了眼目瞪口呆的乞还和尚,扯起嗓子继续大哭起来。没办法,耳膜被震得疼,不以自己的哭声缓解下只怕会被震聋了。。。。。。 是夜,宋年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听乞还讲佛经里的道理,边听便一个劲儿的点头。 而里间的王氏则坐在榻上哭一阵,停一阵。宋译被她死死的抱在怀里不松手,她一哭小宋译全身的神经就得紧缩起来。 自古以来,家庭暴力中受害最大的还是孩子啊! 这一次的家暴彻底激起了王氏隐藏在骨子里的泼辣,从那以后,王氏就凌驾在当朝一品大员宋年之上。 可怜的宋年日日潜心攻读佛经,却也因此磨灭了自己的气xing,只得任由王氏在府上呼风唤雨称王称霸。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小宋译趁王氏不注意溜进了乞还的房间。 自那次家暴后,王氏就再也不肯让乞还带宋译,还几次三番的想把乞还赶走。最后还是在宋年的游说及宋译的哭闹下只得作罢。 “想到可以送我离开的法子了吗?” 宋译日复一日的问着那个问题,乞还不厌其烦的一个劲儿摇头。 “那我只得在这里待下去了?”宋译颇为苦恼的皱起小脸道:“你不知道,娘现在厉害的很,我实在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不如你想个法子,要我重新由你带吧!” “现在想让我带了?早干嘛去了?” 如今的乞还丝毫没有出家人的气度与风范,什么事儿都要和宋译斗嘴皮子。 “我那不是以为你会把我当妖怪烧死吗?”宋译赔笑道:“现在咱俩拥有同一个秘密,你不帮我谁帮我?” 乞还闻言看了他一眼,许久才道:“我跟你父亲说过,你在十五岁之前须得由我护佑。如今你被你母亲强制抱走,你可以。。。。。。。” 第十二章 装病 事实证明,整天念佛的和尚也是蔫儿坏的。 和乞还商定好计划后,宋译寻找着可以演戏的契机,争取一演制敌获得自由。 然而实在不惯于演被鬼附身的勾当,所以愁的一宿没睡。 天亮的时候,王氏叫他起床,发现他依旧睁着大大的眼盯着帘账。 “译儿,这是怎么了?”王氏抖着声音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宋译福至心灵眼睛眨也不眨,反而愈发空洞了。 “快,快叫大夫。。。。。”王氏尖利的嗓音在房里响起,宋府上下一片慌乱。 郎中请了一个又一个,然而宋译始终保持着瞪眼的表情不言不语不动作。宋氏急的直哭,最后忍无可忍的让下人去请宋年回来。 过了一会儿下人哭丧着脸回道:“夫人,老爷正在朝里衙门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儿子都快没命了还不回来,”王氏气的一拍桌子道:“你去告诉他,若不回来永远都别回来了!” 宋年被外面拍桌子的声音唬了一跳,匆匆眨几下眼睛活动几下筋骨后重新双目无神的盯着帘账。这小技俩千万别被王氏识破了,不然小明有可能不保。 擦着冷汗的宋年匆匆进府道:“多大的事儿你叫我回来?现在朝里忙的跟一锅粥似的,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王氏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进里间儿抱起宋译交给他哭道:“你自己看看,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成日里纠结朝事?我告诉你,若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说完又是哭个不停。 宋年闻言心里已经本能的看向怀里的儿子,只见宋译的眼睛大而无神,整个人跟个木偶似的一时也急了,朝身后的下人道:“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请郎中!” “老爷,京城里的郎中都请遍了,”管家抖着腿道:“谁也想不出小公子得的是什么病。。。。。。” “什么。。。。。”宋年心一沉整个人后退两步,难道真是天要绝我宋年吗? 背着药箱的张青道匆匆被下人引过来,宋译看到他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这个倒霉催的又来了,希望这次的把戏不被他戳破才好。这样想着,心里直接相信自己就是得病的患者,就是一个瞪着眼睛的木偶,除了乞还和尚,这种怪病谁也治不了。 这种催眠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当张青道拈着银针给他施针的时候,宋译还间歇xing的抽搐两下,张青道脑门儿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最后只得无奈的起身道:“译儿这病怪的很,我救不了。是不是受了什么蛊术或者诅咒?” 宋年哭丧着脸道:“我平日里与人为善,谁会咒我的儿子?” “曹丞相?”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那个被迫告老的老头儿,眼中满是惊恐。但宋年下一秒就颇为悲愤的道:“我没对他做什么恶事,他何苦一再相迫?咱俩一起去找他去!” 说着拉起张青道就要往外走去,张青道眼神躲闪的抽出了手。 “怎么青道你。。。。。。?”宋年眼里闪出一丝疑色,“难道你真的对老丞相做了什么?” 张青道轻咳一声正准备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念佛号的声音。 宋年一个激灵大喜道:“我怎么把现成的法师给忘了。。。。” 说着跑出去拉乞还进来道:“小师父乃佛门中人,不知犬子的魔障是否可以解?” “小僧曾说过小公子在十五岁之前须跟着我才能太平,如今尊夫人爱子心切,魔障已入,只怕。。。。。。。”说到这里,乞还满目痛苦高声念了下佛号,“施主还是安排后事吧!” 说完,也不等宋年反应径自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宋年突然又跑出来扯着他的袍袖哀求道:“一切源于贱内无知,还望小师父搭救犬儿。” 乞还眼神复杂的看着宋年,他在用一个父亲的姿态央求自己。 这时候的他,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不是天子敬重的老师,只是一个父亲! 乞还垂下了眼睑,他很依恋这种亲情。 抱过双目无神的宋译,乞还叹了口气,此时的自己很像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 装模作样的在宋译额头上写个‘佛’字,然后把手放在他额头上,低声道:“没想到你装的这么投入,别闹腾了,赶紧恢复正常,不然很有可能被当妖怪烧死!” 宋译闻言这才转动下发酸的眼睛,在乞还准备把他放下去的时候,抱着乞还嚎啕大哭起来。娘的,以后再也不装病了,伤不起啊! 他在这里抱着乞还哭,那边宋年拍着张青道的肩膀也是老泪纵横。 王氏见宋译恢复正常,扑上去从乞还怀里夺过儿子又是哭个不停。 见已经无事,张青道便借故离开。途径乞还和尚的时候,朝乞还拱了拱手,佛海无边,果然不假! 他刚走开,乞还的脸红的跟猪肝似的! “儿子以后还是由小师父带吧,我知道你当娘的舍不得,但总不能不顾儿子xing命吧!” 王氏房间里,宋年和声和气的劝慰着妻子,“左不过都在咱府上,你若想见随时都可以见。。。。。” 然而,不管宋年说什么,紧抱着宋译的王氏只是摇头。 被她抱的死死的宋译欲哭无泪,感情那半天的戏都是白演了啊!这世界上怎会有这么死心眼的母亲? 这时只听人不可忍耐心用尽的宋年气呼呼的道:“实在不行咱俩再要一个孩子,你若执意这样子,我怕儿子会被你纵坏了!” “这是我的儿子,你不把我当妻子,我所有的,也只有儿子了。”王氏笑的很心酸。 宋年闻言一阵尴尬,搓着手道:“那是我一时的气话,我怎么会不把你当妻子?我如果不把你当妻子,这些日子也不会纵着你在府上发威。。。。。听话,把译儿给我,咱回头儿生三个四个去!” 连哄带劝的使王氏松手,宋年抱着宋译往外走去,趴在宋年肩膀上的宋译看到王氏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眼神寂寞无依。 不知为何,心里紧了一下。 第十三章 论佛 他虽不是她真正的儿子,可这些日子,喜怒哀乐间,对她这个母亲和宋年那个父亲已经有了一丝感情!假如有一天,如果真的有回到现代的机会,试问自己会不会毫无牵挂的离开! 看着暗自伤心的王氏,这一刻,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装病,因为这次装病伤害了一个母亲的心。 “打今儿起,译儿就拜托小师父照顾了。”宋年言辞恳切的对乞还道:“不求别的,只求能保住译儿的xing命。带累小师父在我府上滞留多年,我心里过意不去,倘若需要什么,小师父只管开口,我就算搜遍安朝,也一定会满足小师父!” “小僧现在唯一心愿,就是请施主照顾好尊夫人。”乞还双手合十一脸诚恳的道:“佛祖保佑,施主对妻子的善念会使小公子更平安。只有你们夫妻和睦了,小公子才有家的归属感!” 宋年颇为庄重的点头离开,宋译扯着乞还的僧袍道:“你究竟是不是一个和尚?” “我不是。”乞还把他抱到床榻上道:“从我决定留在府上的时候,我就已经脱离和尚的本质了。佛光虽有万丈,但我在光的尽头,感觉不到温暖,所以我来尘世寻找我想要的温暖。” “但我觉得,”宋译看着苦笑的乞还认真的道:“你有可能是一个幸福的和尚!” “为什么?” “因为你入世了,入世感受世间百态,这比盲目的追寻佛祖更有价值。因为佛祖很远,有的人追寻一辈子也追寻不到,而人世间的感情只要努力就会获得,当你你会误入歧途的时候,只要你回头,就一定能找到光明。而佛祖,稍生妄念就会万劫不复!” 宋译的话使乞还思量良久,最后吐出两个字来,“妖孽!” 听到这两个字的宋译差点背过气去,好容易一本正经的炫耀下自己的人生感悟,结果被人这般不屑的当头棒喝。期望与现实发生如此大的落差,着实使人头疼! “我不是妖孽,我是穿越者。”宋译咬牙切齿的强调二者的区别,“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见过这么衰的妖孽吗?再者说,你以为我想呆在这里被人骂做妖孽吗?我比谁都想离开这里,问题是走不了啊!” 乞还看了唾沫横飞的宋译很久,最后依旧吐出两个字,“妖孽!” 宋译无比委屈,这和尚怎么油盐不进起来! 然而在乞还的角度,看着一个小屁孩有板有眼的讲着一些大道理,任谁也不可能虚心接受。初了送他‘妖孽‘二字外,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他这种行为! 乞还的xing格注定不能很好奇的捏着宋译肥嘟嘟的小脸问东问西,所以宋译童鞋只能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冠以‘妖孽’称号! 值得庆幸的是,乞还虽骂宋译是妖孽,但却没有把他当妖孽抓起来,这使宋译很欣慰。 成日里和这个知道自己身份的和尚在一起,不必掩饰,不必伪装,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时光悄悄溜走,不知不觉已到了文帝五年。 早朝过后,文帝身边的小黄门刘公公叫住准备离开的宋年。 “宋大人,皇上请你到御书房见驾,说是有要事相商!” 宋年不敢怠慢忙跟着刘公公往御书房走去,这些年,他身居高位,却不敢玩弄权术,一心扑在政务上不敢有丝毫懈怠。上梁正了,下梁自然也歪不到哪里去。文帝治下的朝堂民间一片欣欣向荣的盛世景象! 御书房里,看着那个刚进来就准备行君臣大礼的丞相,文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个先生,虽说做老师的时候严苛了点,但却是一心为自己好,如今汇聚在他身上的一切荣耀,都是他该得的! “丞相不必多礼,朕叫丞相来是有事相商!” “陛下请讲,若臣能办到,定万死不辞!” 宋年一本正经的表忠心,皇上心里叹了口气,这个老师,总是这么古板严肃。 “听说你儿子宋译已经五岁了?”文帝没有直接说出要事,反而提了一个无可厚非的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的宋年只得老实道:“犬子是在陛下登基那年出生的,今年刚好五岁。” “五岁了。。。。”文帝捋着自己乌黑的胡子沉吟道:“也该给他请个先生做学问了吧!” “微臣正有此意。”宋年眼角浮起一抹笑意,“祥德私塾的先生很不错,微臣打算这两日就让他去拜至圣先师。” “外面的私塾比不得宫里,”文帝看着周身散发出父爱的宋年道:“朕的太子刚好也到了入学的年纪,不如把宋译送进宫来和太子一起受教育吧!” “万万不可,”宋年闻言忙跪了下去道:“太子乃国之储君,犬子顽劣不堪,只怕会触犯皇家威严!” “只要不涉嫌谋反,朕涉他无罪。” “犬子年幼无知,怕出言无状惹祸生乱。”宋年额头上的汗滴了下来,皇宫是怎样肮脏不堪的一个所在,他比谁都清楚,宋译xing格顽劣喜惹事生非,绝对不能入宫! “朕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不涉及谋反,就恕他无罪。”文帝有些不悦的道:“难道先生觉得朕说话不顶事吗?” “皇上君无戏言,英明果断,一言九鼎!”宋年连用了三个成语后苦着脸道:“可是皇上,犬子命软,幼时几次死里逃生,老臣家里有个僧人说,犬子十五岁之前须得他在身边护佑,不然定死于非命!所以。。。。。。。。。” “所以,朕不能乾纲独断,使你儿子生命没有保障对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宋年却知道天子已经被自己惹恼了!正准备说两句话补救回来,只听文帝又道:“把那个和尚带来让朕看看,若果真有德,让他和宋译一起进宫又何妨!” 宋年闻言呆跪在地上,感情皇上这是铁了心要儿子进宫啊!宫门之内,倾轧陷害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只要涉足就很难抽身自保,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十四章 面圣 丞相府,花园。 “现在丞相的权势如日中天,我担心宋家覆灭之日不远啊!” 五岁的宋译小大人一般满目忧思,乞还看了散布在四周的丫鬟仆人道:“你能不能低调一点?让人发现你是个妖孽我就没法子帮你了!另外,丞相是你父亲,你背地里怎么总这般称呼他,也不怕他寒心?” “可他不是我爸额。。。我爹!”宋译撇了撇嘴,咕哝道,“我现在特别想念我那个世界的父母,我生父虽说古板点,但和我母亲极为恩爱。如今我独自飘零在异世,他们不知道有多伤心!在他们为我伤心的时候,我难道可以没心没肺的叫别人爹娘吗?” 乞还叹了口气,看了看刚破土的新芽道:“可丞相夫妇也是生养你的父母啊!你总是怀念过去,可你想过没有,总有一天,你也会很怀念现在的一切,甚至你会为自己现在的冷血而懊悔一生!” 见宋译呆呆的立在那里不说话,乞还走到他跟前俯下身道:“处其位,谋其事。你总是想一些已经远去或者还没发生的事儿,你怎么能快乐呢?你要在这个世界活几十年甚至更长,难道你愿意天天愁眉苦脸哀七叹八的吗?” “那我该怎么办?”宋译闷闷的用手戳地上解冻的春泥,这五年,他一直很纠结自己的现状!他对自己原先的那个世界有很多放不下和遗憾,他无法适应现在这个尴尬的身份! “现在的你,是一个孩子,是一个儿子,仅此而已。”乞还认真的说:“先做好自己再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讲道理的和尚烦死人!”宋译低声咕哝了一句,但还是被听力良好的乞还听到了,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若能听进去,我跟你扯这些做什么?这几年照顾你,我的修为都喂狗去了!” 宋译闻言咧嘴乐了,指着乞还的鼻子用稚气的童音道:“所以说,你就是个花和尚!” “你才是花和尚,你全家都是花和尚!” 乞还飞快的回骂回去,这话是宋译教他的,每当气急败坏的时候,用这句话最合适不过,即能缓解尴尬,又能调整心情! 他们在这里拌嘴笑闹,花园的尽头,王氏立在冬青后面看着儿子和乞还和尚有说有笑,嘴角也噙起了一抹温柔。 这些年,她过的很恬淡。 宋年终于把她这个妻子放在心上,平日里大事小事都要和她商量。在下人面前也很给她面子,她在府上这才真正有了当家主母的威望! 儿子虽说是别人照顾,但后来想通了,权当请了一个奶妈,只不过乞还这个奶妈的xing别很特别而已。倘若乞还知道王氏所想,只怕会立刻气急败坏的来句‘你才是奶妈,你全家都是奶妈’了! 看了一会儿,起了春困,于是由丫鬟扶着回房歇息。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正在提水浇树的青云,一时愣住了。 “你现在是老爷身边的丫鬟,提水浇树的事儿交给别人做就是了,怎么自己动起手来?” 青云见是王氏,忙施礼请安道:“老爷去朝里还没回来,奴婢就想着亲自把这些花草树木浇一遍,闲着也无事!” 王氏闻言只是‘哦’了一声就离开。当年因为照顾宋译的流苏貌美使下人起了**之心,后来才买来青云这个丑女照顾宋译。然而因为她照顾不周害的宋译头部受伤,宋年着人打了她板子后就没怎么要她照顾@ 后来来了个乞还和尚,照顾宋译的事儿就更没有她的份儿了! 但买回来的丫鬟总不能让她闲着,本来想打发她做砍柴担水的粗活儿,但因为她有些学识,便派她去伺候宋年了。因为貌丑无盐,王氏不必担心宋年会把她收房。也正是因为有她在宋年身边伺候,宋年再也不能让别的丫鬟在身边,一举两得! 王氏刚回房不久,下人就过来告诉她宋年已经回府。 尚未有所反应,宋年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了! “把译儿和乞还小师父请过来!”宋年坐在椅子上,声音里满是无奈何疲惫。 王氏虽很想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但他既然没有张口,自己就不好再问,只是沉默着亲自给他斟了杯茶。 宋年接过茶水尚未吃两口,乞还和宋译就走了进来。 “儿子给爹娘请安!” 宋译颇为乖巧的拜了下去,临了还悄悄冲乞还眨了眨眼睛。 乞还也上前见过宋年和王氏,然后静立在一旁等宋年开口。 宋年拨弄了好一会儿茶水,宋译在一旁看得颇为揪心,总那么举着手腕子不酸啊! 恰在这时,宋年抬眼对乞还道:“皇上要见小师父和译儿,今儿天色还早,小师父收拾一下随老夫进宫吧!” 乞还闻言吃了一惊,后退一步急道:“小僧乃出家之人,名利场上的事儿小僧无心掺和!进宫一事望勿再提~!” 宋译在一旁看的直想笑,这会儿想起自己是出家之人了!说脏话的时候,起嗔念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只是。。。。。皇上怎么会让他进宫呢?莫非他是罪臣之后?或者。。。。。皇上想让他进宫做御前和尚? “圣命难为。”只听宋年叹气道,“我在皇上面前替小师父说过话,可皇上就是想见见你。” “凡事总有因果,皇上为何要见我?” 宋年叹了口气,把文帝想要宋译进宫做太子侍读一事和盘托出。 “这事儿小师父本不该牵扯进来,然而犬子离不得小师父,我这才把实情相告。如今皇上想见小师父,如无意外,小师父就要随犬子一起进宫做太子侍读了!” “这。。。。。。”乞还脸上阴晴不定,这是福是祸? 然而圣命难违,乞还和宋译还是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宋年的马车仪仗排场不小,马车里,宋年交代了一些面圣事宜。丞相府离皇宫不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就已经停在了宫门口。 下了马车,看着那红墙绿瓦下的宫城守卫,立在宫门口的宋译万千感慨尚未说出口的时候,就被宋年老爹牵着小手进了皇宫! 御书房里,文帝正在批阅奏章。御前太监刘公公走了进来,轻声道:“皇上,宋丞相奉旨带儿子宋译和乞还和尚在房外等候面圣!” “快请进来!”文帝听了合上奏章,吃了口茶润下嗓子后,宋年带着宋译和乞还走了进来。 第十五章 一入宫门 对于现代人来说,动不动跟人磕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 但前面的那个人是皇帝,宋译再不乐意,也得规规矩矩的屈下小膝盖,根据宋年的吩咐给文帝见了礼。 这个时候的宋译无比的羡慕乞还和尚,不用磕头不用口呼万岁,只需双手合十念声佛号就能万事大吉,这是何等的惬意滋润! 文帝没料到一个五岁孩童竟这般懂规矩,立刻笑着让刘公公把宋译带到他面前去,边拉着宋译打量边让宋年起身后道:“怪不得丞相不肯让宋译进宫,原来是舍不得这样聪明喜人的儿子,有朕在,谁还能欺负了他吗?” “圣上明察,犬子确实命软多灾,臣子嗣单薄,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臣。。。。。。” 宋年记得脑门儿冒汗,便求助似的看着乞还,毕竟乞还的话比较权威。 感觉到宋年眼神的乞还不着痕迹的别过头去,权当什么都没看见。眼下天子的意思很明了,摆明了就是要宋译进宫。他可不愿意和天子作对,不然天子一个不高兴给他冠上‘妖僧’的名号就完蛋了! 文帝把二人的行为都看在眼里,随即笑道:“这位就是丞相口中的乞还和尚了?” “正是小僧。”乞还显得无比恭敬。 “是你说宋译十五岁之前必须跟着你?” 此言一出,乞还额头上也渗出冷汗。但天子发问不敢不回,于是只得老实答道:“小僧确实有这一说。” “哦,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文帝来了兴趣。 “这。。。。。。”乞还闻言看了站在文帝身边的宋译一眼道:“物极必反,月满则缺。宋公子面相太过完美,自然命运多舛。。。。。。。”说到这里偷眼打量了下文帝,见他脸色阴沉似有不悦之状,心下一急又道:“但皇宫乃天家居所,小公子在这里定会受龙气护佑,有没有小僧在身旁都无所谓了!” 说完后,一言不发的立在那里,任由冷汗从光光的脑袋上滑落。 宋译看着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乞还,心里大骂他不够义气。 这时只听文帝大笑道:“既然这和尚都这么说了,丞相何必坚持呢?把宋译放在宫里,朕会派人护他周全。” “皇上!”宋年悲声跪下。 “嗯?”文帝有些不悦道:“难道丞相还有话说吗?” 跪在地上的宋年打了个哆嗦,过了许久才咬牙道:“臣。。。。。领旨谢恩!” 说完,深深的磕下头去,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地面。 “我不想进宫。” 一直看着众人的宋译指着乞还道:“我要这和尚陪我玩儿,我不进宫。” 文帝愣了一下,没想到摆平了大人还得摆平这个小屁孩。想和声哄劝几句,但又怕失了天子威严,于是大手一挥指着乞还道:“朕准他进宫陪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啊?”骤闻此言的乞还眼睛瞪得很大,反应过来后狠狠的剜了目瞪口呆的宋译一眼。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回到宋府后,宋年派人张罗他二人进宫的必需品。而宋译和乞还则趁人不注意拌起嘴来。 “你自己进宫就行了,拉上我做什么?”乞还显得无比痛心。他虽是和尚,却也是个男人,皇宫禁地,女子众多,倘若哪个不检点的宫女或妃子被皇子搞大了肚子,他极有可能被拉出去去背黑锅! 宋译没想那么多,只是苦着脸道:“我以为扯上你皇上就不让我进宫了,谁知道他这么看好我?宁可放你陪我进去也不肯让我在宫外逍遥!” 乞还闻言登时气结,只听宋译又道:“再说了,你之所以留在府上,为的不就是今后不必飘零过活吗?我若进宫了,你肯定会离开府上继续过以前四海漂泊的苦日子。。。。。。与其重走旧路,还不如陪我到宫里见见世面!” “皇宫是可以随便混的?”乞还兀自不平,“只怕还没见世面呢脑袋就没了!” “你以为我想去啊!”宋译踢着栏杆很是气闷,“谁知道皇上哪根筋儿不对非得要我进宫陪他儿子,我还没人陪呢! 二人正争执着,得到消息的王氏匆匆跑了过来。到这里二话不说抱起宋译哭个不停,丫鬟劝了好久才劝住。 “我的儿,都怨你父亲,好好儿的当的是哪门子的破官。如今滔天权势遭到皇上的忌惮,这才害你进宫制约他。。。。。。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成日里母子不得相见。。。。。” 哽声说出这几句话后,眼泪再次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母亲请放心,儿子和乞还在一起,乞还会保护儿子的。。。。。”宋译斟酌着字眼劝慰着王氏,王氏见儿子如此懂事,更是哭的伤心。 宋年从远处走过来吼道:“不就是进宫吗?又不是见不着了,你哭个什么劲儿!” 这时小人过来告诉他东西已经收拾好,宋年的臭脸这才缓和了下对皱眉不语的乞还道:“此次进宫,还望小师父多加护佑犬儿!” 乞还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宋年又重复了一遍,乞还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命苦啊,我护佑别人,谁来护佑我呢! 夕阳落下的时候,宫里来人接他们进宫。宋年趁人不注意给那个公公塞了些银子,那公公的脸登时乐的满是皱纹儿。 马车在晚霞中驶远,王氏站在宋年身后强压住心里的难过。 直到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上,宋年这才转过身和王氏相扶着往院子里走去。天命难违,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必须顺应天意,君为臣纲,他没勇气反抗! 他们被那太监一路领到太子所住的毓庆宫,那太监把他们送到宫门kou交给太子gong里的人后,就匆匆去向文帝复命了!一路上也没见对宋译他们有多关照,只是可怜了宋年的那些银子! “宋公子这边走,咱家乃这毓庆宫的管事太监徐怀论,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咱家若能满足定不拖延!” 宋译张口准备给他客气几句,乞还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宋译立刻识趣的闭紧嘴巴,一个五岁小屁孩儿,他哪里会说官面上的客套话! 宋译小孩子不能说,乞还却不能装作没听见。只得冲那叫徐怀论的管事太监颔首道:“既如此,有劳公公费心了!” 说完,不留痕迹的给那个怀论塞了些银子。这银子是宋年给他的,用意就是要他打点好上下关系,免得宋译在皇宫里受委屈! 徐怀论面不改色的把银子塞到袖中,眯着眼打量了下乞还,这和尚还挺上道儿! 第十六章 丢剑 得到好处的怀论很是殷勤的把他们送到太子的寝宫,进去后,宋译只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儿拿着把小佩剑在几案上划拉着什么。 凝神细看,见他身穿明黄色蟒袍,暗暗思忖。如无意外,这个和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的小屁孩儿就是当今太子了。 “你划拉什么呢?” 不愿意向这个小屁孩太子跪拜的宋译装出一副童言无忌的姿态凑了过去,只见楠木桌案已经被小太子弄得剑痕密布惨不忍睹。楠木案对于安国来说,是一种很珍贵的木材,即使宋年是当朝一品丞相,府上也只有书房有一张楠木桌案罢了! 太子见他凑过来丝毫不意外,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短剑道:“你来的正好,帮我一起把这上面的字给划没,事成之后这柄短剑赏给你了!” 短剑做的很精美,上面雕刻着麒麟图案。 宋译接过来来细细看了,越发觉得爱不释手。抽开短剑,寒光晃眼时,怀论这才着急忙慌的跑过去要夺出短剑:“小祖宗哎,这兵器可是好玩儿的?弄不好要出人命。。。。” 边说边试图从宋译手中把短剑哄出来,然而此时的宋译心智在二十岁以上,加上实在喜欢这把短剑,哪里肯被他得逞。 于是笑着跑开,边跑边对那个在一旁看好戏的太子道:“你难道不是太子吗?你给我的东西,他一个下人怎么可以抢?” 此言一出,太子愣了一下,随即朝怀论喝道:“狗东西,退下!” 怀论闻言打了个哆嗦低着头愤愤不平的退了出去,宋译被发威的小太子唬了一跳,前世的小孩儿哪里有这样的霸气,果然皇家养人啊! 正嘀咕着,只见那太子走过来问道:“你是宋译吧?父皇说你今后要陪我一起读书?” 宋译点了点头,太子闻言眼睛亮了起来,笑道:“我是太子杨云轩。。。。。”说到这里,见宋译依旧拿着那柄短剑,忙神经兮兮的道:“你快把短剑收起来,不然待会儿父皇来了肯定会让人把短剑拿走,他怕伤着我。。。。。。” 宋译闻言忙面不改色的把短剑收好,看来这个太子还挺有爱,倘若能交到这样一个皇家好友,将来指不定怎么飞黄腾达呢! 这时太子看向一直立在那里不说话的乞还准备说话,只见一个小黄门进来回道:“太子殿下,徐公公说已经把宋侍读和乞还师父的住处安排好,特请他们去认认地儿。” 太子闻言有模有样的要那小太监退下,转身对宋译和乞还道:“那你们就过去吧,一会儿过来找我玩儿。。。。。。” 宋译乞还忙出言告退,走出去后,宋译本来想朝乞还炫耀下自己的短剑,然而前边有小黄门带路,周围每走几步都有守卫,登时没了精神。 蔫蔫儿的跟着那个小黄门走到靠南边的一间房子前,徐怀论正在那里等着。 看到宋译后眼睛都笑的眯在一起了,对于这种藏奸的笑容宋译很是警觉的朝乞还后面缩了缩。 徐怀论上前又把他扯出来道:“宋侍读不必害怕,这是咱家给你和乞还小师父安排的住处,且进去看看再说。” 说完,特别亲切的扯着宋译的胳膊往里走,最后许是怕他走不稳的缘故,专门把他抱进门槛儿里。 看到他如此动作,身后的乞还右眼皮儿不易察觉的跳了两下。 住处还行,房内的摆设家具一应齐全,另外特别弄了两张炕,摆脱了挤在一张炕上的艰苦生活的乞还宋译眉宇间皆是一喜。 自打知道宋译是穿越者后,乞还再也不乐意和宋译挤在一张炕上,而宋译对此也颇为反感。乞还曾经很含蓄的向宋年提出要分炕而睡,结果宋年追着宋译要打屁股,说他惹恼了乞还师父,所以乞还师父才不乐意照顾他的起居。 经此一役的宋译乞还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一张炕勉强凑活了几年,两个同样有着成年人心智的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天知道有多受罪。 徐怀论见他俩都露出满意的表情,登时颇为放心的退出去道:“既如此,咱家就忙自己的去了。一会儿会有宫人送来盛饭的捧盒,今儿个天晚,太子已经用过膳,二位就凑合一顿吧!打明儿起,二位和太子一起用膳!”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回身道:“乞还师父是出家人,不知往这里安排宫人是否方便?” 乞还闻言老脸一红双手合十道:“不必了,出家人生活自理,至于宋译,我会照顾好他!” “原来小师父是有德高僧,怪不得皇上会让小师父进宫!” 粗粗的恭维一句后,徐怀论这才消失在门口。 这时候房间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别宫里都已经点燃了烛火。 乞还从袖中摸出火折子吹燃,找到两根手臂粗的大蜡烛点燃后,竹影摇曳中,房间里的一应摆设展露无疑。 宋译乐颠颠的跑到属于自己的炕前拍打了几下,舒舒服服的坐上去后朝乞还招手笑道:“我刚才得的那柄短剑可能是宫廷造办处的精品,你看看这是什么打造的!” 说着就要从怀里摸出短剑,摸来摸去却总摸不到。心里一急准备脱了衣服来个大搜查,乞还在一旁笑道:“失了盗还不自知,那剑已经不在你身上了,你就算把你的衣服全撕了也找不到的!” “什么状况?”宋译吃了一惊,停住准备脱衣服的手一脸惊讶的问乞还。 乞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你以为刚才徐怀论为何会对你那般殷勤?还不是图你身上的短剑!” “什么,”宋译急了,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边走边道:“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说他刚才怎么对我那么好呢,感情是要偷我的东西!” 乞还制止住他摇头道:“你不必去了,没抓住现行,去了他也不会承认。再者说,他也是为太子着想,倘若你一失手刺伤了太子,大家都玩儿完!” “我吃饱了撑的刺伤太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骤失宝贝的宋译气呼呼的准备找徐怀论讨个公道,乞还在他身后淡淡的说:“现在的你看起来就是个孩子,只要你没长大,有很多东西你永远不可能抓在手里!” 看着小胳膊小腿儿的自己,宋译颓然的重新到乞还身边坐好,苦着脸抱怨道:“你既然看到了也不提醒我下,那可是宝剑啊!” 乞还朝他眨巴眨巴眼笑道:“我吃饱了撑的,提醒你不就意味着和徐怀论撕破脸吗?和他撕破脸对我有何好处?” 第十七章 损招儿(上) 见过明哲保身的,可没见过像乞还这样明哲保身的。 偌大的皇宫里,他俩是最相熟的人,平日里相互照应是应该的,谁料乞还这和尚竟然如此的。。。。。自私! 果然是环境造小人吗? 吃了瘪的宋译颇为不忿的瞪了笑的无耻的乞还一眼,然而许是人小的缘故,灿若星辰的眼睛怎么也凝练不出杀死人的眼神,试了几次,只得作罢! 宫人送来晚膳,膳食和宋府的差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好感慨的,粗粗吃了几口,心存不忿的宋译走到乞还跟前道:“不管怎么说,这柄短剑我很喜欢,你得想办法帮我把它弄出来!” 乞还看了他一眼手一摊道:“这事儿我帮不了你。” “这是为何?” “小孩子是不能拿刀剑玩耍的,一个不小心伤着怎么办?”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小孩子,”宋译颇为委屈的扯着乞还的衣服道:“再者说,太子比我大不了多少,凭什么他可以拿着玩儿我不可以?” “他是太子,别说伤了人,即使是把人捅死也没人敢说什么。”晃动的烛光下,乞还的眼睛幽深如潭,“而你不同,你今后是太子在宫里的玩伴,你若伤了太子如何是好?” 在乞还的坚持下,宋译的脑袋越耷拉越低,恨不能低到尘埃里。 同在一个屋檐下,何至于命贱如斯! 门外墙根阴影下,把房内对话大致听完的徐怀论轻舒了一口气,虽然兵行险招,但到底是赢了! 心完全放下来的徐怀论一步三晃的往远处走去,然而,他对形势似乎太乐观了! 翻来覆去的宋译睡不着,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俗话说的好,不争馒头争口气,那个徐怀论害自己栽了这么个大跟头,这口恶气不泄下去只怕难以睡踏实! 只是。。。。。该怎么出这口恶气呢? 向太子告状?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很快被他掐死,上学的时候,最鄙视的就是那些喜欢打小报告的家伙,如今要自己做自己曾经鄙视的哪一类人,老实说,宋译自认还没无耻到那种地步! 既然不能像小汉奸似的告状,只得自己开动脑力解决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宋译闭上的眼睛睁了开来,在夜色中显得很是渗人! 一宿无梦。 翌日,睡得正酣的宋译被乞还闹了起来,“你怎么回事儿?睡就睡呗,笑什么?若纯粹是笑也就罢了,怎么笑的那么贼?” “我笑了吗?”宋译一脸茫然的摸摸自己的小嘴,腮帮子隐隐有些痛意,如此说来,自己睡着的时候可能真的是笑了! 宫人早已打了洗脸水送来,宋译起身后,和乞还一起洗漱完毕,看着盆里的水,一个小损招儿先被他搬上桌面。大恶作剧且搁后面压轴,先弄个损招儿杀杀徐怀论那厮的威风才是正经。 心里有了轮廓的宋译贼兮兮的凑到乞还跟前道:“你昨儿个不帮我讨剑是怕我伤着太子是吧?” 正在打坐的乞还给了他一个‘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 “我说你不会这么无情无义任我被坏人欺负的,”宋译一脸讨好道:“那柄短剑我不要了,万一真伤了太子,咱俩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乞还闻言又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可我咽不下被人偷剑的恶气,你愿不愿意帮我整下那个不要脸的贼人?” “阿弥陀佛,”乞还闻言闭上了眼睛装模作样的道:“出家人不管尘俗事,你还是自己解决吧!” 你都把你的佛祖忘到九霄云外了,怎么还拿他当挡箭牌!宋译心里对他万分鄙视,鄙视完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道:“我这不是身板儿小不能亲自报仇吗,你只需帮我做一件事,我帮你圆场怎样?” “什么事儿?”六根不净的乞还睁开了眼睛。 感觉有戏的宋译忙凑上去笑道:“这里的宫人办事儿真没效率,你帮我把咱们的洗脸水倒了吧。。。。。” “这算什么事儿!” 乞还起身往盆架子走去,宋译拦住了他,捏着鼻子把乞还换下的臭袜子搁到铜盆里搅了搅,捞出来晾在一旁笑道:“咱先把房门关上,待会儿那老太监过来,咱装作倒水泼他一身,这仇算是报了三分之一了!” “他要气急败坏报复我怎么办?”乞还大摇其光头。 前去门口窥视敌情的小宋译见状拍心口保证道:“你放心,我帮你圆场子,保证让那死太监没话说!” 乞还端着一盆水走了过去踢了踢把小脑袋伸到外面的小宋译道:“要不你泼水我帮你圆场子?” “你会圆吗?”宋译的脑袋缩了回来。 “当然。“乞还显得信心满满。 宋译看了看他手里那个大铜盆苦着脸摊手道:“可我端不动那样的盆,即使端的动,盆里的水也泼不远,指不定回头儿弄自己一身。。。。。。”边说边扯着乞还的僧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答应我要帮我报仇,这关头儿就别推搪了!” 说完,再次把脑袋探了出去。 乞还看着眼前一个五岁小屁孩竟然有这些言行,昔日的口头禅再次被念叨了起来:“妖怪!”说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拉着宋译问道:“你确定徐怀论会过来吗?” “肯定会的,”正密切注视外面动静的宋译头也不回的道:“我是太子侍读,这时节太子也该去读书了吧?我还没到,这个事儿妈一般的管事太监肯定会亲自过来叫我,不信你等着看。” 说完一脸认真的盯着门前的走廊,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左边的走廊有了动静,看到往这里走过来的徐怀论后,忙把脑袋缩了回来,顺便把乞还送到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二,三-------- 房门猛地被打开,一盆泡过袜子的臭水直泼像门前的人。 站在乞还身后的宋译看着被泼的如同落汤鸡一般的徐怀论,强忍住笑意从乞还身后准备打圆场。然而,在看到徐怀论身边那个被殃及的池鱼后,未及绽放的笑容彻底被扼杀在面皮下! 第十八章 侍读 闯祸了! 在看到脸黑如墨的文帝后,宋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牙疼! “咣当!”乞还手里的面盆不合时宜的落在地上,惊得沉闷空气一颤一颤的。 在铜盆渐行渐消的余音中,文帝强压下心头火气一甩袖子走了进去,龙袍的下摆上,被污水弄得很。。。。。。狼狈! 徐怀论把脸上的水珠抹去,臭烘烘的水使他忍不住想呕吐,趴在栏杆上干呕了半天,许是没吃早饭的缘故,他也只能做做姿态罢了! 反应过来的宋译悄悄捅了捅如同雕像一般呆愣在当地的乞还,指了指走进房内的文帝,乞还只得硬着头皮和宋译一前一后挪了进去! “大早上的,怎么乱泼起水来?” 文帝果然是文帝,若搁像秦始皇那样的暴君,只怕脑袋都看了十个了,如果有那么多脑袋的话。 乞还闷着头道:“小僧照看宋译的规矩,每天早上须把洗脸水泼在门外额。。。去煞气!” 宋译在一旁忙点着小脑袋给他助声势,文帝看了下放脸盆的架子嘴角抽了抽冷哼道:“你家的洗脸水还洗袜子吗?” 宋译闻言一愣,和乞还一起看向身后的洗脸架子,此时,乞还那双**的袜子在那里显得别具风情,那上面没洗净的污泥显得很倒人胃口! 刚进来的徐怀论看到后忙跑了出去,把昨夜未及消化的饭吐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乞还擦了擦冷汗道:“小孩子调皮,给小僧丢在里面的。。。。。。” “罢了罢了!”文帝挥挥手道:“朕来这里是有事要说,朕听丞相说你善于从佛法中讲一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 乞还愣了一下,不明白文帝为何会有此一问的他干笑道:“这些道理是小僧平日里走名山大川悟来的,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拿得上拿不上朕说了算!”文帝大手一挥起身道:“打今儿起,你就是太子和宋译的先生了,主要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如果谁敢不听,随便打板子!” 随后一句话,不知是针对谁说的。 宋译本能的摸了摸手心,文帝立在那里看着他,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徐怀论忙挡着自己吐出的秽物问道:“皇上现在要去。。。。。。” “换衣服!”文帝闷闷的说完,匆匆走远。 留在房里的宋译和乞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拍胸口给自己顺气儿,好险,感觉就像刚从鬼门关里出来一样! 此时,外面早有粗使宫人处理了徐怀论吐出来的秽物,宋译个乞还神清气爽的走了出去,略辨明了方向后朝太子所在的寝宫走去! 一路上,宋译一直在想针对徐怀论的大阴谋是否还要实施,但想到早上那个小阴谋都能误伤到天子,觉得此事还是暂且往后放放再说。 进到太**里后,太子正被人伺候着穿衣服,略朝太子见了见礼,徐怀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尖着嗓子道:“太子殿下,该去益古斋读书了!皇上说,此次太子殿下若再迟到的话,先生可以随便打手板!” 说完,看了立在一旁的宋译一眼道:“包括宋公子。” 宋译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弄得宋译好生奇怪。 早上泼你污水的明明是乞还,你干嘛给老子过不去啊! 殊不知凡事要先挑软柿子捏,这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自然可以借读书的时候敲打敲打。而乞还却不能随便乱动,他如今已被天子安排为太子的老师,是动不得的人物!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徐怀论自认有精神等到十年后。不过他似乎忽略了一点,他是个太监! 早膳是和太子一起吃的,确实比昨夜的豪华许多,但宋译和乞还对吃的东西向来不感冒,所以也就那样了! 匆匆用过早膳,太子和宋译在乞还的看护下朝益古斋跑去,跟老母鸡似的乞还好生郁闷,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奶妈一类的角色! 益古斋在御花园的南边儿,是一个古典精美的书斋。 匆匆跑了进去后,太子率先坐在长长的条案后面,宋译见那里有个绣凳,不等招呼自己也走过去做好。 先生还没来,乞还没有主动给大家上课的觉悟,所以大家就在那里相对昏睡。 早起的孩子伤不起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夫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也不理会房内是否多了人,吃了口给他准备好的茶水后就清清嗓子摇头晃脑的教起课来。 “之乎者也”之类的东西使宋译听的昏昏欲睡,反观太子也是这般,二人很有默契的看着一眼,第一次有了超出身份的亲近感。 那边的乞还早已受不了这聒噪走了出去,看着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的乞还,宋译和太子各种羡慕。 在那无处不在的“之乎者也”声中,宋译和太子不动声色的把凳子挪进了些,二人便在摇头晃脑的徐夫子眼皮儿下交头接耳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犹未尽的先生抹抹发干的嘴皮子走了出去。感觉到没动静的宋译擦擦额头上的汗喘了口气,皇上怎么给自己的儿子找了这么个活宝儿先生? 迂腐,呆板。。。。连教书机器都不如,让他来做什么! 吃了口茶略歇息了会儿,又一个先生走了进来。这个比之前那位老大爷级人物年轻了许多,国字脸,一字胡,眼睛不大不小,眉毛很浓,嘴唇很厚,眼神很。。。。犀利! “这是孙先生!”太子悄悄的给宋译说道:“父皇要他教咱们兵法,凶的很,咱俩不能再玩儿了!” 说完,忙整整衣服坐好,宋译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老师前世的他遇的多了,已经有了免疫力,所以也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孙先生的声音很洪亮,乍一听教的课也很有逻辑,但宋译对这些古代的学问很没兴趣,一想到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结果被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吞噬了劳动成果,心里就无比悲愤,似乎是为了弥补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如今坐在这里的他,再也难以静下心听课了!; 第十九章 人生的定位 摆好认真听讲的姿势,然后就魂游天外。 这一手宋译在前世课堂上常用,虽说偶尔会被老师抓个现行,但因为他是优等生,每次都是略责备两句就是了。 孙先生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眼前的景象也慢慢变模糊。。。。。。 魂游天外的宋译无端的怀念起那个世界的亲人来,可不论他怎么凝神回忆,前世的亲人只是一个个模糊的影子,他心里一惊,有关前世的记忆,似乎因为这场穿越儿被遗忘了! 他的走神被孙先生看在眼里,却没有理会。 他们主要做的事太子讲师,宋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侍读而已。对于大人来说,一个侍读的身份足以在朝堂上横行霸道,但宋译不过是一个五岁小毛孩儿,摊在他头上的这个‘侍读’,不过是用来哄小孩子开心的耍伙罢了! 宋译不是他授学的重中之重,所以,他可以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但当他看到正襟危坐的太子时不时用羡慕的眼光看向那个在课堂上走神的小侍读的时候,再也不能无视宋译了! 对于他们这些太子讲师来说,太子无疑使他们将来飞黄腾达的依靠,此时若纵容太子被这个小侍读扰乱向学之心,只怕将来天下人都会大骂他们这群教太子做学问懂道理的先生!所谓‘教不严,师之惰’,正是这个道理! “啪!” 戒尺狠狠的敲在宋译所在的条案前,正在走神的宋译打了个哆嗦,抬头正好看到一张黑的几乎可以拧出墨汁来的脸。往旁边看去,太子正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处于本能,他特老实的站了起来! “手伸出来!” 这个孙夫子很没道理,也不问个因由,也不出个题目让宋译回答,一张口就是要他手伸出来! 宋译百思不得其解,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自己坐这里半天了,却没有一个先生能把知识灌输到自己的脑袋里,其间自己不愿学虽占有很大因素,但他们未免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这一点使宋译很不忿,前世的课堂上,不论他这个优等生如何胡闹,老师从来都没有无视他,反而苦口婆心的劝他好生向学,将来报效祖国回报父母什么的,可如今倒好,不管教也就算了,还想让他做‘杀鸡儆猴’一事中的牺牲品! 他的智商绝对不是一个五岁孩童,孙夫子的目的很明显,打击他这个不听话的鸡,惊醒太子那只被自己带上邪道的猴子!只可惜,宋译不想当被打手板儿的鸡,于是整了整衣衫道:“我出去罚站吧!” 说完,不等孙夫子答应就大步走了出去。 孙夫子看着他的背影,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道:“无知竖子,太子莫要学他!” 说完,继续摇头晃脑给六岁的小太子灌输自己积累了许多年的学问了。 “就知道你会出状况!” 益古斋庭院的莲池旁,正在看水中鱼的乞还头也不回的道:“已经无所事事五年了,你真的打算这么混下去吗?” “什么?”凑在他身边看池水的宋译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说,”乞还把视线从油绿的池水上收了回来,看着刚到自己腰部的宋译认真的道:“你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这一辈子,有几十个春秋,你就打算这么浑浑噩噩的熬下去吗?”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呢!”宋译苦笑着捡起一枚小石子丢在池水里,碧波荡漾间,池水中稚嫩的孩童形象碎裂。。。真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乞还看了看明净的天空道:“每个生命的存在都有它的意义,与安朝万万百姓相比,你的这一世更多了一些神秘,然而这神秘并不是你浑噩度日的借口,而是你跳出众生活的精彩的资本!” “我没那样的野心与抱负,”宋译看着碎裂的水纹渐渐平静下来,看着那个稚嫩的孩童形象继续出现,登时有些气馁的道:“这不是我所生活的那个年代,这里没有电脑手机ktv,我习惯了那个世界便利的一切,所以我不能接受这个世界的迂腐与缓慢!” 说到这里,看着若有所思的乞还道:“假如你做佛门弟子做的风生水起春风得意,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成了道士,你所学的那些佛学知识通通变成一文不名的废品,你会如何?” “佛道。。。。有时候是相通的!” “这不是通不通的问题,而是习惯的问题。我这人死脑筋一根筋儿,变通的慢,很难接受新事物,这是本xing。。。。。。”宋译看着沉思的乞还继续道:“有句话叫‘xing格决定命运’,这里的一切,我接受不了,也没打算接受。更何况,我父亲是当今丞相,府上衣食无缺,我没必要为生活拼搏,所以我觉得,得过且过混日子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一混几十年,你不烦吗?”乞还叹道:“咱俩的实际年龄差不多,为什么你的思想这么古怪!” “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找不到我在这个世界的定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生活在社会最高层,我什么都不缺,除了混日子,还能怎眼呢?” “你就是块朽木!”这样颓废的思想使乞还彻底崩溃了,担心再听一会儿就有可能被同化的他恨恨的指着宋译骂了一句后远远走开。 看着他的背影,宋译陷入沉思。。。。。。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真的是要混日子吗? 如果不混日子,那么,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该怎样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人没有了目标,活着无异于一具行尸走肉。。。。。。可是,自己的目标在哪里呢? 授课的孙先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看到立在莲池前若有所思的宋译愣了一下,小孩子怎么能做出如此凝重的表情?五岁的孩子,如果没有大人约束的话,十有仈jiu都在玩泥巴爬高上低,可这个孩子。。。。。。 不知为何,本能的想走过去和他说说话。 正在沉思的宋译听到脚步声,微一转头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孙夫子后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泛起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 第二十章 接连闯祸 如果一个人走路鼻孔朝天的时候,那么他极有可能要摔跤。 此时的孙夫子虽说整体形象还没有那么夸张,但却是昂首阔步的朝宋译走来,在快到宋译身边的时候,一枚小石子恰到好处的飞到他的脚下,于是雄纠纠气昂昂如同大公鸡一般的孙夫子杯具了,直接从大公鸡变成莲池里的落汤鸡! 此时虽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但莲池里的水明显没有跟上季节的节奏,依旧冰寒刺骨。 幸好许是怕太子玩水的缘故,益古斋的莲池水并不深,孙夫子在里面扑腾两下就抖抖索索的爬了上来,而站在莲池旁边的宋译,嘴巴张成o型明显还没从吃惊中回过神来。 表情之无辜正好显示出他演技的高明,离这里不远的乞还忙快速跑了过来。看到浑身**的孙夫子后,强忍住爆笑的冲动把他送出益古斋。临走的时候,意味不明的看了宋译一眼,宋译一缩脖子,做出一个很无辜的表情! “书,我的书还在水里!”孙夫子有些激动的要再次扑到水池里,被乞还死死的拦住。 “回头儿小僧让他们打捞出来晾干后还给先生,先生现在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服的好。” 说完,不由分说把孙夫子往外面送,这时太子从书斋里走了出来,看到狼狈不堪直打哆嗦的孙夫子后,忙一脸关切的走了上去道:“夫子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把夫子带到毓庆宫换身干衣服。。。。。” 刚说完,两个小黄门就上前替乞还扶着孙夫子,此时乞还的僧袍上已经湿了大片。 见太子这般做派,宋译才明白过来刚才乞还那一个眼神的意义。授业恩师落水,做学生的怎么能无动于衷? 于是后知后觉的宋译忙跑上前道:“咱俩的衣服夫子都穿不上,还是让徐公公的衣服暂借给夫子吧!” 此言一出,孙夫子热泪盈眶。没想到这么个小毛孩儿,虑事还挺周全。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了,挣扎着吼道:“老夫宁死不穿阉人的衣服,老夫要回府。。。。” 此言一出,分布在益古斋周围的小黄门齐齐朝他看去,那眼光颇为幽怨。 而搀扶着他的那俩小黄门则无比怨毒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在后面看着,真想把这老头儿撂在这里啊! 而沉浸在落水悲剧里的孙夫子仍没想到自己已经引起了众怒,满心期待的要出宫坐到自己的暖轿里回府。 无视沿途侍卫太监讶异的眼神,孙夫子被送到宫门口,孙府的轿夫正在不远处的墙角下晒太阳。看到自家老爷如此狼狈的出来,一惊就要迎上前去,还没接到孙夫子直打哆嗦的手,正在下台阶的孙夫子就以泰山压顶之势朝他砸过去。 轿夫险险避过,孙夫子很悲剧的摔了个‘狗吃屎’。 而扶着他的那俩小黄门则一脸无辜的互视一眼,忙关切的上前准备把他扶起来。 吃了大亏的孙夫子那里还肯让他们近前,搭着轿夫的手爬起来就往轿子处踉跄走去。 刚刚那一跤,明明是有人在暗中使绊子,然而,此时不是讲理的时候,人造屋檐下,还是暂时服软的好! 孙夫子落水,对于太子来说只能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插曲。 上午经史和兵法教完,用午膳的时间就到了。 因为懒得折腾,越xing要宫人把膳食送到益古斋来吃。 食不言,匆匆吃过饭后,乞还在益古斋特意为先生预备的书案前摆弄毛笔。宋译和太子则在座位上窃窃私语。 “是你把孙夫子弄下水的?” “没有没有,我就立在那里一下都没动。” 乞还连连摇头,倘若不打自招,谁知道会不会被安插个‘辱师谤道’的罪名!反正没人看见,随便他们怎么猜! “这怎么可能。。。。。”太子皱眉嘀咕道:“夫子们是父皇从朝中给我挑的大学问家,怎么可能跌到水里边自损形象!” 宋译闻言看了太子一眼,这储君不错啊,还知道用成语,算起来也算是个早慧代表了! 身边有这么个早慧代表,宋译倒也不必刻意掩饰自己的见多识广,便凑过去贼兮兮的对太子道:“不管怎么说,孙夫子此次落水势必要在家多呆几天,咱俩至少可以少上一门课,多处两个时辰的玩耍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还朝太子眨了眨眼睛。 太子闻言眼睛也亮了起来,笑道:“下午先生把治国方略和礼仪学讲完后,我带你去后gong见我母后去,母后gong里的芙蓉糕好吃的很。。。。。。” “没兴趣。。。。。”宋译蔫蔫儿的耷拉下脑袋,他对吃的方面一直不很上心,宋年就他一个儿子,平日里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都先尽着他来,好东西见多了也就那样儿。。。。。没有这些兴趣爱好,生活漫长如何自处呢! 这是个问题! 宋译趴在条案上看着正拿支毛笔在纸上写画的乞还,这么个和尚,鬼使神差的就成为自己童年和少年密不可分的伙伴,老天还算有点良心! 他和太子有代沟,那毛孩子再怎么着,始终是个没开化的小屁孩儿,而他。。。。。。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岁了啊!和乞还在一个档次上,只是所处环境不同,所虑的事情也不一样罢了! 这时太子又凑了过来,“要不咱们拿弹弓打鸟儿去。。。。我宫里的奴才给我做了好几副弹弓,咱们一起玩儿?” 太子不知疲倦的笼络着宋译这个玩伴,然而宋译却不怎么领情,蔫蔫儿的道:“还有没有什么更高档的?” “糕当?”太子眨巴眨巴眼经一脸疑惑的道:“‘糕当’是什么?” 吐槽无力的宋译翻了个白眼儿道:“就是说,有没有比用弹弓打鸟儿更好玩的呢?” “哦。。。。”太子若有所思,过了好久突然眼睛亮了起来道:“咱们去箭亭射箭吧,父皇说,男儿应该文武双全!” “射箭!”宋译来了精神。 “对,射箭!”见宋译如此,太子兴奋的小脸发红道:“射完箭后咱们可以去温泉宫玩儿,父皇的妃子经常在那里脱衣服。。。。。” 看着越说越兴奋的太子,宋译一记爆栗敲在他脑壳儿上,不悦的责备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看女人脱衣服了!看别的女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还看你母妃呢?大不孝,大不敬!” 说完,意犹未尽的他又连敲了两下。 事实证明,一国储君还是很有气xing的,小嘴扁了又扁,最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便起身往房外走道:“呜呜。。。我告诉父皇你打我。。。。” 这时候的宋译才发觉自己闯了祸,本欲上前把太子哄劝回来,然而太子已经和外面伺候的小黄门搭上线了,正边抽噎着边往益古斋院外走去。。。。。。 “你又做了什么?”不知何时凑到门口的乞还一脸纠结的看着他。 这小祖宗,一上午闯了多少祸了?先是被先生驱逐出课堂,在后来把先生弄到水池里,最后又把太子弄哭。。。。。 “我敲了太子的脑壳儿。。。。。”宋译一脸沮丧的说着,“我忘了太子的脑壳是不能敲的。。。。” 边说边朝太子跑去,边跑边道:“太子等等我,我这就陪你去用弹弓打鸟儿吃芙蓉糕。。。。。。” 第二十一章 闹学 伴君如伴虎,这个‘君’字不仅仅是君王的‘君’,也是储君的‘君’。 小太子目前虽说并没有给宋译一种伴随着老虎的压力,但确实使宋译的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益古斋书房里,宋译不停地朝那个眼睫毛儿上泪珠犹存的太子作揖,劝了半天,脑门儿上顶着俩‘肉疙瘩’的太子这才勉强答应暂时不去告御状。 但宋译比谁都明白,所谓‘暂时’绝对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宋译趁热打铁,趁乞还一个不注意把他手腕上那串檀香佛珠撸了下来讨好太子。佛珠上因为被人长久用手抚摸,所以显得黝黑发亮,这使宋译忍不住怀疑乞还是不是经常不洗手就念佛来着。。。。 一面雕刻着佛教经文,另一面则刻了一些佛像,那佛像既像是如来,又像是弥勒佛。这不能怪宋译眼力不好,实在是乞还的檀香佛珠太小,加上此时益古斋的光线不太亮,他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清楚! 太子有些好奇的来回翻弄着那串佛珠,宋译趁热打铁请太子忘了方才敲脑壳儿一事,完全被佛珠迷住的太子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小脑袋,宋译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儿! 正沾沾自喜着,后脑勺传来被人敲打的疼痛,抽着冷气转身,正对上乞还那张要吃人的脸。 “宋译,这次你可玩儿大了,把佛珠还我!” 阴沉着脸的乞还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祥和,但宋译很清楚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忙陪着笑道:“不就是一木头佛珠吗?回头儿我让父亲托人给你一个玉佛珠,你岂不是赚了!” 乞还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只是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子手里那串佛珠,此时太子正好奇心大发,把小虎牙对上去看看佛珠是不是很坚硬! 这个时候他没功夫给宋译耍贫子,在自己身上掏啊掏,掏了半天这才摸出一个碧玉佛像上前对太子谦然笑道:“太子殿下,那个佛珠是木头做的,不值多小钱!小僧拿这个佛像给您换吧?” 说着,不留痕迹的把佛珠从太子嘴里扯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小佛像塞到太子嘴里让他啃。 太子不是你傻子,一把把佛像摔在地上道:“我不管,那烂佛像我宫里多的是,但这佛珠确实少见,我就要佛珠。。。。。。” 说着,便用眼睛盯着乞还刚套在手腕上的佛珠做出扑抢状。 乞还忙警惕的把佛珠从新从手腕上撸下来塞到怀里继续陪笑道:“君子不夺人之好,此佛珠乃我师父送给我的唯一礼物,我绝对不能把佛珠给予他人,还望太子见谅。。。。。。” “我不管,我就要那个佛珠!” 太子的拗脾气上来了,乞还擦擦额头上的汗干着嗓子道:“除了佛珠,哪怕要小僧的命都可以!” “我就要佛珠就要佛珠。。。。。。” 太子蛮横的把面前书案上的书尽数扫落在地上,乞还在一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慰,而此事的罪魁祸首正坐在众先生所坐的位子上优哉游哉的吃茶。 和尚斗太子,指不定还能名垂青史呢! 里边儿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面的小黄门,探头探脑的要进来哄劝耍脾气的太子,谁料太子见机的快,一个玉质笔筒砸过去,唬的他们一哆嗦重新跳在门外! 这小祖宗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不讲理的时候谁沾谁倒霉,偏又不能告诉皇上。 要说当今文帝,做皇上方面马马虎虎,但做父亲完全就是稀里糊涂了,护短护的厉害,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宦官严苛的很,饭告状的十有仈jiu都被打得半死。 正为难的时候,益古斋院门口儿传来静鞭的声音,宦官们闻言忙面朝院门口儿跪下,原来用罢午膳的文帝一时兴起要来看看太子在益古斋的状态。 一路走来,鸦雀无声,只有挂在海棠枝杈上的那些未及晒干的书籍不甘心的哗哗作响试图引起这位帝国天子的注意! 而此时的书房里,太子使xing子的哭闹正到高潮! 他一个小孩子,抢又抢不过乞还,威严恫吓似乎对此时的乞还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外边那群宦官都是没骨气的东西,进来十有仈jiu是拉架而不是帮架,所以太子很明智的阻止他们进来添乱!本来想让和自己一起读书的宋译帮忙,谁料宋译那家伙端着一杯茶喝的正乐! 觉得孤立无援的太子看着乞还那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光头,重新估计了下敌我双方的实力,自知不敌的他越xing坐在地上使起父皇母后都无力应付的一招儿----哭! 听到动静的文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么一个情景:乞还和尚以手捂胸似乎谁要把他怎么着呢;宋译则在那里举着茶壶准备往嘴里送水,而大安朝尊贵无比的太子则跟个小叫花儿似的在那里撒泼打滚,好好一身蟒袍就被他这么糟蹋了! “不像话,”文帝张口准备吩咐身边的太监把太子拉起来,可在看到太子脑门上那两个醒目的‘肉疙瘩’后不由的大惊失色,颇为威严的环视左右一周沉声问:“谁敲的?” 于是。。。。。罪魁祸首宋译坐不住了,搁下茶杯灰溜溜儿的溜下座椅上前老老实实跪下道:“是我。。。。额,是下官和太子玩闹时一不小心敲上的,下官受乞还师父的教诲已经知过,特在此叩请皇上降罪!” 有板有眼的施完礼后,自知闯了大祸的他再也不复之前的顽皮大意,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文帝感慨宋年教子有方的时候,也暗自咬牙不已,当初自己做宋年学生的时候,脑门儿上也不知挨了宋年多少爆栗,如今风水怎么总也转不出自己家族? 自己被宋年敲脑袋也就罢了,毕竟严师出高徒。可这个宋译是什么东西,太子的脑袋是他随便乱敲的吗? 这样一想,心里已经有了惩罚之意。。。。却在张口准备下旨的时候又突然想起自己答应宋年的,此子言行只要不涉及谋反,自己便不苛责他! 君无戏言,更何况那话刚说完没几天!; 第二十二章 黑锅 但不责罚宋译并不意味着他就任太子受欺负,眼睛环视了四周一眼对守在门外的几个小黄门道:“主子在里边闹腾,要你们是做什么吃的?难道就没有一个知道出来拉下架劝解下吗?” 话音刚落,那几个小黄门颇为委屈的跪倒在地,战战兢兢连‘冤枉’二字都不敢喊,白着脸静等文帝的宣判。 “没用的东西!”文帝冷哼一声道:“每人去掌刑太监那里领十板子以观后效,倘若还见你们这般消极怠慢,仔细你们的狗腿!” 众小黄门儿不敢有任何异议,皆排好一队去掌刑太监那里领罚去了! 见已经有了替罪羔羊的宋译神情明显一松,火虽不小,却没烧到自己身上,还是老爹比较有面子啊! 正暗自窃喜,只听文帝又道:“乞还,朕安排你在太子身边是做什么的?” 乞还闻言一愣遂老实答道:“皇上安排小僧教导太子殿下和宋侍读的立身做人学!” 文帝冷哼一声道:“既然你都记着,那朕问你,刚才太子失礼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汗珠从光洁的额头上划到青砖地面上,瞬间化为虚无。情知躲不过去的乞还叹息道:“小僧无德,做不了太子的授业恩师,特在此向皇上提出辞呈,请皇上准许小僧四海寻佛!” “四海寻佛?” 文帝冷笑道:“朕问你,你也算是在尘世中寻找了几年的人了,你可寻到了佛?” “小僧。。。。。。没有!”乞还的声音里满是颓败。 “既然没有,你确定你此次离宫就一定比上次强吗?”文帝继续冷笑:“遇事儿就躲,难道这就是你佛门弟子的作为?” 乍闻此诛心之言的乞还忙双膝跪地道:“皇上,小僧所做的任何事儿只能代表小僧,与我佛门弟子无关!” “既如此,去领罚吧!”文帝似乎是专等这句话一般,迫不及待的挥手道:“去掌刑司领三十大板,今后做好分内事儿,此事就此揭过不提!” “啊?” 正跪的颇不安分的乞还惊讶的抬头看着众人的表情,在确定文帝不是开玩笑后忙膝行上前道:“皇上,这件事儿是我贪玩儿闹起来的,不关乞还师父的事儿啊!” 努力使自己说话的语气和句子符合一个五岁孩童的身份,心里暗暗祈祷自己快点长大,他宋译平生最不擅长的就是‘装嫩’! 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小孩子胡闹,大人在一旁若手足无措的话,那还配做大人吗?” 宋译闻言正要反驳,可又怕说出的话超出了自己的年龄范围引人怀疑,只得暂时闭嘴。 文帝手一挥,左右侍从就要带乞还下去,宋译看着乞还跟他们走到门口,突然灵机一动扑上前扯着乞还的僧袍对文帝道:“乞还师父教导宋译,说人不能让别人为自己扛罪过,不然死后会下地狱被鬼怪啃骨头的,宋译不想被啃骨头,愿意和乞还师傅一起挨打!” 说着,小嘴倔强的包了起来,眼睛里去满是紧张。 文帝见状愣了一下,遂哈哈一笑起身道:“如此说来,他倒是个有德先生了。” 说话间走到奇幻身边道:“只是,小和尚能把自己的智慧传授给孩子吗?” 发现可以免打契机的乞还忙双手合十道:“小僧愿尽最大努力教导好台子和宋侍读,请皇上放心!” 文帝闻言哈哈一笑拉着花猫儿一般的太子走了出去,宋译看着随他们离开的众宫人,喃喃的道:“这就完了?” 被唬白了脸的乞还擦着脑门儿上的汗水感慨道:“我佛慈悲,没让我被你拖下水!” 宋译白了他一眼正准备说话,只见刚才随文帝出去的一个宫人走回来笑道:“皇上说今儿下午太子殿下不必读书,请乞还小师父和宋侍读回毓庆宫歇息吧!”、 乞还闻言轻呼一口气,老实说,照刚才的闹法儿,他还真没把握能教导得了两个小太岁。 宫人去后,乞还交代益古斋的宫人把书晒好搁在书房灯孙先生自己来取,然后就牵着宋译的手走了出去。 “快受不了了,”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宋译边踢石子边抱怨道:“有时候我明明可以说出一些道理使别人信服,可我却因为年龄的缘故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想法。。。。。。。” “那你想怎样呢?”乞还问。 “历史上不乏神童之类的吧,我冒充神童去!”宋译洋洋得意道,神童的智慧与知识都是超前的,让大家习惯了自己神童的身份,到那个时候,即使说出一些与年纪不符的话语也不会有人往别处怀疑了! “可以。”气坏看着前方一本正经的道:“然后你就可以英年早逝了!” 宋译闻言嘴角儿抽了抽,不可否认乞还见解的独到xing。自己和太子同时学书,倘若比太子聪明讨人喜欢,势必会被一些看好太子的人嫉恨眼红。。。。。。 “倘若你在这里活到老,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乞还问。 宋译想了想认真的道:“前世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学业有成有房有车,可我在这里并不缺房子和车啊?虽然说只是马车,但在这里已经很高级了!” “那些是你的吗?”乞还看着已经朝西斜去的太阳道:“那是你父亲宋丞相的。” “我父亲的不就是我的吗?” “倘若你父亲能一辈子屹立官场不倒的话,只要你愿意吃父母打下来的家业的话,他的也许就是你的。”乞还叹口气道:“但是你甘心用一辈子的时间啃老吗?” 宋译闻言哭笑不得,乞还这个人倒也真会用自己学过的东西,‘啃老’这个名词儿在他们闲聊的时候宋译给他讲过,没想到他竟然会用到自己身上! “那我该怎么办呢?”宋译问。 “当自一无所有,借助现有的一切,打拼属于自己的东西。” 阳光下,乞还周身满是跳跃的光环,宋译忍不住怀疑他就是命运安排给自己的领路人。 乞还,他是对的!; 第二十三章 弯弓 当一个人盼着长大的时候,长大就成为他生命中最遥远的东西。 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生命似乎定格在这一刻,犹豫着不肯再往前一步。 箭亭里,宋译和太子一人一张小弓跟着叫他们骑射的程将军学箭术。 程将军明又远,是安朝少数带兵和羌贼打过仗的武将,是先帝留给当今皇上的军事重臣。不过程又远并不似传说中武将那般雄伟高大,相反,他长得很瘦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副枯骨外面覆了层人皮而已。 不过程又远的眼神很凌厉,像鹰! 一张大弓在他手里,跟过家家似的被拉开,羽箭射出去的时候,宋译恍惚看到太阳在颤动。 “左手持弓,左肩对着靶位,两脚与肩同宽,重心都落在脚上。。。。” 说着,程又远很不客气拿羽箭在太子屁股上轻轻抽了一下道:“落在脚上,不是落在屁股上!” 很少挨揍的太子很是委屈,但因为文帝交代过他必须听程又远的教导,所以只得忍了。早上他去像皇后请安的时候,皇后告诉过他,程又远是朝廷武将中的前辈,曾经随着先帝打下安朝的半壁江山,连皇上都要敬他三分,太子若想被文帝疼爱,最好要听程夫子的话! 太子挨揍的时候,一旁的宋译忙悄悄的把身体重心从屁股移到双脚上。程又远看了一眼他改正后的动作,没有说话重新指导动作要领,而宋译和太子则很乖巧的按照他的指示做着动作。 “对,身体喂向前倾一点,左脚微向内倾斜,搭箭。。。。太子,羽毛对着自己!” 一声断喝唬了宋译一跳,手里搭好的羽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个很美丽的弧线,最后很悲催的落在青砖地上。 “谁让你射箭了!”边给太子指导动作的程又远抬起头对宋译瞪了一眼道:“去,把羽箭拾回来----” 宋译低着头去捡箭,起身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了后面凉亭里看笑话的乞还。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宋译把羽箭搭在弓上朝乞还射去,因为这次用上了力气,羽箭破风直逼乞还。乞还见状愣了一下,随即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朝自己眉心射去的羽箭,毕竟后力不足,所以抓的很轻巧。 但箭的准头儿还是唬了他一身冷汗,略平复了气息后跳下亭子拿着羽箭朝这边走来。 而宋译则看着手拿羽箭的他惊得目瞪口呆,他竟然用手接箭,难不成也是个高手? 乞还的武功他倒没见过,倒是‘嘴功’领教了不少。所以当乞还拿着羽箭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宋译忙怂恿着他射一箭试试。 乞还只是把羽箭递给他目无表情的道:“下次射箭,不管中与不中,不要对着自己人!” “小和尚射一箭吧!”程又远在一旁也道:“我刚才看你接箭的动作,似乎是个会家子?” 乞还双手合十道:“将军是武学中的高人,小僧不好班门弄斧,还请将军继续授艺。” 说完,垂下眼皮儿很低调的站在一旁,而程又远在打量了他一番后,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他,只是一个劲儿的要他射一箭! 见乞还一个劲儿的摇头,亲自去拿了自己刚才拿的那张大弓递给乞还,非要他拉一下试试。 而这边,宋译和太子也一个劲儿的要乞还拉一箭,乞还无奈,只得很随意的拈弓搭箭射了一下,射完后把弓递给程又远,然而程又远却愣愣的朝不远处的箭靶走去。箭靶中心,是一个小洞,透过小洞,能看到后面的红墙上,一枚没了羽毛的箭钉在那里。 在程又远盯着光杆司令一般的箭发呆的时候,宋译则一脸探寻的看向乞还。 他不是和尚吗?和尚怎么会射箭?而且是这么厉害的臂力? 难道这个世界有何少林寺同样的存在?还是别的什么? 乞还回视向他的眼神,做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道:“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幸亏箭靶后面没人,不然我就有可能去见真佛了!” 宋译听他如此说,满心的敬仰与佩服登时烟消云散! 射的好就射的好呗,装逼做什么? “小师父好箭术,”程又远回来立刻把乞还从最初的‘小和尚’提升为‘小师父’,一旁的宋译在心里又是叹息一声,看着程又远在一旁拼命的夸乞还,而乞还则跟你要他命一般一个劲儿的谦虚! “我多年没遇到像小师父这般孔武有力的人了,敢问小师父师从何人?” “哪里哪里,小僧不过是随便射了一下而已,运气罢了!” “既如此,小师父再射一次,让我好好儿看看究竟是否有运气的存在?”五十多岁的程又远坏坏的朝乞还眨了眨眼睛道:“只是小师父可别故意射差,我从武这么多年,什么是真本事,什么是运气我看的最清楚!怎么,小师父要再射一次吗?” “咳咳。。。。”乞还涨红了脸道:“不必了不必了,小僧中午似乎吃坏了肚子,需要出恭,将军先忙。。。先忙!” 说着就要开溜,而程又远则很有恒心的道:“真的吗?我中午似乎也吃坏了独自,刚好和小师父同去!” 乞还:“。。。。。。” 宋译和太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走远,最后相对做出恶寒不已的表情。 “程将军走了,咱俩是不是也可以撤了?”太子朝宋译眨了眨眼睛道:“听说益古斋里的金鱼很美,咱俩去摸鱼吧,谁摸得多谁赢。输了的必须在明日授课的时候捉弄下文老先生!” 文老先生昨儿个打了太子和宋译二人的手心,虽说没下死力气,也没留多大后遗症,但当时那疼却是钻心的。 宋译本来也暗自下决心要报仇,如今听太子设了这样一个赌局,乐得和他一起胡闹,毕竟多了个复仇的帮手。 二人丢下小弓甩掉宫人朝益古斋走去。 因为益古斋没授课,没有先生在那里。太子一去,太子就是最大的,再怎么胡闹,益古斋的宫人也只得胆战心惊的受着,没人敢去请文帝过来! 因为文帝来了,第一件事不是训儿子,而是责罚在一旁的宫人。有如此护短的父亲,太子在调皮捣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第二十四章 时空的摩擦 只要下面有污泥,再清的水也会浑浊。 这时候益古斋的宫人不知到哪里乘凉去了,刚好给了宋译和太子胡闹的机会。 外衣撩起扎在腰上,说笑间就跳下莲池,水花四溅间,所有的鱼儿都惊慌失措的远遁。 当回过神四下摸索的时候,哪里还有金鱼的影子。加上池中的水已经污浊不堪,盲目的在水里摸了半天无果后,二人只得垂头丧气的上了岸! 悄悄溜回箭亭,那里空荡荡的,很明显程又远和乞还都没回来。 走过去捡起撂在地上的小弓,看了看搁在地上插满羽箭的箭筒,太子因无聊而黯淡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咱俩比赛射箭,谁先射中靶心谁赢,输的明天依旧要捉弄文老先生!” 宋译闻言无奈的朝兴奋的小脸通红的太子投以鄙视的眼神,绕了一圈儿重新回到原点,可真够闲的! 胡乱的拈弓搭箭,射了半天羽箭始终不肯接近不远处的箭靶。 但谁也不肯服输,继续一根又一根的把为数不多的羽箭朝光洁无比的箭靶射去。 不远处的花丛后面,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文帝眯着眼注视着箭亭广场上的二人。 “宋译来了后,太子比以前活泼很多啊!” 与文帝只差半步的御前总管太监刘成忙上前恭维道:“这是皇上引导有方,太子年幼无兄弟,宋丞相之子进宫刚好弥补了这个遗憾。” “希望太子不负朕之苦心,将来成为一代明君才好。”文帝看着广场上那两个倔强的身影笑道:“朕幼时和废太子杨铭曾经也是这般,可他却自恃身份屡屡口出狂言,最后落得被废疯癫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朕不希望太子步前废太子杨铭的后尘,免得朕老了还得操着一份心。。。。咦,他们在做什么?” 顺着文帝手指的方向看去,箭亭广场上那俩小身影正扭打在一处,又是揪头发又是挥拳头的,毫无皇室中人风范。 在远处守候的宫人匆匆跑过去拉架,可二人正打得兴起,谁把这些小宫人放在眼里。 文帝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太子正吃力的揪着宋译脑门前那缕头发,而宋译则越xing把脑袋当武器朝太子撞去。未想到宋译不退反进的太子愣了一下,随即被宋译顶倒在地。 在太子挣扎着准备起身的时候,宋译忙抽出箭筒里最后一根羽箭,拿着小弓跑到离靶子只有三步远的地方险险射了进去。射完后,挥舞着小弓朝挣扎起身的太子连做鬼脸。 然而在看到箭亭长廊出走过来的文帝后,鬼脸变成了窘迫的苦笑,怎么每次欺负他儿子的时候他都出现啊! 毓庆宫里,宋译在条案前笨拙的用毛笔一遍又一遍的写着这样一句话:太子乃国之储君,君臣有别,臣子不得不敬君上! 他的身边,是唉声叹气的乞还。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就不能省点心。我就不信你们那里这么没有尊卑观念,按你说的,你们那里下属可以顶撞打骂上司吗?” 无聊的时候,宋译就会给乞还讲自己前世的一切,下属上司之类的名词儿一急其中关系,乞还已经明白了大概,如今用起来毫无鸭梨! 宋译颇为委屈的揉揉发酸的手腕道:“如果上司欠抽的话,如果下属不想在他手下干的话,顶撞打骂也是有的。。。。。我知道太子身份尊贵,可我们自己闹着玩儿,后来连太子本人都不计较了,皇上一外人干嘛那么激动!” “外人?”乞还闻言神色一滞,很悲愤的用手扶几乎爆炸的脑门儿道:“太子是皇上的儿子,他们才是自己人,若说外人,你我才是真真实实的外人呢!” “让我在宫里陪他儿子读书学东西,偏又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我还不如回丞相府呢!至少在那里,我就算把天翻过来父亲也只是轻微责骂一下罢了!那里像现在这样,呆在深宫里受闷气!我又不是什么妃子,更不是面首,凭什么我要留在宫里没自由!” 宋译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把毛笔一摔踢开凳子起身道:“这个窝囊的侍读身份爱谁谁,我不当了还不行吗?” “你要抗旨吗?”乞还的声音很是低沉,浓浓的尽是威胁意味儿。 “我就抗了怎么着?”宋译情绪越来越激动,“有本事砍我啊,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我若皱下眉头,就不是人!” 乞还见他越说越大声,忙捂着他的嘴把他拖到床榻处,又走到门口看看周围的动静,幸好附近没人。 关上房门后这才急急走到宋译身边道:“你倒是无所谓,可宋丞相他们呢?你自己抗旨身死,难道就不会波及宋丞相吗?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一味莽撞冲动只会连累无辜!宋译,不管你有多特别,你始终是个男人,你不应该这么任xing,你若依旧如此,将来有一天有人因你而死,那你就追悔莫及了!” 乞还说完后,房间里的气氛陷入短暂的沉寂,乞还的话是对的,可心里总有股邪火下不去,自打穿越过来后,一直觉得很憋屈,如今这种负面情绪已经到达了顶峰,他控制不住! 到底是来自于另一个奇异世界的人,这里的一切与他格格不入。 而且,安朝并不存在中国历史上面,可以说这个时空是个du li的存在,历史长河涌向何方他不清楚,有多少巨石在历史长河中激起千层浪花他也不了解! 而前世的他只是一个围着应试教育转圈的学子,社会经验什么的几乎没有。 可以这么说,来到这个世界的他毫无优势,他不知道这里的历史发展趋势,不会造飞机大炮之类的高端东西,对于兵法商业什么的几乎都是一窍不通,他来到这里,除了从头活起外,似乎没有什么捷径! 不是没想过利用身边的皇室早就一番大事业,但政治权势斗争一旦参与进去,那这颗脑袋这辈子也许就悬在裤腰上了! 他没有这个野心,即使在前世,他的终极目标也就是有房有车而已。; 第二十五章 契机 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乞还迟疑了下走过去打开房门。 “皇上请宋侍读和乞还师父去御书房。”刘成看着出来的乞还笑道:“宋丞相在书房,二位别让丞相久等了!” 说完,朝乞还点点头后匆匆离去。 乞还愣了一下,随即和房里的宋译对上眼睛。 “是不是皇上觉得我太过无法无天,准备把我放出宫去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译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宫廷规矩大的很,能出去时最好的。孩子若在尔虞我诈的宫廷塑造xing格,只怕最后十有仈jiu会走极端。 虽说宋译不是小孩子,但也不想在皇宫里陪着高高在上的君主熬日子! 粗粗收拾一下,便和乞还一起匆匆走出房间,朝毓庆宫宫门走去。 他们走向宫门后的时候,没注意到太子书房里,太子杨云轩有些不舍的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其实。。。。。这些天处下来,这个玩伴是极好的! 虽说很是无法无天,却很真实,不虚假! 御书房外面的守卫似乎一时间没了踪影,一路无阻的感觉是宋译有些不安,他不知道皇上让自己去见宋年究竟有何目的,难道真的是想让宋年把自己带出宫吗? 从毓庆宫到御书房这段路程,他最初的臆想已经被他推翻了大半,自己是皇上亲自点名进宫的,如今才几天就要送回去,文帝不是傻子,绝对不会做自己打自己耳光的事儿! 和乞还双双进了御书房,畅通无阻的到了里间,身着一品官服的宋年背对着他们而立。 而书案前,本该坐在那里的文帝却没了踪影。 “父亲。。。。” 宋译迟疑着走上前,宋年在儿子的呼唤声中回过头,许久才艰难的开口道:“译儿,你母亲。。。。。” 看着儿子纯净的眼睛,宋年把后面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宋译的脑袋,叹息数声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儿?”宋译张口了,用的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口吻。 但沉浸在悲伤里的宋年没有注意到这些,叹息了一声道:“你进宫后,她成日里念叨你,前天病倒,昨晚上就。。。去了!为父本想着让家人进宫把你叫回去,可又想着还是我来叫比较方便。诸事已毕,你只需回去给你母亲磕个头,上柱香就是了!” 宋译和乞还跟着宋年离开后,文帝这才从别院里走了出来。 “朕无心之过,希望先生不要怪朕!” 刘成在一旁道:“皇上,这是宋夫人的命数,与别人无关的!宋丞相乃国之忠臣,绝对不会把此事迁怒到皇上身上!” “但愿如此。”文帝看着在宫门后渐渐消失的背影满目焦心。 白幡在傍晚的风里尽可能的舒展着棱角,宋译一言不发的任宋年拉扯着自己进入大门,走到内院。 灵堂上,一口未及封口的黑漆棺材里,前些日子还说笑自如的王氏面如死灰的躺在那里。 宋译呆呆的看着她,未曾想,不到半个月的光阴,就已经是生离死别。 想着来到这个世界的五年里,王氏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 前尘种种浮现在眼前,那个世界音容已经模糊的母亲渐渐和王氏的形象融合在一起,一时间宋译有些恍惚,这个世界,也许是那个世界的附带品,王氏和宋年就是和自己那个世界的父母一样的存在,只是可惜。。。。王氏已经去了! 久违的悲伤涌向心田,强压下大哭一场的冲动,咬牙默不作声的跪了下去,随着黑漆棺材稳稳地磕了三个响头。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丞相之子宋译,没有穿越者,我本来就生活在这个世界,我不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再奢望能够重新穿越回去,我会努力的在这个世界打拼出属于自己的天地,光宗耀祖! 站在旁边的乞还看着难得严肃的宋译,想起那年王氏因为宋译要把自己赶出府的情景,也是一阵唏嘘! 看得出宋译悟了! 朝闻道,夕死足矣! 王氏去后,文帝便没再提让宋译进宫陪太子一事。 宋译也得以进了祥德私塾读书,因为宋译前世有许多知识,所以做学问很是方便。 平日里无事,翻翻兵书读读市井流传的白话小说,实在没事儿就跟着宋年为他请的武师学几手功夫,闲着无聊,和乞还耍几句贫嘴,然后被乞还搬出一些大道理教导一番。 日子虽说平淡无波,却也未必是件坏事。 而朝中,因为觉得对宋年有亏欠的缘故,文帝不顾百官反对给了宋年前所未有的权利。而宋年也以实际行动给了满口忠义仁孝的百官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掌权期间,百姓安居乐业,边界也相对安定。五谷丰登,国泰民安,宋朝渐渐有了进入盛世的征兆。 日子一天天的过,当初那个心浮气躁的穿越灵魂渐渐沉稳老练,虽说依旧没找到在这个世界的目标,却已经渐渐融入这个时代。但午夜梦回之时,穿越者的身份始终给他造成了莫大的困扰,毕竟自己的启蒙在前世,人比草木有心,哪能说忘就忘! 文帝十三年,丞相府。 宋年的须发已经全白了,王氏死后,他再也没有续娶,一心扑到政事上日夜忙碌,除了偶然抽个时间和儿子说说话外,很少见他闲下来。 人一旦掌握了权利,便总会有许多人有意无意的往身边靠,他们未必全都是坏人,所以宋年总需要抽出许多时间应付周旋。 在送走了一批大臣后,宋年咳嗽着进了书房,翻看了几十封各地官员的奏折后,把重要的码好放在一边预备着明天带到宫里交给文帝,这些年文帝倒也真舍得放权,大事小事都要宋年看过之后再挑着汇报,也不怕宋年起了私心。 就在这时,那个叫青云的丑丫环走了进来跪下道:“青云多谢老爷为爹娘平了冤屈,青云今日就要去了,还望老爷顾惜自身。” 说完,深深的叩下头去。 第二十六章 采花贼? 宋年扶她起身道:“虽说你父母冤情已伸,但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你离开府后小心些,别再遭了仇家暗算。那个人和皇室有莫大的关联,我动不了,皇上也动不了!” 青云点了点头,其实能把那人安排在外面的爪牙去掉就已经很难得了,她知道宋年为难,自然不会再得寸进尺祈求什么! 背着包袱出了丞相府,一路往南住进了一家客栈。 让小二打了一盆清水后关上房门,从怀中取出一青花瓷小瓶,把瓶子里的透明液体混在清水里,用毛巾蘸清水覆在脸上揉了几下,再拿开,早先的丑陋模样已经不见,出现在菱花镜里的,是一个容貌清奇的姑娘。 手轻抚上久违的娇俏容颜,嘴角抿起显露出一抹清新的笑意。 在招人为父母报仇前,她特地用异术使自己相貌变得丑陋不堪,虽说报父母大仇很重要重要,但要她因此搭进自己一生的幸福,她不乐意! 于是,不乐意的她选择改变了容貌。 虽说相门一入,转眼已是十几载春秋。岁月固然催人老,但天生丽质,她不说,谁知道她是年近三十的半老徐娘? 出了这道门,换个身份,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包袱里是宋年安排人给她办好的身份文书,虽说依旧是个无父无母的姑娘,但凭此嫁人足够了。 掩上房门,第一次心无挂念的睡下,明天的太阳,也许会很美好吧! 子夜。 世间万物都进坠入梦乡,两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客栈的房顶上。 略调整了下呼吸,二人便掀开瓦片一间间看去,许是客栈蜡烛不要钱的缘故,几乎每一个房间里都烛火通明。 在翻到青云所住的那个房间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个美艳动人的姑娘,黑衣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艰难的吞下口水后,朝那个依旧在挨间找美女的同伴招手道:“这个房间你给我看好,小爷我明儿就来大展神通把她搞到手!” “主子,直接用**香弄晕扛回去不是更省事吗?”那同伴语气讨好的道:“这些粗活不用主子动手,我一个人来就行,主子只要在老地方等着就是了。。。。。” “就是你个死人脑袋,”许是怕惊醒了房内睡意正酣的美人儿,那黑影强忍住大声吼骂笨蛋同伴的冲动跳下屋顶。那个同伴见状也忙跳了下去,拉下面巾露出一张憨厚的脸。 早先跳下来的那个黑影也拉下面巾,剑眉星目,方口阔鼻,是这个时代标准的美男子形象。 “告诉你,小爷我偷人不偷心咳咳。。。。都被你这蠢货给弄糊涂了,小爷我偷心不偷人,我和别的采花儿贼不一样。他们是为了满足兽欲,小爷我是想有成就感,懂不?” “可是主子。。。。。” 那同伴似乎还要说什么,早先跳下来的那个黑影登时气的一掌拍在他脑门儿上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蠢手下,以后别一口一个主子,要叫我龙公子。” 那同伴有些委屈的揉着被打红的脑门儿道:“是龙公子,那小的要叫什么?” 那个自称是‘龙公子’的家伙颇为鄙视的白了他一眼道:“小爷我的名儿说出来大家都知道,所以才用化名,你一奴才凑什么热闹?老老实实的叫小三就是了。” “那主。。。额,龙公子,接下来咱们做什么?”小三丝毫没因为被主子责骂而有所不满,态度反而更加恭敬了些,继续赔笑道:“要不咱们先回府,龙公子这样打扮,如果被人看到的话就惨了!” 那位龙公子闻言皱了皱眉头,看了下身旁洪福客栈的匾额后暗暗记在心里,这才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咱们且先回去吧!只是千万别让你主母知道,不然又是一阵口舌!” 说完三两下脱掉外面的夜行衣丢给小三,露出一身月白色的衣衫。从袖中取出折扇,卖弄似的打开做出一副潇洒风流的模样,这才大摇大摆走上夜色身处! 后面的小三不敢怠慢,三两下扒掉自己的夜行衣拿在手里紧紧的跟在后面。 月亮不疾不徐的在暗灰色的天幕上画着看不清的弧线,渐渐地,太阳从东边升起,新的一天到来! 丞相府,宋译在晨曦中伸个懒腰起身。 自己穿好衣服后打开房门,早已守在门口的丫鬟忙把准备好的洗脸水端进来。 梳洗完毕走了出去,正好看到在廊前眯眼看太阳的乞还。 如今乞还的房间安排在宋译的隔壁,比以前方便多了,一想到当初和乞还挤在一张床上的苦逼岁月,宋译就一阵恶寒! 挥舞下结实有力的手臂,嘴角绽放出一抹阳光似的笑容,长大真好! 无视丫鬟们爱慕的眼神,三两步走到乞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儿?每天起来你都在这里呆着,难道呆久了天上会掉银子!” 乞还侧身给他让了一个空位沉吟道:“你十三岁了,再过两年,我就要离开这里,我在想下一步要往哪儿走。。。。。。” “靠!”一听这话题宋译就觉得有点头疼,“想让我张口留你就明说,玩儿这些花招儿有用吗!” “小人之心!” 乞还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旁边的宋译道:“我花费了一早上的功夫才酝酿出这样的悲伤情绪,结果被你一句话给破坏了!” “你吃饱了撑的?”宋译笑问道:“好端端的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做什么?还‘酝酿悲伤情绪’!啧啧。。。。难道你有了龙阳之好?你是受?” 乞还看了眼后面掩嘴偷笑的丫鬟,一把勾过宋译的脖子往无人的竹林方向走去。 刚到竹林也不客气,一个扫堂腿就要把他绊倒,早有准备的宋译轻巧的避过顺便挣开了乞还的‘魔爪’。 “我说你大可不必恼羞成怒,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一定会撮合你俩的。”懒洋洋的靠着一根手臂粗的竹子,宋译打了个哈欠,很欠抽的道:“大早上看到你发窘,我心里很受用!”; 第二十七章 暗香浮动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叫青云的丫鬟不在府上了?” 乞还一张口就把宋译雷了一下,青云本来是宋年夫妇安排伺候宋译的,可后来来了乞还,又扯出了一些神神怪怪命运玄幻之类的问题,打那以后青云就退出了宋译的视线。 这些年虽说偶尔碰到过,却没多大印象。连宋译都没印象的人,乞还怎么如此挂心?难道。。。。。 想到这里,宋译神色古怪的看了眼乞还,踢了踢脚下破土而出的笋芽儿笑道:“你不会那么重口味儿吧?那样一个丑女,你怎么会喜欢上她?” “咳咳。。。。。”乞还被他的一番话呛得咳嗽不停,缓了半天才怒道:“老子是出家人,你想哪儿去了!” 宋译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如今乞还的身上,除了那个闪亮的光头外,还真没找到和尚的特征。 佛珠已经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僧袍也已经换成了云白衣衫,倘若戴个假发套儿,摆明了就是一个魅力无限的翩翩公子! 加上这些年乞还没怎么修心,嘴里时常蹦出粗话,时不时还能来两句嗔语,脾气不好xing子差,哪里有个出家人的样子? 每当乞还习惯xing的用自己是出家人掩饰他心底的骚动时,宋译总在担心如来佛祖看到后忍不住弄个五指山收了这个佛门败类! 恰在这时跟宋译的小厮走了过来叫他们去吃饭,这事儿只好暂时撂过不提。 吃过饭后,百无聊赖的射了会儿箭,然后就和魂不守舍的乞还一起出了丞相府。 走到祥德大街上,宋译见路人都时不时的瞅向乞还那个光彩照人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凑过去对心不在焉的乞还道:“我说你,实在不行把头发留出来吧,这样有个心仪的姑娘也好下手不是?你不必担心我爹,他不是傻子,这些年定也看出来你是个蹭吃蹭喝的神棍,你俩之间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干脆你留个光头把这窗户纸捅破,接下来的事儿我替你解决,我爹知道咱俩关系好,肯定不会把你赶出府的!” 宋译说完,注意到乞还神情微动,忙趁热打铁继续加火道:“反正你如今也没心思做和尚了,别成日把自己搞的僧不僧俗不俗的,你以为你是妙玉啊!” “妙玉是谁?”乞还有些疑惑的回神问:“难道他和我一样为难吗?你怎么没给我讲过?” 宋译前世并不怎么读红楼梦,对于妙玉也只是听自己那个古典女友讲过一两次,如今乞还这样发问,着实不好回答,越xing放开编了起来。 “聪明,”宋译看着一脸求知的乞还眯眼笑道:“妙玉和你一样是个和尚,在我们那里的金山寺出家。后来有一天他下山去化缘,遇到了一个叫白素贞的美貌女子,动了凡心。于是他每天都在白素贞家的门外徘徊,成日里也不再念经向佛,后来他的行为被寺里的主持法海和尚发现了,就派十八棍僧把他抓回寺里关了起来。。。。。。。” 突然飘来一阵香风,正在绞尽脑汁编故事的宋译不由自主的寻香而去,闹得乞还跟在后面一个劲儿的问道:“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宋译正卖力的在人群中寻找香源,被他纠缠的没法,只得匆匆道:“后来那个法海主持怪白素贞勾引了他座下最得力的弟子妙玉,便施了妖法把白素贞收到了雷锋塔里。。。。” “啊?”乞还惊道:“那法海主持是个妖怪?” “对,是个妖怪。”宋译兀自上蹿下跳的寻香,边走边道:“后来齐天大圣孙悟空看不过去了,就下界收了法海妖孽,把他变成了一只大螃蟹,你以后抓到螃蟹可以看下,里边还坐着一个小和尚呢!” “什么?把孙悟空都惊动了?” 乞还暗暗擦汗,西游记的故事宋译倒是陆陆续续给他讲了很多。 似乎找到香源的宋译边拉前面那个身着白衣周身散发出香气的美女,边随便给故事安了个结尾道:“最后妙玉和白素贞都被放了出来,妙玉还了俗,和白素贞幸福的生活到了一起。” 说这句话的时候,刚被他拉住的那个白衣女子也转了身。 宋译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怔怔的看着面前那个不断发出异香的女子,柳梢眉,丹凤眼,微微上扬的唇角,吹弹即破的皮肤。。。。。。。 “这位公子,请看好你的手。” 被男子当街拉住手臂,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是件很羞人的事儿,谁料这女子竟然走到了时代的前沿,不急不恼很是淡定了来了句:“这位公子,请看好你的手!” 如此而已,不惊慌失措,不娇羞无限的来句“公子,你好坏,奴家怕怕。。。。。。” 这样超尘脱俗的气质,这样不染尘埃的气韵,宋译痴了,抓住那女子的那只手也不自觉的松了开来,那女子对他微微一笑就继续往前走去,宋译依旧立在当地发愣。 乞还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宋译顺势抓住他的手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我要去追她!” 这时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小贩耻笑道:“这位公子别傻了,她可是柳絮楼的头牌暗香姑娘,体有异香美艳动人。然而如今已经是龙公子的人了,龙公子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你还是省省吧!” “柳絮楼?”宋译转身问那小贩道:“你说的是。。。。。。青楼?” 小贩点了点头面露疑惑道:“这位公子不会是从外地来的吧?柳絮楼可是咱京城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姑娘都称得上是人间仙品!” 宋译颇为悲愤的瞪了下乞还道:“以后还是少跟你这个和尚混在一起,弄得我与这个时代脱轨了!” 乞还颇为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青楼女子都靠出卖色相过活,你愿意和那些女人混在一起吗?” 宋译犹豫了下,说真的,他是个男人,不能允许自己的女人生活作风不检点!但想到刚才那个一闪而逝的妙人,咽了下口水道:“如果是那位暗香姑娘,我真不介意娶她过门儿,就算当花瓶儿摆着也很养眼!”; 第二十八章 龙公子 “你同意,宋大人也不会同意的!”乞还拉着他远离了小贩的摊位颇为严肃的训道:“你好歹也算是官宦之家的公子,出门在外注意下形象。你看看你刚才那个猥琐样,和你站在一起都嫌丢人!” 当头棒喝果然是使人清醒的良药,刚才还现在对美女的惊艳中的宋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掉价,登时一言不发起来! 乞还见他不再说话,脸上表情也恢复了正常,以为自己刚才出言太过严肃,思虑再三,尽量放软了声音道:“那个。。。。。。那个叫妙玉的和善最后还俗和白素贞在一起了,民间百姓不骂他吗?” 见他兀自纠结和尚还俗娶媳妇儿这件事上,宋译叹息了声道:“大丈夫行走于世,不必介意世俗的眼光,凡事自己喜欢就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宋译抬脚往刚才那姑娘离开的方向大步走道:“我喜欢就行,反正是我娶媳妇儿,我爹同不同意都没关系!” 乞还:“。。。。。。。。” 走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空气里的香味儿却已经渺不可闻,垂头丧气的宋译和乞还并肩走着,周围的行人直接被他们当成了空气。 “这位姑娘,小生姓龙,飞龙在天的龙。大家都叫我龙大才子,姑娘若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龙公子。。。。。”一个很欠抽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宋译和乞还相继抬头,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客栈前面,一个打扮风流的男子正挡在一个姑娘面前耍流氓。而那个被他所挡的姑娘虽说看不到全貌,但那随风翻飞的白色衣角使宋译心念一动,刚才那位暗香姑娘也是穿这样的衣服。 不看人面看衣面,宋大公子打算英雄救美了。 那个自称是‘龙公子’的家伙兀自在那里挡着不肯放行,而不远处的小吃摊儿旁边,有三五个精壮汉子有意无意的关心着这边的情况。 看到朝龙公子走过去的宋译愣了一下,随即也晃悠悠的朝龙公子那里靠去。 而本来和宋译拉开了些距离的乞还也发现了他们五个人的存在,便想上前拉宋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终究都差了一步。 宋译的扇柄颇为自在的敲了敲那位正纠缠良家美女的龙公子,而向龙公子靠去的那几位大汉脸色一变,手臂一扬,几道银光射向正准备出言讥讽龙公子的宋译。 感觉到暗器的宋译扇柄挥了两下,打落了射向自己的那几把小巧精致的袖珍小剑。 后面的乞还也拂了下衣袖,把剩余的几把袖珍小剑裹到袖中,细细看了,小剑确实很精致,上面还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 “怪不得能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的调戏姑娘,原来是有所依仗。” 一隐到那龙公子身后的宋译说完,朝那个不住眼看自己的美貌姑娘笑道:“这位姑娘,下次再出门的话,别把自己打扮的跟一朵花儿似的,容易招狼!” 那女子朝他微微晗了颔首称谢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小女子还有要事,这就别过。” 正警惕那五个大汉的宋译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而他后面的乞还则愣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那姑娘两眼。 那姑娘走过他,对他微微一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小师父,那次竹林谈心过后这么久,你还没下定决心吗?” 乞还闻言脸色一变,随即又红了起来。 而那女子却不再多看他,微微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是出家人。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没抱多大希望,小师父不要因为我而乱了佛心!” 说完,不再理会欲言又止的乞还,若无其事的走开。 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乞还面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 这时只听那位龙公子也不疾不徐的对自己身后的宋译道:“怪不得敢赤手空拳前来英雄救美,原来也是有所依仗。只是这位小公子,既然有真本事,何必把我当肉盾呢!不如走上前来结交一番,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宋译看了看不远处那五个大汉道:“我不介意坐下来好好说,但请你管好自己的人,别动不动就显摆自己的武艺,须知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 那龙公子闻言喝退了那五个大汉,看了一眼依旧年少的宋译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看你年纪不大,竟然是个会家子!我很想试试你究竟有何能耐。。。。。。。” 边说背在后面的手朝那几个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的大汉打了个手势,那些大汉随即面色一凛朝宋译发射暗器,而那位龙公子则迅速的远远避了开去。 暗器破风射向宋译,后面色乞还刚才正在魂不守舍,如今没有第一时间做好应对,五把袖珍小剑就那么直直的朝大皱眉头的宋译头和四肢分别射去。 大骂龙公子无耻的宋译面色一凛,不再显摆自己的折扇技巧,也大袖一挥一撒,五柄袖珍小剑噼噼啪啪落在旁边的地面上。 “你可真够无耻的,”宋译眯眼看向那个神情微愕的龙公子道:“不过我喜欢,对待对头就应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说话间飞快的打开折扇,扇子顶端一缕勉强可见的粉末直飘上不远处的龙公子,那龙公子忙以袖捂鼻避免中招,然而那粉末却在他面前不见了。 如此诡异的手法使那龙公子目露惊慌,初时哪种风流才子的模样已经没有。 宋译微微笑道:“这是蚀骨散,子夜便发作,发作的时候如同百蚁噬骨一般难受。。。。。。别看我,我这里没有解药,我听说蚀骨散的解药只有宋丞相家的那位公子会配,现在离子夜还有好几个时辰,你可以去府上跪求解药!顺便代我向宋公子问好,就说过些时间我就去府上拜访他!” 听他的语气,似乎他与那位宋公子很熟。而正准备有求于宋公子的龙公子一伙只得咬牙切齿的放他和乞还离开。 “宋公子不就是你吗?”走远了的乞还疑惑道:“你扯七扯八绕这些弯道儿做什么?” “无他,”宋译笑道:“我就是想捉弄他一下,等他发现那个宋公子就是我的时候,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说着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倏地一下打开折扇,扇子顶端又飘出一缕粉末,宋译被呛得直咳嗽,边咳嗽边把扇子丢到路边骂道:“这哪个混蛋制作的折扇,里边这么多灰想抢死我啊!” 第二十九章 意外的重逢 一想到所谓的‘龙公子’在自家府门口低声下气求解药的情景,宋译就再也无心欣赏祥德都城的繁华了。 心不在焉的走了段儿路,最后拉着乞还就打道回府。 这个时候,那个龙公子应该已经去府上求解药了吧!归心似箭的宋译健步如飞,心不在焉的乞还被远远的落在后面。 一路赶到丞相府门口的宋译一转身发现身边没了乞还,登时哭笑不得。出去走走,身边跟个和尚竟然还没跟个小孩儿省心! 小孩子怕丢的话可以直接扛在肩膀上,和尚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倘若扛在肩头额。。。。。。 想到这里,宋译有些心虚的看看自己尚未发育完毕的小身板儿,心里阵阵哀嚎,什么时候能变成孔武有力的大汉啊! 府门口的下人看到他在不远处嘀咕不停,便迎上去赔笑道:“公子,老爷刚才从朝里回来的时候还问起你来着,这会儿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府跟老爷请安?” “老爷回来了?”宋译闻言就要往里进,刚迈进门槛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那下人道:“我刚才不在府上的时候,有没有一个自称是龙公子的家伙过来?” 下人想了想认真的道:“老爷到府上不久,就来了个龙公子。后来小的把他的名贴呈给老爷,老爷就让小的把他请到前厅了,这会儿只怕还在前厅跟老爷说话呢!” “什么来头儿?” 宋译听的直皱眉,宋年忙于朝事,无关紧要的人一般不怎么见。这个嘴上没毛儿身无长物的纨绔龙公子,如何当得起宋年这般接待? 正疑惑间乞还也从后面跟了上来,宋译看着他笑道:“我还以为你半路被哪个美女勾了魂儿呢。。。。。” 被他当着下人的面开玩笑的乞还瞪了他一眼便往府里走去,宋译也走上前去笑道:“刚才我隐约感觉到你跟客站前面那个女的有些暧昧,怎么?认识?” 乞还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那个女子是离开宋府恢复了本来容貌的青云,他如何会不认识! 这些年过来,他和宋译之间亲如兄弟鲜有秘密,除了青云! 青云大概是不希望宋家的人知道自己是易容的吧,既如此,替她瞒着也好! 想到这里,便对一脸坏笑的宋译道:“不认识,可我和她对眼儿的很,我还俗娶她不成吗?” “成,怎么不成!”宋译笑道:“你确实也该找个媳妇儿了,不然咱俩成天混在一起,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断袖呢!” “你?”乞还看了看宋译并不健硕的小身板儿表示鄙视。 二人边斗嘴边朝前厅走去。 “刚才和咱们打架的龙公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正在前厅和我爹说的正欢呢!该不会趁机告咱们的状吧?” “他又不知道你是宋译。”乞还表示毫无压力,“只是你这样突兀的去了前厅,只怕就要露馅儿了,你打算以这样的面目去前厅吗?” “切,老子有没有调戏良家少女,怕他怎地?老爹为人最是明察秋毫,知道缘由说不定还会表扬我呢!” 到前厅后,对宋年的英明充满信心的宋译整整衣领和乞还双双走了进去。 宋年见他回来,忙起身笑道:“译儿来,快见过太子殿下!” 什么? 宋译和乞还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被茶水呛得嗽个不停的‘龙公子’,此时,宋年的一只手正把宋译往化身为太子的龙公子身边送。 “靠!”宋译和太子齐骂出声,这也太狗血了吧! 他们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说话,而乞还则在宋年疑惑的目光中眼观鼻鼻观心小僧入定了!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太子跳起来手伸到宋译眼前颇为威严的道:“快给我解药!” 还在发愣的宋译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一脸纨绔形象的家伙与小时候那个太子玩伴结合到一起。 二人之间明明只差一岁,凭什么他比自己高一头?凭什么他可以化身成富家公子去在祥德都城内调戏无数美女? 这天下地下的差距使宋译欲哭无泪,在老爹宋年严厉的目光中苦着一张脸对太子道:“刚才是忽悠你的,你没有中毒,太子?” 最后一句话是询问的口气,他还是不肯相信眼前这个家伙是太子杨云轩! “我是太子杨云轩,”太子点点头对一脸痛心的宋译道:“宋侍读,你今儿把我忽悠的好苦!” 看到立在一旁一头雾水的宋年,迅速调整好心态的宋译对太子笑道:“下次太子调戏良家少女的时候,请找个我看不到的地儿,我若看不到就不会多管闲事,不多管闲事就不会害的你好苦!你说是吧太子?” 这一席话直接把事情缘由交代了大半,想必能安抚下处于隐忍状态的老爹。 果不其然,宋年听宋译如此说,神色微微松了下。只要不是儿子不务正业,随便怎么着,别说忽悠太子,就算把龙须也无妨! 可以说,这些年,文帝把宋年宠幸到了极点! 太子见宋译主动揭露自己在民间的恶行,忙干笑着对杵在那里的宋年道:“先生(因为宋年是文帝的老师,太子称其先生表示对他的尊重),我和宋侍读多年未见,如今有好多话要说,先生你。。。。。。” 宋年问言点点头道:“老夫还有些事儿没处理,这就去书房办事儿去了。”、 说完,颇有官威的施礼退下。 “我先回房了,你们聊。”觉得多余的乞还也很知趣的退下。 偌大的前厅一时间空荡荡的,宋译找个位子坐下后对太子道:“你怎么不在宫中做学问,好端端的出来祸害良家少女做什么?” “现在我处于自学阶段。”太子笑道:“先生的学问被我学的七七八八了,父皇要我出宫体察民情。我在宫外有处别院,有时候可以在外面住的!” “体察民情?”宋译嗤笑道:“是祸害吧!” 小时候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二人的xing格这些年没怎么变化,一见面就拌起嘴来。; 第三十章 衰神太子 稻熏楼里,宋译看着对面吃相不雅的太子感觉到阵阵肉疼。 因为忽悠太子之事做的有些不地道,宋译被太子狠狠的宰了一顿。宋年虽说每个月都给他零花钱,但都不多。如今太子这一顿吃下来就吃了大半,这使宋译颇觉不爽! 这顿饭无论如何得想方设法讨要回来,不是小气,实在是没钱。 也不知过了多久,酒足饭饱的太子这才满意的抹抹嘴起身要往外走去,对于宋译这样请他吃饭的冤大头,连句客套话都没有,这种不礼貌的吃白食行为使宋译心里把他鄙视了千万次! 但为了以后的吃白食讨债计划,宋译还是满面春风的跟上去笑道:“这顿饭吃过后,今儿的事儿就揭过不提了,咱有几年没见了,你怎么着也得带我去府上意思意思吧!” 太子面上现过为难之色,宋译看的直皱眉,堂堂一国储君,不带这么小气的吧! 沉吟着下了楼,看了会儿来来往往的行人后太子这才对宋译道:“你可以去我的府上,只是,在府上看到的一切出了府门口后自动忘掉!” “难度太大了,估计忘不掉!” 人脑又不是电脑,一删除垃圾箱一清理就什么都没了。记忆,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好吧!”太子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难度,只得退一步道:“那你只要记着不把看到的事物传到宫里就是了,不然我会死的很难看!” 瞧这话说的。。。。。。 死的很难看,莫非这家伙等不及老皇帝寿终退位,打算谋反不成? 沿着长街走了好几圈儿,依旧没有到达太子府的迹象,而太子本人却毫不着急,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周围形形色色的美貌姑娘来! 宋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环肥燕瘦高矮美丑什么样的都有,但却都不是绝色。正无聊的时候,发现太子的眼神越来越亮,最后竟然抛下身边的宋译往前面的人堆里扎去! 落在后面的宋译细细看了,这才发现人堆里有一个翘臀很是显眼,如无意外,太子大概是相中了翘臀的主人了! 看了背面就像看正面,这是人的共xing,宋译也不例外。 带着对未知的向往,宋译也往前走去,却有人比他更快。 宋译细细看了下超过自己的那几个壮汉,原来是太子的护卫,早上他们动过手来着! 那几个身形健硕的壮汉挡住了宋译的视线,此举弄得宋译直皱眉。本来以为这个安国太子是个无拘无束不喜被人伺候的家伙,未曾想竟也这般怕死,出个门儿就出个门儿呗,带这么多护卫做什么? 横竖他脑门儿上有没有刻‘本人是太子呢’几个大字,还怕被人刺杀不成?殊不知身边跟着这么一群壮汉才最容易引人注目暴漏身份呢! “这位姑娘,小生龙云轩这厢有礼了。今日天高云淡春风拂面,你我二人能在此相遇实属缘分,可否赏个薄面一起去太湖游玩呢?” 太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宋译忍不住好奇那翘臀姑娘的相貌,二话不说也往前凑。 “哇,姑娘好生美貌,小生对姑娘一见钟情。。。。。” 太子的赞叹声从前面传到宋译耳朵里,急于想观美人玉颜的宋译很野蛮的踹了前面挡路的壮汉一脚。那壮汉吃痛转身正待骂娘,前面突然传来一声粗暴的怒吼。 “妈的,找死是不是,敢调戏洒家娘子!” “啊!” 一声惨呼传出,被宋译踹了的壮汉也顾不得找他麻烦了,忙和众人一起挤到前边保护惹了麻烦的太子。 及时止步的宋译立在当地感慨不已,太子就是太子,泡妞儿每次都泡的如此惊心动魄。早上客栈前面泡妞儿遇到了自己被自己忽悠一顿,下午竟然当着美女的丈夫泡妞儿,果然是一朵奇葩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宋译才明白为什么每当太子准备泡妞儿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侍卫都赶紧浮出水面儿,啧啧。。。。。这太子桃花有劫啊! 很快,青了一个眼窝儿的太子被一个壮汉护着跑了出来,而其余的壮汉貌似正与那个被调戏了老婆的男人缠斗。 “愣着做什么,快跑啊!”太子见他兀自在当地神游,忙腾出手扯了他一把,宋译本能的跟着他跑了开去! 再次停下后,太子捂着发青的左眼眶吸冷气道:“今儿真够背的,竟然遇到了高手,出手如此之快,打的地方有如此敏感。。。。。。。。” “知足吧你,”宋译在一旁没心没肺的笑道:“我看人家还算是仁慈,无非是把你变成了乌眼鸡罢了。若遇到心理变态的,你只怕要断子绝孙了!” “此话。。。。。” 正准备不耻下问的太子顺着宋译的眼神朝自己的下边儿看去,脑门上渗出一层冷汗后不自觉的两腿并拢了些。 “小三,不玩儿了,回府吧!” 倍受打击的太子蔫蔫儿的推开那个扶着自己的侍卫,拉着宋译就往前走去。 “人都说家花儿没有野花儿香,但采野花儿最容易遇到蜜蜂,不对,是大马蜂。还是家里的比较有安全感啊!” “我听说你年初有的太子妃,这会儿太子妃也在宫外别院处住着吗?” “别给我提太子妃,”太子闻言有些头疼的道:“出身高贵的女人脾气臭的很,在府上的谱儿摆的比我还大,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出来寻找刺激来着!我说你啊,眼看也到了讨媳妇儿的年纪,告诉丞相,千万别找官宦人家的小姐,不然后半辈子有你受的!” 宋译闻言毫无压力的耸肩笑道:“我母亲去的早,父亲忙于朝事,这事儿他暂时不管。而我本人这几年不打算娶媳妇儿,早婚对孩子不好!” “随你!” 太子叹息道:“我也想晚两年讨太子妃,无奈皇家以传宗接代为重,先充实下东宫,能早点生出儿子才是正经!” 宋译闻言颇为同情的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道:“可怜的**啊。。。。。。。” 太子:“。。。。。。。。。”; 第三十一章 正当年少 “这就是你的太子府?” 宋译看着头顶上方那个‘龙府’的匾额发出疑问,眼睛里的精光一闪一闪的,他怎么不叫龙宫呢?那多气派!另外。。。。。为什么这附近的景物这么熟? 太子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虽然说比不上宫里,但在祥德都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气尊贵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儿很眼熟?”宋译又问,然而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的他眼中满是隐忍待发的怒气。 没察觉到他的异常的太子不知死活的道:“废话,我每天都在这里进进出出怎么可能不眼熟!” “很好。”宋译点了点头沉声问道:“敢问太子,这是咱们第几次经过这里了?” “额。。。。”太子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不确定的道:“两次?三次?应该没超过四次吧。。。。。。。” “连续五次大哥!”宋译在也忍不住了,靠,傻子似的围着这个地儿转圈,本来还以为太子府有多远呢,感情是太子为了能有艳遇故意多转了几圈儿! 感觉到他怒意的太子干笑道:“再怎么着不是让你来到府上了吗!待会儿进去你给我守些礼法,别带坏了我府上的下人!你一个人对我没规没矩无所谓,反正父皇曾交代过要我善待你,可你别带的府上下人都对我没规没矩,不然我这太子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人先自重,然后人敬之!”宋译对着太子的背影发了通牢骚,明明是你自己没有太子的范儿,还怪别人不把你当太子敬着,这什么人啊! 带着满腹不满迈进太子府大门,里面建筑什么的并不下于外面。一想到自家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丞相府,宋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人比人气死人啊! 宋府从外面看很是厚重辉煌,尤其是门口儿那俩大石狮子。可走进去,名不见经传的野花野草小树成荫。多年未整修的府上处处红漆凋落,门窗成日也发出暗哑难听的声音!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也不必如此介怀两府的差距,谁要眼前的这位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呢!对于皇家来说,整个国家都是他们的,区区一大宅子算什么! 反复安慰了下自己,宋译这才勉强压住自己那颗不安分的仇富心理和太子一起去了前厅。 尚未坐定茶水便已经呈了上来,茶很不错,但并没有珍贵到要宋译惊叹的地步,他这次来本意是要吃大餐的,把太子从自己那里吃掉的银子连本带利的吃回来就拍屁股走人。 不过这样也有个难度,此时离开膳时间还早,他只怕要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等晚膳了! 吃过茶后和太子一起出了前厅在府中各处扯些没边儿的废话。在快要开膳的时候,太子府那个叫小三的贴身侍卫擦着冷汗从外面走了进来回道:“太子殿下,柳絮楼的暗香姑娘被祥德府尹赵川派人抓了去,暗香姑娘身边的贴身拉环玉柳正在府外求着要见你,你看。。。。。” 乍闻此消息的太子如同被踩了脚一般跳了起来,“赵川这个不开眼的东西,连我的女人都敢动,活腻歪了吧。。。。。你去告诉他,让他立刻放人,不然老子灭了他!” “可是殿下。。。。。”小三很为难的道:“咱这里给外人的感觉是‘龙府’而不是‘太子府’啊,小的去说只怕赵府尹不会听。” 为了出宫后不在满朝文武的监视下生活,太子搬出宫一事办得十分低调,他以祥德贵族的身份在城内买宅院,为了不太引人注目,便让太子府以龙府的身份存在,这也是同在祥德的宋译不知太子搬出皇宫的原因! 现在看看,他老爹文帝可真是疼他这个储君! 作茧自缚的太子急的跳脚,他恨不能不顾身份冲到祥德府衙揪出赵府尹大骂一顿让他放人,但毕竟是国之储君,在那些文官面前还得注意下风度和威严,若要赵府尹知道堂堂太子竟然和青楼女子暧昧不清,只怕明日朝堂上他就会遭到言官的口诛笔伐! “要不我去吧!”宋译在一旁道:“我父亲毕竟是当朝丞相,虽说我没有官职,但不看僧面看佛面,赵府尹应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自己的女人要被别的女人去救这件事儿使太子颇觉不爽,但眼下差不多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玉佩道:“这是我的信物,倘若赵府尹那个老混蛋不给你面子的话,你直接搬出我来,我会替你撑腰的!” 宋译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太子在后面又道:“让小三陪你一起去吧,小三懂些功夫,如果有意外可以挡一阵子!” “不用,”宋译把小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后道:“我也有功夫,而且不比他差。” 此言一出,小三的脸以人眼可见的速度黑了黑。 太子不理会宋译,踹了下一脸不快的小三道:“主要是我对你不放心,万一你起了色心抢我的女人怎么办?有小三跟着我才能对你放心不是?” 宋译一听二话不说就准备把太子刚才给的那枚玉佩丢到他怀里,太子干笑着拾起,重新又交给宋译道:“开个玩笑嘛,事儿办成后这枚玉佩就给你了,以后你可以拿着我玉佩处理一些麻烦事儿,只要你这边占理我一定会给你撑腰的如何?” 在太子的承诺下宋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玉佩和小三一起出了太子府。 对于没有官职的他来说,太子这个玉佩确实能起很大作用。 只是。。。。。也确实该给自己找个有威势的身份了,不能总在宋年的丞相光环下呆着,狐假虎威是不成的,毕竟老虎不可能永远走在狐狸前面! 人这一辈子,其实只有自己才是永远坚实的依靠。 父母会亡,朋友会散。万一有一天众叛亲离了,自己若没一点实力的话,只怕会死的很惨! 太子的府门口儿,一个眼睛红肿的小丫鬟正在那里拭泪,见他们出来了先是一喜,在看到陌生的宋译和不顶事儿的小三后面上的光彩又黯淡了下去。 “龙公子呢?他还不肯就我们姑娘吗?” 趁小三去牵马车的当口宋译对那丫鬟笑道:“我就是要去救你家姑娘的。。。。。” “就你?”那丫鬟肿的如同桃子一般的脸上满是信不过,此时的宋译也不过是十三岁左右的年纪,虽说因为练武体格很健硕,但年龄这东西不是体格能掩饰的,更何况这丫鬟身在青楼每日阅人无数。 “就我,”宋译打肿脸充胖子道:“那位龙公子解决不了的事儿我能解决,不信咱们等着瞧。。。。。。” 这时马车已经过来,宋译和小三还有那丫鬟先后上了车。马车走了一段后宋译正准备问那丫鬟究竟是怎样的案情,却在马车被风掀起一角的时候看到路旁的梧桐树下一个光头显得那样的夺目耀眼! 掀开车窗帘看去,那身影那说话的姿态不是乞还却是哪个?而此时的他,正对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美貌女子说着什么。。。。。。 第三十二章 鸣冤鼓 并不是所有的和尚都守清规戒律的。 七情六欲乃人之本xing,只要是个正常的人,一般都有七情六欲,乞还虽然是个和尚,但也是个正常人。他的佛心在年少时的穷山恶水里消磨殆尽,从他决定留在宋府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个纯粹的和尚了! 既然这和尚当的并不纯粹,那么和异姓拉拉扯扯花前月下很正常,只是这世界注定多矛盾,他虽然已经迷失了佛心,但他还是习惯xing的以‘和尚’这个身份存活于世。 既然以‘和尚’的身份存活于世,那就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和异姓过于亲近。 试想像一下,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和尚与一妙龄女子拉拉扯扯卿卿我我,世人该如何看他? 人言可畏啊! 对于乞还这种即当婊子又想牌坊不倒的行为宋译很是鄙视,多次劝他留发还俗,都被那个倒霉催的和尚给含糊过去了,办完事儿回府真得继续游说他,毕竟欲火中烧的滋味儿不好受! 作为乞还唯一的好兄弟,有义务带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想到这里的宋译觉得自己的形象前所未有的高大,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了对面那双狐疑不放心的眼神! 这个小丫鬟也忒不会掩饰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了,就算不放心也不该**裸的表现出来伤人心啊! 宋译觉得,身为一个有抱负的男人,被别人轻视的感觉绝对不舒服,尤其是当被一个女人轻视的时候。思虑再三,宋译决定说一些话使那个小丫鬟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轻咳了两声后,用超出年龄的老成声音问道:“你家那位暗香姑娘是因为什么被官府抓去的?” 改变形象是必须的,了解案情做到胸有成竹也是必要的。 “桃儿不知道,今儿刚回到柳絮楼官差就在那里等着了,见到姑娘也不说话,直接把姑娘给锁了去!” 似乎是想到暗香被抓走时那令人胆寒的一幕,那个自称是桃儿的小丫鬟满眼惊惧,凹凸有致的身体不自觉的往坐在身旁的侍卫小三靠了靠。 宋译见状又轻咳了一下道:“官府抓人是需要理由的,他们不给理由,你们老鸨肯那么轻易让他们抓走柳絮楼的头牌。” “抓人的官爷说是上头下的密令,他们不好对外宣扬。”说到这里,桃儿的眼圈儿又红了红,晶莹的泪水在红肿如桃的眼窝里直打转。“妈妈最初也不愿意姑娘被他们这样不清不白的带走,可那些官差凶的很,踹了妈妈一脚,现在妈妈还在房里养着呢!” “哦?” 宋译眯起了眼,此时的他不需要伪装,周身都散发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到底是有了前世的年岁与今世的加起来,他已经有三十三岁了! 隐约觉得,暗香的事儿比最初预料的要复杂的多。 马车很快在祥德府衙外停下,宋译下车后看到衙门门口那面蒙尘的鸣冤鼓,心里一阵感慨。 果然是天子脚下啊,百姓冤情颇少,鸣冤鼓连用武之地都没有了。为了使鸣冤鼓不至于被历史的尘埃埋没,宋译决定做回伯乐敲敲这鸣冤鼓,虽说他没冤情,但那面鼓敲起来大地颤动的感觉肯定很爽! 这样一想,立刻精神抖擞的朝鸣冤鼓走去,尚未走进就听到一声充满敌意的声音喝道:“站住,做什么的?” 带着满腹疑惑回头,在衙门门口儿门框后面立着一个身着皂衣的衙役,宋译微微笑道::“伸冤!” 那衙役闻言愣了一下走出来道:“你有何冤情说出来听听,鸣冤鼓非同小可,冤情不到级别是不许敲的。” “哦?”宋译再次展露出无害的笑容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儿,鸣冤鼓在什么情况下能敲?” 那衙役似乎很不耐烦解释这个问题,可见宋译的穿着打扮及通身的气度,担心他的来历非同小可,只得压着心头的不耐烦道:“不死不敲,不反不敲,不忤逆不敲。” 宋译闻言很认真的皱眉头思考着,渐渐的,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脸嘴角都是了然的笑意。这一系列表情转换被那衙役看在眼里,到底是有身份的公子哥儿,这脑瓜子就是比一般人好使。自己当初听到这‘三不准’的时候,那可是消化了好久,找人问了好久才弄明白,如今眼前这位少年公子仅听一遍就做出了然的表情,果然是读书人啊! 此时宋译听不到衙役心里的钦佩与称赞,在做出了然表情后把那衙役拉到一旁,看了下离自己有些距离的小三桃儿后,这才压低声音问那一头雾水的衙役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我不懂!” 衙役:“。。。。。。。。。” 这不能怪宋译,他确实没弄懂敲鸣冤鼓的‘三不准’是什么意思,但那个桃儿和小三本就信不过乳臭未干的自己,倘若当着他们的面儿承认自己不懂连衙役都能弄明白的‘三不准’后,那自己的颜面何存? 说到底,还是一个面子问题啊! 那衙役可看宋译那只有官宦子弟才能穿的布料后深吸一口气,我忍! “‘不死不准’就是不是关乎生命的冤情不得敲,如果要敲也是蒙冤者本人。。。。。。” 宋译很没眼色的打断了那衙役的话奇道:“在那种情况下蒙冤者自己大概已经身陷囹圄了,他怎么能跑出来敲鸣冤鼓?” “那是他的事儿,与衙门没关系。”衙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反不敲就是冤情没到哪种不给你伸冤你就造反的地步,你就别敲鸣冤鼓。。。。。” “这就更离谱儿了!”宋译再次打断那衙役道:“那他一敲鸣冤鼓就已经像官服声名他要造反,就算冤情得伸,只怕也会因为蓄意造反而丢了xing命吧!” “你是来找老子开涮的吧!”衙役彻底没了修养,黑下脸寒了声音道:“你想了解鸣冤鼓三不准老子给你讲,你何必一次又一次的打岔?就算再怎么不合理也不是老子定的,你给老子说这些有屁用啊!” 一口一个‘老子’使宋译听的直摸鼻子,粗人啊! 见他讪讪的不再说话,出了口恶气的衙役这才继续道:“‘不忤逆不准’就是让父母告那些不听话不孝顺的儿女,如果儿女没达到忤逆的标准,父母不能敲鼓。因为鸣冤鼓一敲,也就意味着他儿女因此身陷牢狱失去xing命,总而言之,敲鸣冤鼓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所以你听明白了吗?鸣冤鼓是不能随便敲的,敲的人十有仈jiu都死光了!” 许是怕宋译打断他的话,最后一个‘不准’他说的语速特别快。 第三十三章 击鼓 “狗屁!” 宋译彻底被敲‘鸣冤鼓’的三不准惹的爆粗口,这哪里是鸣冤鼓,敲鼓的人冤还没伸差不多都死翘翘了,鸣冤?呸!‘杀人鼓’还差不多! 他觉得,自己身为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的丞相之子,有义务改变这一现状,须得把那个祥德府尹赵川揪出来,让他当着百姓的面儿把击‘鸣冤鼓’的三不准给废了才好! 想到这里,宋译觉得自己的形象无比高大,只是。。。。。。自己虽说家世显赫,但靠老子飞扬跋扈不是他这个穿越者的风格! 但是。。。。。自己是个没功名没权利的官府公子,不靠老子靠什么呢? 这个问题使宋译很是头疼,然而,在手指无意触碰到袖中太子给的那枚玉佩后,头疼的感觉登时化作云雾散去了! 既然太子把玉佩交给自己,那么自己此行也就意味着替他办事,既然是替他办事,那他当挡箭牌应该不失厚道吧? 眼角瞥到那面已经蒙尘的鸣冤鼓,确实该让它物尽其用了! “很感谢你这么耐心的给我讲鸣冤鼓的功用!” 宋译彬彬有礼的朝那个衙役拱了拱手,然后在衙役惊愕的目光中大步流星的朝鸣冤鼓走去。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鼓声四起,灰尘乱飞。不远处行走的路人看到鸣冤鼓旁一个并不很健硕的身影很潇洒的挥舞着鼓锤。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xing,顿时有几个平民打扮的路人朝衙门口儿围来! 鸣冤鼓啊,多久没听到这种悦耳动听的声音了? 激昂动听的鼓声中,宋译觉得这是自己穿越过来后所做的第一件很爷们儿的事儿! 感觉到敲的差不多了,很潇洒的把手中的鼓锤往身后一抛,朝已经目瞪口呆了的小三和桃儿微微一笑迈着矫健的步伐朝衙门里走去! 沿途的衙役都傻了一般立在当地,宋译进去后看到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没有审案的祥德府尹,于是也不打招呼径自往二堂走去。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二堂门框处后,衙役外面的几个衙役这才反应过来,变了脸色跟了上去! 外面看热闹的百姓满怀信心的等着宋译被府尹大人轰出来,毕竟是敲鸣冤鼓的大案,在二堂处理未免说不过去! 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宋译颇为狼狈的从二堂那里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 没理会在外面看热闹的小三和桃儿,拔腿就往人群外挤去! 衰,实在是太衰了! 本以为太子的信物比较给力,谁知道祥德府尹那个老狐狸眼睛一闭只推说不认识。本来还以为太子信物万里无敌呢,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走出天真的宋译玩儿命似的朝人群外挤,不是他临阵脱逃。若说被祥德府尹抓起来打板子什么的他都无所谓,怕只怕宋年知道自己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大闹祥德府衙门会气出病来! 老爷子这些年不容易,辛辛苦苦把他当亲儿子疼。宋译不是没良心的人,一直都存着考个状元的心思使老人家乐乐,如今老人家还没乐呢,可别被自己给气死了! 然而宋译忽略了围观群众看热闹的高涨情绪。做良民了这么久,好容易看到一个敢在老虎嘴边撒野的家伙,谁会乐意在老虎还没下嘴的时候放他走啊! 宋译玩儿命似的冲锋了三次,三次都被围观群众给挡了回来! 眼看祥德府的衙役越来越近,宋译急了,朝看热闹的小三吼道:“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我若有个好歹,你怎么跟你主子交代!” 小三双手抱胸没心没肺的道:“跟衙门的人动手是要坐牢滴,我有职责在身,抱歉!” 说完,朝急的满头大汗的宋译歉然一笑,继续站在一旁看热闹,倒是那个叫桃儿的丫鬟眼睛里有些担忧。然而此时宋译已经没有了依仗,这丫鬟机灵得很,很明智的往人群里里挤了挤,还得想办法救姑娘呢,绝对不能被这小子连累!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墙,宋译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衙役离他只有三步远了,此时宋译只恨自己没学轻功! 当初乞还也曾提出要教他来着,可他自己一听说轻功无非是弹跳力比别人强一点后彻底没了兴趣。本来还以为轻功都是像前世电视中那样一点脚尖儿‘嗖’的一下飞到屋顶,如果身着白衣的话还可以给站在地面上的仰慕者来个风情万种的微笑! 梦想与现实的差距使宋译彻底失去了对轻功的兴趣,倒是身法及招数学了不少!可总不能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儿把朝廷公务员给揍了吧,虽然只是几个衙役,但造成的影响却是极其恶劣的。弄不好太子也保不住自己,老爹宋年虽说有实权,但绝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徇私枉法的! 让老爷子为难事逆子才做的事儿,宋译暂时没有要做逆子的准备,毕竟宋老爷子人不错! “小子,跟老子回衙门吧!” 那个率先走到宋译跟前的衙役颇为狰狞的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宋译只觉得扑面而来一阵难闻的包子味儿! 第三十四章 护子 救人于水火的人叫兄弟,冷眼旁观幸灾乐祸的不是对头就是旁观者! 宋译很庆幸自己有乞还这么个兄弟。二人面上虽说差了十好几岁,但这几年的相处使二人最初平淡的交情升华为不计后果两肋插刀的铁哥们儿。 当被热闹吸引过去的乞还发现那个倒霉鬼是宋译的时候,二话不说就伸出一只大手把濒临绝望的他拖出了人群!宋译一直觉得自己的智商和乞还不相上下,但这体力却没法儿比。乞还是正值壮年的男人,而他却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今儿的事加深了他这一认知,乞还拉着他在祥德大街上飞奔而去! 跑路还好,两兄弟不相上下! 却没注意到后面散开的人群里,恢复娇俏容颜的青云正一往情深的注视着乞还远去的背影! 感觉到安全的时候,宋译和乞还这才双双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你怎么跑去祥德府衙闹腾了?”平稳了呼吸的乞还一脸疑惑道:“你就不怕他们把你的恶行告诉丞相?” “闹腾什么呀!”宋译边擦汗边苦着脸道:“兄弟我这是为太子两肋插刀,他女人犯事儿被抓了不方便出头,我这是替他出头儿呢!” “结果呢?”乞还忍着笑看了看面前大汗淋漓的宋译。 “结果你不是看到了吗?”宋译颇为悲愤的叹息一声道:“没想到太子身边那个叫小三的侍卫这么不仗义,回头儿一定让他主子好好儿收拾他!” 乞还道:“别扯别的,你先想想该怎么应付丞相吧,这事儿丞相若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爹不会知道的,”宋译满不在乎的摆手笑道:“我没有暴露我的身份,我是以太子府的人的身份闯祥德府衙的,即使背黑锅也该太子去背!” 乞还闻言看了宋译一眼,心道:刚才还骂太子府的侍卫不厚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厚道! 然而宋年到底还是知道这件事儿了! 暮云合璧的时候,宋译和乞还双双踏入丞相府大门,管家就神经兮兮的走过来悄声道:“公子,祥德府尹赵大人过府来了,如今正和老爷在前厅吃茶,小的听了几句,似乎是在向老爷告公子你的黑状,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啊?” 宋译吃了一惊,擦擦额头上的汗干笑道:“我先和乞还师父回房了,你吩咐大家别告诉老爷说我回来了!” 说完,和乞还对视一眼便双双往内院溜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他即将迈入内院院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轻咳:“译儿,鬼鬼祟祟往哪儿去?” 本来就有些像做贼的身影僵了下,宋译干笑着和乞还一起回头。正准备说话,却看到了宋年身边似笑非笑打量自己的那个祥德府尹老狐狸赵川! “跟我来前厅一趟!” 宋年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宋译只得在乞还同情的眼神中跟在宋年后面朝前厅走去。 此时的前厅烛火已经点了起来,垂手立在宋年旁边的宋译只觉得祥德府尹的笑容有些阴森。 “你老实告诉为父,今儿出去做了什么?” 宋年的声音依旧平静,修养啊,身为丞相的修养果然不同凡响,连训儿子都显得与众不同! 见宋年没有似想象中那样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宋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扯到:“儿子早上和乞还师父出府游玩儿,路上遇到了调戏良家少女的恶少,儿子见义勇为了一把和乞还师父回府。到府上后见太子殿下在府上,太子邀儿子去他府上游玩,儿子玩到现在才回来。” “完了?”宋年问。 “完了。”宋译答。 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只见祥德府尹赵川看着宋译冷笑道:“译公子今儿真的只做了这些吗?” 宋译报以冷笑咬着牙道:“你以为呢?” “今儿下午,老夫在衙门二堂,见一酷似译公子的少年拿着一枚玉佩,以太子殿下的名义要我放了柳絮楼那个叫暗香的风尘女子,译公子可否给我一个解释!” “赵大人见多识广,你可以自己歪歪。。。。哦,不对,你可以自己想像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从刚才你的话里我可以听出你并不相信我,那么,我给你任何解释都没有用!”、 宋译公然顶年纪大自己好几轮的赵川,出乎意料的是,宋年坐在一旁神色平静总不表态! 得到老爹默许的宋译更加有恃无恐的和赵川打着嘴官司。 此时的赵川已经被宋译的那番话气的胡子颤动,但还是很有涵养的没有发火继续道:“译公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那少年走后,我在府衙门口抓到了他两个未及跑开的同伙儿,同伙儿说那少年就是译公子你。我这才来到贵府询问,译公子有没有兴趣和他们当堂对质下?” 宋译闻言神色一愣,桃儿和小三那厮被抓了吗? 可是,他们是如何知道桃儿和小三和自己是一伙儿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给自己讲解鸣冤鼓‘三不准’的衙役,一切皆已明了。 刚开始他们三人是一起去的,而那衙役刚好知道他们三人是一伙儿的。 普天下的贼只要脑子没坏,就永远不会指望捕快会手下留情。同理,宋译也甭指望那个衙役会自发的无视小三和桃儿这样的同伙儿! 桃儿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供出自己的竟然是小三那厮了! 想到他下午在一旁看好戏不对自己施以援手的恶劣行径,宋译只觉得这厮被抓实在太便宜他了! 供出老子老子就要束手就擒哑口无言吗?哼,想得倒美! 想到这里,宋译朝赵川笑道:“我不介意与你说的那个所谓同伙儿当堂对质,只是我本被人诬陷,是以不屑于去府衙那样的地方和你口中所谓的‘同伙’对质,赵大人若真有心破案,明儿清早把那个‘同伙’带到府上与我对质就是!” “哼,你以为老夫不敢吗?” 赵川彻底失去了耐心,拍桌子怒道:“若非看在老丞相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可以叫人把你绑到府衙审问一场,各种刑具一下,就不怕你不说实话!” 宋译闻言装作害怕的样子往一直没说话的宋年身边凑了凑道:“父亲,他威胁着要打儿子!” 此时的宋译也不过十三岁左右,加上几十年的生命经验,演技可以说是炉火纯青。此时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被人恐吓而显得有些无助的可怜少年! 宋译是宋年的独子,如今独子被别人这般公然威胁恫吓使宋年很不爽。他不在乎赵川无视自己丞相的身份来府上大放厥词,却受不了赵川当着自己的面儿欺负自己唯一的儿子! “赵大人,”于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年张口道:“老夫不阻挡你办案,你若要把犬子带去施以酷刑请便,只是倘若查出此事与我儿无关,老夫就要上折子请圣上定夺此案了!” 说完,手中的茶盅端了起来,端茶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赵川闻言额头渗出一丝冷汗,看来老丞相打定主意要护儿子了。把宋译带到府衙严刑拷打他没那魄力,眼下只得暂时服软退一步再说了,毕竟大家都知道,安国现在掌有实权的人是眼前这个神色依旧平静的老头儿! “老丞相何出此言啊,”赵川起身干笑道:“既如此,明儿下官就把那个同伙儿带来与贵公子当面对质。贵公子身子娇嫩受不得刑,方才那些话都是下官与贵公子开玩笑的!” 说完忙朝宋年拱了拱手擦着汗退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父与子 “译儿,给为父说实话,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赵川前脚刚走,宋年就一改之前的纵容沉着脸问。 宋译悄悄看了态度陡变的宋年一眼,是说实话呢,还是说实话呢? 老实说,在这种情况下,坦白从宽才是明智之举。只是尚未遭受审讯逼问就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倒出来未免也太没骨气了! 这种没骨气的人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往往站在汉奸的最前列。宋译不想使自己变成准汉奸,思虑再三一脸无辜的道:“父亲大人明察,儿子确实没做什么,乞还师父可以作证的。我俩同出同进同止同息,我的事儿他都知道,他的事儿我也了解!赵川这厮。。。额,赵大人此人可能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这才。。。。。” “啪!” 宋年枯瘦的手种种的拍在桌子上,看着那没肉的骨架,宋译一阵恶寒,老爷子这是火大了啊! “你当为父老糊涂了吗,别给我耍心眼儿,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不然别怪为父大义灭亲!” 宋译听了直叫苦,老爹是丞相,平日里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早就成了一只狡诈睿智的老狐狸了!自己前世的二十年加上今世的十三年,充其量也只有三十三年的道行!在他老人家面前耍心眼儿,无异于班门弄斧孔夫子面前秀文章! 想到这里暗暗的叹了口气,不是自己没骨气,实在是对方太强悍! 大彻大悟的宋译忙摆出一副恭顺的姿态对宋年笑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儿子今儿下午去太子府,后来听说太子的一个青楼相好被祥德府衙的捕快无缘无故给抓了。太子乃国之储君不好出面,儿子身为下臣有义务为储君分忧,所以就去了祥德府衙!” 他说的是实话,当初那个太子侍读的官衔一直没见撤,虽说已经名存实亡,但到底还是一个官职! “还有呢?” 宋年的神色略微能看了些,儿子此举虽说荒唐胡闹,但不失臣子风范。这时只听宋译道:“也没什么,我去的时候太子殿下给了我一枚玉佩做信物,本是让我在关键时刻救急用的!谁料赵川竟然装作不认识这枚玉佩,还吩咐衙役抓捕儿子,儿子不得已这才逃了!但我真的没有说是您的儿子,谁知道赵川这厮贼的很,竟然被他给查出来了!” “听赵川说你敲了衙门的鸣冤鼓?” 宋译闻言神色一愣,这才想起一切混乱的根由就是因为自己逞一时之勇敲了衙门口那面蒙尘的鸣冤鼓所致,便道:“父亲,不是儿子无法无天,实在是那鸣冤鼓‘三不准’太过混账,儿子看不过这才敲的。衙门物事设了就得用,设而不用不如不设。” “胡说什么呢,”宋年瞪了他一眼道:“鸣冤鼓‘三不准’前朝就有,我朝不过是延续下来这种风格而已。再者,这是先皇决定沿用的,咱们后辈朝臣,如何敢质疑先皇的决定!” “可是父亲,前朝的东西也未必都是好的啊。古人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咱们何必继承人家的糟粕呢?先皇一个人糊涂,难道大家都陪着他糊涂吗?” 宋年闻言陷入了沉思,这些年他一直专注于民生社稷,但却从未把鸣冤鼓这样小的再也不能小的事儿放在眼里。这些小事本就无可厚非,可如今儿子把小事放大给自己看,虽说依旧没把鸣冤鼓这样的小事放在眼里,但却再也无法忽略! “罢了!”宋年挥手道:“既如此,为父明儿就上书请皇上除去鸣冤鼓三不准,让它成为单纯的升堂击鼓的物事吧!” 宋译闻言神色一喜上前给宋年捶背道:“父亲大人实在是太英明了,儿子一定好好读书以父亲为榜样,将来在朝堂上为君分忧为民请命!” 宋年闻言神色黯了黯道:“你想做官吗?” “额。。。”宋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自然是想的,老子英雄儿好汉,父亲您登堂拜相,儿子再怎么着也不能成为孬种不是!” 宋年听了神情微动道:“你既然有这样的志气,为父也不打击你。你今后要认真读书,等到五年之后为父辞官归隐乡里后,你再参加乡试会试殿试。为父不指望你能光宗耀祖,你只需活好自己就是!” 宋译奇道:“为什么儿子要在父亲辞官后才能考功名呢?儿子入朝有父亲照应肯定能平步青云顺风顺水,咱们为何要舍近求远?” 宋年听了有些无奈的起身道:“你若希望咱宋家在两代之内灭族的话随便你,横竖我都是要死的人。我死后家业怎么败落都不是我能管的事儿了,砍头流放抄家随便你。。。。” 说着就要往外走,宋译在一旁细细的分析这些话,想了半天,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走到门口儿的宋年突然又回头问道:“明儿赵府尹要带那个犯人来和你对质,你可有应对之法?” 宋译木讷的点了点头。 宋年道:“不管有没有,这都是你的事儿了,今儿为父暗暗观察,你已不再是青涩懵懂的孩童,以后自己的事儿要学着自己处理。打今儿起,你闯下的祸自己解决,不许再来劳烦为父,也不许用为父的权势压人!” “啊?”宋译愣了一下,没想到宋年竟然这么决绝。 老爹这么无情,莫不是要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 可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丞相好英明!” 宋译把宋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乞还听后,乞还连连点头称赞道:“自古纨绔大都是依靠族中亲长为非作歹无法无天,最后才落得受人歧视咒骂乃至丧命的下场!丞相向来疼你,我本来还担心这疼爱会助长你纨绔子弟的气焰,谁料丞相竟然能料棋先走,佩服,实在是佩服!” “喂,”宋译不悦的瞪他道:“你别站在外面看这件事儿好吗?你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父亲如此言行,摆明了要和我撇清父子关系。也就是说我今后在外面受了欺负也不能找家人诉苦让家人报仇撑腰了,我才十三岁啊。。。。。” “十三岁很小吗?”乞还不以为然的笑道:“我朝男儿皆早熟,十三岁独当一面的人多得是。而且你的实际年龄也不是十三岁,何必妄自菲薄呢?另外,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发展自己的最好时机吗?今后近做什么事儿丞相都放手任你自由发挥,年轻人敢想敢闯,谁能保证你不会有大作为呢?” 宋译似懂非懂的叹了口气,身在局中,总是迷茫!; 第三十六章 忌惮 一阵鸟语花香中,宋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看看挂在树梢的日头,估摸着宋年这会儿还在朝中忙碌。伸个懒腰起身,做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其实也很幸福啊! 睡睡懒觉逛逛街头,和乞还练练武功,在书房读读市井你。他本人不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主儿,只要事儿不找他,那么他思维就是再跳跃也不会拿板砖拍人或者敲谁闷棍! 哪位圣人说过来着,和为贵! 可眼下明显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妄图打破平静的格局。宋译刚起床就见小厮紧赶着从外面跑进来擦着汗回道:“公子,祥德府尹赵川在前厅要公子去对质,公子你看。。。。” 正准备洗脸的宋译闻言好心情散去大半,二话不说重新回到榻上笑道:“让他们等着,我再睡会儿。。。。。” “公子,这。。。。。” 那小厮似乎很为难,不过想想也是,他一个下人,哪里敢得罪祥德父母官!虽说赵川这个祥德府尹,在京城,随便出来个小官都能把他捏死,可是,这小厮到底还是下人啊! 然而宋译却没理会这些,兀自用薄被盖着脑袋睡的惬意。那小厮唤了几声见他没应,这才苦着脸走了出去! 感觉到房内没动静后,宋译这才把蒙住脑袋的被子扯了下来。 这个赵川也算是祥德官场的异类了,这么死脑筋还能稳坐此位十数年。难道他不知有些事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这样较真儿对他有何好处? 正胡思乱想着,乞还从外面冲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那个是刚才从房里灰溜溜出去的小厮。 见乞还如此姿态,宋译只得干笑着起身道:“懒得搭理前厅那个脑残货,先晾他一会儿,你干嘛这么激动?” “我早上出去了下,”乞还把宋译扯了起来道:“那个暗香姑娘,已经被押往刑部大牢了!听路人说,她是罪臣之女,受家族牵连被卖入青楼。本来她家的事儿已经尘埃落定,如今她却重新被丢入大牢,难道你看不出其中的玄机吗?“ “什么玄机?” 宋译下了地,这时进来一丫鬟伺候他梳洗。乞还在后面道:“她是罪臣之女,入了贱籍就该本分些,可她偏偏招惹了太子。。。。。” “她又不知道所谓的‘龙公子’就是当朝太子啊!” 宋译的语气有些不满,对于那位暗香姑娘,他还是颇有好感的。 当初在集市上遇着,身着白衣的美貌女子散发着异香,加上那遇事不惊的xing子,着实使宋译沉沦了下。本来听说她是什么‘龙公子’的女人还不以为然,可后来发现时太子的女人,于是便断了念头! 他和太子幼年曾在一起读书一起闯祸,如今再次见面,倒也不觉得生分。再继续深交下去,就是兄弟哥们儿般的存在,‘兄弟妻,不可欺’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在兄弟和女人之间,几乎没做犹豫他便选择了后者,趁爱这个东西还没有萌芽,趁自己尚未完全沉沦紧着抽身。当断则断,他不是年少轻狂的愤青,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比谁都清楚! 他总觉得,暗香是无辜的! 这时乞还哂然笑道:“你还在这里为她辩解,但你知不知道,她已经认罪。接近太子,就是为了能借此接近皇上为自家那几十口人命报仇。。。。” “扯!”宋译把毛巾丢在脸盆里,激出来的水花溅到铜镜上回头道:“说这些话的人真该拉到前世小说网上为网文事业做贡献,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多的刻意而为?一辈子用来算计,不嫌累啊!” 见乞还欲言又止,忙摆摆手道:“这事儿先撂过不提,我只问你,太子对此事是何态度?” “我就早起出一趟门,我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态度!你赶紧着把前厅那位打发走自己去问问就是了。。。。” 边说边把梳洗完毕的宋译往外面扯,末了不忘吩咐那个紧跟着二人的小厮道:“你去府门那里看看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别跟着我们了,自家府上,我们还会走丢不成!” 说完,拉着宋译就走远。 走了一段时间,感觉到后面没人跟着后这才松开手道:“建议你别和赵川撕破脸,他敢这么上门挑事儿肯定是有所依仗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事儿因为那位暗香姑娘所起,而暗香姑娘的存在恰恰威胁到了圣上的xing命。赵川此次,想必是奉命行事,你别太冲动。。。。” 宋译闻言想了一会儿,这才道:“你放心,我有分寸。所有后果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父亲!” 乞还冷笑道:“你已经身在此巢,你想不连累就不连累吗?子不教,父之过。倘若天子真有心借此办了丞相,你就算千刀万剐也没办法阻止!” “皇上对父亲很尊敬,父亲又没有反心,皇上不会对父亲怎么样的。。。。。” “如果有人在皇上耳边蛊惑呢?”乞还道:“丞相这些年大权在握,虽说兢兢业业忠心不二,但到底是天子的肉中刺,早先不疼是因为没人撩拨。。。。。你自己想想,假如有人在天子耳畔说一句‘世人只知丞相,不知圣上’这样的蛊惑之言,你以为宋家会善终吗?” 宋译皱眉沉思不语,乞还又道:“大丈夫处世,虽说快意恩仇很重要,但也应当背负些属于自己的责任。做事需得瞻前顾后,免得牵连自己的亲人,倘若因一己之过累及父母,那便是莽夫罪人了!” 宋译抬头看了看阳光下的乞还,每当给自己讲道理的时候,这个和尚就显得无比高大。 自己和他比,到底还是差很多啊! 这些年,若没有乞还在身边指点说教,只怕自己不知做了多少昏头昏脑的事儿了! “你说的有道理,”宋译负手笑道:“咱这就去会会赵川,至于和小三对质一事我已有了计较,你只管放心。” 说完,颇为自得的朝前厅走去。 也就在刚才,他领悟到了宋年为何不让自己和他一起同朝为官。如今宋年的权势可以左右朝中大局,皇上虽没对此表示反感与怀疑,但人应该居安思危! 化解危局也不难,只需宋年再熬几年退休,到那个时候宋译再凭自己的实力步入朝廷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没有宋年的宋译,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新晋官员,人微言轻无权无势,自然也引不起天子的忌惮!; 第三十七章 针锋相对 忍着满心反感,宋译和乞还往前厅走去! 在那里,赵川正一脸自得的吃着下人呈上的茶水! 而他面前的地上,跪着被五花大绑的小三,这时候的小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受了一阵拳脚! 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宋译和乞还后,小三颇为纠结的低下了头。 当初宋译危难之时,他在一旁没心没肺的看热闹。谁料报应来的可真快,本来肯定会被抓的宋译逃跑了,看热闹的他却被眼尖的衙役认出来成了替罪羊! 赵川看到宋译走了进来,随即似笑非笑的道:“人已经带来了,宋公子不是要对质吗?” 宋译瞥了跪在地上的小三一眼,若有所思的和乞还坐下,下人很及时的端了两杯茶递给他们,宋译吹了吹茶叶后吃了一口后道:“赵大人可真够闲的,我不过是一句玩笑,你却当真了!” 赵川闻言脸色一黑,随即冷笑道:“这不是玩笑不玩笑的问题,倘若真的查明是你大闹我祥德府衙,届时我会上书呈于皇上,你须得去我祥德府大牢里坐坐!” “哦?”宋译闻言再瞥了下跪在地上的小三,随即一脸惊讶的起身走到小三身旁道:“你不是昨儿个在客栈那里调戏人家美貌姑娘的人吗?好端端的怎么跪在这里?难道调戏了不该调戏的人被赵大人抓个正着?” 说着,趁赵川不注意伏在小三耳畔道:“你最好别否认,不然调戏美貌女子的罪名就落在太子身上。太子名声受损的话,你以为他会救你这个不肯替主子背黑锅的奴才吗?” 小三闻言神色一愣,随即黯然的低下了头没对宋译方才的话提出辩解。 宋译见状微微一笑起身对坐在那里直皱眉的赵川道:“昨儿个就是他狐假虎威调戏良家妇女,我也是因为管了他的闲事这才与太子殿下久别重逢的。当时太子殿下已经当着我的面儿狠狠的训斥了他,没想到他这么没记xing,下午就犯在你的手里。我的意思,这样的人渣败类,你干脆替太子殿下解决了吧!” 此言一出,小三神情错愕的看向宋译,他不介意为太子背黑锅,却很介意因此送了命! 宋译的话句句都是把他朝火坑里推啊! 果然不可轻信他人,反悔的他正准备出言辩解,只听宋译又笑道:“太子殿下虽说身在宫外,但我想着他身边的侍卫肯定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没有上司指挥也会配合着保护太子,这样一来,跪在地上的这位明显没有什么价值了!赵大人忠君爱国,办差之余不忘了清储君身边的废物,这事儿皇上知道了只怕也要赞许不已呢!” 一番话,连捧带威胁,赵川的老脸红一阵青一阵很是精彩!从昨儿个到今天,小三什么都招了,却没告诉他自己是太子身边的人! 不过想想也是,倘若做奴才的一出事儿就把脏水往主子身上泼,只怕在主子面前也不是个讨喜被重用的角色! 小三即使受刑也不肯搬出太子,如此可见他对太子的忠心,加上宋译那番话里的暗示,这个叫小三的很是棘手啊! 忠君爱国不假,可强行治太子身边侍卫的罪未免也忒目无主上。俗话说的好,‘打狗还得看主任面’呢,更何况太子身边的侍卫统领呢! 好,撇过这一层,就算你赵川不畏强权把太子身边的侍卫统领给办了,可太子身边若没个管事儿的指挥大家保护着,若因此有个三长两短的话,皇上追究起来,责任自然还得你赵川来背负! 另外,此事虽说礼在你赵川这边,可皇上在位的时候你赵川就目无储君,倘若有一天他老人家一蹬腿儿去了,那你岂非要揭竿造反了! 这些话宋译没有明着说出来,这赵川也算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知道小三真实身份后,倘若连这一层利害关系都想不好的话,那真真是该死了! 见赵川皱眉不语,宋译在一旁又做出嫌恶的样子对脸色阴晴不定的笑道骂道:“赵大人把他带到这里,想必他就是陷害我昨儿个大闹祥德府衙的不法之徒的人了吧?事情到了这一步,赵大人难道还不明白吗?因为我害他被太子骂,他这才心怀怨念诬陷报复我,侍卫统领可是太子眼里的大红人啊,平日里就是太子的侍卫朋友,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因为名不见经传的我被骂的话,是谁都会携私报复的!” 该说的话说完,宋译很满意的含笑收工! 把小三的身份挑明,然后把他的重要xing突出一下,赵川再怎么着也不敢轻易为难小三了! 而小三无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自己大闹祥德府衙的证据,这个哑巴亏赵川只得自己吃了!虽说赵川此次很有可能是替皇上办事,但世间最难的也就是替皇上办事,有些事儿,不是你尽心尽力就能受到褒奖的! 在文帝心中,儿子与臣子哪个重要,想必赵川比谁都清楚! 宋译把自己那段戏唱完,接下来该怎么做,那就是赵川自己的事儿了! 可很明显赵川不甘心就此灰头土脸的离开丞相府,此次事件他已经和丞相宋年闹翻了脸,倘若上蹿下跳依旧一无所获的话,只怕会成为朝堂的一个大笑话! 这是他不愿看到也不能容忍的,于是他用无比威严的口吻看着浑身是伤的小三道:“你昨儿个亲口说敲鸣冤鼓大闹公堂的是相府公子宋译,如今宋译在你面前,你还不快些指认!” 只要拿住宋译,这个小三完全可以放掉。这样一来,既不白得罪丞相宋年,又不会因此得罪太子,这是赵川眼下能想到的唯一法子! 此言一出,本来还洋洋自得的宋译心下一沉。 他和小三之间关系并不好,小三没义务帮他隐瞒大闹祥德府衙的罪状,如此一来。。。。。。。 想到这里,宋译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但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小三微笑道:“既如此,我就在这里,你再仔细认下,昨儿个大闹祥德府衙的是不是我!” 宋译的话说完后,小三缓缓抬起了头。; 第三十八章 敲打 肿了一只眼的小三很认真的辨认着面前宋译的样貌,那认真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自己的老婆呢! 在小三色狼一般的眼神中,宋译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退了回去。丫的,没想到这小子名叫小三,本身还有些做小三的潜质,瞧那色迷迷的眼神,瞧那努力装正经的样子。。。。。 心里大骂着退后的宋译已经把小三定义为变态的色狼,自然不会考虑小三这样其实是因为眼睛被人打肿了的缘故,他倒是想睁大眼睛,可也得能睁开啊! 此时,赵川一脸严肃的盯视着赵川,而坐在一旁的乞还则看着宋译狼狈的样子暗笑不已。 偏偏他极力忍笑的模样被宋译看见,宋译皮笑肉不笑的退到他身边,‘一不小心’从他脚上踩了过去,乞还登时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茶盅也因此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水花。。。。。 跪在地上的小三被这水花冲击的打了个冷战,立刻直起腰道:“我承认,昨儿个是我携私报复,从头到尾,宋公子都没有出现在祥德府衙,我是看那个大闹府衙的凶犯过于像得罪我的宋公子,这才跟着他看他做什么事儿!却不料被赵大人你竟误会为狂徒的同伙儿,我辩解赵大人你又不肯听,但我想着,我出事后三日之内,太子殿下不会不管,所以我不担心我的处境,既然不担心,那就拉个人下水陪陪也不错,于是。。。我想到了酷似那狂徒的宋译宋公子!” 说完后,暗暗吁了口气。方才宋译给赵川说的那些话他也渐渐悟出了点味道,在用扯谎为自己解危的时候,尽量扯圆,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所以,他为宋译作伪证的同时,也不忘记替自己分辨无辜! 当然,无不无辜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听他如此说,宋译也暗暗的松了口气,盯着满地碎瓷忖道:莫非凉茶能使人清醒,既如此。。。。。。 想到这里,宋译盯着赵川身侧的那盏茶露出坏笑! 此时的赵川依旧不甘心就此饶过宋译,现在小三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是不信的,可是,怎么才能让小三说实话呢! 不甘心的赵川心思陡转,宋译见他喉头涌动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暗自咬牙的同时不着痕迹的走过乞还,却又像是被绊了一下似的往前倒去,目标正是赵川身边的那盏茶! 于是,前厅的茶盅很悲催的又牺牲了一个,从赵川的身上滚了几滚落到地上,心不甘情不愿的粉身碎骨! “啊!” ‘惊魂未定’的宋译手脚无措的立在赵川身旁一个劲儿的赔不是,那无辜的样子让人看了不忍谴责。当然,似乎跟他卯上劲儿的赵川是个例外! 在赵川正准备拍桌子发火儿的时候,宋译很利落的远离了他冲到乞还身边怒道:“坐没坐相,你绊我做什么!” “我?”乞还一脸无辜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正准备分辨,但在看到直朝自己眨眼后的宋译立刻心领神会的低声歉然道:“我不是诚心的。。。。。” “绊了我事小,你看看赵大人被殃及成什么样子了,”宋译一脸悲愤的回身看着赵川,看赵川的眼神显得很仗义,这样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好感,即使是赵川,也是一瞬间的失神! 只听宋译又道:“赵大人此次捉拿小三,实为我安国未来的君上清理隐患,这样的大义之举却因为你惨遭冷茶泼身,这要传出去,太子只怕也会来找我算账了!” 这番话又重新强调了赵川不能动小三的原因,一阵风吹来,身上湿腻腻的赵川打了个哆嗦。接二连三的变故使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这次的事儿只能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里,起身一脸黯然的道:“既然一切都是误会,那老夫就此离去!至于太子府的这位侍卫统领。。。。。现已查明一切都是误会,那老夫在此道歉了!” 说着上前亲自解开捆着小三的绳子,小三讷讷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正准备感激涕零的向赵川表达不杀之恩的时候,却见宋译在一旁朝他摇了摇头。此次小三能够有惊无险的躲过这场官司,宋译也算是出了力,所以小三这会儿倒还听他的话,于是便理所应当的受了赵川的服务! 这时宋译轻咳一声道:“赵大人,此人涉嫌大闹公堂诬陷无辜人士,您不觉得这样放了他太便宜了吗?我好端端的被他诬陷一番,你也因此来我丞相府两次,难道就这样算了?” “你想怎么样?” 外面的阳光射进来,刚好落在赵川开合的嘴上,那一嘴黄牙在阳光下显得越发璀璨夺目! “咳咳。。。。”宋译干咳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赵大人你应该赔些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毕竟为了应付你,我连觉都没睡好。。。。。” “精神损失费?”赵川愣了一下,明显不了解这个生僻的词儿,这时乞还在一旁颇为好心的解释道:“就是要你赔些银子。。。” “什么?”赵川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宋译的鼻子骂道:“无知小儿,胆敢公然敲诈朝廷命官,老夫。。。。老夫。。。。。” 说着就要满屋子找东西动手,他之所以放小三,就是为了不得罪太子!但宋年他却是一开始就打算得罪了的,只因为实在无法抓到宋译横行不法的证据,不然早就大手一挥把他拿下可! 在赵川气急败坏的找打人工具的时候,宋译一脸自得的抬脚走了出去! 他才不缺什么‘精神损失费’,平日里又不逛窑子又不进赌场,所以宋年每月发给他的银子足够他逍遥自在,之所以在赵川面前提出要精神损失费,为的就是恶心一下这老头儿。明明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偏偏跟自己后生过不去,也不觉得难为情! 另外,宋译自己猜测,赵川很有可能是从自己身上找到突破口儿一举掀翻在朝中权势如日中天的老爹宋年。此举之恶劣使宋译无比反感,老子不奋进,你还真把我当纨绔了! 一个人沿着花园走了一会儿,看到绿意盎然的竹林后再次忍不住走了进去。竹林是个清幽明净的所在,呆在这里总使人心旷神怡! 也不知过了多久,竹林外传来脚步声,微微抬眼看去,只见乞还和小三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第三十九章 人情债 “赵川已经带人离开了!” 走过去后气乞还道:“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见丞相已经从朝里回来。另外,丞相和赵川谈话的时候我们听到。。。。。鸣冤鼓的‘三不准’已经取消,现在,即使你承认昨天大闹祥德府衙的人是你,赵川也不能拿你怎样,你没事儿了!” 宋译闻言懒懒的靠着一竿翠竹眯眼笑道:“我倒没指望靠父亲渡过此次刁难,方才的情况,就算没有父亲,我依旧可以保护好自己!” 乞还闻言特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方才在前厅的事儿只能算是宋译运气好,倘若小三畏惧赵川而继续作证的话,不知道此时的宋译是否还能得瑟的起来! 其实这一点宋译自己也明白,却不肯给小三好脸色以免使小三总以为自己欠他多大人情似的!毕竟这世上最难还的是人情债! 比如当年的张青道张太医和自己的父亲宋年,当初张青道接二连三的撞了狗屎运救了宋译好多次,于是张宋两家的孩子打小就定下娃娃亲!这事儿宋译一直很排斥,然而两家大人的决定岂是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所能决定的? 那个张恬施他早年见过几次,脾气坏不说,长得也实在令人无感。 宋译很排斥这门亲事,毕竟是在二十一世纪自由恋爱过的人,到了这里倒好,尚未断奶。。。。哦不,尚未断鸡蛋羹就被人塞了一个准媳妇过来,任谁谁也不舒服! 更何况这媳妇儿模样品行是在不怎么滴! 这些年,宋译都有意无意的排斥和张恬施单独相处,而张恬施也对宋译很是反感。俩人一见面就冷嘲热讽唇枪舌剑不停,趁大人不在的时候,甚至还拳脚相加! 当然,本着‘好男不跟女斗’、‘君子动口不动手’、‘大丈夫不打女人’等等做人准则,宋译一直都是那个挨拳受脚的倒霉蛋! 那丫头似乎很有叛逆精神,对自己这个准相公很是排斥,甚至在几次言谈中曾大放厥词要毁了这门亲事!当然,那野丫头说这些话的时候,双方父母都不在场,不然肯定被这个小夜叉气的昏过去! 在这个朝代,男女十三四岁就可以完婚了。所以如今宋译和张恬施的婚事也被两家提上了议程,因为宋译的母亲王氏在他五岁那年就得病去世了,宋年又成日里为朝事忧心忙碌,所以这婚事大都交给张家二老张罗! 其实放眼看去,安国比张家有权势有女儿的官宦之家多了去了,但就因为宋家早年欠了张青道人情,这才不作他想一门心思的把张恬施娶回家中做正妻! 在宋译的概念里,正妻是类似于二十一世纪老婆的存在,倘若不是自己喜欢的女子,只怕会恶心一辈子! 宋译今年才十三岁出头,剩下的人生道路还很长,他可不想被张恬施恶心一辈子!于是,他成日里在琢磨如何让宋家还了张家当年的人情,可是,‘人情’这东西,真的很难还啊! 吸取之前经验教训的宋译很少欠别人人情,即使是父亲宋年,他也是能不依靠就不依靠,毕竟在这世间,父母的恩情最重! 连生父的恩情都不愿多受的宋译,自然也不大乐意受萍水相逢的小三的人情,可刚才在前厅的事儿倘若真的不接受小三的恩情的话,宋译这会儿只怕枷锁套颈被扯到祥德府衙的大牢里了! 既然避免不了欠人情债,那只好赖了! 可怜的小三,在那里竖着耳朵想听到宋译说句‘今日之事,多亏你没把兄弟供出来。。。。。’的话,然而刚才在前厅还用三寸不烂之舌弄的赵川狼狈不堪的宋译,这时候似乎进入一种选择xing失忆的状态,此时的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小三,最后特无辜的问道:“你出来这么这么久了,也不怕太子担心?另外,太子如今可能会想方设法救暗香姑娘,你身为他身边的侍卫头目,难道不回去帮主子一把吗?” 这番话说得有情有理丝丝入扣,却在一开口的时候就把方才在前厅的事儿给抹的干干净净! 得不到感激的小三只得颇为失落的垂下自己那双清淤的眼皮儿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这次的事儿,多亏有你出面张罗,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如何逃生!” 他说的是实情,太子身边缺什么,也不会缺侍卫。至于侍卫头目,那都是从侍卫里选拔出来的佼佼者,没了小三儿,自然还会有‘小四儿’、‘小五儿’、‘小六儿’之类的侍卫接替,其实,在太子眼里,小三其实并没有宋译朝赵川所讲的那样重要! 小三说完,便朝宋译和乞还拱拱手出了竹林,他的身影显得很是颓废落寞。 和宋译欠他人情一样,他也欠宋译的。在大闹祥德府衙一事上,他俩皆有过错,但又都很聪明的抓住对方那悄悄伸出来的救援之手获得生机! 人情这事儿,倘若双方分不清谁欠谁的话,那只有一个标准,就是,谁先张口,谁就输了! 于是,往丞相府大门走去的小三自此欠了宋译一个人情! 宋译含笑看着他走远,随即伸了个懒腰对乞还道:“刚才一阵闹腾的,我连早饭都没吃!咱俩去吃早饭吧,饿了!” 说着就扯了宋译回房,而伺候他的那俩丫鬟见他们回来,立刻派人去娶了温热的饭菜送了过来! 那俩丫鬟长得都很灵秀,然而许是受前辈子女友影响的缘故,宋译一直比较喜欢含蓄内敛温柔得体的古典美女!一想到上一世那个古典女友身上透出的那种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宋译就很惋惜自己怎么不晚穿越一会儿,至少也得和女友步入婚姻的坟墓再说啊!; 第四十章 婚礼交易 只是可惜的是,二人尚未来得及张罗步入婚姻坟墓,宋译就被不可抗力因素推入了穿越大坑! 吃着饭的宋译甚至在想,倘若那一世的自己已经身死。那么,那个和自己谈了三年恋爱的古典女友是否会同样继承了古代女子那种从一而终的贞洁观念在自己坟前等一辈子呢? 在这一点上,宋译是矛盾的。当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的时候,他希望那个有着浓郁古典气质的女友能重新找一个栖身的港湾,可一想到自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就莫名的涌出一股邪火儿! 相比较来说,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即使自己死了,那个女友依旧对自己不离不弃,哪怕是守着二人之间的那些美好的记忆过完一生呢! 但不得不承认,第二种想法未免忒残忍了些。 倘若那个女友真的因为自己终身不嫁的时候,宋译感觉自己有占着茅坑拉不出屎的嫌疑!宋译不喜欢这么比喻用到人身上,更反感这个比喻用到自己身上,所以,还是祝她幸福吧! 进入大学后,未来她可能会遇到无数个爱她呵护她的男子,也许她会把自己搁在心底看不见的角落!唯一希望的是,她能在孤独的时候,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初恋男友,死在发榜那天的分数下!更要命的是,那个倒霉催的男友是乐死的! 乞还见宋译在那里拿着筷子浮想联翩,忍不住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受惊的宋译瞪了他一眼正要开口,突然门外小厮进来传话道:“公子,老爷让你去前厅一趟!” 宋译愣了一下,咽完嘴里的食物问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 小厮上前陪笑道:“听说是太医院首席张太医过府来了,似乎是要和老爷商定完婚吉日!” 宋译闻言顿时没了食欲,把筷子往桌上一放道:“我不过去了,你告诉老爷,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一切,全凭他和张伯父二人商议就是!” 坦白来说,宋译真的不喜欢张恬施,面对她的时候甚至还很反感!可是,他没有勇气拒婚,宋张两府因为他们这对小儿女而相互扶持关系融洽,倘若他任xing胡来的话,一个不好就摧毁了宋张两家多年的交情! 他虽不在乎这交情,却在乎父亲宋年! 在王氏去世后,宋年一直没有续娶。成日里忙完朝事忙家事,可以说宋译是他忙里偷闲拉扯大的。这些年冷眼旁观,宋年是个不折不扣的治世能臣,只要宋年活着掌权,安国就会太平无波,可一旦宋年失势死去,那么,大乱之日不远矣! 其实宋译一直没把安国当成自己的国家。说到底,毕竟生长在这里,倘若安国陷入战乱,那么,各地百姓都要遭殃受罪!而宋译,就算再有本事也是百姓之一! 安国若想不受战乱的话,那么,在新一代治世能臣没出现之前,宋年必须凭借自己和文帝之间不知残存多少的师生关系继续开动着安国这艘巨大的轮船! 那个位子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与猜疑,这些年,宋年一直在用自己的肩膀扛着这些责任,也默默忍受着这些猜疑。除此之外,他还得分心照看宋译这个处于叛逆期的倒霉孩子! 值得庆幸的是,宋译不是没心没肺的倒霉孩子,相反,他有着比年龄多出二十年的智慧,他看到了宋年的不容易,而且,这些年,看着宋年的这些行为,宋译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毫无心理压力的违背宋年安排的亲事,宋译有些不忍心! 凡臣子手握重权者,必定会受到诸多猜忌,这里最为致命的猜忌无异于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大叔! 这两天,赵川这个小小的祥德知府竟然在丞相府上蹿下跳,而如此目无丞相的事儿朝中上到金銮殿上高坐着的天子,下到金銮殿下肩负为民请命的大臣都没有出言斥责赵川的不法行为!由此可以看出,宋年如今的处境,已经称得上是四面楚歌了! 眼下,也只有和张太医结为实际上的亲家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因为这些年,身为首席太医的张青道攀上了一棵大树--------皇太后! 这个皇太后身份非比寻常,隆庆帝在世的时候,她不是皇后,肚子却很争气的为子嗣凋零的皇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虽然早夭,但活下来的那个却成了现在的安文帝杨锡。 文帝是个孝顺的人,不管当没当上皇帝,一直以来都很听皇太后的话。而皇太后这人也很懂得御儿之道,平日里母仪天下也不絮絮叨叨,但只要一张口,那绝对都是有益于皇权巩固的有用之言! 文帝这些年一路听老娘的话走过来,可以说在文帝登基后宋年得到重用这件事儿也是她老人家慧眼识珠所致!宋译知道自己老爹没反心,那么,面对天子的猜忌,只需要张青道这个比较受皇太后看好的太医进宫说两句话自然就没多大的事儿了! 再过两年,宋年年老退休,放下所有权势的时候,想必文帝这个学生应该不会在赶尽杀绝吧!毕竟那个为安国奉献一生的老丞相已经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还给了他! 宋年能否安稳退休,宋家能否不被查抄变卖,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和张家联姻。这事儿,宋译看得出来,想必久居官场的宋年看的更为透彻! 宋译说完后下人低着头退了出去,然而在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乞还叫住道:“你去忙你自己的吧,宋公子一会儿就去前厅见张太医!” 宋译闻言眉头一皱不悦道:“谁让你替我做决定了?” 乞还微微笑道:“你既然能看出张家对宋府的重要xing,为什么还要拧着脖子不肯做出欢喜的样子见长辈呢?世间的交易能否成功,最主要的是买卖双方是否有诚意。你若这般懒懒散散不给张家脸面,万一张家一个不爽毁了这桩婚事呢?你要知道,他们那个宝贝女儿可是极不愿意嫁给你啊!”; 第四十一章 灵魂深处 说到底,宋译前世的年纪和今世的年纪加起来都三十好几了。虽说如今还是少年模样,但心到底比这个时期的少年沉稳理智许多! 和自己喜欢的女子相伴一生的愿望固然美好,但前提是必须有个家**的港湾! 所以,丞相府这个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一旦倒下,就再也无法善终! 如今,宋张两府联姻是渐缓宋府倒塌的有力保障,所以,和张恬施的这门亲事,不管有多么不乐意,必须摆出兴高采烈荣幸之至的姿态迎接它的到来! 乞还这个和尚,不知为何,总能在关键的时候点醒宋译跟当局者迷的他指一条明路。如此及时如此在意,宋译忍不住怀疑乞还该不会是真的有断袖之癖看上自己了吧?不然怎么会如此有耐心的为一个异xing指点迷津排忧解难! 宋译决定等把张家的亲事应付过去以后,得想办法让乞还还俗顺便给他找房媳妇儿!不然这和尚若真好那一口儿的话,宋译只怕会有先杀之而后快的冲动! 刚到前厅处,就看到张青道坐在那里心情很好的和宋年说着什么。见宋译进来,宋年板着脸做出严父的姿态喝道:“怎么来的这么慢?还不快见过你义父!” 当年张青道接二连三把小宋译从鬼门关拉回来后,宋年便做主让宋译给张青道做干儿子了! 对事情前因后果很明了的宋译毫无压力的笑道:“儿子听说义父要把恬施妹妹嫁给我,在房里找了好一会儿衣服这才穿戴整齐过来见礼,倘若草率的话,势必是对义父的不尊重!” 说到这里,朝一旁打量自己的张青道笑道:“我和恬施妹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好容易盼到这一天了!义父请放心,施儿嫁过来后,我一定好好待她!” 一番话说得张青道眉开眼笑,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宋府的危机,却依旧坚持把女儿嫁过来的原因不是为了履行早年的诺言,而是为了宋译!看得出来,宋译这孩子灵活知礼,将来若在朝中为官的话,虽说可能没有宋年那样高的成就,却也算是晚辈后生中的佼佼者。 可以说这场联姻,是张青道的一场豪赌!赌赢了,张家还可以逍遥自在几十年,赌输了,也只能怪命不好! 此时的宋译懒得揣度父辈们的心思,只是很努力的演好这场戏。虽说张恬施很不讨喜,但她所能产生的作用却是可以挽将倾大厦的! 宋译如今尚未遇到使自己动心的女子,所以在他眼里,娶张恬施为妻不算很痛苦!实在不行娶回来放到房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只是。。。。这样的话,对张恬施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他虽说对张恬施素无好感,但一想到她会因此一生不快乐,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张青道和宋年又说了些什么,宋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呆呆的看着门外那一方天地陷入沉思,难道,宋家的繁荣昌盛,需要靠两家的联姻来维持吗? 可是。。。。。。除了联姻,还能做些什么来延缓送宋家的灭亡? 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就是嫁个好相公从此相濡以沫白头偕老。难道自己要为了宋家而害张恬施失去一辈子的幸福吗?他不喜欢她啊,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娶回来?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未免也忒可恶了些! 想到这里,宋译只觉得自己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豪气。但是,他还是极力使自己不再两家长辈前说出自己的意见。即使不娶张恬施,也该尽可能使宋张两家的关系不能破裂!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儿,不能莽撞冲动。。。。。。 说到底,已经有三十多岁的心智了。虽说没有丰富的社会经验,但到底还是三十多岁了! 宋译有个习惯,总是喜欢把自己前世的年纪和今世的年纪加起来,毕竟前世的二十年不是梦,而是他一天一天活出来的时间,每一天都有很多酸甜苦辣,虽说大都随着时间的奔走而被忘记,但不可否认,那些渐行渐远的人生自己经历过! 谁说过来着,忘记等于背叛! 他不想背叛前世那段个xing张扬的岁月,亲人,朋友,恋人。。。。虽说可能再也无法和他们踏入同一段历史,却铭心刻骨无法遗忘! 那些都是他穿越后所失去的财富,因为失去,才显得更为珍贵!毕竟前世的一切不是噩梦的存在,不可否认前世有很多美好的事物,那些在记忆中闪着光亮的美好,任谁也舍不得将其遗忘! 这其中最不能被遗忘的,是小小男子汉所具有的自尊与责任!一旦选择,就得背负起这些责任,不可轻易抛弃伤害! 那些自尊使他无法靠女人来延续自己的家族寿命,因为一旦选择就必须背负的责任,那他根本不愿意背负的责任,所以,他决定了,不能娶张恬施!那个有些刁蛮任xing的少女,他不想使自己对她有亏欠,因为他不想对不喜欢的人负责! 既然不想负责,那便不去招惹! 但宋年独子的这个身份,也是他必须背起的责任!所以,他打算尽可能完美的处理这件事! 想到这里,宋译朝张青道颇为忸怩的拱手道:“义父,不知恬施妹妹现在可好?在订婚前,我想见见她,想起来有些日子没见她来了。。。。。。。”; 第四十二章 天不造地不设 宋译最终用高超的演技打动了张青道,使自己在正式订婚前和张恬施见面! 因为女孩子家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所以必须要扮矜持,于是宋译不得不很主动的去张府求见准未婚妻子张家大小姐! 进入张府,看着张府内院的整齐划一。宋译叹了口气,与落魄不堪的丞相府相比,青砖绿瓦的张府更像是一个权臣的家宅! 在张府下人的带领下进入内院,绕过水榭,走过八角亭步入长廊七绕八绕的终于看到了在闺房前眯眼晒太阳的张恬施。 阳光总能使人表面覆上一层朦胧的薄光,如梦似幻金光灿灿,遮掩了所有的雀斑与痘痘! 不可否认,此时的张恬施是美丽的。这美丽使走向她的宋译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又都调整过来了!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张恬施从太阳光的爱抚中回过头来,正好和走向自己的宋译四目相对。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张恬施在看到宋译出现在自己面前后,狠狠的把窗户关上又打开,俏脸含霜道:“你来做什么?大上午的添堵吗?” 和宋译一样,张恬施也知道了张青道去宋府进行议婚想观事宜。所以对于宋译这个限制她追求幸福的拦路虎来说,实在摆不出好脸色!如果可以,她恨不能那个一点都没安全感的少年立刻死翘翘,这样自己就不必嫁给他做妻子了! 宋译对张恬施的态度很是头疼,这样的女人倘若娶回家,只怕自己很快就会在婚姻的坟墓中窒息而死!身为宋家三代单传的自己倘若早死的话,宋家失去了继承人,那么宋府的繁华败不败也就没什么实际意义了!在反过来说,一切的罪魁都是因为娶了具有噎死夫君功能的张恬施,所以,为了悲剧不至于在未来的舞台上上演,宋译决定亲手掐断这桩新郎不疼新娘不爱的婚事! “咳咳。。。。”宋译干咳了两声掩饰了张恬施恶劣态度带来的尴尬,环视了左右一眼低声道:“我来就是和你商议婚宴的事儿,我知道你不乐意嫁我,给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也不想娶你!不过咱两家大人却对咱俩的婚事很热衷,眼下需要咱俩在一起商议一下,尽量在不破坏两家关系的前提下毁婚。。。。。。” 看着嘴巴飞快张合的宋译,张恬施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这时之听宋译又道:“咱们也别在这里干站着,出去找个酒楼,挑个坐北朝南的房间再密议此事,事关咱俩后半辈子的幸福,千万要慎重再慎重!咦。。。。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说到最后的宋译看向张恬施那呆滞的眼神,倒抽一口冷气。方才那些话是他即时发挥的,倘若张恬施要他重新再说一遍,只怕没有方才的自然动人! 幸好张恬施方才的走神只是表面现象,在做了一阵时间的挣扎后,张恬施终于朝面前紧绷着脸的宋译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你稍等一下,我回去换件衣服!” 女人换衣服十有仈jiu需要补妆打扮,这一来只怕会干等两个时辰。想到这一点的宋译立刻拉住准备推门的张恬施胳膊道:“咱们自己人,就不必讲究什么了!我看你身上这身衣服就很好。。。哎哟!” 宋译痛呼一声后退一步,拉着张恬施胳膊的那只手也缩了回去。张恬施瞥了他鞋面上那个醒目的鞋印儿道:“咱们目前还没到拉拉扯扯的地步,请你自重!另外,我穿什么衣服与你有何关系?又不是给你看,你管哪门子闲事儿!” 说完,不理会疼的脸色通红的宋译,一闪身就进了房间顺便关上门。 宋译颇觉委屈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一种想冲进去踹她pp的冲动。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以百般忍让呵护,不管对方如何刁蛮暴力都会一笑置之。但对于不喜欢的女人却没这个耐心,老子又不是你的谁谁谁,你凭什么对老子动手动脚! 宋译自认没有博爱精神,所以无法对张恬施施加到自己身上的暴力行为表示无所谓。 但是,对方到底是个女的啊!就算不喜欢,也算是邻家妹妹级别的人物,这委屈还得自己咽了! 拼命的压抑着自己暴走的情绪,宋译面对头顶上方那片天空极力挤出微笑的表情。廊柱的影子正海现在他脸上,那微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到最后,宋译还是调整好情绪继续保持正常的心态等待自言换衣的张恬施出来了! 一个时辰过后,紧闭的房门没有要打开的迹象,早饭没吃多少的宋译揉着干瘪的肚子望眼欲穿的看着那扇雕花的木门! 两个时辰后,雕花的木门依旧纹丝不动。被外面热浪蒸腾的几欲昏过去的宋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火难下!紧攥在一起的拳头,手心已经有了湿汗,就连额头也渗出了汗水! 然而,自言‘进去换衣’的张大小姐依旧没有出来的迹象! 宋译瞪着眼睛看着那扇房门,心里欲哭无泪。整整两个时辰啊,难道张大小姐你是在屋里给衣服串珠子吗? 几乎就要虚脱的他踱到栏杆处闭上眼睛歇息,不知过了多久,张恬施的房门终于打开,一阵粉香传到昏昏欲睡的宋译鼻中,宋译揉了揉僵木的脸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浓妆艳抹的容颜,宋译见状乐了,指着张恬施道:“没有丫鬟服侍你梳妆吗?你这个样子出去的话,只怕会吓到路人的!” 白面红唇的张恬施闻言脸沉了下去,配以狰狞的化妆,使见者陡生寒意! 宋译见状立刻改了口笑道:“一千个路人眼中有一千个美女,你的妆容我看不惯,但不能保证祥德城的所有路人都看不惯!你若不介意,咱们这就起身罢!” 张恬施闻言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和宋译一起朝外面走去。 期间宋译有意无意的落她半截,免得被路人以为这个浓妆艳抹状似鬼魅的女人是自己的情人!; 第四十三章 同窗异梦 “我的意思,咱俩至少有一个人提出退婚。” 修远阁二楼临窗的位置,宋译看着坐在对面僵着脸的张恬施,犹豫了又犹豫,最终厚颜无耻的道:“而且我认为,提出退婚的人不应该是我。因为和你结不结婚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娶你不多,不娶你不少!” 说完,凝神顶起提防对面面目狰狞的张恬施,免得她突然发难。这些话确实太直白了些,但是不得不说。宋家是不能主动提出退婚的,倘若宋家提出退婚,以张青道的脾气,只怕张宋两家的交情自此就要彻底破裂了! 宋译觉得,在这个关乎宋家存亡的关键时刻,能不和张家撕破脸,那就别撕破脸! 如此一来,背信弃义的恶人只有让张家来做。至少,张家提出退婚的话,宋译可以保证老爹宋年不会因此和张家反目! 宋译已经设了绳套儿,然而张恬施哪里会老老实实的往里钻。 宋译话音刚落不久,张恬施就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是我张家提出退亲?你宋家就不能主动点吗?” 听张恬施如此说,宋译立刻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拿出准备好的理由道:“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你家提出退婚,我一大男人损失不了什么。可反过来,若是我宋家提出退婚的话,那你就会成为未过门就被抛弃的女人。对于退婚这件事儿,谁主动谁最有利,倘若被动的话,毁的有可能是一辈子!” “你说的。。。。。”张恬施沉吟道:“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只是父亲不会听我的话退婚的!” “不会吧!”宋译瞪大眼睛讶然道:“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连义父都劝不动?我告诉你,现在我父亲也不知道咱俩密谋退婚的事儿,今日商议好,我回头儿也要劝父亲答允你家的退婚!我这么笨的人都有信心说服父亲,你从小天资聪颖,天赋异禀,天下无双,难道连这点小事儿都摆不平吗?” 说完,见张恬施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开,便叹道:“也罢,既如此,你嫁吧,我娶你就是~!” 这句话摆明了是恶心张恬施的,这些年他和张恬施一见面就相看两厌!这期间反应最强烈的是张恬施,一见宋译就跟斗鸡似的毛发直竖时刻准备进行人身攻击! 有时候宋译自己也在想,他自认为长得够风流倜谠风度翩翩,为什么就那么招张恬施的反感呢? 他曾将这一疑问问张恬施本人,张恬施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分花拂柳而去,留下百思不得其解的宋译在那里冥思苦想! 最后还是乞还给他解了惑,乞还告诉他,这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是极讨厌命运被圈圈框住的。在无力攻破圈圈的时候,就无比憎恨造成这个圈圈的罪魁,很不幸,宋译就是造成娃娃亲这桩亲事的罪魁。倘若没有宋译,张恬施的一辈子也不会那么早就有了定论! 对于乞还的这些话,宋译再次表示出自己的委屈郁愤。当初两家定娃娃亲的时候,他也是个孩子,怎么能阻止? 然而张恬施不管这些,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宋译身上,搞得宋译上辈子欠她银子一般! 如今宋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表示愿意娶她,张恬施闻言脸色一变立马表态道:“好,回去后我去求父亲,让父亲解除与宋家的婚约!” “你打算怎么求?” 虽说那是张恬施自己的事儿,但宋译真怕那妮子一不小心把自己拖下水,倘若张青道知道是自己怂恿他宝贝闺女提出退亲一事的话,只怕会使张宋两家的关系恶劣到缝都缝不上! “我会告诉我爹,就说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名声很差,我不想嫁给你这样的花花太岁!” 张恬施话音刚落,宋译脸部抽搐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多此一问,深吸一口气特委屈的看着张恬施道:“我印象里你应该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败坏别人的名声呢?你这样说,那以后还有哪家姑娘肯嫁我?没有姑娘肯嫁我,那我只有想方设法娶你了!”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宋译知道张恬施一直很反感嫁给自己,唯今之计,只好拿娶她这件事儿威胁他了! 果然,张恬施听他又有了要娶自己的意思,立刻挤出笑脸道:“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你放心,我会劝说父亲取消咱俩的婚约,而且不让你背黑锅!” 宋译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看看天色,如今诸事已经议完,再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便起身笑道:“既如此,咱们且各回各家吧,免得家里人担心!至于取消婚约的事儿,我希望三天之内减小国内。毕竟今儿义父去我们府上,已经有了要和父亲商定娶新的时间!假如咱们婚期定下来,到那时候再反悔,两家顾虑在朝中同僚间的影响,也不会轻易解除婚约了!” “我知道。”张恬施说着就朝门口走去,见她如此迫不及待,宋译忍不住摸摸自己的鼻子嘀咕道:“我有那么招人反感吗。。。。。。” 尚未嘀咕完,就听门外张恬施发出一声惨叫。 那声音尖利无比,客栈上中下三层都被这种魔音充斥着,宋译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朝外走去。心里却对那个害张恬施发出凄厉尖叫的仁兄表示同情。 走到门口,看到了电视剧中狗血一幕。张大小姐涂着厚厚脂粉的脸如同熟透的柿子一般红彤彤的,整个人身子后仰,显露出身子曼妙的曲线。而在她的腰下方,一只手稳稳的撑住她向后倒去的重量。 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正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咳咳,”宋译干咳了两下朝那个面色平静的男子道:“老兄,你们一直这样不累吗?我建议换个姿势,你可以先把这位姑娘扶起来,然后让她软软的倒在你的怀里,既省事儿又有韵味儿!”; 第四十四章 慕容冲 “啊!” 宋译此言一出,张恬施就无比羞恼的挣扎着站了起来。朝那个方才使她不至于狼狈摔倒的男子娇羞无比的道:“小女子在此谢过公子施以援手,不知公子高姓?” 那男子朝她点点头毫不客气的道:“复姓慕容。” 此言一出,在一旁的宋译却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他。 慕容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岁左右,长得也确实够妖孽,当然,这妖孽与宋译相比还差一段距离。 最重要的是,当他说出自己复姓慕容的时候,宋译脑海里率先蹦出一个名字,凤凰--------慕容冲! 虽然觉得眼前这位和中国历史上那位苻坚的娈童不可能有什么联系,可却遏制不住这个想法!而且,如今的文帝这些年确实传出有娈童癖的的流言,莫非此人。。。。。 这种想法在宋译的脑海里无限膨胀,最后他忍不住疯狂的念头问道:“慕容兄可是从宫里来?” 不是从宫里来,那就不会是皇帝宠爱的娈童,那么就可以暂时把这位仁兄与中国历史上那位美近乎妖的男子分开了! 然而慕容却有些讶异的看着宋译道:“你怎么知道我从宫里来?” 宋译闻言脸色白了白,心里的猜测应验了百分之二十。因为是当着张恬施的面儿,宋译忍住继续刨根问底的冲动,朝慕容拱一拱手道:“你救的这位姑娘是在下的舍妹,方才多谢慕容兄施以援手,这就告辞,有缘再会!” 说完,眼神有意无意的瞟了眼慕容身后那俩面白无须的男子,然后拉着依旧娇羞的张恬施向楼下走去。 把张恬施拉出修远阁酒楼,又走了几步后很纠结的道:“我说,我不介意你找别的男子,只是刚才那个慕容你暂时别对他动心!宫里出来的人,你觉得有多干净呢?” 张恬施闻言瞪了他一眼道:“我几时动心了?你别红唇白牙编排人!另外奉劝你一句,只有心里污浊不堪的人看到的才尽是污浊景象,你觉得慕容公子不干净,你自己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宋译听她如此说神情一滞,待要再说什么,张恬施却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向前跑去。 直到张恬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宋译这才叹了口气挪动脚步。他倒不担心张恬施回家的路上会出什么事儿,这妮子不是安分待在闺房里绣花鸟儿的主儿,之前不知从张府偷跑出来多少次了! 只是那个叫慕容的,不应该就是娈童吧!娈童哪里有资格出宫溜达,只是。。。。。慕容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皇室子弟这个身份就免了,如今刘氏王朝小辈中,太子杨云轩年纪是最大的。而这个慕容虽说年纪与太子相仿,但宋译和太子杨云轩相熟,慕容绝对不是太子! 难道。。。。是太监? 想想慕容那妖孽的样子,确实有道理。只是慕容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像是一个心理变态的太监啊! 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后,宋译重新假设! 莫非是。。。。。侍卫? 想到慕容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宋译觉得这个假设可以成立。只是。。。。。宫里怎么会有年纪如此小的侍卫?看他副骨架,保护自己尚且吃力,怎么保护了宫里的安全! 假如不是侍卫,那又是什么呢? 皇亲国戚?难道是皇后或者那位妃子的弟弟或者侄儿? 想了无数种可能,宋译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修远阁酒楼的门口,正好看到慕容从里面走了出来!而他身后,依旧紧紧跟着两个面白无须的貌似太监的家伙! 许是感觉到宋译的注视,慕容朝他这边看来,被发现的宋译越xing迎了上去。 “你妹妹呢?” “自己回家了!”对于慕容这种自来熟的问话,宋译也不再做虚礼,很自然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哦。。。。” 慕容轻哦了一声,眼神依旧平静,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宋译很想问问慕容的全名和在宫中的职位,这时只听慕容继续问道:“不知你如何称呼?” “宋译!你呢?” 宋译顺势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慕容听了略一思索,随即也不隐瞒朝宋译道:“慕容,单名一个‘冲’字!” 此言一出,宋译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颇为纠结的低下头去。此时的他,真想问问慕容冲是否是文帝宠幸的娈童来着。。。。。 但这未免也忒唐突了! 没有一个娈童会承认自己是娈童,所以这事儿。。。。。只怕问了慕容冲也不会说实话,罢了罢了! 有些事儿还是不知道的好,于是宋译朝慕容拱拱手道:“我还有事,这就别过,回见!”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宋府的方向走去。 这时慕容在后面叫住他几步走了上去道:“我乃御前带刀侍卫,今日与你一见如故,还请留下住处,日后方能在一起把酒言欢!” 宋译闻言微微笑道:“既然是御前带刀侍卫,那皇上现在在何处?另外,你身后这两位公公是怎么回事儿?另外,你今儿如何出得宫来?莫非是有要案要办?” 这几句话虽是含笑问出,却字字带着怀疑与不信,乳臭未干的少年竟然做了御前带刀侍卫,蒙谁呢! “你不信可以让人去打听,我确实是在御前当值。今日出来是为了调查一件关乎皇室安宁的案子。。。。。。”慕容在一旁道:“你别多心,我只是很纯粹的想结交你这位朋友而已另外。。。。!” 说到这里,慕容指指身后那两个面白无须的家伙道:“这两位弟兄不是太监,是我的手下。不过是面相老成一些,你莫再拿他俩开玩笑了!” 再次打量了下慕容身后那俩脸色难看的家伙,心里疑云顿生。慕容如此说,他还真不敢妄断后面那两位究竟是男人还是太监了,毕竟长得阴柔宛转的男子也不是没有,在前世还有人妖的存在呢! 宋译却不认为自己竟然出色到让人一见如故恨不能剖心相交的地步,慕容冲的话丝毫影响不了他。于是拍着慕容冲的肩膀笑道:“承蒙慕容兄看的起,家父宋年,你要找我,只管拿了名贴去相府就是。” 说完,看了慕容冲一眼,未料慕容冲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他早已知道宋译是相府公子一般。 这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就算是娈童,也是一个不简单的娈童! 这是离开后宋译对慕容冲此人的评价,不过他还真没那闲工夫去查慕容冲是不是娈童。慕容冲既然敢说不是,想必也有所依仗,查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假如慕容冲是的话,想必那也是他命中的一道禁区,宋译自认为没有去踩踏别人禁区的习惯! 第四十五章 扇美人 虽说偏近傍晚,但此时的太阳却依旧毒辣! 以前的那把折扇被宋译丢到路边后,一时半刻竟然忘了需要重买一把。如今烈日当空,宋译不由自主的打量着两旁的小摊! 寻了好久,终于看到一个陈列着折扇的小摊。那摊主肤色黝黑,咧开的嘴巴里尽是黄渣渣的牙齿。仔细看的话,还能在其牙缝间发现一片顽固不化的韭菜叶子! 这样一个大俗之人竟然卖扇子这样的大雅之物,宋译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实在忍受不了炎热,他才懒得就近买扇子呢! 罢了,买了先应付一下,回头儿送给乞还那厮。一想到那颗光头被太阳晒得从上到下流水的壮观景象,宋译觉得自己给他送扇子其实就是在行善积德! 抱着这样的恶搞心理走上前去,在扇子摊前选着略微能入眼的折扇。 有的是名山大川,有的是花鸟鱼虫。还有的是被一个文人骚客提首潦草不堪的诗句,或者扇面上画着一个或者多个美女。。。。。。。。 不知给和尚送带有美女的扇子会有什么效果呢? 宋译暗笑着在美女折扇堆里翻来拣去,那卖扇子的小贩见他如此,便不耐烦的嚷道:“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挑来拣去的,你把摊位弄得这样乱,我还怎么做生意!” “抱歉抱歉,”宋译干笑着朝那摊主道:“通过扇子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养,所以挑扇子是一个很严肃的过程。一会儿我选完亲自给你摆好就是,麻烦你再让我挑一会儿吧!” 他这些话也不过是和摊主耍贫嘴,谁知竟然被一位路过的姑娘听到。本来往远去走去的莲步停了下来,微一思索,便朝扇子摊位处走去! 遮面的白纱被风吹得如柳摇摆,却总显不出里面那张容颜。 然而宋译依旧在扇子摊前打开一把把扇子比对着上面的美女。终于,在打开一个扇面后,宋译一直含笑的脸色起了变化,如同被涂了一层胭脂一般。。。。。 扇面上,是男女在花下交合的淫秽场景。此扇面内容完全可以划分为**一列。 把眼睛从扇面上移下来,宋译略带纠结的看着那卖扇子的摊主问道:“不知你的扇面是谁所做?” “怎么了?” 听他如此问,摊主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揉掉眼角的眼屎凑上前去道:“有什么不妥吗?” 宋译见他如此反应,心里登时有了轮廓。这摊主如此反应,想必画扇面的人和他交好,或者,这些扇面本来就是他自己画的! 看他这般反应,想必是把宋译当成识良才的伯乐了! 然而宋译却不给他幻想的机会,把打开的扇面直送到他鼻尖处道:“这样的擅自你也敢摆出来卖?也不怕文人雅客骂你伤风败俗吗?这样的扇子你应该压在箱底儿,谁需要再拿出来让他挑,而不是把这大俗之物和文人字画摆在一起卖,不然教坏了小孩子怎么办?” 那摊主被他骂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朝地上狠吐了一口浓痰后正准备大骂面前这个似乎故意挑事儿的臭小子,却在下一秒看到宋译的表情起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 刚骂完摊主伤风败俗的宋译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道:“麻烦把这扇子弄个盒子装好,我要送人!” 说完,无视摊主目瞪口呆的眼神,很随意的从题诗的扇子堆里抽出一把道:“两把扇子,开个价吧!” 摊主欲哭无泪的看着重新恢复最初表情的宋译,人不能这么无耻啊!前一秒还在训别人伤风败俗,下一秒就自己也传播起伤风败俗之物来! 但商人重利,虽说在心里把道貌岸然的宋译鄙视了无数遍,依旧忍着心头的不爽道:“两把扇子,外赠一个精致扇盒,一共二辆银子!” “你抢啊你!” 宋译脸色一沉道:“这样的扇子,撑死了几文钱一把,你怎么敢卖出二两银子的天价?当我不懂物价怎么着?” “这是夏封的手笔。”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如黄莺一般宛转动听的声音使宋译愕然回头,正对上一双美丽清澈的眸子。 在往下看去,却被白色的面纱挡的严严实实。 虽如此,那超尘脱俗的气质依旧使人难以自拔。不知道那面纱下面是怎样的绝美容颜,宋译隐约记得,前世的狗血电视剧里面,美女出场十有仈jiu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面纱。面纱拉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宋译有种想拉下其面纱的冲动!但又觉得应该在心仪女子面前矜持一点,于是拼命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傻戳在那里! 而就在他愣神的瞬间,那女子则掠过他在扇子摊前打开几把扇子研究起来。越看神色越激动,最后眼中竟然涌出泪水哽咽着问那目瞪口呆的摊主道:“不知您是否认识作此画的人?” 那摊主颇为木讷的摇了摇头道:“他已经离开两个月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请问他往哪里走了?”那女子的情绪依旧激动,把那扇子捧在胸前哽咽不已。美人落泪最使人心碎,虽说这美人蒙着面纱,却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助长了她许多难以言述的魅力! 看着似乎很激动的女子,宋译的一颗心狂跳着沉入谷底。 傻子也看的出来,这女子和那个叫夏封的家伙关系暧昧。一想到这些,宋译就如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一般不爽。当初刚对柳絮楼的暗香动心,就获知暗香是太子的女人! 万般无奈拼命压下心里刚萌发的情愫,如今好容易又遇到一个使自己心动的女子,竟然。。。。。似乎又是名花有主了! 为什么好白菜都被一些不成器的家伙给拱了? 一想到这里,宋译的心情就无比悲愤。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想遇到一个使自己动心被自己心甘情愿呵护一生的女神都没机会!、 但是。。。。 看着眼前那个追问摊主的女子,宋译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觉悟打算追根究底。倘若这美女真的是被那个叫夏封的混蛋给拱了的话,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厮揍一顿出气的!; 第四十六章 鸿沟 那小贩明显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佳人在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他却一直摇着那颗难看到极点的脑袋道:“真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位姑娘是他的家人吗?他和我在一起租房,说好了一人一半儿租金,没想到月底该交房钱的时候就没影儿了,这位姑娘既然认识,还是先把他欠我的房租给还了吧!” 此言一出,那美貌女子的脸色也变得很是古怪,但到底还是从贴身带着的荷包里摸出一枚银子递了过去。小贩眼里闪过一丝欢喜,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又用那嘴黄牙咬了咬,在银子上留下几点牙垢后这才露出笑脸道:“既然姑娘这么关心那个人,他还留在我的住处一些东西,不如交给你带走吧,搁在那里挺占地儿的!” 说完,干脆利落的把摆在摊子上的折扇全收到箱子里,扛起箱子就领着那女子往前走去。 横竖今儿这一趟生意出的不错,挣钱后再在太阳下暴晒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仅此收摊儿!途中摸摸贴身收着的银子,嘴角泛起一抹满意的笑容,这钱若省着点儿花,撑一个月不是问题! 而宋译刚才见他把自己要买的那两把扇子也收了起来,本来想出言提醒,然而在看到那如同百合一般清新的女子后,不再说话,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 约莫走了几条街,进入一个破旧不堪的小巷子。 这个巷子又潮又臭,一路走过去,似乎有无数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乱叫,一不留神就被狠狠的叮了两口,几步路走的宋译身上直发痒。而他前面那个女子却始终没有什么反应,不过看那包的严严实实的样子,想必并没怎么遭受蚊子围攻! 这使宋译颇觉苦恼,隔着衣服的手臂也传来瘙痒,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招蚊子喜欢,难道自己的血型就是蚊子的菜? 没想到追美女竟然追的这样狼狈,此时宋译的情绪可以说是低落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不想半途而废,他恨不能立刻转身远离这个产蚊厂! 宋译拼命地挥着手臂驱赶那些不断向他靠近的蚊子军团,一只蚊子瞅个空隙狠狠的把那根针对上了他的眼皮儿,初时小心翼翼的吸着,所以宋译并没有觉察到异样!那蚊子却越吸越忘情,最后整个纹身都缩成一团全心全意的享受着食物带来的快感! 又疼又痒的感觉使宋译本能的挥起了手朝眼皮儿处拍去,一声脆响过后,挪开手掌,上面留下了一片血污! 这响声引起了前面赶路的那女子的注意,回过头来的她明显吃了一惊,身后跟着一个人,她竟然没注意到! 宋译的警惕xing明显比她高了许多,一发觉有人注意自己,二话不说立刻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蚊子诚可恨,报仇价更高,若为佳人故,二者皆可抛! “你怎么还跟在后面?” “我的扇子还没给我。”宋译面带微笑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词。 虽说很牵强,但也只有这个理由拿得出手了。 那女子闻言似乎在思索什么,思索了半天最后道:“小弟弟,你眼皮儿上有只死蚊子。” 说完不再理会一脸发窘的宋译,抬起玉足追起那个已经走远的小贩来。 看着她的身影如蝶一半离开自己的视线,宋译木木的把手抹向眼皮儿,一只死蚊子顺着他的动作坠落,宋译只觉得欲哭无泪! 小弟弟?!! 这句话把宋译好容易萌发的爱意打入低谷,方才他只注意到这个女子气质不同寻常,却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无论心理年龄多么成熟,从外表看起来,始终是乳臭未干! 而方才那个美貌女子,少说也有十七八岁了啊!就算他自己不介意姐弟恋,人家姑娘也未必会无视这些沟壑。 怪不得太子会会那么招女孩子的喜欢,算算太子如今也有十五岁了。虽说只差两岁,但到底还是有天壤之别!这个时候,宋译无比痛恨自己依旧年少的现实。长大,这个他从婴儿盼到如今的梦想,本以为可以装出一副男子汉的样子出来得瑟一下,无奈何竟然还是一个不被人放在眼里的小孩子! 这一切都使宋译无比失落,无比失落的宋译决定回家找乞还去,如今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那和尚不会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了! 一个小孩子的体内,隐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世间最痛苦的事儿莫过于此。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对方总是在第一眼就根据你的年龄把你划分到不可靠的小屁孩儿那里去! 说到底,女人,大都是视觉动物啊! 再回过神的时候,宋译已经找不到那个女子的身影。 看着前方颇为沉重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缓缓走出蚊子阵。 出了巷子口,往西移动的太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回到相府,懒得搭理那些朝自己打招呼的下人,闷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到了房间,关上房门一头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幔久久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敲响。敲门声使宋译感觉心烦气躁,用薄被蒙住脑袋闷闷的道:“别敲了,屋里没人!” 外面敲门的人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犹豫了几秒后把房门敲的更响了! “你大爷的,敲个没完了是吧!我让你敲。。。。” 宋译起身把旁边条案上的一本厚书朝房门口砸去,书很不争气的在空竹划了一道优雅的弧线,最后落在离门不及一尺远的地方。 敲门声并没有因为这些异动而有所停止,最后声音愈敲愈大,隐隐有砸门的趋势! 忍无可忍的宋译寒着脸翻身下床,从墙上取下一把长剑猛地打开房门,看也不看来人就直接挥了过去! “保护太子!” 一声惊呼过后,几柄袖珍小短剑纷纷射向宋译手中那把没有抽出剑刃的长剑,宋译只觉得虎口一阵,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后退几步避开射向自己的袖珍小剑,皱眉看去,入目正见太子那张唬的惨白的脸。 第四十七章 推心置腹 看着眼前被唬的面无人色的太子,宋译倒是没有多大感触。只是在看到太子身后那群几乎可以与正规军媲美的仪仗后,宋译的脸色才显得难看起来。 去别人府上而已,何必做那么大的派头?难道不知道会惊民吗! 虽然如此想,却不敢当着那群面色不善的侍卫君说出来。 他知道自己和太子关系很不错,但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尽量低调点儿好。 想了想,还是按照宫里的规矩给太子施礼,不然对不起他老人家摆出来的这副仪仗。然而在他即将拜下去的时候,太子一把把他拉进房间,顺便关上房门。 房门刚一关上,宋译就立刻收了一本正经的表情,看了太子一眼抱怨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后面怎么跟了这么多的人?” 勉强定下心神的太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和父皇闹崩了,现在要借住在你府上。” “不行。”宋译很干脆的拒绝了太子,“你在宫外不是有太子府吗?何必跑过来祸害我父亲!他如今也是各种不妙,你想当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儿稻草,我却没有傻到要给你提供机会!” “太子府是父皇给我的东西,我如今和父皇闹崩,自然不能在用他的东西。” “我父亲是你父皇的老师,也是你父皇的臣子。他也与你父皇有关,你好意思住在这里吗?”宋译反唇相讥道:“我的意思,你不如用你手下这帮人,让他们在江边给你搭个茅草屋,然后再给你建艘小船。你就每天在江边垂钓,心情好了,在高歌几声《临江仙》,这样既能调节心情,又不会连累别人,两全其美!” “咱们好歹也算是一起长到大的兄弟,你忍心见死不救吗?”太子的眼中已经有了乞求的味道。 “不忍心。”宋译起身点亮了房中的蜡烛,昏暗的房间里这才亮堂起来。甩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宋译看着太子认真的道:“你不是糊涂人,想必也看得出宋府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宋家收留你,就是跟皇上作对,而我父亲如今低调做人尚且不能够,如何敢跟天子作对!” “你父亲怎么了?”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父皇前些日子还称赞你父亲呢!” 宋译看了一头雾水的太子一眼,果然是不再一个档次上的心智,既如此,还是从别的方面拒绝太子吧!总而言之,宋府不能收留这个烫手山芋! 在他心思急转的时候,丝毫没注意道外面的窗纸上,渐渐出现了一个黑影。 “你因为什么和你父皇闹崩的?” “有人抓了暗香,说她是罪臣之女。我让刑部放人,刑部尚书那厮不放,反而去我父皇面前告我刁状。我被父皇召进宫,还没说话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如今这情况,只怕我救不了她了!” “暗香姑娘对你很重要吗?”宋译又问。 “她是我的女人。”太子苦笑道:“我是男人,自然要保护自己的女人。不管重不重要,都要想方设法保护她们。不仅暗香,就连太子妃,我虽然讨厌她,可她有了危险,我依旧会出面护她!宋译,这和重要不重要没关系,这是男人该背负的责任!”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从太子那张苦瓜脸中蹦出来,倒使宋译愣了一下。果然有志不在年高啊,未曾想太子竟然有这么男人的一面! 感慨完毕,宋译继续问道:“可你如今却要用和你父皇闹崩一事逃避这责任,你想过没有,你因为暗香顶撞了你父皇,你父皇对你这个儿子自然不能太狠心,他只会把火气洒在造成你们父子反目的暗香身上,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然而她却要背负起所有的责难!这,还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儿吗?” “可是。。。。。” “没有可是。”宋译看着一脸痛苦的太子道:“我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宁折不屈,可是他是你父亲啊,向父亲低头不丢人,更何况你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一个女人而已,如果你的回头既能和父亲重归于好,又能趁机救下自己的女人,何乐而不为呢?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你父皇闹崩!” 太子陷入沉思,他的脸在烛影中忽明忽暗,过了不知多久,才叹息着起身道:“你是对的,我确实太冲动了些。我这就回宫向父皇赔罪,我想,我父皇这么通情达理,又是这么疼爱我,只要我好好跟他说,他肯定会放了暗香的!” 宋译闻言满意的笑了,亲自倒了杯茶给太子递过去道:“看到你这样,我非常有成就感。” “我若告诉父皇是你劝我回心转意的,父皇肯定不相信!”太子接过茶吃了一口笑道:“说起来你比我要小,可有些事儿,我没有你看的透!” 听着这由衷的称赞,宋译苦笑道:“环境造人吧!我这些年也时常和父亲吵架,可吵着吵着突然发现,父亲竟然越来越老,每天看到他埋在书房边咳嗽边处理朝事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他。。。。母亲去后,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他如果也离开我的话,那我就是孤儿,你知道做孤儿的感觉吗?就算你什么都有,没有父母的话,你连努力进步都不知道是为了谁!” 听宋译如此说,太子才恍然想起,宋年是在四十岁那年有的宋译。如今宋译十三岁,宋年算算也都有五十三岁高龄了,在人均寿命都不长的安国,宋年随时都会死去! 而皇上,如今的文帝。却也只有三十多岁啊! 果然是环境造人,世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太子和相府公子身份相比,相府公子确实是个穷人! “你放心,丞相是好人,好人会长命的!” 体会到宋译感受的太子无比正经的看着宋译道:“暗香也是好人,父皇是个好皇帝,我相信他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既如此,快些回宫吧!”宋译起身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和老爹闹崩竟然还不忘带着太子仪仗。。。。。。。” “不是我要带的。。。。”太子的声音有些浓浓的悔意:“是我独自跑出宫后,他们追出来死活要跟着我。我想,这大概是父皇的安排吧,他怕我出事!” “小时候我在宫里的时候,就发现你父皇很疼你了!你如果长大了不听话,你父皇肯定会很伤心!”宋译道:“今天晚上,咱俩倒是聊得很投机!我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和你有共同语言,但这些话我只说一次,听到心里就永远记住,我不会再重复今天的话!殿下,比如暗香姑娘,你对她付出了全部的爱意,可当有一天你发现,她为了报父仇辜负了你的爱意,你能想到自己会有多伤心吗?从小,你父皇把所有的父爱都给了你,你长大了,却总和他争吵,甚至总想着远离他,你能体会到你父皇的心情吗?爱情与亲情,伤人的时候异曲同工!” “我懂了!”太子叹了口气走到门前,突然回过头冲目送自己的宋译道:“当初父皇让你做东宫侍读是对的,我很庆幸有你这么个朋友!” “说实在的,”宋译笑道:“一直吊儿郎当惯了,我好久没有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说教,今天一试,各种舒爽啊!” “去死!”太子脸色一变,长袖一挥,一柄袖珍短剑射了过去。宋译身形微晃避了过去。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房门打开,门前站着两个身影。就着房间的烛光,太子和宋译都僵在那里。 “父皇。。。?” “父亲!” 第四十八章 危机初现 古往今来,听墙根儿一直都是为人所不齿的事情。 但此时的宋译明显没有要鄙视外面听墙根儿那两个人的意思,就算他想,他也没那鄙视的资本。 门外的两位,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他的父亲。左右权衡,没有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惹不起的宋译强自压下心头的鄙视情绪,赶紧把自己刚才和太子的谈话重新过了一遍! 除了最开始很隐晦的说了几句文帝要对付宋年外,一直都是在为他们父子和好浪费口水;除了期间对太子说话的语气很不敬外,似乎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道个歉陪个不是,想必能解决问题吧? 这样想着,心怀忐忑的宋译打算朝天子弯弯自己的膝盖儿,希望天子大人有大量,此事就此揭过。 想到这里,宋译往前猛走几步准备施礼赔罪,没想到太子比他动作更快,率先扑上前去像文帝施礼告罪去了! 太子告罪的速度和态度都很使人意外,按照宋译的想法,无非略微施个礼,然后嘴里说一两句‘儿子知错了’此类的软话,然后父子言归于好,之前的不快就此揭过不提! 毕竟没有一个父亲会刻意和自己的儿子过不去,谁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呢?父亲都是那个时期过来的人,想必也能理解儿子此时的行为! 这事儿本来应该在父子相互理解相互包容中过去,然而没想到,太子向文帝告罪的态度竟然如此恳切,嘴里告完罪后,他就一直跪伏在地面上,额头紧贴长廊的地面一动不动! 看着眼前正经的如同过年祭祖拜神一般的太子,宋译摇头苦笑不已。看着神色有些僵硬的文帝,很显然,太子过于诚恳的告罪态度,使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越发诡异莫测。毕竟有时候,太严肃太正规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文帝看着眼前的儿子,就在一个时辰以前,这个不孝子还在因为一个罪臣之女拂逆自己,可如今,他却满脸悔意的跪在自己面亲,乞求自己的原谅! 儿子迷途知返,做父亲的应该感到欣慰吧?可是,看着一本正经的太子,心里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太子前后转变如此之大,使文帝一时无法适应。不仅是他,就连劝太子回心转意的宋译也没有想到,太子赔罪的态度竟然这般诚恳。若搁宋译,只怕会笑嘻嘻的上前和老爹道声不是,然后就极没正形的和老爹大打嘴官司调节下僵硬的气氛,以后在这方面注意些,尽量别触犯他老人家的底线就是了! 可如今的太子,很明显,这倒霉孩子似乎又做错了。 说真的,他实在不该如此正经。就算父子二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但父子二人相处也不必如此正规吧! 思虑良久,宋译打算帮太子一把。毕竟方才是他劝太子回的头,如今太子听他的话回头了,而父子之间的尴尬依旧没有解决,这会使太子对他的话产生怀疑的! 毕竟太子是未来的天子,宋译可不想给未来的天子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里,宋译看了一眼用无比慈爱注视着自己的宋年一眼,只见宋年微微朝自己点了点头。得到老爹认可的宋译深吸一口气上前施礼道:“臣东宫侍读宋译见过皇上,皇上今晚来这里,想必是接太子回宫吧!” 打破尴尬的首要条件就是说话,只有把话题扯起来,一切事情才能有解决的契机。 此言一出,只见文帝叹了口气道:“轩儿今日回宫,没有去拜见他母后。适才皇后派人要让他去hou宫坐坐,他却已经离宫。如今皇后身子越发不好,朕不忍心让她失望,这才出宫把这个逆子揪回去,免得皇后寒心!” 文帝的话看似合情合理,但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明白,这几年文帝迷恋娈童,哪里还顾得上皇后的生死?如今搬出皇后来,无非是抹不开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不放心这个负气出走的逆子罢了! 说到底,这个儿子他从小看到大。早已是未来天子的不二人选,他不容许这个关头出现什么意外! 在文帝说出这番话后,宋译趁人不备扯了扯兀自跪伏在地上的太子,太子面带疑惑的看向后面的宋译。宋译朝他打了个颜色,太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抬头对叹息不已的文帝赔笑道:“父皇,儿子今日确实莽撞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儿子一定会和您慢慢儿商量。方才赌气出宫,一时没考虑到母后,害得母后担忧,父皇寒心,儿子知错了,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如此顽劣不受教化!” 他不是傻子,刚才跪伏在地上得不到文帝‘平身’回应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做的有些过了。事情做过了头儿,没有人肯接自己的话,那么,这就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个人唱戏的感觉很不舒服,似乎跳梁小丑一般! 幸亏有宋译这个调节气氛的人在,才不至于使这件以争执开端的事情在冷却后,以僵硬收场! 文帝见太子一口一个‘儿子’,那话语里隐约有小时候撒娇耍赖的韵味儿,一时间父爱陡生,看着眼前的太子哼哼道:“你还知道错,还不赶紧着起来随朕回宫见你母后去!” 太子闻言干脆利落的起身,很自然的朝文帝走去。文帝却看着跪在地上的宋译道:“如今东宫侍读一衔依旧空着,朕的意思,你不如做太子近臣吧!太子年少轻狂,身边最缺的就是能劝他收xing子的朋友!” 朋友?听文帝如此说,宋译愣了一下。‘朋友’二字表示文帝已经默许了宋译方才在房里对太子语气的不敬,他和太子,只是两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而已。朋友之间,有时候是没有尊卑贵贱之分的! 宋译并不排斥和太子做朋友,然而现在不是时候。如今宋年在朝中权势如日中天,他的所作所为有意无意的都影响和限制着文帝的决定。如今市井皆传偏远百姓只知丞相不知天子,这些传言文帝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肯定也是不舒服的! 而宋译倘若待在太子身边,将来势必会变成第二个宋年。如此一来,杨氏江山实际上已经姓宋了! 文帝此时虽然能忍,却不能容忍此事延续下去。假以时日,肯定要想法子收拾宋家的。既然已经看到了前方的深井,宋译没有直愣愣走过去跳井的爱好! 就算井边有无数的金山银山,他也没那兴趣! 因为很有可能,在他得到好处的时候,人已经坠入深井了! 看着文帝含笑的眼神,宋译伏下身去一本正经的道:“回皇上,臣这些年总听乞还师父讲我安国各地民俗风情,心里很是向往,所以。。。。。。。” “你这是要违抗圣意吗?”文帝的声音沉了下去,周围的空气一时间显得无比寒冷。 第四十九章 避无可避 即使是在架空的朝代,君权**始终没有因此而发生丝毫变化。 看着眼前那个有些薄怒的君主,宋译的心里充满了排斥和厌恶。毕竟现代人的自由平等意识还没有完全脱离他的灵魂,被一个人这样用权势压迫者,这使宋译很不爽。 但是,虽然不爽,却还真不能明目张胆的违抗圣意。宋译很清楚自己不是妖怪,脖子上只有一颗脑袋,惹怒文帝的话,无论如何都是不够坎的。 偷眼打量四周,看有没有帮自己说话的人,然而他注定失望。此时的宋年正拧着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而太子那个大脑不很发达的倒霉孩子正一脸期待的希望宋译能答应。 他乃国之储君,从小就生活在别人的百依百顺中。即使是身为他父亲的文帝,在教育儿子方面还是很护短 在太子看来,宋译是把他当成一个朋友在交往,而不是一个主子。 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对于宋译这么个稀奇的存在,太子还真希望他能陪侍在自己身边。 他这欠扁的心理宋译何尝不知,是以也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在向别处看去,太子仪仗那里,以小三为首的侍卫神情冰冷的目视前方。似乎感觉到宋译投过去的眼神,小三眼睛飞快的朝他这里转动下,然后又立刻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转移视线。 外力是不行了,看来也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这里,宋译暗暗叹了口气,孤军奋战的感觉还真是没底儿啊! “君无戏言,臣不敢违抗圣意。”宋译俯下身去一脸严肃的道:“只是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儿?你说。”文帝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复杂。 从他决定把宋译安排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对安国最大的宋氏父子撒网了。这半年来的市井传言以及周围人明着暗着的提醒,使他意识到宋年乃安国最大的隐患。然而在刚才见识到宋译能影响太子的言行举止后,他很自然的也罢宋译列为要清除的对象名单。 其实本不必如此麻烦,只要给宋年定了罪,到时候把他们父子一锅端,以皇家的权势,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然而宋年毕竟是他的老师,这个朝代如今很是注重尊师重道,即使他身为天子,也不敢轻易冒天下之大不韪。 除去老师已经算是顶风作案了,倘若连老师家的独苗也铲了的话,只怕百年之后,他会背上一个欺师忘恩,卸磨杀驴的骂名。 事实证明,即使贵为君主,也很在意生前身后明的。 而在文帝看来,要堵天下人的嘴,只能想方设法给他们父子更大的权势,然后等待他们犯一个足以抄家灭族的错误。不得不承认,宋年如今在官场理事方面越发好的没话说,等宋年犯错误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根据文帝自己的推测,只要宋年不利欲熏心起了谋反的心思,只怕宋年入土了,宋家的权势依旧在安国政权中心存在着。是以,他并没有天真到把希望全寄托在老奸巨猾的宋年身上。 然而,和宋年相比,年少轻狂的宋译却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就在刚才,文帝已经想好。只要宋译答应伴驾东宫,他就会找到一个又一个机会把权利塞到他的手里,然后使其虚荣心空前膨胀,到那个时候,宋译离头脑发热连累家人被砍头的日子就不远了。 权利这东西,没有人不爱。 文帝这个计划用来对付宋氏父子,确实堪称完美。只是,虽然已经起了要除去宋氏父子的心思,但是这些年宋年的辛苦和努力他不是没看到,如果不是担心传言成真的那一天自己无法应对,他也不会对宋年起这样的心思。 可以说,此时文帝的心情如同一团乱麻。而体内的另一个他,正以最大的努力拿着快刀拼命斩着这些乱麻。 就在这个时候,知道此事难以善了的宋译张口了。 “皇上,太子如今年已十五。在我安国,只要学业够精,早就可以离师自学。十五岁尚未出师,成日里还被先生责骂打手心儿是件很丢人的事儿。臣十三岁就已经自己攻读学问了,太子已经十五岁,难道还没有。。。。。。?” “胡说什么?”文帝不悦道:“太子去年就已经不需要先生授课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回皇上,太子殿下既然已经不需要先生授课,那么,东宫侍读这个可有可无的虚衔还用来做什么呢?” 说完,宋译抬头对着文帝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坚信,只要文帝对宋家的杀机不是很浓,就不会蛮横不讲理的非要让自己陪侍根本不需要人陪的太子。 当初文帝给宋译安排的东宫侍读一职,平日里就是陪着太子一起听先生授课。其作用和前世的同班同学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学生只有两个,而其中一个注定是另一个未来的顶头上司。可是如今,已经出师的太子,身边还需要什么侍读吗? 文帝自己没想到宋译会问出这么一个被他忽略的常识问题,但就此不提此事未免憋屈。想了想,文帝看着宋译露出和善的笑容道:“你说的很对,倒是朕大意了。只是,太子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四肢发达的无为之众,此时太子很需要一个明理的人在他身边陪他一起成长。方才你在房里劝太子的那些话朕都听的清清楚楚,朕觉得,此事非你不可!” 此言一出,宋译对文帝仅存的一丝幻想彻底随风逝去,他到底还是向自己老师动手了。而且,这决心似乎很强烈!回头看了眼身形摇晃强自镇定的老爹宋年,宋译心里为他感到不值。 “朕的意思,实在不行你做太子身边的侍卫吧!”文帝的话里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无耻韵味儿,然而此时宋译心里却是不快到了极点。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胡搅蛮缠不是大体了。 “皇上,臣的心愿是做个行万里路的行者。东宫小侍卫一职,只要身手好点,是个人都能胜任。所以,臣觉得。。。。。。” “怎么,你又要抗旨吗?” “不是,”宋译很腼腆的低下头去,颇为忸怩的道:“臣觉得,臣比较能胜任东宫侍卫统领一职。这样的话,臣在保护太子的同时,间接也学了些管理属下的本事。俗话说的好,艺多不压身,臣在这几年既然没机会出去见世面,那么也只好勉强了。” 他在这里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远处的小三僵硬的面部肌肉突然飞快的跳动了两下。瞟了眼一脸欠抽的宋译,大手按在刀疤上,忍的好辛苦。 第五十章 各怀心思 看着强自忍耐的小三,宋译完全理解他的心情。 宋译提出的东宫侍卫统领一职,如今正由小三担任。倘若文帝答允宋译让他当东宫侍卫统领的话,那小三怎么办?喝西北风还是委委屈屈的降职做 宋译的下属? 东宫侍卫统领是宫中仅次于御前侍卫统领一职的存在,如今御前侍卫统领干的颇得文帝欢心自然不会舍得让小三代替。那么,摆在小三面前的只有两天路,要么去喝西北风;要么,乖乖的退居二线去做宋译的下属! 这两个选择,小三不是傻子,他一个都不乐意。 虽说在太子跟前任职,然而他也是有父有母有家室的男人。倘若喝西北风,那张着嘴喊饿的一家老小怎么办?如此一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做宋译的下属。 在安国的侍卫阶层中,等级和月钱是成正比的。倘若小三做了宋译的下属,他失去的并不仅仅是过去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威望,还有银子! 而他,不能失去那些银子,因为他是个有家室的男人。 这些年,为了保护太子,他几乎没日没夜的亲随太子左右。对于殷殷期盼他回家的家人,只是给他们一个无奈而苍凉的背影,侍卫统领一职在侍卫群中是个肥差,每天有无数人削减脑袋试图把他挤下来自己坐上去。 身为这波前浪的他,为了不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只有努力往前跑。然而没想到的是,如今的他就要被宋译这朵斜刺里出来的浪花给拍散在沙滩上了。 不可以这样的,看着陷入沉思的文帝,小三心里发出阵阵哀嚎。 这些年,他的家人因为他丰厚月钱的缘故,渐渐过上了衣食富足的生活。一旦他重新做回侍卫,那么他的家人很快就会面临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悲惨命运。 倘若没有过过好日子,不知道鸡鸭鱼肉的香嫩肥美,过苦日子的话也无所谓,横竖已经习惯了。可是,在人过过一阵子好日子后,再回归到以前窘迫的生活,如同从天堂进入地狱一般,无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是莫大的折磨! 宋译不知道他如今面临的悲苦现状,只是安静的立在那里等他出言反对。 宋译如今给文帝一道难题,身为相府公子的他,是没有兴趣做太子跟班儿的。那么,就只有侍卫统领一职能留得住他这尊大神,可是,真的要因为这个而撤去太子身边那个兢兢业业的侍卫统领吗?那个侍卫统领是太子身边最信得过的班底啊,这些年文帝不是没有了解过那个被太子叫做‘小三’的年轻男子,小三的衷心和小三的认真都是这偌大皇宫里不可多得的东西! 难道,为了对付宋氏父子,真的要动太子的根基吗? 这样做,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 其实文帝大可不必头疼,他是天子。只要一道圣谕下来,宋译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得硬着头皮听他的话老老实实的前去东宫任小侍卫一职。他坚信,以宋译的xing格,就算是个小侍卫,也依旧能兴大风浪!风浪兴起的时候,他会在船头撒网,捕捉那条自掘坟墓的鱼儿! 然而,文帝到底还是对即将成为板上鱼肉的宋氏父子起了一丝不忍。毕竟,他是那个要杀死他们父子的持刀人! 但是,到底还是无法完全做成刻薄挂恩的君主。他的矛盾与犹豫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但说到底,此时他的良知尚未完全泯灭啊!良知尚存的他决定在手中刀子落下之前,尽可能的让宋氏父子自由蹦跶一会儿,无拘无束然后再在幸福里受死! “东宫侍卫统领一职,朕准了。从即日起,你就是东宫侍卫统领,太子即位后,你就是御前侍卫统领!” 宋译恍若未闻一般看向漠然伫立的小三,为什么他没有表示反对?只要他站出来反对一声,自己就可以借题发挥推掉文帝不怀好意的盛情。可是,小三的沉默和认命断送了他落入网中的最后一丝努力! 从今以后,他和他父亲宋年,头顶上永远有一把刀在等待时机落下! “我做了东宫侍卫统领,那原侍卫统领怎么办?” 即使小三没有站出来表示反对,但宋译看得出来他对文帝这一任命很不满意。而小三没有冤有头债有主的觉悟,他不会去埋怨做出这一决定的文帝,只会憎恨提出这一决定的宋译! 宋译不想让自己身边出现一个对自己充满憎恨的下属,未来的日子还有多长,他不知道。他只是很努力的希望,在博弈最后结果到来前,自己能无忧无虑的过阵太平日子! 提心吊胆提防上下左右的感觉最不爽了。 被医生判了死刑的病人,每天都沉浸在自己要死了的绝望中,丝毫没想过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多记住一些过去被自己忽略不珍惜的一切! 此时的宋译也被宣判了死刑,那把悬在头顶的刀子时刻发着寒光提醒着他,告诉他下一秒很有可能会死。他努力用多活一秒转一秒的豁达心态接受事实,并尝试着改变这事实!但是,在他努力改变的时候,身边却总有一个敌人对你虎视眈眈恨不能斜刺里跑出来捅你一刀,然后吃你的肉和你的血。 蚊子一般的存在,讨人厌却又无法立刻灭了它,毕竟手中要做的事儿才是重中之重。 宋译打算把小三远远打发了去,免得分心。 文帝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其实以小三的衷心,做御前侍卫统领也不成问题。然而对于文帝来说,如今的御前侍卫统领是个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不肯能让任何人代替他的位置!如此一来,也只好委屈小三一阵子,让他先在宋译手底下吃些苦,等宋氏父子灭掉的那一天,再把小三提拔重用! 能不能官复原职,要看小三自己的造化了。 “朕的意思,原侍卫统领之前着手保护东宫相关事宜,一旦调走的话你肯定会手忙脚乱,既如此,那就把他留在你身边帮忙吧!” 宋译文言,右眼皮儿不易察觉的跳了几下。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宋年突然朝文帝跪下去道:“皇上,犬子只是个孩子。保护东宫这样的大事儿,老臣觉得还是算了吧!” 第五十一章 承诺 宋年说起来也是个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了,文帝的目的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方才之所以一直没开口,就是为了看看文帝想除自己的决心究竟有多大,然后根据文帝的心狠程度做出应对。很不幸,文帝的无情超出了他的预料。宋译对他是个怎样的存在,身为他学生的文帝不可能不明白。然而,明知宋译是他这辈子好容易的来的儿子,文帝却还是对宋译起了杀心。 通过这些年宋年的种种言行,说白了,他只是一个很努力做好手头工作的人。 为人臣,他兢兢业业。为人师,他尽心竭力。为人父,他教育得当,不偏不严! 可是,对于臣子来说,本本分分认真做事的他触碰到了一个不可避免的禁区--------功高震主!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无法善终了,然而,被逼入死胡同的他此时依旧没有升起谋逆之心。在得知文帝决意要除去自己的时候,他唯一考虑的,是如何保住自己好容易得来的儿子!那是宋家唯一的独苗儿,倘若被自己连累而死,只怕宋氏列祖列宗肯定不饶他! “译儿今年只有十三岁,十三岁的孩子,根本无法承担起保护储君的重任。倘若有个好歹,译儿死不足惜,只是若因此累及东宫,那老臣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说完,额头重重的磕在长廊地面上,因为撞击而产生的疼痛感使他几欲昏倒,却依旧双手按地固执的凭一己之力唤醒文帝那可渐渐冷硬的帝王之心。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文帝有些感慨。 那个老人,曾经是他最尊敬的先生啊!可是如今,他却要朝自己的先生举起屠刀,不就得将来,如无意外的话,他就会被列为奸臣,在万民的唾骂声中死去! 也许若干年后,他在生命弥留之际,会为自己所做的冷酷之事感到自责歉疚,也许会下罪己诏为先生正名。只是,逝者已矣,一切都是徒劳空虚的东西了!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看着宋年的文帝问自己,非这样不可吗?除了杀掉宋年,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了吗?世人只是丞相不知天子固然可恨,可是,只要自己够努力,总有一天世人会看到天子光辉的。。。。。。。 只是,还能等到那一天吗?太子一天天长大,自己也一天天老去。这些年,一直把朝政大权交给宋译打理,早已习惯做甩手天子的他,实在没信心重新料理起繁杂冗乱的政务。 一切都无法避免,那么,宋年必须得死。宋译宋年父子连心,留下来是个祸患,所以也必须得死。他已经想好,在宋年死之前会把那些官员安排到相关职位上,让他们从细微地方重新握住朝事的咽喉。 分权,然后自己只需关注那几个处于要职的官员,宋年死后自己也不至于因为没人理事而方寸大乱。 这些年,自己当政步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不该把所有的事情都依靠宋年来打理。初时是出于对宋年的信任,其实这个时候,自己依旧是信眼前这个宋年的,可是,却不能相信变幻莫测的世道和人心! 未来怎样,谁知道呢? “先生请放心,宋译年纪虽小,但朕相信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保护起太子的。你也看到了,太子和宋译很是交好,他们在一起,朕很放心!” 宋年脸色一变正要继续叩头说话,文帝却不耐烦的挥手道:“朕还要带着太子赶紧回宫,就不再这里耽误了。三日后宋译正是去东宫接管职务。先生不必如此过谦,你的儿子他担得起这个重任!” 说完,转身朝长廊外走去,在远处等候的小黄门踏着小碎步跑过来兢兢业业的扶住他的龙爪儿! 太子紧紧的跟在文帝后面,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来,朝廊下的宋译眨了眨眼睛。今后有宋译这么个无法无天的玩伴在身边陪侍,他很开心! 帝王仪仗浩浩荡荡的离了宋府,宋年依旧伏在地上没有起身的迹象。 宋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努力微笑着走到宋年身边。 “父亲,皇上已经回宫,您可以起来了!” 宋年闻言抬起了头,老泪纵横的他抓住儿子的手第一次失态的哭道:“译儿,都是为父连累了你。。。。。。” “没事的。。。。。” 宋译干巴巴的安慰着眼前这个失意伤心的老人,然而如今的他对自己的未来也很是担心,所以这安慰总透着干巴巴的感觉! 伸手扶起双腿不停打颤的宋年,扶着他去书房里面歇息。脸带不解的下人端来洗脸水,宋译亲自为眼前这个老人擦脸。安神的浓茶呈了上来,宋译伸手接过,正准备呈给宋年,宋年突然一脸凝重的看着宋译道:“译儿,你放心。只要为父有一口气在,一定会想法设法护你周全。就算为父死了,也绝对不能让你有事儿!” “父亲!” 宋译有些动容,父爱究竟有多深他不知道,可是宋年刚刚说的那句话,已经让他的心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不知道父爱有多深,却知道两世为人的自己心究竟有多深。对世情越是寒心的时候,那颗心就越发幽深莫测。宋年的话,轻而易举的打动了他的心! 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有些歇斯底里的老人,给自己打强心剂的时候,他心里也许也没有底,他是用自己的生命起的保证,就算不成功,也能成仁! 自知不是一个小孩子的宋译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于是把浓茶递给宋年后,宋译也一脸严肃的道:“父亲,儿子不是一个啃老的纨绔,儿子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父亲!如今咱们虽说看似已经步入死局,然而世间事儿变幻莫测,儿子三天后就是东宫侍卫统领了,我一定可以改变这场危局,一定!” 照看宋年睡下后,宋译吩咐下人在旁边守着,自己出了书房。 意料之内,离书房不远处的亭子里,身着白色僧衣的乞还手执灯笼立在那里。 看到宋译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方才发生的事儿,我都已经知道了。” 这是宋译过去后,乞还的第一句话。宋译很有耐心的等他蹦出一些有价值的语言,然而等了半天总没有动静。乞还于宋译,是个导师益友一般的存在,于是,忍不可忍的宋译问道:“然后呢?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没有。” 乞还毫无悬念的打碎了宋译对他的幻想,摇摇那颗光洁的脑袋道:“出了这样的事儿,确实很出乎我的意料。三日后你就会去太子身边当差,你不在府上,我一个人也不好再继续住在这里。后天我就会收拾东西搬离宋府,帮不了你什么忙,我很抱歉!” 第五十二章 世情真假 乞还对宋译来说,是一个由习惯到依赖的兄弟。 这个兄弟来的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蛮不讲理,但即便如此,二人依旧相互扶持着过了这么多年。 宋译是穿越者这个身份,在这个时空里,只有乞还一个人知道。即使亲为父亲的宋年,宋译也只字没有透漏。可没想到的是,在人生的关键时刻,父亲选择用自己的肩膀尽可能的帮他遮风挡雨。而那个被他分享秘密的兄弟,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说真的,一时之间,宋译还真没有办法接受。 “你不必这样麻烦的,”宋译看着乞还不无诚恳的道:“我父亲不会因为我不在府上而为难你,再者说,我只是进宫任职而已,每天依旧还会回到府上。乞还,除了我有工作以外,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你为何要离开呢?” 乞还看着眼前第一次流露出不舍的宋译,心里也是无比复杂。但是,留在府上,除了宋家完败被牵连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活路了! 当初他抛弃信仰留在宋府,说白了就是为了不再经历严寒酷暑。 人的信念,一旦动摇了第一次,就会动摇第二次第三次。如今继续在宋府呆下去的话,只怕连命都会失去。失去xing命,那就意味着整个人生的消亡,消亡,就是意味着整个人再也不存活于世。这结局比日复一日的忍受严寒酷暑还要严重。他是个惜命的人,懂得审时度势也会说许多做人的大道理,但是纸上谈兵和切身实践是两码事儿! 所以,这次必须得走。 “我给你说实话了吧。” 看着宋译,乞还轻轻的张口,眼神一时间变的悠远且泛着柔情。这样暧昧的神色,使神经本来紧绷着的宋译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下,然后不留痕迹的和乞还错开一段距离。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断袖都不是天方夜谭。然而宋译一直觉得自己的审美观非常大众化,一时还没有兴趣朝非主流那里靠拢。 也就在这时,乞还看着他语气温柔的道:“你还记得以前府上那个叫青云的丫鬟吧,这些年,她一直都喜欢着我。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拒绝她,可后来,看着她日复一日的受着求而不得的相思煎熬,一时不忍,就本着我佛慈悲的心态,和她渐渐有了接触!就在前几天在府外重逢后,我们就已经打算共结连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此言一出,宋译的嘴巴和眼睛都变作了o型,退了几步坐到亭子中央冰冷的石凳上道:“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但是乞还,我现在真的很希望能跳出来个佛祖,收了你这个佛门败类。念着佛经打着佛家的旗号而去泡妞儿,你也不觉得愧对你佛。另外,你的审美不至于那么差劲吧,青云虽说整个人修养还行,但那样貌啧啧。。。。被说我以貌取人,总而言之,我不是诸葛亮,娶不了无颜却有才的女人做老婆。你倒好,直接奔着诸葛去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儿料,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枕边躺了个貌丑不堪的女人,常年累积下来,是会折寿的啊!” 看着重新没个正形的宋译,乞还苦笑着叹气道:“幸亏你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不然像青云这样的美娇娘肯定逃不了你的手心。。。。。” “你太看的起我了。”想起最近这两起失败的情动经历,宋译觉得无地自容,却忽略了乞还话里传递给他的最重要的信息。 乞还见他没听进去,没好气的道:“青云不是貌丑无盐的女人,她很漂亮。还记得前些日子在那个客栈门前被太子调戏的那白衣女子吗?她就是恢复本来样貌的青云。” 宋译一听整个人又是一愣,随即笑着起身正准备说话,乞还朝他摆摆手道:“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能告诉你的是,此次离开宋府后,我打算蓄发还俗,然后买处宅院娶青云过门。明天我去找合适的房子,后天你若无事的话去送我,我让你相信那就是青云!” “你要买宅院?”不再继续那个青云是美是丑的无聊问题,宋译看着乞还讶然道:“在哪里买?城外的流民营吗?” “不是,在京城。”乞还的眼神显得无比坚定。 宋译不以为然的笑道:“京师的地皮有多贵你不是不知道吧?你确定你有钱?” “这些年,你父亲也一直给我月钱。”乞还认真的道:“宅院不需要多大,在靠近城门的地方买一个一进一出的小宅院而已。我算了算,买小宅院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宋译看怪物一般盯视乞还许久,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乞还看着他,微微笑道:“我知道这些年丞相和你待我都不薄,如今火辣辣的说个‘去’字很伤人心。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寻出路。到时候不受牵连的我兴许还能帮你忙呢!” 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宋译无法反对。于是只得收敛了玩闹的表情道:“你既然去意已决,我不好强留。明儿你去找可以买的宅院,我抽个时间告诉父亲你的事儿,后天我送你离府。青山永驻,绿水长流。只要彼此不刻意躲避,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难得你这么通情达理。”乞还由衷的赞叹着眼前的宋译。 “我一直都很通情达理。”宋译毫不客气的给点阳光就灿烂起来。 说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亭子。手执灯笼的乞还立在当地,看着那渐渐融入黑暗的身影,摇摇头向亭子另一边走去。 夜黑如墨,清冷的竹林显得越发幽寒。 宋译独自坐在黑暗里,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开了口儿的酒葫芦,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黑暗掩盖了他眼中的茫然,也掩盖了他的懦弱。 相处了数十年的兄弟要离开,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走,即使不舍,也要摆出一副豁达的样子表示理解。 既然他去意义绝,那么从今以后,所有的不舍都留在心底。没有谁能陪你一辈子,未来的路,还得一个人摸索着前行。 酒香在竹林里来回游荡着,渐渐吸引了竹林外行走徘徊的乞还。此时的他手中依旧执着灯笼,腰间悬着一个刚托人寻来盛满酒水的酒囊。嗅到林间飘出来的酒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的笑笑,然后大步迈入竹林。 第五十三章 张家退婚 “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吗?” 踢开地面上柔软的青草,乞还走了进去。很随意的把灯笼撂在一旁对宋译道:“吃闷酒可不像你啊!” 许是剧烈震动的缘故,灯笼里面的火花剧烈晃动一下,灯笼一侧的纸壁燃烧起来,但也就是一瞬的功夫就已经黑暗相融。 “扯!” 在黑暗中,宋译听出是乞还的声音后,忍者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丢下空了的酒葫芦拍拍手起身道:“我头疼的是父亲如今的境遇,你走不走倒也无妨。不过走之前我还真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觉得,父亲能躲过这一劫吗?” “世间诸事充满变故,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乞还很含混的试图应付过宋译的疑问,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冷风朝自己扑过来。 险险的歪头避过去,一只手扶着身旁的竹子对着看不见人黑暗道:“丞相这次看着像是走到了绝境,但我想着,以你的xing格,绝对不会让你们父子坐以待毙。你一定会想出好办法的!我忧心的是,以丞相的顽固,他此次大概是要凶多吉少了?” “此话怎讲?” “能将安国的国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君忌民赞的人,他当初接手朝事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他既然想到了,却依旧冒着功高震主的风险认认真真的打理朝事。说明他对天子抱着一分希望,骨子里透着一股愚忠,他在乎的不是自身的利益,而是天子和百姓。这样的人,除了撞着南墙死到底,还有什么好结果!” 乞还说完,黑暗里的宋译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颇为苦恼的道:“真头疼,你每次都把事情剖析的这么清楚,临走了也不给我一点幻想!” “谁让你刚才踹我来着!” 乞还气哼哼的回敬过去,然后取下腰间的酒囊道:“今天晚上夜黑风高,正适合斗殴吃酒。别扯烦恼心事儿了,恣意妄为一次,打明儿起,你就不能再做闲散官家子弟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竹林,带着一身晨露的宋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右眼处有一块淤青,额头上有一个大包。带着浑身疼痛起了身,入眼看到一个沾满了湿泥的酒葫芦,忍着酸痛的腿走过去准备捡起来,却在俯下身的时候,看到了身后那盏已经残破不堪的纸灯笼。 晨风吹来,整个人都被湿寒包围。打着哆嗦捡起酒葫芦,踩着灯笼的残骸出了竹林。 刚走上石子路,迎面就走过来一个下人。 “老爷去上朝了吗?” “回公子的话,老爷今儿身子不舒服,已经派人去宫门口而递告假折子了!” 宋译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大步朝书房走去。经过了昨晚上的事儿,想必宋年对文帝已经心寒到了极点。这些年他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为了学生文帝的江山,他如此玩儿命的治理文帝的江山,可那背师忘恩的文帝竟然要着手对付自己的恩师。这样的事儿,谁遇到都会难受一阵子! 想到这里,宋译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却在即将拐角的时候,被一个小厮闷头撞退几步。险险站稳脚跟后,看着那个莽撞冒失的小厮不悦道:“狗东西,大早上慌慌张张做什么?赶着投胎吗?” “公。。。。。公子!” 那小厮慌慌忙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张太医府上派人来找老爷,老爷正在书房会客,小的是奉老爷之命前来请公子去书房。” “张太医?” 宋译微一沉吟,随即明白过来。张府现在派人来,绝对不是表决心和宋家共患难的。如无意外,张宋两家的婚约,大概要被取消了吧? 无端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张恬施的音容相貌。这个差一点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孩儿,不出意外的话,今后自己和她可能就要形同陌路了吧?毕竟这里还是君权**的古代,君民思想都很保守。做不了情人做朋友的超前行为没有几个人能毫无心结的做出来! 虽然可以确定自己对张恬施没有超越兄妹之外的感情,张宋两家婚约就此作废也是他这些年的心愿。可一想到今后就要和那个刁蛮任xing的小妮子形同陌路,心里也隐隐透出一丝失落。 走进书房,看到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坐在宋年下首。宋译进去的时候,那女人忙站起来走到宋译身边,打量良久后拉着宋译的手扭头对神色难看的宋年笑道:“小公子生的这般俊俏喜人,日后不愁没有富家千金上赶着来嫁。张大人说了,实在是张家小姐自己出了一些问题,这才不得不提出退亲。我隐约听说,张家小姐昨儿个为了让张太医答应来这里取消婚约,曾几度以死相迫。丞相也是知道的,张太医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当爹娘的,一般都是顺着孩子,毕竟孩子一旦做了傻事儿,那就追悔莫及了!”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悔婚的理由。” 宋年沉着脸道:“译儿和青道家闺女的婚约从小就定了,这些年两家大人为了撮合俩孩子费了不少心思。也拒绝了不少外人的提亲,如今他张家说退就退,当我宋年好欺负吗?” 那女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拉着宋译的手直送到宋年身边赔笑道:“丞相这话严重了,以宋公子的品行样貌,还愁没有好人家的姑娘嫁吗?这事儿张太医也觉得愧对丞相您,我临出门时特意交代,不管什么数儿,只要丞相您开口,他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银子凑齐送过来当赔罪!” “混账!” 宋年闻言猛地一拍桌子,因为情绪起伏太大,整个人咳得面红耳赤。宋译很吃力的把自己的手从那女人力道奇大的手掌里解救出来,忙上前扶着宋年坐下道:“父亲,这事儿儿子自己解决,您身子不好,就别为儿子的事儿动气了!” 宋年却颇为沉痛的指着那女人哑着声音道:“你回去告诉张青道,我宋年并不在乎能不能和他结为亲家,只是他悔婚在前,拿银子打我宋年和我儿子的脸在后,我宋年但凡还有些当朝丞相的傲骨,这事儿就不能这么完了!” 第五十四章 以德报怨 看起来宋年今儿不仅仅是身体不好,心情也差到了极点。 被呛得没脸的女人忍者被主家训斥的难堪情绪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说起来,她在祥德皇城的媒婆界也算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虽是民媒,不及官媒有头脸。但因为她姿色和一些异于常人的处事态度,在民间却是广受好评的,风头甚至隐隐有盖过某些官媒的趋势。这样的她,但凡会办事儿的人,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可如今,宋年在知道她的身份后,却依旧当面给她个没脸,这使一向站在云端的她有种瞬间跌入粪坑的感觉。丞相有什么了不起,虽说民间对他风评甚好,但在她见多识广的李媒婆眼中,宋年无非是个只知闷头给皇家干活的苦力罢了。如今的一切荣耀与权势,都是他一年年熬资历熬出来的,说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人只要在气头儿上,思想都会有些偏激,即使是老好人也不例外。 这边李媒婆越想心里越发不忿,从书房辞出来的宋译却在后面不远处叫住了她。 “小公子还有什么话说?“ 立定回头,李媒婆对向自己走过来的宋译冷笑道:“说起来,我不过是受人差遣前来带话儿而已,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张宋两家因为婚事告吹而生分,这才多嘴说了两句话。没想到竟然是多此一举自讨没趣了!好在我如今话已经带到,替两家互相说和的事儿我李媒婆也算是尽了心。我已尽力,今后张宋两家怎样,那便不是我的事儿了!” “李媒婆?”宋译愣了一下,面带疑惑的问道:“你莫非就是京城人人称赞的李英媒婆?” 李英闻言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笑道:“退婚不过是一个带话的差使,这京城里除了我,谁还会在带完话后多嘴为两家说和?” 宋译吃了一惊,这个李媒婆他是知道的。虽说来自民间,但平生做媒无数,且一直都是以撮合夫妻成家过日子为平生一大乐事,此起彼伏,钱财在她那里倒显得次要了。 说起来,李英这样的人,也算是媒婆界的一朵奇葩了。宋译以前只是听说,从没见过。如今陡然见到,结合方才她的言行举止,民间传言倒也算是大半真实。 退婚一事,不过是个连小厮都能干的带话差使,张青道却巴巴的掏了银子请有热心之名的李媒婆来。由此看来,这张青道并不很希望和宋家就此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啊。 想到宋年刚才对张家的火气,宋译倒有点同情张青道了。 不过又想到刚才宋年言语间透出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护佑,宋译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和以前一样继续没心没肺下去了。 一直以来,父老,子养,是个亘古不变的定律。 自己虽然看起来只有十三岁,可是,知道真相的自己却不能真正把自己当成十三岁的顽童。 说起来,穿越成小屁孩的孩纸伤不起啊!十几年如一日的盼星星盼月亮熬日子长大。身为孩子,却不能完完全全毫无心机的享受孩子的无忧无虑。上辈子积累的那些人情世故虽说少的可怜,然而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能懂这些人情世故并加以运用的话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了!这一世,虽然不怎么认真读书,然而每天嘴里却时不时的蹦出一些超越年龄的诗词成语。所读的书,虽说不能算是过目不忘,但也在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且会学以致用!在前世,这样的孩子有可能被称为神童,也有可能被大家定义为早熟。 这样的孩子,在被世人发现后,身上会笼罩着无数称赞的光环,每天看似很牛逼,然而,只有他们知道,自己活的活的比同龄人都累。 宋译觉得,自己隐约有步他们后尘的悲哀。 十三岁,对于官家子弟来说,正是带着小厮打手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调戏良家美女的年纪。可如今,却不得不和父亲一起为他老人家这些年的风头买单。不过这样也好,往乐观了想,浑浑噩噩十三载,今天也算是找到一个目标了,虽说很被动,但到底也算是有了努力的方向! 和父亲宋年一起挽救宋家这个将倾的巢穴,听起来虽说有点苦逼,但总比每天无所事事的强。另外,如果能在这期间,遇到自己的另一半就更好了。 如今乞还那样的和尚都有了媳妇,自己这样可以做主角的穿越人士凭什么打光棍。 他这边越想越起劲儿,最后隐约有让幻想穿越外太空的趋势。而被他叫住的李媒婆而却不乐意了。把人叫住自己却在那里发愣,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荒唐事儿。 于是不喜荒唐的李媒婆咳嗽两声推了一把宋译道:“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去张府回话了。下午还有几家亲事需要我去说道,可没功夫在这里耗!” 宋译被她推的差点摔倒,这李媒婆怎么回事儿?竟然没听说她是个喜欢对英俊少年动手动脚的嗜好,想起方才在书房她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又结合她刚才推自己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风情。宋译只觉得面红耳赤,立在当地干咳半天方道:“适才在书房,家父护子心切这才说了几句重话,还望李媒婆不要见怪。。。。。。。。。” “见怪不见怪的,我心里自有杆秤!不用你小鬼头在这里多嘴!”说到这里,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冲了些,微一迟疑便用柔和的声音继续道:“其实,我这人火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又是个不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你不必巴巴的跟出来给我说这些!” 几句话说的宋译对眼前这个婆子油然生出一股敬意,难怪李媒婆在祥德官家民家都吃得开,想必与其真xing情分不开。 “咳咳。。。。这样就好。麻烦您去回话的时候,以您自己的立场告诉张府的人,就说丞相已经接受了他们的退婚。但亲事不成情谊在,日后两家还和从前一样就好,没必要产生什么疙瘩。另外,张家姑娘经此退婚,还望您代为留心,给她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看不出来,你倒还挺贴心。以怨报德,是个少年英雄!只是。。。” 说到这里,李媒婆面露忧色道:“适才在书房,丞相已经放话说张家退婚这事儿没完,想必此事他绝对不会善了。你虽亲为其子,但年纪尚幼,如何能代替丞相做主说话?” “父亲深明大义,只要我说的有理,他就会收回前话的!” 宋译点头,然后让下人好生送李媒婆出府。 重新折返在去书房的路上,想到张恬施,宋译突然想起了那天在修远阁遇到的那个慕容冲。 如无意外,恬施那个小妮子只怕是对慕容上了心,不然让张青道向宋家退婚的手段不会这么激烈。 站在兄长的角度,张恬施有了心仪的男子,他自然要为这个妹妹开心。只是慕容。。。。迄今为止,宋译依旧不能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皇宫里出来的人,身份都是虚中带实,实中又带着虚。倘若那个慕容真的是文帝的娈童,那么张恬施这辈子,也许只能用‘杯具’两个字来形容了。 所以他刚才才嘱咐李媒婆给那小妮子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不然吊死在慕容冲这棵歪脖子树上的话,自己看着也会觉得良心难安。说到底,她毕竟是差一点成了自己女人的人。 第五十五章 孝非孝孝亦孝 进入书房里间,看到躺在榻上咳嗽不停的宋年,摒退在一旁伺候的下人后,宋译暗叹一声走上前去。 还没说话,感觉到他进来的宋年就立刻神情激愤的做起来,死命的拍着床沿儿道:“张青道如此突兀的退婚,只怕是从昨夜皇上对你的任命中感觉到我宋家将被灭,这才着急忙慌的派人来与为父划清界限。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译儿,为父让你受委屈了啊!” 看着眼前神情激动的宋年,宋译呆在当地。父亲是家里的山,一直以来都沉稳厚重,可如今,山体摇晃山石滚落,往日令人心生敬意的气场不复存在。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别人辱了他的儿子! “父亲,”喉咙发紧的宋译低着头走到榻前,告诉宋年真相的话,不知道他是因此释然还是因此暴怒。但是,真相却不能继续瞒着宋年了,不然自己会寝食难安。 “父亲,张家退婚一事,其实是儿子指使恬施这样做的。” 说完这句话后,后退一步留神查看宋年的神色,准备在情况不对时立刻抽身跑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宋译一直觉得,孝顺父母的举动有很多,但躲父母暴力举动绝对是其中的一种。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同理,打在儿身,也会痛在爹心的。 他宋译可是老宋家的一棵独苗儿,宋年一大把年纪了才有这么个儿子。倘若打坏了,宋年岂非要心疼死? 为了不让宋年心疼死,退后一步的宋译很自然的把右腿又往后退了一下,待会儿宋年暴怒的时候,跑起来也方便。 宋译那句话刚说出来,宋年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最初的悲愤一时间僵在那里,皮肤松垮的喉咙处,喉结上下动个不停。似乎有一团火气喷薄欲出,却又被他极力压制。 本来怒睁的眼睛也死命的闭上,松垮的眼皮儿也抖个不停。而胸腔处,隐隐传出呼吸受阻的裂絮声音。 一系列反应让在一旁的宋译看的心惊肉跳,他发现自己坦白从宽的时候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宋年是上了年纪的人,生气神马的对于年轻人来是哦不打紧,气过了就算了。然而对于老年人来说,倘若气坏了身子,一个心肌梗塞一个脑溢血一切都完了。 这个时代有没有前世那种先进的医疗技术,一个不慎就是丧命的悲剧啊! 想到这里,宋译不能再保持沉默,必须说点什么,让老人家出了心头的这口恶气就是。 不然老人家因此丧命的话,在世人眼里,宋译可不再是老宋家的独苗儿了,而是‘毒’苗儿! 同音不同字,却有着天壤之别。 “那个,额,父亲。” 飞快的调动脑细胞儿,想着扯些话题出来分散一下老人家的注意力。然而大脑跟冰冻了一般,所有的思维都停顿在自己让张恬施想法子退婚一事上。 然而有话总比没话强,于是宋译僵着声音上前边给气的眼睛紧闭喘个不停的宋年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儿子和恬施不合适。这不仅仅是儿子一个人的看法,恬施也是这么以为的。可因为父亲和义。。。。。。。” “。。。额,不对,和张伯父坚持让我们完婚。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商量好要劝你们同意取消婚约的。儿子这两天事儿比较杂,就忘了和父亲商量。没想到恬施竟然先和张伯父说了,这才有今天早上张府退婚的事儿。其实张伯父不是因为咱家被天子猜忌而靠退婚撇清关系,这一切只是巧合罢了!父亲不要动气,天涯何处无芳草,儿子一定会给您找个媳妇儿。。。。咳咳,找个儿媳妇儿回来的!” 因为是大脑匆忙组织的语言,一切显得紊乱颠倒。但如今能搜罗出来的话也只有这些了,倘若这些话说完宋年还没有好转的迹象,宋译也只能硬着头皮承受自己做事不经大脑而产生的后果。 提心吊胆的看着宋年的脸色,万幸的是,这番话说完后,宋年没有出现昏厥的严重情况。虽然依旧闭着眼喘气儿,但感觉似乎比方才轻了些。 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宋译无声的呼出口浊气。 “出去吧,为父想一个人待会儿。。。。” 宋年虚弱的声音从榻上传来,宋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道:“既如此,儿子便出去忙事儿了。父亲好生养病,孩儿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说完,尽量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刚走到书房门口,突然想起乞还要搬出府的事儿还没告诉宋年。倘若不给宋年打个招呼,明天乞还突兀的搬出府被宋年知道的话,不定又怎么生闷气。 如今的宋年像个受伤的孩子,脆弱又敏感。张青道的退婚他立刻就想到其此举是为了自保。乞还的离府想必宋年也不会往乐观处想。 事情也许悲观,但一旦钻了悲观的牛角尖儿,很有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往里走了两步,待要进去,却看到宋年躺在榻上疲惫虚弱的样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告诉宋年乞还离府这件事。 想了想,觉得还是乞还自己来说比较合适。毕竟他曾经是个和尚,给人讲道理说宽心话也算是他的长项。 另外,这些年,宋年对他不薄。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乞还都该亲自前去请辞的。 隐约记得昨夜自己似乎答应乞,还要抽空跟宋年说下他离府的事儿。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宋年如今都被宋译这个不孝子气成这样了,宋译实在没勇气再次闯进去告诉他乞还离府一事。但如果不告诉,倘若被宋年自己知道的话,又是一场暗气要生。 如今宋府掌权人是宋年,在下人眼里,宋译不过是个孩子。他让下人瞒着宋年,听的人只怕没几个。 就着书房的文房四宝,飞快的写出了一行字。吹干折好后走出书房,叫来书房伺候的小厮吩咐道:“你去乞还师父房门口儿守着,他若回来,就把这张纸给他。” 下人闻言面带疑色,但还是听命离去。 宋译想了想又招手叫过来另一个小厮道:“你去告诉官家,让他把京城既会治病又会劝慰人的大夫找来请到书房,老爷身子不好,不能这么干忍着。” 那小厮比前一个乖巧多了,神情恭谨的小跑离去。 宋译满意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没日没夜守在榻前做个只能睁眼看着的干孝子他没这个心情,思索良久,觉得有必要出去走走疏散下这两日的郁闷。 安排完府内事宜的他走的毫无鸭梨,然而他知道自己安排的事儿会有怎样后果的话,只怕会让管家和那个向管家传话的小厮站在一起,然后他一个个把他们捏死。 第五十六章 草菅人命 独自走在祥德大街上,宋译显得有些失落。 日复一日,这街道依旧是昔日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变化。可行走在街道上的人却不再是昔日的人,新旧更替,喜乐连换。人生如同一个快速移动的梦,你只能站在今天的位置,捕捉着昨天的影子。 今天站在这里的自己还是一个自由无拘束的相府公子,可后天却变成了一个可以使自己丧命的东宫侍卫统领。穿越,本来是很神奇很稀有的所在,可是对于没有准备的人来说,这里的生活像一个漫长的梦,有时候恨不能咬自己两口快些醒来。 毕竟过的是别人的日子,每一天,每一种感受,每一种心情都太过真实。真实的让人怀疑前世的记忆才是南柯一梦。 身边一个个涂脂抹粉的女人撑着遮阳油纸小伞走过,宋译茫然的看着那伞上的花鸟虫卉,看着伞下那美丑不一的容颜。总有一天,这些红粉都会变成骷髅,不管你倾国倾城好事貌丑无盐,岁月不会因为这些而放下对你的剥蚀。 人这一辈子,究竟在追寻什么? 到一抔黄土归尘的时候,还有哪一样是自己的? 乞还要淡出自己的生活了。那个唯一知道自己秘密的伪僧,本以为会一直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指引方向的家伙,在这个关键时候要去放飞自己的梦想了! 宋译边感慨着边经过一处人流密集的街巷,这街巷是民间小吃摊点处。未近前各种知名不知名的香味儿就扑鼻而入。看着那不顾及吃相的大人孩子,宋译更加坚定了民以食为天这句流传千古的名言。 糖炒栗子,冰糖葫芦,棉花糖,绿豆糕,粽子。。。。。等等各种民间小吃或移动,或一动不动的在那里挑动着你的食欲。这些小吃使忘记自己没吃饭的宋译食欲大增,肚子很不雅的咕咕叫起来。 瞅准不远处一个饭食摊儿,摸摸腰包的宋译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期间使用移形幻影打发巧妙的绕过几个路人,准备冲上前去填饱肚子的时候,视线被一片夺目璀璨的红光所吸引。抬头看去,一个扛着冰糖葫芦的中年男子艰难的在人群中行走着。 很显然,在前胸贴后背的人群中冰糖葫芦无法出售,他需要把唐虎刘放在一个显眼人流又不密集的地方贩卖。 宋译留心看去,人群里有好几个家伙都跟着那一大跺冰糖葫芦移动,很明显,等那小贩停下来后,他们会一拥而上花银子一饱口福。 前面不远处人就不很多,而那个地方又是行人必须经过的所在。那小贩很明显要往那里挤去。但更明显的是,这中年小贩似乎有些体力不足,脸色蜡黄鬓边还冒着豆大的汗珠。这个样子,脱不了饿累病三种原因。因为身子虚的缘故,他在人群里行走的很是艰难,时不时立在原地喘口气儿,有好几次险些一趔趄摔倒,但都被周围无所不在的人墙撑住了。 窥出这一点的宋译顺从馋虫的怂恿,率先朝小贩选好的地方跑去等着。打算买几串满足下馋虫,吃不完的可以顺手赠给路边好看的姑娘,兴许还能引发属于自己姻缘也未可知。 因为不是跟着卖糖葫芦的小贩盲目行走,宋译很轻易的就占据了有利地位。正洋洋自得掏银子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急促有力的马蹄声。 怎么回事儿?这条人口密集的街巷一般是不让行快马的,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大白天骑着快马冲向人群? 心存疑惑的宋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盔甲的年轻男子骑着马飞快的朝这条街冲过来。这么多的人那男子不可能没看到,然而非但没有放缓马速,反而又死命抽了几下奔驰的马。 宋译本能的后退几步,对于那马上男子的行为虽然很是愤怒,但没必要被愤怒冲昏理智。与谴责那马上混蛋相比,躲马蹄明显是第一要务。 毕竟是会功夫的,宋译躲马蹄很是轻而易举。 很显然,宋译对自己的躲避速度和风度很是满意。那马上男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颇为得意的朝那匹马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不远处发现快马的百姓也四散避开。 很显然,对于天朝百姓来说,躲快马似乎是家常便饭,大家躲得也很成功。 由此可以看出,祥德大街,天子脚下,有多少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在闹市大秀马术。 突然,感慨不已的宋译听到一声绝望的惨呼。顺着声音看去,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可能是因为少了人墙的扶持,手忙脚乱躲快马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糖葫芦上也沾满了灰尘。更要命的是,那匹快马没有因为有人倒在前方道路上而停下来。 那小贩吃力的挣扎着试图起来继续躲避,然而许是脚扭伤的缘故,怎么也站不起来。 快马离他越来越近,那小贩不无乞求的看着躲在路两边的人群。那眼神充满卑微与讨好,嘴唇翕动着似乎说着什么,两边的人心有不忍,有的一只手已经往前探去。然而几乎近在咫尺的马是他们放下了仁慈。毕竟生活现实,舍己为人的大英雄很少很少。 马离那小贩只有几步了,而这个时候,宋译正拼命的往这边跑来。从马蹄下救那小贩他没有那勇气,但杀马却不成问题。奔跑途中抓起路边一把切西瓜的刀,试图离马再近些就挥刀砍马。这一砍必须得有点技术,一刀致命为最好。不然马儿吃痛撒丫子狂奔,那小贩今儿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可惜的是宋译刚才反应慢了一拍,此时的他再怎么着也无法追上那匹快马。在他离马还有三步远的时候,那匹马已经离那小贩只有一步了。 握着手中的刀,不能保证会一发致命的宋译手心都是汗。 那小贩已经不敢看那匹朝自己踩过来的马,只是拼命的在地上爬着,试图爬向路边。 期间他不停的对路人乞求着什么,路人听的面有不忍纷纷别过头去。再进一步的宋译也隐约听到几句。 “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一家子人等我养活。。。。。我若死了,家里的人就没法活了!救救。。。。” 在前世的电视剧里,这样的情景这样的话语宋译不是没见过。然而也就是偶尔感慨一下而已,毕竟那是人演绎出来的产物,不是现实,演员演技再怎么高,观众心里也只是把它当一场戏看。 可如今,这样的场景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样悲戚绝望的话就这样回荡在自己的生命深处。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马蹄高高的扬起,狠狠的踩下,那小贩的后背瞬间溅起一大片血花。手握切瓜刀的宋译呆愣在当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第五十七章 底线 在那个四足甲虫来回穿梭的前世,宋译见过听过无数交通惨剧。 电视或者网上,行人的口述以及书里,那些被撞的行人的惨烈程度绝对秒杀眼前这位卖糖葫芦的小贩。可是,不知是小贩方才临死前求救那番话的作用,还是宋译本人良心未泯。总而言之,当一切发生后,宋译的怒火压了又压,却越压越盛。 上前猛跑几步,手中的西瓜刀狠狠的朝前面那匹快速奔跑的马掷去。 看着快马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没有了担心马儿踩踏行人的担心,宋译不必刻意让这把刀秒杀那匹快马。所以这把刀发射的稳准狠,当那把刀深深的插在那匹马两条后腿之间的时候,宋译颇为羞愧的回过头去查看那个卖糖葫芦小贩的伤势。苍天可以作证,他不是诚心用刀爆那匹可怜的马儿菊花的! 其实踩人的马本无罪,有罪的是它的主人。如同前世,车撞人后,交警追究的永远是车的主人。而不是撞人的车。 此时的宋译如同一个被怒火冲昏头的交警,见一辆车从倒地的行人身上压过去。却因为太愤怒了,指着那辆车大骂一顿甚至要开罚单。不是他蠢,不是他笨,只是一时眼花,把车当人了而已! 那匹马一个趔趄栽倒在地,马背上那个家伙摔了个狗啃屎。 这边宋译已经查看那个小贩的伤势,而在他们不远处,满地灰尘中,个别糖葫芦还隐约泛着红光,这使人垂涎的水晶红色,使未及一饱口福的买主很是痛恨那个造成这起悲剧的罪魁祸首。 充满怒火的双眼纷纷看向前方挣扎不已的年轻男子,而这个时候,那个年轻男子终于从灰尘里挣扎着站起。许是感觉到中人不善的眼神,无端落马的他恶狠狠的回瞪过去。 俗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瞪眼睛谁怕谁,一个人无论如何也瞪不输一群人的。 但今天的事儿明显是个例外,这满身灰尘的年轻男子回瞪过去后,本来对他怒目而视的人们有大半都低下头去,戴草帽儿的还很低调的把帽檐儿往下扯了扯。小半虽然很成功的继续对他怒目而视,然而在看到他那身异于寻常士兵盔甲的时候,纷纷讪笑着回过头去,然后身子一缩一缩的溜出人群。 宋译明显没有注意到人群这种微妙的变化,看着那个不断往外吐血的小贩,朝着围观的人们问道:“附近有没有医馆什么的?他还没断气儿,兴许有得救。” 他说的是事实,而且提议也很好。不幸的人是,没人搭理他。 谁会为了一个看着毛儿还没长齐的臭小子得罪一个身份绝对不低的。。。。军中人士。 虽然宋译一系列表现证明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然而帮他就是和那个被他弄下马的军中人士作对。他们小民小户的,平日里看到这些军爷,躲都来不及,谁还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上前招惹。 宋译这才感觉到围观群众的异样,面带疑惑的他扫视了下四周,随即明白过来。也不废话,解下身上的荷包,朝着围观众人高声喝道:“哪几位好心把这位老大哥送进医馆,这些银子你们就拿去平分。不必担心那个没长眼睛的混蛋打击报复,他的事儿,我来料理!” 此言一出,有几个人似乎有些动心,这些钱对于宋译这些爹在朝廷做高官的纨绔子弟来说不值什么,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却代表着全家一年的生计。 但是。。。。。。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少年,真的能料理那个身形健硕背景不一般的军中人士吗? 宋译见他们很努力的要压制住自己想要银子的欲望,皱了皱眉,心里感叹不已。到底是天子脚下的百姓,见过大世面,面对飞来横财的时候还能克制住自己。今后谁要再敢对自己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昏话,先给一顿拳头再说! 把荷包解开,大口朝下,荷包里的银子纷纷落在地上。把空了的荷包一扔,宋译起身朝着周围的人群道:“帮忙者可捡,捡到的都是自己的。看这情况,最多四个人就能解决问题!”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那个手按佩剑的军中人士快速走去。走进了,听到那厮嘴里似乎在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宋译脸一沉在那厮的腹部狠踹一脚,顺手把他拔了一半的剑重新塞回去。在敌我悬殊的时候,打架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虽然那厮看起来确实比宋译健硕不少,但因为落马在前,没完全弄清状况轻敌在后。所以也只能充当被动还手的角色! 他们在这里打成一团,那边有几个百姓已经先走出人群捡起银子。用牙齿咬了咬验明真假后,纷纷撸起袖子把那被踩的小贩朝远处抬去! 正在打架的宋译在回头的瞬间看到这一幕,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刚才他急着来教训这厮,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地方,倘若围观百姓捡了银子不办事儿怎么办?刚才揍眼前这厮的时候,突然考虑到这一点,为杂事分心,连带着下手也没了力道。 打两下,还时不时回头儿看一下。他必须得要那些捡银子的百姓办事儿,毕竟那是他这个月的全部家当,不能打水漂儿! 但意外的是,京城的民风还真是淳朴啊。捡银子就办事,也不管委托人是否在场监督。啧啧,还真实在! 在那受伤小贩被抬离视线后,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宋译精神一震,狠狠的朝着那年轻男子脑袋又狠狠招呼了几下,终于让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猪头,还是眯眼睛的那种! 见那厮不再反抗,宋译这才意犹未尽的起了身。按照宋年如今的权势,他揍人倒也无妨,只要不杀人,一般不算事儿! 而这个时候,围观群众还有一些没有散去,都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宋译当街表演揍人。宋译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当猴子欣赏的感觉,讷讷的准备抽个空子溜号儿,眼睛却很意外的看到了被自己打的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那家伙腰间鼓鼓的钱袋儿。。。。。。。。。 虽然老爹是当朝丞相,但很可惜的是,宋译并没有因此享受到大手花钱恣意泡妞儿的待遇。虽然他的月钱是优于大多数同龄人的,但这些钱很明显不够他花!*****************************************************************咳咳,虽然很懒,但觉得有必要给大家解释一下。昨天到今天现在,我们这里的电怎么也送不上去。存的稿儿只有今天发了。这章是昨天的狂汗。。。。希望电别再折腾人了 第五十八章 劫外劫 除了高考带过小抄外,前世的宋译一直是个遵守纪律的好学生。。 高考带小抄,对于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宋译一直都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不幸的是,高考前他坠入情网,成日里心思总用在和女神在哪个地方偶遇上面,所以高考前他才生了要冒着被勒令来年重考的风险,决定作弊。但很不幸的是,不知作弊决心太大还是没有作弊经验,他准备作弊用的小抄的纸袋太多,结果他后半场一直都在不遗余力的从松紧袖子里翻纸袋儿。翻出来一个看看,不是自己要的那题。狂汗过后,再接再厉,塞进去,重翻。 那次高考,他以文科成绩太低落败,最后得出了投机取巧临时抱佛脚是行不通的结论。痛定思痛之后,在老爸的主张下,老老实实又复读了一年,这才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这样一个连作弊都做的这么精彩的奇葩,究其短暂的一生,确实没做过什么揍人抢钱的事儿。虽然也可以定义为没来得及,但前世摆在那里,他确实是个三好学生兼公民! 但再怎么洁白如纸,毕竟是前世。前世虽然引发了今生,但到底不能代表今生。 今生的宋译,之前那些踹先生落水直闯公堂等混帐行为就不提了,如今他正打算再做一件超越道德底线的事儿。 他打算把那个身着盔甲却被自己打的半死不活的军中人士的钱袋儿据为己有充当零花钱,理由很简单,这起快马踩人的悲剧是那个身着盔甲的家伙引起的,卖糖葫芦小贩因此受了重伤,而宋译为此破了才落得身无分文。一切的不幸,都该由罪魁祸首负责! 只是,围观百姓还没走啊。看那情况,似乎宋译不离开,他们还打算这里能再起新戏。 宋译脸皮不厚,很薄。揍人一事就当他见义勇为为民除害了,但揍完人后若无其事的把被揍的人的钱袋拿走,那刚开始的见义勇为都会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看着那个鼓囊囊勾引自己的钱袋,宋译脚下如同生根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闭上眼,心里默念着‘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右手往前探去,虽说有点自欺欺人,但看不见群众眼中失望鄙视的眼神,至少能稍微安心一点。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一步,一步。。。。抹黑的宋译走的好艰难。 hei道,不好混呀! 倒在地上的那身着盔甲的家伙无比惊恐的看着双手前伸的宋译朝自己这边摸来,打算扭扭身子躲避一下。却牵动起身上的伤口,登时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这声音使稍微有点摸偏的宋译满意的笑笑,重新调整好方向,继续掩耳盗铃摸下去。 那身着盔甲的家伙欲哭无泪,但实在想不明白宋译这个要命的小鬼头还有什么恶劣手段要对付自己,于是咬咬牙,嘶着声音吼道:“住手,我爹乃武安侯程又远,你再敢胡来,他若追究起来,有你好看。” 程又远,你爸是李刚也不行! 宋译没言语,继续往前摸。突然,身形顿住,双眼猛地睁开。 等等,程又远? 幼时的记忆之门缓缓打开,箭亭里那个不苟言笑交自己和太子射箭的程老将军形象跃然眼前。只是。。。。。程老将军也算是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会有这么个年轻的儿子? “扯犊子,”宋译上上下下把那家伙打量一遍,然后瞪眼道:“当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还是怎么滴,程老将军也算是奔六的人了,他哪里会有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儿子!” “什么乳臭未干,”那身着盔甲的家伙挣扎着起身道:“当今的宋丞相四十岁才有个儿子,他也算是奔六的人了,不还有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娇生子吗!” “你才毛儿都没长齐呢,你全家毛儿都没长齐!” 宋译越听脸色越黑,最后口不择言,把自己的骑射恩师程又远也骂了进去。不过骂出去的脏话泼出去的臭水,想收回也不可能了。于是只得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养不教,父之过,生出这么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混帐儿子,被学生骂几句不易动怒,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行万里路眼观安国大好河山,怎么滴也能撑个诺亚方舟不是! “你。。。。你这小混蛋竟然敢辱骂家母,我我。。。。” 那身着盔甲的家伙登时满地找石头,宋译眼明手快,一脚把离二人最近的那块儿石头踢飞后,耸耸肩道:“孙子,你耳朵有毛病吗?小爷骂的不仅仅是你家母,还有你老爹。怪不得你孙子被我揍得快死了才肯搬出程老将军的名字,感情你和你老爹不和啊!但即使不和,你也不该这么厚娘薄爹不是?这毛病以后得改,不然小爷我去程府告你去!”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冲到勉强站立的那家伙面前,对着他那满是肥肠的肚子又擂了一拳后,另一只手迅速解下钱袋塞入怀中。 一系列动作做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感觉到心口的坚硬,宋译满意的咧嘴笑了。 充分利用转瞬即逝的时机,大胆放手抓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成功率,百分之三百! 满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打着哈欠朝已经围过来的人群拱拱手,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虽然肚子依旧很饿,但自以为已经成了公众人物的宋译决定不在路边摊上吃没营养的不卫生饭食了。如今有了这笔意外横财,还是下馆子的好。 眼前烤鸭烧鸡糖醋鱼大虾蟹不停的转啊转,终于看到了一个匾额气派的酒楼。看着门口那俩分量很足的打手,摸摸怀里鼓囊囊的钱袋,宋译很放心的朝酒楼走去。 然而刚走出一步,突然感觉眼前的太阳似乎没了光暖。疑惑的回神看去,只见几个身形健硕的壮汉双眼如同看猎物一般看着自己。 猛地后退一步,按着怀里的钱袋一脸警惕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尔等要劫道儿不成?” 那几个壮汉见宋译如此反应,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在交流着什么。然后又很默契的回过头,只盯着宋译胸前鼓囊囊的地方看。宋译大汗,小爷虽然长的很英俊,却绝对不是乔装打扮出来见世面的闺阁小姐,你们几个眼神怎么如此色眯眯! 第五十九章 医馆掌柜 “小哥儿,方才那个卖糖葫芦的我们已经送到前边儿不远处的青柳医馆了,医馆的大夫说还有救,只是需要大量药费。方才你丢。。。。呃,不对!方才你给我们的钱,我们都已经为那卖糖葫芦的垫医药费了。但说到底弟兄们不能白忙活是不是?所以。。。。。” 很刻意的,把‘给’这个字咬的非常重。 领会到几个壮汉的意思后,宋译高悬着的一颗心缓缓回到原位。 只要不是抢劫的。一切好说。 “你们的意思。。。。?” “不求多要,方才我们垫付的银子你给我们就行。” 宋译闻言,想想这话也在理。反正身上的钱是白抢的,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给就给吧,反正还有剩余。 事实证明,方才那个自称是武安侯公子的家伙确实有钱。给了眼前三个壮汉报酬后,钱袋儿还很富足。 “对了,我们刚才在医馆垫付的钱还不够用,大夫答应先敷点草药,等你把后面的钱交齐了才救人!青柳医馆离这里不远,问着人就能过去,你得赶紧,不然真没得救了!” “什么?” 几个壮汉已经很满意的带着银子离开,宋译抬头看天。虽然阳光明媚,但心却如同被雾霾笼罩。 这破事儿什么时候才算完?坑爹啊! 但事情既然已经知道了,救人救到底,不好置之不理的宋译只得一路走一路寻到了青柳医馆。 虽然天很热,医馆外面和里面却透漏着与天气不吻合的冷清。 抬步走了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那里指点一个小伙计给病人称药。 那女人虽然已经徐娘半老,但整个透着入骨的媚态,抬眸间现出万种风情。 扫视医馆一周,没见有蓄着山羊胡的大夫,宋译便料定那女人就是这医馆的当家。随即走过去笑问道:“敢问掌柜,是否有一位被马踩伤的病人在这里救治?我是来帮他付全部药费的!” “被马踩伤的病人?” 那女掌柜皱着眉头思索不已,虽然是颦眉,却依旧很勾魂。本来离她比较近的宋译咽了口唾沫,很自觉的后退一步增加免疫。 “哦。。。。你说是那个糖葫芦李四啊,他已经死了。”那女掌柜恍然大悟道:“对了,你刚才说你是来付药费的吧,我的意思,如今人既然已经死了,你也不必付什么药费了,只需把租马车和破席的银子给我就行。我方才让店里的伙计套了马车把他的尸体送回家,你应该知道拉过死人的马车和席子都是要烧掉的,不然会很晦气!” “什么?”宋译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女掌柜急问道:“不是已经敷了草药吗?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就死了?” “你这小东西,”那女掌柜见眼前这小少年如此俊俏,连吃惊的样子都很有感觉,于是用指尖点一下他的额头嗔笑道:“李四本来就是半命人,平日里活着养家都不容易。偏又给马踩了一下,怎么还能继续存活?这草药又不是续命丹,只能暂时给他止下血,抵不了多大作用的!” 从未受到如此撩拨的宋译涨的满脸通红,悄无声息的又后退一步准备离去。却在临出门的瞬间,突然想起李四被马即将踩到时说的那些放不下家人的话,不知为何,无端的想去看看,能帮点什么就帮点什么。 “请问掌柜,李四家在何处?” “咦,这倒奇了!你来帮他付诊金,难道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那女掌柜有些奇怪的看着宋译,想了想道:“莫非,你就是那个纵马踩伤他的人?” “咳咳。。。”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的宋译忙摆手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不过是一个路人。恰好管了这件事儿,既然管了,就没有不管到底的道理。你只需告诉我李四家在何处就是,大恩大德,日后再报!” “哟,”那女掌柜上前几步一把搂过宋译笑道:“没想到你这小东西还挺仗义,以后跟着老娘过吧,老娘不会亏待你的。” 我去,神马状况? 怎么也逃不出的脂粉香气中,宋译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动了些蛮力试图挣脱那女人,却不知为何,明明身有武功的他怎么用力都挣不脱那女人环绕自己的手臂! 无奈只得大囧道:“掌柜的,医馆尚有病人在,请自重。” “哪里还有什么病人,你糊涂了吧?” 额。。。。 宋译抬头看去,方才那个等着抓药的病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而方才那个在柜台前抓药的小伙计也不知所踪。弥漫着药香的医馆里,只有风骚无比的药店女掌柜搂着目瞪口呆的宋译。 “怎么样?我说没人在吧?“那女掌柜的手不断在宋译身上揉捏着,边动手边赞道:“哟,看你年纪不大,没想到体格不错。。。。。。” “这位大婶,你家有良夫,膝下有孩子,请为他们想想。”宋译再也无法容忍了,狠狠的对着那女人的脚踩了一下,然后在那女人失声惊叫的瞬间飞快的跑到门口逃也似的离去。 跑了不知是几条街的距离,气喘吁吁的他才勉强定下心神。真是世界之大,奇葩无处不在啊!开医馆的人竟然这般,那来这里看病的病人有几个是清白的?有妻如此,死不瞑目啊! 自己刚才也糊涂,为何非问那女人李四家在何处?既然那女掌柜认识李四,想必李四是这附近的居民,李四常年有病,这一片儿的百姓肯定熟。差一点一糊涂成千古恨,被那徐娘半老的女人占了便宜!一想到刚才那女人用手揉捏自己的情景,宋译忍不住一阵恶寒,这什么妖孽啊! 勉强平稳了下呼吸,拦住一个路人问可否知道李四家住在哪里!那路人闻言本来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突然睁大,无比惊喜的抓住宋译问道:“你小子也是要去李四家提亲的吗?我说,李四家的闺女虽然生的貌美,但你年纪这么小,如何保护得了她?还是趁早该干嘛干嘛去,那样一个美人胚子,没有一点能耐的敢娶?这祥德府衙的吴捕头儿也瞧上了,虽然被李四给回绝了,但却没有因此放弃。他放出话了,除了他,谁敢娶李四家那闺女,就让他爹妈等着洞房之夜办丧事吧!” 第六十章 众生皆苦 宋译没想到找李四家在何处竟然这么难。 先是遇到了徐娘半老不甘寂寞的医馆女掌柜,在她那里的狼狈实在不堪回首。现在又遇到了眼前这位热心的过了头儿的路人,曲解了问路人的意思也就罢了,竟然一个劲儿的拉着人家絮絮叨叨! 哭笑不得的宋译微一用力,抽回了被他拉着的手臂,尽量客气的道:“这位兄台,我不是去提亲的。。。。” “不是去提亲的?”那人闻言声音立刻降了下去,整个人如同被拧断了脖子的公鸡。有气无力的打个哈欠道:“难道是去李四家观光吗?那样一个下雨天漏雨刮风天没顶的破地儿,不提亲你能去那儿?吃饱了撑的吧!” 操! 不想再和他耗时间的宋译暗骂一声绕过那个路人走开,那路人见状却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道:“你这小子,我好歹是文帝十二年的举子,我的文章连如今的文坛领袖薛道都称赞不已。再过两年参加科举,状元铁定就是我的。如今朝里的官员看到我都客客气气的,你为何这般无礼!” “那是他们瞎了眼!” 宋译看着那自称是未来状元的家伙,只见他虽然一身青色衣衫,上面却布满了油污。一张脸虽然看起来很瘦,但嘴角没擦的油渍使人无法联想他是饿着肚子的人。看年龄,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给宋译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得瑟,表情很欠抽。 “丞相曾把我的文章给皇上看,皇上也说好,言语里已经有等不及要启用我的意思。难道他们也瞎了眼不成?如果你敢说他们也瞎了眼,我就此服你!” 宋译被问住了,这不着调儿的书生搬出了当今世上宋译最不敢辱骂招惹的人。 想想,一个天下人的爹,一个是自己的爹。骂天下人的爹天下人不同意,那个天下之父只要脑袋不残,铁定也不会同意。骂自己的爹自己不同意,就算自己爹同意了,在这个百善孝为先的年代,自己也是打死也不能同意。 看着眼前那个书生,宋译搭了个手帐篷望天,望了许久,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道:“很好,你赢了,算你狠。” “如此,那你应该不会去李四家求亲了吧?”很显然,那个书生把相貌英俊的宋译当成自己的情敌,虽然这个情敌还不到十四岁。 “我去李四家目的不是为了求亲,信不信在你。你若不信,大可跟着我去,只是一路上不许总说话!”这个书生的絮叨宋译算是领教过,所以要提前打好预防针。 但很不幸的是,那书生很有可能对预防针里的药起了免疫。 大概没少躲在李四家院外偷看佳人,那书生引路引得毫无波澜。 只是一路上宋译的耳朵饱受摧残,那书生把他去年来京赶考后的所有事儿都倒豆子一半倒出来。不管宋译愿意不愿意,他都按时间顺序一一讲明。看那口若悬河不打嗝儿的样子,在宋译之前,肯定还有不少人被他摧残过。 如果宋年见过这家伙的话,想必也无法幸免。 顶着烈日,在话痨的陪同下,头重脚轻的宋译来到了李四的家外。 虽然做过很多次心理准备,宋译还是被李四这种京师年难得一遇的贫民屋震撼了。祖辈留下来的围墙土坯已经几乎没了,除了地上能看到的几块儿土砖外,除了顽强生存的植物,什么都没有。 一辆马车停在右侧不远处,看那样子,大概是医馆派来送李四尸体的伙计还没走。 无视马车走进院子,院子正中,一株碗口粗的刺槐冒着热浪,在刺槐的前边三米的地方,坐落着三间低矮的小茅屋。 茅屋上的茅草已经不多了,稀疏零落的样子,使人不由得怀疑这家人如何熬过漫长的下雨天及无数个冬夜。 茅屋里传出几声低低的呜咽声,还有女人低低的哀求讨好的声音,其间夹杂着男人的暴和辱骂。 乍一听,让人觉得是妻子犯了错,丈夫正在教训妻子,而孩子则是被父母吵架的恐怖场景吓哭了而已。可细听,却和想想的完全不一样。 站在茅屋外,里面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到耳中。 “。。。。。求求你,当家的惨死还没个头儿,眼下家里实在是没钱赔你们的车钱。再缓一缓,等我找到害我丈夫惨死的罪魁祸首,得到了赔偿银子后,我就立马拿着银子去医馆赔付你们的车钱。。。。” “找?你一坐在家里的娘们儿能找得到吗?就算找到了,京师里起码撞死人的都是惹不起的主儿,你能把他们怎么样?想从他们那里讨要到银子,做春梦去吧!我说,实在没有银子,就把你闺女嫁给有钱人家做小妾,到时候得的银子肯定能还车钱。你和李四都是实心眼儿,放着这样一条近路不走,偏走死路!” “不,不可以。晨儿还是个孩子,还没到出嫁的年纪,你让我这当娘的如何忍心。我。。。。。。那要不咱,咱们。。。。。”那女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羞辱与隐忍。但最终声音还是坚定了起来,“要不把孩子赶到外面,我任由你折腾,可行?” “你这女人,别害我了。你家男人的尸体躺在这里,不定魂儿在哪里看着咱们,和你做那事儿?我还怕他气不过化作厉鬼来找我呢!”那男声透着一丝淫恶,但却没有失去理智:“我说你这娘们儿,你男人明明是个病秧子,你家这俩孩儿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不止一次和别的男人上过?如果真是这样,你家男人死的可真不值。成年累月为你们娘儿仨奔波,结果被你戴了那么多年绿帽子。。。。” “你,你别胡说,果儿和晨儿都是他爹的种,我若不是被你逼的没有办法,在男人尸骨未寒的时候,为何会出此下策提出和你行这样的下流事儿?” 话音刚落,女人压抑的哭声传到耳畔。这声音凄凉无奈苦涩,生生的阻住了宋译准备推开草门的手。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从里边儿传出来。 “我知道你很有难处,可这不是几钱银子的事儿。掌柜的交代过了,最低五两银子。五两银子,我得在医馆打多久下手才能挣到啊,我每月还得给老子娘送钱,实在是没法子为你垫付!眼下,除了你闺女还值俩钱儿外,你还有什么能抵的?别说我打击你,你这儿子,发黄精瘦的,保不准受了李四的传染,一辈子都是个病鬼!你若想改嫁,也没人会要他!难道你要带着他过一辈子?” 宋译在外面只听的怒气上涌,跟着他身边的那书生也是神情凝重。以前只知道李四家穷,可对穷也没多大概念。如今亲耳听到的一切,使人无法忽略这个穷字究竟有多苦。听着茅屋里二人的谈话,无端的有些愤恨恼怒,可这怒气又不知朝哪里发泄? 里面的人,哪个不是苦命的?就算是药店的小伙计,也不过是比李四一家子活的略体面些罢了! 摸摸身上的银子,深呼吸,推开了薄薄的草屋门。 第六十一章 夏封 一桌,一床。除此之外i,还有既能射进阳光又能吹进冷风的茅草屋顶,四个站着的活人,一个躺着的死人。这些,是这个茅屋中无法忽略的存在,也是仅有的存在。 这几个人的共同点是,他们统一比较瘦,瘦的很明显,皮包骨头的那种。 “你,你是。。。。。?” 短暂的沉默过后,那个女人有些警惕的看着宋译和宋译身后的那个书生。 “李大嫂,”在宋译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那个书生满脸堆笑的走近几步对那女人道:“我前些日子来这里向李大哥和您提过亲的,您忘。。。。。” “出去出去出去!!” 听到‘提亲’二字,那女人显得有些歇斯底里。然而瘦弱不堪的她怎么会是那个刚填饱肚子的书生对手?无论她怎么用力,那书生没移动分毫,倒是她,被反力弄得跌坐在地上。 “娘!” 两个本来在床前哭亡父的孩子见如此情景,纷纷跑过去扶起那女人。那女人起来后,突然惨然一笑,一把把自己身边那个女孩儿推向书生和宋译,女孩儿站立不稳跌倒在宋译脚下,宋译见状一惊,忙蹲下身子要扶起她。然而在手即将触碰到那女孩儿的时候,只听那女人不无愤怒的骂道:“提亲提亲,你们不就是想趁火打劫便宜买走我女儿吗?好,我遂你的心意,拉走拉走,一文钱不要我送给你。趁早给我滚出这间屋子,别让我丈夫死了都不得安宁。” 骂完,突然又转向那个药店伙计,红着眼一视同仁的骂道:“还有你,不就是五两银子吗?你看看这屋里有什么值钱的统统拉走,如果不够我把我儿子送给你成不?求你们立刻给我滚出这间屋子,我丈夫尚未入殓,经不起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我什么都不要了,儿子女儿都给你们,这够了吧!” 看着那个在绝望中爆发的女人,宋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一直以为父亲宋年理事期间,安国上下贫富悬殊差距绝对不会太大。可如今,天子脚下演绎的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可见,高层人物看到的永远是大局。那些在夹缝中苦苦求生存的贫苦百姓,一辈子,也只有在夹缝里苟且偷生,然后不去凄惨的死去。 难道,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世道? 宋译想不明白,然而也很清楚如今不是想这些事儿的时候。于是,扶起那个瘦弱无辜的小女孩后,拉着她的手把她直送到那个哭个不停的女人身边,尽量温和的解释道:“这位大嫂,我们不是来提亲的。只因为听说李大哥出了事儿,特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扶的地方。” 那女人闻言看向宋译,眼中依旧是浓浓的不信。见此情景,宋译暗叹口气道:“我说的句句实话。我有一个表妹,她很喜欢吃李大哥的糖葫芦。听说李大哥今儿出了事儿,找急忙慌的要来这里看看能不能帮些什么。可是您是知道的,在我安国,未出阁的姑娘轻易不能出门。我见她说了你们这里的情景,这才答应她过来看看。至于这位以前来这里提过亲的书生,他只是好心给我带路而已。” 那女人闻言不知信否,拉过那女孩只是痛哭。 看这样子,似乎还没有全信。不过说来也是,任谁经历过这些事儿后,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解释。 宋译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那神情尴尬的药店伙计旁边,从钱袋儿里取出五两银子递给他道:“马车和破席的钱已经付清,你可以回去给你家掌柜的回话了。另外,马车你们横竖都是要烧掉的,不如留在这里让他们用来下葬亡者,如此,也算是你们掌柜的行善积德!” “可。。。可是,我们掌柜的亲**代要我把车拉回去的。” 宋译这伙计如此说,对那药店女掌柜又生了几分厌恶。特意交代要把车拉回去,那十有仈jiu并不会把马车烧掉。既然不会烧掉马车,却以此为借口巧取豪夺,她的一系列行为,摆明了是趁机讹银子。 想到这里,没好气道:“你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就说这车子我留下了。她若训斥你扣你工钱的话,你也不必再呆在那里看她脸色过日子。辞了医馆的工作,去丞相府,就说是译公子要你去给他当跟班小厮的。” 此言一出,那书生眼皮儿跳了跳。结合和宋译相遇后的种种,当即明白宋译很有可能就是他口中的那个相府公子。 想到这里,整个人都激动的有些发抖。 他虽悟了,而那个药店伙计却还迷茫着。 “啊,你这小哥儿别开玩笑。相府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因为我一句话而让我真给他家公子当小厮。你年纪小口无遮拦,我就不为难你,权当你什么都没说,马车我赶回去给掌柜的交差去了。” 宋译见他没听自己的话,想了想把腰间悬着的那枚太子给的龙纹佩递给那药店伙计后道:“你不必担心,只管拿着这枚龙纹玉佩过去,没谁敢拦着你的。” 龙纹玉佩,在安国,一般只有皇室中人才能佩戴,这也是那日太子会把玉佩给宋译,让他当太子信物去祥德府衙办事的原因。 这伙计听说是龙纹玉佩,在屋顶透出的光线下细细的看了许久,这才信了宋译的话,当下喜上眉梢拍了宋译几下马屁后匆匆离开了。 他走后,房间里的气氛好了很多。方才宋译的出手那女人已经看在眼里,也猜出了宋译的身份。 想想,堂堂相府公子绝对不会看上她贫贱百姓家养出的闺女,想必确实是实心帮自己一家子的,这样想着,看宋译的眼神友善很多。 把身上所有的银子给了那女人后,宋译道:“这些银子,你们可以用来安葬李大哥。三七回魂过后,我会再来。” 说完,便朝准备向自己磕头拜谢女人摆摆手,然后飞快的出了茅屋。 做好事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最重要的是,这些银子并不是他自己的,倘若真因此受了那女人的拜谢,他还真有些难为情。 见他快速走出去,那书生精神一振很麻利的跟了出去。 “原来你是相府公子,怪不得早先你不肯骂丞相和天子瞎了眼喜欢我的文章。我不才,承蒙丞相大人赏识并引荐给天子,如此大恩不能白受,是以一直以来很想去拜谢丞相,却总没有门路。如今遇到你,这也算是上天的安排。。。。。。” 见他如此,宋译有些头疼的快走几步,试图摆脱这个絮叨的家伙。 然而那书生却毫不气馁,死死的跟在宋译后面一脸热情的道:“我是夏封,如果没记错的话,宋相的公子应该是还单名一个‘译’字吧。那我以后叫你译公子如何?” 夏疯,靠,夏天的疯子! 宋译心里恨恨的骂着加快脚步,然而一段即将淡去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那天,酷热炎炎的扇子摊前,那个被面纱遮挡了俏丽容颜的美丽姑娘如黄莺出谷一般的话语,‘这是夏封的手笔!’ 这是夏封的手笔! 夏封? 。。。。。。。 夏封!!! 第六十二章 坑爹 夏封这个名字,激起了不久前的一段记忆。 那个虽然白纱覆面,却依然能使人感觉到清新无比的美丽女子,那个一心一意只为找一个叫夏封的女子,那个使宋译动心又使他从把妹幻想中清醒的女子。。。。。。 想到这些,宋译只想仰天悲呼往事不堪回首。 “你丫的就是那个给人家画扇面的夏封?” 夏封严重现过一丝疑惑,自忖莫非丞相宋年惜其才,特意让自己的儿子背地里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想到这里,粗粗把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滤了一遍,觉得无关大雅后满面堆笑道:“然也!” “你就是那个在人家扇面上画春宫的夏封?” 此言问出,宋译快喷血了。眼前这个自称是夏封的书生,打扮邋里邋遢,为人不着四六。想不明白,那个女子如何会看上他! 画春宫一事,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以为宋译已经知道了自己所有事的夏封只得硬着头皮不无老实的道:“然也,是我。” “你就是那个和别人在一起合租房子,结果把房友撂下自己跑路的夏封?” 靠,如果真是这样,实在想不明白,老爹怎么会把这样不靠谱儿的人推荐给天子。 “我给他画了扇面的。。。。。”夏封有些委屈的小声辩解道:“我画的扇面在懂行的人的眼里,很值钱!” 他说的是实话,但宋译最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在一系列铺垫后,宋译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有一位白纱覆面的姑娘,她一直在找你。你。。。。最近可见过她?” 夏封想了想,有些疑惑的问道:“公子你说的是亦熏吗?我昨儿个已经见过她了,并且和她说明了所有的事,撇清了所有的关系。此时的她想必也已经回到易水蝶熏楼继续做她的头牌姑娘。我二人已经井水不犯河水,这不会影响丞相保举我做官一事吧?” 看着眼前小心忐忑的夏封,宋译却在发愣。 来到这里后,他只对两位姑娘起了娶为妻子的心思。然而,不知为何,那两位姑娘竟然都是青楼头牌。 难道。。。自己此生的良人会从青楼出现? 这个荒唐的念头影响了他后来的一系列行为,直到自己命定的妻子渐渐走到他的心里。 这世界上,其实不缺少什么一见钟情。然而,有缘无份的话,即使再怎么一见钟情,也只能是一见钟情而已。 无视身后夏封的叫喊声,宋译逃也似的跑离了这里。 不知跑了多远,确定夏封没追上来后,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宋译很随意的在一家小面馆里用了饭。见日已西斜,估摸着宋年的火气下了七七八八,这才慢悠悠的往相府方向晃去。 认清自己,需要多长的时间? 人们会在某一瞬间,以为自己完全了解了自己。然而,在诸事缠身的时候,疲于应付的大家暴露出了隐藏的情绪和xing格,就又觉得自己变得陌生! 此时的宋译,觉得缓缓行走的那个人,似乎并不是自己。 穿越,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物理或者化学或者奇幻现象?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觉走到走到了去往相府的街道上。夕阳下,人们做着这一天里最后的忙碌,宋译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很长。 相府的门外停着一辆蓝蓬民用马车,惊异于来客人的宋译猜测着来人是谁! 然而一团乱麻的脑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苦笑着准备走过去问守门的小厮。 然而在他即将迈动脚步的时侯,一个女人在管家的相送下,二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在看清那女人的模样后,宋译惊得后退一步,躲在一处房屋的拐角地方。那个女人,他确信没有看错,是青柳医馆那个意图那啥自己的女掌柜! 她怎么会在这儿? 宋译目瞪口呆的看着管家把那个女人送上马车,看着管家用充满敬意的眼神目送那女子远去,宋译心里隐隐产生一种不安的情绪。 临出门的时候,他曾交代管家为宋年请个大夫来治病。这女掌柜刚好是药店的人,莫非。。。。她就是那个为宋年治病的大夫? 满心疑惑的他在管家晃着进府前,几步冲了过去。脸色不善额问道:“那女人是谁?如何会出现在咱们府上?” “公子你糊涂了,这是为老爷请的大夫啊!”管家一脸奇怪的看着宋译。明明是个孩子,怎么这么健忘! “祥德大夫这么多,你怎么偏偏请了个女人?你确定她对医术很精通吗?” 管家闻言有些委屈的道:“公子,您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要找个既会治病又会劝慰人的大夫,小的查遍祥德城,听说青柳医馆这位赛掌柜医术高明且最会安慰病人,这才着急忙慌的让人把她请来。难道我做错了吗?” 安慰人? 宋译一阵恶寒,天知道她是怎么安慰人的。希望很久没尝过女人味儿的老爹别一时迷瞪,什么歪瓜裂枣都要。 想到这里,宋译心里越发不安,抬脚就跨进门槛儿朝书房跑去。 管家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吼道:“公子,我究竟哪里安排的不对了你倒是说啊,别去老爷那里告我的状。。。。。。” 他的声音引起了沿路家仆的注意,感觉到尴尬的宋译只得回头哭笑不得的道:“我不是去告你的状,我只是不放心父亲而已。你别跟着我叫,自己错哪儿了自己清楚。。。。。”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错哪里啊?”管家的表情显得很无辜。 “你丫的害我坑爹还不知道错哪里了?” 说完,宋译又疾步朝书房跑去,刚跑两步,感觉到管家依旧在后面,不由火道:“别跟着我,忙你自己的去。我先去看看父亲,回头再找你算账!” 吼完,一溜烟儿跑向宋年的书房。 书房外间,空无一人。 倒是里面有不知名的香气溢出,这香味儿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熏香。 微微发抖的手掀开了帘子,正对上宋年那双发亮的眼睛。看到是宋译,宋年朝他招了招手,不无和蔼的笑道:“为父认真想了想你早上说的话,虽然不认为你做的对,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想管你太严。” “父亲。。。。。” 看着眼前这个xing情陡变的宋年,宋译不知该说什么。于是,父子俩便只好各怀心事呆在那里。 但终究是宋年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看着宋译微笑道:“译儿,为父打算给你寻个继母,除了去东宫当值外,你这些日子就别出去乱跑了,抽时间你们母子见见面。” “纳尼?”宋译只觉得一棵高悬着的心沉到谷底碎的连渣儿都不剩。 第六十四章 坑子 宋年已经五十三岁了。 屈指算算,宋译的生母王氏已经病故八年了。这八年内,宋年为了帮文帝打理好安国的江山,成日里废寝忘食的忙于朝政,从来没有提过续娶的事儿。可如今,在奔入花甲之年的时候,竟然提出了要为宋译寻个继母。 莫非是被文帝弄的有些寒心,打算为自己多想想? “父亲要娶谁?” 宋译不介意宋年娶继室,人越老越会有一种凄凉孤寂之感,身边确实需要一个伴儿。宋译介意的,是宋年要娶进门的那个人。不知为何,他眼前总能浮现出那个风骚入骨的医馆女掌柜,刚才,她就是从这个书房走出去的。 宋年微微笑道:“不知你回来的时候是否见到一个女人从府里出去,她是青柳医馆的掌柜,为父方才已经了解过了,她已丧夫多年,有作府里当家主母的资格。” “天下女人那么多,父亲为何会相中她?” 看着眼前的老爹,明明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为何却对只见了一面的女人起了心思! 别的女人也就罢了,为何偏偏是青柳医馆行为不检点的那个女掌柜。 “怎么?你认识!” 见宋译如此反应,宋年本能的发出疑问。 “额,没。。。。没有。” 擦擦额头的汗搬个绣凳坐到宋年榻旁,宋译是有苦倒不出。 那样的事儿,无论如何都说不得的,就算是亲生父亲,也得咬牙忍着。毕竟,被一个老女人动手动脚,说出去岂非很掉价。 想起在青柳医馆发生的事儿,宋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那个女人都不能做自己的继母。倘若她做了继母,宋译自己倒也无妨,远着她就是了。可宋年就冤大了,临了临了竟然被戴了绿帽子,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顶。 “父亲怎么突然想起要娶妻了呢?那个青柳医馆的女掌柜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是年轻貌美,还是品行端淑,或者是会伺候人?” 宋译很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这些,那个女人一点都沾不上。而他问的这些优点,是这个时代男人择妻的一个标准。 宋年用手抚了抚身下的凉席,嘴角绽起一抹笑意。 “为父细心观察过,你方才所提的那些,她都不具备。” “那父亲为何会想到要娶她为妻?以您的权势地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为何非要取一个毫无优点的女人呢?” “她有不安于现状的野心,”宋年的眼中不过泛出一抹精芒,“为父一辈子本本分分循规蹈矩,却换来了这样惨淡的收场。说实话,这样的结果任谁也不会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为父是土里埋了大半截儿的人了,心几乎和死灰融为一体,这样的我,重头来过只是一句空话。看到柳飘飘的时候,我想着,身边有一个不甘于平凡的女人怂恿着,也许能改变这一切。” “父亲的意思?” 宋年的话,使宋译不安。 怂恿着。。。。改变一切!这些字眼儿无一不透漏着说这些话的人的野心,难道宋年要。。。。。 不,不可能。 这时宋年看着宋译,慈爱的眼神中透着弄得几乎化不开的恍惚。 “我细细思量了下,如果咱们一直被动的话,我保住你的可能xing只有三成。倘若我主动出击的话,你生还的可能xing则大于七成!” “父亲,万万不可。”感觉到什么的宋译匆忙离座跪了下去,抓着宋年皮肤松弛的手臂急急的摇晃着道:“有很多办法可以保命,你千万不要。。。。。。。” “还有什么办法呢?”宋年惨笑着道:“我的好学生他这次是存了心思要灭我的族啊,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为何连你都不放过?这事儿你不必再劝,为父说过要不惜一切代价护你周全,就一定说话算话。” “父亲,”宋译不无认真的看着宋年道:“其实咱们能一起活下来的,儿子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至于父亲,真到了头顶悬着的那把刀砍下来的时候,您可以以假死脱身,也可以放下手中所有的权利,相信皇上不会为难您的!” “你还是太小,”宋年苦笑着拍了拍宋译的肩膀,道:“假死?为父是现在假死还是等大祸临头那日假死?现在假死,朝野必将大乱。到那个时候,久不理事的皇上如何能驾驭住这局面?这倘若被外贼趁虚而入篡了江山,那我宋年岂非是罪魁祸首?倘若大祸临头那日假死,你以为皇上会给我这个机会吗?就算我放弃了手上所有的权利,但我的威望还在,我活着,就是杨氏江山的一个隐患。所以,皇上是对的,我必须死。但皇上又是错的,他只想着毁了我的清誉,然后杀了我以镇天下万民。却不曾想,其实,他若想收回我手上的权力,只需一道圣旨罢了。圣旨一到,脱去官袍的我只会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然而,他终究对我缺少一丝信任!” “可就算是这样,父亲也不能起异心啊!”宋译道:“如今皇上等的就是您起异心这一刻,只要您有了谋反之心并付诸行动,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将我们全家打入大牢等待斩首。到那个时候,咱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反臣了,就算是六月飞雪,也没有人觉得咱们冤!另外,如今太平盛世,天下万民之心尽归杨氏,您就算再有威望,也只是杨氏江山的臣子而已。臣子起异心只能令大家群起诛之,父亲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民心,怎么可能会获胜?您是一个治世能臣,不该为我这个不孝子失去荣誉和xing命!说起来,您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为的,不就是个贤臣的名号吗!” “你胡乱说什么,”听宋译说完,宋年终于急了。一把拉起宋译沉下脸道:“谁告诉你为父有异心了?做老师的造学生的反,那我岂非要遗臭万年?” “那。。。。父亲究竟要怎么做?” 陡然听到宋年如此说,劝宋年冷静行事的宋译轻舒了口气,只要宋年不造反,随便怎么折腾都好。 “不知道,但柳飘飘嫁过来后,她肯定有法子。”宋年微笑道:“她身上有为父所欠缺的东西,只要让她嫁过来,和咱们宋府同命。那么,她就必须不遗余力的为挽救宋府而绞尽脑汁。” 宋译闻言哭笑不得,这个理由也太扯淡了。他就不信了,堂堂一国丞相,竟然要指望一个女人来走出危局。 “父亲,您若想娶她就明说,别给她带这么高的帽子,她可没福气承受。” 如今,宋译不得不打算重新了解自己这个父亲了。为了把一个女人迎娶进门,他老人家竟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扯了这许多正义凛然的话,放了一个又一个悬念,闹得亲生儿子心脏一跳一跳的,其目的,竟然只是为了凸显出这个女人的价值,然后顺理成章的迎娶其进门! “为父年轻的时候就认识柳飘飘了,而且,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断信儿。她很命苦,所以平日里总做些不着四六的事儿,但说到底,都是我年轻时一手促成的恶果。早上张家来退婚后,为父一直觉得郁愤难舒,整个人都觉得老了许多,无端的就像找个早年的朋友聊聊。刚好她是开医馆的,就让管家去寻她来。”见宋译依旧没有多大反应,宋年只得苦笑着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我知道你很反感她,今儿中午你在青柳医馆遇到的事儿,管家刚好撞上,且又告诉了我。。。。。。。” 宋年的坦白彻底颠覆了宋译的人生观,宋年早就知道柳飘飘的人品,却依旧要取其进门。而且还绕一个大圈又一个大圈来说服对那个女人反感无比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段过往,使宋年如此看的开。 接下来宋年的一段话给了宋译的答案:“。。。。其实,在她那样的时候,多亏你把持得住。不然等着你的肯定是一记脆生生的耳光,这些年,她用此招不知打了多少男人,然而,医馆却没有因为她如此而倒闭,说起来,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了!你别怪她,她之所以如此,都是为父的错。如今,为父想为年轻时的行为负责,你是我的儿子,我只有你这么个儿子,不想你因此而和我反目。之所以费尽心机扯了这么多,归根结底,就是为了使你不要反对你飘姨的到来。” 欲哭无泪的宋译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呆呆的念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一切决定权都在您那里,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如今儿子头昏脑涨四肢无力,明显是脑细胞耗费指数超标,父亲,您把事情好好说清楚,儿子不会不明事理一味反对。何必扯上皇上,扯出宋府可怕的未来,扯出那个叫柳飘飘女人的野心和不安分。。。。。您说您扯这些干嘛呀。。。。。。” “。。。。。。。。” 这些话纯属自己发牢骚,宋年听的似懂非懂。但至少明白,儿子对柳飘飘的反感情绪少了许多。如此,婚宴可以如期举行,以前,此生最大的遗憾是没给自己的女人一个名分,如今这个遗憾就要没有了。虽说此时给她名分也许会害了她,但是,总不能让双方都带着遗憾进入坟墓吧! 第六十五章 乞还离府 竹影摇曳间,房间的门被推开,乞还出现在门口。 “给父亲说你要走了吗?” “已经说过了。” 乞还走了进来,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宋译,讶然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不会把这些都送给我要我带走吧?” “没那么好心。”回身在桌前坐定,看着乞还苦笑道:“老爷子要给我找个继母,我打算陪你一起搬出去住。” “胡闹!”乞还脸色有点不好看,给自己倒了杯茶后道:“我方才向丞相辞行的时候,丞相已经很是难过。宋译,如今宋府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身为他的儿子,如果连你也离开了,你让他如何自处?一个失败的臣子,一个失败的父亲,这样的耻辱如影随行,你这不是把他往死里逼吗?与其把他往死里逼,不如拿把剑刺死了事!” “胡说什么呢你,”宋译沉下脸道:“不过是搬出去住,在前世,子女与父母分房居住的多了去了,也没见闹出人命,反而更加和谐了。” 看着眼前的宋译,乞还叹了口气苦笑道:“前世,又是前世。宋译,你在这里活了十三年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与虚无缥缈的前世相比,今生才更重要。你背着前世的包袱,这辈子如何能过好?” “我没。。。。” “你别扯,等我说完。”乞还很干脆的打算准备辩驳的宋译,继续道:“我知道,我的离府使你空落落的。因为这些年,都是我一直劝着你面对现在的生活,都是我在倾听你讲述你那不愿忘记的前世。如今我要走了,你心里自然不自在。只是就因为如此,我必须的离开,走自己的路。我不走,你永远都无法真正的分清前世与今生的区别,无法明白,把握住哪些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里,看着神色渐渐黯淡下去的宋译,一字一顿认真的说:“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你再也回不到前世。你给我讲的那些先进的技术,那些开放的文明,那些疯狂却又刺激的一切,都已经与你没有关系了。所有的所有,都只是你自己做的一个梦而已。梦醒了,就出现了今生。今生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存在,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前途,这一切你若还是时而在乎时而无视的话,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扯你妹啊!” 低低的骂了一句,但很没底气。 真应该介绍这厮与夏封认识,一个话痨,一个讲到大道理的机器。倘若二人pk的话,不知道谁会获胜。 讲道理,宋译很少能讲过乞还。 于是,便岔开话题道:“你明儿就要走了,难道就打算在临走前给我上一课吗?” “不是,”乞还急急的道:“这些话,我若走了,就没有人说给你。。。。。” “哎。。。对了,”宋译佯作未闻的岔开话题,用手指敲着桌沿儿问:“你把房子买在哪里了?和师母打算什么时候完婚?到时候考不考虑请我去吃杯喜酒?” 见宋译依旧没听进去,乞还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和自己相处数十年的朋友,他自认已经尽力。宋译未来会怎样,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房子在城北,一个小四合院。虽然小了点,但用来过日子的话足够了。完婚的事儿会在入住以后再做决定,至少,得等我头发长出来,定个黄道吉日再说。” 说完,看向宋译,而宋译则看着窗外那个玉盘似的月亮,不知道想些什么。 翌日,天刚蒙蒙亮。 乞还便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府,昨儿个租好的马车已经在府门外守候。 宋译陪着乞还一趟趟的往马上上搬东西,搬了好几趟后终于累趴下了。边歇息边暗暗咂舌,丫的,这厮这些年究竟黑了府上多少宝贝,瞧这一趟趟搬个没完了还。 但乞还依旧不知疲倦的来回搬动着,这些活计本来可以交给小厮们做,但乞还觉得,这个时候离开相府已经授人以柄了,倘若再指使他们干活,难保他们不会暗中使坏。 等到一切完结后,拍拍手上的灰尘,看着宋译道:“先去认认路吧,以后你再去也方便些。” 宋译点点头,和乞还一起跳上了马车。 房子如乞还所说,是一个没什么特色的小四和院,唯一的特色,就是院内已经立着一个白衣美貌女子。 把东西搬回院子后,乞还去给车夫付钱,宋译细细的打量着那女子,那女子毫不躲闪的迎上前去,朝宋译盈盈拜倒道:“青云见过公子,这些年,承蒙丞相和公子看护,并替我那屈死的父母伸冤雪恨,青云才得以有今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宋译只是呆呆的立在那里,暗恨自己昔日以貌取人。这样一颗清新白菜,怎么就被乞还那个伪僧给拱了呢! 恰在这时打发走车夫的乞还走了进来,看到宋译的眼神,随即了然他心中所想,忙走过去挡住宋译投向青云的视线道:“我说,这可是你师母,你别不知天高地厚打她的主意。你应该出去瞅瞅,有没有十一二三的小姑娘,那样的和你才是天造地设,别成日里找一些和你年纪差了一大截的女子,不然有你受的。” “十一二三的绝色女子有,”被打断的宋译眯眼看着渐渐浮出山头的朝阳叹息道:“昨儿我就遇到一小姑娘,大概十一二岁吧,被当地人称为美人胚子,可我看了也就那样,没什么特别感觉。未发育的小姑娘一个,除了脸蛋儿好看点,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 “又扯了,”乞还趁青云进去倒茶的当儿,凑近宋译不无鄙夷的道:“你才多大?不过是一个十三岁出头儿的毛孩子而已,你还挑人家姑娘?别把自己当三十三岁的大叔,你自己以为是三十三岁,可人家姑娘不会这么想。老天给你老牛吃嫩草的机会你还不珍惜,挑三拣四的干嘛呀!” “可是。。。。。”宋译看着面前的乞还,终于下定决心道:“可是,我还是对你的娘子更感兴趣。。。。” “滚!”乞还闻言脸色一沉,二话不说把宋译推出院子,关上大门。 宋译苦笑着在门外徘徊了阵,然后垂头丧气的离开。 按理说,穿越者应该很容易适应新世界的环境啊,为何自己十三年了还没完全从前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是前世太过美好?还是今生太过惨淡? 说起来,从小孩子活起,确实够杯具的。 闷闷的回到府上,尚未进去,管家就匆匆迎上前赔着笑道:“公子,张姑娘来找你。我担心老爷生气,就没敢回老爷,眼下在竹林外面的亭子坐着。你看。。。。。” “我知道了。” 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便往竹林亭走去。这个时候,张恬施怎么会来这里?一定有什么要紧事。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 “译哥哥。。。。” 刚到亭子外的宋译立刻被张恬施这样一句腻死人的称呼吓得一个踉跄,这丫头没事儿吧?过去何曾这样叫过?每次被她宋译宋译的称呼惯了,如今陡然换称呼,还真没适应过来。 第六十六章 禁宫逢慕容 “咱俩都是互相损大的,别跟我这么客气,有话直说。” 进入亭子,宋译也不废话,直接问张恬施来意。 张恬施见他如此,便也失去了昧着良心讨好他的兴趣。开门见山的道:“听说你明儿就要去东宫当值,我向父亲了解过,这会儿太子依旧住在宫里。既如此,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香囊送给慕容大哥。” “好。” 伸手接过揣进怀里后,微微笑道:“如果慕容冲真的是宫内当值的侍卫,我会把你的香囊转交给他。毕竟咱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也感到欣慰。但是,若慕容是公公或者娈童的话,那么,我是否可以随意处置这香囊呢?” 话刚说完,胳膊上一阵揪扯的疼。只见张恬施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对着他的胳膊拧了又拧,最后跺跺脚气呼呼的道:“慕容大哥那样的人,才没有你说的那么污秽不堪呢?你如此编排他,表明了是嫉妒他一切比你强。”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亭子。 呲牙咧嘴揉着胳膊的宋译见她如此,对着她的背影高声威胁道:“你这是求人办事儿的态度吗?信不信,我回头儿就把它扔到茅坑里去。“ “你敢,你若敢,我就去告诉宋伯父,是你不要娶我,我才让父亲悔婚的。” 张恬施的声音从花径那里传来,话说完,人已经没了影子。 看着手臂上的淤青,宋译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这样的女人,不娶你才是明智之举。倘若慕容冲真的接受了你,就等着一辈子吃苦吧!” 然而骂归骂,宋译还是珍而重之的把张恬施绣的那个丑香囊贴身收着。那丫头,心不坏,就是脾气刁蛮了一些而已。 翌日,立在巍峨的宫门口,宋译的心里一阵起伏。 他这是第二次来这个皇宫了,上次离开,是因为母亲王氏病故。这次呢?能否完完全全的脱身? 走在去往御书房的路上,宋译心里回荡着昨夜宋年嘱咐他的话。 “你即已看出皇上是想用权利来膨胀你的野心,使你得意忘形的时候犯错。那么,想必你心里也有了计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父不太操心你。为父只担心,皇上若迟迟等不到我父子图谋不轨犯错的那天,一定会想方设法构陷于你我。倘若真是那样,你先自救,不必担心为父!” 想到这些如同最后诀别的话语,宋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小小年纪做东宫侍卫统领本是件为家族争光的事儿,然而,对于他来说,这确实死神为自己打开了一扇门,只等着自己一不小心走进去,然后万劫不复。 可是,人生最美好的光阴尚未开始,怎么可以出师未捷身先死? 带他去御书房的,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叫刘成的公公。 宋译安静的跟在他后面,心里却感慨着岁月不饶人。昔日那个勉强还算是年轻的御前总管太监,如今已经是鸡皮鹤发。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倒也难为他能在文帝跟前伺候这么久。 进入御书房,收起胡思乱想,有条不紊的给文帝行过君臣大礼。 看着眼前的宋译,文帝自己也是感慨不已。几年前,也是在这里,宋译还是个稚嫩的孩子,当是的他对宋译只是满心喜欢与怜爱;可如今,同样是这个地方,宋译同样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然而,他却要留下他的命。 稳固江山,稚子何辜啊? 可是,身为君主,就应该有颗冷傲孤绝的心,宁可错杀一千,也不留一个祸患。 “你去吧,”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温和的挥挥手道:“这会儿太子正在毓庆宫,以后有你在他身边,朕很放心。” “既如此,臣告退。” 宋译也懒得对这个薄情君主说什么多余的话,文帝的杀心太浓烈,浓到他不奢望从文帝那里讨来保命的护身符。眼下,自己和父亲宋年,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太子杨云轩了。 出了御书房,虽然隔了几个春秋,却依旧记得去往毓庆宫的路线。见刘成依旧兢兢业业的在前面带路,宋译不由微笑着唤过他道:“刘公公,我记得怎么走,您是御前当值的人,还是回御前听候差遣吧。毕竟皇上这些年被您在跟前照应惯了,倘若您一个不到,底下那帮杀才没伺候好皇上触犯了龙颜,身为御前总管的您岂非要受牵连。” 御前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等,讨好他,对于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宋府众人来说,有益无害。 果然,刘成听他如此说,眼底透出一抹赞许。但还是一脸诚恳的道:“难为译公子为我一个奴才着想,但毓庆宫这些年人事更替频繁,我若不亲自把你送去,那些杀才定然轻视于你,如此不利于你在太子身边行走,就冲你为老奴着想这件事上,老奴少不得也得走一趟。” 宋译听他说的入情入理,便只得作罢。 二人又走了一阵子,宋译突然问道:“敢问刘公公,毓庆宫那位徐怀论徐公公是否还在?” “徐怀论?” 刘成眯眼想了想,随即唏嘘道:“没了,去年冬天没的。听说是因为偷东西被太子下旨杖毙了。。。。。。。” “此话当真?”宋译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刘成见状问道:“怎么?徐怀论是译公子的旧友吗?” 宋译颇为痛苦的拍拍脑门,随即很失落的垂下眼睛踢踢脚下的石子,带着悲音道:“怎么会!那位徐公公,当初欺我年幼,偷走了太子赐给我的精美短剑。我本想着寻机会讨回,未曾想,那混蛋竟然死了。如此,我的短剑岂非再也讨要不回来!” 听是这样的因由,刘成哭笑不得的对兀自悲伤的宋译道:“精美短剑皇宫里有的是,你与太子关系那么好,只要你喜欢,告诉太子殿下,让他帮你讨要就是。如果没有你看上眼的,大可以画个图样交给造办处让他们打造一把,不必这样挂怀难过。” “,。。。。。。” “。。。。。。”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着路,突然迎面走过来一队侍卫,为首那位刀把上镶嵌的宝石太过耀眼,宋译本能的抬起头,愕然发现,那人竟然是那日在修远阁遇见的慕容冲。 第六十七章 乱麻 看着朝这里走过来的那队侍卫,宋译的手本能的碰了碰贴身收着的香囊,心里思忖着这会儿要不要帮张恬施给他。 然而在注意到周围这些眼睛后,随即暗暗摇了摇头。毕竟是男女私相授受之事,还是低调点好。如今,还是先和慕容打个招呼,然后另约时间再说。 但是,就在他张口准备叫住慕容的时候,慕容冲竟然目不斜视的领人直奔御书房,期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未及出口的话卡在喉咙处,见刘成在一旁凝神打量自己,随即宋干咳两声问道:“方才过去的那队侍卫,领头的看着年轻的很,说起来,也算是个青年才俊了!” “才俊?”刘成闻言一愣,但也很快明白过来道:“你说的是御前侍卫统领慕容冲吧!说起来,如今这皇宫,他也算是个人物。但你别怪我背后嚼舌根,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才俊?译公子你如何当的东宫侍卫统领,咱们自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而他这样小的年纪,又是身无长物的花瓶,能做御前侍卫统领,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啊。” “额,愿闻其详。” 宋译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来,然而刘成却尖着嗓子笑道:“这事儿啊,还是点到为止的好。你以后也算是常在宫中行走的人,该你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现在刚来,一切尚未熟悉,何必管那些闲事。再说,有关他的议论,在宫里是被禁止的。方才我多嘴说了两句,也是为了提醒你以后能不招惹就别招惹他,免得平白无故惹了一身腥!” 见刘成态度坚决,宋译知道不好多问,随即不再说什么一门心思往毓庆宫走去。 毓庆宫里,太子杨云轩正一脸心事的坐在书案前。 他前些日子在宫外散漫惯了,如今憋在皇宫这方处处透着严谨规矩的天地里,别提有多郁闷。 这几天有好几次想向文帝提出要出宫去住,然而文帝却在他未开口前先发制人,早早的派人去把还在宫外守着的太子妃诸人接了回来,外面的太子府,如今只是留有几个下人看家的空壳子罢了。 感觉出宫无望的太子只觉得如住监牢,想到自己竟然为了一青楼女子葬送了自由,心里的悔恨就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现在的毓庆宫管事太监李伯凡捧着一盘水晶葡萄走了进来,轻轻搁在书案上后尖着嗓子赔笑道:“殿下,这是边疆吴安康在和南叶打仗时,悄悄派人潜入南叶国境内偷出来的葡萄。皇上接到后舍不得吃,特意派人送来的。老奴常听人说南叶葡萄色清味儿美,个大皮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一路上端着呈给殿下,不知暗暗吞了多少口水。。。。。。” 他在那里一个劲儿的渲染葡萄,丝毫没注意杨云轩越来越嫌恶的神色。 “本宫不想吃,你拿下去自己吃了吧。” 忍无可忍的杨云轩终于打断了李伯凡的描述,闷闷的问道:“我听说今儿宋译回来这里任职,怎么等到现在还不见影儿?” “老奴方才已经派人打听过,宋大人正在御书房见驾,大概很快就会过来。只是。。。。。” “只是什么?”杨云轩问。 “只是造办处临时为宋大人赶制的盔甲官服尚未按时送到这里,待会儿宋大人过来,老奴怕不能立刻给他试穿啊。” 杨云轩闻言眉毛狠狠的皱了皱,随即不悦的骂道:“造办处那帮杀才,这样的事儿都敢怠慢,以前趋炎附势的嘴脸到哪里去了。你去告诉他们,午时若还赶制不出来,就每人去慎刑司领三十大板!” “这。。。。。” “这什么这,还不快去!” 彻底失去耐心的杨云轩咆哮而起,李伯凡吓得双腿一软踉跄着跑出。 房内如此大的动静,前侍卫统领小三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今日过后,他就不再是太子信赖的贴身侍卫了。那个叫宋译的小毛孩就要代替他,成为新的侍卫统领。好不甘心啊,那样一个嘴上没毛的官宦子弟,凭什么能代替自己。东宫侍卫统领不是过家家,一个毛孩子能顶屁事! 就在他愤愤然的时候,由刘成陪同的宋译朝这里走来。 宋译远远的看见他,随即大咧咧的笑道:“外面这么热,你怎么不进去?” “天热,殿下不习惯被人打扰。” 闷声说出这几句话,小三眼睛定定的看向远处。 如果不是刘成在一旁,他真想理都不理这个和自己抢前途的家伙。那天,如果不是宋译提出要当侍卫统领,皇上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让小三退位。 刘成在感觉到书房里爆发出的彻骨寒意后, 对小三匆匆交代了几句,然后很明智的不做逗留迅速离去。在这皇宫,规矩固然要紧,但是人应该学会变通,不能因为守规矩而没了面子。 按照规矩,最起码他应该进去亲手把宋译交给太子。然而,这些年的皇宫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可上山捋虎须,不惹盛怒殿下。 由此可见,杨云轩发脾气的时候是多么的可怕。 刘成走后,宋译不再理会问一句答一句的小三,走入殿内。走了两步,感觉到无形压力后,又原步退了出来。偏了偏头问站在一旁的小三道:“殿下脾气不好?” “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是了。”没好气的顶了一句,小三大跨步走远,宋译脸上的笑僵在那里。 有这么个下属,东宫侍卫统领一职,可不是个省心的差使啊。 在外面徘徊良久,宋译还是下定决心走了进去。杨云轩的坏脾气他几年前就见识过,虽说很不想招惹,但如今避得了吗? 将来还指望杨云轩救宋府一家子呢,不刻意讨好反而远着,那不是等死吗! 好在走进去没什么动静,隔着珠帘的书房隐约可以看到在书案前写着什么的太子。 心思略定了定,宋译掀帘走了进去。 突然,太子本来伏在书案上的头猛地抬起,最后手中满是墨汁的毛笔顺手往帘子处一甩,口里大骂一声‘你妹!’ “你大爷的,长没长眼睛!” 避过毛笔却没避过墨汁的宋译本能的爆了句粗口,然而一开口就后悔了,他今天是打算走通情达理温文尔雅路线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和别人处好关系,将来宋府才多一分生的希望。 然而,一进太子宫就问候了太子的大爷,天地可鉴,这实在不是他心中所期。 第六十八章 训话 “那天晚上你劝我与父皇和好后,我还以为这些年你规矩沉稳了许多,没想到,还是这么个有仇必报。” 看到门口的人是宋译后,太子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快闷声委屈道:“父皇最近不让我出宫,每天窝在这里,都快发霉了!” 见太子不追究,心神稍定的宋译微笑道:“外面阳光灿烂,殿下可以出去走走去去霉气。等过些日子,皇上对你的管制松一些,一切都会好起来。” 太子苦着脸道:“宫里的太阳再怎么好,终究透着严谨和沉重,我不喜欢。” “那你可以去你母后那里坐坐,看的出来,你母后很希望你在身边。” “早起的时候已经请过安了。” “实在不行。。。。”宋译沉吟道:“咱们一起去箭亭射箭吧,几年没和你一起射箭,也不知你是否进益了。”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太子彻底爆发了,指着一脸无辜的宋译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出宫走走。你不是笨人,为何非要我说这么明白。” 宋译大汗,窘然道:“可是殿下,臣尚未正式任职。好歹臣也算是东宫的侍卫统领了,再怎么着,也得去见见我的下属,了解下他们的情况,然后和他们交流下怎么保护你和太子妃才行啊。” “有这么麻烦吗,”太子不耐烦的道:“回头儿我跟小三打声招呼就成,以后一切事宜,小三会原封不动的汇报给你,这样你岂非省心。” “殿下是打算把我当花瓶养着吗?” 宋译的语气有些僵硬,如今的他很缺人力。东宫名下的那些侍卫,是他第一笔人力资源。虽然明白文帝不可能对此毫不设防,但凡事贵在争取。 怎么挽救大厦将倾的宋译他不知道,只知道,此时尽量抓住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到那个时候,分先后把这些资源用在刀刃上,兴许能歪打正着也不一定。 自打上次在宋府和宋译交谈后,太子看宋译的眼光,不再是储君看臣子,而是兄弟看兄弟。 虽然宋译屡次冒犯于他,但他却没有放在心上。 “罢了,宫里的花瓶有一个就够,我可不想也弄个出来。”太子抓起悬在书案旁的那把长剑丢给宋译,然后大步往外走,边走边道:“你不是想去看看东宫这些杀才吗?我恰好无事,不如随你一起走一趟,也免得他们见你年纪小看轻于你。” “既如此,臣谢过殿下。” 见太子这次如此通情达理,宋译不由的露出微笑。 小三做东宫侍卫统领多年,手下怎么着也会有一批忠心于他的兄弟。这会儿宋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他顶下来,小三的那帮兄弟绝对会给他使绊子。 太子和宋译朝侍卫们每日集合的武兴堂走去,在他们之前,早有眼尖的小太监赶去通知小三,让他把巡视东宫各处的侍卫挑几个代表回来。 宋译一来,小三虽然不再是东宫侍卫统领,但昔日的积威仍在,让他去做这些事儿再好不过。 当宋译他们到达武兴堂的时候,里面已有六七个身着盔甲的年轻男子在那里嚷嚷着什么,在得知太子杨云轩驾到的消息后,这才纷纷住了嘴,向走进来的太子叩拜。 虽然当着杨云轩的面,宋译可以感觉到他们不善的眼神。 杨云轩让他们起身说话,然后对宋译笑道:“以后你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武兴堂既然归你管辖,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在一旁旁观就好。” 宋译朝杨云轩点点头,身为太子,能为自己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若搁以前,武兴堂这样男人云集的地方,杨云轩是打死也不会来的。 小三默然立在人群后,静静的注视着宋译和太子之间的无形交流。心里的酸涩一阵一阵,他自认过去守护杨云轩也算是尽心尽力,然而,杨云轩却从没有对他这么好。从来,他都是以主子的口吻对自己或喜或怒,没有这般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没有为自己屈身底下人所在的地方。 数年用心经营,比不过宋译几日相处。这样大的落差,使小三感到无比失落郁愤。 他的难过与悲愤是那样的明显,以至于武兴堂内众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流露出来的不平情绪。杨云轩神情复杂的看着小三,小三的心事他懂,但是,此时尚年少的他还不会一碗水端平。 眼神掠过武兴堂外面空地上的木桩和箭靶,有些心虚的杨云轩呵呵干笑道:“没想到这武兴堂布置的如此粗狂好玩,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起身朝外走去。 他前脚刚迈出武兴堂的门槛,方才还很严肃规矩的七个侍卫皆变的松松垮垮。杨云轩走到离这里有些距离的木桩时,已有几个人朝着宋译挑衅一般发出嘲弄的笑。 见他们如此,还没有带兵经验的宋译看着面前的七个人开始说话了。 “我是宋译,今后东宫治安事宜归我管。我知道你们因为种种原因不服我,没关系,我也不服你们。” 这是宋译的开场白,毫无准备,临时发挥的开场白。 当面对这群毫不掩饰轻蔑之意的属下的时候,宋译就已明白,昨夜辛辛苦苦打的腹稿是多么的虚伪与可笑。既然虚的不行,那好,咱来实的。 开场白一出,方才嘲笑他的几个侍卫神色一愣,他们无法理解,眼前这个没骨架没气场的小毛孩,有什么资格不服他们这群东宫梁柱。 然而宋译不给他们发问的机会,继续一脸严肃的道:“我很清楚在你们眼里,我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人根本不配做你们的顶头上司。但是你们并不知道,其实在我心里,你们这群只知意气用事不懂大局为重的莽汉更不配入驻东宫。你们可以不听我的,也可以看不服我,但是我很明白的告诉你们一点,倘若我做侍卫统领期间,东宫出现任何问题,挨打受罚减俸降职的人绝对不是我,不信你们试试。” 在宋译的心没因为权力而膨胀之前,文帝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敲打他,但事情总得有人扛,所以,宋译之下的人很有可能就成了替罪包。 宋家和文帝之间的这些玄机,眼前的七个人无法理解。但他们很清楚,这样一个嘴上没毛的少年之所以能做他们的上司,那绝对是受到了上面的庇佑。所以,对于宋译方才的那番话,他们不愿意信也得信。 本想着要集体生乱挤走宋译的计划因此暂时搁置下来,毕竟人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是宋译很明白,要在这群人面前立足,方才说的那些话远远不够。他的目标,是把东宫这些人变成自己的,且永远不会背叛的那种。没有谁甘心会被一个看起来不怎么滴的上司统领,所以宋译说出了后面的这番话。 “但是我不想利用我这些得天独厚的优势来压迫你们,我想说的是,从今以后,武兴堂会重新推出新的规章制度。凡违背制度的人,包括我在内,都要受到相应的惩处。另外,皇上深谋远虑,对于东宫武兴堂这样一个重要的机构,他不会放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到这里。所以,在看轻我之前,请先掂量下自己,然后再发出挑战和不同的声音。” 这些人里,小三是见识过宋译身手的。所以,在别人跃跃欲试一脸不屑的时候,他面上的申请越来越黯淡。 也许命中注定,他要折于宋译。 第六十九章 射箭立威 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武兴堂的庭院,偌大的庭院里,宋译正负手立在一旁,看一个侍卫射箭。 侍卫叫林立,是东宫武兴堂侍卫中箭术最好的人。这些年他挑遍东宫无敌手,如今正是高手寂寞的时候,方才听宋译放出了那样的狂话,一时不忿便发出了挑战。 林立的箭术很不错,凝神屏气连射三箭,箭箭射中靶心。而且,第二根箭射开了第一根箭的箭杆,第三根射开了第二根箭的箭杆,有如此技艺,也难怪他这些年有些高处不胜寒了。 没有走远的太子也饶有兴趣的观看林立的表演,眼中的赞许一闪而过。随即凑到宋译耳旁问:“当初咱俩的箭术都是程又远老将军教的,我自认为和他不相上下,你呢?” 宋译颔首微笑道:“箭射在靶上,林立的箭术可以已经到了最高境界。咱们虽觉得不弱于他,却也只能和他弄个平手。“ 说着,走到架子旁取下弯弓,随手抽出三支羽箭,也没见他怎么瞄准,三支箭连成一条线射向靶心,和林立的一样,依旧是后箭射穿了前箭的箭杆。 射的结果一样,手法却比林立多了几分娴熟洒脱。 很随意的把弯弓扔向架子,然后走向太子笑道:“要想获胜,须得像我刚才那样用些花招数。但我想大家都是横刀立马的英雄,一向不注重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招,所以,我们这次只能算是打个平手。” “其实你方才那样,我也能做到。” 林立走过来,冷冷的盯视着宋译毫不客气的道:“你若觉得是我在放狂言,咱们可以再比一场。” “我知道你不服。”宋译眯眼指指墙外隐约能看到顶端的绿色道:“听说过百步穿杨吗?咱们就比一百步之内射下柳树的叶子。每人限发十箭,不能多一片,不能少一片。” “我去柳树下。”太子眼神一凝笑道:“如果谁一箭弄下两片叶子,就直接判输。” “不可殿下!” 此言一出,反对声一片。飞箭无眼,倘若射中太子,别说射中,就算是沾到他一根头发丝儿,这里的人全家都得掉脑袋。 别人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劝杨云轩绝了念头,伺候杨云轩的两个小黄门已经跪在地上叩头不止了。而引起此事的宋译和林立则相互冷眼看着对方。 “如果殿下执意要去柳树那里,你还敢和我比吗?”林立问。 看着神色渐渐笃定的林立,宋译微微一笑转向正和太监侍卫纠缠不休的太子问道:“殿下,我们这就要开始比了,你是否做好去柳树下的准备?” “这还用说!” 杨云轩一拍大腿就拔腿出门朝柳树那里走去,众人不无幽怨的看了火上浇油的宋译一眼,然后匆匆追了出去。 “你够狠。” 众人出去后,林立恨恨的丢下手中的弯弓。宋译赌得起,他却不能赌。一来,他没有宋译那样显赫的家世,二来,他和太子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主仆,他没有资本和宋译斗。 “这就认输了?”宋译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然,见林立闷头往外走去,他忙几步上前关上了武兴堂的院门。回头对一脸警惕的林立凝声道:“没想到太子依旧是顽童心xing,这赌局不止你开不起,我也同样开不起。不过现在没事了,就让他们在外面先吹会儿风,咱俩在这里比如何?” 说完,也不理会一脸茫然的林立,往前走了几步捡起了被林立丢掉的弓重新搁到他手里,然后眼睛略过武兴堂北墙树下悬着的那个鸟笼。眼睛微微转了一下,随即走过去从腰带上抽取两根丝线系在鸟爪上,然后回头对疑惑不解的林立笑道:“咱们就比,谁能射掉飞鸟脚上的线,谁先来?” 话音刚落,小三头也不回的去抽羽箭。宋译见状,当即放出了手中的鸟。 重归蓝天的鸟儿非常欢快的在空中盘旋两圈,叫声中充满了愉悦。殊不知,地面上,一枚发光的箭头正对着自己。眉头紧锁间,一支利箭带着风向那只鸟儿射去,箭射断了鸟儿细细的腿,断腿随着丝线一起坠落地面,而那刚出虎口又入狼窝的鸟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悲鸣一声,扑扇了几下翅膀,随即朝不远处地面上栽去。 一箭射完,林立回头不无挑衅的看着矮自己半头的宋译,冷声道:“该你了。” 而此时,宋译的眼睛则追捕着不远处那几滴飞速坠落的血水。 丝线漂浮不定且柔软无力,剑破风而去,它只能随力飘开。如果想射落它,其实,射断鸟足不失为一种好法子。只是,断腿难接,失去腿的鸟儿,主人不疼同类不理的,那条腿的陨落也宣告了它生命的终结。 要赢的话,非这么不可吗? 手拿羽箭搭在弦上,林立已经放飞了另一只鸟儿。看着那盘旋鸣叫的鸟,看着那随风飘动的丝线,宋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定会有好办法的,一定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事情,不一定要弄的你死我活才行! 看着阳光下箭尖闪着的寒光,宋译有了主意。 箭再次破风射向刚出牢笼的鸟,箭尖一侧的寒芒擦着丝线而过,箭带着风和受惊的鸟儿一起远去,丝线则缓缓的飘遥而下,渐渐的化作阳光下一道看不见的风景。 射箭的人都需要一个好视力,是以这一切林立看的清清楚楚。结合自己方才的射法,两下相较,高低立现。 “宋大人,你赢了。” 久久的沉默过后,林立再次开口,这一期说的无比诚恳。 与此同时,被宋译诳到外面的太子正在狠狠的擂门,边擂边气急败坏的骂道:“宋译你这个家伙,我自以为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骗我!” 武兴堂的院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依旧微笑的宋译掠过太子对他身后那几个包括萧三在内的东宫侍卫凝声道:“还有谁要比?” 众人一愣,立刻有两个身形健硕的侍卫要走出来。然而一个声音制止住了他们:“不必了,宋译,东宫的人不是你的对手。从今以后,由你做东宫侍卫统领,大家心服口服。” “萧大人!” 那两个侍卫不无愤慨的看向说话的小三,急急的道:“不过是一个侥幸获胜的毛孩子,大人何必如此惧他?这事儿就算你认了,弟兄们也不能忍。我们一群大老爷们被一个毛孩子带领着,传出去岂非要被人笑死。” “随你们。” 萧三叹了口气走到宋译面前,方才虽然被宋译诳到院外,但比赛的过程他们还是看的清清楚楚。如今结合宋译和林立的神色,自然已经分辨出谁输谁赢。既然一切已经注定,何必还要扭着劲儿呢。世间的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赖着抢着也总会失去。想到这里,随即单膝拜倒凝声道:“下官萧三,在此拜见宋大人,今后还请宋大人多多照拂。弟兄们虽说脾气拧,但都是诚心护卫东宫的英雄豪杰,还望宋大人不必与他们计较。” 宋译闻言不无复杂的扶起了他,然后看着面前那两个一脸屈辱的侍卫道:“无妨,他们喜欢比,那就比吧,权当交流感情。只是今日不行,我和太子殿下马上还有事情要做。来日方长,得空再比!” 说完,看着萧三肃然道:“我初来乍到,护卫东宫一事还需你多加留心照拂。晚间去我那里一趟,我有话要说。” 见萧三点了头,宋译这才走到太子身边微笑道:“殿下,还记得方才您在书房给臣提的请求吗?臣此时诸事安排的差不多,是该商量下您说的事儿了。” 太子闻言神色一喜,方才他在书房,一门心思想让宋译和自己一起想法子溜出宫去散心,方才宋译以初来任职未见下属为由拒绝,自己不得不屈尊陪他来武兴堂一趟。 如今既然宋译已经主动答应要想法子陪自己溜出宫,那么,刚才被他骗的狼狈也暂且放下吧! 毕竟,出宫为大。 二人心照不宣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武兴堂,见跟着的人都没离太近,就打算先抓紧时间商量一下再说。就在这这个时候,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踉踉跄跄的向这里跑来。 第七十章 造谣生事 是张生面孔,宋译并不认识。但看到他那副似乎被十万只饿狼追赶的恐慌表情,情知有可能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没等他思索完,那太监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上前来,双腿一软瞬间跪倒在杨云轩的脚下。 “狗奴才,冒冒失失的成什么样子?” 被惊了一下的杨云轩很不满的皱紧眉头,对着那个浑身不停发抖的太监凝声问道:“李伯凡,你不是去造办处了吗?难道事情出了岔子?”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杨云轩谴到造办处催宋译盔甲官服的李伯凡。 “回。。。回殿下的话,”见杨云轩面色不善,李伯凡的脸越发白了,尖着嗓子抖声道:“奴才去造办处查看宋大人盔甲事宜,造办处的主事迟迟不肯让奴才去查看,奴才万不得已询问了以前的一位旧友才得知。。。。。。” “得知什么?”杨云轩紧声追问,在一旁的宋译也竖起了耳朵。 “殿下,这些天,造办处那帮杀才根本就没有为宋大人准备盔甲衣物。他们原以为宋大人小孩子肯定不注重这些,谁知道殿下竟然对盔甲衣物这般上心。见老奴发了脾气,才从角落里找出一副又旧又破的盔甲给老奴,老奴见他们如此怠慢就说了他们几句,谁知道他们竟然丝毫不给老奴和太子脸面,三五句不和就动了手。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宋大人。。。。。” “骂我什么?” 这次发问是宋译,他的声音很沉。袖下的拳头紧紧的攥在一起,跪在地上回话的李伯凡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他发白的骨节。 心生惧意的李伯凡忙不动声色的把屁股往后面挪了挪,这才高声回道:“他们说,宋大人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之所以受到太子殿下青睐入驻东宫,实在是因为宋大人的少年美色使殿下生了爱惜之心。。。。。。。。” “我靠!” 宋译和杨云轩不约而同的爆了粗口,虽说是一些无中生有的中伤之言,但未免也忒恶毒阴损了些。 “这群眼里没主子的狗东西,连我都敢编排。”杨云轩再也遏制不住滔天的怒意,气呼呼的沉喝道:“李伯凡,带我我造办处。这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咽下去,非灭了那帮没王法的杀才不可!” 与杨云轩相比,首要受害人的宋译在最初的愤怒之后,瞬间平静了许多。以他如今的处境,他必须得尽可能的容忍。宫里的人大都是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主儿,如今的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很是春风得意,按照他们一贯的当差态度,是绝对不会说出那些阴损之言的。由此可以断定,流言后面必有为他们撑腰的人,那人不惜连着太子都骂进去,可见确实有滔天本事。 想到这里,宋译的眼睛眯了起来。如今在这皇宫,除了文帝,还有谁有那样的本事? 如此阴损流言,一来可以激怒自己使自己第一次借助自身权利行暴虐之事,二来可以敲打太子杨云轩,今后尽量和自己保持距离,不然会被扣上‘断袖’的帽子。 知子莫如父,文帝大概很清楚,杨云轩向来很不耻断袖之事。倘若给他和宋译安上断袖之名,那么今后的杨云轩见到宋译心里肯定有挥之不去的阴影,人也自然而然的疏远了宋译。杨云轩疏远宋译,那么宋译即使身在东宫,也无法影响蛊惑杨云轩分毫。只有杨云轩和宋译之间关系变淡乃至虚无,文帝杀宋译的时候杨云轩才不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可惜文帝还是低估了自己儿子对断袖的憎恨,一听说无缘无故被扣上这样一个帽子,太子就立刻淡定不了了,顾不上招呼宋译就让李伯凡带着自己前往造办处收拾那些嘴巴阴损没德的家伙。 看着杨云轩绝尘而去的身影,宋译怔怔的出了会儿神,但还是叹了口气朝杨云轩走远的地方追去。 虽然明明知道是文帝的一步棋,但是却还是要义无反顾的往下跳。 横竖将来要死,与其窝囊死,还不如反抗死。 文帝已经存了要灭宋家满门的心,低调隐忍就能保全家无虞了吗?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宋译的心头出现一条更加清晰明朗的路线。他想到了文帝不能立刻诛杀宋年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对宋年还存着几分善念,而是如今的宋年他根本动不了。这些年,安国的整个江山都在宋年的手中有节奏的运转,他若动了宋年,那就是自绝元气。 与其老老实实被人当麦子一样收割掉,不如做个有影响力的太阳,稍有异变朝野皆惊,到那个时候,文帝兴许会因为顾忌自己的影响,而放过宋家所有人。 只是,急于追赶杨云轩的宋译没有考虑到,文帝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吗?一个宋年尚且如此棘手,文帝又怎么会坐观宋译渐渐作大! 在造办处门口追上杨云轩,二话不说就无视守门侍卫的盘问阻拦冲了进去。 看起来杨云轩真的是怒了,本来白皙的脸已经变成赤红色,额头上也渗出了玉米粒儿大的汗珠子,此时正滴答滴答的落在造办处有些潮湿的青砖地面上。 李伯凡立在一旁,袖中的手绢攥了又攥,但还是没有勇气为盛怒的主子拭汗。 因为烈日毒晒的缘故,造办处外面呆着的人并不多。虽说平日里没见过杨云轩,但还是从他被汗水浸湿的衣衫里看出了他的身份。随即众人慌忙跪了下去。 “李伯凡,把里面的人给我叫出来,谁造的谣统统拉出来杖毙。”看着眼前那一群吓得魂不附体的造办处差人,杨云轩咬牙切齿的发狠道:“搬把椅子到廊下,我要亲自观刑。你若打的不用心,我亲自动手。” “这。。。。。” “这什么这,快去!”杨云轩一脚把他踹了开来,红着眼睛道:“难道你真想让我亲自对付这群无法无天的鸟儿人吗?” 吃了一脚的李伯凡不敢再有任何怠慢,忙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开。 很快,珠帘开合间,房间里有踉踉跄跄的出来几个惊慌失措的人。为首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小眼睛,在看到面目含怒的杨云轩后擦着汗干笑着凑上前道:“我是这里的主事,今儿是什么风把殿下吹来了?另外,殿下千金之躯怎么站在日头底下?这事若让陛下知道的话,定要骂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会伺候主子了!” “闭嘴。”杨云轩紧走几步坐到李伯凡特意搬来的竹椅上,一转身,眉目间隐藏的威严愤怒使那尖嘴猴腮的主事后背一冷。 坐下后,杨云轩问侍立一旁的李伯凡道:“指出那些造谣的人,让他们一字排开趴在庭院中。。。。” 说到这里,突然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宋译,立刻毫不客气的招手道:“我知道他们说的那些话你也很气不过,看别人动手到底没有自己动手解气。待会儿我让李伯凡给咱俩一人留一个,看谁先打死。” 宋逸闻言大汗,虽然他很生气,但是却没有因此生出杀人的念头。但杨云轩用的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所以宋译不得不劝道:“殿下此行算是为了树立东宫威信吗?” “不然还能怎样!”杨云轩没好气的瞪了宋译一眼,文帝的计策到底还起了一定的效果。此时的杨云轩再也无法把宋译当成一个兄弟亲厚相待了。 见他如此,宋译心里叹息一声苦笑道:“殿下大可不必如此,臣且问你,单张下嘴就能让不服自己管教的人筋断骨折能使下属信服呢,还是自己撸袖子亲自上阵更有威慑力?” 听他如此问,杨云轩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去。见他悟了,宋译再接再厉道:“不过是一些卑贱不堪的下人,对付下人让下人动手就是,咱们在一旁看热闹找乐子就好,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另外,臣觉得杖毙对于这些嘴损的下人未免太宽和了,臣这里有无数种让他们后悔造谣的法子,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容臣一试呢?” 听他如此说,杨云轩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第七十一章 双向棋子 “古来名医治病向来讲究对症下药,治人亦如此。手贱打手,嘴贱收拾嘴。不能因为一时之怒,把嘴犯的过错,施加到无辜的屁股上面。” 宋译垂下眼皮儿很平淡的道:“这些人都是嘴上欠管教,殿下何必跟他们屁股过不去呢!依臣的意思,不如先让他们相互掌嘴,然后着手从嘴巴上治理就是。” “从嘴巴上治理?”杨云轩似乎并不明白宋译的意思。 “该怎么治理,殿下不必操心。只需交代给您身边这位李公公,想必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嘴里说着,宋译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瞥向门口。在那里,有一个灰色的身影正缓缓的溜出门外,然后一溜烟儿没了踪影。然而此时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正和造办处主事较劲的李伯凡身上,丝毫没注意到门口的异变。 看到这一幕的宋译似笑非笑的看向太子杨云轩,感觉到他的注视,杨云轩用手指指正和造办处主事争个面红耳赤的李伯凡朝宋译哀叹着抱怨道:“这样一个连小事都办不利索的蠢货,如果真把事情交给他办,不定砸成什么样子呢!” 宋译只是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走过去低声道:“办成什么样子,殿下且看着就是。” 杨云轩看了眼依旧和那个造办处主事纠缠不休的李伯凡,最后兴趣寥寥的起身朝宋译炸了眨眼低声笑道:“罢了,还是去办要紧事吧。这会儿歇下来,我突然觉得这正是咱俩溜出宫的好时机。” “殿下不收拾他们了吗?”宋译微笑道:“他们那样给殿下泼脏水,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谁说不生气,”突然又想起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杨云轩好容易平息下去的火气‘蹭’的又蹿了上来,指着正在揪那主事领子的李伯凡沉声吩咐道:“狗奴才,让你把造谣的人都揪出来,你只揪扯那一个做什么?虽说擒贼先擒王,但你也别把那群帮凶太不当回事儿。按我的意思,先挨个对着嘴巴抽顿鞭子,然后弄勺滚烫的油灌下去,我看以后谁还敢胡说。” 此言一出,院子里跪倒一片,纷纷口呼饶命诸言。而作为行刑者的李伯凡,额头处的汗水就没停过,在众人的告饶声中,身形摇晃不已。 宋译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暗自冷笑不已。 这时杨云轩又道:“我交代下去的事儿,你要好好做。晚间我会亲自过来查验,若他们没事,你仔细着头顶上那颗脑袋!” 说完,不理会骤然没声的众人,大步走了出去。 宋译缓缓扫视院中众人一眼,李伯凡正好也在看他,但在对视上宋译的眼神后,很快又躲闪开去。 见他如此,宋译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另外给李公公说件事儿,我的官服还是要做的。这群人收拾完之后,你需得重新找一批听话手巧的人赶紧把事儿给办了。东宫侍卫统领成日穿常服成什么样子,说出去别人会笑话太子殿下不主事。” 言毕,留下快要哭出来的李伯凡,快步走出造办处。 刚出去,就看到杨云轩立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想着什么。几步走了过去,宋译赶在杨云轩之前开口道:“殿下不必担心,臣已经留心过,北边的奉贤门守卫松散,咱们要想混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混?” 杨云轩苦着脸道:“父皇已经让刘成那厮吩咐下去,不准我出宫。想混出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殿下可以扮作太监出去啊?” 宋译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横竖殿下生的秀美且面白无须,冒充个太监不成问题吧。臣在前面走着,我就说你是太子殿下派送我回家的内监,如何?” 前世的电视中时常有这样的镜头,皇室子女倘若不被准许出宫的时候,扮太监是第一首选好办法,而且只要够淡定,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再者说,就算出了岔子,谁又敢对一国储君怎样呢! 宋译这里胸有成竹毫无压力,没想到杨云轩竟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边摇边一脸嫌恶的道:“太监那东西既卑贱又脏,平日里衣服也没个干净的地方,我才不穿呢。” “可是殿下,”宋译纠结道:“不扮太监你就要扮作女人了,你愿意扮成女人吗?” 见宋译的办法越来越恶俗,杨云轩终于火了,冲着宋译大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合适的法子让我出宫?我就不信你的脑袋只想到了让我扮太监扮女人!除了这些,难道没有更好的法子吗?” “有。” 宋译很平静的看向暴跳如雷的杨云轩,眼神有意无意的移向他身后,突然变了脸色道:“皇上来了。” “皇上来了是什么狗屁好法子唔。。。。。。” 面色不善的宋译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把他整个人都拖到硕大的梧桐树后面。 而这个时候,静鞭声已经远远的传了过来。被众宫人簇拥着文帝,正坐在清凉的黄顶遮阳的御辇上朝这边过来。 “造办处这样一个下等人徘徊驻足做苦力的地方,父皇来做什么?”略微调整了呼吸的杨云轩忧心忡忡的道:“莫非他已经知道我在造办处生事?或者他已经知道了咱俩打算偷溜出宫的事儿?” “殿下,偷溜出宫的事儿就咱俩知道,咱们谈论出宫事宜的时候臣曾留心查看周围的人,他们都和咱们隔开一段距离,绝对听不出什么的。”宋译压低声音沉声解释道:“皇上来,自然有皇上来的理由,咱们且在暗地里留心看着就是。看完了,不久一切都了然了吗?” 说完,看着杨云轩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宋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第一步棋文帝已经落子,如今正在走棋的是他宋译。 在距造办处还有数十米的时候,文帝让抬御辇的宫人停下来,自己在刘成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然后就那么定定的看了会儿造办大开着的院门,看着院中那跪在烈日下的造办处众人的身影,最后还是决定往前走去。 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他的宋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位天子吧。 你既然忍心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工具搬到最前面,那么,就应该承受起一击不中所引发的的代价。你忽略了,你儿子和我之间兄弟情义的重要xing,小小一个断袖谣言,并不能轻易把这种兄弟情义击碎,相反会使我们同仇敌忾! 宋译神色复杂的看着被刘成扶进造办处的文帝,太子杨云轩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已经无法抛舍无视的朋友,曾几何时,自己会这般任他胡来,甚至甘愿做他对付父皇的棋子? 大概,是在几年前,身为东宫侍读的他母丧离宫的时候吧。也或许,是在不久前,他语重心长的劝自己珍惜父母亲情的那一刻。更有可能,是因为知道父皇此次所行之事的不仁义,这不仁义迫使自己站在宋译的立场上。。。。。。。 毕竟,父皇是得天独厚的天子,杀伐决断只是时间问题。而宋译,却只是个不得不背负起家族责任的少年朋友。 文帝的身影消失的院门处,宋译猛地回头看着陷入沉思的杨云轩微笑道:“殿下想不想知道皇上在里面说了什么?” 杨云轩迟疑了下,但还是叹息着点了点头。 宋译见状飞速的看了眼伫立在不远处的帝王从人,然后一猫腰溜向造办处的西墙角,在杨云轩以同样的速度跟上去后,宋译指指挨墙栽着的一株成年桃树道:“咱们可以上去!我目测了下,那个枝杈正好能承住咱俩的重量,也正好够咱们窥视到里面的情景。” “没风,”看着兴致勃勃的宋译,杨云轩摊手耸肩道:“桃叶一动,里面的人就会感觉出异样的。” “呃。。。。。。” 正准备上书的宋译僵在那里,过了许久,才苦笑着耸肩道:“无妨,咱么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杨云轩好奇的问。 宋译正要张口,突然平地风沙起,发出惨淡白光的太阳突然被灰色的云朵遮住,本来没踪影的夏风突然如同醉酒的恶汉一般卷扯着所能卷扯的一切东西。 “起风了。”宋译喃喃的说了一声,然后飞快的上了桃树。 第七十二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风起云涌,沙土飞扬。 宋译和杨云轩潜伏在造办处西墙外的桃树上,凝神注视着里面的动静。 见进来的竟然是很难见到的君主,造办处众人皆非常小心的跪伏在地上。只有李伯凡和那个造办处主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跪行过去。 “朕听说太子在此欲行暴虐之事,特来看下。他人现在何处?叫出来见朕!” “回皇上的话,殿下方才有事已经离开。”李伯凡伏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但还是尽量咬牙哀求文帝道:“可是殿下临走时吩奴才,要奴才拿鞭子抽造办处众人的嘴,还要奴才烧滚烫的油灌进去。如此恶事,奴才实在无法下手。” “他真如此说?”文帝面上闪过一丝错愕,难道这剂药下得太重了吗? 看到李伯凡和那个主事忙不迭的点头,文帝面上闪过一丝迟疑。若有所思的踱到西墙脚下不知想些什么。而墙外桃树上的宋译和杨云轩,则双双敛声屏气不敢移动分毫。 此时,天上的乌云已经散了,重新露脸的太阳光一丝不减。而方才突然大起来的风,也渐渐消失无踪。 墙内的文帝突然朝跪在地上的李伯凡和那个主事招招手,他俩见状忙朝文帝紧走几步跪在他身后。 “走近点儿会死啊!”见他俩如避瘟神,文帝不悦的爆了粗口。 见天子发怒,李伯凡和那主事当下不敢怠慢立刻朝文帝跟前挪了挪。 “太子来造办处寻衅滋事,可是因为朕吩咐的事儿?”文帝问。 “回皇上,确实是这样。”李伯凡知道文帝不想让造办处那些无干人听到这些话,当下压低声音回道:“这位陈主事已经把您交代的话有意无意的透漏给造办处众人,老奴来取造办处为宋译打造的盔甲的时候,借此和造办处谈论此事的人起了争执,然后不敢怠慢,立刻把此事回给太子殿下。一切都按着您的吩咐来,只是最后,殿下的态度似乎不太对。。。。。” “哦?”文帝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然后凝声问道:“太子是什么态度?” “太子殿下确实对这些谣言很生气,只是奴才留神大量,没看出太子因此疏远宋译啊。相反,最后太子和宋译之间非但没有疏远起争执,反而越发亲密了。这让奴才不得不怀疑,也许皇上料事如神,太子殿下和宋译确实是。。。。。。” “放屁!” 听他如此说,文帝一脚踹过去朝远远候着的御前总管太监刘成道:“传朕旨意,东宫管事太监李伯凡伙同造办处上下造太子殿下的谣,今已查实,赐死。” 刘成不带一丝迟疑的出去叫人办事了,造办处内,一片鬼哭狼嚎。 “皇上,奴才们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你吩咐的,怎么成了造太子的谣呢?”救星与煞星前后落差太大,李伯凡说话登时没了顾虑。 而他刚说出的这番话,造办处内心灰意冷的众人都有些激动。感情是皇上坑害了大家啊! 一时间,吵闹的,诉屈的,诅咒谩骂的声音此起彼伏,害得出去传话的刘成小跑着进了造办处。这时文帝已经抬高了声音,沉声喝道:“都给朕闭嘴,倘若你们想给朕来个破罐子破摔,朕倒也不惧。谁再敢多嘴一句,猪呢诛他九族!” 话音刚落,慕容冲带着十来个侍卫冲了进来。大手一挥,刀光晃眼间,一颗颗人头落在地面上,殷红的鲜血在蔓延。 事情完毕,趁着众侍卫清理现场的时候,佩剑的慕容冲走向文帝施礼道:“皇上,造办处内血腥味儿弄,还是回勤政殿或者御书房吧。” “你不觉得朕心狠吗?”文帝问。 慕容冲微微一笑道:“不处其位,不谋其事,臣不敢妄言。” “在朕这里,你不必如此谨言慎行。”文帝言罢,拍了拍慕容冲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向造办处外面走去。 墙外桃树上,太子杨云轩和宋译皆怔怔的看着里面的杀戮,谁会想到,一国之君竟然如此轻贱人命。 一片桃树叶子缓缓从树上飘了下去,正好落在未及走开的慕容冲盔甲上。叶落人身,本是司空见惯的事儿,然而近日不知为何,慕容冲似乎被什么引导一般抬头看向那棵结满青涩果实的桃树。 视线正好对上未及下树的宋译和杨云轩,唯一迟疑间,慕容冲朝树上高声笑道:“殿下上树做什么,这季节桃子还没熟透,即使摘下来也不能下咽。” 此言一出,刚好走到造办处院门口的文帝猛地转身,正好和躲在树上偷听的杨云轩对个正脸儿。 杨云轩颇为痛心的跳下去,然后死命的往远处跑去。 文帝脸色一白,本能的朝不远处的仪仗喊道:“给朕拦住太子!” 一时间,驻留在仪仗处的侍卫纷纷出动。 而未及地的宋译看着乱糟糟的一切,最终视线定格在正一脸无辜看着自己的慕容冲身上。 朝墙里一跃跳到慕容身边,咬牙恨恨的道:“别给我装,你小子就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慕容冲倒是毫不隐瞒的道:“其实你也希望能看到这一幕不是吗?可惜最后你却迟疑了。” “我没有。”宋译的声音有些生硬。 “你说没有便没有吧!”慕容似乎没心思和宋译争辩下去,只是懒洋洋的指了指方才杨云轩蹲伏的那支树干道:“只是待会儿没人的时候,你需得想法子把那树干尾部的利剑刻痕给消了。不然被太子看了去,你就失去了最大的一个靠山。” 宋译闻言神色一惊,压低声音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刚才你们从梧桐树下潜到西墙根儿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在没得旨进院前,我看到你用薄如蝉翼的短剑划拉太子蹲伏的那支树干。”慕容神色依旧平静,“我奇怪的是,以那短剑的锋利,你完全可以在皇上未走开的时候让太子掉下去。可是,你却放弃了,我想知道原因。” 感觉到慕容深不可测的宋译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告诉你也无妨,你不觉得,今天太子受的打击已经够大了吗?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为何还要雪上加霜让他掉入墙下和皇上争吵对质。只是,没想到我仅存的一丝不忍,到底还是被你给葬送了!” “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慕容微笑道:“欲成大事,当斩去一切仁慈与善念。” 说完,不等宋译说话,从容不迫的走向造办处门口。而此时的那里,杨云轩正在那里梗着脖子和文帝争吵。 第七十三章 离宫风波 一场争执过后,杨云轩到底还是如愿搬出了皇宫。 “他自己说让我滚,说权当没我这个儿子。刚好我也不想窝在宫里,就答应了。” 毓庆宫,宫人们都在来来回回的收拾东西,杨云轩以拳头抵着廊柱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悲伤道:“以前我以为我是他最疼的儿子,以为遇到事情,他一定会在我面前为我挡去一切。你不知道,小时候他在母后那里把我扛在肩上,他的肩膀是那样宽。我以为我永远可以拥有那样宽阔的肩膀,可是我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我决意离开他的庇护,离开这个皇宫,出去走我自己的路。” “殿下,”宋译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复杂的道:“陛下只有你一个儿子,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 “可我当真了,我觉得他不像是我父皇。”杨云轩突然回过头红着眼睛道:“这些年他做了很多荒唐事,养娈童,荒于政务,冷落发妻,杀人不眨眼。。。。。。,桩桩件件,哪里还有昔日父皇的影子?” “处在那个位子上,有太多的不得已。” 宋译机械的劝慰着杨云轩,此时他的心里如同又一万只虫子在咬。 他很想知道,如果没有自己,杨云轩和文帝之间的父子亲情是否会一直延续下去。他觉得,今日的自己捅破了他们父子不和的那层窗户纸,害得他们父子俩这些年积存的不满与怨恨顷刻相撞无可挽回。 想到这里,宋译突然神复杂的道:“殿下,也许有一天你会恨我,我先趁着今日与你致歉吧。毕竟将来我在何处,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说完,朝着回头微微发怔的杨云轩俯下身去。 东宫女眷先被东宫侍卫送出皇宫,初来乍到的宋译把此事全权交给小三处理。然后他陪着杨云轩缓缓走出毓庆宫,然后循着记忆的路线走在出宫的道路上。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刚回头,就看到一个有着玲珑身段的美貌少女朝这里跑来。 “殿下且慢行,皇后娘娘待会儿就到。” 杨云轩一愣,正要问些什么,突然不远处的假山处快走出来一个打扮雍容的中年女人。虽然隔得很远,宋译却清晰的看到她面上的憔悴和悲伤。 “轩儿,你前几天不是才答应母后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吗?好好儿的怎么又要走?”那女人未及走进就悲声呼道:“你越发大了,成日里跟个没笼头的野马似的,母后想见你一面都难。我这身子,不定哪天就闭了眼,你忍心母后去的时候不在我身边吗?”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当今萧皇后。 女人一出场,十有仈jiu都带着眼泪。萧皇后自打露面后,眼睛就没干过。 杨云轩上前几步扶住她大汗道:“这时候暑气未退,母后怎么出来了?儿子不过是在宫里住闷了想出去呆些日子,您不必挂心。” “还唬母后呢!”萧皇后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花黯然道:“你说,你刚才是不是和你父皇大吵了一架?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如今出来了那么一群男妖精,我今日的身份已经成了空架子。在这个时候,你不亲近你父皇还惹他生气,这不是把母后往死胡同里逼吗?你们父子,让我偏哪个!” 杨云轩大汗道:“您只管回宫安心养病,哪个不偏就好。如果您实在不喜欢住在宫里,和儿子一起搬出去也无妨。。。。。” 不远处的宋译被这对母子的对话雷的一愣一愣,本以为古代皇家人,十有仈jiu都是客气疏冷,谁知在异时空竟然给自己撞到这么一家子活宝儿。 冰冷的君权,竟然也在这毫无仪态的吵闹中显得温暖。 宋译突然不再担心文帝和杨云轩之间的新仇,相反,他很乐意看到这一幕继续上演。虽说家和万事兴,但是,倘若一大家子人,一直都那么客客气气子孝亲慈的话,着实使人怀疑其中究竟掺杂了多少水分。 有时候,平平淡淡未必是真。平静如潭下面,隐藏着的更有可能是汹涌的波涛。 皇后的出场并没能挽留住杨云轩,他带走了毓庆宫里自己的所有东西,整个人显得异常果敢坚决。 太子搬出皇宫一时,瞬间传遍了朝野。 在宋译看着小三如何部署太子府防卫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儿大臣。 苦口婆心声泪俱下的劝杨云轩回去向文帝道歉,口口声声说杨云轩要以安国社稷为重。华而不实的大道理使杨云轩濒临崩溃,在送走以刑部尚书吴安康为首的一拨儿大臣后,杨云轩终于爆发了。 一气儿将前厅的花瓶瓷器砸了个遍,正意犹未尽的时候,管家又在外面探头探脑。 “殿。。。殿下。。。。。” “放!”杨云轩顺手一个杯盏儿丢过去,管家险险避过,惊魂未定的抹汗道:“程将军和东宫冼马徐夫子孙先生在外面求见。” “程将军?哪个程将军?” 不远处的宋译突然高声问道:“可是那个武安侯程又远?” 管家不明所以然,只得老实的回道:“大人说的对,就是那位以前教殿下和您学骑射的程又远老将军。” 杨云轩在一旁皱眉道:“程老将军不是最不屑和酸腐文士为伍吗?如今好端端的,怎么和徐夫子孙先生扯到一起了?” “这。。。。”管家擦汗道:“小的确实不知何故,此时几位先生都在外面候着,不知殿下是否要见一见?” 杨云轩闻言不无颓然的坐下道:“见,老师来看学生,哪里有不见的道理。有些日子没见几位先生了,还是请进来吧,免得天下万民骂我不尊师重道!” 管家闻言忙出去请人,杨云轩朝着不动声色准备溜号儿的宋译喊道:“宋侍读有几年没见教咱们学问的诸位夫子了吧?我的意思,还是见见的好。几年以来,先生们死的死病的病,如今能动的就他们三个了。” “殿下,臣突然觉得有件很重要的事儿要办。。。。”宋译苦着脸想着借口,前不久他刚揍了程又远的儿子,还抢去了那厮的银两,隐约记得当时还问候了他的全家,如今在这里和程又远狭路相逢,不定怎么遭他训斥呢! 然而不明内情的杨云轩毫不客气的把他拉了回去道:“我这次离宫,宋侍读你功不可没。俗话说好兄弟就该祸福与共,这个时候,宋侍读你怎么可以走呢?” 一口一个‘宋侍读’,这杨云轩今儿果然不想放他离开啊! 宋译见状不由大汗道:“臣突然想起家父今儿要续娶,这样的好事儿我当儿子的不能不在场。殿下向来通情达理,还是放臣去尽天伦吧!” 然而话音刚落,又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回道:“禀太子殿下,宋大人。丞相宋年此时在府外等着求见,不知殿下是否。。。。。。” 杨云轩闻言神色一亮道:“还问什么问,宋丞相精忠报国呕心沥血,自然要见!” 宋译:“。。。。。。。。。” ************************************************8888打今儿起,一日三更,某影惭愧,铁马踏梦身为新书,确实不该在更新上掉链子。。。。。。 第七十四章 良师武安 到底是武将,程又远和两位夫子同时进来,前者走的虎虎生风威风八面,而后者则是颤颤巍巍左摇右摆。 在他们之后,丞相宋年也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缓缓走入前厅。 行过礼后,德高望重的程又远率先问道:“老臣听说殿下和皇上起了争执?” 和别人无二的开场白使宋译的脸颊有些抽搐,但因为应付他们的人是杨云轩,所以也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程将军在哪里听来的谣言?”演了好几遍戏的杨云轩毫无压力的做出无辜的表情道:“我只是想出来体察下民情而已,如今夏季炎热,四海之内皆焦土。身为国之储君,我不该一味坐在毓庆宫里享受玩乐,这才向父皇请旨出来的。二位夫子既然是和程将军一道,大概也是听信了这样的谣言吧?不是学生多嘴,谣言重复千遍便是事实,如今大家都说我和父皇起了争执,我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说到这里,杨云轩眼圈一红,很委屈的道:“其实我只是和父皇争辩了下天下民生情况而已,哪里有大家说的那么严重。。。。。” 言行举止,无不透漏着无法辩解的委屈。虽然早有见识,宋译依旧忍不住暗暗对其竖起大拇指。 若搁前几波大臣那里,这个时候应该七嘴八舌的劝慰杨云轩,在杨云轩委屈稍减后,纷纷表示要为他们父子之间的和谐融洽做贡献,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了事。 但这几位不愧是教太子的,纷纷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等杨云轩委屈完,程又远和另外两位夫子对视了一眼道:“适才老臣去见过皇上,你们父子不和是皇上亲口说出来的,君无戏言,皇上难道还会骗我不成?” “这。。。。。。” 没想到凭空出意外的杨云轩急急的思索着对答之言,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宋年拱手道:“殿下,臣此次来是想找犬子宋译说几句话。既然殿下和程将军一行有要事相谈,臣便带犬子出去说吧!” “既如此,宋译先随丞相去凉亭坐坐吧。” 宋年把话说得如此明朗,杨云轩不好强留下宋译,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人。 跟在宋年后面走出前厅的宋译,隐约听到包括程又远在内的几位先生对杨云轩轮番施教。 “父亲来的好及时。。。。”宋译由衷的看着前面的宋年笑道。 然而宋年没有接他的话头儿,只是闷头往前面不远处的亭子走去。感觉到他可能有要事要说的宋译当下也一言不发的跟着走了过去。 “真有你的啊,”刚在亭子坐定的宋年僵着脸道:“为父在你进宫前交代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不成?刚进宫就害得皇上和太子反目,你嫌我活的时间太长了吗?” “父亲。。。。。”被劈头盖脸一顿训的宋译不由大窘道:“儿子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想不了那么多。本来想低调隐忍来着,可最后也不知哪根筋儿出了问题,这才引发后面的事情。” “年轻人,到底还是沉不下去。”见他如此,宋年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最后摆手道:“罢了,此次的事儿我也不与你计较。打今儿起,你安心保护好太子,别的事儿你就甭管了。你以后的出路,为父会替你安排好。” “儿子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也会保护好父亲的。”见宋年似乎想把自己圈在安全线里面,宋译不由大急道:“大不了儿子以后行事沉稳些,不惹事便是了。如今宋家将有大祸,儿子若躲在您的庇护之后,那将来的数十年如何面对世人?” “你呀!”宋年咬咬牙似乎还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继续下去。眉头紧皱了一会儿,这才艰难张口道:“为父打算五日后迎娶你飘姨进门,你抽时间回去一趟吧。。。。” “什么?”宋译讶然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进门了?父亲不打算寻个黄道吉日吗?” “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介意那些虚招数。”宋年微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那抹淡淡的白云。 宋译闷声道:“可是五日后儿子没时间,儿子与人有约,就不回去恭喜父亲了。” “什么约能比迎娶你飘姨更重要?”宋年瞪眼道:“任何约会都给我毁了。” 看着眼前陡然强势不讲理的宋年,宋译心里只嘀咕。明明是你娶媳妇儿,我在不在场有什么两样。 恰在这时,程又远一行意犹未尽的从前厅走了出来,看到宋译和宋年,程又远和那两位夫子说了些什么,那倆夫子就相扶着离开了。 当下程又远大步朝宋译们所在的那个亭子走去,担心他是为自己儿子报仇的宋译忙朝兀自发愣的宋年赔笑道:“儿子答应父亲就是,五日后一定回去观礼尽孝。如今父亲政务繁忙,就先回去吧,儿子送您?” 说完,不由分说的扶着一脸惊愕的宋年从另一条小路朝门口快速行去,心里暗暗祈祷着程又远别跟上来。 直到把宋年送上回府的马车,宋译这才擦擦脑门儿上的汗回头,正对上一双狡邪无比的眼睛。 *********************************************** “昨天傍晚,一个女人寻到我的府上,说我的儿子纵马杀害了他夫的xing命。” 太子府九折庭下,负手而立的程又远道:“我叫来犬子查询了那日的事儿,这才知道自己的好学生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辱骂恩师。” “学生。。。学生那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想起那日当街破口大骂程又远全家毛儿都没长齐一事,宋译布偶心虚的道:“先生大半生戎马快意恩仇,想必不会因为这些口头纷争与学生计较。所以。。。。。” “所以,”程又远沉声道:“老夫就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放你一马?” 宋译闻言大喜,忙不迭的施礼道:“如果先生当真如此大度,那再好不过。” “那你揍得我儿子鼻青脸肿连躲我好几天的事儿呢?”程又远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自己昔日的学生,那些日子,他虽然感觉到儿子成日里窝在房间不对劲儿,但终究是懒得搭理那和自己不对眼儿的逆子,是以没仔细询问。直到昨天傍晚,那个苦大仇深的女子上门讨说法。 见程又远不依不饶,宋译无奈摊手苦着脸道:“先生莫怪学生放肆,实在是因为程公子所行实在欠揍。学生打他乃替天行道,民心所向。不觉得有什么错!打他的事儿学生认了,先生若因此严惩学生,学生也没话说。只是既然苦主已经寻到府上,还望先生能替她们一家子做主。” 见宋译如此愣头,程又远不怒反笑道:“你倒也算是个有原则的人,既如此,那日你对程府所有的不敬都暂时撇过不提。我本来也没想着和你计较什么,只因为今天与你偶然在这里遇见,少不得来问下根由。顺便告诉你,那女人一家子我已经在城外亦庄安顿妥帖,你抽空可以去看看他们。” “果真如此?”宋译大喜,其实这些日子,他还在为如何安顿李家未亡人一事犯愁,那样破旧的茅草屋确实不适合人居住了。但宋译虽贵为相府之子,但他向来是个不喜存钱的主儿,是以手中并无多少余钱。 本来想着如果乞还新宅够大的话,可以说说让他们一家三口暂住进去。然而那日去了乞还简陋又不失精致的小宅,终究打消了那个念头。 没想到,他向来头疼的事儿,竟然被程又远那样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当下大喜不已,连连冲程又远告谢。 第七十五章 多事之秋 如水一般的月色照在庭院里,宋译坐在窗前,手执酒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陈年佳酿。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少有的人宁静,宋译懒懒的把手中物事一推,头也不回的道:“门开着,自己进来吧。” 话音刚落,敲门声顿了一下,随即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月光瞬间碎在门口,盔甲未卸的小三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来了。”看清来人,醉眼微醺的宋译起身让座道:“我了解了下你的情况,看得出来,你很需要东宫侍卫统领这份月银。” 本来心里直打鼓的小三愣了一下,没想到宋译把他叫来竟然是为了说这事。但他又不好意思顺着宋译的话说自己很需要东宫侍卫统领这份月钱,于是低头赧然道:“不只下官的家眷都住在城外,其实在东宫当值的弟兄,家眷十有仈jiu都住在外城一片。” 宋译闻言若有所思的问:“为何不搬进内城呢?这样你们照看着也方便。要知道,天一黑内城城门就下了下来,倘若你们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也无法赶出去帮忙不是吗?” “大人,内城方便,谁不想搬进内城呢?”小三苦笑道:“然而凡事不是说说就能行的,弟兄们谁愿意和父母婆娘隔着城墙?这不都是没银子吗?算起来,之前的东宫就我的月钱能拿得出手,所以我家在外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外城弟兄们的家眷有个头疼脑热三长两短的,家中父母妻子都是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可如今,我已经不再是东宫侍卫统领,月钱也渐渐和弟兄们一样多。今年天气炎热无雨,外城的家人,日子越发艰难了啊!” 宋译闻言倒好了一会儿呆,这才干笑着张口道:“我很想帮你们,可我没钱。” 小三闻言直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吗?诉了这半天的苦,还以为你小子会把你宋府的银子挪出来给弟兄们补贴家用,没想到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但心里虽然如此想,面上少不得依旧客气道:“大人宅心仁厚,很多事心到就行。” 听出话外之音的宋译大窘道:“此次你因为我而降职,说实在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我已经知道你们一家子需要靠你来养活,你如今因为我而步履艰难,是以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你这几天可以把东宫的事儿暂时搁置一下,出去打听打听,有没有挣钱快的活计。弟兄们太过老实,东宫这棵大树上的油水很明显不够糊口,还得另想办法啊!” 小三走后,宋译坐在窗前苦笑连连。前世的小说中,凡是穿越者,个个都牛的不行。来到古代,各种发明各种赚钱法子无一不精。然而看看如今的自己,着实丢穿越大军的脸啊! 前世没有一丝社会经验的他,到了这个异时空。如果不是运气好钻进宋年那个早夭的小儿子身体里,这会儿只怕还在民间和一些小叫花子抢剩饭吃呢。 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身无分文的流落到民间,那时候的自己,要靠什么存活。 正在长吁短叹着,被小三带上的房门重新被人推开,一脸凝重的杨云轩独自走了进来。 宫外比宫里方便的一点就是,如今杨云轩最大,所有的人都得听他的。他去哪里,不想让人跟着的话,就没有人敢出现在他身后十米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把自己的月钱均给他一半了呢?”杨云轩问。 宋译叹息着起身给杨云轩拿个酒杯道:“我这人脸皮儿薄,邀功讨好的事儿做起来怪难为情的,想想还是算了吧,不如想个法子让大家一起赚钱就好。” “那你想过没有,宫里的月钱都是有数的。这个月他们的月钱突然多出了许多,难道他们不会发出疑问吗?” 宋译闻言不以为然的笑道:“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啊,再者说,就算他们问起来,不是还有殿下你吗?到时候大家问你,你就说宫里给大家的月钱提了提,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云轩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仰脖子灌下去后叹道:“真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你暗地里给他们涨月钱,他们又不记你的好,以后该不听你的还是不听你的,你究竟在图什么?” “殿下,”宋译盯着窗外那轮明月道:“适才你在外面听墙角不只一会儿了吧?想必你也了解道,东宫侍卫的家眷居住的外城,生活依旧艰苦。他们每个月的月钱全都拿去补贴家用,却依旧捉襟见肘。以前还有小三帮扶,可如今小三因为我的缘故而自顾不暇,如此一来,东宫人心不就散了吗?东宫人心一散,对你我有何好处?所以,看似是毫无好处的付出,其实你我也间接受到了回报。” “你倒是精于算计。”杨云轩坐下后打大大的哈欠道:“方才听见你让小三这几天出去找找能不能让侍卫们捞油水的机会,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宋译皱着眉头道:“一切就要看小三打听的如何了,如果真的有商机,到时候还希望殿下你能出点银子,与您相比,弟兄们都是穷人啊!” “闭嘴,我还穷呢。”杨云轩立刻警惕的反驳过去。 宋译微微一笑道:“殿下乃富人中的穷人,用刘姥姥的话说,您拔根汗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 “刘姥姥是谁?”杨云轩问。 “一个住在外城的老妪,前年已经过世了。怎么,殿下可是想见她?我还记得她的坟在何处,如果殿下真的有兴趣的话,明儿臣就带您去看她?” 一番话说的杨云轩左顾右盼毛骨悚然,当下也不敢久坐,匆匆起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译嘴角漾起一抹坏坏的笑意。前世的某些字眼儿,有时候总在不经意间从他嘴里蹦出来,每当别人要深究的时候,他都会信口开河胡搅蛮缠一番。不是藏着掖着不想讲,实在是懒得讲。好听的新鲜事儿,一旦开了个头儿,听众都会抱着极大的热情追问下去,然而把那些零碎的记忆重新拼凑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所以还是瞎扯比较好,既省心又免麻烦。 小三连着晃悠了三天,暂时没有找宋译回禀情况。但在这三天内,宋译收货却也不小。 这三天,因为小三总在外面办事,所以太子府侍卫事宜都是他一手操办。那些初时还不服他的人,渐渐的在他软硬兼施政策下软化下来。 小三固然是他们以前的中心,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人得向前看。说到底,大家都是穷人,都得挣钱养家糊口。生活现实,这时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更何况,小三在那天的毓庆宫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向宋译服了软。 杨云轩离宫这几天,文帝没有派任何人来。而杨云轩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时不时的进宫给文帝和萧皇后请安,这对天朝父子,就这么在天下万民的眼睛注视下,开始了漫长的冷战。 然而,世间事有阴必有阳,有冷战自然也少不了酷热干旱。 文帝十三年七月,久未下雨的京师百姓苦不堪言。而在京城以外的各州府,已经有许多活不下去的流民纷纷赶往京师试图讨条出路。 饥饿使人疯狂,流民入城,烧杀抢掠一幕幕让人扼腕的惨状轮番上演。终于祥德府尹赵传承受不住各方面压力,上书给文帝请求赶流民出城,然后大关城门禁止流民入内。 第七十六章 弃民 “皇上,臣以为祥德府尹的上书不可行。” 御书房里,宋年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那不容置疑的坚决使文帝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但此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眼前这个太拿自己当回事儿的老头目前还是自己的授业恩师,所以,还是尽量隐忍吧。毕竟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欲成大事者,要有绝对的忍功。 勉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文帝吃了一口茶水道:“这些天你也看到了,灾民把京师弄得乌烟瘴气不成体统。在这样下去,只怕祥德城都要塌了。驱赶流民出城一事确实有点强横,可不这样做,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呢?朕是天子,无法容忍升斗小民在2我的眼皮儿底下任意胡为。” “陛下,”越听心越寒的宋年跪在地上不无悲伤的道:“天下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您不能厚此薄彼啊。其实要扼制灾民生乱,并不是只有驱逐一个法子。陛下可以下旨让京师的富户设粥棚济民,这些年,京师富户不下千家,只要他们一起陪陛下顶过灾年,以后不就都好说了吗?” “胡闹。”文帝沉下脸道:“你以为富户家的粮食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朕下旨容易,让他们执行也容易。可你有没有想过,让他们自掏腰包济民一事会使他们对朕心存怨恨。自古商人重利,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挟怨和邻国勾结毁我大安江山呢?” “可是陛下,百姓为水,君为舟,要知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啊。自古成大事者,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陛下就算是失了任何东西,都不能失了民心啊。” 宋年的声音里透出急切,他清晰的感觉到文帝心中那杆天平正朝着赵传那边偏斜。一旦天平完全斜向赵传那边,那么,这些流窜到京师的灾民就完了。 正准备再接再厉劝文帝收心的时候,却见文帝冷笑道:“先生当年教育朕成瘾了吗?这么多年过去,朕已经是一国之君,你还要教训朕不成?” 文帝的诛心之言使宋年震惊,但还是硬着头皮抱着最后的希望道:“臣只是在尽臣子的本分,流民确实不能驱逐。希望陛下给臣三天时间,臣一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妥帖法子。” 然而,文帝对他的请求只是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御书房里,未及起身的宋年呆呆的看着前面已经空了的龙椅,整个人被浓浓的悲伤包围。 分割线】 祥德太子府,宋译正和杨云轩在花园凉亭里对弈。 “赵传的主张我听说了。”落下一子后杨云轩皱眉道:“那个废物,只知道为自己撇清责任,遇事总想着快刀斩乱麻,却不知道,被刀砍过的乱麻已经成了一堆无用的废品。” 宋译闻言微笑道:“陛下英明果决,想必不会准允赵传所奏之事。朝中传来消息,皇上不是说要留中再议吗?根据臣的经验,留中再议的折子所奏之事,十有仈jiu是没戏了。“ “错了。”杨云轩叹口气道:“你还是不了解父皇,他说留中再议,其实就是已经把奏折所奏之事放在心上,兴许明日早朝的时候,就会下旨按折子所奏之事实施了。” 听他如此说,宋译眉头皱了皱,举起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直到杨云轩绷不住要催促他的时候,才胡乱的放了一个地方忧心忡忡的道:“殿下必须想法子阻止皇上,不然只怕有变。” “哦?这从何说起?”杨云轩问。 宋译推散了自己注定要输的棋盘,负手起身道:“灾民之所以不远万里来到京师,是因为他们还对皇上存着一丝希望,他们想着皇上一定会下旨安顿他们。在这个时候,一旦皇上下旨将灾民赶出城。那么,希望转换为绝望的巨大落差会使灾民生出怨恨,到那时候,我安国各地未及赶到京师的灾民因为看不到希望势必会生乱,到那个时候,揭竿造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你说的,”杨云轩敲着脑袋沉吟道:“确实有些道理,活不下去了,奋起抗争的人是有的。” 说完,含笑看了一脸忧心的宋译一眼。他以为,宋译如今之所以表现的如此少年老成,就是因为文帝给他一家子施加压力所致。 感觉到杨云轩古怪眼神的宋译重新坐下道:“殿下还有心思在这里想入非非吗?如今能劝陛下改变决定的人只有你一个。你若依旧置之不理的话,百姓将陷入劫难,百姓一旦陷入劫难的话,安国灭亡之日也就不远了!” “别,我跟父皇前几天刚吵过架,如今正是不对付的时候,让我回去低声下气的向他赔罪,我没那度量。” “殿下上一次不是向皇上赔罪毫无压力吗?”宋译讶然问道。 杨云轩一个劲儿的摆手,“上次还不是你劝到点子上了?再说,当时我之所以向父皇道歉,还不是采用迂回战术,希望能救出暗香吗?“ “殿下可以为了天下受苦的灾民再屈服一次啊!”宋译不无认真的看着杨云轩道:“为了百姓向父亲赔罪,同样不丢人。” “你少来这套。”杨云轩气呼呼的拍了下棋盘,哼哼着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他把话说的太绝了,把事情也作死了。我一想到他眼睛眨也不眨的下旨杀了那群为他办事的人的时候,就觉得他变得恐怖陌生。让我向那样的人赔罪,死也不可能。” “殿下不也发话,让李伯凡把油烧滚烫些,灌倒造办处那群衰鬼嘴里吗?” “这不一样。”杨云轩急忙分辨道:“且不说李伯凡没有按我的吩咐做,就算他真的做了。那些人也不过是被油烫哑罢了,哪里会丢了xing命呢。” “殿下试过吗?”宋译冷笑道:“把滚油倒进嘴里,真的不会死人吗?” 然而,杨云轩到底也没采纳宋译的建议,回宫向文帝赔不是,然后为灾民成千上万的灾民请命。 翌日,天子下旨让御林军驱逐滞留京师的灾民。一时间,祥德都城越发鬼哭狼嚎混乱不堪。 宋译默然看着一个个衣衫褴褛形同叫花的流民被御林军拿绳子串着手赶往城门口,时不时的,部分分散的御林军还为这条流民长阵上再添一两个刚从民宅里揪出来的灾民。 第七十七章 缘至 被太阳晒的口干舌燥的宋译打算先回太子府再做打算,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肤色黝黑的流民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腿。 宋译愕然后退,那人一个不稳倒在地上,但依旧很执拗的把头抬起来,一脸乞求的看着他,干枯的嘴里呜呜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惜,因为声音太过微小,宋译听不清楚。 就在这时,不远处两个御林军注意到了这里,对视了一眼便朝这边走过来。 因为造办处尚未为宋译制盔甲官服,是以今天的宋译只穿了一袭云白衣衫,因为太子给他的龙纹玉他给那个青柳医馆的伙计了,本来是借给他跳槽用,谁料那伙计这些天竟然没个动静。宋译想着,大概是青柳医馆那位叫柳飘飘的女掌柜因为即将嫁给昔日意中人,xing情变温和了吧。 因为今日的宋译衣着不怎么显眼,人也不怎么透出威慑力。是以那俩御林军的眼神只注意在那个试图向他求救的流民身上。 果然是病急乱投医,假如宋译不是东宫侍卫统领,不是相府公子,试问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能帮得了他什么。 那俩御林军看也不看哎他们半头的宋译,上前很蛮横的用鞭子抽打着那流民离开。 事情发生在眼皮儿底下,宋译再怎么不想惹事,也要管了。 眉毛一动,伸手抓住又要落在那流民身上的鞭子,尽量放缓声音道:“陛下虽然下旨让流民出城,却没有让你们这样驱赶流民。因为旱灾的缘故,他们本来就只剩了半条命。你们在这么一抽打,出了人命怎么办?倘若知府追究下来,你们谁承担责任?” 一番话说的那俩军士一脸茫然,这些兵油子,平日里过的大都是大碗吃酒大口啃肉的生活,说话大大咧咧喊爹骂娘的,平日里都是手底下见真招的角色,谁会耐心与人讲道理。不耐心与人讲道理,谁又会耐心听人讲道理? 微一愣神,也不和宋译废话,一脚就朝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小子踹去。 见他们如此不讲理,宋译眉头一皱也不说什么。抓住他们鞭子的手一缠一扯,那俩军士因为要踹他的缘故,身体重心刚好在前面,如今眼前的宋译一拉,当下重心不稳双双摔个狗吃屎。 忍着浑身疼痛爬起身,哪里还有宋译和那流民的影子。 见此情景,他二人登时惊了一身汗。上头的意思,是把流民一个不落全部赶出城,可如今竟然有一个流民就这么唐突的在他俩的面前不见了,这。。。。以后若出了什么乱子,上头追究下来可如何是好? 思虑良久,二人决定坦白从宽。毕竟今日之事他俩确实尽了力,跑了流民谁也不想的。 于是乎,微一商议,灰头土脸的二人便蔫蔫儿的去自己上头那里如实禀告了。他们走远后,不远处巷子的出口那里,宋译正在探头探脑。 遇事逃跑是件很丢价的事儿,可是宋译真的不想把不远处的御林军全吸引过来,对于如今的宋家来说,在不触犯底线的情况下,尽量低调为上。 看到他们走远后,宋译当下也不敢怠慢,扶着那个已经陷入昏迷的流民匆匆出了巷子朝距此不远太子府奔去,然而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太子府如今少不了文帝安插的眼线,倘若自己明目张胆的把这个流民带回去,那就是摆明了要对抗皇命了。 此时对抗皇命,文帝忌于宋年的权势,暂时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宋译却不想再连累几乎已经四面楚歌的宋年。想到这里,宋译咬咬牙朝前方一处简陋朴实的民宅走去。 希望那家主人是个不怕事且有善心的好人。 这样想着,已经到了门前的宋译把软软靠在自己肩头的流民靠墙安置好,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后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倘若这家主人是一副胆小怕事恶毒刻薄的市侩嘴脸,那就不必让这流民露头,免得出不必要的乱子。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次多管闲事,遇到了此生最难以释怀的她。 院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虽然不施粉黛却美丽绝伦的脸,那张脸沉静又不失柔和,那双美如星辰的眼睛里透出波澜不惊的淡定。可再细细打量,那个开门的女孩也不过和宋译一般大,可是整个人却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这个时候,宋译有些怀疑,她也是穿过来的同胞。 她只是很沉静的看着眼前敲门的宋译,此时的宋译因为搀扶流民的缘故,云白衣衫上显得脏兮兮的。天热,脸上又出了汗,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敲门前宋译不觉得这形象有什么不好,可是,当他看到那女子第一眼,怦然心动之后,在她沉静目光的注视下,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那个。。。。”吞了一口唾沫后艰难的张口,结结巴巴的道:“我。。。他,我们俩想进去避一会儿,请问方便吗?” 说完,宋译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昔日挺利的一张嘴,今儿怎么跟吃了哑药似的?想到方才说的那些语无伦次的话,心里又叹道,还不如吃了哑药呢! 那女子闻言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形单影只的宋译,宋译一愣,忙把那靠在墙角的流民扶了起来,朝那个女子挤出一丝自以为很好看的微笑道:“请问姑娘能否行个方便?等我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一定会尽快带这位兄弟离开的。”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娘的,我就不信一眨眼的功夫他们能插翅膀飞了!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毛孩子,有多大力气把一个男人扛走!你们把这周围给我查一遍,你们几个过来,挨家挨户的敲门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老子揪出来!” “。。。。。。。。” “。。。。。。。。” 宋译听完后神色一变,深深的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后很歉然的说声打扰了就扶着那流民打算继续跑路,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离这户人家越远越好,他不想连累她。 第七十八章 倾心红颜 “家兄乃祥德文士许仕奇,平日里与朝中很多大臣交好,寻常人不敢找这里的麻烦。公子你如果问心无愧,大可以在这里暂时避祸。” 不高不低的声音传到宋译耳畔,准备跑路的宋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憋屈。问心无愧,我自然是问心无愧的。她既然如此言语,我若不留在这里,倒像是做贼心虚了。 这样想着,微一思量,便回头朝着那俏然立于门畔的女子昂然道:“既然姑娘不怕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另外,我虽然不算是什么老好人,但也绝对不是滋事生非的小地痞。” 说完,闷头扶着那个流民进了院子,情绪有些起伏的他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子嘴角绽放的那抹诡计得逞的笑容,说到底,还是激将啊! 徐家的院子很清贫,这倒也很吻合许仕奇的文士身份。 “我是许颖,你可以把他安置到廊下竹床上。” 正打量间,那女子走过来很淡然的自报了闺名。 宋译边把那流民扶到纯竹子做成的竹床上边道:“我是宋译,这位我也不认识,我在街上行走,他过来向我求助,我估摸着可能是这些日子在京城出现频繁的流民。” 端着茶盘过来的徐莹闻言眉尖轻蹙了下,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我一个闺阁女子,不好妄议政事。只是这些流民,经过此次驱逐之后,恐怕会幸存无几了。” 朱唇轻动,喃喃的说出这些话,宋然后叹了口气把茶盘搁到宋译手里道:“你先给他喂些水,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宋译看着她朝左边一间略矮些的房屋走去,整个人有些痴了。 给那个流民喂完水后,那流民的眼睛竟然也缓缓张开,整个人似乎有了精神。许颖刚好端了一叠南瓜糕什么的东西过来,那流民看到后眼睛一亮,竟然从竹床上一跃而起,猴急似的扑向许颖。。。准确的说,是扑向许颖手中的糕点。 见许颖愣在当地,宋译脸色一变迅速起身朝她那里掠去,手很麻利的接过她手中的糕点,很自然的把有些不知所措的她护在身后。就在这时,那个饿急了的流民一把朝他这个横空杀出的‘程咬金’扑来,因为惯xing的缘故,抱住糕点的同时把宋译撞倒在地。 胳膊擦出血的宋译心头火起正准备喝斥那流民几句,然而在看到那流民狼吞虎咽的样子的时候,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无奈的苦笑。用幸免于难的那只胳膊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后很无奈的苦笑道:“慢点儿吃老大,没人会跟你抢。。。。。” 话刚说完,一方洁白的帕子送到他面前。回身看去,只见许颖指了指他渗出血的手臂道:“你先用这帕子捂一下,我进去找伤药。。。。。”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粗鲁的砸门声。正准备回房的许颖脸色一变道:“大概是那些御林军过来搜人了,你们且先去厨房避会儿,那里柳妈会帮你们藏好。” 说完,深吸一口气便恢复淡定的神色,轻移莲步朝院门口走去。 宋译一把拉起大吃特吃的流民走向厨房,进入厨房后,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在那里剥花生,看到他们进来,微一愣神站起了身一瘸一拐的朝他们走来。 见她如此,宋译了然。方才知道有柳妈这个下人的时候他还有些疑惑,来了外人,为何主子在外面来回忙碌,而下人却稳坐厨房,现在看来,竟然是腿不方便。 但因为挂念着许颖,宋译忙朝那柳妈陪笑道:“你家颖姑娘让你帮忙把他安顿好,以防待会儿官兵进来看到他。” 柳妈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拉过一脸惊慌的流民。 见诸事已毕,宋译轻吁口气准备再出厨房,看看有没有能帮到许颖的地方。,然而在他快走出厨房的时候,受伤的那只胳膊被一场大力拉扯住,疼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宋译愕然回头,看到了一脸歉然的柳妈。 “方才姑娘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要我把你俩都藏好,这个时候你不能出去。” 那柳妈的声音有些生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前世那些老外的中文发音。 然而宋译此时并没有留心这些,只是急急的道:“外面是一群兵油子,你家姑娘一个弱女子,只怕应付不了。她因为帮我而陷入这等境地,你让我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面对。。。。。。” “可你出去,只能会加大麻烦。” 那柳妈似乎是个油盐不进的角色,说完,一手拽着宋译,一手拉着嘴唇哆嗦个不停的流民朝厨房一个角落走去,她的力气很大,大的宋译有些招架不住。 而就在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开院门的声音。 宋译面色一变,当下使出蛮力死命的甩开那柳妈的手道:“我就出去躲在暗地里看着,你放心,如果你家姑娘应付的来,我是不会跳出去添乱的。 说完,快走几步闪身出了厨房,然后隐身在厨房外面的小磨盘后面。 怕给许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只是蹲伏在那里侧耳听着院门口的对话,如果那些官兵轻易被打发走便罢,若他们进来搜寻的话,他可以迅速抽身退回厨房。 方才进厨房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厨房有好几处藏身的所在,只要那些官兵不刻意搜寻,一般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姑娘可否见过两个男子朝这里走来?”那为首的官兵不知何故,似乎对许颖很客气。 “今天我一直在廊下纳凉,没见谁从这里经过。”许颖的声音依旧透着令人着迷的沉静,潜伏在磨盘后面的宋译看着头顶那夺目强光的太阳,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宋家的危机解除,她未嫁的话,一定要娶她为妻。可是,宋家的危机会延续多久?一年?两年?亦或三年? 这一切,都是未知的迷。 就在这时,应付那群官兵的许颖很诚恳的道:“不过想来大人你们也是奉命行事,我不好为难你们。不如进来搜查一下,你们也好对上边有交代。” 听她如此说,宋译不敢怠慢闪身进了厨房,刚好看到柳妈吃力的移动着一块儿大青石往一个洞上面盖,看那样子,大概是人们用来储藏东西的地窖。看她那吃力的样子,宋译走过去三两下帮她把石板移好,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微一凝神躲到水缸的阴影处。柳妈细细打量了下他藏身的地方,然后不慌不忙的在自己剥花生的地方坐好,若无其事的做着手头上的活儿计。 “这里是做饭的厨房,“许颖波澜不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很快那声音已经到了厨房里,“这是做饭的女仆柳妈,柳妈腿不方便,平日里就在厨房打点琐事。” 那人朝柳妈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进入厨房深处。躲在水缸后面的宋译就着屋顶射下的光线,看到那个人生的很是魁梧。 “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听说是翰林院编修许仕奇许大人的府邸?” “兄长晚些时候就会带着一些文友回来,”许颖微笑道:“大人若有时间,可以留下来吃晚饭。” 那人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黯然道:“今日公务繁忙,还是改天吧。我虽然是武官,但平日里也读一些圣贤书,对你兄长许大人仰慕已久。曾也想着来府拜访,然而姑娘也知道,我们御林军一年到头脚不沾地的忙碌,总没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刚好这些日子陛下让我们在城门行走,这个机会一定不会错过的。三日后,我会再次登府拜访。” 话说的很冠冕堂皇,然而不知为何,听着许颖和那人对话的时候,宋译心里总油然升起一种浓烈的危机感。 尤其是那人看许颖的眼神,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另有所图。 第七十九章 雀跃 因为许仕奇的缘故,御林军对许家宅院的搜索并不是很认真。 “禀大人,小的们四处搜寻过,并未发现流民嫌犯。” 那正和许颖说话的男子闻言摆摆手道:“既如此,你们且先去外面候着,我随后就到。” 说完,回头对许颖微笑道:“我乃御林军右中郎将曹业,此次唐突闯入多有打扰,还望姑娘见谅。”想了想,又笑问道:“今日见面,也算是冥冥中的一种缘分,不知姑娘芳名。。。。” 靠! 躲在水缸后面的宋译出离愤怒了,这分明是调戏,**裸的调戏。虽然很愤怒,但毕竟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跳出去指着那曹业的鼻子大骂。 这时只听许颖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大人乃御林军的中流砥柱人物,闺阁女子贱名不好冒昧说出,还望见谅。” “咳咳。。。”曹业不是傻子,听得出话里的婉拒,于是干咳着笑道:“姑娘说的是,的确是曹某唐突了。既如此,曹某这就别过,三日后另行登门拜访。” 说完,朝许颖拱拱手走出厨房,许颖在当地愣了会儿,随即也走了出去打算在他们离开后关上院门。 顿时空寂的厨房里,只有柳妈剥花生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水缸阴影处的宋译虚脱的靠在湿冷的墙角处,连名字都问不出来,曹业这厮算是吃了闭门羹吧? 和他对比,许颖倒是对自己先报姓名,如此来说,自己对于她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 缘分之花的绽放,有时候就是从一瞬间的自恋开始。 感觉到御林军撤去之后,心情激动的宋译从水缸旁边的阴影里一跃而起,朝唬了一跳的柳妈歉然一笑,立刻冲出去对关好院门准备来厨房的许颖不无激动的道:“此次之事有劳姑娘在其间周旋,我不好怎么多连累姑娘,这就去找人接我们离开。还望姑娘代我稍加照看下那位大哥,我一个时辰后就会回来。” “他们还没走远,你这是要去哪里?”许颖有些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如同喝了酒一般说起胡话。 宋译边朝院门口走去边回头灿然笑道:“姑娘不必担心,适才若没有那位流民大哥,我只怕早就脱身了。还请稍等,我去给他找安身的地方。” 说完,不等许颖说话,就回头打开院门,略扫视了下周围的动静后,微一凝神足下运力朝城北方向跑去。 【分割线】------------------------ 城北,乞还正和未婚妻子青云在庭前赏坐落花。 此时的他,本来光洁的头顶上长出一片青茬儿,时不时又花瓣落到那上面,用手一抚,又涩又扎。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处传来剧烈的砸门声。 “家里没人,别砸了。”乞还很不悦的高声喊了下,随即看着掩嘴偷笑的青云道:“除了捕快和宋译那小子,没人会用如此粗鲁的手法拜访咱们。我想了想,这些日子没做什么没良心的事儿,捕快不会吃饱了撑的来砸门,除了宋译,没别人了。” 话音刚落,突然外面传来宋译哭笑不得的声音:“别闹了,快开门,实在是有要紧事儿要和你商量。” “没空。”乞还很不给面子的起身,小心翼翼的扶起青云准备一起进房间躲避这噪音。 宋译那日说的那句对他娘子很感兴趣的话是乞还心有疑惧,如果他不知道宋译是穿越者,那么宋译的话他完全可以当做一个小孩子对自己妻子美貌的欣赏。可此时的宋译实际年龄几乎和他有一拼,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让宋译这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打扰自己和青云的二人世界。 就在他们起身的时候,砸门声似乎停了下来。侧耳倾听,脚步声也已经渐行渐远,最后微不可闻。 “去看看吧,”青云突然很不安的道:“丞相和公子昔日待咱俩不薄,公子如今好容易来拜访咱们一趟,咱们怎能恩将仇报给他吃闭门羹?再者,过些日子咱俩大婚,能请的,不也只有译公子一人吗?” 乞还闻言想了想,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拉着青云的手道:“你说得对,我去看看。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去屋里歇会儿,等他走了你再出来。” 青云听了俏脸微红的朝他轻啐一口,那日宋译初发轻薄之言的时候她也在场,但却只是把那话当小孩子的戏言,如今见乞还这般计较,不由得又气又笑。 但笑归笑,到底还是听乞还的话掀开帘子进入房内给宋译倒茶去了。 看她走进房间曼妙的身影引入帘子深处后,乞还这才蔫蔫儿的打开院门。院门刚一打开,潜伏在那里的宋译就趁他不备一闪身跳了进去。 停止敲门是假象,脚步声远去也是假象。他和乞还之间,遇到事情无法用言语解决,就会是手段害对方上当,这些年,这些招数,二人都是惯了的。 “大白天的,你不在太子跟前当值,怎么跑这里来了?”毫不奇怪的乞还关上门后问。 宋译打量了下院子,看到西墙角还有两间空房,立刻转身对乞还道:“我有一个朋友,想在你这里暂住些日子。我知道这打扰了你和师娘的小日子,可是如今也只有你这里我比较放心了。” “不行。”乞还很干脆的拒绝道:“祥德城有的是租赁的房屋,何必非挤在我这里?莫非你见不得我和你师娘举案齐眉,特意弄了个人来这里碍事?” “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宋译撇嘴道:“今早皇上下旨让御林军驱赶流民出城的事儿你大概听说了吧?我的那位朋友就是一个流民,租房子你说的倒是轻巧,可谁家会把房子租给一个整被驱逐的流民?如今的我可没有能力为他捏造假身份,所以就想起了你,在这里避过风头,我会把他带走。” “为什么不把他带回相府?”乞还问:“以丞相的权势,无论如何也能罩得住他啊。” 宋译苦笑道:“你嫌老爷子如今的麻烦还少吗?收留流民,这不是摆明了让他和皇上作对吗?如今宋府可是一直被天子暗地里派人监视着,进只蚂蚁他们暗地里都要查个半天,何况是个大活人?” 乞还想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问道:“除了让他住在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宋译见他答应了,登时眉开眼笑道:“没别的事儿了,我就是过来和你商量下,你既然已经答应,那便随我一起去把他接过来吧。刚好我还有件要紧事儿要给你说,对于咱俩来说,这件事绝对是好事儿。那啥,青云师娘啊,别在屋里躲着了,来这半天,连杯茶还没吃呢?” 第八十章 沿途观闻 珠帘晃动,玉手托着茶盘的青云走了出来对宋译微笑道:“你这个人,多早晚能不耍贫嘴呢?我辛辛苦苦在屋里给你们用热水冲茶,扇子扇了好半天还没端出来邀功,你就开始抱怨了。” 乞还名义上算是宋译的师父,如今青云和乞还在一起,也算是一个长辈,是以在宋译面前,说话越发有了长辈的样子。 宋译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径自上前端起一个杯子吃了一口后重新搁在茶盘上抹嘴道:“我和乞还师父还有事情要去做,马上就走,这次大概不能在这里多逗留了。” “刚来就走,多大的事儿?”青云疑惑的问。 乞还抢先走过去笑回道:“一个因为被天子驱逐而无处可去的的流民肯能要在咱这里住些日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事儿既然找到咱们头上了,能帮就帮些吧。我去后,你把西屋收拾一下,刚好昨儿个我见你的脂粉不多了,待会儿我顺路帮你稍些回来。” 说着上前很温柔的理理青云的鬓角,然后依依不舍的和宋译出了门。 左拐不远处,就有租马车的生意。付好车前,在宋译的指路下,马车飞速的朝许府赶去。 沿途,目之所及,都是被御林军驱逐赶押抽打的流民。 “瞧这事儿闹的。。。”乞还叹气道:“发生旱灾应当开仓济民才是,驱逐能顶什么用。” 宋译苦笑道:“国家的粮食在旱灾初发的时候就已经拨下去了,可是因为灾情太过严重,所以没顶多大用。今天注定是个百年一遇的荒年,本来君民一心就有可能熬过去,可是皇上如今却这个样子,天子态度向来决定未来的国运,这事儿,只怕难办啊。” “丞相难道没阻止?”乞还问。 “劝过了,可如今父亲和皇上之间是怎样一个情形,想必你和我都心如明镜。父亲的劝说,只能是火上浇油。”宋译叹气道:“我在想,是该考虑个两全的法子解决这个问题,不然咱们只怕要做亡国之民了。” 乞还听了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紧了嘴巴。 一时间,马车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过了不知多久,乞还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看向宋译道:“听说在安国和南叶的交界处,南叶一直驻扎了一支军队。” 宋译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听父亲说过,我安国在那里也有一支军队,但不过是守边界的边军罢了,这个时候,你说这些做什么?莫非。。。。。” “安国因为荒年产生动乱,只怕南叶会趁火打劫。”乞还道:“你如今也算是朝廷里的人,这事儿还是想法子禀与皇上吧。” “无妨,”宋译摆手道:“父亲掌管着安**粮运输的事儿,边军的粮食可是从来没缺过。咱安国的边军和南叶的边军战斗力一样,那么,未必咱会输给他们。有为这头疼的功夫,不如帮我想想,该怎么救这些流民。不然的话,一旦流民被逼上绝路,安国危矣。” “宋译,”乞还却没有接他的话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坚持道:“我昨儿个遇到一个胡商,他说南叶如今的边军正在进行各种人事调动。而据可靠消息,变动后的南叶边军,都是一些久经战事的兵场好手。相信我,这些异动绝对不单单是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南叶一定有所图谋。” 随着乞还的话说完,宋译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眉头紧紧的凝成一个‘川’字。 过了许久,方神情复杂的看了乞还一眼,认真且缓慢的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会想法子告诉陛下,难为你了,特意把此事告诉我。” 在宋译认真的目光中,乞还不自然的干笑道:“我也不过是偶然得知了这消息,刚好又认识你这才说了。” “我知道。”宋译面上绽放了感激的笑容,然而气愤却一直透着说不清的尴尬。 本着调节气氛的心理,宋译突然笑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女子,她和我差不多一般大,xing格却看起来却很成熟,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上天为我这个穿越者量身定做的一般。乞还,如无意外,这辈子,她就是和我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那个人。” 乞还神色一亮,随即很夸张的笑道:“如此甚好,这样的话,你就不必打你师娘的主意了。” “那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至于你记到现在?”宋译发窘道:“我这人虽然不靠谱儿,然而却也知道师父妻不可欺,你放心,就算没找到心仪的女子,我也断不会做出那欺师灭祖的禽兽之事。” 话音未落,却见乞还又若有所思的道:“只是,如今你尚不知将来生死,倘若真娶了人家姑娘,你忍心让她和你一起承受宋家的灾难吗?” “这也是我头疼的问题。”宋译把手反放在脑袋后面,头仰了过去靠好,然后不无苦涩的笑道:“我现在也是左右为难,既不想害了人家姑娘,可又怕自己这时候不做表示,人家姑娘就许给别人了。” “那你打算。。。。。?”乞还问。 “先做朋友吧,”宋译面上的疲惫一闪而过,随即叹气道:“两年之后,我会尽力改变宋家和天子水火不容的现状。如果成功的话,我便可以娶她为妻了。只是,希望她能等到那时候。。。。。。” 然而乞还的一句话打破了宋译的所有梦想。 “在这里,女子最好的嫁人时间就是十三到十五岁之间。那姑娘若真实心等你到两年后,你若被砍了头的话,错了了嫁人最好时机的她这一辈子岂不是要毁了?” “为了她,我不会死的。”宋译嘴角泛起一抹残酷的笑。“我会好好活着,不惜一切代价的活着。你不知道,当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前所未有的想在这个世界活的精彩。新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我怎么会死那么早死那么惨?可是,这次究竟会怎样,终究是个未知的存在,我无法拿她的xing命和幸福来赌啊!” 乞还道:“我的建议,如果她对你也有心的话,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和她在一起。有时候,有感情的两个人在绝境面前,会创造奇迹。你既然突破时空的界限来到这里,这就注定你是个可能引发奇迹的人。既然可以引发奇迹,那就请不要压抑自己的情感和生活。你说过的,你们那里的古代有位大诗人有句诗叫做‘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道理,想必你比我明白。” “我可以吗?”宋译的脸上满是疑虑。 “你可以的,”乞还微笑道:“当你确定她爱你的时候,可以把你现在的真实处境告诉她,这样可以顺便查验一下她对你是否是真心。如果她在得知一切后仍旧和你在一起,愿意和你面对那生死未卜的将来,那么,请为了她和你的幸福,好好活着,不惜一切代价的活着!” 在乞还的话语里,宋译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疾驰的马车颠簸了下,然后缓缓停了下来。掀开车帘,许府到了。 第八十一章 洛城袁长 叩响许府的门环,院门开了,露出的依旧是许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不知为何,明明做好心理准备的宋译心跳登时又慢了一拍。乞还看着他傻愣在当地的样子,随即了然。微微一笑朝那女子看去,觉得长得还算是顺眼,就是不知道为人如何。 就在这个时候,许颖开口了。 “二位公子请进,家兄待会儿可能就要携文友回来,那些文友大都是朝廷里的文官,那位来自于洛城的大哥既然是天子下旨驱逐的流民,自然不能被那些文官看到。” 说着,微微让开身子放他们进去,进去后的宋译看到廊下立了一个身着青衫的男人。细细打量,竟然是早先救的那个人。 那人看到宋译,忙脚步虚浮的走了过去,双腿一曲准备跪倒,宋译唬了一跳,忙弯身扶住他几乎拜倒的身子道:“我这里向来不拘虚礼,你不必与我客气。”说着指了指在一旁含笑不语的许颖道:“你我要感谢的是这位姑娘,若非她出手相助,只怕咱们这会儿已经落到御林军手里了。” 经过短暂的交流,宋译得知那流民名字叫袁长,乃江州洛城人士,因为荒年活不下去的缘故,这才随着家乡人来京师繁华地寻求出路。 因为许仕奇快要回来的缘故,三个人之间也没怎么特别客气,宋译介绍他们几个人互相认识后,就匆匆带着那个叫袁长的流民出去上了马车。 许颖送到门口,最后上车的宋译对她微笑道:“如无意外,三天后朝廷会在城外搭设粥棚,我见姑娘也是个忧国忧民明事理的巾帼,希望三天后能在那里见到姑娘。” 说完,特洒脱的上了马车。 许颖立在当地欲言又止,她很想知道,天子明明已经驱逐了流民,如何又会在城外搭设粥棚?粮库的粮食不是已经耗损没了吗?可是这些疑问,也只能随着马车过后那些灰尘归于沉寂。 方才偶然听到宋译那番话的乞还也存着同样的疑问,宋译很笃定的道:“方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觉得这事儿只要天子答应的话,十有仈jiu可行。” “什么法子?” 乞还和流民袁长的眼睛都一脸疑惑的看着宋译,宋译微笑道:“到时候你们且看好戏就是了。”说着又对袁长道:“你先躲在这位乞还师父家里,等这些日子驱赶流民的风头过了,你的身子也养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出城找你的父母亲人。” 袁长听他如此说,不知何故,眼圈登时红了起来。宋译只当他是感激自己,忙很大度的摆手道:“救你的事儿只能说是咱俩的机缘,你不必一直做出对我感激涕零的样子,不然我很有可能会仗着救你一事让你做我的苦力!” 乞还闻言白了他一眼,这小子又开始没正形了。 没想到袁长越发激动,最后哽着声音道:“我的父母皆已经死于干旱,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没什么亲人了。如果这位公子能给我口饭吃,别说让我做苦力,就算做男ji也不是不行的。。。。。。” “咳咳。。。。” 此言一出,宋译大咳不已。在乞还幸灾乐祸的眼神中不无尴尬的道:“袁长,你知道什么叫男ji吗?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再者说了,男ji大都是长相阴柔之辈才做的事儿,你长得这样大众,做龟奴只怕也不可能会有ji院肯收啊。” 宋译此言一出,袁长如同受了莫大打击一般死命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看着他那生不如死的纠结样子,宋译大汗。方才在许府的时候,得知其小时候确实上过几天私塾,只因父母老迈多病家里没钱的缘故,这才不得不辍学回家帮忙。 可是,这并不是他要把男ji当职业的一种理由啊。在这个朝代,就算是真正的文人也不会主动做男ji,这个袁长。。。看起来长得挺爷们儿的,怎么思维会如此不着调儿。 后来在袁长的讲述中,宋译才知道。安国偏南的一个小城镇里,ji院如同夜空星辰一般繁多。穷人家的孩子没饭吃的时候,就会去那里挂名儿,做几天后花四五两银子把明儿消了,以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在这ji院里,男ji比女ji要多得多,毕竟男人出了ji院,一切都毫无影响。可女人一旦沉沦第一次,那就注定了一辈子的不完整。 “我如果不是上了两天私塾,有了羞耻分别心,这会儿只怕还留在洛城天香楼里赚钱,而如果我赚够多的银子,父母就不会因为没有饭吃而活活被饿死。”袁长惨笑道:“在左邻右舍都吃不饱饭的日子里,我竟然还一直被羞耻心所左右不肯放下身段屈就,直到洛城大小ji院也关门避灾,我想低头都无门的时候,到我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先后饿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茫然无措的我这才发现早先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憎可笑。。。。。。” 宋译一脸惊疑的看向眼前的乞还,袁长的话颠覆了他原有的三观,他怀疑袁长所说的话的真实xing。, 在他惊疑的目光中,乞还点点头道:“我曾经告诉过你,安国南边有一个小镇,ji院之风盛行,记得当时我还开你玩笑,说你若真找不到妻子,可以考虑去那个小镇试试。” 低下头细细回想,印象里似乎有这么一件事情,然而当时的他只是把这话当成玩笑一听而过,可没想到,安国还真有这样奇葩的所在。 但是,还是不合情理啊! 依旧存有疑惑的宋译问黯然神伤的袁长:“难道你们平日都不劳作吗?我就不信,除了做男ji女ji,你们那儿的人就没有别的出路。种地务农,开茶馆酒楼,或者去那里当伙计什么的,我就不信除了去做男ji,你们没有别的出路。” 在宋译几乎崩溃的发问中,袁长只是不无疲惫的问了一句话,“你了解洛城吗?” 你了解洛城吗? 他还很年轻的脸上困顿越来越浓,最后撑不住疲惫昏睡过去。那些未及问出的话在喉间打转,却也只能打转。 洛城,那究竟是怎样一个苦难且荒唐的所在,你们这些生长在京师繁华地的富家公子哥儿怎么能理解。 第八十二章 帝王之怒 看着沉沉睡去的袁长,宋译很无奈的向坐在一旁的乞还摊了摊手道:“如他所说,我还真不了解洛城。不过听他讲述,那地方似乎是一个异类的存在,你走南闯北一些日子,想必有所了解,麻烦给我讲一下。” “洛城。。。。” 乞还陷入沉思,过了许久,这才缓缓的道:“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的时候,广受前宋朝廷恩惠的洛城百姓负隅顽抗不肯投降,为了打下洛城,高祖皇帝损失了身边最得力的一员干将符坤,而高皇后也是在高皇帝攻打洛城期间染病而去。这些事儿都给高皇帝前所未有的打击,统一中原后,高皇帝下旨,把洛城所有百姓都没入贱籍,但是还是不觉解恨,便下旨派商队过去刻意抬高洛城的物价,然后飞速控制了那里的商铺药铺酒馆等买卖,在那里打工的都是朝廷派去的专门人士,而土生土长的洛城百姓反而没有资格在各商铺打工。另外,洛城百姓虽有土地,但那土地仅够一家人勉强糊口。丰年还好,若到了荒年,赋税徭役什么的一来,洛城百姓就会面临饿死的危险。。。。。。。” “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宋译讶然道:“高皇帝难道不怕他这样的暴政会激起洛城百姓的拼死反抗吗?” 乞还哂然冷笑道:“那个时候,整个安国都是高皇帝的天下,一个连胳膊都称不上的小洛城,如何能拧得过大腿?” “那洛城百姓何以会存活到现在?” 乞还叹气道:“高皇帝一朝的丞相是周界元,他怜洛城百姓无辜,便拼死上书请高皇帝施仁政爱民。可天子的怨气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高皇帝下旨让侍卫们在大殿之上抽打周丞相,可怜周丞相一大把年纪受那样的屈辱,最后一口气儿上不来死在大殿上。周丞相的死激怒了朝中他的门生,连带着宋之余孽也在安国各地趁机蠢蠢欲动,高皇帝形势所迫,但君无戏言,早先颁发的那些旨意岂能说收就收说改就改?于是,在内宫宦官的建议下,高皇帝下旨在洛城广开ji院,百姓们若活不下去,可以让年轻男子或者女子去ji院挂牌挣钱,挣的钱刚好够他们补贴家用。人啊,只要有一丝希望,一般都不会主动触发思路。百年来,洛城百姓大都在ji院里讨过生活,当然也有人不甘心作这等辱人之事,他们这百年守着自己的几分薄田勒紧裤腰带儿勉强度日,竟然也让他们子孙绵延下来。” 宋译听后久久不语,乞还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他道:“如今安国步入荒年,天子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宋译,其实丞相可以借此机会趁机起义,到那个时候,以丞相在安国的影响力,推翻杨氏暴政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了解父亲。”宋译摇头道:“造反是一件很漫长的事儿,稍不留意就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其实不仅仅是父亲,连我都不想做不臣之事。虽说大丈夫行走于世,必须要有足够的魄力和野心。可是,若能活下来,谁又会吃饱了撑的去造反。” “可你和丞相几乎快要活不下来了啊?”乞还道:“再这样下去,文帝会一点点瓦解丞相的势力,会一步步把你们逼上死路。你们最后的结果说不定也是个身败名裂,既然怎么着都是身败名裂,为什么不抗争一下再死呢?”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道慑人的视线对着自己,愕然看去,只见宋译冷然道:“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你来自于何处有何目的?但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亲近的朋友和先生,方才的那些话,我就当自己没听到,以后休再提!” “我是诚心为你和丞相着想。”乞还叹息着闭眼道:“不过也是,我刚刚的那些话确实大逆不道了些。” 马车继续一刻不停的往北城驶去,而车厢里却已经没有了交谈,只有轻微的呼吸显示这里的人都还活着。到了北城乞还家,因为马车上的那些话,宋译整个人显得闷闷的。安置下袁长后,便独自回了太子府。 “你说什么?要我现在就进宫?” 杨云轩所住的琴熏阁里,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满。“宋译我告诉你,不管你刚才在外面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但都与我没关系。如今正值我和父皇生气期间,你是我东宫的侍卫统领,你必须站在我这一边。” “殿下,”宋译耐心的解释道:“事关安国生死存亡,这事儿非殿下去办不可。不然陛下成了亡国之君,那你就是亡国太子了,” “胡扯。”杨云轩粗着嗓子气急败坏的道:“别动不动就拿亡国来压我,安国这些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休养生息,哪里能说亡就亡了!” 宋译叹了口气,继续耐心的解释道:“建大厦难,毁大厦易。殿下也算是博览群书有见识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是不会回宫的,”虽如此,杨云轩丝毫不退的梗着脖子道:“就算安国真亡了,我也不会回去。横竖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惹的乱子,让他自己收拾去。” “殿下真不去?”宋译问。 “真不去。”杨云轩毫不犹豫的回道。 “好吧,”宋译摇头转身道:“百姓将反,邻邦将乱,安国覆灭之日确实不远。如今我已经有了救国之策,殿下若不肯把这策略送给皇上的话,我也没办法。其实也不是非你不可,不过是你送去的话皇上相信重视的可能xing大一些罢了。听说废太子杨铭有一个名唤杨云成的儿子很是有德行,比你大两三岁,平日里为人最是明事理知进退。殿下生气离宫后,臣听人说,皇上曾派人把他接进宫里居住。如无意外,殿下若再不听话,日后东宫之位就是他的了。臣刚好可以拿着自己的救国之策去讨好于他,等他将来做了东宫当上国君,想必少不了我的好处!” 这番话吐字清晰的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迈出了琴熏阁。刚走几步,后面传出杨云轩气急败坏的声音。“宋译你给我站住。” 刚走几步的宋译听到杨云轩这般叫自己,脚步停住后嘴角泛起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意,转身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殿下叫住臣还有何事?” “算你赢了,告诉我,如何解决眼前安国的危机。”杨云轩气呼呼的道:“我想法子告诉父皇就是了,你也别总拿废太子家的那个完美儿子来气我。” 宋译摊手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实在不是臣想拿杨云成来气殿下你,但是古人说得好,知耻而后勇,有压力才会有动力。你之所以敢那样胡闹和皇上顶嘴斗气,无非是因为皇上只有你一个儿子罢了。” “少废话,告诉我如何解安国之危的法子。”杨云轩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宋译见杨云轩真有了火气,这才不再废话重新进入了琴熏楼。 第八十三章 初议易储 “你确定这法子真的能行?” 琴熏阁里,杨云轩浓密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毫不客气的对宋译那个可解安国之危的计策表示深深的怀疑。 “殿下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宋译微笑道:“试了,安国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若不是的话,那就只有坐着等死了。殿下且想想,安国若出了乱子,在劫难逃的人是谁?” “少给我危言耸听。” 杨云轩嘴里咬牙切齿,但还是道:“我这就把你这烂计策上书给父皇,他采不采用是他的事儿,横竖我这个做太子的心意已经尽到。” 说着,走到书案前把宋译所说的应对荒年之策还有南叶有可能趁乱入侵安国边境一事全写了下来,然后叫人把这书信用蜡丸封好,速速传到宫里给文帝看。 “殿下自己为何不回宫里呢?”一直看他忙碌的宋译不解的问:“若你肯进宫向皇上直陈利害,到时候皇上采纳此建议的话,你就是大功一件。这样的话,无形中你在朝臣中的地位也提升了一大截儿,倘若天下百姓知道是你在一旁劝皇上回心转意的话,大家也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杨云轩打发走下人后对宋译眯眼笑道:“我岂是那种冒功请赏的人?你的主意所产生的后果自然由你来承受。赞誉也好,谩骂也罢,都是你的事儿,与我无关。我只是帮你把你的看法转达给父皇而已。” “殿下的意思。。。。。” 突然间,杨宸心中升起一种浓烈的不安,而杨云轩接下来的话坐实了他的不安。 “我刚才给父皇的书信中,想出这个计策的人那里,写的是你的名字。”杨云轩笑的一脸无害,“宋译,咱们自小在一起,我希望能永远相互扶持着走路,而不是心存芥蒂。” 如同五雷轰顶的宋译脑海里只盘旋着前面那句话,‘我刚才给父皇的书信中奇,想出这个计策的人那里,写的是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 这句话使宋译背上一寒,这不是让文帝对自己越来越不放心吗? 未来储君旁边有个智商优于他且使他心存好感信赖的人,万一那人存了不臣之心,大安的江山如何坐得住?文帝会把他和宋年的今日看作是杨云轩和宋译的明日,再好的君臣感情,经过岁月磨蚀之后,只有冰冷的猜忌和杀机。 这些,杨云轩年纪尚小可能不懂,但文帝懂,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儿子除去这个隐患。免得隐患将来成为第二个不受天家辖制的权臣。 想到这里,宋译猛地跑出去试图能截上去宫里送信的太子府侍卫,然而却被一脸无辜的杨云轩跑出来拦住。 “你这个人,我不是为了你在父皇心里的分量能重一些吗?你这是什么反应。”杨云轩有点委屈的道:“搞得我似乎是给父皇写信要他杀你一般,至于吗?” 宋译心里有苦难言,以为杨云轩不知道文帝已经对宋家起杀机的他不能主动告诉太子这些复杂的过节,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殿下没错,”知道追也无用的宋译不无颓然的苦笑道:“是臣错了,臣错在不该多管闲事。如果我这次不多管闲事,兴许我真的还能再活五百年。” “。。。。。。” 【分割线----------------------------】 御书房里间,文帝正卧在凉榻上闭目养息。前阵子太子杨云轩可真是把他气坏了,再加上这两天安国旱情严重和丞相宋年御前添堵一事,他本来就不太好的身子越发疾病缠身。 此时床榻前,御书房伺候的宫人皆已不再,只有白袍银铠的慕容冲坐在他床前的绣凳上放柔了声音道:“陛下,丞相府,太子府,还有那些和丞相来往密切的大臣府邸,我都已经安排了手下潜伏进去。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快速飞鸽传书于我,陛下只管安心养病,不然的话,这让臣如何自处?” 听他如此说,文帝悠悠的叹了口气,把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搁在慕容冲手面上道:“真是难为你了,这个时候,三宫六院没有谁能帮得上忙,那些大臣我信不过,除了你和刘成,朕再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皇上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吗?”慕容冲笑容很是柔和,反手握住文帝有些发凉的大手道:“太子殿下年轻有为,将来一定会为陛下分忧的。” “别给我提他,”文帝闻言冷哼道:“他如今被宋年家那小子蒙蔽住了,你没看前两天在造办处他是如何的大逆不道!分忧?哼,不给朕添乱朕就要求神拜佛了。” “殿下还小,再给他一些时间,想必他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文帝闻言只是冷哼不已,慕容冲见他如此,眼中的不满一闪而逝,随即堆上笑容柔声讨好道:“陛下别怪臣多嘴,就算殿下年轻不懂事,您也不该把废太子家的那个皇子接进宫里来啊。古往今来,天子一举一动百官万民都在睁眼看着,您今日如此举动,岂非要天下人以为您有了易储之心?” 文帝冷哼道:“朕就是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朕有了易储之心,明儿先把废太子那个叫什么杨云成的封为成王殿下,如果太子还不知悔改一味留在宫外给朕作对,易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有小黄门儿低着声音请示道:“陛下,废太子之子杨文成求见陛下,不知可否。。。。。” “让成儿进来。。。。” 文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然后和慕容冲不留痕迹的各自缩回了握在一起的手。慕容冲也很自然的站起了身,做出回话的姿态静等杨文成进来。 很快,珠帘被掀开,一身绛色常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长得很让人安心,走路不疾不徐也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侄儿杨文成拜见皇叔父,不知皇叔父今儿身体可觉好些?”一进来,杨文成就神情恭谨的拜倒在文帝榻前,文帝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后脑勺道:“在皇叔父这里,成儿不必这么多礼。快起来坐下,给叔父讲讲你进宫后的感受?” 杨云成很大方的起身坐在刚才慕容冲坐过的绣凳上,凳子上面的余热使他面上闪过一丝疑惑,然而那疑惑只是转瞬即逝。 “侄儿蒙皇叔父眷顾入住皇宫,进宫后一直感念皇恩不敢有丝毫。。。。。。。” “陛下,”突然,御书房外一声急促的呼唤打断了他的讲述,文帝不悦道:“狗奴才,没见朕忙着吗?扯着公鸡嗓子在那里嚎什么嚎。。。。。” “嘎。。。。。” 刚探个脑袋进来的小宦官闻言面上发窘,一时间立在那里进退两难。 而感官杨云成和慕容冲二人,个个忍笑忍得差点内伤。 第八十四章 渐融于人 “陛下,太子殿下派人送书信过来了。” 迟疑良久,那小宦官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双手捧着杨云轩的那封信呈给文帝。文帝冷哼道:“还知道给朕写信?朕还当他眼里再也没朕这个父皇了呢!” 虽如此说,但手还是结果宦官呈上来的书信亲手打开,看了一会儿,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以至于不耐的挥手让那宦官和杨云成暂且先退下,独留慕容冲一人在身边。 他们走出去后,文帝朝一本正经立在当地的慕容冲摆摆手道:“你来看看这封信。。。。。” 慕容冲也没废话径自上前,接过信后读了几行,眼中的震惊难以自隐。很快抬头对文帝激动的道:“皇上,此信内容大善啊,这些日子,臣夜夜苦想为您解忧的法子,然而哪一条都不如这信中的法子靠谱儿。臣建议,皇上应以我安国江山为重,召丞相他们进宫议下怎么做吧。” “你真不懂朕还是假不懂朕?”文帝不悦的皱眉道:“丞相的儿子能有这般造化,将来留在太子身边岂非是个大祸害?朕非除去他不可,就算放过丞相不理会,也一定要先除去他儿子。” “陛下多虑了,”慕容冲声音平和的道:“宋译若真有不臣之心,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向陛下献如此精妙的救国之策?臣以为,应该先对其考验一番,若其忠心可嘉的话,不如留其xing命为天家效力。这样的人,若留给太子殿下做辅国大臣的话,那绝对是陛下的善举啊!” “你今儿怎么尽说这些刺耳的话,”文帝气冲冲的拍了几下床榻道:“把他留给太子?难道要他和太子步我和丞相的后尘吗?如今丞相有多棘手你也看到了,朕可不愿意同样的事儿发生到太子身上。” 见文帝反应如此激烈,慕容冲便肃立在当地再也不说一句话。然而文帝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赌气一般对他道:“我发现你的心也朝着宋译那里偏了,你是不是觉得朕对他们父子太过狠绝了?如果觉得是这样,你大可以和他们一起与朕作对,朕横竖是孤家寡人,这辈子注定了的。。。。” 慕容冲闻言猛地跪下,悲声道:“陛下此言诛心啊,臣不过是就事论事,这些年,臣的心如何,陛下难道还不知道吗?” 说完,他以头触地久久不起,文帝也在那里闷声赌气。 此时若房间里多一个人的话,一定会被他们这两个大男人的话给膈应死。 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算再怎么不容于世,终究也在世间存在了。 过了许久,文帝方叹气道:“罢了,叫刘成去丞相府和各部尚书家里传旨,让他们火速进宫一趟。至于你,朕觉得咱俩还是都静静的好,你去太子府传朕旨意,宋译献策有功,赏银三百两。然后代我劝劝太子,顺便告诉他,他若还和朕赌气让天下人因此耻笑朕的话,朕就把杨云成认为义子了。” 慕容冲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然后告诉刘成文帝传唤后,这才懒懒的朝宫门方向走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造办处为宋译新制的盔甲官服大概已经完工了,便想着给宋译捎过去。毕竟是东宫侍卫统领,总穿常服不成体统。 【分割线---------------------】 太子府里,宋译正在花园空地处教侍卫学实用的防身技巧。 一番运动过后,侍卫们皆三三两两的平躺在地面上张大嘴巴喘气儿,每个人都如同从水里刚出来一般周身湿汗。 “热吗?”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宋译颇为悠闲的用一张大梧桐叶子遮住太阳眯眼问道。 众人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皆愤愤然别过了头。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自己连着练几遍试试。 他们如此反应,宋译丝毫不以为杵,反而笑的越发灿烂了。他要的,不是唯唯诺诺只知遵从上级指令的属下;他要的,是有血有肉会生气会愤怒懂是非明善恶的属下。只有这样,这群人才能相互扶持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倒在地上的小三侧头对他道:“大人,弟兄们练这些没用。如今这年头儿,很少见谁敢大逆不道刺杀太子殿下。弟兄们以前的身手保护太子绰绰有余,何必累死累活练这些防身技巧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宋译边说边吩咐在一旁看热闹的太子府下人道:“麻烦去取些水过来,越多越好。” 说起来,因为杨云轩的缘故,宋译在太子府还算是有威望的。他吩咐的事儿,太子府婢女和仆人丝毫不敢怠慢。 宋译在那下人走出几步后突然又对着他的背影道:“顺便把太子殿下请来,就说我邀他来花园看夕阳。” 因为早先的不愉快,宋译和杨云轩都各忙各的互不搭理。然而身为臣子,哪里能和太子长久冷战?只要无关大雅,稍微让步示好也是可以的。 下人匆匆离去后,宋译打了个哈欠道:“那盔甲又厚又重又热,你们怎么还穿着它?不如把它脱掉,单留里面的白底衫岂非潇洒飘逸。 “大人,这是皇家亲兵的规矩。非晚上睡觉,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脱掉盔甲的。不然没个皇家亲兵的样子,会被天下人耻笑。” 这次说话的是林立,自打上次在武兴堂和宋译比箭失败后,对宋译一直很尊敬。 宋译向他走了几步,笑道:“这些规矩,在闲暇的时候何必那么遵守?如果是寻常的衣服也就罢了,这么重的盔甲,你们难道不累吗?” “累!” “累就脱,”宋译显得毫无压力的拍着胸脯道:“待会儿太子殿下过来,我跟他说,他一定不会怪罪你们的。” 有人做冤大头,自然没有谁会再穿那厚重且不透汗的笨重东西,纷纷把盔甲全褪了下来。一时间,花园里众人大呼舒服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缕又一缕虚无缥缈的汗臭味。 脱掉盔甲的众人,白色的衣衫上满是汗水,个别出汗严重的衣衫甚至紧紧的黏在皮肤上,扯起这边,那边有毫不客气的黏在一起。 很快,几个下人抬了几桶水送了过来,方才那个下人搁下盛满水的水桶后,朝立在一旁的宋译笑回道:“大人,太子殿下一会儿就过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又累又渴又热的侍卫皆涌向水桶连喝带洗的把几桶水折腾的干干净净。 闹得宋译不得不在一旁提醒道:“都省着点儿,如今正是荒年,这几桶水在外面可值不少钱呢。。。。。。” 话未说完,突然闻到一股区别于汗臭味的味道,不由崩溃道:“唉那谁,谁把官靴给脱了?赶紧穿上,晚上等没人的时候随便你怎么折腾都行,这会儿别让大家受罪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哄笑。 “大人,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是不是不高兴?”一个黝黑精壮的侍卫问。 “这话从何说起?”宋译疑惑的问。 第八十五章 娈童 那侍卫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道:“太子殿下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可从来不想这几天这般呆在府上。以前都是没日没夜的出去找。。。。额,出去体察民情,最近却没有那样,想必是心情不好的缘故。” “谁说我心情不好?” 宋译尚未说话,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杨云轩摇着折扇过来道:“明儿没什么要紧事,大家都出去逍遥自在一天。这鬼天气,白天和黑夜一样热,再不找些乐子,只怕我要英年早逝了!” 说完,朝一旁的宋译眨眨眼睛笑道:“这个月的月钱每人会多发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再怎么着也够你们折腾了,明儿我单由宋译在身边就行。” “这事儿不妥啊殿下,”宋译道:“如今京城各处御林军正在往外清点流民,大家这时候出去的话势必会生出乱子。若给皇上知道了,那又是一阵暗气要生。” “要的就是乱子,”杨云轩猛地一收折扇,眼神透出凛冽的寒意道:“明天你们出去的人,交代你们顺便做件事情。明日,凡遇到往外清赶流民的御林军,都别客气,在能打得过的前提下,都给我一顿狂揍,揍完就把流民带到太子府,咱这院子够大,融个七八十号儿人不成问题。” “殿下这是要。。。。。。。” “为民除害。”杨云轩的声音显得很是正义凛然。 一旁的宋译虽然觉得此事不妥,但也忍不住要对他肃然起敬。 就在这个时候,杨云轩贼贼的凑到他旁边咬牙切齿道:“丫的,刚才得信儿,我以前在西城莺啼院相好的那位姑娘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御林军小头目霸占了,夺妻之恨不报不行,明儿你陪我过去,咱们好好儿整整他。收拾他属下的事儿,交给府上侍卫就行。” 宋译:“。。。。。。。。。。。” 【分割-0--------------】‘ 夕阳西下,万物染金。 歇的差不多的众侍卫接在小三的带领下各自吃饭休息,刚才还很热闹的花园里,独留下宋译和杨云轩。 太子府的下人很知趣的远远地立在那里听候差遣,免得惹自家主子不自在。 “宋译,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什么梦想?” “嗯?”宋译不解的笑道:“好端端的,殿下问这些做什么?” “就是想问问。”杨云轩年轻的脸被夕阳的光辉包围着,却不见丝毫年少轻狂的朝气,倒是周身透出一股老人迟暮的凄凉。“你告诉我,究竟有没有什么梦想?” 宋译想了想,认真的道:“娶妻,生子,幸福终老。”说完,许是怕杨云轩笑话他的缘故,忙又补了一句,“臣一直都很向往知足常乐的境界,所以。。。。。。。” “难道你没有想过扶持我治理这安国的大好河山吗?”杨云轩闻言打断了他的话急急的问。 “臣无心于朝政。”宋译回答的很平静,“父亲致仕后,我会和他一起离开京师,娶妻生子,然后过一世平安生活。” “你说的可是真的?”杨云轩问。 “童叟无欺。” “你不觉得这一辈子未免也太窝囊了吗?”杨云轩不甘心的道:“大丈夫行走于世,必当杀敌报国建功立业,倘若窝在江山一隅终老一生,算什么男人?” “殿下的意思。。。。。。。?” 不想再和杨云轩打哑谜周旋的宋译直接问杨云轩所言何意。杨云轩不容置疑的道:“如果我做了皇上,我想让你做我身边的臣子,我唯一信得过的臣子。” “殿下错了,没有哪个臣子是绝对信得过的。”想起宋年和文帝,宋译垂下眼皮儿不无淡漠的道:“就算是最初可以剖心相交,到最后也会相互猜疑直到有一方身败名裂死去。毕竟皇位那东西总给人一种危机感,危机感浓的人很难对周围的人产生绝对的信任。那个位置太孤绝,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注定要杀掉一切不可靠因素成为孤家寡人!“ “我不会。”杨云轩急切的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平日里也接触过不少大臣,然而只有到你这里才能毫无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对你是这样的信任。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如此值得我信任的人了,我这人喜欢热闹不想做什么孤家寡人!” “将来的事,殿下何必这般心急。”看着额头挣出汗的杨云轩,宋译哑然失笑道:“臣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谁敢笃定将来一定会怎样呢?” “那。。。”杨云轩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道:“那如果你将来没有归隐山林,就给我个机会,看看我到底会不会为了坐稳皇位而杀你。” “好。”宋译朝他点点头,然而眼中却是浑不在意。 很多年后的他才明白,自己究竟辜负了怎样的兄弟诚心。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下人过来回道:“太子殿下,御前统领带刀侍卫慕容冲大人奉旨来府,不知殿下是否要过去见见?” 听到慕容冲的名字。杨云轩的眉宇间登时满是嫌恶,很不爽的摆摆手道:“问他有没有什么要紧事?如果没有的话就说我目前很忙不方便见他,请他回去吧。如果有很要紧的事儿,直接领过来就是。” 宋译很疑惑的问道:“臣和那慕容冲有过几面之缘,觉得是个很不错的人,殿下何至于这般嫌他?” “你不知道,”杨云轩眉头皱在一起,但还是说出了实话。“这个慕容冲,是父皇的娈童,因为他,父皇冷落**有些日子了!” “什么?”宋译眼睛猛地睁大,脑袋嗡的一声回响不断。 杨云轩苦笑道:“不然你觉得呢?以他的家世和年纪,如何能当上御前侍卫统领这样的要职?这些事儿,因为他不愿意听到别人议论他和父皇的事儿,曾经用酷刑把一个饶舌的宫人折磨致死,他这般行恶,父皇却佯作不见一味纵容。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配让我以礼相待?” “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想起身上贴身收藏的那个香囊,宋译嘴角泛起一抹歉然的苦笑。张恬施,这事儿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的心错付与人! 你为他绣的这香囊,慕容这辈子都不配得到,得空儿我还是丢掉的好。 第八十六章 慕容的过去 慕容冲踏着夕阳的余晖进入花园,和神情冷淡的杨云轩见过礼后,让身旁的手下把宋译的盔甲官服给他。 宋译一直留心打量这个御前一把手,他看起来是如此年轻有活力,只要耐得住xing子完善自身,将来一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可是,这样的人,为何偏偏放着正路不走走妖路呢! 感觉到宋译打量自己的目光后,慕容冲只是微微一笑道:“陛下口谕:宋译献策有功,赏银三百两。” 说着一挥手,一个身着薄甲的侍卫捧着一个奢华无比的小箱子上前,宋译神情复杂的接过去,说了两句叩谢皇恩的话,然后起身依旧看着慕容冲。 他实在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竟会使慕容这样的年轻人甘心做文帝手中的玩物。 “宋大人再看的话,我脸上就算是没花也要长出花来了。” 慕容微笑着摸摸下巴道:“陛下说,明儿他要加封废太子杨铭之子杨云成为成王,说殿下若眼里还有国事家事,就请回去参加加封礼。” 这话听在杨云轩耳中,显得异常刺耳。登时不悦的冷哼道:“劳烦你回去告诉皇上,就说那是别人的加封礼,我去不去都无关大雅,请他不要把家国之事这样的大帽子扣在我头上,承受不起。” 说完,一挥袖子扬长而去。 他离开后,未及跟上的宋译看着眼前的慕容冲道:“你和太子有仇吗?为何每次做事说话都戳他的痛处?我就不信了,皇上会因为这件小事刻意加封别人的儿子。慕容冲,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慕容冲闻言挥手示意跟着自己的侍卫远远退下,然后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看着宋译道:“其实我也很纠结,太子殿下和杨云成究竟哪个更适合继承皇位。这些年,太子一直在安乐之中成长,遇事易冲动不懂委曲求全。这样的人若做了皇上,到时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话,遭殃的是安国的社稷。而杨云成不一样,他是废太子之子,经历了众人讨好的荣耀也经历了遭人唾骂鄙视的低谷,他的xing格善谋善忍,为了给自己争取做大的利益,他不惜出卖一切。他们两个,都不适合继承皇位,可是,皇位如今也只有他们两个有资格来坐。我想着,应该想法子改变下其中的一个人,免得将来陛下的江山遭殃。” “你倒是想的挺多。”宋译不无讥讽的道:“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没有像你这般虑事,身为一个御前侍卫统领,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吗?” “宋译,你是个聪明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慕容冲垂下眼皮儿笑道:“我就不信,这些日子,你没有听到过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你如今心里既然有了计较,有什么大可以张嘴说出来,何必藏着掖着。”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再装就没意义了。于是宋译叹口气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了权力地位,放弃了一生的尊严与傲骨,值吗?” 慕容冲听了,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苦笑。然后负手看着几乎坠落山头的夕阳叹道:“当我被南叶丞相管越抓走的时候,我的娈童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不是没有抗争过,但是当你抗争无望无果的时候,要想活着,除了屈服于命运,还能怎样呢?” 宋译的眼睛睁得很大,他没有想到慕容冲的以前竟然是这个样子,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南叶人。 这时慕容冲又道:“。。。我不是一个人,在南叶,我还有父母亲人靠我活命。管越说了,我若试图自杀或者逃跑的话,我的家人就会被杀死,他们的头颅会挂在城墙高处供万人唾骂。最初,我是管越送给南叶的四皇子叶辰的礼物,可没想到,叶辰为了躲避皇位之争而选择遁入空门。那年南叶和安国交战失败,我被当做求和礼物中的一件送到陛下面前,虽说依旧觉得屈辱,可是陛下对我是真的好。我这辈子,已经没了身为男人的尊严与骄傲,可我至少还有天子的信赖与恩宠。我如今整个人都是陛下的,所以应当全心全力为陛下谋划。杨云成虽然看起来很完美,但他确实不配继承陛下的江山。太子莽撞,如今是该让他有些危机感,然后懂得求全变通。不然,就算江山交到他手里,他也保不住。” “所以,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其实你是故意的。为了刺激他,让他有种太子位置不保的危机感,让他学会屈服低下头进宫向陛下赔罪?” 见慕容点头后,宋译哑然失笑道:“你就不怕适得其反弄巧成拙?刚才太子殿下的反应你又不是没看到,你那些话,只会使他更加反感陛下和那个杨云成。” “不是还有你吗?”慕容冲笑的成竹在胸,“咱俩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不怕太子不改变不屈服。” “我为什么要帮你?”宋译突然冷声道:“你别忘了,陛下也已经把父亲和我列在敌人的名单里,你既然忠于陛下,为何还要和我合作?” “因为在丞相这件事上,是陛下做错了。” 慕容平静的声音使宋译有些动容,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出是文帝对不住宋年,身为宋年儿子的宋译,如何不心生好感。 “我曾经也劝过陛下,无奈陛下杀心积存太久,劝了几次,我除了碰了一头灰遭人耻笑外,没有任何收获。在陛下那里我无法帮助你,但好在陛下对我足够信任,监视你们父子的事儿都是我一手处理。所以相对来说,我也给你们父子争取了一定的自由。”慕容冲道:“宋译,我需要你的帮忙,陛下的江山现在不能亡,将来更不能亡。你身为安国的臣子,希望你能以天下为己任。如果丞相在场的话,他一定很乐意帮我的。” 这些话如同石头一般丢到宋译刻意维持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沉默良久,他抬头道:“你去吧,我会尽力劝太子向皇上道歉,但我希望,你也能尽全力护宋家周全。尤其是父亲,他年纪大了,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我希望他老人家能寿终正寝。” “放心,我会尽力。” “还有,陛下此次驱逐灾民一事做的很不人道。你既然忠心于他,在没有更好解决办法的前提下,请务必让他尽快实施我的计策。吃了的话,只怕又是一场战乱。” “你放心,我明白。” 慕容拍了拍宋译的肩膀,然后趁着天际最后一抹晚霞离开了太子府。 晚上,宋译去寻太子。无奈太子身边的近侍拦住他道:“宋大人,殿下正在太子妃那里留宿,夜已深,你有什么事儿还是明天再回吧。” “既如此,打扰了。” 宋译闻言不做任何逗留离开,他前脚刚走,太子紧闭的房门打了开来,一脸不爽的杨云轩立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暗自赌气。 他已经知道了在他离开后,宋译有何慕容冲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没想到,自己一门心思的把宋译当兄弟一般看待,而他呢,却和自己的对头相谈甚欢。 倘若不给他几分脸色看看,别人还真以为安国的太子殿下是泥捏的。 第八十七章 纵容 夏夜闷得人难以入梦,似睡似醒勉强了大半夜后,忍无可忍的宋译穿衣起身到廊下看悬挂在宝石蓝色天幕上的弯月。 看了一会儿,被蚊子在脑门上叮了几个大包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进入快要成蒸笼一般的房间里。 躺在床上,无端的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经历的一切,感觉自己除了来历有些异于常人外,一切的一切和这里的君民无二。、 前路未知,只能尽力而活。和前世一样,平庸或者引人注目,都是努力的活着属于自己的历史。前面的路究竟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唯一的办法是,尽可能往梦想所期望的的那个方向努力。 翌日,忍着头重脚轻的不舒服感起了身。 尚未洗漱就见小三过来向他回说大家要奉太子之命出去扫荡御林军一事。 宋译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以后太子吩咐的事情,只要不是很过分,你们不必再来回我。” 然而小三却吞吐着不肯离开,在宋译忍无可忍准备询问的时候,小三苦着脸道:“可是大人,太子殿下这次的安排就很过分啊。这可是明摆着和皇上作对,一旦龙颜大怒的话,太子殿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皇上怎么样的。可我们这些奉命行事的人就很难说了。” 宋译想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擦了擦湿漉漉的手道:“那你先让弟兄们等着,我再去跟太子说说,看能不能让你们只解救百姓而不生事。毕竟御林军乃皇家禁军,得罪了对咱们没好处。” 此言一出,小三快要哭了。忙拉住他的袖子道:“大人误会了,弟兄们的意思是,让大家只揍御林军,揍完就走,不救百姓。陛下的旨意是驱逐流民,只有救流民才是与陛下作对啊。至于御林军那些四肢发达的家伙,弟兄们不服不是一天两天了,揍个残废不成问题。” “这样啊。。。。”宋译打个哈欠道:“其实我也觉得,流民救与不救都无所谓,横竖过两天他们就会看到生机,就算被赶到城外,只要熬过这两天,也依旧能活。但是,你们若揍完御林军拍拍屁股走人的话,那帮孙子吃了闷亏无处发泄,自然要拿那些无辜的流民泻火。你们的家人也是寻常百姓,倘若你们的家人受此劫难,只怕你们自己心里也不会舒服吧。” “这。。。。”小三有点犹豫不决。 “这什么这,”宋译眉头一拧道:“太子殿下虑事周全,不然哪里会让你们走完人后还要带回流民,为的就是流民不至于被你们的恶xing害的丢了xing命。你们只管去,出了事儿,太子殿下兜着呢。” 小三闻言这才犹犹豫豫的去了,见他走后,宋译揉了揉有些发木的面颊。刚好太子府的下人端来早点,吃了几口后便匆匆去杨云轩小院外面等他出来。 因为得到了慕容冲这样的有力支援,他感觉身上的压力小了不少。再怎么着,慕容冲也算是文帝跟前最能说得上话的人,只要他肯帮忙为宋家说情解危,那么,兴许宋年这一关能扛过去也未可知。 等了约莫一刻钟功夫,佯作不悦的杨云轩这才缓缓走了出来。 宋译知道他是为昨天自己和慕容冲走的过近感觉不快,但也不好解释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道:“今日殿下看起来很是神清气爽,管家已经让人去准备马车了,待会儿咱们就去西城那个叫什么院的地方等着为你出气。” 杨云轩看了宋译一眼,很明显想接这个话头儿,但生生忍住边走边道:“宋译,以后不要和慕容冲走的太近。你是我东宫的侍卫统领,你的立场代表我的立场,不要和父皇的人过分亲近。” 轻易听他这样孩子气的话,登时哑然失笑道:“殿下的意思是,你亲近的人我应该千倍万倍的亲近,你生分的人我应该千倍万倍的生分了?” “当然!”杨云轩没听出他话里的异样,点了点头显得很是严肃。 “殿下真的不打算收回刚才所说的话?” 似乎是不放心一般,宋译又问了一句。 杨云轩把折扇一收奇怪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见他如此,宋译一脸幸福的笑道:“殿下不是要去西城那个什么院吗,请问和殿下相好的那位姑娘的芳名是?” “你问这些做什么?”杨云轩这才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看着一脸警觉的杨云轩,宋译打个哈欠笑道:“自然是听殿下的话了,如你所说,你亲近的人我要千倍万倍的亲近。殿下既然肯为了那位姑娘派人揍皇家御林军,想必和那位姑娘交情匪浅。臣正在想,待会儿要怎样亲近那位姑娘才能令殿下满意。” “。。。。。。。。。。。” 短暂的沉默过后,太子府的院门口传来一声怒吼。 “宋译,你不贫嘴会死啊!” 他当然知道宋译不会真的亲近自己的女人,可是,宋译那贫嘴的样子却气的他几乎吐血。又想到宋译是为了驳回自己刚才那句不要和慕容冲走的过近的话,整个人又是一阵不爽。 “哎我说,昨天你究竟和慕容冲说了什么?”出了太子府,杨云轩忍不住心头疑惑道:“明明已经告诉你那样的人不配你交朋友了,你怎么还和他那么有话说?难道你也有娈童癖?” 宋译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平和的对杨云轩道:“我不能理解什么叫做断袖,但是我愿意相信,每个人走与众不同道路的时候,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人大都是从众的动物,怕被大家列为异端神经病怪物,可是现实不容许他们反抗,为了种种原因,这才做了最初自己反感讨厌的事儿。想必殿下一定很想知道慕容昨日告诉了我什么吧?臣不打算瞒殿下,昨日,他告诉了我他的过去,他真的很不容易。最后,他对我说,他很希望殿下能和皇上重续父子天伦之乐。” 宋译告诉了杨云轩有关慕容冲的一切,听他讲完后,杨云轩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宋译也不逼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后道:“殿下为人正直善良,你若做君主那是天下万民的福气。但是,单靠正直善良驾驭江山是行不通的。所以,殿下必须完善自己,这才有可能成为千古一帝受万人敬仰。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此时勤政殿外陛下正在加封杨云成为成王,如果殿下愿意,现在臣可以陪你回到宫里请陛下终止封王仪式,杨云成不是善茬,咱们应该把他的野心扼杀在萌芽状态。至于您所说的西城那位姑娘,回头再找御林军头目算账也不迟!” 说完,静静的等着杨云轩做出决定。 过了不知多久,杨云轩这才一脸歉然的对他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无法使自己低着头回去父皇身边。这次我们父子僵持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再怎么闹腾,影响并不大。而这次,我们父子不和的事儿天下万民都在看着,我若这时候回去,岂非很没面子。至于那个即将被封为成王的杨云成,如果他命里有王爷爵位,那再怎么挡也是枉然。” “殿下真不打算回去?”宋译问。 “让你失望了!”杨云轩朝宋译苦笑一下,然后抬脚快走几步。 宋译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跟了上去。杨云成出现虽然很棘手,但未必是一件坏事。他的存在,可以刺激杨云轩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因为今后的杨云轩会在不知不觉间发现,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始终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享用的一切。 第八十八章 初入青楼 被太阳烤的发焦的祥德大街上,一队御林军正拿鞭子抽打着几个步履缓慢摇摇欲坠的流民。 鞭子打在人身上,衣服灰尘在阳光下跳跃着。其中一个流民又饿又累又疼,最后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妈的,又倒一个,赶紧起来,还指望老子背你不成!” 离他最近的那个士兵骂骂咧咧的挥舞着鞭子,倒在地上的那个流民渐渐有了知觉,为了不挨打,只得慢慢蠕动着身子往前爬行。 一只脚狠狠的踹去,伴随着一声恶狠狠的嘲骂:“你这么慢,猪都比你快。赶紧起来,别装了,不然有你好看!” 流民挣扎着要起来,却又因为体力不支而重新栽倒在地。登时,气急败坏的御林军毫不客气的连踹他好几脚。而周围那些流民,皆神情呆滞的看着和自己同等身份的人被官兵欺负,没有一个上前帮忙。 这两天,他们遇到了太多的事儿。倒地的同伴被官兵殴打,刚开始不是没人去劝去求,可是,他们非但没有救到同伴,反而被热的烦躁的官兵毫不客气的列为抽打辱骂的行列。 不仅他们,连偶发善心的士兵也未能幸免。 曾经有一个流民,因为太渴倒在地上无法行走,最后不得不央求赶押他们的士兵给口水喝。有个士兵心有不忍把自己水囊给他,却被自己的上头劈手夺过去丢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水从开了口的水囊里流淌出来,湿了地面,那流民不管不顾的扑上前去,用手挖着被水浸湿的湿泥往嘴里送。 那士兵看不过小声嘟囔了几句,就被上司一脚踹吐了血。 有些人,先天后天的冷心肠。自己冷的同时,也不希望看到别人有丝毫热心的举动。不然,他就会把这当做对自己的轻视挑衅。 不得不说,皇家御林军,那些身经百战勇士。他们曾经不止一次的把屠刀对准自己的战友,不止一次的奉旨镇压乱民,十几年兵旅生涯下来,铁汉柔情早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铁石心肠。他们不仅自己冷,还把这些经验传授给一个个新加入的士兵,盲从的人把这些奉为金科玉律。 就在这官兵压民无人理会的时候,几个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在那里凝神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终于,在为首那人的点头下,他们迅速的冲上前去,各路功夫施展开来,不几下就把猖狂的御林军给撂倒在地。 安国的御前侍卫,他们是区别于御林军的存在。他们的存在关系着皇室中人的xing命,是以历年挑选侍卫的官员从不敢马虎。可以说,他们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英雄豪杰。 在他们面前,这些分散开来的小股御林军根本不是对手。 三两下解决了御林军后,那些侍卫一人一个扶着流民朝隐藏在不远处的几辆马车走去。 炎夏的祥德,几辆马车飞速的疾驰着,丝毫不避讳周围众人一样的目光。 【分割线】************************************ 而就在他们做这些事儿的时候,杨云轩和宋译则双双进入西城一家名叫莺啼院的青楼里。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背山环水的莺啼院显得很是清新美丽,前提是,你要无视勾栏美人那一声声嗲声嗲气的招揽恩客声。 宋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所以觉得很紧张,手脚心都是湿汗。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太热了。 “进去吧!” 终于,杨云轩朝他点点头,率先走入那不住挥舞着帕子吸引客人的姑娘群里。宋译不敢怠慢,忙匆匆跟了上去。 好容易走出脂粉堆,宋译和杨云轩只觉得整个人身上都盘旋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脂粉香气。这要是有老婆的话,你就是铁齿铜牙也未必能敌得过铁证如山。 “外面抛头露面的都是很久无人问津的姑娘,”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后,杨云轩低低的道:“要找雅韵无双的好姑娘,还得从里面找。而是否能找到倾城佳丽,那就要看你会不会来事儿和老鸨搞好关系了。” 宋译看着外面的湖水,脑海里无端的想起易水蝶熏楼的那位亦熏姑娘,想必可以称得上是雅韵无双了。只是可惜,夏封那样的浪荡书生不懂珍惜,用过佳人后弃之如敝履,这会儿,不知道亦熏该怎样伤心呢。 就在这个时候,搔首弄姿的老鸨看到他们,忙匆匆走了过来陪着笑道:“哎哟哟,这不是龙公子吗?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翠竹姑娘这会儿正在房里,你要不要见一见?” 宋译知道杨云轩龙公子是杨云轩泡妞时的名号,所以也没多大吃惊。 这时只见杨云轩微微一挥折扇笑道:“最近事儿有些忙,这不,刚闲下来就来看翠竹了。这位妈妈,我有些日子没来,不知翠竹姑娘可接待了别的客人?” “没有没有,这怎么可能呢!”那老鸨愣了愣,立刻拍着自己的酥胸打包票道:“翠竹姑娘对龙公子你可是情根深种啊,你一言不发的离开这么久,她却一直独守空房等你回来。这次龙公子好容易再来,千万要好好儿腾腾我们的翠竹姑娘,您是不知道,这些日子,翠竹这丫头啊,整个人都瘦了。。。。” 说到这里,还不时的用帕子沾了沾微湿的眼角。 “可是我却听说,”杨云轩丝毫不吃她这一套,斜睨着老鸨冷哼道:“前两天有个名叫邢寄的御林军头目和翠竹共度良宵过,您是知道的,我向来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所以今儿特意来看看。” “哪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嚼舌根,”老鸨闻言登时变了脸色,恶狠狠的骂道:“莺啼院谁不知道翠竹姑娘是龙公子的人,谁敢打她的主意?就算那帮色胆包天的家伙想打,我武十娘也不答应。” “果真没有?”杨云轩挑起了眉头,眼中的精光一闪一闪的。 “龙公子这话,可是要我们翠竹姑娘死啊。”那个名唤武十娘的老鸨眼圈一红做出替翠竹抱屈的样子,杨云轩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一收折扇道:“既如此,我去看看翠竹吧,这些日子我确实是冷落她了。” 说完站起身,指着一直冷眼坐在一旁的宋译对老鸨道:“这是我的兄弟,他是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还望妈妈派人好好指点他一番。男人嘛,不懂这些算什么男人!” 那老鸨微微打量了宋译一眼,只觉得这少年眉眼生的很是好看,但这好看不是那种阴柔的好看,而是一种游离于众生之外却又融入众生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吸引人,连她这样身经百战的老手看了竟然也忍不住想上前调戏两把。 因为杨云轩对这里熟门熟路,所以便独自一人去了那个翠竹的闺房。 老鸨目送他走远后,随手招呼了两个妖艳女子过来,微微吩咐了两句,那两个女子便扭动着蛇一般的腰肢朝宋译这张桌走来。 而老鸨,却是对着龟奴吩咐了两句什么,龟奴微一迟疑便匆匆离开。 第八十九章 弄巧成拙 被那两个女人挑逗着的宋译冷眼看着龟奴匆匆走出去,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说起来,杨云轩包装的很不错,虽说龙公子此人在京城神龙见首不见尾,但越神秘的人越不能得罪。如此看来,这老鸨倒很明智,不会因为一个御林军小头目而得罪莺啼院的老主顾龙公子。 可惜,这武十娘终究还是太贪心啊。 把玩着手里的青花瓷酒杯,宋译看了那老鸨对着一脸假笑重新走过来的老鸨,然后微微一笑轻轻避开那俩不停劝他进酒的女子起身道:“这位妈妈,这里闷得很,我且出去走走。龙公子问的话你照实回就是,我很快就回来。” 老鸨闻言愣了一下,然而宋译已经离座朝楼梯口走去。 如无意外,那俩龟奴此时正在莺啼院外面静等那位御林军小头目的到来,然后会想方设法把他劝到别的顾念那里享乐,总而言之,不让他和杨云轩撞面就是。 武十娘是何等样人,她也料到杨云轩今日突然来这里一定不是单纯的看看翠竹那么简单,见宋译无视走到眼前的佳丽朝楼下走去,很快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既然明白了,那又如何会坐着等他把自己的安排给搅了? 于是,老鸨轻移莲步上前扯着宋译的袖子道:“这位公子,可是我们这里的姑娘不够魅力?你请稍等,我这就让人给你叫好的来,总而言之,绝对不比那位翠竹姑娘差就是了。” “我真的是有事。”宋译不漏痕迹的拉回袖子微笑道:“很快就回来,妈妈不比担心。” “有什么事儿,这莺啼院周围我熟得很,公子何必自己亲跑一趟呢。” 那老鸨没有放弃的意思,做生意的,向来讲究和气生财,谁也不得罪。老主顾龙公子她得罪不起,新主顾那个出手阔绰的御林军头目他也得罪不起,潜在主顾宋译她也想方设法的讨好拉拢,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见她如此说,宋译含笑看了她一眼,老鸨只觉得那看起来很阳光的眼神似乎要看透她的内心,于是不自觉的移开了眼睛。 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宋译懒得与那老鸨纠缠,低了声音红着脸道:“十娘太可气了,可是这事儿还真得我亲自跑一趟。” “哦?”那老鸨疑惑道,“何事?” 宋译附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句什么,然后头也不回的下了楼。那老鸨立在当地愣了一会儿,面上飞过两片红霞后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道:“看起来挺老实的一孩子,怎么说话没个把门儿的。。。。。” 【分割线】************************************* 出了莺啼院,宋译锁定那两个龟奴的位置后,在湖边凉亭下摘了片草叶,噙在嘴里状似闲散的留意着那俩龟奴的动静。 方才来的路上,杨云轩告诉他,以前他留在莺啼院的家奴已经探知,今日这个点儿的时候,那已经彻底被翠竹俘虏了灵魂的御林军头目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翠竹和那位御林军头目的约定,潜伏在翠竹房外的太子府家奴听的一清二楚。 能让女人抛弃原来的良人投入到一个不入流男人的怀抱,想必那不入流的家伙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如此想着,宋译倒对那个御林军头目起了浓厚的兴趣。 当太阳上升到柳梢头的时候,一个身着盔甲的男子在两个侍从的陪同下莺啼院走来,而守在莺啼院外面的那俩龟奴则已经堆起了满脸笑容上前和那人说着什么。 宋译留心打量,那头目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四五的年纪,长得不如杨云轩,但是周身却透漏出一股王者之气。想必,是御林军中一个很了不得的角色了。 吐掉嘴里的草叶后,宋译神态悠闲的朝那人走去。 “孙大人,翠竹姑娘今儿病了,她不想让您看到她病时的难看样子,所以让小的们在这里请您到别的姑娘那里小坐散心。。。。。。” 刚好听到这几句的宋译直皱眉头,这谎话编的,怎么听怎么想欲拒还迎的情话。试问哪个男子听说自己喜欢的佳人生病的时候会狠心区别的女人那里呢? 果不其然,那被称作孙大人的头目和声笑道:“我已经决意为她赎身,今后她就是我孙进的妻子,还介意这些做什么?病了,我去看看,如果你们请的大夫不行,我从军中调军医过来。” 此言一出,那俩龟奴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本打算把这事捅破的宋译打算上前再接再厉捅一把火,杨云轩的意思,是让这个男人看到他和翠竹缠绵样子后知难而退,既如此,还是怂恿这叫孙进的男子进去的好。 于是宋译做出一副很疑惑的样子道:“翠竹姑娘病了?不可能啊,龙兄不是刚进去看她吗?病了,几时病的?我得进去问下,需不需要叫大夫。” 说完,在那俩龟奴几乎要杀死人的眼神中上了楼梯,走了两步又回头很热心的对拧眉不语的孙进道:“方才听说这位大人要去见翠竹姑娘,咱们刚好同路,不如一起去吧。” 孙进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在这外面等着我,不得我吩咐,谁也不许进去。” 留下那俩侍从后,和宋译头也不回的在龟奴哭一般的呼唤声中进了莺啼院上了楼。 “哎呀,这不是孙大人吗?”那老鸨尖利的声音传来,然后一阵浓香伴着一个人影快步走了过来,看了一旁的宋译一眼,宋译立刻摊手很无辜的耸肩道:“我不知道这位是谁,我们只是刚好一起上楼而已。” 那老鸨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头对孙进陪着笑问道:“翠竹今儿诸多不便,大人怎么还上来呢?” “听说她病了,我来看看她。”孙进倒还真能沉得住气,不卑不亢的道:“适才龟奴已经告诉我翠竹今日因病不便见我,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我不进去,就在门口悄悄看一眼就好。” 说完,大步朝翠竹所在那那个房间走去。 “大人,大人。。。。。” 呼叫不及的老鸨匆匆跟了过去,感觉到阻止无望后,这才回头看了准备看好戏的宋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使人感觉其中隐藏着什么使人不知道的消息。 觉得此事怪异的宋译恢复严肃的表情也跟了过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九十章 不争馒头争口气 尚未走到翠竹的房间前,就听到一阵琴音传来。 感觉不对劲儿的孙进快走几步到了门前,宋译跟在老鸨后面紧随而至。 透过未及关严的门缝,看到里面一个妙龄女子正坐在八仙书案前抚琴,神态悠闲的杨云轩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的是那女子的及腰长的秀发。 如无意外,这女子就是翠竹了。 因为隔着门缝隔着人,宋译看不大清翠竹的神情,只是觉得琴音里透出浓浓的不耐。可是,不耐烦的不仅仅是抚琴的人,连外面听琴的孙进也遏制不住起伏的情绪一脚踹开了房门。 琴音顿歇,唬了一跳的翠竹茫然抬头,正对上怒气冲冲的孙进。只一眼,翠竹就忍不住捂脸背过身哭了起来,哭声中透着不可遏制的委屈,使人听了心如刀绞。 杨云轩沉着脸坐在那里,方才抚摸翠竹秀发的那只手就那样虚空抓着,一双眼睛却挑衅一般看向孙进。怒气已经上头的孙进一脚踢开了碍事的绣凳攥紧拳头直砸向杨云轩的面门,暴跳如雷的样子和方才的温和多情的形象相差千里。 不过想想也是,任谁未婚妻被别的男人调戏了都会不舒服,挥拳头算轻的了,脾气再暴一点的,直接挥刀子。 孙进生气,杨云轩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儿虽然看起来比孙进平静许多,但越发阴沉的脸色透出他此时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说到底,翠竹是他先定下的女人,孙进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横插一脚动他的女人。 在孙进拳头破风要砸向杨云轩面门的时候,杨云轩倏地起身反着一脚朝欺身上前的孙进踢过去,孙进到底也是御林军一个头目,伸手倒也不错,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避开了。 看到他俩扭打在一起,担心杨云轩误伤的宋译知道事情不能再这样闹腾下去,于是忙上前准备把二人分开。险险的用手接住二人互打向对方面颊的拳头,宋译只觉得胳膊有种接住高速坠落的石头一般难受,但既然出手了,便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于是把他二人的拳头送向一旁,然后忙高声道:“你们这样打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该是谁的错,谁就得道歉。” “宋译你起开,我不揍这厮难咽下这口恶气!”杨云轩挣得脑袋都充血了,宋译讶然道:“你真的想和他手底下见真招儿?” “废话!”杨云轩咬牙切齿的道:“这口窝囊气儿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你若真心帮我,直接动手就是!” “抱歉,我无心帮你。” 宋译闻言立刻退出二人的战场,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儿,顺便对正在劝翠竹的老鸨道:“里边在打架,十娘和翠竹姑娘还是出来避避吧,刚好我可以了解下情况,让他们先打着。” 就在这个时候,杨云轩脸上挨了一拳,登时刚才的傲气全没了,对着悠闲自得的宋译吼道:“有你这样的吗?快来帮忙!” “龙兄,我觉得这事儿似乎另有隐情,我建议你们还是停手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的好。” “你。。。。”杨云轩差点背过气去,边很狼狈的招架孙进边道:“我倒是想停,你没见这疯子越打越猛吗?” 宋译闻言看向孙进,果不其然,孙进本人长的也很健硕,加上行伍出身,所以打的很是酣畅淋漓。 杨云轩说话这功夫儿,身上又挨了几拳。宋译见状这才欺身上前,也不废话,一脚揣在孙进腿弯儿处,分心打杨云轩的孙进不及回防吃痛跌倒,然后恶狠狠的道:“就你们人多吗?给我等着!” 说完,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方才跟着他来的那俩随从杀气腾腾的冲上楼来,尚未近前,就踹端了栏杆,老鸨在一旁看的很是肉疼。 “谁打我家大人,滚出来!” “我。”宋译打了个哈欠对紧跟着瘸上来的孙进道:“我建议你还是别跟我们拼人数,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我替你在这位龙公子面前求个情,这事儿就算了。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 宋译没有回答,只是很随意的虚空拍了拍手,很快,二楼各房都出来了人,这些人穿着打扮不一身材不一,若不知情,还以为他们都是普通piao客。 看着出来的这帮人,宋译看了疼的呲牙咧嘴的杨云轩一眼,大汗道:“你可真够下功夫的,我说我手下怎么就那么点儿人,感情是被你调出来做这些事儿了!” 杨云轩不服气的分辨道:“都窝在家里吃干饭啊,不办事怎么行。” 宋译闻言叹了口气,杨云轩若做地主,和周扒皮有一拼。 想到这里,随即回头对那群刚才正和姑娘你侬我侬的手下道:“我是宋译,你们马上各自回房把衣服穿整齐了再出来,当着御林军弟兄的面,太丢价了!” 话音刚落,那群衣衫不整的家伙纷纷回房,隐约还传来女人的撒娇声。 听着这些声音,宋译只觉得无地自容,但还是强笑着对眉头紧皱的孙进道:“你仔细想想,这群人待会儿出来,一人一脚就能把你们三个踩几十遍,考不考虑我的话,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只要你不心虚,里边请。” “打就打,你以为老子怕你啊!” 孙进尚未张口,其中一个侍从竟然很猖狂的吼了起来。 宋译闻言也不废话,轻轻一拳头就把他打倒在地,然后冷哼道:“主子说话,岂有你们插嘴的道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原来是三脚猫功夫。没这实力就别给你家大人招麻烦惹事儿,边儿呆着去。” “太过分了,你当御林军都是泥捏的吗?”孙进倒是个负责任的头目,见手下因自己被打,登时也急了,欺身就要和宋译交手。 “住手。”突然,旁边一直咬唇不语的翠竹突然扑过来哀声道:“翠竹一介青楼女子,不值得二位争来争去。。。。。。” “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杨云轩看着翠竹一脸严肃的道:“你早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为何他会出现?我是男人,这事儿不能就此忍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方才回房穿衣服的太子府侍卫皆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早先隐藏身份的平民服大概已经被换下来留在房间里了,此时每个人都穿着整齐的红黑底红边的侍卫常服,腰跨宝刀走出来站到杨云轩和宋译的后面。 第九十一章 无常 当这些东宫侍卫衣着一新再次出来的时候,孙进的脸色这才有些难看了。 他就算再没脑子,也已经猜出了杨云轩的身份。抢太子的女人究竟有多大罪,安国的律法没有写。但也正是因为没有写,这才显得可怕。 未知,向来都很恐怖。 “臣。。。。。御林军左中郎将孙进拜见太子殿下。”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孙进不愧是行伍出身的人,屈伸之法运用起来毫无压力。杨云轩却不依不饶的冷笑道:“我当是谁,不过是一个五品武官,竟然连我的女人都敢动。孙进,你长了几颗脑袋!” “臣,臣。。。。。”看着怒气冲冲的杨云轩,孙进哭丧着脸道:“殿下,臣实在不知道翠竹是您的女人啊。在这之前,臣确实知道翠竹姑娘是龙公子的人,可臣查过龙公子,确实没找到这个人。加上他又有些日子没出现,这才考虑为翠竹姑娘赎身收入内室。如果知道翠竹是殿下的女人,您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 “现在你知道翠竹是我的人了吧。”杨云轩傲然道:“我的女人被你玩弄了这些日子,不砍你难消心头火气。” 宋译在一旁听杨云轩如此说,心里很为孙进不值。说起来,孙进早先并不知道翠竹是杨云轩的女人,这才对翠竹上了心。另外,他和翠竹之间,看起来并不像是单纯的露水之欢,他已经起了要娶翠竹为妻的心思。这对于一个青楼女子来说,是莫大的福分。 孙进能给翠竹带来幸福,现在看看,竟发现孙进和翠竹在一起更和谐一点。 可是。。。,说到底宋译是杨云轩的人,这个时候不帮着自家兄弟,未免也说不过去。 然而,昧着良心对杨云轩处罚孙进霸占翠竹一事视而不见,这又不符合他昔日的为人。 想到这里,宋译对杨云轩道:“殿下息怒,孙进之前确实不知情,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还望殿下原谅他的过错。” “原谅他?”杨云轩眉头一挑冷笑道:“难道我的女人就这么被人玩儿了吗?如果你的妻子被人霸占多日,你能原谅那个登徒子吗?” 这样狗血的比喻,宋译听的心头火起,垂下眼皮儿道:“可是翠竹姑娘并不是殿下的妻子,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今后更不可能是。你把她划为你的女人,可你什么都给不了她,你自己无所谓,可你有没有考虑过翠竹姑娘的感受?” “你。。。。。。” 杨云轩被噎的没话说,最后恨恨的道:“看来是我平日里太把你当回事儿了,如今你竟然帮着外人对付我。”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看着神情悲愤的杨云轩,宋译歉然道:“殿下,你把臣当兄弟,这事儿臣铭记在心,也正是因为你把臣当兄弟,臣才不能看着你不如暴虐蛮横的歧途。今儿这事儿,说起来确实委屈你了,可是,在场的人谁又不委屈呢?臣建议,一切看翠竹姑娘自己的选择,毕竟事关她一生的幸福。。。。。。” 说到这里,宋译猛然转身问和众人跪在一处的翠竹道:“事关姑娘的将来,还望姑娘慎重选择。” 翠竹闻言抬头不无感激的看着宋译,然后膝行到孙进身旁,和他一起跪在那里。 “殿下,翠竹身处青楼数十载,一直都梦想着有个男子为我赎身娶我为妻,在遇到孙大人之前,翠竹以为自己这一生可能注定要在红尘浊世中打滚了,没想到,他承诺给我一个自己梦想已久的世界。翠竹是个现实的女子,你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我要的生活,你给不了我。” 杨云轩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他留在外面的每个女人,都是他的心血,如今这心血就要属于别人了。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很憋屈,被自己人欺负的那种憋屈,很想不管不顾的任xing一次,可是在听到翠竹那些发自内心的话的时候,满腹的憋屈化作深深的无奈。 “孙进,你真的打算娶翠竹为妻吗?”杨云轩看着僵着身子跪在当地的孙进冷冷的问。 “臣。。。。。”孙进有些纠结,说打算娶翠竹为妻,那就是明着和太子作对。说不打算的话,那在此之前所有的抗争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在犹豫不决,宋译看的直皱眉头。他很清楚,自己今儿过分了,帮着外人逼杨云轩做决定,只要把他当兄弟,就不会这么做。 “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一句话就那么难吗?你究竟是不是男人啊。” 宋译上前一步揪起孙进的前襟道:“孙进我告诉你,我今儿吃饱了撑的管你们这一档子破事儿,看到你刚才那犹豫不决的德行,我恨不能收回早先自己所有的话。想说什么就赶紧放,别夹着掖着!” “我愿意娶翠竹为妻。” 一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说完,眼睛认命一般闭上,从今往后,大概要被太子殿下列为死对头了吧。将来太子登基做皇帝,只怕自己会永世不能翻身。 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值吗? 可是,对于骑虎难下的人来说,值与不值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很好。”杨云轩大笑着走了出去,宋译看着忙吩咐两个侍卫紧紧跟上,。然后对瘫软在地的孙进道:“我会劝殿下放下此事,你今后好好对你的妻子,如果被殿下知道你慢待翠竹姑娘的话,有你好看。” 说完,便要匆匆追下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准备起身的孙进道:“给翠竹赎身,你银子够吗?” “宋大人放心,我不缺银子。” 宋译闻言点了点头,这才追下楼去。被晾在楼上的侍卫不无尴尬的对视着,如今再化作piao客上女人是不可能的了,可殿下和宋大人并没有吩咐他们离开莺啼院,这可怎么办? “还愣着干嘛,赶紧追呀,不问清楚弟兄们不能这么干耗着。” 不知是谁这样说,于是楼上的侍卫匆匆冲下楼去。巨大的动静吓得楼下的piao客纷纷钻到桌子下不敢露头,唯恐遭了秧。 【分割线】************************************”你们去找前侍卫统领萧三,他会告诉你们现在该做什么。”打发走追上来的东宫侍卫后,宋译对着兀自生气的杨云轩陪笑道:“殿下息怒,臣以后不会了。臣保证,以后殿下说一,臣绝不说二。就算殿下过分了,臣也会撸着袖子为殿下揍人。” “不敢。”杨云轩丝毫不给他台阶下。 方才宋译在里面把他堂堂太子当孩子训,平时也就罢了,可当着外人,怎么这么不给他面子。再怎么着,好歹也是一国储君啊。 宋译也对自己方才那些一时义气所做的无脑行为感到惭愧,于是继续陪笑道:“不知还有没有别的相好?天色还早,殿下可以去别处缓缓心情。” “没兴趣。。。。。咦?” 杨云轩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指着前方首饰摊前一个身材曼妙的姑娘道:“宋译,你若上前套问出那位姑娘的芳名还有府邸,刚才的事儿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小事。”见杨云轩松了口,宋译想都没想就拍胸脯道:“殿下请好吧。” 说完,瞄准那正在翻检首饰的女子走去。 挤到那女子旁边,摸摸自己的下巴,很有成就感的宋译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问道:“这位姑娘,家兄对姑娘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特意要我来问问姑娘芳名家在何处,不知姑娘是否行个方便告诉我呢?” 那女子闻言抬头看着宋译,面上先是浮现出一丝薄怒,但很快又隐藏下去指着自己问道:“这位公子是在和我说话吗?” “姑娘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不是和姑娘说话,又是和谁呢?”宋译随手把玩着一枚莹润的玉石笑道:“家兄眼界极高,出了姑娘这样的瑶池仙子,一般人只怕入不了他的眼。” “哦?”那女子眼睛眯了起来,笑道:“如此伯乐,我倒真该去见一见了。请问公子,你兄长现在何处?” 宋译很配合的指了指杨云轩所在的地方,却没有注意到,那女子左边一个腰悬宝剑的男子已经手按在剑柄上朝立在当地捧腹大笑的杨云轩走去。 须臾,正在和那女子耍贫嘴套近乎的宋译听到杨云轩悲愤的呼叫声:“这位大侠,确实不是我要见尊夫人的啊。。。。” 宋译刚准备回头,突然觉得脑袋一疼险些混倒在地上。昏昏然间,看到刚才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手里正拿着一方墨砚狞笑连连。 第九十二章 触动 自古红颜皆祸水。 这是宋译清醒过来的第一个想法,然而这个时候,很明显不适合发牢骚,君不见杨云轩还在那边倒着呢! 甩甩有些发昏的脑袋,顾不得理会摊主那关切同情的眼神,头重脚轻的朝倒地惨呼的杨云轩走去。 “起开,不用你扶。”杨云轩挣扎着坐起来,对着一脸无辜的宋译咬牙切齿的道:“宋译,你给我记着,你欠我一个媳妇儿,这事儿没完。” 宋译苦着脸道:“可是殿下,我确实尽力了啊。谁让你挑人没挑对,竟然挑个夫君在身边的让我去问人家芳名住址,这不明摆着找抽吗。” “废话,没夫君在旁边怎么能报刚才你帮外人欺负我的仇。”杨云轩气哼哼的揉着被踹了的腹部道:“哪成想你在我这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把人家丈夫引到我这里来。” 宋译了然道:“凡事皆有因果,我诚心向殿下道歉,殿下却算计于我,平白无故挨顿窝心脚是应该的。” “你别给我幸灾乐祸,”杨云轩气哼哼的道:“摸摸你的脑袋,破相了还不知道?” 宋译闻言伸手抹去,火辣辣的疼使他出了一头冷汗,把手拿下来入眼一片猩红。幸好,这血看起来大概是已经自行止住了,看来伤口也不怎么严重。 “咱俩半斤对八两,谁也甭笑话谁。”宋译干笑着问杨云轩:“殿下打算去哪里?” “回府休养。”杨云轩回答的有气无力。 宋译却道:“殿下不是让小三他们把救下的流民带到太子府吗?想必今儿府里乱的很,殿下回去也未必能休息的好。不如趁着天好,咱们一起在京城四处走走,顺便看看小三门办事效率如何。” “别烦我,我刚没了媳妇儿,正不爽呢。” 杨云轩气哼哼的打断他就要往前走,宋译忙跟上去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如此花心额,如此博爱,我保证一定能给你寻到更合心的姑娘。只是殿下,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和你有了感情的女子,该如何安置?” “有什么安置不安置的,”杨云轩不悦的皱眉道:“能被当朝太子喜欢上是她们的福气,我虽然不能把她们纳为妃嫔,却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使她们过的舒心,如此还不够吗?” 宋译看着理所当然的杨云轩,叹了口气道:“如果杨云成代替殿下成为太子,他保证你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你愿意吗?” “这是两码事。”杨云轩显得很不爽,闷闷的摆手道:“好了宋译,咱们现在也别打这些嘴官司。你不是说在京城四处走走吗?我记得教坊司有几个姑娘很不错,要不。。。。。咱们去那里瞧瞧?” 宋译愣了,难以置信的皱眉道:“殿下,那里的姑娘大都是犯官家眷啊,咱们去那里,未免也太。。。。。” “犯官家眷也是ji女,你纠结个什么劲儿。”杨云轩撇嘴道:“入了青楼,谁比谁高贵多少。” 宋译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最后竟然头也不回的朝相反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杨云轩在他身后喊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宋译依旧没有回头,“臣觉得,小三确实更适合做殿下的侍从,你我三观不符,八字不合。” 杨云轩究竟是什么反应,已经走远了的宋译不清楚。但他也不想清楚,俩人都是大小拌嘴玩闹惯了的,等级之间的虚礼,杨云轩懒得遵循,宋译也乐得成全。 不知为何,事情似乎是一个循环一般。他和乞还在一起的时候,乞还总说一些大道理教育他。如今他和杨云轩在一起,事情竟然倒过来了。 【分割线】*********************************************** 当看到相府匾额的时候,宋译才陡然惊醒。 自打进入东宫后,他一直没回家,因为父亲宋年要迎娶柳飘飘的缘故,他更是对那个家没了半分幻想,可是为何,竟然稀里糊涂鬼使神差的又走到家门前? 本能的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一个惊喜万分的声音道:“这不是公子吗?公子几时回来的?老爷刚好在韵苑里歇中觉,你先稍等,小的这就去叫老爷起来。” 宋译回头,看到了一脸惊喜的管家。 未及回话,里面就走出来几个小厮迎着他道:“这些日子,老爷天天念叨公子,您不知道,府上没了公子和乞还师父,无端的添了十几分的冷清。。。。。。” 本来打算扭头走人的宋译愣在当地,小厮们的话,不知为何,似乎触到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那方领土。 身不由己的被他们推了进去,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整个人显得有些恍惚。 这里再怎么着,终究是个家啊! “过两天不是要娶新夫人进门吗?为何府上还没有装点?”注意到异样的宋译突然回头问。 “回公子的话,”管家上前陪着笑道:“这两日老爷为了旱情的事儿忧心,觉得在此荒年不好无视民生疾苦自己娶妻享乐,说等荒年过了,百姓安居乐业了再说。” “哦。” 宋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不知内情的管家又道:“不过这也没影响什么,准夫人这些日子一天三趟的往府里跑,也是因为准夫人,府里才勉强有点生气,老爷的身子也因此没有继续垮下去。” “父亲病了吗?”宋译问。 管家叹口气道:“皇上下驱逐流民出城的旨意前,老爷曾全国皇上,不知何故,回来就病了。不过还好,昨天皇上突然呢又急召老爷进宫,老爷回来的时候对公子赞不绝口,回来的时候,竟然破天荒的吃了两大碗饭。小的隐约听说,公子给皇上出了解救灾民拯救安国的法子?” 宋译闻言知道文帝采用了自己的计策,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了下去,回头对目光炯炯的管家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什么的。。。” 一行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韵苑外面,听到里面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宋译准备叩门的手怔怔的停在半空。想了想,对管家道:“老爷既然睡得正好,我就不闹腾了。待会儿老爷醒来的话,就说我回来过,过些日子我再回就是。让老爷务必顾惜身子,有病别拖着。” 说完,不理会管家们的呼唤声转身走远。 韵苑里面的竹床上,宋年沉沉的睡着,呼吸平稳。 第九十三章 太子妃 第九十四章 内奸 当宋译的身影出现在太子府外面的时候,守门侍卫忙迎上前去一脸紧张的道:“宋大人且先别进去,今儿萧副统领他们带了许多流民进府,弄得府里乌烟瘴气的,太子妃正在生气。萧副统领们都说这是奉命行事,太子妃自然不敢对太子殿下怎么样,倒是您。。。。,您这个时候进去,不是摆明了往刀口上撞吗?” 宋译闻言从善如流的赞了那守门侍卫两句就消失在太子府外,再怎么着,太子妃好歹是杨云轩的媳妇儿,宋译再怎么猖狂,也管不到人家内眷头上。平日里对杨云轩无法无天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官宦之女太子妃来说,还是有多远避多远的好。 后院失火的烂摊子,还是杨云轩自己收拾比较合适。 可是,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看着尚未落山的太阳,宋译颇感头大。走了不知多远,看到前方有一处茶摊儿,随即从怀里摸银子打算先喝口茶再说。然而,就在伸手入怀的时候,突然触碰到一件柔软的物事,拿了出来,是张恬施托自己给慕容冲的香囊。 想到慕容冲扭曲的感情观,宋译叹了口气,张恬施注定要悲剧了。 苦笑着要把香囊重新收入怀中,丢掉的话心有不忍,然而把香囊原封不动的归还给张恬施的话,又怕那妮子伤心之余抱着自己大哭,女人的眼泪是世间罪无可奈何的东西。 在茶棚直坐到太阳落山,估摸着杨云轩回府了,宋译这才慢悠悠的朝太子府走去。 “太子殿下回来了吗?” 为防万一,宋译还是问了早先那个好心提醒自己的守门侍卫。 “回大人的话,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内院与太子妃置气。”那守门侍卫干笑着道:“听说皇上今儿在朝上提了明日要把废太子之子杨云成封为成王的事,太子妃心情差得很。” “太子妃怎么知道这事儿?”脚迈进门框的宋译有些惊讶。 “谁知道呢?”守门侍卫笑道:“俗话说的好,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罢了。” 听他如此说,宋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然后对他道:“明天你别在这里当值了,找到萧副统领,就说我要你跟着我做随侍,让他另拨派一个弟兄做门子。对了,如果流民当中有谁想做门子且没有家室的,都可以报名。” 那守门侍卫闻言神情一喜连连拜谢,能在上官身边当值,前途不可限量啊。 宋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便抬步沿着青石铺就的路面朝府内侍卫聚集地小武兴堂走去。 踏着夜色进入小武兴堂,尚未走近就问道一股难闻的臭气,像是汗臭又像是人吐的污秽之物。 “萧三,怎么回事儿?” 就这小武兴堂外面悬着的灯笼,宋译抬声问呆坐在练功木桩上的小三。 小三闻言回头,对宋译苦笑道:“宋大人,还不是太子殿下,他让小的们救这些流民回府。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把他们安排在别处,就让弟兄们在这院子里搭个临时凉棚供他们歇息,后来又自己掏了腰包儿让后厨买些菜蔬给他们做饭。谁承想,这些流民许是饿怕了,吃起东西没个丈量。最后都吃吐了这才作罢,太子妃不知何故知道这个消息,已经训弟兄们一下午了。” 宋译闻言愣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脏污清理了吗?” 走进去和小三坐在一起,宋译嗅着依旧弥漫着怪味儿的空气道:“我怎么闻着似乎还有味道?实在不行,你们去烧些花水过来,给庭院四处泼洒泼洒去去味儿。” 小三哭丧着脸道:“弟兄们累了一天,又被骂了大半晌,把赃物清理出去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找花烧水?而且,这也没多大用啊,流民都在那边的凉棚下呆着,嘴里都是吐秽物留下的酸气,治标不治本也不行啊。” “那为何不拿水给他们漱口?”宋译问。 小三翻了个白眼苦笑道:“太子妃不让,她说了,流民不准再用府里半点东西。除了那片凉棚,别的地儿碰都不能碰。” “这,这也太彪悍了吧。”宋译小声嘀咕道:“太子知道了吗?他什么反应?” “太子殿下似乎心情也不好,本来见太子妃在这里生气,也没说什么。可是太子妃今儿似乎吃了火药一般,说殿下救这些流民是与皇上作对,是自掘坟墓。殿下生气了,就给了太子妃一巴掌。这会儿太子妃正在内院寻死觅活了。。。。。。” 二人之间的谈话尽量压得很低,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宋译问道:“你们救回来多少流民?” “不多,二三十个吧!” “既如此,”宋译道:“你且让弟兄们收拾出两间房出来,让大家伙儿今夜挤一挤,武房或者议事厅都行。夜里外面虫子蝎子到处乱爬,有些人受不了这些,当场毙命的也有,咱们本是好心,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 想了想又道:“另外,你派两个弟兄打几桶水过来,让大家伙儿漱漱嘴洗把脸。今夜先对付着过去,一切明天再说。我去内院看看殿下和太子妃如何了?瞧这事儿闹的。” 说完,就要起身,小三却拉住他急道:“可是大人。。。。” “你比我大,”宋译道:“以后别大人来大人去的,直接叫名字就好,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 “大。。。”小三找了半天感觉,却怎么也说不顺嘴,只得红着脸道:“大人,太子妃说了,不许流民用府上任何东西啊。” “放心,出了事儿我担着。”宋译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的笑道:“以后多练练,我没你大,被你整天大人大人的叫着,感觉似乎老了几十岁。”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小武兴堂的大门,径自朝内院走去。 内院门口也有两个守门的侍卫,看到宋译过来,忙起身摊手道:“宋大人,太子和太子妃正在里边生气,你这会儿进去的话只怕。。。。。。。” 宋译闻言很牙疼的问道:“难道这么久了一直在生气吗?” “这个。。。”其中一个守门侍卫想了想,然后拱手道:“属下们只知太子和太子妃进去的时候都很生气,至于现在如何,属下等确实不知。” 宋译闻言舒了口气笑道:“这会儿人家兴许已经说和了呢?瞧你们紧张的,我去看看,如果还在吵,我悄悄溜出来就是,绝对不撞到点子上。”【第九十四章】内奸走进内院,抓住一个踮着脚尖走路黑影人问道:“太子现在在何处?” 那人愣了一下,摇头。 “不知道?那你在内院是做什么的?” 面对宋译的询问,那人却只是低下头一言不发,看情况,是打算充哑巴了。 因为这段路没灯火,所以宋译也看不大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于是也懒得与他废话,抓着他的胳膊一扭,无视闷声挣扎的那个黑影,径自朝内院门口送去。 内院门口,守门的侍卫还在,见宋译扭着一个下人模样的家伙过来,登时奇问道:“大人,可是这人偷了什么东西?” 就这内院门口吊着的灯笼,宋译打量那人,身上穿的确实是府里下人的衣服,约莫二十出头,皮肤黝黑,眼神阴狠,结合起来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你们平日里守着内院,可认识此人?” 守门侍卫细细打量了一番,皆摇头道:“内院出入的人不多,所以一向都记得清楚。此人看起来面生的很,不像是咱府上的下人,小的度其神态,竟像是个会家子,大人且等下,小的这就去拿绳子,可别让他跑了。” “不必了。”宋译叫住他道:“落在我手里的人,还没见谁能跑的出去。你们俩把他关在马棚里,找人给我看好,待会儿我亲自提审他。” 说完,微微一笑把他交给那俩侍卫,其中一个侍卫忙伸手按住他,另一个侍卫对宋译陪笑道:“大人放心,弟兄们一定会把他看好的,绝对。。。。。。” “啊!”突然,制住那人的侍卫惨呼一声捂住肚子坐在地上,而那个人却身形一闪隐入黑暗。 “来人,快来人!” 登时,两个侍卫直着嗓子叫了起来,很快,分布在太子府各处的侍卫家丁皆朝这边跑来。 “有个潜入府里偷东西的贼跑了,大家快四处找找。。。。” “不必管了。”看着一切发生的宋译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很随意的指了两个侍卫和两个家丁,待他们走到跟前的时候突然沉下脸指着自己旁边的守门侍卫道:“把他俩给我拿下,严加审问。” “大人,这是为何?”那两个守门侍卫皆神色一变不无惊慌的问。 “为何?”宋译冷哼道:“方才那人是怎么逃脱的,你当我是傻子吗?” “小的实在不是故意让那贼逃脱的,”那个刚被从地上扶起来的侍卫白着脸委屈道:“他趁我不备给了我一拳,受不住才让他逃脱,刚才大人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小的确实是尽力了啊!” “哦?”宋译眯起眼睛冷笑道:“那请你告诉我,方才那人是如何混进太子府内院儿的?如果他是翻墙或者别的什么,为何会在走来这里的路上被我撞到?我把他揪过来,本意是想问问他是什么身份,如果不是府里的下人,那是怎么混进女眷所在的内院的。我最初对你俩就产生了三分的怀疑,但因怀疑会使咱们感情生分这才忍了,没想到你们竟然在我面上耍戏。” “大人这是凭空猜测,没有证据就拿我们,我们不服,不仅我们不服,连着弟兄们也会寒心的。” 那俩侍卫兀自在那里辩解着,这时被宋译叫过来的一个侍卫求情道:“是啊大人,这是全都是大人自己的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无故抓人抓错了的话,弟兄们的心里。。。。。。” “我有证据。”宋译沉声问那个刚才被那人弄伤腹部的侍卫道:“我且问你,刚才那人是用什么撞击你腹部的?” “胳膊。。。哦不,膝盖,是膝盖。”那侍卫有点闪烁其词。 宋译冷笑道:“错,你大概不知道吧,在我抓他之前,已经踢伤了他的一条腿,那条伤腿只能勉强维持走路逃命,但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伤一个受过训练的侍卫的话,根本不可能。如果他要伤你,除非用胳膊肘。” “也许,也许就是胳膊肘。”那侍卫涨红了脸道:“可能是事出突然我记混了。。。。” “你又错了,”宋译叹了口气道:“他的胳膊被我拧了这么一段路,吃饭喝水不成问题,若重伤你也是不可能。事已至此,你们还不招吗?来人,拿下,把你们平时学的刑讯手段都拿出来,我待会儿过去的时候,必须给我问出来他们是谁,谁指使的。” 事情已明了,当下被宋译叫过来的侍卫家丁不再犹豫,三两下上前把那俩侍卫打到在地,朝宋译拱了拱手便押着他俩走远。 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宋译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现在的太子府,他不知道自己能毫无保留的相信几个人!在他介入之前,文帝已经安插了自己的眼线,而通过内院太子妃对朝堂局势了如指掌一事看来,想必太子府里还有不少是太子妃的人。 这个时候,无端想起以前那些和乞还肝胆相照的时光,那时候多好,没有怀疑,没有顾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如今呢,虽说杨云轩给了自己绝对的自由,然而,终究没有办法毫无压力的放松下来。 在内院的九曲廊找到杨云轩,踩着月色下自己的影子走了过去。 “听说你今儿打女人了?” “扯,我那是振夫纲。”杨云轩不服气的把打女人三个字换了个概念。 “一个嘴巴子抽过去,那不是振夫纲,是野蛮。”宋译拍着自己的额头叹息道:“打女人的男人,十有仈jiu都不是好东西,殿下你算是走在了时代的前列啊。” “你。。。。”杨云轩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对着宋译咬牙切齿的道:“我就不信丞相没有揍过女人,女人不听话不懂事,不揍如何管家。” “从我记事起,从没见过父亲打过娘亲,”宋译眼神笃定的道:“至少,我没有见过父亲对母亲动手。他们吵过架,吵得很厉害,但是最后到底是父亲先退了一步,因为父亲退了一步,家里才恢复了最初的和谐。” 第九十五章 审讯 杨云轩若有所思,宋译加紧一步道:“殿下,今日太子妃的言行,确实让人很不爽,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你打她的理由。她错了,你可以认真的告诉她该怎么做,她心情不好,你就应该问她因何事忧心。她是你的妻子,妻子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你每天流连于青楼女子之间,却忘记了自己家里的发妻,久而久之,再温和善良的女人也会变得乖觉狠戾。” 杨云轩沉默良久,然后到:“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是,我对她根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在她面前,我没有耐心。” “可是你娶了她,和她拜了天地,她已经是你的女人,她身上打印着你的烙印,你该对她负责。” 杨云轩没有再说话,只是出神的看着月色发呆。 宋译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如果起了悔意,就去劝劝她吧。” “刚吵架就去劝,未免也太没脸了。”杨云轩闷闷的道:“你别再说什么向老婆服软不丢人之类的话,我想缓缓,哪怕缓一晚上也好。不然的话,就算赔罪也失去了效果。毕竟,人是得寸进尺自以为是的动物。” “随你,”见杨云轩松了口,宋译微笑道:“殿下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事儿,既如此,随我去看看你府里的内奸吧。” “内奸?” “对,内奸。”宋译苦笑道:“再不敲山震虎下,以后有的是麻烦。这是咱们再没有反应的话,只怕太子府里的人会被大换血也不一定。” “走,去看看!” 杨云轩几步走到宋译前面,宋译微微一笑准备跟上去,却突然想起自己白天把他撂在大街上的事儿。杨云轩是太子,是有气xing的人,自己白天那样混账,可他为何没有生气? 难道是太子妃的事儿害他无暇计较?可是,再怎么着也不能一点反应也没啊,这不科学。 想到这里,宋译无法心安理得的带杨云轩去了,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很正经的行了一个大礼道:“臣突然想起白天自己言行举止很欠思量,特在此向殿下赔罪了。” “白天?”杨云轩被他突如其来的言行弄愣了,想了一下随即扶起他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我已经不计较了。” “我那样目无太子,你为何不计较?”宋译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了,“这些日子,我很多时候都没有尽到一个臣子属下的责任,反而把殿下教训来教训去,还时不时的给殿下使绊子,殿下为何一直纵着臣?” 杨云轩见状登时哭笑不得,指着宋译道:“我如此大度你还要怎么着?难道非得我打你板子才乐意吗?” “可是殿下,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臣只怕今晚会睡不着觉。” “为何?”杨云轩问。 “我曾经的未婚妻子,在生我气要对付我之前,一直都是很宽容的。这给我造成了一种她很温柔的假象,结果她在给我做的饭里下泻药哦不。。。。是下巴豆,结果我那天下午去了几十趟茅厕。” 杨云轩闻言登时捧腹大笑不已,宋译很尴尬的看着他笑完。他说的女朋友是前世那个女孩子,不知为何,好端端的,竟然把她给搬了出来,可惜,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你说的是张太医家的那位千金吧,”许久,杨云轩揉着发疼的肚皮喘着气儿道:“我似乎听说宋张两家在早年就已经结为儿女亲家,怎么,什么时候大婚啊?” 虽然很不乐意杨云轩把张恬施当做自己那位在前世的女友,但是,找不出更合适人选的宋译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闷声道:“难道殿下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张宋两家在前些日子,就已经取消婚约了。”宋译道。 “额。。。。。。”杨云轩有些发窘,许久才讷讷的道:“我不知道有这事儿,不知者不怪,你别往心里去啊。” “这有什么,”宋译打了个哈欠道:“取消婚约后,意味着我可以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娶回家做妻子,这是好事,我为什么要难过。” 说完,不等杨云轩扯开话题立刻道:“殿下还没告诉我,这些日子,我对你的种种不敬你为何会视而不见。” 知道再躲避就显得没意义的杨云轩沉默了,过了许久,这才认真的道:“大概是你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吧,从小到大,没有人会以朋友的口吻告诉我该做什么要怎么做,在那夜你语重心长的劝我向父皇赔罪的时候,我就不知不觉把你当成了我真正的朋友。你这些天,有些行为确实很不符合你的身份,但是,你所说的那些话都是为我好,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另外,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你言行不当可以谅解,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做的混账事多了去了。” 宋译再一旁认真的听着,此时的他,为自己这些日子对杨云轩的不耐烦感到惭愧。 【分割线】*************************** 因为小武兴堂住有流民,所以内院守门侍卫的审讯安排在偏远住所的马棚。 宋译们尚未走近,就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蒋刚,尤正,大家兄弟一场,我们不好对你用别的酷刑。你们还是趁早招了吧,大家之前训练的时候,所有的刑具可都是见识过的,那些刑具你俩根本就无法承受。” 小三语重心长的声音从马棚里传了出来,宋译和杨云轩对视一眼,然后加快脚步接近马棚。 这时,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道:“萧副统领,我们无话可说。。。。如果你,真的顾及兄弟情份,还求给我俩一个痛快。” 一声叹息从里面传出,只听萧三道:“宋大人必须要知道你俩的真实身份,所以别怪我。我很想稀里糊涂的解决你俩,免得你俩在自己的弟兄手里受罪,可是,军法大于人情。” 一番掏心掏肺的话,使宋译对小三的好感无形间提升了几分,几步走进去道:“你怎么过来了?流民都安置好了吗?” 小三和在里面审讯的侍卫纷纷向杨云轩和他见礼,然后回道:“禀大人,流民已经安置妥当。我听说咱们的人中出了状况,就留下几个弟兄在那里照看,自己过来了解下状况。” “审的如何?”宋译问。 萧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弟兄们大都是从刀山里滚过来,这些硬骨头还是有的,一时半会儿我还真问不出什么。” 宋译看了被绑在刑凳上血淋淋的二人,然后道:“蒋刚,尤正是吧?” 那俩人一言不发的把视线移开,没搭理宋译。 宋译微微一笑对身后的萧三道:“知道怎么审案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吗?” 萧三茫然的摇了摇头,宋译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里面透出的寒意使杨云轩都忍不住发颤。 第九十六章 幕后主使? “你想怎么样?”蒋刚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问眯眼微笑的宋译。 宋译走到他跟前,俯下身与他的视线对齐,吐字清晰的道:“我很清楚,咱们东宫的弟兄十有仈jiu都是不怕死的硬汉。但我更清楚,东宫的兄弟,大都是顾家的好男人。你们自己死了没关系,难道就不怕连累家中靠你们吃饭的父母妻儿吗?” “你。。。。。。。” 宋译话音刚落,尤正就怒不可遏的挣扎着道:“宋译,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能对付我们的家人。” “我为什么要对付你们的家人?”宋译一脸无辜的道:“你们所做的事儿并没有实质的伤害到谁,只要你们说出谁是主谋,然后保证今后不再起异心,我就会放了你们。一切的一切,与你们的家人毫无关系,我宋译不是心肠歹毒的人,就算是要你们死,那也只能是你们死,你们的家人我不会动他们一根汗毛。” “那你刚才的话。。。。。?” 宋译起身背着手道:“以你们的年纪,只怕是家里的劳力吧?你们死了无所谓,可如今正值荒年,劳力没了,你们的家人除了一天天等死还有什么出路呢?就算是运气好 勉强熬过了荒年,可是,未来几十个春秋,没有你们,他们就得忍受世人的轻视白眼,一辈子活得窝窝囊囊生不如死,这些,你们忍心吗?” 此言一出,马棚里众人皆陷入沉默。 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自己死真的无所谓,可是,害得家人受苦就成畜生了。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宋译看着抿嘴沉默的蒋刚尤正道:“考虑清楚了吗?说还是不说?我只能告诉你们,说了,并保证从此不再犯后,我会无视你们之前所做的任何事儿,并且会分派人力保护你们的家人不受你们幕后主子的侵害。如果不说,你们会受尽新旧酷刑而死,而你们的家人也会因为你们的过早离世而陷入生不如死的窘境。” 看着神情复杂的蒋刚尤正,杨云轩也走到宋译身旁道:“你们只管说谁是你们的幕后主子,不管是谁,我都会为你们主持公道。就算是父皇,也不例外。” “殿下已经知道是陛额。。。。。。” 蒋刚脱口而出的话使杨云轩心陡的一沉,果然是他,果然。。。。。 想到这里,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宋译一把扶住他沉声喝问蒋刚:“你既然说是陛下,那么,陛下为何会派人去内院?内院是太子妃等女眷所住的地方,陛下怎么可能会派男人去自己儿媳所在之处。” 蒋刚自悔失言,方才他不过是一时口快,说到底,文帝是一国之君,这座大山再怎么着也比太子来的结实。更何况,如今太子的地位已经出现危机了。 想到这里,蒋刚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欲盖弥彰的一气儿解释道:“刚才是小的失言,殿下不要怀疑陛下。我们上边的人不是陛下,而是太子妃的父亲,镇北大将军石烈。这两天殿下和皇上赌气,陛下隐约有把废太子之子杨云成摆上高位的意思,石将军担心殿下再不妥协,皇上会急怒攻心真把杨云成立为太子,所以,这才派人带来家信。方才逃走那人,是太子妃的亲叔叔石勇,此人冷静果决,是石将军最信任的人,可以这么说,石将军对他的信任,完全已经盖过了对家人妻子的信任,这才让石勇扮作小厮混入内院,一来是看看太子妃,二来,也是想让太子妃劝殿下向皇上赔罪,免得丢了储君身份后悔莫及。” 宋译扶着身子依旧发抖的杨云轩,闭眼沉思了了下,立刻顺着蒋刚的话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成为石烈内线的?” “小的和尤正打小一起长大,十岁那年去水边游泳,因为没经验腿抽了筋儿,尤正为了救我也险些溺水而死,后来幸亏石将军路过救了我。前些天我二人出府歇假,刚好遇见了石将军,他希望我们能帮他,我们觉得这事儿无可厚非,这才答应了。” 宋译闻言只是点头,任这话里漏洞百出。 “殿下,我正奇怪太子妃为何会知道朝中之事,原来都是因为蒋刚尤正引外贼的缘故。好在他们这样也都是为殿下好,所以臣觉得无可厚非。如今打也打了,臣的意思,略扣些月银就算了吧。” 杨云轩没有接宋译的话,只是眼神阴沉的问蒋刚尤正,“你们所说,是真的吗?” “绝无虚言。” 蒋刚尤正纷纷点头,杨云轩明显舒了口气对宋译道:“我没想到我的岳丈竟然还有这等本事,改天瞅机会一定要去会会。他老人家最近大概是北羌无仗可打闲的蛋疼,竟然管起了我的家事。” 见杨云轩似乎相信了蒋刚的话,宋译心里一松笑道:“殿下,注意形象,勿吐脏言,大家都看着呢。” 杨云轩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这会儿觉得困了,想回房就寝。该怎么处置他俩,你便宜行事就是。”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马棚,月色下的身影,显得异常萧条零落。 直到杨云轩的背影消失不见,宋译叹了口气转身要对蒋刚尤正说什么,却又忍住回头笑骂萧三等人,“你们啊,说起来也算是东宫的精英了,可审人的功夫却如此差劲。我的意思,都各自回去好好练练再说。” “大人说的是,”小三第一个响应道:“小的们也深觉惭愧,这就回去反思。” 说完,朝宋译拱了拱手一行人鱼贯而出。 看着他们消失在马棚外,宋译敛了笑容看着依旧被绑在刑凳上的蒋刚尤正道:“你们刚才说了假话,现在我给你们第二次机会,如果再不珍惜,我会考虑把你们送入宫里的净身房,做你们平常最看不起的阉奴。你们的家人,我会想办法送他们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你。。。。你不是说,不累及我们家人吗?” 第九十七章 广而告之 看到一脸悲愤的二人,宋译冷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上头的人是谁而已,只要你们告诉我,一切就都会没事。累及家人的事儿只会在你们说谎的时候发生,这是第二次机会,珍不珍惜看你们自己了。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一盏茶过后,你们还是这样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谎,刚才为什么不拆穿我们。”蒋刚问。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宋译已经在一旁闭目打盹儿了,为什么不拆穿他们,其实他自己也很矛盾。也许是怕把事情拆穿后,有一个人的心会彻底伤透吧。 见他如此,蒋刚也很识趣的闭紧了嘴巴。 一盏茶很快过去,宋译睁开了眼睛道:“考虑好了吗?说还是不说?” “。。。。。。。。。。。” 这个时候了,蒋尤二人竟然还能保持沉默。 宋译见状也不废话,直接向外走去。见他如此决绝,一直矛盾的蒋尤二人急了,在后面抬高声音道:“我们以前是御前侍卫,这一切是御前侍卫统领慕容冲大人吩咐的,听说是皇上要我们留心太子府的动静。” “慕容冲?”宋译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这太子府,慕容冲的人想必不止你们两个吧?” 蒋刚面现难色道:“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必问的这么清楚了吧。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大人给我们留条活路。” 宋译想了想也没说话,走到他们身边为他们解开绳子道:“你们明天就重新回御前当值吧,如今你俩在太子府已经暴露,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说到这里,看着蒋尤二人惊疑中透着为难的神色,笑道:“你们放心,我会向你们慕容大人打好招呼,绝对不会让你俩如此突兀的回去。” 说完,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道:“回去后代我向你们慕容大人问好,改天有时间,我请他吃酒。” 慕容冲除了xing取向有点异于常人外,别的还是很不错的。 宋译很清楚,他不会把加剧杨云轩和文帝父子矛盾儿的信儿告诉文帝,毕竟慕容冲希望杨云轩继承大统,而不是杨云成。 昨天,宋译已经和慕容冲达成了共识------------劝杨云轩和文帝和好。 慕容冲是不想让文帝儿子意外的人继承皇位,而宋译最初是因为,只有杨云轩做太子,他将来逃生的机会才会大许多。而后来,却是因为,他不想让那个信任自己的兄弟年少时就陷入对父亲浓浓的失望和仇恨之中。 【分割线】******************************** “你到底还是太意气用事了!” 翌日,祥德北城乞还家里,头戴斗笠的乞还看着眼前的宋译苦笑道:“慕容冲其人真的可靠吗?你已经很清楚太子府里有不少慕容冲的眼线,那为何不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呢?只要你使出铁血手段,慕容冲的眼线和慕容冲本人都会明白,你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今后也不会轻易和你做对了。放了那俩眼线,究竟算什么呢?” “乞还,我没杀过人。”宋译苦笑着道:“我知道自己应该狠心,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一想到这些,我就下不去手。” “你下不去手,可他们对付你的时候却没有这些顾虑,更不会因为你对他们好而放过你。”乞还指着宋译身上的白色戎装道:“古往今来,有这身装备的人,哪个不是满手血腥?这里是安国的政治中心,不是你前世的小民世界。在这里,你不狠心,那就会被比你狠心的人杀死。” “我记住了,”宋译心不在焉的道:“以后我会改的。” 见乞还还要说什么,宋译忙开口道:“你听说了吗?皇上今儿下旨,让富户们捐出存的那些粮食在城外设粥棚救民了。” “听说是你的主意,”乞还果然被他带开了话题,很好奇的问:“我一直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宋译笑道:“我不是给你讲过,前世有种叫广告的东西吗。只要人们很出钱,电视上,网络上,以及标语牌等显眼的地方,都会作为他们宣传自己产品的手段。而货品只要能通过这些手段告诉万民,让万民知道这些东西的种种功用及好处,就会争相购买。” 乞还听得很认真,虽然依旧有些迷糊,但总算看到了轮廓。 这是只听宋译接着道:“国民大都喜欢从众,只要广告标语够清楚够吸引人,大家都会主动上门掏腰包。然后,卖家把上门的买家人数一统计,加到广告标语牌上,那就是另一条大卖点。在这个时代没有电视网络,那么,也只好人制标语牌了。我留心过,在我安国的承天门外,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但因为那里乃皇家出入必经之地,所以那里一般不给百姓居住,有很多富户看对了那里的人气,却碍于皇家规定不敢妄动。如今,天子开恩让他们在那里设标语牌宣传自家的货品,相当于变相的把那块儿地租给他们用。只要他们的货品广告摆在那里,来往行人百姓就会知道,知道后闲着没事儿就会过去逛买。这一个月下来,收益绝对是以前潜心经营的数十倍数百倍,那些富户大都是靠生意起家,这笔账他们算的比你我清楚。存的粮食算什么,眼光放长远点,抬高粮价所赚的那些钱不及广告标语的万分之一,而且抬高粮价还会引来许多骂名。两者相较,为何不取其轻呢!” “有点意思,”乞还沉吟道:“现在看来,你前世那些经历并不全一无是处啊。” 宋译吃了口茶笑道:“前世的文明岂止这些,然而,凡事有利必有弊。前世没有绝对的好,今生也没有绝对的坏。说起来,大家都是;利弊参半罢了。” “听说富户明天就要安排人手去城外设粥棚济民,明天你去吗?”乞还问。 宋译道:“最初设粥棚,饿坏了的百姓肯定会因为争粥而打架。所以,明天不仅是我要去,御林军和御前侍卫等人也要去。许颖也会去,我明天能见她也不一定。” “许颖?”乞还想了想了然笑道:“那个姑娘确实很适合你,如果你俩真成了的话,我和你师娘就不必再为你的亲事操心了。” 第九十八章 异邦男子 “大人,太子殿下派出去的那些弟兄全都在外面候着,现在大家要做什么?”萧三的声音突兀的在门外响起,宋译抬头笑道:“告诉大家,除了暗中保护太子的那些弟兄外,其余的都各自回家休息。明儿一大早,北城城门处集合。” 他们说话的时候,乞还看了眼外面的萧三,随即面上浮现出一丝浓浓的警惕。 “御林军去维持秩序说得过去,你们这些侍卫去做什么?” 萧三出去后,乞还如是问。 宋译笑道:“太子听说,明儿有些富户人家的小姐也会前去体察民情,你是知道了,女人聚集的地方都有他,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乞还想起前些日子杨云轩调戏青云的情景,登时面色不善道:“这样的人,将来若继承大统,天底下的女人就都完了。” “你既然如此为天下女子着想,不如发下善心自己娶回家吧。”宋译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是我,在看到美貌女子后,也会走不动道儿的。” “已婚少妇呢?”乞还眼中登时又起了几分警惕。 宋译见状不由笑道:“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对师娘起色心的。想我准媳妇儿那样天下无双,我若再不知足,只怕天也要下雷劈我了。” “你想清楚了,许颖目前对你可是没有一点表示,你可别一口一个‘我媳妇儿’叫的亲切,免得回头儿收不了场徒落尴尬。” 听乞还如此说,宋译登时也颇觉失落。从认识许颖到现在,那丫头确实没对自己表现出过分的好感。除了主动告诉自己闺名,除了无视御林军右中郎将明日的上门拜访之约,答应自己去城外设粥济民,还真没她对自己有任何异于别人的地方。 女孩子如果喜欢一个人,就算掩饰的再好,也会含羞带怯一下啊,可许颖对自己,一直都是理所当然落落大方,这。。。。。。。 想到这里,宋译一颗跳动的心似乎冻结了一般看着眼前的乞还。都是这伪僧,好端端的又把血淋淋的现实揭露在自己面前。本来还有的一点幻想也烟消云散了,和许颖能成为夫妻的想法也因此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出去买菜的青云挎着篮子走了进来,看到宋译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由笑道:“你这又是怎么了?难道乞还又训你了不成?” “师娘,嘛时候和乞还拜堂?”宋译闷闷的问。 青云脸色一红轻啐道,“你一孩子家,问这做什么!” “赶紧吧,快点拜天地。”宋译趴在石桌上有气无力的道:“你不知道乞还这人小器的很,你们一天不结婚,他就成日里担心我把你抢了去。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俩年纪相貌xing格如此大调,他为什么如此没信心。” “他逗你玩儿呢。”青云从廊下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放到铜盆里,然后细细的洗着自己买回来的菜笑道:“你今儿别急着走,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 “好。。。。。”宋译‘好’子还没有完全说出来,一旁的乞还就凑到他耳边阴声道:“我媳妇儿做的饭只有我一个人能吃,你敢留下试试,信不信我朝里面放砒霜。” “靠,”宋译用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骂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竟然要往醋坛子那边靠,这可不像你啊。做学生的,吃师娘做的饭怎么着了。” “你是学生吗。”乞还撇嘴道:“按你的实际年龄,刚好和你师娘这样年纪的女人最能对上眼。如今像你师娘这样大还没嫁人的美貌女子不多见,谁能保证你不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儿。” 宋译闻言不由苦笑,没想到,青云的存在竟然会使乞还如此小心。 “那袁长呢?”宋译问:“难道这两天他没有吃你家一口饭?对了,来这么久不见他,他人呢?” “他是他你是你,”乞还颇为自得的道:“在这件事上,我信得过他,却信不过你。” 说完,不等宋译有什么反应,抬头对正在忙碌的青云笑道:“他马上还得回太子府当差,估计等不及你做饭了,我这就送他出去。对了,袁长的药在厨房晾着,待会儿温度适中的时候,你把他叫起来吃药吧。” 然后,不等宋译发出异常语言,一把扯过宋译的胳膊往外走去。 “你不至于吧!”出去后在巷子拐角处,宋译一脸悲愤的道:“我真不会打师娘的主意,你怎么总把我当贼防着?那日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乞还面无表情的道:“这些年看着你长大,早就腻歪了。好容易搬出府清静一下,你能不能别三天两头儿的往这里跑。” “我这不是没地儿去吗?”宋译很委屈的道:“太子府呆着不舒服,回家呢又怕碰到我那个准继母。除了你这里,我真是没地儿去了。” “进赌馆逛ji院,哪里不能让你打发时间。”乞还冷哼道:“总而言之,没有什么要紧的是少来打扰我,更不要再把你的手下领到我这里,我不想惹麻烦。” “什么麻烦?”宋译话刚问出口,就发现乞还已经转身离去,不由对着他的背影怒道:“你又不是逃犯,躲着我的人做什么。” 乞还闻言身形一顿,但终究没有回头,大步向远处走去。 宋译闷闷的转身走远,然而走了几步,却又想起自己原是骑马过来的,如今马正在乞还家西墙外梧桐树下拴着,如此,少不得还得回去一趟。 这条道儿刚好离西墙最近,不必从乞还家门前经过,如此,刚好可以避免再看到乞还那张越来越臭的脸。 然而,尚未到西墙下,就看到乞还负手立在门外看着北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因为乞还刚才话说的太狠,所以宋译打算等他进去后再去西墙牵马,免得和那臭和尚打照面。 在拐角处耐着xing子等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北边路上走过来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那人一脸络腮胡,走路虎虎生风。但行为却有猥琐,左顾右盼瞻前顾后的,做贼一般。 在看到乞还后,第一个反应不死拱手不是拍肩膀,而是跪倒在地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这。。。。” 宋译心生疑惑,乞还只是一个和尚啊,他还清楚的记得乞还那年初出现在相府的苦行僧形象。只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和尚,为何会受到如此健硕的男子恭敬跪拜? 就算跪拜的事儿先无视,可是,这男人的话语听起来明显不是安国人。难道,乞还是来自于异邦的僧人?看着男子如此恭敬的跪拜,看着乞还很自然的受了他这一拜,莫非,乞还这厮还是个国师级的和尚! 一切的一切,化成了飘渺的云雾。宋译只觉得脑袋如同塞了棉花一般想不出所以然,如果就此出去问乞还,他会和自己说实话吗? 如果这么轻易就说了实话,那为何要瞒自己这么多年。 自己已经把穿越者这样的身份都告诉了他,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一个毫无秘密的人。可奇幻呢,却对自己有所保留。 他是有难言之隐,还是另有所图。 只怕,乞还不惜恶言把自己送出家门,很有可能就是怕自己和这么异邦男子撞面。 是该尊重别人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打破砂锅穷究到底? 这样的抉择使宋译颇为头疼,就在他两难的时候,乞还骑虎有所察觉一般回过头,正好看到了立在巷口没有藏好的他,一时间,竟然变了脸色。; 第九十九章 隐患 “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马没牵。”被发现的宋译当机立断走过去,做出这个时候最该做的反应指着那个异邦男子问乞还道:“这位是。。。。。?” “和我是一条街的。”乞还面不改色的道:“叫鲁渊。” “幸会幸会,”宋译朝他抱拳笑道:“鲁兄生的如此健硕,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 那个异邦男子闻言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乞还忙挡在他面前对宋译解释道:“鲁渊打小就不会说话,你问了也白问。他是中原人,杀猪的。” “怪不得,”宋译赞道:“不过我觉得,这样的身形不太适合杀猪,更适合杀人。” “再开玩笑当心我把你逐出师门。”乞还登时变了脸色,而他身后的鲁渊听到乞还说出‘逐出师门’四个字的时候,不由多看了宋译两眼,眼中的杀机也淡了许多。 宋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朝西墙出走去,边走边道:“你们慢慢儿聊,我得赶回去了。” 牵了马重新走到他们面前,然后冲鲁渊拱拱手道:“我是宋译,乞还师父是个好人,你卖猪肉给他可要便宜点。” 说完,无视鲁渊涨的如同猪肝一样的脸色,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殿下,这个叫宋译的,是你的。。。。?” 鲁渊很艰难的说着生涩的汉语,刚才他说的也是汉语,只因为太过生涩,听到宋译耳中竟然变成了鸟语。 “鲁渊,我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别叫我殿下。”乞还低声警告他道:“我既然已经遁入空门,那我便与叶氏皇朝斩断了一切关系,你既然已经打算在祥德杀猪为业安家,就要忘记过去的一切。” “好,好吧,公子。”鲁渊红着脸显得很是笨拙。 “公子个屁啊,”乞还再次露出了自己伪僧的本质,很不爽的瞪着他道:“我和你很熟吗?今后大家只能是邻居,你是杀猪的,我是买肉的、以后叫我和尚也行,乞还也罢,总而言之,‘公子’‘殿下’之类的敬称别再让我听到,不然我打折你的腿。” “是。”不大会按照乞还心愿称呼他的鲁渊只得诺诺连声。 没想到乞还竟然不依不饶,“还有,以后来这里给我光明正大一点,少鬼鬼祟祟不成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贼呢。” “是。”鲁渊的脸越发红了。 “另外,别是呀是的,你一个大男人,被我训得不敢说话,若被万人看到的话,只怕又该胡思乱想了。” “是,可是。。。。。”鲁渊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看向唾沫横飞的乞还,欲言又止。 “怎么,你有话说?”注意到异样的乞还问。 “殿。。。额,是这样的,这次安国之乱,咱们真的不介入吗?我手里还有很多弟兄都是效忠于我的,这次机会若失去的话未免可惜。” “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的手下都散了各自回家抱婆娘去,我没兴趣再理会权利争斗,你给我消停会儿。” “是。” 鲁渊眼神不自然的答应着,散了?怎么可以散了,这可是将来保命的资本,若散了的话,太子若起了杀心,只怕效忠于殿下的人谁也躲不过。 那些弟兄必须得留着,好在还有大富豪欧阳浩出资养着,军饷什么的倒也不必担心。 【分割线】******************************* 虽然宋译心里依旧存有疑惑,但是烦躁的心却因为乞还的反应而变得很踏实。 刚才,乞还一直都在无声的护着自己,这样的乞还,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和有所图的歹人联系到一起。至于那个叫鲁渊的异邦男子,在听到乞还暗示自己是他的徒弟的时候,态度立刻也好了许多。 这个时候的宋译,还会因为一些举动而信任一些人。 不想回太子府的他骑着马在祥德城内四处溜达,不知不觉竟然转悠到了徐颖家的巷子外。 本来闲的无聊的心突然猛烈的跳动起来很想下马叩响她家的门环,可是,身体如同石化一般骑在马上,无论大脑如何下指令,都没有丝毫反应。 那天下午,宋译就那么呆呆的骑在马上盯着许颖家紧闭的院门出神,她就在那高墙之内,可是,竟然不敢刻意去相见。 这个时候,他就无比羡慕那些看到美女就上去搭讪的家伙,那些人,如果遇到心上人的话,也会那般嘻嘻哈哈上前玩笑吧。然后说笑说笑着,就和自己心仪的女子走到了一起。 宋译自认为自己也是个嘴损的人,可是,不知为何,在面对许颖的时候,很难在轻松自如的刷频打诨。 快到傍晚的时候,避暑的人们纷纷从家里走了出来各自忙碌,宋译不好再守在巷子口,只得调转马头带着失落回到太子府。 “父皇把杨云成封为成王了。” 刚回去,坐在夕阳下的杨云轩就那么看着眼前的宋译,霞光万丈间,宋译看不清他此时的喜悲。 “殿下打算怎么办呢?”手握马鞭的宋译走了过去,用身子挡住刺眼的晚霞,然后看到了杨云轩满是油渍的嘴。 杨云轩在笑,他手里拿着一大只肥硕的鸭腿,吃相不雅的指了指旁边的石登示意宋译坐下,然后把盛满鸭腿的铜盆推到宋译跟前,目无焦距的笑道:“吃吧,今儿换了个厨子,新厨子鸭腿儿做的很不错。” “殿下打算怎么对付杨云成呢?”手里拿着一个鸭腿儿的宋译问。 杨云轩似乎噎住了一般瞪大眼睛,然后很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鸭肉讶然道:“对付他?我为什么要对付他?” “他引起了流言,”宋译啃了一口鸭腿,味道不熟,酥嫩香滑,和前世的肯德基有一拼,回味许久,这才在杨云轩认真聆听的眼神中继续道:“虽然陛下应该不会因为儿子不听话而把别人的儿子扶到储君之位上,但是,大臣不会这么像,百姓不会这么想。根据杨云成这些日子的表现,他在朝臣和民间口碑极佳,殿下,如果真给他成了气候,就算你最终继承了皇位,他依旧是最大的祸患啊。” 第一百章 谋 “这祸患是父皇给我的,就算再不乐意,又能怎样呢!” 说完这句话后,杨云轩笑的很苦,他想不明白,文帝究竟打算怎样。如果还有让自己继承皇位的心思,那为何还要弄出个成王,要知道,成王除了身份比自己低外,别的地方都压了自己不只一头。 宋译能体会到他的苦涩,可以这么说,当杨云轩知道杨云成被文帝接入皇宫那一刻起,杨云轩就有些难过了。 他很想告诉杨云轩,天子糊涂没脑子,大家又何必顺着他犯浑。但是,到底文帝是当今皇上,明目张胆骂其蠢没脑子的话宋译还真不敢说。只得尽量往乐观的地方说道:“皇上深谋远虑,他培养成王,想必是要殿下你产生危机感,继而从危机里成长,学会待人,学会处世。” “不。”杨云轩叹气把没吃完的鸭腿儿扔到铜盆里,苦笑道:“他是为了让我产生危机感,继而回宫向他赔礼道歉,借此换得储君之位的巩固。所为成王,只是他对付我要我妥协的工具罢了。只是,不知他有没有考虑到,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养虎为患啊。” “到底是个没来得及成气候的老虎,”宋译道:“殿下和他差不了多少,为了将来不至于被这只老虎牵着鼻子走,还望殿下完善自身,不要再流连于烟花丛中了。” “这是两码事儿。”杨云轩如同被踩了脚的鸭子一般跳了起来,变了声调道:“如果让我在女人和江山中间选,我宁可选女人。” 宋译大汗道:“可是殿下,你这辈子能保证遇到那个让你舍弃江山的良人吗?” “错,”杨云轩嘴角泛起一抹孩子气般的坏笑,毫不脸红的道:“我愿意为了我如今名下的所有女人舍弃江山,为了一个女人舍弃江山未免也忒不值当了。” “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失去江山的你,在他们眼中究竟还有多高地位呢?如今他们之所以是你名下的女人,只因为你是化身龙公子身份的太子。你才貌双全威严霸气,她们才甘心成为你的女人。可万一你没有了这一切,试问还有谁会搭理你?” 杨云轩:“。。。。。。。。。。。。” 看到他一脸蛋疼的在那里纠结,宋译叹了口气道:“有句话,我一直不是很赞成,但是,还是要说给殿下听。自古以来,婊子大都无情戏子大都无意义,你为了那些青楼女子舍弃自己的地位,你觉得值吗?” 宋译说完,朝杨云轩微微拱了拱手起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不是看不起青楼女子,只是,像苏小小柳如是李香君之类的有情有义的青楼佳丽确实不多。杨云轩名下虽然有一大堆才色俱佳的女子,但是,那些红粉佳人中,有几个是真心喜欢杨云轩的呢。 【分割线】****************************** 翌日,杨云轩尚未起床,房门便被人砸的震天响。 被搅了美梦的他本能的抓起床头条案上的墨砚朝正在擂门的那个人影砸了过去,墨砚破纸击中人影,那人影登时捂着脑袋惨呼一声蹲下身去。 那熟悉的惨呼声使本来昏昏欲睡的宋译打了个寒战,很牙疼的披了件衣服起身,刚好看到额头顶着一个淤青疙瘩的杨云轩,不由俯下身子发窘道:“我不是成心的。” “你就是成心的。”杨云轩起身气呼呼的道:“你知道我今儿要去外城体察民情,恐我长得太帅夺了你的桃花,这才对我施毒手。” “天地良心。”宋译嘴角抽了抽道:“殿下又不是没经验,我平日里休息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砸我的门。上次抄一把剑差点砍了您,这才过去多久啊您又忘了!” “少罗嗦,”揉着额头的杨云轩道:“赶紧回去穿好衣服和我一起带仪仗出城,你不是说杨云成在民间的口碑优于我吗?我现在就积聚民心去。” 宋译闻言眼睛一亮道:“殿下打算怎么做呢?” “我亲自去给流民盛粥不成吗?”杨云轩沉吟道:“貌似目前我只能借此表达我的爱民之心了。” “殿下,这不是爱民,这是做戏。” 宋译的话激起了杨云轩的不满,登时急道:“那你说怎么办?我对这些没经验啊。” “臣的意思,戏还是要做的。”杨云轩道:“只是,殿下的法子太假太笨拙,要想赶上成王还需要些时日。” “什么意思?”杨云轩问。 “请问殿下,臣如果一直明面上帮助你,您是否会感激臣呢?” “那自然,”杨云轩答道:“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你待我甚善,我也不会薄待委屈了你。” “那再问殿下,如果一个人平时对你很冷淡,可是有一天,你发现他在某件事上帮你,你会怎么想?” “我。。。。。。”杨云轩不由得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译笑道:“殿下是否会觉得,此人做好事不留名,是不是更应该值得自己信赖。另外,也许他只是很偶然的帮助了你一下,但是,你会不会因为他的低调,而联想道他过去很多天,一直都是如此默默无闻给你以帮助呢?” 杨云轩点了点。 宋译笑道:“同理,殿下过去并没有怎么与百姓打成一片,这些不如一直明面上与百姓亲近的成王。为了扭转败局,殿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化成平民为百姓做事,然后,臣会想办法在人最多的时候揭露你的太子身份。这样的话,百姓就会联想,也许殿下过去一直都这样接近万民,只是因为您的低调大家没发现而已。待到时机成熟,臣会派一些弟兄化作百姓在民间放话,文帝某年秋收,有一个形似殿下的人下田帮百姓劳作,文帝某年夏,有个酷似殿下的人给了一个叫花水喝。。。。。。,诸如此类的事儿,让人稍加曝光,殿下的名声自然也因此直逼成王了。” “可是。。。。。”杨云轩发窘道:“这不是更加了吗?已经存在欺骗了。”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儿,”宋译叹道:“可是,为了能和成王对抗,不得不如此行事。殿下若觉得担不起这些虚名,日后按照弟兄们给你塑造的光辉形象走,别再往泥沟里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济民 宋译的那个主意确实很阴损,所以,实施那个主意的的人脸皮儿必须要厚如城墙,即使大炮搁在那里轮天轰,也依旧屹立不倒。 但宋译对杨云轩却很有信心,此人以前经常化名成龙公子去调戏良家少女和少妇,长久积累,脸皮儿岂止厚如城墙? 于是,在一番商议调配后,化装成百姓的杨云轩和宋译二人乘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去往外城。 今天城门口各种混乱,但是,为了提高富户施粥救民的效率,大家出城很是方便。 也许会因此被一些犯了死罪的家伙溜出去,但与外城那些危在旦夕的百姓来说,没必要和死刑犯较劲。 走出城门口,放眼望去,好多个临时搭建的粥棚前面,乌压压全是黝黑枯瘦的流民,而在流民的旁边,是维持秩序的御林军。 这是那些富户提出的请求,他们唯恐自家设的粥棚被饿急了的流民冲击撞塌,唯恐自己的家人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军队保护是件必然的事情。 毕竟为了表现出诚意,也为了更有效的讨好君民,他们可是举家上阵啊。 虽说大都呆在粥棚里看着下人做事,但姿态做到了就行。 粥棚外面长长的队伍里,时不时倒下一两个人。旁边的御林军看到后,很快走出两个人把昏倒的百姓拖到阴凉处歇息。 但为了防止一些不想排队的流民依法效仿装昏,所以那倒地的流民最好的待遇也不过是有一块可以喘气儿的凉荫,除此之晚,一口水都没有。 宋译和杨云轩并肩走过一个个粥棚,在经过一个靠着老榆树搭建的粥棚前停了下来。老榆树的树皮早已经被流民剥个干净,树叶更是无法幸存。 “真的有这么饿吗?树皮树叶,看着都没食欲。”闪身进入粥棚的杨云轩不停的用扇子扇着自己的粗布衣服,觉得不够凉快,随手又抄起一旁的茶壶直接往嘴里灌去。 “呀。。。” 一口白水被喷了出来,水壶险险的撂在凉席上,杨云轩不停的用手扇着烫红的耳朵。 宋译从地上木桶里舀了一瓢凉水递给他,看着他灌了好几口后才到:“殿下以前可是从不喝这些没味儿的白水,如今为何不再计较呢?烫的凉的,脏的干净的都一个劲儿的往里灌。” “废话,我渴。”杨云轩瞪了宋译一眼,然后用手抚着自己鼓起的肚皮生着闷气。 如果不是采纳了宋译的主意,这时候的自己只怕正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许多手下,而专门负责茶水的手下那里,兴许还有冰镇的果汁。 这时宋译在一旁幽幽的道:“殿下方才问我,流民何至于连树皮树叶都剥掉果腹,其实,他们是太饿了啊。殿下渴坏了尚且喝平日里看都不看一眼的白水,何况百姓?” “他们可以吃馒头啊。” 杨云轩此言一出,宋译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曾经,有一个国王,那年他的国家发生旱灾,百姓吃光树皮吃观音土直到吃无可吃的时候相继饿死。国王知道后,很疑惑的问左右大臣道:‘他们那么饿,为什么不知鱼肉呢?我一直以为这个故事太过夸张,变相的黑了国王,没想到,殿下今日竟然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那个故事,其实是历史的真实写照。殿下啊,百姓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有馒头吃,谁还会吃树皮树叶啃树根?” 杨云轩闻言大窘,低下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穿成平民衣服的小三走了进来拱手对二人回道:“弟兄们已经分配到位,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会有弟兄出来揭露殿下的太子身份。殿下若闲着无事,不如出去四处走走透透气儿,这粥棚里闷的很。” 看着外面一个个排队等粥的流民,看着他们面上的菜色,杨云轩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不必了,我再喘口气儿,就出去换回在外面忙碌的侍卫。萧三,我的意思,让侍卫们都别那样了,如果他们实在闲着无事,就各自带够水囊,给那些昏倒的流民喂口水喝。” 宋译闻言嘴角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手中的扇子不漏痕迹的往杨云轩那里偏了偏,清凉的感觉使杨云轩讶然回头,正对上宋译那双赞许的眼睛。 “宋译,我突然觉得,我应该以诚心示人。不管百姓如何看我,只要我对百姓尽了心,就算将来我斗不过杨云成,也没什么遗憾了。毕竟,我真正的把百姓当自己的子民。 宋译笑道:“殿下天xing善良,而且悟xing颇高。臣若有个妹妹的话,一定把她许配给你。” 。。。。。。。。。。。 。。。。。。。。。。。 一盏茶过后,外城某设在榆树前的粥棚那里,一个脸色通红的少年很小心的把热腾腾的粥盛到面前的搪瓷碗里。其动作缓慢滞重,那感觉他手里的不是一只盛满粥的碗,而是传国玉玺。 在他面前,等待的流民看到此情景差点哭了,丫的,饿死了,你能不能快点啊。 队伍缓慢的移动着,这个粥棚前昏倒的流民最多,但宋译在一旁目测,有许多是急饿攻心才昏倒的。 本来被杨云轩派去给别处粥棚前昏倒的流民送水的那些侍卫守在一旁,擦着冷汗扶起一个又一个倒地的流民,然后一脸歉然的把水囊里的水喂了过去。 终于,在昏倒人数几乎过半的时候,宋译忍不住了,上前对累得满头大汗,却没见效率的杨云轩轻声道:“殿下,不如和我换下,您在一旁给我递空碗,我盛粥发给大家吧。不然的话,粥没发下去,人都昏倒完了。” 杨云轩看了看旁边阴凉处密密麻麻的流民,不由大窘。讷讷的道:“好吧,今儿晚上我回去练练,以前没做过这些,看别人做的时候挺容易的,可自己动手却难得了不得。” “殿下有心就好。”宋译微笑着接过杨云轩手里的勺子,然后飞快的往碗里盛着粥。 这些事情,今生的他其实也没有做过。但是在前世那个讲究自立的环境中,他在家里不仅是为父母盛饭,偶尔还会做一顿既不好吃也不难吃的饭菜。 前世的经验加上今生的武术底子,所以做这些体力活很是轻松。 太阳渐渐西斜,各家粥棚的主人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城。吃到粥的百姓纷纷感激相送,然后坦言欢迎明日再来。 揉揉发酸的膀子,宋译很焦急的在人群里搜寻着许颖的身影。 她来了吗?如果来了,究竟在哪里? 计划跟不上变化,他本意是能和许颖在外城偶然遇见来个美丽的邂逅加深印象,然而,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有些失望了。 第一百零二章 登门 杨云轩宋译二人坐在马车里喝茶歇息,萧三骑着马在外面护送他们进城,而施粥用的那些工具则被住在外城的侍卫带到家里洗刷,预备明日继续。 “宋译,我突然觉得,隐藏身份帮助百姓比隐藏身份逛青楼有意思多了。” “殿下为何如此说?”宋译嘴里问着,但整个人却透着心不在焉。 刚刚他很努力的寻找,却依旧没有寻到许颖。想起那日曹业说今日会去许府做客,莫非许颖因此没有出来? 如果许颖没出来,那么势必会与曹业那厮见面,一来二去的,把终身大事就此定了那可怎么办? 他这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恨不能立刻插双翅膀飞到许府把曹业踢出去。这时说了半天见没人回应的杨云轩这才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有些奇怪的抬高声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丢魂儿了还是太累了?” “我准媳妇儿丢了。”宋译苦着脸道:“说好今日在城外见面的,可是却没看到她影儿。” “你媳妇儿?谁?”杨云轩有些疑惑的道:“你不是和你那个青梅竹马未婚妻子退婚了吗?怎么,玩儿藕断丝连啊!” “不是恬施。”宋译揉着发昏的额头道:“她是祥德文士许仕奇的妹妹,读书的时候,我隐约听过许仕奇这个人。据说写的一手好文章,而且好结交贤士,朝堂年轻官员中,他前途最无量。” “没听说过。”杨云轩发窘道:“这些年,师傅教的都是些治国为君的大道理,很少给我提与治国无关的事。” “那殿下是怎么学会逛青楼的?”宋译道。 “废话,身为一国储君,我应该有浓烈的求知欲。师傅们越不教,我就越应该削减脑袋了解。但我了解外物只能通过周围的那些人,父皇母后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纵着我,很少给我讲外面的事。所以,我只能从侍卫宫女太监那里了解外面的世界,可你知道的,太监我向来看不惯,宫女在我面前都噤若寒蝉恨不能把脑袋埋到地缝儿里,我只有从侍卫那里了解情况。侍卫们闲着做的最多的事儿,都是逛青楼。” 宋译疑惑道:“逛青楼?他们钱够吗?” 曾经,他也起过逛青楼的心思,无奈宋年每个月只给那么一点月钱。他又没有存够钱逛青楼的决心,于是只得日复一日的和乞还对打耍贫嘴。 “青楼也分三六九等,他们的钱逛不起高等青楼,下等的倒可以进去自在逍遥一番。”杨云轩打了个哈欠道:“我说,你闲着没事儿应该去了解下,一个男人连青楼都没去过,将来都没脸和媳妇儿做那事。” 此言一出,宋译由衷的对他竖起大拇指,赞道:“殿下真乃神逻辑。” 以为这是好话的杨云轩咧嘴笑道:“别的我也许不如你,但是在女人方面,我强你可不止一两头呢。我说,那个许仕奇的妹子是吧,既然她没来,你可以去她家啊。我刚好有时间,陪你一起去。如果合适的话,当场恢复太子身份给你们赐婚。” “好。” 宋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杨云轩,感情这事瞬息万变,一个抓不住就有可能是一辈子的遗憾与缺失。宋译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无论如何,必须动用一切力量搏一把。 三年后,他会为今日的莽撞悔青肠子。 给车夫指了路线,马车在祥德大街上快速的行驶着。 坐在里面的杨云轩显得异常兴奋,一个劲儿的问宋译许颖的相貌年龄xing格云云。见他如此上心,宋译不由心生警惕,一路上连着敲打道:“记住啊,这世界上有句话叫做朋友妻不可欺,所以,待会儿殿下就算再惊艳再喜欢,也得给我忍着,死也不许打她的主意。不然,仔细我回去祸害太子妃。” “你随便祸害。”杨云轩满不在乎的道:“如果你没勇气,我可以考虑在一旁为你擂鼓助威。” 宋译闻言大汗不已,试问这世间有这样的丈夫吗? 就算和妻子不对眼儿,也没必要撺掇别的男人给自己戴绿帽啊。 马车很快到了许府,临下车的时候宋译问:“殿下要以什么身份进去?太子?龙公子?亦或,我的平民朋友。” “你呢?”杨云轩问。 宋译苦笑道:“我还不知该怎么告诉她我的身份,那次她救我的时候,因为时间赶得急,没来得及给她说。” “你希望在她面前你是什么身份?”杨云轩又问。 “真实一点吧,我不想欺骗她。”宋译叹道:“我既怕欺骗会使我看到事情背后的丑陋,又怕欺骗会伤害她使她对我心存芥蒂。所以我想着,还是把真实的自己呈现到她面前,这样的话,即使她喜欢我,也是喜欢真实的我,而不是我刻意塑造的影子。” 杨云轩想了想,拍了拍宋译的肩膀道:“那好,你以真实身份去见她。我就不凑热闹了,倘若我以太子身份进去,不定大家有多不自在呢。” “殿下的意思。。。。?” “我和小三做你的朋友。我是龙公子,小三是萧公子。今日就当傍晚看夕阳,偶然路过进去小坐,你觉得这样的设定如何?” 小三闻言立刻跳出来摆手道:“殿下,小的身份低微,还是扮作您的仆人吧。尊卑有别,不敢与殿下平起平坐。” 此言一出,本来兴致勃勃的杨云轩颇觉扫兴。 人的一生,得不到的,没有经历过的事物,永远最吸引人。杨云轩打小生活在权利中心,他周围的人都很小心的于他分清尊卑规矩,这样的生活一连十几年,腻的差点让人吐血。这也是他很珍惜宋译的原因之一,宋译很少对他客气,惹急了兴许还会撸起袖子于他大干一架。 可萧三,却永远都在用实际行动提醒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限于主仆,无法冒天下之大不韪更进一步。 一旁的宋译见状轻轻踢了小三一脚道:“你扮下人,里面可没有美貌丫鬟和你配对。少罗嗦,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说话,你扮作下人在一旁干瞪眼,你不嫌难受我们还嫌膈应呢。” 三个人正说这话,突然许府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宋译本能回头看去,登时沉了脸色。 第一百零三章 圈圈圆圆 不知为何,打上次在许府看到曹业后,宋译就对曹业起了芥蒂之心,总觉得那个御林军右中郎将什么的似乎对许颖有不轨之心。 本来今日许颖没去外城就已经使宋译魂不守舍失落不堪,如今曹业又刚好从许颖家院里走出来,任谁看到也会想许颖是为了帮哥哥许仕奇接待他才没有赴约的。 此时宋译心火极旺,丝毫不想着自己当初和许颖的约定和早先曹业拜访许府的日子有冲突。而且,是人家曹业扬言要在今日拜访许府在前,自己约许颖去外城济民在后。 其实那日,他就是不想让许颖在家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曹业见面,这才提出要在同一日约许颖出城济民。毕竟曹业的借口是前往许府拜访许仕奇,而不是许颖,所以他接下来约许颖去外城便也没有冲突。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似乎在告诉他,许颖不去外城赴约,就是因为这个曹业在许府绊住了她。 正阳想着,累了一下午的脑袋越发不清醒了,恨不能立刻提起拳头赏曹业几下子。 “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在一旁的杨云轩觉得不对劲儿,便悄声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那个男的是谁?你仇家?” 宋译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正对着门里拱手说什么的曹业,从牙缝儿吐出两个字:“情敌------” 杨云轩闻言眯眼打量了一下曹业的背影,然后咂摸咂摸嘴道:“这个人长得比你有气势,一看就是领兵打仗做将军的料儿,我若是你媳妇,绝对会选他。” “我再长两年,不比他差。”宋译沉声哼道:“如果女人喜欢的都是大将军,我一会儿回去就把以前学过的兵法书重新过一遍,然后再举一反三,惹急了我也骑着马去前线,就不信了,我会不如曹业。” 就在这个时候,和主家告完别的曹业转身欲离开,刚好与一脸杀气的宋译打个照面。 因为宋译他们是在许颖家附近,所以曹业担心可能是许仕奇得罪了谁,这才累及仇家上门寻衅滋事。照以前,遇到这种动拳头的事儿,他一向是事不关己远远避开。可如今,许家于他,并不是陌生的存在,只要再努把力,成为亲家指日可待。 当下也不走远,径自走上前对杀气最浓的宋译晃晃铁疙瘩一般的拳头道:“小子,不管你是谁家的打手,都别在这里给我惹事儿,不然我送你去吃牢饭。” 靠,老子不惹你你倒自己找上门儿来了! 宋译本来就对曹业有着莫大的敌意,如今曹业自己上前找抽,他当下也不说话,抬腿就朝曹业腹部招呼。 和自己眼中的打手谈判,曹业是做好充分心理准备的。带闪不闪的避了过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自然大方。 “小子,我的话你没听进去还是怎么着?敢跟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子管你是谁!”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的杨云轩一记拳头狠狠的砸向曹业的脖子,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曹业正凝神对付看起来最难缠的宋译,却没想到他的同伙竟然突然出手,当下捂着脖子红着眼闪开。 杨云轩也没有趁机再补两下,只是揉揉有些发疼的拳头和宋译站在一起,洋洋自得的对眼睛几乎要喷火的曹业道:“今儿这事儿,是你自己找抽,怨不得别人。。。。。。。。” 曹业好歹也是行伍出身,哪里会就此认怂,二话不说就要继续冲上去和他们对打,而就在这个时候,许颖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夕阳下,看那样子,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 看到自家院门不远处有一群人在那里剑拔弩张,不喜惹事儿的她本来打算等他们完事儿了再过去,却看到了立在人群里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宋译,当下不再犹豫,紧步上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宋译笑道:“我今儿去了,没见着你,你没去吗?” 如此熟稔的对白,使宋译本来沉下去的脸色缓了缓,改成曹业一脸悲愤了。 “我去了,因为在忙事儿,所以没有四处寻找,”宋译微笑着上前不漏痕迹的把许颖护在身旁笑道:“我还以为你没去,特来这里看看你是不是病了。” 许颖想了想笑道:“是了,外城流民过万,那么大一片儿地儿,岂是说遇到就能遇到的。” 说到这里,看了看被太阳晒得有些发黑的宋译又道:“想必你也是累了一天,刚好来到这里,就请进去喝杯茶吧。哥哥今儿在家接待外客,这会儿客人大概已经走了。” 这时,被无视的曹业在一旁闷声咬牙道:“没走,在这里呢。” 许颖循声看去,登时讶然赔罪道:“实在是没看见大人在这里,大人这可是要走了?” 骑虎难下的曹业只得硬着头皮道:“刚要走。” 许颖客气道:“那大人是现在就回府还是再进去坐坐?我问过哥哥,哥哥说你是羽林军中难得的额英雄好汉。” “咳咳。。。。”陡然被夸的曹业越发拘谨,最后只是本能的拱手道:“许大人谬赞了,颖姑娘既然有朋友要招待,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改天再来拜访。” 说完,趁许颖不注意,恶狠狠的瞪了宋译杨云先一眼后这才快速离开。 。。。。。。。。。。 。。。。。。。。。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龙云轩,萧三。” 应许颖之邀进入许家后,宋译对身为主人的许仕奇许颖介绍道:“都是平日里在学堂结交的好友,如今正一心苦读欲考取功名。许大人在文坛的影像我们已听书院的先生说过,听说,许大人以前就是从我们学院出去的学子呢。” “哦!” 许仕奇眼睛一亮道:“小兄弟说的可是明轩书院?” 宋译点点头笑道:“正是明轩书院,我等授业恩师乃明轩书院的周夫子。” 许仕奇感慨着边给他们让座边道:“明轩书院虽说不及国子监,但是,在安国,是仅次于国子监的存在。出了门槛儿没有国子监高,别的可不比国子监差啊。我就是从那里复读,这才考中状元的。” “周夫子说了,许大人乃我明轩书院的骄傲。虽说后来明轩书院也出过状元,但连中三元的却只有许大人一个。” “惭愧啊惭愧,”许仕奇回想当年往事,不由的感慨道:“可惜,我似乎并不擅长在官场行走。在翰林院做编修多年,却也只是个编修。” “可大人在文坛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啊!”杨云轩忙很应景的说了句万金油话。 许仕奇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立刻接他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宋译突然道:“以大人之才,这些年怎么会一直在翰林院做编修?我听闻当今丞相宋年乃知人善用的贤相,难道。。。。。。。传言竟名不副实?” “你说的是老师吧!” 许仕奇脸上浮现出一丝庄重,很认真的道:“我也不明白老师的意思,但我想着,老师总不会害我,所以这些年才一直沉得住气,没有听同僚的话去各处走关系。” 第一百零四章 百态 宋译和杨云轩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许仕奇的老师,竟然是宋译的父亲宋年。 这时,许仕奇似乎开窍一般对宋译道:“你也姓宋,与老师连着宗的福气,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啊。只要你安心攻读,将来考功名不在话下。” 宋译抹汗,求助似的看了看杨云轩和萧三,二人皆很有默契的别过头去。 怪只怪刚才宋译把自己的老爹夸的太厉害,如今让他陡然承认自己就是丞相的儿子,他自认脸皮儿还没有厚到这种地步。 许仕奇似乎是个粗神经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客人的尴尬。只是在一旁笑道:“你的事儿,颖儿已经告诉我了。小小年纪竟然敢不顾xing命救下可怜的流民,如此魄力,我等食君俸禄的朝臣尚且不能,未曾想,竟给一个小少年做到了。将来你若考中功名,我抽空把你的事迹给老师一说,以老师的xing格,一定会拍案叫绝对你破格重用。” “我。。。额,”宋译猛地又吞了一大口茶水,结结巴巴的道:“晚生无心功名,这个,大概不会应考了。” “为何?”许仕奇饶有兴趣的问道:“世人读书,求的皆是功名。你不应考,读书做什么?” 宋译不好说自己眼下的身份根本就没那闲工夫考功名,但是,让他承认自己就是宋年的儿子,一时半会儿也张不开嘴。只得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道:“世人读书,并不是谁都是为了功名。身处民间,依旧可以报效朝廷,救济百姓。凡事看的是心,有心,身处民间也能发光发热。无心,身处朝堂,依旧掩灯熄火只为自己钻营牟利。” 此言一出,许仕奇一拍大腿喜道:“未曾想明轩书院的后辈师弟竟有如此见识,我等不及了,改天,哦不,现在就带你找老师去,你们一定很谈得来。” 宋译看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杨云轩和萧三,在确定他们只是很单纯的看戏后,只得哭丧着脸道:“许先生不必去了,我早在十三年前就见过丞相。。。。” “怎么?” 已经站起身准备去备马车的许仕奇很奇怪的看着他道:“莫非你是老师家的亲戚?” “不是,更近一点,他是我父亲。” “额?”许仕奇大脑一瞬间短路,过了许久才喃喃道:“你最初说你叫什么来着?宋译?宋译!!” 眼睛陡然睁大,然后猛地一拍宋译的肩膀道:“我去,难怪刚听的时候觉得那么耳熟。” “。。。。。。。。。。。” “。。。。。。。。。。。” 在一些‘你回去务必在老师面前为我美言’之类的嘱咐声中,宋,杨,萧三人匆忙告辞。 被许仕奇很热情的送上马车,显得有些闷的车厢里,宋译和杨云轩面面相觑。 过了许久,杨云轩张口道:“我还以为是个高洁的贤士,没想到啊,竟然是个擅长演戏的伪君子。早先那些大义凛然的话和后来那些俗臭发霉的言语,我现在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被鬼附体了。” “还是奸臣死后的那种鬼。”宋译闷闷的接了一句,然后掀开车帘看着云雾缭绕的淡月发呆。 难怪父亲总说朝堂无可当大事的人,难怪到这个时候他都不愿轻易把自己手中的权利分散给手下有能力的大臣门生,竟然是这样。 父亲对许仕奇的打压无视,绝对不是为了重用他。而是因为,父亲早已看清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轻浮狡诈,觉得这人不堪大用,这才不予理会。 方才许仕奇之所以迫不及待的要向父亲引荐自己,也是为了借看起来思维很超脱的自己来讨好父亲。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名利富贵啊。 门生不争气,天子闲施压,如今父亲的境地,也可以称得上是四面楚歌了。 这样想着,嘴角的苦涩越来越浓,最后揉揉发酸的胳膊道:“殿下,夜深了,咱们回府吧。”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杨云轩闷闷的道:“今晚我不想回去,不如咱们换好衣服去沁香斋吧。” “沁香斋?” “也是一家青楼。”杨云轩面不改色的道:“听说还是程先生名下的青楼呢,以前很想去,但一直怕程先生提把剑杀进东宫,如今好了,看你身手不错,保护我不在话下。不如今晚咱哥俩去乐呵乐呵,让你看看什么是男人的世界!” 见杨云轩说的唾沫横飞,宋译抹了一把脸道:“殿下,野花虽香,但也要顾虑下家中的妻子啊。难道那天晚上过后,你没有找太子妃说和?” “说了,”杨云轩撇撇嘴道:“被你怂恿的半夜摸到她房里跟她说软话,但是没用。表面上看起来是原谅我了,但态度比以前更加本分生硬,这哪里像是一个妻子吗?下人都比她柔和。到底是别人给我安排的婚事,可能从一开始,我俩都互相看不对眼,如果不是彼此的身份羁绊着,只怕脸表面上的客套都懒得做。” 看着杨云轩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宋译抿抿嘴不再说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心尽到了,话说到了,他们依旧如此,那便是命里注定的生分,除了他们自己,谁也帮不了。 而这时,杨云轩已经吩咐外面的萧三和车夫拐道儿去沁香斋,宋译在一旁懒懒的道:“如今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过去后殿下只管玩儿自己的,我坐在外面尽职守护就行。” 杨云轩没有坚持,嘴角浮出一抹神秘的笑意。说到底,都是男人,进了那样的地方,任你意志再坚定,只怕也很难把持。我就要看看,你宋译究竟要为了许颖做到哪种田地。 。。。。。。。。。 。。。。。。。。。 与此同时,重新回到院里的许仕奇叫过在厨房帮忙的许颖,然后很含蓄的道:“影儿啊,你如今,也算是到了出嫁的年纪。白天那个叫曹业的右中郎将很隐晦的提出要和我做亲家,我本来已经答应考虑了。。。。。。” 听到这里,许颖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就在这时,许仕奇又道:“但是,我方才留心查看,老师家的那个小公子对你也有意思,你俩呢,年龄相貌又极登对儿,你看这事儿。。。。。” 说到这里,眯眼看了下暗自舒口气的许颖,又笑道:“我的意思,嫁谁你拿个主意。回头儿哥哥我找官媒上门提亲去,俗话说得好,凡事赶早不赶巧,这两个都是好人家,你此时不抓紧,若被别家女子捷足先登的话,到时候就追悔莫及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不为人知 “哥哥,父亲母亲故去之后,我一直承蒙哥哥照顾。这个时候,我的婚事,自然也全凭哥哥做主。谁都行,我无妨的。” 月亮从云里露出了头,月光中,许颖的笑容显得很是飘渺无依。 许仕奇看着自己这个妹妹,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随即做出一副兄长的样子摸摸她的头笑道:“你嫂子去后,我就只剩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婚姻大事事关你后半辈子的幸福,我怎么能**独断呢。我看你似乎对那个宋译很上心,既如此,明儿我就打发官媒去吧。” “不。。。。”许颖突然变了脸色,抖着嘴唇不无哀求的看着眼前的许仕奇,双手摇着他僵硬异常的胳膊道:“我不嫁宋译,我嫁曹业,嫁曹业。。。。。。” 许仕奇不动声色的把胳膊抽了出去,然后装作没听到一般起身道:“说好了,宋译,就宋译,我明儿就找官媒去。” 说完,冷眼看了下双手覆面无声哽咽的许颖,淡淡的道:“嫁人的好事儿,哭什么。让别人看见,不定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说完,头也不回进了书房,有些寒意的庭院里,只有形单影只的许颖在那里无声哭泣。 而已经听到动静的柳妈,此时正在厨房门口看着庭院里正伤心的姑娘,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却终究没有别的反应。 。。。。。。。。。。。。。。 。。。。。。。。。。。。。。 沁香斋里,宋译面无表情的看着左拥右抱的杨云轩,看着他那醉生梦死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感到一丝悲凉。 这个少年,他有父亲,却与父亲形同陌路。他是太子,身份地位却被自己父亲亲手培植起来的王爷所威胁。曾经,他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上帝宠儿,可如今,如同一个即将被遗弃的玩偶。 醉生梦死,其实并不是多么舒服的感受。那种凡事都要无视的淡然,其实都是对先是深深的无力所造成。如果生活喜乐美满,没有谁会以醉生梦死的姿态示人。 今天外城的忙碌使杨云轩找到了一丝感觉,但是,毕竟只是一丝感觉。现实之海太过辽阔,那种感觉很快就会被冲淡,继而遗忘。于是,生活重又回到了最初的醉生梦死。 大街上找女人,青楼里找女人。似乎世间只有找女人一个乐趣,可是,不管找到多少,拥有多少,空虚的依旧空虚,不快乐的依旧不快乐。 “我说你俩,别在那里傻站着,赶紧过来啊,机不可失。” 双手正肆意在某mm酥胸上招呼的杨云轩回过头对在不远处默然伫立的宋译和萧三招呼道:“今儿咱们可算是太岁头上动土,如果刚巧被先生撞到,一定会有诸多刺激。你俩这时候玩儿矜持,待会儿为我挡刀的话可别嫌委屈。” “不会这么巧吧?” 宋译摸摸鼻子笑道:“如果真的不幸撞上,待会儿咱们全都蒙面就是。” “那下面呢?”杨云轩指指自己被丝纱遮掩一半的下体带笑不笑的问。 萧三和宋译不无纠结的看了眼,然后齐齐竖起大拇指道:“龙公子果然神速,我们在这里还没走,你竟然把自己剥利索了,难道不明白做这事儿要避人吗?” “避人?” 杨云轩坐了起来,露着满是细肉的上身道:“避什么人?我要你们来陪我一起玩儿!” 话音刚落,旁边的四五个妆容妖艳的女子皆娇声唤道:“二位公子快过来呀,奴家等应付的来的,如果应付不来,待会儿再让妈妈找几个姐妹过来,大家来个鱼水之欢如何?” “不必了不必了,”被一片白肉晃得眼晕的宋译立刻摆手后退道:“你们几个**那位公子就是,如果觉得不过瘾,我旁边这位身形健硕天庭饱满,你们一定很感兴趣。” 话音刚落,在一旁闲着削水果弄琵琶等活计的三个女子皆很好奇的打量萧三,在看到小三衣服下那突出的肌肉后,登时美目亮了起来。 被盯的浑身发麻的萧三立刻后退两步,然后怒瞪向把祸水引向自己的宋译道:“老子没兴趣,我是有老婆的人。” “大哥,”宋译指了指萧三身下的小帐篷道:“别忍着了,回头儿我会跟嫂子解释的。” 说完,很不厚道的把萧三一脚踹了进去,然后很麻利的关上门。 而就着廊下的灯笼,宋译下边的小帐篷也很是明显。 就在这个时候,刚被他关上的房门又被人从里面拉开,满头大汗的小三提着裤子跑出来对廊下正纠结帐篷的宋译道:“我真是有老婆的人,你别坑我。” 宋译指了指他正在系的腰带道:“上了?” “没有没有。”系完腰带的萧三忙摆手道:“最后一秒我把持住了,拼死跑了出来。” 说着,朝宋译展示下自己手臂上的几道抓痕,不无认真的道:“你自己不上,为何要把我推你去。你对你的许颖钟情,可也别让我辜负我媳妇儿啊。” 见萧三如此痛苦,宋译奇道:“嫂子很彪悍?” “胡说,我老婆温柔的很。” “那你为何这般惧她?”宋译更加奇怪了,“莫非你们刚经历了洞房花烛?” “三年前就经历了。”萧三抹着头上的汗水苦笑道:“我媳妇有心口疼的毛病,我曾经去喝花酒被她知道,结果她险些咽气儿。打那以后啊,我再也不敢做违逆她心意的事儿了。ji女再好,但娶回家做婆娘不仅被人耻笑,而且还得好大一笔赎身钱。老婆多好,便宜又实惠。” 宋译听完由衷的朝他竖起大拇指,“神理论啊!” 。。。。。。。。。。。。。 虽然把杨云轩一个人撂里边很不厚道,但是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声音实在是一种折磨。于是宋,萧二人打算四处走走,看看程又远名下的ji院究竟有何不同。 而就在他们走到房间拐角处的时候,看到老态龙钟的程又远一手搂着一个佳人晃悠悠的朝一个不对外开放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布满青筋的老手不规矩的在其中一女子衣服里摸来摸去,动作熟练表情自然,毫无昔日为人师表的风范。 “天,这是程将军吗?”萧三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扇关紧的房门喃喃发问。 “这不是最重要的。”宋译指了指那个房间道:“你没发现吗,那个房间是太子房间隔壁的隔壁。” 第一百零六章 初议赚钱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通知太子啊。” 萧三急了,二话不说就要跑回去踹太子所在房间的门,却被宋译追上一把扯住按倒在墙角。 “你拦着我做什么!”萧三压着声音低吼道:“程将军乃太子的老师,如果让他发现太子此时在ji院瞎混,不定怎么生气呢。” “你急个毛线啊,”宋译俯下身子道:“同是在ji院瞎混,谁比谁高贵?就算是老师,这时候也会手一捂脸装作没看到,不然这事儿闹出去,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程将军也算是两朝老臣了,绝对不会把事情闹大的。殿下心情不好,难得放松一次,咱们就别打扰了。” “可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宋译一把勾住萧三的脖子笑道:“在这里闷着也没意思,不如咱俩下去找个地儿喝两杯,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把太子请回府。” “可是。。。。。。” “走吧走吧!”宋译很不耐烦的把萧三拉下楼,渐渐远离了那男女行事时的声音。 。。。。。。。。。。。。 。。。。。。。。。。。。 沁香斋一楼,竹影摇曳的窗旁,宋译和萧三面前摆了两壶好酒。 早先老鸨欲打发两个姑娘来伺候他俩吃酒,都被他们给婉拒了。 “萧三,前些日子我让你在城里找挣钱的商机?可有了眉目?” 酒过三两杯,宋译突然想起这么一桩旧事,小三闻言讷讷的道:“我。。。小的连着找了几天,发现最适合弟兄们赚钱的商机就是做打手,尤其是做大户人家的大手,揍一顿的开销可以顶半个月呢。” 宋译闻言脸黑了黑,但还是很有涵养的微笑道:“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萧三两手一摊,苦笑着道:“弟兄们大都是粗人,文气活儿做不来。扛麻袋砌墙等活计又碍于东宫侍卫的身份不好去做,其实给大人明说了吧,就算是弟兄们给人做打手,传出去也很丢价啊。” “靠,”宋译把酒杯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有些头疼的看着萧三问道:“莫非你那些天就找到了这些赚钱的路子?” “那大人究竟想要什么赚钱路子?抢劫?偷窃?”萧三苦着脸道:“弟兄们的活计早已经被自身能力所限制,实在无法做什么赚钱的事儿啊。” “做生意怎么样?”宋译突然抬头道:“横竖我朝并不怎么歧视商人,咱们赁个不错的门面儿房,开店如何?” “没钱。”萧三不带犹豫的把首要问题搬到桌面儿上,“赁房子,进货,需要一大笔钱,弟兄们都是穷人,每个月所挣的那点都拿去补贴家用了,实在没有额外的。” “我有。”宋译给自己又倒了杯酒道:“前些天皇上赏了我三百两纹银,我算了算,应付前期运转还是没有压力的。至于人手,回头儿和太子殿下商量下,东宫的侍卫每天派出四五个弟兄来打理生意,每个月赚的钱按劳分成,如何?” “可是。。。可是。。。。” 萧三额头上都挣出汗了,“可是大人,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吃官饭的人还出来做生意啊,咱们这样,岂不是要把朝野的眼光吸引到这里了吗?到时候一个不好,指不定就会被千人踩万人踏,血本无归也不一定啊。” 宋译闻言指了指楼上,浑不在乎的道:“谁说吃官饭的没人出来做生意?程老将军不是吗?人家岂止做生意,做的还是肥的流油的皮肉生意呢?” “大人的意思是,咱们也。。。。。。。” 萧三眼睛一亮,若真如此,到时候拉个妾室回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只要有合适的妾室,家里那个病歪歪的闹心婆娘,死不死也就那样了。 但这话他也只是一时之念,很快就把这种念头强压下去。 “扯。”知道他要说什么的宋译眼睛一瞪道:“我和太子殿下都是斯文人,哪里能跟程老将军比!开ji院的事儿回头有钱了再说,我的意思,是先开一间书画作品店,先挣点钱再说。” “可是大人,”萧三苦着脸道:“书画作品能卖多少钱啊,薄薄的两张纸,擦屁股都嫌少。” 宋译微笑道:“不求挣多,只希望每个月弟兄们都有些外快就成,免得家里总是拮据不堪,再怎么着,咱们可都是东宫的侍卫,太子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犯穷。” “可是大人,去哪里进货呢?”萧三苦笑道:“这方面弟兄们可还真没留心过。” 宋译微微一笑,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个身影,然后对茫无头绪的萧三笑道:“文房四宝店总有吧,到时候从那里进货,然后找个人来坐镇,客人可以说出自己的要求,坐镇的人现写现画就成。” “有这样的人吗?”萧三道:“但凡有点学识的书生,谁不是只为功名苦苦攻读,分心做生意赚钱,那岂非是自毁前程。” “有这样的人,”宋译很笃定的笑道:“明日你别去外城了,带着连个弟兄,给我找下文帝十二年一个叫夏封的举子,找到他后先别声张,等我们从外城回来,然后再做打算。” 见他似乎是实心要做生意,萧三当下不再说别的,只是点了点头。 宋译见状举起酒杯,月光掉进杯口里,显得异常醉人。 【分割线】************************ 杨云轩是在将近午夜的时候下楼的,那个时候,宋译和萧三正在窗前喝的熏熏然。 说实在的,谈完了正事儿,两个大男人再一起,除了喝酒,实在是找不到更有意义的事儿了。 喝酒期间,微醉的小三不无迷恋的看着不远处人群里那一个个柔若无骨的青楼女子,如果这个时候,有两个妙人在一旁下酒确实不错。然而,宋译就像没看见一般丝毫不理会他,而他自己本身也没多少钱,所以不敢趁醉乱作主张。 酒越喝越是心痒难耐,就在他即将爆发的时候,衣衫有些不整的杨云轩从上面走了下来,扫视一周看到他俩,然后很快走过去笑道:“你们可真够意思,把我一个人撂在那里,累个半死。” “殿下,”宋译把酒壶递给他笑道:“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能在几朵牡丹花下风流半夜,这是多少男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呢。” 杨云轩闻言越发飘飘然,很潇洒的就着酒壶给自己猛灌了几口琼浆玉液。 这时,宋译突然张口问道:“不知殿下有没有见程将军?” “你是说先生吗?”杨云轩闻言立刻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奇道:“没有啊,怎么了?” “他就在你隔壁的隔壁。”宋译微笑道:“不知殿下方才办事期间是否发出什么声音,若给他老人家听到的话。。。。。” “我靠!” 杨云轩二话不说撂下酒壶,扯起宋译就欲逃出沁香斋,方才他一直都在和那几个青楼女子调笑,程又远虽说上了年纪,但向来眼不花耳不聋,说没听到,还真有点儿勉强。 这个时候,他连朝楼梯口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三个人迅速冲出沁香斋,守在门口的鬼奴被他们弄得一愣,随即在奔驰的马车后面追道:“站住,还没给钱呢!” 马车在夜色里渐行渐远,而沁香斋二楼的某个房间里,一直猫在门缝处的程又远僵在那里。 第一百零七章 遇刺 “宋译,今晚我就不进内院儿了,去你房里将就一晚如何?” 马车上,打着哈欠的杨云轩问昏昏欲睡的宋译,同样困倦的宋译摆摆手道:“习惯了一个人,你是太子,身份金贵,只怕慢待了你。我的意思,你若实在不想去府里内眷那里,就先去书房对付一夜,别扰的我休息不好。今儿累了一天,明儿还得异常忙碌。” 说到这里,宋译揉揉发酸的胳膊打算靠着车壁再休息一会儿,杨云轩很不爽的来回开合着手里的折扇。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马车猛地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萧三在外面沉喝道:“大胆贼子,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竟敢来这里放肆!妈的,还敢过来!” 说话间,外面打斗声一片。 宋译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下,只见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呈半圆形围向这辆马车,萧三已经提刀上前与他们打成一片。 萧三身手很不错,以一敌二十,虽说落了下风,却依旧沉着冷静,也没有向马车里求救。 这时,杨云轩也掀开了前车帘,登时血腥气扑面而来,就着车前悬着的防雨灯笼,只见他面色发黑死相狰狞。被这气味儿吸引回目光的宋译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拉回正在车口的杨云轩道:“镖上有毒,我下去帮萧三,殿下在马车上见机行事,如果他们围攻马车,你自己想法子逃跑。” 说完,翻身下了马车。 杨云轩虽然身手也不错,但到底是太子,刀剑无眼,而有毒的刀剑岂止无眼,还刀刀致命。 于是,也不逞强,老老实实呆在马车里密切注视着外面的动向。 下了马车的宋译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弯刀,试了试很不趁手,但目前也只好凑合。提着弯刀杀到萧三身边,砍倒一个黑衣人后对萧三道:“镖上有毒,刀上也很难说,我的意思,咱们就两个人,别跟他们耗。且战且退,退到马车那里,想法子先赶车离开这里再说。” “不行,”萧三躲过一把看向自己的刀锋喘着粗气道:“你没看出来他们就是仗着人多和咱们打消磨战吗?你想退,可是他们狗皮膏药一般黏着咱们,退一步他们会想办法把咱们重新堵回来,我看这情况,是打算解决完咱俩后再对付殿下。” 宋译砍了连攻几下把黑衣人逼退几步,然后死死的护着身后不远处的马车。接着和大汗淋漓的萧三背对背道:“我印象里这个点儿似乎还有巡街的官兵啊?” “原来是有的,”萧三大声道:“可这个点儿人少事儿少,半夜三更的,巡街的官兵也很懈怠,这会儿不知道躲在哪里吃花酒耍乐子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弯刀狠狠的砍向萧三的胳膊,萧三虽然闪得快,却也出了血。 “完了,我中毒了。” 险些拿不稳刀的萧三白着脸对宋译道:“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越来越糟。” 宋译很随意的看了眼他正在流血的伤口,哭笑不得的道:“打了这么久,难道你没发现刀上没毒吗?不过你既然受了伤,我且先护着你退到马车前边,你护着殿下,这里的人交给我应付。” “你行吗?” 疼出汗的萧三有些迟疑,宋译很不耐的道:“废话,我打不过还不会跑啊?待会儿上了马车,护着殿下别中镖的同时,想法子把马车开到这里,我跳上去咱们跑路。” “也好。”萧三边战边退边道:“早知如此,就不下来了,直接跑就是。” 宋译:“。。。。。。。。” 眼前那砍依旧有很多的黑衣人,假如刚才不战而逃的话,只怕那辆马车已经被他们用毒镖射成筛子了。 萧三在宋译的掩护下,边打边退向马车,期间险险的躲了几记飞镖,惊得额头一头有一头的冷汗。咬咬牙把已经断气儿的车夫推了下去,翻身上了马车。 宋译见状轻舒一口气,然后边打边往马车必经之路上退去,这当口儿竟然还有人对他射飞镖,宋译气的牙痒痒,已经光明正大的对决了,何必还耍阴招数,好,射暗器忍了,但是,哪个心黑手毒的竟然还在暗器上抹毒药? 看那车夫刚才的死相,别会是见血封侯吧? 这样想着,周身每个汗毛眼儿都是警惕。风声镖声刀声皆听在耳中,昔日所学的本是已经用上可七八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黑衣人之外立着一个黑影,虽说依旧是黑衣,但周身透出的气质绝非眼前这些拼命厮杀的小杀手所能比。 而再细看,射黑镖的家伙就是他,而此时,他的视线正对着驱动马车的萧三他们。 宋译快速的看了萧三他们一眼,只见杨云轩很不合时宜的正拉着他说着什么,当下急了,凌空跃起踩着几个黑衣人的脑袋朝那个射黑镖的家伙飞去。 期间随手把平日里贴身佩戴的一枚玉佩当暗器朝那个家伙已经抬起的手射去,那家伙吃痛分心,射出的飞镖险险的擦着萧三头发丝儿落在车旁边的木头上。 那射黑镖的家伙见飞镖失手,当下又急又怒的看向已经掠到眼前的宋译,待要再动手,被宋译一脚踢在心口,吐出一片血雾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宋译微微一笑,随手扯掉了他腰间悬着的那枚水蓝色的玉佩,正待揭开他面罩的时候,萧三驱着马车过关斩将而来,顺便把一直盯着马车的那些黑衣人吸引了过来。一把弯刀朝宋译飞来,削了一大片衣袖落在他准备揭那黑衣人面罩的手旁。 看着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宋译惊了一身冷汗。刚好马车赶到身旁,二话不说跳了上去,然后和萧三一起赶着马车快速驶远。 。。。。。。。。 。。。。。。。。 “那是一群什么人?为何要刺杀我?” 驶到安全地界,惊魂未定的杨云轩确定大家无大碍后,白着脸道:“第一次被人追杀,我究竟招谁这么记恨?还射毒镖,这摆明了要我死啊。” 盯着手中玉佩的宋译若有所思的抬头笑道:“殿下想想,是不是与哪个piao客争媳妇儿惹急了人家?偏偏人家是江湖中人,如今叫了一大帮弟兄来找你报仇了?” 第一百零八章 朱敬 杨云轩费了半个时辰的口舌,只为说明自己并没有因为女人而得罪piao客。在他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再抬头,看到了正在包扎伤口的萧三,不由惊道:“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宋译呢?” 疼的满头大汗的萧三苦笑道:“在外面赶车呢,小的进来包扎下伤口,没打扰殿下吧。” “没。。。没。。。。”感觉白辩解了的杨云轩有些失落,不甘心的他随即拉起萧三的胳膊道:“以前都是你跟着我,你说说,我几时因为青楼女子而得罪piao客了?” 萧三疼的满头大汗,看着好不容易包好的纱布渗出红色鲜血,无奈道:“殿下,小的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斗胆请你手拿开,小的估计还得再包扎一次。” “额。。。。”杨云轩这才注意到萧三的伤,不由讷讷的松开手干笑道:“哦哦,你慢慢包扎。” 说完,猛地掀开车帘对外面赶车的宋译道:“你听清楚了吗?这次杀手与piao客无关。宋译,你乃我东宫侍卫统领,我无故遇刺一事,你必须赶紧调查清楚,不然只怕难以安心。” 宋译挽了一个鞭花儿点头道:“这事儿无论如何都要回给陛下的,到那时候,陛下一下旨,要查出来不难。殿下且安心坐回车里,眼看就要到府上了,可别出了什么意外。” 杨云轩闻言这才讷讷的退了回去,宋译微微一笑,就着前面的防雨灯笼再次看了下手里的水蓝玉佩。玉的质地很好,摸在手里温润柔软,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可以佩戴的起。单与刚才被他当暗器打出去的玉佩相比,这块儿都比那块儿强不只一两分。 能佩戴此玉的,十有仈jiu是侯门公子,或者富商王爷。当然,宋译并没有把成王列入怀疑对象,杀人的事儿,堂堂成王亲自动手未免也忒不庄重了。 要动手,也得他派人动手才是。 正没个头绪,突然看到前面太子府悬着的灯笼,于是住了马车跳了下去。然后萧三先下去,要扶杨云轩,杨云轩看了看他带伤的胳膊,随即一把推开他自己跳了下来。 太子府的守门侍卫依旧直直的立在那里,杨云轩这次是明着没回来,他们不敢先去睡。 进入庭院,后面传来上门声。宋译对萧三道:“你那边流民多,吵闹的厉害。你受了伤,应该静养,不如去我院子那里的空房处休息一夜,明儿我吩咐你的事儿,掂量着办就是,别太费力了。” “晓得。”萧三点点头,突然杨云轩凑过来道:“我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去内院,不如我也去你院子空房处歇息一晚,明儿大家一起在你那里吃过早饭再去外城。” 宋译为难道:“这两日,殿下与太子妃有些过节。这时候正该同眠一处化解一下,若一味梗着脖子任事情就此发展下去,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哎哟,就一晚?”杨云轩有气无力的道:“我前半夜在沁香斋折腾那么长时间,哪里还有力气?只怕让她闻到我身上别的女人的香味儿,又是一场暗气要生,改天吧,改天再去。” 说完,不由分说抢先一步朝宋译所在的小院里走去。 宋译和萧三对视一眼,无奈的苦笑了下,随即先后跟了上去。 远远地,看到小院那里的墙角下有个黑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杨云轩猛地后退一步,险些踩到宋译脚上,沉喝道:“谁在那里?” 宋译一把把杨云轩拉到身后,只见门外的墙角处,走出一个身着盔甲的侍卫。 见到宋译,急急的走过来拜倒道:“宋大人,您昨儿个要我跟萧大人说您要把我调到身边做事的事儿,今晨在府里没见萧大人身影,只得再此等您回来。” 宋译想了想,这才恍然道:“今天有要紧事要忙,竟然忘了这一茬儿。“ 说完,对身后的萧三道:“如今你也听到了,明儿朝门上另安排些人,他就跟着我了。” 听宋译如此说,那人小心的抬头看了看他后面,这才发现了杨云轩和萧三,随即连连叩拜道:“小的该死,实在没见到太子殿下和萧大人在这里。。。。。” “不必这么罗嗦了,困得要命。”杨云轩伸个懒腰道:“你去叫人打些水过来,我们洗个澡就睡下了。” 。。。。。。。。。 。。。。。。。。。 诸事完毕后,浑身舒爽的三个人坐在廊下吹着凉风问那侍卫道:“你叫什么名字?平日里最擅长什么?说清楚了,我再根据你的本事给你分派事儿做。” “回太子殿下和二位大人,小的名叫朱敬,至于平日里所擅长的。。。。。。,小的不敢欺瞒殿下和二位大人,小的家里穷,出了有一把子力气外,目前还没有什么擅长的。但是,小的肯学,只要有机会,什么骑射,什么管账,小的都会用心学好的。” “管账?” 宋译闻言眼睛一亮道:“你会管账?” “目前,不会。”朱敬干笑道:“但是只要有人教,小的保证在三天之内学会。” “你确定你能很快学会吗?”宋译奇道:“你怎么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如此有信心?” 朱敬不好意思的笑道:“小时候父亲总给别家做木工活儿,我在旁边看着,自己竟然也能做出一些小玩意儿。这个习惯从小养到大,一直没丢。曾经在私塾外面听过几天书,先生教的东西都还记着,街坊四邻都说我有慧根。只因为家里穷,买不起书做不起学问,这才凭着一把蛮力做了府上的守门侍卫。” 宋译想了想,总觉得应该试试。随即笑道:“既如此,打明儿起,你跟在我身边,我得闲就教你些简便的记账法子。对了,你可曾见过账房先生如何记账?” 朱敬摇了摇头苦笑道:“就见过父亲每个月从雇主手里得银子,但都是现数现收,没什么技巧可言,我也就懒得记了。” “好。”宋译喜不自胜道:“我教你的记账法子,是我新近想出来的。我尽数交给你,你若学得好,自然有好差事分派给你。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找太子殿下或者我和萧大人都行。” 算盘珠子,什么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的,虽说用习惯也没什么。但是,两下对比,到底还是现代的更方便些。另外,朱敬既然会手工,到时候做些小玩意儿摆在店里,又是一大特色。 第一百零九章 身份暴露 “什么?有人刺杀太子!” 御书房里,文帝看着眼前的慕容冲,急急的道:“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已经派人去查了。”慕容冲忧心忡忡的道:“只是,太子殿下做储君多年,在外面不管怎么胡闹都没遇到过什么可以只对他的刺杀,我觉得,此次刺杀太子殿下的幕后主使,一定是太子殿下的存在与他起了某种冲突。” “你说的是成王。” 文帝坐到楠木椅上道:“你们看事情,都只是看肤浅的表面,咱们第一个想到的人,其实是最无辜的。没有谁辛辛苦苦安排场刺杀,结果还把怀疑的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可是陛下,兴许那人就是料到您有如此心理,这才放心大胆的刺杀啊。” 慕容冲苦笑不已,你道我们想的太浅,须不知自己想的太深。成王的心机谋略,一向是因人而异。 “别混猜了,”文帝似乎不想纠缠这个话题,摆摆手道:“朕的意思,此事你先暗中细细调查,遇到不对的且先别轻举妄动,回禀与朕咱俩合计合计再做行动。” “好吧。” 对于没有证据的事儿,慕容冲自己也不是很坚持。这时文帝又道:“眼光主要放在丞相那帮人身上,如果能借此铲除丞相,也是因祸得福。” “陛下。”慕容冲又惊又急,似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君主。于是沉下声音吐字清晰的道:“臣会遵旨去调查,幕后主使是谁就是谁,臣一定会把他揪到陛下面前。另外,太子书信中有北羌在边境蠢蠢欲动的事儿,还望陛下派人前去打探虚实。” “让成王去吧。”文帝毫不犹豫的下了这个决定,慕容冲心又是一沉,难以置信的道:“陛下就那么相信成王吗?他可是废太子之子啊!” “管他是谁的儿子,总之目前他不给朕气受,他听话。”文帝情绪很激动,“不像太子,越大越没个规矩,成日里和朕不对眼儿让天下人看笑话。慕容,你这些日子,也总喜欢和朕唱反调儿,你是不是觉得朕老了,糊涂了,不配留你在身边了?” “陛下,”慕容冲猛地跪下去悲声道:“非臣近些日子总和陛下唱反调,实在是陛下最近诛心之言太多。慕容冲对天发誓,一颗心全都在陛下身上,如果有半句序言,死无全尸。” 文帝闻言笑道:“瞧你,随口说说而已,至于发狠赌咒吗?我自己身边的人究竟如何,我心里有数。今儿晚上你过来,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边,夜似乎都长了许多。” 把朕字隐去换成我,是文帝向慕容冲服软赔不是的一种暗语。君王有威严,不好舔着脸对娈童说什么软话。这些,慕容都是知道了,于是点点头道:“陛下放心,臣这就出去查刺杀太子的幕后主使,晚上会及早赶回来。” 想了想,又道:“这次查案,臣的意思,还是别让宫里的公公跟着了。他们虽说擅长伺候人,但是跟在身边总引人注意,这样不太好。” 因为文帝过于喜欢慕容冲,不忍心她吧一个人带着侍卫出去办事。有心拨派两个丫鬟,又恐使他对丫鬟生了爱怜之心。男人都是粗枝大叶的,伺候肯定不周到。如此一来,也只有太监了。 可是,慕容却不喜欢有太监跟着,身边有两个面白无须说话怪异的家伙,任谁也会不舒服。 然而,他过去提过多次,文帝总没答应。如今又提,意料之内不会被答应,但是至少可以让文帝看到他排斥太监的决心。 出了御书房,看着头顶那些白云,然后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俩太监,很无奈的道:“依旧和以前一样,穿上侍卫服跟我办事吧。” 此言一出,那俩太监快哭了,纷纷上前跪倒道:“慕容大人,那盔甲穿在身上实在太过笨重,眼下天热,穿一天的话只怕会捂出痱子。” “你们的意思?” 慕容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那俩太监在一旁看得很真,二话不说挤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盔甲穿上显英气。。。。” 慕容:“。。。。。。。。” 【分割线】****************************** 外城,因为宋译胳膊疼,杨云轩今日倒是做了不少活计。 二人,轮流换着直到日头西斜,流民的尽头,出现了一对巡逻的御林军。杨云轩见怪不怪的把粥盛到碗里递给眼前等待的流民,然后面色和善的给下一位盛。 然而,那骑在马上的御林军头目却没有移开视线,细细的打量了粥棚前忙碌的少年,揉揉眼睛看了看周围,然后注意到了坐在一旁打下手的宋译。 正给杨云轩递碗的宋译感觉到视线,当即警惕的抬头,然后对上那御林军头目难以置信的眼神,微笑着朝他眨眨眼,继而若无其事的帮杨云轩忙碌。 一阵哄闹声过来,那御林军头目已经翻身下马拨开众人朝粥棚前挤来。上前细看几眼,然后猛地跪下高声惊道:“御林军左中郎将孙进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问话,不及杨云轩说话,又沉声喝问粥棚附近维持秩序的御林军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自己在一旁干站着让太子殿下一个人做施粥的事儿!太子身份尊贵,难道你们比太子还尊贵吗?” 维持秩序的小头目闻言变了脸色跑过来委屈道:“太子殿下在哪里?实在是没见到啊!” “妈的眼睛瞎了吗!”孙进一个耳刮子抽过去,那小头目跌坐在地上,只见孙进指着呆在当地的杨云轩道:“这不是太子殿下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殿下做这样的事儿?” 杨云轩见那小头目嘴都被打出了血,细细打量了孙进两眼,这才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莺啼院的相好翠竹就是被这厮给抢走的,当下不悦道:“我做什么,是我自己的决定,管你什么事儿。安心巡逻,少在这里撒野。” 此言一出,附近百姓都知道给自己盛粥的是当今太子,又惊又泣跪了下去。 能被当今太子亲自施粥,那是多大的殊荣?将来老了,这可是在子孙面前炫耀的资本,想你爷爷我当年,天下大旱去京城讨生活的时候,那可是太子殿下,当今太子亲手盛的粥啊。。。。。。 杨云轩此时却没有如此多的感慨,见本来就空着肚子的流民全跪了下去,登时手足无措的道:“大家快平身,这时候领粥吃粥要紧。。。。。” 话音未落,一个流民不知是因为太激动了还是太饿了,竟然昏了过去,杨云轩越发窘迫。 宋译见状亲自端了碗粥过去喂那昏倒的流民吃下,在他缓过气儿被在一旁维持秩序的御林军扶开后对跪在地上的流民道:“太子殿下既然屈身施粥,那便是放下了尊贵的身份。在此粥棚前,没有什么太子,只有施粥者与被施粥者,大家快起来,还是先同心协力度过旱灾的好。” 说完,朝左右侍立的御林军还有太子府侍卫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上前尽量温柔的扶起跪倒在地的流民。 第一百一十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太子亲自为流民施粥的行为如同张了翅膀一般瞬间在外城军民中传开。 在大家往这里围观的时候,杨云轩很明智的拉着宋译钻进人群。当然,深藏功与名是做不到了,但是适当隐身避免踩踏事件还是必要的。 看着杨云轩和宋译在人群中一晃而逝的身影,孙进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当日在莺啼院,宋译帮他争取到了翠竹。眼看翠竹已经被他用银子赎了身养在家里,只等黄道吉日夫妻拜堂。这样大的喜事,怎么着也得感谢下充当月老角色的宋译和杨云轩。 他身处御林军,但也知道杨云轩目前地位深受成王威胁。到底是个通透人,方才他发现杨云轩后,略一迟疑就察觉到事有蹊跷。俗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杨云轩乃当今太子,打小娇生惯养,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的来顶着毒日头给流民施粥。 如此,竟是有所图了。 孙进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不然翠竹也不会舍太子而选他。 不用掰手指头,孙进都知道杨云轩此举的目的。 身为被施恩的臣子,他不忍心杨云轩在那里自编自导自演,眼看日已西斜,这时候放把火助他是必要的。 自己捅破了施粥者乃当今太子这层窗户纸,那么,杨云轩这戏才显得真切,而杨云轩今后也不用背负着有所图才施粥的包袱。 杨云轩得到了应有的民望,自己也算是勉强偿还了昔日之恩。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太子呢?” “不是说太子在此施粥吗?人呢?不会是谣传吧!” “。。。。。。。。” “究竟有没有太子啊?” 朝这边围过来的百姓纷纷发出询问,孙进微微一笑正待善后,而原先被杨云轩施粥的百姓却很热心的对来者道:“太子殿下刚刚还在这里,大概是不想受大家的跪拜。。。。” “是啊是啊,”另一个立刻接茬儿道:“方才我们朝太子殿下跪拜的时候,他立在那里跟个孩子一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一个看似很有学问的老者拈着菜色面皮下那花白的胡须道:“施恩不受拜,太子殿下如此真心为民,实在是大家的福气啊。国有如此储君,社稷之幸,百姓之福啊。” “是啊是啊,我安国有这样的储君,将来何愁不国泰民安。如此,小小的旱灾算什么,朝廷已经号召富户施粥救济我等,听说过些日子,还给各州府发放粮食,分给民户度灾年。为防止贪官作乱,特意挑选一些清正刚直的大臣前往送粮,这。。。实在是天佑我大安啊。” “。。。。。。。” “。。。。。。” 知情者,不知情者你一言我一语,百姓的情绪被渲染到了巅峰。大家匆匆寻找不好意思受拜故选择逃跑的太子,找不到正叹气的时候,不知谁带头儿对着杨云轩刚才站着施粥的地方叩拜下去。 有人带头儿,一时间人山人海皆跪了下去。 孙进见目的达到,微微一笑,带着几个亲信退去,这才是真正的深掩功与名。 灾年过后,在京郊父亲的百姓特意朝粥棚撤去的榆树下摆了一个‘太子施粥浮雕’,浮雕上,施粥的杨云轩和在一旁默默递碗的宋译刻画的栩栩如生,闹得宋译见一次感慨一次,说把自己雕的太年轻了。 当然,这是后话。眼前的杨云轩和宋译,正以袖掩面朝无人的地方溜去。 在一个土垅前气喘吁吁的二人停下,杨云轩喘着气儿问同样满头大汗的宋译道:“好端端的,这是哪一出?宋译,别不是你玩儿的花招吧!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凭实力与杨云成对抗,这些虚招子我不稀得玩儿。” “天地良心,”宋译捂着岔气儿的肚子道:“你自己要学做好事不留名的实诚太子,我身为你最信任的朋友,怎么可能会拖你后腿!孙进那厮确实不是我安排的,殿下明察秋毫,是不是演戏,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大概是孙进看到你太激动了,你送他一媳妇儿,成全了一对好姻缘,他这才故意在百姓面前揭露你的身份在你和成王斗法一事上助一阵风,与我有什么关系。” “真的不是你?”杨云轩兀自不信。 宋译举起手起誓道:“童叟无欺,孙进确实不是我安排的,如有半句谎言,老天下雷劈死我吧。” 如此这般解释了好一阵子,杨云轩这才渐渐信了。 此时夕阳已经接近西山,缓过气儿的二人缓缓的朝城门口走去。 “今日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你今后总算有了可以和成王对抗的政治资本。回去后,收起小孩子胡闹的心xing,和成王比着做谦谦君子,就不信以你货真价实的储君身份,会对抗不了他。” “别,”杨云轩在一旁摆手道:“你一这么说,我又觉得这一切都使你安排的了,不然你不会把后招想的如此清楚。” “真不是我安排的。”宋译揉揉发酸的胳膊道:“我都已经起过誓了,如果你不信,回头儿找孙进过来问一下,看看他今天究竟为何抽风。” “我这就去他家等着。”杨云轩从善如流。 宋译呆立在当地,缓了一会儿这才追上去道:“殿下,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孙进回府只怕还得耽搁一会儿。你难不成要在他家里等他回来?不是说好今天多抽些时间陪陪太子妃吗,难道你又想耍赖开溜?别走啊,这样不行,你若一直不回去,府里的那些流民怎么办?而且影响也不太好,太子妃若知道你跟着我在外面四处游荡不归府,定以为我撺掇你和她玩儿生分呢。。。。。” “闭嘴。”杨云轩指着说的嘴唇发干的宋译道:“明天晚上,明晚我就在府里陪太子妃如何?再给我一晚上时间缓缓,咱们先去孙府等着。” 宋译:“。。。。。。。。。。” 。。。。。。。 。。。。。。。 处于繁华地段的孙府里,被孙进用轿子接进府的翠竹正坐在秋千架上等孙进回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婆子匆匆走了过来。 “可是大人回来了?”翠竹问。 “回翠竹姑娘的话,距大人回府还差一个多时辰,”那婆子赔笑道:“是外面来了两个年轻公子,说是大人的旧友,特地来府拜访。” “你知道大人不在家,让他们明日早点来就是。”翠竹挥了挥手,孙进行伍出身,平日里来往的都是军中人士,她被接到府上这些日子,见了不下数十个。 “原是这样说的,可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走。”那婆子神情古怪的继续陪笑道:“我说来请您的示下,那位公子在听到您的名讳后,让我告诉您,他姓龙,不知翠竹姑娘是否要留他们在府上。” 翠竹闻言神情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安,一时间,风静草止,晃动的秋千也停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结党 杨云轩的出现使翠竹不安,她甚至觉得,可能是杨云轩后悔把自己让给孙进,这才上门想以强权逼迫孙进就范。 让下人先把他们让到前厅后,依旧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不已,一颗心沉下去又浮上来,浮上来又沉下去。如此几回折腾,翠竹忍不住以帕子掩面哽咽起来。 良久,心中悲凉丝毫未减,倒是因此添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 抖着腿起身,踉踉跄跄的朝前厅走去。她已下定决心,如果此次杨云轩果真是为了讨要自己而来,那今天,宁可拼着一死,也绝不就范。 此时前厅,宋译和杨云轩坐在那里相对无言。下人端上来的茶水从有色喝到没色,主家依旧无人出来招待。宋译只得叹气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外面晃悠呢。” 杨云轩疑惑道:“按理说,咱们好容易过府一趟,翠竹那丫头,再怎么着也得出来接待一下啊。好歹咱们是成全她和孙进姻缘的大恩人,对恩人态度不应该这么冷淡吧。” 宋译抬头正要说什么,无意间看向门外,哑然失笑道:“她来了。” 杨云轩本能的抬头,然后看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翠竹。 翠竹也没有正眼看他俩,只是闷头冲了进来当场跪下抽噎道:“龙公子果真还是不肯放过翠竹吗?天下女子,强过翠竹的岂止千千万万?公子何必执拗于翠竹,毁了翠竹一生的幸福。” 宋译看了看杨云轩,杨云轩朝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对跪在当地的翠竹道:“你先起来,有话咱们好好儿说。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你和孙进的事儿我已经不再计较追究了。我此次来府上,是找孙进有事儿,你不必紧张。” 翠竹闻言这才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先是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杨云轩,觉得心里没底儿,便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宋译。 “姑娘还是听龙公子的话先起来吧,”宋译朝忐忑不安的她微笑道:“那日的事儿,我既然管了开头儿,自然会负责到底。龙公子何等样人,那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主儿,他说不追究,那便当真是不追究。我们只在这里等孙进回来,有些男人们的事儿要问他。你若在此不自在,只管回房等消息,我们无碍的。” “当真不是为翠竹的事儿来?” 虽然站起了身,但翠竹依旧不敢肯定。 “我们何必扯谎骗你。”宋译啜了口茶水,尽量挤出温和使人一看就很信任的笑容道:“我们还指望过些日子吃你俩的喜酒呢,如果把你强要了去,那该如何吃喜酒。” 。。。。。。。。 。。。。。。。。。。 好说歹说,翠竹到底是信了。 在孙进回来前,张罗着下人摆上水果点心招待他们。前后待遇差别如此之大,看着显得异常热情的翠竹,宋译和杨云轩作势甩了一把冷汗。 好容易熬到孙进回府,翠竹这才隐入内院。 孙如圭盔甲未换,匆匆踏入前厅施礼道:“不知太子殿下驾临府上,有失远迎,这个。。。。。” 杨云轩起身看着孙进,尽量平静的道:“起来吧,不必拘礼。” 孙进起身后,却立刻把他扯到身边附在其耳畔急急的道:“府上茅厕在何处?快带我去。” 孙进神情古怪的看了杨云轩一眼,老脸一红很惭愧的道:“殿下请跟臣来。” 说完拉着杨云轩就要往外走,宋译忙跟上去道:“还有我一个,麻烦孙大人带路。” 孙进回府之前,他们前前后后关了七八杯水。后来翠竹招待他们的,也都是季节瓜果,虽说到最后很明智的象征xing吃几口,但是,上厕所的尴尬事儿到底还是来了。 从茅厕出来,轻舒口气的杨云轩对暗自擦汗的孙进道:“这次来主要是问你,白天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孙进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没什么事儿啊。” “少来,”杨云轩轻踢了他一脚道:“你看到我并挑明我的身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说,谁指使你的。” 听他如此说,孙进哑然失笑道:“臣白天奉旨巡视外城,无意间遇见殿下。臣子见殿下,叩拜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倒是有一点很奇怪,殿下为何会出现在外城粥棚前?臣后来在那附近打听了下,殿下似乎昨儿个就已经去了?” “我只是一时兴起,想体验下民生疾苦罢了。”杨云轩讷讷的笑了笑。 孙进看了看天色道:“夜已深,臣方才回来的时候听说殿下昨夜遇刺。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早点回去,免得多生枝节。” “额。。。。”杨云轩闻言有些牙疼的倒抽口冷气道:“那啥,我见你府里布置很是精妙,如今很想参观一下,不知你是否大开方便之门。” “这个。。。。。” 看着一心要赖在府上的杨云轩,担心翠竹的孙进心不在焉的叫上下人作陪领着杨云轩参观府宅。 杨云轩在前面故意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对那下人问东问西,宋译趁机落在后面拍了拍忧心忡忡的孙进道:“你不必担心,殿下已经默许了翠竹姑娘是你的妻子一事。” “如此,我便放心了。” 杨云轩话刚出口,没想到宋译话锋一转道:“孙进,今日你是故意拆穿殿下身份的吧!” “这个。。。。” “少这个那个的,”宋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做的很好,就算你今日不当着流民的面儿拆穿太子的身份,我明日也会安排的。” 孙进见他如此坦荡,当下也不隐瞒,把拆穿杨云轩身份的主要原因交代完毕后问道:“宋大人其实这两天已经在流民中安排人手了吧?适才在外城,殿下悄悄溜走后,流民中总是适时的出现一个声音,把大家的感激之情都带到太子殿下身上去。” “我不瞒你,是我安排的。”宋译笑道:“不过你既然也已经出了手,想必也是极看不惯成王的人。我和你一见如故,话很投机,以后还得多在一起相互帮扶的好。” 孙进闻言会心的朝他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狗急要跳墙 虽然离开了皇宫,之前使人几欲窒息的危机感淡了许多。但是,危机感变淡并不意味着危险已经不在,皇宫里,那个帝国最高统治者依旧对宋家虎视眈眈。 宋译相信,只要自己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机,顺便把地位稳固的父亲宋年也一并收拾了。 君恩寡淡,从来不是戏言。 文帝如同一匹恶狼,被他盯上,低调隐忍绝对不是生存之道。要想活命,必须使自己变得强大。只有强大了,文帝才会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 如此僵持的最后结果,要么文帝时日无多乱咬一口,要么文帝含恨而终。 宋译年轻,他拖得起。 这些天午夜细细思量,他渐渐看清,宋家的生死存亡不在宋年身上,而在自己身上。宋年年纪大了,文帝就算不动他,也依旧能把他耗死。宋年一死,文帝收拾自己比收拾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同样,自己与文帝相比,最大的优势也是年龄。只要足够强大,和文帝耗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只要这十年八年内文帝不敢动自己,那么,自己就有可能活下来。 所以,目前,最主要的是,自己要变得强大。 用心结交党羽,是变强大必须要走的一步。毕竟,独木难成林。 。。。。。。。 。。。。。。。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刺杀事件,孙进最终决定动用御林军护送其回府。 “宋译,上来和我一起乘车吧。” 上了马车的杨云轩探出脑袋招呼正在和孙进说话的宋译,宋译朝孙进拱了拱手走过去低声道:“殿下,此时将士们都在看着,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当着外人的面儿,还是低调点好。” “低调你妹,”杨云轩一把把他扯了上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宋译是我杨云轩的兄弟。谁敢动你,至少也得过我这一关。” 宋译面皮僵了下,随即故作轻松的道:“只有我动别人的份儿,哪里会有人敢来动我。” 除了你爹。 心里补了这么一句,此时的他,还不敢完全确定杨云轩是否已经感觉到了宋家与皇家的暗涌。 杨云轩笑而不语,他不好告诉宋译,他早已经知道了文帝和宋家的过节。因为事情一挑明,那就意味着自己必须有个立场。 他不能看着父亲把宋家势力连根拔起,也不能站在宋家这里,告诉全天下人,父皇对付宋家的这个决定,是错的。 他们在马车里许多话不能明说,而在外面骑马护送的孙进却暗暗庆幸自己攀附了一棵很不错的大树。行伍多年,他自认为看人眼光极准,宋译此人,将来的造化绝对不低于其父宋年。 被众人护送着的马车在夜里里缓缓行驶着,夜风起,衣衫晃动。落叶飘,杀机陡现。 听着外面打斗声,和时不时响起的惨叫声,杨云轩很纠结的揉揉脑袋道:“靠,昨晚上刚次杀完今晚又来了,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以刺杀为业吗?” 宋译掀开帘子看了下外面的战况,重新缩回脑袋道:“这些刺客孙进应付得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抓住一两个活口。你不必生气,他之所以如此急着置你于死地,是因为你如今渐渐成为了他的劲敌。昨夜是吃饱了撑的杀着玩儿,今夜才是实打实的起了杀机。” “你知道是谁?”杨云轩猛地回头看着神思倦怠的宋译,宋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殿下是个聪明人,你是谁的绊脚石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不该啊,”杨云轩皱眉思索道:“他在朝野有那样高的声望,可以看得出他是个能沉住气且心思缜密的人。安排刺杀前,他一定料到大家首先会怀疑到他头上,既然明知道会被怀疑,那为何还要安排一次又一次的刺杀!” 宋译敲了敲车窗,然后又留心看了下碗面的战况,这才回头笑道:“也许殿下自己也不知道,今日在外城你身份暴漏究竟获得了怎样的政治资本。你知道吗,今日过后,你们二人之间的斗争,已经不再是一边倒了。今日过后,他想再扳倒你就会难如登天。除了狗急跳墙拼全力刺杀你一把,还能怎样呢?我留心看了下外面的打斗,说起来,这次多亏有孙进带御林军护着,不然,今夜若只有你我两个人的话,只怕咱们过不了这一关。” 说完,见杨云轩的眉头越拧越紧,知道他需要花费时间理清这些头绪,于是起身笑道:“我下去帮孙进,好歹是东宫侍卫统领,干坐着让下边的人送命不太好。” 刚跳下马车,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眼前无数黑影混乱的晃动着,继昨夜之后,他第二次经历了实打实的厮杀。 从地上捡起一把弯刀,连着砍了几个黑衣人后,走向指挥厮杀的孙进。 孙进看了眼他手里的道,哭笑不得的道:“你好歹是御前侍卫统领,怎么连把属于自己的剑都没有?这样劣质的弯刀,配不上你这样的人。” 宋译看了看下面一边倒的打斗,这才放松紧绷的神经笑道:“穿什么衣服配什么东西,今日穿的是平民衣衫,佩把剑未免显得不伦不类。” “那你怎么保护得了太子?” 看着眼前的厮杀,宋译叹了口气道:“此次回去,看来得重新安排下侍卫布局了。殿下喜欢在外面游荡,如今又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将来免不了有许多暗杀。我就算身手再好,双拳到底难敌四虎,孙进,今晚多亏有你。” 孙进闻言抹了把冷汗,毫不客气的道:“殿下身边有你这么不靠谱儿的侍卫统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烧高香了。早先做什么去了,发生刺杀事件,觉得自己无法对抗的时候才知道加派人手!” “你平日里排兵布阵,自然之道该怎么安排。”宋译苦笑道:“我撑死了也不过是一个刚走马上任的小侍卫统领,年纪小,威望低。虽说动用一些小伎俩,使手下的弟兄不至于明着跟我过不去,但到底是治标不治本。这些天,我一直打肿脸充胖子,但是自己究竟有多少料儿,只有自己清楚。” 听宋译如此说,孙进为自己刚才的直言感到过意不去,说到底,眼前这个人,只是个初经世事的少年。以他的年纪,能从面儿上镇住那些老侍卫就已经很难得了。 为了弥补自己刚才的失言,孙进拍了拍宋译的肩膀道:“无妨,我平日里在城北凉上大营练兵,你没事可以去我那里走走看看。和那些将士们多切磋交流几次,时间长了,很多练兵之兵方法都能掌握些。” “如此,最好。” 宋译的眼睛笑成了弯月形状,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连环刺杀 打斗在宋译和孙进的谈话声中进入尾声,最后仅剩的几个侍卫,打着打着自己就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只剩下浑身是血的御林军在那里面面相觑。 “靠,死士啊!” 孙进骂骂咧咧的指挥手下搜查尸体,意料之内一无所获。宋译的手不自觉的摸上腰里的玉佩,看来这物什很有可能是线索的所在。 留下一部分手下清理现场,孙进自己带着另一部分手下护送杨云轩回府,宋译和他说了两句什么,然后上了杨云轩所在的马车。 深夜的街道上,杨云轩所乘的马车显得异常缓慢。 在一个两边皆是废弃民房的荒凉地带,沉闷的空气里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孙进一脸警惕的打量了下四周,然后叫来一个手下吩咐了两句什么,那手下匆匆跑开,和另一个小头目交头接耳起来。 无数袖箭从两边射向马车,孙进尚未回过神来,杨云轩所乘坐的马车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被射穿了喉咙的车夫倒头栽倒在地,一死不瞑目。 而紧跟在马车旁边的御林军也纷纷中暗器倒在地上,倒地的瞬间,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杨云轩的马车也被染上了血污,顺着袖箭造成的窟窿,缓缓沿着车身淌了下去。 ““保护太子!” 月色朦胧中,孙进的声音显得异常凄厉绝望,受过严训的御林军得到命令,纷纷拔出佩刀,一半上前护住已经没有动静的血马车。另一半冲过去和那些已经跳出来的刺客交上了手。 然而,刚经历过一拨刺客的他们哪里是这些刺客的对手,刚一接触就死了大片。孙进见状,当下要他们撤回来拼死抢走马车,幸好那匹马没被毒箭射中,此时虽说受了不小惊吓,但还能保持最起码的淡定。两个御林军跳上去扬起马鞭,带血的马车晃了两下,随即扬长而去。 看着远去的马车,孙进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回头看着那群正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的刺客,脸色一沉,拔出佩剑冲了过去。 而在街道的尽头,很快出现一队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 孙进见状,领着残存的手下试图缠住那些刺客,因为这次玩儿上了命,这些刺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走两三个。 他们前脚刚逃走,后来的那队士兵这才赶了过来。‘ 勒马的同时,为首的那个脸色阴沉的头目道:“我乃御前二品带刀侍卫封冗,太子殿下呢?” 孙进闻言脸色一白,身形摇晃了下朝封冗拱了拱手道:“我乃御林军左中郎将孙进,太子殿下他。。。。他。。。。。” 那个叫封冗的闻言身形僵了僵,随即急急地问:“怎么?” 孙进不无疲惫的指了指一个方向,封冗二话不说拨转马头追了过去。 看着封冗所带的那队士兵消失在不远处,孙进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意味不明起来,只是对着残存的手下沉声吩咐道:“传我将令,收队,回营。” 说完,拨转马头朝城北走去。 半路上,又碰到一队身着盔甲的侍卫。为首的那个白袍银铠形容俊美,看到他,忙伸手止住了疾驰的队伍问孙进道:“孙进,我乃御前侍卫统领慕容冲,太子殿下现在何处?东宫侍卫统领宋译呢?” 孙进闻言抿着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指了一个方向,慕容冲朝他拱了拱手,继而拨马朝那个方向赶去,如此骑了一阵子,突然勒紧马头停了下来,看着方才遇见孙进的方向眉头紧锁,过了许久,拳头攥紧沉声吩咐道:“三人一拨,分开去找。找到后,发响箭知会一下。” “大人,会不会招惹来刺客?” 慕容冲沉下脸道:“发完响箭,然后朝北边转移,我们看到后很快赶到。” “可是大人,方才弟兄们去叫您的时候,太子殿下的马车已经被几十只带毒的袖箭射穿了啊。” 慕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闭上眼睛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道:“别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指了指身旁扮作侍卫的两个太监道:“你二人随我去找孙进!” 刚才真是急糊涂了,如果宋译他们的马车真的被赶往这个方向,那最初护送他们的孙进为何不来接应,果然是关心则乱啊。 。。。。。。。 。。。。。。。 与此同时,距宋译们第一次遇刺的地方不远处,两个身影从旁边的巷子钻了出来。 “前边真的会有刺客吗?如果真有,孙进是否能应付得了?” 说话的人出了巷子,月光照在他脸上,俨然是本该坐在马车里的杨云轩。 宋译紧跟着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道:“会不会再遇到刺客我不太清楚,但今天晚上不太平是肯定的。你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刺客,为何杨云成步入安国政治中心后,你却接二连三的遭遇到了刺杀?如果主使这一切的是成王,那么,今夜的刺杀绝对不会是一拨儿。若我是他,一定会让你命丧今夜。” “为什么?”杨云轩的声音透着颤音。 “因为今夜过后,你杨云轩不再是一个骄纵成xing不得民心的混账储君,他要想再次扳倒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宋译揉了揉额头叹道:“如果十三年前,继承皇位的是废太子杨铭,那么今日的太子便是杨云成。可世间的事儿本来就处处透着混账,本该继承皇位的杨铭被先帝一纸诏书废去了储君之位,他杨云成也因此成了废太子的儿子。你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但凡有点血xing,有点争强好胜之心,都会抓住机会和你恶斗一场!” 杨云轩闻言耷拉着脸道:“父皇也许不知道,他亲手给我树立了一个最大的敌人。” “不,”宋译微笑道:“今夜过后,杨云成蹦跶不了多久,你此生最大的敌人不是他。” “那是谁?”杨云轩问。 “不知道。”宋译苦笑道:“已经浮出水面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潜藏在暗处,根本看不见的敌人。那些敌人,也许是江山百姓,也许是满朝文武,也许是你自己,也许是。。。。。你最信任的人!” “最信任的人?”杨云轩的脸色满是狐疑之色。 宋译叹了口气道:“我随口浑说,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夜色已深,外面不安全,咱们快些想法子回府吧。” “没马车,没坐骑,这里离府远的很,怎么回?” 话音刚落,马蹄声在夜色里传来。循声望去,一对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朝这里走来。 “站住,赶路的是何人?” 为首的那人脸色阴沉,眼睛里发出骇人的精光,竟然是方才第一次问孙进杨云轩所在何处的封冗。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险象环生 见到来人身着黑色盔甲,杨云轩只当是自己人,当下就欲亮明身份让他们护送自己回府。 就在他准备张口的时候,宋译从后面拉住了他,对冷眼打量自己和杨云轩的封冗陪笑道:“天热,我们兄弟在家里呆着闷得很,就出来四处走走。官爷深夜巡街,可是遇到了要事?” 封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下声音试探道:“你们是哪家的公子?不知道京城这两天夜里不太平吗?”宋译茫然道:“实在不知道这两天京城不太平,我这位兄弟嫌家里闷,就约我一起出来四处走走!听官爷的话,莫不是京师有了强盗?” 见宋译答问有序不慌不忙,封冗本来凌厉的面色缓和了些道:“是有了强盗,你们别在外面逛了,还是快些回家吧。” 说完,微一夹马腹就要带着后面的手下走远。他最后的那句话使杨云轩对他产生了好感,在他们从身旁过去的时候对宋译道:“你这人未免也忒小心了些,我看这人很不错,不如让他护送咱们回府。现在外面如此乱,多待一分就多一分危险,还是先回府再作打算。” 此时的杨云轩,和之前赖着不肯回府的时候判若两人。 宋译道:“殿下,我总觉得不对劲儿。今夜,除了孙进,咱们谁也不能相信。” “孙进?”被刺杀弄得心烦意乱的杨云轩冷笑道:“那你让他现在出来护送咱俩回府啊?” “殿下,孙进此时正帮咱们吸引刺客的注意力,不方便护送咱们回府。”宋译笑道:“不如咱们找个客栈宿一晚,或者去哪家青楼也行啊。” 然而被刺杀怕了的杨云先哪里听得进去,谁能保证客栈或青楼不会再冒出来一拨儿刺客呢。 想到这里,也不理会宋译,紧走两步朝快要走出视线的封冗等人道:“那头目你站住,我乃当今太子殿下杨云轩,现在我命令你安排车马护送我和这位宋大人回太子府,今夜过后,定有重赏。” 夜色下,封冗的身影僵了下,随即拨转马头朝这里骑来,及到杨云轩面前,二话不说领着后面的众手下翻身下马道:“臣乃御前二品带刀侍卫封冗,因昨夜殿下无故遇刺,故我家大人特让我带着一队骑兵巡夜。才刚还以为多此一举,未曾想,竟然帮了殿下。” “别啰嗦了,”心烦意乱的杨云轩道:“快去备车马,我要回府。” “殿下且等一下。”封冗当下回头朝自己身后那俩手下低声吩咐两句什么,那俩手下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里,很快,带着一辆马车朝这里赶来。 宋译在一旁看着一切发生,目前虽然没有任何异状,但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见杨云轩被封冗扶着上了马车,知道无路可退的宋译只得上前道:“封冗是吧?我来赶车,你们在一旁护送着就是。” “这。。。。”封冗有些为难的道:“我手下的弟兄都是赶车的好手,宋大人不必做这些糙事。” 宋译待要说什么,这时已经坐上车的杨云轩不耐烦的掀开帘子道:“他喜欢便让他赶,啰嗦什么?平日你们办事都这么磨叽吗?” 封冗闻言老脸一红,随即朝宋译拱拱手翻身上马,带着手下护送杨云轩朝太子府方向赶去。 马车缓缓驶过宽广的街道,宋译一直很警惕的打量四周动静,所幸并无什么异样。然而就在马车驶进一片废弃民房的时候,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儿使宋译心头一紧。如无意外,孙进一行在此遭了伏击。 此处地界确实很适合刺杀,尤其是两旁废弃的民房,里边是杀手藏身的最佳所在。 空气里的肃杀味儿越来越浓,心生警惕的宋译绷紧全身神经,以便以最好的状态应对突发情况。 就在马车快要驶过这篇区域的时候,一道袖箭朝他射来,宋译身子朝后一样倒进马车里边,趁势对被唬了一跳的杨云轩道:“卧倒,有暗器。” 说完,重新坐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充当护卫角色的封冗一行人纷纷拔刀发难。见此情景,宋译心里一沉,二话不说狠狠的挥了几下马鞭。马儿吃痛拔腿就跑,但因为有马车的拖累,到底还是被封冗一行人追了上来。 而民房里的袖箭也雪上加霜朝这里射来,宋译凌空跃起拉过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士兵,袖箭当下射在那士兵身上,拿他当挡箭牌的宋译无比真实的感觉到他身体的抽搐。 袖箭和上次一样,再次把马车射的如同马蜂窝一样。 幸亏杨云轩得到宋译提醒,已经整个人趴在车箱底部,趴下的时候挨近里面的座位,险险的避过毒箭。又一拨儿毒箭过后,隐藏在民房里的杀手纷纷朝这里扑来。如此悬殊的对决使宋译心里一沉,二话不说把一个正准备拿刀砍自己的士兵踹下马,顺手捞过他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刀,狠狠拍了一下拉车这匹马的屁股朝里面的杨云轩沉喝道:“情况危急,殿下快些赶车离开!” 说这话的档口,起身一跃上了已经没人骑的那匹马,腰刀连挥舞几下,挡住了最近的一拨儿攻击。 白着脸的杨云轩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看到封冗他们帮着一群黑衣人对付宋译,当下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登时懊悔方才不该向封冗透漏自己的太子身份。 然而也知道这时候悔也无益,咬咬牙拿起宋译撂在车上的马鞭欲赶离此地,然后再找人来支援宋译。 吃痛的马拉着马车就要冲出包围的时候,深知今夜任务的封冗脸色一沉,长剑一挥削去了马腿。断了一条腿的马踉跄着跌倒在地,最后带翻了疾驰中的马车。 杨云轩一个收势不稳栽了下去。 封冗沉着脸拿手中的长剑刺向他,尚未从地上稳住身形的杨云轩疲于应对,只几下,衣袖就被长剑挑去一大片。 被那群人缠着的宋译见杨云轩如此衰,少不得拼了命的杀过来助他。。 但杀手也不是吃干饭的,刀刀杀机使他无法分心。 眼看封冗手中长剑即将刺穿杨云轩的喉咙,宋译心里一急,双脚踩地凌空跃起,手中的弯刀以凌厉的杀势飞向封冗持剑的胳膊。 弯刀过处,一心想杀死杨云轩的封冗一个不防持剑的手被削断,登时血流如注。 握剑的断手落在杨云轩面前,退无可退的杨云轩咬牙扯过那只断手刺向疼的直叫唤的封冗心口。 而另一边,弯刀离手的宋译险象环生,胳膊和腿连着挨了几下,平民衣衫上,血水从各处溢了出来,显得很是触目惊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绝处逢生 杨云轩二话不说提剑上前帮忙,这时候虽说独自逃命要紧,但也很清楚,杀手的目标是自己,真的能逃掉吗? 被几个黑衣人围着打的宋译见状心里一急,这人傻还是怎么着,生死关头不跑开叫人,反过来送死。 一把弯刀割破夜风削向他的鼻尖,宋译身子往下险险避过,然后提剑过来的杨云轩道:“殿下快些离开,晚上有巡夜的捕快。。。。。。” 话未说完,寒光一闪,脖根出被弯刀划过。幸好力道不大,虽出了血,却无xing命之忧。 单手捂住伤势的宋译惊出一身冷汗,感觉自己刚才似乎和死神握手了一般。 而杨云轩见他xing命堪忧,哪里肯这个时候逃离,二话不说提剑冲了过去。外围那些黑衣人见状眼睛一亮,纷纷提刀迎了上去。 看这样子,大概他们幕后上司说过杀太子者可以送美女或者房子银子什么的。 杨云轩虽说也练过一些武术,但终究和宋译差不只一个档次。宋译被围攻尚能坚持一会儿,而杨云轩刚被围着打就险象环生。好几次弯刀利刃都是擦着皮肤过去的。 见他如此不省心,刚喘口气儿的宋译打起精神制住一个黑衣人,抢了他的刀顺便送他回老家后忙从外围解救杨云轩。 但终究是人数拖后腿,两个人打一群人,赢的希望渺不可见。 就在力不从心的宋译觉得今晚可能命丧此地的时候,一声响箭很突兀的划破了夜空的寂静,那几个黑衣杀手见状脸色一变,其中有个小头目刚要说话,宋译从侧面给了他一刀。弯刀砍在肩膀上,血水溅了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也从前方传过来。 “他们有援手,大家先撤。” 宋译那一刀和马蹄声给那小头目不小的刺激,于是发出了一个很窝囊的指令。 宋译听他发出这样声音,不由得松了口气,幸亏这一拨儿不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死士。 胡乱挥了几刀后,不敢继续恋战的黑衣人纷纷退后几步,骑着场中为数不多的几匹马消失在夜色里。剩下没有抢住马的杀手见头目都跑路了,二话不说也纷纷拔腿跑开。 他们前脚刚跑,另一边的街道尽头,出现了三匹骏马,马背上坐着三个身着黑色盔甲的侍卫。 杨云轩一见黑色盔甲,二话不说握紧手中的长剑做出迎战动作,三匹快马很快被骑了过来。为首的一个看到杨云轩和摇摇欲坠强自咬牙支撑的宋译道:“笑的刘琪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宋大人。殿下和大人请上马,咱们须得往北走一阵子,然后我们慕容大人就会带队赶来。” “少他妈装好人,”杨云轩绷紧神经沉声喝道:“你们幕后主使是谁,今夜究竟派了多少人要取我xing命,不如一并都出来,少在那里做缩头乌龟。” 那人无故被喝,登时把脑袋又往地面上贴了贴。“殿下请上马,这里不太安全,咱们需要边走边等慕容大人过来。” 杨云轩见他不接自己的话头儿,脸一沉正要再说几句狠话,试图用太子的威严压住他们。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失血过多的宋译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当得讯的慕容冲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杨云轩拼命的晃着宋译,然后还得嘶声吼着自己的那三个想帮忙的手下别过去。 。。。。。。。。 。。。。。。。。 宋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太子府自己的房间里。 全身上下很多地方都裹了纱布,全身酸痛的他无法动弹分毫,而眼睛看东西也不太真实,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宋大人醒了,快,快告诉太子殿下。” 很快,杨云轩匆匆赶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宋译的榻旁对着他心口砸了两下乐道:“我说你今没多大事儿吧,那个该死的王太医非说你要再不醒就得准备后事。来人,去把王太医那混蛋揪过来,顺便去王府告诉他的家人,让他们准备后事。” 宋译被他那两记拳头弄得呲牙咧嘴满头大汗,听杨云轩如此说,不由得躺在那里咬牙切齿道:“殿下还是先给我准备后事吧,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刚醒就对我下毒手。。。。对了,我睡多久了。” 杨云轩闻言伸出一个手指头,自以为看懂了的宋译打个哈欠道:“都躺了两天了,再不醒还真有可能醒不过来。” “不是两天,”杨云轩撇撇嘴道:“仅两个时辰而已。” 宋译:“。。。。。。。。” 就在这个时候,有下人过来回说慕容冲求见。因为他今夜救了自己和宋译,杨云轩忙让人放他进来。 “醒了啊。”行过礼后,慕容冲看着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宋译道:“我一会儿就回宫里向陛下如是禀告今夜的事儿,你好好儿养伤。得亏你命大,身上中了无数刀口,但都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脖子那道儿有点悬,再深一寸我们就把你留在现场找人收尸了。” 宋译道:“你们嘴一个比一个损,我不要在这里养伤,我要回家。” “不行,这两天太子府的事儿比较多,你人虽然躺着,但脑子别歇。”杨云轩在宋译悲愤的目光中伸了伸懒腰,然后转身对慕容冲道:“你先回宫吧,今夜的事儿如实禀告给父皇,另外,我明天会回宫向他请安。" 慕容冲听他如此说,登时很欣慰的笑了笑,拱拱手大步走了出去。前脚刚走,胡须斑白的王太医弓着身子走了进来,施过礼后对宋译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睛,玩儿的是不亦乐乎。 望闻切好一番折腾后,王太医喜道:“早先给看到你,你浑身是血脸都灰了,摸摸脉搏几乎感觉不到跳动,本来是要不治的,结果被太子殿下揪着前襟好生一顿训斥,这才尽人事给你清洗包扎了下伤口。本以为这是徒劳无功的事儿,没想到你竟然活过来了。” “当着太子的面儿说太子的好话,你这马屁拍的不错。” 宋译被他啰嗦的头疼,嘴里咕哝着重新睡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祸福与共 文帝给了慕容冲特权,不管多晚,只要持牌子,他都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圣宠至此,也难怪慕容冲什么都不计较一门心思为文帝了。 “慕容大人,陛下此时在寝宫尚未歇下,单等着您来呢。”带路的小黄门儿笑的跟一朵儿菊花似的,慕容面部表情的点了点头跟着他朝文帝寝宫走去。 寝宫里,有无数烛影摇曳。 小黄门识趣的退出去后,文帝的声音幽幽的从幕后传出,“朕等了你一夜,本来说好的,你却没按时来。” 此言一出,慕容冲白皙的面上闪过一丝惭愧,随即掀开帘幔走进去施礼道:“陛下,我奉旨调查太子殿下遇刺一事。本想着早点回宫赴约,可却在准备回宫的时候接到手下消息,太子殿下在回府的路上遭到了不明身份的刺客刺杀。” “又是刺杀,”文帝的声音显得无比阴沉,“朕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不听话,但也不至于那么讨人嫌,究竟是谁要他的xing命。该不会是丞相狗急跳墙,想与朕拼个鱼死网破吧。” 没想到,这个时候,文帝竟然还是一厢情愿的怀疑宋年。 慕容冲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帮文帝理理散下来的头发道:“陛下,今夜太子殿下遭遇了三拨儿刺杀,每次都是命悬一线。多亏丞相之子东宫侍卫统领宋译拼死相互,这才得以保住xing命。眼下宋译正躺在太子府内生死未仆,虎毒不食子,如果丞相是幕后主使,为何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放过。” “哦。。。”文帝对这个消息感到很意外,皱眉沉思道:“那你说,除了丞相,还有谁会这么恨朕,恨朕的儿子。” 慕容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说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题。 “陛下明日上朝就能知道,太子殿下今儿做了怎样一件事儿。我虽说不懂政务,但也能看出来,今日过后,民怨会平息大半。陛下在多施两次仁政,那我大安朝的江山内里就是钢板一块儿,到那个时候,还怕南叶北羌突厥那些蛮夷吗。“ “太子做了什么?” 文帝反手握住慕容冲的手,携着他走到龙榻前坐下。慕容笑道:“太子殿下出城亲自施粥安抚流民,听说太子殿下这些日子一直隐藏身份给流民以方便,陛下驱逐流民出城的时候,太子殿下不是出手救了一些流民回府吗。我本以为那事过后殿下会消停两天,没想到,接着就连着几天出城亲自施粥安民,且不透漏身份。后来,殿下的身份被一个武将不小心撞破,此事在流民中引起了巨大的回响。堂堂一国储君竟然做施粥这样的琐碎小事,那样亲近于民,大家都说他又仁君风范,都说陛下教子有方。” “哦。。。。”文帝听罢很欣慰的道:“果然比以前出息许多,可见安排一个成王与他对抗是值得的。” 慕容忧心忡忡的道:“陛下不怕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引火烧身吗?成王其人,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我甚至怀疑,这两次刺杀太子殿下的幕后主使就是他,只有他才和太子殿下起了最直接的冲突。” 文帝见他如此,随即很轻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卸下盔甲道:“兔子再怎么折腾,终究是兔子。百兽之王要吃他,就算再不乐意再怎么反抗,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团骨头。” “可是。。。。。” “别再可是了,”文帝一把推倒慕容道:“这些日子,因为太子和宋家的事儿,你与我一直不得恩爱。如今好在万事暂休,那咱们就忙里偷闲吧。” 慕容:“。。。。。。。。。” 烛影摇晃间,帐内一片旖旎风光。 。。。。。。。。 。。。。。。。。 翌日,宋译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神色灰败一脸担忧的宋年。 不由得要撑起身子像宋年请安,宋年忙把他按了下去瞪了一眼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儿能不能瞻前顾后些。一个不防你就把自己弄个半死,难道你想让我这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吗!” “儿子不敢。”感受着浓浓父爱的宋译很干脆的认了错。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宋年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头敲了敲宋译的脑门儿道:“脖子那儿还被砍了一刀,我这个时候想想都替你后怕。放眼朝野,别人家的儿子都是让老子放心的,你呢?你看看你把自己弄的,全身上下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儿子。。。。。惭愧!”宋译抬手悄悄的擦去渗出的冷汗。 “你还知道惭愧呀!”宋年却不打算放过儿子,继续絮絮叨叨道:“在东宫当值期间,你可曾回过家?我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兴许哪天就蹬腿儿去了,你这时候不常回家陪着我看看我,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还有你飘姨,虽说以前做了很多荒唐事儿,但心里确实是把你当儿子看待的,每次去府都问你情况,尽一些好的东西带给你,可你呢?人都没影儿,最后我不得不把那些东西喂给狗吃。。。。” “额。。。。”宋译此时有种挠墙的冲动。 。。。。。。。 。。。。。。。 宋年在榻旁喋喋不休半天,这才意犹未尽的抹抹嘴道:“伤好后抽空回去两天,昨儿个有人去咱家为你提亲,我听说那姑娘很不错,就是她兄长为人我看不惯,但好歹是我的学生,无论如何也不等当面儿给他没脸。就说让你抽空看看,若真对那姑娘上心,就抽空把婚事办了吧。免得你一转身与人打架丧了xing命,一根苗儿都没给老宋家留下。” 此言一出,宋译倍觉牙疼。然而,却在闭眼的瞬间,灵光一现睁大眼睛道:“父亲说的可是许仕奇的妹妹许颖?” 宋年奇道:“确实是许仕奇的妹妹,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译喜极笑道:“父亲别推了,就派人去许府告诉许仕奇,这桩婚事儿咱应了。不行,咱须得请最有名望的官媒前去提亲,无论如何都不能薄带了许颖。” 见儿子如此反应,宋年随即了然起身道:“为父答应你就是,只是,七天后为父娶你飘姨过门儿,你必须得回去给为父捧场,不能让你飘姨没脸。” 得以娶佳人的宋译哪里还会计较这些,连连点头道:“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绝不半句逆言。” “瞧你猴儿急的样儿!” 宋年嘴里训着儿子,眼中却满是笑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惹祸上门 伤养了四五日,几个月没下雨的天突然降了甘霖,旱灾已得解。外城流民领了朝廷分发的麦种,纷纷回故里种田养家。 太子府的流民也拜别了杨云轩离府,加上他们的渲染,杨云轩在民间的威望也是蒸蒸日上。 而杨云轩,也趁这个时候回宫给文帝请安赔罪,虽说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到底让文帝面子上过得去了。但文帝并没有因此让他重新搬回宫里住,杨云轩自己也乐得自在,更是一声不吭的继续逗留宫外。 与之相对,成王杨云成却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宫里。 储君宫外住,王爷宫中留,一时间,京城街坊百姓议论纷纷。 宋译优哉游哉的在房里养着伤,杨云轩拨派过去的那两个小丫头很是乖巧懂事,房里的一应事宜打点的妥妥帖帖。 “今儿我又去了沁香斋,那可真是好地方,难怪程先生一把年纪了还去风流快活。”杨云轩满面红光的走了进来,丫鬟立刻奉上茶,他接过去吃了一口搁在一旁洋洋自得的道:“而且,今儿完事儿的时候刚巧又撞到程先生,没想到他竟然时不时的去那里一次。” “先生没说你?”宋译问。 杨云轩笑道:“说什么说,我看到他拔腿就跑了,没与他照面儿说话。” 宋译大汗,“武将向来xing子暴躁,你就不怕先生急了追到府里揍你。” “应该不会,”杨云轩满不在乎的道:“我把萧三和朱敬撂在那里了,这会儿只怕正替我挨先生打呢。” 提起杨云轩撂下朱敬和萧三独自跑路的事儿,宋译突然想起那夜杨云轩在危急时刻提剑前去助自己的事儿,忍不住又提了起来。 “虽说你我交情不错,可你毕竟是一国储君,那夜为了我险些命丧黄泉,你觉得值吗?” 杨云轩道:“你不是也没丢下我跑路吗!本来就是我一时糊涂错信了封冗那混蛋,我累你身陷险境,自己若逃跑那成什么人了。再者说,我心里并没有把你当手下使唤,关键时刻弃兄弟跑路,说出去丢人。” 宋译想了想,笑道:“确实够丢人。但是殿下今日把萧三朱敬他们撂在那里遭受先生殴打蹂躏,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这不一样。”杨云轩急急的辩驳。 “怎么不一样?”宋译挑眉反问。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府门上侍卫一脸惊惶的过来回道:“太子殿下,宋大人。武安侯程老将军带着萧副统领和朱敬在门外要进来,小的们拦不住。。。。。。” 杨云轩闻言嘴角抽搐了下,然后恨恨的跺脚道:“靠,堂堂太子府,说闯就闯。” 宋译在一旁颇悠闲的打了个哈欠道:“说真的,你确实不像一个太子,倒像是被父母总坏了的纨绔公子哥儿。另外,程将军乃你我的老师,我大安朝向来尊师重道,按照以往惯例,太子府他老人家是能闯的。” 说话间,一阵喧闹声过后,遍体鳞伤的萧三和朱敬被人从外面撂了进来。杨云轩战战兢兢的老老实实的和伤情好了大半的宋译一起站了起来,干笑道:“先生这是。。。。。。” 程又远毫不客气的一脚跨了进来,眼睛一瞪,朝桌子上猛地一拍沉喝道:“敢去我那里闹场子,我还当你眼里没我这个先生呢。” “岂敢岂敢,先生是我大安朝的骄傲,做您的学生是我二人的福气,哪里敢不把先生您放在眼里呢。”见杨云轩被训的满脸通红,宋译忍不住出言为他开解道:“至于去先生名下ji院piaoji不给钱的事儿,其实都是少年心xing。如今被先生打上门来,以后定不敢再犯。” “你给我闭嘴。”程又远瞪了他一眼道:“好歹也算是东宫侍卫统领,连一群小刺客都应付不了。几场激战下来,无故送了半条命。别以为市井都在传言你二人如何应用如何英明,告诉你们,大家说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插嘴说你们是我的学生。” “学生。。。惭愧。”宋译悄悄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脖子处的纱布有了汗湿的感觉,这会儿那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你还知道惭愧啊,”程又远大咧咧的坐下道:“别哼哼唧唧的把自己包的跟棉花似的,明日去我府上,我再传授你们些东西。别等我百年之后,你们这俩倒霉孩子丢我老脸。” “先生,家父过两日就要娶新,我做儿子的,得回去照应。”宋译毫不犹豫的给自己找不去的理由,他小时候也算是受过程又远的教诲。当年程又远粗着嗓子训斥他们的情景历历在目,当时小孩子,被训两次也没什么,可如今都大了,再被当孩子训,那以后怎么管教手下。 “别给我满地找包袱,”丫鬟抖着手奉上茶,程又远吃了一口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二话不说又指着杨云轩和宋译道:“废话先别说,这两日去我沁香斋所欠的帐赶紧还了,不然我就算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闹到皇上面前。” 杨云轩闻言只得一脸挫败的给守在外面的下人打眼色,下人忙小跑着离开,去找管家那里要银库的钥匙了。 宋译趁机偷眼打量了下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萧三朱敬二人,见他俩灰头土脸盔甲下的衣服都被撕烂了,不由得深表同情。 下人送来足够多的银子后,程又远这才满意的起身道:“废话不说,明儿你俩都去我府里一趟,谁敢不去,当心我再找过来。到那个时候,挨打的可不是这两个人了。” 说完,指了指神情挫败的朱敬和萧三,然后如同打了胜仗的老公鸡一般扬着脖子走了出去。 杨云轩没发话,所以外面的下人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把程又远送出了府。直到看不见程又远的身影后,宋译听到杨云轩快哭了的声音:“我乃东宫太子。。。。。” 不无鄙夷的看了杨云轩一眼后,宋译重新坐了下去道:“殿下以后快别这么说了,免得以后各皇子都不愿意用这个被您污了的名号儿。到那个时候,储君之位无人坐,天下危矣。” “我有这个给这个位子蒙黑吗!”杨云轩神情不善的盯着宋译,宋译吃了口茶指了指在一旁哭丧着脸的萧三和宋译道:“你问他俩。” 杨云轩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萧三和朱敬互视一眼,随即双双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着调儿 岂止杨云轩不像太子,文帝似乎也不像前世电视剧里那些皇帝。 这个年代,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人与人相处,全凭着一颗心,或阴谋倾轧,或坦诚相待,全在一念之间。心主宰着万物,一旦心念在上,什么等级,什么身份,统统不弃之不顾了。 杨云轩到底从了自己的心,没有去程又远的府上,一大早就带够银子领着萧三林立去沁香斋了。 倒是宋译,对堂堂武安侯府存了一丝好奇,所以打算去看看。 恐缠满纱布的样子吓坏了程府的人,是以特意让丫鬟帮忙把纱布解了。所幸伤口已经结痂,只要小心点,不感染就无大碍。 特意穿了一件宽松的紫色夏衫,头发让丫鬟帮着束起来,再摇着一把绘了山水的折扇,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和心有余悸的朱敬一起坐上了去程府的马车,半个时辰后,就已经到了程府外面。 从外面看,程府比宋府多了几分武者的粗犷。单门口戳着的那俩饱经风霜的大石狮子,就能使人无形中感觉到一种威压。 守门的和太子府一样,都是身着甲胄的士兵。不像宋府,小厮松垮垮懒洋洋的戳在那里,没头没脸的人来求见,就不耐烦的挥手打发了去。有头脸的来了,哈着腰鞍前马后的伺候。 宋年治国严,治家松,大概是少了女主人的缘故,所以府里的规矩并不大。 朱敬以前就是守门的侍卫,所以一见同行就倍觉亲切。不等宋译吩咐就凑了上去,几句话过后,其中一个守卫向他拱了拱手,就大步流星的进去通报了。而朱敬,则和另一个守卫称兄道弟互拍肩膀,宋译很自觉地朝远去跺了跺脚。照以前,肯定是要往前凑热闹的,可如今刀伤未愈,别处倒也罢了,倘若脖子处的伤口裂开,若因此丧命那就衰了。 很快,那守卫便走出来朝宋译施礼道:“宋大人,我家老爷在府上后园子里射箭,说要小的领你们过去。” 宋译当下让他带路,沿途所有花草树木,都被花匠修剪的一丝不苟。经过的时候,还有草汁的香气直扑鼻面。 好容易到了守卫口中的后园子,远远的酒看到程又远懒卧在草地上眯眼射箭。 射箭向来注重身法与力道,躺卧着射,就算是中了,也未必有多大杀伤力。 就在这时,那守卫上前告诉程又远宋译来到,程又远挥了挥手,那守卫便识趣儿的退下。经过朱敬的时候,又悄悄来了几句后会有期之类的惜别之语,使在一旁的宋译不觉佩服朱敬的外交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程又远朝宋译招了招手道:“你过来试下,看能不能射中。” “我射不中。”宋译走过去,看了看程又远现在的姿势,又看了看羽箭秃秃的箭头摇了摇脑袋。 “试试。”程又远再次邀请,宋译很有自知之明的再次摇了摇头。 程又远见状脸色一变,不由分说一个扫堂腿把未及防备的宋译弄趴下。脖子处的伤口骤然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宋译边捂着脖子边脱口道:“你妹。。。”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眼前这人是自己的老师,随即擦擦脑门儿上疼处的冷汗道:“您没看到学生旧伤未愈啊。” “你那算什么狗屁伤!”程又远二话不说把铁弓砸到他胸前不屑一顾道:“想当年我与北羌作战的时候,有一次心口那里被长剑穿过,最后还不是该砍砍该杀杀毫不含糊。” 见宋译抱着铁弓听的认真,很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伤口,就像一些事儿一样,你越在乎,它便越轻狂到不可收拾。你若不理会,兴许还能好起来。” 宋译听了,觉得这最后一句很有意思,便细细的咀嚼起来。程又远却又在一旁催促他道:“你且先试下,能不能射中,尽全力射了才知道。” 见他如此坚持,宋译只得也很闲散的拈弓搭箭极力瞄准箭靶。 然而,因为身形摇晃的缘故,箭靶的红心也不住的晃动,最后,晃得头晕的宋译一把撂下笨重的铁弓道:“实在是射不中,这不是射箭,分明是自虐。” 程又远闻言哈哈大笑着拾起那张铁弓,看了赌气不玩儿宋译一眼道:“看好了。” 话音刚落,很随意的换个姿势,秃这尖儿的羽箭破风直中红心,连射三箭,无一落失。 宋译在一旁看愣了,程又远见他如此,便笑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宋译想了想回道:“熟能生巧。” “狗屁。”程又远毫不客气的反驳他道:“世间技艺,熟能生巧固然重要,但也需找对点子,只有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倘若找不对点子,如同你需要考文状元,而你却每天很勤恳的练习武艺,方向错了,用的点儿偏了,你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文状元。所以说,熟能生巧之语,也不是十分绝对的额。。。。。” 说到这里,程又远突然拍拍自己花白的脑袋道:“一时忘情,偏题了。为师要说的是。。。。。” 宋译:“。。。。。。。” 程又远见他暗暗朝不远处候着的朱敬做鬼脸擦冷汗,一巴掌抽在脑门儿上道:“我难得起了心思再传授你些学问,别没个正形。我今儿教的,不仅仅是单纯的武艺,还有一些生活处事之道。当年你因为家中有事,便搬出了皇宫,打那以后,我也没怎么教你。这些年,你虽然不知在何处学了一身好武艺,但终究只是强身健体自保的东西罢了,不堪大用。” 宋译闻言暗暗咂舌,如果乞还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武艺被别人称为不堪大用的玩意儿,不定在家里怎么挠墙呢。 程又远见他又跑神了,重新对着他的脑门儿又重重的拍了一巴掌道:“别心不在焉,我眼看也没几年活头儿了,想在死之前教一个比较有出息的学生。太子自己不肯来,那也算是他命里没这个造化。你既然来了,别辜负自己这一趟。” 宋译揉着被拍红的脑门儿继续心不在焉的道:“先生请讲,学生听着呢,就算一时消化不了,也会存在心里。兴许哪天就蹦了出来,能帮我死里逃生也不一定。” “小子,你当这是驱鬼护身符啊。” “。。。。。。。。” 下过雨后,京城的天空很是澈蓝明净。时不时的有几多白云点缀在上面,显得很是清新怡人。 “平日里一板一眼的射箭,那都是基本功。打仗对敌的时候单靠这些还不够,”程又远坐下对重新换姿势射箭的宋译道:“打仗的时候,你人或在马背上,或在大地上,你的敌人不会给你站稳,瞄准发射的机会。所以,这个时候靠的就是真本领了。敏捷的身手,随机应变的能力缺一不可。你须得让自己任何一个姿势都能很快找到着力点,只有这样,你才能给敌人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 宋译听着这些话,身子微微侧了下,以肘弯支地,眼睛瞄准靶心,羽箭离手,射向靶心。然而,因为箭头和姿势不对后继力气的问题,箭尖在刚碰到箭靶的时候就坠落到地上。 程又远见状用大手拍了宋译一下哈哈大笑道:“有点进步了,这个时候,就用上了熟能生巧。你时不时的强迫自己如此练习几次,时间长了,就会做到任何一个点,任何时候都箭无虚发。不仅射箭,暗器也是如此。咦,你怎么了?” 顺着他惊讶的视线看去,宋译被他的大手拍倒在草丛里,半张脸都被青草埋了进去。而持弓的那只手弓已经砸到腰上,很不巧,那正是前两日受伤的所在。 估摸着,伤口已经裂开七七八八的宋译在朱敬同情的目光中,被程又远大手扯了出来,苍白失血的脸上尽是湿黏粘的泥草。 “先生,此次来您不会只是为了教我怎么射箭吧?” 缓了一口气的宋译终于觉得今天杨云轩不来这里是明智之举了,而程又远后面的话使他有一种一头撞死到他面前的冲动。 “哦,似乎不是为了教你射箭。”程又远很用力的挠了挠头发道:“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这两日说出来的话都特别有道理,所以想找个人听听罢了。” 说到这里,程又远看了看脸色由白转青的宋译道:“当然,也会顺带点播下你的武艺,怎么这也不能让你白来不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托子 程又远絮絮叨叨领着宋译在园子里射了一上午的箭,到最后,累的腰酸背疼的宋译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澄明的天空,不住的懊悔今日不该吃饱了撑的来赴邀。 反观陪他来这里的朱敬,已经在假山阴凉处打盹儿了。 如此受罪,宋译不想继续呆下去,便想着措辞要离开。就在这个时候,程又远在他身旁坐下去道:“我虽然老了,却看得出来如今朝中局势有变。宋译,你已经身在局中,想必我指的是什么你心里有数,便不点明了。我想说的是,倘若君王太过刻薄寡恩蛮不讲理,就不必与他客气,或揪下来或杀了他,都无所谓。人这一辈子,窝囊的活永远没有壮烈的死来得痛快。” “先生!”宋译猛地坐了起来,伤口的疼痛使他倒抽一口冷气,但还是一脸严肃的道:“这话先生休再提,一个弄不好,会被砍脑袋的。” 程又远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知道你第一反应为什么会是被砍脑袋吗?” 宋译茫然的摇了摇头,程又远叹了口气道:“因为你没有和皇上对抗的资本,故处于其统治下,身家xing命都不是自己的,所以不敢有任何违逆。我不一样,我是堂堂武安侯,手中有一帮忠心于我的生死弟兄,而当今陛下,没有大刀阔斧动我的魄力。单动一个宋年,他都顾头不顾尾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更何况动我。我不怕他,所以你不敢说的话,我敢说,你不敢做的事儿,我敢做。” “先生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程又远的这些话,分开听都有道理,合在一起听却稀里糊涂如坠云雾。 “我想告诉你的是,“程又远恨铁不成钢的道:“咱们都是男人,男人这一辈子,不管怎么活,都不能太窝囊了。不想窝囊,就得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强大了,敌人才会忌惮你,不敢轻易与你为难,懂吗?” 宋译叹了口气道:“先生,这个道理,我前不久就已经懂了。” 程又远:“。。。。。。。” 到了最后,程又远也对浪费宋译的时间感到过意不去,于是带着筋骨酸疼的宋译到了书房,从稀疏零落的书架上取出几本书递给他道:“这是我行军打仗时的心得,你拿回去看看,兴许有用。” “先生,学生没打算带兵打仗。”宋译在一旁显得很是有气无力,此时的他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来。 程又远闻言把眼睛一瞪道:“不带兵打仗哪里配做我的学生,我安国边界不稳,难道你这一辈子都打算窝在京城做寄生虫吗?” 宋译闻言暗暗撇嘴,自己如今,能不能保住xing命还不一定,哪里会闲的蛋疼领兵去和蛮邦打仗。 但又怕自己不拿这些书程又远便不放自己走,只得做出一副受用的样子恭恭敬敬的接过。 见他如此,程又远似乎很满意,想了想,便从书架上又抽出一本书道:“这是一本习武吐纳的书,你自己闲着没事儿可以翻来看看。” 宋译很好奇的接过来翻了两页,插图配文字解说,倒也不错。把厚厚的一摞书递给守在外面的朱敬,宋译扶着程又远问道:“先生这些书给了学生,那您儿子。。。。。。” “他,”程又远撇了撇嘴道:“我的书房一直对他开放,没见他怎么下死功学习。我曾经也拿藤条逼学几次,都被那个逆子都跑了。如此,一来二去,我便也懒得管他,任由他和京城那些纨绔一起恣意玩闹。” 说到这里,程又远叹了口气道:“上次他骑马在闹市踩死人,就是和一些浪荡小子搞骑马比赛的缘故。说起来,我程又远训练军士无数,可对自己的儿子,却总无计可施,想来着实惭愧啊。” 宋译这才想起被马踩死的李四,记得当初自己还会再去看他们,谁知道后来自己被麻烦缠身,便只好失言了。 “先生,我这人也极不靠谱儿,在家的时候,也常把父亲气的不行。”看着陡现老态的程又远,宋译叹了口气道:“做儿子的,都是这样。除非他自己做了老子,不然,很难体会到你的苦心。” “瞧这话说的,好像你自己有多老一样。” 看着眼前还很年轻的宋译,程又远想了想又道:“我曾经打算把他丢在军营里练几天,无奈军营里管事儿的都是我昔日的手下,他们碍于我的面子,不敢往死里管那个逆子。我现在,只希望有一个不把我和他放在眼里的人好好替我管教管教他,免得我百年之后,他把我家业全败尽。那天你在闹市把他胖揍了一顿,我感觉很好。” 话说到这一步,宋译再笨也能感觉到程又远此次叫自己前来的本意了。有心接了这话头儿,但想到程又远那个混账儿子的臭脸,登时打消了给自己惹麻烦的念头。 程又远在那里等了半天,见宋译不接话,老牙一咬脸皮不要了,直接把话挑明道:“我的意思,让他去东宫做两天侍卫,你好好儿帮我敲打敲打他,不必顾及我的面子,也不必担心他出什么状况。打死了算我的,与你没半分关系。” 躲无可躲的宋译闻言登时苦着脸道:“先生,我只是个孩子,说起来比你儿子小不知道多少岁呢。另外,我在东宫立足未稳,如果您的儿子去了,只怕会蛊惑大家一起闹得我下不了台。我的意思,如果先生真想找人替您管教儿子,私心觉得有一个人最合适。” “谁?” 在程又远迫切的目光中,宋译微微一笑笑道:“御前侍卫统领-----慕容冲!” 程又远闻言大摇其头道:“我虽然老,但耳目却开明着呢,他和皇上之间的事儿我门儿清。倘若他把我儿子也教成不分男女的变态,那我程家岂非要绝后。” 亲耳听到世人对慕容冲的偏见,宋译叹了口气道:“耳闻不如一见,先生阅人无数,何不把慕容冲叫到府上亲自看看。万一他和大家说的不一样呢?我曾经和他有过几面之缘,我觉得他处处比我强。” “这。。。。。。” 看来,程又远似乎还没下定决心,宋译在一旁添了把火道:“先生只管试试,若慕容冲不合适的话,我再把你儿子收到麾下也不迟。” 之所以敢如此说,是因为对慕容冲其人很有信心。 程又远想了想,这才下定了决心点了头。然后几步走到朱敬旁边,一把抱回他手里那一摞书重新搁在书架里笑道:“这个是谢礼,谁能替我管得了儿子,我才把这给谁。” 宋译:“。。。。。。。。” 还以为自己优秀到老师都巴巴的给送书的份儿上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第一百二十章 偏执 “大人,现在咱们去何处?” 出了程府后,朱敬问筋骨酸疼的宋译。宋译有气无力的钻进马车里道:“哪儿也别去了,回太子府吧。” 话刚说完,转念一想问道:“这会儿太子不在府上吧?” “不在,”朱敬道:“一大早,殿下就带着萧副统领和林哥去沁香斋了,走的时候听说在内院儿又和太子妃吵了一架。” “吵架了。。。。。。”宋译用食指敲敲脑袋道:“算了,咱们先别回太子府,回我家看看吧。” 宋年不两日就要迎娶柳飘飘,自己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免得老爷子拄着拐杖大骂自己不孝顺。 。。。。。。 。。。。。。 打盹儿的功夫,马车到了相府外面,宋译掀开帘子下车,刚好看到一个女孩儿正在那里探头探脑的打量自己。在看清是谁后,宋译很利落的缩了回去,对车夫道:“别停着了,快走,快走!” “宋译你给我站住!” 一声轻叱吓得车夫马鞭掉落到地上,于是乎,宋大公子被一小妮子堵个正着。 马车帘被人从外面狠狠的撩开,一双含怒的俏目朝里面扫视一圈,很快把目光锁定在坐在角落装眼盲的宋译身上。 “我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躲什么躲!”三下五除二跳上马车,揪起宋译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边拉。旧伤未愈的宋译疼的直咧嘴,朱敬在一旁看不过去,忙挺身而出道:“姑娘有话好好儿说,别动手。。。。。。” 好兄弟,不畏女色! 宋译暗暗地朝朱敬竖起了大拇指,在那女孩儿准备呵斥朱敬的当口开口道:“恬施妹妹今儿怎么得空儿来我家府上啊,张伯父不管你吗?” “你给我闭嘴,”张恬施气呼呼的甩开他的胳膊,在有些闷热的车厢里坐下道:“我让你办的事儿办了吗?这些日子一直在等你的消息,总不见你人影,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吗!” “介个。。。。。” 右手不自觉的又摸向贴身藏好的香囊,看着眼前又羞又急的张恬施,心中的叹息一声跟着一声,但不说话并不代表能解决问题,于是轻咳两声道:“恬施妹子,有些事儿啊,它不去寻你自有它的道理,你就别打上门穷追到底了,不然的话,结果肯定很令人伤心。” “他不同意?” 张恬施很受伤的喃喃道:“他为什么不同意?是家中有了妻子?还是心中已有别的女子?我就那么差劲儿吗?” “是他没长眼。” 想到慕容冲心里满满的都是文帝,宋译脱口而出道:“鲜花与牛粪,他选择了牛粪。虽然外人看着很臭,但他自己觉得很对口,萝卜青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你是说,他喜欢的人不如我?”张恬施眨巴着一双泪湿的睫毛问。 “岂止不如你,你俩站在一起,你可以甩他几条街。” 在xing别上!宋译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那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张恬施小嘴一包,抱着宋译大哭起来,泪水低到宋译肩膀上浸染开来,弄得他脖子处的伤口又是一阵辣疼。不留痕迹的轻托着张恬施的脑袋,使眼色让朱敬坐过来,在朱敬疑惑的目光住,轻轻地往朱敬肩膀上一靠,好了,万事大吉~! 张恬施哭了好久,在这期间,朱敬小心翼翼的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连大声呼吸都不忍。 宋译见他那模样,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起身下了车。 此时的他,终于能理解杨云轩昨天为何会把朱敬和萧三留到后面替他挡程又远的拳脚了,横竖没有xing命之忧,下属为上司挡挡枪箭是应该的。为上司当箭,不仅能得到上司的好感与同情,运气好的话,甚至会有桃花运! 比如现在,倘若朱敬这小子够机灵的话,张大小姐移情别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刚走进府里,管家就赢了上来道:“公子,老爷现在在朝里忙事儿没回来,小的按老爷吩咐做了些迎新的准备,您看看还缺什么,小的这就派人来补。” 宋译闻言四处看看,视线所及,草丛中,树上尽是红绸带结成的花。而几处比较显眼的房舍处,大红喜字高高挂。铺天盖地的红色晃得宋译眼疼,这哪里是娶填房,正妻都没有这种荣耀。 想到自己故去多年的母亲,宋译心中为其感到不值。柳飘飘那妖娆的样子重新浮现在脑海里,登时不悦道:“你们可真够忠心的啊,放着我这个未来的家主不讨好,却去讨好一个女人,难道就不怕我将来给你们小鞋穿!” “公子这是哪里话,您说,哪儿不好小的们立刻去改,”管家一脸谄媚的笑道:“老爷临出门的时候也说了,一切安排妥当后要请公子您来过目下,有不合您心意的地方尽管开口,小的们改就是了。” “果真?” “当然。” 宋译闻言眯眼望天,望了许久方道:“我没有别的要求,把夫人的灵位摆到成亲的大堂里,柳氏欲入我宋家们,虚对着夫人的灵位拜三拜才行。” “这。。。。。。” “这是我所提出来的意见,当然你可以先征求下老爷的意见,老爷不同意,我也不会再坚持。大不了今后我不回来就是了!” 对于柳飘飘的事儿,宋译承认自己确实过分了。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父亲不该把那样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娶进门。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倘若柳飘飘嫁入宋府后,再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可如何是好? 父亲别临了临了,被自己的女人带了一顶青翠欲滴的绿帽子! “这个。。。。”对于宋译的提议,管家很是为难,抹着头上的冷汗道:“红事见白大凶,新夫人过不过得去在其次,倘若咱府上因此沾染了晦气,那可如何是好。” “所有的晦气我一个人顶着就是!”宋译冷哼一声拂袖欲离开,就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黑着脸朝服未脱的宋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父子反目 “伤刚好就又开始犯浑了,我告诉你,你别胡闹,别逼得我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一向爱子心切的宋年竟然发了如此狠话,可见此次是下定决定不会纵容儿子胡来了。 宋译默然的看着宋年,用同样冰冷的声音道:“父亲,母亲当初也是填房,当初您娶她的时候可没有如此大的排场。您之前已经有了两个妻子,她们在世的时候你们举案齐眉夫妻和睦,可如今竟然要演绎人死茶凉。别的女人您怎么铺张也就罢了,可柳飘飘这个女人,她当不起这些尊荣。” “放肆,过两天你飘姨就是你的母亲,你如今竟还对其指名道姓毫无尊敬之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父亲让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做我的继母,心里是否有我这个儿子!”宋译寒着脸反唇相讥,对于柳飘飘,他始终不能昧着心意接受。 看着宋译那冷漠的眉眼,宋年闭上眼睛咬牙狠心道:“你既不容你飘姨,那为父也懒得容你。打今儿起,我宋年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对外也别说我是你的父亲。后天的婚宴,你也别来了。” 宋译嘴唇张了张,但在看到宋年强自忍耐的表情后,终究没有再说出刺激他的话,转身往外走去。 管家看了宋年一眼,急急的跟了出去。 “公子,老爷这是一时气话,您别往心里去。后天您按时来,老爷不会给您没脸的。” “**别跟着我,”快走到门口的宋译突然回头朝管家大声呵斥道:“丞相大人娶新与我有半毛钱关系?他自己说与我断绝了父子情,那打今儿起,他是他我是我,**的别把我和他混在一起。他和那个女人的婚宴,你们谁爱凑热闹谁就凑,关老子屁事。” 此言一出,相府门口忙碌的几个小厮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气的脸色发青的宋译一拂袖子,在管家难堪的眼神中走了出去。管家回头的瞬间,看到有两个小厮分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宋译气呼呼的到了马车旁,车夫见他脸色不善,登时一缩脖子让开位置想让他上去。谁料宋译刚做好要上车的动作,突然一口血雾喷出来弄他一脸。 车夫惨呼一声,里面的朱敬掀帘子探出脑袋,见宋译摇摇欲坠,忙跳下来扶住他。 宋译见他半边脸颊发红,不由轻咳两声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你这一巴掌挨得可值?” “大人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吐了血?” 朱敬没有理会宋译的调侃,试图就近把他扶到相府找郎中查看。 宋译一把推开他踉跄道:“你妹,老子血多想放血不行吗?去别人家院子做什么?回太子府。” 朱敬见他动了气,当下不敢怠慢扶着他上了马车,而车夫也慌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赶马离去。 相府大门里,宋年一脸冷漠的看着宋译所坐的马车走远,外面路面上那一抹血红使他身形摇晃着闭上了眼睛。 管家见状忙上前扶着他。 “回房。”声音嘶哑的说出这句话,然后任由管家搀着离开。 。。。。。。。。 。。。。。。。。 是夜,皇宫,勤政殿。 “你说什么?丞相果真和宋译断绝了父子关系?” 文帝的声音里透出惊疑,看着眼前回话的慕容冲道:“我记得当初丞相得这个儿子的时候,那可是疼的紧啊。丞相年老,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倘若断绝了父子关系,老了靠谁掩土?” 慕容冲笑了笑道:“安插在相府的手下是这么回的,听说,宋译在相府门口吐血丞相都没让人去理会,想必这次可真的是寒了心。” “宋译也糊涂,”文帝感慨不已,“何必为了一个女人与自己的生父过不去,他们这样一闹,朕竟然不忍心再打击丞相了。” “皇上仁慈,”慕容冲上前笑道:“听说丞相把自己关到房里一直没出来,想必真的是伤透了心。而宋译,据说一回太子府就病倒了,好像是发热。” 文帝闻言不悦的皱眉道:“身为东宫侍卫统领,他又是受伤又是生病的,太子安危很没保障。朕让他去东宫,是让他保护我儿子,而不是让我儿子把他当老子伺候。” “陛下,”慕容冲哭笑不得的给文帝递了杯茶道:“宋译是为救太子而受的伤,太子府照顾他原也在情理之中。再者说,太子府建那么大,本来就是供侍卫常住歇脚的所在。宋译在太子府的一应花销,都是花他自己的月俸,并没有让太子府养啊。” 文帝闻言老脸红了红,兀自不服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朕对宋译其人很是不安,总觉得他是我大安朝潜在的隐患。如果丞相是明着的危机,那宋译就是暗地里的危机,朕原想把借丞相把宋译连根拔起,谁知道好端端的他们竟然断绝了父子关系。如此,朕对付他们,还得分个先后才好。” “陛下,如今天下局势刚刚稳定,咱能不能消停一段时间。” 慕容冲哭笑不得的帮文帝整理着书案的乱糟糟的奏折道:“陛下不看别的,单看在丞相这么多年为您打理江山的份儿上,且放过他们吧。他们父子什么都没做啊。如果陛下不放心,大可以让丞相当着天下万民做出永不篡位的保证,如此,天下人都在帮陛下监督他,他就是想篡位,天下人也不会答应的。” 文帝想了想,皱眉道:“就算丞相真的当着满朝文武做出保证,可朕还是有点不放心。” 慕容冲叹了口气问:“陛下究竟对哪里不放心呢?” “宋译。”文帝嘴唇抿成一道冰冷的弧度沉声道:“历史上,父亲打江山儿子篡位的事儿多了去了,丞相就算是做了不篡位儿的保证,可宋译却很难说。前些日子,你在外面忙的时候,朕曾请凌风道长帮朕看过我大安朝的国运,凌风道长说了,我大安朝天下总有一天,会成为宋译的口下食物。朕当时就有杀了宋译的心思,无奈师出无名,加上丞相在朝中势力庞大以及朕那个败家子儿很是依赖宋译,这才不得不从长计议。”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妖道 “陛下,江湖骗子的话大都信不得。” 听说是那样的原因,慕容不由笑道:“我曾经见过不少摆摊算卦的江湖术士,一个个装的跟真的似的,可说出来的大都是大话套话,他们都是根据问卦者的心意编出来符合他们心意的结论。因见陛下对宋译不放心,那所谓的凌风道长这才会顺着陛下把祸水引到宋译头上。” 文帝叹了口气拍了拍慕容冲的手笑叹道:“朕早就料到你会不信,这才迟迟没有告诉你。不过你今儿既然已经听朕说了,那你回头儿也见见凌风,让他给咱俩算算缘分。” “咱们的缘分不就在眼下吗?”慕容笑道:“哪里还需要算!” 文帝笑而不语。 。。。。。。。 。。。。。。。 翌日,太子府,宋译的庭院里。 “我说最近右眼皮儿怎么一直跳,感情是有妖道作祟啊。”坐在摇椅上晃来晃去的宋译边张罗慕容冲吃茶边笑道:“对了,皇上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妖道住在哪儿?我刚好去会会。” “你想怎么样?”慕容冲停住往嘴里送茶的动作问。 宋译眯眼坏笑道:“我去收了他,免得他蛊惑君心。” “你少来了!”慕容冲笑道:“陛下对那个妖道爱惜的跟宝似的,已经安排在皇宫里了。你如今没有进宫的名头儿,只怕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他。”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在外面造我的谣吧。” 慕容冲笑了笑道:“怎么会!昨儿个我一听说有他这么个极品的存在,就存了要收拾他解气的念头。哪天等你伤好了,我把他诳出皇宫,到那个时候,咱俩把他挤到没人的地儿好好敲打敲打,让他这条舌头什么话都敢编。” 宋译沉吟道:“你似乎对他也有很大私怨,怎么一回事儿?” 慕容冲冷哼道:“还不是我今儿早上吃饱了撑的去他所住的那个宫苑看了,这妖道一见我就拉着我说了一些荒诞不经的混账话,把我气得差点杀他灭口。” “他说什么了?”宋译笑问。 “横竖不是什么好话。”慕容冲端起茶盅一饮而尽,抹嘴起身道:“总而言之,这口恶气不出出来,我后半辈子只怕会郁闷致死。” “他到底说什么了?”慕容冲的反应勾起了宋译的好奇心,忍不住起身追问道:“你说出来听听,我兴许还能帮你开解下,到时候能编出一套话堵那妖道的臭嘴也不一定。” 慕容冲看了一脸好奇的宋译一眼,来回踱了几步,这才两拳相击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咱们且回房说。” 说完,率先闪身进入房内,宋译微微一笑对不远处修花儿的俩丫鬟道:“你们在那里守着,谁也不许过来。” 言罢,也走了进去反手关上房门,又往里走了两步,想起慕容的身份,回头又把房门凯乐碗大的缝儿。 “那妖道是怎么说你的?”宋译问。 慕容冲叹了口气,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侧耳修花的俩小丫鬟,随即用房里的茶壶倒出一杯茶,以手蘸茶在涂了褐色红漆的桌面上写道:“天上飘南云,地面洒安雨。心芽异地发,手刃截袖魂。” 宋译看完心里一惊,神情古怪的看着耷拉着脸的慕容冲,叹道:“难怪你会如此生气,那妖道确实该揍,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这两天就可以把那厮跟诳出宫来,我倒要看看,他的舌头是不是蛇信儿变的。” 慕容惨然一笑道:“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恨不能现在就抹了脖子。” 宋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如果有人预言自己会手刃许颖的话,只怕自己也恨不能把说这话的家伙给废了。手刃心上人,那是完全推翻了自己昔日的情意与心思,不是到万不得已,没有谁会承认自己昔日的努力与付出都是错误。 抹去桌面上的水痕,二人打开门走了出去。慕容对宋译道:“听说你昨天和丞相。。。。?” 话点到为止,宋译似乎很头疼的扶额道:“我突然觉得身上很没力气,要回房躺一会儿,你且先回去吧。” 见他如此,慕容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我又没说什么,你至于如此躲避?” 说完,朝宋译走了两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昨儿个我向陛下回了这件事儿,陛下的意思,只要丞相当着天下人的面立下永不篡位的誓言,他可以不再打击陛下。倒是你,虽说如今和丞相父子不合,但陛下对你却依旧忌惮。这其间虽然那个妖道的胡言乱语占了很大因素,但最主要的是,你宋译表现的太突出了。” 宋译闻言默然不语,从当初出计让富商出粮济民,到后来帮杨云轩争取到足以与成王抗衡的民间资本。到最后拼死帮杨云轩躲过刺客的一系列追杀。于文于武,他宋译确实锋芒太露了。 但是,如果重新再活一次,他依旧会那样选择。大丈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家陷入风雨飘摇中,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被人欺压被人追杀,自保固然重要,但年轻人骨子里的血xing,还是别丢的好。 “我没有办法不那样做。”宋译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因为表现突出而被皇上猜忌杀害的话,这也算是我的命。” 慕容冲听他如此说,颇为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会尽力劝陛下收敛杀戮之心,而你也别因此懈怠,必须想一个可以保命的办法。宋译,我很欣赏你,不像你英年早逝。” 宋译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我也很欣赏我自己。” 慕容:“。。。。。。” “宋译,根据我的观察,丞相之所以轻而易举的把断绝父子关系的话挂到嘴边,其实他是想借此把你推出危险境地。只是没想到,陛下心中真正不放心的人,不是他,是你。他想独自面对天子之鞭,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竟然救了自己。” 慕容临走时的一番话使宋译感慨万分,随即点头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并不怎么生他的气,只是吃饱了撑的要和他打着别劲儿。如果他因此能逃出生天,我喜闻乐见。” 慕容冲离开后,坐着摇椅的宋译眯眼望天,不知为何,心里对慕容冲口里的那个妖道满满的全是戒备。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非神棍 两天后,相府举行婚宴之时,慕容冲把那个叫凌风的道士请出了皇宫。 “慕容大人,贫道与丞相素无交情,这杯喜酒吃不吃都一样。你请我出来不单单是为了吃别人的喜酒吧?” 祥德大街上,胡子花白的凌风满腹狐疑的看着慕容冲,慕容冲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道长睿智,此次叫你出宫,主要是让你见一个人。” “见谁?” “去了就知道了。” 。。。。。。。。。 。。。。。。。。。 相府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挂,宋译负手立在角落里,看着进进出出的宾客,一脸不情愿。 打今儿起,那女人就算是宋家的主母了。这也就意味着,父亲宋年晚年的绿帽子铁定会戴在脑袋上,最要命的是,老爷子戴的还挺乐意。 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扇柄敲着手心,最后暗暗叹了口气回头对身后的朱敬道:“咱们走吧,如果没有我这个儿子,皇上会放过父亲的话,那咱们还是和父亲保持距离的好。” “大人,是否要把礼品送过去?”朱敬问。 宋译想了想,道:“悄悄送去吧,倘若父亲此举是为保我,那我送礼的举动正好表明我知道并默许了他的意思,他的心里就会好过很多。” 朱敬闻言捧着礼盒随着人群朝热闹非凡的相府走去,宋译百无聊赖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府宅。 送礼的举动,也许会引起文帝的人的注意。但是宋译愿意给慕容冲信任,以慕容的机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回,什么话不该回。 朱敬很快出来,对宋译笑回道:“大人,我找到府上的老管家,让他把这礼物呈给老爷。” “他有没有问是谁送的?” 朱敬摇头道:“没有,他只是要请我坐那儿吃杯茶,被我给推了。” “该问却不问,想必管家是知情人。” 言罢,带着朱敬道:“走吧,陪我去做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宋译笑了笑,道:“好事。” 二人边说边远离了人声嘈杂的相府,而府内距门最近的花圃处,管家正目送他们离开。 。。。。。。。 。。。。。。。 城南的棺材胡同,是专门为丧葬人提供买卖的所在。 凌风被慕容冲一言不发的带到这里,看着走位触目可见的黑漆棺材和各色花圈与纸马,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慕容大人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慕容冲看着天上仅有的一片白云道:“人感觉自己要死的时候,只要走得动,就会亲自来把丧葬物品置办齐全,免得死后儿孙弄得不合心意。” 凌风听的稀里糊涂,遂继续追问道:“那与贫道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带贫道来这里?” “因为有师太在这里等道长。”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凌风愕然回头,看到一个身着云白衣衫的少年摇扇含笑看着自己,奇怪的是,那少年虽然在笑,但凌风却感觉到一种彻入骨髓的寒意。 “你是谁?”凌风勉强压下心里的惊慌问。 “我是宋译,你曾经向陛下进谗言陷害的那位。”宋译打了个哈欠,走到慕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道:“你说咱俩该怎么收拾他?敲闷棍?捅刀子?或者,剃光他的头发让他做和尚?” “我比较热衷于让他当和尚。”慕容很坦诚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就在他话刚出口的同时,知道不妙的凌风拔腿就要逃,却和站在他身后的朱敬抓个正着。 一个麻袋套在他脑袋上,很快被拖着到了无人的暗处,宋译点了点头,拳头雨点一般落在麻袋上。 揍人的是慕容冲和宋译平日里比较信得过的手下,虽然太子府的侍卫里有不少是慕容冲安插进去的细作,但如今慕容冲和宋译投缘,当下自然也不必分你我。 麻袋里的惨嚎声只高不低,胡同外那个棺材铺的老板耳朵已经不自觉的竖了起来。宋译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不由眉头一皱沉声道:“这是摆明了要和咱们较高下吗?给我用力打,打到他叫不出声为止。” 慕容冲也在一旁道:“我想着,揍完把他赶出祥德,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别在京师蛊惑君心,祸害他人。” 上头的人下了死命令,很快,麻袋里渐渐没了声音。解开麻袋口,鼻青脸肿口鼻出血的凌风道长呈现在大家面前,宋译走过去捏着他的下巴寒声道:“我如今已经算是四面楚歌了,你却要蹦出来雪上加霜。你可知道你胡言乱语的那些卦象会害死我?” 凌风抖着嘴唇要说什么,慕容几步上前一拳头打过去道:“我呢?我又怎么招惹你了?一见我就出恶言咒我,你当我真是泥捏的?陛下虽然信你,但把我惹急了,陛下也不会护你。” 一道血线从凌风嘴角流出,用道袍袍袖胡乱抹了一把后,凌风口音含混的道:“贫道向来不说谎话?我所算出来的东西,都是师傅临去前传授与我的。这些年从来没有算错过,你二人不是想收拾我,而是对我算出来的前景感到害怕,这才迁怒于我。” 慕容闻言脸色一沉正准备再赏他几记拳头,却被宋译拦了下来。 “你既然对自己掐算能力那么有信心,好,我且问你,我是谁?来自何处?如果算不出来,那只能说你是妖言惑众。” 宋译的真实来历,只有乞还一人知道。倘若凌风真能算出来,那便意味着,凌风并不是神棍,如果凌风不是神棍,确实有必要把凌风掐算出来的事儿摆上桌面了。 之所以会有如此想法,是因为凌风挨揍后的反应,寻常神棍这个时候早就开始磕头求饶了,而凌风,却只是忍着伤痛陈述自己的无辜。 凌风掐算了会儿,突然睁开眼盯着宋译道:“我知道你是谁。” “那你说我是谁!”宋译言语步步紧逼,他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年近半百的道士,究竟是不是神棍! 凌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很虚弱的闭眼道:“你来的那个地方,有长城,有故宫。。。。。。” 此言一出,宋译脸色陡变。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隔世寻究 “你来的那个地方,有长城,有故宫。。。。。。” 这个道士嘴唇轻动,‘长城,故宫’那些几乎快被岁月磨蚀没了的记忆,突然从四面八方朝宋译涌来。站立不稳的宋译连连后退,指着凌风用复杂的表情问:“你还知道什么?不,你应该告诉我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中国?亦或是。。。。中国的古代?” 慕容冲一脸疑惑的看着极力压制自己的宋译,不由奇问道:“我知道你,你自小生活在京城,你说的那个中国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吗,失态的宋译这才发现旁边有人,于是很努力的平复下情绪歉然的对慕容冲道:“无他,浮生一场梦而已。这个道士,算出了我小时候做的一个长梦。我很好奇他还知道什么,所以,目前他不能离开京城。慕容,把他交给我吧,我会想法子安置好他,绝对不会让他再生乱子。” 见宋译忌惮人多,慕容不好强迫他,便点点头带自己的人离开。 慕容走后,朱敬也很有眼力见儿的上前拱手道:“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儿,小的先带弟兄们回府了。” 宋译点了点头,众人散去后,他忙上前帮鼻青脸肿的凌风从麻袋里解脱出来,抓着他的胳膊急声道:“你还知道什么?你告诉我。” 凌风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眼皮儿耷拉下去没有立刻说话。 宋译只当他为刚才所挨的打赌气,连连道歉后又紧跟着问:“我爸妈还好吗?聂云还好吗?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前世的我怎么样了?可还活在人间?你别杵在这里,你说,你知道什么就说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以至于引起了胡同外行人的注意。 就在这个时候,凌风擦擦嘴角的血污漠然道:“你留下我,想要怎样?” 宋译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不无悲戚的道:“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远离的游子都有个回家的梦,对于同一个世界的人们来说,那梦很近,近到一张车票一张机票就能解决乡愁。 宋译内心深处,也有个回家的梦。可是,他知道,除非机缘巧合,不然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于是,他一直很努力的把思家之情埋在心底,很努力的想要忘记。在乞还的帮助下,拼命的想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然而,凌风刚才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开启思家魔盒的钥匙一般,所有压抑着潜藏着的情绪统统从里面涌了出来,使人欲罢不能。 凌风初时还对自己无故被打而介怀,然而在宋译悲声道出‘我想回家’的话后,终于放下了方才的屈辱疼痛。人之初,xing本善,他一直都是以好人自居。 “宋译,方才你让我算你的来历,我掐指算了下,脑海中所涌现出来的,只有长城和故宫两个画面。”凌风不无歉然的道:“找个清静的地方,我再算一次吧。” 。。。。。。。。 。。。。。。。。 找医馆为凌风处理好了伤口,宋译带着他去了离他们最近的燕归楼。 进去后,掏出身上的银子吩咐掌柜开个雅间,在拒绝了美人相伴的邀请后,宋译和凌风双双跟着小二走了上去。 雅间确实很安静,一进去就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清香盘旋在鼻翼。梅兰竹菊四君子图悬在雪白的墙壁上,焦尾琴和棋盘一应消遣东西应有尽有。 阳光从薄如蝉翼的窗纱中透了进来,射在古木地板面儿上,人立在那里,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小二沏了一壶清茶后很识趣的退了出去,凌风也不废话,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坐在那里掐指细算起来。 宋译在窗旁很紧张的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叹息,想出声询问又怕打扰他掐算,只得耐着xing子立在那里。半柱香功夫过后,凌风突然睁开了眼,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对问宋译道:“现在你想问什么,尽管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想我凌风算卦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等奇事,两个很少有交集的平行时空,竟然会机缘巧合传送过来一个人魂。” “我爸妈。。。。”宋译坐了下去,一脸紧张的看着凌风。 凌风吃了口茶抹嘴道:“因为你的事儿,你父母很伤心。不过我相信,时间会淡化一切,也许很多年以后,再提起你他们还是会很难过,但是,那只是很偶然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 宋译僵着嗓子不敢问出那个问题,但凌风却不给他任何退避躲闪的机会,张口道:“你已经死了,没救了。我刚才看到,你的尸体被他们推到一个很奇怪的柜子里烧化。”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后,一阵寒意从脚心冒了起来。宋译白着脸坐下,喃喃道:“你的意思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回去了?” “节哀。” 见宋译目露绝望之色,凌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那个和你很要好的。。。。未婚妻很不错,她还没有找下家,一直在你们曾经呆过的地方留连。对了,她现在在你们结缘的那个书院教书,每年都会去你坟前看你。” 宋译惨然笑道:“我宁可她不要再记得我,我回不去了,她守着那些记忆做什么。” 说到这里,宋译突然抓起凌风的胳膊急急的问道:“我能不能通过某种途径叫她好好生活不要等了,我再也回不去,她即使等一万年也是空。” 凌风叹了口气道:“她愿意等,那是她的心意,你不好强加干涉。等时间长了,绝望了,她自然不会再等下去。忘记你,只是个时间问题。” 宋译没有说话,凌风见他只是神情恍惚的坐在那里,只得抬高声音道:“我已经算出了你的事儿,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事情已经发生,无力改变那只有适应。你就当自己过奈何桥时忘喝孟婆汤,所以今世这才残存着前世的记忆。你那个世界的亲人和你缘分已尽,改变不了就顺其自然吧。宋译,此生你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执着前世未免也太娘们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程梵 不知不觉黄昏将近,凌风朝径自喝酒的宋译拱了拱手道:“你先慢慢儿悟吧,贫道要走了。” 宋译默然的看了看他,正要张口说话,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只见杨云轩负手立在外面皮笑肉不笑的道:“道长为何走这么急呢?我在府里备了酒宴,无论如何你得赏脸过去。” 不认识杨云轩的凌风愣在那里,倒是宋译起身上前行礼笑问道:“你不是去沁香斋了吗?怎么突然跑来这里了?” 杨云轩用眼色示意萧三林立他们守在外面,也不理会宋译,自己走到桌前坐下后沉声喝道:“凌风,你好大狗胆,竟然以妖言蛊惑君心。” 大概是好久没有发这么大的火儿了,杨云轩挣得眼睛充血。宋译在一旁看得直皱眉,而凌风藏在袍袖下面的手已经在快速的掐算眼前这个少年的来历了。 宋译见凌风忙着掐算,恐无人搭理杨云轩惹得他更加生气,便上前倒了两杯酒道:“你听谁说他妖言惑众了?” “他在父皇面前说你坏话,害的父皇对你起了杀心,怎么不是妖言惑众!” 此言一出,凌风一惊,藏在袖子里的那只手猛地一哆嗦,一脸惊讶的看着杨云轩。 “我这不是没死吗!”宋译看了脸色陡变的凌风一眼,然后随手把其中一杯酒递给杨云轩坐下道:“我观他是个直xing子人,他不是故意对皇上说那些话的,只因为皇上问了他,他这才知无不言。” “可你会被他那句话给害死。。。。” 杨云轩话未说完,宋译端起酒杯昂然道:“我宋译命硬的很,害我xing命的人还没出生呢。” 已经确定回不去了,那么,就要在这个世界活的有特色点,怕这怕那瞻前顾后,未免太窝囊。 说完,看着杨云轩笑道:“你急急忙忙过来,就是为了帮我呵斥道长?” 杨云轩瞪了凌风一眼,气哼哼的点头道:“如果不是你为他说情,这会儿我早就把他吊到棺材胡同最高的那棵树上喂乌鸦了。” 凌风闻言朝远处挪了挪,做出随时逃跑的姿势。 。。。。。。。 。。。。。。。 在杨云轩的连声恫吓下,凌风到底没有再回皇宫,趁城门未下匆匆出城去了。 宋译和杨云轩远离了棺材胡同,上了马车,杨云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宋译道:“才刚见慕容冲的时候,他夸你知人善用。” “哦?”宋译笑道:“怎么会这么说?” “他说你小小年纪,竟然能把东宫众侍卫收拾的服服帖贴的,如此气魄,一时半会儿连他自己尚不能做到,可你却做到了。” “他太客气了。” 虽如此说,但宋译自己心里却很受用。 杨云轩又道:“为了继续锻炼你的能力,他把一个不成器的手下托付给你,希望你能把废铁炼成钢。” “哦?在哪里?”宋译已经在外面行走着的侍卫中搜寻陌生脸庞了。 “我已经让朱敬先把他带回府里了,”慕容冲朝他炸了眨眼道:“就安排在你院子里,也做你的亲军。” “是吗?”宋译不经意的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程梵。” “好名字。。。”话刚出口,宋译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迟疑了下方小心翼翼的问道:“程先生是他的。。。。。?” “先生是他的父亲。” “纳尼?”宋译努力营造出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 。。。。。。。 下了马车,进入太子府,脸含怒气的宋译一径朝自己的院子处走去。而杨云轩颇为闲适的边走边道:“先生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听说以前娇惯的很,曾经还在闹市伤过人命。如果不是先生在撑着,这会儿只怕已经被砍脑袋了。” “我知道。”宋译盯着不远处的院门咬牙沉声道:“冤家路窄,躲来躲去还是被他给寻上门了。” “你认识他?” 宋译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沉着脸一脚踹开了院门。 院子里,盛饭正颐气指使的让朱敬给他端水捶背,院门被宋译一脚踹开,朱敬面上的委屈一闪而过,但还是很快迎上前去施礼道:“太子殿下,宋大人。” “这是哪家的大爷?”宋译沉下脸明知故问。 “是武安侯程又远将军的儿子。”朱敬尽量使自己的声音里带不出一丝情绪,毕竟身份悬殊,倘若这程梵存了坏心,出身卑微的他今后的日子可能就不好过。 “胡说,”宋译寒着脸道:“先生前日邀我去府上,亲口告诉我他没有儿子,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啊?”朱敬一脸疑惑的看着不远处傲然杵着的程梵,很头大的道:“可他自己说他是老侯爷的儿子啊?” “笨,他说你就信了。”宋译眼睛从程梵脸色青白不定的程梵面上扫过,恨铁不成钢的敲打朱敬道:“慕容大人把他交给你的时候,告诉你他是程老将军的儿子了吗?” “没有。”朱敬若有所悟,恶狠狠的瞪了程梵一眼。程梵立刻不相让回瞪回去,恰好被眼间的宋译捕捉到,遂看了一眼朱敬道:“入门早的是前辈,你身为我的亲军,被一个咋咋呼呼的后生呼来喝去,丢不丢人。” 说完,领着杨云轩进入房内吃茶,随手又把房门关上。 随着房门的紧阖,朱敬看程梵的神色渐渐不善起来。 。。。。。。。。 “啊!你。。。你大胆!” 伴着院子里的惨叫声,宋译对一脸狐疑的杨云轩讲述了前些日子程梵纵马踩死人的事儿,和前两天程又远曾提出要自己帮他训教儿子的事儿。 说完后,在杨云轩坏笑下叹口气道:“程梵对人命王法看的很淡,谁知道他会惹出什么乱子?我如今身上事儿多,不便再惹这个麻烦,好容易把麻烦引到慕容身上,结果慕容又不动声色的送了回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杨云轩问。 宋译叹道:“看这情景,再送给别人只怕是不能了,只有自己先带着。你我都曾受过先生的教化,如今先生不便管教自己的儿子,你我应当代劳。只是这事儿弄得,未免太不成话。” “关我什么事儿?”杨云轩敏锐的感觉到宋译话里的陷阱,宋译微微一笑道:“咱们都是先生的学生,自然要一起为先生分忧。我在训练程梵上面,有些事儿可能做的有些过分,还希望你动用太子权利帮我兜着。” “你什么意思?”杨云轩一脸疑惑,宋译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眼中的寒光越来越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对症 再次推开门的时候,程梵一只眼睛已经眯缝起来了。 宋译走过去看着他带笑不笑的道:“还记得你在闹市纵马踩死的那个男人吗?” 程梵闻言眼中疑云顿起,对宋译看了半天,这才讶然道:“你。。。你是那天那个。。。。。?” “我是揍你的那个人。”宋译帮他补出了后面的话,然后到:“而程老将军,也就是那个你最不喜欢的父亲,是替你擦屁股的那个人。” “他不是我父亲。” 程梵倔强的别过头去,暮色使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发狰狞。 “很好。”宋译拍了拍手坏笑道:“我很乐意听到你这句话,既然你不承认他是你的父亲,那么,我自然也不必看程老将军的面子对你客气。程梵,既然到了我的手下,你就要听我的。” “你想怎么样?”程梵的眼中满是警惕。 “你觉得呢?”宋译说完对立在一旁的朱敬道:“先带他去处理伤势, 一会儿你来我房里一趟。” 朱敬闻言扯着程梵的胳膊就要走,程梵用力甩开后对宋译吼道:“想要怎么样直接招呼,别玩虚招子!我程梵但凡皱下眼皮儿,就不是汉子。” “你算哪门子的汉子!”手早已攥成拳头的宋译恶狠狠的挥了过去,刚好砸在程梵那只完好的眼上,程梵吃痛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宋译走到他面前蹲下去,冷声道:“程梵,人与人相处就像是一面镜子,你当初用权势压人,就应该考虑到,当有一天别人凌驾于你头顶的时候,也会同样以权势压你。同理,你曾仗着侯爷之子的身份草菅人命,如今我自然也可以仗着你上司的身份杀了你。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不怕。当初你纵马踩死李四的时候,不也是毫无愧疚吗?今天我所做的一切,和你昔日的言行大同小异,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反思前事,想通了,就亲自前去找到李四的坟地,给他坟前上一柱香,找到他的妻儿请求他们饶恕你。不然,今后在我手下当差,有你受的。” 说完,和杨云轩双双走了出去。 “你打算用武力使他屈服?”夜幕下的园子里,杨云轩问心事重重的宋译。宋译叹了口气走到亭子处坐下很头疼的道:“程梵xing格倔强,武力根本无法使他屈服。” “那你打算怎么办?”杨云轩问。 看着天际仅存的一丝霞光,宋译靠在亭柱上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对程梵的理解仅限于当初他纵马踩死人的事儿上,如果想教化一个人,尤其是xing格耿直倔强的人,必须得对症下药。我想,是该问下先生他和他儿子之间的恩怨了。” 。。。。。。。。 。。。。。。。。 翌日,再次站在程府的院门前,宋译感慨万分。 前几天还信誓旦旦的说再也不来这里,今日竟然不请自来了。 “宋大人,老也不在。” 听他自报身份说明来意后,守门的士兵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老爷今天一早就去了沁香斋,临走时吩咐,倘若宋大人来府寻他的话,就让您去城北找一个名叫嫣红的姑娘。” “城北?嫣红?”宋译很奇怪程又远为何会让他去找一个女子,但程又远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想必此举自有他的道理。于是在问明嫣红准确住处后回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驰往城北。 乞还在城北,今日去了后,可以顺便去看看他,再看看袁长的身子是否恢复利索了。倘若恢复利索,就调他来自己身边当值。城南的书画铺子已经赁好,萧三闲下来就会满城寻找夏封,朱敬已经掌握了现代算术的骨髓,开业后自然要过去当帐房。 朱敬走后,自己身边留着的程梵实在让人不省心,还是再调一个信得过的人过来伴着才好。思来想去,昔日救下的袁长正合适。 至于林立和萧三,宋译打算把他们安排在杨云轩身边代自己保护杨云轩。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放权很难成事儿,虽然这样可能会使萧三在东宫侍卫中的威望越来越高,但宋译自信自己昔日的努力已经在东宫侍卫的心中树立了无形的威信。 而这威信,不是萧三和大家打成一片的交情所能替代的。 毕竟领导者和兄弟,还差一些距离。 城北花香桥旁,一处小宅院门前翠竹喜人。 宋译跳下马车吩咐车夫在外面等候,自己上前叩响了小院的门。 耐心等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仆妇脑袋探了出来,在看到站在门口眉目温和的宋译后,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是。。。。?” “我找嫣红姑娘。”宋译微微一笑道:“是武安侯程老将军要我来的。” 老仆妇闻言脸色陡变,朝着门外狠狠的啐了一口后‘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宋译被弄个没脸,很疑惑的转了两下扇子嘟哝道:“这老人家如此生气,莫非是先生年轻时的冤家?” 然而,紧紧关上的门内没人给他解惑,宋译只得先去找在这附近住着的乞还,看看乞还知不知道这家人的一些事情。 。。。。。。。 。。。。。。。 “你是说花香桥下的阿婆啊!” 乞还家的庭院里,正在洗衣服的青云回头笑道:“我去买菜的时候听别的大神说过,她很有可能是武安侯昔日的小妾,如今带着一个女孩儿在那里讨生活。你晚些时候在花香桥下守着,每当那个时候,那个女孩儿就会出来去赶晚集,采买第二天的菜蔬。” 宋译闻言笑道:“果然还是师娘见多识广,师父的头发长出来了,见识竟然短了。” “你少损他,”青云就着围裙擦了擦湿手笑道:“男人们平日里忙男人的事儿,这些市井传闻一般只有女人知道的最多。” 乞还在一旁也闷闷的道:“你就那么不希望我长头发啊!” 宋译笑道:“见惯了你光头,如今你头发涨了一半儿,怎么看怎么别扭。我的意思,还不如不留呢,这样也凉快不是?洗头也方便。” 乞还闻言正待发火,背着一大捆柴火的袁长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宋译后愣了一下随即大喜,青云在一旁对宋译笑道:“袁长的伤已经好利索了,这两天净惦记着要去你那里当值,男儿志在四方,你看看什么时候带他去!”宋译看着喜不自胜的袁长,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嫣红 青云的话语宋译来城北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袁长当下就洗了把脸以宋译亲兵的身份跟着他出了院门上了马车。 临走前乞还追出来大声道:“半个月后,我就要迎娶你师娘过门儿,你无论如何得挤出时间过来一下,不然当心我揭你老底儿。” 宋译闻言右眼皮儿跳了几下,所谓老底儿,那是他和乞还之间的暗语。 对于二人来说,偷看姑娘洗澡不算老底儿。睡觉打呼噜磨牙不算老底儿,只有宋译那不为人知且为人忌讳的来历才称得上老底儿。 乞还是第一次以此威胁宋译,可见他把这场婚宴看的多么重要,宋译自然也对他表示理解。但是,乞还的话使他想起了昨天那个能掐会算的凌风,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两个人知道自己的来历了。如果有一天他俩中的任何一个跳出来说要揭自己的老底儿,那该怎么应付呢? 第一次,宋译为自己昔日的沉不住气感到后悔。但也知道,世间没有什么后悔药,于是对着乞还微笑道:“这话我只听一次,以后别拿它开玩笑了,否则。。。。。。。。”说到这里,申请伏在的看着自觉失言的乞还道:“师父,你是聪明人,想必知道我要说什么,照顾好师娘,她可是把你拉出佛祖魔障的奇女子。” 言毕,放下车帘坐好,吩咐车夫把马车赶到花香桥。 看着马车越来越远,乞还脸上的笑容僵了起来。刚才他明显从宋译含笑的眼神中感受到彻骨的寒意,他很清楚,自己的一句笑言,险些激起了宋译的杀心。 颇为惆怅的回到院子里,他很清楚,自打那日自己决定搬离相府的时候,他和宋译昔日的感情就开始有裂痕了。 患难见真情,当初宋府有难,自己表现出来的可不是什么真情。 青云见他神色不快的坐到石桌前,遂过去笑劝道:“可是家里少了一个人你觉得冷清?要不改日邀请译儿带着袁长来这里闲坐一天吧。” 乞还闻言笑了笑,拉过她冰凉的手柔声道:“青云,我教你武艺吧。” 此时他脑海里回荡的,使宋译方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很清楚‘照顾好师娘,她可是把你拉出佛祖魔障的奇女子’的分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宋译的穿越者身份,已经成了谁也不能触碰的禁区。 。。。。。。。。。 。。。。。。。。。 花香桥下的酒馆里,宋译和袁长坐在靠窗的位子浅斟慢饮消耗着时间,而宋译也趁着闲暇给袁长介绍他该做的事儿。 “我记得你的身手似乎不行,明日我会把你交给林立,让他安排你和别的侍卫一起操练。你的时间不多,需要用心练习。等到机会合适了,我会把你调到我身边。” 袁长认真的听着,年轻的脸上尽是庄重肃穆,仿佛宋译交给他的是件无比神圣的差使一般。 “放轻松点。”宋译笑着吃了杯酒道:“另外,你在太子府,内院别乱进,太子妃不大喜欢咱们这些侍卫,倘若让她拿住错儿的话,我们若不在场的话,你因此丢了xing命也未可知。” “那太子妃会不会偶尔出内院呢?”袁长问。 宋译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出过一次,把弟兄们唬的跟什么似的。不过法不责众,你低调点就没事儿。” “太子人很好,虽说有时候不着四六,但却是少有的可以深交之人。在太子府,除了我和太子,你与别人说话办事儿的时候,都不要把一颗心全抛出去,即使是自家兄弟,谁知道将来会因为何事反目呢。” 其实宋译想说的是,太子府的侍卫大多数都归到慕容冲手下了,慕容冲虽然信得过,但留一手不失为智者之举。 这些他很想告诉袁长,但看着袁长纯净无邪的眼神后,压下了这个念头,嘱咐他留心就是,不要刻意把这个年轻人眼里仅有的纯净涂成暗色。 二人边吃酒边谈话,不知不觉日头西斜,百鸟归林。 听青云说,这个时候那个宅子里的女孩会出来置办第二天的菜蔬,所以宋译和袁长都不自觉的闭紧了嘴巴,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布满尘埃的小院门。 外面的人们也匆匆朝家的方向走去,本来很热闹的酒馆里,渐渐只剩下宋译和袁长二人。 叫的第二壶酒已经见底儿,就在宋译纠结要不要再叫一壶的时候,那个小院锈迹斑斑的门环晃动了下,门开了一条小缝儿,走出来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小姑娘。 那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十一二三的年纪,眉眼间有些怯怯的感觉。 朝桌子上放下一绽银子后,宋译和袁长起身走了出去。而那个小姑娘则提着篮子,小心翼翼的迎着人群朝即将收摊儿的集市走去。 宋译他们几步走到花香桥另一头儿守着,夕阳将那个女孩儿纤细的身影拉的很长。 在她快走到桥头的时候,宋译走上前笑道:“嫣红姑娘,我叫宋译,是武安侯程老将军让我来找你的。” 在宋译说话的时候,袁长已经悄无声息的绕到那个女孩儿身后守着了。因为根据那个老仆妇的态度,想必嫣红对程又远也是苦大仇深。倘若她一时羞愤转身跑回院子里,再叫开门也许不难,但倘若不小心冲撞了老仆妇,而老仆妇刚好在那个关节口儿闭了眼,那宋译岂非要吃官司。 于是,宋译早就和袁长商量好,在从嫣红口中问出话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她跑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听到宋译说出程又远后,嫣红的眉头虽然很不爽的皱了下,但没有立刻跑开,只是脆生生的道:“嫣红是家母的闺名儿,我是绿染,这位公子找错人了。” 宋译:“。。。。。。。。。” 经过绿染一番有条理的解释后,宋译这才恍然明白,早先那个一听到程又远名字的老仆妇,才是程又远要自己找的嫣红姑娘。 闹了如此大的一个笑话,都是因为程又远口信不明。明明是一个鬓发苍苍的老妇,他却一口一个‘嫣红姑娘’叫的亲热。不过也由此可以看出,那个老妇对程又远的重要xing,也很有可能是教化程梵的最主要关卡。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前孽今果 “武安侯让我来找你母亲了解下程梵的事儿,不知你能否代我劝你母亲回心转意,放我们进去一叙?” 这个叫绿染的女孩子看起来是个通情达理的主儿,所以宋译也不遮掩,直接说明来意希望她能帮忙。 言罢,留心打量绿染的反应,只见她有些为难的看着手里的篮子,宋译了然,接过篮子多身旁的袁长吩咐道:“你去帮绿染姑娘买些菜回来,这是银子。” “这个。。。。” 绿染似乎还在犹豫,而袁长已经接过银子大步离开了。 “家母搬离程府十几年了,除了哥哥,谁也没来问过我们的死活。今日你来,母亲虽然面上很生气把你关在外面,但我看得出她其实很欣慰,难为父亲还记着我们母女。不过其实我们在这里挺好的,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招人嫉恨陷害,日子虽然清贫,但那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只是哥哥。。。。。” 说到这里,绿染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哥哥是个死心眼儿的人,这些年一直纠结我们母女被赶出侯爷府的事儿。每次来,言语中都透出对父亲极大的怨念,我们劝不过来。” 言罢,绿染在门前停下道:“我这一番话,想必你把事情因果也了解大半,大概也不必进去了。不过你若还想进去吃杯茶,我们家也不是请不起。” 没想到末了末了绿染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竟是不想让客人进去,有心深入了解的宋译叹了口气道:“姑娘说的很齐全,但是还有一些事儿我也得了解下。你哥哥如今被你父亲托付给我管教,他脾气拧心肠硬,我这人有时候脾气暴躁脑袋易发热,万一一个没控制住让手下打死他的话,那就是一条人命。” “武安侯的儿子,岂是你说打死就能打死的?” 都说女人头发长没见识,谁知道一个十一二三的毛丫头竟然也这么鬼灵精。 听绿染如此反驳,宋译叹了口气道:“问题的关键在于,他自己不肯把自己当武安侯的儿子,而武安侯望子成龙心切,已经暂时不再把他当儿子护着了。这也就意味着,这段时间,只要他不听话触犯了我,我就可以使出千种手段收拾你哥哥。” “看你年纪也不大,扯谎脸也没见红。”绿染朝地上啐了一口走进门内道:“父亲就算再怎么年老头昏,也不会把哥哥交给一个小他几岁的人管教。你以为你是谁?孙悟空吗?” “我孙悟空他师父,唐僧。” 没想到谈话到最后竟然谈崩了,宋译一只手插在即将关阖的门框里笑道:“我是武安侯程又远的学生宋译,如今我在东宫任职。你哥哥如今是东宫的侍卫,你觉得我又没资格管教他?另外,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我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我心智已经可以做你爹了。” “你。。。你放肆!”院门大幅度的张开,然后狠狠的阖上,宋译眼疾手快忙抽了回来,然后看着桥上提着篮子的袁长苦笑不已。 把菜篮子放到门外,宋译呼出一口浊气对袁长道:“这丫头脾气如此倔强,你xing格宽厚木讷,你俩绝配。” 袁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大人别开玩笑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宋译大哥手帐篷看了看桥尽头的夕阳叹道:“我有心饶程梵一次,谁知道他自己的亲人都不把他的生死放在眼里,既如此,咱们又何必对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纨绔发善心。我的意思,回去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拿鞭子蘸了盐水狠狠的抽,尽量别弄出人命,不过弄出人命也无所谓,横竖没人搭理他。” 言罢,眼睛看了看门缝里那一闪而逝的衣角嘴角浮起一抹坏坏的笑意。拍了袁长脑袋一下大声道:“走吧,我记得前些天程梵似乎玩儿了你女人,初时我还护着,现在我看也没必要护了,随便你怎么收拾他,就算阉了当公公也无所谓。” 说完,打了个哈欠一把勾住袁长的脖子准备离开,就在这个时候,本来紧关着的院门被人猛地从里面打开,绿染黑着脸在门里道:“家母让你们进去。” 。。。。。。。。 没有铺青砖的院子里满是灰土,旁边有一把大扫帚戳在那里,没想到祥德都城竟然还有如此质朴的农家小院。 院子正中是一口古井,井旁边种着一颗桂树,桂树下设着一个木几,满头银霜的老妇坐在木几前眯着眼睛穿线。 宋译一行尚未走近,她立刻警觉的抬起头来。如今耳聪目明,使人怀疑她的衰老不堪的外貌与年龄根本不成正比。 但张口问长辈年龄太不礼貌,于是宋译很努力的压下去这个念头,只是很恭敬的道:“师娘好,先生要我来问你关于程梵的事儿。” “谁是你师娘,别乱叫人。”老妇把眼睛一瞪,很有三四十岁的风情。宋译忖着,她可能也许真的只有三四十岁,之所以老态早现,大概是这些年经历事儿太多的缘故。 于是笑道:“程又远将军在我年幼时曾教过我骑射,程将军乃我老师,您是程将军的女人,自然当得起‘师娘’二字。” 老夫闻言脸色稍缓,但还是嘴硬道:“哪个是你师娘,住在程府里的正室夫人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师娘呢。你今儿在此奉承我,难道不怕明日没脸见你真正的师娘吗!” 女人的争斗绵延持久,只一两句话,宋译就能从这老妇的言语里感受到其对程又远正室夫人的恨意。 但老人家说话晚辈不好不搭腔,于是面不改色的坐下道:“是老师让我来找师娘的,我是实干派,只解决问题。请问师娘,您儿子如此放纵不听话,您看看又没还有对症下药的办法?” 老妇没好气的道:“没有,每次来这里,我们也劝他别和他父亲犯拧,可从没见他听过。这孩子,一直纠结于我和他妹妹被赶出程府一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事儿我们自己都已经看开了,他却一直没放下。” “师娘可否告知是什么事儿?”宋译问。 老妇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苍凉道:“不过是江湖术士的几句话,然后他们就借机把我们母女给赶了出来。那年,梵儿才五岁,他目睹了一切,于是那成了他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也成了他一生的魔障!” “江湖术士?”宋译奇道:“以老师的睿智,怎么肯能没发现其中的隐情!” 老妇闻言面上浮现出一丝凄惶的笑意,“他怎么会没发现,他什么都知道,一切都是在他默许之下安排的,不然梵儿为何会那样恨他。当初他的地位都需要那个女人的娘家维持,他自然不能跟自己的前途xing命过不去。把我从正妻位子上赶下来,让那个女人做大,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我给了他一双儿女,那个女人给了他一生的威严富贵,他这一辈子,活的可真滋润。” 暮色下的庭院里,宋译陷入沉思,他似乎已经抓住程梵混账的源头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起风波 辞别了嫣红母女后,宋译带着袁长回到太子府。 杨云轩出乎意料没有出去胡混,坐在庭院里很老神的等宋译回来。看到宋译身后跟着的袁长后愣了一下,随即起身道:“家里这个还收拾不了,你又带回来一个!” “出什么事儿了?”宋译问。 杨云轩指了指靠西那个丫鬟所住的房间道:“还不是先生那个混帐儿子,你让他好好儿反思,结果他一转身就欺负身边的姑娘。刚好朱敬那狗东西去找萧三有事儿,也没看住。。。。。。” “被上了?”宋译又问。 杨云轩点了点头道:“那丫鬟此时还在房间里寻死觅活呢,于离正在劝她。我不想你院子里闹出人命,就过来看看。” 于离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平日里都是呆在内院理事儿。宋译前些日子受伤时,还是她经手把这俩丫鬟送到这里伺候,谁知道,不过几天功夫,竟然遭遇了畜生。 宋译环视了下庭院中的每一个角落,没见程梵,遂问杨云轩他现在何处。 杨云轩道:“先别说他在哪里,你且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把他阉了,送宫里当公公。”宋译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眼中尽是压抑的火气。 杨云轩听了擦了把冷汗道:“就知道你会如此,得亏我见机的快,已经借故把程梵送回武安侯府了。儿子犯的过错,还是由老子来管教的好,你我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外人,手别伸的太长了。” 宋译默然的看了杨云轩一眼。然后闷头往外走去,袁长见状,也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喂,你不会是要去武安侯府揪那小子吧。我说宋译,你可别胡闹,为人父母者,大都是嘴硬心软。他说你随便收拾他儿子,那是他的言论自由。你若真敢阉了他儿子绝了他孙子,他不提把斧头给你拼命才怪。” 杨云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宋译背影滞了下,随即回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既如此,陪我一起去吧。当朝太子在那里镇着,程将军无论如何都不会拿斧头砍我的。” “。。。。。。。。” 杨云轩到底不放心宋译一个人前去撒野,于是咬咬牙和他一起前去。 同去的还有萧三朱敬等人,太子府治安事宜暂时交给林立,如今最主要的是武安侯府的治安事宜。临去时,杨云轩特意背着宋译向萧三们吩咐,倘若宋译执意动粗,拼死也要挡住他不要让他段别人的子孙根。 听到杨云轩如此吩咐,萧三神色古怪的看了面容平静的宋译一眼,堂堂东宫侍卫统领,怎么会和净身师抢生意呢。 一群人出现在武安侯府门口,守门的侍卫二话不说亮起兵刃。萧三在那里沉声喝道:“大胆,太子殿下在此,岂容尔等放肆。” 此言一出,守门侍卫神色迟疑的立在那里。握刀的手僵在那里,不知是不是应该收进去。 天色已晚,来了这么一群人,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绝对不是过来吃茶的。这里又不是青楼,玩儿姑娘更不可能,所以,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来找茬儿的。 有心阻挡,无奈其中一个是当朝太子未来国君,一个小小的侍卫无论如何都不敢上前把太子殿下请回去。于是一个小头目忙朝身后一个侍卫吩咐了几句,侍卫立刻匆匆跑回院内。 身着常服的程又远大步走了出来,不等宋译一行人开口便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是我教子无方。适才我已经严令逆子迎娶那位姑娘进我程家的门,如此也算是迟来的弥补。不知这样安排,你二人可满意。” 杨云轩双手一摊抢先道:“先生,我们自小受您教诲,你可是以严师形象滞留在我们脑海多年。可如今您的儿子在太子府里做出那样的事儿,摆明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好在先生您英明果决,倘若程梵真把那丫头娶进门,想来也算是那丫头的福气。既如此,这事儿就算了吧,萧三,打道回。。。。。” “慢着!” 见杨云轩想糊里糊涂了事,宋译忙出声喝道:“先生,程梵如今是我东宫的侍卫,他犯错我们有权管教,还望先生把其交出来。” “你什么意思?”程又远立刻警惕的绷紧全身神经。 宋译道:“没别的意思,学生只是觉得,程梵此时不应该在家里呆着,他应该在太子府继续做我的亲军,而不是回到家里做程大公子。” 说完,宋译跳下马车直盯着程又远问道:“敢问先生,令郎现在在何处?” 见宋译执意如此,程又远只得耷拉着眼皮儿道:“在夫人那里,你小子到底想怎么样?” “先生前些日子你让我帮你管教儿子时曾说过,让我不必顾忌什么随便收拾,打死了算您的,您忘了吗?” 程又远闻言老脸红了红,那不过是给宋译吃的安心丸儿,谁料这么快就过了保质期。 “你想要怎么样?”程又远问。 “看那姑娘的意思,她若肯屈身做您的儿媳,我自然不好说什么。她若一味哭哭啼啼寻死觅活,那您儿子就得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净身。” 此案一出,程又远大手拦住宋译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宋译,别开玩笑。” “先生既然以为我是在开玩笑,那为何还如此拦我。”宋译叹了口气道:“我今天去了花香桥,见了您的前夫人。我一门心思要把你儿子拉回正道,谁料刚回府就听说他又行了恶事。一天人命加上一个姑娘的清白,请问先生,程梵若不出点血,如何对得起他所伤害的人。” “你去见了她们?”程又远身形摇晃了下,突然又一把抓住宋译的两臂道:“她们可肯见你?她们有没有提到我?有没有要回府的打算。” 宋译不漏痕迹的挣开道:“先生既然如此在意,为何不亲自去了解下呢?如果您把去青楼的时间用来见前妻,您儿子也许就不会如此混账。学生想不明白,有些事儿,明明可以靠行动来解决,您为何非让它们在岁岁年年中变质再也无法挽回。” “你不懂。” “你家的破事儿我懒得懂,”宋译突然变了脸色道:“我今天不过是要来抓逃兵程梵,先生若真打算护着他,我也不好带人冲进去。只是,先生真的希望把遗憾与毒瘤带入坟墓吗?事情发生后就该想着解决之道,而不是一味纵容包庇。” 第一百三十章 含怒 其实大多数时候,程又远是个讲道理的人。 行伍出身的他,有时候大义灭下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夫人那里把逆子揪出来。”迟疑良久,程又远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朝宋译躬下身子道:“你能仗着道理寻上门来,证明我昔日并未看错你。只是宋译,为师如今放下身份求你,给我程家留个后吧。” 宋译心下一惊,忙单膝跪下道:“先生不必如此,宋译做事只凭一颗心。如此大礼学生愧不敢当,事情能和平解决,学生自然求之不得。” 只是怕无法和平解决!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后,然后看着程又远的身影消失在门框里。 姜到底是老的辣,没想到最后一下子,程又远竟然逼得自己不得不松口。如果方才直挺挺的受了程又远那一拜,明日自己欺师灭祖的恶名只怕会传遍大街小巷,毕竟这是一个尊师重道的朝代,太出格的事儿还是别做的好。 程又远离开后,杨云轩走到宋译身旁,宋译拍了拍土垂头丧气的起身。杨云轩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道:“怎么样,被将了一军吧。早就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给自己惹事儿,你偏不听。为了一个丫鬟,惹出这么一长串乱子,你真嫌自己命长啊。” “感情不是你房里的丫鬟。”宋译很不爽的顶了回去道:“如果你的女人被别人上了你会是什么感觉?” “怎么?你已经。。。。” “想哪儿去了,”宋译忙制止住杨云轩的歪念头道:“我的女人是许颖,为了将来后院和谐,我决定实行一夫一妻制。” “别逗了,难道你一辈子就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没脸呢,弄不好让别人怀疑我弟兄那方面不行。”杨云轩声音很低,脸上的表情很欠。宋译忍不住要敲打他注意保持太子的威严形象,就在这个时候,程梵被程又远拎小鸡儿一般拎了出来。 程又远威风凛凛的把儿子丢到宋译脚下,见他如此形象,宋译暗忖如果此时他老人家手上再来一把青龙偃月刀的话,和关二爷有一拼。 “来人,把程梵押回去。” 宋译脸色一沉吩咐萧三众人,立刻上来两个侍卫上前制住兀自挣扎的程梵。但制住身子制不住嘴,程梵骂骂咧咧的道:“宋译,老子这些年在京城官家公子中也算是闯出了名堂的,你敢动我,难道不怕吃饭被人下毒走路被人砍刀子吗?” 一记拳头打在他右脸上,登时右颊肿起一片,程又远抑制住心疼别过头去,只听宋译清冷的声音道:“程梵,你没有资格与我呈口舌之勇,萧三,把他带回去关在马棚里。” 萧三闻言很忠实的执行了宋译的命令,率先带着一帮人押着程梵折了回去。 萧三一行人离开后,宋译和杨云轩双双走到程又远面前施礼道:“先生,此次多有打扰,还望先生恕罪。学生有幸受先生重托,自当狠心便宜行事,程梵的事儿既然又绕到了我头上,我自然会把它解决掉,先生只管放心。” 程又远深深的看了宋译一眼,叹了口气道:“我不怪你,只是你下手别太狠,尽量给我这个老东西留个后吧。” “自然。”宋译嘴角牵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道:“先生高义,学生铭记在心,定不辱使命。” 就在二人互相客套的时候,杨云轩突然很好奇的问道:“先生,您日日去沁香斋播种,难道就没收获吗?” 程又远脸黑了**:“青楼女子若允许结果的话,那岂非满楼都是大肚婆了!” 。。。。。。。 。。。。。。。 闲话不叙,且说程梵被萧三一行人押回太子府的马棚,在面对萧三们的时候,眉眼依旧透着高傲与不屑一顾的韵味儿,让人一看就想抽他。 过了不知多久,宋译从外面走了进去,坐到萧三给他安排的位子上看着很欠抽的程梵道:“打算怎么安顿那姑娘,你给我个准话。然后我会派人去问她,如果她接受你的赎罪,这事儿就此揭过。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能有第二次,不然,别怪我心狠手毒。” 看着神情严肃的宋译,程梵冷笑不已,见宋译依旧一脸平静的等他回答,于是扬着下巴道:“程又远要我安顿那贱丫头,你也要我安顿那贱丫头,我人微言轻拗不过你们,既如此,把她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儿安顿她。” “你是必须要安顿她的,”宋译拂去衣襟上一抹灰尘道:“我问的是,你打算怎么安顿她。” 程梵哈哈一笑道:“程又远名下有个沁香斋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见那丫鬟颇有几分姿色,把她安排到那里吃香的喝辣的也算是对得住她了。你们这群人都说我不孝顺,你看,我如今还一门心思为程又远张罗生意,试问天底下会有这样的不孝子吗?” “。。。。。。”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宋译缓缓站起了身。在萧三门疑惑的眼神中,走到兀自狂笑的程梵面前,右腿抬起眉眼一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了过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从马棚里传了出来,在马棚不远处徘徊的杨云轩听到后忙跑了过去。 迎面传来一阵熏人的牲口棚味儿,杨云轩挥了两下袖子看了看捂着裆部脸色发紫几欲昏倒的程梵一眼,然后难以置信的指着黑脸不语的宋译道:“你不会真的废了他吧?” “是他自己找死,”宋译看着杨云轩冷声道:“自己嘴里不积德,也怪不得我帮他断子绝孙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回过头去,程梵已经昏倒在地,而一双手,依旧很痛苦的捂着裆部。 杨云轩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只得咬着嘴唇道:“你打算怎么跟先生交代?他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儿子,你这样,难道不怕先生恨你吗?” 宋译踢了踢程梵腿后道:“我力道拿捏的很好,这一脚只是吓吓他而已。” “你的意思是。。。。。。?” “没废,”宋译打了个哈欠,然后吩咐萧三请郎中过来,吩咐完后和杨云轩一起走出马棚道:“以后行事的时候,顶多会有点心理阴影,无大碍。” “你似乎很有心得?”松了一口气的杨云轩开玩笑道。 “你要不要也试下?” 宋译扬眉,杨云轩条件反射的护住主要部位。 第一百三十一章 难题 趁郎中给程梵治伤的当口儿,宋译和杨云轩一起去看那个小丫头。 一路上,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二人怎么说话。 袁长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宋译本来打算今夜将他安置到林立治下练几天。谁料,竟然出了这样一码事儿。 各人都在想着各人的心事,拐过绿化带的时候,角门处走出来一个提着灯笼的身影。看到杨云轩一行人,慌忙提了灯笼过来跪下行礼道:“殿下,太子妃在内院等您。” “可说有什么要紧事儿?”杨云轩问。 “这。。。。”那人迟疑了一下道:“小的不知。” 杨云轩闻言登时不悦道:“不知道传的是哪门子的话!我现在正忙着,让她别烦我。” 那人听了当下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吭,却也没有立刻识趣儿的退下,想必太子妃给他下了死命令。 宋译见状劝道:“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一时不好说出来,你还是进去看看吧。程梵的事儿,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杨云轩大怒着踹了挡路的那人一脚有些抓狂的道:“是兄弟就别给我提这话,烦着呢。” 说完,不理会滚在地上捂着肚子不敢惨嚎的下人,快速走了几步。宋译苦笑不得的看着他的背影,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禁区,这大安朝的太子妃若演变成太子的禁区,那大安朝百姓可如何是好。 紧走几步追了上去,宋译问道:“你这样态度,难道今夜不打算进里边了?” “在你院里将就一晚上,如果你不肯,我找萧三去。”杨云轩没好气的瞪了宋译一眼,宋译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痛苦,不如在外面建个别院,免得成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生闲气,害得我们这些人也胆战心惊起来。” “好主意。”杨云轩依旧寒着脸冷声道:“她若再敢没事烦我,我就废了她。一想到这样一个女人要跟我过一辈子,就忍不住想骂娘。” “太子妃似乎没做什么没天理的事儿啊。”宋译疑惑道:“莫非,趁你不注意给你戴了绿帽子?” 杨云轩冷笑道:“我巴不得她给我戴绿帽子呢,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向父皇请旨废妃了。只是可恨,那个女人平日里也不行多大的恶事,就是喜欢对我管头管脚的。我和小丫头说两句话她耳朵就竖起来,我心情不好睡书房,她非得执着烛台跟过去伺候,我在外面和你们多呆一会儿,就时不时的派人来请。这是媳妇儿吗?比我母后还烦!这样也就算了,稍让她不顺心就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我这些日子为什么躲着她?你信不信,我此时去见她,她已经拿着一把剪刀立在门后等我了。” 宋译抹抹头上的冷汗立刻噤声,这事已经从口舌之争演变成冷兵器混战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外人,还是别插手太子家事的好。 杨云轩自己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正和袁长相视苦笑的宋译道:“偏偏因为她母家的权势地位,我不好动她,就算我想动她,父皇也会把我的意见驳斥回来。当太子当的如此窝囊,我现在真的很想把这储君之位让给成王,他不是一直眼红我这个位子吗,我给他就是。” “好端端的,又扯成王做什么。”看着几步开外自己的院门后,宋译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道:“难得他这些日子消停,咱们也别给自己提这闹心的事儿。你若实在不想去内院,那不去就是了,我们又没说什么。” 说完,摇着头大步进去院子,踩着石径上的落叶,朝丫鬟们所住的房间走去。 。。。。。。。 。。。。。。。 “让程梵娶你可好?” 摇曳的竹影中,坐在床头的宋译看着那个抿嘴只是流泪的小丫鬟的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阉了他,也可以选择拿剪刀捅死他。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们一定全力支持。” 一滴冷汗从袁长脑门上落了下来,若搁别人,此时早已劝这丫头委曲求全顺水推舟嫁入程府做程少夫人了。可宋译,却似乎很希望这丫鬟能亲手把这半路跳出来的亲夫给收拾了。 宋译话说完后,那丫鬟以帕捂面哭的那叫一个天魂地暗。在这凄切的哭声中,宋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个点儿,其实不该劝这姑娘的,他隐约记得自己前世的女友伤心时,自己越劝越伤心。相反,如果不劝的话,她倒能自己拗过那个理儿重新振作起来。 想到这里,似有所悟的宋译起身叹道:“既如此,你且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喜欢怎么做我们都会为你做主。” 说完,朝杨云轩和袁长耸耸肩就要往外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以为那丫鬟实在想不清楚撞墙自尽的宋译忐忑不安的回身,刚好看到那丫鬟从地面上抬起头来,而头顶的地方,起了一个青紫色带着血丝的大包。感情刚才是以头撞地了,不过撞地应该没什么问题,君不见朝堂上那些大员,每天不知以头撞地多少次呢。 只见那丫鬟缓缓的抬起脑袋,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水,哽咽着道:“大人,雪云不要嫁人,只求能伺候大人一辈子就-够了!求大人成全。” 在杨云先和袁长暧昧的眼神中,宋译悄悄抹了一把冷汗道:“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嫁人,我也不好勉强你。但你不必一辈子跟着伺候我,咱俩之间可是清白的。别,快别哭。。。。” 宋译语无伦次的道:“不想嫁人有很多方法可以避免,比如可以剪了头发做姑子,或者我给你点钱你找个没人的地儿隐居。怎么着都能活,何必非要伺候我一辈子呢。” 那丫鬟闻言只是哭个不停,宋译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看向身后的杨云轩和袁长道:“别杵着了,赶紧帮忙说两句啊。” 杨云轩似笑非笑的看了宋译一眼,然后好整以暇的理理衣襟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袁长登时也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朝窘的手足无措的宋译憨笑几声,也快步走了出去。 见他们如此不讲义气,宋译心中大骂自己交友不慎。但眼前的事儿还得解决,于是苦口婆心的给那丫鬟讲解做程少夫人有多大的好处,不仅可以不伺候人,还会被人伺候。加上程梵长得也不丑,有这样的夫婿出门一定倍有面儿。。。。。。 如此这般讲了好多,那丫鬟方抽泣着制住了哭。 宋译暗暗又抹了把冷汗轻舒口气,正准备想着措辞离开的时候,那丫鬟的一句话瞬间把他重新打入低谷。 “大人,自打雪云被派来伺候大人的第一天起,雪云就已经决意伺候大人一辈子了。雪云不求名分地位,只求一辈子跟着大人就行。” 宋译彻底崩溃了,抓着脑袋道:“又不是我欺负的你,你怎么就赖上我了呢!” 雪云闻言眼睛一红,委屈拭泪道:“我虽然身子脏了,但又不需要大人为我负责,但让我留在您身边伺候还不行吗?” 宋译:“。。。。。。。” 第一百三十二章 怒气冲头 “喂,人家姑娘主动投怀送抱,你打算怎么办?” 出了房间,杨云轩在那里朝他挤眉弄眼,言语间满是幸灾乐祸。 宋译默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朝太子府门口走去。杨云轩被弄个没脸,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最后只得闷闷的去了萧三们所在的院子。 。。。。。。。。。 深夜中的街道上,月光把宋译的身影拖得很长。袁长不远不近的跟着,唯恐打扰了他。 漫无目的的在京师夜色中行走,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与前世的没有什么两样,却永远不是前世天空中的风景了。 聂云在自己死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坚守着两个人的感情。当从凌风老道口中知道这一情况的时候,宋译认命的同时,也为聂云心疼,连带着,对这一世的意中人也存在了一丝怀疑。究竟是为了排遣寂寞而选择佳人,还是真正的对许颖动了心。 人心难测,有时候复杂到连你自己也不明白。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响起,茫然抬头,见是慕容冲。不由敛起满腹心事问道:“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袁长紧紧的跟了过来。一脸警觉的盯着慕容冲,唯恐这个身着坚硬盔甲的阴柔男子会对宋译不利。见他如此,宋译不由笑道:“袁长,你且先回太子府,找到萧三让他给你安排具体事宜。我晚些时候就回去了,让他们给我留着门。” “这。。。。。”袁长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宋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去吧,没事儿。” 见宋译坚持,袁长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远。 袁长离开后,慕容冲随即命令身后一个侍卫下马,宋译了然翻身上马,问慕容冲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慕容冲看看头顶的月亮,叹了口气道:“城门此时已经关了,你我边走边说。” 说完,对身后跟着的众侍卫道:“你们且远远跟着,不许近前。” 。。。。。。。 驱马走了大概一条街的距离,慕容冲方指住马问宋译道:“废话不说,我只告诉你,太子府的那个萧三,是皇上安插在那里的暗线。皇上今日秘密召他进宫,问了一些你的事儿。他向皇上禀告说你对许仕奇的妹妹许颖有情,皇上已经打算以此为中心来对付你了。” “你说萧三?怎么可能?”宋译一脸难以置信,慕容冲叹道:“从你代替他成为东宫侍卫统领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皇上拉拢了。我虽知道,却因为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便没让你留心。谁知道我一时大意竟害你又陷险境。” 宋译的脸色越来越黑,握缰的那只手不停的发抖。 文帝实在是太可怕可恨了,他如此步步紧逼,倘若一味被动化解未免太窝囊。于是沉着声音问慕容冲道:“他打算怎么对付我?” 慕容冲看了他一眼,道:“过两天他会宣你进宫找借口为你赐婚,到那个时候,你势必会以已有婚约推脱。但是君命难违,倘若你不答应,他就会着人去许家赐死许颖。一切的一切,只为了激怒你使你做出更加大逆不道的事儿,到那个时候,就算是你父亲宋年也保不住你。但是,你若就此死了,你父亲宋年可以安享晚年。毕竟一个无子嗣的权臣,再怎么有野心也不会造反为别人作嫁衣裳。” “我该如何化解?” 抬头望天,惨然一笑喃喃的道:“我这人没有野心,一直都想着安安分分的活完这一世。谁知道命运偏偏给我使绊子,一次次把我往绝路上逼。这次我若再忍了,我就枉为人。” 见宋译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慕容冲忙出声道:“其实还有生机,先接受赐婚,等过两年风头儿过了,再把许颖取回家里做小。“ 看着眼前的慕容冲,宋译叹了口气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回宫去吧。该怎么做,我自有打算。” “你想怎么做?”不知为何,宋译的态度使慕容冲很不安,他甚至觉得,自己冒死告诉宋译这件事儿其实是错的。 在慕容冲的追问中,宋译只是恍然一笑道:“你说的那条生路似乎很不错,天子赐婚是我宋译的荣幸,只要我顺从的接受赐婚,那我岂非权人两得?我并没有因此而失去许颖,这是我的福气,不是我的死路。” 听他如此说,慕容冲这才释然道:“原来是我多心了,我还以为,以你的xing格,一定会拒绝赐婚。谁知你竟如此看得开,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 “你能专门跑来告诉我这件事,我会记在心里的。” 宋译朝慕容冲露出感激的笑容,然后打马离开。 “你这是要去哪里?”慕容冲在他身后高声追问。 “去许颖家,”宋译的声音被夜风送来,“我注定要负她,自然要和她解释清楚。让她安心等我,我一定会娶她过门儿。” 夜风飘渺无踪,人心起伏难定。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很多年以后,生命走到尽头的慕容冲依旧搞不明白,对于这夜的所言所行是否后悔。 。。。。。。。。 。。。。。。。。 宋译去见许颖,慕容冲自然不好跟着,于是打马朝宫门口方向赶去。 夜风渐紧,骑着马一个人行走在夜色里,虽然身着锦衣,却依旧掩饰不知心底涌起的寒冷。 不知不觉到了一处民宅,翻身下马叩门,门打开了,露出一个头发留了一半的脑袋。 “乞还,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宋译一脸平静的看着曾经和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中年男人,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乞还看着眼前平静的有些不正常的宋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那个叫鲁渊的男子,他其实并不是祥德都城的屠户。这些年你一直瞒着我什么,麻烦你今夜告诉我。我谁也不会告诉,我只是不想再过以前那种窝囊日子。我想再在文帝的压迫下委曲求全了,他逼得父亲和我反目,逼得我有家难回,如今又要强迫我毁婚娶别的女子,一步步,他都把我往死路上逼,我不想这样了。我知道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意思,你我十几年的交情,我知道你的为人,你不会坐看我委屈等死。” 平静被乞还的犹豫所打破,宋译几乎把他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在手里。乞还很快理清了宋译话语中的意思,迟疑良久,一把把他拉进去道:“先回屋再说,你是我的徒弟,我不会不管你。”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乞还的过去 书房里,一杯安神的清茗饮下,乞还看着眼前火气略消的宋译问道:“你太莽撞了,虽然我不介意帮你。但是你考虑过没有,你疯狂过了,丞相怎么办?以文帝的手段,他不会任你逍遥在外。到那时候,他会用丞相来威胁你,身为丞相唯一的儿子,你又当如何?” “我会说服父亲,让他跟我一起走。” 宋译的声音透出深深的无力感,如果宋年轻易可能会被说服,哪里会有今天之绝境。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大都心狠,但是,没见哪位枭雄狠到无视老父生死。亲情之珍贵,非钱财能衡量。宋年是宋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他不可能抛下宋年不管自己远离祥德带兵推翻文帝的统治。 在刚才乞还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宋译已经想到这些了,此时心间只有深沉的悲哀。悲哀自己的两难抉择,悲哀身不由己无处宣泄的愤恨。 “宋译,”乞还又以无比冷静的声音开口了:“这次你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放弃你父亲,要么放弃许颖。牺牲许颖你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人生伴侣,你所拥有的其他东西还依旧在你身边,亲情,友情,权势以及名利富贵,你的这些东西,他人想要夺取需要费很大力气。可一旦你选择放弃你父亲,你便走上一条不归路,在那条路上,你会失去太子和慕容冲一干好朋友,你会失去眼下所用的地位和荣耀。即使将来成事了,你也会遭受万人唾骂永不翻身。虽说成王败寇,但世间毕竟还有道义存在。” 看着眼前的乞还,宋译又一次审视他,不伦不类的发型,沧桑睿智的眼神。比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出现时还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在旁边以理智的口吻劝说着自己做某些决定。虽说很管家婆,可他是对的,是无可反驳的。 想到这里,宋译苦笑道:“我有点后悔,今夜不该先来找你。如果不找你,我自己趁着火气先把事儿给做了,也许就不必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许颖是我三媒六聘定下来的女人,让我牺牲她,我不舍得。乞还,你一直冷静睿智,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父亲不能被我连累,而许颖也不该为我死啊。” 寂静的书房里,一声叹息响过后,乞还开口道:“其实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倘若许颖和你之间果真有情,就算咱们采取一些手段让她逃过文帝的赐死活下来,可是,你忍心让她看着你娶别的女人为妻而无能为力吗?女人大都实心,就算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就算知道你心里在意的是她,在你娶了别的女人过门后,她爱你的心依旧会慢慢萎谢。是让她生不如死,还是让她为你而死,全看你自己。救下她的命很容易,但你给不了她任何承诺,文帝如今正值壮年,没个十几二十几年死不了,他不死,你就永远不能休妻娶许影。” 乞还说完就着烛火翻看着书案上的书籍,宋译很头疼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突然睁眼道:“我想通了,我要救下许颖,活着就有希望。父亲百年之后,文帝若再咄咄相逼,那就别怪我做反臣了。”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我说的未必是对的,你坚持本心就好。”乞还从书里抬起头道:“我手中有一只军队,是大家从南叶一直跟着我的亲军。如果你真的被文帝逼得无路可走了,就带着我的信物统领那支军队,让他做你抗争的最初资本吧。” 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枚黑色的蟠龙玉佩递给宋译道:“你可以先找到鲁渊,他看到玉佩就会明白这是我的意思。” 宋译接过还透着温热的玉佩看着乞还道:“啰啰嗦嗦又教育了我这么久,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你是谁?从哪里了来?手中为何会有军队?” 乞还闻言抬头,眉宇间闪过一丝茫然,过了许久才道:“曾经,我是一个很受宠爱的皇子,后来,我是一个苦苦寻佛的和尚。再后来,我成了丞相府的食客你的师父,最后,我成了青云的丈夫。我这一辈子,扮演过太多的角色,大家也希望我重新扮演过去的那些角色,可我现在,只想做青云的丈夫。什么皇子,什么和尚,什么食客师父,其实都是虚的,荣华富贵名誉权势,不能伴我终老,唯一能陪我走完这一生的人,只有我的妻子。连你,我都不敢保证我死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 乞还似乎有太多的感慨,宋译很认真的消化着他的感慨与沧桑。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他似乎已经活尽了一辈子一般。 想到这里,宋译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我一直以为,自己除了着副臭皮囊还略显年轻外,其余的都已经老朽的不像话。没想到,与你相比,我差的实在太远。你究竟经历了什么,竟以如此沧桑淡漠的眼光看待世界万物。” “我刚得到消息,我的母妃死了。”乞还不无痛苦的闭上眼睛道:“我曾经下定决心夺取南叶太子叶星的储君之位,只为了母妃能活的有尊严些。可后来在我为我的野心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后,我放弃了最初的梦想,我扮作求佛的僧人离开了南叶国,我很认真的求佛,结果我因为意志力不坚而在丞相府放弃了自己的佛祖。后来。。。。。” 说到这里,乞还回头看着认真倾听的宋译叹气道:“后来,就又遇到了你,你毫不犹豫的告诉了我你的来历,我感动于你的坦率,决定做你一生的知己兄弟。可没想到,在相府面临巨大危机的时候,我选择了自保随着青云来到这里过日子。搬出相府后,鲁渊找到了我,让我回去继续做我的四皇子,趁父皇病危之际,和我的弟弟叶星下完最后一步棋。。。。。。” 宋译知道,所谓下棋获胜者,会得到一件得天独厚的宝物------皇位! 就在这时,乞还苦笑着敲敲桌面苦笑道:“其实我动心了,我甚至想着要把青云留在安国,然后自己快马加鞭赶回去争夺皇位,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得到了母妃薨了的消息。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了意义,我所做的一切,都显得无比可笑。现在的我只想安安分分的做青云的丈夫,我不想回去和星弟争了,他曾经把我当最亲的哥哥敬爱,结果我却想要他的命与身份。我使他寒心,使他不远万里想抓我回去以我之血祭奠我们逝去的兄弟情分。。。。。。” 说到这里,乞还突然睁眼道:“宋译,我所说的这些,你可懂了?” 乞还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显得缓慢而沉重,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回忆往事一般。没想到在宋译听得最入神的时候,他突然睁眼蹦出这么一句话,所有的沧桑气氛瞬间无影无影,于是宋译摇了摇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斯文败类 牵马离开乞还家,却依旧不想回太子府。 想到许颖,微一迟疑翻身上马,朝许家所在的方向骑去。 远远看去,许家院中灯火已熄,宋译闷闷的下了马,在犬吠声中,站在许家的门外发愣。 夜风吹过,萧条的冷意中,宋译越发迷茫。乞还方才的那番话,使他压下了最初的愤怒,大丈夫虽然必须敢爱敢恨,但更应该懂得隐忍与取舍。丈夫与莽夫的区别在于,丈夫一直都在守护自己身边的人,而莽夫,一直都在连累身边的人。 宋译立在门外凉风中,思索着使许颖脱难的良策。而许家院内的廊下,许颖正坐在那里任冷月玷污如花容颜,风吹起,发丝凌乱,浑然未觉。 街坊四邻犬吠声越来越大,到底使她感觉出一丝一样。起身朝院门口走去,看看是不是谁家遭了贼。 宋译正在发愣,突然有下门的声音传来,愕然抬头,正对上许颖疑惑的眼神。 。。。。。。。 。。。。。。。 许家的院门被朝外锁上,许颖和宋译一起走在祥德的街道上。 “前些日子,有官媒来我家提亲,听说是你。” 许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透着点到为止的含蓄与落寞。宋译暂时压下满腹心事开口笑道:“是我,我不知道你心中是否有我,但我想试试,我不想错过你。好在你允下了我的提亲,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感觉很开心。” 许颖回头看着他,迟疑良久才道:“不是我允的亲事,是哥哥。” “那不也正是你的意思吗?”宋译问。 许颖摇了摇头,苦笑道:“对于婚事,我向来无法自己做主。如果我能做主,我会回绝相府的提婚,我宁可与你做一生的知己好友,也不愿意嫁给你给你带来危险。” “危险?”许颖的话越来越奇怪,以至于宋译越发糊涂了。 这时,只听许颖叹道:“这两天,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寻你的。” 宋译安静的等待着她的未尽之言,本来烦乱的一颗心,无端平静如水。只听许颖道:“我害死了我的嫂嫂和她肚里的孩子,这些年,哥哥一直很恨我。他曾说过,我害他失去至爱,他一定也让我尝受失去心上人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宋译,咱们都还小,所有的心事都在脸上,哥哥已经知道了我对你有心,他很努力的要促成你我的婚事,只等着我嫁给你后发动天下文人攻击你。他乃祥德文士,祥德乃我大安朝的心脏,只要他振臂一挥,天下文士全都会遥相呼应,而文人要找一个人的知名理由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历史长河中,文人比武夫更可怕。” 宋译呆呆的听着许颖的讲述,很奇怪她是怎么害死她的嫂嫂和未出世的侄儿。但是许颖把那事一言带过,想必是不愿回忆,于是压住心里的好奇闷闷的道:“你哥哥太麻烦了,他可以直接找群杀手捅我刀子。何必闹出那么大动静,让天下文人都成为他的棋子。” “雇杀手只是一时之快,而号召天下文人为他效命那却是流传青史的壮举。他自以为自己的名望已经堪当天下文人之首,他只是想借此做一件震撼江山的大事,使自己的名字被史官记在史书中,供后世文人敬仰。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杀人的过程却至关重要,一刀子捅了你,不仅你痛快,我自己也轻松。他要做的,是让你我遭受世间文人的唾骂,让你我背着他们的鄙夷与压力而死。” 许颖很冷静的分析着许仕奇的行为,宋译却对此很不屑的道:“你哥哥就是一个斯文败类变态文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如此费尽心力的事儿,他也不嫌累得慌。” 说到这里,突然对兀自苦笑的许颖道:“你我都是是非人,你我的婚约,不仅害了我,也害了你。但是,眼下的情况是,你我都无法回头了,必须想出应对之策,好换得来日举案齐眉之乐。” “此话怎讲?”许颖很好奇的回过头。 宋译花费一刻钟的时间把宋家今年的危机,和今夜慕容冲告诉自己的那番话讲给许颖,许颖闻言陷入沉思,良久方道:“其实我死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我活着只能给你带来无穷尽的灾难,不如一死了之,免得你一直受人制肘。” “别胡闹。”宋译瞪了她一眼道:“你我如今把各自的隐衷说了出来,为的是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张口就是自己去死,摆明了要我难过。” 许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过。也不会让你为了我陷入绝境,我会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直到你变得强大不再受人制肘。 “另一种方式活着?”宋译立刻一脸警觉的看着许颖。 许颖笑着解释道:“柳妈那里有一种让人吃了假死的药,明天我就会把药吃下去。我死后,你可以大张旗鼓去我家吊唁,动静越大越好,这样就会很快传到皇上耳中,皇上知道我已经身死,自然不会再以赐婚一事迫你违抗圣旨冒犯君威,而你,也可以就此避免了娶不喜欢人过门的烦心事。” “你的意思。。。。”宋译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他已经知道了许颖的想法。“之后的你会以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份活着,直到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你的时候,才出来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妻子。” “然也。”许颖面上的笑容越发绝美,使宋译怦然心动。 。。。。。。 送许颖回家后,压力尽减的宋译只觉得身轻如燕。骑着马很快就回到了太子府,太子府众人歇的差不多了,和守门侍卫打过招呼后,宋译直接先回房睡下。 与此同时,许府。 许颖回去后,先去柳妈的房中叫醒她,给她说了几句话后,柳妈想了想起身取出一个小匣子,拿出青花瓷小瓶给她道:“姑娘,这样也好,你哥哥已经丧心病狂,你选择如此方法脱身,倒也不失为一种生路。” “柳妈,”许颖接过那个小瓶道:“下葬前你想法子引开哥哥,我会尽离开此地。临走的时候我会把一些同等重量的东西放进棺木中,如此不会被抬棺人发现出异样。我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姑娘放心,少夫人的事儿当时我也在场,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柳妈叹道,“只是少公子一根筋儿,他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坎儿,竟然对你。。。。” 说到这里,许颖脸色一白,却没有再说话,拿着小瓶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月亮如此,浮生若梦。一瓶液体尽数饮下,血丝从嘴角渗出,一阵眩晕过后,栽倒在榻前。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生如戏 “大人,翰林编修许仕奇的妹子今儿早上去了。事关宋许两家婚事,丞相派人来要你去许府一趟。” 早上,刚起床的宋译听袁长如此回话,陡然一惊,整个人如同被无数利剑穿过一般难受。恍神了一会儿,才想起了昨夜和许颖所商议的那一番话,回过神来的他登时暗笑不已。 这一觉睡的,竟连如此重要的事儿都忘了。 但即使是戏,也要演像点。当下揪起袁长的衣襟急声问道:“去了?怎么去的?好端端的怎么就去,你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袁长见他双目挣红青筋暴起,自己也深受感染悲声道:“听说是得了急症,早上的时候,身子都硬了。” 此言一出,宋译揪着袁长的那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整个人踉跄着坐倒在门框上。袁长在一旁看得难过,上前轻声劝道:“丞相说,要大人你节哀养身,逝者已矣,就别徒添难过了。还说,大人若实在想不开,就家去歇两日,千万不要弄坏了身子。” 关键时刻,父子之间要避的嫌都不管了。宋译感慨于宋年慈父情怀,但知道事情原由的他自然不会答应。反而当着闻讯赶来的太子一行人的面儿沉喝袁长道:“他不是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吗?如今何必来此假惺惺,你去告诉来人,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再进他家门一步。” 说完,拳头狠狠的砸在门框上,血水蜿蜒流下,宋译面上虽然悲恸,心中却如释重负。父亲,儿子能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倘若儿子的存在真的能把文帝猜疑的眼光引到我这里,也不枉我受你庇佑这么多年。 这场戏,许颖和宋译是戏中人。演给周围的亲朋和奸细看,演给大宋朝的国君看,演给敌人看也演给朋友看。人生本就是一场戏,戏演完了,人也就该散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剧本出了意外,戏演的快,人也散的快,最终化成了一生的遗憾。 “蠢东西,都愣着干什么,快叫郎中过来包扎伤口。” 杨云轩的声音急急的响起,话音刚落,杨云轩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宋译身旁。气的用拳头砸他肩膀道:“英雄若儿女情长,将来势必要气短。许颖死了那是她命中注定与你没这个缘分,你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太子府的郎中匆匆跑来给宋译包扎伤口。 宋译坐在那里任他们折腾自己受伤的手,一双眼睛却冷冷的盯着不远处抿嘴不言的萧三。 若非知道的早,许颖之死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萧三,我宋译自认为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害我。 就在这时,杨云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快别难过了,收拾收拾,我陪你去许府吊唁许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如此对她,想必她死也瞑目了!” 。。。。。 。。。。。 好一番忙碌,身着云白衣衫的宋译和杨云轩坐上了去许府的马车。 一路上仪仗浩大,引得国王百姓纷纷围观。此时,差不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翰林编修许仕奇死了妹子。连带着,深宫中的文帝也得了信儿,见用许颖已经无法威胁到宋译,只得暂时收回要给宋译赐婚的打算。 见文帝如此,慕容冲恨不能立刻抽身出宫告诉宋译这个喜讯,谁料,就在他刚找了理由要退出去的时候,小黄门报说称王觐见。慕容冲向来虽成王怀有戒心,少不得耐着xing子看成王又玩什么幺蛾子。 身着蟒袍的杨云成在两个小宦官的陪同下进入殿内,先是一番马屁过后,不经意问道:“侄儿听说皇叔父要给丞相的儿子指婚?” 文帝闻言叹道:“本来是有这个意思,谁知道他家与许家已有儿女婚约,今晨还听说许家那女子已经得病去了。此时想必宋译正伤心,朕怎好迫她娶别的女人。” 杨云成眼珠子转了转拱手笑道:“侄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此言一出,慕容冲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在得到文帝准许后,杨云成正色道:“宋译未婚妻得病亡故,此时正伤心。倘若陛下给他此一门亲事冲冲晦气,那是他们的福气。” 慕容冲出离愤怒了,旧人尸骨未寒,当天子的就忙着给人家塞新媳妇儿,这天底下还有如此混账的道理! “你说的很有道理,”文帝对杨云成道:“只是,怕宋译不答应。。。。。” 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倘若宋家父子抗旨不尊,那不正好有了对付他们的借口了吗? 许颖早死,本就是为了不让宋译被文帝赐婚。谁知道,竟然是白费力气。 慕容冲在一旁听着固然生气,但只要许颖已死,那么,似乎也没什么危机存在了。不过是取一个女人过门儿,不喜欢,撂在一旁就是了。 但无论如何,这最新消息还是赶紧告诉宋译的好。这样想着,匆匆拱手退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文帝眼神幽深若潭。 而杨云成,也是带笑不笑的看着一个地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文帝登基那日,小黄门给自己父亲灌迷丧心智疯药的一幕。经过他的调查,知道那件事的幕后主使是已经位极人臣的宋年。他动不了宋年,便出钱买通了文帝旁边的一个小宦官趁人不备害死了执行宋年指示的黄元,然后继续等待时机。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文帝对宋氏父子不放心,是他对扶宋年最有利的武器。 。。。。。。。。。 。。。。。。。。。。 历史之河缓缓向前流淌,昔日已经岔开的流水,也有可能会重聚。 许府外,白灯笼白幡,来来往往又都是身着素服吊唁的人。御林军右中郎将曹业也在其中,面色发沉眼睛中满是血丝。 而更多的,还是京师各地不知名的文人秀才。他们都是冲着许仕奇的面子前来,可见许仕奇在文坛的影像不小。 而在人群中,夏封满是油渍的身影显得那样耀眼夺目。宋译们下车后,入眼就先看到了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铡刀抬起 太子亲自前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许仕奇抹去面上的眼泪鼻涕,哭着跪迎过去。杨云轩不自觉的往宋译身后躲了躲,被一个身着素服的人跪拜,实在不是好兆头。 “臣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降罪。” 说完,许仕奇再次拜倒。杨云轩只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僵着声音道:“起来吧,我向来与宋译交好。他的未婚妻去了,我自然要来尽心。” 直到许仕奇从地上爬起来,杨云轩这才挺直了腰板儿,对周围同样拜倒的众人道:“你们不必如此多礼,快些起来吧。死者为大,都拜我成何体统。” 说完,亲自上前在灵前上了柱香,然后看着面色沉痛的宋译道:“来也来了,拜也拜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此时实在不方便让你趴到棺木前看死者遗言。还是和我一样,上柱香出去找个酒楼一醉方休。” 宋译恐许颖一个人脱身不便,便道:“殿下如果还有事要忙,那就请回吧。我与她没有夫妻的缘分,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我想送她最后一程,入土后,我自然会回太子府当值。” “眼不见,心不伤。你这又是何必呢!”杨云轩叹息着拍了拍宋译的肩膀,但也知道这是宋译为许颖尽的最后一份心。于是道声好自为之后就带着众人离开。 他走远后,大家言语间才勉强自然些。 许仕奇迎上前来感慨道:“我知道我妹子和你的情意,也一直都致力于撮合你们。谁知她竟然如此命苦,年纪轻轻的竟然去了。。。。” 宋译默然的看着许仕奇,如果不知道他和许颖只间的过节,一定会对他方才的言行生出好感。不知道此人这时候表露出来的伤心,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就在这个时候,夏封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把勾住宋译的脖子笑道:“前些日子有两个人找到我,说你找我有事。我不敢轻信,就打算找你问问,谁知道竟然找不到你人。去了丞相府,守门的小厮竟然说没你这个人,想来真是可笑。。。。。。” “原先找你有事,现在没事了。”宋译沉着脸道:“死者为大,你如此嬉皮笑脸成何体统,难道就不怕主家生气吗?” 夏封满不在乎的摆手道:“许仕奇嘛,我认识他。其实他这虚名都是连中三元给他的,没什么了不起。想我夏封,天纵奇才,怕他作甚。” 他如此言语,害得在一旁的许仕奇牙痒痒,但碍于宾客在场,只得努力维持着自己文人的平和形象。 见许仕奇没应声,夏封越发得意了,拉着宋译的手臂道:“我不过是顺路进来看看,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谁他娘也拦不住我。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我并没有放在眼里。” “那我呢?你可曾放在眼里?” 宋译的脸黑了下来,这是许颖的葬礼,虽说不是真的,但他也不允许有人在此放肆。 夏封感觉到宋译身上的寒意,不由得松开手笑道:“文人相轻,你又不是文人,你是动辄砍胳膊断腿儿的武人,我为什么不把你放在眼里。须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宋译脸一沉正待吩咐人把夏封叉出去,突然看到慕容冲在门外朝自己摆手。 宋译当下朝许仕奇交代两句,无视夏封大步走了出去。 远离设在外面的祭棚后,慕容冲这才开口道:“杨云成向陛下提出,要陛下趁你悲伤的时候给你赐婚安慰你。这事儿我先给你打个招呼,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可别做出什么过激言行。” “他妹,;老子媳妇儿刚死他就开始煽风点火了,”宋译闻言沉声道:“杨云成是吗,他倒是管的宽,不收拾他他还真把自己当根儿葱了。” 说完,问慕容冲道:“陛下打算把谁赐给我做媳妇儿?” “之前是打算在宫女里找一个封为郡主,然后再指婚。我估计这次还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宋译来回走了两步,看着慕容冲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传我进宫指婚?” “说话就来。”慕容冲问:“你可有应对之法?” 宋译点头不语。 。。。。。。 。。。。。。 约莫正午时分,御前总管太监刘成亲自过来对许颖之死表示惋惜,然后把宋译召进皇宫。 慕容冲已经提前回宫了,宋译当下也骑马跟着宣纸的刘成一行朝皇宫走去。临上马之前,刘成在他耳畔道:“你是个聪明人,忍一时委屈,可保一世无虞,切莫冲动!” 说完,刘成迅速的离开宋译,骑上了自己的马。看着这个太监的背影,宋译突然想起初入宫时他的由衷之言,登时心中感慨不已,并非所有的太监都是死太监啊! 进入皇宫,文帝正躺在凉榻上打盹儿,听说宋译在外面候着,当下起身道:“让他进来。” 宋译进去后朝他行了君臣大礼,然后直起身子一言不发的看着文帝。 文帝也再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少年,那双眼睛澄澈坦荡,看不出任何心机。他是太子的好朋友,太子为了他,一次次忤逆自己。世人都说自己错了,可是,眼前这个少年,这个表现的如同纯真孩子一般的少年,不知为何,看到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尤其是在凌风算出宋译谋反的卦象后,他就越发坚定了要杀死宋译的决心。就算是和太子父子反目,也强过杨氏江山姓宋的好。 但是,天子杀人虽然不需要理由,却需要考虑杀人后的影响。杀宋译容易,可一旦激起丞相党的反抗,那自己这帝位同样坐不稳。 就算是宋年与宋译断绝了父子关系依旧使他不敢轻易对宋译动手,谁知道老东西会不会在自己儿子血淋淋的尸首前回过神来过一把造反的瘾。 因此,要太太平平的杀一个人,杀的众人哑口无言,那就需要将被杀者的罪孽无限扩大。比如,以下犯上,违抗圣旨,冒犯天颜。 想到这里,文帝有些迫不及待的等着宋译哽着脖子抗婚了。 “宋译啊,朕年少时一直受丞相教化,也算是你的长辈。你的婚姻大事,朕完全有资格做主。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你就不要再为许仕奇那个妹子伤心了,朕赐个郡主给你如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合力扳局 见文帝脸上尽是挤出来的慈爱,宋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天子发问不好不回,于是直起身子道:“皇上,我妻子刚死,别开玩笑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使文帝噎了下不知下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杨云成张口道:“妻子如衣服,更何况未婚妻?没到手的衣服,弃了也就弃了。如今陛下心疼你,亲自给你一件衣服穿,你别不识好歹。” 宋译怒了,两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很想上前把那混蛋揍得满地找牙。 就在他头脑即将充血的时候,外面小黄门很及时的喊出太子到的消息。 杨云轩匆匆走了进来,宋译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朋友,永远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你以支持。 “父皇,儿臣听说您要给宋译赐婚?”行完礼后,杨云轩看了脸色阴沉的杨云成一眼,声音平和的道:“儿子认为此事不妥,宋译未婚妻刚刚离世,虽说未进门,但都是受了三媒六聘的,对外就是宋家的女人。她死不过百日,您就给她的夫婿赐婚,这不仅有违人道,也有违天道啊。” “放肆!”亲儿子的质疑使本来就有些心虚的文帝越发心虚,拍着床榻大喝道:“你到底是谁的儿子?为何每次出来都要拆朕的台!” “儿子只是为了帮您维持在史书中的贤君形象罢了。”杨云轩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难以言述的疏冷,“朕要是自己要毁了这些贤君形象呢?”文帝咄咄相逼。 杨云轩很冷淡的道:“身为人子,身为国之储君,我有义务帮父皇走出偏执。如果父皇执意不顾惜自己的形象,那就赐死儿子吧。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皇走错路,却一言不发。” 文帝闻言,一双手不住的发抖,宋译在一旁看着从君臣对决演变成父子之间的唇枪舌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见文帝再次哑口无言,杨云成张嘴正准备再说话,慕容冲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杨云成说话之前张口回道:“陛下,雨轩郡主在流云亭撞柱自尽了。” 雨轩是宋译来之前被文帝封为郡主的,本来已经接受了自己被赐婚的命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撞柱自尽了! 文帝的心里越发震惊,求证似的看着慕容冲,慕容冲叹了口气上前道:“陛下,雨轩郡主不知从哪里得知她是要嫁给刚死了妻子的宋译,不忍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儿,这才撞柱自尽。” “你。。。。你胡说!” 杨云成率先跳出来质疑道:“雨轩郡主听说要被陛下赐婚,喜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会一时想不开撞柱自尽?此事有猫腻,还望陛下明察。” “尸体还在流云亭下,陛下可以亲自上前盘查询问。”慕容冲没接杨云成的话,只是转身朝文帝拱手道:“外面暑气未退,臣让人去拿伞。” 说完,就要转身出去,心智几乎崩溃的文帝从后面叫住他道:“罢了,朕这些日子身子不好,见不得血。你们这些小辈去才查验一番吧,把结果告诉朕就是。去吧,都去吧!” 说完,不无疲惫的摆了摆手。 刘成见状忙走到成王面前很和气的说个‘请’字。 。。。。。。。。 。。。。。。。。 出去后,为了避嫌,慕容冲率先走在前面。杨云轩和宋译并肩走在中间,杨云成一个人走在最后。 因为后面有尾巴,宋译只是不无感激的看了杨云轩一眼,只一个眼神,便透漏出了所有的未尽之言,杨云轩含笑点了点头。 流云亭离文帝纳凉之所不远,被烈日烤晒没多久,大家就已经到了庭下。 流云亭前,三三两两的宫人跪在那里哭个不停,听小黄门报说太子殿下成亲王等人到后,忙抽抽噎噎的伏在地上。 扑鼻的血腥味中,宋译们朝倒在地上的雨轩君主看去。 一个朱红大柱子前,一个着装鲜亮的女子倒在那里,面上已经满是血污,鬓边的头发也血黏黏的。一双眼睛微微睁着,正对着宋译的视线。那双眼睛里满是不解与丝丝惊慌,甚至还有一丝怨毒。这样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一个自愿撞柱的人该有的。 宋译趁人不备上前帮她闭上了眼睛,而此时,杨云轩已经向周围宫人询问具体情况了。 “回殿下,陈莲和小悦在那里谈论宋统领刚死妻子就被陛下赐婚的事儿,没留心雨轩郡主已经走到身后,这才被雨轩郡主听了去。郡主为人高义果决,这才撞柱自尽。” 一个宫女面不改色的道:“此事只怪陈莲和小悦背后说人言语刻薄,她们谈话的时候,还连带着把雨轩郡主也骂了进去,这才害得雨轩郡主惨死。慕容大人已经让人把陈莲和小悦关押起来了,殿下有什么疑问,尽可以问他俩就是。” 杨云轩点头后,很快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陈莲和小悦被带了过来,见到他们后,忙跪地求饶不止。 急于翻案的杨云成不顾君臣之礼抢在杨云轩跟前问道:“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来老老实实说清楚。倘若是被人胁迫,太子殿下和我一定会为你们做主,不要因为别人的恐吓而丢了xing命。” “成王殿下含沙射影这是针对谁呢?”慕容冲眉头一拧出言问陈莲道:“你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免得别人借此大做文章。” 陈莲闻言跪在地上一脸悔恨的道:“我们知错了,不该乱说话。虽然陛下强行给刚死了妻子的宋大人赐婚,但这毕竟是宋大人的事儿,我们不该坐着这里闲磨牙,骂雨轩狐狸精出心不良走夜路会撞鬼。” “你们不过是一外人,为何要帮宋译骂身份高于你们的雨轩郡主?” 杨云成唯恐天下不乱的继续追问,言语间暗示那俩宫人说出是被宋译买通的事儿。 听出了话里玄机的宋译脸色一沉,慕容冲急忙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宋译只得暂时忍耐且看那俩宫人如何回话。 这时,只听那个叫小悦的宫人道:“我们糊涂猪油蒙了心,以前我们和雨轩都是同等地位的好朋友,她陡然被封为郡主,我们气不过,这才口出恶言。原本只是想泄泄私愤,谁知道竟然。。。。竟然害得她丧命于此。我们死有余辜,殿下要杀我们,我们无可辩驳。”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云散天开 来回追问好几遍,陈莲和小悦二人始终坚持着最初的言语。 松了一口气的杨云轩对慕容冲笑道:“这是你治下的事儿,该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事儿办完后,如实禀告给父皇,倘若有人还想生事,别跟他客气,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不然让人分不清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说完,瞪了脸色阴沉的杨云成一眼,和宋译双双出了亭子朝宫门口走去。 。。。。。。。 出了宫门,宋译看着杨云轩道:“这次的事儿,多亏有你。难为你来的这么及时,多余的感激话我就不说了,全在心里。” “是慕容冲找人告诉我的,”杨云轩苦叹道:“不知道父皇为何总想要你死,我以为他已经放过你和丞相了,谁知道,竟然。。。。”说到这里,看着宋译很认真的道:“你放心,只要我在,绝对不会让父皇动你一根汗毛。除非我死,不然谁也动不了你。” “你知道前些日子,宫中有个道号为凌风的老道士吗?”宋译问。 “听说有这么一个人,”杨云轩沉吟道:“不过听说已经不在宫里了。好端端的,问他做什么?” “陛下决意要杀我,是因为他曾经算出我有谋反迹象。你把我当兄弟,我不想瞒你。那个道士说,总有一天,大安朝会成为我宋译口下的食物。”说到这里,宋译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陛下信了,这才执意要杀我。你呢?你信不信?” 杨云轩哈哈一笑,上前拍着宋译的肩膀道:“道法妖术,向来信不得。父皇未免忒小心了点,我信你不是包藏祸心的人,不然也不会这样护着你。” 听杨云轩如此说,宋译感慨不已。二人翻身上马后,宋译对杨云轩很认真的道:“就算大安朝真的成为我宋译口下的食物,只要你还在,我会把它全部送到你那里。我想好了,只要不被闭上绝境,一辈子辅佐你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儿。” “别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了,”杨云轩一挥马鞭道:“今天心情好,你我一起去京郊赛马吧。许颖需得等到三日后三能下葬,你此时去也帮不了什么,白被那些人烦。” 因为知道许颖是诈死,所以宋译对杨云轩的话从善如流。 “对了,那个叫程梵的,今儿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没被废后,竟然主动去找到你房里那个丫鬟提亲去了。”驱着马缓缓走过繁华的街巷,杨云轩笑道:“可见有些人就是欠抽,不收拾老实。” 宋译叹了口气道:“其实也够难为他了,家里的夫人不是他亲娘,自己亲娘和亲妹妹被赶出家宅在民间生活艰苦,而自己的父亲却不闻不问成日里留恋烟花柳巷。当初,先生为了前途舍弃他的母亲和妹妹,这事儿只怕对他起了很大的影响,亲情不重要,人命不重要,在他心里,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重要。” “那你打算怎么对他?”杨云轩问。 “还能怎么办,慢慢儿来吧。他也是早年的那个理拗不过来,所以一直做混账事给他老爹惹麻烦。给他时间,让他好好想想,也许就此出息了也未可知。” 想到自己昨晚上一时发起的那个混账念头,倘若不是乞还现身说法,自己此时只怕已经成了反贼,父亲宋年此时只怕也已被自己拖累。 想到这里,宋译感慨道:“每个人都会步入歧路,给他机会,给他时间,相信他一定会走出来的。程梵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改过。” “你今天难得的宽厚仁慈。”杨云轩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宋译,宋译对着他的手作势挥了一鞭子道:“还不是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跳出来帮我一下子,使我觉得这世间还有真情在,不然的话,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什么混账事。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你的鼎力相助呢。” 二人边说边往城门方向骑去,两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公子骑马过街巷,且个个都是气质如流云,也称得上是面如冠玉,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这可比你昔日混在街巷间,从少妇后面偷偷揩油强多了。”走过繁华后,宋译对一脸受用的杨云轩笑道:“我还记得你曾经非礼有夫之妇,结果被人家大块头丈夫追的满街乱窜。如果不是身边的侍卫帮你挡着,只怕你已经被揍成猪头了。” “我那不是闲着无聊吗,”杨云轩老脸红了红,嘀咕道:“上次你帮孙进那厮抢了我的翠竹,我罚你在大街上找一个姑娘问她芳名与府邸,你最后自己弄得满头是包不说,还让我也吃了苦头。咱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二人正相互揭着对方的糗事,突然前面街巷中,一个人被一家家丁乱棍打了出来。 “咦,难道被打出来的那人招惹了人家的小姐?”杨云轩兴冲冲的对那个被打倒在地的人指指点点,宋译看了看那满身是补丁的着装,对杨云轩小声道:“快别胡说了,你看那位被揍的仁兄,面有菜色周身补丁,就算他有跑人家小姐的贼心,也没那贼胆啊,咱们且过去看看再说话。” 尚未走近,就见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朝门里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道:“这个也不管,那个也不管,你他娘要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老子跑了这么多衙门,没有一个人管,你们是泥捏的吗!今儿我就赖上你们这儿了,有种把我打死,不然这事儿没完。” “哎我说你小子,”一个手拿木棍的家丁歪着脑袋气道:“这明明是祥德府衙的事儿,你找我们尚书大人做什么?你就算赖,也要找祥德府尹赵传,别在这里惹事儿,不然把你以冒犯朝廷大员之罪收监。” “我不管,”那人抹去嘴边的血迹道:“我从阜平镇告到这里,每个衙门都说不归自己管,难道非得等我告御状不成吗?” “告啊,”那家丁笑嘻嘻的道:“你若进得去皇宫,那就尽管去告。别像癞皮狗一样赖在我陈府外面,你就算赖死在这里,我家大人管不了依旧管不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子之怒 “像是户部尚书陈抟的家。”杨云轩偏偏身子看了看那门上的匾额道:“依我说,这人算是告错了地方。升斗小民告状,一般应该去地方府衙递状子,他跑到人家家门口闹是怎么一回事儿。” “大概是地方官不管吧。”宋译沉吟道:“我估摸着,可能是地方官不管,万般无奈他才来京告状。没想到状纸祥德府尹不受,这才问着人找到自己眼中大官的府邸继续告,谁知道竟然依旧碰壁。” “好吧,这事儿得管管。” 杨云轩说着就要打马上前,被宋译一把拉住道:“你是太子,这事儿你只管在后面吩咐就行,哪里能亲自跳出去解决此事呢!以我看,这陈抟也不是什么清廉之士,不配你去指挥他办事。我是你的手下,这事儿交给我,你且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杨云轩想想,觉得是这个道理。帝王将相之所以威严,就是因为他们只要张张口就能驱使天下人才为己效力。动口就能办了的事儿,偏偏非得撸袖子上前,这未免太失庄重。 沉思间后骑着马很沉稳的往陈府晃去,而宋译已经拍马上前对那家丁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家丁见宋译衣着不凡,只当是京师哪家大人的公子哥儿。于是赔笑道:“此人告状,不去衙门,却偏偏来陈府惹事谩骂。小的身为陈家护院,应当为我家大人分忧。” 宋译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身为护院,确实该为家主分忧。但是身为当朝大员,是否应该为太子殿下分忧呢?太子有令,让你家大人插手此事,务必做到公平公正,否则,要小心头上的乌纱帽。” 那家丁闻言脸色一变,惊疑不定的道:“小的眼拙,您是。。。。?” “我乃东宫侍卫统领宋译,奉太子之命让你家大人插手此人的案子。案子办完后,让你家大人带着此人亲自到太子府说明情况,不得有半点违拗。” 说完,宋译看着那冷汗涔涔的家丁道:“你可听明白了?” “听。。。。听。。。。。。”那家丁抹了把汗哀求道:“烦请宋大人稍等,小的这就进府禀报我家老爷。” 说完,留下几个人匆匆跑了进去。在他身影消失后,宋译翻身下马很好奇的问那人道:“你如此玩命的告状?可是谁睡了你老婆?或者,你被别人诬陷睡了人家的老婆?” 此言一出,那人脸上仅有的感激之色登时消失无踪,恶狠狠的瞪了宋译一眼别过头去不说话。 宋译不以为杵,反而还挺欣慰。不畏强权,很有血xing,倘若收在麾下,绝对能顶半边天。 就在这时,杨云轩再也撑不住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宋译道:“咱们不是说好去骑马吗?看你这情况,大概还要进去吃一杯?” “说话就走,骑马重要。” 话音刚落,身材厚重一团和气的陈抟匆匆从门里走了出来。见到杨云轩和宋译,也不细细打量,直接走到马前施礼道:“不知宋统领前来,老朽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你父亲宋丞相向来对我照顾,我一直思量报答却总没有机会,今儿你既然来了,无论如何都要进府里坐坐吃杯茶。” “陈大人,您拜的是太子殿下,我在这里呢!” “嘎------”陈抟如同被人掐住喉咙一般,一张老脸迅速涨红起来,忙朝着坐在马上的杨云轩跪下道:“不知太子殿下光临寒舍,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你少罗嗦。”杨云轩很没耐心的指着那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子道:“他的案子你管了吧,我和宋译还有事要忙,就不在这里逗留了。如宋译所说,案子办完后,你二人一起去我府上把事情交代清楚,别给我玩儿虚招子!” 说完,对立在地上暗暗发笑的宋译道:“事儿解决了,咱们走吧。” 宋译闻言翻身上马,末了不忘对那人道:“你若去太子府的话,务必使人告诉我。” 说完,就要和杨云轩一起打马离去。没想到陈抟突然跪在杨云轩马前道:“殿下,这案子非常棘手,臣只怕无能为力。” “怎么?”杨云轩面上闪过一丝疑色。 陈抟为难道:“此案案犯乃阜平镇县令郑红的公子,郑红与成王殿下私交甚好,成王已经打过招呼,让祥德府尹赵传把此案草草了事。这事儿,我们不好管啊。” “又是成王!”杨云轩面色一沉道:“没想到,他的手伸的倒挺长。不过他打招呼算个屁,我现在命令你,此案由你来管,办好了有赏,办砸了就等着掉脑袋吧。” “这。。。。”陈抟唯一迟疑,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道:“望殿下开恩,此事臣确实不便插手啊。” 杨云轩的脸色越发黑了,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在陈抟肥肥的肉上,被宋译伸手拉住道:“殿下且息怒,阜平县县令既然有成王罩着,咱们回头直接去问成王就是。和陈抟生气于事无补,不如先把此人带离此地,问明情况后再做打算。” 说完,见杨云轩黑着脸只是不说话。暗暗叹了一口气后对陈抟道:“这事儿不要你管了,只是,今日发生的事儿,你不得想歪泄露,否则一样是个死。” “谢殿下,谢宋大人。”陈抟的头紧紧的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额头上有两滴冷汗滴入土中,瞬间被包裹。 。。。。。。。。。 。。。。。。。。。 京郊马场,杨云轩气的不住抽打马身变抽边吼道:“杨云成算是什么东西,先是百姓们爱戴他,好容易我得到一些民心与他抗衡,没想到,朝中大员依旧不敢得罪他。他算哪门子的王爷,不过是废太子的儿子罢了,有什么资格出来给我使绊子。” 边抽便绕着马场转圈圈,已经下马的宋译边坐在草地上看杨云轩宣泄心中的不满,边问那人道:“你是阜平县人?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此次是因为何事惹的官司,你说出来,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第一百四十章 蛇蝎 如此一连串发问,那人倒抽一口冷气很牙疼的道:“我叫冯客,是阜平县人。。。。。” “哎哟~~~~~” 突然,马场中传来一声惨叫,宋译抬头看去,只见杨云轩捂着腹部趴在马上不住的叫唤,而他坐下的马依旧跑的飞快。 “我靠!”宋译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废了好大劲儿才帮杨云轩止住发狂的马道:“让你死劲抽它,让你边抽边骂,岔气儿了吧?活该!” “你这是骂马呢还是骂我?”杨云轩疼的呲牙咧嘴,却不忘和宋译打嘴官司。 边拌嘴边把杨云轩扶到冯客旁边,冯客看着毫无仪态的杨云轩,心里对他的能力也直打鼓。 宋译给杨云轩递去水囊问冯客道:“刚才你说到哪里了?” 见宋译追问,对杨云轩几乎不抱希望的冯客有气无力的道:“我叫冯客,是阜平县的秀才。我的妻子柳氏,是阜平县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一年前我的妻子出门买菜,遇到了恶霸欺辱乡邻。乡邻告到衙门,我妻子做了人证。谁知衙门竟说我妻子作的是伪证,便把我妻子打了十大板收入牢中,可谁知道。。。。。” 说到这里,冯客眼圈红了红,两只手紧紧的揪着身下的草叶咬牙道:“没想到,我妻子竟然已经有了我的孩子。那天晚上在牢里,孩子没了,他们这才慌忙把我妻子送回家中,我妻子小产后体弱,加上心中郁愤难消,不两日也去了。害妻灭子之恨,我怎可就此忍了。本想越级上告,但知道我大安朝律法不允许,只得写了一纸状子呈到阜平府衙,意料之中郑红不肯受理,还威胁我不得继续上告。我怎么可以就此忍辱偷生,便告到运城府衙,运城府尹初时还挺生气,扬言要为我伸冤,谁知,过了一夜,突然变了脸色把我打了出去,连状纸也撕了!” “大概是京中有人给他发了警告书信!”杨云轩沉吟道。 “我也是这么想,”冯客叹息道:“但我想着,那给郑红撑腰的人只要不是皇上,那我的冤情自然可以得到申诉。于是我收拾包袱来到了京城,祥德府尹赵传想都没想就把我打了出来。我听说有个陈大人住在祥德府附近,便问着人寻了过去,谁知,陈大人也不受理。我已经告累了,本想着拼着一条命也要有个结果,谁知道竟然遇到了你们。连带着,也知道了幕后主使是成王。” 杨云轩见他满脸悲愤,不由拍拍他的肩膀和声道:“你放心,你的冤情我一定会为你伸了。” “你行吗?”冯客毫不隐藏自己对杨云轩的不信任,宋译在一旁为杨云轩感到汗颜。 杨云轩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勉强平复下心中委屈后,沉声赌气道:“我要不为你伸冤,我这太子还怎么当?被一个王爷骑到头上,我就想不明白了,朝廷大员眼睛是瞎的吗?我才是未来天子,他们巴巴的舔杨云成的脚后跟儿做什么!” 。。。。。。。。 。。。。。。。。 与此同时,许府。 来来往往的宾客渐渐散去,许仕奇和柳妈一起收拾着满院狼藉。 末了,许仕奇道:“就这样吧,明日叫来道士念经超度一天,后天就下葬到我许家坟地吧。” 柳妈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端着一些盘子杯盏跛着脚进了厨房。 许仕奇进入灵堂,脑袋凑过未封口的棺木,看着许颖苍白失血的脸旁,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 终于熬不过要求死了吗?可这样未免也忒便宜了你。 想到当初自己浑身是血的妻子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样子,许仕奇的脸色越来越黑。狠狠的踹了一脚棺木,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书箱里翻出一柄青铜小剑,然后急冲冲的回到灵堂。 拔出剑后,寒光闪闪中就要对着许颖的脖颈刺下。就在这时,柳妈突然走了进来,远远的对着许仕奇跪下道:“我知道少公子不甘心姑娘就此死去,也知道少公子恨,只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动手。明日还有道士过来诵经,万一被他们发现尸体有异样,岂不是要生乱子?” “柳妈,当日的事儿你自己也看到了,莫非你不觉得她该死吗?”许仕奇的声音冷冷的,透着难以言述的恨意。 柳妈伏在地上哀求道:“姑娘无心之过,如今也算是为以前的过错赎了罪,少公子还是就此打住吧。” “你这是要拦我吗?” 许仕奇的声音显得无比阴冷,手中的短剑发着寒光,晃着柳妈抬起的眼睛。 柳妈见状叹了口气道:“何必再动刀剑引人注目呢?不如想些别的泄恨法子,既解了恨,也不必把自己搭进去。” “你什么意思?” “动刀剑,将来若被盗墓贼或者谁无意发现的话,岂非会怀疑姑娘是被人杀死?到时候若无意中说出去,那岂不是少公子的麻烦事儿?” “那你说该怎么办?”许仕奇恨恨的把短剑掷在地上,坐在垫子上脸色阴沉。 柳妈道:“尸体埋在地里,时间久了自然会呗蜈蚣蛇蝎之类的穿过啃咬,倘若公子在封棺前一刻把这些东西放入棺木中,到时候让尸体被这些东西啃食干净,也算是能解恨了。何必动刀刺尸体,把自己给搭进去呢。” 许仕奇闻言抱头想了会儿,起身跺脚咬牙道:“好,我这就去药店采买些活的。”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见他身影在夕阳中渐行渐远,柳妈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起身。走到许颖棺木前,看着沉睡中的许颖,想了想,回到厨房用木炭写了几句话,重新折回灵堂,塞到许颖紧紧攥住纸灰的手里。想了想,又找了一下雄黄粉,分别朝许颖四周涂抹了些。 忙完琐事的柳妈来到灵堂里,点燃了火盆,装模作样的为许颖烧纸。 到了子夜的时候,许仕奇才提着一个带子回来,里面蠕动的那些东西,使人看了头皮发麻。 许仕奇沉着脸就要把袋子打开倒在棺木里,柳妈忙制止住他道:“袋子不结实,三五日自己也就挣出来了。少公子不必把它解开,不然爬出棺木满灵堂乱窜惊扰了道士就不好,还是把它置于棺木一角,该出来时,自然就会出来。” 许仕奇想想,觉得很有道理,这才把封了口的带子丢在棺木中。 然后哈哈狞笑着捡起地上的短剑走出门去,柳妈勉强止住发抖的手脚走到棺木前,抖着手把落在许颖身前的袋子放到棺木的空隙处。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秋后算账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散尽的时候,宋译和杨云轩冯客三人回到太子府。 把冯客交给管家安置后,宋译找到杨云轩问:“你打算怎么帮他?也可以这么问,你打算怎么对付杨云成?” “你觉得呢?” 宋译闻言叹了口气道:“他在朝臣中的势力可是你父皇亲手培植起来的,要对付他不容易。除非你向你父皇服软,除非你肯降低身价讨好你父皇与杨云成争宠。我知道,这些你一定不乐意。所以,还得想一个两全之策才好。” 杨云轩闻言眉宇间也浮现出一抹阴霾,呆立当地久久不语。 。。。。。 。。。。。 翌日,太子府前厅。 “冯客,你家乡还有亲人么?” 冯客看了眼坐在主位的杨云轩,低头回道:“回太子殿下,父母早亡,妻儿也被狗官所害,如今我是伶仃一人。” “既如此,你且先在太子府住下吧。成王势力已成,要除他非一两日之事,你安心等待,我一定会在下次科举前给你一个交代。你在府里安心读书考功名,莫要再生事。” 听杨云轩如此说,冯客忙不迭的叩头。杨云轩很受用的看了看旁边的宋译,宋译朝他点点头遂对冯客笑道:“这次太子殿下给你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你妻儿皆丧的仇太子殿下也会出头替你报了。你只管一心在府里读书,不要招惹别的是非,不然的话,那就是你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喜出望外的冯客连声答应,本来属于按规矩训话,没有人把它放在心里,谁知道,不久以后,果然出了乱子。 冯客离开后,杨云轩以休息为由让宋译先忙自己的。宋译离开后,杨云轩沉了脸吩咐外面的家仆道:“去,让萧三给我快点滚过来。” 仆人见杨云轩面色不善,匆匆跑了出去回话,刚好撞在边走边欣赏风景的宋译身上,一个趔趄后听宋译不悦道:“慌慌张张做什么呢?亏你还是太子府的仆人,一点也不沉稳庄重。” 那仆人哭丧着脸道:“宋大人,小的不知道沉稳庄重与小的有什么关系,但知道如果小的不快些把萧副统领叫过来,太子殿下很有可能会打断我的腿。” “太子叫萧副统领做什么?”宋译心里一惊,莫非,杨云轩已经知道萧三是文帝眼线的事儿? 那仆人见他发愣,匆匆道声实在不知后跑远。宋译回身看看前厅的所在,唯一迟疑,重新折了回去,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藏好。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找萧三算账,就是碍于杨云轩的面子。在他之前,萧三一直带着东宫侍卫保护着杨云轩的安全,杨云轩和他的关系虽说不及自己的好,但也算是很有情分。 如果杨云轩知道萧三是文帝的人,是萧三害得自己被文帝强迫赐婚,不知道杨云轩会怎样处置他。 。。。。。。 很快,萧三在那家仆的带领下匆匆去了前厅,刚进去,杨云轩就沉声吩咐家仆道:“出去,顺便带上门。没我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那家仆不敢怠慢,小腿打着哆嗦走了出去,抖着手关上房门,一时间,前厅的光线暗淡许多。 气氛也因此显得压抑起来,萧三只觉得嗓子眼儿发干,眼神都不知落在哪里好。 杨云轩黑着脸把一个杯盏砸在他脚下,萧三心一沉猛地双膝跪倒,碎瓷把膝盖都割破了,却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杨云轩冷笑道:“你不是挺能说的吗?在我府里管事不过瘾,竟然还跑到父皇那里嚼舌根了。” “臣。。。。。”萧三闻言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一时间手脚都凉了。他想不明白,杨云轩竟然会知道的这么快,于是只得认命的俯下身子,不无绝望的道:“都是臣的过错,殿下怎么处罚,臣都无话。” 杨云轩脸色一黑,上前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道:“你以为我真舍不得动你吗?萧三,此次若非宋译运气好,此时他已经被关押在大牢里择日处斩了。你可真是好兄弟啊,好的很,好到给兄弟背后捅刀子。” “臣该死。”萧三直起身子跪正,眼神暗淡无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了心魔,被别人加以利用,就不知不觉的步入了歧途。也许会犹豫,也许会后悔,但事儿毕竟是自己做的,东窗事发,除了低头认错外,实在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杨云轩见他梗着脖子跪在那里,来回走了两步气呼呼的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道:“我知道,你因为宋译代替你成为东宫侍卫统领的事儿而怀恨于他,可进府后他并没有排挤打击你,这是他能容人。他容了你,把你当亲兄弟一般带在身边,他自己的私事也不避你我,若非如此,你怎能这么快知道他有了心尖上的女子。你不知道,又如何去向父皇告密。” 萧三默然的跪在那里,而房外的一大盆植物后,宋译也渐渐愣了,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对人全抛一片心的恶果,到底是涉世未深啊! 这时只听杨云轩叹了口气又道:“萧三,过去你对我的忠心我看在眼里,但是那些忠心并不能抵了你这次的过失。你可知宋译对你们这些老人有多好?他每月多出来的俸银都均出来给了你们,他知道你们家里生活窘困,想方设法给大家找赚钱的法子,他一心为你们打算,可你们呢?” 萧三惊讶的看着杨云轩,问道:“殿下,那些银子,您不是说,是朝廷给弟兄们加的俸银吗?” “加你个大头鬼!”杨云轩气的又踹了他一脚道:“你去找个御前侍卫问问,看看他们的俸银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多。御前侍卫尚且没涨俸银,你们小小的东宫侍卫涨个鸟儿啊!宋译如此待你们,只希望大家能够共富贵共患难,谁知道竟然养了一群白眼儿狼!” 此言一出,萧三嘴唇哆嗦着不知说什么好。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少年做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秘会鲁渊 想到这里,萧三懊悔不已以头磕地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糊涂猪油蒙了心,与弟兄们无关。我初时也不大乐意把宋大人的情况告诉皇上,可是,看到弟兄们一天天都把宋大人挂在嘴边,我心里气不过,这才找了一件看着并不要紧的事儿给皇上交差。谁知道,竟然。。。。。” 说到这里,二话不说拔出佩刀就要抹脖子,杨云轩见状指着他吼道:“你尽管抹,你死了你的家人让他们喝西北风去。犯了错就躲,你算哪门子的好汉,我东宫没有你这样的废物。” 冰冷的刀锋紧紧贴着脖颈的皮肤,萧三闭上眼睛悲声道:“我自己造的孽,只有我死了才能赎罪。这次的事儿,是我的错。就算我自己不这样,殿下也未必会饶我,就算殿下一时心软不忍我死,宋大人也不会饶我。颖姑娘已经去了,他如果知道罪魁祸首是我,一定会杀了我。语气被杀死,不如自己动手赎罪。殿下,我知道您人好心善,您不会不管我的家人,拜托了!” 说完,闭上眼睛准备抹脖子,就在这时候,一件物事狠狠的砸在刀柄上碎裂开来,而那力道却震的他虎口发麻不由自主的松了手。碎片有的划在他脸上,于是滴滴鲜血落在胸前的盔甲上,化作一朵又一朵凄艳的红花。 窗外传来一声叹息,喃喃道:“我花大价钱买的玉佩,这次你无论如何得赔我。”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杨云轩和萧三皆是一惊,随即眼眶都红了起来。 房门被打开,宋译面无表情的立在外面,而身后,是那个哭笑不得的家仆。 “殿。。。殿下,小的也不知道宋大人如何会在窗下出现,这个。。。。。。” “你下去吧!”杨云轩挥了挥手,然后看着宋译道:“你都听到了。” “一字不落。”宋译眼神从跪在地上鲜血覆面的萧三看去,然后一言不发的别过头去对杨云轩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杨云轩正待回答,在看到跪在地上的萧三后,心中一抖随即对萧三吩咐道:“你出去吧,我现在不知该怎么信任你。你如果真有心赎罪,就做出个样子出来给我看。” “我会的。”萧三愣愣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神情复杂的看了宋译一眼,然后踉跄着走了出去。 他离开后,杨云轩给宋译让座道:“是慕容冲昨儿个告诉我的,看你这样子,似乎他也告诉你了?” 宋译闻言苦笑道:“慕容真是个饶舌的人,怎么谁都告诉啊。” “是我问他的,”杨云轩叹了口气道:“他派人告诉我父皇要给你赐婚,想借此逼你上绝路。父皇之所以会走这步棋,一定知道许颖对你意义重大。于是我连声追问他陛下为何会知道许颖在你心中的地位,他推不过,这才告诉了我。。。。。” 说到这里,不无萧索的叹道:“我没想到,竟然是萧三这狗东西。你我过去待他不薄,果然是人心隔肚皮啊!也难为你最后救下了他。” 宋译冷声道:“我救得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他自己已经选择走入死胡同,那么,便再也没有生还的道理了。” “此话怎讲?” “且行且看吧!” ……… ……… 一天后,祥德北城某处民宅前,打扮平凡浑身泥土的宋译敲开门,一个身形粗狂的男子走了出来,手拿一把杀猪刀大着嗓门儿问,“你找。。。。。。” 话未说完,眼睛在看到宋译手中那枚黑色的蟠龙玉佩后,不无小心的道:“你是。。。算了,请进来说话。” “鲁渊,我是宋译,我们见过的。”进去后,宋译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笑道:“你家四皇子是我的师父,这枚蟠龙玉佩是他给我的。” “见蟠龙玉佩如见殿下本人,宋公子,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鲁渊朝宋译拱手道:“只要是你交代的,我们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万死莫辞。” “这事儿对你们来说也许并不难,”宋译道:“让你手下明天跟着许家出殡的队伍到城外,等送葬的人散去后,掘开坟墓救出里面的姑娘。然后把他们送到外城亦庄,找到新搬去的里大嫂一家,就说是相府译公子交代的,麻烦他们帮忙照看那位姑娘。”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沓银两道:“这些银票,你们均出一部分给李大嫂。剩下的弟兄们拿去买些酒吃,也不枉忙碌一场。” “宋公子且放心。”鲁渊拍着胸脯道:“弟兄们跟着四皇子,没想到四皇子如同枯木一般不肯用咱们,军心这两日差点都要散了,如今好容易得到指令,自然有了方向。一定会用心办成的。” “如此,那就多谢你了。”宋译轻吁出一口气道:“让弟兄们安心等待,也可以找个地方先过安稳日子,总会有事要交给大家办的。另外,请问弟兄们的家人现在何处?” “都是七尺光棍,哪里有什么家人呢。”鲁渊笑的很憨厚,“弟兄们打小从军,哪里娶什么媳妇儿。就算有一两个姘头儿,但这世间哪里有不散的筵席呢!” 宋译想了想,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道:“回头你告诉弟兄们,如果实在觉得等待无聊,就娶媳妇儿在这里安家吧。将来若需要大家抛家举事,也全靠自愿。” “这不行,这怎么可以。”鲁渊急急的摆手道:“成家后,势必会儿女情长,到时候,怎么成得了大事?” 宋译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谁知道需要大家等多久呢?一年两年三年还好,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呢,大家还会等下去吗?与其让弟兄们干等着虚度光阴,不如先享受生活吧,毕竟人生短暂。” “这。。。。。”鲁渊心思急转,过了许久抬头对宋译道:“这样吧,五年,弟兄们再等五年。五年后,依旧没有多大变化后,我会安排弟兄们的去处,如何?” “难为你深明大义。”宋译朝他感激的一笑,然后拱手道:“我不便在此久待,就先去了,这次多谢大家仗义出手,这份恩情,我宋译记在心里。” 鲁渊笑道:“四殿下既然把蟠龙玉佩给了你,那你便是我们的头儿。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祸根早种 居安思危,人总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 虽说有太子撑腰,但终究不能永远让杨云轩为自己出头。杨云轩为了自己,已经不止一次顶撞文帝了,万一将来有一天,杨云轩为了自己而被文帝赶下储君之位,或者遭了别的什么厄运,那自己此生只怕再难心安。 而慕容冲,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文帝。如今帮自己,也不过是不想看到文帝越挫越离谱罢了。倘若有一天,自己的存在威胁到了文帝的xing命,慕容冲一定会第一个冲出去与自己拼命。连带着,东宫那些他安插进去的侍卫也会纷纷叛变。 那些侍卫的可信度,远远不如从南叶跟着乞还来这里的那支军队。宋译知道,乞还不会骗他。一个梦想破灭的人,一个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皇子,他从巅峰跌到低谷,从抓扯到最后的放弃乃至远走他乡。一切的转变,无非就是心死了,心累了。 一个对生活已经没了热情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去争的。 找个有水的地方洗掉脸上的灰尘,寻个死胡同换掉身上脏兮兮的外套。然后没事人一般走了出去。走了几条街,找到了在那里等候的程梵,有时候,程梵这个小纨绔,比太子府那些侍卫还可信。知道萧三背叛后,宋译对东宫那些侍卫都保存着一分戒心。免得将来有一天,谁又把自己的行踪诸事捅了出去。 “你行踪如此诡秘,就不怕我跟踪你?” 程梵倒够坦诚,宋译微微笑道:“我既然带着你,所做的事儿自然也不怕你知道。再者,以你的倔驴xing格,跟踪人这种窝心事儿想必也不会干。怎么,这就打算娶雪云为妻?” 程梵点了点头,宋译又问:“你是怎么说服那丫头嫁给你的?我曾经劝过,小妮子差点把头给磕破了。” “最初她也是死活不答应,我一着急又欺负了她一次,”程梵傲然道:“欺负完后,再问,她就答应了。我趁机又说了两句会对她好之类的话,于是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我已经给程又远提过,他答应过两天就让我娶雪云进门。” 宋译目瞪口呆的听完程梵的讲述,没想到娶媳妇儿也可以用强。 二人边说边走过街巷,宋译又问:“一直没弄明白,你第二天怎么突然开窍了,我还以为你会拧着脖子永远不低头呢。” “我不想做太监。”程梵瞪了宋译一眼,叹气道:“看得出来,我如果再和你打别劲儿,你一定会废了我。宋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命中的克星。第一次见面你就揍我,第二次见面到最后你一直都对我大打出手,莫名其妙的,我成了你练手的沙袋儿了。我打小仗着程又远的势力横行不法,和官中纨绔斗鸡戏狗调戏良家妇女无恶不作,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曾经不止一次的上过女人。一直以来,事儿也曾捅到父亲那里,但每次父亲都把事儿给遮了下来。除了这次,你带着人堵在程府门口,逼得父亲不得不对你说软话,在那个时候,我自己就已经有些动摇了。你似乎什么都不怕,权势富贵,只要你看不顺眼,就会撸起袖子上前搅和一通。我不如你,我遇到事,只会让父亲帮我收拾烂摊子,就算他罩不住,我也不会主动出来帮他分担。” 宋译眼睛眯了半天,这才叹气道:“虽然我听了半天依旧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但也无所谓了,你能有改过自新的念头,我已经很欣慰。” 说着,对面庞坚毅的程梵打量了一番后道:“说起来,也算是把你的劣根消灭的差不多了。如今对程先生也算是有了交代,程梵,程先生虽然对你母亲和妹妹很无情,但对你却很是呵护,你以后别惹他生气了。” “这点你没资格说我,”程梵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和丞相不也是水火不容吗,自己五十步,就别笑我一百步。” “。。。。。。” 二人走到一处人迹稀少的地方,宋译突然转身问程梵道:“我听说你与京中各纨绔交好?” 程梵点头道:“我在纨绔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揍我的时候吗,当时我和那帮混小子赛马,贪图近道儿这才纵马踩死了人。虽然事儿闹的有点大,但毕竟是升斗小民,我自认为父亲能罩得住,谁知道,竟然被半路杀出来的你给收拾了。” 宋译见他如此纠结被自己狂揍一事,知道那可能是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于是闭口不接话头儿道:“我的意思,你探探他们的口风,看看他们父亲眼中的成王是什么样子?那群官场老油条究竟对成王究竟报了怎样的期望。为什么会放着一国储君不拥护,偏偏怕一个半路加封的王爷。” “还用问吗?”程梵撇撇嘴道:“如果太子不死父亲的学生,父亲只怕也会转头拥护成王去。太子太混了,他以龙公子名号儿做的那些混账事,民间百姓不知道,但那些官员不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宋译问。 “因为那些被‘龙公子’调戏的良家妇女中,有许多是官员出去逛街的家眷。你想想,她们向来养尊处优,保养的都比寻常百姓家的贫苦女儿好,以太子的眼光一定看不像那些粗枝大叶居住不得体的寒门少妇,他看上病着手调戏的,十有仈jiu都是官员家眷啊。自家媳妇或闺女被调戏了,你说他们会忍气吞声自认倒霉吗?自然要派人去查,这一来二去的,就查到了太子头上。” 宋译恍然大悟,感情祸根早就由杨云轩自己种下了,如果没有成王,也许这事儿就此不了了之。可这世间没有如果,成王横空出世,被杨云轩调戏了家眷的官员自然有拥护成王的意思,加上文帝对成王也极力看好,大家更是顺水推舟,巴望着文帝能大义废亲把成王拥上帝位。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谋杀太子 “没这么倒霉吧?” 祥德某ji院前边,浑身酒气的杨云轩张大嘴巴揪着龟奴的衣领道:“告诉你,大家都知道絮儿姑娘是我龙公子的人,哪个不开眼的又来抢了?当自己是谁啊?孙进!告儿诉你,今儿宋译那厮可不在,敢抢老子的女人,老子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还不算完。。。。。。” 醉醺醺说着一些荒诞不经的话,龟奴也听不明白,只是一个劲儿的赔笑道:“龙公子还是回去吧,里面那位主儿你无论如何也惹不起,还是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改你个死人脑袋!”杨云轩一脚朝那龟奴独自踹了过去,龟奴倒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虾米一般弓起身子。身后的林立见他如此,不由得面现难色要劝,刚张口就被杨云轩一眼瞪了过去,“老子这两日心里不爽,谁拦老子老子就弄死他。你,给我带人打进去,谁在絮儿的房里,直接打死。” 外面的动乱终于惊动了老鸨,很快,一个脸上涂了一层厚厚脂粉的女人扭着腰肢走了出来,一看到杨云轩,登时挥舞着帕子上前陪笑道:“哎哟,这不是龙公子吗?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你看看你看看,挣得一头都是汗。。。。。。” 说着,就粘皮糖一般凑上去给杨云轩擦汗。杨云轩醉眼惺忪的看着她,一把握住她的手,打了个酒嗝儿道:“好妈妈,你告诉我,是哪个不长眼的上我的絮儿,你说,我这就去收拾他。” 老鸨闻言唯一迟疑,脸上的冷笑一闪即逝,贴着杨云轩的胸膛道:“我这就告诉你,龙公子听了可别吓得昏死过去。” “说。。。。说来听听。。。。” 杨云轩的舌头打着卷儿,看来酒劲儿上头了。 “是成王殿下。”老鸨立在那里微微笑道:“龙公子也算是我这里的常客了,我不想你出事儿,今儿还是请回吧。”说到这里,见杨云轩面色陡变头上沁出一层冷汗,便笑道:“怕了?既然怕了,还是快些回去,得罪了成王殿下,就算你是太子,也只怕难以善终。” 杨云轩后面的林立闻言变了脸色,忙对身后的侍卫吩咐几句,那侍卫便匆匆离去。 而杨云轩东摇西晃半天,这才一脸难受的道:“你说谁?成王?” “是,成王。”见他如此表情,自以为他害怕的老鸨不由面现讥讽之色,“龙公子还是回吧,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我。。。我。。。。。”杨云轩面上闪过一丝痛苦,弯腰哇的一下把腹中积存的食物全吐了出来。一时间,方圆一米之内不见人踪。 杨云轩自己也很痛苦的扇扇扑鼻而来的酸味儿,也踉跄着绕过那堆酸臭的秽物追着不断以帕子掩鼻的老鸨道:“在哪里?你告诉我,我上去,与他一决。。。雌雄!” 老鸨手忙脚乱的把他推到一旁,林立忙上前扶着。 楼下的混乱到底惊到了杨云成,稍稍安抚了下絮儿,走出房间居高临下的看去,见杨云轩毫无仪态的在下面撒酒疯。眼睛一转,阴厉闪过之后叫过跟在身后的手下道:“把弟兄们全叫来,把楼下那人狂揍一顿丢出去,扫兴。” 那手下不无纠结的道:“可。。。可是殿下,那人好像是太子殿下啊?” 话音刚落,一个耳光狠狠的挥了过去,那手下的面颊登时肿了起来。杨云成指着他愤愤不平道:“太子乃一国储君,你看看下面那个,哪里有太子的模样?你看错了。” “这。。。。。” 那手下捂着脸一脸为难,但最终还是听了杨云成的话。毕竟县官不如现管,杨云成才是他正儿八经的主子。倘若为太子得罪杨云成,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而杨云cheng ren前一副君子模样,人后像一条阴冷的毒蛇,得罪了他,只怕会很快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 很快,成王的手下尽数聚在楼下,为首的头目冷着脸问老鸨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惊扰了成王殿下,你们有几个脑袋。” “哎哟军爷,这与奴家可没半分关系啊,是这位龙公子吃醉了在此撒酒疯。他们有打手,我也不好让龟奴把他叉出去。”老鸨一脸委屈的凑上前去,那为首的颇为嫌弃的把她推开,老鸨对此似乎司空见惯,脸不红气不喘的朝那人福身笑道:“得亏军爷来了,不然奴家今儿的生意只怕会就此黄了不可。” 那为首头目不再搭理老鸨,阴冷的眼光扫向醉态尽显的杨云轩,微一迟疑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来此生乱,给我打。” 一声呼喝,手下众人纷纷上前准备动手。林立和众侍卫挡在杨云轩跟前沉喝道:“大胆,也不看看这是谁,你有几颗脑袋,敢打当今太子!”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林立涨红着脸杵在那里替身后的杨云轩遮挡着众人探寻的目光,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希望搬出太子的身份能镇住这帮亡命之徒。 这时,那头目眯眼也沉喝道:“你才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污蔑当今太子殿下。太子乃一国储君,怎么会来此烟花之地厮混。你看看你身后那人,那里有天家皇子的尊荣,通身气派连成王殿下都不如,有什么底气敢冒充太子,给我打。” 说着,率先上前和林立交上了手,林立忙于应付他,一时也控制不住局面,登时楼下一片混乱。 杨云轩被众人推来桑去,脸上不知被谁打了一拳,鞋子也不知被谁踩掉了,在人群里摇摇摆摆的,很是狼狈。 杨云成在楼上满意的看着楼下的混乱,嘴角的微笑越发残酷。 叫过刚才被他抽了一巴掌的手下道:“你去,告诉老鸨,就说今儿损坏的东西我来赔付,她不必管。另外,让弟兄们加把力,最好打死。” “这。。。” “怎么?”杨云成眼睛朝那手下一瞪,那人一缩脖子忙擦着冷汗溜下楼去。 很快,老鸨带着众龟奴躲在风暴边缘看戏。而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手举凳子朝杨云轩后脑挥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安朝奇葩 凳子破风砸向杨云轩的后脑勺,楼上的杨云成也不无紧张的关注着那凳子的走向。 离杨云轩不远的林立突然发现了危机,正准备拼死前去相救,突然肩膀挨了一下,登时疼的满头大汗。 而风暴中心的杨云轩,此时已经控制不住发软的双腿整个人瘫倒在离自己最近的那侍卫身上,后面举着凳子的家伙见状面上一喜,正准备尽全力一击,突然,举着凳子的十指一痛,凳子登时离手。愕然回头,尚未看清是什么情况,脸上就被人左右开弓来了几十下子,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卖相可观的猪头。 眯着眼看去,一个身着戎装的少年正眯眼对自己笑得和善。 正准备抓住问个清楚,那少年突然转身走出混乱的人群,眼睛看了二楼的杨云成一眼,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对正在混打的众人喝道:“住手。”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丝难以言述的威严。一时间,混战的众人安静下来。 宋译看着远远躲开的老鸨道:“我听说有人冒充成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在此撒野,哪个是头目,给我指出来。” “这位军爷,您是。。。。。。”老鸨见宋译少男模样,周身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尊贵。登时小心的上前询问道:“您是哪里来的?” “我乃东宫侍卫,外出替太子殿下办事儿,听说此地有人冒充太子和成王,就过来看看。” “这。。。。”老鸨一脸疑惑的道:“太子殿下可能是被人冒充,可成王殿下确实是他本人啊。” “胡扯,”宋译抬高声音道:“成王殿下温文尔雅秀外慧中,怎么可能会喜欢烟尘女子?我听说成王殿下平日里喜欢的都是男人,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出来冒充,可真是奇葩啊。” 此言一出,楼上的杨云成气的差点吐血,不顾形象指着楼下的宋译骂道:“你胡说,你才喜欢男人,你全家都喜欢男人。” 大概是因为太激动的缘故,声音变得尖利高昂。 怪声怪语一出,众人变色。宋译一脸无辜的看着面色狐疑的老鸨道:“您也看到了,堂堂成王殿下怎么可能会口出脏言辱骂东宫的人呢?此人骂我倒还罢了,把我父亲当今丞相都骂了进去,可见不知者无畏,否则,借他俩狗胆他也不敢如此。” 说完,对着沉着脸立在那里的程梵道:“你去,把那厮给我揪下来。先暴锤一顿交给祥德。。。。。算了,交给太子殿下吧。他冒充成王殿下罪无可赦,辱骂丞相更是该死,砍他十次脑袋也不够平民愤。” 程梵忍着喷薄的笑意低头上前,杨云成见状微一迟疑,神差鬼使的跑进房间在剩余手下的护卫下跳楼逃跑。 “大人,那人跳楼跑了。”程梵在二楼道:“要不让弟兄们现在就去追?” “不必了,”宋译挥了挥手道:“能从那么高的楼跳下去逃跑,很有可能是骗吃骗喝的高手,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把在此生事的人都给我带回太子府,一个个的审。” 说完,任由程梵下来指挥众人带人,自己走到已经软瘫到地上昏昏睡去的杨云轩旁边,沉着脸反剪住他的双手把他揪了起来,在老鸨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带离此烟花之地。 。。。。。。 。。。。。。 “殿下可真是奇葩啊。” 太子府,宋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杨云轩,给自己猛灌了一口茶后坐下道:“你也不想想,杨云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青楼,为何会偏偏寻上你的青楼姘头。他给你设了个圈套,你二话不说就往里面钻。倘若他趁乱让人把你打死了,就算你是太子,也只能冤死。陛下就算再把你当儿子,也不可能告诉全天下人,逛青楼的那个小混蛋是他的儿子当今太子。” 杨云轩揉着发疼的脑袋一脸委屈道:“我这不是喝醉了吗?照平常,一定能看出这其中的猫腻。” 宋译闻言气的直摇头,“喝醉了?你遇事只知道去喝酒吗?明明说好一起努力挽回朝中大臣的心,谁知道你竟然喝酒躲事。你可知道你因为女人而损失了多少?” “因为女人?”杨云轩甩甩发昏的脑袋,一脸茫然。 “程梵你过来,告诉他自己以前造的孽。” 话音刚落,程梵上前看着杨云轩叹了口气道:“我今天奉宋大人的指示特意去调查总结了下,殿下去年曾经在闹市调戏过二十个女人,其中有十五个是朝中大臣家眷。今年上半年,闹市调戏过九个女人,有六个是朝中大臣家眷。这些大臣在朝中虽然并不是身处要职,但也是承上启下的人物。这被你调戏了家眷的二十几个朝廷大员中,其中有十个在吏部任职,还有九个是御史言官。剩下的虽然官是买来的,但都是有大背景的角色。” 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今年殿下在某客栈前调戏的那个白衣女子,是丞相大人家的丫鬟,现在已经是宋大人的师娘了。” “壮举啊!”宋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忍再听。 而杨云轩依旧一脸无辜的道:“我就算调戏了朝中大员的家眷,但也不至于因此有损失吧。” “回殿下,”程梵面无表情的道:“这些大臣私下交谈时,把您的恶名宣扬了一遍又一遍。如今朝中,大部分臣子都对您心怀不满,这才造就了如今王爷压太子一头的局面。” “嘎-0--” 没让杨云轩反应过来,程梵又加了一句道:“殿下还曾调戏过我的妹妹绿染,我查出来是您,曾经想想法子收拾你一顿。无奈你身边侍卫众多,没办法,只得忍了。我把您的混账事与京中众公子哥儿一说,大家竟然群情激奋曝出很多关于您调戏大臣家眷的内幕,如此可见,殿下真乃我大安朝的奇葩啊。” 此言一出,饶杨云轩脸皮儿再厚,也忍不住红了老脸。 宋译在一旁叹气道:“成王为什么要在青楼给你设套,也是因为你闲着没事儿就逛青楼且处处打记号处处留情的缘故。殿下,你自己想想,如果依旧这样混账,什么时候才能压成王一头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囧事憾事 有些事儿,掩耳盗铃骗骗自己可以,想骗别人却不行。 王爷和太子被人冒充逛青楼一事,虽然宋译采取了一些手段使事情当时没有穿帮。但是,这件事在京城流传开来以后,洞悉玄机的人纷纷拈须摇头轻笑不语。聪明人,心中一般能装住事儿。 除了文帝。 当天傍晚,酒尚未醒利索的杨云轩就被文帝叫进皇宫骂个狗血喷头,一时间,越发羞愧的无地自容。头低了又低,险些栽个跟头。 宋译在店外很无聊的打着哈欠,就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一瘸一拐被御前总管太监刘成引来的杨云成,不由得乐了。看来,成王殿下从ji院跳楼逃走的时候还是中了彩头啊。杨云成抬眼看到幸灾乐祸的宋译,脸上的肉抖啊抖,最终咬牙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太子。竟然吃饱了撑的去青楼争女人生事,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们给丢尽了。抖什么抖,站稳了。” 文帝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直震耳膜。 突然杨云成委屈的声音也传了出来,“皇伯父,侄儿的腿不小心受了伤,所以。。。。。” “受伤了是吧,”文帝的声音缓了缓,吩咐道:“刘成,你去搬个凳子来,让成王坐下,腿不好,留下病根儿就不好了。” 杨云轩一听心里不忿了,我堂堂太子都站着,你一王爷却坐在天子跟前,这是什么规矩。传出去了,满朝文武又要说我这个太子当不长,你这个王爷很有可能会遇风云化龙。这样想着,杨云轩也不自觉的晃了几下,文帝不满道:“你腿也扭伤了吗?晃什么晃!” “回父皇,儿子吃了些酒,头晕。” 此言一出,守在殿外的宋译不自觉的抹了把冷汗,不知道杨云轩是被酒精腐蚀了脑袋还是怎么滴,这时候争个头啊。这分明是自取其辱,以前看着那小子没这么笨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正纠结不已的时候,文帝冷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吗?” “。。。。。是。”虽然感觉到不对,但杨云轩还是硬着头皮坚持自己之前的谎言,末了,还不忘晃动几下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 “既如此,那你跪着吧。”文帝话音刚落,宋译恨不能进去敲那混小子几下脑壳,而殿内,杨云轩脸黑了黑,最终在杨云成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委委屈屈的跪了下去。 宋译不忍再听,于是朝守在外面的小宦官交代两句,便在宫里随处走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箭亭,想到当初程又远在此叫自己和太子射箭的情景,想起当初的小恶作剧,嘴角噙起一抹梦幻般的笑容。就在这时,羽箭破风朝自己射来,宋译心下一惊慌忙移动身形避开,回过头,刚好看到手执长弓的慕容冲笑嘻嘻的站在那里,不由怒道:“弓箭无眼,你怎么对着人射!” “料得你能躲过,所以没想那么多。”慕容冲把长弓丢给身后的小侍卫,然后走过去拍着宋译的肩膀笑道:“云开见月,感觉可好?” 宋译叹了口气道:“风浪一波儿接一波儿,我的事儿暂时过去了,可殿下的事儿。。。。。”说到这里,摇头道:“成王究竟想怎么样?皇上究竟想怎么样?把一个王爷留在宫里,对王爷比对太子还亲厚,他就不怕助长了某些人的野心,使自己的儿子由心寒到绝望!” “成王之心,路人皆知。现在的难题是,大家对他的野心一直持支持的态度,”慕容冲很牙疼的道:“说到底,咱们这位太子爷忒不争气了,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成王求皇上把一个宫女赐给他做妃子,皇上准了。这两天已经传出了有孕的消息,人家都想着繁衍子嗣了,可太子呢?成日里游戏花丛恣意妄为,除了旱灾的时候做了一件出脸的事儿外,没见什么出息。” 说到这里,慕容很用力的拍了拍宋译的肩膀道:“我听说,这些日子,太子与太子妃经常吵架冷战,这样下去,几时才能得到小皇子?我的意思,让太子赶紧找人生个孩子,到那个时候,小孩儿粉嘟嘟的势必会引起陛下的慈爱之心,兴许能挽回败局也不一定。” “这不胡闹吗?”宋译摇头道:“殿下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他自己尚且未收xing子,再来个孩子那岂不是乱套了?” “错,孩子的出世会让他有一种责任感,会使他收心沉稳。你是没见过那些当父亲的小少年,你是不会明白的。” 听慕容如此说,宋译很为难的道:“也许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管天管地还要管人家生孩子休妻吗?咱们身为外臣,其实这些日子管的已经够多了,太子不生咱们的起,不给咱们红脸,那是太子大肚。可咱们不能得寸进尺给点颜色就闹着要开染坊啊。” 见宋译坚持,慕容只得暂时不提此事。招呼远处那两个拿弓捧羽箭筒的侍卫过来后,对宋译笑道:“听说你射箭技艺高超,东宫那个射箭高手林立都不是你的对手,有没有兴趣咱俩比试一下。” 宋译看看天边的夕阳,估计杨云轩还得再喝一会儿文帝的胡辣汤,于是点了点头。 慕容冲的射箭技术很不错,宋译是被南叶箭术高超的四皇子指导多年才有此造化,而慕容,除了出身南叶外,没有一丝优势。但他的射箭技术与宋译相比竟然不相上下,几次比试下来,宋译对他暗暗佩服不已。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娈童该多好,娈童的身份把他束缚在宫墙之中,虽然称得上是宫中的风云人物,但终究是历史的遗憾。 须知伟男儿,当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直到夕阳落山目不能视物,宋译慕容二人这才停止了比试。各自抹了把汗后慕容笑道:“我说的事儿,你尽量给太子殿下提一下,毕竟你我都是希望太子顺利登基为帝的人。” “让太子当爹的事儿啊?”宋译喝了一口不知何时已经摆在一旁的水后道:“我觉得这事儿,咱们外人不该开口。这要看人家自由,人家想当的时候,咱们拦也拦不住,人家不想当,咱们总不能在后面拿鞭子抽人家吧!即使是朋友,也不能事儿妈一般管头管脚,总得给人家一点属于自己的自由。” “我这不是替他着急吗!” “替他着急你去给他说,”宋译说完,突然看到暮色下的杨云轩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登时对慕容笑道:“这不,太子已经来了,让他早育的事儿啊,你自己跟他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可再忍 慕容冲到底没有头脑发热劝杨云轩赶紧和太子妃生个孩子,免得在子嗣一事上落成王半截。 让别人做的事自己都做不来,那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于是,宋译免了做事儿妈*的命运。 暮色沉沉,车马摇晃间,杨云轩的手狠狠的砸在车厢木头上,巨响使在外面赶车的朱敬一哆嗦,手中的鞭子险些落到地上。 “生气没用,”宋译检查了下车厢后,叹了口气道:“要不,咱们也学学成王派人刺杀咱们的豪情,咱们也派人刺杀他如何?横竖当初他也找人刺杀过你,你回敬回去后,二人这也算是勉强扯平了。” “你可以别出馊主意好吗。”靠着车厢的杨云轩闷闷的道:“我现在在怀疑一件事,杨云成他会不会是父皇的私生子啊,不然父皇怎么待他如此好。” 宋译恍然,一脸惊讶的道:“你怀疑你爹给你那个废太子伯父戴了绿帽子?” 说完,抽了一口冷气道:“根据目前的情况,我觉得很有可能,不如咱们抽空放成王点血,然后再放你父皇点血,滴血验亲如何?” 外面的朱敬闻言悄悄拍了拍心口,这两位小爷,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如果外面赶车的不是自己,如果是一个不被信任的车夫,不知道他俩会不会这么放肆。 就在这时,宋译突然掀开车帘脑袋凑了出去道:“哎,朱敬你说,用什么办法能从皇上身上放点血?” “这。。。。这。。。。。。”朱敬结巴半天,哭丧着脸对宋译道:“大人快别开玩笑了,回去坐好,不然会出事的。” “出什么事儿?”宋译满不在乎的道:“里边儿闷的很,我头探出来喘口气儿。。。。。啊!” 一声惨叫伴随着马嘶声后,马车华丽丽的四分五裂开来,杨云轩和宋译朱敬三人尽数滚落到地上。 “有刺客!”朱敬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三百六十度巡视后,空空如也。 被杨云轩压着的宋译伸出手拍拍他的脸。感觉还活着后打个哈欠道:“唉,没死就起来,看看马车碎片有没有什么问题,咱们是不是遭人暗算了。” 此时朱敬已经前去查看,很快过来扶起杨云轩和宋译道:“马车断开的很多地方有锯子锯过的痕迹,这。。。。” “这什么这,”宋译眼睛一瞪道:“你刚才可是一直守在马车旁边?” “这。。。。。” “别这来这去的,说实话!” 杨云轩牙齿咬的蹦蹦响,今天可真够狼狈的。先是青楼的相好被死对头霸占了,接着差点被人稀里糊涂的害了xing命,再然后被父皇叫进宫臭骂了一顿,临了临了,坐的马车竟然玩儿肢解! “小的。。。我,这个,我刚才在宫里,见殿下和大人迟迟没出来,就顺便和宫门口的一些守卫攀了会儿交情,至于马车,实在没注意到。。。。” 说完,脑袋低了低,恨不能低到尘埃里。 宋译闻言看着断成一根根一块块的马车叹道:“今儿让你赶车,实在是大家命中有此一劫。其实也怪咱们,天黑都没看到地上的木屑,不然哪里会这么倒霉。罢了,这事儿不用扳指头就知道是谁的手下所为,咱们不是吃素的,也该主动出击收拾下那厮了。” “怎么收拾?”杨云轩本来还想喝骂朱敬几句,但听宋译说要主动出击,登时来了兴趣。 “近水楼台先得月,住在宫里是成王的一个优势。我的意思,咱们先想法子把他逼出皇宫再说。倘若一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话,未免太被动了些。” “什么法子?”杨云轩一脸期待,宋译摸了摸下巴道:“暂时没想出来,大家晚上回去躺在床上没事的话,都好好想想,明天早上聚在一起把各自的想法拿出来,采用最不被牵连且最干脆利落的法子。” “就咱们三个?”杨云轩问。 宋译摇了摇头,看着杨云轩道:“我的意思,殿下今天晚上叫几个信得过的人过去,把这件事吩咐下去,让大家一起想,集思广益效果更好。” “有道理!”杨云轩踢了踢马车的碎片,看了那匹在夜色中不住大喘气儿的马一眼,转身吩咐朱敬道:“你骑着这匹马回太子府,让林立,袁长,程梵,对了,还有那个叫冯客的书生也一起叫去,读书人点子最阴损。。。。。” “。。。。。。还有萧三。”宋译在一旁补充道:“一个人,如果做了坏事被大家发现且原谅后,只要他的良心没坏透,就不会再做第二次歹事。这两天咱们对他已经够冷落了,这次再冷落他,只怕他连死的心都有。” “好吧!”杨云轩皱着眉头应允了宋译的补充。 人这一辈子,谁没做个错事。如果他已有悔过之心,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与人为善,也算是另一种对自己好。 得到命令后的朱敬骑马快速离开了宋译和杨云轩的视线,二人看了看路上三三两两赶夜路的百姓,相视一眼后宋译道:“先走着看看,如果有租马或者租马车的地方,咱们再回去。” “不必这么麻烦。”杨云轩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胳膊道:“我观此地,离兵部左侍郎甄览家很近,咱们去他家借匹马,就算我之前曾经调戏过他的家眷,但我如今找上门,料他也不会不给我面子。” “殿下,兵部左侍郎没闺女。”宋译悄悄抹了一把汗道:“他的老婆也在两年前死了,他本人这两年挑媳妇挑的眼睛都花了,但依旧没有合适的。事实证明,殿下没有非礼过他的老婆和闺女,此人可以争取。” 。。。。。。 。。。。。。 夜风阵阵,兵部左侍郎甄览的院门口,朱门上方两盏红灯笼很喜庆的在风里摇晃着。 后院花园里,甄览正在和一个身姿飘逸的家伙吃茶。突然听守门下人报说太子和宋大人到访,不由起身笑道:“这可真是稀客,云玄兄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先避一下,我打发走他们就是。” “也好。”那人捋着山羊胡沉吟道:“既如此,我先躲在花丛后面,你快些把他们打发走。你我好容易再相逢,我明日就要走,时间很珍贵啊。” “放心。”甄览起了身,杨云轩和宋译在甄府家仆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玄清子印 按照惯例见过礼后,甄览急声询问杨云轩他们傍晚到访的原由。 杨云轩正想着措辞,宋译微笑着立在一旁。突然间感觉到旁边草丛中一片晃动,本能的以为有刺客,二话不说抓起手边的茶盅朝草丛砸去,登时草丛里传出惨叫。 甄览白了脸大呼着‘云玄兄’上前,宋译朝杨云轩一脸无辜的耸耸肩道:“看样子似乎是甄侍郎的朋友,我以为是刺客。” 杨云轩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没看到石桌上有两个茶盅吗?” 宋译大窘,二人皆朝发出惨嚎的草丛冲去,只见一个留着短短的山羊胡,眉眼风流的白衣男子正不住的从头顶往下拨拉茶叶渣子。甄览一脸担心的在一旁帮忙,时不时的要呵斥宋译几句,但在看到他旁边的杨云轩后,生生咽下了到嗓子眼儿的骂言。 。。。。。。 “是我莽撞了!”一通忙乱后,宋译一脸惭愧的看着不住抽冷气的云玄道歉道:“我以为是刺客,甄大人知道的,前些日子太子殿下遇刺,我现在已经是草木皆贼了。不过需要请问下,这位先生在草丛里做什么?” “出恭不行啊!”甄览的话脱口而出,杨云轩和宋译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出恭?这边吃茶那边出恭,这是什么讲究! 没等他们发出质疑,云玄就抬头不无窘恼的瞪了甄览一眼道:“粗鄙,庸俗,有伤风化!” 甄览被瞪了一下,知道云玄向来爱惜羽毛,自己的理由有损他形象。于是只得岔开话题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和宋大人来下官府上所为何事?” “借马,”杨云轩想了想,伸出两个手指头道:“两匹。” 甄览二话不说朝下人吩咐道:“来人,去马棚里牵两匹马过来,送太子殿下回府。” 等马过来的当口儿,甄览和云玄都一脸尴尬。主家如此,连带着宋译和杨云轩也不自在起来。为了缓解这尴尬气氛,宋译笑问道:“不知这位先生高姓?” “姓云,单名一个‘玄’字。”云玄语速极快的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翻开石桌上的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看着。 “云玄?”宋译念了下,突然看着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杨云轩笑道:“和你的名字音同字不同。”说完,不等杨云轩反应又问云玄道:“不知这位先生为何躲在草丛里?我们虽然是外人,但人生在世难免要接触外人。先生如此躲闪,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不为人知的秘密?” 甄览和云玄闻言脸同时黑了黑,都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 宋译见此情景,登时有些明了,感情是两个老玻璃啊。怪不得甄览妻子去世后一直找各种理由不续娶,感情是为了方便和云玄幽会。 看此情景,他二人似乎并不像让他们的感情被世人知道,宋译没想到自己本意是为了调节气氛,谁料最后竟然把气氛往尴尬那边又带了带。想到这里,忙出言补救道:“我朝男子,弱冠之龄要取字号,不知云玄先生何字何号?” 见他没有继续追问,云玄和甄览双双出了口气道:“字伯臣,号玄清子!” “玄清子?!!”宋译吃了一惊,急急的坐下道:“可是我安朝文坛的泰山北斗玄清子?早年在书院的时候,曾多次听先生提到您。您是不是特喜欢写戏,刻章,作丹青?你曾刻了十三枚玄清子的章,遇到特投缘的知己好友,就会根据其xing格赠章表情谊?” 见宋译陡然如此失态,登时院子里的另外三个人皆瞠目结舌的看着他。感觉到异样的宋译这才重新讷讷的站了起来,擦着颊畔的冷汗笑道:“我失态了,因为在书院的时候先生渲染的太厉害,一直很想见玄清子本尊,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此遇见,一时忘情,还望云先生勿怪。” 宋译已经岔开话题,为他们彻底缓解了尴尬,放轻松的云玄这才谈吐自如的问道:“世人给的虚名,不值什么。” 宋译看了看云玄手中的那本书问道:“先生读的是什么书?” “《镯魂》。”云玄把书合上递给宋译道:“这是我新写的一本折子戏,尚未在市面上流传。” 宋译当下双手接过去翻看起来,故事很荒诞,讲的是一只玉镯子护了几个女主人的事儿。通篇以那些女人为中心讲了一个有一个故事,写情又不像是写情,其中也有些伤时骂世的文字,但骂得很含蓄,不会**裸的跳出来抨击时事。有些文字看起来很是荒诞不经,但细细品味,竟莫名读出丝丝酸涩来。 甄府的下人把马牵了过来,云玄见宋译看的正入迷,忙朝那下人摆了摆手,下人会意远远的站在那里。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看了大半的宋译恋恋不舍的合上书道:“先生这戏写得好,倘若搬上戏台来演,不定能捧红几个角儿呢。” “你看得懂?”云玄一脸惊讶的看着宋译,他本以为这个小少年是为了满足对玄清子的好奇心,谁知看这样子,竟像是看进去了一般,于是多次一问。 宋译点了点头道:“先生何时让人刊印此书?” “不急。”云玄摆了摆手道:“你若果真懂了,请写一首诗出来,如果能把这书里的韵味儿概括尽了,我就当你没诳我。世人为了迎合我,一件我写的东西都一个劲儿的说好,就算我写‘此书是狗屎’,依旧会有人大肆宣扬其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讨好我而做样子呢!” “啊? “啊什么啊。”云玄瞪了他一眼道:“你若真能写出一首诗概括此书神韵,就算你没诳我。我以后也许会特意提点提点你,让你做个文坛大家也未可知。另外,我的印章也会赠你一枚,持我印章者,有三次借我印章发财解困的机会。小伙子,我的一枚印章,比朝廷官印还难求呢!” “先生,我如今身处武职,文绉绉的东西,那都是年轻时。。。。不对,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不过。。。。”说到这里,宋译重新翻看了下那本《镯碎》掩饰了差点说错话的尴尬,然后微笑道,“我可以为此书题一首诗,且保证一定会题到先生心里。” 云玄大喜,连声叫人拿文房四宝。清茶撤去,磨了几下墨后,宋译提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方微一沉吟遂写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写完,掷笔,留下呆在当场的云玄,迅速离开桌案站到杨云轩身旁默默惭愧去。 玄清子的印章实在是太重要了,有了它,天下文人至少可以被他们用几次。现在的杨云轩,倘若得到天下文人的支持,那么,秒杀杨云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之所以冒用曹公笔墨,一来,曹公那首诗确实很对《镯碎》的味儿,另外,这里是异时空,不存在什么《红楼梦》。虽然某种程度上算是侵权,但毕竟没有影响到那一世的人。在那一世,该是曹公的东西还是曹公的,没有任何影响。。。。。。 宋译给自己找了一个有一个理所应当的理由,在看到云玄抖着手捧起墨迹未干的那首诗后,宋译所有的内疚全都抛到脑后了,只等着云玄感动完毕把玄清子的章发自己一枚,确实需要用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轨 骑着马离开甄府,路上,杨云轩很奇怪的问宋译:“刚才云玄给你玄清子印章的时候,你说了什么话啊,我见他脸跟开了酱油铺似的。看那样子,如果咱俩走得慢,他很有可能冲出来把给咱们的章重新要回去!” “我没说别的啊,”宋译一脸无辜的表明心迹,“我不过是告诉他,我永远不会把他和甄览是断袖的事儿说出去,他有那样的表情,大概是被我感动了吧。” “。。。。。。。”短暂的沉默后,杨云轩忍不住朝宋译竖起大拇指道:“没想到,你这张嘴一如既往的损,也难为云玄有修养没与你计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宋译把那枚有着高山流图案的印章递到眼前,就着月亮打量好久才叹道:“我怕他因为我题的那首诗太对他心,然后对我生出不轨情绪。要知道,他老兄可是断袖,我能不提前预防吗。” “少找借口,你就是嘴欠!” 杨云轩给了他一个很公正的评价。 。。。。。。。 。。。。。。。 会到太子府,林立等人已经等在那里。见他们回来,忙迎上去施礼。 “别客套了,进屋。”宋译手一挥,众人纷纷朝房门走去。 想了又想,宋译叫住准备往里进的朱敬后道:“你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事儿,就别进去了,咱外面守着门。对了,要留心盆景墙角的地方,那里最容易多出耳朵。” 留下朱敬后,一行人进到房里,杨云轩坐下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不废话,叫你们来,就是要你们帮忙想个把成王赶出皇宫的办法。一晚上时间,明天把各自的法子说出来,择优选用。事成之后,该给的赏银一分不少。当然,以你们对我的忠心,提银子太外道了!” 话音刚落,萧三眼圈突然红了起来。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宋译在一旁很悠闲的道:“提银子一点也不外道,弟兄们都缺着呢。” 杨云轩瞪了他一眼对众人道:“放心,我说话算话,银子少不了你们,但你们必须用心为我解忧,不然板子也不会少。” 太子发话,众人知道这次要动真格儿的了,纷纷上前表忠心。末了,杨云轩又道:“此事只能咱们几个人知道,这一辈子都要烂到肚子里,倘若有谁敢泄露出去,当心我派人掘他祖坟。” 此言一出,本来离杨云轩最近的萧三很自觉地往程梵身后缩了缩。 。。。。。。。。 该说的话说完后,众人纷纷散去。萧三落在后面,想向给自己第二次机会的杨云轩再表次忠心。 谁知冯客也一直磨磨唧唧不肯走,萧三无法,只得站到门外,等冯客离开后再说。 房间里,给自己和杨云轩各倒了一杯茶的宋译很好奇的问冯客道:“冯秀才还有事?” “没。。。。没。。。。。。” 冯客似乎被惊了一下一般急忙摆手,陡然看到宋译一脸狐疑,忙低下头道:“难为殿下和宋大人为我的事如此费心竭力,这恩情我冯客记住了。我今夜就算不睡,也要想出个把成王逼出皇宫的法子。” 说完,逃也似的走出房间。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宋译觉得此事不简单。待要对杨云轩说什么,守在门外的萧三走了进来,迎面对着杨云轩跪了下去,道:“我行了那样不耻的事,太子殿下竟然还一如既往的信任我。如此恩情,我今后绝不辜负。” “是宋译劝我如此的,”杨云轩看了宋译一眼,微笑道:“你若感谢,就感谢他去吧。” 萧三闻言看向宋译,宋译忙摆手道:“你别一脸纠结的看我,凡事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倘若你再做一次混账事,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无情了。” “我会的。”萧三看着宋译,低下头嗫嚅道:“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以后不会了。” “那就回吧。”宋译摆了摆手道:“这次想出好法子还能得银子,以你家太子的败家子儿xing格,赏你们的银子让你们补贴家用还绰绰有余。” 萧三出去后,杨云轩的怒吼从房间里穿了出去,“宋译,你才败家子儿手笔呢!” 。。。。。。。。。 与此同时,冯客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发愣。 就在刚才,他在二门处遇到一个女子,生的很有才情。当时见到他后,不疾不徐的走过去询问太子是否已经回来了。 美人相问,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心跳加速脑袋一片空白。那女子见他如此,忍不住以帕掩口笑了起来,那声音如黄莺出谷很是好听,来回交谈了几句。他这才知道那女子是太子妃身边的管事丫鬟,情动只是在一瞬间,刚才他很想请求杨云轩把那丫鬟赐给自己,但又想到自己妻子刚死不久,冤情也未得伸,倘若此时对别的女子动了心思,未免会让杨云轩对自己印象不好。 杨云轩是未来天子,让他对自己印象不好,很有可能会影响仕途。为了仕途,只得忍了。至于那女子,一来二去先聊着,也损失不了什么。横竖是个丫鬟,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府嫁人。 。。。。。。。。 。。。。。。。。 同一时刻,内院。 太子妃石氏也倚窗陷入沉思,傍晚的时候,他听说太子因为逛青楼被父皇叫进宫去。一时间妒火连生恨不能等他回来好好儿盘问,先是派大丫鬟于离去二门问了好几次,都没见回来,一时坐不住,自己也往二门走去。 谁知竟在那里遇到了个眉目温雅气质非凡的书生,他手足无措的紧张样子很是可爱,她也算是过来人,知道这傻书生是中情毒了。本来想转身避开,然而念头忽转,想到这些日子太子对自己的薄情冷淡,突然升起要借眼前这个书生使太子珍惜自己的念头。 一时头脑发热,便隐去太子妃的身份,和这个书生生了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暧昧。 好在她xing格冷淡敏感刻薄,平日里也不喜欢被人跟着,而府上的其他下人见了她也是远远避开。故此事倒也不担心会被人撞破。 只是,需得找个日子要杨云轩撞到才好,只有这样,他才会明白自己的妻子也是个有魅力的。倘若再不珍惜,飞了也未可知。 女人的可悲之处,在于一厢情愿。可惜,这即将上演的悲剧,她自己看不到。 第一百五十章 昏招满天飞 “今夜还不回内院?” 宋译很奇怪的问赖在自己房里的杨云轩,见他闷在那里不说话,不由头大道:“我说,如果你实在和太子妃不对付。不如再取一个小的回来,每天呆在手下住处是什么意思?你能躲一辈子吗?” “我是太子,躲一辈子谁也不能把我怎么着。”杨云轩不服气的别过了头。 宋译被他噎了一下,憋了半天才道:“你躲一辈子确实没人能把你怎么着,但是,你有没想过世人会怎么想你?你成天躲在一群老爷们的住处,难道不怕世人说你有龙阳之好吗?” 杨云轩闻言抬起了头,宋译见说到他心里,继续咄咄相逼道:“你父皇**养娈童,已经被天下人和你鄙视的差不多了,你若再给世人一点风,他们一定会把此事宣扬的无比离奇。若干年后,世人就会说大安朝从上到下,都好男风。这可是遗臭万年的评价,后世若流行穿越的话,那些写书的小姑娘一定死也不会穿到咱们这里。世人一提到本朝,都纷纷一脸鄙夷,大家就算埋在坟墓里,也会被骂的跳尸。” 话说完,宋译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一口抹抹嘴准备再接再厉,杨云轩见状忙夺门而逃。 宋译追了出去,见他没头苍蝇一般冲向内院,这才松了一口气回房关门睡觉。 话说杨云轩回到内院,见太子妃在窗下发愣,待要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她那清冷的眼神后,登时有气无力的朝书房走去。 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太子妃咬紧嘴唇眼中溢满泪水。 。。。。。。。 。。。。。。。 翌日,杨云轩匆匆从书房起身,由下人伺候着梳洗后匆匆出了内院去到宋译的院子。 而那里,萧三一行人已经围着石桌谈论起各自的办法来。 “我觉得成王是铁了心要赖在宫里了,寻常办法一定不能使他搬出宫。不如这样,”林立在那里说的唾沫横飞,“我潜入废太子杨铭的住处,把他揍成重伤,这样的话,消息势必会闹到宫里。百善孝为先,我朝君民向来尊师重道,他若不回,势必会落人话柄。如此一来,他应该会回吧。。。。” “有道理,”宋译点头赞许,“你却是很多因素都考虑到了,但是,你有没有想到最重要的一点,万一皇上不放他出宫呢?皇上把他留在皇宫里把他当儿子疼,怎么可能放他出宫照顾昔日的死对头让他重新承欢死对头膝下?” “这个。。。。。”林立抹了把冷汗道:“皇上应该不会这么不讲理吧。废太子再怎么着,也算是成王的亲爹,皇上若不放成王出宫,那岂不是夺情了?” “兴许成王很乐意被夺情呢?”宋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再想想,看看能不能弄完善点。” 于是,林立默默的蹲在墙角画圈圈去了。 见林立的主意被打了回去,程梵兴冲冲的上前拉着宋译道:“我的意思,甭客气,让弟兄们埋伏在宫门口,发现成王出宫,就跟着到以僻静地方,放到他身边的守卫后,用麻袋罩住他一顿狂揍。揍完威胁他快点搬出皇宫,此法子快捷便利,不拖泥带水,宋大人觉得如何?” 宋译以手扶额痛苦不已,见杨云轩在外围满头黑线,忙把程梵脑袋扳向杨云轩所在的地方,道:“你看,的的馊主意比太子殿下的脸还昏。你当成王是白痴啊,先不说咱们安排的手下能不能打过成王身边的守卫,蠢事如同当初成王派人刺杀太子一样闹得路人皆知,如果不是皇上罩着,成王早就被砍头了。” “这不正好吗?”程梵一脸天真的道:“这次皇上也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不就完事了?” “错了,”杨云轩有气无力的走了过去以手拍着程梵的脸道:“杨云成刺杀我,只要我不死,父皇一般不会深究计较。而我揍成王逼他搬出皇宫,若被希望成王留在皇宫的父皇知道的话,他老人家会把我叫进皇宫当着杨云成的面儿骂个三天三夜为他解气。” “我去,”程梵一脸纠结的道:“皇上到底是你爹还是成王他爹啊!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殿下,我的意思,抽个时间来个滴血认亲,确定后再动手,不然心里没底儿。” 此言一出,一旁的朱敬不由神情古怪的看了宋译一眼,昨夜宋译也曾冒出这样的不经念头。 宋译见状忙摆手道:“我那是开玩笑调节气氛,和这大脑一团浆糊的家伙不一路,你别把我们扯在一起。” 说完,指着朱敬道:“你也是想了一晚上的人,可有合适的法子?” 朱敬叹了口气道:“我想不出让成王完全搬出宫的法子,但我有办法让成王身在皇宫心在外。” “什么意思?”宋译和杨云轩眼睛一亮,几个人一起盯着朱敬。朱敬笑道:“找一个气韵非凡的姑娘,安排她和成王偶遇,然后那姑娘采取手段让成往无比迷恋他,不管成王怎么央求,就是不跟他进宫。如此,成王日日思佳人,自然无心在宫里讨好皇上了,久而久之,皇上对他的印象就会渐渐淡去,到那个时候,殿下再在皇上面前尽几次孝心,还怕比不过成王?” 杨云轩闻言拍手笑道:“此法甚妙,可行xing很强。” “等一下,”宋译打了个哈欠道:“成王那么风流,万一那姑娘对成王起了爱慕之心,最后把咱们的计划和盘托出闹到皇上那里怎么办?” “不会吧!”朱敬和杨云轩惊得下巴都掉在地上,喃喃道:“有这么不靠谱儿的女人吗?” 宋译叹了口气道:“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对于个别情痴,就算那男的杀了她全家,只要那男的对她好,假以时日,她也一定会乖乖把心交给那男的。女人心,海底针,不可不防啊。”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杨云轩问。 “电视上演过,小说里也看到过额。。。。。。” “。。。。。。。” 神差鬼使的,竟然又说了一些跨时空的昏话。朱敬的法子暂时被压制后,宋译和杨云轩纷纷看向袁长和冯客。 见他们如此看着自己,袁长低下头纠结道:“我想了一夜,实在想不出好法子。我。。。。。” 说到这里,头低得更低了。 其实他不是没想出法子,是因为见程梵他们的好法子都被宋译三言两语给否决了,恐自己的法子也会遭此厄运,这才避而不提。 只是他的想法宋译不知道,杨云轩更不知道。 因为时间紧促,宋译没有继续追问袁长,只是把最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冯客身上,被一群人如此关注的冯客无比受用,读书人的成就感在心底萌芽生长,清了清嗓子,准备说出自己想了一夜,感觉天衣无缝的好办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只欠笔者 “问题的关键在于皇上,只要让皇上松了口,成王就不好在宫里继续赖下去了。” 冯客的第一句话就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宋译看了杨云轩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就在这时,冯客继续道:“而我从大家的谈话中了解道,皇上待成王,竟比待太子还好。想让皇上松口难如登天,我想了一夜。。。。。。。。。” 说到这里,大家不无紧张的等着他的下文,冯客端起石桌上的茶吃了一口咧嘴笑道:“我想了一夜,也没想出让皇上松口的办法。” “。。。。。。。。” “。。。。。。。。” 忽悠人者,人群殴之。于是,林立和萧三等人纷纷撸起袖子逼了过去,看着众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冯客忙双手护头道:“我确实没想出合适的办法,我想了一夜,只是找到了问题的症结,现在大家只要把这个症结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你们这些莽夫打我有什么用啊,有这功夫,还不如一起想办法。” 潜意识里,冯客很瞧不起这些动不动就挥拳头的武夫。这些人,惹急了都是用拳头讲道理的主儿,肚子里没半瓢墨水,行事偏偏还咋咋呼呼的。刚才程梵们的那些荒唐意见,更使他对这些武夫起了一丝鄙夷。 宋译拍手制止住混乱道:“冯客说的有道理,大家想想,怎么才能让皇上松口,把杨云成赶出皇宫。” “找神婆做法?”程梵第一个说出自己的想法道:“找个神婆,让她控制住陛下的神智,让陛下开口赶成王出宫。成王一出宫,神婆功成身退,对皇上的身体没有什么坏的影响。而君无戏言,皇上昏头时做的决定说的话,再怎么后悔也挽不回来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站在宋译身旁的杨云轩沉着脸咬牙道:“这小子,我想抽死他。” 宋译闻言忙去墙角捡了一根树枝,递到杨云轩手里。 。。。。。。。。。。。 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后,一直没说话的袁长张口道:“在洛城,我家人夏天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曾听爹娘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洛城富户沈帘山家有悍妻,在外面与人相好却不敢将姘头带回家里做小,于是只得把姘头养在外面。姘头生下一个孩子不久后病死,那孩子被心怀愧疚的沈帘山抱回府上,娇宠溺爱到了十五岁。那孩子不知为何心思深重狠毒,时时排挤欺负沈帘山正妻的儿子。最后竟然演变到给沈帘山正妻和她儿子的饭里下毒的地步。沈帘山正妻之子死里逃生后,出外求学时遇到一个文士,并与之结拜为兄弟。那文士听完沈帘山正妻之子说完自己的遭遇后,二话不说连夜写了一部戏文。那文士把戏文交给戏班子演,交给茶楼里说书的先生念,久而久之,群情激奋,大家都为沈帘山正妻之子不平,纷纷上门讨伐沈帘山在外面生的那个儿子。沈帘山虽然不舍,但最后还是迫于压力把那心思歹毒的儿子赶了出去。。。。。。。” 说到这里,感觉到四周一片寂静的袁长登时心里发慌,嘴巴张了张,大脑却一片空白。 “后来呢?”宋译轻声问。 “忘。。。忘了!”袁长擦了一把冷汗,“小时候的故事,本来记得也不大真。我就是觉得和眼前这件事比较比较相似。。。。。。” “喝杯茶。”宋译把茶盅递给袁长,袁长仰头灌了下去立刻有弯腰吐了一地的茶叶渣。 正一脸委屈的看向宋译,宋译却已经转过头对杨云轩道:“袁长的故事是我想了一个办法,咱们可以自己制造两次针对你的刺杀,然后你装成被刺成重伤命悬一线的样子在府里修养。至于宫里派来探视伤情的人,我会帮你打点好。在这期间,我会找一些文采好的书生,让他把这些故事换了朝代编写出来。同样搬上戏台,同样放在茶馆里众口相传,待时机成熟,在找人在民间散播说当今太子遭遇着同样的厄运。以你在民间百姓中的声望,大家一定会为你抱不平。到时候,民情激愤,朝廷官员压制不住,自然会一起进宫禀与皇上。皇上但凡顾全大局,应该会屈服的。” “那得闹到什么程度啊?”杨云轩倒抽了一口冷气。 宋译眯眼笑道:“闹得越大越好,越大对咱越有利。” 说完,转身看着冯客道:“故事版本由你来写如何?” 冯客闻言急忙摆手道:“我不擅长写戏,我写的东西应付科举可以,娱乐大众似乎还欠火候。” 最主要的,万一皇上盛怒追究原作者,他冯客岂非躲无可躲?这样的祸事,还是早早避免的好。 这样想着,缩了手脚隐在众人后面。 方法想出来,却没有可用的人才。这感觉就像是你想到了一道美食,却没有做美食的材料一样纠结蛋疼。 。。。。。。。。 不管如何,到底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作者了。 心思稍定的杨云轩让他们几个去找管家讨赏银,然后转身问宋译道:“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夏封不错。”宋译沉吟道:“只是他的人品我看不透,难保最后他不会背叛咱们投靠成王。这件事,写故事的人至关重要,不仅文笔,人品也得拔尖儿。” “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宋译沉吟道:“找个信得过的人写故事,我在那故事首页盖上玄清子的印章。那么这个故事就会借着玄清子火起来,文笔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那你要找谁?”杨云轩问。 宋译笑了笑,道:“好的故事,当事人来写最能引起公愤,所以。。。。。。。” 此言一出,杨云轩右眼皮儿猛地跳了一下。 宋译上前笑道:“殿下好歹也算是受皇家教育的人,不会连故事都写不出来吧。杨云成对你的威胁,你最清楚,此时是打击他的最好机会,难道你任这个机会荒废了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对症下药 写东西实在是个坑爹的事儿,杨云轩坐在书案前提笔了半天,终于蹦出来一行字:“风萧萧兮易水寒,储君倒霉兮鹊巢鸠占。。。。。。” 宋译在一旁看了直抹汗,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别让他写了,拿起他写的那张纸就骑马出了府门。 目前,看来只有云玄当得起此重任了。宋译打算去甄府找到云玄,无论如何得让他提笔助阵。 却不知,此时的云玄已经在甄府外面和甄侍郎拱手告别。宋译赶去的时候,接待他的甄览一脸落寞的道:“他走了,听说要去洛城,那里最近新兴了几家男ji院。” “走了多久?”宋译追问。 “坐着马车,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了。”甄览神情落寞的盯着庭院中的落叶,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 “洛城。。。。。。” 宋译念叨着这个熟悉的地名大步走了出去,准备发挥马技把云玄给留下来。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回头问正自己给自己灌酒的甄览道:“洛城在哪个方向?” “南边。”甄览双目呆滞,看起来很是受伤。 “节哀。”宋译胡乱的安慰了他一句,然后快速走出府门翻身上马朝城南追去。 。。。。。。。。 。。。。。。。。 城南十里长亭,坐在车厢里的云玄正很认真的啃着一个鸭梨。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尚未反应过来,车身一个趔趄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破口大骂道:“你瞎了眼了吗,骑马了不起啊,横在马车前面,也不怕栽下来!” “抱歉,一时心急,没想这么多。” 满脸歉意的宋译丢给车夫一锭银子,然后对着车厢大声道:“云先生,昨夜看了你的书后,很是喜欢。有些问题需要找您讨教一下,不知可否下车一叙?” 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后,马车车帘被一双洁白修长的手掀开,露出云玄风流到极点的眉眼。 宋译翻身下马,云玄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车夫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和这位小少年有话要说。” 言毕,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和宋译一起朝不远处的槐树下走去。 “我要赶往洛城,你有什么疑问尽管提,我会告诉你。毕竟你是题出‘满纸荒唐言’文字的知己。” 宋译朝他拱了拱手笑道:“先生文才不烦,学生很是佩服。《镯魂》好文,倘若不在京师流传未免可惜了,学生斗胆请先生留在京师,先把镯魂在di du传播于民。这期间,学生也好向先生讨教。” 云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奇怪道:“你是不是有别的事儿要留我?” “先生如何得知?” “你刚才说的那番屁话太过呆板言不由衷,我如看不出来,如何在文坛混。” 宋译汗颜,只得老实道:“学生确实有一事相求。” “何事?” 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宋译把杨云轩如今的窘境还有大家想到的应对之法说了出来。在云玄陷入沉思的时候不无诚恳的道:“放眼京城,只有先生的文笔和人品当得起此重任。此事若成,太子登基后,先生就是护国功臣,到那时候,您的影响会从文坛延伸到政坛,文学与政治学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谁少了谁都缺了一丝韵味儿,先生。。。。。” “我不喜欢写别人给我限定好的文字。” 云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乱了宋译所有的思路,张口结舌半天,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微微摇了摇头,云玄深深看了宋译一眼,然后转身朝马车走去,就在快要走到马车的时候,宋译突然回过神来叫住了他。。。。。。。。 。。。。。。。 。。。。。。。 两个时辰后,云玄的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口,骑马在后面护送的宋译下来笑道:“先生,太子府已经到了,您放心,给您预备的房间绝对是最好的。您有一丝不满意,学生都会禀告太子殿下,让他派人重新布置。” 在这个文坛泰山北斗面前,宋译的脑袋不仅低到尘埃里,还被人无意间踩了几脚,一时很难在拾起来了。 若搁以前,他不会如此低声下去费心讨好一个人。但是,想到杨云轩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与信任,登时觉得自己此时付出的心思都不值什么了。 听说云玄竟然被宋译弄到了府上,正在房间里感慨天不助我助贼成的杨云轩忙迎了出来。云玄对他见过礼后,杨云轩就让管家帮他安排住处。 云玄在宋译房中翻看书案上书籍的时候,杨云轩把宋译拉了出去奇道:“世人都说文人架子大,你是怎么把他请来的?要知道,玄清子可是文坛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啊,倘若一个处理不好,被他写在书中被戏子说书人传播开来的话,就算是天子只怕也要遗臭万年了。 宋译边吩咐小丫头给云玄倒茶边对杨云轩叹气道:“这一趟着实不容易,他本来今日要出发去洛城的,我骑马追到南城外边才追上他,初时,我劝了半天,他一句话就让我泄气了。幸好苍天不负苦心人,到底被我拿捏住了软肋。” “什么软肋?”杨云轩似乎很有求知欲。 宋译颇为神秘的对他笑道:“我把你写的那个头儿给他看了,我说,如果他自己不回来填这个故事,我就让你写,写完后,我会把玄清子的章盖上去,对外宣扬,就说这事玄清子喝醉时写的东西。” “。。。。。。”杨云轩脸黑了黑,知道宋译又是变相的损自己,待要反驳两句,却又觉得此时不该拌嘴。便问道:“他怎么会因为这个答应?” “没办法,”宋译两手一摊道:“他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你写的东西实在不堪入目,他的名号若被你盗用的话,只怕得花几年的时间才能向世人解释大半。就算如此,没解释到的那些人也会把你的文本流传后世,这对他的文坛领袖形象祸害实在太严重了,他能过来帮咱们,实在是憋着满腹血和泪。你可要吩咐下人好好服侍他,不然我很难保证他会不会在文里安排个伏线把你也给骂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灾面前 一番交涉后,云玄的住处就挨着宋译的院子。 在云玄为了名誉在房间里奋笔疾书,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刺杀在祥德城即将拉开序幕的时候,天灾陡降。 文帝十三年八月,祥德京都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暴雨。京郊房屋多倒塌,田禾被淹,粮食颗粒无收。百姓刚经历过旱灾的百姓无余粮,畜生杀完分食后,听说饿的发昏的百姓已经开始把稻杆磨碎充。无奈稻杆本不是人吃的东西,勉强吃了一两天,死在这上面的百姓已经达数十人。 朝廷此时已经没有余粮,城中富户的粮食也在上一次旱灾的时候被消耗的差不多了。是以对此情况,朝廷一直按兵不动,任由百姓自生自灭。 “什么?城西已经有吃人事件了?” 太子府,杨云轩吃了一惊,问宋译道:“父皇没有反应?” 一直在担心许颖的宋译叹了口气道:“今年的事儿似乎特别多,朝廷的家底儿已经被搜刮的差不多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解决饥荒,此次洪涝,就算朝廷勒紧裤腰带儿拨粮救民。但大灾之后的大疫有当如何呢?国家不强盛,遇到天灾**,都只能用肩膀来扛了,扛得住,是造化,扛不住,是命!” “那我这个太子坐着还有什么意思?”杨云轩不无颓然的低头道:“国家动乱不安,朝廷又有恶狼当道,此时最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人,只怕就是我这个废物储君了。” 宋译闻言也很是头疼,叹了口气道:“殿下,太子府的库存还有多少,留下一点维持到过年,其余的,送到城外救民吧。我去找父亲,看看家里能不能在此事上出一点力,朝廷干坐着,是为了不动根基。可咱们不能干坐着,须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你我都是靠百姓辛劳养活的人,如今坐观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只怕后半辈子会一直活在自责中。” 说完,宋译大步走了出去。迎面与出来透气的云玄撞个正着,匆匆拱手道歉后,便出了太子府。 看着他年轻却沉重的背影,想着自己刚才听到他对太子说的那些话,云玄感触颇多。走进去直接对杨云轩道:“太子殿下,我这些年,在各银庄也有一些积蓄。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的钱,我的意思,不如拿这些前去一些没有遭灾的地区买些粮食,运回京郊济民。虽然麻烦了些,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先生。。。。。。” 杨云轩似乎第一次认识云玄一般,哭笑难分的看着这个生的风流的文人,没想到,关键时刻,他竟然肯青囊相助。不由得感慨道:“天降洪涝,朝中大员纷纷和朝廷一起噤声隐身。没想到,先生竟然大义倾囊助民。我,我实在是。。。。。” “殿下不必如此,”云玄微微笑道:“朝廷没动,大臣没动,固然令人无奈寒心。但殿下也是朝中人啊,你如此忧国忧民,实在是社稷之福。我一直以为,我大安朝的少年太子是个喜欢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淫贼,谁知人都是多面的动物。殿下喜淫,却也爱民。” “咳咳。。。。”杨云轩被这番话话弄得很是窘迫,干咳道:“我本来对此并无多大感触,百姓生死我看不到,自然也不会忧心。只是上次,我国各地发生旱灾的时候,宋译带我去流民聚集地转了几圈儿,我这才有了感触。虽然都是人,但是,我们与百姓相比,一方是在坚实的地面,一方是在虚浮奢华的天堂。天堂固然令人称羡,但却是百姓用汗水捧起来的。人之可贵之处,在于不忘本。” 。。。。。。。 。。。。。。。 丞相府,宋译负手在外面徘徊良久,终于还是走到正面看了眼守门的小厮道:“老爷在府上吗?” 小厮本来正在昏昏欲睡,突然被人问,忙扶正帽子循声看去。见是宋译,登时一喜,咧嘴道:“在在,公子快进去吧,你可算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闭口不提宋译和宋年断绝父子关系的事儿,这小厮倒是个明理人,会办事儿。 宋译微微点了点头问道:“老爷在哪里?” 小厮挠挠脑袋正准备推说不知,正在不远处吩咐其中一个家仆做什么的管家揉了揉眼睛,确定是宋译后匆匆走了过来,为难道:“公子,你此时不该回来啊!” “少废话,”宋译瞪了他一眼道:“老爷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管家不安的看了周围几个守门小厮,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得颓然叹道:“老爷在书房,如今京郊发生涝灾,老爷正为这事儿头疼呢。听说已经连着好几晚上没睡好觉了。” 宋译闻言二话不说往书房赶去,管家看着守门的几个小厮,一脸为难的思索着让他们不得把此事外泄的措辞。那守门小厮见他如此纠结,登时忍不住笑道:“管家,你别这样了。我们是慕容大人的人,慕容大人与宋公子向来交好,我们就算告诉慕容大人,大人也不会把此事禀告给陛下的。” 此言一出,多日的窗户纸终于被捅破,大家开诚布公的说话,不必提防不必猜疑,管家张着嘴巴立在那里,门上小厮笑声一片。 。。。。。。。 。。。。。。。 沿着熟悉的小路,很快走到书房外面。 门开着,正准备掀帘子走进去。突然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声音,不用说就知道是继母柳飘飘,宋译在这里听着她的声音,登时整个人都不爽起来。 二话不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对着愕然看向自己的宋年黑着脸道:“丞相大人,我有要事与你相商。麻烦你把闲杂人等清出去,免得生事。” 宋年闻言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拍桌子道:“臭小子,当着你娘的面儿,这是什么态度!” “没态度!”宋译气呼呼的杵在那里,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对继母产生惧怕心理的孩子,偏执的坚守着自己的小世界。听不进大人的呵斥与劝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乱世之兆 父子对峙中,柳飘飘到底还是识趣的退了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回头对宋译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风尘味道。 想到这个继母除自己父亲之外,对别的男人也如此抛过媚眼儿,宋译登时嫌恶的皱了皱眉头,用力拍上了房门。 “逆子,逆子啊!”宋年气的直拍大腿,对着宋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宋译自己也知道,在宋年眼里,自己刚才的行为几乎可以称得上弑母了,本想分辨几句。但看到老人家唾沫横飞不住拍腿的样子,登时闷头站在那里,等老人家骂出这些日子积存的愤怒。 宋年骂了好一阵子,这才意犹未尽的吃了杯茶。然后闷闷的道:“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京郊大水,儿子觉得,父亲身为一国之相,应该身先士卒,号召大臣把家里的余粮拿出去济民。 “没钱。”宋年闷闷的道:“咱家里除了这个宅子大一点外,没有多余的钱和粮食。毕竟有一府的人需要养活,另外,我还得为你准备将来娶妻所用的银两。家里处处都要用钱,而别的府上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别人不愿意做的事儿,我若强迫他们,那未免可恨了。” “娶妻的事儿儿子自己解决,要不把儿子的那一半拿出来?”听宋年言语推诿,知道此事着实使他有些为难。觉得自己此举很是混账的宋译叹道:“父亲,你是受人爱戴的丞相,上次旱灾你尚且没有置身事外,何况此次水灾?儿子相信您不会置之不理,我此次回来,并没有强迫父亲拿出家产济民的意思,虽然是父子,但我没有权利干涉您。我此时所求的,是我的那一部分钱。儿子不是没出息,不是挣不来钱非得向您要。只因年纪尚小,今年才出府做事,故手中并没有多少钱财。倘若再过两年,儿子再长大些,手中有了余钱,自然会帮父亲把给我举办婚事的这亏空给补起来,对外,还说是父亲给我准备的钱如何?” “哟,了不得,还学会空手套白狼了。”宋译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你的钱,你自己自然可以拿出去救民。但我想着,对于京郊水灾来说,大家这些银子根本就顶不了多大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尽一份力算一份吧,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在皇城外冻饿而死,自己却在城内风花雪月。” 说完,朝宋年施礼后朝门口走去,“儿子去找管家,把我的那一部分钱提出来。两年以后,这些钱,儿子会原封不动的重新还到府里的账上,父亲不必担心!另外,这笔钱会以您的名义救济灾民,只要您带头,儿子相信,您的那些门生不会不跟着您一起尽心。” 打开房门,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腐蚀味道。就在这时,宋年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这两年,南叶对我大安朝的版图总是虎视眈眈。为父恐他们兴兵来犯,已经奏明皇上拨一部分银子练兵。罢了,我会想法子奏明皇上,先把这些银子挪用济民,毕竟百姓乃国之根本,根本一动,就算千军万马也再难挽回了。” 宋译大喜,几步走进去单膝拜倒道:“如此,多谢父亲。” “谢我做什么,一切全赖天子恩德。”宋年对着皇宫方向拜了几拜,然后对着宋译语重心长的道:“译儿,为父老了。这些日子,精力越来越不济,只怕大限之日不久即至。我这一辈子,做过好事,也造过冤孽。不过看起来老天似乎很仁慈,打算给我个善终。我所担心的,是我去后你当如何。这两日,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似乎你有什么危难一般,莫非这就是世人口中的父债子偿?” “儿子没事,我虽年少,却很少轻狂。如果真有事砸到我头上,我也会凭着自己的人际关系把它化解掉。父亲不必为儿子担心,好好修身养xing才为长寿之法。” “长寿?”宋年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干瘪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人还是别太贪心的好,名利双收有个善终就行,长寿什么的,那是神仙考虑的事儿,凡人不参合!好在我向皇上上书立下永不造反的誓言后,皇上似乎又变成了以前我的学生态度了。如此,为父就算死了,也不必担心朝纲生乱奸佞当道。只是,南叶北羌突厥,他们的存在使我大安朝的边境很不平稳,我死后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年的战乱。。。。。。。” “父亲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大安也不是没有可用的人才。”宋译的安慰显得很苍白。 宋年知道此时让儿子考虑这个问题未免太为难他,于是扯开话题笑道:“我说,等这事儿过了,你搬回府住吧。我时日无多,需要你时常在身边。” “这。。。。”想到要和那个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宋译一脸不情愿。但在看到宋年越发苍老的面颊后,终于还是点头道:“儿子会时不时的回来,天子若有情,自然不会干涉父子天伦。等这事过去,儿子就搬回来在您跟前尽孝。” 前世的人,把‘子欲养而亲不待’列为人生憾事之首,还是珍惜眼下吧。 。。。。。。。。 离开相府后,宋译匆匆骑马回了太子府,好第一时间把朝廷即将挪银子济民的好事告诉杨云轩。 刚回到太子府,就见冯客魂不守舍的立在花影里发呆,心里存了一丝疑惑。无奈事情要紧,便没多想那么多,就让人去找太子。 “朝廷既然出手,那咱们也不必再折腾了。”听宋译把事情说完后,杨云轩喜道:“我本来还在头疼该派谁带着银子去运粮,如今既然朝廷出面,咱们就不必为此事担心。宋译,这次,真是难为丞相了。” “倒也没有什么难为,百姓安危迫在眉睫,自然要先以百姓为重。至于边界战乱。。。。”说到这里,宋译眉宇间浮起一片阴云。 安朝已经呈现末世之兆,乱世,只怕不久将至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云泽起义 搬一粒米,对于蚂蚁来说,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达到目的。而对于人来说,动动手指就行了。京郊遭水灾一事,宋译们想要解决,需要费很大精力倾尽所有。而宋年和文帝们想要解决,只需要把用于练兵的钱暂时拨出来就行。 所处的位置不同,用的力气也不同,结果也会不一样。 朝廷已经派大军去没遭灾的地区买粮食了,之所以用买,实在是无法再次征税劳民。毕竟前不久的旱灾,使举国上下都动了元气。 没想到的是,粮食尚未回来,瘟疫就已经蔓延开来了。 京郊百姓得瘟疫过半,死亡人数与日俱增。就在宋译帮杨云轩去太医院询问是否研究出抑制瘟疫的药方时,相府的小厮满头大汗的找到了他,哭丧着脸说老爷病危。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得病了?”宋译呆呆的揪着小厮的前襟,小厮紧张的脸都红了,嗫嚅道:“小的也不知道,听说前天晚上着了寒气,昨儿个请大夫去看了下,大夫说养养就好。谁知道,今天早上竟然咳出了血。夫人让小的请公子赶紧回去,迟一步,只怕。。。。。。” 一把推开小厮,宋译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折回家的方向。 命运,总是变幻莫测。你以为自己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他却见缝插针给你个晴天霹雳,不把你霹的外焦里嫩不算完。 饶是宋译如此玩儿命往府里赶,却终究迟了一步。在看到在府门上静止不动的白灯笼的时候,心下一惊的宋译手上加大了力道无意间勒住了急速奔跑的马。因为惯xing,他整个人从马上栽了下去,天旋地转间,人事不省。 生活不是小说,不会因为你努力了,就对你网开一面。不会因为病危的那个人是你父亲,就一定会让他等到你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才闭眼。 。。。。。。。。 。。。。。。。。 “你伤了脖子,大夫说你要好生将养不要乱动。。。。。”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听到丫鬟报讯的继母柳飘飘赶了过来,见他准备起身,就出声制止。 “我父亲呢?”宋译依旧挣扎着要坐起来,他是宋年唯一的儿子,应该在最后关头尽孝。 “疫情日趋严重,为了不耽误下葬,昨天晚上就已经草草送到外城西山下葬了。”继母柳飘飘一屁股坐到他床前,语气淡然,似乎在讲述着一个与己无关的人。 宋译心生烦躁,看着眼前的柳飘飘,难以置信的道:“就算如此,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吧。为什么不等我醒来,我是他儿子,你凭什么不让我送他。” 柳飘飘闻言冷笑着起身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他的儿子?自我入你宋家的门儿,就没见你回来几次,我还以为你眼里没你这个父亲呢。哼,如今他死了,你却想起自己是他的儿子?真是可笑,就算为了继承家产,也不必把自己弄得跟孝子一般。” “你。。。。。” 此言一出,宋译气急,用手指着柳飘飘待要说什么,倜然脖子处一阵涨疼使他几欲昏死过去。就在这时,外面的丫鬟进来回道:“公子,夫人,太子殿下过府来了。” 柳飘飘闻言冷笑道:“又不是来看我的,你回我做什么?” 说完,扭着腰肢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疼的一身大汗的宋译咬牙瘫在床上气息不稳,就在这时,杨云轩快步走了进来。见宋译如此反应,不由急道:“可是伤口又不好?昨个来的时候,你人事不省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情景,今天刚进府听说你醒了,本想着会好一些,谁知气色比昨天还差。” “你昨天来了?”缓了好久,宋译才说出一句完整话。 “来了,我还代你送了丞相一程。”见宋译如此颓废伤心,杨云轩决定扯开话题,免得他沉浸进去一蹶不振,便一脸忧色的叹气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要再难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其实我觉得,丞相这个时候离世,也算是他的福气。只是,也是我大安朝的劫难!” “怎么?”头脑尚未完全清醒的宋译果然被扯开了话题。而话题一开头,想要结尾就有点难了。 杨云轩苦笑道:“你不知道吧,昨天云泽爆发农民起义了。丞相去的太突然,一切后事都没安排好。云泽起义后,朝廷大员分为几派争来吵去,一方要镇压,一方要父皇下罪己诏,更离谱儿的,还有一方态度不明的想让父皇退位让贤。你说说这事儿乱的,丞相在的时候,大家虽然明争暗斗,都是迫于丞相的威严不敢明目张胆的生乱。可如今呢?父皇平日里总恼恨丞相不肯放权,可是呢?丞相一去,他自己又应付不来。” 宋译闻言也是一阵唏嘘,人算不如天算,宋年本想着培养一个足能接替自己的人再辞官,谁知,费心竭力,最后依旧给他的学生留下了乱摊子!“现在事情怎么样了?”宋译问。 杨云轩道:“赖丞相门生鼎力支持,父皇已经派人出兵镇压,过两日就有了消息。这次虽然朝堂局势稍稳,但是宋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事情会越来越不好。” 宋译闻言心里一惊,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要乱世了吗?好容易穿一次,竟然。。。。。。 想到这里,不由得头疼道:“你父皇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哪里有起义,就派兵去哪里镇压。支持父皇的丞相门生都觉得,起义不能姑息,若一味纵容,只怕会出大乱子。必须使出铁血收单震慑世人,不然岂非要被世人牵着鼻子走。好在目前只有云泽一个地方起义,除了云泽,别的地区并无百姓起来响应,如此,镇压起来也容易的多。想想,这也算是我大安朝的造化。” “那为什么只有云泽起义了?朝廷抢了他们媳妇还是不给他们饭吃?” “都不是,云泽乃富饶之乡,此次起义事有蹊跷。无缘无故的,当地县衙就被乱民冲进去控制住,云泽知县尚康稀里糊涂的就被人砍了脑袋挂在云泽县衙外面示众。”杨云轩沉吟道:“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挑唆百姓。” “此话怎讲?” “不知道,纯粹是一种感觉。“杨云轩咬了咬上下唇很纠结的道:”我总觉得有猫腻,可惜就是说不出来问题根结在哪儿。“ 宋译想了想,问:“云泽百姓起义的理由是什么?” “他们说,是因为父皇的无德行,这才害得天连降灾于百姓。文帝十三年这一年,先是大旱,紧接着就是水灾,水灾未过,瘟疫又跳了出来。每一种灾难都可以说是致命的存在,他们说,如果父皇不退位让贤,京郊的瘟疫就会迅如蔓延至全国各地。。。。。。”说到这里,杨云轩叹了口气,看着眉头紧皱的宋译苦笑道:“很荒唐是吧,可惜百姓就吃这一套。唉,说起来,父皇也算是比较看重民心的了,可如今却。。。。。。由此可见,‘民心’二字,确实不容易得到手啊!” “退位让贤?”宋译没理会杨云轩后面的牢骚,只是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喃喃的道:“让贤?谁是贤?谁能称得上贤?” 过了一会儿,突然睁眼道:“好阴险的计策,我算是见识了人心歹毒!” “怎么?”杨云轩对这没头没脑的话很是不解。 第一百五十六章 毒妇人 “起义若引起全国动乱,杨氏王朝被推翻的话,你和杨云成相比,你觉得谁更能当得起这个‘贤’字呢?”宋译眉头紧皱道:“你争取到的,只有部分民心。而杨云成所争取的,不仅有民心,还有朝中大臣的心。起义若成,你觉得你们俩谁最有可能被推上皇位呢?” 杨云轩脸色一变,宋译的话,再次挑起了他的危机感。 见他如此,宋译叹道:“可是这些,不到最后一刻,人们往往看不到这一结果,看不到谁才是存着狼子野心的人。万一事败,陛下下旨严查谋后主使,以杨云成的为人,十有仈jiu会推到你身上。而天下臣民甚至你父皇都会相信此事是你所为,因为在他们眼里,你父皇退位,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是你,最迫切继承皇位的也是你,因为杨云成的存在激起了你的危机感,这才兵行险招派人挑动云泽叛乱,以早一步抓住属于你的皇位,免得被杨云成抢了去。” “我,”杨云轩满脸委屈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几时有逼父皇退位的心思?好,就算我有,那我凭什么资本去挑拨云泽百姓造反?我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平日里养尊处优,我的手哪里能伸那么长!” 宋译沉吟道:“我所纠结的,也是这里。杨云成的手究竟有多长?云泽都伸到了,难保别的地方不会有他的触角。他是废太子之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想到了什么?”杨云轩急急的问。 宋译叹了口气道:“我能想到什么,我自己的事儿还乱起八糟,还能想到别的什么!眼下只希望,明天能下地,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然后去西山看看父亲,他走的时候,我这个做儿子的竟然。。。。。。” 说到这里,宋译叹了口气道:“也许刚才那个女人说的很对,我枉为人子。父亲在的时候,我成日里给他气生,父亲走了,我却又在这里懊悔伤心。” 没想到,话题扯了一大圈,竟然又扯到死去的宋年身上。杨云轩叹了口气,却听宋译又道:“共存于世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很和谐的继续天伦之乐。可一方离世了,另一方就一定会很伤心。那伤心不是因为觉得自己错了,而是那分父子亲情主宰了人的心。” 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宋译因为伤势,整个人显得很是萎靡不振。杨云轩见状,嘱咐他好好休息后不无落寞的走出房间。 迎面看到一个身着素服的女人立在花下发呆,见他出来,抬起了头。杨云轩认得是宋年之妻柳氏,于是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走远了去。 走到前面花圃的时候,很奇怪宋译为何会对她这个继母心生戒备厌恶。于是忍不住回头朝柳氏立的地方看了一眼,这一眼看的他呆在当地。 只见柳氏立在花丛下,不知何时一个穿着干净的小厮出现在她身后,笑意上脸的时候,手从后面捂住了柳氏的眼睛。而柳氏,只是含羞带怯的转身,对着那小厮轻啐一口,然后二人边说边朝不远处的竹林深处走去。。。。。。 丈夫刚死,没想到就和下人调起情来。难怪宋译这么好说话的人,竟然对一介女流心存反感。 杨云轩想着,待要折回去告诉宋译这件事,又怕宋译伤重之下听了生气。再想了想,自己也实在不好把此事说给宋译听,这种事儿,就算是亲兄弟之间密谈,也会生出许多难堪。 这样想着,只得闷闷的出了宋府。 。。。。。。。 。。。。。。。 及到傍晚,府上小丫头叫宋译起来吃药,宋译这才醒了过来。 看着黑漆漆的汤药,宋译无端的心生烦躁。 不耐烦的让丫鬟把药碗放下来自己出去,然后又躺了好久,这才撑起身子靠床坐了起来。 手碰了碰兀自发疼的脖子,这才软塌塌的去拿药碗,端着药碗正准备往嘴边送的时候,突然这动作似乎牵扯到脖子受伤的肌肉,一时间疼的手松开药碗尽数盖在薄被上。 疼痛稍缓的宋译忙准备把药碗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却在低头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被汤药溅到的地方,被单竟然被腐蚀了一大片。虽然没有吧下面的棉絮腐蚀透,却依旧显得很是触目惊心。 难以置信的倒抽口冷气,宋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厮回说御前侍卫慕容冲拜府,宋译这才回过神。 “这两日乱的很,我现在才抽出时间看你。”慕容冲刚进来就急急的道:“我时间不多,一会儿还得赶回宫去,听说你脖子受伤了,这是我给你带的药,让下人煎熬到一小碗的量服下去,第二天差不多就好大半。。。等等,”慕容冲突然注意到不对劲,上前看着眼睛盯在一个地方的宋译讶然道:“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咦,这被子是怎么回事儿?” 宋译抬眼,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喃喃的吐出四个字:“引狼入室。” 在慕容的询问下,宋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慕容登时也变了脸色,咬牙道:“竟然还有此等歹毒的妇人,你等着,我去把她揪过来算账。” 宋译出声制止了急着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慕容,叹了口气道:“此事你不好插手,还是交给我吧。” “可你还受着伤啊。。。。。”慕容有些为难的道:“这样歹毒的妇人,一次下药不成,只怕还会再次害你。你。。。。。” 说到这里,拧眉道:“要不,我派人送你先去太子府避避?” “这是我的府邸,我为什么要避!”宋译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说完,抬头对慕容冲道:“你既然带有人来,不如派谁去太子府,请程梵和袁长过来下。我知道你此时因为云泽起义的事儿很忙,你就别为我的事儿忧心了,还是赶紧回宫去,皇上此时很需要你。” 慕容闻言,觉得是这个道理,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匆走了出去,对守在门外的其中一个守卫耳语几句,那人点点头先往府外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梦魇 氤氲的月光中,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宋译警惕的睁开了眼,看到了面无表情的继母柳氏。 “我来看看,你的药喝完了没!” 许是觉得宋译不可亲近的缘故,这两次,她给宋译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冷淡。 宋译睁眼看了下她,然后尽量放平声音道:“药太烫,不小心给弄洒了。算了,我对苦兮兮的东西没兴趣,还是不喝的好。” 柳氏闻言眉头轻皱一下,终究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突然看到小几上的几副被麻绳包好的药道:“这是什么?” “慕容冲请宫中太医为我包的药,撂那儿吧,我不喜欢喝。” “这怎么行!”柳氏眉目流转间,迅速走上前提起药抿嘴笑道:“他好歹是御前侍卫统领,如今他看得起你,巴巴的让太医抓了药给你送来,你若不喝,岂非是打他脸?你等着,我这就拿去厨房,让他们给煎了你服下再睡。“ “我与他并不交好,我担心有毒,还是算了。” 说完,宋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柳氏。柳氏脸色微微变了变,回头笑道:“这是哪里话,他怎么会蠢到朝自己送给你的药里下毒。你如此小人之心,他知道了岂非更觉得你这人不值得深交。” “有道理,”宋译很赞成的道:“但是,我不会拿我的命来赌。母亲大人,您以前是开医馆的,想必能验出着药包里是否有毒,没毒之后再拿去厨房煎熬吧。” 说完,宋译冷眼看着柳氏的反应。柳氏笑着说宋译太小心,但见他兀自坚持,只得打开药包细细查看了一番,然后重新包好道:“说你太小心你还不听,倘若慕容大人知道你让我查验他给你的药里是否有毒,只怕会寒心。” “他寒心总比我被毒死的好。” 宋译看着柳氏把药包好走了出去,藏在床底的程梵和袁长这才钻了出来。此时他们穿着宋府小厮的衣服,如果对小厮不熟的话,根本分不出来他们是混进来的。 “已经当着你的面查验说药无毒了,她应该不会再朝药里下毒打自己的脸吧?”程梵看着树影摇晃的门外皱眉道:“不然,你若出事,她势必脱不了干系。” 宋译冷然笑道:“我出事,那我就成一个死人了,死人会告诉大家她验过药的事儿吗?袁长,你为人比较沉稳,跟着她去厨房看看,任何一个细节都别放过。等她离开厨房后,过来汇报情况。” 袁长应了一声很利索的闪了出去,宋译很满意的看着他消失在外面,可见这两日萧三他们训练的不错。 袁长走后,程梵闷闷的问:“我做什么?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吧。” 宋译对他道:“我此时行动很不便,你帮忙把这片浸了药的棉絮用利刃挖掉,然后拿着它回太子府找府里的郎中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毒。” “为何不就近去医馆?”程梵便拔出随身佩戴的小剑边问。 “这点儿,哪家医馆还开着门。” 说话间,袁长已经将那团棉絮剜了出来,用宣纸包好后正待出去,宋译忙道:“先等一下,帮忙把我身上这条被子塞到柜子里,取另一条给我盖,我看着心堵。” 。。。。。。。。 程梵离开后,躺在床上的宋译再次有了昏睡的感觉。 昏昏沉沉的,似乎宋年在跟前,可下一瞬,老爷子竟然在前边走路。待追到前边,人不见了,却出现了笑的阴厉的柳氏。 “总有一天,大安朝的江山会在你的口下。。。。。。” 那个已经离开京城的凌风道士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梦里,看着宋译一脸笃定。宋译上前正待与他说话,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嗓子眼儿如同堵了团棉花一般难受。 就在着急的时候,一脸杀气的文帝突然出现了,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就劈过来。 “你这奸贼,存心夺朕的江山,朕砍了你。。。。。。。” 宋译一惊睁开了眼,确定是梦后动了动僵硬的手脚,见袁长还没回来,暗叹稳妥人办事向来磨叽的时候,昏昏然竟又似梦似醒起来。 “译儿,这是你娘!”梦里,前世的父亲竟然出现了。心猛地跳了一下,宋译急急的上前要看清父亲身边那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待跑近了,那女人的脸突然无限放大,竟然变成柳氏的样子。与刚才柳氏唯一的区别是,此柳氏面容和善,一双眼睛沉静中透着沧桑。 一时间,宋译被这一系列乱糟糟的事儿弄崩溃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柳氏松开父亲的手朝自己走来,看着她一把把自己揽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体的绵软。。。。 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那日在青柳医馆柳氏的媚笑与浪荡模样,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我这是怎么了?心下一惊,猛地推开抱着自己的柳氏,却不无崩溃的发现,柳氏的那张脸竟然变成了自己前世母亲的样子。。。。。 怔怔的看着那张不断变换的脸,宋译眼睛渐渐有了焦距。 烛花爆裂中,手端汤碗的柳氏神情冷淡的道:“厨房熬了参汤,我想这个最能补气养身,就给你送来了。” 宋译混乱半天才发现这不是梦,登时眼中又浮上了一层警惕。 柳氏见他如此,也没好气的撇了撇嘴道:“汤药是补身子的,你不喝,若因体虚感染了瘟疫,别怪我把你赶出府去让你自生自灭,我可不能因为你而害死这一府的人。” 宋译越听心里越不爽,愣没理会端碗的柳氏,柳氏见状没好气的把参汤放在小几上,提着带汤碗的捧盒,冷哼一声就扭着腰准备走出去。 走到房门口有停下身子道:“你父亲走之前,曾经写了一封信,要我在他走后交给你。不过今天夜深,还是明日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柳氏离开后,宋译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参汤,愤愤的别过头去。不知道里面又掺了多少毒药,这女人怎么这样?父亲宋年在世时待她不薄,她为何总要对自己下毒手。 别头的动作又牵扯起脖子上的伤,眼前登时冒起了金星。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袁长走了进来笑道:“大人,这事儿可真是。。。。。” 说着,见肩上有个小碗,碗里边有温热的似乎茶汤一样的东西,以为是茶的他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喂!”刚从脖子疼痛中回过神的宋译忙出声制止,无奈晚了一步,那碗参汤顺着袁长的喉咙咕咚几声下了肚。 第一百五十八章 锄贼 “那是柳氏送的参汤,你快把他吐出来。”宋译急急的指着兀自抹嘴的袁长道:“你这个人,不是我说你,才夸你稳妥,就立刻没了规矩。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让管家叫大夫!” “大人为何生如此大的气,平日里在太子府也没见你提什么规矩啊。”袁长一脸委屈的道:“弟兄们去你那里,都是口渴了就灌茶喝,也没见你急成这个样子。” “这是柳氏送的参汤。”宋译急的脸都白了,连声问道:“你有没有不舒服?万一有毒呢?” 袁长一听,心说原来如此,登时坐下坐到榻前笑道:“谁送的东西都有可能有毒,独柳夫人送的东西不会有毒。” “这话怎么说?”见他气息平稳并没有什么不适症状,微松了口气的宋译问。 “我去厨房,并未看到柳夫人对药动过手脚。”袁长看着宋译笑道:“她把药交给厨房的厨娘,然后厨娘给了他一个捧盒,她提着就离开了。我原想着快些回来告诉你这情况,又怕走的急与柳夫人撞上,便在暗处多待了会儿。没想到,这样一待,竟让我看到了真正的下毒人。” “怎么?”宋译吃了一惊,“难道另有他人?” “是一个小厮,”袁长想了想道:“虽然上了年纪,穿衣却很干净。他似乎与他厨娘关系很不错,几句话就把那厨娘支了出去,自己看周围没人后就把一包药粉倒了进去。如此神秘,是毒药无疑。” “究竟是谁呢?”宋译眉头紧皱,实在想不明白,除了柳氏,还有谁急于置自己于死地。 袁长道:“我也不认识,不过再见到他,我能指出来。如果可以,明日你伤好些,让管家把这些下人找到一起,我一个个认。” “这。。。。。”宋译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 。。。。。。 翌日,程梵早早的到了相府,对勉强得以起床的宋译回道:“是蚀肠散,此药五年前陛下已经下旨不让药店卖了,如今又有,只怕是旧年偷藏下来的。难为藏了这么久,竟然没坏。” 宋译冷笑道:“若是诚心藏的,怎么能让它这么容易就坏了。” 说完,沉声道:“袁长,去,让管家把府里的小厮都叫来,让你认人。” 袁长匆匆离去后,程梵心里奇怪,正待要问,柳氏却从外面出现,看着宋译道:“你伤未好,怎么起来了。” 说着,走到他跟前把一封信递给他道:“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我没看。” 宋译因为那两日对她的误会怀疑心生愧疚,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父亲去之前,难为你代我照顾他,使他不至于一个人悬着心上路,这是你的好处,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说着,叹了口气拆看信封,只见里面用草书写着:“柳氏已经成了府上主母,为父知道你看不惯她,但是,你眼里但凡有我这个父亲,就好好待她,养她终老,也不枉你我父子一场。” 字迹很是潦草,看那笔锋,甚至有后力不济的感觉。怨怪只捡要紧话写,恐怕那个时候的宋年,连提笔都难了。 看完,唏嘘感伤了好一会儿,这才把信递给柳氏道:“这是父亲的嘱托,他最后的心愿,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他完成。你放心,自此刻起,我会把你当母亲侍奉,只要你不做对不起父亲的事儿,我就不食言。” 就在这时,管家进来回道:“公子,府上小厮各处管事都已聚齐,都在前院儿等着公子训话。” “来得好。”宋译眼神一凝,对旁边的下人道:“扶我去前院儿。” 一行人匆匆朝前院行去,柳氏细细回味着宋译方才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不知为何,心突的跳了一下,也匆匆朝前院赶去。 。。。。。。。 。。。。。。。 燥热的空气中,前院里,宋府的小厮站了一大片。 乌乌糟糟的,都在交头接耳说着话。宋译一行人过来的时候,竟没人发觉。 管家见此情景脸黑了黑,平日里单个训话不觉得乱,可如今一群人聚在一起,竟然成了这么一个局面。在宋译森然的眼神中,一缩脖子猛咳嗽几声,那因没察觉人来依旧说的欢畅的几位仁兄这才回过头,看到黑着脸的宋译和恨不能一头撞死的管家,登时一缩脖子低下头去。 眼睛朝人群中扫了一圈,宋译眉头皱了皱,登时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沉着脸问管家道:“人都到齐了吗?” 管家在人群里看了会儿,这才抹着汗道:“公子,人都到齐了,这两天外头不太平,大家伙儿很少出去。” “袁长,认人。” 一声沉喝过后,袁长几步下了台阶,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儿,很快走到一个低着头的小厮跟前,那小厮感觉到前头的眼神,把脑袋又往地上低了低。 “抬起头来。”一声沉喝过后,那小厮一脸恐慌的抬起头,袁长细细的打量两下,揪着他的衣领扯到宋译跟前道:“大人,就是此人在大人的汤药中下毒,我保证没认错。” 此言一出,那人脸色一变,猛地推开袁长就要夺门而逃。而众人也是一片唏嘘,下毒?这可了得! “拿下!”宋译一声断喝,程梵和窘恼不已的袁长二话不说拔刀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刚赶过来的柳氏在看清狼狈逃窜的那人后,登时白了脸瘫软下身子。 “夫人,夫人。。。。”跟着她的小丫鬟急急的唤着,宋译循声望去,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起身被下人扶着到柳氏身边,而此时柳氏已经缓过劲儿来,看着宋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夫人大概中暑了,”宋译沉吟道:“扶回房里歇息吧,另外,请郎中过来看看。” 下人听令把柳氏搀回房间,柳氏的面色越来越惶恐灰败,最后绝望的闭上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滚落,坠入泥土瞬间无踪可觅。 柳氏被送回房间后,袁长和程梵二人已经押着那人跪到宋译跟前。宋译俯下身子细细打量,眼熟,却不记得他的名字。于是问管家道:“他叫什么,来府里几年了?负责哪方面的物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潘金莲 “他叫吕轲,是府里早一批的老人了。”管家抹着汗道:“平日里负责府上采买一应杂事,没想到竟然丧心病狂谋害主子。是我疏忽大意,公子我。。。。我无地自容啊!” “你有你要操心的地方,我都知道,你不必自责。”宋译说完,居高临下的看着吕轲道:“你在府上多年,想来府里待你也不薄,你为何下毒谋害于我?说出来,留你个全尸,你自己了断。如果不说,就交给衙门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被程梵和袁长押着的吕轲闻言不住冷笑,宋译眉头一皱,程梵就一个拳头砸到吕轲脸上,登时几颗牙齿带血一起掉了出来。 “别犯狂,”宋译俯下身子拍着他高肿起来的又颊,冷意十足的道:“弟兄们都是着甲之人,平日里杀个贼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再如此,一刀砍了你也是有的。不过看这情况,你似乎打算见了棺材在落泪?” 吕轲哼哼着别过头去不理他,宋译见状打个哈欠起身对程梵道:“吕轲,下毒谋害东宫侍卫统领,此事实在太过歹毒狠绝,其人交由东宫处理,不必再送到祥德府衙。” 抬头看了看天上发白的太阳,对着院子中立着的其他人道:“都散了吧,日后,各司其职不要生事。不然,我就算想把你们留在府里,也只怕不能够了。。” 说完,由下人扶着朝内院走去,途径那片青竹林,无端想起以前和乞还在里面闲坐吃酒的恣意往事,一时间很是感慨光阴如箭。 这一辈子,只怕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进入内院,着人去问了下柳氏的病情,听说无恙后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里。半躺在凉榻上,思索着吕轲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刚才在前院,柳氏那绝望灰败的脸色,那躲闪的眼神,似乎又告诉着他什么。 晚间时候,杨云轩来到府里找到宋译,笑道:“没想到你也有遭人谋杀的一天,我以为我一直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你也是。” “你我是不一样的,”宋译把手里的书撂在一旁起身道:“你好歹知道杀你的是谁,有何目的。我呢,事事需要查,现在还糊涂着。” 杨云轩闻言看着宋译,迟疑良久方道,“那个对你下毒的人,我已经看过了,我认识他。” “什么?” “昨天,我来探视过你的伤情,准备离开府的时候。。。。。。。” 倘若只是柳氏与下人偷情,那他一太子确实不该把此事告诉宋译。可如今,已经由偷情延续道谋财害命了,若再不说,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 。。。。。。。 与此同时,柳氏房间。 “你说什么?被带出府了?有没有问被带去了哪里?” 躺在床上的柳氏直起了身子不住的摇晃追问那小丫鬟,小丫鬟被她吓得汗出了好几层,小心的回道:“听说被送到了太子府,这样祥德府衙也不好再插手干涉。夫人为何这么急着要找吕轲,他可是害公子的。。。。” “闭嘴!” 一个耳光打过去,小丫头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用手捂着肿起的嘴委委屈屈的流泪。 柳氏起身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儿,却一直想不出解决之道,就在这时,外面下人高声道:“夫人,太子殿下和公子一起来看您了。” 此言一出,那小丫鬟恐柳氏再动手打自己,忙擦干眼泪爬了起来,低着头去倒茶。 柳氏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迎了出去,杨云轩和宋译双双走了进来。 “柳掌柜,吕轲全都招了。”宋译冷笑着给柳氏改了称呼,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看着她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看在父亲晚年宠爱你一场,我给你这个机会。” 柳氏眼神躲闪着低下头去,敛下心神复抬起头委屈道:“他招与不招,与我有什么关系。看你这意思,莫非他招出了我?是了,我前些日子丢了个手镯,怀疑是他偷的,一时不忿打了他几巴掌骂了他几句,他心里气不过,想拉我陪葬也未可知。” “好一个善于狡辩的潘金莲。”宋译冷笑道:“你与吕轲合谋下毒害死我父亲,吕轲都招了,你还装作不知?你给他提供毒药,他想法子下毒,你以为我不知道?” 此言一出,杨云轩吃了一惊,他刚才没对宋译说这些啊,宋译这些念头是哪里冒出来的? “是他诬陷我,我没有。”柳氏兀自强硬。 宋译想了想,笑道:“他诬陷你?那你来到相府后,几乎把府里小厮都勾搭尽的事儿也是他诬陷你?他还说,府里那条平日里看门防贼很厉害的狗碍着你与人偷情,你怒向胆边生毒死了那条狗也是他诬陷你?你好狠毒的心,毒死狗还不算,连人也要害,害死我父亲没多久,就要害我。”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下毒毒那条狗,我只是把毒药给了吕轲,下毒的事儿都是他来做的,我什么都没做。” 此言一出,在宋译了然的眼神中紧紧的捂住嘴巴。 “你承认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合谋害的人了?”宋译问。 “我。。。。” “是你害了我父亲?”宋译继续追问。 柳氏后退不及,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凄然笑道:“是又如何,是他早年种的恶果,我害他,是他活该。当初他和我已有了男女之事,却娶了别的女人为妻,我没办法带着孩子嫁给别人。因为失了身,在夫家成日里非打即骂,孩子也早早的惨死。他害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我杀他算什么,如果不是没这个能力,我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 宋译和杨云轩闻言四目相对,一时间眼里的震惊悲痛难以用言语形容。凡事皆有因果,只是这果报,对彼此来说未免忒惨烈了些! “我有心遵从父亲遗命侍奉你终老,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看着眼神狠毒的柳氏,宋译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想被送官游街的话你还是自己了断吧。你自己想想,如果让你的那些姘头看到你如此蛇血心肠,会怎么想你,又会怎么急于与你撇清关系。与其被万人唾骂嫌弃,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干脆。” 说完,和杨云轩双双走了出去。 “你是怎么想到丞相是被他们害死的?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都是假的,是我诈她的。”宋译不无落寞的看着头顶的暮色,苦笑道:“可惜,现在已经成了事实。父亲一生英明,没想到,临老,却过了一把武大郎的瘾。罢了罢了,生活中永远都有理不清的是非曲直,永远都有少不了的陷害倾轧,人活于世,想活的更好,除了挺身迎着,解决问题,还能怎么样呢?” 夜风起,一条绳子悬于梁上,柳氏把小丫鬟打发出了房间,自己踢开凳子了解了这一世的xing命。 这一世已经过完,或怨或恨,那都是下一世的恩怨了。 第一百六十章 卖宅 文帝十三年,多事之秋。 先是连着几个月的干旱,好容易想法子把旱灾熬过。紧接着京郊附近就连下了几日的大暴雨,暴雨成灾,房屋倒塌稻田被淹,一时间民不聊生。 在丞相的提议下,朝廷把练兵的银子拨出来去稍富庶的地区买粮济民。没想到,粮食尚未回来,瘟疫竟先来一步。 边境蛮夷虎视眈眈,朝廷成王野心勃勃,云泽有爆发了农民起义,大安朝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偏这个时候,一直苦苦支撑局势的丞相宋年也故去了。 “宋译,父皇今儿宣我进宫,说云泽起义已经被镇压了。” 从皇宫出来的杨云轩急急的跑到宋府,对查看府内账务的宋译急急的道:“听太医院的人说,再给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能找到抑制瘟疫的法子。你说这次,咱们是不是能熬过去?” 看着杨云轩年轻充满期望的眼神,宋译起身微笑道:“这次危机,大安朝能熬过去。说起来也有百年基业,不是说倒就能倒的。只要为君者自己不混庸任用奸佞,自己不因美色误国荒于军政不漠视百姓。大安朝以后的日子自然还长着,只是殿下,很多事,不好说。” “你什么意思?”杨云轩不解的问:“难道哪里又出了什么事儿?” “殿下先别管别的事儿,你不觉得,自己已经有大麻烦了吗?” “你这话怎么说?”杨云轩脸上的表情越发茫然。 宋译来回走了几步,思索着措辞。过了好句才道:“云泽?你还记得吗?云泽起义的那个理由。天子昏庸,导致天怒,若想国泰民安,需得退位让贤!云泽起义不被镇压,受威胁的是你父皇。云泽起义被镇压,受威胁的可是你啊。” 杨云轩恍然,想起那日宋译给他分析云泽局势时候的那些话,登时脸色变了。 “该怎么办呢?”杨云轩来回踱着步,却苦无思绪。宋译也在一旁大皱眉头,说真的,他一时也想不出好法子。最后只得叹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该来的你挡不住。既然没办法解决,那便先迎着吧。未雨绸缪固然重要,但泰然处之也不可缺少。” 杨云轩心事重重的离了府,临走前再三问宋译何时回东宫理事。好歹是东宫侍卫统领,倘若一直窝在自己家里成何体统。 宋译苦着脸把一大堆账单推给杨云轩看,“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恨不能把这个府给卖了,下人全都打发了,免得成日里下人的花销比主子的还多。” “那。。。要不就卖了吧。”杨云轩在一旁蛊惑道:“我府不远处有个很不错的小宅子,环境清幽大小正合适,听说那家人要搬走,你若打算买,我就派人去说。” “我敢吗?”宋译气哼哼的道:“父亲尸骨未寒,我就变卖他的家产,世人岂非要骂我是败家子儿?” “你这个人,什么时候竟在意起世人的眼光了,”杨云轩鄙夷道:“自己怎么舒服便怎么过,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告诉你,这个府,这么大一群下人你若留着的话,只怕它会拖死你。”说完,又换了衣服蛊惑的表情道:“搬到太子府附近吧,你看,我最近大概惹上了麻烦事儿。你不在府里撑着,我寻遍全府没找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再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闲着烦了也没兄弟陪你喝酒,守着这么大的空宅子有什么意思。” 宋译本来就不耐烦这么大的家业,听杨云轩如此多,登时也觉得很烦。 于是道:“我把管家叫来问问,如果他没有一头撞死在我面前的意思,那你便找人给他谈。”说完,边吩咐人去把管家叫来边对杨云轩叹气道:“倘若家中人丁兴旺,这么大的宅子自然也无所谓。如今家里上上下下就我一个主子,想来确实很没意思。” 很快管家小跑着走了进来,抹着汗朝杨云轩宋译施礼后,宋译笑眯眯的征求他的意见。 管家一听,登时变了脸色道:“公子不可,自古人们一直都倾向于置办家业,您怎么反其道而行要卖呢?自古卖家业者,为大不孝。公子若真把宅子卖了,难道不怕朝中大臣笑话你,说你是因为无能不会理家,这才把宅子卖掉图省事。” “随他们说去吧。”宋译揉了揉发僵的脸道:“我打算把太子府旁边那处宅子买了,虽然小了点儿,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起来很方便。我如今在东宫当值,来回跑着理事实在太费心力。” “可是。。。。” 杨云轩看不下去了,主子做个决定,你一个下人说七说八做什么,照做就是了,哪里这么啰嗦。 登时不悦道:“如果是我命令他败家呢?我让他卖宅子散家仆,谁敢说什么。” “这。。。。。”管家不住的抹汗,看样子今儿天实在太热。 “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回府让他们去和府那边的邻居交接。我出面,看谁敢说什么。” 说完,气哼哼的走了出去。 宋译见老管家气的直打哆嗦,忙笑劝道:“就算搬过去,您依旧是府上的管家,府里您看得上的小厮丫鬟,你也可以挑几个带过去。勤俭节约乃治家之本,府上就我一个主子,却动用如此多的人力,占用这么大的地界,遭人妒的同时自己也麻烦。” 好说歹说在,这才劝的管家勉强点头。宋译长长的出了口气,收拾收拾打算明日就去太子府任职。至于卖房子搬家的事儿,让管家指挥着办就是了。 这么大一个宅子,卖了的钱买个小宅子还绰绰有余,到时候,自己若手头紧需要办事,也不至于囊中羞涩家中也羞涩。 其实宋译还有更深一层的顾虑,倘若将来生了别的什么变故,不得不离乡背井亡命天涯的时候,没个银子是不行的。大宅子带又带不走,出事的时候临时变卖只怕也来不及,不如早作打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博弈 “你看看,这算什么?” 翌日,刚进太子府,杨云轩就把宋译叫过去递给他一封奏折,宋译打开一看,见内容和自己猜测的无疑,朝中大臣一个个兼职干起侦探来,纷纷推理起云泽农民起义一事的根由了。 无一例外,都纷纷觉得云泽起义有大阴谋。更无一例外,都把怀疑的目光射向太子杨云轩。 在宋年去后,朝中大臣意见第一次这么统一,其中虽有杨云轩自己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因为太子眼馋君权一事乃大不孝,对于大不孝的人,自然不能姑息。 宋年死后,本来散沙一片的朝堂,因为各种小心思聚到一起,造出一股不容小觑的声势。 “父皇一早就把我叫进宫,不由分说把我骂了一顿。我还没辩解,就把这个奏折丢给我看,让我回来看明白了,另写一封给他个合理的解释。” “殿下打算怎么办?”宋译问。 “别问我,我不知道,烦着呢。”杨云轩孩子气的选择逃避,见他如此,宋译暗暗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杨云轩突然又满怀希望的看着他问:“宋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殿下真想知道?” “废话。” 宋译闻言微微一笑,很随意的把手中奏折丢到地上,然后很从容的用脚踩了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杨云轩吃了一惊,急道:“我晚上还要把这封奏折连带着我的解释一起呈给父皇,你把它踩烂了,我拿什么给父皇。” “这里边说的都是屁话,既然是屁话,为何不能踩!”宋译冷笑道:“这封奏折不必给陛下,直接派个小黄门送到写奏折的大臣家中。也别说是从太子府送去的,这上面的灰尘脚印,他也许会把这当做皇上的态度。一时间,不敢再冒然上书也未可知。” “这。。。。。合适吗?”杨云轩依旧有一些迟疑。 宋译走向杨云轩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你且安心就是。皇上不是让你给他一个解释吗?殿下还不赶紧把自己的委屈写到折子里,派人在天黑前送进宫。” “管用吗?”杨云轩满腹狐疑。 “不管用。”宋译答得很干脆,“但是这是你的态度,现在满朝文武以及陛下的眼睛都盯着殿下,你必须得表态。而你的表态,就是把自己的委屈写到折子里,信与不信是他们的事儿。” “万一他们不信呢?” “压根儿就没指望他们心。”宋译眼神一凝沉声道:“殿下只管照做,此后,就算您被关进大牢,我也能保证您毫发无损的被人迎出来。至于成王,火玩儿的这么大,自己的衣裳也该烧个一星半点儿了。” 事实证明,杨云轩诉委屈的本事确实比写故事的本事强太多了,这是看完杨云轩折子内容后第一个念头。 感慨完毕,拍拍杨云轩的肩膀道:“殿下,快送进宫去吧,就算陛下不信你,这内容也够他晚上躲在被窝里哭几嗓子了。” 杨云轩闻言这才带着折子准备朝宫里赶去,走了一两步,突然问宋译道:“你不陪我进宫?” “不了。”宋译微笑道:“我和云先生之间还有事,他的镯魂打算在疫情退去后搬上戏台,现在非要拉着我提点意见。说起来,都是我当初那首诗闹得,他非把我引为知己,我也没办法啊。” 杨云轩闻言表示理解,宋译看着他坐上马车,看着马车朝皇宫方向赶去,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叫小三去我房里一下。” 秋叶飘零,肃杀难掩。 得信儿额萧三匆匆去到宋译房里,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本以为宋译今后再也不会有事吩咐自己了,谁知他竟然不计前嫌。 “萧三,有件事,需要你去做。”萧三进去后,没有点蜡的房间里,宋译的表情很模糊。 “大人尽管吩咐,我万死莫辞。” “我不让你死,但有点风险。我本想着找别人,但这府里你的资格算是最老的了,此事除了你,我想不出来还有谁更合适。”宋译的声音显得很淡漠,此时外城流传瘟疫,许颖是因为萧三告密的缘故这才假死逃往外城,说不怪萧三,那是家的。 萧三自己也知道昔日犯下的过错不能轻易被原谅,神色一凝单膝跪下道:“大人请讲,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为大人分忧。” “你知道哪里有死士吗?”宋译的声音传了出来,“不是那种一事败就抹脖子吃毒药的死士,我要的死士,是受刑到死依旧不松口的死士。这场戏,既然杨云成先拉开序幕,那咱也不必再跟他客气了。玩儿心机,谁怕谁!” 。。。。。。 。。。。。。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杨云轩回到府里,径自去找了宋译。 “皇上怎么说?” “父皇没说什么?看了我的折子后,就然给我回来了。”给自己灌了口茶的杨云轩抹嘴道:“临走的时候,父皇问我他早上给我的那封折子何在?我告诉父皇,已经派人给了些那封折子的蒋忠。如此不经旨意就行动,没想到父皇也没继续追问责怪我。” 宋译神色微松,笑道:“殿下,由此可见,皇上心里还是偏你这个儿子。既如此,后来的事儿就好办了。” “真的?” “当然。”杨云轩看着杨云轩,和声嘱咐道:“杨云成不会就此罢休,也许会有很大的事情发生,希望殿下能做到泰山压顶不变色。熬过这一阵,我会让杨云成为这次博弈付出代价。” “好,我信你。”杨云轩咬着下唇很庄重的点了点头。 杨云轩离开后,宋译躺在床上,把自己针对杨云成的计划细细虑了遍,反复了好多次,这才沉沉睡下。 政治博弈,永远都是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先发制人者未必是最后的赢家。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太子府之危 大臣第一拨上书就此没了声息,太子府得以有了两天的平静。 可是,身处太子府的人,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似乎有一场大风暴正在酝酿一般。 对此,宋译很干脆的搬出了前世大家耳熟能详的一句话概括给杨云轩听,即---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家再不安中足足等了三日,这场大雨终于在雷鸣电闪中夹杂着冰雹下下来了。 文帝十三年九月末,六部尚书率着满朝文武参劾太子图谋不轨,煽民作乱,有个别言官,煞有介事的搬出一些不算证据的证据。比如太子每天去逛青楼,其实不是去逛青楼,而是借逛青楼之名去会见云泽反贼之类的空论,比如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其实那些妇女是太子与反贼联络的中转站,太子以调戏妇女为幌子,把自己的指示悄悄塞给那女子等等等等。。。。。 “苍天可鉴,当初我确实是色心难耐才逛青楼调戏女人,他们可不可以别把我写的这么务实好不好。” 太子府里,杨云轩几乎要抓狂了,对着宋译连声大呼:“什么叫莫须有?这就叫莫须有,没有的事儿,凭空编出这些罪名来。连市井百姓听了都会置之一笑,父皇能信才怪呢!” “虽然折子内容大都很臭屁,”宋译坐在那里边递给杨云轩一杯茶安抚下他的情绪边道:“但是,这次殿下却躲不过了。” “为何?” “众言难辩,众怒难犯。”宋译自己吃了口茶后道:“如今瘟疫未解,边境未定。大臣们自己乱起来,分明是要撂挑子给你父皇好看。如果你父皇不处置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会集体回家关门睡大觉,至于国家大事,爱谁谁,他们不管了。” “这。。。。”杨云轩有些抓狂,“他们为何这么恨我?” “一小半受人蛊惑,一小半跟风,一小半吃饱了撑的,一小半想显示自己的力量。”宋译微笑道:“殿下可能要吃点苦头了,不过,离咱们翻牌的日子也不远了。” 说完,突然对杨云轩道:“云先生觉得这两天府里太压抑,说是要搬到我新买的宅子里做学问。我已经答应了,现在代他问殿下的意思。” “随你吧。”杨云轩整个人有些蔫蔫儿的,“他是客人,让他陪着咱们提心吊胆未免说不过去。你让人帮忙把他送到你的府宅,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咱们这次没有好好招待他,已经算是食言了。” “殿下可真厚道。”宋译微微笑了笑,然后对身后的袁长道:“照殿下的吩咐去做,如果云先生问起这里的谈话,如实告诉他就是。” 袁长走后,杨云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冯客也算是府里的客人,不如让他也去了吧,他们这些文人,平日里最敏感,府上出这么大的事儿,最提心吊胆的只怕是他们了。” 宋译文野皱眉沉吟道:“说来也奇怪,冯客虽然表现的很害怕,却依旧咬牙说要呆在府里与殿下共进退,我都有点佩服他了。” “他确实很不错,”杨云轩感慨道:“此次若能熬过去,我就把他当亲兄弟一样对待。” 宋译闻言只是笑笑,这就是杨云轩,谁对他好,他会记在心里,然后十倍百倍的对你好。 这是他的好处,也是他的致命之处。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他倾心对待。 。。。。。。。。、 。。。。。。。。 面对朝臣的铺天盖地的奏折,以及蛮不讲理的决心,文帝终于做了退让。 文帝十三年十月初,皇上以太子图谋不轨妄图篡位的罪名,派御林军将太子府团团包围,史曰-----围禁。 自围禁日起,府内所有人,不得再出府。而府外的人,不得圣谕,不能擅入。 慕容冲曾试图向文帝多次请求去太子府探视,都被文帝冷声拒绝。 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就是不许去。 在又一次碰壁后,慕容冲神情落寞的出了御书房,看着夜空上那轮弯弯的月亮,喃喃的叹息道:“事情就此已经成定局了吗?不应该啊,太子不好说,但宋译绝对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莫非他还有别的什么安排?” 想到这里,慕容不由的恼恨自己,都怪前些日子太过关注于瘟疫之事,也没抽个时间去和宋译交个底儿。如果不是担心瘟疫从城外流传到城内祸及文帝xing命,自己何必那么费心竭力。 真是冤孽啊! 想到这里,慕容冲看着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不无郑重的道:“这次只能靠你了,不管你是否早有应对之法,我都希望你能顶住并挽回败局。” 与此同时,已经化身成牢笼的太子府里,宋译和杨云轩正在下棋。 心不在焉的杨云轩把白子摆成一个又一个好看的图案,宋译边摇头便用黑子把白子围困起来,一吃一大片。 又一次看到白字被宋译捡走的杨云轩不悦的推棋道:“不玩了,没意思。” “如果让你赢呢?你还会觉得没意思吗?”宋译笑着起身道:“已经被围五天了,程老将军也真能沉得住气,他儿子也在府里没出去,他也不担心。” 这时在一旁守着的程梵撇嘴道:“他才不在乎我的生死呢,天下父亲大都狠心,听说这次,他还随着众臣过了一把参劾太子的瘾。如此冷血无情,向来可真是可恨可叹。” “你有我惨?”杨云轩冷哼道:“你父亲不过是无意中使你陷入困境,可我呢?他可是故意派大军围我。如果我真的行了恶事,他围我我也就认了。可问题是,我现在真的很冤啊!” “有多冤?”宋译打个哈欠问。 杨云轩想了想,闷闷的道:“六月飞雪。” “我还血渐三尺白绫呢!”宋译不由好笑道:“程老将军上折子参劾殿下,我只有一种解释,他老人家确实是想过一把弹劾当今太子的瘾,也想趁机试试咱们有没有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步。至于皇上派兵围太子府嘛,其实在我看来,此举已经很温和了。我本来做的心理准备是,大家一起被戴上镣铐押到刑部大牢里吃几天牢饭,与我想象的相比,现在的情况可真是犹如天堂啊!” “可你知不知道,府里快断粮了。”杨云轩闷闷的道:“今天管家来找我,说府里的吃食只能维持三天。三天一过,大家就得饿肚子。父皇不让任何人进府,也不让府里任何人出去,长此下去,只怕这一府的人都得饿死。” 第一百六十三章 闹市揭发 在太子府被围困的众人即将面临断炊绝境的时候,太医院向文帝禀说已研制出了抑制瘟疫蔓延的汤药。 文帝闻言大喜,圣旨下,北门微开。派两个小黄门以粗布蒙面提药出去找染瘟疫的百姓试药,成了,社稷之福。不成,再接再厉! 太子出事,成王急于表现,向文帝请旨出城查看疫情。 “外城各种不太平,瘟疫这东西,可不分你是不是王爷。”坐在龙椅上的文帝声音很诚恳,话语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可成王离储君之位只差这一步作秀了,哪里肯依,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嘴里说着什么‘亲近于民,安抚民心’之类的话,到最后,文帝似是被他闹得实在头疼。便打着哈欠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既然想去,那便去吧。只是一路上要小心,不要与外城灾民太过亲近,随从也要管制好,千万不要把瘟疫带到内城,不然,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 杨云成前脚离开,文帝起身吩咐刘成扶他去暖阁歇息,就在这时,慕容冲急急的走了进来。 “皇上,我刚才去太医院查过。据我了解,似乎还有几样关键的药材没找出来,此时贸然出城,倘若外城瘟疫蔓延进来的话,内城百姓势必遭殃。请皇上下旨立刻关闭北城门,等事定后再做打算。” 文帝闻言亲自过去扶起他笑道:“朕做什么事,自然有朕的打算,你操的是哪门子的闲心?” “可是,城门一开,势必生灵涂炭。万一蔓延至宫内,陛下的安危。。。。。” 慕容欲言又止,文帝似乎对他的关心很受用,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朕是真龙天子,小小瘟疫近不了朕身。倒是有一个人,也该吃些苦头了!” “陛下说的是谁?”慕容问。 “你只管看就是了。”关键时刻,文帝竟然卖起了关子。 。。。。。。。。 。。。。。。。。 武安侯府,内院。 “你说什么?成王要出城!这不胡闹吗!太监出城感染瘟疫直接砍死在外城了事,他一个王爷若感染了瘟疫,谁敢砍他!” “太医院说已经研制出了抑制瘟疫的药方,”给程又远汇报外面情况的小兵很恭敬的回道:“成王此次是带着汤药出城,他们自己也按时服用,出不了是什么事儿。侯爷,倘若此次成王成事,太子殿下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小侯爷此时也被困在太子府里,陛下不准府内外有交接,长此下去,府内缺粮,只怕。。。。。” “已经缺粮了。”程又远把玩着一把弓箭道:“陛下下旨围禁太子府太过突然,府里并没有提前准备食物。能撑到现在,只怕已经很难得了。” “那现在情况岂不是很危急?” “有什么好危急的,”程又远满不在乎的道:“被围禁的人还没急,咱们急什么。看他们接下来怎么办再说,横竖这个点儿,被围着的比在外面逍遥着的人安全。哎对了,传我的话,打今儿起,府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去。我总感觉事情要起变化,还是及早预防的好!” 。。。。。。。。。 。。。。。。。。。 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一队车马从北门去了城外。 同去的还有十几大桶密封完好的汤药,成王一脸仁慈的坐在车帘半掀的马车里,指挥着手下给沿途灾民派药送吃食,一时间,沿途还活着的那些百姓纷纷向着马车跪下,口中直呼‘活菩萨’‘活如来’。。。。。 杨云成虽然没有出言回应这些外号,但从那微显得瑟的脸上,看得出他老人家似乎很受用。 傍晚时分,汤药派的七七八八,而服用过汤药的百姓纷纷有了精神。能自己起身行走,能去到成王车前向他叩拜谢恩,一天的时间里,成王的威名响彻外城。 百姓把他说成是脚踩祥云,手执佛莲花的仙人,莲花一晃,上面的露珠就会化作漫天天雨降在人间。凡沾染了天雨的百姓,所得的瘟疫立刻好转。 回程途中,成王耳边听着沿途百姓的恭维欢送,脑海中却想象着百姓口中描述自己的仙人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仙人太过遥远,他能确定的是,过不了多久,他就是继杨云轩之后的太子。 只是,还有一件事必须得办,那便是杀掉杨云轩。 只有杀了杨云轩,杨云轩才永远没有和他争储君诸位的资格。让他逍遥活了这些日子,看来,是该动手了。 。。。。。。。。 。。。。。。。。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杨云成当着满朝文武拍胸脯保证那药能治瘟疫。 一时间,满朝沸腾,文帝大喜之余,下旨让太医院多熬这些汤药,开城门,施药救民。 连着一整天,祥德都城生机盎然,一片回光返照景象。 被大臣们吹捧的晕晕乎乎的杨云成身着蟒袍,骑着高头大马巡视一个又一个派药摊,想着越来越光明的前途,眼睛越来越亮。 就在这个时候,等着派汤药的百姓中,突然有几个很精瘦的汉子捡起地上的石头朝骑在马上的成王砸去。边砸口里边嘶哑着嗓音骂道:“杨云成,纳命来!” 这不是有预谋的刺杀,而是活不下去的临死拼命。他们不在乎能不能杀死敌人,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发出自己的一击,然后生死由命也无憾。 跟着杨云成的那些侍卫很快出手制止了他们,那几个汉子兀自不服的操着浓重的云泽口音凄声嚎道:“你这个伪君子,人面兽心的东西,你挑唆盐贩子吴贵造反,害得我们无家可归被打为贱民。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不过是住在云泽,没有参与造反,凭什么被你们拖累。。。。。。”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一时间满腹狐疑的看着骑在马上的杨云成,杨云成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平静厉声道:“来人,让他们闭嘴。青天白日诬陷于我,带回宫去我要亲自查问!” 说完,一脸羞恼的打马回宫,而那几个只会用石头砸人,用言语揭发劲敌的云泽百姓,此时已经被侍卫一拳打在嘴巴上,满嘴鲜血涌出,也顺带息了声! 第一百六十四章 舌战 “臣记得,云泽叛乱被平定后,陛下因为他们无故生事而将他们那一地区的百姓全都没入贱籍。下旨让他们五年之内不得离开云泽地界,不得从事参加科举不得从事上层劳动。” 御书房里,慕容冲给眉头紧皱的文帝回道:“这几个云泽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也曾去问过。他们说,是成王找人告诉云泽的大盐商吴贵,说天生异变各地民乱渐起,此时起义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绝好时机。动心的吴贵说动了云泽有实力的富户,唆使他们一起起义造反,约好事成后均分天下。” “成王对此怎么说?”文帝问。 “成王说绝无此事。”慕容冲叹气道:“臣又问了一会儿,得知那几个刺客都是云泽本本分分的小商贩,平日里买卖公平无大恶,谁知天降横祸,一夜之间,云泽莫名其妙有人揭竿起义,他们怕被牵连进去,都纷纷收东西不再做买卖。可没想到,盛怒的陛下竟然针对云泽所有百姓下了旨。。。。” 说到这里,慕容摇头叹气道:“如果是寻常的庄稼渔人,陛下的旨意只能使他们的身份低一些,别的没多少影响。但对于这些做小生意的商贩来说,陛下的旨意无异于要了他们的命。不得经商只许务农打渔便也罢了,可是,他们的儿子和女儿都得被收入青楼做ji女龟奴,他们的妻子只能从事媒婆拉线等卑贱遭人唾弃的活计这些规定,这使一直养尊处优的他们实在无法接受。” “同样的命运,为什么别人没有上京,偏偏他们几个来京含冤寻衅?”文帝拧眉冷笑道:“依朕说,他们骨子里就有造反的劣根xing。” “陛下,如果能活,他们何至于不远万里来到京城做毫无意义的刺杀?石头而已?砸的住高高在上的成王殿下吗?”慕容冲叹了口气苦笑道:“要刺杀成王的这几个商贩,实在是没活路没生趣了才如此啊。他们在云泽的妻儿因为xing情刚烈,已经不堪受辱选择自尽,根据他们现在一无所有的情况,重头再来只是一句空谈,这才合计好来京城找成王拼命。原是偷偷带着刀子的,谁知到半路的时候盘缠全花光了,而他们的身份不允许他们干活赚钱,无奈只得把刀子全卖了这才留下一口气儿来到京城。” “这些,你都是听那几个乱民说的?”文帝不动声色的问。 慕容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如你所说,他们来京是为了揭发成王,”文帝冷笑道:“可你有没有想到,以成王之狠,怎么会留着他们的命,让他们告诉你成王的罪孽?” 见慕容低头不语,文帝继续冷笑道:“朕来告诉你吧,成王觉得这几个人有问题,这才留着他们,想问出谁是幕后主使。你们这些人,花样一轮轮的出,都当朕瞎了吗!” 见文帝如此,慕容冲急忙跪了下去,深吸口气稳下心神道:“陛下有没有考虑到另一种可能,这些人在外面当着满大街百姓的面儿说成王是云泽起义的背后主谋,成王留着他们,想动用酷刑使她们签下受人指使才公然陷害他的押,然后昭告天下。如此一来,成王由最初的阴谋家化身为受了委屈的无辜者。这,也许就是成王留他们命的最好理由呢?” 见文帝沉思不语,慕容冲深吸一口气再接再厉道:“上次太子殿下被人刺杀,大家都怀疑是成王所为。陛下偏偏反其道而行,认为成王不会做引火烧身的蠢事。陛下的思想永远都异于常人,难道陛下不觉得,自己的思维模式已经被成王掌握了吗?”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是冤枉人与被冤枉的问题了,而是一场辩论。谁说服谁,谁就算赢! 慕容的话,使文帝极度凌乱,但还是不肯承认自己被人利用了! 慕容见他依旧迟疑,摘下头盔以头叩地道:“陛下,太子殿下才是您的亲儿子。同样的事,您不肯为自己的亲儿子多想想,反而一味为外人找借口,难道,真的不怕太子殿下寒心吗?太子府已经被围了十几日了,再不撤兵,一府的人都得饿死。太子殿下死了,陛下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痛心吗?您说过,您留着成王,提拔成王,是为了使太子殿下有危机意识,可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陛下真的还要留着成王这个棋子吗?”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静得只有慕容和文帝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过了好久,文帝重重的叹息一声,然后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慕容道:“朕没想着要太子死,朕只是觉得谴责成王的刺客有蹊跷而已。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朕也不好再为成王辩解。他冤不冤朕不清楚,但太子,朕一直相信他没有唆使云泽百姓起义。不是他没这个胆儿,而是他没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朕派兵围太子府,一半是被众臣胁迫,一半是想试试太子有没有自救的能力。他若有,朕就可以放心的把这个江山交给他,他若没有,朕少不得再在这个位子上坐个几年。” 说到这里,拍着慕容冲的肩膀叹道:“其实,丞相去了后,所有的政务都压在朕一人身上,朕突然觉得很累。这个时候,朕很想传位给太子,好自己躲到宫里做太上皇。可是,朕不放心太子啊,他身边有个比他聪明比他有魄力的宋译,朕如何放心得下!” 见文帝依旧如此忌惮宋译,慕容冲纠结了。 正准备开口劝文帝,这时文帝又道:“朕何尝不知道成王的野心?朕纵容成王,一方面是为了让他的存在使太子有危机感,好快点长大。另一方面,就是想看看成王这些年,触角究竟伸的有多长,等到时机成熟,再将他连根拔起。” 说到这里,文帝看着慕容苦笑道:“成王的野心与实力,朕已经看到了。可太子的成长,朕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发生在太子身上的所有危机,都是宋译帮他解决,他对宋译的依赖,比对朕更甚。他们这样,使朕想起了当初自己对丞相的依赖,朕对丞相的依赖差点铸成大错,好在丞相年纪比朕大许多,早早去了,这危机才随着丞相的去世消殒无踪。可宋译呢?他比太子小,比太子有心机,如果有一天,他想谋夺太子的江山,太子当如何应对!” “陛下,有些事,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何苦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呢!”看着文帝头上的白发,慕容有些心疼。 文帝苦笑着叹道:“连着提防两个有野心有实力的人,朕确实是累了。也罢,先除一个吧,另一个,朕也一定要在退位前把他除掉,朕要把大安朝的江山平平安安的交到太子手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帝王心术 “陛下,太医院研制出来的汤药,只能一时控制瘟疫,并不能根治。” 当天傍晚,得信儿的御前总管太监刘成急急的跑到暖阁,闷头跪下去又是气喘又是流汗的道:“那些喝过汤药的百姓,此时的瘟疫再次复发。而接触过他们的百姓和朝臣,已经不计其数。太医院更甚,此时已经到下了十之仈jiu。” “知道了。”文帝很淡定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刘成,然后往嘴里塞了个葡萄道:“没事儿就下去吧,朕今儿劳心费力累了一天,实在是没心情听这些。” “。。。。。。。。”文帝的态度使刘成有些抓狂,倘若文帝再不做出应对,只怕皇宫里人人都得和瘟疫大叔握个手。 想了想,刘成眼睛一亮,突然重新伏下身子道:“御前侍卫统领慕容冲,据说身子也开始有了不适。陛下,太子府外围的那些侍卫,也倒下了大半,陛下真的不管吗?” 听到慕容冲的名字,文帝左眉毛跳了下,随即用丝绢擦擦嘴道:“既如此,把慕容送到这里来,朕照顾他。至于别人,先晾着吧。” 见文帝如此没心没肺,刘成有些抓狂了,正准备再劝些什么,文帝突然开口问道:“成王呢?” 刘成想了想道:“成王殿下一直在审那几个在闹市污蔑他的刺客。” “他不知道瘟疫因为他的缘故,已经肆虐皇城了吗?”文帝的声音满是杀机,刘成一缩脖子不敢直视文帝的眼神,只是很老实的回道:“知道,但看成王殿下的意思,似乎审刺客最为重要。他说,药方出问题,那是太医院的事儿,就算大家被瘟疫害死,那也是受太医院拖累。” “好,很好。”文帝闻言冷笑数声,“让他审,朕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审出个子丑寅卯来!” 。。。。。。。。。 。。。。。。。。。 双腿皆已被打断的几个汉子气息奄奄的被杨云成的侍卫拖着进到杨云成所在的毓秀宫。 “打算招了吗?” 杨云成高高的坐在椅子上,一双手死死的攥紧椅子把手,充血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几个壮汉。 几桶凉水照着他们几个人趴的地方泼了去,血水相和中,其中一个汉子睁着朦胧的眼睛抬起头,看到头顶的杨云成后,微微一笑,然后又昏了过去。 “妈的,谁让你们打这么狠!现在倒好,他们就算想招,也没力气了!”见此情景,杨云成气的站了起来,随手拔起一个侍卫的佩刀就要对着地上的一个人砍去,刀没落下,那被拔刀的侍卫却软软的倒了下去。 瘟疫来了,毫无征兆的进入毓秀宫。所有的人都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而成王,更是夸张的退了四五米,然后躲在屏风后面探头看着凄惨可怖的大殿,年轻的脸上尽是绝望。 他可以认为瘟疫与自己没关系,但别人不会认为。如果不是他出城了一圈儿,信誓旦旦的保证疫情已经不能对大家构成威胁,大家的防范心理也就不会减弱,瘟疫也就不可能流传如此之快。 这次,就算文帝再昏庸,只怕自己也逃不过去了。 。。。。。。。。。 。。。。。。。。。 头重脚轻的慕容冲被几个一脸认命的太监扶着进了暖阁,文帝看到他脸色苍白,登时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几步迎上去接过慕容冲,丝毫不顾忌他已经染上了瘟疫。很谨慎的把他扶到榻前,那小心的样子毫无帝王风范,此时的他,不是皇帝,而是慕容冲的恋人。 “谁都想到了,独没想到你会感染上瘟疫,这两天,你并没有出宫啊!”文帝的声音里满是纠结,“你身边的人,也都没有出过宫,而那些出宫派汤药的小太监,也根本没资格接触你,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见文帝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慕容冲哭笑不得的道:“陛下先离我远一点,听我说。” 文帝闻言非但没有远离慕容冲,反而恶作剧一般往靠在靠枕上的慕容冲凑了凑,笑道:“说吧。” “事关龙体,陛下别开玩笑。”慕容冲往里边挪了挪,和文帝岔开一段距离后喘气儿道:“我曾去见过刺杀成王的那几个刺客,而那几个刺客都是混迹在得瘟疫的百姓之中这才得以进城,他们感染上了瘟疫,我自然也有可能感染上。还有一种可能,宫里出去的小太监也不少,人传人,怎么着也能轮到我。陛下,这次只怕这一劫咱们躲不过了,大安朝,只怕也躲不过了。” 说到这里,眼中浮现一丝苍凉落寞,闭眼又喘了会儿苦笑道:“陛下这些年,高低待我不错,为了我,连皇后都冷落了。我知道陛下的心思,也一直很珍惜。这些日子,虽然与陛下政见不合,但都不影响我对陛下的心。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陛下,如今,所有的努力因为一场瘟疫付诸流水,想来也是天意。罢了,与其太太平平的大家置气玩儿心思,不如都随着这一场瘟疫化风逝去。这次,只怕大家都躲不过了,陛下也不必再忌惮成王,无需纠结宋译,不必挂怀太子。。。。。。只怕,大家都会死在这几天了!” 见慕容话里有诀别之意,文帝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道:“咱俩的政见,不合就不合在宋译和太子身上。从一开始你就觉得我不该不相信丞相,觉得我不该对一个孩子起戒心,可是,我的担心,你们哪个能切身体会呢!罢了罢了!” 就在这时,刘成在外面回到:“陛下,程又远程将军,吏部左侍郎韩进,兵部左侍郎甄览,翰林编修许士林等大臣在外面求见陛下,请陛下下旨,严惩害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成王。” “哦,”文帝撇了撇嘴道:“终于来了!” 说完,起身道:“就说他们的事儿,朕准了。他们离开后,你派人把成王给朕抓起来,关到宗人府大牢,择日再做处置。” 刘成匆匆离开后,文帝乐看着一脸倦意的慕容冲笑道:“你好生歇息会儿,我去把治瘟疫的真正药方发放出去,药材很普通,哪里都能找到。大家得到药方,有气儿的赶紧去采来治病,不出三天,只要没死,都会无大碍。” “这。。。。。。”慕容有些吃惊,“陛下怎么会有治疗瘟疫的药方?” “是张太医的。”文帝笑道:“其实在杨云成发动满朝大臣逼迫朕处置太子的时候,朕就已经对杨云成起了杀念。你以为朕为何会轻易准他出宫给百姓派药让他大肆收买人心?如果不是药方有缺陷,朕怎么会把这个‘好机会’给他?张太医的药方和太医院的药方同时研究出来,唯一不同的是,太医院那帮老狐狸,第一个找的是杨云成,而张太医,第一个告诉的是朕。”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卿悬心 当刘成带着几个小太监去毓秀宫的时候,状若癫狂的杨云成正追着那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求拥抱。 刘成哭笑不得的看着这闹剧,很奇怪昔日沉稳多谋的成王爷,竟然也会有如此荒唐的时候。 “殿下,别闹了。”那女人一脸紧张的躲过他伸过去的长臂,二话不说跑到刘成身后抖个不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杨云成才注意到有人来,一脸不耐烦的走过去,冷睨着抄手立在当地的刘成等人问道:“何事?” 刘成微微冷笑了下,随即清了清嗓子道:“圣谕,成王狼子野心,先是勾结云泽盐商意图造反,后是勾结大臣陷害太子,继而急于建功害得外城瘟疫蔓延至内城。桩桩件件,都可以说是罪无可赦。故,即日押往宗人府,待诸事过后,再做处置。钦此!” 说完,也不堪杨云成的表情,朝左右唯一使眼色,登时有两个小黄门上前把镣铐套在杨云成的手腕上。 。。。。。。。。 。。。。。。。。 一张药方变成室十张,十张药方又变成一百张甚至更多。 大家纷纷照方抓药或采药,身体好转的帮没力气抓药的人熬药,然后给其喂食。一切的一切,皆在举手之间,一起经历了生死的人之间,并不存在一丝计较与介怀。 与此同时,一直滞留在京城不远处的粮队得知疫情被抑制后,也纷纷赶车到外城,把粮食分发给京郊那些幸存的百姓。 因为此时大家皆已认定是杨云成挑唆云泽盐商吴贵造反,太子只是无辜替人背了黑锅,所以被围禁了不知多少日的太子府终于开放了。 饿的皮包骨头的厨子风一般跑出府,手里提着粮袋和菜篮子,腰上悬着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饿啊。 太子府里,独自咕咕直叫的宋译给杨云轩讲述事情根由,“当初我派萧三出府时,就已经吩咐他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把唆使云泽盐商叛乱的罪名往杨云成脑袋上引,虽然萧三脑子有时候不大好使,但照章办事却很沉稳。加上他有很广的人脉,所以把这事交给他办我最放心。现在看来,他果然不负我望。等他回来,殿下可要好好赏他,不要因为他昔日的过错而对他冷淡。” 杨云轩边弯着腰趴在石桌上边对宋译道:“可他害了你的女人,就这么算了吗?” “许颖?”一时之间,宋译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二话不说跳了起来。头重脚轻间问杨云轩道:“马棚在哪儿?” “噗!“程梵在一旁撑不住笑了,“大人三天前还随大家一起去马棚杀了最后一匹马供一府的人分食,现在竟然忘了马棚在什么地方。” “额。”宋译站在晚秋的风里瞬间凌乱。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马叫穿云破雾而来,宋译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朝外跑去。也没看骑在马上的人,一把把他推了下去道:“这位仁兄,借马一用,我身上这些。。。。。咦,慕容?” 从地上爬起来的慕容哭丧着脸道:“我病刚好,就因为记挂你们来看看,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吗?” “我。。。。”宋译很牙疼的抽了口冷气,程暮当初是诈死的事儿,只怕只有柳妈和他知道了,慕容冲和杨云轩一行人固然是兄弟,但经过上次萧三背叛一事,宋译还是决定留一手。至少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能再被他们给盯上,万一将来有一天大家闹掰了,哪个倒霉孩子和文帝一样无节操无下限,用许颖来左右自己那就可恨了! 这样想着,便强忍住对许颖的担心重新翻身下马挤出笑道:“被关了不知多久,我很想呼吸下祥德的空气,一时忘情,慕容兄莫怪莫怪。” “祥德还有什么好空气,”慕容冲拍着他的肩膀道:“到处都是滞留不散的腐尸味儿,要多难闻就有多难闻。现在御林军正在四处找尸体,然后把尸体堆在一起挖坑埋了呢。” “埋了?”宋译奇道:“为何不烧掉,那样岂非干净省事。” “你死了尸体被人用火烧你乐意啊。”慕容冲瞪了他一眼。 “我很乐意。”宋译把胳膊搭上他的肩膀笑道:“烧了干净,不臭不被虫子咬,风一吹,化灰飞了,多好。” “好你妹啊!”见他越说越荒唐,慕容越发没好气的道:“化灰,你还化蝶呢。别啰嗦了,跟我进去,有一件大麻烦事儿还需要解决,不然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宋译看着眼前这匹枣红马,实在是挂心程暮的安危,正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间袁长有气无力的朝外面走来,便叫他快走几步笑道:“给你钱,你骑着这匹马买些吃食,然后帮我去外城亦庄找一家人。那家人才搬到亦庄没几个月,他家男主人几个月前死了,只有一个女人和一双儿女过活。你去问,应该能找到。找到后,帮我看一个人。。。。。。” 说到这里,看着袁长道:“一个女孩子,十三岁左右,长得很好看,处事也很淡定。看到后,帮我问她过的好不好,让她照顾好自己,就说过些日子,我得空就去看她。” 袁长见宋译最后几句话说得很是不自在,便笑道:“是准夫人吧?大人放心,我一定把你的相思带到。” 宋译闻言脸色一变,环视了下四周后揪着袁长的领子急急的道:“这件事谁也别告诉,你若干多嘴,当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见他如此着急,袁长忙吐舌头笑道:“我不说就是。” “谁也不许说出去,除了我。”宋译珍而重之的又嘱咐了一句道:“就算是林立程梵他们,你也不许说。嘴巴给我闭严实了,不然想升官发财有出息,等下辈子吧!” 宋译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袁长这才感觉到他不是说笑。登时也整容道:“大人放心,这事儿大人不让说,我就会让它烂到肚子里。” “既如此,去吧。” 宋译这才请舒口气,看着马远离视线后,方抑制住肚饿闷闷的朝府里走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胁天子 太子府里,宋译的院中,慕容冲对饿的头昏眼花的杨云轩叹道:“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没想到,成王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按理说,他所有的事儿加起来,砍他十次脑袋也不为过,谁知朝中竟然还有一半以上的大臣要保他xing命,说什么成王之罪并无确切的证据,如果皇上执意要杀成王,他们就会集体跪在成天门外示威,至死方休。” “这也太混账了!”杨云轩气的一拍桌子,刚好过来听全这些的宋译也道:“确实够混账,明目张胆的威胁天子。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又不是大明朝,他以为皇上会吃这一套。” “事实证明,陛下确实吃这一套。”慕容冲哭丧着脸脸道:“这些日子,因为天灾**,朝政荒疏的厉害。加上丞相亡故,陛下越发觉得力不从心。如果那些大臣也撂挑子不干,那朝中真正干活的人越发没了。陛下已经下旨安抚他们,以暂时不杀杨云成为由,劝他们各自回衙门养着。” 此言一出,杨云轩脸色一变,登时怒道:“这算什么,君无君权,臣无臣样,长此下去,逼宫篡位这样的事儿只怕他们也敢做。父皇怎么可以向他们服软,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道一直把他们当大爷养着不成。” 慕容冲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被杨云成所笼络的那群人,在朝中都是有实权的,他们若撂挑子,咱这大安朝政只怕会因此瘫痪。让吏部临时换人固然可以,但要让他们重新适应流程还需要花费些时间。这些,经历了天灾**的朝廷根本折腾不起啊!” “那就等缓过来今儿再一个个收拾他们。” 杨云轩话刚出口,突然一个白面无须的公公娇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对着众人拜倒道:“笑的给太子殿下,慕容大人,宋大人请安,刚才,吏部尚书姚运等人,又在承天门前跪着示威了,说。。。。说。。。。。”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一气儿说利索随便你结巴!” “他们说,让陛下放了成王恢复王爵,不然,就一直跪下去。” “这么快就开始得寸进尺了。”宋译在一旁大皱眉头,那公公接话道:“他们说,这是趁热打铁。” “我看这是趁火打劫。”杨云轩怒了,起身道:“父皇怎么说?” “皇上一时拿不定主意,叫小的来请慕容大人回去再作打算。”说完,看了面黄肌瘦的杨云轩一眼道:“皇上还说了,如果太子殿下不因为他兵围太子府一事生气的话,也可以去宫里共同商议。” “啰嗦什么,立刻进宫。”杨云轩二话不说拍桌子起来,就在这时,厨子和杂役很不合时宜的端着几样菜肴送了过来。抬头看去,素菜荤菜分散开来,荤菜油嫩喜人,素菜也散发着属于自己的香味儿。杨云轩见状,很用力的咽了下口水,对着慕容冲和那太监干笑道:“二位先去吧,我。。。。我随后就到。” “。。。。。。” “。。。。。。” 慕容冲和那个太监离开后,宋译杨云轩程梵等人二话不说围了上去,个个如狼似虎毫无仪态。 换了几次托盘后,众人方满意的抹抹嘴,杨云轩边招呼宋译换衣服边让程梵找管家重新弄辆马车备马,宋译摆摆手道:“我就不去宫里了,我的意思,那帮目无君主的东西,先一顿板子打下去,让他们受些皮肉之苦。把带头的几个打昏死过去,到时候群龙无首的闹市大臣就会散去大半儿,大半儿人离开,剩下的老顽固,他们喜欢跪,那就让他们跪着,我有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杨云轩问。 “让他们求着回去干活,并带头喊着诛杀成王的办法。”宋译凝神道:“还咱们受了这些日子的苦,无论如何他都该买单了。” 就算是垂死挣扎,也该有个限度。保住一条命本分些就好,竟然还敢异想天开恢复以前的待遇。倘若文帝再退一步,岂非要威胁文帝把杨云轩废了改立杨云成为太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岂能姑息纵容!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书翁之意只在鸭 暮云合璧,杨府新宅。 宋译在晚风中缓缓的走着,宅子虽然没有相府大,却很是精巧别致。该有的景致应有尽有,不该有的也在宅子里凑了热闹。比如,篱笆后面那一群呱呱乱叫的鸭子。 “咱又不开烤鸭店,你弄这么多聒噪神做什么?”在此起彼伏的鸭声中,宋译很头疼的对跟在后面的管家道:“云先生每天都要做文,这群畜生如此聒噪,岂非扰了他的思绪。” 管家哭丧着脸摊手道:“这就是云先生叫买的,他说,做文的时候太冷清不好,他写东西的时候喜欢周围有动静。” “那你直接请个乐师回来,先生做文章的时候,让乐师在一旁弹奏岂非雅妙。这群鸭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促发灵感的东西啊。” “云先生特意交代要鸭子,他说了,被吵得烦的时候,就让厨房抓一只杀掉做烤鸭。边吃边写,这样才能把公子交代的事儿办完。”管家看着那群扯着脖子乱叫唤的鸭子,感慨道:“这些天,前前后后已经吃了十几只鸭子了,厨子杀的都反胃,谁知云先生竟然乐此不疲,真是怪人。” “这么变态。”杨宸皱了皱眉问道:“他在哪个房间?带我去。” 管家指了指鸭圈旁边的竹林道:“竹林里有个竹屋,云先生就在里面。” 宋译闻言满腹狐疑的进入竹林,未走几步,就听到潺潺的水声。循着水声找源泉,谁知抬头竟看到一个造型精美的小竹屋被竹林环绕着。而竹屋外面的廊下,云玄正吃相文雅的消灭着眼前那只烤的外焦里嫩的小肥鸭。 香味飘来,宋译来了食欲,直想上前与其分食,而这些日子饱受鸭子之害的管家,已经很痛苦的扶着一根竹子干呕起来。 宋译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吩咐他自己去忙后,自己抬脚沿着青石路,听着路旁的流水朝云玄走去。许是听到脚步声,云玄抬头笑道:“书已经写完了,你曾交代,有人若在闹市指证成王是唆使云泽农民起义的元凶,我就再第二天将此书盖上我的专用章公布于市。我早上已经联络好了梨园的馆主,也找到京城几家之名的茶楼找其掌柜说了书本流传事宜,谁知竟然听说太子府外面的官兵已经被撤去了,我想着,既然你们已经没事,那这本为太子量身而写的书也没必要再流传,就将他们打发去了。” “有必要流传的,”宋译走上前抓起一只鸭腿,在云玄心疼的目光中颇为纠结的放了下去苦笑道:“父亲去后,为了守孝,一直用素菜。前些日子,府里杀马分食,我也忍着没吃。刚才在太子府,厨子端饭上来,太子他们荤腥不忌,我却只能忍着。到了这里,本想着能清静会儿,你又弄出这些烤鸭诱惑我。” “如此,我只能说抱歉了。”云玄不漏痕迹的拿过宋译放下的那只鸭腿,大嚼特嚼起来。 宋译被他弄笑了,坐下道:“我这次来,其实是让先生遵照你我之前的约定,将此书内容公诸于世。” “为何?”云玄把嘴里的鸭肉咽下去不解的道:“我听说成王已经被拿入宗人府大牢,他已经对太子构不成任何威胁,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难道这就是你们混迹朝堂人的做事风格?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为自己和子孙积些阴德,何必非要让成王身败名裂呢。” 宋译闻言坐下道:“先生仁善,宋译佩服。我何尝不想让事情就此打住,无奈何有些人非得想把一潭好容易沉寂下来的水搅浑,想浑水摸鱼翻身做太子,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死我亡的朝争,倘若一方心软,给了另一方反击机会的话,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话怎么说?” “先生这些日子深居府内,对于外面的事儿大概没怎么了解。今天早上,朝中有一大半大臣在承天门外逼陛下饶了杨云成xing命,陛下若不允,他们就一直跪下去,至于迫在眉睫需要处理的朝事,就那么搁着。陛下无奈,只得允了,答应不杀杨云成。谁料,就在刚才,那群无法无天的东西竟然再次齐聚承天门,以同样的理由胁迫陛下放掉成王,病恢复其王爵。现在正在僵持着,先生平日里笔下五岳纵横,陛下若再次退让,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必您比我更清楚。” 说完,宋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仰脖灌下去后道:“我本来也想着就此打住,可先生看看,倘若就此纵容杨云成的党羽放肆下去,损失的不仅仅是我大安朝皇室的尊严,过些日子,很有可能,太子殿下,甚至皇上都会被无法无天的杨云成给软禁起来。” 云玄听的直皱眉头,嘴里咕哝道:“世间竟然还有这等不知好歹的人,我听说成王为人最是英明懂取舍,现在怎么糊涂起来了?” “我估摸着,不是他糊涂,而是他的那些党羽蠢。他自己深陷牢狱,对外面的事情一时控制不当也是有的,早上那步棋也许是在他授意下所下,而晚上这步棋,却是他的党羽自作主张。” “有道理。”云玄点了点头,起身去无力拿出一本蓝皮封面的线装书拿了出来,递给宋译道:“这本《玄成诀》,就是你要我写的东西,你看看内容是否可行,如果可以,就拿去吧。我回头让梨园馆主和茶馆掌柜去你那里交接此事,我被这群鸭子吵得烦,打算抓紧时间把它们吃完。” 此言一出,正准备翻书的宋译不无同情的看了看鸭圈所在的方向,而这个时候,鸭圈很配合的又呱呱叫了好几声。 “先生为何非要养鸭子调节情绪呢,就算养只八哥也比它们强啊。” “你以为我乐意啊,”云玄白了他一眼,抓抓胡须很烦躁的道:“你让我写太子被成王如何欺负,如何委屈,如何有气无处泄。我又不是太子,又没经历过,写出来不对味儿岂非不好。万般无奈,这才让管家逮了这一群畜生,禽类,独鸭子叫的欢儿聒噪的厉害,我成日里被它们欺负着,感受着有苦无处诉的委屈,这才写成此书。” “那先生最后为何还要厨房杀鸭子食其肉呢?” “我有什么办法,”云玄面上表情越发委屈,擦了一把嘴角的油渍叹道:“我写到一半儿,回头一看,发现这个太子活的太窝囊了,倘若不愤起反击,势必会被世间英雄豪杰看不起。万般无奈,这才让厨房每天杀几只鸭子给我吃了泄愤,而书中的太子也在这个时候动手反击。” 宋译听的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方喃喃道:“先生真乃文坛奇葩,莫非您过去的书都是这样写出来的?那得杀多少只鸭子啊,如果写男女之情,那你岂非要找个姑娘花前月下了?” “胡扯。”云玄瞪了他一眼道:“我写文,向来只写自己擅长的,喜欢写的内容。别人给我命题让我来写,我实在是提笔无力。若非被你辖制,我何必出卖自己写这东西。” “委曲先生了。”宋译不无同情的看了云玄一眼,然后很诚恳的道:“既然书已写成,先生可以自由来去,上次冒犯失礼,还望先生见谅。” 云玄哼哼道:“我过几天再走。” “为何?” “这群鸭子还活着,被它们聒噪了这么多天,我非把它们一个个全吃了泄愤不成。哎话说,你府上的厨子是从哪里请的?做烤鸭做的如此美味啧啧。。。。。。” 宋译:“。。。。。。。。” 感情还是为了鸭肉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承天门立威(上 与此同时,皇宫。 “简直是混账,平日里一个个食君俸禄,可现在,竟然帮着外人胁迫朕。”文帝气的直拍书案,边拍边把书案上一方雕工精致的砚台砸向门外,伴着一声怒喝:“你们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狗,畜生,白眼儿狼!!” 刚走到外面的慕容冲见文帝发了如此大的火儿,而御书房内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了一地。料得是大臣们的得寸进尺激怒了文帝,眼下文帝发如此大的火,想必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又不肯就此妥协,这才在书房拿东西和宫人撒xing子。 想到这里,不由得对文帝生出一丝同情。捡起那方被摔掉一个角的砚台,深吸口气缓步走了进去。文帝正待发怒,回头见是他,登时闷闷的坐了下去不再说话。 慕容冲朝那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摆了摆手,大家伙儿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把砚台放在书案上,慕容冲从书案上拿起一张宣纸把砚台周围的墨渍擦拭干净。这时,文帝闷闷的道:“太子没来?” “殿下说随后就到。”慕容笑了笑道:“经过几日的围禁,殿下比往日有魄力许多,听说朝中那群大臣竟然胁迫陛下,登时在府里拍桌子把那群目无君上的大臣骂了一顿。陛下既然累了,这次的事儿,还是交给殿下处理吧。我的意思,就算殿下把事儿处理坏,把那群大臣得罪死了,陛下只要出面拉拢打压一番便可稳住局势。而陛下若把事儿处理坏,把那群大臣得罪死,这世间,能稳住局势的,只怕只有杨云成了。” 文帝闻言抬起头,看了慕容冲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约莫半柱香功夫过后,步履沉稳的杨云轩在宦官的带领下进入御书房,看到神色憔悴的文帝,愣了一下。这些日子被围禁的委屈登时无影无踪,哽咽着上前道:“父皇,是儿子无能,让父皇被朝臣胁迫。” 文帝闻言也很是动容,见杨云轩整个人瘦了好几圈儿,不由得拉他坐到身边叹道:“怪不得你,是父皇无能。平日里,这些朝臣都是丞相在管,丞相御人有道,他们自然不敢放肆。可丞相去了,朕一时摸不清他们的底儿,这才被他们束手束脚。说起来,还是我这个皇帝做的太失败。” “在儿子心中,父皇永远是不容侵犯的君王。”杨云轩拧眉发狠道:“儿子这就去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此言一出,文帝眉眼中满是欣慰。果然有点储君样子了,果然是玉不琢不成器。 在慕容冲颔首示意中,文帝一脸慈爱的对杨云轩道:“你已经大了,这次的事儿,朕就交给你处理。放手去做,不必顾虑什么,就算你把天捅个窟窿,父皇也会派人给你补上。” “父皇放心。”杨云轩朝文帝施礼退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文帝眼中满是热泪。慕容冲苦叹着上前笑道:“陛下这是何必呢,太子殿下出息了,陛下应该高兴。这会儿落下泪来,被外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没有外人,只有你。”文帝拍着慕容的手叹道:“如果他能一直如此,朕就提前把皇位给他,然后和你一起躲到深宫里享受咱们的生活。” 。。。。。。。。 。。。。。。。。 暮色下,承天门外,大臣乌压压的跪倒一片。 远远的看去,很成架势。可走进了,嗡嗡如苍蝇的声音震的人脑袋发疼,细听,原来这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家伙正在唠家常,有个别不自觉的,竟然谈起哪家青楼姑娘的胸大事情来。 杨云轩黑着脸在一旁听了会儿,深谙此道的他听得出神,差点上前去和那俩谈青楼姑娘的大臣交流下心得。就在这时,感觉到不对劲儿的程梵和林立相视一眼,纷纷扯了扯杨云轩的衣袖。 杨云轩恍然回神,登时窘的面上发红。 “太子殿下到,尔等肃静!” 守在此地的宦官也在此时发现多了一批站着的人,稍加辨认,立刻打起精神嚎了一嗓子。 这不和谐的声音果然起到了神效,登时百官纷纷把脑袋摆正,腰肢挺起,继续做出大义凛然的姿态。 见此情景,杨云轩不由好笑道:“大家跪着就是,别这么多规矩。” 众臣腹诽,谁给你讲规矩。 而就在这时,杨云轩又张口道:“我刚进宫,听说,如果陛下不放杨云成,大家打算就此长跪下去。老婆暖的热炕头不要了,朝事也不理了,百姓死活更不管了对吗?” 众臣继续默然,如果不是为了救成王,谁会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不自在在此跪着喝冷风。晚秋的天,冷啊! 见他们依旧不说话,杨云轩不乐意了。好歹是一国储君,你们就算再想让杨云成取我而代之,也不必表现的如此明显吧!最起码的表面功夫至少得做足,现在我说了几句你们都不搭理,拿我当什么了! 登时沉下脸道:“各位大人今儿个是打算在这里耗上了吧?” 众臣没言语,谁理你这个小淫棍,小色狼。储君?呸,淫君还差不多。如此这般,纷纷很有默契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耷拉下眼皮儿,老僧入定一般。 “来人!”见他们如此,杨云轩打了个哈欠唤了一声,登时林立和程梵纷纷握刀立在他身后。只听杨云轩懒洋洋的道:”既然大家都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我说话只怕没人会听了。你们说说,什么最能使人清醒?” “冷水。” “棍子。” 林立和程梵各说了一个损招儿,杨云轩满意的笑笑,对守在那里的几个太监道:“你们去打几桶水过来。一瓢一个人,挨着浇,浇完之后从头再来。直到水浇完了为止,先给众位大人醒醒神儿,免得我说话总没人回应,弄得我好没意思。” 众太监闻言纷纷小跑着离开,有几个已经冻的直哆嗦的大臣朝杨云轩身后的林立和程梵投去极为幽怨的一瞥。 第一百七十章 承天门立威(下) 程梵见他们如此神色,越发会心。 悄悄带着两个小侍卫离开,很快又搬着一个虎皮椅子折了回来,对杨云轩恭声道:“殿下,这事儿只怕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殿下且坐着指挥就是。” 说着,从另一个侍卫手里接过温热手炉笑道:“虽然还没入冬,但这会儿的天绝对够冷,殿下还是拿着这手炉,无论如何不能冻着不是。” 边说,边朝杨云轩眨了眨眼,杨云轩会意接了过去,然后慢悠悠的道:“顺便搬张桌子来,再烫一壶酒拿过来,看戏,没酒怎么行。” “这个有。”程梵二话不说纷纷带着几个侍卫离开,再回来时,保暖的东西一应俱全,顺便还给自己和林立捎了两件披风。他自己留着白的,把浅蓝色的递给林立,冻得脸色发僵的林立朝他感激一笑,程梵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云轩一伙人保暖工作做全后,那一群太监提了七八捅水过来。 “浇!” 杨云轩一声吩咐,一个太监提着一桶水走到大臣面前,舀了满满一瓢井里打出来的冷水,劈头朝那大臣头顶浇去。 水顺着帽子留下下去,伸到官服的领子里,那大臣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等等,”杨云轩制止住准备浇下一位的太监道:“浇帽子上是怎么回事儿?把帽子摘了,顺着脑袋浇才能清醒,浇!” 话音刚落,几个太监也纷纷提桶上前,不由分说摘了官员的帽子,一瓢瓢冷水叫下去。秋风萧瑟中,承天门外的大臣娇躯不住的颤啊颤。 一轮浇完,杨云轩摆了摆手道:“冷的话就回去吧,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回去把衣服换了,搂着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好好儿当你们的官,自然有你们的好处,何必给别人做马前卒替死鬼呢。” 此言一出,加上刚才的冷水浇灌,有几个大臣不自觉的抬起了膝盖。 “咳咳!”一声威胁意味儿很浓的咳嗽声响起,杨云轩循声望去,只见吏部尚书姚云双眼威胁的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登时那萌生退意的几位朝臣脸色一白,腿一软,继续跪了下去。 杨云轩看的直皱眉,朝林立微一努嘴,林立会意,提了一桶水,猛地朝姚运脑袋上倒下去。一桶水瞬间无踪,姚云头上的头发也纷纷披散开来,在夜色中,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后,姚云抬起头,竟然依旧对杨云轩发出冷笑。 杨云轩恼了,早知如此,不如按照宋译说的,一顿板子打下去,先把姚云打晕,就不信没人退缩。 这样想着,不由的叹道:“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啊。”说完,对身后的侍卫道:“既然都不肯走,就先每人赏二十。。额,三十板子。如果还打算在此别劲儿,那就打五十大板。” 此言一出,身后侍卫纷纷捡起早已经准备好的棍子。沉着脸上前,不由分说把那群在风里打哆嗦的大臣一脚踹趴在地上。程梵和林立,使了个眼色后,走到为首的吏部尚书姚云和户部尚书刘进旁边,从行刑侍卫的手中接过棍子,运足了劲儿。 “打!”杨云轩一声吩咐下去,棍子声,惨嚎声,求饶声,哭爹骂娘声此起彼伏。 而两声惨凄厉的惨嚎过去,姚云和刘进白眼一翻纷纷背过气儿去。他们的后脑勺处,血水涌了出来,和刚才的井水混为一体。 就在这时,太监很合适宜的点亮了灯笼,在灯笼的照射下,姚云和刘进二人出气多进气少,名只怕没了大半条。 见此情景,登时有几个胆小的纷纷跪着上前,对着自斟自饮的杨云轩猛磕响头道:“殿下,臣有罪,臣该死,受人蛊惑在此生事。臣听殿下的话,这就回去,抱着老婆,好好过日子,好好办正事。” 有人带头儿,登时求饶声一片。 杨云轩很满意的眯起了眼,对林立道:“把求饶的大臣名字记下来,放他们回去吧。如果以后见你们再生一次事儿,杀无赦!” “是是是。。。。臣。。臣等告退。” 登时,承天门外的大臣有十分之六起身,在兀自坚持的大臣鄙夷的目光中,赧颜离去。杨云轩看着两个大臣的背影,突然喊道:“你来先别走,过来下。” 此言一出,即将走远的众大臣纷纷后背僵了一下,苦笑着转过身,在确定杨云轩指的不是自己后,二话不说提起湿漉漉脏兮兮的官袍小跑着逃离承天门。短时间内,只怕见了承天门都得绕道儿走了。 被杨云轩叫住的那俩大臣双腿打着摆子上前,对杨云轩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杨云轩边叫他们别紧张,边神经兮兮的把脑袋凑过去道:“刚才你俩都没说对,祥德城青楼女子中,武安侯程又远名下的沁香斋姑娘胸部最为迷人饱满,不信你俩去看看。唉,不过事先说好啊,如果被程先生撞到,千万别说是我推荐过去的。” “。。。。。。。” 杨云轩成功让他们重新领教了什么叫不着边儿。 看着陡然冷清许多的承天门,杨云轩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怎么,几位大人还要继续跪着吗?” “哼,殿下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我等受着就是,何必多言。”其中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儿冷眼看着杨云轩,不无挑衅的道:“只会弄一些小孩子把戏,吓唬没见过世面的新晋官员还行,我等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退缩的。” “好,很好。”杨云轩冷笑道:“我好心劝你们回府,别在风地里受罪,你们不听,我也没法子。人各有命,既如此,我还是别自讨没趣的好。林立,把这几位大人的名字重新弄张纸记下来,我倒要看看,几位大人能跪到几时。” 林立闻言让一个侍卫带着满砚台的墨汁,和一直毛笔及一张纸走过去,尚未张口,那老头儿冲过去道:“我自己来写,用不着你们来问。流传青史的事儿,怕什么。” 事实证明,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那老头带头后,剩下的大臣纷纷涌了上去,抢着要在纸上留下自己的大名。 杨云轩看着似乎给自己好看的众臣,心中冷笑不已,且看你们猖狂到几时,有你们哭着求我的时候。 。。。。。。。 杨云轩带着太子府的下人去向文帝交代了事情大致情况,末了对面带忧色的文帝道:“父皇再给我两日的时间,儿臣一定把此事解决干净。今晚回去的大臣,会在政务上顶些作用,而没有被杨云成蛊惑的大臣,只要父皇下旨,自然也会去各部各司帮忙。剩下的几位,他们想跪,那就先跪着,等他们醒悟过来后悔的时候,有他们好看。” 文帝虽然不知道杨云轩要做什么,但观其神态,似乎成竹在胸。当下二话不说放权,先看自己这个突然开窍的儿子能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如果他知道,杨云轩胸中的那根竹子是宋译的话,不定怎么伤心挠墙呢。 。。。。。。。 御书房外,把自己裹在披风里的林立雯程梵道:“这是谁的披风?咱们得抽空给人家送去,晚秋天冷,冻着可不好。” “我这个是慕容大人的,你那个是刘公公的。”程梵一脸无邪的笑道:“你去送还是我去?唉,你脸色不好看,等等,别扯啊,刘公公的披风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用,晚上垫在身下跟宝贝似的,你扯烂了成什么样子。刘公公会找我拼命的,说你呢,还扯…………”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戏里戏外 承天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哭号。 “姚大人,刘大人,我们三人约好一起追随成王,没想到,你们竟然早一步遭混账太子的毒手。想咱们同朝为官多年,你们如此惨死,我却只能在此跪着求陛下睁眼看清谁更适合做太子,想来真是对不住你,对不住身陷囹圄的成王殿下啊。” 在这哭声中,吏部尚书姚云,户部尚书刘进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盯着一个方向。他们没想到,太子的人竟然真敢下狠手,一棍子就击到要害。杖杀朝廷两位尚书,眼睛竟然眨都不眨。 夜风起,在这惨嚎声中,秋叶纷纷落下,而跪在后面同哭的几个大臣,不约而同的在风里打了个哆嗦。 。。。。。。。。。 “这是剩下那群老东西的名单,第一个签名的是刑部尚书耿直,剩下的分别是各司郎中,和一些主事。还有两个是言官。” 宋译听杨云轩如此解释,不由叹了口气道:“朝中六部衙门,三部尚书都在承天门外拥护杨云成,可见殿下你是多么的不招人待见。我敢肯定,他们几个人的老婆闺女,被你调戏不止一两次。” 杨云轩闷闷的道:“你别损我了,还是说说你的解决办法吧。” 宋译想了想问:“吏部和刑部一共去了多少个人?” 杨云轩闻言把最初离开的那批大臣名单给了宋译,宋译接过来细细看了,轻舒口气道:“幸亏吏部和刑部的左右侍郎没去,不然尚书死了,连个出来顶事的人都没有。左右侍郎平日里的活计和尚书差不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陛下会让两部中的左侍郎接替尚书一职。如此,不必担心吏部刑部无人带领干活儿。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只需专心对付剩下那帮老顽固就是。” “你可想到了解决之法?”杨云轩又问。 宋译笑道:“已经着手实施了,一两日内便见成效,殿下只管安心等待便是。 。。。。。。。。 不出宋译所料,文帝果然把刑部左侍郎曹仲,吏部左侍郎袁应暂定为本部尚书,接替死了的刘进和姚云的工作。意外升官的二人自然要好好儿表现,一时间,二部的工作进行的是如火如荼。 安朝六部,除了刑部依旧死水一潭外,其他五部的日常朝事已经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该贪污的贪污,该受贿的受贿,该结党的结党,该逢迎讨好的逢迎讨好。生活步入了以前的轨道,果然是各种惬意舒畅啊,偶然想想昨夜在承天门外给自己找不自在的举动,纷纷暗骂自己的脑袋被驴踢了。 无意看到兀自在承天门外坚守的数十位大人,觉得他们的脑袋不仅仅是被驴踢了,还顺便被狗给啃了。不然怎么会死不回头,只怕是没头可回了。 。。。。。。。。。 当天晚上,京城梨园大戏《玄成诀》搬上戏台,演戏的二位都是成名多年的角儿。平生最喜演玄清子所编的剧本,但以前都是演大家演烂的剧本,早已没了什么新意。如今玄清子写了个新戏,让他们先演,这如何使他们不欣喜若狂。 虽然第一个演玄清子戏的规矩是必须当天出戏,但是,这对于早已对戏路掌握的滚瓜烂熟的二位角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给梨园馆主戏本的袁长还提了一个条件,那便是第一场戏不许收百姓的银子,馆主虽然觉得肉疼,但是,如果能借第一场打红《玄成诀》,以后有的是白花花银子供梨园赚,当下点头拍案答应。 事实再次证明,玄清子在民间的影像力非一般人能比,白天百姓皆已奔走相告,约好晚上去梨园看玄清子新戏《玄成诀》。听说第一场不要钱,大家更是拍手称好。 当天晚上,梨园上下,座无虚席。 宋译和杨云轩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旁边是化作普通看戏百姓的程梵林立袁长三人。 “恐别人查出是太子府一手策划的戏,我自己没有出头与梨园馆主和茶楼各掌柜谈。和梨园馆主谈的是袁长,他以前在洛城,懂这些。”用折扇挡着半张脸的宋译对杨云轩低声道:“我不懂戏,听着也觉得头疼。好好儿的词儿,咿咿呀呀唱出来十个字听进去三个。但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是一种沉淀,很多人都懂,咱俩在这里算是落后到家了。不过也无妨,我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看看,云先生在民间的影响。你信不信,此戏一出,大家势必会融入戏中故事,个别喜欢追根究底的,会寻找故事的原型。。。。。。” 杨云轩耳朵朝宋译那边探了又探,无奈周围人声越发嘈杂,不由的道:“罢了,咱们横竖不懂,还是出去吧。究竟怎样,明日看效果就是,我看这么多人,想必差不到哪里去。” 说着,起身拉着兀自伸着脖子往戏台上看的宋译,在袁长三人有意无意的开路下,走了出去。 出去后,宋译指着空荡荡的街道笑道:“是不是比平时还冷清个十几分?明日等茶楼说书先生渲染后,殿下且看效果。总会有人猜出故事的原型就是殿下和杨云成,《玄成诀》,《轩成决》。” “别管什么决不决的,”杨云轩笑道:“这天这么冷,咱们去看看,那几个老顽固是不是还在承天门外跪着。” “不必去看了,他们一定会在那里跪着。”宋译的声音很是笃定。 “奇了怪了,”杨云轩不解的道:“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怎么可能在被浇了冷水打了板子吹了冷风饿了一天后依旧还能跪在那里。” “殿下真想知道?” “当然。”杨云轩呼出一口热气,看着热浪消失无踪后道:“这么冷的天,他们是如何熬住的。” “那便去看看吧。”宋译微微一笑,对身后的袁长道:“把马车赶过来,去承天门。” 。。。。。。。。。 马车迎风在夜色中行驶着,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承天门。 尚未驶近承天门,坐在车里的宋译和杨云轩就听袁长在外面道:“大人,承天门外多了十几辆马车。” “哦?” 杨云轩饶有兴趣的掀开车帘,只见十几辆马车当不当正不正的挡在路上,宋译也探头看了下,笑道:“玄机就在这深夜出现的马车上了,有没有兴趣下车猫腰看看?” “甚善甚善。”觉得有好东西的杨云轩自然是拍手附和。 第一百七十二章 许颖失踪 吹着冷风的夜里,承天门。 本来跪在承天门正道上示威的十几个大臣,此时纷纷坐在家人带来的软垫子上。打开的雕花食盒里,驱寒的汤药,冒着热气的饭食。更有甚者,有的食盒里还有一壶烫好的美酒。 在这大冷天,仰脖喝一口,五脏暖融融的。 “我去!”杨云轩朝地上轻吐了口口水鄙视道:“我以为他们都是铮铮铁骨呢,感情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着为杨云成请命,一个个跟壮士似的。暗地里,小酒吃着,小药喝着,除了环境比较冷外,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 “其实我挺欣赏他们的,”宋译感慨道:“会做戏,对外坚持了原则,对内也没损坏身子。如此懂得变通,不可不说是官场好手。” “别夸他们,我觉得他们就是一群老不要脸的狐狸。”杨云轩愤愤的就要走出去对那群大臣冷嘲热讽一番,宋译很及时的把他扯了回去拉上马车。 马车在夜色里离开了承天门。 “你拉我做什么?” 马车上,杨云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几分不解。 宋译给他倒了杯酒,笑道:“做事给人留条退路,免得他们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再说,明日过后,有他们不安后悔的时候,殿下何必大半夜跳出去给他们置气。有这功夫,不如回府大睡一觉,迎接明天的太阳。” 杨云轩冷哼着接住酒喝下去后道:“你这个人,说心狠的时候跟阎王似的。说心善的时候,跟西天佛祖一般。我又不出去砍他们,不过是想看看他们难堪的样子,你何必拦着我。难道你怕得罪他们?” “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人我都稀里糊涂的得罪了,何况他们。” 宋译苦叹一声闭上眼睛,清瘦的面颊显得越发憔悴。杨云轩怔怔的看了他很久,最后也闷闷的靠着软垫闭上眼睛。 到了太子府,忍着困意下了马车,一行人进入府内。 杨云轩一言不发的跟着宋译要去他院子,被宋译伸手挡住道:“殿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和太子妃住在一起,难道就不怕他寂寞难耐给你戴了绿帽子?” “她敢,那可是杀头的事儿。”杨云轩眼睛一瞪,兀自要去宋译的院子。 宋译见状,双手抱胸靠着树道:“如果太子妃不顾身份,到我们这些侍卫的院中找你,你待如何?逃出太子府?把这一府荣华让给我们这些人享受?” “她不会吧。。。”杨云轩一愣,有点不确定的道:“她好歹是堂堂太子妃,不会这么不矜持,大半夜跑到男人的院中找自己的夫君吧?” “你再不去她房里,迟早有一天她会突破身份界限,跑到我们院子里把你揪回去。小夫小妻的,有话好好说,总躲着成什么样子?” “我对那女人没感觉。”杨云轩闷闷的道:“跟她做夫妻,实在是迫不得已,跟她没话说。” “那也不能躲着啊,”宋译一把拉起杨云轩道:“我送你去内院门口,她房里的灯这时候只怕还为你亮着。你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看到那灯,和灯下的人影后,也该有几分动容吧。” 扯着杨云轩朝内院院门处走去,突然前方有一道黑影匆匆跑过。 “哎,这大半夜的,哪个小厮还在外面晃荡?”杨云轩打个哈欠道:“不会是贼吧?” 宋译只觉得那身影眼熟的很,但因为离得远,而此时那人影已经消失无踪,便道:“是贼也便宜他,我这会儿困的狠,只想着赶紧把你交给你媳妇儿,好回去睡觉。” 说着,和杨云轩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把杨云轩送到内院,这才打着哈欠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就在这时,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婀娜的身影匆匆的朝内院无人把守的小门走去,不由得好奇这个点儿怎么还会有丫鬟在外院溜达。女人向来矜持小心,大部分又怕黑,敢突破心理恐惧深夜还在外面徘徊,定有猫腻。 莫非是内院哪个小丫头看上了外面的小厮或者侍卫? 哪个臭小子这么有福气啊,姑娘倒贴上门。明天无论如何得问问,顺便告诉那小子,做男人不能总让人家姑娘主动,大半夜的,让人家姑娘跑到外院和你幽会,这成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也没继续深究,回去会周公了。 刚进院子,就见袁长在那里候着,登时困意散了一大半。见朱敬和程梵此时不在院里,便对袁长示意,让他进房说话。 昨天让袁长去外城找许颖,袁长直找到半夜才回来。当时宋译已经沉睡过去,故没敢打扰。今天宋译来来回回忙了一整天,身边总有旁人。而许颖的事儿,最是不能被旁人知道的,所以袁长好一阵忍耐,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 房间里的蜡烛早已经被下人点亮,宋译和袁长走了进去,反手关上房门。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李大嫂一家子现在可还好?” “我找到了李大嫂家,却没见人。”袁长一脸歉然的道:“我问了乡邻,确实是从内城搬去的李大嫂一家,而前不久,那家里确实也去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美貌姑娘。只是,水灾瘟疫期间,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这一家子去了哪里。不会是被水冲走,或者遭了瘟疫被埋了吧。” 宋译闻言吃了一惊,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的道:“不可能,我不觉得她们出了事儿,只是,她们去哪里了呢?” “要不我明天再去找。”袁长见宋译傻子一般自己安慰自己,不由的心生不忍道:“既然那位影姑娘对大人这么重要,那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此时说死字太不吉利,便闷闷的闭上了嘴巴。 宋译疲惫的摆了摆手,闷闷的道:“你先去歇了吧,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袁长带着满心不安退了出去,宋译一个人盯着摇曳的烛光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烛光最亮的地方,总能看到许颖的样子。遭难了?不可能,那么淡定从容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死在水灾和瘟疫里。她那么聪颖,就算死,也是最后一个死去的人。 正胡乱的安慰着自己,外面突然又传出了袁长的声音,“大人,萧副统领回来了,在外面要见大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切尽在无言 满身寒意的萧三从外面进入房内,袁长反手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宋译勉强压下对许颖的担心,把思绪从许颖不见一事转移到萧三身上。太子府遭围禁之前,宋译把萧三派出去,让他利用人际关系,把成王引到杨云轩身上的脏水重新还给他,杨云成下狱,可以说萧三功不可没。 “我以为你在御林军撤去的时候就能回来,你却耽误到现在,可是出了别的什么情况?” 萧三眼睛红了红,不无颓唐的道:“水灾加瘟疫,我家人全没了,我这些天,安排完你交代给我的事后,一直想办法安葬他们。” 宋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然经历了这些。过了好久,才吐出‘节哀’二字。 虽然安慰显得很苍白,但是,除了这两个字,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话语了。 说完,觉得感情太空,遂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茶递给萧三,萧三叹了口气,在桌前坐了下去,接过茶一气儿喝光,这才抹了抹嘴道:“我在外城为我家人打墓坑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谁?”宋译边给自己倒茶边问。 “许颖。” 此言一出,宋译手中的茶壶一不小心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溅起几滴水花后,猛地起身盯着萧三问:“你说谁?” “许颖,许仕奇的妹妹。”萧三面上浮现起了一抹笑容,叹了口气道:“我以为自己当日害你很惨,没想到,你早已有了安排。害得我自责这些日子,如今见许颖没事,我也放心了。今后面对你,也不会觉得心虚。你放心,我不会因此继续向皇上禀报你的事儿,从今以后,我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做我的萧副统领,会遵从你的指挥,不再做他念。” 他后面的话,宋译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是死死的盯着他问:“你见了许颖?可知她现在在哪里?” “影姑娘当时正帮着众人救那些未死去的百姓,她告诉我说,你不必担心她,鲁渊把她和李大嫂一家安排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没出事儿。让你好好忙自己的,不要因为她分心。” 宋译闻言这才轻舒了口气坐下,是了,一定是鲁渊发现外城局势混乱,这才派人接走许颖和李大嫂一家,免得她们无故丢了xing命。鲁渊如此细心,让宋译对他无端起了几分好感。 就在这时,萧三又道:“我向影姑娘道了歉,她说,你没杀我,这就说明我罪不至死,你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她说,让我好好儿跟着你,人若被同一块儿石头绊倒两次,那不是倒霉,而是蠢。所以,我不会再次背叛兄弟才上皇上这块石头,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你们似乎聊了很多?”宋译微笑着,可眼神里已经有了几分不解。充其量只是见过面的两个人,为何会说那么多的话。 听出宋译言语里的疑虑,萧三叹了口气后苦笑道:“我差点做了傻事,是她救了我。” 宋译闻言瞬间明白过来,一家老小全死于天灾,任谁也会心灰意冷想不好要做傻事。唯一不同的是,在萧三即将做傻事的时候,许颖出现了,救了他,然后和他聊了很多,这才有了现在萧三的诸多感慨与决心。 想清楚这一层后,困意全无的宋译看着萧三那憔悴的神色,微微起身去柜子处拿出两坛子就走过去。递给萧三一坛后,二人开了封,宋译对他举起了酒坛子,不无郑重的道:“今晚咱们一醉方休,醉过之后,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 夜凉如水,酒香四溢。 举杯畅饮,陪君一醉。 对于男人来说,遭受打击后,除了女人能抚平创伤外,只有酒了。 。。。。。。。 。。。。。。。 太阳从窗子缝隙中射了进来,宋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杨云轩进来指着被惊醒的萧三和刚醒过来的宋译道:“好啊,你们两个在这里吃酒,独撇过我,你们也真好意思。” 宋译见他神采奕奕,不由奇道:“你看起来精神很好,莫不是,与太子妃和好了?” “算是吧,”萧三走过去坐下,早已有丫鬟进啦收拾桌子。这时只听杨云轩道:“我昨夜回去的时候,她并不在房里,等了一会儿,她才从园子里回去。见我之后,神情竟然比往日冷漠了许多,不哭哭啼啼,也不管头管脚。我说我要去书房睡,她想都不想就开口答应,并说今后我随便睡在哪里,她都不再管。还说,如果我喜欢,可以把外面的相好娶回家,免得我每天晚上躲来躲去一个人冷衾冷枕的。” “这么通情达理?不会被附身了吧?” “谁知道呢,”杨云轩微笑道:“不过没关系,我懒得管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呢,我打算,等杨云成的事儿处理后,就把沁香斋那个叫烟柳的女子赎身取回来,以后有佳人在旁红袖添香,我再也不会赖到你们的院子招你们嫌弃。” “烟柳是青楼女子啊,”宋译纠结道:“将来你的女人可都是要做妃子的,你娶一个青楼女子回来,难道就不怕皇上说你。” “这算什么,父皇还养娈童呢。”杨云轩不服气的反驳。 “。。。。。。。” 做父亲的行为被儿子拿来当犯浑的挡箭牌,文帝知道此事,确实该反思反思了。 二人说着话,萧三已经请辞走了出去,杨云轩在他走后,突然看着准备洗漱的宋译问道:“刚才那人好眼熟?似乎是。。。。。。” 宋译苦笑着回头道:“是萧三。殿下,你能不能把这不着四六的毛病给改了。” “改不改的且往后说,”杨云轩笑道:“刚才程梵出去溜达了一圈儿,街头巷尾众多百姓都在议论着昨天晚上的梨园大戏。听说,各茶楼的说书先生已经说了好一会儿了。因为是玄清子写的故事,这会子茶楼已经没有落脚之地了。程梵说,有的百姓不敢把故事里的两个主人公和皇室中人联系到一起,他便叫身边的侍卫换成平民衣衫进人群里起了一会儿哄,这会儿,大家都知道玄成诀故事的原型就是我和杨云成,外面正闹的欢儿呢,要不要去看看。” 第一百七十四章 红颜的杀机 “渲染的已经差不多了,只需要派一个人进去带头儿,领着大家前往承天门齐声要求皇上砍了杨云成。那兀自跪在承天门的十几个老顽固见群情激奋,自然不好再横在那里为杨云成出头说话,以他们老狐狸的本xing,一定会深藏身与名各自流溜回府里。” 某酒楼上,宋译和杨云轩面带笑容立在那里,负手看着下面吵吵嚷嚷的人群,没想到,玄清子的一本书,竟然引起了百姓如此大的反应。可见,天朝百姓,尊崇艺术热爱文学啊。 宋译边感慨边叫过身后的程梵问道:“你觉得让谁下去最合适?” 程梵笑道:“我去,带人惹事儿我最擅长。” “少来,”宋译用扇柄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们平日里都跟着我和太子,万一哪天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我的意思,问问下面的弟兄,看谁平日里最会煽动军心营造混乱,就把他派下去办事儿。我们先在这里坐着,你们跟着去看情况,按时过来汇报。” 程梵等人下去后,宋译和杨云轩很自得的回到座位上继续吃酒,杨云轩一时兴起,吩咐小二去叫两个唱曲儿的姑娘。 姑娘进来的时候,楼下混乱不堪的人群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往承天门。 “来的这么快?”杨云轩看着白纱覆面,身姿跟一对双生儿一样的姑娘很奇怪的问:“莫非你们就在这酒楼里?我怎么不知道,这酒楼何时竟然专门养起了美女来。” “这位公子,我姐妹二人是刚巧路过。听小二哥说上面有公子听曲儿,这才上来接活。” 声音从容,眼神沉静,绝色啊。 清音渐起,宋译边吃酒边看着杨云轩一脸沉迷的用筷子敲杯盏和着那姑娘的妙音。感慨杨云轩艺术修养之高的同时,边想着许颖唱歌和跳舞时的样子。 薄纱覆面,身段玲珑,舞姿精美,嗓音淡泊。 此二女如果生活在前世,一定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星。可惜,生不逢时,生不逢世,就算表现的再优秀,始终只是一个给男人唱曲儿的烟尘女子。对于这些已经踏足风尘的女子来说,最好的命运,不过是被一个豪门公子娶回家做小,虽然对于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来说,做小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儿,但是,对于她们这些流落烟尘的姑娘来说,做小无异于人间天堂。 定位不一样,眼中的向往也不一样。 就在这时,杨云轩一双手已经不自觉的伸向那个舞到他身边的那个姑娘,无奈何竟然抓了个空。那姑娘美丽的眼睛朝他妩媚的一笑,然后舞到静坐拨弄竖琴唱曲儿的姐妹旁边,随手拨弄了几下子,和着姐妹唱了几句曲儿,又眼含笑意舞向一脸沉迷的杨云轩。 衣袂翻飞间,利刃寒光一闪即逝。杨云轩浑然不觉,宋译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再回神,那个拨弄竖琴唱曲儿的女子不知何时也已经挪到自己的身边边,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公子为何毫无反应,难道我妹妹的舞跳的不好吗?” 宋译眼睛看向那个舞的正欢的女子,不动声色的拉着杨云轩起身笑道:“舞美,曲也美。好久没听到这样的天籁之音,没看到这样的绝世舞姿,今日有幸得二位姑娘上来献艺,实在是莫大的福气。” “既如此,何必起来?不如静坐再听一曲。”那女子声音沉静,使人不忍拒绝。 宋译暗叹了口气道:“咱们萍水相逢,我对二位姑娘已经起了怜惜之心。不过曲已终,舞步将收,不如去吧。从今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姑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声音娇憨。 “姑娘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去吧。” 说完,拉着也感觉到不对劲儿的杨云轩,朝墙上悬着的两把长剑走去。剑是他们刚配的,用来防身。 场中气氛变得无比玄妙,那个跳舞的女子已经渐渐收了舞步,不无疑问的看了那唱曲儿的姑娘一眼,那唱曲儿的姑娘朝她微微摇了摇头。无奈何,那跳舞的女子竟然对着摇头感到了难以承受的憋屈,二话不说脸色一沉,就要手执利刃朝政走向长剑的杨云轩后背辞去。 “舞儿,该走了。” 唱曲的女子脸色一沉,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掠到啊跳舞的姑娘身边,不由分说把她扯了出去。房间里,只有一把竖琴孤零零的留在那里。 感觉他们离开后,宋译不无萧瑟的叹了口气,“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你说什么?”杨云轩挠着脑袋问:“她们两个。。。。。?” “她们是被人派来杀咱们的人?”宋译取下自己的那柄长剑拔出剑锋看了看笑道:“刚才那个叫舞儿的姑娘舞向你的时候,我发现了她衣袖里的短剑。正准备提醒你,谁知舞儿的姐妹却已经看出我发现了她们的身份,坐到我身边,欲用发簪制住我,却被我夺去了发簪,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儿。她知道,在咱们有了防范之后,她二人再也不是咱们的对手,这才带着舞儿匆匆离开。如此一个知进退的女子,只是可惜,竟然为杨云成卖命。” “你怎么知道是杨云成的人?” 宋译闻言叹了口气,喃喃的道:“除了杨云成,我想不明白此时谁会对咱们起杀机。你我平日里不树敌,不结仇,没有谁会专门找两个貌美如花的女杀手对付咱们。” “杨云成,又是杨云成。”杨云轩恨恨的道:“被关到牢里,却依旧弄出了如此多的事儿。他可真是,不知死活啊。我这就去叫人,把这酒楼封了,把小二掌柜全抓起来,一个个问,我倒要看看,杨云成究竟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他们竟然这样心甘情愿的为杨云成卖命。” “我只希望,杀了杨云成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依附他的那些枝枝蔓蔓,会从此过回属于自己的生活。不必受他蛊惑,为他卖命。”宋译的声音显得异常无奈,“杨云成触角太多,咱们根本无法一一挖出来杀掉,那样太残忍,也太没意思。” 就在这时,酒楼掌柜和小二探头探脑的出现在外面,对上宋译和杨云轩的眼神后,腿一软跪着行了进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以闹剧收场 “你们为何为杨云成卖命?”杨云轩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这个问题。 朝中大臣拥护杨云成,是因为你他杨云轩吃饱了撑的欺负了他们的家眷。所以,大臣之心的丢失杨云轩认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可是,酒楼掌柜和小二,杨云轩自认为没有做什么对不住他们的事儿,他们为何也放着正主不拥护,偏偏为杨云成那个半路杀出的王爷卖命。 酒楼掌柜和小二不住的磕头,磕的脑袋都肿了起来,这才哭丧着脸道:“小的实在不知道您是太子殿下,更不知道那两位姑娘是杀手。小的让狗儿去找唱曲儿的,刚好那俩姑娘上前说她们就是,我们图省事,就让他们上来了。谁知,谁知她们竟然是女杀手。如果不是她们走的时候告诉我小的,小的还不知道已经被她们拖累了。” “她们是怎么说的?”宋译问。 “她们说,楼上的是当今太子和东宫侍卫统领。说她们刚才行刺失败,势必会害我们被太子殿下怀疑。眼下,除了我们上楼来说明冤情,不然,很有可能会无故下狱。” “你说的。。。。。可是真话?”杨云轩有些动容,此时的他,对刚刚走的那俩女子,竟然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敬重。 “太子殿下在这里,小的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扯谎啊,拖家带口儿的,谁会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去干那杀头的事儿。实在是一不小心被卷了进来,眼下只求太子殿下和统领大人饶我们一命,小民小户,做生意不容易。” 就在这时,身着甲胄的程梵袁长走了进来,掌柜的见突然进来几位军爷,当下脸一白昏死过去。 杨云轩看着一脸无辜的宋译,双手一摊道:“我自认为从一开始我就表现的很随和,谁知他竟然如此胆小。罢了罢了,程梵你帮小二把这掌柜的抬回去,如果老板娘问起,就说他见到美貌姑娘,色心大发,一时激动才如此。” “嗯?”宋译一脸奇怪的看着杨云轩,杨云轩嘿嘿一笑道:“他害得我差点遇刺,就此饶了他未免太憋屈。把他交给他媳妇儿,让他跪搓衣板儿,这才是惩罚知道。至于你嘛。。。。。” 杨云轩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小二,很大度的叹了口气道:“你继续做你的小二吧,看你这样子,只怕还没娶媳妇儿。不过你家掌柜的被老板娘收拾一顿后,心情肯定不好,到时候,你就是出气筒。如此,我也刚好可以不与你计较,去吧去吧。” 此言一出,小二忙不迭的和程梵拖着昏死的掌柜朝楼下走去。 袁长关上了门,对杨云轩和宋译施礼后笑道:“承天门跪着示威的大臣挨了一顿拳头后,纷纷溜回府治伤了。百姓在承天门外久喊不散,陛下一直没搭理,不过我离开的时候,刘公公已经出来传话,说成王的事儿陛下会酌情而定。谁知,百姓对此仍不满意,纷纷让陛下下旨砍了杨云成的脑袋,悬在城门口七天七夜,把一国储君欺负的跟小怨妇似的,无论如何的杀了他以镇储君雄风。” “小怨妇?”杨云轩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袁长很同情的看着杨云轩回道:“我也趁机听说书先生讲了几句,故事里的太子殿下确实和小怨妇无二。” “这。。。。。。”杨云轩欲哭无泪,有种想找到云玄爆锤一顿的冲动。 宋译突然问:“说书先生讲到哪里了?” “讲到一半,大家就已经忍不住要去承天门为太子殿下讨公道了。”袁长笑道:“不过,昨晚上看过戏的那些百姓,已经很努力的为那些一脸激愤的百姓讲解书中殿下最后的雄起,现在殿下的小怨妇名号儿,已经渐渐小了许多。除了几个喜欢小怨妇的大妈坚持己见外,太子殿下依旧是既有温度又有风度的储君。大家都说,太子殿下受得了委屈,收拾得了对头,储君风范并未丢失。” 就在这时,朱敬跑上楼来回道:“殿下,我回来的时候,慕容大人已经奉陛下口谕发动御林军维持秩序,但仅限于维持秩序,没有伤到百姓。除了几个年老体弱的百姓被自己人挤昏外,并没有出现别的异状。” “哦。。。”杨云轩有点不安了,看了宋译问道:“事情会不会闹得很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啊。” 宋译张张嘴正要回答,萧三突然跑上楼对着杨云轩和宋译拜倒道:“殿下,皇上已经顺应民意,下旨杀了成王,明日午时行刑。另外。。。。。还有。。。。” “什么?”杨云轩双拳握紧,一脸悲壮的道:“你只管说,我挺得住。” “也没什么了,”萧三一脸轻松的道:“大家伙儿知道前些日子殿下被成王一党陷害,最后遭陛下派军兵围太子府。听说陛下在太子府里连着饿了几十天,几位热心的大婶儿,从家里带来了刚杀的鸡鸭鱼鹅,让殿下出面受了才好。另外,听说殿下前些日子,被成王派杀手接二连三的刺杀,城里的几位有名望的郎中已经备好银针,只等着殿下出现,给殿下扎个几针先疏松一下筋骨活下血。。。。还有。。。。。” 杨云轩脸色发白,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萧三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道:“《玄成诀》里有一章讲的是殿下的女人被杨云成抢了,大家听说杨云成在宫里确实有一个女人,都认为那女人就是抢太子殿下的,纷纷出言说让陛下把那女人孩子打掉,让那女人重新跟着殿下过日子。。。。” 杨云轩闻言身形晃了几晃,最后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殿下,殿下!!” 几声惊呼过后,杨云轩被抬上了回太子府的马车。 无奈何,远远地,太子府前面围了一大群人。 宋译当机立断把让晕眩送回宋府缓气儿,马车急速掉头,这才没被未在门口的热心百姓发现。 实在想不明白,前些日子刚遭灾,大家伙怎么还有如此大的精力。 回到宋府,给杨云轩连续灌了好几杯水后,杨云轩这才幽幽睁开眼睛。在得知这里是宋府后,二话不说让下人把云玄找来。 听命情况的云玄倒抽一口冷气,随即很淡定的一摊手道:“殿下,这不能怪我,毕竟故事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所以,与现实有出入,是可以理解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成王末路(上) “什么?你要去宗人府见成王?” 宋府书房,杨云轩放下手里正在把玩的一方砚台,眼神复杂的看着宋译。 “你为何要去见成王?我听说承天门外一直死跪着顶他的几个老顽固也纷纷去了勤政殿,向父皇请罪辞官。现在的情况,杨云成可以说是死定了。你为何要去看一个死人?” 宋译也一脸复杂的看着杨云轩,过了好久方道:“殿下难道不想知道,一个废太子之子,为何会有能力驱使一群和他并没有多大利益关系的人为其卖命。难道不想知道,他各方面条件都不如你,却为何会比你更得人心吗?殿下将来是继承大统的人,难道要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晃下去吗?” 他不敢保证,杨云成被杀后文帝会不会把眼光继续锁定到自己身上。如果文帝决意要杀自己,那么,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就会动用一切人脉逃出祥德甚至安国。从今以后,杨云轩也许只能靠他自己了。宋译只是想,在分离到来之前,让杨云轩认清储君这个位置的重要,好摆正态度,担当起一个国家的责任。 毕竟,自己有可能不能陪他走下去了。 见杨云轩依旧沉默,宋译干巴巴的找着理由。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荒唐,但是殿下,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听他把心里的不甘说出来。如今尘埃即将落定,他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何不给他说出心中不甘的机会呢?以成王智谋手段,也算是一个人物,只可惜生不逢时,投错了胎。说句不怕殿下责怪的话,如果他站在殿下这个位置,一定比殿下做得好。” “你脑袋被驴踢了吧?”杨云轩闷闷的看了宋译一眼,拍下手中砚台道:“你这时候去见杨云成,难保不会让别人觉得你与他有猫腻,倘若多事者把你化为杨云成党羽,我也保不住你。” “所以,这才来找殿下,”宋译坏坏的笑道:“你陪我一起去,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难道他们还会猜测殿下与死对头成王有猫腻吗?” “你妹!” 杨云轩恨恨的骂了句,他对看杨云成一事实在没心情。但又不想看到宋译孤身进入是非地,只得屈尊走一趟。 ……………………… 一辆马车出了宋府,经过太子府的时候,外面的百姓已经散的七七八八了。 一路疾驰到了宗人府, 太子前来,宗人府宗令杨天望匆匆迎了出来。杨天望也算是皇室中人,只是不属于隆庆帝这一脉。祖上是助隆庆帝登基的琪王,隆庆帝做了皇上后,琪王非但没有居功自傲,反而越发勤谨尽责。其言行举止,堪称为隆庆朝的贤王,只可惜天妒贤良,四十出头就去了。 这个杨天望,是琪王的儿子。也算是世袭琪王,几年也有四十多岁了。文帝登基后,感念琪王一脉对朝廷的贡献,故让杨天望兼任宗人府宗令一职。 对于杨天望这位叔父,杨云轩还是相当尊重的。虽然平日里接触不多,但他祖上的高风亮节却使杨云轩对其子孙皆存了几分好感。也正是隆庆朝琪王的功绩操守,使杨云轩相信皇室还有真情存在,这也间接造成了他对人不怎么设戒心的毛病。 “叔父不必多礼,我这次来,是想看看成王。”杨云轩扶起胡须已白的杨天望,态度和善的笑道:“虽然他屡屡构陷于我,但毕竟是同室血脉,明日他便要去了,我来送他最后一程。” “成王就在里面,殿下稍后,我这就带您进去。” “不必了,随便找个人带我去就是。听说叔父身子一直不好,而宗人府的事儿太过杂乱劳心,实在不便再为这些小事操劳了。” 听杨云轩如此说,杨天望便不再坚持,刚好经历司有一个经历路过,杨天望便招呼他过来带太子一行去关押杨云成的所在。 临去前,杨云轩又再三关照了杨天望的身体,此言此情,比对亲爹文帝有过之无不及。 宋译心生纳闷,趁经历在前面带路的当口儿悄声问杨云轩道:“你为何对杨天望如此客气?难道你小时候他给你洗过尿布?” “你。。。。”杨云轩被他这张叼嘴弄得险些跳脚,忍了好久方恨恨的道:“琪王一脉为人行事最是勤勉谨慎,最重要的是对朝廷忠心不二,这几百年来,没有出现谋反结党的现象。单这些,难道还不够我敬重吗?你得空儿去琪王府拜访一下,王府的排场尚不如你新买的那所宅子,你说,这样的人,值不值得我敬重。” 没想到,大安朝竟然还有这等皇室,只是,自己好在也算是在大安朝长大的人,为何对这些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杨云轩又道:“琪王一脉的低调,非你我所能及。不结党,不营私,虽是王爷,但叔父并未把王爷的身份放在心上,时间长了,大家把他是皇室中人的事实淡忘,只当他是一个做事尽责的宗令。皇室中人做到这种地步,我父皇和我,都不如他啊。” “确实很难得。”杨云轩的情绪也感染了宋译,登时,对琪王也生了一份敬意,直盘算着哪天去拜会下他老人家,问问究竟修身养xing到和中境地,才造就了今日的功德。 要知道,他可从没见杨云轩如此着急的维护一个人,称赞一个人。 。。。。。。。。。。 到底是关押皇室中人的所在,同为牢,宗人府大牢比刑部大牢要感情清新的多。 青砖地面,石墙。紧挨着石墙,是一张铺了一层稻草的暖炕,此时正值晚秋,牢里显得阴冷,所以很体贴的在稻草上有铺了一层褥子。 杨云轩和宋译们前去的时候,杨云成正盘腿坐在炕上,百无聊赖的用手指在面前那张八仙桌上面画圈圈。 宋译见他一圈一圈画的严肃认真,忍不住张口问道:“成王这是画圈圈诅咒谁呢?” 此言一出,杨云成抬起了头。一双充血凹陷进去的眼睛正对着宋译他们,那眼中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彩,空洞黯淡,使人看了心中一冷。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成王末路(下) “疯了?”杨云轩有些不确定的问未及退下的那个经历,经历很恭敬的道:“殿下,成王被带来的时候便是这个样子。大家最近忙得很,顾不上对他落井下石。看这情景,不是疯了,大概是心灰意冷。” 宋译闻言忍不住看了那经历一眼,见他说话和自己风格很像,不由得对其投去一个知己的眼神。 “你们来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跟个木头人似的成王终于张口,嘶哑着声音问立在铁栏外面的宋译杨云轩,不无嘲讽的道:“是来看我的笑话吗?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在此并未受多大罪,身上没伤,一切安好。倒是你们,听说陛下兵围太子府后,险些饿掉小命?” 杨云轩闻言脸色一沉,宋译忙拦住他,看着里面兀自冷笑的杨云成道:“你留在宫里的那个女人,那个怀着你孩子的女人,现在很危险。大家都说除恶务尽,纷纷上书请陛下赐死她,免得将来你的儿子生出来,处心积虑的为你报仇。” “那个女人,我并不喜欢。”杨云成撇了撇嘴道:“杀便杀了,至于那个孩子,谁知道他将来会成什么样子!我可不敢保证,他真会出息到处心积虑为我报仇。” “你不信他,难道还不信你自己吗?”宋译叹了口气,道:“你的父亲何曾教过你为他报仇?可你最后,不还是走上了为他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的路吗!父子连心,如果你的那个孩子长大,发现他没有父亲,总会向人询问他父亲的所在。大家就算刻意隐瞒,可是,纸包不住火,有什么秘密能被一只隐瞒下去的呢?你出师未捷身先死,想必你一定很想有个儿子帮你完成未完的夙愿。如果你的儿子就此死去,那,你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生活中,史书上,你永远都是个失败者,作茧自缚的跳梁小丑。” 杨云成嘴角的冷笑渐渐变得僵硬,过了好久,才不无萧索的叹道:“你不会好心救下他们母子,你说吧,你想让我用什么换我儿子的命?” 宋译看了杨云轩一眼,缓缓的道:“用你这一生的经历。” “为何?”杨云成奇道:“难道你想找人为我著书立传?我似乎还没出名到这种地步吧。” “我们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势力,是如何积聚起来的。杀手,盐商,朝臣。。。。。一切的一切,非一朝一夕所能拥有。你今岁刚成为成王,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张罗好一切。那么,也就意味着,在你还是平民的时候,你就已经着手拉拢他们了,我想知道,一无所有的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此时那经历已经交代狱卒两句退了出去,牢房周围,只有宋译和杨云轩二人立在那里。 “怎么办到的?”杨云成喃喃的重复着宋译的问话,过了好久,才不无失落的叹道:“我也不记得了,那年,宫里宦官端了一碗汤药给装疯的父亲,父亲不喝,他们就用手撑开嘴硬灌进去。昔日太子之尊,最后竟然沦落到被阉狗欺负,父亲的嘴被他们撕裂一角,没喝尽的汤药活着血淌在父亲衣襟上。当时我就躲在门后面,看着他们那样欺负父亲,看着药效未发时父亲呜咽的哭号,然后看着他从悲伤的哭号变成惨笑,最后变成疯笑。。。。。。。” 牢房四周,落针可闻。宋译可杨云轩听的心揪了起来,对于杨云成的讲述,他们感同身受。 “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在我面前被别人用药毒疯,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帮父亲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我时常溜出府,寻找能帮我忙的那个人。你们知道吗,其实祥德城是个藏龙卧虎的所在,各地风云人物都会来这里走上一两遭。我刻意穿的很好,刻意使自己看起来很有风度很有教养,就是为了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助我,我登上帝位后就会让他们成为功臣。” “这很荒唐,似乎,没人会信。”宋译皱了皱眉,疑惑道:“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没有,我不能说服他们。”杨云成叹了口气苦笑道:“心肠不好的,冷嘲热讽把我赶走,心肠好的,给我一些银子让我安分过日子。但是,这世间总有有野心的傻子,吴贵就是其中之一。他给我很多钱,让我尽力疏通人脉,还说,我当上皇帝后,他要做丞相。我用他给我的前收买大臣,养杀手,总而言之,他的钱我一分也没有浪费。”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一切的一切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太子和文帝闹崩,我刚好可以趁虚而入。除了刺杀太子失败外,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我以为自己就是上天眷顾的那个人。我知道,文帝不是不知道我的野心,他留着我,助长我的势力,就是想让太子有危机意识,不要再做一个成日里只知道调戏民女逛青楼的纨绔。我利用文帝这一心理,做了很多事,以至于到最后煽动云泽盐商叛乱,煽动大臣上书废太子。我想变被动为主动,不想成为文帝手中的棋子,我想让文帝因为我而不得不做一些违心的决定,比如,兵围太子府。可是,我到底还是输了,输在一张不全的瘟疫药方上,输在莫名其妙出现的云泽商贩上。它们,一个害我失去了好容易积聚起来的民心臣心,一个,生生撕去了我无辜王爷的面具,直接把我推到阴谋家的立场,让我背上嫁祸给太子的拿顶煽动叛乱的帽子。” 说到这里,杨云成重重的叹了口气,不无颓然的道:“最初的一切太顺利了,以至于淡化了危机意识,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谁知,最后竟然被两件小事弄得手足无措。” ……………… 离开宗人府后,杨云轩宋译坐在车上默然相对。 过了好久,杨云轩才很为难的问:“他的孩子,真的要给他留下吗?” “一言九鼎,稚子无辜。”宋译揉了揉太阳穴不无疲惫的道:“这事儿,慕容冲就能办到。孩子生下来后,殿下照看吧。说起来,他还是你侄子呢。” “无妨,府里容得下一个小家伙。”杨云轩声音很柔和,似乎已经有个孩子在他跟前让他抚养一般。 宋译又道:“殿下,和成王相比,你的情况是在是得天独厚,还望你珍惜所拥有的一切,尽好自己的职责。要知道,你所不在乎的,是成王用命都换不来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乞还有疾 “留下这个女人和孩子,是太子的意思?” 御书房里,文帝的声音有些阴沉。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慕容冲,冷哼道:“不会是宋译吧。” “陛下有说笑了,这和宋译有什么关系。”慕容冲笑着上前道:“是太子殿下见不得成王遗孀被丈夫所拖累,这才提出要臣留下那个女人和她肚里的孩子。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实在是江山之幸啊。” “他宅心仁厚朕知道,但是,他没主见,对宋译言听计从朕也不是看不到。”文帝气哼哼的道:“一个个都当朕是瞎子傻子,你们都被宋译指使的团团转,都以为是朕小肚鸡肠容不得人,殊不知,宋译此生必反。” 慕容冲闻言无力的塌下肩膀,闷闷的道:“陛下,江湖术士的话不可信。当初那个叫什么‘凌风’的妖道,最后还不是不辞而别。他一定是怕陛下细问什么出破绽,陛下把他的混账话当真,实在是,有失明君风范。” “朕还明君呢?”文帝嗤笑道:“你少给我戴高帽,过来帮我看看,选谁做丞相最合适。” “那成王遗孀的事儿。。。。。” “你随喜吧。”文帝气呼呼的摆了摆手。 ……………………… 在慕容冲为救杨云成妻儿一事努力的时候,杨云成被押上囚车绑缚刑场。 因为云玄《玄成诀》的缘故,围观百姓对成王表示了极大地分度,臭鸡蛋烂菜叶,个别激进的,从路边捡起砖石丢向囚车。未到刑场,囚车上的杨云成早已是头破血流气息奄奄。 想想,当初也算是一号儿人物,可如今,却在众人的谩骂鄙夷中死去。 宋译默然的在人群中跟着囚车行走着,不知道,成王的今日,是不是自己的明日。文帝会放过自己吗?大概不会吧?自古君王狠心,潜在威胁一定会被他秋风扫落叶一般清理干净。今日是成王,明日,兴许就轮到自己这个东宫侍卫统领了。 罢了,罢了,还是铺好退路吧。 他是宋译,不是杨云成,不会引颈就戮。虽然此举有些辜负杨云轩,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倘若文帝杀自己的时机成熟,就算是十个杨云轩也保不住自己。 与其把浮萍般的命运托付给别人,不如自己铺路搭桥。 快到刑场的时候,宋译在人群里住了脚,看着渐行渐远的囚车,微微拱了拱手。然后,大步朝城北的方向走去。 ……………………… 城北,乞还府邸。 宋译去的时候,乞还正扶着栏杆咳得撕心裂肺,青云在一旁手拿帕子满眼心疼。 “还没入冬,怎么咳的这么厉害?”宋译很奇怪的上前帮乞还推拿了两下后,疑惑的问青云道:“师娘,看师父这样子,你俩昨晚上难道一起出去吹风了?” “他这个身子,哪里还敢吹风。”青云边扶乞还进屋,便对跟在后面的宋译叹道:“不知怎么了,这些日子,他白天黑夜的总咳嗽,抓了几副药,也不见好。我打算待会儿再去城南一家医馆看看,听说那里有个郎中,治风寒是好手。刚好你来了,帮我照看下他,我快去快回。” 说完,匆匆用头巾包了头发出了府。她离开后,乞还这才缓过劲儿来,宋译边给他倒茶边奇怪的问:“师父,你是不是大半夜出去与谁家姑娘幽会了啊?好好的,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好歹你也是练武之人,病成这样太不成体统了吧。” “你懂个屁。”乞还边接过茶喝一口边道:“我这是天妒英才,同是大半夜坐在廊下看星星,你师娘一弱女子没事,我却得了这要命的毛病。” 说完,叹了口气道:“这两日,眼干心口疼,晚上睡不着觉,一夜一夜的折腾,难为她还这样用心照看我。不过想来,我这病是好不了了。如果我死了,你师娘只怕要拜托你照顾。” “可别,我没那闲工夫,您还是好好儿活着,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照顾吧。” 宋译边嬉皮笑脸的摆手,边坐下道:“成王刚才被砍头了,我估摸着,文帝下一个对付的人大概是我,所以我想着,动用南叶跟随你的那支军队,我要离开祥德。” “没那么严重吧?”眼皮儿沉重的乞还蔫蔫儿的趴在桌子上闷闷的道:“朝廷还没动静呢,你这里就跑路了。让别人看在眼里,觉得你似乎早有密谋一般。到那时候,反臣的帽子往你脑袋上一扣,人人得而诛之。” “没那么严重吧?”宋译本能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哭丧着脸道:“可我总不能坐着等死啊,我好歹也算是这个世界选中的人,可不想窝窝囊囊的被皇帝给杀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乞还轻咳两声,这才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很不负责任的道:“贫僧我夜观天象,你的命长着呢。” “我要听你这个伪僧的话,我的命只怕就会立刻结束了。”宋译不服气的反驳一声,就在这时,乞还又猛地趴在桌子上咳嗽起来,宋译不得不到他身边给他抚胸顺气儿边道:“这是哪门子的风寒啊?肺都快咳出来了,不会是肺炎吧?” 说完,突然有些后怕的逼近嘴巴。然后看着闭目喘气儿的乞还干笑道:“我混口胡说的,师父你一脸福相,绝对是长寿之人。” “长寿你妹啊咳咳。。。。”乞还边咳嗽边道:“我廋的只剩骨头了,还长寿?哼,长瘦还差不多。” 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宋译在一旁听的直抹汗。 来回好一番折腾,乞还才勉强平静下来。宋译从屋里翻出红糖,去厨房找了些生姜切碎,然后找了些芝麻给他炒着吃。前世他咳嗽的时候,家人就是这样做的,反正吃了以后,病确实轻了许多。 无奈手艺不精,折腾了半天,才弄了一碗黑乎乎的呛人东西端到乞还面前。 乞还看了看,有气无力的问:“什么东西?” “治咳嗽的,你尝尝。”宋译舀了半汤匙给他,乞还皱着眉头勉强张开了嘴,尚未闭嘴就朝地上吐了起来。 “有这么难吃吗?”宋译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很受伤的道:“就算是很难吃,你好歹也要做个样子给我看啊,这可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掌勺做出来的东西。” 乞还吐着舌头抬头,满眼生泪的道:“烫!”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乱将至 好一番查验后,那个眼角有颗大黑痣的郎中拈着乌黑的胡子起身道:“我观病人舌黄,烦躁,狂言,发热。看样子似乎是时疫风寒,先吞两枚生鸡子,我再开药方。” “大夫,您进来后,师父他老人家可是屁都没放一声啊,您是怎么看出来他‘狂言’的?” 宋译不无同情的看了瘫软在床榻上的乞还一眼,闷闷的道:“您看他那样子,烦躁的起来吗他!您若有真本事,就好好儿看,诊金少不了您的。若没本事,就此出去便好,不必睁眼背书瞎胡混,治病这事儿,并不是次次都能纸上谈兵。” 青云也在一旁直皱眉,那大夫闻言气哼哼的提着药箱要走,而乞还又猛地在床上咳嗽起来。青云顾不得那个恼羞成怒的大夫,匆忙跑到榻前给乞还抚胸顺气儿。 宋译见她脸都红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罢了师娘,您照顾好师父,我去太子府找太子,看看能不能从宫里拉两个太医出来。” 青云闻言红着眼圈道:“如今,似乎也只能如此了。祥德城传言能顶事的郎中已经被我找了个遍,却总没有效果。刚才那个,又是那个样子。你师父这病,再拖下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说完,忍不住用手帕拭泪。宋译叹了口气,朝青云道声放心,便匆匆跑出府。去租马的地方牵了匹快马,匆匆朝太子府方向赶去。 路过刑场的时候,百姓皆已散尽。瞥眼看到刑场中心那汪血红中没头的尸体,登时忍不住勒马吐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忍着头晕打算回府安排侍卫来帮成王收尸,就在这个时候,孙进带着几个小兵骑马驰过。 看到脸色苍白的宋译,不由的勒马上前奇道:“你怎么在这里?上次说,得空儿去我军营看看,却一直没见你人。” 宋译见是他,微调整了下起伏的情绪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听说南叶兴兵侵犯我朝边境,我现在打算进宫,请陛下下旨准我带兵打仗。” “你去?”宋译打量了下乞还,点点头道:“你去确实很合适。” “这话我爱听。”孙进拍拍宋译的肩膀笑道:“我出马,定能打的南蛮子落荒而逃。只是不知新晋的丞相答不答应?” “新晋的丞相?”宋译一脸茫然:“谁呀?” “祥德府尹赵传呗,”孙进冷笑了一下道:“他充其量,不过是资历够高而已。今日朝会,陛下连着把他提升了好几级。我听说,以前他做祥德府尹的时候,就是为陛下办事儿的。如今宋丞相去了,陛下当然要把完完全全忠于自己的人提拔上来。” “赵传当京官,一直都是祥德府尹,他能胜任得了丞相一职吗?”宋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年初把赵传那老头儿气的胡子直颤的情景,如果是他当丞相,自己只怕处境又凶险了几分。 “甭提了,朝会的时候大臣跪了一大片,无奈陛下决心已定,谁劝都不行。”孙进叹了口气道:“我先进宫试试,不行再说。” 说完,朝宋译拱了拱手,匆匆拍马带着队伍离开。 刑场附近,宋译不无纠结的看了那僵在寒风中的杨云成尸体一眼,还是决定先回太子府让杨云轩帮着叫太医给乞还看病再说。就在这个时候,视线所及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身影踽踽独行在风里,头发凌乱,步履蹒跚。 似乎没看到宋译一般,径自朝刑场中心的杨云成尸体走去。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为杨云成收尸? 宋译心生疑惑,但乞还的病要紧,于是匆匆拍马朝太子府赶去。 …………………… “太医是吧?没问题。” 杨云轩二话不说摆摆手叫过程梵道:“你以前也在宫里行走过,对宫里的路比较熟。你带着我的话去太医院一趟,找那里最有名望的太医去乞还先生府里一趟。就说乞还先生是我小时候的老师,让他用心看,治好了有赏,治不好,自己来我这里领罪。” “可是,我不知道乞还先生府在哪里啊?” 宋译闻言看了袁长一眼道:“袁长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让他跟着你去太医院。待会儿不必再来太子府,直接去乞还师父的府上给他看病。” 程梵闻言,这才带着袁长匆匆离开了。 杨云轩叫过宋译笑道:“父皇已经答应放杨云成遗孀一条生路,那孩子出生后,直接抱到我太子府归我抚养。到时候,我自己的孩子和他的孩子一起长大,没人教唆,一定都孝顺。” “对了,”宋译道:“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刑场,见杨云成的尸体还晾在那里。本想着他也不容易,打算回府里后让朱敬他们去一趟,谁知,半途竟然过来一个老头儿,什么都不带就朝尸体走去。看样子像是收尸的,只是不知道是谁。。。。。” 杨云轩闻言脸色微变,过了许久,喃喃的道:“你说的,可能是废太子杨铭。” “额。。。。。。。。”宋译愣了一下,不由动容道:“没想到,竟然是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无依老父在风中看着儿子已经变凉的尸体,不知会怎样感伤。不对呀,废太子不是疯了吗?” “疯了十几年了,儿子死了,怎么着也得清醒一会儿吧。” 杨云轩给自己灌了杯茶,然后起身道:“罢了,在府里闷这一会子,心里怪烦的。咱们去乞还先生家看看他的病,顺道儿看看伯父有没有收完杨云成的尸体。如果没有,咱们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 说完,大声叫管家备马。 萧三林立朱敬纷纷着好盔甲保护杨云轩,宋译见状闷闷的道:“你们不至于这么正规吧?你们这样,我似乎也不好和太子一样穿着寻常衣服,若被有心人看到,定又说闲话。” “有心人?”杨云轩笑道:“哪个?” “新丞相。”宋译闷闷的道:“那老头儿向来管的宽,今年我刚得罪过他,萧三知道。” “原来是他。”杨云轩冷笑道:“你放心,他若敢对付你,我就灭了他。” “整天灭了这个灭了那个,那里有太子的沉稳威严。” 说话间,马匹备好,一行人匆匆骑马出了府。 第一百八十章 疯狂的一切 刚出府没多远,慕容冲骑着马匆匆追上去道:“南叶兴兵攻打宣和,皇上召殿下进宫议事。” “打仗了?”杨云轩愣了一下,随即调转马头对宋译急急的道:“你先去看乞还先生,我忙完事儿就去。我去,今年什么年啊,天灾**兵灾什么都有,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说完,招呼着萧三和林立跟着自己进宫。慕容冲让手下护送太子先走,自己留下来问宋译道:“这时候了,你不进宫听听?” “听了也白听,我人微言轻,决定不了什么。”宋译边骑着马边往前走道:“乞还师父生病了,我得去看看。至于打仗的事儿,交给会打仗的人去办吧。” “你不想掺和,可有的人似乎巴不得你搅进去。”慕容冲打马和他同步后,闷闷的道:“那个新任丞相,叫赵传的,神经质一样,说什么该给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放着老将孙进不用,偏提出让你带兵去与南叶对抗。” “国家大事,皇上不会答应的。”宋译一点也不担心,“如果皇上愿意拿江山社稷开玩笑的话,我不介意赴沙场一次。” “万一呢?万一陛下答应了呢?”慕容冲的声音里满是疑虑,“刚才我出宫的时候,赵传那一伙人把你捧到天上,陛下最后竟然也有要松口的意思。我见事情不好,这才提出让太子殿下进宫参与此事。我想不明白,陛下为何会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 宋译凝神冷笑道:“你平日里看着挺通透的一个人,难道还没发现赵传所奏之事,是陛下的意思吗?陛下这次是要对我下死手了,他想借打仗之事把我调到沙场,我被南蛮子打死更好。如果没死,只是打输了,他自然也会想法子给我按个故意打输通敌卖国的罪名。” “如果打赢了呢?”慕容冲问。 “对于一个毫无沙场经验的少年来说,你觉得打赢的几率有多大?”宋译狠狠的朝空中挥舞了一下马鞭道:“打输了,有打输了的是非。打赢了,有打赢了的牵扯。这次,最好是事儿别摊在我头上的好。如果摊在我头上,输赢都是一场纠缠不清的麻烦。” 慕容冲闻言眉头皱了皱,过了好久才道:“幸好太子殿下去了,他一定不会答应你去沙场的。” “太子为人纯挚,万一看不出里面的杀机呢?他一听大家都在说此事对我好,兴许他还带头答应呢。”宋译叹了口气朝慕容冲拱拱手道:“此事还望你进宫代我周旋一下,最好找机会提醒太子,让他千万不要答应让我带兵打仗。虽然我很想试试,但明知是陷阱,我若还去跳的话,未免太蠢了。” “好,我这就回宫。” 感觉事情严重的慕容冲朝宋译拱了拱手,拨转马头朝皇宫方向骑去。 慕容冲离开后,朱敬这才骑马上前道:“大人,那现在咱们去哪里?” “乞还师父府上。” 宋译此时只觉得心里烦闷,先是乞还生了病,找大夫百般医治无效。接着是在刑场附近遇到孙进,从他口里得知了赵传那个老狐狸当丞相的破事儿。最后慕容冲来,说赵传那老狐狸竟然推举自己带兵去和准备已久的南叶军队打仗。 开什么玩笑! 打仗这东西,岂能是个人就能上?更何况,眼下的自己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早熟少年。 闷闷的驱着马朝乞还府赶去,途径刑场的时候,已经老朽不堪的废太子杨铭已久在那里。骑在马上的宋译遥遥看着,他似乎再缝着什么东西。 这时,朱敬突然失声惊道:“大人,他在缝人头。” 宋译凝神细看,头皮麻了一下,可不是吗,他手里托着的,可不就是杨云成那血淋淋的脑袋。 这样想着,本能的要打马跑远。然而刚挥起鞭子,一阵风吹过,枯叶上下翻飞中,看着杨铭独自为儿子收尸的身影,一时间只觉得无限酸楚涌上心头。 怔怔的翻身下马,在血腥味儿已经散的七七八八的刑场里,宋译闷头在枯叶中行走着试图接近那对父子。 虽然不知道宋译抽什么风,但朱敬到底还是跟着宋译下马,一步不落。 这几十步走的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宋译终于站到了杨铭跟前,看着他笨拙的想把手中杨云成的脑袋接上他的脖子。无奈满是鲜血的脖颈太滑,他怎么缝似乎都不大对。 宋译见他嘴里喃喃着咕哝些什么,握针的手越来越抖,最后急的差点哭出来。宋译见状忍着胃里的难受蹲下身子,尽量放缓声音道:“我来帮您吧?” 说着,向杨铭伸出了手。杨铭抬起头眼神警惕的看着他,最后手中的针竟然攥的越发紧了。宋译忖着他可能是怕自己把头接错了地方,不由得叹了口气温声道:“既如此,我帮您托着脑袋,您来缝。” 此言一出,宋译觉得自己似乎是要疯了。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地方,莫名其妙的要帮着一个疯子做疯子才做的荒唐事。 但现实容不得他迟疑,杨铭竟像听懂了一般,珍而重之的把杨云成的脑袋给了宋译。宋译忍着难受皱着眉头结果,触到那片冰冷的时候,只觉得周身都被寒意笼罩。 悄悄的帮杨云成阖上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帮他擦去面上那一片又一片的血污,然后忍着难受把脑袋对着尸体托好。杨铭歪着脑袋比划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的动起针来。 很多年以后,再想到这一幕的时候,宋译只觉得心中生出无限凄凉。很多年以后的他,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提着带血的敌人头颅的情况也有,前后对比,第一次托着死去对头的头颅情景,竟然显得异常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杨铭这才轻轻的出了口气。歪着脑袋满意的打量了自己的儿子半天,然后伸手要拽着他的脑袋想把他带走。 宋译一见刚缝好的脑袋面临再次与身体分离的厄运,忙打算出手阻止杨铭。 没想到,刚打算出手,杨铭就猛地扑上前把他推倒在地。神经不正常的人力量往往奇大,宋译只觉得自己的肝脏似乎要碎了。 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在朱敬的惊呼声中缓缓抬头,看到突然力大无比的杨铭扛着杨云成尸身在风里渐行渐远的情景。 杨铭要把杨云成带到哪里,他不知道。但是,这世间,总不会有父亲要把儿子带到狼窝里吧。 即使是疯子,也有人xing。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尽人事 杨铭带着杨云成的尸体离开后,朱敬晃着宋译晃了好久,宋译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想想刚才的一幕幕超出承受能力的情景,忍不住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几下口水道:“他娘的,见鬼了!” 是不是见鬼,谁也不清楚。 刚才上前帮杨铭的忙,似是神差鬼使,可自己心里又清楚的很。如果不是最后被杨铭下死力推了一下子,只怕还会清醒着回到马上,清醒着赶到乞还府内。而在刑场所做的事儿,就像走路踢石头一样,自然到被人忘记。 朱敬神情古怪的打量了刑场一周,见周围阴风阵阵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不无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对宋译道:“大人,天气不好,咱们还是别在这断头的晦气之地待着了。您不是说要去乞还师父家吗,这会儿太子只怕已经去看过了,咱们刚好赶上询问病情。” 头皮发麻的宋译走到树旁蹭去手上的污血,忍着心中的不适合朱敬一起翻身上马。骑了好一阵子,精神才恢复了一些。 到了乞还府上,刚好看到擦着汗走出房门的老太医,忙上前施礼问道:“老先生,乞还师父的病势如何?需要用什么药?您只管开药方给我,我找人去抓药。” 这时候,青云手里只怕没多少银子。而太医院大夫,平日里开药方都是捡最好的药用,花费高昂,青云一定担负不起。 老太医捋着胡子拉着宋译到长廊尽头道:“我管患者身热有汗不解,舌苔薄腻而黄,嗽出的痰里又有血丝,脉濡滑数,料得是脾胃郁热。这病啊,要治原不难,只需清宣脾胃而化痰热即刻。只是,里面那位病人的病耽误太久,已经错过了医治的最好时机。老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开好药方,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么严重?”宋译吃了一惊,忙把那老太医扯到道:“那您快开药方,我叫人去抓药,这会儿可是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那是自然。”老太医挥毫数下,一张药方便已开好。宋译急忙拿出去连银子一起交给朱敬,这才匆匆回去问那老太医道:“敢问老先生,用药后几时见效?” “半日便可。”老太医便晃着往外走边道:“如果半日后没效果,还是去棺材胡同备置后事所需之物吧。阎王要收人,躲,是躲不过的。” 说完,边摇着头边招呼那个小徒弟收拾药箱回去了。 。。。。。。。。。。 宋译匆忙跑到乞还榻旁,见青云在那里一个劲儿的拭泪,不由的和声劝道:“师娘不要难过,您和师父婚事未办,师父舍不得走。此次病势虽凶,但是,师父绝对不甘心就此离开,一定会没事的。你先去休息下,不然师父醒来看到你这样憔悴,一定会伤心难过,到时候,若牵动病情就不好了。” “那大夫的徒弟说是肺病。”青云红了眼圈道:“说怕是不能好了。” “胡扯,”宋译把眼睛一瞪怒道:“一个嘴上没毛儿的愣头青的话哪里能信。师娘只管去歇息,如果师父有个三长两短,你砍了我。” 再三劝说,青云这才脚步虚浮的去了。 宋译重新搬个凳子坐在乞还榻旁,见他嘴唇干裂,便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准备灌下去。就在这时,乞还突然睁开了眼。看到他,不由笑道:“星弟,难为你来看我,我不会再跟你争了,你放心。母妃。。。。。。” 宋译听的一愣,缓了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忙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咕哝道:“了不得,怎么发烧说起胡话来了。星弟?我还杰哥呢!叶星还在南叶做的太子,哪里有功夫过来看你。倒是你那个父皇,吃饱了撑的要和安国打仗。。。。。” 乞还这才觉查出认错人,不由得躺下去苦笑道:“父皇总是这样,一直眼红安国的疆域土壤。临老了,不想着把江山好好交给太子,竟然想起动用国力打仗,殊不知,贪多嚼不烂。。。。。。” 就在这时,朱敬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大人,药买回来了,要不要我。。。。。” “我来吧。”青云的声音在院内响起,朱敬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会儿,这才慢腾腾的踱到房门口,对乞还榻前的宋译道:“没什么事儿,我。。。。。我出去走走。” “去吧!”宋译摆摆手道:“傍晚能赶回来就行。” 朱敬离开后,宋译看着依旧睁着眼的乞还道:“你还记挂着南叶的事儿,既如此,病好后不如回去走一趟。当初是你自己放弃皇子的身份外出求佛,你并没有被夺去黄爵,属于你的东西,只要你回头,一切都是你的。就算做不了太子,做不了皇上,可做王爷总行吧。你这些年,既然一直都念着南叶,就不要跟自己犯拧了。” “我这病。。。。。。。大概回不去了。” “又一个胡扯的。”宋译扶着他把一杯温水全灌进去后道:“我的来历只告诉你一个人,你是帮我分享秘密的人,你死了,我怎么办?有我在,你好歹得活到七八十岁,不然哪里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 “就你,还信任!”乞还哼哼着撇撇嘴,然后又被宋译扶着躺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道:“丞相去的那日,我在相府外面徘徊很久,最终没有进去。我不知道,对于丞相来说,我是怎样一个存在。其实我离开相府不过半年多,没想到,这半年多竟然发生如此多的事儿。” “今年是多事之秋。”宋译叹了口气对乞还道:“你别说话了,安静躺会儿,不然又要咳嗽伤肺,到那时候,救命丹药都拉不回你。” 乞还闻言还要说什么,宋译猛地起身走开,乞还看着他的背影只得苦笑。这下好了,就算想说话,也没人听。 半个时辰后,青云把熬好的药端了进来,一勺勺喂再次昏睡的乞还吃下。宋译在一旁道:“老太医说半日便可见效果,师娘且安心照看着师父,我出去走走,傍晚的时候再过来看师父。一定会没事儿的,你放心。” 得到青云点头后,宋译骑着马朝皇宫奔去。 慕容冲的示警一直压在他心头,无论如何得进宫看看,免得稀里糊涂被人害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又见庸医 “你说什么?已经定了?” 在宫门口,宋译抓住黑着脸准备翻身上马的孙进道:“定了谁为领军大将?” 孙进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两只虎爪推开了宋译扯着自己的那两只手,然后机械的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见孙进如此反应,宋译一颗心凉了半截儿。孙进是最希望能领军出征的那个人,如今他如此反应,很明显是领军出征的事情被人给抢了。而他此时对自己态度如此恶劣,那,抢了他希望的那个人,难道。。。。。 他妹! 当着守门侍卫的面儿,宋译恨恨的把马鞭摔到地上。文帝这老头儿,吃饱了撑的吧。每次都自以为是的把自己安排在自己不能胜任的职位上,希望拿捏住自己的错置自己于死地。一而再再而三,没完没了了还。如果不是看在他是杨云轩老爹的份上,真想过一把刺杀皇帝的瘾。 就在这时,杨云轩也在萧三林立的跟随下走了出来。看到闪在一旁面色不善的宋译,不由奇道:“你怎么在这里?乞还师父怎么样了?” 宋译只是面色不善的看了他一眼,待要说几句狠话,但看看四周,觉得这环境实在不合适,只得气哼哼的别过头去。如此姿态,看着竟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 杨云轩在一旁看到后想了想因由,不由得笑了,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你生的是哪门子闲气?今天的事儿并没有议出个一二三四五。慕容冲已经把你们的担心告诉我,我已经知道派你去沙场对你很不利,我怎么会眼睁睁让赵传一行人唆使父皇答应你去。” “没定?”宋译讶然道:“那孙进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刚才他看我,就像是我把他老婆上了一样。” 杨云轩想了想,叹口气笑道:“大概是他觉得这样一日日讨论没效果,会助长南蛮子的气焰吧。毕竟宣和现在被困,朝廷大军迟去一天他们就多一天的风险,孙进是武将,深知时间宝贵。他生你气,大概是因为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误了战事吧。” “又不是我自己要去的。”宋译一脸委屈的走到自己起来的马旁边,准备踩马镫的时候突然又回头问道:“程梵和袁长呢?我去乞还师父府上没见他俩,我以为他们来你这里了,难道没有?” “那俩人?”林立冷哼道:“都是新兵蛋子,这会儿只怕趁机去哪里喝酒玩儿姑娘呢。找也白找,玩儿腻了自然知道回来。” 宋译听了,也不再说什么,工作之余出去喝个酒散个心没什么,唯一的区别是,人家朱敬去玩儿的时候给自己打招呼了。而那里啊混蛋,在把老太医叫去后直接拍拍屁股去玩儿了。 如此不靠谱儿,谁训出的手下?额。。。。 ……………… 既然暂时没事,宋译一颗悬着的心好歹放了下来。 一行人骑着马朝乞还府邸行去,期间杨云轩问了废太子杨铭为杨云成收尸的情况,听宋译讲其中的怪异,不由得大笑道:“你小子一定是撞邪了,不然那么恶心的事儿怎么做得出来。竟然还拖着死人脑袋让疯子缝,你。。。。。。你可真是。。。。。” 在杨云轩的笑声里,宋译的脸色越来越沉。 但是,确实是自己做的事儿,无处推脱无可辩驳,只得咬牙忍了。 到了乞还府,已近傍晚。 听说是太子驾到,青云正待施礼,杨云轩忙扶起她笑道:“师母不必太客气,我小时候承蒙乞还师父教诲,哪里敢受师娘的拜。我虽然是太子,但宋译知道,我是个最不靠谱儿最没架子的太子,师母如此客气,倒使我不自在。” 听他如此说,青云便也不再坚持。把宋译和杨云轩领进房里后,看着依旧昏睡的乞还拭泪道:“刚才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将好之照,我一妇道人家,对这些知道的并不多。现在只是一颗心悬着,希望他没事罢了。” “师父吉人自有天相。”杨云轩朝青云笑道:“再说,师娘的存在竟使他老人家蓄发还俗,他为师母做出如此大的改变,一定不会轻易离去的。” ……………… 又过了一会儿,青云去摸乞还的额头,突然喜道:“热退了,是不是没事了?” 宋译和杨云轩闻言皆凑过去看了看,见乞还起色比之前好很多,宋译松了一口气笑道:“看这样子,大概是没事了。萧三,你去附近医馆找个郎中来看看,如果没事,我们几个也该安心回去。” 很快,一个眼睛眯的几乎看不到的老头儿被带了进来。 抖着手搭在乞还脉上半天,煞有介事的道:“这病不是要好,而是回光返照,快准备后事吧!” 说完,大摇其头走了出去。 青云闻言眼睛一红扑到乞还身上哽声哭起来,而就在这时候,乞还咳嗽两声睁开眼睛。 见青云哭,忙手足无措的劝起他来。 而同在房间里的宋译和杨云轩石化半天后这才开口道:“刚才那个老头进来后做了什么?” “就搭下脉。”宋译看了榻上抱着青云劝个不停的乞还一眼,嘀咕道:“面色红润有光泽,回光返照,返他妹啊。萧三,你从哪里请的半瓶子?” “离这里最近的儒说医馆啊。。。。。”萧三一脸无辜的道:“大人,是你让我去附近找个郎中的。是不是太近了,要不我去把府里的郎中找来?” “去,快去。”杨云轩一脚踹走萧三后和宋译一起挤到乞还榻前,连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身心舒畅倍有劲儿?” “是啊,怎么了?”乞还一脸疑惑的回头。 “肺部不疼了吗?” “?”乞还疑惑着点了点头。 “是不是感觉和没病时一样?” 乞还看着他们忍不住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青云哭成这样,你俩又问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杨云轩见状嘴巴扁了扁,控制住情绪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看到,床前正站着一黑一白俩无常要锁你?” “你俩怎么了?”乞还不再回答白痴一般的问话,直接切入正题。 而一脸忧伤的杨云轩看着同样难过的宋译道:“完了,我有点信那老头儿的话了。就算是神药,醒过来也会有很多不适,你看看他,跟没事人似的,一定是回光返照,怎么办?” 第一百八十三章 走出思维误区 在杨云轩和宋译苦着脸等乞还蹬腿儿的时候,太子府的郎中提着药箱匆匆跟着萧三走了进来。 向杨云轩宋译施过礼后,小心翼翼的问:“病人在何处?” 杨云轩和宋译指了指正在和声劝青云的乞还,郎中见状二话不说走了过去。让奇幻把胳膊放在脉枕上,细细诊了半天,又仔细看了看乞还的气色,问了几个问题后起身苦笑不得的道:“哪个庸医在这里乱下结论?病人吃过药已经没事了。” “不对啊,”杨云轩对那郎中道:“你再看看,病去如抽丝,怎么可能会好的如此利索。” 那郎中捋着胡子笑道:“殿下不必担心,病人早年有功夫底子,身子骨本来就好。因为无意间邪气入体,这才险些丧了命。御医一副药开过之后,刚好助他体内正气压邪,邪气不复存在,人自然也就没事。那些小药铺的大夫,没诊出病人是练武之人。而宫里的御医诊治的时候,病情刚好发作到高潮,这才被病势瞒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殿下不必担心。” 经过再三确认后,众人头顶的阴霾这才散去。青云也羞红脸跑出房去,乞还在后面连唤数声没见回头。 ……………… 又坐了一会儿,杨云轩和宋译见天色已晚,便也匆匆请辞。 因为宋译现在府邸离太子府较近,是以宋译决定搬出太子府,横竖太子府出事也能及时赶到。 回到新府邸,先去找了云玄,几杯酒下肚,竟然说出了一直压着自己的心事。 “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君主,跟我一个孩子置什么气。就因为我比太子老成一点,但我这是早熟不行啊。信道士的话,现在就把反贼的帽子扣在我头上,我冤不冤。这次更离谱儿,竟然有要我带兵去和南叶打仗的意思,开什么玩笑?我若有沙场经历,抛头颅洒热血自然没话说。可我确实什么都不懂啊,如果我去,万一打败误了国事怎么办?” 云玄听着宋译一天忙碌后的抱怨,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过了好久,这才止住准备再给自己灌酒的宋译道:“其实,我有一个解决办法。这法子若用,十有仈jiu能成。” “开玩笑,”宋译摆着手晕晕乎乎的道:“我一大把年纪了,都没想出好办法,你呵呵,额?” 话刚出口,酒醒了一半。怎么竟然稀里糊涂的,把自己一大把年纪的真实情况说了出来?这个。。。。 云玄几乎没听到他的失言,微笑道:“认识你到现在,你就今天失态,可见皇上的猜忌与迫害使你何等反感。如果此事不解决,你要么真的做反贼,要么做疯子。你为我的新戏《镯魂》题诗深得我心,我可不想你出什么事儿。” “那,如何解决?” 云玄想了想沉吟道:“据我推测,皇上一直想除掉你是因为对太子不放心。如此,你只需改变太子就能轻而易举的化解危机。这些日子,你一直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可是,表现出来的老成智慧突然隐下去,只能让皇上怀疑你别有用心,会加大除去你的速度。” 一语点醒梦中人,宋译从来没有想过,最大的问题是杨云轩。 这时,云玄继续道:“倘若太子够聪明,能力在你之上,那皇上自然不会多此一举操这份闲心。可看太子,一时半会儿见识学问很难压过你,而你的生死又是迫在眉睫,眼下,也只好退而求次了。” “那我该怎么做?”宋译问。 “不是你该怎么做,而是殿下该怎么做。”云玄手中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须发飘飞间,仙风道骨。 …………………… 一刻钟后,宋译出了竹林大声吩咐下人备马。 及骑到马背上又想起这里离太子府并不远,无奈骑马懒得下,越xing抽打马身一眨眼到了太子府门口。 把马鞭丢给守门的侍卫后匆匆找到杨云轩。 兴冲冲的把他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笑道:“有个办法,可以让我不必领兵去和南人拼命,而且,我今后再也不会受到你父皇的猜忌怀疑。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帮我!” “什么办法?”杨云轩来了兴趣。 “很简单,”宋译笑道:“陛下现在要除去我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殿下,殿下一直对我很好,把我当亲兄弟一样信任照顾。陛下怕殿下养虎为患,这才要提前帮你除掉我。殿下从这一刻起,只需和我反目,起猜忌之心,远离我,不信任我,陛下自然就会放松对我的打击。” 杨云轩眼睛越睁越大,最后没精打采的推开宋译道:“你巴巴的找到我就是为了和我绝交啊,我现在没心情,你自己找人吵架吧。” “不是吵架,”宋译急急的跟上去道:“是让你猜忌我,不信任我。。。。。” “你以为我不想啊,”杨云轩闷闷的看了他一眼,最后很烦的叹了口气道:“小时候你就比我强,长大后你也比我强,我有时候真相嫉妒你打击你,可是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我想用心结交朋友,而不是小心眼儿为自己树立敌人。我毫无保留的信任每一个我认为值得信任的人,我甘之如饴。可你。。。” 说到这里,不无气恼的指着宋译道:“你却让我猜忌你,不信任你!你知不知道,猜忌这东西,最不能纵容,一旦纵容,就再也收不回了。我不想用自己的后半辈子猜忌自己前半生的兄弟,不想做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我说这些,你懂不懂?” 宋译被他几句话说愣在那里,过了好久,不无苦涩的笑道:“我明白了,是我太过异想天开。也许还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其实没有也没关系,大不了我领兵上战场就是。我会尽量使自己像一个将军,虽然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将军。但我会努力率大军赢,只是,如果不幸输了,还望殿下尽力相救,因为我不敢保证,皇上会不会趁机置我于死地。沙场的博弈,别人可以输,我却输不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 孤寡储君 说完,宋译大步朝府门口走去。 杨云轩立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陷入前无所有的挣扎。 如果采纳宋译刚提出来的那个法子,杨云轩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如果不采纳,最大的敌人是文帝甚至整个朝廷。此次南人侵边事件,已经关系到安国的生死存亡,这个时候,赵传他们竟然还想借这次战争要宋译的命。 以赵传为首的朝臣和文帝前所未有的齐心想要除掉宋译,昨日在宫里,他和慕容冲孙进废了好大力气,这才扳个‘改日再议’的平局,明天如何,他心里真的没谱儿。 赵传利用这次战争做杀人武器,可他杨云轩不能。他看出这次南叶攻打大同是蓄谋已久的事情,安朝不能输,一旦输掉宣和,那个,刚经历各种天灾**的安朝就会陷入被动局面。 这样重要的一场战争,他们却把它压在一个没打过仗的孩子身上,如此儿戏,却又如此不能改变。 想到这里,杨云轩脑袋不无落寞的低了下去,随即又抬起头,看了刚走到门口的宋译背影一眼。沉声对不远处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宋译以下犯上顶撞太子,抓起来,杖责五十。” 此令一出,众人皆惊讶的看着他。 “还愣着做什么,抓人,行刑!” 沉着脸不由分说重复了一遍,守在门口的几个侍卫忙出手拦住宋译。听到杨云轩吩咐的宋译神情复杂的回过头,看杨云轩的眼神满是不忍。 从今以后,所有的压力都得他自己来背。宋译这个人,会渐渐淡出他的生活。 “殿下这是做什么?”程梵的声音从角门穿了过来,匆匆走到杨云轩身旁道:“宋大人做错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打他?” 袁长萧三朱敬他们也纷纷走出角门,一脸不解的看着阴沉着脸的杨云轩。 “关你们的事儿吗?”杨云轩咬着牙恨声道:“谁也别求情,求情者,一律杖责。” 说完,对着门口的几个侍卫寒声道:“愣着做什么?给我打,往死里打。” 门口的侍卫微一愣神,忙伸腿把宋踹倒在地,接过同伴递来的棍子就要打。 “住手。”程梵又惊又急的道:“殿下,有什么话,大家好好儿说,为何非得弄到刀棍相见?你打宋大人我无话说,但是总得给个理由吧?” “他以下犯上。”杨云轩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几个字,程梵顶嘴道:“他哪里以下犯上了?” “我说他以下犯上,他就是以下犯上,给我打,朝死里打。”杨云轩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肝胆俱裂。 棍子落在宋译身上,宋译却不觉得疼,只是一脸不忍的看着杨云轩。 明明把对方当兄弟,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做出仇人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感觉,宋译并不能体会。但是,杨云轩的孤独无助宋译看到了,自己挨打,平日里和杨云轩走的最近的几个侍卫,都在为自己求情。都在用眼神来责备和杨云轩的无情。 就在这时,程梵突然平静下来,冷冷的看着杨云轩道:“我已经为宋大人求情了,殿下要打,连我一起打吧。” 说着,走到宋译身边,在侍卫的惊愕的眼神中趴下,然后歪头看着已经疼出汗的宋译,而宋译的眼神,始终落在故作残忍的杨云轩脸上。 萧三,朱敬,袁长也趴到宋译身边,都在和杨云轩作对。林立无意中经过角门,看到后忍不住想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儿,最后被杨云轩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你们都要和我作对?”杨云轩闭眼惨笑道:“我太子府养了群白眼儿狼啊,既如此,一并打死最好。”说着,对犹豫不决的几个侍卫道:“打,都打,一个不落,都给我朝死里打。” 侍卫为难的拿着棍子不知先朝谁下手,杨云轩气的走过去骂声没用的东西,然后夺过棍子一脚踹开侍卫,自己死力的打在宋译身上,宋译用牙咬着手腕使自己不发出声。杨云轩的棍子雨点一般落下,渐渐地,宋译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一直关注着宋译的程梵猛地跳起身挡在宋译身上悲声道:“殿下住手,你把宋译打死了!” 此言一出,杨云轩手中的棍子无力的落在地上,发出咣当几声闷响,然后一个人朝内院方向走去。 君者,从来都是孤家寡人。 ………………………… 宋译被程梵他们送回府里,请医用药后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一脸焦急的程梵袁长众人,不无艰难的笑道:“你们都过来做什么?太子府需要人守护,你们都来了,太子怎么办?” “先别说太子,”程梵恨声道:“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太子如此反感你。” 宋译摇头苦笑下道:“做什么都不重要,总之,是我对不住他,是我欠他的。你们都是太子府的侍卫,为了我顶撞太子不值得,都回去吧,做你们该做的事儿。就像我当东宫侍卫统领之前那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管我。” 众人没动。 见状,宋译苦叹道:“这成什么样子,萧三,你是副统领,你应该知道太子府的安危大于一切。这时候玩儿什么兄弟情深,还不赶紧回去!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灭了你。” 听他如此说,萧三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你安心养伤,我回去劝劝殿下。你们昔日兄弟情深,一定不会就此反目的。” 说完,招呼几个人回去,程梵梗着脖子道:“我不回去,太子府我只认宋译一人,宋译不在,太子府还有什么值得我待在那里!你回去问太子,他若打算夺去宋译东宫侍卫统领之值,那夜顺便让我卸甲吧。” 袁长也道:“我是宋大人的人,他去哪里,我也跟着去哪里。” 萧三闻言叹了口气道:“事情还没弄明白,你们一个个留呀去呀的,未免让人心寒。你俩若一时不想回去,那便先待在这里吧,我回去劝劝太子,一定会没事儿的。” 说完,带着朱敬辞出了府。 萧三走后,体力不支的宋译又昏睡了过去。程梵毫不见外的吼着管家要管家收拾两间屋子出来,打算在此住下,直到杨云轩和宋译和好如初。 ……………………… 太子府,杨云轩一个人在秋风不断的花园里发愣。 如他所说,猜忌这东西,最不能纵容,一旦纵容,就很难收回来。 比如这次,他下令杖责宋译,在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偏向宋译的时候,心里的嫉妒如火烧。 这样的自己,他很不喜欢。可是,为了宋译,为了安朝不至于陷入被打的窘境,只得闷头承受这一切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步踏出 深夜,暖阁。 文帝正和慕容冲窗下低语,外面突然传来太子进宫的消息。不由怒道:“白天跟我添堵还嫌不够,天黑了还要赶过来帮宋译说话吗?” 慕容冲在一旁听的直抹汗,“陛下,白天我也一直跟您添堵,晚上不照样过来了?” “那能一样吗?”文帝恶狠狠的瞪了慕容冲一眼,慕容冲很头疼的退后一步,披上甲胄然后扶着文帝去了外间。 此时杨云轩正黑着脸跪在外间文帝所坐的位置前,见此情景,文帝二话不说就要往回走,边走边对准备拦自己的慕容冲道:“果然是来添堵的,你帮我打发了他去,大晚上正是忙事儿的时候,谁有功夫和他耗时间。” 慕容冲大汗,在文帝准备踏入里间的时候高声道:“皇上驾到!” 此言一出,外面当值的刘成等人也打了个激灵,这大晚上的,抽什么疯呢。 正跪在那里和地板较劲儿的杨云轩一听声,立刻跪的比棍子还直。被慕容冲一嗓子吓了一跳的文帝随即明白了慕容冲的算盘,瞪了他一眼继续往里走,慕容冲边拦边紧声道:“陛下,太子殿下在等着呢,您别往里间走啊。。。。。” 杨云轩自然听出了慕容冲话里的意思,二话不说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去里间找文帝,父子碰面后,在文帝幽怨的眼神中,慕容冲嘿嘿一笑闪到外间径自吃起小几上摆放好的酒来。 “有什么话赶紧说吧,说完赶紧回去,大半夜的,回去晚了又生事端。”听得出来,文帝此时不想见这个儿子。 “父皇,”杨云轩委屈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儿子来,只是请求父皇废去宋译东宫侍卫统领之职,事儿妈儿子要不起,自以为是的人儿子更要不起,儿子求父皇,要他有多远滚多远!” 此言一出,外间的慕容冲一口酒没留神,全倒在胸前甲片上。但顾不得这些,匆匆跑到里间候着,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太子竟然会如此说宋译。 他俩平时处的不是挺好的吗? 刚进入内间,文帝探询的目光就看向他,慕容冲很自然的走到文帝身边,只听文帝问道:“事儿妈?这话从何说起?” 杨云轩气哼哼的起身,腻到文帝座位旁委屈道:“儿子要去沁香斋,他偏偏一脸严肃的说什么眼下边疆战乱不断,儿子身为国之储君,应该忧国忧民之类的屁话。有什么了不起啊,就他忧国忧民,就他本事大,就他会作秀给人看。平日里对着儿子没上没下没尊没卑的,儿子刚才被他气急了要府上侍卫打他,谁知跟着我的那几个白眼儿狼,都站出来为他求情。都跟儿子作对,好像儿子有多暴虐似的,岂不知,有他那样的事儿妈属下,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暴虐到抓狂。到底谁是太子?平日里,事事儿都压我一头,我看在他确实比我有理的份儿上,我认了,可他呢?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管天管地,还管我和谁生孩子的事儿了。我就爱和ji女生孩子怎么着,碍着他什么了,管管管,父皇都没有对我管头管脚,他算老几!” 一通抱怨出来,文帝和慕容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他的话消化完。感情太子以前也是忍着宋译啊,只因宅心仁厚才没计较,如今宋译管的越发宽,触到了太子的逆鳞,太子今儿大怒和他闹崩了。 但是,虽然杨云轩表现的很委屈,在三观定位一事上,文帝不得不由衷的说一句公道话:“他说的很对啊,他所劝你的,都是父皇平日里顾不上的忠言。你应该听着,不应该和他吵。” “父皇也偏他!”杨云轩脸上的表情越发悲愤,后退了两步挣得满脸通红,大哭道:“儿子就不要他,南叶不是打仗吗?大家都说他最合适,儿子也觉得他最合适。求父皇,明日就下旨让他领兵打仗,让他和南叶军队硬碰硬,就不信弄不死他。看以后谁还敢管我,别以为我把他当兄弟了,就可以胡作非为管七管八!” 慕容冲在一旁看得直抹汗,这是闹哪一出。 这时,文帝在一旁用缓兵之计和声道:“你先回去,宋译确实不像话,你打他是应该的。但是,他说的都对,你应该采纳,而不是排斥。” “他说得对,那儿子就是错的了吗?”杨云轩一头跪倒在文帝脚下道:“儿子不要他,从小被先生们说教,好容易长大了,原想着能透口气儿,没想到又被他说教。这日子,儿子过够了,如果父皇不把他发配边疆,儿子这太子不做了!” “放肆!” 文帝终于被杨云轩激怒了,拍着桌子沉喝道:“太子之位岂是说不坐就不坐的?你别梗着脖子在朕这里使小xing儿,宋译该怎么安排,朕心里有数,轮不到你要挟朕。你身边的那些人,都有他们存在的价值,岂是你说换就能换的?” 杨云轩似乎被文帝这一声沉喝吓住了,张着嘴巴只是流泪。 文帝见他那呆样子,心烦的不行,摆手道:“滚滚滚滚滚,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物,piaoji调戏良家妇女,什么混账事儿没你!身边的人个个比你强,原指望你能学好,谁知你竟然变本加厉。” “父皇。。。。。” 委屈的声音顺着杨云轩的嗓子发出,文帝脸一沉道:“出去!” 见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杨云轩只得委委屈屈的拜别道:“儿子还是希望宋译能调离太子府,眼不见心不烦。免得让别人都以为儿子软弱可欺。如果父皇再把他留在儿子身边,只怕儿子会多一个嫉贤妒能的骂名!” “出去!”文帝越听越气,最后只是机械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杨云轩委委屈屈的起身,慢腾腾的走了出去。 走到无人地方时,狠狠的抹去面上的泪水暗叹道:“宋译,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这是你说的唯一解决之法,希望你是对的,别让我白挨一顿骂。” 杨云轩离开后,文帝坐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猛地抬头对慕容冲道:“传朕旨意,明日拜程又远为主将,孙进为左副将,左安康为右副将,带十万大军援南。” 慕容冲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对杨云轩刚才的异常行为恍然大悟,感情是为了等这个结局啊。 为了不让宋译入虎口,可真舍得下血本儿。在面人面前,兄弟情竟也不要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初议从军 翌日,圣旨下。 “靠,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去打仗?打毛线啊!” 刚得到消息的程梵瞬间在宋府跳脚,原地走了两步后挠头道:“不行,我得回去劝劝老爷子,这事儿能避则避,把自己交代到南边那可怎么办?老婆没安顿,闺女没正明,他也放心。” 程梵到底是年轻小伙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方圆五米之内的人耳膜被震得嗡嗡响。袁长边捂耳朵边朝他摆手道:“你小声点儿,大人还在里边昏睡着,你把他吵醒了怎么办?大夫说了,这伤,要静养。 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宋译虚弱的声音传来,“外边出什么事儿了?” “没,没出什么事儿。”袁长忙摆手道:“程梵女人被一小混混非礼了,正准备出去找小混混算账呢。” 侧耳听了一会儿,里边没了动静。程梵压低声音揪着袁长的衣领恨声道:“他娘的,你女人才被小混混非礼了,你全家女人都被小混混非礼了。” “你妹,不赶着回去看程将军,你跟我吵什么。” 袁长下死力推开面目狰狞的程梵,压低声音道:“十万大军这两日就能集齐,你们父子也只有这两天的拌嘴时间,此次一去,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你跟我吵什么!有这功夫,回去在程将军跟前多尽尽孝才是正经。” “我才不尽孝呢,他爱回不回。”程梵兀自嘴硬。袁长懒得跟他废话,一脚踹上去道:“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赶回去,不然有可能这辈子。。。。。” 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再说下去有咒人之嫌,又踹了程梵一脚道:“还不赶紧走!大人这里我会帮你打招呼。” 程梵被这一脚揣着出了府,袁长心事重重的回头,看道扶门咬牙站着的宋译后,突然觉得牙有点疼。 …………………… “你是说,程将军被任命为大将了?” 重新被扶回房里的宋译趴在凉榻上沉思良久,过了会儿方道:“事情也许没你们想的那么糟,程将军戎马一生,沙场经验丰富。只要他坐镇中军,仗就打的十拿九稳了。” 说到这里,又忧心忡忡的道:“只希望他别一时兴起,身先士卒冲出去和年轻人比力气,毕竟是老胳膊老腿儿了,又在女人堆里扎堆儿多年,绝对耗不过沙场上那些精力过剩的光棍儿。” “。。。。。。。。。。。。。。”袁长不知该怎么接宋译这段欺辱恩师的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你如此编排程将军,就不怕他提把刀杀上门来。” 话音刚落,孙进提着一坛子就走了进来,见宋译趴在床上不由笑道:“未进门就听说你把太子给得罪了,昨儿个结结实实吃了一顿棍子。原先想着是别人谣传,现在进来看看,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是很有可能吗?”宋译哼哼道:“屁股都摆在这里了,你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孙进近前看了两眼,随手把一个黑瓷瓶丢给他道:“这个是军中的棒伤药,**棍伤。你涂到伤处,明日就能下地行走自如。” 宋译闻言打开黑瓷瓶,登时一阵呛人的味道扑面而去,呛的他几乎昏过去。手一歪,瓶子里的液体又洒了一半儿,孙进见他如此糟蹋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夺了过去盖上盖儿骂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败家?这可是老军医死之前留给我的神药,当时就留了几十瓶子。现在我哪里只有五瓶了,好心给你一瓶治伤,你竟然。。。。。。” 宋译和袁长都不无痛苦的捂着鼻子道:“大哥,难道你没有问出有腐尸的味道吗?” “腐哪门子尸,别胡扯。”袁长一把扯下宋译的里衣把剩下的液体倒了上去,然后迅速的在他伤处来回涂抹,宋译在那里直呼男男授受不亲,没想到刚呼两三声,袁长已经把他里衣拉了上去瓶子随意的往墙角一丢眯眼问道:“什么感觉?” “臭!”宋译脱口而出。 “我说的是受伤的地方,后背和屁股。”孙进把酒坛子搁在地上,啪拍了下宋译的脑袋,疼的宋译直咧嘴。 如今宋译可不是当日那个如日中天的东宫侍卫统领了,下手说话自然也不必客气。不需要求助于他,自然也不必低声下气,真xing情拿出来,这样才不失男儿风范。 宋译边揉脑袋边感觉屁股,只觉得一阵清凉过后被打的地方麻酥酥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确实不疼了。暗暗动了动,竟然还能动。 宋译登时大喜,准备起身跳两下试试,孙进忙按住他前身道:“小子,别胡闹。刚开始只是帮你止住疼。伤口尚未完全消下去,你要动也得等到傍晚。” “这药哪个老军医配的啊,竟有如此神效,他有没有后代啊,后代手里一定有药方,咱们去诳出来。。。。” “少来!”话音未落,脑门儿上就又挨了孙进一下,只听孙进道:“我昨儿个还恼你表面上看着一身正气,背地里竟然动了军权的心思。后来回去后细想想,你不像是这种不自量力的人。本想着今天早上找你问个明白,谁知刚起床圣旨就到了府里,没议就定下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做了退让。我少不得提两坛子就来感谢你知难而退,你不知道,朝廷大军再晚去几天,宣和就完了。” 话语竟然转到圣旨上面,宋译神情有些恍惚,有此奇效,只能说杨云轩可能又采取了某种措施说服了文帝。如今自己在家里呆着,很多事儿需要杨云轩亲自出面周旋谋划,希望这些对杨云轩来说,是福不是祸!更希望这些磨练,能使他真正像一个太子。也希望,这次风波,不要影响二人之间的兄弟情分。 孙进见他沉思不语,只当他因为没能过把沙场杀敌的瘾而失落,便俯下身子和声劝道:“年轻人,谁没个策马扬刀的心思。我知道你,你想去杀敌,这是好事儿。只是刚开始就拜将未免太不靠谱儿,你要想去打仗,不如这次跟着我们,在我帐下做个亲军,先熟悉下沙场环境可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议从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宋译揉揉发红的脑门儿嘀咕道:“谁想去沙场杀敌了,你别拉上我。我没那闲工夫,京城里明争暗斗一大堆,只怕还有得应付。” “正因为有争斗,才要去打仗啊。”冯管和打开酒坛子笑道:“你可以跟着我们出去静静,学些沙场经验。离开京城,天高皇帝远,谁爱斗谁那是他们的事儿,横竖你又看不到,自然也碍不着你。” “。。。。。。。。” 不得不说,孙进的话使宋译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有些是非,远离了,是不是更好一些。 只是,能远离吗?文帝对自己的戒心如此之重,会放心自己跑到边疆从头拼起吗?边疆,自己若以领军大将身份去的话,定不能活着抽身。 那若以一个将军亲军的身份呢?不必运筹帷幄,只需在一旁看着沙场风云突变,从中学习道对自己有利的沙场经验。而这些经验,很有可能是伴随自己一生的财富。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孙进见他拧眉不言,知道他此时正陷入挣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机会只有这一次,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了。如果你愿意跟随我,那明日只管骑马在我府外等我就是。明天我一天都在府里,翠竹刚进门,有很多事儿我得嘱咐她。” 说完,留下两坛子酒自己走了出去。 孙进离开后,宋译很想让袁长把杨云轩叫过来问下他的意见。可想到此时,杨云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近自己的,不由得有些头大。过了好久问袁长道:“你觉得,我应不应还去做孙进的亲军?” 袁长挠了挠头为难道:“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总不能把我们撇下来。你自己走了,我和程梵怎么办?我们都下定心思跟着你,你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这让我们如何自处。” “你我是一定要带着的,程梵全看他自己了。只是到了那里后,刀剑无眼,我只是一个亲军,怕照应不到你们。” “照应不照应的倒不怕,大家都是兄弟,相互帮扶照应就是。”袁长搓着手笑道:“其实小时候看到那些身着甲胄的将军,我挺羡慕的。一直想去,可又没那胆子,现在水到渠成,我自然没的说。” “你觉得我应该去?” “有什么应不应该的,”袁长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想做的事儿就去做,何必婆婆妈妈的。老实说,在京城这些日子,过的确实憋屈,还不如去战场上砍人好。” “你当初不是说去做男ji比较好吗?怎么变成砍人好了?”宋译突然想起刚遇到袁长时他说的那番话,忍不住开起了他的玩笑。 袁长红着脸道:“此一时。。。彼一时。” ……………………… 傍晚的时候,宋译的伤势好了些,虽然不能骑马,但坐在马车里没大事。 原打算着去向乞还一家告个别,没想到临出府时云玄找到他请辞。 “先生为何不多住一些日子?”宋译很奇怪。 云玄捋着胡子笑道:“京城已经没要紧事了,我打算依旧按着原计划去洛城。听说那里新出了几个貌美如花的男ji,我很感兴趣,去看一下,若能再遇几个知己,那便再好不过。” 宋译和袁长在一旁听的抹汗,尤其是袁长,此时恨不能把脑袋埋到地缝儿里去。自己的家乡以ji院闻名,现在倒好,人家慕名而去,还不是女ji,是冲男ji去的。 洛城啊洛城,土特产怎么总是这么与众不同呢! 云玄子去意已决,宋译不好强留,便让下人帮他收拾东西。最后撑着不适趴在马车上把他送到城外,这才和袁长一起坐马车回去。 进入祥德,车夫熟门熟路要把马车往宋府赶。宋译在车里高声道:“先别回府了,去城北。” 袁长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能婆婆妈妈。心里想去,那便去吧。找乞还,只是给他打声招呼,顺便说一句,他和青云的喜酒自己只怕是吃不成了。 马车在乞还府外停了下来,宋译被袁长扶着进入门内,却讶然发现杨云轩也在此地。一时间戳在门框里,进退不得。 只僵了一会儿,青云忙在那里打招呼道:“你师父的伤已经好了,刚才太子来,我们还遗憾你竟然没到。却不想,刚说完话你就出现了,既如此,都别走,坐在这里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饭吃。” 宋译看了面无表情的杨云轩一眼,然后朝青云干笑一下被袁长扶着走了进去,青云见他如此,忍不住问道:“你哪里受伤了吗?怎么弄的?” 宋译看了杨云轩一眼,最后苦笑着道:“昨天一时兴起,去piaoji没给钱,被龟奴给打了。” 杨云轩闻言脸上的肉抖了抖,最终忍住没骂他。损别人也罢了,竟然连自己也损进去。难道真的是一顿棍子伤了脑子? “该!”青云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去了厨房,乞还抬眼看着一瘸一拐坐到自己旁边的宋译道:“说老实话,你俩怎么了?” 杨云轩看了宋译一眼,一声不吭的别过头去。 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宋译回答乞还的问题,可是,这该从哪里回答起。难道要说,‘我俩对外闹崩了,当然,因为人多眼杂,没时间交流沟通,很快对内也要闹砸? 这样说,那杨云轩的苦心,自己的苦心,岂不是全白费了。 “我明日要跟着孙将军去宣和了。”思虑再三,宋译打算岔开话题。果然,这话题的分量够重,乞还和杨云轩纷纷抬头看他。 宋译看着杨云轩不无纠结的道:“东宫侍卫统领一职,还是留给萧三吧。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咱们都已经回不了头,既然回不了头,不如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以后再见面,也许什么都会好起来。” 此言一出,不远处的萧三愣了一下,看了林立一眼,忙上前道:“陛下并未下旨撤去你东宫侍卫统领一职,你若擅自离京,那就是玩忽职守,要杀头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知肚明 宋译一愣,他还真没考虑到这一层,皇家给的职位,岂是说辞就能辞的! 这样想着,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杨云轩用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道:“去吧,以东宫侍卫统领的身份去了解军中情况。就当是我派你去办事,父皇问起,我来应付。横竖你在京里,我看见你就烦。” “那你一个人。。。。。。”不放心的话脱口而出,杨云轩闻言冷笑道:“这要你管,昨晚上我已经进宫求父皇把你发配到边疆,无奈父皇总部准允。如今是你自己要去,那我自然求之不得。去吧,先斩后奏这事儿,我最擅长,你只管走你的。” 短短几句话,在不知情人的眼里,看到的全是无情。但是,宋译和杨云轩都清楚,道是无情却有情。杨云轩看出宋译要去宣和的决心。虽然不忍,但是,此时宋译留京,尴尬的是彼此。还要在外人面前做出和对方不共戴天的样子,想来确实累心。 不如宋译去宣和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只要不是以将军身份前去,只要不领兵打仗,怎么都好说。 杨云轩话说完,然后寒着脸起身,不顾乞还挽留向他请辞,见他去意已决,乞还只得点头答应。 临出门的时候,杨云轩突然回头,看着正注视着门口的宋译,嘴唇翕动了两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宋译喃喃的重复着那个口型:“保重!” 也许,离京这个决定是对的。此时的情况,确实使二人各种不自在各种尴尬。 杨云轩离开后,乞还把玩着杯盏问宋译道:“你们究竟又在玩儿什么猫腻,老实交代吧。别让我猜来猜去,这次大病以后,我脑子不大好使。” 听乞还如此说,宋译忍不住笑道:“能有什么猫腻?不过是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罢了。明日我就要离京,师父难道想浪费时间盘问我吗?对了,师娘和你的酒宴我就不来了,倒是太子,师父可以把他请过来灌醉。到那时候,兴许能趁机问出什么也未可知。” “别耍贫,说老实话。”没想到,乞还竟然也油盐不进起来。 就在这时,袁长很自觉地对宋译笑道:“我去程府看看,还不知道程梵要不要跟咱们一起去。大人在这里多坐一会儿,晚间时候,我和程梵一起过来护送大人回去。” 说完,不等宋译答应,便匆匆走了出去。 ………………… 袁长离开后,知道瞒不住乞还的宋译只得把情况如实告诉乞还。乞还听完后拍着脑袋道:“你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和你反目使你不至于被拜为大将领兵送死尚在情理之中,只是你为何吃饱了撑的要去宣和?你知道什么是战场吗?知道什么叫刀剑无眼认命贱如草芥吗?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宋译苦笑道:“在外人看来,我已经和太子反目。反目后我若依旧留在京城,那我俩反目的戏势必要继续演下去,哪一天假戏真做了也未可知。我离京,也是为了保住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分,离开一段时间,尘埃落的差不多了,我再回来。到那时候,京城也许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不再被很多事束手束脚。不必担心皇上的猜忌迫害,不必担心各种奸细告密。你不知道,今年,明争暗斗勾心斗角,我活的有多累。我想出去走走,想沙场杀敌,想快意恩仇,想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也可以这么说,我只是在京里待累了,想出去走走。而太子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意,病成全了我。所以,我毫无顾虑。” 乞还闻言眯眼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道:“你们这两个混小子,一个比一个能折腾。随便你们吧,希望事情能如你们所料那样发展,别中途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有师父在京城帮我照看着,我自然什么都放心。”宋译笑道:“太子年轻莽撞,我走后,能帮他提点他的人只有师父了。看得出,太子闲暇时也会来师父这里小坐,还望师父代为留心他的事。” 说完,宋译又取下腰间那枚蟠龙玉佩道:“这个,原样给师父,还望师父吩咐鲁渊,颖儿就交给他照顾了。” 乞还把那蟠龙玉佩重新推到宋译眼前道:“就算我没有玉佩,鲁渊也不敢拂逆我。我交代他,他一定会照办的。倒是你,此次去南叶,是要和南叶国的人打仗。万一出个什么意外,这个蟠龙你玉佩兴许能救你一命。” 说到这里,乞还不无萧索的叹了口气,仰头给自己灌了杯酒后苦笑道:“没想到,有一天,我的徒弟,竟然会向我的国人提起屠刀。不过也无妨,都是各自的立场使然,没什么好抱怨的。你只管做你的去,对于打乱和平的人,不必心软。不打得他们缩回自己的境内,这事儿没完。” 宋译沉吟道:“会赢吗?我却有些不安,总觉得此战必出事故。倒也不是说此战,而是今年,我总觉得大家似乎进入了乱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天下似乎要大乱了。” “那是你多心。”乞还看着宋译的眼睛认真的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们只管尽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只要无愧于心,就算天下大乱,就算败了,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果真如你所说大家步入乱世也好,乱世出英雄。我想着,我收的这两个学生,怎么着也得是英雄里面拔尖儿的吧。” “师父难得夸我们。”宋译朝乞还举了举杯。 “你们也是难得叫我师父叫的如此诚恳,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你一直悄悄骂我‘伪僧’。” 宋译:“。。。。。。。。。。。” 晚间的时候,辞别乞还,和赶来的程梵袁长一起上了马车。 程梵朝宋译眨眨眼笑道:“下午袁长去找我,老头子听说你也要去宣和,二话不说就做主让我也跟着去。咱们三个,还真是分不开了。” “是三个吗?”宋译笑道:“咱们和太子府那些弟兄,其实还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只是,这些牵挂,只有咱们自己的心知道罢了。” 说完,忍不住又想到杨云轩,此一别,不知是三年还是五载。总而言之,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他能有个太子样子。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再非礼大臣家眷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将离不挽 回到府里,叫过管家,摒退众人后朝管家深深的拜了下去,在管家惊得手摇足颤的时候,上前扶住他坐下不无诚恳的道:“以前,都是我年纪轻不懂事儿,有很多不足之处,还望夏伯见谅。” 管家越发吃惊,舔舔发干的嘴唇不无紧张的站起来就要跪下去,嘴里急急的道:“小公子这是做什么,主仆有别,尊卑有序,不能乱了礼数。” 宋译很无奈的起身再次扶住,很无奈的笑道:“夏伯难道不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我之所以行如此大礼,一定是做了亏心的事儿,您老人家只管安心受着就是,何必拜来拜去的。万一我是因为非礼你女儿而拜你,你也要回拜回来吗?” 管家:“。。。。。。。。。” 抹了把汗后,管家不无紧张的盯着宋译问:“小公子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见管家终于为了女儿抛却了主仆观念,宋译这才满意的笑道:“我明儿就要走了,这个家,就全赖夏伯打理。虽然知道夏伯这些年一直操心家事很辛苦,但是观遍全府,我没发现比夏伯更可靠的人。我走后,还望夏伯帮我多去看看父亲,做儿子做到我这一步,已经算是天大的不孝了。走的时候我没送,刚走没几天我就卖了老宅,老宅没卖多久,我又要拍拍屁股走人。从小到大,也总不让他省心,想来,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儿。” 管家愣了一下,急急的问:“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宣和。” 管家闻言又愣了一下,随即急急的拉着宋译的袍袖道:“公子不可,宣和那边儿正在打仗。南叶军队杀人不眨眼,公子是老爷留下来的独苗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老爷九泉之下的英魂!” 宋译闻言摸了摸下巴嘀咕道:“我还没去你就咒我,哪里有那么多的三长两短?再者说,我身手这么好,除非群殴,单挑谁是我的对手!” “打仗有时候就是群殴。”管家急的不行,又抹了一把老汗准备再找一些强有力的词汇劝宋译收心。却不料这个时候,外面有个小厮恭声回道:“公子,慕容大人前来拜府。” 此言一出,管家只得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免得客人看到他和自家小公子拉拉扯扯的失礼。 宋译在后面恭声道:“明天就走,家里就靠夏伯了。如果运气好,我会早点回来,而且,我觉得自己似乎也不那么容易死。” 说到不那么容易死,管家突然又神经兮兮的回头道:“对了,以前住在府里的那个乞还师父说过,公子十五岁之前有大灾,是不是就应在去宣和的时候。” “伪僧说的话你也信。”宋译满头黑线。 就在这时,慕容冲已经在下人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管家躬身立在那里等他进去后,这才心事重重的离开。 …………………… “听说你要去宣和了?” 慕容冲一来就直奔主题,宋译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皇上知道吗?” “太子昨天晚上去宫里闹着要皇上将你发配边疆,皇上都没松口。你倒好,竟然主动要去边疆了。”慕容冲哼哼道:“我原以为太子和你反目,没想到,他这是帮你铺路呢!” 此时慕容的立场很模糊,宋译眼中的警惕一闪而过,但还是很坦诚的道:“我在京城待烦了,想出去走走。皇上若不准,我不去就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说什么呢!”慕容冲瞪了他一眼哈哈大笑道:“去宣和一事无关大雅,你喜欢便去呗。我自己也觉得你应该出去走走,今岁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儿确实太多了,若是我,兴许会疯掉。你离开京城,远离陛下,对你们也许都是一件好事儿。用句老话说,眼不见心不烦。” “不懂。” “不懂就对了,”慕容冲很用力的拍了拍宋译的肩膀道:“来来来,吃酒吃酒,明天我只怕不能去送你,你一路要保重。到了宣和,命有时候就由不得自己了,我希望还能见到你。” 宋译闻言松了一口气,把桌子上的酒坛分给慕容冲一个,自己抱着一个小岛:“我会好好活着,你很不错,我很庆幸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来,不醉你不准归。” 两坛子酒喝完,二人都有了些酒意,慕容打着酒嗝起身道:“宋译,你我兄弟一场,我什么帮都没帮上,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柄短剑是我从南叶老家带到这里的,你好好收着,关键时刻,兴许还能用来防身。” 宋译醉眼微醺的伸手接过,拔开晃了两下,寒光晃的眼生疼,不由大声赞道:“好剑!” 慕容似乎很满意这种称赞,抱着空坛子踉跄着走到门口后又回头道:“出息一点,别一上战场就被人给灭了。” “你放心。”宋译也踉跄着起身相送道:“我走后,太子就希望你来照应了。这次他为我做了很大的牺牲,你是明眼儿人,其中的玄机想必我不说你也清楚,帮我照顾好他。” 慕容冲朝宋译点点头,然后站在五米以外的侍卫忙上前把他扶了出去。 宋译扶着门框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晃着回到房里,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程梵就在外面擂门道:“大人,粮草已经先出城了。估摸着下午,大军就要出发。大人还是快些起来,该准备的准备下,别到时候急的什么都找不到。” 无奈宋译睡得太沉,竟然没听到。 没办法,程梵一脚把房门踹开,踢开酒坛子后走到榻前,对着宋译连着摇了好几下子,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酒,最能误人。 听程梵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后,宋译匆匆忙忙从床上跳了起来,穿衣洗脸收拾完毕后,忙着叫下人进来帮自己准备行李。 袁长也匆匆打外面走了进来,对宋译咧嘴笑道:“朱敬刚才送了三匹骏马,是咱们在太子府里的坐骑,虽然军马脚力好,但到底不如自己的马亲切。” “朱敬?”宋译吃了一惊,匆匆跑了出去后,看到晨曦中自己那匹白马动容不已。过了好久才道:“他还说了什么?他自己为什么不进来?” “他还说,说此次一去,刀剑无眼,让咱们千万保重。太子殿下将对他加以重用,他眼下要忙的事儿有很多,就不进来闲坐了。” “还有没有别的?”宋译走过去,捋着马鬃毛看似很随意的问:“他有没有告诉你,这三匹马,他有什么权利弄出来给咱们。” 此言一出,袁长只得低下头不无沮丧的实话实说道:“我也问了他,他说,太子殿下嫌这三匹马看着闹心,就让他把这三匹马处理了。他一时找不到处理的地方,刚好想到咱们三个,就送过来给咱们做坐骑。” “果然是这样。”宋译闻言叹了口气,对着远方山顶晨曦尽头的白云微笑道:“难为你了,保重!” 第一百九十章 暴力治军 下午的时候,三个人一起骑着吗到了孙府。 孙进得讯从里面迎了出来,看到程梵后吃了一惊道:“你也要去?” “父亲让我和宋译一起跟着你,说让我好好听你的话。”程梵哂然笑道:“你只需管好宋译就行,他听你的话,我们听他的话,他之外的人说的话,我们只当放屁。” 孙进闻言嘴角很痛苦的抽搐了下,宋译闻言忙上前挽着他的胳膊边往里进边笑问:“几时出发?你在这里带着,朝廷大军谁管?” “程老将军和左安康都在,我回来和你嫂子话下别就走。” 孙进边招呼他们往里进,边让下人倒茶来。宋译又问:“左安康是谁?我似乎没听说过!” “琪王的女婿,当年沙场的少将,和我有一拼。”孙进笑道:“这次陛下可真是开眼,程老将军,我,还有左安康,以前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有许多事许多话,不需要多言就能配合的很好。你们到那里,只需跟着我,想杀敌的话也行,想参与讨论军务也行,横竖我们不会被你们给误了。” “这倒也自由。”宋译笑道:“我们竟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了,难道亲兵都是这么自由吗?” “胡扯,”孙进瞪了他一眼道:“你们三个哪里是什么亲兵,简直就是太岁。太子让你带着东宫侍卫统领的身份去宣和,程梵和袁长又都是你的手下,你们三个竟然成了一个du li的小团体。我哪里还敢指望你们保护,无非是给你们个虚名罢了。” “也就是说,我们三个要被大军当太岁养着了?”程梵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满满的都是不乐意。 袁长也道:“去沙场就是杀敌人的,被自己人养着算什么?太子府的职位,我们自己都放下了,孙将军为何还如此介怀。” 宋译知道孙进的顾虑,反手勾着他的脖子和声道:“你放心,将来打赢了回京后,我们绝对不会对你秋后算账。打仗的时候,你该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就把我们当你的亲兵收拾安排。不然的话,我们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这可是你说的。”孙进坏笑道:“军营可比你想象中的复杂残忍,若真不顾忌你们的身份,你们仨小子就等着吃苦头吧。” “我们不怕。”三个人的声音倒是出奇的一致。 “很好。”孙如圭的眼睛眯了眯。 ………………… 三个人在孙府前厅吃了好长时间的茶,孙进这才姗姗来迟。 “走吧!”甲胄上身的孙如圭对三人笑道:“大军这会儿只怕已经在外城集结,咱们只需赶过去一起出发就行。” “我们三个不用着甲胄吗?”宋译问。 孙进闻言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眼,见他们都是穿着深色的衣衫,不由得头疼道:“你们在太子府时的盔甲呢?” “在外面马背上驮着。”宋译不解道:“我们现在是军人,穿着侍卫服总不太好吧?” “先凑合着,”孙进边说边吩咐下人出去把他们三个的包袱拿了进来,然后道:“其实区别也不大,乍一看都是着甲人,何必分那么清楚。再者说,你们就是我的亲兵,我的亲兵为什么不能穿侍卫服。” “可我的是银色。” “我还金色的呢。”孙如圭瞪了宋译一眼道:“除了程老将军着金甲外,大家都是银甲,你炫耀个哪门子。军中着甲没那么多规矩,除了程老将军着金甲,我和左安康着银甲外,其余的都穿铁甲。如今虽然多了一个你,不过没关系,你着银甲顶多是帮我们分担一下敌人的暗箭罢了。” 宋译闻言大汗,他觉得自己是立在鸡群里的那只白鹤。没有一丝优越感,反而有种被盯上的恐慌。 …………………………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他们走的并不匆忙。 一行十几人身着甲胄的人骑着大马赶向城外,宋译总感觉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本能回头,看到了被鲁渊保护着的许颖,不由得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的拨马向许颖那里走去。 “你怎么在这里?” “来送送你。“许颖把一小袋干果递给他道:“行军路上苦,你别委屈了自己,我等你回来。” “我会回来的。”接过干果,宋译的眼睛有点湿。 正想着说点什么话表达此时心情的时候,马鞭破风朝他抽了过去,本能的伸手绞住皮绳,刚好对上孙进那张黑如炭的脸。 “行军途中,私自离开队伍者,打。”冰冷的字眼儿从孙进的口里钻了出来,宋译大窘之后觉得很牙疼,朝一脸担忧的许颖干笑了一下道:“我这就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对鲁渊急急的道:“拜托了。” 鲁渊朝他拱了拱手,道声放心后,宋译这才松开绞着孙进马鞭的手,双腿一夹马腹跑个没影。 追上落在后面等自己的袁长和程梵后,边喘气儿边抹汗道:“了不得,老孙治军如此严谨,我不过是抽空给媳妇儿道个别,至于拿着马鞭赶过去抽我吗?就算抽也得等我回来在抽,当着媳妇儿的面儿抽我,那我得多丢人。” 程梵打量了他一眼疑惑道:“你被抽了吗?” “没有。”宋译傲然仰头笑道:“我是什么人,岂是谁想抽就能抽得到的。。。。。” 话音刚落,皮鞭狠狠的抽在他头盔上,宋译愕然回头,是追上来的孙如圭。尚未张口,马鞭连着几下抽在他身上,有几鞭抽在没有甲片护着的胳膊上,登时被抽的地方如同着火了一般疼了起来。 连着抽了几鞭后,孙进这才冷哼着住了手,看着不断抽冷气的宋译很满意的道:“我说了,‘行军途中,私自离开队伍者,打。’,这只是一个小教训,以后注意点儿,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不过你这次表现的不错,没有反抗,不然有你受的。” 宋译边撩开袖子看着被抽地方的血痕便擦着脑门儿上疼出来的汗道:“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治军的?” “不打不长记xing。”孙进拉过他的手臂从随身携带的黑色药瓶里倒出一些药水涂抹在宋译伤处,袁长和程梵被熏的连人带马退了好几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变故突起 “你说说你,刚打完人接着又送药,这跟打个巴掌又送俩甜枣儿有什么区别。不过我可不是给俩甜枣儿就忘了疼的人,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要当心,我会往你的帐子里塞蛤蟆。” 四人追上前面缓缓行军的十几个士兵后,又重新向城外赶路,宋译边贫嘴边道:“你平日里这么治军,大家不恨你啊?” “有什么好恨的,”孙如圭满不在乎的道:“我身边的人,都被我抽打惯了,现在是一天不抽皮痒痒。至于那些小兵,我就算抽了又怎么着,横竖他们也碍不着我什么。” “野蛮。”袁长小声嘀咕了句。 “你说什么!”孙进俩眼一瞪,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袁长见状忙抹汗道:“我汗水太咸。。。。。。。” “他说你野蛮。”程梵坏坏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袁长朝他投去颇为幽怨的一瞥。 “辱骂上官者,打!” 很快,林子边又传来抽打声和惨嚎声,还有旁观者没心没肺的笑声。 ………………… 到了城外,又等了一会儿,左安康和他的卫队才赶了过来。见到孙进,左安康咧嘴一笑,越发衬得牙齿白白脸蛋儿黑黑。 “程老将军还没来?”左安康上前问孙进。 “没来。”孙进答道:“听说是你要做副将,我乐得跟什么似的。怎么样,最近媳妇儿挺好吧?” “挺好的,”左安康咧嘴笑道:“太医刚诊断出有孩子,我下次回去,就有小家伙叫我爹了。” “恭喜恭喜。”孙进忙朝左安康拱了拱手,左安康突然注意到同样身穿银铠的宋译,不由奇道:“这位是。。。。?” “前丞相的儿子,现在的东宫侍卫统领宋译。”孙进拍着宋译的肩膀介绍左安康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琪王的女婿。” 宋译朝左安康拱了拱手笑道:“我曾经在宗人府见过令岳丈,人很好,和蔼可亲。” 左安康咧嘴一笑正待说话,突然远处一阵尘土弥漫,程又远率着将军府卫队到了。如此,左安康和孙进只得迎上前去,临行前朝宋译歉然一笑,使宋译无比受用,对他的好感上升很多。 这仗打的有意思,老将德高望重,左副将治军严明,右副将和善笑脸待人。红白脸有人唱,德高望重者也不缺,文帝到底没有辱没了他的皇位。 程又远一到,本来就很肃静的军队越发没了声音,除了风中猎猎作响的旌旗声外,只有远方不知名的鸟叫了。 宋译程梵袁长三人不伦不类的站在大军前面,宋译的一身银铠显得异常刺眼,很无奈的看着自己这身装扮,暗暗的叹了口气,回头儿无论如何得去军需处要套正常一点的盔甲,白袍银铠虽帅,但到底不是此时的自己该穿的东西。 就在这时,程又远已经大步上了将台,孙进和左安康也站到大军前听程又远训话。 “废话不多说,知道我的人都清楚,我打仗,不需要什么虚礼歪礼。陛下已经在太庙为我大军祈福过,时间紧急,别的程序就不走了。但有一点,我希望大家明白,咱们此次去,不是侵略,不是观光,而是去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救回咱们自己的弟兄。所以,不耽误时间了!骑兵统领领何在?” “末将在!”右边队伍前,沉稳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中年男子出了队列,上前两步朝将台单膝拜倒:“带着一队骑兵,带上够两天用的干粮,赶往宣和。”程又远看着他沉声道:“到了那里,不必硬磕,利用骑兵机动xing,打完就跑。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一定要让城内的守军知道援军将至,不然,你提头来见!” “末将遵命!”那骑兵统领很庄重的拱了拱手,站了起来正准备带着其中一对手下离开,程又远突然又道:“宋译,程梵,袁长!” 三人微愣了一下,随即齐齐的上前单膝着地道:“在!” “跟着去。”程又远的语速极快,却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力。宋译他们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道:“遵将令!” 说完,起身,一脸疑惑的看了面无表情的孙进一眼,见他没反应后,翻身上马跟着刚才那个骑兵统领一起骑向远方。 ……………………. 一切安排妥当后,孙进和左安康走到程又远跟前不解的问道:“将军,为何让宋译他们跟着骑兵走?他们没经验,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程又远瞪了孙进一眼道:“我就是要他们锻炼锻炼,总跟着咱们算什么。你还怕打完仗后宋译收拾你?我的学生我清楚,他不是那种挟私报复的人。” “没,我就是怕出事。”孙进一脸委屈。 “怕死他们就别来。”程又远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后道:“别在这里耗着了,各回各自的地方,管好自己的事儿,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孙进只得和左安康苦笑着对视一眼,纷纷骑上马回到指挥自己的手下。 ……………………… 与此同时,先行一步的骑兵队伍里。 “唉,你说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咱们三个跟着骑兵走啊?” 疾行的马背上,程梵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宋译闻言正待说话,前方正带队狂奔的那个骑兵统领听到程梵的声音后,二话不说折了回来用马鞭狠狠的抽了他一下道:“行军途中不准说话,你骑着马嘴都不闲着,也不怕岔气儿啊!” 这一抽,骑兵统领的马和程宋袁三个人的马都停了下来。 程梵哪里吃过鞭子,登时怒了,正准备发火,宋译抬头瞪了他一眼,无奈只得委委屈屈的狂抽马屁股赶路。 这一幕被骑兵将领看在眼里,不由得对宋译起了一分好奇之心。只等着歇息扎营的时候上前盘问下这三个人的来历,尤其是身着银色盔甲的宋译,只怕没那么简单。 “跟紧了,别掉队。不然等后面的大部队赶上后,你们可是要被抓住砍头的。” 留下这一句话后,骑兵统领也抽马离开。宋译和袁长苦笑着对视了一眼,看这情况,违反军纪被砍头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如果犯了水,只怕程又远会第一个站出来拔剑砍人。当下不敢怠慢,纷纷打马跟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马腹过夜 子夜时分,人困马乏的众人在一处山坳里休息。 啃了几口干粮后,那骑兵统领蹭到宋译们身边问道:“你们是孙将军的手下,可你为何穿着银铠?” 宋译闻言放下干粮,给自己灌了口水后叹道:“很简单,因为没有别的盔甲了。” 这回答要多臭屁有多臭屁,就好像一群都在啃馒头的人里,你发现有个人在啃鸡腿儿,你问他为什么有鸡腿儿啃,他回答说因为没有馒头了一样欠抽。 炫优越,红果果的炫优越! 骑兵统领不无鄙夷的看了宋译一眼,正准备起身离开这个欠揍的家伙,宋译突然抬头问道:“不知高姓大名?” “胡传。” “额。。。”宋译起身笑问道:“不知还得赶几天的路?” 骑兵统领微微思索了下道:“休息三个时辰,明天傍晚就能到。” 宋译闻言朝他笑着拱了拱手道:“我叫宋译,这两位是我的兄弟,程梵和袁长。我们刚入军队,一切规矩都不懂,以后还希望胡大哥多多开导。” “我知道。”胡传的声音和缓了些,拍拍宋译的肩膀道:“我也是从新兵蛋子熬过来的,当初也是老兵照应着才活到今天。你们的心思我能体会,将心比心,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那你傍晚的时候还抽我。”程梵不服气的从地上拍拍屁股起身道:“不让说话你可以告诉我啊,何必动不动就抽鞭子,你以为你是孙进啊。” “闭嘴,怎么可以如此直呼孙将军名讳。”胡传眼睛一瞪道:“在坐的这些,十有仈jiu都是孙将军练出来的兵,你说话注意点,不然被群殴我可不管。” “我懂了。”程梵闻言不怒反笑,朝宋译挤挤眼道:“这些都可以称得上是‘孙家军’了,马鞭下面出道理,你说,是不是这样?” 宋译闻言只是笑,胡传眯眼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道:“时间宝贵,别说话了,吃完东西赶紧睡,急行军可够你们受的!对了,夜里凉,大家都没带什么衣物,一般都贴着马肚子睡觉。你们小心点,别感冒了,不然发着热骑马,更是要命。我新当兵那一会儿,有个同伴就是急行军的时候发热,最后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的。” 说完,胡传大步朝自己那几个比较亲近的属下走去。宋译他们看着赵传走到那几个手下身边,然后坐下和他们一起说笑着什么,突然有一种被分离出来的落寞感。 重新靠在土坡上坐下后,程梵看着头顶的星星道:“我现在才明白别人为什么说打仗认命贱如蝼蚁了,任何一个步骤都会死人,而死了的人,死了就死了,没有死在沙场上,也就无所谓什么军功,只能就此枉死。” 说到这里,又翻了个身叹道:“我还以为,到了军营,我侯爷之子的身份能给我带来一些荣耀。谁知老爷子人老成精,不等我炫耀我的独特,就让我先体味军旅寒苦。” “别抱怨了!”一个大手掌盖到他的脑袋上,宋译的声音传了过去道:“只有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明天还要赶路。如无意外,刚到那里就会有一场恶战要打,还是好好休息吧,休息够了才有力气抱怨,才有命炫耀自己的与众不同。” 话音刚落,就听到呼噜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袁长已经张着嘴巴睡了过去。宋译不由笑道:“袁长这下子,倒是好福气,倒头就睡也不择席。” 这样说着,起身拍了拍袁长的脸道:“别这么睡,马肚子下面暖和。” 袁长闻言什么又一言不发的走过去贴着马肚子呼噜呼噜睡了起来,效率之高令宋译和程梵望尘莫及。、 二人当下也不怠慢,纷纷走到自己的马肚子处躺了下来,刚躺下去就听到程梵捏着鼻子的声音道:“宋译,我的老黑拉屎了!” “用土盖上。”宋译抱着自己那匹白马的脖子也昏昏然起来,听着马脖子处的脉动,渐渐沉入梦乡。 一梦不分时辰,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被一阵马鞭声和人声惊醒。一个机灵跳了起来,刚好和一个人撞个正着,揉揉眼睛细看,竟然是程梵。不由奇道:“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程梵迷糊了好一阵子,这才嘿嘿干笑道:“老黑拉屎臭的很,我用土盖上依旧臭味难闻。忍着躺下去,还没怎么睡,那倒霉黑鬼竟然又撒尿了。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所以来借借你小白的光。” 宋译:“。。。。。。。。。。可怜的小白!” 袁长是个有福气的人,在胡传叫醒大家后,他才从自己的枣红马腹下伸个懒腰站了起来。看到睡眼朦胧的宋译和程梵后咧嘴笑道:“早啊,昨晚儿上睡得怎么样?” 程梵黑着脸和宋译对视了一眼,突然恶狠狠的上前拔着袁长的脖子道:“我要把你的脑袋拔下来,安到我脖子上面,你小子,睡神托生的,说睡就睡,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袁长被他闹的脑袋疼,连声呼救命。胡传远处听到后几步走了过来道:“别闹了,吃点东西赶紧赶路。到底是新来的,冷天里就这么对付一夜还如此兴致勃勃,哪天让你们连着几天几夜不休息,我看你们还能不能闹起来。” 他一张口,程梵就立刻兴致缺缺,闷头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块儿干粮啃了起来。 啃的正起劲儿,一把散发着诱人芬芳的果脯递到他的面前,抬头,正对上宋译那张温暖如春的脸,忙称谢接过。 依样又给了袁长一些后,宋译自己留了一把,然后走到正在啃冷干粮的胡传身边,把许颖给自己的那一大包果脯递给他道:“给兄弟们分下把,当下饭的东西。不然,总是干粮也没味道。果脯虽然是助消化的,但大家的干粮绝对够四五天吃的了,所以也不怕消化完后没东西填饱肚子。” 胡传犹豫着伸手接过来,问宋译道:“你自己为什么不给大家发,这样大家也能记住你的好。” 宋译笑道:“果脯而已,这不过是为了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何必分你我。你是骑兵统领,由你来发放最合适,我回去了。” 说完,朝胡传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小白旁边啃起干粮来。 吃两口,见小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忍不住笑了笑,把干粮给它掰了些。而不远处,胡传已经挨个把果脯分给大家,末了,大声道:“你们不必用如此眼神看着我,我胡传当兵惯了,没这些小心思。这都是那位宋小哥儿给大家的,大家要谢就谢他!” 宋译闻言愕然抬头,刚好对上大家感激的眼神,不由得愣在那里。 不解的挠了挠脑袋,一脸疑惑的嘀咕道:“至于吗?一份儿果脯而已,又不是什么救命的丹药。” 就在这时,胡传又大声道:“这三位是新加入咱们骑兵的弟兄,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都不要太生分了。得闲,都相互认识下。好了,别看我了,赶紧吃东西,吃完上路!” 第一百九十三章 哭笑不得 连着一天没有休息,众人终于到了宣和城边缘地带。 当时已经是傍晚,工程南军都在城外不远处安营扎寨,估计是打算歇一夜明日再攻。 远远的看到,胡传便沉声喝令大家停下来。找个眼力好的观察下城楼上的情景,那人看了半天方舔舔发干的嘴唇道:“看营帐的数目,南人似乎有很多。另外,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什么预备南人。而宣和,城楼上值夜的守军太少,咱们此时攻过去,他们就算打开城门和咱们里应外合,只怕也不是南人的对手。” “程将军的意思,是让咱们搞突然袭击,打完就跑。”胡传沉吟道:“咱们骑兵,跑起来也容易,只是,万一南人欺咱们人少,不攻城了,列队迎着打咱们怎么办?” 胡传的担忧使在不远处的宋译很头疼,但却又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身份,该不该张口议论战事。 他脸上的为难刚好被胡传捕捉到,便回头问:“宋译,你可有什么话说?” 见他先张口问自己,宋译当即便没了顾虑,轻拍马上前笑道:“这事儿其实并没什么难的,咱们一队杀进去,然后在他们没反应过来前撤出来。他们若来追更好,咱们把他们远远的引开,直到他们不追了为止。在他们准备回去继续准备攻打宣和的时候,咱们再出来骚扰一番。如此反复,把他们弄的人困马乏,宣和守军和我方援军的压力就会减少一些。” 说到这里,又回头看了看己方这些马匹和人。正思索的时候,胡传道:“可还有没说完的?” 宋译叹了口气道:“此法子若想顺利实施,咱们的人必须稳准狠,马必须要快。另外,撤退的时候,要当心对方从小路包抄。我所头疼的,是咱们的马,连着一天奔波,只怕。。。。。。。” “你的意思?” 宋译拧了拧眉道:“只能撞运气了,希望咱们的骑术比他们好。希望咱们的马,比他们的马精力旺盛。其实与他们相比,咱们还是有优势的。咱们撑死,只是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而他们,却是连着攻了几天几夜的城。论人困马乏,他们比咱们更甚,比咱们更需要休息。咱们此时要做的,就是不让他们休息,让宣和守城的弟兄们休息。这样,明日再打起来,一切就轻松很多。”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打?”胡传皱着眉头盯着前方的那些营帐,想了想道:“弟兄们的骑术我有信心,打便打了。既如此,大家随我杀进去。。。。。。” “等等。”宋译突然眼睛一亮道:“他们的粮草已经安置在附近,咱们找到他们的粮草,一把火烧了,断了他们的命根子,这样岂不是更省事。” “你是说烧粮草?”胡传苦笑道:“行军打仗,大家都把粮草看的比命还重。粮草一定藏在对方想不到的地方,咱们就算想烧粮草,去哪里烧?如果咱们把早到的时间浪费在找粮草上,程将军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为什么不找个人问问呢?”宋译笑道:“溜进他们的营帐,窃听军事机密。成了去烧粮草,不成的话,大家冲进去闹腾一通就跑。” “这个。。。。。”胡传尚在犹豫,这时,他旁边一个骑兵对他道:“试试吧,不成大不了撤退就是。横竖咱们有马,撤退不是难事。” 听有人附和宋译的一件,胡传当下拍马喝道:“既如此,先派三个人进去探探消息。若探得出粮草所在,就快些溜出来咱们去烧粮草,若探不到,也别隐藏了,直接现在附近营帐里放把火跑路,我们在外面接应。” 如此一来,进去探消息的那三个人竟然是最接近死神的人了。 大家都不笨,纷纷远了胡传一步,免得被点了名字。 看着自己这帮手下,胡传觉得自己的牙很疼。对外人吹,对自己吹,吹得自己都觉得自己拥有一支很不错的骑兵。可真相,永远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候伸出手给你一个响亮的耳光。 宋译和程梵袁长对视一眼,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就是安朝的骑兵队伍?这就是身经百战的骑兵队伍? 就在这时,胡传的声音传来:“宋译,给你们三个一次表现的机会,这次你们仨去吧。” “额。。。。?”宋译他们吃了一惊,送死新兵,跑路老兵,这就是军营? 难道,这些骑兵,打败仗时,都是跑路的好手,这才幸存至今? 就在这时,程梵不爽道:“我们去可以,只是若打探不出什么,我们是否可以冲出来骑上自己的马,和大家一起冲进去杀一通再撤?不然我们三个人,又没有马,在里边闹不是找死吗?” “好吧,听你的。” 胡传很大度的把手一挥,一行人趁着夜色悄悄的骑着马逼近了南叶大营。 在近得不能再近的时候,宋译程梵袁长他们很利索的翻身下马,然后猫着腰朝南叶军营逼去。 前面有个沙丘,越过沙丘就是南叶军营后门。此时,有很多士兵都在那里吃酒谈笑,个别的,还跑出后门在空地上解决私事。 宋译三个人趴在沙丘后面,憋了很久,程梵才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孙进手下怎么会有胡传这样的将领?除了会做人外,哪里有什么优势?无主见,没头脑,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也难为他活到现在。” 宋译把脸埋在沙土里有气无力的道:“我刚开始也是浑说,我哪里懂什么行军打仗。不过是提出来供他参考一下,谁知他竟然都准了。这也算了,我最受不了的,竟然是他准备发将令安排人潜入南叶军营的时候,那些所谓的骑兵,怎么都纷纷怕事一般退了一步。难道这就是我安朝军的实力?” 程梵冷哼道:“如果这就是实力,我的意思,甭客气,大家做逃兵吧,这仗没法儿打了。” “别,先试试吧。”宋译握紧腰间长剑道:“毕竟是咱们三个第一次从军,虽然很不靠谱儿,但逃了太没面子。将来回到京里,大家听说咱们是逃兵,不定怎么鄙夷唾弃呢。至于胡传的事儿,等孙进来了问下不就成了。” “鬼才知道咱们能不能活过今晚。”袁长嘀咕道:“大军要来,只怕也是三天以后,这三天里,我不敢保证咱们不会被袁长折腾死。” “丫的!”宋译一巴掌拍过去低声怒道:“别再动摇我心了,再犹豫一会儿,咱仨可能真的会逃。还是想想这事儿怎么办吧,越往后拖越没勇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齐耍贫不是为了拖延送死时间。”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夜杀 没有谁不怕死,面对可能的死亡,人们第一个念头便是远远避过。 如果不避,不是他们杀,只能说他们有不能避的压力。 夜色沉沉,篝火四晃的夜色里,两个南军勾肩搭背走了出来。而他们似乎不单纯是要出来出恭,一路相扶着;离开君影后门,晃晃悠悠朝暗处走去。 正对着他们的宋译见他俩这个伸手摸下那个下巴,那个揪揪这个的耳朵,目瞪口呆之余,忙扯了下兀自发愣的程梵和袁长道:“哥们儿,咱们运气真好,碰到玻璃了。” “嗯?” 此言一出,程梵和袁长纷纷翻过身子看着前方,啧啧赞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要选在咱们这里干那事儿啊?” “爆菊?”袁长咧嘴笑道:“很有很能,专挑没人的地儿,不行事未免太对不起这好夜色。” 此言一出,宋译和程梵很默契的往旁边挪了挪。感觉到这些的袁长不无窘迫的道:“你们躲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断袖。顶多我家乡多断袖,可那又不是我能左右的。唉等等,他们过来,好像就是冲咱们躲的这个沙丘来的。” “来得好。”程梵咧嘴笑道:“这次定让他们有来无回,让他们及早结束这一世,下辈子xing别托生对,做个光明正大的夫妻。唉,话说啊,同是断袖,慕容冲比那个小受受好看多了。” “嘘~~”袁长突然低声道:“他们快过来了,杀了还是弄昏?” “杀了吧,”程梵道:“老头子以前说过,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这时候留下了他,下次沙场上遇见,他照样对着你拔刀。” 说话间,那俩军营断袖已经晃晃悠悠朝这里走来。 “老曹老陈那俩狗东西,他们自己背地里做的事儿没露出来,就敢明目张胆嘲笑咱们了。等哪天,哥把他们的丑事也在营中宣扬一下,看看谁更有脸。都是断袖,谁比谁好多少。。。。” “你呀,别闹了。”一个柔媚的声音响起道:“咱们只管乐咱们的,何必在乎他们说什么。那沙丘后面我看就很好,别走太远了。” “好好,我都听你的。” 。。。。。。。。。。 二人摇摇晃晃跨过沙丘,宋译他们已经远远避开他们落脚的地方。 就在他们倒下去准备解衣的时候,突然感觉嘴巴被一双手捂住,而脖子处,还有冰凉刺骨的寒意。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想喊,却只能从喉中发出闷哼。 “知不知道你们的粮草营在哪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那俩人愣了一下,随即忙摇了摇头。 “不说?”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短剑。在他俩摇头的当口,那人用短剑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脸道:“你是攻还是受?算了算了,不问这么没营养的问题了。我再问你们一遍,粮草营在哪里?” 二人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僵在那里动也不动。 “哟嗬,倒挺硬气哈。”那人咧嘴一笑,把短剑收入鞘内凑到他俩旁边道:“不说没关系,我会让他们把你俩的衣服扒光,然后用布条捆在一起,最后在你们的脑门上分别刻上攻攻受受的字样儿。等明天你们的人找到你们后,你们就能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了。别这样瞪我,你们说了我自然不会做那种损阴德的事儿,毕竟面子比天大嘛。说还是不说?哦,不好意思,忘了你们嘴被捂上了。” 说到这里,那人作势抹了一把冷汗继续一脸无害的笑道:“这样吧,先松开捂你嘴的手,你若敢试图反抗或者说假话,他就会死。听说断袖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比寻常夫妇还深,你一定不想让他死吧?” 被指着的那人忙点了点头。 “很好,”那人冷笑着对捂嘴的那黑影道:“袁长,放开手。程梵,握紧你手里的剑,他若说假话,你直接杀了那个人。” 捂着其中一个玻璃嘴的袁长闻言挪开了手,而被程梵捂着嘴的那个玻璃,脖子上的寒意越来越浓了。 “很好,说吧,在哪里。” 那被松开嘴的玻璃大喘了几口气儿道:“说了你们也不敢去,我们的粮草在蛇嘶沟,蛇嘶沟向来都是毒蛇出没的地方,你们没有雄黄粉,去了也是送死。” “雄黄粉呢?你们有吗?” “我们怎么会有,只有运粮队的弟兄才会没人配包雄黄粉,然后每人再发一葫芦雄黄酒防身。我们不是运粮队,是后备军。” “怪不得这么闲。”那人嘀咕了一声道:“运粮队的营帐在哪个方向?” “找也白找,”那玻璃揉揉发僵的嘴巴道:“他们这时候又不去运粮,上头的人没给他们发雄黄粉和雄黄药酒,你就算抓了他们,也白搭。” 此言一出,那人很牙疼的抽了口冷气。 就在这时,瞥眼看见军营后门又朝这边走过来俩人,便拍了拍那玻璃的脸问道:“看看,认识吗?” 那人看了两眼,随即眼睛一亮道:“认识认识,那个胖胖的就是运粮队的头目,他身上一定有雄黄粉,你们把他抓住夺了雄黄药粉就行。” “这么爽快,你是不是有阴谋?” “哪里有什么阴谋,那个该死的老玻璃,刚才伙同众人嘲笑我俩,这火儿还在肚子里憋着呢。你们若帮我教训他,我自然求之不得。” “好吧,暂且信你。” 话音刚落,一记手刀看在玻璃脖子处,玻璃软软的倒了下去。另一边程梵看到,不无鄙夷的看了宋译一眼,手上用力拧断了被自己所控制的那个玻璃的脖子。 “说了,别对敌人仁慈。” 说话间,走到宋译身边一脚踩碎了那个被宋译砍昏的那个玻璃的喉骨。 “杀降不祥!”宋译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们都已经这么配合了,你。。。。。” 程梵和袁长把那俩玻璃往远处拖了拖,这才看着宋译道:“你又不是没杀过人,这时候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我杀的人,大都是他们要杀我。”宋译耸了耸肩道:“算了,这时候说这个不明智,那俩貌似玻璃的家伙也过来了,打好精神!” 第一百九十五章 错世 看这情况,大概是南叶军队这两日攻城太顺利了,下层士兵这才在一起开个篝火小晚会庆祝下。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不远处的沙丘后面,有三个不想闷头送死的家伙正在那里守株待兔,额,不对,守沙丘待玻璃。 说实在的,那个沙丘地位实在太适合野合了,当然,那里的风水更适合埋骨。 宋译他们安静的守在沙丘后面,等那俩人上前。那俩人似乎是实干派,一路上什么都不说,直扑向沙丘,害的躲在沙丘后面的宋译他们心虚的怀疑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防身短剑。 那俩人大步踏上沙丘,正准备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一个扫堂腿过去,他二人直接从沙丘上栽了下去。二人尚未有所反应,两把闪着寒光的短刀逼向脖子。那个略瘦一些的当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正准备高呼救命,嘴巴里突然被人塞了一把沙子,忙涨红脸咳得撕心裂肺。 而那个胖胖的运粮队头目,看起来是个身经百战的好手儿。伸出粗壮的胳膊反手抓住袁长的手腕,只一用力,短刀便从袁长手中脱落,那胖头目很利落的捞了起来用短刀制住袁长冷声道:“你是谁?要。。。。” 话未说完,突然天灵盖一痛,虎躯一震,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心有余悸的袁长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道:“这死胖子,身手还不赖。” 宋译笑笑俯身看了看胖子头顶的血窟窿叹道:“我下手太重了,只怕他半只脚已经踏入地府大门了。”说着,一双手伸到那胖子的身上搜了一阵子,这才咧嘴笑道:“两包雄黄药粉,凑合着虽说不多,但咱们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回去吧。” 程梵闻言不等宋译说话,手中短刀利落的一划,登时被他制住的那人脖颈掉了大半个,血如喷泉一般涌了出来,血腥味儿瞬间弥漫在这片土地上。 …………………… 三个人原路折了回去,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胡传后,胡传当机立断,让大家悄悄骑马离开这里,前往蛇嘶沟。 雄黄药粉虽然不够,但是,粮草营一定有守军,而守军身上一定有雄黄药粉和药酒,到时候再抢就是了。 至于去的时候有没有蛇,全看天意和各人的命运。 那搜来的两包雄黄药粉,胡传自己拿了一包,又给行在中间的那个骑兵发了一包。遇到蛇的时候,撒药粉救人。 很不幸,宋译他们三个依旧被撇在最后垫底,马队缓缓行进着,胡传打算在天亮以前去蛇嘶沟放把火,这样南军就会分心他顾,宣和守军就会多休息一会儿。 他的决定宋译们再也懒得参与,见时间还早,马匹走的也很优哉游哉,落在后面的三个人开始了闲磨牙。 宋译道:“蛇嘶沟我曾在《天朝地理通志》上看到过,说宋朝的时候,还是咱们中原大地的领土。可在最后,宋亡于南叶,虽然后来南叶被我朝太祖皇帝率军打回了老家,但是蛇嘶沟却不知怎么着变成了南叶的领土,一直到现在,都没收回来。” “南叶霸占着蛇嘶沟,还不是为了那个画坛奇才杨伯胤。”袁长摇头叹道:“当年杨伯胤因为得罪权相被贬到蛇嘶沟做驿丞,一直呆了十几年,久到大家都以为他就是蛇嘶沟土生土长的人,他在宣城韶华镇结交了好多文人,带动了这一地带的文化交流,这里的百姓都尊他为杨圣人。圣人自然有人争,南叶这么多年,没出过一个圣人,但是,如果把蛇嘶沟划分在南叶境内,那圣人自然也是南叶人了。到时候,教书先生教孩子的时候,也有得显摆。” “狗屁道理。”程梵撇嘴道:“他们说是,杨伯胤就是他们国家的人了?我听说杨伯胤生在江南,他们那个屁话,经不起推敲。” “那又怎么着,一代代教下去,假的自然也有人信。”袁长叹道:“不过咱这里也不缺这些圣人什么,安舍老人,云玄子,碧桐书生,哪个拉出来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少一个杨伯胤也无妨。” “这是什么道理?”宋译奇道:“岂能因为咱们不缺,就能随便给外人抢了?如果是你的祖先,也被别人抢了去,现在大家因为你祖先被定义为南人的缘故,骂你是南蛮子,你乐意啊。” “杨伯胤没后代,自然没什么影响。”袁长不服气的反驳。 宋译凝神道:“不管怎么说,蛇嘶沟是咱们的,圣人也是咱们的,外人想要,自己生去。咱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还是想些实际的事儿,好好当兵,将来拥有了自己的军队,收复蛇嘶沟。心情好点,把南叶也收了,国都没了,让他们再抢咱们的圣人。” “瞧你这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杨伯胤的后人呢。”袁长和程梵夹了一下马腹,马儿吃痛快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宋译一个人闷头在后面想了会儿,然后也一扬鞭赶了上去。 自打大家一起从军,宋译抽空子告诉程梵和袁长,大家以后都是兄弟,不必‘大人,小的’叫的那么恭敬以后,程梵和袁长这俩小子,越发没个样子。 宋译初时不怎么适应,但过了一段时间,竟然如鱼得水。 这才是兄弟,不唯唯诺诺,闲暇的时候磨磨牙互损下,遇到难事,一起提刀。钢板一块,无可摧毁。 又行了一会儿,一行人进入蛇嘶沟境内。 山风阵阵,吹得人从心底里泛起凉意。 宋译看着这夜色下的山色,不知为何,内心深处似乎有某根神经被触动。就像是上辈子来过这里一般,心里说不出的感慨凄然。 就在这时,突然看到一个黑线一般的东西正对着自己前面袁长的坐骑,宋译吃了一惊,一只脚抽离马镫,慕容冲赠的那把短剑已经出鞘,身子大鹏一般向前倾倒,寒光闪烁间,那根黑线被他绞成几段。 “怎么了宋译?”袁长不解的声音响起,宋译随手捞了一段儿递给他道:“看看这是什么?” 袁长接过去后,宋译重新坐到自己的马背上。袁长一脸疑惑的把那黏糊糊的东西凑近眼睛,在看到一双发着幽光的小眼后,失声惊叫道:“他娘的,蛇!” “在哪里?在哪里?!!” 一时间,拔刀声,雄黄味儿纷纷在空气里蔓延,队伍也停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杀降 雄黄粉因为骚乱,已经撒出去了。这就意味着,后面的路程里,他们随时都会遭到毒蛇的攻击。 “要不,退回去吧。”胡传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道:“回去偷袭敌营,效果也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道:“我看到营帐了,就在那个山坳里。那里还有火光,对,就是那里。” 大家直起脖子向前看去,没看到营帐,倒是那片天,确实有跳跃的火光。 “冲过去,到了那里,也许就安全了。”宋译看着胡传劝道:“谁能保证,大家退出去的时候,就不会遇到毒蛇了?与其退出去时遇到,不如冲到敌军藏粮草的地方,抢了雄黄药粉和酒,烧了粮草再走。” “我也觉得,这时候退出去太窝囊了。”程梵在一旁随声附和,胡传看了看其他人,除了袁长还沉浸在刚才遇蛇的霉运中外,大家都点了点头。 “既如此,快马加鞭,冲到粮草营,不墨迹了。”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挥起了马鞭,朝前冲去。宋译看了兀自发呆的袁长一眼,高声道:“只管走,我在你后面看着,哪个敢露头,我再砍它个稀巴烂。” “还说,”袁长回头低声抱怨道:“如果不是你把那条蛇砍得那么恶心,我至于这半天还没缓过劲儿吗?” “。。。。。。。。。。。。” 这个时候,蛇嘶沟粮草营。 “我听到了马蹄声?”士兵甲捅了捅士兵乙的肘弯道:“不会这么早就来运粮草了吧?难道这两天打算攻克宣和?” “早就该攻克了,连着打了几天,依旧没拿下来,想想都觉得窝囊。”士兵乙哼哼道:“一看到那群在宣和城下的龟孙子就来气,每次开仓巡粮的时候,恨不能往里边加点料。我就想不明白了,咱们这里的弟兄,个个五大三粗一把子好力气,为何非得派咱们在这鬼地方窝着。” “将军不是说过吗?粮草比命还重要。” “重要个屁,从军不就是为了策马扬刀看敌人头颅吗?哪里像咱们这样,守着一大堆吃的东西。”士兵乙不忿道:“他们攻克城池,有东西抢,有姑娘睡,咱们呢?辛辛苦苦看粮食,结果还被无视一次又一次。我说,这次打下宣和,我就不在这里呆着了,我要去步军营找我舅舅的叔叔的老爹,看看能不能把我调到一个能使上劲儿的地方,你要不要陪我?你要陪我,我可以带上你。” “我不去,看粮食很好。”士兵甲哼哼道:“不愁吃,不愁穿,我才不傻子一样冲到前面送命呢。你精力过剩,你自己去找你那个拐七拐八的亲戚,别拖上我。” 马蹄声已经震的粮草营的地面抖个不停,士兵乙朝地上吐了下口水不忿道:“每次来运粮草都跟强盗一样,还有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 这样说着,就要走到入口处放杆懒马对口号。 刚走过去,还没调整状态几匹马就擦着他冲了进去。 “你们?”吃了一惊正准备呼喊。 “闭嘴。”一声沉喝过后,士兵乙只觉得脖子一凉,整个人不甘心的软倒在地。临死前,无神的瞳孔里映着一张面容清瘦眉眼好看的俊脸。 而再观士兵甲,此时已经被这些异变弄傻了,二话不说蹲在地上,以手抱头瑟瑟发抖,程梵见状冷笑一声,手中长剑拔出,士兵甲脑袋便与身子分离开来。 “妈的,就你这德行,还当兵。”程梵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拍马冲进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营帐。 宋译见袁长兀自在发愣,拍了他脑袋一下喝道:“别愣着了,如果实在是怕,就去死人身上搜雄黄药粉和酒,这样回去的时候那些恶心的东西一定不会近你身。” 说完,自己也拍马冲到不远处一个营帐里,骑着马从帐门冲进去,里面有几个汉子正在穿衣服。极个别穿的快的,已经拔刀朝他冲了过来。 宋译把短剑收回去也拔出长剑连挥三下,然后把剑收回鞘内。在那拔刀冲向自己的几个汉子崩解的尸体前,看着兀自穿衣服的几个人道:“缴枪。。。额,不对,投降不杀。” 同伴那身首异处的惨样彻底刺激了剩下的人,纷纷放弃了穿衣服的打算,哭丧着脸道:“我们投降。” 宋译很满意的笑笑,然后指了指他们道:“别穿衣服了,抱头一字蹲在这里,等我回来在处置。” 说完,拍马就要走出去。 突然一阵寒风逼向后背,不由得眉头一皱,身子前倾斜坠避开,回头的瞬间刚好看到一个怒眼圆睁的家伙精光这身子拔刀砍向自己。没想到,自己有心饶他们一命,这家伙竟然如此不自足。 宋译心一沉,长剑出鞘直射向那人的咽喉,一剑毙命,毫无悬念。 翻身下地,抽出长剑,在喷泉似的血水中,宋译眉头拧了拧对剩下那些趴在一旁大吐特吐的人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认输了就得听别人的,出尔反尔不是英雄好汉。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都给我一字蹲好了,谁再敢胡闹,你们统统跟着陪葬。” 说完,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营帐里,一个光着上身的士兵闷头要冲出去,却被剩下那些怕死的同伴死死的抱住脖子,好容易挣脱开去,突然后背一寒,一把钢刀把他刺了个透心凉,而他后面,是白着脸抖着嘴语无伦次的自己人。 “抱。。抱歉,你打不过他,你自己送死没关系,却不能拖累大家陪你一起死。我。。。我们家里还有老婆和孩子,我们。。。。不想死啊!” 说完,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 “嚎你妹啊嚎!” 外面传来一声沉喝,刚解决一批人的程梵就要拍马冲进去,被斜刺里冲过来的宋译拦住了去路。 “他们投降了,杀降不祥。程梵,为你将来的儿子积点德。” “扯,我儿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程梵撇了撇嘴道:“宋译,战场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你不能太心软了。再者说,留下这群人,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带着一起走?你也不怕他们把你拖死!万一个别没德行的,临阵反戈向你捅刀子,你冤不冤啊!” 说完,程梵拍马冲了进去,而宋译,则是愣在当地不进不退。 很快,里面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嚎。 那绝望还带着一些怨恨的声音传到宋译耳朵里,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人非圣贤 火光在各大粮仓处着了起来,冲天的火光中,除了粮食被烧焦的味道,还有尸体味儿。 宋译看着那些被火光吞噬的尸体,无端觉得一阵反胃。 不得不承认,程梵所说确实很对,这些守粮的士兵,不杀很难找到一个安置的地方。可是,除了杀掉,就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撤离途中,宋译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程梵他们刚才搜了足够的雄黄药粉和药酒,此时大家每人身上都有使蛇虫退避三舍的东西。所以往回撤的时候,一行人撤的毫无压力。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山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怎么回事儿?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胡传惊慌的声音使军心越发不稳:“不应该啊,粮草营离宣和还有很长一段路,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赶这么快,难道粮草营附近还埋伏了一支伏兵!” “怎么办?将军,要不要进山林里躲一躲?”一个声音不无紧张的提议道:“等他们过去了,大家再悄悄溜走就行,程将军说过,不要硬磕。” “好,下山路。”胡传的声音游走在大家的耳畔,“管好自己的马,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说完,自己率先骑马冲下山坡,恐离山路太近发出动静引起援军注意,胡传骑着马直接跑到山路最下面的一处山坳里。 主将尚且如此,大家更是没话说,纷纷勒紧马缰冲了下去。 约莫一刻钟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心跳声与马蹄声应和着,使人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援军即将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阵勒马的声音在山路上响起:“将军,看,粮草营失火了。” “靠,他们果然是来偷袭粮草营。”一个粗野的声音骂道:“咱们一路来没见到人,只怕他们也是刚得手,弟兄们,随我冲过去,杀敌报国!” “冲啊!” 一阵附和声过后,援军纷纷远离了大家头顶那片山路,再三确定安全后,胡传这才牵着马和大家一起沿着斜坡向山路上爬去,好容易到了山路上,匆匆抹了把汗后,纷纷翻身上马逃也似的跑远。 宋译落在最后面,他感觉到,这队援军绝对不是南叶留在蛇嘶沟的军队,不然自己一行人来的时候,他们的哨兵应该有所警觉。 由此可以得出,这队援军就是从宣和城下赶过来的。在大家离开宣和城不久,他们就派出一支骑兵前往蛇嘶沟了。这不是巧合,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直到大家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歇息的时候,宋译终于知道了问题的所在。 放任小白在那里吃草,宋译低着头走向胡传道:“这对援军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早先杀掉那些玻璃后,搜去了那个胖玻璃身上的雄黄药粉。胖玻璃他们久出不归,自然会引起在后营吃酒士兵的注意,他们出去寻人,找到了胖玻璃他们的尸体,检查发现少了雄黄药粉,这才猜测出可能有敌军去偷袭粮草营。为防万一,他们的上头才派一支骑兵去探究竟。” “这样啊!”胡传闻言打了个哈欠,笑了笑道:“无妨,既然大家都有惊无险,你们这事,也就不算事了。” 宋译闻言愣了一下,不由皱起眉头道:“你不觉得治军要严吗?一个小失误很有可能害的全军人失去xing命。事关人命,事关大局,你一句‘不算事儿’就要把这个大错误遮过去?” “不是没出人命吗?”胡传满不在乎的打着哈哈。 “出人命就晚了!”宋译觉得自己快被胡传满不在乎的态度逼疯了,“你好歹算是从军多年,难道就没遇到过一颗老鼠屎腥了一锅汤的恶心事吗?” “遇到过。”胡传拍拍宋译的肩膀,示意他安静下来。然后看着远方的启明星缓缓的回忆道:“那年,我们在北羌边境巡视的时候,我一时心善救了一个北羌打扮的妇人,那妇人很可怜,大冷天的,身上只有一件脏兮兮的薄袄。因为好多天没吃东西,整个人险些死在雪地里,我不顾和我同行兄弟的劝诫,做主把那妇人救回营帐,我们给她水喝,给她粥吃,给她我们自己的棉衣穿。可没想到,她竟然是北羌派出来的奸细。她在我们营帐的半天时间里,把我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后来,她向我们道谢请辞离去了。再后来,敌军就连夜偷袭了我们的营帐,我最亲的兄弟在那次偷袭中死于非命。我侥幸随着残军逃跑,后来秋后算账的时候,我被推到了孙将军面前。” 说到这里,胡传重重的抽了口气,似乎是要掩饰着某种情绪。 “后来呢?”宋译忍不住问。 “后来。。。。。”胡传沉吟道:“孙将军听了大怒,当下喝令刀斧手将我推出营帐砍了。是左将军救了我,他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大错已经铸成,再处置未免太没意思。他说,我会铭记那次血的教训,并永不再犯。他是对的,打那以后,我只对自己人仁慈,对外人,不该发的善心,我一点都不会发。” 说到这里,看着听的入神的宋译道:“我何尝不知道是你们的失误害的大家险些和敌军硬磕,可是,毕竟大错没有铸成。你们知道自己的失误,以后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就是了。我没必要再两军对阵前处罚你们,当初别人宽恕了罪无可赦的我,如今我为什么不能宽恕你们。” “沙场,不是不能讲究仁慈的吗?”宋译的脑海里浮现出蛇嘶沟粮草营那火中的一堆堆尸体,他们在狞笑,在惨嚎。在嘲讽他的说话不算话,明明说了投降不杀,可是,最后还是被杀了。 “你说得对,沙场,确实不该讲究仁慈。”胡传苦笑道:“可是,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我这xing格,在沙场磨砺了这么多年,依旧是这副臭德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幸好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所以日子也就这么得过且过。也许我会被自己的得过且过害死,但是,那毕竟是将来的事儿。沙场,永远都是活在当下,不要顾虑将来,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将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硬战的结束 离开了胡传,宋译闷头走到已经卧倒在地歇息的小白身边,捋着它的马鬃毛眉头紧皱。程梵和袁长见状凑过去道:“你别捋了,小白本来毛儿就稀,你再捋,它就变成马和尚了。” “你刚才和那个胡传讲了些什么?”见宋译没反应,程梵用肘弯捅了捅他道:“我和袁长在这里侧着耳朵听了好久,似乎是咱们最早杀那些玻璃的时候出了问题?” “刚才在山路上差点和咱们相撞的那对骑兵,就是被咱们杀玻璃时的那些失误引来的。”宋译翻身靠着小白坐下叹道:“我一直在纠结你父亲让咱们跟着这队骑兵先来帮宣和解围的原因,想了半天,终于有了些结果。” “什么结果?” 宋译把脑袋靠在小白鼓起的马腹上,很舒服的打了个哈欠道:“他老人家,不过是想让咱们早一步接触道战场的血型无情,也让咱们在这难得的空隙里,体会到意思无情中的有情。我一直不明白,胡传这样的人为何会做骑兵将领,可就在刚才,我似乎有了眉目。他和那个左安康,是一类人。而程梵你和孙进,你们是一类人。左安康能在军中存在并一直不倒,自然有左安康的道理,胡传之所以能担任骑兵将领这样的要职,自然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说到这里,看着一头雾水的袁长和程梵道:“懂了吗?” 程梵和袁长齐齐摇头,宋译大窘不已,翻身抱住小白道:“随便你们懂不懂,横竖我懂了。” 说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胡传的声音道:“别歇了,天已亮,南叶军已经攻城,大家起来商议下,是出去骚扰他后军一番撤退呢,还是和他们拼了。” “你怎么知道南叶军已经攻城?” 胡传看了发出疑问那人一眼道:“笨蛋,难道没听到进攻的鼓声吗?” “那咱们怎么办?”大家纷纷站了起来,胡传想了想,手摆了摆招呼众人上前道:“大家一起合计合计,人多力量大,再怎么着也能出个好点子。” “那。。。。打吧!”一个声音吞吞吐吐的道:“打完就跑。” “打?”胡传眉头皱了皱,然后看向宋译们那边,宋译想了想道:“咱们烧了南叶的粮草,他们此时自然想速战速决,今天对宣和的攻击一定是最猛烈的。帮打吧,万一宣和今天顶不住被攻克了,那咱们所有的辛苦就白费了。只要帮宣和度过最猛烈的攻击,以后的事儿就好说了。” “大家的意思,都是冲出去和敌军正面冲杀?”胡传看着人群,似乎想听到不同的声音。 就在这时,袁长突然张口道:“有队骑兵朝咱们这里冲过来了!” 胡传闻言踮脚眺望了下,脸色一变翻身上马道:“自己找上门来了,弟兄们,甭客气,揍他狗日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别恋战。” 下将令下得如此之快,和刚才那个征求大家意见的无主见将领判若两人。 大家纷纷打马翻了上去,列队迎战。 宋译程梵袁长三个人依旧挨在一起,第一缕晨曦从东方山顶上漏了出来,清晨的空气里,,马蹄声是唯一的主旋律。 这是一场骑兵对骑兵的硬战,死磕,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 看着己方这些疲疲塌塌窝囊到家的骑兵,宋译苦笑着叹了口气,实力暂时别提了,希望运气能站在自己这边。 眯眼细看,这队骑兵面上都有火熏的痕迹,是去蛇嘶沟救援的那队骑兵无疑。宋译悄声对袁长和程梵道:“这就是咱们失误造成的麻烦,待会儿该怎么做,你们比我有数。打吧!” 话音刚息,对面那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就拍马朝胡传冲来,胡传闷头把剑迎了上去,一时间,众人陷入混战。 宋译连劈了几个人后,穿过血雨寻找胡传的身影,刚才胡传对敌时的反应,使宋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骑兵将领。之前所看到的那些,都是假象。 胡传身形和敌军将领差的太多,胜的几率很小,千万别死在这里,不然没了主心骨的大家都得完。 这样想着,越发努力的寻找着胡传的身影,寻了半天,除了满地的断胳膊断腿外,连胡传的毛儿都没见到。就在这时,一声沉喝从身后响起,“敌将,去死吧!” 宋译险险避过,在看到那人后,整个人吃了一惊,那不是冲过去和胡传对打的敌军将领吗?想到这里,忙开口问道:“刚才和你对打的那个人呢?” “你管得着吗!”那敌将又一刀劈了过去,嘴里兀自念念有词道:“乌鲁葫芦,没想到骑兵队伍里竟然有穿银铠的高级将领。你是哪个?报上名来,咱俩好好对决。” 宋译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银铠,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一回头,看到了人群外优哉游哉的胡传,不由大窘,这家伙,感情是做个样子给手下看,在手下纷纷拼命的时候,他就溜到安全地带去了。 想到这里,宋译不由得佩服其混沙场的本事,哭笑不得的当口儿,拔剑迎上了敌将的钢刀。 刀剑声伴着厮杀惨嚎声在周围响起,时不时有断胳膊断手拍到脸上又砸回地面,宋译被这人间地狱弄得兴趣皆无。和那敌将对打几下,然后骑着小白快速绕到那敌将后面,朝着他那匹黑色的坐骑狠狠的刺了一剑。 登时,战马吃痛疯了一般驮着那个敌将奔向远方。 宋译见状满意的笑笑,朝着兀自在厮杀的众人吼道:“都还打什么,你们老大都跑了你们这群傻子还拼什么命,还不赶紧跟上去!” 此言一出,大家都不自觉的找着自己的头儿,很快,正在厮杀的众人哗的一下分开,然后各自找各自的老大去了。 胡传干笑着看着围向自己的众人,抹了把冷汗道:“已经击退敌军,大家是歇还是去救援宣和,给个主意?” 众人:“。。。。。。。。。” ……………………… 而视线尽头,敌军将领骑马边颠边跑的雄姿化作沙场上最后一道亮丽的风景,风景后面,跟着一群死命抽马的手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守将秦云 宣和挺惨的,四面被围着打,主城墙被人打了一个大坑,如果不是施工够给力,这会儿只怕已经废了。 守城大将秦云瞪着红眼睛嘶声指挥着手下死战到底,就在这时,副将孔穴满头大汗的跑过来道:“秦云,弟兄们扛不住,这会儿都往敌军留的生门北逃,我拦不住!” “大爷的,竟然在北门留了生路,摆明了要乱我军心。娘的,花败类真够损的,难怪他姓花,天生要烂肠子烂肺。”杂七杂八的骂了一阵子后,秦云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沉,抓住孔穴的衣领急急的问道:“百姓呢?” “见守军逃了,百姓此时也没了主心骨。都回家收拾细软,也要涌往北门。”孔穴悲声道:“局势快要失去控制,你我离殉国之日只怕不久了。” “你妹,闭嘴!”秦云瞪了一脸悲壮的孔穴一眼,沉声吩咐道:“你在这里,指挥大家死守主城门,我去北门控制局面。记住,他娘的就算是你挂死在城头上,也不能让那群南蛮王八羔子攻进来!” 说完,不理会孔穴那张拧成苦瓜一样的脸匆匆带着几个亲兵下了城楼。 而城楼下,一队士兵正在即将被打破的城体后面加厚那杯打薄的城墙。 “都给我好好儿干,如果因为城墙问题宣和失陷的话,老子临死也要拉你们你个做垫背的。” 下了城楼的秦云对着几个施工小兵沉着脸吩咐几句,然后翻身上马匆匆的跑往北门救急。 …………………… 此时,北门已经乱成一片,那些被打的浑身是伤的伤兵拼着最后一口气要涌出敌人留给自己的活路北逃。秦云脸色一沉,快马加鞭冲了过去,挥着鞭子抽出一条路来,冲到城门外,喝令亲兵在此守着城门,出一个杀一个,出两个杀一双。 吩咐完后,骑着马追向那些没跑远的伤兵,连砍了几个人后,这才把出逃的伤兵一个不落的赶了回去。 没有攻城敌军的西城门再次关上,伤兵们被赶到西城楼下,都瞪着绝望的双眼,不无哀求的看着杀神一般的秦云。 见此情景,秦云本来装在肚子里的脏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口,过了好久,方哽咽道:“我知道,这些天,大家陪我守城不容易,也知道大家已经到了极限,若再不走,只怕会疯死在城里。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你们走了,后果是什么?如果你们走,不动摇依旧在死守城池弟兄们军心的话,我不介意打开城门放你们走上这条敌人给你们准备的生路。问题是,你们走了,军心就会动摇,守城的弟兄就不会再专心守城,已经接近绝望的大家都会丢盔弃甲顺着敌人给你们的生门逃走,连带着,这些日子,大家流的血,受的罪都没了任何意义。这些天,咱们都是一天天靠身体撑过来的,昔日的弟兄有的把命都丢在这里,他们用命来捍卫咱们宣和的城池,你们却为了命而糟践他们用命换来的东西,大家于心何忍?” “将军。”这时,人群中有一个伤兵同样悲声哽咽道:“没希望了啊,守了这么多天,朝廷大军依旧没到,弟兄们都猜测,朝廷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宣和。再守下去,可以说没有任何意义。该破的城池依旧会破,那个时候,流血和牺牲也都变得无比可笑,弟兄们为何非得为没有希望的未来坚持,凭什么把命搭在这没有希望的宣和城上!” 悲观绝望的声音,使秦云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邪火儿,尽量和声道:“站出来说话。”、、 那伤兵闻言两眼一闭,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站了出去,厉声道:“将军要杀便杀了,我说出心里的憋屈,死便死了,总比在这里生不如死强。” 带着伤疤的手握在腰间的宝剑上,秦云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过了好久,才无力的松下手强笑道:“谁说朝廷放弃咱们宣和了?昨晚上,南蛮军藏粮地方的火光,不正是朝廷军来了吗?” “大人还不明白吗,那不是朝廷军。”那伤兵抱头蹲在地上哭泣道:“那是南人自己起内讧,不小心烧了粮食,如果是朝廷军,为何咱们被围着打,迟迟没见救援。朝廷军不会来了,真的不回来了大人,求你,求求你,看在弟兄们都是拖家带口儿的份儿上,给弟兄们一条活路吧。城守不住了,没必要为了守不住的城把命搭进去,今日过后,该沦陷的城依旧会沦陷,该死的弟兄依旧会死,将军何必非做垂死挣扎吗?大家一起顺着生门逃出宣城,以后再思杀回便是。”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秦云彻底被这伤兵弄怒了,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把那伤兵抽翻在地,指着他咬牙切齿的道:“再敢蛊惑君心,老子灭了你。告诉你,宣和是我秦云的地盘,就算是朝廷军放弃了宣和,我秦云也不会放弃。我不信,南蛮子粮草都没了,他们能撑多久。没粮草吃,他娘的今晚攻不下城就得给我灰溜溜的滚回老家去,你他娘的一个小兵你懂个屁啊,在这里哭哭啼啼唧唧歪歪,你以为老子不敢杀你吗?” “将军好狠的心,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忍心让我等百姓陪你一起送死。”就在这时,伤兵后面已经涌向北城的百姓中有一个声音道:“朝廷不管宣和了,大家不想受南人统治,想逃出宣和有错吗?将军何必如此咄咄相逼,你杀了他一人,难道连我们一起杀死吗?” 此言一出,人群附和声一片。 不仅如此,有极个别不怕死的,已经带头朝从里面上死的城门走去。 秦云的亲兵手握在剑上,探寻的目光看向秦云,秦云不无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刚才那几句话,句句诛心,连着指挥了几天战事的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阳光从外面射箭来,秦云却觉得无比刺眼,拔下腰间长剑,咬牙闭眼横在颈间,“罢了罢了,大势已去,死扛着,确实没什么意义。想我秦云,一生杀敌无数,没想到,竟然落得。。。。。” “谁说朝廷不管宣和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城门外响起,秦云透过呆愣在那里的百姓伤兵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银铠的少年横马立在那里,而他的身后,跟着两个身着侍卫盔甲的年轻人。 银色盔甲?难道,这个年轻的少年,竟然是将军? 第二百章 乱平 不确信的看着那少年,只见那骑在马上的少年凛然一笑道:“朝廷已经派了十万大军来解宣和之危,我们昨天晚上就到了,蛇嘶沟粮草被烧是我们干的,与南人内讧无关。另外,明话告诉大家,撑过今晚,就是胜利。如果你们此时逃了,这些天的坚守就完全失了意义。” 说到这里,眼神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眼神坚定的道:“都回去吧,宣和,不会沦陷。”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人群响起一个声音道:“你凭什么说宣城不会沦陷,你说朝廷派大军来解宣和之危,人呢?” “打仗,自然需要战术。”宋译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傲然笑道:“我说了,熬过今晚,事实就会给大家吃定心丸。” “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靠,又是那个该死的声音。宋译脸一沉,不无严肃的道:“就凭我们三个会和大家一起守在城内。我乃东宫侍卫统领宋译,这二位都是我的亲兵,我的意思,也是东宫太子殿下的意思。诸位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太子殿下吗?”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沉寂。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的声音喜道:“我认出来了,这不是将领盔甲,他们穿的,确实是东宫侍卫银铠。穿银铠者,朝廷只有二人,一个是御前侍卫统领慕容冲,另一个就是东宫侍卫统领,他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宋译闻言微微一笑,趁热打铁道:“大家回城吧,别自乱阵脚让敌人看笑话,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掘井九轫,犹为弃井,别让这些天的辛苦白费,别让你们的战友白死。”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大家不要信他,空口无凭!” 突然,人群中那个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宋译脸一沉,朝身后的程梵使了个眼色,程梵会意拍马上前,翻身下马后干脆利落的钻进去揪出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气的用手直点着他的脑袋道:“他娘的,做奸细也别这么急着暴露自己,知不知道能忍者方能成大事啊。” “靠,你怎么知道我是。。。。。。” 此言一出,程梵嘿嘿一笑,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把奸细揪到宋译马前,宋译却只是看着不远处感慨万分的秦云,拱手微笑道:“秦将军,宣和城里出了奸细,该怎么做,你比我有经验。” 说完,自己拍马走到城门前,对着围观众人高声道:“大家别看热闹了,这个奸细如何处置,一会儿秦将军就会给大家一个交代。都先回去吃饭,别在这里站着了,流矢无眼。” 人群纷纷散去,宋译拍马到单手持剑的秦云面前,翻身下马朝他深深一揖。 “刚才,你所说的那些话,我们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难为你了。” 秦云却没接他的话,只是目露疑惑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人?” “都去主城了。”宋译微笑道:“我们见北城攻城军都撤了,觉得事有蹊跷,就过来看一下。” “现在这里已经没事了,”秦云朝宋译他们拱了拱手一脸严肃的道:“请回去吧,恕不远送。” “可我已经说过,我们会进入城内,和大家一起守城,直到敌军撤退。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宋译皱了皱眉道:“秦将军高义之人,想必不会让我等失信吧。” 秦云闻言,待要爆粗口喝骂宋译他们离开,可是,想到刚才宋译为自己解围的情景,只得深吸一口气压下喷薄欲出的情绪尽量客气的道:“在外面打仗,败了可以逃。可在城内打仗,一旦城破,就是一死。别看我说的信誓旦旦,其实我对宣和已经失去了信心。我知道,你刚才说宣和不会沦陷那些话,一半是骗大家,一半是骗自己。” “何以见得?” “来的援兵并不多吧,不然的话,你们怎么会放着眼下的危机不管,而跑到毒蛇横行的蛇嘶沟去烧粮草。”秦云凄然笑道:“也许大家说得对,朝廷已经放弃了宣和,就像当初的蛇嘶沟一样,说不要,就不要了。毕竟这里是偏远之地,对于朝廷来说,丢了就丢了,横竖碍不着京城醉生梦死的那群大爷。” 秦云越说神情越激动,最后竟然扶着胸膛猛烈的咳嗽起来。 宋译看着眼前的秦云,他很欣慰,秦云能把心中的郁愤对着自己说出来,这让他有一种被信任了的感觉。上前帮秦云拍了拍后背顺气儿,用不无真诚的声音道:“没有,朝廷没有放弃宣和。大军虽然来的比预期中晚,但是,大家都是抱着必胜决心的。我们这支是前军,预计后天,程帅的十万大军就会感到。到那个时候,这场战争,就变得毫无悬念了。” “果真?”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宋译拍了拍秦云的肩膀,翻身上马笑道:“一起去主城看看吧,就算南军不因为粮草被烧而停止攻势,也会有别的办法撑到后天。” “好,好!!”确定朝廷不会放弃宣和后,秦云大笑三声翻身上马道:“若宣城今日没事,那晚上,我要与你痛饮三百杯。” “一定奉陪。” ……………………… 主城门前,里面加厚的那段城墙显得异常突兀。 秦云到那里后,翻身下马检查一番,然后满意的拍了拍为首那小兵的肩膀赞道:“干的不错。” 小兵受宠若惊的笑了笑,宋译看了看城墙,和程梵袁长他们一起下马赞道:“这样打,难为城墙没裂缝儿,是谁主修的啊?” “这城墙啊,年头儿可就久了。” “怎么说?” “这城墙,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了。也曾经历过战乱,却没多大损坏。”秦云眯勾着宋译的脖子,边上城楼边讲道:“听说,这是杨伯胤杨圣人在宣城讲学的时候,用自己的画资建的。因为银子够多,而施工匠也敬重他的为人,是以宣和城城墙建的异常坚固。这次算是耗损最严重的一次了,你出去看看,你可以发现,在这加厚的前面,已经被打出一个大坑。” 第二百零一章 城楼分尸 “又是杨伯胤。”宋译沉吟道:“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对此地影响如此之大。” “你若想见,等晚上敌军退去后,我抽空带你去谦胤书院看看,那里有杨伯胤的石像。”秦云带着宋译一行人上了城楼,刚上去,就被眼尖的孔穴看到,忙几步冲上前去抓着秦云的胳膊使劲儿摇道:“援军到了,刚才,就刚才。。。。。” 秦云看了宋译一眼,然后探头看了一眼道:“在哪里?” 此言一出,孔穴如同泄气的公鸡一般垂下头去,闷道:“冲杀了一会儿,又走了。” 话刚说完,站在宋译身后的程梵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闷闷不解的孔穴解释道:“他们肯冲过来帮你们分散攻城军注意力已经很难得了,指望他们在外面可攻城南军死磕,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谁?” “我们就是刚才在城下冲杀那群骑兵里的一员,进来帮忙的。”宋译看了看外面战况,攻城的拼命打折云梯往上攀爬,城楼上的守军死命的抱着砖石之类的对着他们的脑袋砸。如果哪个幸运儿躲过空中砖石爬上城楼,就会被持刀守在一旁的守军割下脑袋带血一起丢下去。 秦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见下面攻城军越来越多,个别的竟然吃饱了撑的在凿城墙,不由得破口大骂道:“给我点火,把火往下丢,凿你妹啊凿!” 边骂,边割葱一般割掉一个辛苦爬上城来的南军脑袋,待要丢下去,却又觉得不够起到威慑作用。 想了想,把头颅抛到半空,一阵刀光剑影过后,无数碎肉片和着骨头渣儿和血从城楼上落了下去,如此变态的手段,是站在他旁边的宋译忍不住跑到远处干呕起来。 不仅是他,城楼上的守军和城楼下的南军也目瞪口呆的看着秦云。如果不是那些坠落在脸上的肉泥,他们很愿意相信刚才那只是一场因为疲累而做的噩梦。 秦云面不改色的把长剑收回鞘内,朝下面目瞪口呆的南军嘶声吼道:“告诉花败类,就说,我秦云在这里,他休想占到半分便宜。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他一起死,就算拖不死他,也要活活恶心死他。他奶奶的,如果识趣的话,就收军夹着尾巴给我滚回南叶去,别在这里学跳梁小丑。一个孤城,你们他娘的打了七八天打不下来,老子都替你们丢人。” 说完,对自己的亲兵道:“把刚才那个奸细押过来,当着这群龟孙的面,千刀万剐之后分尸丢下去,你们不让老子安生,老子也不会让你们舒坦。” 亲兵毫不迟疑的去执行秦云的将令,宋译他们听秦云如此说,登时色变道:“我们突然觉得有点饿了,秦将军随喜就是,我们下去找地儿吃饭,就不参观了。” “哎别呀,”秦云一把拉住宋译的胳膊道:“我今日难得有兴致亲自着手瓦解他们的军心,你一小年轻后生,在这里学着没坏处。” “但也不至于要千刀万剐分尸啊。”袁长在后面嘀咕了一句,秦云当即瞪过去道:“你懂什么,南叶这些兵油子,平日里都是见惯了死亡的。单纯的同伴死在他们面前,他们非但没感觉,反而跟打了鸡血一样更拼命,老子若不采取极端手段让他们见识下,别说这城池能熬到傍晚,中午都难。” 就在这时,秦云的亲兵已经把那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奸细揪了上来。 秦云嘿嘿冷笑着走上前去,对着那奸细高肿起来的脸拍了两下,然后从靴筒处拔出一柄短剑,提小鸡一般把那不住呜呜发出含混不清哀求的奸细按在城楼边缘,对着城下那群刚从刚才噩梦中回过神的南军大喝道:“让花败类看清楚,他的人是怎么死的。以后别跟老子耍什么内奸不内奸的花招儿,做内奸者,被揪出来后,就是这个下场------------” 说着,短剑出鞘,几乎没见怎么动,那奸细的一只耳朵便被割了下来丢了下去。 在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中,耳朵眼睛,以及身上的肉片雨点一般落了下去,宋译呆愣在这里,他怀疑这个秦云很有可能是战争造就出来的变态,不然怎么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致人死亡。虽然情有可原,但未免太超出人的承受能力范围了。 一时间,城下南军纷纷后退几米避开血肉大雨,极个别的,已经趴在路边吐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感觉到差不多的时候,秦云嘿嘿冷笑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下了那奸细的两只手远远地抛了下去。南军能跑得动的,又朝远处跑了几米。 南军后面的督战队见状连砍了几个逃兵,这才险险稳住局面 不远处一匹被大军环绕着的马背上,一个身着金甲的男子皱眉看着前方混乱的一切。 南军虽然人数占优,但实际上已经溃败了。他们不是败在敌军的枪箭下,而是败在敌军将领那变态到恶心的杀人手段上。 那个金甲男子眼睛眯了起来,他在想,自己以后是不是要抓几个俘虏,然后把他们绑在柱子上让人凌迟,凌迟的同时把这些手下叫去参观,免得这群废物被一场肉雨吓得魂飞魄散。 “让大军撤吧,撤回营内,再思对策。” “花帅,咱们再打一会儿,兴许就能攻克宣和了啊。这样退了,陛下怪罪下来。。。。。。” “我是主帅还是你是主帅。”那金甲将军斜眼看了身旁的亲兵一眼道:“让他们回营。” 见主帅动了气,那亲兵当下不敢怠慢拍马离去。那金甲将军看了眼战场里的沙尘,突然又状似随意的问另一个亲兵道:“咱们的粮草还能撑多久?” “听说,只能撑到明天早上。” “朝廷新拨派的粮草什么时候能到?” “山路崎岖,只怕得等到后天。” 金甲将军闻言眉头又往深处皱了皱,过了好久才下定决心道:“此战不能退,不然朝中那些喜欢嚼舌根子的混蛋又该搬弄是非了。” 说到这里,揉了揉额头道:“传我将令,务必找到烧咱们粮草的那队骑兵。我要用他们的坐骑,填饱我军中将士的肚子。” 第二百零二章 被下药 南军突然停止攻城退去,这让秦云很是满意。 血人一般的秦云回过头,露出森然白牙对着宋译咧嘴一笑,拉着他站在城墙高处,对着勉强松一口气的众守军大声道:“将士们,朝廷已经派了十万大军来支援我们宣和,目测后天便能到。大家只需咬牙死撑到后天,局势就能扭转过来。另外,南军粮草已经被朝廷派来的骑兵放火烧掉,现在南军上下皆军心惶惶,大家不必担心。这位,是东宫侍卫统领宋译,太子把自己的亲信派到宣和来,就是要以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宣和是我大安朝的领土,朝廷不会放弃宣和,不会放弃咱们。大家只管安心抗战,宣和,并不是某些人眼中的孤城。” 宋译木着脸任由秦云借自己的身份鼓舞军心,任由他那双满是血污的大手把自己的银铠拍出一个又一个血手印儿。脑海中始终浮现着刚才秦云耐心剐那奸细的血腥场景,也许确实起到了奇效,但是,这样的手段,他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秦云这才勾着他的肩膀笑道:“你们这次来,帮我稳定了宣和守军的军心,我很是感激。宋译是吧,随我下城喝几杯去,孔穴,安排应战事宜,我有预感,南军不会消停太长时间。” 说完,勾着宋译一径下了城楼。 程梵和袁长远远的跟在后面,看宋译的眼神充满同情。 …………………… 下了城楼,秦云拉着宋译一径去了一家酒楼。 宋译看着满身的血污提议要去洗个澡,袁长大咧咧的拍着他的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洗什么澡。血渍过段时间,自己就会没了。我都八个月没洗澡了,不还照样活。” “。。。。。。。。。。” 无言以对的宋译很明智的挣脱他的胳膊,就在这时,小二小跑过来笑道:“秦将军,今儿吃点什么?” “拣好的来几样儿!另外,弄几大坛子酒。”秦云大大咧咧的坐正笑道:“今日贵客从城外来,刚才在上面受了点惊吓,该喝点酒压压惊。“ 小二飞快的看了宋译一眼,然后很麻溜儿的跑到后厨。 宋译招呼着程梵和袁长一起坐了下来,看着一脸笑意的秦云抹汗道:“我们虽然没怎么经历过战事,但今日你确实让我们大开眼界。朝廷尚且不动用千刀万剐分尸之类的酷刑,你却。。。。。。。” 秦云大咧咧的摆手道:“朝廷是朝廷,军队是军队。朝廷向来是暗斗,而军营一般都是强强相撞。鬼心眼儿有,但和朝廷又不大一样。我知道,你很不赞成我那样处置一个奸细,但是,我不那样,又怎么能起到威慑效果。难道你没发现,我把那个奸细分尸后,南军就撤了吗?” “我只是觉得,那种死法太令人胆寒了。”宋译叹道:“也许是我还没有完全了解打仗,不过横竖有的是时间。日后,还希望秦将军多多指教。” “放心,我会指教你的。”秦云眼睛眯了起来,突然状似无意的问道:“我刚才听说,这两位是你的亲兵?” 宋译点了点头。 秦云若有所思的道:“我听说,京城那些人向来规矩大,他二人和你不在一个档次上,为何能与你一桌吃饭?这可不合规矩啊!除了军营,我很少见过这种情况。” 宋译抬头微笑道:“虽是上下级关系,但我们亲如兄弟。我和他们,已经不分高低贵贱了。再者,若论高下,我还不如程梵,他父亲,就是这次率领大军的主帅程又远。” “程又远?”秦云沉吟道:“我听说过,打仗是好手,只是可惜,我一直没缘分遇见。这次,若是真的,倒可以一会。” “老头额,父亲和你的xing格倒有些相似,也许你们会很谈得来。” 程梵虚虚的客气一句,然后苦着脸看了坐的笔直的宋译和袁长一眼,他不想和秦云这个变态在一桌吃饭。尤其是在闻到他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儿后,就忍不住想吐。 而袁长和宋译,则是面上带着僵笑尽量保持风度坐在那里,他们也有些受不了秦云的杀人手段。 就在这时,小二端了几盘子热菜过来,荤的素的都有。 “别客气,吃菜。”秦云大咧咧的拿起筷子招呼宋译他们,三人僵笑着拿起筷子,机械的伸向盘子,木木的往嘴里送菜。 面前坐个血人,没食欲啊没食欲! 趁小二去拿酒的当口,秦云又随口问宋译道:“跟你们一起来的那队骑兵见你们三个找不到,会不会满世界找你们?” 宋译哂然一笑道:“骑兵统领比较保守,他们很少会主动招惹麻烦。即使我们找不到,他们也会耐心等到援军到来再说。” 秦云闻言,不自觉的冷下了下。就在这时,几坛子好酒送了来,秦云率先起身为大家倒酒,见一个碗口儿裂了个豁儿,当下把那烂碗放到自己面前。然后把剩余的三个好碗分别放在宋译他们面前,在宋译们的客气声中,很麻利的把几只碗倒满。 然后端着眼前这碗酒朝宋译们大声道:“这一碗酒,是为了感谢你们帮我解宣城之围。你们务必一饮而尽,不然很难让我感觉到你们的诚意。” 宋译他们很大气的笑笑,一仰脖饮个底朝天。 “很好!”秦云哈哈一笑,然后重新把几只碗倒满,对着宋译他们笑道:“这一碗,是为了感谢你们三个,不避风险进入城内陪我们一起守城,这样的情意,我秦云记下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宋译他们自然不会怠慢,同样一饮而尽。饮完后,觉得头有点晕,不由纳罕今日竟然如此不胜酒力,莫非,这南边的酒竟然比北边还烈? 就在这时,秦云又端起了第三碗酒,看着头昏目眩的宋译他们森然笑道:“这第三碗酒,感谢你们如此费心竭力的打入我宣和内部。我虽然不知道花败类派你们来的目的,但是,我不蠢,我会把你们的阴谋扼杀在摇篮之中。” 感觉到不对劲儿的宋译们神色一变就要起身,谁知刚站起来,就身子一软朝后面跌去。 失去意识前,秦云那张血污未擦尽的脸显得异常狰狞。 第二百零三章 受刑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宣和的牢狱中。 三人身上的盔甲已经尽数被卸下,而他们,是被蘸盐的皮鞭唤醒的。 “靠,什么状况!“程梵边抽冷气边问旁边的宋译,宋译脑袋上刚吃一鞭子,但还是尽量耐心的对程梵解释道:“他妹,不知怎么的,竟被秦云那老变态下药了。。。。。。。” 话没说完,又一鞭子劈头抽了过来。被铁镣吊起来的宋译无法躲闪,硬着头皮受了这一鞭后,忍着伤处的灼痛对施刑的军士道:“不带你们这样的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别一上来就动鞭子,打死了谁回答你们的疑虑?” “闭嘴。”又是一鞭子兜头抽了下去,那行刑军士不无讥讽的道:“想靠嘴皮子免去皮肉之苦,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秦将军有令,你们醒来后,先抽三百鞭,然后带到秦府他亲自审问。” “你大爷,”程梵旁边的袁长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吃饱了撑的要和自己人过不去啊,三百鞭下来,大家还有人形吗?” “那是你们的事儿。”行刑军士不无冷酷的说着,手中的鞭子丝毫没停,非但没停,蘸盐水的频率也高了很多。 “他娘的有病啊,”程梵忍着疼不无悲愤的道:“我们招他惹他了,好心帮他,他竟然这么对我们,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任他在北城那里抹脖子呢。” ……………………. 然而,这悲愤不甘秦云听不到,此时他正在自己的家里,神情严峻的听手下向自己汇报南军的动静。而他本人,也在苦思如何能阻止南军攻城的计策。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府内管家小跑着向他回道:“将军,那三个南叶奸细三百鞭已经挨完,这会儿行刑军士正带着他们在外面等将军示下。” 秦云闻言嘴角浮现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传我将令,带进来!” 管家闻言不敢怠慢,又匆匆跑了出去。 须臾,三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人被拖到他面前,地上是一道道蜿蜒的血迹。 秦云冷笑着俯下身去,辨认出哪个是宋译后,走到他面前蹲下去,猛地掐住他的脖子道:“说,花败类派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神情恍惚的宋译勉强抬头看了看他,有气无力的道:“他娘的你才是败类呢,自己人打自己人,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秦云闻言脸色一变,猛地把他的头往地上一磕,厉声道:“你少给我玩儿花招,告诉你,就算你们不说花败类派你们潜入宣和的目的,我耐心散尽照样会杀了你们。早上那个被你们出卖的奸细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吧?实话告诉你们,老子那样杀他,不仅是要吓唬城下的那群废物,还要让你们知道,如果不老实说实话,你们的下场绝对比他惨.” 因为力道失衡,这一磕直接把宋译磕昏了过去。 秦云说了半天,见宋译没动静,这才发现人已经昏了。当下不无冷酷的对旁边的军士道:“打三捅水过来,给我浇!” 此时天已转寒,三桶水浇下去,人身子指不定就此落下了病根儿。 可秦云不管这些,他已经认定宋译他们是奸细,自然不会对敌人手软。虽然程梵他们在一旁嘶声让他们住手,但秦云哪里会理会这些,不无冷酷的挥了挥手,军士提着一桶水毫不迟疑的泼在宋译的身上,冲走了衣服上的大半污血。 寒鸦声起,被水激醒的宋译打着哆嗦抬起头,揪着秦云的袍摆白着嘴唇道:“你虽在宣和,应该知道。。。。。。。前丞相宋年之子名叫宋译,也应该知道,武安侯程又远的儿子名唤程梵,我们好心助你,你却对我们施以酷刑,秦云,如果这就是你带兵知道,我瞧不起你。。。。。。” 说完,看着旁边急的青筋涨起的程梵和袁长道:“是我错了,虽然胡传领兵让人觉得憋屈,但他再怎么着,也不会怀疑帮他的人。咱们不该脱离骑兵,不该来到这里,遭人怀疑。。。。。,是我错了。。。。。。。。” 头无力的垂了下去,连带着,揪着秦云袍摆的那只手也坠在地上,没了动静。 “宋译!”程梵疯了一般的喊着宋译的名字,突然强忍着体虚起身踉跄着冲到秦云身边恨声道:“秦云,老子日你祖宗,**的脑袋被门夹了吧。。。。。。。” 话没骂完,就被秦云一脚踹倒在宋译旁边,面颊抽搐了一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们脑袋才被门夹了呢,”秦云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道:“御前侍卫统领是吧?腰牌呢?信物呢?” 说着,猛地把身旁那一堆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物什丢在地上道:“短剑!小佩刀!还有南叶才能出产的黑玉蟠龙玉佩!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穿个银铠就能冒充东宫侍卫统领,那老子穿个龙袍岂非可以冒充皇上了!实话告诉你们把吧,如果不是念在你们误打误撞解了北城之危的份上,老子他娘的早就把你们挂在城楼上示众了!” 双方都在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最要命的,是宋译他们找不出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蟠龙玉佩落到宋译面前,头如千斤重的宋译看到乞还赠自己的那枚玉佩,嘴角浮现出一个讥讽的笑。乞还当日赠他玉佩,是为了帮他。可是,谁又能想到,这蟠龙玉佩,竟成了秦云怀疑他们身份的主要证据。 就在这时,秦云又走到他们身边逼问他们所谓花败类拍他们潜入宣和的目的,可见那个姓花的家伙,被秦云深深忌惮着。 在秦云的逼问声中,懒得再做任何解释的宋译把头埋在泥土里不无虚弱的道:“我们不能证明我们的身份,现在唯一能证明我们身份的,就是朝廷那十万大军。秦云,你不信我们,我们无话可说。但是,你只管留我们到后天,援军来,打败南军后,程帅自然会亲自出来证明我们的身份。”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们吗?”秦云盯着宋译跟前的那枚蟠龙玉佩,眼中的杀机越来越浓。 “赌一把吧,”轻若游丝的声音响起,伴着说不清的苦涩,“你可以派人对我们严加看管,如今我们都被你打成重伤,自然玩儿不出别的花招儿。今天快结束了,明天再坚持一天,一切,后天就回见分晓。” “你的话,是我觉得你是在拖延时间。”秦云虽然有些动容,但还是咬牙狠心道:“如果宣和坚持不到后天,那你们岂非会被攻进来的南军救走。” “你多虑了!”宋译喘了一口气儿笑道:“如果宣和被攻陷,你可以先杀了我们,然后再自杀。赌一把吧,你也不想枉杀帮助你的自己人不是吗?” 赌一把吧!赌一把吧! 这四个字似乎有种无形的诱惑力,使秦云忍不住想答应。 毕竟,他们没有亲口承认自己的是奸细,他虽有物证,却也怕误杀。毕竟物证,没有人证实在。 第二百零四张 自救 用巨石堆起来的牢房里,宋译奄奄一息的躺在茅草上。 他在发烧。 程梵和袁长虽然也受了鞭伤,但是,毕竟是皮外伤。程梵虽然被秦云踹了一脚,但到底也没多严重。 只有宋译,先是挨了三百鞭,因为他是三人中的头儿,行刑的军士打的异常用力。三百鞭挨完,到了秦云那里,先是脑袋被秦云猛地磕在地面上,人昏了过去没多久,就被一桶冷水在寒天兜头浇个湿透。 那桶冷水最是要命,因为受了伤,身子本来就虚,后来又被泼了一身的冷水。一番折腾下来,人刚被拖到牢里,就昏迷不醒发起烧来。 袁长把手搁在宋译发烫的脑门儿上,急急的抬头对着程梵道:“这样不行,必须弄些药来,不然,能不能熬过去就很难说。” “我去叫人!”程梵踉跄着扑到木门前,对着狱卒嘶声吼道:“你们将军答应留我们到后天,麻烦你们弄些治高热的汤药来。” 狱卒闻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木然的回过头看着桌上的灯花发愣。宣和很有可能守不住了,他在思索城破后,是自杀殉国好,还是闷头跑路好。 见他不理自己,程梵死命的用铁手镣磕着牢门道:“你别呆坐着,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儿,程帅来,你们如何交代!” 那狱卒被他吵得不耐烦,一脸不爽的走了过去,看了稻草上昏迷不醒的宋译道:“不过发个热,能撑到后天。你们吼什么,秦将军日理万机,这会儿又要为战事劳心,我因为这件小事去烦他,我脑袋被驴踢了。” “就一晚汤药!”在宋译身旁的袁长抬头不无哀求的道:“实在不行,大哥你自己找人弄一碗也是一样的。发热这事儿耽误不得,一个不慎就是一条人命啊。” “当我傻啊,”那狱卒等着一双白痴眼睛冷笑道:“我找人熬一晚汤药不难,万一他吃后就死了,那我岂非要担责任?你们这些人,都是大麻烦,我这人不喜欢麻烦。” “你大爷,你到底弄不弄药!”程梵彻底怒了,手猛地伸出去揪住那人的前襟,然后把他的脑袋按在牢门上咬牙恨声道:“再不弄药,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那狱卒吃痛,忙连声道:“弄弄弄,你快松手,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守着,我若出事了,更没人为你们弄汤药。” 程梵闻言冷笑一下,松开手道:“知道怕了?还不赶紧去!” 那狱卒揉了揉被磕疼的脑袋,抽了几口冷气后跑远,然后回头对着程梵做鬼脸道:“现在你威胁不了我,我不怕你,更不会为你们弄药惹麻烦。另外,告诉你们,后天之前,都别耍什么花招儿,因为我不信,更不会再接近你们的牢门使自己身陷险境。都消停会儿,过日子的,都不容易!” “。。。。。。。。。。。。。。” 程梵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狱卒,过了好久,才由衷的叹道:“奇葩啊!” 就在这时,从昏迷中暂时醒过来的宋译叫他道:“我没事,大家安心等着就好,不必焦虑。” “可你在发热!”程梵气急败坏的回到宋译身边,急急的道:“发热不及时治,最是要命。你本来就受了伤,又被浇了一身冷水,若不在治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父亲来,我该怎么跟他交代?回京后,太子问起,我们又该怎么说?” “不必担心!” 嘴唇干枯的宋译喘气道:“我小的时候,遇到一位前辈高人,他告诉我,人发热的时候,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可以缓解症状。我没试过,但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到这里,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继续道:“袁长,现在就你还有一些力气,听我说。。。。。” 袁长忙趴在他嘴边认真的听他吩咐:“待会儿你用东西,把风池穴,曲池穴,合骨穴,腹溜穴几处挂出暗红色的血痕,注意不要刮破皮。坚持刮,兴许能减轻症状。” “这管用吗?”袁长和程梵都有些不确定。 宋译苦笑了下,叹气道:“试试吧,我不解的别的,只记得这几个穴位,试试总比坐以待毙强。” “那我用什么东西来刮?” 宋译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使了半天劲儿,只憋出两个字:“随便。” 说完,重新陷入昏迷。 袁长和程梵相视一眼,然后在牢内寻找合适的工具。程梵在牢房地上找到一块儿石头,磨平锋利的棱角后,递给袁长道:“你试试这个。” 袁长接过去看了几眼,很想把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丢到地上。但事关宋译安危,也只得和程梵合力把宋译翻过身,先从后颈风池穴刮起,因为手劲儿太大,刚上去就把后颈风池穴处刮破皮,抹了一把汗后,重新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刮起来,虽然很不合格,但聊胜于无。 几个穴位都刮出血痕后,依旧没见宋译有什么动静。二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只得机械的用手在那几个被刮出淤血的地位不断揉搓,希望能使难看吓人的淤血散去。 牢中不分日夜,不知过了多久,宋译这才再次睁开眼。 袁长苦着脸对虚弱不堪的他道:“我们试过了,可不管用。你脑袋还和最初一样烫,宋译,你不要死在这里,我总觉得,你这样的人,不该这么死。” 宋译看了看自己手臂肘窝外附近被袁长刮的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曲池穴,苦笑不已。但又不想袁长因此自责,便强笑道:“已经很不错了,你看,虽然烧没退,但却也没有比之前还烫。已经起效果了,袁长,你不必自责。” 说到这里,看着兀自不信的袁长和程梵,喘了一会儿又道:“不只是我,我觉得,我们这样的人,都不该是这种死法。我不信咱们熬不过这一关,天虽然降横祸,但是,我相信会云散天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老师来了,咱们出了这牢狱,把姓秦的抓起来,咱们亲自抽他三百鞭。” “不够。”程梵气哼哼的道:“还得找宣和城最丑的女人把他上个七八十回,恶心死他!” 此言一出,牢内本来很压抑的气氛渐渐淡去,苦中作乐,也是生机。 第二百零五章 老痴前兆 当程又远大军赶到,并解下宣和之围的时候,宋译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高热使他胸腔开始发疼,每一次呼吸,胸膛就跟被火灼了一般难受。而袁长和程梵二人也好不了多少,身上的伤口因为得不到医治,已经开始溃烂发脓。 那个奇葩狱卒,始终一脸警惕的和他们这个牢门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使他们三个都趴在稻草上没了动静,依旧不肯过去。 再次醒来的宋译皱着眉头,很艰难的呼吸着牢里污浊的空气,待要摇醒昏睡着的袁长和程梵,却发现浑身跟面条儿似的提不起来。 正心焦的时候,牢门的过道里传来秦云诺诺的声音:“没想到竟然引发这样的误会,有台阶儿,将军慢点。。。。。” “慢你妈个头!他们三个若有事儿,老子让你陪葬。老子的亲兵你都赶动,雄心豹子胆吃多了吧!” 一声暴喝响彻在空荡荡的大牢里,昏昏欲睡的狱卒打了个寒战站了起来,连带着,昏睡过去的程梵和袁长也睁开了眼。 是孙进的声音,宋译心里一松,只觉得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来到牢门前,下锁声,气急败坏的呼唤声,渐渐听不到。而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头重重的垂了下去,完全失去意识前,似乎一个家伙很大力的摇着他的脑袋。 ……………………… 秦府里,须发尽白的程又远皱着眉坐在那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枚黑色的蟠龙玉佩。 以他的经验,这枚蟠龙玉佩绝不是寻常南叶子民能佩戴的,再怎么着,也得是个皇室中人。只是,宋译是如何结实南叶皇室中人的?难道是慕容冲。。。。 有这个可能,慕容冲被当做娈童送往安国前,确实在南叶皇宫待过,兴许是哪个皇族子弟见他生的好看,一时动情给了他也未可知。 就在这时,亲兵小跑着向他禀报道:“禀大帅,孙副帅已经去牢里把宋译,程梵,袁长三人接了出来。不敢擅自带别处治伤,特在外面请大帅示下。” 程又远闻言眼睛眯了眯,笑道:“让他把那三个猴子带进来,我看看他们吃了多少苦头。玉不琢不成器啊,受苦是好事儿,坐牢也是好事儿。” 当气息奄奄的宋译他们三个被放在担架上抬进来的时候,程又远好事不起来了。尤其是在看到面无人色连呼吸都困难的宋译和兀自哼哼的程梵后,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 一双充满杀机的老眼瞪向跟在后面的秦云,秦云吓得一缩脖子,干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本来他们三个是奸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所以我才让手下下手不必留情。都是蟠龙玉佩惹得祸,他们的伤耽误不得,还是先带回房里请郎中吧。” 程又远寒着脸一言不发的瞪着秦云,秦云苦着脸低下头去,最后想了想,又单膝跪地道:“是我的错,程帅要打要骂都可以。只是他们三个的病实在不宜耽搁,还是带回房里请医问药吧。” “带回房里?” 程又远冷哼道:“我告诉你,他们三个就放在这儿,若死了,你拿命来赔。请医问药?呸!”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儿?尚保持清醒的程梵苦着脸嘶声对程又远道:“别,宋译烧了这么久,再不治,只怕肺都烧烂了。父亲先别和姓秦的置气,救人要紧。” 孙进也道:“宋译的伤确实很严重,大帅还是别。。。。。。” 话没说完,程又远就大步朝秦府府门口走去,边走边沉声吩咐道:“孙进,左安康,带着咱们的人,找一家客栈住下。带上这三个臭小子,老子在这里待着心里犯堵!” 这什么跟什么呀! 孙进和左安康苦笑着对视一眼,叹息着让军士把宋译他们抬出秦府先找医馆救治。 秦云呆呆的看着他们离开府邸,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 十万大军分散在宣和的两大军营安置,而程又远一行,则住在宣和最大的誊清客栈歇脚。 宋译他们的伤请了宣和城最好的郎中救治,等到下午的时候,除了宋译,程梵袁长二人都已经可以靠在床上吃东西了。 “身上的鞭伤好说,就是脑袋被磕了下,引起了震荡。加上冷水一浇高热这么一催,只怕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带着山羊胡的郎中叹息着道:“秦将军在宣和,治军暴虐是出了名的,他们三个能保住命都不错了。” 孙进抓着脑袋道:“治军暴虐?我看是治军变态吧!我们来的路上,听说他在城楼上把人分尸丢了下去?” “秦将军只对敌人变态,对自己人还是很好地。”郎中很有骨气的为秦云说着好话,就在这时,程又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孙进忙迎了过去道:“大夫说能治,只不过要耗费些时间。属下的意思,就让他在这里好好儿养伤,咱们先研究如何一举击溃南叶残军为上。” “用击吗?”程又远看着鼻青脸肿的宋译,呵呵笑着上前拍了他的脸两下,道:“不用击就溃了!” 说完,嘴唇往下一瘪,又大步走了出去。 孙进一头雾水的看着程又远的背影,进入宣和后,他有点摸不清这位老上司的想法了。 就在这时,那郎中停住写药方的动作,用肘弯捅了捅孙进道:“有句话我不吐不快,你听了,别太放在心上。” “请说。”对于这位宣和百姓众口相传的神医,孙进还是相当尊敬的。 “说了你可不能杀我灭口?” “怎么会呢!”孙进很大度的挥了挥手道:“先生请说吧,我这人很讲道理。” 那大夫朝门外看了看,然后一脸严肃的盯着孙进道:“刚才那位,就是这次领军的主帅吧?” “是啊,怎么了?” “这可糟了!”那大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气道:“老朽刚才观其面色,双目无神脚步虚浮,说话颠三横四,这是老痴前兆啊!” “什么?”孙进吃了一惊,眼睛猛地瞪大,神色急变。 第二百零六章 疲于应对 誊清客栈外,赤着上身的秦云背着箭筒跪在那里,大声请求见大军主帅程又远。 在寒风里嘶着声音喊了好久,依旧没得到回应。 围观百姓不忍他大冬天受冻,纷纷劝他起身回去。 秦云不肯,跪在风里大声道:“是我秦某人猜忌心重,害得几位小将军受苦。只是这一切与宣和百姓无关,请程帅看在百姓的面上,准我负箭请罪,准我进去共议战事。。。。。”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纷纷动容,见劝不动秦云,越xing跪倒一片请程又远饶了秦云。 在宋译房里,被那大夫的话雷的外焦里嫩的孙进听到秦云在外面闹腾,烦躁不堪的吼道:“有完没完了,还嫌不够乱啊。让他滚回去,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横竖南军被打散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可是副帅,他非要坚持见大帅。问题是现在大帅带着左副帅去城楼上查看敌情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回话的军士为难道:“最主要的是,现在宣和百姓也都跪在外面求程帅原谅他,若把他赶回去,百姓势必会说朝廷军不近民情。” “他娘的,烦死了!” 气急败坏的孙进一脚踹飞了面前的凳子,怒气冲冲的带人冲下楼去。 看到跪在寒风中精光着上身的秦云,不等他陈述自己的来意,二话不说抽出他背上箭筒中的羽箭狠狠的抽了四五下才住手。羽箭前面的金属剑尖把秦云后背划出了一道又一道血口子,孙进指着强自咬牙忍耐的他道:“你还想怎么样?里边宋译已经被你折腾的只剩小半条命,大夫正在尽力救治,你又在外面闹腾,嫌不够乱是吧?别以为是你的地盘儿老子不敢揍你,再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废了你。” “是我的错。”秦云高声道:“请孙将军允许我进去看望宋译他们,他们为我所伤,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随便你!”孙进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秦云从地上起了身,围观的百姓把外衣披到他身上,他朝那百姓拱了拱手,把箭筒解了丢在地上,大步跟了进去。 ……………………… “已经施完针,药也交代人去抓了。”进入宋译所在的客房后,大夫上前解释道:“至于其他,且看这少年的造化。” 说完,朝孙进和秦云二人拱拱手就要退出去,秦云朝他点了点头,上前查看宋译的伤势。而孙进,则追了出去,拦住那大夫干笑道:“如果先生所言属实,不知是否可以用药抑制。” “只能延续一时,却不能延续一世。” “一时也好。”孙进急急的道:“眼下敌军未退,这时候我军若主帅出了状况,势必会打击我军士气。这事儿,无论如何都得瞒住。先生医术高明,恳请先生留在客栈,帮程帅治病。” 那大夫有些为难的道:“没有一个疯子肯承认自己疯,同样,老痴患者清醒的时候,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是老痴。更何况,程大帅昔日何等英雄豪杰,他自然更不肯承认步入衰年。” “事关战事,”孙进态度又恳切了些,挤出笑容道:“我会想办法劝程帅接受治疗,还望先生高义,不要拒绝。” “这。。。。。。”那大夫知道孙进不肯就此放自己出去胡说,便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先住下来。如果你劝不动程帅接受治疗的话,我迟早是要离开的。” “这是自然。” ………………………… 傍晚的时候,神采奕奕的程又远和左安康从外面回来,此时的程又远看起来很有精神,丝毫没有白天那个衰朽老人的影子。 看到孙进后,大声问道:“那仨小子怎么样了?” “已经救治,大夫说会好的。”孙进尽量若无其事的上前回道:“宣和守将秦云此时还在这里,他要求参与对抗男人的战事。” “参与就参与呗,谁拦着他了。”程又远冷哼一声道:“不过他欺我儿辱我徒的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在哪里,让他去我房里见我。” 说完,大步撇下众人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孙进刚要转身去宋译房里叫秦云,突然看到左安康朝自己打眼色,便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左安康把他带到一个无人的较落后,神情忧虑的道:“今日在宣和城上的时候,程帅和我说着说着话,嘴角竟然流出了涎水,孙进,我觉得这事儿不好。” 孙进吃了一惊,一把抓住左安康的手臂急急的问:“这事儿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左安康摇了摇头道:“当时就我一人在程帅跟前,别人都在远处候着。程帅自己也只是恍神一下子,接着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和我探讨着敌情。怎么,你可是知道什么?” 孙进闻言神情复杂的看了左安康一眼,然后把白天那大夫的事儿说给左安康听,左安康闻言也是脸色大变,反抓着孙进的手臂道:“那怎么办?要不要上书朝廷?” “再看看,把事情确定了再说吧。”孙进叹了口气道:“冒冒失失的上书,非但陛下担心,程帅知道了也会责怪你我。我只希望,事情能在控制范围内发生,不然,只怕会出乱子。罢了,这会儿秦云只怕在程帅房里,你我过去看看,万一让秦云知道秦帅的事儿,只怕又是一场乱子。毕竟咱们对秦云此人并不熟络,能不能说,信不信得过还得再提。” “要不要告诉程梵?”左安康又问道:“毕竟他是程帅唯一的儿子?” “缓缓吧,至少今天别生其他的乱子了。” 二人边说边朝程又远房间走去,刚进门口,就见程梵歪在椅子上对单膝跪地的秦云笑道:“我们在牢里的时候就说好了,若出来,就让你也吃三百鞭,然后找宣和最丑的女人把你上七八百遍。秦云,你若真有诚心,就照做吧。” 程又远也在一旁眯眼笑道:“今日之事,全凭梵儿做主,秦云,你别不吭声。” 边说,边对身边的亲兵道:“来来来,扒去他的衣服,先抽三百鞭,然后你们去青楼找一些姿容全无的丑女人,好好儿让秦将军享受下。。。。。。” 第二百零七章 采取措施 秦云跪在那里,脸上的肌肉硬邦邦的。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屈辱,男子汉大丈夫,可以受任何酷刑,却不能被人肆意糟践。 在他看来,程又远准允程梵那个混账提议,就是对他最大的糟践。 别说青楼最丑的女人,青楼女子他都没接触过。 可程又远身边的亲军哪里理会这些,对于军人来说,不折不扣的执行将令才是天职。当下冲上去两个身着甲胄的军士,三两下又扒掉了秦云的衣服,这次很利索,连裤子也扒了。 当孙进左安康赶去的时候,刚好看到程又远身边的亲军把秦云按在地上,然后用马鞭死命的抽着秦云早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看到程又远面上那梦幻一般的表情,傻子一般的笑容。登时心里一沉,纷纷上前制止了程又远的糊涂将令。 程又远不以为杵,嘻嘻笑着招手让他二人上前道:“来来来,你们不也为梵儿和宋译们的无故受刑而生气吗?刚好,罪魁在这里,梵儿这孩子鬼点子多,说让秦云被宣和最丑的女人上七八百回才解气。我觉得甚好,你们刚好过来,就一起参观吧。” 孙进和左安康二人看了一脸屈辱的秦云一眼,心思急转。 虽然程又远很有可能患了老痴病,但是,就算是老痴,也还是他们的主帅,他们就算有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指责主帅的不是。 就在这时,孙进突然看着兀自发笑的程又远道:“程帅,宋统领刚才醒来,他说要亲自收拾秦云。这次,宋统领伤的最严重,就算要收拾秦云,也得他先啊。” 程又远闻言笑嘻嘻的看着靠着椅子微憩的程梵道:“梵儿,你觉得呢?” 程梵咧嘴笑道:“宋译的损招儿比我多,先让宋译收拾秦云是一样的。” “好好好,”程又远大笑着拍手道:“来人,把秦云拖到宋译房间,让宋译好好收拾他。我有些困了,就不跟着你们年轻人折腾了。” 说着,任由亲兵扶着回内室歇息。 程又远离开后,孙进和左安康双双松了口气,忙谴退军士上前扶起伤痕累累的秦云歉然道:“你先别忙着生气,咱们借一步说话。程梵,用了我的药后,你也能走路了吧?一起过来,这事儿与你有关系。” 话刚说完,秦云就黑着脸挥开了他们扶着自己的手,脚步踉跄的红着眼道:“是我秦某人自己眼瞎,巴巴的送上来受辱。你们请回吧,宣和不需要你们帮忙守护,我虽然不济,唯死而已。” 说着,就要冲出去,孙进一把捞了回来对着他的脑袋拍了两下道:“你给我消停会儿,来人,扶程梵去我的房间。” 说完,不由分说先扯着兀自死命挣扎的秦云离去,而程梵也被军士扶着跟了过去。 谴退军士后,孙进一脸忧色的道:“这事儿,我们原本不打算让太多的人知道。但是秦云,你刚才所受的屈辱,如果传播到宣和百姓以及宣和守军耳中,势必会引起咱们的内乱,所以,必须得告诉你。程梵,你是程帅的儿子,这事儿,也不该瞒着你。实话告诉你们吧,程帅大概是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大夫也相面看过,我们自己也留心查看,确实与老年痴呆无二。” 秦云闻言面上的愤怒渐渐淡去,变成了惊疑不定。而程梵那里则已经恼羞成怒了,指着孙进和左安康的鼻子骂道:“你们才老年痴呆呢,你们全家都老年痴呆,生孩子没屁眼儿,红唇白牙咒人做什么?老头子招你们惹你们了?还是睡你们老婆了!” “闭嘴,”孙进瞪了他一眼道:“我们都是程帅带出来的将领,我们比谁都希望这是假的,可事实摆在面前,谁能否认。程帅以前何等英明神武,你再想想刚才,那是一军主帅该有的言行吗?” “如果是真的,方才那事儿我就既往不咎了。”秦云白着嘴唇道:“如果是假的,别怪我秦某翻脸不是人。” “你不翻脸也不是人!”程梵抖着身子起身道:“你们都胡说,老头子身体好着呢,怎么可能会患老年痴呆!你们欺负人,我找宋译去。” “胡闹!”孙进一把拉他坐下道:“宋译伤的严重,这会儿还昏睡着,你去找了有什么用?与其在这扯着喉咙和我们吵,不如大家坐在一起想想对策。” “不可能是真的。。。。。。”程梵都快哭出来了,抓着自己的脑袋道:“不可能是真的,老头子在京里的时候,能一夜上四五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患那种病。” “你不觉得那就是病因吗?”孙进瞪了程梵一眼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派个大夫为程帅把脉问症。平白无故去把脉问症程帅自然不肯,所以,必须有个说辞。程梵,我们觉得,这事儿由你来做比较合适。” 此时的程梵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白着脸有气无力的道:“需要我做什么,你们直说。不过,你们最好祈祷这些猜测是真的,不然,我一定告诉老头子,让他派人割了你们的舌头。” “我们当然是希望程帅好。”左安康一脸忧色的道:“为你们疗伤的那个大夫还在客栈里住着,程梵,你晚间的时候去看看程帅,如果他醒了,你就想办法把那大夫引荐给程帅。” “想什么办法?”程梵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如果宋译在就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宋译已经成了程梵的主心骨,如今少了他,程梵只觉得少了半边天。 左安康猛地为自己灌了杯茶道:“你就以一个儿子的身份为程帅请医,这是你的孝心,只要你语言得当,想必程帅不会拒绝的。” 秦云和孙进坐在一旁齐齐想着事情若是真的的话,该如何应对。不知不觉,夜色降临了。 ……………………… 脚步踉跄的程梵在孙进们满是忧虑的眼神中找到了正在用晚膳的程又远,见他进来,程又远笑着招呼道:“来来来,译儿,这家客栈饭不错,你来陪为父一起尝尝。” 程梵闻言神色一僵几乎哭出声来,一脸不安的上前道:“父亲,我是程梵,宋译啥时候成您的儿子了?” 第二百零八章 勿论对错 “不能耽搁下去了,必须上书给陛下,猜测是真的。程帅傻了,他傻了,他已经无法指挥军队御敌,在这么下去,大家都得死!” 孙进的房间里,秦云红着眼睛对兀自迟疑的孙进等人低吼道:“必须上书给陛下,你们不写,我写。我不能让一个傻子误了宣和,宣和不能失,宣和百姓不能有事。”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孙进一拳把兀自暴跳的秦云打翻在地,然后一脚踩着他前胸揪着他的衣襟沉声道:“告诉你,如果不是这个傻子,你宣和城这时候早就沦陷了。大夫已经说过,程帅并不是一直都这样,他只是偶尔如此。老子告诉你,没有程帅,这场战争咱们赢不了,必须让他指挥。” “你脑袋进水了吧!他疯了,他傻了痴呆了你知道吗?”被踩的透不出气儿的秦云嘶声吼道:“他说他可以指挥大军破敌你就信了?万一他中途犯浑呢?孙进,宣和是我的全部,我赌不起。” “我和左安康不会让你的宣和有事,”孙进沉声道:“而且,我们相信程帅,他说自己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靠,傻子的话你们也信!” 左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傻子的话我们不信,但程帅我们信。你放心,宣和若失,我和孙进提头见你。” “你妹,宣和沦陷了你们提头有屁用啊!” 秦云徒劳的说着反抗的话,孙进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秦云挣开他的手就要出去,他要回去上书给文帝,他若坚持,谁也没办法。 就在这时,孙进在他身后跪了下来,看着他的背影高声道:“秦云,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我们这些决定很欠抽。但是,请你成全一个沙场老将最后的心愿吧。程帅已经知道自己有病,他最后的心愿,就是帮宣和打退南军而已。” 身后的动静使秦云脚步滞了下,但还是头也不回的道:“抱歉,我不能把宣和百姓的生死交在一个傻子的手里。即使他以前是只会千军万马的将军,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儿。” 决绝的背影使孙进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突然,左安康对着外面自己的亲兵高声道:“把秦云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远远候着的亲兵二话不说上前绑了秦云。对于他们这些亲兵来说,战事胜败无所谓,他们只在乎自家将军的将令。 “把嘴堵上,找个房间关起来。一刻不停的给我看着他,若有差错,你们提头来见。” 左安康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很有威严,秦云刚要张口大骂在,嘴刚张开,就有一块儿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带着满心不甘费力挣扎,但这客栈毕竟是朝廷军的地盘,他进来时并未带手下,所以反抗毫无效果。 秦云被押走后,左安康又对剩下的亲军道:“去秦府传话,就说他们将军在誊清客栈议战事,和程帅一谈如故相见恨晚,便暂时不回去了。让他们好生照看府上,不要出什么乱子。” 吩咐完后,一时间,长廊附近渺无人音。 左安康上前扶起了孙进,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笑道:“这件事,是咱们错了。但是,我不后悔这么做。” 孙进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拍着左安康的肩膀道:“一切全靠程帅,希望他不要让自己生命最后的征途成为败笔。” “他不会的。”左安康微笑着,眼神显得异常坚定。 ………………………… 与此同时,程又远房里,行动不便的程梵就坐在程又远榻旁的凳子上,大夫正在用银针帮程又远抑制病症。 程梵心里藏不住事儿,在程又远神情恍惚的把他唤作‘译儿’,然后嘴里自称‘为父’的时候,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拉住程又远验证事实。 摒去闲杂人后,因为他的坚持,大夫匆匆进去诊断。不到一刻钟,便已经坐实了老痴症的猜测。 见事情已经捅破,孙进三个人纷纷进去请程又远的示下,震惊不已的程又远缓了好久,这才提出这辈子最后一个请求。让他指挥将士再和南叶打一仗,打一次胜仗,就算埋骨沙场,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秦云当即表示反对,所罗列出来的理由使程又远无可辩驳,急怒攻心之下,程又远昏了过去。大夫救治的时候,孙进他们三人便回房商议,因为秦云死不配合,左安康下令软禁了他。一切,只等程又远醒来再说。 囚禁完秦云的孙左二人无声的来到程又远的房门口,见程梵前所未有的守在程又远榻前,忍不住开口道:“你伤势未愈,还是先回房歇息吧。等程帅醒来,我们派人叫你。” 程梵木讷的摇了摇头,不无苦涩的笑道:“别劝我这些,我听不懂。” 见他如此,孙左二人对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为人子女者,平日里喜欢和父母斗气,待到父母出事的时候,却又乖巧懂事的要命。只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一切的努力,只是为父母最后的光阴划个说得过去的句号罢了。 ………………………… 子夜时分,宋译被救后第一次醒来。 酸涩的眼睛睁了好几次,这才看清头顶青色的帐幔。微微侧头想找个人问问程梵袁长他们怎么样了,刚一扭脖子,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闭眼喘了好几口气儿后,正准备再做别的努力,突然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道:“你终于醒了,大家还以为你会等到明天才睁眼呢。” 是胡传的声音,宋译吃了一惊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子夜。” 宋译微微点了点头,突然又看着头顶的胡传道:“子夜你在我床前做什么?” 胡传给他倒了杯茶帮他灌下去后笑道:“我们刚在军营安顿好,我向人打听你们,这才知道你们出了事儿,我们这两天休息的很好,我睡不着,就来看看你。” “哦。”宋译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突然又问:“你可知道袁长程梵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都已经没事了,三个人中,你伤的最重。如今你都醒了,何况他们。” 宋译闻言这才放心,一时没了挂念,便微一侧头又睡了过去。 第二百零九章 弄巧 翌日,再次醒来的宋译刚睁眼就看到眼睛发红的程梵坐在自己床前,不由奇道:“我知道你和我向来要好,可也不至于把眼都哭红了吧?你哭我不介意,只是我又没死,被你这么哭未免太晦气。” “别扯,这是熬红的。”神色疲倦的程梵摒退旁人道:“你和袁长好福气,一个病的不理事,一个闲的不理事。就我惨,受着伤,还得分心他顾。” “怎么?” 程梵见他问,登时苦着脸叹气道:“老爷子病了,大夫说是老年痴呆,我昨晚上傻了一般守了一夜。宋译,我这人是不是特没记xing,老爷子那样对我的母亲和妹妹,我干嘛还要为他劳心费力。” “等等,”宋译皱起眉头不解的道:“你刚才说什么?先生病了?老年痴呆?!!” “是。” 程梵简短的回答使宋译登时抓狂,很头疼的转了转脑袋后道:“孙进他们知道吗?” “知道。” “他们怎么说?” 程梵垂头又叹气道:“老爷子亲自发话要他们把这事儿瞒下去,说什么都要最后指挥这次战事。孙进和左安康都是老爷子带出来的人,自然没话说,这不,一大早,他俩就陪着老爷子去城楼吹风勘察敌情了。只是可怜姓秦的败类,因为这事儿被左安康关了起来。事赶事儿,错对难分,我心里乱的很,听说你昨夜醒了一次,便来找你理理思路。” 宋译没有接话,只是凝神思索着什么,房间里静的可怕。 程梵抬头见他如此,知道他有事要想,便也继续闷着头愁自己的。 过了好久,宋译这长长的出了口气道:“你留心观察先生,觉得他有能力指挥大军吗?” “我细细查看了下,应该可以。一听说战事,老爷子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哪里像是个有病的人。出了无事时做几桩不着四六的事儿外,没出什么大乱子。” “这就好。”宋译放下心来,“军人向来把战事看的比命重,我想,先生是不会在这当口儿犯病的,即使犯病了,孙进和左安康二人也不是吃闲饭的,一定会阻止错误将令发下去。” “你的意思是,这事儿就这么依着他?” 宋译闻言叹了口气挣扎着起身道:“事儿都到了这一步了,不依着怎么行。军人的执拗你是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一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沙场上,而不是躺在府内温暖的床榻上,看着自己渐渐腐朽死去。对于先生来说,再完全呆傻之前指挥一场战事,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好吧,我无所谓,随你们吧。” 程梵说完起身就要朝外走去,宋译忍不住在后面抬声问道:“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城楼看看,免得老爷子一时犯傻从上面跳下去,连个接的人都没有。” 程梵闷闷的声音传来,宋译愣了一下,笑容爬上了嘴角。说到底,还是父子,在病魔面前,一切嫌隙都会被暂时抹去。 等到傍晚的时候,程又远一行这才回来,难得的是,今天一天,程又远都没犯病。 听说宋译醒了,程又远唯一迟疑,便朝他房间走去。走了两步,想了想,又把孙金等人摒在身后。 半睡半醒的宋译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见程又远一脸严肃的戳在房门口,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后忙要挣扎着起身行军礼。谁知起的太猛,头一昏又重重的躺了下去。 力道出发伤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这个时候,程又远已经几步走到他榻前搬个凳子坐了下去。 “你有伤,就不要跟我多礼了。”程又远看着继续准备起身的宋译道:“我的事儿,想必梵儿已经告诉你了,难为你竟然降得住他这只野猴子,有你在,我就算死了,也能放心。” “先生谬赞了。”宋译急急的道:“再者,先生乃当世名将,怎么会死?总会好起来的,等打败南军,咱们一起回京城,让陛下找宫里最好的太医为先生治病,一定会没事的。” “休诳我。”程又远眼睛一瞪,一只大手恶狠狠的拍了宋译脑袋一下,刚好拍到他昔日被秦云磕在地上的位置,宋译登时疼的冒出一身冷汗。 见他如此,程又远看着自己几乎是本能伸出去的手,呆了一呆,这才急急的对宋译道:“听好,我来找你,只是为了梵儿。他年纪轻,xing格又莽撞,平日里最易惹事儿。你是我见到的唯一能辖制住他的人,我这次若去后,这个儿子就拜托你了。虽然你还没他大,但我感觉,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宋译,你很多时候,表现的根本不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把梵儿交给你,我放心。” “这。。。。。。”宋译刚要说什么,在看到站在门口微有动容的程梵后,微一思索,便若有所思的闭了嘴。 程又远继续道:“带兵打仗,我有信心。就算是我傻了,只要上战场,我依旧能使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我所挂心的,只有这个儿子。而这个儿子,他把你当兄弟,你应该扶持他。” “先生,我一直弄不明白。”宋译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程梵后,问眼前的程又远道:“您是那样的疼程梵,为何不肯把他的母亲和妹妹接进府里和你们一起过活呢?也许您那样做了,程梵就会原谅您也未可知。” “我何尝不想那样?”程又远看着眼前的宋译苦笑道:“只是世间事儿,岂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从一开始,利益就把事情分割好,大家的缘分已经尽了,若强自结合,只怕会徒生事端。我老了,不喜欢内院是非。” “可是,先生可曾考虑过程梵的感受?” “考虑了又怎么样,徒添烦闷,我年纪大了,不喜欢家宅内院鸡毛蒜皮的麻烦。”程又远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掏出宋译那枚蟠龙玉佩道:“我不清楚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我告诉你,这东西你还是尽早毁掉的好。我大安朝与南叶已经开战,而你身上竟然还带着南叶皇室的信物,这要让有心人抓住把柄,有你受的。” 第二百一十章 成拙 宋译木木的接过玉佩,呆呆的看着立在门口强自压抑火气的程梵。他刚才原想着,程又远不接程梵母亲和妹妹回府是有苦衷,想让程又远毫无顾虑的说出这些苦衷,好让站在门口没进来的程梵听到,如此,父子二人可以心结尽释。 谁知,程又远不接嫣红母女回府的主要原因,竟然是不喜欢麻烦,不喜欢内院争斗。 适得其反,弄巧成拙,使宋译忍不住面颊发烫。 苦着脸看着站在门口的程梵,待要说什么,却又紧紧的闭住嘴巴。大概是前些日子脑震荡,现在还神经不调,不然,怎么会做出如此没脑子的事儿。 程梵木着脸从门口走了进去,脚步声很大,以至于程又远闻声回过了头。 宋译不无哀求的看着程梵,希望他能念在程又远年老糊涂的份儿上,不要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害老爷子难过。 程梵看了宋译一眼,本来木木的脸上牵扯起一丝笑容,笑容散去后,一张脸显得异常平静,缓缓走到愣在那里的程又远身边,拱手微笑道:“父亲,我来看看宋译。” “哦,哦。。。。。” 自觉心虚的程又远慌乱的应着,程梵见状微微一笑道:“儿子刚来,在门口听父亲和宋译说的起劲儿,儿子可否一起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程又远僵笑着起身道:“为父还有事儿,你们年轻人慢慢儿聊。” 说完,不无幽怨的看了宋译一眼,摇着头就要往外走,程梵紧跟着上前道:“父亲身子不好,儿子扶您回房吧。这时候您身子最重要,若出意外,保不准有什么乱子呢。” 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孝顺,心虚的程又远只觉得后背发麻,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而程梵,竟然不依不饶的坚持要把他送回房。宋译看着二人的背影,懊悔的想用脑袋撞床。 须臾,程梵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房门口,冷笑着对宋译道:“你放心,我不是不识大局的人,不会和他吵的。” 宋译愁的用被子蒙着脑袋道:“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程梵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冷笑道:“不怎么样,我只是在想,在他死之前,如何把父慈子孝的情景演的入木三分罢了。免得让世人看到,都纷纷指责我不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蒙在被窝里的宋译哀叹一声,露出头叹道:“我自作聪明,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都是我多嘴。” “与你没关系,”程梵冷冷的起身道:“我这会儿心里闷得很,想出去走走,你行动不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捎的?” “你对宣和不熟,出去乱走什么?”宋译有气无力的道。 “不捎算了。”程梵闷闷的就要往外走,宋译忍不住对着他的后背叹道:“既如此,你捎几坛子酒回来,叫着袁长来房里陪我大醉一场吧。横竖咱们三个身上有伤,战事也不需要咱们掺和,大家心里又都憋闷的很,一醉解千愁吧。” “等着。” 丢下两个字后,程梵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译看着陡然冷清的房间,抬起伤势未愈的胳膊抽了自己一下道:“让你嘴贱。” 然而大错已铸成,回头无路。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伦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缕灰尘从门框上飘了下来,开门的人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以前有个男的,科举失意后就吊死在这里了。他死后,这房间因为闹鬼,三五年才派人收拾一次,没人敢住。你在这里住了两晚上,可曾见过鬼?” 随着声音的结尾,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嘴巴被堵的秦云眯眼看去,只一眼,眼角便溢出了笑意。 来者正是刚醒没多久的宋译,此时他被两个军士扶了进去,军士抹去椅子上的灰尘后,喘着气儿坐了下去。见秦云嘴巴塞着破布,便向军士挥了挥手,军士得令上前扯掉了秦云嘴里的破布,登时轻松的秦云面目狰狞的活动了下面部肌肉。过了好久,才吐字不清的问道:“你醒了,不好好在房里养伤,跑这里做什么?” 宋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秦云微笑道:“先别说我,你为何不好好儿在你府里做将军,偏来这里做囚徒呢?” 秦云凝神看了他良久,这才缓缓的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程又远疯了。他们想让一个疯子指挥战事,我不愿意,他们怕消息走漏,就把我关了起来。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劝你改变初衷,全力支持程帅统军。” 宋译话刚出口,秦云脸色一变正待发飙,宋译紧接着道:“你的担心我们知道,但是,我来还要告诉你另一件消息。今日程帅略施小计,诱隐藏哎宣和附近的南叶游军出来与我大军抗战,南叶大败,此时又躲了起来。秦云,扪心自问,如果是你,你能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些吗?” “可他有病。”秦云眼神凝重,他始终觉得,一个有病的人,不该参与军国大事。 宋译冷笑道:“岂止他有病,我们每个人都有病。你总觉得有病的人会在战事中犯浑,殊不知,历朝历代,没病的人误了战事的人有多少?” 秦云闻言凝神不语,宋译又道:“秦云,战事,靠的是经验和敏锐的判断力,而程帅,已经把这些优势练得炉火纯青,只有他能毫无压力的指挥一场战事。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一个老人最后的心愿,就是能带着手下的将领打一次胜仗,为自己的国家尽最后一点心,你为何不成全他,反而阻止呢?你当初凭着你的直觉几乎把程梵我们三个害死,你自以为,这战事交给你处理,你能带着大家打胜仗吗?” 沉寂良久,秦云黯然的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程又远的指挥能力在安朝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见他如此,宋译满意的起身笑笑道:“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该怎么选择,你自己考虑下。” 说完,任由那俩军士把他扶出去,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妻子今晨检出有孕,你可真是人才啊,打仗同时还不忘播种。” 秦云闻言一惊,随即高声道:“宋译,我答应你,相信程又远将军一次。” “很好。”宋译回头微笑道:“如此,你欠我们三个的人情也就此抵了吧,我们不再找宣和城最丑的女人上你了,你好自为之。” “你。。。。。。”秦云牙齿咬的咯嘣咯嘣直响。 宋译对随自己来的军士吩咐道:“给秦将军松绑,对了,被绑了两天,行动肯定不便,你们把他送回府上吧。” 说完,自己在另一个军士的搀扶下头也不回的离开。 …………………………… “难为你竟然能劝那只倔驴回头。” 宋译房间里,孙进颇为感慨的道:“据探子报,他的亲兵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正准备夜闯誊清客栈呢。我正头疼该如何不使事情败露,没想到,你几句话就把事情解决了。” 宋译沉吟道:“大概是他觉得欠我人情吧,要知道,他几乎要了我小命。对了,你有没有派人埋伏在秦府,免得秦云回去突然犯浑,又要往朝里送信那就不好了。” “你不相信他?” 宋译摇了摇头:“他对宣和城的感情太深,为了宣和,谁知道他会不会头脑发热意气用事,还是小心为上。就算秦云知道有人监视他,想必也会理解的。” “你总是有话说。”孙进给自己灌了杯酒。 宋译突然一本正经的盯着他道:“可我这次没理了,我一时自作聪明,结果害得先生和程梵父子之间的裂痕加深,我想破脑袋也不知该怎么弥补我的过错,你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帮我想想,该怎么办?” 说完,宋译把昨天晚上的事儿讲给孙进听,孙进听完,沉思良久道:“凉拌,这事儿真不好说。” “那怎么办?” “顺其自然吧,”孙进起身叹道:“我想着,程梵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不识大体,你见他对程帅异常恭敬心里不安,那是你心虚。你不觉得,他这样很好吗?父慈子孝其乐融融,你不知道,方才吃晚饭的时候,因为程梵在旁边坐陪夹菜,程帅连着吃了三大碗米饭呢。” “这。。。。。。” “别这来这去的,还是安心养伤为上。”孙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难为你,伤刚有起色就又为我劳心费力。秦云这件事儿,我记住你的好儿了。安心养伤,听说你这身子,只怕半个月后才能好利索呢。那个时候,只怕大军已经把南军赶回老家了吧。” “但愿如此。” 孙进笑道:“一定会是这样的,我对程帅有信心。“ 宋译看着眉眼坚定的孙进,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 连着几天,程又远使用百般手段把南叶残军逼的狼狈不堪,让人欣慰的是,一介入战事,他就神采奕奕毫无错漏的地方。 渐渐的,大家对他也放下心来。 宋译每天看着程梵在程又远面前尽儿子本分,看着程又远眉梢眼角的暖暖笑意,突然觉得,就算程梵这孝顺是演戏,也是有价值的。至少,程又远信了,他生命最后清醒的食客,享受了天伦之乐。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旧憾难追 文帝十三年冬,程又远帅大军于蛇嘶沟大败南叶军。此战在南叶主将花敬轩拔剑自刎后拉下序幕,史称‘蛇嘶沟大捷’。 南叶国君在战败后不久,便派使节前往安朝向文帝俯首称臣。 与此同时,宣和城内,誊清客栈,指挥此次大战的主帅程又远生命走到了尽头。 “你不是说,顶多会继续抑制痴傻下去吗?怎么会有生命危险!”程梵红着眼睛揪着那大夫的衣领咬牙恨声道:“你不是说,父亲接受你的治疗,一定会活到八十岁吗?如今这是怎么一个情况?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不知道。”那大夫神情茫然的道:“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这就是天意。” “天你妈个头!” 程梵一个拳头挥过去,把那大夫打在门上,拉扯中,盆景碎落到地上。房间里,正听程又远交代大军回朝事宜的孙进和左安康忍不住回头看了下,程又远气的拍着床榻道:“主帅在说话,你们两个为何心不在焉。给我站好了,继续。。。。。” 得讯赶去的宋译和袁长二人匆匆前去制止状似疯癫的程梵,宋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控制程梵轻而易举。大夫勉强从程梵的魔爪下逃生,擦着白胡子旁的鲜血直喘气儿。 “袁长,带先生下去疗伤。”宋译低声吩咐了句,袁长忙把那大夫扶了下去,而宋译,很适时的挡住了程梵瞪向那大夫的视线。 房间里,程又远依旧神色平静的给孙进和左安康二人交代着后事,外面他儿子为他造出的动静,竟然没有激发他的好奇心。 宋译死死的按住兀自挣扎的程梵低声道:“你别闹了,即使秋后算账,也该等先生事儿了了以后再说,你这会儿添什么乱。回去吧,送他左后一程。” 感觉到程梵不再反抗后,宋译一脸不忍的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和他一起进入房间。 交代的差不多的程又远看了衣衫凌乱神情凄哀的程梵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朝着程梵招手道:“梵儿,你过来,为父有件事儿,要交代你去做。” 程梵闻言,胡乱的抹了把脸急忙上前。程又远用自己枯瘦如柴的手抓住他道:“梵儿,是为父对不住你母亲。想必这些年,你母亲对我这个人也已经心寒透了,我想,她这辈子只怕再也不会回到程府。但因为她有你这个儿子,我并不担心她。我所担心的,是你府里的那个娘亲,我们夫妻几十年,因为我们的婚姻建立在利益上,所以我对她并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这些年,我没给她一个儿子,可她却只是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其实,她人很好,真的很好,我希望你别任她孤独终老,我希望你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侍奉。” “我会的。”程梵含着泪点了点头,程又远不无欣慰的道:“我就知道,你看起来暴虐成xing,其实还是善心未泯。你凑近一些,为父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程梵很乖巧的把脑袋又凑近去一些。曾有元揪着他的袖子把嘴凑到他耳边很神秘的道:“为父。。。。。为父。。。。。。” 程梵很努力的支起耳朵要听清楚,突然,感觉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一松,程又远脑袋垂在枕畔,晃了两下后便没了动静。 “父亲!”程梵大惊,然后闭眼似乎有说不出的难过,缓缓的跪了下去。 ……………………… 程又远去后,孙进左安康二人一刻不停的遵从程又远最后的将令,去宣和两大军营召集朝廷军收拾东西,准备第二日一早就扶灵回京。 是夜,誊清客栈临时所设的灵堂外,宋译站在那里,看着程梵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灵前。 不知为何,见此情景,他心里登时又觉得自责不安。宋年去的时候,他这个做儿子的,什么都没做。他后来又逼问了那个给父亲下毒的下人,听说,因为怕自己哭灵时察觉出尸体的异样,便是趁自己坠马昏迷时,给自己喂了昏睡的药,那药,一直喂到宋年的灵柩被匆匆抬出城下葬。 但是,没尽孝就是没尽孝,任何理由都无法弥补那残缺的父子天伦。 宋译神情复杂的走了进去,然后挨着程梵跪下道:“我也来送先生一程,程梵,先生生前把你托付给我,我在此立誓,从今以后,你程梵就是我宋译的兄弟。但凡我活着,一定会护你周全。” 程梵闻言对着程又远的灵柩悲声道:“宋译,我一直觉得我很恨他,可是,这些天,在他面前演孝子的当口儿,看到他脸上满足的笑意,看着他前所未有的疼爱呵护我,我突然间觉得,其实我真的很需要一个父亲,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心结的父亲。可是,直到最后一刻,我才真正的原谅了他,演戏的时候,我只是有感触,却没有完全接受他,直到最后,最后一刻,我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要失去他,一想到自己今后再也不可能有父亲,我就难受的要命。宋译,我是真的,真的很想让他活着,即使他傻了疯了,只要他活着,做我的父亲,我就没什么遗憾。可是,他满意离世,我却抱憾终身。” 白烛爆裂声中,宋译大悲,拍着程梵不住颤抖的肩膀,想劝两句什么,但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词穷。 空气显得异常沉静,只有程梵一个人在那里断断续续下的哭道:“我从小讨厌他,故意惹出一件又一件的大麻烦让他收拾,让他在满朝文武面前因为我这个逆子抬不起头。他每次都被我气的要抡棍子打我,那时候,我一直都很骄傲与自己有让他暴跳如雷的能力,可如今,我只希望,一切回到最初,我做个好儿子,不再给他惹事。可是,回不去了啊。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对他的死这么伤心,我一定不会气他,一定不会。。。。。。。。” 在程梵哽咽的哭声中,程梵的身影出现在灵堂门口。 “宋译,太子,出事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深情错付 文帝十三年动,南叶使臣入朝当日晚间。 进宫和文帝一起接待完安朝使臣的杨云轩带着满身酒气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任由府内侍卫把他带回府上。 宋译离京这些日子,他收殓了少年心xing,尝试着做一个合格的储君,一个称职的丈夫。 前两天刚有消息,太子妃有了身孕。一想到要做父亲,他就归心似箭。忍不住掀开帘子催着萧三道:“快一点,再快一点,别让太子妃在府里等急了。夜深且寒,她又有着孩子,熬夜不好。” 萧三会意朝杨云轩抱了抱拳,拍马到车前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马车在冬天的夜色里疾驰着,压的路面冰碴窸窣作响。 ………………… 与此同时,太子府。 花园。 身着厚厚暖衣的太子妃石氏正焦灼不安的跺脚等人,在太子和她重新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后,她曾提出不喜欢被一群人跟着闹心,太子当即大手一挥,太子府内院任她往来。 等了不知多久,寂静无人的花园里,才传来一阵鞋踏碎冰的声音。 虽然夜色中看不清身影,但她还是根据那轮廓猜测出来者正是自己要等的人。当下紧步走出黑影扑上去把头埋在来人的怀里不无委屈的道:“怎么来的这样晚?” “朱敬刚才去我房里闹着要和我吃酒。”来人张口,却是那是和太子妃石氏有了眉眼之情的冯客。微一迟疑,突然捉住石氏冰冷的手急急的问:“听说你有了孩子,谁的?” 一阵沉默过后,黑暗中,石氏只觉得面颊发烫,不无纠结的道:“五日前你我在这园中有了夫妻之实,这五日内,我和他也有过房事。孩子,我真不知道是谁的。不过,在这之前,我曾和他夜夜交好,但肚子总没动静,我想着,这孩子,十有仈jiu是你的了。” 冯客:“。。。。。。。。。。” 这回答明显使冯客不满意,微微抚了抚她的头发,尽量和声道:“太子只怕快回来了,我还是先回房间吧。另外,你有着孩子,在冷地里冻着可不好。” “不妨事的。”石氏见他有要走的意思,当下急急的道:“今日南叶使臣来朝,宫里有一阵忙乱,他且回不来呢。” “但还是应该避嫌。”冯客叹息着道:“他是太子,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穷书生,如果事发,只怕我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你放心,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太子妃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异常坚定。 ……………………… 就在石氏和冯客纠缠不休的时候,杨云轩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 下了车后,迫不及待的要往内院去,在走到内院门口的时候,突然又抬头问门子道:“花园里的梅花今日可开了?” “回殿下,今日梅花已含苞。太子妃白天曾去园子里走过,喜欢的跟什么似的。” 杨云轩闻言毫不迟疑的朝花园走去,走了两步,又猛地回身制住紧紧跟在自己后面的萧三他们道:“你们各自歇息去吧,我去园子里走走就要回房了,你们不必跟着伺候。” 萧三们很识趣儿的朝杨云轩拱拱手,杨云轩这才毫无心结的大步朝花园角门走去。到了花园,见园子门竟然没锁,当即叫过看园子的婆子道:“这园子与内院相通,白天不锁还说得过去,晚上不锁,若内院出事了怎么办?” 那婆子闻言面上有些疑惑,印象里,似乎锁了来着?难道是记错了? 幸而今夜杨云轩心情好,只是嘱咐了她几句便进了院子,临走时吩咐道:“罢了,这次先算了,别再有下次,把门朝外锁上,回去睡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园子。他想给太子妃折株好看的红梅插在房间花瓶里,记得前两日,她还抱怨房间太闷来着。 ………………………… 在杨云轩朝花园走去的时候,石氏正和冯客并头坐在四面有窗的避风亭子里说话。 而亭子旁边,红梅开的娇俏喜人。 “我知道,你担心这孩子不是你的,”石氏的声音满是洞悉一切的高深,“这没什么,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拿你的血和孩子的血滴在一起试试就知道了。如果孩子是太子的,为了孩子,我今后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这。。。。。。。” 冯客的声音里有些不舍,突然疯了一般把石氏按倒在地道:“为何孩子是太子的你就不和我在一起了?” “如果是太子的,那孩子将来就是皇帝。”石氏对冯客的反应很是满意,用食指在冯客紧皱的眉头上画着圈圈笑道:“我不能让他登基后,被世人说他的母亲和书生有私情。冯客,我快要当一个母亲了,我得为孩子着想。” “那如果,孩子是我的呢?” “就算是你的,我也要和你一刀两断了。”太子妃低低的笑道:“不管这孩子是谁的骨血,他都是要当皇帝的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检点拖累他,所以冯客,这很有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了。” “凭什么?”冯客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嫉妒,“就因为他是太子吗?因为他是太子,我就必须得做个隐形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忽然,太子妃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抓着冯客的衣襟急急的道:“你我只有这一夜时间了,错过今夜,今后便是牛郎织女天上地下,冯客,你还在等什么?” 冯客很吃力的消化着刚才那残忍的现实,石氏急声叫了几下,这才回过神来,恨恨的扯开了石氏的衣袍,宣泄着心里的郁愤。 避风亭内,香艳旖旎。而避风亭外,一个黑色的身影僵在那里,风把他的披风高高吹起,又缓缓落下。而避风亭内,却响着男女行事时发出的声音。 整个身躯忍不住发抖,尤其是听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高后,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了亭子的木门,因为用力太大,木门里边的门闩竟然被他一脚踹碎了。 亭子们开后,杨云轩指着一丝不挂的二人不无悲愤的道:“你们。。。。。。。。”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失去理智 宣和城,夜。 听袁长如此说,宋译脸色一变,拍拍神情恍惚的程梵的肩膀,紧步出了灵堂。一把抓住袁长冰冷的胳膊道“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什么叫太子出事了!” 袁长脸背过去深吸一口气后道:“刚听到的消息,太子殿下昨日凌晨一人出了太子府,就再也没回去过。今晨,听守城的军士说,太子骑马到了南城的时候,城门还没开,殿下便厉声喝令他们打开城门,他们一介兵丁,不敢违逆,只得开了城门,谁知,太子出去后,便再也没信儿。陛下知道后派慕容冲带人去找,南城郊找了个遍,除了在易水边找到太子的坐骑外,便再无人讯。大家都说,可能是落了水。” 宋译听完,大惊着踉跄两步,好容易稳住身形,又急急的问袁长:“好端端的,怎么会落了水?大早上的,为何偏偏赶马出了南城?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袁长以手砸栏恨声道:“被戴了绿帽子,心里难受想出去走走也是有的。宋译,你们当初救的那个冯客,竟然是个白眼儿狼,在太子府攻读这些日子,竟然和太子妃有一腿。前天晚上偷情,被太子刚好撞到,太子这人,这些日子越发喜欢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儿,奸夫淫妇不杀,自己骗跑出城去,白白没了影儿。” “是冯客?”宋译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咬牙恨声道:“袁长,照顾好程梵,我现在就赶回京城。” “做什么?” “找太子,杀奸夫。”宋译说完,大步朝楼下冲去。到楼梯口儿,刚巧不巧的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孙进左安康二人,见他脸色不善,孙进忍不住拉着他道:“宋译,你怎么了?” “松手,”宋译睁开胳膊寒声道:“我现在要出发先回京,扶灵一事,你们多费心。” 说完,又头也不回的离开。 孙进左安康二人见他如此神态,登时忍不住问跟在后面要下去的袁长道:“怎么了?” 袁长把太子的事儿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二人,左安康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酒楼里都传遍了,也就咱们,忙着程帅的丧事,什么都顾不着。”袁长狠狠的踹了楼梯一下道:“宋译向来和太子近,在太子出事的当口儿,他这时候回京,不定出什么乱子。我得在旁边跟着劝劝,孙将军左将军,程梵就靠你们了。” 说完,就要往楼下冲,孙进登时急了,在后面沉喝道:“袁长你给我站住!” 袁长闻言神情焦急的回头道:“孙将军还有什么事儿?” “我有什么事儿?”孙进几步冲下去道:“我还想问你们有什么事儿呢!你们是我的亲兵,如今说走就走,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告诉你,别说太子出事,就算天子驾崩,也不是你们两个小小亲兵所能管的。你们想想,这事儿是你们能参合的吗?回去做什么?把篓子捅的再大一些?” 孙进是好心,然而,挂心杨云轩且有不放心宋译的袁长听不进去,当即看着孙进身后的楼梯急声道:“程梵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背着程帅出来!” 声音神态实在太像这么一回事儿了,孙进和左安康都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向楼上看去,待意识到上当再回头时,哪里还有袁长的影子。 “靠!”孙进脸色一变就要追出去,左安康上前拉着他道:“罢了,由他们去吧。宋译到底还是东宫侍卫统领,东宫太子出了事儿,他无论如何得出面。我想着,这次他们回京势必会引发一场乱子,咱们还是赶紧收拾一下,紧跟在他们后面回京吧,这样,如果宋译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也可以帮他说说话儿。” 孙进闻言思索了会儿,最后恨恨的叹了口气,然后大步冲上楼去。 …………………… 寒风肆虐的夜里,两匹马在冻成僵土的路面上疾驰着。 遇到城池,天亮的时候,人困马乏的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城池。 在早点摊儿处胡乱吃了点东西,见坐骑实在没有力气再跑,便找到当地知府,把马留在那里,让他们把马交给班师回京的朝廷军。 交代完后,二人去驿站换了两匹快马,立刻又马不停蹄的疾驰了一天。不知换了多少次马,大脑充血的二人终于到了祥德城南的易水之畔。 虽是冬日,易水却还没有结冰。 两人两马立在易水河畔伫立良久,听着脚下易水拍案的声音,想到杨云轩很有可能殒命于此,登时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稍作停歇,二人翻身上马进入祥德城。 一径骑到太子府,见到脸色冻得发紫的二人后,太子府守门的侍卫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就在这时,宋译和袁长坐下的坐骑再也撑不住,到底一个劲儿的吐着白沫抽搐不已。 “冯客现在在何处?”杀神一般的宋译冷着眼问守门的侍卫,侍卫哭丧着脸道:“回。。。。回宋大人,在马棚。。。。。” 宋译闻言二话不说拎着马鞭朝马棚走去,一路上,眼熟的风景顾不得感慨,只是想着收拾了那个辜负了太子好心的臭书生,死人渣。 未及到马棚,就听到里面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当宋译们冲进去的时候,只见已经被打的不cheng ren形的冯客胯下一汪污血。而萧三正寒着声音对一旁的林立朱敬他们道:“浇水,继续。” 话刚说完,一桶冰水兜头浇在冯客身上,白着脸的冯客打着哆嗦睁开眼,尚未有反应,眼前寒光一闪,胯下又少了一片肉。 登时又嚎的死去活来,就在这时,萧三突然感觉到马棚里似乎多了人。回头看去,见是宋译,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悲愤的单膝跪地道:“宋大人,是我保护太子不利,害得太子殿下此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陛下怪罪,我一力承担。” “起来。”宋译看着他一眼,然后盯着疼的满头大汗的冯客道:“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胯下凌迟。”此言一出,袁长忍不住倒抽口冷气,那得受多大罪啊。 神情复杂的看了疼的神情恍惚的冯客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你小子,打谁的主意不行,竟然敢打太子殿下妃子的主意,如今有你受的。 就在这时,宋译几步上前,一双满是硬茧的手死死的捏起冯客的下巴。迫使冯客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顿的道:“先阉了他,然后再凌迟。” “宋。。。。。宋译。”冯客的脸上写满惊恐,含混不清的哀求道:“我。。。求求你,不要废了我。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你别废我,我冯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不能就此断子绝孙啊。” “你冯家不能断子绝孙,杨家皇室就行吗?”宋译手上用力咬牙恨声道:“阉了你,不仅因为太子是我的好兄弟,更因为,你断送了一个国家的前程。冯客,你死有余辜,更何况废了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动手。” “这。。。。。。”萧三一脸为难的道:“太子妃此时还在府上,陛下忙于派人找太子,顾不上处理她们。但她到底还是太子妃,太子妃说了,他们的错他们愿意受惩罚,只是有两样,不得伤冯客xing命,更不可毁了冯客一生。” “靠!”宋译闻言猛地甩开冯客的下巴,一记拳头狠狠的砸了过去,在冯客的闷哼声中沉声道:“阉了他,所有后果,我担着。太子妃要闹,让她来找我。” “这不合适吧!” 宋译话音刚落,朱敬就忍不住开口道:“太子妃的父亲乃镇北大将军石烈,你得罪了太子妃,岂不是间接得罪了石烈?我的意思,咱们只是揍揍人泄泄私愤罢了,别的,等陛下闲下来,让陛下做主。” 宋译闻言寒着脸看了朱敬一眼,然后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的剑,看也不看就朝冯客胯下一刺。 血水迸溅中,冯客眼睛陡然睁大,黑黑的瞳孔中满是绝望,四肢无意识的抽搐几下,继而没了动静。 事情闹大了! 一剑下去,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来人,去外面死守着马棚,不得任何人来此探视。”萧三第一个做出反应,当即吩咐身边两个信得过的手下走出去。 那俩手下出去后,萧三立刻又对林立和朱敬吩咐道:“你二人进入内院,看着太子妃。别让任何人接近她,更不能让她知道这里的事儿。” “不必了,”宋译抬头,看着准备出去的林立可朱敬寒声道:“你们去告诉那个女人,就说,她的情夫,被我宋译给阉了。她若不服,尽管来找我。” “宋译你疯了!”袁长闻言几步走到宋译面前,盯着他发红的眼睛道:“你这是做什么?这事儿是你该出头的吗?当务之急,是加派人手去找太子殿下,你在这里较什么劲儿。” 这些日子,袁长宋译程梵三人在边境一起打仗经历生死,昔日的上下级观念越发淡薄。萧三他们不敢说的话,袁长说出来毫无压力。 “我他*妈的岂止要较劲儿,老子现在就想砍了这瘪三。” 说着就要拔剑朝昏迷过去的冯客砍去,就在剑即将挥下的时候,后脑勺一痛,整个人晃了两下,随即一脸不甘的软倒在地。 第二百一十五章 拥有着皇室血统的人 没有人理解宋译歇斯底里的愤怒。 他们认为他疯了,大老远的,从战乱稍平的边境跑回京城,什么都不问,就红着眼睛动手杀人。 袁长动手打昏了他,为了防止他醒过来继续闹事,便把他塞到马车里送回宋府。 府里的老管家听说是自家公子回来,登时喜得上前迎接。车帘掀开,看到昏睡不醒消瘦不堪的宋译,一时间老泪纵横。 “袁长,这是怎么回事儿?” 抹了一把泪,问翻身下马的袁长。袁长苦笑着道:“先扶屋里再说吧,一言难尽。” 把宋译扶到房里安置好后,袁长回头对管家叹道:“夏伯,宋译心情不太好,我们这些人劝解只怕他听不进去,我去找乞还先生来,您一定要看好他,如果他醒了再胡闹的话,再打晕就是。” “。。。。。。。。”夏伯被他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在袁长即将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小跑上前揪住他的后襟道:“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给我掰开了揉碎一件件说清楚。不然,休想出宋府的大门。” 袁长被纠缠的不行,只得尽量好脾气的道:“太子出事了,宋译听到后,就疯了,要杀太子妃的人,还有要和太子妃面对面交锋的意思,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对了夏伯,我刚才拿剑柄敲了宋译的后脑勺,刚才抬他上马车的时候,后面似乎出血了,麻烦你找郎中来包扎一下。” 说完,不理会尚在消化他话的夏伯,搓了搓发僵的手大步朝府门口走去。 ………………………. 风萧萧,马嘶嘶。 当包裹严实的乞还赶到宋府的时候,宋译脑袋刚被老郎中包好。人虽然依旧神志不清,但到底不是坏事儿。 见乞还进来,夏伯立刻起身迎上前道:“乞还师父你可来了,袁长那小混蛋,下手没个轻重。一剑柄下去,人掉了帮条命。你看看,看看能不能救。” 见他说得如此夸张,跟在乞还后面的袁长忍不住一阵恶寒。 乞还闻言大步上前,俯身看了看侧着身子昏睡着的宋译,看到白布处那渗出的血痕后,忍不住回头看了袁长一眼,不无责备的道:“以后想把自己人弄昏,动手刀就行。拿剑柄敲人,你怎么不拿斧子呢!” 袁长闻言老脸一红,干笑着上前道:“当时情况紧急,我怕手刀拦不住他,这才下了狠手。你看看是不是很严重?我听宋译说他向来听你的话,你劝劝他。” 乞还闻言兀自狠狠的瞪他,袁长在这满是谴责的眼神中很是不好意思,只得讷讷的退了出去。 袁长出去后,乞还刚回头,就看到床榻上的宋译有了动静。 见他正准备翻身起来,登时急道:“别乱动,再动脑子就废了。” 头昏脑涨的宋译刚听到这句话,就感觉一只手托住自己的后辈,把自己靠在刚放过去的靠枕上,后脑勺刚好留了一个空隙。 眼前黑雾散了又散,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看了好久,陡然变了脸色悲声道:“乞还,太子他。。。。。。” “我已经知道了。”乞还朝他苦笑了一下,叹道:“皇上已经派御林军御前侍卫都出去寻找,除了易水边那匹马外,目前还没有别的消息。我来的时候,市井已经疯传皇上龙体抱恙,南叶使臣得不到召见,也在使馆生乱。” “都是冯客。”宋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猛地睁大,挣扎着就要起身。谁知刚动了一下,后脑的巨疼使他眼前一黑歪倒下去,乞还眼疾手快把他捞了起来重新靠在靠枕上,恨恨的道:“这事儿自然有人在忙,离了你大家又不是办不成事,你急什么?我看你脑袋是吃了沙场沙子太多,堵住了。冲进太子府杀人,你可真有本事啊!我本以为我此生收了两个很不错的学生,谁知,一遇要紧事,全都变成了莽夫。” 宋译边承受着脑袋的疼痛边听着乞还的教训,突然间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无奈。看着帐幔不无悲愤的道:“太子向来待我至善,他出了事儿,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奸夫淫妇,本来就该死。” “扯。”如果不是见他脑袋受伤,乞还恨不能给他一记爆栗,“如果他果然有魄力,自己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和一个身份地位不如他的人偷情?你们这些人,出了事儿都在别人身上找毛病,却不知,自己就是病根。你自己放心,我已经打发人沿着易水寻找,有动静自然会通知你。你在府里安心养病,别再惹什么乱子,对了,脑袋好些,就去府里看看你师娘,我们半月前已经拜了天地,婚宴那天,谁都不缺,就缺你和袁长了。还有,你师娘已经有了身孕,你去的时候,记得给你的小师弟带些礼物。” 乞还竟然把话题越扯越远,这使一直在纠结奸夫淫妇的宋译很无奈。这会儿受着伤,打打不过,辩论,脑袋一团麻似乎不够用,只得很窝囊的低下了头。 见他如此,乞还这才满意的笑笑起身道:“好了,安心在这里呆着,我先回府等消息,你别再给我惹什么幺蛾子,不然有你好看。” 说完,就朝门口走去。突然,宋译在他身后低声道:“我们在宣和,大败了南叶军队。死了一个姓花的将军,南叶也被打的动了国本。听说,南叶已经派使臣入境向陛下谈称臣事宜了。” 乞还后背僵了下,过了好久才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不难过吗?”宋译声音很虚弱,但每句话都如针一般扎在乞还心上。“从今以后,你的父皇,你的弟弟,他们永远都是安朝皇帝的臣子。新皇登基,也需要安朝皇帝的册封,事事不能自主,稍有动静便会引起口诛笔伐的怀疑,你拥有着那个皇朝的血统,你真的不难过,不在意吗?” 脸对着外面的乞还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双手忍不住握拳,深深叹了一口气后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澄明如洗,双手也放松下来,和声道:“我已经放下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末世运偏衰 “你真的放下了?”宋译的声音显得很平淡,但是这平淡,足以搅浑一汪清水。 但乞还到底是他的先生,微一愣神,便回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是,我放下了。千古兴亡史,都是定数,我只会顺其自然的观看,却不会出手改变什么。宋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现在追求的生活,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如此,我便放心了。”宋译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喃喃的道:“师父,太子的事儿就拜托您了,我希望他没事。至少,我希望他活着。我还记得,他也是您的学生。” “我也记得。”乞还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飞沙走石狂风四起,天空彤云密布,似乎,要下雪了。 乞还离开后,管家夏伯亲自端来一碗补药給宋译,宋译起身吃完,看着鬓发斑白的夏伯道:“我离家这些日子,劳夏伯费心了。我的意思,府里如今房屋宽敞,夏大娘和夏妹子一起搬到府上住吧。您一大把年纪了,不方便两府跑来跑去。” 夏伯闻言吃了一惊,跪倒在地急声道:“不可公子,主仆有别,下人怎么能和主子住在一起。” “我已经把您当父亲看了。”宋译想起那晚程梵跪在程又远灵前说的那番话,不无感慨的道:“我想要个父亲,一个疼我爱我的亲人,仅此而已。” “这。。。。。”夏伯兀自迟疑,宋译摆手笑道:“夏伯不必客气,赶早让夏大娘他们搬进来吧。对了,麻烦夏伯把府上所有家丁都派出去,找太子。” “这。。。。。” “不这样,我心里不安。”宋译苦笑道:“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一直都牵着他。他最难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如今我回来了,总的做点什么。再缓缓,也许明日,我也会出府去找,找不到他,誓不罢休。我不信他死在易水里,不信他会寻短见。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傻。” “公子你的伤。。。。。。”夏伯抬头一脸担忧的道:“会伤风的。” “我明日坐在马车里,脑袋包好就行了。”宋译闭上眼睛叹气道:“人生苦短,变故频频。想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些事儿。。。。。。。”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微不可闻。 夏伯起身看去,见他靠在靠枕上重现陷入昏睡,眉头不舒服的皱在一起,便把他扶下靠枕,重新让他侧躺着睡下。末了,盖好被子,这才不放心的关门走了出去。 而外面,风越发大了。 袁长立在风里不住的跺脚搓手,见他出来,不由得干笑着上前道:“夏伯,宋译怎么样了?” “托你的福,还活着,脑袋没被你打裂开。”夏伯没好气的冷哼道:“袁长,帮我把附上的家丁召在一起,带着他们出城找太子去吧。天冷风大,让他们穿暖和一点。” “宫里不是已经派人找了吗?”袁长不解的问:“咱府上这点儿人,出去够干什么啊。” 夏伯笑着叹气道:“你不懂,各人尽各人的心,这是情谊。” 袁长似懂非懂的跑远,风沙四起,天地变色。 ……………………… 晚间的时候,宋译再次醒来。 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点上烛火。嘴巴干的要命,喘了几口气后,刚想叫人倒杯茶,就听到茶水入杯的声音。尚未回过神,一只带着香味儿的手伸到自己面前,愕然睁眼看去,只见一个生的一团和气的女子正笑吟吟的端着茶杯递给自己。‘ 登时疑惑道:“你是谁?” “我父亲是府里的管家。”那女子微微一笑,扶起宋译,让他靠在靠枕上笑道:“公子,喝水。” 宋译愣愣的结果杯盏,水温刚刚好,登时一口饮尽笑道:“有劳费心,我已经没事了。” 那女子却不理会他,又倒了杯水笑道:“父亲说,因为你平日里不在府上,所以你房里没安置小丫鬟。如今我来了,自然要尽起下人的本分。你对我夏家的恩德,我们不能不报。” “我没想这些,”宋译吃了口茶苦笑道:“我只是想着你们一家子住在一起夏伯不必两处跑,如此也可以尽心在府里办事罢了。我们想过让你们过来依旧做府里的下人,你们只管住下就好,不必见外客气。” “没有见外客气,这是我自愿的。”那女子朝他嫣然一笑,然后端过他不喝的茶水打帘子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宋译脸上发烧,嘀咕道:“夏伯该不会真有把他闺女许给我的意思吧。。。。。” 这样想着,突然觉得牙疼起来。 就在这时候,外面小厮高声回道:“公子,御前侍卫统领慕容大人前来拜府。” “什么?”宋译闻言猛地坐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间,就要下榻。 就在这时候,打开的帘子处,一身风霜的慕容冲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黑眼圈告诉宋译,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忙。 “找到了吗?” “没有。”慕容冲不无疲惫的把长剑解下放在桌子上,走向宋译叹道:“刚进城就遇到了袁长,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你。我时间不多,待会儿还得回宫看陛下。这两天,他憔悴了很多。” “还没找到,”宋译登时显得很没精神,眼中的担忧越来越浓。 慕容冲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如今这事儿可闹大发了,太子出了事儿,陛下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登时日夜悬心也病了。南叶使臣来我都城,本意是代南叶国君签署称臣协议的,可如今,见我朝出了这样的事儿,登时也不安分起来。丞相赵传玩阴谋搞把戏是好手,治理朝政和宋丞相相比差了可不止一两截儿,想想,还是以前的老臣好啊。对了,我听说,程又远将军也。。。。。。” “是。”宋译的声音越发空落,“先生也去了,我记得太子曾经说过,今年事儿多,本想着今年快要过去完了,谁知,临到年底,竟然也出了这么多的事儿。” “罢了罢了,”慕容冲突然显得异常烦躁,急急的道:“不想这些,我就是来看看你,还得马上赶回宫里。听说陛下今日添了咳嗽一症,希望别出事儿才好。” 烛花毫无征兆的爆裂开来,房间内的视线登时一暗。 第二百一十七章 苍白的逃避 “你说什么?找到了!” 慕容冲离开后不久,袁长回到府里,没有立刻去宋译房间,倒是先去找了管家夏伯。夏伯听说太子找到了,登时拉着袁长道:“快,快把这消息告诉公子,他听了也好安心养伤。不然,他今晚上只怕睡不安稳了。” “夏伯。”袁长神情僵硬的抽开手臂道:“别告诉宋译。。。。。” “怎么?”夏伯闻言僵了一下,过了好久,才一脸迟疑的问:“可是已经。。。。。。” 袁长闭眼叹了口气,过了好久才道:“是在易水支流杨树洼找到的,听说,找到的时候,面部肿胀糜烂,已经没了人形。别告诉宋译,他若知道,不定又怎么发疯。现在局势已经不容许再乱,还是让他晚些知道的好。” “那如果刻意隐瞒,能瞒多久。” “已经有人进宫禀报陛下,最多,能瞒一夜吧。”袁长深深的叹了口气苦笑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就像是人要死了拖延时间一样。天知道我有多么不想隐瞒宋译,可是,我真的无法把这个噩耗告诉他。” “可是,”夏伯的声音陡然转悲,“瞒这一夜有什么意义呢?罢了罢了,去告诉他吧。这次他受了伤,暴起去太子府杀奸夫淫妇已经没有可能,所以,即使瞒到明天早上,该面对的依旧得面对,咱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本该被说出的秘密提心吊胆一夜。” 说完,大步冒风朝宋译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袁长紧紧的跟在后面,尚未到门口,就见一个妙龄女子掀开布帘走了出来。看到顶风而来的他们,登时愣了一下迎上前拜倒道:“父亲。” “晨儿,公子怎么样了?” 袁长这才意识到这女子是夏伯的闺女,为杨云轩伤心的同时,也忍不住感慨夏伯这样的老骨头,竟然能养出如此水嫩脱俗的闺女。 就在这时,夏晨摇头苦笑道:“宫里的慕容大人走后,公子一直靠在靠枕上,不吃不喝不说话,像是在想着什么。但是,他的伤确实不该这样熬啊。” “如此,你去找你娘吧。”夏伯看着夏晨道:“我们和公子有话要说,你不必过来了。” 夏女离开后,夏伯和袁长先后掀帘子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的宋译歪过头,看到袁长立刻凝神问道:“你出去了大半天,可是有了消息?” 夏伯看了袁长一眼,袁长硬着头皮踱了过去,吭哧半天才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宋译闻言面上的茫然一晃而逝,神情复杂的看着一心等他做选择的袁长道:“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走出去,要么立刻把实情告诉我,被跟我玩儿小孩子才玩儿的把戏。你说吧,我想,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 此言一出,袁长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 而宋译却不给他犯迷糊的机会,尽量平静的问:“找到人了?” 袁长点了点头。 “在哪里找到的?”宋译又问 “南城的杨树洼。” 一阵沉默过后,宋译才继续问道:“你确定是他,没看错?” “衣服的布料,是各地的贡品。” “就这些?” “就这些。” “他*妈的就这些你们就确定他是太子了?”一直很平静的宋译突然暴起,随手抓住荞麦枕头砸了过去道:“蛇再披龙皮它始终是蛇,除了你们这些只认衣裳不认人的混蛋会相信外,没有人把它当回事儿。骗的就是你们这些蠢货,他大爷的,把活人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穿在死人身上丢在水里,这把戏谁不会啊。” “宋译你冷静点。”躲过荞麦枕头的袁长和夏伯纷纷上前要扶着摇摇欲坠的宋译,宋译突然拾起床畔慕容冲赠给他的那把短剑道:“我还没死,不需要你们扶。” 说着,兀自挣扎下床道:“袁长,尸体在哪儿,带我去。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八蛋敢在我面前玩儿幺蛾子。等我把那混蛋揪出来,非扒了他的皮,丢到河里喂王八。。。。。” 话未说完,手中短剑坠落到地上,想都不想俯身去拾,两滴血滴在剑身上,眼前一片混沌。袁长河夏伯匆匆上前把他扶到榻上,宋译死死的扯着袁长的衣袖道:“那尸体是假的对吗?。。。一定是假的!单凭一件衣服,根本不能证明一个人的身份,袁长,明日,明日咱们一起出城去找,一定能找到活人,一定会没事儿,会没事的。” “宋译,你别这样。”袁长紧紧握住他冰凉发抖的手道:“是真的,是太子。朱敬林立也在,他们说,太子那日因为撞见太子妃与冯客的奸情,急怒攻心抬脚踹碎了院子里避风亭的门。右趾骨碎了,那个尸体,右趾骨确实已经碎掉。而知道此事的人,只有朱敬和林立他们。这事儿,是定了的。” “不是这样。”宋译用另一只手抓挠着自己的脑门儿道:“不过是碎了的脚趾骨而已,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袁长,一定是居心叵测的人设计了这场自杀,太子何等样人,怎么可能会寻短见。” “万一是在水边发愣失足了呢?”袁长看着不住摇头的宋译道:“不管有什么证据,你都不愿意相信那尸体是太子的。可是宋译,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证明那尸体不是太子?我知道,你和太子以前交情颇深,可是,事情已经发生,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我不信,”宋译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幽冷,盯着一个角落沉声道:“明日,明日我要再出城去找,我不信他出了事。。。。。。。”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渺不可闻。 袁长看着他头上蹭出来的那抹血污,很头疼的闭上眼睛。 不知何时已经出去的夏伯抱着几瓶金疮药和纱布走了进来道:“幸亏早有准备,快,把头上的布剪掉,伤口需要重新处理一次。。。。。。。。” “。。。。。。。。” 人,可以任xing。但是,在亲人的包容面前,这任xing怎么看怎么苍白。 第二白一十八章 定位 翌日,天刚蒙蒙亮,宋译就睁开了眼睛。 忍着目眩的感觉,自己摸索着穿了衣服,刚点亮蜡烛,宿在他房里的袁长也抬起了头。 “你这又是何必呢?”见他如此,袁长揉揉发昏的脑袋道:“当初,你说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如今尸体找到了,你却总不相信。你仔细想想,谁掉到水里泡两天面部不会肿胀,那个尸体就是太子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宋译一言不发的摸了摸受伤的后脑勺,麻麻的,却不似昨天那般疼,当即穿鞋下地道:“你若不想去,我自己出去找就行,不必劝我。那个尸体,我死也不信是太子的。” 边说边扣好扣子系上腰带,闷头就要往外走。 袁长几步走过去挡在他面前,无可奈何的道:“找个帽子戴上再出门,我去找人备马车。” 说完,打开房门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顶风找到早起的管家夏伯,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后,夏伯叹了口气道:“如此,我亲自去备马车,你今儿勿必寸步不离的守着公子,看着他别让他下马车。如若没有结果,记得劝他早点回来。” “如果他不听呢?”袁长苦着脸问:“这两天,宋译的脾气倔的跟头驴似的,我只怕说的他不听。” 夏伯沉吟了下,摆摆手道:“我会告诉车夫,到点儿,他会自己把马车赶回来或者赶到乞还师父的府上。到那时候,你只需在马车里制住公子即可。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倘若老爷还在,早就气的动家法了!” 说完,大步走远。 袁长闷头重新回到宋译房里,未进去,就看到夏晨端着脸盆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他后笑道:“见公子房里有烛光,我想着公子可能醒了,就过来伺候他梳洗,已经完事儿了。” 说完,在袁长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翩然离去。 袁长看着她的背影未回过神,头上戴着兽皮暖帽的宋译走了出来,看到袁长后若无其事的道:“走吧。” 说完,自己先下了石阶朝府门口走去。 “宋译,”袁长紧步跟了上去,很八卦的道:“你说,夏晨是不是看上你了?” “夏晨?”宋译一脸疑惑。 “就是这两天伺候你很周到的那个,夏伯的女儿。”袁长表情夸张的道:“昨天到今天,这个夏晨姑娘对你照顾的可是无微不至,如果她真对你有意思,你打算怎么办?” 宋译闻言住足一脸严肃的看着袁长道:“太子说起来待你也不薄,袁长,我想不明白,在这个时候,你脑子里怎么还会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说完,见袁长一脸委屈的愣在那里,觉得自己说话有点过了,便拍着他的肩膀叹道:“找不到太子,我心里烦的很,袁长,你们昨天所见到的那具尸体,我有九成把握不是太子。咱们必须得赶紧找回太子,不然,我朝内乱之日不远了。” “宋译,怎么说你才相信,那就是太子。。。。。” 袁长话刚出口,宋译却一分都不肯耽搁朝府门口走去袁长无奈狠狠的踢飞了地上的石头,他想不明白,宋译平日里看着挺通透的一个人,为何非得在太子生死上胡搅蛮缠。 …………….. 夏伯安排的马车很不错,且不提厚且挡风的车帘,单里面那两个碳盆还有两套手脚炉足以看得出他这次确实是花了心思。 欲说还休的把宋译送上马车,再三嘱咐袁长照顾好宋译后,这才立在风里目送他们走远。 马车前边刚走,他后脚回到府里,一瞥眼看到他女儿夏晨在竹林旁吹风,忍不住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风地里立着,你娘也不管管你?” 夏晨抬头见是他,便笑着上前道:“父亲,娘亲说,公子很可怜。五岁没了娘,今年未婚妻子去了不说,连带着丞相大人也离他而去。女儿觉得,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却总觉得我能做的事儿太少,父亲可否告诉我,我该怎么才能帮助他?” 此言一出,夏伯右眼皮儿猛烈的跳动两下,整个人在风里凌乱不已。过了好久才很没形象的抓抓脑袋问夏晨道:“你老实告诉爹,你是不是。。。。。。” 说道这里,又跟被谁掐住喉咙似的住了嘴,只是一脸神秘的看着夏晨。 夏晨到底不是十一二三的小丫头,登时领会到夏伯的未尽之言,立刻红着脸用蚊子哼哼的声音到:“父亲又拿女儿取笑了,母亲说,咱们都是下人,若嫁到富贵人家,只能做妾。女儿向来心高,做妾是万万不可的。” “傻丫头。”夏伯一脸爱怜的看着自己情根已种的女儿叹道:“你已经坠入情海,与公子那个已经去了的未婚妻相比,却也迟了不止一两步,如今不紧着追上去,偏立在这里计较正妻侍妾的身份,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做侍妾是要受气的。”夏晨小声嘟囔道:“女儿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喜欢欺负人,也不喜欢被人欺负。” “你倒想得美。”夏伯颇为嗔怪的看了夏晨一眼,感慨道:“不过也幸好你赶的是时候,公子未婚妻去后,便再也没对哪家姑娘动过心,如今你是近水楼台,能不能先得月,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夏晨闻言面上一喜,笑道:“父亲教诲,女儿晓得了。” “去吧去吧。”夏伯又好气又好笑的摆摆手道:“大早上就立到风地里,倘若得了病,就算你近水楼台,也没力气弄到月亮。” 夏晨闻言俏脸红了红,吐吐舌头朝夏伯施了礼道:“如此,女儿先去看母亲。” 说完,蝶一般离开竹林,夏伯看着她衣袂翻飞的背影,嘴角的笑容越发慈爱了。 如果自己女儿真的有福嫁给公子,那么,就算这时候立刻死去,也瞑目了。 ………………………. 与此同时,驶往南城的马车里,依旧纠结杨云轩生死的宋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又惹了桃花。 途中掀开练字一角儿打量大早上顶风出来置办年货的百姓,只希望能在某位貌美夫人或者小姐的身后,看到一个欲伸手调戏的浪荡公子的身影。 却不知,自己找的定位已经不对了。 在他离京的这些日子,杨云轩已经脱胎换骨,从一个叛逆好美色的风流少年,蜕化成了一个沉稳有治国才能的储君。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谎言 出了南城,沿着易水一直往下找。 每到一个地方,停下马车问当地的人,所有被问道的人都是一个反应。 “不是说已经找到了吗?难道又有谁掉入了易水?” 每当这个时候,袁长都会无言看着宋译,宋译却恍若未闻,吩咐车夫继续往下找。 不知不觉到了杨树洼,一直昏昏然的宋译抬头问袁长道:“那具尸体是你们找到的还是当地百姓?” “一个早起上山砍柴的陈姓樵夫在水边洗脸时发现的。”袁长有气无力的道:“我们已经细细问过,确实是他说的那个情况。” “去见他。”只吩咐了一句,宋译便闭上眼睛,袁长无奈掀帘子告诉车夫接下来的路径。寒风吹来使他打了一个喷嚏,再缩回到车厢里的时候,对宋译道:“找到那个樵夫问明情况后,马车必须往回行,不然,只怕天黑前咱们赶不回去。” 宋译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想着什么。袁长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时候,他无比怀念程梵,如果程梵在,气氛也许不会这么沉闷吧。两个人在一起,话很快就会说完,然而,一旦加入一个人来,话题很可能延续十天十夜。 马车一路上颠簸个没完,就在袁长忍不住要对车夫发飙的时候,马车猛地晃了一下停了下来。 “公子,到了。” 车夫闷闷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包裹严实的宋译和袁长先后下了马车。踩着冻僵的土路,朝眼前那个土砖围起来的院落走去。叩响木门,等了一会儿,里边才传出拖沓的脚步声。 院门打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脑袋叹了出来,眯眼打量着来客。 袁长上前笑道:“陈大娘,您儿子今儿可在家?” “你说啥?”一阵风刮过,老太太用手支柱耳朵似乎没听真。 袁长无奈又扯着嗓子大声道:“我是问,您儿子陈大壮今儿可在家?” “哦。。。。”老人家听懂了,打了一个哈欠道:“你们找大壮啊,他不在。” “那他去哪里了?”袁长话刚出口,就被一阵寒风呛得直咳嗽。 “樵夫不上山砍柴,还能去哪里!”老人家撇撇嘴指着远方一个模糊的山头道:“你们要找他啊,就沿着那条小路走进去,运气好的话兴许能碰上。运气不好啊,遇到狼什么的,只能自己认栽喽。” 说完,就要缩回身子关门儿,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宋译伸手拦住她笑道:“敢问大娘,我们可以在这里等您儿子回来吗?” “怎么?”老太太一脸疑惑的道:“壮儿可是偷了你们的银子?” 宋译尚未说话,老太太就很利索的从身后掏出一枚水蓝色的龙跃九天的玉佩道:“我就说,昧心财不能发不能发,偏那死孩子不信,你看看,前边刚拿到手,后边就被人找上门儿来。这东西啊,原封不动的在这里,你们如果是来找这个,我老太婆就把东西一角不落的给你们,求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小门小户的,受不了这种惊吓。” 宋译呆呆的看着老太太枯手里晃着的那枚玉佩,踉跄着退后两步。那是杨云轩的东西,他认识。 袁长叹息着看了他一眼,从老太太手里接过玉佩后尚未道谢,院门就从里面啪的一声关死。 “怎么样?如今你信了吧?” 面对袁长的发问,宋译一言不发的立在那里,他觉得脑子如同乱麻一般,已经停止了思考。 袁长摇着头走到他身边,扶着他朝马车处走去,嘴里叹道:“你这人啊,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怎么样?逼得人家把从尸体上拿下来的东西都还给了你,这下你信那尸体是太子的了吧?走吧走吧,回城里。我想着,你这个样子闷着不好,待会儿咱们绕道去城北找乞还师父开导开导你。” 马车在风里颠簸着驶远,而后面紧紧关阖着的木门后面,本该进山砍柴的樵夫陈大壮趴在门缝处看着渐渐看不真切的马车,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回头扶着陈大娘笑道:“娘,这事儿咱们算是办完了,那些人说了,事儿办利索后会给咱们一大笔银子。儿子打算用那银子在城里赁个门面儿做生意,到时候挣到钱了,就带着您一起享福。” “但是壮儿啊,只此一次。”陈大娘忧心忡忡的道:“发死人财不吉利,为娘打昨儿个起,这心里就向悬了十五只桶一样七上八下的。以后啊,再有这事儿,你可千万别接了啊。” “儿子有钱了,不会再为银子不顾死活了。”陈大壮把他娘扶到屋里坐好,然后数着预付的那些定金眼睛发亮,边数边笑道:“他们说,今儿这事儿过后,他们会把剩下的银子给咱们送过来。如果剩下的银子够多,儿子立马带着您去城里享福。” 是夜,几道黑影翻墙进入陈家,两声短促的惨叫后,一把大火冲天而起。 陈家附近的邻居闻得动静纷纷跑了出来,也有的回到屋里打水救火。 有个别身强力壮的男人打算翻墙进去救他们母子,无奈陈家四周的院墙处,大都放置着陈大壮从山里砍回来未及卖出的干柴,那些男人刚爬上墙头,就被熊熊火势蜇了下去。 火太大,街坊四邻家里的水并不足以灭火。所以大家只能眼睁睁的在外面看着陈家院子连带着院子里的人,都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 ………………………………. 祥德北城,乞还府。 “我也是刚得到消息,一直指望着他继承皇位我面上添光,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 说道这里,乞还不无感伤的叹了口气,边招呼宋译和袁长吃酒边叹道:“这是他的命,也是我大安朝的国运。一切也许早已注定,咱们这群人力量微薄,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说到这里,见宋译只是一个劲儿的闷头吃酒,便伸手按住酒杯道:“你脑袋上的上没好利索,少吃些酒。我可不想让我的学生死了一个又一个,太子此生已经没戏了,宋译,你争气点。” 第二百二十章 长相守 乞还的话并没与起多大效果,酒一杯接一杯的吃,劝人者和被劝者,其实都有些力不从心。 也许,大醉一场本是最好的结果。 当三个男人纷纷抱着酒坛子醉去的时候,青云和许颖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看到已经清减得不cheng ren形的宋译,许颖面现悲色道:“如今是他最难的时候,可我却不在他身边。难道我就一直在他的保护下生存下去吗?师娘,我不要喜欢这样,我想守在他身边,我想陪他度过所有难熬的岁月。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即使成为他的妻子,我也会觉得自己名不副实。” “傻瓜!”青云一脸怜爱的拍了拍她冰冷微抖的手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守护住自己女人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就是他最大的成就。你应该给宋译守护你的机会,不然,他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可是我不想被人守护,不想坐享其成。”许颖不无凄凉的笑叹道:“我想和他在一起,并肩面对所有的磨难。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很没用。如果可以,我宁可希望自己是一个男子,这样就可以光名正大的守在他身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恨自己没用。” “你真的愿意不计较一切守在他身边?”青云歪着头眼睛发亮的看着许颖,许颖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 青云见状笑笑,然后拉着许颖给他们三人一人盖了一条棉被后,拉着她的手往外走道:“跟我来。” “怎么?”许颖看着醉的毫无知觉的宋译,不愿太早离开。 “跟我来就行,你不是想一直陪在他身边吗?我来帮你。”青云不由分说的把许颖拉了出去,酒气氤氲的房间里,烛花爆裂声中,一夜将过。 翌日,惨白的太阳挂在树梢的时候,宋译他们这才从宿醉中醒来。 “回去吧,你是东宫侍卫统领,我想着,皇上一定不会就此放过你,你回去想想应对之策。希望这一关,你能有惊无险的过去。” 宋译闻言苦笑道:“一个刚失去儿子的父亲,他找人发脾气作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他要你的命呢?”乞还不悦的皱起眉头。 “如果这能抚平他丧子之痛的话,我很乐意。”宋译舔舔发干的嘴唇,面上是如死灰般的平静。 “滚犊子!”乞还突然抬高了声音,等着充血的眼睛对宋译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没记xing?难道你忘了,皇上以前是怎么要置你于死地的吗?他要你命你都很乐意,我想不明白,你脑袋被门夹了啊!” “因为他是太子的父亲,”宋译很平静的道:“而太子,一直示我为最亲的兄弟。师父,别人不懂我与太子如何,你却是桩桩件件都心知肚明。我想着,在这件事儿上,你应该支持我。” 说完,和袁长一起朝院门口走去。 乞还在他身后大声吼道:“我若支持你,那我的脑袋就是被门夹了。不对,是被驴踢了!” 说着,余怒未消的他恨恨的踹了一下廊柱,最后疼得倒退几步直抽冷气。 这一幕刚好被青云看到,便走过去扶着疼得直冒汗的乞还笑道:“你这是跟廊柱置气呢?” “我这是在跟木头置气,死不开窍的东西,永远不让人省心。”乞还恨恨的骂着,被青云扶到房里,青云给他倒了杯水,乞还突然抬头问道:“许颖呢?” “一大早就走了。” 乞还闻言颇为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叹道:“她冒着危险来咱府里,为的就是和那个木头徒弟见一面。偏偏昨日那呆木头因为太子的事儿伤心,我不得不分心陪着他吃些酒解愁,谁知这一醉,竟然到了天亮。回头儿有机会,我派人亲自把许颖接来,让许颖劝劝宋译,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青云听了忍不住抿嘴凑到乞还耳畔笑道:“这事儿他们自己已经有了计较,不需要你多操心。我现在有另一件事儿要问你。。。。。” “什么?” 抚上自己的小腹,青云脸上的笑容很是甜蜜,坐在乞还身边道:“你这个做父亲的,该给孩子提前取个名字预备着。我可不想看到你临时抱佛脚胡乱凑合的情景。” 乞还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不想让孩子继承南叶的国姓,沉思良久方道:“若是男孩儿,就叫齐释。若是女孩儿,就叫齐莣吧。” “怎么讲?”青云有些疑惑,乞还一双温暖的大手伸向她的小腹,神情恍惚的道:“世间诸事,最难得的就是忘记放下。我这一辈子都在向忘记放下那方向努力,却一直无法善离。我希望,咱们的孩子,能彻彻底底与我的过去断绝干系。我希望他们做世间最普通的儿女,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青云闻言眼睛有些湿,很温顺的把脑袋贴在乞还厚实的胸膛上,喃喃的道:“苦心人天不负,你的心愿,一定会实现。” ………………………….. 与此同时,宋译们所乘坐的马车正速度适中的朝宋府行去。 早起的路面有冰棱碎裂的声音,快到年关了,大家都很忙。 车夫边打着哈欠边赶着车,哈出的白起在他头顶打着旋儿渐渐消失不见。 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出现在马车的正前方,车夫愣了一下,忙拉住马喝令那小乞丐避开。谁知那小乞丐不避反进,跑着冲到他们车前,不由分说掀开车帘对坐在里面神情颓丧的宋译认真的道:“你是宋译吧,我想做你的贴身侍卫。” 宋译愣了一下,但看到他脏兮兮的衣服和花成一片的小脸后,微微一笑从身上取出些银子递给他道:“这些银子你拿去买些吃的,剩下的钱可以买件像样的衣服,然后找家酒楼做伙计,我想着,无论如何都能养活自己。” “可我想做你的贴身侍卫?”那小乞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眼中竟然有了氤氲的雾气。 宋译很奇怪他的坚持,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想做我的侍卫?要知道,我现在几乎一无所有?跟着我,没有可能会飞黄腾达。” “我不要飞黄腾达,我只要跟着你。” “这话怎么说?”宋译奇道:“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跟着我有什么好处?” 那小乞丐抿了抿嘴唇,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认真的道:“跟着你没有什么好处,只是颖姐姐不放心你一个人,就派我过来代她陪护着你。颖姐姐说,你一定会收留我的。” “颖姐姐?”宋译突然来了精神,看着他冻得发红的小脸急急的道:“你说的,可是许颖?” 小乞丐点了点头。 “咦?”这时一直看事态发展的袁长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许颖的?她怎么可能托付你来宋译身边做侍卫?” 第二百二十一章 北风紧 那小乞丐搬出许颖,宋译不好立刻把他打发走,便请他上了马车把事情说清楚。 “几个月前外城瘟疫,爹娘都去了,是颖姐姐把我救了过来。”那小乞丐抬头看着神情萎顿的宋译不急不缓的道:“我无家可归,她本来要收留我,可我不愿意,我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靠自己的努力生存下来。颖姐姐坚持不过,便给了我的一些银子,我不肯收,她告诉我说,她于我有恩,我必须报答。她让我进城里找你,帮她照顾你。我想着,这也许是我报答她的唯一办法,便听了她的话进城,谁知,在外城不小心遇到了强盗,我和银子都被他们抢走了。他们想把我卖到洛城青楼做男ji,我不愿意,就抽空子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到了这里,我已经找不到颖姐姐,好在找你不难,就打算去你家找你。没想到,我还没去,就看到了你府里的马车。” 一番话说的煞有其事,宋译凝神疑惑道:“你读过书?” “父亲原先是教书先生,”那小乞丐双目清澈见底,看着宋译吐字清晰的道:“他闲的时候,常教我识字,本来还打算让我参加科举考功名,无奈人算不如天算。不过他们还好,一死万孽皆消,留下我一个人在这浊世苦苦求生。” 宋译颇为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乞丐不自觉的扭了扭脖子道:“你别碰我,我衣服好长时间没洗了,脏。” 宋译闻言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颖儿怎么会让你在我身边做侍卫,看你细胳膊细腿儿的,没十岁吧?” “我十三了。”那小乞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我没你强壮,是因为我不像你自幼习武。我做你侍卫,你必须抽空教我武艺,这样我才能保护你。” “那我照顾你。”小乞丐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袁长看了宋译一眼,然后捏着那乞丐的小花脸坏笑道:“小家伙,他有人照顾。” “你。。。。”那小乞丐登时变色,一张脸瞬间红到耳根,恶狠狠的甩了捏自己脸的袁长一记耳光厉声道:“你无耻!” 脆响使在外面赶车的车夫马鞭险些落到地上,而车内的气氛更是诡异。 被打脸的袁长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小乞丐,待要上前恶狠狠的收拾他,又碍于宋译的面子不好动手。反观那个小乞丐,又囧又悔,手足无措的对袁长道:“你。。。我,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过分亲近。我。。。。他们让我去洛城做男ji,他们曾让我学如何做男ji,我被他们吓怕了,这才。。。。你。你别这样,要不你打回来也行,我绝对不哭。。。。。。” 虽如此说,眼中泪花早已泛滥起来。 本来还有火气的袁长见他如此笨拙惧怕,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声无妨。 宋译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二人,眼神飞快的在那小乞丐身上敏感部位打量一下,然后细细看了下他的耳垂,没有耳洞。 这才半信半疑的道:“既是颖儿派你来的,我自然会留你在身边。但是,我宋译的侍卫都必须有足以保命的身手,所以,明日我会先把你安排到太子府,让萧副。。。。。。。” 说到这里,陡然一惊。 杨云轩已经去了,太子府的这些侍卫,还有继续训练的必要吗? 要么卸甲归田,要么编入御林军或者御前侍卫,如此,眼前这个小乞丐着实不能安排到太子府,不然,将来不定分发到哪里呢。 没想到,自己昔日好容易降下的东宫侍卫就此失去了意义,感伤的同时,对抿嘴不语的小乞丐叹道:“罢了,以后我亲自教你和袁长武艺。你们守在我身边,做府里的侍卫吧。” 说道这里,强压下心头的凄凉感伤尽量和声问那小乞丐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卿。”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起马嘶声。 “什么事儿?”宋译边掀帘子边问车夫,车夫回道:“公子,是萧副统领。” 刚掀开帘子的宋译和一脸风霜的萧三对望着,萧三眉间迟疑一闪而过,对宋译悲声道:“太子妃知道了冯客被你废了的事儿,这会儿正在府里歇斯底里让你去见她,说你若不去,那就拿剪子插死自己。” “我为什么要去见她!”宋译眼神清冷的道:“你让她插死自己吧,我没兴趣看她死。” “宋译,这不是赌气的时候。”萧三舔舔干裂的嘴唇语重心长的道:“陛下到现在还没有下处置他二人的旨意,在圣旨到来之前,他们必须活着。因为谁也不知道,遭受丧子之痛的陛下会不会命人把他俩剥光了游街,然后千刀万剐。如果陛下旨意到的时候,发现她们已经成了死人,那咱们该怎么交代!陛下心头这口火气泄不下去,遭殃的是咱们。” “你们怎么知道皇上打算剥光他们的衣服让他们游街然后凌迟?”袁长也探出脑袋问:“是不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没有,大家瞎猜的。”萧三叹口气道:“但我想着,陛下绝对不会让他们轻轻松松的死去,所以他二人必须活着坚持到圣旨下来的时候,不然咱们没法交代。” 宋译闻言脸色沉了沉,不悦的道:“派人把剪子夺了,把人捆上,嘴巴堵上,看她如何寻死。我懒得搭理做了婊子还理直气壮的女人,尤其是做了婊子又害死自己丈夫的女人。” “你就去一下吧!”萧三不无恳切的道:“我知道你很他们害死了太子,但是,你也得为东宫这些弟兄想想。你倒是豁出去了不怕死,可东宫这些弟兄都是拖家带口儿的人,他们若被此事连累,世道艰难,他们家人该如何过活?” 这番话制住了宋译准备丢开帘子的手,眉头狠狠的拧了一下,寒着脸道:“罢了,那就过去看看吧。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什么事儿,我全担着。横竖我父母俱亡,就算我死了,也不必担心活连累到谁。” 马车在寒风中继续前行,萧三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北风越发的紧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冷面冷心 到了景色萧条的太子府门口,和袁长一起下了马车,然后止住准备跟着下车的苏卿道:“你先跟着车夫回府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事儿忙完就回去安排你的事儿。” “可是。。。。。”苏卿忧心忡忡的看了危机重重的太子府一眼,宋译会心道:“放心,有些事儿,既然躲不过。与其徒劳的躲避,不如迎面上去。人活着,不能太窝囊。” 马车载着忧色未下的苏卿渐行渐远,宋译一行转身大步走进府内。 除了守门侍卫,本来各忙各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宋译回头看了脸色难看的萧三一眼,萧三两手一摊苦笑道:“都涌到内院看热闹去了,如今太子府没个当家的人,有时候比菜市场还混乱。” “你是做什么的?”宋译语气不善,“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乱?什么都不管?” “宋译,人心散了。”萧三苦笑道:“管不了,没人听我的。” 看着萧三无奈的表情,宋译待要说什么,只是一脸悲愤的忍了。他突然想起,其实自己才是最该对这府负责的人,对于侍卫横行的太子府来说,管家什么的形同虚设。出了事儿,该负责的是他这个正统领,而不是萧三。 就在这时,前面的混乱声传入耳畔,太子府的下人都聚在内院门口看热闹,而挤不进去的下人也不肯就此离开,纷纷三三俩俩聚在一起闲唠家常。 “看了多长时间了还没够,都让开!” 萧三骂骂咧咧的冲进人群,很快劈开了一条路。 宋译走了过去,冷眼看了一下立在风里用剪刀对着脖子的太子妃一眼,高声道:“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但麻烦你看在你也是这府里女主人的份儿上,让我先把秩序整顿好。这是你欠太子的,你若有半点夫妻情分,就别过来添乱。” 说完,宋译立在被府里侍卫死丝把守的内院前,确定太子妃退让一步后这才神情冷峻的回过头看着众人道:“热闹看够了吗?够了就给我回去干活,没看够的可以继续留下来。” 在这冷峻的眼神中,说话声渐渐小了下来。宋译看着他们继续道:“我知道,大家这也算是关心府内事宜。但是,却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体统。如今,南叶使臣尚未离京,若让他们知道我太子府乱成一锅粥,他们如何会心甘情愿对我大安朝俯首称臣?你们是太子府的下人,说话做事都要有太子府的规矩体统,平时看着都遵守的不错,没成想,一乱全都露出了马脚。没关系,你们可以乱,但是,若因此使南叶使臣动摇了像我安朝俯首称臣的决心,陛下回头追究下来,你们的脑袋轮着砍都不够。到时候若连累了家人,可别怪我不护着你们。” 人群寂静落针可闻,宋译这才放缓了声音道:“都回去吧,别为了自己的破好奇心误了国家大事。” “可是宋大人,陛下已经不理朝政了。”就在这时,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道:“陛下不理朝政,南叶使臣照样不会向我安朝俯首称臣,横竖都要乱,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放轻松一点。。。。。。” “他是谁?”宋译垂着眼发出疑问。萧三立刻在一旁回道:“是府里的新账房,原先那个老朽了,这是新招的。” “带下去,割了这条尽说屁话的舌头。” “这。。。。。。”萧三有些犹豫,而那个帐房闻言也脸色一变道:“你凭什么割我的舌头?难道堂堂太子府,连规矩也没有了吗?” 宋译冷然看着他道:“割你舌头,是为了让你记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自己先乱了起来,然后带着大家把所有的罪责都堆到陛下的头上,你说你舌头该不该割?”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帐房有些急了,指着宋译的鼻子大声道:“你,你别血口喷人。” 一到寒光闪过,那帐房立刻抱着自己的血手滚地惨嚎,而被他身体碾压的,正是他指着宋译鼻子的那根指头。 在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中,宋译缓缓的把手中长剑插进萧三的剑鞘中,看着那打滚惨叫的帐房道:“如果你刚才的话大家听了并施行,你就算不是那个意思也会造成我说的那种后果。” 说完,对着不远处犹豫着是否要过来的朱敬和林立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找人把这东西拖下去割掉舌头然后关进柴房,”顿了顿,又道:“我怀疑他是谁派近来挑动内乱的人,割舌头前先审审他,审完了再割舌头。” 林立闻言忙朝身后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俩侍卫立刻一言不发的上前把那个挣扎惨叫的帐房拖了下去。惨嚎声渐行渐远,只有地上风怎么都吹不散的血迹使大家心头发寒。 “管家何在?” 宋译话音刚落,躲在人群里的管家忙打着哆嗦挤了出来,闷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不必紧张,我只是让你重新出去寻个帐房。” 宋译声音很客气,但管家却吓得咚咚咚磕三个响头,然后小跑着去新账房了。 管家离开后,宋译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儿,冷声道:“已经完事儿了,大家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登时众人如同**一般齐腰头,宋译眼睛一瞪道:“那还不赶紧回去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若再有偷奸耍滑者,严惩不贷。” 话音刚落,人群作鸟兽散。 风卷着树叶在内院门口打了个旋儿,宋译轻舒口气然后迈过门槛儿走了进去。 袁长一行人紧紧地跟在后面,以备不时之需。 宋译面无表情的在立在风里发抖的太子妃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沉声道:“不知太子妃叫我来所为何事?”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子妃吗?”石氏手里拿着闪着寒光的剪刀,不无凄惨的笑道:“我说了,你们不得欺负冯客,你为何要废了他!” 凄厉的质问声在冬日的风里传的很远,理直气壮的样子,使宋译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混账事。 第二百二十三章 是非各有眼睛 “他还活着,这是我最后的底线。”过了好久,宋译才抬头神情冷酷的看着那个毫无仪态的女人道:“你没有任何资格谴责我废了你的情夫,如果你丈夫没被你们所做的丑事害死,也许我不会这么狠毒。但事实是,你们的丈夫死了,你二人却还活着。” “这关你什么事!”石氏双手举着剪子,寒光对着站在面前的宋译惨笑道:“就算我们再怎么有错,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话。我,还有冯客,我们固然罪不可恕,但这世上,有资格处罚我们的人,只有父皇。” “错,你我没资格处罚,但冯客我绝对够格。”宋译冷声道:“他是我和太子救回来的白眼儿狼,太子被你们害死了,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有资格处置冯客。可我只是选择废了他而已,这是维护你仅存的太子妃尊严,你别得寸进尺。不然,老子现在就过去一刀砍死他!” “你敢!”太子妃恶狠狠的把剪刀对准自己裸露在风里的脖子,厉声道:“你若再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立刻扎死我自己!” 宋译闻言冷眼盯着那个已经近乎癫狂的女人,不无残酷的道:“那你就去死吧,最好自己了断,免得拖累旁人。” 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 石氏愣了一下,遂双目呆滞的攥着剪刀跪坐在地上,泪眼无语望苍天,天不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上小厮跑着过来回话道:“宋大人,宫里的刘公公来传旨,小的特来告诉一声。” “到哪儿了?”宋译问。 “已经进府了。” 宋译回头看了坐在当地的石氏一眼,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就让这事做个最后的了结吧。” 说完,挺身立在门旁,袁长一行人也和他一起立在内院门口处。 手执圣旨的刘成在几个小黄门的跟随下一路肃容迎风走到二门,看到伫立在门外的宋译们一眼,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走了进去,看了神情大致的太子妃石氏一眼,然后回头问宋译道:“冯客何在?” “马棚。” “让他来接旨。”话音刚落,萧三他们就大步走开。、 很快,奄奄一息的冯客被拖到刘成跟前,软趴趴的耷在地上,太子妃看到后本来无神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趴在他身上边摇他边哭出声来。 刘成冷眼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道:“古往今来,没有趴着接旨的。来人,浇水。” 离得近的侍卫忙去打了两桶冰水过来,因为他二人离得近,所以一桶冰水不由分说从他二人头上浇下,冯客无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然后茫然的睁开眼。 “冯客,石氏,跪起来接旨。” 太子妃闻言闭上眼睛跪直了身子,热泪和着冰水滚落面颊,却依旧跪的坚挺。 而冯客,似乎是反应慢还是怎么的,动了半天胳膊,竟然起不来。 “来人,再浇。”另一个侍卫一言不发的提起水桶,冰碴和冷水兜头浇在冯客身上,一口鲜血猛地从口里喷了出来,冯客栽倒在地抖个不停。石氏见状心疼的不行,疯了一般撞开倒水的那侍卫,木桶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儿没了动静,石氏哭着上前扶起只剩半条命的冯客,很吃力的把他扶了起来,让他跪着靠着自己不住发抖的身子。 刘成见此情景,这才立在那里打开圣旨,冷声念道:“圣喻:太子妃石氏,阜平县贱民冯客罪无可恕。朕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挫其骨,砍头太便宜,把他俩剥光绑在一起,游遍祥德,让围观的百姓拿石块儿砸他们,用口水吐他们,用臭鸡蛋臭屎丢他们,朕要他们说生不如死,朕要他们被万民鄙弃。让他们去死,绑在刑场大柱上,当着万民的面儿为他们吃屎,用火烙他们,用刀剜他们,用毒虫子咬他们。。。。。。” 冰冷的声音响彻在内院每一个角落,听到的人无一不胆寒,这可以说是古往经来最不成体统最变态的圣旨了。一国之君失态成这样,可见太子对文帝的重要。 石氏与冯客之罪,已经不是给一国储君戴绿帽子,而是伤了一个做父亲的心。 他们给他儿子戴了绿帽子,他儿子因为这顶绿帽子死相凄惨,他要为他儿子报仇,仅此而已。 变态如何,被世人唾骂有怎样,死的那个是他儿子,是他世间仅存唯一的儿子,那对奸夫淫妇害死了他的儿子,害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高高的大殿上观望疮痍繁华,他没了儿子,那这江山还有什么意义? 他要他们死,不,他要他们死之前生不如死。必须死,一个不留,活活的折磨死。。。。。。。 圣旨字里行间的恨意怨念虫子一般爬到石氏和冯客的耳中,两个人都忍不住跪在当地直打哆嗦。 突然,身心饱受摧残的冯客有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仰面倒在已经凝冰的地面上,一双眼睛不无惊恐的望着头顶那片灰茫茫的天空,抽搐着没了气息。 石氏打着哆嗦上前,抖着手探向他的鼻尖。没有气息,除了渗骨寒意外,没有气息。 一脸惊恐的坐倒在冰水交冻的地面上,石氏抬起一双眼睛看着宣旨的刘成喃喃道:“他死了。。。。。。” 刘成背过脸不去看她那无助的眼神,石氏又把脑袋转到宋译所在的方向,同样眼神无助的喃喃道:“他死了。。。。。。。。。” 那眼神绝望,孤单无助,还有死死隐藏的恨意。即使巴不得他二人去死的宋译,也忍不住心尖颤抖。 “他死了他死了!!”石氏惨笑着跳了起来,扑到离自己最近的刘成身边,死命的扯着他的衣服哭笑难分的道:“他死了,被你们给逼死的。你不是要抓我们去游街吗?来呀,把我和他的尸首一起抓走,来呀!” 可怜刘成,一大把年纪了,被石氏如此死命摇晃,一把老骨头几乎被晃散架了。 左右宦官这才回过神白着脸试图拉开已经癫狂的石氏,无奈宦官力气本来就小,对抗一个女人还好,但要对抗一个疯子,却是不能。 在宦官被石氏推的七仰八倒的时候,宋译看不下去了,上前用一只手死命抓住石氏的手臂道:“事已至此,你够了!” 本来很激动的石氏动作停了下来,一双呆滞的眼睛看着拉着自己的宋译,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喷了宋译一脸。然后狠狠的对着宋译拉他的那只手臂咬了下去。 因为宋译穿的不是盔甲,棉袍虽厚,却抵不过一个疯子滔天的恨意。很快,被咬的地方丝线断裂开来,尖牙死死的咬在宋译的胳膊上,很快,被咬的地方血水晕了开来。 宋译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任由她对自己宣泄着愤恨,此时他心里很茫然,这些天的恨意在这个疯女人的恨意前,竟然找不到任何立足点。 胳膊上的疼痛充斥着他的神经,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不远处的袁长见他如此,突然想起他后脑的伤尚未痊愈,忙上前冲过去死命的推开已经疯了的石氏,扶着几乎栽倒的宋译道:“你怎么样?” 宋译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石氏很满意的用舌头舔嘴角的血,嘴唇动了两下,却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已经缓过气儿的刘成冷漠的声音响起,“陛下有言,即使死了,圣旨里的事儿照做不误。来人,把她拿下!” 话说出口,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那个不住舔血的疯子。刘成眼睛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然后落在萧三林立们的地方冷声道:“东宫侍卫何在?” 事儿已经落到东宫侍卫头上了,身为副统领的萧三看着几乎昏倒的宋译,直到避无可避后,这才带着林立硬着头皮逼向石氏。 然而,就在他们快到石氏身边的时候,石氏突然狞笑着冲到一旁,捡起那把落在地上的剪刀,不无怨毒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张开,狠狠的剪下,漫天血雾中,被剪掉一半的头颅拖着身子朝后仰去,剪刀无力的垂下,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已经在这冲天的血腥味儿中趴在一旁呕吐起来。 而宋译,则不无痛苦的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袁长夸张的叫着他的名字,然后背着他逃一般离开了这个人间地狱,到了前院,匆匆让一个小厮拉来一辆马车,带着昏过去的宋译朝宋府赶去。 他们走了,但该继续的还得继续。 刘成冷着脸让侍卫执行着圣旨的指示,无奈侍卫皆已经吐的手脚发软,都不肯上前。倒是刘成带来的那几个太监,一反刚才的害怕走到冯客与石氏的身旁,用针线缝住了石氏断裂开的脖子,把他们的衣服剥掉,用绳子将两个已经没了生命气息的人绑在一起。 弄到囚车上,游街,示众。 让文帝失望的是,没有一个百姓对两个已经死去的人痛下毒手。 他们只是在风里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两个赤身**被绑着游街的尸体,问明情由后,竟然为他二人发出一声叹息。 其实世间很多事,没有绝对的对错。立场不同,看的角度不一样,所产生的情绪也不一样。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初交心 赶往宋府的马车里,宋译双目无神的盯着一个角落。 外面彤云密布,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下来。虽然在马车里,依旧能听到雪花沙沙的落地声。 袁长在一旁弄布条儿帮他止血,见他那种表情,忍不住叹道:“你又在纠结什么?以你的身手,刚才推开那个疯女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为何非得立在那里任她咬你?你这个样子回府,夏伯又该说我不会保护你了。” 宋译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久,才喃喃的问:“你说,是不是我逼的太狠了?” “你后悔了?”袁长一脸奇讶然。 宋译默然不语,袁长却不打算不说话,扎好布条坐下后冷笑道:“你若后悔,就想想太子被他俩逼死的惨状。其实宋译,你并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逼死他们的是皇上。是皇上要他们死,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他们今天照样会死,且比刚才死的还要惨。” 一声叹息在马车里打个转儿,然后再没声音。 就在这时,马车转眼到了宋译,已经缓过来的宋译自己从马车上下来,除了胳膊上带血的布条和有些苍白的脸色外,很难使人看出他又受了伤。 刚进府没几步,管家夏伯就顶着风雪迎了上来。 “早先送来一个小少年,夏伯把他安置到哪里了?”宋译尽量若无其事,但夏伯还是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儿。奇怪的是,夏伯并没有指出这些不对劲儿,只是声音平和的道:“他自己说公子要他做贴身侍卫,这会儿只怕在公子房间里候着,公子要不要我现在去叫他来?” “不必了,我刚好要回房。”宋译笑笑,然后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袁长低着头也要跟上去,却被夏伯一把拉住衣袖道:“老实交代,公子怎么了?我见他脚步虚浮脸色难看,可是又出了别的事儿?” “被疯子咬了一口。”袁长耸肩道:“人点儿背的时候,喝水也塞牙。今年事儿多,意外频出是正常。其实我们都应该为宋译赶到庆幸,庆幸他经历了今年一连串的打击后,竟然还活着。若搁别人,其实在宣和城大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你什么意思?” “别问我什么意思,我现在也烦着。”袁长看着一脸不解的夏伯苦笑道:“我们刚才经历了很变态的死亡,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连议论都觉得有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我们。你别以为我们现在依旧在说话在微笑,其实心里,已经成一团乱麻了。夏伯,我信了那句话,乱世要来了。” 说完,袁长叹了口气,也朝宋译住处走去。 夏伯一个人在雪地里愣了会儿,宋译和袁长的反应使他很不安,这不安也许源于外界,但到底使他感觉到了危机。 …………………………….. 且说宋译回到房里,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坐在书案前。 看背影,使人有一瞬间怀疑他是女人。 忍不住咳嗽了声,少年回头,精致干净的眉眼先是一喜,随即起身朝他拱手道:“公子,苏卿已经收拾好了。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声音很中xing,长得偏清秀,但确实是一张男孩子的脸。但宋译总觉得那少年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想要探究,却又怕自己太唐突。只得叹道:“苏卿,长得这么妖孽,你以后可别招惹府里的丫头。” 苏卿闻言咧嘴笑了笑,正准备说话,突然看到宋译手臂上带血的布条,陡然变了脸色道“公子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 “我参与逼死了一对奸夫淫妇。”宋译眼神沉重的道:“手臂上的伤,是那个女人临死前咬的。” 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头顶的房梁常常的叹了口气道:“那个女人用剪刀剪掉了自己的脖子,我忘不了她死的时候那怨毒的眼神,我更想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何会对自己这么狠。就算要死,也不必选哪样惨烈的死法。” “也许,她怕被救活过来受罪吧。”苏卿给他倒了杯茶,宋译木木的接过,低头盯着碧绿的茶汤,继续道:“苏卿,你是读过书的人。你说,我做错了吗?对我最好的兄弟被他们给害死了,他死了,我无法容忍那对奸夫淫妇还活着,我对那个男人下了毒手,险些逼死了那个女人。你不知道,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如果宫里不来人,也许他们就是死在我手里。从几何时,我也开始杀人不眨眼起来了。我还记得,曾经,我连揍人都下不去手。” “你在自责?”苏卿的声音不疾不徐,使宋译烦躁的心莫名觉得平静,猛地吞了一杯茶水,感觉那温热的液体从发干的口腔划过喉管暖热肺腑,吹着满嘴清香苦笑道:“也许吧。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在他们双双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动摇了。即使我最好的兄弟被他们害死,我还是为这对奸夫淫妇的死感到动摇了。” “你动摇,不是你不在乎你死去的好兄弟。而是你依旧心怀善念,即使已经杀了不少人,但是,看到死亡,你依旧会不忍,依旧会难过。就算死的那人做了你最不能原谅的事儿,你到底没有歇斯底里的记恨他们。一死万事皆休,宋译,对于死了的和活着的人来说,这没什么不好。” 苏卿很平静的给他阐述他并不是一个嗜血成xing的坏人,告诉他,其实所发生的一切都很正常。 听着这很轻易就能淌到自己心底的话,宋译猛地抬头看着苏卿那张英俊的脸,突然开口道:“你说话的语气,很像一个人。” “谁?”苏卿声音依然平静,但整颗心都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宋译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异样,喝完最后一口茶搁在几案上,神情柔和的道:“我的未婚妻,我能感觉到,如果她在这里,也许会和你说同样的话。只是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此时她不能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多久,天知道我有多想娶她过门,多想和她举案齐眉。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比她更适合我了,可以说,她是上天为我量身创造出来的人。” 如此一般肺腑,使苏卿眼中忍不住浮起一抹雾气,背过头稳定了下情绪后才强笑道:“你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一点也不。”也就在这个时候,宋译面上的表情才变得柔和起来,刚才所经历的那场变态死亡事件,也暂时被他压到脑后。“你没见过她,等有机会,我带你去见她。你们一定很谈的来,但有一点,你小子不许打她的注意,不然我废了你。” “我不会的。”苏卿忍不住笑道:“就算我想打她的主意,只怕她也不会与我苟合。她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么美好,这也就意味着,你们都已经住到了彼此的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幸亏有她。”宋译感慨道:“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还在为什么坚持,我的父母亲去了,最需要我的兄弟也走了。我没有出人头地的心愿,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使我留在这个世界?如果说非得找个我留下来的理由,只怕只有她了。” 苏卿的声音微微发抖,“既如此,你为何不选择与她一起归隐山林,也许归隐山林后,一切烦心事都会迎刃而解。” “我想这样。”宋译苦笑道:“只是,不知为什么,似乎有一种力量牵扯着我,不让我离开这里。” “为何?” “国将不国,即使身处远林,依旧会受到波及。”宋译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乱世快要到了,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即使她不需要我为她建立军功为她争取一个高贵的身份,但是我是男人,我不能让她跟着我一辈子委委屈屈。你不知道,在人世间生存,你没权没势,永远都是被欺负的那个。即使躲到山林,依旧会被欺负。弱肉强食,从来都不是玩笑。” “所以。。。。。。。” “所以我想在这乱世做点什么,我想为她争取一些名分地位。我的女人,我希望她能享受到一般女人不能享受的待遇,我不想看到她委屈。”宋译眼中的光彩越来越亮,苏卿看得出,那是越发膨胀的野心。那野心使他忍不住感到不安,吞吐良久,方斟酌着字眼儿道:“如果太子还在,你会有这种荒唐的念头吗?” 宋译愣了下,这才从幻想回到现实,讷讷的道:“如果太子还在,我会为他争取到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做名臣比作国君更给力。” 说完,宋译安静的看着眼前的苏卿,此时他心里正奇怪的很,为何自己会对一个刚谋面不久的少年掏心掏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对自己人说尚且吝啬,为何会说给一个脸都没混熟的少年。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同生死 “你们两个可真是大胆,大白天竟然也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在这时,袁长掀帘子进来坏笑道:“也不看看现在是怎样一个情景,傻愣愣的竟做起白日梦来。” “你这话怎么说?”宋译奇道:“可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没有,”袁长给自己倒了杯茶后道:“我估摸着,程梵这两日就要回来了。宋译,咱们不能再这么干坐着了。眼下陛下不理正,南叶使臣也趁机给朝中某些大臣送礼。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已经走出门各自准备后路了,只有咱们纠结于恩怨情仇,不肯抬头看看当今局势,这样很不好。” “哦?”宋译饶有兴趣的道:“你想要怎样?” 袁长看了苏卿一眼欲言又止,苏卿会意笑道:“我刚来府里,什么都不了解,路也没熟,我且出去走走。” 说完,朝他们拱拱手掀开走了出去。 苏卿离开后,袁长这才沉吟道:“太子妃的事儿已经成了定局,我想着,她父亲也就是镇北大将军石烈一定会携恨造反。别看石烈此时人在京城,但他在北边的势力却不容小觑。如若他跑到北边联合北羌**发动叛乱,不甘心向我朝俯首称臣的南叶势必也会争着效仿,而陛下已经因为皇位后继无人一事伤心颓废,短时间内肯定无法稳住局面,我大安朝,只怕大厦将倾了。” 断裂声从外面传来,宋译他们大惊后出门去看,只见墙角一株枯树不堪积雪压迫自己断裂开来。 凝神看着地上的朽枝,宋译凝神道:“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该做些什么,我们是安朝人,我们足下的土地,不容侵犯。可是。。。。。。究竟该怎么做呢?” 就在宋译为怎么才能挽回安朝将乱局势操心的时候,慕容冲骑着快马顶风冒雪冲到宋府门口,推开欲拦他的小厮跑到宋译门前,对着立在廊下的宋译急声道:“宋译,陛下要杀你,你必须快些离开京城,逃得越远越好。” “怎么?”宋译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慕容冲一把推到屋里道:“废话少说,赶紧收拾东西,捡要紧的带。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马匹银子,你带几个人朝南走。我的意思,你想办法潜入南叶,去一个叫勾玉的地方找一户慕容的复姓人家,把我给你的那柄小短剑拿给家主看,他一定会帮你们安顿下来的。” “陛下为什么要杀我?”宋译讶然道:“我并没做什么啊?” “你以为什么都不做就不会出错了吗?”慕容冲急急的道:“你别忘了,你是东宫侍卫统领,东宫太子出了事儿,你以为你能撇得清干系?你别以为太子出事时你不在京城就能躲过一劫了。陛下可没下旨让你跟着大军去南边,如今太子去了,没人为你说话,陛下自然可以治你擅离职守之罪。” 就在这时,布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抬头看去,正对上夏伯和夏晨那满是担忧的眼神。 “公子,他说得对,好汉不吃眼前亏,生死关头,先避难再说。”夏伯边说边对夏晨吩咐道:“快帮公子打点行装,算了,还是我来吧,你去告诉你娘,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干粮让公子带着。此一去,兴许客栈酒楼什么的都不安全了,带着粮食心里踏实。” “我不能走,就算你把东西收拾齐全了,我也不会走。”宋译伸手拦住朝外走的夏晨,回头对正给他收拾东西的夏伯道:“我走了你们怎么办?陛下现在杀红了眼,我若逃的话,势必会连累你们。我若走,大家一起走。如果大家不走,那我也不会走,该砸在我头上的雷我自己扛着,绝对不会让真心对我好的人帮我顶雷。” “你。。。。”夏伯被他气得说了狠话,”胡须直颤的同时跺脚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逞的是哪门子匹夫之勇?陛下乃圣明君主,如何会牵连无辜。” “我在,他就不会牵连无辜,可我若走了,在他眼里,就是无人不辜。我若逃了,不知咱府上的人口,只怕慕容和乞还师父一家也会被连累。”宋译凝神道:“夏伯,我不是小孩子,这些话,您蒙傻子可以,我却不信。” “你。。。。。。”夏伯急的差点昏倒,夏晨忙上前扶着夏伯对朽木一块儿的宋译道:“公子,你还是离开吧。我们是宋府的下人,为主子挡箭是应该的。我们很乐意为你挡箭,如果你死了,我们却活着,我们会一辈子不安的。” 这时袁长也在一旁附和道:“宋译,早先咱俩说什么来着?你忘了吗!这时候逞什么匹夫之勇,逃命要紧。不然,所有的救国之道,都会变成大话空话笑话。” “袁长,你怎么就不明白?”宋译皱眉道:“如果有枚羽箭射向你,你会拿自己人挡箭吗?对敌人可以心狠,可自己人,我下不了手。我已经猜到自己逃离后大家的惨烈结局,那我就不会自私的逃走。” “你。。。。”袁长气得用手砸桌子,而知道此事不容再议的慕容冲已经悄然绕到宋译身后,准备一记手刀砍昏他拖出去塞到马车里了事。 就在这时,苏卿掀开棉布帘走了进来,看到准备动手的慕容冲道:“他本不畏死,你们何苦以死惧他?他之所以不肯逃,是因为把大家当亲人,试问,如果你们遇到这种事儿,会撇下亲人独自逃命吗?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宋译不是那种忸怩之人,请尊重他的选择。” “你有病啊!”袁长几步冲到苏卿身边一拳头砸了过去,而一直注意着苏卿的宋译快速掠了过去把苏卿挡在身后冷声道:“袁长,不要这样。苏卿是对的,他所说的话,正是我想说的。” “对?什么是对?”袁长指着苏卿惨然笑道:“你死了,我们会为你伤心为你难过。姓苏的呢?不过是一个外人,他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死了,大不了他在找个主子就是。” “不,”苏卿眼神坚定的看着宋译道:“他若死了,我陪他同死。他若活着,我一定会惜命和他一起活着。” 此言一出,宋译眼神中的惊讶一闪而逝,看着苏卿欲言又止,而心中焦虑的慕容冲已经跑出去试图再阻止文帝下决定了。 慕容冲离开后,袁长恨恨的也掀帘子走了出去。 他必须动用自己的人脉,尽量为宋译争取到活路。乞还,是他必要要找的人。 “夏伯,你们也出去吧,我和苏卿有话说。” 宋译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夏伯见他心意已决,只得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踉跄着要出去,夏晨不安的看了宋译一眼,忙跟出去扶着脚步不稳的父亲。 第二百二十六章 陪君走末路 房间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看着眼前眉眼陌生的苏卿,宋译背过身去许久,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抓着苏卿的胳膊问道:“你是。。。。。” “宋译,我是徐颖。”苏卿眼圈红了红,虽然依旧是少年容颜,却不影响她和宋译厮认。 把脑袋埋在宋译胸前,闷声道:“昨天你去乞还师父府上,其实我也在那里。你因为太子的事儿伤心,你们几个人在房间里借酒浇愁,我和师娘在外面看着,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就在我自恼的时候,师娘找到了我。。。。。。。。” 宋译突然想起,青云以前在宋府的时候,是个容貌丑陋的丫头。后来出了府,再见面时,却已经成了美娇娘。 徐颖轻声的为他解着惑。 “。。。。。。。。我不忍心你一个人面对一切,师娘把我领到她房里,通过固容水改变了我的容貌和部分体型,我化身男子守在你身边,从今以后,我会永远陪着你,和你一起面对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你即将被陛下迫害,我想,我会瞒你到你足够强大的时候。”想了想,又笑道:“不过也好,我在李大娘那里的时候,一直怕听到你不好了的消息。如今,我终于不在为你悬心,同生共死,风雨同舟这才是我最喜欢的结局。不独生,不故作伟大留下对方孤苦的活在这个世上。。。。。。” “我明白了。”宋译不无怜惜的摸摸她的脑袋不无坚定的道:“一起求生,一起赴死。只是颖儿,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也不要莽撞。” “我晓得。”徐颖不无乖巧的点了点头道:“能活,自然不会放弃。” 宋译闻言笑得很开怀,徐颖抬起埋在他胸前的小脑袋,宋译脸上笑容僵了下道:“如果你我度过这劫难,就找师娘帮你恢复成女孩子的样子。你这样我看着别扭,总觉得自己是断袖,天可作证我xing取向有多正常。” 徐颖被他说得面颊发红,嗔看了他一眼后道:“这个时候你还不忘贫嘴,我放心了。” 宋译被那眼神惊得一愣,眼前的徐颖少年模样,少年做出女人的表情,宋译忍不住头皮发麻。 “待会儿进宫,不能穿着这样的衣服。”徐颖看着宋译柔声道:“我帮你打扮?” 宋译想了想,道:“我本想着给你找副盔甲,不过又想想,陛下此次若真对我起了杀念,自然不会让我带着手下进宫。颖儿,你就在府里等我的消息。。。。。。” “我在宫门口等你。”徐颖的声音透出不容置疑的决心,“我要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你在宫里,要想着我就在外面陪着你。努力求生,不要放弃。” “颖儿。。。。。”宋译有些动容,徐颖一把拉过他道:“快别废话了,我帮你打理一下。你看看你自己,乱糟糟的没个人形。” 边说边拉着宋译坐下,双手熟练的为他拾掇起来。 须臾,一个眉目英挺眼神坚定身着银白盔甲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镜子里,此时他正一脸温和的看着身后的少年,过了好久才喃喃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你的出现使我最如意。颖儿,如果死亡是和你生生世世永别离的话,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 “那我在宫门口等你出来。”徐颖似乎怕他反悔一般出声道:“你自己说的,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能和你一起活着,一起经历青丝变白发,一起经历子孙绕膝的天伦,坐看夕阳携手等朝阳。宋译,生活的美好你我还没有经历,所以,一定要努力活着。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 “我会的。” 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 慕容冲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看着已经做好准备的宋译道:“随我进宫吧,陛下要见你。” “好。“宋译微笑着起身,少年打扮的徐颖眼神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在宋译走向慕容冲的时候,徐颖也紧跟在他身后。 慕容冲看了少年打扮的徐颖一眼,宋译此去生死未卜,一切都是这个少年造成的。如果这少年刚才不出来制止自己,这会儿宋译只怕被自己敲昏运到城外了。 想到这里,当即语气不善的道:“陛下口谕,宋译必须一个人兵器全解后进宫。闲杂人等就别掺和了,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慕容大人。”少年打扮的徐颖对着他不卑不亢的道:“我只是送他到宫门口,我知道这些规矩,不会让你为难。” 而这个时候,宋译已经解下了腰间的佩刀,又把慕容冲昔日赠给自己的那柄短剑杂着乞还给他的那枚盘龙玉佩给少年打扮的徐颖道:“苏卿,这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不管我结果如何,都好好保管。” “我会的。”徐颖见宋译把那枚玉佩是隔着袖子塞给自己,当即知道那枚玉佩的重要xing,飞快的接过后不无认真的看着宋译道:“我在宫门口等你,早点出来。” “好。” 飘渺的承诺做了一遍又一遍,无用到令人黯然神伤。 宋译被御前侍卫夹在中间出了府,慕容冲对着身边的手下道:“把宋译的坐骑牵来。” “这。。。。。”那手下看着神情从容的宋译,很费力的吞了口口水道:“万一他。。。。。。。” “让你牵你就牵,哪里这么啰嗦。”慕容冲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手下一脸委屈的退了下去。而远远跟着的徐颖,不知何时身旁已经有了一头红马。 与此同时,慕容凑近宋译低声道:“我给你最后一个逃跑的机会,待会儿你骑上马,抽个空子跑吧。宋译,我会劝陛下不要难为你府里的人。。。。。” 宋译神色平静的看着慕容冲额上的淤青道:“你自保尚且难,如何能再为我身边的人求情。慕容冲,于我来说,你也是我的朋友,陛下疯了,你再拂逆他,他可不管你是谁。” “你。。。。。”不得不说,慕容很讨厌宋译的犀利。 马牵来后,一行人骑着马朝宫门方向驰去。 身形单薄的徐颖远远的骑马跟着,从前面那群侍卫的身影里寻找宋译,不知不觉,泪水打湿了眼眶。 到了宫门口,宋译被侍卫一步不落的送了进去,徐颖无力的坠下马,在守门御林军警惕的目光中,直挺挺的站在一出宫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风雪起,发丝飞舞,音容渺茫。 第二百二十七章 慕容的努力 所行的道路上,小宦官们很卖力的扫着积雪。 宋译和慕容冲一行直去了勤政殿,快到地儿的时候,慕容冲又一次拦住了宋译,迟疑良久方道:“宋译,有些话,我想我这时候必须得说。我知道你这人其实并没那么迂腐,绝对不会被府内下人拖累致死。我这一路上想了又想,其实使你不顾生命决心进宫的,并不仅仅是你府里的管家他们。” 宋译安静的看着他,嘴唇翕动了两下,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出声。 就在这时,慕容冲继续道:“值得吗?古今成大事者,哪个不是绝情寡义心狠手毒!你不能因为太子殿下生前对你好,不能因为陛下是太子殿下的父亲,就不愿意在这关口儿让一个刚失去儿子的父亲有半丝不如意。我承认,陛下宣泄过后,心中的苦闷也许会少一些,但是我并不希望你死于这宣泄。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死。” “别死呀活呀的,”宋译笑道:“我答应过别人,要努力活着。你放心,不到最后关头,我是不会去死的。我之所以不逃,是因为我是东宫侍卫统领。东宫太子在我的保护下出事,我应该负责。” 见脑袋如同灌了浆糊一般固执己见。慕容冲很无奈的叹道:“罢了罢了,我心意尽到,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情景,只有听天由命了。世人常言天无绝人之路,我希望世人是对的。” …………………………… 步入勤政殿,大而空的大殿里,那象征着权势与地位的龙椅上,一个鬓发斑白的老人浑身戾气坐在那里。 失去独子的文帝身体过早的衰老,他浑浊的眼中时不时的透漏出满含杀机的精光。 宋译一行进去后,御前总管太监连唤了他三声,他这才从走神状态抽离出来,本来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宋译只觉得有条又湿又冷的虫子黏在自己的后背上。 但此时也顾虑不了那么多,宋译单膝跪地沉声道:“臣,东宫侍卫统领宋译拜见陛下。” “呵呵。。。。。”凄怆阴寒的笑声充斥在大殿每一个角落,殿内的宫人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在这使人心惧的笑声中,慕容冲一脸心疼的走上前去,腰悬宝剑守在他身边。他希望自己的存在能使心已经冷透的文帝感觉到踏实和温暖,额头上的淤青泛着丝丝疼意,只是,他却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文帝笑容陡收盯着下面的宋译似悲似恨的感慨道:“朕让你做东宫侍卫统领,目的是为了让你犯出大错误好使朕借此一举掀了丞相经营多年的根基。朕的计划可以说很完美,只是没想到,再完美的计划都敌不过死神的脚趾头。没等朕动手,丞相就走了。后来因为太子的缘故,朕对你生了恻隐之心打算放你一马。可没想到,接下来太子也没了。如今所有的人都死了,朕想害的和朕想保护的人都去了,只有你这个棋子戳在这里,嘲讽着朕的可笑可叹可怜。宋译,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你这个经历一切的棋子却还活着看朕的笑话?” 文帝自说自话,宋译默然的听着。而慕容冲此时只觉得心头如同压了铁块而一样透不过气,他不想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变成这样。他不顾世人的讥讽嘲骂做他的娈童,不顾虑xing别和他交好,这感情影超出伦理的界限,所以看到自己喜欢的人难过至癫狂,他心里也如同一万只蚂蚁在咬。 文帝不正常的声音依旧再继续。 “。。。。。。。。看吧,那就是昔日要杀我的蠢皇帝,他想杀我杀我父亲为他的儿子铺路。可笑的是,他的刀尚未磨快,他儿子就死了。你看看,多么可笑与可叹的一个糟老头儿!九五至尊?呸!狗屁,狗屎!连自己儿子的命运都把握不住,还想掌控天下?去他娘的,乱了吧,全都乱了,什么都不留,天灾**全过来吧,让杨氏王朝在我手里覆灭,全都死,全部都去死!” “陛下,不要这样。”慕容冲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越说越激动以至于准备起身的文帝,悲声道:“江山还有希望,太子没了,不是还有王爷吗?都是杨氏子孙,谁做皇di du一样。只要您好好的,稳定住局势将来把皇位禅让给一个有德行的王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慕容冲情急失控,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文帝血红的眼睛直盯着他,过了好久,突然猛地起身揪住他的钱襟面部狰狞的嘶声吼道:“朕就知道你信不过,女人尚且不可靠,更何况男人!朕还没死呢,该禅让还是该毁灭,轮不到你一个娈童来指手画脚。你算是什么东西,这些日子你和宋译之间的勾当别以为朕不清楚,如果不是你来回穿梭,这个棋子。。。。” 说到这里,文帝指着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慕容冲的宋译厉声道:“这个棋子早就被朕捏碎了,哪里还有他戳在这里看朕笑话的好日子?慕容冲啊慕容冲,朕自以为待你不薄,你几次三番与朕作对朕全忍了。不仅如此,朕还把你当心肝儿一样疼,为了疼你,朕冷落了正宫皇后*宫佳丽,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朕的!打着为朕好的旗号,勾结大臣意欲揽权,你别以为朕是瞎子。朕知道你不甘心做娈童,那你可以滚啊,现在就滚。越远越好,最好滚到你的南蛮国界,朕还不稀得要你了呢!” 在这恶毒的骂声中,慕容冲神情麻木,显然不是一次听到这话。 见此情景,宋译为慕容冲不值。 他一门心思的为文帝奔走繁忙,可到最后,竟然落得个被文帝怀疑谩骂的下场。这么多年的娈童生涯,一颗心都放在文帝身上,值吗? 就在这时,慕容冲不无平静的张口道:“陛下,臣可以离开。只是,臣想救一个人,一个并无大过错的人。” “谁?” 文帝的理智在慕容冲突然答应要离开的时候回到自己的身上,本想挽留,谁知他却说要救一个人,一时间,妒火高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寡君无情 “宋译。”慕容冲看着依旧跪的坚挺的宋译缓声道:“臣知道您很想杀他,但是,请看在故去丞相的份儿上,看在他几次三番救太子于危难的份上,看在他为您的江山出谋划策力挽狂澜的份儿上,请放了他吧。臣保证带他离开安国,不再惹陛下厌烦。” “你这是在为这个不该活着的棋子求情吗?” 文帝的声音越来越冷,外面的风雪也压不住这寒意。 慕容心底一抖,稳了下心神方道:“陛下,这是臣最后一个请求。臣知道不该如此,但是宋译是我朋友,我无法在他身陷险境的时候离开。请陛下放过他,也放过自己。臣知道,此时的宋译已经成了陛下的心魔,放掉心魔,就是放掉自己。” “错了,心魔是用来消灭的。”文帝冷声道:“你走不走,朕都要杀了他!” “如果臣非要为他求情呢?” “除非你死。”文帝话刚出口,又道:“不,死对人来说是解脱,朕不要你死,朕要你脑门上刺下‘娈童’二字,让你和这个不该活着的棋子一起带枷游街,直到全祥德的人都知道你娈童的卑贱身份为止。慕容冲,你若非为他求情,朕要你颜面扫地生不如死。” 此言一出,一直不打算说话的宋译愣住了。看着文帝叹气道:“陛下,别做让自己犯堵的事儿,你这样对慕容冲,非但会寒了你们相处多年的情分,太子九泉之下,也会为您担忧的。” “你给朕闭嘴,”文帝拔出慕容冲腰间的长剑狠狠的劈开龙椅的一个把手。然后转身瞪着充血的眼睛看着宋译道:“朕今天不想听到你说话,你只需跪在那里听朕说就行,再敢多嘴,当心朕砍了你。” “臣此次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宋译昂首道:“陛下若砍了臣,能消下丧子之痛的话,臣很乐意为陛下解忧。只求陛下别牵连无辜,这些年,慕容冲对陛下的忠心,没有人比陛下更清楚了。何苦因为嘴上斗气,而坐后悔终身的事儿!” “放肆!”文帝怒了,几步冲到宋译面前高举起长剑嘶声吼道:“你以为朕真不敢砍你------------” 剑风伴着嘶吼逼向宋译,宋译闭眼等待着生命的最后一刻。 不管怎么说,这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到底是要离开了。 努力求生,却并不意味着要牺牲朋友。他不愿意慕容冲为自己出事,因为慕容冲和杨云轩一样,是打心底里把自己当朋友。 在这个世界,宋译很珍惜‘朋友’二字。 然而,等了好久,却没有等到利刃透过身体的疼痛。长剑擦着他的鼻尖坠落到他身旁的地上,缓缓整开眼,文帝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身后。 宋译愕然回头,慕容冲不知何时掠到他身后。而此时,慕容额头上一片血水正顺着面颊向下流淌,很快浸湿了银色的盔甲。 虽然很模糊,却看得出来。那汩汩朝外淌血的伤口,是变形了的‘娈童’二字。 粗重的喘息声响起,慕容面无表情的抹了下面上的血水道:“如果连陛下也觉得‘娈童’二字是耻辱的话,那臣确实没有留下的必要了。陛下重臣,臣便重陛下。陛下贱臣,臣却不能跨越君臣有别的界限贱陛下,所以,是到臣离开陛下的时候了。” 文帝和宋译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血人一般的慕容冲,此时血水渐渐没之前淌的厉害,但看着却依旧使人心惊动容。 一直瞧不起慕容冲的刘成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第一次,对慕容冲投降了满怀敬意的眼神。 “带下去,带下去!!” 文帝疯了一般踢开脚下的长剑,紧紧攥起来的拳头不住的发抖,他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刘成匆匆下去,绕过状若癫狂的文帝,拉起愣在当地的宋译,宋译似乎还在迟疑,却被他手上使劲儿扯了起来。 浑浑噩噩间,宋译和满脸是血的慕容冲被刘成送出殿外。 刘成看着已经在殿外等着遵旨办事的侍卫,摆摆手道:“打盆水来,帮慕容大人清理伤口。。。。。” “可是。。。。”那为首的侍卫有些为难的看着刘成,不安的道:“陛下他。。。。。。” 刘成脸色一变,抬腿朝那侍卫踹去。低声沉喝道:“拜高踩低的狗东西,别以为他今日不是你们的大人了,就可以任意胡为。告诉你们,君无常xing,若有一日陛下想起了慕容冲,要重新起用他,你以为你这种态度还能在御前侍卫中混吗?” “是。。。是。。。。” 那被骂醒的侍卫忙招呼手下去准备,慕容冲的是靠什么凌驾于他们之上,这些他们早已心知肚明。 如今慕容冲失了圣宠,他们确实有上前踩一脚的打算。可刘成说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君无常xing,尤其是现在的文帝,一天一个花样,谁知道他前脚惩处慕容冲,后脚会不会又把他请回宫里心肝宝贝儿的疼。 …………………………… 慕容冲木着脸任他们折腾自己,而刘成趁这当口儿回去小心翼翼的问余怒未消的文帝道:“陛下,宋译和慕容冲二人,带枷游街之后。。。。。。” “砍了,砍了!!”文帝猛然回头瞪着身后的刘成道:“别以为他想以此救宋译朕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他不是要尽他的兄弟情分吗?朕成全他,朕让他和慕容冲同生共死,挑战君威的人都得死,全死!” 兀自疯癫的声音传到殿外,慕容冲和宋译都听得心寒。 刘成很干脆的一缩脖子退了出去,很无奈的看着宋译和慕容冲道:“陛下的态度已经如此了,接下来是生是死,全看你二人的造化。咱家向来瞧不起你,但慕容冲,这一刻咱家不得不说一句:慕容冲,你是真男人!” 头上缠满绷带的慕容冲依旧面无表情,而自觉连累了慕容冲的宋译也没有开玩笑的兴趣,若搁平时,他一定扬眉对眼前的一脸诚恳的刘成嘀咕句:慕容冲本来就是真男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戴枷游街 “苏卿,别问我现在是什么状况。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儿需要你帮忙去做。。。。。。。。” 身着重枷的宋译和慕容冲被押出宫门的时候,宋译朝小白杨一般伫立在宫门口的徐颖吩咐道:“拿着我给你的那枚玉佩去找乞还我想,在看到那枚玉佩后他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乞还师父已经派人来过了。”扮作苏卿的徐颖尽量隐去眼底的那抹心疼朝宋译微笑道:“他说让咱们放心。现在我想陪着你做一些事情,宋译,兄弟一场,别拒绝我。” “不!”既然乞还介入,知道自己不会死的宋译摇了摇头道:“你出身书香世家,向来受不了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你听我说,现在去找乞还师父,什么都不要做。我向你保证,我会活着。” 此言一出,苏卿无比幽怨的看了他两眼,正准备说什么,然而在看到押解侍卫不耐烦的眼神后,朝神情坚定的宋译点头道:“好,我去找乞还师父,等你回去。” 说完,大步消失在雪住云消的阳光下。 看着她的背影,宋译欣慰的笑了。这样一个红颜知己,她知道你哪些话是真心哪些话是假意,她永远支持着你内心最真实的那个决定。即使有些小不甘,却从不拆你的台。 只是这次,他失算了。 苏卿离开后,身着枷锁的宋译和慕容冲缓缓踢着积雪潜行。脚镣拖在雪地里,划出一道又一道蜿蜒的痕迹。 忍了很久,慕容冲终于忍不住了,说出他和文帝绝交后的第一句话:“断袖?” 此言一出,宋译一阵恶寒。若不是慕容冲因为救自己才落到这般田地,他早就出言反击了。过了好久才忍着不爽叹道:“世间诸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别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你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但老马总会有失蹄的时候。” “哦,不是就不是呗。”慕容冲似乎没有与他争辩的心情,继续很努力的走好脚下的路。 再大的怒气遇到棉花也只有消力的份儿,见慕容冲如此,宋译讷讷道:“事情很复杂,三言两语很难讲清楚。等咱俩脱离险境,我找机会就告诉你。” “我没打算活着,这样下去,不如死了的好。”慕容冲看着雪地里出来闲逛的少数路人,看着他们那探究的眼神,窘得恨不能刨岀雪窝钻进去的他恨恨的道:“戴枷游街,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丢人的事儿。。。。。。。。。” “那你可以回去啊,”宋译忍不住道:“我想着,以你和陛下的感情,此时你若回头,陛下肯定不会与你计较的。” 此言一出,旁边的侍卫皆一脸担忧的竖起耳朵,个别反应快的,已经酝酿着如何讨好慕容冲的台词儿了。 “我才不回去。”慕容冲冷声道:“你以后也别跟我提这话,我若早知道他竟然如此瞧不起我,这些年一定不会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了。我因为他对我好,这才费心巴力的讨好他,事事儿都为他着想。可最后是怎样一个下场?被怀疑不说,还被他轻贱。在他眼里,我的身份暴漏在阳光下,就是我的耻辱。我是娈童,他是国君,我就像耗子一样不能见光,一见光就如过街鼠一般人人喊打。。。。。。。。” “在外面,别什么话都说。”注意到旁边侍卫狐疑的眼神后,宋译小声提醒他。 “怕什么!”慕容冲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三倍,对着头顶好容易冒头儿的太阳大声道:“我不傻了,不再做别人的玩物,我要做自己。我不想被别人玩腻了拆得七零八落然后丢弃!要么像个男人一样活着,要么立刻死去。。。。。。。。” 在众侍卫嫌弃的眼神中,后劲儿不足的他声音越来越轻,而宋译不无欣慰的看着他。若他这想法一直不变下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二人被众侍卫押解着上了祥德大街,好在此时大雪刚停,人们还没生出出来闲逛的念头。 除了个别几个需要雪中会友的文士外,几乎不见什么人。 如此,也就无所谓丢不丢人了。 戴枷游街,被人当动物一样观看评论。老实说,不仅慕容冲无此爱好,宋译更没有。 正在想着乞还打算什么时候出手的宋译不知道,此时慕容冲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游完祥德城之前百姓越来越多,他就一头撞死在雪窝里。 就在这时,宋译张口了。 “其实,在进宫前我已经做好了被陛下当殿斩杀的准备,可没想到,后来你竟然这般舍身救我。慕容冲,如果不是你在身边,其实在刚才出宫门之前,我就能自我了断。因为你为我付出了如此多,我必须得带着你一起活着,为了这活,我决心求助自己最不想连累的人。却不料,他已经先一步决定救我。一切已经注定,再不想连累也连累了,所以,为了别人的付出,一定要好好儿活着。慕容冲,给我时间,我想着,游完祥德之前,咱们也许会得救。。。。。” 宋译这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和慕容冲两个人能听见。 慕容冲愕然抬头看着他,宋译缓缓的道:“。。。。。。。。所以,在有人来就咱们之前,不论经历什么,都一定不要被其打败。就算被百姓围观又如何,就算被丢臭鸡蛋又怎样。所有的屈辱只有活着才能洗刷,所以,一定要好好儿活着,直到有人来救我们。” 宋译重复着好好儿活着的话,不仅为了说服慕容冲,也为了说服自己。 越接近繁华街道,越接近人流最多的地方,被人围观的恐惧越来越大。戴枷示众,永远是使人身心俱疲的一种刑罚。 与此同时,被袁长找到的乞还经过一番思索,下定决定动用鲁渊等人。 也许因为这样,他们在宋国便再无立足之地,而青云也不得不大着肚子和他们一起奔波逃命,但这有什么办法呢!收了那么个招事儿的学生,能善终就阿弥陀佛了! 第二百三十章 共患难 袁长告诉了乞还宋译不肯独自逃命的原因,乞还少不得费心思,让鲁渊挑几个好手儿想办法接夏伯一家出城。 好在这会儿文帝头脑不清醒,城门并未戒严。 接到夏伯一家后,乞还有意让有身孕的青云一起出城。无奈青云死都不肯独自撤离,乞还只好答应她等扮作苏卿的徐颖回来后,她们两个女人一起离开。 可是,他记得自己明明派人去告诉徐颖,让徐颖把自己的话告诉宋译安了宋译的心后就立刻撤回府里。可是,为什么那丫头这时候了都没动静? 就在乞还担心徐颖出事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的祥德街道上,宋译一行兀自盯着寒夜带枷前行。 文帝大概是气糊涂了,只说带枷游街,却没有说黑夜可以休息。死脑筋的侍卫们少不得跟着他们受此酷刑,此时押解他们的那队侍卫,除了脖子上没带枷锁外,和宋译他们没什么区别。 终于,空寂无人的祥德夜色里,为首的那个侍卫忍不住了,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后骂道:“娘的,咱们这是受哪门子罪来着?吴群,带几个弟兄去弄几匹马过来,顺便弄几壶热酒驱驱寒。做侍卫做到咱们这种地步,确实够丢人的!” 在为首那侍卫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那个叫吴群的侍卫应了一声匆匆带着几个人跑远。就在他们回头跑到街拐角儿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也在雪地里行走。细细一看,这不就是白天那个在宫门口和宋译他们啰嗦个没完的小家伙了吗! 登时一脸警惕的道:“你还是回家吧,别指望截囚,城门已经封锁,就算你截囚跑了,在天亮前也出不了这祥德城。” “这位大哥玩笑了,”冻得直打哆嗦的苏卿苦笑对吴群道:“我一个人,如何能从几位大哥手里救到人?我只是想和我的兄弟共患难罢了,我们八拜之交,早就约好同甘共苦,如今他出事了,我自然不好善离。” 吴群闻言有些动容,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你也别远远的跟着了。我去弄马,你去打些烫了的酒回来。店家那里有酒葫芦,多掏些钱就行。加上你的那两个个朋友,打满十二三个酒葫芦就够了。” 说完,作势要掏银子。 苏卿见他掏银子动作扭捏,料得他不愿意破费,便笑道:“小事儿,哪里敢让这位大哥破费。酒钱自然是我出,我这就去打酒!” 说完,朝吴群笑了笑迈着几乎冻僵的脚步走远。 半个时辰后,两手各提着很多酒葫芦的徐颖喘着气儿追赶着前面的队伍。冬夜里,哈出的热气很快消失不见,如同众人未知的命运。 渐渐的,脚步停了下来。 如果,把这些酒里掺些蒙汗药的话,宋译他们是不是就不再受苦。不用带着沉沉的枷锁在这冬日的夜里活受罪。 只是,哪里有蒙汗药? 抬头望着并不清晰的夜景,无力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马蹄声传来。愕然回头,看到吴群一行人骑着马出现在夜色里,而他们身后,是几匹空马。 见他立在雪地里,吴群咧嘴一笑道:“小兄弟可真够速度的,看你身板如此小,把我们的就给我们吧,你跟着我们就行。” 苏卿留下两个酒葫芦后,的把手中剩下的全递给他,吴群接过去手往下一坠,叹道:“还挺沉。” 边说,边分别扔给后面骑马的侍卫一人一个透着暖意的酒葫芦。剩下的酒葫芦系在马鞍环儿上后,一夹马腹沉喝道:“小兄弟可跟紧喽,大冬天的若走失的话,明天兴许就成冰柱子了。” 说话间,一队马在夜色里跑远。苏卿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咬咬牙提着酒葫芦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上去。 ………………………….. 不远处的街道上,宋译和慕容冲埋头顶风拖着沉重的步伐前行,僵了的腿走的很慢。而押解他们的侍卫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气息不稳。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传来。为首的侍卫眼睛一亮笑道:“吴群那厮到底赶回来了。。。。。。。。” 话音未落,吴群一行已经骑到跟前,把酒葫芦接下后先给那为首的侍卫后笑道:“赵大哥,雪地里冷,大家先上马吧。且吃几口酒暖暖身子,这鬼差使确实不是人干的。” 一群人边说便很艰难的上了马背,然后悠悠遥遥的骑在上面打开酒葫芦,一时间,冬夜里到处都是氤氲的酒气。 酒香和酒葫芦里泛出的热气撩拨着宋译和慕容冲几乎已经麻木的神经,正暗自感慨时运不济的时候,后面传来雪被踩踏时的咯嘣声。 自以为与己无关的二人都没有回头,却听到那为首的侍卫沉喝道:“来着何人?说你呢,别再往前走了!” 如此动静,宋译和慕容冲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很像苏卿的身影立在那里,登时一颗心悬了起来,她还没走! 而就在这时,吴群也在向那为首的侍卫解释道:“是咱们下午在宫门口遇到的那个小少年,别看他人小,讲义气的狠。咱们走了这一路,他也没闲着,愣是以单薄之躯在雪窝儿里跟了一路。说什么与兄弟患难与共,绝不独自享乐。我见他大义,就让他跟了过来和顺便送他们落难的弟兄一口酒喝。赵大哥,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横竖此时没外人,咱们弟兄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出事儿怎么办。。。。”那为首的侍卫兀自迟疑,吴群笑叹道:“一个瘦弱不堪营养不良的小少年,那里会兴起什么大风浪。我在这里保证,他闹不出什么大乱子,还是让他过来吧,大冷天,可怜见的!” 那为首侍卫沉思良久,这才缓缓的道:“算了,就这样吧!” 话刚出口,吴群就朝着苏卿所在的方向大声道:“喂,小兄弟,赵大哥人好,肯让你近前尽这兄弟情分。你别杵在那里了,快过来,人多挡风也暖和点。” 苏卿闻言忙踉跄着跑向宋译们所在的地方,哆嗦着嘴唇像为首的侍卫和吴群等人道过谢后,满眼含泪的把手中的酒葫芦分别塞到宋译和慕容冲手里。 却不料,前手刚给宋译,后手就被宋译丢到地上。热酒从葫芦嘴儿里淌了出来,瞬间花了葫芦嘴儿下的雪。苏卿忙不管不顾的把酒葫芦连雪抓起来塞好葫芦嘴儿,宋译挣红了眼睛道:“我不是让你去找乞还师父吗,为什么不去!”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苏卿执拗的把温热的酒葫芦重新塞到他手里,哽咽着道:“说好了,同生共死患难与共,可你在宫门口的那番话,分明是想让我弃你们不顾。” 宋译登时愣在那里,神情复杂的看着冻得直打哆嗦的苏卿,想伸出手臂给她以温暖,锁枷在身的他却没能得逞,最后只得狠狠得咬开葫芦嘴儿,仰脖咕咚咕咚吞咽下一半的热酒。然后把剩下的酒递给不住发抖的苏卿道:“好,既然患难与共,就把剩下的酒喝完,别冻着。” 见他如此,苏卿欣慰的笑了笑,一言不发的接过酒葫芦吞了好几口,然后把剩下的酒重新给宋译道:“我不大会喝酒,刚才那些,足够了!” 感受着酒葫芦传来的温度,看着眼前心满意足的苏卿,宋译忍不住暗骂自己,宋译,你他娘的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不犯拧会死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求救 “不行了,扛不住了!” 子夜过后不久,城西地界,慕容冲朝埋头走路的宋译苦笑着嘀咕一声,然后倒头栽在雪窝里。 宋译旁边的苏卿几步过去扶起他,免得他被枷锁咯伤脖子。 就在这时,吴群等人也翻身下马,帮着苏卿把慕容冲扶起来。宋译的酒葫芦里还有一点冷酒,苏卿抖着手试图灌到慕容冲牙关紧咬的嘴里。无奈努力了几下,总没效果。吴群见状挤过去道:“我来!” 然后大手用力捏开慕容冲的嘴巴,苏卿眼明手快忙把葫芦嘴儿塞过去。 宋译在一旁有心无力,正着急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算算点儿,沿着祥德大街都走了大半夜了。尤其是冬天,寒风刀子一般刮着面颊,二人肩上又戴着那样重的枷锁,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见宋译倒下,苏卿立刻跟无助的孩子一般不住的揉搓他的手和脸,试图借此给他一点温暖。只是,她自己此时也是冷的不行,都是冷如冰棍的人,谁能给谁多少暖意呢! “赵大哥在,这样不行。”吴群突然回头对站在外围冷眼旁观的那个为首侍卫急道:“在这样下去,不到明天早上,他二人就会冻死在这街道上。陛下虽说游完街押到刑场砍头,但是死人怎么能砍头。我的意思,还是把他们送到客栈缓一缓,明日一早再赶路。” “这怎么行。”那为首侍卫冷声道:“陛下已经决意让他们死了,就算冻死,也是他们的命数。死人可是不耽误砍头的,吴群,你我关系不错,你别替他们求情。要知道,这次陛下可没说让他们休息啊。陛下是存心让他们死,你我何必跟陛下过不去。” “可是。。。。” “没有可是。”那为首的侍卫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宋译和慕容冲一眼,漠然道:“若再不能走,就用绳子捆巴捆巴拖在马后面,横竖有雪垫着,拖不死他们。他们得罪的是陛下,你同情他们,就是跟陛下过不去,你别犯浑。” “这。。。。。” ”这什么这,”那为首的侍卫把眼睛一瞪,怒道:“快去拿绳子,别耽误事儿,我不可想在这冻死人的雪天多走半刻钟了。赶紧办完事儿赶紧走人,眼看就要过年了,这遭的是什么罪啊!”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侍卫准备去拿绳子,为首的侍卫冷声道:“谁让你多事了,让吴群拿。他自己过不了心善这一关,以后就得死在这上面。” 吴群闻言,一脸为难的看了不住帮宋译搓手的苏卿一眼。最后硬着头皮起身,苏卿突然回头哽声道:“真的不可以通融吗?” “抱歉,处其位,谋其事。”吴群低着头起身,拿了绳子,木然的捆绑着慕容冲。 那为首的侍卫冷眼看着他,嘴角的笑容越发冷酷。 生活残酷,你不对别人狠,那别人就会对你狠。 苏卿看着气息微弱的宋译,突然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 眼神一凛,抢了一匹空马翻身疾驰而去。他几乎拼上了所有的力气,押解宋译们的侍卫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骑马离开。 骑了约莫一条街,辨认了下方向,准备朝乞还府骑去。 就在这时,夜色里又传来马蹄声,惶然回头,只见一个生的粗犷的大汉拍马过来,细细看来,竟是鲁渊。 无奈此时的鲁渊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苏卿就是昔日的徐颖,所以他尽力使自己的行动不那么急促,免得激起苏卿的敌意。 在距苏卿十步远的地方,朝苏卿拱手道:“我是乞还师父的人,我叫鲁渊。苏公子,乞还师父让你回府。至于宋公子他们,你放心交给我就行。天亮城门快开的时候,我会把他们救出来带出城门。” “不行!”苏卿哽声道:“宋译他们昏倒了,押解的侍卫说把他们捆在马后面拖着酒。地上都是雪,鲁渊,他们会冻死的。我求你,现在就他们脱离虎口吧,我知道早救一刻危险就多一分,但我不希望救到最后只是救个死人,我让他们活着。” “这。。。。”鲁渊有些为难,过了好久才道:“既如此,我回去问问四皇子吧。” ”等你问来,他们就死透了。”苏卿突然红了眼睛,小豹子一样嘶声吼道:“我相信,乞还师父也不希望他的徒弟就此死去。鲁渊,如果因为你的迂腐害的乞还师父的爱徒丧命,你敢保证乞还师父不会杀你吗。” “爱徒!”鲁渊小声嘀咕道:“迂腐,到底是谁迂腐,宋译那个榆木脑袋,明明不必去见狗皇帝,偏偏没头苍蝇一般往上撞,我看他才迂腐呢!” 但是,虽然心里不服,但他也知道,乞还绝对不希望宋译死,不然,已经决定淡出政坛的乞还不会重新启用他们。 想到这里,便朝苏卿拱拱手道:“既如此,我去就他们。只是救完后以防万一,我们就不去乞还师父府上回明情况了。我们会埋伏在南城,在天亮城门大开前趁机逃出去,咱们南城外面的杨树洼就好。” “我陪你们一起去。”苏卿的声音很是迫切,宋译出事了,他不想什么都不做。 “别,”鲁渊忙摆摆手道:“你这样的小身板儿,去的话只会碍事。我说你就安心等消息就行,你去了,大家只怕还得分心保护你。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的,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比你高一头。” 说完,趁苏卿发窘的档口儿拍马扬长而去。 虽然很不乐意,但鲁渊说的确实没错。朝朦胧的的夜空发出一声叹息后,苏卿拍马朝城北乞还府邸骑去。 ..................... 城西,吴群已经木着脸把昏迷过去的宋译和慕容冲绑到两匹马后面。 在为首侍卫欣慰的眼神中,表情痛苦的他和众侍卫一起翻身上马,对着夜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后,高扬马鞭抽了下去。 吃痛的马儿在夜色中没命的狂奔,失去知觉的宋译和慕容冲就那么被拖在后面,碍事的枷锁已经被取了下来,马队过后,地上被拖出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第二百三十二章 旧伤发作 一队骏马在夜色里快速的狂奔着,吴群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马后面麻袋一般的二人,不知为何,心突然难受的要命。 猛地勒紧缰绳,顺便喝令另一匹拖着人的马上侍卫停下,在那侍卫不解的眼神中,哆嗦着嘴再次回头,见宋译和慕容冲脸色灰败眼看没了人气儿,整个人突然从马背上坠了下去,跪在雪地里神情痛苦的抱着脑袋,把它埋到雪窝里。 就在这时,发现情况不对的众侍卫已经打马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吴群道:“你在想什么?” 吴群抬起头红着眼睛道:“在这样下去,他们会死的。不,也许此时他们已经死了。赵大哥,慕容大人平日里虽然不大喜欢和弟兄们说话,但他毕竟没有过多苛责过咱们,咱们落井下石,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你要对他厚道,陛下就不会对你厚道。”那为首侍卫冷眼看着他道:“在宫里的时候,陛下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吴群,他们已经惹毛了陛下,你不该对冒犯陛下的人起同情心。” “可我走不下去了!”吴群起身踉跄着扑到宋译们身边道:“我平日里做的,都是护卫陛下的职责。我没有杀过人,我一想到有个人快被自己的马拖死了,我就忍不住难受。赵大哥,我不是你,我做御前侍卫不到一年,我狠不下心。” 那为首侍卫闻言眼神凛了凛,突然拍马上前扬起马鞭对吴群的脑门狠抽了几鞭子。在吴群抱头躲闪的档口冷声道:“如果你不对他们下死手,那么我就会对你下死手。吴群,这个时候,你又该怎样选择?这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你同情心未免忒泛滥了。” 吴群伏在雪地里不住的打着哆嗦,就在为首侍卫不耐烦的时候,四面八方角落里突然出现很多黑衣人。 此时他们骑在马上,利用雪地消音的特征,缓慢的逼近着这支已经散了军心的行刑侍卫。 就在那为首侍卫耐心即将磨尽的时候,一支带毒的袖箭对着他的后心射了过去。他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然而身体却如同结了冰一般动弹不了分毫。 而他身边那些骑在马上的侍卫也好不了多少,纷纷中箭带着黑血倒在雪地里。 那为首的黑衣人先来蒙脸的面筋,露出一张粗狂的脸,是鲁渊。 微一挥手,鲁渊骑着马无声的逼向这队看似已经没有战斗力的行刑侍卫。骑近的时候,神色一凝,不管死没死,都上前对着脖颈补上一刀。 快到宋译身边的时候,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跪在雪地里不住的打哆嗦,不无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弯刀挥起砍下了他的头颅。 可怜吴群,上天不会因为他的一丝善念而让他独活。 翻身下马,在吴群死不瞑目的头颅前,鲁渊俯下身探探宋译的鼻息,然后神色一凛割断了缚手的绳子。 与此同时,那边已经救下慕容冲的黑衣人朝他打了个手势。二话不说把宋译一只几乎冻僵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他上马消失在夜风中。 眼下这种情况,马车是不能用的。不然车轮会给早起巡街的官兵发现不对劲儿,而所有的马匹也不能全朝一个方向跑,大家四散开来,天亮前聚到城南就好。 鲁渊带着宋译在夜色中疾驰,骑了不知多久,恍然看到了城南供大家歇脚的民房。 进去后,在灯下等候的李大嫂她们紧张的眼神中和声道:“你一夜没睡吗?我们已经救人回来了,你还是趁时间歇会儿吧。我估摸着,这次之后,会有好几天的颠簸。” “这是。。。。。”李大嫂起身上去,从他手里接过宋译。 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哽声道:“这是相府公子宋译,是我家的大恩人。”说完,忍不住哽咽起来,“怎么弄成这样了?” “兴衰之道自有定数,你不要难过,横竖人已经救回来了。”鲁渊轻声道:“孩子们都睡了?” “没。”李大嫂看了眼布帘挡着的礼物拭泪道:“这里乱,乞还师父派人把他们接去了,刚好腾出来的屋子可以救人。” 说着,和鲁渊一起把宋译扶到里间榻上道:“我去弄些热水。” “先弄些姜汤吧,待会儿慕容冲被大家救回来,刚好可以用姜汤驱寒气。我去外面挖些干净的雪,他们冻了一夜,必须得用血擦下身子,不然肯定会留病症。” 边说边走了出去,李大嫂看着他伟岸的背影,眼中的情意一闪而过。 这些日子,这个男人,是她和孩子们最坚实的依靠。 当鲁渊采了一大盆干净的雪后,慕容冲也被大家救了回来。宋译和慕容冲他们都被安置在里屋的床炕上,鲁渊吩咐手下帮他们褪下衣服,然后用雪不住的在他们身上和四肢揉搓。直到他们的皮肤上出现红痕后,这才吩咐手下在炕下面生火,盖好被子任他们在那里自己缓解。 突然看到慕容冲额头上的剑痕,想了想道:“把咱们治伤的药拿来,若不处理好,他脑门上的伤只怕会要了他小命。” 好一番整治,慕容冲额头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刚好李大嫂姜汤也熬成了,用汤匙喂了几口,却见宋译面颊潮红。忍不住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探,失声惊道:“他在发热!” 鲁渊几步走了过去,嘀咕道:“不对啊,慕容冲这样都没事儿,宋译怎么会发热。难道富贵公子身子骨向来就弱。” 边嘀咕边从李大嫂手里接过姜汤碗,抬起宋译沉重的脑袋准备灌下去。手却感觉到一阵湿黏,抽出来一看,全是血。 脸一沉把宋译身子翻了过去,之间宋译的后脑处有血水渗出,竟然是以前袁长把他打昏时的旧伤。 “靠!”鲁渊面色不善骂了一句,然后道:“看来得赶紧找家医馆救治,不然只怕撑不到明天。这不是添乱吗,富贵公子就是麻烦,咱们这时候就算是什么都不做还招祸,偏这位祖宗逼着咱们为他去砸医馆的门。” 第二百三十三章 渐入风口 虽如此说,鲁渊到底还是决定为了宋译出去一趟,毕竟宋译是乞还很看重的人。 眼下的情况,带他去找大夫根本不可能,为今之计,也只有把大夫揪过来为他看病,希望一切顺利别出什么乱子。 留下一大半手下保护李大嫂等人后,鲁渊带着三五个弟兄出了门。 城南他来过,记得前面街道拐角处有个医馆,里边的老大夫医术虽然并不高超,但是宋译的伤以前也有人有过这种状况,想必能治。最重要的一点,小药童此时已经回家过年了,此时医馆只有老郎中一个人住,只有他一个人,风险自然也降低很多。 走了一段路,好容易看见医馆。当即紧走几步上前砸门,砸了不知多久,老郎中揉着眼睛打开门道:“大半夜的,死人了啊!”说完,毫不客气的摆手道:“药童不在,我老头儿单独没法诊病,你还是去别家。。。。。。” ‘问’字未出口,突然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剑搁在他干枯衰朽的喉咙上,鲁渊寒着脸道:“药童的活儿我们会帮你做,我现在问老先生,一个人若后脑受了伤,如今旧伤裂开,又着了寒气该用什么药,该怎么治!您想清楚,需要什么您只管说,我们帮你找帮你安排,只是别出乱子,不然你这把老骨头就交代在今夜了。” 人越老越怕死,在鲁渊冷声逼问下,老郎中开动脑筋苦着脸,使出浑身解数一气儿说了好几味草药,末了,又让鲁渊门拿上他常用的银针,这种情况,少不得得跟着这些粗鲁的亡命之徒走一趟。 .................... 城南,李大嫂所在的那间民房里。 被喂下姜汤的慕容冲很难受的睁开眼,看着陈旧桌案上昏黄的煤油灯,一时间神情恍惚恍如隔世。小时候,家里没钱买蜡烛,也是用这样的廉价灯火,多少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了啊! 正感慨着,突然见身边还躺着一个人。登时申请警惕的准备起身,无奈在雪地里蒸腾了大半夜的身子虚的狠,刚起来就又虚脱一般倒了下去。炕上的动静惊动了外间准备饭食的李大嫂,擦擦手上的水冲了进去,见慕容冲醒了,忙上前道:“这位小哥儿,你身子刚有起色,就别动了。。。。。” “他。。。”慕容冲头看向面颊潮红呼吸急促的宋译道:“宋译他怎么了?另外,你是谁?怎么救的我们!” 见他如此急于知道此事,李大嫂也不瞒他,和他相互认识后,把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慕容冲听完,心中的震惊难以形容,没想到,安朝国都,天子脚下,竟然有南叶的人在此潜伏。 不过因听说大家伙儿可能会一起离开安国回到南叶,他被压抑多年的乡情在心底蔓延开来。久违的归属感使他觉得自己不该躺在这里任别人努力,就挣扎着起身道:“李大嫂,有哪里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你在这里躺好别动弹,养好身子就是帮大家大忙了。”李大嫂笑道:“这屋里可不缺劳力,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额头上有伤,还是好生养着吧。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帮我们照看下宋公子,他发热了,鲁渊出去帮他找大夫还没回来。你帮我看着他,让他在鲁渊回来前别出什么意外。我出去给大家做饭,明天一早,又是一场死里逃生的奔波。” 边说,边朝慕容冲笑笑,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慕容冲坐起身,靠着炕头儿的箱子帮宋译盖好被子。 约莫一刻钟过后,鲁渊几个人胁迫着那个老郎中回到这里。 帮宋译查看了一番伤势,老郎把随身携带的几味药材称了斤两分别包了起来,嘱咐他们拿出去先熬了喂宋译喝下。而自己则打开银针包,让鲁渊掀开被子,脱去宋译的里衣,在他身上关紧穴位处施起针来。 折腾了大约半个时辰,宋译额头上被逼出一阵又一阵热汗后,老郎中这才收了银针擦擦老汗起身道:“差不多了,你们按时熬药给他吃,过不了就会没事的。” 鲁渊见宋译面色确实较之前好看许多,便起身拿了几两银子塞给老郎中笑道:“劳先生费心,只是,这会子还不能放您走。您且先呆在这里,明日我们离开后,自然会有来收房的房主救你出去。” 说完,朝一旁的手下使个眼色,那手下会意。面无表情的上前,无视不断挣扎嘶骂的老郎中,找来绳子把他捆了起来。末了,又朝他嘴里塞了块儿破布,把他推到桌腿处弄个垫子让他坐下,又找了条绳子把他捆在桌腿上这才起身离开。 李大嫂端来熬好的药喂宋译吃,边对立在床前的鲁渊笑道:“饭做好了,你们好歹过去吃一点。明日还要想法子出城,吃不好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又不无惋惜的道:“今儿是年三十,按理说,该给你们做顿饺子,只是我一个人,眼下又是紧急逃亡,我没心思做那些东西。等大家安全离开后,我再找机会补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鲁渊粗狂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道:“你用过饭了吗?若没用,我帮你盛点。” “做饭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了。”李大嫂边往宋译嘴里喂药边回头笑道:“你快些去吃,天快亮了。” 听她如此说,鲁渊面色一凛匆匆走了出去,天亮了,必须得在城门开后第一时间混出南城。不然,等巡街军发现那些侍卫的尸体,再跑就来不及了。 .....................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鲁渊他们出去了一趟。很快,一辆马车停在民房外面。 掀帘子走了进去,招呼手下把宋译他们扶上马车。恐宋译他们在马车里再冻着,有特地弄了几床絮被。 宋译他们上车后,李大嫂也被鲁渊扶了上去,末了,白着脸对鲁渊道:“你们安心走自己的,留个人帮我赶车就行。我自己知道该怎么说,若实在应付不过去,你们再动手。” “你一个人。。。。。”鲁渊很不放心。 “别耽搁时间了,”李大嫂朝他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道:“我没事,平日里家长里短的事儿,我们女人最精通。和守城的人打交道,还是需要我们这些不很讲理的女人才行,你只管远远的守着,若有意外,你再过来救我们。” 第二百三十四章 虎口脱险 虽然很不放心,但是,没有更好办法的鲁渊只得忍下不放心由他们去了。 放下帘子的时候突然看着李大嫂不无认真的道:“如果他们敢动你,我就算拼死,也要杀尽守城的人为你报仇。” “不到最后关头,别轻易说死。”李大嫂和声笑道:“快去吧,别耽搁时间了。” 说完,朝鲁渊笑笑,从里面放下帘子。 扮作平民的鲁渊和众手下扮作出城百姓的模样四散开来,马车行驶在早晨的雪地里。 李大嫂坐好后对尚还清醒的慕容冲道:“小兄弟,你只管闭目躺好,遇到有人询问,你可以睁眼,只是不能露出任何情绪,别的事儿交给我应付。” 说完,看到慕容冲点头后,远远的在车帘处坐好。 马车到了南城,早起的守城士兵打着哈欠看着来来往往出城的人。 因为过年,亲戚之间来往都是有的。所以检查的也不很仔细,加上上头并没说要查哪个逃犯,所以查看的越发宽松了。 只是偶尔拦下马车或者路人盘问下做做样子,看这情况,若宋译他们运气够好,就此躲过了也未可知。 然而,老天偏不愿意让事情就此顺利的过去,刚巧不巧的,那守城士兵的实现正落到宋译们所在的这辆马车上。 拦下马车后,一个守城士兵心不在焉的踩着积雪走向马车。 远远跟着的鲁渊面色一变,手不由自主的握住藏在厚厚棉衣里的短剑上。就在这时,离他最近的一个手下上前按住他小声道:“不要冲动,先看看再说。” 然后,二人在雪地里不紧不慢的说着话朝城门口走去。 一只手掀开了李大嫂她们所坐的马车,车帘掀开,冷风灌了进去。 ”怎么这么多人?” 那士兵神情顿时有些警惕,不住的朝絮被里只露出个头的宋译和慕容冲打量。 就在这时,李大嫂抬起红肿的眼睛,对那个正不打量的士兵凄然道:“这位军爷,小妇人命薄,带着两个儿子进城看他父亲。谁知竟然着了风寒,本来想着在城里请医问药也就好了,谁知庸医误人,竟然将我小儿拖成痨症。大儿子似乎也有感染的症状,我丈夫干活儿的地儿不肯再留我们,便让我们出城回老家再想办法。。。。” “你说什么?痨症!”那士兵惊得后退一步,就在这时,一直昏睡着的宋译突然撕心裂肺的咳嗽着起身,有气无力的看着李大嫂道:‘娘,我渴。。。。。” 李大嫂眼睛一红,忙从旁边的勾环上拿下装着热水的葫芦,忍着悲伤哽声道:“别急,娘亲喂你。” 边说,边把盛水的葫芦送到宋译嘴边,宋译把嘴刚对上,突然又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而李大嫂面上的泪水如断裂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而此时,那个士兵早已心悸不已放下帘子白着脸离开,感觉到光纤暗下来后,宋译突然停住了咳嗽的动作,不无冷然的看了下晃动的车帘,眼神显得异常凝重。 朝李大嫂和微微起身的慕容冲打一个放心的眼神,马车缓缓的走到城楼下。宋译突然又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声跟一声,让那些在外面听到的人都替他难受。 好容易出了城门,宋译的咳嗽依旧没有停住。慕容冲忍不住拍了拍他道:“已经没事了,你别这么认真。” “扯,”咳得面皮发胀的宋译喘息着看着他道:“我这是真咳嗽,咳咳,李大嫂,烦劳再给我倒些水。” 李大嫂闻言,忙从包袱里摸出一个瓷杯擦干净,然后倒了杯温水给他,宋译咕咚咕咚喝个底朝天后,这才不无虚弱的躺了下去。 “你什么时候醒的?”躺在他旁边的慕容冲忍不住问道:“我想着,你不可能一醒就帮着大家演戏,你醒了多久了?” 许是嗓子眼儿不舒服的缘故,宋译又咳嗽了两声这才很难受喘气道:“其实老早就有知觉了,只是身上重的厉害,睁不开眼罢了咳咳。。。。。。。”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快别说话了!”李大嫂特意找了一个发烫的装水葫芦塞给他,不无担忧的道,“说话进了寒气,又得咳嗽。这天若一味咳嗽下去,得了炎症就不好了。” “不妨事的,”把发烫的葫芦底搁在胸前,宋译喘了几口气后这才忍者不适对一脸担忧的李大嫂笑道:“昔日一别,我还说不两日再去看看,没想到竟然诸事缠身去不得。后来听武安侯程老将军说已经把你们安置在外城,程老将军办事向来稳妥可靠,我便也丢下不提了。李大嫂这些日子可好?果儿和晨儿呢?” “劳恩人记挂,”李大嫂帮他们掖了掖被子后笑道:“他们这会儿都在乞还师父那里,安全着呢。咱们一行人赶着马车到杨树洼等他们就好,只是。。。。”说到这里,李大嫂一脸不安的道:“只是,程姑娘无缘无故不见了影儿,我已经把这事儿托人告诉乞还师父了,乞还师父说他知道程姑娘的所在,让我放心就是。我想着恩人一定急于知道程姑娘的消息,我所知道的在,只有这些了。” “李大嫂不必太客气,叫我宋译就好。”宋译微笑道:“我见过她了,年轻人做事儿瞻前不顾后,竟然累的李大嫂为我们忧心。。。。。。” “什么程姑娘?”就在这时,慕容冲睁眼奇怪道:“你们说的话,我怎么有些糊涂。” 感于慕容冲为自己所做的付出,宋译想了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慕容冲闻言一个劲儿的咂舌道:“宋译,我一直以为你资本极少,这才卯足了劲儿的帮你。未曾想,你背后的帮手不止一个,如此,倒是我犯傻了。” 宋译索然叹道:“这些都不是我的,所以也没什么可炫耀的。我出了事儿,大家肯豁出一切来帮我,是我宋译运气好,祖坟上冒青烟儿。慕容冲,如果不是你们大家在旁边豁出xing命帮我,我这会儿只怕投胎不知多少回了。这恩情,我宋译铭记于心,来日定思回报。” “那我先等着。”慕容冲笑笑,就在这时,又一阵风从车帘处吹了进来,宋译不当心着了凉,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相背而驰 鲁渊他们已经提前在城外安排了马匹,一出城就追上宋译们所在的马车询问情况。 李大嫂好言好语宽慰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讷讷的住了马任由马车驶远。 一直不敢睡的太沉的宋译留神看两人神色,一个言语中满是担忧挂念,另一个羞怯中又带着几丝挣扎。当下把二人之间的不寻常记在心里,思量着该找个机会撮合他俩。 李大嫂中年丧夫,膝下带着两个正长身体的孩子确实劳心。倘若有了鲁渊这个依靠,后半辈子就轻松许多了。而鲁渊,看起来对李大嫂似乎颇有情,估摸着,娶得意中人,一定会好好待她们的。 李大嫂见他和慕容冲二人都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脸道:“你们不睡了吗?伤的那么重,若不养好身子,只怕会误事。别仗着年纪轻就不把这些伤病放在眼里,等年纪大了,老了,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我们这就睡。”宋译不想她太过尴尬,便用被子蒙住头作势打起呼噜,看出其中玄机的慕容冲自然也有样学样蒙头而眠。只是,死里逃生的二人皆有心事,哪里说睡就能睡着。 尤其是在这朝不保夕的逃亡路上,哪里会没心没肺的闭眼把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 慕容冲很没出息的一直挂念着深宫中的文帝,毕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那些感情,那些挂怀,岂能说忘就忘。尤其是在想到今岁祥德疫情起,自己无意中感染瘟疫的时候,文帝毫不忌讳凑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事情,忍不住感慨不已。 一时间,很不嫩插翅飞回去。可又想到前天文帝把话说的那样狠绝,‘娈童’二字如同长着狰狞恶魔的脸一般横在自己回头的路上,只怕,再也回不去了。 即使回去,也再不会找到昔日的感觉了。 宋译所愁,却是因为自己最终什么都没改变。 梗着脖子进宫见文帝,就是想让文帝把丧子的火气发到自己身上。如果文帝对自己发狠能减缓丧子之痛,自己也算是代死了的杨文轩尽孝了。只是,稀里糊涂的,慕容冲横在里面,事情陡然变得偏离本意。 文帝到底被气坏了,在他决定杀了慕容冲的那一刻,被气坏的他身上彻底打上了‘孤家寡人’的烙印,此一生,这烙印只怕再难消除。 世事难料,岂是人力说左右就能左右得了的! 感慨的同时,突然又想起大家约好在杨树洼等乞还他们。想到杨树洼是大家发现杨云轩尸骨的所在,一颗心又忍不住揪了起来。 几个月前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死了。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离开太子府去从军,也许,杨云轩就不会轻易出事。至少,自己会立刻快马加鞭追上他,哪怕是和他大打一架,也不会纵容他出城遭难。 胡思乱想着,刚担心完乞还他们能不能顺利出城,就又想着自己此次离京不知何时能再回来。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每逢清明,谁给亡父宋年扫墓。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自己不孝顺,如今去了,自己也没尽宋家独苗儿的本分。。。。 马车颠簸下,整个人思绪一阵飘一阵的,想想这个想想那个,都没有放得下的地方。 前边官道处有个岔路,沿着岔路往下,就是杨树洼的所在。 宋译只顾想着这些事儿,却不知他们马车刚上岔路。官道尽头,就出现了援南军的动向。 此时,军中将士皆腰缠白布面色哀戚。而中军的马车上,赫然一口漆黑大棺材陈在那里。马车旁边,是形容憔悴的程梵。 因为天寒,左安康见程梵身子不自觉的小幅度发抖,便解下腰间的烈酒递了过去,程梵接过,一言不发喝个底朝天。 左安康拿回空葫芦,拍了拍程梵的肩膀,快马到严密巡视大军情况的孙进旁边叹道:“我听人说今岁不太平,本来只是听听,可如今。。。。”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太子早去,储位空虚,陛下寒心懒理政务。如今京城内,南叶使臣尚未进殿完成向我安朝称臣事宜,若陛下依旧如此下去,这事儿只怕就黄了。若南叶使臣再有几分歪心思,一定把我朝京中现状传到南叶国君耳中,这会子,只怕南叶国君又磨刀霍霍只等乱起了。” “京里的准信儿,南叶使臣歪心思已经动起来了。”孙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老丞相去后,新丞相是个只知揽权鼠目寸光的老狐狸,陛下心累懒得理政务,新丞相赵传却一个劲儿的在朝中竖党打击异己。我估摸着,在这么闹腾下去,不出两年,不,应该是不出一年,非但南叶要兴兵犯我中原,只怕北羌突厥他们也不会放过这难得侵占中原大地的机会。” 左安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萧索叹道:”若真如此,程帅带病打下的这场胜仗有何意义?” “对于眼下的局势来说,可以说意义颇少。”孙进苦笑着叹道:“若真论意义,那只能说程帅此生死于征途无憾。可是,死了的人一切已经结束,可咱们这些活着的人,生活却还要继续。这个时候,明眼人只怕皆已看出了乱世之兆,只背国自保还是陪着君主坚持到最后一刻,大家暗地里只怕已经做了行动了。” 左安康闻言突然歪过头看着孙进问道:“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是留在京城做着明知不可为而偏为的力挽狂澜之事,还是安排好身后事宜,只等乱起干脆利落的逃命?” 孙进没有立刻回答左安康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左安康对着寒天长出一口热气苦笑道:“自打我娶郡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与大安朝江山挂了勾。社稷兴,我兴,社稷毁,我毁。” “好气魄。”孙进闻言忍不住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我并肩作战多年,这次生命中最大的战斗只怕自然不能缺谁,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陪你。另外,不管谁先死,另一个也要将努力尽到最后,勿轻言妥协放弃。” “我没认错你。”左安康眼中满是欣慰,顿了顿,突然又道:“宋译那小子入京后也不知情况如何,我对他这人很有好感,如果今后的日子,能有他在旁边和咱们一起并肩作战,我便无憾了。”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孙进眼睛一亮道:“那小子身上带着灵气,有他在,我不觉得事情没有转机。” 大风天里,相谈甚欢的二人并不知道,他们都很看好的宋译,因为在安国境内活无可活,已经打算逃离安国去敌国南叶避难了。 至于是非对错,且看后事发展,且由后人评说。 第二百三十六章 察觉异样 山,依旧是几日前来时候的山,水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进入杨树洼,宋译就撑着身子掀开车帘一角神情复杂的看着外面那些不断后退的景色。杨云轩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如今自己因为避难又重新来到这里,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宋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帘子还是放下来吧!”已经裹着被子坐起来的慕容冲对一直看外面的宋译叹道:“太子已经去了,你就算把这山看个洞,把这水看干,死了的人依旧死了,回不来就是回不来,你何苦糟践自己的身子!才刚咳嗽轻些,再冲一会儿冷风,只怕好容易轻下来的咳嗽会变本加厉。” “是啊,”这时候一直坐在那里不吭声的李大嫂也出言道:“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颖儿考虑下。和我们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丫头可没少念叨你。一听说京城出了什么事儿,立马就为你悬起心来,唯恐你被殃及。你如今若再出什么事儿,只怕她会难过死。” 被二人如此来回劝说,宋译只得放下帘子叹息道:“我只是觉得,这两天经历的一切就像一场梦。说来真是惭愧,堂堂七尺男儿,对过去竟然如此放不下。已经发生的事儿不愿意接受,对尚未发生的事儿又心存畏惧。如此没有出息,过去的日子似乎虚活了一样。没有进一步,没有退一步,只是在原地转圈圈。” “那你想怎样走?”慕容冲有气无力的道:“你才多大?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打算往哪儿走?能在京城立足挽住部分狂澜已经很不错了,何必苛责自己。宋译,以前不不知道你,所以不做评论。但今岁打认识你起,以你的年纪,你做的不错,很不错。有些事情虽然都冠上了太子的名号儿,但我知道,背后付出的那个人其实一直都是你。太子待你不薄,可你也并没有对不住太子,所以不必因为他的死再过多自责。” 宋译闻言苦笑了下,待要说什么,却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 鲁渊他们在打算救宋译之前早已经安排好一切,马车顺顺利利的在一个吴姓人家门口停下,马车刚停,在门口玩耍的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孩童一溜烟儿跑了进去。在宋译们被扶下马车的时候,刚好看到那孩子扯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朝这里走来。 鲁渊先翻身下马上前道:“我姓鲁,我们原先定好了的,要在这里歇息两日。” “哦。。。”那老头儿扯着脖子嘶声道:“来客尽管进去吧,我这老宅啊,最大的好处就是地儿大,你们这群人虽多,但吓不住我老头儿。别说你们,就算再来七八十个,我这宅子也撑得下。” 鲁渊闻言点点头,然后吩咐手下扶着宋译他们先进去。自己落到后面,和李大嫂有一声没一声的问着话。 乡野百姓大都民风淳朴,他们刚歇下没多久,吴家老妇已经和自己的儿媳把准备好的饭食端了去。 菜式都是寻常农家小菜,但也有荤有素,大家各凭喜好就行。 因为早先用过饭,加上有心事,所以宋译吃的很少。见他兴趣缺缺,吴老汉便让自己的儿子扶他去住处歇息。扯着嗓子喊了好久,没见儿子上前,便用拐杖敲着冰冻的地面问吴老妇道:“松儿呢?” “不是去帮陈家下葬了吗??”那儿媳赶在婆婆前面张口道:”陈家阿婆和他儿子今天下葬,他一早就被别人请去帮忙了。爹爹可是找他有急事?如果有,我这就去叫他回来。” “哦。。。。。”吴老汉盯着空地儿呆了一下,这才摇着花白的脑袋制止自己准备解围裙的儿媳道:“既然是帮陈家阿婆的忙,那便罢了。可怜见的,一夜之间母子俱亡,想那陈家老汉在时何等好人,却不料,天不佑善人,竟然在他死后给他老陈家断了子顺便绝了孙。唉,罢了罢了!你帮忙把这位小公子扶到房里歇息,人家给了钱的,务必要照顾好。” 此言一出,鲁渊夹菜的手顿了顿,眼中不自然的神色转瞬即逝。宋译本来还没在意,却在无意中看到鲁渊的神色后,忍不住多想了下。 陈家阿婆?和她儿子!突然,这个名字与前两天在此地见到的陈大壮母子贴在一起,一瞬间,无数个年头涌在心底,宋译本来显得死寂的心立刻活泛起来。 但毕竟是自己的猜想,所以暂时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不漏痕迹的被那吴家儿媳扶到一个房里,房间很小,床头搁置着一口掉了漆的红箱子。那吴家儿媳扶着他坐好,宋译自己脱掉鞋子后躺在炕上,在吴家儿媳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问道:“我刚才听说陈家阿婆和她儿子今日下葬,陈家阿婆的儿子可是叫’陈大壮’?” 吴家儿媳闻言眼中的警惕一闪而过,过了好久才道:“陈家阿婆的儿子确实是叫陈大壮,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面之缘。”宋译眼神坦荡,语气关心的道:“好端端的,又没有瘟疫,为何母子全死了?我记得陈家阿婆,挺慈善的一个老太太。” “谁说不是呢!”吴家儿媳城府不深,见他如此,只当是陈大壮的朋友,登时红了眼圈叹息道:“陈家出事后,左邻右舍都是那么说,母子俩平日里本分做人,未曾想竟然一夜之间葬身火海。大家觉得蹊跷,也曾找里长细细查看过,但总没结果。” “一夜之间葬身火海?”宋译知觉告诉他这事儿不正常,便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概是前天晚上,怎么?你要去祭拜下!”吴家儿媳一脸疑惑的道:“不是我说你,你这身子不能在风地里久待,还是别去的好。我们这里的人,凡事大都讲究个心意。” “多谢提醒,我不去了。”宋译朝吴家儿媳苦笑了下,然后缓缓躺了下去,吴家儿媳也不啰嗦,走到门口放下暖帘走了出去,留下宋译一个人在那里推敲。 前天晚上? 宋译记得自己是在前天到这里找的陈大壮,也就是说,自己走后当天晚上,陈家母子便遭了难,试问世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儿? 而仔细回想那日陈家阿婆,不知为何,越想越觉得可疑。但究竟可疑在哪里,却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宋译的手无一摸到那日陈家阿婆递给自己的那枚龙跃九天玉佩,忍者酸软的胳膊从身上取下来,看着那柔和清灵的水蓝色,越看越觉得这事儿是一个大骗局。 怎么会那么巧?自己明明死也不肯相信的当口儿,突然一枚玉佩被扯了出来,一切看似顺理成章,让人不得不相信。可是难道玉佩的出现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如果把它理解为一个遮天盖地的骗局,是不是更说的过去! 陈家阿婆?易水? 太子的尸体。。。。 玉佩。。。。。 一切场景交错复杂,宋译忍者头疼理了半天,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又浮现起乞还的身影。 而那次和乞还的交谈也突兀的浮现出来。 “你不难过吗?从今以后,你的父皇,你的弟弟,他们永远都是安朝皇帝的臣子。新皇登基,也需要安朝皇帝的册封,事事不能自主,稍有动静便会引起口诛笔伐的怀疑,你拥有着那个皇朝的血统,你真的不难过,不在意吗?” “我已经放下了。” 这是乞还的回答,可不知为何,此时的宋译只觉得那回答显得无比疲惫苍白。世间诸事,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可是,一切都是乞还安排的吗?宋译死命的摇摇发昏的脑袋,他不愿意相信,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翻来覆去的想,最后把自己想的昏睡过去。 梦里无边无际全是黑暗,死了的,活着的人没有一个入梦。让人不忍促解的谜团横陈在那里,却无人帮你来解。 宋译昏昏沉沉的睡着,炕的温度足以使他睡的安稳。 傍晚的时候,被额头上冷湿的帕子弄醒。睁开朦胧的睡眼,灯影四晃间,正对上许颖那精致的容颜。 “你。。。。。。”宋译看着真实的徐颖,张开嘴巴,却觉得干的厉害。 徐颖见状忙去桌子旁给他倒了杯热茶,边扶着头重难抬的他起身,很吃力的把枕头挨着箱子竖起来,让他靠着枕头吃茶。见他连吃了好几杯,勉强能坐好后,这才挨着榻坐下道:“师娘听说你已经知道苏卿是我,便帮我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昨天一直在担心你,刚到这里就来看你,竟然让我发现你烧的跟火炭似的。宋译,你难道真的不肯为我顾惜身子吗!” “我一直很小心,”宋译低下头小声道:“谁知道还是病了。。。。。。”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睡着前所忧心的事儿,便打起精神问许颖道:“乞还师父来了吗?我想见他。” 第二百三十七章 石烈反 “我屡次说你脑袋被驴踢了你不信,你现在看看你造的什么孽!” 乞还进去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骂人,这些年的尘世生活,让他越发没有了昔日和尚的气度。 “陈家阿婆和他儿子死了,就在前天晚上,一场大火把他们和他们那个家全都送上了西天。”靠在竖枕上的宋译神情清冷的看着乞还凝声道:“我认为其中有猫腻,我觉得太子之死并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简单。也许,他没有死,也许,他是被别人害死,而不是自己了解xing命。” 说完,凝神注意着乞还的面部表情,他怀疑乞还知道一切。 可惜,他失望了,乞还神色很平静。如果非要寻找不正常的话,乞还的平静显得最不正常。若搁旁人,即使不认识陈家阿婆,也会表现出震惊或者疑惑,可是,乞还面上的表情很平静,平静的让人以为他知道这一切。 “对于这件事儿,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宋译的声音有些冷。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起了怀疑之心的时候,被怀疑者任何表情都会被他与所怀疑之事联系到一起。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乞还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径自走到简陋粗糙的木头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道:“是‘真可惜’还是‘真可怜’?宋译,生死由命,强求不得。你别再执着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了。” “我若不执着,只怕有些真相就会被掩埋了。”宋译冷然道。 “什么真相?” “你说是什么真相!”宋译抬眼看着乞还,一字一句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太子出事前找过你。” 乞还面色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悠然自得的道:“何以见得?” “因为他只能去找你。”宋译平静的看着他道:“偌大京城,你我是他唯一可以不顾及身份诉委屈的人,我不在,他只能找你。” “你太高看咱俩了,”乞还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后道:“他是太子,他想找谁就去找谁,你敢保证,这京城他只信任你我二人吗!别忘了,他还有父母,还有朋友,你我并不仅仅是他最信任的人。”说到这里,乞还不能宋译接嘴,又道:“另外我告诉你,老子这次为了你把平静生活都放弃了,我的妻子大着肚子和我一起提心吊胆的逃命,这一切可都是因你而起。我为了你,不得不回去接受南叶四皇子的身份,不得不面对被我弄得心寒的弟弟和已经不再信任我的父皇,宋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不可以再怀疑我,否则你就是不是人。” “太子真的没有去找你?”乞还的话使宋译极为痛苦,乞还为他所做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是太子的事儿真的要因此含混过去吗?如果太子还在人世,或者太子是被人谋害,让此事不了了之是不是对太子的不负责。 “你为何会想到我头上!”乞还做出了比宋译痛苦百倍的表情道:“太子也是我的学生,对付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要知道,我一直都希望你们俩能长大变得有出息,我想让我的学生称霸一方名留青史,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宋译,换个话题,别再纠结此事了,不然我会因为你的不信任而寒心。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不该怀疑我。” 乞还的声音显得很悲怆,他为宋译付出如此多,可宋译呢,才睁眼就让人把他叫过来质问。这强烈反差使他难过的不成样子,见宋译闷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待要说几句话转移话题,可又觉得心累的狠,于是愤愤的把被子搁在桌子上摔门走了出去。 出了房间,回到房里,带进去的寒风惊了拥炉等他回来的青云一下。但青云也是个不喜欢因为小事对夫君撒娇使赖的人,当即起身把他往炭盆旁边拉边不放心的问:“你脸色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乞还任由她拉着自己,做到炭盆旁缓了好久方喃喃的问:“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不横插一腿,事情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历史长河缓缓流淌,我感觉我就像是那个改变河流方向的人,如果我不出手,也许就不会有这些动乱了。” “你后悔了?”青云问。 “是,我后悔了。”乞还把她揽在怀里,青云顺从的偎依在他厚实的胸膛前,听着他内心深处的矛盾与复杂。“我后悔了,南叶向安国称臣,那是南叶国上下的命,谁让父皇不自量力一味想侵犯安国。如果他不率先挑动战火,哪里会有宣和兵败之耻,没有宣和兵败之耻,何来一国之君向他人俯首称臣之辱,辱自己也就罢了,偏累得子孙后代都要受被人册封即位的尴尬。。。。。青云,我是南叶皇子,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那个身份,可是国耻降至,我无法置身事外。可是,我的插手却害得天下即将动乱,害得两个得意门生陷入人生低谷。青云,你想来沉稳睿智,你告诉我,我做错了吗?” 炭盆里炭火红如血,青云盯着砍了好久,这才反手抚上他的胸膛道:“既然已经做了,回头无路,何必纠结。还是好好儿睡一觉吧,想想明天该怎么活才是正经。” .......................... “宋译,你究竟在想什么。”乞还离开后,远远等候的许颖走了进去,见宋译脸色苍白却依旧执拗的盯着一个角落沉思不已,终于忍不住上前道:“你这个样子,我看着心里难受。你有什么心事有什么话都说出来,我会不惜一切帮你。别一个人闷着,这样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令担心你的人越发担心。” 宋译被她说的回过神,见她满眼担忧,心生自责的看着她道:“我在想,什么时候娶你过门儿让你做我的妻子。徐颖,人生苦短,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想再等了。” 许颖知道他是在宽自己的心,顿了顿叹道:“你不想说,也便罢了,别扯一些有的没的。如今的你,哪里有心思成婚。你放心,我等得起。天色晚了,我不好久待,这就回房,我待会儿会叫袁长过来照顾你。宋译,养好身子,积累属于自己的势力,这才能扭转乾坤把握一切,不要一个人对着空房子嗟叹发呆了,没用。如果你想改变什么,你想查探什么,不要坐在这里空想,要养好身子把一切付诸行动才是正经。” 说完,把弄好的炭盆搁在离宋译不远不近的地方,免得炭气使他身子越发不好。 宋译不认识一般看着她忙完走出去,一个女子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莫非在扮苏卿的时候不自觉沾染了男儿的野心与豪情? 不得不承认,苏卿说的是对的。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生病出意外,宋译自己也觉得这些日子活的太不男儿了。男子汉大丈夫,生来是保护人为别人担忧谋划的,可如今,自己被别人照顾被别人担忧相救,想想可真是惭愧。 正胡思乱想间,乞还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他醒着,便上前道:“苏卿就是许颖,你我多次同生共死,亏你还好意思瞒我。对了,我们来的时候,见程梵他们了,就在城门口。” “你们有没有说话?”宋译问。 “没有,大家伙儿都乔装起来,不仔细看谁也认不出来。”袁长笑道:“我见程梵,这些天瘦的越发不成样子。咱们三个人是同生共死的弟兄,如今你我弃他而去,是不是太可恨了些!” “那咱们该怎么办呢!”宋译不无疲惫的道:“让他跟着咱们一起亡命他国?让他一个名将之子和咱们这些逃犯在一起混日子?袁长,你我都是亲人俱亡的孤儿,你我可以随心胡来,可程梵不能。他有母亲和妹妹要照顾,有武安侯之爵位要袭,不管咱们过去多么要好,在咱们决定逃离安国的那一刻起,咱们与他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袁长闻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不知不觉,以前的人,竟然就这么散了。 只是人生本聚散无常,常言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聚是缘来,散是分尽,强求不得。 ...................... 杨树洼虽好,却不好久呆。 翌日一大早,得知宋译身体勉强可以赶路的时候,一行人化装成寻常商队出发。让人奇怪的是,从昨天到现在,京城没有传出任何与他们有关的消息,也没见有追兵沿路追击。似乎他们这群人的逃亡无关大局,他们的去留对文帝来说无关紧要。这些,宋译不觉得什么,慕容冲心里却不是滋味儿。 曾不止一次的暗自嗟叹,难道自己于文帝,真的只是一个玩物的存在吗? 在他手里的时候,揉玩宠爱一番,不在了,自然会有别的事儿使他宽心。可有可无,无关紧要,可悲,可叹! 他们这群逃亡之徒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的当天,镇北大将军石烈,太子妃之父率兵逃出安国,一路向北,反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拿江山陪葬 宋译和慕容冲安静的歪躺在宽敞的马车里养伤,徐颖,夏晨二人一马车,李大嫂和两个孩子又是一辆马车。 夏伯担心一个商队马车太多会引起路人主意,坚持骑马赶路。 乞还和鲁渊二人骑在马上,临出发时候,乞还已经派人快马接近京城探听情况。如今已经知道石烈造反一事,石烈逃往北边,想必是要勾结北羌举事。如此明显的动乱,使急于揽权的赵传从笼络人心的大任务中抬起头,急匆匆的带着几个同僚跪在宫门外求文帝料理政务。 没想到等了大半天,御前总管太监刘成神情颓丧的走过去,有气无力的来句‘陛下龙体抱恙,诸位请回吧’就要打发走他们,这下赵传不干了,揪着刘成大声斥骂他是不是在文帝跟前进献谗言来着。 一个平日里只知揽权的权相,如今急的跟个忧国忧民的治世能臣一般,着实使刘成恶心了一下子,当即忍不住出言损了他几句,却没想到,这一损,竟然害自己没了命。 老迈的他被同样老迈的赵传推倒,头刚好不好的可在石阶上,头破血流两眼翻白间很快就没了气息。 “御前总管太监死了,想必文帝又添了一件头疼事儿。”乞还对着凛冽北风感慨道:“要说安国去岁真是乱的厉害,仅一年时间竟然出了这许多的事儿。安国乃中原大国,如今国体动荡,只怕乱世将至。乱世一到,北羌会凑热闹,突厥自然也不会消停。而父皇,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反攻的机会。鲁渊,我现在才明天,乱世将至,天下每一块土地都在动荡,咱们再想置身事外只怕难了。” “那就回去吧!”鲁渊眼睛一亮,对着乞还咧嘴笑道:“我想着殿下离国这么多年,陛下和太子一定想念的很。过去的那些不快,只怕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殿下只要回去,在此用人之际,陛下只怕还会重用殿下。” “重用我?”乞还不无嘲讽的笑道:“重用我作什么呢?让我率兵和他们一起攻打我避难十数载的土地?帮他们完成称霸天下的雄心?鲁渊,我已经没有争名夺利的心思了,此次若不是为了救宋译,我只怕会一直安于现状下去。所以,就算回到南叶,我依旧不会做什么。我只安静的和我的女人过日子,你们若想趁乱世干一番事业的话,那就另寻主子吧。” “这。。。。。”鲁渊一惊,他没想到,乞还现在还依旧心如死灰。这让他有种所有的指望都落空的焦虑,一时着急口不择言道:“殿下既然不想理事,那为何还要我等绑了安国太子,做出安国太子已死的假状,殿下难道看不出来,安国太子薨一事,正是乱世的起源吗?” 他说话声音有些大,刚好被风送到身后几米开外的袁长耳中,袁长闻言吃了一惊。紧紧的攥紧马缰绳,眼睛看向宋译所在的马车,他在犹豫是否要把此事告诉宋译。 若宋译知道太子可能没死,势必要向乞还要人。乞还若把太子给他,以他的xing子,一定会把太子完好无损的送回祥德都城,稳了文帝,顺便安了天下。 可若如此,就真的能避免文帝对宋译的猜疑了吗? 袁长和宋译呆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深知宋译被文帝不遗余力的猜忌着,万一文帝驾崩前想帮太子肃清潜在敌人,赐宋译三尺白领或者长剑毒酒的话,宋译当如何? 眼睁睁的看着宋译出事,自己又当如何?说到底,他和宋译程梵三人是生死兄弟,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译去死。 可是,如果不告诉宋译此事,那宋译势必会因为太子薨一事难过自责。而安国也许会因此步入衰世,本来勉强算是安稳的天下会步入乱世,究竟该怎么抉择,该怎么做? 倍觉头疼的袁长此时无比方案刚才刮过自己耳畔的那阵风,倘若什么都没听到,那就没有眼下的两难抉择了。 说起来,他只是洛城一个寒门小户的孩子,没有多大的爱国概念,他只想安安稳稳不提心吊胆过日子。 在袁长为是否告诉宋译太子还活着一事儿纠结的时候,宋译正和慕容冲说着话。 “你要回你的国家了,慕容冲,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慕容冲愣了下,随机苦笑着低下头道:“回家找到父母,好好儿过日子吧。这些年的生活像是一场梦,如今梦醒,我这只离乡的鸟自然要归巢。。。。”说到这里,慕容冲抬头看着宋译问道:“你呢?你打算怎么办!到了南叶,一个不属于你的国家,你是安安分分躲在那里,还是趁着乱世生事?” “慕容冲,你知道的,”宋译一脸凝重的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安国人,我不可能趁乱反了自己的国家。最重要的是,坐皇位的是太子的父亲,太子生前于我有恩,我不可能在他去后反了他父亲的江山。” 慕容冲欣慰道:“难为你还有如此情操!告诉你,如果你刚才敢说自己要找机会募兵造反,我会趁你比我虚弱的时候杀了你。” “别开玩笑了,”宋译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我没有开玩笑。”慕容冲凝神道:“虽然我已经与安国毫无瓜葛,但是我还是不希望我救的人反了他的江山。” “你心里竟然还有文帝!”宋译吃了一惊,“慕容冲,对于一个老男人生出如海深情,你吃错药了啊!” 慕容冲被他一句话弄得又低下头去,这些天,慕容冲的矛盾复杂不比宋译的少。如果一个在心尖尖上的人说忘就忘,那就不会有尘世间那许多缠绵一生甚至生生世世的情怨了。 若非文帝说了狠话,慕容冲这会子只怕还陪文帝守在安国皇宫,面对暴虐伤心的他无能为力。 .......................... 与此同时,安国皇宫。 文帝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龙以上,抿着嘴看着殿下的一切。 刘成死了,新安排到他跟前伺候的是一个叫恭全的太监。但是,新人哪里比得上旧人,刘成虽然并没有慕容冲讨喜,但关键时刻,还是可以找来说说话的。可眼前这个叫恭权的太监,他实在没有对他倾吐心事的欲望。 ”陛下,城乡他们还在承天门外跪着,只求陛下料理政务。陛下打算。。。。。” “那就让他们继续跪着。”文帝被恭全的话弄得心烦,猛地站起身,忍者目眩走了下去,喃喃道:“朕这些日子,心力交瘁,不宜理政务。这时候谁也别来烦朕,待朕心情好了,就坐在朝堂之上,带着他们一起看着安国这个庞大基业覆灭。都是早晚的事儿,他们想做什么?已经没了储君的江山,朕挽救给谁坐。” 若搁刘成,这会子只怕会出言劝劝。可恭全初在御前当值,不敢说一些违逆文帝的话,只是不无胆怯的地下了脑袋。 文帝出了大殿,在小宦官的搀扶下上了御辇,銮驾浩浩荡荡的朝多日未光临的后*宫走去。 皇后所居的宫殿里,熏香的烟雾从香炉里冉冉升了起来,饶是如此,依旧驱不散盘旋在宫内令人犯呕的苦药味儿。 形容枯槁的皇后蔫蔫儿的歪躺在榻上,她的儿子死了,她这些年唯一的牵挂早她一步离世,她生无可恋。 眼下,也只是干坐等死,好早日与那个世界的儿子团聚罢了。 就在这时,外面宫人不无欣喜的进来回道:“皇后娘娘,陛下。。。陛下来了,陛下来看您来了。” 如此喜庆的话,却没能使皇后浊黄的眼珠转动半下。那个只与男宠恩爱的冷血寡人,来与不来,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这时,文帝被人搀着走了进来。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文帝神情闪过一阵恍惚。 皇后被宫人扶着起身,强撑着施了礼,然后不无讥讽的道:“陛下使计送走了自己最放不下的男宠,如今想过来让妾身和你一起坐看安国覆灭吗?” “你怎么知道。。。。。?” 文帝吃了一惊,他那些日子装疯卖傻形容暴虐,所为的,不过是演一场让慕容冲死心的戏罢了。他想用这种看似无情的方式让慕容冲离开风雨飘摇的安国,回到他的国家,过正常人的生活。他误了他最好的年华,他却回报给他最大的忠心,他不忍心他再陪着自己死。 这才借宋译这个无用的棋子,送走了自己唯一不忍心和自己和这个国家陪葬的意中人。 “我怎么会不知道,”皇后不无凄然的自嘲道:“皇上为了一个男人,冷落**佳丽几载春秋,若不是情根深种,哪里会如此!妾身已经对君恩死心了,陛下不必再过来与我秀夫妻恩爱。妾身此时心里眼里,只有我的轩儿,我想着,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一定回来接我的。。。。。” “是朕负了你。”想到初登基那几年夫妻二人的恩爱和睦,文帝面上浮现出一丝歉然,走过去把微微挣扎的皇后送到榻上,眼神凝重道:“朕欠你的,朕还。” “你拿什么还!”皇后干裂的嘴角又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朕拿这个江山为你我的儿子陪葬。”此言一出,皇后嘴角的冷笑僵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哀音起 历史长河中,有的国君为江山社稷所累,有的国君,为美色所累,而有的国君,则是为本身xing格缺憾所累。 文帝无疑是最后一种。 他的缺憾说好听点,是疼爱儿子。说难听点,是自私。 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儿子。 在他眼里,有儿子,这江山才有传承下去的必要。若儿子没了,这江山就该为儿子陪葬。至于那些杨姓王爷什么的,对于继承江山宝座一事,想都甭想。就算想了,文帝也会让他们的幻想在阳光中破灭。 儿子死了,用整个江山为儿子陪葬。寻遍过往数千年历史,这样荒唐的国君可谓是前无古人。 因为太知道文帝的xing格,所以有些人早已经做好了乱世的准备。宋译如此,乞还如此,孙进左安康等人也是如此。 而乱世中的机遇,永远为有头脑有魄力者准备。 “宋译,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客栈的房间里,慕容冲皱着眉头对宋译道:“陛下依旧没有派兵追咱们,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身体好的差不多的宋译吃了口茶,然后慢悠悠的道:“乞还不是告诉咱们了吗,石烈反了,御前总管太监刘成死了。如今安国自己的事儿陛下都应接不暇,哪里顾得着分兵找咱们不自在。” “可是,”慕容冲眉头又往深处皱了皱,拳头砸着桌案烦躁不堪的道:“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忽视了。。。。。” “那是你多心,”宋译微微抬高声音制止了慕容冲的话,凝声道:“慕容冲,过去的事儿忘记吧。眼看这两日就能进入南叶境内,你快要回家了,难道你要把自己这种情绪带到家里吗?不要再多想了,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是非好歹都别在想了,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这话。。。。” 慕容冲还要再说什么,就在此时,袁长进来对慕容冲道:“我在城里遇到一个大夫,他有一种草药可以帮人消去刀剑的伤痕。慕容冲,你头上总缠着布条不是事儿,我带你去看看。” 这些日子的相处,大家都可以忽略慕容冲原先的身份。袁长早已经被宋译调教的喜欢直呼其名,如今和慕容冲熟了,自然也混叫起来。 见慕容冲还在犹豫是否要消去心上人给自己的创伤,宋译暗叹了口气后扶着桌子起身道:“竟然有这样神奇的药草,我陪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你要去?”袁长愣了下,在宋译点头后肩膀塌了下去,有气无力的道:“你伤的比较重,你若要去,只怕还得备马车。这多麻烦,你还是别去了,想要什么东西,我们帮你稍些。” 宋译被他这番话气的直咳嗽,就在这时乞还从外面走了进来,袁长趁机拉着兀自犹豫的慕容冲溜了出去。 “明日进宣和,到宣和后,很快就会进入南叶境内了。”乞还在慕容冲坐过的地方坐了下去,缓缓的道:“宋译,到了南叶后,你打算怎么办?” 宋译没有接他的话,扶着桌子重新坐下后道:“宣和,乞还,能不能在宣和逗留两日。” “怎么?” “离开宣和,不知道何时才能踏上安国的土地。”宋译叹了口气道:“你当初离开南叶领土的那一刻,一定也有想多逗留两日的情绪吧。” “我在南叶的碧霄城逗留了五日。”袁长表示理解道:“我估摸着,文帝已经没有要追咱们的打算,其实在宣和逗留些日子也不是不可以。近乡情更怯,我目前还没做好回到南叶的准备。”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宋译道:“以文帝的xing格,他不可能不派兵追咱们。我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宋译,你要不要听一听。” “我已经想到了。”宋译拧眉道:“陛下已经有了玉石俱焚的决心,他之前之所以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使慕容冲寒心,为的就是想让慕容冲不必被自己牵连。他到底还是为我这个无用的棋子找到了用武之地,只是可怜了慕容冲,生平第一次意气用事,竟然中了心上人给自己设好的温柔圈套。” “要不要告诉他!”乞还问。 “顺从陛下的心意吧!”宋译苦笑着叹了口气,“太子去后,我一直想着该怎么为他父亲做些什么,如今好容易充当他父亲的棋子一次,那就尽好棋子的本分吧。陛下不希望慕容冲为他担惊受怕乃至身死,他把牵制慕容冲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自然不能辜负了这希望。” “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想。”乞还手指绕上杯沿,过了许久,这才下定决心一般深吸口气后道:“宋译,太子一事,你对我的怀疑还没有散去吧?” “你觉得呢?” 乞还闻言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后道:“我没有办法制止你怀疑我,但是宋译,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坏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身边的人能耗。而我身边的人,包括你。” “你这话我先听着,”宋译看了乞还一言,凝声问道:“我只问你,他还在吗?” 乞还顿了顿,闭上眼睛沉思了会儿,然后不无沉重的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因为他的选择,我这才唯一一次为自己的私心做事。” 说到这里,再一次闭紧了嘴巴,闷头为自己倒起茶来。 宋译抬眼看着茶水从壶嘴里流入茶盅,突然不无哀求的焦声道:“能不能再多透漏一些情况,乞还,没有人喜欢乱世。只要找到他,也许可以终止这乱世。”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没办法,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乞还吃了口茶后道:“我想着,如果他想回去阻止乱世到来,那谁都拦不住。如果他不想回去,那谁也强迫不了。宋译,原谅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我得为自己的国家存分私心。我不想让我的弟弟登基的时候受别人的册封,以前他做太子的时候总被我压一头,我不想他做国君后,被别人再压一头。” “那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儿?” 乞还顿了顿,起身道:“安国大势所趋的时候,没有人能力挽狂澜的时候。” 宋译也站了起来,对着乞还的侧脸道:“师父,你是在拿很多人的命来换你弟弟的舒心,你知不知道,你这私心,很有可能引起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动荡。数十年会有多少生命消失,会有多少家庭破裂,你想过没有。你曾经信奉佛祖,如今如此漠视人命,难道就不怕佛祖惩罚你吗?” “佛祖若存,自然可以救苍生于危难。佛祖若不在,那我所造的罪孽也没人会惩罚了。”乞还边说边朝门口走去,“宋译,当一个人罪孽重如山的时候,他已经顾不得理会什么天道循环的报应了。因为已经回不了头,除了造孽,不停的造孽,什么都做不了。世人常说骑虎难下,如今我就是那个骑在老虎背上的人。当我决定帮安国太子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回不了头了。” 乞还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宋译立在那里,眉头越皱越沉。 他第一迫切的想改变一些事物,可是,却突然发现自己一无所有。除了随波逐流,什么都无法改变。 这里,他没有自己的势力,若乞还不管他,他就什么都不是。过去十数载,如今回头看看,自己如同一个寄生虫般的存在。所有的荣耀与能力,都在别人的势力上闪光。之前是父亲宋年,接着是太子杨云轩。他们得天独厚的身份成就了过去那个能运筹帷幄改变一些现状的宋译,可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宋译身上的光环也渐渐消失,他过去所拥有的一切,已经没有了。 一个人呆呆的立了好久,久到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的时候,这才踉跄着坐到椅子上。 就在这时,许颖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他微有些气喘,当即给他倒了杯茶,然后缓缓的道:“我从师娘那里来,我们谈到了你。” 宋译闻言看向她,许颖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歪着脑袋笑道:“宋译,师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大家到了南叶后,咱们可以在四皇子府上生活。奇幻师父已经决心不再理会政事,咱们在他府上会一直很平静的生活下去。如果你愿意如此,我没意见。” “你觉得我会那样吗?”宋译神情有些茫然,他找不到路。 “我们猜了,”许颖微笑道:“我们都认为你不可能那样,后来我们就在想,如果你实在不喜欢那样,如果你实在想改变一些什么。等到乱世风云起的时候,乞还师父会借你三千兵,接下来的事儿就要靠你了。是要复兴安朝,还是与别国结盟最后融入进去,全都随你。” “你们想的倒远。”宋译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无奈,:“难道大家都看到了安国将亡吗?咱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安国人,可是谈到国家将亡的时候竟然如此平静。是我们太凉薄,还是国家太让人失望。” 第二百四十章 邂逅秦云 “咱们都是一群懦夫,”许颖微微叹息着给了他答案。“国家危亡,却不愿意用自己的命铺路供后来者力挽狂澜,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命不容丢弃,所以大家都选择了背叛与逃离。从逃亡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背离了自己的国家,政权若存,大家便注定一生无法回去。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希望那个国家混乱灭亡的结局早些到来,好使自己的心债轻一些。” 宋译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啊,不知不觉竟然走上了叛臣之路。 当决定逃离死亡那一刻起,自己的心却是已经抛弃了这个生无可恋的国家了。 世情如此,人心如此,不知不觉,事情就做了下去。有时候,真羡慕那些仗节死义的文臣武将,至少他们一生坦坦荡荡。 可是,羡慕有什么用?已经走上了逃离这条路,难道还要立在这里抹脖子告诉大家‘老子后悔了,老子打算以身殉国了’吗? 若真如此做了,非但自己可悲,也会使世人觉得可笑。 人这一辈子,要么做纯粹的好人,要么做纯粹的坏人,在坏人好人之间游走的人一生最可悲。他会被自己的善心所悟,会被自己的恶念所累,一辈子都活的窝囊不精彩。 傍晚的时候,慕容冲和袁长从外面回来。宋译见慕容冲额头上新缠了一块儿白布,便忍不住招呼他上前来回研究了一番道:“那要真的能消除刀剑创伤?” “那卖药的郎中是这么说的。”没等慕容冲张口,袁长便凑过去笑道:“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总比不试强。等过两天绷带去掉,到时候再看效果。” “万一不管用呢?”宋译问,若不管用,总不能重新回到此地揪出那个郎中揍一顿吧。换句话说,就算他们真有重新找回来的魄力,鬼知道那个走访郎中会不会一直逗留在此地。 慕容冲坐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微微一笑道:“权当出去走走散心,也没什么大碍。”顿了顿,带着恍惚不无苦涩的道:“我适才和袁长去集上,听说陛下与皇后重修旧好,夫唱妇随好不和美恩爱。据说,陛下也因此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着手处理政务。我还听说,陛下打算把琪王的小儿子过继过去,大家猜那意思,大概是想让琪王的小儿子在陛下驾崩之时继承皇位。” “琪王爷的小儿子?”宋译没有多大印象。 慕容冲叹了口气道:“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名唤杨君启。现在看看,我竟然成了彻头彻尾的外人了。他自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我过去所有为他好的努力无异于跳梁小丑的表演。宋译,也许命中注定,我的诚心就是被他拿来践踏的。” “既然提到他如此难过,那就别提了。”宋译看着他缓缓的道:“慕容冲,回到南叶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回家,做个普通人。”慕容冲重复着自己已经说了无数次的话。 这辈子,他经历过身不由己的屈辱,也曾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俯瞰众生,如今诸事烟消云散,是该回家安安稳稳的度完后半辈子了。 只是,他,以及宋译并不知道,苍天向来喜欢捉弄人,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安稳。 歇了一夜,一群人分先后进入宣和城境内。 行人穿梭的城门前,宋译先开车帘神情一阵恍惚。想到自己不久前从这里匆匆离去,如今却又不得不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果然是世事无常啊。 就在他感慨不已的时候,从未及放下的帘子里,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宣和守将秦云。 与此同时,秦云也对上了他的眼睛。 微微愣了一下,立刻翻身下马急急的走了过去。不远处的乞还不动声色的按住了鲁渊扶上刀把的手,静等事态发展。秦云几步上前掀开了宋译所乘马车的车帘,宋译和他四目相对,最后若无其事的摊开双手道:“前些日子匆匆一别,秦将军别来无恙。” 秦云闻言咧嘴笑了笑,然后道:“我瞧着像你,没想到过来看看,果然是你。你小子当初走的急,我还想着这一辈子再也无法见到你,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再来这里。唉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可是又有什么要事让你办?” “一言难尽。”后背已经出汗的宋译叹了口气道:“我记得你曾答应我要带我去宣和的谦胤书院看看,我的意思,不如今晚置办些酒菜,咱们在谦胤书院边喝边聊。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算是烦透了。” “好,一言为定。”一时没想太多的秦云咧嘴笑道:“我把孔穴也叫上,那小子最近闲的很,昨晚上还嚷嚷着要和我去喝花酒。你也知道我这人,极少去那烟花之地麻痹自己,所以没答应。不过若要去文人聚集的书院吃酒,我喜欢,刚好用酒气冲冲书院那些老夫子的酸腐之气。” “还说别人酸腐,岂不知自己也拽起酸词来。”宋译尽量从容的打趣着秦云,秦云干笑着低下头道:“不管怎么说,宣和能有今天全赖你们几个,所以这顿酒啊,我请定了。” “如此甚好。”宋译点头微笑道:“我们先去客栈落脚,晚上谦胤书院门口见。” 秦云一愣道:“既然来了,为何不住在我府上?我府里地儿大得很,容下你们不成问题。。。。“说到这里,突然看着脑门上缠着白布的慕容冲问道:“这位是。。。。。?” “他叫容冲,”宋译微微笑道:“是太子府的副统领。” “怎么脑门上缠着白布?”秦云疑惑道:“可是家里有了白事?” 慕容冲闻言脸上肌肉跳了几下,宋译忙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后朝一脸探究的秦云笑道:“你瞎扯什么,容冲乃太子府的副统领。我不在京里的那些日子,太子府的安危事宜都是他负责。我想着,太子出事你宣和已经得到消息了吧?你是不知道,太子出事后,容冲这人死脑筋,我回去后一直跪在我府门外请求治罪。这不,连着跪了几天。脑袋跪坏了人跪昏了这才安生下来!” “小伙子心眼儿倒实。”秦云哈哈一笑朝宋译拱了拱手道:“你这次来宣和定有要事,我见你这辆马车形单影只的,办事一定不方便,需不需要我派些人手给你?” “不用了,我有分寸。”想了想又道:“此次所行之事贵在低调,我的意思,我来宣和城一事,就你和孔穴二人知道就好。” 说到这里,宋译探出脑袋看了看见了马车绕道走的行人,见乞还他们不知散到何处,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后,便有些不耐烦的道:“你今天是不是闲的慌啊,有什么事回头再说。马车堵在这里,我都听到好几个路人朝地上吐口水了!” “啊?”秦云闻言看了看四周,这才讷讷连声的道:“我忘了这是大街上了,既如此,你且忙去。哎对了,你真不住我府上?” “不喜欢你府里的规矩,更不喜欢那里的气氛。”宋译气哼哼的摔下帘子,大声对着外面道:“当初你在府里那样欺负我们三个恩人,我对你府里有了阴影,不想再去了。“说完,对着车夫大声道:“赶紧赶车,找客栈歇息,早饭还没吃,饿了!” 马车缓缓驶出秦云视线,看着马车的背影,秦云咧嘴欣慰的一笑。 他是武将,被人吼过之后才觉得踏实,若宋译一直对他客客气气,他还真得考虑下该怎么推开今晚的酒席。毕竟他不敢保证,宋译对昔日自己差点害死他们三兄弟一事不记仇。 马车在宣和城里驶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身着布衣在此接应他们呢的袁长朝车夫交代了路线后钻进马车问宋译道:“刚才那个是秦云?” “你觉得呢?”宋译很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袁长道:“我看像,怎么,他说了什么?” “他要我今晚上去谦胤书院和他一起喝酒,”宋译长叹了口气后苦笑道:“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去?” 袁长被问愣在那里,这个问题他还真不敢乱提意见。 …………………………………. “别去了!”客栈房间里,擦洗过脸后,乞还回头对坐在那里询问他意见的宋译道:“你和他这顿酒一喝,到时候他势必要时时照应咱们。你离开宣和,他也肯定会亲自或者派亲信相送,倘若让他发现咱们是要出宣和城奔往南叶,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你比我清楚。不论他是领兵追杀过去还是把这里的情况上书给文帝,你们逃离京城一事都会闹大,宋译,事情闹大,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找到你师娘,让她用固容水帮你和慕容冲袁长三人改变样貌。”乞还沉吟道:“然后你写封信派人送给那个叫秦云的守将,信的内容你随便写,只要糊弄住秦云就好。眼下不宜多生枝节,要知道,秦云对南叶恨之入骨,若他知道你和慕容冲要逃往南叶,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领兵一路追杀过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宋译的决定 乞还离开后,宋译把自己闷在房里闷了一下午。 快吃晚饭的时候,宋译忍者身体的不适找到乞还,一字一顿的道:“我不想去南叶了。” “什么?!!”乞还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固定在探询上。把宋译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急急的问道:“宋译,都这时候了,你又抽什么风!眼下也只有咱们这群人回到南叶,只有我用皇子的身份罩着你们,大家才能安稳几年休养生息。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去南叶,难道要在安国的领土上躲避追杀吗?” “我想了一下午,终于想明白了,我不去了。” 话说出来后,宋译觉得无比轻松。似乎这些日子,压在心头上的巨石也全都没了。重复着之前的话,宋译面带微笑看着乞还道:“我怕到了南叶,叛臣身份落实,我此生都不能再回头。乞还,你应该知道,父亲经营一生才保住一个不错的名声,他的贤名不能被我这个不孝子给辱没了。另外,我已经知道太子还活着,储君仍在,我为何要对安国的江山绝望!我是安国人,不吃南叶水。” “迂腐!” “这是因为还没到变通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的宋译和乞还对话起来毫无压力。 “你不一定会找到太子,”见他如此,乞还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试图从别的渠道劝他回心转意,:“你想过没有,就算你找到了太子,你也未必会说服他让他重回皇宫。他只要不回皇宫,安国灭亡就在这三两载之间,别以为文帝会真的让琪王的小儿子继承皇位,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文帝麻痹大臣的一个借口罢了。他儿子死了,他已经没了让江山继续传承下去的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已经打算玉石俱焚了吗!” “看出来了。”宋译神色平静的看着乞还,缓缓的道:“他玉石俱焚,我却不能自甘堕落。只要太子还活着,就算安国亡了,我也要终己一生帮太子把安国的疆土夺回来归还于他,如果他不愿意坐,我就让他的儿子坐。我不想在还有希望的时候躲到敌国避难,大安虽然积弊深重,但还有希望。” “你。。。。。”乞还被他此时的固执气的说不出话来,宋译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安国将乱,你带着师娘回你的国家也许不是一件坏事。我就不去做你的拖累了,我在安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许路很长,也许那是一条死路,但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放弃。” “可是呆在南叶会很危险。。。。。。。。” “难道你看不出来,陛下已经决意放过我和慕容冲了吗?”宋译盯着外面射进来的光线微笑道:“我和慕容冲都是无足轻重的人,陛下这会子只怕已经以我们冒犯君上被赐死一事遮掩过去了。” “可不会有人信。” “这不重要,”宋译眼神笃定,以手砸在栏杆上凝神道:“重要的是,君主的话无人敢发出质疑。横竖我和慕容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我们不见了,再换新的就是,如今安国人心惶惶,没人顾得上找我和慕容冲的麻烦。另外我想着,孙进程梵他们也会尽量给我们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的。” “慕容冲也要留下?” “我还没问,我这就去找他们。” 无论乞还怎么劝说,宋译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心意。和乞还说完话后,宋译找来了慕容冲和袁长许颖等人。擦擦额上因为虚弱而出来的汗水后,宋译看着三人吐字清晰的道:“我打算留在安国,你们呢?” 此言一出,袁长吃了一惊。这些天他已经做好了去南叶的打算,却没想到。。。。。。。。 但是,这毕竟是宋译的选择,他和宋译已经兄弟情深,自然要和他同甘苦共患难,当即点头道:“我和你一起留在安国,说实在的,我也不想去邻国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最主要的一点,咱们曾经参与过抗击南叶的战争,咱们要去南叶的话,会给乞还师父找麻烦的。” 袁长话音刚落,夏伯也代表自己一家子点头道:“我们是公子的家奴,公子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总而言之,不能让公子一个人面对一些难事。” 夏伯母对于自己夫君的话自然没意见,而夏晨更是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李大嫂带着晨儿果儿微笑道:“我们是安国人,也没有去南叶的打算,留在本国到底踏实。” 她说的庄重,可宋译却在她眼神中寻摸到了掩藏的惋惜悲伤。她和鲁渊已经有了感情,可如今,这感情只怕是要断了。 想到这里,宋译和声道:“李大嫂,你不必顾虑我们的感受,去南叶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我们男人留下来,不过是为了一些未了的心愿,你不必随我们。” “不,”李大嫂神情坚决的看着宋译,一个劲儿的摇头道:“晨儿和果儿是安国的孩子,我不想让他被南叶的孩子排挤欺负。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国家好。” “可是你和。。。。。。。”宋译到底没冲动到把李大嫂和鲁渊二人之间的**当众问出来,只得闷闷的看向一直闷着脸没说话的慕容冲。 “我想回家看看。”慕容冲歉然笑道:“我理解数载春秋,如今家人是否健在还不清楚。我怎么着也得回去探望一下尽尽孝,如果有机会,我可能会回来找你们。” “祝你好运。”宋译和声笑道:“我们这段时间会逗留在宣和。” 慕容冲点了点头,宋译把眼神转向了许颖,许颖微笑着走到他跟前,像以前以前眼神清澈的看着他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当初选择去死时,我不是也没拦着你吗!宋译,按着心中最真实的感受做事,这才是无愧天地无愧自己。” “你这话里带着些怨气。”宋译看着许颖拉过她的手问道:“是舍不得师娘吗?” “师娘人很好,我确实舍不得她。”许颖沉吟着点点头道:“可是世间无不散的筵席,也许几年以后,大家能殊途同归。” “若真这样便好了。”宋译不无感慨的道:“我很希望能看到那天到来。” …………………………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晚间的时候宋译按照约定去城南的谦胤书院和秦云喝酒。 袁长不放心的要跟随前去,宋译想着以前大家都是一起和秦云打过交道的,也没怎么反对。 “你身子刚有起色,少喝点酒。”临上马车时,许颖在车畔不放心的叮嘱道:“如实在推不过,就让他们把酒烫热了再喝,千万别逞强。” “这已经是第十遍唠叨了,”宋译含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我的意思,你若是在不放心,就跟着我们一起去。你是我未过门儿的妻子,见得光。” “男人们的事,我尽量少掺和。”许颖边说边给他裹好外面的皮裘,依依不舍的叮咛道:“我备热茶等你,你早点回来。” 目送宋译的马车消失在风里后,徐颖这才怅然若失的回头,却在回头的瞬间,看到了扶门伫立的夏晨。 女人天生有嗅到情敌的能力,通过这些日子和夏晨的相处,徐颖已经感觉到了夏晨对宋译的情意。对此毫无经验的她本想着无视这件事,任它渐渐淡去。 可是这两日,夏晨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就在下午宋译刮自己鼻子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一丝怨恨从自己脸上拂过。 看来,是该解决这个问题了。 这样想着,许颖走向倚门伫立的夏晨含笑问道:“门口风大,夏晨姐姐立在这里做什么?没有落日没有夕阳,倒是冻泥风沙有一大堆。” “饭吃多了,出来消消食。”夏晨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颖妹妹不也立在风地里吗?咱们半斤对八两,就谁也别说谁了。” “晨姐姐好言语,”许颖抿嘴笑道:“只是你这些心事就一直这么下去吗?你自己苦忍着难受不说,我看着也为你担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晨登时柳眉一竖,敌意十足的看着笑语盈盈的许颖。许颖却不以为怪,反握住她冰冷到颤抖的手,边往里进边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晨姐姐别生气。我知道你的心意,深知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就想着和晨姐姐推心置腹一回。” “。。。。。。。你想要做什么?”许颖的话使夏晨眼皮一跳,本来充斥着怒意的心竟然有些忐忑。就像是偷情被抓到的荡妇一般,她很奇怪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许颖和宋译并未举办婚宴,而在世人眼中,许颖是已经死了的人。面对宋译这个已经被死亡的未婚妻,她不应该有不安的。 这样想着,深吸一口气反握着许颖的手微笑道:“是该好好谈谈了,我想着,这些天不仅你看着我难受,我看着你心里也不爽。” 第二百四十二章 谦胤书院 就在许颖和夏晨准备做一场推心置腹长谈的时候,宋译和袁长二人所乘的马车停在了谦胤书院门口。 远远在门上张望的门子提着灯笼问道:“可是今夜和秦将军相约吃酒的宋大人?” 偏南之地消息闭塞,不知道宋译其实已经不是昔日的大人了。但此时明显不是澄清这些的最佳时机,当即掀开帘子微笑道:“我就是宋译,秦将军来了吗?” 此言一出,一个门子进到书院门里消失在夜色深处,另一个门子提着灯笼上前把他们迎下来笑回道:“秦将军军务尚未办完,此时人还没到。但是傍晚的时候就已经打发军士过来交代了此事,让我们院长先代他招待。他自己处理完军务后很快就来。。。。。。”说到这里,看着宋译旁边的袁长笑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洛城,袁长。”袁长朝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不必叫我大人,我只是恰好陪同宋译罢了,你叫我袁长就好,亦或你觉得自己年纪比我小,叫我袁大哥也是一样的。” “哎哟,如此倒是折煞小的了。”那门子见袁长和宋译言谈亲近,当即颇为讨好的连唤几声袁大哥。袁长被他恭维的满脸堆笑,宋译在一旁暗暗摇头。想当初杨伯胤那样的人物才造出谦胤书院这经久不衰的盛名,可是,人走茶凉,人死花枯。昔日因他而得以在本地百姓拥戴中传承下来的谦胤书院,也有了媚俗之风。 像门子这等书院的脸面尚且如此,不知道院长又是何等人物。 就在思索的时候,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被扶了出来。 大老远的,没等看清人就一叠声的呼唤着什么‘贤弟,愚兄来晚了之类的话。’,待走进看到宋译年轻的面容后愣了一下,想到秦云设宴招待的人绝对不会年轻的不像话,想到这里,便转向稍微年长的袁长,拉着他的手笑哈哈的道:“宋贤弟,我是这里的院长文思远,秦将军的朋友就是我文思远的朋友,走走走,酒已经热上了,大家先进去再说,大晚上外边风地里冷的很。” 袁长憋住笑看了宋译一言,宋译看样子似乎也想笑,谁知嘴刚张开,就有风趁虚而入,害得他忍不住扶着车身咳嗽起来。 “宋译你没事吧?”袁长吃了一惊,抽出自己一直被文思远拉着的手上前,帮他抚背顺气。 宋译咳嗽了一会儿,这才勉强抬起头看着囧立在当地的文思远微笑道:“我是宋译,这位是我的结拜。。。。。。兄长袁长。已经相互认识过,敢问文院长,此时可以进去了吗?” 文院长闻言这才揉揉脸干笑道:“可以可以,刚才可真是。。。。。。,罢了罢了,不提了,宋贤弟和袁贤弟跟我来。”说到这里,又对在一旁强自忍笑的门子怒道:“戳在哪里做什么,难道看不出来客受不得风寒吗?还不快搀进去。” 那门子暗暗吐了下舌头,然后就朝宋译走去,宋译忙摆手道:“不妨事的,烦劳二位在前面带路就好,我可以自己走。” 听他如此说,刚经历尴尬的文思远不再坚持,和那门子一起在前面打着灯笼带起路来。 而方才进去告诉文思远客已至的门子则很有眼力见儿的前去和宋译们的车夫打招呼说话,末了,不忘请他下车在门框口面背风处吃酒一叙,免得车夫一个人在风地里难受。 ……………………. 宋译和袁长艰难的行走在去客房的道路上,这谦胤书院确实够大的,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深夜不便视物,如此越发延长了路程。在体虚的宋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文思远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指着前面竹林后面一个亮着烛火的房间笑道:“到了到了,来来来,这里是青石路,青石路面冬天滑,宋贤弟和袁贤弟留心脚下。” 被袁长扶着的宋译腾出一只手擦擦额头上的虚汗,长长出了口气,终于到了。 踏上青石路,绕过竹林,这才看到那个房间的全貌。 此时那个房间外面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刚好把匾额映照的很是清晰,‘清雅阁’三个字写的苍劲有力浑然一体,一看就是大家手笔。眯眼细看,后面的落款竟然是江南杨伯胤,想到世人皆言杨伯胤此人书画双绝,便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文思远见他如此,正中下怀,捋着胡子笑道:“这清雅阁自我书院第一任院长杨伯胤离开后,就一直这么闲置着。我的祖先也就是谦胤书院的第二任院长文道同用这个房间接待一些贵客,转眼数百载已过,这个房间接待的客人加上你们二人却不到十个。。。。。。。” 说到这里,颇为感慨的打住。后面的话宋译很清楚,文思远无非是借此告诉他们,他文思远可是把他们当贵客接待的,他们应当感激涕零,若会做人,最好在秦将军面前为他书院美言几句。 不好让文思远一个人唱独角戏,宋译当即微笑道:“未曾想我二人竟然能受到文院长如此厚待,着实使我们受宠若惊啊。我听闻这清雅阁乃杨伯胤在书院时的起居之所,后来虽然改为宴客的所在,却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够资格来这里。文院长如此有心,着实使宋某惭愧无地。” “哪里哪里,”文思远立刻心满意足的推开房门做出请进的首饰笑道,“秦将军亲近招待的客人,我们书院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怠慢。别说清雅阁是接待贵客的所在,就算是接待钦差大臣的所在,也得给你们空出来。” 这话说的倒有点过了,宋译和袁长边往里走边暗暗皱眉。杨伯胤离开宣和回京后能把这么大的一个书院交给文道同打理,可见对文道同的人品和实力是绝对肯定的。却不料老子英雄儿混蛋,代代传下来,竟然还能生出文思远这样的奇葩。 不敢想象,现如今被文思远照看下的谦胤书院究竟是何等状况,只怕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谦胤书院刚兴建的那些年,书院往朝廷灌输的人才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其风头甚至已经盖过了国子监。可这些年,宋译一直在京城呆着,却并没有听到谦胤书院培养出来的学子有多好多优秀。每考过后,发榜名单上也很少见谦胤书院学子的名字。 由此可见,这书院竟是废在文家这些一代不如一代的败家子孙手里了。 谦胤书院第二任院长文道同一生经历固然使人敬重,但是他临死前的交代却为这个中原最大的书院埋下了颓败的毒药。他临死前让自己的子子孙孙接人书院院长一职,牵引书院的制度就如同一个皇宫,老子死了儿子即位,别人休想打那个至尊宝座的歪主意,不然一定会竭尽全力调动一切力量玩儿死你。 边感慨边在位置上坐好,他们坐定后,文思远朝门口那个门子打了个眼色,门子会意退了出去,很快带进来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进来。 “二位贤弟还不认识吧,”文思远笑眯眯的起身为眉头微皱的宋译和兀自吃酒的乞还介绍道:“这两位姑娘,一个是蝶熏楼的头牌亦熏,一个是清心院的头牌青莲。世人常道有肴无酒人生憾事,其实有肴有酒无佳人亦是如此,二位小少年郎举止风流面如冠玉,才子配佳人,这两位姑娘你们可务必笑纳。” 说完,朝亦熏和清雅打了个眼色,登时儿女分别柔若无骨的朝宋译和袁长那里凑去。 宋译们尚未发出拒绝之言,二女便已经发挥了昔日老鸨所教的技巧,软着身子倒在他二人身上,让他们不得不出手去扶。 “这么热情!”生长在有烟花之乡之称的洛城的袁长面不改色的伸手托着准备倒在自己怀里的亦熏,微笑道:“难得姑娘如此看重在下,在下不胜惶恐。现在已经和姑娘一见如故,既然一见如故,那便是自己人了,既然是自己人,那就甭客气,来来来,先满饮酒一杯。” 说完,嘴角带着坏笑灌起那个叫亦熏的女子。 他这边应对自如,却苦了宋译。 因为身子未好利索,身手不似以往爽利,那个具有环肥之貌名唤清雅的女子作势软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宋译估算了下那女子倒下来自己现在这副身子骨能否承受住,在答案是‘否’的时候,宋译身子微微一偏,那女子华丽丽的倒在他的脚下。 见她抬头纹而都摔出来了,觉得过意不去的宋译正打算说些致歉的话,却没想到那女子心理承受能力堪称绝佳,现实无比幽怨的看了宋译一眼,嗲声嗲气的来句:“公子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咳咳,”宋译大囧,干咳着笑道:“实在是无心之过,地上冷,姑娘还是快起来吧。” 那姑娘见他没有要扶自己的意思,登时樱唇一嘟,然后娇喘吁吁的攥紧宋译的袍摆作势要起来,却在刚站起的时候又风情万种的瘫软在地,擦着香汗做出慌张的样子急道:“公子,奴家的脚扭到了。” “哦,扭到了啊!”宋译擦擦手看了在一旁看好戏的袁长一眼,笑着招呼道:“袁长,我现在身体尚未好利索,这事儿只怕做不来,你身形健硕应该没问题,你来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落脚宣和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宋译的推诿和不解风情彻底激怒了清雅。 没等袁长上前,就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怒瞪了在一旁借擦汗掩饰尴尬的文思远一眼,柳眉倒竖,尖着声音道:“这就是文院长让我来伺候的贵客?我好歹也是清心院的头牌姑娘,犯不着在这里被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作践。这生意我清心院不做了,文院长去妈妈那里告我刁状也好,让赔银子也罢,不伺候了!” “姑娘多心了。”一时间,宋译的声音变得无比阴沉,一字一句的起身道:“你们也是讨生活,我何来作践你一说。实在是前些日子伤寒未好,适才走路还需要袁长搀扶,哪里经得住你这么一压。一压下去咱俩受罪事小,只是我重新受伤害得家中贤妻操劳忧心却是莫大的罪过。” 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还带着几分委屈,文院长见状自然要先顾及贵客,当着宋译的面儿训了清雅几句然后扯出去说好话。袁长趁机也打发了腻在自己旁边的亦熏,房间空寂下来后,忍不住问黑着脸的宋译道:“逢场作戏而已,你怎么如此姿态!” “是我早先虑事不周,”宋译黑着脸重新坐了下去,闷声道:“我想着只要我做出不喜之意,那女子就会识趣安静些,谁知越发没个样子。本来还能忍,但她说话未免太刻薄了些,我若再退让给她好脸,只怕就会被她骂成不是男人了。” 袁长闻言笑笑,方才他一直留心宋译这边的动静,那个叫清雅的女子确实没个体统,看来是被她的那些旧恩客宠坏了。只是,他依旧不相信宋译说的是实话,就坏笑着凑过去问:“仅因为这些吗?” “老实吃你的酒去。”宋译瞪了他一眼,因为火气大,又在一旁咳嗽起来。 他在里面咳得厉害,却方便了在外面朝清雅道歉的文思远。事实证明,宋译确实身体不适,听这动静,只怕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 里边袁长忙给他倒了杯热茶,宋译结果勉强吃了一口后袁长问道:“这些天,病轻了,咳嗽却没多少起色。我的意思,赶明儿要不要找家医馆重新诊治一下。” 宋译把温热的茶盏搁在一旁,看了他一眼这才哑着嗓音道:“病去如抽丝,就算找个神医也没用。这一路上找的大夫还少?慢慢儿熬吧,总会好的。。。。。。。。”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秦云的声音适时的传了进来,“客人都到了吗?” “已经在里面了。”文院长很恭敬的回答着秦云的话。 他话刚落,秦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又折腾这些歌姬,我不喜欢的事儿,我的朋友自然也不喜欢,你怎么就没记xing。” “是是是,我这就打发她们回去。。。。。。。” 文院长的声音里透着讨好父母官的谄媚,秦云这才满意的走了进去,跟在他后面一直没说话的,是孔穴。 宋译和袁长已经站了起来,看着秦云走近,宋译便微笑道:“这是什么道理,请客的主家倒让客人干等。” “实在是军务繁忙,”秦云和孔穴干笑着走过去,四人相互打过招呼后以宾主位坐下,喝了一轮酒后秦云佯作无意的问道:“你们去而复返,不知来此办何要事?” “定居。”宋译不咸不淡的吃了口菜叹道:“我们都是东宫的人,东宫太子出了事儿,陛下盛怒之下把我们举家流放到了这里。” “什么?”孔穴讶然道:“竟然是被流放到这里的。。。。。。。” “是啊,”宋译笑眯眯的看着孔穴笑道:“如今我们是平民,在宣和生存很是艰难,既然二位将军掌管宣和,想必给我们安排个活计应该没难处吧!” “这个。。。。。。。”孔穴苦着脸看了秦云一眼,来的时候,秦云说是陪东宫侍卫统领吃酒,对上眼儿了以后能飞黄腾达,他这才屁颠屁颠儿的跟了过来。可如今。。。。。 他自以为没有陪平民百姓喝酒的时间。 秦云似乎看出了他的退意,登时咳嗽了一声朝宋译他们举举酒杯笑叹道:“你何必这么实诚,孔穴这家伙,生了双富贵眼,一听你们这么说,只怕正思索着该找什么借口退席呢。” “你。。。。。你胡说,”孔穴立马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当初可是他们帮咱们解的宣和之危,不冲别的,就冲旧恩这顿酒也得吃啊。” 说完,朝众人僵笑了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他喝的心不甘情不愿,宋译看了一直坏笑的秦云一眼。 这人也算是奇葩啊,当着客人的面儿揭下属的短,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孔穴不喜欢和平民吃酒,就顺着他的心意由他找理由退席便罢,强留在这里也没意思,反而会使宴席显得尴尬。 “你别看我了,我脸上又没长花。”秦云瞪了宋译一眼,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孔穴这混蛋,虽然瞧不起没身份的人,但心眼儿不坏。和他交情深了以后,他在沙场上为你挡剑也不是不可能。” 宋译擦了擦汗,干笑道:“你这些话完全可以背着孔将军给我说,可你先是当着他的面儿揭他的短,现在又是当着他的面儿为他说好话。你平常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吗?” 秦云回头看了眼睛瞪向这里的孔穴一眼,咧嘴笑道:“自家兄弟,哪里有那许多见外。混熟了,我想损就损想捧就捧,拆台使诈的事儿我俩都互相做过,不会激起什么大矛盾。你如此问,可见你还是不懂我秦云,不过没关系,以后在一起待时间长了,你自然会懂我的带兵处世之道。” “我对你最深的印象就是你在宣和城楼上为奸细分尸的事儿。。。。”宋译撇撇嘴道:“你若带兵处世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也没勇气深入了解,太血腥了。” “还有还有,”袁长在一旁凑热闹道:“上次在宣和,你其实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但却不漏痕迹的把我们利用了一遍,然后想当然的把我们当作奸细揍一顿关了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次你差点要了宋译的命。我们上次从军生活,都被你给破坏了!” “怨念这么重啊,”秦云回头看了朝自己撇嘴的孔穴一眼,随即回头看着袁长和宋译笑道:“说实在的,前些日子咱们在宣和可算是恩怨不浅,相互帮扶者有,误会有,险些害了别人xing命也有,但最后不都一笑泯恩仇了吗!我当初够混账,可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先是回揍我一顿不说,然后又朝我嘴里塞块儿破布把我关在一个闹鬼的屋子里,临了还出言狠狠的损我一顿。想想可真是。。。。。。” 说到这里,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抹抹嘴道:“但磨合过后的交情却是真的,宋译,我欣赏你的为人,也欣赏你的头脑。你和袁长如今在宣和落难,就冲过去那些交情,我也要不遗余力的帮你们立足。” 秦云是个明白人,到底把话说到了宋译最想听到的问题上。 方才宋译直述眼下窘境,就是想试试秦云和孔穴的态度。如果他二人避而不提或者借故离开,那么在乞还他们离开宣和的时候,宋译也得考虑新的去处了。 因为他不敢保证,一旦自己是逃犯的事儿传到宣和,重利益不重交情的秦孔二人会不会立刻寻到自己的落脚处,把自己五花大绑了押送京城任文帝凌迟或者分尸。 他虽然看好秦云的为人,但是,却没有拿身家xing命来赌的打算,毕竟他担负的是一群人的安危。 好在秦云没有让他失望,以实际行动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即是举家流放,想必日子清苦,总住客栈里不是回事儿。”喝多了酒的秦云卷着舌头分别拍着宋译和袁长的肩膀道:“我给你们弄个宅子,你们把家中老小安置在那里,歇过这一阵,你俩去军中找我,我给你们安排个好差使。。。。。。” “什么好差使?”袁长眼睛一亮,问。 秦云迷糊着眼睛想了想,打着酒嗝道:“我的,亲。。。。。亲兵!” “又是亲兵。”袁长的肩膀塌了下去,看了宋译一言不无落寞的道:“莫非咱俩就是亲兵命?” “你俩误会了,”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孔穴插嘴道:“此亲兵非彼亲兵,秦大哥的意思,是在军中给你俩安排个要职,你们在那职位上好好磨练发展,在他将来与敌军对抗的时候好助他一臂之力。不是你们前些日子所做的那亲兵,只是将军身旁的一个小跟班儿。” “我们不是小跟班儿,”袁长不服气的辩驳道:“我们曾经融入骑兵,还与南军短兵相接了来着。” “如果不是程老将军有意锻炼你们,你们有机会参与战事吗?”孔穴不无鄙夷的道:“那个叫孙进的,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你们身份不一般,他可不想你们在沙场上磕着碰着,如果不是程老将军干涉,你们就算再厉害,也只能做孙进的小跟班儿。” 第二百四十四章 议婚 孔穴的话很不中听,可细想想,确也有些道理。 宋译和袁长只得边喝酒边接受了秦云的好意,毕竟身处宣和举目无亲。上次来宣和,背后还有一支大军做后盾,还有很多将军朋友,可如今,只有他这个已经失去昔日尊贵身份的落魄子弟,带着一群他想保护的亲朋。 几个人又扯了一些不着边儿的话,烛泪消融过半,酒气氤氲,却依旧没有停歇。 而一杯接一杯灌冷酒的宋译似乎也忘了临出客栈时许颖的嘱托,只喝的面颊发烫醉眼朦胧。 “你们在哪个客栈?我安排好后派人去帮你们搬家。”突然,喝的晕乎乎的秦云打着酒嗝儿笑道:“宣和最近很太平,南叶敌军再也没敢过来骚扰。城墙这两日也完全修好了,军队也渐渐的修养过来。眼下虽然依旧很少空闲,但是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得及早把你们安顿下来,等到有一天,闲的无所事事的时候,刚好可以去找你们吃酒。” “军中那么多人,为何单找我俩?”宋译便倒酒边随口问道:“我们自问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再者,我俩喝酒也不行啊,大碗大碗的灌下来,不一会儿就醉了,哪里比得上军中那些酒坛子。” “和不同的人喝酒会有不同的享受,”秦云眯眼笑道:“和军中弟兄喝酒,讲究的是一个酣畅淋漓,大家喝酒只管喝酒,别的什么都不提。这种喝酒的办法看似痛快,其实有时候很累心。一个月有那么一两次就已经够要命了,绝对不能长久下去。而和你们喝酒却不一样,小杯小碗的喝,边喝边耍嘴皮子,一言不合再来个红眼抄凳子乐呵一下,这样才刺激。” “喝酒还分花样,我算是服你了。”宋译嘀咕了一句,就在这时,文思远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已经三更天了,书院要落门,我的意思,几位今夜就住在书院客房吧。大冷天的,何必再顶峰冒雪赶回去。” “扯,我和孔穴都不在,军中若晚上出了异状,连个做主理事的人都找不到。”秦云打着哈欠踉跄着起身道:“今日就这么着吧,互相知个底儿,互相剖析心,该说的事儿也说了,该承诺的也承诺了。宋译,告诉我你们在哪个客栈落脚,我回头儿安排好一切后,派人帮你们搬家。” 宋译揉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勉强站稳后干笑道:“我。。。。。我忘了!” “呃。。。。。”秦云愣了一下,突然又失声笑了起来。伸手扶着宋译的袁长道:“大概是客再来客栈,我过过脑子,应该没错儿。” “既如此,一起出门,走走走。”秦云拽起极力保持清醒的孔穴,走到袁长和宋译身边,几个人推搡着走了出去。 出了书院,天空飘下来盐屑一般的碎雪,耳中尽是雪落的沙沙声。 偶尔起了那么一阵风,携雪拍在因吃酒而显得发烫的脸上,登时酒意醒了大半。 秦云和孔穴这次是坐马车来的,他们出去的时候,见两家的车夫已经和门上的门子喝成一片。 在秦云对自家车夫的骂骂咧咧声中,宋译家的那个车夫忙很麻溜儿的站了起来,帮袁长扶着宋译三人一起朝雪地里的马车走去。 此时车棚顶已经落了几层碎雪,宋译他们走了过去,车夫用袖子擦去车辕上的落雪,这才要扶着他们爬上去。宋译忍者汹涌的酒意朝秦云孔穴二人拱了拱手道:“这次的事儿确实劳二位费心了,不过多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毕竟谁没个落难的时候,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来来往往其乐融融。。。。。。” “这人,”孔穴看了秦云一言,忍不住冷哼道:“自己把双方该说的客套话全都说完了,既然这样,也没话说,各自回去洗了睡吧。” 说完,扶着已经打盹儿的秦云上了自家马车。 临上马车时对着雪地里强忍困意的文思远道:“这次备的是什么酒,酒xing怎么这么烈。” “哎哟二位将军,”文思远在下面哈着腰笑道,“这可是最烈的烧刀子,几位一直不停歇的喝,能不醉吗?若嫌酒烈,下次再来,我找些度数低的给你们享用。” 此时宋译他们已经上了马车,听到文思远和孔穴的对话后,在渐渐移动的马车里,宋译忍不住感慨道:“文思远这么个人,做书院院长太屈才了。” “那该做什么?”袁长问。 宋译想了想,认真的道:“有没有觉得,他更适合做洛城的男ji,迎来送往一张嘴化恩怨结豪杰。关键是脾气好,怎么被权贵欺负都不大会使xing子。。。。。”说到这里,宋译看着靠着软座一个劲儿晃脑袋的袁长问道:“你摇头做什么?” “不行不行,他太老了,”袁长揉揉发昏的太阳穴道:“洛城ji院用人讲究,他这样的人绝对是不会收的。另外,此人我觉得太没节操,倘若敌军攻进城来,他一定是那个拖家带口跑在最前面投降的那个。。。。” “你可真没良心,”宋译闻言忍不住笑了,“人家好心好意接待咱们,一直都任劳任怨毫无怨言。你却说人家很适合做叛贼,这要让文思远知道,岂非会指使书院有才华的学生把你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写到书里好好的骂一顿。。。。。” “不会这么狠吧!” “文思远的祖先,也就是谦胤书院第二任院长文道同,就是这么个人。”宋译找个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后笑叹道:“宋朝正和朝的丞相孙如圭为何会遗臭万年,都是被文道同那本《归城记》祸害的。。。。。算了,不提了,乏的很,先眯一会儿,今天闹腾的够晚,不过心里却因此有了底儿。”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袁长支着耳朵也没听进去,越xing也倒头睡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出车夫小心的呼唤声。 忍者发软的双腿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此时客栈门已经从外面关上,车夫冒雪前去敲门。敲了好久才传来小二不耐烦的声音:“客栈客已满,客观若投宿,还是改去别家吧,对不住了。” “不是投宿,我们是回来睡觉的!”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后,客栈门被小二从里面打开,一盏灯笼先从里面探了出来。小二迷糊着眼细细想了会儿,这才满脸不耐的道:“是哪个房的赶紧回去,大半夜的,还不让人安生。你们若每天都这样,客栈因此遭了劫就是你们的罪过了。” “有劳小二哥,我们下次注意。”车夫帮袁长扶着宋译走过院子到了廊下后,看着他们相扶着朝房间走去,这才跑出去牵马拖着马车进入客栈找卸车拴马的地方。 宋译的房间灯还亮着,袁长坏笑着捅了捅他道:“许颖还在等你,你倒是好福气。” 宋译笑笑让他也自在回房歇息后,这才扶着栏杆朝自己的房里走去。 推开房门,灯花四晃间,许颖睁开朦胧的睡眼。宋译醉中望去,只觉得心猿意马难以控制。 他这里极力克制,许颖那边却不自知。傻愣愣的迎上前去,一手关上房门防止风雪灌进来。看到宋译满是潮红的脸后,边把他往里扶边嗔怪道:“走的时候让你少喝点酒,你还嫌我唠叨。好了,这次你喝痛快了,但是身体若有什么不适,可别指望有人照顾你。” “你不会的。。。。。”宋译笑笑,拉住她柔软无骨的手,接下来的话在拉住她手的那一瞬间全化作碎片找不到踪影。本来就热的身上越发燥热起来,就在他不能克制的时候,许颖红着脸抽出手去脸盆那里绞了一方湿帕子递给他,蛾眉微蹙道:“果然世人皆言酒是坏东西,你这么一个人,喝醉酒竟然也动手动脚起来。。。。” 宋译接过帕子傻笑着往自己脸上蹭了几下,然后攥在手里道:“颖儿,我娶你吧。趁乞还师父们离开之前,你我举办婚宴也热闹些。我想在国家未乱前娶你,我怕战乱会使我和你永远分离,我不想和你分离,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这可真是喝醉了,”徐颖叹了口气,走上前亲自拿起帕子给他细细的擦了手脸,边擦边道:“你不怕娶了我后,我就成为了你的软肋吗?大丈夫行走于世,最怕被人拿住软肋。如果有人用我的xing命来要挟你,你是保我还是保你手中的正事?还是缓缓吧,等一切安定下来,等。。。。。。” “不能再等了。”宋译红着眼睛道:“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如果这一等就是半辈子,那我如何等得起。你已经是我的软肋了,即使你不是我的妻子,别人也依旧会把你当成我的软肋,既如此,我何必为了这些理由而克制自己,徐颖,我们结婚吧!” “你知道的,我很想嫁给你。”在宋译迫切的声音里,已经感知到他情意的徐颖红着脸道:“我也想着,趁乞还师父和师娘还在,让他们为咱们主婚也好。我想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可以毫不避嫌的照顾你。我会努力不做你的拖累,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像乞还师父商议此事。” 说完,羞红着脸起身跑出房门。房门从外面关上的瞬间,宋译看着自己袍下鼓起的地方哭笑不得。 他这才想起,这时代的正经姑娘,都是先大婚再行房事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搬入新宅 乞还本来还因为宋译药留在安国的决定生气,但是在听到宋译要和许颖完婚的时候,到底还是决定摒弃前嫌诚心祝福他俩了。 “打算什么时候办?”红着脸的许颖被青云拉去说私房话的时候,乞还忍不住歪头问一个劲儿揉脑袋的宋译。昨晚上那顿酒可把人喝惨了,早上起床到现在,脑袋就像要炸开一般。 “等搬到新宅子再说吧,你们先别急着走,不过是这两日的事儿。”宋译道:“你我师徒一场,我父亲不在,你就是长辈。婚宴没有长辈祝福未免太委屈了女方,我不想让颖儿委屈,我和颖儿都很喜欢你们帮我俩主持婚宴,谁知道你们回到南叶后,这种其乐融融一家亲的场面还会不会再出现。” 乞还是南叶最有才的皇子,他一旦回国,就算他有心避世,只怕也无法独善其身。 也许若干年后,大家就是战场上的生死对头。情节发展的再狗血一点,他们其中一方不得不杀死另一方,屠刀挥起的那一瞬间,之前累计十数年的恩情就此断绝,怨念就会无孔不入深入到双方亲人的血脉里,更有可能会延续到后代。 乞还答应了再在宣和逗留几日的事儿,下午的时候,将军府来人领宋译们去看新家。 宅子位置在南城,离谦胤书院比邻,是一个大四合院儿,宋译粗粗估算了下,除了和他一起定居南叶的人每人都有住处外,还能空出个四五间。如此倒轻松许多,一下午的时间大家都在张罗着搬家的事儿。 多出来的房间暂时当作客房,供乞还他们居住。到底有家了,不必住在客栈受小二白眼。 “这宅子原先是书院刊印书籍的地方,书院一代代传来来,教学由不收钱变成了收钱,书籍自然也没有刊印的必要。与其养些劳力印书,不如去市面上批发些来方便。”将军府带宋译们看房的那人解释道:“自打书院停止刊印书籍后,这院子就这么闲置下来。书院学员们不听话了,就关到这里面思过,但到底没有让人搬进来住实在,文院长听说是我家将军让帮忙找房子,二话不说就把这里贡献出来。。。。。” 说到这里,突然神经兮兮的凑到宋译耳畔低声道:“。。。。。。我家将军说了,文家几代人在书院上面捞的油水可不少,宋公子你们只管住下来,不必和他客气。他也算是个老油条,不会拼着得罪将军来向你们讨要租金,你们能在这里住下来,日后书院能得到将军照拂,他欢喜还来不及呢!” 宋译深知世间利益盘根错节纠缠不清,他手里虽然还有些银子,但因为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养活,所以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凑到文思远跟前要付租金。但该走的过场还得走,就算不打算付租金,也得把戏做足。世间事儿本来就是这样,大家有时候似乎就是为了看场戏,如果你不做这场戏,人家就会在背地里戳你的脊梁骨说你不会做人。 安定下来后,宋译让袁长和夏伯他们出去采买些菜蔬,预备着在府里宴请文思远聊表谢意,顺便做场戏,糊弄过去租金一事。 府里不缺做菜的好手,打落更的时候,一桌荤素宴已经做好,配上几坛子未开封的好久,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 文思远似乎就等着这顿请,宋译打发人过去后不久他就一个人晃悠悠的踏雪走了过来。 一进去就朝着宋译拱拱手道:“我就说嘛,天下间的缘分飘忽不定,前一刻分手后,后半生也许是天涯海角,也许是比邻而居,如今发生的事儿,不久应着这句话吗?” 宋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文思远何时说了这么句话,但现在毕竟是受人家恩惠,少不得放下贵公子的架子打着哈哈连声说有理。携着文思远的袖子把他送到席前,乞还和青云作陪,相互认识后,大家说几句客气话,就扯到房子的事儿上。 “秦将军已经告诉我了,说我们能住进这宅子全赖文院长高义。”看似喝的醺醺然的宋译迷糊着眼朝文思远拱了拱手举杯道:“说文院长乃宣和大善人,平日里对将军府的事儿都是能帮就帮,对宣和城的贡献也颇大。说您肯定看不上我们为这宅院教的租金,但是我想着,没有谁总有义务给我安排住处,所以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说到这里,对外面高声道:“夏伯,把我准备好的银子拿来,先付一半租金,不然在这里住着只怕很难心安。” 夏伯在外面高高的应了一声,却被文思远的声音压住,“等等,你让我来赴宴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乔迁之喜’,感情是为了给我送银子来了!” 文思远把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磕,起身对外吼道:“别拿银子来,不然别怪我翻脸。。。。” “文院长这是做什么呢?”乞还起身把他按了下去,指着愣在那里的宋译笑道:“这是译儿感激你的表现,虽然做的露骨了些,终究是好意,你可不能急,若急了,译儿只怕更觉不安。究竟哪里不合适,您说出来,咱都成近邻了,有什么话不能说,把话说开,大家在一起该怎么乐呵就怎么乐呵,何必一个不爽就红脸呢!” 他打着笑脸,文思远不好发火,这才闷坐在那里想着措辞。袁长和宋译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下眼神后,对青云道:“娘子,快给文院长斟酒,杯酒泯过失,酒吃下去,就可以敞开心胸说事儿了。以后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不能因为一桩小事儿心存闷气。” 青云麻利的斟了杯酒离座递了过去,笑语盈盈道:“译儿这孩子就是这样,打小不喜欢欠人恩情。这是他的好,也是他的短处。殊不知天下间最深厚的感情,就是从一次次欠恩情上面建立起来的,以后我们定好好教导教导他。。。。。” “不行师娘,”宋译猛地抬头言辞恳切的道:“无功不受禄,这么大一个宅子,我若一声不吭心安理得的受了,那我成什么人了。这银子必须得给文院长,不然我只怕睡卧难安。” “你这孩子,”文院长饮尽酒后不无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痛心疾首的道:“你只想着自己安心,却不让我好活。你自己想想,如果我收了你的银子,秦将军如何看我?我帮他忙是自愿的,如今倒头却又收银子,这成何体统。我书院却这么点银子吗?别说这么一个宅院,就算十个,只要秦将军张口,我也会不皱眉头的贡献出去。” 见宋译还要说话,就一脸凝重的道:“你别跟我虚客气,以我文家的实力,绝对不缺这点银子。想当年,我家祖先和杨圣人合力出资扩建宣和城的时候,也是花钱如流水。文家的子孙不是孬种,别人家的祖产代代相传代代流失,可我文家不一样,祖产非但不会流失,反而会越存越多。这个宅院空着也是空着,送给你们做顺水人情我乐意的很,我决定让你们住在这里的时候并无私心,你们若坚持给我银子的话,那便是要诛我的心拿银子砸我的脸了!” “可是。。。。。”宋译一脸为难的道:“就这么笑纳了,我只怕住不安稳。” “谁说你就这么笑纳了?”文思远瞪了他一眼,指着一桌子酒宴道:“这不是你谢我的好礼吗?把银子折成别的东西更有雅意,何必处处都离不了铜臭。告诉你,这房子老子。。。”话刚出口,突然觉得有**份,便干咳着笑道:“这房子我就送给你了,房产地契什么的,回头就着人给你送来。一处宅子而已,至于你这么客气挂在嘴边放在心上。。。。” “可是。。。。。”宋译还在推辞,文思远把眼睛一瞪道:“可是什么可是,你若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倘若你心里真过意不去,日后和秦将军说话的时候,时时为我美言两句就是。” “文院长什么都不缺,还有什么需要美言的呢?”乞还在一旁很奇怪的问。 文思远闻言叹了口气,吃了杯酒后道:“我有个十几岁的儿子,身子骨弱的很,我一直想着能把他送到军营里让他打磨一下身子,兴许因此能强壮起来也未可知。可这事我像秦将军提了好几次,他总不允,说富贵人家的孩子xing情娇惯吃不了苦,而军营又是个流血牺牲的地方,万一孩子在里面缺了胳膊断了腿,岂非得不偿失!” “秦将军所虑很有道理啊。” “是有道理,”文院长苦笑了下道:“经秦将军一说,我自己也收了把儿子送到营中磨练的念头。可谁知小儿今岁身子每况愈下,郎中诊断后皆言儿子该起床多走走锻炼锻炼,可我那儿子确实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一走动就呼天喊地要死要活的,逼的急了,直接躺在地上装死不起来。每次让他走动,我都能折寿半年。非但如此,家里婆娘也护子的很,总以为我让儿子多走动是想把他往死里祸害,如今和我关系越发紧张。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小儿会死在我妻子的溺爱上面,现在最方便的路,就是把他送到军营,妻子就算再心疼,也不能跑到营里闹腾不是!”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知是故人 对于文思远的家事,宋译等人纷纷表示同情。 但同情并不意味着答应帮忙,毕竟此事棘手。 想那秦云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将军,如果文思远家那个儿子不棘手的话,相信他一定会乐的做这个替人教子的举手之劳,秦云之所以一直找借口不答应,想必他有自己的道理。宋译不可能在秦云已经拒绝帮文思远的时候,莽撞的应了文思远的请求。但因为文思远也于他有恩,少不得很婉转的问道:“秦将军之所以不肯让贵公子从军入营,想必是怕刀剑无眼结果弄巧成拙违背了你送儿子入军营的苦衷。他有自己的难处,只要难处克服不了,我们外人在怎么劝只怕也劝不到他心里。” “那当如何?”文思远狠狠的抹了一把脸道:“我一把年纪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看着他早早短折而死吧!我文家世代教书育人,老天怎么忍心让我文家断子绝孙。” “也许事情没那么严重。”乞还沉吟道:“改日烦请文院长把小公子带来,我帮你看看后再做安置。莽撞送入军营一事暂且往后放放,也许会找到别的办法。” “你真有办法救我儿?”文思远猛地起身抓住乞还的一只手,来回晃了几晃眼含热泪道:“你若真的帮我保住我儿xing命,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定不惜一切代价报答你。” “您严重了。”乞还微笑道:“我尽力而为,邻里之间相互帮助,不必太客气。” 酒桌上办事,事办完了,筵席自当进入尾声圆满结束。 文思远离开的时候,喜得手摇足颤,可见他那个儿子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看着他的背影,宋译感慨道:“我想着,当初我父亲也是如此把我放在心尖儿上。曾经我以为他能把我护在羽翼下直到我成长,足以接受并驾驭这个世界在离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期间夹杂了那么多的事儿,不知不知,磨尽了我和他的父子情分。” 乞还闻言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十几年过去,你到底完全把他当成你的父亲了。可惜啊,命运之轮不会给人回头的机会。不过反过来再想想,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死亡,你哪里会真正的成长担起一方天地。” 宋译笑了笑,道:“师父,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永远少不了的就是絮絮叨叨的大道理。。。。得,师娘过来了,你与其对我唠叨你的人生哲学,不如对着师娘唠叨,顺便可以给你那未出世的小儿子做个胎教。” 说完,微微笑了笑穿过长廊找许颖去了。 途中见到李大嫂,李大嫂想了想笑道:“方才我见她和夏晨一起出去了。因为听下人说据此不远的梅园有许多含苞待放的梅花,两个人打算去做踏雪访梅的文人雅事。我刚才还担心两个姑娘家不安全呢,可巧你来了,刚好可以去凑个趣儿,顺便照看她们一下。” “梅园在何处?” 李大嫂想了想,不确定的道:“似乎是出了门儿往左拐,翻过一座小土坡,下面就是梅园。” 李大嫂说完,宋译踩着未及清理干净的积雪朝府门口走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鲁渊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李大嫂见是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刚要闷头多开,却被鲁渊粗鲁的捉住双手。“我听说你要留在宣和,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手臂被捉的李大嫂大概是觉得躲也无益,越xing坦白道:“孩子他爹是安国人,我不让让他的骨肉做他乡游子。放手吧,我虽然是寡妇,但到底是女人,你别动手动脚的。” 一句话使鲁渊老脸憋得通红,憋了半天才恨恨的砸墙道:“我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何必这会子搬出你家那个死鬼丈夫来气我。我相信你不是愚妇,这些天我对你的心意你绝对不会毫无察觉。而且我也知道你对我也绝非无情无义,如今为何要说出这些生分的话?究竟是为什么不能去南叶你说清楚,我想着,绝对不会因为你死去的丈夫是安国人这么简单。” 鲁渊急不择言,说的话虽然情真意切,但措辞实在不当。李大嫂听后,把心中积存的情义尽数压了下去,冷声道:“要理由是吗?这么告诉你吧,我突然觉得做个忠贞不二的女人很重要,只要这样可以换个贞节牌坊。晨儿和果儿长大后,会因为这个贞节牌坊受益许多。人活在世界上,有的求名有的求利,如果我坚持守寡,我可以名利双收。而跟着你,我只能得利。究竟怎么划算,你也算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说完,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超书房走去。 而宋译给她们一家人安置的房间里,暖融融的炭火旁,晨儿和果儿正在玩儿拆线的游戏。 灯火摇曳见间,小脸上尽是纯真无邪的笑意。 感情这事儿,只要一方冷下心肠,另一方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事倍功半,有时候是事倍功玲。看着李大嫂决绝远去的背影,鲁渊知道,他和这个女人的缘分止于今日。以后大家只怕再也无缘,这是不争的事实,事实令人神伤。一想到这里,就抓心挠干似的难受! 去抱了两坛子就,躲在挺远一个无人无光的角落里,抱起酒坛子,只求一醉方休。 …………………. 宋译一个人沿着街巷在冬日的夜晚独行着,走了一大半,突然想起自己似乎病还没好利索,一想到这些,脑袋就立刻昏昏沉沉起来。 找跟稍微结实的棍子,磕去上面的冰碴僵雪,边在冬夜里独行边有些好笑。 可见很多事儿想不到它就不会对你起影响,比如今夜,他若想不到自己身体未好利索,兴许找到许颖们后依旧能活蹦乱跳。可刚巧不巧的,在走了一半儿的时候想到自己还带着病,于是一时间整个人都蔫了。 拄着临时拐杖在已经被路人踩的滑溜溜儿的雪地里行走,因为是冬天,大家都在房里老婆孩子围炉取暖,是以他的身影显得异常凄凉孤寂。 好在去梅园的路并不是很远,抬头很努力的分辨了周围的地形后,发现前面有块突出地面的土坡。想必走上前翻过那个土坡就能到梅园了,当下加快了脚步,因为走的太卖力,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吃了不少凉气。咳嗽声阵阵,惊起了林间寒鸟。 微微歇息了下,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走向土坡的时候,突然斜刺里走出一个身影,那身影以黑头巾蒙头,对着他嘶哑着声音道:“请问一下,谦胤书院是不是就在前边?” 宋译虽然很奇怪大半夜怎么还会有人行走,但不过是指路的事儿,便很热心的对那路人指道:“你看,经过这道街巷,街巷尽头有俩小石狮子地方的就是谦胤书院。不过我想着,这么晚了,书院这会儿只怕已经关门,你即使到了,敲不开门也白搭。。。。” “是你。。。” 那一直打量他的路人突然低低的说了两个字,宋译忍不住回头道:“你说什么?” 一时间,那路人的呼吸急促起来,摆手道:“没,没什么,我说多谢你!”说完,动作有些夸张的道:“谦胤书院就在前面是吧,我这就赶过去。。。。。” 边说边急急的迈步往前走,然而因为动作不协调的缘故,整个人呈大字形拍在冷硬的僵雪地面上。宋译忍住笑撇开拐杖上前道:“这时候的路面最滑,别以为你身子骨好就可以随便蹦跶了,学我在路边找根棍子帮忙行走,也许会好很多。” 边说边咬牙帮那人扶起来,不知为何,在接触到那人的时候,发现那人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登时讶然道:“莫非你也是个病人?”这样想着,在扶起那人后,重新找到自己的拐杖塞到那人手里笑道:“刚好我也快到了,你且拿这个拐杖用吧。” 说完,不由分说把拐杖塞到那人手里,自理小心翼翼的朝不远处的土坡走去。 到了土坡就好说了,毕竟土坡不是主路,落雪并没有经多少人人踩踏。此时就算走在上面,也不会滑跌。 他自己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路,却不知道身后那个被他当作路人的身影,正握着他给的那根被称作‘拐杖’的东一湿了眼眶。 宋译估计的不错,土坡确实比主路安全许多。踩在稀松的雪地上,一踩一个坑,身子往后仰一点缓缓下去,边下边搜寻着梅林中的佳人身影。待下到梅林的时候,依旧没看到,刚想抬声喊喊,突然听到踏雪的窸窣声。 “我知道你很难过,其实在我知道除我之外还有一个女子对他动心的时候,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怨天尤人不如迎头而上。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的多了去了,我非悍妇,不会限制他纳妾。晨姐姐既然自己已经过了委身妾室的关卡,我自然会寻着机会为晨姐姐张罗周旋。” 第二百四十七章 议夏晨事 宋译听出是许颖的声音,如此,她口中所谓的晨姐姐自然就是夏伯之女夏晨了。 听她们竟然是在谈论着自己的事儿,躲在一株粗壮的梅树后面的宋译犹豫着是不是要出去,如果要出去,该以怎样的姿态出去,出去后,又该说些什么。 就在他头疼的时候,夏晨的声音传来。“若是别人,我自然不会委身做填房。只因是颖妹妹在内院当家,我本来死了的心这才活泛起来。你放心,我若过门去,一定恪守本分,不争宠不吃醋,只要整日里看着他,能时不时的照顾他一下,就很满足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宋译就算再傻也能听出来这俩妮子是说自己了。没想到夏晨果真如袁长所说,竟是看上自己了。想到这里,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他已经不再是去岁那个一见美貌女子就想收在身边的纨绔子弟了。有点多大本事吃多少饭,贪多嚼不烂,反而糟蹋了粮食就可恨了。 他这边想的入神,却不知道二女已经渐行渐远,待他回过神的时候,梅园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部分积雪从花枝上落下,然后渐渐隐入苍茫大地。 意识到二女已经不在的宋译缓缓的从树后面走了出来,踩着积雪要上去,却在回头见看到朦胧的梅林夜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哈出来的白气打着旋儿消失不见,徒留他一个人面对这无边夜景。 脚被冻的没了知觉,这才打起精神往上面走。 好容易到了路上,喘着气儿搜寻着许颖和夏晨的影子,却空无一人。她俩只怕已经回去了,这样想着,宋译恍恍惚惚的也往新宅子那里走。一路上想着夏晨喜欢自己的事儿,又想着许颖的态度,不知为何,总觉得不顺心不如意,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如意,妻子贤惠,而自己即使身处落魄窘境,却依旧能吸引佳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这是世间男子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为何觉得心里憋闷的很? 一路魂不守舍的走着,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东西敲地的声音,茫然抬头,却见一个黑影拄着拐杖在赶夜路。及走近了,看到那蒙头的黑头巾,登时讶然道:“怎么是你?没叫开谦胤书院的门吗?” 那人漠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绕开他继续走路。宋译忍不住在后面大声道:“这么晚了你还在街上行走,你是不是没地方住啊?如果没地方住,寒宅可以供你留宿。冬夜天寒,你这么一直走下去根本无法取暖。” 那人后背僵了下,似乎要转身答应,却又闷头朝前方赶去。 宋译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觉得似曾相识,可是记忆力并未见到过如此决绝凄凉的背影。有心上前拉住他扯开头巾细细打量,却发现不知何时,街道上除了自己外已经空无一人。 迈着发僵的腿回到新宅院,刚好看到许颖正在询问袁长可曾见到自己。袁长正准备摇头,在看到立在不远处的自己后眼睛一亮笑道:“人不是在那里吗?” 宋译见许颖回头顺着袁长所指看过来,便朝她僵笑了下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许颖匆匆的和一脸忧色的夏晨告安后追了上来,不无紧张的扶着他寒冷的手臂道:“大晚上的,你去哪里了?你身子没好利索,这个时候出去乱跑,再生病了怎么办?” “我没事,你别挂念。”看着神情紧张的许颖,宋译突然想起初见她时她谈笑从容的样子,忍不住叹息着抽出了手臂,不无自嘲的笑道:“人生如梦,世事无常。我们当初看到的事物觉得很美,以为那就是自己想要的样子,可是自己的心事尚且多变,看在眼里的事物哪里会一成不变呢?” “你说什么胡话?”许颖忍不住伸手摸他的额头,宋译微微一笑顺势捉住她冰冷的小手,边往自己房间里带边笑道:“我没说胡话,我只是突然发现,原来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能吸引我的地方,喜欢你不容于我的地方,如果说以前喜欢你是因为你那与年龄不符的淡定从容的话,那现在喜欢你,却是因为你是许颖,是走进我心里且第一个对我打开心扉的女子。我应该珍惜你的一切,不苛求不强求。即使你我意见不一致,我也会和你好好说话好好商量!” 许颖听得一头雾水,却因为对他有话要说,所以也认她拉着自己进到房里。 李大嫂已经在房间的茶壶里备好滚烫的热茶,宋译倒了两杯后,一杯递给许颖,另一杯搁在自己身边。两个人,一盏孤灯,茶水冒出的氤氲热气使气氛显得有些朦胧微妙。 宋译看着对面所坐的那个自己立意要守护一生的女子,思索着该如何告诉她自己一生只娶一期的措辞。他想把自己之前那个时代的一夫一妻制灌输到过于贤惠的她的脑海里,这不仅仅是为了对她负责,也是对别的女人负责。 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颗心。一颗心不能掰成两半儿,所以只能尽数倾注给一个人,那便是走进自己的心里的那个良人。 很多人在喜欢过一个人后,再也无法全心全意的对另一个人好了。就算后来的那个人比自己之前喜欢的那个人好千倍万倍,也无法完全把前人那个影子从心底剃除。这残酷的事实,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与其说不知道,不如说是不想知道。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许颖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我方才随晨姐姐去了梅园。。。。。。” 这个话题看似稀松平常,但在梅园听到过二女谈话的宋译却回了神,他知道,不用自己想措辞,许颖就要把这件事搬到桌面上了。 果不其然,说完这句话后,许颖垂下眼睛盯着还隐约泛着白雾的茶水道:“晨姐姐她很喜欢你,她对你的喜欢我自愧不如,我想着,你应该很愿意把她收为偏房。”说到这里,不见宋译反应,深呼吸后,抬头盯着坐在对面的宋译不无认真的道:“他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我想着,她的心意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你不必顾虑我的感受,我。。。。。。” “颖儿。”宋译突然伸手按住了徐颖抱着茶盏的纤手,声音平和的道:“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徐颖闻言愣了下,脸红了红,终究无法说出‘一见钟情’四个字,在宋译探寻的眼神中,尽量平和的对上他的眼睛微笑道:“我与你。。。。。。一见如故。”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宋译又问。 “这。。。。”觉得宋译问的太过直白的徐颖准备找借口岔开话题,但在对上宋译认真的眼神后,少不得红着脸老实回答道:“在我听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心里很欢喜。” “那你把别的女人送到我身边,你不难受吗?” “。。。。。。。难受。” 听到这句话后,宋译如释重负的长出了口气,微微笑着理了理她的发鬓道:“傻丫头,既然难受,何必再做自己难受的事儿呢。虽然世间男子都希望自己的妻子贤惠能容人,但也不必贤惠到尚未过门就为丈夫张罗偏房的地步。不经我的允许就朝我宋家塞人,这不是贤惠,是愚贤。” “我现在来就是为了征求你的允许啊?”徐颖抬着小脑袋委屈的看着眼前笑容温和的宋译道:“你不知道晨姐姐的心意吗?难道你不喜欢她?晨姐姐这样的人,我自己都喜欢的不得了,你怎么会不喜欢。” “我喜欢她。”这句话说完后,看着徐颖紧张的样子,宋译忍不住笑了。看着徐颖极力压制的震惊与神伤,感觉差不多了的宋译微笑道:“但喜欢并不是爱,爱是呵护,是相守一生的承诺。而喜欢不是,我可以喜欢夏晨,可以喜欢天地万物喜欢宣和喜欢安国,但这喜欢绝对不等同于爱。徐颖,我爱你,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一夫一妻容不得任何杂质。我只有一颗心,我已经决定了要把这颗心给你,你若忍心把它掰成两半分给你喜欢的好姐妹,你若不怕它疼,就尽管动手吧。” 一番话说完,许颖依旧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她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会有一个男子用如此坦然的态度对她说这些话。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时间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福气!这个世界的男子一生只娶一个女人的比比皆是,但大都是因为生活环境所限制,这才不得不守着早已经看腻歪的黄脸婆凑合着过日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的可以这样吗? 抬头有些恍惚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宋译,宋译微笑着回看于她。 一生一世一双人,前世无法弥补的遗憾,今生弥补了也好。 找对适合自己的良人,然后和她相守一生,这才是惜福的表现。 至于那些找不对活着错寻了良人的人,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在宋译温暖入春的笑容中,许颖美丽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水汽。宋译忍不住起身走向她,捉住她冰凉的小手道:“傻丫头,你别担心,夏晨我回头亲自给她说。我会好好劝她,影响不了你们的姐妹情分。对了,你几时知道她对我有心?又是几时与她敞开心扉打算做一个屋檐下的姐妹的?” ………………………….. 房间里柔情蜜意灯花摇曳,房间外,立在黑影里的夏晨满脸泪水。 第二百四十八章 妒火 很多缘分,都断在差一步上面。 夏晨一直觉得,倘若自己早在许颖之前见到宋译,那么如今许颖所享受的甜蜜就是属于自己的。可是,她终究没有在许颖之前遇到宋译,哪怕她的身份更应该早一点遇到宋译,她到底没能遇到。 这就是缘分与孽缘的区别。 远在天边的人因为某种契机相遇相知然后相许,而近在咫尺只隔了一堵墙的人却偏偏没能早一步相见,没能相见便也罢了,最可悲的是,相见后明知对方已经有了心尖尖上的女人,竟然还能死心塌地的喜欢上对方。 从宋译房外离开后,泪水助长了夏晨心头那本来被自己压下去的妒火。她恨许颖,恨她所拥有的一切,最恨他和她之间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这意味着,她无论怎么放低身价,此生都无缘成为宋译的女人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房门从里面死死的关上。毫无仪态的倒在床上,盯着满室黑暗,泪水如丝线一般顺着眼角滑落,湿了锦衾却依旧无法停歇。 她想着,许颖大概也不希望自己和他共享一个夫君,不然许颖刚才不会轻而易举的放弃说服宋译。想到这里,嘴角浮现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就在不久前,她们还把彼此当作最好姐妹,可是,即使身为最好的姐妹,对于心爱的事物上,依旧无法谦让共享。 就这样带着泪水带着胡思乱想陷入梦境,梦里都是许颖无所不在的嘲讽笑声。她一次次在这笑声里惊醒,心里对许颖的怨恨多了几分,她一直以为梦境折射现实,可见梦里的那个才是许颖的真面目。人被妒火冲昏头脑的时候容易不讲理,她不知道梦里的景象其实是她内心深处的魔障,她陷在自己的心魔里,失去了以往的纯真美好。 ………………. 夏晨所经历的变化宋译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事宜。他和许颖有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如此再也不必担心许颖会为了自己往家里拉女人。送走许颖后,他打算等天一亮就去找夏晨解释清楚一切,却不知道,夏晨在无意间听到他和许颖浓情蜜意的谈话后已经在心门上上了一道枷锁。 怕伤了夏晨,他一整夜都在思索自己该如何开口。 满腹心事的他带睡不睡的熬到天亮,匆匆洗把脸就扣响了夏晨的房门。立在外面等了好久,这才听到房间里衣物摩挲走动的声音,房门从里面打开,满眼血丝的夏晨对着同样满眼血丝的他,初时眉宇间还有着一丝不真实的欣喜,然而这欣喜在忆起他昨夜和许颖所说的那番话后消失殆尽。 “有事吗?”她本来平和敦厚的声音散出冷意,可惜一宿没睡的他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攥着已经渗出虚寒的手尽量温和的道:“早饭过后,随我一起出去走走吧。” 若搁平常,不明就里的她听到这话,一定先欣喜一番,然后含羞带怯又满甜蜜的点点头。可如今,昨夜那怎么抹都抹不掉的一幕压在她心头,她连欺骗自己都不能够。 虽如此,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声好,末了又不带一丝情绪的问道:“要叫上许颖吗?” “不必了,就你我二人。” 许是对不能回报她爱意存了许多歉意吧,他一直想在劝她不要错付芳心之前给她一丝甜蜜的幻想。却不知越是甜蜜的幻想,在经历了血一般的现实冲击后,越能伤人于无形。他不知道,这会子他已经拿着温柔刀在划她的心了! 她认为他的所谓温柔是对自己的施舍,就像有钱人看到乞丐一样,因为可怜,才丢了几枚铜板儿。铜板丢下之后,满足了陡然升腾起来的善心后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丝毫不考虑那个乞丐接铜板儿时的感受,更不考虑铜板消失后乞丐如何面对饥寒交迫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凄然的笑意。微微理了理有些乱的发鬓道:“不必等吃完早饭了,趁大家都还没起,咱们刚好可以出去走走。你有话对我说,其实我也正好有话对你说。” 在他讶然慌乱的眼神中,尽量若无其事的掩了房门。率先迎着冬日凌晨的风朝院门口走去。 ………………………. 宣和城的大街上,只是极少数的行人在走动。 神差鬼使的,二人竟然走到了梅园所在的土坡上,俯瞰着脚下那望不到边的花海,有感而发的宋译张了口,“昨晚上我出来找你们,你们在梅林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眼神色并无多大变化的夏晨,歉然笑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夏晨,我相信你对我的心日月可鉴,可是我却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是因为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吧?”夏晨轻轻的打断了他的话,在宋译惊疑探询的眼神中,踢了踢脚下的冻土神情恍惚的笑道:“是,昨天晚上我偷听了你俩的谈话,我已经知道你很喜欢她,我不却怪不起你。” 听她如此说,宋译心里的歉意越发浓郁,急急的道:“不,不仅仅是因为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你看,天上虽然只有一个太阳,可太阳却照亮了每一个愿意被他照耀的人们。所以,即使每个人只有一颗心,可是只要处理得当,这颗心依旧可以给所有把终身托付给自己的女子以幸福。。。。。。” “那你为什么不肯娶我做小?”感觉到他话语里歉意的夏晨突然哽咽起来,“你知道吗,我此生并不像做别人的小妾,可是为了你,我愿意做偏房。我都这么退避忍让了,你为什么不肯接纳我?” 看着把脆弱一面完全完全展露给自己的夏晨,宋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取出帕子给她,然后干巴巴的道:“我这人比较死心眼儿,有时候太喜欢意气用事。我这样的人注定处理不好内院矛盾,我不会没心没肺的周旋在内院家眷之间,不会哄完这个又骗那个。夏晨,在我没有失去权势地位的时候,你若冲着我的权势地位要嫁给我,我也许会接纳你。因为我能满足你的需求,可你偏偏喜欢我,而你的喜欢我给不起,娶了你只会使你难过神伤,所以我不可能害了你。夏伯对我宋家忠心耿耿,我不能害她女儿受委屈。” “可你现在不正是让我受委屈吗?”手里紧攥着丝帕的夏晨抽泣道:“你因为一个并不完全忠于你的女人而出言拒绝我,我不委屈吗?” “。。。。。。。。”宋译有些奇怪的看着神情激动的夏晨,很奇怪她口里的‘不忠‘二字从何说起。夏晨看到他反应,心里有谱儿后看着梅林深处不无嘲讽的笑道:“你一直把她当宝,可你知道昨天晚上,我们在梅林深处又说了些什么吗?” 说到这里,对上宋译疑惑的眼神,吐字清晰的道:“宋译,许颖并不完全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和你风雨同舟心有灵犀。你做的某些决定,其实她自己并不认可,可是为了不与你正面起冲突,她迂回周旋试图瓦解你的决定。你知不知道,其实这次许颖并不想和你一起留在宣和,她想让你陪她去南叶,不想让你傻子一般窝在宣和城这个偏南之地做着力挽狂澜的破梦。她的野心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她想让你去南叶借助南叶四皇子的力量东山再起,等到乱世到来,想让你率军入主中原成就一番霸业。她想让你当操纵世间万物的主宰,因为她想做皇后你知。。。。。。。。” “不要再说了。”宋译寒着脸打断夏晨的话,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颖儿不是这样的人,我若死,她会陪着我去死。我若活着,不管多难,她都会和我一起努力的活着。不可否认,她有着女孩子不该有的野心,可是她的野心都是为我着想。夏晨,你是个好女孩儿,不要因为得不到一些东西,就去中伤那些害你得不到那些东西的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夏晨难以置信的看着宋译,她想不明白,宋译的盲目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那又如何!”宋译凝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脸转过一边背着她道:“只要她喜欢,只要她张口,我会尽力帮她实现。” “如果她让你做一些违背道义的事儿呢?” “她不会。”宋译的声音毫不迟疑的响起,“就算她真的让我做那些违背道义的事儿,我相信只要我给她说清楚,她就会倒过来支持我。颖儿只是一个女孩子,她就算有野心,也是以我为中心而发起的野心,我能应付得了。。。。。。” “宋译你这个笨蛋!”突然一声低沉的死后从宋译旁边响起,未等宋译反应过来,就被人推下了土坡,浑身是雪的可在梅树树干上。宋译揉着磕疼的腰便挣扎着起身便朝上边看去,见夏晨一脸悲愤的指了指自己,最后以帕子掩面哭着跑下了土坡。;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定情信物 拍拍身上的雪,沿路回到府里。找来找去不见夏晨的人,问大家大家都说没见着。 听到动静的许颖从房里走了出来,看着急的如同火锅上蚂蚁一般的宋译奇道:“你刚才和晨姐姐出去?”宋译点了点头,徐颖又问:“是和晨姐姐吗?你把昨晚上给我说的事儿都告诉她了?” “我想告诉来着,”宋译不无颓丧的道:“可说到一半才知道,昨晚上咱们说话的时候她就在外面,一字不落的全听了去。她没回府,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徐颖已经,急急的道:“我和你一起去找。” 说到这里,拉着宋译的手就要往外走,就在这时,宅院的远门被人从外面推来,一头汗水的夏晨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看着徐颖紧紧拉着宋译的胳膊。经过他俩的时候,不无怨毒的看着准备说话的许颖,“有本事你抓他一辈子,我就不信,这世间有那么多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自己房间走去。 许颖和宋译面面相觑,但到底还是分开了手。 早饭大家似乎都没多大胃口,懒懒的动下筷子。袁长慕容冲一行人就出去采买婚宴所需的东西,宋译躲在房里写喜帖,型号在宣和城认识的人不多,很快就写完了。让夏伯派人把喜帖按着上面的人名送去后,宋译去到了许颖的房间。 虽然对她绝对信任,但是还是想了解下她心中所想。如果她真如夏晨所说的那样,希望自己跟着乞还去南叶,拿自己当如何。毕竟男人和女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不一样,宋译不可能会因为自己喜欢的女子希望自己如何就如何,毕竟是男人的事儿,女人不懂。 “颖儿,如果我现在决定和乞还师父他们一起去南叶寻找机会,你会怎么样?” 徐颖闻言愣了下,起身把他让到桌子旁笑问道:“好端端的,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又改主意了!” “我只是想问问你,”宋译含笑看着她灵动的双眼道:“你告诉我,如果我改主意了,你会如何?”徐颖微微沉思了下,但还是决定和他坦诚以对,毫不躲闪的迎着他探寻的眼睛道,“我会高兴的不得了,至少我知道,在乞还师父的庇佑下,你不会再有危险。乞还师父不会害你,而这个宣和城里的秦将军,我却并不知道根底。你在他这里前途如何,能得到什么都是未知数。宋译,我们都还年轻,年轻的生命充满变故,我不怕变故,我却怕因为那些变故而带来的别离与死亡。” “原来我这么让人没安全感。”宋译闻言苦叹了下,喃喃道:“可是该怎么办呢?我不想去南叶,一旦去南叶,史官很有可能会把我划分到叛国贼那一栏,颖儿,你可以说我死要面子,但是我真的不能去南叶,不能让世人说丞相宋年的儿子是个善变没原则的小人。所以,你的心愿也只能永远是心愿了,但是我给你保证,我死要面子的时候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保护你保护大家。我以后行事尽量沉稳,再也不把自己陷入险境了。” 许颖听了扑哧一笑道:“多大的事儿,你何必保证来保证去的。你我眼看就要结为夫妇,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家里行事自然要听一家之主的,你给我保证是不是让人觉得你太惧内了。” “扯,我这是疼媳妇儿。”宋译把眼睛一瞪,起身道:“我出去走走,你安心在家里待着,得闲的时候试试看能不能劝劝你晨姐姐。”走到门口后突然又回头道:“对了,劝她的时候要小心点。警惕她对你动剪刀或者泼硫酸什么的。。。。。” “。。。。。什么?”徐颖一头雾水的消化着‘硫酸’这个生词。 宋译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是让你在劝她的时候小心一点。我突然发现男人和女人只要不亲密,交流的时候总无法说到点子上,我扯东她念叨西,一言不合哭鼻子动手都是有的。” 说完,宋译回到房里取了足够的银子后走出府门,来到宣和城最热闹的大街上。 后天就是大婚吉日,他还没送徐颖什么定情信物。 沿着小摊贩一路看去,看到一些小摊上小贩用涂了颜色的竹篾编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便随手买了几个别致的打算送给青云,作为未出世孩子的礼物。毕竟他们在婚宴结束后就要回南叶,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买完小竹编后,宋译在众首饰摊儿上寻找合心的可以当做信物的东西,那些首饰摊儿上形形色色都是精美的首饰。可惜式样大都不和他心意,那些都是世人皆可戴的俗器。可是在他心里,许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上天为他量身准备的妻子。因为独一无二,所以定情信物要慎重。 只是,要找什么做定情信物呢? 一路沉思着走过去,突然看到前方有个玉器摊儿。想了想快步走了过去,对着那个正在雕刻玉石的小贩道:“我要自己学着做一样东西,你可以教我吗?银子不是问题。” “我教你?”小贩愣了一下,咧嘴一笑抽出屁股下面的软垫道:“那你过来吧,在这里现学。只是耽误了我生意的钱还得另算。” “无妨,”宋译先掏出三琔银子搁在摊位上。然后细细的挑了块儿浅绿色的玉石,走到小贩身边拿了刻刀等着小贩教自己该怎么做。那小贩见他出钱极为大方,有心伺候好了多赚些赏钱。当即把银子揣到怀里套近乎道:“小公子为何非得自己学雕刻啊?这可是一门儿技术活,第一次雕的不好不说,运气差的话甚至还会刻到手。” “无妨,我用一天的时间来学,总会雕出合心的东西。”见宋译眼神坚定,小贩忍不住好奇道:“那要雕什么,雕来又要做什么?”宋译想了想笑道:“雕两根巴掌可握的袖珍小笛子,笛子上还要刻字,这工序到最后我在告诉你。我也不瞒你,我要去新了,我想为我未过门儿的妻子送件定情信物。可以佩戴一辈子且一想起就会觉得甜蜜的信物。” ……………………… 傍晚的时候,宋译还没有回去。 担心他出事的许颖不管不顾的要出去寻找,乞还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家会出事,便让夏伯派人备了马车,然后他和青云一起陪徐颖出去找。 马车穿过小巷驶过长街,掀起的车帘外触目可见晚归的人们。徐颖不无焦急的在行人中寻找宋译的影子,却没有找到。宋译不是不靠谱儿的人,就算有事耽搁也会打发个人到府里报个平安。如今迟迟没有消息,只怕是。。。。。 想到这里,越发不敢想下去。抬眼望天,眼看天即将黑透,找不到宋译的许颖心里一急就喝令车夫停车自己跳了下去,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找。 “这丫头,在别的事儿上还沉稳些,偏在译儿的事上不淡定。”青云感慨着也要下车,乞还忙按住她道:“你怀有身孕别出去折腾了,我下去找。”“可你。。。。。”青云似乎不想一个人落在沉闷得马车里。乞还用手理了理她的鬓角笑道:“你别担心,我会让车夫赶着马车跟在我们后面,总而言之绝不落下你一个人就是。” 安抚完青云后,乞还也跳下马车寻找起宋译来。 暮色越来越浓,二人找了很久,以至于到最后不得不回到马车里拿了两盏备用灯笼。 在走过一条已经差不多空了的街道后,许颖和乞还同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样不行,有水吗?我得去冲洗一遍。看着血淋淋的,会吓着人的。” “这天哪里会有水,”另一个声音道:“若心里实在是膈应,路边有没化尽的雪,用雪擦两下也就罢了。不过你的手只怕不能着寒气,我的意思你还是回家洗洗吧。” “别,家人看到我洗出一盆子血水岂非被我吓死。算了,天也黑了,这事儿你就甭管了,这是谢银,你且收摊儿回去吧。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我很是过意不去。”给了小贩足够的银子后,宋译就朝路边走去,突然感觉似乎被什么盯住一般,不由自主的抬头循着感觉望去。夜色里,两盏灯笼在不远处闪着微弱的光,虽然看不大清,但对那灯笼后面的身影还是极为熟悉的。 尚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身影急急地走向他。宋译吃了一惊,忙把那两根鲜血淋漓的袖珍玉笛塞到袖子里。刚塞进去,一只手就被捉了起来。他看到徐颖正提着灯笼照他的手,在看到血肉模糊的指头后提灯笼的手抖了一下,随即又急急的抓住他同样布满血口子的手送到灯下。见此情景急的落下泪来,“你这是在做什么?大冬天的手弄成这样,发炎了怎么办!” 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把他往马车那里拉,此时小贩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乞还则先到马车那里向青云报了平安。 所幸马车够大,容下四个人不成问题。看到宋译满是鲜血的手后,青云边从马车上找一些存放的药边问道:“你做什么去了?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宋译闻言干笑道:“我刚才见一人用竹篾编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想着编了后送给师父师娘带回去,全当我们给孩子的礼物。可谁知我笨的很,编了半天没学成不说,反而把手折腾成这个样子。只怕短期内再也编不成了,还好我已经买了些。。。。” 第二百五十章 几家欢乐几家忧 “你可真是好兴致,跑出来一天竟为了编这个!”乞还拿着宋译递给他的竹篾耍货黑着脸道:“亏我还说你出息,如今你出门一天只为了做如此娘的事儿,实在是有辱师门,以后别说我是你师父。” “我也没有一整天做这个,”宋译继续面不改色的扯谎道:“也就是天快黑的时候看到了,这才一时起兴向小贩学着玩儿。毕竟花钱买来的东西不如自己做的有心意,可惜因为我手笨,到底还是花钱买来了。师父若不喜欢,回头趁我看不见的时候丢了就是。。。。“ “我看着倒喜欢的很。”青云推了乞还一把,从他手里接过竹篾耍货对宋译笑道:“你这个师父平日里粗心大意,压根儿没见他为孩子准备过什么,一切都是我在张罗。我张罗也便罢了,他还在一旁说不必准备得太早的风凉泄气话。说什么等孩子出来,他派人买一大车去,可他哪里知道,买来的再好,也抵不过父母的心意。难为你如此细心,只是别把心用在别处,倘若委屈了自己人,就是大糊涂了。” 说完,给宋译打了个眼色指指正给他处理伤口的许颖。宋译闻言会心一笑道:“我晓得了,难为师娘深明大义。可恨师父平日里挺通透,到底也有糊涂的时候。” 乞还听了一个劲儿的等他,青云在一旁打趣道:“再瞪眼珠子就出来了,这些日子大逃亡,大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如今好容易放松一下,你却拿着小事儿训小辈,我看不过,这才说你。怎么,你不服气?” “他还小辈!”乞还指了指少年模样的宋译,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嘀咕道:“真实年龄和我差不多大的家伙,如今依附着一个小皮囊充年轻,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脸红过,我都替他害臊。。。。” “你说什么?”青云很奇怪的看着兀自嘀咕的乞还道:“我怎么听不清楚。” “我在念经。”乞还没好气的蹬了一直在一旁偷着乐的宋译一眼,然后很没脾气的把身边的青云揽在怀里。 此时宋译的伤手被处理的差不多,宋译用胳膊碰了碰一脸心疼的许颖笑道:“你要不要也靠我睡一会儿?” 许颖闻言俏脸一红,掀开帘子看了眼黑皴皴的夜色道:“快到了。” “没星星没月亮的,难为你看的清?” 许颖回头正待分辨,宋译突然附在他耳畔低低的道:“晚间饭罢咱们去梅园走走,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记得穿厚些,晚间风冷。” …………………. 回到府里,用过晚饭后许颖抽空子找到宋译道:“你有什么话在家里说是一样的,你手受了伤,不能着风。。。。。。” 宋译回头笑了笑道:“家里人多口杂的,加上晨儿有心结,如果咱俩当着她的面儿还交头接耳说说笑笑,不定她怎么多想呢。咱们何苦再惹是非,等她缓过这阵子,心气儿平了再说吧。” 许颖想了想,觉得是这个个理,便道:“那你回屋多穿些,手上千万要戴兽皮手套儿。我也回房收拾下,想你大概不想让太多人看到,既如此,咱们先后出去,免得晨姐姐看到咱俩一块儿出门又暗自伤心。” “我刚提个头儿,你竟然比我还小心。既如此,依你便是。” 说完朝许颖笑了笑,率先回到自己房里。 二人各自去收拾了,却不知道,他们刚才接耳相商的亲密样子已经被刚巧经过的夏晨看到。千小心万小心,终究敌不过老天的存心。 夏晨看着他们进各自的房里,看着窗纸上忙碌的身影,看着他们先后收拾停当出了门。如此神秘有默契,使她心里又是一阵泛酸。如此情景,竟然是暗夜幽会了。有心跟上前去,又怕自己看到了更加神伤的一幕,思前想后,这才咬着帕子双眼含泪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推开房门,却见母亲坐在案前等着自己,看到她回来,夏氏看着神情凄然的她道:“你的事儿你父亲已经告诉我了,晨儿,你过来,为娘给你谈谈心。” 夏晨闻言眼睛一酸,此时她正是苦闷无解的时候,家人站在她这里给她交心供她休憩,着实使人心生酸楚。母亲是过来人,兴许知道遇到这些事儿该怎么解决该怎么自我调解。这样想着,夏晨眼圈又红了红,两行珠泪滚下,哽咽着扑到夏氏怀里。 谁知夏氏却脸一沉狠狠的把她推开,在她震惊诧异的当口儿,狠狠的给了她俩耳刮子。 夏晨只觉得耳朵嗡嗡响,张着嘴巴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喉头无数悲意上涌,却再也哭不出来发不出声。 “你好出息,为娘昔日是怎么教你的?”夏氏指着她恨铁不成钢的厉声道:“女儿家,凡事须得自重。你倒好,自己找男人喜欢不说,把为娘昔日教导你的不做小的事儿也抛到九霄云外。老夏家还没穷到揭不开锅呢,轮不到你给别人当小老婆来养家。。。。。” “母亲,女儿没有。。。。。。” “闭嘴。”夏氏眼睛一瞪,喝了杯茶继续道:“做小老婆的人有多苦你可知道?处处被大房压一头不说,府里的丫鬟婆子也瞧你不起。一个本来心地清纯善良的女孩子,活活被他们那些人折磨成了蛇蝎心肠。你打小为娘就教导你只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咱不嫌人家家贫,只要对你好就行,你怎么全都忘了吗!” 夏晨越发委屈,伏在地上哽咽道:“母亲,女儿是真的喜欢公子,并不单单是相中了公子的家财。女儿不想做小,可是公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女儿如今连做小都不能够,母亲不要再骂女儿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巴巴的求人去做小。”夏氏气得脸色发青,正准备动手拧夏晨,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越发老迈的夏伯叹了口气进来道:“你何苦打她孩子,这会儿她心里正难过,你不劝着,还打击她。孩子年纪小,谁没个糊涂踏错的时候。”边说边走过去把夏晨拉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后叹道:“你别往心里去,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为父回头告诉你。你且歇着吧,我出去说说你娘。” 夏晨心里悲意上涌伏在夏伯的肩头哭的难以抑制,夏伯好生劝了许久这才止住哭回到榻上躺好。夏伯拉着坐在桌案前也在淌泪的夏氏走了出去,房门关好,夏晨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直哭的天昏地暗。 而房外,一个身影在那里默默地听着,拳头重重的砸在冰冷的墙体上,发出一声闷响。 “。。。。。谁?”房里传出夏晨哽咽的疑问。那黑影顿了顿,待要推门进去,却又没勇气。听到房内窸窣的脚步声,最后被逼得转了身消失在夜色里。 与此同时,夏伯老两口儿的房间里。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能忘啊!”夏伯不无爱怜的看着比自己年轻几岁的妻子,边给她擦泪边叹道:“不是家家小老婆都受罪,当初是你命不好,刚巧撞上了罢了。上天让你做李员外那么多年的小老婆,但到底不还是给了你一个不错的归宿让你嫁给我我。你何苦以自己过去的经历辖制孩子,我就觉得晨儿这孩子眼光不错,只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心,这事儿啊,也只能就此算了。” “。。。。。。我就是看不惯她哭着求着做别人小老婆的样子。”夏氏眉头皱起来,委屈的道:“我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儿,只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别重蹈我的覆辙,谁知她不争气,偏要做小。颖姑娘看着虽好,但心眼儿也不少,虽然现在没看到多少坏心,谁知道将来怎样呢。晨儿这孩子傻,去求颖姑娘让颖姑娘答应她做小,你想想颖姑娘是谁?那可是公子自己相中的妻子,他们俩已经对上眼儿,哪里容得下别人。晨儿糊涂,人家混口答应了她一下,她就把人家当菩萨敬起来。结果事儿出来了,她又跟个行尸走肉似的自己糟践自己,我看着能不气吗?我只希望她能有出息,可她却成日里给我添堵。” 夏伯闻言抹了把脸道:“瞧瞧你,发了这么久的牢骚,难为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想这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何苦为她操心。我想着,晨儿的缘分断于此,但也许不是坏事儿,兴许别的缘分在等着他呢。我告诉你,这些日子,袁长那小子还时时朝我打听晨儿呢,我想着,袁长大概对咱家那傻丫头。。。。。” 说到这里,笑眯眯的打住不继续说下去。夏氏闻言沉死了会儿,沉吟道:“袁长我见过,很不错,也没成亲,和晨儿正合适。。。。只是我担心,咱俩那野丫头自己死心眼儿,眼里只认公子怎么办?” “那就要看袁长那小子有没有魄力了!”夏伯笑道:“等着看吧,若见事情要黄,咱俩老家伙少不得得出去调停调停。。。。。。” “。。。。。。能成吗?”夏氏眼中满是担忧。 “有我在,你放心。”夏伯把夏氏揽在怀里,满是皱纹的眼睛中尽是老年人洞悉世情的老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要结婚了 就在夏伯他们为夏晨担忧谋划的时候,离新宅不远的梅园。 宋译和许颖并肩行走在林间,踩着积雪未消的地面,听着叫些雪被踩硬的沙沙城,宋译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后天咱俩就要举行婚宴了。。。。。”斟酌了许久,在摒弃无数句开场白后,宋译决定还是别绕弯子得好。绕弯子的本意是说一些好听的话烘托下气氛,接着把握时机把自己送给许颖的定亲信物送给她。但是就在刚才他发现自己太紧张了,紧张的时候容易出意外,还是简单点比较容易操作。 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传来了许颖的叹息声,“婚宴过后,乞还师父和师娘就要离开咱们回到属于他们的国家,此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说到这里,盯着宋译有些慌乱的眼睛不无难过的道:“我恨不能咱们的婚宴能往后拖拖,再往后拖拖,我不想这么快和师娘他们分离。。。。。” “颖儿,先别说这个。。。。。”宋译结巴着要拉回谈话内容,许颖却恍若未闻,突然捉住他的手臂急急的道:“要不这样,咱俩在婚宴过后一起去求他们留下来,和咱们一起呆在宣和。横竖乞还师父并不想回南叶,咱们一劝他,他兴许顺水推舟留下来了呢!” “在你眼里,留他们比咱俩结婚更重要吗?”心神彻底被打乱的宋译开始纠结这个让他难过的问题,看着眼前的许颖道:“留不下来,就算乞还师父答应留下来,鲁渊他们也不会答应。他们当初为了乞还师父一路找到祥德都城,可见他们多么想跟着乞还师父做一番大事。如今乞还师父好容易答应回南叶,他们绝对不会容许中途出什么意外。你看不出来,为了不打扰乞还师父回南叶,鲁渊连李大嫂也放弃了吗?”、 说到这里,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理了理许颖的鬓角叹道:“别想这些不可能被实现的无谓之事了,人生分离聚合皆前定,我们改变不了什么。我知道师娘对你很好,你们二人之间已经有了情分,可是人生如同枝叶,该分离时一点都不能马虎。” “真的不能挽留吗?”许颖美丽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对,不能挽留。”宋译不给她心存奢望的机会,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在双方都不想分离的时候,任何一方的挽留都只能徒增离愁别绪,除了让分离的人更伤心外,毫无用处。” 他很理智的跟许颖阐述这样的事实,许颖很痛苦的闭上眼睛,就在宋译以为她已经接受现实,准备取出自己为她做的那根小玉笛的时候,许颖突然朝梅林出口处跑去。 “你去哪里?”手僵在袖中的宋译在后面急急得问。 许颖边跑边回头道:“这么说只有几天的时间相聚了,我回去多陪陪师母,谁知道以后。。。。。。”宋译崩溃了,对着她很悲怆的大声道:“你就不能多陪陪你的未婚夫吗?” “婚宴前,丈夫和妻子是不能见面,更不能在一起赏梅景的。”已经上了土坡的许颖回头对着僵在当地的宋译坏笑道:“眼看就是子夜了,咱们明日一天都不能再见面,这是规矩。倘若耐不住xing子见面的话,以后夫妻二人是不能长久的。” 说完,朝他挥挥手快速下了土坡,留下他一个人立在梅林凌乱不已。 ………………….. 翌日,许颖果然一致守在青云的房里。 而乞还则张罗着让大家准备婚宴需要的布景和一些必备品,末了看着靠在廊前失落不已的宋译道:“你要结婚了,打起精神。” 宋译瞪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嘀咕道:“你才要结婚了呢,你全家都要结婚了。” 早些年二人对骂的话语被宋译重新用在自己身上,乞还一阵恍惚,恍惚过后笑着拍了拍宋译的肩膀道:“何苦呢,新娘子可是你自己相中的,在婚宴当头摆脸子给谁看?难道你不喜欢许颖?还是。。。。。。” “我喜欢她,我喜欢的要死。”宋译往旁边挪了挪,给乞还腾出一个靠站的位置然后很头疼的道:“我只是突然发现,娶个特有主见的妻子未必是件好事儿,她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会小兽一般把想法执行到底。” “没有啊,我觉得许颖一直很尊重你,”乞还摸摸自己的下巴道:“你当初要进宫送死,大家都拼命拦着你,独许颖一个人站在你那边支持你是送死,你看看,做妻子做到这一部,已经很不错了。” “我怎么感觉你实在讽刺我?”宋译拧起眉头看着眼前已经不再年轻的乞还,乞还当即一摆手道:“哪里哪里,我夸你还来不及呢。我也算是活了数十载的人了,却从未听说过那个女子会支持自己的心上人去送死。说句话你也别跟我急,我的感觉,许颖宁可和你一起去死,也不愿意和你一起活着。至于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很难下定论。也许她被生活打击怕了,认为只有死了才是永生。。。。。。” “胡扯什么!”宋译突然狠狠的撞了乞还一下,怒道:“当时的情景你不在,为何要凭道听途说来研究颖儿的xing格?她之所以力排众议支持我去送死,是因为她看出来我那件事若不为,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你懂什么?”说到这里,看了一脸无辜的乞还一眼,然后又愤愤的道:“我发现我和你越来越不能沟通了,你现在脑子里的混账思想越来越多,得亏你快要回南叶了,不然不知道你还要编排多少人。” “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乞还痛心疾首的指着他佯作委屈道:“我好心过来开解你,你竟然不识好歹把我损了一通。我招你惹你了啊,以后有事儿别找我,你妹!” “你大爷!” 熟悉的对骂,似乎就发生在昨日的对骂重新上演。在意识到也许会永远分离的时候,二人都开始一起营造过去那些年师徒拌嘴的娱乐场景。女人恐别离,男人何尝也不是如此呢?只是男子不肯把自己的不舍用言语说出来,只是通过一些细节,送着也无声挽留着自己的朋友。 下午的时候,一切收拾停当。 夏伯又派人出去雇了两个做饭的婆子,不然李大嫂和夏氏只怕忙不过来。本来让夏晨去帮厨,但想到他对宋译和许颖的结合极不满意,万一这丫头想不开往饭里下了砒霜大家一块儿完蛋的话未免不好。当然,这个念头太小人之心了些,夏伯最担心的是这丫头把盐当糖放到菜里,吃吐了来捧场的街坊四邻亲朋好友就不妙了! 乞还离开后,满头大汗的袁长跑过去朝宋译挤眉弄眼,在宋译要爆发的时候笑道:“你要结婚了!” “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宋译恨不能以头撞柱,袁长戳在那里想了好久,房咧嘴一笑道:“你要变成男人了!” “。。。。。。。。”宋译把眼睛一瞪正准备与袁长贴身肉搏,袁长当即后退了好几步坏笑道:“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这样的大事儿,通知不通知京城那几位。” “你认为呢!”宋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朝自己房里走去。明知故问的家伙,就算是文帝有心放过大家,但是也不能把这种恩惠当资本。倘若自己和慕容冲没死的消息传到京城,想必赵传一行定要文帝重新把自己和慕容冲重新抓回去不可。 虽然人生也许只能举办一次婚宴,该宴请的宾客尽量要宴请得到。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在逃亡路上还想张扬的话,那脑袋定是被驴踢了。 以前在京城的那些朋友,以后能不能再见还很难说。再见面时还能不能剖心以对更是未知数,此时天涯沦落,还是先放下吧。 回到房里,取出贴身收着的那对小玉笛,看着顶端那歪歪扭扭的‘译’‘颖’二字,宋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定情信物都送不出去,这婚事真的能长久吗?为什么自己在即将大婚的时候突然有点茫然无措,倘若娶的不是许颖,而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且依赖自己的小萝莉,是不是就不会不安紧张甚至产生一丝自悔了? 结婚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他当初提出举办婚宴,完全死酒喝高了一时冲动。后来酒虽然醒,但觉得和许颖的事儿早办了也没坏处,他以十二分的精神迎接这场婚姻,可是就在他满心欢喜把自己用心也可以说是用血做出来的小玉笛送给许颖,而许颖有意无意的错过的时候,他体内那个叫后悔的东西开始萌芽,为了压制这后悔,茫然纠结之类的字眼也接踵而至。 人生究竟是什么? 活了一辈子,到底要追求什么? 为什么在很多曾经特看重的事物追求到手的时候,会有一种这并非我所需的感觉?这样犯贱的思想,使宋译惭愧无地。 细细摩梭着手中两枚小玉笛,无论如何得瞅机会送给许颖,如果能在婚宴前送给她就更好了。正胡思乱想着,房门被人敲响,宋译抬头看去,见是慕容冲。当即起身笑道:“来的正好,陪我喝两杯。心里不知怎么着,突然烦的厉害。” 边说边去一旁的箱子上抱过来两坛子酒,开封倒入杯子中递给慕容冲。慕容冲举起酒杯看着正准备往嘴里倒酒的宋译,脸上调出真诚的笑容道:“你要结婚了!” “噗----------”一口酒水喷到慕容冲纱布未退的脸上,宋译很无力的搁下杯子,怎么人人第一句话都说这个?要结婚了要结婚了,他们究竟想提醒什么?记得前世的人们皆言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莫非他们也看出了这一点?认为结婚是件很痛苦的事儿,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通过这种含蓄的方式提醒自己? 第二百五十二章 洞房夜 婚宴并不奢华,但来的却都是宣和城举重若轻的人物。 武有宣和守将秦云,副将孔穴,文有宣和城的李知府,谦胤书院的文院长。他们许是恐宋译的婚宴太过冷清,不仅自己来了,还把自己比较亲近的朋友都带了来,不大的宅院里,笑闹声一片。 没有人发现,在人群尽头,靠近院门的地方,一个衣衫破旧蒙着黑头巾的男子正一眨不眨的透过人缝看着正被宾客缠着吃酒的宋译。立在府门口的夏伯接待着前来贺喜的宾客,这些人大都是生面孔,很多人仅仅是为了来讨杯喜酒沾些喜气,但是夏伯愿意看到自家公子婚宴热闹,是以来者不拒。.. 就在回头的瞬间,看到那个躲在人群后面一言不发的神秘男子,愣了一下走过去道:“这位先生,你可以往里边挤挤,自然会有人送你酒喝给你东西吃。桌子还有,你可以在那里坐下去,待会儿还会有新一轮的酒菜……” “不了……”那人张了口,许是着了风寒的缘故,声音嘶哑难听。但还是说完了后面的话,“我只是来祝福你家公子一下,麻烦你告诉他,他能心想事成,我很欢喜。” “你是……”夏伯拼命的从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却始终没有一丝头绪,便小心的问道:“这位先生可是认识我家公子?烦劳留下名姓,我好带话。”那人摆了摆手,道:“见过两面……”说到这里,把拄着的棍子递给夏伯道:“告诉他这‘拐杖’我用着很顺手,难为他这会儿还有好心肠。”.. 夏伯不懂,还要问什么,然后拿拐杖塞到他手里后,那神秘男子便没了踪影。 ……………………… 夜晚,宾客散去以后,喝的晕晕乎乎的宋译正准备进洞房,夏伯忙赶上去道:“公子,今儿有个客人神神叨叨的,我想着公子若认识他,他在公子的朋友圈里一定很重要,便给你说一声。他说公子能心想事成,他很欢喜。” 宋译愣了一下,把手按在冰冷的廊柱上醉眼朦胧的问:“有没有问他是谁?” “问了,他不说,只留下这跟棍子。”夏伯把那棍子递给宋译,宋译接过去夏伯又道:“他还说这跟‘拐杖’他用着很顺手,难为公子有如此好心肠。” “究竟是什么人呢?”大脑有些混沌的宋译想了很久,终究没想出来因果,便把棍子撂在廊下道:“我想不起来,也许不是什么要紧事,更不是什么要紧的朋友。不过来即是客,你没慢待他吧?”“怎么会呢!”夏伯笑道:“公子第一次成亲,我巴不得全天下人的都为公子祝福,自然会善待每一个来客,哪里会慢待呢!” “如此就好。”宋译松了口气,踉跄着要进喜房,走到房门口又回头道:“今儿一天没见夏晨,夏伯,夏晨对我的心思我想着你应该知道,还是帮我劝劝她吧,别让她再为不相干的我难过了。” “袁长已经在劝了。”夏伯笑得眼角皱纹黏在一起,看着有些错愕的宋译道:“年轻人的事儿,自然会有年轻人来解决,公子不必担心。且进去和少夫人安心洞房吧,有什么事儿叫我就行。” 在夏伯的注视下,宋译推开了喜房的门,里面一片喜气的红色。房门掩上后往床榻走去,那里坐着和她有了白首之约的妻。 看到许颖后,宋译本来有些混沌的脑袋突然清醒过来,手本能的探入袖中,摸到了温热的玉笛。婚宴前他一直找机会要给她,却一直未能如愿。如今洞房花烛,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良辰美景了! 手攥着玉笛走上前,听着许颖有些紧张的呼吸声,坏笑着用玉笛挑开遮头的喜帕。满室流光中,娇美的容颜使人的心跳都慢了好几拍。以前见惯了她素净的样子,如今她着了艳丽喜庆的新娘嫁衣,竟然别有风韵。如此美丽的女子,似乎一碰就会碎掉的梦想,竟然真的成为他宋译的另一半。 由此看来,苍天并不怎么薄待世人啊! 感慨不已的他坐到她身边,突然又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单膝着地双手举着刻着‘译’字的玉笛,双目炯炯的看着神情微诧的她很认真的问:“许颖小姐,我现在像你求婚,如果你没有一丝心结的要嫁给我,请收下这枚玉笛,并佩戴终生!” 许颖虽然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但还是含笑接过玉笛,就在这时,宋译又带着恶作剧的笑容一本正经的道:“许颖小姐,你已经接受了宋译先生送给你的求婚玉笛,这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愿意嫁给宋译先生?” “我自然愿意。”许颖笑笑双手拉了宋译起来,宋译看着她美丽的不掺一丝尘埃的眼睛继续道:“那么你是否愿意永远敬爱他,无论他健康与疾病,无论他贫穷与富贵,都会不离不弃伴他一生吗?”“我愿意。”许颖突然凑到他耳畔,吐气如兰道:“我愿意,且终生坚守。宋译,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 宋译有些动容,紧紧的抱住她道:“我也愿意,无论你贫穷与富贵,无论你健康与疾病,无论你美丽与容颜衰老,你许颖都是我宋译此生的唯一。我不敢保证自己此生不会因为今日的结合而后悔,但我会努力把我对你的承诺继续下去,因为我知道,你曾走进我的心里,我也曾走进你的心里。今后我们要共同面对生活的磨难,共同理会那些麻烦的柴米油盐,也许我们会红脸会争吵,但我不会因为这些而放弃你。我会记得,许颖,是我宋译的女人,是我自己喜欢上并回应我的喜欢的女人。我要让你为我生儿育女,我要让你和我白头偕老,我会努力给你幸福,我会对你负责!” 许颖听得愣了一下,聪明如她,怎么会不知道宋译此时与其是在为二人的婚姻盟誓,不如说是给他自己戴上一个责任的枷锁,他适才所说的那些,都是他没有把握坚守下去的事儿,他不想使二人的婚宴出现不和谐,所以他锁住了自己有些悔意的心。 明白这一切的许颖笑了,笑得异常苦涩。但是还是抱住他,把头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心中不无坚定的道:“宋译,我帮你一起坚守你的承诺。我不怕你不要我,也不怕你心生悔意,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让你放不下了,负不了我,我有这个自信。” 宋译不知道她此时所想,见她很温顺的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只当她是被自己那番话感动了。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番话背后的残酷。为了一个自以为很喜欢的婚姻,他束缚了自己的灵魂。但是,世间婚姻,或多或少都有不美满。 他知道,自己被乞还夏晨他们那些话影响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爱许颖,此时的他只是很努力的维续着以前的感觉。他不再是一个年少轻狂的恋人,而是一个丈夫,一个男人,他不能再凭一己喜好选择要不要喜欢不喜欢,他懂得了包容,懂得了保护,懂得了委曲求全。 这是一个少年到一个男人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任何一丝人xing都有可能伤害到至亲的人。 宋译知道这些,所以他不任xing,只是很努力的压抑着心里的真实感受,给自己周围的人一方温暖的天地。他告诉自己一直都爱着许颖,这爱会一直延续下去,夫唱妇随齐眉举案。总而言之,他不会负她,不会伤她,因为今天的承诺。 两只手渐渐的握在一起,两枚泛着柔光的玉笛使一些显得温润自然。 凝视着眼前娇俏美好的容颜,宋译脑海中却浮现出前世女友的影子,不知此时她是否还在坚守着二人的感情。希望她已经放下,并有了新的生活。因为这一世的宋译已经放下并移情移情于别的女子,残破的爱情不值得坚守。 相拥着倒下,心与心贴的很近,近到似乎能知道对方的心事。然而终究无法知道对方的心事,二人在帐内急促的呼吸着,行着男女之事。外面烛影摇曳,给这夜晚平添了几分妩媚柔情。 ………………… 与此同时,府宅外面的街道上,袁长正跟在闷头走路的夏晨后面,看着她进入府宅,心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夏晨一大早便出去了,知道内情的袁长担心她出事,便远远的跟着。好在袁长受过训练,加上夏晨今日魂不守舍,是以并未发现他的跟踪。跟着夏晨到了院子里,看着她盯着宋译灯火如昼的喜房发呆,看着她以帕掩面脚步踉跄着回房,看着她把房门重重的关上。 担心她夜里想不开,便走到墙角下听着里面的动静,希望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阻止她做傻事。 但很明显,他低估了夏晨对生的渴望,他等到金鸡报晓,除了渐渐微弱的哭泣声外,里面什么异常的动静都没有。见时间差不多了,袁长这才一摇三晃的回到自己的房里蒙头大睡。 他以为他很爱她,所以他觉得此时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值得的。而事实上他此时确实很喜欢她,只是人世间的感情,真的会毫无一丝颤动的走到头吗?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譬如宋译,当初他眼里满满的都是许颖的时候,也想不到会有一天,自己竟然对这份感情起了没把握之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文兮绝 翌日早起,刚推开房门就看到院子中庭跪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子。 远远看着,就像一座肉山一般。 心存好奇要走过去一看究竟,路过乞还房间的时候见乞还双手抱胸靠门而立,忍不住道:“大早上的,这小子谁呀?” “文思远的儿子。”乞还瞥了一眼那小子,朝宋译一摊手道:“这小子身材超出我能力范围,我可调教不过来,我明日就要和你师娘回南叶了,所以文院长的嘱托就交给你了。”“我可能调教不过来,”宋译看了那胖少年一眼,有些为难的道:“他身子骨弱,经不得咱们这些习武之人的折腾。万一一个不慎让他背了气儿,他老子岂非要给我拼命。”. . “那就不是我的事儿了。”乞还边说边要抽身回房,突然又回头道:“媳妇儿呢?男人这时候都是最恋床的,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媳妇儿起了我能不起吗?”宋译笑笑,神情恍惚的叹息道:“正在梳妆呢,我原想着给她安排个丫鬟伺候,不然不成样子,却被她拒绝了。她觉得大家现在都过的很拮据,没必要为她破费。” “这很好啊!怎么你一脸不乐意?” 宋译看了乞还一言,最后还是吐露了心结,“我是个男人,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对我的女人好。生活拮据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其实现在大家还没有到那种非得俭省的地步。颖儿的话让我很窝心,一个男人竟然害得自己的女人为自己俭省,这太窝囊了!”. . 乞还闻言沉默了下,过了许久才道:“给你一个选择,一个因为顾虑你的处境而很懂得俭省的妻子和一个不管你感受随意花钱的女子,她们摆在你面前让你选,你会怎么选择?” 宋译愣住了,乞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知足吧!” 言毕,回到房里任由宋译在门口发愣。 宋译知道自己又错了,错在不知足,而这不知足源于对感情的不坚定。 顶着寒气下了台阶,走到跪在庭院中那个胖少年面前蹲下身去,看着他有些疑惑的问:“什么时候来的?” 那胖少年看了他一眼,哆嗦着嘴唇道:“府里门刚开父亲就把我打进来了……” “是你父亲让你跪在这里的吗?”宋译又问。 胖少年边打哆嗦边点了点头,宋译伸出手把他扶了起来,凝视着这个胖少年,尽量温和的问:“他为何不进来?”“父亲没说,但我知道,他是不想看到我风中受罪的样子。”那胖少年虽然依旧在发抖,但思维却显得异常清晰,宋译愣了一下,难为这样娇生惯养的胖少年会如此能体察人心。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文兮绝,我13,似乎和你一样大?” 宋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咧嘴道:“我长你一岁,我十四了。其实,我不只十四岁,所以咱俩不可能一样大,甚至会差很大的年纪。这些你听不懂,不过你也不必听,去书院告诉你父亲,就说你的事儿我宋译包了,我会治好你,并让你有出息。” “你是……乞还师父?” “不,我是宋译。”看着眼前的胖胖的文兮绝,宋译和声解释道:“乞还师父明日就要回家乡了,你的事儿他已经托付给我。你父亲于我们有恩,我们会帮他照顾你。” 文兮绝闻言朝他施了一礼转身走开,宋译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另外,告诉你父亲之后,就搬过来住吧!” 话音刚落,文兮绝许是没踩稳的缘故,脚下踉跄了下华丽丽的栽倒在地。看着他努力站起却又未能如愿的窘境,宋译满头黑线。 就在这时,文兮绝回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知道文兮绝意思的宋译恍若未见,头也不回的离开。 人生并不是每次跌倒都会有人助你爬起来,不要一摔倒就指望别人扶。你必须得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站起,只有如此,别人看到你坚持的背影,才会有所动容自觉的帮扶你。也许你在别人未帮扶的时候就已经完cheng ren生突破自己站起来了呢? 不要指望别人,在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 回到房里,许颖已经收拾利索。见宋译进来,便张罗着换水给他梳洗。 “我打算收了兮绝那孩子……”讲完文兮绝的事儿后,宋译缓缓的道。 “听你刚才讲述,我也觉得这孩子值得一教。”许颖含笑道:“只是你能保证给他较好吗?倘若出了乱子,你又该怎么负责?兮绝可是文院长的独子,倘若有意外,只怕文院长会找咱们拼命。” “何尝不是呢,”宋译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只是明日乞还师父要走了,秦将军不管这孩子的事儿,文院长管不了这孩子的事儿,如此也只有我来管了。说到底,咱们承了文院长莫大的恩情,有恩得偿,咱们银子不能给他,却能帮他教养儿子的忙,也算是咱们有心。” “你不是答应和袁长一起去秦将军的军营任职吗?你们去了军营,这孩子怎么办?” 宋译闻言回身,伸手轻轻的刮了下许颖的鼻尖笑道:“你自己也不过十三岁左右,一口一个‘这孩子’,平白无故的把自己给叫老了。” “你不也是如此吗?”许颖歪着脑袋巧笑嫣然道:“我这是随你叫,你总用老大人的语气称呼人,成日里做出一副苍老样,我是近墨者黑。” “是近朱者赤。”宋译正色纠正她,就在二人笑闹间,夏大娘在外面敲了敲门道:“公子,少夫人,早饭做好了。” 夏大娘离开后,许颖边给宋译加衣服边道:“以后我也要去厨房帮厨,夏大娘李大嫂他们都是长辈,李大嫂说起来并不是府里的下人,没有客人做饭咱们吃的道理。”“应该如此,”宋译沉吟道:“只可惜辛苦了你,才嫁给我就……” “我还有另一个想法,你也听听。”许是听不惯宋译说这些辛苦你了之类的话,许颖突然打断他,伏在他胸前思索道:“我想着,乞还师父他们离开后,大家以后吃饭就别在一张桌子吃饭了,一桌子吃饭虽然热闹,却总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夏伯他们,以下人的标准要求了自己大半生,突兀的要和主子在一桌上吃饭,你大大咧咧看不出他们有多拘束!” “呃……”宋译从来没有朝这方面想,加上这两天刚搬过来,大家吃饭有时候并没赶在一起,所以不觉得有多不自在。经许颖这么一提,突然想起现在这情况不正是朝家族大桌饭的方向走吗?不由得擦汗道:“确实够拘束,但是分开各做各的又不靠谱儿,毕竟只有一个厨房,吃饭的时候大家轮着做饭就不好了。” 许颖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坐正身子思索良久,而等他们不去的夏大娘提了一个大捧盒进来笑道:“老夏担心公子和少夫人还在忙,怕饭菜凉了就让我送过来给你们用,你们便忙边吃两不误事儿,待会儿我过来收拾就行。” “劳您废心。”许颖起身接过去,朝夏大娘笑了笑,夏大娘离开后,许颖突然看着宋译道:“我想到办法了,以后厨房的事儿交给府里的女人们,做好饭送到各房就行。这样不就全顺畅了吗?” 宋译闻言猛地一拍脑袋道:“感情咱俩刚才绕进死胡同了,我觉得这主意很好。对了,我想着夏大娘她们肯定不答应你下厨房,既如此,不如把厨房的事儿交给夏大娘和李大嫂,咱们按月给她们付银子就行。你和夏晨就别参合了,咱府里还没穷到让你们小姐富人下厨房的地步。” “这……” 二人谈论了好久,这才把意见统一过来。许颖主内,宋译主外,夏伯依旧是府内管家。李大嫂和夏大娘在厨房干活儿,每月二两银子。 晨儿和果儿得送到谦胤书院读书,至于读书的费用府里代出,毕竟李大嫂寡妇家攒钱不容易。 吃完饭后,许颖去和大家商议此事。宋译正准备出房,却见胖乎乎的文兮绝掀开帘子横在门口,宋译忙摆手让他进来,文兮绝进来后,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童打扮的下人,那书童抱着一大堆住宿用的家伙。宋译咂舌道:“这些府里又不是没有,你何苦带过来?” “我家公子睡不惯生铺。”书童很伶俐的代文兮绝回答了宋译的疑问,宋译沉吟了下,便道:“既如此,你且住到隔壁吧。只有一点,你书童不能跟着你?” “为何如此?”文兮绝有些奇怪的问宋译,宋译笑道:“不能跟就是不能跟,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书童必须回去,你若舍不得,那你就和书童一起回去。” “宋先生您误会了,”书童忙解释道:“我是老夫人特意交代照顾公子的书童,我回去的话,老夫人又该成天为公子悬心了。公子有孝心,这才有刚才一问。” 宋译听完这一席话,这才认真的看起那书童来。各自不高,眉清目秀的,通身透着一股伶俐劲儿。登时有了好感,问道:“读过书?” “没,公子读书的时候我常伴在公子旁边,时间长了就懂一些。” 宋译看了神情紧张的文兮绝一眼,看得出这个书童对文兮绝很重要,便道,“既如此,你可以留下来,只是这里的情况你必须有选择的告诉你家老夫人。我看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向你家老夫人回话想必比我更清楚。” “那是自然,”书童喜不自胜的看了文兮绝一眼,文兮绝更是激动的挤出泪来,宋译在一旁看去,只见眉目流转间透着无限情意,登时一颗心悬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施教 又问了一些话后,得知那书童叫墨砚,比文兮绝大一岁,这么说来,和自己是同岁了。 让墨砚去给文兮绝收拾房间后,宋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文兮绝:“你和他……?” 文兮绝只看了宋译一眼,便知道宋译对自己和墨砚之间的事儿产生了怀疑。想说些别的话遮过去,但是在看到宋译毫无敌意的眼神后,咧嘴笑道:“学生这些年承蒙他在一旁照顾看护,所以,他是学生的……娈童。”. . 宋译闻言眼皮儿跳了几下,走出房门四处看看,确定慕容冲不在附近后回头道:“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也不明白你那个书童是怎么想的。别人作娈童完全是形式所迫,你们都是平民,何来被迫一说?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人养娈童来。” “先生,”文兮绝可怜兮兮的道:“墨砚是父亲送给我的娈童,我怕先生不开心,来的时候特意让他说自己是我的书童。后来我见先生察觉不对劲儿,而先生并未表现的太激烈,以为先生不反感断袖一事,这才坦言相告。莫非,学生做错了?” “你没做错,难为你虑事周全。”宋译关上房门问他道:“文院长也就是你父亲,他为何要给你塞个娈童,他这不是培养你不良嗜好吗?万一有一天,你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那老文家岂非要断子绝孙。他是怎么想的?好歹也是读书人读书人将道德风化一事看的极重,他怎么……”. . “不会啊!”文兮绝等着无辜的小眼睛看着宋译道:“父亲也养有娈童,可父亲不照样娶了母亲有了我吗?父亲说,当今天子喜欢娈童,上行下效这是本分,文家必须一丝不苟的跟着天子走,一步都不能落下。父亲说这是书院数百年不衰的经营之道,还让我好好学习呢。对了,陛下前段时间把自己最宠信的娈童慕容冲毁容后赶出宫去,我在想,要不要也把墨砚这样呢?其实我有点舍不得,墨砚对我不错。” “好一个上行下效!”宋译被文思远的奇葩理论气乐了,“倘若天子要毁了这个国家,你父亲也要跟着毁了这个书院吗?天子跳楼的话,你父亲是不是也要跳楼?前段时间天子的儿子昭文太子去了,你父亲是不是也要让你死了才能跟得上天子步伐?” 文兮绝被他毫不客气的言语弄得愣在当地,宋译正准备说下去,见他如此,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如今受人恩惠,绝对不是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的,便语重心长的道:“学什么不好,偏学世人跟风。以后,把你父亲这些歪理论忘了,重头来过。你资质不浅,可别糟蹋了。” “那敢问宋先生,今日咱们学什么?” 宋译看着眼前这个胖的不可思议的少年,抓了抓脑袋道:“兮绝,你此生打算在哪个方面做出一番大事?” “父亲希望学生能继任书院院长一职,把谦胤书院发扬光大。” “这是你父亲的希望,你自己的愿望呢?”宋译又问。 文兮绝愣了下,抓耳挠腮许久,这才赧然道:“先生,打小父亲就说让学生好好读书快些长大继承家业,并没有让儿子想这些之外的事儿。学生也不知道将来往哪个方面发展好。“ 宋译大汗,文思远究竟是怎么教儿子的!看着眼前身形健硕的文兮绝,若非已经知道他身子虚弱,只怕早已被他这皮囊吓住。想了想道:“身体是办事儿的本钱,这样吧兮绝,以后你每天早上都起来出去走一圈儿,不许坐马车,不许被人扶,自己走,一个时辰后再回这里。中午晚上亦如此,有异议吗?” “请问先生这是何故?”文兮绝求知欲旺盛的很。 宋译懒得解释什么早晨呼吸新鲜空气有益身心,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的话,便道:“你只管照做就是,横竖没坏处。等你坚持下来,感觉差不多了,我会教你一些强身健体的武艺。” “那先生为何不直接教学生武艺呢?”文兮绝不解道:“每天出去走路很没意思,另外,学生也走不了多远。平日里逛下家宅都得弄个轿子,要是让学生徒步行走在大街上,娘亲不心疼死。” 果然是慈母多败儿。 宋译暗暗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儿,告诉你,打明儿起,把身上的绫罗衣服换下来,穿上粗麻衣服。打扮的越低调越好,倘若让人知道文院长家的公子徒步走大街,就别怪我要用戒尺揍人了。” “这……” “对了,”宋译赶在他说话之前又道:“去告诉你那个叫墨砚的娈童,今后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不能替你做任何事儿,不然的话一样赶他走。你父亲把你交给了我们,今后怎么管教都是我们的事儿,你别想着抽空溜回家哭诉就行了,告诉你,哭诉一次,就顶着书跪在庭院里一个时辰。哭诉的两次,加倍。” 文兮绝看宋译的神情,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便垂手老老实实的立在当地。宋译见状心里百味参杂,文兮绝资质并不算平庸,为人脾气也和善,当得起‘乖巧’二字。只是,可惜,这样一个好苗子,却被文思远这个教书育人的院长大人弄成了三级残废。 身体残了且不提,某些思想竟然也被他老子带歪了。 “敢问先生,今日学生做什么?”就在宋译沉思的当口儿,文兮绝不无恭敬的问。宋译回神,看了他许久才道:“院子西墙角有一堆青砖,我的意思,你去把它们搬到井口儿,根据井口的形状垒好就行了,不管你累出来又多难看,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是你自己动手,做得到吗?” 文兮绝闻言走到门口掀帘子看去,见西墙角确实有一堆废弃不用的青砖。只是,他是富贵公子,平日里下人没把桌子擦干净尚且还恼,如今去摸那些满是灰尘的青砖,他还真没勇气。 宋译看出了他心里的纠结,叹了口气拉着他道:“跟我来。” 边说,边把文兮绝扯到西墙角下。然后把自己伤痕未消的手从皮手套里抽了出来,在文兮绝眼前晃了两下,然后把五块儿青砖叠起来搬到与地面几乎持平的水井旁边。末了,对兀自立在当地的文兮绝道:“手脏了没关系,待会儿可以烧些热水洗干净。富贵公子并不能保证终生富贵,世间万物有荣有枯,没有谁永远显赫富贵,也许有一天,你必须得面对你看不起的低等生活。到时候不仅仅是搬砖这样的粗活,要想活着,掏大粪你也得抢着干。兮绝,面子不能当饭吃,身份不能当饭吃,尊严也不能当饭吃,要想活着,要想活的更好,就得自己俯下身自己努力。搬吧,中午的时候我会过来检查。” 文兮绝立在那里看了宋译许久,这才迟疑着把自己白净肥嫩的双手搁在砖块儿上。学着宋译叠了五块儿准备一次xing搬走,谁知咬牙抱起来刚走两步就连人带砖砸在地面上。 “公子!”听到动静赶出来的墨砚见此情景,脸色一变就要过去扶,却被宋译伸手拦住。“你不能扶他一辈子,让他自己克服困难自己站起来,不然的话,他只能是一个风吹就倒累父母担心的公子哥儿。” “不行,夫人知道公子这样会心疼的,”墨砚试图推开宋译的手臂冲过去帮文兮绝起来,无奈宋译手臂如同铁栏一般不可撼动,正准备动嘴咬,突然看到宋译的指缝间竟然往下面淌着血,少不得愣在那里,失声道:“宋先生你……?” “你回房去就好。”宋译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若无其事的道:“正是因为你家夫人的溺爱,你家公子才活的如同废人。倘若不再让你家公子把身子弄健朗些,一个小感冒就能要了他的命。你此时可以扶他可以帮助他,但是他要死了呢?你能把死神赶走吗?” “可是……” “没有可是,回房。”宋译说完,突然不无严肃的看了眼犹豫不决的墨砚道:“如果你想现在就离开的话,可以不听我吩咐。” 搬出杀手锏,墨砚只得听从。 文兮绝本来趴在那里看着墨砚和宋译交涉,然后等宋译大发慈悲放墨砚过去把自己扶起来,当然,若墨砚能帮自己搬这些脏兮兮的砖头就更好了。他满心期待的看着交谈的二人,直看到墨砚委委屈屈的离开,这才知道,此时的自己遭遇了和早上一样的情况,倒在地上,无人理无人问,必须得自己爬起来。 宋译冷然看了心思急转的他一言,面无表情的道:“活儿并不重,中午来之前,只要你把井沿儿垒好就可以吃午饭,如果垒不好或者找人帮垒,那府里就省一顿了。” 说完,面无表情的负手走远,在长廊拐角处看到慕容冲正在那里发呆,便走过去笑道:“要发愣也别在这里,那边我的学生正在做我布置的任务,你帮我监督下,别让他偷懒耍滑。” 慕容冲愣了下,疑惑道:“可是文院长那个肥的不成样子的儿子?” “就是他。”宋译很头疼的道:“文院长把这个宅院给咱们住,只有让咱们帮他调教儿子这一个请求,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 “这是自然,”慕容冲神情恍惚的道:“只是乞还师父揽下来的事儿却需要你来完成,你不觉得委屈吗?”“这有什么!”宋译笑道:“就算师父自己不揽这事儿,我也会揽。毕竟咱们欠着文院长的恩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慕容冲听了不再说什么,朝文兮绝所在的庭院走去的时候突然又回头道:“宋译,我明日就要回南叶了,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不知道还能不能踏上他所统治的土地。你留在安国,若有机会,尽量帮他一把。” 第二百五十五章 欲设送别宴 慕容冲走远后,宋译闷闷的朝府外走。 刚才慕容冲再次提醒他大家明天就要分道扬镳的事情,宋译虽然很信奉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亲人就此生离,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 就在他心事重重往外走的时候,许颖突然从青云们房里走了出来,看到他后忍不住笑问道:“你到哪里去?” 宋译看了她一眼,很是羡慕她,羡慕她能把对青云们的不舍说出来,羡慕她能红着眼圈找到青云二人一起度过这生离前的分分秒秒。在这方面,女人比男人幸运的多。女人可以毫无顾忌的把自己的脆弱不舍说出来,可男人不行。.. 倘若宋译像许颖那般,抱着乞还或者慕容冲娇娇凄凄的说‘我舍不得你’,只怕乞还和慕容冲那俩人下巴会掉在地面上,当然,鸡皮疙瘩也会随之落下。 “你这是怎么了?”见他兀自盯着自己发愣,许颖走过去要摸他的额头,却被宋译捉住手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散发出不知名花香的头发问道:“乞还师父在里面吗?” 许颖却猛地低下头去,边道:“你手怎么这么热?”发问的时候就已经反捉起宋译的手,见又裂开的伤口忍不住心疼道:“这又是怎么弄的?” “没事,”宋译若无其事的抽出手,尽量吧手往袖中缩了缩笑道:“才刚地冻路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你从里面出来,乞还师父是否和师娘在一起?”.. 许颖边查看他手上刚刚结痂的伤口边道:“在一起,师娘正和师父在一起张罗着收拾东西。”说到这里,突然又抬头看着宋译疑惑的道:“怎么?你有事要找他们吗?人都在里边,要不咱们一起进去,刚好可以给你的伤口上点药……” 说着就要拉宋译往里走。 “我呆会儿回房自己上药,”宋译没有移动,只是伏在她耳畔低低的道:“你是不是特不想师娘她们明日就走?” 许颖点了点头,宋译又道:“我能再想法子让他们多留一天,我知道你舍不得师娘,其实我也舍不得乞还师父。你进去把乞还师父叫出来,就说我找他有事,让他在西边亭子等我。”许颖闻言不由好笑道:“他们房间就在你面前,你何必巴巴让我去叫,难道里边有老虎吃了你不成?”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宋译坏笑道:“我听说,师父和师娘刚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扬言要打师娘的主意,结果师父吧你当贼一样防了好久,有没有这回事儿?” “往事不堪回首,你快去叫人吧。”宋译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见她兀自不肯罢休,便刮了刮她的小鼻梁做出很宠溺的样子道:“听话,我去叫慕容冲和袁长他们,我打算领他们去吃分别酒,吃一整天,我看谁能不醉!他们一醉,鲁渊一伙人就算再怎么归心似箭,也不敢不经允许就把烂醉如泥的皇子抬到马车里挟持回国。” “想法听着很好,但总觉得不靠谱儿。”许颖笑笑,见宋译佯作生气,忙笑着抽身离开道:“我去叫就是了,你出门的时候穿厚些,别再冻着了。” 我身体底子有那么差吗! 看着许颖的背影,宋译不服气的在原地嘀咕。 原路折回去,见慕容冲在廊下看文兮绝和那堆砖头较劲儿,便凑过去笑道:“慕容冲,你刚才说你明天你就要走了。我方才想了想,这一年来,你对我颇为照顾。你这次失意也大半儿是因为我,如此交清,我不能不做任何表示。你回房穿鞋厚衣服,我请你和乞还师父去酒楼吃酒。咱们最后大醉一场,醒了之后各奔东西,谁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慕容冲闻言笑了,“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没心没肺的任我们就此离开呢,我刚才那样严肃的强调你都没反应,怎么,现在知道舍不得了?” 宋译看着他额头上留下的浅淡疤痕失神了一下,随即催促道:“时间宝贵,别计较了,快回房换衣服。”催走慕容冲后,宋译叫住正一块儿一块儿挪砖头的文兮绝道:“别搬了,你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夏管家,让他找人备辆马车。” 文兮绝闻言,把砖头撂在地面上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擦擦额头上多的有些夸张的汗水后就移着身子准备进房洗手。 见他如此慢吞吞,宋译忍不住叫住他道:“你先去办事儿,我让墨砚给你准备洗手的热水。水凉之前你得办完事儿赶回来,不然的话只能用冷水洗手。大冬天冷水洗手手面上会生冻疮,流脓又流血,有时候还发痒受罪,偏偏冻烂的地方还挠不得……”说到这里,看着一脸惊惧的文兮绝笑道:“我说的远没有你亲身经历的惨烈,所以你要想用凉水洗手让手在今冬得冻疮的话,你尽管墨迹。” “夏管家住在哪个屋子?”被宋译描述的冻疮吓怕了的文兮绝果然不再慢悠悠挪身子,神经绷紧后一脸严肃的问宋译,宋译微笑道:“西屋。” 话音刚落,文兮绝就拖着圆滚滚的身子以最快的速度朝西屋跑去。他已经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可宋译这里却总觉得他跑的速度还是很慢。这孩子,以后得加强锻炼,边摇头边准备回房的时候,突然间文兮绝一个趔趄又趴在地面上,不由大汗。 回到房里后,粗粗清理了下手上的伤口,就去袁长房里找袁长一起出去。经过文兮绝房间的时候,对正在房里坐卧不宁的墨砚道:“一炷香过后,你准备些热水等你家公子回来洗手。告诉他,这次就不让他用冷水洗手了,但是他必须得加紧锻炼,不然以后有的是他挨饿受冻的日子。” 见他说得如此残酷,墨砚忍不住提醒他道:“宋先生,我家公子身子虚,不能这么折腾。以前在家老爷也是这样,结果我家公子昏了好几次,夫人闻信后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如今您又这样,这不是要剜我家夫人的心吗?” 宋译看了他一眼,见他脸憋得通红两手已经握成拳头,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感佩他对文兮绝关心的同时,兀自狠着心道:“这里的事儿只有咱们知道,我可以保证府里的人不会去文府告诉文老太太她宝贝儿子在这里所经历的事儿,是以文老太太不会有被剜心的感觉。当然,你若好心办坏事去打小报告的话,此事又另当别论了。至于你家公子喜欢昏厥的事儿,没关系,过两天我会专门找个郎中过府负责给大家看病,绝不耽误了你家公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袁长房间走去。 有时候,周围人过分的溺爱与关心只会适得其反。真正的参天大树,都是在风雨飞沙走石中成长起来的。文兮绝已经差点被亲人的溺爱弄得丧了命,岂能重蹈覆辙任前事继续发展下去。 到了乞还房门口,掀开棉帘子见房门兀自紧紧的从里面关着,纳罕他为何这会儿还没起床的时候敲响了房门。敲了好久,才听到里面踢踏鞋的声音。 房门打开,露出袁长那张满是困意的脸。“大早上的,干嘛?” “叫你出去喝酒……”宋译话未说完,袁长便摇了摇头准备关门,嘴里还道:“困死了,不去。” 宋译愣了一下,用身子抵住准备关阖的门缝道:“乞还他们明天要走了,我打算去酒楼设酒宴送他们。你与他们交情不错,不应该缺席。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昨天晚上梦游,偷藏了人家的牛!” 袁长本来还想着无论如何都不出去,但是骤然听到乞还他们明天就要走,如今又有了个送别酒宴,自己确实不好缺席。只得顶着黑眼圈儿打开房门把宋译让了进去。宋译进去后,袁长边有气无力的往身上加厚衣服边嘀咕道:“我才睡下,你真够缺德的,这会子设送别宴……” “怎么回事儿,别人起床了你来个才睡下?”宋译有些不明白,袁长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一言难尽,咱回头再说。”说到这里,胡乱扒拉了几下头发,然后弄个暖帽套上去看着宋译道:“走吧,送别宴快些弄完,我得赶紧回来补一觉。” “可问题是,我打算弄一天一夜啊。” “什么?”袁长登时变了脸色,萌生退意。 宋译见状忙把他往外推,边推边道:“多大的事儿,酒喝到一半儿,你就借口不胜酒力在酒宴上睡过去就好。都是自己人,谁会真与你计较?” 宋译边说,边扯着动作迟钝的袁长,二人一起叫过已经准备停当的慕容冲朝和乞还约好的西亭子走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气喘吁吁往回赶的文兮绝,宋译登时馒头黑线。 还好他没有把文兮绝培养成做运动好手的打算,他的目标就是让文兮绝能锻炼好身体。即使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健步如飞力能扛鼎,但也不至于多活动下就两眼翻白上演短命。 第二百五十六章 惧别离 离谦胤书院最近的酒楼名为德熏楼,宋译一行人乘着马车到了楼下,在门口冻的直打哆嗦的伙计见来了这么多的人,忙把冻出来的鼻涕哧溜一声吸回去,然后掀帘子哈着腰请客人进去。 慕容冲看到后眉头皱了下,没说什么。但袁长却是藏不住话的,凑在宋译耳旁低声道:“得亏这小子不在后厨帮忙,不然我死也不在这里吃饭。”宋译闻言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若在外面冻这么久,只怕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如此失态,只能怪这家店的店主待下人太过狠心严苛……” .. 说话间走了进去,虽然天冷,酒楼内依旧人声喧哗。见店小二忙不过来,宋译少不得走到柜台前问正在拨弄算盘珠子的账房道:“还有没有单独的雅间?” 账房翻开账本看了一会儿,咧嘴笑道:“客观,楼上还有一间空着,几位先上去,楼梯口儿左拐就是,小的这就去找人前去伺候。” 宋译看了看后面的几位,乞还对青云用情颇深,加上他以前是和尚,让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根本不可能。他隐约记得婚宴那天听说袁长喜欢上了谁,但因为当时醉酒是以记忆混乱,但如果是真的,袁长自然也不会吃锅望盆,何况锅里的还没吃完。再看袁长此时强忍困意的状态,只怕女人赤条条站在他面前,他也没精神。当然,这是宋译自己单方面的猜测。而慕容冲更不可能,这哥儿似乎只喜欢男人! .. 想到这里,宋译忙摆手笑道:“我们此次单纯是兄弟间的酒宴,不要女人作陪,只需找个干净利落的活计伺候上菜……” 话未说完,凭空伸过来一只手道:“要女人,不必太妖艳,坐在一旁安静唱曲儿就行。” 宋译愕然回头,却见慕容冲咬着嘴唇看着账房,没想到慕容冲竟然……也罢,他想让自己慢慢儿正常起来,那还真得要从接触女人做起。想到这里,便对用眼神征询自己意见的账房点头道:“就依这位公子,你们行动快慢我不计较,关键是菜色要新,酒要烈。” 说完,把自己身上的荷包接下来尽数嗑在柜台上,账房看到后眼睛一亮,想拿却又不敢造次。 宋译道:“这些钱足够了,剩下的那些也不必找。只有一个要求,那个雅间我们包了,谁也不许过去打扰。不论男女,都得给我挡住,如果实在担心挡不住,就别说我们这群人来到了这里。对了,把外面的马车藏起来,别让别人看到。” 他今日有心要让这群人喝的酩酊大醉彻夜不归,这样的话,明日一通忙乱自然无法出发。而鲁渊他们为了能让明天顺利出发,见天黑大家还不回去,一定会派人来寻,一来寻找宋译的计划就彻底出了乱子。他知道,自己若张口让乞还他们多留几天,乞还一定不会听。毕竟没有什么必须多留的理由,那行程就必须得照旧。这是严于律己的表现,乞还即将恢复皇子身份,旧时的优良传统绝不能丢啊! 一行人上了楼,宋译看了神情困顿的袁长一眼,心思急转当如何把乞还他们灌醉。这群人谁没有大碗喝过酒?要醉谈何容易?袁长又是这种状态,到时候自己和袁长先熬不住醉了过去,不知自己此行深意的乞还和慕容冲岂非会叫人把自己和袁长扶到马车上赶回府?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所有的准备和心血就全泡汤了。 雅间确实很不错,进去后房内还流淌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 靠窗所在的两个花盆里,种着两株绿意盎然的芦荟养神。一个铺着精美桌布的大圆桌刚好陈放在那里,偏墙角的地方摆着一张古琴。此时古琴上面盖了一方琴布,琴布上绣的是红梅傲雪景,上面没有一丝尘埃,可见这房间天天被人打扫。 宋译坐在靠门口的地方,待会儿上菜什么的刚好可以帮个忙,毕竟今日他是请客的人,这个事儿还真得他做不成。慕容冲似乎决定沾沾女色,坐在那琴的对方,如此可以边吃酒边欣赏美女素手抚琴抬头浅笑时的风情。袁长和宋译二人约好要灌醉乞还他们,自然不能坐在一处,于是和慕容冲坐在了一起,如此,乞还只能坐在慕容冲的对面,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可以近距离的欣赏美女琴音,但很明显乞还很难消受这些。 各色菜肴上来,一一陈在圆桌面上。菜肴热多凉少,大冬天食用正合适。许是恐他们还冷,酒楼又特意送上来一个大炭炉,然后又附带了一个温酒的器皿,免得贵客饮了冷酒伤身。另外,又送上来三个姿容较好的美女,一歌一舞一抚琴,端地是周全。 乞还见店家如此主动献殷勤,暗叹宋译刚才那包银子磕的多不划算,也许两三个银琔子就能解决的问题,那个败家子儿竟然把荷包都嗑上了。 琴音起,舞姿动,妙喉歌尽繁华沉沦,酒宴很快到了高潮。 袁长那小子本来还昏昏欲睡,结果看到歌女等人如此给力,竟然跟打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慕容冲本来就在喝闷酒,他却不肯放过他,抱起坛子让慕容冲全干了。 即使对着佳人,慕容冲心情似乎依旧不好,如无意外,他又在想那个远在京城不知现状如何的薄幸帝王了。接过袁长的酒坛子,二话不说就仰脖往嘴里倒,把空酒坛子撂在桌子上的时候,额头上‘娈童’二字竟透着血红的颜色。 宋译看到后心中一阵自责,凑近冷眼观望的乞还道:“你早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有没有一种消除刀剑疤痕的伤药?” 乞还看了他一眼,搁下筷子道:“应该有吧,只是我没遇到过。昔日在皇宫时,根本用不着什么消除伤疤的药,是以并没有着人去寻。”说到这里,看着慕容冲额头上的刺字叹道:“多亏只是刺字,并未在上面滴颜色,不然这一路走来,慕容冲不定受多少异样的眼光。这样吧,我回国后让人找找看,如果真有那样的伤药,一定会把他送到慕容冲家里让慕容冲用。” “如此,就拜托师父了。”宋译有些难过的给自己倒了杯酒,见袁长已经正在死命的灌慕容冲,知道自己不能再由着乞还,便举起酒杯道:“师父,这些年,你对我高低不错。此次又为了我不得不回去继续面对权利争斗,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徒弟不争气,我敬你,今日咱们一醉方休!” “不,其实错在我。”乞还看着宋译,不无认真的道:“我想着,事情大致原因你也知道,就别说这些让我感到窝心的话了。” 说到这里,起身也抱起一坛子酒道:“来来来,这也许是最后的一醉,都别太客气了,把自己往死里灌。” 说完,也学着慕容冲的样子往嘴里倒酒,店家准备那些暖酒的器皿很委屈的被移到一个冷清的角落里,酒气氤氲中,只有舞姿翩翩琴音渺渺歌声悠扬。 虽然看大家似乎都已经动了真感情,但宋译还是有所保留。一坛子酒只喝了一般,另一半全都顺着下巴洒在前襟上,这会子只觉得前襟湿黏黏的很不舒服。乞还和慕容冲脸已经喝红,袁长看了宋译一眼,微微一笑也抱起了酒坛子灌了几口坐下去,劝完菜后又劝酒。 这酒从近午时喝到万家灯火亮起,依旧没个完。 不知何时,三个女子也嗲声嗲气的走了过去,和他们喝成一片。 醉了,所有的操守誓言皆可以往旁边放下。他们顺从的让她们往嘴里灌酒,即使脑袋昏沉依旧舍不得倒头睡去。宋译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无论如何,必须的最后一个醉倒,这样可以让店家今夜就留他们在此过夜。 不出他们所料,此时府里已经派人出来寻找,前前后后三四拨儿人,全都问过德熏楼的伙计,因为宋译之前有交代,加上那一荷包的封口银子,伙计皆疑问三摇头。 见他们久久不归的青云要亲自出去寻找,被知道内情的许颖劝了下来,子夜时分许颖见实在劝不住,便向青云吐露了实情。 青云闻言哭笑不得的道:“宋译也真是糊涂,若想留人多住,直接用嘴说就是了,何必走这些弯路。” 许颖扶着她在暖榻上坐好笑道:“直接用嘴说,他怕说出来乞还师父不答应。另外,他自己也想在你们离开前和乞还师父还有慕容冲他们大醉一场,毕竟此次离开,谁知道何年能再聚首求醉!师娘,就此依着他们吧,倘若师父们明天回来,能劝他多留几天就多留几天吧,越到离别的时候,就越觉得舍不得,越觉得可能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青云听了拍了拍她的手叹道:“傻丫头,我何尝想离开这里。安国再不济,也是我的故国。我恐你师父为难,这才做出对南叶极为好奇的样子,好让他可以毫无心结的带我回到他出生成长的地方面对那里可能发生的一切。我怕我一说不忍离开故国,他便会为了我留下来,你知道的,他若为我留下来,那我对他的亏欠便是一生一世了。夫妻相处,亏欠的那一方过日子永远没底气,我不敢保证他会永远这么对我,所以我努力不亏欠他的,免得将来我处处受这亏欠掣肘。”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刺客 许颖听的似懂非懂,但是青云这番错对难分的话却在她心里扎了根。而这个时候,德熏楼的那群男人纷纷倒在桌子上醉睡过去,那三个女子见此情景,对了个眼色后把手伸进他们的怀内。把银子和可以当作银子使的佩物洗劫一空后,这才满意的含笑离去。 而其中一个女子,手中拿着的赫然是宋译那日辛辛苦苦刻出来的小玉笛,小玉笛上面,许颖的‘颖’字泛着迷离的柔光。 . . ………………………………. 翌日,太阳照进高楼。 刚好射在正对窗户的宋译的脸上,迷迷糊糊坐直身子,揉揉发酸的胳膊后,看着满桌狼藉想了好久,这才知道竟然真的喝了一夜。 晃晃身旁的慕容冲,慕容冲刚抬起头正要说话,一张嘴就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宋译急急的闪开后,吐完的慕容冲又有气无力的把脸埋在一盘未吃完的土豆丝儿里。他昨天晚上喝的最多,这酒只怕很难醒。但这正是宋译想要的,于是也乐得如此。 晃醒坐在对面的袁长,无奈袁长这家伙似乎也喝的不少,晃了半天没动静。宋译想到他前天晚上没睡觉的事儿,便很无奈的叹息一声,下楼找小二帮忙把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马车弄出来搁在客栈门口儿。 他前脚刚走,本来睡相死沉的乞还就抬起了脑袋,眼睛炯炯有神。. . 昨夜席上,他便已知道了宋译的技俩,之所以最后顺着宋译自己把自己灌醉,完全是因为他也不想这么快离开安国回到南叶,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父亲和弟弟,没有想好回到南叶后,该怎么面对那群早先十分拥戴自己的众臣。已经不相争,可一旦回去,真的可以避免权利的争夺吗? 他想留在安国偏南的小城,想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这个问题。可是鲁渊催的急,他又没有必须停留在宣和城的理由,这才带着忐忑茫然收拾行装。而就在这个时候,宋译使出了酒宴留人这样的笨招数,若非他自己想留,想醉,宋译又如何能灌醉他留下他。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种境界,宋译目前尚未达到这种境界。 他想多留几天,所以宋译和小二一起上来准备把他们扶下楼塞到马车里的时候,他按照原先的姿势继续趴好,装醉酒装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在宋译他们把慕容冲抬下楼后,乞还再次坐起身,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遂趴在那里大吐特吐起来,吐完后嫌弃满地秽物很想挪地儿,又怕宋译知道自己已经醒了,只得忍着难闻的味道继续伏在那里,只求宋译他们快些上来,快些把自己扶走。 等了不知多久,才听到上楼的脚步声。 乞还满心期待的等脚步声上前,却听到了兵器出鞘的声音。心下一惊,觉得不对劲儿的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两双充满杀机的眼睛。那是两个中年男子,长相一般,但眼神极冷极坚毅,乞还看得出,这是行伍众人才能有的气场。登时也不装了,很麻溜儿的跳了起来,避过险些刺到自己的快剑。 在乞还遭遇刺客的时候,宋译才把慕容冲安顿好跳下马车。 招呼正忙着擦汗的小二一起上楼,却在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听到了剑破空气的声音。登时神色一凝身形一跃上了楼梯,掀开厚厚的棉布帘子,刚好看到乞还正宇那俩提着长剑的刺客打斗正酣。 乞还身手已经很妖孽,但是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俩刺客的时候,竟然有些力不从心。杀机步步紧逼,他却步步后退。但宋译来不及分析内情,便也上前帮忙。逃亡路上,他很少再佩戴刀剑,是以只能和乞还一样赤手空拳和梁冰拿着长剑的家伙对打。 在这个时候,有兵器和没兵器的优劣很快显露出来,血肉之躯对冷铁怎么说都不划算。他们都是宿醉刚醒,加上这俩使剑的刺客身手也颇好,是以即使宋译加入进去,依旧应对吃力。就在宋译生了要夺剑的念头的时候,突然寒光从眼前闪过,正刺向乞还前胸。 长剑就那么直直的刺到乞还体内,乞还没有避开。宋译吃了一惊,匆忙上前挥拳打开那刺客,那刺客带着长剑退后,空气里一串血珠划着弧线落地,就在这个时候,店小二已经禀报店主叫来了早起巡街的宣和捕快。 捕快骂骂咧咧的上楼,那俩刺客对了下眼神,皆撞窗而出。 顾不得追的宋译急急的扶住疼的脑门儿直冒汗的乞还,用点穴手法勉强替他止住血后问道:“你明明可以躲开,为何不躲?刺你的的那家伙又不是美娇娘,至于你这么……” “闭嘴。”乞还疼的差点闭过气去,一双沾血的手扯着他的衣襟道:“听我的,快回府,事儿别闹的太大,我……” 话未说完,头一歪昏了过去。就在这时,方才巡街的那对捕快已经上了楼,宋译本想着以秦云朋友的身份要他们严查刺客,但在想到乞还昏迷前的嘱托后面无表情的道:“江湖恩怨,衙门还是别插手了。” “什么江湖恩怨?”那为首的捕快有些不信,宋译边招呼小二把乞还往下扶边道:“我这位朋友前几天不小心抢了他们山寨的压寨夫人,这才遇到今日的刺杀。本来要玩儿完了,多亏几位大哥赶上来,不然我们就危险了。” 那捕快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指着醉梦沉酣的袁长问道:“这位也是你们的人吗?” “是,”宋译忙里偷闲回头道:“烦劳帮忙把他扶下去吧,我这位朋友的伤势必须请医救治。” “德熏楼隔壁就是医馆,我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想带伤着回府救治。请问府内可有大夫?” 宋译愣了一下,适才乞还昏迷前交代要快回府,是以他也没虑太多,只是一门心思的要赶回府再说。然而府内并无大夫,回去也白搭啊。就算鲁渊他们懂得治伤,但是有个郎中绝对有利无害。想到这里,宋译少不得汗颜道:“请问附近可有大夫?” “德熏楼隔壁就是医馆。”那为首的捕快说完,便让自己的手下去把隔壁医馆的大夫请到宋译的马车上。 宋译不无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那捕快只是笑笑就转身去扶烂泥一般的袁长,举手投足毫无摆架子的表示,只是看宋译的眼神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儿,绝对不是陌生人之间的那种眼神。 待袁长也被扶下楼后,宋译正准备亲自赶车回府,却被那捕快伸手拦住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宋统领,您还是回车厢帮郎中照看伤者,你告诉我路线,我送你们回府。” “嗯?”宋译后背僵了下,神色不善的看着那捕快头目问:“你说什么?” 那捕快头目微微一笑低声道:“去岁宣和城遭围,宋统领解北城之危的时候小的正在人群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小的还没忘。当时宋大人在马上举手投足很有为将者的风范,我一直想结交,无奈身份低微只得远远观望。大君离开宣和回京,还以为此生和宋大人再无交集,谁知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不知宋大人又回宣和所为何事?” 宋译被他一席话弄得危机感陡增,本以为可以在宣和隐姓埋名以图大业,谁知因昔日多管闲事,竟给自己留下如此大的麻烦。但是若无昔日的多管闲事,哪里有今日的宣和,又怎么会和宣和守将秦云成为兄弟并得他倾力相助。 宋译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些捕快,见他们似乎没听到这里的对话,遂微微一笑对眼前这个捕快头目道:“难为你还记得我,既如此,烦劳赶车,且与我过府一叙。”边说边让出赶车车夫的位置,交代了大致路线后掀开帘子进入马车内。 这捕快头目对那对看着自己的捕快交代了几句后,也上了马车扬起马鞭。 宋译在车内按着郎中的吩咐给乞还摆个比较容易治伤的姿势,还得顾虑外靠在那里的袁长慕容冲别栽倒在车厢里生乱。幸亏长剑未及往深里就被他打开,不然乞还这时只怕已经徘徊在鬼门关了。 老郎中正粗粗的处理着伤口,宋译在一旁陷入沉思。 此次刺客,很明显是冲着乞还去的。适才那俩打扮成普通百姓的刺客和宋译他们擦肩而过,却不曾对宋译下毒手,反而直上二楼刺杀乞还。宋译直觉这刺客不是安国人,毕竟乞还在安国这些年,并未得罪什么人,安国没有人有理由派刺客刺杀他。 如此说来,竟是南叶的人不希望他回去了。 想到这里,宋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难道是他!\ …………………… 正思索间,马车已经到了府宅。找了一夜未找到人,正准备亲自去找的夏伯听到马蹄声,刚回头,就见宋译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公子怎么一夜未归?这不是京城,出了乱子该怎么办?” “已经出乱子了,”宋译苦着脸对迎出来满眼担心的夏伯道:“快找人帮这位大夫把乞还师父扶进房,乞还师父受伤了。对了,师娘呢?” “我在这里。”青云白着脸和许颖一起站在离府门口不远的庭院里,蹙眉问道:“你说谁?谁受伤了?” 话音刚落,前襟全是血的乞还被大家合力扶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师徒缘尽 因为剑尖并未及深入,加上救治的及时,是以乞还暂时没有xing命之忧。 郎中开了药方后边和抓药的夏伯一起离开府,乞还出事,府上人们全都悬着心。那捕快头目见此情景,觉得让宋译腾出时间分心接待自己太不厚道,便找到宋译请辞。宋译闻言忙拉住他,状似亲密的把他请到人迹稀少的西亭,“敢问贵姓?” 那捕快愣了下,但还是拱手答道:“姓周,单名一个‘龙’字,眼下在衙门当值。”.. “可否再帮一个忙?”宋译尽量压下心头的杀机,天知道他有多想杀人灭口。但是他那日在宣和北城出尽了风头,总不能人们认出一个就杀一个人吧。既然不能杀人,就得减弱自己对陌生人的防范心理,让他对自己身在宣和一事不要对外宣扬。 三言两语间,那捕快得知了他的原意,便奇怪道:“宋大人为何如此小心?难道陛下打算让你秘密调查什么?”宋译闻言右眼皮儿跳了下,遂干笑道:“有些事儿不能随便张扬,总而言之,周捕快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就好,千万别把我的身份再对外宣扬了……” 他在这里干巴巴的解释着,却不知距此不远处的假山后面,鲁渊正凝神注意这这里的一切。虽然离得有些远,宋译他们说的话声音也不打,但是鲁渊似乎有读口型的特异功能。三看两看的,竟然把宋译他们的谈话内容看了大半。.. 见乞还受重伤,他本来是要找宋译询问前因后果,顺便算了此帐。却在看到宋译拉着那个捕快打扮的家伙鬼鬼祟祟的躲在亭子里密谈后,便存了个心眼儿决定了解下他们的谈话内容。 对于潜在的敌人,宋译竟然如此窝囊对付,登时心里不爽。再宋译送那周龙出府后,便悄悄的跟了出去,在某个闹市,找一个比较恰当的契机,了结了周龙的xing命。这世间人分很多种,好人坏人最难分辨,是以真正成大事的人便会将人做别的划分,比如,有威胁的人和没威胁的人,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 很显然,周龙此人的存在对大家来说,既有威胁且没多大用处。这样的大麻烦,不杀了他都有点对不起自己。 把事情干的天衣无缝后,鲁渊打算宣和城多绕几圈再回府宅。 …………………. 与此同时,青云坐在依旧没有醒来的乞还榻前红着眼睛一言不发。许颖劝了几回,见她总是不搭理,只得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见宋译扶着栏杆脸色难看,便走过去拉着他的手道:“乞还师父伤势已经平稳,你别太自责。不过这事儿却不能就这样算了,有没有想过究竟是谁要害你们?” “杀手是冲着乞还师父去的。”宋译眼神凝重道:“我猜测,可能是南叶的某些人不希望乞还师父回去,无力改变皇子回国的局势,这才痛下杀机。只是却不知道,究竟是谁不想让乞还师父回国。我曾怀疑是南叶的太子,可是又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一切等乞还师父醒来再说吧,现在不好盖棺定论。” “幸好你没事。”许颖把头埋到宋译的怀疑,虽然这说法很自私,但是,这念头却控制不住。“不过这样也好,你看,咱们本来就想留乞还师父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如今他受了伤不便颠簸,自然要多做逗留。这伤势,再怎么着也得养一个月吧。” 伤势养多久不好说,但乞还本人却在下午的时候醒了过来。先是安抚了下青云,然后让青云找人唤宋译近前。 “叫他做什么?被他折腾的连命都差点没了,译儿最近言行越发荒唐,不晾他两天他不知道反省。”青云边拭泪边拒绝去叫宋译,乞还见状哭笑不得的拉着她的手道:“是我自己故意不避开那把剑的,你怪宋译做什么?当时他和我一起对抗杀手,我们两个人应付连个杀手,虽然胜着不容易,但自保绝对没问题。是我自己,故意让那长剑刺到身上的,我知道你不想离开安国,我也知道南叶有人不想让我回去。我此举,可以说是大善之举啊,这伤怎么着也得养大半个月,你就可以因此在故国多呆大半个月,而那个要置我于死地的家伙,我给他大半个月刺杀我的时间,直到他露出本来面目再说。” “你知道谁要刺杀你?”声音从棉帘子外面传来,宋译和许颖掀帘子走了进来,对着脸色依旧苍白的乞还道:“你这人可真够狠的,为了争取半个月的时间,竟然让自己被冷剑刺中。自己受罪不说,害得大家为你担心,而我也被师娘责怪。你自己说说,该还是不该!” 乞还被青云扶着坐了起来,看着一脸郁闷的宋译叹道:“你能不能别一进来就兴师问罪,你自己设那什么送别宴,不也是为了我们能多留两天吗?我舍身把两天拖延到半个月,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宋译冷哼道:“我现在恨不能把你立刻赶回你的南叶国,你只要呆在这府上一天,府里人就得帮你抵挡一天的杀手。你究竟想做什么啊?我就不信你挨这一剑就是为了能陪着师娘在南叶多呆些日子。” 宋译说完,乞还看了青云一眼。青云会意,便和许颖一起起身出了房间,边走边道:“坐了大半天,累的腰酸背疼,且由他们师徒二人掰扯去,咱们去你们那里坐坐,看看那个叫文兮绝的孩子如今是怎样的情景……” 他俩离开后,宋译看着乞还奇怪道:“你和师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为何要她们出去?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防许颖啊,不然我跟你急。” “别贫嘴了。”乞还招呼他上前坐下道:“你料到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谁了吗?” “没有。”宋译摇了摇头,虽然觉得可能是南叶的太子叶星,但是又总觉得着幕后黑手出现的太容易了些,是以只是摇头静等乞还释惑。 乞还看了宋译一言,叹了口气道:“这就是皇族的悲哀,利益牵扯利益,就算亲兄弟不愿反目,别人也由不得你们和平共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幕后主使就是星弟的授业恩师齐虢完。当初我竞争储位时的手段他看在眼里,他怕我此次回国卷土重来,他们**无法应对,这才要诛我在边境。” 宋译愣了下,和乞还相处这么多年,却从未感受到他有多少政治才能。难道乞还这些年一直都隐藏自己的真是能力?倘若果真如此,眼前的乞还师父未免太可怕了。放他回南叶,他会不会成为安国最强劲的敌人呢? 宋译的念头长了翅膀一样疯涨开来,只听乞还在旁边又道:“我想着,他们绝对不敢擅自行这刺杀皇子之事,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行为已经得到了星弟的默许。我当年到底给他心里种下了不浅的阴影,我此次施巧计使南叶君民勉去沦为强国下臣之辱,他怕父皇因此再偏爱重用我,怕我再和他争,这才如此。” “你昔日在南叶时,有要杀他的念头吗?” 宋译问完,乞还摇了摇头,宋译又道:“你既然对他没起过杀心,他为何要对你起杀心?我的意思,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你干脆留在安国别回去了,在这里做我师父多好。” 乞还闻言摇了摇头,抿嘴看着宋译道:“我是南叶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民受大国乒。” “可一开始明明是你南叶国不安分,要侵扰我安国边界!”宋译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感觉到,自己和乞还可能会因此反目成为死敌,毕竟各人有各人的信仰。 而就在这时,乞还说的一番话再次加深了他这个不安的念头,乞还看着他,用不无悲哀的语气道:“自己的国家再不好,但确实自己的根本,根本不能被别国践踏欺辱,这是我的信仰,虽然我很少提,却从来没有改变过。就是因为这信仰,才有了太子深夜离京落入易水河身死,才有了安国君主文帝因为痛失爱子伤心过度不理国事的一幕。太子死后,文帝不理政事在我算计之中,只要文帝不理政事,那南叶向其签署俯首称臣的条约就会得到延期,最后不了了之。文帝想安国江山为他的儿子陪葬,那他必定会同一时间分兵出击邻国,只有这样,安国江山才能更快的土崩瓦解。” “分兵出击邻国,这是安国不能承受的军事调动。你不回去安国也注定会亡,那你为何还要回去?”宋译有些难过的道:“我和你做了十几年的师徒,你对我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几乎没有隐瞒。你应该知道,你这次一回去,咱们师徒缘分就要尽了,你忍心吗?” “我不忍心,”乞还苦笑了下,看着宋译道:“可是你不知道,去岁安国和南叶的蛇嘶沟之战对南叶国力的损害有多深?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父皇是不会向安国俯首称臣。父皇之所以向安国文帝俯首称臣,这便意味着此时的南叶国已经不堪一击,不堪一击的南叶,任何一支异**队都能把它摧毁,所以我必须回去。我不能让我的国家亡在一个即将亡国的国君手里……” 许是说了太多话的缘故,乞还忍不住重新躺了回去。宋译看着他苍白失血的脸色道:“你说这些,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欲追失物 一瞬间,宋译的杀机是那样的浓烈。乞还却只是微微一笑,眼神笃定的道:“你不会的,你知道我回南叶抵抗安国入侵者势在必行,也知道我此举并未违背天良,你没有杀我。这些年。宋译,这些年我传授你武艺,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并几次三番救你出危难。如此重的恩情,你还没有报答我,杀我你于心何忍?难道你忍心看着我留下你师娘一个大肚子寡妇过日子?” 说到这里,见宋译面上浮现过一丝痛苦之色,便继续道:“我现在还是你的恩师,你本xing不坏,不会对自己的恩师下手,我信你!” . . “操!”宋译不甘心的爆了粗口,乞还这张嘴总能一次次说到他心坎儿里,让他迟疑不决。 乞还见状,看着他坏笑道:“这些天,我的安危就教给你了。我想着,他们既然能找我到客栈,那么此地他们也能很快找到。到时候针对我的刺杀一轮接一轮,辛苦你了。” “你不是还有鲁渊吗?”宋译不想保护一个注定成为死对头的人。 乞还微微一笑道:“鲁渊行军打仗有一手,但是和高手搏斗却不行。眼下能保护我的人只有你一个。对了,你可以让鲁渊带人去查下,那些刺客为何会找咱们到客栈。” “没必要了。”宋译看了乞还一眼道:“你查查你身上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信物丢了?” . . 乞还闻言果真在身上找了几下,脸色难看的道:“是那个我曾经转赠给你,你又送还给我的可以表明我身份的蟠龙玉佩……,宋译,这是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儿,咱们遭贼了。”宋译很头疼的道:“如果我没分析错的话,偷咱们东西的是昨夜德熏楼里的那几个陪酒女。而她们在偷完咱们东西离开的时候,刚好撞上了来宣和刺杀你的那些刺客,刺客无意间看到你的蟠龙玉佩,几经追问这才找到客栈。至于猜测是否属实,找到那几个女子问一下就是。歌姬既然是德熏楼的人找去伺候咱们的,那德熏楼一定知道歌姬的所在,沿着这条线问下去,能把咱们的东西追回来也未可知。” 宋译打算去找鲁渊,让鲁渊帮大家追回昨夜丢失佩物。每个人身上佩戴的东西也许不值几个钱,但却意义重大。银子可以被她们拿走,但这些佩戴在身上的东西可不行。 乞还睡下后,宋译出了房门去找鲁渊,找来找去不见他的踪影,只得暂时作罢。打算先去看看袁长和慕容冲二人,问问他们有没有丢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我丢了四五两银子。”袁长脸色有些难看,“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那些歌姬偷了咱们的财物?” 宋译点了点头,袁长登时恨声道:“我一直不歧视歌姬ji女,如今竟然是她们自己破罐子破摔自轻自贱起来了。”慕容冲在一旁接声道:“也不能一概而论,万一她们本来就是贼,混到歌姬堆里就是为了窃客人财物呢?” “慕容冲,你有没有丢什么?”宋译问。 “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佩物,”慕容冲浑不在意的道:“只要我喜欢,随时可以弄来更好的。宋译,你和乞还师父丢了什么?” 宋译闻言脸色登时苦的不行,咬牙恨声道:“一个袖珍玉笛,一个玉佩。袁长的银子就别追了,追着也丢人。若实在心疼那四五两银子,回头儿我补给你。只是我和乞还的东西不能有失,所以我必须得去德熏楼找到那帮女人的下落,必须得追回来。” 话音刚落,袁长突然道:“你不是说乞还师父遇到了刺客,现在受了伤自身难保吗?鲁渊不在府上,如今府上身手差不多的也就你和慕容冲了。我的意思,你俩留下一个人保护乞还师父,另一个随我去找那些偷东西的窃贼。” 宋译闻言看了看慕容冲,慕容冲很无所谓的道:“我怎么着都行,宋译你呢?”宋译眉头微皱了下,他对乞还有阴影,一想到硬件软件都不错的乞还回到南叶与自己为敌,就恨不能他死在安国。就算乞还不死在安国,但也绝对不是他宋译的功劳。他宁可慕容冲去保护乞还,也不愿意做纵虎归山之事。想到这里,抬头道:“慕容冲,乞还师父就交给你保护了。另外,照顾好府里人的安全,我和袁长尽量快去快回。” 临出门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黑了。宋译和袁长皆穿着便于行走打斗的神色衣服,这一行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就在他们追备出府的时候,看到鲁渊从外面尽进来。看到宋译后鲁渊愣了下,但还是上前把他拉到一旁道:“宋译。你信结识的那个名叫周龙的宣和捕快,我把他杀了。” “你说什么?”宋译愣了下,一时消化不了这个问题。鲁渊便抬头盯着他一字一句认真的道:“潜在的威胁都得根除,做人不能太心软。宋译,我们还在宣和,可以帮你擦屁股,但是我们若离开宣和,这些麻烦你若还纵容不理的话,死的只能是你。” “你的意思是,你杀了周龙?”宋译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虽然也对周龙起过杀心。但周龙人毕竟不坏,且刚帮过他们忙。难道就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就非得杀了他吗?看到鲁渊毫无愧疚的点头后,宋译黑着脸揪起他的前襟把他按到墙上,咬牙恨声道:“以后我的事儿你少管,杀谁留谁我心里有数,你这个杀人机器!” “***的说谁呢!”鲁渊闻言大怒,使蛮力推开宋译怒道:“都是你婆婆妈妈,这才害得四皇子被人刺伤。大丈夫行走于世,当断则断你不知道吗?告诉你,周龙活着,只要他把在宣和见到你的事儿透漏一丝半点,而这消息被有心人听到的话,你就等着朝廷来人诛你吧,不识好歹的东西!” 二人话不投机,眼看就要打起来。这时袁长忙上前拦住准备动手揍人的宋译道:“府里还会来杀手,你们这时候就别起内讧了。保护府上安全才是正经,宋译,咱们赶紧出去办事儿,别给自己人生气了。” 宋译被袁长连拉带拽的弄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盯着准备离开的鲁渊道:“是你的错,你杀红了眼,所以看谁都像坏人。我活了这么久,该杀的人我虽然不忍,但绝对没有含糊。不该杀的人,可以教化的人,我都给了他们改过的机会。鲁渊,人活在世都有其意义,杀人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如果周龙该杀,你的四皇子就更该杀了。” 说完,不理会杀机又起的鲁渊,和袁长一起出了府门,上了马车。 到了德熏楼,想那账房询问昨夜歌姬的来处,账房揉眼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三位是城西闻芳院的姑娘,唱曲儿的名唤柳姐,跳舞的叫欢雀,抚琴的叫弥音。公子为何要找他们?难道是她们昨夜伺候的太好,你们想继续……” 宋译却猛地挥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又问道:“你可知今日带队巡街的周龙周捕快家在何处?” “周捕快已经死了啊,寻到塔楼的时候,半空中无缘无故落下一片瓦,刚好砸到他脑袋上,当场毙了命。”账房有些不解的道:“二位公子问他家在何处要做什么?” “今日他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原打算登门致谢,未曾想竟然已经……”宋译面现哀色道:“虽如此,也当过去送送他,不然实在于心不忍。” “这也巧,”那账房笑道:“您要找的周捕快家,就离闻芳院不远。二位去闻芳院办完事儿后,问下龟奴就行。” “如此多谢了。”宋译客气完,便匆匆辞别账房和袁长一起上了马车赶往城西闻芳院。 宣和城越往西去,环境越冷清。闻芳院开在这里,想必也做不了多少生意,难怪那些女子要偷客人的东西。想到这里,宋译竟然对那三位姑娘起了恻隐之心。闻芳院外虽然依旧挂着灯笼,但客人却不多。龟奴立在那里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宋译他们见状只得自己走了进去。 一个敷了一层厚粉的女人迎上前来,因为敷的粉太多,单看脸看不出年纪。宋译估摸着是老鸨,想着老鸨都打扮的如此俗气,也难怪ji院会痛失天时地利人和。当他此次来明显不是纠结这些的,便对那不断往自己身上粘的老鸨道:“我们这次来是找柳姐,欢雀,弥音三位姑娘。她们伺候的好,我们只要她们三个。” 那老鸨闻言先是一愣,眼珠微转间面上便已浮现出一阵悲伤,对着宋译和袁长拭泪道:“原来是找她们的,只是可惜你们来晚了,她们三个昨夜遭遇恶人已经死了……” “什么?”宋译袁长面色一变,难道,难道是那些刺杀乞还的刺客见她们不过是三个出卖色相的弱女子,便一事起了贼心先奸后杀?如此,她们仨确实够可怜的。 第二百六十章 突厥公主 就在宋译他们为那仨女子悲伤的时候,突然闻芳院门口出现了一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嚷嚷道:“柳姐儿,哥哥我回来了,你不是说要哥哥带家中地契给你吗?你来看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 此言一出,宋译和袁长面露疑惑,老鸨见状脸色微变正要上前阻止那胖男人说话,突然闻芳院二楼缓缓走出来一个女子,看了那个胖男人一眼冷哼道:“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果然是个败家子儿,你这样子,难道不怕家中父母伤心。”.. “哎哟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儿……”那胖男人在老鸨难看的眼神中涎着脸往楼上走,嘴里兀自念叨道:“为了你我可是什么都不要了,你今夜还不赶紧从了哥哥?别,你别下来,哥哥上去,咱俩今夜好好儿快活快活。” 话未说完,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登时不悦的抬头道:“奶奶的,你瞎了眼还是怎么滴?别阻挡老子泡妞儿,滚一边儿去。”却在话音刚落的时候,面颊狠狠的挨了一拳踉跄着跌在地上,捂着伤处本能的看出手的人,之间一个打扮普通的男子正冷眼看着自己,那眼神清冷无情,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找楼上这位姑娘有要事,不管你是谁,立刻带着你家的地契给我滚出去。” 言罢,见他依旧呆愣在那里,登时有些不耐烦。脚尖微勾直接把呆傻了的他从窗子送出去,木屑翻飞众人惊叫间,宋译和袁长已经上了二楼。那柳姐儿此时也呆愣在那里,眼神有些慌乱,很显然认出了他俩。就在这时,靠右边的那个房间里又走出两个女子,宋译袁长抬头看去,登时乐了,竟然是欢雀和弥音二女,如今三女贼齐聚廊上,讨要东西着实方便许多。.. “我二人此次前来究竟有何目的,想必三位姑娘比我们更清楚。几位姑娘做这些迎来送往的生意,想必不会因为这些身外之物砸了自己的招牌。”看着脸色有些不自然的三个女子,宋译不咸不淡的道:“楼下都是闻芳院的客人,在下只要朝下面吼一嗓子,三位姑娘的清名只怕就不复存在了。” 柳姐三人闻言不自觉的看着楼下,虽然刚刚才发生一场打斗,但个别色胆包天的piao客已经重新和伺候自己的ji女腻歪起来。那些客人中有很多也是他们的老客户,倘若让他们知道过去伺候他们的柳姐欢雀弥音三姐妹是手脚不干净的窃贼,这以后只怕会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柳姐忙看着神情冷漠的宋译和袁长道:“二位公子,外面人声嘈杂,还请随我们姐妹到房里面谈。” 说完,走在前面做出‘请’的手势,宋译也不跟人客气,拉着袁长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清茗呈上后,未及宋译开口,柳姐就起身找出一个外形精美的小箱子走了过去。声音平静的道:“这箱子里是我们姐妹三人这些年的积蓄,昨夜从几位公子那里得的也在这里面,二位公子若是来寻失物,就请自己翻寻。只是别再问任何我们姐妹偷窃之事,你们问了我们也不会说,徒增尴尬。” 宋译听她如此说,遂微笑道:“银子什么的,我们并未看在眼里,只是三位姑娘顺走了几件我们比较珍惜的信物,这才巴巴的找了过来。如今姑娘既然有心不过,我们又怎好动手翻你们的钱箱,还请姑娘自己找出来给我们,我们这就走人,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哦?”柳姐眉头微挑,疑惑道:“不知是什么贵重信物?” 宋译脸微微红了下,但还是坦然道:“不值什么,一根袖珍玉笛,一枚蟠龙玉佩。此二物对几位姑娘来说并不值多少银子,可对于我们这些失主来说,无异于剜了一块儿心头肉。” “定情信物?”柳姐不愧为青楼精明女子,察言观色间就猜了大半,宋译迟疑了下,道:“……是。” “如此,竟是我们过分了。”柳姐微微一笑,手法娴熟的打开箱子翻检片刻,这才手托二物送到宋译眼前笑道:“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两样。” 宋译就势看了后,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道声谢后就和袁长请辞离开,待到他二人下了楼,那一直未曾说话的欢雀和弥音急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让他自己动手打箱子触动暗器,如今咱们到手的东西又被他们讨要了回去,这以后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咱们不是刚才那少年的对手。”柳姐起身神情淡然的收了箱子,回头看着一脸不忿的欢雀和弥音道:“他如今很客气的上门讨要,已经算是给了咱们极大的面子。以他的伸手,把闻芳院砸了逼咱们交出所窃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既然已经心存一分善念,有错在先的咱们何必一错再错呢。” 话音刚落,楼下那老鸨神色慌张的敲门进来,看着柳姐陪着笑道:“本来能挡住的,谁知贾胖子那蠢货几句话就拆了咱们的台……” “既然是贾胖子蠢,那还留着他做什么?等他第二次稀里糊涂的拆咱们的台吗?” 此言一出,老鸨脸色微变,可怜那贾胖子一心追柳姐,最后却被柳姐诛了心。就在她为贾胖子叹息的时候,柳姐突然脸色一凝,在老鸨骤然紧张起来的眼神中冷声道:“以后失主找上门的事儿不得再闹到我们这里,不然你自己也跟着走贾胖子的老路吧。这次的事儿我就当是个意外,倘若有下次,别怪我没提醒你。” 老鸨闻言慌忙跪在地上表忠心,柳姐又道:“昨儿个我们回来的时候撞上的那几个扮作百姓模样的军士来历查清楚了吗?” “查的差不多了。”老鸨立刻肃然道:“已经确定是南叶的高手,此次来宣和,是为了刺杀他们的四皇子叶辰。而四皇子叶辰,就是昨晚上姑娘你们伺候哦不……是你们对付的那些淫贼之一。” 说完,头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多说半句话。柳姐沉吟道:“没想到啊,宣和城竟然来了这么一批人物。不过这与我已经无多大关系,还是由他们去吧。” “长公主殿下……”那老鸨突然忘情的唤出声,柳姐眼睛一瞪道:“三年前我就已经说过了,我与突厥皇室再无半分关系,不然你当我这么辛辛苦苦跑到偏南之地宣和城是做什么的?无非是想做自己的事儿,不受任何拘束。你别再叫我什么长公主,你若不似欢雀弥音她们改了称呼,你就不必再留下来了。” “这……”老鸨有些艰难的改了口,委屈道:“既如此,那我就下去招呼客人了。三位姑娘且放宽心,这次再也不会有什么失主闯进来。” 说完,低着头退了出去。柳姐脸色这才和缓了些,对着装精描起眉来。 突厥是位于安国西部的一个邻国,国家疆域并不大,但民风颇为彪悍,十有仈jiu都善武擅骑射。在突厥,女子也可以参与政务,倘若政治斗争得势,成为一代女皇也不是什么不肯能的事儿。然而在政治斗争中,女xing一直都处于劣势,毕竟那群大老爷们儿在朝堂上的斗争史由来已久,岂是小女子能后来居上的? 这个柳色便是突厥皇室的长公主,因为政治斗争失利,所以被突厥皇帝给禁了足。无奈这长公主心xing高傲,哪里肯就此委身深宅大院,便连夜带着几个侍女离开了突厥,几经颠簸后这才决定在安国的宣和城住下来。 她们来到宣和的时候,宣和城上下刚刚经历了蛇嘶沟战乱。她们趁机虚报了个名姓在此开了家青楼,说是青楼,不过是这长公主柳色肆意胡闹的工具罢了。 政治斗争太累,她想彻底放松下。 …………………………. 宋译并不知道他刚才与谁过了手,更不知道刚才他若真动手翻检那箱子后会有什么后果。好在一切稀里糊涂的过去,他二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不为人所知,更不为史所载。 离开闻芳院的时候,宋译问了下龟奴周龙家住何处。龟奴揉眼睛反应了好半天,在宋译接连强调周龙乃宣和城的捕快,并已经不在人世后,这才勉强指明了路线。 宋译和袁长二人趁着夜色赶了过去,远远的就看到周府门口挂着的大白灯笼。骑马走近,马住人歇的时候,甚至能听到里面苍老的哭泣声。想那周龙年纪并不大,看这情况,竟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想到周龙之死或多或少与自己有些关系,宋译心生不忍,便把今日刚添补出来的那荷包银子绑在周府的门环上,然后对着紧闭的大门连鞠了三躬。 叩响门环待有人来开门的时候,便和袁长一起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里。 “我说你钱多了烧的啊,昨晚上一袋银子出手,今晚上又是一袋银子。”行道人烟稀少的地方,袁长忍不住对抿唇不语的宋译道:“你这个样子,就算有万贯家财也会被你造没了。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等到有一天府里银钱告罄而妻儿等着饭吃的时候,有你后悔的。” 宋译不以为然的道:“钱这东西,该花就得花,你以为省着就能省下来了?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确实该为我的家人考虑下,以后尽量省着点。另外,再过两三日,咱俩就得去宣和军营那里做事,想必也能赚些银子……” “你难道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袁长奇怪道:“你执意留在宣和不去南叶,为的不就是想力挽狂澜吗?” “不,”宋译拧眉道:“我只是不想在国家危亡的时候逃到敌国避难,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乞还回国 回到府上的时候子夜已过,宋译见乞还房里还亮着灯,便上前去扣响了门。 门打开后,立在门里的青云问道:“怎么才回来?你师父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儿……”边说边把宋译往里让,宋译进去后,歪靠在榻上的乞还边招呼宋译坐下边道:“傍晚的时候,你前脚刚走鲁渊后脚就过来跪在房里死活求我离开此地回南叶。” “那你就回去吧,不然我会杀了你。”. . 宋译此次的话称得上是心口如一,他怕乞还再留下来,自己会忍不住要对他下手。其实这情绪也可以理解,比如一只身怀绝技的老猫王因为机缘巧合教了一只耗子武艺,后来因为立场原因,老猫王执意回到猫群里进行耗子大搜捕。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老猫王被狗咬伤了,还大大咧咧的让耗子照顾它。这个时候耗子若不对老猫王起杀心,那就意味着要把自己和自己的亲人同类置身于死地。这世间也许不缺死心眼儿的耗子,但宋译绝对不死心眼儿。 对于明眼看来无法改变的死敌,除了你死我活,还有别的路吗?乞还不是周龙,乞还有主见,有本事,他若回到南叶,一旦参与军政大事,就立刻会散发出夺目的将光。到那个时候,他一手交出来的宋译便是唯一能和他对抗的对手。 与其将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不如此时就挥刀断杀孽。. . 乞还也感觉出来了宋译的杀机,在青云担忧的目光中苦笑着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公私竟然能分得如此之清。”说到这里,看着目无表情的宋译道:“你师娘刚才也劝了我,让我和你们一起留在安国过本分百姓的日子。我也相信,只要我们留下来,乱世伤不了咱们。可是,我又怎么能置自己的国民于不顾?译儿,你我师徒多年,我后天就离开府上,只是临走之前,我要求你一件事……” “什么?”宋译回头看着神情落寞的乞还,他知道乞还本意是想在这里待大半个月,如今他却把大半个月的时间缩短到三天,这其间或多或少受到了他的影响,所以他很自责,于是他道:“师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不违背国家大义,我都可以帮你办成。”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乞还笑笑,看了脸色发白的青云一眼后道:“我的妻子是安国人,她知道我要回南叶和安国作对,她不想跟我离开。我说不清她是对是错,但是女子能有如此大义,我应该为她感到骄傲。我这人其实最为薄情寡义,可是我却放不下她,更放不下她肚里的孩子。此次回国,为了表明我没有野心,我会坚持不再娶妻生子,所以青云肚里的孩子是我唯一的种。你要帮我照看好他(她),别让他出什么意外。” 宋译闻言愣了下,回头看着眼圈微红的青云疑惑道:“师娘不跟师父走?” 青云凄然点头。 把找回来的蟠龙玉佩交给乞还后,宋译便起身离开乞还的房间。他们夫妻只有三天的相处时间了,还是别打扰他们的好。 回到房里,许颖正在灯下等他。见他进屋,便笑着迎上去道:“天气这么冷,你却总是大晚上的往外跑,也不怕冻着。”边说边上前要拉他去炕上坐下,宋译手中攥着失而复得的玉笛,幸好找到了。当初他戴在身上,完全是一种责任,对许颖的责任。婚后他曾经幻想过玉笛丢后自己的心理反应,一度以为会感到轻松。可是就在得知玉笛真的丢了后,他竟然有一种心被谁剜了一块儿的感觉。 也就在那时,他忽然明白,其实自己并不是不再喜欢许颖,而是因为已经得到,因为已经得到,所以不再珍惜。男人极少会珍惜轻而易举到手的东西,不管权势地位还是女人,对于宋译来说,追许颖的过程实在是无波无澜。自己一开口,许颖就告诉自己她对自己也很有意。太轻易被追到的女人,哪里值得珍惜呢?横竖她的心在自己身上,只要自己做的不过分,就跑不了。 这种安全感是宋译产生倦怠,直到玉笛丢失他这种倦怠才有了改变。玉笛失去后他开始紧张,紧张的同时免不了会想,假如失去的是许颖呢?他想了很久,终于确定失去的是许颖,自己会伤心死,会满世界的去把她追回来。可是有一种人是追不回来的,那就是死人。一想到许颖万一在这时死去,他就又急的不行,这才发现许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有多重。 如今再次看到她巧笑嫣然,看到她对自己柔情蜜意,宋译忍不住把她死死的揽在怀里,暗暗庆幸,庆幸她还在。 ……………………………… 乞还在府里的最后三天时间,府内一共遭遇了十五轮的刺杀。冷兵器,毒药,明杀暗绊无所不用其极。可见这群杀手确实急了,只是杀人就如同练武,越急越不成事儿。所以,在宋译慕容冲鲁渊等人的防护下,这些杀手每次都无功而返。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冲归 乞还离开后,青云一直郁郁寡欢。 见她如此消褪,宋译担心会伤了腹中的孩子,便和许颖商议着让许颖多陪她出去走走说说话。许颖闻言把折好的衣服放在一旁笑道:“这事儿我自己心里常记挂着,这两日也常去。可是你觉得,我去能管用吗?师娘如今这样,完全是因为师父离开了他。要让她好起来,除非师父自己回来。” “你我都知道,乞还回不来了。”宋译叹息着回头,看着垂下眼皮儿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许颖道:“你想来和师娘交好,这个时候只有你劝她最合适,不管采用什么办法,都别让她在房间里闷着。”.. “……如果我劝不动她呢?” 宋译愣了一下,想了想后看着许颖坏笑道:“你若劝不动她,那就留在她身边永远别回来了。怀孕的人需要人照顾,尤其是心情低落的人更需要人时刻在身边。现在看看,师娘和小师弟的安危比我重要的多。熬过这一阵子,等小师弟生出来。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师娘一定会好好活着。到时候,咱俩有的是在一起的时间。” 他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许颖歪着脑袋看着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解道:“我没说不去,更没说舍不得你之类的肉麻话,你刚才说那些事为了什么?”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莫非你觉得我和你好的如胶似漆,片刻都不舍得离开你?”.. 边说边收拾自己的衣物,宋译脱口问道:“你……收拾东西做什么?离家出走吗?” “你才离家出走呢。”许颖把衣服包好拿在手里看着他笑道:“师父离开后,你越发迟钝木讷。我去陪师娘,直到她好起来。你这些天安心做自己的事儿,不必担心我,也不必担心内院诸事,我会帮你打理好。” 许颖出门后,宋译一脸郁郁的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乞还走后,xing情大变的岂止自己,许颖这妮子自己也变得不似以前那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了。 出了房门,看到背着包袱立于门前的慕容冲。乞还离开的时候,慕容冲自己说要多留两天,因为乞还离别在即,是以宋译也没有多问。乞还离开后慕容冲才告诉他,乞还是南叶的四皇子,那么回国后势必会引人注意。而他慕容冲娈童的身份并不光彩,尤其是脑袋上尚未消去的伤痕更是和乞还的皇子光环形成鲜明的对比,所以,他想了一晚上,决定自己想方设法溜回家乡。 不知不觉,连他也开始介意起娈童这个身份了。曾经,他借着这个身份拥有了怎样的荣光与恩宠,可如今尘埃落定,痛定思痛之后,开始厌恶过去的一切。 如今见慕容冲也带着包袱,宋译右眼皮儿不自觉的跳了一下,黯然道:“你也要走了?” 看着他黯然的神色,慕容冲垂下眼皮儿淡淡的道:“宋译,人生处处有离别。咱们都还年轻,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再见……” “你觉得可能吗?”宋译突然走近他,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声道:“慕容冲,咱们这群人的离别是因为立场不同,立场不同,巴掌大的地方势必都要刀剑相向。” “那是四皇子叶辰,不是我。”慕容冲突然拉着他边往外走边道:“我已经让袁长那家伙帮忙备车了,今日走是必须了。但是你放心,我这次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回去,今后便只想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我在你们安地呆了这么多年,经历了太多的事儿,这些天午夜梦回,总有一种把人间诸事全活尽了的感慨,我好像已经老了,折腾不起了,只有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吃等死了。” 听他如此说,宋译愣了一下,干巴巴的劝道:“你才多大,不必太消褪……” “是你在消褪。”慕容冲看着他坏笑道:“你消褪,我懒得劝你,这才说出比你还要消褪的话,让你打起精神来劝我。你劝着劝着,就会自己想开了。” “滚!”宋译把眼睛一瞪,推开他气呼呼的往外走。慕容冲一步不落的追上去道:“我都快走了,现在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你应该好好帮我宽宽心,而不是这么野蛮的对我。” “滚犊子,”宋译边走边道:“离你家那里远着呢,你近乡情个豆腐怯啊。回去后第一时间往这里写信,短时间内我们不会搬走。若回去觉得不顺心,那就来宣和找我们,这里随时等你回来。” “瞧你说的,我干脆甭走得了……” 二人边斗着嘴边出了府门口,此时袁长已经亲自备好马车,见他俩出来上前跺着脚道:“天冷的很,我在马车上添了炭炉子,另外又弄了一麻袋木炭在车座下面,慕容冲你若冷了的话可以自己往火里添。” 慕容冲闻言走过去掀开车帘子,见里面炭盆里炭火正旺,便放下帘子笑道:“我说你是多此一举,也不怕炭气把我呛死。” “把车窗打开就行。” “那你这炭火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慕容冲反问回去,袁长想了半天着实想不明白,便看向在一旁没发一言的宋译,宋译笑道:“他既然觉得不舒服,你把炭盆去了就是。我刚才也就着慕容冲掀开的空隙看了一眼,里面兽皮棉垫什么的应有尽有,哪里就冷着他了。” 袁长闻言这才郁郁不快的撤去炭火,而慕容冲却已经把宋译拉到一旁,吞吞吐吐许久才道:“你虽然身处偏南的宣和,但到底还是安国的土地,消息势必比我快些。到时候陛下若有什么情况,都速速飞鸽传书于我……” “你怎么还没放下?”宋译眉头皱了起来,文帝费那么大心思把慕容冲赶回京城,为的就是他能放下二人之间积年的感情好好过下半辈子。可是看眼前慕容冲的态度,着实令人担忧啊。 见宋译不解,慕容冲干咳着笑道:“有些人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他虽伤我很深,但我却不是那等寡情忘恩之人。我会记着他,如果可以,他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我想去送送他。” “??”宋译脸上的疑惑不安越发浓郁,忍不住问道:“如此永远不再见面多好,你何必再和他有瓜葛纠缠?慕容冲,你是男人,你有很不错的身手和智慧,你不该把自己的生命局限到文帝的世界里。你应该娶妻生子,应该建功立业,而不是纠结于一个老男人的感情一生不能释怀!你有侠肝义胆,你懂取舍明大体,你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 “让你帮个忙,至于这么罗嗦吗!“慕容冲笑笑走向马车,边走边道:“无论如何,咱们都要保持联系。如果我过得好,我就在家乡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如果我过的不好……那我就回来,大闹一场。” “大闹什么?” “天下。”慕容冲的声音不大,却震得人心底发颤。宋译稳准心神问他道:“天下招你惹你了,你大闹天下做什么。你不是说想安安分分过后半辈子吗?我个人也很希望你能在家乡安安分分过日子,等我们这群来回蹦跶的人都死了之后,你给你的小孙孙讲我们这群人的功过得失。我们不想悄无声息的来,默默无闻的走,直至被遗忘。” “好,”慕容冲看着他大声道:“若家乡不容我,我便闹天下。若家乡容我,我自然不会再惹是非。” 慕容冲很麻溜的上了马车,在宋译和袁长的注视下消失在街拐角出。 出了南城,就是蛇嘶沟。蛇嘶沟再往前,那便是安国与南叶的交界处。过了交界处,那就是真正生养他们的土地,希望他能在生养自己的那片土地上疗伤,然后平安幸福的渡过余生。 很多年以后,想到慕容冲离开时自己的期望与祝福,宋译都忍不住苦笑。慕容冲自己都预感到回国会不太平,自己竟然还心存期待。世事凉薄并非一句话那么简单,世情会把人逼疯,甚至逼死。 慕容冲离开后,宋译看着离自己不远的袁长叹道:“都走了,就剩咱们两个人了。袁长,咱俩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听说陛下已经杀了一批直言敢谏的臣子,朝堂上下乱成一片。而石烈所投奔的北羌已经率兵侵犯北边边境,朝廷军节节败退的消息人尽皆知。天下要乱了啊,可是现如今,咱们能做什么呢?” “哪里有那么快。”袁长耸耸肩道:“赖老祖宗的功德,安国疆域辽阔。我看这速度,要亡也得等一两年时间,北边没了,还有咱南边呢,哪里会说亡就亡。只是宋译,你打算怎么办呢?呆在这里充实自己,还是结交一些能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力挽狂澜……” “为谁力挽狂澜呢?”宋译苦笑,“统治者自己都不想这个国家存在了。就算咱们合力拼着老命保住了江山,江山依旧会被文帝糟蹋干净。江山后继无人,咱们何苦白费力气。” 第二百六十三章 乞丐 送走慕容冲后,和袁长一起折回府内,看着显得空荡冷清的院子,和袁长商议着找个地儿喝两杯。 在回房的路上,见文兮绝正在庭院里一本正经的做着宋译教他的‘俯卧撑’,那是宋译前世的运动,男孩子锻炼身体必不可少。然而如今这‘俯卧撑’却被眼前的文兮绝做成那个样子,宋译忍不住上前轻踢了脸色通红的他道:“别做了,小姑娘都比你做的好看。今天就到这里,你陪我们出去吃一杯,活着得男人一点,别风一吹就倒。”. . “母亲说我身子弱,不能喝酒。”不停喘气儿的文兮哭丧着脸道:“学生想不明白,成日里搬砖跑路做一些奇怪的动作有什么意思,学生最近还是觉得头晕四肢无力你,偶尔还口发干,看这情况,似乎比过去更严重了。” “少胡扯,”宋译一把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往里拽,边拽边道:“你头晕四肢无力口发干都是累出来的,这是你身体渐渐好转的迹象。你总觉得头晕,可你晕过一次没有?我可听说,你以前在府里行动就能晕倒,比小姑娘还不济事儿。别罗嗦了,回房洗洗换身衣服跟我们出去,听我的,适当喝点酒没坏处。你若按照我的意思来还出事的话,即使你走到鬼门关我也要把你扯回来,顺便把阎王揪出来揍一顿。” 说话间宋译把文兮绝扯到他的房门口,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推了进去。听到动静的墨砚正准备出来看个究竟,突然感觉一个庞大的躯体扑向自己。他就算再傻也知道是谁,本能的伸手去扶,却如同风中落叶一般被那身影压倒在地。. . ………………………… 这次不过是三个男人喝闷酒小聚,是以德熏楼那样的酒楼就不去了,好歹得为府里省些银子,毕竟这会儿没进项。 找了一家小酒馆,点了几坛子烈酒。把酒杯换成碗,宋译和袁长不由分说连灌了几碗,然后对着目瞪口呆的文兮绝道:“喝着试试,你喝倒了我们负责找马车把你拉回去。兮绝,我的土地,怎么着也得像个男人。男人要做什么?大碗喝酒,来来来,自己给自己倒一碗再说,墨砚你就在旁边候着,别插手也别插嘴,不然我把这坛子酒都灌到你肚子里……” 边说着,和袁长一起让文兮绝先喝一口试试。文兮绝自认过去曾偷喝过米酒,是以也没多想,便硬着脖子灌了一口。酒刚到嘴里没停多久,酒杯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墨砚见状一脸心疼的上前给他抚背顺气儿,文兮绝咳的面红耳赤,最后死活不肯再动酒。 宋译与袁长心不甘情不愿的威逼利诱好多次,依旧没劝动他,最后只得给文兮绝和墨砚点了几道小菜,然后俩人对饮。然而文兮绝以前是吃惯山珍海味的,宋府饭食也不错,是以他没怎么挑。可这个小酒馆……,文兮绝提起筷子皱着眉头看了那菜许久,最后只是意兴阑珊的搁下筷子。 他的反应被宋译忙里偷闲看到,眉头微皱后搁下酒碗看着兴趣缺缺的文兮绝道:“今天只有这一顿饭,你若不吃,那就饿着。” 说完,文兮绝依旧没有动筷子。宋译想了想又道:“不怕啊,那好吧,你若不把这些菜吃完,那以后你的饭菜我都会找人来这里买了打包回去给你吃,直到你吃惯了为止。” 第二百六十四章 怪人 换上一身小厮衣服后,那乞丐去到宋译房里静静的看着他。 宋译抬头望去,见那乞丐面色黝黑方口阔鼻,身材倒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因为宋译年纪小,正处于发育的时候,太子府里比他高的人多了去了。宋译绞尽脑汁也想不清楚在哪里见过他,便问道:“你说你是太子府里的人?那么你是谁?在太子府何处当值?还有,为何会流落到宣和?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听了之后自有打算。”.. 那人闻言安静的看着他,许久才微笑道:“我骗你的,我不是太子府里的人。” “那你是谁?”宋译眉头皱了起来,一只手紧紧的握住袖下的短剑,倘若此人再有不对,就立刻斩杀于他。他已起了杀机,然而那人似乎危机意识颇为淡薄,不退反进道:“我叫云权,是太子的朋友,住在南城郊。那天凌晨太子出城找我,也不告诉我原因,只是拉着我要我陪他去易水边走走。我不敢违拗,便跟着他去了,可谁知道,他失足落到冬天的易水里,待我下去救时,已经找不到了他人。” 宋译是第一次听人讲述杨云轩的死,不管是真是假,都有些动容。听到这里,红着眼睛看着云权道:“你既然知道太子掉入易水,为何不赶着去通知守城士兵沿岸寻找相救,为何要躲起来!” “你是说要我报官吗?”云权苦笑了下,垂下眼皮儿淡淡的道:“你觉得我报官的话,他们会放过我吗?不会,他们怕担责任,就只会说是我谋杀了太子。我虽然为人愚钝,但我并不傻,送死的事儿我不会去做。我不去报官,那我自然要躲起来。你从宣和赶回京城后所做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我想着你是真心把太子当朋友,所以我想跟着你。”.. “所以,你就一直跟到了这里?” 宋译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这么多人,被一个乞丐跟踪了这么久竟然没发现。亏里面还有两三个高手呢。 “我没那么傻,”就在宋译为自己一行人警惕xing差而忧心的时候,云权突然抬头道:“我根据你们走的方向,猜出你们一定要先走宣和,便问这人沿着小路先到了这里。我此行主要来找你,你住在这里,我也就会出现在这里。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冬夜,你路上遇到一个黑头巾捂面的人,你最后还把支撑走路的棍子给了他,还有印象吗?” 宋译正才恍然。 云权继续道:“我一直在这附近晃悠,你大婚之日,我还特意来祝福了呢。不过你只怕已经没了记忆了,也是,你出身富贵,眼里哪里会存我这等贱民。” 宋译没理会他的抱怨,满脸疑惑的道:“我还是没听明白,你为何要跟着我?” “不为什么,我需要你照顾我。”云权朝他微微一笑,很坦然的道:“以前是太子在照顾我,如今他死了,我无人照看的话只怕活不了多久,所以我需要有人能代替太子来照顾我。你是太子的朋友,我想着,你有必要帮他照看我。” “太子为什么非要照顾你?”宋译觉得自己似乎接触到了迷雾的中心,便又问道:“另外,你有胳膊有腿儿,为何非要人照顾,凡事自己来做不更好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照顾我,但是打我有记忆起,太子就一直在照顾我。”云权淡淡的道:“对于一个从小被人照顾大的人来说,胳膊腿儿只能是摆设。我是有胳膊有腿儿,但是我不会做任何下贱的事儿。比如你说的什么‘掏大粪’,还有‘扫大街’。” 宋译越听越惊,感情杨云轩这么多年,悄悄养了个大爷啊。 重新打量起云权,宋译竟然能从他眉眼间搜寻到杨云轩的影子,一时间有些愣了。莫非云权这厮是杨云轩的同母异父或者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了躲避什么宫廷争斗这才被送到南城郊过日子?这些年,都是杨云轩一直在照顾弟弟? 记忆里,杨云轩似乎没有这么负责任的一面啊。 想到这里,宋译问云权道:“你多大了?” “十五,不对,应该是十六了。” 听完云权的回答,宋译忍不住用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看这情况,云权和杨云轩差不多一样大。既然是一样大,那杨云轩就算再早熟也不可能照顾云权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可是看向云权,见他眼神淡然清明,不像是在说谎,这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宋译感觉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他知道只要退出去重新找路也许就能看到真相,可是回过头去,因为之前走的岔路太多,他已经不知道该往哪里腿,所以,只能得过且过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 “我不知道你过去生活习xing是什么,但你既然选择做我的小厮,那我自然不能把你当大爷养着。从今天起,你守在兮绝身边,监督他锻炼身体做学问。他若偷懒,你尽管收拾。他的书童若敢出来帮忙,那你就两个一起收拾。当然,你自己也得做和他一样的事儿,做学问做运动做活计什么的一样都不能少,你既然是太子以前照顾的人,想必你对于他来说很是重要,那我就不能把你养残了。” 翌日,交代完这一番话后,丢下正在思索其中利害的云权和苦着脸的文兮绝,去找袁长商讨近来发生的事儿。 去的时候,袁长刚刚起床。 见他进来,揉着眼睛不解道:“不是明天才去军营报到吗?你今儿起这个早做什么?”说到这里,突然又神秘兮兮的凑上前道:“莫非,昨天那乞丐真的是太子的人?没道理啊,我好歹也在太子府呆了段时间,太子府的人我也算认了七七八八,这小子是哪块儿地里冒出来的?” 宋译苦笑着扶额道:“说了你别不信,这小子是从太子的自留地里跑出来的。在咱们上次回京的时候就盯上咱们了,一路跟着咱们来到宣和,就一个目的,让我照顾他。” “你信吗?”袁长问。 “信的是孙子。”宋译眼神冷了下,“我不知道他是谁派来的,也不知道派他来的人根本目的是什么。我留下他,就是为了能看清楚幕后主使。闲散了这么久,确实该玩玩儿找间谍之类的惊险刺激游戏。” 第二百六十五章 化解刁难 傍晚的时候,许颖掩了青云的房门找到宋译道:“这样不行,乞还师父离开后,师娘就在房里一直坐着。端去的的饭不吃,也不说话。我劝的急了,这才象征xing的抿几口凉粥。这样下去,不仅孩子保不住,大人也很难说。我的意思,要不要派人把乞还师父追回来。” 宋译闻言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过了好久才摆摆手叹道:“这会儿只怕已经进入南叶境内,咱们追不回来了。你有没有劝师娘出去走走,有没有劝她以腹中孩子为重?有没有告诉她,其实乞还师父很挂念她。当初只要她点头退一步,乞还师父一定会带她回南叶。”.. 说到这里,突然又看着许颖道:“你有没有问师娘为何不肯跟着师父回南叶?以前没听她这么说过啊。” “谁知道呢!”徐颖眉头微颦,“我问了,她只是哭。我想着,你与师娘认识的早,回头儿抽时间去问问她吧。毕竟你小时候被她找看过一段时间,她应该已经把你当家人看待了。也难怪她想不开,本来是夫唱妇随夫妻和顺的事儿,竟生生被去与留隔开了。你看看你造的孽,就因为你一个决定,李大嫂和鲁渊之间的情意断了,师娘和师父之间的情意也断了。” 听着徐颖无意中露出来的责怪,宋译暗暗叹了口气。这些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到底都做了选择,也适当的做了妥协。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那就不计较了吧。至于后院夫人的旧事重提,尽量不搭腔就好。.. 因为担心青云出事,徐颖依旧回到青云房里照顾她。 翌日,宋译和袁长一起去秦云坐镇的宣南大营。 下了马车,远远宣南大营前站得笔直的值守军士。宋译往前走了两步,见袁长没跟上来,遂回头看着他正在转筋儿的小腿笑道:“我知道你怵上战场,可这会儿还太平着,哪里需要你刀口舔血?”边说,边拉着袁长的胳膊道:“走,跟我一起进去。我保证,必须在乱起来之前把你练成一个铁血将军。” 袁长盯着越来越近的守军挣红了脸,欲哭无泪的道:“你自己还没铁血呢,怎么练我。宋译,我不进去了,我在府里帮你照看家行不行?夏伯年纪大了,府里的事儿他一个人铁定忙不过来,我……我……” “站住!” 值守的军士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二人,登时一脸戒备的亮出冷兵器指着二人。宋译猛地捅了袁长一下,沉声道:“这都是自己人,你别在自己人跟前丢人。不然以后你说话谁听?袁长,拿出你和我拌嘴的狠劲儿出来,不然以后你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不知为何,宋译说这番话的时候,袁长突然想起去岁夏天那场旱灾。也就在那个求生无路的夏天,宋译在大街上救了几乎渴饿而死的他,当时他就暗下决心,自己这条命从此都是宋译的。可是后来,因为宋译没有太把救命之恩放在心上,反而把他当兄弟一般看待,渐渐地,他也以为自己真的是宋译的兄弟,渐渐地,忘却了根本,时不时的,还对宋译蹬鼻子上脸一回。 这些记忆,如此突兀的重现在脑海里,使袁长惭愧不已。 他为自己的没心没肺而自责,他想补救,于是不再说什么,朝宋译扯出一个笑容后,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宋译很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从容上前道:“我们是来找秦云秦将军的,麻烦通禀一声。” 那为首的军士闻言似乎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把手中长枪横在胸前道:“我想你们是搞错了吧,要找秦云秦将军,大可以去秦府慢慢儿等。军营重地,岂容擅闯。我等行伍之人,岂能受你的调遣。刀剑不长眼,劝你速速离去,不然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把长矛往地上一戳,大手一挥,两边设的简易木楼上瞬间钻出几支发着寒光的箭。宋译眉头皱了下,这军士所言不无道理。可是他已经到了军营门口,就这么窝窝囊囊的离开,是不是太窝囊了?刚来就被弄个下马威,以后如何能号令千军。 想到这里,宋译便已经做了决定。 这是秦云让自己直接来军营报到的,所以自己来此无可厚非。守营军士的话虽有道理,但是宋某人却不受他管,既然不受他管,犯不着惯着他。遂抬起头看着那摆出架势的军士眯眼笑道:“我此次来军营就是你家秦将军安排的,你拦不住我。”说到这里,瞥了一眼那些泛着寒光的肩头冷声道:“不信你试试。” 那军士闻言愣了一下,孔穴孔副将的吩咐是让他把宋译等人轰到秦府耗他一天,先给他个下马威再说。横竖今天二位将军在营中忙的不可开交,外面再怎么闹,里边也不会注意到。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是他没想到,宋译非但不肯轻易听劝去秦府等秦将军回去,反而做出了要与他硬碰硬的架势。他真不担心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会把这群受过战火洗礼的精锐之师怎么样,他所担心的是,万一伤了宋译,秦将军知道后自己会怎么样? 副将的话要听,主将的面子也不能打啊。 想到这里,他刚才为了发号施令而举起的右手无力的落了下来,因为落下的时候心里已经先泄了气,是以落得很是利索干脆,看着就像是发出攻击命令一般。 那些藏在简易木楼上的军士许是眼花了没分清头目的意思其实是妥协,纷纷凝神提气把已经搭好的利箭射向营外的宋译和袁长二人。宋译见状暗道一声来得好,他正要趁此机会立下威望。遂把袁长护在身后,在利箭即将射来的时候袍袖猛翻把所有的箭裹在袍袖里,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袍袖一扬,登时军营内外下起了漫天箭雨。 若非他放箭的时候控制了力道,这些利箭只怕也会射死几个军士。 “你是怎么做到的?”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守营军士握紧手中长矛难以置信的看着神情坦然的宋译。宋译微笑道:“我苦练了几年,个中招数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你问我怎么做到的,我还真说不出个一二三,横竖我已经做到了。你此时愿不愿意放我进去见你们将军?” 话出口,突然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蛮横,又改口道:“倘若军营重地外人确实不便擅闯,那烦劳你派人进去通禀一声也好。你也看出来了,我的身手要闯进去其实并不难。我不往里闯,就是觉得自己不该凭着一时意气破了军营的规矩。” 在宋译自以为很委婉的话语里,那守营头目对自己身边俩小兵吩咐了几句什么,俩小兵匆匆跑进军营一来二去的不见了身形。 第二百六十六章 逼将 坐到秦云的大帐里,宋译依旧神情淡然。 已经得知方才外面发生何事的秦云很辛苦的等他先开口告状,等到茶水变浅,依旧没等到宋译告状抱屈,遂干笑道:“我听说你们刚才在营外受到了刁难?” “呃?”宋译止住准备说话的袁长,微微笑道:“我是那种容易被刁难的人吗?” 见他眉目淡然清明,秦云微松了口气讪笑道:“孔穴这家伙越发胡闹,我原等着你把他的恶行说出来,然后当着你们的面儿赏他一顿军棍替你们出气,未曾想你竟然懒得计较。但是客家不计较,我主家却不能任由客家被欺负。来人,把孔副将……” 见事情要闹大,宋译忙起身笑道:“将军现在还把我们当客人,你不是说,这次我们来是给我们安排职务的吗?自家兄弟,难免磕磕绊绊。将军今日因为孔穴刁难了我们而揍孔穴,那我哪天心情爽了,一时兴起把袁长丢到河里泡两三个时辰,将军是不是要为袁长出气,也把我丢到河水里泡两三个时辰呢?”. . “我好心帮你,你这是什么话。”秦云不乐意了,感觉自己有力无处使。本来要揍孔穴替宋译他们出气,如今宋译不领情,闹得他两头不是人。正着恼间,听宋译又笑道:“我记得咱们上次还几个人在一起吃饭喝酒呢,如今第二次见面就水火不容起来。你忘了,当初在书院的时候,你还劝我们对孔穴孔副将多理解担待呢!你今日行为,不正是要我们与他结梁子吗?” “可这事儿影响太大,就这么算了的话未免窝囊。” 见秦云执意要处置孔穴,宋译想了想,突然笑道:“既如此,我倒有个法子。将军若真心要为我们出气的话,虚得用这个法子。不然的话,就算你把他屁股打开花,我们也不会领情。” “哦?说说看。” 秦云因见宋译最初有要放过孔穴的意思,便任他提出要求,横竖宋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处罚方法。 到时候罚的轻了,那也是宋译的事儿。他这个主将已经把过场做足做透,天塌下来也碍不着他了。想到这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说真的,他若知道孔穴会在宋译投营时刁难宋译,无论如何也会阻止此事的。毕竟一边是共事多年且经历过生死的老部下,而另一边却是对自己对宣和有过救命之恩的有为少年。他们都不是敌人,所以他对谁都下不了狠手,如此,还是宋译自己提解决办法来的轻松些。 想到这里,看着宋译等他提出处置秦云的法子。 只见宋译慢悠悠的搁下茶盅微笑道:“我对秦将军的印象,一直停滞在你城楼分尸的情景。当然,孔副将是自己人,所以城楼分尸这种血腥手段绝对不能用到他身上。” 话说到这里,秦云骤然悬起的心又重重的放下。在宋译说到城楼分尸事件的时候他还真担心宋译会借机让自己把孔穴也赶上去一片一片剐了,幸好,宋译虽年轻,但也知道什么叫做事留一线! 就在他如释重负的时候,宋译又慢悠悠的开口道:“但我觉着,把他吊到城楼上吹两三天冷风还是不成问题的。孔副将行伍出身,吹点冷风应该死不了。如此,将军即狠狠的帮我们出了气,又没伤着孔副将的xing命,两全其美。” 宋译说这些话的时候,秦云的脸色有些难看。 宋译话说完,秦云这才僵着脸道:“可不可以换个处置法子?现在刚开春,在城楼上吊三天,即使不死,也会残废。”说到这里,看着在一旁神色悠然的宋译问道:“非如此不可吗?” 秦云的反应被一直没说话的袁长看在眼里,感觉到秦云压抑着的情绪后扯了扯一脸不自知的宋译袖子,宋译朝他笑笑,转头对着秦云正色道:“非如此不可。” 他不作多言的回答了秦云的问题,秦云面上的肌肉又僵了僵,手握成拳头看着宋译想扯出一个正常笑容,最后却扯出来一个干笑,“孔穴对于宣和守军来说意义重大,他不能出事……” “将军这是要出尔反尔吗?”宋译针锋相对,冷声道:“是你自己答应,如何处置孔副将,全听我们的。如今我们提了出来,你却含糊其辞不想应了?难道,这就是一个军队的风气吗?长此下去,上行下效,如何治军!” 秦云是个粗人,他治军的手段从来不论章程。当初在宣和城楼上分尸,寻常读兵法掌军的将领根本就做不出来。所以上行下效这类的话根本影响不了他,倒是宋译咄咄逼人毫不相让的态度彻底把他惹恼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才是一军之将,一军之将为何要受这个朝廷通缉犯的气! 这分明是本末倒置。 秦云是个知错就改的人,当初错把宋译们当奸细把他们得罪死了,但在知道他们不是奸细而是友军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派人把他们弄了出来,也不考虑会被报复的恶果。当初在那种情况下都知错就改了,何况现在? 自己才是掌军主将,宋译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来投军的客人,何必对他唯唯诺诺客客气气。 想到这里,看着神情肃然的宋译冷声道:“如果我不肯这样处置孔副将呢?你待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已经搭在腰旁的宝剑上。倘若宋译有任何不法之举,他不介意立刻将其斩杀与地下。 他这里已经做好与宋译撕破脸的准备,却不料宋译微微一笑重新端起了茶盅,刮着上面的茶末子笑道:“那便把处置孔副将的事儿放下吧,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好吗?” 如此闲适淡然,哪里还有刚才咄咄逼人的影子! 秦云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宋译的思维节奏。但到底是一军主将,愣了片刻就明白了其中所以然,起身走过去拍着宋译的肩膀大笑道:“自家兄弟,何苦和我玩儿心眼儿呢。你不像我处置他,直接说就是。即使你说一遍我不听,多说几遍就行了嘛!” “我懒得多劝。”宋译微微动肩卸下秦云拍自己肩膀的力道,起身看着秦云一脸真诚的笑道:“最看不惯的,就是主将做一个决定,下面的人不同意,就一股脑儿的跪下去一个劲儿的说‘不可以‘,‘这不行’之类的废话。对于我来说,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浪费口水之类的话,回到家里和媳妇儿一起说比较好。” 秦云闻言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笑声冲出营帐直逼朝这里走来的孔穴而去吗,孔穴的脸色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