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为圣》 第一章 变成哑巴的孔子 在后世一个叫司马氏的人撰写的《圣王纪略》的书里是这样描述那位一统中原带领人们走出蒙昧的伟人的:“……圣王弥留之际似乎并没有太多值得遗憾的,也确实,他的一生时刻闪耀着辉煌的成功,他的一切事迹都带着匪夷所思的神迹,他的站上世界巅峰似乎是先知预言般的注定。 如果非要给他的一生下一个定义,我们不妨就用他临终的那一笑来作结吧。那一笑到底是什么含义?画圣道子的传世之作《圣王最后的时刻》使那个微笑时隔千年之后依然能够让我们领略其风采。 千百年来,有人说那是圣王了无遗憾的快慰,有人说是他面对死亡时的洒脱,还有人觉得这个微笑似乎隐含了某种苦涩的成分----可是有什么值得苦涩的呢?然而这一切终究只能是谜,没有人能够知道圣王为什么笑,又笑着什么。” 当一个被当世及后世人称为圣王的人在临终之际回首他的一生的时候,没人能够想到他最终竟会流露出一丝苦笑。 是的,他的壮举是无与伦比,他是征服了世界的圣王,是世界所有人崇拜的圣王,但是没人能够想到他无比耀眼的壮举之后回忆的却是他觉得荒诞的一生!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竟然是…… 孔家的老二突然变成哑巴了! 在鲁国昌平陬邑,这样一个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了这座小城的大街小巷。 在这样一座人口只有数千的小城里几乎没有秘密,谁家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很快就会全都知道,哪怕只是一个外地的亲戚来串门了呢。 孔家的老二孔仲尼突然哑了让不少大娘大妈都有些难过同情。 这孩子大家都知道,将来一定是有出息的小伙子啊! 他不仅体格超乎常人,平常也都是知书达理,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街坊邻居都很喜欢。还有好几个有钱人家的年轻人跑来拜他当了老师呢。大妈大娘们都谋划着把自己姑婶的女儿介绍给他。 不过现在据说是嗓子发了病,突然就哑巴了。几个有钱的弟子自发找了有名的大夫来看着开了药,可是这都半年多了还不见好转。 要说这孩子也真是命苦呵!虽然父亲叔梁纥是鲁国的著名勇士,官拜陬邑大夫,但是他刚出生不久父亲就死了,哪享受过几天好日子啊? 年轻的母亲靠着家里那一点积蓄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可是过不几年母亲又去世了,他虽然是家里的继承人,但是那家徒四壁的房子哪有什么好继承的呢? 除了九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家里就剩他和一个腿有残疾的哥哥,全靠父亲在世时那几亩薄田养活。 怎么好孩子命都这么不好呢?多愁善感的大娘大妈们感叹。 “老二,喝药了!”一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男人严肃地盯着自己的弟弟,生怕他又不听话不规规矩矩吃药。 自从有一次偶然发现自己这嗓子发病的弟弟竟然将熬好的药汤偷偷倒进房子后面的树林子之后,每天监督弟弟按时吃药就成了瘸腿男人日常的一件大事。 他搞不懂一向十分通情理的弟弟为何要糟蹋这对清贫的家庭而言足以称得上昂贵的药汤。 男人知道自己是不中用了,先天的腿疾让自己受尽了歧视,尝尽了冷暖。 可是弟弟不一样啊----他身材高大,很好地继承了父亲的体型,九尺六寸的身高让他在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 更重要的是他从小就与众不同,喜好读书,年少好礼,待人接物让人赞不绝口,男人知道自己的弟弟必然不会是池中物。弟弟是他的骄傲。 可是不想半年多前弟弟突然失了声,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大夫来看了半天却找不出毛病,只能按照一般的方法开了药。如今依然不见好转。 男人怕弟弟难受,当面从来不唉声叹气,但是暗地里不知道发了多少愁。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孔家呢?难道是我们孔家做了什么惹老天不开心的事吗?自己有腿疾自己也认了,可是为什么承载着家族希望的弟弟也遭了罪呢?老天,你要我孔家有什么困厄就冲我来就好了呀!瘸腿男人多少个日夜里赌咒发誓。 对面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对着桌前这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汤药不禁暗暗苦笑。 自己没病要吃什么药啊,真怕没病也吃出病来,李沐有苦说不出。 看着眼前不到三十就已容颜早衰头发半白的男人,感受着他眼里那深藏的疼爱与哀伤,李沐心中百味陈杂。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多了,虽然自己一直无法接受来到这样一个环境,适应不了有这样一个身份,但是对这个身份是自己“哥哥”的男人那份由衷的关怀还是不禁心生触动。 李沐心里叹了口气,对着憨厚的男人微微一笑,一面表示让他宽心,一面端起那用粗糙陶碗盛着的棕黑色的中药,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狠狠一口灌了下去。 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瘸腿歪过来拿走那个空碗,欣慰地轻拍了下弟弟宽阔的肩膀后,走进后厨去了。 等瘸腿男人的背影消失了,李沐这才环视了一眼这用木头搭就的破旧老房子,又看看自己这完全陌生的身体以及身上这粗布麻衣的长袍衣衫,李沐依然有些接受不了。 是的,接受不了啊! 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不过就晚上枕着《史记》睡了几觉,可怎么就穿越了呢?还好巧不巧地穿越到一个叫孔仲尼的年轻人身上。 孔仲尼是谁啊?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孔子他老人家吗?!李沐当时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穿越小说看了不少,可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主角,穿越成往圣的例子更是没听说过。如果只是穿越成一个普通人,那倒也罢了,自己把小日子过得潇洒也就够了----凭借现代人的一些技巧李沐相信还是能够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很好的。 可是现在自己竟然顶上了青年时代的孔子的身份,那自己要是再肆意妄为会不会彻底改变历史呢? 要说李沐平常就爱读读《史记》,对《史记》上的那些内容不说倒背如流,起码也是了如指掌。 孔子的一生虽然只是以《春秋》、以授徒出名,但是其实在他的从政生涯里,他是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写中国历史的。 如果当政鲁国的孔子面对上下昏庸的鲁国君臣表现更强硬更不臣一些,如果孔子顽固地要去主政费城,甚至如果孔子能够想办法让楚灵王最终敕封自己以七百里地,会不会出现第二个周朝呢?那历史会变成什么样,就真不好说了。 不过历史没有如果,孔子所以成为那样的孔子就是因为他选择了坚持原则,不违心、不逾矩。篡夺君位、谋夺封地注定不是他的选择。 甚至,李沐自己也时常幻想要是孔子做了相反的选择,那两千多年前的春秋会成为什么样,两千多年后的今天又会是什么样。看到孔子的生平,李沐总会深深惋惜。 当意识到自己真的拥有了青年孔子的身份的时候,李沐也曾思考过彻底改变历史上孔子的生活轨迹,但是李沐真的担心----担心自己的改变会让时间错乱,会让秦皇汉武、唐高宋祖都不复存在,甚至会让未来世界的父母亲人和自己都不复存在! 第二章 分封士族 美国田纳西州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能在太平洋刮起一股龙卷风。历史的放大效应同样如此,一次偶然的改变足以颠覆历史。 不过李沐也渐渐意识到这种担忧或许是多余的。 在这刚来的半年多的时间里,除了暗暗学习这个世界的方言和文字之外,李沐也对历史是否会改变这种事进行了深入思考。 这种思考比很多研究这类问题的科学家都要想得深远,因为李沐是亲身体验者,不像那些人只是建立各种猜想模型。 这种思考终于在近期有了结果。 他渐渐意识到,从自己穿越为孔子的那一刻起,历史的改变已经是注定了的。 因为即便再用心,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复制历史上孔子的经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自己的思想和行为方式肯定和历史上的孔子不一样,那么经历也绝对不会一样。 按照这个思路推下去,既然孔子已经改变,那么历史也同样会改变。接下来自己将经历的历史绝不会再是自己原本了解的那部历史。 按照历史的蝴蝶效应,继续推论下去,未来也绝不会有一个叫李沐的自己! 可是既然未来没有一个叫李沐的自己,自己又是如何出现又如何穿越的呢?这无疑是一个悖论。 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这个世界是一个发展迟滞的平行世界。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会改变自己原本世界的历史。 当然,如果没有自己的到来,这个世界应该也会复制自己原本所在世界的历史。 李沐一边庆幸自己不用谨小慎微地活着,一边也更加伤感更加难过,因为自己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黯淡下来,爸爸妈妈,在那个世界里请一定要珍重啊! 李沐不会说话,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嗓子发病只是李沐故意的掩饰罢了。虽然同为汉语,但就像不同地区的方言一样,发音是截然不同的。千年前后的汉语发音更是天差地别。 李沐为了防止露馅,只得宣称自己患了哑病。 而在“生病”期间则是努力适应这个世界的语言和文字。经过半年多的学习,李沐其实已经基本掌握,只是为了显得顺理成章李沐还得找一个恢复的契机。 这却是苦了孔子的兄长孟皮和他的姐姐们。整日里因为弟弟的哑病愁眉不展,若不是有弟弟弟子的接济,想凭孔家这清贫的家业来支付昂贵的医疗费根本是天方夜谭。 孔府,虽然很有些破旧了,但是依然可见当初鼎盛时期的规模,相较于平常人家的独门独户要有气派得多。 孔家的构造有点像如今北京的四合院,中间有个小院,小院左侧长了一蓬竹林,其他的地方则被仲尼哥哥孟皮开辟了一小块菜地,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虽然仲尼才是孔家实际的家主,不过田地基本是孟皮在种植打理,并不让弟弟插手,而是让他有更多的时间读书交友学礼。弟弟有时硬要帮忙,反而被哥哥生气地赶跑。 这也造成了孟皮的年少早衰,沧桑过早地刻在了孟皮的脸上。一身宽大的葛衣套在这个忠厚的年轻人身上,以致看不到丝毫士族子弟的气质。年纪已经不小的哥哥孟皮如今依然单身,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李沐没有在大堂里多待,喝完药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在旧木柜的深处一阵翻找,找到了那唯一一件跟自己一同穿越的东西----正是那一本那晚被自己当做枕头的《史记》。 李沐抚摸了封皮一会,轻轻翻开已经褪色泛黄的书页,序页上有自己高四时用圆珠笔写下的“孔门遗孑柳下惠”七个青涩大字,这是自己在接连高考失利下追思往圣莫名其妙写下的笔名,实际上很快自己就忘记它了。 这本书印刷体的简体字显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也是自己唯一能够找到的还跟原来的世界有关的物品了。 它的印刷质量称不上多好,李沐还记得自己在一个星期天的午后在学校旁的地摊上买它时的情景,只花了10块钱,明显是盗版。 买下它完全是因为兴趣,即便是当年备战紧张的高考,李沐依然抽时间细细翻看。到如今五六年过去了李沐已经不知道自己看了它多少遍了。它跟着自己走出学校,走进社会,李沐到过四川到过福建到过广东,四处打拼的时候始终带着的东西就是它。 只是想不到这本自己喜欢的书竟然让自己有了这么离奇的境遇。李沐百感交集。难道这本看似普通的书里蕴含了某种神奇的能力?太匪夷所思了吧,李沐想不透。 在李沐沉思的时候,外面响起了细细的说话声。 李沐透过纸窗向外看去,两个衣着光鲜、约摸十**岁的年轻人正在小院里跟哥哥孟皮说着话。一个有些文静,一个则透着些悍气。 两个年轻人显然并未因为孟皮的寒酸有轻视的意思,隔着菜地恭谨地作揖打招呼,其中一个人手里提着药包。 孟皮放下手中的农具向他们指明了自己的房间位置,似乎是在告诉他们自己现在在房间里。两人似乎又想邀请孟皮回来一起坐坐,不过孟皮摆摆手拒绝了。 李沐已经对这两个人很熟悉了,正是孔子在年轻时收的两个徒弟,在《史记》里有记载,由此也可见孔子的学问与魅力,这两人不过比孔子小了三四岁而已。 其中那个文静的叫孟懿子,透着些悍气的则叫南宫敬叔。两人分别是两个鲁国大夫的儿子,只是他们的家族并不得志。 也确实,按照《史记》的记载,现在在鲁国能够称得上得意的只有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个大家族。他们都是鲁国国君的亲戚,是世袭的权贵。其中尤以季孙氏为最,把持着朝政。 李沐赶紧将手中的书藏好,先一步走了出去。 两人看到李沐出来,加快脚步走过来,深深作了一个揖。 李沐作为现代人,对作揖这一套还是有点抵触。不过还是一笑,小还了一个礼。 南宫敬叔先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药包,也不嫌弃桌上的茶水粗陋,先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而孟懿子则依然谦恭地站在李沐面前----由此也可见两人的性格迥然。 “老师今天感觉好些了吗?路上正好遇到南宫,想着有两天没见老师,我们就一起结伴过来陪老师说说话。”孟懿子笑道。 “好啦,小孟,别迂腐了,快让老师过来坐着喝杯茶吧。老师,你这些天没出去,应该不知道过几天就要发生一件大事了吧。”南宫已经在那边嚷嚷开了。 李沐有些疑惑地看向南宫,自己确实不知道。 南宫将一杯茶水递到李沐那面桌子,自己也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兴奋说道:“再过几天,我们鲁国就要对士族进行新一轮核查了,若有年龄合适的就要委以官职了呢。到时候老师就有希望去当个官了哦。” 李沐恍然大悟,确实啊,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孔子确实在鲁国做过一些掌管畜牧的小官。李沐微微一笑,对这个即将到来的职位隐隐也有些期待,还不知道在古代当公务员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第三章 路遇冲突 正在打理菜圃的孟皮显然正支愣着耳朵听着这边,南宫的声音比较大,孟皮也听到了。 当下放下锄头一瘸一拐跑过来,很开心地说道:“老二,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到时候可要好好谋划弄个好差事啊。要是能够在朝廷谋得一官半职的,即便嗓子还不好,我们也用不着为你操太多心了。” 这个男人显然为这个消息感到由衷高兴。其实,本来按照顺序,要是这个男人没有腿疾,他必然会是孔家的继承者,这种机会也是轮不到孔子的。 但是他似乎从不记恨自己的弟弟,反而好好地始终履行着当哥哥的责任。 李沐有些感动地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兄长,虽然他并不是自己这个灵魂真正的兄长,但是自己依然愿意承认这个男人。因为那种关怀是真心的。 李沐咧嘴笑着冲男人点点头,为这个男人的高兴而开心。李沐来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浓烈,那是一种连心都笑开了的感觉。 南宫敬叔和孟懿子又逗留了一会,给李沐分享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就起身告辞了。 期间,孟皮还好几次请求两个年轻人多帮帮忙,动用他们家族的关系帮弟弟得到一个好些的官职。 李沐既感动又难过,要不是自己刻意装哑,哪会让这个男人这么低声下气去求人呢? 看着又回去打理菜圃的瘸腿男人背影,李沐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既然回不去了就努力把这个新的人生过好吧,第一步就先改善这个家! 孔子他老人家那一派不都说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 虽然修身是第一步,不过嘛,还得慢慢来,现在先从齐家开始吧,嘿嘿。 如果不能让自己在乎的人过上好日子,即便是真成了圣人又有个鸟用? 接下来几天李沐明显能够感觉到哥哥孟皮开朗了很多,与街坊邻居说话时憨厚的笑容常常挂在脸上。 有人调侃地问:“嘿,孔老大,你开心啥呢?一天到晚傻乐。”语气里看不到多少尊重。 孟皮就脸一摆,很得意炫耀地说:“老二过几天就要去做官啦,当然开心啦。”然后就很享受地看着别人羡慕的表情。这是独属于士族的荣耀,哪怕只是一个没落的士族呢? 一旦盼着什么事,那时间总会过得很慢。 终于挨到了士族子弟职位发榜的日子,就像科举时代考试结果发榜一样隆重。 早早地天还没亮,孟皮就催促李沐起了床,让李沐尽量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给李沐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碗白米粥,这在平时别想吃到。 而孟皮自己则依然是小米粥,李沐要分给他吃,他反而训斥了李沐一顿。李沐只得有些复杂地吃了下去。 想不到自己虽然离开了那个世界的父母,但是在这个世界却碰到了一个如此疼爱自己的哥哥。 吃完饭,南宫敬叔和孟懿子也先后过来了,这次三个人要一起去的,他们两个也到了年龄,按惯例也是有资格担任官职的。 三人都上了南宫家的牛车,这时代的牛车就相当于是现代的宝马了,一般士大夫家庭还真坐不起。起码孟懿子家就没有。 孟皮送三个人出来还不忘叮嘱两个年轻人照顾好自己弟弟,李沐听了不由好笑,怎么说自己的身份也是这两人的老师啊。 一路上听着两个年轻人叽叽喳喳地憧憬,李沐笑而不语,对即将到来的官职任命表现得比较淡然。李沐虽然也想体验一下做官的滋味,但是并不是那么迫切,更多的还是为哥哥着想。 坐着颠颠的牛车,三个人晃悠悠地过了两三个时辰才远远看到鲁国都城那有些巍峨的城墙。 此时天早已大亮,不过初秋的阳光并不灼人。 车夫把车停在了外面,在车上看着。 三人走下车来,步行进城,这正合李沐心意。一直在昌平陬邑那小城里待着,还从没见过这个春秋时期的诸侯国都城是怎样的景象呢。 街道有些不冷清但也不是很热闹,与这个时代的人口数量有关。 街上商贩行人并不是很多,不过房子显然要比自己那小城里要高大了不少,砖瓦房较少,更多的是木质房子。街上卖的货物李沐大多没见过,不过并不妨碍李沐观赏的兴趣。 两个年轻人显然已经来过很多次了,熟门熟路,也没太多想看的,就带着李沐在路上一阵穿梭。 “闪开、闪开”,远处街道一阵呵斥传来,人群顿时像流水遇到刀一样被劈开。 南宫、孟懿子赶紧躲开,但是李沐正在看一个摊位上的新奇货物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李沐想退的时候,一溜马队已经撞到跟前。 “老师,快让开!”南宫、孟懿子大急。 南宫更是一个健步直接冲出来猛然笼住了领头的马头,马匹顿时嘶叫起来,剧烈挣扎,马上年轻人死命抱住马脖子才避免了摔下来,狼狈不堪。 “南宫,你是想找死吗?”马上的年轻人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马,刚才虽然没有掉下来,但也是满目阴沉,显然年轻人跟南宫敬叔“很熟”,估计闹矛盾不止一次两次了。 南宫显然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轻蔑一笑:“怎么?阳城,想打一架?我可不怕你。也别仗着你老子就为虎作伥。” 叫阳城的人脸色一红,怒气上涌就要发作,扫视一眼就看到了李沐,怒容敛去,反而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说你要保护谁呢?这不是你的哑巴老师吗?” “你嘴放干净点,你他妈才是哑巴呢。皮痒了是不?”南宫是个暴脾气,对于阳城侮辱自己老师显然极度不爽。 “嘿嘿,难道不是吗?我可是听人说了,你们这宝贝老师可是都哑巴大半年了,废人一个,也亏你们还当个宝一样供着。”阳城说完还挑衅地看了南宫一眼,又用眼角瞥一瞥不远处站着没动的孟懿子。 孟懿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没有吱声。 南宫怒气更盛,撩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却被李沐赶紧拉住了,南宫便骂道:“你他妈再敢说一句看爷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阳城毫不在意,反而一副看好戏的神态说道:“嘿嘿,你们今天来是去看前程的吧----我奉劝你们一句,别抱太大希望了,就一个哑巴还想当官,痴心妄想!”前面是对着南宫说,后面的则是对李沐了。 后面的马队这时候也跟了上来,显然以阳城为尊。此刻听到他的挖苦顿时也跟着起哄大笑起来。阳城更加得意了。 李沐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放你妈的狗屁!老子揍你丫的!”南宫其实一直在细细观察李沐的神色,见李沐脸色变了,更加火冒三丈,也不管李沐的阻拦就冲了上去,擂起拳头就要打阳城。 阳城也不是吃素的,正防着呢,一拉缰绳拨转马头就拦住了南宫的攻势。 “嘿嘿,虽然我是很想看看你们吃瘪时有趣的表情,不过爷现在还有事,就不陪你们玩了。走喽!”说完猛一踢马腹,带着那些人飞奔而去了。 第四章 孔子落选 “老师,不用在意那孙子的屁话。他算老几?他老子阳虎就是季平子手底下的一条狗,他以为他能够更改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南宫走过来安慰道。 孟懿子这时也从旁边走了出来,说道:“是啊,老师,总要看了才知道。” 听到阳虎的名字,李沐小小吃惊了一下,这个男人真是大大有名啊。历史上阳虎虽然起初只是季孙氏季平子的一个走狗,但是最后是真正把持了鲁国实权的人物啊,正是所谓的“陪臣执国政”的由来。 李沐冲着两人勉强一笑,知道他们只是安慰自己,那年轻人说的估计十有**是真的。 当不当官的李沐其实心里没当回事,去当个养马的小官对李沐还真没所谓。 李沐相信凭借自己得天独厚的能力不愁不能在这个世界出人头地,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回去面对那个满怀希望的大哥。 李沐实在不想让那个真心为自己着想的忠厚男人失望。在这个世界里,李沐找到了一个自己必须奋斗的理由。 南宫烦躁起来,显然很不喜欢此刻的低落气氛,嚷嚷道:“好了,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看看的。” 李沐点点头,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咧嘴笑起来,示意继续出发。 只是这次明显没刚才那么欢快了。 三个人闷闷地走到鲁君宫室外面时,那里有一面发榜的墙壁,已经围了很多人,隐约能够看到绢帛写成的榜单。 才走进,就听到有人很欢快地说:“哈哈,我被安排做课税吏啦。” 顿时一片恭维羡慕声响起。 课税吏就是掌管收税的公务员,无疑是个肥差。 但是也有人有点沮丧地嘀咕道:“靠,厩丞!没劲。”厩丞正是管养马的。好像史书上记载孔子年轻时就是这个官职。 人实在太多,三个人在外围等了半天,午饭就随便吃了点打包的干粮,太阳都开始往下掉了人才少了下来。 三个人赶紧凑过去看,长长的榜单几百人的名字洋洋洒洒。随便看了一下就找到了南宫和孟懿子的名字。 南宫被安排做一个军丞,而孟懿子则是去一个小地方做地方官的助手。不算很好,但是也绝不差,好好做几年将来混个有食邑的大夫还是很有可能的。 只是李沐的名字却没有见到。 三人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根本没有! 孟懿子有些担心地瞅了瞅李沐,不过李沐的表情依然很平静 虽然未免失望,但是还不至于很打击到李沐,先前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南宫却是直接骂了出来,一脸愤慨地说道:“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货色!老师不过才是生了点病,竟然就敢这么干,真把老祖宗的规矩都破坏了吗?不行,我找国君去!”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向一旁的鲁国宫殿大门快步走过去。李沐赶紧上去拉住,暗暗苦笑。惹得旁边还未离开的年轻人们纷纷侧目。 南宫不依不饶,说道:“老师,你放心,这事要不给个说法,我跟他们没完!老师虽然家道中落,但也不能任他们这么欺负----小孟,你要不要一起去?” 孟懿子看着两个人,眼神躲躲闪闪,欲言又止,显得比较为难。 南宫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罢了,你不去我去!你在外面只管照顾好老师就行。”说完就要去闯宫。 李沐可不想连累自己这个学生。闯宫这种事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而且也未必有用。 李沐不能说话,只好死命拉住南宫的胳膊,不让他去。不得不说孔子这体型真的占了绝对优势了。南宫虽然剽悍但是在不能真正动武的情况下实在不好挣脱。 “老师,快放开啊!” 正闹着,鲁宫里传来三声钟响。过了一会就有好几辆马车、牛车的从那围墙大门里慢慢出来。 南宫此时也不挣扎了,扯着嗓子大声嚷了起来:“季大人何在?南宫敬叔有事求见!” 这一嚷,顿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那些车马也都纷纷撩起车帘子往外张望。 过了一会,中间一辆明显要豪华得多的马车折了过来,前后左右跟了好些个执矛的卫士。 “南宫炎家的小子?”车里一个有些中气不足的男人说道。 南宫听了,梗着脖子说道:“正是。”也不行礼。 马车夫旁边一个明显有些地位的将领模样的中年男人喝了一声,上前两步噌的一声半拔出佩剑,道:“咄!哪来的毛头小子,见了大人车驾也不行礼?!” 南宫毕竟是个不满二十的大孩子,被这中年男人的动作吓了一跳。李沐赶紧走上几步对着这个男人,防止他真做出什么伤害南宫的事情。 车里那男人呵呵笑着说道:“阳虎,别吓坏小孩子----说起来我跟你父亲也是世交好友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原来这就是阳虎!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李沐暗暗打量起来。 南宫看了那中年将领一眼,继续道:“我就想问一句,这次别人都有官职,为何独独我老师没有?祖宗规矩只要年龄合适的士族继承人都会有,难道因为我老师如今生了点小病规矩就改了吗?” “哦?”车上男人疑惑了一下,掀起车帘露出半张脸看过来。 李沐看到这个历史上的季平子如今才三十左右的年纪,留着小胡须,但是明显脸色发白,精神有些萎靡,只怕是酒色过度的结果。 车上的男人扫了一下,把目光对准了李沐,“这个就是你老师?” “是,大人!”南宫行了一礼。 身后的孟懿子也上前几步,恭敬行礼说道:“孟懿子拜见季大人!” 季平子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李沐伟岸的体型呵呵说道:“早听说我鲁国出了个大学者,年纪轻轻就让不少人折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想不到竟如此年轻。” 李沐轻轻一笑,也行了个礼。 南宫感觉今天的事情有戏,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变,赶紧主动说道:“大人恕罪,我老师半年前不幸染了点小疾,暂时还不能说话,还望大人见谅。” 说完又介绍了一通李沐的身世。 季平子听完,眼睛转了一下,对刚刚那将领严厉地说道:“功臣之后怎可怠慢?阳虎,这事是你负责的,怎么单单漏了孔仲尼?” 第五章 季平阳虎 阳虎恶狠狠地瞪了面前三人一眼,回身恭敬地说道:“启禀大人,阳虎并非无意错漏。只因这孔仲尼已经失声半年了,一直不见好。虽然祖宗有规定,但是也得考虑下实际情况。若是让他担任了公职,肯定没法履行职责的,到时候让其他国家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鲁国无人,更笑话大人用人太儿戏了吗?阳虎不敢让鲁国让大人背此恶名,只能违背祖宗规矩了。若有不对之处请大人责罚!” 季平子沉吟半晌,微微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大人,”南宫在一旁听了,顿时急了,本来还以为季平子会主持公道,想不到绕了一圈还是回来了。 季平子摆摆手,“好了,这事我已知晓,虽然阳虎的做法有些违背古制,不过也是情非得已。阳虎,等孔仲尼病好了,下一次安排时让他优先,可知晓了?” 李沐暗暗冷笑,下一次安排?也不知道是几年后了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人坏人都让你们做完了,还让别人能怎么办? “你们也早些回家吧。”季平子说完放下车帘,阳虎回头戏谑地看了三人一眼,让车夫继续出发了。 “大人!”南宫还想喊住,这次被李沐阻止了。 南宫也知道事不可为,狠狠地顿了顿足。 李沐看着远去的车驾,心里暗暗思索,果然,孔子的命运已经改变了,从自己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改变了。 本来按照正史孔子是会在这次担任一个小官的,但是现在显然是没有了。 三个人回到昌平陬邑,天已经彻底黑了。李沐按照自己那边的时间猜测现在大概是晚上九点多钟。 不过很多人家因为贫穷,连点上灯油都是奢侈。所以这小城里除了偶尔有几家富裕点的人家亮着灯外,能够照亮的就只有天上的月亮了。 牛车骨碌碌的声音在这种宁静的夜晚显得尤其响亮。 但是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此去国都并未达成所愿。尤其是李沐,离家越近越发烦躁起来。 牛车将李沐在孔府前放了下来,随后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了远方。 看着眼前这扇老旧的木门,李沐犹豫起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兄长呢?几次想敲下去几次又停下来了。 正当李沐犹豫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却被从里面拉开了。原来老大孟皮一直坐在大厅里等李沐回来,听到外面的车响自然猜到是他们。 当下满心兴奋地跑过来开了门。 果然,弟弟正准备敲门。 “哈哈,老二,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怎么样?跑了一天,累了吧?快进来!”说着就把李沐往屋里拉,自己返身关好了门。 兄弟两人结伴穿过院子往大厅走,大厅那漆黑一片,显然老大孟皮舍不得点上油灯。 “你在院子里稍微等下,里面太黑别绊着,我把油灯点起来你再进来,好好跟我比划下我们家老二被安排了什么好职位呢。” 孟皮显然没有发现李沐的异常,已经一瘸一拐地先跑进漆黑一片的大厅去点灯了。 李沐看着忙前忙后的大哥,心里更不是滋味。 大厅里的漆黑渐渐被一豆火苗驱散,那些破旧桌椅全都染上了金色的光晕,让李沐没来由地有种温馨的感觉。真的像个家啊。 “老二,进来吧。”昏黄的灯下孟皮招手,那个早衰的男人但看面貌竟然已经像个老头子一样了。可是他只比自己大七八岁,是个真正的年轻人啊。李沐鼻子有些酸涩。 孟皮招呼李沐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老二,朝廷给咱安排了啥差事啊?” 李沐看着男人开心的脸庞,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可是不说也逃不过。 当下只得摇了摇头。 “嗯?是差事不好吗?” 李沐又摇了摇头。 “哈哈,老二,你把我弄糊涂了,不是差事不好?那摇什么头呢?”孟皮显然丝毫没有往最坏的方向想。 李沐咬了咬嘴唇,用手指蘸了一点茶水,一面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出几个字来,一面偷偷看着哥哥孟皮的表情。 等李沐写完,孟皮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可能?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啊,怎么会没有安排的?” 男人说完,脸色又很快灰败下来,苦涩叹道:“我们孔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要这么对我孔家?”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李沐看着大哥的失态满心不忍,牙齿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那写字的手指死死抵在桌子上,似乎罪魁祸首就是这根手指一样,心里更是对季平阳虎痛恨起来。 孟皮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看着埋着头的弟弟,知道弟弟比自己更不好受,原本绝望的脸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来,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故作轻松道:“好了,老二,没事了。这次没有安排上以后还有机会不是?再说我们以前没这事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李沐听着这个憨厚的男人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更加难受,抬起头已是两行男儿泪滴下。 “大哥,真、真的、对不起!”李沐开口说道,半年没怎么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其实他一直不开口说话也有喊这个男人为大哥觉得别扭的情绪在内,但是此刻难过激动之下再也忍不住了。 从这一刻起,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大哥了!不仅是这个身体的,更是这个灵魂的! “老二,别说对不起,是真的没事……”憨厚男人说了半句话,突然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老二,你能说话了?!”男人犹自不信。 “嗯!”李沐狠狠点了点头,“大哥,我可以说话了!” 男人听着弟弟久违的声音,跟李沐一样流下泪来,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好、好、好,能说话就好,能说话就好啊。”边说边狠狠地拍拍眼前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弟弟的胳膊。 李沐当下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跟大哥讲了一下,让他宽心。 听到季平子所说,孟皮也点了点头,欣喜地说道:“既然那样的人物都许诺了,想必下次一定是有的了。老二也不要放在心上,了不起就是多等几年,怕什么呢?现在你的病好了比什么都好。我相信我家老二是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李沐看着大哥重新燃起希望,比自己真个当了官还开心。 自己所说的话中其实安慰的成分远比实际意义要重得多。 李沐已经不对不知要几年后才会来的职务安排报什么期望了。 因为他已经决定要凭借自己的能力走上更高的位置。至于那种被施舍的小官,谁爱做谁做去吧! 季平阳虎,等着瞧吧! 第六章 东门占卜 正如孔家老二突然变成哑巴一样,孔仲尼恢复说话能力的消息也同样在几乎一天之内被因为无所事事而只能八卦的人们传遍了昌平陬邑这座小城。 孔家老二病好了,却不想一个人竟因此炙手可热起来,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给李沐开药方的庆大夫。 满怀感激的老大孟皮带着几斤羊肉专程****去表达了谢意,这一来即便原本不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庆大夫竟然治好了哑病! 这在当时医疗水平低下的时代绝对是惊世骇俗。庆大夫的事迹顿时传遍了鲁国,被人越传越邪乎,越来越神乎其技,四面八方患哑病的人几乎没踏破庆大夫家的门槛----庆大夫迎来了第二春。 对这件事情唯一知情的只有庆大夫和李沐。 庆大夫知道当初不过是自己实在找不出病因之下胡乱开了补药,在他老人家想来反正吃不死人,还能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结果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了,那孔家老二自己就好了。 李沐则是知道自己根本没病,对庆大夫的身家暴涨也只能表示苦笑了。 不过,知情的二人都不会去说破的。 而小城里那些大娘大妈们重新启动了帮孔家老二找媳妇的伟大事业。 隔不几天总有一两个媒人找过来推销某家的黄花大闺女,老大孟皮则总是满脸兴奋地迎接,带过去听弟弟的意见。 俗话说,长兄为父,现在父母亲都不在了,孟皮觉得自己这做哥哥的自然得承担起来。李沐却只得在心底无奈苦笑。 虽然以李沐的年龄在这年代早该结婚了,但是对一个有着现代思想的年轻人而言却有些接受不了,还是更喜欢自由恋爱一些。 再说都没见过人家姑娘呢,不知美丑,不晓性格,要是到时候不喜欢了又不能七天包退货。 所以李沐以大哥都没结婚做弟弟的自然得等等为理由全都拒绝了。 再说大丈夫何患无妻?相较于自己结婚,李沐更想大哥孟皮过得好些,帮他娶门老婆。 若不是大哥为了这个家操劳过度导致过度衰老,又加之家徒四壁,何至于如今还光棍一条? 想要改变这个家,李沐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自从上次求官受挫之后,李沐对接下来要做什么以及怎么做想了很久。 虽然李沐也想过做一些生意,比如利用自己现代人的知识开发香水肥皂之类的小玩意,但是想了想,这些东西格局毕竟太小。 况且这个时代重农轻商,士农工商的思维定势让人们根本瞧不起商人,哪怕你产业做得再大呢?在别人看来总是一种堕落的表现。 如果非要走商的路子,也不应该是现在。 不说李沐两袖清风,没有本钱,即便能够筹到,自给自足的家庭经济下这些东西有没有市场还是两说,原材料、销售渠道的什么更是一抹黑,失败的风险不小。更何况远水解不了近渴,要发展起来不知何年何月了。 李沐把很多想法从脑子里一个个排除掉,最后的结论就是这年代最佳的发家途径还是得当官。 只是要如何走呢?虽然不知道那两人为何对自己有成见,但无疑,季平阳虎的路子已经断了。 难道要远走他国,比如临近的齐国?李沐沉吟之后摇了摇头。 如果在鲁国这样一个相对单纯的小国都不能出人头地闯出名声,到了齐国那样的大国,更加别想有什么机会了。 现在还是主场作战,自己的人脉关系都在这边,到那边可就完全是客场作战了。 可是该如何突破季平子这种权臣的封杀呢? 李沐轻轻摩挲手上这本厚厚的简体《史记》,无意识地翻动了一下,一个绝妙的主意冒了出来。 歪着脑袋意淫了一下,李沐咧嘴笑了。 接下来的事情在司马氏《圣王纪略》里有记载,语曰:“圣王出东门,遇一卜人,与语,圣王语出若神,卜人大心折,离席下拜,遂听命。” 只是圣王与这人如何相见,又说了些什么,后世却没人知道。而且,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却说李沐想到就准备干。 不过他想得虽美妙,但要实现还差个契机。 只是这契机该是如何,李沐却还没想清楚。他在家里冥思苦想想了几天都没思路,这天下午决定去城里溜达溜达,说不定灵感迸发呢。只是转了半天依然没有头绪。 眼看天色已近下午,想到自己这么些天了还一无所获,不禁有些懊丧,眉头紧锁之中不知不觉就出了东门。 东门竟有些小热闹,不少乡下来卖菜的农人就在这里摆了个小摊做生意,俨然一个小集市。 正当李沐烦心找不到契机的时候,右手边一个声音叫住了李沐道:“小哥愁眉紧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李沐疑惑地扭头看去,看到那说话的人是一个六十岁左右年纪的干瘦老者,老者面庞干枯,皱纹深刻,穿一身麻衣,头戴高冠,梳理得十分齐当。他端坐敛容,不苟言笑,颇有些仙风鹤骨的气象,只是眼神闪烁间透着一股江湖人独有的精明。 摊位旁边斜挑一小旗,上书“神算”二字。李沐恍然,原来是一算命的。 他自小就对这类人有些本能的抵触,知道他们惯会故弄玄虚,很多普通人不小心就着了道,被骗了钱财不说,还闹得满心惆怅。这样想着转身就准备离开。 那算命的见李沐想走,眼里精光一闪而过,朗声一笑,站起来拱手说道:“我观小哥脸有愁容,眉间一团黑气,想是最近遇事有些不顺吧,何不坐下谈谈?或许对小哥有些帮助也说不定呢。” 李沐暗暗鄙夷,哥们愁眉紧锁得这么明显,谁都看得出来是有不顺心的事啊,搞得自己多神似的,还扯什么眉间有黑气,怎么不说我印堂发黑?这种下三滥的剧情李沐早就看电视看烂了。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反正无事,走了这么久腿也累了,不如就坐下来休息休息,跟这人侃侃权当消遣吧。 这样想着,李沐折返回来,一屁股坐在摊位前的长凳上,戏谑说道:“那你说说,我有什么不顺的事?” 那算命的煞有介事地瞅瞅李沐的面容,又掐指沉吟起来----就这几下,李沐觉得自己也会。不过那老者看起来十分熟练,若是迷信的人说不定就得将信将疑起来。 那算命的终于推演完了,抬起头凝重地说道:“小哥,看来你还是为了这‘前程’二字发愁啊。不过呢,你这事可大可小。若不及早留意,怕是会酿成大祸啊。” 第七章 催债 听到算命老头说自己若是不及早应对,怕是会酿成大祸云云,李沐脸露惊容,配合地问道:“哦?怎么说?”只是心里十分不以为意。这种伎俩是不是太简单了? 老者又仔细打量,说道:“我观小哥脸方耳阔,浓眉星目,鼻如高山,口如深海,这分明是大富大贵之相啊。纵不能宦途显达,也必能扬名当世。只是为何如今竟黑气聚于眉心,运途乖促?真是咄咄怪事啊。” 说完,他沉默半晌,又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里,方才身体前倾,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小哥若遇困阻,必是因顺理成章之事被恶人所阻,而能阻你之人却是位极人臣,故小哥因此烦忧,老朽说得可对?” 李沐心中暗凛,这次老者说得就有些详细了,难道仅仅凭借自己的面相就能看出这么多来?若这有这个本事,这老者可就不简单了。不由得收起来轻视之心。 那男人说完便重新一副高人的姿态端坐对岸,不动声色,只是拿眼觑着李沐的表情变幻。 正在李沐心惊,准备再继续问个一二的时候,不远处却出现三个人,朝着李沐这边就走过来。 李沐看着那几个明显有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正有些疑惑时,对面的算命先生却变了颜色。 “哟,我们的王半仙生意兴隆啊!”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打趣地说道,另外两个人一个左一个右地堵住了那算命的去路,看着老头嘿嘿直笑。 旁边卖小菜的农人见到这阵势赶紧收了摊位,远远地避开,看来对这三个人并不陌生。 李沐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坐在凳子上不知道是不是该走开。不走吧,人家办事总难免会波及到自己;就这样走吧,好像又很没面子。 正犹豫间,那头目却看到了李沐。 “哎,这不是孔师吗?失敬失敬!”这头目五大三粗的,身高都快有一米八了,尤其是体型更显壮硕,孔武有力。此刻看到自己,竟然硬要去学那读书人冒酸水行礼,很有些滑稽。 李沐好容易憋住笑,赶忙也站起来说道:“不敢、不敢,你是?”李沐印象里是没有这个人的。 这大汉仿佛对李沐颇为尊敬,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到嘴边的话却咽了下去,有些尴尬地嘿嘿傻笑起来。 左边一个瘦弱的小弟见大汉半天没说个所以然来,赶紧插嘴说道:“原来孔师还不知道呢,我们都是南宫老大的手下啊。”说完还有些得意地看向壮汉,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机灵邀功。 不想那壮汉大眼一瞪,气急地骂道:“瘦猴,就你屁话多!”瘦猴被骂得一缩脖子,马上噤声了。 李沐皱眉想道,南宫老大?难道是南宫敬叔?这小子还玩起黑帮了?啧啧,看不出来啊。 壮汉见李沐皱眉,还以为李沐生气了,赶紧解释道:“孔师别听瘦猴放屁,也千万别生南宫老大的气。南宫老大跟我们没什么关系的,只是因为他曾经帮过我们兄弟,我们想让他当老大,可是他就是不愿意,但是我们自己心里还是认他当老大。” 李沐恍然,难怪这壮汉支支吾吾,原来是怕自己生南宫的气。如果是以前的孔夫子,说不定还真会生气,不过现在嘛,李沐可丝毫不会这么想了。 这时代就是弱肉强食,斯文无用啊! 李沐摆摆手,说道:“没事,你们不用在意。”说完一指那算命的老头,“你们找他干嘛?” 壮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谨慎地看着李沐说道:“孔师,我们真不是有意挑您在的时候找过来的,如果打扰到您了,还希望您原谅一下。” 见李沐摆手,又靠近一些说道:“孔师可千万别上了这个老骗子的当,他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老江湖,以前总说自己能够预言未来什么的,还碰巧应验了一两件,便有很多人信他,尊他是上师。可是后来他说的话越来越扯,运气估计也用完了,说啥啥不灵,这时大家才知道他就是一瞎蒙的江湖骗子。” 壮汉顿了一顿,又说道:“刚才要是他跟您说了什么话,您也千万别信。您在我们这城里也是一名人了,关于您的事基本大家伙都知道,要是这老骗子说出了什么也毫不稀奇,可别被他忽悠了。” 李沐恍然大悟,难怪那老头说得有来有去,把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不过是拿现成的东西来吓自己而已。李沐不由得暗恼,自己真是笨蛋啊,竟然忘记了这茬,在这点弹丸小城里哪有什么秘密啊?想着不由得狠狠瞪了那老头一眼。 没想到那老头自己倒喊起来,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小哥,刚才我诈你我承认,但是预言这种事老头子我可没骗人啊,你问他们,不都应验过好几次了吗?后面那是天变了,怎么能怪我?” 听到“预言”两个字,李沐心中一动,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契机吗? 壮汉却懒得听他废话下去,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没工夫听你扯那些没边没际的鬼话,你欠我们的那些钱总也该还一还了吧?再拖一阵兄弟们可都没米下锅了,难道要等我们扒了你这身衣服才甘心?” 听到钱的事,老头立马蔫了下来,哭丧着脸说道:“青爷,老头我是真没钱啊,你们也知道,这么久了我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你们又不让我离开这里,我最多就能做做那些外地人的生意,可是一天到晚的也没几个啊,刚才好不容易这位小哥……” 说到这,叫青爷的壮汉狠狠瞪了一眼老头,老头一哆嗦,立马改口说道:“……这位爷来了,可这不又黄了吗?不信,你们看嘛!”一边说,一边翻开空荡荡的口袋,凄惨可怜之至,说着还擦了擦眼角。倒让李沐有些同情这老头起来了。 “停停停!”壮汉有些烦躁地摆摆手,“你自己说,风光的时候借了我们的钱去挥霍,这能怪得了谁?如今也有大半年了,我们也没怎么催你,只是让你主动还回来,可是就没一次自觉过。今天不管怎样,你必须得给兄弟们个说法!” 旁边那个叫瘦猴的也叫起来道:“青哥,何必跟这小老儿废话?只管打一顿,自然就服帖了。老虎不发威,真当哥几个是吃素的吗?” 老头把目光转向李沐,一脸悲戚,满眼乞求。老头是看出来了,今天要想躲过这一劫,就在李沐身上了,是以拿出了看家影帝绝学,脉脉地看着李沐。 第八章 预言 从这几个人的对话里,李沐也听出来了原委。 原来这老头先前风光的时候只顾挥霍,以致欠下了这几个人的债务。后来他骗局曝光,虽说还称不上是小城里的过街老鼠,但是也信誉全无,本地人根本没人找他算命,自然越发穷困潦倒。 看来这老头也不是什么好货。 不过李沐权衡再三,还是开口说道:“这位青爷,今天这事我本不该多嘴,不过我看你们即便再逼他也没什么用,难道真把他卖了?估计他这把老骨头也没人要。” 老头听了眼睛亮起来,狠狠地点头。 李沐看着那老头说道:“我也并不是要有意让你们为难,只是我今天正好找这老头有些事情,还希望你们能够看在南宫的面上通融一下,或许我有办法让这老头早日还钱呢。” 壮汉赶忙恭敬地说道:“孔师这声称呼可是折煞我了,叫一声青子就算抬举我了。要是让南宫老大听见,只怕饶不了我----既然您都为这老儿求情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今天就先放他一马。” 说罢,又威胁老头说道:“孔师发话放了你,算你走运。我们兄弟就先饶你一次,但是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要是下次依然不还,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们也不会留情面了!” 老头也机灵,赶紧过来对李沐对壮汉鞠躬作揖感谢。 壮汉懒得理他,对李沐说道:“孔师,那我们兄弟先走了,如今南宫老大去军队当官了,您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我们兄弟吩咐,不用客气,在城东这块我们兄弟还是有些分量的。” 说完,就跟李沐道别离开了。 那老头松了口气,又对李沐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准备收摊子换地方。 李沐叫住了他,老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李沐诡异一笑,“想不想发财?” 王半仙回身疑惑地看着这个显得十分稚嫩的年轻人。 李沐咧嘴一笑,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帮你,但是你得听我的话!” 看着面前年轻人浓烈的笑容,王半仙竟然有些发寒,似乎那笑里隐含有某种威胁的意味。李沐高大的身形,还是很给人压迫力的。 不过这老头惯于江湖,并不发憷,心里暗暗轻蔑,但是面上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稍一犹豫,便感激涕零地说道:“小哥于我有恩,但有吩咐,老朽莫敢不从!” ----------------------------------------------------------------------------- 深秋好读书。 这天,李沐坐在这祖宅的书房里面朝窗外,手里半举着一叠厚重的竹简津津有味地看着。 这倒不是李沐装模作样,作为一个平常没事就喜欢看些历史类书籍的爱好者,李沐对春秋战国尤其是孔子生活的这段历史尤其感兴趣。 这段历史因为战乱已经其他天灾**的原因,保存下来的史料十分缺乏,可是偏又,诞生过太多著名的人物,发生过太多重要的事,使得这段历史显得尤其神秘。 虽然这一时期的古籍李沐也读过很多,但是他相信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远比那些史书记载的要丰富得多。现代人了解的不过是后世史书有选择性的摘录而已,人们能够看到的知晓的更是一鳞半爪。 李沐看着这个老旧书房里堆叠如小山丘的书简,不禁感叹,这年代书籍可是稀罕物品,要不是孔子父亲做过官,就凭如今孔家的财力,是绝对买不起这些书的,孔子也更不可能走上儒学大师的路。严格说起来,孔子也是一个官二代。 眼下李沐看的是一本叫做《鲁纪》的书,讲述的是从西周创立起周公旦时间至鲁庄公时期鲁国发生的故事,相比于后世的史书,这本书就讲得详细得多了。 不过描述上还是正面居多,估计官方审查也比较严。这本书像很多其他类古籍一样,在后世并不存在,应该是毁于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为了保证天下大同而进行的一系列文化清洗中了。所谓“书同文,车同轨”,为保证历史的唯一性,秦灭六国之后,把各诸侯国的史书付之一炬。 李沐摩挲着这本书,有些感慨。 正当李沐沉思的时候,房门口想起了脚步声,他听出来是大哥孟皮的。那种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很好辨认。 似乎是怕惊扰到李沐,脚步声走近之后放得轻了些,随后李沐就看到大哥孟皮侧着头从门旁探过来,看到李沐也在看着自己,便憨笑道:“老二,要吃午饭了,吃完再看吧。” 桌上的饭菜十分可怜,两样不知名的野菜配上小米粥。 这年代没有鸡精什么的调味品,味道也称不上多好,不过李沐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李沐心里默默算算日子,已经有好几天了,只是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想着,李沐看着正埋头吃饭的大哥说道:“大哥,我好几天没出门了,这几天外面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孟皮想了一下,笑着说道:“要说有趣的事情还真有一件呢。你知道东门那个算命的老头吧,就是以前总说自己是老神仙的?” 李沐心中一动,点点头笑道:“怎么,这老骗子又做出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 孟皮笑道:“可不是吗?这才刚消停半年,现在又来了,逢人就说什么‘霜冻降,良人行,三年丧’的鬼话,还有好几句,绕口饶舌的,我也记不完,很多人也听不懂,后来还是蔡老先生跟大家解释说,这老骗子是在说过不了多久咱们鲁国又要打仗了,男人要出征,很多妇女要守寡。这一解释不要紧啊,那些妇女们不爱听了,揪住那个老骗子就骂他乌鸦嘴,还要打他,撵得他满城跑。你说好笑不好笑?” 李沐听得汗颜,当时扯这么几句话的时候,单纯为了显示神秘,可没考虑到会有很多人都听不懂,更加记不住,早知道让那老头根据自己的意思自由发挥就好了。 想想那个老头被满城赶的衰样,李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看似憨厚有些木讷的大哥也挺能说话的。在外面可能是因为腿脚的问题有些自卑吧。 这几天,李沐看似高坐钓鱼台,实则心里也在打鼓。 那个老头并不是好降服的,李沐前世已经有三十岁的年纪,在大城市闯荡近十年什么人没见过? 别看那老头一副恨不得以身相许的意思,他很清楚对他并不能太过相信。若不是那老头自觉已经走投无路,才不会乖乖听话呢。 这种事李沐自认为不好自己出面,况且装神弄鬼也不是自己的强项,否则他绝不会借用那个老头的嘴,给自己埋了一个炸弹。目前情况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沐看看院子里树林一阵猛烈摇晃,似乎天气又冷了几分。 这天,要变了啊。 第九章 田氏家族 此时,遥远的齐国国都,齐国宫殿里一片歌舞升平,四周围的暖炉让宫殿气候如春。 齐国君臣赏心悦目地欣赏着场中的美女舞蹈,都说郑女长袖善舞,果然不错啊,腰肢曼妙、水袖轻扬,一颦一笑都让在场君臣迷醉。 田乞看了一眼正眉开眼笑的齐侯,轻轻一笑,说道:“主公,您对这一批郑女可还看得上眼?” 齐侯抚掌大笑,“哈哈,不错!不错!田爱卿的功劳寡人记着了,下次可要大大封赏啊。”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寸刻不离眼前美女。 田乞赶紧低下头,恭敬说道:“主公能够喜欢,便是微臣所愿,哪敢讨赏?” 齐侯亲密地拍拍田乞的肩膀,依然色咪咪地盯着那些美女。 见齐侯似乎没怎么注意,田乞又说道:“邕城大夫来报,最近鲁人有些不逊,经常借故侵扰我境,还打伤民众,实在可恨,我们是不是要适当还击一下?免得让别人说我们齐国胆小怕事。” “哦?还有这事?”齐侯终于转过了头,思索了一下,看着田乞说道:“我记得邕城是爱卿的封地吧?” 田乞心中一惊,赶紧解释道:“主公明察,这事并非属下徇私,只因事关国体,若是我们被鲁国那撮尔小国欺辱,岂不是让其他人看笑话?如有不当臣甘当责罚!” 齐侯笑着摆摆手,“爱卿不要多想,寡人只是随口一问罢了。爱卿忧心国事,寡人怎么会责罚于你呢?不过既然要打,那就狠狠打一场,拿个三五城的也好帮我齐国开疆辟土啊。正好最近新近出来不少士族子弟等待派官,等打下几城了就让年轻人们去历练历练。这事就给爱卿负责了,可不要辜负了寡人的一片心哦。” 田乞赶紧低头称是,看着地上的眼神有些冷。 等到宴会散去,一众臣子出来时已是日落西山。 一辆豪华马车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稍长的正是刚才建言的田乞。 “父亲,事情应该很顺利吧?那老头只知道贪图美色,只怕要等到他姓姜的家业变成姓田的了才会反应过来吧?”其中的年轻人笑呵呵地说道。 中年男人眼神有些阴沉,看了看自己这个最器重的儿子,严肃地告诫道:“常儿,千万不要轻视齐侯!” 田常脸色一肃,恭敬说道:“是,孩儿谨记!父亲,难道事情竟然没有成?” 中年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齐侯比你想象得要聪明得多啊。老狐狸虽然同意了,但是指明了要为齐国开疆拓土,我们想借国家军队拓展领地的如意算盘算是打空了。不过,说起来,权柄易握,民心难收啊!” 田常轻轻一眯眼睛,靠近一些说道:“父亲,若要收民心,孩儿倒有一计。” 中年人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说来听听。” 田常一笑,说道:“俗话说得好,人贫好施惠。我看那老头如今大建宫室,导致国内田赋沉重,百姓叫苦不迭。如今我们不妨借爱民为名,在我田家封地内收租时以小斗收,借贷时却以大斗借,如此一来百姓自然欢腾,不用我们自己宣扬,外面的人必然羡慕,过个几年不怕齐国百姓不向往我田氏。” 田乞眼睛一亮,拍拍儿子的背,赞赏道:“妙哉妙哉!不过怕只怕有人捅到齐侯那啊。” 田常嘿嘿一笑,“父亲过虑了,我们又不是直接给百姓发钱,如此小事齐侯未必介意。再说这是我田家的内部事情,那老头即便心有芥蒂也插手不了啊。他若插手了那更好,不是摆明了把百姓往我们田家推吗?。” 田乞听了哈哈大笑。 ------------------------------------------------------------------------------ 深秋霜降,四野尽素。古代的天气要远比现代要寒冷得多啊。 李沐站在窗前看着这虽然寒冷却让人莫名爽朗的天空,狠狠地对手哈了口气,神情中有些期待。 “阿嚏!”李沐疑惑地摸了摸鼻子,谁在想我了吗? 在昌平陬邑城东一个阴暗的小茅草房里,里面的老头紧紧地裹着破旧的棉被瑟瑟发抖,正是王半仙。 他一边发抖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那个带给自己厄运的年轻人。 现在回忆一下自己当时竟然选择相信那个年轻人的狗屁预言,都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那种不靠谱的馊主意也当真。 说起预言,可是自己先搞这门营生的啊。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种事完全靠推测靠瞎蒙。自己预言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事,可是打仗这种大事也能够预测吗?说的霜降就来的征兵,这他娘的都霜降好多天了,也没见个影啊。 虽说自己以前名声也不咋地,可是这次是实实在在得罪了全城的人。 以前是骗子,现在升级成了扫把星,别说继续做算命的生意了,即便只是出去一趟,都得蒙着脸走。真正一个过街老鼠! 已经快一个月没做成生意了,摸摸自己兜里仅剩的三个铜钱,自己这把老骨头还熬得过去这个冬天吗? 对于小城里的人而言,所谓的预言整个就是一个笑话。过不多久,大部分人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一个算命的坑蒙拐骗玩玩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就算了,竟然没事扯到打仗这种大事去,这种事也是能够说得准的吗?这不是自找罪受是什么?你以为自己真是半仙呢? 田里的庄稼早就收了,秋冬称得上是这个时代人们最轻松的时节。 除了店铺还得正常营业外,忙碌了大半年的人们会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串串门聊聊天,打发下无聊时光一天就过去了。静等秋冬滑过。 “让开!快让开!” 昌平陬邑城北门外一溜马队如箭一般射来,惊得几个过路人猝不及防之下狼狈闪开,等到再看时,那些马队只剩背影,已经冲进城去了。 路人疑惑起来,看服饰好像是军队来的啊,这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吗? 那一列马队直冲城主府而去。 “蹬、蹬”,急促的马蹄声踩在清晨空旷的大街上尤其刺耳。不少人家推开窗看看渐行渐远的身影,有些疑惑,但是本能的也有些不好的预感开始萌生。 第十章 征调 似乎是在印证人们的某些推测似的,很快,城主府前已经贴起了一张布帛告示。 府吏们分兵几路敲锣打鼓全城宣示,“军情紧急,15岁以上、50岁以下男子限中午前到城主府前集合!违者军法处置!” 原本安静的小城被打破了,喧嚣、恐慌、不安开始蔓延。 鲁国人口不多,面积也不大,所以为了保证足够的农耕劳动力,没法像齐、晋等大国有大量常备军队。 一般,如果是边境小摩擦,防备军足以应付,但是如今开始在国内征调男丁,只能说明一件事,战事十分激烈,防备军已经防守不住了。 因为大多数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军,所以虽然难过不安,但是并不忙乱。 女人们赶紧给丈夫做好足够几天食用的干粮,准备好衣服装备。 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有准备好的男人开始向城主府进发。原本冷清的街道此刻像煮沸的开水一样滚烫,连深秋的寒意都被这气氛逼退了。 当王半仙疑惑地走出小茅屋偷偷瞧看时,所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刚才的宣示显然他并没有听到。 “是王半仙!” 吵吵嚷嚷的大街上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所有人一起看过来,吓得老头狠狠缩了一下脖子,也不敢看热闹了,回身就往屋里躲。 他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声称呼的差别。是“王半仙”而不是自己惯常听到的“王骗子”“扫把星”之类的! 老头还是没有跑脱,被近处一个正哀痛不能自已的妇女冲过来一把抓住了。 他心道完蛋了,但是女人似乎不知道他所想,泪流满面,在他面前猛地就跪了下来,“王神仙,求你救救我丈夫啊,要多少钱我都愿意给啊!” 老头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这才仔细看街上这些人,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复杂地看着自己,脸露哀戚。男人们有钱的身着软甲,没钱的就是一身棉布冬装。 更多的女人们受不了分离的痛苦,看到老头出现,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扑过来跪下。 “半仙,救救我父亲啊!” “神仙,以前是我们不对,不该怀疑神仙说的话,求神仙帮帮我们啊!” 老头愣了愣神,一瞬间,狂喜从心底冒了出来,溢出到脸上时几乎掩饰不住。不过他毕竟是吃江湖饭的,心底乐开了花,脸上却一副悲天悯人之状。 他深深叹了口气,愤懑地狠狠跺一跺脚,“唉,你们这是干什么啊?都起来!快都起来!不是老朽狠心不想帮你们,若是不想帮你们时,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前警示各位?可恨啊!老朽虽然能洞察天机,但是无奈法力微薄,竟无力更改啊。这该来的总是会来啊!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啊!” 说完,流下几滴老泪来。仿佛是怕人看到,又赶紧用破旧的衣袖擦了擦眼角,因为伤心难过,眼睛鼻子都通红了。 看他如此伤心,街上的人们莫不同悲。有些多愁善感的女人们早已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老头又说道:“若是你们信我一言,早早避开,必然能免今日之事了。只可惜老朽……唉,不说也罢!” 大家听他这么说,越发过意不去。知道自己诬陷了好人,反倒一起来安慰老人。 老头挥了挥手,让大家平静下来,当着众人的面掐指默念,方才说道:“刚才老朽不惜折损寿元,斗胆为大家一算,已有结果。”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今日大家此行,定然是齐国来犯,诸君切记保重自身。此仗虽险,但是只要处置得法,还是有很大生机的。此仗不会太久,总在来年春天之前结束,到时齐国必然会占我鲁国三至五城,届时自然退去。” 这后半段无疑是重点。老头还记得当初那个叫孔仲尼的年轻人交代时,特意让自己不要轻易泄露这段信息,等到前面的事情验证之后才说,起到一个双重预言的效果,从而加深信任。 此刻,老头无疑把握得很好。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再次出现了!在狂喜之余,那个年轻人在自己心中的神秘感也猛然暴增,但是更多的却是畏惧与疑惑。他是如何预言未来的呢? “咚咚咚!” 稍显急促的敲门声扰动了平静的孔家小院。 因为大哥在后面厨房做饭,李沐便自己走过去开门,眼前来人让李沐小小吃惊了一下,竟然是南宫敬叔。 年轻人一身戎装,显得十分精神。 看着李沐的眼神也充满欣喜,“老师,我来看你了。” 李沐一笑,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实话,在李沐心里,南宫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他爽直没有心机的性格让人很容易相处。 “快进来,怎么今天有空回来?在军队还习惯吗?” “哈哈,不进去了,我说说话就走。我这次回来是传达紧急军情的,一会还得回去呢。” 李沐心中一动,心中已有猜测,“军情?能有什么紧急军情?看把你急的。” “嗨,老师还不知道呢。前几天齐国进犯边境,我们已经连失两城了。但是他们还不准备退走,依然想要南下,派人求和也没用。如今情势危急,朝廷这不就让我们分头征兵了吗?” 南宫话音才落,远处隐隐传来了锣鼓声音,听到府吏开始叫嚷起来。 南宫听了,便说道:“老师,我先告辞了。我刚从城主府出来,先看看老师,现在还得抓紧回家一趟。”说完就拱手要走。 “刀兵无眼,要千万小心!”李沐叮嘱。 南宫在马上挥了挥手,“知道啦!”便一阵风去了。 李沐站在门口低头沉思了一阵,又看一看逐渐喧嚷的街道,叹了一口气,关门进去了。回去跟大哥说了下,两人一阵唏嘘。 “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喽!”大哥孟皮感叹。 李沐默默无言。因为孔家属于士族,所以并不在征兵令的征调范围内,这是独属于古代士族的的特权。 第十一章 警报 街上的闹闹哄哄直到大军出了北门太阳西斜才渐渐平静下来。小城里似乎被笼罩了一层悲伤的气氛,冲淡了秋冬农闲的惬意。 这天起,偶有前线的战报传来,都会引起小城里的一阵骚动。战火果如王半仙所料是由齐国挑起。而战场距离这座小城不到两百里! 很快,就传来青丘、密土城的相继陷落的消息,随后不利的消息一阵接一阵。我军又伤亡300多人啦,齐人把战线推到乐峰啦…… 人们一阵紧张,不利的消息意味着有人受伤甚至死亡的可能性更大。 随着前线战报来的还有大量的家书,但不总是吉祥的,欢欣庆幸的有之、担忧发愁的有之、突然失声痛哭的同样有之。 纵然在这个时代,战争太平常,但是人们永远不可能习惯战争,因为没法习惯自己已经习惯一起生活的人突然永远不在了。苦难的时代也并不会带来麻木。 李沐开始还会出门走一走,但是街上所见不是老弱就是妇孺。每当看到别人瞧看自己的眼神时,李沐总是一阵心虚。 这就是士族的特权吗?如果要忍受这种眼神,李沐宁可出征。后来李沐除了必要的出行之外,就尽量避免出门了,实在是受不了小城里越发浓重的悲伤气氛和人们不经意间流露的嫉妒眼神。 李沐虽然早就猜到王老头的风光,但是他的受欢迎程度还是出乎了李沐的意料。 李沐找机会见了那老头一次,如今的他油光满面,若不是顾忌人们的悲伤,他说不定就会整天笑得合不拢嘴----估计暗地里就是这样。 他依然在东门外摆摊算命,但是人群已经排上了长队。 担心远方亲人安危的人们排成了排等待占卜,仿佛只要能够从王半仙嘴里听到肯定的答复就能够保证亲人的平安似的。 李沐丝毫不担心这种老江湖处理不来。 老头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但是对李沐来说,这在自己的预想里才刚刚起步,还远远不够。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天空阴沉,似乎是下雪前的征兆,厚厚的乌云笼罩了这座小城。 很多人还在梦乡里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在街道上响起,人们被惊醒后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在开战的这段日子里,这种马蹄声已经出现过了好多次,已经引不起人们的太多兴趣。惊吓多了也是会疲劳的。 然而这次过不多久,“咚咚咚”刺耳的锣声在小城里疯狂响起。 “警报!警报!全城老幼请马上到北门集合,配合守城!”警示的声浪一阵接一阵。 这次人们再也睡不着了。 李沐同样也被吵醒,冬天里这种被吵醒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不过这个命令里让人惊恐的含义要远比起床的困难大得多。李沐坐了一会,才突然清醒过来。 再次听一遍已经走远的宣示,守城?!这大冷天里李沐浑身冒出一身冷汗。难道齐**队打过来了? 按照原本史书的记载,这座小城在孔子的生命中是没有被攻打过的,但是历史显然已经改变了,李沐心里也没底。 隔壁也响起老大孟皮惊慌的叫声,“老二,快起床!” 李沐答应了一声,不敢再想,赶紧穿戴好出了房间。大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两兄弟心照不宣地出了门。大街上真正已经乱成了一团糟,老弱妇孺相拥着往北门跑,小孩子的哭声更是增加了这种慌乱感。 如果齐**队真的打过来了,李沐丝毫不信靠这么些人能够守得住。只能先去城门看看了。说起来这是李沐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战争,不紧张是骗人的,以前顶多有过简单的军训经历。 李沐跟随着火把和人流一起往前快走。北门那已经是人声鼎沸。李沐放眼一看,几乎全无壮丁。除了一些中年妇女,就是老年男人,甚至还有才十岁左右的男孩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眼前这副场景。 府吏高擎着火炬忙着将人群分组,城墙狭窄,只挑选部分相对健壮老人和妇女先上城墙,其他人负责后勤和预备队。李沐和孟皮一来就被放上了城门楼。 这座小城基本没有自己的武装,此时只有城主家的几个家丁有剑戟类青铜武器,其他人只能拿木棒之类的当武器了。 城下嘈杂城上反而十分安静,一片肃穆。每个人都不说话,紧紧抿着嘴唇,显得十分紧张。这时天还未亮,朦朦胧胧的,视野很短。 这座城的命运如何,完全笼罩在远方那一片黑暗之中。 这座城墙李沐估测才有四五米高,两米宽,整个用泥土米浆夯实而成。这点高度加上这么些老弱妇孺要是面对正规军队实在够悬。 李沐暗暗苦笑,别他娘的才来不到一年就交代在这里啊。 就这样在寒风中站了许久,天渐渐亮起来,能见度高了很多。站在城楼上极目眺望,远方依然一片平静,并未出现任何军队的影子。 干冷的寒风一阵阵袭来,吹得嘴唇发枯,人禁不住地颤抖,只好紧紧贴着矮矮的女墙躲避。 人群开始松懈下来,李沐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 但是无疑,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很可能意味着前线已经遭遇了更大的败绩,估计真的要死不少人了,不知道又有多少家庭要支离破碎。 看着这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妇孺,李沐叹了口气,虽然早有预料,不过这种真实所见与史书上单纯的文字还是十分不同的。 从早晨一直到中午,城楼上的人始终没有下去,城墙下的人则回家做饭去了。李沐跟大哥孟皮靠坐在一起,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心情复杂。 城里早上就派了探子出去打探前线的情况,只是依然没有返回,也不知道到底怎样了。 早上就没睡好觉,大清早的被叫醒,神经紧绷了一上午早就困得要命了,也不知道还得守多久。 李沐把武器放在一边,跟大哥说了一声,双手插袖准备打个盹。 正在李沐半睡不睡的时候,城外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呐喊,声势震天,城墙似乎都抖了起来。 第十二章 城破 听到呐喊,很多人吓得一蹬腿跳起来,趴上城墙去看时才发现外面空无一人。这才听出来声音来自东边,纷纷惊疑不定地望过去,却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沐站上城门楼高处踮起脚尖努力往城东望去,因为空气质量十分好,即便隔着半里路,依然可见那边城楼上不断跑动的人。 正看着,就有一个老头沿着城墙远远地狂奔过来,他一路跑一路远远地喊:“敌人在东门!敌人在东门!大家快过来!” 李沐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了。 惊慌失措的人群也骚动起来,吵吵闹闹地发起喊来,慌乱地去拿被丢在一旁的武器。有人刚刚睡醒搞不清状况,迷惑地看着大家,也被一把拉着朝那边赶过去。 李沐不敢怠慢,和大哥孟皮跟着人流涌去,他一边跑却一边疑惑起来,齐军怎么出现在东门了?难道是声东击西?可是不是多此一举吗?就这座小城,对方若要拿下该是轻而易举的呀。 李沐心急,甩开膀子跑得飞快。只是孔夫子这副身体明显有些缺乏锻炼,等李沐快到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回头一看,那些老弱妇孺们更是不济,被自己甩下百米还多。 远远地,李沐已经看到有敌人从女墙上探出头来了,不由心惊,敌人速度好快! 其实,不说四五米高的城墙根本无济于事,单说守城的力量着重都被放到东门了,这边只有象征性的一点武器和十几个老弱妇孺。 对方正规军一轮冲击就几乎攀上了城墙。没有借用什么登城工具,单靠人墙已经能够爬上来了。 当李沐赶到时,正好碰上墙垛里探出一个人头来,倒把李沐愣了一下,而对方也看到了李沐,嘿嘿一笑抬起手中的刀就砍过来,李沐这才反应过来。 借助女墙的阻挡,他轻易躲开了这一刀,发一声吼,双手抱着粗木棒狠狠捅过去。敌人要去抓城墙垛,不过还是被李沐这一下堪堪撞了下去。李沐没有下太重的手,只是把对方推下去拖延时间----他还是不太习惯伤人。 李沐探头往外一看,城下的敌人大概有一两千人的样子,但是铺开来后仍然显得十分壮观,黑压压一片,给人带来很大的压力。 让李沐有些疑惑的是,对方没有竖起旗帜,不过他也没工夫纠结这种事了。接二连三的敌人开始冒了出来,而远处的援军却还没有赶到。李沐心里急得冒火,要是让敌人冲上来了,那真不知道这些人包括自己将经受什么命运了。 只能说李沐还是太天真了,他留手,敌人可丝毫不留手。 正当李沐紧张地看着城墙下搭成人梯不断攀爬的敌人的时候,右手边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 李沐扭头去看时,目呲欲裂,距离自己十多米的地方,一个一身朴素打扮的老妇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从城下伸出来的一刀齐肩砍下了胳膊,鲜血立时喷了出来,溅了一地。老妇人痛苦地倒地惨呼。 墙上的其他人一阵耸动,显然被这种血腥场面吓到了。 那敌人狞笑两声,借力一蹬,敏捷地跳了上来。 轻蔑地环视一眼,看着眼前哭号的老妇人有些厌烦,皱着眉头就对着那老妇又补了一刀,妇人顿时停止了哭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面对手持利器的凶悍敌人,那些妇孺根本不敢过来。 李沐的眼睛却红了,鼻子酸痛,那老妇人只是一个无辜的普通人啊!她只是想自卫啊!难道这就是战争?! 更多的敌人开始冒出来,李沐惨笑了一下,已经知道城池陷落难以避免了,想不到自己穿越过来才不到一年就得死掉,还是死在这种情况下。 一瞬间,那些构想中的宏图大志全成了水中泡影。 死就死吧! 仿佛是被鲜血刺激到了,李沐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怒吼一声就扑了过去,抡圆了大棒砸向那个男人。 那男人并不高,但是看起来十分凶悍,满脸横肉。其实他一上来就看到了李沐,这上面对他看似有威胁的就只有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年轻人了。不过他丝毫不惧。 面对李沐全力砸出的一棒,男人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似凶猛,但是在男人眼里毫无力道可言。他只是稍稍闪身就灵活躲过,顺势猛然欺身上前,右手持刀,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掐住李沐的脖子,猛然用力,恶狠狠地把他往墙上撞去。 李沐这一瞬间知道自己完了,禁不住在心中自嘲了一下。 前世今生的那些事那些人全都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快速闪动,他的眼角似乎看到大哥孟皮惊恐地张大了嘴猛地扑过来,可是却没有声音,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头部狠狠的撞击传来。 男人松开手,看着李沐像面条一样慢慢委顿在地,脸露轻蔑地摇摇头,“书呆子!”说着就举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刀。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刹那,他感觉到一蓬滚烫的热血洒在自己脸上,若有所觉似的,心中一阵刻骨铭心的悲痛袭来,眼里流出两行清泪,随即全然昏迷了。 城墙上,越来越多的敌人蹿了上来。 不到一天之后,昌平陬邑城被屠的消息震动了小小鲁国上下。 临近傍晚,外出打探消息的探子才终于回来,但是迎接他的却是一座空城。早上还看到的人全都不在了。 野火燃烧,尸体遍布,说不尽的凄凉。偌大的城池寂寂无声,简直像走在森森鬼蜮,这是屠城的惨祸啊! 不消第二天,到晚上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鲁国,传到了前线,一时间军心浮动,来自昌平陬邑的士兵们大量叛逃,或者请愿回家。统帅知道民心不可违,对叛逃的也不予追究,何况此时与齐国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原来,在昨天凌晨齐国佯装发动了最后一次大规模进攻之后便鸣金收兵,准予和谈,目的正是在谈判桌上争取更大的利益。这才有了昌平陬邑城的布防。 然而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是,不知何处来的军队借机偷过了鲁国边境,突然出现在昌平陬邑城下,洗劫了这座小城。 屠城,在这个时代还是十分罕见的行为。 第十三章 被俘 李沐是被车轱辘的震动颠醒的。头依然很痛,那里一定流血了,只是现在已经干了。 尤其是脸上那已经干涸的血迹让他更是难受,让他心里涌起一阵阵最不好的预感。 他不敢再想。 环顾四周,他这才发现天已经全黑,自己被丢在一堆沾满血迹的麻布袋子上,手脚都被死死绑住,他暗暗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 原来自己被俘了,没有死,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可是接下来的命运就很难说了。 李沐疑惑看向身下,总觉得这袋子装的东西有点奇怪,自己躺在上面柔柔软软的,有点像什么橡胶之类的东西,偏生遍布血迹,搞不清是什么,自己被绑着也没法去看。 他借着天上的半月发出的昏暗月光四周看了一下,发现队伍是朝着东南方向走的。 齐国不是应该在北边的吗? 整个队伍走得很快,但是十分安静,显然训练有素,不仅马匹无声,连脚步也是静悄悄的,也没有点燃一根火把,仿佛生怕引起别人注意一样。 看到眼下的处境,他有些苦笑,即便自己再神,却也料不到自己的命运啊。 王半仙的计划才刚刚走出第一步呢,这下全都乱了。王老头很狡猾,估计溜得比兔子还快吧。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学生,他们应该没事,只是他们的家人就说不定了。 想了半天,李沐摇了摇头,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呢,就别替别人操淡心了。又老老实实地闭上眼来。 再醒来是因为迷迷糊糊感觉到车停了。 原来队伍已经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军营前,此时天刚蒙蒙亮,能够看到启明星已经升起来了。军营里飘扬着很多旗帜,不过李沐瞪大了眼睛却依然看不清楚。 车驾又动了,离军营也越来越近。 旗帜终于看清了,却让李沐吃了一惊。 这里并不是齐国的军营,而是吴国的! 此时军营因为队伍的回来而喧嚣一片,热闹非凡。大门旁的火盆下明亮处几个人正站着说话,李沐仔细辨认,其中一个身穿戎装的正是把自己打晕的精悍男人,此外还有一个明显被众星捧月一样围着的则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公子哥,这人有个三十多岁年纪,明显地位最高。 虽然还有点远,不过隐隐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烛庸将军,这次行动没有让别人知道吧?”那公子哥问面前的戎装男人。 “哈哈,吴光公子尽管放心,我们这次出其不意,收获颇丰,斩杀无数,很快就结束了战斗,绝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吴国行事的。即便知道也不会有丁点证据。”戎装男人信誓旦旦说道。 听到男人的称呼,公子哥有些不悦,不过他掩饰得很好,赞赏地点了点头。 “辛苦烛庸将军了,到时候将耳朵数量统计一下,给将士们论功行赏!” 这一瞬间,李沐如坠冰窟,再看向自己身下这麻袋时,脸上血色全失,一股恐惧、作呕又愤怒的感觉涌上来,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 原来古代军队打仗要记军功,可是战争中不可能把敌人尸体带着啊,那怎么办?古人们就想出个办法,杀掉一个人割下一只左耳,到时候只需统计耳朵数量即可。 这一麻袋的耳朵,该是死了多少人啊?!而自己竟然还躺在上面! 看着那对话的几个人,他死死盯着的眼睛里慢慢充满了血丝。 不过他又很快冷静下来。眼下自己活着才最重要。 听到几个人的对话,他暗暗吃惊,想不到竟能在这里见到日后的吴王阖闾! 这人可是大大的有名啊!如果你不知道阖闾是谁,也总该知道吴王夫差吧。夫差正是宠爱西施放过越国以致被越王勾践灭掉的吴国末代君王。阖闾正是其父。 几个人不再说话,一起看着队伍进营。 吴光突然皱了一下眉头,转头厉声质问道:“烛庸将军,怎么还有俘虏?!你难道不知道俘虏就是证据吗?”似乎颇为震怒。 “吴光公子息怒。末将只是因为这人身材高大,以为有些什么特别之处,这才特意留着绑了过来的。若是公子不喜,属下这就结果了他!”烛庸眼神微凝,蹭地拔出佩刀就向李沐走去。 这话李沐听得清清楚楚,看到那男人杀气腾腾地过来,暗暗叫苦,还以为自己能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谁tm知道竟然最后还是得死? 李沐暗暗心急。 烛庸已经走了过来,明晃晃的刀映着火光分外寒冷。 李沐心一横,妈的,豁出去了,也不管会不会犯忌讳,当下就对着那个吴光公子大声叫道:“王子不欲行大事吗?何为杀壮士?!” 说完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公子哥,可是他一动不动,仿佛对自己的话毫无感觉似的。李沐心里暗骂,历史上这个人可是野心勃勃,难道历史改了? 看着刀被一点点举起,李沐心里感叹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在劫难逃啊! “烛庸将军,稍等!殿下,军营门口不宜杀人啊,营门见血光,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李沐睁开眼睛,发现是一个将领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恭敬地面朝吴光说着话。 吴光沉吟了一下,颔首说道:“也有道理。既然如此,烛庸将军,就先让人把他押进大牢里去吧。将军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剩下的事就让朱建将军来做吧。” 烛庸眼神闪动,深深地看了李沐一眼,转身说道:“遵命!” 李沐松了一口气,就这一会,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在这样的冬天里格外冰冷。 天已经大亮。一座奢华营房里,那叫吴光的王子紧紧锁着眉头,一脸忧虑。在他面前身穿戎装的中年将领朱建躬身侍立。 “难道,我们的意图已经泄露了吗?竟连一个鲁国的普通人都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吴光有些惶急地问道。 朱建沉吟了一下,说道:“殿下,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哦?怎么说?” “殿下仔细想想,我们一直以来行事自认为都是十分谨慎,殿下也掩饰得很好,即便是在那吴都都从未听人说起过殿下有反心,他一个鲁国小地方的人又如何知晓?其实再说句不该说的话,一般人或许都不知道我吴国有殿下您这个人呢。” 吴光听了,并不生气,而是微微颔首。 朱建迟疑了一下,说道:“殿下,这事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这人是吴王探子,故意派来试探殿下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人所作所为也就合情合理了。” 吴光听了,顿时色变。 “殿下勿慌。深想了一下,这种事又实在是不可能。一来,这次行动是殿下临时决定的,吴王绝对没时间去预先安排,如果说是那烛庸临时做的,那天又不是只有他的人马,我们的眼线也藏了不少,他根本没机会,而且也没这能耐;二来,这人身形特点如此明显,不说根本假冒不了,再说只要我们派人去那城里一问就能知道了。如果我是吴王,绝对不会让人去冒充这样一个人的。” 吴光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可能就有点玄了,殿下想必也能够猜到,那就是这人真有鬼神不测之机。” 吴光没有说话。 朱建又说道:“不管此人是谁,我都觉得殿下留下这个人有些莽撞。那烛庸是吴王僚派来监视殿下的监军,对殿下的不放心昭然若揭。那人口出狂言,殿下却出言救下,无疑是留人话柄,白白惹人怀疑。要是吴王僚狠心,借此刁难殿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吴光此时也有些懊悔,叹气说道:“朱将军所言极是,我当时被那人一言惊住,来不及思量。如今想来,着实冒失了。这可该如何补救啊?难道要马上杀掉那个人吗?” “殿下勿慌,若是现在就杀了他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朱建也皱了皱眉头,“其实本该是不去理他就好,过段时间自然消停了,不过我总感觉那人有些奇怪,透着一股子诡异。若是不当面问一问,有些难以心安。” 吴光凝眉道:“我也觉得是如此。那索性把那人带过问问便是了。” 朱建想了一下,也点头道:“烛庸想必还在休息,只要避开他就够了。” 第十四章 未卜先知 李沐被人一把狠狠地推进了大牢,站立不稳之下跌了一跤,正好正面趴在地上。 “喂,我的绳子还没解开啊!”看那士兵准备关门离开,李沐叫起来。 不过士兵对李沐的叫声充耳不闻,只是朝着牢房角落深深地看了一眼,似乎闪过畏惧的神色,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沐心里暗骂,用力翻了个身才能够舒畅呼吸,这地方脏兮兮黑漆漆,整个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李沐看不到地上,又站不起来,十分疑心自己身子底下是不是压到粪便了。 不过,能够活着已经是大幸了。希望自己那番话能够起到足够的作用吧,不然,自己搞不好还是得死。 李沐看看四周,发现那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蜷缩着。牢房漆黑之下,若是不注意还真是发现不了。那人似乎对自己的到来毫无所觉,一动不动。 “喂,大哥,麻烦帮我解个绳子!”李沐冲他喊,可是那人无动于衷。 李沐心里暗恨,你不帮哥哥自己来! 用力挣了半天,气喘吁吁之后还是放弃了。 李沐眼珠一转,背着地,脚一蹬一蹬地慢慢向后挪去,不一会就到了那人身前。用头撞了撞他,“喂,大哥,帮个忙啊!” 那人终于动了,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李沐,眼珠子仿佛放着光,眼睛里那股子嗜血吓了他一个寒颤,如坠寒窖。 这男人蓬头垢面的看不清脸,李沐直觉他并不大,此情此景之下他反倒有些光棍了,心道:“我招你惹你了?!不过是让你帮个小忙而已,有必要这种眼神看我吗?” 他坚持不懈道:“大哥,帮忙解个绳子呗。嗯?”只是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 男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样,眼珠子动了一下,看了李沐好一会,那锋利的眼神才终于缓和下来,虽然依然脸如寒冰,但还是给李沐慢慢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李沐这才注意到他被上了手铐脚链。 这一被松开他顿时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从昨天下午就被绑住一直到现在,血液差点没凝固住了,手几乎麻了,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又给自己解开脚腕的绳子,深深呼吸了口气,舒服啊!不受点苦真是不知道幸福啊。 “嘿!谢谢啦!”李沐拍了拍重新缩起来的男人的胳膊。 男人抬起头来,看着李沐半晌,竟然从那寒冰一样的脸上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算是回应。 这一丝笑容,李沐有些熟悉的感觉,从里面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大哥的影子。这种笑跟自己大哥何其相像啊,都是那种淳朴憨直的味道。只是,大哥如今在哪里呢? 李沐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重新低下头去了,显然不准备多说话。 李沐有些恍惚,刚才这男人眼睛里的嗜血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李沐摇了摇头,不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当下的处境,李沐也没有太多好思考的。如果吴光能够来找自己,这自然是最好的情况,自己走一步看一步不信不能吓住他。 想罢,李沐也找了个角落缩起来,这种天气只能这样保持暖和了。 再醒来时,是被人摇醒的。 李沐诧异地看着面前那个兵士,要说话,他却嘘了一声,警惕地看了一眼角落那人,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李沐疑惑地看着这人谨小慎微的样子,虽然不解这动作是什么意思,但是对自己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那吴光终于来找自己了。 李沐大大方方地走出牢房来,整了整衣服,深深吐出胸腔里的浊气。 这时候李沐已经想清楚了,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得成为高人! 吴光明显对眼前男人的身高有些惊讶,李沐这种一米八几的身高在古代南方绝对称得上是罕见了。 李沐知道自己的身高对眼前男人造成了一些压迫感,于是稍微低了低头,行了一礼。 吴光毕竟出身王室,很快就恢复过来,眼神转为深沉,说道:“大王派阁下来,可是着实辛苦了。” 李沐掏了掏耳朵,“扑”的一声吹掉指甲缝里的白色分泌物,说道:“大王?什么狗屁大王,我一乡野小民可不知道这天底下有什么大王。” 李沐知道对方有疑心,便反其道而行之,索性跟那吴王划清界限。 吴光眯一眯眼睛,道:“那你是何人?” “鄙人鲁国孔仲尼。” “既是鲁国人,又如何识得我?” 李沐放下手,身体笔直,正视吴光,不卑不亢地爽朗一笑道:“殿下大名若日月之悬,天下谁人不晓?” 吴光与那朱建将军对视了一眼,“哦?如何个名若日月之悬法?我不过是偏远小国的一个公子而已,素来与中原诸国没有交往,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名动天下了啊。莫非,你在戏耍于我?!”说完,眼露寒光,透出浓浓杀机。 李沐心道,跟我玩心理战,你还嫩了点! 他毫不惊慌,摇摇头,侃侃而谈道:“非也。我所谓殿下大名若日月之悬,非是名动天下之意。君不见东南有大星乎?立于参宿之分,主于东南,虽处僻远,但光耀日月,未来可期也。东南有主星为赤,赤如炽,其势虽盛,必不长久,有大星名光,今虽小弱,未来未可量也。我所谓殿下名如日月之昭昭,即为此意。” 吴光听了,惊疑不定,却又不禁心头暗喜。 一旁的朱建横眉立目,大声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拿虚无命理之事诓骗于殿下!帐外,把此妖言惑众之人即刻推出去斩了!” 李沐丝毫不惧,反而朝着那朱建狠狠一瞪眼,声色俱厉斥道:“天意岂可妄言?!何为虚无命理之事?!人间诸事,天意自显!常人不晓,便自以为是,却不知天意岂是你这等人所能妄议的吗?殿下,若非天意所示,我一鲁国乡野之人岂能识得殿下,又如何知晓殿下将来必有吴国,又岂敢说出昨晚那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李沐细细观察吴光的反应,又说道:“殿下若是不信,我只斗胆说一件事。明年春分之际,将有贵人从楚国而来,殿下得一贤佐!真与不真,到时自然分晓!若我此言有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 “哦?是谁?”吴光眼睛一亮,问道。 “殿下!”朱建听到殿下发问,知道他已经中了眼前这人的诡计,赶紧出言提醒。 吴光却摆摆手,把他的话挡了回去。 吴光一拱手,说道:“先生上座,还请为我明示。” 李沐也不客气,这时再摆出什么低姿态只会让人瞧不起,也有损自己刚刚辛苦建立的高人形象。 第十五章 取信 吴光把李沐延入上座,自己也在主位上坐下,给李沐斟了一杯茶,恭敬道:“先生所谓贵人,不知是何人?还望明示。” 李沐把眼光看向那朱建,吴光恍然说道:“还未介绍,这位是我父王在时的家将朱建将军,足可信任。这里也没有外人,先生若有示下但说无妨。” 李沐点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殿下客气。若说这贵人是谁,我也不知,不过可以肯定,此人出身楚国名门,却遭逢大变,于楚有刻骨铭心之仇。此事不小,还牵连着楚国储君。不过如今事情未验,我也不便多说,届时自然知晓,也免得某些人总是以为我是故意蒙骗殿下。殿下只需派人留意楚国动静即可。” “你!”那朱建听了,恼怒起来,正要发作,吴光看了他一眼,将他止住了。 “先生请勿多心,先生此言,光自然是信的”,话锋一转又问道:“恕光孤陋寡闻,先生既有预测天机之能,为何此前竟从未听闻,不知先生师承何派?” 李沐听了自然知道吴光口口声声说信自己,眼下却还是在试探。 他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茶,脑子里飞速转动,想了一轮已有定计,开口说道:“若说鄙人师门传承,足可追溯至夏禹时代了。只是我们这一派素来不问世事,平日间以占卜为事,人不能识,故而声名不显。师门技艺也从来只传一人,口口相授。” “我师尊正是鲁国昌平陬邑东门外的卜人,人称王半仙的便是。只是可叹他老人家能料齐国侵边,却难料自身竟有此一劫,如今,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还安好了?” 说罢,深深叹了口气,似有无穷伤感。 吴光听了,面露尴尬,不知道如何接话。这鲁国小城的祸事正是他一时兴起挑起来的。 便转移话题说道:“先生遭遇吴光深表同情----先生如今可有去处么?” 同情?李沐心里冷哼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此刻即便是要走也走不了的,若急着走时白白惹他怀疑,便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身为天涯沦落之人,哪里还有去处?不过是四海为家,学我师尊占卜算命度过残生罢了。” 吴光听了,恳切说道:“先生预测天机之能若是贸然轻弃岂不可惜?吴光不才,愿留先生同享富贵!”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沐。 李沐脸露复杂,似乎挣扎了良久,方才站起来感激地说道:“殿下抬爱,我一个乡野鄙陋之人如何受得起?既然承蒙殿下瞧得起,我孔仲尼定当竭力辅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助殿下早日登上尊位!” 吴光听了,似乎十分高兴,迟疑了一下,方才自责地问道:“不知先生家中可还有什么人?此次兵祸虽是那烛庸一意孤行,非光之意,但是光依然是罪责难卸。若还有人时,我即刻派人帮先生寻访。” 此言一石二鸟,一来正好借此佐证此人真伪,二来如果这人真有本事,这种事情也绝对是回避不得,如果现在不摊开了说,长久下去,必成两人间的大患,。 李沐此时对这吴光倒有些刮目相看了,且不说这话有几分真假,敢于直接承认错误道歉还是可见此人气度,看来古来做大事的人还是有些特别之处的。不过他说是那将军擅作主张的话,李沐全当没听见。 他本想隐瞒实情说自己只是孤身一人,免得他介怀自己。但是想想他们肯定会派人去求证,到时候查出来更加不好。 便叹口气半真半假说道:“当时城里还有我一位兄长,如今生死未卜。不过殿下也无需介意,我辈人最信天机命理,若是有什么不幸,那也是命该如此,在劫难逃,丝毫怪不得殿下。将来若有机会时,我自会寻找,不劳殿下费心。” 吴光听了,开怀一笑,道:“先生能如此看得开,吴光佩服。不过,如今人强我弱,避讳还是难免的,接下来还须委屈先生一下了。” 李沐赶紧谢过。 从这一刻开始,李沐便在这军营里安住了下来。不过表面上的身份是一名被强制拉了壮丁的军士,安排在朱建手下。 这军营并不大,李沐估计了一下,统共也不过五六千人,很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那烛庸为首,一派是朱建为首,两派名义上都受吴光节制。不过到底怎样,明眼人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李沐不知道的是,吴光当晚便派人前去鲁国查证。 虽然那城已被屠杀,不过还是有不少人逃得性命。 查证之下,知道那小城里确有孔仲尼其人,身高相貌也丝毫不差,吴光朱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据探子回报,那鲁国小城东门外以前确实有一算命的名叫王半仙,这人看起来玩世不恭,不学无术,但是绝对称得上神算,不说以前真的预言过几件事,就是不久前齐国的入侵那人也早在一两个月前就已料中,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可惜无人相信罢了。 探子回报直把吴光与朱建两人惊得面面相觑,不由心中骇然。这下应该是再无疑惑了,对李沐也更加重视了几分,不过想要进一步信任此人,还需等待其言得到验证,毕竟师父厉害徒弟可未必厉害。 此外,探子却没有找到那王半仙,也没有找到李沐的大哥,也不知是死了还是逃到别处去了。这事,他们思考再三,没有告诉李沐。 除了无聊之外,李沐的生活可谓悠闲。在其他军士眼里无疑是个另类。 虽然只是一个俘虏被充军,可是这待遇也太好了吧。基本上他从参军起就没有出过操,没有接受过训练,别人累得要死要活,他却在营里睡大觉。 偏偏上至朱建将军,下至十夫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还好李沐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其他人对自己意见很大,行事便并不张扬,性格也十分随和,还时常不知道从哪得来些好吃的送给同袍们吃,这一来关系倒也融洽。 第十六章 谋划天下 却说那一日吴光派人调查清楚李沐之后,不仅确信李沐非吴王探子,更是对其预言之事信服了几分,连带的对李沐的态度也真诚了几分。 这点,李沐细细品察之下也发现了不同。同样是笑,但是是不是真诚的,李沐前世见过的人不少,还是自信能够分辨七八的。 军中无聊,吴光也常常借故找李沐来聊聊天,说说话,增进一些感情。 不知怎的,今晚上说着说着,竟然不知不觉聊到天下大势上去了。 “当今周王式微,齐桓晋文迭兴,各自称雄于一时。周虽名为共主,却实不能制。如今天下大国,东有齐,西有秦,南有楚,中有晋,虽然依然称得上是天下太平,不过是些小纷争,但光已见未来兵连祸结之势了。我吴国虽然称王,但实则小弱,天下一旦有大变,不知将置身何地了。”吴光说完,叹了一口气。 李沐恭敬一礼,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殿下思虑悠远,常人不能及,将来霸有吴国,必能功业彪炳于史册。” 吴光摆摆手,道:“先生休得捧杀我吴光了,我能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若真如先生所言思虑悠远,也不至于有此困惑了----不知先生对这未来天下大势是如何看待?” 李沐道:“殿下不必妄自菲薄。统御百官,王者之事;谋远定机,臣下之份。”顿了一顿,站起来说道:“殿下不妨移步,随我出来一观。” 吴光有些疑惑,但还是站起身跟着李沐走出帐外。 营帐门口站定,李沐抬头看去,只见天上星河灿烂,那一挂银河如水银泻地,分外明亮,皎洁的月盘高挂中天。他有些恍惚,不由得轻轻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啊!” 吴光听了,眼睛一亮,说道:“先生文采斐然,光佩服。可是思念亲人了吗?” 李沐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殿下若问天下大势,可全在这星空天象之中了。” 吴光不由得诧异,抬头望上满天繁星,说道:“吴光不敏,请先生开解。” “若说这天下大势,便如这星空,看似繁复无序,实则一举一动都已早露征兆,一收一放皆有规矩可循。” 吴光听了,细细品味,似乎有些想法。 李沐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如今天下看似局势不明,但是其实任它如何动作,就如同这星星的移动一样,总是不可能突然跳过这星河去的。太过遥远的事情我们且不去说它,在下只问殿下,眼下吴国腹心之疾是谁?” “楚与越。” “殿下自忖,我吴国国力相比那越国如何?相比那楚国又如何?” “与楚相比自然是远远不如,但是绝对凌驾于越之上。” “那为何我吴国历经数代君王,竟然拿不下区区小越呢?”李沐又问道。 “以光所知,并非实力不够,实则是楚国掣肘,屡屡想要有所大动作,楚国必来骚扰。如果两面同时作战,于我吴国大大不利。”说着说着,吴光也有所悟。 李沐笑道:“想必殿下也知道在下的意思了,要阻止楚国骚扰的办法有很多,在下先不去多说了,这些都是小计而已,还不足道。” “如今天下看似一团乱麻,似乎单凭我吴国实力远远不够,其实不然。凡事事在人为,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殿下若有逐鹿天下之心,则必先吞越,吞越,则国力大增;次则远交而近攻,交好秦晋,结盟齐国,则郑鲁卫尽在囊中矣;末则静等天下大变,大王厉兵秣马,谋定而后动,择机而出,则天下之大,谁为之主,未可知也。今日齐晋强国,他日不过是大王刀俎鱼肉而已! 在下终日夜观天象,若所料不差,齐晋气数将尽,不久之后都将遭逢剧变!届时我吴国推波助澜,借机削弱,关东之地我吴国独得其八,到时称霸中原,威凌秦楚,天下执牛耳者非大王而何?!” 李沐深深鞠躬,恭敬一礼,口中更是直接改了称呼,言称“大王”。 吴光听完,眼睛早已是亮晶晶,心潮起伏,仿佛已经憧憬到傲立中原之日,勃勃野心被李沐这一番话完全搅动起来。 吴光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沐,深深弯腰,诚恳道:“先生胸有大丘壑,一番谋划令光茅塞顿开,吴光能得先生,实乃天降大幸!他日若光真如先生所言,霸有天下,先生必为一方之主!” 李沐赶紧谦逊,连称不敢。 当下吴光兴致极高,又拉着李沐到帐中聊了半宿,两人促膝长谈,大饮至醉。 从这一日起,李沐在吴光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许多,惹得那朱建更加不满。 如此,又过了些时日,天气越发寒冷起来。 这古代又没什么娱乐,寒夜无聊,黑暗里,李沐就窝在被窝里听几个同营的兵士们瞎侃。他不怎么去插嘴。虽然来了这么久,但是说起来还是对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不太了解,正好借这种机会听一听。 本来大家都还说得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直到不知道是谁突然把话题扯到女人身上去之后,气氛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本来也平常,一堆大男人出征在外,想想女人聊聊女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种奇怪的气氛让想着心事的李沐回过神来,他诧异地抬头扫了一眼营帐,不过漆黑一片。 “听人说殿下已经对那男的失去了耐心,可能过不了几天会杀了了事。”一个叫王泽的男人说道,语气有些复杂。他是这营里的十夫长,快五十岁的年纪,才混了个最底层的军官。 “唉!”不知道是谁黑夜里叹了口气。 “怪就怪那男的命苦,可惜了他一身好本事,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那些狗娘养的!当初你们非要阻止我,要是跟我一起去也没这事了,如今想想都良心难安!” “嘘!你不要命啦!这种事也敢这么大声说?” “我说说怎么啦?他们敢做还不让我说喽?” “都别吵了!吵什么吵?吵来吵去有意思?难道你们吵吵就能让那男的放出来,让他婆娘活过来?要能这样,我就让你们吵。”王泽突然吼道。 众人便都不说话了。 这帐篷里就剩李沐一个听得云里雾里,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求收藏求推荐哈! 第十七章 男人的悲惨遭遇 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兴致,全都安静下来。 这一来倒勾起了李沐的好奇心,他突然想起来大牢里关的那个奇怪男人,隐隐觉得可能跟他有关。 想到这里,不由得开口问道:“王叔,你们在说什么呢?” 李沐问完,帐篷里一片安静,过了一会才听王泽叹口气说道:“小孔啊,你来得晚不知道,跟你说说也无妨,不过你听了千万不要对外去说。这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当时那烛庸带着人在军营外面训练,看到一对农家的小夫妻经过,看到那女人长得不错,就动了歪心思,上去调戏了几句,两边就闹腾起来。没想到那男的本事不小,好几个人上去都没打过人家,反而被打得鬼哭狼嚎的。那烛庸羞恼万分,让所有人一起上,才终于抓住了那男人。那烛庸素来横行霸道惯了,为了泄愤,竟然让几个人当着那男的面就把那女人给……唉!” 李沐听得咂舌。 “那男的当时几乎没流出血泪来,眼睛里的恨意看着吓人,叫的声音都不像是人发出来的了。我们几个兄弟那时刚好路过,冲过去求情,可是那烛庸是将军,他们人又多,我们也不敢真个发生冲突。后来我们不忍看,就索性回来报告朱将军。我们再去时,那女人已经碰死在树上了,地上还躺了好几个军兵,到处是血,一动不动,而那男的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们后来才知道那些军兵全都死了,是那男的干的。只是他怎么挣脱又是怎么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行的凶,就不清楚了。在场的那些人回来也一个字都不说。当时朱将军很不满,爱惜那汉子一身武艺,便强行从烛庸手里带回来关在牢里了。本来都劝说了好多天,想收为己用,只是那人一见到当兵的就又打又咬,要不是带了脚镣手铐,不知道又会有几个人受伤。” “要我说,那些人就该死,就是可惜最该死的没死!”刚才那冲动的汉子叫道,这人叫程刚,三十多岁的年纪。 王泽听了,又赶紧呵斥他一句。他在这里乱说不要紧,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到烛庸那去告密邀功,指不定要吃什么大亏呢。这种事,几乎当了一辈子兵的王泽再清楚不过了,自己可不就是鲜活的例子吗? 李沐听到那男人带着手铐脚镣,已经猜到是那个男人无疑了。一般人关到大牢自然就消停了,哪里还需要多此一举?看来那男人应该果真有些本事。 其实那男人在李沐印象中并不坏,现在又听到他们这么说,越发同情起来。更重要的是,李沐如今不再像在鲁国时那样只注重眼前富贵,那时大哥尚在,家尚在,奋斗的希望还在。他的目标只是希望齐家,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更让大哥过上更加优越的生活,受人尊敬让人羡慕足以! 可是如今呢?哪还有家?哪还有大哥?哪还有那小小而确切的幸福?空余恨而已呵! 那一天的血色,李沐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回忆起,多少次被噩梦惊醒泪流满面,尤其是脸上那一蓬灼热的鲜血,仿佛滚烫的开水一样烫伤了他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心!伤痕累累!拒绝回忆,可是却成了心结! 他的目标已经改变。 而这个人,李沐潜意识觉得值得自己一救,当下便暗暗思量该如何留他性命。 昨晚睡得太晚,以至于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醒来时,营里一个人都没有。 李沐坐了一会,去随便找了点东西吃,就往中军帐走去。 要到的时候正好遇见那朱建从大帐里出来,李沐轻轻施了一礼,不过那朱建不知在营帐里听吴光说了什么,脸色本就有些难看,此时看到自己更是摆出一副漠视的神态,也不回礼,冷着一张脸走过去了。 李沐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撩起帘子就进去了。卫兵也不阻拦,知道他是常客了。 吴光正在书桌上看着什么绢帛,看到李沐进来,忙卷起来迎上来,笑道:“先生今天怎么有闲情过来坐坐?来,昨天大王派人送来一罐上好的茶叶,正要派人给先生送去,既然先生来了,就先尝尝。” 说着,便亲热地拉着李沐的袖子往旁边茶座上去。 两人坐定,寒暄客套了一番。 品了一会儿茶,李沐做出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 吴光见了,问道:“先生可有什么事吗?” 李沐这才开口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吴光听了,眼睛一横,似乎有些生气地说道:“先生可是见外了!我与先生一见如故,先生的事可不就是我的事?只要光能帮得上忙的,先生尽管说!” 李沐犹豫半晌,方才为难说道:“我当初刚来时,在那牢里碰见一个囚犯,那人与我颇谈得来。眼看如今我已经在殿下手下谋得个好差事,而他依然还被关着,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啊。” 吴光看了李沐一眼,随即慨然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也劳烦得先生如此伤感。你只说是谁,凭他犯了天大的事情,只要是先生的朋友,自然就是我吴光的朋友,岂有把朋友关在牢里的做法?先生只管说是谁,我即刻让人放了。” 李沐赶紧站起来,感激涕零道:“殿下重恩,如此信任在下,在下无以为报啊!” 吴光也赶紧站起来,扶住道:“先生不用客气,光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生朋友是谁,但说无妨。放个把人而已还算不得什么大事。” 原来吴光自那一日夜谈之后早有心收买李沐,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觉得放个人不过是些许小事,便答应得十分爽快。 李沐便说道:“那人我也还不知他的名字,不过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年纪,带着脚链手铐,应该十分好认。” 吴光听了,顿时知道李沐说的是自己游说了半个月都没收服的男人,那男人的能力别人可能不知道,他可是清清楚楚。他有些狐疑地看了李沐一眼,李沐满脸平静似无所觉。 想着脸色不由得有些变了,刚才满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要是反悔不但不成体统,更是大失人心,眼睛一转便顺水推舟说道:“嗨,我说是谁呢?这男人我也知道,本来见他武勇,想收为己用的。不过既然先生想要,我即刻放了便是。不过他如今见人就伤,先生还是得提防一二啊。” 李沐赶紧道谢,说道:“那就多谢殿下了!不知那男人到底犯了何罪,竟至于被重重锁住?” 当下吴光又把那些话抽个大概说了一番,不过十分简略。李沐装作第一次听到的样子,不住唏嘘感叹----演戏真特么辛苦。 两人又谈了会闲天,李沐便告辞出来,拿着吴光给的令箭手谕直去大牢。 一路上军士也没人拦他,到大门外时突然想起王泽说那人见到穿军士衣服的人就伤,便特意把军装换了下来,让守牢的士兵摸不着头脑。 直到李沐点名要见那男人,士兵才恍然,放李沐进去之后就赶紧关了牢门,如避蛇蝎,生怕那人突然扑过来似的。 李沐看得暗暗无语,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自己冒险进来是不是对的。 那男人依然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宛如未觉,就如自己第一天来看到他的时候一样。不过这时,李沐已经知道这个男人的遭遇了,看在眼里心境就完全不同了。 打量了一会,李沐就在男人对面坐了下来,也不管地上是否脏乱。 求收藏求推荐哈!大家觉得这个男人会是谁? 第十八章 专诸 直到自己已经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有所察觉,抬起头看向李沐。 眼睛里犹如野兽的光芒闪烁,看了一会又低下头去,无动于衷,仿佛根本不认得李沐一样。 李沐知道这男人悲伤过度,已经完全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以致拒绝接受任何外部信息。如果不能将他及时拉出来,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人就会发疯了。 李沐开口问道,“还记得我吗?” 男人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在恨谁,而我,可以帮你杀了他!”李沐的话有些冷,目光中的凌厉与他儒雅的面容不太相称。 男人肩膀颤动了一下,不过依然没有再抬头。估计,这种话,他已经在别人嘴里听到过很多次了。 李沐也很了然,并不气馁,撇了撇嘴,自顾自地说道:“当然,想杀他也不是现在了,这也不现实。” “而且,我不会白白帮你,天下可没有这种好人。而我,也更加不是。如果你信我呢,我们可以谈谈合作;如果不信,就当我没来过好了。” 男人继续无动于衷。 李沐停了好一会,幽幽叹了口气,“我听过你的遭遇,更是已经得到消息,吴光殿下已经失去了耐心。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人毫无意义地处决吧。而到时候你恨的人依然活得逍遥自在,你妻子却含恨而死,据说满含怨念的鬼魂是得不到安息的----真不知道等你死了,在阴曹地府里面对你妻子怨恨的眼神时,该是何种滋味呢?!” 说到后面,李沐的话已经逐渐加重,字字诛心,话中刺骨的含义更是像锤子一样敲打在男人重重封闭的心门上。 刻薄,不是李沐的本意。如果不能揭开这种貌似愈合的伤疤,它就注定不会真正痊愈! 男人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他霍地抬起了头,眼冒红光,死死地盯住李沐,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有无尽的杀戮之气想要释放,更仿佛李沐就是他的仇人似的。 即便他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被盯得发毛,这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当下不由得暗暗戒备,随时准备自卫,暗暗苦笑,他要是有心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防不防得住啊。 就这样两个人对视了好半天,就在李沐见机不对准备退走时。那男人的眼神却渐渐缓和了下来,嗓子里动了半天,只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好半晌,才猛地咳了一声,吐出半口痰来,眼睛两行泪水流了出来,“嘶嘶”地哭起来,这声音听了,委实怪异,但也着实引人悲伤。 李沐心中松下来,就这一会儿,手心里早就出满了冷汗。李沐也不打扰他,知道他这一哭反倒好了。 过了很久,男人才慢慢平静了下来,那种凶光似乎也被泪水冲淡了,张了半天嘴,终于沙哑地说道:“我凭什么信你能帮我?他是将军,你又是谁呢?” “凭什么?”李沐呵呵地笑起来,举起手中的令箭,“凭我进来这军营一天就能拿到这个,凭我自己的能力。”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冷冽下来,“凭他屠杀了无数我认识的人,凭他杀了我的兄长,如果有恨,我该比你更深吧!” 他这一刻眼里流露出的恨意丝毫未加掩饰,如果烛庸、吴光在此,定然心惊。 那男人仔细看着李沐的眼睛,良久,方才缓缓但坚定地说道:“我信你!你需要我干什么?” 李沐轻轻笑了,眼中刚才那刻骨的恨意顷刻间如雪融化一般,完全不见了踪影。他耸耸肩,淡然说道:“我需要你下半辈子都听命于我。” -------------------------------------------------------------------------------------------------------------------------------- 李沐看着很快走远的男人,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专诸?呵呵,专诸!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专诸! 李沐还记得当听到男人自报姓名的时候自己那吃惊的表情,那一刻的震惊几乎让李沐没法合上下巴! 这命运也太过扯淡了吧,想不到专诸竟然是这个男人,更加想不到的是他是被自己所救! 史书上记载这位大名鼎鼎的刺客本来只是市井中的一个杀猪屠狗辈,伍子胥引荐,后被吴光利用来刺杀吴王僚,可是现在无疑出了偏差。 如果没有自己刚好被俘,没有被刚好和他关在一个牢房里,自己又没有受到吴光的重视,没有恰好听到这个人的故事,是不是专诸就已经被杀了,又如何会有后来的诸事?!这任何一个如果如果都不按照现在所走的来,专诸都不会存在了!那历史又将如何变化? 李沐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天空,果然天意难测啊,本以为剧本早已定好,容自己慢慢修改即可,现在看来,自从自己出现后,历史行进的步骤已经开始打乱了。 自己未卜先知的优势如果不及早使用,只怕要过期作废。自己将在这个新的世界里扮演什么角色呢? 想了一会,李沐回过神来,自嘲想道:“现在想这么多有什么用?万事事在人为啊!” 在军营里的生活无聊也安逸,眼看到年末了,寒冬腊月里这天气尤其寒冷,李沐索性整天窝在被窝里,当起了宅男。 李沐渐渐想通了,如果这历史是一个大磁场的话,自己就是一块小磁铁,虽然小,但是产生的磁力却可以改变自己周围的磁场,引起磁场变化,而过远的地方自己则暂时影响不了。不过,如果自己这块磁铁有朝一日变大了,那影响范围也会相应变大。 李沐此时尽量减少自己的影响力,静等变化。 自从昌平陬邑被灭之后,鲁国派人调查了一番,想来想去也只有吴国的嫌疑最大,他们在百里之外正驻有一只部队。 不过鲁国君臣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在他们眼里那不过是一个小城而已,有什么所谓?若因此与吴国兵连祸结,反倒糟糕。屠就屠了吧,哪有自己的享乐重要呢? 只是南宫敬叔和那孟懿子整天吵嚷着要报仇有些麻烦,他们两家此次遭遇了灭门之祸。不过鲁国国君和季平子之流明显无心报仇,两人虽然满心愤恨,但是无可奈何。 后来算是作为补偿,季平子给他们两个人各安排了一个小地方长官的职位,打发他们上任去了。 而鲁宫里却迎来一位老神仙,如果李沐还在,定然能够知道他就是那王半仙。 原来这老头看情势不对,不仅没去东门,反倒往西门方向跑了,等敌人杀进来时,他第一时间就跑出了城,躲进深山里,逃得性命。 在山里待了半个月,才小心翼翼地出来,看到昔日的小城已经消失,也是满心感慨。不过那时代战事频繁,这老头活到如今已经见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惨祸,对这种事虽称不上麻木,但也不差了。他本是孤身一人,也没有太多值得仇恨的,只是心中庆幸。 他还不知道,此时他大仙的名声已经传遍鲁国上下,预言齐国之事已经是尽人皆知。 一现身就被鲁国君臣请到鲁宫,着实好一番款待。老头满心惊喜,动起浑身解数,发挥老江湖的伎俩,把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忽悠得团团转。鲁君和那季平子下拜,奉为上师,官拜天机大夫,赐予封地,成为鲁国新贵。 老头一时间春风得意。 求收藏求推荐哈! 第十九章 初入吴都 一晃就到年关了,按惯例,各地诸侯须朝见吴王,吴光也在此列。 如今距离李沐进军营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吴光自忖已经不需避讳,便提拔他做了幕僚,是为门客。 其实,那烛庸在第二天就偷偷派人前往吴都奏报,将发生的事情详细报告了吴王僚,吴王僚看了,虽心有介怀,但是也不好因为这种事就把吴光怎么样,毕竟他是大前任吴王的嫡亲长子,在国内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不过吴王僚从此也对吴光暗生戒备。 看到这里,可能你会有些疑惑,这吴光既然是大前任吴王的嫡亲长子,为何这国君之位却没轮到他呢?原来,吴光的父亲,也就是吴王诸樊知道自己的四弟季子札贤良有德,就突发奇想,心道如果能够让他当国王,定然可以让吴国强盛起来。 但是祖宗有规矩,按正常的顺序这国王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季子札的。他眼珠一转,有了个主意,那就是在自己有生之年不立太子,而是定下了兄亡弟继的规矩,想最终把王位传到季子札。不得不说这吴王确实大公无私。 而接下来,他的二弟余祭、三弟夷昧同样遵守约定,都不立太子,这吴王之位就一直传向弟弟。等到吴王夷昧去世,接下来当然就应该是传给季子札了,可是这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兄长们一番苦心,到了他时他却偏偏不接受,反倒逃跑了。 国人没办法,就立了夷昧的儿子为王,也就是如今的吴王僚。 这下子,吴光就不乐意了。若是按照兄亡弟继的规矩,季子札当王,但是如果是按照父亡子继的规矩,该是自己当王才对啊,哪轮得上如今的吴王僚?因此便存了不臣之心。 后人都说这季子札贤良谦让,其实在李沐看来,这人着实有些迂腐。后来吴国兄弟相杀,其实已经在他身上埋下了伏笔。 当下,军营逐渐收拾完毕,吴光整理了车驾,留那烛庸和朱建守营,自己则带上李沐,加上一队军兵朝吴都进发。 正好,这队军队里就有王泽那一支小队。李沐并不因为得了宠就骄傲,时常找他们聊天打屁。这一来,大家对他的观感更是不错,都觉得他没架子。 李沐也渐渐发现,其实这些人里还是有一些有真才实学的人的。那王泽虽然看似年纪不小了,才混了个十夫长,但是他足可以称得上是身经百战,若不是因为性格耿直曾经得罪过一个权贵,导致年轻时受人排挤,必然不止这点成就。 如今虽然那人早已离开军中,到朝廷做官去了,但是他年纪也大了,朱建等人虽然知道他有经验,可惜却不能用。李沐看着这个开始脸露沧桑的汉子,突然想起后世的飞将军李广。两人何其相像! 不过李沐不会这么想,暗暗留了心,自己的计划还长着,这样的能人说不定以后就用得上。 一路无话,走了七八天终于到了吴都。 吴国比鲁国要大得多,这都城的气象也完全不一样。不仅人多屋大,南蛮之地的风气跟鲁国那种中原文化也迥然相异。 吴光虽有自己的封地,不过平常也并不住那,只是安排了门客去管理,收上赋税来,他在国都过逍遥日子。 他给李沐单独安排了一个小院,送了几个丫鬟服侍,李沐乐得过清闲日子。算算时间,距离楚国之变也不过两三个月。 李沐抽空去了一趟东市,这里是一个大型的集市,五金建材、猪羊牛肉啥都有,不过他不是去买东西,是去找人的。 按照事先的约定,很快与专诸接上了头。让李沐有些吃惊的是,他真的在那里当起了屠户! 明明已经偏离了历史,可是现在似乎又接上了!倒让李沐迷惑起来了。 见识了专诸那一手分骨切肉的手艺,李沐十分怀疑他那一身本领是从这里面领会的。当然这只是玩笑,专诸不愿意说,李沐也不好强迫。但他直觉认为专诸本来的身份只怕没这么简单。 凤仪楼称得上是这吴国都城里最大也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姑娘的数量质量都比一般的花柳巷高上好几个档次,是那些王公贵族们日常消遣的地方。 这天晚上,吴光叫上李沐,和几个相好的年轻贵族朋友一起去那放松。 今天晚上凤仪楼有个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动,那就是“赛花魁”。 通俗点说,就有点像现在的选秀节目一样。这一天里,一年里人气最旺、赚钱最多、呼声最高的前三位姑娘会依次登台演艺,谁能成为花魁就取决于谁的粉丝更多、魅力更大、这一天里能够收到的打赏更多。 每年的“赛花魁”盛事都能见到贵族公子哥或者富商们为了自己追捧的姑娘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即便不是参与者,只是在那里见识一场都是难得的。 今年的“赛花魁”同样如此,这家凤仪楼的经营者无疑很有头脑,这种粉丝营销策略已经有现代大师的影子了。而且,他们选择的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吴国各路诸侯回都的日子,有钱有势的人云集。 车水马龙、繁花似锦,行人摩肩继踵,马车还有一段距离时已经挪不动了。李沐第一次看到在古代能有一个地方会聚集这么多人,让他有种回到了现代都市的感觉。 几个人只得步行进去,看那几个年轻贵族有说有笑的样子,显然********。 凤仪楼人多却不乱,温暖如春。大厅十分开阔,风格大气,正中间一座悬空精美舞台,直径有三四米,距离地面也足有两米多高,站在地上需要仰望,台上错落有致地悬着白色绸绫。 一搂大厅的观众显得比较拥挤,有的能得到一个座位,有的则只能干站着,不过都十分兴奋。而上去二楼则是一列回廊环绕,显然是为了这个活动专门准备的。回廊被古色古香的屏风隔成很多小间,成为相对独立的包厢,数量足有十几个。从上面看去,需要仰望的舞台就变成了俯视,比较之下,尊贵之感油然而生----毕竟二楼的人才是大金主。 吴光一到,就被专人引入二楼靠中间的包厢,李沐猜测位置应该是早就预定好了的。 求收藏求推荐哈! 第二十章 赛花魁 时间还有些早,几人随便叫了一些东西来吃,一边聊会天。 “殿下一去边疆半年,可让我们好生无聊啊。没殿下在一起,玩什么都没劲。”一个年轻人说道。 吴光呵呵笑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王有命,我们做臣子的不敢不从啊。我劝你们也好好收收心,都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个差事做做,也好为大王分忧啊。” 另一个年轻人苦着脸说道:“我是不行的。前段时间我家老头子让我到他手下做个军差,将来也好接他的班,但是我干了没几天,有次跑去骑马,不小心就踩了别人田里的庄稼,就被我老头子好一阵数落,又给我罚回来让我自己反省反省。” “哈哈,吴建小子,我怎么听到的跟你讲的不一样呢?听说是你小子看上人家村里的一个姑娘了,有心调戏,结果那小妮子跑了,你就骑着马追,这才踩了人家田里的东西!”又一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 “去去!你又拆我的台!没看到殿下大哥在这呢吗?你就不会给我留点好印象啊你!”这人年纪应该是几人中最小的,不过十**岁的样子,也最沉不住气,听别人揭他老底,顿时气急,一张俊秀的脸憋得通红。 其他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沐也不禁莞尔,不过他比其他人要想得更深一些,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这几个人,吴光身份敏感,这几个人能够坦然跟他结交,怕不是心血来潮意气相投这么简单,这是在站队啊。看来吴光早有伏笔了。 “殿下,你还没给大家伙介绍,这位兄弟是谁呢。”一人问道。 “不好意思,忘了忘了。说起这位先生,那来头可不小,本领更是大。”吴光神秘道。 几人听了都好奇起来,疑惑地打量着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李沐,这么年轻能够有什么本事?虽说他身高确实不一般,但是身高不能决定本事吧? 那个吴建赶忙道:“殿下大哥又卖关子,这位年轻的大哥怎么就不一样了?” 吴光神神秘秘地看着众人,方才凑近了低声说道:“先生之能可测天机。” 看到众人一齐看过来,李沐心中汗颜。 “哦?这位先生怎么就能预测天机了?殿下详细说说啊。” 吴光一笑,道:“先生不仅师承长远,更是神算无双,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以前的就不说了,单说来年春分之际先生预测楚国将有变故,而且是大变故,各位只管静等好戏就是。” “殿下大哥又吊人胃口,这话只说一半,让人心痒痒啊!”吴建不依道。 “是啊,殿下这事可就不厚道了,到底是什么事也说给兄弟们听听嘛!不然晚上哪睡得着啊?” “殿下赶紧再透露一点啊!” 众人都心痒起来,李沐看得暗笑。 “先生,您看?”吴光没有马上说,而是看向李沐,征询他的意见。 李沐心中一动,心道何不将计就计,乘机造势? 想通了这点,李沐看了吴光一眼,故作为难地说道:“这事已经牵涉天机,不可轻易泄露啊,”又咬咬牙说道,“不过既然各位都是殿下的朋友,在下就稍微透露点吧,不过今天的事可千万不可再传入别人之耳!” 众人听了,都兴奋起来。 尤其那吴建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这位大哥尽管放心,我保证不说给别人知道!” 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李沐犹豫半晌凑近了道:“这楚国发生的大事将牵涉楚王王室,绝对非比寻常,你们一听到自然知晓,但是也只能言尽于此了,说再多的话在下只怕要承受老天责罚了。” 众人全都凝眉思索,楚王王室?能够有什么事?难道是楚王驾崩?不过想了半天也是白想。 吴光打断道:“好了,大家听也听了,可一定要记得别外传了!” 众人都赶紧表态。 李沐心下明白,只要有第三个人知道,就不会有所谓的秘密。而自己,不刚好需要这种散播吗? 不过这种限度的预言即便传出去了短时间也根本不会有人当真,这种话谁不会说?只有当真正应验了,大家才会回过头来反思、吃惊,继而将预言者奉为神祗。 果然,在以后的日子,这些话也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渐渐尽人皆知。只不过内容却发生了一些改变,跟着这句预言传播的还有“獠牙收,光明现”等句。这是后话了。 正想着,楼下一声锣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来“赛花魁”开始了。 一名男主持人登台说了一堆场面话之后,毫无预兆,整个凤仪楼的灯光就是一黑,倒把李沐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不过看其他人倒是十分淡定。 也就一瞬间,从楼顶打下来一道明亮的灯光,恰好照亮了悬空的舞台,那里顿时成为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 李沐暗暗惊奇,这种年代如何实现这种效果的,又没有聚光灯。 “叮”的一声,琴声似乎从天外传来,若清泉鸣奏,场面一下子静到极致,琴声悠扬传来,让人沉醉。李沐偷空往两边看去,只见包括那吴光在内,那几个公子哥都是一脸迷醉地看着上方灯光明亮处,一名身着素色轻衫的妙龄女子轻抚琴弦,缓缓落下,竟是从天而降。 花瓣轻舞之间,仿佛坠落人间的仙子。李沐觑眼去看,这女子身形曼妙,容颜精致,气质典雅,柔弱如不禁风,竟丝毫不见青楼女子的胭脂气息,不由得暗暗称奇。 那女子对周围环境恍若未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那种淡雅出尘的气质让人心声爱慕。 李沐沉醉之间,那曲声已经渐渐变小了。一曲奏毕,却让人意犹未尽。但是女子似乎并不照顾听众们的感受,抚琴轻收,场中灯光也配合着暗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大厅灯光又重新亮起来,主持人又重新登场。 人群静了一好一会,才突然在楼下一个男子狂热的叫声中回过神来。 “素姬姐姐真不愧是我的女神啊!”吴建满脸迷醉地说道。 “要是能够一亲芳泽就好了。”另一人更加直接。 “切,想得美!这凤仪楼的顶尖女子哪个不是像千金小姐一样的人物,可不是砸钱能够搞定,就你,估计人们还瞧不上眼。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我的火爆女神,有味!” “嘿嘿,我也就说说而已嘛。殿下,你准备支持哪个?” “哈哈,我也就是带先生来看看、散散心,这些日子都在外面,还没这心思呢。” 素姬?李沐心道,确实人如其名啊。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一章 哥不喜欢男人 主持人显然很满意观众的反应,说道:“感谢素姬小姐的演奏,连在下听了都是心生向往,只是恨囊中羞涩啊。不过本年度的其他竞争者也是绝对有实力的,接下来的这位,就是挑逗我们视觉神经的红炎小姐!有请!” 灯光重新集中到场中。 但是人群这时不再是安安静静地欣赏,而是热烈欢呼起来。喧闹声一阵一阵,与刚才迥异。连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年轻人也跟着一起叫起来,颇有点前世看演唱会的感觉。 正在李沐不知何意时,一名身穿火红劲装的女子飞舞而下。 这女子同样的面容精致,眼眸四顾之间却是英气逼人,而且身材绝对称得上火爆,她并不像刚才那素姬一副淡雅出尘之感,反而是十分懂得调动场面气氛。 不知何时起,那舞台上已经换上一列环绕的小鼓。 那女子落在台上,熟练地拿起鼓捶,“咚”的一声起奏,人群的气氛也随着这声鼓响愈发炽热。 咚咚咚咚,鼓声愈发急促,那女子在环列的鼓身之间身形跃起落下,姿态灵动,英姿飒爽,和着鼓声,观之令人赏心悦目。这女子击打出来的,竟然是军队冲锋时的鼓声。不过被这女子演绎之后,变得美感十足。李沐也被这气氛感染,暗暗叫好。 旁边的几个人更加夸张,已经站起吼出来,喷出的气息李沐都能感受到热度。 这叫红炎的女子跟那素姬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是无疑都是上佳。据说有三个人,如果最后一个人不能打破这两个人的极致,只怕难有胜算。 那女子舞毕,已是香汗淋漓,朝众人示意一下,灯光复暗。 人群的欢呼还在继续,主持人再次登台。 “过瘾!过瘾!大家说,过不过瘾啊?!” “过瘾!”台下一齐吼起来。 主持人笑眯眯的,说道:“嘿嘿,接下来的第三位就有些奇特了,虽然来我凤仪楼不过半年,却已经艳盖群芳,名气直逼素姬小姐和红炎小姐。” “这位是谁,大家都是我凤仪楼的常客,想必已经猜到。让我们一起欢呼媚娘登场!” 听到这个名字,李沐就不由得响起后世那叫武媚娘的女人,那女人称得上女子的第一人,那这个又有什么奇特的呢? 场中灯光亮起来时,一名艳丽的女子已经低伏在舞台上,悠扬的琴声配乐响起来,那女子也渐渐抬头,容颜也丝毫不逊前两位,身段柔美,舞起来婀娜多姿,媚态尽显,确实不负媚娘的“媚”字。 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确实出色,但是如果仅仅如此还压不过前两位。这人尤其难得的是竟在顾盼流转之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人有些异样的同时也心痒痒,她的眼神极传神。 李沐也被这种韵味吸引了,但是偏生心中有一丝抗拒挥之不去。 李沐转头看去,这次即便是那一向淡然的吴光都有点迷醉了。李沐暗暗生叹,这女人不知是如何炼成的,如果单论吸引力,这女子产生的那丝奇特更胜。 正看着,只听旁边一个公子哥嘿嘿说道:“殿下,你觉得这个女子怎么样?” 吴光目不转睛,道:“不错!” “嘿嘿,殿下可知道这个人有何奇特之处吗?这是前面两位绝对比不上的。”那人继续说道,语气里有一丝暧昧。 这下子即便是李沐都被吸引了,他早看出这女人的异样了,只是却没法知道到底不同在哪。当下听到便转过头来。吴光也同样如此。 只见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副了然偏偏又玩味的神色,只有吴光和李沐迷惑。也确实,半年没在吴都,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哦?有什么奇特的?”吴光问道。 “嘿嘿,殿下,你可知这个绝色的美人真身是什么吗?” 真身?难道这个女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李沐下意识扭头去看场中,那女人已经到了舞终了。 只听耳边又说道:“他其实是个男的!” “噗”,李沐差点没一口口水噎着,想起刚才自己情不自禁被那人迷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默念清心咒,“哥不喜欢男人,哥不喜欢男人……” 再看那“媚娘”时,怎么看怎么怪异,不得不说,这人装扮起女人来,简直秒杀一片女人。 让李沐诧异的是,那吴光仅仅是小小吃惊了一下,重新把视线转到那媚娘身上,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眼睛发亮。 李沐暗暗无语。早知道这古代男风盛行,没想到这吴光竟然也好此道?而在座的绝不止吴光一个充满兴趣。 虽然李沐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了,但还是有点不自在。 灯光复又大亮。 那主持人笑道:“‘媚娘’之名早已名动我吴国,媚娘的可贵之处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而且,”主持人神秘一笑,“要是不知道的完全可以带回家去好好研究研究哦!” 这话就说得很暧昧了,而且其中的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台下鼓噪起来,这无疑是一个很重磅的消息。以往的“赛花魁”,打赏最多的人只是可以入室与美人谈话,能不能一亲芳泽甚至娶回家完全凭本事。可是这主持人如此说,却有些明显了。 “当然,这完全是遵循媚娘个人的意见。她特意委托我凤仪楼代为转达此意,希望可以找到一个真正的英雄豪杰托付终身,也因此,此次在打赏之首的人可以毫无障碍地带她回去!所得到的钱财除去赎身费用外,其余一概归媚娘所有。” “哗”的一声,人群全都沸腾了。有那些对此人仰慕已久的人早已是摩拳擦掌,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跟李沐一样无动于衷。李沐粗略看了一下,意动的人的数量丝毫不少,其他人也是********。 他暗暗咂舌,看来古代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男风性取向啊。 “殿下可有意思?”其中一人问向吴光。 吴光终于收回了场中的目光,轻轻一笑,道:“先生可有意?如果先生想要,光拼下家财也帮先生拿下。” 李沐愕然,没有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在他想来,自己虽然编造了一番高深的身世,不过毕竟预言还未应验,是不是骗子还不知道,哪值得他如此拉拢? 他却不知道吴光心中却是别样想法。在他看来,李沐有预言的本事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他对明年春分之际的事情几乎深信不疑,因为一来李沐确实有些神奇表现,二来李沐这段时间表现得太坦然了,他看得出来李沐对自己的预言信心满满。吴光更是深信了几分。其实不说未卜先知的能力,单说那一晚上李沐为自己剖析天下大势,就足够让自己折服了,即便没有未卜先知,吴光也愿意为收买李沐花费大价钱! 吴光自忖,自从自己得到这样一个能人之后还没有十足能够收买人心的举动,如今他能力未验,正好施惠,如果真等预言成真,吴光不信单凭前段时间的小恩小惠就能留住他。眼下有机会,怎能不表现一番?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李沐,显然大家没有料到李沐在吴光心目中地位这么高,不管这番话是真是假。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二章 媚娘争夺战 感谢龙之海魂大大的持续打赏支持,有人喜欢就是根号2号持续写下去的动力,谢谢! 李沐感叹他这招的犀利----明明自己很喜欢,却反而来问自己的意见。如果自己跟他没有深仇大恨,那说不定自己真会从此死心塌地。 他惶恐地站起来,摇头说道:“殿下可是折煞在下了。在下也单纯是来看看热闹,可丝毫没有争夺之心,再说,我也没有这种嗜好啊。” 吴光哈哈笑起来,“哪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先生在我心中的地位岂是钱财可比?先生既然没有这种嗜好,那前面两位女子不管先生看中哪位,或者两位都看中,都只管喊价,光虽不才,这点小钱还是有的。” 李沐感激道:“如此,那先多谢殿下了,若有喜欢的,在下绝不跟殿下谦虚,到时候只怕殿下要破费了。” 吴光听了,开怀笑起来。 这一幕全被其他人看在眼里,李沐的地位顿时拔高,刚才那一番预言的分量着实重了几分。 别看这些人似乎只是些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哥,但是从小在激烈竞争的环境中长大,如何可能没有心眼?说不定等他们回去马上就会向各自家主汇报今天的情况,提醒注意了。 “各位,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临了。若是想一亲芳泽,这个机会绝对难得,可不要错过噢!要知道,虽然素姬小姐和红炎小姐没有明说,但是各位想想,两位小姐如今都已二十出头,正是待出嫁的好时候,说不定,您的这一次竞争将为您带来意料之外的收获哦。”主持人诱惑道。 台下很快就有了反应。一些人确实意动了。 其实历届“赛花魁”都有花魁出嫁的情况,毕竟谁也不愿意出了钱真的只是博美人一笑,当个最忠实的粉丝,还是希望能够拥美在怀的。不过很多人最终也只能乖乖当个粉丝而已了。 纵观历届花魁,能够最终带回家的,绝对都是王公贵族,是那些真正有钱更有势的人。一般富商即便拼下大血本,也甚少能够得偿所愿的。 一时间群情激动,大厅里全都意动起来。一旁的吴光聚精会神地听着主持人的讲解,让李沐汗颜。 只听主持人又挑逗半天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么,接下来就开始看看我们媚娘的诱惑力喽!机会可就只有这一次哦!” “各位可以开始出价了!几位可人儿可都在楼上看着呢!” 主持人说完,人群反而安静下来,不过主持人丝毫不在意。果然一楼的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先开了口,“我出十金!” “切!五十金!”旁边一个人听了不由白白他,马上反击,鄙视之意溢于言表。 “一百金!” 人群很快火热起来,虽然早已是预料之中的热烈,只是没想到才一开始价钱就被叫得这么快。也难怪,这次出价毕竟不同于以往,如果仅仅是获得一个面谈的机会,大家就会谨慎很多了。 一楼的人叫得火热,很快就把价格抬到了300金,慢慢叫不动了。 李沐暗暗摇头,这么多钱竟然被这些人全花在一个人妖身上。这古代的一金对平常人家而言可不是小数目了,这些人丢出去眼也不眨。 李沐恶意地幻想着这些人把那人妖带回家是准备干嘛,能够干嘛……嘿嘿意淫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了,总觉得有点恶寒啊!又看看一脸兴趣的吴光,他皮肤发紧,心道以后还是跟他保持点距离,可别让他碰到哥了。 那主持人显然不担心得不到一个好价钱,二楼那些真正有钱的金主可还没发话呢!只要有上两三个人对这个感兴趣,不愁不火爆。 “500金!”二楼一个声音响起,把逐渐冷清下去的气氛重新调动了起来,有兴趣的人暗暗绝望,而那些没有兴趣的人则是满脸兴奋,好戏来了! 500金一出立马划分出两个层次,楼上楼下的档次十分鲜明。 吴光原本毫不在意的表情,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也有些阴郁。 “殿下,那不是盖馀殿下吗?怎么他也对那媚娘有兴趣?没听说啊。”旁边一人说道。 “莫不是他故意来拆殿下的台吧?” 过了好一会,整个凤仪楼里都再无人叫价。即便是有兴趣的人也自觉闭上了嘴巴,他们很容易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知道自己真要得罪了,估计这吴国也不用混了。 那叫盖馀的殿下站在栏杆上傲然地环视一周,眼露得色。倒把主持人搞得暗暗发愁,不自觉地就把实现对准了吴光这边,似乎知道吴光有这种嗜好似的。 李沐疑惑,吴光这种性取向有这么明显吗?好像他府上没有这种人妖吧? “殿下……”其中一人提醒吴光。 “600金。”吴光也站了起来,顿时两个人遥遥就对上了眼。 “哈哈,原来是大哥在此,怎么?大哥也有这种嗜好吗?”盖馀并不意外,这种盛会大人物来的不少,只是敢跟自己竞争的也没几个了。 吴光并不回答,轻轻一笑,“愚兄更加不知道三弟有这种喜好呢!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盖馀嘿嘿一笑,“按道理,大哥喜欢的东西,做弟弟的怎么也得谦让一下。只是这媚娘弟弟实在喜欢,说不得还是得竞争一番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哥见谅。” 吴光眼睛眯了眯,摆摆手笑道:“三弟说哪里话,既然都喜欢,那咱兄弟索性就竞争竞争一番,说不定还能在这凤仪楼里留下一段佳话呢!” 盖馀拍手笑道:“大哥说得好,正该如此!” 其实李沐瞧这兄弟两人怎么看怎么虚伪,不就是逛窑子抢女人,呃,男人吗?怎么就扯到佳话上去了?还偏偏一唱一和各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做弟弟的可就不谦让了----我出700金!” “800金!”吴光轻轻一笑,毫不在意,悠闲地坐回到座位上。 对面盖馀有点阴沉了,沉吟了一下,有些心虚地道:“900金!” 两人虽然似乎是不温不火,有说有笑,但是火药味隔着老远就能够闻到。 吴光依然毫不在意,“1000金!”似乎自己喊的根本不是钱似的。 这下子下面的人群也炸开了,这种好戏可是不常有,一掷千金的戏码几年都没见过了。 而对面的盖馀显然有些吃不消了,吴光的财力出乎了他的意料。再这样一点点叫下去,不知道到要叫到什么程度,有心想喊高点,可是又不禁肉痛。 李沐看着对面那男子迟疑的表情,知道这场竞争是吴光赢了,不由得对吴光刮目相看。同为殿下,这吴光的财富非凡啊,争个玩物就能够花这么多钱。 可是出乎意料的,那盖馀突然高声喊道:“1500金!” 全场沸腾。 李沐看得清清楚楚,那盖馀本来有些怯缩的身影已经挺得老直,这一声喊的更是底气十足。 当下吴光也有些诧异,不过他并不在意,若是论财富,这吴国除了吴王,恐怕没人能够超过自己了!这点他相当自信。 那盖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稍稍往旁边挪了一点,调整了一下姿势。 “一千……”他还要喊价,眼睛却突然睁得老大,盖馀身后那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眼皮猛地跳了跳,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三章 夺美为先生 李沐一直注意着他,见他有些异样,也同样看向那边,可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殿下,怎么了?”有此疑惑的并不止李沐一人。 吴光目光阴沉,凑到桌子中间低声说道:“大王在那边!” “大王?!在哪呢?我们要不要过去见一见啊?”那吴建听了就想站起来去看,却被其中一人赶紧拉住了,“笨蛋!大王微服出巡,自然是不想别人看见了!全都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李沐借着喝茶的机会,偷偷去看。吴光凑近了他耳边,悄悄说道:“先生,那个只露出半张脸的就是。” 李沐这才看到了,那边有个人高立着领子,只露出上半部分脸,被人群掩着,若隐若现。 “唉,可惜了。好容易殿下有看得上眼的,竟然碰上大王也有兴趣,这下我们哪敢去争啊?”另一个也对那媚娘有兴趣的公子哥说道。 “哈哈,这有什么好伤感的?大王所爱,做臣下的只管尽力去满足,哪还能有非分之想?”吴光洒脱笑道。 那人听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附和道:“看我糊涂了,殿下真乃我辈楷模啊!” 吴光不置可否。 那主持人正见双方斗得激烈,满心以为这次要有大收获了,却突然见那吴光说了半句不说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1500金喊了半天,再无人应答,场面已经有些冷场了,主持人心中懊恼。虽然不知那兴致勃勃的吴光怎么突然住了嘴,但是无疑这一来掌柜给自己的任务可是没法完成了啊! 想想可能的下场,顿时心中忐忑。 那主持人咬咬牙,坚持不懈道:“诸位,机会难得,可遇不可求啊!这种妙人可不是常有的,要再想碰到下一位媚娘可不知要等到多久之后了。若再无人叫价,媚娘可就是这位公子的了!” 盖馀听了,恼火起来,面色不善地环视全场,威胁意味十足,这一来更是无人敢发话,“若是没人叫价尽快拍板吧!1500金你们还不知足?!” 主持人暗暗叫苦。眼睛突然瞥到二楼角落处一个女人身上,眼睛才重新亮了起来。 “既然没人有更高的价格,那1500金将成为本场最高出价!恭喜这位公子抱得美人归!待本次盛会结束之后,我们将有专人与公子接洽。” “那么接下来,就是素姬姑娘了!素姬姑娘向来仰慕才华横溢之辈,不论地位高低的。若诸位对自己的才学有自信,又想一亲芳泽,那可要努力喽!说不定拿下美人的幸运儿就是诸位中的某一位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吴光丝毫没有犹豫,待到下方把价格喊道100金声音渐渐小下去的时候,他直接把价格抬到300金,要知道这可不是直接买断,不过是买一个谈天说地的机会而已,说不定说不了几句话就被人赶出来了。 很多人是很谨慎的,爱慕是一回事,若是完全精神恋爱也没多大意思不是? 按照往常,有狂热粉丝能够出到200金都是很夸张了,吴光出口直接喊下300金,立马震住了全场。 主持人眼睛发亮,见没人再竞争,也就赶忙宣布了结果。 “素姬姑娘切莫误会!我吴光虽仰慕姑娘,但是若论才学,我吴光几斤几两还是有些自知自明的。我此举是为我先生所喊----先生之才能惊鬼神,年龄更不足三十,可谓年少有成,姑娘见了自然知晓!”吴光遥空拱手,朗声说道。 吴光说完,等了一会,只听从楼上传来空空渺渺的声音,似乎娇柔无力,却温婉悦耳,“殿下过谦了。能得殿下如此推崇,想必这先生定非凡人,小女子真有些急切地想见一见呢!” 吴光慨然一笑。 这下子包括盖馀那边,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想看看吴光口中那位先生是何人,竟得他如此高的评价。 李沐摸摸鼻子,有些无语。想不到这吴光竟然是给自己喊的!妈蛋,这300金还不如直接给哥呢?那是多大一笔钱啊!想想刚来时,自己和大哥孟皮那家徒四壁的样子,唉…… 想到300金只是见那女人一面,真是肉痛。若是不能拿下这个女人,这可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殿下……”李沐站起来想说点什么,可是却被吴光打断了。 他拍拍李沐的肩膀,哈哈笑道:“先生不要谦虚了。光此举可不是去做赔本买卖。我可对先生有十足的信心哦,到时候若是拿下那素姬,这可是大大的赚了!300金得到如此女子,不知要惹多少人羡慕嫉妒呢。” 旁边的一众公子哥一起起哄起来,顿时这里热闹非凡,引人侧目。 独独那吴建闷闷不乐,说道:“殿下大哥偏心,就知道帮先生,我也想跟素姬姐姐聊聊天啊!” 众人见他表情,全都笑起来。 吴光笑道:“你小子就不要掺和了。了不起等先生以后让那素姬姑娘给你小子专门弹奏一曲当补偿了。” 吴建颇有点小孩性子,眼睛马上亮了起来,雀跃说道:“当真?”刚才的郁闷顿时不见踪影了。 吴光呵呵笑道:“这我可说不准,你只问先生嘛。” 吴建又转向李沐,一脸期待。 李沐暗暗发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搞得好像自己已经拿下那女子了似的,苦笑说道:“那也得等拿下再说吧,现在还不知道行不行呢。” “我相信孔大哥。殿下大哥说孔大哥行,孔大哥就一定行!”吴建满脸肯定地说道。 “是啊,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其中一人也拍拍李沐肩膀,挤眉弄眼说道,话里是啥意思相信也就男人能懂了。 呃…… 当下几人也不再喊价,一边喝喝酒聊聊天,一边看着众人争夺的好戏。最后那叫红炎的姑娘被二楼一个中年男人以250金的价格拿下了。 李沐不由得感叹道:“这凤仪楼真是非同一般啊,就看这排场、这手段、这想法平常人还真开不出这种地方,想来这凤仪楼的掌柜不是一般人吧,若有机会还真值得见见呢。”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李沐疑惑地看着大家。 只见一人苦笑摇头道:“其实连我们也没见过这幕后掌柜呢。平常对外经营露面的只是这里的二掌柜。” “是啊,这里的掌柜神神秘秘的,也闹不清是谁。虽然也有人疑惑,不过别人不说,大家也没必要非去知道不可不是,也就丢开不管了。” 李沐愕然。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四章 素姬有请 几人又等了一等,直到吴王那拨人走了,他们才站起身离开。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李沐吃完早饭,吴光府里一名管事就恭敬地来跟自己说凤仪楼里来人邀请自己去一趟,说是素姬姑娘有请。 李沐点点头,倒把那管事羡慕得紧。昨晚的故事早就在这吴都里传开了,尤其这府里更是尽人皆知。 门外一辆马车,一个年轻小厮见到自己便恭敬地迎了上来。待李沐进去之后招呼车夫一声就出发了。 昨晚是好几个人一起来的倒没什么,今天一个人来逛青楼怎么说也是瘆的慌。幸好不是在二十一世纪,不然自己还真不好意思来。 不一会儿就到了那凤仪楼门前,马车却没有停,径直过去之后又往后面巷子里折去。 正在疑惑时,只听那小厮恭敬说道:“公子,到了。” 李沐下车,发现这里是一段十分清静的石头巷子,跟前面那热闹非凡的景象截然不同。 自己面前是一面围墙,墙上一扇朱红大门紧闭着,门旁一副对联写着“商纣当年戮比干,妲己二八笑倾国”。 李沐默念,不由得小小诧异。这两句话说的是商朝末世商纣王宠幸妲己以致失国的故事,放着这里可是有些特别了,与青楼之地的风格明显格格不入啊。 正想着,那小厮轻敲两下,便垂手侍立一旁,等了一会,门轻轻开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探出头来,瞅了门外一眼,看到李沐,不由得皱了皱小鼻子,像小大人一样摇了摇头,有些嫌恶地说道:“罢了!罢了!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你们这些俗人总是想打扰小姐清静!” 李沐哑然失笑。 “小丫,又胡闹了,不准怠慢客人!”门里传来一声柔柔的嗔怪。李沐听得分明,正是那素姬的声音。 那小丫吐了吐小舌头,心虚地转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干坏事的小孩子被家长抓了个现行似的,看得李沐直发笑。 看到眼前这贼眉鼠眼的男人笑话自己,小丫故意摆出凶巴巴的样子狠狠瞪了一眼李沐,嘴巴嘟得老高,只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不过,小丫倒也没再继续为难李沐,乖乖拉开门让李沐进来。 这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俨然一个小假山园林。 那素姬就站在门后,面容清丽,眼如秋水,口如含朱,见自己到来,微微行了一礼,李沐还礼。 今天这女人依然一身素洁的衣裳,只是额外加了一件白色狐皮大衣,手上一个精致青铜小暖笼,看来对素白情有独钟。 “大清早打扰公子,还望见谅。” “姑娘客气,能得姑娘邀请是在下的荣幸,好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李沐谦逊,心里却想,300金啊,只是来聊聊天----这女人的身价比起后世那些大明星也丝毫不差了吧。 素姬微微一笑,“想着公子快来了,素姬刚刚泡了一壶好茶,这会时辰正好,请公子品尝一二。” 说完,便引李沐走向不远处的茅草凉亭。这亭子夏天估计是没有外围这一圈防护的,冬天特意加上了。 亭子里面茶具、古琴一应俱全,十分雅致。 那素姬招呼李沐在桌旁坐下,便开始换水、温洗杯具、斟茶,姿态优雅,一举一动莫不让人赏心悦目,丝毫没有风尘气。 这素姬果然是一种别样的风情,做起事来很容易就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如果是在荒郊野外绝对是隐士一流了,这样的女人实不应该待在这种迎来送往的环境里。 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今观之,果然啊。 想着,李沐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那素姬抬起头来,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些许疑惑,“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沐摇摇头,“只是看到姑娘如此风华,感叹不该生活在这种肮脏的环境里而已。” 素姬听了,淡然一笑,“公子可是说玩笑话了,你说这里肮脏,我却觉得那些姐妹们比大多数男人不干净个千百倍?她们的身子固然是污了,可是那心底的心机反而少得多。再说这人生的事哪能都说得定?出生在哪里,又生活在哪里,岂是每个人自己能够决定的?” 李沐听了,有些诧异,稍微一礼道:“看来姑娘想的跟常人不同,是在下俗气了。不过说到人生命定的事,在下却不敢苟同。人又不是死物,会跑会跳会思考,又如何是别人能够圈得住的?若每个人都如姑娘这样想,这世上如何有夏商周的更迭,如何有贫寒子弟的后来居上。很多人抱怨环境不好又难于改变,只是因为心有牢笼罢了。心中有牢笼又何处不是牢笼呢?” 说完,也不管那素姬在沉思什么,自顾自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本想装装雅士品茶的样子,但是尝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心道反正自己也没准备搞定这小妞,也懒得拼命留什么好印象了。 早上吃完饭忘了喝水,这会正渴了,索性仰起脖子全喝了下去。只是这杯子实在太小,一口都不到,不由咂咂嘴,意犹未尽。 本来在回味李沐一番话的素姬见到李沐喝茶的样子也不由莞尔,对一旁的小女孩说道:“小丫,没见客人渴了?快去拿个大点的茶杯来。” “哼,俗人一个!人家都是品茶,就你来牛饮!好茶都让你糟蹋了!”那小丫很看不惯李沐,现在正好打击,谁叫他害自己挨骂的呢。 素姬脸色轻轻一肃,小女孩终于满脸不情愿地出去了。 “童子欠管教,让公子见笑了。” 李沐笑着摆摆手,没当一回事。 “刚才听公子说心有牢笼这些话,小女子细细想来,竟有十二分的道理。世上人,又有谁不是行止由心呢?心若被装进牢笼里,那人也自然被捆缚了。别说我们这种小人物了,就是一国之君甚至是一个国家,莫不是被这牢笼所缚啊!”素姬感慨道。 李沐暗笑,自己不过是随便这么一讲,这小妞就想了这么多。但是在这个时代能够有这种见识的女子也是屈指可数,更别说是出身青楼了。 又听素姬感慨道:“只是这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士农工商互相都难以僭越,像我们这种青楼的薄命女子又如何可能得到自主呢?”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五章 小丫,送客 听到素姬感叹,李沐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这个时代等级森严,尤其是西周以前。 即如自己,即便是一个再落魄的士族,可士族就是士族,就能够享受到普通人绝不可能享受到的免除徭役的待遇,当下不由得摇头说道:“这个时代不行,不代表未来也不行。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孔某一直都觉得人人生而平等,谁比谁多个三头六臂,谁比谁多几条命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王侯家庭出身的就是王侯,而农民的后代就只能是农民呢?” 听到李沐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素姬眼睛发亮,又听他说道:“归根结底,还是大多数人的思想没有扭转过来。世世代代延续下来,人们的奴性也越来越重,对这种三六九等、五伦纲常********,自然也就没有反抗,没有改变了。姑娘想想,若是每个人都觉得现在的制度不合理,这个制度还会存在吗?谁要是阻挠,谁就会是大家的敌人,大家就会想方设法打倒他,然后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制度。姑娘说是不是这个理?” 等到李沐说完,素姬眼里那激动的神色已经难以掩盖了,嘴里默念李沐说的“人人生而平等”之语,站起来深深行礼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女子整日待在这深闺之中,自认也见过不少天下贤士,但是却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可笑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今日得闻高见,实在感佩!只是这种情况真的可能出现吗?” 李沐汗颜,这番话纯属超前意识,人类再往前进两千多年后才渐渐出现这种思潮,你要是现在就听过那才奇怪了。 听她问得认真,李沐也不由得认真起来,想了一会道:“孔某觉得这是一定可以的,虽然如今时代还没有发展到这样一步,但这必然是未来的趋势。在下曾经就看过一本奇书,讲的是我们这方天地之外还有无尽的大陆和海洋,同样也有无尽的人和动物,那些人有的是白皮肤、有的是黑皮肤,眼睛也不像我们这样都是黑色,而是有蓝色、棕色,他们中就有国家实行了人人平等,男人女人都一起工作,一起接受教育,连婚姻恋爱都是男女各自自主的,论起制度来不知道要比我们好多少倍呢。孔某当时读来也是十分向往,只是可惜那本书如今竟已经毁于战火了。”李沐满嘴跑火车,知道这小妞也不可能能够求证。 素姬十分专注,仿佛十分向往,听完又不由得惊异道:“这天地之外还有其他人?难道我们竟不是这世界的主人吗?!” 李沐摇摇头,“姑娘如此想也难怪。不过,所谓的中心永远只是井底之蛙的想法,只是因为视野还不够开阔而已。如果视野足够开阔,人们甚至还会发现就连我们生活的这块土地相比宇宙中那浩淼的星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而我们也不是生活在天圆地方的土地上,而是在一个圆形的球体上!这样的球体几乎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也比我们这个要大得多。” 素姬更加吃惊,这种说法几乎完全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一时间竟然完全跟不上李沐的说法。 她微张着鲜红的小嘴,可爱的样子竟让李沐有种搂在怀里的冲动,“圆形的球体上?公子,这怎么可能?!难道不会掉下来吗?!” 李沐苦笑,似乎自己一时兴起说得太多了,难道自己还得跟她介绍万有引力? 他不由得耸了耸肩,苦笑道:“呵呵,这种事姑娘就当听个笑话罢了。毕竟,太超前的想法总会被认为是疯子的梦呓不是吗?” 不过是这短短一点时间竟然听到了这么多奇思妙想这么多奇谈怪论,素姬低着头,紧紧抿着嘴,似乎正在努力消化这些信息。 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说道:“不!素姬相信公子。虽然我一时还难以理解,但直觉认为这是对的。就像那海洋那群山之外谁又知道是什么地方呢?如果再大一点,我们头顶的天空之上又是什么样呢?素姬真是向往啊!” 李沐竟有些肃然起敬,佩服起这个女子了。虽然她只是一个青楼出身的弱女子,但是这样的情怀比世上无数男子都要远大。 他很认真地说道:“姑娘能够如此想,孔某真心佩服!” 素姬微微一笑,再看向李沐时亮晶晶的眼睛几乎让他不敢直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刚才公子说要实现那人人平等,需要改变人们的思想,只是依公子的意思,又该如何个改变人们的思想呢?” 李沐沉吟,说道:“要改变人们的思想肯定是从开启民智开始,从全民的教育开始,但是这种事非一朝一夕之功。如今天下攘攘,诸侯相攻,民众生死尚且无暇多顾,又如何论得这种虚无缥缈之事?正所谓,盛世文,乱世武,必要等天下统一之后才有可能了。” “哦?公子认为天下将重归一统?” “这个自然。天下大势向来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岂有聚而不散、散而不聚的道理?”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素姬回味半晌,再看向李沐时脸上神光奕奕,雀跃之色溢于言表,与惯常的形象截然不同,这样的淡然仙子容光焕发之下尤其惑人。李沐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美人不就是拿来看的吗? 素姬也不像平常女子那样遮掩躲避,反而是落落大方一笑,“那公子以为谁才能一统天下呢?” 如今谁能一统天下,李沐是不知道了。如果没有自己出现,几百年后秦国一统天下是必然的,但是现在既然自己出现了,那未来还会是秦国吗? 想到这,李沐有些促狭,笑着说道:“能有天下者,必是有能有德者。” “那公子是有能有德者吗?”素姬似乎领会着李沐话中的意思,等他一说完就马上接起来,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沐。 呃,李沐噎了一下,这话可是有些大逆不道了。李沐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仔细看去,她竟然满脸认真,甚至是隐含某种期待?! 想到刚才门外那一副意味深长的对联,再看看眼前佳人那期盼的眼神,那一刹那他不禁有些恍惚,仿佛不忍心让佳人失望似的,胸中有着豪言壮语,竟差点脱口而出。 当下赶紧止住,苦笑摇头道:“姑娘开玩笑了。孔某何德何能?不过是一介寒士罢了,哪配称有德有能者?一生所愿不过是想求取平生富贵而已,哪敢奢望什么呢?” 不成想,等李沐说完,素姬那兴奋的脸色突地一变,顿时冷了下来,简直变脸比翻书还快,“既如此,那素姬就不留公子了。小丫,送客!”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六章 再见专诸 正好那小丫磨磨蹭蹭好久才拿来大点的茶杯,刚走到凉亭门口,突然就听到小姐这样说,不禁也是奇怪万分。这臭男人难道得罪小姐了?不过小姐一向都是好脾气,没见过如此声色俱厉啊。 她手上拿着茶杯进来不是出去也不是。 俗话说,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李沐自认为自己也没有奢望于这个女人,凭什么要受她喝吼?大不了爷走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搞什么飞机,但是李沐觉得自己刚才没有得罪她,无故受此难堪,当下也是脸色难看,倏地站起身冷冷说道:“孔某自己会走,不用劳烦!如此,就别过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经过小丫身边,直向大门去了。 那小女孩见李沐如此不逊,还没等李沐走出多远,就安慰素姬道:“小姐,不用为这种没有礼貌的人生气!天下臭男人都一样,他肯定得罪小姐了是不是?” 李沐差点被一口口水呛着,我特么没有礼貌?!自己真特么比窦娥还冤呢?!不过他也懒得跟一个小女孩计较了。 素姬看着李沐消失的背影愣了会神,回过身来怜爱地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摸了摸她的头,眼神迷离,轻轻叹道:“你不懂啊……” 也不知道是跟小女孩说的还是跟已经离开的李沐说的。 却说李沐拂袖出来,心中着实郁闷。大清早好好的心情都被搞坏了。 想想那300金,反正也不是自己出的,也没啥了。 刚才出来得太早,李沐这会也不准备马上就回去,索性就在这吴都里逛逛街吧,也好一段时间没见专诸了,可能过段时间就需要用上他。 而且自己难道真要等那个人过来吗?李沐摇摇头,既然历史已经改变了,那就索性改变得彻底一些吧! 自己的出现使那个人对接下来的计划已经是可有可无了,自己手上已经握住了专诸这样一张王牌,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而不久之后的事情不是正好合适吗?只是如果这样,历史必然将被自己推快很多,会产生什么变化已经无法预料了。如此想着,心中已有主意。 素姬见李沐含怒走了,似乎也失去了喝茶的心情,说声累了,就回房间去了。 她房间里此时正坐着一个人,自顾自地喝着茶。 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一举一动莫不妖娆。 素姬并不显得意外,不过还是皱了皱黛眉,似乎很嫌恶这个女人不征求自己的意见就用自己的茶具。 “素姬妹妹真是可人啊,连姐姐看着都十二分的怜爱呢,更别提那些只会下半身思考的臭男人了。再加上这么一身仙女气质,想必是个男人都会有征服的**吧!”那女人看着眼前的素净女子,打趣说道。 素姬并不理会,冷冷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素姬的厌恶,依然自顾自笑着说道:“妹妹可不要误会,本来呢,我也是没准备来的,只是掌柜的似乎很关心妹妹的事情,所以特意让我过来看看,问下有没有需要姐姐帮忙的。” 素姬走到另一边的凳子旁,背对着女人坐下来,面前是一张古琴摆放着,正对着屋外的假山园林,“如果只是这件事,我想你可以回掌柜的了----那男人对我没感觉,事情没办成。另外,如果没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妖娆女人眯了眯眼,“哦?竟然还有人能够抵挡得住妹妹的诱惑?还是说又是妹妹讨厌那些男人了?----唉,只是这让姐姐很为难啊,如实回掌柜的话,要是怪罪下来,姐姐可担不起啊。到时候妹妹难免怪姐姐我不顾姐妹情分了。再说妹妹已经接连失败几次了,再来一次的话……” 女人在后面也看不清素姬是什么表情,没等自己说完,只听她打断了自己淡淡说道:“不劳费心了,照实说吧!” “咯咯,妹妹依然还是这么有个性。既如此,那姐姐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女人说罢,款款起身,捂嘴娇笑道:“那样的小年轻其实姐姐也是蛮有兴趣的呢。” 直到她走到房门口要出去了,才听到背后素姬轻轻说道:“别姐姐来姐姐去的,听着恶心。” 那女人的身影凝固了一下,脖子上的喉结上下蠕动了半晌,终于没有说什么,冷哼一声,出去了。这“女人”不是那日压轴舞蹈、又被吴王收走的人妖又是谁? 良久,素姬似乎才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对院里说道:“小丫,把房里的这些茶杯都扔了吧。” 东市依然如上次来时一样熙熙攘攘,不过这里更接地气,如果说凤仪楼的地段是商业中心步行街,那这里就是农贸市场,底层的三教九流云集。 这次来已经是轻车熟路,李沐径直就找过去了。 远远地看到一个青年汉子在跟专诸说着话,那汉子年纪不大,身材健硕,拿着一把吓人******,一看就知道是屠户,跟专诸一个样。 隔着一些距离就已经能够听到那汉子爽朗的笑声了,专诸也似乎从那次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一些,偶尔还能笑着点点头。 李沐走进了些,就听那汉子说道:“嘿嘿,专诸大哥,那帮欺软怕硬的孙子自从上次被大哥教训了一顿后,现在都已经好久没见出来晃了,可算给我们这些人出了一顿鸟气。” 旁边的一个中年妇人嗔怪道:“王二愣子,你就少说两句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跟他们有过节啊?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这次被你们赶跑了,难保不会什么时候阴你们一下子。” 那汉子头一梗,虎声虎气地说道:“怕他怎的?要不是他们人多,我王虎绝对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那怎么还需要专诸小哥帮忙?”中年妇人打趣笑道。 汉子脸一红,哼了一声还要说话,只见那专诸突然看向自己身后,打招呼说道:“来了?” 汉子疑惑转头看去,只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比自己高出快一个头的年轻人,面相儒雅,身着一身锦缎长袍,华贵非常。 正疑惑间,只听那年轻人对专诸说道:“专诸大哥在这里还习惯吗?” 专诸轻轻扯起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大哥,这位是你朋友吗?”那汉子问道。 专诸点点头。那青年汉子便十分热情,拉着李沐胳膊说道:“一向没见过大哥有什么朋友,还以为大哥就一个人呢。难得大哥朋友来,走!今天我做东,去那边张二嫂子的店里喝点小酒去!” 说着,就把那板斧一样的******“咣”地丢在台案上,又去拉专诸。 那中年妇女瞪了一眼王虎,赶紧说道:“说你二愣子你还不信!你自己满手油腻的不怕,还不弄脏了客人的衣服?!” 王虎终于反应过来,赶紧缩手,只见衣服上果然已经留下了两道油印子,当下挠挠头窘道:“你看我这粗人!要不你脱下来我让我婆娘帮你洗了再给你送去?” 李沐笑着摆摆手,浑不在意,反而主动拍了拍汉子油腻腻的肩膀,说道:“这值当个什么事?这会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正好吃饭,该是我请客才是。兄弟你头前带路,我们就去你说的那地方去吃一顿。” 汉子嘿嘿笑道:“成!”又对那中年妇女说道:“看到没?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小心眼啊?我就说专诸大哥的朋友都是爽快人!” 中年妇人横了他一眼。 李沐又邀请那妇女一起随便吃点,妇人婉言谢绝了。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七章 造势 这是一个街边小店,不过显然人气不错。开店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热情地招呼三人坐下。 相比周围的人,李沐的穿着颇有些格格不入。 三人喝喝酒、聊聊天。 李沐好奇道:“刚刚听你们说把谁打了一顿是怎么一回事?” 提起这个话题那王虎就兴奋,眉飞色舞说道:“这位兄弟还不知道呢,我们这东门有一伙地痞,时不时要来收保护费,他们人多,本来我们也都是忍气吞声的。只是那一次他们做得太过火,要价太高,我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嘿嘿,不过嘛,我一个人势单力薄,虽然揍趴了好几个,但还打不过。最后专诸大哥一出来就把他们全揍趴下了,你是没见那些孙子的样子,一个个都被吓得胆都破了。那一刻,我就决定了,专诸大哥就是我王虎的偶像,以后就跟大哥混了!” 专诸听了,不禁莞尔。 李沐也发自内心地笑了。跟这种很直接的人说话就是畅快,早上那点不愉快也扔旁边去了。 喝完酒,吃完饭。李沐因为要跟专诸还有些话说,那王虎就先走了。 “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沐看了周围一眼,低声说道:“你想要的机会或许很快就要出现了。” 专诸听了,不由得眼睛就红了。 李沐拍拍他,大概将自己的预想跟专诸说了一番。 专诸听了,并没有太多犹豫,“若说利器,我这自有一把短剑,论起锋利,能超过它的估计这天下已是屈指可数了。具体如何时你再告诉我” 李沐心中诧异,这莫不就是那把十分有名的鱼肠剑?史书上记载是吴光求得的。只是他也不好问出来,心中愈发觉得这专诸的身份只怕不是太简单。如果真是一个平头百姓如何能够有如此武艺,又有如此宝剑? 自那一日后,凤仪楼也不再有人来骚扰自己了。吴光倒是满心可惜,当着李沐的面感叹那女子不识人,先生如此样才学竟然视而不见,可见那女子也只是浪得虚名之辈。 李沐摸摸鼻子,也不知他说话有几分真假。 随着吴光的态度越发恭敬,李沐的地位也在扶摇直上,俨然成为了这吴府的二号人物。 吴光见李沐跟王泽小队的关系很好,索性把他们派到李沐手下,住在他的小院里保护李沐。 李沐对他们也十分看重,有心收服之下让他们十分感激。 这些汉子尤其是那王泽一辈子军旅,混得十分不如意。不过他们都是直爽性子,即便不如意也不愿意去刻意巴结权贵。 如今看到李沐炙手可热,他又十二分的重视自己,这些人也都存了感恩效力的心思。一来二去,竟有些把李沐的命令看得比吴光的命令还高的迹象。也不再“小孔、小孔”的叫了,而是跟着吴光一样喊起了“先生”来。 当柳枝抽出嫩芽,桃花艳遍田野,鸟儿开始叽叽喳喳活泼跃动的时候,吴都里似乎有某些不安定的因子也开始活动起来。 后世《圣王纪略》的史书里称这一年是圣王真正被世人所知的一年,不仅是对圣王个人,对整个世界而言都是重要的一年。而这一年正是从春天开始,历史也像枝条上的嫩芽一样逐渐伸展开它的枝叶,延展壮大,未来的开花结果,也全在这种预兆里面。 即便交通工具再不方便,信息传播再不发达,一个消息也很快在短时间内从楚国都城郢幅散到四面八方,尤其是在紧邻的吴国吴都更是掀起滔天骇浪。 楚国太子被认为谋反不成出逃,太子太傅伍奢一家被株连,伍奢及大儿子伍尚被杀,二儿子伍子胥寻踪太子而去,不知所踪。 “这难道就是先生预言的楚国王宫剧变?!”吴光满脸兴奋,看向李沐的目光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和惊喜。 “哼!说不定只是瞎蒙而已!”朱建在一旁站着,不由轻哼嘀咕道。虽然也有些惊骇,但是自尊心还是让他惯性质疑李沐。 李沐没有搭理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吴光:“殿下,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这是天赐良机啊!” 吴光也不是普通人,很快平静下来,“先生所谓何意?” “殿下若欲取大位,此时不发更待何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李沐一字一顿说道。 吴光郑重起来,恭敬一礼道:“先生是否已有良策?还忘明示!” “殿下不敢行大事者,为何?” 吴光稍微沉吟,“不瞒先生,光虽心有余,但是力不足啊。那执掌兵权的盖馀正是吴王嫡系,他若在都中,光如何敢发?即便是杀了他,终究还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李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下机会不就来了吗?” 当天晚上,几匹毫不起眼的快马悄无声息地从吴府出来,随后出了西门,直插西南方而去,消失在了茫茫原野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王叔,你说先生这算得真的准吗?我怎么有种不靠谱的感觉啊?”马队里一人问道。 “不管对不对,既然我们兄弟都决定跟着先生走了,就只管遵照执行便是了,不要去怀疑先生。既然先生能算到楚国春天要有大变,那这次说的也一定准确!他不会拿这种事当儿戏的!” 那人点点头,“王叔说得是!” 而同时在吴都,在有心人的提醒下,几个月前的一桩旧事被重提了起来----正是那一则当初被很多人视为胡言乱语毫不在意的预言,孔仲尼的名字也同这预言一起飞遍了大街小巷。 这时健忘的人们才突然想起那一则曾被自己笑话的预言----正如李沐当初所想的,只有当事情成真,人们才会回过头来惊诧、崇拜。 一座酒楼里,几个人在聊着天。 “你们说,几个月前那叫孔仲尼的先生的预言竟然真的一语成谶啦!要说是点什么小事,我可能还会觉得他是瞎蒙的,或者自己搞出来的也不一定,可是楚国王宫的这种大事又怎么导演得出来?你们说这可不是神了么?” “嗨!谁说不是呢?我以前也听过这种说法,当时也没当回事,现在要不是听人提起这茬,我几乎都忘了,你们说这世上真有这么神的人吗?” “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能人辈出,即便是真的有又有什么奇怪?我只是疑惑一件事,那前半句是应验了,可是那预言后半句不是还说什么‘獠牙收,光明现’吗?你们说说,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中一人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让大家都凑近了些,环视周围一眼,方才低声说道:“我可是听有高人解释了,说这獠牙的獠指的是当今王上吴王僚,而光明的光则是大殿下吴光,剩下的我就不说明了,你们自己想想是什么意思!” 一人惊诧道:“难道这句话说的竟是国王之位将被吴光殿下……” 还没等他说完,旁边的人赶紧捅了捅他,“你不要命啦,这种话也敢乱说?!” 那人也猛然警醒过来。 这样类似的对话发生在吴都无数茶楼酒肆、大街小巷里,因为跟着前半部分的应验,这后半部分也越发受到人们重视起来。 收到探子的回报,吴光和李沐相视一笑。 第一步----造势,正在收到成效!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八章 逆天改命 “小姐,街上有一件事如今都传遍了,小姐想知道吗?”一间精致的小楼里,一个小女孩得意地说道。 “鬼丫头,还吊起我的胃口来了,你要不说我还不稀罕听呢!”对面那女子敲了敲小女孩的额头。 “哎呀!好啦好啦,小姐都不配合我一下,真是没劲!是关于上次那个讨厌鬼男人的事情啦,想想真是不爽,哼!” 素姬听得好笑,说道:“就你人小鬼大,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心里却暗暗疑惑,难道那个男人竟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吗?又回味一下他说的那些话,有那种见识的人真要做出什么非凡的事来也是很正常的吧。 只是听完小丫的话,素姬不禁愀然变色。 此时,吴王宫殿外寒风凛冽。 宫门外,一名神色急切的老臣被一中年太监拦住。 “我有要事求见大王,速速通传!” “季大人,不是我们不让您进去,大王此时……唉,”那中年太监叹口气,低声说道:“大王这段时间的事情您也不是不知道,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上朝了。全因得了那不男不女的妖精,这大白天的也告诉我们一律不见人。要是今儿个真让大人过去了,我们都得脑袋落地啊!”说着,已经赶紧跪了下来,“求大人体谅啊!” 那老臣气得胡须抖动,狠狠一跺脚,骂道:“荒唐!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不让这王位,也不能眼见这竖子败我吴国根基啊!” 中年太监听了,吓得不敢吱一声。 这老臣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拒不登基,辜负兄长们一番苦心,而让吴王僚捡了便宜的季子札! 他也探听到吴都动静,知道变故或许就在眼前,眼下正是要来禀报吴王,让他早做准备的。可叹这吴王早已沉醉女色不能自拔,不理事日久了。 季子札又在寒风中站了一会,终于是无可奈何,摆摆手,狠狠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竖子不足与谋!我来的事你们也绝不准告诉大王!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吧,我又不稀罕这王位,谁爱坐谁坐去!” 当下也不再坚持,一拂袖直接回去了。 而此时吴宫里春光无限,只是这种春光很多人怕是不敢享受了。吴王沉浸其中全然不知自己失去了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李沐早让吴光盯着这人动静,深知最大的变数除了盖馀的军队之外,这季子札当属第一。 别看他没有当过王,但是论起威望,他比吴王、吴光这些个后辈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吴国的人因为他不贪权势,拒绝国王的位置,反而更加敬重他,是真正的一呼百应。 本来看到那季子札去吴宫报信,捏了一把冷汗,没想到吴王竟因为沉迷那人妖,谁都不见,李沐与吴光不由得暗自庆幸。 季子札心知变故将起,当今吴王又如此不堪,心一横,索性眼不见为净,随便找了个由头写了个折子就出使晋国去了。 李沐、吴光两人听闻这个消息,几乎要击掌相庆。这个人要是不反对,事情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只是那盖馀的军队却需要仰仗另外一件事了,这事如今还困扰着两人。 “先生,他们真能截住那两人吗?从那楚国出来的路线如此之多,先生如何认为他们一定会走这条路线呢?”吴光仍然有些担忧。 李沐微微皱眉,按照原有的历史记载,他们走那条路是确定无疑的,自己的影响还没有这么远,他推测应该没有改变才对。他心里暗暗祈祷一定要成功。 因为在接下来的计划中,楚国太子熊建的地位将十分重要,一定不能死! 如果这次他们没有成功截住两人,按照原有的历史进程,太子熊建将会因为心怀不轨被杀死在郑国(不过真实原因李沐深表怀疑),而只剩下伍子胥一人逃到吴国,从此开始辅佐面前这位吴光殿下。 如果没能截住二人,那历史无疑将重新走上老路。自己再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不知道要几年之后了。 李沐此时强行行事已经有逆天改命的意味,他以前对命运都是被动承受,这次是主动改变! 李沐看了看天空,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但愿吧!”他轻轻说道。 却说那伍子胥日夜兼程之下,终于与太子熊建会合。而此时身后追兵正急,画影图形加上重金悬赏追捕。 两人合计之后决定先往宋国,再继续北上,寻求晋国的帮助。 一路曲曲折折,不过是七八天的路程,晓行夜宿之下直走了半月方才度过濮水,离宋国也越来越近。两人早已脱去华服,一身金银细软全无,只得一路扮成乞丐乞讨谋生。不过因此也逃过多次劫难。 此行之狼狈,毋庸赘述。 熊建从出生来就是养尊处优,众星捧月,只待父王百年之后继位为君,哪里受过这等苦楚?! 好好的太子之位,竟然接连遭受奸人诬陷,先是太子妃被夺,接着又被诬陷有谋逆之心,不仅荣华富贵尽失,父子之情断绝,如今更是生命几乎不保。心中对那向父王进谗言的小人费无极恨之入骨。 伍子胥一路默默跟随,几乎一声不吭,他心中的仇恨与痛苦不是熊建能比的。 熊建不过是逃命罢了,若是能够求得大国帮忙,将来未必不能回国复位,而自己呢?父兄都被杀了!真正的家破人亡啊! “唉,想不到我伍家竟遭逢如此无妄之灾!父亲已经年迈,大哥我不能眼看着他一个人孤单上路,将追随父亲共赴黄泉。今日与你约定,地下之事大哥负责,地上之事你来负责!任重道远,望你保重!” 再次想起分别之日,兄长与自己说的那番话,伍子胥目光凌厉如刀。 楚王!这次我伍子胥若能不死,他日有生之年必然杀你! 又走了五六日,终于进到宋国境内,两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宋国边境小城风平浪静,城外是个小集市,人们或是采买、或是聊天,一派祥和,城门口也没什么搜查,显然楚国的事情并未波及到这里。 想想也是,宋国可没有义务帮楚国追捕逃犯。 两人相视一笑,长久以来的阴郁终于化开了一些。 不过他们商量之后依然决定隐匿行踪,不到晋国之前绝不暴露。 因为宋国只是弹丸小国,若是遭到楚国威逼,未必不会抓捕自己二人献媚。看似安全,实则危机隐伏。只有晋国这种大国才能不惧。 二人依然保持着乞丐装扮,一脸坦然地晃晃悠悠正待进城,却突然感觉到身后靠过来一个人,本能之下顿时警惕,却听那人轻轻说道:“两位贵人远道而来,在下已等候多时了。” 这声音虽然细如蚊呐,但是两人听来无异于耳边响了一个炸雷! 熊建与伍子胥浑身发凉,心中惊骇----难道,还是逃不出被捕的命运吗?!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九章 行刺 两人惊骇之下扭头看去,发现说话的男人有个五十岁左右年纪,面容粗犷,一身小摊贩打扮,正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只是观其身材气质又不像是普通人,反倒有些军人的影子。 那人见两人愣神,只是爽朗一笑:“在下奉前来,绝无恶意。这里不是说话之所,两位请随我来。” 说完,便头前先走了,也不管两人是否跟来。 熊建与伍子胥对视了一眼,既然已被人识破,想必对方也早有后手。眼下也没有太好的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犹豫半晌,终于决定跟上看看究竟。 那男人前面带路,进了小城城门之后不久便往右边一折,直穿到小胡同里去了,越深入越偏僻,直到行人全无才在一座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见这周围如此偏僻,后面两人惊疑不定,暗暗戒备,不住思量,这一路行踪绝对机密才对,如何就轻易暴露了呢? 当初为了保证安全,两人还故意在楚国境内七绕八折,一会东,一会西,一会北,让追兵搞不清自己的意图,果然这一路过来已经绝难看到搜寻自己的楚**队,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被人一眼识破! 听对方的意思,他更是在这已经等了许久?! 要说不信,可是看对方衣着,明显不是临时应变;要说信,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到宋国的道路千千万,如何就能确定自己二人必走此路?! 正想着,那人已经敲响院门,节奏三轻一重,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 “王大哥,回来了?” 那人点点头,“人已经等到了。” 里面的人明显吃了一惊,“啊,还真等到了?!先生真是神了!”说完就往外看。 “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马上安排车马,即刻就要出发。” 里面的人答应一声,重新进去了。 熊建和伍子胥早就远远站住不敢上前。 那领路的男人则返身回来,走到近前一鞠躬,“太子殿下、伍先生,鄙人王泽奉吴国吴光殿下之命特来迎接二位。” 原来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被安排在李沐手下的王泽。而里面那人则是他手下一个叫陈忠的。 吴国吴光?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伍子胥戒备道:“阁下口说无凭,如何证明是吴国尊使?” 那人爽朗一笑,掏出一个青铜印鉴,“这是殿下印鉴,两位可以察看。另外,两位应该知道我们绝无恶意,如果将不利于两位,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只因殿下听闻楚国奸臣当道,致使两位贤人蒙难,心中难安,特派我等守候在此,要助二位一臂之力。” 太子熊建和伍子胥面面相觑,今天遇到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自己跟这吴光素无交集,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又如何有心派人过来?更口口声声说要帮助自己? 他们才不会相信对方是白白帮忙,现在自己二人绝对是烫手山芋,到哪都会引来楚国仇恨,那吴光何必引火烧身?对方必然是有所求。 虽然知道印鉴应该是真的无疑,但是两人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你家殿下又是如何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那人神秘一笑,其实心中早已感叹先生神机,只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两位若想知道,只需随我们去吴都即可。” 此时的吴都仿佛一个十分庞大的机器开始了运转。 随着如今谣言四起,吴都的气氛越发微妙。平常深埋在海底的泥沙渐渐被搅起。 三更的打更声在这严寒充斥的吴都里显得悠远而绵长,打更人穿着厚厚的棉衣搓着手晃悠悠地从街上走过,全然没有注意到几道黑色的影子从街道后头迅疾穿过,又深藏进旁边吴光府邸那森严的围墙阴影之中。 仿佛黑色的狸猫一般,那几道黑色的影子翻过围墙,落地无声,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府邸里的守夜人无精打采地打盹,全然没有意识到不速之客的到来。 只间黑暗中其中一人轻轻打了一个手势,所有黑影都迅速散开。 矫健的身影仿佛猎食的鹰隼般扑向黑暗中未知的猎物。 在吴府东边的一个小院里,李沐早已沉沉睡去。屋外原本平静的寒气突然被带起一阵扰动。 “叮咚”一声,不知道从哪掉出来的东西砸在李沐卧室的地板上。 睡梦中满头大汗的李沐顿时被惊醒,这一个晚上他又梦到那一个血色的场景,惨叫却发不出声音的小城人们一个个倒下,李沐下意识摸了摸脸,仿佛那一蓬鲜血依然在似的。 他坐起来,背上的冷汗几乎浸湿了睡衣。 刚才是什么声音?他扭头看去,却正好看到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李沐心中一惊,掀开被子冲过去开门看时,院子里却空无一人。 李沐疑惑地揉了揉眼睛,又左右看了看,寒冷的北风呼啸吹过,被汗水打湿的睡衣尤其刺骨。他摇摇头,自嘲看花了眼。 这吴府平常都是有人巡逻守夜的,安全应该还是有保障的,便重新关门进来。 “咚”,正要上床时,鞋子却踢到了一个像石子一样的东西,使得它在地上“噔噔”滚动了几下。 真有东西?!那刚才?! 他顿时睡意全消,一下子清醒了,刚才不是眼花?! 他赶紧摸索着捡起来,原来是石头外面包了一张绢帛,解开来看时,只见绢帛上面写着“危险”两个字,字迹娟秀,倒像是女人的手笔。 李沐一瞬间汗毛炸立,返身就冲到大门口,飞速一拉门栓大力打开,猛喊:“有刺……” 呃,才喊出半句,李沐差点没被口水噎着自己----门外刚好站着一个黑衣黑裤黑巾蒙面的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人显然也被李沐的突然开门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李沐眼前突然一亮,一把小巧的匕首已经直取他的咽喉而来。那匕首映着清冷的月光,分外渗人。 李沐被寒意笼罩,也搞不清来源是这寒冷的天气还是这把凌厉的匕首。 他顾不得形象,狼狈地往后翻倒,才堪堪躲过这一下刺杀。 “砰、砰”,隔壁接连传来开门的声音,李沐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声喊已经产生了作用,援兵马上就会到来,不由得信心大增。 只是眼前的危机依然没有解除。 那黑衣人十分凶狠,这种情况下依然不退,对李沐穷追猛打,锋利的匕首一次次刺来,砍在地面上就是“叮叮”的声音,砍在木制桌椅上立马一断两截。 李沐虽然是个大块头,但是此刻几乎毫无用武之地。他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城墙上的那一幕,心中变强的**越发浓烈,实在不行也得有个强力的保镖护卫啊。 第三十章 楚国贵客 前期剧情基本要完结,**正在到来,求收藏求推荐! 幸好这房间里桌椅不少,李沐狼狈地借着房间里的障碍物躲避,好几次险象环生。 时间又过去了七八秒,脚步声才赶了过来。 黑衣人眼见事不成功,不甘心地看了桌子对面的李沐一眼,不再恋战,转身就走。 李沐深深松了一口气,看来危机终于解除了。 正在李沐松懈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料到那已经作势要走的黑衣人突然一个回身,“刷”的一声把匕首掷向自己,带起的一股寒气直透内心。 李沐大惊失色,那飞来的匕首几乎是直刺面门,他本能一矮身,匕首擦着头皮飞了过去,带起几缕黑发落在鼻尖。 那黑衣人十分果决,掷出匕首后看也不看,就冲出门外去了。 外面喝吼声响起一片。 随即一声尖锐的哨声响彻吴府的上空,显然对方见事情泄露,招呼同伴撤离。 直到外面的声音走远了,李沐还依然心有余悸,看着地上的匕首发了一会儿呆。 很快,门外有人一拥而入,全都衣衫不整,满脸焦急地看向自己。见到自己站着才长出了一口气。 同样遭到刺杀的还有吴光。不过对方还没有杀到吴光住处就被惊跑,侍卫们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腾跃而去的背影。 这一晚上吴府闹腾了半夜,仔细清点之下发现阁楼上的两个暗哨已经毙命,显然对方人数不少,更是对府中的情况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有备而来。 吴光派人将那把匕首拿去检查,只是没有任何可以寻根溯源的发现,而匕首上已经被淬了剧毒,那毒素几乎是沾之毙命,这种结果让李沐听了一阵后怕。 从这一天开始,吴光加强了府中戒备。 但是还有一个疑惑始终在李沐心里挥之不去,那就是那一日到底是谁在示警? 从示警与刺杀那短短的时间差距来看,示警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那次刺杀中的一人。他示警完之后立马走人,随后真正安排来刺杀自己的人就到了。 但是既然是要刺杀自己,为何又要帮助自己呢?难道刺杀者中有谁不希望自己死吗? 他们如果要刺杀自己和吴光,那原因又是什么呢? 他与吴光讨论了很久,最后的结论是这次刺杀无疑与他们的计划有关,有人不想他们成功。但是,会是谁呢?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计划不会因此而终止。 一处毫不起眼的宅院里,黑夜让这里有些阴沉。 “掌柜明察!属下认为此次行动失败全因有人泄密!非是属下无能啊!”一名青年男子跪在地上,语带颤音,深深地埋着头,不敢去看身前坐着的人。 “哦?泄密吗?”一个略带磁性的女声轻轻说道,听不出情绪,“说说你的理由。” “是!多谢掌柜!”那青年男人听了,似乎有些惊喜,赶紧回忆道:“那一晚我们三人遵照预先的计划进入吴府,吴府依然跟平常一样,只有两处暗哨,没有丝毫加强戒备的痕迹,行动也没有丝毫差错。 “但是当我们分头行动之后,事情却有些奇怪。当时已经是三更,按理说应该都睡下的才对,可是当我到达那个叫孔仲尼的门外时,却遇到他刚好打开房门,他一身睡衣,神色慌张,还没看到属下就喊有刺客,后来发现属下,他自己似乎也吓了一跳。属下这才失去了先手。 “如今再想来,其中可疑之处很多。掌柜的想想,如果是事先计划泄露,他不应该如此慌张才对,吴府也不应该如此没有防备。所以属下以为唯一的可能是当时与属下同去的两人中有人在前一刻有意泄密,让对方有了警惕。而按照当时的路线安排来看,最有可能的应该是……” 还没等他说出名字来,女人却打断了他的话,赞赏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你还有跟其他人说吗?” “掌柜放心,这点规矩属下还是知道的!” “嗯,那就好。这事怪不得你。这次你辛苦了。”女人说完,站起了身,准备出去。 听到女人如此说,男人心中大喜,不由得松了口气。 男人的眼神跟着女人的脚慢慢往外移动,顿时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放了下来,这次任务虽然不幸失败却也万幸逃过一劫啊。 正在庆幸,可是胸口处突兀出现的一股寒意让他大惊失色。 他低头看着左边胸口下突兀伸出来的刀尖,看着刀尖上不断往下滴落逐渐汇成血流的鲜红,男人满脸不可置信。 他勉强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上俯视着自己的美妇,这倾国倾城却满脸冷漠的容颜,他很不甘心地想开口问句为什么,喷出的却是满嘴血沫。 女人轻轻放开刀柄,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似的,就像是刚刚做完了饭把刀放回它自己该待着的卡槽一样理所当然。 男人失去了抬头的力量,膝盖依然跪着,头已经坠落到地上,大睁着的眼睛失去了该有光泽。 “你为什么要帮他呢?我的乖侄女。”女人站在门口失了一会神。 门外还站着四个身穿黑色衣服满脸肃然的男人,宛如塑雕泥塑一般满脸默然,对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毫无感觉,只是恭敬地看着身前风华绝代的女人,把那一抹迷醉深埋在心底。 三天之后的傍晚,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走进了吴都,停在了吴光府邸外,最后在夜色掩映之中,不知是什么人从车上走下来,快步进了府中。 大厅之中,吴光带着李沐早已候在里面。 “殿下的恩德熊建铭记在心,没齿不忘!”说罢,那熊建带着伍子胥对着面前吴光弯腰拜下。 吴光赶紧上前扶住熊建,说道:“太子殿下何等尊贵身份,如此可不是折煞我吴光了吗?太子若要感谢,该感谢孔先生才是。” 吴光手指身旁的李沐,熊建有些惊讶,只见吴光说的是旁边那一个不过二十四五年纪的年轻人,这人身材高大,面容儒雅。自己虽然刚刚注意了一下,但是也没太在意,只以为是吴国什么皇亲贵胄而已,如今看来这人竟然另有身份。 看到熊建疑惑的眼神,吴光便将李沐的身份、事迹大略说了一番,又笑着说道:“此次有幸能够见到太子殿下,全赖先生神机妙算。他早已料到二位必走宋国,所以才差人先一步等候了。” 熊建和伍子胥听闻,相顾失色。 第三十一章 朝议 听闻是李沐算到他俩二人行踪,那熊建说道:“一路上我们还在奇怪我们行踪如此隐秘,竟然还有人能够先一步找到我们。原来竟是先生妙算,熊建佩服!” 李沐连称不敢,打量这两人都没有超过30年纪,那熊建虎背熊腰,富贵久了如今虽然是一身平民打扮,但是气质依然掩不住,只是眼神有些阴鸷;而那伍子胥则是方面大耳,鹰钩鼻,剑眉入鬓,眼神锐利,李沐想到此人以后诸事,不由暗暗留心。 那熊建叹了一口气,转向吴光说道:“如今虽得殿下相助,但是我已二人落魄至此,哪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只求有个安身立命之处就算是大幸了。” 吴光笑而不语。 李沐知道这熊建是想试探吴光救他的意思,便接口道:“太子殿下无须忧心,殿下既然迎接二位到来自然早有安排。殿下对二位遭遇深感同情,明日就将禀告吴王,恳请大王发兵,助殿下重返楚国,将来我吴楚两国世代友好,岂不快哉!” 熊建疑惑地看向吴光,吴光微笑点头道:“先生之意即为光之意。” 那伍子胥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也不出声。 熊建感激道:“那就多谢殿下、多谢先生了!” 当下几人又寒暄客套一番,吴光便着人安排他们先去休息,自己仍然与李沐商量。 吴光笑道:“如今二人已到,计划是不是要马上实施了?” 李沐此时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笑道:“明日只等大王意思我们再随机应变即可。殿下还记得当初我给殿下说的良佐吗?” “当然记得,先生所指这良佐是谁?难道是熊建身边那伍子胥?” 李沐轻轻点头,“只是如今那熊建也在,殿下想要收服只怕不易。” 吴光哈哈笑道:“先生过虑了,纵然那人再好,又如何比得过先生?光能有先生辅佐,已然心满意足了。” 在吴光看不到的地方,李沐眼中释放出异样的色彩,“明日早朝,殿下须如此如此。” 伍子胥和熊建二人并没有睡去。 “你说他们目的是什么?帮助我们又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熊建皱眉问道。 伍子胥轻轻敲了敲桌子,眯了眯眼,“这点殿下不需担忧。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但那吴光不管是想借我们达成什么目的,起码目前于我们是有利的,只要明天能够说服吴王出兵,我们就会有机会。到时潜龙入渊,他吴光又能奈我何?” 熊建颔首。 “那吴光不足虑,反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有些看不透。最需要小心的反倒是他!” 熊建看向伍子胥,只听伍子胥又说道:“殿下相信这世上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熊建沉吟一下,摇摇头,“不信。” “我以前也不信,但是现在有些信了。”伍子胥幽幽说道。 吴国宣明殿。 偌大的厅殿里此时只有八个人,除了吴王、熊建、伍子胥之外,其余无一不是吴国股肱之臣。 “楚国罪臣熊建拜见吴王。” 吴王看着眼前两人,诧异地看了看吴光。 他走下王座,轻轻扶住,“太子殿下无需多礼。孤王听闻太子遭遇也是忧心如焚,今日能够得见太子,孤王也总算放下心来。我吴国虽小弱,但若有可帮助之处,太子不需客气。”说完,又对吴光说道:“吴爱卿,你能够想到此节,孤王甚感欣慰。” 吴光躬身行礼,熊建则赶忙道谢。 又寒暄了几句,熊建便将自己如何遭到奸臣陷害,以致父子反目之事详细给在座的吴国君臣介绍了一番。 原来当今楚王见太子年长,寻思着给太子结一门大亲。便派大夫费无忌作为迎亲使者去秦国求一门亲事,顺便也是交好秦国。 这事情倒也顺利,谁知问题就出在这费无忌身上。这费无忌见那秦女十分漂亮,便寻思着讨好楚王,中途自己快马加鞭回到王宫,将秦女美貌大肆吹嘘了一番,楚王十分心动。 费无忌便建议说这女子不妨大王先收下,以后再给太子找一个也是一样。于是这本来的儿媳妇变成了媳妇,好好的太子妃却变成了王妃。可是这费无忌讨好了楚王自然也得罪了太子。 过了一段时间,费无忌终于是心中难安,想到楚王年迈,将来驾崩之后还是太子继位,只怕到时候太子要跟自己秋后算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整日在楚王耳边吹风,说是太子因为大王夺妻心怀怨恨,意图谋反。楚王自己也心虚,毕竟是夺了儿子的老婆不是?想一想换做自己也会不爽啊。 费无忌这么说,楚王也信了,于是决定找个机会做掉太子,哪知消息却走漏了。那时太子在外驻军,听闻此消息也不敢回都分辨,什么也不要就跑掉了。而伍子胥父亲时任太子太傅,称得上是与太子关系最亲密的人,却没有来得及跑,除了伍子胥一人外,全家被杀,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熊建说完,他和伍子胥早已是潸然泪下。 吴光只知大概,此时听来也觉得荒唐。 吴王似乎十分生气,横眉立目说道:“好一个乱臣贼子,若不千刀万剐如何解恨!”只是那眼光却似乎有意无意瞟向吴光,不知是不是别有深意。 吴光本来就关注着吴王神态,此时见了,心中暗骂,只装作没看见。 那熊建擦擦眼泪,恳切说道:“大王所言,熊建感佩!建斗胆恳请大王发兵,若得入国,楚愿割寿春往东十五城为大王寿,从此世世奉吴为主,永世不敢侵伐!忘大王成全!”说完,径直单膝跪了下来。伍子胥也一并跪下。 见楚太子如此卑躬屈膝,吴王僚心中大喜。脑中急转,权衡利害。 见吴王有些意动,一名老臣站出来说道:“大王,此事关系重大,不宜草率决定。两位贵客远来劳顿,可先安排休息。” 吴王听了,颔首点头,“两位且先休息,容我君臣商议。” 熊建站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吴王,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吴光,说道:“熊建先行谢过大王!” 说罢就有太监引路,带两人先去偏殿休息。 吴光心中暗恨,看了那老臣一眼,暗骂这陈尚书碍事。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二章 吴国异动 此时殿中就剩吴国君臣六人。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还是那陈尚书先开口,说道:“老臣以为我吴国大可不必趟这趟浑水,他楚国家事,我们何须插手?那熊建如今不过是罪臣之身,所许承诺如何值得相信?况且刀兵国之大事,不宜轻动,还忘大王三思!” 吴王听了不置可否。 陈尚书刚说完,又有一名老将站出来说道:“非也!大王,微臣以为出兵伐楚为宜。如今楚王父子相仇,正是我吴国天赐良机。一来,那奸臣费无忌之事如今已是尽人皆知,楚人莫不咬牙切齿,心怜太子,太子若率军返国,必得人心;二来,那熊建成为太子日久,楚国国内支持者众,我军一出,楚军必然望风披靡。我吴军师出有名,又携楚太子之势,未有不战胜攻取的道理。老将虽年迈,但若蒙大王不弃,愿领一支偏锋,为大王征战。届时大王为楚王恩主,必将建不世之伟业,名垂于青史!” 吴王僚听得眼睛发亮。 他自登基以来,素无建树,虽为吴王,但功业未著。若要建功立业,最直观的自然是开疆辟土。这老臣一番话正好说到吴王心坎里去了。 吴光见吴王意动,也站出来说道:“微臣以为吴将军所言有理。古人有言,‘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当断不断,反受其殃’。如今楚国这是自寻死路,若大王欲发兵楚国,吴光愿为先驱,虽死不避!” 原来这所谓的吴将军正是当日凤仪楼中吴建的父亲吴忠信。 两人一唱一和,旁边陈尚书听了着急起来,前段时间传遍吴都的那些事他可是清清楚楚,知道吴光此人恐有反心,若真是让吴光掌兵,只怕兵锋非但不向外,反而对内了。 正要出声反对,却听吴王缓缓开口说道:“吴爱卿忧心社稷,不顾生死,孤王甚感欣慰。只是爱卿常年在外,如今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休息,再劳烦爱卿孤王心中不安啦。”原来吴王对吴光掌兵也多有忌讳。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盖馀听闻此言,站出来说道:“大王,微臣愿领兵出战!为君分忧!” 吴王沉吟半晌,点头说道:“盖馀将军素来在军中任职,此事交给将军也正好合适。既然如此,此次出兵就以盖馀将军为主帅,吴将军为副帅。两位将军遇事多商量行事,等凯旋之日,孤王亲为二位接风!” “谢大王!”那盖馀赶紧道谢,还不忘斜睨一下吴光,似有炫耀之意。 吴忠信也一起下拜。 吴光面上装出懊恼之意,实则心里冷哼,教你到时候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吧! 当下君臣计议已定,重新召熊建二人前来。 两人大喜过望,急忙拜谢。 不过征集大军、征调粮草等事尚需时间,出兵之日还得稍待。 熊建、伍子胥和吴光一起坐车出来。 “此次若能达成所愿,必不忘殿下恩德!”熊建对吴光说道。 吴光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吴光不能陪二位共赴战场了,亲眼见证太子殿下荣耀之日。”言语之中颇多遗憾。 熊建心中感激,道此人竟真是如此实诚,唯有伍子胥在一旁笑而不语。 吴光回府与李沐一说,两人顿时相视而笑。 如今几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吴王回到寝宫,兀自兴奋不已。 那媚娘见了奇怪,娇滴滴问道:“大王何事如此兴奋?可否说给媚娘也高兴高兴?” 吴王爽朗大笑,此时看着媚娘愈发觉得漂亮,一伸手就揽腰过来,神秘说道:“我吴国不久当有征伐,爱妃猜猜是谁?” 媚娘心中一动,故意说道:“难道是那越国?” “嘿嘿,不对!” “那是宋国?” 吴王又摇摇头。 “大王坏,欺负媚娘,总不会是楚国吧?”媚娘轻轻撒娇。 “哈哈,对了,正是楚国。”吴王有些得意。 媚娘小手捂嘴,满脸不可置信,“既然是攻打楚国,大王为何又如此高兴呢?难道大王此次竟有十二分的信心吗?” 吴王对媚娘如此惊讶十分受用,摇摇头,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不久前那楚国生的变故爱妃是知道了,但是爱妃是绝对不会想到那楚国太子如今竟在我吴都之中吧?!” 媚娘花容失色,明显是大吃一惊,但是随即就恢复过来,娇笑道:“那该恭喜大王了,此战师出有名,我吴国占着大大的优势啊!----不知是哪位将军有幸领兵呢?” 吴王虽然奇怪媚娘听闻楚国太子到来脸色大变,不过也并不在意,笑道:“本来吴光是想领兵的,不过孤王早已提防着他,便把这差事交给了盖馀将军。爱妃不也经常跟孤王说要经常防着此人吗?孤王可是又听爱妃的话哦!” 哪知这次媚娘竟然神色严肃,他本能预感大事不妙,可是不妙在哪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不让吴光掌控兵权自然是对的,可是联系起前段时间的预言事件,加之楚国太子突然出现,这一连串的事件接连发生总感觉有十二分的蹊跷! 可是蹊跷在哪,他又抓不着头绪,此刻心里又担心另外一件事,勉强笑道:“大王决断英名,媚娘自然佩服!只是那吴光,媚娘总感觉此人阴险,大王加倍留心些总是没有错的!” 吴王哈哈大笑,“与其留心那吴光,孤王还是来留心留心爱妃吧!” 话一说完,就向那媚娘扑去。 (此处省略n多字,想必各位读者大大也不想看吧。有兴趣的自己脑补……) 太子熊建的消息被完全封锁,但是吴国的气氛已经开始有些凝重。 边军调动得越来越频繁,敏感的人已经预感将有一场战事,而且是大战。 这次大战的对象是越国吗?或许又是一年一度的春季攻势吧? 果然,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吴越边境已经开始有大军调动的架势,这让越国上下一阵紧张。 春分之际实在是一年最重要的日子。农民如果不能在春天适当的时机种下庄稼,那么这一年只怕要饿死无数人了。 这对小国尤其严重。越国君臣已经不知道这是吴国第几年发动攻势了,每次的战争都是耗过整个春天,对吴国是伤筋动骨,对越国几乎是灭顶之灾! 一次次耗下去,越国不知道还能消耗多久。但是对岸的楚国显然乐得坐山观虎斗,救越国仅仅是建立在越国最危困的基础上。譬如在调戏一头猛虎,给你肉吃,让你嚼了百遍,却一次次又给你掏出来,绝不让咽下肚子。 吴国虽恨,可是却没有办法。又不敢真个跟越国拼个你死我活,只是这样不断耗下去,希冀有一天越国坚持不住主动投降。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三章 战争打响 忙着播种的人们被迫被征调到前线,疲惫的越军开始集结。 气氛愈发紧张,终于在某一天晚上,战斗打响了。 只是让人们错愕的是,大股的吴军出现在了吴楚边境,大军出了吴国边境城市卑梁,直捣对面的棠邑。 几乎毫无防备之下,微弱的抵抗瞬间被击溃,就如当初鲁国昌平小城一般被摧枯拉朽,只是这次没有出现屠城的惨剧。 当第二天天亮起来的时候,城头上的大旗不仅有吴国的,更有一个大大的“熊”字。 而与越军隔城相望的地方仅仅只有堪堪防守的吴军。 楚国都城郢已经收到了前线的战报。吴国的悍然入侵让楚国君臣大为震怒,这无疑是**裸的挑衅。 只是伴随而来的另一个消息让大家又有些提不起劲来。如今郢城里也不知是谁已经将太子在吴军中的消息散播开了,又很快往周边辐射。 支持太子的人奔走相告,如今封锁消息已经是奢望了。这对楚军士气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 吴军迅速推进,借着太子熊建的名号,一路都有城池主动请降。 这年代的战争相对容易,还不太讲什么兵家计谋。总是两军规规矩矩对垒,然后真刀真枪地冲锋对杀。胜负取决于地利,取决于人数和士气。 吴军捷报频传,吴都里一阵欢腾。在与楚国的战争中从未有如此大胜。 吴王欢喜连天,吴光也同样欣喜。 左右无人,李沐对吴光说道:“如今吴王身边已经无人,殿下若想行大事,正当其时!” 吴光大喜。李沐神秘一笑,说道:“如今吴军捷报频传,吴王兴致正高,殿下何不找个机会设宴款待吴王?他必然不好推脱,届时只需如此如此即可。” 吴光拱手,诚恳说道:“若大事成功,这吴国我与先生共有之!” 李沐谦逊。 当下两人计议已定。 李沐偷偷把王泽唤来,让他去东市找一个叫专诸的人到府上来,但是一定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圣王纪略》中记载这一天吴都里出现了一副难得的奇景。 中午时分,一列长长的卫队从相隔五里之外的王宫一直排到吴光府邸。剑戟森然,刀兵林立,路旁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王宫方向。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声,远方一列车队缓缓走了过来,赫然是吴王的车驾。 仪仗卫士肃穆,吴王与媚娘坐在最中间的驷驾马车上,随着队列前进。 “好了,宝贝,不用这么愁眉不展了。孤王不已经听从美人的意思带了这么多侍卫,更是穿了这么几身厚厚的内甲吗?任他吴光再有什么异心,相必也不敢发作吧,难道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不成?再怎么说孤王也是君,他是臣,如果孤王不敢来赴宴,那不是叫国人耻笑吗?”吴王轻轻搂着媚娘,刮了刮他的鼻尖,哈哈笑着说道。 媚娘的愁眉并没有因为吴王的安慰减少,反倒愈来愈深。他直觉那吴光只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这次必然是宴无好宴,酒无好酒,不是那么好吃的。 所以来之前才百般撒娇让吴王谨慎防备,更是不知道从哪找来三件金丝宝甲硬逼着吴王穿上,不放心之下,还要求自己也跟着来。 对他而言,吴王是一个巨大的投资,不容有失。 不多时,车驾便到了吴光府外。 吴光携朱建等府上一干主要家臣已等候在此。 吴王侍卫分列散开,车马上前停住。吴王与媚娘相携而下。 “臣,恭迎大王!大王万寿无疆!”高声唱罢,吴光领头跪下,身后一干人也一起下跪。 “爱卿平身。”在媚娘的陪伴下,吴王缓步上前。 吴光道声谢,又带领众人站起来。 他上前两步,恭敬说道:“大王光临寒舍,微臣不胜荣幸----吾王圣明,此次我吴军能够扬名楚国,震慑诸侯,开拓祖宗基业,全赖大王圣裁!微臣预祝我吴军奏凯而归!” 吴王听了哈哈大笑,面带得意。 那媚娘在旁边却只管打量吴光府中这些人,娇滴滴说道:“殿下,怎么没见到那名叫孔仲尼的先生呢?前段时间听说孔先生未卜先知,大名可是传遍了我吴国上下啊。媚娘可是很想见一见呢。” 吴王听了,不由脸色微变。 这些传言吴王是知道的,只是当时当作一个玩笑话过去就过去了。如今面对吴光,又听媚娘提起这事,那感觉就有些不同了。 吴光脸色不变,只是看向媚娘的眼神中有些异样的渴慕,当初他可是想把这媚娘据为己有的,无奈最后只能放弃,此刻见到这人如今更是光彩照人。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媚娘的眼睛笑着说道:“娘娘误会了。孔先生不过是微臣府上一个普通的门客而已,哪有这等本事?” 那媚娘心中微颤,不仅不闪避,反而有些暧昧地跟吴光对视了一眼,娇羞一笑。吴光心中不由得一荡。 收了下心,吴光又转头对吴王说道:“前段时间也不知是谁造的谣,扯出什么未卜先知的事来,更是映射微臣与大王,大王可不要被人蒙蔽了。他们编排楚国祸事也就罢了,还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更是把孔先生也牵连了进去。微臣当时听了,心中惶恐,还特意派人赶紧去调查,只可惜人多口杂,根本是查无可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此事定然是别有用心之徒故意离间我君臣,好趁机浑水摸鱼,还望大王明断!” 吴王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听吴光如此说,也有些恍然,安慰说道:“爱卿不必忧虑,孤王也知爱卿忠心,岂会相信这种荒诞不经之辞?” 吴光俯首,感激地说道:“多谢大王体察!若是大王信了这些不羁之言,微臣岂不是百口难辩了?!”说完,叹了一口气。 “微臣斗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看到如今光景,微臣竟有些想念当初小的时候,那时微臣与大王……唉!即便如今有这些富贵,可也比现在不好上百倍吗?” 吴王也是心中触动。说起来吴光是自己堂兄,小时候兄弟之间的关系甚是亲密,但是自从自己登基之后,总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要如何戒备吴光,以致自己便存了对他的猜疑之心,时刻忌惮,搞得如今亲情淡漠,关系疏远,真是十分无趣。 看他如此感慨,吴王只觉得长久以来错怪了他,就有些歉疚,拉起他的胳膊笑道:“大哥不必伤感!走!听说大哥此次邀孤王过来是因为得了一个好厨子,更是得到了一条难得的大鲥鱼,孤王可是很有兴趣品尝品尝呢!” 说完,便亲热地拉着吴光往府里走去,连称呼都变了。 媚娘听了面色微变,赶紧快步跟上。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四章 宴无好宴 吴光府邸已经张灯结彩大肆装饰了一番,好不金碧辉煌。 因嫌大厅不够宽阔,吴府便只在大厅临近大门处设了两套桌椅小几,一套二人一套一人。院子里则搭起台幕,一班舞女俯身跪伏在地毯上,不敢抬头。 吴王坐在主位,媚娘紧挨在吴王身边坐下。那些侍卫则分成两拨,一拨留在院子里,一拨环列吴王左右,牢牢保护起来。 吴光轻轻示意,旁边自有管事下去安排。 “这些歌舞女子是微臣新近特意从郑国醉香阁买来,听说十分不错,只是微臣一向还未看过。如今正好与大王一起欣赏。”吴光也在侧位上坐了下来,笑着说道。 吴王笑着点头,“大哥费心了。” 舞台上轻轻响起弦歌之声,音乐悠扬,又见四五个年轻女子依次出来,脚步款款,身材婀娜,在这大冬天里也露着肚脐。只是她们仿若未觉,随着歌曲舞动,身姿优美,丝毫不受这寒冷影响。 吴王看得入迷。 媚娘无心看什么歌舞,因为论起来他才是歌舞上的行家。 至于女色,抱歉,他不喜欢。 他悄悄左顾右盼,打量四周,想发现一些需要留意的地方。 这座位再往后面过去几米已经被屏风围住,侧边只留了一条通道,想来是为宴席上菜时准备的。屏风后面是什么,媚娘使劲了瞧,也发现不了。 媚娘看吴王醉心歌舞,不禁暗气,难道随便被那吴光灌了点亲情汤就忘乎所以了? 吴光也是一副专心欣赏歌舞很开心的样子,看表情也发现不了什么猫腻。 一名管事轻轻走上来对吴光耳语了几句,就看吴光点了点头,管事的又轻手轻脚地下去了。 过了一会,两名女子从屏风后走上来,一人手里端着一个小火炉加上汤锅,另一人则用小车推着明显是刚刚摘下的菜蔬和切成薄片的肉类等物。 这是干什么?媚娘紧张起来。 一旁站着的宫廷太监虽然疑惑,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先用银针试探,又将食物尝了个遍,见无问题,方才自己接过端上来。 媚娘知道,起码酒菜是无问题了。 这年代药物学上的成就还十分低下,基本处于入门阶段,不像未来有那么多门门道道。药物学之所以发展全是因为秦汉以后的长生炼丹等活动,阴差阳错之下,才渐渐发现有所谓的汞等一系列剧毒物质,从而化合衍生出各类其他毒药。 不然,历史上那些个乱臣贼子又何需那么麻烦玩什么刺杀的调调,用个什么********长期喂着君王不是完美吗? 那汤锅火炉被太监放在小几上,媚娘见那火炉里的木炭依然冒着青色火苗。 吴王也对面前这东西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吴光神秘一笑,“这就是微臣给大王推荐的厨子的拿手手艺,那厨子说这叫涮火锅。这汤料已经配好,大王只需将蔬菜肉类等食物放进去烫一烫就可以吃了。最适合这种冷天取暖了。旁边还有酱料,烫好的食物也可以拿出来蘸着吃。” 吴王也来了兴趣,“竟有如此新奇的吃法?” 吴光呵呵一笑,“本来微臣是想把他献给大王的,只是此人出身草野,不惯约束,怕去了大王宫殿里不懂规矩反而惹得大王不高兴。” 吴王一笑,说道:“大哥有心了。” 吴王显然很喜欢这种独特的吃法,热气腾腾的,一路赞不绝口。 两人谈谈天,看看歌舞,推杯换盏之下倒也是十分惬意。 “不知那厨师在哪?孤王倒想见一见呢。” 吴光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微臣让他来拜见一下大王就是了。那条鲥鱼想必也应该做好了,也可以一并端上来了。”说完,拍了拍手。 再放下时,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不过藏在袖中没人能够看到。 不多时,一个身着厨师服的男人从侧方屏风过道小步走了上来,他的头微微低垂,走到吴王面前“扑通”跪下,“拜见大王!”身体还有些颤抖,显得十分激动。 如果那烛庸在此,他一定认得此人。只是可惜,他早已随军出征了。 后面跟着的女侍将那一盘足有半米长的鱼交给宫廷太监,太监检查品尝之后放到吴王案上。 吴王啧啧称奇,鲥鱼长到这么大果真不常见。 吴王对厨师笑着说道:“平身吧----你是哪里人氏?怎么会想出的如此新奇的吃法?” 厨师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似乎从未见过这种大人物、大场面,顿时结结巴巴地说道:“俺、俺是齐国来的。俺们家那边冬天太冷,俺们村子的人就有人想出这种吃法,冬天里好喝酒取暖呐。” 吴王听了,不由得莞尔,吴光以及旁边那些人也陪着笑起来,独独媚娘仔细盯着这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男人,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一样。 “大王不要光顾着说话,趁热尝尝这鱼吧。”吴光从旁说道。 吴王点点头,伸出筷子就要品尝,却听那厨师说道:“大王先等等,俺有话说呐。”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厨师。 厨师显然很不习惯这种阵势,又结结巴巴起来,“俺们吃这鱼都是有讲究的啦,必须要依着俺们的吃法方才好吃呐!大王,俺交给你!” 厨师说完,就冒冒失失地过来要去抢吴王手中的筷子。 身旁的两名侍卫上前半步,眼神不善,“蹭”地半拔出刀,寒光烁烁。 那厨师被吓了一跳,蹬蹬退了两步,赶紧又跪下来,急忙摆着手说道:“俺不是故意的啦,俺不是故意的啦!” 一张脸涨得通红,满是惊恐。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吴光见了,赶紧站起来说道:“大王万勿生气!他不过是一乡野小民,哪里见过大王这种人物?不小心犯了忌讳也是正常的,还望大王原谅一二!” 吴王摆了摆手,让侍卫们都退下去,哈哈笑道:“看你们紧张的,都把人家吓坏了!” 那媚娘也在旁边捂嘴娇笑起来,这一来他反倒有些放心了。 “好了,这鱼要如何吃法,你过来教教孤王。”吴王对厨师说道。 媚娘听了,凑近轻声说道:“大王,还是须检查一下为好。”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五章 血溅三尺 旁边的侍卫明白二人的意思,走上前去把那厨师上上下下仔细摸了一遍,确定没有携带利器方才罢休。 那厨师似乎早已被这阵仗吓得胆颤心惊,高举着手一动不动任那侍卫搜身。这老实巴交的样子又是惹得众人一阵笑。 吴光笑着说道:“大王慢用,微臣要先去方便一下,马上回来。” 吴王摆摆手,吴光便躬身退去了。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眼睛已经彻底寒了下来。听着身后传来的欢笑声慢慢转到屏风后面,然后突然加速离去。 那厨师慢慢走过去,一路低头看地,似乎对吴王身旁的两个侍卫依然心有余悸。 好不容易挨到吴王右手边,却拒绝了旁边太监递过来的干净筷子,说道:“俺们家吃这鱼都要用手这样吃、吃的……” 吴王和媚娘都饶有意味看着这老实巴交的厨师要如何动作,却见他径直把手伸向鱼肚,轻轻用力掰开。 一把匕首赫然躺在里面!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厨师眼神瞬间凌厉,右手抓起刀柄,左手揽住吴王颈项,只照着吴王左胸口狠狠刺下去! 接连三声撕裂的声响,三层宝甲几乎是瞬间被刺破。 一瞬间的变故几乎没人反应过来。 那厨师对吴王的表情似乎毫不在意,再度将匕首拔了出来,鲜血如井喷,那一刀已然是刺中了吴王心脏。他又一刀当胸刺下。 溅起的血珠喷到了火锅汤里,顿时汤色暗红。吴王猛力挣扎了几下,但是已然徒劳,眼中甚至还残留着刚才的笑意。 还是那媚娘最先反应过来,见到那匕首之时已经是浑身紧绷,但是那厨师动作太快,他要阻拦时匕首已经刺入了吴王心脏。 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他的身体很快又松懈了下来,而是惊恐地尖叫着往后退去,仿佛对这血腥的场面十分害怕。 “刺客!刺客!快来人!”太监尖利的声音响彻了吴府。 “哐当”一声,吴府的大门被牢牢关住,喊杀声从吴府后院出现,一堆杀气汹汹的人推翻屏风凶神恶煞地出现,看到卫兵模样的人就杀。 这人数远远超过了吴府家将的数量。 那太监认出了几个熟人,惊得手脚发寒,“周大夫、王大夫还有郭将军,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那吴光谋杀了大王,速速拿下叛贼啊!” 太监还闹不清情况,然而回应他的只是冰冷的一刀。 侍卫也很快反应过来,拔刀就朝着那厨师就砍去。 场面已经乱作了一团。 吴都里的暴乱毫无征兆地发生。 四门被突然紧闭,不准任何人进出,大队手持武器杀气腾腾的人匆匆跑过,神色凝重,有的人身上还沾染着明显的血迹,配着的刀剑带着殷红,显然经过一场杀戮。 店铺关门,行人归家,整个街道除了时不时被队伍扰动的寒流已经空无一人,几只还没来得及回笼的公鸡轻轻叫了几下,满眼茫然地看着面前经过的人群。 人们战战兢兢地透过窗隙门缝偷看,静等事情结束。 天色向晚,西门才被打开,一溜马队疾驰而去。 吴都的消息被完全封锁。 两百里之外的前线,吴军已经与楚国大军隔河相望。 一次试探性的交战,吴军损失不小。楚军统帅乃是名将子常。 吴军连日来的顺利推进陷入了停滞。 长期以来的吴军对楚军发自内心的恐惧重新萌生。将士们交头接耳,军心开始不稳。 甚至有一种声音开始在军中蔓延,觉得吴军的好运已经到头,只怕又要重蹈覆辙了。吴军上至元帅,下至普通军官虽然忧心忡忡但是毫无办法。 子常是出名的将领,防守起来几乎无懈可击。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能真正打一场大胜仗来鼓舞士气,长久拖下去只怕战败在所难免。 但是似乎无计可施。 双方安营扎寨,等待变化与时机。 此时吴军已经纵深推进百里,再往前必将对楚国都城郢构成威胁。 楚军已然退无可退。 大战一触即发,两岸风声鹤唳! “启禀元帅!营外有楚国使者求见!”一名军士踏进帐来,铠甲叮叮作响,单膝跪地说道。 帐篷里,盖馀、吴忠信、熊建、伍子胥及烛庸等人正在推演沙盘,商讨局势。 盖馀疑惑地看了眼众人,沉吟一下,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传令兵领命出去。 盖馀命人将沙盘地图收起来,正襟危坐地坐在上首,其他人则依次在两旁坐下。 不多时,传令兵重新领着一名文臣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这人四十年纪,一脸儒雅,即便是面对在坐的敌人高层依然十分坦然。 “楚国大夫郭方见过盖馀元帅!”他轻轻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又转头看向坐在侧首的熊建,却跪下一拜,“微臣拜见太子殿下!见到殿下安好,臣等就放心了!” 熊建见他如此动作,有些色变,阴沉说道:“我早不是太子了,郭大夫此言怕是不妥吧?!” 郭方恭敬说道:“殿下说哪里话?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虽千百年也不易!太子为我楚国储君日久,早已是众人皆知之事,太子虽离开楚国,但大王并未再立他子,又何来不妥之处?大王如今时时刻刻想念殿下,更是说……” 熊建心中微动,急忙问道:“父王他说什么?” 盖馀在上面看了微微蹙眉。 郭方叹了一口气,“唉,自从殿下不知何故离开之后,大王曾多方差人寻找,更是时常对臣等懊恼泣诉,疑心殿下出走全是因为自己先前的一些无心之言,被小人曲解散播所致,先前追索殿下的那些悬赏告示也早就被撤了下来。如今大王茶饭不思,整天念叨殿下在外受苦,身体是一日坏似一日,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即便是臣等也不知殿下何故擅离职守,竟至于投奔了吴国,兵向我大楚!殿下外出嬉游日久,臣等惟愿殿下早日收心回国,侍奉大王,主持大局。如今大臣们见殿下不在,尽皆人心惶惶,唯恐大王一旦兵车晏驾,我楚国社稷无人继承,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啊?!殿下怎忍心父子离散,山河废弃啊?!” 那郭方越说越凄婉,到最后竟至流下泪来,神色凄苦。 熊建早就对颠沛流离的日子有些厌倦了,此刻听到父王心有悔意,自己也依然还是楚国太子,不禁面露喜色,若是能够安稳继承王位,不比现在要好一百倍吗?不由得惊喜地问道:“父王真是这么说的吗?” 在座的吴国诸将已然脸色阴沉,见正副元帅都没说话,众人也只得克制住。 眼下吴军能有此番战绩,全赖有楚国太子这面旗帜,导致楚军士气低落,此消彼长。 吴军还希望能够更进一步杀进楚都,建立非凡功业呢!这熊建难道想临时变卦不成?!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六章 楚军来使 气氛一时间微妙起来。 伍子胥眯了眯眼,眼露寒光,突然作色站起来大声喝到:“大胆郭方!竟敢蒙骗殿下!若是大王真有悔意,为何当日追杀殿下时竟不遗余力,后来又杀尽太子太傅伍奢一家,唯恐斩草不净?!今日见情势危急,便想花言巧语哄骗殿下,分裂众心,真以为殿下及吴国诸位将军是如此好欺的吗?!” 郭方本来见太子心动,心中喜悦,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由得脸色一急,正要反驳,伍子胥却丝毫不给他机会,身体转向上首,恭敬躬身道:“盖馀元帅,此人妖言惑众,试图分裂我联盟,他楚军好有机可趁----在下恳请元帅即刻斩杀此人,以儆效尤!” 盖馀微微沉吟,似乎有些意动。 旁边熊建此刻已然利令智昏,心里着急,暗骂伍子胥多事----此人要是死了,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与楚国彻底决裂?你伍子胥要找死别拉上我啊!我还想顺理成章地继承王位呢! 当下赶紧出言道:“盖馀元帅,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若是杀了此人,只怕会惹得诸侯耻笑啊!我觉得只需将他逐出军营即可,好让他传达我吴军的决战之意----诸位放心,这人花言巧语,我是绝对不会听信的!” 伍子胥听了,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过,对这位主子的智商也是服了! 殿下啊,你这是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谁特么会信?!不说你还能不能当王,眼下就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了! 盖馀本来舒展的脸色重新阴沉下来,正要发作,旁边老将吴忠信也站起来说道:“元帅,属下也以为殿下所言在理,两国交争,不斩来使,何必因为一个人就废了规矩?” 盖馀有些诧异,虽然自己是主帅,但实际上这段时间接连的胜利都是他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他也不争功,盖馀就很有些倚仗这个人。看到他也出言阻止,虽然疑惑不已但是也勉强克制住了自己即将出口的话,调整了一下情绪,点点头,冷着脸说道:“既然如此,来人!把这楚国使者即刻逐出营帐!两国战场上相见!” 那楚国使者满面惶急,一下子扑到熊建身前,抓住他的手,急切说道:“殿下,还望早日迷途知返啊殿下!” 直到这使者被军士拉出了帐外,依然喊着:“大王在盼着殿下早日回宫啊!” 楚国使者已经被彻底拉走,营帐里一片静谧,气氛有些凝固。 熊建感受着手中的物品,心中有些颤动,悄悄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藏得更好些。就在刚才,那使者将一团绢布样的东西塞进了自己手中。 当下众人尽皆觉得无趣,盖馀挥挥手,各自回营。 “殿下,刚才怎的如此糊涂?眼下我们与吴军联合,身在吴军之中,实不宜惹他们怀疑啊。难道殿下真的相信大王已经原谅了殿下?一无大王信物,二无大王旨意,以臣看来,这不过是那将军子常的伎俩而已,臣敢肯定,若是殿下回到楚军,无异于自投罗网,到时悔之晚矣啊!”无人处,伍子胥苦口婆心地劝道。 熊建此刻的心思都在那绢帛上,心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大王信物?我可不像你,再怎么说那也是我父王,如何可能丝毫不顾父子之情? 不过他也不说破,唯唯诺诺道了几声谦,只说当时一时糊涂了。 伍子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叹了一口气,又说了些其他的话,便出了帐去。 熊建松了一口气,赶紧从袖口里拿出那绢帛,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熊建看了,顿时欣喜万分。 夜过子时,军营里静悄悄的。除了守夜巡逻的军士缓步走过的飒飒之响,就只剩这依然严寒的天气里刮起的刺骨寒风。 大营门口亮着两盆燃烧的熊熊火焰,把栅栏门上方站岗的两名年轻军士们的脸膛映得通红。军士神色肃穆,眼神却有些迷蒙,似乎想起了远方凝望的母亲。 “蹬蹬蹬”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两名军士回过神来,对望了一眼,目露疑惑。 轻轻吹响一声哨音,提醒下方值守的军士注意。 原本已经有些困倦的军士顿时清醒过来,拿好武器戒备地向外看去。 过了一会,远方曲折的大陆上已经朦朦胧胧出现了一队马队的轮廓。那马队来势飞快,不多时就已经能够看清上面的人影。 人数在二十人左右,这些人清一色的斗篷,看不清面目,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那马队直抵在营门前方才停下,什么话也不说,营门上的军士“唰”地弯弓戒备,“来者何人?立刻停下!” 其中一人摘下斗篷冷然地看着上方。 “啊?原来是朱建将军!” 朱建低低喝道:“营门旗官是谁?马上出来说话!本将奉大王旨意有紧急事情要见元帅!”说完,掏出一块虎符令牌,映着熊熊火光,十分分明。 那营门旗官在门后瞧得真切,赶紧让人打开营门,带队出来,弯腰说道:“末将见过朱将军!” “可认得这枚令牌?”朱建说道。 “将军说笑了,末将自然认得!” 朱建翻身下马,凑近了他耳边说道:“那好!接下来的事情你听好了,不论听到什么都别大惊小怪,知道吗?!” 那旗官暗凛,恭声说道:“末将遵命!” 朱建点点头,“盖馀与烛庸谋反事迹暴露,大王特差本将前来抓捕叛逆!” 那营门旗官罗立心思电转,他也是一个有些见识的人,虽然心下惊骇,但是也还能发现一些不对。盖馀元帅与烛庸将军乃是当今吴王亲信,而这朱建则是吴光殿下家将,怎的吴王竟让他来抓捕叛逆呢?还将虎符都交给了他?什么时候大王这么信任吴光大殿下了? 他轻轻抬头去看朱建,只见朱建眼露煞气,同样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右手若有若无地扶着剑柄,他身后那些人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动声色地围上前来,罗立不禁心中一颤,赶紧答道:“末将遵命!” 一行人全都下了马。在那罗立的带领下,一部分人静悄悄地接近了盖馀的中军营帐,另一部分人则去抓捕烛庸。 …… 今天还特意请假去问了身份证的事,办不了临时证,问了编辑大大,签约估计要到月底回家的时候了。不过,已经调整好心态,晚点就晚点吧。坚持写文给大大们奉上好看的内容是最重要的,继续求收藏求推荐哈! 第三十七章 吴军兵变 “来者何人?!中军营帐不得靠近!”盖馀帐外两名值守军士看到一队人马接近,喝问道。 朱建二话不说,令牌高高举起,“大王有令!盖馀谋反,即刻抓起来!” 营帐前的两名军士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反抗好还是缴械投降好。 然而对方根本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一队人一拥而上。 两人本能要反抗,却突然被人踹翻在地。其余人已经冲进了大帐。 里面传来盖馀惊慌的叫声,然而很快就平静了。 “这么晚了,元帅找我们干什么?”一名将军拍了拍嘴巴,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难道是有重要军情要商讨?还是说马上要发起进攻了?”另一名将领同样猜测道。 “吴副元帅,您知道缘由吗?还有,怎么烛庸将军也没见到?” “是啊,如果元帅有计划,吴老元帅应该知道才对吧?” 不想那吴忠信苦笑摇了摇头,“老将也不知道啊!大家也不要乱猜了,等一会自然就见分晓了。” 正在狐疑之中,只听帐外突然蜂拥而进一队军士。刀兵森然,听动静,外面已然被包围了。 众将肃然,不知是何意思。 只见帐门外又走近来一人,哈哈笑道:“诸位将军为我吴国开疆拓土,在下佩服得紧啊!” 众将看清此人面目,不由得疑惑,其中一人喝道:“朱建,你怎么来了?你这又是何意?不是元帅召见我们吗?元帅他人呢?” “哈哈,各位莫要着急!”朱建拍了拍手,门外一阵轻响,只见那盖馀被两个人架着抬了进来,已然昏迷不醒。 “朱建,你好大胆子!岂知以下犯上是何罪吗?!”一人站出来喝道,这人接近四十年纪,名为黄战,乃是盖馀平常比较照顾的一个人。 “嘿嘿,”朱建冷笑,再次拿出吴王虎符,伸直了给众将查看,“这是大王虎符令牌,诸位难道不认得?” 众将面面相觑。 “见大王令牌如见大王!怎么?都疑心这是假的不成?!”朱建说着眼神微眯。 “老将听令!”正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人群身后的吴忠信已经带头单膝跪了下来,恭敬说道。 众将见了,也跪了下来,那黄战虽然不甘心,也只得跪下。 “大王有令!盖馀、烛庸谋反事迹暴露,府邸已尽数抄没,着军中众将协助擒下叛逆,即刻诛杀,不得有误!有功者赏,余皆既往不咎!此刻起,元帅一职暂由孔先生担任。” 众将哗然。 元帅叛逆?那这孔先生又是谁? “朱将军,盖馀元帅素来忠心耿耿,何来谋反之意?将军可有证据?!”那黄战已经站了起来,厉声问道。 朱建冷然,正要说话。 他身后一名身高明显超出众人的人走出来两步,轻轻问道:“怎么?你是在怀疑大王的决定?” “你又是谁?!带着斗篷,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黄战质问。 阴影里,那人似乎笑了一下,轻轻拉下斗篷,原来这是一个面目有些儒雅的年轻人,绝不超过三十岁年纪。 “我就是所谓的孔先生,也就是这大军新任元帅!怎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黄战看到这个人,已经有些非常不好的预感了。即便是其余众将,此刻也是心中掀起滔天骇浪,这个人大伙都认得,前段时间在吴都闹出过巨大的风风雨雨,几乎已经是家喻户晓。 如果仅仅如此,还不值得如此骇然,如果说朱建到来还勉强说得通的话,那这人担任元帅,那隐含的意思几乎已经**裸了! 吴都一定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你!”黄战眼神阴沉了下来。 李沐心中冷哼,看向众将,“吴王僚沉迷女色,不理国事,天怒人怨,上天屡降警示,仍不悔改。吴光殿下谨遵先王旨意,听从季子札王叔之意,为我吴国江山社稷着想,顺天应民,罢黜吴王,日前已经在吴都登基,百官和合,万民欢欣,大王特命本帅晓谕诸将,诸位休得自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光大胆!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篡权夺位!诸位将军,我等即为大王臣子,岂可背信弃义?如今大王遭奸臣贼子所害,正是我等忠心效力之时,只要冲出营帐,大事可定,诸位还在等什么?!”黄战大声喝道,更是已经探手入腰。 诸将被这番话说得心动,正在考虑是否响应,却见一道黑色斗篷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黄战身后,一把尖刀已经透着黄战胸口出来。 黄战艰难地想扭头去看,却只看到黑暗中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 “扑通”一声,黄战委顿在地,死不瞑目。那黑衣斗篷人动也不动,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众将骇然。 一道身影越众而出,对着李沐深深一拜,“末将参见元帅!吴王僚倒行逆施,不恤国家,大王为国除害,末将愿遵新王号令!” 说完,他又转身看向身前这些依然游移不定的将领,说道:“诸位将军同我一样都是沙场效力的军人,一生所服从的不是一人,而是一国!前任吴王沉迷女色,不理朝廷事务日久,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长此下去,我吴国必衰!若新的大王能够给我吴国带来更好的前途,诸位又何须在意谁为大王?!我等军人尽心竭力惟愿上不负祖宗,下不负黎民即可!” 李沐暗暗点头,这老将果然有几分号令的本事。若不是你年纪已大,说不定这元帅的位置就要你来坐了。 众将听了,互相又看了几眼,终于有人咬咬牙说道:“吴老元帅所言极是!末将愿遵新王号令!” 一旦有人发了言,众人的心理防线立刻被打开,纷纷表态愿意服从。 可叹唯有那黄战早已死得透了。 第二日再度议事时,熊建、伍子胥方才发现元帅已经换了人,当初吴府所见的年轻人竟然成为了新一任的元帅。 而吴王僚更是已经被那吴光取而代之!联想起这一路见过的诸事,两人这才恍然何以那吴光千里迢迢要救自己二人,这是把自己当诱饵,引蛇出洞啊! 求收藏求推荐哈! 第三十八章 全军准备! 第二天中午,吴都解禁,四门洞开。 被关在城外的人们才终于能够进来,疑惑地看着依然有些冷清的街道,不懂发生了什么。 城里担忧了一夜的人们也从家里走出来,彼此间谨慎地交谈,互相询问昨天看到了什么,眼下又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已经开始有人传言称旧王已死,新王即位。 王宫外的大榜上已经贴上了盖有王印的告示。 胆大的一些人将信将疑地寻到王宫,果然那里已经聚满了人。 听到有人大声地念出王榜,人们心里不由得反复出现一个声音:变天了! 不久之后,大量飞骑奔向四面八方,边跑边喊:“新王继位!大赦吴国!” 人们才完全相信,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其实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谁来做这个国王都没有太大差别。只是一个习惯不习惯的问题。 吴国变天的事情很快往西、南、北辐射,仿佛大喇叭吼出的音波一样,震动了周边国家,在更遥远的秦国则是波澜不惊。 这个消息对前方战场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楚国听闻消息之后很快组织了一次大规模进攻,希望趁着吴军军心不稳拿下一场胜局。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这个消息对军队的影响已经在很短时间内被平息,早一步安排的吴军已有准备,双方接触之后,楚军见无利可图,只得退去。 统帅部在第二天向军队宣谕了新王即位,盖馀、烛庸谋反诸事,在吴副元帅和众将领的安抚下,几乎没有在普通士兵中间掀起太大的波澜。 盖馀被就地正法,稀里糊涂地在昏迷中被斩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烛庸则死得极不痛快。据有知情的军士传言说,自己听到一座帐篷里传出来被刻意堵住的惨叫声,那惨叫声持续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停止。烛庸到底经历了什么没人能够知道,但不小心听到的人晚上还做了场噩梦,至今想起来那叫声依然毛骨悚然。 中军帐中,李沐一个人看着军情奏报。 卫兵通报之后,一个人掀起帐帘走了进来。 李沐看到他不由得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已经有好几天了,终于是走出来了吗? 那人神色憔悴,但眼睛反而很有神,深深地看了眼李沐,嘴蠕动了半天,突然跪下开口说道:“主人!” 李沐赶紧从桌案上走出来,扶起了他,“专诸大哥不用如此,叫我仲尼即可!” 专诸却很固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你只要帮我报仇,我便奉你为主,岂能食言?!” 李沐轻轻一笑,“那也不用这样,叫别人听了怎么想?罢了,专诸大哥就跟其他人一样喊我先生或者元帅好了。” “是!先生!”专诸恭敬说道,已然把姿态放得很低,跟当初在集市喝酒时的态度迥异。 李沐拍拍专诸的胳膊,“唉,如今你大仇得报,嫂子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专诸大哥还是要往前看的好。” 专诸咬了咬牙,神情依然凄婉,又道了一声谢。 “专诸大哥这几天操劳过度,先早些回去歇息吧。等有事劳烦大哥时我自然不会客气。”李沐顿了一顿,眼神有些悠远,看着头顶的帐篷轻轻说道:“大丈夫生于世又岂能只被仇恨蒙蔽呢?风物长宜放眼量啊----我愿与大哥一道建功立业,名留汗青,今后还望大哥不吝助我!” 只是前半句也不知道是对专诸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了。 “我心愿已了,不敢奢望富贵!先生但有差遣,专诸虽万死不辞!” 月色有些昏暗,在云里只露出小半。 春寒料峭,寒流漫过地面,雾气慢慢滚动。草丛里的蛐蛐畅快地轻轻叫了起来,似乎得意地以为这样的夜晚自己才是主人。只是不知是哪里突然发出的一声响动惊住了它。它又很快收声。 在阴云的笼罩下,天边那颗忽明忽暗的启明星渐渐爬高,并不分明。黎明正在降临。 高高的山岗之后的一个山坳里,密密麻麻的人静悄悄地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仿佛早已与这静谧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只是每个人都有些凝重,竖着耳朵在听着什么。 “如今天都快亮了,楚军难道真的会来吗?”朱建十分不信任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平静的年轻人,有些怨气地说道。 他心中愤懑,这个人一无战功,二无背景,三无资历,大王凭什么让这个人做元帅?!在他看来,大王也太信任这个外人了。说起来,自己才是大王最亲近的人啊。要是没有这个人突然出现,今天这元帅之位是不是就该会是自己的呢? 李沐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朱建,突然笑起来:“如果敌人没来,那正好回去睡大觉。白天就没睡好,这会正困着呢。最近大家不都闲得发慌吗?这次就当出来旅游了。” 朱建见这人如此儿戏,顿时气急,怒火丛生低低喝到:“你怎能如此儿戏?!兵家大事,关系的可是千千万万兄弟们的性命啊!” “朱将军,注意你说话的口气!”李沐还没说话,一旁的专诸突然低声喝道,脸带冷意。 “你!”朱建怒目而视,正要说话,却见李沐看了旁边老神在在的吴忠信一眼,笑着说道:“吴老将军,你说敌人会来吗?” 吴忠信呵呵笑道:“元帅神机妙算,末将自然是相信元帅的决定。”他抬头看看天,说道:“朱将军,此刻时间还早,何必心急呢,静静等着就是了。” 朱建听了,只得心里冷哼了一声,靠在山壁上不说话,心里暗暗想道,我看你怎么出丑! 李沐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前方,没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正在沉思,突然远处一阵响动,窸窸窣窣的脚步音传了过来,很快一名轻甲的军士脸带急色地靠了过来。 “启禀元帅,敌人来了!”那军士脸带喜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完就看着这位没什么架子的年轻元帅。 朱建听了大吃一惊,真的来了? 李沐站起来,轻轻拍了拍那气喘吁吁的侦察兵的肩头。 “全军准备!”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九章 夜袭吴营! 在偏将熊庭的带领下,大股的楚军借着夜色掩护慢慢接近了吴军军营。 遥遥看去,那营门处灯火辉煌,营门楼上依稀可见两名巡逻士兵走过去走过来。军营十分安静平和,看不到一丝紧张的气氛。 熊庭轻轻把一名军士叫了上来,“你看看敌人营寨跟平常的防守有何区别吗?” 原来这军士是一名斥候,平常的任务就是监视敌人动静,此刻被疑心的熊建叫来观察。 他又仔细看了半晌,摇头说道:“单看这表面似乎跟平常也没什么两样,属下也看不出区别来。不过如果我是敌人,也一定会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虚张声势,让对方摸不着头脑。属下觉得既然是元帅派将军出来袭营,那想必元帅定然是有十足把握了,将军又何必多疑呢?” 熊庭听了,轻轻点头,招呼身后众军准备。 那守营的军士丝毫不知敌人已至。他们只知晚上大军出营要去袭击楚军营寨,哪里知道对方会反过来偷营?况且大军出营只是告诉自己等人要如平常一样,按班值守就好。 此时楚军已然准备停当,“哗啦”一声,大军摇动起来,黑夜里宛如一条黑龙开始移动,森森竖起的金属铜剑戟开始反射出营门火光,亮起刺眼的寒光,地面更是出现了明显的震感。 营门军士对望一眼,难道是自家大军守军回营了?为何对面楚军营寨毫无动静?莫不是行动失败了吧? “远处是何人?!是否是大军回营?!速速报上名来!”守营军士大声喝道。 然而没有丝毫回应,只有脚步声越发接近,震感越发强烈。 “笃笃笃”,似乎震动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那熊庭听闻营门上方敌人的喊话,顿时放下心来。 看来果如元帅所说,今晚敌人已经大军出动打算偷袭我楚国营寨,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计划竟提前泄露了,此刻被元帅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以牙还牙! 熊庭心中暗暗得意,嘿嘿,让你们偷袭我楚军营寨,此刻爷爷我教你们无家可归! 想到此处,熊庭一声大喝:“兄弟们,给我冲!” “杀!”楚军一起发起喊来,声震夜空,被远方那山川阻挡,更添威势。 吴军守营军士本来还在疑惑前方何人,此刻听到喊杀声,几乎吓得面无血色。 他们知道此刻营寨虽然看着毫无异样,但是其实几乎只剩了一个空壳子,军士还不满千,此刻敌人袭营,人数绝对不在少数,这还如何防守? “敌袭!敌袭!”营门军士大声狂吼,紧张地抬起弓箭看着前方黑暗处。 其实不需他们提醒,这巨大的动静早把此刻还在营中的众军惊醒。 一个个惊疑不定地爬出来,拿好武器跟着已经正在不断呼喊的军官往营门奔去。 那熊建合衣整晚没睡,就等着这个时候。此刻听到远远穿过来的呐喊声,熊建心中大喜,知道楚军已经到来。 当下也不管什么,爬起来就往营帐外冲去,他此刻必须尽快离营,不然等会楚军冲进来,混乱之中谁还知道他是谁?若是糊涂被杀,岂不冤枉? 他一出营,差点没跟伍子胥撞个满怀。 “殿下,快走,楚军来袭营了!现在军营空虚,定然是守不住的,殿下暂且到营外一避吧!”伍子胥惶急之中拉着熊建就往反方向跑。 熊建也不说破,跟着伍子胥闷头就跑,心中得意不久之后自己就要回国继续当太子了。此次自己可是立了大功了,有此功劳,还怕父王不待见自己吗? 此时大营已经完全调动起来,想来前方楚军攻势很急。营里其他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伍子胥和熊建径直找了一处稍微低矮的寨门,互相搀扶着就爬了出去,全然没有注意到黑暗之中几个黑影一路跟来。 那熊建刚落地就准备往楚军来路而去。 伍子胥急忙拉住他道:“殿下,那是楚军的方向啊!我们不如先往那边山里去,等局势稳定了再回来!” 熊建却一把挣脱了他的拉扯,平静地看着他说道:“子胥,念你跟着我一路颠沛流离,多赖你照顾。现在我给你个选择,你是要跟着我一起回楚国还是留在这吴国?如果你跟我回楚,我求一求父王,相信父王定然会饶恕你。他日等我登基为王,你就是我的心腹嫡系,从此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伍子胥不敢置信地看着熊建,“殿下,你这是何意?!难道殿下竟然还对回楚抱有幻想吗?那郭方是故意离间,欺骗殿下的啊!” 熊建冷笑了一声,“你可知今晚楚军为何会来袭营?难道是巧合吗?” 饶是伍子胥一向镇定,此刻也是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说道:“殿下,莫不是你告的密?!” 熊建呵呵笑道:“告密?什么叫告密?这吴国一向是我楚国敌人,我又是楚国太子,跟我楚国猛士一起对付敌人,怎么称得上是告密呢?”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倒是伍子胥你,怕是早就忘了自己身为楚国臣子了吧?一心想着敌人,对付故国。我如今是给你一条生路,让你弃暗投明。如果你愿意,现在马上跟我回去,不然,我们君臣之义便从此断绝!再见即是路人!” 伍子胥抬头看看营门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已经有不少营帐被熊熊大火点燃,显然就这一会工夫,楚军已经攻破了营寨,吴军大败! 伍子胥看得心中沉痛,虽然满脸凝重,但是一双眼眸明亮如星,带起阵阵寒光。 熊建见伍子胥迟迟不答,心中不耐烦起来,喝道:“子胥,你到底如何决定?走是不走?!” 伍子胥深深弯腰,认真地鞠了三躬,再站直身体时已经是满眼决绝,“殿下好意臣心领!楚王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恕臣难以从命!这是臣最后一次在殿下面前称臣了!殿下自去,从此以后我与殿下即为路人矣!” 说罢,又深深作了一揖。 “哼!你不走我走!”熊建冷哼了一声,也不再废话,拔腿就要离开。 才一转身,突然见营门转角处走出五六个身影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喝道:“走?你走得了吗?!” 熊建吃了一惊,“谁?!” “哼,反复小人!”那人走近几步,“看看你爷爷是谁?!” 待看清这人面容,熊建吓得心胆俱颤。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时常跟在孔仲尼身边的侍卫长王泽,他身旁还有几个自己见过的人,一样冷目看着自己。 “你们不是跟那孔仲尼走了吗?”熊建心胆俱颤,预感不妙。 王泽没有说话,他身旁一个男人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吴国以诚待你,你竟敢背后耍冷刀子!若不是先生先一步识破你的奸计,如今我吴军怕真要大败了!” “难道你们没有……”他正要说话,却见左近矮小的山峰上突然无声无息出现了大批火把,光如长龙,数之不尽,直扑而下,在这夜里分外壮观。 求收藏求推荐! 冷爆了!容作者君睡个懒觉吧。 第四十章 黄雀在后 “杀啊!!!”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熊建听得分明,这是吴地的口音! 当下众军齐下,呈包围之势直扑营寨,这是瓮中捉鳖啊! 此刻吴军大营空虚,楚军正烧杀抢掠正爽快,熊庭坐在马上哈哈大笑,此次回去加官进爵是少不了了的。 正在得意时,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山坡上出现震天呐喊,密密麻麻的火把铺天盖地,顺着山坡倾泻而下,宛如倒挂的火树,看不清是多少人马! 熊庭如遭霹雳,电光火石之间知道自己中了埋伏,转头一看,楚军此刻已经全部进了大营,瞬间冷汗浸透了衣背,他急忙大声狂喝道:“退出去!退出去!都给我马上退出去!” 但是此刻楚军已然杀红了眼,场面混乱之极,哪里听得到他的喝吼?! 渐渐更多的人也发现了情势不对,蜂拥之下就往营门跑去,但是哪里跑得动? 楚军你要进来,我想出去,拥挤成了一团。 残存的吴军见大军回归,重燃斗志,勉强背靠着墙壁支撑。 熊庭手脚惊颤,拨转马头,策马狂奔率先朝着大营门口冲去,一路也不知道撞翻了多少军士。 待到他冲出营门时,吴军已经基本完成了合围。 若是从高空看去,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火把已经把军营围了个里三匝外三匝,场面蔚为壮观。 只听不知何人冷酷地喊了声,“放!”顿时成千上万的火箭直射营内而去, 无数帐篷瞬间被引燃。楚军人数众多,火急火燎地往营门方向而去,人马践踏,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了一片。 熊庭看着营内抱头鼠窜的军士,手脚皆寒。 “将军快走!敌人围过来了!”一名近卫急忙催促道。 熊庭满脸死灰,咬了咬牙,猛一拉缰绳,一踢马腹,马匹嘶叫了一声,顺着河道往上游而奔去,那里,有楚军搭好的过河竹筏。 吴军赶到营门口时,正好见到那熊庭逃跑,准备去追,不知道谁喝了一声,队伍也就不再追赶,转而猛攻营门口的楚军。 真正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很多人好不容易从火光冲天的大营里灰头土脸地冲出来,却逃不过营门口守株待兔的杀戮。 尸体枕藉,姿势千奇百怪,血腥气冲天,场面惨不忍睹! 李沐远远地站在山坡顶上,没有下来。看着远方大营里的厮杀,恍然隔世!真希望这不过是一场古装戏的拍摄而已。 胜利了,可是胜了又有什么呢?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感受这似乎带着丝丝血腥气息的静谧夜晚。 未来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个这样的场面,更不知道还要见多少杀戮啊! 他想到那一日被攻破的小城,被杀死的老妇,还有昏迷前的那一蓬滚烫又刻骨铭心的热血,又有多少原本自己厌恶的惨剧会可笑地在自己手下诞生呢? 无可疑惑的是,这样的事情未来不可能避免。即便没有自己出现,杀戮也不会少。 历史从来就是血泪铺就,自己能够做的,或许只是减少那血泪的数量和时间吧!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熊庭一路策马狂奔,看看身后就剩下的这么几个人,不由得叫苦不迭,远处的吴军大营已经烧红了半边天,自己带来的人马不知道明天还能剩下多少? 他顺着河岸往上,很快找到渡河的地点。 这里只有十几名军士守着,见到远方吴军大营烽火连天,知道是己方已经偷袭得手,不由得十分欣喜。 突然听到几声孤零零的马蹄声,顿时全神戒备,朝前竖起长戟,喊道:“前面是谁?!” “将军回来了!快让开!”熊庭身旁一人喝道。 守军听出声音是己方人马,不由得诱惑。 熊庭满目阴沉,没有丝毫说话的兴致,拍马迅速就往浮桥上冲去,直奔大营。 等他们走得近了,守军方才看清这些人的面目,领头的正是熊庭将军,只是为何人数这么少,就他们几个回来了,其他人呢?他们身上破破烂烂,衣服上都有被火灼烧的痕迹,脸上烟熏火燎,很是狼狈。 看着马队远去的背影,守军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胆大的轻轻问道:“难道是我们输了?!” 其他人也有这种预感,只是没有敢问出口。此刻听到这人直接说出来,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黑暗之中,楚军元帅子常背负双手,站在一处山坡之后,眺望着远方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原本也该如身边的诸将一样开心才对,只是不知怎的,听着对面的喊杀声,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吴军应该早已出动了才对,按理也是对方先发动袭营才对,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开始? 天上的启明星都已经快要消失,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啊。 河岸这边平静诡异的夜晚让他十分担忧。 如果自己是敌人统帅,这时候看到大本营被偷袭,只有两种做法,一是回身救援,二是索性蛮干到底,而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平平静静。 他回身看眼身后,密密麻麻的楚军士兵手持武器肃然站立,没有一丝声响,黑色的眼珠定定地看着自己这边,炯炯有神,似乎要放出光来。 子常默然。 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子常的思索,“元帅,熊庭将军回来了!” 子常回过神来,正要说话,一个人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身前。 “元帅!”那人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瞳孔猛缩,喝到:“你怎么回来了?!” 眼前这人不是那领军将领熊庭又是谁?只见他头盔倾斜,斗篷上满是烧开的破洞,浑身散发着焦糊味。 “元帅!我们中计了啊!”熊庭匍匐在地,满脸是泪地哭诉道。 子常怒火攻心,一把提起跪着的熊庭,轻而易举就把这百八十斤的彪形大汉提溜到跟前,青筋直冒,眼睛瞪得老大,一字一句寒声问道:“你说什么?!” 熊庭哭道:“元帅!我们根本就是中了埋伏啊!等我们全部都冲进大营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吴军突然把大营团团围住,他们放起火箭,堵住营门。末将虽然带人左冲右突,想给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来,奈何敌人数量太多,出路被裹得严严实实,末将无法,只得带上几个人先杀出来给元帅报信!元帅,末将有罪啊,请元帅责罚!” 子常凶狠地瞪着面前一抹鼻涕一抹泪的熊常,突然好像平静了下来似的,猛一松手,熊庭摔在地上,他赶紧爬正了规规矩矩跪下,犹自痛哭不已。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一章 连环计 “你的意思是就你一个人出来了,其他将士都还在里面?”子常语气平静,丝毫不像刚刚还生过大气一样,但是语气中已经有了颤音。 熊庭丝毫不敢答话,只是嚎哭着,不敢抬头,他自然不敢说是自己见势不妙先一步跑了。 子常突然眼睛一瞪,唰的一声拔出佩剑,居高临下指着熊庭猛喝道:“那你为什么不也干脆死在里面?!” 熊庭吓得面无血色,手脚发抖,赶紧叩头哭诉道:“叔父饶命!叔父饶命啊!” 子常身后一名中年将领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说道:“元帅,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得想想办法救对岸的将士啊!” “救?要如何去救?我两万将士尽皆被困在对岸,难道就靠我们这不到万人的军队?不说过去也是于事无补,即便是过去了,战斗也早结束了!” 子常闭上了眼睛,脸上尽是心痛与愤怒,“熊建你这逆贼!枉老夫还可怜你,有心帮你求情,想不到你竟认贼作父,做下如此厚颜无耻之事!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知情的众将一时默然,气氛凝重。再看着河对岸熊熊大火,丝毫没了刚才的看戏心态,似乎已经能够看到自己国家士兵的惨状。 正在沉默时,子常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满脸惶急。 “不对!申屠行,快传我将令!大军即刻拔营,全速退入居留城!” “元帅,怎么了?!”那叫申屠行的将领疑惑地看着突然惊慌失措的子常。 子常急声说道:“敌人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又怎么可能没有动作?!说不定此刻我们也中了埋伏啊!没有时间了,传令众军!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咚、咚、咚”,突然连绵不绝的震天鼓声震动了荒原。 他惊骇地回望远方,那里山谷之中已经突然出现了漫山遍野的火把,一直蔓延到群山后面去了。 此时天黑也看不清多少人马。对方一齐呐喊起来,声音鼎沸,威势惊人。 子常惊疑不定,可以看到那火把已经漫过山坡直奔自己这里而来,速度飞快。 楚军惊慌,一阵耸动。 此刻再要收拾东西也来不及了。 子常带着剩下的军队直奔远方而去,顺路点燃了一部分营帐,更多的只能无奈放弃。 吴军大张旗帜,多点火把,虚张声势地高喊着直追了两三里路方才折返,扑灭火焰,欢天喜地地接收了楚军大营。 这一股吴军只有不到两千人,但是借着夜色的掩护加上楚军新败却足足吓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直到争斗已经接近尾声,李沐才在亲卫的簇拥下走下山坡,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惨状,让李沐有些戚戚,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不过将士们却十分兴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刚刚这一场仗实在是打得太爽快。以前一向勇猛无敌压着自己打的楚国大军竟然被自己杀得丢盔弃甲,这简直像做梦一样,是以前从来也不敢想象的! 看着眼前这位年轻显得有些文雅的元帅,不知是谁开了一个头,众人一齐热烈地呼喊起来,仿佛要宣泄心中那股子压抑不住的快乐。 “元帅,必胜!” “吴国,必胜!” …… 李沐听着耳边山呼一般的狂吼声,看着他们在火把照耀下看向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睛,仿佛真切感受到了这些军人汉子们血性的喷发,突然间他也热血沸腾起来! 是啊,自己以一个来自未来中国大统一的人的眼光,自然看所有人都是同胞,没有太多胜利之后的欣喜。可是在他们眼里,这是在自己的统帅下战胜了敌人!是自己帮他们赢得了属于军人的荣耀啊! 他理解了他们的兴奋,就像后世中国对某本、某帝一样,如果一样能够取得这样的大胜,只怕自己也会激动得狂吼吧! 第二天清点战果,此战楚军伤亡五千余人,更多的人见逃跑无门,缴械投降。 而吴军则除了原本在大营里诱敌的军士损失了几百人之外,伤亡甚微,两相对比称得上是大获全胜。 将士欢腾,对这位虽然年轻却能力非凡的新任元帅敬服万分。先前那盖馀简直不能拿来对比啊! 更重要的是,这一仗一下子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僵持局面。 吴军对岸开阔起来,而楚军则龟缩于居留城。战线距离楚都郢更近了几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沐没有趁机扩大战果,而是命令大军收拾残局,随即回撤,小部分兵马由吴忠信率领屯兵于河后的坝城以备楚军外,大部分兵马则继续后撤至重镇豫章城。同时,命人连夜写成奏报,和自己写的一封亲笔信一起,让人快马加急送入王宫。 此时吴国当真是举国欢腾,一直以来还从未有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见新君如此威武,将士更是用命,国人便把还残存的一些抵触心思也收了起来。 吴光听着吴都尹关于民间反馈的奏报,舒心一笑。如今看来,局势才算是真正安定下来了。 当下便派人将此次大胜楚军的功劳着重宣传了一番,还特地渲染新任主帅孔仲尼是如何如何神机妙算,料敌之先,反杀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民间称颂。 因为此战,李沐被封为云梦君,赏金千金,李沐恭敬拜谢,赏金则尽数分给将士,对于此次阵亡的将士更是着重优抚。众军拜服。 朱建把这一切都暗暗看在心里,偷偷写了一封奏报着人送给吴王。只是吴王又是如何回复,却没人知道了。 坝城城主府里,李沐看着吴王给自己的回信轻轻一笑,冲着帐外说道:“来人!那熊建现被关押在何处?” 却说此时城主府后院的一座牢房之中,熊建正垂头丧气,心若死灰。此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恨中了那孔仲尼的奸计,不仅未能帮助楚军大胜,反而导致大败,如今更是性命难保,危在旦夕了。 “哐啷”,大牢外的大门被打开,一行几人走了进来,刺眼的亮光晃得熊建眯了眯眼。 等他们走得近了,才认出领头的正是李沐,后面跟着的是伍子胥、王泽、程刚等人。 那熊建倒也硬气,知道自己已然跟对方水火不容,此时索性也不站起来废话,靠着墙壁当做没看到。 李沐眼睛闪过一抹笑意。但是很快,笑意一收,他先一步踏进牢房之中,急忙一把扶起熊建,转身喝道:“让殿下受此苦楚,这是谁的主意?!殿下是我吴国贵客,怎可如此怠慢?”语气之间颇为生气。 又转头对熊建说道:“殿下,且先随我出来,这两日本帅军务繁忙,属下照顾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说完,亲热地给熊建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等物。 熊建满脸错愕。他本来已经做好被折磨甚至是被杀的心理准备,哪晓得对方似乎不但不准备杀他,更准备如前一样优待他似的。 其实,对李沐这态度,不仅是他错愕万分,就是一旁的王泽等人也是摸不着头脑,唯独那伍子胥在一旁眼神烁烁,看着李沐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人真是有些看不透啊!不过自己想找的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想起前晚他跟自己说的一番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如此看重,但是如果他真能帮助自己完成报仇大业,即便是将来臣服于他,又有何妨? 此生所快意的不过是杀楚王而后快! 求收藏求推荐哈! 第四十二章 拥立熊建 终于完成a签的流程了,不容易啊。根号2要发功了哈!求收藏求推荐! 再次感谢昆仑九天、龙之海魂、秦皇汉武、小贤hhyy以及其他默默关注本书的大大们的支持! 当下李沐着人先带着熊建走出牢房,好好沐浴梳洗了一番,方才去见他。 只听李沐诚恳地说道:“此次我军能够大获全胜,挫败楚军,全赖殿下预先给在下提供的情报,若无殿下指引,只怕如今这仗还需旷日持久呢!” 王泽等人面面相觑,难道自己等人竟错怪了这熊建?只是当日他为何又要急着逃跑呢? 伍子胥听了,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熊建错愕,自己什么时候给你提供情报了?自己巴不得你们被消灭呢! 不过他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自然不可能把心中想法说出来,行了一礼,模棱两可地说道:“元帅大人客气了。若无元帅大人算无遗策,调动得法,我吴军将士用命,怎可能有如此大胜?” 说完不由得心中忐忑。 李沐微微一笑,“殿下不用过谦,此次殿下居功至伟,本帅已经上报大王,大王听了也是十分欣喜,特命本帅继续全力辅佐殿下,遵守我吴国与殿下的约定,往后殿下只管放心待在我吴军即可。”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殿下重义守诺,不惜大义灭亲,助我吴国子弟打败敌军,本帅心中十分佩服。因此已经特意着人宣谕四方,告诉天下众人殿下事迹,好教殿下名垂青史,为后世典范!想必如今除了我吴国境内,即便是对岸楚国,也是举国上下都知道殿下义举了吧。” 熊建听了,脸色发白,浑身发颤,心中直道完了、完了,自己是再也别想回去了! 李沐似乎对熊建的表现毫无察觉,突然恍然,欣喜说道:“噢!对了,还忘了告诉殿下一个天大的喜讯,此刻我吴军已然攻下楚国三分之一的城池,因此本帅特向大王建议尊立殿下为楚王,以全我吴国与殿下结盟之意。脚下这大片楚国疆域即为殿下领土,大王已经应允,殿下即刻就可登基。届时我两国结成联盟,等待时机发兵西向,殿下全有楚国指日可待也!” 说完,他深深一拜:“本帅先恭贺楚王!” 熊建看着李沐,眼光呆滞,神情木然。虽然名义上立身千万人之上,但是他丝毫高兴不起来。这所谓的楚王不就是一个傀儡吗?废立全在他人一念之间啊! 伍子胥虽然早已有些猜到,但是此刻真正看清他的目的,还是不由得暗暗感叹:这人思虑之远,异想天开之至真非常人所及啊! 前线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遍楚国。 此次兵败,子常等前线将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在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汇报楚王的时候,几天之内就有消息如春风一般吹遍了楚国南北东西,只是这风寒意彻骨! 楚国故太子熊建彻底叛变祖国,勾结敌人,假传消息,引诱楚军深入敌人埋伏,致使军队大败。近两万楚军因此失陷,伤的伤、亡的亡、俘虏的俘虏!如今熊建更是自立为王,俨然一副与郢都分庭抗礼的架势。 一时间,楚国上下举国哀恸,母失其子,妻失其夫,子失其父。人人咬牙切齿。 子常等前线将士面面相觑,这是谁传回去的消息?因为败绩惊恐,耽搁了两天,以致自己派出的传令兵可还在不久前刚刚出发呢! 楚国郢都,一座豪华府邸之中,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当庭而坐。这人有些干瘦,留着小八字山羊胡须,眼睛转动之间显得精明十足。 “你家元帅为什么来找我?”男人端起茶杯,觑着那人问道。 这人不是别人,其名费无忌。正是当初提议楚王娶走自己的儿媳,后来又因为忌惮太子熊建,构陷熊建谋逆,连带诬陷伍子胥父亲的人。 对面一个人深深鞠躬,慢慢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双手捧着恭敬地放到男人面前的矮桌上。 “阁下,这是我家元帅让在下带来的一点小小的见面礼,望阁下勿嫌鄙陋。元帅说,来日方长,定然还与阁下有很多交流之事。元帅托在下致意阁下,素来仰慕阁下已久,只恨身处不同立场,不能与阁下有幸结交,好好畅谈一番,因此甚感遗憾。” 顿了一顿,那人又说道:“元帅听闻阁下忌惮故太子熊建和那伍子胥,所以特命在下转达,阁下只管放宽心,此两人元帅已有处置方法,他们绝没有机会回到楚国,也定不会让此二人成为阁下之忧!” 费无忌见那盒子颇小巧,偷偷翻起一角,竟然是一颗足有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放出灿灿光华,其价值岂止千金? 费无忌心中大喜。 听闻对方如此说,他站起来呵呵笑道:“在下也是久仰元帅大人的大名啊。今日能得元帅大人垂青,费某甚是荣幸!只是不知,费某何德何能,能够帮助到元帅大人?” 那人轻轻一笑,凑到费无忌身边耳语了一番。 楚宫中,朝廷议事。 “孽障!”楚王大为震怒,狠狠摔下手中前线传回的奏报,浑身发颤。 他全然不觉得这一切的起因正是自己。如果没有当初自己贪恋美色,没有自己胆小多疑,决心杀掉太子,如何可能有如今之事? 下方的众臣噤若寒蝉,此时楚军新败,大王心情正不好,没有谁敢去触霉头。 费无忌偷偷看了眼楚王,眼睛转了转走前几步,朗声说道:“微臣恭贺大王!” 楚王正在气头上,听闻费无忌此话不由得疑惑,寒声说道:“你倒说说,本王有什么值得恭贺的?!” 费无忌丝毫不慌,从容笑了一下,“微臣恭贺大王早日看清了太子面目,不然,一旦太子谋逆事发,大王虽有粱肉,又岂得而食?如今大王圣明,早一步逼得居心叵测之人露出真面目,以免了将来更大的祸端。微臣如何不该恭贺?” 楚王盯着费无忌看了半晌,突然指着费无忌,哈哈笑了起来,“还是费爱卿更会安慰人啊,也更爱护本王,懂得本王的心思!” 费无忌轻轻一笑,躬身说道:“大王过誉了!为大王着想,本是臣子本分罢了。” 听着费无忌和楚王一唱一和,说得欢快,却自有不快之人。 在场的臣子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事实如何,很多人都看在心里。 当初这人如何进谗蛊惑大王,后来又如何构陷太子,陷害太子太傅伍奢一家,众人虽不敢说什么,但是公道却自在人心。如今敌人已经打过来,距离郢都不过两百多里路程了,情势危急之下,这人竟然还敢在这里麻痹国君,一意争宠! 一个人大步走了出来,打断了两人高声说道:“大王!如今吴军气焰正盛,直逼我郢都,称得上是情势危急,眼下正该调兵遣将,趁敌方立足未稳,及时还击才是!”正是那令尹子文。 第四十三章 东西楚国 这子文和那子常一样乃是当今楚王宗室,各居文武之首,威望颇重。两人辅佐楚王,深得楚王信任,不是费无忌这种宠臣能够相比的。 楚王沉吟半晌,正要说话,却听那费无忌说道:“令尹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倒觉得如今正是春耕之时,前段时间因为这一仗耽误了不少农事,此时战事稍息,正该与民休息才是。我军如今不幸新败,举国惊恐,实不该再大举干戈,想必对方也会安守,不会再有大的进攻了。大王,微臣以为此时正该休养生息,等农闲时再战也不迟。” 子文看了这费无忌一眼,赶紧对楚王说道:“大王,对方如今拥立叛逆熊建称王,摆明了是要将我大楚一分为二,借机削弱我楚国,与我大楚分庭抗礼。如今对方新占土地,百姓未附,人民心念大军到来若旱稼之盼雨,正好趁此时敌方立足未稳,一鼓作气赶走吴军,剪除叛逆。若是迁延日久,一旦局势安定下来,只怕悔之晚矣啊!” “不然!大王,我楚国对楚地世代经营,又岂是敌人一个月两个月能够轻易收服的?那熊建如今恶名传遍了楚地,人人咬牙切齿,怎会轻易臣服?令尹大人此言莫不是对大王治理国家的信心不足?更认为大王自登基以来,恩惠不足,仁政未施,还没有完全得到百姓人民的拥护?” 费无忌不愧是有小人的特质,一番话说下来,字字诛心,让那令尹子文饶是有千般理由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再说下去岂不是正好应验了对方所说?这罪责可不是哪个人能够担得起的。 楚王摆摆手,“好了,两位爱卿都别争了。孤王认为费爱卿所言有理,虽然那吴军占领了我楚国大片城池,更是立了那孽障为伪王,但是我楚国立国日久,他们又不得人心,如何可能轻易平定侵地?如今正好是春耕时节,若是再调兵将势必让我楚国伤筋动骨。就先缓一缓吧。” 又说道:“这次我军败绩,错不在子常将军,让人传令过去,好好安抚一番,让他不需惶恐。好好整备,只待过了这一段时间再图收复失地。” 令尹子文暗恨,有满心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恭敬施了一礼,“是!大王!” 新立楚国定都豫章城,史称东楚。定都郢都的楚国则为西楚。东楚的建立被认为是昔日春秋霸主楚国的衰落。从此以后,西楚失去了再度统一的契机。 消息传遍四方,天下震动。 后世史家评价此事时称此为天下祸乱之始,从此以后,乱臣贼子纷纷效仿。不过李沐知道,即便没有自己的先例,那些权臣们也要蠢蠢欲动了。这种事情将来已是无法避免,自己不过是抢占先机,防止未来陷于被动而已。 新王登基,一纸告示传遍东楚,大赦天下,免赋一年。 本来还有些不愿意的人也渐渐接受起来。 一来,不管怎么说新登基的楚王都是正宗的原楚国太子,由他来统治这片土地起码远比被吴人硬生生占领要好得多,心理上也更容易接受得多;二来似乎新任楚王也颇体恤民情,并未如预料中一样,一登基就赶紧征调兵马巩固城防,以防原楚国来伐。 实际上,李沐对这片辽阔的东楚土地有着长远的经营计划,不想过于急功近利,涸泽而渔,而是稳扎稳打,准备彻底同化这片土地和人民,一步步蚕食楚国,成为自己未来争逐天下的基础。 同时,东楚楚王晓谕境内各城池,除裁汰部分过于死忠于原楚国的官员外,其余各贵族地主势力一概保留其权利和利益。 新立的东楚政权人员配备计为楚王熊建、大将军兼令尹孔仲尼、将军兼上柱国朱建、上大夫伍子胥、另有领军偏将王泽、程刚等,其余各城主或原封不动,或委派其他忠心的吴国士大夫。虽然仍旧有很多楚人为官,但是明眼人都可以发现,除了部分小地方的官员之外,其余朝廷主要成员、重要城池的城守仍然为吴国中坚。 至于军队,则以部分吴军和上次俘获的大量楚军为主。李沐没有对俘虏的楚军身份过分介意,而是有意同化。 李沐首先发布军令,楚军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父母。 消息一出,楚军沸腾。原以为将被极尽奴役的,结果竟然受尽优待。原本死气沉沉的楚军俘虏也开始恢复生气。 这也是李沐的打算,与其养着一万名毫无战斗力的奴隶甚至是炸药包,还不如保留五千人的精锐。 实际上这个数量也并不大,产生的作用却远比同等战斗力的军队要强得多。这些被放回的人如果受到西楚的虐待,无疑更加凸显自己的仁政;如果没有受到特别的惩罚,那么他们将成为己方心理战的绝加传声筒!未来再度相遇,楚军对战败的抵触要少很多,一旦对战败没有抵触,他们将更容易战败! 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其次,则是将剩余楚军打散编制之后与吴军混合,严厉禁止军中出现排挤楚人的现象,否则除当事人外,上级乃至上上级军官一并受罚。 最后,三令五申,地位高低、职位晋升一切以军功为标准。 东楚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不过李沐知道完全安定还需要时间慢慢磨合。眼下西楚楚军按兵不动无疑是最好的局面。 随着军队扩充,李沐渐渐感到将领人才的缺乏,看看目前任职的将领,最让李沐欣赏的就是老将吴忠信,有勇有谋,但是他毕竟年纪已高,处世过于保守和世故,守成足够,但是开拓则不足。 其余王泽、程刚诸人,只堪千夫长,攻坚陷阵可以,但是论起谋略则逊色很多,称不上是将才,难镇一方;再有朱建此人,李沐心中有些忌惮,如今自己领军在外,手握重权,按理吴王不可能不防着点,吴王让他跟着自己不知道到底隐含着什么深意。况且这个人对自己向来不服气,李沐既不能不用,也不能过于重用,称得上是一个十分不确定的因素。 至于自己,李沐知道将来难免多线作战,如果不能找到可堪重任的领军将才,单靠自己一人怕是十分艰难。只是这将才是什么标准,又该如何筛选,李沐却有些茫然。毕竟自己前世只是大都市的一名白领而已,虽然平常看史书颇多,知道所谓的名将该如何如何,但是涉及到具体的筛选上却几乎是毫无经验。上次能够大败楚军,很大程度上也是副帅吴忠信执行得当。 求收藏、推荐哈! 第四十四章 门外亲卫 李沐需要挑选一名真正的帅才。 一个真正能够独当一面,能够把自己从以后可能的军务中解放出来,能够帮助自己执行预想中的战略的帅才,而不仅仅是将。 关于这人的挑选,李沐存了私心,此人没有则罢,若有,必须要能够对自己忠诚,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很自然地他想到了历史所载,李沐凝眉暗暗思索,这时期有名的名将都有谁呢?后世闻名的孙膑赵牧还不知道在哪,白起更是没出生吧,那还有谁呢? 突然,他一拍脑袋,不禁哑然失笑,一个自己怎么也不应该忽略的名字跳了出来:孙武! 这可是后来流传下《孙子兵法》的著名将领啊,而且按道理这人就在吴国境内,自己忙碌之下竟然忘记了!若能找到此人,何愁没有将帅?后面完全可以让他培养王泽、程刚等人,或者让他来挑选可堪重用的人才啊。 只是,这孙武如今在哪呢? 按照历史记载,孙武是吴光继位三年之后被伍子胥多次举荐,才终于获得吴王召见,彼时他已经三十三左右。 但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吴光上位足足早了三四年,那他如今年纪应该不过二十七八。李沐猜测这人如今不在军中就应该在吴国某地才对。 既然如此,先从军中开始找吧。 他命卫兵把王泽叫来。 王泽在军中服役二三十年,虽然军队里的人来来去去,换了一茬又一茬,不过李沐相信他认识的人应该还是不少的,即便他不认识,也可以帮着去偷偷打听打听。 这事李沐还不想太过招摇,先隐蔽找一找,找得到便罢,如果找不到再两说。至于措辞什么的,李沐也早想好了。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到时候只需托辞夜观天象占卜所得,这玄之又玄的事情也没人能够提出异议来。 等了一会,门外响起了“蹬、蹬”的脚步声,只听门口亲兵朝里说道:“元帅,王泽将军求见。” 李沐应了一声,王泽跨步进来。 如今的王泽龙行虎步,整个人都似乎轻松了好几岁,眼睛有神,一身锃亮的将军制式铠甲十分挺展。 “元帅,您找我?”王泽行了个军礼,一脸恭敬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就是这个人在自己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给了自己希望,不顾非议越级提拔自己和程刚做了一名偏将。 虽然李沐没说什么,不过他心里是把李沐当主的。而这恰好也是李沐强势提拔王泽、程刚等人的原因。自己在吴国的根基太浅,特别是军队里更是一抹黑,如果不能悄悄扶植一点亲信,未来变幻莫测,还不知会经历何种风险。 李沐轻轻一笑,“王叔来了,还习惯吗?” “嘿嘿,元帅可不是笑话末将吗?现在虽然要管的事情多了,可是末将心里高兴啊----元帅找末将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沐门外看了一眼,轻轻说道:“王叔你是军中老人,想必认识的人不少。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王泽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管元帅打听的是谁,只管说来就是。末将在这军中待了快三十年,认识的人还是不少的。要是末将也不认识的,末将即刻带人悄悄去帮元帅找便是。” 李沐暗暗点头,王泽不愧是活了这么久,自己的话一说出来,他就透了。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军中有没有这个人。我让王叔来,也就是不想太过声张,不然我自己贴个告示还更方便点,”说完,他靠近王泽,“最近我忽然有些感应,无意中占卜之下竟得到一个名字,我思量之下,想必这人对我吴国会大有用处。他人名叫孙武,不知道王叔听过这人没有?” 不想,等李沐说完,那王泽突然一副怪异的表情看着他,倒把他搞得有点心虚,难道是自己这个理由太扯淡了? 正疑惑间,只见王泽瞅瞅自己,说道:“启禀元帅,这叫孙武的,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了,末将实在不知元帅找的是哪个孙武。” 李沐也是暗叹,确实如此。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估计真要去找都能够找出一堆来。 正在李沐愁眉间,又听王泽怪异地说道:“不过,说起这军中嘛,末将认识的就刚好有一个叫孙武的。” 李沐本已不抱希望了,听闻此言不由得精神一震,心中一动,故作惊讶地说道:“哦?还真有?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叔帮我把他找来了,我想跟这人谈谈,验证一番心中猜测。” 王泽看着李沐半天,却不说话,脸上似乎憋着笑,怪异无比,“元帅,您没听过这个名字?” 李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横了他一眼,“我听过什么?听过了还找你?” 他心中却想,难道这孙武有些特别的,大家都知道?就像上次自己无意间救的专诸一样? 王泽憋不住了,哈哈笑道:“元帅,这孙武不用末将去找啊,他就在您门外站着啊!喏,他不就是吗?!”说着他指了指门口笔直站着一动不动的亲兵。 李沐差点被口水呛着,有个叫孙武的人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当了半个多月的亲兵了,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 这也怪不得他,这么多天来,整天忙忙碌碌的哪有时间去管一个亲兵姓甚名谁呢?而且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孙武,还值得考察一番。 李沐收起尴尬,瞪了一眼王泽,严肃说道:“王将军,如今我军虽然小有胜利,但是还需谨慎为妙,西楚虎视眈眈,今晚说不定就要来进攻,我看今晚王将军就不要休息了,城墙上守上一夜吧!” “呃……”原本哈哈笑着的王泽顿时满脸猪肝色,偷偷瞄了一眼李沐,小心地问道:“元帅,真的啊?” 李沐眼睛狠狠一瞪,“真?真你个头啊?!还不赶紧给我滚!” “是!”王泽赶紧行了一礼,嘿嘿笑着跑出门去了,好像生怕今晚真的守上一夜似的。到了门口还不忘对着那个亲卫挤眉弄眼了一番,把那人搞得莫名其妙。 李沐看到王泽跑了,展颜一笑。 “孙武?”过了一会,李沐冲着大门口的人喊道。 那亲兵听了,吃了一惊,转头疑惑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似乎不太确定是在叫自己。见李沐冲自己招手,他方才走了进来。 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军礼,“元帅,您找我?” 他联系起王泽刚才的表情轻轻一想,就大概猜到可能是王叔向眼前的元帅举荐了自己。自己已经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能够跟这位元帅说上话。 这些天吴军先是大胜楚军,随后整饬军队,接着创立东楚、新王登基,最后则是占领区休养生息,都让他对眼前的年轻统帅十分佩服。 在他看来,一名合格的统帅可不仅仅只是打仗厉害就行,如果是那样,那他只能称得上是优秀的将军。 真正的统帅当能掌控全局,应该是政治、经济、军事都能够协同运作。 而眼前这位的表现,无疑值得自己佩服。自己虽然自负才能,很有些瞧不起眼下军中的领兵将领,但是眼前这位不在此列。 那么,元帅找自己干什么呢? 有推荐的大大们麻烦投下哈!谢谢了。 第四十五章 局势大定 孙武在疑惑的时候,李沐也在打量眼前这人。 虽然他经常跟随自己出行,但是眼下才是第一次真正交谈。他三十岁的样子,但是显然久经风霜,实际年龄应该要年轻一些,与自己二十七八岁的推论比较吻合。 他比李沐矮上半个头,面容稍显文秀,但是也有军人特有的坚毅,四方脸,卧蚕眉,大目若星,十分有神。 李沐暗暗点了点头,说道:“听王叔说,你对行军打仗颇有些想法,正好本帅这两日有些困惑,所以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孙武赶紧行礼道:“元帅客气。王叔过誉了,在下只是平常喜欢乱说一些胡话而已,不敢入元帅之耳----不过,愚者千虑,亦有一得,元帅如果想考教在下,在下愿斗胆一试,若侥幸能有助于元帅,在下荣幸之至!” “呵呵,你不用这么拘束,我并不是那些老头子,听不得逆耳的话。说起来,我比你还要小上一些,在我面前不用太过客气。”李沐有意影射那朱建,偷偷察看此人表现。 如果一个人过于沉不住气,即便是有些本领也难成大事的。 孙武脸上十分平静,似乎没有听出李沐话中之意,答道:“是,元帅。” 李沐说道:“你也应该看到了,眼下我军虽然侥幸赢得一场胜利,还打下楚国如许城池,貌似该心满意足了,但是实际上,敌强我弱的形势依然没有改变。如今我吴军立足未稳,若是楚军趁势反扑,这楚地人民又心念故国,揭竿而起,两军胜负之数仍属未知。如今我满心忧虑,尽日愁思,却苦无良策,不知该如何能够保住眼下的成果,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孙武仔细听完,看了李沐一眼,稍微沉吟一下便开口说道:“元帅谦虚了。大人料事如神,步步为营,何需在下多费口舌?不过,既然元帅有令,在下愿尽愚忠。“ 顿了一顿,他说道:“在下觉得元帅大可不必忧虑。如今距离楚军大败已经半月有余了,却仍然未见楚军有任何反攻的迹象,已然是过了他们反攻的最好时机,在下猜测必然是它国内出了什么变故,导致楚国君臣游移不定。在下认为,敌人既然此时不攻,再攻击时怎么要等到了春天春耕之后了。如今元帅大施仁政,楚民莫不欢欣鼓舞。时间一久,不怕楚人不心悦诚服。真到了那时,凭元帅之智,东楚之地已非西楚俎上鱼肉。如此,元帅又何须忧虑呢?” 说完,他平静地看着李沐,神色平静,毫不胆怯。 李沐听了哈哈一笑,赞了一声“好”字。刚才他一番话已然说中**,竟然猜到自己已然有所动作。 而且看他回答得如此自信,想必平常就已思考过。 这样的人即便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孙武,也足以值得自己提拔了。 他走上前拉住孙武的手臂,邀请他坐下。 孙武虽然受宠若惊,但还是恭敬地坐下了。 李沐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说道:“阁下无需客气,我一向喜欢结交有识之士。阁下此言,深合我心。” 顿了一顿,李沐问道:“不知阁下是哪里人氏?” 孙武心中激动,知道自己那一番话已然打动了对方。 或许自己的伯乐就在眼前了,一直以来自己苦研兵法,不就等着这样一个能够施展抱负的机会吗?如果能够跟着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偏又礼贤下士的统帅,无疑是自己之福啊! “禀元帅,在下祖籍齐人,现居于吴国泽丘。” 齐人?李沐暗暗点头,“平日可有著述?” 孙武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有一些想法也写了几篇小文,不过还未完善,未敢示于人前。” 李沐不动声色,心中已经大概能够确定此人就是历史上的孙武,名字吻合、年纪吻合,又有如此见识,刚好又在著述的,这样条件全都符合的人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李沐也不由得暗暗感叹自己的好运,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原本这都应该是伍子胥的活,但是眼下似乎全被自己替代了。 “如果方便,可否借我一观?”是不是真正的孙武,他的作品完全能够看出来了。 《孙子兵法》,李沐也是看过的。 孙武再也坐不住了,赶忙站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元帅有命,在下莫敢不从!” 李沐不知道的是,后世名动天下的兵书刚好在不久前完成,而作者孙武因为迟迟不得志,已经萌生了离开吴国的意向。如果不是今天刚好被李沐发现,或许将来他要悔之晚矣。 李沐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想到后世一个很有名的典故。 当年韩信为了发迹,谋得一份给项羽当亲兵的差事,借机多次主动为项羽出谋划策,可惜项羽却不屑一顾。韩信失望出走,最终成为了项羽的索命之敌。轰轰烈烈的西楚霸业因此而败,自刎乌江,徒呼奈何! 要是这孙武和未来的韩信一样也因为自己的忽视而投靠了敌国,以后真是有得自己受的了!面对这种用兵的祖师爷级人物,纵然自己有通晓未来的优势在,究竟能够有几分胜算也真是难说。 前有专诸,后有孙武,几番际遇,无不离奇。李沐从此决心暗暗留意。只是那一本带着自己穿越的《史记》不知可还在呢? 想到那个平平淡淡的家,那个安安静静的小城,更想到那个处处维护自己的大哥,等局面再安定一点,自己要尽快派人去找一找了。不管找不找得到,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 昔日亲卫成为李沐座上之宾,很多人都在感叹、羡慕孙武的好运,不过却少有去嫉妒的。 这人很多人都认得,性格有些沉默,不说话则罢,出口则成章。时常会说一些惊人之语,不过往往能够一语中的。虽然不能得到当权者的赏识,但是在士兵们中间却很有些威信。 先前还有不少老兵觉得这人运道不好,埋没了,想不到如今突然就一步登天了,先是成了元帅的心腹之人,如今又成为了诸多军官的教习。 任命孙武为教习,是李沐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一方面是想要通过他整体提升将领们的理论水平,另一方面则是要借此树立孙武在军官中的威望。如果孙武能够通过授课获得将领们的信服,那么将来委以重任,立身于诸将之上必然也不会招致太大的抵触。 很快,又是一个月晃过去了。 虽然自从上次楚军大败之后,楚国并未派出大军增援。但是期间,楚军统帅子常仍然不甘心地派出军队偷袭了一次,只是在李沐早有防备之下,使出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围点打援,借助人数上的优势包围了居留城。可惜因为朱建所部困阻敌人不力,致使楚军偷袭部队得以顺利返回,李沐担心内外夹击,于是下令撤军。 此战楚军非但无功,反而又折损了许多,从此真正是龟缩不出,静等援军了。 军人最崇拜强者,在李沐的率领下,接连一系列的压倒性胜利奠定了李沐在军中的地位。即便是当初被俘的楚军,也安稳下来。 更因为对待楚民也一视同仁,即便是在民间,他的威望也已经渐渐攀升到了一个高点。如今走在哪都能够感受到将士和楚民们发自内心的敬意。 李沐不知道的是,有一双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如今春末夏初,整个豫章城里一片祥和,丝毫看不出是占领区的样子。 吸一口春天温暖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这天,李沐带着专诸等人散步在豫章城的大街上,看着秩序井然的街道和生活安定的人们,心中一片开阔。按照如今的势头,如果能够一直保持下去,未来可期也。 想起当初的计划,平越将成为下一步的重点。 或许,该回吴都一趟了。 正想着,街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听到有人尖叫,李沐等人不由得万分疑惑。 求收藏求推荐哈! 第四十六 嚣张的郭广成 正在李沐走走停停之时,“闪开!闪开!”一队足有百十人的马队横冲过来,口中喝吼,那些人个个军人打扮。 平静的街道如被猛兽踏过,一片狼藉,众人惊慌哀嚎。 李沐眼里闪过一丝怒火,看着飞快接近的马队,他没有后退丝毫,身旁的专诸、王泽、程刚等人跨前两步,防御在前。 “滚开!”最前面一名骑士见前面有人挡道,竟然丝毫不避,高速中提着马缰冲过来,扬起马鞭就打。 站在右前方的程刚一声怒喝,一把抓住马鞭前部,顺势狠狠向马匹撞去。 本来还在冷笑的骑手脸色急变,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竟有如此蛮力,只见坐下马匹直接被撞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那名骑手自然也被压到马腹下,鬼哭狼嚎。 这时后面的马队也到了,看到前方一人吃亏,赶紧收住马。 “大胆,竟敢冲撞郭将军!你们不想活了吗?”一名骑兵声色俱厉喝道。 “你们才大胆!知道眼前这位是谁吗?!”王泽怒喝了一声。 “误会!误会!嘿嘿,这位不是孔先生吗?先生还记得我吗?”一人从中间拍马走了上来,嘿嘿笑着,也不下马,就在马上居高临下作了一个揖。 程刚在旁边看不过去,冷哼了一声,想要上前,被王泽暗暗制止了。 这人公子哥模样,虽然穿着一身铠甲,但是有些酒色过度的阴柔。 李沐看到这人微微思索一下,就想起来这人是谁。 那日凤仪楼中陪着吴光喝酒的几个公子哥中就有他,后来李沐知道他是吴都卫戍将军郭广成的儿子郭越。 三十出头年纪的他常年在他父亲手下带领吴都禁卫军。吴王、李沐能够成功刺杀吴王僚,平定吴都,郭广成、郭越父子的作用几乎是定鼎性的。若不是拉拢到此人,即便是成功杀死吴王僚,也会被此人反杀。 那么,这人来干嘛? 李沐微微眯眼,恍然笑道:“原来是郭兄,那刚才还真是误会了!郭兄不在京城里好好享清福,怎么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观光游历了?莫不是京城里待得烦了?” 郭广成嘿嘿笑了两声,“先生有所不知,大王看先生一介文弱书生,身体虚弱,如今局势已然安定,先生还长久暴露在外,不由得甚是担心,因此特命我来替换先生回都享些清福呢。” 话音未落,旁边的程刚已经跳将起来,喝道:“放你娘的屁!元帅好不容易挫败楚军,平定这东楚之地,不说居功至伟,就说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大王怎么可能会让元帅回都?!” 郭广成不由得脸色阴沉,恨恨地看了程刚一眼,低低喝道:“孔先生,还请管好你的手下。这可是大王的命令!我是大王的特使,侮辱我可就是侮辱大王了!” 程刚还待再骂,李沐喝了一声:“好了!” 程刚立时就住了嘴。 王泽一脸焦急地看着李沐,而专诸则脸色依然平静,只是眼中寒光湛湛,看了令人不寒而栗。 “可有大王信物?”李沐转头看向郭越。 “当然!”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和一张绢帛随手递给李沐,“我就不念了,先生自己看吧。” 李沐平静双手接过,打开看时,身体已经微微有些颤抖,握着令牌的手掌因为太过用力有些发白。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怎么去看,这已经无所谓了。 对方既然敢如此肆无忌惮,说明此事确凿无疑。 他只是希望能够有一个时间缓冲这个消息,不然他怕自己当场爆发出来。 吴光啊吴光,你的气度何其小也!我助你登基,帮你守住如许江山,你以为这就天下太平了吗? 专诸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他是刺客出身,对这些小微的细节观察敏锐,已然能够看到李沐此时的心境难平,眼中寒意更甚。 想到那个身在王宫的男人,他突然涌起滔天怒火,万分不平!不为别人,就为李沐!如果李沐有要求,他纵然只身独剑强闯王宫也在所不惜! 李沐缓缓呼了一口气,激荡的心怀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他双手递还令牌,说道:“大王体恤微臣,微臣甚是感激!郭公子远来劳苦,不如先到元帅府安歇,随后再办理交接事宜,如何?” “哈哈,不急不急----先生能够把这楚地整理得如此安定,郭某也甚是佩服啊!如今接了先生的班,总有些占了先生便宜的感觉啊!先生不会介意郭某吧?”郭广成接过令牌,哈哈一笑。 李沐微微展颜一笑,说道:“郭公子说哪里话?这楚地又不是我孔某人的私财,我与郭公子都是为大王办事,同为臣子,哪有什么占不占便宜的说法?能够为大王分忧,是臣等夙愿。”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郭广成带着马队先一步去了元帅府。 李沐看着远去的马队,微微眯了眯眼。 “呸!元帅,这厮欺人太甚!完全没把元帅您放在眼里啊!他算什么狗屁东西?面对元帅您既不下马也不拜见,不过是仗着他有个好老子罢了。要我说,刚才王叔你就不该拦我,看我不把那小子拉下马来!”程刚见那人走了,犹自愤愤不已,狠狠啐了一口。 王泽喝道:“程刚,你以为我就不气吗?!但是气有用?----元帅,眼下我们该如何办?难道真的把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基业拱手让人?末将心里不甘啊!” 李沐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寒意,幽幽说道:“不交出来又能怎么办?这可是大王的命令啊。”很快,他呼出了一口气,“我们也回去吧。” 几个人还没到时,已经有几个元帅府的卫兵找了出来,正好在大街上碰上了。 “元帅大人,刚才一队人马带着大王的令牌强闯了元帅府,我们让他们等等,他们就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我们也不敢再拦,就赶紧出来找元帅了,还请元帅为我们主持公道啊!”一个因为找李沐跑得气喘吁吁的卫兵禀告道。 听了卫兵的话,程刚首先忍不住骂道:“操他奶奶的,这些嚣张的王八羔子!大家放心,元帅不会让兄弟们这顿打白挨的!” 李沐神色有些阴沉,这些人颇有些有恃无恐,自己还在就敢如此行事,显然吴光给他们的指令十分强硬,自己此次回都只怕是处境堪忧。 第四十七章 暂别军中 李沐回到元帅府时,中堂大厅外的卫兵已经被悉数替换了。站在外面的看装扮全是那郭广成带来的人马。 连李沐要进去都被拦截了一下,一个老将模样的人赶紧喝止才放行。 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吗?!李沐冷哼,太迫不及待了点吧! 进来时,只见郭广成早已大喇喇地坐在自己平常坐的主位上,放松地靠在座位上,看到自己这一群人进来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先生若是现在没事,不如就赶紧交接一下吧。大王在微臣临走时特意叮嘱,让先生三天之内就要交接完毕,好让先生早日回都享享清福。今天时间还早不如就先开始吧。”郭广成笑着说道。 李沐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王叔,把军中一应账册都拿来吧,另外诸将也都叫来,拜见新任元帅。” 王泽领命而去。 不多时,在这豫章城的将领等人都已经集齐,所有人全都疑惑地看向李沐,还有眼前那三十左右的郭广成。在场吴将居多,很多人都是认识他的,这人家族是吴国世将,掌握实权,不懂他过来是干什么。 如今一切都发展良好,安静了这么久莫不是又有什么重要作战指令了?只是为何元帅大人竟没有居中站立,反而是站在那郭广成一旁。而旁边的程刚则是一脸愤慨和不愉。 “郭公子,如今在豫章城的众将几乎都在此了,前线还有吴忠信副元帅和部分将领,另外还有新立楚王,郭公子交接完毕之后再去见他们吧。” 诸将听着李沐对郭广成的话,不知不觉就浮现出一丝异样。元帅这是干什么? 只听李沐说完,又转头对他们说道:“各位将军,你们都是我吴军栋梁,孔某从军时间虽短,但是十分荣幸能够与大家并肩作战,共败楚军。从今天开始,孔某将回都述职,元帅一职由眼前这位郭元帅担任。相信在郭元帅的带领下,在各位同心同德的辅佐下,我吴军定当再奏凯歌,为我吴国建立不世之功勋!” 李沐说完,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说不伤感那是假的。 很多人都是一阵默然,有些伤感,没有一个人作出欢迎的表示。李沐偷偷瞥了一眼人群中的孙武和伍子胥,只见他们都是面无表情,似乎对自己的离开无动于衷。 原本还满脸气愤的程刚顿时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吃瘪的郭广成,心中暗暗发笑。 与想着众人巴结场面的郭广成不由得满脸阴郁。让你们这时候硬气,等他走了,看本帅没有百八十种方法搞定你们! 正在冷场时,一个人跨步走了出来。 “元帅大人一路走好,能够与大人并肩作战,是我等的荣幸。想必大人此去必然有更辉煌的前程,末将先恭贺大人了!”那人说完,又对郭广成说道:“末将朱建参见郭元帅!” 众人看这人时,原来是那朱建。 “朱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你的话感觉你好像很希望元帅走似的?元帅大人还没走呢,就急着拜见新主子了?”一名将领冷声讽刺道。 朱建神色有些阴沉,“方挺!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如今元帅大人回都在即,是要去享福的,我朱某恭贺又如何了?” 看到那方挺又要开言,李沐打断说道:“都别吵了。郭元帅同我一样都是为大王效力,为我吴国效力,只要能够打败敌人,扬我国威,各位在谁手下带兵不是一样?!” 郭广成拍了拍手,哈哈笑道:“好一副感人的送别戏啊!看得郭某都些愧疚了。想不到孔先生带兵不过两月,就能让大家都死心塌地,郭某真是佩服啊!要不,我再跟大王说说,让大王撤回成命,好全先生和各位将领的同袍之义?” 李沐瞳孔微凝,此人看似平淡的一番话,实则字字诛心。这是暗指自己收买人心的手段高明啊! 这人看似纨绔,实则还是有些心思的,不然也不可能被吴光派来接替自己的元帅之位。 李沐摆摆手,“郭元帅过誉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离别伤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这军营大小事务各有分管,孔某也没有太多值得交代的。只是有一件,这些将军都是我吴都栋梁,还望元帅能够善待,另外如今东楚之地已定,人民各安其事,还望元帅大人也不必朝令夕改,待这些楚民若吴民,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东楚就是我们吴国囊中之物了!” 郭广成行了一礼,“孔先生只管放心!今后郭某还需多多仰仗眼前各位,自然是要重用。至于楚人,郭某也会一视同仁的。” 李沐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孔某今天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回都了。” 方挺听了,出声道:“元帅,何必急着回都,怎么也要让众兄弟给大人饯行啊!” 顿时,人群中也出现了一些赞同之声。 李沐知道他们好心,但是摆摆手拒绝了。又闲谈几句,借自己还需收拾行李,先一步走了。 身后王泽、程刚、专诸跟上。 “你们两个出来干什么?跟着我也不会有前途啊。”李沐看到王泽和程刚也出来,不禁说道。 “嘿!什么前途不前途的?我程刚只知道跟着元帅才是有前途的,跟着这个狗屁郭小白脸哪有什么前途?今天我们早就得罪他了,回头还不给我们小鞋穿?再说了,即便是没得罪,我程刚也准备跟着元帅干了!元帅到哪我跟到哪,也不愁没一口饭吃。元帅大人,你总不能饿着我吧?!”程刚嘿嘿笑道。 旁边的王泽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李沐有些哽咽,大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深呼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放心,饭是少不了你们的!” 这里,李沐四人已经走远,诸将也都解散了各自回去。 元帅府中只剩了郭广成和那名老将。 “少主,老奴看这孔仲尼十分坚忍,城府非凡,亦且能力过人,不仅有未卜先知之能,更是连出奇策大败楚军,老奴觉得少主即便不喜此人,也实在不宜过分得罪啊。”那名老将担忧说道。 郭广成不屑道:“哼!有什么好在意的?这人不过是装神弄鬼一个江湖骗子罢了,有什么能力?大王早就跟我们说明了,过去这人预言楚国大变的事情不过是大王教他说的。大王因为需要借他的势所以才百般重用。能够大败楚军更是得了吴将军的力,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能够做得什么事?如今大局已定,你以为他还能翻身吗?此去吴都,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吧。” 老将见少主如此说话,不由得开口又想劝劝。 郭广成摆了摆手,阴阴一笑,“不用再说了,反正都已经得罪了,他能拿我怎的?你即刻给我派人盯着他的住处,凡是出入他府上的将领一概给我记下来!” 老将怔了一下,随即躬身答应。 大家有推荐的投一投哈,万分感谢! 第四十八章 不出所料 元帅要走的消息很快就在豫章城里传遍了。 李沐说是要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也拒绝了一些人要给他办个送别仪式的请求。 对李沐来说,现在要的是低调,任何过分的高调只会招来更多的把柄和猜忌。 时间一晚,李沐就闭门谢客,挡住了很多来拜见的将领官员,众人只得放下拜帖便离开了。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不过平常的举动给自己埋下了什么样的恶果。 夜幕降临,李沐站在中庭,看着天上一如往日皎洁的星空,微微感受着春日里温煦中带着青草味和花香的和风,今日受到的那些冲击,感受到的那些不平仿佛都烟消云散了似的。 身后,王泽和程刚似乎感受到李沐的心情,都是十分沉默。 这时,一道黑影敏捷地从黑魆魆的院墙外越过来,并未掩饰自己落地的声音。 “不出先生所料,果然有人在外面窥视。”那人走近来,映着火光,可以看到他面容稍显普通,颇像一名平凡而憨厚的农夫,但是眼神却凝有神,带着几分凌厉。 李沐点点头,“专诸大哥幸苦了!” 程刚却气愤起来,“先生,这些小喽啰是不是那郭广成派来的?先生都要走了,他们还盯个什么劲?难道还怕先生反悔夺了他的位置不成?!要不要我去揍他们一顿?!” 李沐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大哥不用激动,他们爱偷看就让他们偷看好了。郭广成如此作为,要不是我谨慎些还不知道呢!这人心胸如此狭窄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郭广成这么做虽然是打压异己,但未必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帮了自己。 李沐看专诸有些欲言又止,说道:“怎么?专诸大哥还看到什么了吗?” 他顿了一顿,又问道:“对了,有没有看到孙武和伍子胥两人过来?” 王泽和程刚两人对视一眼,是啊,好像自己等人出来时,就没见伍子胥和孙武跟出来,当时更是一句不平话也没说。 这时李沐提起来,两个人才觉得少了点什么。论起信任,那两人其实远比自己二人更得先生的提拔和倚仗,难道如今先生要走了,连来表示也不表示一下吗? 王泽和程刚也一起看向专诸。这人虽然平常有些冷酷,也不爱搭理人,不过他们却是有几分佩服这个男人的。 有些人即使不刻意表现,人们还是很容易感受到他的本性。专诸不爱说话,可是却用自己的行动表达着忠心。 专诸犹豫了一下,说道:“刚才我远远看到伍子胥和孙武分别从先生门前经过,但是都没有来敲门问候的意思,而是直接往元帅府那边去了。我还特意跟了一下,就看到他们进了元帅府。”说完,他眼露担忧地看着李沐。 程刚一听就炸了,“他娘的!算我程刚认错了人!先生,枉您对他们那么好,如今先生要走了,竟然来看都不看一眼!新主子来了,旧主子还没走呢,急急忙忙就去拍马屁了吗?!这两个没骨气的墙头草!我呸!” 一旁的王泽脸色也十分难看,只是还未说话。 其实几人都是玲珑心,他们更多的是怕李沐因此受到打击。所以虽然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但是包括那程刚在内都是偷偷拿眼睛瞧着李沐的脸色,看他如何反应。 哪知道李沐不仅没有生气,更没有沮丧,反而哈哈地朗笑了起来。 “先生,您没事吧?”程刚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沐,以为他被这个消息刺激到了。也难怪,自己十分信任的手下非但没有来送自己,反倒马上就投靠了别人,是个人都会难受啊。 先生别是刺激过度,不正常了吧? “先生,末将觉得如果他们真是这种人,这一次正好借机会了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免得将来后悔。即便这种人投靠了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还不稀罕呢!他们要舔别人的屁股就让他们去好了!”王泽也赶紧安慰道。 李沐微笑着摇了摇头,怪异地看了面前一脸担忧的三个人一眼,开心地说道:“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该高兴才对啊!如果他们来送我,那我反倒要生气了。这样才不枉我如此看重他们啊!” 程刚与王泽面面相觑。先生不是傻了吧?被人背叛的滋味就这么好? 专诸则是若有所思。 李沐也不解释,既然疑问已经解决了,那自己就安安心心地回都做自己的逍遥侯爷去吧! 前世里自己为了赚钱,为了让自己在乎的人过上好日子,每天都是拼了命的加班,拼了命的工作。 曾经读史书时,看到历史上那些有封地的小小封君是何其羡慕啊!眼下可不是梦想成真了吗? 说完,他也不管三个人站在那怎么想,自己先转身回屋了,“尽快收拾东西吧,明天我们走的时候就不要惊动谁了,一大早就出发!” 新任元帅郭广成府里灯火辉煌,与李沐府上可谓是对比鲜明,一个热闹一个冷清,一个亮堂,一个昏暗,像极了此刻两人的处境。 “恭喜郭元帅荣登大位,相信在郭元帅的带领下,我吴军定当再创辉煌,直捣郢都更是指日可待了!”朱建毫不吝啬地拍上了马匹。 看着眼前得意的年轻人,朱建心中说不嫉妒,那是假的。先前李沐上位,就让自己好一番眼红,眼下又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爬到自己头上。想想自己从军也快二十年了,对吴光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可是这样的机会一次都没落到过自己身上。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出身太过卑微。自己家族世代都是吴光一脉的家奴,祖祖辈辈爬了好多年下来,如今总算是有些出人头地了。但是如果想一步登天,掌权一方,只怕跟这些世家公子哥比起来还是要有些不如的。 眼下吴光为了安抚篡位的功臣,自然是许尽好处。这郭广成能够担当此任,不是偶然。 求收藏求推荐哈! 第四十九章 戴月回都 听朱建如此说,大厅里一众将领们都是一阵附和,纷纷表起忠心。 说起自己以前是如何如何仰慕令公,又如何如何看好大人前途无量,如今果然不出所料等语,好像都是眼光独到的神算似的。 郭广成听了也不过分谦虚,呵呵笑着一一承受、回礼,眼前这些人将是自己接下来整饬军队的核心。哼哼,至于那些胆敢向云梦君送行的人,你们也最好跟着一起滚蛋吧! 虽然嘴上应承,但是眼中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个明显没有太多话的人。 这些人中,他尤其看重三个人,一个自然是这面前的朱建,一个则是东楚上大夫伍子胥,另一个则是教习孙武。 他虽然才刚来,但是实际上通过军中眼线早就对军营的大小事情人物往来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朱建是大王心腹,自然得好好照应着,伍子胥和孙武则都是情报中能力出众的人物。自己若还想建功立业,坐稳这个元帅的位子,这两个人值得自己认真对待。当然了,还有眼下正在前线的吴忠信副帅。 至于其余众将,等闲而已。 他跋扈不假,可丝毫不傻。 郭广成待众人平静下来之后,却单独对这两人行了一礼,神色十分诚恳。 “伍大夫、孙将军,郭某在吴都之时就已经听闻两位大名,如今得见,果然风采过人,能与两位共事,实乃郭某之幸!” 众将看着一直沉默的孙武、伍子胥不由得暗暗嫉妒。但是想想,这两人一个是军官教习,另一个则是东楚大小政令的实际执行人,相当于东楚令尹的角色。这两个人地位重要,能够得到郭广成的另眼相看也属正常。 两人本来是分坐两旁,相对而坐,此刻见郭广成如此,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赶紧站起来,快步走到中间,跪伏下来叩了一首,恭敬说道:“元帅千金之躯,万万不可折煞我等!元帅年轻有为,得大王这般器重,如今我等能够在元帅手下效力,实乃大幸!” 郭广成上前几步,亲自扶起二人道:“两位快快请起,不需如此!” 他分别扫视了二人一下,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郭某听闻两位颇受孔先生器重,分别委以重任。伍大夫本是楚人,孔先生慧眼识珠,如今已然是身居高位;孙将军更是出身寒微,却被孔先生不避嫌疑,提为如今的军官教习,足可谓是两位的知音之人。孔先生此次突然被调离军中,想必两位定然也少不了伤感。郭某只盼两位趁早收拾心情,好为大王为我吴国再尽心力,不要为情绪所扰才好。唉,孔先生此次一别,怕是再无回归之日了!” 两人心中暗凛,赶紧低头,恭敬说道:“元帅大人谬矣!我二人虽然受到云梦君的一些赏识,但是这不过是云梦君职分应当而已,当不得什么知音的比喻。我等乃是为大王效力,为我吴国效力,非是为云梦君效力,岂敢因私忘公?如今元帅既为我二人之主,我等定当竭心尽力谋事,以报元帅知遇之恩!” 郭广成朗笑三声,重重拍了拍孙武肩膀,“好!只要两位尽心为大王办事,为郭某办事,郭某是一向赏罚分明,不是小气的人,定然不会亏待两位! “还有在座各位将军也是如此!只要尽心谋事,忠心无二,将来升官拜爵,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各位的!” 众将齐声应诺。 …… “咯吱咯吱”的声响中,一辆马车出了城门。 “好吃的薄皮大包子喽!香甜可口的肉包子喽!” 尽管天还没完全亮,月亮依然依稀挂在天边,但是做买卖的叫卖声已经惊醒了这座沉睡的城市。 稀稀拉拉的人们睁着有些困倦的眼睛,在街上晃悠悠地走过。人们细声细气交谈,似乎还有些不愿承认新的忙碌的一天重新开始的事实。 李沐掀起车帘,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呢。 马车车队逆着进城做买卖的人流出了城市,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呼呼的风也开始叫嚷起来。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李沐不禁想起唐代温庭筠写的这首诗来。诗中的主人公本来心有牵挂,却为了生计不得不远行。而自己呢,在这个世界却几乎是毫无牵挂了。 李沐有些困倦,闭上了眼睛。 此去吴都,当真是前途未卜啊。 …… 吴都宫殿里,花娇人媚。 “大王,快尝尝臣妾亲手为大王准备的早餐!”柔媚的声音直叫到人骨子里去了。 吴王一身睡衣,笑逐颜开地看着眼前的美人,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有味道,比其他那些是女人的妃子就是有感觉。 他嘿嘿一笑,直接揽住眼前美人的细腰,“媚娘真是疼本王啊!难为你还特意为本王做早餐,以后这种事就让那些厨子做就好了!可不能累着了!” 媚娘柔弱无骨,顺势一歪,倒在吴王的怀里,“大王,臣妾只是想为大王尽尽心而已呀!看大王每日操劳国事,媚娘又帮不上忙----唉,人家心中着急啊!”说着说着,媚娘脸色暗淡下来,有些恨自己无用。 吴王赶紧捧住媚娘的小手,抚摸了几下,假装生气地说道:“谁说爱妃帮不上本王的?!若是没有爱妃给本王的提醒,本王哪会想得到那孔仲尼竟然是在暗中笼络军心,更是妄图借助那熊建建立自己的势力?还以为他真是在为本王,为吴国着想呢!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枉本王一直以来如此器重他!”说着,竟似有百分的伤感。 媚娘轻轻一笑,伸手去抚平吴王紧蹙的眉头,笑道:“那也是大王早有防备,英明裁断不是?要媚娘说,那孔仲尼再厉害,还能比得过大王不成?他再厉害也只是臣子罢了,还能翻天不成?”说完,他轻轻瞧看吴光脸色。 最后一句看似无意,但是偏偏让吴光愣了一下,他再厉害也只是臣?可是他要是不甘心做臣了呢?! 想着想着,他竟有些恐慌起来。 当初自己亟待爬起来,所以才重用此人,对他的过往全然不究,如今果然得偿所愿。可是如果细细考究,自己极可能是杀了他的兄长,屠了他所在的城池的啊!难道他会毫无怨言? 自己此次突然找人把他替换回都城,恐怕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他事先有了防备,会不会有什么反抗的动作? 对这人,吴光虽然重用,但是同样防备极深。因为这个人自己太看不透了,如果他能未卜先知,那这个人太可怕了! 媚娘看到吴光陷入沉思,娇声出言打断道:“好啦,大王!先不要想那些让人烦心的事啦!快点尝尝这早餐,冷了可就不好吃喽!” 吴王此时也想通了,回过神来,展颜一笑,“嘿嘿,早餐不急着吃,先让本王吃吃小嘴!” “大王,你坏啦!” 宫殿里,春风满园。 求收藏求推荐哈! 第五十章 聚客轩火锅店 阳春三月,江南之地已是处处桃花。 暖风拂人醉,燕子唤春来。 就是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季节里,孔元帅回都了。 吴都城里一下子议论开来。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原本所有人都还期盼着大军能够在孔元帅的带领下取得更大的胜绩,甚至是打进楚都呢。可是怎么就突然被换下来了呢? 猜测纷纷,有心思单纯的人说元帅是身体不适,大王怜惜,不敢让他在外太过劳累于是唤回来养着;有阴谋家说是孔仲尼其实包藏祸心,前线收买人心之举已让大王察觉,故而突然收缴了兵权;当然也不乏自以为睿智的人凭着看了几本古史便猜测是大王忌惮孔元帅掌兵,所以寻了个借口把他调了回来,引得旁人一阵鄙视。 …… 具体如何,没有定论。 只是有不少人看到孔元帅----或者如今该叫云梦君更恰当点----当天面带喜色地从大王宫殿里出来,身后跟了一列手捧礼盒的太监和禁军,高调地开进了早已被吴王准备好的一座豪华宅院,宅院门楣处挂着据说是大王亲笔写下的“孔府”的牌匾。 恩宠荣禄,无一缺失。 当晚,孔府更是大宴宾客,吴都城里豪门贵胄,大小官员,乃至是吴王都亲派内监送上厚重贺礼,喧哗热闹直至深夜方散。 送走最后一个宾客,孔府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下人们忙着张罗打扫狼藉的战场。这座府邸的主人也早已喝得酩酊大醉。 从此,这吴都里也就新增了一个不务正业的逍遥侯爷----云梦君孔仲尼。原本还对他抱有很大期望的人们不得不满心失望。 所谓的“不务正业”是指的什么呢? 这孔仲尼回都不到一个月,凭借着大王赐下的金钱,财大气粗地盘下了凤仪楼不远处的一座酒楼。 正当人们诧异纷纷猜疑的时候,一家名字叫做“聚客轩”的火锅店装修开业了。 有识之士痛心疾首,不明觉厉的围观群众满心好奇,而新鲜猎奇之人则是奔走相告。 对人们这些反应,李沐早有预料,不以为意。 虽然只是一家火锅店,但是李沐却早就决定了走高端路线,装修都是尽量豪华(当然也得照顾自己的钱包),只面向那些高消费能力的人群。 即便是定价颇高,每天却也是宾客盈门。 一来,这种吃法确实独特新鲜,二来,经过李沐的不懈研究,即便是在这个调味品不够丰富的时代,他也在一些厨师的帮助下研究出了一套自己独特的配方,三来,李沐凭借现代人的营销思路,玩起了各种促销手法----积分、折扣、抽奖、充值卡等等,不亦乐乎。 21世纪的火锅行业门槛很低,有技术没技术的都能够往里面钻,但是其实走遍江南江北,真正好吃的火锅却没有几家,归根结底在于配方传承。 这个时代不能注册所谓的发明专利,阻止不了别人依样葫芦画瓢。即便是自己这样的新鲜玩法,也保证不了不久之后就不会出现很多山寨火锅店抢生意。 不过他也不太担心,不仅配方独特,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名字就是活招牌。 大元帅转行开饭店,说出去还不够引人注目的吗?只要有人关注,这吴都人来人往的,就不愁生意不好。 李沐抬头看看自己门店上的匾额,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只见上面除了店的名字以外,下面更有“吴都第一店”五个小字,旁边一个醒目的印章彰显了它的特别----因为它是吴王的印章! 这可是李沐专门跑了一趟王宫求吴王写了盖上去的!这才是真正的官方宣传大制作!有了这个噱头不怕不红红火火。 炒作、疯狂炒作,有题材不炒是笨蛋! 聚客轩在体验了几天之后,就玩起了限量供应的调调。 有钱也不一定吃得上,接受预定,乖乖排队。 不是李沐傲娇,单纯玩一个简单的饥饿营销法而已,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大家的热情。 而世上最厉害的饥饿营销无疑就是排队,只有保持稀缺才有诱惑。 君不见21世纪那些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手机都玩起什么限量销售的调调吗?反而引得很多人趋之若鹜。 李沐还根据客人身份高低和消费数额分别定制金、银、铜三色贵宾卡,严格界定划分等级,等级不同便享受不同的待遇服务。 为了让贵客们好花钱,体现出等级卡的特别,李沐也是费心费力了。 他专门走了一趟凤仪楼,用合作分成的方式,找来优质舞女歌姬提供舞蹈献唱服务,划分等级与各级贵宾卡对应;更是找来门台柱子级花魁在中心大舞台表演----如果你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看看21世纪的yy直播就好了,不过这是现场版的。 为的就是方便土豪们花钱。 不然,单靠吃饭能够让他们花几个钱?又怎么能够让一些人体现出高人一等的身份?有些人你不让他挥霍他还生气呢! 或许在这个时代很多人看来,贵族经商开店是个很掉份丢脸的事,不过对李沐这个21世纪来的人来说,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有钱才是爷,没钱充什么胖子啊?! 你可能会问了,好好的逍遥侯爷不干,为什么跑来开店,受这份罪? 想想开店的起因李沐就是满眼泪! 当初进到那座豪宅里看到那么多男仆侍女簇拥着自己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的愉悦多么的爽快多么的享受多么的想赶紧试试大老爷的滋味啊! 可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当家了真是心疼得心里哇凉哇凉的! 偌大的孔府,面子上是好看了,可这里子是真要把李沐刚刚好不容易得到的那点封赏掏得空空的!虽然不久前被赐予了云梦城,理论上是有租赋的封君了,可是他知道,真要从那块刚刚被从楚国占领下来的封地上拿到税收,怎么也到明年了! 就眼下这些实实在在的金钱,若是坐吃山空,维护这么大个宅子,养这么多人吃喝却是真心不够!总不能把那些个赏赐的布匹什么的拿去变卖,或者来一个孔府大裁员吧?! 于是,他脑筋一动,“聚客轩”火锅店就开业了! 还记得当初自己说出这想法的时候,王泽、程刚两个人拉黑的脸,被自己好一顿资本主义教育之后才算理解了点。 看看他们如今乐呵的,一个大掌柜一个二掌柜,数钱数到手抽筋,算盘打得比自己还精明!以前整天嚷嚷着要热血怀念打仗,现在看着每天的利润合不拢嘴。 咱这开的可是股份制企业,他们可都是有股份的,虽然不多。但每天赚的钱他们直接就能算出自己能拿多少,一个多月赚的都快超过以前一年的收入了。 不过,仅仅这样就可以让咱们21世纪的都市白领李沐满意了吗? 肯定不够! 既然踏出了第一步,商业帝国的构想就不准备停止! 而李沐也知道,自己也确实需要钱,很多钱! 求收藏求推荐! 今天要回家了,买不到坐票,12个小时的站票!想想都颤颤的,大大们有好建议没? 第五十一章 素姬哀曲 有些人可能觉得素姬的篇幅过多,但是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圣女什么邪教,细心的读者大大应该还记得素姬住的小院外那一副对联。这是一条渊源很长的隐藏线,也包含作者君自己对春秋历史的理解。 主剧情一旦开始,就会进入加速轨道。 …… 轻歌曼舞,曼妙多姿。 李沐正在二楼倚着栏杆看场中的歌舞表演的时候,背后的声音打断了自己。 “嘿!孔大哥!”声音还有些稚嫩,那主人轻轻拍了自己的右肩膀一下。 李沐本能往右边看去,却发现并没有,微微一笑,不由得摇了摇头。 “哈哈,孔大哥又中招喽!” 这人笑嘻嘻地从背后走出来,快二十岁的样子,还有些青涩,活脱脱一个大男孩。正是吴建。他旁边还有两个一起来的公子哥,李沐没有记错的话,也是上次凤仪楼一聚的老面孔了。 吴建称得上是自己这里的常客了,不过很多时候单纯是来跟自己说说话聊聊天。李沐也不排斥他,觉得跟这样没有心机的人说话十分轻松。 “怎么?又来免费看美女了?以后我可要收钱的啊!”李沐打趣道。 “孔大哥就是小气,看几眼又不会少她们几块肉,孔大哥怎么这么护着呢?莫不是对哪个姐姐动心了?”说完,他冲着李沐挤眉弄眼,似乎意味深长。 李沐哑然失笑,知道他指的是素姬。 “说起来云梦君还有幸成为素姬姑娘的入幕之宾呢,不过却没有成功啊。当时可让我们好生遗憾!还以为云梦君十拿九稳呢。”吴建旁边有一个声音说道,这人姓周名方。 他语气似乎装作跟自己十分熟悉十分亲近的样子,可是敏感的自己还能够察觉到这人跟以前在凤仪楼中的态度有些差别,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包含一种轻蔑、有意疏远的意味。 这也是李沐最近有些疑心的地方。 按理说自己虽然离开军中,但是明面上还是很受吴光器重的。这些人为什么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瞧不起自己呢?前面郭广成是这样,如今的周方也是这样,倒不是李沐介意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是他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独独面前这吴建还是以前的一样态度,没心没肺,跟自己很亲近。 李沐呵呵一笑:“周公子说笑了。素姬姑娘如此人物,怎么可能会喜欢孔某这样出身寒微的人。瞧不上也是应该的。” 一直没说话的另外一个人突然开口说道:“先生还蛮有自知之明的嘛!” 李沐知道这个人叫王灿,听他说话不由得有些皱眉。 吴建听了,不满地转头对旁边那人说道:“王大哥怎么这么说话?孔大哥又怎么了?叫我看我们这吴国年轻一辈中就数孔大哥最有能耐了,我就佩服孔大哥!又能未卜先知,又能打仗,如今开店也是风生水起,不像我们这些纨绔子弟只能靠着祖辈的庇荫!” 那王灿看吴建这么说,本想反驳几句,到了嘴边,终于只是冷哼了一声。 李沐脸色如常,可是瞳孔微微收缩。 “小建、王兄,我们也该进去了,就不打扰云梦君欣赏歌舞了。”那周方见场面有些冷,出声说道。 吴建依然有些生气,赌气说道:“我就不了,我陪孔大哥说说话,你们先去吧,不用等我了。” 周方呵呵笑了笑,“好吧,那你等会再进来吧。王兄,走,先去喝两杯,今天可得好好欣赏素姬姑娘的琴艺了,真是难得一见啊。” 说着,那两人就勾肩搭背走了。 这里就剩了李沐、吴建两人。 吴建有些郁闷地说道:“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怎么了,最近怪模怪样的,说话也是阴阳怪气,以前也没这么样啊,我就很不喜欢。” 说着,就在李沐旁边坐了下来。 聚客轩虽然以包间为主,但是在宽廊旁边还是设了一些长椅小桌,方便一些单纯抱着欣赏才艺的散客到来。 李沐心中微动,呵呵笑了笑,“没事,说不定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呢?所以才这样。我都没生气,你就更别生气了。” 吴建嘟着嘴道:“那不一样啊!孔大哥是我敬重的人,他们这样子我就是看不过去!” 李沐轻轻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指一指舞台中心,“看,你喜欢的素姬姑娘出场了!” 果然,在灯光朦胧之中,一声洁白轻衫的女子款步走向场中,女子步履从容,若芙蓉出水,明明是青楼出身却仿佛大家闺秀,偏又大大方方,毫不矫揉造作。 这女子真的很优秀。即便是以前吃过一次闭门羹的自己,再次见到这个女人时,也是不禁留意。 看看身边的吴建,他早已是满脸潮红,颇有些激动不能自已。 店里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李沐微笑摇摇头,这吴建真像极了21世纪那些追星族,看到喜欢的人不顾一切,纵然对方可能根本没有注意过自己,不过却也单纯得可爱。 李沐也不去打扰他,就坐在他旁边静静欣赏。 原本颇有些杂音的饭店也安静下来,只剩了台上女子轻拢慢捻地弹奏。 物我两忘,烦恼尽消。 此曲知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前尘往事不可追,一层相思一层灰。 思绪飘然远去,李沐眼睛有些朦胧,似乎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和亲人,看到了憨笑着的大哥,还有那充满悲伤的小城以及那无尽杀戮的战场。 李沐回过神来时,眼角有些湿润。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素姬的琴曲已经转向哀婉凄伤,似有无穷心伤与彷徨等待倾诉,偏偏又只能诉之于琴音。 琴音无言,人却有心。 李沐若有所觉,静静看着不远处女人的脸,那脸上似乎也闪动着悲伤。看着看着,一时竟有些呆了。 呆了好一会,那素姬却终于是收琴款款退场。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包厢中隐隐传来微弱却持久的掌声,依稀听到有人唤门口的服务生进去要给素姬打赏的声音。不过李沐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了。 “孔大哥,素姬姑娘好苦啊!” 旁边传来哽咽之声,李沐愕然了一下,转头看时,原来吴建早已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泪流满面。 李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干干净净的,只是不经意间擦拭掉了眼角的湿润。做完这些动作,不由得哑然失笑。 “好了,快擦掉,都是一个大人了,还哭成这个样子,要是被你前线的老子看到了,不揍你才怪!” 吴建吓了一跳,左右环顾了一眼,赶紧胡乱擦掉了。 “还说我呢,孔大哥不是也哭了吗?别以为我没看到。” 李沐满头黑线,丢脸丢大了。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二章 吴王有召 李沐不知道的是,在他发呆的过程中,转身离去的素姬也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一名宫廷禁卫军骑着快马快速冲过街道,在聚客轩门前停了下来,军士翻身下马,直奔大堂,引得众人侧目。 “云梦君大人,大王有诏,宣大人即刻入宫议事!” 本来在自家店里悠然自得地巡视着的李沐顿时皱了皱眉头,这是自己回都以来,吴王第一次主动召见自己。 “知道是什么事吗?” 那军士低了低头,说道:“还望大人恕罪,大王并未交待,小人不敢多言。小人还需要通知其他各位大人,就先告辞了。” 李沐点点头,挥手让他自去。 “程刚,备车,先送我回去换身衣服。” 一旁侍立的程刚赶紧答应。 李沐坐着车到达王宫外面时,发现已经有不少马车停靠了。 他走下车来,一名早已等候的太监赶紧走上前来,恭敬一礼说道:“云梦君大人,大王在宣和殿,各位大人基本已经来齐了,请您也马上进去吧。” 宣和殿,非十分正式的场合不使用的。 李沐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虽然他一向是不怎么参加朝堂议事,但是很多人都以为他还是当今大王的亲信,如今吴国能够有如此局面,这人是功不可没。在民间和军队间的威信都很高。 现在虽说赋闲在家,不担任官职,但是想必处好关系总是没错的吧。 人员到齐还有一会,当下就有很多人走过来攀谈。 李沐跟这些人轻轻笑着回礼。 这些人可都是自己聚客轩的常客,可不要得罪了。 他们称得上是自己的第一批原始客人了----其实是李沐主动发的贵宾卡,这些人看在李沐的面子上不好不来,来了一次自然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名声也就打出去了。 “各位大人,孔某回都以来一向不怎么过问朝廷之事,对近来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各位可知大王叫我等来可是为了什么吗?” 几人互看了一眼,方才有一个人说道:“我前日听闻似乎是有越国来使,只是也不知确切。” “越国来人?越国来干嘛?” “这个我等也不知道了,想必等会就能见分晓了。” 李沐也不再继续追问,只微笑点头。 正说着,只听庭上太监唱了一声,众人听了,各回原位,李沐也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一会,吴王从庭上屏风之后走了出来,群臣行礼山呼。 “传,越国使者上殿!” 掌事的大太监喊了一声。 很快,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大殿外快步走了进来。 “越国使臣范蠡拜见大王!”范蠡身体半跪,神色极尽恭敬谦卑。身后那人想来只是跟班,跟着跪了下来。 李沐吃了一惊,细细打量这传说中的范蠡,只见他有个五十多岁年纪,身材有些矮小,显得有些富态,但是身宽体胖,反而更像一名商人多些。 这就是历史上帮助勾践复仇从而名流千古的范蠡吗? 这些都不值得疑惑。 按理,这范蠡出使吴国代表的是越王,为何见了吴王要行如此大礼呢?岂不是有失君王之仪?范蠡不当犯如此低级错误才对。 有此疑惑的并不止李沐一个,可以看到不少人也是眼露沉思,似乎是在思考他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 “哈哈,使者请平身!我吴越两国素来交好,不需如此。”庭上吴王朗笑出声,看得出来他对范蠡的举动并不奇怪,应该是早有所闻了。 “谢大王!” 范蠡再次行礼,才终于站了起来,躬身说道:“近日听闻大王不仅大败楚军,更是将那楚国一分为二,开疆拓土,创万世之基业,寡君特委派臣下恭贺大王,并献上珠玉金宝和越国美女,望大王勿嫌鄙陋,以成微臣出使之义!” 他朝身后看了看,身后那人便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张贡品单递呈给掌事太监,掌事太监拿了,交给吴王。 吴王接过,也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只见他稍微扫了一眼,不由得眉开眼笑。 “麻烦使者转达孤王的意思,孤王感谢越王的一片心意,我吴越两国定能世代友好,互不相犯!” 范蠡赶紧道谢,话题一转说道:“大王,更有一事,寡君特托微臣转告大王,如今大国威武,雄视中原,鄙国不敢相抗,愿为贵国附庸,尽听从大王差遣,鄙王勾践愿为大王前驱!” 范蠡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群臣交头接耳,满脸惊喜,这可是难得的大好事啊! 多少代吴国君臣一年年经营就想拿下这越国,不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想必是这越国见如今吴国势大,楚国已然庇护不了他们了,竟然来主动请降,卑辞厚币愿成附庸! 想着,不少人心中一动,侧过头看向李沐的位置,说起来,吴国能够有如今气象,似乎全拜这个人所赐啊!只是他如今似乎有些不太如意。 李沐也感受到群臣的目光,更是感觉到庭上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他口观鼻鼻观心,眼睑低垂,默然无语似无所觉。 当下朝堂上一片喜庆,群臣相继恭贺。 吴王兴致很高,着人今晚摆宴款待范蠡等一众越国使臣。 群臣已散,吴王却命人叫李沐留下。 宫殿后庭。 “最近孤王事务繁忙,一直未能找机会与先生说说话,着实有些怠慢先生了。”吴王见李沐到来,上前亲热地拉住他的衣袖,一起坐在亭中石凳上,旁边侍女太监环绕。 李沐连称不敢。 吴王面带笑容,“此次越国来使愿意臣属,先生以为如何?” 李沐抬头看向吴王,见他笑意吟吟,便站起来恭敬说道:“这自然是极大的好事情!大王何必有此一问呢?若是没有大王英明神武,天佑吾国,我吴国如何能够有今日之成就?微臣先恭贺大王了!” 吴王哈哈笑了起来,拍拍他胳膊,“好了,先生不用如此拘谨,只还像以前在府中一样就行,跟孤王说说话聊聊天。自从坐了这位置啊,都没什么人敢跟孤王像平常一样说话了----而且,孤王能有今日,也是多赖先生之力啊!” 李沐谦逊说道:“大王客气了!大王乃是天命所归,微臣岂敢抢上天的功劳?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微臣能有今日,反倒是占了大王大大的便宜啊!微臣感激大王还来不及呢!” 吴王有些得意地笑起来,“听先生说话就是有趣。” 突然他话锋一转,似乎有些意有所指地说道:“只是孤王最近怎么听一些人说,孤王能够有今日,都是靠着先生的能力呢?还说孤王心眼小,容不得有能力的臣子,才取得一点成绩就生怕被盖过了威望,赶紧撤下来了。” 说完,脸上似笑非笑。 第五十三章 使臣范蠡 李沐心中微惊,面上却已是满脸惶恐,急声说道:“此事还望大王明察,微臣能够得今日之地位,心中只有万分庆幸,哪敢有什么怨望之语?!这定然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有意散播谣言,是要致微臣于死地啊!微臣生平素无大志,如今能够成为我吴国诸侯,富贵享乐已然足以!请大王明鉴!” 吴王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孤王不过是开个玩笑打趣先生罢了,先生何必就说了这么一些话?孤王可不是寡情薄意的人,先生的功劳孤王始终铭记在心。 “别人不知道先生,孤王可是十分了解。先生只管放心,这些关于先生的胡话孤王是不会听进去的----对了,听说先生新开的聚轩阁生意很不错哦!当日在府上,孤王可是也很想尝尝呢,只是可惜没这口福啊。” 李沐知道他说的是刺杀吴王僚那一天,自己着人特意准备的别有新意的火锅料理。其实那一次,也是李沐第一次尝试,为的就是让吴王僚好奇而召见专诸。不然,要是吴王僚都不想见专诸,他如何能够有机会靠近并杀之? 说起来,吴光自己还真的没吃过火锅。 李沐恍然一拍脑袋,深深懊恼道:“大王恕罪,是微臣疏忽了!您看,微臣这段时间都掉到钱眼里去了,都忘记大王可还没品尝过呢!这样,微臣隔日就派人专门来给大王做了好好品尝品尝,保管是我聚轩阁最顶级的味道!说起来,上次托大王给亲笔题写的匾额还给微臣带来了不少生意呢!正好如今借机会好好感谢大王!” 吴王开口大笑,拍拍李沐的手臂,说道:“先生啊先生,不是孤王说你,先生什么都好,就是看不透这钱这一字。” 李沐嘿嘿笑道:“人总该有点喜好的嘛。可能是以前苦日子过怕了吧,微臣生平也没什么爱好,就是想多赚点钱,放在家里整天看着也安心了!” 吴王指指李沐,颇有些无奈,神情似乎在说他眼光太浅。 李沐也不反驳,只管嘿嘿直笑。 两人又说了半天,似乎吴光依然像以前一样信任李沐。不过到底如何,只有两人才知道了。 等李沐离开了,一个婀娜的身影从亭子后面款款走了出来。 他轻轻看了一眼早已消失的李沐的背影,娇声说道:“怎么,大王,媚娘看您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吴王轻轻一笑,搂着媚娘挨着坐下。 “没事,只是想起以前孤王还是王子的时候,跟先生畅谈天下,是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不过才过了大半年,竟然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了。看到曾经胸有大丘壑的先生如今只顾沉迷于金钱,过过安稳的小日子,孤王也说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了,也不知做的是对还是不对了?” 说完,他脸色有些复杂。 媚娘粲然一笑,“媚娘虽然不太懂,不过看满朝文武,也没有几个是庸碌之辈啊。像郭将军、王大夫不都是大王的股肱之臣吗?何愁不能辅佐大王,不能振兴我吴国呢?媚娘觉得大王也没必要非得守着这个叫孔仲尼的人吧。毕竟这吴国可是大王的吴国,主能择臣,臣焉能择主?” 吴光听了,哈哈一笑,刮刮媚娘的鼻尖说道:“还说不懂呢,孤王看爱妃是不懂装懂吧!哈哈。” 媚娘不依地在吴王怀里扭动了几下。 …… 李沐从王宫里缓步走出来,渐渐松了口气。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不做出成绩来不行,做出成绩来了也不行。 自己回都之后已经是极尽避讳,丝毫不问朝政,更是专心于“不务正业”,竟然也还没有完全打消他的猜疑。 若是今天自己有任何的不逊,只怕都难逃灾祸。 或许,自己还得再加一把劲了。 宫外,程刚已经备好车马等着,看到李沐出来赶紧过来接上。 他正要上车,却听到背后有喊自己的声音。 回头看时,竟然是那越国范蠡坐在一辆马车上冲自己说话。 左右看了一眼,眼下周围已经没有其他大臣了。他是专门等自己? 李沐停下上车的动作,回身答礼。 范蠡也已经走下车来,跟李沐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行了一礼。 这范蠡有些富态,身高跟自己相比差了一头还多。出于礼敬,李沐微微躬着身子。 “早在越国时就听说了孔先生大名,先有未卜先知之能,后又奇计百出大败强楚,今日一见,果然堂堂仪表,让范某心生仰慕啊!”范蠡面带笑容客气地说道。 李沐微微一笑,“范大夫客气了。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富于春秋,何谈大名二字?不知道范大夫找在下可有什么事吗?” “哈哈,孔先生不用过谦。本事和能力可从来不是用年纪来评价的。想范某痴长岁月,比起先生来却是大大不如呢。眼下喊住先生也只是单纯仰慕先生,希望能够结识一二而已,还望先生勿嫌在下唐突才是。”说罢,微微一躬。 李沐赶紧阻拦,说道:“范大夫万勿如此。说起来,孔某也是久仰范大夫大名呢,能与阁下结识也是孔某所愿。” “哦?范某有何大名,先生竟听过?”范蠡疑惑道。 李沐不由得愕然,自己不由自主地就把前世的思维带到现在了,他对未来的人而言是大名鼎鼎,可是现在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呢。 不过他的脑筋也是转得极快的,当下呵呵笑道:“范大夫身为越王股肱之臣,所以在下有所耳闻。” 范蠡恍然,吴国君臣特意研究过越国当政者也是情理之中的,就如自己等人同样研究过对方。 李沐岔开话题说道:“在下在凤仪街开有一家火锅店,名为聚客轩。在下平常没事也会在那待着,如果范大夫有时间,欢迎随时光临,在下请阁下试试我吴国风味。” 范蠡听了大奇,“火锅店?这是什么?先生还开了店铺不成?” 李沐呵呵笑道:“是在下开发的一种新奇的吃法。单纯闲来无事开家店铺好打发时间而已。商人毕竟只是细枝末流,还望范大夫不要见笑才是。” 不想,范蠡却眼神一肃,摇头说道:“商人如何只是细枝末流?在范某看来所有人都轻贱了商人。若是无商,物品如何流通?经济如何发展?社会如何进步?男耕女织,老死不相往来只会导致社会死气沉沉。先生虽然开的是饭店,但是衣食乃民之父母,何须妄自菲薄?先生身为封君,立身于千万人之上,备受荣宠,却能不顾世俗目光和非议,眼界心胸之开阔,真令范某佩服!” 李沐这才想起来此人不仅是大政治家,更是一名大商人。 春秋时期家财万贯的大富豪陶朱公不就是这位吗? 李沐连声汗颜。 范蠡笑着说道:“既如此,范某来日是必去登门拜访的,先生不要觉得范某舔着脸吃白食才是!” 说罢,先一步和李沐告别离去。 今晚,范蠡还要接受吴王的宫廷宴请,不过李沐是不用参加的。 看着范蠡驾车先走,李沐默默思量,越国这是要干什么呢? 附庸?有到这种程度吗? 今天去喝喜酒,更新慢了,身边同龄人一个个的脱单进入婚姻殿堂了。 第五十四章 我要买你 不消一晚上,越国表示臣服的消息就传开了。 如今吴都里真正是人民鼎沸,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让都城彻底炸开了锅,似乎彻底吹散了长久以来压在吴国人民头顶的阴郁。很多人已经看到自己国家的崛起不可阻挡。 然而真正眼界独到之人反而愈发忧虑。吴国的处境真的改变了吗? 一时间,就是千里之外的晋国、齐国等大国也纷纷警惕。 郑鲁卫等小国更是惶惶,连越国这种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国家都臣服了,自己还能不有所表示吗? 于是,暗地里,小国们一边依然名义上继续臣服于齐晋楚等老牌强国,一边却是偷偷遣使进贡吴国,暗暗交好。 吴国君臣志得意满。 这是后话了。 …… 素姬的状态有些奇怪。 是的,不只是李沐、吴建如此觉得,即便是一向默不作声却每次从不缺席地盯着人家看个不停的专诸也突然开口对自己如此说,尽管这厮一直表示自己只是听她的琴声心有所感而已,不过李沐却坏坏地想到这个男人说不定是想要个老婆了。 怪在哪?怪在琴声。所有人都能够知道。 如果说以前她的琴声是阳春白雪是高雅脱俗的话,那么如今她的琴声则像是嫠妇泣孤,总之就是很悲伤,听者莫不受其感染。 李沐想起这女人邀请自己去她小院的那一天早上的事情,依然是记忆犹新。 那时,前一刻的欣喜对比上后一刻的冷酷,强烈的反差让人真是想不记忆深刻都不行。 李沐知道,这个女人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就像自己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一样。 有故事的人总是能够轻易吸引别人的注意。 李沐觉得自己也一定吸引了这个女人的注意,虽然这么久以来她似乎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不过他就是这么自恋地认为。 好吧,李沐承认,自己要是不这么想,他奶奶的实在是心里不平衡!被一个美女赶出门的感觉真心不爽! 所以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女人。 按理说,眼下这个女人应该让自己讨厌才是,可是自己真的是讨厌不起来。 换句话说,你可以不喜欢她,可是你没法讨厌她。 这个女人的存在让一向淡定的李沐有些抓耳挠心。 所以,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素姬再次表演完一首曲子翩然退场然后准备上车离去之时,早就候在一旁的李沐叫住了她。 “你等一下。”李沐出言说道。 自己就站在她离开的路旁,可是这个女人似乎根本就没见到自己,或者就算见到了也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那清高又带点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让李沐有点不知所措的难受。 于是,矜持的李沐忍不住脱口喊住了她。 女人的身体似乎震了一下,却没有转过头。 李沐猜到她知道是自己在喊她,不然人总该会在疑问之下本能转身的。 女人站了半天,可是身后再没有声音了,本来不准备回身的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转头看过来,看身后那个男人在干什么。 “噗”的一声,她笑了出来。 是的,李沐不说话,只是因为他单纯很可耻地卡壳了,就是这么简单。 冲动之下说了半句之后他却不知道可以再说什么了。 他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傻到忘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自己可是指点江山的谋士,是挥斥方遒的统兵大元帅啊。当然,是曾经的。 嗫嚅了半天终于是没说出下半句来,脸羞赧得通红! 然后就看到那个女人突然转身看向自己,接着就是灿烂如花的笑了。 这一刻的李沐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懊恼、丢脸、自责、轻松…… 看到那女人这一笑,自己仿佛并没有太多预想中的难堪,反而是因为她这些天来让人难受的悲伤气息因此消失之后的快乐。 是的,李沐有些快乐和轻松,似乎丢脸也值了。 然后下一秒,一股子的气愤冒了出来! 李沐啊李沐,人不能这么贱啊! 这小妞前面还羞辱过你呢,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难道仅仅因为对方冲自己笑了一下,虽然自己承认那笑确实很美。 …… 素姬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笑有些不合时宜,很快收敛了起来,一脸疑惑地对着眼前这个被外人传得神乎其神而现在在自己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男人,“孔先生,有事吗?” 李沐有些气,气这个女人,更是气自己刚才的不争气,轻哼了一声,有些气恼地说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要买你……” “扑”,在李沐身旁站着的从头至尾见证了一连串糗事而始终平静如水的专诸这次终于憋不住呛住了。 今天的先生太反常了! 要买素姬?!先生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 素姬显然也有些猝不及防,小嘴微张,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却叹了一口气,原以为这个男人总有些奇特之处的,想不到也是难于免俗啊! 素姬旁边的小丫听了更是气愤,狠狠地瞪着李沐,重重哼了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姐,我们赶紧走!这种臭男人看着就讨厌!别让他污了小姐的眼睛!” 素姬听了,也转头要离去。 李沐眼睛一瞪,喝道:“都给我站住!我是这里的老板,我买你单独给我表演半个时辰又怎么了?难道怕我出不起出场费吗?!”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怎么得罪这些人了,因为他脑袋里还是一片浆糊。眼下更是只想着要找回场子。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这次素姬果然站住了,不仅是转头,更是转了身,认真地盯着李沐看了天半,正当李沐有些心慌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她点点头,轻启檀口说道:“可以。” 旁边的小丫顿时不乐意了,“小姐,你真要给这个臭流氓单独弹琴啊?平常好多富家公子花大价钱你都不去的啊!再说,就这个小破店,就这个穷酸男人哪付得起小姐的出场费啊!” 李沐在一旁听得满头黑线。 这小丫头人小鬼大,嘴巴真不是一般的毒啊!一会是臭流氓,一会是穷酸男人,难道自己的形象就是这么没品吗? 自己可是云梦君啊,在这吴国朝野除了一些老牌家族的家主还有几个人能够在爵位上超过自己的!再说自己这店小了?换成钱压不死你个小丫头片子啊?! 李沐满心不平,最后终于是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哥不跟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较真! 这么想着,李沐轻轻一伸手,请素姬跟在自己身后。 在专诸、侍者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走进了一楼就近的一间雅室。 第五十五章 2000金?! 直到进了包厢,看着面前一身素洁的女子,李沐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太冲动了,这实在不太像自己的风格。 情绪如此难以克制,让李沐回想起来都有一丝后怕。 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场合,如果是更重要的场面呢?以自己目前的处境只怕会后患无穷。 他对自己的冷静一向是较为自负的,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相信冲动是毫无益处的,他读史、他时刻反省,磨练出的稳重功夫丝毫不会逊色一些活了六七十的老头。 前世就有朋友给他起过这么个外号。因为他处世冷静得不像一个才三十岁的青年人。 那么刚才自己为什么会失态? 看着不远处已经款款坐下素姬,他终于有时间细想一下。 表面上似乎因为眼前女子的形象在自己眼中的强烈反差,再加上她足以引人怜惜的美貌,还有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暗情愫。 可是这些理由真的足够吗? 警惕和反省是李沐一向的习惯。 自己的失态真的是偶然的吗?他默默看着眼前恬淡如水的女子。 此刻她正一脸平静地看向自己,等着自己先开口,眸子亮如星辰,却偏偏带了一丝秋天的伤惋,看得李沐心中一颤。 就是这种感觉!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只小手在自己面前呼呼有声地晃了几下,让李沐发呆的眼神有了焦点。 他一脸疑惑看着面前气呼呼的小丫,“你干什么?” 他对这个小屁孩真是好感缺缺。 小丫小大人一样地双手叉腰,气道:“大色狼!你眼睛珠子都掉出来啦!” “我看看又怎么了?我花了钱难道还不让我看?你家小姐都没说话你急什么?再说,我请的是你家小姐,谁让你进来的?”李沐翻了翻白眼。 现在他丝毫不把这小屁孩当小孩子了,谁说古代的小孩子就不早熟的?这个小丫头片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小丫见李沐还嘴,更加气鼓鼓。 “好啦,小丫,回来乖乖坐着,不准乱说话!”素姬赶紧把她喊回来,接着对着李沐歉意一笑,“先生不要介意。” 李沐摆摆手,呵呵笑道:“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生气。” “哼,虚伪!”还没走远的小丫轻轻嘀咕了一声就你那口气还没生气呢。 不过李沐懒得理她了。 “先生想听点什么?”素姬盈盈问道。对她而言,这种专门为一个人弹奏的情况很少见,这跟凤仪楼对她的定位是有关系的。 李沐想了想,说道:“姑娘就弹一首那日花魁赛上演奏的曲子吧。” “无知!小姐那么有名的《醉花荫》竟然还有人不知道名字?”小丫在素姬身边坐着简直成接龙的了,李沐说点什么她就打击什么。 听得李沐牙痒痒。 不过,《醉花荫》这名字还是不错的。 这样想着,素姬已经素手轻抚琴弦,开始弹奏起来。 音符跳跃间,似乎让李沐又回到了第一天听到这首曲子的情景。 花下美人,凄然独醉。这里没有世俗的眼光,没有繁华的喧闹,也更没有尘世的纷纷扰扰。 一名高洁出尘的女子脸带微醺,醉卧花下,静静感受一阵山风吹过,飘下花瓣点点。 李沐靠做在软垫椅子上,不由得轻轻闭上了眼睛。 然而,听着听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耳边的琴声却渐渐转向悲伤。 那本来安静醉卧的女子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珠,它划过白皙的脸庞,坠落到地上,映着春日的晚霞,映射出辉煌的悲凉。 女子醒了,睁开眼慢慢坐起来,就依靠在一树花树上默默眺望远方,眼神迷离而朦胧。 那里是亲人还是故乡? 这琴声仿佛就带着魔音,引导着李沐思绪不断飘摇,心中激起对那花下美人无限的怜惜。 李沐禁不住再一次沉醉。 随着琴声缓缓停歇,脑中的景象也渐渐淡化消失,可是那一个凄婉女子的形象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睁开眼,正好看到素姬一滴晶莹的眼泪轻轻落在琴弦上,发出最后一声“嗡”的声响。 眼前的人、曲中的人似乎合为了一体,不再分彼此。 素姬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抽出手帕赶忙擦掉。 “小姐,别哭啦。小丫心里难受!”小丫在旁边看着流泪的小姐轻轻唤道,小脸上同样满是泪水。 素姬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勉强一笑。 李沐心中暗叹,等她终于平静下来,不禁问道:“虽然在下与姑娘见面次数不多,不过也算是有些交谈,勉强也称得上是熟识了。近日屡次听到姑娘奏出哀伤之音,与往日竟大大不同,不知姑娘到底是经历了何事呢?如果方便,可否告知在下?在下虽人微言轻,但若是有助于姑娘,定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李沐的真心话。虽然他对这素姬以前对赶走自己的事情依然有些难平,不过此刻看到她如此悲伤,也实在是生不起气来。 再说一个大男人也不用老跟一个女流计较不是?嗯,特别是这么好看的女流…… “哼!你说得轻巧!大色狼你即便有那心估计也没那力吧?!”小丫又插嘴了。 李沐真是被噎得慌。 谁说自己没那力的?哥好歹也是云梦君当过大元帅的好不好?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小丫似乎猜到了李沐所想,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切,你要真有那能耐,你拿2000金出来看看?!” 2000金?!李沐下意识看看自己这火锅店,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虽然已经是成绩不小,但要是说能够值2000金那也是扯淡。 这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了。别看上次凤仪楼吴光豪掷千金眼都不眨,那是因为他老子做过吴王,他家指不定从国库里搬了多少财富呢! 官宦之家要是没有持续为官n多代,也别想有这个钱。即便是李沐有封地,那也得好多年后才可能攒到这么多! 李沐不由得怀疑,这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来故意吓哥的吧?! “小屁孩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一开口就是2000金?” 哪想那小丫颇不以为然,脖子一伸继续鄙视道:“穷酸没见过钱就不要说大话!若是没有2000金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小丫对眼前男人印象差极了,主要是初始印象太坏。 李沐满头黑线。 “小丫,不准这样!”素姬终于看不过去了,赶紧喝止。 “先生不要介意。我与先生不过萍水之交,先生也不用为了素姬这等薄命女子伤感发愁。今日与先生一别,平生只怕再不会再有想见之日了。“ 李沐心中惊了一下,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什么意思? 只听素姬又说道:“想必先生还记得我与先生初次会面之事吧?那日实因素姬突有所感,以致心绪欠佳,唐突了先生,后来素姬昼夜思量,也是心中难安。今日有机会能够专门为先生演奏一次也算是万幸,当是给先生道歉吧,还望先生能够原谅素姬。” 她顿了一顿,轻叹道:“从明日起,素姬便不会再来叨扰,与先生也就此别过了。”说完,她站起身冲李沐施了一礼。 “小丫,我们走吧。” 小丫默默抱起古琴跟在后面,随着素姬出了门。 李沐没有再阻拦,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同时也是满心疑惑,到底是什么事呢?难道真要2000金这么多? 自己这段日子跟凤仪楼一向都有生意接口,算是走得比较近了。可是没听说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 第五十六章 范蠡夜访 这事过去之后,很快,李沐注意到,虽然凤仪楼依然会委派出色的女子到聚客轩来表演,可是素姬是再也没来过了,以前虽然来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但是三四天总会排到一次的。 …… 在很多人都没有注意的深夜,范蠡带着厚礼一个个敲开了吴国权臣们的府邸,送上最真挚的“敬意”。 权臣们都是坦然收纳,只是对面前这些礼物的厚重程度有些吃惊。 不过这也称不上是什么私下行贿,附庸国的进贡对象即便包括各位大臣也算是历来的潜规则,人家要送得这么厚重也拦不住不是? 只是终于当范蠡敲开孔府的大门时,看到眼前的豪礼,李沐心里却只冒出了四个字:所图非小! 是的!越国所图非小啊! 越国突然附庸于吴国已然是让人吃惊,眼下对自己一个区区逍遥侯爷也送出如此厚礼,更加耐人寻味。 李沐很容易就能够想到对方显然不仅仅只是送了自己一个人,只怕这朝堂之上能够说得上话的人都送遍了吧。 李沐看着眼前满脸笑容的范蠡,也是喜笑颜开,“贵国君臣何必如此客气?这礼如此之重,孔某不过是一介微末之臣,只怕也帮不上贵国什么忙,这收得不安心啦!” 范蠡一拱手,说道:“孔先生客气了。孔先生才智谋略,无不是国士无双,虽然眼下未任要职,但是绝对是当今吴王腹心之人,何谈微末?鄙国君臣向来十分仰慕先生才华,只盼先生勿要嫌弃礼薄便是万幸了!” 李沐笑嘻嘻地看着桌上的礼物,暗暗乍舌,这价值不怕没有一两百金吧,随手就送给了自己,越国真是舍得花血本啊!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得一角,怎舍一分?所图非小啊! 一旁的王泽、程刚等人也是看得震惊。他们都是穷苦出身,虽然近来也算是家资丰厚了不少,但也不过是小康之家,要说道如此财富却也是望尘莫及的。 都说当官好发财,先生不过才回都两三个月就已经收到如此厚礼了,来日方长,何愁没人再送? 想想以前兄弟们当了一辈子兵,靠拼命拿饷钱也不过是让家人混个温饱罢了,两人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看得出来李沐兴致很高,也对,谁没事收到这么多钱能不高兴啊? 当下拉着范蠡去旁边房间喝茶聊天。 只是此时虽然已经夜深,但是他似乎还有些事情要忙,稍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说是来日白天会去聚轩阁再拜访。 李沐便送他出府,看他上了马车远去,眼中的笑意才渐渐平静下来。 “啧啧,先生地位就是不一般啊!竟然如此受越国的重视,给先生送来如此厚礼!这以后的日子先生可有得忙喽!”程刚在一旁咂咂嘴。 王泽却是叹了口气,“俗话说的好,无功不受禄。眼下这越国人无缘无故就送来这么多东西,只怕将来人家有事求到先生,先生也不好拒绝了。” 李沐听了,点点头,随即哑然失笑,“操心这么多干嘛?有钱赚总比没钱赚的好。这些钱放到咱们聚客轩不得好几个月才能赚到啊。既然送来了咱就收着,反正也退不回去。” 其实李沐想的是,就自己如今这处境,估计想帮到对方是很难了,对方也求不到自己身上,况且真要求到自己身上了,到时候再看。眼下自己有了戒心,可不是任他们欺骗的笨蛋。 范蠡说的是来日拜访,可是第二天就来了。 伙计来通报了一声,李沐便迎接下来,一面吩咐伙计去准备好一间雅间。 “范大夫光临小店,有失远迎啊!” 范蠡正在认真打量李沐的店铺,见李沐出来,也赶紧见礼,说道:“我看先生这店铺格局大气,布置精巧,更重要的是一些经营技巧更是闻所未闻啊!范某佩服!” 李沐哈哈笑了一下,拉过范蠡的胳膊,说道:“范大夫过誉了。来,在下已备好雅间,我们便吃边谈,让范大夫尝尝在下发明的新吃法。” 范蠡也是有些雀跃,跟着李沐就进了二楼一间包厢。 “范大夫,这楼下有些歌舞节目,阁下可是随意看看。”李沐指一指窗边。 这每一个包厢都有两面窗户,一面靠街,另一面则是靠着大厅这边。桌椅也有两套,方便客人自由选择是一边看看歌舞还是单纯吃饭。 范蠡禁不住的啧啧称奇,“先生这创意真是非同一般,一般人哪会如此设计?范某自打来这吴都就听说吴都有二绝,一是凤仪楼的姑娘,二是这聚客轩的味道。听说先生的店铺也有十分出众的花魁表演,结果搞得凤仪楼如今生意都差了好多,不少姑娘们可都是怨着先生呢。” 李沐哈哈大笑,“范大夫捧杀在下了----听范大夫的语气,似乎对经商一道颇有些想法,难道大夫您也是经过商的人?” 这是李沐故意如此一问,范蠡此人政商都是上佳的才能,只是历史上都是对他老年的事情记述较多,以前的经历倒是不甚了了。 范蠡轻轻摸了摸胡须,笑道:“不瞒先生,范某在越国为官之前本是商人,只是巧合之下得逢大王垂青,遂委任范某做了一个小官,如今忝为都粟大夫。只是对当年为商之事还颇有些眷恋。” 李沐恍然。果真有过从商的经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官与商足以称得上是两个跨度很大的行业了,其规则处世都是不同的。 一个人既要有为官之能又有经商之才并不容易。 难怪他能够在离开越国之后凭借一点资本就能快速崛起,是有其道理的。 而这都粟大夫,并不是像他所说的只是一个小官。顾名思义,都粟大夫就是掌管国家粮食的官员,这在古代绝对是国家顶梁柱一级的官职。 而且能够代表越王出使,订立如此重要的外交盟约,又如何可能官职卑微? 李沐眼睛稍微眯了眯,笑道:“在下一直有些疑惑,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得逢大夫,说不得要请教一番了。” 范蠡看向李沐,有些疑惑地说道:“哦?先生不妨直言,若是范某有些想法,定然不敢藏拙,说不定能够有益于先生呢。” 李沐点点头,叹道:“在下看如今天下纷扰,动荡不堪,对有志于仕途之人而言,真是再好不过,可是对于商人而言,却似乎并不是太好的时代。若是没有一个稳定的环境,只怕商业也难于有大的发展。我看范大夫似乎对商业情有独钟,想必平日也多有研究,所以斗胆请教。若是有心从商,该是如何出路为佳?” 说完,他静静地看着对方。 第五十七章 第三种商人 范蠡眼睛微沉,思考了一会,方才说道:“我看先生也并不是没有思量之人。听先生口气,先生之志非小啊!” 李沐呵呵一笑,“哦?范大夫何以如此觉得?” 范蠡笑道:“这经商一途,有大商,有小商。小商,不过是贩鸡走狗之辈,沿街叫卖之徒,甚者顶多是拘于一城一国罢了;但是若论大商,小者经营千里,不避国界,大者以天下为限,叱咤风云,搅动雷霆,虽一国之君亦不敢不退避!不过,这都是世俗之商,其实,还有一种商,先生可能知?” 李沐心中一动,却沉思了半晌,方才故作迟疑说道:“范大夫所言莫不是指以这天下为市,以诸侯为货,交易万民?” 范蠡深深看了李沐一眼,缓缓说道:“先生之思虑,非常人所及,倒是范某自以为是了。范某所言正是经营天下之商,虽则看似荒谬,实则未必不能实现。只是非有大气魄有大谋略者不能为。” 李沐知道自己所想可能已被对方识破,只是也不尴尬,哈哈笑了笑,拱手说道:“若论气魄与谋略,范大夫堪为此人啊!” 范蠡很认真地摇了摇头,看着李沐一字一字说道:“范某自认为有一二谋略,但若论气魄,不及先生万一!” 李沐也收敛起了笑容,同样认真说道:“孔某虽有气魄,论谋略却不及阁下。” 范蠡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打着哑谜,对视了好半晌,突然一齐哈哈大笑起来,颇为畅快,似乎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正好送菜的侍者进来,看到大老板和客人相对而笑,摸不着头脑。 两人又吃吃谈谈了近一个时辰,宾主尽欢。 范蠡见时间已到午后,便起身告辞。 “今日与先生一番畅谈,范某引为平生快事。此番范某行程已尽,不日将返回越国了。” 李沐拱手,“孔某亦感荣幸备至!能够结交大夫实乃三生有幸,只盼有遭一日能与大夫再话天下!”语意中似有深意。 范蠡再次深深看了看面前这个可能比自己儿子还要年轻一些的青年人,郑重说道:“若有机会,范某乐意之至!” 说罢,告辞离去。 李沐直送到门口方才折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 果真如范蠡所说,过了两三日,就听人说越国的使臣已经回去了。不过这个消息带来的意义和对吴国民众的鼓舞还不会这么快结束。 吴光新继位,这件事无疑是增加威望的大好时机,消弭某些先王派的抵触心理,很快,就命人传檄各地,将越国成为附庸的消息布告全国。 吴都的日子还在继续。 李沐的火锅店依然开得红火。 每到饭点,吃饭的、听曲观舞的人络绎不绝,丝毫不愁生意。这聚客轩俨然成了吴都里除凤仪楼之外又一块人气聚集之地。 意料之中的,街面上又新开了不少低档的火锅店,李沐听到程刚的汇报也只是一笑置之。这门生意你们要模仿就模仿吧。 这聚客轩说到底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只要自己保持住特色,定位高端客户,就不用发愁。这两三个月来的经营已经为李沐带来了不少的收益,算算加上范蠡送来的那些钱财,自己眼下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富豪了。 起码不用纠结于自己府上是不是要裁员这么狗血的事。 江淮之地,五六月间草长莺飞,江南风光秀美多姿。 午后的阳光静好。李沐像往常一样倚着栏杆看着台上轻歌曼舞的女子,心中有些怅然。 素姬再没出现过了。 李沐也说不清自己对这女子是什么心态,只是觉得此刻再也见不到这个出色的女子心里有些茫然若失,总觉得失了些什么似的。再联想起那一日素姬哀婉的曲调和告别,心中更是难以平静。 其实,在那天以后,李沐特意让人问凤仪楼的管事,可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是二掌柜的指令。 正无聊地看着,却听到“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李沐下意识回头,只见来人是那吴建。 他还没看到李沐,李沐就已经看到了他。 却见他满脸着急,一上二楼就左顾右盼,看到自己后直奔过来。李沐疑惑。 “孔大哥,你快救救素姬姑娘吧!”还隔着几步,吴建就已经喊了出来,心慌之态溢于言表。 李沐心中“咯噔”了一声,“救素姬?她怎么了?” “大哥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刚刚在凤仪楼得到的消息,素姬姐姐准备从良了!” 李沐心中一动,这消息好突然。 他看到吴建如此急切,不由得哑然而笑,“素姬姑娘从良那是她自己的意愿,从此以后也算是脱离烟花柳巷了,不是好事吗?” 他嘴上如此说,不过心里是如何想的却只有他知道了。 吴建狠狠跺一跺脚,“难道大哥就一点不同情素姬姐姐吗?” 李沐有点摸不着头脑,自己没看出素姬哪里需要救的啊? “你小子这话说的就让我不懂了。素姬姑娘从良我为什么要同情?只要能够有一个好归宿,我们该替她高兴才是。” 只是他心里却不由得暗暗失落,如此出尘的女子却终难免要嫁做人妇了…… 吴建也是太着急了,以至于费了这么半天舌也没说清楚事情,当下镇定了一下,左右看一眼见没人注意,才凑近了低声说道:“大哥没懂我的意思。素姬姐姐要是从良找个好人家,我自然是替她高兴的,可是眼下如果不出意外,娶走素姬姐姐的是那夫概殿下!” 夫概?李沐吃了一惊。 这夫概的背景同样不简单,是吴光的另外一个堂弟,他父亲同样是做过一任吴王的。因为以前跟吴光走得比较近,所以被吴王僚安置在边疆镇守,常年不在都中。 如今吴光即位,当即就把夫概调了回来,很受吴光重视。又因为是宗亲关系,比那些个权臣更加炙手可热。 只是这人进来风评却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边疆待久了还是怎么的,性格有些暴戾,还特别喜欢折磨貌美的女子,越是好看的越是让他兴奋。 据说他府上被折磨死掉的女子已经有好几名,回都之后更是在凤仪楼买了好几位,不少女子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被他看上。 “怎么?他有兴趣?”李沐问道。 第五十八章 素姬要从良? 吴建深深懊恼,“唉!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来向大哥求救了。我刚刚还在凤仪楼来着,听人说素姬姐姐如今突然从良,就是被那夫概逼的。凤仪楼不敢顶撞他,就说依然按照价高者得的老办法,那夫概已经放下话来,素姬姐姐他是要定了,大哥想想,他都这么说了,只怕这吴国都没几个人敢跟他争了,到时素姬姐姐必然要被他夺取的啊。”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帮她?” 哪知吴建竟然对此丝毫不疑似的,理所当然地说道:“大哥肯定会帮她啊!素姬姐姐一向都是仰慕大哥的,前面听说还专门给大哥弹奏了半个时辰呢,还从来没有人能够享受得到这种荣耀。这样出众的女子倾心大哥,要是大哥说不喜欢,我是打死不信的! “再说素姬姐姐天仙一样的人物,我吴建看遍这吴都的男子,除了大哥你就没有一个能够配得上的。这一次即便不是那夫概娶走了素姬姐姐,换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当今大王,我都会觉得埋没了素姬姐姐。唯有大哥你,才是真正跟素姬姐姐配得上的!” 吴建这话说得激动不已,听得李沐一阵好笑,却也对他的真诚有些感动。 这小子虽然仰慕素姬,不过更像是一种精神恋爱,只希望对方能够过得好就足以,竟从来没想过他自己要去占有。 素姬倾心自己?李沐心中暗暗摇头,这话听听可以,不要太当真。这样的女人识人无数,哪是那么容易倾心的? 只是如果真让素姬被那夫概夺去了,李沐心里还真是有些不是滋味。特别是对方还是那种让李沐有些嫌恶的人。 只是如果要救,要如何救? 他又想起那小丫说的2000金的事情,现在看来那小丫还真没说大话。 当日那媚娘如果不是突生变故,以吴光的决心,竞拍价突破2000金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如今这素姬也是那一等的人物,没有2000金还真没什么希望。 不过他也知道,如今既然夫概发话了,价格说不定也就1000金出头,甚至还要更低,因为根本没太多人敢跟他抢,这吴国敢得罪他的人没有几个,更重要的是没有必要去得罪。 为了一个单纯好看的女人去把身家性命拿去赌?有那钱的人脑袋也不会这么抽。 吴建找自己,而不是自己强出头,想来也有这种担忧在内。 他老爹吴忠信而今在前线,要是知道自己晚年得的这么个宝贝儿子敢这么胡来,只怕要气得连夜飞回来了。 而自己嘛,孤家寡人一个,对权位又是无欲无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不怕那夫概能把自己怎么样。他又转念一想,其实自己要是掺和进去,可能非但没有坏处,反倒有些好处。 吴建在旁边站了半天,见李沐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有些急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沐说道:“大哥,难道你不准备帮素姬姐姐的吗?!” 李沐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我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素姬姑娘高义我也是十分佩服的。只是这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啊。” “计议?有什么需要计议的啊?只要大哥答应到时候去拍下不就够了吗?”吴建急道。 李沐无语。 “你知道拍下素姬姑娘要多少钱?这钱你有?” 吴建似乎这时候才醒悟过来,看来真是当局者迷,他急起来根本没想到钱这档子事。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来求助李沐,他其实是下意识觉得李沐是一定会帮,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至于理由嘛,没有,李沐平常给他的感觉就自然而然让他这么觉得。甚至老爹还专门私下里寄信让自己跟李沐搞好关系----其实不用他说,吴建都是这么做的。 当下听到李沐如此问,吴建就有些卡机了,嗫嚅问道:“大哥,那要多少钱啊?” 李沐摇头,这小子真是急糊涂了。 他大概琢磨了一下,说道:“怎么也得2500金才有把握吧。” “2500金?!”吴建听了差点跳起来,这真心是天文数字了。即便是吴建家这种好几代的将军世家也是有些吃力。 不过惊讶过后,仔细一想,其实这个数字并不夸张,在有人持续竞争的情况下,这个数字完全有可能达到。 “大哥能够筹到多少?”吴建问道。 李沐的财富主要就是聚客轩这段时间的盈利和越国送的礼物,除此之外真没啥资产,他盘算了一下,说道:“大概就400金吧。” 吴建点点头,“我也能够拿出250金的样子,这是我全部的私房钱了,再多只能去偷我老爹的了。” 李沐看了吴建一眼,这小子蛮有钱的嘛。250金对这么一个公子哥而言也不是小数目了。 可是这算来算去也就650金,足足还差了1850金!这要凑到足够的钱,相当于得洗劫两个豪富之家了! 李沐叹息摇头,“距离竞拍那天还有多久?” “只有十五天的时间了。” 吴建也知道这事情恐怕难成,如此大的缺口短时间能够找谁去要啊?! 他咬咬牙,不甘心地说道:“大哥,我去找几个朋友问问,看他们能够借我多少,到时候我再来找大哥。” 说完,也不等李沐答话,他转身就急冲冲地跑了。 李沐凝眉沉思,这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能够达成的,该想个什么办法呢?他重重地敲了敲额头。 李沐又想了一会,下楼跟王泽等人打了个招呼,带上专诸就出门了。 自从上次成为刺杀对象之后,李沐就比较小心了。 隔着大概三四百米就是凤仪楼的地方,李沐决定去那里听听消息。 凤仪楼如今自己也是偶尔来逛逛,不过一般也都是吴建拉过来的。 他是素姬的铁杆粉丝,逢有表演风雨无阻必然出现。 凤仪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是这里的常客,所以李沐进来也引不起太多人的注意。 “先生,我听他们说素姬姑娘要从良了?是不是真的?”专诸一进来就听到很多人在谈论这事,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对那一天素姬单独给李沐表演的事情可是记忆犹新,心里觉得两人关系只怕不简单。 李沐点点头,“其实我也是才刚刚知道的。” 说完,他突然长叹了一声,“这倒是其次,若是能够找个好人家,也是素姬姑娘的福分,只是听说那夫概殿下对素姬姑娘是志在必得!这一去想必就是身不由己了,可叹素姬姑娘仙子一般的人物,竟遭受如此坎坷之命运!” 这声音说得特别大,基本周围的很多人都听得分明,一时间人人侧目。 “先生你……”专诸有些疑惑地看着李沐,不懂他为什么说得这么大声。 只是,还不等专诸问完,就见旁边饭桌上站起一人,对着两人拱了拱手。 第五十九章 寻策 只听那人先是一叹,同样是颇为遗憾,说道:“这位兄台说得可不是吗?我们正说这事呢。 “平常我们几个来这凤仪楼主要就是冲着素姬姑娘来的。原以为去年终就办过一次花魁赛了,素姬姑娘总还有一二年可看得到的,哪想到如今不过是到了年中就……唉!” 李沐打量这人仿佛有个三四十岁年纪,身上锦缎华丽,气质看起来像商人。 他对着那人轻轻还礼,那人桌子上另外两个人也都站了起来。 其中一人突然说道:“这位不是云梦君大人吗?平常就经常听到大人的故事,今日竟有幸得见,实在荣幸!” 李沐抬头看去,那人四五十岁年纪,眼神亮堂。 另外两个人听了,也是一惊,云梦君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原来这就是真人,当下赶紧拱手说道:“久仰云梦君!大人的故事可成了我们吴国传奇了!” 李沐谦逊。 那四五十岁的男人赶紧走出来,鞠了一躬,说道:“在下赵富,有幸见到大人,说不得也要见礼一番。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今日在下做东,邀请大人到楼上雅间一叙如何?” 另外两人连声说好,更加热情相邀,李沐也不过分推辞。 赵富临时定了包厢,在前引导,带着众人上楼,一路上都是恭恭敬敬。 众人互相介绍,除了赵富之外,那最先跟自己打招呼的名叫章泽,另一名也是四十左右的则叫周典。 三人都是吴都商人,生意也不算小了。几人开的商行分别叫鼎铭茶行、同发布行和和泰商行,在这吴都里都是很有些名气的。 他们常年贩运货物往来齐吴两国,平常不怎么在都城久待。所以尽管李沐近来声名鹊起,但是实际真正见过他的却也只有年纪最大的赵富。 几人寒暄已毕,李沐叹道:“在下刚刚听闻素姬姑娘竟然要被逼从良,心中当真是十分震惊,所以赶紧过来看看虚实。素姬姑娘天仙般的人物,如今眼看她要掉入火坑,落入夫概殿下之手,可惜在下竟无能为力!” 那章泽似乎深有同感,看了自己两个朋友一眼,说道:“其实我们三人能够结识也是因为同是素姬姑娘的拥趸。我们虽然常年在外,但是每次回都,都是会来看看姑娘的。 “自打这素姬姑娘进了凤仪楼起,我们都是一直默默支持的。眼看她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都是打心眼里高兴,但是绝不敢有一丝一毫亵渎。哪知道姑娘如今竟遭受如此遭遇,让我们几个好生难受,只叹商人力薄,无可奈何而已。” 说完,他端起酒杯自顾自喝了一杯。 “是啊,素姬姑娘虽然年轻,但是若说到见识上,比那些个满腹经纶自视甚高之辈怕不强上个百十倍。 “还记得一年前这凤仪楼里素姬姑娘专门举办了一场坐而论道的盛会,就论这商人的重要之处。不少自认为是才学之士的人都跑来看看热闹,抱着看稀奇打趣的心态来的,其实打心眼里颇瞧不起烟花柳巷之人。 “哪知姑娘虽然看似柔柔弱弱,但是却妙语连珠,眼界之开阔竟把齐国来的邹先生都说得满目惭愧,其他人更是无可辩驳。我们也有幸聆听,更加心悦诚服。士农工商,这排序是祖宗定下来就如此,姑娘却为非要为我等辩一辩,让我们好不触动。姑娘这一去,只怕这世上再难找到几个愿意给我们商人说理的读书人了。”赵富接口说道。 一年前?应该刚好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了。不知道那素姬当时说了什么,又造成了什么轰动,竟然让这么多人都喜欢她。 按照前世的标准,这些人完全称得上是素姬的铁杆粉丝了,还是那种狂热型的。原来不仅仅是吴建那种小年轻,就是面前这三位见惯世面的人竟也如此迷念,这女人还真心不简单呢。 想着,他心中一动,如果能够联合起来这些粉丝群体,也不怕筹不到钱了。 只是这事必须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单纯让这些人捐钱,他们能够拿出多少钱来?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天上刮下来的。 最好的办法是让这些人既能够帮助到自己的偶像,又不白白花钱,甚至是还能收到回报,这才能激起他们的积极性,方才是上策。 只是该如何办呢? 李沐正想着,又听那一直没说话的周典笑着说道:“赵大哥可是忘记了,眼前云梦君大人可不就是不轻贱商人的吗?甚至是自己还开店呢,那久闻大名的聚客轩不正是大人开的吗?” 赵富听了,赶紧歉意地笑道:“看在下这记性,大人见谅,是在下疏忽了。大人开的聚客轩当真是奇思妙想,让我们这些正经的商人都自愧不如呢!” 李沐笑着摆摆手,“各位不用如此拘谨。在下如今只是一个清散无职的闲人罢了,过过安稳日子足以,并没比各位高明到哪去。” 赵富肃容道:“大人过谦了。您的事迹早在我吴国传遍了,街上路人童子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我吴国如今有如此局面,其实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大半都靠了大人之力的。就连我等如今去齐国,那齐人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轻慢我等了。 “眼下就我们几个人,在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这吴国仰慕大人又同情大人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大家都不敢带头说罢了。我们三人听闻大人被从前线调回,当真是满心遗憾。从今往后,要没了大人主持,我吴军只怕再难有大胜了。” 旁边两人都是一脸认真地点头,“赵大哥说的正是!” 李沐脸上微笑,仿佛颇为触动,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他两世经历,阅历丰富,早不是愣头青了,自然不会被这三言两语就说得热泪盈眶。 这几个人虽然看似真诚,但是如今与他们不过是萍水之交,李沐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几分真心。 这些人虽然对那素姬确实一片热忱,但是对待自己仍然少不了商人特有的精明。 从他们一认出自己就非要款待就可看出,他们显然是存了巴结自己的心思的。 眼下,虽然自己似乎不太得势,但是作为吴国声名赫赫的人,跟自己搞好关系总是不亏的。 想到这里,李沐笑着说道:“几位捧杀在下了。我吴国能够有今日之成就,全靠了大王和前线将士的努力,在下不过是因缘际会,恰逢其时而已。” 顿了一顿,又说道:“在下看各位对素姬姑娘十分同情,不知道各位可有想想什么好的法子帮助姑娘吗?” 三人对视一眼,章泽摇头苦笑了一下,“想必大人也知道,这次是夫概殿下指明了要夺素姬姑娘的,我等即便有心也是无力的。” 周典接着说道:“不怕大人笑话,若是此次得罪了夫概殿下,只怕等我们下次走商时可能都没法安然活着回来了。况且即便是我们敢出头,那所需要的钱也不是我等能够拿得出来的。” 李沐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故作沉吟,皱了皱眉头,方才说道:“在下倒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说出来给各位参考参考也好,可能还会需要几位的帮忙。” 三人同时看向李沐,“大人但说无妨。” …… 第六十章 计划揭晓 到了晚上,吴建又来找李沐了,只见他此时全没了中午时的着急,反而是垂头丧气,甚至带点气愤之色。 李沐看他表情就知道筹不到钱了,却故意问道:“怎么?没弄到足够的钱吗?” 他这一问可把吴建点燃了,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气声骂道:“一个个胆小如鼠!平常那些人哪个不是说爱慕素姬姐姐爱得要死要活的,现在真的看到姐姐有难了,一个个都是袖手旁观。要不是索性说没钱,要不就是听到我的用途,马上就翻脸变卦。哼!这些胆小鬼,算我吴建看错他们了!” 李沐心中了然,那些人知道你要去对付夫概,哪还敢借? 他哈哈一笑,神神秘秘说道:“不要生气了,我这倒有个主意,你想不想听听?” 吴建本来已经无精打采了,这时听到李沐如此说,又重新鼓舞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催促他快说。 李沐按着他坐下,“好了好了,你先坐下来。现在距离竞拍还早,这么急做什么?” …… 两个身穿华服之人坐在一座高档酒楼里说话。 “哎,你说云梦君大人开的这个叫什么素姬演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是什么意思?这词从来没听过。但是如今听到街上都传遍了,我这几天刚从外面跑了一趟生意回来,也不懂他们说什么。” “嘿嘿,你问我还真问对人了。看看这是什么?”说着,那人拿出一块四方的玉石印鉴递给对方。 那人接过,仔细看时,只见这印鉴不过大拇指大小,材质也称不上是什么好玉,只是雕琢精致,一面刻着“素姬演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另一面则是一名素带飞扬的女子在抚琴,旁边标注为“素姬”,最上方则刻着一个数字“一”。 他仔细把玩了半晌,疑惑地看向同伴,“这是什么东西?” 同伴赶紧从他手里拿回来,嘿嘿笑道:“告诉你,这个东西可值钱了,花了我10金才买到的!” 另一人惊叫了一声,“你傻了吧!就这东西能值10金?!真值10金,那天下哪还有穷人?人人都可以搞个这玩意去卖了!” 同伴撇撇嘴,“告诉你真话你还不信。这可不是简单的玉石,这东西叫股份。” “股份?”那人疑惑。 “要不怎么说云梦君是我吴国的奇人呢?这种点子也就他能够想得到了。我告诉你,这个所谓的素姬演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说白点就是大家共同出钱,云梦君来经营的店铺。他把这店铺初始价值定为3000金,每10金一股,分为300股,云梦君用它的店铺加部分资金入股,占100股,然后用另外200股对外募集资金,我这么说你懂了吧?”同伴解释道。 那人不由得思索了半晌,摇摇头说道:“可是这也不对啊。这公司是干什么的?你怎么就能保证能够值3000金?” “你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前期公司主要是用于投资凤仪楼的素姬姑娘。等云梦君把素姬姑娘买下来后,素姬姑娘就成为公司的资产了。云梦君就会让素姬姑娘只在他聚客轩表演,收取门票和打赏。你想想,素姬姑娘有多少人喜欢?能够带来多少人气和收入?即便是最后公司折本了,再转手把素姬姑娘卖出去----呃,我只是这么一假设啊,你别瞪我,我也是素姬姑娘的仰慕者啊----你再想想,又能够卖出多少钱?会亏本吗?” 那人气了一声,说道:“我看你是掉到钱眼里了,素姬姑娘那样的仙女,被你们拉来招揽生意,真是玷污了!” “嗨!你先别气啊!我看你还不知道吧?再过几天凤仪楼就要竞拍素姬姑娘了,这次可是夫概殿下指名了要的,那夫概是谁?他整一个变态啊,嘘!----要是真让夫概买去了,你我这些拥趸不得气死啊!我们这是积德行善呢!云梦君可是承诺了,虽然素姬姑娘是公司的资产,但是在保证公司利益的前提下,绝对尊重素姬姑娘将来自由选择的权利,这不比被那夫概夺去强多了?” 那人听了,惊道:“竟还有这等事?看来我这在外行走半个月,发生了不少事啊。”他又皱眉想想,说道:“你们就这么确定云梦君不会骗你们?这口说无凭的,要是卷钱跑了怎么办?” 同伴横了他一眼,“口口声声说仰慕素姬姑娘呢,我看你整一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云梦君是什么人?那是我吴国的英雄。他会做出这种龌龊事吗?要是他真做了,那我也认了。他可是承诺了,为了保证资金流转,虽然半年内购买股份的人禁止兑现,但是半年后,股份是可以自由兑现或者跟他人买卖的,只需在他那改个账簿即可。他甚至还用自己的封地做担保,人家那那鼎铭、同发、和泰三家商行率先就各认购了10股,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想想,以云梦君的本事,他要把这公司发展壮大难道不是是轻而易举的事?别人不敢投,我李三就敢。嘿嘿,你说我这是不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过个一年半载,我手上这么个小东西你说能值多少钱?”一边说着,他一边把玩手中的玉石。 那人听了默默盘算半晌,突然抬头问道:“这东西在哪买?还有没有?” 李三嘿嘿一笑,“怎么?你心动了?” 那人却急了,“你赶快说啊!要是被人买完了怎么办?!” “那你把这餐饭钱付了!” 一把钱“哗啦”就被洒在桌子上。那人拔腿就跑了。 …… 聚客轩再次成了吴都的绝对主角。如果吴都也搞一次年末评选风云之地的话,聚客轩绝对名列前茅。 一堆人围挤在饭店前的告示栏上,伸长脖子往前看,上面写的正是“素姬演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的正式招股书。 一个个条款让人眼花缭乱,招股书展示的公司发展远景看得人热血沸腾。尤其是有云梦君这块金字大招牌,让人对这份看着有些荒诞的创意多了更多参与热情。 李沐其实还不知道在很多人心里,他的地位其实比素姬要高,号召力比素姬要强得多。 虽然最开始一两天大家还是满腹狐疑,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禁不住公司未来发展故事的诱惑,或者怀着拯救偶像的热忱参与认购之后,场面很快就火爆起来,认购速度超出了李沐的预料。 这还是李沐设置的门槛偏高,以10金为基数拦住了绝大部分人,导致很多人只能沦为看客,要不然现在都已经认购完了。 李沐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这时代没有电脑,每一份股份都需要一个玉石凭证,如果人太多,时间根本来不及做,而且后期管理起来也会非常混乱,不利于良性发展。 …… 大家不要对主角经商有什么抵触。一个人想在这个时代立足离不开两样东西。 继续求推荐求收藏!! 第六十一章 股份制公司 是的,开办一家股份制公司就是李沐想到的办法。 这个年代募集资金的容易程度远超想象,因为完全不用担心法律问题,但也导致成功与否全靠发起者个人信誉和威望,就如民间借贷一般,却也注定了这种事情难于复制。 招股书上,李沐对公司前景着重描绘了一番,总之就是怎么前程远大怎么描绘,几乎是投资一次就让你不愁吃喝一辈子。不过,李沐可没有在骗投资人,因为这种远景乃是李沐自己真实心中所想。 这个突发奇想完全给了李沐灵感,让他有些激动。 按照设想,他完全可以把这个公司打造成一个巨大的商业航母啊。通过融资扩张再融资再扩张的方式不断壮大,而且可行性十分大! 因为只占了公司三分之一的股份,为了保证自己的控股权,李沐跟每个股东都签立了一份霸王合约----不管股东握有多少股份,都只享有分红的权利,没有管理决策的权力。除非是有特别有才能的人才可以允许进入公司管理层,但是拍板权始终在李沐手上。 这在21世纪的股票市场上是很难想象的。不过现在,每个参与者都觉得理所当然。 看着眼前的财富一天天疯长,摞起来的金钱越堆越高,吴建现在很激动。 不仅仅是他,在场的每一个人,王泽、程刚、专诸、赵富、周典、章泽无不是激动万分,好像做梦一样!200份对外招股的股份已经全部售罄,足足2000金啊! 这种来钱速度也太快了吧! 按照如今吴都被彻底点燃的火焰,他们相信,即便是李沐把数量再翻一倍,都会有大量的人愿意认购,根本不愁卖! 赵富三人都是商人世家,家资虽厚,但那是祖祖辈辈一代代辛苦经营下来的,也不知道吃过了多少风餐雨露,受尽了多少次苦痛折磨。 可是如今呢,看看人家,真是轻松就把钱弄到了。先是一个火锅店,然后是一个股份公司,短短三个月时间积累起来的财富只怕都超过了自己三人身家的总和!而且更重要的是,对方似乎就跟玩票似的,根本就没怎么花精力和心思! 他们看着对面淡定的年轻人,不由得不佩服! “大哥,你快打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吴建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见,自己辛辛苦苦跑去找朋友借钱,百般碰壁,绝望伤心的时候,幸福却突然来得这么突然,素姬姐姐终于有救啦! 李沐还真的用力敲了敲他的头,看着他抱着头喊痛却偏偏高兴得又蹦又跳不由得摇了摇头,真是小孩子心性啊! 不过,哥们这可不是搞慈善的,救你的素姬姐姐是一回事,救出来之后,嘿嘿,我可要对股东们负责啊…… 吴建还在那手舞足蹈,全然不知道李沐早把他的素姬姐姐已经算计进去了。 “赵老板,这次的事情多谢三位仗义相助,若不是借助三位的名声,在下这主意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李沐对着面前三人真诚行了一礼。 赵富三人赶紧还礼,“云梦君大人客气了。该是我们佩服大人的奇思妙想才对,大人虽然不过是初涉商业,可是展现出来的手段当真是前无古人,这本事让我等好生惭愧!” “是啊,这次能够帮到素姬姑娘对我们几个人而言也是一大幸事,还能够见识到大人的奇策,真是我等之福。以前听到大人大名我等还有些不信,觉得是一些人故意夸大了,今日一见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啊!”章泽也深深一拜。 李沐微笑着摆摆手,“各位休得捧杀在下了。按照最初的约定,各位可以抽走你们的本金了。王泽,给三位点出三百金来。” 王泽听了点头,正要去清点,却见赵富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很快交流了一下,只听赵富出声道:“大人且慢!” 只听他又说道:“若是大人不嫌弃我们三人,我们愿意入股公司,这钱就留着作为我等三人的股资,还望大人准许!” 李沐听了,爽朗一笑,“三位客气了,三位要入股在下这草创的公司,在下真是求之不得呢!若今后能够得到三位的帮助,不愁这事业不兴!” 他顿了一顿,说道:“只是三位竟不担心在下卷款跑了,或者是开垮了这公司,到时候三位可是血本无归啊!” 赵富笑道:“大人言重了。我们三人虽然不是那等十分精明之辈,但也绝不是不能识人之人。大人为人如何,自不用去怀疑。况且以大人如此才能,何愁将来不名震天下?只要大人不嫌弃我等攀附大人,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即可。” 李沐听了,点头郑重道:“好!既然能蒙各位如此看重在下,将来定不让三位吃亏!” 虽然都说商人逐利,但是李沐还是很欣赏有眼光和胆魄的商人。将来要是自己发展壮大了,还是很需要这种人才的。 …… 凤仪楼背后的小阁楼里,一名女子静静看着窗外,满园的青翠倒映在女子明亮却又有些失神的眼眸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一个小女孩满脸欣喜地跑了进来,“蹬蹬蹬”,踩在木制楼梯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急促,微微的汗丝丝毫掩盖不了小脸上的喜色。 小女孩一下子就撞进了房间,打断了女子的沉思。 女子轻轻一笑,仿佛春风拂过,“小丫,别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急什么啊?” “嘻嘻”,小女孩开心地笑着,热烈的笑意把恬淡的女子都感染了,“小姐,那事情又有新进展啦!” “哦?是什么?” 小丫满脸雀跃,“那事情起了大变化了!那色狼搞的什么股份听说是全都卖完了,一个就卖10金,足足筹了2000金呢! “如今整个城里都传遍了,大街上沸沸扬扬的,虽然有人说那是骗人的,但也有好多人懊恼没买到,听说买的人中很多都是小姐的仰慕者哦!哼,人家都说是那色狼的主意好,可是小丫就偏偏觉得是我家小姐魅力大,那色狼就是沾了小姐的光而已!小姐说是不是?” 素姬听得莞尔,看着小女孩兴奋的笑意,简直就好像主角是自己一样,不由得摸摸她的小辫子,点头好笑道:“对呀,我家小丫说的怎么可能不对呢?那大色狼啊,就是沾了你家小姐我的光而已呀!” 小丫听了,“咯咯”地笑起来,一双大眼睛都笑弯成了一对小月牙,分外开心。 第六十二章 风起于雨飘萍之末(一) 素姬心里却是知道,自己再怎么有仰慕者,要靠这种仰慕筹集起如此海量的钱,却是根本不可能的。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身份最低贱的女子而已。 这男人的招股书,自己也看过了,当真是宏图远大,让人看了心潮起伏。想想那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谈吐,有如此想法也不足奇怪了。只是他是如何想到这些的呢?这个人既非达官,又非显贵,几乎是横空出世,突然就冒了出来。 这次,如果不是有这么张东西,有这么个绝妙的主意,又有云梦君的威望作为保障,单靠自己,如何可能鼓动大家花上大钱? 据说,他要让自己成为他公司的资产,而不是他云梦君的玩物,借助自己的才艺,不断发展壮大公司的演艺事业,然后涉足其他更加庞大的产业,实现公司的不断增值!然后自然而然的为“为广大股东创造意想不到的收益”。 只是,假如,他真买了自己,自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呢?如果他对自己有所企图,难道自己也应该听之任之? 想到这,素姬不由得有些脸红。 可是她的脸色很快黯淡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不要难过啦。”小丫站在素姬身边,似乎感应到素姬此时的心境,轻轻摇了摇她的袖子。 似乎,小姐对那个大色狼也没太多好感啊。 可是,小姐不是经常在自己面前夸他非同一般吗? 小丫情绪也低落下来。 即便小姐再清高如仙子,再受人爱慕与追捧,也终究摆脱不了受人摆布的命运啊。尽管眼下的情况似乎稍微好了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了一点而已,也终究不是小姐最想要的生活。 见小姐不答话,小丫鼓了鼓嘴,在旁边自顾自地掰着手指头,认真说道:“小姐,其实仔细想一想,那家伙虽然也是个大色狼,但起码他人长得也不算差、又年轻又聪明、还当过大元帅、现在更是封了云梦君,最难得的是还没有娶过妻生过子,相比那夫概真要强好多,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哦。小姐,你觉得呢?” 素姬虽然在沉默发呆,但是却把这一切都听在耳朵里,不由得啼笑皆非,她满脸好笑地摸了摸小丫的脑袋。 小丫见小姐笑了,也嘻嘻地笑了起来。 素姬环视一眼这犹如鸟笼的房间,自己真的是在为这个烦心吗? …… 与王宫不过两街之隔的宁和街,是吴都一处有名的王公贵族聚居之地。 这大街中间是一座崭新的大宅门,但看外表已然是富丽堂皇。朱门上的红漆锃亮如镜,反射出廊檐下红灯笼的光亮。 大宅子里庭院深深,虽已入夜,但是依旧人声鼎沸,俨然是一派宴席的场景。 “自打殿下回都以来,这吴都的生活都没那么无聊了。殿下在边疆受苦,为我等造福,在下先敬殿下一杯!”说完,那人一仰脖,尽爵而饮。 “哈哈,王兄弟真是好酒量!我夫概陪王兄弟干了!”说完,上首那人同样是一饮而尽。 这人二十五六年纪,锦缎华服,许是在军队待久了的缘故,肩宽背阔,身材较为健壮。他浓眉大眼,看似粗犷,但是眼神闪烁之间似乎又不是像表面那么简单。 这人正是当今吴王的仅剩的一个堂弟夫概,也是跟吴王很亲密的堂弟。 以前吴王僚在时一直待在边关,名为镇守,实为发配。这也养成了他桀骜不驯的气质。 如今回都,依然是百无禁忌,行事高调,不惧人言。 不仅是回都时带上了本部兵马,毫不避讳,更是性情多变,暴虐嗜杀,好多府上姬妾不堪折磨都死掉了。 尽管有大夫上本劾奏,但是因为吴光一来觉得夫概不过是有勇无谋,不足为虑,二来顾念亲情,三来对他因受自己牵连常年发配边疆心怀愧疚,所以竟十分宠幸,把那奏本压下来,由着他胡来。 那夫概见吴王如此放任自己,不但毫不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如今俨然是吴都里的混世魔王,人见人怕。不少见风使舵的朝臣不好暗通款曲,便曲线救国,纷纷遣子侄辈结好于他。 夫概见了暗自得意。 “殿下可有听说?那云梦君如今搞了个什么股份公司,一块玉石卖10金,前面我们还笑话他异想天开,如今竟然真的卖出去了。想想怎么也有2000多金吧!再过几天,只怕他就要跟殿下争夺那素姬姑娘了呢!殿下难道就不做些防备?”座中一人说道。 夫概嘴角一咧,颇为不屑,扬眉说道:“不自量力!我要的东西可还没人能够抢得走的!即便是那什么劳什子云梦君也不例外!莫说他如今不得势,就是他还是那边军元帅的时候,也没这资格!” 他顿了一顿,嘿嘿笑道:“我一向不在都中生活,竟不知道这都城里竟然有如此美貌女子,上次一见惊为天人。这次不管怎样都得买回来好好赏玩一番!想想都有些急不可耐啊!” 说完,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底下的一众年轻公子哥都陪着笑,看他如此狂态,也免不了有人在心里暗暗可惜,如此美人这是要掉入火坑啊! …… 吴都里歌舞升平,东楚之地却早已大变了模样。 郭广成站在坝城城墙上,眺望着城内熙熙攘攘却愁云压盖的搬运队伍,听着那时不时传来的兵士吆喝打骂之声,眼露笑意。 他脚下的这一段城墙已然被加宽到三四米,高度更是达到了六七米。 想当初这不过是一个弹丸小城,吴军的前线临时驻扎点罢了,如今却成了吴国少有的坚城,而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李沐离开后的三个多月里,建造速度称得上惊人。 但是如果你来看一看这城里摩肩接踵的壮观场面,看一看这些因为长期得不到足够休息和食物而摇摇晃晃的役夫们,你便能知道这一切并不值得奇怪。 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的是形容枯槁、面有菜色。 这都是东楚之地的人民,显然李沐离开之时跟他说的那番告诫他全然没有听进去。 非但如此,事情还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李沐在时的一切休养生息的政策都被废除,一切意图消除楚地人民的戒备,溶解两国人民身份隔阂的指令都被颠覆。 几乎是他前脚刚走,后脚郭广成就借助楚王熊建的名义发布了一系列针对东楚的政令,包括强征劳役、加重赋税,稍有反抗,便定斩不饶,以致东楚之人人人惴恐。 有对比才知优劣,楚人如今再想起前任元帅孔仲尼在时的宽松恩惠,不由得万分想念。 “孙将军,这坝城能够在短时间内有如此规模,将军功不可没啊!想来即便是他楚军此刻再来,想攻破如此坚城也难了。等年底回都,本帅必不忘向大王举荐将军!”郭广成赞赏地看着身边这个有些沉默的男人。 孙武面色平静,听闻郭广成的话赶紧恭敬行了一礼,“元帅过誉。这本是末将职责所在,何谈功劳?元帅能够如此看重末将,乃是末将之福,末将敢不尽力?!” 郭广成听了哈哈大笑,拍拍孙武肩头,“赏罚分明一向是本帅的行事作风。将军是本帅十分欣赏的人,定不让将军埋没了!” 说完,他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那云梦君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这些奴隶就该让他们有奴隶的样子,若是不狠狠地折磨这些楚人,只怕他们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吧!不过是些被我吴国征服的贱民而已!说起来,当初本帅一来这里,看城里竟然太平无事就觉得不对,这哪里像是被占领的地方?这些楚人简直过得比我吴地人还要好嘛。要不是听了将军和伍大夫的建议,本帅及时纠正过来,将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哼哼,云梦君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有些本事,但还是太天真了!难道给这些楚人一点小恩小惠,这些白眼狼就真会心向我吴国了?还是说,他想把这东楚变成他一个人的后院?他如今被大王闲置也是他咎由自取。这点,也是多亏两位提醒得当。” 孙武赶紧恭敬点头,说道:“末将不敢邀功,全赖元帅英明!” 郭广成哈哈一笑,拍拍孙武肩头,十分满意。 他左右小心看了一眼,方才低声问道:“那些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第六十三章 风起于雨飘萍之末(二) 虽然听着郭广成很突然的一问,但是孙武并不意外。 他同样很谨慎地凑近了低声说道:“元帅尽管放心,那些人并不知道元帅的计划,末将告诉他们时只说不久之后我军就要对楚军发动进攻。因为他们作战英勇,所以元帅特命他们率本部集结成军,届时将为我军先锋。他们听了都很兴奋,反倒觉得元帅十分看重他们呢!如今人人摩拳擦掌,就等建功了,哪会有什么异常?” 郭广成得意一笑,抬起一个大拇指,说道:“嘿嘿,还是孙将军计高,了解本帅的心意。哼哼!既然不愿臣服本帅,那就怪不得本帅心狠了!”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孙将军,如今兵员、粮草俱齐,劳烦将军尽早准备准备,我们也要赶在天气好的日子发动一次进攻,争取来一场大胜,那时也不枉大王对我等的信任了!” 孙武听了,抱拳答应道:“末将遵命!” 郭广成点点头,说道:“如此,就劳烦将军继续照看这里了,本帅还有些事要回去处理。” 孙武躬身目送他离开。 等到他带着一班人马走得不见了踪影,孙武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了起来。 他轻轻跺一跺脚下这厚实的城墙,眼睛眯了起来,轻声摇头自言自语说道:“人心已散,城墙再厚又有什么用呢?” …… “大王,这是新任官员的委任状,请大王批准!”伍子胥恭敬地一躬身,递上一张绢帛。 熊建接过,看也没看,只在其上书上自己的名号,又盖了王印,重新递给伍子胥。 “谢大王,如果无事微臣先行告退!”伍子胥恭敬接过。 熊建却苦笑了一下,摘下了头上的珠玉王冠,似乎对这顶帽子毫无眷恋,“这宫殿里就我们两个人,子胥何必如此呢?陪我说说话如何?” “大王有命,微臣不敢不从!” 熊建听了,呵呵笑了起来,“大王?子胥你说这话,可是真心的?” 伍子胥看着熊建,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遍观这宫殿里,除了子胥你,本王想找个楚人说说话都难,想踏出宫殿大门更是奢望,算哪门子大王?说起来,我们同是从楚国逃亡出来,想不到如今竟有如此际遇----我一心想回楚国却偏偏当了这楚地的假王,你一个誓不作楚臣的人却做了楚臣。眼下他吴人要借重你的身份,自然百般重用,可是将来呢?当他们完全掌控这里,子胥你还有用武之地吗?” 他盯着伍子胥的眼睛,眼神炯炯,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低声说道:“子胥,帮帮我!” 伍子胥却表情木然,“大王不要再说这种话。这次微臣就念在同为楚人的份上不向郭元帅报告了,但是如果还有下一次,微臣却保证不了了。” “如果只是这件事,微臣就不打扰大王休息了。”说完,伍子胥也不等熊建再说什么话,直接转身离开。 “伍子胥,你别忘了你也是楚人!你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吗?姓郭的随时可以把你踢下去!”熊建见伍子胥真的转身离开,气急怒喝道。 伍子胥身形顿了一顿,终于没有回头。 熊建看着桌上这一顶王冠,突然怒起,抄起来就要摔去,但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没来由打了个冷战,最终慢慢放下了。 …… 今天的凤仪楼尤其热闹,每年年终一次的花魁争夺赛竟然在六月间举办,这一次的花魁赛因为有了夫概和云梦君的参与,显得尤其不一般。 原本花魁从良的影响往往只是限定于上流的世家贵族、富商巨贾之间,因为凤仪楼的消费远不是一般平民家庭能够付得起的。而见过素姬、乃至有资格成为素姬的粉丝的人都称得上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因为云梦君极富创意的筹款也相当于是在整个吴都给素姬造了一下势,很多原本不知道凤仪楼素姬的名头的普通百姓也纷纷知道了素姬的存在。 这一来,素姬的归属几乎成了吴都的一场全民话题,甚至随着云梦君的传奇慢慢蔓延开去。 如果说素姬以前只是名流圈的交际花的话,如今却成了大众明星。 李沐听着街谈巷议,暗暗点头,这可是意外之喜了,就这一下不知道可以节省自己多少后期宣传费用了。 当然,前提是自己确能拍下素姬。 时间一晃,就到了竞拍日。 “大哥,快出发啦!竞拍会就要开始啦!”吴建一脚踏进聚客轩,冲着李沐大声嚷嚷起来,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李沐正在吃晚饭,听了这话不由得看看外面才刚刚接近傍晚的天色,无语道:“你看看现在什么时间?距离开始起码还有一个时辰呢!这么早去干嘛?” 王泽在旁边听了,打趣笑道:“吴公子这是等着把自己的未来媳妇领回家呢,自然急了。” 吴建赶紧说道:“别,王叔,这可是嫂子呢。我还等着给大哥包红包吃喜酒呢。” 王泽、程刚一旁听了哈哈大笑。 李沐横了这小子一眼,“别不正经了,没吃饭就一起吃点吧。素姬姑娘买回来可不是用来金屋藏娇的,是要用她来生钱的。” 吴建却听得眼睛一亮,“金屋藏娇?用她生钱?嘿嘿,还是大哥有内涵,这词语用得好啊,早就想好了,又是金屋藏娇,又是生钱!” 被吴建这么一提出来,王泽、程刚都是暧昧地看着李沐,似笑非笑,就连沉默的专诸也是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李沐差点呛到,我说什么了,一个个用这个怪眼神看我? 很快他就想起来这词语是西汉汉武帝说出来的,自己这算是抄袭了。知道这些人都想歪了,他也懒得去解释。 吃完饭,好不容易挨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街道两旁已经亮起了灯笼,晚上逛街的人群络绎不绝。 实在是禁不住吴建软磨硬泡的哀求,李沐只得带着专诸和程刚提前去凤仪楼。王泽年纪不小了,对这些事兴趣不太大,就留下来照顾店铺。 李沐这带着人一出到大街上,立马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大家都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意识到要有好戏看了。 嘿嘿,云梦君和夫概殿下争斗,想想都刺激啊!反正看热闹也不嫌事大。 这一来,很多人闲逛的人索性就跟着他们后面走,不过三百多米的路程,后面跟了一长条的围观群众一起走,议论纷纷。 吴建一个小年轻,见到自己等人竟然有如此号召力,不禁热血沸腾!走起路来更加昂首挺胸。 李沐也不排斥,不轰动点如何行,就是要大家都知道才对。 凤仪楼外此刻特别拥挤,几乎挪不开步,还没到点已经水泄不通了。 凤仪楼的小厮们在外面组织秩序,此刻只放那些熟客或者是衣着光鲜的人进来,其余明显是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一律挡住。 李沐一行过来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许是凤仪楼早知道云梦君要高调参与此次竞拍,所以尽管他没特意去提前预定地方,但是还是有一个小厮专门挤过来带他上了二楼一间屏风小隔间,完全是贵宾待遇。 “啧啧,这比上次赛花魁都要热闹上十倍啊!”吴建感叹。 李沐知道这也是正常的。 这件事情的看点要远比每年一度的赛花魁多得多了,很多人与其说是来看素姬的,更不如说是来看自己和夫概的。 李沐随便扫了一眼一楼,就看到很多熟面孔,底下人数虽多,但是都是参股了自己公司的股东,如今盛会开启,他们自然是要来见证一番的。 让李沐事后有些意外的是,参股的人大部分都是商人,除此之外则是少部分士绅阶层,在朝为官的一个没有。 不过想一想也就了然了,虽然自己承诺名单隐秘,但是谁又能够完全相信呢? 就如吴建借不到钱一样,参股自己的公司同样有跟夫概作对的意思。要是一旦泄露,招致夫概的打压,这是绝大部分为官者都承担不起的。 第六十四章 登场 几人点了些酒菜,正好边吃边聊。 楼下一阵喝吼,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李沐等人也抬头往下看去,发现一队身着轻甲腰佩宝剑的兵士蛮横地隔开了原本拥挤在大门口的人群,一条容一人通过的小道里,夫概带着一班公子哥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随后在凤仪楼管事的陪侍中走进了二楼居中的那一个雅间。 李沐突然眯了眯眼,眼前这景象何其相似?当日自己第一次随吴光来这凤仪楼不也是坐在那个位置吗?那时自己和吴光谨小慎微,细细谋划,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忽。 可如今呢,吴光却已然得偿所愿,成为吴王。想不到风水轮流转,轮到这夫概坐上吴光当初的位置了。 夫概吗?呵呵。 “先生,这夫概还真是嚣张啊!吴都里他竟然敢携带私兵!”程刚愤愤说道。 李沐收回了目光,有些诧异地看了程刚一眼。 “怎么?先生,我有说错吗?”程刚有些不好意思。 李沐爽朗一笑,“不要多想了,我是觉得程大哥竟然能够注意到这点,很有进步啊!” 程刚被说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多亏孙将军……” 他说了半句突然住口了,意识到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看了李沐一眼,改口道:“嘿嘿,先生不是经常让我们多动动脑吗?我老程可是用心得很呢!” 吴建听了,不由得好奇问道:“孙将军?莫不是那个孙武将军?这人我也听我老爹提过呢,听说他很有本领,在前线很受重视呢。” 程刚面色难看,啐道:“墙头草一个!不提也罢。” 李沐笑笑,也不说话。 他们这座位刚好跟夫概一群人坐了个对脸。 那一边,王灿左顾右盼了一会,突然对满面得意的夫概说道:“殿下,你看,对面不就是云梦君那些人吗?” 夫概听了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对面雅间四个人对坐着,其中一个面向儒雅,隐隐成为四人之尊,正是云梦君孔仲尼。 他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嗤笑道:“不用在意他,跳梁小丑而已。这吴国可不是姓孔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群越聚越多,所有人都是一脸兴奋地在二楼来回扫视。 夫概和李沐两处无疑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正在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只听清脆的一声锣响,偌大的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好戏就要开场了! 还是李沐见过的那个主持人迈步走上舞台,左右环视了一眼,似乎很满意现场的效果。 主持人清了清喉咙,“首先,在下代表凤仪楼欢迎各位贵客的光临。素姬姑娘作为我凤仪楼当之无愧的头牌,一直以来深受大家的追捧和青睐。能够在这种时刻感受到大家的热情,想必姑娘此刻心里一定十分欣慰吧。” 他顿了一顿,再开口时语调却有些低沉,“此次花魁盛会是专为素姬姑娘举办的。内容大家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应素姬姑娘所托,我凤仪楼特举办了此次花魁竞拍会。其实,在下与素姬姑娘也是相识多年,虽然比素姬姑娘要痴长几岁,但却同样与在座的大家一样,无比仰慕姑娘的品貌与才学。此次在下别无所求,只是希望姑娘能够找到一个真心疼她爱她也足以保护她的人!不过想必,任何一位有幸得到姑娘垂青的人都不会忍心让佳人受一丁点委屈吧。聚散有时,真心祝愿姑娘一切遂心!” 他说完,轻叹了一声,引得下方观众一阵沉默。 主持人似乎也意识到气氛有些低落,抬起手用力拍了三拍,让大家重新振奋起来。 他语带哽咽,似乎伤感不能自已,“好了,在下一时激动说得有些多了,请各位贵客原谅。下面,有请素姬姑娘登场,为大家弹奏最后一曲!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曲了!” 这带些悲情的煽动直击人心,即便是李沐都不自觉地情绪低落。这种悲情其实比单纯而空洞的鼓动更能感染大家的情绪。 有些多愁善感的人更是眼眶湿润,就比如李沐旁边的吴建,旁若无人地擦起了眼泪。 大厅里灯光渐渐暗淡,楼顶打下的一束光线却越加明亮。 人群静至无声。 不知是哪里的女子歌声,似乎环绕着凤仪楼响起,缥缥缈缈,淡泊无形。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 一首《诗经》中的《蒹葭》被女子轻轻柔柔地唱来,虽是柔弱婉约,却又带着别样的愁绪,带着女子对未来的担忧和茫然,让人悲不自胜。 映衬当下的环境,不就是所有仰慕者心境的真实写照吗? 如此佳人,叹无力。 从今往后再也无缘得见,而她也只得沦落为薄命之态!前途多舛…… 回望江湖,道阻且长,谁与之共? 女子的歌声催人泪下,大厅黑暗里一片轻泣之声。 那束有些朦胧的光线中,一名身着轻纱长练的女子凌空飞下,宛如九天仙女降下凡尘。 不知何时,舞台上已然摆好琴几等物。 女子坐下,歌声渐渐至于尾声。 缓了一会,女子轻轻抚上琴弦,奏出第一个音符。 这一次的琴曲不再超然物外之感,高山流水之意,反而带着浓浓的凄伤,无疑是刚才悲伤歌声的又一次升华。 只是女子似乎全没有注意到他人的感受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弹出心底想说的话。 李沐看着女子带着凄清的面容,默然无语。 这一次素姬所奏的曲子正是那日在聚客轩的单独雅间里自己所听到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此刻再次听到依然同悲。 …… 等一曲奏完,也不知惹下了多少眼泪。 素姬坐在台上,过了好一会,似乎仍然没有从伤感中回过神来。 而台下一样是寂静无声,似乎不愿意打破此刻的静谧。 灯光却渐渐亮了,有些刺眼。 很多人赶紧整理仪容。 良久,素姬盈盈站了起来,轻启檀口,声若清泉,“素姬感谢各位的抬爱,才让素姬能够不用像其他姐妹一样担心衣食,也才能够有素姬的今日。只是,自此以往,与君别矣!” 说完,她对着众人轻轻一礼。 众人都是默默看着台上轻盈的女子说不出话来。 再也见不到了吗? “好!” 只听一声刺耳的叫好声突兀响起,让还没完全收拾好悲伤心情的人都有些不爽。 第六十五章 竞拍素姬 循声望去,只见二楼居中一人已经站了起来,临近栏杆笑容满面,独自一个人鼓起掌来,却是那夫概殿下。 他见自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得意,“以前在边关就听到过姑娘芳名,心中当真十分仰慕,今日一见,更盛传言。” 素姬起身,对着夫概遥遥一礼,说道:“小女子一介寒微,得蒙殿下夸奖万分惶恐。” 夫概哈哈一笑,直勾勾地盯着素姬,“姑娘大可不必伤心。姑娘如此人物,等到了本殿下府上,本殿下自当会好好疼爱,不敢让姑娘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大厅里众人侧目,心中冷哼,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拿眼睛看向他对面安坐的云梦君一群人。 眼下敢跟夫概一较长短的或许也只有这些人了。 只是云梦君似乎对夫概嚣张的话语听而不闻,没有要表现的意思,看得众人一阵失望。 素姬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福,说道:“谢谢殿下。” 夫概得意万分,睥睨这凤仪楼中之人,说道:“今日本殿下对素姬姑娘志在必得,还望各位成全,本殿下感激不尽!” 说完,拱了拱手。只是底下众人全无表示。 夫概冷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呵呵,殿下不用在意,那些人胆小如鼠,必然不敢得罪殿下。那云梦君搞了那么大的动作,就是为了与殿下作对,殿下只需注意他便可。”王灿笑道。 “哈哈,王兄不用担心,那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能够成什么事?他们辛辛苦苦搞了那么多事,现在恐怕也就2000多金罢了,殿下随便拔根汗毛都要比他们粗了吧!”座中另一人接口道。 夫概也点点头,“一帮没见过钱的乡巴佬。除了大王,本殿下想要的东西这吴国可还没人能够抢走的。” 正说着,素姬已经下去了,主持人又走了上来。 “各位贵客,美人如玉,有能者得。这可是难得的一次机会,也是争夺素姬姑娘的唯一一次机会。” 主持人简短的开场白之后,说道:“那么,接下来,竞拍开始,素姬姑娘期待着诸位的热情!” 主持人说完,一楼静悄悄,二楼贵宾席也是毫无动静。 不过,他并不尴尬,这种情况也是早有预料,只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二楼的两个位置。 夫概似乎对当下的场面十分满意,看来自己的威胁还是很能唬住人的。 这样想着,他洋洋得意地出声道:“本殿下出100金!” 主持人面带笑容,“100金!是否还有人加价?” 场面十分冷场,主持人很快就喊过了两次,竟也没人答话。 很多人看向云梦君的位置,面色焦急,难道云梦君筹集了这么多钱竟然不准备竞争? 大厅里人虽多,但是实际上准备竞争的也就这么两个人了。其他人根本没这胆魄也没这资格。 “大哥,快叫价啊!再不叫就要被那夫概抢走了!”吴建已经急了。 李沐似乎刚回过神来,慢慢睁开眼,看了吴建一眼,“沉住气,怕什么?难道100金就能买走素姬姑娘了?” 正说着,仿佛为了验证吴建的说法似的,只听主持人突然开腔了,“100金,第三次!既然没人加价,那此次素姬姑娘就归属于……” 还没等他说完,李沐已经吓了一跳,站起来喝道:“1000金!” 顿时打断了主持人的话。 很多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李沐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这主持人,似乎他脸上长出了花一样。 吴建先是吓了一跳,此刻不由得拍拍自己的胸口,仍然心惊不已。 “好险啊,大哥!要是等他喊完,就真的是100金被夫概带走了!” 对面的夫概本来看到全场无人竞争十分得意,听着旁边一众公子哥吹捧,正在飘飘然,哪想得到就在临门一脚被人挡了出来?! 这种滋味比直接跟人叫价还来得郁闷。 他脸色阴沉,恨恨地看向对面。 “呵呵,有趣!本来本殿下还觉得无聊呢,100金要是买走了素姬姑娘就真是跌了姑娘的份,现在有了云梦君的加入,想必这场盛会要精彩很多啊!”夫概眯着眼睛大声说道。 李沐收回留在主持人脸上的目光,投向对面,展颜一笑:“呵呵,殿下恕罪。殿下应该知道,素姬姑娘与在下多有往来,我聚客轩更是离了姑娘不行,如今没了姑娘镇场,聚客轩生意真是骤降啊,所以为了在下那小店,说不得要跟殿下竞争竞争了。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改日必登门道歉。” 说着,他对着对面行了一礼,面色诚恳。 为了小店就值得花2000金?你当你那店是黄金做的店啊?哄谁呢? 夫概并不起身,自顾自端起酒杯干了一杯,傲慢与威胁之意丝毫不加掩饰,“是吗?那我们走着瞧就是了!” 众人听了,无不凛然。 专诸在李沐身后眼中寒光烁烁,不发一语。 所有人只见云梦君不在意地笑了笑,并不接腔,转身坐下。 夫概脸色难看,喝道:“1500金!” 一下子就加了500金,当真是不把钱当钱了。 楼下众人都沸腾起来,这个价格正是当日媚娘被拍走的价格,但是众人知道1500金显然不会是封顶。 既然云梦君与夫概殿下的矛盾已经挑明了,那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忌讳。 果然,夫概话音才落,只听云梦君喊道:“1600金。” 双方开始你来我往起来。 夫概正要压他一筹,只听旁边王灿出声道:“殿下稍待。这样慢慢加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殿下何不索性加高点?那云梦君再有钱,手上的现金估计也就2000金出头的样子,封顶也不会到2500金。殿下既然势在必得,何妨赢得漂亮点呢?如果能够吓退对方那是最好的了。” 夫概点点头,“你说得有理,既如此----本殿下出2000金!” 李沐这边的人都紧张起来,夫概来势汹汹啊。 其实李沐手上的钱是公开化的,夫概那帮人完全能够估算出来。 但是李沐自己对他有多少财富,又肯为素姬花多少,自己却不知道。 还得考虑的一点是,自己虽然筹到了2500金的样子,但是却没有准备全部花在素姬身上。因为按照自己的设想,后期要花钱投资的地方一样不少。 虽然自己打心眼里也不愿意看到素姬这样的女子被夫概带走,可是,眼下似乎难以善了。 第六十六章 3000金! 2000金喊出来以后,场面一下子平静了。 这个数字在历年来正常的花魁争夺中足以带走绝大部分花魁了,只有一些较为特殊的情况除外。比如有强大的竞争对手的情况下,眼下无疑就是了。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纷纷看向云梦君这一边。 尤其是那些投资了素姬演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的人,这完全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 很多人心里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到素姬的,可是看情况似乎悬了。 主持人重复了一遍2000金之后,才听到云梦君接口喊道:“2100金。” 底气似乎明显不足。 几乎没有丝毫等待,夫概马上叫道:“2500金!”这种叫法似乎完全是碾压自己的感觉。 李沐呼吸有些急促,如此豪掷千金,他从来没有经历过! 2500金啊!这不是一个纯数字,而是切切实实的财富----那一堆钱堆在自己面前都快到自己腰间了。 他不由得苦笑,素姬这小妞真的是一比一比例打造的金身吗?如果自己买回去,能不能回本真是个问题。 吴建看着李沐握着茶杯沉思,也在旁边屏气凝神,不敢打扰,但是手心的汗已经渗了出来。这么快就到了2500金?!可笑自己当初还觉得这个数字已经足够了呢! “吴建,你家有多少钱?!”正在他紧张的时候,就听到李沐突然转向他问道。 吴建吃了一惊,但是很快会过意来,满脸决绝,咬牙道:“大哥,你尽管叫价,不够的我从家里偷,即便以后被老爹打骂我也认了!” 李沐哑然失笑,“想到哪去了?我是想知道那夫概大概有多少钱。我们得猜一猜他的上限啊。” 吴建恍然,他沉吟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哥,我家算是比较穷的了,虽然家里好几辈都做过官,但是真正有钱还是我老爹这一辈,毕竟做官的只有有封地了才能真正存下来钱----我家包括田产房产之类的总值大概不到3000金的样子,如果只算现钱可能都不到1000金了。” 李沐愕然,“这么少?!”这是李沐第一次对吴国权贵的财富有个了解,但是知道的情况似乎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他看到吴建的私房钱就有200多金,又看到那夫概砸出2500金竟然丝毫不心疼的样子,还以为这个时代权贵都很有钱呢! 2500金,这已经是吴建这样的顶尖将门世家大半的家产了,那为什么夫概这么有钱? 吴建听到李沐的话不由得苦笑,“大哥,我家算是比较穷的了----我老爹都不怎么收礼,也不找路子捞钱,不然军队其实还是很有油水的。不过就我所知,其他很有钱的一些贵族除开各类珍宝不算,现钱可能也就三四千金,不会再多了。” 李沐沉吟,看来自己一直以来的理解有些偏差。 “你觉得那夫概有多少钱?”李沐轻轻一指对面。 吴建考虑了一下,“我觉得夫概殿下手上的现钱可能最多也就五六千金。” 李沐摇摇头,不对,对方有钱的程度只怕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自己是因为投资于素姬,所以敢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赌。可是对方却摆明了只是买一个玩物,正常人谁会为了一个玩物掏尽家底? 李沐不知道对面的夫概也是脸色阴沉,脑中的思绪不断闪过。 该死的云梦君! 从100金到现在的2500金,翻了足足25倍!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天知道自己为此花了多少精力,想了多少心思! 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过分挥霍,过分展露自己的财力,只怕会引起怀疑啊。 素姬那女人虽好,但总比不上那个东西来得诱人。 此时场中主持人已经念了两遍,对面依然没有动静。 2500金,应该已经到了那云梦君的极限了吧。 “呼”,他松了一口气,对方可能已经放弃了。 …… “2800金!” 一个熟悉的声音又从对面响了起来。 该死!夫概恨恨地砸了一下桌面,脸色狰狞,吓了众人一跳。 王灿看夫概面色难看,义愤填膺地说道:“殿下,那云梦君摆明是不想给殿下面子嘛!我看殿下这次不如就放弃算了吧,这个价格有点高了,再叫下去只能让那凤仪楼得意,吃亏的却是殿下您啊。” 王灿说完,旁边一众公子哥也醒悟过来,又听一人说道:“是啊,殿下。不用跟他们置气。与其花这么多钱买下一个素姬,还不如去买更多更出色的女子呢!醉香楼的花魁女子不过是300金一个,殿下来个大被同眠也不妨啊----嘿嘿,眼下价格都已经这么高了,就让他们当这个冤大头去吧。” 众公子一时纷纷附和。 夫概也知道自己要是在叫下去就有些不理智了,但是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听众人如此安慰,摆明了是小瞧自己,回想下先前自己在他们面前说下的大话,越发不爽。 正要再次加价,突然想起那人对他的告诫,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这是李沐最后一次喊价了,也是他们手上的所有现金了。聚客轩自己是不可能拿去典当抵押的。这是自己今后发展的根基。 否则,要是只有一个素姬,以后拿什么回笼资金。 真要那样,自己这2800金是真的打了水漂了,以后怎么面对大小股东们? 这真的到了自己的极限了。 对方加不加价,李沐心中没底。 他相信对方的财富应当加得起价才对,但是就看他舍不舍得为一个玩物付出这样的代价了。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完全是本能直觉。 这个夫概真是很值得注意啊。 这种财富,已经不像是一个简单的王子了。 李沐的小包间里屏气凝神,气氛凝固,吴建满脸心急。 看着下方主持人慢悠悠地重复李沐报出的金额,真想代他去喊啊! 可是对方显然不着急,甚至在李沐眼中看来,对方似乎是有意拖延,就像是,是在等夫概加价似的。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而当对方占上风时,这主持人却会加快进程,反倒不会刻意去等待加价,就像第一次一样。 100金卖出素姬?正常人会有这么傻的吗? 尽管这种态度似乎并不明显,但是李沐还是有些察觉。 难道是谁在希望素姬被夫概买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夫概一直没有加价,似乎已经放弃了。 “2800金第三次!如果没有人家加价,那么……”主持人已经磨磨蹭蹭地喊到三遍了,夫概的雅间依然没有说一句话。 “我出3000金。”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六十七章 是谁?!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夫概已经放弃,而云梦君已经胜出的时候,一个“3000金”的报价突然搅起了滔天波浪。 不仅是云梦君这边,就是夫概那边,也是同时往楼下看去,寻找那一个声音的来源。 是的,这个声音不是夫概发出的,也不是二楼哪一个权贵富商喊出的,而是来自于看客席位的一楼。 是谁?! 每一个人都在心中涌起疑问。 主持人看向一楼的一个方向,那里正是声音的源头。 那里很明显出现了分化,很多人都诧异地看向身边的一个身影。 这是一个五六十的干瘦老头,身穿锦缎,其貌不扬,被众人盯着毫无紧张感,反而是笑呵呵地品着茶。 “刚才是这位贵客叫的价?似乎没见过阁下?”主持人似乎反应过来,问道。 那个人终于站了起来,呵呵笑道:“不错,正是老夫。怎么?贵楼担心老夫付不起钱?” 主持人拱手笑道:“阁下误会了。在下非敢怀疑,只是规矩如此,故而有此一问。” 那老头点点头,毫不在意,“老夫只是一介行商,贵楼未听过也是正常。” 他说完,却突然朝着夫概的方向拱了拱手,“籍重见过殿下。鄙人行商天下,一向听闻殿下英名,近日到得吴都,愿以此女作为见面之仪,还望殿下笑纳!” 本来已经怒火升腾的夫概见这人竟然是买了素姬送给自己,不由得喜出望外! 这不是单单的送钱那么简单,更是送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啊! 仅仅只是自己的一个名头竟然就值得别人花上3000金来巴结自己,这是何等的尊荣?! 正在自己最狼狈最尴尬的时候,偏生就有人给自己解了围,夫概心中更是有些感激。 至于这人有何目的,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这人既然自称商人,想来不过是照顾照顾生意罢了。 想着,他哈哈一笑,站起来慨然道:“老先生客气!若无事,等事情结束之后诚邀老先生到府上一叙!” 说完,他十分得意地看了李沐这边一眼,眼露挑衅。 那籍重听闻,同样是十分欣喜,深深一拜道:“老朽荣幸之至!” 这里欢欣雀跃,李沐的雅间却是压抑非常。 这种感觉真的非常难受。本来以为已经十拿九稳,但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完全意外之外! 3000金,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 李沐看着那籍重和夫概两人一唱一和,脸色有些阴沉。 不过他的脑中却在飞快分析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籍重挑的时机十分巧妙,正好在自己似乎就要得偿所愿的时候出来干扰。 这样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最大程度地得罪了自己,也是最大程度的讨好了夫概。想来夫概现在心中一定十分感激对方吧。 这才是送礼的至高境界啊! 从站起来起,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更没有跟自己有过丝毫客套,摆明了要跟夫概站在一起,所以才完全不怕死死地得罪自己。 只是,为什么呢? 按理说,对这样一个外人而言,自己的名头应该很响才对,自己与吴王不和的事情应当也没有太多人察觉,在大部分人眼里,自己还是很有地位的,可是为什么这个外人就一定相信夫概值得他花如此重金投资,而自己则不仅仅是现在无势,未来也绝无可能东山再起? 尽管这只是一个小到微不足道的举动,却让李沐分析出了大量的潜在信息。 那么这人,是谁?! “大哥,怎么办啊?”吴建十分焦急。 台上的主持人重新开始了报价。 大厅里的很多人也焦急起来,这个价格他们知道已经超出了云梦君的极限。 本来看到夫概已经放弃,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谁知道最后来出价的竟然只是一个坐在一楼的人。而且还是买了送给夫概的!这不是又出现了大家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吗? 大厅里鸦雀无声,只剩了夫概座位上热烈的讨论,十分刺耳。 “嘿嘿,殿下果然非同凡响啊!这大老远的都有人眼巴巴的跑来送礼物。” “是啊,看来我们还是低估殿下的名气了。殿下想抱得美人归压根是不用自己出钱的嘛,自然有人上赶着送过来。” “我等先恭喜殿下了,这过不了多久殿下就要洞房花烛做新郎了,而且还是素姬姑娘这样一等一的美貌女子,真是让我们羡慕得紧啦!到时候我们可是要好好闹一闹洞房的,殿下可不准跑了!” “好说!好说!” 夫概听得哈哈大笑,心情舒畅,当真是比吃了人生果还爽快,心中对这人的示好更加受用。 如果仅仅是把3000金送给自己,绝没有此刻让人舒爽! 听着主持人一遍遍重复,终于把最后一遍喊完,李沐也颓然地放松了下来。 他拒绝了吴建要从家里偷老本的建议,那人显然已经志在必得----送礼可没有送一半的道理。即便自己再来个1000金也不过是徒劳,反而还显得十分小家子气,对吴建自己也未必好。 他满嘴苦涩,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一番,本以为将能以此为基础,好好发展一下商业的,谁知道竟然才走出第一步就开始受挫。 不过,很快,他就甩开了这种悲观的情绪,眼神凌厉起来。 悲观可不是自己做事做人应该有的态度。 看来是一直以来太过顺风顺水了,受到点挫折就开始低落。 这可不是自己的风格,真正的胜负也不是在这里决出! …… 凤仪楼楼顶一面朦胧的轻蝉翼纱窗后,原本淡然的素姬此刻脸色煞白。 她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头。 那个笑容可掬的老头却让她有些恐慌,握着的拳头指节发白。 她看到那个老头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小姐……”小丫在旁边看着小姐灰败的脸色,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难过地抽泣起来。 为什么小姐的命就这么苦呢?本以为小姐已经脱离了那个叫夫概的大魔头的啊,为什么还是逃脱不了? 大色狼!你不是说好要帮助小姐的吗?为什么要说话不算话,给了小姐希望又让她失望?! 小丫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第六十八章 退股 大厅里的喧闹还在继续。 “既然最高价已经产生,那么,在下宣布,盛会到此正式落下帷幕,恭喜这位贵客成为素姬姑娘的最终得主,也恭喜夫概殿下成为万人艳羡的幸运儿!稍后我们将有专人与两位贵客联系,共同商定迎娶素姬姑娘的日期。再次感谢各位贵宾的光临。接下来还有专场歌舞供大家欣赏!” 在主持人最后总结性的陈词中,整个盛会彻底宣告结束。 吴建满脸焦急,十分颓败,眼眶中都有些湿润,只是显然已经无可奈何。 李沐又静静坐了一会,等到情绪完全平复下来,方才带头站起来,“我们走。” 程刚、专诸很快跟上,吴建呆了半晌也跟在后面离开。 看到云梦君一行人下来,所有人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与来时的风光截然不同了。 “唉,还以为云梦君能够胜出呢,可惜了啊!” “是啊,我还买了两股呢,本以为能够给素姬姑娘略尽绵薄之力的,谁知道到头来还是无用。” “嘿,要我说,我自始至终就没对云梦君抱过太大希望。你们还真把那个什么股份当宝啊。夫概殿下是什么人啊?那是大王如今唯一的弟弟,地位、权势、财富哪一样不是我吴国顶尖的?云梦君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外人,发迹的时间更是不到一年,根基又浅,即便仗着有点小聪明,又能翻起多大浪?亏你们还疯抢那什么股份,现在看吧,我看你们最好想法子尽快把钱拿回来,不然过几天那云梦君卷钱跑了,你们就欲哭无泪了!也别指望什么封地了,八字还没一撇呢。”一个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这人虽然说得刻薄,但是确实说到很多人心坎里了。 先前一方面觉得能够帮到素姬,另一方面也是相信云梦君的能力和威信,可是如今仔细想想,既没帮到前者,后者也是虚无缥缈。 这么大笔钱,对方真要是起点贪念,完全可能跑掉之后过逍遥日子去的。想想以前跟着大家贸然入股真是有些头脑发热,太冲动了啊。 很多人面面相觑,已然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摇摆。 有些人还顾忌着李沐等人的情面,不敢大声,可是有些人却是有意说得让经过的云梦君等人听到,似乎是在提醒他让大家赎回股份。 李沐听着这些议论,暗暗冷笑。 吴建、王泽都是面露愤色,“先生,这些王八羔子太瞧不起人了,先生是什么人,在意他们这么点钱?真他娘的想把这些人狠狠揍一顿才解气!” 李沐知道眼下的情况也是预料之中,有人这么想也是正常。 他正要走出去的脚步突然定住了,转身冲着众人朗声说道:“各位素姬演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的大小股东们,既然此次竞拍素姬已经失败,那么先前各位所购的股份明天就可以在聚客轩处兑付,在下绝不阻拦。当然,如果还有信任在下的,愿意把资金继续交由在下管理的,在下也承诺必将通过其他途径合理使用资金,实现资产的增值。另外,此次兑付的股东,以后将不再接受重复投资。我云梦君言尽于此,尊重每一位的选择!”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不再管凤仪楼里因为他的话炸开了锅。 “赵大哥,你看我们怎么办?”一楼一张小桌旁,三个人坐着。 赵富看了一眼另外两个人,皱了皱眉,“怎么?你们也想学那些鼠目寸光之辈把股份赎回来?” “赵大哥难道不担心吗?”周典迟疑了一下,问道。 赵富呵呵一笑,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酒,挑一挑眉毛,斜睨道:“需要担心什么?担心云梦君真的卷款跑了?” “这……”周典跟章泽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却很明显了。 赵富放下酒杯,摇了摇头,突然问道:“云梦君变了吗?” “什么?”章泽、周典同时疑惑地看向赵富,不懂他何以有此一问。 赵富凑近了,郑重道:“我是问,经过这一个晚上,云梦君是不是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云梦君了?原来那个让人敬重让人佩服的云梦君是不是会因为这个晚上消失不见了?” 章泽、周典思考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们以前都不担心,现在又担心什么?我们这100金与其说是投资给素姬姑娘,投资给那个创意,不如说是投资给云梦君这个人的!只要他这个人还在,就不用担心这些钱打了水漂。难道就因为他失败了这么一次,他就不是他了?谁没有失败过呢?我们有如今的家业,谁不是一次次失败过来的?我虽然跟他接触的不多,但是我有种感觉,这个人很不简单。你们别忘了,这个人可不是专门来做生意的,他曾经是位极人臣,统领万千兵马的。” 对面两人霍然一惊,低声说道:“怎么?赵大哥觉得他还有隐藏的东西?” 赵富皱了皱眉,摇摇头,“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有种直觉,这次我们要能够攀附到云梦君,应该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这次投资如果成功了,获得收益只怕是十倍以上,如果失败了,损失的不过是100金而已。虽然不少,但是对于你我,也绝不至于伤筋动骨。” 两人听了都沉吟起来。 赵富坐正了,说道:“你们如何选择,我只说这些,也不过多干预。但是我自己是绝不会此时抽回股份的。人生难得几回赌,我赵富这次就愿意赌一次!” 章泽、周典已然想通了,哈哈笑着说道:“这次是我们糊涂了。我们与赵大哥向来是同进同退,这次也不能例外。我们听赵大哥的!” “那我们现在还需要做点什么吗?” 赵富神秘一笑,“当然!仅仅是不抽回来还不够,我们还得加大投资!” “什么?!” …… “先生,这三个人倒是个妙人,明天只怕大家都急赶慢赶地要赎回,这三个人倒好,非但不赎回来,反倒又要多买一倍!”王泽已然知道了凤仪楼的事情,也预料到了大家会有的反应,此刻对赵富等三人的举动不禁满是诧异。 “嘿,这才对嘛!大哥是我吴国尽人皆知的大英雄,这些人信任大哥也是应该的。说不定明天也没几个人来赎回,是我们想多了呢!”吴建这时终于算是回过点神来,安慰李沐。 李沐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摇了摇头,明天引发赎回潮是确定无疑的了,能够有赵富三人见识眼光的人不会太多。 想不到,能够这么坚定相信自己的竟然是这三个人。 自己前脚刚回府,这三人几乎是后脚就来拜访了,不仅不提赎回的事,反而愿意多投资一倍。虽然自己暂时没有答应,不过这三人的心意却是领受了。 如今虽然没有帮到素姬,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己毕竟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并不是万能的。 自己等人虽然觉得素姬跟了夫概肯定不好,但是真要想想,那夫概好歹是个王子,虽然跋扈了些,但是想必能够给素姬很好的生活环境。 而且,素姬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自己等人并不知道。或许只是自己等人一厢情愿,先入为主,觉得素姬一定不喜欢夫概。但是从她的角度,可能未必会这么想。对她这样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嫁给一个权贵应该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如果她真的被自己买来就一定会有所谓的幸福吗?或许自己等人太自恋了吧。 李沐把这些想法跟吴建等人说了,吴建也是无可奈何,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天色已经晚了,吴建要告辞离去,这时,却突然听到大门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几人对视一眼,这么晚了还有谁要来? 第六十九章 意料之外的消息 众人正疑惑间,却见门房管事快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奇怪,“主人,外面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指名要找您,您看,见还是不见?” 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李沐稍一思量,大概猜到是谁了,颔首说道:“带她进来。” 管事的领命而去。 “大哥,莫不是素姬姑娘身边的小丫?她找大哥干什么?”吴建疑惑道。此刻他也不急着走了。 过了一会儿,管事的果然领了一个小女孩过来。 只到那门房的腰身高,梳着两个羊角童子髻,一身花青小衫,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稚气未脱。看着自己等人,有些畏怯又有些气愤。 不是那小丫又是谁? 李沐虽然奇怪她找过来干什么,但还是挥挥手让管事的先退下去,“你小姐让你过来的?” 不问还好,李沐开口一问,本来是怒目而视的小丫顿时眼眸通红,畏惧之意也是一扫而光,恨恨地瞪着他道:“你这大色狼!大骗子!枉小姐对你那么好,你竟然看着小姐掉进坏人的手里也不救她,让小姐失望!” 一边说,已经一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沐没头没脑地被骂了一顿,有些郁闷。 说起来我跟你家小姐只是萍水之交,什么叫你家小姐对我那么好?又是哪里对我好了?我怎么没觉得? 吴建、王泽等人在后面狐疑地看着李沐,听着那小女孩这么骂他,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不禁疑惑素姬与先生是不是有些什么外人不知道的故事。 “好了,你先别哭了。说清楚,是谁让你来的?又是来干什么的?是不是你家小姐?”李沐摆摆手,有些烦心地问道。 “忘恩负义的臭男人!不是小姐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就是看不惯你欺负小姐,让小姐一个人难过,我就是看不惯就要来骂你!你不是很厉害吗?了不起那你把我关了好啦!呜呜……” 李沐算是听明白了,敢情人家是专门来骂自己的! 李沐本来心情就不好,这时无缘无故还得被这个小女孩骂,气道:“我忘恩负义?我有什么忘恩负义的?我与你家小姐不过是有个几面之缘,真正说过的话只怕还不满百句,第一次都是被你家小姐赶出来的!这些就不说了,我与你家小姐萍水相逢,但是也算十分敬重她,这次看到她有难,我也是想了好多法子努力帮忙,我图个什么了?这吴都里多少人喜欢她,可你看有谁像我这么做的吗?!行了,我自己人傻,吃亏不讨好,如今不但没落着好,反倒要被人骂忘恩负义,我也没什么说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也包括你小姐的意思,你回去尽可跟她说,我孔仲尼不欠她的,如果她非要这么觉得,我也没有办法。程大哥,你辛苦一下,把她送回去!” 李沐一番呵斥都把小丫吓得呆了,竟然一时忘记了哭。 吴建、王泽等人在旁边听着一向不怎么表达看法的先生说了这么多,也是十分难受。 是啊,先生不过是义务帮忙而已,并不欠对方什么。如今已然尽力了,虽然事不成,又有什么错呢? 其实吴建因为李沐没有成功帮到素姬,也对他有一些怨言----这也是人之常情。此刻听到李沐如此说,也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怨错了大哥。或许,大哥心里比自己还难受吧。 王泽捅了捅程刚,程刚终于回过神来。看到王泽对自己眨眼示意,他反应过来,走出来要带小丫回去。 呆愣愣的小丫被程刚这一碰顿时被刺激到了,也不哭了,只是拿大眼睛恨恨地瞪着李沐,“好!你这臭男人,就随便欺负小姐吧!反正你是看小姐死了也是不会有感觉的!就当小姐以前就是心软救了个白眼狼!” 说完,也不等程刚拉她,自己主动转身就往外面快步走去。 虽然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但是性子却是十分烈。 “程大哥,拦住她!”李沐突然喝道。 程刚赶紧把她拦住。 小丫回过头来瞪道:“怎么?恼羞成怒,想杀了我不成?!要杀就赶紧杀吧,我可不会怕你!”说完就是一横脖子,斜睨着看向李沐。 程刚在旁边看得咂舌,这丫头心智成熟,哪里还是个小孩了? 李沐却懒得计较这些,只问道:“你刚才说你小姐救过我?是什么意思?” 小丫哼了一声,“才三四个月就忘了?看来小姐真是救错了人,白白因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受过!” 李沐转身跟王泽、专诸对视了一眼,他们也是神色大变,满脸骇然,这事情他们都是知情的。 如果说李沐遇险过,那么无疑就是在吴光府邸里遇到的那次刺杀! 整件事情本来已经足够奇怪了,更加奇怪的是当晚李沐却收到示警,帮助他逃过了一劫。因为一直找不到怀疑对象,所以这事就搁置了下来。 现在听小丫如此说,难道当时竟然是素姬?!也就是说参与刺杀的人里也有素姬?! 这样一来,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素姬是什么人?当时为什么要刺杀自己跟吴光?为什么又要救自己?他们又是被谁指使的?而一向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素姬竟然身怀绝技? ……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机密的事情按道理这个小女孩绝不应该知道才对啊。 “哼!我偷听到的不行吗?” 吴建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吴公子,你先回去吧!”王泽突然说道。 呃…… …… “先生,那现在怎么办?”此时,中庭里只有李沐、王泽、程刚、专诸四人。 “是啊,救还是不救?嘿嘿,其实我老程觉得吧,素姬姑娘还是和先生更配点。嫁给那夫概真是糟蹋了。” 李沐抬起头来,问道:“你们不觉得凤仪楼很有问题吗?如果说素姬当时是被谁指使的,最大的嫌疑就是凤仪楼。” 王泽沉吟道:“那当时他们为什么要杀先生跟吴王呢?” 专诸摇摇头,“那时吴光还不是吴王。按照先生当时的判断,对方应该是为了阻止吴光的篡位。只是这有个疑问,它一个凤仪楼为什么要阻止吴光篡位?这不是有点风马牛不相及吗?阻止吴光篡位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它不过是一个青楼而已啊!” 程刚狠狠地抓了抓脑袋,“想得我老程头都疼了!叫我说,管它是什么目的呢,只等把素姬姑娘救出来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以前她没救先生则罢,现在既然知道是她帮了先生,那我们怎么也不能看她受苦啊!” “如果,素姬是被凤仪楼安排好送入夫概身边的呢?”李沐突然幽幽说道。 “怎么可能?!”程刚惊叫道。 第七十章 箭上弦 李沐却十分认真地道:“很有可能。这次竞拍会整个都透着一股子的诡异。那时候我就发现那主持人竞价的时候十分奇怪。每次轮到夫概占优势的时候,主持人似乎就加快速度报价,每次我们占优势的时候,主持人就会有意等夫概加价。那时候我还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很可能就是事实。而且,最后出现的那个人实在是太过突然。一个貌似是富商的无名之辈突然花上3000金买下素姬送给夫概,谁能够有这么大的手笔?3000金----如果他是一个商人,那么起码就准备好了从夫概身上赚回本才行,甚至更多。正常情况下,3000金要几年还是几十年?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索性送给吴王,而是送给夫概?那就说明夫概身上有比吴王更值得他们拉拢的东西。你们猜猜,会是什么?” “而且,我还有个更大胆的猜测,那个叫籍重的人说不定就是凤仪楼自己的人!整个竞拍会不过是他们自编自导自演而已,不管我们如何出价,最后素姬总是会被送到夫概身边!” 说到这里,李沐已经是面目阴沉。 看来,自己被卷入了一个阴谋之中啊! 而且,那些人似乎还把自己当成了个傻子呢! 自己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既然素姬救过自己,自己就再不能袖手旁观了。 “王叔,要辛苦你走一趟了。” …… 不出所料,第二天清晨,聚客轩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队,却不是吃饭的客人,而是来赎回股份的。 但是云梦君似乎对此十分坦然。将整整2000金摆在大堂,灿灿的耀人眼睛,若不是旁边有着虎视眈眈的孔府家将环视,只怕要引发哄抢。 一个上午,该兑付的人也就兑付完成了,大堂里那一堆钱财还剩了大几百金。虽然很多人恐慌,但是显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决定赎回,还是有不少人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决定观望。 素姬虽然已经被竞拍所得,不过因为要等良辰吉日嫁娶,还需要等上十多天。到时候夫概将准备好一应仪仗,皆按明媒正娶的方式进行。 这也是历来凤仪楼花魁出嫁的制例,说起来竟丝毫不比一些豪门女子出嫁的风光逊色。 这是凤仪楼的傲气,若是没有相应礼仪,是休想娶走花魁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凤仪楼出身的花魁女子出嫁之后地位往往都高于一般小妾,甚至很多都能够做到正室的。在这个门阀制度森严的时代,这实在是一大奇景。 其他比如醉香楼的花魁女子,虽然身价也不低,但是往往拍下之日也是合卺之时,称不上什么尊重,最后被娶回家,年老色衰之后常常晚景凄凉,不受重视。 而凤仪楼,不说即将出嫁的素姬,就是不久前从良的“伪娘”媚娘,吴王僚带走他时也是挑了良辰吉日行的大礼。不过,为了避讳,只是全按女子之仪进行罢了。 …… 七月廿二日,吴师集结于坝城。 兵车五百乘、虎贲三千、甲士三万,列阵于坝城西郊大营,队伍严整,肃然无声。 虽是七月之间,但是剑戟森然,明盔亮甲,带起阵阵寒光。 壮士肃穆,清晨微暖的阳光打下来,映照出将士们坚毅的侧脸和轮廓。 郭广成率领众将登上讲武台,望着台下威武的大军,心中豪气干云。手握如此重兵,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这些将士都是吴国镇守边关、身经百战的猛士,杀过人、舔过血。虽然郭广成也是行伍出身,但是却知道这些人远远不是吴都禁军那些娇生惯养的稚嫩兵能够比的。 这些人仅仅只是一站,就透出一股子杀气! 郭广成对着旁边微微点头,孙武会意,走上半步,猛一挥手,喝道:“祭旗!” 一旁更高之处的哨塔上,传令兵手持红蓝两色旗帜交叉挥动,同样大吼:“祭旗!”声音传出老远。 大军两侧响起飒飒的脚步之声,十分齐整,“轰轰轰”地面都是震动起来,直击人心,溅起的烟尘飞起老高! 不过片刻,两列吴军已经列于军阵之前,昂首挺胸,直视前方,头盔上的毡缨迎风而摆。一排蒙眼封口的俘虏跪在左近,双手反绑,首领低垂。似乎知道此刻的命运,身躯仍然在止不住的颤抖。 本来是初夏,但是却禁不住的寒意彻骨。 孙武“唰”的一声拔出了佩剑,明亮的刀锋耀人眼目,他儒雅的面目带着一丝狰狞。 一列军士跨前一步,同样“唰”的一声高举佩刀,动作整齐划一。 “斩!”孙武大喝一声。 剑落! “斩!”执刀的军士大声喝吼,似乎要驱赶走此刻心中那丝残留的惧意,刀影带起的寒光如水银泻地! 手起刀落,一排人头滚出好远,鲜血迸射,染红了执刑的军士冰冷的铠甲,甚至有星星点点的血沫溅上了面庞,让年轻的面庞带上了狰狞。 场面残忍而肃穆。 斩楚俘祭旗! 仿佛被此刻的肃杀、血腥与悲凉感染,将士们眼睛通红,呼吸粗重,心中被激起了滔天的嗜血,胸腔中有发泄不尽的怒意等待爆发。 “杀!” 金属交击之声响成一片,佩刀被拔出,剑戟被高举。 “杀!杀!杀!” 这一刻,所有的激动全都化为了满腔的怒吼,杀意彻底被引爆。 将士们死死握着手中的武器,嘶着脖子狂吼,狂热地看向半空那一面激荡的旗帜----吴! 没有太多的训话,简简单单一个仪式却激发了全军的杀意和士气。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藏剑于鞘,那么此刻的吴军则是剑已出鞘寒光烁烁,兵锋直指十里之外的西楚! …… 吴楚战端再起,毫无征兆! 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征兆的或许只是三天前清晨吴都一匹西出的快马。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可以发军的建议来得比郭广成预料中要快,当听到孙武信誓旦旦的保证之后,他知道自己等待良久的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即刻下令整军。由于时刻备战,一天之内,大军集结完毕,一应物资也全部齐备。如此效率让郭广成十分欣赏,暗叹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对孙武更加倚重了几分。 不过,对岸的楚军早已得到消息。坝城里吴军一天来的异动自然避不开楚军探子的眼线。 收到吴军即将发起进攻的消息,子常看着眼前同样肃穆却浩大的军阵,带些狰狞地笑了起来。 子常拔剑直指高空,怒吼出声,“报仇!” 这是楚军的口号。 “报仇!” “报仇!” …… 声震旷野。 居留城里,楚军自从上次大败之后早已集结起大批人马,只是因为训练未精,所以一直保持守势。 第七十一章 安排 吴军先发制人,迅速搭起浮桥,全军推进,直抵居留城下。 奇怪的是,一路上不仅未见楚军,就是村庄里也不见楚人。 直到了居留城下,方才见到楚军如云的营寨。 此时楚人倚靠居留城扎下大营,深沟高垒。吴军稍退,同样安下营寨。 吴军大帐。 “众位将军,明日拂晓第一战,谁愿为本帅拿下首胜,扬我军威?!”郭广成环视一眼,喝道。 话音刚落,方挺走出队列,有意无意地看了右首孙武一眼,沉声道:“元帅,末将愿领军令!” 郭广成眼睛眯了眯,朗声笑道:“好!方将军素有我吴军虎将的称号,此任交给将军正好合适!本帅着你领本部兵将为中路先锋,为大军掠阵。另,陈仁、颜青,着你二人为左右先锋,同样率领本部协助方将军,不得有误!” 说罢,掷下令箭。 “孙将军,本帅命你为大军总调度,协助本帅调度一应人马事务。吴老将军,着你总统后方,保证我大军粮草及后路安全。其他各位将军时刻整备,随我大军出征。本帅愿与诸位同心戮力,共同为我吴国开创不世之功业!” 众将齐声应诺。 眼看大军一应指挥已经分拨完毕,只待明日擂鼓进军。 却独独有左首一人脸色阴沉,面色不愉。这人却是那朱建。 他在军中,虽然因为吴王的信任,地位特殊,平常无人敢惹,但是军中私下里却早有闲言闲语,言语之中对他十分不尊重,说他不过是绣花枕头,靠着大王的关系才能有今日。 朱建早就心中不忿,只待来一场胜利以塞悠悠众人之口,那时方才是扬眉吐气! 更重要的是,他屡屡与元帅之位失之交臂,已然成了心结。他屡屡思量,以为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领军才能,凭借与大王的关系,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如今好不容易吴楚再启战端,却被排除在外,怎不愤懑?他虽然没有大战的经验,但是以前协助吴光镇守边关也算是行伍之人,自以为颇有谋略,胆气俱佳,自视甚高,如今眼见证明自己的机会流失,如何不气恼? 当下也不顾郭广成的面子,走出几步沉声道:“元帅,先锋之位,末将愿意一试!望元帅成全!” 郭广成眼见任务已经分拨完毕,却不想这朱建突然跳出来,脸色阴沉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反驳自己,难道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其实,郭广成并不是有意遗漏朱建。 早在大军出发之前,他就已经与孙武商议过。当时他听完孙武的计划,已经是首肯,故而今日这些安排其实早已内定,哪容更改? 之所以不给这朱建分派任务,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吴王嫡系,不容有失,另外一方面此番调度大有深意,这先锋之位,更是重中之重! 他心中气恼这朱建不识抬举,给你最清闲的差事你还不愿! 只是对这朱建也不好斥责,他哈哈一笑,似乎十分高兴,点点头道:“若是众将能像朱将军,如此人人奋勇,何愁敌寇不灭?朱将军,如今与楚国的战事刚起,来日方长,定然不乏将军用武之地,将军不需心急。” 朱建此刻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冒失----若是要争这个先锋之位,早先就应该出来的。如今分派已定,再来要求,这不是给元帅难堪吗? 他听郭广成如此说,正要借坡下驴,却听那侧后方的方挺突然呵呵一笑,说道:“朱将军,您老锦衣玉食地养着,何必跟我们这些莽夫争这个体力活呢?战场上可是刀剑无眼,要拿命去玩的,要是不小心让敌人磕着碰着您一下,底下兄弟们可担不起这责任啦!” 此言一出,本来十分严肃的大帐里传来几声压抑的笑声。 朱建听闻,顿时一张黑脸憋得通红。 孙武见状,拱一拱手道:“朱将军有报国之志,在下十分佩服。只是明日一战为我吴楚相争的第一战。双方必然都竭尽全力,凶险异常。届时若不杀个天昏地暗不会罢休,死伤更是惨重。将军乃是大王心腹,一旦有失,大王怪罪下来,元帅大人实在难以卸责,还望将军体谅!” 这番话听下来,朱建红脸转白,手足都有些颤抖。 孙武这话看似是在为自己着想,可是在朱建听来,诛心之意比方挺更重!如果自己就此退步,岂不是正应了方挺和孙武所说的胆小怕事、绣花枕头等意,从此以后,自己还如何在军中立足,如何能在将士面前抬起头来? 但是这番话在郭广成耳中听来,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孙武所说正是自己的担忧之处,但是自己又不便言明。此刻由孙武口中说出来,正好合适,他赞赏地看了孙武一眼,对朱建说道:“将军拳拳报国之心,本帅已经知晓。将军先暂且退下,待此战了结,本帅对将军另有安排。” 本来已萌生退意的朱建此刻却仿佛被钉在了地上,看着郭广成,一动不动,表情严肃地拱一拱手,固执道:“元帅好意,末将心领。先锋之位,末将恳请。生死在个人,此次纵然不幸马革裹尸,绝与元帅无干!” 说罢,半膝跪下,首领身垂,一动不动,其意甚是坚决。 郭广成见他如此,知道此人已然是铁了心要出战。若是其他人还好说,了不起呵斥一顿。但是此人自己如何敢这样对待。如今自己领军在外,要是对方心怀怨怒,向大王进几句谗言,自己这地位乃至这小命,还要是不要? 当下,他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脸色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 他不知道如何安排,情不自禁地就看向孙武。如今这战阵方计莫不是孙武制定,只是假借自己之口发出,自己如何懂得? 孙武见他看向自己,立刻会意,沉吟半晌,出列说道:“元帅,既然朱将军如此诚恳,元帅若是不允,颇寒猛士之心。眼下士气可鼓而不可挫,临阵换将也是大忌----不如,就命朱将军为先锋统领,方挺、陈仁、颜青为其三路司马,直接受其节制,也算是两全。元帅以为如何?” 一旁吴忠信听得眉头大皱,深深地看向孙武,这人按照自己了解,实不该如此庸碌才对。先锋本应直属元帅本部调度方才能够得心应手,哪有在中间又硬生生插进去一个指挥官的?多一层指挥就意味着一个命令必须多传一次才能传到军中,反应慢下来岂不会乱套? 郭广成是个外行,此刻听闻如此安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心下只是松了口气,故意思考一下,方才颔首说道:“既如此,朱建将军听令,着你暂为先锋统领,明日务必挫败敌军,扬我军威,本帅静候佳音!” 朱建听闻大喜,赶紧道谢。 这可是一个十足的重任。明日若是能够大胜,功劳可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不怕所有人不另眼相看,将来更大的前途也是有望。他本来还对孙武心有不满的,如今却只剩了感激。 吴忠信本来想出言提醒,见郭广成已然应允,朱建又是如此这般,他也是心思通透之人,知道自己要是再说出来,除了得罪人之外绝对讨不到丝毫好处,只得闭口不言。 求推荐求收藏!有推荐票的大大们举手之劳支持下哈! 第七十二章 许胜不许败 吴楚战端再起,消息传到吴都,举国震动。 关于素姬的事情已经迅速被战事取代,热点话题轮换。 “自从新王即位,我吴国真是涨志气啊。以前老是被楚国压着打,只能当个缩头乌龟,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主动攻打楚国了。嘿嘿,上次打下小半个楚国,这次莫不是要打下郢都甚至生擒楚王才罢休?” “嘿,这个自然了。我听说前线将士已经全军出动,一路上真是所向披靡,楚军望风而逃啊!这次怎么也要让它楚国知道知道,我吴国可不是一味受欺负的,真要逼得我们发起狠来,干死他们也是分分钟的事。这次要是能够打下郢都,我愿意捐出1金!” “嘿嘿,真要有那时候,老子愿意捐10金!” …… 酒楼里哄笑之声响彻,讨论十分热烈。 “切,一堆没有见识的家伙!”一个冷淡的声音突兀响起。 很多吴人怒目而视,脸色不悦道:“你是不是吴人?还有没有爱国之心了?难道你是楚国的内奸不成?” “嘿,我倒觉得这位兄台说得有理。打下郢都?你们自己想想就够了,如今八字没一撇,说出来不是要笑死人了吗?你们以为楚国真是这么好打的?”不远处桌子旁的另一人也讥笑说道。 “哼!楚国不过是纸老虎罢了,要是敢惹我们吴人,看我们不揍扁他们?!我看你们才是没见识,被楚国吓破了胆,也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最初那人放下酒杯,斜睨一眼,说道:“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们就来分说分说。你们说楚军弱?嘿,真要是弱,那还能压着我们打了几代人?我们吴国能够有今日疆土,哪一代大王不是雄心壮志,吞了这江淮之地多少小国?可怎么样呢?还不是拿楚国没有丝毫办法。怎么偏偏到了现在,我吴国就能大胜楚国了呢?还打下楚国大片江山?你们还真以为是我吴国强盛到能够碾压楚国了? “强盛是不假,可咱们强盛的时候,楚国可没有闲着,人家开疆拓土,比我们不快得多?如果比一比疆域宽广,那新近拿下的楚地,大家都说有三分之一,照我看,不过是五分之一罢了,即便加上这一块,我们只怕还连人家一半都不如;如果比人口,那更难有什么比头了。各位都知道,我吴国地处偏僻,人烟十分稀少,它楚国疆域毕竟广大,又靠近中原,人口之繁密要比我吴国多得多了。再说前面为什么能够大胜?那几乎全是仗着云梦君一个人。若不是云梦君能够降服那楚太子熊建,引得他投诚,顺手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几乎让楚军全军覆没,各位以为我吴军能够大胜?能够守得住这么大片的楚地?” 那人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们再看现在,云梦君早就从前线退了回来,整天就顾着赚点小钱。如今这前线,嘿,要我说,哪还有几个有真材实料的将军?靠这帮人去打楚人,只求不大败就好,各位还做着打进郢都的美梦,那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 说完,他环视了众人一眼,知道自己激动之下说得有些多了,也不多待,留下饭菜钱,径直走了。 酒楼里的食客们早就安静下来,细细品味他说的话,虽然十分不愿意接受,但是想想,似乎又有十分的道理,不容反驳。 酒楼里高涨的气氛顿时沉闷下来。 …… 吴宫。 “大王,如今国人对大王此次兴兵当真是十分支持,很多人盛赞大王登基以来功绩显著,远超历代先王,甚至争相议论愿意捐出家财以助军资呢。”吴都尹满脸含笑,恭敬俯首上奏。 “哦?竟还有这等事?!不过臣民们的心意本王心领了。这次前线将士要是能够得胜凯旋,孤王愿出国库之金以飨臣民!”吴光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吴都尹赶紧叩首,朗声谢恩。 旁边媚娘也是娇媚地一笑,轻轻倚靠在吴光身上,“大王文治武功,这次我军得胜那是毋庸置疑的了!到时大王大赏天下,可不能单单忘了臣妾,臣妾可也要讨个喜哦。” 吴光轻抚媚娘柔嫩的小手,更为得意。 过了一会,他突然问道:“可还有人说什么不同的话吗?” 吴都尹看了一眼吴王,犹豫了半晌。 吴光皱了皱眉,说道:“但说无妨,若是牵扯到谁,都与爱卿无关。本王只是想了解一些民情罢了。” 吴都尹这才开口说道:“虽说大流的民意都认为此次兴兵乃是盛举,对大军得胜也持十分乐观的态度,不过也还是少不了一些刁钻的贱民说些风凉话的。微臣大抵总结起来,不过是说我吴国地狭人稀,与楚国比还是没什么优势,上次胜利更是全靠、全靠……” 说到这,吴都尹谨慎地瞟了一眼吴王,只见吴王脸色已然阴沉,正狠狠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哆嗦,赶紧叩首说道:“说是上次胜利全靠了云梦君,如今云梦君既然已经从前线退下来,这次再想胜就是痴心妄想了!大王,微臣所言俱是让人所言,微臣不敢胡说,大王明鉴!” 吴光心中冷哼,什么从前线退下来,他如何不晓得这些人的原话?必然是说自己量小不容人,闲置了能人之类的。 吴光新即位,虽说自己也有十足的理由,但是总逃脱不了篡位弑君之嫌,故而一直以来对国人的态度是十分看重,生怕自己得不到大家的认可。此刻听到自己忌讳的人在民间竟有如此威望,不由得脸色阴沉如墨,胸中有一口气憋得身子微颤。 吴都尹诚惶诚恐地伏在地上,额头沁出冷汗,只敢拿眼角上瞥。媚娘在旁却是感受得分明,看了看浑身发颤的吴都尹,轻轻挥手让他退下。 吴都尹如逢大赦,感激地看了眼媚娘,飞快地退了出去。才走出大门,只听得背后宫殿中传来“哗啦啦”的一串声响。 吴都尹不敢稍待,加紧步伐直出宫门去了。 …… 当天,一匹百里加急的快马从吴都出发,直出西门而去。 当夜已近子时,郭广成被从睡梦中唤起,郑而重之地拆开大王的亲笔信看时,只来得及抽一口凉气,却见信中只有五个大字----许胜不许败! 他赶紧把孙武也叫过来商议。 孙武看到此信心中已是了然。 他知道郭广成此刻心急惶惶,不过也只得连声安慰----明日首战既然已经分拨完毕,必然无可更改。 求推荐求收藏!有推荐票的大大们举手之劳支持下哈! 第七十三章 收兵? 天刚拂晓,孔府里四人早已坐在中庭。 “先生,据孙将军所说今日一早就是与楚军的首战,此战关乎胜大,能否胜利将直接影响接下来的士气,唉,可惜我们却只能干等着,恨不能上阵杀敌啊!”王泽看着上首沉思的李沐,轻轻感叹。 “嘿,我老程巴不得他们输呢!想想宫里的那位,心中就有气。真要输了,到时候看他们那些人的嘴脸,那才叫精彩呢!我还指望着他们哭着喊着来求先生挂帅呢。”程刚撇撇嘴,颇有些肆无忌惮。 王泽听了神色一沉,责怪道:“你这话说得可就是不知道轻重了。真要是打输了,那死的人不知凡几了。我虽然也替先生不值,也想看看那些人后悔,但是兄弟们是无辜的。你这样想法,真让兄弟们听到了难道不会寒心?我们谁不是刀林里趟过来的,谁没有父母妻小?” 李沐微微闭目养神,并不说话,听到王泽此语,心里却是轻轻叹了一声。 胜?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另一边沉默不语的专诸,“专诸大哥这几天可有调查清楚,夫概府中是否住有越人?” 专诸最近一段时间很多个夜里都是神出鬼没,王泽、程刚二人好几个晚上不见他人影,问先生,先生也不说,此刻听到他这么问,不由得都好奇地看向专诸。 专诸见问,答道:“我观察了好几晚,觉得那夫概府中确实有些奇怪。” “怎么说?” “先生已经知晓一些了----那夫概府上确实有一个院子周围防守极严密,那里面并不像是用来囚禁谁的,倒像是专门防止被人知道似的。我最近又盯了好几晚,时常能够看到夫概十分夜深都还一个人进去,过不多久又出来,似乎是故意避开别人似的。我怕被发现,也不敢太过靠近,是以虽然发现些异常,但是却不知详细。若是先生觉得那里面的人十分紧要,今晚我拼着被发现也要去一探究竟。” 李沐摇了摇头,“大哥安危要紧,如今能够知道夫概确实隐藏着一些东西已经足够了,犯不上冒更大的险。” 他凝眉思索了一下,突然看向几个人,说道:“如果他夫概府上真的住着越国人,那么我猜测这几天应该就会有动静。接下来要麻烦大家盯一下他府上,只要有异常车马从他府上出城,务必盯住了,一定要跟上看个究竟,但是切记不要被发现。这事需要十分隐秘,其他人我信不过,只能劳烦三位大哥了。这事情我现在也还拿不准,不方便解释,但是关乎甚大,到时大家自然知晓。” 王泽、程刚面面相觑,不知道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知道先生定然不会无的放矢,如此郑重,必有因由,赶紧站起来应允。 李沐心中浮现出那一个身影,暗暗思忖,如果这人真在他府上,那夫概之跋扈、越国之臣属、范蠡之重礼乃至凤仪楼之诡秘,这一切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但是你们未必会知道,螳螂捕蝉,却有黄雀在后吧! …… 两军对垒,如乌云相争。 双方战鼓擂响,场中兵车为前导,步军紧随其后,巨大的怒吼声宛如暴怒的雷霆。两股黑色铁流悍然相撞,很快倒伏一片,宛如冰雪消融…… 郭广成神色轻松,看着对方明显要比自己小一号的军阵,不由得放下心来。 看来情报果然没错。 楚军经过上次一役大败仍然没有完全恢复,此刻集结的军士数量不仅少得多,更是在质量上也差了许多。想是新近招来的兵士,素未经历血火,跟吴师百战之兵比起来顿时高下立现。不过是一次前锋冲阵,楚军前军已隐有溃败之势。 若如此,楚军真不足忧也! 郭广成坐在主帅战车上,赞赏地看向右前方楼车高台之上,那里一个人影屹立在清晨的晨曦之中,只留下一个轮廓,看不清面庞神色。旁边,红蓝旗帜交织而动。 那里,正是通观全局、发号施令的孙武。 如今第一战,士气为最。 胜利,无疑是最好的兴奋剂。 若说此刻还有谁十分激动,则必然属于前军稍后方朱建。 他站在稍后的兵车之上,看着前方将士奋勇杀敌,带着无匹的气势一步步蚕食楚军前锋阵地,暗暗得意。 他作为距离前线的最近一层指挥官,虽说大体上还是得遵从后方孙武的指令,但是作为前线统领,却也有很大的自主权,能根据前线战况随机应变。不然,要他没他也没多大意义了。 哼哼,此战之后我让你们知道我朱建也不是简单的! …… 相持仍在继续。 但是某一刻,某一个点上的某一个不起眼的楚军士兵似乎被眼前宛如修罗地狱的场景惊吓,面对凶神恶煞满目狰狞冲来的敌人,他终于恐惧了,尖叫着发疯般地往后面跑去。 尽管他很快被后方的督战队斩杀,但是这种恐慌的情绪却如病毒一般飞快传播,感染了一个又一个,“轰”的一声,战况出现了彻底的逆转! 楚军将领怒吼着大声呵斥,无情地斩杀几名溃逃的士兵,但是终究是阻止不住如雪崩倾塌的败局,士兵们丢下旗帜飞快往后退去,水浪一般一**涌退。 朱建见状大喜,急忙命兵士擂响前线战鼓,一面率领亲卫亲自掩杀。 吴军此刻的凶性也被血腥完全激发,见敌人要逃,本来已经有些疲惫的身体无端地涌起无尽的力量,怒吼着朝前冲杀。 …… 后方,郭广成惊喜地看着局面转折点已经出现,抬头看向孙武,期待他发令进攻。果然,上方旗帜连连舞动。 “元帅,孙将军要求鸣金收兵!”传令兵翻译过来,脸色肃然地禀报道。 郭广成满心惊讶,眼下正是扩大战果的好时机啊,收兵干什么?! 想到昨晚收到的吴王“许胜不许败”的亲笔信,他压力更重。若是不能借势来一场大胜,如何向大王交代?更如何证明自己? 进一步想想,要是这次能够索性攻进居留,哼哼,到时候楚军前方将再无坚城,而是一马平川,下一步我吴军必能直捣郢都!超越云梦君,不过是等闲而已?! 我看谁还说我郭广成不如他孔仲尼?! 求推荐求收藏!有推荐票的大大们举手之劳支持下哈! 第七十四章 楚军崩溃 “传令,全军进攻!” 传令兵诧异地看了元帅一眼,只得依言摇动旗帜。 “咚咚咚”,主帅战鼓被大力擂动,整个旷野尽是鼓点之声。所有将士一齐都听到了,人马嘶吼,更加庞大的乌云映着朝霞飞速推进,如同离弦之箭飞射向远方地平线上隐隐露出的高大城墙。 地面全都震动起来,烟尘冲天,吴军士气已经攀到极点。 “将军,主帅下令进攻了!”高台之上,手执旗帜的传令兵惊讶地看向旁边面色平静的将军。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主帅违背将军的意志。只是,看将军似乎十分平静,并无丝毫诧异之处。 孙武眼神深邃地看着脚下大军如洪流飞快奔过,又眺望一眼地平线上的那座坚城,并未多说什么,幽幽说道:“那我们也进攻吧----子常,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吧。” …… 居留城上,几道身影倚墙而立。居中一人竟然是楚军主帅子常,他竟不在前方大军之中。 “元帅,眼下敌人兵锋甚锐,前线已然失利,那些新兵逃跑之下必然会冲击大军阵地,到时候大军一溃,我楚国子弟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了。”旁边一名将领感叹说道。 子常看着远方,神色平静,“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他们都是我楚国好男儿,本帅会向大王申请着重抚恤的。” 此刻,这老将脸上隐露凌厉无情之色,“只要能够重创敌人,他们在地下也能瞑目了----都准备好了没有?” 那将领心中一凛,“元帅放心,一切都依元帅吩咐准备停当!” 子常颔首。 …… 就这当口,楚军前锋已然溃退到后军驻扎之地。 “吼!吼!” 后军见前军疯狂冲来,一起发起吼来,一列手持木盾的盾兵前冲几步,死死地将盾牌跺地稳稳列起来,显然并不准备接引友军撤退。 那些新兵都是丢盔弃甲,脸色惶然,回望后方,烟尘四起,脚步声大作,敌人已经开始追上后方兵士,惨叫声凄厉响起,兵士们更加慌乱。 后军阵线足有里许长,此刻要是再打算从两旁撤退,已经根本来不及。慌乱之中,逃兵们哪还顾及得到军官们在平常训练中的告诫,此刻只觉得己方阵线内部才是最安全的,拼了命的就想从盾牌中间的缝隙挤进去。 一人带头,人人效仿。 盾阵之后有军官喝道:“冲阵者杀无赦!” 盾后面的士兵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咬咬牙,“唰唰”无数长矛就从盾间狠命刺出,一时间鲜血横流。很多逃兵临死前都不能相信自己竟然被同胞斩杀。 逃兵们瞬间为之一惊,冲势渐缓。但是很快,后方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刺激了再次逃兵们的神经,他们眼睛通红,神情凄婉而狰狞,死死等着前方这些无情的袍泽。 “啊啊”叫着再次冲了上来。 其实,不仅仅是逃兵接受不了,就是很多盾兵,都是初上战场,没经历过血腥,哪想得到自己第一个杀的不是敌人,却是自己的同胞?心下万分不忍。 虽然有军官在后面拼命呵斥,但是手上的动作却犹豫、缓慢了下来,斩杀的动作却是无法像那些不多的老兵那么坚决。 战场的情况几乎是瞬息急变。就是这么一犹豫,已经有逃兵硬生生挤了进来,跌跌撞撞地逃到了后面,高兴地长号起来,泪流满面。 这一来,更多的逃兵受到了鼓舞,看到了生的希望,更加无所畏惧地往盾阵里面挤。甚至还有兵士见盾阵颇厚,索性踩在别人肩膀上攀上了盾墙,连滚带爬地就通过这片防御地带。很多新来的盾兵心中不忍相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场面完全失控。 后方不远处,申屠行平静地看着前方的混乱。 旁边的军士满面担忧地看向这位统帅,提醒道:“将军,前面的溃兵正在冲击后军,如果不及早阻止,只怕要出问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撤。”申屠行回过神来,看了那军士一眼,轻轻吐出一个字。 …… “哈哈,痛快,痛快!”方挺杀得十分兴起,早就撕掉了身上的衣服,肉袒赤膊,站在兵车上左右横击,杀伤无数。 此刻楚军全无斗志,身边吴兵都是兴奋异常,楚兵已经完全成了吴人眼中的功劳值,只需砍瓜切菜一顿乱杀即可,几乎全无威胁可言。 朱建没有直接参战,而是高高站在兵车扶手上眺望形势,见前方楚军已然混乱。逃兵冲击后军,饶是他从未经历大战,也知道此刻的机会千载难逢,不禁大喜,命令传令兵急传军令:全军休得恋战,只管往前方冲击,务必抢在楚军自相扰乱之际彻底突破敌方阵地! 吴军后方,郭广成率领主力已经接上了前锋后队,两下里兵合一处,只顾疯狂冲击,不需要再多言语了。 …… 最后面,孙武已经从楼车上下来,坐在一辆兵车之上,缒在大队人马之后,不急不缓地前行。 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这附近的环境,若有所思。 突然,前方“哗啦”一声,宛如山崩地裂,喊杀声鼎沸到了极点! 他站起来往前看去,发现楚军后军竟然这么快崩溃了!楚军如流水,被吴军撞着往后面而去。人马已经交织起来,但是楚军却有明显的败逃迹象,胜利似乎已经在望。 “孙将军,看样子我们又要赢了!”孙武旁边的军士满脸潮红,他也看到了此刻的形势,不由得十分开心。 孙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们加快速度跟上吧。” 御夫奋力扬鞭,绝尘而去。 …… 此刻楚军虽然大败而逃,楚兵脸色俱都惶惶恐惧,但是如果从天空往下眺望,会发现在军阵偏后方,隐隐一大块楚军阵地虽然也在往后方移动,但是却很有章法,并不像其他部分那么慌乱无措。 而这部分的楚军脸上也并没有太过惊慌,只是感知到此刻的场面有些阴郁而已。 他们看向那些从身边快速冲过的盔帽歪斜,灰头土脸、跌跌撞撞的同袍溃兵时,眼睛里闪过轻蔑。 这些人眼神悍厉,竟然俱都是十分有经验的老兵! 人数也有两千之数,他们隐隐围绕在申屠行的车驾周围,凝而不散,随着大军向着已经不远的居留城奔去。 求推荐求收藏!有推荐票的大大们举手之劳支持下哈! 第七十五章 紧闭的居留城 楚军阵线崩溃之下,已然拖得极长,不多时,已经有大量的溃兵跑到了城墙之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居留城的大门紧闭,城墙上的军士表情木然,对城下同袍的凄惨之状似乎毫无所觉。 “开门!快开门!”溃兵慌乱之下疯狂砸击城门,生怕城里的人听不到似的。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是一片默然。 溃兵们有些慌神,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城下聚集,不由得面面相觑。眼前的居留城和城门可是说是他们此刻心中唯一的生存希望所在。 可是此刻所见却出乎意料,似乎,城里的人并无意解救自己?!难道自己被抛弃了?! 不啊! 当这个念头出现,恐惧压抑不住地疯狂滋长! 溃兵已经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更多的人只能紧紧贴着墙,看着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似乎只有这个动作才可以为自己带来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而不是手中的武器。 所有人都是惶惑无措,看着身边的人都是脸露茫然。 喊杀声已经清晰可闻,震动的脚步声仿佛踩在了心脏上! “哗啦”,城墙上方终于出现了友军的影子,很多人惊喜地抬起头看时,激动的心情瞬间掉进了冰窟窿! 上方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善意的表情,而是清一色闪烁寒光的箭头! “下方的人听着,元帅命尔等马上迎敌,有功者赏,胆敢逃跑者杀!”无情的喝吼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炸响。 已经有脆弱的新兵精神崩溃了,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被灰尘一粘,凄惨之状让人不忍目睹,每一个人都是心有戚戚。他哭号着就沿着城墙往旁边奔去,试图绕到后方去。他这么一动,很多人也了悟过来,对元帅心怀气愤之下,哪里还讲什么国家的荣誉、军人的荣誉?只顾逃命要紧。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冰冷的箭雨! 任何敢于挑战军令的人,都被毫不留情地击杀!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士兵们!此次一战是我楚国荣耀一战,也是诸位证明自己的一战!众军放心,大王已经许诺,此次战死之人都将被从重抚恤----家属除获得抚恤金加倍外,另免劳役终身!此刻我们已然没有退路,众军何惧一死?!与其逃跑窝囊被杀,何不坦荡荡战死沙场?就是死,我们誓也要把敌人剥下一层皮来!” “众军听令!随本将杀光吴人!”申屠行率军已经到了城下,他高高站起,奋力扬起了手中的青铜剑,突然发声,顿时凝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惶惶的众军终于发现了一个主心骨,这比什么都来得宝贵! “杀!杀!”申屠行身边的两千余兵士同时发起喊来,声震长空!气势之凌厉完全不像败军! “将军且不惜此身,我辈何惧一死?!” “誓死追随将军!战死沙场,平生所愿!” “追随将军,杀光吴人!” “吼!吼!” 激扬之语此起彼伏,气氛一时热烈至极! …… 城墙下,数量庞大的溃军突然见到如此场面,在短暂的面面相觑之后,底气也开始凝聚起来。 是啊,比起地位尊崇、身份高低,我们是拍马也赶不上将军啊。将军都不怕死,我们还怕什么?况且此刻已然是没有退路,除了死战,又如何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况且,自己真要是不幸战死,起码自己的家人也能够得到足够的抚恤。 爹娘,此生既已入行伍,恕孩儿不能身边尽孝了! “追随将军!杀光吴人!” 不知道是哪个新兵被气势所感,狠狠咬牙吼出了第一声开始,越来越多的溃兵终于凝聚起了勇气,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奋力扬起!眼神已经涌现出令人心悸的狰狞与死志! “杀光吴人!杀光吴人!” “杀!杀!杀!” …… 一时间,楚军的士气也渐渐提了起来。 不知何时,城墙的一角,一个略显沧桑的面庞出现,看着城下的场面,露出伤感而决绝的神色。 …… 前方的朱建最先发现楚军异常,不过他很快就嗤之以鼻,难道如今了还想翻身?岂不是笑话?看本将如何将你们斩杀干净! 虽然他也发现了居留城不开城门接纳败军的异常,不过他很快认为这只是因为城内空虚,敌方统帅害怕溃军裹挟进己方人马,以致最终丢失城池。当下,丝毫不停顿,催动众军继续冲杀。 稍后一点的郭广成此刻笑意已经掩不住了,当真是大喜过望。 哼哼,看来敌人统帅真是脑袋抽了,看到同袍大败,竟然不接纳进城,这是把他们留在城外让自己收割吗?正好自己还发愁敌人跑进城去,吴军虽然取胜,却不能有效扩大战果呢。没想到敌人统帅就给自己送人头来了,自断生路。既然如此,本帅就不客气了! 那些看轻本帅的人,准备好你们吃惊的嘴脸吧! “给我杀!”郭广成大吼,看着吴军像大浪一样凶猛拍击城下敌人。 吴军此时大胜,气势如虹。纵然是楚军已经开始凝聚起一些士气来,也仍然还是抵挡不住,楚军阵线被不断向城墙压缩,伤亡仍然在飞快扩大! 但是,明显的,吴军已经开始感觉到了吃力,大的伤亡也开始出现,完全没有了刚刚开始时追亡逐北的轻松惬意。 如果拿一个事物来比喻的话,此刻不断被压缩的楚军阵地就仿佛是一个弹簧,越压越紧,越压越紧,看似全无反抗之力,但是某一个猛然反弹出去的时刻正在悄然酝酿。 所差的,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 后方,孙武看着前方险厉的战事,命卫队停在了不远处,只是遥遥观看。 “嘿,这次我们是要杀光敌人了吗?还真是有些残忍呢。”旁边有军士低声感叹。 “瞎操心什么?这难道不好吗?总比我们以前总被压着打要好得多啊!” “是啊。自从换了元帅之后,我们的运气似乎就变好了呢。这已经是第二次这样的大胜了吧。我以前还觉得没了孔元帅,我们又要走回老路了,现在看来,似乎郭元帅也很不错嘛!”有军士低低回应。 孙武看了他们一眼,顿时止住声了。 如果说不久前孙武只是将信将疑的话,看到此刻的情景,他已经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悠悠地看着不远处的城墙上,呵,子常,这次你该感激你的幸运! 但是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新年上班第一天,大大们都上班了吗?继续求推荐求收藏,有推荐票的大大们举手之劳支持下哈! 第七十六章 终于洞开的城门 从平明至太阳西斜,城墙下的战斗仍然在持续。 吴楚军士早已混作一团,城墙上虽有弓箭手,却根本不敢放箭,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下方己方的阵地被不断压缩,吴军肆虐。 但是,对吴军而言,楚国溃军的坚忍也远远超出了吴军的预料。本来毫无斗志的敌人反而越战越勇,在初期造成了较大杀伤的情况下,后期已经开始互相出现大的伤亡。优势被一步步蚕食。 纵然吴军老兵众多,但是在楚军新军人人爆发绝望死志的情况下,这种质量上的优势被抹平了。 争斗经历了四五个时辰依然没有最终决出胜负,这远远超出了郭广成和朱建等人的预料。本来看似十分轻松就能拿下的首胜到此却似乎踢到了一块铁板,就是突破不开。 遥望着前方已经摇摇欲坠的敌人,郭广成满目狰狞,只要能够最终拿下这些人,这场大胜就是已经注定了的。对大王就有了一个完美的交代,即便,是此刻吴军伤亡同样不小! 他,迫切需要一个胜利的名声! 吴军,已经人人疲倦。 “元帅,如今楚军已然是大败了,能够取得眼下战果,也足够向大王覆命了,不如就此撤退,元帅以为如何?”郭广成身旁,孙武建议道。 郭广成正在犹豫间,只听一旁同样站着的朱建突然扭头说道:“孙将军为何如此胆怯?两军交锋,勇力者胜。眼下我们和敌人已经是短兵相接,我看楚军只差一个突破点就能够被完全击溃,现在退走可不是太可惜了点?我们好不容易能够有如此局面,轻易退走了岂不是让敌人笑话,不仅让众军看轻元帅胆略,要是有个万一,有那等别有用心之人,添油加醋说元帅大人贪生怕死不敢死战,捅到大王那里,元帅将来回都又如何跟大王交代?孙将军可为元帅大人考虑过没有?” 这朱建眼见好不容易有个战场表现的机会,岂能不二一添作五,把这场功劳坐实了?孙武建议要退军,他如何肯答应?死的是普通士兵,与自己何干,自己只要个胜利就行! 孙武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等郭广成说话。 郭广成听着耳中两人的说话,朱建口中那句“贪生怕死不敢死战,回都如何跟大王交代”等语可是刚好戳中了他的心病。 战争之事实不能急于一时。若是以前,他也不会如此莽撞,看到眼下胶着的情况,知道再打下去也是无益,说不定就会真个退军了。但是自从昨晚看了吴王的手书之后,他的想法却是彻底变了。眼下只想来一场彻彻底底的大胜好向吴王覆命。 因此听了朱建的话,他心中甚为首肯,反倒对孙武屡次三番撤退的建议有些不悦起来。 “两位将军不需要再争了,此事本帅自有定夺。此战乃我军首战,若是不能打出威风,打出士气,接下来的战争只怕要陷入胶着了,对我军乃至是我吴国来说都是大大不利。毕其功于一役正当其时。纵观我吴军历年来与楚军的交锋,罕有能够压着对方打的时候,眼下正该乘胜出击,狠狠挫一挫敌人士气才是。纵然眼下是损兵折将,惨胜也好过无功而返。若是将来回都国人对我们有什么咎过,本帅愿一力承当。”郭广成满目凛然与决绝,大义昭彰,悲天悯人地慨叹了一声。 朱建听闻,赶紧躬身拱手,“元帅大人统领全局,眼光胸怀均非末将所能及!” 孙武亦低头行礼,“元帅恕罪,非是末将不知报效大王,不明元帅心迹,只是担心万一敌军依然埋伏有军兵又当如何?” 郭广成听完一愣,突然醒悟过来,是啊,眼下敌我双方俱都疲惫,若是敌人还有余力,只怕溃败的反倒是自己了。 正在犹疑之间,只听朱建急声驳斥道:“孙将军此言差矣!元帅尽管放心,末将料定居留城内早已空虚,为何?一则,若是敌人仍有余力时,早就该出了,哪里会等到现在?之所以现在还没出现,正是说明敌人已经没有多余的兵马了。二则,敌人何以没有敢放大军进城?不正是想靠这么些新兵消耗我们的力量,让我们没有余力攻城吗?更是说明他们城内早已空虚,只得被动等待郢都来援军了。若是有时,怎么也该接引进城了,凭借优势兵力,守住这座坚城,谁攻得进去?三则,对方上次大败也是事实,短时间内调集这么些军兵已经是极限,再多只怕就是不太可能了。有此三条理由,元帅何须疑惑?” 郭广成细细琢磨,联系起开战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不由点头,确实是如此。战前己方可是详细调查过居留城里的军力情况,虽然没有准确数字,不过大概也还是有的,与眼下三万余人的数量是吻合的。若是说城内仍有余力,确实不太可能。 不然,为何早上不倾城而出,直接就能击溃己方军阵了。 郭广成颔首,实际上他这种心思里面也有他自己的选择性相信在里面,他实在是不希望这场战争出现什么变故,让唾手可得的胜利飞了,所以也是刻意回避这种不可预料的可能性。 纵然,这种可能性未必是不存在的。 朱建见郭广成对自己言听计从,不由得十分得意,略带挑衅地扫了一眼孙武。 两个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思,指望着这场战争扬名,倒也是情投意合了。 孙武见郭广成如此,暗暗摇头,也不再说话,对方的态度他其实早有预料了。自己屡次三番提醒已然是尽到了职责。 事后,可怪不得自己。 …… 前方战事愈发胶着与疲怠。 吴军乘胜的士气早被磨光,眼下只剩了极度的疲劳。持续四五个时辰的拼杀,纵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吃不消了。 双方皆是疲态尽显,然而却均未听到己方统帅撤兵的指令,只得苦苦生挨。 日暮西斜,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摇摇欲坠的楚军新军硬生生挺住了吴军的虎狼之师。虽然似乎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可就是没有彻底被击溃,依然勉强保持着防御的阵型。 地上倒伏一片,站着的人人带伤,刀剑棍棒如有千钧重量。 孙武默默计算着时间。 夕阳下一只老鸦呱呱地飞过战场,老神在在地栖上稍远处郁郁葱葱树林的一根枝桠,歪着头用如墨的眼睛扫视着人类的战场。 显然,它并不明白这些动物为何要在这里自相残杀。 正惶惑间,“扑棱棱”,老鸦突然被什么惊走了,林间已经开始归巢的鸟雀在它的带领下也没来由地飞起一大片,啾啾的鸟叫透出老远。 鸟群在金黄色的夕阳映照下备显得奇特而绚烂,吸引了双方统帅们焦灼而疲倦的目光。林间似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在吴军不安的躁动中,“轰隆隆”,城门洞开了! 求收藏求推荐,有推荐的大大们抬手投下哈!根号2感激不尽! 第七十七章 血色 这是血色的一天。 天色向晚的时候,吴都的人们看到天边那一抹亮丽灼烧到红至极限的火烧云,纷纷感叹明天的好天气。 晚霞宛如凤凰翔舞,给吴都每个人都铺上了一层鲜红。 王宫里的花朵因之也分外艳丽。 霓裳羽衣,团扇彩罗。 奇花异草毕集的吴宫后殿映着这红艳艳却不显炎热的晚霞,安静而祥和。 零星的宫女们不疾不徐地轻盈穿梭而过,恭敬地避让花园里散步的一对妙人,也是这吴宫里最有权势与地位的人----吴王与媚娘。 身后有地位高些的宫女轻轻摇着小扇,吴王搂着人比花娇的媚娘吴侬软语。 “大王,今天的晚霞可是难得的呢,往常可是少见这么红艳的----这是个好兆头啊!”媚娘轻瞥搂着自己的男子,娇俏笑道。 吴王显然有些忧虑,他看着西边的晚霞,轻轻一笑点点头,“希望是如此吧。” 媚娘捂嘴一笑,“怎么?大王对前方战事没有信心?臣妾觉得郭元帅年少有为,将军世家出身,必然能够旗开得胜,给大王带来一个好消息呢。说起来,今早应该就是首战,这时候也该有个胜负了,说不定郭元帅报捷的快马已经在路上的哦!” 吴王笑笑,“怎么可能没有信心?若是没有信心,本王也不会让他去担任如此要职了。楚军新败,如今前线俱都是一些新招募的兵士罢了。我吴国勇士大胜数场,称得上是士气如虹,郭爱卿携此百战之兵,拿下首胜定然是不难的了。” 说虽如此说,在事情未定之前,自然还是少不了担心的。 媚娘见吴王如此,突然挣脱出来,正在吴王愕然间,他学着吴将觐见大王的礼仪,装作是前线统帅回都,恭敬俯身施礼,肃容说道:“启禀大王,末将幸不辱命,首战告捷,斩首敌军首级万余,俘获俘虏辎重无数,进献大王,特恭祝大王千秋!”说完,还不忘俏皮地看了一眼吴王。 他虽是女子装扮,但是神态模仿却是惟妙惟肖,英气与妩媚尽显,映着红霞,在吴王眼里一时间当真是明艳到了极点,韵味十足,看得吴王食指大动。 吴王眉头大展,朗笑起来,上前两步,轻轻扶住他的胳膊,沉着脸说道:“将军辛苦!孤王能得将军辅佐,实乃大幸!来人,加爵一等,赏钱万金,田宅千亩!” 两个人一唱一和,对视一眼,俱都欢声笑起来,真个仿佛已经得胜了似的。 …… 出乎意料的是,直至深夜,前线的捷报仍然没有传到吴都。 对于很多知道这次进攻计划的大臣,这个夜晚无疑是一个不眠之夜,尤其是郭府。 郭府,灯火通明,直到子时郭府郭广成之父郭越的书房里依然是亮堂堂的。 门旁,两名警卫军士一动不动地站立,这已经是换了第三班岗了。 “主母。”他们轻轻低眉行礼道。 他们面前是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带着一名侍女。 妇人点点头,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老爷,夜深了,吃点宵夜吧。”妇人摆摆手,侍女奉上准备好的粥食等物。 对面一名四方脸、五六十岁的男人正在藤编躺椅之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很警觉地睁开了眼睛。虽然如今两鬓斑白,但是虎背熊腰,面色严峻,依稀可以看见年轻时的雄壮勇武。 见到来人,他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吸了口气,“吃不下啊,成儿到这时候都还没有传回奏报,唉,只怕……” 妇人手抖了一抖,握着的汤匙差点掉在地上,惶急道:“老爷不是说没多大问题的吗?难道竟然会打输?那大王会不会……” 想到最凶险的可能,她的脸色已然是满目焦急,无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眶里更是已经蓄满了眼泪,赶紧用手帕擦了擦,“我就说不要让他去前线,老爷非不听,让成儿在吴都做一个安安稳稳的禁卫军统领多好啊,要是成儿这次打输了回来被大王责罚,那该如何是好啊?!” 说完,更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郭越紧紧皱了皱眉,轻喝道:“好了!女人就是沉不住气,现在消息都还没有,怎么就能知道成儿是打输了?别老自己吓自己,让下人看笑话。” 说完,他哼了一声,“安安稳稳当个禁卫军统领?这能够有什么出息?说得好听是统领,说得不好听就是一个靠着家里人的二世祖。老夫也是跟着四位大王打过仗、流过血的,如今全权戍卫都中,生的儿子也不能太孬了。 “我郭家是跟着大殿下起家的,如今帮助大殿下得上大位,才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怎么能便宜了别人?他但凡在前线有些成绩,未来也不用靠着我这老爹了,难道我还能罩着他一辈子?----你也不要自己吓自己,纵然这次打输了,那也不妨事,胜败本就是常事,即便是不小心死些兵士,大王看在我的面上定然不会过分追究成儿的责任,你不要瞎操心了。” 他话是这么说,但是却知道事情不会像自己想的这么轻松。上次云梦君大胜楚人,已然是让大王十分骄矜,后面撤了云梦君,自己却力荐了自己的儿子,摆明了是不能差云梦君太远的。 他一个朝廷的老臣,侍奉过四朝吴王,见过的世面经过的大事早不知道有多少件了,对吴王撤换云梦君的含义再清楚不过----纵然是心里放心了些,但却不得不面临国人非议的风险。 如果继任者能力差不多还好说,如果差远了,那可是完完全全坐实了他决策不当的结论!这种后果,可不是当今大王愿意承担的。事到如今,郭越其实也有些微后悔,虽然把儿子塞到前线确实应该,但是直接让他当大军统帅,或许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些。 一则,成儿惯在都中,从来就少铁血历练,前线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元帅更是干系重大,稍有失误就是损失巨大,责任不小;二则,现在这个元帅之位着实有些烫手山芋的感觉,谁顶替云梦君谁就得拿出云梦君的战绩来,可是这个容易吗? 吴楚相争多年,多少名宿老将折戟,云梦君的成绩虽然耀眼,但是着实有些侥幸,可是偏偏每一个人都觉得他的胜利完全是凭本事。如此一来,对继任者的压力就大了。自己的儿子未经战阵,一进军中就是如此重任,可真是着实难为了…… 妇人听了夫君的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自己在旁边默默抹眼泪,同样坐在椅子上陪着一起等待。 求收藏求推荐,有推荐的大大们抬手投下哈!根号2感激不尽! 第七十八章 戍卫将军郭越 “叮叮叮”,遥遥地,府外街道上响起打更的声音,飘飘渺渺,隐隐约约之中,颇显得深夜寂静。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正当所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咚咚咚”,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隐隐的开门声音。 “刷刷刷,”脚步声带起铠甲特有的摩擦声,十分明亮而入耳。 本来闭目养神的郭越耳朵微微动了动,他突然起身,三两步走到了门口,猛地一拉门栓,走到廊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前方门洞处。早已经眼皮耷拉的妇人也赶紧站了起来,落后半步走出来,面色疲倦而焦虑。 门外两名甲士显然吃了一惊,赶紧躬身行礼,只是两人显然没有心情理会。 不多时,只听那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越走越快,郭越听在耳中,眉头大皱,不好的预感开始没来由地出现。 终于,昏暗的门洞那走出了两个模糊的身影。 待走进了灯光处时,郭越才看清来人,一个是门房管事,一个则是跟随儿子到边疆的老仆也是老兵忠叔。 那忠叔早已看到书房廊下郭越,更是三步并作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郭越夫妇面前。 他虽然身着军甲,但是形容憔悴,发丝凌乱,灰白头发蓬成一团,十分狼狈。 他连连叩头,见到郭越似乎也是找到了主心骨,情绪一下子崩溃,嚎哭起来,大声泣道:“老奴无能!老爷快救救少主吧!” 郭越见他如此形象,显然是才下火线就疾奔而来了,心中已经预料前线战事不利,但是实难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竟是要自己救儿子! 这忠叔是自己家多年的老仆,从自己年少起就一直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的,见过的大小战场也是不计其数,如今年岁已大更是稳重,轻易不会进退失据,足可以称得上是自己的心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他如此惊慌? 旁边的妇人早已脸色煞白,似乎自己心中所想竟然成真。她早已脑补出自己唯一的嫡子血溅沙场,凶多吉少了,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郭越听得十分心烦,也不去理她,只是沉声对忠叔说道:“你跟我进来!”说罢,自己已经转身进了书房。 忠叔赶紧擦拭眼泪,快步走近书房,那妇人见如此也跟进来,早有侍卫关好了门。 “行了,你别哭了!老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纵然是前线兵败,成儿也万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才是。”郭越转身背着手喝道。 那忠叔听了,强止住眼泪,只是眼睛依然通红,他沉声一字一顿说道:“老爷,前线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了!” “什么?!”郭越几乎要跳起来,瞳孔猛然扩张,额头青筋蹦起。 谁想到不单单是普通的战败,竟然严重至此! 他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直瞪着忠叔,冷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怎么会全军覆没的?!” 当下,忠叔便将前线发生的事情从早到晚,一件一件都说给郭越听闻。 “本来形势发展的十分顺利,我军在少主的带领下几乎是碾压一般的推进。我们都能看得出来楚军虽然人数也是勉强相当,但是确实都是一些新兵,质量上是远远不如。所以对楚军的溃败也是情理之中的预测,一切都是十分正常。后来兵临城下,楚人却没有打开城门,少主觉得是对方人少,这是要用新招募的兵士与我们对耗,孤注一掷。于是我们就在城下狠狠打了一场,这场仗直打了四五个时辰,到后来当真是人马俱疲,但是少主不愿撤军,极力想要扩大战果。” “砰!” 郭越听到这里,狠狠砸了一拳桌面,深深叹了口气,“糊涂啊!这是典型的贪功冒进的毛病啊!当时竟然没有人劝阻成儿吗?” 忠叔犹豫了一下,“老爷,老仆倒觉得这也不能全怪少主贪功,当时的情况确实太过正常,大家根本不知道楚军还会有什么猫腻。” 他顿了一顿,“要说有人劝阻,确实也有。那孙武最开始见楚军溃退就是要见好就收、鸣金收兵,但是前锋杀得正欢,少主觉得机会难得,因此反而擂鼓进攻。后来见战事胶着,那孙武又站出来提醒楚军可能有埋伏,不过朱建等人偏生都极力劝说少主死战,少主才最终没有退走。” 郭越听得摇头,冷哼了一声,“朱建?呵,不过是一条家犬而已,用来咬咬人就够了,真上了战场,这种人哪里值得一用?成儿到底是太年轻了。那孙武倒是不错----后来呢?” 忠叔不敢置喙,见问重又说道:“后来,等我们都打得累了,楚军埋伏的兵马突然从城墙左右和城门口三路杀了出来,那时人声鼎沸,旗帜无数,我们早就疲倦到了极点,面对敌人的生力军哪里扛得住?虽然人数还剩了两万余人,但是力竭之下根本是斗志全无,大家伙惊慌失措全都往回跑,却根本跑不动,被楚军一路追一路杀,当真是惨不忍睹。我们见士气已散,先行驾着车马拼命奔回大营,才勉强收住脚。老仆回来前大军已经开始返回坝城坚守了。” 郭越听着老仆的讲述,心中已经了然,这场败仗虽然听着着实荒唐,但是当局者迷,亲自参与的人未必能够意识到。 他已然清楚,那楚军虽然是有后手,但是数量一定不多,如果足够多时,根本不用等待这么久,非要等到吴军完全力竭。 而且,最后的伏击战,对方更是没有去拦截回程,而是采取了追逐掩杀,显然,对方自忖没有这个力量。否则的话,就这一战真可以把吴军连同统帅都一锅端了。 正在郭越思忖间,又听忠叔说道:“老爷,少主当时见兵败,赶紧差遣老仆先行来报信,奏报给大王的信使应该稍后就会到达了,到时,真个是吴国尽人皆知了!若是大王怪罪下来,少主只怕……” 那妇人早已听得心惊胆颤,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嚎啕哭泣道:“老爷,救救成儿啊!妾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真要是死了,妾身也难独活了!” 郭越满嘴苦涩,救他?自己何尝不想?他是自己的独苗啊。虽然自己妻妾不少,可是这却是自己唯一的儿子,真要死了,这郭家可就是绝后了啊! 可是救?又要如何去救啊? 全军覆没?这可是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无线潜力榜推荐第一天,根号2号是不是要发发功了?今天两章。 求收藏求推荐,有推荐的大大们抬手投下哈!感激不尽! 第七十九章 知道了 当郭越忐忑不安,不知道如何自处时,宫里的消息却传了出来----据说,大王对此事出奇的安静,他的反应只有三个字:“知道了。”似乎对前线的大败毫不在意。 但是,这丝毫没有打消郭越的担忧,反而越发局促不安。在最不该平静的地方平静,只有一种可能,暴风雨前的宁静! 吴王寝宫里,只有两个人。 “嘭!” 吴王狠狠踹了一脚几案,“哗哗”声响起,好几件竹简散落了一地。似乎犹未发泄完,又狠狠跺了几脚那竹简,直到它彻底散乱,方才气喘吁吁地站住了。 旁边,媚娘赶紧上前,侧身望着吴王生气的侧脸,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娇声说道:“大王,切莫生气了。刚才在殿前,大王不是十分平静的吗?怎的现在偏又盛怒了呢?” 吴王冷声道:“哼,本王再傻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眼下那郭广成领军在外,如何控制得了他?要是逼急了,他索性投降了楚国,那就真是功亏一篑了,而且他父亲郭越又是都中戍卫,眼下非但不能得罪,反倒应该安抚。” 说完,他又恨声说道:“可恨啊!这郭广成枉本王对他青睐有加,竟然如此无能,首战就打成了这个样子,让本王如何面对国人?!过几天不知道国人又该如何议论了。” 媚娘轻轻一笑,先扶着吴王在床上坐了下来,安慰道:“大王且莫发愁。胜败本来就是正常。如今纵然是败了,但是我们依然还有着比较大的优势的,加上这次,也不过是跟那楚国打了个半斤八两,大王难道忘了,楚国也是大败过一次的。如今还是一样的起点罢了。再说了,那楚国大块的地方不还在大王手上吗?占据主动的仍然是我们呢。” 吴王细细思量,似乎也有些道理,顿时心情也好了些,抚着媚娘小手点点头,“爱妃说的也有道理,我吴国的优势还是有的。唉,只是这次败了实在是可恨,这件事还没完,要是不给国人个交代,本王怕民心不稳啊!” 媚娘吃了一惊,“难道大王的意思竟是?!那郭家一向对大王忠心耿耿,足可以称得上是劳苦功高。郭越更是四世老臣,若是贸然杀了他儿子,可着实有些让功臣寒心啊!大王就不担心吗?” “嗯?”听了媚娘的话,吴光不由得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媚娘心头一惊,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犯了忌讳,越过了界,身子猛然一颤,慌忙跪伏下来,连连叩首说道:“大王恕罪!媚娘实为大王着想,一时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恳请大王责罚!” 吴光并不是真的生气,如今见爱妃如此,就有些愧疚,赶紧扶起来说道:“爱妃处处为本王着想,本王自然是知道的,哪有怪罪之理?” 他叹口气,负手走到窗前,看着院外灿烈的阳光照在院子里,幽幽说道:“本王非是无情之人,只是这次责任实在太大,本王若不有所表示,实在不足以平民愤----让一人寒心总好过让千千万万人寒心啊!” …… 吴军大败,消息很快疯传了吴国。 被覆军杀将,这是奇耻大辱啊! 虽然吴国与楚国的争斗中从来是少有胜利,但是如此严重的军败却还是少数,尤其是,在有了云梦君大败楚人的先例之后。 凭借眼下吴人们膨胀的自信心,这样的事情显得让人难以接受…… “唉,还等着大军再来场大胜,直接打到郢都呢,没想到才是第一战就已经吃了这么大的败仗,看来我们的军队果然还是不行啊。”大街上,三个熟人遇到了一起瞎侃着,只听其中一人感叹道。 “呵,我早说了,这没了云梦君还想大胜,简直是痴心妄想,那姓郭的整一个二世祖,亏你们还兴冲冲地指望着他能够怎么样。现在可好了吧,先前好不容易打下的一点家当只怕又要被收回去了。”另一人却是眼睛一瞥,略带讥讽地说道。 “嘿,我说你还是吴国人吗?难道我们打输了,你就这么高兴?”先前那人不满了。 “算了,不谈了,我的姑妈的舅舅的表弟的儿子就在前线呢,听说大军惨败,也不知道他家小子还不是好好活着,现在还没收到音信,他们家已经是好多天都愁眉不展了。” 街上人们纷纷耳语,远处隐隐传来哭声,十分哀恸,却是送灵的队伍,满目缟素。 三个人目送着队伍一路出城而去,尽皆叹了口气,“这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见过多少队了,有些人还能找到尸首,有些人根本只能葬几件衣服,念想念想而已,真是造孽啊!” 先前那讥讽的人也是觉得十分无趣,挥挥手,“唉,洗洗睡吧!操这么多淡心干什么?赢了输了还不是那些当官们的游戏,真正受苦的总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没看到什么实惠,跟着瞎担心什么?” “你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人死了这么多,可是那些真正当官的不还活得好好的吗?这么多天了,也没看到大王说要怎么处置那姓郭的小子。” “切,能够怎么处置?还不是戴罪立功什么的呗。谁让他有个好老子,帮助如今的大王上了位!” “嘘!”另两人听了,赶紧作势摆手。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触犯了禁忌,担忧地前后看了眼,见没人听见方才放下心来。 三人也就此散开了。 …… 战争还在继续,显然楚军不准备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自从上次一役大败之后,这是楚军重新振作士气的一战! 在稍作休整之后,楚军很快乘胜就推进到了坝城城下,连续攻城一天一夜。虽然坝城称得上是城池坚固,奈何兵员不足,士气更是低落。 楚军强攻之下,吴军花费大心思打造的坚城却根本守不住,只得连夜杀出一条生路逃到了豫章,反倒便宜了敌人。 楚军分兵而守,大部继续朝着豫章进发。 眼下,豫章俨然成了东楚地面上最后一座坚城,若是再丢失,广大的东楚地域将再也无险可守,楚军长驱直入,收复故土不过是翻手之易。 不过,让郭广成稍微放心的是,楚军有生力量称不上太多,尤其是还分兵驻扎坝城之后。 求收藏求推荐,有推荐的大大们抬手投下哈!根号2感激不尽! 第八十章 范蠡复现 楚军虽然兵锋甚锐,但是也只是横扫两城之间的平原地带而已,凭借豫章这座坚城和城里近万的吴军和楚俘,再调动城内平民,郭广成觉得还是能够阻止敌人继续东进的。 而且,这么多天来,楚人似乎也在忌惮什么,竟然也没有十分发力猛攻。他与孙武、伍子胥等人商议之后,认为楚军应该是上一战也死伤甚多,眼下若是要再攻坚城,也是力有不逮。他们也是在等援军也说不定。 只是,已经过去四天了,吴都里依然没有消息传来,不知道吴王到底是如何考虑的。 他默默看着豫章城内慌乱跑动的士兵和平民,满脸灰败。 他已经收到父亲写来的一封亲笔信,只是交代他让他做好后续一切事情,吴都里自有父亲为他操心,不要再生出更大的麻烦即可。 这几天,他听着军队里士兵们的窃窃私语,都是咬牙切齿骂他如何如何刚愎自用,怀念云梦君在时如何如何英明睿智。 他虽然满心恼怒嫉恨,却也不敢真个去惩罚谁。眼下军心动荡,若是自己再任性而为,搞不好会出更大的乱子,这绝不是他眼下所希望见到的。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敌人兵临城下,城里人员不足,一日数惊,常常在夜里被惊醒,到城墙上看时,却发现不过是楚人的佯攻而已。 煎熬加折磨,他好多次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孙武的建议,怎么当时就********鬼迷了心窍想贪功呢? 他最后总结半天,恨恨地把原因全归结到那可恶的朱建身上!若不是他蛊惑自己,自己说不定早就听从孙武的建议退兵了,现在更已经是把首战告捷的奏文递到了王宫,说不定现在是在前线接受吴王的赏谕了,哪会像现在这般狼狈慌张?! 度日如年,足可以称得上是他此时的处境。 他现在可真是怀念在吴都的逍遥日子呵。 …… 清晨,孔府里,王泽、程刚哈欠连连,眼睛乌着大大的黑眼圈,连日里连续不断地盯着偌大的夫概府上,当真是身心俱疲。 不过他们此时却是眼睛露出神光看着另外两人。 李沐稍有歉意地看了看他们,转头对眼前的专诸问道:“专诸大哥可看清?昨夜确实有马车连夜出城?” 专诸面带兴奋地点点头,“先生,昨夜夜深确实有一队马车从那夫概府上后门出来,更是连夜出了城。那马车中的人看不到,不过同行的几个人却都是穿着十分简朴,更加奇特的是,在那后门后面,我更是隐约看到了夫概的影子!” 李沐听闻,眉头一挑,“哦?夫概相送?那些人却偏偏打扮朴素?” 专诸重重颔首,“后来,我索性跟着他们出了城,那些人似乎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会注意他们,一路上也不怎么警觉,我远远缀着,他们一行走了二十多里地就在一座小镇上住下了。我之所以赶紧回来,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人----先生猜猜那人是谁?” 王泽、程刚疑惑万分。 李沐心中却已然有些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情绪微微一动,“越国范蠡?” 专诸看着李沐,重重点头,深深看着李沐,说道:“先生猜得不错,正是那个越国的使臣范蠡。我想,先生让我们注意的人就是那范蠡吧。不然,我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去注意的。” 李沐见猜测证实,心头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有些意思了! 想不到自己疑心之下竟然真的蒙对了。那么,自己的计划貌似也得改改了。 旁边,王泽、程刚却是悚然而惊,齐齐不解地望向李沐,“啊?先生,那范蠡不是应该回去覆命了吗?怎么会在夫概殿下府上?” 专诸也同样是十分不解。 李沐神秘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得一声呼喊,人还未见到,远远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当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孔大哥!” 李沐等四人对视一眼,都闭口不言,走出房来,只见吴建已经轻车熟路地从大门影壁后走了出来。 他已经是这府上的常客了,门房也不通禀,他想进就进来了。 李沐面带笑容,说道:“咋咋呼呼什么?翻年就是二十的年纪了,该稳重一点了。” 吴建嘿嘿一笑,“孔大哥也不过比我长了五六岁,怎么说的话跟我老爹一个样?” 李沐翻翻白眼,哥心理年龄比你长个十岁还有余呢! 原来,吴建算算日子,见素姬姑娘出嫁的日子又近了好几天,又想来跟李沐商量商量,看还没有一些法子可想。 李沐听了,只是无奈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虽然打定主意要阻止其事,但是却也是急不来的,只能尽力而已。 “孔大哥,我父亲昨天来信了,你猜他信里说了什么?”吴建突然话题一转,神神秘秘笑着说道。 “什么?”李沐轻轻瞥了一眼旁边默然不动的专诸,暗暗无语。这大清早的,已经有两个人让自己猜东西了,自己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嘿嘿,我老爹说如今军中对将士对那郭广成十分不满,都想着大哥能够再回去当元帅呢。听说还有不少将领偷偷向大王请愿呢。” 李沐心中微动,这吴忠信还真是人精呢,这是让你的宝贝儿子来向我示好的吗? “难道你老爹也写了奏折?我倒觉得你老爹当这个元帅也不错啊。才能和军中的威望无一不有啊。”李沐笑道。 “我也不知道老爹写没写,不过看他意思倒也是很支持的。” 说完,吴建似乎有些不屑,“切,那老头子哪比得上大哥?打了一辈子仗只怕还没大哥两场仗杀的敌人多。叫我说,还是大哥领军最爽快、最过瘾了。” 李沐哑然失笑,王泽、程刚等人则是哈哈大笑。 要是让那个老头子听到自己的儿子这么评价,只怕要气得从前线飞回来揍这不肖子一顿了。 如果是从前嘛,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真该高兴高兴了,可是现在,自己却有了新的打算。 如果成功,当真是一劳永逸! 求收藏求推荐,有推荐的大大们抬手投下哈!根号2感激不尽! 第八十一章 越国援军 吴宫宣和殿。 群臣肃立,光耀华堂。 众臣中间一人俯首低伏,口中高颂:“附庸越国之末臣谨奉鄙国之君勾践之名觐见大王,恭祝大王千秋!” 说罢,那人行五体伏地之礼,备极恭敬。 上首,吴王见状,哈哈一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微微伸手道:“范大夫请起。大夫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原来下面行礼的正是上次出使吴国的越国都粟大夫范蠡。 范蠡谢过,方才缓缓站起身来,躬身说道:“鄙国之君听闻上国大兴王师讨伐不义之楚,知上国定能再建大功,力挫暴楚,鄙国上下尽皆奋然,将士不敢避险。鄙君特命末臣告于大王,鄙君愿亲率将士为上国前驱,恳请大王恩准!” 吴王听了,微微吃了一惊,不着痕迹地挑了一挑眉毛。听范蠡话中意思,似乎是还不知道吴军四五天前刚刚大败的事情。 不过他略一思量便也理解了,从越国到吴国路上也要花上好几天,自然是还不知道最近的消息了。想是越国几天前听说吴国对楚国兴兵,估摸着吴国又能大胜,因此想趁机跟着捞一捞便宜,沾沾光。 吴师新近大败,要是能够得到越国的军队支援,正好可解燃眉之急。只是他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妥,却不知道个所以然来。 吴王想罢,看向吴国众臣,出声问道:“越国使者此言,众位爱卿都是听到了,越王一片诚心,本王是允还是不允?” 下首,范蠡依然默不作声,只是眼角却不动声色地看了某些人一眼。 吴国群臣安静了半晌,终于有一人走了出来,此人五十上下年纪,颇显精廋,他躬身说道:“大王,越国君臣一片赤诚之心,正当鼓舞,大王何疑?若能够得越国相助,两军联合,楚人定不足为虑,我吴国再建功勋指日可待也!”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王灿之父王显。 王显言语一出,底下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吴王面色平静,不置可否。 这时,上首一名老臣出列,平静说道:“大王,此事非小,不必仓促决于一时,可让越国使者稍歇,容我君臣商议之后再行知会。” 此人六十左右年纪,一身卿相华服,显得身份非凡,正是那学上古许由避让尊位的季子札。这季子札一向喜欢在外游历,正巧此刻正在吴都,便被吴王召了来。 吴王微微点头,“叔父所言有理。既如此----来人,先带使者下去歇息片刻。” 范蠡俯首告退,直走到殿外方才折返身跟随近侍离开。 殿中,已经没有外人。 吴王侧个身子,倚靠在尊位上,摆摆手说道:“大家都说说吧,越国请求出兵的要求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当下群臣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不过却几乎都是支持越国出兵的。因为此事的利好一眼便知,群臣不知大王在担心什么。 吴王听完了皱了皱眉头,也不表态,心中却有些叹气,看到一言不发的季子札,便转向他问道:“叔父以为呢?” 要说这吴国,吴光最信任谁,知道谁最没有野心,那么非眼前这位叔父莫属。 季子札在吴国的威望甚至还在自己之上,如果他有心为王,只怕自己根本挡不住。 可是他根本对王位毫无感觉,对吴光而言,他是最有威胁的人,却也是最没有威胁的人,也几乎是所有人中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这个人是个真真正正的君子。 因此他的话,称得上是对自己对吴国基业而言最不携私的意见。 他很重视。 季子札微微点头,平静地看着上面王服珠冠的大侄子,沉吟说道:“大王,越国提出如此要求虽然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但是说实话,微臣心中却不能不有几分疑虑。大王肩负祖宗基业,不能不细察。” 吴王坐正了,凝神问道:“哦?是何疑虑,叔父但说无妨。” 季子札轻轻低垂眉目,沉思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微臣所说只有万一的可能,虽然微小,但也不能不防。楚越地理上虽然被我吴国隔开,但是所以能长存至今,一向都是仰仗着楚国,两国之间必然少不了一些联系。如今我吴楚两国相争,若是平时倒还好,眼下我吴国已然是吃了一场大败,前线兵力颇为空虚。若是越国能够诚心诚意倒还好,若是心存一丝歹意,微臣不知我吴国还能安然否。” 吴王瞳孔微微收缩,重重点头说道:“叔父提醒得是。侄儿正是有些顾虑,却不知顾虑何来,因此不敢轻易答应。现在听了叔父一番话,当真是茅塞顿开----眼下要回绝越国使者吗?” 季子札摇摇头,“这只是万一的可能。虽然不能不防,但也不应因噎废食。能够因祸为福,转危为安方才是上佳。如今前线新近兵败,急需补充兵员。微臣觉得越国出兵援助的请求大可同意,只是一来,这领军之将万不可为越王亲来,以防到了前线我主帅不能制;二来,这越军数量也不可太多,少了无济于事,多了却也难制,微臣思量五千之数足以;三来,最好能够有我相当数量的吴军与这越军同行,一方面免生后患,另一方面也能补充前线。” 吴王心中首肯,叔父虽然不常理事,但是看问题还是很有些见地的,这样一来足可以让越军真正为己所用了,当下颔首笑道:“叔父所言在理,只是有一件事,我吴军大多在边境一带驻守,要调过来可要花些时日了。” 季子札说了一堆话,不仅是吴王惊喜,群臣中却还有一人惊喜万分,正是夫概。 他一边听着,一边暗暗感叹,那人果真本事,此时殿中之事竟然早已全在那人预料之中。 只不过他颇有城府,脸上丝毫不显露出来,听见吴王有此一问,便轻移几步走了出来。 “大王,叔父,”夫概对着两人恭敬行礼,“如今国家有事,臣弟身为吴国宗室,焉敢不为大王分忧?大王所知,臣弟在吴都五十里外封地上有甲士五千,如今正是报效之时,不敢藏私,臣弟愿意领私兵随越国将士同上前线,共战楚人,恳请大王恩准!” 吴王素来宠幸自己这个弟弟,见他如此为自己着想,也有些欣慰。他沉吟半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前夫概一眼,顿时觉得他正是此任最合适的人选,呵! 当下高兴一拍手,点头同意,说道:“好!既然弟弟有心为本王分忧,那此任就交给弟弟了。我吴国亲族和睦,何愁家国不兴?只是有一点,弟弟对待那些越人一定要谨慎,不要生出些无谓的事端才好,千万注意安全。” 最后一句颇有所指。 夫概欣然俯首领命。 当下,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便唤范蠡前来说与知晓了,只说不敢劳动贵国国王亲自领军,过分麻烦将士,一一都将各项事由换了个理由说给范蠡听,双方约定好了细节,让越军就在夫概领地与吴军汇合了同去前线。 范蠡只管听从安排,全都答应了。 当下不再久留,告辞之后快马加鞭通知最近的边军即刻进发去了。 第八十二章 夜访郭越 在刻意打听之下,朝中的消息根本瞒不住李沐。 吴建真是个实诚的孩子,自生来就是衣食无忧,生活优渥,如今边军大败,他倒也不是十分忧虑,此刻在李沐面前反倒是十分兴奋,“嘿,孔大哥,那夫概殿下如今既然要出征,自然就不会娶走素姬姐姐了,等他再回来时说不定又会生出什么变故呢,素姬姐姐可算是逃过一劫了!” 李沐听得暗暗无语。 想着,他的眼睛微眯。呵,素姬?你还不知道你喊得这么亲热的素姬姐姐是个什么人吧。不过,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只是眼下也没工夫去理会这档子小事,只等大事安定了,到时候不怕弄不出这些人的底细! 到时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云梦君可不是那等好脾气,可以随意任人宰割的人! …… 同天,夫概领了府上家将直奔封地而去,那五千私兵是他在吴越边境为将这些年来好容易培植起来的亲信势力。如今,正是要派上用场了。 夫概毕竟不同于一般人,如今既然是前去救援,被吴王顺势封了个副元帅,名义上还是归属于那郭广成管辖的。 那一班公子哥见夫概殿下领了重任,要去前线,少不得要来庆贺一番,便死命留下夫概在凤仪楼吃了一场花酒,席中当真是极尽吹捧,等着他凯旋再摆庆功宴了。 夫概竟也不拒,只管尽情跟着这帮子公子哥花天酒地,好好享受了一番。 他此去称得上是临危受命,临行前如此,其影响之恶劣实难尽述。 果然,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什么话,但是暗地里戳他脊梁骨的人却丝毫不少,更有耿直的大夫马上入宫弹劾,认为他不顾国体,有失宗室之颜面,恳请吴王训诫。 只是吴王听了似乎并不动怒,单单留下奏折,佯装生气敷衍了几句,挥挥手打发那大夫回去了。 那大夫见吴王如此,只得无奈叹了口气,只道是当今大王宠幸弟弟,不忍责罚罢了。 …… 孔府。 “先生,那夫概出征前竟然还不忘在青楼之地胡混一番,要我老程看,这些援军只怕也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喽。即便是开到前线,能有个什么鸟用?!可恨先生好不容易打下的东楚江山,竟然要被这帮无能之辈糟蹋个干净,唉,我老程想想就不是个滋味!”程刚在旁边垂头丧气,恨恨拍了拍座椅。 李沐轻轻喝了口茶,不置可否,幽幽说道:“要他们对付什么楚人?打楚人是不行的,打自己人可是绰绰有余了……” 那程刚听了,狠狠点头,说道:“可不是吗?那夫概回来之后也没干什么正经事,欺负咱们自己国人的事情倒是干了不少。他那些家犬估计也都是一些只会狗仗人势的混账玩意,盼着他们打跑楚人还不如盼着老母猪上树呢!” 李沐见他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哑然失笑。 …… 时间一晃而过,夫概离都已有四五天了。 夜已深沉,此刻的吴都或许只剩了凤仪楼等少数风月之地依然灯火灿烂了。 不知是哪里的蛙声孤独地叫唤了几声,却没有收到同伴们的回应,很快又偃旗息鼓了。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行驶在人烟渐少的街道上,转过几道弯,在一栋华贵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先生,到了。” 车里的人轻轻撩起车帘,探头打量了一会这趴伏在深夜里的豪宅,两个灯笼高高挂在廊檐下,映照得门前的石狮狰狞威猛,飞起的檐角宛如森森剑戟----好一个将门呵! 李沐轻轻走下车驾,在王泽、专诸的陪同下缓缓走向郭府大门。 两名肃立在门前的甲士借着月光,早看到李沐下车了。见他走过来,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人可是一向赋闲都中,从不跟府中往来的。 直到李沐走近了,左手一人便上前几步,拱手弯腰,“见过云梦君,阁下可有什么事?” 他说完,王泽便在一旁说道:“麻烦通知你家家主,就说云梦君来访,想要一叙。” 那人看了眼前高瘦的年轻人一眼,点头道:“阁下稍等。” 那甲士进去不多时,又很快走了出来,恭敬指引说道:“家主现在在书房,阁下请随我来。” 李沐带着王泽、专诸便跟在后面。 …… 云梦君深夜造访,着实让郭越好生疑惑。 自己一向不跟这云梦君有什么来往,他怎么会想到要来拜访自己的?而且,还挑在这个时间? 其实在郭越心中,又岂止是跟李沐素无来往,平常更是有意地敬而远之。 自从李沐被从前线调回都做了一个逍遥侯爷开始,世故的郭越哪能不晓得吴王的意思? 这种人越有才能越不能结交。 只是,眼下对方亲自来拜访自己,自己也不好过于推脱。如果避而不见,反而显得刻意了。自己行端坐正,还不至于怕到这种地步。 他稍微沉吟半晌,虽然不知对方有什么事情,但是他已然决定不管对方来跟自己说些什么,只管敷衍几句就是了。 正想着,门外已经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咚咚”两声轻响,“家主。” 李沐只听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咳,“进来。” 门被甲士推开,只见那郭越正端坐于书桌之后,捧着一卷竹简,气定神闲,似乎正在看书。 抬头见到自己,他不由得脸露惊喜,当下赶紧放下书简,匆匆站起来迎到门口,满面笑容说道:“嘿,是什么风把云梦君吹来了?云梦君与楚人一战,破军杀将,广地千里,真是大快人心,老夫从军一生,也未取得过如此战绩,惭愧得很啦!今日能得阁下如此青年俊才相顾,当真是老夫的荣幸!” 说罢,他牵过李沐的胳膊,竟是十分亲热地引到书房上首,分宾主坐了,俨然是一副把李沐当做自己子侄辈的样子。 很快,就有侍女奉上茶水来。 李沐看着面前肩膀宽阔、仍显雄壮的郭越,谦虚地拱拱手,呵呵笑道:“老将军捧杀在下了。将军四世老臣,堪为我吴国之支柱,在吴国谁不是人人景仰?在下当初一入吴都就听闻过将军的大名。上次仅仅是在下运气好,侥幸有些成绩罢了,跟将军比起来可还差得远了。” 他顿了一顿,说道:“若是说到青年俊才,该当是另公子那等人物才是啊!” 旁边王泽听到李沐这么说,心里发笑,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这话前面听着倒还像话,只是最后一句听来,却让郭越有些摸不着头脑----眼下谁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吃了大败仗,再这么称赞可就有些不合适了,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这么称赞呢还是有意讽刺。 他暗暗打量李沐表情,只见他脸色平静,摸不清他的意思,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不悦。 第八十三章 识破? 这么想着,他的脸色就有些冷了下来,也不想再寒暄什么了,只想这人赶紧走,免得看着心烦。 他也不接话,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阁下深夜造访寒舍,可有什么事情?” 李沐却不答话,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不由得皱了皱眉,放下茶杯,对着这茶水摇摇头说道:“唉,这茶叶可太平常了点。”语态真诚,似乎对这茶叶的品质耿耿于怀。 郭越见他无视自己的问话,心中暗怒。更是说自己招待的茶叶很次,又是何其无礼?何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说起来,自己的儿子落到今天这般地步怎么也有眼前这年轻人的责任,若不是他前面搞得太过声势浩大,自己的儿子有何至于这么被动?以至于贪功冒进,中了楚人的圈套? 嘿,是了,就是眼前这个人害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不然成儿自幼饱读兵书,再怎么不察,也不至于有此大败才是! 他这么一想,反复一思量,竟是十分有理,这么多天来的忧愁郁结与懊悔顿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似的,他对眼前这人的嫉恨突然就蹭蹭上涨了。 再看向李沐的眼神就越发不善起来。 可笑这人竟然还有脸在自己这里说茶水不好!老夫还不想让你脏了自家的茶碗了呢! 当下面无表情道:“云梦君若只是来批评寒舍简陋的话,那恕老夫招待不起阁下这样的贵人。夜已深,若无其他事,老夫也该休息了!”竟已是下了逐客之令。 李沐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面带愠色的郭越,他丝毫不见尴尬,呵呵笑道:“近日听闻令公子兵败,在下一个外人,也当真是忧心如焚,辗转反侧,怎么老将军身为郭元帅父亲,竟反倒睡得着?” 郭越愤然变色,一拍桌子倏地站起来,指着李沐的脸喝道:“云梦君!别人在乎你的面子,老夫可不在乎!若你只是来看我郭家的笑话,来对着老夫冷嘲热讽一番出气的话,那老夫可以告诉你,我郭越戎马一生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的!真逼急了老夫,老夫府上家兵上百,我只问你这郭府你可出不出得去?!” 专诸、王泽脸色一肃,挺身半步挡在郭越身前。 “好、好、好!”李沐重重拍了几巴掌,一撑座椅扶手站起来,整整比郭越高出了半个头,“我还以为老将军年老体衰,不仅是头发白了,更是志气也短了呢。如今看来,倒是孔某低估老将军了----请恕在下方才不逊之罪!”说完,他弯腰施礼,鞠了一躬。 郭越瞳孔缩了缩,眼前的年轻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轻轻哼了声,不置可否,脸色依旧冷然。 李沐轻轻一笑,示意王泽、专诸两人退后,“怎么?老将军以为孔某竟至于如此不堪,大深夜里来拜访,只是为了来笑话将军的吗?” “不然呢?” 李沐摇摇头,一字一顿说道:“在下是来帮助令公子的!” …… 书房里,早已换了一泡茶水。 李沐再次品了一口,心中一叹,“看来贵府上也是有好东西的嘛!”李沐啧啧赞叹。 书房里就剩了李沐、郭越二人,其余人尽皆被屏退了。 郭越脸色犹未转晴,挑了挑眉,“阁下说是来帮助犬子的,不知是何帮助法?” 李沐见郭越脸色已经十分不耐,也不再刺激他,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平静说道:“令公子性命已经危在旦夕了,迟不过三五日,老将军还不知道吗?” 郭越心头猛然一跳,几乎漏了半拍,他平静了半晌,突然哈哈笑道:“如果阁下是来吓唬郭某的,那郭某也没什么话可以谈的了。”只是他话虽如此说,但是显然没有再像刚才起身赶李沐走的意思,而是在等李沐的说法。 显然,他虽然疑心对方在诈自己,但也是不由得有些将信将疑,还是想听听对方的说法,了不起听完之后再赶走对方也不迟。 虽说这云梦君现在有些不太受大王重视,但此人地位特殊,能力也不弱,又是跟大王一起发迹的人,他会这么说总是有一番说法的。 李沐平静道:“吓唬?我有什么好吓唬老将军的?大王派了夫概殿下领五千兵士与越国援兵一起增援前线,老将军是知道的。但是老将军可知道其中的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派援军本来就是正常之事,那又如何?” “呵,如何?国无二君,军无二主,老将军戎马一生,这种道理应该比在下清楚。老将军想想,夫概殿下是当今大王唯一的堂弟,论起亲疏地位这吴国何人能及?况且夫概殿下素来骄矜跋扈,无人能制。到了前线,他会听从令公子的命令吗?到时候少不得要争权夺利一番吧?” 郭越眼神开始闪烁,摇摇头道:“这就要靠殿下与犬子的协调了,或许前期少不了争斗,但是老夫相信殿下必然能够深明大义,把国仇家恨放在第一位,与犬子协同共事;犬子也定能稳重持军,扭转败局。” 李沐摇摇头,冷冷一笑,“老将军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令公子首战失利,损兵折将不说,三万余大军几乎是全军覆没,一夜之间千里缟素,举国尽哀。大王新近登基,立足不稳,把民心看得比什么都重。此时若是不杀人谢罪,必然寒尽国人之心。老将军竟然天真到以为大王能有今日是妇人之仁成的事吗?!说起来,老将军也是当初的元老之一呢。” 一字一句,郭越听得心头颤动。这段时间以来,他极力避免想到这件事,却没想到眼前之人还是毫不留情地揭了开来。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侃侃而谈的年轻人----这个被很多普通人仰慕的云梦君,这个被大王忌惮的云梦君,一双铁拳在桌子下握得铮铮发响,足足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那又如何?” 这次说出来语带嘶哑,只是他浑然不觉,想到最严重的后果,他心神恍惚。只是他犹自不能相信大王竟然丝毫不顾情面,心中仍存一丝侥幸。 “唉,老将军又何须我明说呢?若是夫概殿下到了军中,拿出大王令谕,斩令公子以徇,取而代之,我军士气必将大振,届时方可与楚军一战,也免了两虎相争之苦了。大王不是庸人,岂会连如此简单的办法也思虑不到?” 李沐连连叹气,十分不忍,“想当初我与郭大哥相遇于凤仪楼中,当真是一见如故,谈天说地,好生畅快。想不到时移世易,不过半年,竟见到郭大哥遭遇如此凶险之事,少不得来提醒一番。” 郭越眼睛通红,脸上肌肉不断颤动,嘿嘿冷笑道:“阁下竟与小儿一见如故?这可是老夫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阁下是巴不得小儿死吧?!” 听到郭越如此说,李沐悚然一惊。 大大们顺手投投推荐票票哈! 第八十四章 豫章城外 听到郭越如此说,李沐明显吃了一惊,握着茶杯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也就是一瞬间,再看向郭越的眼睛重新变得平静,呵呵笑道:“怎么会呢?如果是那样,在下何必来提醒老将军,就让令公子不明不白被杀了岂不是更好?” 郭越盯着对面的年轻人,尽管对方掩饰得很好,但是他眼底深处那一丝慌张却逃不开自己的审查,他略带狰狞地说道:“那只是因为阁下想要另一人死更甚过小儿吧?!阁下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当真是好盘算!” 李沐干笑两声,慌忙站起来说道:“老将军多想了。孔某言尽于此,如何决断但凭将军意思,孔某就此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郭越相送,抬脚就往大门口走去。 背后,传来郭越冷冷的声音,“呵,阁下是想看老夫谋反吗?如果是打着这种想法,可还太低估老夫了些!莫说只是一个儿子,就是我郭家全灭了,也不敢对大王对我吴国生出一丝一毫的叛逆之心!” 李沐却不再答话,似被觑破了心事一样,只管拉开门忙忙走了出去,带上在外等候已久的王泽、专诸匆匆回去了。 …… “咯吱咯吱”车轮的声响中,马车声复又平静地远去。 马车中的李沐随着车厢微微摇晃,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晶亮,刚才的慌乱早已消失,脸上却是挂上了一丝莫名的神秘笑容。 …… 哼,到底是年轻人,任你再聪明早慧,论起世故来可还嫩了些,难道你以为还能在老夫面前掩藏住自己的想法? 郭越走到门口,看着云梦君已经消失在远处。刚刚激荡的情绪终于有些平复,只是脑中的思绪仍在翻滚。 云梦君虽然携带私心,但是一番话说来却是完全惊醒了自己。不过他的话毕竟只是猜测,没有实据。按理说,自己戍卫都中,吴王不该这么急着撕破脸才对----他怎么也会忌惮一下自己,要等到撤掉自己的职衔之后才好动手,但是,也不得不防。 想到前线很有可能危在旦夕却犹不自知的宝贝儿子,他心头猛抽。 成儿,作为我郭家独苗,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他遥遥对着王宫的方向,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思虑了好一会,他沉声喝道:“来人,马上去把老忠叫来!” …… 前线,豫章城。 孙武大步走入郭广成的元帅府,卫兵通传之后,走了进去。 如今的郭广成当真是容颜憔悴,不复当初的扬扬意气。 看到孙武进来,郭广成脸上燃起一丝光彩,期待地看着他,“孙将军,敌人一定被打退了吧?” 孙武平静地点点头,行礼说道:“幸不辱命。元帅尽管放心,敌人打不进来的。而且,据后方传来的消息,夫概殿下联合越军已经出发了,估计最多两天就能够到达。到时候兵合一处,我们就会有一战之力了,只要大胜一场,元帅就能将功补过,也不用担心大王会责罚了。说不定还能趁机打进郢都去呢。届时,末将一定全力为元帅死战!请元帅放心。” 虽然只是孙武安慰的话,八字还没一撇,但是郭广成颓败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却颇有些难看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真个立下万人瞩目的战功,受到大王的嘉奖了!嘴角的笑容有些神经质。 他看着孙武,重重点头。 援军就要来了,哈,还真是来了一个好消息啊! 而且更重要的,从这里似乎能够看到大王并没有责罚自己的意思,不然,怎么会派出夫概殿下这样的人物来担当自己的副帅呢? …… 这天深夜,惊慌了好多天的郭广成终于能够安稳睡下。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却让他突然惊醒,他忽地坐了起来,几乎吓出一声冷汗,美梦被打断。 看看外面平静的元帅府,他不禁怒气冲天,卫兵们这么没有用了吗?竟然容人如此打扰自己! “是谁?!”他毫不掩饰怒火地喝道。 只听外面急促的敲门声音一歇,一个有些压抑的声音低低喊道:“少主,是我!有急事,快开门!” 郭广成一惊,他听出来这是忠叔的声音。 自从上次被自己派到吴都给父亲报信之后,一直没有返回。怎么今天竟然大半夜地偷偷回来了?莫不是吴都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他再也不能平静,翻身就下了床,拉开门,只见外面的忠叔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马不停蹄,吃了不少苦。 “少主!” 郭广成微微一笑,“忠叔辛苦了,先进来吧。这次回去,父亲说了什么吗?进来慢慢说。” 忠叔闪身进了门,背身关好,拉过郭广成,急促低声说道:“少主,家主让我提醒你,夫概殿下极可能对少主不利,让少主你谨慎防备啊!” “什么?!”郭广成一时间手足冰凉。 忠叔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始料未及。 恐慌充斥全身! “怎么回事?!” …… 一天之后的午后,夫概领着私兵联合越军耀武扬威地出现在了豫章城东门之外。 楚军这一日似乎知道强攻无益,竟日里也龟缩不出,没有像往常一样来骚扰,只是在自己营帐中休息。 吴军中军。 夫概在一辆宽阔的马车中看着对面的范蠡,神色颇有些恭敬。 “范先生,传令兵已经进城了有一会子了,相信过不了多久那郭广成就会带人来见我了,到时候我们该如何是好?难道就此直接动手吗?” 语气之中还颇有些忐忑,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范蠡微微一笑,“殿下不用担心。如今这郭广成狼狈不堪,听闻殿下到来必然欣喜,到时候殿下听我暗号,相机行事即可。” 夫概嘿嘿一笑,眼角射出凌厉之光。 正说着,马车外脚步声飒飒而来,走到近前猛然止住,只听一名兵士朗声说道:“殿下,孙武将军特来拜见殿下!” 他说完,又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响了起来,“末将孙武,传元帅之意见过殿下,迎大军入城!” 车里,夫概狐疑地看了范蠡一眼,似乎,郭广成没有亲自来? 范蠡对他使一使眼色。 夫概了然,掀起帘子走了出去,轻便地跳下马车,对着面前恭敬行礼的孙武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人虽然看似三十左右年纪,但是或许是久经风霜的缘故,竟然颇有些四十的样子,眼睛明亮,成熟稳重。 不由得暗暗点头,盛名之下无虚士! 第八十五章 孙武夜访 夫概稍一打量,便哈哈笑起来,上前亲热地扶住孙武胳膊,“将军不必多礼。我在都中就一向听闻孙将军大名,大家都说将军深明军略,胸有丘壑。今日一见,荣幸之至!以后若是能够蒙得将军帮助,敢不虚上位以待?” 言语之中竟然颇多拉拢之意,也不会避讳是否合适。 孙武受宠若惊,抱拳说道:“殿下休得捧杀末将了!败军之将何来大名?能得殿下青睐,实乃孙某荣幸!”说罢,更是要跪伏下去谢恩。 夫概哈哈一笑,赶紧拉住,不由得暗暗点头。 两下里两人皆有意拉拢、依附对方,好不融洽。 “孙将军不需自谦,此次军败于楚国,原因早有定论,不干将军甚事,此事大王也知晓的。当初若是郭元帅早听将军之意,不贪功冒进一意孤行,何至于局面如此被动?将军屡屡劝诫不听,就怪不得将军了。”夫概安慰。 孙武若大冤得雪,感激涕零,赶紧道谢。 寒暄已毕,夫概话锋一转,问道:“怎的不见郭元帅到来?” 哼,自己好歹是当今大王堂弟,虽说名义上只是一个副帅,但是按理他不该如此托大怠慢自己才对。 孙武听了,似有难言之隐,犹豫半晌说道:“元帅前段时间忧思竭虑,据说身子有些虚。前日听殿下要来,本来说是要来亲自迎接殿下的。不巧昨日晚间却感了些风寒,经不得风,此刻只好让末将代为迎接了。” 夫概心中颇为失望,面上却是毫不在意,摆摆手说道:“呵呵,将军不用介怀。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我一个副帅哪敢劳动元帅大人亲自迎接?” 孙武听了,噤声不发一语。 当下孙武着人大开城门,迎接援军进城。 城里多日来的紧张气氛为之一消。 因为天色已晚,孙武直接安排夫概军队在城内多余营帐内歇息了。 夫概、范蠡等人则在孙武陪同下去元帅府中即刻见了郭广成。 果然郭广成脸色微白,躺在床上竟也有气无力,伤寒似乎颇有些严重。 两人客套、虚与委蛇了半天,夫概便以不敢打扰休息为由,告辞出来,到不远处早已安排好的府邸休息。 …… 夜色浓重,天上星子遍布,银河微微流淌,好一个仲夏之夜。 临时府邸。 夫概恨恨拍了一下桌子,骂道:“这郭广成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着实令人火大!” 听他意思,似乎别人本该蹦到他营中引颈就戮似的。 范蠡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范先生,既然眼下急切拿不下那郭广成,我们何不索性跳过他算了,即便他在,应该也奈何不了我们才对。”夫概见范蠡不语,等不及问道。 范蠡摇摇头,“不妥。殿下初来乍到,在豫章城既无熟人,威信又未立。若是发作,即便成功,我们也难免多有损失,对接下来的计划大大不利----本来今天在城外是最好的时机,那郭广成若是来,当真是插翅也难飞,我们快刀斩乱麻之下,定可一举掌控豫章。可是眼下却进了别人地盘,这就不好处理了。” 夫概有些垂头丧气,独自气恼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惊愕说道:“范先生,你说那郭广成会不会已经先行知晓了我们的行动?不然他怎么会好巧不巧地刚好在这时候生病?” 范蠡听了也并不吃惊,显然也有这种猜测,但是并无证据。自己等人的意图应该绝对隐蔽,无人知晓才对啊。 他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见夫概一名亲信私兵走了进来,“殿下,府外有孙武将军求见。” 夫概疑惑地看向范蠡,却见范蠡突然站了起来,面带兴奋地说道:“殿下,或许我们的机会就在此人身上!殿下不管他来说些什么,都务必要拉拢住此人!” “殿下,我先回避了。”说完,他就绕到房间后面去了。 夫概隐隐约约也猜到了范蠡的意思,即刻让人带孙武进来。自己正襟危坐,就在房间里等着。 此时的孙武已经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便装,见到夫概,竟然伏地恭敬一叩头----比白天见面时的礼要重得多了。 “末将孙武参见殿下!”神态备极恭敬。 夫概见此,心头微动,似乎隐隐猜到孙武来此的目的了。 想是他见郭广成已经没有依附的价值,见自己有心笼络之下,如今自然想攀附上自己。嘿嘿,这可不是正中了自己的下怀吗? 当下,急趋几步,拉他起来,言称不必多礼。 孙武道谢站起身来,却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木盒出来,颇有些惭愧地低头说道:“孙某出身寒微,素无余财,这是上次讨伐西楚时无意中从一富人家中搜到的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孙某不敢自专,特来进献殿下,还望殿下不嫌鄙陋!” 果然!果然! 夫概突然都有些感动了,这是想睡觉就有人给自己送枕头啊!刚才就还想着怎么能够彻底拉拢此人呢,想不到他自己就来投诚了!还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吗?! 夫概哪会看得上眼这种小钱,别说是现在,即便是平时,要是有人送这么点小东西给自己,自己还真是懒得收呢! 此刻,他更是不会收,却不是因为看不上。 他双手一推,佯装恼怒道:“快快收起来!将军这是侮辱在下吗?!将军为国效力,征战沙场,实为我辈军人之楷模。在下一向是十分钦佩将军的。如今有幸能够得将军如此相顾,在下当真是高兴还来不及,若是收了将军的厚礼,说出去在下可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说罢,朗笑一声,牵过孙武的手,直走到了上首位上,语态亲热,言语之中当真是对孙武仰慕已极。 孙武受宠若惊,脸上喜不自胜,似乎看到自己攀附得愿,前途有望,窃喜不已。 两个人又互诉衷肠了半天。 夫概兴致很高,说道:“我与将军一见如故,何不备上酒席小酌几杯?”说罢,就要命人准备。 孙武赶忙推拒,只见他往外看了一眼,借机压低声音说道:“殿下,非是末将骄矜,其实末将晚上来,除了拜见殿下之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殿下汇报。白天人多眼杂,有些话末将不好出口。” 夫概眉头一挑,疑惑地看向孙武,大感兴趣地问道:“哦?孙将军有何事,但说无妨。你我相见如故,不必如此拘礼。若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绝不敢推辞。” 孙武表情严肃,谨慎地说道:“不是末将的私事,而是关于郭元帅的!” 明天还得上班…… 收藏推荐哈! 第八十六章 孙武的心思 “郭元帅?”夫概心念电转,不知为何,竟微微有些激动起来,“郭元帅有什么事?” 孙武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殿下可知今日郭元帅抱恙,是真还是假?” “嗯?”夫概皱了皱眉,莫非? 孙武点点头,盯着夫概说道:“殿下想得不错,郭元帅是装病!” “什么?!”夫概是真的吃惊了。刚才自己就在跟范蠡猜疑这事,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可是装病?对方为什么要装病,不就是为了找理由不见自己吗?那这么说下去,是自己的计划泄露,被对方知道了?!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可就难以控制了。 想到这,夫概手心不知不觉沁上了汗珠,脸色也是变了。 只是对面孙武似乎全无注意到他的异状,只是继续说道:“郭元帅自从上次大败之后,整日里疑神疑鬼,担心大王的处罚,出入都是带上了大批的侍卫,这在以前可是绝对没有的。前天听说殿下已经快到了,不仅毫无喜色,反而担忧不已。他更是亲自与末将商议,言语中颇为担心殿下是得了大王的密令来斩杀他。末将虽然是极力安慰,认为大王素来恩义,断不会如此不智斩杀忠良,但是元帅竟是完全不听,隔天就说病了,今天也不来迎接殿下。是以末将才知道郭元帅必是装病。” 听道孙武完整地述说出来原委,夫概却反倒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自己的意图被知道了,仅仅是对方怀疑自己接受了吴王的命令。这么一想,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夫概不是庸人,当下顺水推舟,哼了一声道:“这郭广成倒是多心!” 孙武瞧在眼里,更加凑近了一些,神神秘秘说道:“殿下,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末将无意之中竟然发现郭元帅与楚军暗通款曲,似乎准备拿豫章城向楚军投诚!” 说罢,他灼灼地看着夫概,脸色肃穆。 夫概觉得自己这会受到的刺激有点大,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这关系一时间纷繁复杂到了极点----郭广成要向楚军投诚,那自己等人呢?要是郭广成投诚了,那自己会不会就失去了价值?楚人还会跟自己合作吗? 孙武就看着对面的夫概殿下脸色变幻,不发一语。 夫概方寸大失之下,不由得下意识地瞥了房后一眼。 不过他也不是庸人,很快反应过来,知道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忽然愤然站起来低声喝道:“竟然有这等事?!这郭广成好大的胆子,败军不说,竟敢行叛逆之事,这是把我吴国置于何地?!” 他震怒非常。 孙武赶紧站了起来,肃然说道:“殿下稍安勿躁,眼下其事还得秘密----末将发誓,此事绝没有一丝一毫欺瞒!若有诽谤之处,末将甘受斧锧!正是因为发现了郭元帅的意图,末将已经是好多天都不能安心了,昼夜就盼着殿下到来。如今好险有殿下及时赶到,当真是喜不自胜,是以急忙就来拜见殿下了----末将恳请殿下尽早平乱,一旦逆贼事发,悔之晚矣!” 说罢,重重低头跪了下来。 夫概神色闪烁不定,再次拉起孙武,坚定说道:“在下能得将军,真是万幸!若不是将军前来相告,在下还被蒙在鼓里呢。郭广成败军之将,致使我吴军遭受奇耻大辱,即便是大王也恨不能斩杀之,只是因为这厮身居要职,不便发作。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他心有谋逆,怎可姑息?本殿下身为吴国宗室,诛逆之任无可推卸,将军但请宽心。此事容本殿下细思一晚,明日便请将军过来商议。” 孙武行礼,重重颔首说道:“殿下但有驱驰,末将不敢稍避!” 夫概直送孙武到了大门处方才折返回来。 看着孙武孤身一人悄悄走进了黑夜。 …… “范先生,这就是那孙武说给我的听的,先生以为可信否?”夫概回到房间,重新将刚才孙武之言细细与范蠡说了一番,方才问道。 范蠡细思半晌,方才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嘿,不管那孙武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那郭广成是真派了人与楚军联系还是没派,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殿下得到了那孙武的支持。此人深得郭广成信任,在军中威望又非同一般,若是有他相助,取下那郭广成首级易如反掌!殿下大事就成功了一半了。” 夫概微微点头,问道:“那我明天就把他召来商议?只是如果楚军正在与郭广成议降,那我们怎么办?” 范蠡呵呵一笑,“殿下不用担心,在下忖度刚才那孙武说的一番话,可信的只有一半。” “可信的只有一半?”夫概疑惑,孙武在骗自己? 范蠡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沉吟说道:“虽然我与这孙武没有接触,但是殿下不妨想想,前线大败,虽说这孙武有劝谏之功,但是一旦大王追究起来,他真的会毫无责任吗?从今天的接触来看,他先是急于攀附殿下,后则是告密郭广成暗通楚军,目的无非是一个,就是想摆脱将来大王的责罚,将功补过!” 夫概瞳孔缩了缩,问道:“范先生的意思是说,那孙武想郭广成死不假,但是却未必是因为郭广成想反叛?而是急于洗脱责罚?” 范蠡点点头,突然笑道:“呵呵,暗通楚军?若是其他人,说不定就真会相信了,可是我们是谁?轮得到他郭广成去暗通吗?子常将军不是常人,殿下与郭广成,谁作用更大,难道他分辨不出来吗?若是真有暗通,子常将军反倒应该先知会我们才是。况且即便是他郭广成有暗通之事,我们也完全不用担心,现在反倒是给了我们一个顺理成章斩杀他的口实,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说,夫概顿时也想通了,不由得朗笑起来,惭愧道:“不瞒范先生,刚才我听到时,真是着实吃了一惊,被那孙武唬得拿不定主意。现在听了范先生的分析,才知自己是多虑了。” 范蠡笑笑,“殿下只是因为身在局中,所以一时迷了眼罢了。不管怎么说,那孙武都是接下来殿下计划中的一枚重要棋子,要是运用得好了,不愁大事不成。” …… 今天依然要上班,唉,也是没谁了…… 第八十七章 克扣军饷的副统领 吴都,戍卫营。 衙署中一片沉寂。 面对着上首主将郭越的盛怒,下面的诸将均都是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看向跪伏在中间两名副统领众人或是冷眼,或是幸灾乐祸,或是眼露同情。 “梓铭、檀越,你二人贪赃枉法,克扣戍卫军军饷一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二人还有何抵赖之处?!”郭越怒目圆睁,显然对此二人的不法十分愤怒。 “你二人皆是军中宿将,更是深得大王赏识,竟然如此不知自爱。老夫虽有心爱才,但是若不予以处置,奈军心何?!” 下面两人听闻郭越此语,又惊又怒,齐齐喊道:“将军,卑职冤枉啊!” 郭越根本不容他们置喙,冷哼道:“冤枉?冤枉何在?如今军中有人实名指证,半年前的账簿记录更是历历在案,难道还能有错?本将看你二人家资巨富,是靠这一点饷钱能够拥有的吗?难道当老夫是傻子不成?来人,先行将此二人收押,容后再审!” 梓铭、檀越两名副统领有苦说不出,有心辩驳,但是似乎又看到主将在冲他们使眼色,只得苦涩地吞下苦果,看主将如何处置他们了。 他二人想来,虽然事发,但好歹与郭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己二人职位稍低,被推出来当替罪羔羊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想必对方会念在同袍情分,偷偷饶恕自己二人的,因此也不是太担心了。 当下任由兵士摘去盔帽、铠甲,一语不发地被带了下去。 郭越深深叹了口气,似乎颇为两名副统领的行为不检点感到失望,过了一会,方才伤感地说道:“梓铭、檀越两名副统领才干卓越,是老夫十分倚重的左右手,老夫本来准备不久告老之后,让此二人接任重担的,谁想……唉!诸位将军,尔等世受大王恩典,务必要以此二人为戒。不管是何人,只要敢于擅越雷池者,老夫绝不姑息!” 诸将一时凛然,齐声应诺。 “梓铭、檀越两位如今已经不堪担任副统领一职,但是此职位关系王都安危,不可稍缺。”郭越说完沉吟了半晌,突然肃然对下面说道:“既如此,郭权、成封二位将军,着你二人暂代副统领之职,待大王定夺之后再行正式任命。” 人群中,郭权、成封二人听闻大喜,越众而出,恭敬行礼说道:“末将遵命!” 其余众将见郭越如此安排,不免有些面面相觑。 不少刚好位次比梓铭、檀越二人略低的将领满以为此次要轮到自己上位了呢,谁想到将军竟然安排这两个人暂代。 众人谁不知此二人一人是郭越族中子侄,另一人则是一名远亲,他如此安排,偏袒之意未免太过明显了吧?难道将军竟不怕别人说闲话?就是被捅到大王那里,让大王明晓了,虽不至于过分斥责,但是闹起来,将军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吧? 在众人印象中,郭越四世老臣,军中老将,一向行事起码虽然不知内里是什么,但是起码表面上还是做得比较好看的,这次可就有些反常了。 不过,人家是主将,自己等人虽然有些不满,但是也实难说什么,只得默然听命了。 …… 牢中,梓铭、檀越二人身穿薄衫,垂头丧气。 这两名刚刚还耀武扬威,在戍卫军中一言九鼎,无人敢忤逆的当权者竟然转眼就成了阶下囚,不免让人感叹唏嘘。不远处两名军中狱卒见了,不免暗暗议论。 梓铭、檀越两人就关在一个牢房里,见此情景,不由暗恨愤懑。 “你说,到底是谁举报的我两人?按道理,此事极为秘密才对,是谁能把半年前的事情都捅出来告到将军那里?”梓铭脸色狠厉,对那举报之人痛恨已极。 檀越半闭着眼睛,苦笑道:“谁知道呢?说起来你我二人在这军中得罪的人也不少了,下面那些将领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我们的位置,如今有此一事也不太值得稀奇了。只是不知道将军要如何处置我们了?唉。” 梓铭见他如此说,也有些沉默,过了半晌说道:“你放心吧。将军不是无情的人,这次是我们替了他背黑锅,他怎么也不能让我们太寒心才是。说起来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只要将军愿意运作一下,想必也不太成什么问题。你没见刚才将军冲我们使眼色吗?”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嘿,我们好歹说起来也是大王的人,他郭越怎么敢随意处置我们?等报到大王那里……” 他还准备说下去,却见大牢门口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却是郭越找了来。 两人顿时来了精神,对视一眼,俱都燃起希望----果然,将军还是顾惜我们的。 却见郭越屏退了周围兵士,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两人赶紧站起来,躬身说道:“罪臣见过将军!” 郭越摆摆手,叹口气说道:“唉,让两位受苦了。”说罢,略显威严的四方脸上露出一丝愧疚。 两人连称不敢。 “这次是有下面的将领举报此事,老夫本来还想掩藏下此事,但是又唯恐他告到大王那里,事情必然更加难办,因此今天只得当着众人的面做做样子。本来是我三人共同做下此事,但是却让两位承担了,老夫心中着实难受。” 梓铭、檀越二人见郭越如此,心中已经有些安定下来,只要对方不忘自己,这点子小罪想揭过去不是轻而易举吗?当下便连声效忠。 郭越又说道:“两位尽管放心。今天的事情,老夫不日就要报到大王那里,听候大王定夺。以两位在大王心中的地位,再加上老夫的求情,大王定然不会过分责罚两位。到时候老夫给两位在其他地方找个清闲的差事,过不一两年不怕不官复原职。此次让两位受累,老夫也定当会有所表示的。” 梓铭、檀越此刻方才是心中大安,连忙拜谢。 郭越又安抚几句,便离开了,特意吩咐军士不得过分怠慢。 终于放假,早起,码字…… 第八十八章 亲信与处置 吴宫。 吴王脸色阴沉地看完手中奏折,突然狠狠一拍,竹简与桌案相击,脆声作响,他恨声骂道:“荒唐!大胆!” 吴王暗暗感叹近日的不顺,前线失利就算了,没想到就连都中亲信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让他颇有些疲惫。 他生气地把竹简掀在一旁,抬头看向底下垂首恭立的郭越,不悦地问道:“老将军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人?” 郭越见问,恭敬地上前半步,犹犹豫豫半晌方才说道:“因为此事如今已经在军中被人传得沸沸扬扬,微臣不得已,只得先将两人收押了。微臣不敢自专,这才赶紧报告大王,请大王定夺。大王可以放心,虽然梓铭、檀越两位将军行为有些不检点,但是微臣觉得两位将军素有功劳,实不该因小废大,大可从轻发落,想来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吴王听了眉头大皱,“怎么?竟然这么快就已经传开了吗?” 郭越惶恐地看向吴王,迟疑地点点头,“微臣确有听到军士在议论。” 不过,他随后又赶紧说道:“这也无碍的。大王只管交给微臣----微臣定能弹压下去,不会对两位将军造成什么影响。” 吴王眉毛一挑,弹压?即便是能弹压下去又能如何?难道别人嘴上不说,心里还不会想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眼下前线失利,王威受损。这两人确实是自己的亲信不假,但是如果因此就包庇纵容,势必招致更大的损失,这种民心上的损失是此刻的吴光绝不愿意承担的。 如果事情还没有扩大那还好一些,如今既然已经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了,那再要处理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心念电转,已然拿定了主意。 突然冷冷喝道:“那两人年轻糊涂就罢了,难道老将军也糊涂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若无法,将何以立?这么浅显的道理还需要本王来教将军吗?那二人贪赃枉法,私自克扣军饷,在军中造成的影响极坏,若是因为本王的关系放过了他二人,国人要如何看待本王?军中将士又要如何看待本王?!将军这是要陷本王于不义吗?!” 郭越听闻赶紧惶恐跪伏下来,叩首说道:“大王恕罪。微臣糊涂,大王教训得是!” 吴王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妇人之仁,“此事如何处理,军法自有规定。相信将军定能不偏不倚,给军中将士给国人更给本王一个交代!将军起来吧,既然本王信任将军,把都中戍卫重任交托给将军,那就请将军不要令本王失望,一切按法度办理即可,万不可徇私!务必圆满解决此事。” 郭越赶紧叩首谢恩,站了起来。 “戍卫军中两名副统领职位空缺,将军准备让何人代理?” 郭越早有准备,恭敬说了郭权、成封二人的名字,只说这两人因为素来稳重,颇有威望,所以着其暂代,全然不提与自己的关系。 吴王凝眉细细思索,也不太清楚这两人是谁。有心细问一下,但是考虑到郭越父子俩地位特殊,担心问出来显得不够信任,眼下却不宜如此。只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末了,郭越要告辞离去,吴王出声安慰说道:“郭元帅如今虽然前线失利,想来定能知耻后勇,援军已至,雪耻可期。将军一家满门忠烈,只要勤心王事,本王定不会让忠臣寒心的。” 郭越心中听得狐疑,貌似大王并无意责怪小儿? 不过他也不敢多问什么,只管恭敬答应了。 他不知道吴王的打算----这么多天来,吴王也渐渐有些回过味来,先前盛怒,确实有心诛之,但是考虑到这父子俩把握权柄,不宜过分得罪,因此就有些缓和下来。 他想的是,如果前线败局能够扭转,正好可以让郭广成有个台阶下,将功折罪也是可以的;但是如果不能,只怕还是免不了要动手,给国人交代。不过,到了那时,怎么也得先把眼前这人弄走。不然,危险性就颇大了。 郭越虽然拿不准吴王主意,不过当下的计划却也不会轻易搁浅,要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又行礼一番,告辞离开了。 …… 黎明。 吴都戍卫营背靠着厚实的城墙,静静趴伏在吴都城内西南一角。 零星的火盆在风中摇摆,安静而肃穆。远方那一些星子渐渐被天边的鱼肚白吞没。 “哐当”一声,牢门再次被打开,顿时惊醒了酣睡中的梓铭、檀越二人。 本能的反应之下,两人猛地坐了起来,只是睡眼惺忪还没完全清醒,然而来人似乎并不准备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两个人就感觉在七手八脚之中被人反向死死摁在牢里简陋的木板床上。 两人出了一声冷汗,不好的预感充斥全身,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正待呵斥,脑后却有重击传来,强烈的眩晕感中顿时人事不省。 进来的是一队军士。 见两人已经被打晕,军士们面无表情一顿忙乱,先是牢牢地反手困住两人手脚,接着拿出两团破布,狠狠塞进两人口中。 这一切都完成之后,才有身后一名将领模样的人挥一挥手,军士们两两架起一个人粗暴地从牢门口弯腰拖了出去。 与此同时,牢外大营已经吹响了集结的号令。 这个时辰正是大军开始操练的时间。 戍卫营满员编织八千,虽几乎从未经历战阵,但是作为拱卫王都最重要的一支亲兵,在一应待遇称得上是诸军之中最好的同时,训练诸事也颇为苛刻。 人数虽少,但是历来担任大军统帅者莫不是大王最亲信、朝中最有威望的将军之一。 长期以来,对于生活在戍卫营周边的居民而言,大军集结的号角也是很多人早起开始一天生计的起点。 夏日的黎明吹着和风,尽管中午灼热,但是现在的气温却是温暖适宜。 大型的操练场上,很多已经完成集结的军士正昂首挺胸地站立一动不动,平静地看向正前方将台上稳稳矗立的统帅。 那一名吴国的老将军身着铠甲,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的脸庞呈现出一股金属般的冷厉和锋芒。 军士们都有些疑惑----这种日常的操练,老将军已经很少出现,只是交由两名副统领就足够了。 只是,副统领呢? 底层士兵不由得疑惑地扫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 今天两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哈。 第八十九章 大公无私的老将军 第二更到! …… 戍卫军的效率还是颇为迅捷的,这或许也是戍卫军作为吴国面子少有的几个骄傲之处。 只是一忽儿,操练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又很快在各自长官的催促下整齐列好了队伍。 底层的士兵不知道,但是百夫长级别以上的人却已经听到消息,两名副统领因为克扣军饷被统帅查处,今天就要当众处置。 本来很多人还是将信将疑,副统领是什么人?那可是在吴都城里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又如何可能说被处理就处理了呢? 但是此刻看到少见的老将军出现在将台上首,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底下的这些百夫长们猜测老将军的心情正不好,此刻哪敢触霉头? 夏日的操练场十分干燥,人马践踏之下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看到众军终于列队完毕,宣令官大喝一声,“安静”,台下顿时再无人声。 郭越脸色冷峻地走上前两步,两腿并拢站立,却并不说话。 直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台下所有人都疑惑万分的时候,郭越突然摘下头上缨盔,脸色肃穆地冲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一阵耸动,很多人不自觉地就倒退了半步。 这年代阶层地位分化明显,劳动将军鞠躬,很多人自觉颇有些难以承受。 郭越身后多名将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大惊失色,走上前喊道:“将军,您……” 郭越抬起手挥了一下,阻止了他们上来。 “想必大家都在疑惑老夫为何行礼”,郭越沉声说道,“就在一天前,戍卫军原副统领梓铭、檀越二人因为克扣大家军饷之事,劣迹败露,已被老夫立时革职收押。” “哗”,台下平静下来场面又耸动了一下,副统领被革职收押,这对很多普通兵士而言是破天的大事了! 不过,军官们都是屏气凝神,见场面轰动,各各暗暗训斥,士兵们方才重新安静下来。 只听上首又说道:“老夫戎马一生,屡立战功无数,生平最恨中饱私囊之人!麾下军中出现如此败类,当真是老夫的奇耻大辱,心中惭愧万分!不仅有负大王之托,更是有愧大家信任。刚才老夫鞠躬一是替此两人向大家道歉,二是为自己的不察,让大家蒙受损失道歉!如今,虽然军资已被梓铭、檀越二人挥霍甚多,不过老夫承诺,不足之处老夫甘出家财补足,绝不让大家吃亏!” 他说完,沉喝一声,“来人!把两个败类给我架上来!” 旁边郭权轰然一诺,转身吩咐亲卫去传唤。 不多时,果然见梓铭、檀越二人被军士架着拖了上来,两人已然是昏迷不醒。 身前,成封脸色肃然。 “启禀将军,梓铭、檀越带到!请将军示下!” 郭越目光定定地看着被架在军士中间脑袋耷拉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冷酷,“军法官何在?!” 军阵左近一名军士急趋几步,俯首说道:“卑职在!” 郭越目光如电,灼灼地盯着军法官喝道:“梓铭、檀越二人,身居要职,毫不检点,不仅不能为众军表率,反而贪赃枉法,克扣众军军饷,按军法律,该当何罪?!” 军法官察言观色,拿不准郭越所想,只是见到郭越目光中冷光绽然,不由得手颤了一下,赶紧低下头来,说道:“启禀将军,按律当斩。”言语有些犹疑,底气颇为不足。 郭越瞪了他一眼,喝道:“没力气吗?!” “将军,按律当斩!”军法官听闻,哪还不赶紧坚定起来?大声吼道。心中却暗暗咂舌,这是自己从军以来最威风的一次了吧,竟然要斩前副统领? “按律当斩”四个字一出,全场震动。 众军在震惊的同时,在看向高台上的身影时,却也不自禁地带上了崇敬。 只见老将军头发花白,熊熊的火光映照着古铜色的面庞,刀削一般的侧脸显得严峻而沧桑。 他怒喝之下,大家更是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找到了一丝深藏的悲哀和痛苦。 黎明的风带起鬓边几缕白发,忽忽舞动。 看着一列行刑队拖着两名昏迷的副统领向远处的军法台走去,军士们尽皆肃然动容! 他们完全能够理解老将军的心境! 此时此刻,老将军怎能不痛苦,又怎能不悲伤? 同一天里,两名深为器重的左膀右臂触犯军法,要被自己亲自下令斩杀,怎不悲极伤极?! 换了任何一个稍循私情的人,谁能够做出如此冷酷却值得尊敬的命令?! 肃然起敬! 是的! 老将军斩杀麾下大将,更是要拿出自己的家财补发军饷,这是何其的大公无私,又是何其的爱兵如子?! 生在底层卑微的自己,竟然能够得到统帅如此的重视?! 很多并不了解这名祖国老将的士兵在这一刻似乎终于认识了一个伟岸的长者,一名值得佩服的军人,胸中涌起满怀的激动。 生活在和平环境的戍卫军们,绝大多数人从没有经历过这种独属于军旅的激情与感动,更是从没有感受过来自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像父亲一般发自内心的关怀。 此时此刻,他们感到自己见证了一种崇高的情怀! “将军!” 不知是哪个角落站立的年轻士兵,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感动和激昂,高举着武器大喊出声,眼中更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顿时声浪如潮,庞大的军阵如翻滚的海洋,卷起了滔天大浪。 “将军!” “将军!” …… 年轻的兵士们一起大吼,此刻只有这么一个词语,也只需要这么一个简单却恰如其分的词语,才能宣泄完心中的感动和孺慕! …… 这一天里的事情如迅雷般传遍吴都。 而实际上作为一个天大的新闻,它也具备了被所有人当作谈资的资格。 只是,却少有人称赞当今大王的不偏不倚,清一色的几乎都是在夸耀郭老将军的大公无私。 毕竟,在底层的普通人中,又有几个人知道梓铭、檀越二人的真正身份? 人们只是知道他们是戍卫军的副统领,郭老将军手下的左膀右臂。 况且,只要知道这些也足够人们谈好久了。 郭越铁面无私的形象迅速传播开来----一个在早年没有靠征战杀死敌人得到太多战场声誉的将领,却在晚年因为斩杀手下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名声。 在极少数、极少数思考深入的人看来,这事情总该是有点讽刺意味的。 孔府。 当李沐听到这一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然后在王泽不解的目光中,轻轻吐出两个闻所未闻的字眼:“影帝。”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如果说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够代表眼前的形式,李沐只想得到这么两句诗。 如今,溪云初起,山雨未来。 自己这么一个搅风搅雨的人,就要让这风雨猛烈地到来! 那么,让它来吧! 李沐突然转身看向身边的王泽,“王叔,程大哥离开有多久了?” 王泽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有整整四天了。” 李沐点点头,四天? 呵,如果顺利,这几天就该见分晓了吧。 第九十章 吴王的打算 深夜,豫章城,夫概临时府邸。 夫概、范蠡两人目送孙武远去,方才重新折返回来关好了房门。 “范先生,你觉得这孙武的计划真的可行吗?” 范蠡微微点头,“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眼下那郭广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我们十分戒备,如果是用强,希望十分渺茫。若是靠孙武,则要方便得多----其实,本来是有一个万全之策的,只是眼下却并不适合我们。” “哦?是什么?”夫概疑惑道。 范蠡笑道:“既然那孙武指证郭广成暗通敌国,我们本来只需暗中派一名传令兵火速送信给大王,告知此事。要是大王能够暗中授予殿下权力自然更好。等斩杀了郭广成,殿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取代这元帅之位,事后再伪造点文书之类的物证也是轻而易举。只是眼下,对殿下的身份来说,这么做风险却是不小啊。” 夫概听了却是眼前一亮,兴奋道:“这么做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啊?哪来风险?” 范蠡摇摇头,“这只是设想中最好的情况。若是真如此办,变故更多。我们在这边,即便是出些什么事,还犹可控制,可若是事情到了吴王那,吴王会怎么想怎么做,就非是我等鞭长能及的了。嘿,殿下,您觉得吴王为什么只是让你做了一个副帅,却不索性趁着郭广成兵败的由头,让您统领边军呢?如今殿下在军中,即便没有我们这些事,想来殿下也必然不会与那郭广成太过和睦,我说得可对?” 夫概哼了一声,“这是自然!那郭广成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我吴国高级点的家奴罢了,难道还想调动本殿下不成?!” 一说完,他很快意识到不对,看了范蠡一眼,随即疑惑道:“既然如此,那大王为什么要派我来?就不怕我误事?” 范蠡听他骂郭广成是高级家奴,不由愣了愣。 见他又问自己,便摇头道:“怎么?难道殿下竟以为当今吴王什么都不懂吗?如果吴王真的连这点东西都不懂,殿下觉得还需要劳动我们如此大费周章?” 夫概悚然一惊,心中不由得突突跳动,“范先生,你是说……”他凑近了低声说道:“你是说大王现在在怀疑我?!” 范蠡同样低声道:“吴王又岂止是现在怀疑,在我看来,即便是他最信任殿下的时刻,也从没停止过怀疑殿下!” 见夫概皱眉,范蠡继续说道:“君王有疑心,本来就是正常之事。只是看这疑心是重是轻而已。当今吴王因为是篡位得来,所以疑心病特别严重。这一点从云梦君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当时的云梦君只是在好好地发展东楚,并未露出任何不臣之意,况且东楚打下来也不过是两个月时间,距离能够站稳脚跟还差了不少,可是吴王做了什么?几乎是在东楚建立之后马不停蹄就将云梦君召回了吴都,然后找了一个二世祖郭广成来代替,他这才算是安心下来。只是可惜了云梦君,深谋远见的一个人就此被废弃在吴都,只能过过逍遥侯爷的日子。要是他还在这里,不说又能够建立什么大功勋,起码也不至于有眼前的失败,更不会有殿下眼前的机会。再说得远一点,当初吴王初即位,就把殿下从边境召回,虽然看似单纯顾念兄弟之情,但是其中成分有多少,却未必不值得推敲。” 一番话说得夫概默然,范蠡偷偷打量他,只见他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晌,夫概突然哼了一声,狠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更好!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本来我还对背叛他有些芥蒂,既然是如此的话,本殿下也不用有什么愧疚了!如今他把我放到外面,正是咎由自取!” 范蠡心中暗叹,这夫概生性薄凉,果然不假,只是眼下还需合作,他并不露声色,点点头继续说道:“殿下如此想,在下就放心了。本来在下还担心殿下顾念兄弟之情放不下来,妇人之仁导致计划失败。” 夫概眼神凌厉,说道:“范先生只管放心,他既然能够杀了王僚,那被我杀了也是活该----既然他不信任我,为什么又要派我来?” 范蠡听了,便不再这件事情上纠缠,接着刚才的话题,神秘一笑说道:“吴王不信任殿下,难道就信任这郭广成了吗?” 夫概恍然,惊讶说道:“范先生你是说,他是让我们两个人互相争斗,互相牵制?” 范蠡颔首,“正是如此。吴王猜到殿下与郭元帅必然都互相不服,再怎么闹,都不会联合起来往里去对抗他。如今楚人在城外虎视眈眈,自然也免去了内斗之患。这么说起来,当今吴王精明着呢,只是可惜,还差了些。” 夫概拱手道:“还好有范先生指点。不然,我哪懂得这么些弯弯绕?被我那好大哥卖了都还在替他数钱呢!” 范蠡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殿下,我们接下来就只管按照孙武所言准备,到时候随机应变就行,有那孙武在,不怕压服不了众军。” 夫概点头。 …… 郭广成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此时夫概早就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自然不会吃惊,中间只是装模作样去探望了一番。 郭广成对夫概充满警惕,他相信自己的老父不会无的放矢,故意派忠叔来吓自己。 虽然忠叔说只是可能,但是牵涉到自己的小命,郭广成却不能不拿出十二分的谨慎。 故而“病”虽然是好了,但是出入元帅府均是带上了一众亲卫,忠叔亲自担任卫士长,极是严密。 而且他更是从不去夫概府邸,一应军务都是让人喊他来元帅府商议。他想的是,哪怕得罪了他,总比被他杀了好。 夫概满心不屑,不过碍于情面,小事上还是听听的。 城外楚军已经知道吴国援军进了城,城内外形势渐渐有些势均力敌起来,在后方援军未来之前,楚军的优势几乎为零,所以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强攻。 城里顿时安生了不少。 只是,想重新打退楚军,收复失地,难度依然颇大。 第九十一章 计划初动 元帅府大厅,诸将并立。 众人围着中间的沙盘,听着孙武分析当前形势。 “如今因为殿下与越国友军的到来,我们与敌人的劣势已经基本消除。虽然人数少了一些,但是坚守城池,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现在是七月初,刚好是一年中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加之雨季绵绵,楚军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天时和地利。接下来,我们只需稳守城池,不愁楚军不退。豫章之围一解,方可徐徐图之。” 只是,虽然孙武这样说,但是郭广成始终皱着眉头,似乎对孙武的分析与决策并不满意。 孙武察言观色,自然知道他的担忧之处,不由得暗暗摇头,这样的人也派来前线指挥千军万马,想打赢这么精明的敌人还真是稀奇了。 为将为帅者,若是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能看淡胜败,得失与功利之心太重,自然会被迷了眼睛。对眼前局势哪里还能判断得清? 前面的失败,看来,郭广成还是没有吸取教训。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郭广成眼睛深深眯着,听孙武说完,便沉声问道:“如今殿下援军新到,兵锋甚锐,若是趁此机会来一场偷袭,将军以为胜算几何?” 孙武沉吟了一下,说道:“启禀元帅,非是末将未思虑及此。若是想要偷袭得手,胜算不足三成。” 郭广成挑眉,看向孙武说道:“三成?为何?” 孙武苦笑,“敌军子常不是平庸之辈,从上次大战就能够看得出来。敌人知道我军援军已到,不可能不作防备。我军虽锐,但是敌人如今气势如虹,也并不好欺的。兼且除开一万援军之外,元帅麾下原有军兵经此半月,早已疲惫,实际战斗力更是折半。是以末将才说三成。” “哦?如果再休息一些时日呢?还有几成?”郭广成继续追问道。 孙武心中思绪电转,听到他如此问,故意沉思了半晌,方才说道:“最多六成!” 郭广成嘿嘿一笑,“呵,六成?足够了!” 他连日里担惊受怕以致泛起苍白的脸庞,此刻闪现出一些不正常的兴奋红色。 他稍近处的老将吴忠信,看着这位年轻的元帅如此,哪会不晓得他的打算?他这是拿众军的命不当命,要去给自己拼个前程啊! 不管胜负,巨大的伤亡已经在所难免了。 只是他知道自己自从前任元帅孔仲尼离开之后,已经十分不受重视。虽然名义上还是副帅,但是只能负责一些后方粮草诸事。 显然郭广成对自己的资历一直心有忌讳。 吴忠信想到这位年轻元帅的老父,那位在吴都轻松地当着戍卫军统帅的郭越,他曾经与自己同在先王帐下征战,可是看而今呢?人家父子俱荣,自己却屡受排挤。 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在前线受这种窝囊鸟气,不由得心中甚不是滋味。或许,也该找个时间告老还乡了。 只是,这么久没见,自己那个老来得到的宝贝儿子,懂事了些没?本来还想为你博个光辉前程的,只是现在看来,老父怕是心力不足了。 或许,你就跟着那云梦君经商做个快快乐乐的富家公子也就够了。 吴忠信这样想着,却听郭广成对夫概说道:“殿下,接下来就要有劳贵军接手城防了,好把军队替换下来休养一阵,以备后战。” 夫概轻轻一笑,心中却是大喜。 他点头说道:“元帅客气!军中之事,元帅只管吩咐就行。我们可不是来玩乐的,不赶跑楚人,我与元帅可都无法回去向大王交差。” 郭广成笑道:“我等都是上负王命,不敢稍怠。殿下能够如此想,本帅也就放心了。打败楚人,反掌之易耳!” …… 军队换防。一天之内,城墙上的守军尽皆换了面孔。 原守军喜不自胜,长久以来的焦灼终于可以放下了。 很多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楚军连续骚扰之下,几乎才躺下就得起来,当真是苦不堪言。 深夜。 夫概府邸,夫概、孙武、范蠡等三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殿下,眼下既然已经成功说服郭广成让众军休息,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顺理成章了。”孙武说道。 夫概哈哈一笑,拍拍孙武肩膀,点头道:“虽然还只是第一步,但也是多亏了孙将军。如果没有将军帮助,想要设计拿下那叛逆谈何容易?将军放心,等这次成功擒下逆贼,我定当禀明大王,论功行赏----有此大功,将军何愁不能飞黄腾达?!” 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夫概自然不会傻到去质问孙武:那郭广成既然想暗通楚军,为何此刻却如此急于击败楚人? 实际上,就是孙武自己,也对郭广成求战的心态只字不提。 双方心照不宣,一个是被认为是只要一个“诛逆”的名声和功劳,另一个却更是心怀鬼胎。 如果郭广成要怪谁,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 孙武听闻,脸上喜色难掩,赶忙拜伏道谢。 夫概扮演贤主,一时间融洽万分。 …… 等到孙武一走,夫概的灿烂如花的脸色却很快淡了下来。 他看向一旁的范蠡,问道:“范先生,已经有联系好子常元帅了吗?” 范蠡点点头,“这点殿下只管放心,只需我们城内的事情稳定下来,到时候在城门上举起信号,子常元帅自然知道。” 夫概点头,“范先生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他突然笑了起来,开玩笑说道:“说起来,他们楚人上次可是吃过云梦君诈降的亏的,这次竟然还是老路子,也不知道那子常会不会犯怵,不敢过来?” 范蠡也想到这一茬,不由得哑然失笑,摇摇头,却颇有些感叹,说道:“不过,这次却是真的了。” …… 孙武离开夫概府邸,却并没有马上回府,而是悄悄往东楚王宫方向折去,沿路十分谨慎。 说是王宫,实则不过是一个豫章城里当初一个豪门的简单府邸罢了。论起规模甚至还不如元帅府。 如今那豪门已经逃遁,府邸自然就另作他用。 孙武轻车熟路,借着夜色的掩护,在胡同小巷里穿梭了许久,终于在一扇稍显低矮黑暗的小门前站定。 “咚、咚咚、咚咚咚”,很有节奏地敲响数声之后,门后传来脚步声,轻微地“吱呀”一声,门开。 一名家仆模样的人看到来人,憨厚地咧嘴一笑,迅速恭敬地侧身让进孙武来,复又警惕地朝外面看了几眼,见无人,方才关好了大门。 “子胥在?”孙武拍拍家仆肩膀,亲切地低声问道。 这家仆模样的人浓眉大眼,膀阔腰圆,哪里是一名普通小厮?分明是李沐身边许久没有出现的程刚。 原来不久前程刚被李沐派出送信,正是悄悄来了豫章。 程刚知道他深夜到来必有要事,肃然点头,“伍大夫在的,将军跟我来!” 说罢,就在前引导。 第九十二章 伍子胥的危机 今天两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 这府邸的一间房间里,一名身穿轻衫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凭窗而立。 男人方正面孔,气度昂然,一双剑眉入鬓,本该是十分锐利的眸子,此刻却有些失神。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伍子胥。 这段时日以来,他心境十分复杂。 对于李沐暗中的计划,虽然他从没有瞒过自己,依然一如既往地信任着自己,但是看着孙武整日里忙碌,俨然是他计划中的核心人物;而自己却碌碌无为,几乎不能帮不上任何忙,已经颇有些游离在了那个人的核心圈子之外了…… 以前,他在时,自己的作用还是可以凸显的,那就是替他经营好这东楚地面,为他积蓄力量。 可是而今,风云变幻,却反倒没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这样一种落差,让伍子胥很不适应,更是有些惶恐! 是的,惶恐!有时候在梦中惊醒,因为想到被抛弃的恐惧感而满身冷汗。 想到父亲与大哥的死亡,这家恨,自己何时能报?!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何以那么看重自己,但是既然自己宣誓效忠于他,又是他给了自己的今天,或许还是该坚持的吧? 今天上午,熊建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依然言犹在耳,自己只是一个异国人,凭什么让吴人这么相信自己? 难道,再次投靠熊建才是自己的路吗? 伍子胥脑中思绪纷繁,握着窗户栏杆的手捏得发白,木质的栏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伍子胥抬起右拳,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一双手,久未握住冰刃了呵! 他眼神微凝,眼角露出一抹狠色,“嘭”的一声,砸在木质窗户上,窗页颤动。拳头上传来的痛感,似乎在帮他下某种心痛的决定! “呵!” 一声惊诧的人声,从窗户左近传来。 伍子胥也吃了一惊,定神看去,只见是程刚领着孙武正巧从这边过来。 “伍大夫,练拳呢?!”程刚虽然也凭空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以为只是伍子胥闲来无事捶了一下墙而已,于是调侃说道。 伍子胥赶忙收回拳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讪笑说道:“呵,程将军说笑了!只是看到一只飞蛾,拍了一下而已----孙武,你半夜过来,可是事情又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孙武却不会像程刚那么心思单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也绝不配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帅。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伍子胥的眼睛,似乎直透其心里面去。 伍子胥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借着迎接他们的当口,扭过了头,很快就出现在了房门口。 原来,伍子胥就跟楚王熊建一起,同样住在这东楚“王宫”里,占据了其中一个小小院落。 伍子胥请孙武、程刚进里间坐了。 三人不是第一天认识,也不用拘什么礼,十分随便。 “子胥、程刚,夫概殿下很快就会有所动作,只怕会对你们有些不利。你们这两天先收拾一下行李,到时候我会派人送你们出城。”孙武落座便开门见山说道。 对面两人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并不怎么吃惊。 程刚满口答应了,倒是伍子胥有些犹豫。 孙武看向他,“子胥在担心什么?” 半晌,伍子胥问道:“楚王熊建是否也要一起带走?” “哦?为什么?”孙武挑了一下眉头,灼灼地看向伍子胥,说道:“如果夫概成功,熊建应该是楚国第一个要抓到的人。你们带上这个人,危险性太大,所以我的建议是----放弃!” 伍子胥眼神有些躲闪----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萌生那种心思之后,就颇难面对对面孙武锐利的目光。 “是啊,伍大夫,我们带上那个人得不偿失的。如果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倒也罢了,这熊建谁带着谁倒霉啊。况且,这个人也不值得同情的。”一旁程刚也赞成孙武。 伍子胥勉强恢复了平静,沉吟说道:“我这么说并不是出于同情他。如果要杀,先生当初就不会留下他。如今我们让他被楚人抓住,定然不会是先生的本意。” 孙武面色平静,不置可否。 程刚却疑惑问道:“也有道理。不过先生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呢?” 伍子胥点头继续说道:“当初打下东楚如此疆域,应该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先生自觉无法全有其地,所以才立了这么个傀儡,好借着熊建楚太子的名义稳定局面,跟西楚分庭抗礼。尽管如今局势危急,但我还是觉得不应该放弃这么个重要的棋子,以致打乱先生的计划----孙武,你觉得呢?” 伍子胥解释完,却转向去问孙武----毕竟这个人的意见眼下才是决策性的。 孙武此过程中一言不发,此刻见问,方才呵呵一笑,重重点头说道:“子胥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我拼上一些危险也要送出这个人了,以免‘打乱’了先生的计划。” “打乱”两个字孙武故意说得很重,听得旁边程刚疑惑万分。 正猜测着,却听孙武对他说道:“程刚,去端点点心来吧,我有些饿了。” 呃?程刚这憨厚汉子有些愕然。 看看外面这深更半夜的,可要去哪里找点心? 只是孙武做过他的教习,他一向十分仰慕,见他如此说,不好推脱,只好起身说道:“那将军再坐坐,我去外面街上看看。” 说罢,便独自出去了。 房间里,就剩了伍子胥、孙武二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子胥,你心情不好。”孙武转过头看向一旁低头喝茶的伍子胥。这一句说出来并不是疑问句,而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伍子胥端着茶杯的手凝固了一下,方才抬起头,打量向对面孙武,呵呵笑道:“怎么这么问?先生计划即将成功,我只有高兴的份,哪会心情不好?你多想了。” 孙武却并不买账,有些严肃地说道:“你我对那人而言都是同样的身份,遭遇也十分相似,有什么话是不可以说的。我们一起在这险地周旋,同是为他效力,私交也算浅了。有什么事何必瞒着我?” 伍子胥收起了浮在表面的笑意,缓缓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孙武子,你毕竟不是我。你只是要施展抱负罢了。可是我,却身负沉重的家仇。” 他呼出一口气,似乎在缓一缓这“家仇”二字的沉重。 孙武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第九十三章 众军大饷 第二更,有票票的大大们投下哈。 …… 见孙武不说话,伍子胥惨然一笑。 “你可知我多少次在梦中因为我父兄惊醒,如今我孤身一人,只想报仇。他能够给我报仇的希望,我就效忠于他。他的才能也确实非同一般,按照眼前的局势发展下去,他的未来,我也看不到在哪里。 “孙武,你找了个好主子啊。呵,你刚才说我们一起在这险地周旋?可是我只看到你在周旋。我呢?就在这假王宫里跟假王虚与委蛇,这样的事情,他何必让我来做?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的!在那些楚人眼里,我或许也是高高在上,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无所有!他给我,我就有;他不给我,我什么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灼灼地看向孙武,重重说道:“自从他走后,这么长的时间,我真正为他做过什么事?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你在做,而我只是一个看客,什么作用都没有,什么价值都没有!你说,将来,即便是他权势滔天,他富有天下,他万万人之上,我拿什么去见他,又有什么脸面让他为了我去跟强大的西楚为敌?!我又拿什么去报仇?!” 他一字一顿,缓慢而沉重。因为激动,他面色红涨,因为心底的话被说了出来,他却也有些轻松。 孙武看着伍子胥有些歇斯底里的疯狂,却并不显得吃惊,只是字斟句酌,十分清晰地说道:“子胥,尔心何急?” 伍子胥也冷静下来,淡然一笑,“怎么?你只有这么一句话来安慰我吗?我还以为你会说出长篇大论,说我该怎么怎么隐忍,怎么怎么坚定信心,怎么怎么相信那个人能够为我报仇呢。” 他的话中略带调侃,甚至是一丝讥讽。 孙武却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摇了摇头,“子胥,你没听懂。” 他盯着伍子胥说道:“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这只是他让我传达的原话!” “什么?!” “呵,你很吃惊吗?我却一点都不吃惊。如果,他连自己未来最倚仗的人的心态都把握不住,那我要说,他也不配让我为他这么拼命了。” 伍子胥默然。 孙武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说道:“你说你跟我的遭遇不同,其实我也要说,我跟你的专长也不同。我能治乱,你能治平。他这么相信你,看重你,必然有他的看法。我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如果将来,我们这些武夫能为他开疆拓土,那么你,也定能为他平治疆域。”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伍子胥的肩膀,“我期待将来与你共事。即便你要走,这里的这位,也绝对不值得你为他卖命!子胥,我言尽于此----他的话我是传达到了。” 说完,孙武大踏步而去。 正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却听到身后响起说话声。 “孙武子,谢谢阁下!” 孙武洒然一笑,朝后挥挥手,淹没进了黑暗中。 后方,直到孙武离开了好一会,伍子胥依然保持着半躬身的样子,像一座石头雕塑。 良久,他才突然直起身来,哈哈大笑,似乎刚才经历了一场非常好笑的笑话,直笑得眼睛通红,泪水横流。 这笑声中,真情毕露,带着一份难得的轻松! 好不容易带着点心返回的程刚,只来得及遥遥听到伍子胥的笑声,孙武却已离去多时了。 …… 豫章城内,位于城西的一片大块区域,都被划为了众军的军营之地。 今夜,是一个不眠之夜。 喧闹、欢笑,更多的还有隐隐的悲泣之音扶摇上了高天,弥漫在这豫章城的上方,让不少仍在豫章居住的楚人启窗眺望,这对于他们而言,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对于半个多月来已被楚军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原吴军而言,此刻无疑值得放松,乃至高兴。 一醉解千愁,不知道多久已经没有这么放开心怀地畅饮了!在酒精的刺激下,很多人尽可以尽情宣泄不断累积差点奔溃的负面情绪。 狼狈、恐慌、心痛……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曾经并肩作战的袍泽永远离去了,也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见一见年迈的父母双亲和那在家中苦苦等待、翘首期盼归来的妻子、儿女,或是邻家亲梅竹马的伊人…… 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或许是自己的最后一顿大餐、最后一场豪饮,也因此,每一个人都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篝火处处,烤得金黄的牛羊还没来得及滴下滋滋的油水,就被扑腾的火焰蒸干。 军士们脱去铠甲、乃至是那一件薄薄的短衫,赤着膀子呼呼地喝酒吃肉。 在这远离家乡的楚地城池里,响起了一阵又一阵或欢快或略带惆怅的吴地民谣。乡愁笼罩了每一个人,想起或许很快就会有的大战,此刻的欢乐显得悲情却雄壮! 在中军大帐里,同样是欢声笑语。 不过将军们的心情显然要比底下的士兵要好得多。 郭广成笑意盈盈接受着麾下将领的祝酒。 按照孙武的建议,对楚军的反攻机会或许就在明后天晚上出现----当然,具体时间依然还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而今晚,无疑是让士兵彻底放松,调整情绪的一晚。 今晚一过,意味着休息时间结束,三军整备! 不论胜负,总比现在整日里担惊受怕要好得多。 郭广成悄悄打量坐在一旁的夫概,他兴致很高,在众人的劝酒之下早已喝得面色通红。 虽然名义上他职务比自己低,但是在没有确定他对自己抱有敌意的情况下,还是应当处好关系。 毕竟,父亲的判断仅止于猜测,只是让自己堤防就可,误会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想罢,他遥遥对着夫概举起酒杯,朗声笑道:“殿下,我一向军务繁忙,前面又不幸染了些小恙,这么多天来,竟还未真正与殿下痛饮一番。今天借着大王赏赐的美酒,正好借花献佛----殿下,我先干为敬!” 说罢,仰脖喝下。 此时酒酣。 夫概见状,哈哈大笑,先不说话,同样端起酒杯喝得滴酒不剩,方才有些缅怀地说道:“郭兄客气。自从我到边疆戍守之后,与郭兄虽然有好几年没见,但是再早几年,我们曾也是一起闹得吴都里鸡犬不宁过的。当时郭兄让令尊大人好不气恼,还狠狠揍了郭兄一顿呢。郭兄可还记得这些旧事?” 郭广成也流露出怀念之色,颇有些惭愧地一笑,道:“殿下说的如何可能忘记?那时一起玩闹的公子哥儿可着实不少,兄弟们整日跟着殿下游戏吴都,好不快活!只是后来殿下却领军去了边疆,兄弟们才开始七零八落起来。唉,如今兄弟们都各奔前程,就是想玩在一起都难了。每次回都,还真是有些无味呢。” “可不是吗?”夫概也是叹了一口气,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两人举杯再干一次。 两人互诉衷肠,颇有些惺惺相惜、顾影自怜之感。 底下众将领见两名统帅如此,不由得面面相觑。 不过自有那等机灵之辈上去解开气氛,趁机也拍拍马屁。其余人等见了,也是一时附和纷纷。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座中唯有范蠡、孙武等人无动于衷,悄悄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第九十四章 包围元帅府 这一场军队大饷,直闹到月上高天。 很多军士早已经酩酊大醉,也不回各自营帐,就在篝火空地横七竖八地躺下来,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 中军帐中,除了肩负城防任务的援军将领之外,其余将领都早已过量,各自在亲兵扶持下回营歇息。就连郭广成今晚也喝了不少,在忠叔等人率领的卫队护送下已到元帅府安歇了。 喧嚣渐渐平静,夏日的蛙声咕咕地响了起来,一切平静得宛如平常任何一个美好的夜晚。 只是在这平静的夜色笼罩之下,在不远之处却暗流涌动。 黑暗中,一队数百人的军士立身于黑色城墙之下,脸色肃穆,尽皆一声不吭。 他们身前,几个人直直站立,冷然地看着队列。 这些人却不是别人,而是夫概、范蠡和孙武诸人。 夫概虽然还带着一丝酒意,但却掩不住脸上那一抹兴奋之意,他低声喝道:“你们可知今晚的任务是什么?”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眼前这些私兵听到了。 队列中间最前一名将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看着夫概的眼睛,目不斜视,冷峻应道:“我们只管执行命令,殿下但请吩咐!此刻纵然是让我等杀回吴都,我们绝也不敢眨一下眼睛!众军说,是不是?!” “谨遵殿下之命!”众军齐声低喝。 孙武不由得凛然,暗暗打量了这夫概一眼,不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竟然能够收买人心至此!如果这是他自己做的,还真是有些能耐了。 不过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看了默不作声的范蠡一眼,或许,是他旁边那个人的功劳吧! 夫概张狂一笑,连声说道:“好!好!” 他说完,却怪异地看了旁边的孙武一眼,方才重新转过头看向眼前军阵,喝道:“方今吴王僭越本分,杀兄自立,上位以来更是横征暴敛,不仁不义,如今接连损兵折将,国人愤懑,却口不敢言。我身为吴国宗室,不忍眼见国家凋敝,祖宗基业毁弃,已经暗中联合楚人,不日就要发兵讨逆!郭广成身为逆贼爪牙,不能不除!今日在这豫章城里,就是我等的第一战!众军,敢战否?!” “杀!杀!杀!” 众军一齐回应,嗓音低沉,却直透人心。 旁边的孙武不意听闻此言,不由得大惊失色,骇然望着夫概,急声说道:“殿下,你……” 夫概转过头,平静地看向孙武,但是眼睛里的厉芒却森然可见,“孙将军,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打算了。如今我联合楚军,是必要打进吴都,与吴王决一死战的,我们偷袭之下,胜算如何,相信将军应该知道。而且,我需要将军这样的人才,将来若是本殿下登上王位,将军必然是首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将军是聪明人,希望能够现在就给我个答复!” 他虽然说得和缓,但是孙武却知道,自己要想活路,已经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了。 孙武眼神闪烁不定,犹豫了好久,就在夫概已经有些失望暗暗对那将领使眼色的时候,孙武终于“哗”地一声,单膝跪伏下来,“多谢殿下抬爱!末将本是齐人,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流落到吴国,此生但求荣华二字而已。能得殿下如此器重,孙武敢不效死力?!殿下刚才说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末将一直羡慕云梦君,不知是否也能……” 说到最后一句,他却没有直说出来,而且期待地仰视着夫概。 夫概见如此,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哈哈一笑,扶起孙武道:“将军尽管放心。我不是小气的人,到时候我富有吴国,又何爱一城?” 孙武听闻喜上眉梢,俯身拱手说道:“谢大王!”马屁已经拍上了。 夫概狂妄一笑,拍拍孙武,暗道此人会来事。 旁边范蠡见孙武如此不堪,不由得暗暗摇头,有些失望。这人打仗的本事虽有,但是人品德行上却是差了许多。 也不知道那身负异能的云梦君怎么会提拔起这么一个德行有缺的人的,难道仅仅是看上他的能力了吗? 他打断了两人的说话,严肃说道:“殿下,现在不是说话之时,大军马上动身吧!” 夫概也醒悟过来,“一队去楚王宫,其余人全跟我去元帅府!” “是!” …… 一条幽幽的洪流在豫章城街道上流淌,每一个人脚上都包上了棉布,脚步声十分轻微,一路过去,就连街道两旁的楚人住户都没有被吵醒。 夫概私军的素质出奇的高。 夜里的元帅府森严肃穆,门口两尊石狮怒目圆睁,瞪视着空气中的魑魅魍魉。只是毕竟是石狮,有心而无力。 两名站在元帅府前的守夜军士尽职尽责地相对而立,森森的长戟映着清冷的月光。 似乎,远处传来一些很细微的声响? 两名军士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起初还以为是幻觉,但是声响毕竟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 终于,远处的街道显出了人形的轮廓,一个、两个,数之不尽! 来人没有打上火把,宛如黑夜中的索命幽灵! 对方训练有素,飞快分成两列直往元帅府旁边延伸开去,看架势分明是要包围啊! 两名军士这才凛然相顾一眼,不好的预兆的降临全身。 “这里是元帅府,你们什么人?!” 队列分开,火把突然亮起,元帅府前的空地亮堂一片,这突兀的光亮让两人有些晃眼。 “郭广成勾结楚人谋逆,大王命夫概殿下擒此逆贼!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两人骇然一惊,本能地举起手中武器,“你们等……” 然而,对方丝毫没有要给他们说更多话时间的意思。 那些人一拥而上,迅速淹没了两人,人群中只传出两声凄厉的惨叫。 这群人早已训练有素。 早已准备好的撞门大木被数名壮汉抬着,轰然一撞,巨响声传来,元帅府厚重的大门洞开! 第九十五章 郭广成身死 骇人的响声惊醒了不少府上之人,有人疑惑地拉开房门看时,只见门外火光通明,举着火把的陌生人影已如长龙一般涌了进来。 “郭广成勾结楚人,事迹败露。夫概殿下诛杀叛逆!凡是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 来人一路涌进一路喝吼,让府邸的人惊疑不定。 …… 但是打斗声还是开始出现。 夫概留一部分人清理沿途,另一部分人则直往东边厢房而去,丝毫不停留。 那里,正是郭广成的住所! 此次只要能够成功斩杀郭广成,便是成功! …… “元帅!元帅!快起来啊!有人要杀你!”急促的打门声“砰砰”作响。 郭广成今晚酒喝得有些多了,早已经酣睡下了。直让门外的人敲了好一会,他才被惊醒,刚想发火,但是听到声音的内容,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酒精被汗水一带,顿时脑子清醒了很多。 他翻身就起,鞋子胡乱一插,几乎是扑到了门前。 打开看时,原来是自己的亲信卫兵,满脸焦急。 他正想再问,却听闻院门口已经传来火光,脚步声咚咚响。 “郭广成在东厢房!都动作快点!别让逆贼跑了!”喝吼之声震动人心。 更远处,更有喊杀惨叫之声。 郭广成目眩,逆贼?自己怎么就成了逆贼了?! “元帅,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我们快跑啊!”那亲信卫兵猛然一拉郭广成,就往院子后门跑去,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没有堵住后门了。 郭广成狼狈不堪,心神尽失,反倒是那卫兵有几分胆色,带着他直奔院角。 …… “范先生,这里搜遍了,可还是没有楚王和那伍子胥的影子!”东楚楚王宫里,众军搜寻了一番,回来汇报道。 范蠡眉头凝成了一团,看向那军士,“没有?” 呵,怎么可能没有? 除非对方能够早就知悉自己的计划,但这是不可能的! 完全知道此次计划只有自己与夫概二人,其余人等即便是那孙武也绝不知情。 既然如此,他们就绝不可能事先逃离! 那么楚王熊建和伍子胥到底去哪了呢? 如果是其他人,倒也罢了,只是这熊建是楚人指名要捉拿的,也称得上是与对方交易的筹码之一。 如今不见了,事后楚人追究起来,虽然也是无可奈何,但是也难免有些麻烦。 “继续搜!就是把这楚王宫拆了,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来!尤其注意有没有暗道密室之类的地方!”范蠡沉声喝道。 显然,在排除了泄密的可能性之后,他认为对方一定还藏在这楚王宫里,顶多,也是在这豫章城里。 如今四门紧闭,犹如瓮中捉鳖,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 当卫兵带着郭广成慌忙打开后门的时候,却发现正对着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笑意盈盈的夫概。他身后,拥满了甲士。 夫概嘴角噙着笑意,戏谑地看着慌张狼狈的郭广成,见他露出愕然恐慌的神情,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傲然神情。 “郭兄,这么急着走,所为何事啊?” 郭广成身边的卫兵见这么多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是他依然硬挺地站在郭广成身前,心中却已然知道这一刻凶多吉少了。 “呵呵!果然!果然!”郭广成惨然一笑,绝望之下,刚才的惶恐不安反而消散了。 他走上几步,站在卫兵前面,直面夫概。 夫概咧嘴一笑,“哦?果然什么?” 郭广成身后,火把如长龙,飞速将其退路也堵死了。 郭广成冷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将自己团团围住的甲士,转身灼灼地看向夫概,“我父亲早就向我示警,说你暗奉大王之命,想斩杀我好安慰国人之心。可笑我竟然还一直心存侥幸,甚至妄想立功补过,今日更是还跟你称兄道弟,心中当真十分欣喜----呵,我还真是天真呢!早知今日……” 说完,他有些癫狂地一笑。 夫概此时看到大局已定,反而不急着杀他了,他十分享受这种畅快的感觉,而且是对方这种本来手握重兵的人物,饶有兴味地笑道:“早知今日,郭兄又会如何做?” “大王不说我是逆贼吗?我悔不索性趁了他的心愿!”郭广成略带狰狞地吼道。 夫概哈哈大笑,几乎停不下来,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郭广成愤然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侮辱?我郭家也是世代沙场,我也不是那等懦弱之人!” 郭广成此刻爆发的气势反倒令人刮目相看,只是可惜,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夫概眼睛冷了下来,嘿嘿笑道:“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你还真以为我是大王派来的?呵,什么狗屁大王?不过也是一个篡位者罢了。本殿下早已联合楚越联军,过不了多久,我就是这吴王了!” 郭广成悚然大惊,突然如醍醐灌顶,一时间呆若木鸡。 难怪!难怪吴王竟然丝毫不忌惮父亲在都中的兵权,还执意要杀自己,这哪里是吴王的命令,分明是这夫概本来就想杀自己夺取军权啊! 不对! 不对啊! 如果自己死了,那父亲定然以为是吴王的命令,那愤怒之下他会怎么办?想到最坏的结果,他如坠冰窖! 然而,已经没有机会能让他去提醒都中的父亲了。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在他眼中放大,他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孙武?! 胸口传来的冰冷和疼痛很快淹没了他,五感飞速流失,耳边似乎还传来那名卫兵的惨叫…… …… 看着跌倒在地上,依然满目不敢置信的郭广成,鲜血从他身下流淌而出,在火光的照耀下闪动诡异的血色,夫概眼中似乎有那一刻流动一丝感慨,似乎想到了就在不久前,两个人称兄道弟,共同回忆十**岁的吴都快乐时光。 只是可惜,那些都是虚假的,在让人垂涎的贪欲和权力面前,那些注定只是让人缅怀,却阻止不了野心者的脚步。 郭广成死不瞑目,年轻的面庞依然满是不可置信,纵然是倒下,依然难以相信自己最最倚重的外姓将领竟然最先叛了自己,最终又最不可思议地死在他的青铜剑下。 半年多前意气风发出入豫章,敢于对失宠的云梦君孔仲尼冷嘲热讽的郭广成就此谢幕。 只是,在他死后还会接着发生的事,却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第九十六章 漏网之鱼 孙武依然握着宝剑,看到郭广成狰狞、同时显得惊恐的面孔,他轻轻弯下腰来,平静地抚上了他的眼睛。 “怎么?将军伤心了?”身后,夫概轻轻问道。 孙武背对着夫概,虽然没有看到这个人的表情,但是他却知道对方必然抱着犹疑,或许,这就是那些所谓的君主的通病吧。 他重新站起来,转身朝着夫概走去,手中的利剑竟在火把照耀下闪烁着寒光,夫概瞳孔不经意地缩了缩,这个被自己认为贪图荣华的男人竟然有一丝让自己看不透的特质,他的眼睛似乎有些锐利得让自己起了鸡皮疙瘩。 孙武在还离夫概一米多的地方站住了,轻轻拱了拱手,平静说道:“殿下误会了。说起来这郭广成对末将也有些恩惠,末将与之共事良久。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殿下又何须在意?若是末将心有不忍,又怎会亲自动手?从此往后,末将已无退路,这一条贱命但凭殿下差遣,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惟愿殿下不弃!” 刚才那一刻,看着孙武提着血淋淋的宝剑靠近,那种凌厉的气势,竟然让夫概心底禁不住产生了一丝惧意,脚步更是差点忍不住退后,不过还是硬生生止住了。不然,可真是颜面大失了。 此刻见孙武站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夫概刻意哈哈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干涩,暗骂自己刚才多心了,这孙武既然敢主动杀郭广成以效忠,自己又何须猜疑? 这孙武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据说才能是人所共知的,上至老将吴忠信下至其余诸将莫不佩服。今后自己还颇有些地方用得着他。 当下说道:“将军多想了。将军能够顾念旧情只会让我更加钦佩才是,哪会在意?将军也只管放心,本殿下答应的事情还从无反悔的。” 正说着,突然听得元帅府东南角上响起一阵混乱,喝吼之声不绝。 夫概正疑惑间,只听远远地有人喊:“快点追,别让他跑了!” 一阵脚步声直往街巷那边去了。 砰砰又是好一阵响,还有惨叫声传来。 “孙将军,你带人去看看!”夫概连忙吩咐。 孙武领命,冲着身后甲士喝了几句。有一名领头的小头目征询地看了一眼夫概,夫概点头,那人方才带着几个人跟孙武追过去了。 此时,府中的战斗依然未息。 因为郭广成猜疑夫概将不利于自己,所以近日元帅府中甲士足有上百,除了一部分吴军外,其余人等尽皆是郭府私兵。 那些原本属于大军的吴兵听到闯入者喊郭广成谋反,又惊又疑,本来就对郭广成多有不满,不免就有些毫无斗志,见对方来势汹汹,伤了几个人之后,便不再反抗。 反倒是那些郭府私兵,自生来效忠的就是郭府主人,哪在乎你什么吴王和夫概,反抗最烈。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郭广成,如今危险来临,哪里敢退? 家中妻儿老小尽在郭家采邑生活,要是后面追究起责任,妻儿老小的命是要还是不要? 奈何闯入者人数众多,渐渐就不支起来,慢慢推到一处院落,奋力抵抗,看着一路倒下的兄弟,绝望之色溢于言表。 却说这府上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那忠叔。 这人肩负保护少主郭广成的责任,就睡在郭广成院门口的一间小房里。 夫概的人闯进来时,他是最先发现的,只是可惜来人十分凶猛,目标十分明确,竟然丝毫不管沿途房间,直从他房门口经过直奔郭广成住处。但是沿途有敢于开门查看的人却一律斩杀。 对方刀光剑戟,森然耀目。忠叔忖度自己出去也是无益,虽然满心焦急,却只能在门缝之后偷偷瞧看,但是捏着的门框却咯吱作响! 直等到对方大队人马深入小院稍远,才敢出来。 看人群方向,他已然知道郭广成怕是就在前方,但是他却不敢过分靠近。 后来终于咬一咬牙,偷偷潜在后面,却只来得及听到郭广成的一声临终惨叫! 他的心当时就是一突,老泪无声横流。 忠叔一辈子无儿女,就是看着郭广成长大的,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 他呆呆立了半晌,又听到身后的庭院喊杀更甚,已经有第二批敌人开始细细搜查了。 忠叔眼目通红地看了前方一眼,恨恨转身,在黑暗中贴着院墙就寻找低矮之处,准备翻墙出去。 那时,郭广成已死,战斗主要集中在府内,府外小巷中只有零星的甲士把守。 忠叔虽然谨慎,但是想不被发现还是根本不可能。 他十分果决,偷袭之下悍然打晕一名巷口守卫的军士,夺了他的短刃武器,专门往小巷里钻去。 他知道得很清楚,自己这老迈之身唯一用处就是留着给身在吴都的老主人报信,不让少主白白被杀! 杀人凶手已然明朗----看来老主人的猜测丝毫不差,吴王果然有暗中命令夫概杀死少主以推卸责任! 如果不能及时将消息报到老主人处,只怕老主人也危矣! 想到此,他心急如焚! 跑着跑着,似乎没有了追兵的声音。 对方似乎没有执意搜寻他的想法。虽然不知原因,但是这是好事情。 他在黑暗中穿梭,暗暗思考该往哪里去。如果几天前,自己随便到哪里要求出城,都不怕得不到应允,可是眼下吴军已然换防,守城的人尽皆是夫概的人,如何可能让自己通关?! 阴谋!从换防开始,阴谋就开始了! 他眼神越发显得狰狞锐利,恨意更甚! 他虽然年迈,身上的腱子肉都已经大大缩水,但是悍勇之气却丝毫不减。 他思虑半晌,突然调头,没有往城门口而去,反而是直奔吴军大营! 不得不说,这忠叔真有几分胆识!他虽惊不乱,也没有被仇恨蒙蔽头脑。 此刻往城门无疑是自投罗网,只有趁着对方还未掌控城内军,而城内军也还不知郭广成已死之时,借郭广成的名义挑动军队,唆告夫概谋反。如此,方可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他更不犹疑!虽然此去也是九死一生,但是已经别无选择。 第九十七章 楚军入城 开启两更模式!大大们有票票的顺便投下哈。 …… 这里,孙武叫住了众军,待问清何人逃跑之后,在追兵们疑惑之下下令停止追击。 “想来那老头只是府上一名佣人而已,有什么要紧?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府中之人斩杀干净,这种无关紧要之人跑就跑了。即刻跟本将回去,增援府中是第一要务。要是跑了府中关键人物,殿下怪罪起来,须饶你我不得!”孙武轻声喝道。 刚刚杀过人的手依然沾着血腥。 众军包括刚才那小头目听孙武如此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便依言听从。这是孙武所言,即便后面殿下有意见,也怪不得自己。 “是!” …… 郭府中,沉睡中的郭母突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七八月的天竟然冷汗涔涔而下,刚才一瞬间的感应,让这个女人生出惊悸之感。 郭母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束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房间,院子里蛙声处处,静谧而安详,是一个难得的好夜晚。 只是恍惚间,她仿佛在那月光里,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带着苍白却愤怒的面容,慢慢走了过来,不由得吓得一哆嗦,“啊”地惊叫了一声,再回过神来时,哪有儿子的影像? 这声叫喊却把郭越惊醒,他稍稍抬起上半身,见自己夫人如此,不由得懊恼地扶了一下额头,翻过身,又要沉沉睡去。 郭夫人却扑上来摇了摇他,语带哭腔,“老爷,老爷,我刚才看到成儿了!你说,成儿在边疆会不会有事啊?老爷。” 郭越半夜被吵醒,不由得气恼皱眉道:“我说,好了!你自己想想你这都是第几次梦到了?!老忠已经过去了,凭老忠的护持必然能够保得成儿无事。成儿明明好好的,你就不要一惊一乍了。再被你这么说下去,成儿没事也有事了。” 郭夫人嘤嘤哭泣,这风韵犹存的妇人这次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老爷,这次不一样啊,我刚刚看到成儿了!就站在门口这么静静地看着我,慢慢地向我走过来,似乎有好多话想说啊……” 郭越看到夫人哭得如此伤心,也不由得有些呆了。 难道成儿真的在那边出了事? …… 当忠叔到达军营外的时候,军营除了外面值守的兵士之外,似乎并无警戒和异状。 借着篝火的照耀,依然可以见到军营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醉酒军士。 他伏在暗处谨慎地打量了好一会,终于心中确定,看来对方还没来得及掌控这里。这样一来,自己就有机会了。 只是,想要凭借一己之言说服军中将领,依然是困难重重。但是对于此时此刻的忠叔而言,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进去,尚有一线生机;不进,还留在城里,必死无疑。 眼下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已逃,事后见不见了自己,必然满城搜寻。 想罢,他站起身来,整一整易容,脸带决绝,正要从黑影里走出来,却猛然听闻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极近!几乎就在自己耳边! 忠叔满脸骇然,自己刚刚聚精会神之下,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有其他人悄悄过来! 这些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手上握着匕首,猛然后扫,只是来人显然早有准备,还没等他看清来人的样子,猛然一拳重击在头部,饶是忠叔身板尚还硬朗,这一下也是晕晕乎乎。 他隐约看到对方身材颇为高大,只是目眩之下根本看不清脸孔。 他还想反抗,对方却并不给他机会,又一拳袭来,忠叔眼睛一番,猛然跌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那黑影嘿嘿一笑,骂骂咧咧说了一句,“这老家伙还真经打!”便扛起忠叔转身朝着巷子里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这一切,就连营门口两名值守的兵士也没有发现。 …… 豫章城风云突变,吴都城里却祥和一片。 人们静静酣睡,或许很多人还在做着很多美梦。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他们要经历怎样的世变! …… 豫章城里的动静终于惊醒了很多生活在元帅府和楚王宫附近的人。 此时事情已经基本确定,夫概自然也不会再掩饰。 “点火,开城门!”夫概喝道。 旁边,范蠡、孙武并立。 夫概面露喜色,范蠡脸色平静,孙武不发一语。 几个人就这么站在豫章城的城墙上静静等待。 可是等待什么呢? 很快,似乎就可以看到遥远对面的楚军营帐开始出现火光,很快微微的震动出现。 没有太久,远处空旷而黑暗的旷野上,突兀出现了大量的人影,如黑色流水一般涌来。 队列森然,不是别人,正是楚军旗号。 面对洞开的大门,楚军略带戒备地在城门前五十步处站立。 这里,也是城上弓箭手的最远杀伤距离。 夫概眼露讥讽之色,似乎颇为瞧不起楚军精神的样子,“呵,看来楚人真的是上次大战被打破了胆!如今城门大开,反而不敢进来了。” 范蠡微微摇头,“这是正常的反应。如果子常元帅连这点谨慎都没,那么也不配当楚军统帅了。殿下等会面对子常时,万勿如此,以免惹得对方不快。” 夫概点点头,“这个自然。” …… 城下,楚军火把亮起,队列一分,一辆战车行了出来。 那马车上正襟危坐着一名将领,身着全副盔甲,借着火光,夫概看出这正是楚军元帅子常。对方果然是亲自来的。 战车上,子常站起身,朗声朝着城墙喊道:“城楼上可是夫概殿下?老夫远来,还望殿下能够出城一叙!” 夫概咧嘴一笑。 “殿下,我们下去吧。要是不见到殿下本人,子常估计是不会放心的。” …… 这次不再有伏兵。 在夫概等人的亲自陪同下,楚军默不作声地浩荡进城。 这座原本属于楚国的坚城争夺起来当真是一波三折啊。 吴人从自己手上夺去的,自己也终于要夺回来了。 虽然不是十分光彩地从战场上正面夺回来,但是自古来成王败寇,何须多言? 子常感慨万分。 想到当初那一败,自己还是心有余悸。幸好这次面对的不再是那人了。 或许,他也即将死在自己手下吧。 要是,能够收服那人?让他为我楚国所用,是不是也不错? 这个想法也仅仅就是出现了一瞬间,就很快被掐灭了。 他摇摇头,这个人要是去了楚国,军队里还有自己的地方吗?眼中杀意充斥,杀就杀了吧! 第九十八章 王室与家室 第二更。本书两更模式开启! …… 夫概临时府邸。 上首,夫概端坐主位,客位上是楚军元帅子常。 一溜往下,范蠡、孙武,乃至吴军中诸将如吴忠信等尽皆悚然站立。 诸将被从醉酒的睡梦中叫醒,不待他们说些什么话,就被带到了这里。 看到楚军元帅子常赫然坐在上首,一个个尽皆目瞪口呆,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难道,楚军趁着自己等人酒醉熟睡,已经打进城了?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听到喊杀声。按理,卫兵们怎么也该要反抗要叫醒自己的啊?! 可是,又为什么,夫概殿下跟那子常有说有笑,亲热非常,哪里像是被俘虏的样子? 诸将皆是面面相觑,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挥之不去,郭元帅呢?他去哪了? 他们有满心疑惑想问,只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周围尽皆是楚兵,一个个凶神恶煞,面带嘲笑地望着自己等人,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很多人本能之下看向前面的孙武。 只见他面色平静,似乎对眼下的事情毫不吃惊,只是低目看着前方,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诸将虽有满腹疑问,却也只得沉默,静观其变。 夫概与子常说说笑笑,旁边范蠡不时插上几句。 只见子常一挑眉毛,问道:“怎么?没有抓到我们那两个叛逆?”显然,他所指的叛逆正是东楚楚王熊建和伍子胥。 夫概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元帅再等等,那两人总不会飞了。范先生……”说完,他看向一旁站着的范蠡。 范蠡见状,接过话头,拱手说道:“元帅但请放心。想是那两人比较警觉,先一步躲了起来,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躲,必然还是在豫章城里的。如今四门尽皆是我们的人,他们跑不掉。晚上不好大搜,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派人挨家挨户寻找,不怕找不到。” 子常想想,觉得有理,点头道:“范大夫所言有理,只是此事还是要交由贵军来办的。当初我们约定里面可是有这一条,殿下不要忘记了。”说着,他瞥向夫概。 夫概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道:“元帅只管放心,这只是小事。只要事成,先前许诺的条件必然一个不少。此次麻烦元帅远征,到时候自然还有一番酬劳。” 子常不置可否,心中却暗哂,一点小小的贿赂就能满足我们的胃口了吗?不把你们吴国刮下一层皮来,还放过你们不成? 他早就想好事成之后如何行动了。 两人在上面寒暄,说话的内容却让下面的诸将一阵糊涂。 看样子真不像是楚军攻进来的,倒像是,倒像夫概殿下把别人放进来的,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某种约定? 可是,会是什么约定呢? 众人互相眼目传神,一时间忧虑万分。 当下两人终于说完,才有功夫看向底下的吴国诸将。 见众将如此,哪不知道他们心有疑惑。 想罢,夫概站起来,轻轻一笑,面对满厅的楚人倒反而有些开心。 “想必诸位将军定然对眼下的情况也多有猜测,诸位都是聪明人,或许也有一些想法----旁边这位想必大家都认得,正是此次吴楚交战,楚军的统军元帅子常将军。” 下面的诸将听了,无动于衷,显然这个人来的吴将都是认得的。至于不认得的,也没资格站在这里了。 夫概说完,语气一转,突然凌厉起来,沉声喝道:“现任吴王杀弟自立,残忍暴虐,僭越臣子本分,大逆不道;即位以来,更是妒贤嫉能,委任亲信,使才能卓著的云梦君赋闲都中,却让一无是处的郭广成领军边境,终于导致覆军杀将之耻。我吴国一夜缟素,哀恸千里,国人无不愤懑,但畏惧逆贼之势,心虽怒,口不敢言。更可恨的是不少朝中大臣不尊王道,贪慕荣华,攀附逆贼,只知一味享乐,不顾前线将士之苦楚。原统帅郭广成昏庸无能,致使数万人蒙难,罪不可恕,不久前已经伏诛!诸位身为我吴国栋梁,勤劳王事,难道就对此事无动于衷吗?!” 诸将听完,早已是满脸骇然,郭广成竟然已经被杀,刚才心中隐约的猜测已然成为了事实!这夫概难道是真要谋逆不成? 只是,众将却都知道,他说的当今吴王杀弟自立确有其事,妒贤嫉能闲置云梦君更是让不少将领心中气愤,再加上郭广成覆军之败,很多人虽然明着怪罪郭广成指挥不善,但是实则对身在吴宫的大王怨言更甚,只是却只敢私下想想罢了。 夫概此一番言语,当真是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夫概虽然似乎义愤填膺,但是实则悄悄打量众人表情,见诸将都不似刚才那般气愤,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起了些效果,暗暗佩服范蠡教自己说的这一番话。 夫概趁热打铁,喝道:“我与诸位同是臣子,不该心有反意才对。但是我同时身为吴国宗室,世受祖宗荣宠,实不忍见历代先王之基业毁于那逆贼之手。只是长久以来,我人微言轻,实力微弱,心有余而力不足。虽夜思难寐,心忧社稷,时常祷告于先王之宗庙,亦无所益。如今所幸得范大夫和子常元帅相助,才敢提讨逆之事,实乃我吴国之万幸!今日在此,在下恳请诸将,共同卫我吴国!众位于先王之大恩,夫概没齿难忘!” 说着,已经是眼泪横流,备极哀恸。 很多人不知夫概在吴都的事迹,此刻见他如此,不由得心中感动,还以为夫概真是什么纯良之辈,一心为了祖宗社稷呢。 只是,这件事情委实太大,起兵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胜了还好说,败了,可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 若是家属不在吴都那还好说,那些安家在吴都的将领心中忧虑,绝不敢答应。这要是真跟着夫概去了,自己的家人哪还有活路?即便是再有荣华富贵,能与谁共? 当下不由得犹豫不定,有心反对,可是周围楚兵虎视眈眈,剑戟森寒,谁敢出头必然是一个死字!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 王室重要,却比不上自己的家室! 第九十九章 各怀心思 夫概挑了挑眉,心中冷哼,正要恩威并施,逼迫这些人表态时,却见孙武跨出一步走了出来:“殿下!” 夫概暗喜,暗道孙武聪明,面上却诚恳地说道:“孙将军有何话说?夫概洗耳恭听。” 孙武点点头,躬身一拜,说道:“殿下忧心社稷,实为我辈之楷模。当今吴王倒行逆施,不恤国人,更不顾前线将士之命,一味求功,贪慕战胜之名,以致有不久前之惨败,覆军杀将,末将心中万分愤懑。殿下所言,正是道出了末将心事。若是殿下愿意讨逆,末将愿为前驱!” 说罢,跪伏下来,行臣子之礼。 夫概感动万分,扶起孙武说道:“孙将军深明大义,我吴国能有将军如此臣子,实为社稷之福。” 他说完,打量向诸将,虽然满是期待,但是眼神中那一抹凌厉却丝毫不掩饰。 很多将领心中叫苦,知道此刻已然难以善了,只是想到都中家人老小,犹豫不敢动。 “殿下,讨逆之事,末将愿意追随!”有些人有此顾虑,有些人却没有。况且此刻若是想表态追随,自然是越早越好,将来果真得胜,赏赐自然也越丰厚。 最主要的是,孙武都已经领头了,一方面是坚定了一些人的信心,两一方面,将来即便是失败追究,自己也不当是首罪。如果继续犹豫,只怕祸不久矣! “殿下,末将亦愿追随!” “末将愿意追随!” …… 头一开,顿时追随之声连续不断,听得夫概心中大喜。 只是等到效忠的声音停下来,再看场中,依然有五六人没有表态,更有副帅吴忠信在其中。 夫概脸色冷了下来,灼灼地看向这些人。看来,这些人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对抗了。 他朝着身旁子常打打眼色,对方会意,正要有所动作,却听孙武从旁朗声说道:“末将有一事,恳请殿下。”说着,行礼一拜。 夫概疑惑,“孙将军何事?” 孙武低头说道:“这是末将私事,本不该言。但是末将在都中尚有亲属,此次能够跟随殿下讨逆,虽是万幸,但是也恐将来大军兵临吴都,逆贼丧心病狂之下,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所以……” 夫概听了,皱了皱眉头,犹豫说道:“这是人之常情,将军有此顾虑实属正常。只是……” 他还没说完,却看到一旁范蠡对他轻轻点头,更是猛使眼色。 夫概想的是此刻应该趁吴都不晓情况,迅速进军,打一个措手不及才是,本不准备同意孙武的要求,但是此刻看了范蠡的态度,便改口说道:“孙将军不用忧心。既然如此,我即刻派人前往吴都将将军家小偷偷接出来便是。” 夫概此言一出,下面还站着没有表态的诸将纷纷大喜,最后一丝忧虑也放下来了。 其中一人也站出来跪伏说道:“殿下大公无私,末将佩服不尽,亦愿誓死追随----只是家中老小,也烦请殿下能够派人接出。如此,末将方能无后顾之忧,虽战死亦不避,但请殿下成全!” 这一下,剩下的几人也不是傻子,哪还有犹豫的道理?顿时场中剩下的几名将领也走出来表示臣服。 只是让人诧异的是,那老将吴忠信依然岿然不动。 夫概见众将表态,心中惊喜,如此,自然足以控制豫章城内的那部分吴军了。 只是,旁边的楚军元帅子常却眯了眯眼睛,突然站起来喝道:“不行!夫概殿下,战机稍纵即逝,哪能因为几个人的私情就耽搁?一旦让吴王知道我们的行动,调集大军阻拦,那时胜负就成了未知之数。夜长梦多,难道殿下就不想早日打进吴都,坐上王位吗?!” 夫概确实也有此顾虑,但是看向下面跪伏的诸将,又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该听从哪边。 正犹豫间,范蠡走了出来,缓缓说道:“子常元帅有此担忧也是正常。不过在下却觉得这个问题完全可以避免。元帅想想,如今豫章城已经被我们控制,只要关起城门来,紧紧守住,不放任何人走脱,外界谁能知道城中情况?到时殿下再悄悄派遣得力手下到吴都把诸位将军紧要亲人偷偷接出来,想必也不至于惊动吴王。如今在座诸将,尽皆是我吴国栋梁,将来殿下富有吴国,还需要仰仗这些股肱之臣,怎可轻弃?殿下以为呢?” 他还有一些话没有明说出来,那就是这些家属在吴都的将领才是吴军真正的高层,比如孙武。反而是刚才那些先表态的不过是下面的偏将等人,可有可无。 如果不能拉拢住这些真正的高层,有何用处?而且,如果能够控制这些人的家属,不愁他们不效死力! 只是这些话不能明说,便换了一个说法说出来。 夫概虽然看似没太多主见,但其实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见范蠡如此说,反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夫概知道,凭借自己的私军和越国联军,虽然也有万余人。但是对比楚军三四万人的数量,接下来的联合军必然是楚军占优势。 如果自己不能有效整合吴军原守军,增强自身实力,将来一旦打进吴都,根本无法制约楚人,到时候必然是任人宰割。 这种局面是夫概不希望看到的。 当下,他点点头,说道:“子常元帅,我也觉得范先生所言有理。我们紧闭城门,应该也不妨事的。况且,城中还有元帅要的犯人,还需时间搜查一番。” 子常见夫概也如此说,便轻轻冷哼了一声,不再坚持。反正自己要的东西也不怕它飞了,吴人爱怎么折腾就折腾去吧! 本来剩下诸将对那子常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十分愤怒----到时候死的又不是你的家人,你自然不心疼! 此刻见范蠡支持,夫概殿下力挺,心中终于安静下来,长吁了一口气。 只是,眼下的事情才是刚刚开始,接下来才是重点。赢了自然不消说,败了,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第一百章 死则死矣 “嗯?”夫概突然挑了挑眉头,疑惑地看向场中还突兀站着的唯一一人----老将吴忠信! 此时的吴忠信似乎全然对周围景象视而不见,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些人表演。 膝盖挺得笔直,一双虎目平静地看着前方。 夫概见状,还道是他也有什么顾虑,当下呵呵笑道:“吴老将军是我军中宿将,威望卓著,本殿下向来是十分敬佩的。如今诸将皆愿跟随我都中讨逆,老将军的意思呢?我知道老将军家眷也在都中,将军不用担心,今晚我就会派人出发,将令公子等人接出来,让老将军没有后顾之忧。若是老将军还有其他什么要求,也可以一并提出来的。若是我能够做到,定然尽全力。” 下面跪伏的诸将见吴忠信如此,不免就有一些小人暗暗思虑:呵,这老家伙还真是会挑时候谈条件!这是要仗着自己的资历来为以后邀功请赏了吗?这么一来,殿下自然会对他记忆深刻,将来论功行赏起来只怕也会特别优待。唉,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也不知道殿下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想着,不免偷偷仰视打量夫概。 但是诸将中还是有很多人知道吴忠信的秉性的,此刻见老将军如此,哪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老将军,快跪下啊! 吴忠信突然笑了起来,沧桑而充满皱纹的面容上绽放出如此光彩,让夫概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厌恶。 吴忠信轻笑着,牵动脸上一条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伤疤也跟着皱了起来,或者更像是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都有一丝苦涩,一丝讥讽。 他平静地看着下面跪伏的诸将,扫了一眼脸色已经微变的夫概,这位戎马征战了一辈子的老将军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摇摇头,可是眼睛里却似乎有一丝水光,他对视着夫概,沉声问道:“讨逆?我只问你,你讨的什么逆?!我吴家男儿难道就是如此命贱,那么多儿郎拼尽鲜血,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借机来满足私欲的吗?!” 他顿了一顿,死死盯着夫概旁边宛如胜利者一般,冷眼坐着的子常,猛然抬起手指向他说道:“夫概,如果你是真正要讨逆,老夫就问一问,他是来干什么的?!你有野心,那只管去争好了,但是我吴国的家事要这些楚人掺和什么?难道前一刻那两万多将士流的血是假的不成?难道这脚下踩着的土地不是儿郎们拿命拼出来的?你竟然开门就把他们放了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有朝一日这些狼子野心之人进入都中,我看你如何制住他们。出个万一,我看你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历代祖先!你恬不知耻,尚还大言不惭说要讨逆?如果我是先王,你就是最大的不肖子孙、最大的叛逆!” 吴忠信冷笑:“还有诸位将军,你我世受国恩,谁不是在吴国为臣数代?前次军败,谁不是被楚人杀了手下兵将无数?怎么?那刻骨铭心之痛这么快就忘记了?人各有志,老夫无话可说。但是将来事情危殆之时,各位罪责难卸!呵,今日军变,若是吴国都是些软骨头,可真是让这些楚人看尽了笑话。老夫年迈,已不复征战之能,早该马革裹尸,今日,死则死矣!” “死则死矣”四个字一出,老将吴忠信脸上神色一变,突然转身,劈手夺过一名楚军的长戟。吴忠信虽然年迈,但是坚持锻炼,依然十分武勇。那楚军士兵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拦之不住! 吴忠信夺过长戟,猛然前冲几步,毫不犹豫就朝着前方座位上的楚军元帅子常凌厉刺去。 这一下事起非常,惊呆了所有人。 子常不意竟出此变故,还端着茶杯的手本能就将杯盏像吴忠信抛来,但是吴忠信丝毫不避,任凭它砸在身上。 长戟依然抵达,子常因为惊恐变了脸色,奈何身在座位,被极大限制了行动,想起身闪避也来不及,情急之下狠狠一推桌子边沿,“哐当”一声,侧身翻倒在地上。 子常头发散乱,虽然狼狈,但好歹是躲过了一劫。 “咔擦”的一声响,长戟狠狠刺在木质墙壁上,直捅了个对穿。 吴忠信暴喝一声,用力想把长戟再拔出来,奈何刚才用力过猛,捅到对面之后,被长戟上一个倒钩挡住,急切拉不动。 这时楚兵已经反应过来,一个个挺着长戟就冲了过来。 吴忠信放弃武器,空手就要扑过去格斗子常,但是一道身影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是别人,而是孙武! 孙武本就离子常最近,见吴忠信还要去打他,便跳起来挡住。 吴忠信看清来人,原本狰狞而决绝的面孔透出一丝深切的悲哀和失望。 这个人跟自己共事很久,虽然年轻,但是论起才能却足以称诸将中第一,就是吴忠信也知道自己论谋略练兵都多有不及之处。 满以为吴军将来能够在他的带领下战胜攻取,开疆拓土,但是很可惜,这人空有才能却无德行。刚才,就是他最先投靠夫概,引得诸将纷纷动摇。 孙武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的老将吴忠信,显然也感受到了他的失望情绪。 那一刻他情绪激荡,几乎动摇! 眼神闪烁不定,终于是坚定地挺住了。 吴忠信知道事已不可为,脸庞浮现一丝释然的苦笑,罢了!罢了!紧绷的身体和拳头也放松下来,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感受到身体外传来的巨大力量,感受这被武器刺穿身体,身体晃了晃,意识飞快消退。 他的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却是都中那个始终都长不大的宝贝儿子----吴建。 儿子,保重…… …… “枭首示众!枭首示众!让那些还敢于反抗的人看看,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看到吴忠信已然被扎成了刺猬一样,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子常依然心有余悸,继而愤怒! 滔天的愤怒! 就在刚才,自己还在享受胜利者的乐趣的时候,却突然遭受了死亡一线的“刺激”,虽然侥幸躲过,但是刚才的狼狈却让自己丢尽了脸面! 楚军听闻主帅如此,一人扑上去就要斩首。 “且慢!” 诸将中一人突然走了出来,看向不发一语似乎已经默许的夫概,跪下来恳切哀求道:“殿下,吴老将军为我吴国征战一生,忠心耿耿,若是死后还遭此侮辱,唯恐国人与将士寒心啊殿下!” 有人出头,立刻就有人追随。又有一名将领走了出来,恳求道:“张将军所言有理啊。殿下,不能寒了忠臣之心啊。” 夫概眼神闪烁,咬了咬牙,看向子常,询问道:“子常元帅,你看……” 第一百零一章 豫章之变 夫概转头看向子常,询问出声。 子常没等他说完,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殿下,刚才那老家伙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呵,好一个忠心耿耿!他是忠心不假,可是殿下想想他是忠于谁?他是忠于吴王,什么时候忠于殿下了?即便是斩了,也是斩了一个忠于吴王之人。如果是真正忠于殿下的臣子,又怎会寒心?!这位将军可是言重了!如今殿下计划刚起,若是不拿些铁血手段加以镇压,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今晚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件事情,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殿下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嘿,若是殿下你不想动手,交给我楚国儿郎就好了。” 夫概听了,眼神却逐渐转冷,显然子常的一番话让他又坚定下来。 见夫概如此,知道他已经默许,那阻止楚人行凶的吴将顿时急了,喝道:“子常,你休得蛊惑殿下!殿下,还请三思啊!” 只是夫概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要给那些还有心反抗的人一个下马威,当下面色阴沉,甚至是再看向这名将领的眼神也有些微冷。 看得那将领心中一寒,知道再说下只怕自己也难保,只得咬咬牙不忍去看。 子常嘿嘿一声冷笑,冲着前方楚**士挥一挥手…… 不少吴国将领扭过了头…… …… 豫章城,一夜之间多了无数楚兵。不少楚人欢呼出声,以为已经被解救。但是却又看到城内同样还有大量吴兵游荡,顿时都是疑惑万分。 怎么?刚刚还打得难分难解、你死我活的两方怎么突然能够和平共处,互不干涉了?只是为什么楚军竟然能够和平进城?昨夜好像没有发生战斗啊? 豫章城酒馆处处,是远近难得的大城。 如今虽然是占领区,更是战争区,但是丝毫不能阻止人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每一个人几乎都成为了耳目,处处探听,渐渐的,就有人从各方渠道里听到了所谓的真相。 大清早,弋阳酒馆,这是位于豫章城东城门处一处小酒馆。虽然因为战争,城里有些凋敝,但是此刻见同胞军队进城之后,楚人们个个都轻松下来,也能够说说笑笑,气氛比以前要轻松了许多。 “你们知道为什么楚军能够进城吗?”酒馆里好几个人一起坐着,其中一人再次挑起话题。 这个话题已经不新鲜,反正是各种流传的版本皆有。人们见怪不怪,在没有确切的消息流传出来之前姑且当做下酒菜。 其中一人有些不屑,“切,现在说什么都有,怎么,你又要编个什么好听的理由?” 其他几人也都是哂笑,摇摇头,不以为意。 谁想那开启话题的人更加不屑,瞥了那人一眼----这几个人不过是惯常一起喝酒的酒友,这种对待方式也是稀松平常,“这你们就不懂了。如果说这豫章城里有谁还能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的话,估计除了我也没几个了。” 他凑近了神秘说道:“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刚好有个远亲在楚军里当差,好歹也是一个百夫长,今早起来刚好碰到他才告诉我的。这消息你们说有多少可信度?可千万别拿其他人瞎编的鬼话来跟我比!” 说完,掏掏耳朵,眯着眼睛品了一口面前的酒。 他们桌上就只有三壶酒,是名副其实的喝酒,不然大早上谁来酒馆吃饭? 其他人果然来了些兴趣,催促说道:“你既然知道就快说啊。正好当个菜啊!” 那人老神在在地瞥了他们一眼,嘿嘿说道:“要说?行啊!今天这顿酒你们请,我就说!” 另外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只要你说得有那么回事,请就请了。” “是啊,快说!” “太扯淡了肯定是不行的。” 那人嘿嘿笑了,“你们同意就行。” 说罢,招招手,“来,都凑近点!” 等所有人都近了,那人装模作样地轻轻嗓子,沉声说道:“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就别说出去----你们觉得我们的军队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地进城?” 几个人面面相觑,催促道:“我们要知道,还用你说?你再这样,这顿酒可就没了啊。” 那人知道他们等急了,笑道:“急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们楚军之所以能够安稳进城,是因为敌人的元帅昨晚病发身亡了!” “什么?病发身亡?” “敌人的元帅不就是郭广成郭元帅吗?我前天还看到他领人在街上走啊。你这太扯淡了!” “行了行了!告诉你们真相你们还不信!这是我那远亲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错?说你们孤陋寡闻你们还不服!难道你们不知道郭元帅前面已经病了好几天了吗?差点就没起来,昨晚就是因为那个病突然死的!你们要是不信,接下里几天只管等着,看那郭元帅是不是还会出现!不然你们以为我们的军队是怎么进城的? “就是因为郭元帅死了,接任的吴国殿下夫概知道打不赢我们,就在昨晚开门投降了。不然,你们以为这大街上两国的军队能够和平相处?告诉你们一个更劲爆的,这个是我亲耳听到的----你们知道,我就住在军营附近,你们可知道昨天晚上我听到什么了吗?嘿,不怕吓你们,昨日大半夜我听到好多声惨叫,那叫声惨的,唉,我都不想听第二遍,吓得我和我婆娘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一晚上都没敢睡觉!那惨叫声简直挠心得全身发痒!” 几个人听得聚精会神,当然对前半部还是保留意见了,毕竟关于这个原因已经有好多版本。 只是后半部,他说是自己听到的,却有几分可信度。 军营里传出惨叫,傻子都知道,自然是死了人了,而且看样子,死的人还不少似的。 几个人脑补那场面,仿佛自己心里也是痒痒的浑身难受,酒都有些吓跑了----算是白喝了。 其中一个胆小的,脸色有些发白,摆摆手坐直了说道:“行了,我们别说这个了。就不能说点开心的事情吗?如今咱们军队进城了,总算是老天开眼了。但愿那些祸事别发生在我们身上就好了。” “王五,你别乌鸦嘴了!算了,来,喝酒、喝酒!”另一个人不耐烦地摆摆手。 正说着,却听到街上一阵嘈杂,“砰砰”声不绝于耳。 “开门、开门!”有人大吼。 又听到摊子被掀翻,有小贩大叫“别打人”等语,更听到鸡鸭的叫唤,小孩子被吵醒传来的隐隐哭声。 大清早的街上一片混乱。 酒馆里的食客面面相觑,不晓发生了什么事。 起身去看时,不由得惊疑不定。 只见一队百来人吴国兵士装束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拍门叫人,十分粗暴。开得晚了,就是一阵踹,不结实的门直接就踹掉了,丝毫不顾情面。 “怎么回事?怎么我们的军队进城了,还是这些人来搜查办事?”一名酒馆楚人疑问出声。 其他人哪有答案,其中一人突然醒悟,“都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回家啊!搞不好自己家也被查了!” 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一时纷纷惊慌地结账,小酒馆里走之一空。 大家有推荐票投投哈!万分感谢。 第一百零二章 必死与苟活 豫章城西南,吴军大营。 此时,军营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灰心、丧气、愤怒,各种不良情绪聚集! 宿醉刚醒的人们一个个张着大红灯笼一样的眼睛瞪着身边伙伴,一言不发。 如果说前一晚大家是在豪饮是在放歌是在尽情挥洒男儿气概,是在心中默默跟心爱的姑娘道别,准备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拿自己的性命大干一场,留给姑娘们一个英勇的侧影的话----虽然对接下来的杀戮仍然些微惊恐但起码绝对燃血----此刻却是满心的难受与愤怒,与现在比起来,昨晚说的那些话想的那些事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痴!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最可气的是----昨晚自己一个大老爷们都被自己的豪气感动得快哭了!只差一个战死的结局给这种豪气划上完美的句点! 可是现在呢?! 现在倒好,在自己都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心理准备的时候,不过是酣睡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却发现敌人竟然出现在了自己防守的城池里!甚至是在自己的军营边安营扎寨! 他们享用着原本属于战死袍泽的营帐,却一个个用胜利者的眼光嘲笑地看着自己这些人…… 现在将军都说这些人是朋友,可是自己宁愿他们是敌人! 袍泽战死的那一天,自己答应他要为他报仇的! …… 此刻,军营的空气中还游荡着血腥味的因子,这种感觉太熟悉不过! 虽然有将领在安抚,但是军营里却已经在悄悄流传----就在昨晚大家伙都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好几个兄弟被杀了。 虽然还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是让不少人稍微放心的是,并没有人限制自己的脚步,没有失去自由也就意味着自己并不是俘虏。 或许真是将军们所说的两军只是暂时联合的朋友而已。 可是,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呢?几天前不还是你死我活的吗?不是还号召我们抵抗,决不妥协、绝不退后的吗? 谁他娘的能够告诉,这又是怎么回事?! …… 夫概临时府邸。 “殿下,现在营中将士们都已经清醒过来,十分不安。末将觉得要尽快公布消息了,先稳定军心要紧,以防迟则生变。”孙武在一旁躬身建议。 夫概沉吟半晌,却把头转向了一旁的范蠡,“范先生,你觉得呢?” 孙武瞳孔不着痕迹地缩了缩,却恭敬地垂着头不发一语。 范蠡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孙武,方才笑着对夫概说道:“孙将军的提议十分恰当。此刻想必营里将士都在担心,这时候还是应该尽快稳定局势才对,以免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 夫概听闻,方才点点头,对孙武说道:“既然如此,这事情就交给将军去办吧----将军准备如何告诉众军?” 孙武见问,抬起头来,接口说道:“末将觉得直说便是。殿下忧心社稷,人所共知,即将发兵讨逆,众军焉有不从之理?” 夫概听孙武如此说,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孙武确实是个“人才”。 …… 待孙武离开了,范蠡却走过来对夫概说道:“殿下今后行事还须注意一些。” 夫概本来是志得意满,听范蠡如此对自己说话,不由得惊了一下,满腹狐疑,不解地问道:“注意一些?范先生此言何意?” 范蠡拱手诚恳说道:“殿下即将即位为王,当有王者的胸怀。这孙武是一名难得的将领,虽然有些贪财,但是瑕不掩瑜。既然已经效忠殿下,殿下也当信任他才是。就在刚才,孙武提的建议本来十分恰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殿下自己决断就是,可是你却来问我,给他的感觉自然是殿下还未足够相信他。这对有心忠于殿下的人来说,难免是会心寒的。” 夫概恍然,拱手道歉,说道:“范先生提醒得是。虽然孙武这几日表现得十分忠诚,但是毕竟我与他相处不久,本能之下就如此了。今后自会注意。” 范蠡笑道:“殿下能够如此想,自然是最好。不过,殿下可想过这近两万人的吴越联军要如何处置吗?” 夫概有些疑惑,“自然是联合一处,和楚军一道杀到都中就行了,还需要如何处置?” 范蠡摇摇头,解释道:“范某说得是要何人来统领军队。眼下我们只能算是踏出了第一步,距离功成还差得远,下一步我们就要发兵东进,少不了很多恶战,若是没有一个得力的统帅肯定不行。殿下想好人选了吗?还是说,殿下要亲自负责大大小小的军务?” 夫概语塞,半晌说道:“此事就要劳烦范先生为我谋划了。” 范蠡苦笑,摇头说道:“非是范某推脱,殿下让我管理城池,或者当个参谋倒还行,让我直接领军打仗,可是难为我了。更重要的是,我是越国人,要是统领吴军,必然招致军中将领抵触,更加不便。” 夫概听了,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此去吴都,必然十分凶险。若是战略失误,轻则损兵折将,重则计划失败,干系之大,不能不慎重。 范蠡见夫概犹疑,便继续说道:“刚才我让殿下注意跟孙武说话的语气,着力拉拢此人,就是为此。这个人,殿下可能需要重用了。” 夫概明白过来,却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范先生的意思是让孙武来管理大军?这……” 不过是几天相处功夫,若说能够让夫概把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命运交托给一个刚刚得到的手下,确实是挺难的。 夫概虽然不是君王,但是这种疑心和戒心却丝毫不少。 其实,也确实,人之常情也不可能如此。 范蠡却笑着摇了摇头。 …… 豫章城中的搜索行动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挨家挨户的搜查让所有楚人都怨声载道,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有怨言。 随着全城几乎已经被翻了个遍,吴军似乎越发焦躁起来。 楚人终于知道他们在搜查什么人了,很多昨晚的事情也开始流传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消失的楚王 起码,一个消息是被证实了,原吴军统帅郭广成确实是死了,据说是暴毙而死,但是看目前的情形,没有几个人会信。但是已经没有求证的必要了。 就是在军队中,对郭广成的死也十分木然。 前次的大败,让军中怨声载道,郭广成活着不知被多少人痛恨,死了自然一了百了。 而新接替原吴军的统帅则变成了一向担任二号人物的孙武。 这是一个还勉强可以接受的结果,而且大部分百夫长、千夫长也基本没换,还是原班的长官。换掉的只是对抗楚人的想法,似乎一夜之间他们就被洗了脑。 虽然底层军士都是不满,但是将领们如此,这些人也缺少了反抗的主心骨,组织不起什么有力的声音来,只能是发发牢骚和抱怨。 不过,总是还有一些人虽然表面也愤怒,心中却是窃喜的----毕竟,死亡是不好的。 至于接下来兵发吴都,所谓的讨逆,军士们更是兴不起丝毫的抵抗兴趣。 如果说他们对楚人还能因为发自内心的仇恨本能厌恶的话,那么对于吴王和他弟弟的争权夺利,这些兵士们却没什么反抗的感觉。 说我不忠君?笑话!谁给我发饷我就听谁的! 吴王是谁?没见过。 谁的命令有效就听谁的好了----他们早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谁当大王都与他们没有太多关系。 只是一个人的消失,还是引起了很多军士的猜疑。 原本分管军队后勤的副帅吴忠信已经有一天也没见到过了,但是为何其他的高级将领都好好的呢? 没有人能够来解答。将领们闭口不言。 这个老将军的人格魅力还是让不少人佩服的,军士们虽然疑心,却也无可奈何。 为了防止军变,他们此时仍然不知道吴忠信早已经被枭首挂于豫章东门之事…… 而另一个消息,关于此刻在搜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楚王宫中的东楚楚王熊建和伍子胥。 据说,昨晚畏罪潜逃。 按理说,他们应该还在城中才对,可是看如今天色已晚,哪里找到半分人影? 很多楚人幸灾乐祸----叫你们砸我家的门! …… 夫概府邸。 天色已经暗暗昏沉。 夫概脸色阴沉得像外面的天色,他咆哮怒喝:“怎么会找不到?都是废物吗?你们把这豫章翻了个遍,难道他们还能飞了不成?!接着找,找不到都不用吃晚饭了!” 楚军元帅子常催得紧,这事若是不能给他一个交代,只怕接下来自己还得出番血!虽然自己更加在意吴都中的那个位置,但是若是将来真的即位了,变成了一个穷光蛋,那还有什么意思? 底下跪伏的一名将领噤若寒蝉,磕头如捣蒜,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这叫我们如何找啊?天色已经黑下来了,白天找不到,晚上更难了。 他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不敢面对盛怒的夫概,却把眼睛转向了一边默然不语的范蠡,眼中满是哀求。 “殿下先息怒,这事情我觉得只怕没这么简单。”范蠡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夫概冷冷哼了一声,转头说道:“范先生不用为这些废物求情。找不到就找借口,我夫概手下可不养闲人!” 他如何会没有注意到这名将领的目光。 这话说出来,让那将领颤了一颤,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虽然自己也是跟着夫概在边关多年的,但是这人的刻薄寡恩却是印象深刻。此刻听他如此说,如何不怕?此刻就是他直接杀了自己,自己也丝毫不会意外。 毕竟,自己可不是那三百黑卫。 范蠡暗中叹息,他继续说道:“如今既然已经搜遍了城中都没有,那么我们就不能不考虑另外一个可能了,那就是熊建和伍子胥已经逃离了豫章。” 夫概吃了一惊,“逃离?范先生,这不太可能吧?” 范蠡摇摇头,肃然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如今既然搜查无果,殿下何不即刻发布一道命令----重金悬赏捉拿这两人,凡是敢于藏匿罪犯的人一律斩首?楚人素来不喜熊建,万无隐藏之理。另外,派出军士出城搜捕村落,即便是他们侥幸离城,没有车马也决计是跑不远的!如果到明天午后还是没有,我们就需要马上进军了,以防这两人逃窜到都中报信。这次发兵,只有出其不意才能抢占先手!” 夫概脸色也阴沉下来,如果真是这样,形势可就有些严峻了。 当下,果如范蠡所言发布了重金悬赏,晓谕城中,又派人出城搜索。 另一方面命令孙武连夜准备后勤等事,明天午后不管搜查有没有结果,都要马上进军。 孙武知道已经无法拖延,领命准备去了。 …… 这一天,临近傍晚。 遥远的吴都。 孔府里,李沐静静地享受着夏日宁静的午后,在院子的绿萝架下悠闲读书。 这种能够随意阅读到后世阅读不到,或者必须从坟墓中才能找到的书籍,真是一种莫大的快感。 看着自己手中一卷竹简,他暗暗思忖是不是要找个地方,把它们埋起来,以待后世知道如今发生的这些事情和思想?甚至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一个后世的外来人?恶作剧一样吓一吓那些未来的考古学家们? 很快,他却笑起来,摇了摇头----不知身前,又安顾身后? 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在这个世界里闯下声名,届时再故意说一番惊世骇俗的话,用青铜器记载或是被那些史学家们记载下来,流传到后世,是不是会更有趣?就像后世都传黄帝、轩辕剑之类的神话? 真想看看后世人考据到这些话时候的惊讶表情呢!会不会怀疑这是外星人偶然造访地球时留下的证据? 想着想着,他不禁自顾自地哈哈笑起来,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 当专诸带着一个人走进院子来的时候,就刚好听到李沐带点神经质的笑容,把那两人都吓了一下。 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方才鼓起勇气过来打断了李沐的傻笑。 听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李沐略微红了一下脸,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因为他转身看到了一个人----程刚。 看到他邋遢疲惫、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李沐就知道前线已经出现了最新的变化,而且应该是自己预料的大变化。 他赶紧放下竹简,从躺椅上一下子弹了起来。 “先生!” 程刚在李沐身前站定,恭敬地喊了一句。 李沐走过去,用力拍了一下的他的肩膀,亲热地牵过他的胳膊,“来,进房说!” …… 求票票! 第一百零四章 李沐的意 “前面发生的就是这些了。我回来前,孙将军告诉我,现在郭广成已经被杀,伍大夫和熊建也已经被转移,郭广成身边那个叫忠叔的人比我还早出发两个时辰,应该也已经到了。孙将军还让我跟先生转达,一定会想办法让大军在豫章城中多待几日,给先生留出准备时间。但是能够留出多少,他却难以保证。”程刚汇报。 李沐点头,欣慰笑道:“他办事,我自然放心。这个时间也并不需要多久。” …… 天色黑下来。 书房里,李沐把王泽、程刚、专诸叫在了一起,十分郑重。 王泽已经知道程刚带了些消息回来,看到如此,自然猜到远方事情有变。 李沐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更是谨慎地关好了窗户,让这个房间里有些闷热的压抑。 三个人奇怪地看着李沐如此小心的动作,尽皆疑惑,但同时也隐隐猜到接下来李沐要说的事情或许十分重大。 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这些时日的事情,虽然李沐没有跟他们完全透底,但是他们已经知道先生虽然看似玩世不恭、不思进取,但是所图谋的事情却绝对不小。 他们即便不知道先生的具体目的,但是凭借着对先生的绝对信任,他们丝毫没有抵触,所分配的事情莫不是尽力完成。就连前段时间盯防夫概府这么诡异的任务,他们也没有去问原因。 再加上先生在边境线上的手笔,他们知道先生或许自始至终就从没有放手过吴国的政事和军事! 只是先生到底在吴国这段多事之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他做了那么多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却无法知道! 这一刻,他们有些忐忑。 三个人都是满脸肃然,一本正经地坐在座位上,眼睛跟随着李沐的脚步移动。 李沐坐下来,见三人如此,突然笑起来,“大家不用这么严肃。” 他虽然说得轻松,可是面前三人却并没有放松下来。 程刚最沉不住气,开口说道:“先生,就别吊我们的胃口了,你这样子让我老程心痒痒的,难受!” 他的声音仍然有些嘶哑----虽然已经小小地休憩了一两个时辰,但是显然还没有从连续不断地赶路中恢复过来。 王泽、专诸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却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李沐收起了笑容,严肃得比他们还甚。 他看了三个人一眼----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说起来真正让自己信任的人只有这么几个,如果自己要做什么事,是不可能去隐瞒他们的。 前面,自己之所以没向他们透底,并不是出于不信任,而是事情关乎性命,不能不慎。 凡事都得防个万一,万一他们说漏了嘴,或者是某些行为让有心人觑破,都会招致猜疑、危险。 而现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到了不能不让他们知道的时候了。 一方面自己没有决定他们命运的权力,另一方面自己也需要他们的帮助----如果没有信任的手下,单单靠自己一个人,接下来的行动也将难以成事。 房间里静悄悄的,李沐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敲了敲。 终于,他抬起了头,但是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对面三人惊讶:“三位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需要大家,但是也不想左右大家的选择。接下来的事情十分危险,危险到……” 他顿了一顿,凝神盯着三人,沉声说道:“危险到不仅你们自己有生命危险,一旦失败,你们的家人将一样难以幸免!” 王泽、程刚两人都愣了一下,他们早猜到先生做的事情非同一般,但是能够严重到如此程度吗? 威胁到家人,这让他们有些顾虑。 而专诸却无动于衷,李沐的话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冲击。 李沐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有些危险是不愿意承受的。 如果不是自己已经孤身一人,如果不是自己心有怨怒乃至是仇恨,自己也不会铤而走险! 长久的谋划,迎来这样一个契机----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既然都回不去了,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何不来场轰轰烈烈?! 孔夫子不是自己也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自己做不了学问,何不在他途求索?! 李沐坐直了身体,十分凝重,“这件事情,虽然成功大家必然功成名就,但是失败的后果也同样沉重。现在在我还没有说出来之前,大家都可以选择置身事外。你们都是孔某最信任的人。王叔和程大哥不像我,都有家人,为了他们选择离开并不丢人,也不存在谁背叛了谁。我们的聚客轩说不定明天就要关门了,以后或许也不会再开。这次凡是走的人都可以拿走一份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财富,足够富足地过上下半辈子了----现在,大家都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李沐慢慢说完,便静静地端起茶杯,轻轻喝起来,等待他们自己选择。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听得李沐手中茶盏相碰的轻微声响。 程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王泽则是凝眉思索。 虽然先生的并没有直说自己的意图,但是看他说出的话的意思,王泽却隐隐有些猜测。 就是这样一个猜测,让他震撼莫名! 莫非,先生是要弑君谋反?! 他不是傻子,这段时间来先生的所作所为,莫不是透着深意,莫不是十分隐蔽,需要如此行事的或许也只有这么一件了! 可是,先生一无要职,二无军队,靠什么谋反?若说是单单靠前线的孙武,这哪里会够?! 不过,先生的性格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然敢做,就必然有一定的把握。 王泽有些苦恼,是先生赏识了自己,让自己出人头地,虽然如今离开了军队,但是家人能够跟着自己过上眼下富足的生活,他十分感激。 自己一把年纪,生就低微,这一条贱命本来就不值钱,从军几十载,已经有不知多少次险死于军阵。 活到如今,官也当过,福也享过,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自己这一把老命就算是给了先生,又有何妨? 可是家人呢?若是因为失败,祸及家人,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 票票呢、票票呢? 第一百零五章 忠叔回归 他正思索间,却听程刚终于憋不住问了出来,“先生,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老程粗人一个,以前在村里就被人瞧不起,后来到了军队,也是什么都不懂,就有一身力气,要是没有先生,说不定前几天就无缘无故死在楚人手里了。我老程贱命一条,给谁不是给?家中老娘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她现在看我这样,欢喜得不得了,叫我好好跟着先生,听先生的话。这次要是背着先生跑了,回家少不了会被老娘一顿臭骂的!回头还得灰溜溜地回来,还不如索性不走呢!” 他说到最后,嘿嘿地笑了起来。 李沐莞尔,有些感激地拍了拍他壮实的肩膀。 李沐知道他虽然说得轻松,却是下了一番决心的。 李沐没有去看王泽,而是看向专诸,这个有些沉默的男人,如果说对三人他对谁最有信心,那无疑是专诸。 虽然自己不知道他的确切来历,但是他相信这个人的承诺。 专诸自始至终眼睛平静无波,李沐的话并不能对他造成困扰。 此刻见李沐看过来,他摇了摇头,轻笑道:“先生不用看我。我早就承诺过,这条命的下半辈子就是先生的。我早已是生无可恋,跟着先生的话生活还能有趣一些。” 李沐暗叹,点了点头。 这么久了,似乎他还是没有从过往的事情中恢复过来…… 场面开始有些压抑,在程刚、专诸相继表态之后,王泽就成了唯一一个没有表明态度的人。 “王叔……” 程刚见王泽迟迟不说话,就有些急了,不由得出声催促道。 李沐摆了摆手,赶紧制止了程刚----他不想给王泽制造压力。这些人都是自己在乎的人,自己虽然需要他们,但是并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受罪。如果是这样,即便是成功,自己也会难以心安。 李沐生就有些自我牺牲的本能,他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他能够吸引到这些人发自内心信任的特质。 三人之中就属王泽年纪最大,生活的压力、要考虑的事情也最多。 王泽眼神闪烁,好半晌才终于稳定下来,他有些歉疚地看向李沐。 那种惭愧让李沐有了些预感,他轻轻呼了口气,从容笑道:“王叔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管王叔是什么选择,我都很珍惜跟王叔相处的这段日子。” “先生,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犹豫的。先生对我恩重如山,如今先生有需要,我却在那里左顾右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或许是我真的老了吧,一大把年纪反而犹犹豫豫不像个男人。我这辈子年轻的时候因为得罪了人,就没有得意过,家人也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有上顿没下顿。是先生帮了我。如今我又过了将军的瘾,又享了发财的福----如果没有先生,或许我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家里更不知道是个什么苦样。这次即便是死了,他们又能有什么好怨的?当初我们跟着先生从军队出来,就已经许下了承诺,怎可轻易违背?难道我活了一辈子还比不上程刚这小子吗?!” 程刚听了,嘿嘿直笑。 王泽也憨厚地笑了起来,略显苍老的面容绽放出一丝光彩,“先生有什么要我们做的,尽管说吧!” 李沐眼露感到,就在刚才,自己还在以为他要为离开道歉,没想到却是在为自己的犹豫道歉,更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赌在自己身上啊! 一瞬间,这种沉重让他感觉重任在肩。 接下来的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重重点头,“王叔虽然这么说,但是你们毕竟不同于我,明天一早我会派人悄悄把两位的家属都送出吴都,先到乡下躲一躲再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做好万全之策的。” 王泽、程刚感激点头。 …… 此刻既然事情已经说开,气氛要比刚才要轻松了许多。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十分凶险,但是四人反而坦然下来。 攘外必先安内,若是不能安定内部,又何谈大事? 此时,三人已经对李沐的目的早有猜测,但是听闻李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依然是震惊万分。 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这种事情原本是天方夜谭,很多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主意。甚至,看样子,自己似乎离成功并不是太遥远。 听着李沐娓娓道来,几人虽然也亲身经历过一些事,但是如今听李沐把那些事情全都串联起来变成一张大网之后,却也不禁对他的思维之缜密、异想之天开惊诧不已。 但是还是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比如为什么先生会确信夫概一定谋反?更会怀疑范蠡早已与其勾连? 但是,就如早先先生预测楚太子熊建与伍子胥会借道宋国小城一样,李沐也把此时归结于天象----这种理由让三人感觉玄之又玄的同时也无话可说。 这件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先生的能力确实有某种先知的成分。 “王叔、程大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一定要记好他们藏匿的位置,这很可能会在将来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专诸大哥,现在陪我进一趟王宫。” …… 就在李沐三人说话的半个时辰前,一道十分狼狈的身影到了郭府,却惊住了守门的军士。 在确定无人发现之后,那人闪身就进了郭府,大门瞬间关闭。 实际上,这条街权贵众多,也并不是什么热闹之地,有没有人跟踪,一目了然。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郭家忠仆忠叔! 他一路狼狈而来,虽然比起程刚要早出发,但是最终却只比他早了半个时辰。 忠叔毕竟年迈,体力上相比程刚还是多有不如。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响起,书房里的郭越不由得疑惑地抬起头来----听声音,正是要进房来? 他放下手中的竹简,坐直了身体,皱着眉等待着敲门声响。 然而,“轰”的一声,门却是被大力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身后,是一名甲士。 郭越被吓了一跳,正要呵斥,但是看清这个闯进来的蓬头垢面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忠叔全身泥垢,如果不是认识这个人的话,自己绝对以为他是一个街上的乞丐! 他形容憔悴,皱纹显得尤为深刻,头发已经乱糟糟地披散在脸上,脸上的泪痕把泥土冲出了好几条沟壑,被遮挡露出的一双眼睛通红,黑黑的眼圈甚至给人一丝滑稽的感觉。 但是郭越没有笑,有的只是震惊和不安! 第一百零六章 幕后黑手是谁? 忠叔此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惶惶地看着自己,张口欲言,却被郭越猛然抬手挡住了。 他脸色阴沉犹如长满锈迹的青铜锅底,扫了一眼跟在忠叔身后的甲士,“你先出去!” 那甲士本来满心好奇,不知道往常十分威风的忠叔为何这次从前线回来会如此狼狈,还有心听听,但是现在被郭越一看,心中不由得颤了一下,恭敬低头说道:“是!” “让门外的人也离开!” 当他出去带好门时,又听到郭越出声喝道。 …… “老忠……” “老爷!老忠对不起您!您要为少主报仇啊!” 还没等郭越问出来,忠叔已经是情绪崩溃,重重跪了下来----天知道因为郭广成被杀之后,他是凭借多大的仇恨和忠诚才让他在极限的时间里回到了吴都。 为了防止被可能的追兵发现,他一路上故意蓬头垢面。 虽然有马匹借力,但因为顾惜马力,也是一路走走停停,根本没有真正闭眼睡过一次----他怕自己太过疲劳,一睡着就误了大事。 此刻终于见到郭越,情绪一下子放松下来。 他痛哭流涕,死死地伏在地上,重重磕头,“砰砰”而响。 听到“报仇”等语,郭越头晕目眩,饶是他素来坚韧,此刻也觉得天旋地转。 自己唯一的儿子真的就死在远方了吗? 他踉跄了一步,扶住了椅背,轻轻闭上眼睛,两滴老泪滚落出来。面容一时间苍老无比。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房间里的空气充满悲伤而凝重的气味。 静默、静默…… 正当忠叔还沉浸在悲痛和愤怒之中不能自拔时,耳畔终于听到一声平静而冷峻的声音,“成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声音一字一顿,虽然平静,但是却隐藏着等待喷发的火山,择人而噬! 忠叔仰起头来,就看到郭越盯着自己的眼睛同样通红,带着狰狞和苍老…… …… “老爷,我们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夫概会突然发难。那几天我跟少主都十分戒备,避免跟夫概单独相处,而夫概也表现得十分友善,我们以为那些推测或许也只是误会,便都安心下来。为了保证军队的作战能力,我们对豫章城的守军进行了换防。按照计划,那一晚之后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进攻。少主十分宽心,便听从了夫概的建议,大饷士卒,满以为接下来只要我们能够成功击溃楚军一次,必然能够将功补过,不致再引来吴王的责罚。但是谁知道、谁知道吴王和那夫概根本就不给少主这个机会!可怜少主死前定然还在做这种美梦!少主死得冤枉啊老爷!” 忠叔边泣边诉,哽咽不已。 郭越眼神始终阴沉,握着座椅把手的手泛白不已。 “看来夫概这人身边有高人相助啊,这一步步瓦解成儿的戒心,呵,做得还真有几分高明!老忠,你告诉我,是谁提议的换防?!” 忠叔震了一下,说道:“是孙武。不过老奴却觉得怪不到他头上,因为心急进攻的是少主,孙武本来是反对的,但是因为少主坚持,所以孙武才提出换防。这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况且,那孙武怎么说起来都是少主大力提拔起来的,应该也不至于坑害少主才对啊。” 郭越目光闪烁,哼了一声,“不至于坑害?这可难说!这孙武既然能够背叛云梦君,又何尝不能背叛成儿?只要夫概许以重利,不怕他不听从。 “至于成儿急于求战的心态,嘿,又很难把握吗?这些人一环扣一环,可怜成儿早被人摸了个透,玩弄在股掌之中尚还不自知啊!不过,这事也不排除是夫概身后的高人搞鬼,连同这孙武也一并算计进去了。” 郭越冷笑起来,“好!好啊!想不到当初的黄口小儿一个个都这么能耐了!” 忠叔心中发颤,此时也不敢插嘴,不过却对郭越口中的“黄口小儿”指的是谁心知肚明。 怒火冲天中的郭越突然回过神来,他盯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忠叔,沉声问道:“老忠,既然对方都对成儿动手了,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按理说,城门上应该都是对方的人啊,你即便是侥幸逃过一劫,也绝无可能出城啊!” 却不想忠叔却苦笑了一下,“老爷,其实我是这么出城的……” 当下他将如何从元帅府逃出来,如何选择回军营,又如何被人打晕等事一件件都说了出来。 “等我后来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城外角落了,更奇异的事我旁边就拴着一匹马,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虽然也疑惑是何人在帮我,但是看了马匹,哪还管其他,上马就回来报信了。” 郭越听得疑惑万分,这事情太过离奇了! 但是他绝对相信忠叔没有说谎。 但是,如果对方是要救老忠,原因为何呢?更奇怪的是,为何又要多此一举把他打晕?打晕自然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是谁,但是如果是心存善意,又何须如此? 郭越不是平常人,他很快就从这种异常中分析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是的,这就是阴谋!绝对的阴谋! 似乎除了吴王、夫概这些人之外,还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左右整个局势。 对方有能力救老忠却没有救自己的儿子,自然不是那么单纯的善念,也不是向自己示好,那么他们让老忠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好像现在老忠唯一的用处就是、就是…… 想到这里,郭越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狼狈的忠叔,仿佛忠叔脸上突然绽放了一朵花儿一样!这震惊太大,连独子被杀的悲伤的都有些冲淡了! 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让老忠活着回来,像此刻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报告豫章城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吗?! 郭越没来由地爆出了一身冷汗,这个人的矛头直指自己啊! 这个人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郭越此时情绪大乱,丧子的悲痛、阴谋的恐惧,让他沉不下心来,脸色急剧变换! 忠叔突然看见郭越仿佛着了魔一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 但是,眼下,也不是犹豫的时候啊! 他仰起头来,“老爷,您要给少主报仇啊!” 第一百零七章 阳谋 “报仇”两个字似乎是刺激到了他,他一个激灵。 对了,报仇!那个人的目的是要让自己报仇啊! 可是,能够如何报仇?报仇就是弑君谋反啊! 他正要本能抗拒,心底一个声音却提醒了他,他颓然坐下来。 他惨笑两声,他终于懂这个人的计划了,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啊! 自己此刻即便知道对方心存歹意、包藏祸心,依旧是无能为力,别无选择! 即便自己不发动,还是逃不了一个死啊! 为何? 成儿已经因罪被杀,吴王怎么可能还会容忍自己掌管戍卫军?! 以吴王的猜疑之甚,若是自己不在这个位置还好说,在这个位置,死几乎是已经难免了! 不反抗是死,反抗或许还有一条活路,更可以为成儿报仇----呵呵,自己还有得选择吗?! 只是,到了现在,自己依然无法理解,吴王为何不先处理了自己再处理自己的儿子?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吴王的心态自己猜不到,也不需要再去猜!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 在距离书房不远处的一座小亭里,原本守在郭越书房外的两名卫士就在这里暂待。 虽然他们不知道忠叔回来的原因,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小声嘀咕自己的猜测。 正当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的时候,书房的门被狠狠拉开了,郭越走了出来,一声寒气逼人的声音传来:“马上把郭权、成封两人叫来!” 两人赶忙答应,不敢怠慢,分头跑远了。 …… 孔府,王泽、程刚领命而去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腥风血雨就要在这座繁华都城展开。 李沐走出中庭,感受着夏夜的晚风,抬头向上看去,这个世界的星河璀璨无比,宛如钻石点点。 想到当初第一次说服吴光的情景,他微微一笑。 …… “先生,车马已经备好。”专诸走过来,恭敬说道。 李沐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凌厉与杀气。 成败将在此一举! …… 此时的吴都依然热闹,这个时间不过是相当于自己那个时代的**点钟。 在自己最初和大哥生活在一起的那个鲁国小城,大家如今想必已经都开始上床睡觉,好趁着天气凉爽早早开始第二天的农事。 但是在吴都,夜生活才算是刚刚开始。 这就是都市与小地方的区别,在哪个时代都是如此。 车马轻快地走过,身旁,是沿街的灯火和如织的游人。 身后那一座最辉煌的凤仪楼迎来了它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 车马走过街道,很快,人声渐渐平息下来。 这里,已经靠近了王宫区域。 车马再转,便上了一条宽阔的街道。两旁是耸立的树木,寂无人声,但是远处两个高高的火炉却把周遭照得通明。 车马渐渐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渐渐进入了王宫墙上的视野。 “来者何人?”一名宫外值守的军士走了上来。 对于这些马车的目的,他并不陌生。 在晚上还来觐见大王的人,他见过不少。 马车停了下来,一名高高瘦瘦的身影掀开帘子弯腰走了下来。 那名军士见到这人,明显有些意外----自己值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云梦君夜晚来觐见大王。 宫里都流传云梦君已经不得宠了。 不过他也不敢怠慢,这人纵然是再不得宠,也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 况且,对方那些神奇的事迹更是让他很有些佩服。 …… 王宫里,歌舞升平。 吴王拥着媚娘笑逐颜开地欣赏歌舞,享受着属于君王的乐趣。 旁边,两名宫女挥舞着彩扇,为两人驱除暑意。 “来,大王,张口。”媚娘轻轻拈起一枚紫红紫红的小果,娇笑着对吴王说道。 吴王邪邪一笑,静等着媚娘将小果投到口中,方才突然一闭嘴,连同媚娘手指也一起咬住,还轻轻啜了一下。 媚娘仿佛触电一样,娇躯颤了一颤,赶忙把纤纤手指从吴王嘴里抽出来,脸上带上了一抹娇羞的红晕----也不知道这媚娘到底是如何修成,明明是男儿身,但是偏偏论其娇羞之态,就是万千女人也比不上。 偏偏这种姿态让吴王十分沉迷,果然是比真正的女人还好看。 他不由食指大动,拥着媚娘娇躯的手更加不规矩起来,眼中有一股火在冒,显然是情动了。手上狠狠揉着媚娘腰肢,似乎要把他揉断似的。 这吴宫生活荒淫,身后宫女们见怪不怪,就是此刻在这里打起仗来,她们也会丝毫不吃惊。但是却有些嫉妒这媚娘的好运----一个男人没事干嘛要跟自己这些女人过不去,要是没有媚娘,现在得大王宠幸的是不是就会是自己呢? 就在吴王已经有些压不住自己的欲火,考虑着是不是就在这宫殿里将媚娘就地正法的时候,一名管事太监却犹犹豫豫地出现在了宫门口。 那太监显然也注意到了吴王与媚娘的亲热动作,有些迟疑是不是要过来禀报----要是打扰了吴王雅兴,自己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有些打退堂鼓,但是吴王却已经发现了他,脸露不愉之色,冷冷瞥了那太监一眼。 那太监见大王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自己再离开更加不合适,而且听云梦君的意思,似乎事情很急似的,只得心中暗叹晦气。 在吴王和媚娘不悦的眼神中,那管事太监小碎着步子快速走了近来。 还离有一两米,已经卑微地匍匐在地,恭敬行礼,禀告说道:“宫外云梦君称有要事求见大王。奴臣不敢自专,特来上奏!” 吴王听了,跟媚娘对视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这云梦君如今一心一意赚他的钱,过他的逍遥日子,除了最初自己还会找一找他之外,现在基本已经不怎么见过他了。 他自在,吴王也乐得放心。疏远却是一定的。 怎么?他现在有事要主动求见自己,而且还是挑在晚上? 吴王此时有些被欲火冲昏了头,抱着怀中美人实在不想动身。 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也有些看轻李沐,犹豫半晌正想拒绝算了,却听旁边媚娘说道:“大王,这云梦君一向不主动觐见大王,如今深夜来了,必然是有些要紧事的。臣妾觉得大王还是见一见的好,免得寒了臣子之心。” 说完,她轻轻倚靠进吴王怀里,娇羞一笑,“至于媚娘,夜还很长呢……” 吴王听了,嘿嘿一笑,右手狠狠在她腰间抓了一把,心中痒痒,越发难耐,不过美人都如此说了,那就见一见吧。 旁边管事太监听着媚娘口中暧昧的话,虽然没有抬头,但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 吴王扭头肃然对那太监说道:“就让他在书房候着吧。” 太监如蒙大赦,赶紧领命退下----看不下去了。 这里,吴王与媚娘又是好一顿依依不舍,磨蹭了半天,方才起身。 第一百零八章 夜谈吴王宫 空荡的王宫书房有些阴沉。 李沐自顾自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却等了好久也不见吴王过来。 那太监说吴王在后宫有些事情要处理,呵,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倚红偎翠,舍不得离开罢了。 李沐摇了摇头,以前的吴光还是殿下时,何等积极?现在当了大王还不到一年,就已经变成如此的光景了。 而自己,也早不是被吴王的信任的人了。 李沐袖着手轻轻闭目。 又过了一忽儿,廊檐上出现了轻微杂乱的脚步声,李沐听了,赶紧站起来,恭敬地立于门口。 果然,一身便装的吴王在几名太监的跟随下走了进来。 李沐躬身行了一礼,“微臣见过大王。” 吴王微微一笑,算是还礼,径直走进了书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斜靠着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方才看向身前的李沐,问道:“先生来找寡人,不知有何要事?竟非至于这晚上过来?” 刚刚被打扰了雅兴,难免会有一些情绪,吴王也不想去掩饰。 李沐听了赶紧赔罪,歉意说道:“非是微臣大胆,只因有些事情刻不容缓,迟则易悔,只好马上进来禀告大王。打扰大王之处,还请恕罪。” 说完,他抬起头,有些凝重地看向吴王。 吴王皱了下眉头,疑惑打量李沐,“刻不容缓?到底是何事?本王倒真是想听听。” “微臣恳请大王屏退左右。” 吴王迟疑了一下,朝李沐身后摆摆手。 众人见了,顺从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书房大门,就站在殿外候命。 “现在没有人了,先生有事但说无妨。”吴王说道。 李沐拱手,沉声说道:“微臣之所以深夜觐见,实因天象示警----我吴国即将发生大变。微臣无意中窥探到天机,震惊之下不敢隐瞒大王!” “什么?!”原本还颇为慵懒的吴王顿时坐直了身体,眼神凌厉,心中之惊讶难以言表。 他站起来,盯着李沐,“是何大变?!” 李沐略微犹豫,吴王催促,“先生还请直言!” 李沐终于继续开口,歉意说道:“具体事情,微臣也难以明了。但是若是依照天象所示,边境有将星陨落,但都中偏生有金罡星起,直冲东南大星。若以星象而论,这对大王而言是大大的不利啊!” “何解?” “金罡星主悍将,大星主君王。如今金罡星逆势而起,直犯大星,这是预示都中有谋反之迹啊!虽然微臣尚不知结果,但是大凶之兆已现,大王不可不察!” “果真?”吴王眼神闪烁,仍有些目眩。 李沐猛然跪伏下来,顿地而言:“非是微臣危言耸听,天象如此,臣不敢隐瞒!一切事情唯大王裁决!臣虽肝脑涂地,亦难报大王知遇之恩,绝不敢欺骗大王!” 吴王心中念头翻滚,还以为云梦君到底夜晚找自己何事,想不到竟然是这种事情!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梦君,想说荒谬,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云梦君确实有窥探天机之能!此时示警,可能性很大! 而且,以云梦君而今的处境,他根本没有在此事上欺瞒自己的理由,因为他根本不可能从这种事情上得到丝毫好处。 他深夜来提醒自己,应该是完全出于忠诚之心。想到这,他有些愧疚,自己一直以来是不是太过误会他了? 不过,如果单单因为云梦君这几句话就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也是大大不妥。 想罢,他扶起李沐,牵到一旁坐下,有些感慨地说道:“先生且坐。先生能够第一时间来禀告于本王,足见先生之忠诚。只是先生刚刚说的话,颇有些虚无缥缈,本王该如何去防范呢?先生说,边境有将星陨落,却是何人陨落?而都中这金罡星又是何人呢?” 李沐恭敬说道:“大王厚爱。大王应当知道边境都有哪些将军。据天象所示,这将星非小,必然是军中数一数二之人。而都中能够为金罡星,并且能够威胁到大王的,更加是屈指可数!以微臣愚见,这两件事看似遥不可及,但是必有关联。以大王之聪明,心中应当有数。” 吴王听了,轻轻点头,皱眉沉思了半晌,突然脸色骤变,盯着李沐不可思议地说道:“莫非先生指的是郭越将军父子?” “此事微臣仅是猜测,不敢妄言,皆凭大王决断。微臣能够为大王做的事情,也仅此而已了。”说完,李沐似乎叹了一口气,跪伏下来,深深叩首。 见李沐如此,吴王心中涌起一丝愧疚,当下,情绪有些激荡地扶起李沐,深深叹气说道:“先生不必如此。想当初孤王与先生何其投契?先生不吝教我,方才使我有如今地位。往事历历在目,孤王不敢稍忘。愿先生今次也该如此,孤王敢不奉教?” 他虽如此说,但是道歉等语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历来只有臣子向君王请罪,哪有君王向臣子道歉的?真那样,岂不是乱了体统? 李沐深深看了眼吴王,方才恳切道:“大王如此看重微臣,微臣敢不鞠躬尽瘁?!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宜草率,天象虽然有警,但是还需仔细求证方是!万不可因为虚无缥缈之事冤枉了忠贞之臣。况且,如今郭越父子俱都手握重兵,一旦错怪,干系非小,不可不慎!” 这话倒是再一次敲在吴王心头,越发凛然。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素来是多疑的性子,这郭越父子本来就是他的心病----若不是当初上位颇多借重了郭越之力,自己也不至于放任这两父子把持吴国权柄到如此。 “那该如何验证呢?” 李沐凝神沉思,好半晌方才问道:“郭越若是想要谋逆,必然是依仗戍卫军。纵然是这郭越掌管军队多年,但是想要完全控制人心也是不太可能的。况且,以大王的才智,定然早有伏笔,不会让此人坐大才是。” 不听李沐这么说还好,听了他这么说,吴王脸色突然有些发白,一下子醒悟过来,惊声问道:“不是先生提醒,我几乎都忘了!难道前段时间戍卫军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先生竟然没有听过?” 第一百零九章 谋反迹现 李沐皱起眉头,疑惑道:“可是梓铭、檀越两位副统领克扣军饷被军法问斩之事?这事情传得人尽皆知,微臣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跟此事有何相干?” 吴王心惊不已,“看来这郭越果真有嫌疑!先生还不知道吧?那梓铭、檀越正是孤王安插进戍卫军准备架空郭越的人啊!” 李沐颤了一颤,急声问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有些严重了。那接替两位副统领的人又是谁?” 吴王苦笑一声,“当时孤王不知那郭越包藏祸心,也没有太在意,便听从他的建议委派了他提名的两名副统领,现在想起来,此事大大可疑啊。” 他也知道事情大条了,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 李沐安慰道:“大王千万不要惊慌。如今我们还不知道郭越谋反的动机是什么,不能单单因为猜测就杀重臣。既然边境陨落将星应着他的儿子,而他又有谋反之迹,想来他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生出叛逆之心。 “大王,当务之急,是尽快确认两名新任副统领与郭越的关系,和那郭越的动向。大王何不即刻派遣亲信之人马上调查此事。如果他真有猫腻,我们即便是斩杀了他,他也不冤!” 吴王重重点头,朝外喝道:“先生所言有理!来人,马上传唤伯言侍卫长!” 身旁,李沐目光微沉。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沐就陪着吴王在这王宫书房里等待。 桌上的茶水一杯接一杯地喝掉,可以看出吴王此时心绪之浮动。 虽然结果还不知道,但是显然,他已经认定了十之**。 或许,今次即便证明与郭越无干,回头也绝对会想办法解决此后患! …… 另一边,豫章城来人比王泽、程刚预料得要慢,显然对方并没有像程刚那样赶路。 两人足足在一座民宅外等待了一两个时辰,才见一个人颇有些鬼祟地走了过来,见无人注意,便凑上门去,轻轻敲了几敲。 过了好一会,在那人有些不耐烦之际,门才打开。 一名年轻少妇谨慎地拉开了门,那少妇有个二三十年纪,虽然一身葛衣,但是难掩秀丽。 那人见了,神态唯一之变,轻轻凑上去恭敬地支吾了几句,拿出一件物品给那妇人过目,惊得那妇人手足无措,慌忙让进那人进了小院。 门又关了起来。 王泽与程刚在屋外阴影里看得分明,见此,悄悄对视了一眼。 两人唯恐对方从后门出去,便分开两头,紧紧盯着。 …… 吴王宫殿,时间过得异乎寻常的慢,可是殿外依然寂静一片。 吴王站起来,迈着步子踱来踱去,早没了刚来时的急躁与不快。 那被媚娘勾起来的欲火也早被浇熄灭了。 两人听着宫中的更声隐隐约约响了一声,知道就这一会,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先生……”吴王毕竟沉不住气,这过分的安静让他有些难受,便想找个话题跟李沐说说,也好听他安慰安慰自己,不然,他心中可真是没底。 正待继续说下去,宫外果然如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 那靴子与石头地面摩擦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书房处分外入耳。 来了! 吴王心急,走上几步就去拉门,李沐也抬起头来,看着吴王的背影。 隔着门上镂空花纹,能够看到外面人影已经走到门外,还举起手正要敲门,只是还没等他的手敲下去,门却被吴王用力拉开。 那人不防之下,几乎敲在吴王胸前,赶紧收住手,惶恐地行礼。这人正是刚刚被吴王派出去的伯言侍卫长。 吴王此时哪有闲工夫去管这等小事,不等他开口道歉,吴王一把拉近伯言,反手就关了门,已经问开了,“怎么样?可都有调查清楚?!” 伯言犹豫了一下,因为看到李沐正在书房,他本能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以云梦君如今的地位,只怕不该让他知道。可是吴王这么问了,不由得有些为难。 李沐哪里不知道他的顾虑,不由得笑道:“大王,伯言侍卫长刚刚跑了这么远的路,先让他喝口水吧。” 伯言听了赶紧拒绝,见吴王没有说要回避云梦君的意思,便知道这事即便让云梦君知道也是不妨的,便安下心来,有些凝重地开口说道:“大王让微臣办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 “如何?” 伯言顿了一顿,沉声说道:“戍卫军新任的两名副统领一人是郭越老将军族亲,另一人则是他的女婿。” 吴王回身跟李沐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光芒。 李沐开口说道:“最近戍卫军中还有其他事情发生吗?” 伯言拱手说道:“这只是大的,听军中一名百夫长所言,这段时间戍卫军中的将领已经换了许多,新任的人俱都是郭老将军素日的亲信。大王,郭老将军如此行事确实大大不妥,怎能如此偏私,正该训诫训诫的。” 吴王听了,脸色越发阴沉,已经把这郭越判了死刑。 他转过身来,压抑着怒火对李沐说道:“先生,这郭越果然包藏祸心,若不是心存不轨,怎敢如此大胆?可恨本王一向如此倚重此人,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这次若不是先生及时提醒,本王还被蒙在鼓里,等到危险临近了还不自知呢!” “伯言!本王命令你即刻率领麾下军兵前往郭越府上,擒拿此贼!若是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伯言听闻,大吃一惊,“大王,这郭老将军四世老臣,功劳卓著,如今即便是有些偏袒亲信,也不该就杀了啊!若是让其他朝臣见了,只怕人心不稳啊!” 吴王转过头来,狠狠地看着伯言,“多嘴!怎么?你不敢?!” 伯言吓了一哆嗦,自己出于公心方才如此说话,哪晓得大王今晚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竟然颇有些择人而噬的感觉,当下惶恐跪下,顿首说道:“大王有命,不敢不从!只是……” 伯言话又顿住了,见吴王怒视自己,哪敢废话?瞬即说道:“只是此刻郭老将军并不在府中,他半个小时前刚到军营中,此事是微臣亲见。难道微臣要去军营捉拿吗?还请大王赐下令箭。” 说罢,他胆颤地望着吴王。 …… 劳大大们举手之劳顺手投个推荐票票哈,根号2急需支持!这周总算有个推荐了。 第一百一十章 家主,下令吧! 旁边,李沐听了,皱了皱眉,这郭越比自己想得还要迅速啊! 竟然如此果断,看来主意已经打定了。 吴王听了,就要去发下令箭,却听李沐在旁边发声阻止道:“大王且慢!” 吴王不解地望向李沐,“先生何意?” 李沐急声说道:“大王以为郭越军中换将,目的是什么?大王此刻即便是让伯言侍卫长带了令箭进入戍卫军大营,也决计擒不住此贼!反而是打草惊蛇,让他马上翻脸。想不到这郭越竟然如此狠辣----他半夜进入军中,想必是已经准备今晚就动手了!大王,事急矣!” 吴王手足惊颤,他也想通了,可不是吗?对方既然早有准备,哪里还会在意自己的令箭?到时只说这是假冒的,伯言还能如何?说不定反而被杀,加速其叛而已! “先生足智多谋,眼下本王该如何应对?难道连夜先逃走吗?”吴王十分不甘,只是实在心中没底。 李沐摇头,“城门顶多还有半个时辰就会关闭。如果对方有心,我们根本出不去,反而是自投罗网。” 吴王面色急变。 李沐凝眉沉思,轻轻踱步----这时候他也担心起来了,本来以为这郭越怎么也要等一等的,总该有点让自己和吴王缓冲的时间。可是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这郭越之果断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不愧是四世老臣!或许这人早有不臣之心也说不定。 只是此刻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李沐掐断心中的胡思乱想,拼命分析眼下的处境----妈的,要是自己这次糊里糊涂被杀了,那真是冤枉了。 本来想当个黄雀的,却没想到这个螳螂这么棘手,这次搞不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旁边的侍卫长伯言早就目瞪口呆了,他在一旁听着吴王和云梦君的对话,哪还听不出来他们说的是什么? 难怪吴王刚才如此心急,难道是郭越老将军要谋反?!想想自己手下那不过千的手下,再想想戍卫军八千虎贲,一旦交战,那不是被碾压是什么? 伯言脸色有些发白。 吴王和李沐这时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如果说刚才李沐还十分淡定的话,那此刻也淡定不下来了。 怎么办?! 该怎么办?! 难道说自己就到此为止了?! …… 想到自己因为一本《史记》来到这个世界,却要如此迅速收场,结束这个身体的一生,李沐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大哥已经找不到了,是生是死,那本《史记》也早不知沦落何方了,如果被别人发现,会不会引起轰动?还是说,已经毁于战火了? 或许,后者…… 想到这,李沐却惊了一下,《史记》? 作为一个现代白领,能够像李沐前世如此热爱《史记》,真是少之又少,但是李沐确实十分喜欢这本书。 《史记》中的智慧也是李沐努力学习的对象。可以说,在这个世界,李沐能够有这么多弯弯绕的想法,很大程度是走了后世古人的路子。 当他有意去如此想的时候,《史记》中记载的一个经典案例瞬间跳了出来,李沐心中一松,计上心来! …… 此时的吴都依然一片歌舞升平,人们还丝毫没有大乱将起的预感,歌舞升平,灯火处处,炎热的夏季也只有晚上显得舒适。 吴都城里富足或者不富足的人们都没丝毫要睡去的意思,游玩的、开店的、摆摊的、杂耍的,闷了一天的人们倾巢而出----谁说古代人就不会娱乐? 这样的生活是当初鲁国昌平陬邑的人们想都想不到的。 吴都城的一角,是戍卫军的大营。 他们是保护吴都的最后一道屏障,霸道地盘踞在吴都城里,俯瞰着深夜喧嚣的吴都街市。 八千虎贲莫不是最精锐壮实的年轻人,尽管未上过战阵,但是其活力也不是边境各军能够比拟的。 有人说他们是吴都的保护者,为有这么一支雄壮的军队感到安心。 不了解实情的人总是喜欢赋予他们种种标签,然后莫名感动----这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 实际上,知情的人却知道这样一支军队其实只是一把刀、一把剑、一杆戟,或者其他的任何一件武器用品,唯独缺少太多的思维! 是的,他们只是兵刃,就如现代的核武一样,军队往往只是工具,谁掌握了这把兵刃,谁就能够运用它砍杀敌人,直到有另一方夺过! 戍卫军大营,主帅小楼,一间最宽阔的房间里,人员虽多,但是气氛却很凝重。 这里很多将领都是新面孔,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提拔到了他们本来难以奢望的高度。 这在以前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他们原本以为是家主突然想通了,决定给郭家及其裙带谋个更好的出路。 毕竟,在以前,他们因为家主需要避嫌的关系,虽然进了军中,但是反而长久得不到提拔,被刻意压制,即便他们的日子也同样十分滋润。 但是现在,他们知道了! 他们宁愿不知道! 现在,震惊、恐慌充斥了他们的脑海,即便家主已经说完好久,他们依然没有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 他们很自觉地想反对,但是看到郭越的阴沉,他们只敢偷偷瞟一眼其他人,希望有其他人能够出面阻止,然后自己当个摇旗呐喊的后援…… 并不是他们多么忠君,而是长久的吴都繁华安逸的生活早就腐蚀了很多人的心灵。 这些人都是郭府裙带,走到这一步,不能指望他们能够如何。 郭越在上首说完话,就冷冷地看着底下这些子侄辈,看着他们脸上的惊诧、惶恐、闪烁,不禁露出一丝冷笑,反倒没有如何同情。 成儿都死了,这是我郭家要亡啊! 对于他个人而言,自己的独子寄托了太多,眼下只剩了鱼死网破而已! 郭越冷笑起来,嘴角带着一丝戏谑和失望,这些人竟然看不清眼前局势,还在心存侥幸。 距离自己说出情况、说出目的已经好一会了,既听不到赞同的声音,也听不到反对的声音。 “家主,下令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争执内讧 就在所有人都犹豫的时候,一声十分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凝重而浑厚,带着一丝决绝。 郭越稍微扭过头,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成封? 此人身材雄壮,脸上隐有疤痕,眼光中的凶色更是难掩,此人虽然是自己一个族中侄女的丈夫,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行伍出身,跟在场很多完全是裙带的人完全不同。 这人是有真材实料的。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把两个副统领中的一个给了他。 他瞥了眼同样是副统领的郭权,有些摇头,自己族中子弟还比不上一个外姓人来得忠诚。 成封的话无疑是扔进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一下子打破了很多人暗暗庆幸想努力维持的平衡。 或许,只要没人表示支持,是不是就能够阻止家主的疯狂? 即便是郭广成死在了前线,可是也完全没什么啊。 最多也就是家主你退下来罢了,我们郭家依然还可以在吴都逍遥自在啊。为什么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呢?你自己谋反就算了,可是不要非得把我们也拉下水啊! 很多人虽然是受了郭越的恩惠,但是此时性命攸关,已经不是富贵小事了,谁还念着这些? 很多人听闻成封如此说,看到郭越更是脸色微动,不由得吓了一跳,顿时就有心急的人跳了出来:“成封!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对我郭家的事情指手画脚?!此事事关我郭家生死,岂是你能够乱发意见的?失败了,你不过是一个人死罢了,可是我们郭家都要陪葬!你自己找死,但是别拉上我们郭家!” 此人还算聪明,没有直说自己怕了,口口声声把理由扯到为郭家着想上面,听着倒也有十二分的道理。 这人一开口,果然点燃了群情。 外姓人就算了,但是在场姓郭的却全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纷纷附和:“是啊!成封,你要找死别拉上我们陪葬啊!” “就是啊,咱们郭家在这吴国何等荣耀何等辉煌?叛逆这种事难道也是能够随便做的吗?” “哼!当初我就说吧,这姓成的就是不安好心,一个外姓人哪会真心为咱们着想,这是要把我们郭家往死胡同里引啊!” “就是、就是!” …… 成封的话简直是捅了蚂蜂窝了! 如果不是成封是背对着这些人站在最前面,要是看到这些人的嘴脸,一向有些狠辣暴虐的成封搞不好会暴走,即便他只是一个外姓人。 即便是如此,成封听着身后这些自诩是郭家自姓人的人在身后辱骂自己,纵然是因为郭越在前,他有十二分的克制,眼角也不自禁地狂跳,眼中的怒火几欲喷发! 场面几乎有些失控,大家普遍感觉找到了一个适合喷的对象,根本停不下来的感觉。 忠叔站在郭越旁边,听着面前这些郭家自己人和外戚们的表现,也是暗暗摇头。 他抬头转头看向身边的郭越,却见郭越脸色阴沉,眼神狠厉。 “够了!” 正为老主人心疼间,郭越唰地站起来,突然一拍桌子,“砰”的一声桌子上的茶碗凭空蹦起老高,又砸在桌面上歪倒在一旁,发出骨碌碌的声响,茶水也洒了出来。 若不是这桌子是实打实的实木造就,几乎要被这一巴掌拍个散架! 郭越当真是盛怒----失望!太失望! 顿时,场面安静至呼吸可闻,甚至,都听不到呼吸声! 很多人从没有见过老家主如此盛怒,静若寒蝉之下屏住了呼吸,似乎生怕自己过于响亮的呼吸声会吸引郭越的注意,以至于被老家主拿来当作典型当众训斥。 刚才批斗得最响亮的人都纷纷埋下了头,躲在别人后头不想被郭越看到。 郭越怒目圆睁,喝道:“怎么?一个个翅膀都硬了,想起来反抗老夫了?成封不过是同意老夫的意见,你们反对是不是就是在变着法儿反对我?!我郭家男儿什么时候这么懦弱了?嗯?!若是反对,尽管提就是了,老夫绝不勉强!想走的马上就可以走!滚得越远越好!” 郭越冷笑一声,“你们很多人是不是以为这是老夫自私,想拿我郭家族人的性命来为成儿报仇?” 底下很多人的身体微微松动了一下,显然郭越的话说到了一些人的心坎,暗暗心道,难道不是吗? “愚蠢!”郭越喝吼,“难道你们还不懂吗?成儿被杀不仅仅是老夫死了一个儿子那么简单,这意味我郭家失去了恩宠,已经被大王猜忌了!更严重的是,成儿死了,老夫却还在戍卫军任职。现在我们郭家就是大王的腹心之疾,不除不快,你们以为我郭家还能有置身事外的权力吗?!眼下豫章的消息应该还没有到大王那里,我们还能占据主动。但是老夫敢保证,只要你们今天离开,或许超不过一天,你们就都得死!” 人群再次震动了,全都目瞪口呆地抬起头看向郭越,虽然他们极力想找理由反驳,但是似乎,凭借着他们不太糊涂的头脑,也能发现郭越的说法很有道理! 这让他们惊悚! 不少人吞了吞口水,看向其他人,发现并不比自己好很多。 郭越没有再去看这些人,而是扭头看向一旁始终没有开腔的郭权,狠声问道:“郭权,你呢?!” 郭权有个四十左右年纪,是郭越的侄子,算是郭家中坚的一辈,素来还较为稳重,在郭越众多子侄中就这人还有些优点,是以这次让他担任了副统领这样的要职。 只是这次,他的表现真的让自己很有些失望啊。 连成封这样一个外姓人都能看清的形势,郭权却反而看不透。 郭权犹豫了一下,终于坚定下来,便走上前,行礼说道:“叔父,刚才是侄儿糊涂了,请下令吧!侄儿惟命是从!” 如果说成封的意见只能代表一个外姓人的话,那么郭权发声却有些一锤定音的作用,底下的人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借口和理由,虽然依然有恐惧,但是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老家主已经说得很清楚,而郭权也赞同了,似乎,自己等人再也没有了逃避的理由…… …… 新的一周开始了,大大们举手之劳投个推荐票哈,嘿嘿,作者君这里拱手道谢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吴王来使 “现在开始,老夫命令你们马上回到军中,各自召集兵士。你们放心,我们并不需要怎样拼杀。王宫守卫人不满千,而我们足有八千虎贲!在这吴都,单凭我们戍卫军足以稳定局势----只要这次我们能够控制住大王,何愁这吴国不能为我郭家尽享?即便是将来夫概领军回来,我们也可以凭借大王,掌控自如!只要成功,到时候你们都可以封官拜爵,我郭家鼎盛之日就在眼前!不比现在好千百倍?!” 郭越恩威并施,加之以威,诱之以利,果然让不少人心动不已,脸上显出不正常的鲜红色----有人胆怯,自然也有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是啊! 只要戍卫军将吴都四门一闭,军中将士尽出,吴王凭借实力微弱的侍卫队根本挡不住咱们的一轮冲击。 只是,谋反这种事真是这么容易的吗?尽管郭越分析得确实头头是道。 “是!” 众人不管心中如何想,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反正迟早要被吴王抛弃,如果现在又被家族抛弃,那真的就不用再混了,直接找个地儿自刎好了。 所有人都领命要出去,只听得小楼外响起了争吵之声,一个尖声细气的声音隐约传来,“老奴是奉了大王之命前来邀请郭将军前往一叙,怎么?大王的命令你们也敢违逆?纵然此刻郭将军在商量什么军机大事,也比不上大王的事情重要!赶紧给我闪开!” 只是门外两名值守军士早已听闻郭越的命令,是谁来了也不准放行,谁来了也不见的,此刻哪敢让?在他们心中,只有统帅,没有大王,纵然论起地位,大王是主,统帅是臣。 那太监越发生气起来,尖声叫道:“好好好!你们硬气,竟然连大王的命令也不顾!是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难道是想谋反不成?!既然如此,我马上就回去,如实回报大王,我就看看你们将军明天怎么面对大王!” 说罢,那太监似乎已经盛怒,也不管身后两名军士为难的表情,拂袖就要走。 两名军士早呆了,对视了一眼,犹豫要不要进去禀报将军。 那太监说话声音穿透力强,小楼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尤其那“谋反”两个字刺得房间里众人的心齐齐突了一下。 难道,大王已经知道自己等人要谋反了?! “叔父!这……”郭权下意识出声说道。 郭越初听也是震了一下,但是再听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这太监虽然这么威胁,但是说明的事实却刚好相反----大王还根本不知道自己今晚就准备谋反。 试想,如果他真知道自己谋反,怎么会派这么一个人来这么肆无忌惮地刺激自己?这必然是这太监气急之下的口无遮拦之语。 所以,他不仅不怕,反而松了一口气。 虽然眼下自己已经统一好了内部,但是想要真正发动,集中众军,仍然需要时间。 想罢,他突然越众而出,疾走往外走,不过几步就已经走到了小楼门口,正好见到那宫廷太监怒气冲冲地外不远处的轿子走去,已经要到了轿门了。 “公公且慢!”郭越大声喊道。 那公公本来负气外走,心中恨声想道,这回去定然要添油加醋狠狠编排郭越的一番不是,让大王重重惩罚他一番。 不想,才走到轿门口,郭越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不由得有些得意,骄傲地转过头觑了门口的郭越一眼,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但是郭越看他这样,却是笑了,这公公他认得,正是吴王身边最亲信的太监之一,名叫弥园。这人因为善于拍马屁,又会来事,故而十分得大王宠爱。 只是他有一个坏毛病,就是骄横。封君大臣,只要是敢惹他不开心的,他就敢各种放横话,背后使绊子。 郭越知道这人秉性,对他刚才威胁之语彻底放下心来----若是其他人,自己或许还要担心是对方故意演戏来诓骗自己。 只是,这人夜晚来传达大王什么事呢? 郭越想着,谦逊地走下台阶,笑容可掬、略带讨好地说道:“我说什么风把公公吹来了呢?公公半夜造访,是郭某怠慢了。军士粗鄙,不懂礼数,惹了公公生气,郭某这里代为赔罪。公公要不要进来坐坐?也好让郭某略尽地主之谊啊。” 那弥园太监见了,越发得意起来,轻轻瞥了郭越身后两名军士一眼,尖声细气幽幽说道:“不敢……将军军中都是些听话的人,真是连大王的命令都不中用了吗?刚才两位军爷都是厉害人物啊。” 他似赞实贬,郭越哪会听不出来? 想着,他转过身,狠狠训斥了两名军士几句,又说道:“公公是奉了王命而来,怎么,你们没听到王命,也没见到公公?还不赶紧过来向公公赔罪?” 这几句话说得弥园心中舒坦,这意思是自己的面子竟然比王命还好用吗? 等那两名军士道完了歉,弥园摆摆手,细细说道:“将军这么做,让老奴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进去跟将军喝茶的事就免了,大王正要找将军您和列位臣工去喝酒呢。老奴也就是来传达一声,回去还得覆命呢。” 郭越狐疑起来,眼神有些闪烁,面上呵呵笑道:“难为公公来专门送信了----大王怎么会突然想起跟群臣喝起酒来了?大家都去了吗?” 弥园笑道:“嘿,可不是吗?今儿个不知怎么着,大王晚上突然发了雅兴,傍晚还和媚娘娘娘喝酒看了好一会歌舞,却还是不尽兴。这不,大王就命人在凤仪楼摆下雅间,让老奴们来邀请将军和列为朝中大臣都去一聚。将军这边比较远些,刚刚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想必其他人也都到了才对。将军要尽快动身才是了,去得晚了,怕大王不高兴了。” 郭越心中思绪电转,有心不去,但是那样会惹得大王怀疑,眼下还需要些时间。可是去吧,虽然是在凤仪楼中,也总觉得有些蹊跷。 不过,他转念想想,是不是自己心中有鬼,所以自然想多了呢? 太监弥园不知道郭越心中想的是这些事情,更不知道自己随时有生命危险,突然嘿嘿笑起来,仿佛要说什么秘密似的,凑近了说道:“将军有没有疑惑大王为何要去那凤仪楼?” 郭越心头一动,“哦?为什么?” …… 新的一周开始了,大大们举手之劳投个推荐票哈,嘿嘿,作者君这里拱手道谢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凤仪楼夜宴 弥园又嘿嘿笑了一下,眼角轻轻一眨,郭越是人精,岂会不知道这些门道?当下很自觉地掏出了一个小袋子,也不知道装着什么,就塞到了太监弥园手中。 弥园微微掂量了一下,揣进了怀里,放稳了,方才低声说道:“将军知道大王年轻时是凤仪楼的常客,后来当了大王就不怎么去了。嘿嘿,这次去,是因为那里的花魁素姬姑娘过不久就可能嫁人,可是挡不住大王也喜欢啊,所以这次专门趁着夫概殿下不在都中,强令那素姬再表演一次。将军,有福了哦!” 郭越听了愕然,差点喷出来----吴王这两兄弟也太混乱、太荒唐了吧。 过不了几天,这素姬说不定就是他弟弟的妾室了。现在逼着弟媳来给自己表演,这叫什么事?不过想想吴王连一个伪娘都宠幸得那么火热,这事情也不值得奇怪的。 听到这个“秘闻”,反倒彻底打消了郭越心中最后一丝顾虑,看来这次宴席虽然来得有些突兀,但是并不妨事。 郭越笑着点头,“大王召唤,微臣怎敢不去?公公先走,容我换身衣服,即刻动身。” 那弥园听了,便跟他道别,上了小轿自去了。 这里郭越直等到弥园的轿子走远了方才折返身重回房间。 众人先是听闻吴王有召,都是吃惊,但是随后听到地点在凤仪楼,又听到郭越转述弥园的秘闻,尽皆松了口气,却也也都在心中对吴王行径暗暗无语。 …… 凤仪楼,花团锦簇,在阁楼后院一间略显安静的雅间厅堂里,吴王带着一众侍臣早已到了。 虽然是烟花柳巷寻欢作乐之地,但是偏生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吴王身旁,侍卫长伯言沉着脸庞,面色冷肃地昂首站立,扫过这座大厅,寻找任何可能的破绽。 此时时间尚早,大臣们过来还要点时间。 他的旁边,吴王脸色带着担心,转头看向李沐,说道:“先生觉得那郭越一定会来吗?如果他怀疑起来,就此发动,我们现在身在宫外,只怕更为被动。” 李沐微微摇头,目光坚定,十分肯定地说道:“大王只管放心!此事微臣还是有**分把握的。一来,这宴会地点不在宫中,必然会降低郭越的警惕;二来,我们也找了一个还算正当的理由,让此事显得不那么突兀。如果郭越此时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必然需要再拖延一些时间的。如果就此不来,惹得大王心疑,必然不是他想看到的。” 李沐说有**分,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没底,但是起码比别的方案把握更大一些。他们现在已经失去了选择的余地,只能在最优的情况下一搏罢了。 他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其实主要是为了安抚一下吴王的心罢了。毕竟,再心慌也是没用的。 正说着,陆陆续续有太监来回禀了,其他人吴王和李沐不在意,独独那弥园所述让两人尤其留心。 听到弥园说郭越已经答应到来,两人方才小松了一口气。 “公公到军营时,郭越将军正在做什么?”李沐发声问道。 弥园疑惑地看了云梦君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云梦君如今不得宠,根本不太被弥园放在眼中,心道大王没有发话,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话,于是又探寻地望向吴王。 吴王摆摆手,有些心急地说道:“先生问你什么,你回答就是!绝不准备有假!” 弥园心中一颤,赶紧答应,虽然疑惑这两人为何独独对郭越那么感兴趣,但是想想还是如实说道:“奴臣刚刚到时,郭越老将军似乎是召集了军中将领在楼中议事。奴臣虽然奉了大王您的命令,但是却被卫兵拦住,一时半会都进不去,好来还是奴臣使了个巧计,才引得郭越老将军出来见面了。不然,恐怕奴臣都无法回来交差了。” 他故意说重“巧计”二字,便是故意引得大王追问,好显示一番自己的随机应变。 其实,能有个什么随机应变、什么巧计,不过是他自己生气了,恃宠而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想回来告状而已。当然,如果接下来大王问起,他必然会用另一种“得体”的方式说出来----自古来奸臣也是很需要技巧的。 只是,令他有些遗憾的是,大王的兴趣似乎并不在自己要突出的重点上,反而似乎是吃惊了一下,随即又看向一旁的云梦君。 李沐听这弥园自我吹嘘,心中有些暗暗发笑----这时候知情的人中似乎也只有他还有这份玩笑的心态。 不过,自己当初建议吴王找这样一个地痞无赖去也是冲着他这种骄横的性格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只有让对方摸不清状况,才能引得对方入瓮。 见吴王望来,李沐冲他微微点头,显然也是同意了吴王的看法。两人都是心照不宣。 如今都中无盗匪,都外也是十分太平,平常治安自有都中承平吏来管理,哪轮到他戍卫军操什么心?更何况是如此深夜商议事务,能够商议什么? 接下来弥园又将后续事情也说了一番,不过可不会说自己收了郭越的钱,透露了大王宴席的“真正”目的。 吴王挥手,让他下去了,让他有些淡淡的失落----他都想好了段子来哄大王开心的,可是大王却没问。 时间已经过了一小会,李沐估摸着大臣们要来了,便告退坐到下首一溜椅榻的中断,默默坐好,重新回到自己的角色中去。 果然,不多时,开始已经有大臣陆陆续续来了。 众人都向吴王见过了礼,方才在太监指引下各各坐下来,低眉垂目,静等宴席开始。 大家似乎都对这场有些突兀的宴席不怎么吃惊,显然知晓“内幕”的不仅仅是郭越一人。只是他们偷偷瞥向吴王的眼神就不由得有些怪异了。 李沐无事,以偷偷打量这些人的神色为乐。他见这些人的表情,如何不知他们在想什么,不过看吴王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毕竟,现在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 好不容易坐上的王位,此时却有很大可能失去,让他如何能够有其他闲心。 李沐看他微微皱着眉头,虽然尽量掩饰,但是依然时不时焦躁地往外瞧看,也不禁皱了皱眉----吴王这样子可是有些不妥当啊。 他有心提醒,但是现在人已经不少。他不好上去,只能干坐着。 …… 继续求大大们手中的推荐票票,有的顺手投下哈,想破一千大关! 第一百一十四章 郭越请辞 不过是一个平常晚宴,但是郭越出行的阵仗委实有些大了。 郭越虽然决定来赴宴,但还是做了十二分的保护,竟然足足带了一个三四十人的小队,盔甲鲜明,气势凌厉。经过街市,刮起一阵旋风,人人避退。 他旁边,忠叔同样紧紧跟随。 这次宴席地点在凤仪楼中院部分,并不在前面大楼,所以郭越带着人直接经过了聚客轩,又经过了凤仪楼正门,过不多远,最后在一个并不小的门庭前停了下来。 这里除了一名接引内侍太监之外,还有四五名禁中侍卫。 到门前,郭越带着的卫兵被截了下来----这也是正常。 他犹豫一下,便随身带着忠叔进了院子。 这一路,郭越留了心眼,从门前开始,一直到进院子,到雅厅门口,他都细细观察。 这院子里灯火通明,虽然是夜晚,但是也可以看得清楚守卫力量并不是太森严,院子里的侍卫不过是二十人左右。再看前面那雅厅后头,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空间的样子。 郭越出发前早已做了两手准备----如今吴王出宫,那正好,免了自己率人攻打王宫的危险,如果能够在外面擒住吴王,无疑是万全。 …… 大厅里,宾客燕燕,吴王坐在上首,下方群臣几乎都已经到齐了,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十分热闹。 郭越到门口所见景象正是如此。 这算得上是一场吴国高级别的宴会,能够有此殊荣被吴王叫来的臣子莫不是当朝重臣,是吴王信任的。 门口的太监尖声报了一下郭越名头,郭越便稍一敛衽,踏步走了进去,三两步就走到吴王面前,躬身伏下,口中称颂,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老臣来迟,恳请大王责罚。”郭越站起来,拱手说道。 吴王本来见诸人都到了,就只有郭越未来,虽然知道他的路途相对远些,但还是不自禁地捏了一把汗,此刻终于见到郭越,方才眼前一亮,略略松了一口气。 当下呵呵笑道:“孤王夜晚无端来了些兴致,所以才把列位大臣都叫在一起,也好聚聚消消暑。老将军只要不嫌孤王扰了休息就是了。” 郭越连称不敢,便在太监指引下在吴王右边下首坐下了。 李沐一直在注意吴王的表现,见吴王神色变幻,有些担心。这郭越可不是简单人物,能够四世而不倒,足可见此人之能耐。 不过现在郭越已经落座,跟其他大臣一起谈谈笑笑,面色如常,也看不出他是否有注意到什么。 当下菜品果蔬一样样摆了上来,凤仪楼中的歌舞是早已安排好的,声色之娱备至,群臣尽欢。大家觥筹交错,十分尽兴。 吴王面色如常,但是心中却愈发焦急,虽然还是欢声笑语,应对群臣的恭贺,但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眼角更是时不时瞥一瞥郭越,又瞥瞥旁边的侍卫长伯言,生怕这郭越长翅膀飞了似的。 李沐都已经有些看不过眼了----吴王比起当初还是殿下的时候真是逊色了很多,当初即便是暗算吴王僚也没有如此失态的。 李沐担心夜长梦多,突然朗声笑着说道:“大王,微臣在吴都一向是十分仰慕素姬姑娘的。后来姑娘为夫概殿下买去,虽然也庆幸姑娘终身有托,但是从此以后不能再欣赏姑娘才艺,心中也甚为遗憾。今日,有幸能够参加大王夜宴,心中实在想再见见姑娘。所以冒昧请求,可否借着大王之威仪,邀素姬姑娘前来最后表演一番?” 李沐这么一说,很多人都醒悟过来,感叹这云梦君年纪轻轻,城府倒是不小,也懊悔自己为什么就不早说呢?这可是拍了吴王大大一记马屁啊! 列为想想,这吴王此次过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很多人都知道大王是想瞧瞧自己“弟媳”的,虽然还没最终嫁过去,但是也好说不好听。吴王如果自己说,还不得背后被人戳脊梁骨,跟自己弟弟的关系估计也会有点尴尬。 但是现在通过云梦君的口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可是说了大王想说又不敢说的事。不过,这也有利有弊,虽然拍了大王马屁,但是无疑也得罪了夫概殿下。 众人转念想想,也便释然了。这云梦君朝中无甚职务,跟夫概殿下的恩怨也是路人皆知的,仿佛也不太在意再得罪一把了。眼下适合说这句话的仿佛也只有他了。 果然,上首吴王听如此说,哈哈笑起来,似乎十分满意,说道:“本王也是知道素姬姑娘的。爱卿如此要求,本王若是不允岂不是伤了爱卿的心?既然如此,弥园,你就去安排安排,让素姬姑娘即刻过来,满足一下云梦君。” 弥园恭敬答应一声,又偷偷看了云梦君一眼,自去了。 这里,众臣暗暗腹诽,知道素姬?谁不知道你当初还想花钱把人家买下来着?只是没人会傻到说出来,皆是露出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只不过有多少真实度就不知道了。 郭越的目光一直跟着弥园的脚步送了门外,方才缓缓收回来。 虽然脸上也是带笑,但是眼神中却狐疑渐起。 在有心之下,吴王的一些小动作如何能够逃得出自己的眼睛? 虽然大厅里外都是毫无异常,但是郭越还是本能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是自己做贼心虚还是真有危险。 这样想着,他打定主意早些离场为妙。这么多时间了,营中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自己回去正好领兵直接杀来,到时候才是大局已定。 这种念头一起,几乎完全坐不住了,突然就站起身来,在群臣疑惑的目光中走到大厅中央,脸带歉意地恭敬行礼说道:“大王,老臣年迈,刚才突感身体不适,想是夜深不太习惯,故而先行告退,回去休息,恳请大王恩准。扫了大王雅兴,还望恕罪!” 吴王心中略惊,疑心郭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是此刻依然还没有收到伯言的提示,想来伏军还没有完全就位,不由得出声挽留道:“马上就有素姬姑娘亲自来表演了,当真是难得一见。老将军何不稍坐,等欣赏完再走呢?” 郭越听了,赔罪笑着说道:“老臣而今已过六旬,不像大王和诸位大臣年富力强,实在是有些困乏难受了,望大王体谅。” 吴王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得扫了下面的李沐一眼。 …… 继续求大大们手中的推荐票票,有的顺手投下哈,想破一千大关! 第一百一十五章 撕破脸皮 李沐也不意郭越竟然有此举动,但是那伯言没有出声提醒,此刻发作只怕失败的可能性不小,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李沐也有些阴沉着急之时,却听上首吴王突然沉下脸来,语气中略带质问说道:“老将军这是坚持不给本王这个面子喽?”眼神中寒芒闪烁。 这场面就有些僵了,不只是郭越惊愕,其他大臣莫不是狐疑万分! 大王这是在干什么? 按理说,宴会中途有人离开是再正常不过了。这郭越年迈,有此原因也是情理之中,大王何至于百般挽留,又生出这么大的气?是不是太过了点? 郭越惊讶一下之后,突然抬起头来,直视吴王,他微眯着瞳孔,倒看得对面吴王心颤了一下。想到此人手握重兵,气势弱了大半截。 吴王身后侍卫长伯言见状,竟然下意识地轻拔佩剑,上前了半步,隐隐有防卫姿势! 李沐暗暗叫糟!愚蠢!愚蠢!这伯言掺和什么劲?! 前面无论吴王怎么训诫郭越,顶多是君臣关系不和罢了,但是何至于侍卫拔剑相向?!这伯言先入为主,戒备郭越将对吴王不利,做出了如此举动,岂不是明告郭越,大王已经对他心生戒备?! 场面静了半晌,郭越突然咧嘴笑了,似乎十分开心的样子,更带着几分嘲讽,就在所有人都不解的时候,郭越说道:“老臣一辈子为我吴国鞠躬尽瘁,所流血汗天地自知。今日不过是一个小宴,老臣不适告退,大王何至于如此动怒?” 他转头看向吴王身边的侍卫长伯言,讽刺地笑道:“怎么?你想杀老夫?论起功劳资历,你有什么资格在老夫面前猖狂?!当年老夫跟随先王南征北战,一起打下我吴国偌大江山,你又在哪里享乐?!黄口小儿,得志便猖狂!” 这话一出,伯言脸色红白相交,吴王更是脸色阴沉如墨,几乎要滴下水来。 大厅里的凝固气氛一时间浓郁到了极点。 群臣面面相觑,不懂这郭越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至于敢如此当面顶撞大王! 他明着是批评伯言,实际意思傻子都能够听出来是在讽刺大王! 终于吴王亲信臣子站了出来,出声喝道:“大胆郭越!你怎敢如此跟大王说话?!” 郭越听了,回身瞪了那人一言,眼神中的狰狞把那人吓了一跳,心中后悔自己是不是出头过早了?他还不知道郭越已经把他列入了死亡名单! 郭越再次扭过头来,直视吴王,缓慢却又郑重地躬身说道:“大王,老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他也不等吴王答应与否,转头就走,脚步甚急,似乎生怕这屋子里有什么危险似的。 群臣已经目瞪口呆了,好好的一场宴席竟然发生如此变故,真是始料未及! 吴王嘴唇蠕动,看向侍卫长伯言。 伯言眼神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发,同样征询地看向吴王,等待吴王下令。 这凤仪楼周边人员众多,因为担心伏军被郭越耳目发现,宫中侍卫不敢大张旗鼓出动,而是等到郭越率人已经到达之后,方才化整为零身着便装从宫中出发,这一来时间就慢了许多。 按照估计,大概也就是在素姬演奏完毕之后一切准备停当,那时候自然不怕郭越飞了。想不到现在人还没有完全就位,郭越就不知道发现了些什么苗头要走,吴王更不知道外面已经准备得如何了。 郭越三步并作两步,眼看就要走出大厅了。 门口,忠叔已经全神戒备地出现在了院中。 “啪”地一声脆响,李沐突然摔杯而起,吸引了包括郭越在内所有人的转头注目,他怒声喝道:“郭越匹夫!胆敢对大王出言不逊!宫中侍卫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即刻擒下这老匹夫向大王请罪!” 伯言这时候也知道情况紧急,“唰”地拔出佩剑,怒喝道:“左右!给我拿下!”自己更是飞身而下,擎着宝剑冲向郭越。 门口卫兵这才反应过来,呆了半晌冲上来,却也不敢下杀手,而是准备生擒此人。毕竟,这郭越身份尊崇,大王又没有下令格杀,他们怎敢动手? 郭越冷笑地看了李沐一眼,不再回头,苍老的身躯竟然也有十二分的勇猛,不愧是军中宿将。为了不让郭越心生疑惑,门口就安排了两名侍卫,本来就没准备靠他们行事的。此刻却成为了漏洞。 现在郭越心怒,身旁有忠叔帮助,两个侍卫又不敢实打实的动手,哪里挡得住? 郭越一脚踹到一个,肆无忌惮地就要往院门冲去。 身后吴国君臣全都跟了出来,站在门槛外,看着院子中公然反抗的郭越,目眩不已。 郭越身后,那伯言已经追上,杀气腾腾喝道:“郭越谋逆!格杀勿论!”此时再遮遮掩掩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 这时,忠叔已经抢了一名侍卫的武器,护住郭越身后,直面伯言,狰狞叫道:“老爷快走!老奴来断后!” 郭越稍一犹豫,知道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同样找了一把武器在手,直冲不远处院门而去。这里伯言被忠叔缠上,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战斗。 他万分惶急,要是让这郭越跑了,自己或许活不过今晚! 门外,李沐同样安静地站立,看到眼下情形,却只是眯着眼睛,似乎并不太担心。 这院子颇为幽静,假山处处。 他走得极快,正要转一个弯时,一柄寒刃毫无预兆地就伸了出来。那一抹寒光直刺心窝。 郭越冲势极快,几乎一头撞上匕首,惊骇之下赶紧弯腰扭身,谁想那寒刃也如跗骨之蛆,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而动。 郭越再想去躲避时,却根本来不及了。 那匕首主人见必杀无法奏效,猛然水平朝右一个横扫,正好扫在郭越侧身躲避的左边胸口和胳膊上。 剧痛! 郭越大惊失色,自己今晚出门可是专门穿了一身护身软甲的,寻常刀剑大力之下可以刺穿,但要是说到一般的划过,根本不足以破防! 可是来人的这把匕首却锋利如斯,自己的一身软甲几乎没起到丝毫作用。若不是自己极力闪避,没有过分迷信软甲防御,只怕这会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血如泉涌! 胸前不过是小伤,但是胳膊上半部却是被刺客切出一个大豁口,痛得他不禁惨哼了一声。 郭越毕竟不是普通人,战场杀敌几十年,致命的伤都不止负过一次,这次虽然也严重,但还不至于痛到让他失去理智。 跑! …… 继续求大大们手中的推荐票票,有的顺手投下哈,求助攻破一千大关! 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外出现的人 今天看到仙侠pk战绩榜,原谅作者君的小心脏被吓到了,第一名一天更了22万字啊!再看看作者君自己这每天两更4000多字,突然有点良心发现了…… 所以,决定今日……加更一章……临时……原谅作者君的抠门吧……厚脸皮求票票。 …… 郭越手中的武器已经丢在地上,他死死捂住了伤口,回身就是一脚重踢,直取对方捂着武器的手腕。 对方闪身闪避,凌厉之势稍有停顿,这时郭越才看清这人----身材不高,穿着普通灰色衣衫,但是眼神十分精悍,嘴唇紧抿,杀气腾腾。 不是别人,竟然是云梦君孔仲尼身边的专诸! “是你!” 郭越吃惊之下不由得呆了半晌,这个人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心念点转,各种疑问涌上了心头。 这人他如何不认得,正是当初被吴王和云梦君用来杀死吴王僚的刺客,他手上的武器更是大名鼎鼎的宝刃。 对方能够轻易割开自己的软甲就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只是,是什么时候云梦君竟然与吴光勾结在一起了,他们不是一向君臣不和的吗?难道说是他们两人在合伙骗自己?! 可是为什么不久前他又要为自己预警,让自己提前知悉了吴王的计划?此刻却又要派亲信杀死自己?!难道自己以为的事情是错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 大团大团的疑云笼罩了郭越,阴谋、阳谋,各种繁复种种的事情一瞬间在脑中仿佛电流传导一般过了一遍。 但是此刻专诸显然不准备给郭越反应的时机,而郭越也不过是稍一震惊就很快恢复了过来。 他眼神阴沉----不管你们是谁在耍花样,只要等自己这次安然离开,把你们的小命攥在手里时,不怕你不说! 你们这些肮脏阴谋,老夫全用武力碎之! 郭越转身就跑,地上的血流啪啪流下,接着火光的照明,在地上排列成一条蜿蜒扭动的小蛇。 远处传来一声“啊”的惨叫。 郭越听得分明,正是忠叔的声音。 郭越心中剧痛,他与忠叔主仆近五十年,从小就是他在服侍自己,后来更是跟着自己上战场,两人的感情宛如兄弟。除了家人,自己最信任的人非他莫属,所以这次才会带他来。而忠叔也确实对得起“忠”这一个字,几十年来始终勤勉如一。 此刻听到他的叫声,郭越知道他是凶多吉少了,心中涌起大团的悲痛和仇恨! 老夫要让你们死! “来人!救命!” 大门口已经在望,自己带来的人马就在外门,哪还迟疑? 果然,门口一阵稍动,喝吼声突起,显然自己的人已经听到了呼救,开始冲进来了。 郭越信心大增,这么点路在自己狂奔之下不过是一忽儿的功夫,身后的脚步声听起来却还离自己有一段距离。 前面是最后一个三岔口,只要自己再往左拐一道,大门就在眼前! 后方专诸脸色暗沉,恨不得再生出两条腿来! 这郭越老匹夫此刻危机之下似乎反而被激发了身体的潜能,奔跑起来竟然丝毫没有被伤痛困阻的感觉。任自己如何追赶,却始终差了一身量的长度。 最后方的大厅前面,此刻的情形已经让诸位大臣完全意料不到! 这哪里是惩治不敬之罪,这分明是要斩杀郭越啊! 特别是那黑暗里突然跳出来的人,那一剑的致命之意,即便是隔着这么远,他们都是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真是惊险万分! 他们不知道郭越到底犯了什么罪,竟至于惹得大王下此杀手,都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众人看了一眼身前的吴王背影,一抹寒意涌上心头! 难道是狡兔死,走狗烹? 这次是郭越倒霉,会不会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他们隔得远,天色昏暗,他们没有认出来那名刺客的面容,只以为是吴王暗暗埋伏的。 …… 李沐手心真是捏了一把汗,如何能不担心? 专诸大哥是自己的最后一层保险,也是最倚仗的一层保险,其他人,自己信不过! 专诸埋伏在郭越外逃之路上,就是为的此时。 本以为凭借专诸的能力,出乎郭越意料之外,怎么也能够斩杀郭越才是,只是看现在的情形,却是十分危险了。 自己似乎小瞧了郭越的能力和判断。 生死追逐! 路口就在眼前,而自己的人似乎也已经要到了。 只要自己转个弯,被他们接应上,就是马上反杀回去都是有可能的。何愁大事不成? 郭越心中的喜悦就像是一张被水浸湿了的纸张,慢慢蔓延开去。 等着吧! 都等着吧! 看看你们能不能笑到最后! 老夫要你们哭! 随着岔路口越发接近,郭越脸上的神光也越发浓烈。他已经看到左手边不远处自己的人已经奔跑了过来。 然而,很突然地,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从右手边岔道一步就走了出来。 他全神贯注之下,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根本躲避不及! 那个人影似乎也没有预料到现在的情况,仿佛被吓傻了似的,呆愣愣地站在了路中间,正好小小拦住了一下自己的去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应召而来表演的素姬,她抱着古琴,就看到前方一个满手是血的人朝自己冲了过来。 她的秀美微微挑了挑,那人身后的人她也一眼认了出来。 就这一瞬间,郭越已经满脸狰狞地到了她面前。 “滚开!!!” 郭越放开捂住胳膊的右手,满手是血地悍然要去推开面前已经被吓呆了的女人。 这个女人看着如此柔弱,必然禁不住自己的一推! 可是出乎意料,这个女人的稳定能力竟然出奇的强,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弱不禁风。自己这一推固然把她撞得蹬蹬后退,可是自己的冲势也猛然一顿。 感受着身后似乎传来的利刃破空的声音,后背心处传来刺骨的寒冷隔着衣衫仿佛都能够清晰感受! 郭越眼睛睁得老大! 不啊! 他的耳朵里似乎传来剑刃与骨头相触传来的令人恶心的摩擦感,自己的身体仿佛一块豆腐一样被挤入了一根竹签。 他知道不是竹签。 跳跃的心脏似乎顿了半晌,大脑缺氧有些发蒙,但是不甘和愤懑却写在脸上----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对我郭家?! 为什么?! 自己还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啊!到底是谁在害我郭家?! 鲜血从口中一阵阵漫溢,止不住了…… …… 继续求大大们手中的推荐票票,有的顺手投下哈,求助攻破一千大关! 第一百一十七章 素姬的疑惑 当郭府私兵终于接近这里时,只来得及看到家主缓缓委顿在地,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咯啊”声音,看着自己这些人。 他身后,一名男子缓缓拔出了短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而是目光深邃地看着前方倒在地上的一个美丽女子。 那女子脸上还残留着惊恐。 地上,郭越已没有了生气,倒在大滩的血泊之中,瞪视着他们。 这种场景刺激得他们血液沸腾。 “啊!!” “杀了他!为家主报仇!” “杀!” …… 场面再次失控,专诸抽身便退,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已经不是逞个人之勇的时候了,就交给身后赶来的侍卫们吧。 身后,伯言率领侍卫已经赶了上来,双方短兵相接,惨叫之声盈耳。 后方,弥园、素姬和小丫等人见此情景,慌忙避退,深怕刀剑无眼伤到自己。 “大胆!你们当着大王的面竟敢行凶!现在贼首已死,还想活命的立刻放下武器,一切罪责既往不咎!否则,你们这是谋逆之罪,不仅祸及尔身,更要殃及妻儿!”伯言率领七八人堵着小路不让通过,一边大声喝吼。 对面这些郭府私兵本来被家主的死亡刺激到了,没有想太多就冲了上来。现在听到对方威胁之语,突然打了个冷颤----是啊,如今家主都死了,自己还在这拼杀是为了个什么劲?要是真如他所说,那后果可是严重了。 现在郭越已死,他们就没了主心骨,如何不慌? 互相惊疑地看了半晌,有人第一个失去了斗志,放下了武器,接着哗啦啦地一齐放弃了抵抗。 尾后一人,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切,知道这里已经大势已去,狠狠地瞪了远处吴王等人一眼,悄悄低下头,借着假山园林的遮挡,悄悄往后退去,眼下报信最要紧。 他缓缓退后,却不意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喝吼,“伯言侍卫长,收拢所有人,一个都不准放跑!” “是!”伯言挥手,先是取走兵器,方才很快穿插,完成了合围----虽然对方有三十余人,但是毫无斗志之下,只得任由施为。 这提醒的人正是李沐。 虽然伯言是看不见这些人中的某些小动作,但是在门庭上首的人却能够将这小院一览无遗,是不是有人想跑,完全能够看得清楚。 这些人自己接下来有大用,绝不能让他们坏了自己的大事! 那人咬牙考虑是不是要趁着对方还未到而抽身逃离,他自忖这个可能性还是颇大的,正要坚定退后,身后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他扭头看去,只见院门口涌进了更多的人,这些人虽然是平常衣着打扮,但是看神态和模样,个个都是十分精悍,显然不是普通人。 “大人,我等来迟,差点误了大事,还请大人责罚!”领头一汉子先是挥手让手下包围这些人,一面走到伯言身前,躬身行了一礼。 伯言想想刚才的情形,当真是十分惊险,要不是云梦君埋伏的人,自己几乎误了大王的大事,不由得冷汗涔涔不已----真要误了,不等大王杀自己,叛军也不会让自己好活着。 …… “专诸大哥,辛苦了。”李沐笑着拍拍专诸胳膊,刚才的打斗当真凶险,还好最终成功,不然危矣。 专诸手中匕首早已收了起来,身上血腥点点,他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安静地站在李沐身后。 吴王也打量着专诸,想不到此人竟然接连两次帮了自己大忙,想想当初自己让他接受了云梦君的人情,不由得有些懊悔,本来这人是要让自己收服的。 想着,他面带诚恳说道:“这次多蒙先生和专诸的帮忙,才能顺利杀此逆贼,保我吴国宗室基业,两位功不可没,等待事情结束之后,本王自会论功行赏。” 李沐躬身道谢,继续说道:“大王,现在郭越已死,但是形势依然严峻。戍卫军还在他郭家手中,现在放松还为时过早了。” 到现在,吴王才算是真心相信了李沐的赤诚之心----想不到自己那么猜忌他,事到临头,还是靠他的帮忙,自己才能够度过难关。 而眼前这一些卿士大夫,却百无一用,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尚在那里满目疑忌。 这种情形像极了自己当初还是殿下身份时处处仰仗李沐的样子,倒是勾起了吴王的心事。 “先生以为眼下要如何办呢?”吴王点头问道。 李沐沉吟半晌,说道:“眼下敌人掌握主动,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他转头看向眼前这些郭府俘虏,微微一笑,“大王,我们的机会就在他们身上。只需如此如此。” …… “呼,小姐,刚才吓死小丫了,还好小姐没事,不然让小丫一个人怎么办啊?”小丫似乎心有余悸,拍了拍自己尚未发育的小胸脯,嘟嘴说道。 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自然是不用再去表演了,已经坐到了一个小房间里,只等事情完全结束才放离开。 素姬脸色却是十分平静,微笑着拍了拍小丫的头,似乎并不为刚才的凶险所动。 小丫眼珠却是鬼灵精怪地动了动,试探地问道:“小姐,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嗯?素姬好看的柳眉微微皱了一皱,转过头,眼中浓浓的疑惑。 “小丫,你知道什么?” …… “列位爱卿,郭越父子谋反,证据确凿,本王已在云梦君的帮助下识破此二人阴险行径。今晚的宴席正是为此准备,大家不用惊慌。如今逆贼已经伏诛,大事已定。众位爱卿都有功劳,等事情结束,本王就将论功行赏。如今还有些许小事要处理,大家就在这里安心休息,相信过不了多久,吴都就将大安。” 大厅里,吴王重新把众臣聚集在一起,把郭越父子谋反诸事一件件揭发。 此时座中,大臣都在,独独少了李沐的身影。 听闻大王详细道来,大家仍有些难以置信,这事情过于诡异了吧! 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看向已经空了座位的云梦君坐席,这云梦君难道真是神人吗?一次是巧合,难道次次都能是巧合? 不过,郭越裁换军中将领,任用亲信,其实是不少人都知道的。只是因为郭越素来位高权重,把持吴****权,很多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默然不语。 更多的还是以为郭越不过是徇私,故意提拔亲信而已,虽然过了些,但是也不至于想到谋反。 但是如今听大王一说,又想想郭越刚才的举动,好像是真的没把大王放在眼中啊。这不是有心谋逆又是什么? 很多人不由得心颤了颤,想不到一向安稳太平的吴都也有此危险。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有完全安全啊! 云梦君,今晚能够成功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军动 此刻的吴都戍卫营里,操练场上早已集合起了大军。 大营火光通明,环绕的火盆升腾起浓浓烟雾漫上高天,遮蔽了星辰。 场面安静而压抑,很多军士的脸上依然保留着一丝惊慌和不可思议。 鼻孔微微翕动间,似乎仍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那一丝血液的甜腥味。 军阵的最前面空地上,两具倒伏的尸体宛如破布一样交叠,他们身下,是暗红色的血液轻轻流淌。 就在前一刻,两名挺身而出的百夫长缓缓倒下,失去了心跳和呼吸。 前排的军士瞪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将领,他们激烈的话语似乎言犹在耳。 只是,还没等他们说完,成封副统领的利刃突然插进了他们的胸膛。 他们的疑问和反对也到此为止。 现在,剩下的,不过是一群失去了领头者的羊。 他们紧紧注视着前方的行凶者,等待他来下令----这一头狼现在成了他们的首领。 前期的大换血让军中原班将领所剩无几。 郭权、成封两人已经站在了台上,俯瞰着八千虎贲的庞大军阵,脸色冷然。 他们一动不动,台下也是一动不动,时间仿佛静止。 远处街市依然隐隐传来喧嚣,这个夜晚还没有结束。人们欢腾着,没有谁能够知道这里发生的变化将会怎么影响他们的生活。 时间越久,笼罩在操练场上的阴云越发厚重。 郭权和成封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疑惑和不安。 距离家主离开已经有近半个时辰了,现在怎么也应该找个理由回来了,没道理迁延到如今啊。 两人相对轻轻点了点头,家主离开时早有吩咐,如果没有及时回来,那么计划依然开始,现在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想罢,郭权跨前一步,走了出来,在火光照耀下他的脸孔十分肃穆。 他狠狠地俯视着下面的将士,沉声喝到:“方今吴王杀弟篡位,不恤百姓,擅动刀兵,以至前线有覆军之败,国家有缟素之哀。统帅大人苦心屡谏,大王充耳不闻,一心要拿兄弟们的性命成全其私心,满足其私欲!大家同身为我吴**人,岂能坐视不理?!今夜,统帅大人将率领我等以兵上谏!务必阻止大王之昏庸行径,我等虽死不悔!尔等,可愿追随?!” 这一番话说出来正气凛然,让人听了不禁肃然起敬。 君王昏庸,忠臣为梁!这是效周公辅穆王之事,皆是佳话! 郭权话音才落,军队中已经响起了零星附和之声。 “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 一人成虎,三人成众。只要有人支持,自然就有人跟随。况且,这大军之中郭家安插的亲信丝毫不少,一齐发起喊来声势丝毫不弱。 更何况,郭权说的这番话在军中并不是毫无市场。前线军队大败,国人怨气颇重,自然不可避免地传导到了军中。 一时间,大军方阵各处,支持之声此起彼伏。 这种兵谏让很多年轻人激动,感觉自己在创造历史。 很多不明真相或者唯恐天下不乱的军士也出声附和。 声势很快就壮大起来----虽然仍然也有不少人心有疑虑,但是此刻也被裹挟着服从了大流。如今没有谁还敢于说出不同的意见。 被孤立是小,杀身之祸才是严重。 一时间,气氛被调动了起来。 群众最怕热血过头,一旦过于热血,理智就被丢到姥姥家。就越发容易被煽动,一旦被煽动,很多时候哪还管是错还是对,只管追求一时之快罢了。 郭权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笑意,事情似乎比想象得要容易。 郭权再次喝了一声,抬起手,激昂的情绪重新归于平静。 或许前一刻还有人在为地上躺着两名将领不值,但是下一刻人们早已把他们抛在了脑后。 顶着匡扶君王的幌子,这种荣耀让每一个人都有了参与的荣誉。 被杀,不过是不合时宜罢了。 …… 此时,距离军营不过一两百米的地方出现了三十多人的马车队伍。 这些人行进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军营门口。 “何人?”灯光昏暗,看不清对方面孔,营门口军士出声阻拦。 话音刚落,对方一人中快步跑了出来,举起一块令牌,“将军回营,速速开门!” 守门军士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这块令牌他们自然认得。 而这些人看穿着也都是不久前从营中出去的将军队伍,只是数量似乎少了些,但是还不足以让他们胆敢拦下将军的马车问个清楚。 那军士先是躬身行了一礼,接着挥一挥手,示意营楼上开门放行。 那队队伍十分有序地快速进营,一个个有意埋着头颅。 队伍进营之后,没有丝毫停顿,就朝着刚刚传来热火朝天吼声的操练场奔去。 “誓死追随将军”的吼声到营门这里依然听得十分分明,其中蕴含的强大意志和勇气,如果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或许也要血液沸腾了。 马车中,李沐安静地坐着,他心思转动,眼中放射出一丝冷光。 看样子对方的能耐还不小,就这一会儿已经成功调动了军队的气势。 不过想想也正常,在军中将领被换至一空的情况下,想要掌控最底层的士兵,称不上多难。特别是在吴王对他们没有太多恩惠,而他们却对吴王心有愤懑的情况下。 想到接下来的行动,李沐微微有些紧张。自己这一次兵行险招,如果不能成功,自己恐怕就得交代在这里。 但是,他此时已然没有了选择。 对方如果成功,自己也没有好结果,而交给其他人,自己又难以放心。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自己接过来! 呵,或许吴王还在那里如何感动吧。 这一队人假装成为郭越队伍果然成功混过了守营军士的眼睛,但是真正凶险的地方才刚刚到来…… …… 一列马车队伍很快吸引了操练场上靠边排的军士们的注目。 没法不注目,实在太显眼。 一队约三十人的队伍围绕着一列马车在操练场旁边飞快驰骋,颠簸有声。 有很多人还是认得这是统帅郭越的车驾,所以没有人提出什么疑问,更加不会有人想去阻拦。 本来负责警戒任务的几名军士待看清车马之后一声不吭就鞠躬放行了,全然当作没有看到。 畅通无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震慑 好吧,作者君决定再加更一章,无理由无噱头…… 好像是心情莫名开朗,连作者君自己都奇怪……可是我又没发骚…… …… 八千人的方阵排列下来场面十分壮观,就是在马车飞驰之下也要了好一会儿才接近了前方的将台。 上面郭权依然在分派任务,边缘火光又昏暗,所以他还没有注意到沿着边缘飞奔而至的队伍。 车马直等到快与将台一个水平线了,方才陡然一个急转,直直地插入将台和军阵之间的那块空地。这一下,郭权、成封等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了。 两人同时露出喜色,送了一口气,看来家主平安回来了。 他们停止了说话,一齐往前,走到了将台边缘,恭敬地立于两边,等待车驾到来。 车驾终于缓缓停靠在将台旁边,正好就停在郭权身前,马车底座的高度也刚好与将台平齐,中间的缝隙不过两拳头宽,显然御车的车夫技术非常不错。 “将军,一切已准备停当,请将军上台主持大局!”郭权恭敬抱拳说道。 旁边成封也是微微低头,只是他的眼神有些闪烁,这队车马似乎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虽然这马车还是家主的马车,但是好像……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熟面孔? 正想着,那马车夫突然转过头来冲着他微微一笑,成封心头猛跳,这人是谁?! “快退!” 成封猛然一拉还在愣神中的郭权,直把他拉了个踉跄,郭权惊诧之下刚想发火,却见一把匕首样的短剑已经朝着自己的胸口递了过来。 行凶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个马车夫! 郭权瞳孔猛缩,被那匕首如影随形地跟着,让他毛骨悚然。 匕首尖头距离自己的身体不足毫厘,眼看就要刺中,他突然急中生智,就势猛然跌倒,用力朝后翻滚,头盔也掉了下来,狼狈不堪。 那马车夫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猱身再上,动若脱兔,反手握着匕首,手臂前伸,匕首尖刃就在将台地面上“唰”地划过,裂痕瞬间显现。 水平移动之下,翻滚的速度毕竟是比不上刺客奔跑的速度。那刀光宛如一道闪电,割中了郭权正好翻滚中抬起的胳膊。 鲜血如泉,喷出老远,将台瞬间染红。伴随着的,是他的右臂被齐肘割断。 饶是郭权拼命想忍住,还是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他眼睛通红,冷汗湿润了面庞,巨大的疼痛让他翻滚不已。 这时成封也终于拔剑冲了上来,终于逼退刺客,救下了郭权。 再看郭权,全身是血,脸色发白,抱着断肢满地打滚,大脑因为缺血引起一阵阵的眩晕感。 场面的血腥终于惊醒了将台稍后方的一众甲士。 他们要冲上来格杀刺客时,刚才在马车旁的军士也已经爬了上来。 双方的衣服都是同样,让对面的人一阵惊疑不定,搞不清目前的状况。 统帅大人的卫队怎么会伤害郭权副统领呢? 台下的戍卫军军阵更是发蒙,现在的情况让他们完全不懂了。 如果说刚才郭权副统领还在信誓旦旦要和统帅大人一起兵谏,那这里为何统帅大人又会派人刺杀郭权将军呢? 有些脑洞大开的人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脑中滋生的各种复杂想法。 此时,已经有军士上来保护住了郭权,手忙脚乱地帮他止血。 那刺客已经木然地退后几步站在了马车旁的将台边缘,正好是刚才郭权站立的地方。 成封脸色阴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对方能够冒充家主,那说明,家主或许凶多吉少了。不是被抓了,或许就是…… 想到这里,成封一边持剑戒备,一边缓缓而沉重地开口:“你们竟敢冒充将军,到底是什么人?” 场面寂静,似乎有一阵夜风吹过了马车,掀动了车帘,一只手从车里伸了出来,接着一个扎着发髻的男人脑袋也出现,接着是弯着的身体,在马车夫的微微护持中,走上了将台,环视了一下周身。 这人身高颇高,在场竟然没一个能够在高度上超过他的。 看到这人,成封已经脸色阴沉。 “云梦君,你这是何意?将军呢?!”成封开口质问。 虽然知道这个人来着不善,但是他依然心存一丝侥幸。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马车里的人竟然是云梦君,可是怎么会是云梦君?他不是应该对吴王深恶痛绝的吗?如果是如此,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与自己等人作对,却与吴王助纣为虐? 李沐对成封的表现毫不奇怪,只是玩味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精悍狰狞的中年男人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仿佛他根本不值得自己回答似的。 “你……”成封脸色阴沉,这个男人未免太轻视自己了。他握着宝剑的手紧了紧,直直瞪视着这个慢慢转身的男人,他飞快思考着自己突然发动袭击有多大把握得手。 李沐身边,专诸凝神戒备。 李沐直面台下有一丝惊慌的众军,“我相信很多人都知道我是谁,我此次出现也是奉了大王之命诛杀贼臣!如今贼首郭越已经伏诛,其余众人皆是受了郭越蛊惑,一时蒙蔽,我已征得大王许可,其余人等只要是一心归顺的,皆既往不咎!” 看着台下因为郭越被杀产生的震荡涟漪,李沐眼中平静无波,继续说道:“戍卫军一直是我吴国最勇猛的军队!保家卫国之心,令人敬佩,也是我吴国最后一道屏障!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是,什么时候起你们竟然变成了这郭家逆贼的私军?怎么?今晚是非不分,是要跟着他郭越老匹夫犯上作乱,动摇国家根本吗?!” “现在,我以大王名义命令你们即刻散去!若是有不听的,便是谋逆之罪!祸及妻儿,上及三代!” 李沐说完,下面操练场上一阵动摇。 眼下既然统帅已经死了,郭家重要人物郭权此刻也已经身负重伤,显然已经失去了指挥之能,自己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真等着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吗? 众军开始骚动起来,一些人有心想走,但是大家却都还没动,自然也不敢独自离开。 万一、要是万一场中又发生什么不可测的事情,比如郭越将军没死,或者郭家重新掌握了主动,那将来第一个清算的必然是自己了。 第一百二十章 云梦君的请求 不说假话,第三更……是不是前天被仙侠大神们更新的22万字刺激到了……咱也风骚一把……不要打脸…… …… 成封眼见很多人已经动摇,心中大急,大声喝道:“云梦君!你不过吴王走狗,无职无衔,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戍卫军?!你说将军已死,拿什么证明?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是?!现在将军不在,众军听我号令,即刻随我斩杀此人!只要我们占领吴都,控制吴王,将来荣华富贵必然享之不尽!郭家众人,你们犹豫什么?难道忘记了老将军的重托?!忘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吗?!” 这成封歇斯底里之下,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竟然还说出“占领吴都、控制吴王”等语,李沐没有去看他,喝道:“专诸大哥!拿出来给他们看!” 专诸弯腰从马车前方拿出一个黑布包裹,他高高举起,猛然扯下黑布,全场哗然,这不是郭越将军又是谁?! 郭越将军竟然真的死了! 成封晃了一晃,下面的郭家众人也是恍惚,一时间郭家派系心神大失! 李沐肃然说道:“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在场众人,只要现在放下武器即刻离开的人,全部赦免无罪!包括郭家亲属,一概不会追究!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郭家众人,眼下你们家主已死,郭权也是昏迷不醒,你们郭家罪孽尽销,何必再执迷不悟?慢说你们打不下吴都,即便真给你们打下吴都,难道你们要交给一个外姓人来掌管?!” 郭家本来已经存了死志,听闻如此说,很多人大喜过望----自己本来就不想这样,若是现在能够有一条生路,自然是再好不过。况且,现在郭家已经没了主心骨,但是郭家权柄要交给成封这个外姓人? 成封愤懑到颤抖,空有一身力气却不知如何发泄,论起口仗他是拍马也不及李沐,此刻听闻李沐诛心之语,挑拨离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厉声喝道:“你们还等什么?他胆敢杀死将军,便是我们戍卫军的仇人!本将命令你们跟随本将斩杀此人,替老将军报仇!” 说完,他“呵啊”一声,他迈开脚步,挺剑就扑了上来。 李沐冷然转头,发现成封身后军士皆是犹豫不敢动,却是只有成封一个人上来了。 专诸怎会放任成封行凶?早已握着匕首迎上来。 见底下众人虽然手足无措,但是仍然没有人选择马上离场,李沐怒声喝道:“现在开始,一炷香的时间,到时还没有散开的人便是我吴国叛逆!定斩不饶!” 此言一出,军阵终于崩溃,宛如雪崩瓦解一样迅速消融,偌大的操练场很快走之一空。 成封啊啊大叫,脸色狰狞而狼狈,看在李沐眼中倒有几分可怜。 但是现在绝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 刚才的事情看似简单,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十分危险。若不是专诸能够靠刺杀抢得先手,重创郭权,让他无法主持大局,仅仅只留下了成封这个外姓人,那么想完全控制住局面就会十分困难。 眼下嘛,看看被军士围在中心作困兽之斗的成封,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这人虽然只是郭家裙带,但是论起胆识却远超郭家直系子侄,倒让李沐有些欣赏。但是这人是决计留不得了,怪只怪他跟错了人吧。 李沐指一指地上被抛下的郭权和被围困的成封,喝道:“杀了他们!” 熊熊的火光照耀操练场,竟然生出几分寒意。 …… 凤仪楼后院大厅里,气氛平静得可怕。 吴国君臣们尽皆聚于此处等待云梦君的消息,每个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凭借这些大夫们的心思,哪里会不知道此刻他们的命运其实掌握在云梦君手中。 云梦君成功,他们依然还能愉快地享受他们的爵禄;云梦君失败,现在的地位只怕就难保了,更甚者,那些素来与郭家有些过节的,只怕命都无法保证了。 一间并不宽敞的书房里,吴国主要臣子全都聚在一起。 房间中,吴王负着双手脸色凝重地走来走去。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前方凤仪楼的喧嚣都已经小了下去,吴都人的夜晚活动也即将结束。虽然知道这事急不得,但是吴王仍然平静不了自己的心态。 先生,请一定要成功啊! 到这时,他已经对李沐的猜忌之心少了很多,甚至有些对自己以往因为防备先生而刻意让他疏远朝政的举动有些愧疚,更多的变成了浓浓的感激和依赖,像极了当初自己还在殿下位置上时共同谋划大事一样。 他暗暗祈祷发誓,这次只要先生能够再次帮自己度过难关,哪怕这吴国自己跟他共有也无妨啊,总比被郭家叛逆控制甚至是杀了自己要好一万倍! 正在焦急中,屋外传来脚步声,“大王,屋外有军士禀报消息!” 吴王以及众臣霍然抬头,“让他马上进来!” “是!”那军士领命之后马上去了。 另一人则是跨步进来。这人一身吴国戍卫军军士衣服,脸上有一丝轻松,看得吴王等人心中也是有了猜测,事情应该是顺利的! 果然,那名军士先是跪下行礼,稍微缓了一下喘息的语气,方才赶紧说道:“大王,云梦君让我传话给大王----幸不辱命,已经顺利斩杀郭家贼首,成功控制了戍卫军,请大王宽心!” 吴王笑容很快就从心里溢了出来,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刺激,自己的性命和王位几乎只在片刻之间,若不是先生能够及时提醒,定下巧计斩杀郭越,如今又不顾个人安危,只身闯入戍卫军龙潭虎穴,自己可是危殆了。 “好好好!”吴王重重拍一拍手,朗声笑道,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心情极佳,“先生不愧是本王股肱之臣,此次居功至伟,明日本王必将论功行赏!” 旁边诸位大臣看得心中嫉妒,此刻看到风波已过,自己的性命地位有了保证,不禁又有些吃味----这云梦君未免太出风头了,他这么搞下去,这是要踩到咱们的头上去啊! 只是现在吴王正在兴头上,对云梦君信赖有加,谁也不敢这时触他眉头?看吴王这么高兴,众人也只得违心附和了几句,心中却是思量日后如何应对此人。特别是那些素日里讽刺过李沐的人,心中更不是滋味。 众人道贺完毕,却听下方跪着的军士又说道:“大王,云梦君大人还托小的转告大王,如今戍卫军初定,不稳定因素依然不容小觑,所以特恳请大王允其暂代戍卫军中统帅之职,以便宜行事!待军中安定,再交由大王定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快刀斩乱麻 听到李沐如此派人传话,吴王本能皱了皱眉,但是很快又释然下来。如果是以前,自己还真会因为这个要求不满,进而有些什么动作。 不过,一来,眼下云梦君提出这个要求也算是合情合理,郭家主要人物是死了,但是戍卫军依然还需清理郭家党羽。 二来,自己对他多有误会,今晚之事,足可见他对自己忠心耿耿不需怀疑。不然,他只需闭口不言,让郭越发动,自己只怕糊里糊涂就会被叛军杀了。 三来,他稍微环视一眼房中这些所谓的吴国中流砥柱,暗暗摇头----与其信任这些人,还不如信任先生来得实在。毕竟他也算是跟自己一起发迹的,两人还是有一些感情基础在的。虽然自己前面猜疑他,担心他或许会因为其兄长之事对自己不利,但是实际上也没有太多证据。眼下何不索性冰释呢? 这样想着,他正要满口应允,却突然感受自己的衣袖被拉动了一下,他转头看去,却是那叫王显的上卿所为。 吴王皱了皱眉,“嗯?爱卿何事?” 王显轻轻凑近了问道:“大王准备答应?”这名干瘦老臣眼睛轻轻闪烁了几下。 “不妥?”吴王看着这个老头,突然有些反感。这王显也与郭越一样,因为帮助自己而上位,而且同样的,都是多朝老臣。 王显心中跳了一下,他是人精,头发丝都是空的,就吴王这么隐晦的一下眼神,也让他眼角跳动了一下,吴王心中所想,他猜了个**不离十。不禁暗暗有些后悔自己这时候出头。 但是既然已经站出来了,若是不说个所以然来,只怕更让吴王不快,便硬着头皮,脸上摆出一副十分诚恳的神色说道:“大王的决断自然是英名无比,老臣不敢置喙。只是,大王难道忘记了昔日之事了吗?” “哦?何事?” 王显更加压低了声音,“非是老臣小人之心,只是大王昔日取了云梦君的兵权,让云梦君赋闲都中,以示国人不复用之。今日又重新起用,甚至委以戍卫军统帅之重任,那不是向国人证明大王当初的决断是错误的吗?国人又将如何看待大王?老臣以为这是为君者之大忌,所以,老臣才请大王三思。” 说完,王显俯首躬身,埋下头颅。只是一双眼睛闪烁不停,背上甚至有了一丝冷汗。不为别的,就为吴王似乎对自己也有些不满了。 但是刚刚这番话却是他无论如何也要说的。 为何?自己的儿子王灿近段时间得罪云梦君之处实在不少,要是云梦君得意,他必然会寻机报复,那自己家怕是没有宁日了。所以这时,他才出言阻止。 而且,他也自认自己这番话应该也能够切中吴王心中痛点,吴王应该会听才对。 “哼!”然而,传入他耳中的,却是这么一声冷哼,吓得王显冷汗出如浆液。 “怎么?大夫有比云梦君更加合适的人选?”虽然似乎是疑问,但是王显哪里听不出来质问的意思。 王显头低得越发狠了,噤声不敢发一语。 却听吴王转头对那军士说道:“就依云梦君所言,让他只管处理戍卫军中之事,他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下去吧。” 那军士领命答应,快速出去了。 吴王复又对房间众臣说道:“今夜的危险已经解除,列位爱卿都可以安然归家。下面还会发生一些事,也请大家无需担心。” “来人!回宫!” 吴王说罢,率领侍卫回去了。 这里,众臣都是松了一口气,各各告别离开。对于吴王最后说还会发生一些事自然再清楚不过,郭家谋反事发,只怕郭府上下也难有活口了。可怜了郭家如此显赫,如今却毁于一旦。 王显早已抬起了头,看着吴王远去的背影,原本还冷汗涔涔的脸庞突然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 如果不是这里人多,他只怕要笑出声来。看来自己那一番话还是起了作用----不然吴王不会仅仅是质问自己是否还有更好的人选,而不是批评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刚才吴王表面说得那么大方,其实不过是做戏给所有人看罢了。这云梦君眼下虽然得势,但是只要吴王依然对他心有芥蒂,就不怕他坐大。 若论起揣摩君王之心,这云梦君纵然天赋异禀,也敌不过数十年为臣的自己! …… “先生,吴王竟然果真答应让先生担任戍卫军统帅了。”专诸看着传令兵走出房间去,不由得感叹道。 李沐却眯着眼睛,并未有太多兴奋,吴王到底是真心如此还是虚与委蛇,他已经不想去猜了。 从自己踏入军营的那一刻起,注定了这戍卫军统帅只能是自己的。吴王如此决断丝毫不值得奇怪,预料之中而已。这只能证明他还不是太昏庸。 事情到了这一步,实际上已经停不下来,自己能做的只是推动事情往前发展,即便是自己想去阻挡,也无异于螳臂当车,必然粉身碎骨。 古人说破镜重圆,实际上,镜,何能圆? “来人!将所有百夫长以上将领尽皆叫来,就说本帅有要事找他们商量。”李沐冲着房外喝道。 …… 实际上,今晚对于整个军营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即便是操练场散去了,众人也没有一个敢真正休息。这件事情没有这么快结束,或许风波才刚刚起而已。 这一晚,戍卫军再次大换血,原先被提拔的郭家亲信尽皆被撤下,死罪虽免,但是这戍卫军要职是决计不可能让他们担任了。 郭家众人虽然默然,不是滋味,但是也没有傻到还去争取,如今能够留一条命已经是奢望了。按吴国律历,谋反之罪绝对是诛九族的。 此时李沐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丝毫不避讳,上至副统领,下至百夫长,一一重新任命,提拔的也不是当初被郭越打压下去的人,而是他们原本不得志的副手…… 这一来,自然是让那些人感恩戴德之至。 可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原本在他们之上的将领便颇有不服,可是李沐岂会在意他们的想法?他心中想的是明日要把这些人全都找个理由发配到闲职上去,不然留着他们迟早碍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斩草要除根 此时,已然是三更锣响,吴都已经彻底安静了下去。没有谁知道这一晚已经发生了这么多有这么大的事情。 在他们安睡的时候,吴都里的杀戮仍然在继续,甚至,更加血腥与暴力。 吴王显然不准备让郭家的任何人犯自己的眼睛,索性杀了个干净。被杀的人不仅包括郭府嫡系,同样也包括原本被李沐赦免已经回到家中的将领。 这一夜,很多吴人听到惨叫,听到嘈杂的声音在街上纷沓响起。很多人吓得不敢开门查看,瑟缩煎熬中等待天明。 当消息传到李沐耳朵时,李沐面色平静,并没有说什么话,就像听到阿猫阿狗被屠杀一样,丝毫没有因为吴王不顾自己不久前才许下的承诺,斩杀归顺的郭家将领而生气。 这一晚,几匹快马飞出了吴都,带着吴王敕令,奔向前线,确认最后的一个郭家隐患----郭广成的生死。 纵然李沐的天象之术让人信服,但是在还没有确凿确认前,总是令人不放心的。况且,郭广成又是因何而死的呢? …… 第二日早朝,云梦君孔仲尼站在了当初郭越站立的上首左边第一个位置,恭听朝政。 “大王,如今郭家叛逆已除,国人安靖,吴都已然无忧,请大王宽心。”李沐躬身禀告。 吴王在上首端坐,似乎依然有些疲惫,显然昨晚操劳诸事并没有睡得很好。 他欣慰一笑,“这次平定叛乱,先生当为首功!本王特命先生为戍卫军统帅,另赐封地五十里。望先生再接再厉,孤王定然不负功臣!” 李沐听闻,叩首谢恩。 身后众臣听了,不免心生嫉妒,看来从今日起,云梦君是要一人坐大了,但是怪只怪自己没人家这能耐啊,眼下嫉妒也是无用。 独独王显其人,看着李沐的背影,暗暗冷笑----你估计也到这里就为止了,再想进一步,难了。 …… “嘿嘿,先生如今担任了戍卫军的统帅,离成功又进了一步了。”孔府里,程刚嘿嘿笑道。 旁边王泽也是面色轻松,显然也是如此认为。 在他们想来,这一步应该是先生路上最难的一步,这都顺利达成了,离成功还会远吗? 李沐轻轻一笑,眼下只要见机行事即可。 他看向两人,问道:“可有查清楚对方把人都带到了哪里?” 程刚看向王泽,王泽点点头,说道:“先生放心,位置我们已然知晓,他们如今都在一个叫章丘的地方住下了,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到时候只要先生令下,我们即刻就能将他们全部抓住----他们逃不掉的。” 李沐满意点头,轻轻舒了口气,这些日子虽然看似轻松,但是真要说起来,压力也是丝毫不小的。 自己毫无职衔,手下也无兵将,却搞了这么多小动作,万一不慎被发现,都难免招致其他人的怀疑。 可怜那郭越精明了一辈子,只怕到死都还不知道是自己在牵引一切。自己借力打力之下,才终于换得如今地位和形势。 拒绝平庸,只是因为想生活得更好,或者更好地保护自己在乎的人而已。 那一种身为普通人面对强大力量时的无力感,自己不想要! 把自己的命运狠狠地攥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君王也不行,他要掌控自己,那自己就要把他拉下来! 谁也别想控制自己!哪怕是铁血,哪怕是千夫所指! 这一刻的李沐目光凌厉,似乎浑浑噩噩了这么久,才突然想通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做了这么多事那潜藏在心底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做自己命运的主人,而不是前世那一个生活在出租屋里为了生存打拼而遍体鳞伤的自己! …… 不过一个晚上,曾经显赫无比的郭家彻底灭门,而原本已经被闲置的云梦君孔仲尼却又再次上位,位高权重。 曾经讽刺过云梦君的人不免有些心虚。 人生之事,何其奇妙?起起落落又哪里说得清呢? 一时间,云梦君府门庭若市,卿士大夫送礼拜见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凭借孔府府上那区区仆役几乎要招待不过来,因为很多人都被派到了聚客轩去当伙计了…… 李沐也不留他们吃饭,喝了一杯茶送走了。 还有更小的那等官僚,李沐更是懒得搭理,让他们留下拜帖和礼物,就打发下人送出门去了----谁耐烦一天到晚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再说,李沐也不是那种能够以德报怨的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可是这么说过的。 现在还并不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 行百里者半九十,更严重更危险的情况一触即发,前方的战火应该很快会烧到吴国本土。可怜这些人依然不知晓,尚还在蝇营狗苟。 …… 豫章城外十里,浩荡的吴、楚、越三国大军已经出发,从城门一直绵延至此,蔚为壮观。 夫概志得意满,坐拥如此兵力,何愁吴都不破?! 此时吴都应该还完全不知道消息,只要自己到时候快速进军,定然能够打吴都个措手不及。 就凭借吴都里不满万数的军队,惊慌之下如此挡得住自己这虎狼之师? 虽说打下吴都之后,自己还得答应楚人一堆不平等条约,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哼哼,真到了那时候,说不定自己又能想出些什么法子来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暗暗设想起来,那时候自己该如何回绝楚人呢。 此时楚军旗帜尽收,满眼所见尽是吴**旗,浩浩荡荡,军容甚壮。沿途楚地虽然也有管事的吴国大夫,但是见此情形只道是前线是打了胜仗而归。 虽然有些疑惑为何不见消息,但是也总不好拦下来问个清楚。大军打着夫概的旗帜,没有谁敢去触霉头。更有甚者,还有一些溜须拍马之人,见此是一个巴结夫概的好机会,着人悄悄来送礼,不过根本是见不到夫概,大军行进飞快。 楚军部分,子常坐在马上跟随前方吴军往东进发。 “元帅,这次没有抓到太子,我们回去该如何交差啊?”子常旁边,一名楚军将领凑上来担忧地问道。 子常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注意你的称呼----他已经不是太子了,而是逆贼!你难道忘记上次的埋伏了吗?!” 那将领听了赶紧谢罪。 “哼,这次算那逆贼跑得快,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豫章的,但是如今既然一时半会抓不到,也不妨事了。正好可以让我们从夫概那里借机获取更大的好处,想必大王也不会反对。等我们回来时,再细细搜索,不怕抓不到。”子常冷声哼道,显然仍然对熊建当初之事耿耿于怀。 这也难怪,若不是他诱骗自己,以自己谨慎的性格,何至于吃那么大的亏? 虽然大王没有责怪自己,但是自己心里却着实不好受。 如果不是后方子文替自己说好话,顶住了国人的舆论压力,自己今日也绝没有雪耻的机会。 第一百二十三章 注定悲剧的信使 差几票上1000推荐,有票的大大们投一下哈。 …… 大军前方,几匹快马从大路上疾驰而来,让盛夏的大路扬起了烟尘。 为了保证第一时间赶到前线,摸清前线发生的事故,吴王的信使几乎是马不停蹄,一站换上一站地往前飞奔,才终于在短短五个时辰的时间内抵达了前线。 此时,信使已经距离大军不过百丈之遥,早已看清浩荡而来的己方军队,在更远处,豫章城的雄壮轮廓依稀可见。 虽然不知道军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大军没有防守豫章,反而是出了城,更是向着吴国的方向进发,但是信使依然快马加鞭,丝毫不知道前线发生的种种将会怎样影响他的使命。 对信使而言,这是一个注定无法完成的使命,他不会如愿得到大王想要的信息,甚至,他能否回去也取决于他的运气。 …… 信使看到了大军,大军前锋斥候也同样看到了他们。 夫概全身盔甲,意气扬扬地坐在军车上,走在军前,随着大军以并不缓慢的速度均匀前进,没有过分追求速度,也没有故意拖延避免怀疑。 此时,看到前方来的信使,他微微皱了皱眉。 后方,范蠡见状,也同样驱车并齐了上来。 “殿下。”范蠡微微欠身行礼。 夫概微微点了点头,眯着眼睛,轻轻说道:“范先生,看样子是大王的信使啊。” 两人静静等待信使到来,再静观其变。 不多时,那明显还带着疲倦的信使终于被前方斥候带了上来。 斥候领着那名信使,脸色却微微有些异样。显然,斥候是知道自己此一行的目的是什么的----眼前的一幕真是有些滑稽、甚至是讽刺。 “殿下,大王差遣信使,说有重要信息要告知殿下。”那斥候带着信使在夫概车前停了下来,恭敬禀告。 那信使见了夫概,也是跪伏行礼,呈上绢帛。 夫概冲那斥候点点头,斥候取过绢帛递了上来。 夫概面色平静,取过绢帛,轻轻展开细看。本来十分平静的夫概脸上,却突然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范蠡在旁瞧看得分明,夫概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脸色都有些发白,似乎是在绢帛上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 范蠡心中疑惑大起,现在这种时候,纵然是吴王要召夫概回都受死,他也不该如此惊慌才对,怎的此刻却是如此?难道信中还能有比这更值得惊骇的事情? 只是看地上恭恭敬敬跪伏着的信使,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吴王显然不会让信使来传话杀死夫概。 不过是一尺见方的绢帛,字数不满百,夫概却看了足足小半刻,要不是范蠡实在看不过眼出声打断,还不知道夫概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他不知道夫概早就看完了,正是因为看完了才会不过神来,他看了看范蠡,看到他眼中的疑惑,轻轻将绢帛递给了他,“范大夫看看。”眼中的目光却十分深邃。 范蠡越发摸不着头脑,他已然看到夫概鼻头上细密的小汗珠,也不知是天热如此,还是被信中内容惊到。 范蠡一言不发迅速接过,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云梦君夜观天象,已知前线元帅郭广成前晚暴毙。昨夜郭越逆贼谋反,欲图谋都中,亦幸得先生以天象早觉之。如今郭家叛逆已尽皆剪除,特命人询吾弟郭死亡因由。” 信尾后面还有“速禀”云云,但是范蠡已经看不到更多的内容了,眼珠子就这么瞪着这几句,差点没叫出声来! 他同样是过了好一会方才抬起头来,看向夫概的眼神也是惊骇莫名! 这怎么可能?! 饶是范蠡一贯镇定惯了,此刻也是有些心神失守----他从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竟有预测天机之能,包括他云梦君孔仲尼! 纵然是云梦君有预言天机的前科,他也不信!虽然他也不相信所谓的楚太子熊建是吴光谋划的,但是也不会相信这事情是云梦君凭借天象看出的! 因为这已经颠覆了普通人的认知! 范蠡习惯于把一切预言都归结于人的谋略,可是这次,他有些将信将疑起来----由不得他不信,因为这次的事情他算得上是主导,云梦君绝不可能事先知道。 而且按照信中所言的时间推测,几乎是郭越一死,云梦君马上就知道了此事,几乎没有前线送信的时间。 不过,范蠡也确实智慧,这信中说得比较笼统,具体的时间无法知道,到底云梦君是在多少时辰之后知道郭广成已死的,据此根本无法推算。 而且,透过这件事,范蠡突然冒出来一个怪异的想法。 那就是,原本按理应该在豫章的熊建和伍子胥为何竟然突然消失了呢?按照如今的搜索结果推测,他们已经出城的可能性颇大。 既然他们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那么,又有没有可能,是城中有高人也同时将消息传递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让云梦君知晓了呢,所以做出了应对?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这些人此刻的行动是不是也……泄露了?! 范蠡想到这个可能,瞬间冷汗涔涔。 这一惊非同小可,远比云梦君可能有预测天机之能来得更加巨大! 他的目光突然又落在了信使身上,可是如果吴王和云梦君已经知道自己这些人的行动,又为何派出这样一个信使来传信呢?这不等于是告诉自己等人,他们已经有防备了吗? 这是矛盾说不通的呀! 范蠡一时间心如乱麻,饶是他素来冷静,此刻也几乎无法仔细思量。 吴都里一定还发生了更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他转头看向夫概,见夫概面色犹疑,听他轻声问道:“范先生,云梦君真能预测天机吗?” 夫概依然被李沐的预测之能吓住,丝毫不知道范蠡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前前后后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考虑了个遍!两个人惊骇的点完全不同! 范蠡交还绢帛,摇了摇头,慢慢深呼吸了一口气,略显激荡的胸口方才缓缓平复下来。 “我问你,昨夜吴都发生了何事?把你知道的一一说来。”范蠡转头看向地上跪伏的信使,沉声喝道。 信使犹豫了一下,看一看夫概,见夫概点头,他方才重新低下头细细禀道:“更详细的事,小的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昨夜里都中发生了很多喊杀声,小的在军营中休息,并不知道详细,只是兄弟们半夜被叫起来,连夜就来给殿下送信,其他更多的小的实在是不知。请殿下恕罪。”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令人惊恐的信函 听到信使说什么也不知道,范蠡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释然了,这正是情理之中。 昨夜的事情必然是还没闹大就已经被制止了,所以应该只是发生在吴国大臣中间,还来不及波及到军队。 只是不知是何人平定了郭越的戍卫军,又是如何平定的。 能有如此胆识气魄,能够在八千戍卫军中兵不血刃斩杀郭越,个种惊险实难想象。这人能够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依然平定叛乱,智谋、勇武一样都不能缺。 这样想着,他的脑海里很自然地涌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或许,也只有这个人能做到了。 夫概见范蠡发呆,轻轻叫唤了一声,“范先生可想到什么?” 范蠡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如今自己等人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是告诉了夫概自己的猜测,也是无可奈何,徒增其忧,反倒不利。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反正如今自己等人拥兵超五万,完全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纵然吴王有什么阴谋诡计,最后大不了全都以力破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能够成什么大事? 他又想起国家之现状,想到越王勾践的嘱托,更想到自己的使命,范蠡眼中闪过一丝冰色。 “殿下无需疑虑,纵然云梦君有鬼神莫测之能,我们麾下重兵五万,也完全可以高枕无忧。至于云梦君,殿下若是欣赏,等殿下登基之日,大可以留下此人为殿下效力。如此人才,殿下得之当欣喜而已,何需惊惧?”范蠡拱手,悠悠说道。 夫概听闻,不由得宽心,哑然失笑----自己怕什么呢? 他情不自禁地环视一眼周身这些强兵悍将,此去吴都定然建功!纵然有魑魅魍魉,何惧之有? 不过那云梦君么?自己似乎与他有些过节,到时要是惹得自己不喜,杀了干净!自己也不想留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在身边。 他们这番对话竟是丝毫不避讳车前跪伏的信使,听得信使目瞪口呆,心中巨震! 范蠡那番话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了,傻子才听不出来那话的意思,只是越明白信使越不敢置信! 他们,要谋反?! 他张口结舌地抬头看向车上端坐的夫概,只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漠然,一丝无情。 “殿、殿下……”信使结结巴巴。 夫概却懒得搭理,只是摆了摆手,重新缩回特质的车棚里面去了。 越近正午,天是越来越热了。 车外传来信使的惨呼,夫概坐在车中已经做起了春秋大梦。 队伍加快了速度,道旁草丛里倒伏着几名一道前来的信使,早已没了生气,被队伍抛在脑后。 这件事就止于如此,夫概、范蠡丝毫没有要向子常说明的意思。 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 中午的蝉鸣最能引起人的困意。 虽然天气炎热,但是李沐的府邸里依然凉爽舒适。贵族府邸的隔热技术自然是普通平民想象不到也体验不到的了。 过堂风一阵呼啸,带起一阵池塘清水的清凉味儿,或者还混杂着泥土青草叶的气味。 李沐迎风箕踞而坐,大敞着衣襟,风呼呼地刮过,颇有种古人风乎舞雩的畅快,只是,似乎少了些那种能中抒发此时心境的大气舞蹈。 若是此刻能够有一名舞女轻舞长袖,唱一曲郑歌,何其快哉? 不过,他很快又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若万事求全,反倒不美了。 想到舞女,他很自然地想到了素姬,这名女子也算得上是自己仓促下定决心的导火索吧。 还记得昨晚,当一切终于安定下来,专诸悄悄走到自己身边,向自己禀告的猜测。 这素姬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难道这次又是你帮了我? 估计,你还不知道我早已知晓了一切吧…… 只能说李沐太天真了,在素姬的逼问下,小丫早已把一切都招了出来。听到的消息让素姬惊诧莫名,却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她是不可能把这件事上报的,如果那样,小丫性命难保。而不上报,一旦局势稳定,云梦君会如何看到自己,他又将如何处理自己这些人? 如果他穷根究底,会不会牵涉到自己的姑母? 如果是那样,同样不是素姬愿意看到的。 纵然她早已对那些人死了心,早已知道他们已是胸无大志,复兴无望,但是那位始终暗中保护自己、帮助自己的姑母却是自己绝对不想伤害的。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 吴都里,夏日炎炎,两百里外,乌云蔽日。 谁都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到傍晚,已经被炎热逼退龟缩了一天的居民们重新从居处走了出来。街上反而因为天色昏暗而车水马龙起来。 喧嚣阵阵,只是这种热闹与平静还能持续多久属于未知之数。 纵然是李沐,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能发生的变故太多了…… 李沐坐在花园中间的水面小亭里,戏着水潭中的小鱼,感受着凉爽的晚风。 远处,夏日的夕阳烧红了天空。 除了没有网络可供娱乐,古代贵族的生活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平民甚至地位更低的野人则不在此列。 李沐知道,虽然如今计划依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是真正说起来,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却很值得担忧。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次已经有赌博,甚至是赌命的成分在里面了。 但是想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谁又不是在赌呢? 赢则一本万利,输就输个精光! 他想起后世桓温的名言,“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颇有些理解。 人拿什么向世界证明自己来过? 若是能留下脚印,死又何足惧哉?! 李沐凝神之间,只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走了进来,“先生,叔隗、季汤两位副统领来了。” 李沐转过头,只见程刚在前面站着,他身后不远,正是两名虽身穿便服却颇显强壮的中年男人,他们眉目间颇有三分相像。 第一百二十五章 鱼饵与鱼 见到自己望过来,两人赶紧上前几步,恭敬地跪伏下来,行了一个大礼,“末将参见将军!” 李沐抛洒尽手中的鱼饵,引得无数花花绿绿的鱼儿争抢,李沐最后轻轻瞥了一眼,嘴角带出一丝笑意。 他转过头来,看着两名跪伏在地上的新任副统领----呵,像极了水中争抢的鱼儿。 “两位副统领此来所为何事?”李沐轻声问道。 那地上的两人虽然只比李沐低了半级,但是恭敬程度却已经超出了这个界限。 两人不以为意,李沐也似乎没有丝毫觉得不妥。 两人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方才有些感佩地抬头说道:“我兄弟二人能够有今日之地位,实得将军大力提拔所致,心中之感激实难尽叙。今日是我兄弟二人特来感谢将军知遇之恩。” 说完,他掏出一个木盒,“我们两人素来无甚余财,此是我兄弟二人偶然得到的一件小玩意,聊表我兄弟二人之心意。” 说罢,他递给程刚,程刚看了一眼李沐,只见李沐似笑非笑点了点头,程刚方才面色微带不愉地上前接过。 这盒子分量颇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 李沐笑道:“两位先起来吧,让人看到影响怕是不好。” 那两人见李沐如此说,又见他手下礼物,心中大安。 就在前一刻他们还是忐忑的,为何? 这叔隗、季汤二人是名副其实的同胞兄弟关系,且都是行伍出身,祖上也是小小的士大夫家庭,只是到了他们这一辈时,已经在吴国颇有些落魄了。 人到中年方才混了个戍卫军的差事,只因确实有些才能方才有机会做了个戍卫军中不大不小的官。 不久前在郭越手下,他们是屡受排挤。在郭越撤换将领的风波中,这两人因为手中实在无甚实权,反倒是躲过了一劫。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混在这个位置上就到头了,哪知道郭家突然就因为谋反事发,被铲灭干净。这两人无党无派,反而突出了出来。 李沐接管戍卫军,当晚就大加裁换,又是一次对将领层的大换血。 这两人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之中被火箭提拔到了如今职位,让这两人当真是又喜又惊,但是升得太快,反倒不踏实了。 这就像是一个草根突然被加冕做了国王,怎么也不安生。 两人几乎是一宿没睡,第二天勉强当了一天差,到晚上回来立马就向李沐示好。 他们早就看出来了,一向被认为失宠的云梦君如今是彻底发达了。 恩重禄荣,无一缺失,大王更是对他言听计从,即便是王显等老一辈臣子都大大不如----毕竟,他们老了。 实力、潜力、能力,都是吴国上上之选,这种人绝非池中之物! 两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云梦君会选择自己兄弟二人这种毫无背景的人做副统领,但是无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天大机会! 自己虽然上位了,但是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并不在少数,不知多少将领眼红呢。如今要是不抱紧云梦君的大腿,将来后悔可就太迟了。 所以,此刻,他们才将身段身份放得如此之低,唯恐云梦君不快。 别看自己兄弟二人是副统领,废立却都在对方一念之间。 见这二人面带喜色地站起来,垂手恭敬站立,李沐微微一笑,说道:“两位不要误会。两位能够担任此职,并非孔某徇私,或者有什么自结营党的想法,全因两位功劳巨大,才能又是上佳,军中将士莫不夸赞。孔某不过是顺应了将士们的意思而已。” 叔隗、季汤二人听了,憨厚一笑,恭敬说道:“将军谬赞。将军大公无私,我兄弟二人早闻其名,今日能够在将军手下任职,是我等荣幸。将来将军但有吩咐我二人之处,绝不敢推辞。” 官场里的话想来都得反着听,叔隗、季汤两个不是傻子,相反还精明得很,不然也无法在军中立足,此刻听云梦君如此说,他二人哪有不懂之理? 看来云梦君是想提拔自己二人作为亲信的,这可是天大之喜啊! 自己二人之所以止步不前,不就是因为没有背景吗?这次却没想到就攀上了云梦君这棵大树! 想到这个可能,两人更加激动----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只是他二人还算沉稳,没有跪地就抱大腿,但是对李沐的意思却领悟了个透彻----今后只要尽心为李沐办事,不用发愁前途了。 李沐见此,也是会心一笑。 …… 李沐自然犯不上留这么两个人吃晚饭。 又交谈了一会,见太阳越发西斜,天边隐隐露出淡淡圆盘一般的月牙,两个人识趣地起身告辞。 程刚走回来,面色似乎有些不愉,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李沐有些纠结,便开口说道:“有什么想说的,说就是了,支支吾吾什么。” 程刚挠挠头,被李沐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微微牢骚说道:“先生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两个人?我老程看他们也不像是什么好玩意,他们口口声声说家里穷,可看他们给先生送的礼物可是丝毫不寒酸。虽然我也不懂,但是我看先生家里到现在都未必有比这个东西贵的。” 说着,他打开那个檀木盒子,里面躺着一只红色珊瑚雕琢的如意,映着晚霞,竟有十二分的光彩,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李沐倒小小吃了一惊,苦笑着摸了摸下巴,自己家才叫穷啊。 堂堂一个士大夫跑去开店经商,在这个时代可是很掉份的。但是没办法,穷啊! 程刚冷哼道:“这两个人平日里不知道使着法子做过什么肮脏勾当才能有这种宝物!先生这么器重这两人,只怕别人暗地里要说闲话了。” 李沐面色怪异地看着程刚,突然朗声笑了起来,“程大哥是嫉妒了?” 程刚脸色一急,想要否认,李沐摆摆手,微笑着说道:“程大哥不用解释。你们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性格?他们这些人不过临时用用罢了,关键时候还是靠你们的。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我重用这些人不过是权宜之计。嘿,按照如今的形势,我估摸着,不出两天,大事就要发生了!这些人一个个都还在做着美梦呢。” 程刚听了,面色微变,他自然知道所谓的大事是什么。 李沐眼睛微眯,自己借着郭越谋反之机在戍卫军中大搞清洗,不仅是洗掉了郭越旧部,兼且与吴王有所关联的人也是丝毫不留,大量起用不得志的新人。或许吴王也心有疑惑,但是却暂时不好说什么。 这事情要发酵也要些时间,可是事态的发展已经给不了吴王反应的机会了----他马上就有更大的事情要发愁,也更要依仗自己。 是以这一两天来自己才会如此雷厉风行,毫不避讳。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测君王心 吴王宫中,天色也暗下来,太监宫女走遍王宫处处,在飞檐之下点亮了走廊上的灯火,让王宫似乎氤氲在一片朦胧的意境之中。 入夜的蛙鸣不知道从王宫花园的哪个角落响起,让人并不觉得烦躁,这才是夏夜的标志。 吴宫的德勤殿旁边的一间书房里,这是吴王日常理政的地方,此刻气氛有些压抑。 书房里,除了吴王,还有一个略显干瘦的老头,老头低着头颅,似乎有些战战兢兢,但是一双俯视着脚尖的眼睛却闪烁着精光,显然,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惶恐。 而书桌后面坐着的吴王则脸色变幻不已,放在书桌上的右手手指下意识地敲在一册竹简的上方,发出微不可查的声响。 显然,就在不久前,两人有过一番对话,只是说了什么却无法知道。 “你觉得他想做什么?”吴王突然发声,打破了沉寂,但是他低沉的嗓音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也丝毫没有减少书房里的压抑与凝重。 “微臣不知。此人是我吴国难得的人才,大王重用之,自然无不可,更是我吴国之福。此人若能够诚心诚意,忠心效力于大王和我吴国,祖宗基业兴旺指日可待。只是,此人却也是一把锋利的宝剑,用得好自然无往不利,用不好却会反伤了持剑人。”王灿没有正面回答,却是用了一个比喻,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吴王突然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怎么?王大夫爵为上卿,面对一个初来乍到我吴国的外人,都不敢直言吗?” 王灿听了,身子震了一下,微微抬头打量了一下吴王面孔,只见他满脸肃容,似乎意有怒色,半晌,方才咬咬牙,一字一顿说道:“老臣一介文官,不晓军事。但也知兵乃国家之大事,关乎之大,不可不察。若是其他人还好,此人本来就在军中素有威望,军士信服,如今又大加裁换将领,委任亲信,臣唯恐长久以往,政由私门,诸侯知有此人,而不知有大王矣。如今郭越刚死,老臣只是不希望我吴国再出现另一个郭越。请大王明鉴!”他深深拱手,语带决绝。 书房里的灯火不知道被哪儿吹来的风晃得摇曳了一下,昏暗至有些颤动人心。 昏黄的火光映着两人在书房墙壁上的影子,仿佛一张开合的野兽巨口,有些狰狞和恐怖。 “你觉得本王做错了?”吴王安静了好一会,突然冷声问道。 王显惊了一下,慌忙打量一眼吴王,猛然跪伏了下来,“大王恕罪!老臣只是尽忠直言,若是惹怒大王,臣甘受斧锧!” 他磕头如捣蒜,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行此大礼,竟然颇有几分可怜。 吴王语气却平缓下来,他站起身来,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爱卿先回去吧。记住,此事万勿对外人说起。” “老臣领命!”王显听闻如此说,赶紧跪安退下。 书房里便只剩了吴王一个人。 他呆了半晌,突然自言自语嘀咕说道:“先生,你到底要干什么?本王是该信任你呢,还是不信呢?” …… 王显府邸。 “嘿嘿,父亲,此刻想必大王定然对云梦君猜疑不已吧。”王灿恭敬地站在王显身侧,只是神态却颇有些张狂,脸上的笑容也让人有些不快。 王显微微一笑,“如今郭越死了,那正好,如今朝中还有谁能够跟老夫抗衡的。恐怕大王还不知道老夫暗中已经做了多少事情吧。老夫可不会走郭越的老路。” 王灿谄媚一笑,说道:“父亲说得极是。在我看来,郭家怎么能够比得上我们王家,他们久任军中,锋芒太露,自然会招致大王怀疑。反倒是父亲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看似一个文官,但是却大可逐步打开局面。如今这云梦君再厉害,论起亲疏地位怎比得过父亲?大王是信他还是信父亲,几乎不需要考虑。” 王显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嫡长子,确实不枉自己亲自教导,如今倒也学得自己五六分本事,只是还不够老辣啊。 自己虽然贬低那云梦君,但不可否认的是,云梦君以一个鲁国人的外人身份,短短一年内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如今年不过二十六七,能力之强确实非同小可。若不是这人已经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自己说不得要拉拢一番的。 他突然想起吴王说的“外人”两个字,或许云梦君也就是吃了“外人”的亏吧。在大王眼里,云梦君始终是外人,纵然论起功勋,在吴国几已无人能及。 周王的礼制是早已崩坏了,君臣之纲纪早已被篡位者搅得一塌糊涂。 吴王的篡位给了很多心有觊觎的大臣以启发,也唤醒了很多人藏在心底的**。 郭越是如是,夫概是如是,如今,就连一向只顾屁股下的位置的王显也是如是。 上梁不正下梁歪,乱起由是…… …… 吴王宫殿。 如今虽然是叛乱刚息,但是吴王的烦心事却着实不少。 远方还有一个大大的隐患尚还未消除,那就是身在边境指挥众军与楚人交战的郭广成。到底是死还是没死,依然没有验证。 信使出发已经超过了一天一夜,马不停蹄之下,按照时间,昨晚就应该能够返回才是,但是直到早上,吴王忍不住问起身边近侍来时,得到的消息依然是没有回归。 是什么耽搁了呢? 这个隐患不消除,吴王知道自己是难以睡个安稳觉的。 事情的怪异让吴王有些心中不安。 “来人,命令飞骑营再派信使前往豫章!” …… 可是注定不会有消息。 在距离吴都百里的地方,是一条原吴楚边界的小小界河,本来是东西走向的河流到了这里被地势所阻,稍稍变成了南北向,当地人称它焉水。 而跨过这一条河流,就彻底走出了东楚地域,出现在吴国的本土上。 这条小河并不深,也不阔,虽然如今是夏季,雨水稍显丰沛,但是还不足以阻挡人淌水而过。 浩浩荡荡的吴楚越三国联军就在一个沾满露水的早晨,在休整一夜之后,跨过了河流。 第一百二十七章 嚣张的楚人 河面上只有一座很小的木头桥,显然想要大军都从上面通过也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所以除了少部分军官能够享此特权外,更多的士兵直接淌水过去。 夏季里太阳毒辣,普通军士身上的薄衫是转头就能干的,所以也造不成什么困扰。 小河里人马嘶腾,搅起无数水花。 很多玩心大气的军士还能畅快地玩玩水,给同伴洒上满身水花,顿时对方也在还击,笑声乱成一片。其中,还夹杂着将领们的笑骂声。他们还完全不知道从跨过这条河流的下一刻起,残酷的厮杀或许随时就会来临,生命也随时面临这陨落的危险。 乌压压的人马漫过了河流,仿佛流动的黑色铁水布满了平原,隔岸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农夫的庄稼地是被踩成了稀烂,变成了大军的登陆地。 大军前方,几个人影站在河岸这头的小土丘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军过河。 “殿下,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全速前进了。接下来随时都有可能被吴王发觉,我们必须要在速度上取胜。”夫概身旁,范蠡建议说道。 夫概听了,点点头。 越是看到希望到来,反而让夫概越发难以安心。 最迟在今晚,大军就会兵临吴都城下,到时候才是真正决战的开始。 胜了,彻底改写命运,败了,同样是被命运改写。 大哥啊,大哥,这是你教我的! 旁边傲然站立的的楚军元帅子常似乎对这两个人的对话颇有不屑,插嘴说道:“殿下有担心什么!有我楚国三万勇士相助,何愁你不能上位?即便是你们吴都里的守军再加一倍,又有何妨?纵然是有恶战,我楚国勇士也能一力破之!” 这话说得老实不客气,轻视之意十分分明。听得旁边夫概愕然了一下,脖子一梗,想要反驳说些什么。旁边的范蠡却悄悄拉了他一下,意思是让他忍耐。 夫概见了,强制地吞下要说的话,脸色却是有些涨红了,扭过头,也不管他。 范蠡呵呵笑道:“元帅智勇兼备,贵国子弟的战力又是冠绝诸侯,这次殿下能够得元帅相助,自然是十分荣幸。到时候还是要多多仰仗元帅出力的。这次若是能够取胜,元帅定然居功至伟。” 子常听了,哈哈一笑,瞧了范蠡一眼,说道:“范大夫倒是会说话,年轻人啊,就是容易沉不住气。” 范蠡干笑了一声,旁边的夫概这次可是难忍了。 自己什么身份,一直以来在吴国谁不是俯首帖耳地巴结自己,怎么现在处处受这老家伙的气呢? 他有心说几句硬气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只得打碎了硬生生咽下。接下来,确实很需要依靠楚人。 子常看着夫概脸色变幻不定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心中暗暗觉得好笑,眼中轻视更重了几分。 这纨绔子弟果然受不得激,吴国让这等人来做大王,迟早玩完。不过这对楚国来说却是绝对的好事,说不定自己有生之年还有机会率领大军灭了他们也不一定。 他突然灵光一闪,就瞥到了夫概旁边一脸老好人笑的范蠡----咦?说起来,还不知这越国打的是什么主意呢?怎么会如此好心给夫概这么尽心尽力?又不是他家的主子。 这越国虽弱,搞不好野心不小呢! 不过他眼珠转了转,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借口还有军务要处理,带着两名手下就离开了。 这里,夫概看着子常远去的背影恨恨地骂了一声,讽刺道:“有什么好得意的?!真这么厉害,当初还会中了我吴国的计谋不成?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头蒜?!” 憋屈感总算是促使夫概为李沐当初的所作所为骄傲了一下。 当然也仅仅就是一会儿,想到这个人,也是自己十分讨厌的,他很快就闭口不语了,心中却难免郁闷。 旁边,范蠡却远远眺望了一下百里外吴都的方向,似乎对夫概口中的叫骂之词毫无所觉。 吴都----**之都。 …… 在中午刚过的时候,夫概大军又碰上了一队信使,同样的,这些人也没有返回的道理。 这样的形势无疑已经说明,吴王已经有些担忧了,或许还没有到疑心的程度。 但是,加快速度推进在所难免。 在吴国的土地上突兀出现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根本无法掩藏行迹,难保就没有有心的邑大夫多事去上报。 自己的借口毕竟还是漏洞百出,自己说是大王召回来的,可是完全没有调令,吴国诸人也没有收到丝毫消息,难免会惹人怀疑。 “快点!都快点!今晚之前必须到达吴都!” 随处可以听到这样的喝吼在军中响起,紧迫感压得军队的气氛凝重下来。 有军士走得慢了,甚至还会招来将领的辱骂和鞭打。 纵然是先前还有人不懂此行目的的人,也都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们却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大军裹挟着压向都城! 况且,副帅吴忠信的头颅高挂在城门上,很多人也已经看到,渐渐地在军中流传开来…… 这一切无不昭示着,非常的异样! 炎热与沉重,让人喘不过起来。 …… 宁静的吴都午后正是午睡的好时间。 这时候做生意也是没什么人的,大街上冷冷清清,连爬行的小蚂蚁也不敢出动,有胆大的才一出来就烫了个树。 偶有几个行人走过也是神色匆匆,大皱着眉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汗把背后打得湿透。 古人说吴牛喘月,这个夏天果然如此。 吴都城的戍卫军军营里,那座曾经为郭越所拥有的的私人小楼,也是曾经密谋过谋反之事的房间里,却坐着李沐等四人。 从今天早上起,李沐就没有回过府邸,而是带着王泽、程刚、专诸等三人尽皆集中于这里。 窗户大大地敞开,带着热度的夏风进了房间就被同化得凉爽,哗哗地吹动了帘布,让人颇有倦意。 不过,此刻四人却都是毫无睡意。 别人不知道,李沐等人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别看现在风平浪静,夏日倦人,但是说不定下一刻就有最严重的的事情的发生。 吴王的第二拨信使也已经出了城门,但是至今也毫无音讯早早返回的第一拨信使更加不知道跑哪去了。 李沐站起来,看着安静的军营,就是士兵们也早早结束一天的操练,现在是营中稍作休息,在所有人都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李沐已经借着其他理由让军士们养精蓄锐,接下来的大仗还要靠他们。 第一百二十八章 噩梦 在吴都东门外的大道上终于出现了一匹略带紧张的快马,看骑手的衣着,只是葛布麻杉,面色被烤得通红,就连座下那匹马也是喘息不已,看体型也称不上强壮。 那人看到吴都的城墙,微微松了口气,似乎知道任务就要完成了,这操蛋的天气,还让我跑这么一趟,大夫也太折磨人了。 “停下!什么人?”那人快到城门口时,缩在城门洞里躲凉的两名站岗士兵出声喝道,手中的武器也稍稍作势。 那人见了,便慢下速度,到城门前跳下马背,显然这么段时间的赶路已经有些虚脱,他呼呼扇了几下,擦了擦汗,牵着马走了几步靠近守军,正好也缓缓气。 拱手说道:“几位军爷不要误会,我是前方庸邑来的信使。我们邑宰大人发现些奇怪的事情,让小的来送个信。” 守军疑惑道:“庸邑?你们离这尚有五十里路呢,这大热天的有什么事值当这么急的?你们邑宰也是,也不懂体恤体恤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吗?”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倒颇在这点上找到了一些共同话题,说了一会,那人呵呵笑道:“我还有任务在身,这休息也够了,我就先进去办事了。回头要是还有时间,我请几位军爷去喝个酒啊!” 那两名守军听了,哈哈一笑,两边一退就让他过去。 那人翻身上了马,稍一拱手,“驾”的一声,已经“哒哒”地跑远了。 马蹄声敲击在空旷的吴都大街山,颇有些空洞,但是却也分外分明。 一路无人,倒也方便了那人策马奔腾,走在原本繁忙无比的大街上,也像旷野一般。 …… 吴王宫殿。 午后的吴王宫殿里寂静一片,宫女太监们要么也在房中午休,要么几个当值的也是静悄悄地走路,生怕造成太大的声响,惊扰了谁。 吴王寝宫外,两名当值太监静静地侍立两旁,随时听候房间里可能的使唤。只是看他们的样子,也是昏昏欲睡,鼻头、额头上的汗珠十分分明,纵然是有走廊的过堂风,也是无济于事。 两名太监对望一眼,有些无奈。 寝宫前方,是一片五十步见方的广场,此时被炎热的夏日蒸腾得有些朦胧。 过了一忽儿,一名外宫的小侍脚步细碎地快步通过了广场,走了近来。 门口两个近身太监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显然不懂这人过来干什么。 大王午睡是最忌讳别人吵闹的。 见那人没轻没重地走过来,两人中有一人赶紧上前嘘了一声,怪那小侍不懂规矩。 他走到一边,方才招招手,唤那小侍过来。 小侍见了也是咂咂舌,心道幸好没犯事----他来得晚,对这规矩还真不太晓得。 “什么事?”那近身太监横了一眼那外宫的小侍,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即便同为奴隶,这吴王身边的就要比外宫当差的尊贵很多。 小侍见了,摆出很恭敬的姿态,低声说道:“公公,刚刚有庸邑大夫派人遣了人来,说是有重要事情要向大王禀告。这是函封。”说罢,他掏出一件封着的木制盒子,双手恭敬地呈上给那公公。 公公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寝宫紧闭的大门,显然觉得这事有点棘手和为难。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砸吧了一下嘴,问道:“那人可有说是什么重要的事?若是不太紧急的,还是等大王醒了再禀告吧。” 那小侍听了,便如实说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听他口风,似乎那庸邑大夫自己也不确定这事紧不紧要,我问他,他支支吾吾的,就说这是重要的事情。我听了,只得拿过来给公公了。一切全凭公公定夺。” 那公公听了,哂然一笑,“嘿,你小子倒是精明,这种难题抛给我。” 小侍似乎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有些不好意思。 公公劈手接过函封,说道:“你去吧,就说我们会尽快给大王过目的。如果他要等,就等着;不想等,回去就是了。” “是。”小侍拱拱手,行礼告退。 “是什么事?”另一个守门的太监轻声问道。 那太监便晃晃手中的函封,也凑近了说道:“是庸邑大夫来送信的。估计又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听送信的人说连他家邑宰自己都不知道重要不重要,却急赶慢赶地送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另一人听了也有些讥讽,“这种人咱们见得还少?不用搭理他们。就他们汇报的那点破事,再重要还能重要得过大王午休?要是因为一点小事吵扰了大王,你我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嘿,可不是吗?这东西先放着吧,等大王醒了再给大王看也误不了什么事。” 两人说完,复又垂手站在大门两侧。 …… 吴王身边躺着媚娘,两个人也没做什么事,却也睡得分外香甜。 梦里,吴王竟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江山大展,意气飞扬,即便是那郢都里的楚王,也成了自己的阶下臣子。 他高高地坐在宫殿之下,下方吴楚君臣尽皆臣服,当然也包括那一向被瞧不起的越国国王勾践。 只是做着做着,似乎是突然发了一阵地震,王宫屋瓦尽坏,地上裂出好大的缝隙,宛如噬人的巨口,一直延伸到自己的宝座之下。 他坐立不稳,一头就倒栽了下去! “呼”的一声,吴王猛然坐起,丝毫不显炎热的寝宫里却似乎流动着一丝躁动,让得他额头汗水浸润,背心也是有些发虚的冷汗。 他环视一眼四周,平平静静的,哪有梦中那些景象? 他的身旁,媚娘早就醒了过来,本来是在玩弄着吴王衣襟的手也是颤了一下,见吴王面色有些苍白,赶紧坐了起来,轻抚其背,娇声问道:“大王做噩梦了?” 媚娘一身蚕丝薄衫,胸腔鼓胀的文胸被撑得老高。 这种身材,即便是真正的女人也是丝毫不多见,出现在一个男儿身上,真是让人有些浑身不自在。 吴王目眩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深呼吸了几下,心境才平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延误的消息 他倒是很享受媚娘的抚摸,看了看窗外,有些疑惑地转头问道:“什么时辰了?怎的天色有些暗?莫不是要变天?” 媚娘微微一笑,有意无意拿胸前蹭了蹭吴王胳膊,若即若离的样子看得吴王色心大起----刚刚梦里被吓了一下,这次正要有美色方才快活。 吴王要扑上来,媚娘却偏偏推拒了一下,阻止了吴王强健的身躯,咯咯娇笑道:“大王别使坏了。大王今天睡得有些久了,现在时候可是不早了,只怕还过个小半个时辰就有近侍来传晚饭了。别让人看了笑话。” 吴王讪讪一笑,微微惊讶说道:“今天竟然睡了这么久吗?”复又点点头,“梦里不知日月啊。爱妃,服侍本王起床吧,现在睡了这么久,晚上就可以晚点睡了,嘿嘿。” 吴王语带深意地笑了一下,听得媚娘面色大羞。即便是两人早不知做过多少次这种事了,被吴王提到,还是忍不住羞涩。 也不知是装的呢,还是本来如此,起码吴王是很喜欢和开心的。每次都好像第一次似的。 两人又调笑了好半天,你情我浓地厮磨了一会,方才整理停当走出了寝宫大门。 门外,两名近侍早已是腰都酸掉了,饶是值班惯了,但是这次这么久,腿也是软了的。 见大王携带媚娘终于出来,两人赶紧无声跪伏下来。 吴王瞅了一眼已经不在炎热的广场,以及那天边凄艳的红色晚霞,不禁心情大好,刚才做梦带来的一点不愉快也已经抛到了脑后。 “大王,今天的晚霞真好看啊。”媚娘在旁察言观色,轻声感叹说道。 吴王听了,微笑点头。 两人欣赏了一会,吴王突然想起一事。 他转头看向两名跪在地上的近侍,疑问道:“本王休息的这段时间可有飞骑营的信使送信回来?” 眼下他志得意满,只有这一件事让他略有不安。 飞骑营的第一拨信使早就应该回来了,没理由耽搁到如今的。难道是很久没有这种任务,已经有些懈怠了吗? 两名近侍见问,左边的一名近侍开口说道:“回大王,飞骑营并无人来。大王嘱托过奴臣,若是收到消息,奴臣自然会叫醒大王的。” 吴王皱了皱眉,还是没来? 地上,左边那名近侍突然想起什么,轻轻碰了碰右边的近侍,微微张口,也不发声,就对着那人比口型。 右边近侍恍然,不提醒倒忘记了,便从怀里掏出那件木制的函封,恭敬地双手递上,说道:“这是庸邑大夫下午差人送来的函封,说有事要禀告给大王。” 吴王心中一动,单手接过,“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地上两人对视了一眼,方才有些犹豫说道:“不到一个时辰,我们见大王在休息,他们也说不出是什么事,所以不敢打搅大王。” 说是不到一个时辰,实在是这两人偷奸耍滑,怕万一是什么大事,大王怪罪。所以两人心照不宣,便往小处说了这么个时间。 吴王眉头挑了一下,也不细问什么,自己揭掉封口,打开看时,确实是庸邑大夫的信。他有些疑惑,庸邑大夫距离吴都有个五十里的距离,往日里也不常来,怎的今日大热天的眼巴巴送个信来? 两名近侍心中暗暗祈祷,这事情但愿也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才好。 他们一边这么想,一边那眼睛偷看吴王脸色。 旁边媚娘见吴王开了匣子,便也凑过来瞧看----这种事情他早已不怎么避讳,吴王也不刻意躲他,两人实在是关系好到了极点。 只是还不等他凑近,吴王突然脸色大变,惊喝一声,视线转到地上两人,接连两脚狠狠踹在那两名近侍身上,直把他们踢了个跟斗。 吓得两人战战兢兢,面无血色,又慌忙跪正了凑过来,是让吴王再踢以消气的意思。 吴王却没有心思再踹,狠狠跺足,横眉怒目喝道:“两个狗东西!你们误了本王大事!” “大王,发生什么事了?!”旁边媚娘没想到吴王突然变化到如此地步,吃惊万分。 吴王手足剧颤,头晕不已,信中的内容让吴王始料未及! 原来庸邑大夫发现境内突然出现了大股的吴军,可是他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所以让人前来询问吴王是否需要供给。 狗屁的供给! 这些人的方向正是吴都,又是边境过来,能够有如此大股,只有一个可能----边境郭广成所部! 郭广成看来没死,他率领着大军不声不响地从前线折返,这分明是要谋反啊! 这次的危机丝毫不亚于郭越戍卫军之危,甚至犹有过之。 五十里,按照自己的经验,即便是中午过热不宜行军,那么久的时间,蜗牛都要到了! 想到最坏的结果,吴王暴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云梦君的预测是错误的?那郭越又为什么谋反?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你们两个马上叫云梦君速来宫中见我!快!一定要快!若再有延误,本王要你们三代狗命!”吴王狂喝。 此时的他已然君王仪态尽失,方才还春风满面的样子此刻已经雷暴弥漫。 两个跪伏的近侍如蒙大赦,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是劳动大王如此震怒,其事定然非小。 现在让他们去宫外叫云梦君,是唯一活命机会,哪还敢怠慢? 两人答应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而去! …… 为了保证不误事,数匹快马分头就往军营和孔府而去。 快马飞奔在国人稠密的街上,引起一阵混乱和叫骂。 这些人竟然在都中如此放马奔驰,是谁这么不知规矩? 可是这些人已经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争分夺秒! …… “将军,营外有大王近侍传话,说大王急召将军,让即刻动身,越快越好!”戍卫军军营,在李沐等人坐着休息间,一名军士敲门闯了进来,恭敬说道。 此刻的房间里,已经不止是李沐等四人,还包括新近提拔的副统领等主要将领。 听闻军士如此说,李沐猛然站了起来,跟王泽等人对视一眼,他们知道,怕是人来了! “叔隗、季汤两位副统领以及各位将军,本帅现在命令你们即刻回营,集合军士。让城门守军马上关闭四门,不放任何一个人进来!现在就出发!” 第一百三十章 谁是叛军 在座众位将领听闻,都是吃了一惊,虽然满腹狐疑,不知统帅突然如临大敌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统帅如此说了,自然是要执行。 叔隗、季汤两人知道表现的机会来了,带头答应,领命而去。 房中,人已经走完,就剩了李沐等四人。 李沐开口说道:“王叔,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我现在马上要去宫中见大王,你们都跟我来吧,今晚有得咱们忙了。” 程刚嘿嘿笑道:“先生尽管放心。先生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保证不拖先生的后腿!” 李沐哈哈一笑,带着众人上了快马,飞奔出营去了。 这里,戍卫营擂响了鼓声,声震吴都上空。 …… 吴宫。 “大王,云梦君到了。”一名近侍走了进来。 “让他马上进来!” 此时殿中,不仅仅是有吴王,更有王显等诸位吴国重臣。 李沐一脚踏入时,所见就是吴王在中间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徘徊不停,旁边众人俯首捏指,不发一语。 李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大王急着叫微臣来可是去边境的信使有消息了?” 吴王拉过李沐,急道:“先生来了----要是真有消息倒还好了!庸邑大夫下午传信说是境内出现大股吴军,直往都中进发。因为他没有收到消息,所以让人来宫中询问。这摆明了是边境过来的,想是那郭广成没死,现在率军回来报复来了!” 李沐心道,回来报复,一个死人怎么回来报复? 不过他自然不会这么说,听闻如此消息,也是吃了一惊,“下午传来的消息?庸邑离这里不过五十里地,他们是什么时候到庸邑的?” 吴王焦急道:“距离现在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 李沐佯装吃惊,惊声说道:“那这么算下来,对方只怕随时都会突然出现在城门外了!怎么会汇报得这么晚?这庸邑大夫该当死罪啊!” 他很快回过神来,说道:“大王稍安勿躁!微臣即刻命令军队关闭城门,纵然是郭广成率人回来了,也绝不可能打进来的!” 说罢,他让人传信王泽,让他装模作样去传令军中,实际上军中早动了。 就是李沐自己也怕啊,但是为了不引起吴王怀疑,只得担了一份险。 这里吴王心中稍安,说道:“这件事与庸邑大夫无干,他是有功的。可惜因为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只是,先生预测说郭广成在前线死亡,可是为什么却没有死呢?” 李沐凝眉思考了一会,正要说话,却见旁边一个老臣走了出来,说道:“大王,所谓天象诸事,虚无缥缈,无根无由,大王何必迷信此道?偶然应验了,也不过是运气罢了。如今不应验,才是正常。” 李沐玩味似的打量了前面的王显一眼,轻轻笑道:“是吗?那依王大夫的意思,也认为郭广成是没死喽?” 王显挑了挑眉,嘲讽道:“这个自然!难道眼下的情形阁下还看不清楚吗?若是郭广成死了,这领军回来报复的又能是谁?” 吴王在旁边听了头疼,喝止道:“这不是重点。两位别再争了,度过眼前难关才是最重要的。” 王显谢罪,李沐却凝重说道:“大王,此事相当重要!” 吴王皱了皱眉,疑问道:“哦?为何?” 李沐考虑了一下方才说道:“微臣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断,郭广成应该是死了无误!” 吴王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先生何意?” 李沐眼眸深邃地望向吴王,提示说道:“难道大王忘了前线还有一个人吗?” 这个人的名字,李沐没直接说出来。 但是吴王却了悟了,吃惊道:“先生是说本王的堂弟夫概?” “没错,正是夫概殿下!”李沐郑重道,“大王想想,前线的兵力自从上次大败之后,其实已经人数折损颇多,反倒不如夫概殿下带去前线增援的私军和越军。如果郭广成要谋反,势必得过了夫概殿下这关!但是他拿什么过?可能吗?” 吴王若有所思,旁边众臣也是暗暗思量。 确实,自己等人似乎忘记了夫概殿下的实力。 “郭广成大败之后,军中威望势必掉至谷底,他拿什么与夫概殿下争夺军中地位?想杀了夫概殿下,又掌控殿下私军,这是何其困难的事情?而且,如果这次来的人真的是郭广成,微臣丝毫不担心,凭他那么勉强聚集的些微人马,想打进城简直是痴心妄想。但是这领军之人如果不是郭广成呢?” 不是郭广成,自然就是夫概了! 李沐没有说出来,可是每个人都脑补了下半句。 这个分析结果让所有人都惊诧,乃至是目瞪口呆,这个推测是不是太天方夜谭了?! 李沐说完,就直直地看着吴王,静等吴王开口。 有些事情必须得让吴王有个心理准备,方才好进行下一步。 不然若是让他心存幻想,反倒难办。 吴王听完李沐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晕乎乎地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旁边王显见如此,再次出声说道:“云梦君,现在事情未验,请不要拿这种莫须有之事来诓骗大王!大王,这事仅仅是云梦君的猜测,老臣觉得殿下还是应该稍安勿躁,千万不要错怪了夫概殿下。大王与殿下兄弟情深,殿下怎会想行谋逆之事?!” 李沐瞥了他一眼,并不反驳。 吴王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才稍微平静下来,“先生,如果是最坏的结果,我们该怎么办?” 显然,纵然吴王再心存幻想,也绝不想束手就擒。纵然是错怪了自己的弟弟,了不起事后安抚就好了。现在却需要严阵以待。若事情为真,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李沐深深看了一眼吴王,叹口气说道:“如果是最坏的情况,微臣不知道是否还得来及。本来如果我们能够提前一两个时辰知道消息,那就有足够的时间调动各路大军来增援,但是现在,我们想出去也很难了。但是纵然如此,我们也绝不能束手就擒。劳烦大王即刻发下虎符,让边境各军即刻出发勤王。若是信使侥幸能够出去,也是增加了我们的一分胜算,是我吴国之福了。” 吴王醒悟,连忙命人写旨意去了。 这里,李沐很快向吴王请辞----眼下军中调度还需他来主持,怠慢不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兵临城下 原本还在欢声笑语的吴都突然被传令戒严,街上很快清空至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被赶回了家中。 四门也被紧闭。 戍卫军在街上成队成队地匆忙跑过,“轰轰”的脚步声从各处传来,空气中一片肃杀。 城内居民透过门窗向外打量,战战兢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绝大多数人此刻仍然不知前线叛军已倒戈相向,杀向了吴都,随时都可能兵临城下,危及到他们的性命。 四门中,尤其是西门边的防御尤为森严,聚集了近五千人的大部队,任何闲杂人等也一概阻止靠近,一切都按照战时的规矩来办。 很多人已经意识到这座很少经历战事的都城或许将迎来真正的血与火! …… 吴都西城门上,火光排成了一条长龙。 环视左右,两道火龙从这里出发,如两条弯曲的射线般,环绕城墙飞向远方,将这吴都城上尽皆照亮。 将士们站在火把边,脸色肃穆,更远处,只能看见人影轮廓,尽皆一动不动,宛如塑雕。 李沐已经出现在西城门楼上,他倚着女墙,眺望着远方。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当初的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文弱至极,根本保护不了那座弹丸小城。 可是今时今日,自己坐拥八千兵马,甚至要凭借此获得更大的权力。虽然自己依然文弱。 呵,权力吗? 远处黑洞洞一片,尽管星光、月光颇亮,但还不足以照出多少能见度。 不久前,大王派出传旨的人已经出发,自己派出的侦查斥候也已经出发。 但是可惜到现在为止,依然还没有收到反馈的音讯。 自己现在除了加固防御,紧守吴都外,也没有太多方法可想,只能是不变应万变。 敌人在暗我在明,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啊。 自己似乎还是习惯在暗处好点…… …… “开门!开门!”正在李沐思量间,城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骑马的身影,他飞快到了城门下,急促地喊起来。看衣着正是一名派出的侦查斥候。 “口令!”城墙上,一名军士喝道。 不多时,城门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隙,斥候下马快步进了城。 “蹬蹬蹬”的脚步声中,有人在飞快沿着城墙内侧的阶梯上楼。 李沐转过身来,正是刚刚那斥候到了。 “将军。”那斥候见了李沐,迅疾单膝跪下。 “说!看到什么?” “启禀将军,我在出城不过五里外已经发现军队踪迹,对方十分谨慎,看衣装确实是我吴国将士。因为担心被发现,我没有更加深入,相信大部队应该不远。”那斥候禀告。 “五里吗?”李沐轻轻重复,微微点头,这个时间比自己估计的要晚一些,“你先下去吧。” 那斥候听了,依言退下。 李沐旁边诸将看向李沐,脸色都有些凝重----原来真有叛军! 只是看样子,将军似乎早知道了? “诸位怕吗?”李沐转头看向旁边诸位戍卫军主要将领,问道。 诸将听了,面面相觑,最终叔隗站了出来,郑重答道:“将军说笑了。我们戍卫军本就是为保卫吴都而存在的,岂有惧怕之理?但有事情,将军只管吩咐便是。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余诸将一齐喝道。 李沐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看向远方只剩了轮廓的荒野,双手撑着女墙两侧,仿佛站在世界之巅。 他胸中蓦然出现一股豪气,“啊”的一声长啸,声震旷野,激荡、回响,又很快湮灭。这让身后诸将都有些捉摸不透统帅的心思。 “这次不是训练,敌人的实力可能远超我们----短时间内我们也别想有太多援军,所有人都做好死战的准备吧。”李沐幽幽说道。 …… 此刻,如果可以用一句诗来形容的话,无疑是唐代李贺的那句“黑云压城城欲摧”最为恰当。 夜晚是黑色的,旷野是黑色的,底下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边的人影也是黑色的,城墙上,戍卫军将士们的脸色也是黑色的…… 浓重的黑色,弥漫了天际,就连城门楼上在烈风中烈烈作响的巨大火盆似乎也灰色暗淡了许多,被黑色所侵蚀。 城墙前的军阵比预想中要有素得多,也有精神得多,似乎并没有太多疲惫似的。 最前面一列的人面对着这座自己国家的都城,所有人都抿着嘴不说话,眼神中闪过厉色,他们对这座城没有什么感情----打头阵的人没有太出乎意料,是夫概的五千私军。 这对夫概而言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第一战显然是最艰苦、最易产生伤亡的一战。 拥兵三万的楚军元帅子常,事到临头却突然拒绝出兵。 而今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军回撤,对楚军一点影响都没有,但是对夫概却是致命的。 他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胁迫之下,只能派上了自己最最精锐,也是最最嫡系的队伍打攻坚战。 夫概突然发现自己别无选择。孙武所部不够坚定,掠阵尚好,攻坚根本不会尽力。一旦失败,不仅于事无补,甚至还会动摇军心。 城门楼上,吴王阖闾面色铁青地看向下方。 身旁,吴国诸位重臣同样面色凝重。 “喊话!”李沐冷喝了一声。 旁边叔隗听了,点点头,走上前去,面对下方几乎将吴都团团包围的军阵,喝了一声,“城下我吴国儿郎,大王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武器!难道你们是要谋反诛九族不成?!” 军阵岿然不动。 “城下军主事者可是郭广成?此来所为何意?出来说话!”王显见状,上前一步,出声喝道。 好半晌,只听稍远处传来车马咯吱的声响由远而近,虽然现场人数众多,但是所有人却听得分明。这些人的纪律当真是非同一般。 过了一会儿,黑夜中军阵似乎缓缓分开了一个口子,仿佛被利刃割开的水面一般。 三辆马车并排而进,其中一辆缓缓出现在最前列的火光笼罩之中。 那辆马车上一人抬起头来,冲着城门楼上咧嘴一笑,带着一丝狰狞和戏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吴王之怒 哇喔,感谢简寐大大三个10币打赏。嘿嘿,好久不见刷屏了。 …… “嘿,郭广成?一个死人怎么能够过来报仇呢?再说,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们神通广大的云梦君!哦,不对,现在应该已经荣任戍卫军统帅了。”这人三十岁年纪,身材雄壮,只是体态语气却颇为张狂,似乎丝毫不拿眼前的巨城和城门楼上的吴王等人放在眼里。 看到来人,城门楼上的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 “夫概殿下!真的是你?!”王显惊讶出声,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云梦君,随后看向最前方的吴王。 “我的好弟弟,你这是何意?你今晚带了这么多军队是想包围吴都吗?难道我登基以来亏待过你了?”吴王眯着眼睛,冷冷质问道。 夫概嘿嘿一笑,眼神却破冷,他在车上站起来,仰着头说道:“我的好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从当初你杀弟自立开始,就应该想到自己也会有同样的下场,不是吗?大哥,你可是为我做了好榜样啊!这大王的位置就一个,可是弟弟我也想坐啊!不如你让给弟弟我,我给你半壁江山的采邑如何?” 吴王脸色完全沉了下来,杀气弥漫,“看来你是要谋逆到底了!下方军士,你们都是我吴国儿郎,何必跟着此逆贼谋反?本王承诺,凡是即刻放下武器者,本王既往不咎!否则事后,三族尽灭!” 夫概听了,环视了一眼军阵,戏谑地掏了掏耳朵,笑道:“我的好大哥,别费劲了。如果弟弟我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还抵不上你的一句话的话,那我真可撞死算了,免得丢我吴国祖宗的脸----众军听到了,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失败就是夷三族,所以此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众军听好了,能够入城擒杀此杀弟自立的逆贼者,本王赐五千金,爵上卿!只要大家奋勇杀敌,未来这吴国,我与诸位共享之!” “你!”吴王气得胸口发颤,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反倒被夫概利用。 “夫概殿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还不速速向大王请罪,大王念在兄弟情分,必然会饶恕殿下的。”王显在上劝道。 现在众人当前,正是表现忠心的好时候,况且自己此番说话正是两面讨好,万无一失的。 没想到,夫概突然哈哈一笑,脸色怪异地看向他,大声说道:“王大夫,怎么?这么快就忘记我昔日的恩德了?当初王大夫收我千金重礼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对了,还有周大夫、芈将军,怎么?你们也都健忘了?现在我有需要各位的地方,怎么都不帮忙了?” 夫概此言一出,让被点名的几个人脸色瞬间大变。 他们实在没想到自己等人的私事竟然会被夫概点破,按道理是不必要的啊。 听闻夫概如此说话,吴王霍然转头看向王显等人,几人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跪伏下来,泣声说道:“大王明鉴,这是夫概这逆贼血口喷人,大王千万别被挑拨了啊!” 原来夫概故意说出这些话,正是想要动摇吴国朝臣的心理,只要有人因为以前跟自己关系密切被处理,其余人等自然心中惶惶,到时候要是看形势不对,这些人或许将成为自己破城的关键契机。 这,也是范蠡的攻心计策。 “呵呵,诬陷?这有各位大人与我往来的书信在身,各位要不要再看看,回忆回忆?”下方夫概看热闹不嫌事大,朗笑道。 悲催的王显三人本来还想两边讨好,没想到却被当成了替罪羔羊,额头汗滴如雨,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热的。 “胆敢勾结反贼?!来人!”吴王怒从心头起,也不准备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大声喝道,“给本王……” “大王且慢!”不等吴王说完,李沐已经先一步站出来打断了吴王的话。 吴王此时怒火攻心,又气又急,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信任的大臣中竟有这等勾结叛逆之人! 此时外敌当前,他觉得若是不能肃清这些不稳定因素,靠什么抵御危机? 当下想也不想,就要命人先捉拿这三人,再寻机抓出更多可能与夫概有关联的人。 现在看到云梦君突然打断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喝到:“先生不用为这些叛逆求情,这些人吃里扒外,暗地里收受叛逆贿赂,如何能够留得?” 倒霉的王显等三人见云梦君突然出来给自己说话,都是喜了一下,但是还没等喜色散开,吴王决绝的话语顿时浇灭了他们的情绪,顿时面如死灰,看来大王已经打定主意了啊。 此时,吴王盛怒,除了李沐,竟然没有一个大臣敢于站出来求情。 李沐心中暗骂,走上几步,突然凑上吴王身边,低声说道:“大王先行息怒!此时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城外的危机!大王想想,现在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这三人与夫概确有联系。纵然是有些联系,那也是以前,仅凭夫概一席话就定了三个重臣的罪,这不仅会惹得众人心中不服,更可怕的是会让朝臣人人自危,互相疑神疑鬼。我们现在本来就势弱,若是内部再乱起来,如何守得住?” 吴王毕竟不是太过糊涂的人,冷静下来一想,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确实差点中了夫概的攻心计了。 他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人,心中冷哼了一声,暗暗道,要是心中没有鬼,你们急急忙忙讨什么饶? 他转头看向李沐,低声问道:“那依先生之意,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李沐重新凑上去嘀嘀咕咕说起来。 下面三人见云梦君突然凑上吴王耳边说话,张大耳朵想听,奈何如何听得到?只是他们细细打量吴王脸色,看到他的神色放松下来,不似刚才那般恼怒,都是轻轻松了口气,不知道大王会如何处置自己呢? 特别是那王显,屡次三番暗地里中伤李沐,此刻见他在自己危机时反倒站出来替自己等人说话,心中有些异样,但是很快他就冷了下来。 这云梦君此刻嘀嘀咕咕,故意不让我们听见,指不定是说了我们什么恶毒话,想要整死我们呢! 他是绝对预料不到云梦君其实根本就没有在意他们的死活,也更没有把这王显的上卿地位放在眼里。 所谓上卿,不过是一条比较高级的家犬而已,只有军队才是真正的实权!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也可以用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李沐如今手握重兵,已然决定一搏,谁还管这么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文官?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兄弟阋墙 这里,李沐和吴王说完,只见吴王稍一犹豫,便点点头,冲着地上跪伏的三人平静说道:“三位爱卿都起来吧。刚才是本王糊涂了,如今夫概已经是公然谋反,本王还岂能相信他的诛心之言?本王在此宣布,今晚之前,不管诸位爱卿与这夫概有过什么往来,只要今后吸取教训,不再勾连,与本王勠力同心,共杀叛贼,过往诸事,本王一概不究!如今大敌当前,诸位爱卿万勿分心,眼下我们只有一个敌人,就是这城前叛逆!能杀此贼者,本王赐金千斤,加封采邑!” 城门楼上众臣尽皆松了一口气,在场的人,先前巴结过或者被夫概拉拢过的人不知凡几,有几个人能够与夫概脱得清干系,此刻见大王如此说,方才放心。 有些人看向李沐的目光充满感激,但是也有人反倒因之越加痛恨嫉妒李沐。 “大王宽宏,臣等佩服!”李沐带头说道。 “大王宽宏,臣等佩服!”众人齐声说道。 城下,夫概也把吴王的话语听得分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左后方依然隐没在黑暗中的马车,上面一个人眼睛炯炯,冲着他微微点点头。 这人不是别人,真是出此计策的范蠡。 他此时也有些吃惊,想不到被人看透了自己的意图。 这么一来,自己寄予他们内部自乱的几分希望看来是没法成功了,估计还是得靠硬仗。 城墙上方,吴王靠近了城墙垛,眺望下去,神色冷峻,说道:“我的好弟弟,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倚仗,竟然妄想到要率军攻打这座坚城?难道你不知道,自从我吴国建国数百年间,这座城就从没被打下来过吗?就凭你手上那点人马,是不是太天真了?如今你已经失去了偷袭的机会,我劝你趁早离开,我顾念兄弟之情依然会放了你。不然,我们兄弟之情从此了断!” 到此时,吴王依然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估量对方人数再多,也不会超过两万人,现在城中守军若是硬要凑起来的话,足可以组成万人的守城部队,虽然看似少了一半,但是凭借守城的优势,坚守住根本就不难。 只要等待一段时间,外部援军到来,想要击溃叛军翻手之易耳! 夫概听了,却是笑了起来。 “呵呵,兄弟之情?别虚情假意了!你口口声声说兄弟之情,什么时候真正把这个当过一回事?王僚跟你讲兄弟之情,你却设了一个局刺杀了他!我跟你讲兄弟之情,你却找了几个公子哥来监视我!” 夫概恨恨说道:“今日我率军回来,就是要清除你这乱臣贼子。我早就没有了回头路,你也不用再给我虚情假意!今日只有你死我活而已,何必再废话?!呵,你说我不自量力,怎么就敢率军攻打都城?那好!反正你都注定要死了,我就告诉你我有什么底气?!” 他突然一转身,朝着右边轻轻一拱手,“子常元帅,范大夫,不介意的话,跟咱们大王打个招呼吧。” 吴王和众臣在城墙边听得分明,尤其是听到“子常”这两个字,心头都是跳了一跳,很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 怎么楚军子常也在这里?那楚军,是不是也在?! 黑暗中,城墙前马车缓缓移动的声音响起。 一左一右两列马车都出现在了最前方,火光笼罩,车上的人眉目分明。 左边一人,微微富态,正是越国使臣范蠡,右边一人,浓眉大眼,近五十的年纪,身材雄壮,一身戎装显得久经沙场,有些人纵然是没见过子常,但是此刻见了此人,也知道其地位不凡。 范蠡没有说话,面色平静地抬头打量上方。 只有那疑似为楚军元帅子常的老将“呵呵”笑了出来,“不枉老夫大老远地从豫章跑了这一趟,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一幕兄弟阋墙的好戏!嘿,当真痛快啊!大王,你说你弟弟没有实力,若是再加上我楚国五万儿郎又当如何?” 连讽带吓,这子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吴楚自有历史以来就是一路你来我往,就没好好地推个杯换个盏过。 随着两国死的人越来越多,两国的世仇也是越结越深。 子常行伍出身,就是一个直爽的性子,眼下看到有个讽刺敌人的机会,哪会放过?当下毫不客气就说了出来。 这话不仅是把吴王讽刺在内,亦且连夫概也没能幸免,只是夫概虽然满心怒气,但是实在是不能发作,暗中捏着拳头,不发一语,就当没有听到。 吴王听着下面这人猖狂之语,脸色更寒,只是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子常,转头看了一眼李沐,李沐会意,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吴王眼神闪烁,显然今晚的事情不容易善了了。 他转过头去,再度看向下面时,却没有接子常的话,而是狠狠地看向夫概,怒声喝道:“夫概,你这逆子!这是我吴国家事,想不到你竟然把楚人也拉了进来?!难道你是想这个位置想疯了不成?!你知不知道这是引狼入室,玩火**!楚人狼子野心,岂会轻易屈服于你?!稍有闪失,我吴国基业就要毁于一旦,我就看你以后如何向祖宗交代?!这一次,慢说我这做大哥的不容你,就是我吴国列祖列宗、我吴国上下国人,也绝不容你!” 这时候的吴王是真的心颤了!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夫概竟然胆大包天到敢于勾结世仇,借助敌人之力来助他上位! 眼下要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己很有可能被推下王位,更要担心这吴国方圆数百里的江山也将要毁于一旦! 他十分清楚,夫概能够请得动楚人派出重兵跟随,必然是许以事后重利。这个重利有多重,吴王自己也猜不到。可能是钱,可能是地。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是开门揖盗,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楚人来这一趟,必然所图非小,一旦夫概事成,楚人岂会轻易退却? 若是此刻自己能够抓住这糊涂的堂弟,自己定然要把他送到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狠狠责罚! 可是这都是妄想,眼下,即便是自己都危险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首战 下面,夫概被自己大哥狠狠训斥了一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有心反驳,但是张口却说不出来。 同为吴国王室后裔,没有谁希望祖宗基业在自己手上毁掉。 吴王这些话字字敲打在他的心里,让他十分难受。 他虽然极度渴慕王位,但是如果真的发生吴国因此灭亡的危机,他绝对不想见到。 吴王说的这种可能自己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又想想自己现在手中的力量也不算逊色,只要自己谨慎防备,不怕楚人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样想着,他总算通过不断自我安慰,情绪稳定下来。 他再细细一思量,知道自己此刻绝对不能弱了气势,不然很容易传导到军中。况且,吴王这么说,定然也是因为害怕了自己,所以才有意打击自己的情绪。 他这么一想,眼睛亮了起来。 没错!就是如此! 自己现在怎么能够上了吴王的当呢?! 他越如此,自己机会越大! 夫概变换的脸色稳定下来,抬起头来再次看向吴王时,脸上尽皆是狰狞与讽刺,“嘿嘿,我的好大哥,看到现在危险了,所以开始跟我讲道理搬起祖宗来了?当初你杀王僚自立时,怎么没想到你跟他也是兄弟?怎么就没想到你将来要怎么面对列祖列宗?现在看到我势大,就那祖宗来压我?!” 吴王面庞狰狞,脸色涨红,吼道:“可我没有像你一样引狼入室!” 夫概冷哼道:“好了!我的好大哥,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是的心吧!我要如何,不用你来操心。现在你要挑拨离间,对我们没用!” 说完,夫概已经重新坐了下来。 显然,他知道现在已经说得够多了,与吴光的一番对话也已经彻底撕破了双方的脸皮,也打消了他心中因为顾念兄弟之情的最后一丝犹豫。 其实他今晚完全可以不出面,只管攻下城池,到时候擒下吴王,坦诚相见,两个人要说多少就说多少。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为了故意透露一些信息增强城内守军的恐惧感,两一方面也是为了了去夫概心中的结。 现在,看样子,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也就没有了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走。”夫概挥一挥手,先行一步折返身往军阵内缩去,子常、范蠡同样跟上。 军阵复合,城下重新回复了平静,十分的平静! 这种平静压抑而可怕,不管是城下军还是城上军,都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武器。 显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大战即将来临。 城门楼上,吴国众君臣脸色都是十分难看----形势之严峻超出了预料,对方有楚人相助,而且听子常的口气,似乎楚人就有五万人,再加上前线两万人…… 天!这可是整整七万大军! 足足是城内的七倍! 很多人偷偷打量吴王脸色,心中却动了些小心思,似乎,即便是夫概带着大军杀进来,也不会伤害到自己吧? 毕竟我们可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以前还是很巴结他的呢。 到时候事情急了,了不起就奉他为王,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做咱自己的贵族啊。 这么想着,众臣反而都平静下来,只是每当吴王扫过时,眼神却微微躲闪,唯恐吴王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 “咚、咚、咚”震天的战鼓声响从不远处响起----第一战比所有人都预料得要来得快! 正当城上众军仍在调动城内居民紧锣密鼓地安排守城物资的时候,敌人第一波攻势开始发动! 为了防止城内有可能的敌军潜伏者骚乱,此时城内除了临近西区的一片居民被抽调出来协助城防之外,其余各地方依然实施戒严,街上严禁无关人员随意走动。 巨大的战鼓声在古老的都城外响起,紧接着,是嘈杂但是尖锐的嘶吼声,城门楼上火把片片,燃起的烟尘呼呼而上! 纵然不是亲眼所见,所有人也都知道城外发生了战事。 此时的吴都外仿佛叛军人山人海,被夜色笼罩,被点点火光点缀,反而显得无边无尽,给人一种杀不尽的无力感! 显然,叛军早有准备,各种攻城器械早就安排在城下了。 巨大的擂木,高大的云梯,被城下众军架着飞快靠近、使用。 厚重的木质城门轰轰作响,仿佛随时有崩溃的可能;借着云梯,城墙边上不断冒出人的头颅,一个被杀,一个又起----砍之不绝,杀之不尽! 守军的伤亡也在出现。 城墙下很快积了一层或哀嚎或连哀嚎也没有的叛军,如墨的血液沿着城墙不断淌下,誓要把高度几近三丈的吴都坚城染上厚重的血色,证明一种叫做勇气或是荣耀的东西…… 战争就是这样,不存在怜悯,双方为了不知名的因由,互相仇视、互相砍杀,导致一切的人却在他们倒下的年轻躯体后面色麻木…… 不过或许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起码他们两方的背后主导者都不是麻木的,两人都有相同的表情----惶急与不安。 只是讽刺的是,他们却都不是为年轻士兵们生命的逝去而悲伤,而是因为转眼之间,自己手上的力量又少了几个。 激战的城墙往前再往前,没有参战任务的军队木然地坐在地上,一块又一块,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安营扎寨的打算,而且统帅并没有下达这样的指令。 将领们给他们传达的话是----城内安歇! …… 不出所料,首战是最艰苦的,也是损失最大的。 第一次攻击仅仅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但是结果,却让夫概脸色阴沉。 他的嫡系五千军队就这么一战失去战斗力的人已经尽两千人,这还只是称得上试探性的一次攻击。 “子常元帅,您看,是不是可以让贵军开始进攻了?”夫概试探性地问子常。 子常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辆车上欣赏吴军的狼狈,还有功夫哼一哼楚地莫名的小曲。 听到夫概如此说,他咧嘴一笑,只是这笑容看在夫概眼里,却有些不妙的感觉,没成想子常却点了点头,“殿下不要心急。这一战还是很有效果的,起码让我们知道了城内守军的虚实。老夫刚才观察了,守军撑不了多久的。” 他轻轻敲了敲车上的栏杆,依然倨傲地坐在车上,也没有起身的意思,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楚国儿郎也会参与攻城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孙武的建议 夫概面色一喜,感激地拱手说道:“如此,就多谢元帅了!” 刚刚升起的因为子常的怠慢的不满也烟消云散,这些小节哪里比得上这个答复? 子常哈哈一笑,点头说道:“老夫是这么想的,等会我们再次攻城时,老夫的部下会分散到另外三面城墙,配合贵军同时进攻。不过我们只能是为殿下拉动城内守军力量,让他们不敢真正集中一处,真正强攻还是要由殿下来负责的,殿下以为妥否?” 夫概这下子完全愣住了。 妥否?!你也好意思问妥否?! 要不是自己此刻确实需要你们摇旗呐喊,老子破口大骂都会! 可是自己似乎别无选择,别人摆明了让自己当炮灰,摆明了要怠工,摆明了准备捡现成的果实,可是自己却根本无能为力! 别人拍拍屁股就能够走,可自己呢?自己有得选择吗?有吗?! 这种深深的憋屈感,让夫概手足都有些颤抖。 身后,一个人在黑暗中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夫概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范蠡。 他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勉强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元帅了。”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去准备了。 这里,子常和周围一些楚将尽皆嘿嘿笑了起来,“元帅计谋就是高明,三言两语就让这嚣张的小子找不到北。” “是啊,末将真是佩服呢,等到真的打下这吴都,这吴国还不是任元帅摆布,一代代祖先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就要让元帅不废吹灰之力完成了!” 一人吹捧,众人跟随。 只是子常也不是随便忽悠的人,呵呵笑了一下,摆手说道:“好了,既然是要帮忙牵制,也不能太过敷衍。他们要是打不进去,到时候还得我们费手脚,你们都下去准备。老夫只给你们八个字----拖住守军,保存实力!” 身边楚将听了,齐齐应是。 …… 这里,夫概将孙武、范蠡等人都召集在了一起。 眼下自己等人能够动用的资源就只有这些了。 夫概咬牙切齿,将刚刚与子常商议的结果说了出来,现场一阵凝重。 夫概看向孙武、范蠡等人,“大家说说吧,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办?” 过了一会儿,孙武开口了,他皱着眉头沉重说道:“殿下,这事只怕没这么简单。我们主攻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末将就是担心楚人或许另有打算。现在我们与他们的实力对比已经处在劣势了,如果接下来再有什么大的损耗,那一旦城破,我们根本就无力制衡,到时候他们进了城,想要做什么,我们根本无能为力,搞不好……” 搞不好会怎么样,孙武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下面半句是什么,每个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种情况其实现场不少人都想到了,楚人与自己毕竟不是单纯的盟友。 眼下对方能够派兵出来帮自己,完全是因为利益驱使。 但是这么发展下去,后果或许就不是利益能够解决的了…… 夫概恨恨捶了一下旁边的一辆战车侧边,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显然,他同样感到十分的为难和痛苦,眼睛里血丝通红。 就这么一会,他已经从最初的洋洋得意完全沦落到惶恐不安的境地里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找来楚人了。 这些人接下来极可能不仅帮不到自己,还会背地里捅刀子。 “引狼入室”形容自己,真的丝毫没错! 自己真的是完全被楚人抓住了命脉! 夫概突然有些被逼得讽刺地笑了起来,这笑容诡异,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旁边范蠡见了,出声询问道:“孙将军韬略丰富,你看眼下如此情况,该怎么办,才能解我军之危?” 孙武一直是凝眉思考,见问,他抬起头来,见夫概也看向了自己,便拱手说道:“末将倒是有些想法。” “哦?是什么?将军快说!”夫概脸色一松,催促道。 孙武说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楚人的打算了,就不能再按照前面的计划打下去了。如果那样,最终结果只能是便宜了楚人。即便是我们能够打下都城,或许最后的成果都不一定会是殿下的。说句直白一点的话,殿下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城里的守军,反倒是这三万楚军。” 夫概听了微微点头,孙武分析得有道理,目前看情形,对自己最有威胁的反倒是这些楚国盟友了。 孙武顿了一顿,继续说下去,“既然他们想保存实力,趁机消耗我军,我们自然不能如了他们的意。殿下千万不要以为楚人就不想攻进去,他们大老远的来,怎么可能愿意无功而返?要是真的无功而返,等回到郢都,子常自己都无法面对楚王。或许楚人心里,比我们还渴望打进城去。现在那子常故意如此做派,恐怕很大程度只是为了保证把握主动权罢了。所以,现在即便是再次攻打,我们也不能像刚才那样拼命。城内守军有限,我们大可以采用车轮战术不断消耗守军精力----我们耗得起,他们却耗不起。这样一来,我们的损伤也会保持与楚人同一水平,不至于等到后面打进去了,我们完全处于劣势。甚至,只要我们不急,到时候该急的反倒是楚人了。殿下以为呢?” 说道最后,孙武微微一笑,显得十分自信。 夫概细细一思量,也是开怀笑了起来,自己真是有点急糊涂了,拱拱手对着孙武诚恳说道:“能得将军相助,实乃在下之福!不然,我们可就真要被那子常百般钳制了!” 孙武赶忙拖住,感激说道:“殿下是马上要即位为王的人,怎么对末将行此大礼?出谋划策,为殿下解忧,本就是末将本分,不敢邀功。” 旁边范蠡也是点点头,即便是自己也忽略了楚人的心思,楚人大老远跑过来怎么会甘心空手而归? 夫概固然心急,那子常估计也不轻松。 想要掌握主动,必须要比他们更心平气和才行。 第一百三十六章 躁动的军心 夫概和孙武又客套了一会,孙武又说道:“接下来,我们大可以雷声大雨点小,但也不能给楚人太多口实,主要是骚扰佯攻为主,目的在于消耗守军精力。现在守军要分守四面城墙,难度更加大了。末将估计一旦战事开始,他们就基本只剩了疲于奔命的命了。只要我们持续不断地施加压力,不怕都城不破。虽然时间会久点,但是也不妨事。” 夫概笑道:“将军之计甚妙!” 他转头看向一众将领,说道:“大家都听到了?” 众将赶忙答应,“殿下放心!” 说完,夫概便挥手让他们去准备,但是孙武却没有走。 夫概疑惑地看向孙武,问道:“将军还有事吗?” 孙武为难地张了张口,欲说不说,夫概笑道:“将军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开口就是。” 范蠡也莫明地看着孙武,不懂他想说什么。 孙武终于坚定下来,低声问道:“末将妻小在都中,不知而今可已经有接出来?安置在哪?” 夫概听了哈哈一笑,拍拍孙武肩膀,说道:“将军只管放心,我答应的事情岂会食言?此刻将军以及其他各位将领的家小我都已经安排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只等战争结束,将军就可将妻儿接出来享福了。” 不过他却没说藏在什么地方。 孙武听了,松了一口气,行礼说道:“殿下为末将着想,末将当真是感激不尽!只是还有一件事要禀报殿下的。” 夫概疑问地挑了挑眉,“哦?何事?” 孙武很谨慎地左右环视了一眼,方才小心地凑近了夫概,说道:“末将日夜与军士在一起,最近听到不少军士都在抱怨联合楚人攻打都城,说这是引着外人打自己人,末将担心这次要是让他们攻坚,只怕会适得其反……” 夫概心中咯噔了一下,急声说道:“大胆!都有谁在说?将军需不需要我派人给你去镇压?” 旁边范蠡听了,赶紧说道:“万万不可,殿下。这种事情也是情理之中,或许先前一部分人被压着没说出来,但现在真到了攻打都城的时候,许多原先不敢说的话现在也被刺激出来了。不过这种事可疏不可压,不然,只怕会招致更严重后果啊。” 孙武也点头说道:“正是。殿下,这事情要是处理不好,极易招致军中哗变。到时候即便是我们想控制也是控制不住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夫概心中苦恼,真想破口大骂一顿才畅快,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先前还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现在发现处处都成问题。 外患未平,内忧又蹦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贸然起兵到底是不是对不对的。 “那该怎么办?”夫概皱眉烦心地问道。 孙武想了一下,说道:“殿下,那些人虽然不愿意攻城,但是对楚人依然是仇视的。眼下我们正好要堤防楚人使绊子,所以,末将认为接下来的攻城战不宜让他们参加,但是却可以让他们保留实力,专门用来防备楚人,也是留个后手。殿下觉得呢?” 夫概寻思了半晌,也挑不出孙武提议的毛病来,便转头看向范蠡,“范先生认为孙将军的建议如何?” 范蠡在旁边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仔细考虑孙武的建议,好像也是眼下比较好的处理方式了。只是不知道怎的,范蠡心中却难免有一丝狐疑,似乎总有些感觉不妥。不妥在哪,却又找不出来。 见夫概问自己,他看了一眼同样正看着自己的孙武,只见他脸色平静,眼神镇定,不像是有什么别的心思的样子。 范蠡暗地里摇摇头,心道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便说道:“孙将军的提议很恰当,范某也以为没什么问题。我们正该保留实力,防备楚人才是。” “嗯”,夫概见大家意见都统一,也是轻轻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吧。军中的事情还需孙将军替本殿下多操些心,不要让他们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孙武拱手应是。 当下,孙武告辞,回军处理诸事去了。 这里,范蠡目送着孙武快步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了,方才收回目光。 …… 吴都城内,西门下的临时指挥所里,刚才的战斗造成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有些凝重。 尽管自己这方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但是在叛军悍不畏死的冲锋之中,仍然产生了四五百人的伤亡。 尽管这个数字或许相比城外叛军来少了许多,但是己方的人马却实在有些耗不起。 此时算上吴宫里的吴王侍卫,勉勉强强也就万人。 “先生,你估计刚刚这场仗对方损失如何?凭借我们城内守军能够守住多久?”吴王看向李沐,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脸色已经平静下来,如今已然与夫概的撕破了脸皮,双方已经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所剩下的,不过是思考如何胜利罢了。 李沐沉吟了半晌,环视一眼,只见所有人都是看向自己,心中不禁哑然一笑,不过面上却十分平静,他回道:“我们凭借地利,敌人仰攻,我估计叛军的伤亡应该是我们五倍左右。” “五倍吗?”吴王轻轻重复,微微惊了一下,说道:“可是那子常说楚人有大军五万,再加上夫概的两万人,他们只怕有近七万,这样下去我们是不是迟早守不住?那……” 他说完,面色已经有些惶急,期待地看着李沐,希望他能够说出一些好的消息。 还不等李沐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却插了进来,“大王勿慌,国都是什么地方,叛军怎敢随意攻击?即便是部分军士被那夫概胁迫,想必其他人也不会尽力。我们城内守军则是万众一心,两相比较之下,叛军虽多又如何?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老臣相信楚人也定然不会真心实意帮助那叛逆,大王只管宽心就是了。我们有大王您坐镇,有过万雄师镇守,又有云梦君这等天纵将才指挥,何愁叛逆不灭?” 李沐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谁在说话了,转头看去,果然不出所料,便轻轻冷笑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唯一的可能 不多说了,免得让大大们多花钱。 本书猝不及防之下就上架了,作者君自己也想不到这章就是vip章节了…… 今天三更。 也不奢望什么,本书的情况作者君自己知道。什么时候均订上50就继续加更! 拜求订阅捧场,先行谢过了! …… 这王显还真是个奇葩,刚刚那一阵看来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啊。这才一会,就又活蹦乱跳了,不仅拍了大王马屁,更似乎连自己也拍上了。 “云梦君,是吗?”李沐这么想着,没成想那王显竟然问到自己头上来了,转身恭敬地看向自己。 五个字一个一个地咬着,分外用力。 看到他谦恭的身影,李沐突然心中冷笑了一下,十分反感。 这王显还真会顺杆子往上爬,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他倒已经说了个遍,仿佛自己不答应他就是对不起大王的托付似的。 可是他这么问自己,明着是褒,暗地里却其心可诛! 这是另类地想让自己立军令状啊! 老狐狸! 李沐转过头来,懒得理他,对吴王说道:“大王,如果按这样的趋势下去,我军必败!” 吴王本来听着王显的话,心情有些放松了,谁成想云梦君直接第一句话就是否认了成功的可能性,顿时脸色一变。 李沐躬身说道:“大王,微臣所言。自然有微臣的道理----呵呵,王大夫,城外的叛军。可不都像大夫这么‘忠心耿耿’的,所以,还是不要拿这种忠君爱国的想法来考虑叛军!” “忠心耿耿”四个字,李沐故意咬得极重,也丝毫不去避讳这指挥所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所以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见他如此说。很多人联想起不久前城楼上的一幕,哪还不知道是云梦君故意讽刺他? 大家纵然不敢得罪王显,此刻可是难免窃窃而笑。 饶是王显久经世故。此刻低着的头颅也是脸色涨红,看向地下的眼睛更是寒光四射。 很好很好!这云梦君一朝得志就敢如此羞辱老夫?! 他全然没有想到这是他咎由自取,若不是他先行故意话里藏刀,想挖个坑给李沐跳。李沐又何至于跟他较劲? 李沐已经懒得管这个注定要失势的老匹夫了。这种小人真是跟他争辩都嫌浪费。 他继续对着吴王说道:“刚刚首战不过是双方的试探而已,这时我们两军都是锐气正盛的时候,我们能够打出一比五的杀伤也算是正常。但是我担心的是对方要准备打车轮战。对方人多,一轮轮下来,我军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而对方却能够稍蓄锐气。此消彼长之下,这种局面只怕都难以为继。更重要的是,我们一万人要守四面城墙。兵力极度分散,一旦一面城墙的兵力低于一个临界点。那面城墙势必要失守。所以,我们很可能等不到兵力耗尽,对方就会打进来了!真到了那时候,城内巷战,结果如何,大王应该清楚。” 李沐分析的是事实,但就是这事实在很多人听来,吓了一跳。 很多人没有军旅生涯,不知道这些门门道道,听李沐讲来,尽皆悚然。 难道,我们注定是守不住了?众臣眼目闪烁。 最惊恐的却无疑是吴王----夫概真打进城来,他是绝无活路的。 “那,先生,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吴王急忙问道。 这下王显不发声了,其他众臣更是默然无语,很多人已经在思考退路了。 李沐稍稍扫视了所有人一眼,便将这些人的表情尽皆收入眼中。 吴王惊慌之下没注意到这些人,李沐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心中冷笑。 “办法或许只有一个!”李沐目光冷然。 …… 不出所料,战斗很快再次打响。 不同的是,这一次显然城下叛军投入了更多军队。 军情如雪片般源源不断飞来,传入西门这座临时指挥所里,飞到在场吴国君臣耳中。 此时的吴都防御被李沐重新换了个遍,敌人既然想四面围攻,此时再重点防守西门就不太现实了。 虽然考虑到西门是夫概叛军的阵地,或许西门的攻击强度会高于其他三面,但是也得以防楚人趁己不备,突然加大攻势的可能。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刻的吴都已然彻底骚动沸腾起来。 若说刚才吴都只有西门方向被动员,那么此刻无疑是全城动员! 城内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性尽皆登上城楼,协助守城,其余妇孺,作为第二梯队,暂且作为运送物资的预备队。 四座城门附近,大量房屋被拆除,石头、巨木等物此刻已经成为了绝佳的守城器械。 既然已经避无可避,唯有一战,吴王岂会还顾惜城内居民的意见? 虽有怨声,怎挡得住刀兵? 吴都是吴国最繁华的大城,多年和平经营下来,城内户口足足有三万余户,人口十多万,这也是吴都从未被攻下的最根本原因。 此刻,在李沐的建议下,吴都全城动员,军士飞奔各地,呼号阵阵,组织民夫登城防守。 夜晚的吴都火把如龙,跌跌撞撞的人影分向各地。 李沐决定耗下去----不是用军队耗,而是用平民耗! 战无可战,军队才上阵,作为最后的屏障和底牌。 …… 吴都城里怨声一片、哭声一片、哀声一片,数不尽的丈夫、孩子、父亲,要被推上城墙,用他们的命防御这座数百年的古城,或者也是守卫当权者的野心…… “先生,本王会不会成为我吴国的罪人?”吴王出现在李沐的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眺望楼下熙攘的街道。 李沐默然,良久,方才缓缓说道:“如果不如此,大王连做这个罪人的机会都没有。如果非要做这个罪人,就让我来做吧……” 吴王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李沐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有些感激----自己一直以来,是不是太过小心眼了?这是君王的通病吗? 他没有感受到李沐的话中,丝毫没有身为臣子的恭谦,而是用了一个“我”字。 李沐的脑海里再次幻化出当初身为平民的自己和大哥,拿着简易的武器登上城墙,直面虎狼一般的吴军的场景。 这一幕,与眼前自己驱赶民夫守城何其相似?这是一种命定的轮回吗? 李沐不知道。 而当初的始作俑者,却站在自己身边,身为高高在上的君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听话的孙武 本来如临大敌的城内守军本以为接下来的攻势将相当猛烈,但是当真正接触,他们都有些愕然。 大家面面相觑,是不是太假了点? 有的敌人拖着刀,呐喊着,可是还没到城墙下就已经脚步缓了下来,看到城上抛下重物,这些人只管躲避,却根本不上前半步。 等待上方攻势稍歇,这些人又才装模作样抬着云梯想上来,可是这也不过是刚刚那种战斗的延续和重演罢了。 …… 尤其是被重点重视的夫概叛军所在的西城墙,本来大家也是十分在意这边的攻势的。 统帅预计这边会比较猛烈,所以特意让人加紧这边的城防,但是此刻看来,对方似乎也好不到哪去,爱打不打的,难道对方怕了? 消息传到指挥部,李沐笑了起来,看来对方的内讧也太迫不及待了。 这还没有打下吴都呢,这些人已经开始想着如何事后分赃的时候多得一分利益了! 城外两方的心思,李沐哪里会不懂?摆明了都想保存实力嘛。 不过,李沐并不着急,耗着吧,这样最好。 你们耗得了一时,我就不信你们能够一直耗下去! “传令下去!让戍卫军分成两拨,轮流休息!” …… 子常所在部分,他此时正在监督南面的攻势,所谓的监督,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就这样的打斗。根本就不需要他干嘛。 子常正在以为得计间,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子常坐在战车上。扭头看去,却见一名传令军士靠近了过来。 两名侍卫要去阻拦他,子常挥了挥手,他认识这人,是自己派去观察西门那边动静的。 此刻他过来,定然是要汇报什么西门的动静了。 那军士快步几步,走了过来。单膝下跪,禀报说道:“元帅。” 子常坐正了些,“说!” “元帅。如今开战已经半个时辰了,但是吴人似乎并没有真心要打的意思。卑职虽然不知道确切数字,但是恐怕……”那军士说了半句,犹豫不敢说下去。 子常皱了皱眉。“恐怕什么?” 军士赶紧接到。“恐怕吴人受伤的数量不超过十个!” 说完,他赶紧低下了头。 就刚才说完的那一刻,他已经隐见元帅的脸色暗沉如冰,冷峻到了极点。 他虽然低头看不到,但是元帅充满寒意和讽刺的声音却听得分明,“不超过十个?!”已经是气急而笑。 只是他脸色却是变了数变,怒火冲天的表情缓缓收起来,一双虎目微微眯起。竟然轻轻说了几个“好”字。 “带本帅去见吴人!”子常冷声命令御夫道。 …… 西门处,夫概望着城墙下的攻势不由得挑了挑眉。略带顾虑地问道:“范大夫,孙将军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这实在不像是攻城,倒像是两边约定好了,玩演习似的。夫概看看天色,也已经更深了,月盘已经升到了最高空,显示夜晚已经很深了。 但是自己依然还是毫无进展,孙武说是要保存实力,可是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要是楚人过来质问怎么办?更严重的是,要是楚人真的不顾自己了怎么办?他刚刚被安慰下去的心绪再次急切起来。 范蠡也是坐在旁边观看着己方军队轮番骚扰守城部队,不断进攻,又不断退回,不断地看着城上抛下零星的重物,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不过,他的脸色却很平静,不同于夫概。 听闻夫概如此说,范蠡转过头来,略微想想,便知道了夫概所谓的“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他自然知道他心急,不由得笑了起来,安慰说道:“殿下只管安一百个心,楚人绝不可能空手而归的。先前我还在担心孙将军把握不好这个攻城的度,也不太清楚孙将军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看到现在,我却有些明白了。孙将军是个人才,殿下用得好了,不愁大事不成。” 夫概听闻,略微吃惊,“范先生这话何意?我竟不知。” 范蠡轻轻笑道:“孙将军这是在逼楚人啊!” 夫概皱眉,轻轻“哦?”了一声。 范蠡点头说道:“如今楚人打的是殿下比他们更心急的算盘,想要保存实力,消耗殿下的实力。但是孙将军此举却刚好相反,打的是楚人心思与殿下一样----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孙将军这么做,势必招致楚人的不满,或许过不多久子常就会过来质问殿下了。不过这不妨事,这反而是好事,如果对方过来,说明对方正是心有不甘。如果他们直接走人,那才证明他们的决心。但是子常不傻,应该不会因为与殿下置气,浪费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番话虽然如此说,但是并不能完全打消夫概的顾虑,对方过来才证明楚人心有不甘,自己才能讨价还价。可对方要是真的被触怒,真的狠心不过来呢,那自己怎么办? 夫概心绪难定。对那前线指挥的孙武如此不知会自己,便做得如此过分,有些怒气----前面他不是说也要把面子做足的吗?怎的现在面子也不要了?这种怠工也太明显了吧? 须不知孙武正是因为猜到夫概会反对,所以先前才那么说。 等到了军中,不受夫概命令了,便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他这么做在范蠡看来足称得上韬略无双,敢作敢为,可是在夫概看来,对方这是明显的欺瞒耍弄自己! 要是楚人真的因此走了,自己绝不轻易饶了孙武! 他面色微微有些咬牙切齿,更是忧心忡忡。 范蠡见了,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夫概依然如此想,自己也是没有办法了。当局者迷啊! 气氛沉默下来,夫概又看向前面仿佛过家家一样的攻城,正忍不住想要气愤开口让人命令孙武强攻,突然从侧后方传来一阵车轮碾过焦枯土地的声音。 范蠡面色一喜,低声说道:“殿下,应该是子常来了,殿下只需如此如此就好。” 夫概脸色一松,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总算还好。 不然,哼……(。) 第一百三十九章 置民于死地 孙武在前线看着夫概私军和越军在自己的指挥下轮番进攻又轮番撤退,几乎没有丝毫战损,轻轻点了点头。 想必这一切都被楚人看在眼里了吧。 他的旁边,一名叫方宁的将领担当着他的副手。 这方宁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李沐离开军中时,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质疑的人,后来遭到郭广成百般打压。 此刻他站在孙武身边,看着前方战事,不由得担忧地问道:“将军,你这么做会不会让那夫概不满?到时候责罚起来,将军难以卸责啊。” 孙武轻轻一笑,摇摇头,“这不是给他看的,是给楚军子常看的!你以为就这么打下去,这吴都能够攻破?我看再打一个月,也依然进不了吴都半步。你也看到了,城上的守卫根本就没有多少正规军,都是城内居民,显然先生早有对策了。如今夫概和子常两人不齐心,这么打下去,何时是个头?” “那将军这么做……”方宁惊讶问道。 “逼他们玩命!”这句话,孙武说出来充满了浓浓血腥杀气! …… 吴都城内,西门附近的临时指挥部里。 吴王呵呵笑道:“先生这招很有效果啊,这么下去,我看敌人想要消耗我们守军精力的算盘是落空了。这样,我们足可以等到援军到来了。” “是啊,大王所言极是,如今城内有大王和云梦君坐镇。不愁叛逆不灭,微臣先恭贺大王了。” “是啊是啊,我吴国有大王真乃是我吴国之福。” 吴王一称赞李沐。顿时在旁边闲得蛋疼的众臣纷纷开腔附和。 眼下最有实权的两个人无疑是吴王和云梦君,这些人哪敢不巴结?至于以前都是趾高气扬的上卿王显,一边玩泥巴蛋去吧。 …… 正当众人吹捧的时候,一个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呵呵,大家说得不错啊。云梦君不愧是我吴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之才,以前能够大胜楚人。为我吴国开疆辟土,众军敬服;如今看样子又将拯救我吴国于危亡之中,百姓感激了。云梦君。阁下之功大矣!大王,等到叛军剿灭,老臣建议给云梦君加官进爵,方才不负功臣之心啦!” 听到这个声音。李沐厌恶地皱了皱眉。这个王显真像只苍蝇。 不该他废话的时候总是跳出来插两句,而且句句诛心,句句恶心! 在场谁不是人精? 这种话似褒实贬,似捧实摔! 明面上是在为云梦君请功,暗地里却是在给吴王上眼药水。 这是提醒吴王,云梦君已经有些功高震主了,该好好压压才是! 果然,吴王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看向李沐,仿佛没听出潜在意思地呵呵笑道:“这是自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等到事情了结,本王定当好好慰劳诸位。” 李沐和众大臣听了,都是恭敬行礼表示谢意。 李沐不知道吴王心中如何想的,但是他也懒得去管了。 事情结束? 嘿,事情结束,哥还怕你们? …… “大王不要高兴得太早,眼下不过是战争刚刚开始。楚人和夫概都不是好糊弄的。他们现在虽然因为不和有些互相推诿,但是我们毕竟还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微臣估计这种局面维持不了多久。等到他们的意见完全统一起来,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那时候,这些取巧就毫无用处了。”李沐凝重地说道。 刚才的事情就是一个小插曲,自己该做的一样不会少。 “而且,更严重的是,微臣担心我们未必等得到援军……” 末了,李沐幽幽说出一句自己的担忧。 群臣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吴王更急,“先生这话何意?难道边境诸将也被夫概那叛逆策反了不成?” 李沐摇头道:“大王稍安勿躁。这毕竟只是微臣的猜测,现在也还不知道。” “嘿,那阁下何以有此猜测呢?”不等吴王继续问,王显已经在旁边略带戏谑地问了出来。 李沐十分反感这种语气,不由得冷笑道:“如今大敌当前,王大夫竟然还有心思勾心斗角。看王大夫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叛军攻进来呀,莫不是,王大夫心中有些别的心思?” 王显面色一急,这种话不只是说在他的心里,更多的也说在在场众人心里。 王显急声喝道:“云梦君,你休得血口喷人!大王,老臣……” 吴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别吵了!听听先生怎么说?”不过他虽然这么说,眼睛还是下意识地扫了扫群臣的神色。 李沐拱手说道:“是。微臣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看到了子常和范蠡。这两人身份都不简单,身后分别代表着楚国和越国,这点大王应该知道吧。” 吴王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既然能够与夫概走到一起,显然,谋划的时间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这么大型的动作,怎么可能没有事先的精密谋划?现在他们主力在前,但是微臣却担心,他们后面还有摇旗呐喊的。”李沐轻声说道。 吴王一惊,“先生是说,楚越两国还会派人过来牵制我们的援军?” 李沐表情凝重地点头,“纵然对方没有实力攻击我吴国的边境守军,但是只要摆出进攻的架势,也足以牵制得边境守军不敢稍动。即便是抽调出部分人马前来救援,也不会太多。但是少了却无疑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的。” 吴王身体微微发颤,声音更是颤抖,“那、那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们吴都已经是一座孤城,已经没有胜算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哗然。 王显看着李沐的脸色,暗暗冷笑,自己与夫概关系匪浅,自己又是吴国很有威望的老臣,纵然不久前城楼上对方利用了自己,但是只要自己诚心投诚,只要夫概明白形势,想必他依然会重用自己来稳定局面的。也就是说,自己的性命是无虞的。 而眼前的云梦君,不仅以前就与夫概有嫌隙,如今更是阻挠其进城的主要人物,夫概断然是不会留他的。 嘿嘿,到时候,谁生谁死,咱们走着瞧! “不,还有胜算!”李沐出乎意料地答道。 “什么胜算?”吴王急切问道。 李沐答非所问,突然一指外面熙熙攘攘、凄凄惨惨的吴都居民,“靠他们!” 话语中,浓浓的血色扑面而来。 虽然不知道云梦君说的“靠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语气中的寒冷却是让在场每一个人都仿佛碰到了刺骨的冰水,在盛夏里微微打了个冷颤。 吴王神色黯然,流露出一丝不忍和担忧,如果说最开始只是借用平民守城,那现在先生这么说,已然是要置民于死地!(。) 第一百四十章 闹剧终结 仿佛闹剧一般的攻城战终于不知何种原因被撤了下去。 守城的每一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消息传到指挥所,这里的每一个人却都露出了一丝担忧。 按照云梦君刚才的推断,接下来才是真正惨烈的大戏! 这一休息,足足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按照天上月亮与星星的位置判断,已经过了子时,再过两三个时辰天就会开始逐渐亮起来了。 但是此时,也是所有人都最困最累的时候。 刚才的战斗说实话雷声大雨点小,刺激不起太多人沸腾的**。等到这时敌人退下,倦意很快席卷了每一个人。 特别是平民,最无纪律,很多人就安安稳稳地想依靠着城墙打盹。 很多人大概猜到这场仗似乎并不会很激烈,原本心中强烈的担忧都放松了许多,困意也来得更快。 戍卫军趁此机会,又换了一拨,下去休息。 但是,平民守军注定不会被允许休息,因为指挥者的李沐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么难得休整时间是自己调兵遣将的最关键时机,怎么会允许懈怠? 此时城墙上守城的主力不再是正规的戍卫军,而是不通行伍的大量平民,现在每一个人都被配给了刚从武库搬出来的武器和铠甲。 只是人数太多,无法每一个人都装备上。 很多人只能找一点最简陋的木棒当做武器。 城中的妇孺全部被集中起来,同样装备武器。 粮食等物也被统统收集。作为战时物资统一管理----这无疑是持久战的准备。 消耗、消耗,李沐的所谓胜算只有一个,消耗到城外军补给不足。 消耗到城外军补给不足? 这是李沐对吴王诸人说的。 实际上。李沐自己都知道这很大程度是安慰他们,给他们一点希望,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死战到底,让他们寄希望于敌人熬不过自己退去。 李沐知道这是美好的假话。 己方龟缩城内,根本无法有效打击敌人的补给线。就凭借着西线楚人强大的后方基地,短时间内对方只怕都不会发愁粮草。 补给完全可以被对方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前线。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自己只是需要鼓舞士气,狠狠地给予城外军迎头痛击而已。 其他的,真的不重要了…… …… 没有花哨。没有儿戏,重新出现在城墙下的敌人战阵这次森严而整齐,密密麻麻的火把直扑远方,照亮了城下众军肃然的脸庞。 密集的脚步来回奔跑。调兵遣将的号令隐约可闻。 当这种场景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纵然是不谙军事的吴都平民,也感受到一丝压抑。 燥热的天气让很多人恨不得扒掉身上的衣服----其实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他们其实是被这种气氛感染。 飞蛾不知道死活地往火把上扑,晚出的指头大蚊子嗡嗡作响。 也不知道是什么方位的马嘶叫了几声,场面肃然静了下来。 城楼上,原本已经准备打盹的平民全都被叫起来,严阵以待,谁都知道这次才是动真格的。 不少人握着手中的简陋武器,隔着厚实的墙砖。眺望下去。 这时候也只有这坚固的城墙能够给他们一丝安全感。 “杀!!!” 城外军阵稍前的地方传来怒吼,即便是在空旷的户外也分外分明。 天崩地裂! 军阵齐齐踏步狂奔的气势似乎摧毁一切! 人心齐。泰山移! 城外军似乎就是要用这种压倒一切的气势来攻克眼前的城池! 已经没有退路了! 几乎同时,似乎早已约好了一样,其他三面城墙外相继传来冲天的喊杀声。 如果从上往下看去,眼前的场景无疑是彻彻底底的包围! 此刻的吴都,纵然再雄伟宏阔,在被数万人包围之下依然显得十分渺小。 海中孤岛正相宜。 苍茫大地上最原始的搏杀,祖先们在地下看着…… 与之相对的,天外的星河与宇宙显得那么伟大,亘古不变地漠然面对这蚁虫般的生命激情释放…… …… 这次的进攻就要顺利了许多。 他们很快发现,四五个守城者中才有一两个身着甲胄的正规军,其余的尽皆是拿着杀伤力低下的木棒的平民。 有人犹豫了一下,很快又坚定地挥下了手中的武器…… …… 仰攻对攻城者而言相当不利,但是对于战力低下的守城平民来说却正好合适。 在少量的正规军辅助下,打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现在四面城墙俱都大量承压,先前四面放水的情况荡然无存。 压力还是很快出现,继之以大量伤亡。 每一面的攻城者不再是单纯的吴军、越军或者是楚军,而是基本三者都有。 这也是夫概与子常达成的一致。 既然都不想吃亏,又都想攻进吴都,再互相藏着掖着就不太可能了。 为了防止有人继续偷懒,那么无疑军队混杂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你大哥还真是狠心呢。这是在拿普通人的命来跟我们耗了。不过这也太天真了,这样做也不过就是拖延我们的时间罢了,他们难道还想翻身不成?”子常看着战况,略带嘲讽地说道。 旁边的夫概这时候心情已经好了很多,起码不用着急了。 只要对方和自己都肯用力,不愁吴都不破。 所以现在听着子常的调侃,夫概也没有太过不快,轻轻撇了撇嘴,“元帅不要误会了。从刚才起他就已经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子常听了,哂然一笑,也不在意。 …… 在西门外更远的地方,这里分散聚集着庞大的军队,但是却丝毫没有战争的紧迫感。 这些,是被将领们带领着投降夫概的吴军。 因为担心这些人临阵叛变,所以,攻击吴都的任务,他们没有参加。 子常虽然不满,但是也知道这些人并不稳定。 这部分人中有不少老兵都曾在东楚边境的偷袭战役中杀过己方的士兵,也在后来的败绩中尝到了袍泽战死,被楚人斩杀的痛苦。 而他们,相比于本来就对吴都没有感情的夫概私军而言,虽然名义上同是吴**队,但是被要求所效忠的对象却截然不同。 此时的这部分人,气氛抑郁。 看着远方那座巨城遭受攻击,很多人脸上露出痛苦和不甘,或是激愤、或是冷峻,但是无一例外地尽皆归于沉默。 远处的局面对于自己这些人来说真的是奇耻大辱。 他们想起来,曾经带着他们大败楚军,给他们以荣耀的孔元帅,此刻或许正在都城中奋战。(。)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语惊众人 同样是这一块区域,正在不远处的一处隐蔽之地,好几名千夫长以上级别的将领无语而坐。 表面看上去,他们就像是在平常谈论军事一样,但是如果凑近了听,才知道他们似乎刚才吵过一架,争论过一场。 现在气氛有些僵硬,有人红着脸涨着脖子,有人则是沉着眉目不发一语,有的人则是目光闪烁,眼睛扫过在场众人。 “行了,大家也不用再吵了,刚才我就这么一说。看来,我们也是难有什么统一的意见了。你们贪生怕死,顾念家庭,你们就长命百岁的好好活着吧。等新王登基了,你们都是大功臣,说不定还封爵加官,荣华富贵呢!现在我也不管了。过不了多久,我就准备离开军中,以后大家也不会再见到兄弟我了!”一名方面大耳的将领气声说道。 “看不到你?耿颌,你干什么去?”其中一名将领听闻他这么说,惊讶说道。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向他。 “干什么?我能干什么?难不成把你们拖下水不成?放心吧!我自己带着老婆孩子悄悄离开就是了。哼,你们要跟着走下去,我是没办法的。不过我是吴国的军人,这种场面我是看不过去了。与其以后难受,还不如现在就离开,眼不见为净!”耿颌哼了一声说道,“要是当初孔元帅还带着兄弟们,这会子不说打到楚人老巢,起码也不会这么窝囊。这么憋屈!都被人欺到家门口了,咱们还只能干看着!还有,你们也都看到了。吴副帅都被楚人枭首示众了,我们也是屁也不敢放个,我还这呆个什么劲?!” 听他这么说,那人也是急了,瞪着眼睛说道:“你当我们喜欢呢?你当我们心里就好受了?就你一个有心!可是你也不看看,我们即便是要做些事,也要有个领头的。现在谁当咱们领头的?你?我?还是咱们在座的哪一个人?慢说就是有些人家属都被别人控制在手里面,就是没有,咱们这些人能够成事?” “那就找孙武将军!孙将军怎么也是孔元帅一手提拔起来的。我就不信他一点感情也不讲!”耿颌一昂脖子,硬气地说道。 其他人都没有附和,就听着他们两个人在那里争来争去。 一方面家属确实是他们的心病,另一方面没有领头的也是很大的问题。 因为家属的原因。很多人是不愿意耿颌在这里鼓动别人的。因为这注定是不会获得支持。但是他的话又实在扎耳,还不如不听。 有一人插嘴冷笑道:“孙武?他?我们能够靠他?耿老粗,你也太天真了吧?!” 耿颌转头瞪着那人,就要开口大骂,那人重重一抬手,“你别给老子打岔,我就问问你,你难道就看不出来那孙武是早就被夫概收买了吗?” “当日那么多人在那里。谁是第一个领头投降的?还不是那孙武?要是夫概没有早就给他许下什么好处,他能够那么干脆就投降了?反抗都没反抗一下?现在你还想去靠他。那不是自投罗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耿颌涨红了脸,被这人这么劈头盖脸地骂下来,他面子上实在挂不住,特别是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可是他要反驳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一时间,一张粗犷的脸涨得通红。 “嘘!”突然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用力嘘了一声,显然是在警示什么。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顺着那人的目光往后看去,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后头转出来两个人,正在慢慢地往这边走过来。 孙武! 所有人想想自己刚才聊天的内容,尽皆有些心虚。 真是说什么什么就来了。 那耿颌正站在圈子中间,十分显眼,现在孙武过来,他继续站着也不是,坐下更不是,一时间竟有些局促。刚才那么粗犷的汉子变成了一个小女人似的。 不得不说,孙武这么久积累下来,在诸将中的威望确实非同一般。 诸将互相看了一眼,站了起来,微微躬身,朝着孙武恭敬示意。 孙武走进了,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笑容儒雅,就像平常打招呼一样,“大家都在呢。我刚才还有些事想跟诸位交代一下,现在好了,也不用一一去找了。” 对面诸将听孙武如此说,尽皆心虚地笑了笑,目光有些躲闪。 “既然都在,大家都坐吧。”孙武压压手,让诸将重新坐下来。 诸将都等孙武在上首一个座位坐了,方才依次坐下。 “耿将军,刚才说什么呢?说得那么开心。”孙武倒没有直说什么事,反倒这样问道。 耿颌是个典型的直性子,听孙武问他,马上站了起来,可是脑子却转不过弯来,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自己等人刚才在商量怎么反了你吧? 耿颌便卡壳了,老脸通红,支支吾吾半晌,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说……” 孙武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这样也不打断。 其他将领全部捏了一把汗,一方面气恼耿颌傻瓜,不会编谎话,一方面也暗恨孙武怎么别人不挑,就挑了这耿老粗,另一方面也有精明的将领偷偷打量孙武表情,疑心他是不是怀疑了什么。 “将军,是这样的。我们兄弟们刚才正在商量为什么别人都上战场了,却独独不派我们上去呢?兄弟们到现在还跟着夫概殿下寸功未立,心中很是不安呢。将军,我们是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吗?”其中一个将领憋不住了,突然站起来插话说道。 不仅堵了孙武的问题,更是反客为主,算是完美地化解了这场危机。 耿颌听到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憨笑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就是这么讨论来着。” 孙武不经意地打量他一眼,不由得让他心中跳了一跳,不过孙武果然没再追究他们到底是讨论什么了,呵呵笑道:“是吗?想不到大家都这么为殿下着想,真是难得啊。” 众人轻松而笑,都不说话,孙武继续说道:“至于你们的任务嘛----你们现在不用攻城,其实是本将军的意思,与夫概没有丝毫关系。” 诸将对视了一眼,都从大家眼中看到了疑惑。 孙武旁边,方宁不着痕迹地把住了腰间宝剑,只是夜晚很沉,诸将又被孙武的话吸引,没一个人注意到。 孙武旁若无人,“我知道要你们攻城是勉为其难了,别说你们,就是底下军士,也定然是不愿意的。我说得可对?” 一句话说得诸将心中尽皆骇然,只有耿颌在人群中默然不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东西你们可认识? 诸将听了孙武的话,全都骇然----他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猜忌我们了? 好几个人想到自己还被控制在手中的亲人,心中大急,不由得赶紧站出来说道:“孙将军误会我们了!兄弟们绝对是对夫概殿下毫无二心的,这点请将军放心!即便是此刻让我等马上上战场,我们也是绝不会眨一下眼睛。就是底下的兄弟们,我们也是能够打包票的!绝对忠心耿耿!将军,请一定要相信我们!” “是啊!将军!” “请将军相信我们!” …… 众人一时附和之声不绝于耳,各表忠心。 众人之中,唯独剩了一个耿颌一言不发,没有跟着这些人上去献媚。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些人。虽然他们都是互为袍泽多年的兄弟。 他刚才言语虽然激烈,但是心中却是理解他们的。要是自己家人也被控制了,可能自己也没有这么决绝了…… 听着众人争先恐后献媚,孙武突然站了起来,满面怒容,大声喝道:“方宁!还愣着干什么?!留着这些不忠不义之辈辱我先君之颜面吗?!” 这一声喝吼宛如震天之雷,把所有人都吓蒙了! 这种转变让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什么意思?! 方宁却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清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突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映着火光,寒意森森! 诸将齐齐退了一步。有些人已经本能摸到了腰中佩剑,但是还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们硬生生地止住拔出来的冲动,这一拔可就意义非凡了! 缓和的这一刻。众将才有心思思考孙武刚才说的话。 自己刚才被逆转的形势吓了一跳,也没太听进去,现在一回想,所有人都诧异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些人也不是傻瓜,难道,孙武是被夫概派来试探自己这些人的? 这么一想。很多人顿时觉得有道理。 便有人战战地问道:“将军,我们刚才那么说,哪里错了吗?我们既然答应效忠夫概殿下。自然是忠心不二的。将军……” “呵!”孙武冷笑了一声,“忠心不二?这话只好骗骗小孩子吧!想必你们当初也是这么跟大王说的吧?!” 众将默然,不懂孙武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现在是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 很多人已经在悄悄打量四周。暗暗思忖。不知道自己等人要是等会打起来,能不能跑得掉。 现在看似只有孙武和方宁两个人,但是周围很可能还埋伏了兵马。 “心虚了?都不说话了?是不是老婆孩子被要挟了就连军人的面子里子全都不要了?!嗯?”孙武继续冷嘲热讽。 “孙将军,你要杀要剐,我耿老粗悉听尊便!你说我们要投靠那夫概,还不是因为咱们的亲人被他抓住了?不然,将军以为我们就是心甘情愿的吗?那楚人整天在兄弟们面前耀武扬威,我耿老粗早就想揍他们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那夫概派来试探咱们的。要是是的话,你第一个杀了我吧!真他娘的窝囊!”耿颌最忍不住。已经大声骂了出来,“呸!没卵蛋的种!窝囊!” “耿颌,你!”耿颌这一说话,顿时让所有人都急眼了。 这家伙要乱说话不要紧,你他娘的别把咱们都拉进去啊!这是几个意思啊?!完了,这下真要被你害死了! 很多人原本克制着不摸佩剑的人已经都是不约而同地放上了手,凝神戒备。 形势紧张、诡异到了极点。 “哈哈!好!好一个窝囊!”孙武朗笑出声,“方宁!给他们看!” 看什么?众将疑惑间,只见方宁伸手入怀,不由得戒备。 可是马上,就看到他掏出来的东西竟然是几件小物件! 有小孩子的玩具,有女人的配饰,唯独不见可能的威胁。 有人疑惑,却也有人脸色立变。 有两个人眼尖,还没等方宁全部展示出来,便已经一眼看到自己熟悉的东西。 他们两人突然浑身发颤,似乎见了鬼一般,本来还压制的怒气已经爆发了出来,“刷刷”两声,两人已经拔出了青铜佩剑,充满杀气地指向孙武和方宁。 就这一下,所有人都看清了方宁手上的一个个物品。 更多将领也抽出了佩剑,当然也不乏将领疑惑地看着袍泽,但是隐隐已经有了些猜测。 “孙武!我妻儿老小都在你手上?你把他们怎么了?!”其中一人早就喝了出来,脸色焦急而愤怒。 另一人也是暴喝出声,“孙武,若是你敢伤害我亲人,我就是拼得一身剐,也要杀了你!” 听了这两人的喝吼,其他还有些猜测的人顿时都明了了,不由得大骇!更是对孙武此举充满了愤怒,这是在拿袍泽的妻儿老小威胁自己这些人,让自己给他们卖命吗?! 很多人其实在最初是十分敬服孙武的,只是在随后的投降夫概事件才对他生出一些疑惑和戒心,此刻,看到他如此下作,所有人都完全消失了对他的那一丝好感! 卑劣!无耻! 可是他威胁着自己这些人是要干嘛?是那夫概授意的吗? 孙武却笑了起来,“威胁你们?有必要吗?你们可知这些东西是谁给我的?” “哼,事实如此,还有什么好辩解的?!不是那夫概又会是谁?难道我家里人自己送给你的不成?”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怒目而视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些人的想法了。 这就是他们认定的事实。 “夫概?你们也不想想,你们已经被他控制在手上,又何必多此一举,拿这么些东西来恐吓你们?除了适得其反还有丝毫别的用处吗?”孙武呵呵一笑,摇摇头。 众将听了,也回过神来,是啊,那夫概即便是不拿出东西来,自己照样要听着他的命令,现在拿出来给自己等人看除了让自己恼怒以外,又有丝毫用处吗? 很多人脑袋都很灵光,不然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现在冷静下来,确实发现有蹊跷。 “你说不是夫概,那又是谁?”众将冷哼。 孙武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这不是夫概的主意,自然就是夫概敌人的主意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时候还没到 敌人?夫概的敌人,那不就是吴王吗? 其中一人迟疑地问道:“你说的是大王?” 其余人也一道看向他,听他怎么说。 孙武没说话,方宁在旁边哼了一声,说道:“算了,告诉你们好了。这既不是夫概送过来的,也不是大王,而是孔元帅!” 众将听了,齐齐震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孔元帅?可是孔元帅早就在都中赋闲不知道多久了,这事情如此隐秘,他又如何得知? “方宁!你骗鬼吧?这种话你当我们也会信?孔元帅早就不管军事了,他也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前线边境发生的种种,当然也就更加不会做出这等事!”现在这些人都清醒了,质疑起来却是说到了点子上。 孙武并没有打断方宁的话,只听方宁继续说道:“说你们不知道还不懂承认!孔元帅是何等人?自始至终孔元帅都……” “方宁,好了,”孙武终于发声,他看向诸将,说道:“你们不用不信。相信你们不少人都见过云梦君的字迹和印鉴,这里有封信,你们看完就知道了。”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新近书写的绢帛,轻轻抛给最前面站着的一个人,那人狐疑地单手接住,另一只手依然握着武器,不敢掉以轻心。 那人看了左右一眼,意思是让他们戒备,旁边两人微微点头,他才放心打开。巴掌大的绢帛,也就几十个字,一扫就完。 “说了什么?” 后面已经有人等不及想看看了。那人脸色震惊,目光闪烁地看了孙武一眼,便将绢帛递给了身后诸人。 只是一会,众人全都看完,只是气氛依然沉默,似乎扔在回味信中所写。 他们打量一脸微笑、镇定自若的孙武,心中的震惊真是非比寻常! “看完了?相信这字迹和印鉴没有作假吧?信中的内容比较简略。不过该你们知道时,你们自然会知道。先生言尽于此,我孙某也不会多言。你们只要知道孙某始终是感恩于先生的。而先生又是对我吴国绝对忠诚的。”孙武顿了一顿,“你们或许也知道了,眼下在吴都城里组织城防的不是别人,正是先生。就在不久前。郭广成之父郭越谋反。事情败露,已经被先生先一步察觉,和大王一起剿灭了叛乱。” 众将被这些消息一个个炸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听孔元帅的意思,自己等人的家小应该是被他派人截走了,如今并不在夫概手上,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凭借他们对孔仲尼的了解,他们还是相信孔元帅的人品的,断然不会做出下作的事情。 只是还是有几个心思深沉之人有些疑惑。默默观察孙武脸色----孔元帅如今为何要插手这些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听孙武的意思,似乎这孙武从开始就从未背叛过元帅。为何当初面对郭广成又那般效忠呢?这其中,到底是谁在授意?又是什么目的? “那元帅要我们怎么办?”迟疑了很久,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些人依然还是习惯称李沐为元帅,特别是在而今主帅郭广成已死的情况下。 “放心,先生并不会让你们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让你们做你们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孙武神色冷峻,扫了扫面前的众人,“我们都是吴国将领,身负保卫国家的重任,如今楚人趁机而入,攻打都城,我们却只能干瞪着眼,实乃我辈之耻辱!如今叛军和楚人攻城甚急,对我们无暇多顾,正是我们出其不意立功的好时机!你们愿意吗?” 还没等他话音全部落下,人群中的耿颌早就两眼放光,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喝道:“孙将军,下令吧!我耿老粗跟着你干!” 此时众将已然没有了后顾之忧,既然妻儿老小都无恙,自己又占据出其不意的优势,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众将互相看了几眼,终于有人放下了手中武器,打量了一会孙武,说道:“孙将军这么说,我们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只是将军准备怎么行动?现在就召集兄弟们动手吗?” 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间冰消瓦解,众将也不再直呼孙武名姓。 孙武看了一眼前方战况惨烈的攻城战,轻轻摇头,“时候还没到。” …… 攻城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紧急的号角一阵阵吹遍吴都,引得四处骚乱一片。 四门主街道上,带着伤痕狂奔传令的军士往来交织。 “将军,南门守军请求支援,楚人进攻猛烈,压力很大!” “将军,西门伤亡也十分惨重,叛军如今悍不畏死,仅凭城内平民只怕难以守住,守军请求调拨戍卫军增援啊!” 李沐站在指挥所的小楼里,脸色凝重,旁边吴王更是坐立难安。 “守不住也得守,这才多久?告诉他们,不计一切代价,给我死死坚守!若敢懈怠,本帅定斩不饶!各方援军已经收到消息,不出明天,就会有大批军队来解我吴都之围!叛军败亡,在旦夕之间!努力守住,争取时间!”李沐沉喝。 众传令兵听了,不由得脸上溢出一丝喜色,援军真的要来了吗?这该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先生,为什么不怕剩余的戍卫军参加防守?那样一定能够减轻守城压力的。先生不要见怪,本王绝没有质疑先生的意思。”吴王在旁边疑惑地看着李沐发号施令,不解地问道。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只是此刻才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沐恭敬地行了一礼,目光灼灼,肯定地说道:“大王不要多想了。大王应该知道短时间不会有援军过来的,一切还得靠我们自己。这四千人养精蓄锐,就是我们的底牌。或许,我们可以靠他们反败为胜。” “真的?”吴王惊喜万分。 …… 很快,这个消息就被传遍了吴都全城,士气为之一振。 这是很多平民绝望之中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了。 这段时间真是十足的漫长,短短一个多时辰,死伤的守城者已经不计其数。 看着熟悉的人在身边不断倒下,有的被砍断胳膊呻吟,有的直接就被削去了半边头颅,飞溅的血液,嘶吼至沙哑的惨叫足以让这块窄窄的城墙变成人间地狱。 很多人第一次见到如此情形,早就吓得面色苍白,手足剧颤,手中握着的武器,可就是生不起一丝的反抗。看着城墙边不断涌出的脸上带着胡乱血块的敌人,却挥不下手中的武器…… 纵然是居高临下,守军享有城墙的优势,可是在这种根本性的战力差距下,这种优势已经被缩小至忽略不计。 好几段城墙都面临过敌人大量涌上来的情形,最后不得不由四处巡防的戍卫军出面,才勉强击退,险象环生。 至于城中的妇孺等人,一旦城上守军不足,这些几乎战斗力不足男丁五成的人也只得硬着脖子上了。 不管怎么说,即便是今晚度过,这一个夜晚也会成为很多人心中的梦魇,不知要在梦里回忆起多少次,又惊醒多少次。(。)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子常的质问 城上惨烈,城下的攻城者也同样不好受。 强攻这样的坚城本来就是十分冒险的。如果不是坚信己方的战力远远高过城内军力,又担心边境军拖不住太久,这些人绝对不会出此下策。 在这种环境下,最好的谋略应该是先围上个三五天,等城内资源消耗一些,让人心开始惶惶,然后再急攻。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如此惬意了。 不如此的代价,就是城外伤亡也在急剧增加中,飞快地增加! 除了原吴军有近万人没有参战外,其余四万兵马尽皆开始猛攻。 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屡屡兵锋受挫,士气已经有些衰落了。但是强攻显然并不会停。 如今的时间段本来就是一个人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候,但是此刻却不得不面临高强度的战斗。 这么长时间过去,所有人都疲劳了。但是主帅的命令不可违背。 本来想一鼓作气拿下吴都的打算,在守军不惜消耗平民的战术生效后,攻城战硬生生被拖成了持久战,这对攻城者是很不利的。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根据前线的汇报,城内军也隐隐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夫概脸色难看,更带着一丝狰狞,他瞪着前方被火光照亮的城墙,眼睛通红如充血。 楚军自己不知道,但是自己的亲信麾下和越军却无疑已经损失惨重。 联合军一万人如今战损的估计已经达到四五千,剩下的也大多伤痕累累。 虽然据说城内军也已经开始奔溃,但是自己这些人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另一边,楚军的日子也不好过。 子常听着手下的汇报,也有些头疼。 这是块肥肉,可是也需要好牙口才能够嚼得动。听着不断传来的战损报告,子常心中已经暗暗打定主意,这次攻进吴都。一定要狠狠地搜刮一遍!更重要的是,事后的各种条款必须再加五成! 那样,纵然是死了人,但是也可以对大王有个交代,那样也不怕事后招来什么麻烦。 哼哼,按照如今的形势下去,夫概那边的伤亡也丝毫不小,自己还是有很大优势。 至于他们保留下来的军队,自己也不是傻子,早就命令前方暗中预足军队。以防万一。自己可不会傻到被人当枪使! …… 随着时间的延续,攻城的节奏缓和了下来,实在是太过困乏,天空边沿似乎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每个人睁着大电灯泡,脸上挂着或凝固或新鲜的血液,满脸疲惫。 城内早已是妇孺尽上。 面对生死存亡,人的极限也被激发了出来。本来以为受不住的四面城墙,到而今竟然依然屹立不倒。 纵然是险象环生,但是就是硬生生挺住了。惹得夫概、子常愤怒不已,连骂领军将领不尽力,但是前线将士除了一脸惨然和无奈,却也无话可说。 眼看一夜的强攻要夭折。攻城军尽皆凄楚。 跌跌撞撞中,攻城军强打精神继续往城楼攀爬,终于恍惚间听到了身后传来鸣金收兵的声音。 这声音不啻于天籁,起码这意味着自己可以睡一个觉。也不用在这座坚城下无谓受伤或者死掉。 攻城者如潮水一般往后涌去,只来得及收回高大的云梯,地上的尸体枕藉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城墙前面五十步而今已是血流满地。染红了一个遍,尸体堆堆叠叠,零星的火把倒在地面上,发出昏黄欲灭的火光,把这一片地域隐隐照的宛如森罗地狱。 城墙上从未见此场面的妇孺俯身往下看去,吓得面无人色,不经事的已经大口呕吐起来,只是胃中实在没有丝毫东西,只吐出一些酸水。 …… “先生,敌人退了!”前线传来战报。 “哦?”李沐侧耳细听,果然隐隐有鸣金之声,“看来敌人也吃不消了啊……” 李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这时候,指挥所里这么多人也只有他笑得出来。 其他人早就萎靡不振,有那等从未经历战阵的大夫更是挨不住困倦,即便是在如今兵荒马乱,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依然打盹酣睡了过去。 不过吴王是睡不着的。 此刻听闻前线的消息,他已经困倦到有些狼狈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神采,长身而起,三两步就走到李沐身边,“先生,敌人退了?” 李沐转过身行礼答应,“是的,大王。不过这应该只是暂时的,现在都城岌岌可危,他们断然不会放弃这种机会,不然,真是前功尽弃了。” 一番话顿时浇灭了吴王的兴奋。 …… 城内迅速统计伤亡,重新安排城内最后的有生力量上阵。 城外,撤下来的攻城大军伤亡惨重,精神上更是疲惫不堪,每一个人都十分狼狈而萎靡,完全失去了最初进攻时的惊涛骇浪。 这也正常,平常人任你训练再多,连续三个多时辰的不断消耗、进攻,时刻都得担心生命危险,又有几个人能够坚持得住。 再回望一眼城下的惨象,所有人都是戚戚然。 在城外西南处,吴楚越三国重要将领尽皆集中于此,显然,在商讨下一步如何动作。 伤亡如此惨重,让所有人都出乎了意料。 吴都平民的顽强抵抗同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实际上,他们还不知道,正是由于此次攻城之中有楚人的存在,吴人才拼死抵抗。没有一个人想品尝战败之后被异国奴役的下场。 在场所有人都黑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疲倦的,还是被眼前的惨烈刺激的。 “子常元帅,为什么要鸣金收兵呢?”夫概此刻依然不甘心地问道。 子常看了一眼对面的夫概,冷然笑了一声,“不收兵?呵呵,殿下以为这样打下去有希望打进去吗?” 子常这么说话,已然是将部分军队损失的怒气发泄到夫概身上了。 自己这次可是拼了命的攻击,可是结果呢? 夫概嗫嚅了半晌,恨恨地看了一眼依然矗立的城墙,转头深深问道:“难道我们就放弃了?”他话看似很平静,但是心境的波动还是可以让敏感的人感受到。 他在恐惧。 此刻的夫概宛如歇斯底里的赌徒,不胜就是死,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楚人如果离开,仅凭自己这剩余的人,只怕难以成事。 子常瞧了他一眼,却是哼了一声,“还有最后的机会----殿下不是还有万人的军队吗?只要现在加入攻城,不怕打不进去。殿下,你说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合军的提议 听到子常再次提起自己麾下还没动用的万数吴军,夫概怔了一下,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孙武,孙武见状,咬咬牙走了出来,“殿下,子常元帅所言虽然有理,但是末将麾下兵马到底能够有多少斗志,殿下想必清楚,请殿下三思。如果殿下决计如此,末将即便是拼了命也要完成殿下的嘱托!” 此言十分悲壮,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孙武说的是什么。 眼下无计可施,只有派上生力军方才可能一鼓作气奠定胜局,但是确如孙武所说,吴军人数虽多,但是斗志到底有几何十分值得怀疑。 更严重的是,派他们上场或许也要面临着他们随时可能被煽动哗变的情形。 可是,还有选择吗? 听着孙武决绝的话语,夫概深感穷途末路之中,颇有些感动。 他扶住孙武,承诺说道:“孙将军今日起便是我夫概最信任的人,若是能够如愿打进城内,将来吴国,我与将军共享之!” 孙武顿首拜谢。 “殿下虽然决意如此,但是也还需防备一二,要是军士哗变,只怕要适得其反。”孙武建议说道。 夫概沉吟点头,“确实需要防备,只是依将军之计,该如何防备呢?” 孙武却转头看向了子常,“这事还需子常元帅相助。” 子常有些皱眉,“阁下什么意思?” “子常元帅,殿下既然与元帅结盟,约定共成大业。此刻之情形,危如累卵。元帅若是还准备藏拙,大事可以休矣。”孙武丝毫不怵子常,不卑不亢地说道。 子常摇摇头,“老夫不懂阁下的意思。” 孙武说道:“元帅经年老将,论起军阵阅历。在下拍马难及。如今既然要动用这支随时可能崩溃的吴军,如何可能没有监督者?在下的意思很简单,此刻殿下的军队早已大残,根本不足以担负起这个职责,但是元帅手下兵精将广,自然非同一般,所以,我们还需借重元帅之力。” “你是想要我们两军混合?”子常凝眉问道。 “正是。” 子常思虑半晌,却摇了摇头,这个危险性太大。两军掺杂之后,确实能够有效调动吴军的积极性,也能够打断他们彼此串联的可能。 如果吴军真的临时叛变,自己的人要压下来只怕损失也不小。 孙武看子常摇头,也不急躁,继续说道:“元帅无需担忧。此事虽然看似有些危险,但是却是万全。元帅大可以提前知会贵军,略略提防;而我们这里,自会有众将领约束。兼且到了战场,军士互相沟通不得,如何可能造成大面积的哗变?以有心防无心,元帅对楚家子弟就这么没有信心?反之。要是不如此,这些人末将是决计不敢派上战场的。如果他们临阵哗变,只怕我们都要为之所虏矣!” 子常知道他这么说就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但是个中不妥。确实让他难安。 自己是有预留军士不假,但是这是自己的底牌,在而今的情况下。这孙武的提议俨然是要联合自己与守城的人拼个鱼死网破了。 那样一来,如果败绩,真的是一败涂地了。 但是他也知道眼下的情形,如果不依孙武所言,夫概没有生力军参战,自己也是决计不可能单独派人攻城,为夫概做嫁衣的。 但是真如此一来,此次计划或许就得夭折了。这也是他万分不甘心的地方。 如果想成功,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 子常思考,其余众将也是沉默。 夫概见子常脸色变幻不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夫概俨然六神无主,他是怎么也要留下楚人帮忙的,当下发声说道:“子常元帅,若是这次能够拿下都城,在下愿意再割五城!元帅想想,这次即便是损失惨重些,但是您拿着这样的战绩去报告楚王,相信不但无过,更是有功。元帅也不需担忧在下反悔,这次我们攻进城内,我们吴国也绝对是元气大伤,根本不足以与上国抗衡,在下更是需要以上国马首是瞻了。只要在下但凡有些理智,是绝对不敢出尔反尔,欺骗上国的!元帅何疑?” 此时的子常也是骑虎难下,听闻夫概愁苦地如此承诺,知道他也是到了绝路了。若是自己不答应,这次行动基本也到头了。 夫概是必死了,可是自己也绝对不好受。 这一次自己几乎负责了三面城墙,伤亡估计在万余。 高强度的攻击下来,现在真正还保存着战力的,或许也就自己刻意保留的万人。 别无选择…… 想罢,子常终于点头…… …… 听着核实的伤亡数字,指挥所里全部人都走了过来,困意也全部消除,或者假装全部消除。 “云梦君,你这是在让大王将来无面目面对我吴国列祖列宗啊!想我吴都就在昨晚之前,都是何其繁华,不过今晚一战,竟然已经战死战损达五万之巨!若不是你想出这个用平民守城的馊主意,我吴都何至于如此?”王显在旁边听了,出声喝道。 今晚之后,只要这些事情传开,只怕云梦君也会在我吴国无立足之地吧。 吴王脸色如墨,并没有制止王显的呵斥,也不知道是心中默认了他的说法,也在怪云梦君此举,还是在思考别的事情,无暇多顾。 李沐听闻,冷哼了一声,看向王显的目光中的凌厉丝毫不掩饰,“王大夫这是在怪在下忠心耿耿,拼尽全力保卫都城了?既然大夫如此说,那大夫不妨说个好主意让大王听听?又不用死人,又能够打退叛军,若有这等好事,这戍卫军就听凭大夫掌管。现在就请阁下说说吧。” “你……”王显气急,正好含怒说什么话,突然又冷静下来,喝道:“若是老臣来主持,绝不会让平民担当主力,戍卫军本就是身负保卫都城之责,即便是战死又有什么可说的。可阁下一味雪藏戍卫军,不知到底有何其他目的呢?” “其他目的”四个字咬得极重,显然是想提请吴王注意。(。)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反败为胜之法 王显别有用心,李沐却懒得搭理他,嘲讽道:“某些人不懂军事就安安静静的坐着就好。别说些好笑的话丢人现眼。若是没有平民填补空缺,单凭八千戍卫军,或许现在我们已经成了叛军的俘虏。阁下还有工夫在这里闲言闲语吗?嘿,或许也说不定,某人不是早就跟夫概关系打得火热吗?说不定正巴不得叛军进来,只是换个主子,照样过得好好的呢。” 最后这句话正好戳中王显的痛处,不仅是他急了,其余众臣也都是惊慌,目光闪闪地打量吴王和云梦君神色,生怕吴王真的猜忌他们。 吴王打断了他们的争吵,“都不要争了。先生这么做是征求了本王的意见的。国人将来若是想怪,就怪本王好了。只是眼下的难关一定要度过!” 立时,所有人都不吱声了。 “先生,你说你留那四千人是准备反败为胜,不知道怎么个反败为胜法?”吴王问道。 李沐却打量了周围这些朝臣一眼,方才对吴王说道:“大王,此事还需秘密。在没有成功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这里人多口杂,多有不便。” 旁边一众朝臣听着不乐意了,什么叫人多口杂?难道自己这些人还会跑去通敌不成?云梦君是不是太过恃宠而骄了?这是把咱们所有人都得罪干净的架势啊。 “云梦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咱们这些人会泄露消息?”王显实在是耐不住。不得不说,刚才他好好地打了个盹,这时候精神头旺盛。 李沐冷笑,“我可没有说大家不可靠,王大夫这么急干什么?莫不是,大夫心虚了?”说完,他嘿嘿笑了起来。 …… 在旁边一间小房间里,就只有吴王和李沐两个人。 “先生。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吴王满怀希望地问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余力可想,只能把希望尽可能寄托在李沐的所谓反败为胜身上。 只是,即便是凭借四千人的数量,真能够反败为胜吗?对方可是号称七万大军的啊! 李沐自然知道吴王的心思,知道他从开始就一直疑惑自己的行为,若是自己再不说只怕要惹得他不快甚至怀疑了。 李沐想了想,便行礼对吴王说道:“大王可是觉得我们这四千人即便是投入战场也是无济于事?” “难道不是吗?” 李沐神秘一笑,“微臣自然知道无济于事。” 不等吴王再问,李沐接着说道:“所以这只是微臣计划中的一半罢了。另一半则在城外!” “城外?”吴王挑眉,不知道李沐说的是什么意思,“城外难道有我们的援军?可是先生不是说援军一时半会来不了吗?” 李沐呵呵一笑,“自然是来不了,所以微臣也不指望他们。可是大王不要忘了,夫概叛军手下还有一支正正规规我们吴国的军队!按照之前的战斗情形来看,那支军队显然是被夫概闲置了。” 吴王恍然,似乎懂了一些,“可是他们早就被夫概策反了。我们拿什么让他们帮我们?” 李沐摇摇头,似乎这个问题并不是问题。 “大王可知道如今那支军队的直接统帅是谁吗?” 吴王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惊喜道:“难道是吴忠信老将军?如果是老将军,那让他代军归顺我们应该是轻而易举啊。” 听到“吴忠信”这个名字。李沐眼中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悲意,可叹那老将军性格耿直,早就因为不肯投降叛军被杀了。哪里还轮得到他来统帅军队? 李沐摇摇头,“不是吴老将军。而是半年多前才刚刚被火速提拔起来的孙武孙将军。” 吴王有些失望,这人他听过,只是从未与之见过面。自己对他素无恩情,他会在这时候因为自己而背叛夫概吗?想必,夫概一定给他许诺了大量好处吧。 见吴王面色微沉,李沐说道:“大王不需担心。就在不久前,微臣已经派人与他取得了联系。据他说,当初诸将同意夫概只是权宜之计,现在军中将士尽皆对跟随夫概谋逆,与楚人一齐攻打都城十分反感,只是迫于夫概淫威,都不敢发作而已。他向微臣透露,今晚只要机会合适,他就会率军临阵哗变,到时候我们就会有机可趁。所以微臣请大王只管放心!” 吴王惊喜万分,这个消息不啻于天籁,不过还是有些担忧,“这人可信吗?别不是叛军使的计谋吧?” 李沐很肯定地说道:“这人微臣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知道他的秉性,绝不是那等贪图荣华忘恩负义之辈。所以微臣才知道此人可信,但请大王勿疑。” 吴王沉吟良久,看着李沐诚恳说道:“这次若是得胜,先生与孙将军俱是首功!至于其余城外诸将,尽皆无过。此事过后,本王必将大大封赏!” 李沐行礼,“微臣先行代诸将谢过大王!” …… 在城内守军以为敌人终于要退去,起码也得休息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并没有过去多久,震耳的战鼓再次响起。 “快快快!活着的、还能动的都动作快点!敌人马上就过来了。” “起来起来!” 城墙上飞奔的人群不断踢打已经开始打盹的普通人,很多人只是老弱妇孺,连青壮都已经在不久前的战事中被杀了大量,再打下去,只能是妇孺上阵…… 很多人几乎就是站着站着就睡着了,旁边或许就是某一个被杀的人,但是在这种极度疲劳的情况下,这些因素已经控制不住一个人的睡眠。 痛苦吗?不痛苦吗? 没有人还有精力思考这件事。 就这么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见过的杀戮,经历的血腥,比一辈子都见过经历过的还要多。 不久前哭过的、躲过的,现在除了麻木并没有太多感触。 听到吼叫,感受到身体上出来的粗鲁的踢打,很多人机械地站起来,有些发蒙地睁大红肿的眼睛,勉强提着就要耷拉关闭的眼皮,拿起一边的武器,慢慢走到城墙边,眺望下去。 下面,密密麻麻的火把再次震撼人心,依然是完整的方阵,但是气势却远不是刚才所能比较的。 这种差别几乎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够看出来。 下方的气势非同一般!(。)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异变 除了士气之外,李沐知道还有一个典型差别是,除了西门和南门的敌人严阵以待外,东门和北门都显得比较随意。 此时的李沐已经站在了西门城墙边上,这是他开战以来第二次站在这里。 一方面是方便四门守军随时汇报军情,另一方面却是李沐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愿意面对这种惨烈的情形。 况且,自己上去并无济于事。好吧,或许,这是他自己害怕。 这种血腥或许是他自己造成的。 如果他认命现状,乖乖地用八千戍卫军防守城墙,或许敌人早就已经攻进来了,也自然不会有如今的城内惨祸。 但是李沐没有,没有束手待毙,这意味着有人会拿来牺牲。 无辜的平民因为自己的心思或者也因为吴王个人的野心,惨死无数。这种巨大的自责并不是可以随意自我欺骗过去。 与其如此,自己或许还是不去看的好一些。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诚不欺我。 “将军,他们来了!将军先避一避吧,以防一会可能会刀剑无眼,误伤了将军。”旁边,一脸血色的卫士劝道,尽管很疲惫,但是依然能够看到他对着李沐时的尊敬眼神。 在旁边,还有好多一脸懵懂的孩童、身体孱弱的妇人握着简陋武器,略带好奇、略带尊敬、又有点麻木地望着自己这一群人,让李沐有些如芒在背。 虽然别人没说,或许在有些人眼里,自己是他们的救世主,但是李沐知道,这是自己把他们拉下了水。 谁做君主不是一样?这是李沐的想法。 确实是一样,但是因为自己要创造不一样。 于是,一切都不同了…… 那些普通人的眼神看得李沐涌起深深的自责。想起当初自己为了一个普通妇人的生死就敢跟敌人拼命,保存着那种初入这个世界的纯良,可是现在呢,是自己亲手把这些同样是普通人的无辜人拖入了地狱,而自己或许还在心中沾沾自喜计谋得逞。 李沐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这就是自己心底潜藏的魔鬼,来到这个世界,经历过一些事,它被释放了出来。 这种狠辣、这种狠厉,确实是魔鬼该有的特质。 而现在,自己是要避开。然后把身后这座岌岌可危的城墙交给这些老弱妇孺去守护,自己在他们倒下的背后挥洒自己的谋略,算计着未来? 一瞬间,李沐有些迈不动脚步,更有一丝想哭的冲动。 自己的这一切举动真的有意义吗? “杀!杀!杀!”城下的敌人动了,走一步吼出一个杀,有楚音有吴音。 这种气势像极了第一次攻城时的敌人,那种还没有体会疲惫没有体会麻木的那种冲势! 一往无前,践踏一切敌手! 然而。李沐的眼睛亮了,孙武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 城外,子常、夫概尽皆对眼前所见十分满意,也对他们赋予了重大的期望。 他们知道。成功即将来临,胜利者的果实就要被摘取。 眼前这座被吴王吴光称作从未被攻克的都城,就在今晚即将迎来它的第一次城破! 子常知道,是时候幻想一下进城之后的所作所为了…… 该从哪里劫掠起呢?是不是要纵容士兵们放肆几天呢? 他想着想着。嘴角不自禁地带起一抹狰狞,隐在黑暗里,眼神闪烁着噬人的光芒…… …… 孙武临在军阵前线。看着队伍缓慢但是坚定的进发。 这种方式在很多时候比单纯的进攻要有效,气势上压倒对方远比急急进攻要有效得多。 特别是在眼下双方气势不成比例的情况下。 碾压!碾压! 军阵中,楚人、吴人夹杂。 在随处可见的地方,吴人眼神闪烁,看着身前的楚人,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气。 他们的旁边也有同样吴人装束的同伴,偶尔目光接触,又很快避开,但是每个人都懂对方眼中的意思----这眼神中有报复、有快感,有压抑终于释放的激动。 他们紧了紧手中的武器,尽皆有些微微颤抖的兴奋。 他们的异常引起了同样怀疑他们的楚人的注意,不过他们很快将之归结于他们的恐惧和不安,他们对于兵向国都的痛苦。 楚人嘿嘿冷笑。 …… 城墙上早已严阵以待,李沐没有迈步下去。 他站在西门城楼上,往下眺望。 城下的军阵一点点临近,火光照耀得军阵士兵脸庞一点点显现、一点点清晰。 黑暗中,他似乎看到有许多吴兵抬头看向自己----他相信很多人都认得自己。 他肯定地注视着城下吴军,虽然遥远,但是有某种情感在共鸣。 久违的感觉呵!李沐心中有些兴奋的颤抖。 …… “大家准备!” 城墙上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简陋武器,很多人纵然是害怕,但是依然紧紧依靠城墙,不愿意露出胆怯。 但是稚嫩的眼神依然暴露了他们的内心。 李沐有些放松,这注定一场不会到来的厮杀----或许这是自己今晚表现中唯一可以称得上对得起这些普通人的地方,尽管伤亡已经惨重到不可承受,起码还保留了火种。 …… 城墙下,还离城墙五十步时,军阵最前方的一名楚将拔出了佩剑。 所有人都盯着那把在火光中闪烁寒光的利剑,知道冲锋的时刻到来。 军阵如山岳静止、肃立! 令行禁止!这是精锐! 楚将猛然挥下宝剑,大喝了一声“给我杀!” 军阵山呼般响起,前排的队伍突然发力前冲,踩动被鲜血浸透有些软粘的土地。 一排排士兵往前方而急速奔去,奔向那座高过两丈的坚城! 楚将没有动,他志得意满地看着无数吴楚普通士兵强攻坚城,嘴角挂起一丝狞笑。他知道自己这波攻势是势必要拿下吴都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而这等荣耀是在自己的手中诞生! 或许回去,自己也能够混个小封君当当了…… 他做着美梦,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奔跑的吴军中,一人突然将手中青铜剑微微倾斜了一些,双手握持,以极快的速度随着大军奔近! 他的眼中是闪烁的寒光,雄壮的身躯浑身绷紧,跳起的姿势宛如捕食的猛虎! 异变就在这一刻发生!(。)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崩! 又见土豪,没啥说的了,加更。 谢谢简寐大大、小小未羊大大、沐枫ug大大、夏闲l大大,还有不知名大大…… …… 还在幻想中的楚将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直到头颅飞起老高,他最后一丝意识看到一名吴国将领握持着宝剑从自己身边一冲而过! 他没有反应过来,性命却已失! 他想疑问,想示警,想把自己的憋屈和不甘发泄出来,但是失去了力量…… 无头的躯体直直挺立了好半晌,方才倒下,喷出的血液激得周围楚军士兵一个激灵! 一个人开口就要狂喊,但是一把吴军长戟又送到了他的胸口! 血沫子从口中溢出,他瞪大眼睛扑通倒地----他也是一个年轻的生命,一个正当辉煌的年纪…… 仿佛是一块砸到湖面的石头,产生的涟漪迅速激荡开来。 军阵动荡不安! “杀光楚人!保卫国都!” “杀光楚人!” “吴军叛变了!吴军叛变了!” “杀了他们!” 各种各样的吼声响了起来。 有惊恐、有决绝、有兴奋…… …… 很多楚军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丝毫没有想到敌人就在身旁,他们本来以为敌人是在前方的。 看到袍泽倒下,死不瞑目。 楚人被刺激了,他们怒吼着要杀光这些卑鄙的偷袭者,他们要报仇! 混战、混战! 前一刻还一致对外的斧刃突然崩溃,宛如一大团泥巴就在城墙前三十步左右的地方停滞不前! 事情发生得突然,因为吴军早有预谋,仅仅是一瞬间的发动,楚军损失就已经不小,一点点的劣势被迅速放大。 城上城下的尽皆愕然。 这种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原本是要进攻都城的敌人突然自相残杀了起来。 当然。除了李沐。 带着吴地口音的口号传了出来,清晰入耳! 城墙上的人安静了一会,欢声雷动! 自家的军队在最后关头反戈一击,这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大喜! …… 反之,在城外,本来聚在一起欣赏好戏,准备看一看这次将怎么成为胜利者,怎么攻破这座坚城,将吴王赶下宝座的子常、夫概等人,尽皆惊慌失措! 这是大变。更是灾难! 没有时间去追究谁对谁错,该把责任归结于谁,这种灾难需要马上制止! 马上! 子常不愧是军中老将,他很快镇定下来,狠狠地瞪了一旁已经惊得跳将起来的夫概,转头喝令:“马上吹鸣金收兵,不得恋战!斩杀一切身着吴军衣着的人!不用留情!撤换下来的人给老夫全部顶上!掩护好前军后撤!不得自乱阵脚!” “子常元帅!”听闻子常说斩杀吴军服饰的人,夫概本能想去阻止,但是看到子常怒瞪过来的眼神。他顿时噤声----他知道除了这个办法,已经没有其他方法能够阻止军队哗变了,或者说,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减少哗变对己方造成的影响。 军队哗变。这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可是还是发生了。 他很后悔没有听从孙武的建议。 早知道如此,自己是绝对不会派他们上阵的。 现在不但无益,反而产生了极大的负面效应。 哗变。这已经不是能够轻易了结的事情了!特别是在眼下攻城的节骨眼上! 甚至,极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最严重后果! 旁边的范蠡也是脸色铁青,这种情况同样是他百般思虑不到的。 事情说发生就发生。完全没有预兆。 他在后面,天色又黑,看不太清楚前方吴军哗变发生的过程。 如果他能够看清过程,或许他就会产生别样的思绪----这一切太像有组织有预谋的了。 因为事情开始得太快! 现在,他只能归结于军队的逆反心理。 或许,现在只是部分哗变,并没有扩散到全军,可能还是有挽回余地的…… 军阵稍后方,孙武看到吴军已动,冷峻的脸庞闪过一丝笑意,他拔出了宝剑,喝道:“杀!” “杀!”他的身旁,一支百人队伍同样拔出了兴奋的宝剑,大声吼了出来。 …… 正当楚人开始调拨兵将,要去镇压处置的时候,西边一直紧闭的城门突然洞开,巨大的声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然后,大家就看到擎着火把的一队严整吴军宛如长龙出渊,汇入了前方正在激战的军阵,原本难分难解的军阵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不要恋战!跟着本将,抓住贼首!”最前方,是王泽、程刚领军。 军阵宛如一把尖刀,很快就将纠结在一起混战战团切开,并没有过多停留,他们直奔最后方而去。 生擒夫概、子常,方才是这一战最根本所在,不然,敌人随时都有可能组织起强大的实力。 一旦等对方反应过来,局面会再次被动,必须要趁着敌人惊慌之下就将敌人打散、打跑、打服! 最好的结果就是抓住夫概、子常! 擒贼先擒王! 这是李沐给王泽、程刚下达的命令! …… 城外西南角,夫概与子常见形势不对,正要往后撤退到相对安全地方,却见一队龙精虎猛的吴军迅速撞开了前方混战的战团,气势汹汹地直插后方而来。 此时天色尚黑,即便是借着火光,能见度也并不是十分充足,但是那些人却并不显得盲目,看方向更是目标明确,还有百步就已经朝着自己这个方位奔来,矛头直指这里! 就好像,对方知道自己的方位似的! 子常、夫概才刚刚分派命令完毕,还没来得及有更多动作,就看到对方已经直插而来,情况顿时危急起来,不由得纷纷面色大变! 怎么回事? 按照他们本来的想法,即便是城外发生这些变化,经过一晚上的攻城战,城内也不应该还有余力主动作为的。 但是看对方这支军队,他们却齐齐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支军队精神头十分足,衣甲鲜明,步伐整齐,哪里是有经历过大战的样子? 精明如子常、范蠡已经冒出浓浓的狐疑和猜测。 城外哗变与城内守军杀出,几乎是瞬间就衔接完成! 时间之短,就好像对方是早就守候在城后等待战场发生变化似的! 如果这不是天生的默契,那这就是表明城外早就有人与守军勾结在一起! 再看对方如今直奔西南角自己这些人集中的地方,更是说明了问题----有人勾结了守军,策划了军队哗变,又泄漏了自己等人的方位! 可是,会是谁?! 一个名字很快就冒了出来----孙武! 从刚才开始,孙武就一直没看到人影,说是去前线督军,这本来是正常的。 但是两军组成混合方阵却是他提议的。如果说现在谁最有可能、最有能力做到此事,那绝对是他无疑! “孙武!孙武!好一个孙武!”子常重重拍了一下车上栏杆,怒声骂道。 他看着城外空地上因为不备而被吴人斩杀的己方儿郎,眼眶中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如果仅仅是局部哗变,自己依然可能借助现在的力量镇压下来----虽然要死不少人,费一番周折,但是结果却是可以确定的。 可是现在,既然对方早就预谋好了,更是与城内勾结在一起,那事情只怕就危险了! 他现在只看得到西门的情形,但是即便是看不到南门,他依然能够猜到南门的情况只怕也与西门外是一样的! “元帅,我们快撤啊!不然怕来不及了!”旁边已经有将领开始苦心劝导。(。) 第一百四十九章 都给我站住! 不远处那支吴军队伍已经蜿蜒而来,喝吼声不断,显然正在找自己这些人,如果不走,只怕很快就要被找到。 现在己方士兵早已疲惫不堪,正在后方休息,一时半会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抵抗。 夫概依然是懵懂无知,不明白子常突然把仇恨结到孙武身上到底是为何。 他正想开口询问,旁边的范蠡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一下,“殿下!” 夫概转头疑惑地看着他,范蠡凑近了急声解释几句,也不管夫概是不是懂了,焦急说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殿下,我们也要赶紧离开啊!” 离开?听着范蠡的话,夫概悚然一惊。 他看向前方的坚城,这座他做梦都想打进去的都城,难道现在就要莫名其妙彻底放弃了吗? 为什么要离开啊? 自己没输啊,不过是少部分人哗变而已,那也没有关系啊,我们不是还有好几万军队吗? 夫概披头散发,嘴唇发颤,眼神闪烁,神经质一样地摇头,有些歇斯底里了。 他已然预感到,这次离开就是自己行动的终结,也是长久以来谋划的彻底破灭,自己不但坐不上吴王的宝座,更可能在今后丢掉性命。 纵然逃到他国,能够活下来,也是苟延残喘,寄人篱下了! “不不不!范先生,我们没输啊!我不要走啊!只要在把军队组织起来,不怕打不过他们啊!”他一把拉住要拉走他的范蠡胳膊,剧烈地晃动着说道。 范蠡在他的眼中俨然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还在纠缠间,远处程刚已经站在兵车上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兴奋地大吼了一声:“他们在那边!夫概,往哪里跑?!” 这里确实比较显眼,因为是主帅聚集地,火把本就比其他地方密集得多。 程刚登高一望。就看得清清楚楚。 范蠡看着夫概的惨象,心中同样戚戚,自己的使命一样完成不了了啊! 他猛然甩开夫概的手掌,大声叫道:“殿下醒醒!没时间耽误了!我们快走!” 这时候他也没有往日那种从容了。 这种情况下,任你周公姜尚在世,也是于事无补的! “可是我们往哪走?”程刚兴奋的叫声让夫概打了个激灵,他吓了一跳,一下子清醒过来。 虽然他还是不太清楚所有的情况,但是眼下却是清清楚楚,自己要是不跑。马上就得被捉住! 他脸色颓然而焦急,转了一个圈,可周围尽皆是兵荒马乱,士兵叫着从旁边跑过,根本没有人停下来看他。 是啊,往哪跑? 范蠡突然转头看向正要跑远的子常等人,猛然一指,出声喊道:“殿下,我们跟着他们!快。马上走!” 第二句就是对着御夫说的了。 范蠡已然了然,现在想要活命,必须要跟着楚人。 自己和夫概那一万联合军兵,一晚上的进攻。此刻早已是大残,根本无法抗衡如狼似虎的吴人。 只有依靠楚人,借着人数众多,还是有些保障的。 御夫听了。求之不得,拨转马头,跟在子常等楚人身后狂奔而去。 “追!快追!他们在前面。别让他们跑了!”程刚已经喝出声来,带人就追。 王泽灵机一动,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沿路就命人大喊,“子常跑了!楚军败了!” 果然,这些喊声在如今慌乱的情况下,根本分不清真假。 很多楚人见不见了主帅,也不见了领军将军,心中都慌了,又听到身后传来鸣金收兵的声音,更加加重了这个消息的可信度。 原来子常让人鸣金收兵之后才突然出现变故,以至于后军仍在严格执行子常收缩兵力的命令。 现在阴差阳错之下,这个举动无疑成了军败的最好佐证! 鸣金之声让楚人一阵心惊胆颤! 原本还在与吴人激战的楚人顿时没了战心,一人后撤,众人跟随,山崩瓦解之势纵然前面是一面铜墙铁壁也是挡不住了! 敌人来得突然,士兵们全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就被打蒙了。 很多人还在休息中,一睁开眼就突然在面前出现了吴军。 惊慌之下,摸不清头脑。 吴军战线铺展开来,肆意烧杀,好不畅快! …… 城门楼上,吴王带着朝臣已经站在了城墙边,看着下方突然出现的形势逆转,心中十分舒畅,郁结的心情顿时一松,哈哈大笑了起来,“先生挫败叛逆,杀退楚人,挽救我吴国于危亡之中,功绩之卓著,实乃我吴国之梁柱!先生大功,孤王铭记在心,请受孤王一拜!” 说罢,吴王十分诚恳地鞠躬行礼,看得旁边一众臣子瞳孔收缩。 吴王行如此大礼,非同寻常啊。 李沐见到如此,哪还敢站着身受,忙忙顿首回礼。 一时间,君臣融洽,主明臣贤,宛如佳话。 “大王,楚人和叛军大势已去,接下来只要保持这种趋势,不愁叛军不破,大王只管宽心!”李沐安慰,又说道,“大王万金之躯,今日一宿未睡,后面只剩了些收尾工作。微臣恳请大王先行回宫歇息,只等微臣捷报即可!” 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吴王此时精神放松下来,倦意确实一阵阵滚滚而来,头脑有些恍惚,疲倦到几乎睁不开眼。 他又看了一眼城下进展十分顺利的战场。 就这一会,己方已然把阵线推到了远处黑暗中,只听得到黑暗中喊杀阵阵,翻落的火把、火盆等物星星点点,人影如鬼魅在火星见舞动,混乱一片。 他微笑着看向李沐,拍拍他的肩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先生为孤王费心了。孤王就在宫中静候先生捷报。” 李沐躬身行礼,“恭送大王!” 周围众臣见大王要走,也是行礼相送,城墙上还有守城的妇孺等人,已经跪伏了下来,直到吴王走远,大家才站起身来。 现在,城墙上,就剩了李沐和吴国朝臣。 李沐面对着他们,脸色冷淡。 王显等人突然有些尴尬,看到吴王都走了,也想告辞----他们也是困到了极点,现在也没必要死撑在这里表现什么了。 还没等他们开口,李沐却突然笑了出来,“诸位可是也要去休息?” 众人没想到云梦君会直接说出来,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算什么意思? 有人躲躲闪闪,不愿出头。 王显稍稍扫视了一眼,知道看样子是没人会站出来了。 他暗暗冷哼了一声,鄙视这些人的小心思。 他睥睨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多的李沐,挑眉略带嘲讽地说道:“嘿!今晚全靠云梦君你一个人了!现在事情也基本结束,没我们什么事,我们就不打扰阁下办事了。明日,我们再向阁下道喜吧!” 说完,他转身要走。实际上,若不是因为吴王的关系,他真是连跟李沐费唇舌都不想。 两人关系都摆明了不会好,自己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何况,自己又何须怕他? “都给我站住!”李沐冷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一百五十章 斩不服! 听到背后云梦君的喝声,王显懒洋洋地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李沐,撇起嘴角道:“怎么?还有什么事?莫不是阁下以为今晚功劳大到足以命令我等了吧?除了大王,这吴国还没人敢如此!” 李沐听了却并不生气,突然漠然一笑,但是眼睛中的冷意却丝毫不加掩饰,看得王显心头一跳,不懂这云梦君玩什么花样。 “王大夫你刚才说‘我们’?”李沐佯装疑问道,接着他转头看向其他还没有发声的众臣,目光越发冰冷,“王大夫自己要走,你们呢?他能够代表你们吗?” 众臣齐齐不安,这云梦君什么意思?这是公然对抗王显,威胁我们吗? “呵呵,王大夫是我吴国梁柱,领袖群伦,自然能够代表我们!” 顿时有那么几个跟王显关系良好,又自恃地位不惧李沐的人走了出来,站到王显身边。 这是站队的好时机,相比于新生派云梦君,他们还是对王显更有信心一些。 抱大腿也要抱个相对更粗的不是? 显然,他们认为王显的大腿更粗。 他们还故意说了“梁柱”这么个词语,显然是有意隐射刚才吴王夸赞云梦君之语。 他们这一表态,更多的人受不了蛊惑,在李沐的冰冷视线之中,也犹豫半晌走了出来,站到王显身边的人群中。 这一来,顿时泾渭分明,王显那边只怕占了朝臣的八成。至于剩下的两成还未动的,也都是眼神闪烁不定,显然也不代表着他们愿意投靠李沐,只是因为对李沐的眼神有些发憷,或者平常也与王显闹过不愉快,所以才未动。 一边是老牌贵族王显。一边是新贵云梦君,如果有一个选项能够让他们保持中立的话,又不会被两方记恨的话,那么他们绝对会站到那里。 但是显然不存在这样的立场。 站队、站队,从来就没有站着不动的! 王显冷笑地看了一眼还未过来的几个人,心中冷哼----这些人可是被自己记牢了,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别以为云梦君就能够罩着你们! 那种眼神,让偷偷打量王显神色的几个人心惊不已,知道自己的犹豫已然是得罪死了王显。 那几个人还在犹豫不知道怎么办,却有那么一个机灵的人突然狠一狠心。坚定地走到李沐面前诚恳说道:“阁下为国操劳,相比于我们更是辛苦,在下当真是佩服无比。如今虽然敌军暂退,但是若是还有任何差遣,但凭阁下吩咐,在下绝不敢有半句推辞!” 李沐打量这人,知道这是一个叫青言的大夫----这倒是一个聪明人。 他明白这人的想法----既然已经被王显记恨了,保持中立显然是不可能了,所以还不如索性坚决点投靠了自己。也还能得到自己的庇护。 剩下几个人也都明悟过来,咬一咬牙,同样靠了过来,行礼发声。也彻底宣示着与王显这个群体的割裂。 王显并不气恼,他略带嘲讽地看着对面李沐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再看看自己这边人数众多,心中暗暗快意:我看你云梦君拿什么跟我斗?这就是大势!不要以为立了功就能够青云直上! 这种功劳。说得好,是好事;可是说得不好,它也能够变成坏事! 李沐一句话。顿时将朝臣分为了两派,一边有个上十人,另一边却自有四个人,人数之多寡,一眼便知。 这种状况是已经离开的吴王万万没有想到的。 王显期待地看着李沐脸色,想从他脸色找出强颜欢笑的窘迫,可是李沐却突然哈哈大笑了出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是这种笑却丝毫感染不了人,王显听了只感觉浑身不舒服,皱了皱眉----自己明明是胜利者,可是为什么就这么不痛快呢? 王显身旁众臣也同样有这种感觉,空气中竟然弥漫了一丝冷意。 出于对这种笑声的厌恶和无视,王显转身便走,其余人见了,也马上要跟着他离开。 “走?!你们走得掉吗?!”李沐突然冷喝出声,声音之大宛如炸雷,吓了对面众臣一个激灵。 原本站在李沐身后不动的卫兵突然包抄而上,持着手中武器,将这些人围在核心。 刀光烁烁,寒气逼人! 见自己这些人突然被围,王显及众人明显吓了一跳,但是他们又很快冷静下来。 自己是什么人?是随便谁都可以杀的吗? 这云梦君难不成是想用这种方式羞辱自己等人,让咱们丢脸不成? “哼”,王显冷哼一声,早已收敛起脸上的惊容,从容转身,一派名臣风采,“怎么?云梦君?你就这点能耐,争不过老夫,就想用这种手段来吓我们?当我们三岁小孩,没见过世面吗?!” 王显“铁骨铮铮”,果然十分气度! 他这么说,其他人更是耐不住,显然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个人怒声喝道:“云梦君!你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然用刀剑来威胁我们?想这么做,你还不够格!” 说完,他硬挺挺地走上几步,直顶到一名侍卫武器前,就是用身体顶着戟尖,看着士兵眼中的一丝不安心中得意,嘲讽地冷笑道:“我就站在这里,你要是有胆子不怕大王追究,你就尽管杀了我!” 王显看向这人的神色充满赏识,果然不愧为得力亲信。 想着,他再次转头看向李沐,却突然从李沐脸上发现了一丝嘲弄和杀气,一股不妙的寒意从脚底直透上来! 他惊声叫道:“云梦君!你……” 他想说“大胆”,但是还没等他说完,却听见李沐嘴里微微吐出三个冰冷的音节,“杀了他!” 那大夫骤然听到这三个字,心脏突了一下,就看到面前原本还有些瑟缩的士兵突然身体一紧,眼神狰狞,胳膊往前一送,还没等这大夫反应过来,“噗呲”一声,戟刃就刺透了他的胸膛! 果断! 杀伐! 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只听到那大夫“扑通”软软倒地的声响和现场诸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朝杀尽满朝臣 所有人全都盯着已经倒在地上犹自抽搐,睁着眼睛不敢置信,努力想爬起来问问李沐为什么杀自己的大夫,全都冷汗直冒! 大热天里如坠三九寒天! 包括王显在内,全蒙了! 就是李沐旁边的三个人,也嗓子发干! 真的杀了!真的杀了! 云梦君他竟然真的敢杀人! 为什么?他为什么敢杀人?难道他就不怕大王追究吗?!擅杀大臣,这是死罪啊! 李沐地看着因为血液流逝渐渐失去生机的大夫,面无表情。 他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重新将目光看向被围在中间的王显诸人,突然咧嘴一笑。 诸人背心寒气乱冒,看到李沐的眼神望来,全都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只有王显,依然硬挺着、强忍着没有丢脸地退步! 王显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逼自己不去看地上的人,他强制镇定地说道:“云梦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无缘无故杀死朝廷重臣,这可是罪不可赦的重罪,你视王法于何地,更要如何跟大王交代?!” 王显虽这样说,但是他的语气却明显软下来,更是有些色厉内荏。 他怕了! 不可能不怕,他实在没有想到云梦君竟然真的敢恃宠而骄,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一名当朝重臣! 他敢杀一个,难道就不敢杀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杀了自己?! 王显爱面子不假,可是面子哪有性命重要? “呵呵,”李沐继续轻轻地笑了起来,“怎么?大家不是说要走吗?现在,要走的可以走了。” 李沐似乎没有听到王显的质问,对于所谓的无视王法等问题置若罔闻。 王显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当着众人的面尴尬到了极点。可是他不敢说更狠的话。 如果是平常时候,谁要是敢这么无视自己,自己就敢指着他的鼻头骂,谁敢不惧自己三分? 众臣心中暗骂,现在谁还敢走?!傻子才会走吧?! 所有人都把目光再次集中到王显身上----现在自己这些人中,只有他的分量最重了,或许也只有他能够不怵云梦君吧。 王显见李沐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心中虽然恼怒,可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看到跟着自己的众人都看过来,他咬了咬牙----如果自己现在太过孬种。事后必然大失朝臣之心,对自己的未来可是大大不利,而且在心底,他还是相信自己与众不同的。 云梦君敢杀其他人,却未必敢杀自己! 想罢,他心中稍安,再次厉喝出声,“云梦君,痛快点!你到底要做什么。直说就是,不用在这里遮遮掩掩,故意吓唬于我们!难道以为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不成?” 李沐听了,却轻声笑了出来。 他懒洋洋地一指地上已经死透的大夫。戏谑道:“遮遮掩掩?我这叫遮遮掩掩吗?那依王大夫的意思,什么才不叫遮遮掩掩呢?” “你!”王显语塞。 确实,这如果还叫遮遮掩掩,那什么才叫明目张胆? 不等他继续废话。李沐脸色突然急变,从温和到冷峻,猛然抬手一指王显。喝道:“大胆王显!你贪赃枉法,勾结叛逆,不久前更是临阵献媚,包藏异心!此罪之大,足以诛灭九族!大王宅心仁厚,不忍见尔身首分离,特命我代为行刑!至于你们其余众人,明知王显叛逆,不知主动与叛逆划清界限,还妄想结党营私,更是以勾结叛逆之人为荣,不知廉耻,罪在不赦!众军听令!本将命令尔等谨遵大王之意,即刻将这些叛党就地正法,以正王纲!” 李沐说完,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王显及诸人更是手脚发颤,张口结舌! 听意思,这是要把自己这些人全部斩杀干净啊! 可是自己是冤枉的啊!自己什么时候勾结叛逆了? 这其中很多人其实平常与夫概并无往来,他们自认自己是清白的。听到李沐说是吴王的意思,尽皆恐惧大冤! 有几个刚刚还得意洋洋,料定云梦君不敢动他们的人顿时精神崩溃,痛哭流涕,跪伏在地上,大声喊道:“云梦君大人!在下是冤枉的啊!冤枉啊!我没有勾结叛逆啊!全是王显!是王显勾结的啊!” “是啊,云梦君大人!求你给大王求求情,我们定然对大人感激不尽啊!大人!” “云梦君,你不能杀我们!我们要面见大王,大王一定会饶恕我们的!” …… 生死关头,各自飞翔。这些刚刚瞧不起李沐的人顿时慌了神,道貌岸然尽去,只剩了求生的本能,不堪之状让人侧目。 王显同样脸色煞白,已经没精力去管这些软骨头出去卖自己了。 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响起,完了!完了!全完了! 他却不会像其他人把此事想得这么单纯!不会真的以为是吴王授意! 吴王既然早就当着众人之面发下旨意,怎么可能又出尔反尔?而且,这不是杀一个两个,这是要把朝中重臣斩杀一空啊!最昏庸的昏君也不会如此啊!而且,为什么杀的偏偏都是这些与云梦君不和的大臣?! 或许是临死前的一丝明悟,一道闪电在他脑海中迅疾而过,他突然有种完全坠入阴谋的感觉! 谁都认为云梦君一直是赋闲都中,一直是不务正业,可是或许所有人都被他骗过了! 如此狠辣决绝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甘心束手待毙!怎么可能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可能自始至终,他从来就没有收起过他的手腕和影响! 这云梦君自打来我吴国,接连发生的故事竟然比过去自己一辈子经历的都多! 叛逆这种事何其罕见?可是竟然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接连发生,这种诡异之处,可笑自己竟然完全无知无觉! 可笑可笑啊! 王显霍然瞪视向李沐,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好好好!好一个云梦君!千想万想,想不到我吴国之政竟然最终落到了你的手上!郭越败了!老夫也败了!你却成功了!好啊好啊!” 他猛然掀掉头上的发簪,披头散发,让发丝遮蔽了眼睛,但是他眼中那种痛苦的不甘却让人心惊。 接着,他闭上了眼睛,就如当初吴忠信一样静等死亡的来临,保存死前的最后一丝尊严……(。)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计中计 没有悬念,不过一恍惚的功夫,十多名手无寸铁、曾经高高在上的吴国众臣就全部倒伏在地上,姿势各异,有的是在跪伏中被杀、有的脸孔上不可思议,有的保存着垂死挣扎的痕迹……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吴国抖三抖、让所有人都不可企及的人物,可是此刻,却以这样一种最没有尊严的方式谢幕…… …… 四周雅雀无声,就是行刑的士兵都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武器,仿佛做梦----这些人真的是自己杀的吗? 直过了好一会,李沐身边的那几人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们看着眼前的惨状,仿佛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幻境! 如果自己刚才也是选择王显,自己的下场是不是也会跟他们一样? 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自己这些人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们看向已经快走下阶梯的李沐,齐齐打了个冷颤,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似的,那种往常的随和难道是假象吗? “你们说,云梦君真的是接受了大王的命令吗?”又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人开口小心地问道。 三人默然。 恍惚了一会,那叫青言的大夫突然转头看向他,目光灼灼,眼底深处却依然带着一点余悸,只见他狠狠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是!当然是!”不像是在回答他,更像是在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 说完,青言头也不回地追着云梦君的身影而去了。 剩下两人中,剩下一人对发问的那人叹了口气,小声地似乎自言自语说道:“是不是真的还有什么关系呢?呵,我们还有得选择吗?走吧!” 他轻轻一摇头,抬脚也跟上了。 …… 这段城墙发生的事被迅速封锁。 实际上黑灯瞎火。除了有限的几个士兵和十多个妇孺,根本无人知晓。这么些金贵的人物的尸体被血色一掩,也不会引人注意。 大家都还沉浸在打退叛军和楚人的放松感之中,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也沉浸在痛失亲人的悲伤之中…… 死尸枕藉,从城墙这头到那头,一直延伸到黑暗中,仿佛无穷无尽。 走几步,鞋子上便全被血液浸透,黏糊糊的腻脚…… 胆小的人只想尽快逃出这个修罗场。 战争或许在明天就结束了。可是这个国家、这座城、这些人民的悲伤才刚刚开始。 死亡的笼罩中来不及悲痛,当威胁过去,伤痛才会涌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千古不易的道理。 …… 城外,喊杀依然在继续。 但是攻守、强势与弱势却完全掉了个个。 纵然楚人悍勇,屡次在后方组织起千人规模的防御线,但是奈何楚人士气已失,又有源源不断溃军投奔而来。把阵线撞得七扭八歪。 吴人从后掩杀,让楚人一溃再溃。 至于其他夫概私军和越人,因为失去了统帅的踪迹,被吴人一吼。完全丧失了斗志,残废的跑不动,眼睁睁地被砍杀或者束手就擒成了俘虏。 还有一些跑得动的,借着夜色掩护。兵荒马乱中急急甩掉了盔甲,从山林中遁去了。 “元帅,我们快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 屡次组织抵抗不行。看着自家儿郎溃散和被斩杀,楚将已经慌了神,借着渐渐出现的一缕天光,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前方那些砍杀得兴奋的吴人面庞。 子常脸色铁青,旁边夫概满脸狼狈和愤怒。 此时的他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心中又悔又怒,本来自己都已经决定相信孙武了,可是没想到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给自己背后捅了一刀,而且是最为致命的一刀。 这一刀,直接让自己长久以来的经营和计划破产,让自己已经看到黎明的希望一瞬间破灭! 就连最旁边一眼不发的范蠡也是颓色满面,自己纵然自诩智计过人,可是似乎还是棋差一招,就是这一招,让自己满盘皆输。 他不是糊涂人,这件事情从始至终,他是这些人中接触最深的一个人,谋划也大多是自己制定和促成。 当初云梦君未卜先知,身在吴都却已知前线郭广成身死之事,自己就已经觉得诡异。当时还怀疑是不是谁泄密。 可叹自己竟然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选择了放弃追查,以为强大的兵力之下这些都不值得在意。 可是自己是万万没有想到内鬼竟然是第一个效忠己方的孙武! 这一时这一刻,范蠡才有空闲去思考一下这些事情都是怎么一步步发生,一步步发展到如今地步…… 想想孙武的所作所为----第二次见面,他就向夫概告密郭广成有谋逆之心,帮助己方杀了郭广成,让己方如愿夺过来吴军的指挥权,让自己这些人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可是这种顺利,却仿佛自己要睡觉,就有人给自己送枕头一样----孙武的判断准确到让人惊异!而且还没有引起自己的注意,因为他给出的解释实在太恰当了,郭广成当时确实有叛乱的理由。 他固然是帮助己方获得了军权,扫平了东进前的最大障碍。 可是同时,孙武却借着这种功劳取得了夫概和自己的信任,一下子就走进了指挥核心,被委以重任,全权负责军事方面的事----可笑自己当时还建言要用人不疑。这个孙武只怕自始至终就没有忠于己方过! 等到兵临城下,他又借口军士有叛心,没有参与攻城,保下了麾下实力。在进攻受挫之后,他又来表忠心,提出让楚人作为监军,与楚军剩下的最后生力军混合上阵----这本来是没有错,可错就错在对方显然早就有预谋,一切顿时不同。 然后,在战场上,事故突然就发生了! 一环扣一环,自己还在算计别人的时候,他却早已经算计到了自己所有!他借着自己的局,把自己引入了他的局中! 但是,最后的一个疑问是,谁才是这个局中局的最终主导者? 是孙武吗? 他想相信,可是本能的,他心中出现了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是你吗?!他遥遥看向被火把照亮的吴都城楼。(。) 第一百五十三章 商衰周替 一溃千里。 这是楚军此时的状态。 军心一溃,便如大江决堤,再难挽回。 子常领着不过几百军士沿路收拢溃兵,直往西边而去。 这一路都是吴地,根本难以驻足。 就在刚才,还有庸邑等小城还派兵出来攻击自己。 虽然不成规模,但是也让自己好一番难受。 如果是平时,自己拥兵数万,这种小城眨眼就可以摧毁的。 此时已然天色大亮,清晨的薄雾升了上来,可是丝毫没有让人觉得安宁。 子常、夫概等人已经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与昨天刚刚过来时的风光和自信迥异。混在败军中,要不是一路有人簇拥,只怕根本没人会认得自己,更可能还会遭到溃兵的抢劫车马。 子常知道自己这次纵然是能够侥幸逃得性命,回到郢都只怕也几乎没有脸面去觐见大王了。 即便是有子文等在旁为自己求情,大王顾念自己的同宗子谊,再度宽恕自己,自己又有何面目面对国人? 满以为当初之耻能够得雪,可是才不过多久,再遭此败! 大败!难以形容的大败! 这一战是被大王寄予了厚望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掉了! 一行几百人,全都飞快赶路,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十分低落而沉重。 旁边不断有发现自己而跟上来的溃军,自己也没了余力去带他们一起走。 跟得上的就跟,跟不上的,只能放弃。 他们的命运如果好的,只怕还能够逃得一命,如果稍有不好,要么被斩杀,要么就会成了吴人的俘虏。当一辈子奴隶任人奴役! 子常心若死灰。 原本来之前自己还志得意满,甚至跟大王立下了军令状,才得大王允许自己行此大事。 可是现在万无一失的事情却遭遇大逆转,若不是自己还想着回郢都覆命,这一刻他真是想自刎死了干净! 以前咱们楚国儿郎是何等辉煌,对上吴军少有败绩,可是现在呢,接连遇上致命性的打击----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 不说子常、夫概等人如何悔痛自责,万分不甘。 这一条西去之路,是楚人回去的最快捷径。程刚、王泽等人率领大军一路追踪而来,路上见到零星躲避的楚人也不追赶,只管沿路寻找子常这些要害人物。 从昨晚到现在这一场逆转,当真是惊心动魄,大快人心! 或许对普通人而言,这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转危为安的平乱行动,但是对王泽与程刚而言,他们是知道李沐的计划的。 他们明白这事情背后还有更加重大的意义。 不仅是对先生,也是对自己。当初自己不顾一切追随先生。虽然早存了死志,但是却不愿祸及家人,今日能够成功,这些自然就不再问题。 想到这里。两人越发兴奋,连这段时间连夜奔跑的疲劳似乎也消失了许多,见前方依然不见踪影的子常,催促军队继续加力追赶。 ……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尽管一夜未睡,但是李沐丝毫没有感觉到疲劳,也没有困倦。 这种时候。就是给你个床,你也睡不着。 或许对其他人战争已经到了尾声,可是对于李沐而言,最关键的一步就要到来。 在临时指挥所侧边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只有李沐和孙武二人。 两人自从当初豫章一别,虽然私下颇多交通,但是却再未见过面。 今日一见,当真是颇多感慨。 “先生,幸不辱命!”孙武十分恭敬地对着李沐行了一礼。 虽然孙武如今掌管着万数大军,但是面对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男人,依然保留着初见时的那一份恭敬。 他于己有知遇之恩! 李沐重重地拍了拍孙武的肩膀,见他身上沾着血迹,脸上也满是灰尘,心中很有些感动,“孙大哥辛苦了!你不用如此见外。当初一见孙大哥,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人。我也从来没有怀疑会有今日。” 孙武依然恭敬拱手说道:“先生将末将从底层之中提拔起来,让末将平生志愿能够实现。此种恩德,孙武没齿难忘!” 李沐知道孙武并不是说客套话。事实上,现在他能够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会师已经证明了问题。 李沐摇摇头说道:“孙大哥才能卓著,若明珠之在暗,又岂会埋没?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即便没有我的帮助,孙大哥也定然有光耀的一天。我能够得到孙大哥相助,该是我庆幸才对。” 孙武还想说话,李沐摆摆手打断了,他拉着孙武在房中随便坐下,神色转为严肃,郑重说道:“孙大哥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虽然说走到这一步应该不会再有太大变数,但是即便成功,百年之后,只怕也难掩骂名。今日孙大哥能够助我到如今地步,即便我于你有些恩惠,也早已还清。如果孙大哥选择置身事外,我绝不会阻拦。” 孙武听闻,站了起来,郑重说道:“先生不用如此客气,有命令但请吩咐就是。我孙武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平生就想纵横沙场,能够将自己那一套理论付诸于实践就足以。至于所谓清名,生前尚且不避,又安顾身后?先生雄才大略,让末将深为折服,能够在先生手下效力,是孙武之幸,请先生勿疑!” 李沐也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孙大哥既然如此说,那以后孔某也定然不再多话。将来逐鹿天下,东问九鼎,孙大哥不用担心没有用武之地!” 孙武神色震撼,“逐鹿天下,东问九鼎”,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难道先生竟然有这种想法? “先生,你……” 李沐嘿嘿一笑,他自然看到了孙武的脸色,知道他在想什么,打趣说道:“怎么?孙大哥不敢?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成者王,败者寇,当年商衰周替,纣失九鼎,天下共逐之。如今周德已衰,我们取之又有何妨?” 一番话,着实震得孙武目瞪口呆。饶是他见识非凡,也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承诺 李沐的一番话让孙武震惊万分,他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敢这么想,而且这种想法估计从当初还在豫章的时候就已经萌生了,如今才逐渐走出了第一步。 这个时代,等级森严的规矩依然严格。 周朝衰弱,仍名为天下共主。诸侯虽然相攻,但也不敢轻易冒犯周室。 纵然平常也曾听闻鲁国、郑国侵占洛阳田地,但是说到大规模攻打,却是委实不敢的。当年齐国强盛如斯,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机会无数,也没有敢真的取而代之。 可是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敢说得这么直接,真是有些颠覆了孙武的认知。 可是隐隐的,他又有些兴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成者王,败者寇。 这些想法虽然大胆,但是未尝不是世间真理。 孙武如今年方三十,同样年轻,不是那等顽固不化之人。况且一个为了知遇之恩就敢以身犯险甚至是大逆不道之人又岂是不通之辈? 想到将来壮阔的场面,若真能建此不世之功业,自己便是下一个周公姜尚。这是何等荣幸?想到这孙武面色微微激动。 很快他又自嘲起来,难道自己也是一个热血的人? 不过,想一想,自己说不怕骂名,但是或许今后自己背的骂名真的不会少了。 他想了这么多,抬起头,就见到李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孙武整了整铠甲,再次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一字一顿说道:“先生但有差遣,末将不敢不从!” 君子一诺,千金难换! 李沐一直看着孙武神色变幻,一会惊诧。一会惶恐,一会迷茫,不过最终却终于定格在激动上,听他如此说,李沐怎么会不知道孙武已经被自己描绘的未来所打动,不由得微微一笑。 李沐敢如此信任孙武,将这种还没有对程刚、王泽透露过的想法就对孙武说了,一方面是自己与他接触日久,知道他的性格,另一方面也是知道历史上孙武的为人。足堪信任。 这人是个军迷,一生沉醉军事,以军法取将军之位,但对权位却并不贪念。当年辅佐吴王阖闾也就是吴光,攻破郢都之后便销声匿迹,退而著书,平平淡淡终于吴都郊外。 李沐赞赏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孙武肩膀,慢慢踱步到了窗边。看着清晨里混乱依旧、哭声依旧、悲伤依旧的冷清大街,渐渐收起了眼中的怜悯和感伤,乃至其他一切情绪,面色冷峻地喝道:“孙将军。我命令你带人即刻包围吴宫,以护卫为名,清君侧!” 最末“清君侧”三个字字字杀伐,令人闻之胆寒。 …… 且说吴王回宫。已是天色要明未明之时。 早前吴都一片风声鹤唳,就是吴宫侍卫也是倾巢而出,参与守城。只留了一百余人的卫队负责宫廷防卫。以防有强盗乘机作乱。 原本众人都是胆颤心惊,城墙外的喊杀声就是隔着好几里也听得清清楚楚,唯恐敌人杀进来,殃及池鱼。 从深夜至平明,煎熬了好久,后来却突然听到城外喊杀声渐渐远去,城墙上似乎响起了欢呼之声,众人疑惑之间便都是猜测叛军已退,只是还未确定。 现在见大王仪仗回宫,方才是真正松了口气。 他们见大王面色轻松,猜到叛乱已消,心中大安,当下当真是把吴国祖宗都感谢了个遍。 果然,吴王随身护卫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吴王更是直奔寝宫歇息去了。 众人额手称庆,感激涕零----如果叛军和楚人真的攻进来,那他们纵然不死,也绝没有好下场。 高兴的同时自然也对云梦君感激万分,吴都是在他的帮助下保存了下来,是他救了自己这些人啊。 …… 吴王回到寝宫外时,却见寝宫依然灯火通明,媚娘竟然也是一宿未睡,就在寝宫之中紧张徘徊。 吴王推门进来,就见到焦急惶恐的媚娘坐立不安,愁眉不展,纵然是满脸倦容,可是床就在旁边也不去躺下,心中当真是感动非常。 果然不虚自己如此宠幸他,危机时刻,还是媚娘在意自己。 他是丝毫不知道媚娘真正在担心什么。 其实,莫说是媚娘,就是宫中其他妃子,又何尝有睡下?她们的命运与吴王是息息相关的。 只是吴王眼中只有媚娘一个人,一回来就直奔媚娘这里,对其他人自然就不在意了。 媚娘听到开门声响一转头就看到吴王进了房间,急忙站起来想问情况如何,不过看到吴王舒展的脸色,顿时喜道:“大王,叛军被打退了?” 他虽然因为一宿未睡而脸色憔悴,但是此刻喜色弥漫之下,脸蛋竟然比平常还多了十二分的魅力。 吴王这时心情十分之好,原本在李沐那边的时候困得要命,这时候见了媚娘反倒又没有睡意了。 他哈哈一笑,重重搂上媚娘柔软腰肢,就往床边走去,“爱妃看本王样子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媚娘缓缓坐在了床上。 媚娘这时候心情平静,昨晚想了一夜的烦心事总算没有出现,庆幸不已。 他善解人意,知道吴王虽然兴致很高,但是实则身体疲乏,心中虽然有万般疑惑,但是却依然忍住不问,只是温柔地帮吴王脱去衣衫,卸下簪缨等物,服侍吴王休息。 吴王静静地享受媚娘的服侍,十分放松。 他本来还有心跟媚娘戏耍一会好安慰美人之心,但是谁想一碰到凉枕,便睡意浓浓,眼皮几乎睁不开。 不一会儿,微微的鼾声渐起,他实在是太累了。 媚娘也在旁边温顺躺下,看着吴王安静的面容,突然有种十分依赖的安全感充斥全身。 本来以为自己特立独行,绝不会有小女儿之态的。可是想想不久前,自己是何等惶恐呵。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单纯的担心那件事,更多的其实也在这个男人身上,他不希望他有事。 想着,媚娘小心地帮吴王盖上一层薄被,紧挨着他也沉沉地睡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今天起,做个称职的君王 此时的吴都城里,乱哄哄一片,不久前还是一片繁华的城市此刻却宛如修罗地狱。 死气沉沉,哀声弥漫。 一具具尸体被从城墙上和城外默默清理出来。 有的家庭全家尽无,有的家庭还幸存了一两个妇孺。 但是绝大多数家庭都是残缺了。 父丧其子,妻丧其夫,子丧其父,凄厉的嚎哭声随处可见,惨不忍睹。 纵然是铁石一块的人,见此也要落泪。 静默的大街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有军兵组织还能活动的幸存者缓缓抬动尸体,沿着大街一列列摆放。 因为守城,城里很多民居也已经被拆除,建筑材料成了守城武器。 尤其是四门附近,尽皆是废墟,哪里还有当初鼎盛时的丝毫影子? 战争最是残酷,当初这座城能够兴盛到如此地步,难道不是花了好几代吴王的心力经营?可是而今呢?不过是一个晚上,就几乎全部毁于一旦。 前一晚还是莺歌燕燕,五六个时辰之后,往事已成追忆。 我见他起高楼,我见他宴宾客,我见他楼塌了。 这风物兴衰,竟然如此残酷。 纵然李沐早有心理准备,此刻见了此等惨象,也是心中凄恻。 未来,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此等故事。 …… 吴王宫中,等到吴王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这一睡果然舒服。 吴王伸了个懒腰,看着旁边依偎着自己的媚娘,心中情意暖暖。 从今往后自己一定要加倍宠他,绝不负他! 他抚上媚娘的脸蛋,惹得沉睡中的媚娘一阵轻缩,似乎在梦中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睡得并不是十分安稳。 吴王轻轻一笑,抬头看看外面,烈日灼灼。 蝉鸣的嗡嗡声昭示着这个白天的平静。 事情终于平息了呵。吴王脸色露出了笑容。 他现在的心境平和无比。 只是经此一役,只怕吴都损失甚多,想要恢复,说不得自己要励精图治一番了。 只是他刚刚经历叛乱,这时候当真是分外珍惜得来的江山,以前倒不觉得。 他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一定善待国人,不再随意动兵。一切以休养生息为上,做个称职的国王。 以前就是因为给国人的恩惠太少,威望不够,才压不住那些有谋逆之心的臣子。 今后,自己可要注意了。 吴王想罢,微微抬了抬胳膊,将手臂从媚娘的保持中抽了出来,支起身子,轻手轻脚地走下了床----这么久没有喝水。可着实有些渴了。 他不想吵醒媚娘,便自己走向寝宫门口,准备唤近侍进来服侍自己沐浴更衣。 在距离吴都往北已经颇有些偏远的小镇里,一辆略显精致的马车停靠在一座小小的旅店门口。 一名虽然刻意掩饰妆容但仍然难掩秀丽温婉的女子。在一个还未长开的女童的跟随下,缓步走了出来。 在她身后两名神色冷峻的壮年男人腰间挎着武器亦步亦趋地护卫。 他们看着那名女子的背影,眼神却是微沉,也不知道是保护还是监视。也或者两者都有。 那女子面色平静,似乎对周围无知无觉,不过她旁边那小丫头却是脸色愤慨。一边走着还不忘狠狠瞪了身后两人一眼,只是粉雕玉琢的样子很难引起别人的怒气,反倒有一丝可爱。 女子无奈地摸了摸她的两条小辫子----要不是你跑去多嘴,我们又何至于如此呢? “小姐。” 等到这女子出来,早就候在车旁的几个小厮躬身行礼。 这几人就是普通吴人打扮,显然只是苦力之类的,比起女子身后两个人,身份要差了许多。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也不说话,顺着已经备好的脚蹬缓缓地进了车中。 身后小女孩也钻了进去。 那两名带剑的男子见此方才松了口气,昨晚一夜可是委实没有好睡,还好没出什么岔子,不然实在无法向掌柜交代。 等到一切稳妥,一名黑衣人方才挥一挥手,这队人马就顺着被烈日烤得干枯的泥土路快步而去了。 很快,便只留给这个吴地小镇一个微弱的背影。 看方向,他们是要继续北上。 …… 励精图治、奋发图强! 当吴王走到大门口,将双手把住大门两边的时候,他深深吸了口气。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一刻那么珍惜这个位置,就是当初登基之时,也只是感到兴奋和充实。 珍惜,呵,这个词是一个国君该有的吗?或许,天生就该继承者得到吧。 可是这一刻,他有了这种急迫。 他知道王宫外的景象一定惨烈无比----国人需要抚慰,元气需要休养,士气需要鼓舞。 但是吴王也从没有像这一刻那么亢奋过,丝毫不为眼下的烂摊子惶惑或者沮丧。 是的,励精图治! 或许,只要发现自己醒来,云梦君想必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最新的捷报禀告自己----子常和夫概已经被擒,楚人和叛军已经被斩杀殆尽,昨晚笼罩在王国上空的一切阴霾都已经被一扫而空! 前所未有的舒畅! …… 微微的“吱呀”一声,吴王拉开了寝宫大门。 明媚到有些刺眼的阳光充满了眼目,像极了吴王此刻的心情,他脸上的笑容溢了开来。 他跨一步出来,突然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不过又很快地释然了。 在寝宫外的走廊上,对立站着两名全身贯甲的军士,再往左右稍一打量,每隔上一根廊柱便站着一名肃然的军士,警卫十分森严。 吴王了然地点点头,猜到这应该是云梦君安排守卫王宫的士兵。 因为叛乱的发生,王宫的守卫已经极度空虚了,应该是云梦君担心有暴民作乱威胁到自己的安危,所以特意如此吧。 他微微一笑----只是刚才左右看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近侍的身影。 他虽然理解,却也不由得有些嗔怪,宫内的管事太监是不是太疏忽了,不管怎样,门口总得也要有个答应的吧。 两名原本守在寝宫门口的军士已经跪在了自己的身前。 “都起来吧,辛苦大家了!”吴王摆摆手,和善地说道。 他现在看到自己的士兵感觉十分亲切。 或许自己的贤君之路该从这种小处开始吧----和善地对待忠于自己的人,那么对方也一定会像自己对待他一样尊敬自己效忠自己。 吴王微笑说完,抬起脚步准备离开,他知道不远处就是一处近侍待命的地方,自己就过去找找吧。 只是,还没等他真正走上两步,原本跪在他面前的两名军士却突然飞快爬了起来,头虽然有些低垂,但是仍然不无失礼地一拱手拦在了他的前路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画风突变 只听其中一人沉声说道:“大王,将军有令,现在宫内还不是十分安全,建议大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我等即可!” 吴王有些愕然,不过很快就呵呵一笑,拍了拍那名军士的肩膀,不在意地说道:“现在叛乱都已经平定了,宫里自然是安全的,就不劳你们操心了----你刚才说将军,是哪个将军?” 对面两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有一人禀告说道:“是孙武孙将军。” 吴王点头,“原来你们是孙将军的部下。这次有劳孙将军一心护国,我们才能打退叛军和楚人。等事情稍微安定下来,本王自会好好封赏有功之臣的。现在,你们先退下吧。” 吴王说完,便要离开,可是对面两人似乎对他的话听而未闻。虽然依然躬身作谦恭状,但是却并没有要依言让开的意思。 吴王的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怪异,他又细细打量了一眼身前的两人和这守卫森严的寝宫,强制耐下那一丝想要发作的暴躁,平静问道:“怎么?你们还有什么事吗?”脸上的那一丝笑容却已经收了起来。 对面两人这时已经抬起了头来,他们直视吴王,并没有很多人初见自己时的那种惶恐。 吴王这才注意到这两人的装束与普通军士有些不同----这两人都是百夫长级别的中下级军官。 “大王,将军有令,若大王有任何吩咐,只管命令我等,还请大王不要随意走动!”话虽说得谦逊,可是语气却丝毫不软。 吴王的瞳孔不经意地缩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个人,有那么一刻,他看到对方的眼神深处躲闪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又很快平静下来。 “你们听将军的还是听本王的?”吴王幽幽问道,眼睛里的怒气已经压抑不住了。 “请恕罪,大王!”两名百夫长并不退缩,郑重开口说道。 “听不懂本王的命令吗?!我说滚开!”吴王突然暴喝,在这吴宫里显得十分突兀,在这样的夏日正午更是十分醒耳。 对面两人本能地惊了一下,大王毕竟是大王,虽然他们听从将军的话,但是面对大王依然有种本能的畏惧。 不过他们很快就稳定下来。这次却已经不再那么客气了,“大王,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吩咐我等,如果没事,请大王先回!” 吴王怒火上涌,“孙武?!你们听孙武的话就不顾本王的命令了吗?这吴国到底是谁在做主?本王要见孙武,让他即刻过来!” …… 在寝宫前方的内外宫相接处,一行人正好走了进来。 早在吴王一醒,就有人飞奔去报告了李沐。 在吴王正在大发雷霆的时候。李沐刚好带着孙武等人走了进来。 听到吴王的怒喝,李沐轻轻笑了一笑。 他带着人快步走过中间的广场,向着吴王处走来。 吴王发完火,也已经发现了云梦君的踪影。顿时大喜----先生既然来了,这一切自然也就不是问题了。 这叫孙武的将军是怎么调教的手下士兵,难道目无尊长连自己这国君都无视了吗? 回头自己说不得要狠狠训斥他一顿!有功劳也不能恃宠而骄。 “大王!”还有几步距离,李沐就已经喊了出来。快步走了几步,站到了吴王面前。 不过,他却没有庄重行礼。仅仅只是微微弯身,就如平常在街上见到普通朋友一样。 吴王此时盛怒,也没有发现这个不同,气声说道:“先生来了就好。这孙武将军也不知道是怎么管理的手下军士,这两人竟然无视本王的话,只听他们将军的命令,岂有此理!” 李沐看着吴王像自己诉苦,突然有些同情这个人。想当初,自己是与他一起成长,才有了各自的未来。 后来,两人之间的分分合合,也不知经历了几多波折。 可是最终,也终于是走到这一步。 “孙将军,有此事吗?”李沐突然转头,看向侧后方一言不发的孙武。 吴王瞳孔骤然一凝,想不到孙武竟然就在自己眼前,而且看样子,竟然是以云梦君马首是瞻?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竟然如此好了吗? 孙武落落大方地走了出来,却并不向吴王行礼,反而是拱手对李沐说道:“先生,末将担心乱后有宵小侵扰王宫,所以着人严密守卫。不当之处,请先生责罚。” 孙武这样说,竟然自始至终没有瞧看吴王一眼。 吴王心中惊恐,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云梦君,直感到浑身一阵发凉,仿佛又一种天大的噩梦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李沐呵呵一笑,“孙将军行事稳妥,这种顾虑正是应该,怎会有不当?” 说道,他转头看向早已经开始手足惊颤的吴王,面带笑容,“大王,若没有其他事情,还请大王即刻回寝宫继续休息的好。微臣也会马上安排近侍前来服侍大王,大王不用烦心。” 吴王只感到心中有种东西碎裂的声响,他突然眼睛瞪得老大,抬起手指向李沐,不可思议地惊声喝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声音已经带上了沙哑。 “呵呵,要干什么么?大王不是此道的行家里手吗?怎么?现在还不知道孔某要做什么?”李沐戏谑地笑起来,只是笑容十分冰冷。 吴王脑袋轰然响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周围的所有人,竟然都是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看向他们的王----这还是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臣民吗? 吴王用力摇了摇脑袋,似乎是疑心自己还没睡醒。 只是这动作在李沐眼里着实带着几分可笑和讽刺。当初何其威风的吴王落到如此田地了吗? 李沐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还忘了告诉大王,现在满朝权贵,除了青言大夫等少数几人外,其他人包括王显已经在昨夜的混战中被敌人杀死,为国捐躯了,请大王节哀。” 吴王猛然震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李沐,目眦欲裂! 这一刻他全明白了,这云梦君是早有预谋,只怕自始至终就从未真正忠心于自己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狂奔的军队 吴王胸闷欲吐血,心中既是怒火滔天又是愤懑无力,自己以前何等高高在上,想不到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而且,自己能够躲过郭越父子的谋反,能够压下夫概的叛逆,却最终没有逃掉云梦君的渔翁得利!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放这云梦君,让他当逍遥封君,以至于遗留下如今的大患! 可笑自己前一刻还在想着励精图治,想着笼络国人之心,想着对云梦君委以重任,重振国威,可是对比现在,这是何等的讽刺与嘲弄?! 权贵尽空,军队尽皆落入他手,自己登基不到一年,建立起的薄弱根基眨眼间就被他拔之一空。今后,还有谁能够来救自己?! 颓然! 颓丧! 颓废! 吴王脸色灰败,却霍然抬起头来,呵呵惨笑起来,“可笑本王还想对你委以重任,重振我吴国旗鼓,想不到你狼子野心,一至于此!可惜了当初本王把你从烛庸手上救下,对你百般亲信,视同心腹,方才让你能够有无尽的荣华富贵,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吗?!早知如此,当初本王就不该心慈手软,救下你这个白眼狼!” 李沐静静地听他说完,却似乎并不怎么生气,他眼神幽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冷笑了起来,眼中更是有泪花闪动。 他摇摇头,“请大王别再自作多情了。当初要不是你下令烛庸趁鲁国不备袭击了我的家乡,我何至于流落吴国?我大哥又何至于至今都生死不明?我孔仲尼生活得好好的,还需要你来救?后来,若不是你包藏异心,我刚好投你所好,触动于你,你会出言救我?” 李沐讥讽地冷笑道:“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对自己说放弃报仇算了。毕竟烛庸已死。这个世界有太多战争,如果追根溯源,几时方休?况且当时你真的待我不薄----我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可后来你屡屡猜忌试探于我,生怕我有异心,你可知当时我有多么害怕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呵,既然你怕我有异心,那我索性异心到底算了。人活一世,何必这么窝囊?你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 李沐说完,心潮起伏。强忍住了眼中的泪花。 他转头看向孙武,“孙大哥,王宫里的事情有劳了。” 说完,他挥一挥手,显然不想再多废口舌,转身径直去了。 吴王浑身无力,几乎要倒在地上,看着李沐远去的背影,心中是无尽的愤恨。 …… 临近午后。当王泽、程刚率人返回时,却并没有带回子常或者夫概。 两人两手空空,满脸愧疚地站在李沐面前,垂手而立。 “先生。我们没有抓到他们,请先生责罚!”王泽深深行了一礼,低落地说道。 旁边,程刚也是一脸羞惭。显然也是十分自责。 两个人从昨天凌晨一直追逐子常等人到了现在才回来,眉目上满是灰尘,嘴唇干枯。眼睛周围一圈乌色。 尤其是王泽,更加显得苍老了几分,脸上的皱纹上满是脏污,竟然颇有些暮年之感了。 旁边的程刚也是有些摇摇欲坠,****的胳膊上一条狰狞的刀疤依然透过简单包扎的绷带渗出血来。 李沐神色严肃地站起来,郑重地说道:“王叔、程大哥,你们确实有错!” 两人听了更加难受----是啊,那么重要的任务让自己两个人去完成,这是先生器重自己,相信自己,可是自己呢?却把好好的事情也办砸了。 王泽头垂得更低,他一带头,就要和程刚两人跪伏下来请罪,却被李沐跨前一步用力抬住了。 “先生,你不用这样,我们两人办事不力,这么重要的任务也办砸了,即便先生就是现在让人砍了我们两个,我们也是不敢有丝毫怨言的!”程刚咬着牙齿,自责地憨声说道。 李沐却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摇了摇头,抬头盯着他们的眼睛凝重说道:“你们要记住,即便是那子常、夫概贵为元帅、王子,在我的心中,他们的价值连你们的半分半毫都没有!没有抓到他们又怎样?只要你们能够活着回来跟我覆命,对我而言就已经满足了。这次没有抓到,下次抓就是了,又有什么所谓?况且即便他逃回去了,他就真的躲过了一劫吗?但是你们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原谅你们的鲁莽!” 王泽、程刚听着李沐的话,身躯都是震动,满眼感动地看着李沐,嗫嚅了半天想说什么,可是最终却只从虎目里流下两行眼泪来,冲得脸上出现了两条清晰的污泥印。 李沐摆摆手,轻轻从他们身边走过,在房门口站定,看着院中被烈日暴晒的景致,幽幽说道:“你们知道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所以我不希望你们有事。” 身后,王泽、程刚再也忍受不住,齐齐跪了下来,重重顿首。 李沐嘴角带起一抹怀念的笑意,孤身一人啊! 他良久回过神来,轻轻瞅了一眼西边的方位。 …… 在吴都往西,大概出去六七十里的地方,大列的军队飞快行进。 尽管此时已经是午后,但是灼热的太阳丝毫不给人喘息的空间。 古语说吴牛喘月,吴国的天气之热是出了名的。 此时的吴军上至将军下至士兵,每一个都是脸色疲惫,嘴唇干枯,眼神无力。 很多人眯着眼睛时不时地望一望天上仍然不肯下去的烈日,忍不住低声咒骂几句。更多的人其实已经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拖着脚步有气无力地勉强不掉队。 “扑通”,不知哪里传来的声响,局部的人群稍微骚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将军,又有人晕倒啦!” 说“又”,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赶路,已经透支了很多人的体力,超出了很多人的极限。纵然这些士兵也都是平常颇有征战,是吴国的精英,但是一来昨晚到现在休息不足,二来太阳太烈,酷暑难熬,两相作用之下,很多人便出现了中暑晕厥的症状。 但是军队丝毫没有因此停留,晕倒的士兵被放上随行的马车,简单灌上一些咸水,盖上一点遮阳物,继续赶路。 虽然军中某些将士难免有些抱怨声音,但是统帅已经下了死命令,今晚必须连夜赶到豫章,所以几乎没有敢停下来休息的时间。 不过对于很多人来说,现在即便是苦点,也比先前跟随叛军一起攻打都城,受到煎熬要好得多。 现在自己要在孙将军的带领下重新赶跑令人讨厌的楚人,这对于很多人来说,还是颇值得兴奋的。 就冲这点,已经消解了很多人心中的怨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最后的心病 在前军,中军所在位置,孙武坐在一辆军车上随队前进,他的侧后方一辆车上也坐着一名年不过二十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看面相本来应该是那种十分活泼的类型,但是此时他脸上的悲伤却根本掩饰不住,神情低落得仿佛是一块沉到湖底的墨块。 他一言不发,神色压抑,紧紧抿着的嘴唇显示着主人难过的心情,通红的眼睛显示他在不久前他哭过,痛哭。 他是吴建,当他昨晚兴冲冲地看到孙武率领大军进城,想去找一找自己那时刻牵挂却从不说出口的老父时,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问别人,得到的只是一个充满悲伤的脸庞。 他心中沉了下来,他知道他那严厉到让他害怕的父亲恐怕遭遇了不测。 他却丝毫没有牢笼解除的自由感觉,当他听到一名将领描述当时的情形时,就仿佛看到自己顽固的父亲是怎样倔强地不肯低头,又是怎样选择了玉石俱焚,然后在没有人注意角落流尽了忠血。 他当场崩溃,眼中流下两行血泪,他知道自己再也难以拒绝父亲的要求----他要当一名军人。 这个他在父亲活着时始终抗拒的职业,却在他死后要一力继承下来,不能不说都有些许遗憾和轮回的味道。 而且他也不会知道,在他父亲最后的弥留之际,其实想的却是希望他能够好好跟着云梦君赚钱过个安生日子就好。对于参军,他反而不希望了…… 当黎明降临,孙武整军出发的时候,他向李沐要求随军前往豫章,去盛敛父亲的尸身。 李沐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的决绝,更有一丝他父亲的神似,轻轻点头。 这一刻。吴建坐在车上,看着周围尽是骁勇的吴国汉子,扫了眼在侧前方淡定直视前方的孙武,他知道自己要与过去决裂了,有一种叫成熟的东西开始出现在他的身体表面。 …… 只经过了很简单的几次休息,当所有人临近半夜赶到豫章时,每一个人都几乎已经脱了人形。 疲惫憔悴得不成样子,摇摇欲坠到几乎再难跨出一步。 可是,豫章城就仿佛是一剂兴奋剂,把所有人都刺激得打了一个机灵。 身体虽然疲乏。但是眼睛却十分明亮,神色更是带着浓浓的兴奋。 只是让所有士兵错愕的是,当他们来到豫章城下列好阵时,城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没有楚人的军队出现,只是出现了一些最普通不过的平民,而且还尽皆都是老弱。 他们夹道在两旁跪下,迎接吴军进城。 孙武看着这种情形,并没有贸然全部进城,而是派了一队人进去查探。 结果是。在傍晚子常等人到达之后,便下达了******,全城能够走得动的人,全部带走。只有一小撮已经老弱到实在不堪长途跋涉的人选择留在了豫章。 这个时代,在当权者眼中,人在某种程度比领土要重要。 当然不是因为人命至上的理念,而是因为地广人稀。领土有,人却稀少。土地不是稀缺资源,人才是。 人可以生产粮食。人可以服务权贵,人可以拿起武器,人,也是播种机…… 此时的豫章已经是一座空城。 空城。 空旷得盛夏的夜晚走在街道上竟然让人觉得浑身冰冷,以至于起了一身突突的鸡皮疙瘩,就仿佛这里经历过什么恐怖的事件,而周围尽皆是森森鬼蜮。 因为士兵们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没法再赶到下一个重镇坝城去,所以孙武便命令歇息一晚。 士兵们如蒙大赦。几乎是在街道上倒地就睡着了,鼾声四起。 吴建告辞一声,带着几名家仆独自去了…… …… 情况比孙武想象得还要好。 因为全军已经尽数溃散于吴都,子常几乎称得上是光杆司令。 原先留在豫章和坝城的军队甚至不满千,要守城根本是痴心妄想。 子常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经此两次大败,楚国兵力为之大虚! 子常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犹犹豫豫,率领残余部队和大量平民度过坝城外的河流,直撤回对岸去了。 到了居巢方才稳定下来。 这里楚人众多,楚国根基稳固,就地招募士兵,还是很有保障的。只是想收服失地,甚至就此打残吴国的计划是彻底成了笑话。 接下来,自己甚至要防备楚国被吴人打残了。 或许,就自己个人而言,还有没有这种机会,都成了疑问。 当天,一匹快马出了居巢,飞奔郢都送信去了。 …… 吴国的清洗基本完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吴国的几大老牌贵族废的废、残的残、剿灭的剿灭,没有剿灭的也是拖家带口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逃难到邻国去了。 那一晚,那些贵族的家主尽皆覆没,也预示着他们大势已去。 吴国强族为之一空。 国内势力很快出现了空虚。 不过,这并不值得担心,除了在最初开始的时候造成了一些风声鹤唳之外,原本二流的家族很快开始向吴国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权臣云梦君示好,诚恳地送上礼物,隐晦地表达效忠。 而原本的王族,吴王以及家小如今都被幽禁宫中,其关系较近的宗族自从两次叛乱之后也是杀的杀,逃的逃,其余人原本就关系疏远,在朝中不成气候。 只是有一件,吴王叔父季子札如今仍在晋国做客,路途遥远,吴都之事发生也不过是转瞬之间,他甚至都可能还不知道国内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故事。 这人威望太高,是李沐深为忌惮的。 即便是如今形势向好的情况下,也不排除有人偷偷派了信使向他诋毁自己,或许,也称不上诋毁。既然已经做了,就不怕人说。 如今李沐虽然是挟吴王以令群臣,但是大家都不是傻子,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一思考,就知道事情真相应该是怎么个样子。 昔日门庭冷落的云梦君府邸,才两三日,如今已然是要被来往拜见之人踏破门槛。 吴国老牌势力一空,新贵们蠢蠢欲动。(。)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至简的办法 这一日,李沐正在书房中处理各项事务,自从自己接手这个摊子,实在是想不到大小事情竟然多到这种程度。 纵然是自己已经把戍卫军的军务交给了王泽、程刚二人,但是朝政及各地方的军事、农业,乃至贵族之间的一些私人纠纷,竟然都悉数摆上了自己的案台,烦不胜烦。 但是这些事情如果自己不处理,眼下又实在找不到可堪重用的人选。 那青言等吴人虽然识时务,最早效忠自己,但是在季子札回国之前,这些人的忠心都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或许他们确实值得信任,但是自己不能不防。 正愁眉不展间,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只听门外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说道,“家主,府外有两人求见。其中一人自称伍子胥,与家主相熟。” 李沐突然一震,这些日子忙的竟然忘了伍子胥。 那一晚伍子胥和熊建借助孙武事先准备好的密道先一步离开豫章,逃回了吴国境内,想不到现在终于回吴都了。 外面的中年管事正在犹疑见,只听书房里家主略带点急切的声音传来,“马上带他们进来!” …… “先生!”伍子胥重重顿首,即便是李沐实在不适应这种礼数,想要拉住他也没拉住。 伍子胥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方才缓缓站了起来,神色敬畏。 是的,敬畏。 伍子胥并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他敢于将报复的矛头指向楚王就可以看出。 君君臣臣那一套,在他眼中是腐烂不堪的。 可是眼前的比自己还要年轻些的年轻人却赢得了他的敬畏。 这人多智若妖,从当初一个小小的殿下府跟班,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简直是奇迹,也着实可怖。 如果说自己是对君王不屑一顾。那眼前这人则称得上无法无天。 更重要的是,他有与之相匹配的智谋和手腕。 这一点,即便是自己也是拍马难及。 而在当初豫章城里,自己开始萌生异心的时候,也是这人先一步点醒了自己,才不至于犯下大错。 李沐看着紧紧抿着嘴唇,眼中流露惭愧的伍子胥,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 不过,他不以为意。 以伍子胥的立场,当时的情况下。有些其他想法又有什么所谓?只要他没有真的付诸实施。 李沐知道他这坚持一跪的含义----这是道歉、道谢,更是死心塌地的效忠。 两人在这里无声胜有声,旁边形容憔悴的熊建却是惴惴不安。 直过了好一会,李沐方才转头看向他,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此时的熊建不仅没了当初初入吴国时那种太子的傲气,更连当初在豫章做假王时的气度也尽皆消失,神色畏缩宛如一个最低层的野人见到了官老爷。 地位决定了气质。 熊建知道自己的命运全部掌握在这个年轻人手中,刚才在伍子胥跪下的时候还强制保留的那么一丝尊严,在此刻云梦君眼神扫过来的时候被灼烧得全部焚尽。 熊建只感觉自己的膝盖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原本平视着李沐的目光,也一截截地矮了下去。 “罪臣熊建拜见云梦君。” 伍子胥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 当初离开楚国,命运却是彻底掉了个个。 李沐没有说话。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他转头看向伍子胥,“子胥觉得怎么安置太子殿下好?” 伍子胥此时神色平静,漠然转身拱手说道:“如何处置。全凭先生定夺。此人心中有怨气,只怕难以重用。” 跪着的熊建脸色一急,他没有想到伍子胥突然说出这番话来。这俨然是不近人情之语了。不仅没帮自己,反倒是捅了自己一刀。 李沐轻轻一笑,“子胥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就是,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听李沐如此说,伍子胥微微沉吟了半晌,他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平民衣服,但是剑眉星目,依然难掩气度,“如今形势与当初已然不同,先生不用再顾忌什么,再在东楚设立假王就已经没有必要。所以这样说起来,他已经对先生没什么用处了。” 下方熊建听了脸色发白,没用处?没用处不就是只剩了一个死吗?想到这个结果,熊建脸色狂变。 “难道要……”李沐眼中爆射出一丝杀气,熊建纵然是没有抬头,也是如芒在背,感受清晰。 伍子胥却摇了摇头,“这人用处不大,但也不至于全无用处。他活着,起码能够让楚人不舒服,或许以后也还能用得上的。” 李沐洒然一笑,眼中寒气烟消云散,“那就留着他吧,也不差他几口饭。” 熊建听了,当真是如死里逃生,猛然顿首,连声称谢。 李沐懒得看他,让人把他带下去先安置起来。 书房里,便只剩了李沐与伍子胥二人。 李沐见没有其他人,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先生如今已经掌握吴国,吴王虽在,却不过是傀儡人物,如此志得意满之时,不知道先生却叹什么气呢?”伍子胥在一旁疑问说道。 李沐摇摇头,“居安思危,为上者岂能不心怀顾忌?如今这吴国虽然看似尽在我手中,但是实则最大的危机依然没有消除。子胥,你觉得这吴国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伍子胥疑惑不解。 李沐晃晃手指,“不是吴王,而是现在正在晋国游历的季子札。如果他知道国内发生的事情真相,愤怒之下向晋国借出兵马,你以为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能够挡得住他们吗?现在口口声声效忠于我的人能够有多少人坚持到底?所以,如今我吴国的事情远远还没有安定下来,说是危机四伏也毫不夸张啊。” 伍子胥皱眉,沉吟半晌说道:“我觉得先生可能把事情想复杂了。” “什么意思?” “先生这是在以普通人的思维考虑那季子札,可是季子札是普通人吗?” 李沐突然有些醒悟,饶有兴味地说道:“子胥你继续说。” 伍子胥轻轻一笑,“那季子札我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是以往在楚国也是闻其大名的。这人天生不爱权势,不然当初也不至于推辞吴王之位,这是其一。但是这人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忠君!” “忠君?” “不错,当初吴光刺杀吴王僚,这人有个举动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当初他出使他国,刚好避开了国内动荡,但是他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觐见新王吴光,而是在王僚墓前覆命。后来面对吴光时同样也是神色恭敬,丝毫没有因为吴光的杀弟自立而有丝毫不满。先生从这件事就可知此人之孤介与个性。不管是先前的让位还是后来的诸事,都可以看出这人看重清名比任何事都重要。不客气地说,这种看重甚至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李沐点头,确实,这个人是历史上少有的奇特人物。既然是特别的人物,自然就不能用普通的思维来对待。 “那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做?” 伍子胥神秘一笑,“很简单,不过是一个人的事情。” “哦?” “先生只需派一个信使,奉着吴王的名义召他回国,称国内变故,有要事相商,以这人重视清誉,纵然怀疑有诈,也必然孤身回来。” 李沐愕然,过了半晌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自己是不是太卑鄙了点?(。) 第一百六十章 绝望的子常 感冒,也是无语了,谢谢简寐大大的每天坚持刷屏,嘿嘿。 …… 李沐终于从繁忙的事情中解放出来,甩手掌柜依然是他最喜欢的。 自己动动脑动动手就好了,至于那些琐碎却非常耗费精力的事情还是交给适合的人吧。 伍子胥在最初的愕然之后,很快就爽快地接受了李沐的最新任命。 繁忙与沉重,才能让他心中踏实。 李沐有些心满意足,孙武主外,伍子胥主内,似乎眼下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不过,李沐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想在这个世界创下非凡的功绩,眼下的自满只会成为障碍。 地广人稀,是当前每一个诸侯国的通病,尤其是地处长江流域的吴、楚、越三国,更是如此。 后来强大的楚国之所以被地处西倕之地的秦国被灭,不仅仅是因为战将不如,更多的是因为人口太少,在持久的消耗战中根本坚持不住,一退再退,以至于退无可退。 想在这个时代发展人口,无疑需要有更加强大的生产力和产量更加高产的作物,只是这无疑是奢望,李沐所带来的东西除了那一本莫名其妙的《史记》,并没有带来前世更多的东西,种子之类的更是没有。 这几天李沐思考了很久,最后的结论似乎依然要归结于获取更广阔的土地,而前提当然是拥有更加强大的军队。 强大军队? 往这方面只是稍微一想,李沐就有了好几个主意,一丝兴奋的笑容荡漾出来。 …… 楚国而今的地震丝毫不亚于当初坝城之困时全军覆没的规模。 举国缟素,这不再只是属于吴国的专利。 这么巨大的战争,这么惨重的伤亡,在春秋末期还是十分少见的。 三万军队,最后陆陆续续收拢回来的不到五千,如果再加上第一次死掉的近两万军队。和不久前居巢城前被当作诱饵牺牲掉的数千精兵,短短几个月内,楚国壮丁死伤达到五万人! 这是国家不能承受之痛,不仅是楚地各处吹响哀乐,就是郢都宫廷和楚国朝野上上下下,尽皆失色! 在不久前,他们期盼的不是这个结果啊。 得知子常率军兵临吴都城下,每一个人心中都充满了鼓舞和自豪,上至楚王下至走卒,莫不是在期待之中等待接收前线的捷报。 他们等着宿敌都城被攻破。楚国大军扬威千里之外,威震诸侯,带回数之不尽的奴隶、财宝、粮食……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军队回是回来了,可惜的是只有惨败的消息,甚至绝大多数战死吴国的楚军尸骨亦无法归葬故土…… 纵然是子常高高在上,贵为中军统帅,又是楚王宗室,统领楚国千军万马。但是此刻,除了弥漫全国的哀声,就是清一色的腹诽和咒骂。 命都没了,谁还顾忌你位高权重? 当子文将民间的风声报到楚王耳中时。楚王也沉默了。 当日消息传到郢都时,楚王彻夜失眠,连夜让人顶替居巢守军,换下子常回都。 子文默默打量楚王神色。站在下方微微犹豫,一向果敢的子文此刻也知道楚王已然临近爆发的边缘,自己如果再说什么维护的话。只怕并不有利。 子文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半步,开腔说道:“大王,子常已经在殿外,等待大王召见。” 楚王愕然抬头,子常回来了?怎么没人禀报? 他打量了一眼子文,有些了然,轻轻冷哼了一声,“让他进来!” 子文自然知道楚王已经看透了子常的小心思,其实心中是有些怪子常的小聪明的。 这种时候还不如索性坦坦荡荡地来请罪更好一些,他想找自己在中间回旋,可是结果却是弄巧成拙。 子文恭敬告退,不多时,就带着子常走了进来。 此时的子常明显风尘仆仆,狼狈无比,似乎是刚刚才到。原本不过五十左右的年纪此刻却仿佛老了十来岁,一下子憔悴至极。 子常肉袒负荆,快步越过子文,“扑通”一声重重跪在楚王案前,痛哭流涕。 “罪臣有负大王重托,败军杀将,请大王责罚!” 子常五十年纪,却在此时已经哭得仿佛一个做错了事向家长祈求原谅的孩子一样。 他跪伏在地上,“咚、咚”不断叩着响头,让人疑心是否有把脑袋磕破。 子常的出现犹如点燃了楚王心中的火药桶,“蹭”的一下就爆炸了,原本还能保持的平静荡然无存! 他猛然一拍抬案,忽地就站了起来,以至于头上的王冠也歪斜了一些,他破口大骂,“有负重托?!你说得轻巧!当初你执意要孤军深入吴国,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又跟我保证过什么?要不是你立下军令状,向本王百般保证,本王怎么会糊涂到答应你这种荒唐要求!现在可好,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了,还想跟我要责罚!那些死在前线的千千万万将士又跟谁要交代?!你说!” 子常噤若寒蝉,只敢抬头看了一眼楚王,又迅速深埋下头去,磕头的声响比刚才更甚。 子文在旁边看着自己的老兄弟如此凄惨,心中十分不忍。可是看看楚王如今的怒火,他又只得压下上前劝说的冲动。 看着子常如此,楚王怒气非但不稍退,长久以来压抑的怒火反而更加薄发,“你出去看看,如今国家上下有几家几户没有死人?本王在宫中听不到,那是因为本王连宫门都不敢出。现在指不定国人都在背后戳着本王的脊梁骨咒骂本王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军败,死了这么多人,你还有脸回来向本王请罪?我只问你,你向本王请罪,本王又如何向国人交代?!” 子常听闻,面若死灰,绝望地抬起头来,看向上首横眉怒目楚王,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 他心中涌起无尽的悔恨和痛苦,眼中的老泪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流淌,他颤声说道:“大王,罪臣有罪,绝不让大王背负骂名。罪臣一再让大王、让国人失望,是时候有一个交代了。只是罪臣若死,还有一事未了。如今吴国接连胜利,军锋强盛,吴国云梦君和孙武辈都是罕见的用兵之才。我只担心自己死后,边境各军抵挡不住,希望大王今后务必为我军挑选才干卓著之人----罪臣遍观军中,愿举荐申屠行为罪臣之替。此人素来沉稳,可堪重用,请大王斟酌!” 子常一字一字沉重说罢,又再次重重叩头----这是诀别之行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替死鬼 楚王看子常额头磕得血色弥漫,神色哀若死灰,心中既恨又怜,毕竟子常一直以来忠心耿耿,从无大错,与子文一起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更是在当年曾经帮助自己上位,见他如今绝望之态,心中也是不忍。 只是一件,如今楚军数次大败,当初可以将原因归结于逆子熊建勾结吴人身上,可是如今呢?此次之败全应归结于子常自己,还有谁能够顶替他的罪名? 楚王摇摇头,甩开自己饶恕子常的念头:自己必须要给国人一个交代啊,不然,即便是自己,恐怕也难以应对国人的怒火。 底下,子常已经叩头完毕,正要颤悠悠爬起来,旁边子文见情势危急,终于在此时站了出来,“大王,子常将军虽然近来多有错失,但是他是我楚国梁柱之臣,实在不宜因为一时之过行如此责罚啊!不然,微臣担心这是杀己以益敌,正中了敌人下怀啊!大王还请三思啊!” 楚王缓缓坐下,刚才的怒火已经被此时的伤感取代,只是他微微闭上眼睛,有些无力地摆摆手,让两人退下,显然,他并不想再听到这件事了。 子常咬咬牙,知道楚王的决定已经不会改变,微微拱手就要退下,却被子文在旁边喊住了,“且慢!我问你,你奏报中说与你一同回来的还有吴国殿下夫概,此人现在在哪?” 子常愕然地看着子文,只见他微微向自己点头示意,子常虽然不知道子文到底是何意,不过还是如实说道:“现在就在我府上。” 子文脸色一松,重重一拍手,面向楚王,拱手说道:“大王,子常将军纵然领军不利有过。不过责任主要在于那吴国殿下夫概妖言惑众,欺骗我楚军千里奔袭,却在城下突然倒戈相向,以至于局面大变,导致我军大败。不过亏得子常将军奋力拼杀,也斩杀吴人无数,并已擒回罪人夫概,现交由请大王处置!” 子文此话一出,不仅是子常诧异,楚王也是惊愕万分。 不过很快。子常就反应过来,满怀感激地看向子文,他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住命,就看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楚王微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两人,就在场面凝固到了极点也紧张到了极点,以至于子常子文都有些汗流浃背的时候,楚王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微微点头。“吴王贼心不死,甚至不惜牺牲其弟也要陷我军于死地。此次之败,主要责任不在子常将军。如今既然此人已被抓到,如何处置。爱卿定夺吧!” 说完,他摆摆手,再次让两人退下去了。 子常子文尽皆松了一口气。 一场危机就在子文一言之间被定夺。 原本的败军之耻,变成了吴王的卑劣绝情。 但是对于不知详情的普通楚国人来说。事实真相如何,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官方所说,自然只会成为事实。 古人言刀笔吏能够杀人于无形。也能救人于无声,或许就是如此吧。 只是可叹了刚刚逃离虎口的夫概,此刻却是再难脱得狼窝…… 宫外,原本以为必死的子常就要跪下向子文道谢,却被子文伸手拦住,“我救将军,并不是为了图将军的报答。只是唯恐将军死后,我楚国再无良将。今后我楚**事还需多劳将军操持,不要懈怠。这次若不是大王顾念将军昔日之情,我就是说再多,也是无用。从今往后,愿将军用心,万勿辜负了大王的苦心才是。” 子常心中感动,终于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 “先生,凤仪楼如今是人去楼空,竟然没有人知道素姬姑娘去了哪里,这该如何是好?”王泽回来覆命,面色担忧地说道。 “是啊,先生,当日兵荒马乱,就是凤仪楼中小厮等人也被要求守城,如今早已死了不知多少了。先生你说素姬姑娘会不会?”程刚在一旁疑问地说道。 李沐轻轻摇头,呵,还真是奇了怪了,这些人竟然走得这么干脆,是什么时候走的呢? 因为前面被更重要的事情缠住,自己一直抽不出来精力去理会这茬子事,等到现在自己想起来,派两人去查看时,去发现当日风光无限,俨然吴都标志之地的凤仪楼竟然萧条至一家关门大吉。 如今只有那么几个活着的伙计在里面随意住着,其他那些人,包括头牌姑娘和主要管事人员竟然一个也不见了。 “先生,我倒觉得素姬姑娘是定然没事的。”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专诸突然插嘴说道。 李沐转头看向他,只听专诸又说道:“我觉得那凤仪楼并不是普通人办的,包括素姬在内,他们在这吴都经营良久只怕是另有目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就是有这种直觉。那些人既然能力非凡,又怎会甘愿做什么青楼勾当?况且那日刺杀先生的人就有素姬此人,这更加说明这些人目的不纯。” “可是素姬姑娘救了先生啊!”程刚在一旁听了专诸如此诋毁素姬,不由得不平道。 他虽然对素姬见过次数不多,也没有太多交流,但是既然对方救了先生,那么自然就是朋友。想必,她当初去刺杀先生也是逼不得已的。 李沐皱了皱眉,微微叹了口气,现在人去楼空,自己即便是有心想搞清楚事情始末,也是做不到了。 想不到那凤仪楼背后的主人竟然如此果断,这偌大的凤仪楼可不是一两个小钱的事情,纵然是他们财大气粗,这样放弃这么一处要地也是损伤不小。 不过,这也能够从侧面印证对方确实是心中有鬼,在害怕着自己。 专诸突然在旁边笑道:“先生若是想知道原委,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啊!” …… 吴王宫中,自从云梦君公然造反,不遵号令之后,吴王的活动范围彻底被锁死在宫殿内部,甚至只有少数几个地方。 不管去哪,总是有一队的军士相随,就是上个厕所,事后也有人去厕所里翻找一通----这是李沐下的死命令,在那季子札真正回都之前,一切绝对要小心从事,要绝对禁止有吴王书信被传出宫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媚娘的真相 此时的吴王寝宫俨然成了吴王平常待的最多的地方,书房是用不上了,平常繁忙的朝政一下子全部没有了,空闲得吴王十分不适应。 吴王这些天来始终神色灰败,好好的吴国被自己折腾到如今地步,现在,他直把希望放在自己的叔父身上。 或许,他要是能够从他国借来兵马,必然能够救出自己。 媚娘早就知道吴王的处境,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看着唉声叹气的吴王,媚娘心中十分伤感。 或许是一种畸形的爱恋吧,扮演女子过久,他已经深深依赖上了吴王。 就在不久前,神通广大的他们突然传给自己一条信息----死,可是自己却没有执行。 他舍不得----尽管他的命不应该是自己的,他们让他死,他原本就应该听话的,可是他舍不得面前的男人。 他怕他孤独。 他一个穷苦的孤儿出身,在以后的十几年里接受了无数屈辱和痛苦折磨,可他如今找到了吴王,他爱他,他相信这个男人也是同样如此。 如果可能,他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解放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纵然是他再武艺高强,想在如今层层困堵的情况潜伏出宫,又出人意料地杀死那个男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能做的,仅仅是陪着他伤心,强颜欢笑地逗笑他片刻,然后再看着脸色灰沉。 他心如刀割。 他轻轻握住吴王的手,他的手柔嫩白皙丝毫不输最美丽的女子之手。 吴王知道他的心意,勉强冲着他微微一笑。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响起,“大王,微臣求见。” 听到这个声音,吴王和媚娘都震动了一下,吴王是有些惊骇和愤恨。媚娘则是眼神中寒光爆射,眼底里流露出一丝杀气。 等了好半晌,寝宫里都没有动静。 “吱呀”一声,门轻轻推开了。 云梦君一身丝绸长袍,配上儒雅的面容和修长的身段,丝毫不像是一个会谋逆的权臣,而像是一个最普通的士子。 可是面对吴王,李沐脸上并没有丝毫惶恐,轻轻踱步走了进来,看着前方床榻上并肩坐着的吴王和媚娘。 李沐身后跟着专诸和一队军士。 “还以为大王在午睡。打扰之处,还请见谅。”李沐微微行了一礼,说道。 吴王哼了一声,脸色冰冷,没有说话。 媚娘坐在吴王身边却是神色闪动,他的右手放在吴王身后似乎在轻轻敲打吴王的背部。 李沐轻轻一笑,对于吴王的不搭理并不在意,没有谁有理由要求被自己捅了一刀子的人还对自己好言相向。 李沐掠过吴王,看向他旁边的媚娘。神色转冷,“大王,得罪了。来人,把媚娘给我带走!” “是!”身后军士齐齐应喝了一声。仗着腰间武器跨步而出,凶神恶煞地就要扑向媚娘。 吴王再难淡定了,他实在没有想到李沐过来竟然不是找他,而是找媚娘! “谁敢?!”吴王怒喝一声。站在了媚娘身前,对着李沐怒目而视。 李沐摇了摇头,直视媚娘。“阁下来历非凡,现在何必再装?我不怕直说,凤仪楼如今已经尽皆被我擒获,也知道了一些阁下的秘密,你们来历神秘,在这吴王潜伏日久,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我这人是有些疑惑就睡不着觉的人,今日我带了人来,阁下是要自己跟我走呢,还是我让人带着阁下走?大王,有些事情说不定你比我还想知道,难道,你就不想弄清楚这个天天在大王身边的人到底是何来历吗?” 媚娘脸色微变,有些惶恐,他轻轻瞟向吴王,却见吴王脸色同样有些变化,不由得有些不安地捏了捏手。 可是吴王也不过是眼神稍微恍惚,很快就稳定下来,他看向李沐,沉声说道:“云梦君,如今本王既然落入你手,没有其他什么说的,是本王不如。但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媚娘也必然不会再难威胁到你,本王也不想追究他的过往,你就不能放过媚娘一码吗?不管怎么说,本王当初也算是有恩于你,今日之事,算本王求你,如何?” 吴王一字一顿,脸色已经没了最初的冷峻,而是带着丝丝哀求。 旁边媚娘见此,嘴角轻轻带起一抹开心的笑意,竟然十分妩媚。他看向吴王的目光更加含情脉脉,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感激和依赖----这个男人,不枉自己如此全心对待呵。 李沐看着两人郎情妾意,虽然知道这是两个男人,但是心中还是有一些触动,有些东西是超越性别的。 李沐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相反,他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 他来自于21世纪,从来没有见过血腥。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让他不得不收敛起心中太过容易的怜悯,但是他的本性是善的。 或许他知道眼前的人对他威胁仍存,理智让他坚定走下去,可是感情却劝他放弃。 或许,自己没必要做得如此绝吧。 李沐心中轻轻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眸子平静,他深深地看了吴王和媚娘一眼,说道:“大王如此说,微臣自然不敢再造次。但是有些事情大王还是应该知道的,等听了这事,再要如何决断,微臣绝不为难。” 说完,他瞥了一眼媚娘。 这一眼,让媚娘的心猛然揪了一下,放在床上的手,攥得发白,一丝最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 吴王面色微松,对他将要说的事情有些好奇,他转头轻拍了一下身后略显紧张的媚娘玉手,安慰一笑。 只是,这样的安慰却让媚娘脸色更加苍白,一丝哀恸在眼底弥漫上来。 “大王想必还记得当初大王还在殿下府上时,我与大王都遭受过一次刺杀,那一次要不是有人提前预警,只怕我们二人活不到今天。” 吴王皱了皱眉,不懂李沐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不知道素姬已经暴露的事情。 李沐看吴王迷惑,轻轻抬手一指他身后的媚娘,缓缓说道:“微臣怀疑他是刺杀的人其中之一,而且说不定,正是当初刺杀大王的那一个!” “什么?”吴王狠狠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地看向媚娘。(。) 第一百六十三章 猝不及防的利刃 仙侠战力榜第一名又是21万字,咱就爆更多来2000好了……别嫌弃少…… 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跟大姨夫一样。 …… 这一刻,媚娘眼中的惊慌难以掩饰,吴王与他看了个眼眉相对,如此近的距离,将媚娘眼底那一丝慌乱看得透彻! 吴王猛然一惊,仿佛被针扎到了背一样迅速脱离了媚娘几步,仿佛他旁边的媚娘是一个随时会要他命的蛇蝎。 “大王……”媚娘慌张地喊了他一声,“大王不要信他胡说啊!媚娘对大王如何,难道大王还不知道吗?如果媚娘真的有心要伤害大王,后来难道不是有大把的机会?” 是啊,如果真是像云梦君所说,他要杀自己真是有无数个绝佳的机会啊。 他看向李沐,冷笑说道:“呵,云梦君,你莫不是故意捉弄于本王不成?这么简单的事情,本王竟然差点相信,还真是可笑!” 李沐目光平静,并不以为意,他继续看着媚娘,说道:“是不是真的我自然有我的判断。如今凤仪楼主要人物已经被我抓住,阁下可知道素姬姑娘----她现在正在我府上做客。” 媚娘脸色微变,不过他也不是普通人,冷笑一声,“是又如何?那女人素来与我有隙,如今她落难了自然是想方设法陷害于我。况且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可能做得行刺这种事?” 李沐微微摇头,不想与他争辩,这种事情别人信则信,不信自然是死到临头也不会信的,自己如今的局势,犯不上为证明这种事较真。 他看向吴王,“大王,我言尽于此。如果没有七八分把握。如今我又岂会兴师动众前来拿人?那日的事情我们后来百般查也查不出----呵,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是凤仪楼派人做下此事。大王与此人如此相亲,还是小心为妙!” 李沐说罢,也不管一旁已经变了脸色的吴王,带着人就要离开。 媚娘松了一口,只是看向一旁吴王的脸色有些担忧。 不过,他又很快释然了,只要自己接下来再撒娇发誓一番,吴王定然是会相信自己的----这一点。他坚信。 他没有注意到,随着李沐一起的专诸在转身的那一刻眼中射出一丝寒光,凌厉如飚射的寒刃! 就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一瞬间,专诸突然握剑在手,扭身朝着媚娘直扑而去。 鱼肠剑带起锋芒,寒光烁烁的刃尖似乎要割裂空间。 专诸身形迅疾如豹,眼神冷然,似乎凝固房间的气温。 其实,这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那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到了媚娘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再往前,就是他挺立的胸脯。 饶是媚娘反应迅速,最初的一刻也不由得花容失色。 他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是不是想试探他。但是看到专诸蕴含杀气的眼睛,他知道对方确实想杀他! 他心中一颤。 可是剑锋到了身前,他却突然平静下来,反而还有时间诡异地看了一眼身旁吴王惊恐的脸色。对他释放出一个迷样却有些凄然的笑容…… 他抬起手臂一掌削在专诸手腕间,间不容发之际就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一场致命的危机。 专诸面色冷然,在被击中的一瞬间稍微调整了一下胳膊的角度。所以并无大碍。 他迅速地抽身退了一步,持着鱼肠剑重新站定。 不远处,吴王惊讶地张大了嘴,本来喊了半个音节的“住手”顿时卡住了。 危机出现到停止,快到让他没反应过来。 可是随后,他眼中的惊疑越发浓郁。 李沐转身离开的背影顿住了,缓缓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戏谑地看着媚娘,“阁下身手不错嘛。大王,相信了吗?” 媚娘在怨毒地看了李沐一眼之后,没有再理会李沐的嘲弄,反而脸色带着一丝惨然地看向吴王。 吴王神色中尽是不可思议,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媚娘……你跟本王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媚娘一瞬间泪如雨下。 媚娘惨然一笑,凄楚地看向吴王,“大王,难道我的当初就那么重要吗?难道我对大王的心意,大王还不知道吗?我陪在大王身边,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大王的事情?” 吴王一时哑然,他面色复杂地看向媚娘,自己前一刻还全心全意掏心掏肺的人,这一刻却像是不认识了似的。 自己真的在意他的过往,抑或不在意? 他无奈一笑,从感情上自己该相信他,这么日子来两人的点点滴滴一点一点在脑中回放。 可是理智却又告诉自己,他接近自己是别有所图的,可是自己却对他的意图一无所知。 或许,他以往对自己的种种也是虚假的,只是怀着某些目的的做戏? 他咬了咬牙,眼底的那丝犹疑却让对面的媚娘刺得心中血流不止。 媚娘梨花带雨的脸庞闪过灰败,他莲步轻移想去靠近些吴王。 但是沉思中的吴王好像被豪猪刺扎到一样,猛然一惊,下意识地就退后了几步,拉开与媚娘的距离。 媚娘顿住了,这一刻的媚娘是孤独的,是无助的,更让他回忆起当初小的时候与其他同龄孩子争夺生存名额时的情景。 谁都不能依靠,谁都不能相信。 可是现在,当他选择相信选择依靠面前这个男人时,却被他伤得遍体鳞伤…… 当自己放弃了组织,不惜违背组织的意愿,就是想陪在这个正在经历低谷的男人身边时,可是最终得到的结果难道只是这个男人的抛弃吗? 这就是命? 媚娘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坚持,他转过依然挂着泪珠的脸庞,越过持剑戒备的专诸,看向最前方的李沐----就是这个人毁了这一切。 可是自己能够怎么办? 他的前方,专诸严阵以待,凝神戒备。 李沐不着痕迹地摆了摆头,似乎是想甩掉心中那一丝怜悯,过了半晌,他才微微叹口气,说道:“我这人不是那等以德报怨的人,你们当初既然要杀我,我现在也总不能客气。你说呢?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你们的底细,我今天可以放了你,让你就一直陪着大王。你考虑下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素姬的隐藏身份 媚娘无声流泪,虽然只是一个男子,但是这种时候,那种柔弱之态竟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这不是男人,是个确确实实的女人。 李沐心中苦笑,赶紧摇了摇头,要是再看下去,搞不好自己的性取向都会有问题。 当初也没看到吴光有这方面嗜好啊,怎么见了这媚娘就如此如胶似漆,连真正的女妃都不顾了? 看到媚娘这种凄楚之态,李沐虽然自认早不是什么好人了,但是却也不禁感叹坏人也难当啊。 媚娘眼中涌起犹豫,显然李沐的提议让他动心了。 自己既然连组织早就不顾了,现在透露一些他们的消息又有何妨?只是…… 他转过头去,看向一旁仍然犹豫不敢靠近自己的吴王,就在不久前他还想维护自己来着,可是这一刻…… “大王相信媚娘吗?”媚娘突然粲然一笑,这一刻的他竟然爆发出非凡的光彩。 吴王嗫嚅了半晌,方才微微叹了口气,“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就直说吧。如果你不说假话,本王自然会原谅你。” 媚娘听了,惊喜一笑,脸上的泪痕似乎都被这种热烈蒸腾干了,“大王说的可是真话?” 吴王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媚娘为吴王的保证所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躲闪的眼神。 他轻轻转过头看向李沐,平静地笑了一下,“阁下不是抓到了素姬那女人吗?怎么,竟然没有从她嘴里知道阁下想知道的信息?” 这一刻的他在得到吴王的允诺后已经恢复一贯的狡黠。 他早就知道云梦君话中的漏洞。如果真如他所说是如此,自己又怎会没有在组织的信息中知道这些事? 组织既然有能力提前告诉自己消息,又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更何况,虽然同为凤仪楼头牌,可素姬的地位跟自己是天壤之别。 他这时这么问。自然有讽刺李沐的意思。 李沐轻轻一笑,不以为意,“阁下既然知道,又何必多费唇舌?不管我是否有抓到素姬,我刚才答应的事情自然有效,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事情,我必然放过你。” 媚娘轻轻拭去睫毛上的一滴小小的水珠,“云梦君名动吴国,媚娘自然相信。” 他话锋一转,“其实我知道的或许远比阁下猜想的要少得多。我接近大王的目的。其实不过是凤仪楼需要找个靠山而已。自从我跟在大王身边之后,就一直没有新的命令发来。更多的事情我确实不知。” 李沐皱了皱眉,“难道你以为这点消息就能够打发我?凤仪楼背后是何人,这你总该知道吧?” 媚娘目光坦然,摇了摇头,“我说不知道,你信吗?呵,凤仪楼背后是何人,其实我自始至终就不知道。” 李沐挑眉。他看得出来媚娘没有说谎,而且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可是这个答案让他很不满意,丝毫用处都没有嘛。 “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消息。”媚娘神秘一笑。 “哦?什么?”他不知道媚娘这个人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是关于素姬这个女人”,媚娘说道,“或许你不知道,我讨厌这个女人。我讨厌她是真正的女人,更加讨厌她出身好,从一开始就是高高在上。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你想听吗?” 媚娘诱惑地说道。 李沐不懂,高高在上?他实在不懂素姬高高在上在哪里,如果真是高高在上,她至于流落青楼,做最低端的工作吗? “你说,我听。” 媚娘似乎想起了那个女人,眼中的厌恶丝毫不掩饰,撇起嘴,他的神情有些妖异,“你们都知道她叫素姬,可是你们知道她的真名是什么吗?”一丝玩味的又带点恨恨笑容出现在他的唇边。 “正着念是素姬,可是倒过来念呢?” 倒过来念?李沐猛然一惊,似乎有某种闪电般的顿悟从脑子里唰地冲过,“素姬?姬素?姬素?!” 不仅仅是李沐,就是旁边的吴王也是满脸惊诧,他实在不知道竟然凤仪楼藏着这种故事! 素姬姓姬! 姬姓代表着什么含义,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 周王、洛阳。 是的,这是周室的宗族之姓。 那这么说,素姬是周室的人?! …… “你知道素姬的身份,为何不知道他们的意图?”李沐皱眉。 “我确实不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我推测出来的,但是却有七八分把握。如果你想找他们,我想你自然知道该去哪里。现在,我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应该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媚娘说完,有些紧张地看向李沐。 李沐顿了半晌,就在媚娘都已经有些手心出汗的时候,他轻轻一笑,“那,祝你跟大王双宿双栖吧。” “大王,臣等告退。”说罢,李沐微微一行礼,就要转身离开。 “慢着!”突兀的声音响起,不是别人而是吴王。 此时的吴王满脸戒备地看着媚娘,冲着已经转身的李沐说道:“云梦君,你把媚娘带走吧!我……” 李沐疑惑地转过头,就看到吴王开腔之后就不在那么决绝了。 吴王看着媚娘满是不可置信的脸蛋,他有些怯缩了。 可是,心中那一份恐惧却让他始终无法面对媚娘。 君王的通病在他已经成为傀儡之后还是没有消除。 李沐很快笑了,是讽刺的笑,他心中摇头,虽然自己一直不喜欢媚娘这个人妖,如果放在另一个场合,自己说不定不会留他性命,但是在刚才,看到媚娘的真情流露,李沐真的有些感动。 这份感动,让李沐选择了放弃。 可是,有些讽刺的是,当事人却不这么想…… 媚娘缓缓转过头,眼中酸涩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他掩着嘴,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王,你……让他们带我走?难道大王不想再看到媚娘了吗?” 吴王支支吾吾半晌,终于是决绝地说道:“你欺骗了本王,现在本王还是弄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图,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所以,让本王静一静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吴王,你就是个渣啊! 订阅很惨,如果有看盗版的请支持下正版,以俺的更新速度,一个月也就6块钱,现在一碗麻辣烫也不止了。但起码看着舒服些不是? 有点心累……继续感谢简寐大大的每天支持,很暖;也感谢小小未羊大大的土豪打赏,很燃…… 放心,没过字数…… …… “呵,静一静?”媚娘眼泪如决堤的流水,可是嘴角的笑意却冷得发冰,他摇摇头,“呵呵,罢了罢了,看来媚娘生来就是下贱,生来就该遭此命运!以往,是媚娘奢望了。” “云梦君,我原本应该恨素姬的,可是此刻我却十分羡慕她。你比起某些人来确实高明了不是一星半点。她比我有福。”媚娘一句句缓缓说着,莫名其妙就把战线延伸到了李沐身上。 可是李沐此刻却没有半分其他心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一心想做女人的男人。 吴王,你就是个渣啊! 身边有这么好的人,却还不知道珍惜,不管这个人是怎么千夫所指,起码,他真的是为了你敢于放弃生命和使命的。 “大王,你不想见到媚娘,那媚娘也绝不硬凑上来。往日种种,媚娘铭记在心,一直一来,多谢大王的照拂和宠爱。”媚娘说着,对着大王行了一个十分郑重的宫廷礼仪。 他转向李沐,“云梦君,就让媚娘保持最后一丝尊严吧!”说完,他妖艳地笑了。 袖口一角寒光露了出来。 “不好!先生小心!”专诸从始至终盯着媚娘,他一有动作,专诸就看得清清楚楚,见他拿出匕首,连忙拦在李沐身前。 出刀如电,媚娘的刀刃没有刺向李沐,而是唰地扎进了他的左胸口。 李沐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对于这个人,他心中十分复杂。 或许,死亡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解脱吧。 媚娘倒在了寝宫的地面上,用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再看了一眼吴王。 而吴王,早就被发生的一切吓得呆住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媚娘竟然会自杀,只是这一刻,他心中才真的有一种叫做撕心裂肺的疼痛占满了手脚心肝脾肺!脑袋里发了一声炸响…… “媚娘!本王信你啊!媚娘!你快醒醒啊!” 李沐转过身的瞬间,看到吴王冲到了媚娘身边,伤心欲绝…… 后悔,有什么用…… …… 一连几天天。李沐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这样一个人给自己的触动竟然有这么大。 或许,还是自己太年轻了吧。 只是,素姬竟然叫姬素?他相信这种说法的真实性,无他,自觉而已。 只是,如果这是周王朝的手笔,那么周王朝的目的何在? 赚钱补贴国用,还是其他? 李沐摇了摇头,这样想根本没有丝毫用处。或许只有已经离开的素姬或者叫姬素才能够给自己解答。 只是,她去哪了呢?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甘愿现身青楼,定然有他们更加宏大的目标。 周王?看来你们并不像后世描述的那么无能。 也是,历朝历代。从未有如周朝般享国八百年,纵然后期名存实亡。 看来,它总是与其他朝代是有些差别的。 难道,这个原因会是其中之一? …… 晋国。 “老友你一定要这样回去吗?”长亭外。叔向站在一辆马车旁,进行着最后的劝说。 季子札微微一笑,云淡风轻。这个有些干瘦的老头身上确实有某种值得钦佩的风度。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叔向顿了好久,终于是叹了一口气,“其实你可以选择向吾国之君要求军队护送的,在下愿意从旁劝说,国君一定会答应的。这样回去,岂不比你只身犯险要好得多?要是没事,不过也就是事后让他们自己回来就是了,又能够误什么事?” 季子札摇摇头,“老友,你跟我私交多年,又怎会不懂我的心意?何必再劝呢?如果我带着你们晋人的军队回去,国人会怎么看我?人心难测,纵然我千张嘴,也是辩不过来的。” 季子札轻轻一笑,打量了一眼远方,“我知道很多人说我傻,可是人各有志----老友知我生平最慕许由,我已经保持了一辈子,又何苦半途而废?此去吴都,纵然是为乱臣贼子所杀,我亦无怨无悔。” “难道你吴国宗庙就不顾了吗?如果真的有事,只怕吴国社稷亦危矣!你身为吴国祖先之子孙,又如何面对祖宗于地下?”叔向因为担心而有些气急。 季子札看了叔向一眼,呵呵一笑,“看来阁下也是看不透啊!如果吴国如此就灭了,那说明我吴国气数已尽,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差别?如果气数未尽,乱臣贼子又能奈我宗庙何?” “老友!你……” “好了,时候不早,我就此别过!下次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老友万万珍重!”季子札不等叔向再劝说,已经深深拱手了一下,转身朝着马车登去。 叔向气得跳脚,这季子札可是太孤介了一点,有心再劝,可是想了想,就放弃了,或许真如他所说,人各有志吧。 “一路保重!” …… 吴国自从叛乱之后政策为之一变,国内赋税为之一轻。 李沐不是没想过借此机会模仿后世的方式进行租赋改革,但是考虑到庞大的贵族利益团体,自己贸然行动,必然招致反对。特别是在当前政局只是表面稳定的情况下。 后世王莽变法的失败不能不引以为戒。 况且即便是施行租赋改革,也未必能够提高多少生产力。不过倒是可以在以后的攻城略地中试一试。 思考再三,李沐决定还是稳妥为上。 李沐大封功臣,当然基本都是选择投靠自己的人。 孙武为定远君,伍子胥为安内君,就是王泽、程刚二人,也各封了个县君。 其余如青言等人,也各有赏赐。 如今再看吴国朝堂,不久前还站在朝堂上道貌岸然的人几乎已经消失殆尽。 借着与叛逆勾结的名义,那些该清除的人李沐一个也没有心慈手软。 此时要不雷厉风行,以后有得自己担忧的。 当季子札的车驾通过吴国边境时,一匹快马悄悄地从另一条道飞奔到了吴都。 季子札到了! 李沐长身而起,他的身旁站着伍子胥等人。 “他身边可有其他人?”伍子胥喝问道。 “没有,他们一行只有十来人,一辆马车,数名侍卫,这就是全部。卑职不敢欺瞒。”地上,一名送信的军士恭声说道。 “嗯,你先下去吧。” 军士颤声答应,现场的气氛让他有些紧张,他从来没有面对这么多大人物。(。) 第一百六十六章 子胥,拜托! “先生。”伍子胥看向李沐,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李沐失神了半晌,眯着眼睛看向伍子胥,点点头,“子胥你果然猜得不错。他竟然真的一个人回来了。只是,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呢?” 伍子胥疑惑地看了一眼李沐,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怎么处置?自然是杀了最好。 “先生不忍?”伍子胥试探地问道。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笑我?” 伍子胥瞳孔缩了一下,躬身说道:“恕子胥直言,杀掉他无疑是最有利的选择。先生实不应该在此时心存妇人之仁。如果先生不忍,子胥愿意……” 他说了半头,没有接下去,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 现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尤其是王泽、程刚两人心境复杂,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吴国人,对季子札的事迹听过最多,也是对这个人最有感情的。 可是现在,自己这些人却在商量着是否杀他。 李沐盯着伍子胥看了半晌,心中终于是叹了口气。 他毕竟不像自己这样,虽然自己一样与季子札没什么接触,但是自己不同,自己在后世看过这个人的事迹很多。 虽然一样觉得此人行事特立独行,但是心中是有些钦佩的。 一个人能够放弃王位的诱惑,选择自由身,这种人如何不让人敬佩? “先生,咱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季王叔一向是我们吴人最仰慕的人,我们杀了他,难道就不怕国人们反对我们吗?”程刚在旁边憨声说道。眼中的那一丝紧张暴露了他的心境。 旁边王泽虽然一样不忍,但是却轻轻拉了拉程刚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嘴。 这件事并不是过家家,不杀他,或许自己这些人就会死。 “先生。不管您如何决定,我们都支持。”王泽开腔。 李沐在脑中过滤了各种可能,可是最后只能无奈一笑,有些事情似乎是不存在其他解答的。 这个人活着,自己就绝不会好过。 他是吴王正统宗室,还是最有威望的人物,而自己,则是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 自己,有得选择吗? 他环视了一眼,看到程刚、王泽和伍子胥眼中都是紧张。他最后将目光定在伍子胥身上,“子胥,拜托!” 伍子胥目光一凝,沉声说道:“是!” 王泽和程刚咬了咬牙,终于是没再说什么。 …… 季子札未到吴都,就已经暴毙。 消息传来,吴国尽哀。 本来已经稳定的吴人因为又是震动了好一阵子。 季子札的高风亮节,是很多吴人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季子札,在很多人心中就是神话。 历任吴王兄死弟及的佳话。在此却以一个令人遗憾的姿态谢幕。 季子札在出使晋国之后,在回吴国的路上被强盗杀死在半路。 严惩凶手的呼声传遍城镇村落,哀声、怨声,沸腾一片。 军队出动。很快就在一片山岭之中抓到了凶手。 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 十多名凶手被就地格杀,头颅被带回吴都示众。 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只花了短短半个月。 民众纵然悲伤,但是也无可奈何。 只有朝堂上一些精明之辈隐约猜到了一些端倪。不过,比起为季子札报仇,这些人更愿意守住眼前的荣华。 现在的朝堂是一片蓝海。如果不抓紧时间在一切都未定的情况下,抢占先机,未来只怕要被甩开很远。 …… 吴国的消息始终是瞒不住的,最敏感的还是列国诸侯。 传到国外,最受震动的无疑是诸侯们的权臣,那些本就心有不轨的人。 比如齐国的田常,又比如晋国的六卿,心中震惊的同时,却也仿佛找到了同道,嗅到了自己的机会,纷纷遣人前来拜访。 云梦君之名,一时间传得天下皆知。 …… 一月之间,接见各国使臣,成了李沐的做得最多的事情。 大家心照不宣,在象征性地向吴王觐见之后,随后的一切重大事务都是在云梦君府上开展。 “家主让鄙人致意云梦君,愿与云梦君结世代之好,今后但有紧急,愿意互相援助。”李沐身前,是一名眼睛晶亮显得十分精明的中年男人,谦恭而卑微地讨好着自己。 这人是田常的家臣。 李沐挑了挑眉,想起来当初鲁国的战事貌似正是此人挑起,而自己的未来也因此而变。 不过他不露声色,轻轻点头道:“田大夫客气。我与田大夫同为臣子,处境相同,又焉有不互助之理?只要将来田大夫有什么需要,我孔某能够帮得上忙的,孔某定然尽力而为!” 前面的中年男人脸上浮现谄媚之意,似乎十分满意李沐的回答。 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云梦君说得干脆,其实水分很大。 尽力而为?什么叫尽力而为呢? 不过,现在双方毕竟没有任何互信基础,想要获得对方实质性的允诺总是不太现实的。 “如此,鄙人代家主多谢云梦君!家主也让在下致意阁下,但有帮得上忙的,家主定然不敢推辞。” 李沐呵呵一笑,“阁下这么说起来,我确实有些事情需要田大夫的帮助。” 中年男人愕然了一下,这云梦君是不是太会顺杆子爬了? “请说,在下一定带到!” “阁下不用这么紧张,或许对我是一个难以做到的事情,但是对田大夫而言,却不过是一句话的问题罢了。” “哦?”中年男人疑惑地看向李沐,这个年轻人总让自己有些捉摸不透,不知道他想什么心思。 “很简单。很多人应该都知道我出身鲁国,以前在鲁国时与一些人有些嫌隙,如今嘛,我既然已经在吴国贵为上卿,有些事情自然是到了做一做的时候了。” 中年男人恍然,笑道:“阁下可是让家主说服齐侯不插手贵国之事?可能阁下想多了,我齐国还犯不上为了区区鲁国得罪阁下。自从晋文公之后,鲁国世代臣事晋国,早就跟我国关系不睦,我们岂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沐摆摆手,“阁下只需让田大夫知道就好。至于晋国,就不需阁下操心了。只要田大夫答应这件事,以后援助诸事不过孔某举手之劳,不在话下。” 中年男人心思电转,他不是没有考虑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想法,只是他千想万想也没法把这事情想得更意义深远些。 云梦君既然只是这个要求,确实不过是家族动动唇舌的事情,当下满口答应。 两人说完,中年男人又奉上齐国美女数名以及各项奇珍异宝。 李沐虽然对这种直接送人的事情有些抵触,不过入乡随俗,还是一一收了。后面再赐给谁当老婆去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李沐的性取向 等到齐国田常的使者离开,只剩下李沐亲信诸人,房间里的气氛便变得随意起来。 “先生的交易做得可是划算。空口无凭,却让对方难以反驳,甘心在各自国内为我们说话。果真是妙。”伍子胥呵呵一笑,赞道。 李沐哈哈一笑,“子胥不用谬赞。这些人岂是好对付的?他们认为答应我们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坏处,所以才这么爽快。如果是稍微触犯他们的利益,只怕他们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了。” 伍子胥摇摇头,“这些看似眼界开阔的权臣,又怎么会想到先生的计划呢?他们眼下怕只看得到自己的那三分田地吧。” 李沐轻轻一笑,“是啊,燕雀又安知鸿鹄之志?” 自己如果不是来自于未来,又如何能够有这么超前的意识? 思想都是随着时代前进的。 这个时代恐怕还没有哪一个臣子想到要去做天子吧? 效仿商汤周武,毕竟太远了。 …… “吴之有越,如有腹心之疾。上次越国勾结夫概,欲攻破吴都,如今我吴国安定,或许现在已经到了我们报复的时候了。”李沐轻轻说道。 他看着面前的孙武,好像并不是在陈述一个意见,而是在下达一个指令。 “将军以为呢?” 孙武没有提出更多的异议,只是点了点头,“先生所言自然妥当。” 李沐轻轻一笑,“我把将军召回来,是因为我不想再等了。” 孙武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回过神来,他明白了李沐的意思。 逐鹿天下,从此就开始了吗?! “将军以为时机成熟吗?” 孙武思考了一下,站了起来,拱手略带激动地说道:“无所谓成熟不成熟。纵然有些耗费,也不过是以战养战罢了。” “如果是以前,或许末将还没有这么大的信心。历来攻城战都是对军队损耗最大,却又最吃力不讨好的。如果没有几倍的军队,不做好伤亡巨大的准备,根本无济于事。但是自从先生交给我军火药之法,最大的困难就已经不存在了。现如今所谓的坚城,末将只视之为等闲。平原作战,末将自认从不惧怕谁。” “好!”李沐长身而起,傲然说道:“有将军为我臂膀。又何愁天下不定?” “将军可知我见各国使臣之缘故?” 孙武点头说道:“如果末将所料不差,先生的伏笔已经埋下。” “不错!先吞越,次及鲁、卫、郑,东向洛阳,问周九鼎!将来天下四分,我等徐徐图之,天下未必不可全有!愿将军勉之!” 孙武听罢,轰然应诺! …… 越国,这座宫殿的规模比起吴王宫殿要逊色很多。 这也是国力的象征和反映。 绝大多数人都听过历史上著名的勾践卧薪尝胆。最终灭掉吴国的典故。 或许,这会在很多人心中造成这样一种印象,那就是越国的实力应该不比吴国逊色,怎么也是相当的。 但是。实际上,吴国的国土和军队数量都远超越国。 它的实力在当时的中原地区诸侯国之中应该是紧跟在晋国之后,能够与齐国一较长短的。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吴光之子夫差为王的后期----是吴国最强盛也是骤然熄灭的阶段,吴国甚至敢兵临实力强大的中原霸主晋国,与之争长。最终的结果是晋国让了半步。 吴国虽然僻处岭南,但是反而获得了中原各国没有的空间发展优势。 如果不是吴国在夫差手下过分穷兵黩武,连连出现重大的战略失误,越国是很难有机会抓住吴国的弱点,一击必杀的。 此时的越国君臣,压抑一片。 范蠡已经回到了越国,原本带出去的五千越甲,能够一起活着回来的零星可数。 勾践,这个名传后世的君王,此刻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样子。 他身材强健,一双独特的鹰钩鼻显得与众不同,却也把脸庞点缀得有些非凡的严肃。 此时,他的一双晶亮眸子有些闪烁和焦急。 “大家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楚人还能依靠吗?”他沉声问道。 兵败的消息早就传回国内,范蠡回国,勾践并没有丝毫质问,反而是好好慰劳了一番。 这一点,让范蠡有些感动。 纵然,他知道或许是勾践的笼络人心之举。 范蠡深深叹了一口气,弯腰拱手说道:“微臣回来时,听说子常元帅已经被急急召回了郢都。只怕,就连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如今的情势虽说怪不到我们头上,但是毕竟楚人也是经历了惨败,一时之间未必能够恢复元气。所以,靠楚人的希望只怕不高。唉,这次都怪微臣鲁莽,本来以为是十拿九稳之事,谁知道出现了这种变故!” “范大夫无需自责!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怪不得范大夫。当初,我们也是同意的,现在怎么可能把责任都推到大夫身上?” 这说话的却不是勾践,而是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大夫文种。 文种中年人面相,历史上也是大大有名,“不过,大王,既然事情已成事实,我们即便忧愁也是没有用处的。为今之计,该是想想如何应对才是。” 勾践颔首,但是很快又无奈苦笑了一下,“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可想的呢?我们这次算是死死得罪了吴国,只要他们腾出手来,是必定要对付我们的。我们如今一无实力,二无强援,又能够如何办?” 文种走出一步说道:“大王既知战不可战,那便只剩了求和一途了!” “求和?可是他们会答应吗?” “不管会不会答应,总得一试。求和不成,那便只有战!”文种沉声说道,“如今的吴国,俨然是那云梦君权倾朝野,只要能够说服他,事情便有希望。” 勾践点头,看向一旁的范蠡,说道:“范大夫应该与此人有过接触,可知道他喜欢什么?” 说服人最有用的方法无疑是投其所好。 范蠡见问,微微有点诧异地抬起头来,云梦君喜欢什么? 这一想,范蠡有些发蒙,这人行事乖张,好像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太多特别的喜好。 他这人到底要什么? 钱?权势? 说是钱吧,这人确实搞过一阵子店铺,但是好像也没见他很在意的样子。 要说权势,人家已经在吴国要一手遮天了,再爬一步都要顶天了,再说这也不是咱们能够给得了的。 见范蠡思考半天没有下文,文种莫名一笑,“范大夫,我只问你,那云梦君如今可有婚配?” “没有。” “嘿,范大夫今天也是迷糊了----他一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男子至今未娶,这正常吗?”文种邪邪一笑,露出一个只有男人能够懂的表情。(。) 第一百六十八章 孙武的友好 听到他的话又配上他的表情,在场几乎所有人在一瞬间都想歪了----这确实不正常,而且他也好像没传过有小妾之类的新闻。 莫不是,他喜欢男人?! 每一个人都眼神奇怪地扫过其他人。 想到这种可能,恶寒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或许是真的吧,非凡之人当然要有非常之处。 想不到云梦君喜欢男人? 可是,男人? …… 文种也看了众人一眼,又是嘿嘿一笑,“微臣估计是那云梦君眼界颇高,一般女流是看不上眼的,但女人总是需要的。所以了,如果有什么能够真正打动云梦君的,莫如女人----非常漂亮的女人!” 看着文种有些得意的分析,在场所有老男人都承认自己在刚才一瞬间不正经了,有些尴尬地掩藏起自己的眼神。 还好,那个人不喜欢男人,而是喜欢非常漂亮的女人。 范蠡松了口气,那一刻最紧张的莫过于他----即便是自己不知道云梦君喜欢什么,但是也实在打心眼里不想承认那个年轻人会喜欢男人,那太颠覆自己对那个人的印象了。 勾践瞅了文种一眼,看得文种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分析让这些人表情这么奇怪? 自己说那个年轻人喜欢漂亮女人,有错?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呵呵,大夫说得有理,我们要给他送美女?”冷场半晌,勾践呵呵干笑着拍了拍文种。 文种这时候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不错。范大夫,这事还得麻烦你去一趟。” 范蠡点点头。确实,越国众臣之中只有自己与那云梦君颇有些来往,虽然称不上交情,但总算不是陌生人。 只是,这种时候去见他,真是有些难堪。 前一刻还在算计人。这一刻就要向别人乞求怜悯…… 正在范蠡思虑之间,只听勾践说道:“这次的送礼务必要隆重,表现出诚意。至于美女,内侍们新近给本王在国内选了一批女子充入后宫,不如,就从这些人里面选吧。范大夫,这事交给你本王放心。” 勾践说这话,竟然丝毫没有丝毫犹豫的表情----这些女子不出意外,可都是要成为他的妻妾的人。可是现在说送就送了。 …… 吴越边境的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频繁调动的吴军很快被越人感知到。 紧急的军情一封封传向越国王宫。 此时,在吴越之间的大道上,一对足有百余人的队伍匆匆行进。 他们奉着越王的求和的使命,不敢不快。 就是他们自己,此刻也感受到边境的紧张。 越军守军将领早就告知他们,吴军已经有攻击的迹象。 前面那座城已经隐隐在望。 这是边境上第一座吴国城池。 根据情报,似乎对方的大本营也设在这里。 范蠡轻轻撩了撩车帘。车外燥热的环境让人火急火燎,但是却还是比不上此刻两个形势的急切。 如果自己慢上几步。只怕不等自己见到云梦君,对方的军队就已经攻到家门口了。 又走了一刻,前方的城墙已经清晰可见,远远地就见到一列同样百余人的吴人出了城门,在前面一辆兵车的带领下,直奔自己而来。 范蠡也不让军士停下。而是直直迎上。 “来者何人?!”前方那一队人马十分迅疾,最前方那一辆兵车唰地来了个飘逸,稳稳地在越国车队前停下。 两军齐齐戒备,范蠡见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马上就有军士上来给他遮起阴凉,被范蠡挡开了。 他快步走到最前方,见到是一个身形雄壮的百夫长。 “这位将军,在下是越国使臣范蠡,有要事要前往吴都拜见云梦君。烦请将军通报。”说罢,他深深鞠了个躬。 “呵呵,范大夫?我认得你。怎么?你们越人不是勾结夫概那叛逆,想图谋咱们国都吗?怎么现在想到摇尾乞怜了?莫不是现在看到我们要打你们了,就怂了?!哈哈哈!”那百夫长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就是他身后那一群士兵,也同样肆无忌惮地哄笑起来。 越国勾结夫概差点攻破吴都,害得国人死了无数,军中早就对越人十分痛恨了。 当初还说要成为附庸,可是现在却是背信弃义。 范蠡身后军士听闻,尽皆怒目而视,更有人憋不住心中怒火,锵地拔出了佩剑。 吴人见状,也是严阵以待,眼中更是闪烁着轻蔑。 一时间气氛紧张。 “都给老夫住手!”范蠡朝后喝了一声,顿时所有人都垂下了头,放在武器上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又转头看向那高高在上,也不起身为礼的百夫长,似乎对他刚才的羞辱毫不在意,依然谦卑地拱手说道:“在下有要事求见云梦君,烦请将军通融。” 那百夫长皱眉看了看面前这个富态的老头,这个人的忍耐力确实不同一般啊。 这百夫长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也不是傻瓜,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是想要求和的。 可是私下里,他的心中是很不愿意与越人讲和的,前一刻的袍泽之血还没有干涸,难道现在就要与他们冰释? 他出言羞辱,正是有激怒对方使臣的打算。 他们要是先动手,就怪不得自己了不是? 只要能够阻止对方进城,求和这事自然就不可能了。 可是,范蠡的隐忍却让他的算盘落空了。 这百夫长打量了对方一眼,有心想是不是索性杀了干净,但是这个叫范蠡的,貌似是个不一般的角色…… 百夫长终于是微微冷哼了一声,说道:“跟我来吧!” 说罢,自己带着人已经往回奔去了。 范蠡站了一会,似乎是失了一会神,才返身回到车上,队伍重新启程。 …… 在所有吴国将领的疑惑的眼神中,孙武走出了大营,亲自迎接越人车队。 “将军折煞范某了!”范蠡这次不仅仅是躬身,更是作势要跪伏下来。 以前两人平等,甚至自己在夫概眼中的地位犹在孙武之上,可是这一刻,自己却不得不卑躬屈膝。 孙武是云梦君的心腹,也是头号统帅,看来这次的战争就是孙武率领。 此一时彼一时也。 范蠡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已经将自己那可怜的自尊放在了尘埃里,或者索性丢掉不要了罢。 范蠡已经料到,这次自己来求和所要遭受的羞辱,只怕会超出想象。 可是他无怨无悔,是自己一力主张的策略,败了,还是得自己承担下来。 当范蠡膝盖要着地时,孙武却突然上前了一步,用力抬住了他的胳膊。 “慢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没有攻城器具的攻城战 孙武嘴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范大夫是我吴国的贵客,我要是怠慢了范大夫,只怕将来回去,先生饶不了我。” 范蠡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孙武。 孙武笑道:“范大夫远来劳苦,先生早已料到大夫会来,已经预先与我打好招呼,让我不可让范大夫委屈了。” 孙武牵过范蠡的胳膊,直往临时的中军大营走去。 “范大夫不用着急。阁下既然来了,我们前线就不会轻易动刀兵,还是得等先生的命令的。所以接下来,大夫也不用急着赶路了。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动身也不迟。” 当下里,就在范蠡愕然之中,孙武好好地招待了范蠡一番,就是他手下那些越**士,也是好酒好菜地款待,俨然是吴越一家亲。 就是范蠡看在眼里也是心情轻松,更别说那些普通越军了,所有人都是相信吴国此时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仗应该是打不起来的。 只是这待遇看得吴军自己都是眼红不已,不知道将军这么做到底是何意?怎么把敌人侍奉得这么小心?有必要吗? 在孙武千般挽留之下,范蠡一行人终于是在这小城里睡了一宿。 第二日早晨,孙武又是款待。 不过吃完早饭,范蠡说什么也要早点出发。 “范大夫,此去吴都颇远,一路都是我吴国地界,安全应该是无虞的。而且阁下想必也知道,阁下带着这么多贵**士总是多有不便,只怕还会招来国人的仇恨。孙某有个想法,接下来的路程,就由孙某派人护送即可。范大夫可留几个贴身服侍的就好。其余人,就让他们先回去吧。” 范蠡有些诧异地看了笑眯眯的孙武一眼,虽然有些奇怪他突然说这些话,但是转念一想,对方如果要害自己,自己即便是再多十倍的人也是于事无补的。 此去吴都是求和的。人多没用,反倒惹对方猜疑。自己带着这么多人,对方这么说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想着,便点点头,“就依将军的意思。” 孙武轻轻一笑。 …… “人都送走了?” “嘿嘿,将军放心。我们又好好地陪他们喝了一场酒,那百来个越人都是欢天喜地,还跟我们称兄道弟来着。他们回去,必然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孙武的嘴角微微一挑。眼神中却有寒光露出,“传令下去!全军养精蓄锐,今晚攻城!” 风和日丽转为肃杀寒冷,不过是一句话之间! …… 范蠡离开许久之后,还是不禁回望了一眼早已消失在地平线的那座城池,虽然他总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在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只得把这归结于自己太紧张了。 呵。想不到啊,想不到云梦君竟然早就猜到自己回来。 这人小小年纪。已经智慧若妖,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果真古来少见。 …… 晋国。 自从季子札死后,作为他不多的至交,叔向已经好多次向国君游说攻打吴国,斩除逆乱之臣。以正天下纲纪。 但是,反对的声音让他始料未及。 不说春秋末期早已不奉行五伯时期的仁义那一套了,单说这晋国六卿,都是心怀鬼胎,如果因为这事去打吴国。可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以后要是自己或者子孙不小心篡了位,是不是也该被讨伐? 况且,早就有人与云梦君打成了互助协议。 这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自然会出来阻止,起码也能卖云梦君的一个人情。 云梦君,可真是跑在自己这些人前面呢! …… 傍晚,越国边邑,气氛出乎意料地平和。 自从午后范大夫的车队人马传回对面吴军的态度之后,越军上下都有些放松和安心。 这段日子以来,作为锋线第一城,越军守城将领着实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如今范大夫率众前往吴都求和,对面城中主帅又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看来两国刀兵是无虞了。 如果不是军令所限,将士们都准备小小饮酒庆祝一番了。 纵然不能,现在也是放松了许多。 在外监视的斥候等人也是各个趁机偷个懒,将领也不甚留意。 …… 今晚的夜色确实极好,天上的星子纵横,月盘高挂中天。 清凉的晚风拂过守城越军的身上,带起一阵阵令人惬意的舒爽。 不少越军依靠着城墙,小小偷懒一下。 在离城不到三里多地的远方,一队静默无声却偏偏行进速度飞快的吴军直插而来,借着夜色的掩护,宛如幽灵般地很快出现在越城北门前方。 直到对方几乎都要抵到城门根脚下,松散的越军才恍然大惊。 “城下何人?!” 原本还缩在城上女墙下的人也一个个都站了起来,紧张地朝下看去。 有执勤的副将闻讯赶来时,发现城下的人马已经结成了阵势,最前方一面“吴”的花纹旗帜迎风而动,不由得吓得面色一白。 对方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自己家城墙下结阵,肯定不是来打招呼或者玩上一圈的,到底是什么目的,还用猜吗?! 那副将一面让人飞奔报告主将,准备调动军队守城,另一面却是大声喊道:“城下领军的吴将是谁?可否出来一叙?” 他并不傻,这时候还是先拖一拖,让城里多些时间准备更好一些。 他更是在心中暗暗咒骂,那些越人莫不是收了吴人好处,所以故意散播谣言迷惑自己的吧?!可是,范大夫出使求和是真的呀!这吴军统帅着实可恨! 下方,一辆四马拉动的战车缓缓走了出来,上面一个面容粗犷的悍将冲着城墙上的喊话人咧嘴嘿嘿一笑,却根本没有答话的意思,他猛然一拔佩剑,“杀!” 然后,就看到城下的吴军轰然呐喊起来,严整的阵势齐齐往城墙根下压去。 “放箭!”城上嗖嗖的箭雨落下,借着俯攻的优势,箭支威力更甚,前排的吴军零星倒下。 因为城上越军准备不足,一时间根本无法阻止对方前进的脚步。 但是很快,就有城上的越军笑了出来,就连那副将也是嘲讽地笑了起来----这种危机的时刻,他们却反而变得轻松了。 …… 今天就这三章了哈。一口气发了。(。) 第一百七十章 吴军的武器 原来,等到吴军完全靠近了,他们才发现敌人竟然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只有一些人手中隐约抱着石块一样的东西,不断前冲,有人倒地,旁边的人马上捡起来继续冲。 难道吴军将领脑袋抽了? 自己这座城池,因为是吴越边境,所以虽然不算是什么高城,但是论坚固程度和高度,绝不是这下面区区之人用那区区几块石头就能搭起进攻台的! 是以,原本紧张的越军都有心情嘲笑一番。 下面的人打不到自己,自己又能够随意射击,他们即便再来几倍,自己也是无惧啊! 果然,原本分散开来抱着那石块的吴军很快将手中之物集中在了城墙一处。 可是纵然石块有个五十多块的样子,垒起来的高度竟然也不到三尺,宽度更是可怜,那小小的一堆比起这宽厚的城墙,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给我射!”越军兴奋了,这吴军自己找死,可怪不得自己。 一时间越军干劲充足,射击效率竟然比平时高了好多。 这可是争抢军功的好时候,此时不快点,更待何时? 只是,他们正在兴奋间,底下吴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在身后鸣金声中,吴军又整齐划一地全部退去了…… “哈哈哈,孙子,继续来啊!” “怎么跑了?咱还没杀够呢?!” “嘿,吴人都是怂货!” …… 这段时间吴军强大的阵势可着实压得越人压力不小。 这时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扬眉吐气一下,怎会轻易松口? 逞口舌之能,是每一个越人都不会放弃的机会。 畅快的笑声传遍天空,就是城内听到消息已经组织了一部分人过来的主将,听到城墙上的笑声,虽然是疑惑万分,但同时也安下心来----似乎。守城情况不错啊。 原本还紧张万分的气氛又是松了下来,不过这次,他可不会再放松了,这些吴人出尔反尔,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只是,还没等这主将带人又跑出半里路,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声音之大,靠近之人无不震耳欲聋,简直比那天雷还要震撼。 他们隔着尚有不小距离。耳朵也是震得发蒙。 惊恐地抬头看去,只见前方原本宽厚的城墙上腾起了一阵巨大的烟雾和灰尘,看得到巨大的土块、石块飞上半空老高,甚至还有人身的样子也在空中飞舞! 平静的夏夜,这样一声炸响直把地面都震了几震,惊得城内居民纷纷出来看时,却见月明星朗,哪有丝毫雷暴的前奏?! 靠近北门的人感受得最是分明,巨大的异物砸在自己的屋顶上。轰轰作响。 “啊”的一声,一个平民惊骇地叫出了声,在他面前,半个残躯正好落在他的屋檐前。早就被炸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过了好一会,刚才那声炸响带来的震撼余韵才终于慢慢消失。 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北门城墙边那一个令人惊恐的巨大缺口! 就连旁边的城墙也是裂痕狰狞。随时欲倒的样子! 而此时,城墙上原本嬉笑的越军在回过神来之后,也早就蒙了…… 原本撤退的吴军去而复返。看着眼前造成的巨大破坏,就是吴人自己,也是目瞪口呆。 但是随即,巨大的气势席卷军中! 神迹!这是神迹啊! 坚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攻破! 最前方,方宁站在军车上,也是目眩神迷,不过随即就回过神来,哈哈地畅快一笑,“众军听令,跟我杀进城去!” …… 吴军势如破竹,在打下第一座越国城池后,接下来的战事似乎一下子变得简单了。 士气! 最锋利的士气! 而在另一边,越军节节败退,原本能够凭借抵抗的坚城突然之间变得不堪一击。 也不知道吴人使了什么妖法,每每在一声轰隆巨响后,城墙坍塌出一个巨大缺口。 随后,吴军就凭借占据优势的数量横扫城中。 战事越进行下去,这种推进速度越发迅速。 当吴军在越国领土上肆虐的时候,在吴国的土地上,范蠡带着屈指可数的数名随身侍从行走在虽然炙热但是平和的大道上。 他全然不知道此刻在越国境内发生的事情,反而对接下来的求和充满信心。 或许,这就是自己能够挽救自己效忠的君王的唯一办法吧。 只要求和成功,自己也总算能够稍微在心中有些安慰。 想到身后车中的那名姑娘,范蠡充满信心,这应该已经算得上是天下绝色了吧。 云梦君就算再定力非凡,说到底总是一个年轻男人,怎会没有一些**呢? …… 越国宫殿。 勾践听着前线的奏报,脸色黑得一塌糊涂。 下方,文种等大臣同样忧虑到了极点。 “范大夫不是去了吴国吗?而且据传回来的消息,吴人应该也有求和之心才对啊,为何现在吴国人背信弃义,翻脸得如此之快?眼下对方离我越都不过五十里地,一日一夜就能够兵临城下了。”文种急声道。 勾践狠狠地拍了一下王座,“无耻小人!范爱卿现在还没有消息,估计他还不知道如今的现状。吴人当初表面应和,可能暗地里早就打算好了!” 这勾践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当初可是派范蠡为吴国附庸的,吴人如今如此,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现在见情势危急,早就把这些事抛在了脑后。 众臣中一名将领走了出来,他形容枯槁,显然是好久没有安睡,“大王,如今吴人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我越国城池根本挡之不住,这样下去,微臣担心……” 勾践沉吟半晌,喝道:“去!继续派人许那孙武以重利!只要能够放弃继续攻打吾国,什么条件,随便他提!即便那云梦君有所求,也无不应允!我越国甘愿为附庸,本王愿入吴都为人质!” “大王,不可啊!” “大王,末将愿意带军与吴人决一死战,请大王成全!” 底下众臣大惊失色,甚至已经有臣子痛哭出声。 主辱臣死! 这岂止是辱,纵然灭国也不过如此啊! 勾践深深叹了一口气,“列为爱卿都请起吧!不如此,我越国宗庙还能存吗?孤王受些侮辱不要紧,只要能够保我越国不灭,将来复起又何尝不可?只是孤王走后,越国诸事需牢列为爱卿多多挂心。” 底下众臣已经是跪伏一片,哀声哭声充盈朝堂。 “臣等无能,使大王受此侮辱!”(。)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先生的意思 “将军,越国又来人了,要求见将军。”一名帐外军士掀帘而入,禀告道。 孙武抬起正在阅读军报的眼睛,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对方派人来要见自己了,最初自己还见一见,也是能够麻痹一下对方,只是后来太多次,孙武就懒得废话了。 田宅美女,自己要这些何用? 孙武挥挥手,“就说我有要事,让他们自己回去吧。” 那军士听了,犹豫一下,说道:“将军,这次那越国使者是一名叫文种的大夫,他自称是越国正卿,此来,是代表越王与将军商议盟约。” 哦?越国正卿? 孙武眉头挑了挑。 可是商议盟约,什么盟约? 要是能够议和,自己就不会打到这里了。 他沉吟了半晌,说道:“让他等会吧,我稍后就来。” …… 此时在吴国大营一处专门用于各类会议的地方,越国大夫文种忐忑地坐在椅子上,心中既是期盼,又是痛苦。 他想还不如索性跟吴国拼个你死我活,但是理智又告诉他,越国想要存活下来,除此以别无他途了。 这次他是受了越王的嘱托,临时任命的正卿,来与孙武谈判。 吴**队的士气远超他的想象,似乎这一路而来,吴**队的锋芒丝毫未减,而反观己方军队,颓丧满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敌方将领确实是有能力的。 正不安间,只听得外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帘子被掀开,进来三个人,领头一名三十多岁的军旅之人面色沉峻,昂首挺胸。面色偏又有些儒雅,一看就是那种发号施令的智将。 虽然自己没见过孙武其人,但是也听己方人描述过他的特征,当下心中便已经有了大概。 当下文种赶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弯腰行了一礼。 那人带着两名将领径直从他身边经过,直走到营帐上首稳稳坐下,并不过分理会他。 文种心中有些气愤,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也不会为这种事动怒。 “大胆!寡国小臣见了我吴国上将军,竟然不行跪拜之礼?!”孙武左近。一名身材雄壮的将领大喝了一声。 文种听了,抬头怒目而视,“在下此来代表我越国君王,岂能跪拜尔等?!” 他转头看向安坐在中间,不发一语的孙武,沉声说道:“素来听闻阁下大名,本来以为是一通情达理之士。如果如此咄咄逼人,恕在下不敢恭维!” “放肆!此处是我吴军大营,尔等不过是败军之臣。难道是不想活着回去了吗?”另一人威胁道。 文种拿着眼睛轻轻斜睨了那人一眼,依然对着孙武说道:“在下既来贵军,已不作存活之念。孙将军,阁下如此威胁。是否太过低劣?文种此来,是代表吾国君王与将军商议要事,若阁下实在没有兴趣,杀了在下便是!” 孙武左边那将领再欲说话。孙武抬起手来轻轻制止了。 只见孙武嘴角带起一丝笑容,慢慢说道:“想必阁下也知道眼下我吴越两军形势,凭借我军如今的势头。灭亡越国也不过是翻手之易耳。阁下现在代表越王来谈条件,我实在不知有什么可谈的。” 孙武轻轻敲了敲桌案,“比起现在谈,我更有兴趣在贵国宫殿跟越王当面谈。” 文种这一瞬间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本来还以为对方制止手下,是有什么缓和的余地,但是没想到,对方似乎更加坚决。 “将军难道以为能够稳稳赢下我越国?!”文种呵呵一声冷笑,“或许将军自有依凭,但是我越国上下也绝不是那等束手就擒之辈。难道将军就没有听过困兽之斗吗?最弱的动物在最危急的时刻也能爆发出非同一般的能力。微不足道的动物是如此,更何况是我千乘之越国?鄙国虽弱,亦有方圆五百里,兵车千乘,带甲之士十万----将军如果坚持,鄙国愿倾全国之力与将军会猎于野!谁胜谁负,亦未可知!” 孙武听了,也不生气,呵呵一笑,不在意地摆摆手:“如果阁下此来只是说说这些话,可以休矣。阁下说是来订立盟约,不妨说来听听吧。” 文种心中暗叹,自己的心思面对这个人竟然是完全没起到什么作用,轻轻松松就被破解了。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吗? …… 半刻之后,营帐中一阵沉默。 显然文种带来的消息有些震撼,实在想不到越王竟然敢做到这一步 这种卑躬屈膝,换了哪一个君王,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亲自委身为人质,这还是君王吗? 说起来,越国再弱,那也好歹是一方诸侯,比起那些鲁卫等国,可是着实要广阔不少的。 文种说完,就静静站在下首打量那孙武的脸色变幻,想瞧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到底是摸不清这人思路。 正焦虑间,只听孙武肃容抬起头来,对他说道:“阁下这个提议,可能代表越王?” 文种心中一松,意识到对方被这个条件打动了。 确实,如果对方果真一意要打下越国国都,总是要承受不少损失的,甚至还有可能出现一些变故。 如果现在能够签订盟约,保存了兵力的同时,获取的战果也丝毫不差。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是会心动的。 “将军放心!此处有鄙国君王印信,绝无虚假!”说着,文种递上信物。 孙武仔细翻了翻,点点头,说道:“此事事关重大,纵然是本将,也是万万不敢擅做主张的。稍后,本将就会派人将消息尽快送去吴都,请大王裁度。” 文种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如此,就有劳将军了。事成后,鄙国还有一番答复。” 说罢,他恭敬地鞠了一躬。 …… “将军,你真的答应了?那这场仗是不是就结束了?”旁边,方宁问道。 旁边,耿颌听了,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条件想必云梦君也是会答应的吧。我们能够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也算是不辱使命了。我们跟越人打了几辈子,现在终于是真正结束了,虽说是赢了,可总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啊!” 方宁、耿颌二人互相感叹了一下,已经相信事情到此为止了。 “结束?!呵,还早了点。派人去吴都汇报的事也免了吧。” 孙武把玩着手中的越王印信,随手丢在一边。 “将军……”旁边耿颌听了,顿时摸不着头脑,“这事情如此重大,将军要是不汇报一下,万一以后云梦君怪罪下来,虽说不至于责罚将军,但总是不好的啊。” “是啊,将军三思啊。”方宁听了,也是劝道。 “如果我说这就是先生的意思呢?”孙武幽幽说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拉拢 这一段日子,范蠡带着一众随身人员好歹是催着护送的吴人紧赶慢赶地到了吴都。 这天中午,天空有些阴云密布,看样子是大风雨的前奏,但是在这样的夏日却也是十分的舒适凉爽。 随着城镇村落变多,路上行人明显稠密,范蠡已经知道吴都并不遥远了。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这吴都的常客。 只是以前来好歹有个平等的身份,这一次可是完完全全的卑躬屈膝,也不知道那云梦君会怎么对待自己,又会不会那么干脆地答应自己的请求? 唉,这就是失败者的命运吗? 正想着,队列慢慢靠着路旁停了下来,一名吴**士恭敬地走上前来,站在车外说道:“范大夫,此去吴都不过二十多里地,我们先在这里休息片刻,吃点东西再前进吧。” 范蠡听了,钻出车来,回礼答应了。 他往后看了一看,身后一辆漂亮的马车里安安静静。 他想了想,抬脚往后走去。 “姑娘,一路上舟车劳顿,前面二十里就是吴都,姑娘身体可还好?” 稍等了一会,只听得车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大夫放心就是,这点子路还是不妨事的。” 范蠡微微叹了一口气,车内女子虽然没有出来,但是他能够猜到对方现在的状况应该称不上好。 她身体据说一直就是羸弱,连日里持续赶路,自然好不到哪去。 自己尚且有些身子酸痛,何况她呢? “姑娘深明大义,主动请缨,不远千里孤身进入吴国,为国牺牲至此,让范某佩服又惭愧。将来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只要范某有能力,定然不会推脱!” 里面安静了一会,方才有声音传出来,“大夫言重了,国难当头,又岂止是男子之事?小女子能够帮得上忙,但有荣幸而已,何谈牺牲?只是那日离别父兄,平生只怕再无相见之日,范大夫将来回国之时。若能言明小女子在他国一切都好,于愿足矣!” 这声音的主人听着确实柔弱,但是语气中的决绝之意却颇让人感佩。 范蠡呆了半晌,方才沉声说道:“姑娘放心,范某一定将此话带到!” …… “先生,范大夫到了。”小院里,李沐平静地坐着看看书简。 空气中的爽风呼呼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簌簌而动,鼓荡得李沐宽大的衣袖也变得更加膨胀起来。 这种风吹得果真爽快。 如今内外大事均有定属。李沐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近来悠悠闲闲地看看书,也学那些贵族们赏赏歌舞,生活确实清闲。 人生除了权谋,总是还得有些自己的娱乐的。 专诸的说话。打断了李沐的思绪。 他放下手中书简,略微疑惑地抬起头来。 带点强迫症地整齐码好书简,才站起身来,点头说道:“走。去见见吧。” 说罢,跟在专诸身后走去。 一间专门用于接待宾客的房间里,范蠡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他身旁的矮几上虽然摆着一盏清茶。冒着袅袅娜娜的轻烟,但是范蠡却完全没有去动一动的心思。 他安静地垂手坐着,侧耳倾听大门口的动静。 “唰、唰”,轻轻脚步声响了起来,那是一种不同于一般下人的脚步声,显示出主人的悠闲自在不慌不忙。 范蠡坐直了身体,抬头看去,果然门口拐角处出现了那个年轻人的身影,他的身后跟着那名有名的刺客----专诸。 范蠡腰身轻轻一使力,很快站了起来,在李沐还没有完全踏进门口的瞬间,已经是急赶几步,候在了门旁,在李沐踏进来之后,恭敬地跪了下来,“下国之臣范蠡拜见云梦君。” 李沐等待范蠡完全跪下来之后,才有些惊讶地拉起了他,“范大夫何须如此?你我忘年之交,今日能够见面,实乃缘分,望大夫不要如此拘礼。况且大夫代表越王而来,如此跪拜在下,可是十分不妥。” 范蠡被拉了起来,依然是弓着身子,他此刻已经把姿态放得极低。 “我越国背信弃义在先,如今还能够蒙得阁下允许罪臣相见,在下感激涕零。此跪,一在悔过,一在道谢。纵然是吾国君王在此,想必也会感恩阁下的饶恕之恩。” “呵呵,”李沐莫名笑了两声,嘴角扯起一丝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拉过范蠡的胳膊,“来,大夫上座,此处没有外人,大夫也不用拘礼,再等会,我们也可以好好畅饮一番。” 说着,已经拉着范蠡在房间上面坐下。 两人寒暄了半晌,只听李沐说道:“还记得当日我与范大夫初次相见,聊起天下经商之事,大夫对此颇有心得,今日能够再次见到,少不得也得好好再叙谈叙谈。” 范蠡干笑了两声,拱手说道:“云梦君谬赞。当初不过是在下胡言乱语罢了,能够当得什么事。说起来,阁下才是范某生平所见,最最佩服的人。范某不过是空口白话,阁下却是成绩卓著。范某惭愧啊----今日范某此来……” 李沐摆摆手,笑道:“范大夫谦虚了。我不过是侥幸取得些成绩罢了,距离成绩卓著可还差得远。其实,不瞒阁下,我一向是十分敬佩范大夫的。曾经你我或许有些不快,但是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我却是丝毫不介怀的。” 说着,李沐看了一眼范蠡,诚恳说道:“若是范大夫何时有兴趣与孔某再论天下,孔某愿意倒履相迎!” 范蠡心中一个咯噔,他自然懂李沐所言。 这是招揽自己为他做事吗? 可是听他意思,却是一再回避自己来的正事,到现在也不谈到两国和谈的事情上,不懂这云梦君到底打的什么心思呢? 范蠡惶恐拱手,说道:“劳阁下如此垂青,范某感佩。只是如今范某身负重任,一切事情可否等范某诸事完结之后呢?” 李沐挑一挑眉,似笑非笑道:“范大夫身负什么重任?” 范蠡松了一口,虽然知道云梦君在装傻,但是好歹话题引到了这里,对方若是执意不跟自己谈这个话题,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李沐的决绝 范蠡站起身来,恭敬说道:“如今贵**队大兵压境,鄙国不敢相逆。越王特命在下为使者,希望与贵国达成和谈。至于条件,请阁下尽管开口,鄙国若能答应,定然不敢推辞。” “此次前来,鄙国特选宗室绝色女子一名,珍宝若干,献给阁下,请阁下笑纳。” 云梦君听了,却是无动于衷,只是轻轻转了转手中的杯盏,过了好一会才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眼睛灼灼地看向范蠡,呵呵笑道:“怎么?范大夫竟然以为这事情就是一名女子、几箱珍宝的事情?” 云梦君虽然在笑,可是在范蠡听来,身体瞬间绷紧。 果然,这个年轻人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啊。 “人做错了事总得付出些惩罚的。越国曾经自愿成为我吴国之附庸,后来背叛,几乎让吴国遭受灭顶之灾。这些事,阁下总不会忘记吧?想必范大夫次次重临吴都,也看出了些许异样,曾经何等繁华的吴都城,如今却也有些萧条了。这些责任难道贵国不准备承担一二?我纵然是收了贵国礼物,却又要让我如何向国人交代?贵国如此陷我于不义,不知道是贵国天真呢?还是觉得我太过天真?!嗯?” 范蠡听了,汗流浃背,赶紧跪伏下来,急声说道:“阁下误会!此只是鄙国的一点心意,鄙国带来的后果,需要何等报偿,阁下尽管提就是!” 李沐伸出手来,再次让范蠡站起来,“范大夫不需如此。这只是在下心中的一点想法。我一个人倒是不要紧,只是如何向国人交代,却需要贵国给个建议。” 范蠡鼻头冷汗直冒。 狮子大开口,这绝对是狮子大开口! 听这个年轻人所说,这是丝毫不准备留情面的了。 给吴国人交代,怎么样的交代才能让吴国人满意? 范蠡正紧张间。却听到云梦君复又开口笑道:“范大夫且坐。刚刚听说大夫带了美女过来,正好,不如就让她在这里表演一番,阁下也能好好想想,阁下以为如何?” 范蠡眼睛一亮,躬身说道:“是。” …… 绝色! 确实是绝色! 也不知道这些越国人是从哪里找来的女子,纵然是见多识广的李沐,此刻见了竟然也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作为上位者俯视场中那一名独自歌舞的女子,却只是仿佛在看一个私人的物件似的,感慨的同时却也有些痛惜的怜悯。 或许只要自己点个头。这名女子今晚就会躺在自己身边。 这是一个苦命的女子。 纵然天生丽质,却也只有这种被送入他国作为微不足道筹码的命运。 纵然下面这个女子再美,再能够吸引自己,自己也是不为之改变自己的初衷的。 给国人交代,这并不是自己的托辞,而是确确实实的想法。 自己如今虽然起步,但是距离真正在国人心中确立威信,还差得远。 此次报复越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暗暗叹息了一声,看着台下因为舞动而有些香汗淋漓的魅力女子。微微摇了摇头。 高挽的翠云髻,葱绿色的越地罗裳,舞动起来,纵然是以能歌善舞的郑女也未能过之。 明丽动人的脸庞。白皙温润的柔胰,顾盼中带着一丝愁绪的神采,分外惹人怜爱。 旁边的范蠡,偷偷看着李沐的表情。他的心情也从未有如这一刻般那么心神不宁,起起伏伏。 …… 曲终舞歇,那女子才终于第一次站在了李沐面前。或许是舟车劳顿,或许是刚才的运动量过大,女子本就白皙的面庞越发失去血色,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那蹙着的眉头反倒有些风姿绰约。 李沐摇摇头,范蠡口中所谓的宗室女子,应该不过是挂了个名头而已。 估计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罢了,此刻见了自己,虽然面色平静,但是细细打量,却能够发现明显有些故作镇定。 其实也正常,说不惊慌肯定是不可能的。 李沐微微一笑,“姑娘辛苦了。先一旁休息一下吧。” 那女子抬头打量了面前明显占据优势的年轻人一眼,又看了看一旁恭敬的范蠡,终于是没有说话,轻盈地行了一礼,退到一旁无声坐下。 范蠡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为之寄予厚望的杀手锏似乎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 “范大夫可有想好?”李沐转头问道。 范蠡见问,只得站起身来,犹豫半晌说道:“阁下为难范某了。此事确实是吾国不对在先,如果有要求,阁下尽管提便是,若可以接受,想来大王也会应允。” 李沐呵呵一笑,“如果我说,会稽以北尽皆为我吴国领土,越国世代为吴国附庸,越王世代入我吴都为臣,大夫----以为如何?” 范蠡听了,心中猛然一跳的同时,心中也涌起无尽的怒火。 纵然是自己想要与对方和谈,这种条件也着实太过分了! 屈辱、讽刺! 这哪里还是条件,不如就说灭了越国还妥当些! 他抬头看向李沐,眼中的惊怒几乎压抑不住。 “阁下……” 李沐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范大夫以为是我狮子大开口吗?可是范大夫想想,为什么我就要给贵国悔过的机会?我与贵国一无亲,二无义,何必要对贵国好话好说?” “偌大的越国,若不是我与范大夫还有些交情,今日,我是见都不会见你们的。” 他抬手一指一旁已经因为自己的话而紧张起来的女子,“我不知道这位姑娘来此见我是不是自愿----虽然姑娘确实让人心动,但是我首先是吴国的云梦君,其次才是我个人。 “因为贵国的牵头挑衅,我吴都十室九空,将士死伤无数,吴忠信老将军更是被枭首示众,暴露于豫章城东足足半月有余。如今在下侥幸握有吴国权柄,如果不能慰劳国人及将士之心,吾将何以立?吾心又将何以安?请大夫为我解惑!” 一番话,范蠡哑口无言。 他听出了云梦君的意思,这是拿自己在立威,向国人宣示自己的能力,要一步步抵消吴王的影响力。 他默然,无言以对。 气氛凝固之时,一个柔弱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声音娇弱不胜,绵绵入耳。 “小女子愿呈鄙陋,望大人恕我不敬之罪。”(。)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有女名西施 李沐转头看去,却是刚才那歌舞的女子,她已经离开座位,走到了自己前方站定,盈盈下拜,行了一礼。 “姑娘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那女子听了,深深看了一眼李沐,眼中的清澈纯净,看得李沐却有些躲闪。 “不瞒大人,小女子不过是一名村野姑妇,不过因为有些容貌,才有荣幸被选为送给大人的礼物。”出乎意料的是,这女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直言不讳,听得旁边的范蠡心中一紧。 不过,这反倒让李沐有些欣赏。 “大人可知我为何愿意来吗?”她看向紧张的范蠡,轻轻抿嘴一笑,“虽说是范大夫挑选的,但是实则也是小女子自愿前来。不然,小女子生来卑贱,又何惧一死?” “小女子即便是生在偏远乡村,其实也是听过大人威名。别人都说大人生得孔武不凡,力大无比,脸庞当真是十分狰狞可怖,只是实在没有想到大人年轻若斯,又文弱得宛如一名书生。” 这话一出,在场数人全都不自禁地带起一抹笑容。 “大人思虑悠远,很多事情也是小女子考虑不到的,我也不敢妄加议论。只是一件,我知道大人定然是体恤民生、爱护国人之人,不然,断然无刚才那番言语。既是如此,大人又何忍复兴刀兵,再置民于水火之中呢?如此,岂不与大人初衷南辕北辙? “小女子素无学识,也不知道太多大道理,只知我越国世代以来,人民死伤太多----越国如此,吴国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小女子虽然知道自己不过是蒲柳之身,但是自愿前来,也妄想能够稍有助于两国之平和。使人民稍安其命。愿大人稍顾一二,小女子愿意倾心相奉。” 说罢,那女子轻轻躬身行礼,右手抬起微微捧心,蹙了蹙眉,似乎她的心脏有些小疾。 李沐看着面前的女子呆了半晌,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这个时代的战争趋于惨烈,持续的战损导致人口根本发展不起来,自己何尝不知道这种情况? 可是有些事情,永远是身在其位。才知其政。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或许也会有与这名女子同样的想法,但是当自己真正拥有决定权的时候,需要考虑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层面。 除非自己甘愿放下眼前的一切,不然,自己仍然是别无选择。 如果不出意外,只要等待各路豪强真正稳定下来,战国时代开启,吴国未必能够在未来存活。 抢占先机。是李沐的打算。 “姑娘如何称呼?”李沐过了好久,方才叹口气出言问道。 那女子见面前那年轻人神色变幻了好久,知道他在思考自己的话,本来有些期望。但是看到他似乎最终终于是叹气,不由得神色黯然,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小女子名叫西施。” 李沐本能地点点头。说道:“西施姑娘……” 诶?西施? 我靠!她说她叫西施?! 西施!! 不对啊! 这眼前的女子怎么会是西施?! 李沐一瞬间眼睛瞪得老大! 这个不会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西施吧?! 老天,你在耍我吧?! 可是他看看旁边的范蠡,又看看眼前柔弱的女子。李沐差点爆出粗口来,这个女子应该真的就是那个西施无疑了! 原本的历史记载,西施乃是越国危亡之时,被范蠡进献给吴王夫差的礼物。 可是现在随着自己的插入,西施竟然被范蠡送给了自己?! 我擦呢! 虽然孔子确实与西施是同时代,但是应该也差了一些年月才对,怎么现在刚刚好卡在了这个时间点和事件点? 那么唯一的解释是,果然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的进程被影响和加快了! 历史不同了! 但是李沐实在没有想到,历史能够不同成这个样子。 原本应该属于吴王夫差的一切“待遇”,竟然因为自己的进入,全被自己替代了。 越王的请降、范蠡的进贡、西施的到来,对象全成了自己。 呵,历史呵! 范蠡和西施全都看着云梦君面色惊诧和奇怪,却不知道他到底在因为什么? 西施眼光异样,对方似乎是因为自己名字而变化,难道对方什么时候听过自己? 可是,不应该吧? “你说你叫西施?你们国家还有同名同姓的没有?你们村头还有没有一个叫东施的?” 原谅李沐的神经质,这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后世人身上都会有点神经质,这事情毕竟太匪夷所思了! 古代中国四大美女之一的西施竟然与自己挂上了钩,甚至是被送给了自己,这搁谁身上谁不犯晕? 西施奇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范蠡,方才盈盈回道:“大人怎么知道东施的名字?难道大人曾去过?” 范蠡听了,为之一惊----云梦君竟然去过越国? 李沐终于回过神来,再看向眼前的女子时,脸色比刚才要郑重多了。 他呵呵干笑了一下,“哦,这个……听人说过----西施姑娘先请坐吧。” 听人说过? 谁会相信他这种鬼话? 可是,对方既然不愿意说,他们自然不敢再问。 李沐这时再打量这名女子时,神态完全不同了。 确实啊,刚才没怎么细看,现在细看下来,确实别有韵味,难怪历史上那吴王夫差会被迷晕。 “那云梦君,刚才的条件?”范蠡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顺杆就爬。 …… 果然,果然,对面女子的身份果然一下子被证实了。 可是,自己是不是该接招呢? 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就站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点头…… 旁边范蠡见自己没有得到答案,完全不知道对面的李沐已经陷入了意淫中。 范蠡打量了云梦君放光的眼神一眼,开口说道:“西施姑娘才貌双绝,是我越国最绝顶的女子。云梦君要是还看得过眼,不如就留下来侍奉阁下如何?” 他呵呵一笑,刚刚变得绝望的心情一下子复燃起来,在旁边怂恿说道。 虽然不知道这云梦君何以变化如此之大,但是总归是好事不是? 西施听了范蠡的话,心中既是羞涩,又是紧张,更是难掩悲伤,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是事到临头,依然难掩复杂----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吧…… 她不安地抓着长衫下摆,葱白的手指将衣角紧紧捏成了一团。 俏脸有些苍白,深深低垂着,借此避开面前男子的灼灼目光。 在来之前,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间浣纱女,被选入王宫时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王宫礼仪和数曲歌舞,哪里会想到会有此时的命运呢? 没等范蠡完全放下心来,只见云梦君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范大夫,烦请带着姑娘回去吧,恕我不能接受。”(。)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送你回家 李沐的话语宛如晴天霹雳,震得身前两人呆了半晌。 拒绝了?! 可是怎么会拒绝?! 看云梦君的意思不是应该很有意向才对的吗?! “阁下……不再考虑考虑吗?”范蠡追声问道。 此时的西施已经抬起了头,泪眼朦胧,梨花带雨,让人见之不忍。 对方接受,自己或许也会难过,但总算有些安慰----家乡父兄若能够因此避免一场危亡,不也是很好吗? 可是现在,对方缺拒绝了自己,自己本来应该高兴能够回乡才对,可是这一刻的西施却发现自己心中堵得发慌,眼睛酸涩,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平生第一次自己打扮得这么好看,又是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目标那么尽力地强颜欢笑,甚至在心里都已经做好了下半辈子留在这个庭院深深的陌生府邸里终老,可是终究还是换不来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一句话吗? 西施啊,是你太天真、太幼稚了吗? 你终究只是乡野里一名普通的浣纱女,妄图掺和进这权力争斗里却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啊! 自己真的是微不足道呵! 李沐看着西施伤心地哭泣,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那一刻李沐心中有一丝动摇。 能够见到这一个女子自己是不是应该卖一个面子? 可是最后,李沐只有无奈苦笑。 他不着痕迹地擦了下眼角,对着面前的女子微微鞠躬----不是对着范蠡,而是以云梦君之尊对着一名乡野来的女子行了一个庄重的礼,让西施呆愣了那么一刻。 “西施姑娘请原谅。姑娘天生丽质,才貌双绝,刚才的一番话更是让孔某感佩。若不是身在其位。我定然引姑娘为平生知己,怎敢不怜我吴越父兄?只是可惜……” 他说完,站直身体,看向旁边惊愕的范蠡,“范大夫,非是孔某夸口。此时此刻,只怕我吴国精兵已经兵临贵国都城之下矣!” …… 李沐的话让场中静了好久。 “不可能!”范蠡突然醒悟过来,惊声叫道。 “这才多少天?我越**队即便再不堪,也不至于全然没有抵抗之力啊。这一路往都城而去,大小城池也有四五座,如何可能轻易攻克?阁下莫不是在故意找借口?” 这一说,西施也是抬头看向李沐,她虽然不懂军事,但是也觉得范蠡说得不错。 李沐摇头。只是反问道:“阁下觉得我有必要欺骗你们?” 场面静默,气氛沉重。 云梦君当然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虽然范蠡不愿意相信,但是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自信表情,范蠡却有些相信了。 这个年轻人一步步走到现在,又有多少事是靠着吓唬人得来的? 范蠡脸色复杂地看向李沐,“当日我告别孙将军前来吴都,他曾向我保证会按兵不动的。难道,是他在骗我?” 他眼睛微眯。这个富态的男人终于有些压抑不住怒火了。 如果云梦君所言属实,那么当日。孙武完全是在戏耍自己!是在欺骗自己! 只是,孙武所作所为到底是他临时起意,还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授意的呢?! 巨大的失望和怒火,让一贯镇定的范蠡再也淡定不了! 李沐似乎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潜在意思,叹息了一声,“这就是事实。所谓兵不厌诈。两国交战,何来正义之说?范大夫此言,可是让孔某有些失望。当日阁下联合夫概、子常等人,几乎将我吴国逼入绝境,今日孔某可也并不为此置气。我两人各为其主。何至于牵涉到个人感情至此?” 范蠡一时间默然,他有心反驳,但是终究也只是复杂地看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眼----确实,自己在这种方面反倒比不上这个年轻人,他比自己看得透彻。 大智若妖,这个年轻人镇定养气的程度简直比耄耋老人还甚。 范蠡无言以对,或许这种苦果就该自己吞下吧。 想罢,他退了半步,与李沐拉开距离,方才深深鞠了一躬,“既如此,范某告辞,阁下保重。” 李沐也深深还礼,“大夫保重。” “大夫交还使命之后,若不愿留在越国,盼能稍顾在下,在下必当奉阁下为上宾!” 范蠡不答,再次看了李沐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他看到站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西施,心中叹了一口气,复又转身看向李沐,轻轻一拱手,“西施姑娘就拜托阁下照顾了!” 李沐愕然,奇怪地看了一眼范蠡。 范蠡诚恳地说道:“西施姑娘身体不好,现在范某要尽快回去,自然是带不上了。况且,姑娘本就是送给阁下的见面之礼,岂有再带回去的道理?不管阁下答应不答应,该做的,自然还是要做到。” 他看向不安的西施,拱手说道:“委屈姑娘了!” 这一瞬间,西施的眼泪再次决堤…… …… 李沐直送范蠡出了孔府的大门,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他才返身回来。 他知道范蠡的意思,也丝毫不会想要去劝对方或者强留下对方,正是因为他能够在越王勾践最危急的时刻还坚持自己的内心,他才值得李沐看重。 或许等他回去,已经发现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当初的季子札,如今的范蠡,他们身上其实都有某种让人敬佩的痴性。 …… 当李沐回来时,西施正站在刚才的接待室外面,盈盈地站在门口等待自己回来。 李沐脚步下意识地顿了半拍,随即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西施脸上的泪珠已经擦去,可是泪痕犹在,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一丝怯怯。 李沐突然笑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把她当作历史上的那个名人了,几乎已经忽略了她其实只是一名比自己还小上七八岁的年轻女子,论起阅历经历比自己要少得多。 “你放心吧,待你休息几日,局势安定一些,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家。”这一刻的李沐笑得爽朗,丝毫没有亵渎之心,就仿佛面前只是一个小妹妹一样。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西施却哭了出来,她重重擦了一下眼睛,颇有些剽悍地瞪着李沐气道:“不用你可怜我!你既然要骗范大夫,要杀我们的国人,又何必要这么假惺惺地对我?难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吗?!” 李沐惊诧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西施还有这种刚烈的性格,这可与刚才在房间里的表现完全不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最后一战,分定存亡 李沐故作恍然,沉下脸来说道:“呵,既然你不需要我送,那就是想留下来跟着我过了?你是喜欢上我这的荣华富贵了?既然如此,我正好缺一个侍女,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西施脸色一白,已然知道对方的意思,随身侍女,那不就是…… 她眼睛通红,本来自己要是能够换得国内和平那倒也罢了,可是现在,眼前的男人什么都没有答应,可是自己还是得赔上,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值钱? 西施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已然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我羡慕你的荣华富贵?!不要自以为是了!我即便是像当初在村庄里浣纱为生,吃着粗粮野菜,也比现在过得要好!你们这些贵族就只会拿我们普通人当玩物吗?!” 李沐的一句玩笑话完全被西施当成了真,一顿抢白下来,真把李沐气了个够呛。 他算是看出来了,历史上的西施估计也不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小白女生。 估计刚才房间里的温顺形象是她为了获得自己的好感,特意遵从范蠡的教导扮演出来的。 现在这个有些刁蛮的漂亮小妞才是真正的西施。 不过,还真是有个性啊。 可是,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哪,要是碰到个心黑的,说不定这会儿已经…… 李沐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以为你还有得选择吗?你现在在我府上,你周围找一个越国人出来看看?现在范大夫也走了,我看你能够折腾到哪里去?到最后还不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说罢,李沐恶作剧一般地嘿嘿坏笑起来。 纵然李沐演技拙劣,却也把西施吓得花容失色。 眼下自己举目无亲,孤身一个弱女子在此,谁能够救得了自己? 西施急退半步,惊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你一个女人。我一个男人,我还能干什么?”说着,他挑了挑眉,挤眉弄眼一笑----不得不说,捉弄这么一个后世大大有名的女子确实很有趣…… 西施脸色已经惨白,原本整齐的头发也已经散乱,她眼光中冒出一缕精光,本来柔弱的面庞却反倒有一丝坚毅,咬牙恨声说道:“你这背信弃义的坏人!不仅骗了我们,现在又想羞辱于我。我虽命贱,也不会甘愿受辱的!” 说罢,西施竟然霍然转身,一头就往身后的墙柱撞去。 李沐猛然吓了一跳----靠,这样说几句就要自杀?!哥开玩笑的啊! “拦住她!”李沐暴喝一声,眼睛瞪得老大。 不等他说出口,身旁的专诸早就见机不妙,冲上前去,伸手一拦。只是那西施死志十分坚决,竟然还是“砰”地狠狠撞了一下。 李沐跑上前去,急急接住她委顿的身体,试了试她的脉搏。好歹是松了口气。 仅仅是撞晕了而已,看来专诸大哥那一拦还是有力的。 还好、还好! 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好歹是没被自己三言两语给玩死…… 只是她的额头也是撞出了一个红印,现在昏迷不醒了。 “先生,这……”专诸在旁边无语地看着李沐。 李沐暗叫一声晦气。也是自己嘴贱,人家一个小姑娘一个人“深入虎穴”,自己何苦为难嘛? “我先放她进去休息。等会找两个人给我看紧了,别又寻了短见。” 说着,已经抱起西施来往里间走去。 专诸却没有跟来,探头像个大孩子一样瞅了瞅里面,原本冷酷的表情也有了一丝柔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最后一战发生在一个阴沉的平明。 越国屡次派出的使者,包括范蠡、文种,显然都没有奏效。 越国都城城墙上站满了士兵和平民,神色紧张地看着北门外列阵如风雷的吴**阵。 越王勾践回身看了看身旁这么多济济的人群,可是不知道怎的,守着这么一座坚城,面对劳师远征的吴军,他心中却并没有一丝安全感。 吴军太快了! 快得超出了常理! 半个月之内,吴军从边境一直推到都城之下,似乎根本就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在下方的军阵中,并不是只有吴人,也有为数不少的越军。 以战养战,这是孙武提出来的想法,却也在李沐手上得到升华。 就如后世日军侵华一般,充分利用本土人管理本土人,扶植当地势力,事实证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毕竟,相比于日本人这样的异族人,吴人与越人的关系,只是地域的差别罢了,抵触要小得多。 …… 军阵中间,孙武坐在兵车上,看了围在周围的军阵一眼,他们脸上的疲惫却丝毫掩盖不去眼中的神采。 高强度的攻战让每一个人都极度疲惫,可是连续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却刺激得每一个人都保持着绝对的亢奋。 孙武站了起来,坚定地拔出腰间的长剑,看着面前前方巨城喝道:“最后一战就在眼前!本将问你们,你们累吗?!” “不累!” “越王背信弃义,偷袭国都,杀我兄弟,戮我同胞,本将问你们,你们要怎么做?!” “报仇!报仇!报仇!” 全体将士尽皆用钦佩的眼神看着车上挺立的将军,大声狂吼!热血沸腾! “战必胜!攻必取!犯我吴国者,虽远必诛!” 孙武手中的宝剑猛然挥下,“唰”地一剑划中战马大腿,剧烈的疼痛刺激得战马希律律地高抬前腿大声叫唤起来,声音传遍城墙内外! “杀!!” 狂奔的人流宛如狂风扫过落叶,卷起漫天尘土! 惊天的战气直冲云霄,风云涌动! 最后一战,分定生死! …… 孔府靠近左边一间小小厢房里,夏日的宁静宛如最澄澈的湖水。 袅袅娜娜的轻烟不断从青铜兽的嘴里发散出来,飘浮到空中,静静地矗立,又慢慢发散。 在房间的花床上,一名恬静的美丽女子静静地躺着,女子脸色苍白,微微皱着眉,似乎梦中也有些不得安稳。 在床边,两名侍女装束的女子恭敬地站在两旁,一动不动,等候女子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