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魔宠记》 作者的话 把《西游记》倒过来写的忤逆之作 把《西游记》倒过来写的忤逆之作----《灵山魔宠记》 前些日子在微信上看到过一篇被疯狂转发的文章,说是把《西游记》倒过来写可能更精彩。但文章只洋洋洒洒地交代了一下师徒四人从西天雷音寺前往东土大唐传授真经的倒叙脉络,顶天算是一个构想,连个大纲都算不上,显然不够给力。 很多网友说,希望能把这个构想写成小说,于是,备受启发的我,陷入了沉思。 但是,纯粹的倒叙和主人公的一成不变显然太苍白无力,缺乏诚意和创意,于是我用我这自认为无比硕大的脑洞,给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分别脑补了一只宠物,让这些宠物做主人公,再围绕这些宠物进行故事情节的发展,这样对于读者来说,都比直接拿原著进行纯粹的倒叙有诚意,且有创意得多了。 于是,主人公便诞生了: 孙悟猫,筋斗云所化,孙悟空的宠物; 猪八狗,嫦娥护卫犬,猪八戒的宠物; 沙无鱼,凌云渡之鱼,沙和尚的义女。 为什么选择了猫狗鱼,而不是牛马羊或者其他动物呢? 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你知道狗为什么只会“忘忘”叫吗? 因为他想忘记一条鱼。 你知道鱼的记忆为什么只有七秒吗? 因为她想忘记一只猫。 你知道猫为什么喜欢蹲在河边发呆吗? 因为他在等待一条鱼。 你知道猫和狗为什么成了冤家吗? 因为他们同时爱过一条鱼。 没错,就是这么剪不断理还乱,就是这么虐心,就是这么科学。 不过,如果你认为这仅仅是部虐心的爱情神话剧,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只需给你展示两样兵器和一样法器,你就会发现这绝对不仅仅是一部爱情神话剧: 弥焰弓----以吾之焰,弥吾苍天。 孙悟猫的兵器,属火,主攻,弓身布满火焰,箭可烧天。 了尘刀----了了这尘,葬了诸神。 猪八狗的兵器,属土,主防,刀身宽阔如盾牌,可席卷风沙抵御攻击。 浣影鉴----浣天之影,鉴天之命。 沙无鱼的法器,属水,主疗,这是一面铜镜,活着的人在镜中都死了,死了的人在镜中都活着,镜里镜外两个世界。 看这些兵器和法器的阵势,势必要刮起一阵血雨腥风,激起一番龙争虎斗啊! 在这里,你还会看到: 孙悟空为什么变成了一块石头,猪八戒为什么做了天蓬元帅,沙和尚为什么做了卷帘大将。 还有,不一样的神与魔,不一样的人与妖,不一样的情与欲,不一样的善与恶,不一样的恩与怨。 当然,还有不一样的西游记。 楔子 孙悟猫回忆录 这是个桃花烂漫的季节,凋零的桃花随风飘落,坠地,入渊。在蓝天白云的辉映下,粉红色的花瓣扬扬洒洒地覆盖在生机勃勃的大地上,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嬉闹着,追逐着,淡淡的花香从桃林中飘散出来,洋溢在清晨爽朗的空气中,沁人心脾,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远观一位老者端坐在云雾缭绕的山崖之上,道袍裹身,手捻拂尘,须发皆白,闭目似寐,仙气凛然。在老者旁边,卧着一只洁白无暇的猫,头上戴着一盏银色的箍儿,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乌光,它的下巴搭在两只伸开的前爪上,偶尔动下耳朵,蓝宝石般的眼睛半眯着,若有所思地凝望着飞舞的桃花。 这位老者叫做菩提祖师,是我的第二任主人。 我就是那只猫,我叫孙悟猫。 这个名字是我的第一任主人给起的,不过他已经死了,化成了一块石头,没有了思想,没有了心跳,安静地躺在花果山上,无声也无息,我想这应该就是死了吧。 他叫孙悟空。 那时候,我总喜欢蹲在他的肩膀上,一起去降妖伏魔。 我头上的箍儿唤作“相思咒”,每当有人思念我的时候,它便会发出五彩的光芒,飞到空中,指引我前往思念我的人所在的地方。可是它至少已经有四百年没有发过这种光了。 相思咒是沙无鱼小姐送给我的,她是一条金鱼,沙和尚的宠物。她说希望我永远记得她,希望在她想我的时候能够让我知道,于是便用自己身上的一块鳞片化作相思咒,送予我。 我怀念猪八狗和沙无鱼,怀念我们一起陪着主人从西天雷音寺前往东土大唐传授真经的日子,怀念我和猪八狗一起追求沙无鱼的日子,怀念一路上降妖除魔的日子,怀念值得怀念的一切。现在他们陪着各自的主人,日子过得还好吧?不知道会不会同样怀念我。 我想应该是不会了,因为一些不忍提及的往事,沙无鱼小姐永远失去了记忆,不,准确的说是只残留了七秒的记忆,七秒前的事情她都会通通忘记。猪八狗自从得知沙无鱼失忆后,似乎变成了一个傻子,每天蹲在阴暗的墙角那儿对着墙角喃喃自语:“为什么要选择忘记?为什么要忘记我?”,后来我跟孙悟空出了趟远门,回来后发现他就只会说一个字了:“忘”,偶尔也会连起来说:“忘忘忘”,我确定他的精神是失常了。 人世间最大的悲伤莫过于,我怀念全世界的人,而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怀念我。 好在他们还有各自的主人猪八戒和沙和尚照顾,哦不,准确的说是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他们现在已是天庭的达官显贵了。 我讨厌这两个人,如果不是他们为了上天做官以求荣华富贵,跟天庭联手对付我的主人,我的主人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背信弃义而万念俱灰。 他们太可怕了,就不能像我和猪八狗还有沙无鱼一样拥有纯洁的感情吗?“情”在“欲”的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但是话又说回来,任何生灵都是有“欲”的,就连小草都有求生的欲。其实“欲”还有一个名字,有些人为了不承认自己是有欲的世俗之人,便美其名曰“追求”,实际上是一回事。有的人为了情放弃追求,这没有错,有的人为了追求,放弃情,这也应该是没有错的。 一这样想,我又觉得猪八狗和和沙无鱼的主人也不是什么不义之人,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追求,我似乎又开始喜欢他们了。 我想应该把一切归咎于我的主人自己吧,他太傻了,他觉得世界就应该是充满正义和公平的,他觉得玉皇大帝犯法就是应该与妖精同罪的。他想怎样就怎样,他觉得对那就是对的,十头牛魔王也拉不回来。我想是因为他没有父母的原因吧,没人给他讲什么叫人情世故。如果他父母成了妖吃了人,他也会一棍子打死?不可能吧,真是只天真的猴子。在打死大鹏精的母亲的时候,习惯了一意孤行的他,也不考虑一下大鹏精是何许人也。当年如来于雪山顶上刚刚修成金身,被一只孔雀吞下肚中,如来恐伤其性命,便剖其脊背而出,这样就好似孔雀生了如来,如来慈悲为怀,认其为母。这大鹏精是孔雀的胞弟,他的母亲便是如来的外祖母了,虽然不是亲的,但这里面存在一个人情和颜面的问题,要不然也不会被震怒的如来拍在五指山下一压就是五百年。如来佛祖当时说是为了帮助天庭讨伐逆猴,我怀疑就是打着这个旗号公报私仇。 其实我也是个有“欲”的猫,不,是有追求的猫。我极其爱慕胸大腰细、臀翘腿长的美人,沙无鱼幻化成人后就是这样一个大美人,不过不知道有没有被沙和尚这个老秃驴潜规则过,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她亲切地称他为义父,是父女关系,这我就放心了。 我一共爱慕过七个女人,在女儿国就有五个,还有一个是白骨精身边的小猫妖,再就是沙无鱼了,她们都被我追求过,不是我不自量力,而是我坚信一个真理:你追了,就有可能是你的,你不追,就一定不是你的,做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我对沙无鱼小姐的爱,是一种仅仅想和她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的爱,这种爱是灵魂上的爱。我对其他女人的爱,是一种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要用身体去触碰的爱,这种爱是**上的爱。 万物生灵皆由**和灵魂组成,拥有高尚灵魂的**诚然可贵,但脱离**的高尚灵魂,何处存身呢? 所以,我觉得**要比灵魂重要。因此,我在追求沙无鱼小姐的同时,也偶尔会爱上其他女人,为了满足我的**需要,但是我明白,我的灵魂只属于沙无鱼。 我很讨厌唐三藏总拿这些事情跟孙悟空告状,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当然,以上说的这些都是后话了,今天只是略忆一二,点到为止。 “悟猫,迎客。” 我回过头,寻着菩提祖师的声音望去,见门口立着一位中年男子,一袭惨绿衣裳,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鬓须飘然,头发以竹簪束起,长身玉立,虽略显穷酸,却不失道骨,此乃吴承恩。 我幻作人形,欣喜相迎。 吴承恩是我的老朋友了,他总是来向我请教九百年前唐三藏师徒受如来佛祖之命从西天雷音寺前往东土大唐传经的故事。 吴承恩拜过菩提祖师后,我引他来到桃林,沏了壶上好的桃花茶,坐在桃树下开始了今天的回忆。 他说想把我给他讲的故事写成一本书,叫《西游记》,我非常支持,但我觉得叫《东游记》更恰当一些,因为我们是从西天出发去往东土的,并没有往西走,兴许他是把我们的故事倒过来写了,不过这都不重要,艺术创作嘛,不必太较真,要多给这些不满一百岁的年轻人一些机会,不要扼杀他们的想象力。 不过,我反复跟他强调了一点,一定不要把我和猪八狗还有沙无鱼写进去,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们那段不忍提及的往事。另外,也绝对不可以出现猫妖和狗妖,至于鱼妖嘛,不出现也不太现实,毕竟我们这一路遇到的水里的妖怪实在是太多了。 吴承恩点头答应了。 实际上,猫妖和狗妖我们这一路是有遇到过的,哪种动物里边不会出现几个败类呢,你说是吧。 “我们上次忆到哪了?”我问吴承恩。 吴承恩从行囊里拿出他的笔墨和砚台,摆在我们面前的石桌上,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陈旧的簿子,用嘴角沾湿指尖,翻到簿子最后几页,说道:“上次您忆到唐三藏师徒被凌云渡里的千年龙鲶吃掉的那里了。” “哦,想起来了,那是我们从灵山出发后的第一个劫难,上次跟你补上的,毕竟过去九百年了,难免有些疏漏。”我惭愧地说道。 吴承恩拿起笔来,蘸了蘸墨水,在那簿子上画了个圈。 “今天我们忆另一个劫难:我和猪八狗还有沙无鱼与我们的主人反目成仇,兵戎相见的故事。” 我见吴承恩愣了一下,然后又蘸了蘸墨水,提起笔来,他记着,我忆着…… 斜阳西下,西方的天际一片红通通的火烧云。吴承恩请辞,我送他出门,路上,我带着刚才的疑问问吴承恩: “为什么叫《西游记》而不是《东游记》呢?” 他停下脚步,脸上挂着一丝似乎有些遗憾的微笑: “我不希望这是个如你所说的悲剧,我希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功德圆满修成正果,如果把故事倒过来写,一切都是美好的,我想这才是世人希望看到的。” 我弯下腰捡起一片粉红色的花瓣,举起来对着西方那片红通通的火烧云,摇摇头笑了: “何为正果?正果为何?” 第一章 千年龙鲶 “如来这老头儿,为何给咱师父一匹白龙马,却只给俺老孙一只小白猫?俺老孙骑不得他,他还得骑着俺老孙!”一只蓝眼白猫蹲在孙悟空的肩膀,歪着头看他的主人抓耳挠腮地发着牢骚。 “谁叫你不是师傅呢!”猪八戒呵呵地嘲笑道,屁股后头跟着一条大黑狗。 “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了!”沙和尚端着盛满了水的紫金钵,一脸慌张地跑过来,钵里咕嘟咕嘟地冒出几个气泡,“不!是吃掉了!” “什么!刚离了灵山就给妖怪吃了?这也忒放肆了,胆敢在佛祖脚下撒野!”孙悟空呲着雷公嘴,义愤填膺地撸起了袖子,“叫何方妖孽吃去的?速带俺老孙去擒了这孽障!” “我在凌云渡上游取水,师父在下游小解,取完水还未等直起身来,突然从河中钻出一巨怪,一口就把师父吞进肚中!”沙和尚用袖子擦了擦汗继续说道,“那妖怪好似一条大鲶鱼,却长着个龙的脑袋,通体黢黑,沾满粘液,头在这边尾巴却在河对岸,八根胡须比人还粗,獠牙外露,咆哮起来声震如雷,甚是骇人!” “师父这老人家真是倔强!俺老猪说什么来着?叫他在这里解决,他非要回那凌云渡,说什么用金汁造福下游苍生,这下可好,把尿尿到人家河里,惹恼了河中的妖怪,福没造成反被妖怪吃了去!”猪八戒呼扇着大耳朵埋怨道。 “好生奇怪,咱们打凌云渡渡来之时,俺老孙怎么不曾闻到有妖气?“孙悟空眨着眼睛,一脸狐疑。 “多说无益,再耽搁下去恐怕师父就变成那妖怪腹中的粪便了!”沙和尚焦急地说道。 “走!沙师弟!速带俺老孙去会会这厮!”孙悟空转过身继续对猪八戒说,“八戒,你留下帮俺照看小猫!” “俺老猪也去!”猪八戒一脸不情愿地力争道。 “让你照看你就照看,休要废话!信不信俺一金箍棒给你拍到东土大唐去?” “那倒也好,省了俺老猪不少事,我在东土大唐候着你!” “找打!”孙悟空举起金箍棒追得猪八戒四处绕圈。 “大师兄二师兄!你俩行了,再不走等会儿师父就真成了那妖怪粪了!”沙和尚放下紫金钵,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走走走!速去速去!”孙悟空又转过身对猪八戒说,“呆子!好生照看俺这小猫!” 孙悟空取下蹲在肩膀上的那只白猫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 “孙悟猫,乖哦!在这听你二大爷的话,爹去去就来!” 猪八戒接过白猫,孙悟空和沙和尚径直奔向凌云渡,片刻不敢耽搁。 猪八戒抱着白猫,踮起脚尖伸直了脖子,见两人已远去了,就气呼呼地把他扔在地上,指着骂道: “都怪你!还需留人照看,一眼看不见就没了踪影,你看猪八狗,俺老猪去哪儿他都老老实实的在原处等我!” 猪八戒撒完气,蹲下身来抚摸着大黑狗的头,“是吧孩儿!” 大黑狗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哈哈地频频点头。 原来,那猫叫孙悟猫,狗叫猪八狗。 日上三杆,天气炙热难耐,孙悟空一行还没有回来,猪八戒躺在茂盛的菩提树荫下,翘着二郎腿,露出雪白的大肚皮,正呼呼地打着呼噜酣睡。 不远处的紫金钵里,水被太阳晒得快见了底。 正趴在地上埋头睡觉的孙悟猫和猪八狗听到紫金钵里传来动静,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竖起耳朵,瞪着大眼睛望向紫金钵。 他们一起跑了过去,向紫金钵里张望,见里边有条全身金灿灿的金鱼在煎熬地蹦哒,大吃一惊。 “求求你们救救我!”金鱼哀求道,发出少女般美妙的声音。 “你是谁?怎么会跑到这紫金钵里?”孙悟猫问。 话音刚落,金鱼就忽然一动也不动了,好像晕了过去。 “八狗!我们快去给她找水!” 猪八狗叼起紫金钵,同孙悟猫飞快地奔向凌云渡取水去了。 到了凌云渡,猪八狗用嘴将紫金钵狠狠地压进河里,舀了满满一大钵水,还溢出来许多。 因为之前听沙和尚说河里有妖怪,还把唐三藏给吃了,没敢滞留,取完水便迅速转身往回狂奔。 刚跑两步,孙悟猫在前边发现一只他主人常穿的鞋子,倒扣在地上,湿漉漉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主人不会也被妖怪吃了吧?没时间想太多,把鞋子叼回去再说。 回到菩提树下,他们累得气喘嘘嘘,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此时那条金鱼也已苏醒过来,正在紫金钵里优雅地游着。 “谢谢你们!两位恩公。”金鱼高兴地从紫金钵里跃了出来,落在地上。 所落之处金光乍现,几道耀眼的光芒射向天际,刺的孙悟猫和猪八狗睁不开眼睛,待光芒消退,一位仙姿玉貌的年轻女子如出水芙蓉一般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身穿金黄色的轻纱长裙,袖口上绣着几朵洁白的祥云,裙摆绣着一排淡蓝色的浪花云图,胸前是白色的锦缎裹胸。她轻轻转动身子,长裙散开,长发飘逸,纤细的杨柳腰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婀娜多姿。那肌肤洁白如玉,布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淡淡的娥眉下,睫毛纤长,清澈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玫瑰般鲜艳的红唇微微上扬,娇艳若滴,平添几分性感,几分调皮,几分妩媚,几分淘气,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这这这这这……你你你你你……”猪八狗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你是哪里来的妖怪?”孙悟猫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尾巴高高竖起,像根大鸡毛掸子。 “两位恩公不必惊慌,小女子不是妖怪。”女子连忙解释道,“我本是凌云渡里的一条小金鱼,只因在这灵山脚下生长百年,沾了些灵性,因此可以幻化成人,不成想,这却成了祸水,被凌云渡里的那条千年龙鲶爱上,我不答应,苦于又斗不过它,被它封印在凌云渡里无法脱身。今日幸遇有人取水,我便趁机钻进钵里,才得以脱身。” 她继续说道:“也许是被那封印禁锢得太久,法力一时难以施展,就困在那钵里出不来了。后来太阳晒干了里面的水,我感到喘息困难,快要死了,便拼命挣扎,幸亏遇到两位恩公前来搭救。” “哦,”孙悟猫放下戒备,走到女子跟前,“为什么你在这灵山脚下才生长百年就可以幻化成人,而我在灵山上生长了二百年却仍幻化不成?” 猪八狗连连点头。 “这个。”女子的眼里也满是疑惑,不过马上灵光一闪说道,“难道是我喝了这凌云渡里的水?” “似乎有点道理。”孙悟猫转头看了一眼猪八狗,心想这凌云渡位于佛祖脚下,水自然也会沾染些灵性,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嗯嗯嗯!”猪八狗连连点头,但眼睛却一直在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大美人,不曾离开。 孙悟猫走到紫金钵前,围着紫金钵巡视一圈,然后低头舔了一口凌云渡之水咽下肚中,登时觉得浑身涨热,头痛欲裂。 孙悟猫听到“轰”地一声巨响,感觉自己突然炸了开来,化作一道白光,飞向四面八方。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极了,似乎飞了很久很久,比他的有生之年还要久,待他感觉到落地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脚踏羽靴,身披白袍,腰系玉带。他抬起前爪,却发现竟然是一双十指张开的手,两只袖口上还绣着蓝色的火云图腾,白袍下摆绣着一排淡蓝色的火焰云图。他兴奋地摸了摸脸,五官分明,又摸了摸头,摸到了茂密的头发和束发紫金冠。 孙悟猫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跑过去一把抱起那美丽的女子,欢呼雀跃地转起圈来,而此时不明觉厉的猪八狗已看傻在一旁。 “不好!有妖怪!”猪八戒被这兴奋的欢呼声吵醒,抄起横在地上的九齿钉耙迅速起身,不由分说便向孙悟猫和女子挥去。 孙悟猫纵身一闪,躲过了猪八戒的攻击,马上放下女子,拉起她的胳膊便跑。 猪八戒见“妖怪”逃了,自己的狗也没丢,便没有去追。 而此时的猪八狗刚回过神来,只记得刚才的金鱼变成了一个大美人,又从一道刺眼的白光里走出一个男子抱着她不停地转圈。他望了望主人,又看了看刚刚还站在旁边的孙悟猫,这才发现孙悟猫已不知去向了。 “咦?猴哥的猫呢?”猪八戒也发现猫不见了,四下望了一眼但没有找到,“这该死的猫,一眼看不住就不见了踪影!” 他走向猪八狗,在地上发现了孙悟猫叼回来的那只鞋子,便捡了起来: “咦?这不是猴哥的鞋子吗?怎么跑这里来了?”猪八戒一脸茫然,心里犯着嘀咕。 “反正那猫也丢了,也不需要照看了,索性我也回凌云渡看看吧!”猪八戒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紫金钵塞进猪八狗嘴里: “孩儿!走!跟爹回趟凌云渡!” 第二章 沙无鱼 话说这孙悟猫和女子跑了很远,到了一个大瀑布下。这瀑布流得飘逸极了,仿佛天上织女不慎丢落人间的一缕银丝,在绿荫葱葱的高山顶上飞流直下,“哗哗”地拍打着山腰上突兀的岩石,飞溅的水花跌落在山下的潭水中,激起道道涟漪,给这炎炎的夏日,平添了一丝凉意。 见猪八戒没有追来,他们便在瀑布旁的一块断石上坐下来歇息。 “谢谢你,告诉了我幻化成人的秘密,你好美!”孙悟猫欣喜地对女子说道,女子低下头,含蓄地一笑,没有作声。 “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孙悟猫继续问道。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孙悟猫眼珠一转稍加思索了一下,“那你叫沙无鱼怎么样?” “沙,无,鱼。”女子逐字重复了一遍,微笑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主人叫孙悟空,我是只猫,主人就给我取名叫孙悟猫;猪八狗的主人叫猪八戒,他是只狗,他的主人就给他取名叫猪八狗;而你是沙和尚在凌云渡取水时所救,正好如来佛祖没有赐给他宠物,凌云渡我想你也不会再回去了,不如就留下来做沙和尚的宠物怎么样?”孙悟猫心想,这么美丽的女子得想办法让她留下来,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管他乐不乐意,先把话摆在这再说。 “嗯!如果可以,那很荣幸!”女子笑起来的两个小酒窝很迷人,“不过,这跟你给我取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呢?” 孙悟猫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就同意了,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沙和尚是他的绰号,他的法名叫沙悟净,你又是只鱼,所以你可以叫沙悟鱼。只是中间这个'悟'字我觉得用在女子身上有些不妥,不如取其谐音字'无'吧,沙,无,鱼!怎么样?” “好!”女子高兴地站了起来,“那我就叫沙无鱼!谢谢恩公!嘻嘻!”不过她的笑容很快又沉了下来,“只是不知道,沙恩公会不会收留我。” “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的!”孙悟猫高兴地说,“另外,你以后别叫我恩公了,听起来别扭的很,就叫我悟猫吧!” “好的!恩公!最后一次!嘻嘻!”沙无鱼本来就很美,一笑起来就更美了,孙悟猫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孙悟猫也站了起来,面向瀑布伸了个懒腰:“两条腿走路的感觉真奇妙!” “恕无鱼冒昧,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沙无鱼问孙悟猫。 “当然可以。” “看沙恩公的穿着,我想应该是修行之人吧,不知道来这凌云渡是为了什么事呢?” “传经。” “传经?” “对,从西天雷音寺前往东土大唐传授真经,路过此地,不想刚过了凌云渡,就遇到妖怪……哦!对了!”孙悟猫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的主人和沙和尚早晨去了凌云渡,一直没有回来,刚才我和猪八狗去取水时,并没有看见主人的踪影,只在岸边不远处发现了他的一只鞋子,当时也没时间多想就叼了回来,现在我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不测。” “你是说。。” “没错,我听沙和尚说唐三藏被凌云渡的妖怪吃了,我的主人随后便跟他去了,我担心他们会不会都被那妖怪给吃了?” “哦,原来那位慈眉善目的长老叫唐三藏。我亲眼所见,吃他的正是追求我的那条千年龙鲶!” “不行,我得去救我的主人!”孙悟猫问沙无鱼,“你知不知道那龙鲶为什么吃唐三藏?” “我想是因为我钻进了那紫金钵,打破了封印,使我得以逃脱,那龙鲶误以为是唐长老干的,便恼羞成怒施以报复。”沙无鱼内疚地说道,“看来你的主人也是被它吃了。” 孙悟猫又转念一想说道:“怎么可能呢?要是唐三藏被它吃了倒不足为奇,我的主人怎么说也修行了五百年,七十二变神通广大,一根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压也压死那妖怪了!” “你不知道那龙鲶的厉害,那凌云渡是修行之人成佛的必经之路,河上有一条无底船,但凡修行人想要渡河必须乘坐它,上了船后,肉身便从船底坠入河中,只留着元神在船上,这样便脱胎换骨成了佛。坠下的肉身都被那龙鲶吃掉了,每年都有数百修行人前来渡河,那龙鲶足足吃了一千年的人,法力无边,连接引佛祖都拿他没有办法!”她顿了顿,转身向凌云渡走去:“我去把他们换回来!” “你不能去!”孙悟猫把她拦下,“你留在这里,我去想办法!” “你敌不过它,我惹下的祸理应我来补救,何况它要的是我,只要我答应了它的要求,它一定会放了他们的。” “我敌不过它?”孙悟猫愤怒地说道,“它一只凌云渡里的妖怪,离我佛如来那么远,就算修炼一万年又能有几身本事?我堂堂灵山‘八寅护法’之首敌不过它?那这两百年岂不是白跟如来佛祖蹭经听了?!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会一会它就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帮衬!”沙无鱼的眼神里充满担忧和恳求。 孙悟猫犹豫了一下:“那好吧,一起去可以,但你要向我保证,绝对不能按你说的办法!” “好!我答应你!” 孙悟猫带着沙无鱼先回到了那棵菩提树下,准备跟猪八戒解释一番,顺便也搬个救兵。但当他们赶到时,猪八戒和猪八狗早就不在了,他叼回来的鞋也不见了。 “看来他们已经去了,”孙悟猫说,“走,我们追上去!” 到了凌云渡,放眼望去,那凌云渡约**里宽阔,波涛滚滚,奔嚣震天,穿山破壁而来,飞流千里之外,河上横着一根独木桥,桥边立着一块大石扁,上刻“凌云渡”。 孙悟猫并没有见到猪八戒和猪八狗的踪影,却在岸边发现了他主人的那只鞋子,他走过去捡起来,正是它之前叼回去的那只。 “难道,猪八戒和猪八狗也被那妖怪吃了?”孙悟猫自言自语道,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不可能。” “猪八狗……”孙悟猫扯着嗓子四面呼喊,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妖怪……你给老子出来……”孙悟猫又冲河里不停地大声呼喊,但是河面依然如初。 孙悟猫喊累了,仍心有不甘地对沙无鱼说:“如果没有人能够亲口证明他亲眼看见了我的主人、沙和尚、猪八戒、猪八狗被妖怪吃了,我便不相信这种结果。” “但愿如此。”沙无鱼回答。 “不过,我还是要下水去会会那只妖怪,弄个明白,至少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了!” 正当孙悟猫准备往凌云渡里跳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识水性。 “无鱼,我不识水性,你能不能教教我?” “这……我生于水中,天生便熟悉水性,不知道该怎么教呀?”沙无鱼犯了难。 “说得也对,这可怎么办呢?” 孙悟猫正愁眉不展,沙无鱼突然有了主意。 “我倒有个办法,能让你学会水下的本领,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什么办法?可行可行!快说来听听!”孙悟猫心想只要有办法就行,管它可不可行。 “在这东方三十里处有一国度,叫迦尸国,因盛产一种叫作“迦尸”的大叶血竹而得名,其都城婆罗斯的西面有一座山,叫骷髅山,在那山顶上有一座四方形的人头骨城,城中有一座髑髅殿,殿里住着一对骷髅夫妇,他们踩着海螺和贝壳拥立在莲花日月轮垫上,只要借来那垫子上的一个贝壳,不但可以在水下如履平地,还能够在天上腾云驾雾。” “好好好!快带我去!”孙悟猫兴奋地说。 “不过……” “不过怎样?” “先不说骷髅夫妇会不会肯把贝壳借给你,光从山下到山顶的路途就艰险得很,困难重重,不但要穿过那臭名昭著的尸陀林,还会遇到大大小小数不尽的洞穴,保不齐里边会有什么妖魔鬼怪,非常危险。” “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了……” “如果到了那骷髅山,你怕吗?” “不怕!” 孙悟猫掸了掸主人的那只鞋子,揣进怀里: “那我们上路!” 路上。 “悟猫,在瀑布下的时候,你所说的灵山‘八寅护法’是做什么的呀?”沙无鱼问。 “哦,八寅护法呀,我们是在灵山顶上护持佛法、镇守灵山的,保护灵山免生内忧。我是八寅之首----猫,其他七位分别是虎、狮、豹、猞、狞、狲、狸。”孙悟猫说,“猪八狗是灵山‘四戌护法’之首,其他三位是狼、貉、狐,他们是在灵山脚下镇守灵山的,保护灵山免受外患。我们加起来一共是十二个。” “能成为八寅之首和四戌之首,想必你和猪八狗一定都神通广大的很呀!”沙无鱼无比倾慕地赞叹道。 孙悟猫惭愧地自嘲道:“哪里广大,无论从哪方面比,他们都要甩出我和猪八狗十万八千里去,我俩之所以能成为首,我想是因为我们来得最早,而且更懂得怎样讨佛祖欢心吧!” “那佛祖为什么还命你们两位与唐三藏师徒为伴?” “这我就不知道了,佛祖没有点明,我觉得是虎从中作梗,他从来就没服过我,早就想取代我的位子了,猪八狗那边也许是狐,我一直觉得那狐阴险狡诈。” 孙悟猫继续说:“一起去的还有敖烈,就是刚刚菩提树下拴着的那匹白马,其实他是一条龙变的,曾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这家伙被人骑了还自视清高,我们一直视对方为空气,就让那清高的家伙自己在那拴着吧。” 就这样聊着走着,他们对彼此倾诉了许多喜怒哀乐,很快就到了骷髅山的近前。 第三章 天葬 这骷髅山巍峨峻拔,阴森可怖,一眼望不见山顶,一片片血色的红云飘在半山腰,在狂风中低吼着,山腰上尽是黑乎乎的洞穴,山下一片茂密的血色竹林,白头黑身的兀鹫三五成群地在半空中展翅翱翔。 “看来骷髅夫妇就在这山顶上了。”孙悟猫望着骷髅山说,他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好像发现了世间珍宝一样。 “嗯,不过我们若想上去,必须先穿过下面那片血色竹林,它就是尸陀林,林里尽是死尸和白骨,据说都是修行之人的。”沙无鱼有些胆怯地说道。 “寻主心切,多有打扰,还望见谅,阿弥陀佛。”孙悟猫双手合十,对着林子拜了一拜,转身望了望快要落山的血色残阳,“无鱼,时候不早了,我们尽快上山吧。” 走进尸陀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高大茂密的大叶血竹遮天蔽日,透不进来半点阳光,摇曳的竹叶好似一颗颗血红色的骷髅头,惊愕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竹与竹之间虽然宽敞得很,但仍然幽邃地望不见尽头。不远的地上,两只半人高矮的兀鹫听见响动,振开翅膀长啸着飞走了,留下一具已被掏空了五脏的僧人尸体,旁边还横七竖八地陈列着几具白骨。 沙无鱼“啊”地一声惊叫着扑进孙悟猫的怀里,毕竟她一直生长在水里,几乎不曾出来,对这里的了解也只是略有耳闻,此情此景令她害怕极了。 孙悟猫安慰了沙无鱼一番,又对那僧人尸体行了礼,便继续往竹林深处走去,沙无鱼一路紧拉着孙悟猫的衣角,生怕跟丢了。 太阳下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面安静极了。孙悟猫突然察觉身后似乎有些异响,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不要紧,一群兀鹫赫然出现在眼前,不下十余只,半人高矮,白头黑身,脖子上和头上没有羽毛覆盖,只有寥寥无几的绒毛。它们伸着长长地脖子,齐刷刷地站成一排,这不由得令孙悟猫心头一紧,原来刚才那两只兀鹫不是被惊走了,而是去召唤同伴一同来分享这到嘴的美餐去了,它们垂涎三尺地盯着这两位不速之客,眼睛里泛着绿色的光芒,似乎在盯着两块即将到嘴的肥肉。 “尔等速速离去,我们只是过路的行者,不是前来布施的!”孙悟猫将沙无鱼护在身后,厉声呵斥道。 那排兀鹫仍然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挪着步,似乎没听懂或者干脆没把孙悟猫的话放在眼里。 “尔等若再不听劝阻擅自近前,休怪我伤了尔等性命!”孙悟猫展开双臂列出一副进攻的架势。此时的沙无鱼也已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恐惧战胜不了敌人,只有勇敢才能令敌人胆怯。她从孙悟猫身后站了出来,也列起了架势。 那排兀鹫突然全部停了下来,最中间的一只兀鹫昂首阔步走出阵列,歪着头仔细打量着对面这两块即将到嘴的“肥肉”,发出一阵“咯咯咯”地叫声,似乎在表达着一种轻蔑的嘲笑。 “唳……”一只兀鹫忽地从那只为首的兀鹫身后振翅蹿出,径直扑向孙悟猫。 孙悟猫转身一躲,那兀鹫扑了个空,但张开的巨大翅膀却从沙无鱼的头顶掠过,带起的风把她掀了个跟头。 孙悟猫见沙无鱼翻倒在地,却也顾不上她,趁势扑向那只还未落地的兀鹫,右手抓住它那长长的脖子,使上浑身力气举过头顶,纵身一跃跳到一根巨竹旁,于半空中向那粗壮的竹干上猛地一抡,兀鹫发出一声凄厉地哀嚎,紧接着又踏着这条竹干跃向另一根巨竹旁,又是一抡,又是一声凄厉的哀嚎。 孙悟猫落在地上,那兀鹫也贴着竹干滑落在地,扑腾了几下翅膀,一命呜呼了。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沓,不愧是一只身手敏捷的猫。 那些兀鹫见同伴吃了亏,迅速兵分两路展开进攻,一路奔向孙悟猫,另一路奔向还未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的沙无鱼。 孙悟猫见此情形,想要去救沙无鱼,却又分身乏术,一时分了心,那兀鹫速度太快,冲在最前面的一只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上,将他撞出很远,后背重重地撞在身后的一根巨竹上,他感到胸口一阵刺痛,满眼的金星。 孙悟猫强忍着剧痛,捂住胸口,踉跄地站起身来,忽见又有两只兀鹫冲来,直奔面门,他迅速向右翻滚,那两只兀鹫躲闪不及,展开的翅膀撞在了那竹干上,坠到地上发出痛苦的叫声,孙悟猫趁机跃了过去,双脚分别踩向两只兀鹫的头,只听“咔嚓咔嚓”两声骨裂的声音,双双命丧脚下。 剩下两只兀鹫见此情形吓得不敢近前,只是惊慌的在地上左窜右跳,孙悟猫没时间理会它们,总算抽出身来去解救沙无鱼了。 此时的沙无鱼正被五只兀鹫围困在中间,一只兀鹫把她骑在地上,撕破了她胸前的衣裳,场面狼狈不堪。沙无鱼正双手吃力地抓住它的脖子,只要一松手就会被它那尖锐的钩喙嵌进肉里。 孙悟猫见此情形,赶忙顺势踏向身旁的巨竹,双脚一蹬,借力跃到了沙无鱼跟前,两手抓起骑在她身上的那只兀鹫,左手揪住脖根,右手揪住头拧了几圈,那兀鹫的脖子就成了一根麻花,扑腾了几下翅膀一命呜呼了。 围着的那五只兀鹫看傻了眼,而此时的孙悟猫也已经杀红了眼,也不管它们是想一拥而上还是仓皇逃命,抡起刚刚把脖子拧成麻花的那只兀鹫就向面前的那只砸去,回手又抓住两只兀鹫的头,振臂一挥,只听干脆的“咔咔”两声,脖子双双折断,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令人目不暇接,仿佛只发生在一瞬间。 剩下的几只没死的和没死绝的兀鹫,见这斗不过他,赶紧抖开翅膀,仓皇逃命去了。 孙悟猫没有去追,而是赶紧回身扶起惊魂未定的沙无鱼,为她整理好衣服。 “没事了无鱼,量它们也不敢再来了!”孙悟猫扶起沙无鱼,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 “谢谢你悟猫,再次救了我。”沙无鱼很坚强,并没有哭,只是受到点惊吓。 “没事就好,都怪我,要不是我为了向骷髅夫妇借贝壳学那水下功夫,就不会来到这里,也不会遇到这么危险的事。”孙悟猫自责道。 “你无需自责,既然是为了救我们的主人,即使你不来,我也会拉着你来。”沙无鱼安慰道。 孙悟猫惭愧地笑了。 “你这衣裳怎么办?”孙悟猫盯着沙无鱼胸前那被撕破了的衣裳问道,好在还有个裹胸没有破。 “我的衣服便是我身上的鳞片,无需管它,它会自己愈合再生的。”沙无鱼说。 从孙悟猫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觉得这很神奇,赶了一天的路,又经过一番殊死搏斗,他们疲惫极了,坐在地上歇息起来。 “悟猫,你说那群兀鹫为什么攻击我们?”沙无鱼问。 “很明显,把我们当作来此布施的人了。” “布施?”很显然,沙无鱼第一次听说。 “对,舍身布施。这是最尊贵的布施,也是大乘佛法的最高境界,按照我佛教义,人死之后,灵魂离开肉身进入新的轮回,肉身就成了无用的皮囊,死后将皮囊置于尸陀林献给鸟兽,也算是人生最后一次行善了,功德无量,而且能赎回生前罪孽,有利于灵魂轮回转世,民间也称之为天葬。” “天葬?” “嗯,天葬的本义是灵魂不灭和灵魂往复,死亡只是不灭的灵魂与陈旧的皮囊的分离,是异次空间的不同转化。‘送终殡葬,其仪有三,三日野葬,弃林饮兽’,人死后把皮囊置于尸陀林供鸟兽吞食,三天后,如果皮囊被鸟兽食尽,则意味着其生前积德行善,灵魂归天,如果未被食尽或皮囊完好,则意味着其生前作恶多端,连鸟兽都不愿享用。我们刚踏入竹林时看到的那具已被兀鹫掏空了五脏的僧人,就正值天葬中,我们过去惊扰了他的葬礼,令兀鹫离去未啃食尽,因此行了个礼以表歉意,希望他不要责怪。” “这与惨死之人曝尸荒野,被那些豺狼虎豹吞食有什么分别?”沙无鱼感到非常不解。 “这个嘛……”孙悟猫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会儿,他心中也没有答案,只能搪塞道:“我佛认为有分别,那就必然有他的道理,怎容我等妄自揣测,亵渎我佛慈悲。” “既然我佛慈悲,又怎么会因为我对他的半点亵渎之言而怪罪我呢?”沙无鱼调皮地较起了真儿来,不过她确实没有不敬之意,只是心中困惑。 孙悟猫对佛法本就造诣不深,只是在灵山的时候偶尔偷听几句,沙无鱼的这番疑问竟让他无言以对。 “对了无鱼,你对这尸陀林了解多少?”孙悟猫企图转移话题来逃避沙无鱼的问题。 “就是尸体很多的林子喽!”沙无鱼回答。 “非也,非也。”孙悟猫见话题转移成功,心中暗自窃喜,“据我所知,这片竹林只是尸陀林之一。” “之一?”沙无鱼对这句话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好像孙悟猫比自己更了解这尸陀林。 第四章 尸陀林 “你的意思是说,这世间不止一个尸陀林?”沙无鱼追问道。 “对,有八个,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竹林应该叫做‘西方金刚焰寒林’,八大尸陀林之一,魔鬼马瞻布渣的密处所化。”其实孙悟猫早在偷听如来讲授佛法时,就已经对这神秘的尸陀林有一些了解了,今日终得一见。 “马、瞻、布、渣,的密处?”沙无鱼愈加地感兴趣了,双手托着下巴认真地听孙悟猫继续往下说。 孙悟猫见她如此期待,便挺直了腰板,端正了身子,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如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在现世如来之前,有一位千佛之首,叫燃灯佛,他是现世如来的师父,是他为现世如来摩顶授记指引成佛的。在那燃灯佛的末世,有一位名叫突嘎的高僧,专门修炼密法,他有两个弟子,住在南边的叫踏儿巴那伯,住在北边的叫连巴。这两个弟子修炼了一段日子的密法后,连巴彻悟了纯净的佛法,并作为正法传授给弟子,但踏儿巴那伯却太过执着,密法讲求男女双修,他竟然真的以男女交合来修炼,并传授给弟子,于是他那个地方佛法大乱。踏儿巴那伯和连巴互相指责对方的佛法是错误的,争执不下,于是去请教师父突嘎,突嘎认为踏儿巴那伯的佛法荒谬至极,不可弘扬,应当消灭。踏儿巴那伯因此嗔心大起,杀了他的师父突嘎和连巴,变成了一个横行无道的魔鬼。 魔鬼踏儿巴那伯死后,转世为马瞻布渣。他出生的第一天就把母亲的奶水喝光了,血水都渗了出来;第二天又把母亲的血喝光了;第四天又把母亲的骨肉啃光了;第六天没有食物可吃,就把他住处周围一种叫罗刹的恶鬼给吃光了;后来又吃了数不清的人,并用这些人骨和人皮筑成一座豪华的宫殿;最后又跑去天上吃了很多神仙,并霸占了五百个仙女作为妻子,成了最残虐无道的暴君。 诸佛早已悉知马瞻布渣的罪恶行径,忍无可忍,于是派八**行去降服他。马瞻布渣死后,他的身躯分裂,散布在他那用人骨皮筑成的宫殿的八方,化作八大尸陀林,成为天葬之所。 这八大尸陀林分别是东方暴虐寒林----心脏所化;南方骨锁寒林----右手所化;西方金刚焰寒林----密处所化;北方密业寒林----左脚所化;东南吉祥寒林----内脏所化;西南幽暗寒林----头颅所化;西北啾啾寒林----左手所化;东北狂笑寒林----右脚所化。” 孙悟猫抬头望了一眼那些高大挺拔的血竹,继续补充道:“我们现在所处的正是密处所化的西方金刚焰寒林。” 原来,他们身处的这片尸陀林,竟然曾是魔鬼身躯上的一部分,这令沙无鱼惊讶不已,甚至有些难以接受。 “这个魔鬼还真是可怕,连自己的母亲都吃。”沙无鱼说。 “是啊,对魔鬼慈悲,便是对善良之人的残忍。诸佛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我想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孙悟猫感慨道。 “嗯,说得对。”沙无鱼点头以示赞同,“听你刚才说,如来佛祖竟然也有个师父?叫什么灯?” “那当然啊,没有师父指引,谁有能耐修得这般造化?不过不是什么灯!是燃灯佛!佛即如来,如来即佛,所以也叫燃灯如来,是这大千世界中第一个佛,是过去世的如来佛祖。在现世如来还是个虔诚敬佛的善慧童子时,曾重金买下一枝罕见的五茎莲花,供养给燃灯如来。莲花是佛教中的圣花,象征着我佛教义的纯洁高雅,五茎莲花更是圣花中之珍品。因此,这个供养使燃灯如来深为高兴,在欢悦之余,给这位善慧童子授记,预言他将在九十一劫之后成佛,授释迦牟尼佛,也叫释迦如来,也就是现世的如来佛祖了。” “那就是说,如来佛祖曾经也不过是个凡人喽?” “你这么说,我不否定。”孙悟猫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他很好奇为什么沙无鱼一天到晚有这么多令他左右为难的问题,令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沙无鱼继续问:“你刚才说,我们现在所处的是八大尸陀林之一,那剩下的七个尸陀林,你知不知道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的这一点点了解也只是在偷听如来佛祖讲授佛法时偶然得知的,今天你跟我一提,我正好想起来了,就到这里来看看,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借来那贝壳,学会水下的本领。”孙悟猫惆怅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主人和猪八狗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被那龙鲶给消化了,但愿他们没有被吃掉。” “我相信他们有佛祖的庇护,不会有事的。”沙无鱼安慰道。 困意袭来,孙悟猫见沙无鱼打了个盹,自己也跟着打了个盹:“有些困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那些兀鹫会不会再回来?”沙无鱼有些担心。 “放心吧,他们已领教了我的厉害,绝对不敢再来了!”孙悟猫信誓旦旦地说,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沙无鱼仰头向天空四处望了望,没有发现兀鹫的踪影,地面上也没有,便跟孙悟猫道了晚安,躺在地上安心地睡了。 孙悟猫见沙无鱼很快进入了梦乡,便将自己的白袍脱下,盖在她的身上。孙悟猫虽然很困,但猫的直觉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睡,在这凶险的尸陀林,未知的危险随时可能发生,而且他一直隐约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窥视着他们,他有责任保护这个美丽善良的姑娘,同时也是保护自己。 但是,再强大的心理,也终究敌不过强烈的生理,不知不觉地,孙悟猫也进入了梦乡。 “悟猫,醒醒,悟猫,醒醒。” 孙悟猫被一阵温柔的女子声音叫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沙无鱼,她正微笑着蹲在自己的面前,轻声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孙悟猫缓缓地坐起身来,问道:“无鱼,你怎么醒了?” 沙无鱼把脸慢慢地凑到他的面前,贴的很近很近,妩媚地望着他的眼睛,深情地说道:“站起来呀,跟我走,我带你去个无比快活的地方。” 孙悟猫被她那妩媚的眼神、深情的语调、幽香的体香深深地吸引着,他觉得此时的沙无鱼比白天更美了,而且还多了几分妖艳。 “哦?什么好地方?”孙悟猫问。 “跟我去了就知道了,快站起来,跟我走呀。” 沙无鱼缓缓地直起身来,孙悟猫也跟着站了起来,一直望着她那深情的眼神,直勾勾地舍不得离开。 沙无鱼转过身去,向林子深处缓缓走去,孙悟猫跟在身后,不远不近,想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 孙悟猫被落的远了,沙无鱼就转过身来,冲他微笑地招一招手。 感觉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忘了时间,终于,一条河流出现在林子尽头,那河水是血红色的,缓缓地流淌着,出奇的平静。 沙无鱼走到岸边停了下来,回头对孙悟猫嫣然一笑,似乎在暗示他快点过来,又转过头去,解开衣裳,衣裳轻柔地滑落在地,她赤身**地站在那里,雪白的肌肤、修长的双腿、高翘的丰臀、纤瘦的杨柳腰尽收眼底,孙悟猫咽了一口口水,心中窃喜,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 沙无鱼迈着优雅的步伐向河中走去,血红的河水渐渐淹没了她的脚,她的膝,她的臀,她的腰。 孙悟猫直勾勾地盯着河里的沙无鱼,脚步愈加的快了。 “孙悟猫!快回来!不要再往前走了!”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焦急的呼喊声。 但孙悟猫似乎并没有听到,继续往前挪着脚步。 “孙悟猫!快回来!不要再往前走了!”焦急的呼喊声不停地从身后传来,但他仍然无动于衷,继续向前挪着脚步。 孙悟猫距离沙无鱼越来越近了,血红的河水渐渐地浸湿了他的鞋、他的衣摆,淹没了他的膝、他的腰,眼看就到了沙无鱼的跟前。 “哎呀!”孙悟猫突然感觉后脑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疼痛令他本能地叫了一声,回过头去一探究竟。 “孙悟猫!快回来!不要再走了!” 眼前这位女子,不禁令孙悟猫大吃一惊,感到非常诧异,怎么还有一个沙无鱼?她不是在水里吗?难道有两个沙无鱼?正当他准备把头转回去一探究竟时,站在河里的“沙无鱼”猛地转过头来,一张青面獠牙、赤目圆瞪的大脸赫然贴了过来,占据了他整个视野,那狰狞的面孔俨然就是一副恶鬼相。 孙悟猫猛然醒悟,迅速转身欲逃离魔掌,并大叫着让沙无鱼也赶快跑。 那恶鬼见沙无鱼坏了自己的好事,恼羞成怒,瞬间,乌黑的头发变成了绿色,雪白的身体变成了青色,恶狠狠地举起两只尖锐的钩爪,一把抓住孙悟猫的两个肩膀,将他按进河里。 第五章 罗刹女 这位青面獠牙的“沙无鱼”乃是一种叫做罗刹的恶鬼,专门吃人。罗刹分男女,男罗刹黑身、赤发、碧眼,力大无穷,擅蛮力,可飞天;女罗刹青身、碧发、赤眼,擅变幻,可涉水,常变幻成美女形象示人,有魅惑人心的能力,如有必要,有时也会变幻成男人形象。孙悟猫遇见的这个正是女罗刹,也可以称为罗刹女或罗叉私。 原来,从他们踏进这尸陀林开始,就被这罗刹女给盯上了,在孙悟猫与兀鹫之战中,罗刹女见他本领高强不是他的对手,便一直于暗中窥视,等待下手的时机。后来又听见孙悟猫跟沙无鱼聊起关于借贝壳学习水下本领的事情,得知孙悟猫不识水性,于是等到沙无鱼睡着后,幻化成沙无鱼的模样,魅惑孙悟猫下水。 “啊哈哈哈!先吃了你!再去解决那个多管闲事的臭婆娘!”罗刹女一边狞笑着咒骂道,一边死死地按住在河里拼命挣扎的孙悟猫。 沙无鱼见孙悟猫已命悬一线,也顾不上害怕了,飞快地奔到河边,变回金鱼真身,纵身跳入河里,在水下疯狂地撕咬那罗刹女的身体。 “啊!啊!啊……”罗刹女被沙无鱼咬的呲哇乱叫,疼得无暇顾及手里的孙悟猫,扔下他一头扎进水里捉鱼去了。 沙无鱼猝不及防,被罗刹女那尖锐的钩爪一掌拍在背上,挠落几片金鳞。 沙无鱼顿觉脊背一痛,见势不妙,转身拼命游蹿。罗刹女见没有捉到,紧随其后穷追不舍,有好几次都抓到了尾巴,却都令她侥幸逃脱。 游了很远,沙无鱼的体力已近乎透支,心想这罗刹女怎么这么难缠,这样游下去不是办法,早晚会被抓住,得想个主意甩开她。正思考着,恰巧发现在前方不远处的河底,隐约有一个黑乎乎的洞穴,向外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像极了火光。 正愁甩不开罗刹女,不如去洞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躲藏的地方,正好看看那蓝光是怎么回事,虽然有些冒险,但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于是俯身向那洞穴冲去。 罗刹女见沙无鱼变了方向,也紧随而去。 还未到洞口,沙无鱼就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随着离洞口的距离越来越近,温度也越来越高,不过好在还能忍受。 终于到了洞口,沙无鱼加快了速度,一头扎了进去。 这洞里如火烤一般炙热,她环顾四周,洞穴很大,两侧坐落着落兵台,落兵台上鳞次栉比地安插着长枪、大斧、棍棒、刀剑等各式各样的兵器。在两侧落兵台的中间空地,有一个火坑,幽蓝的火苗在坑里燃烧着,火苗上方悬着一张被蓝色火焰缠绕着的弓,犹如盘着一条蓝色的龙。 想必这炙热的温度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了,能够在水下燃烧的火焰,将会是怎样一种火焰?有着怎样的威力? 在这列满兵器的洞穴里,有一件摆设明显与这练武场似得环境格格不入----一个坐落在左边的梳妆台,台上还放着一面铜镜。 沙无鱼瞥见那梳妆台的下方有一扇镂空的柜门,那些镂空的间隙刚好能够令她娇小的身躯钻进去。 此时,那罗刹女已追了上来,伸出长长的手臂触到了沙无鱼的尾巴,这一刻已容不得沙无鱼有半点犹豫,她拼上最后一点力气,迅速钻进梳妆台下的柜子里。 那柜门上镂空的间隙太小,只能令罗刹女勉强伸进三根手指在里边乱划拉,胳膊怎么也伸不进去,急得它冲着里边的沙无鱼不停的呲牙乱叫。 罗刹女气急败坏,牟足了劲,大臂一挥,“哐嘡”一声就把那柜门击碎了,沙无鱼见势不妙,赶紧撤出柜子向上游蹿。 这往上一蹿不要紧,刚好路过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从镜子里射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嗖”地一下把沙无鱼吸了进去。 罗刹女先是被这一情景惊得一愣,又迅速回过神来,对着铜镜找起了沙无鱼,可是,除了看见自己在镜子里的那张其丑无比的脸,什么也没有发现。 它恼羞成怒,一巴掌将铜镜打翻在地,冲它大吼了一嗓。 话说这孙悟猫被罗刹女扔下后,挣扎着只身爬上岸来,还好这脚下是浅滩,河水不深,否则非得淹死在里边不可。 他趴在岸边,吐了几大口水,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似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 “他娘的!没想到这尸陀林里竟有罗刹女!”孙悟猫又吐了一大口水,愤怒地骂道。 他坐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有点疼。 “咦?沙无鱼呢?”孙悟猫刚才一直被罗刹女按在水里,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这才发现沙无鱼和罗刹女都不见了踪影。 “糟了!莫非是沙无鱼为了救我引开了罗刹女?那岂不是很危险!”孙悟猫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水面,内心充满担忧。 他从怀里掏出主人的那只鞋子,对着它喃喃地埋怨道:“主人啊主人,你不是号称七十二变神通广大吗?怎么还搞丢了鞋子?也寻不见你的踪影,你到底是不是被那龙鲶吃了?害得我为了找你,去向骷髅夫妇借贝壳学那水下本领,路过这凶险的尸陀林,猪八狗和他的主人丢也就丢了,最可气的是连我的沙无鱼也丢了!” 东方日出,天已大亮,孙悟猫在岸边寻了沙无鱼一夜,未眠。 “悟猫!我回来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孙悟猫抬头望去,不是别人,正是沙无鱼。 “无鱼!太好啦!”孙悟猫喜出望外,但脸迅速又沉了下来,连忙后退两步: “站住!你究竟是沙无鱼还是罗刹女?” 沙无鱼把手一摊,做了个很无辜的表情:“悟猫,我是沙无鱼啊!昨夜我在睡梦中惊喜,发现你不在,就寻着脚印一路找你,一直找到这河边,看到河里居然还有一个我,我想定是鬼魅所化,迷了你的心智,于是喊你停下,但你怎么都没反应,我便扔了块石头将你砸醒。” 她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后来那个鬼魅现了原形,我一看是罗刹女,想到你不会水,就跳入河中化作真身撕咬它的身体,它疼痛难忍奔我而来,才引开了它。” “那罗刹女呢?你给它引到哪里去了?”孙悟猫半信半疑。 “我被它追了很远,后来在河底发现了一个洞穴,洞穴里有面铜镜,我被它吸了进去,罗刹女对着镜子无计可施,就气得离开了,去了哪里不得而知。我担心它回来找你,就赶紧跳出镜子,赶了回来,片刻不敢耽搁,没想到还是赶到天亮。既然你已上岸我就放心了,在岸上十个罗刹女也不会是你的对手。”沙无鱼极力解释道。 “可以把人吸进去的铜镜?” “嗯,我把它拿回来了。”沙无鱼举起那面铜镜,“喏,你看!” 孙悟猫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位美若天仙的沙无鱼,见他胸前的衣裳有被兀鹫撕坏的痕迹,确信这一定是沙无鱼了。况且就算是罗刹女,以我敏捷的身手和作为一只猫的反应速度,量它也不敢上岸来自讨苦吃,孙悟猫心想。 孙悟猫上前接过那面铜镜,这是一面做工精良的青铜镜子,巴掌大小,质地厚重,泽漆光明,八瓣花形状,边缘雕着云雷纹,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实在看不出跟普通镜子有什么不同,也许,它只会在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吧。 他又把镜子翻到背面看了看,发现两行铭文,上面一行刻着三个大字“浣影鉴”,想必就是这镜子的名字了,下面一行刻着八个小字“浣天之影,鉴天之命”。 “既然已经亮天,我们就别睡了,怕那罗刹女又追回来,我们抓紧上山吧!”沙无鱼劝道。 “嗯!好!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就放心了。”孙悟猫把镜子还给了沙无鱼,“谢谢你救了我!” “你也救过我,咱们两不相欠,嘻嘻!”沙无鱼接过镜子,把它揣回怀里。孙悟猫见沙无鱼记得自己救过他,就彻底打消了自己的怀疑,确信这就是跟他一路走来的沙无鱼了。 “说来还要感谢这罗刹女,给我们引到了这林子尽头,要不然,说不定咱们还会在这偌大的尸陀林里迷路哩,天亮也不一定能走得出来。”孙悟猫觉得没有经受住女色的诱惑,中了那罗刹女的诡计,况且幻化成的还是沙无鱼,心里的这点小秘密都暴露了出来,感到无地自容,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沙无鱼害羞地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两人望着眼前这条波澜不惊的河流,河水红得就像血水染成一般,缓缓地流淌着。河倒不是很宽,大约有十几丈,河的对岸就是骷髅山,山的下身光秃平坦,陡峭的山腰上尽是洞穴,再往上依然被红云笼罩,看不见顶。 “我们怎么渡河呢?”孙悟猫问沙无鱼。 沙无鱼稍加思索了一下,回道:“这水你还是不要沾了,怕那罗刹女就躲在水里,你不会水,敌不过它。” “嗯!等我借来贝壳,学会了水下本领,再回来收拾它!”孙悟猫愤愤道。 他思考着,抬头看了看身后那片高大挺拔的血竹,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他高高跃起,来回踏着左右两侧的血竹,三蹿两蹿就蹿到了最高大的那棵血竹的最顶端。那血竹被他压得前后摇摆,幅度越来越大,直至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弧度,孙悟猫撒开那血竹,双脚用力一蹬,借力在空中做了几个漂亮的空翻,双脚稳健地落在了河对岸,尘埃四起。 他得意地回头望了望对岸的沙无鱼,示意她抓紧过来。 沙无鱼与他相视一笑,向岸边挪了几步,轻盈地跃起身来,在空中优雅地翻了个身,面朝天空,背朝水面,像条跃起的鱼,“噗通”一声钻进水里。 河面溅起一道水花,一个身影从水下紧贴水面极速行来,又跃出水面,落在孙悟猫面前。 “好!精彩!”孙悟猫被沙无鱼的水下功夫深深折服,欢呼雀跃。 就这样,他们顺利渡过了这条血色的河,并肩站在骷髅山脚下,仰望着那笼罩在山腰上的红云。 “走吧,骷髅殿!” 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在刚刚他们落脚的不远处孤独地躺着一块石匾,被荒草遮掩了半边,上面刻着的三个字依稀可见:弥焰河。 (作者的话:你猜,回到岸上的这个沙无鱼,到底是真的沙无鱼,还是罗刹女呢?) 第六章 画中人 一路太平,已过晌午,孙悟猫和沙无鱼行至山腰,面对着山腰上零零散散的洞穴,不知所措。 “这山腰太陡峭了,也没见到有能够通往山顶的路,看来得从这些洞穴里找答案了。”孙悟猫叹道。 “嗯,希望是在这里。”沙无鱼回道。 “问题是,这么多洞穴,到底哪一个是呢?总不能找个遍吧?这得什么时候能见到骷髅夫妇?”孙悟猫犯起了难,一屁股坐在地上,愁眉不展,“哎?沙无鱼,你说这些洞穴是怎么来的呢?” 沙无鱼思考了一下,回道:“我觉得是山上的骷髅夫妇为了阻止别人打扰他们,列下的**阵,让别人找不到上山的入口,要么知难而退,要么困死在里面。” “嗯,我们想一块去了,这么说来,在可以通往山顶的洞穴里一定有守卫,因为那是骷髅夫妇上下山的通道,不可能没有守卫把守。” “那我们怎么知道是哪个洞穴呢?”沙无鱼打了退堂鼓,“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什么?回去?”孙悟猫以为自已听错了,“昨晚在尸陀林里的时候,你还说即便我不来,你也会硬拉着我来呢,怎么又打上退堂鼓了?” “我……我是怕,这里面太危险。” “那岂不是白来了……” 正争执之际,一阵细微的喧杂声,传进孙悟猫的耳朵里----笙歌密鼓,人声鼎沸,还不时传来叫卖的吆喝声,从这声音听来,应该是一片繁华的街市。 他竖起耳朵,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觉得声音是从山体里发出的。 “沙无鱼,你听!山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没听到啊。” “哦,忘记了,你是只鱼,在陆地上耳朵没我灵。” 这句话令沙无鱼的眼中闪过一丝疑问。 孙悟猫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信声音就是从山体里面传来,他往左跑了几步,发现声音离他远了,又往右追着那声音而去,最后停在了一个长满荒草的洞口处。 “沙无鱼!快过来!声音是从这个洞口传出来的!”孙悟猫冲沙无鱼招了招手,兴奋地喊道。 沙无鱼跑了过去,躲在孙悟猫身后,孙悟空正侧着耳朵仔细听着洞里传来的声音。 “奇怪了,这洞里怎么会有闹市的声音?难道是妖怪为了引诱我进去耍的把戏?”孙悟猫犯了嘀咕。 “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沙无鱼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我觉得应该进去看看,说不定这就是入口,就算不是入口也总该有些新发现。”说罢拉起沙无鱼的手便往洞里钻,沙无鱼挣了一下,但拗不过他,也就跟着进去了。 拉起沙无鱼的手的那一刹那,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孙悟猫感到她的手冰凉刺骨,冷得令他打了个寒颤,不过,鱼嘛,要是热的反倒奇怪了,那是蒸熟了的鱼。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洞里挪着步,洞里虽然黑暗,没有火把,但是孙悟猫那双猫的眼睛,足以令他洞悉黑暗中的一切。他上下打量着,这个洞穴大约有两丈高,三丈宽,除了凹凸不平的墙壁什么也没看见。 离那喧杂声越来越近了,但是孙悟猫并没有看到任何街市的痕迹,只在右侧的墙壁上发现了一副五彩斑斓的壁画,他把脑袋向壁画跟前凑了凑,却惊奇地发现,这喧杂声居然是从壁画中传出来的。 那壁画从他的面前一直向洞穴的深处延伸,很长很长。他沿着壁画往前走,蹙着眉头仔细打量着这幅壁画,画上店肆林立,旗帜飘扬,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应有尽有,人群熙熙攘攘,有杀猪的,有宰羊的,有逛街的,有打情骂俏的,有跟商贩讨价还价的,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推独轮车的,有赶毛驴送货的,俨然一条繁华的街市,背靠山谷,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他们往里走着看着,企图搞明白这壁画里为什么会传出声音。孙悟猫忽然停下了脚步,盯着壁画的一个地方困惑起来,细看那个地方,画的是一群人围在街道中央的一根大石柱前,有的指指点点,有的交头接耳,有的一脸愤怒,有的一脸惊恐,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正从远处赶来,有的正在仓皇逃离。表情虽然不尽相同,甚至差得离谱,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动作,那就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根石柱。 “奇了怪了,这石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为什么看着它的人,表情相差得那么悬殊?”孙悟猫自言自语。 他仔细打量着那根石柱,希望能发现点什么线索,但是石柱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极其普通,只是在石柱的下方,摆满了干柴和一条上着锁的铁链,远处还有一个人正抱着一捆干柴往这赶来。 “石柱?干柴?铁链?”孙悟猫“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这是一根火刑柱!他们正准备对柱子上的人实施火刑!这样那些人的表情就都解释得通了,一脸愤怒是气得,一脸惊恐是吓得,哈哈大笑是高兴得,嚎啕大哭是伤心得” 不过他的表情很快又沉重下来,“但是,人呢?柱子上没人啊!从围观人群的表情和视线落点上看,不可能没人啊!这壁画保存完好,石柱周围也没有被刮蹭的痕迹,难道那柱子上的人还能从这壁画里跑出来了不成?” 他向后退了一步,尽量将更多内容收入眼里,试图找到那个“逃跑”了的受刑人,但是这是徒劳的,因为围观的人们不可能在受刑人已经逃跑了的情况下,还对着火刑柱指指点点,从他们各异的表情和坚定的眼神上,也可以看得出来柱子上一定锁着人。 沙无鱼一直躲在孙悟猫的身后,不敢做声,听着孙悟猫对着壁画喃喃自语。 “难道,是画壁画的人有意为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孙悟猫实在难以理解,“不管它了,还是先弄明白为什么这个壁画里会有声音吧!” “咚咚咚!”孙悟猫用手背敲了几下壁画,那喧杂声戛然而止,但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听见里面有人说:“这大晴天的怎么打上雷了?” 又有另一个声音回复道:“想必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想要劈死这个孽障啊!” 孙悟猫听了这两句对话,正琢磨着,忽然瞥见壁画上的人都渐渐动了起来,旗帜也飘了起来。 此时,孙悟猫也分不清是自己正渐渐变小还是壁画里的人正渐渐变大,一会儿功夫,他和沙无鱼就与那壁画融为一体了,站在壁画里的街上,头顶一片蓝天,刚刚壁画里的人也变得跟自己同样大小,在身边来来往往。他四处张望着,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喂!你们两位买不买?不买别挡我这儿耽误我做生意!”身后传来一个老头儿不耐烦的声音。 孙悟猫转头一看,是个卖烧鸡的,刚才他观察壁画时有留意过这个卖烧鸡的,当时还咽了一口口水,毕竟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他转身盯着那烧鸡不停地咽口水,问沙无鱼:“沙无鱼,你饿吗?我们来只烧鸡吃吧!” 沙无鱼看起来依然有些害怕,他躲在孙悟猫身后连说不饿不吃。 “没事啦!不用害怕,我们现在是在刚刚那幅壁画里,这里都是善良的凡人,不会有危险的。”孙悟猫安慰道。 那卖烧鸡的老头儿听见孙悟猫说这话,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满心不爽,好像在说:“装什么大尾巴狼,就好像你不是凡人似得。” 孙悟猫见老头儿白了他一眼,心想这是哪句话让他不高兴了呀?于是直了直腰板,说道:“大爷你这烧鸡太香了!给我来两只!” “好嘞!”那老头娴熟地从烤叉上撸下来两只烧鸡,分别用两片大荷叶包起来,递给孙悟猫,“二十文!” “什么?”孙悟猫没听明白,反问了一句。 “两只烧鸡一共二十文钱!”老头儿抬高语调,强调了一遍。 “二十文?钱?”很显然,一直生长在西天灵山的孙悟猫对“钱”这个字眼很陌生,想当初在灵山做八寅护法的时候,吃的是一更的霜露泉,二更的西北风,三更的青鸾烟,四更祥和云,五更的祝福油,六更的祈祷香,七更的朝气面,八更的聆听饭,九更的劳作汗,十更的喜气感,虽说都是如来佛祖吃剩下的,但还从来没花过钱,身上也从来没有过钱,更从来没接触过钱,甚至从来都没听说过钱。后来给孙悟空当宠物,吃的也是主人化来的斋饭,偶尔偷跑出去逮几次野鸡开开小灶,一跟他提钱,他显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反问老头儿: “什么是钱?” 老头儿一听这话立马就怒了,一把夺回那两只烧鸡,呵斥道:“不吃滚!年纪轻轻就耍无赖!” 孙悟猫见老头怒了,一头雾水,心想这凡人还挺凶啊,不给吃就不给吃呗,不吃了还不成吗?于是便拉起沙无鱼的手离开了,临走前沙无鱼还用恶狠狠地眼神瞪了老头儿一眼,这一眼令老头儿不寒而栗。 他们向街市的中心走去,孙悟猫想去刚才见到的那根火刑柱那里,看看那群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顺便瞧瞧路上能不能搞点吃的。 刚走了没几步,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举着一条热气腾腾的烤羊腿跳到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第七章 张大善人 孙悟猫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小叫花子,蓬头垢面的也看不出年龄,不过从他的身高和身形上大概能判断出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 “嘿嘿!你俩是不是饿了?口袋里又没钱?刚才我都看见了呦!”那小叫花子炫耀似得晃动着手里的烤羊腿问道。 “不饿!”孙悟猫心想这又来个要钱的还是明知道我没钱特意气我的,便没给好脸。 “嘿嘿!你这位哥哥还挺犟,我这羊腿不要钱!我请你们吃,吃不吃?”小叫花子得意地举起他的烤羊腿,大嘴一张,“呱唧”一下撕下来一大块肉,鼓着他那糊满了油渍的腮帮子,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不要钱?”孙悟猫一听说不要钱立马就感兴趣起来。 “嘿嘿!这位哥哥一看就初来乍到我们这个地方吧?这羊腿是咱这街上出了名的大善人----张大善人馈赠的呦!他广施恩泽,积德行善,每天杀猪宰羊来善施给我们这些可怜的要饭的,你们去看看吧,想吃啥都有呦!真是个大善人,必有善报!”小叫花子欣喜地说。 孙悟猫张开双臂,低下头从肩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心想,我这身行头,看起来像要饭的吗?显然不像啊,怎么还被这小叫花子归为同类人了?不过从情理上讲,一个人在连饭都吃不上的情况下,即便穿得再华丽,应该也跟要饭的没什么区别吧? 孙悟猫微笑起来,俯下身子问那小叫花子:“谢谢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件大好事?” “嘿嘿!因为我告诉了你们,世间就少了两个饿肚子的,我便多行了一次善呦!我也想得善报结善果的嘛!”小叫花子说。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孙悟猫想,既然身上没有能够用来交换食物的钱,那不妨去张大善人那试试看,先把肚子填饱了要紧。 “那么小前辈,可否告知在下,你说的那张大善人,现在何处行善呢?”孙悟猫变得谦恭起来。 “嘿嘿!就在那里呦!”小叫花子抡起烤羊腿向孙悟猫身后一指说道。 孙悟猫转过身,寻着烤羊腿所指的放向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街旁,三五个人正围着一头五花大绑的猪,准备宰杀。 “噗哈哈哈!”孙悟猫见到这一幕不禁笑出了声,“猪!噗哈哈哈!没准还是猪八狗他主人的亲戚哩!哈哈哈哈!” “看给你高兴的!快去吧,张大善人见你们去了肯定也会非常高兴的呦!”小叫花子说完蹦蹦哒哒地跑开了,他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善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谢谢你小前辈!”孙悟猫对已跑远了的小叫花子喊道。那小叫花子回过头,本准备跟孙悟猫回句不客气,却发现沙无鱼正用恶狠狠的眼神怒视着他,这让他的笑容马上沉了下来,支支吾吾地回了句:“不……不客气。” 孙悟猫察觉出了气氛的异常,转头望向身旁的沙无鱼,却见沙无鱼正微笑着目送小叫花子离开,并无异样。 “无鱼,走吧,我们去张大善人那里看看。”孙悟猫说。 沙无鱼点了点头,紧随孙悟猫走去。 到了张大善人那里,正好赶上那几个人开始对那头猪动刀了,那猪的四只蹄子被绑在一根大木头杠上倒挂着,一个屠夫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宰猪刀,一刀攮进猪的脖子里,只听“嗷嗷嗷嗷”地一阵绝望刺耳的惨叫,鲜红的血水沿着刀刃溢了出来,屠夫把那刀子用力一拉,那猪脖子就被豁出了很长一条口子,大股血水喷涌而出。 放了一会儿血,见那猪已一动不动了,屠夫才直起身来,把剩下的事交给其他人去做了。 “请问。张大善人在吗?”孙悟猫漫无目的地询问着这几个人,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那头已经一命呜呼了的猪,它的鼻子上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 “我就是。”没想到回答他的居然是那个屠夫,他还真不谦虚,“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孙悟猫连忙上前两步,作揖道:“张大善人,幸会!幸会!在下孙悟猫,素闻张大善人恩泽天下,积德行善,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气宇非凡,面带善缘,心存善根,好一个美男子,定是天上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下凡啊!”孙悟猫乱说一通,把自己能够掌握的仅有的几个溢美之词,能想起来的都用上了,虽说人不可貌相,但他怎么也无法把面前这位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手持宰猪刀的屠夫与德、善、美三个字联系在一起,这一番话纯粹是阿谀奉承,毕竟有求于人。 “哈哈哈哈……”张大善人对孙悟猫的奉承之辞欣喜极了,仰天大笑,豪不谦虚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也认为我是天上派下来的菩萨,来拯救人间的疾苦!你很有眼力,说吧,找我张大善人有什么事?” “唉,张大善人,说来难以启齿啊!”孙悟猫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前日我们来到此地,一时大意,不想被偷了钱,身无分文,已两日滴水未进,实在……”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张大善人打断了:“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扔到孙悟猫怀里,又吩咐左右拿两条烤羊腿来,分给孙悟猫和沙无鱼一人一条。 孙悟猫心想这也太爽快了,不仅给了吃的,还给钱,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也不怎么谦虚,但是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这足以弥补他身上其他的缺点了。 “这些银子足够你们两个人花一个月了,你们先用着,不够再来拿。”张大善人豪爽地说。 “谢……谢张大人……!”早就已经饿坏了的孙悟猫,手里捧着一条香喷喷的大羊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呱唧呱唧,狼吞虎咽地一顿猛啃。 一条羊腿很快就被啃得只剩下骨头了,孙悟猫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扭头看看沙无鱼怎么样了,却发现她一口也没动,心生疑惑: “无鱼,你怎么不吃呢?两天没吃饭了,你不饿吗?” “我不饿,你是不是没吃饱,我的这条也给你吧!”沙无鱼把烤羊腿递给孙悟猫。 “你怎么能不饿呢?”孙悟猫接过烤羊腿追问道,很是诧异。 “真不饿,你要是不吃就还给张大善人吧!” 孙悟猫虽然吃饱了,但是还没吃撑,胃里再塞下个烤羊腿也没有太大问题,见沙无鱼铁了心了不吃,索性把这条羊腿也啃了。 “哎呀,太香了!”孙悟猫揉着撑得紧绷绷的肚皮说道。 “啊哈哈哈!既然吃饱了,钱也有了,我这还有些事要马上离开,那我就不送两位了,日后有困难尽管过来,我张大善人定倾囊相助。” 孙悟猫满心感激,无以言表,再三道谢后,同沙无鱼离去了,继续向火刑柱那边走去。 路上,沙无鱼心中不解,问孙悟猫:“我们与这张大善人素未谋面,只是萍水相逢,也没有帮过他什么忙,他为什么这么慷慨?” “这还用问,因为他心地善良嘛!” “可是你没发现吗?他很陶醉于‘张大善人’这四个字中,他似乎很喜欢别人夸他善良!” “但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错,至少他是真的做了善事,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总比那些整天嚷嚷着做善事,实际却没有行动的人强,更比那些作恶的人强。”孙悟猫回答。 “但,他的善,却是建立在恶的基础上的。”沙无鱼反驳。 “这话怎么说呢?”孙悟猫不解。 “我的意思是说,他对你,对那个小叫花子,对其它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确实是行了善,但是,对于死在他刀下的猪羊和其他一切生灵,那是恶行,所以,他对人的善是建立在对其他生灵的恶的基础上的,对吗?”沙无鱼说。 孙悟猫被沙无鱼的这番话搞得一时语塞,陷入沉思,没想到,一条水里的鱼居然也会有这么高的觉悟,连他这只在佛祖脚下生长了二百年的猫都未曾想过,惭愧得他想把刚才吃的那两条烤羊腿再吐出来。 正聊着,忽见几个人一路狂奔,迎面跑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伸着脖子连声大喊: “张大善人呐!不好啦!那罗刹女……那罗刹女!跑啦!” 路上行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大惊失色,所过之处,瞬间人迹全无,连街旁做生意的店面也关门歇业了,刚刚还人声鼎沸的街市,一下子变得安静极了,只剩下那迎面跑来的几个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显得那么孤立无援。 其中一个人,因为光顾着跑了,也不看前方,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沙无鱼的身上,瘫软地翻倒在地。沙无鱼被撞,气得直咬牙,张开双手,想要教训一下他,但理智又驱使她冷静了下来,她上前扶起那人,那人也顾不上道谢,又匆匆向前跑去。 孙悟猫听到“罗刹女”三个字,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想昨晚在尸陀林遇到的那个罗刹女跟他们口中的那个跑了的罗刹女会不会是同一个?另外,这罗刹女跟那张大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刚刚在壁画上看到的那个火刑柱,上面不翼而飞的受刑人会不会就是这个罗刹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又拉着沙无鱼,跟着那几个人,返回到了张大善人的家中。 第八章 火刑柱 “什么?杀个猪的功夫,就让那罗刹女给跑了?”张大善气得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焦躁不安,“我亲手给这罗刹女捆在那火刑柱上的,怎么可能会让它跑了呢,难不成你们当中出了奸细,给它放了吗?” 为首的极力辩解道:“张大善人,这您可太冤枉我们了!我们什么也没做,况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有机会放了它,不信您去瞧瞧,您捆它的那根铁链也还完好无损,未曾有人动过……” “照你这么说,那罗刹女是变成了一缕青烟,灰飞烟灭了不成?”张大善人未等为首的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怒发冲冠。 “这这这这……”为首的被张大善人的一番话问得张口结舌,“张大善人,我要说,它它它……它真的变成了一缕青烟,不见了,您信吗?” “放肆!再跟我在这儿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当成那罗刹女,捆去火刑柱上烧了?!” “千真万确呀!我的张大善人呐!在场围观的乡亲们皆可作证!”为首的百口难辩,指着身后的随从说:“不信,不信您问他们!” 张大善人把目光移向为首的所指的那个随从身上,随从哆哆嗦嗦地说: “我我我我我……我的确看到那罗刹女在火刑柱上捆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缕青烟,不见了!不见了!太可怕了!它会不会又要出来吃人?下一个会不会吃了我?” “行了!”张大善人听随从也这么说,那吓破了胆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一拍桌子,“都跟我去火刑柱那里瞧瞧!” 张大善人从桌上抄起那把明晃晃的宰猪刀,风风火火地向火刑柱那边走去,身后呼呼啦啦得跟着十几个人,孙悟猫和沙无鱼也跟去了。 街上空无一人,与先前的热闹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行人跟在张大善人身后,风尘仆仆地抵达火刑柱近前。 张大善人手持宰猪刀,三步并作两步,大步走到火刑柱旁。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火刑柱,踢开干柴,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铁链,没有发现异样,这才确信那罗刹女是真的人间蒸发了。 他转身望了望即将下山的夕阳,愁上心来,对众人说道:“罗刹女的确是跑了,太阳快下山了,诸位现在就速速回家,关紧门窗,不要再出来了!明日亮天,我们再带上家伙擒它!” 张大善人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纷纷抱头鼠窜,向家中跑去。 “你们两个也快些回家吧!等太阳下山,碰上那罗刹女可就危险了!”张大善人见孙悟猫和沙无鱼没有离开,于是奉劝道。 “张大善人,恕晚辈冒昧,心中有许多困惑,可否为晚辈指点一下迷津?”孙悟猫想从张大善人的口中探探口风,看看跟他昨晚遇到的是不是同一个罗刹女。 “嗯!可以,不过我们得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家,要不然我们边走边聊吧!”张大善人望了望四周,忧心忡忡。 阴风吹过,三人向张大善人家中匆匆赶去。 “这罗刹女究竟是何许人也,引得众乡亲们都闻之色变?”孙悟猫问张大善人。 “何许‘人’也?要像你说的那还好了!你应该说是何许‘鬼’也!这罗刹女可是个吃人的恶鬼啊,长着青色的身体,绿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常常于夜晚化作美丽的妇人形象或俊朗的男子形象,魅惑乡亲,伺机吃掉,已经有三十余位乡亲命丧它手,成了它肚子里的粪便了,好不容易用计将它擒获,却又让他逃跑了。”张大善人一脸无助,唉声叹气,“唉……看来这下更遭了,它肯定会回来报复的,不知道今晚又会是谁的死期。” 张大善人继续说道:“真是太奇怪了!这罗刹女好好的在那火刑柱上捆着,怎么凭空就不见了呢?老天不长眼呐,居然帮助一个吃人的恶鬼,简直是助纣为虐!” 孙悟猫想起了在壁画外时看到的景象,于是对张大善人说:“罗刹女跑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幅壁画之中,我和沙无鱼就是从壁画外的那个世界稀里糊涂的跑进来的,您信吗?” 张大善人听了,一头雾水,一脸严肃地说:“什么?另外一个世界?你说我们处在一幅壁画之中?怎么可能,壁画上的人可都是死的,不会动的,我们这可都是活生生的大活人,怎么会是壁画上的?还什么罗刹女跑出了壁画?要说它跑进壁画,我倒觉得还有这个可能,不要开玩笑!” 孙悟猫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给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里的人,去证明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的存在。不过这不是重点,还是罗刹女的事情要紧,于是又把话锋转了回来: “张大善人,您帮过我,到我报答您恩情的时候了。无论您信与不信,我在壁画外面的确与那罗刹女交过手,虽然我不能确定是同一个,但根据您的描述我可以断定是同一物,它在陆上不是我的对手,曾企图把我引到河里下手。我看你家屋顶最高,今晚我就立在那屋顶,观察街上动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这双眼睛和耳朵,它只要踏上这街一步,我便能够擒了它!” “哦?我那屋顶你能上得去?”张大善人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孙悟猫哼哼一笑,轻身跃起,踏着街边的院墙,敏捷地翻上了一个屋顶。 张大善人见他确实有些功夫,自己家的屋顶虽然高点,但以他的身手应该也不成问题,便带他回去了。 孙悟猫翻下屋顶,三人继续前行,一直到了张大善人家门口,此时的夜幕,已悄悄降了下来。 张大善人家院墙高筑,仆人给开了门,三人走进院中,院子里长满荒草,张大善人亲自把门栓插上,拽了拽,确定插结实了,才放心的带孙悟猫和沙无鱼进了屋。 张大善人给他们看了坐,倒了壶茶水,先开了口:“实不相瞒,我这偌大个庭院,现在只有我和一个仆人住,曾经我有一位夫人和一个女儿,还有数十个仆人,不过后来我的夫人和女儿都被那罗刹女给吃了,后来又有五个仆人也被吃了,我怕再出事端,便遣散了他们,只留下一个仆人看门做饭。” “那罗刹女为什么要跟您作对?”孙悟猫问。 “它这哪是在跟我作对,它是在跟所有乡亲们作对啊!”张大善人掩面痛哭,没想到这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的冷血屠夫,内心居然也有脆弱的一面。 张大善人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那罗刹女,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鬼,专吃我们这些善良的乡亲,等这次抓住它一定不能再让它跑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烧为灰烬!” 这时,仆人已端齐了一桌饭菜,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有猪耳朵,有肘子,有烤羊腿,有烧鸡,居然还有蒸鱼。孙悟猫看了一眼蒸鱼,还冒着热气,又看了一眼沙无鱼,试图着去想象,如果这盘子里躺着一只热气腾腾的“蒸猫”,自己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孙悟猫为了避免尴尬,便对面无表情的沙无鱼说道:“无鱼,你累了吧?不如让张大善人给你安排间屋子先歇息去吧!” 沙无鱼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对张大善人说:“张大善人,小女子近日奔波劳累,身体不太舒服,吃不下饭,能不能先给我找间屋子歇息?” 张大善人挽留一番,见沙无鱼执意要离席,便吩咐仆人给她安排了间屋子。 饭吃得差不多了,孙悟猫为了晚上能有足够的体力去捉罗刹女,多吃了不少,但那蒸鱼和猪耳朵他却一口未动,毕竟一个跟他的朋友是同一物,另一个跟他朋友的主人是同一物。 “张大善人,谢谢您的再次款待,我看天已经黑了有一会儿了,我想现在就去屋顶上观察街上动静,越早越好,免得错失良机,又被那罗刹女坑害了乡亲。”孙悟猫起身说道。 “我跟你一起吧!”张大善人也起身,拎起宰猪刀。 孙悟猫连忙摆手:“不必劳您大驾了,我一个人足以应付它十个罗刹女,况且您这屋顶这么高,您也不好上去不是。” 张大善人一寻思,孙悟猫说的也对,既然他这么有把握,确实也身手不凡,自己就别去了,别再忙没帮上,反倒添了乱:“好吧,那今晚就辛苦你了,遇见妇人不要搭腔,以免上了那罗刹女的当,切记!万事小心!” “嗯!张大善人早些歇息吧,我去了!”孙悟猫一不做二不休,出了屋门,仔细检查了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确定院里绝对安全后,跃上屋顶。 清风拂面,百里蝉鸣,惨白的圆月高挂在星空之上,照得大地一片荒凉。孙悟猫立于屋脊之上,抱着双臂,面向街道,注视着眼下的一切,一点点风吹草动也不会逃过他的眼睛,唯一不尽人意的是,这百里的蝉鸣,对他那原本灵敏的耳朵有很大的干扰。 天渐渐亮了起来,街上也渐渐有了行人往来的身影,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夜并没有等到罗刹女的赏光,不知是它知道了孙悟猫的到来不敢露面,还是早就离开了这里,看起来,一切都相安无事。 “啊!张张张张……张大善人!被罗刹女吃啦!” 从张大善人的寝屋传来一阵恐慌的尖叫声,一个惊慌失措的仆人连爬带滚地扑进院里,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孙悟猫闻声翻下屋顶,跑到张大善人的寝屋门口,沙无鱼听见叫声,也急忙从自己的寝屋推门出来。 还未等进屋,两人就被屋里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只见张大善人的那颗头颅血淋淋地立在地上,瞪着眼睛惊愕地望向门口,头颅上方讽刺性地顶着他那把形影不离的宰猪刀,头颅旁边是一堆散落的骨头架子,横七竖八地浸泡在满地鲜红的血水之中,惨不忍睹。 很显然,这些都是张大善人的骨架,他,被活生生的吃了。 第九章 受刑人 孙悟猫没有进屋,而是转身走回了院中。他想,昨晚一整夜都风平浪静,即便有任何风吹草动,也绝对逃不过他这双敏锐的眼睛,连一只蚂蚁都不可能进入这个院子,除非有密道可以通向院子或张大善人的寝屋,或者那罗刹女事先已经躲了进去,但后者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因为他昨晚已经仔细检查过了。 孙悟猫转身走进张大善人的寝屋,四处仔细找了个遍,没有发现密道。他又回到昨晚他呆的屋顶上,面向街道,背对院子,闭上双眼,在脑海中重新演绎了一遍昨晚的情况,以及对可能发生的事情的推测。 那个吓坏了的仆人此时已经缓过神来,慌张地跑到院门前拉开门栓,想要逃离这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孙悟猫听见院子门栓响动,翻身跳下屋顶,一把抓住仆人的手,说道:“不要开门!罗刹女还在院子里,以免放走了它!” 听了孙悟猫的话,仆人又乖乖地把门栓插了回去。 孙悟猫在屋顶上已经想明白了一切,此时的他,心情像打番了五味瓶一样,非常复杂,他缓步走到沙无鱼面前,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迫使自己按耐住激动地情绪,说道: “无鱼,快!把念珠给我!” 沙无鱼愣了一下:“什么念珠?” “就是初次见面时,我交给你保管的那串念珠啊!” 沙无鱼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在衣服上四处摸索,似在寻找着什么,回道: “哦……你说那串念珠啊……念珠让我弄丢了,找到就还你,我一直在找……”沙无鱼急忙转身向院门口走去,“能不能是昨天回来的时候丢在街上了?” 忽然,孙悟猫冲着已背对自己的沙无鱼厉声咆哮起来: “罗刹女!你把我的沙无鱼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沙无鱼”见事已败露,止住脚步,缓缓地抬起头来,瞪着一双赤红赤红的眼睛。 那个躲在门口的仆人,见到这副面孔,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挂着一副极度惊恐的表情,后背紧贴着院门,两腿哆哆嗦嗦地想后退却怎么也退不动。 原来,自打孙悟猫被罗刹女魅惑进尸陀林外的那条弥焰河里脱险后,在岸边等来的,不是为了救他而把罗刹女引开的沙无鱼,而是把他按进水里的罗刹女。当时罗刹女对沙无鱼穷追不舍,见沙无鱼被镜子吸了进去,恼羞成怒打翻了镜子,变作沙无鱼的模样回去找孙悟猫去了,它的变幻,甚至细致到了沙无鱼胸前那被撕破了的衣服,它怕沙无鱼跳出镜子又找回来,暴漏身份,便又捡起镜子,揣回怀里,一旦有异样就先拍死她,或者用来做人质。找到孙悟猫后,苦于在陆地上斗不过他,只好先打消他的怀疑,跟在他身边,伺机再引入水中下手,只是一直没有遇到这样的机会。虽然在渡那弥焰河的时候,本应该可以劝孙悟猫下水,但是那样势必会引起他的怀疑,适得其反,只好假劝孙悟猫不要下水,以彻底得到孙悟猫的信任。 孙悟猫昨夜因为始终面向街道,背对着院子,视野的范围全部放在院子外的街道上了,而院子里的一切他并没有看到,再加上漫天的蝉鸣,干扰了他灵敏的耳朵,使他对自认为绝对安全的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倘若院子里的人趁机潜入张大善人的寝屋,他是完全察觉不到的。而院子里除了张大善人以外,就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那个仆人,另一个是沙无鱼。但是,这两个人到底谁是罗刹女,他心中没底,只好无中生有了一串念珠来诈他们一下,如果沙无鱼是罗刹女,那么她肯定会露出尾巴,如果沙无鱼不是罗刹女,那她肯定会直接告诉他不曾给过她这么一串念珠,这样嫌疑最大的就会是那个仆人了,没想到这个办法还真奏了效。 “啊!罗刹女来啦!罗刹女来啦!”仆人慌不择路,转过身手忙脚乱地拉开门栓,逃到街上,边跑边喊,“罗刹女来啦!张大善人被罗刹女吃啦!罗刹女来啦!张大善人被罗刹女吃啦……” 这个仆人,先是目睹了张大善人的惨死,又经历了与罗刹女近在咫尺的对视,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惊吓,给他折磨得近乎疯了。 附近的乡亲听到仆人那歇斯底里的叫喊,纷纷敞开大门,涌向张大善人家门口。他们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拎着镰刀,有的握着菜刀,除了十八般兵器,只要是家里能用来作为武器使用的,都搬了出来。 几百乡亲,高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挤到张大善人家院门口,大喊着一定不能让这作恶多端的罗刹女再跑掉了,一定要将它烧成灰烬。 “他是罗刹女变得!我亲眼看见他吃了张大善人!乡亲们快抓住他!”罗刹女倒打一耙,贼喊捉贼,佯装作惊恐万分又惹人怜的样子,指着孙悟猫对乡亲们大喊。 乡亲们一心想要置罗刹女于死地,又惧怕它的威力,也没多余的心思去管什么证据不证据,既然有人指认,第一时间先给它擒住就是了,于是呐喊着一哄而上,举起家伙直奔孙悟猫。 孙悟猫见罗刹女反咬一口,连忙冲乡亲们大喊着解释说:“我不是罗刹女,她才是罗刹女!” 但乡亲们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们有的认为这是罗刹女的狡辩,有的心想管他是不是先擒了再说,有的干脆就被呐喊声笼罩在里边没听清,有的想停下却被迫被队伍强行推进,压根刹不住脚。 乡亲们像一群发了疯的野牛一般冲过来,孙悟猫见场面已经失去控制,走为上策,跃起身来准备踩着院墙逃往屋顶,不料刚跃到一半,就被手快的乡亲一锄头铲在腿上,令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脑袋重重地撞在墙上,两眼登时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睁开眼睛时,发现眼前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全是人,双臂和双腿都动弹不得,他抬头望了望,进入视线的正是他在壁画外面见到的那根火刑柱,他正被铁链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 在他的正前方,放着一张用来祭奠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颗大猪头,正对着自己“微笑”着,也许说成是微笑并不恰当,但它那眯缝着的双眼和微微上扬着的大嘴巴,像极了微笑。 孙悟猫仔细一看,发现这颗猪头的鼻子上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这不正是昨日张大善人宰杀的那只猪吗?而且,这一幕,像极了他今天早上在张大善人的寝屋里看到的那一幕,都是一颗正对着自己的头。只不过,早上的那颗,是被罗刹女吃了的张大善人的头,现在的这颗,是被张大善人宰杀了的那只猪的头。 “现在就烧死这个恶鬼!” “呜呜呜呜!儿子啊!爹总算给你报仇了!” “哈哈哈哈!你这个恶鬼,以为变幻成个男的,就认不出你了吗!” “这恶鬼死相一定恐怖,我们还是快些回家吧!” …… 孙悟猫望着眼前七嘴八舌的乡亲们,他们有的对他指指点点,有的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有的一脸愤怒地咒骂着,有的哈哈大笑地嘲笑着,有的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着,有的抱着干柴正从远处赶来,有的正被吓得仓皇逃离。 “轰隆轰隆……”万里晴空,却传来雷声,众乡亲一惊,议论之声戛然而止,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起来。 “这大晴天的怎么打上雷了?”一个乡亲说道。 “想必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想要劈死这个孽障啊!”另一个乡亲回道。 此情此景,令他回想起了在壁画外面时看到的景象,当时他就从火刑柱周围那一群人的表情上判断出,火刑柱上一定缺了个本就存在的受刑人,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他自己,似乎这幅壁画就是为他画的,画上缺人的那个位置就是为他留的,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吗?他想,如果现在再站在原处看这幅壁画,这幅壁画就应该是天衣无缝的了吧。 “唉!我堂堂灵山八寅护法,在佛祖脚下活了两百年,没想到,竟然将要被烧死在一幅壁画之中!”孙悟猫仰天长叹,“还有我的沙无鱼,希望你躲过了罗刹女的追杀,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就不要再费尽心思找我了,如果你遭遇不幸,那我们阴曹地府见吧。” 孙悟猫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他能感受得到主人那只鞋子的存在,“还有我的主人和猪八狗,咱们真是缘浅啊,刚认识没几天,就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些,孙悟猫不免有些心酸,当所有人都认定我就是罗刹女,而我又拿不出任何能够证明我不是罗刹女的证据时,任何的解释都是白费力气的,他想。 此时,干柴已经堆得差不多了,上面泼满了用来助燃的石脂水,一位巫师模样的乡亲举着一束火把来到火刑柱前,准备点燃这堆干柴。 在石脂水的作用下,火把刚一触到那堆干柴,高大的火舌“呼啦”一下就蹿了起来,四处弥漫开来,熊熊地燃烧着。 孙悟猫感觉到瞬间被一股炙热包围,四周除了熊熊烈火什么也看不见,他心有不甘,扯着脖子喊出一番话来,不料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影,嗖地一下,纵身跳入火海,直奔孙悟猫。 第十章 劫刑人 孙悟猫感觉到瞬间被一股炙热包围,四周除了熊熊烈火什么也看不见,他心有不甘,不能让自己就这么窝窝囊囊地白白死掉,至少也应该死得其所、死的壮烈吧,于是他扯着脖子大喊: “罗刹女!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恶鬼!你听着!今天,在这火刑柱上受这火烤之刑的,本应是你,这滔天罪孽,我替你扛了!你不必感激于我,但是,希望我的死,能够意味着你的重生,能够唤醒你一点点尚未泯灭的良知,能够令你莫再为害人间!倘若你能够答应,不再令乡亲们平白无故遭受那尸骨无存之苦,我区区一只猫,死,又何惜!” 等孙悟猫说完这番话,四周早已烧成火海,不料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嗖地一下跳入火海,直奔孙悟猫。 见有人闯入火海,围观的乡亲们发出一阵惊呼,这是哪个不要命的居然敢往火里跳!这是要给罗刹女陪葬啊还是要劫刑场啊?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火焰太高,又浓烟滚滚,谁也看不见里边正在发生着什么,更没人敢上前一步,生怕引火烧身。 孙悟猫在火焰之中看得清楚,这跳进火海里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晚上把他按进水里扬言要吃掉他,今天早上又嫁祸于他的罗刹女,此时的它,已现了原形,青面獠牙,碧发赤眼。 这是令孙悟猫万万没有想到的,别说指望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跳进火海里来救他,就算是真的有人愿意,轮到谁也不可能轮到罗刹女啊!他很是费解,不过又一想,难道是趁机来吃我的?它就这么想吃我?宁愿冒着葬身火海的危险来吃我?唉,听天由命吧,横竖都是个死,被吃了也比被烤糊了强,就当是天葬了吧! 那罗刹女跳到孙悟猫面前,刻意与他对视了一眼,孙悟猫从它的眼神中没有读出来半点要为难他的意思,反而像是在告诉他:我需要你的信任。 罗刹女迅速绕到火刑柱后面,双手撩起那捆着孙悟猫的铁链,“当啷”就是一口,拇指粗的铁链硬生生地被咬断,它又撩起其余的几根,“当啷当啷”又是几口。 “哗啦啦啦”铁链从孙悟猫身上掉落,罗刹女背起孙悟猫,奋不顾身地闯出火海,向远方的山谷跑去。 众乡亲这才看清,原来那不顾性命跳入火海的,才是真正的罗刹女。好在大家手里都还握着家伙,也不怕它,便一哄而上,穷追不舍。 那罗刹女毕竟不同于**凡胎的凡人,跑起来出奇的快,一会儿就把乡亲们甩得不见了踪影。 孙悟猫刚才在火里被烟熏得有些迷糊,四肢瘫软,不过被罗刹女背在背上这么一颠簸,很快又使他清醒了许多。但,他猜不透这罗刹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之前挣了命地要吃掉他,现在又奋不顾身地去救他,于是试探地问道: “喂!罗刹女!你这是,准备把我背到哪里去吃掉啊?” 罗刹女自顾自地竭尽全力奔逃着,没有理会孙悟猫的问话。 孙悟猫见罗刹女没有理会他,便又追问道:“怎么着?难不成你们罗刹女也喜欢吃烤过的?你这套路玩得可以呀,等乡亲们把我烤熟了,你再跳进去把我劫走,这样味道会好一些?” 罗刹女回头张望了一眼,见乡亲们已没了踪影,便放慢了速度。 它停了下来,把背上的孙悟猫撂到地上,累得气喘吁吁。此时的孙悟猫,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罗刹女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夹带着恶鬼所特有的嘶哑,问道: “你不是人?” 孙悟猫望着面前这个丑陋无比的罗刹女,对它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对啊!我不是人啊,怎么了?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人啊!” “何不早说?”罗刹女似乎是在质问。 “早说?早说什么?我有必要告诉你我是不是人吗?再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沙无鱼,她一直知道我不是人,我有必要把这事天天挂嘴边吗?”孙悟猫觉得它有些不可理喻,“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说吧,准备怎么个吃法?脱了衣服吃还是穿着衣服吃?站着吃还是躺着吃?” “我不吃你。” “不吃我?你不是一直想吃我吗?来吧,好不容易给我劫出来了!”孙悟猫把头一扬,往它跟前凑了凑,但他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心想,如果你敢过来,我就弄死你。 “我不吃你。”罗刹女重复着。 孙悟猫一看罗刹女反复就这一句话,脑子是不太灵光还是怎么着,于是提醒它道:“你不吃我,那你这是在救我了?” “我不吃你。”罗刹女还是那句话。 孙悟猫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抬起一只胳膊,指着来时的路,不耐烦地对它大叫起来:“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得领情,本来就是你陷害我在先!那火刑我也是为你受的!” “我不吃你。”罗刹女没完没了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你……好好好!你在这里唠叨吧,就此别过了,谢不吃之恩!”孙悟猫实在拿它没有办法,心里既觉得可气,又满怀感激,也不知道这罗刹女是哪根筋搭错了,只好先躲开它一会儿,让它静一静,毕竟还不知道它把沙无鱼怎么样了呢。 此时,乡亲们已高举着家伙追了上来,脚下尘烟四起,高喊着不要让这个罗刹女跑了。 本来要走开的孙悟猫,见这情形,只好停下脚步,虽说是罗刹女陷害他在先,但毕竟后来还是罗刹女救了他,要知道,扑进火海,可意味着九死一生,他不能这么无情无义。 “都给我站住!” 孙悟猫对追上来的乡亲们大喝一声,怒火中烧。这怒,一来,是气不过这些愚蠢的乡亲们不分青红皂白险些置他于死地,二来,是搞不明白这个一直想吃了他的罗刹女为什么又改变主意救了他,使他心烦意乱,三来,真正的沙无鱼是死是活还不清楚,令它忧心忡忡。 乡亲们因为之前冤枉了好人,还险些把他烧死,自觉理亏,又见孙悟猫青筋暴露,怒气冲天,好像不太好惹的样子,于是都乖乖地放下了家伙,面对着孙悟猫,无地自容。 孙悟猫指着乡亲们,余怒未消,厉声呵斥道:“刚才!是谁把我铲倒的?站出来!” 乡亲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支支吾吾地不敢吱声。 这时,有一位彪形大汉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看样貌,应该在三十岁上下。他膀大腰圆,歪着脖子斜眼看人,嘴角叼着一小截稻草,趾高气昂地扭动着双肩,阔步走到孙悟猫面前,挑衅似得抖动着单腿,“咣当”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杵,低下头虎视着孙悟猫: “我铲的,怎么?不服?” 孙悟猫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蔑地哼笑了一声,二话没说,一脚踢在他的小腿骨上,顺势闪开。那彪形大汉猝不及防,一个狗啃屎趴倒在地,摔得他“哎呦哎呦”地直叫唤。 孙悟猫躬下身来,贴着他的耳朵提醒道: “咱俩的账,两清了。” 他直起身来继续对众乡亲说道:“大仇已报,咱们今天的这个误会,到此就算了结了!” 这一脚,令孙悟猫的怒气消了一大半,没想到他还是个有仇必报的性情中猫。但实际上,这点小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是小肚鸡肠的猫,连放火烧他都没有追究,一句话就草草了结了,何况仅仅是被铲了一锄头。那他为什么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呢?一来,他活了二百年,这还是第一次被擒住,他想看看这个剥夺了他第一次的人是个什么模样;二来,一头撞到了墙上,还晕了过去,这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需要找回点尊严;三来,众乡亲不分青红皂白险些置他于死地,他很生气,想找个人肉沙包撒撒气,只是没想到那么大个体格子,这么不吃力,一脚就倒了,凡人真是不禁打。 几个乡亲见孙悟猫打了自己人,情绪激奋,不再觉得理亏欠他了,心想你这个后生也太狂妄了,虽说差点烧死你,给你赔个不是就得了,怎么还动上手了?我们人多势众,手里又都持着家伙,难道还能被你一个赤手空拳的弱冠小儿给欺负了不成! “你个弱冠小儿!怎的这般狂妄?你跟我们的账了结了,我们跟你的账还没算完呢!”人群中又一个壮年男子站了出来,厉声呵斥,他持着的是一把劈柴的长斧,从他摆出的姿势上看,应该是个练过功夫的人。 孙悟猫把手一摆,连忙问道:“怎么个意思?仗着人多势众敲诈我?我什么时候欠你们账了?” “哼!即便你不是罗刹女,也定是那罗刹女的同伙,要不然它也不会跳进火里去救你!就冲这点,我们就没有冤枉你!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打我们的人?!”壮年男子举起长斧大喝一声,“乡亲们!上!把这狂妄小儿和罗刹女一并擒了!” 但,此时的乡亲们,在意见上已经发生了分歧,他们大部分人都觉得孙悟猫没有错,他要是罗刹女的同伙,罗刹女也不可能栽赃他,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冤枉好人了,便没有听他的,只有四个不明事理的人举着“武器”冲了上来。 那个壮年男子见有同伴加入,胆子更壮了,一马当先,抡起长斧,直奔孙悟猫。 第十一章 人鬼问 孙悟猫见那壮年男子抡起长斧直奔面门,他来不及躲闪,只好就势抬腿一踢,“当啷”一脚将那男子手中紧握的长斧踢飞出去,又迅速收回腿来,又是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胸口之上。 “噗”地一声闷响,壮年男子招架不住,应声向后飞了出去,压倒了冲上来的两个同伴,三人“噗通通”齐刷刷地翻倒在地,摔得哇哇大叫,另外两个同伴见此情形,赶忙刹住脚步,吓得缩了回去。 孙悟猫抬起脚来,掸了掸鞋上的灰尘,指着众乡亲,笑道:“还有没有来要账的?来,快点!把我欠你们的账一块儿结清了!” 众乡亲已经不止一次领教了孙悟猫的厉害,此时已没有人敢再生事端了,即便心里不服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哎呀!诸位乡亲呐!咱们确实冤枉咱们家这位俊后生了呀!他怎么可能是罗刹女这个恶鬼的同伙呢?你看他那副英俊潇洒的模样,还有那副仙气凛然的英姿,一看就知道,咱们家这位俊后生,一定是那如来佛祖派下凡间,来帮助咱们捉拿罗刹女的活菩萨呀!”一位白胡子长者走出人群,回身对乡亲们说道。他又回过身来,毕恭毕敬地走向孙悟猫,一脸恭维地谄笑着,解释说:“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实在是对不住啊,是我们肉眼凡胎,不识真神,错怪了您,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这些不懂礼数的凡人一般见识啊!” 总算碰到个会说话的,这令孙悟猫心情舒畅了许多,不过他定睛一瞧,这位长者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仔细一想,这不正是昨天在街边碰到的那个卖烧鸡的老头儿吗?当时还因为身上没钱,而挨了他的一顿骂来着,现在怎么好像又忽然变了个人似得?孙悟猫不喜欢他的这副谄媚的嘴脸,便把头一扬,没有理会他。 长者继续说道:“活菩萨,您看,那罗刹女,现在可不可以交给我们了呀?要不然等会儿又让他逃了,势必又会回来吃人,埋下无穷的后患呀!” 孙悟猫冷笑了一声,望着那位长者,回道:“我说老头儿,这罗刹女,是你们的仇人,不假,理应交给你们处置,但是现在,它是我孙悟猫的恩人,我怎么能把对我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交到你们手里呢?那我孙悟猫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豺狼之徒了吗?” 孙悟猫心想,这个罗刹女的确是吃了人不假,但通过它不顾生死地救他于火海之中这件事情上来看,这里边或许藏着一些隐情,或者它的本性也许并不坏,这违背了他对罗刹女的一贯看法,于是决定先把它保护起来,等下好弄个明白。 “这这这……”长者见孙悟猫一心袒护罗刹女,那副强颜欢笑的脸“唰”地一下就沉了下脸来,但很快又恢复了起来,谄笑道:“活菩萨呀,这个罗刹女,是闯入火海救了您的命不假,但是您想想,是不是它陷害您在先呢?倘若不是它反咬您一口,诬陷您就是那罗刹女,我们怎么会冤枉好人,把您捆到火刑柱上,令您险些葬送了性命呢?就冲这个,您就不能放过它呀!还有,它吃了我们三十多个乡亲,您要是纵虎归山把它放了,那它必定会继续为害人间,您不也就成了它的帮凶了吗,您说,老夫说得在不在理?” 长者说到这里,众乡亲中突然有人触景生情,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个恶鬼!它吃了我两个儿子啊!呜呜呜……” “这个恶鬼!它吃了我的夫人哎!啊嗨呀……” “这个恶鬼!它吃了张大善人呀!” “烧死它!烧死它!不能再让它跑了!”众乡亲振臂齐呼。 孙悟猫把手一挥,示意乡亲们住嘴,说道:“乡亲们,你们尽可放心,我孙悟猫不是是非不分善恶不辨之人,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这罗刹女现在就在你们面前,有我在,它跑不了!不过,也正是因为有我在,你们也抓不了!” 孙悟猫说完,立刻转过身来,厉声责问那罗刹女: “罗刹女,我来问你,你为什么吃了人家的儿子?你为什么吃了人家的夫人?你为什么吃了有恩于我、有恩于众乡亲的张大善人?你,究竟为什么吃人?” “对!为什么吃人!”众乡亲皆随声附和。 罗刹女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孙悟猫,又恶狠狠地望向众乡亲,操着恶鬼所特有的沙哑之音,答道: “我为什么吃人?你们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吃人?” “你你你!”长者脸色勃然大变,瞋目切齿,怒指罗刹女,反问道:“你这个孽障,你问谁呢?什么叫我们还好意思问你?我们怎么个不好意思法?难不成那吃人的恶鬼不是你,反倒还成了我们了不成?!你休要胡搅蛮缠故弄是非!” “啊哈哈哈……没错!人,是我罗刹女吃的,这一点儿也不假!”罗刹女狞笑起来,伸出一大截舌头,无比陶醉地舔着嘴唇,说道,“但是,倘若你们非要问我为什么吃人,我能说因为你们人肉的味道,美味吗?我能说因为我不吃人,我就会饿死吗?你们说,我罗刹女不吃人,那我吃什么呢?难道我应该吃猪吗?难道我应该吃羊吗?我不吃人,那我罗刹女,与你们人,又有何异啊?” “噗!”那位年迈的长者无法接受它的这个回答,怒火攻心,气得喷了一大口血,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手继续指着罗刹女,破口大骂:“你你你……你这个孽障,恶性不改!吃了人,你还理直气壮!强词夺理!你就应该下那十八重地狱,经受那扒皮挫骨、火烤汤熬的酷刑,让你也体会体会那尸骨无存的炙啖之苦!” “啊哈哈哈哈哈哈……”罗刹女仰天长笑,表情比之前更狰狞,声音比之前更响亮了,回荡在山谷中令人毛骨悚然,它那张开的大嘴獠牙外露,说道:“你们人呐!怎能如此不讲道理?老头儿!我且问你!你们人,为何吃猪?你们人,为何吃羊?你们人,为何吃那些无辜的人间众生?” “你你你……你净说些废话!那猪羊,生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嘛!”长者越听越生气,捶胸顿足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罗刹女继续狞笑着,用那双恶狠狠的眼睛扫视着众乡亲,“你们人吃众生,吃得那叫一个天经地义!我罗刹女吃人,怎么就不能吃他个天经地义?” 长者已经被罗刹女气得坐到了地上,一只手按住胸口,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罗刹女:“那猪羊,生来就是给人吃的……人,你就是不能吃……那猪羊,生来就是给人吃的……人……” 罗刹女见那长者答不上来,便又望向众乡亲,说道:“我问你们!这是那猪的天下?这是那羊的天下?这是你们人的天下?还是,这是我罗刹女的天下?都不是!这是人间众生的天下!这天下还轮不到你们人在此间兴风作浪!屠戮众生!为非作歹!倘若真如这老头儿所说,那猪羊,生来就是给你们人吃的,那要我说,你们人,生来就是给我罗刹女吃的!你们人吃得众生,我罗刹女便吃得你们人!这!有何不可?!” 众乡亲目瞪口呆,被罗刹女的这一番话噎得哑口无言,那位年长的乡亲更是语竭词穷,只是反复重复着那一句话:“那猪羊,生来就是给人吃的……人,你就是不能吃……”。 罗刹女继续说道: “你们人,吃遍人间一切众生,还恬不知耻地认为自己是善类,而我罗刹女,只吃人,其他生灵一概不伤,却被你们人看做是恶鬼,凭什么?罗刹女吃人,我在人的眼中成了恶鬼,人吃众生,难道在众生的眼中,你们人就不是恶鬼了吗?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天下还有像你们“人”这样不讲道理的生灵吗?扪心自问,谁,才是真正的恶鬼?!” “噗!”罗刹女话音刚落,那位长者突然又喷出一大口鲜血,向后一仰,躺翻在地,登了几下腿,气绝身亡了。 孙悟猫夹在罗刹女和长者中间,居然被罗刹女的这一番长篇大论给打动了,转而对它肃然起敬了起来。毕竟他是只猫,不是人,罗刹女的这一番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好像终于有人肯站出来为他们这些非人的众生鸣不平了一样,此时的他甚至觉得,他和罗刹女是站在同一个阵营的。 “扪心自问,谁,才是真正的恶鬼?!”罗刹女站在那里,瞪着它那双恶狠狠地眼睛,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众乡亲见那个倒地的长者被罗刹女活生生的给气死了,一时间炸开了锅,只听队伍里边有人大喊:“别听那不讲理的恶鬼废话了!大家一起上,先给它擒了再说!” “我看谁敢动?” 孙悟猫把腿一跨,背过手去,横在众乡亲面前堵住去路,大喝一声。 第十二章 大白牛 众乡亲已经见识了孙悟猫的厉害,见孙悟猫堵住去路,又怕惹恼了他,只好将已经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举着“武器”进退两难。 “恐怕今天,这罗刹女,你们是带不走了!诸位乡亲,就此散去吧!”孙悟猫坚决地对乡亲们说道。 “你这又是为何?”一位乡亲不满地嚷嚷道,“刚才你还说要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这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却为何又出尔反尔了呢?” “我觉得,这个罗刹女说得话,很是在理啊!”孙悟猫弯起食指,刮着下巴,反驳道,“你们刚才说谁不讲理?不讲理的应该不是罗刹女吧?” “不管怎样!那罗刹女终归是吃了人,作了恶,便要擒来,拿火烧了!这便是我们问你要交代!”那乡亲继续嚷嚷。 “唉!”孙悟猫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嘛,我要是给了你们满意的交代,恐怕苍天就不满意了,苍天要是不满意了,恐怕我就不满意了,我要是不满意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人间善路你不走,却为何偏要袒护那食人的恶鬼?莫不是,想要与它一同作恶?”那位乡亲抬高了语调,带着一种质问和埋怨的语气。 孙悟猫在乡亲们面前来回地踱起步来,冷笑了一声,回道: “善恶?跟我讲善恶?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们人,说善便是善?你们人,说恶便是恶吗?” 他抬起胳膊,手指苍天,继续说道: “善恶由天定,苍天自秉公,这善恶,岂是你们人,随口就能说了算的呀?是善还是恶,我相信,苍天自会明鉴!” 乡亲们听孙悟猫说完这番话后,打心里暗自琢磨起来:你们人?什么叫你们人?难不成他跟那罗刹女一样,也不是人?这下岂不是更糟了,一个罗刹女都不好对付,这怎么又来了一个不是人的?面前这位的本事我们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呀,倘若他要不是人,那还能有我们好果子吃吗!既然,那罗刹女,硬要要不来,硬抢又打不过,等下别再把他给惹恼了,把我们都给吃了去! 一些乡亲并不是太确信自己的判断,于是盯着孙悟猫上下打量起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些能够令自己信服的蛛丝马迹。 这句话并非是孙悟猫不小心说漏了嘴,而是他有意而为的。他觉得罗刹女说得那番话没有错,再者说他本就是只猫,又不是人,没必要过多掺和他们两家的事,还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便打心底里想要放它一马,但苦于没办法给乡亲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使他们散去,言语上又说服不了他们,更不能主动动手,于是放出这么一番话,还刻意强调了三遍“你们人”这三个字,以令他们好自为之,知难而退。 孙悟猫猜透了那几个盯着他反复打量的乡亲的心思,为了使他们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于是把眼睛一瞪,露出他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散发出两抹幽蓝的火光。 “他不是人!快逃命啊!”那几个乡亲见到孙悟猫那双异乎寻常的眼睛,霎时吓得屁滚尿流,惊呼着跑开了,其他乡亲见人群大乱,再加上孙悟猫的那番话,也都惊慌失措起来,好似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左冲右撞,仓皇逃命去了。 孙悟猫见乡亲们皆已散去了,心中大喜,终于可以轮到他跟罗刹女好好算算他们之间的那笔账了。 他走向罗刹女,围着它打量了一圈,最后停在它的背后,开口说道: “虽然,是你陷害我在先,但我还是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现在你要不要说说为什么不打算吃我,反而还赴汤蹈火地救了我呢?” “还需要说?你不是都已听到。”罗刹女依然操着它那恶鬼所特有的沙哑之音。 “仅仅就是因为我不是人?” “仅仅是。”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人?” “于烈火中,你亲口所说。” “为什么不是人,你就舍身相救,是人,你却执意要吃?难道人,就不是众生吗?” “为什么不是魔,佛就舍身相救,是魔,佛却执意要除?难道魔,就不是众生吗?” “人与魔,不一样。” “是不一样,魔不是魔,人才是魔。” “魔不是魔,人才是魔?此话怎讲?” “魔与我一样,只施难于人,而人,却施难于人间众生,若魔是魔,那人是什么?”罗刹女转过身去,望着孙悟猫的眼睛,冷笑一声,“哼哼,人是魔中之魔。” “魔与你不一样,魔也施难于众生,六道之中无处不在,魔比人魔。” “可是,你这只是听说,却未曾亲眼见过吧?哼哼,我们只亲眼见过魔施难于人,又何时亲眼见过魔施难于众生呢?” “这倒是,这么说来,你是认为,魔,只是人的魔,而人,却是人间众生的魔?” “哼哼哼哼!”罗刹女连连点头,“我的意思是:魔,是非人众生的佛,而佛,却只是人的佛!” “不不不不!怎么会呢!”孙悟猫连连摇头,“佛,才是众生的佛!” “每个众生心中,都有它的佛,每个众生心中,也都有它的魔,孰佛孰魔,孰善孰恶,孰是孰非,孰悲孰毒,还是交给众生去断吧。”罗刹女深沉地笑了,好像望着一个小孩子一样望着孙悟猫,“魔在做的,只有行动,从不屑于说。” 孙悟猫仰望着苍天,与罗刹女的这一番对话,令他沉思良久。 “那你为什么还要伤害沙无鱼?她也不是人。”孙悟猫问道。 “哼哼,”罗刹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爱她?” “对,我爱她。” 罗刹女默默地从怀里掏出那面铜镜,双手颤颤巍巍地拖着,递给孙悟猫: “你爱的人,她在这里等你。” 孙悟猫伸手接过铜镜,对着镜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在河边时,同幻化成沙无鱼的罗刹女的对话。 “看来你没有骗我,无鱼果真被吸了进去,只是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又跳了出来。” “你如此爱她。”罗刹女见孙悟猫欣喜若狂,有感而发。 “是的,如此爱。” “因何而爱?” “这个……”孙悟猫一时难以给出答案,“我们刚刚认识了没多久,对她还不是特别了解,我想,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吧!” “哼哼……”罗刹女又发出两声深沉的哼笑: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这个嘛……”孙悟猫认真思考良久,“和她在一起就会觉得快乐,寻不见她就会觉得痛苦,只不过是这种感觉。” “哼哼,好一个‘只不过’,却成了这世间多少人的‘求不得’。”罗刹女叹了一口气: “那,被一个人爱着,又是什么感觉?” “这个……恐怕只有被爱的人才能够感觉得到了吧?” “我想,我罗刹女,一个如此丑陋的恶鬼,注定将一生一世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吧。”它苦笑着自言自语,又望向孙悟猫,“谢谢你,在我幻化成沙无鱼的时候,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爱的滋味,正如你所说,这滋味,只有被爱的的人才能感觉得到。” 孙悟猫望着眼前的这位丑陋无比的罗刹女,听完它说的这番感慨,非但没有对它心生厌恶,反而满心怜悯。 他缓缓靠近罗刹女,低下头来,闭上眼睛,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它的额头,待他睁开眼睛,一位仙姿玉貌,朱唇微扬的美丽妇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它不再是罗刹女,也不再是沙无鱼。 “其实,你很美。” 孙悟猫感觉到脚下的山谷正在渐渐缩小,远方的街市正在渐渐缩小,面前的美丽妇人也正在渐渐缩小,渐渐地,天,黑了下来。 黑乎乎的山洞里,孙悟猫孤身一人伫立在壁画前,五彩斑斓的壁画上,店肆林立,旗帜飘扬,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应有尽有,人群熙熙攘攘,有杀猪的,有宰羊的,有逛街的,有打情骂俏的,有跟商贩讨价还价的,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推独轮车的,有赶毛驴送货的。 白胡子老头儿依然手持烤叉,在画中烤着烧鸡,张大善人也依然拎着他的那把宰猪刀,在画中欢笑。 一群人围在街道中央的那根大石柱前,有的指指点点,有的交头接耳,有的一脸愤怒,有的一脸惊恐,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正从远处赶来,有的正在仓皇逃离。表情虽然不尽相同,甚至差得离谱,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举动,那就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根石柱,石柱上用铁链五花大绑地捆着一个人。 细看那人,正是----罗刹女。 只是,那壁画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头大白牛,它的嘴里衔着一柄好似芭蕉叶的扇子,正从远方的山上赶来。 (作者的话: 在《西游记》第五十九回《唐三藏路阻火焰山,孙行者一调芭蕉扇》中,有这么一段孙行者和樵夫的对话: “行者道:‘有个铁扇仙的芭蕉洞,在何处?’樵子笑道:‘这芭蕉洞虽有,却无个铁扇仙,只有个铁扇公主,又名罗刹女。’”) 第十三章 心魔 孙悟猫独自一人伫立在壁画前,那孤零零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寂落。他抚摸着壁画上那桩险些置他于死地的火刑柱,视线扫过在远处欢笑着的张大善人和卖烧鸡的白胡子老头儿,落在被铁链捆绑在火刑柱上的罗刹女身上,不禁黯然神伤。 他转过身,倚着墙壁,慢慢地坐到地上。他低下头,双手翻来覆去地摆弄着罗刹女交给他的那面铜镜,自言自语。 “浣影鉴……” “浣天之影,鉴天之命……” “你这镜子还挺狂妄,天的影子岂是你能浣得了的?天的命又岂是你能鉴得了的?” 他翻过铜镜,望了望映在镜子里的自己,金冠白衣,棱角分明,颇是英俊。 “沙无鱼,我是你猫哥哥,现在外边安全啦,快些出来吧!”孙悟猫满心欢喜地对铜镜说道,脸上写满了期待,等待着奇迹的发生,脑海中想象着与沙无鱼破镜重逢的画面。 孙悟猫想象了无数种与沙无鱼重逢的画面,可是,等了很久,那铜镜却没有任何动静。 孙悟猫那颗翘首以盼的心凉了一大截,他把铜镜翻回去,镜面朝下,“啪啪啪”地用力拍打着铜镜的背面: “快把我的沙无鱼给我吐出来!” 可是,那铜镜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又把铜镜翻回来,悄悄地把嘴凑了过去,贴着镜面轻声说道:“喂!沙无鱼,你能听见我吗?我是孙悟猫啊,听见了就回个话!” 说完,他把铜镜举到耳畔,脸上又写满了期待的笑容,可是过了很久,那铜镜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孙悟猫使尽浑身解数,那铜镜无论如何就是不配合,这令他心中犯起了嘀咕:“难道是……那罗刹女骗了我?这鬼话,还真就是信不得啊!”不过转念又一想:“不至于吧,骗我它又捞不到什么好处,为了救我差点把命都搭了进去,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我。” 他实在是想不通,有些生气了,指着铜镜呵斥起来: “我说你这镜子,为何如此顽固不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铜镜没有动静。 “要不然这样,你把我也吸进去,见到沙无鱼,我就马上带她出来,出来以后就把你供到灵山上去,以表谢意!你看怎样?”他转而又低三下四地对铜镜祈求起来。 铜镜没有动静。 孙悟猫见祈求也不起作用,便愈加地生气了,剑眉一横,怒视着铜镜,喝道:“你这镜子!究竟是几个意思?那沙无鱼进去就行得,我孙悟猫进去就行不得?你这是打算明目张胆跟我孙悟猫抢女人喽?回个话!难道,你还是个好色的公镜不成?” 铜镜没有动静。 “他娘的!”孙悟猫勃然大怒,立起身来,将那铜镜举过头顶,使尽浑身力气,将它摔在地上,撸袖揎拳,横眉怒视,指道:“不说话?那你这是承认自己是公的喽?!好!跟我孙悟猫抢女人!你有种!” 孙悟猫背过手去,围着地上的铜镜愤愤地踱起步来,兀自生着闷气,却无计可施。 他绞尽脑汁,努力地回想着这几日与这面铜镜有关的情境,从在那河边时,“沙无鱼”初次拿给他看,到在壁画中时,罗刹女交予他手,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终于,他从那天清晨“沙无鱼”刚从河边回来时说过的一番话中得到了一些启示,当时“沙无鱼”是这样说的: “我被那罗刹女追了很远,后来在河底发现了一个洞穴,洞穴里有面铜镜,我被它吸了进去,罗刹女对着镜子无计可施,就气得离开了……” 想到这里,孙悟猫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莫非,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这镜子才能把人给吸进去?” “嗯!也许有希望!不妨试一试!” 孙悟猫走过去捡起铜镜,前后翻看了一番,拿手掌擦了擦,庆幸还好没有坏。他又从怀里掏出主人的那只鞋子,一手持着鞋子,一手持着铜镜,他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铜镜,蹙着眉头若有所思,最后开口对那鞋子说道: “主人啊,对不住了,你全身上下都是本事,我相信,即便你真的是被那千年龙鲶吃了,一时半会儿它也消化不掉你,保不齐它现在还被你搞得肚子疼哩!沙无鱼被这铜镜吸了进去,至今尚在其中,生死未卜,可这铜镜又顽固不化,不肯放她出来,我只得想办法钻到镜子里面去救她,即便是你在,我相信你一定也会支持我这样做的。既然如此,主人,那我就听你一次,至于我还能不能够出得来,那就看咱俩的缘分吧!” 说罢,他把鞋子揣回怀里,举起铜镜,四下张望起来。 “这破山洞,徒留四壁,屁也没有,去哪里寻个危险的去处?”孙悟猫绞尽脑汁地思考良久。 “哐当!”他手持铜镜,用头猛地撞向对面的墙壁,可是,非但没有如他所愿被铜镜吸进去,反倒给自己撞了个人仰马翻,满眼金星。 “哎呦呵!”孙悟猫痛得大叫一声,撇下手中的铜镜,双臂抱头,在地上打起滚来。 他左右翻滚了一会儿,坐起身来,头还有些疼: “看来,自残不管用啊!”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扯开嗓子冲那洞穴深处大喊道: “喂!我说!这洞里还有没有罗刹?妖怪也行!随便出来一个!快些过来吃了我!我是人啊!” 洞穴深处传来他沉闷的回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回应。 他又喊了一遍,见除了回声仍然无人回应,只好站起身来,掸落身上的灰尘,继续朝洞穴深处迈进。这洞穴深处,除了越来越令它感到潮湿,与外边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凹凸不平的墙壁和向深处不断延伸的壁画。 “喂!有没有妖怪?我是人!快些出来吃了我!”孙悟猫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大声询问,希望能冲出来个妖怪追杀他,这样他才能如愿以偿地遇到危险,被铜镜吸进去。可是,除了那不断从洞穴深处传回来的回声,依旧收不到任何其他回应。 “喂!有没有妖怪?我是人!快些出来吃了我!” “喂!有没有妖怪?我是人!快……” “你他娘的烦不烦?!” 孙悟猫喊到一半,忽然被一阵空灵且深沉的声音毫不友好地给打断了。这声音不是回声,好像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好像笼罩在头上,又好像踩在脚下,好像是在身前,又好像是在身后,好像是在自己的体内,又好像被它从四面八方穿透了一样,这腔调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听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孙悟猫见有人打断了他的喊声,使他既觉欣喜,又觉紧张,赶紧停下脚步,上下左右身前身后张望一番,却不见一个人影。于是,他迅速举起铜镜,正对着自己,做好随时被吸进去的准备,大声问道: “谁?是谁在说话?是妖怪吗?我是人!快!快过来吃了我!” “妖?唔哈哈哈!”那空灵又深沉的笑声笼罩在他的全身,震得他头皮发麻,“你这只蠢猫,我不是妖,是魔!” “魔?天道、人道、畜生道?阿修罗、饿鬼、地狱道?你是哪条道上的魔?” “唔哈哈哈!”那空灵又深沉的笑声依然笼罩着他的全身,“你在哪一道,我便在哪一道!” “哦?这么说来,咱俩是一条道上混的喽!既然如此,也算有缘,给个面子,等下你准备吃我的时候,知会一声,我跑三步你再吃!” “唔哈哈哈!孙悟猫,你好可爱!” “是吗?过奖,虽然我的主人也这么说!我不光可爱,也许还很好吃!来啊,快来尝尝!” “唉!尝不得,尝不得,万万尝不得!” “如何尝不得?” “我若吃了你,叫我何处去?” “你?世界之大,何处去不得?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来吧,别废话,还有好些个要紧事等着我呢!快点!” “你猴儿急个什么?怎么跟你那毛脸雷公嘴的主人一副德行?” “你骂我便骂,不要捎带着我的主人!” “嗯,不错,还挺重情重义。” “吃个人只不过就是一张嘴再一闭嘴的事儿,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孙悟猫有些不耐烦了,“算了,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我在你心里。” “什么?”孙悟猫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在你心里,是你心中魔。”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跑进来的?这样,你先跳出来,把我吃了,再换颗心呆着去吧!” “换?魔由心生,心在我在,心灭我灭,你说得轻巧,你心生了我,我如何换得了?” “我心生了你?我心,何时生得你?” “这我怎么知道?你该问你心!” “好吧!”孙悟猫有些失望,“你这家伙,既然不是来吃我的,你乱搭个什么呛?没看本猫正忙着呢吗?!” “你忙什么?忙着送死吗?你这只猫好生奇怪,别人都对妖魔鬼怪唯恐避之不及,你怎么却四处招摇,谎称自己是人,叫那妖怪过来吃你?你活腻了,我可还没活腻呢!” “你他娘的!”孙悟猫无法忍受了,“你们魔都这么多废话吗?你再啰嗦,不要怪我灭了你啊!” “唔哈哈哈!就凭你?你灭不了我!” “我可不是一般的猫,我是灵山上的猫!” “别说你区区一只猫,你就是那灵山上的老头儿,又能奈我何呀?我说过,心在我在,心灭我灭,唔哈哈哈哈哈……” 那空灵又深沉的笑声渐渐散去,好似被一阵阴风吹散在四面八方。 孙悟猫见那声音散去,蹙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转而冷笑了一声,“给你狂妄的,灵山上的老头儿还奈何不了你区区一个魔? 他见这魔是出来捣乱的,对他进入镜子里起不到任何帮助,只好继续向洞穴深处探去,继续大声询问,内心强烈渴望着能够有个妖魔鬼怪出来追杀他。 就这样,孙悟猫走了很久很久,拐过无数个弯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拐过那洞穴里最后一个弯的时候,一片神奇的光景悄然闯进了他的眼中。 第十四章 六道 这片光景令孙悟猫不禁眼前一亮,在这不断延伸的洞穴深处,是一片宽敞的空地,地面色如红焰,布满龟裂的纹路,在那空地之上,有白、黑、金、紫、红、青六条色彩各异的大蝌蚪在上下左右交织飞舞着,它们手臂长短,时而穿梭于地上地下,时而穿梭于墙内墙外,好似出双入对的燕子一般互相追逐嬉闹着。 孙悟猫加快了脚步,想尽快抵达那片空地上一探究竟。地面虽然色如红焰,却感觉不到它的炙热,刚踏上那片空地,孙悟猫便发现面前一下子又多出来五个洞穴,那洞口的宽窄与他一路探来的这个洞穴一般大小,但形态各异。 孙悟猫放慢速度,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只身一人伫立于空地中央,背对来时路。 那六只大蝌蚪见有人来,兴奋地围着孙悟猫打起转来,讨好似的在他的身体上前后穿梭,但他却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是觉得烦,便挥挥胳膊给它们驱散了。 孙悟猫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这些洞穴,心中惊叹,没想到这骷髅山内还有这般光景。 原来,这片宽敞的空地,是周围这六个洞穴的交汇之处,与他迎面相对的洞穴,从深处向外散发着白色的雾气,洞口外面立着四个人形雕像,分列左右,五官和身形与平日所见的常人无异,左边的两个人,一个端着一顶帽子,一个手持一把锤子,右边的两个人,一个端着一个饭碗,一个扛着一个车轮;在他左前方的洞穴,从深处向外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洞口周围砌着层层金砖,富丽堂皇,两扇金色大门大敞四开着;在他右前方的洞穴,从深处向外散发着紫色的雾气,外面立着一个饿鬼雕像,躬身长发,瘦骨嶙峋,双手举着一个人,正张着血盆大口啃咬着那人的头。 孙悟猫转过身去,面对着来时的洞穴,那深处依然一片黑暗,洞口外面立着一狮、一牛、一马三座雕像,狮子咬着牛尾,牛咬着马尾,马咬着狮尾,围成一圈;在他左前方的洞穴,洞口外面什么也没有,但在洞口内有两扇黑漆漆的大门,将洞穴堵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门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在他右前方的洞穴,深处的墙壁上倒映着许多光怪陆离的光影,蠢蠢欲动,洞口外面立着一个怪物雕像,四目四臂、口中吐火、面色青黑,佛不像佛,魔不像魔,两手托日月,两手持刀叉,双腿劈开,胯下是从洞穴深处奔流而来的湍湍溪水,但不知那水流往哪里去了,既没有弥漫过来,也没有流入地下,更没有流到天上,只流到那怪物的胯下,便似乎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给拦腰斩断了。 “来者何人?为何不见鬼差带路?” 头上传来一阵婴儿般奶声奶气的询问声,孙悟猫抬头一望,赫然发现在这头顶之上,居然还有一番奇妙天地。 洞顶离地面约有五丈高,上面嵌着一轮内外两层的大圆轮,内轮中心盘坐着一个婴儿,头朝下脚朝上,刚好与孙悟猫顶顶相对。从那婴儿的座下,射出六道光束,分别射向下面的六个洞口。在婴儿的左侧趴着一只小猪,右侧立着一只鸽子,身下盘着一条毒蛇,那毒蛇还在“嘶嘶”地吐着信子。与那婴儿一样,这些动物也都是倒立着的,并且活动自如,好像那洞顶就是他们的地面,地面反倒成了他们的洞顶。 圆轮外环,是一圈一半黑暗一半光明的浮雕。在黑暗的半环中,有三个人被一根绳索穿成一串,一个鬼差从前边牵扯着,另一个鬼差从后边驱赶着;在光明的半环中,铺着一片金色的祥云,云上行走着佛和人,还有那四目四臂,佛不像佛,魔不像魔的怪物。 终于遇见妖怪了,孙悟猫如久旱逢甘霖,高兴得大笑起来。他迅速举起铜镜,正对着自己,做好了随时被它吸进去的准备,仰头对那婴儿笑道: “哈哈哈哈!太好了!小妖怪!来,你下来!吃了我!我是人!” “这位施主,请你放尊重些,在下不是妖,请不要叫我小妖怪。”那婴儿似乎非常不喜欢孙悟猫这样称呼他。 “不碍事,小妖怪,是妖不是妖,这都不重要,吃人便成!” “我再说一遍,请不要叫我小妖怪!”那婴儿似乎有些生气了。 “好好好,小神仙!你快下来吃了我,我是人!” 那婴儿对这个新称呼显然很满意,转而又笑了起来,继续奶声奶气地问道:“呵呵!什么?你说你是人?可我为何却见你是从那畜生道中走来?” “呀呵?”孙悟猫心想:这小妖怪不简单呀,居然识破了我不是人,还知道我是从畜生道中走来……等会儿?什么道?畜生道?我刚才一路走来的那条洞穴,难道是六道轮回之中的畜生道? “小神仙,你说什么?”孙悟猫对自己的判断不是特别肯定,想再跟他确定一下,“你说我那来时路,是畜生道?你说的这个畜生道,是六道轮回中的那个畜生道吗?” “对呀!呵呵!”那婴儿依旧奶声奶气的笑着,“人从人道中来,畜生从畜生道中来,你说你是人,我却见你从畜生道中来,你何故谎称自己是人?还要让我吃了你,呵呵!你这个畜生真奇怪呀!” 孙悟猫这下确信了,这婴儿说的,还真是六道轮回中的畜生道。当年在偷听如来佛祖讲经时,曾听如来提到过六道之事,六道说白了就是众生轮回转世的六个去处,分别是天道、人道、阿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他又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洞口,这才恍然大悟,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六道的汇合之处----六道中枢。他来时的洞穴,洞口立着互相咬着尾巴的狮、牛、马的雕塑的那个,正是畜生道,剩下的五个洞穴,洞口立着四个人的是人道;洞口砌着金砖,金色大门大敞的是天道;洞口立着瘦骨嶙峋的饿鬼的是饿鬼道;洞口内堵着一道漆黑大门的是地狱道;洞口立着个四目四臂的怪物的是阿修罗道。 孙悟猫见自己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六道中枢,既兴奋又紧张,倒是谈不上害怕。 他见那婴儿戳破了他的谎言,并不是太服气,争辩道:“小神仙,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是人便是人,是畜便是畜,我什么时候像你说得那样谎称自己是人了?我走错道了还不行吗?” 那婴儿回道:“从我这个地方去往六道,走错了道投错了胎的,我还真见过不少,但是,从六道来我这个地方,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谁走错了道的,也根本不可能会走错道的!” “怎么不可能?你这话说得未免太绝对了吧?我来了,你不就见到了嘛!” “呵呵,道本不存在,众生兀自开,人来人开道,畜来畜开道,人开为人道,畜开为畜道,是人便是人,是畜便是畜,改不了的,更是走不错的。” 这婴儿说得话虽然非常晦涩难懂,但似乎又很有道理,孙悟猫在心里反复琢磨了一番,终于参透了他的意思,问道:“哦!我好像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摆在我面前的这六道,其实不是固定不变的,如果我是畜,那么无论我从哪个洞里走出来,那洞口处立着的,都是狮牛马,我都摆不脱这畜生道?” “然。” “这……”孙悟猫的心中被不满的情绪充斥着:这不应该呀,我怎么能是畜生道上的呢?我是佛祖脚下的猫呀!灵山八寅护法呀!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不出六道也应该入天道吧?退一万步讲,最不济,我也应该入那不佛不魔的阿修罗道上去吧!这畜生道,可是与那地狱道和饿鬼道并称三恶之道啊!这样说来,我与那地狱中的魔鬼和饿鬼算是一个队伍的喽? 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于是问头上那婴儿:“小神仙,你说得可都是真的?” “真。” “既然瞒不过你,那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看你这小神仙懂得还挺多,正巧我心中也有些困惑,你看看能不能帮我解一下。” “说。” “你说对了,我不是人,这不假,我本是灵山上的一只猫,生于佛祖脚下,已有二百岁,好歹是那灵山八寅护法之首,你说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在那畜生道上吧?最不济,我也应该在那阿修罗道上吧?” “这是你们佛家之事,我怎么能够知道?”那婴儿回道,“不过,就我在这六道中枢这些年来所见过的万千众生之相的经验上来看,想必是你兽性未除,心中有魔,善道容不下你,脱离六道你又没那本事,只能暂且在那畜生道中呆一呆了。依我看,这对你已经很是照顾了,总比那地狱道和饿鬼道强吧!” 听了婴儿说的这番话,孙悟猫如醍醐灌顶,他回想起了在洞中一路走来时,同那个空灵又深沉的声音的对话,那声音曾说过,它,就是他心中的魔。 第十五章 无顶山 孙悟猫见那婴儿说他兽性未除,心中有魔,又想起了在洞穴中走来时,与那个自称是他心中之魔的声音的对话,才知自己屈居畜生道的缘由。他悻悻地对那婴儿说:“你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已知为畜的缘由,孙悟猫很快便释怀了心中的不满。他又一次举起手中的那面铜镜,正对着自己,对婴儿说道:“行了,小神仙,既然你已知我是何物,我的困惑你也已经帮我解除,你快些下来吃了我吧!” “你这个畜生好奇怪,怎么张嘴一个叫我吃你,闭嘴又一个叫我吃你?我不吃人,也不吃畜,更不会吃你!此地不宜久留,你赶快投胎去吧!”那婴儿不耐烦地回道,“对了!为何不见有鬼差给你带路呀?” “投胎?鬼差?”婴儿的这一番话令孙悟猫大惑不解,反问道:“我投哪门子的胎?鬼差又给我带哪门子的路?” “判官判你投哪门子的胎,鬼差便给你带哪门子的路啊!” “判官?”孙悟猫心说,怎么连判官都给搬出来了,这里有判官什么事?这婴儿该不会是以为我死了,把我当成来这六道中枢轮回转世的灵魂了吧,于是大声提醒他道:“我说小神仙,我还没死哪!” “什么?你没死?”婴儿的语气之中带着诧异,“只有已死之躯的灵魂,被那崔判官判了刑后,由鬼差带路才能进得来这六道中枢,你没死,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走进来的呗!” “走进来的?说得轻巧!你把这六道中枢当成什么地方了?说走便能走得进来?没有鬼差带路,纵使是飞,你不死上个百回千回,你也飞不进来呀!”婴儿不可思议地说道。 “鬼差……”孙悟猫思考了一番,一提到“鬼”这个字,脑海里便不禁浮现出了罗刹女,于是问道:“罗刹女算不算鬼差?” “怎么,你还碰上了那罗刹女?你满世界吆喝自己是人,碰到它你还能活?” “嗨,那有什么活不得,灵山上二百年岂是白呆的?”孙悟猫得意洋洋。 “你为何不让那罗刹女吃了你,却跑到这六道中枢里来挖空了心思地叫我吃你?” “唉,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孙悟猫无奈地回道,“怎么,你也晓得那罗刹女?” “岂止是晓得,三百年来,它每日都会来此探望我,就是站在你现在的那个地方,同你一样,与我长谈。但,也不知昨日是怎么了,它一直没有来,今日也是迟迟没有来。”那婴儿无不担心地说道。 听完婴儿说完这番话,孙悟猫对罗刹女这两天有没有来探望他倒不是特别关心,反而对他所说的“三百年来”很是感兴趣,于是问道: “小神仙,你刚才说什么?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三百年。” “什么?三百年!”孙悟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惊讶地问道:“你这婴儿模样的小神仙,在这里坐了居然能有三百年?那你得有多少岁了?” “三百多岁。” “哎呀,比我还多活了一百多年啊!”孙悟猫一看这婴儿长相的小妖怪竟然是个前辈,刚才想必多有冒犯了,赶紧谦恭起来,给它赔了不是,“看来,我还得改口叫你老前辈了!刚才孙悟猫多有冒犯,还望老前辈莫要怪罪啊!” “呵呵!”婴儿奶声奶气地笑了起来,“你还是叫我小神仙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孙悟猫挠了挠头,满心感激地回道:“好吧,小神仙,那么,晚辈可否冒昧地问一句,你原本叫什么名字?感谢你告诉了我为畜的缘由,化解了我心中的困惑,晚辈要记住你的这份恩情,将来定将报答啊!” “我原本的名字?嗯……”婴儿认真地思考良久,叹了一口气,满心失望的回道:“唉……已经三百年没人叫了,我早就记不得了。” 孙悟猫见那婴儿的情绪有些低落,想是提到了他的伤心处,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又想起了刚才提到的罗刹女,婴儿说已经两日未来探望他,孙悟猫当然知道缘由,便对婴儿说道: “小神仙,你放心吧,那罗刹女现在好得很,我想过几日,它一定还会回来探望你的!” “怎么?莫非,你知道它去了哪里?” “知道,它又回到那幅壁画里了。” “那幅壁画?”婴儿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了,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嗓门,“你是说畜生道上的那幅壁画吗?” “对呀!怎么,你也知道那幅壁画吗?” “呃……”那婴儿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不知道……” 孙悟猫见婴儿欲言又止,还反复强调着自己不知道,可以肯定这婴儿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难以启齿,他心想难不成这里边藏着些什么秘密,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追问道:“怎么?那幅壁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居然惹得小神仙如此紧张?” “没有没有!”那婴儿连忙否决,“没有紧张,只是诧异那罗刹女竟然是从壁画里出来的!” 那婴儿话中带着些许哭腔,再说下去,必然会哭出来,孙悟猫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既然你不是来投胎的,又是为了何事而来?”婴儿很快便收拾起了情绪,话锋一转,岔开话题问孙悟猫。 “哎呀,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你若肯下来吃我,我便告诉你!” “那你就别告诉我了。” 见那婴儿不吃这一套,孙悟猫放下手中的铜镜,心想,这是骷髅山,这小神仙没准知道那骷髅夫妇的住处,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就先别硬逼着他吃我了,先跟他打听打听那骷髅夫妇的线索也好,于是说道: “小神仙,你别这样呀,我还是告诉你吧!事情是这样的,我与我的主人走失了,他很有可能是被凌云渡里的千年龙鲶给吃了,我想下水去探个明白,又苦于不懂水下功夫,听说这山上的有一对脚踩海螺和贝壳、拥立在莲花日月轮垫上的骷髅夫妇,只要借来他们脚下的一个贝壳,我便可以习得水下功夫了,于是我便千里迢迢寻至此处。后来又经过一些机缘巧合,才进入这个洞穴,一路探到这里来,不成想,此地竟是众生轮回转世所必经的六道中枢。”说到这里,孙悟猫总算找到了进入正题的切入点了,于是抬高了语调,问道:“对了,小神仙,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六道之中,顺着哪条道走,是可以找到那骷髅夫妇的?” 谁知那婴儿听了孙悟猫的这番话后,不仅没有理解他此行的缘由,反而又蒙上了一头雾水,问道:“骷髅夫妇?什么样的骷髅夫妇?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就是住在这骷髅山顶的骷髅夫妇啊!”孙悟猫强调道。 “骷髅山?还山顶?哈哈……”那婴儿大笑起来,奶声奶气,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调侃道:“畜生,想必你是找错了山吧?这山不叫骷髅山,更没有什么山顶!这山叫做无顶山!没有顶,只有个底!哈哈……” “什么?”孙悟猫大吃一惊,心想这小神仙不是逗我玩呢吧?于是继续追问道:“这世间竟有无顶的山?小神仙,我一路寻来,历经千辛万苦,还险些搭上性命,着实不易,你可万万不要玩笑于我啊!” “呵呵!我可没那闲情逸致跟你玩笑,你看这六道中枢像开得起玩笑的地方吗?你信便信,不信便罢!” “这不应该呀!”孙悟猫兀自小声嘀咕起来,“难不成是沙无鱼的消息不准确?” 那婴儿见孙悟猫心中困惑,便又开口说道:“你要是非说这山有个山顶,其实也不是不妥。” “哦?依小神仙的意思,那就是有喽?”孙悟猫兴奋起来,“有何不妥,快说来听听!” “我与你的天地是上下颠倒的,你的天便是我的地,你的地便是我的天,如果你站在我这里抬头看,那这无顶山,还真是有个山顶,它就在我的头上,也就是你的脚下。” 这真是,听完小神仙一席话,顿觉世界无限大啊!谁能想得到,这世间居然还会有无顶的山呢?孙悟猫又惊又喜,低下头,注视着脚下,心想,我说怎么这一路只见那拦在山腰的红云,却始终未见山顶,感情这座山它是倒着长的,上面压根它就没顶啊! “你说这无顶山无顶,那岂不是把天也给戳破了吗?”孙悟猫杞人忧天道,“那天上的神仙,他们能乐意吗?” “天上的神仙当然不能乐意,可是,不乐意又能如何呢?早在那天上还没有神仙的时候,这无顶山便已经存在了。”婴儿答道。 “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呀,无顶山即便再高,终归也该有个尽头吧?”孙悟猫回过味来,不敢相信。 “但愿如你所说,只不过,以神仙的能力,目前还没有发现它的尽头,现在神仙能发现的仅仅是,天有二十八重,这无顶山便戳破了二十八重,二十八重天之外,到底还有多高,没有一个神仙敢妄下定论。那数之不尽的横向诸天我们暂且不说,单说这纵向三界天,我想,就连你们灵山的如来佛祖,也只不过只知道欲界的六重天、色.界的十八重天、无色界的四重天这二十八重天吧?” “居然这么厉害,那你知不知道这无顶山的来头?能戳破二十八重天的山,想必一定大有来头吧!”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真相不便明说啊!“那婴儿笑道,将这无顶山的由来,与孙悟猫娓娓道来。 第十六章 地狱之门 孙悟猫听那倒盘在六道中枢顶上的婴儿说,这无顶山戳破了二十八重天,心中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便向婴儿打听起了这无顶山的来头。那婴儿先是卖了个关子,随后笑道: “既然你如此好奇,那我便给你透露一二吧!” “不胜感激!”孙悟猫满心期待。 “说到这山的来由,就不得不提一下你们佛家的如来了。在那前世如来----也就是燃灯佛的末世,有一个十恶不赦的魔之暴君,叫做马瞻布渣。因其心狠手辣,作恶多端,搅得三界天翻地覆,生灵涂炭,因此被忍无可忍的诸佛派八**行所降服。死后,他的身躯分裂成了八块,其中有一块自天外轰然而降,戳破二十八重天,硬生生地插入大地,化作这无顶山和山下的尸陀林,位于这块身躯内的六条经络化作六道,经络汇聚之处化作六道中枢,成为六道众生轮回转世的必经之所……” 说到这里,那婴儿似乎又萌生了一些新的启发,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继续补充道:“兴许,这截硬生生插入地下的山体,还真就是一颗骷髅头的样子;也兴许,还真就被下面的生灵唤做骷髅山;更兴许,还真就如你所说,里边住着一对骷髅夫妇!” 又是马瞻布渣,孙悟猫心想,出了尸陀林居然还没有走出马瞻布渣的身躯,山下的那片尸陀林就是他的密处所化,那这从天而降直插大地的无顶山……莫非?想到这里,孙悟猫低下头,露出一脸坏笑,不敢再往下想了。唉,算了,下去看看也无妨,万一还真就如这小神仙所言,下面那截山体就叫做骷髅山呢,那此行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就算不是骷髅山,遇到些危险,被吸进镜子里去找沙无鱼也好,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孙悟猫心意已决,抬起头来,仰望着头上的婴儿问道:“小神仙,那依你所言,这无顶山是倒着长的喽,想必它的山顶----也就是骷髅山一定就是藏在地下的这一截山体了,你知不知道,我该如何去往那里呢?”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下去?” “对!我此行的目的便是前往骷髅山寻找骷髅夫妇,现在他们就在我的脚下,近在咫尺,我岂有不去之理!”孙悟猫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是‘兴许是’,没有说‘一定是’,万一不是呢?那岂不是害了你?”那婴儿继续善意地提醒他道,“畜生啊,我劝你啊,还是从何处来,就再速速回到何处去吧,这六道中枢可不是你的久留之地啊,我这头顶上,也就是你的脚下,更加不是你想去,想去就能去,你想走,想走就能走的,我劝你看开,劝你离开,劝你放弃吧!” “嗨,不打紧,不打紧!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我灵山孙悟猫绝不是那轻言放弃之人!这天地之间,皆是佛土,我还不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又有什么地方是不能留的!不打紧!”孙悟猫傲娇地说。 “唉……”婴儿左右为难地叹息起来。 “小神仙你放心,我去见了那骷髅夫妇,问他们借来贝壳就马上出来,绝对不会久留的!”孙悟猫补充道。 “唉……”婴儿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看见那两扇紧闭的大黑门了吗?” “看见了。” “你去吧。” “噗!”婴儿的这句话差点没给孙悟猫惊得把正在往喉咙里咽的口水给喷出来,他不受控制地猛咳了几声,“咳咳咳……小神仙,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那两扇紧闭的大黑门,我想应该是地狱之门吧?!” “呵呵呵呵……”婴儿听见孙悟猫被吓成的那个样子,不禁大笑起来,奶声奶气的说,“我就说嘛!你还是尽快离去吧,那里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孙悟猫见自己刚才一不留神失了态,赶紧板了板腰板,尽量收拾起惊讶的情绪,问道: “那依小神仙的意思,我的脚下,就是那地狱的所在?” “然。” “如此说来,那骷髅山其实就是地狱喽?” “非也。” “为何?” “你所说的骷髅山不一定是你所指的骷髅山,就算你所说的骷髅山就是你所指的骷髅山,那这骷髅山也不是地狱,而是,在那地狱之下。” “啊?!”孙悟猫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了,“没想到这无顶山的威力竟会如此巨大,我还以为我脚下的地狱就是骷髅山了,没想到骷髅山居然还在地狱之下,那它岂不是成了地狱中的地狱了?” “这山顶是不是地狱中的地狱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头上的地狱,还远远不是山顶。” “小神仙,你身压无顶山,头顶地狱间,还真是不简单啊!谢谢你,等我出来,如此大恩,定涌泉相报!” 孙悟猫匆匆地对婴儿表达了谢意,还顺便拍了个马屁,随后大步向地狱之门走去。 不过,刚走到这地狱之门的门下,孙悟猫便仰望着这两扇两丈高的大黑门踌躇了起来。他打心底反复盘算着,下地狱可不是闹着玩的啊,搞不好我前脚刚踏进这地狱之门,后脚就永世不得超生了啊,要不然还是先别进去了,再想想其他办法?于是孙悟猫又走回了六道中枢的中央,仰起头对上面的婴儿说道: “小神仙,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吃我,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等我说完,如果你觉得可以帮上忙,那就委屈你帮帮我,如果你觉得这忙帮不了,那就算了吧。”孙悟猫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此行,与我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同伴,因为路过那尸陀林的时候,发生了一些误会,她被罗刹女追杀,随后被吸进了这面镜子里,但是这面镜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她出来,又不肯吸我进去,我在罗刹女对我说的一番话中受到启示,一定是只有映在镜子里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被它吸进去。可是,我刚才一路走来的这个洞穴却徒留四壁,也找不到个危险去处,我想这洞里一定有吃人的妖怪,便谎称自己是人,一面四面呼喊,一面向洞穴深处探寻,希望能够遇见个妖怪出来置我于危难,以如我所愿被吸入镜中去找我的同伴,没想到一直探到这六道中枢里也没遇见个妖怪,只是遇见了你,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喽。”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早说嘛,何必兜那么大个圈子!”那婴儿埋怨道。 “谁成想你竟然不吃人啊!”孙悟猫失望的回道。 “呵呵!我岂止是不吃人,这三百年来,我甚至连一滴水都没有沾过啊,早已不知“吃”是个什么滋味。” 婴儿的话又一次令孙悟猫丰富了见识,他惊讶地问道:“三百年,连滴水都没有沾过,居然还长得这般白白胖胖,果真神仙也!” “呵呵,虽说我不是妖,但我也不是神仙,只不过是从来没有感觉到饿罢了。” “从来没有感觉到饿?三百年来,从来没有感觉过吗?” “从来没有。” 孙悟猫觉得这很难以理解,头顶上的这个婴儿,跟常人的世界是上下颠倒的不说,生了三百多年居然还是个婴儿模样,这些也暂且不说,他居然还可以三百年不吃东西,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三界怎么会有这等奇怪的生灵?不过费解归费解,也不可以直截了当的去问人家为什么,那样多不礼貌,只能绕着圈子,旁敲侧击地问问能不能发现点什么端倪。孙悟猫又开口问那婴儿: “小神仙,你为何不离开这里去山外转转?在这暗无天日的六道中枢里呆着做什么?” “唉……”婴儿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我在等待一个人,我若离开,她便再也回不来,我也再也等不到了。” “哦?什么人如此重要?” “我的母亲。” “哦,那还真应当在已约定好的地方乖乖敬候。”孙悟猫见那婴儿心中不悦,便安慰道,“小神仙你别着急,我想你的母亲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那婴儿听了孙悟猫的这番安慰,反而更加伤心了,以至于小声抽泣了起来,紧接着又嘤嘤地大声啼哭了起来。 它这一哭不要紧,反倒给毫无防备的孙悟猫吓了一大跳。他活了二百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哭法----从眼睛里涌出来的不是眼泪,居然是火焰!没错,是火焰!从那婴儿的两个眼角向两边呼呼地喷射着,照亮了整个六道中枢,绚烂夺目。 趴在婴儿左边的小猪和立在右边的鸽子见这情形,赶紧挪了个地方避难去了,以免被烤成烤乳猪和烤乳鸽。小猪躲到了婴儿的屁股后头,鸽子躲到了婴儿的身前,只有盘在婴儿身下的那条毒蛇纹丝未动,依然在那泰然自若地吐着信子,好像这一切都与它无关一样。 这绚烂夺目的六道中枢,正令孙悟猫望得入神,忽然,他感觉到这无顶山猛地震颤了一下,不是左右晃动,而是上下抽动,这一震也令婴儿嘎然停止了啼哭。 第十七章 谢范将军 无顶山的这次震颤,似乎是在某种外部力量的作用下所引发的,而非山体内部的刺激导致,也就是说这种力量是自外而内,而非自内而外,孙悟猫求生的本能促使他迅速蹲下了身子,所幸,山,只震颤了一下。 “畜生,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等下恐怕会有大队人马至此,若被他们撞见,你纵使插上翅膀,也在劫难逃了!”婴儿停止啼哭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劝孙悟猫离开。 “大队人马?”孙悟猫听了婴儿的劝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喜出望外,他搓着手中的铜镜说道:“太好了,这下终于可以去镜子里救我的沙无鱼了!” “唉!你这个畜生,为何不听我的劝告?”那婴儿有些着急了,“那队人马可不是你能够惹得起的!” “无妨!无妨!我孙悟猫在此乖乖敬候就是了!”孙悟猫把手一挥,一脸得意,沉浸在即将如愿临危的喜悦之中。 那婴儿见孙悟猫不听劝告,便摇了摇头,没有再劝。 孙悟猫背过手去,在那色如红焰的龟裂地面上泰然自若地踱起步来,一心盼望着那大队人马尽快到来。 “小神仙,你说刚才这山因为什么震颤?”孙悟猫突然开口问那婴儿。 “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我一哭,这山便会震颤起来。” “奥~”孙悟猫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仔细打量起头顶上的这个内外两层的大圆轮,他见那只小猪和鸽子又归回了原位。 他低下头,在六个洞口前仔细巡视了一圈,还踮起脚尖伸直了脖子逐个往里探视一番,不过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最后他停在了地狱之门的脚下,转过身对那婴儿喊道: “小神仙,要不然你下来歇一歇?我看你这样一直倒立着盘坐在那里,会不会很累呀?”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你的天便是我的地,你的地便是我的天,我们的世界是上下颠倒的,我下到你那里去站立着,就像你上到我这里来倒立着一样艰难。” “哦,既然如此,那看来想求你下来假装吃我的计划也泡汤了。”孙悟猫叹道,“刚才我跟你实话实说了乞求妖怪吃我的缘由,就是想叫你假装下来吃我,将我置于危难处境,好被吸入镜中,现在好了,既然将有大队人马前来,倒是省了你我不少的事啊!” “呵呵!”婴儿奶声奶气地笑了,不再理会他眼中的这个不自量力的孙悟猫。 孙悟猫在那地狱之门下悠然自得地左右踱着步,继续等待着大队人马的到来和愿望的实现,脑海里无数次幻想着与沙无鱼重逢的画面。 果不其然,正如头顶那婴儿所说,过了一会儿,有人来了。一阵“叮当叮当”的铃铛声和“哗啦哗啦”的铁镣声传入孙悟猫那双灵敏的耳朵里,他动了动耳朵,判断出这声音是从那白雾蒙蒙的人道之中传来,伴随着女子浪荡撩人的欢声笑语,越走越近。 此时的孙悟猫背对地狱之门,人道在他的右前方,这两道之间隔着一个向外散发着紫色雾气的饿鬼道。 孙悟猫放眼望去,视线掠过立在饿鬼道前啃食着人头的饿鬼雕像,落在人道上。一黑两白三条身影渐渐从人道中的那团朦胧的迷雾中隐现出来,一条黑色身影走在左边,两条白色身影走在右边,最右边的那条白色身影走路的步态很特别,身体一蹦一蹦的。 那三条身影走出人道,立在洞口。孙悟猫定睛一瞧,立在左边的是位黑衣男子,身材矮胖,面色黢黑,一脸愤怒,他左手牵着一根铁镣,右手持着一条黑色哭丧棒,棒上挂着一枚铃铛,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长帽,帽上书着四个白字:“天下太平”;立在右边的是位白衣男子,身材高瘦,面色煞白,一脸欢笑,嘴里向外当啷着一截大长舌头,垂到前胸,他右手牵着一根铁镣,左手持着一条白色哭丧棒,棒上也挂着一枚铃铛,头上戴着一顶白色长帽,帽上书着四个黑字:“一见生财”。 孙悟猫认得出这两位男子,他们是以勾摄生魂、将阳间死去之人的魂魄带往阴曹地府为差事的鬼差----黑白无常。白无常又名谢必安,人称七爷,黑无常又名范无救,人称八爷,因此他们又被称作“谢范将军”或“七爷八爷”。 “这两位就是那小神仙所说的惹不起的大队人马?”孙悟猫心想,“这么几个人也称得上是大队人马?未免也太小瞧我的能力了吧!” “哎呦~我说七爷八爷,咱们能不能轻点?您二位一前一后的一起来,着实弄疼小女子了呢!”走在黑白无常中间那位白衣女子双手被铁镣锁着,言语之中尽是挑逗的语气,一副水性杨花的浪荡模样。 “你这个泼妇说话给我注意点分寸!我们怎么就一前一后了一起来了?我们这分明是一左一右!再说,谁跟你一起来什么了?你说话可得给我负责任喽!”白无常听了女子那无中生有的挑逗之言显得异常生气,挥舞起叮当作响的哭丧棒指着女子,当啷着挂在嘴外的大长舌头连连反驳。 “哎呦喂!”那女子原本那副媚笑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气呼呼地说道,“不是我说,怎么着七爷?这么一会儿功夫您就不承认了?想赖账啊是怎么着?” 那女子说完,紧接着又用胳膊肘杵了一下走在她右边的黑无常:“八爷!您给评评理!” 黑无常应声扭过头去,脖子显得异常僵硬,他怒目圆瞪,嘴角下咧,怒视着女子,一言未发,他平时就是这副表情,没有其他表情。那女子见黑无常凶神恶煞的怒视着她的眼睛,吓得赶紧往白无常那边靠了靠,不敢再挑逗他了。 白无常见那女子靠了过来,又一脸嫌弃地把她推了回去,拿哭丧棒掸了掸女子刚才靠过的位置,说道:“你这泼妇快些走吧!莫要在此疯言疯语了!等会带你下了地狱,你可不要有的没的都往外瞎胡咧咧!要不然本帅和你旁边的那位脾气暴躁的黑老弟,可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了啊!” “哎呦喂~七爷,您这是吓唬谁呢?我玉凤纵横荡春楼十余载,裙下征服过的男人比你们勾过的魂都多,多大的场面我没见过?”那浪荡的女子挤出一副极其不屑的表情,轻蔑地瞟了白无常一眼,“哼!当我玉凤不知道您二位是干什么的呢?您二位除了替那阎王爷跑个腿儿勾个魂儿,还有什么本事啊?这超不超得了生,恐怕就不是您二位爷能说得算了的吧?哼~无能的男人!” “噗通!”那女子和白无常齐刷刷地应声仰翻在地,想是女子的这番话令那黑无常不高兴了,他猛地将大臂一挥,胳膊实实地抽打在了那女子的脸上,由于没有计算好距离,也将毫无防备的白无常一并打翻了。 白无常叫唤着从地上蹦了起来,也没忘将那女子一并掀起。女子捂着脸,撒起泼来,大哭道:“哎呀~我的阎王爷哟!您老人家可得为民女做主啊!您手下的鬼差打了人喽!” 那白无常也愤愤地对黑无常抱怨道:“我说你这黑厮,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就算动手打人能不能事先跟我打声招呼?就算不事先跟我打招呼能不能先计算好距离?这已经是第九十七次了啊,满一百次就别怪我不记兄弟之情,一舌头踢死你啊!” 那黑无常没有理会白无常,兀自举着哭丧棒,牵着铁镣向地狱之门走来,那被铁镣牵引着的女子也由不得她,只得跟着黑白无常的步伐前进。 “哗啦哗啦……”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铁镣声和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三人渐渐行到了孙悟猫的面前。 那白无常见了立在地狱之门下的孙悟猫,先是惊得一愣,随后躬下身来,将面前这位不速之客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继而又直起身来,扭头望向黑无常,问道:“老八,你什么时候带进来的?” 始终一言未发的黑无常见白无常诬赖于他,终于按耐不住了,开口道:“不是,我说老七,你什么意思?你带进来的就说你带进来的,你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 “唉?我说老八,你这就没意思了啊!你带的就是你带的,怎么还反咬我一口呀?”白无常争辩道。 黑无常见白无常胡搅蛮缠,便又板起了那张凶神恶煞的大黑脸,不再理会他。 白无常见黑无常没有理会他,便举起叮当作响的哭丧棒,指了指孙悟猫,问道: “嘿!我说小子!你究竟是不是我的这位黑老弟带进来的?” 孙悟猫见白无常开了口,心中大喜,心说终于就要如愿以偿遇到危险了,光顾着高兴了,也没听进去白无常说的是什么话,只是自顾自地举起铜镜,对准自己的脸,对那白无常说道: “来来来!谢将军,快来抓我!” 第十八章 摄魂簿 孙悟猫见那倒盘在六道中枢之上的婴儿所说的“惹不起的大队人马”,只不过是黑白无常,便放下了警惕,举起铜镜叫那上前盘问的白无常快些抓他。 白无常见孙悟猫行为古怪,在这种场合下还有心情高举着镜子臭美不说,居然还叫我过去抓他,心说这小子的脑子一定是有问题的,便厉声呵斥道: “抓他妈什么抓你?问你话呢!” 孙悟猫见那白无常并不是太客气,刚才说得话又没有听进去,于是一脸茫然地问道: “谢大将军,您刚才问的是什么话?” “嘿!你这小子!本帅问你,你是不是我这位黑老弟……”白无常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他发现孙悟猫居然尊称他为“谢大将军”,这个称呼可是很久都没人叫过了,孙悟猫这么一叫听得他心里暖暖的,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板了板腰板,端起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字正腔圆,慢慢吞吞客客气气地又问了一遍孙悟猫:“嗯!哼!本帅呀,是问你呢,你呀,是不是我们这位范将军,请进这六道中枢里来的?” “不是!” “什么?不是?”白无常听到这个答案一时没把持住,把刚端起来的架子又放了下来,他旋即意识到了这个动作,又重新端起架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不是我们这位范将军请进来的,那难不成,还是本帅请进来的喽?” “也不是!” “你说什么?”白无常听到这个答案再也把持不住了,放下手中的铁镣,举着叮当作响的哭丧棒绕着孙悟猫左蹦了一圈,又右蹦了一圈,然后凑了过去,把鼻子贴到他的身上,从头到脚使劲地闻了个遍,最后“嗯?”了一声,大吃一惊地往后蹦了一大步,冲孙悟猫高声呵斥道: “小子!你他娘的不是魂?” “嘿嘿!”孙悟猫冲白无常尴尬地苦笑起来,依然举着铜镜,正对着自己的脸。 “不是魂,你他娘的是怎么闯进来的?”白无常当啷着大长舌头追问道,满脸的诧异。 孙悟猫觉得没必要跟他把这件事情解释那么清楚,一心只想快些钻进铜镜里去找沙无鱼,于是嬉皮笑脸地对白无常说道: “嘿嘿,谢大将军,您就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了!这个不重要!您还是快些过来抓我吧!” 白无常见孙悟猫张嘴闭嘴离不开“抓他”二字,犯起了嘀咕,心说这人难不成是个该死之人,被我们给遗漏了?所以自己找上门来了?于是问道: “小子!报上名来!” “悟猫!” “大名!” “孙悟猫!” 听孙悟猫报完大名,白无常把手伸进怀里一顿乱摸,最后从怀里拽出来一条女子的红肚兜,他贼眉鼠眼地窥视了一眼孙悟猫,又迅速将红肚兜塞回怀里,一脸尴尬。他继续乱摸,终于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簿子,这次他满意地笑了,抬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大长舌头上蘸了蘸,然后眯缝着眼,低下头一页一页的翻看起那本簿子来,聚精会神。 翻了好一会儿,白无常抬起头来,把那本簿子“噗通”一声用力地合了起来,冲孙悟猫厉声呵斥道: “滚开!《摄魂簿》里没有孙悟猫这个名字!别在这儿给我捣乱,本帅可忙得很呢!” “摄魂簿?”孙悟猫心说,“原来黑白无常抓人是要看账本的,看来也不是随便乱抓的啊!那就是说这账本上没有我喽?” 孙悟猫连忙开口回道:“不碍事!不碍事!谢大将军,这账本上没有我没关系,就当是我孙悟猫免费赠送给您二位将军的还不成嘛!来吧,诚心求抓!” “账他妈什么本账本?这是《摄魂簿》!阎王叫你死,你的大名便会在这簿里出现,是死亡名单,没有账!”白无常言情激动地反驳孙悟猫,“还赠送给我的?你以为这地狱是给你们家开的哪?你想进就进?这《摄魂簿》上若没有你的名字,你倒找我钱你都进不去!” 白无常不耐烦地把哭丧棒一挥,叮当作响,继续补充道:“赶紧滚赶紧滚!还有一堆魂魄等着我们二位将军去抓呢!没那闲功夫搭理你!” “钱?”孙悟猫见白无常刚刚跟他提到了钱,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丝灵光,似乎参透了他的意思,心说这是在暗示我应该给他好处啊!这是个什么世道,寻死还得给钱?唉,没有办法,谁叫我入镜心切呢。 孙悟猫想起了在那壁画中时,张大善人扔到他怀里的那个钱袋,关键时刻还真派上了用场,便迅速在身上摸索起来,最后从腰间解下那个钱袋,在手中掂了掂,还挺沉。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系在钱袋口上的那根红绳,把钱袋提溜到白无常眼前,笑道: “谢大将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有劳尊驾,诚心求抓!” “啪!” “啪嗒!” “稀里哗啦……” 白无常突然甩起舌头,一舌头将孙悟猫提溜在他眼前的那个钱袋打飞出去。 钱袋飞出很远,掉在地上。 一堆碎银从钱袋中散落出来,撒了满地。 白无常气愤地冲孙悟猫吼道: “你!可以拿舌头来侮辱我!但是,你!绝对不可以拿钱来侮辱我!” 站在白无常身后的那个浪荡女子,忽见远处散落一地碎银,登时激动地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他瞪着两只大眼珠子,死劲挣脱黑无常牵着她的那条铁镣,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一地碎银。 “啊!哈哈!钱钱钱钱钱!”浪荡女子趴在那一地碎银上,疯狂地挥舞着双臂,贪婪地将那些碎银往自己的怀中划拉,一边划拉还一边瞪着大眼珠不住地大笑着:“钱钱钱钱钱……啊哈哈……”。 黑无常见那浪荡女子是奔财而去,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就没有上前去阻止她,就算是有那个心,她也没那个能力,所幸就满足这个亡魂下地狱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吧! 浪荡女子将那一地碎银划拉得干干净净,最后还跪起身来,把眼睛凑到那些龟裂的地缝上仔仔细细地把地缝也检查了一遍,又伸出小拇指抠了抠,确定连一点碎渣子都不剩了后,才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来。 她起身后的第一件事竟是无比兴奋地冲向孙悟猫,“噗通”一声跪倒在孙悟猫面前,大臂一张,死死地抱住他的大腿,双手在他那大腿上娴熟地不停上下摸索,歇斯底里地喊道: “啊哈哈哈!公子!多谢公子!我玉凤,从今以后我玉凤,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啊哈哈!死是你的鬼!你的鬼!” 她喊完便急忙撒开了孙悟猫的大腿,但这并没有完,她转而开始着急忙慌地脱起了衣服,一边脱着嘴里还一边激动地喊着: “来吧公子!我们就在这里速战速决!看你这小鲜肉似得模样,应该也长久不了!第一次吧?那什么,七爷八爷,您二位也别闲着,一块儿上吧!这些银子足够您三位爷一块儿快活十次了!我跟你们说啊,这话我可事先撂在这儿了,事后别怪老娘没提醒你们啊,你们若不来,老娘可不找零啊!不找零!坚决不找零!” 眼看这浪荡女子将那衣服脱得就剩下一条红肚兜了,场面甚是不雅。黑白无常赶紧一齐上前,将她按倒在地,扯起铁镣便往那地狱之门拽去,一边拽一边冲地狱之门仰头齐呼: “谢范二将提魂来,地狱之门得令开!” “吱……” “嘎嘎嘎嘎……” “轰……” 那两扇神秘的地狱之门终于在一阵轰鸣声中被打开了,震得脚下的地面都随之颤动。 一团团黑雾从洞穴之中翻滚着喷涌而出,孙悟猫站得太近,被包围在那团黑雾之中,黑雾不同于黑夜,即便是猫的眼睛,也会霎时在雾中陷入黑暗。 孙悟猫拼命地瞪大了双眼,伸直了脖子望里张望,希望能瞻仰一下地狱中的光景,可是,眼前除了黑雾就是那拖拽着浪荡女子前行的黑白无常,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被包围在黑雾之中甚至都有些辨不清方向了。 孙悟猫心说,这不行呀,好不容易逮到个临危的机会,怎么能就这么失之交臂了呢?先不能让这黑白无常进去,死活得让他们抓我一次! 孙悟猫两腿一蹬地,飞身跃起,翻到黑白无常面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了确保人间太平,彻底避免地狱中的小鬼儿逃入人间,那地狱之门一旦开启,若不见有人进入便又会自动闭合,白无常见孙悟猫在面前堵住了去路,那地狱之门又即将闭合,急得他直蹦高,厉声呵斥道: “呀呀呀呀!呔!你这个臭小子!怎的就没完没了了?你那名字没在这《摄魂簿》上,我若擅自带你下了地狱,那阎王爷定治我兄弟二人渎职之罪!你快快给我滚开,休要逼我兄弟二人对你动手!” 孙悟猫一听终于要动手了,心说那太好了!赶快转过身来,侧对着黑白无常,举起镜子,正对着自己的脸,高兴地对白无常回道: “快快动手!切莫犹豫!” 第十九章 死结 白无常见到孙悟猫那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心说不对劲啊,这小子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啊,正常人在听到我要动手之后都吓得尿了裤子,面前这家伙非但没有丝毫惧怕的样子,怎么反倒还越来越高兴了呢?还胆敢侧着身子不拿正脸看我,看来,这小子不是自恃功夫了得没把我放在眼里,就是这里边有什么阴谋啊,再说这小子不是魂,在我和老八没带他进来的情况下能自己进得来本身就不简单,还是小心为妙,先不要动手了,别再中了他的诡计。可是又见那地狱之门即将关闭,只能心急火燎地对孙悟猫恐吓道: “呀呀呀呀!呔!你这个臭小子!赶快给我滚开!等下倘若这地狱之门关闭了,阎王爷见我兄弟二人未提魂前去复命,又定要治我兄弟二人欺君之罪!你!也万万脱不了干系!” “哈哈哈哈!那就快快动手,莫再犹豫!”白无常越是着急,孙悟猫就越是觉得他快要动手了,心中就越是欢喜! “吱……嘎……” 眼看那地狱之门就要关闭了,白无常心急如焚,抓心挠肝。黑无常见再多啰嗦一个字就进不去了,只好在危机意识的作用下,本能地只身抱起女子,举起哭丧棒大迈一步跨到孙悟猫身前。 孙悟猫见黑无常终于过来收拾他了,心中大喜,又端正了一下姿势,确定那高举着的铜镜是正对着自己的,开始等待着惊喜的突然到来。 不料,那黑无常第一步跨到了孙悟猫的身前,第二步紧接着就跨过了地狱之门,抱着那女子径直钻进了地狱,完全没有理会孙悟猫。 在黑无常跨出第二步的时候,孙悟猫亲眼所见那紧握着铜镜的拳头被黑无常猛地撞击了一下,手握不稳,铜镜掉落在地,黑无常收回后腿之时,一脚将那铜镜踢入地狱。 “糟了!不要关门!” 孙悟猫纵身扑向地狱之门,但,一切都为时晚矣,那地狱之门发出沉重地一声:“咚!” 关闭了。 “啊~” “嘶嘶……” “呼呼呼……” 地狱之门夹到了孙悟猫的手指尖。 黑雾渐渐散去,门下趴着正在吹揉着手指头的孙悟猫,旁边立着早已目瞪口呆的白无常,他仰望着地狱之门,眼中饱含泪水,一言不发,此时的六道中枢安静极了,除了只能听见孙悟猫“嘶嘶呼呼”吹手指头的声音,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完了!死结啊!”白无常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绝望地抽泣起来。 白无常这一哭,孙悟猫才想起白无常原来还立在门外,他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恭维地对白无常乞求道: “谢大将军,我那镜子被范大将军踢进了地狱,您能不能把这地狱之门再打开一下,我取了镜子就回来,绝对不会擅自下去给您添麻烦!” “完了!死结啊!”白无常没有理会孙悟猫,兀自仰望着那两扇高大的地狱之门,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孙悟猫见白无常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便伸出五指在白无常眼前晃了晃,问道: “谢大将军,敢问您说得是什么完了?什么死结啊?可不可以先把门打开,我的镜子被范大将军踢进地狱了!” 白无常见眼前有只手掌在左右摆动,他猛地回过神来,却发现是孙悟猫,吓得立刻往后蹦了一步,吸了一下鼻涕,悲痛欲绝地指责道: “你这个臭小子呀!你是那魔之暴君派来折磨我们兄弟二人的吗?你可坑惨了我们兄弟二人和天下的芸芸众生啊!呜呜呜呜……” 白无常掩面痛哭。 孙悟猫闯下了大祸却仍不自知,他心说不就掉进地狱一面镜子吗,怎么连天下众生都给害了,这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吧,偌大个地狱还容不下一面镜子吗?他安慰道: “谢大将军,您先别哭,到底怎么了?不就是掉进地狱一面镜子吗,况且还只是掉在那地狱门口,您把门打开,我进去把它取出来,这事儿不就结了嘛!” 白无常拿袖子擦了擦纵横的眼泪,哽咽着说道:“开门开门!开你妹妹的门啊!你能开?你开!” 孙悟猫见白无常心情实在是不太美丽,便没有再继续穷追猛打,只好往后退了一步,抬头仰望着地狱之门,效仿着刚刚黑白无常的那句咒令,大喊道: “谢范二将提魂来,地狱之门得令开!” 地狱之门安然无恙。 “嗯!哼!”孙悟猫清了清嗓子,“谢范二将提魂来,地狱之门得令开!” 地狱之门依然安然无恙。 孙悟猫见地狱之门没有反应,心说是不是必须两个人一起才行,于是跑到白无常跟前,求道: “谢大将军,我一个人好像不管用啊,是不是得俩人一起啊?要不然您帮我一下吧!您也别在地狱外边干站着了,赶紧把门打开回去复命吧!” “啊嗨嗨嗨呀……”听孙悟猫说完这番话,白无常哭得更变本加厉了,他捶胸顿足道:“复他妈什么命啊复命?回他妈什么去啊回去?回不去啦!老八也出不来啦!死结啊!死结啊!啊嗨嗨嗨呀……” 白无常继续痛哭道: “这地狱之门,只有我和老八同时站在门的同一侧同时喊出那句咒令,才能打得开呀!缺一不可,一里一外不可,换个人也不可呀!” 白无常说完,又继续仰天痛哭起来。 “什么?!”孙悟猫听白无常说出原委,心脏好悬跳了出来,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沙无鱼,而是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地狱之门若不再开启,那地狱中的众生岂不是即便刑满也永世不得超生了?地狱之门若不再开启,那地狱外的恶灵岂不是永远也不用下地狱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作恶了?地狱之门若不再开启,那十殿阎王是不是就成为永恒的传说了?地狱之门若不再开启,那众生死后岂不是都成了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了?地狱之门若不再开启,那我岂不是永远都见不到那美丽的沙无鱼了? 此时,孙悟猫已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苦恼无济于事,只有想办法解决才是最好的办法。他惭愧极了,安慰白无常: “谢大将军,您先别哭了,同是作为一个心地善良、心系天下众生的男人,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哭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白无常听了孙悟猫的这番话,心情舒坦了许多,虽然最后一句话有点绕,但是说得好像还真是那么个理,于是收敛了许多,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受控制地哽咽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 “谢大将军,您对地狱肯定是比我了解啊,您仔细想想,这地狱还有其他的门吗?” 白无常哽咽着想了一会儿,回道:“呜呜呜……你还真别说,在地狱的第十殿,还真有另外一道地狱之门,不过那道门是地狱的出口,面前这道门是我和老八牵引新魂入地狱的入口,交给一殿阎王发落后,再由第十殿的判官判刑,牛头马面领他去喝了孟婆汤,再从那道地狱之门引到这里来投胎……” 白无常说到这里,孙悟猫忽然打断了他:“你说谁?牛头马面引他们来投胎?” “对呀!” “那牛头马面是谁给开的门?” “对呀!”白无常嘎然止住了哽咽,兴奋起来,“我怎么把他们俩给忘了?”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哭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孙悟猫把手一拍,如释重负。 白无常兴奋道:“我们可以先帮牛头马面把门打开,让牛头马面先出来,只要他们俩出来了,老八不就也能跟着出来了吗,老八出来了,我们不就可以再回来把这道地狱之门打开了吗?!” “对呀!哈哈!”孙悟猫高兴地与白无常击了个掌。 白无常高兴道:“走吧小子!开门去!” “走走走!”孙悟猫跟在白无常屁股后头,刚走了两步,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蹙起眉头思考了一番,拉住白无常,“谢大将军您等等,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去开门啊!” “不是不是,上一句!” “上一句?”白无常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道,“我们可以先帮牛头马面把门打开,让牛头马面先出来……” “您等会儿等会儿!”孙悟猫打断白无常,“你说谁们先帮牛头马面把门打开?” “我们啊!” “我们是谁们?” “我和老八啊,不和老八难不成还是和你啊?” “老八呢?” “老八他……” 白无常登时愣住了,这才猛然醒悟黑无常尚在地狱之中,就又哭了起来,“啊嗨嗨嗨……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这两道地狱之门都打不开了呦!” “不是我说,谢大将军,感情您和范大将军还兼职看大门呀?怎么那牛头马面也是您二位帮着开门呀?您不在外兢兢业业地勾魂,怎么还有时间给人家看大门呢?”孙悟猫一听地狱之门彻底打不开了,沙无鱼再也见不到了,生气地抱怨道。 “啊嗨嗨嗨……给牛头马面开大门,又不耽误我兄弟二人勾魂呀!我们每天出发前,只开一次门就可以啦!牛头马面就跟我们一块儿出来啦!等我们把第一个魂带回去,他们再跟我俩一块儿回去啊!” “你们阴曹地府把一个破门管得这么严干什么啊?” “废话!还破门?那不是为了确保人间的太平起见嘛!要是谁都能开,万一跑出去几个小鬼儿,那人间岂不是乱了套了吗?!”白无常反驳道,继续打哭了起来。 正在白无常大哭之际,孙悟猫忽然瞥见从那正对面的天道之中,飞来一队人马,腾云驾雾,金戈银甲,气盖山河。 第二十章 二郎神 这队高举金戈,身披银甲,从那天道之中腾云驾雾而来的,正是倒盘在六道中枢上的那个婴儿所说的“惹不起的大队人马”----天兵天将。 这支人马如一群奔腾的野马一般飞驰而来,风驰电掣,气盖山河,眨眼之间便已行至那金光夺目的天道之下。 一位头戴金冠、身披金甲、手持三尖长刃的魁梧之人一马当先,大步跨下彩云,一脚踏上那色如红焰的龟裂地面,绚丽的火花从脚下高高迸起,绕身飞扬,活脱脱的一尊气宇轩昂、威风八面的勇武战神。 定睛细看,那人多出一只天眼嵌于额头之上,他剑眉斜飞、阔口高鼻、目光如炬、不怒自威。他一声未吭,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数百天兵便高举金戈自他身后向两侧涌出,整个六道中枢瞬间被锵锵的银甲碰撞之声所充斥着。 天兵瞬间将六道中枢包围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是水泄不通。 那三眼战神见众天兵皆已就位,便将持在手中的三尖长刃望那色如红焰的龟裂地面上一杵,“咚”地一声,又迸起一片绚丽的火花,绕刃飞扬,甚是壮观。 他抬头望了一眼倒盘在六道中枢上的那个婴儿,旋即又睥睨四方,开口道: “何人在此撒野?” 他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白无常见到那三眼战神,大吃一惊,立刻三蹦两蹦地蹦到了他的面前,像只乖巧听话的小白兔一样,俯首作揖道: “卑将必安,不知二郎真君尊驾莅临,有失远迎,还望真君赎罪!赎罪!” 那三眼战神搭眼看了一眼白无常,开口道: “原来是谢将军,别来无恙。” “啊嘿!岂敢岂敢!”白无常连连点头哈腰,“真君尊驾莅临六道,顿觉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谢将军,废话不多说,我来问你,你可知半柱香前,是何人在此撒野?”三眼战神不喜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切入正题,环视四方。 “呃……”白无常缓缓抬起眼皮,回头望了一眼孙悟猫,又转回去对那三眼战神点头哈腰道:“启禀真君,半柱香前,卑将尚在人间摄魂,未曾至此,实在不知此地发生何事,还望真君赎罪!赎罪!” “哦?”三眼战神寻着白无常刚才回头所望的地方望去,视线落在了孙悟猫的身上,问白无常:“谢将军,这猫,便是你摄来的魂?” 白无常听了这句话,登时一愣,一脸疑惑,不解地问道:“启禀真君,敢问……真君所言的那猫,在何处啊?” 三眼战神没有回答白无常的问题,而是向前踱了两步,身上的金甲随着他的步伐锵锵作响,他绕开白无常,搭眼望向地狱之门下的孙悟猫,开口道: “三脚猫,你可识得我二郎神?” 这气盖山河的大队人马,说实话,孙悟猫活了二百年,这不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两腿发软。 很显然,二郎神都已经把名字说出来了,孙悟猫能不认得他吗?再说他本来就认得他,只不过是第一次见到本尊罢了,可是由于太过紧张,这“二郎神”三个字就挂在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呃……内个……二、二二、二二二……” 众所周知,二郎神的第三只眼能看穿世间一切,任何变幻与伪装都逃不过他的这只眼睛。白无常见二郎神所说的猫居然是孙悟猫,先是大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猫妖,又见那孙悟猫结结巴巴地叫不上来二郎神的名字,旋即连忙慌慌张张地大声提醒孙悟猫道:“嗨呀!你这个小畜生!脑袋刚才让那地狱之门给夹傻了吧!尊爵乃昭惠显圣仁佑王、灌口显圣真君----二郎神杨戬是也!” 白无常这一提醒,孙悟猫马上随之脱口而出:“二郎神!” 此时的他,心情无比紧张,手心都攥出了汗。 “放肆!”白无常蹦到孙悟猫面前,“啪叽”一个大耳光狠狠地抽了过去,抽得孙悟猫右脸登时就出现了五条煞白的指印,不一会儿便红了起来,“你这个畜生!想见阎王了吧?!二郎神岂是你叫的?还不速速跪下,给二郎真君赔罪!” 孙悟猫莫名其妙地挨了白无常一个大耳光,毫无防备,差点被他抽了个趔趄,右边大半张脸登时就麻木了,右耳也嗡嗡作响,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白无常,心说他娘的,白无常这厮是仗着来了靠山公报私仇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人多势众,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这地狱反正你是回不去了,你给老子等着,早晚再给你抽回去! 白无常见孙悟猫拿眼睛愤怒地瞪着他,便又撸起了袖子,抬起另一条胳膊,向孙悟猫另半张脸挥去。 这次孙悟猫心中有了防备,再加上敏捷的反应,一把就抓住了白无常大力挥来的胳膊。 “嘿!你……”白无常和孙悟猫僵持了起来。 二郎神把手轻轻一挥,道: “哎~谢将军,无妨。” 孙悟猫听二郎神发话了,便撒开了白无常的胳膊,白无常也揉了揉胳膊,没好气的瞟了孙悟猫一眼:“哼!” 二郎神把刚挥起来的手又放下,后退几步,道: “拿下。” 几名银甲天兵得令,架起金戈,直奔孙悟猫,将他围了起来。 两名天兵大步上前,走到孙悟猫身后,一边一个,架起他的胳膊,一齐向他的膝窝狠蹬了一脚,孙悟猫顿觉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哎嗨!二郎真君,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这是得罪谁了?不至于吧您呐?我想这里边肯定是有误会啊!”孙悟猫见二郎神这是要抓他,心中大惑不解,想这大名鼎鼎的二郎神必定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不可能是因为刚才叫了句“二郎神”就跟他过不去了,但是孙悟猫又实在想不起这一路走来做过什么损害二郎神的事情,只能哀求着跟他打探个清楚。 “打入天牢。”二郎神继续命令道。 什么?打入天牢?!孙悟猫一听这四个字,终于按耐不住了,心想沙无鱼刚掉入地狱,我的主人和猪八狗又早就不知了去向,我还没有寻见他们,倘若这个时候叫你把我给关进了天牢里,那岂不是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们了? 什么都可以忍,只有被打入天牢是万万忍不了的!孙悟猫在心中左右盘算,权衡利弊,恐惧退缩战胜不了敌人,只有勇敢迎击才能令敌人胆怯。 他,缓缓抬起头来,发自心底的愤怒充斥着他的双眼。 他牟足了劲,振臂一挥,将架在身后的那两名天兵振了出去,周遭围着的四名天兵见势不妙,架起金戈,一齐刺向孙悟猫。 此时,仍跪地未起的孙悟猫见四支金戈从前后左右一齐刺来,就势卧倒在地,躲了过去。那四名天兵见刺了个空,迅速收回金戈,旋即向卧在地上的孙悟猫刺去,孙悟猫见这一招躲不过去,只好向右一滚,滚到两名天兵脚下,他伸展双臂抓抱住他们一人一条腿,使尽浑身力气向后猛地一拖,那两名天兵重心不稳,“噗通噗通”双双倒地。 此时的孙悟猫终于有起身的机会了,他翻过身来,在那色如红焰的龟裂地面上旋扫两圈,飞身跃至半空,一脚踢飞另外两名天兵迎面刺来的两支金戈,紧接着高抬起另一只脚,顺势踢了一个回旋,重重地踹在那两名天兵的银盔之上,将他们也双双踢飞了出去。 在那将这六道中枢围得水泄不通的百余天兵之中,霎时又飞出二十余名,他们高架金戈,直奔那半空之中尚未落地的孙悟猫。孙悟猫见来者甚众,四面八方都被包围了,望了一圈,却发现没得躲,若这二十余支金戈齐刺过来,必定会被刺成筛子,眼见这些金戈即将逼近,他心中哀叹一声,逃不脱了,看来我孙悟猫将命丧于此,他双眼一闭,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不料就在此时,他顿觉心中一热,仿佛一股烈火从胸腔之中瞬间燃起,身体霎时被一股炙热包围。 周遭那二十余名高架金戈飞驰而来的天兵,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掀翻了出去,纷纷滚落坠地,地上围着的那百余天兵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就连不远处的二郎神,也被这股力量推得向后滑了两步。 “吼……” 一阵振聋发聩的怒吼声从孙悟猫口中咆哮而出,立在地上的百余天兵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仰望着半空中的孙悟猫,只见他浑身缠满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六道中枢的上空,与那色如红焰的龟裂地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头顶那婴儿坐下射出的白、黑、金、紫、红、青六道光束的点缀下,显得异常绚烂,如果这不是一场厮杀,那此时的这里将是世间最绚烂的风景。 半空中的孙悟猫双眼之中也被这种幽蓝色的火焰所充斥着,他怒视着身下的众天兵和二郎神。 二郎神见此情形,先是一惊,旋即怒喝一声: “吾儿何在!” 喝声刚落,但见从那天道之中,忽地蹿出一条大黑狗,身披黑甲,飞身落在金光夺目的天道之下。 第二十一章 黑光 那自天道而来,身披黑甲的大黑狗腾空跃起,越过围堵在天道之下的重重天兵,稳健地落在二郎神身旁,傲慢地抖了抖身子。 二郎神挥起三尖两刃刀,直指那半空中被幽蓝火焰缠绕着的孙悟猫,对那黑狗施令道: “擒来!” “吼……”黑狗得令,咆哮一声,如天雷贯耳,四脚齐踏飞身跃起,咧开利嘴呲出獠牙,凶狠地径直扑向孙悟猫。 眼见那黑狗即将逼近,不料却在此刻,那团缠绕在孙悟猫身上的幽蓝火焰竟瞬间熄灭了,好似被一种莫名的力量自下而上抽走了一般。 失去幽蓝火焰缠绕着的孙悟猫,顿觉脚下一空,悠地一屁股摔落在地。 事发突然,孙悟猫下落的太快,那黑狗也始料未及,他想要改变方向,却已来不及了,一头扑了个空,迎面撞在那两扇黑漆漆的地狱之门上。 众天兵见孙悟猫摔落在地,恰是时机,架起金戈一齐奔上前去,“唰唰唰唰”几支金戈齐刷刷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孙悟猫无法反抗,只得束手就擒了。 然而,此时的孙悟猫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却一无所知,他一脸茫然,只清楚地记得刚才从四面八方飞来二十余名天兵,架着金戈,他无处躲闪,眼看金戈就要刺来,便把双眼一闭等死,却顿觉心中一热,仿佛一股烈火从胸腔之中迅速燃起,紧接着就一下子摔落在了地上,被眼前这些天兵持金戈架了脖子,然后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了,对自己身缠火焰怒声咆哮的那一段没有丝毫记忆。他在心中还兀自琢磨着,心说这是什么情况?我没有被刺死在半空中吗?怎么一下子掉到地上来了?难道是我那大慈大悲的如来佛祖显灵了?看来灵山这二百年果真不是白呆的啊,等这次跟着主人他们师徒四人去东土大唐传经回来,一定加倍卖命镇守灵山,以报答我佛如来救命之恩! 孙悟猫心中正纳闷着,两名天兵已拿来锁链,将他捆了个五花大绑。 这锁链,唤作“绊魔锁”。这种锁链与平时所见的锁链从外表上看虽然并无两样,但在用途上却是大相径庭,它是专门用来对付魔的,用在孙悟猫的身上未免有些太大材小用了。 “吾儿,归来。”二郎神镇定自若地向地狱之门那边招了招手。 那只大黑狗听到了二郎神的召唤,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兴奋地跑到他的近前。 二郎神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很少有人能够见到他的笑容,他曲起单膝蹲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大黑狗的头: “吾儿,无恙吧?” 那大黑狗兴高采烈地吐着舌头,不停地摇着尾巴,在二郎神的身旁左蹦右跳,还时不时地在他那金甲上左蹭右蹭,似乎是在回应二郎神的问话。 二郎神欣慰地一笑,又轻轻拍了两下大黑狗的头。 此时的孙悟猫,正五花大绑地被一群金戈银甲的天兵从四面八方层层簇拥着,外边发生的事他一点儿也看不见,只凭借灵敏的耳朵听见二郎神叫了两声“吾儿”,他心中嘀咕:“吾儿?什么吾儿?奇怪,没听说过二郎神有儿子呀!”他点起脚尖伸直了脖子不住地向外张望,想要一睹二郎神的儿子的真容,看看是否和他爹长得一样,也是三只眼。 可惜,他被重重天兵死死地堵住了视线。 二郎神站起身来,抬头望了一眼那倒盘在六道中枢上的婴儿,还有婴儿两旁的小猪和鸽子,又顺着从婴儿坐下射出的白、黑、金、紫、红、青六道光束环视了一眼六道中枢,转过身去,面对天道,对身后的众天兵令道: “回天。” …… “慢!” 众天兵得了二郎神的回天令,刚要准备挪步,却立刻又被二郎神喝止住了。 二郎神手持三尖两刃刀,若有所思,他缓缓转过身来,对立在远处的白无常开口问道: “谢将军?” “哎嗨!二郎真君!卑将在!”白无常一蹦一跳地蹿到了二郎神的近前。 “今日,为何不见你那形影不离的兄弟----范将军的踪影?” “呃……”白无常的神情显得有些慌张,竟被二郎神一句话问得一时语塞了,“这个……范将军他……那个……” “怎么?有何难言之隐?” “呃呵呵……没有没有……”白无常越来越紧张了。 二郎神察觉到了白无常的异常反应,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便向前踱了两步,金甲锵锵作响,他走到白无常的面前,俯视着他,追问道: “谢将军但说无妨,范将军他,何处去了?” “启启启启启禀真君……范范范范范将军他……他他他!他……”白无常见二郎神紧贴了过来,紧张到语无伦次,全身上下止不住地打起颤来,把头低埋着,恨不得一头钻进地面那龟裂的缝隙里躲起来,他两只眼仁极力上挑着,一脸惶恐地窥望着高高在上的二郎神,就像一只知道自己即将遭受一顿毒打的小狗望着它的主人一样,不免令人觉得有些可怜。 “速速说来!范将军他,如何了?!”二郎神见白无常如此一反常态的反应,心中暗觉不妙,将嗓门放大了些。 纸里包不住火,早死晚死都得死,白无常在二郎神的一再逼问之下,终于无路可退,他鼓足了勇气,豁了出去,把眼一闭,脱口而出道: “范将军他被关进了地狱!” “啪!” 白无常应声飞了出去。 他,被二郎神一巴掌扇到了地狱之门上。 二郎神大步跟了过去,身上的金甲随着他的步伐锵锵作响,他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那一副严肃的神情,不喜不怒,不欢不悲,使人根本无法揣测出他心中的想法。 他一只手持着三尖两刃刀,一只手拽着白无常的舌头,将他从地上拖起。 二郎神把脸贴了过去,问道: “谢将军?” “卑……卑将在!”白无常的整个视野都被二郎神那张不怒自威的脸给占据着。 “我们努力了三百年,你可知,若你二位将军内外相隔,意味着什么?” “卑卑……卑将知道!” “我们努力了三百年,你可知,若这地狱之门不再开启,意味着什么?” “卑卑卑……卑将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苟且于外,将你那兄弟只身一人留在了地狱?!”二郎神提高了嗓门。 “卑卑卑卑……此事与卑将着实无关呀!”白无常一脸无辜,挥舞着胳膊,挣扎着指向那被重重天兵簇拥在内的孙悟猫,“都都都……都怪那个小畜生!都是他阻挠于我!” 二郎神顺着白无常所指的方向回头望去,白无常把这件事情的经过跟二郎神一五一十地讲了个大概。 “拿下。” 二郎神一声令下,放开白无常,转身向孙悟猫走去。 几名天兵得令,上前将白无常擒下。 二郎神从容不迫地走向孙悟猫,依旧不喜不怒,不欢不悲,手持三尖两刃刀,金甲随着他的步伐锵锵作响。 众天兵给二郎神让开一条道路。 二郎神走到五花大绑的孙悟猫近前,围着他巡视了一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开口道: “三脚猫,你可识得我二郎神?” 孙悟猫一听,心说怎么又是这句话?怎么还翻来覆去地问起来没完了呢?刚才我不是都说出来了嘛,还为这事莫名其妙地挨了白无常一个耳光,而且这二郎神为什么屡次蔑称我为三脚猫,这也太欺负人了,老子四脚可还健全得很呢!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又能拿二郎神怎么样呢?现在的孙悟猫被绊魔锁反捆着,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他一心认为这里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必须要解释清楚了,便开口回道: “岂止识得!如雷贯耳!二郎真君!” 此话一出,二郎神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孙悟猫继续说道: “内个……启禀二郎真君,敢问一下,您这是何故,要将我打入那天牢呀?我想咱们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是不是抓错了人了?哦不不不,抓错了猫了!二郎真君果然天眼神威,一眼就看出我是一只猫了,只不过,恕我无知,不知真君所说的那三脚猫是何方神圣啊?” 孙悟猫说完这番话,二郎神竟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二郎神的神情向来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一般人很少能够读懂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孙悟猫见二郎神不理会他,也不敢再深问下去,只是用眼神在告诉他,他的内心强烈渴望着二郎神能够告诉他答案。 但孙悟猫从二郎神那鄙夷的眼神中,揣测出来的却是坚定的三个字:就是你。 二郎神转过身去,一边向空地中央踱着步,一边抬起头打量着盘坐在六道中枢上的那个婴儿。 他只身行至空地中央,将那三尖两刃刀望地上一杵,眼睛屡着从婴儿坐下射出的那道黑光向下望去,停在地狱之门。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过了一会儿,从那婴儿坐下射向六道的六色光中的一道,忽然熄灭了。 众人皆惊,急忙抬头观望,只见熄灭了的那道光,正是射向地狱之门的黑光。 “果不其然。”二郎神叹道,他似乎早就预料了这个结果。 紧接着,又见那盘坐在六道中枢之顶的婴儿,身子渐渐地动了起来。盘坐着双腿的他,与腿下盘着的那条毒蛇缓缓地分离开来,缓缓地下落,最后缓缓地停了下来,倒悬于六道中枢的半空之上。 “呵呵呵……”那婴儿的天地依然与常人是上下颠倒的,悬浮的感觉反倒令他觉得这样很有趣,开心地笑出了声,奶声奶气。 第二十二章 猪八狗 暂且把孙悟猫和猪八狗这边的故事稍作搁置,咱们先说一说那二郎神。 话说二郎神匆匆离了天牢,率天兵大步出了南天门,唤来彩云,径直奔向兜率宫。 那兜率宫是太上老君的宫殿之一,坐落在第三十三重天----离恨天上,要比天宫所在的秀乐天高上五层天。 天,本有二十八重,分别为欲界六重天、色.界十八重天、无色界四重天,不过这“色”可不是“好色之徒”的色,而是代表着有色的肉身,“欲”则代表着**,那天宫所在的秀乐天便是处在无色界的第二十八重天,也就是最高一重的天,那第三十三重离恨天是从何而来,我们在此先搁置不提,日后自会明了。 二郎神率众天兵驾云渐近,掠过他们的背影放眼仰望,只见那兜率宫,高大雄伟,占地方圆一里有余,座西朝东,坐落于绿茵匆匆的群峰之巅,北有七峰并峙,直指长天北斗,南有百峰向阳,尽展万象生机,南北峰群中间有溪涧穿过,缓缓流淌,好似蜿蜒前行的银蛇。 近看那兜率宫,高约十丈,九根大柱支撑宫顶,彤壁朱扉,重檐丹楹,上覆灰色琉璃瓦,四周为花岗岩护栏,甚是庄严。 二郎神行至兜率宫下,跨下彩云,对众天兵道:“诸将且于殿外待命。” “遵命!”众天兵齐应。 二郎神双手托起三尖两刃刀,四名天兵一齐上前,并成一排,单膝跪地,将双手举过头顶,从二郎神的手中接过三尖两刃刀后,一齐站起身来,稍显吃力。 二郎神只身一人向兜率宫中大步行去。 远观兜率宫大殿之中,一位鬓须皆白、仙风鹤骨的老者在炉前武动着一柄宝剑,他身穿黄袍,袍绣太极,领刺八卦,此人便是太上老君。他身前的炉子唤作八卦炉,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和猪八戒的九齿钉耙均从此炉炼出,那武动于手中的宝剑唤作七星剑,为炼魔之时所用。 “真君来了。”还未等二郎神开口,太上老君便武动着七星剑先打上了招呼。 二郎神立在殿下,拱手道:“启禀老君,六道有变。” 太上老君收起七星剑,长吐了一口气,将剑入了鞘,缓缓走下大殿,回道:“我已尽知。” “如何是好?” “唉……”太上老君捋着胡子,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看来,注定将有此劫啊!” 听了太上老君的话,二郎神心中不解,注视着太上老君,等待着他的解释。 太上老君背过手去,在二郎神面前踱着步,问道:“三百年了,光这第三十六层大罗天,你可记得开了多少年了?” 二郎神稍加思索,回道:“想必已有两百年了吧。” “嗯,呵呵!”太上老君点头笑道,“过了明日,可就整整两百零一年了。” 太上老君继续说道:“这前面所开的七重天,我们只用了九十九年便顺利开成,这最后的一层大罗天,眼见明日便可开成,不想又遇见了那三脚猫!唉,没想到这三脚猫阻挠了我两百年仍不肯罢休,见黑狗镇守于此不敢近前,却引来他的寄身进了六道中枢,破了我的开天阵法!” “二郎已将那三脚猫擒来,现已打入天牢。” “恩,我已知晓,你怎如此确定,那就是三脚猫?” “我见他与那三脚猫长得十分相像,只不过多了一只脚,我本不确定,便问他可识得我二郎神,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不想他却如此紧张,我心生疑,便想先把他擒来拷问再说,不想在他生死关头,却现了魔身,我便确定此猫定是三脚猫无疑了。” “嗯,呵呵!这猫的确与三脚猫脱不了干系不假,不过它并非是三脚猫的魔身。” “哦?那是何物?” “呵呵!”太上老君玩笑道:“二郎真君,你这天眼哪,的确是神威,唯一遗憾的就是只能辨明表象,却辨不明心中之象啊!” 二郎神笑道:“老君又来取笑于我,此话怎讲呢?” 太上老君接着笑道:“你可知被你打入天牢的那白猫,是何来路?” “二郎不知,还请老君明示。” 太上老君捋着胡子,收起笑容,回道:“恩,这话呀,还得从盘古开天说起!当年天地未分之时,盘古于睡梦中醒来,一斧劈开黑暗,天地始分,盘古身化万物,双眼化日月,四肢化四方,肌肤化大地,血液化江河,汗水化雨雪,声音化雷电,呼吸化四季风云。那白猫,本是盘古的最后一口气,化成了筋斗云,要论起来,可是与我同岁啊!只是二百年前,被那灵山如来所降服,转生成为一只白猫,成为灵山八寅护法之首,镇守于灵山之上,保护灵山免生内忧。可那筋斗云与天同岁,灵山如来才多少岁,于是那猫前世执念未消,并不服从教化,并且傲视其他七位护法,如来因此觉得他心中有魔,是为“灵山魔宠”,便令他陪伴唐三藏的徒弟孙悟空,一齐去东土大唐传授真经去了,以磨其心,除其心中之魔,修成正果。” 太上老君继续说道:“那屡次前来阻挠我开天的三脚猫,便是这位灵山护法的心中之魔,此猫心本刚正善良,只不过是有心魔作祟罢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此猫竟与吾儿一样,同是来自灵山。” 太上老君见二郎神提到“吾儿”,便继续问道:“你竟然知道那黑狗的来路?” “奥,这个二郎略有耳闻。”二郎神尴尬一笑,回道:“吾儿本是广寒宫中嫦娥仙子的护卫之犬,两百年前,玉皇大帝为交好灵山如来,便将吾儿赠予如来作为灵山四戌护法之首,镇守于灵山之下,保护灵山免遭外患。那时,嫦娥仙子还因此事悲痛许久。” “哦?呵呵呵呵!”听完二郎神这番话,太上老君大笑起来,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那黑狗后来也被如来派去陪伴唐三藏的徒弟猪八戒一起东行传经去了?” “哦?竟有此事?”二郎神惊道,“这我还真不知!为何吾儿也被派去?难不成吾儿心中也有魔?” 太上老君捋着胡子微笑着连连点头:“然!不光是那黑狗的心中有魔,众生心中皆有魔,众生皆为魔之寄身,只不过大多数没有被激发出来或者自己不承认罢了。那你可知我为何命你去那广寒宫将此黑狗召来?” 二郎神若有所悟,回道:“莫非是那灵山之猫心中的魔,惧怕吾儿心中的魔?召吾儿前来镇守,是为降他?如此说来,吾儿心中的魔,岂不是要比那三脚猫还要魔?” “呵呵!”太上老君笑道,“还要魔倒谈不上,只是恰巧相克罢了。” “那为何早不召来?却偏偏等了两百年,与那三脚猫苦苦对抗两百年才召来?”二郎神不解。 “这个嘛……给别人看家的狗,我岂能随便召来?况且还是召来帮助我做他们并不支持甚至反对的事!” “恩,老君所言极是,连我们的玉皇大帝都不赞成,何况是他家的如来!” “嗯,所幸恰逢那黑狗东行,离了灵山,我便命你将他召来,从此那灵山之猫的心魔也再没有来,不成想,却被这三脚猫的寄身弄巧成拙灭了地狱之光,破了我开天的阵法。” “那这黑光,可有法重新点亮?” “唉……”太上老君长叹了一口气,为难地摇了摇头,“只有一个办法,但又怕你舍得不。” “哦?为了开天,抗旨不尊我都行得,我又有何事舍不得?” 太上老君语重心长地回道: “那心中有魔的黑狗,你可舍得?” “老君是指,吾儿?” “然。” 二郎神攥了攥掌心,犹豫了一下,回道:“除此之外,可有他法?” “别无他法。”太上老君摇着头,一脸愁容。 “老君,要不然,这天我们不开了也罢!” “胡闹!这三百年来,我们在此玩笑呢?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况且,那黑白无常内外两隔,地狱之门再也无法开启,只有将这第三十六重大罗天打破,才能令那地狱之门重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哪里有放弃的道理呀!” “即便以吾儿点亮黑光,那三脚猫岂不是又没了克星,岂不是又要前来阻挠,岂不是依旧无法开天吗?”二郎神力争道。 “魔由心生,心在魔在,心灭魔灭,若要彻底铲除那灵山之猫的心魔,只有两个办法,要不然用他自己之手灭了他心中的魔,要不然借旁人之手灭了他自己的心。” “既然如此,那我去劝他灭了心中的魔便是了!” “他自己要能灭得,那灵山如来不早就劝了,还轮得到你?” “那我就替他灭了他心中的魔!” “心魔无形,何人能灭,直接与一个无形的心魔对抗,你能伤得到他吗?” “那我就直接杀了那猫,灭了他的心!” “你杀不了他,我不是说过,魔由心生,心在魔在,心灭魔灭,魔若知心将灭,定力助心相抗,心魔本无形,若心魔相抗,你又伤不到,如何杀得了他?” “那究竟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这天,真就无法开了吗?”二郎神愁眉不展。 “唯有一法,可灭此魔!” “还望老君明示!” 太上老君捋着胡子,将此法与二郎神娓娓道来。 第二十三章 老君论魔 第二十四章 八狗劫牢 太上老君向二郎神将那唯一的灭魔之法娓娓道来: “那灵山之猫,属木,这灵山之狗,属土。木生火,土生金,固,此猫心中所生之魔属火,此狗心中所生之魔属金。木克土,火克金,于理来说,无论是寄身还是心魔,此猫均克制此狗,但唯有一物,是此猫的心魔所惧怕的。” “哦?是何物?”二郎神期待着太上老君继续说下去。 “此狗心中魔,为爱而生,是为等待一条金鱼,那金鱼恰恰属水,水克火,正克此猫心中魔。” 二郎神乃一介武神,对五行生克之说并不是太精通,也不是太感兴趣,他似懂非懂,听得一头雾水,于是问道: “恕二郎愚钝,心中不解,可否请老君指点迷津?” “说。” “吾儿与那灵山之猫之间的相生相克,与这开天有何干系?” “呵呵!”太上老君捋着胡子笑道:“他们虽与开天无直接关系,但却有着缺之不可的间接联系。我们可以如此,先令这灵山之狗的心魔灭了那灵山之猫的心魔,消除阻碍,再用这灵山之狗的生命点燃那地狱之光,以重组开天阵法,如此,打破第三十六重大罗天便指日可待!” “那,吾儿将会是何下场?” “灰飞烟灭。” 听到这四个字,二郎神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他本打算着当猪八狗点亮黑光殒命后,再去阴间找阎王把他的魂魄要回来,万万没想到后果竟然如此严重,看来这个法子行不通了。他心如死灰,跟太上老君再次确认道: “当真就别无他法吗?” “真。” 二郎神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很了解,太上老君说真,那便一定是真,他也没有再反对,他心知那是徒劳的。 二郎神耷拉着头,心灰意冷地离开了兜率宫,离开了离恨天,连那形影不离的三尖两刃刀都没有拿,任由那四名天兵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托举着。 从来没有人见他如此沮丧过。 …… 话说猪八狗自从得知,那被二郎神擒来的要犯是他在凌云渡附近走失了的好朋友孙悟猫,心中高兴极了,他蹲坐在十名银甲天兵把守的天牢外,眼珠不停地左右窥探,思考着该如何把孙悟猫从天牢之中解救出来。 良久,猪八狗突然停下了左右乱撞的眼珠,他目瞪前方,似乎有了好主意。 坐在地上的猪八狗突然站了起来,转身面前天牢的石梯,炸起披毛,翘起尾巴,皱起鼻头,发出愤怒的低吼声。 两侧把守的天兵见猪八狗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皆大惊失色,暗说不好,莫非是有人要劫天牢吗?于是迅速架起金戈,向猪八狗所望的方向列出防御姿态。 猪八狗的这一突然之举给毫无心理准备的孙悟猫也吓了一跳。 “吼……” 猪八狗愤怒地咆哮了一声,“噌”地向那石梯口狂奔而去,飞快地奔向天牢的第二层。 “你们五个在此把守,我们五个跟上去打探情况!”一名为首的天兵对众天兵命令道,随即同其他四名天兵举着金戈锵锵地奔天牢二层而去。 众天兵抵达二层,却未见有任何异样,只见猪八狗正蹲坐在地上望着他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猪八狗刚刚想到的主意便是调虎离山之计,他打算把这些天兵从羁押孙悟猫的天牢门口引开,再甩开他们狂奔下来解救孙悟猫,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天兵还挺谨慎,只上来一半,还留下一半坚守,着实不好糊弄。 猪八狗见众天兵没有上当,欲再往上引几层,看看能不能把另外五个也调来,于是又怒吼一声,跳上石梯继续向上狂奔,那五名天兵紧随其后,一直跟到第十七层,这层已是天牢的最顶层了。 那五名天兵也跟着马不停蹄地追到了这里,又未见有任何异样,唯有蹲坐在地上的猪八狗,伸着舌头气喘吁吁地望着他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那羁押白无常的天牢就处在第十七层,把守于此的十名天兵见猪八狗和五名天兵赶到,一个个又累得气喘吁吁,便警惕起来,迅速架起金戈,列出防御姿态,为首的冲他们喊道: “喂!怎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呼~呵~不知道啊!我们跟真君的狗一路追上来的,还想问你们呢!这里发生什么事了?”追上来的五名天兵拄着金戈气喘吁吁地回道。 “啊?我们这没事!太平得很!想是你们被真君的狗给耍弄了吧?”为首的天兵笑道。 那些从一层追上来的天兵,一齐望向猪八狗,只见此时的猪八狗正一脸淡定地望着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恍然大悟,气道:“嗨呀!这狗!真是顽皮!走吧!回去吧!我们被狗给耍弄了!” 说完便匆匆转身下了楼,紧接着从楼上传来一阵哄笑。白无常见外面热闹,也好信的伸长了脖子,双手扒着牢门,把脸贴上去使劲地向外张望,当啷着他那条大长舌头。 “去去去去!你怎么这么好信儿?里边呆着去!”一名天兵没好气地对白无常呵斥道。 “哎嘿!好嘞!”白无常对那天兵一脸苟笑,以示顺从,心里却暗说:等你下了地狱落到我手里着,有你好果子吃! 猪八狗见追来的依旧是那五名天兵,在一层坚守的另外五名天兵依旧没有中计,只好悻悻地下楼了,心中继续思考着其他的主意。 众天兵回到一层,那五名留下坚守的天兵见他们回来了,问道:“发生了何事?” “哎!没事没事!被那狗给耍弄了!好生顽皮!”一个天兵灰头土脸地回答道。 孙悟猫一听这些天兵说是被猪八狗给耍弄了,心中方知原来猪八狗刚才的举动是他使的计策,遗憾的是他们没有中计。 猪八狗随后也跟着下了楼,又蹲坐在孙悟猫的天牢前,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其他主意。 良久,坐在地上的猪八狗似乎又有了新主意,这一次他悄悄地站了起来。 他慵懒地来回散起步来,与平时一样,很自然地停在了一名天兵的身旁,抬起头看了看他。 意外的是,猪八狗突然大口一张,露出锋利的獠牙,猛地一口咬向那名天兵的小腿肚子。 “哎呀呀!”那天兵猝不及防,疼得他惨叫起来,拼命地蹬着腿想将猪八狗踢开。 一名天兵见状,举起金戈就要刺那猪八狗,却立刻被另一名天兵喝止住了: “真君的狗你也敢打?不要命了吧你?!” 那名天兵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连忙将金戈收了起来,暗自庆幸,险酿大错。 众天兵见那被咬的天兵无论如何都踢不开猪八狗,兀自在那惨叫,又不敢打他,只好扔下金戈,两名天兵抱起猪八狗的后腿,另外一名抱起屁股,拼了命地一起使劲往后拉。 猪八狗撒开那被他咬的呲哇乱叫的天兵,迅速回过身来,又冲身后的几名天兵呲牙咧嘴地低吼起来。 “喂喂喂……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们动手了啊!” “吼……”猪八狗大吼一声,吓得这几名天兵丢盔卸甲,落荒而逃,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不好啦!真君的狗疯了呀!快跑哎!” 猪八狗又回过身,见面前还有几名刚刚未来得及逃跑的天兵,他们见猪八狗堵在面前,低头哈腰地恳求道: “那什么,黑狗大哥,您堵着我们的道了,能不能让开一点,给我们个逃跑的机会?” 猪八狗闪向一侧,那几名天兵搀起那位被咬的天兵匆匆逃出天牢。 一直于天牢外把守的两名天将见这些落荒而逃的天兵,心中顿觉不妙,抡起长戟闯入天牢。 猪八狗见又有人来,便龇牙咧嘴地冲他们咆哮着。 这二位天将的专职便是负责守护天牢,肩负重大责任,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首先想到的是有人劫天牢,无论对方是谁,都有嫌疑。与那几名落荒而逃的天兵不同的是,若天牢中的要犯逃了,他们是要被玉皇大帝问罪的,严重了是要被拉去斩神台斩首的,所以他们丝毫不敢懈怠,别说是二郎神的狗,就是玉皇大帝的狗也给不了面子。 “你这疯狗,看在真君的面子上,我等不伤你,你若知好歹,就速速离去!”其中一名天将挥舞着长戟对猪八狗厉声呵斥道。 猪八狗自认有二郎神撑腰,把那天将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心说你若不跑我就咬你,即便我咬了你,你又能拿我怎样?于是他咆哮得更加卖力,表情更加凶狠了! 猪八狗想尽快解决战斗去解救孙悟猫,以免夜场梦多,便率先跃起身来向他们扑了过去。 那两名天将见猪八狗扑来,挥起长戟迎面而上。 这二将一狗正周旋在一起不可开交,忽见一个身影纵身飞来,加入厮杀。那身影身手敏捷,力大无比,一脚便将一名天将踢飞出去,紧接着回身又是一脚,将另一名天将也踢飞了出去。 两名天将双双撞向天牢顶壁,弹落在地。 待那身影落地,定睛细看,来者头戴金冠、身披金甲、手持三尖两刃刀,正是三眼二郎神。 第二十五章 心魔再现 原来,心灰意冷的二郎神从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回来后,垂头丧气地步入南天门,恰巧撞见那几名把守天牢的天兵搀着那被猪八狗咬了的天兵,慌慌张张地从天牢方向向南天门跑来。 “真君!真君不好啦!您那狗他疯啦!见人就咬哇!”一名天兵见了二郎神,就像遇见了救星一样,向他高声呼救着。 二郎神闻讯,迅速从身后那四名天兵托举着的手中抄起三尖两刃刀,向天牢疾步行去,众天兵紧随其后。 这几名天兵见二郎神回来了,有他做主也就不惧怕那猪八狗了,便壮了胆子,也尾随二郎神回到天牢。 待二郎神赶到天牢,恰见那守护天牢的持戟二将与猪八狗周旋得不可开交,猪八狗毕竟只是一条狗,哪里敌得过那两名手舞长戟的天将,明显占了下风。 二郎神本就因与太上老君谈论猪八狗点光一事而沮丧,心中自觉愧对于他,这个时候哪里见得了他受别人欺负,这一幕登时就令他怒上眉梢,不问青红皂白,飞起两脚便将那两名天将连人带戟踢飞了出去。 “真君,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狗疯啦!我们没招惹他,他上来就给了我一口啊!”那被猪八狗咬了的天兵委屈道。 “二郎真君,我二将着实是职责所在,不敢懈怠,果真是那狗先扑来,我二将才予以还击,并非有意冒犯,还请真君赎罪!”那被二郎神一脚踢飞的一名天将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委屈道。 二郎神将三尖两刃刀望地上一杵,看了一眼已安静下来了的猪八狗,心中无比感伤,这心情,正如你面对一个你很在意并且他也很在意你的人,即将被你杀死,而他却毫不知情,却依然把你当成他心中的神时的心情一样。 二郎神已从太上老君口中得知这两个灵山上的伙伴是两百年的老朋友了,又一同陪伴唐三藏师徒去东土大唐传经,交情岂能浅了,他们两个一旦碰面,认出彼此简直轻而易举。所以他猜透了猪八狗的心思,猪八狗并非是疯了,而是想劫天牢,把他的这位老朋友救出来。 二郎神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对众天兵与那两名天将道: “此事到此为止,你们都知道我二郎神的脾气,该怎么说,都不用我教了吧?” 既然二郎神已如此说,众天兵天将岂敢再揪着不放,只能连连点头道:“遵命!” 二郎神看了一眼那被猪八狗咬了的天兵,对他和搀扶着他的两名天兵说道:“准你三人各三十日假,速扶他去吴真人处好生医治去吧,你二位定当好生照看。” “谢真君!”那三名天兵俯首谢道,随后匆匆离去。 二郎神所说的吴真人,名叫吴夲,亦被称为大道公,是天庭的医神,神仙其实也是会生病的。 二郎神又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两名刚刚被他一脚踢飞的天将的肩膀,安慰道: “你二位将军所做无错,镇守天牢当须慎之又慎,今日表现出色,各记一功!日后定要加倍尽责!” 两位天将不可思议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拱手齐道: “谢真君不究之恩!” “你们七个,继续在此看守那三脚猫!”二郎神看了一眼天牢中五花大绑的孙悟猫,对那几名被猪八狗吓得落荒而逃的天兵说道。 “遵命!” 至此,这场猪八狗劫天牢的风波就算告一段落了。 二郎神曲起单膝蹲下身子,抚摸着猪八狗的头,心情五味杂陈: “吾儿,走!带你去广寒宫见嫦娥仙子!” 猪八狗一听,就要回广寒宫见他那美丽的主人了,心中无比激动,拼命地摇着尾巴,但蒙在鼓里的他,却并不知道,这兴许是他与嫦娥见的最后一面。 猪八狗看了一眼他的老朋友孙悟猫,示意他很快会再回来救他。随后跟在二郎神的屁股后头,欢蹦乱跳地向广寒宫走去。这次二郎神没有腾云,他想陪猪八狗多走一会儿。 二郎神与猪八狗离开后,那几名天兵又持着金戈守在了天牢门口。 刚刚,孙悟猫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却帮不上半点忙,未免令他感到有些失落。 他坐在地上,心中嘀咕着,这猪八狗跟二郎神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二百年来,猪八狗始终在灵山脚下,后来被如来佛祖赐给猪八戒当宠物去东土大唐传经,都从未离开过,这才走失了几日,怎么就跟二郎神有这么深的感情了,居然还被二郎神称之为“吾儿”,这一点不像是刚认识没几天的样子啊! 孙悟猫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他的耳畔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唔哈哈哈!孙悟猫,你,在想什么?” 这声音空灵且深沉,与他近在咫尺,好像笼罩在头上,又好像是踩在脚下,好像是在身前,又好像是在身后,好像是在自己的体内,又好像被它从四面穿透。 孙悟猫心中一惊,心说这熟悉的声音,不正是他在那畜生道中之时,那个号称是他心中之魔的声音吗?他晃着脑袋四下搜寻着,希望能够见到它,虽然这心魔告诉过孙悟猫它是在他的心里,但孙悟猫还是不太相信,想再确定一下。 孙悟猫站了起来,向那天牢外面望去,除了看见那七个把守在门口的银甲天兵,谁也没看见,而且他还发现,这震得他头皮直发麻的声音,那些天兵却似乎根本听不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那个空灵且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喂!你在找什么?是在找我吗?唉……你看看你这个记性,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嘛,我在你心里,是你心中魔!你就是找破天去,也找不见我的!” 孙悟猫见心魔说完这番话,那些把守都天兵依然没有反应,这才彻底相信了,它的确是在他心里。他安静下来,生气地回道: “我说,你这个家伙,怎么又跑进我心里来了?!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总是往我心里跑呢?” 此话一出,还未等心魔回答他,反而给把守在外边的天兵给招来了,他们见孙悟猫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知在跟谁说话,便转过身对他嚷道:“你这三脚猫,跟谁说话呢?哪个家伙?还跑你心里了?说疯话呢吧你?!” 孙悟猫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而是专心地等待着心魔对他的回答。 那天兵见孙悟猫没有理会他,又见他又被绊魔锁五花大绑地捆着,对他们也没什么威胁,便又转回了身,无奈地叹道:“唉!这猫八成是疯了!” 那心魔对孙悟猫回道:“唔哈哈哈!什么叫我又跑进你的心里来了?我一直都在,根本就未曾离开!” “什么?”孙悟猫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回道:“不管你有没有离开过,我劝你从此往后莫再来跟我言语就行了!我对你并不是太感兴趣!” “唔哈哈哈!你这只忘恩负义的猫啊!我好心救了你一命,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却还要赶我走,这是什么道理?好没有良心呀!” “你?救过我?”孙悟猫一脸的疑问,“什么时候?我为何不记得了?” “唔哈哈哈!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还记不记得在那六道中枢之时,你差点死在那些天兵的金戈之下,要没我,你早就被他们捅成筛子了!” 孙悟猫恍然大悟,心说:哦!怪不得!我说怎么当时明明是在半空被一圈天兵一齐刺来,眼看就要丧命于金戈之下,闭眼等死之际却突然又掉在地上,感情是这货搞得鬼啊!那看来还真得感谢它了,反正也没见它对我有什么恶意,既然它对我有救命之恩,又这么喜欢跟我说话,那就姑且成全了它吧! “那,我孙悟猫,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喽!” “唔哈哈哈!大恩不言谢!不必这么客气!” “那,于六道中枢时,你见我有性命之危救了我,为何在那罗刹女将我按在河里时、乡亲们将我绑在火里时,不见你来救我?” “唔哈哈哈!我是没救,但你也没死不是吗?” “万一要死了呢?” “哎~没有万一,我一定会在感受到你的一只脚已踏入鬼门关的时候被激发出来救你的,我不会主动出击,只会被动唤醒,倘若你尚有一丝生的希望,即便我想救你,也帮不上忙喽!” “哦,原来是这样!”孙悟猫继续问道:“我对你往日无恩,近日无情,你为何要救我性命?” “我不是说过,心在我在,心灭我灭,我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要了你的命呢?” “哦!原来,你这是怕自己死啊!”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俩呀,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况且,这也不是我能够控制得了的,我只是被动唤醒罢了!” 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但孙悟猫总觉得如此形容,似乎哪里不大对劲,什么叫一根绳上的蚂蚱,好像一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似得。 “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走吧!本猫很久没合眼了,有些疲倦了,想独自睡一会儿!” “唉!你这只猫,心为何如此之大?” 孙悟猫听心魔这是话里有话呀,便追问道:“我心,怎么就如此之大了?你想说什么?” “唉!我跟你说吧!”那空灵且深沉的声音顿了一下,强调道: “你那个狗朋友,他想杀了你!” 第二十六章 广寒宫 心魔告诉孙悟猫,他的那个黑狗兄弟----猪八狗想要杀了他,孙悟猫听了满心不悦,回道: “我说,心魔啊,出于我的礼数,我已谢过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此事你我二人算是两清了。可是现在,你却又来搬弄是非挑拨我和猪八狗之间的兄弟情义,你的这种行为,算不算得上是不懂礼数呢?既然你如此无礼,那也就休怪我不跟你客气了,我只跟你说一句:在我下次开口叫你滚之前,你还是现在就速速离去吧!” 心魔见孙悟猫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反而还出言不逊斥责它,于是冷笑道:“哼哼哼哼……兄弟情义?我说孙悟猫,你可千万不要被‘情义’这两个字给蛊惑了,你可知在那黑狗的心中,也住着一个魔?你可知他心中的那个魔,是为谁而生?你可知他心中的那个魔,又有谁能敌?倘若他想杀你,可以说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到了那时,我想救你,恐怕也救不了你了!我劝你,一定要抢在那黑狗的前面,先下手把他除了!否则追悔莫……” “滚!” 孙悟空厉声呵斥道,他说过,他这次开口一定是要叫他滚的,他已等不及这挑拨离间的心魔把话说完,就把这个字喊了出来。 “你若不先下手除掉他,你一定会追悔莫……” “滚滚滚!快些滚!” “一定会追悔莫及!唔哈哈哈……” 心魔那空灵且深沉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消失在四面八方,好似被一阵阴风吹散了。 那看守在天牢外的天兵见孙悟猫自己一个人在天牢中大喊大叫,心中纳闷,便冲孙悟猫呵斥道:“喂!你这三脚猫骂谁滚呢?!别瞎嚷嚷!再瞎嚷嚷现在就叫十七层那位白爷带你下去见阎王!” 孙悟猫没心思理会那天兵,转过身去躺在地上,还在为那心魔那挑拨离间的行为而余怒未消。那天兵见孙悟猫没有理会他,便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了。 话说这二郎神领着猪八狗一路来到了广寒宫外,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不明所以的猪八狗这一路都兴高采烈的,不停地摇着尾巴围着二郎神左蹦右跳。他以为是刚才在天牢闯了祸才令二郎神如此不开心,便希望以此行为来哄他开心。 二郎神立于广寒宫外,放眼望去,那广寒宫中漫天皆白,万里轻烟,巍峨的宫殿一眼忘不见尽头,尽数被笼罩在轻烟之中,虚无缥缈,看不真切。 广寒宫外的地面上,长满了许多唤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不同于世间花花草草的姹紫嫣红,它们都是纯白色的,白得毫无瑕疵,白得令人心生悲凉,白得令人无尽惆怅。 “吾儿,我们到了。”远处悠扬的琴音传来,萦绕耳畔,二郎神抬头仰望着高悬在广寒宫上的牌匾对猪八狗说道,那牌匾上龙飞凤舞地书着三个大字:广寒宫。 那远处悠扬的琴音骤然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只见一位仙姿玉貌的白衣女子轻舞着长袖,从那轻烟缭绕的玉石阶梯上逐影而来,长衣掩不住她那曼妙的身姿,胭脂遮不住她那倾国的容颜。 来者,便是这广寒宫的主人----嫦娥仙子。 见二郎神带着猪八狗立在广寒宫下,嫦娥开心极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嫦娥俯下身子,两手不停地抚摸着猪八狗的面庞,又捏又揉,尽是疼爱,她撒娇道: “哼~吾儿,这么些日子,你怎么才想起来回来看望我吖?有没有想我呀?你不知道天上一天,就是人间的一年,人间一年,就是广寒宫的十二年吗?你可等苦了我喽!” 猪八狗欢喜地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尽情地享受着嫦娥对他的爱,陶醉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之中。 “嗯!哼!”二郎神见嫦娥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便故意弄了点动静出来。 嫦娥见二郎神在故意找存在感,便亲了一下猪八狗的额头,站起身来。 “嫦娥仙子好雅致,又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广寒宫中抚琴吟唱。”二郎神率先开口寒暄道。 “哼!”嫦娥把笑脸一沉,嘟起嘴来,显得有些生气,埋怨道:“你这无情无义的三眼负心郎,你不是说就带吾儿出去玩些日子吗?怎么这么久了才带吾儿回来看我?” 嫦娥说完又俯下身子笑颜逐开地问猪八狗:“吾儿,这三眼负心郎有没有欺负你吖?” 猪八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左蹦右跳,以示回答。 “嫦娥仙子尽可放心,我待吾儿,可比你待他快活着呢!”二郎神望着欢蹦乱跳的猪八狗,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嫦娥直起身来,往二郎神身边挪了挪,双颊泛红,害羞地低着头,双手捏搓着二郎神的袖角,嘟嘴道: “那……真君有没有想人家?” “哈哈哈哈!”二郎神爽朗地大笑起来,将三尖两刃刀扔在了地上,俯下身子一把将嫦娥抱起,横在怀里,深情地凝望着她的双眸,笑道:“想!无比的想!” 嫦娥仰卧在二郎神那坚实的臂弯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脖颈,脸颊愈加地红了,她那娇小的身躯与二郎神魁梧的体魄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二郎神横抱着她,就像一只早已饥饿难耐的饿虎扑住了一只任人宰割的小兔子一般,饱餐一顿未必能够满足,想必有那小兔子受的了。 二郎神横抱着嫦娥,大步走上了那轻烟缭绕的玉石阶梯,金甲随着他那健硕的步伐锵锵作响,他绕过十二根玉柱,走向远处的那张遮着青纱帐的玉榻。 猪八狗尾随至第一根玉柱旁,便停了下来,蹲坐在地上,望着广寒宫的门外,还有那孤独的躺在地上的三尖两刃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二郎神又出现在了猪八狗的面前,红光满面,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似乎依旧沉浸在一片美妙的回忆中,意犹未尽。嫦娥小鸟依人地跟在他的身后,步态稍显蹒跚,目光飘忽不定,朱唇娇艳若滴,眼角有些红润,似曾流过眼泪一般。 “嫦娥仙子,让他多陪你呆些日子吧,我先走了,过一阵子再来接他,可能要奉旨带他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会回来。”看见蹲坐在地上的猪八狗,二郎神的喜悦之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望着猪八狗,头也没回地对嫦娥说道。 “哦?”嫦娥站在二郎神身后,问道:“很远,是多远?很久,又有多久?” 二郎神的心情很失落,他攥了攥掌心,回过身,把手搭在嫦娥的双肩上,凝望着她的眼睛: “我想也许,只不过是天上的一年吧。” 听二郎神说完,嫦娥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天上的一年,人间的三百年,人间的三百年,广寒宫的四千年。” 嫦娥挪开二郎神搭在她肩膀上的双手,继续低头忧伤道:“好一个只不过,却留我一人独守于此,空寂寞。” 嫦娥转过身去,眼眶逐渐湿润了:“你现在就带吾儿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二郎神向前挪了一步,问嫦娥道:“你这是为何?” “每多看上一眼,便多思念一年,我宁愿少看一眼,也不愿多思念一年,那滋味真的不好受,你还是快些带他走吧,万万不要在让我看见。”嫦娥拭起了眼角的泪。 “唉……”二郎神懊恼地甩了一下袖子,背过手去,抬头仰望着深邃的天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何我偏偏是神?!” 猪八狗可怜巴巴地蹲坐在地上,望着背对着他的两个主人,双眼中写满了重重的心事,他的尾巴也不摇了,只是偶尔在地上扫那么两下。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到嫦娥身后,卖力地在她裙边蹭来蹭去,试图哄他这位美丽的女主人开心。 嫦娥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背对着猪八狗低头抽泣起来,就是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吾儿,我们走吧,改日再带你来看望嫦娥仙子!”二郎神走上前去,抚摸着猪八狗的头对他说道。 猪八狗并不愿意离去,但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听到了二郎神刚刚对嫦娥说的那番话,知道自己或许会离开很久,虽然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短短一年,但对于独守广寒宫的嫦娥来说,却是漫长的四千年,这,无异于永远。 猪八狗并不知道,此一别,或许真的就成为了永远。他最后在嫦娥身边撒了一会儿娇,便同二郎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广寒宫。 嫦娥真就没有再望他们一眼,即便心中特别想去那样做,待猪八狗和二郎神渐渐消失在广寒宫外的那片轻烟之中,嫦娥望向空落落的宫门,早已哭成了泪美人。 她缓步走上那轻烟缭绕的玉石阶梯,此时的玉石阶梯,丝毫感受不到它的雍容华贵,反而尽是刺骨的凄凉。 她端坐在琴旁,孤独与悲伤在心中流淌,继续抚琴吟唱: “夜曲中,你已去,疲背影,渐幽容,东风瑟,琴声萦,叶零落,泪随行。 为了爱,梦一生,为了情,寂无终,唯愿你,早日归,我心甘,守寒宫。” 第二十七章 命悬一线 二郎神与猪八狗辞别了嫦娥仙子,直到临走,嫦娥也没忍心再多望他们一眼,他们悻悻地离开广寒宫,向天牢的方向行去,猪八狗跟在二郎神屁股后头,一路上闷闷不乐。 二人正行走着,忽见远方一位老者手持拂尘腾云驾雾疾驰而来,定睛细看,那人竟是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还未等行至二郎神近前,便慌里慌张地挥起一只胳膊招呼起来,一脸不悦: “嘿呀!你这个二郎神,怎会如此心宽?” 太上老君一边埋怨着,一边来到了二郎神的近前,他接着说道:“你打算何时叫那大黑……” 太上老君刚要继续说下去,却一下子顾及到了跟在二郎神屁股后头的猪八狗,便立刻止住了话语。其实他本来是想问二郎神打算什么时候叫猪八狗去除掉孙悟猫的心中之魔,可是顾忌到在场的猪八狗,他便没有再继续望下说,而是稍加思索,开口道: “你这个二郎神啊,怎的如此不知好歹,你是忘了还是怎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啊!以你在天上耽搁的这些时辰,那倒盘在六道中枢上的孩儿早已与其坐下的毒蛇分离了有些日子了,他已无法继续通过那毒蛇汲取母体之中的养分,你准备叫他活活地饿死在那里吗?他若是饿死了,那就彻底摧毁了开天阵法,这第三十六重大罗天,就永远也打不开了呀!我们这三百年来的努力,岂不是通通白白地付诸东流了吗?!” 太上老君处心积虑地埋怨一通,二郎神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他是来催他尽快命猪八狗去除掉那灵山之猫的心魔的。 太上老君继续焦虑地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看着成功在即,你却还有闲情逸致跑去那广寒宫里来跟后羿的女人儿女情长!我就连在那离恨天上都听到了!” 二郎神见太上老君知道了他的事,并不觉得吃惊,他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只要是太上老君想知道的事情,这天上天下就没有一件事是能够瞒得住他的。不过,无论太上老君说什么,二郎神都能够虚心接受,向来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从来不敢用言语顶撞,唯独那句“后羿的女人”是他万万接受不了的,于是反驳道: “后羿那个凡夫俗子,早已死了近三千年,已不知经历了多少世的生死轮回,对于广寒宫中的嫦娥来说更是已近四万年,谁人还识得他后羿,他后羿还识得谁是嫦娥?那月老,早就将嫦娥仙子与我的红线牵到了一处,她早就是我二郎神的女人了!这嫦娥,又与那后羿有何干系?” “哎!也罢也罢!我太上老君不拆人之美!你们这些年轻的神哪,对此事也看得开。不过,你还是快些履行老夫的命令,不要辜负了老夫对你的厚望,等破了这第三十六重大罗天,我太上老君许你千千万万个嫦娥!”太上老君把手中的拂尘一挥,侧过身去,继续道:“我这就去那三十五重清微天上,登坛静候,随时等你捷报!” 太上老君说完便急匆匆地腾云而去,看来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此事专程赶来。 既然太上老君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二郎神又岂有怠慢之理,他大喝一声:“云来!”,从远方飘来一朵彩云,他带着猪八狗蹬上云端,向天牢方向疾驰而去。 太上老君早就说过,欲要除掉孙悟猫心中的魔,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令孙悟猫自己灭了心中的魔,其二,是由他人灭了孙悟猫那颗心中有魔的心,也就是杀了他。第一种办法连如来佛祖都做不到,就更没有人能够做得到了,第二种办法只有一个人因心魔的五行恰恰克制于他才能做到,那就是猪八狗,除此之外别无他人,更别无他法。 二郎神深知,让这两位相识了二百年的老朋友自相残杀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且先不论猪八狗会不会听他的话杀了孙悟猫。以猪八狗今日在天牢之中的表现来看,他为了解救他的这位朋友,甚至咬伤了天兵,还与两位手舞长戟的天将大打出手,想必,若命猪八狗去杀孙悟猫,这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世界上唯一的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本身。 于是,二郎神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于疾驰的云上问猪八狗: “吾儿,我来问你,倘若我与那三脚猫之间,有一个今天必须死,且必须是在你的帮助下才能杀死其中一个,你会帮谁杀了谁?” 依然沉浸在与嫦娥分别的悲伤中的猪八狗一听到这句话,本来还在云上偶尔扫两下的尾巴,一动也不动了,他耷拉着耳朵,紧闭着嘴,望向远方。 二郎神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们很快便抵达了天牢,二郎神一个箭步跳下彩云,向天牢之中疾步行去,猪八狗一路小跑紧随其后,天牢外的持戟二将见二郎神皆俯首以礼,二郎神匆匆把手一挥,以示免礼。 “真君!”把守在羁押孙悟猫的那间天牢外的七名天兵见二郎神大步疾来,纷纷齐应,俯首以礼。 二郎神行到羁押孙悟猫的天牢外,杵着三尖两刃刀,望了一眼天牢中的孙悟猫。旋即又转身向天牢外走去,边走边头也不回地对众天兵命令道:“把这三脚猫给我押出天牢!” “遵命!”众天兵齐应。 猪八狗紧跟在二郎神的屁股后头,寸步不离。 孙悟猫见二郎神急匆匆地赶来看了他一眼,又急匆匆地走了,还吩咐天兵把他押出去,心说这兴许是要把他给放了,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喜悦洋溢在脸上。 待二郎神走出天牢,只见天牢外宽敞的庭台上已列满了天兵,手持金戈,银盔银甲,放眼望去,齐刷刷地一片。 孙悟猫被天兵押解出了天牢,映入眼帘的重重银甲天兵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发现情况不对,看这阵势不太像是要放了他呀。 二郎神立于重重天兵阵前,转过身来,望了一眼天牢下被绊魔锁五花大绑着的孙悟猫,命令道: “松绑!” “遵命!” 两名天兵上前,将绊魔锁从孙悟猫身上解下,孙悟猫的双手终于得到了解放,他转了转双臂,又扭了扭脖子,大概是被捆绑的太久了,伴随着他的动作,都可以听到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 猪八狗见二郎神将孙悟猫松了绑,也以为是要放了他,便高兴地向孙悟猫跑去。 “来人哪,将吾儿绑了,暂闭天牢!”二郎神又命令道,一反常态。 “这……”众天兵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二郎神这一反常态的命令,实际上是经过他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且先不论让这两位相识了二百年的老朋友自相残杀是不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单说这猪八狗,从在来时的路上问猪八狗那个问题时,猪八狗所做出的反应就可以得知他根本就不可能杀了孙悟猫,这种情况下,就只能自己动手了,而且一旦将孙悟猫心中的心魔激发出来,场面失去控制,势均力敌还好说,倘若悬殊较大,猪八狗肯定会夹在中间掺和,他不会希望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先将猪八狗监禁起来,以从根本上杜绝这种隐患的发生。 二郎神见那两个天兵面面相觑,心知他们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强调了一遍:“等什么?我令你们将吾儿绑了,打入天牢!” 那两个天兵这次听得真亮,才敢确定二郎神是真的命令他们给猪八狗绑了,于是一齐上前,将猪八狗绑了起来,抬入天牢。 猪八狗没有反抗,一来是发突然,猪八狗听二郎神下令给他绑了,心中大吃一惊,不可思议了很久,顾不上反抗,二来是二郎神在场,他反抗也无济于事,指得乖乖就擒。 此时,不明所以的孙悟猫却看傻了眼,心说这是什么路子,给我解了绑却又把猪八狗给绑了,感情我们兄弟二人之中必须得有一个是被绑着的啊?于是,他打算跟二郎神求个情,便开口道: “二……” 孙悟猫连一个字都还没有吐干净,二郎神便从远处那重重天兵阵前,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孙悟猫的面前,这速度太快,只发生在一息间,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心理准备。 二郎神缓缓抬起臂膀,举起三尖两刃刀,横在孙悟猫的喉前,直指喉结,在刀锋与喉之间,仅有一丝发丝的距离。 第二十八章 三脚巨猫 天牢前的庭台,此刻寂静极了,静得除了孙悟猫那凌乱的喘息声,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直抵在孙悟猫的喉咙前,倘若孙悟猫动弹一下,便会将他的喉咙刺穿。 孙悟猫紧张得咽了一下口水,喉结随着他的下咽动作向上提了一下,很快又落回原处。他那惊恐的双眼用力地向下凝视着喉前的刀锋,一滴汗珠从颌下滑落在刀锋之上,被劈成了两半。 他将视线从刀锋上挪开,沿着刀柄一路向上游走,落在二郎神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 二郎神的表情异常淡定,他冷冷地开口道: “三脚猫,现身吧,吾儿不杀你,不见得我也不杀你。二百年来,你我也算交过无数次手,每一次都是被你侥幸破坏了太上老君的开天神坛便逃之夭夭,没有一次,你敢与我二郎神死战到底。今日,我虽擒了你,但我二郎神绝不是乘虚而入之人,既然我已将你松了绑,那我们就在此做个了断吧,半柱香后,你我之间只有一个能走出这南天门!” 听了二郎神这番话,孙悟猫满脑子的疑问,他丝毫不能够理解二郎神为什么五次三番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心说他嘴里这些莫须有的话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又咽了一下口水,紧张得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这个……二、二郎真君哪……这个……您能不能先把、把刀挪开……我怎么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与您交得手了呢,再者说,我又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啊……我我、我千真万确不是您所说的那三脚猫啊……我是区区灵山八寅护法之首----孙悟猫啊!” “哼!”二郎神冷笑一声,“孙悟猫?我没有跟你说话!三脚猫你速速现身吧!” 还未等话音落下,二郎神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向前刺去,逾越了那一线之隔的距离。 不料就在此时,只听身后传来“轰”地一声巨响,好似爆竹炸裂一般,众人顿觉脚下一阵颠簸,二郎神站立不稳,险些仰翻过去,那刚刚刺到孙悟猫喉咙的三尖两刃刀瞬间又随着站立不稳的二郎神向后撤了回去,所幸,锋利的刀锋只蹭破了孙悟猫喉前的一层皮。 此一震,令众天兵大乱,天牢前的庭台之上一片哗然,众天兵纷纷转身循声望去,二郎神将三尖两刃刀望地上一杵,稳住了身子,也转过身去一探究竟。 这不转身不要紧,一转身吓一跳,只见一坨浑身长满白色绒毛的庞然大物伏在远处,它长着个滚圆的大脑袋,尖尖的小耳朵,蓝宝石般的大眼睛,瞳孔收缩成了一条竖着的细缝。 在那庞然大物的头顶之上,是第二十九层天,它,被戳破了一大窟窿,不难看出,这窟窿正是这只“自天外轰然而降的巨猫”的杰作。 众天兵大惊,皆抬头仰望,只见那伏在地上的巨猫,依然将前半身伏在地上,后半身和屁股则高高翘起,尾巴也向上高高竖起,它缓缓地舒展开一只前爪,傲慢地向前一伸,又缓缓地舒展开另一只前爪,与上一只前爪并在一起,张开大嘴露出两对尖牙,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在它舒展前爪之时,还曾因地方不够宽敞,被前方的重重天兵挡住了去路而顺手把那些来不及躲闪的天兵左右扒拉开来,就像扒拉一捧倒在地上的细沙一般,将这捧细沙从中间一分为二,如此的从容不迫,信手拈来。 那些来不及躲闪的天兵被它这么一扒拉,滚的滚,爬的爬,挪的挪,场面一片混乱,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那巨猫打完哈欠伸完懒腰,又淡定地将两只舒展开来的前爪收回,蹲坐在了地上,举起一只前爪放在嘴前,舔起手掌来。 这巨猫虽大,却丝毫不影响它在外形上的可爱,它的这一连串动作,处处透露着骨子里的傲慢,似乎完全忽视了二郎神与众天兵的存在,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孙悟猫是正对着那只巨猫的,他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看得是真真切切,那巨猫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将头上的这第二十九重天戳了个大窟窿。 最令孙悟猫不可思议的并不是三脚巨猫这种奇怪的出场方式,而是他万万没想到,那巨猫除了仅仅比自己少了一条后腿,剩余的所有外形都与自己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一只放大版的自己。他心说,怪不得啊,那二郎神总是管我叫三脚猫,原来我与它长得如此相像,难怪会认错了人。 “三脚猫,你终于送上门来了!”二郎神抡起三尖两刃刀,刀尖直指三脚巨猫。 “唔哈哈哈,没错,三眼郎!你不是嚷嚷着要与我决一死战吗?刀锋都顶到我的喉咙上了,我若再不出来,岂不是再也来不了了?”那三脚巨猫并没有张嘴,依然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停地舔着它的前掌,只偶尔瞥一眼二郎神,声音虽然是从它那边传来的,但却让人捉摸不到是从哪个部位发出来的。 这空灵且深沉的声音传进孙悟猫的耳朵里,给他吓了一大跳,是真的跳了,因为这声音正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自称为是他的心中之魔的声音。 很明显,此时的孙悟猫已暗自觉得他不只是一个围观看热闹的路人甲,冥冥之中,这里边也有他的事。 “哼哼,三脚猫,你以为我二郎神真的奈何不了你吗?”二郎神轻蔑地冷笑道。 “唔哈哈哈!”那空灵且深沉的声音继续从三脚巨猫那边传来,震得人头皮发麻,“三眼郎,你奈何得了我,你若奈何得了我,何必请来一条狗来充当救兵呢?!人仗狗势吗?” “咚!”二郎神极其不喜欢这最后一句话,他将三尖两刃刀收回,望地上大力一杵,怒发冲冠,用两根手指指着那三眼巨猫,怒道:“你个三脚猫,休要再喷这些胡言乱语了,既然今天你来了,那就休想出了这南天门!看刀!” 二郎神说完,便挥起三尖两刃刀,飞身跃起,直奔那三脚巨猫的右眼刺去,那些身披银甲的众天兵也挥舞着金戈向它发起总攻,好似放开闸门后奔涌而泄的洪水一般扑向三脚巨猫。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三脚巨猫居然连躲都没有躲,准确的说是不屑于去躲。 眼看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即将逼近三脚巨猫的眼睛,但他依然淡定如初,不为所动。 二郎神牟足了劲,向孙悟猫那蓝色的右眼大力刺将下去。 岂料,这一刺,却令二郎神直接从那三脚巨猫的眼中穿了过去,又从后脑穿了出来,仿佛刺中的只不过是个水中倒影。 那三脚巨猫依然稳坐如钟,泰然自若地兀自舔着前掌,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更没有因为二郎神的这一刺而受到任何伤害。 心魔,无形。 如洪水一般冲上去的众天兵也无计可施,兀自在那三脚巨猫的脚下穿来穿去,就是打不到它。 而那尚立在天牢之下的孙悟猫,此时早已看傻在一旁。 二郎神在半空卖力地飞舞着,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到它,气得他抡着三尖两刃刀又刺又扫,但这根本就无济于事。 一名眼尖的天兵注意到了傻立在天牢下观战的孙悟猫,他的头脑也比较灵活,他从二郎神屡屡称他为三脚猫的这条线索上推测,那三脚猫与这个人兴许是一脉相承,只要杀了这个人,那三脚猫也会一命呜呼。 于是,那名天兵,悄悄地来到了孙悟猫的身后,举起金戈,刺向毫无防备的孙悟猫。 “吼……” 那天兵这一刺不要紧,却直接令孙悟猫的一只脚踏上了鬼门关,被动唤醒了他心中的魔。 那三眼巨猫瞬间从二郎神与众天兵的眼前消失不见,正四处寻望,只见天牢下那浑身缠满幽蓝色火焰的孙悟猫腾空升起,与空中的二郎神渐渐处于同一高度。 浑身缠满幽蓝色火焰的孙悟猫与二郎神远远相望,那刚刚从身后准备偷袭于他的天兵,在孙悟猫的心魔被唤醒的那一刹那瞬间灰飞烟灭,身上的银甲化作一滩银水溅落在地。 “吼……” 孙悟猫冲着远处的二郎神愤怒地咆哮一声,双眼之中充斥着与身上同样的幽蓝色火焰。 二郎神怎甘示弱,他再次挥舞起三尖两刃刀,挺身刺向孙悟猫。 还未等二郎神近身,孙悟猫便将大臂一挥,掀起的巨大气浪将二郎神掀翻了出去,三尖两刃刀从二郎神手中脱落,远远的扎在地上。 “噗通!”二郎神连人带甲重重地摔落在地,顿觉眼前一片黑暗。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速速放那黑狗来!急急诛杀此魔身!”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太上老君从那被三脚巨猫戳破的天洞之中飞落而下,金光万丈,他一手持着七星剑,一手端着紫金红葫芦。 第二十九章 老君斗魔 把守天牢的那两名持戟天将领了太上老君的令,火速奔入天牢,将猪八狗松了绑。 猪八狗见天牢之门大敞四开着,也管不了许多了,站起身来便向天牢之外狂奔而去。 刚才的那一阵颠簸,被关押在天牢中的猪八狗也感受到了,这令他心中萌生了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他知道天牢之外一定是出了大事,二郎神毫无征兆地就给他绑了并且关进天牢,连声招呼也不打,连个理由也不说,想必这事就出在他的主人二郎神和他的兄弟孙悟猫的身上。 猪八狗奔至天牢门口,急忙刹住脚步,他望见了空中那全身缠满幽蓝色火焰的孙悟猫,与在六道中枢的时候一模一样,但这次猪八狗没有像在六道中枢时一样直接扑了上去,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在孙悟猫的身下不远处,是倒地的二郎神和他那柄扎在地上的三尖两刃刀。猪八狗心说坏了,他的主人和孙悟猫八成是又厮杀起来了,只不过令他诧异的是,他这号称天庭第一战神的主人居然没有敌过孙悟猫。 正在猪八狗满心诧异之际,只见空中那浑身缠满幽蓝色火焰的孙悟猫缓缓地抬起左手,张开手掌,向二郎神所在的方向指去。 “大事不妙!”自那天洞之中飞落而下的太上老君尚未落地,见孙悟猫的这举动后惊喝一声,冲猪八狗大喊道,“速速诛杀此魔身!否则二郎神危矣!” 太上老君一边喊着一边竖起手中的那柄七星剑,直指长天,悠悠寒气从剑锋上弥散开来。 他将紫金红葫芦悬于腰间,面向孙悟猫,右手执剑,左手掐剑诀指,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七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皆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九天心魔,诛身灭形;所过之处,万神奉迎;急如我心,律乃我令!” “开!”太上老君大喝一声,双目怒睁,注视着手中那直指长天的七星剑。只见他将剑诀指搭在剑脊之上,向上一抹,忽见一条巨大的冰龙,沿那剑脊腾空而出,怒吼着飞上天际,又从天而降,直奔孙悟猫。 那条冰龙自上而下,将孙悟猫迎头击穿,只听“呲啦”地一声,缠绕在孙悟猫全身上下的幽蓝色火焰瞬间熄灭,但只是失去了明火,不难看出他的骨子里依然有火在继续燃烧着。太上老君又将七星剑竖起,手掐剑诀指,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岂料,还未等太上老君施展第二式,缠绕在孙悟猫身上的火焰又“呼啦”地一下熊熊复燃了起来,他怒吼一声,那火焰燃烧得比之前更旺了。 “开!”又一条巨大的冰龙沿着剑脊腾空而出,怒吼而飞,直奔孙悟猫。 “吼!”伴随着一声怒吼,缠绕在孙悟猫身上的幽蓝色火焰,霎时间变成了一团红色的大火球,将孙悟猫整个包围在面,那巨大的冰龙来不及刹住,被火球反弹了回去,直奔太上老君,老君躲闪不及,那冰龙直挺挺地将他击穿,他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向后飞出二百丈余。 红焰褪去露出蓝焰,孙悟猫见老君飞了出去,此时恰是时机,他再次将手向二郎神所在的方向指去。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将视线挪向二郎神,他便已被孙悟猫一只手托住下颌托举在了空中,是被吸上来的还是被抓上来的,众人皆没有看得太真切。 二郎神挥舞着双臂拼命地负隅顽抗着,他双手用力抓住孙悟猫的胳膊,岂料太烫,又本能地撒下手来。 孙悟猫一手拖举着二郎神的下颌,一手高举过头顶,搓了一下手指,一团红色的火焰跃然于掌上,那火焰越聚越大,他卯足了劲,向二郎神的头顶大力挥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披黑甲的猪八狗突然飞身冲了上来,一口将那团火焰吞入肚中。 “吼!”猪八狗飞落在地,冲孙悟猫厉声咆哮,旋即又四脚齐踏飞身跃起,张开利嘴,向孙悟猫那只拖着二郎神下颌的胳膊扑去。 孙悟猫见猪八狗吞了自己掌中的火焰,大吃一惊,又见猪八狗再次凶狠地向自己扑来,身上的火焰“咻”地一下瞬间熄灭了。 那火焰好似被一种莫名的力量自下而上抽走了一般,化作一道蓝光自天洞逃窜而去,猪八狗紧随其后穷追不舍,与那道蓝光双双消失在天洞之中。 而此时,失去火焰缠绕着的孙悟猫顿觉脚下一空,与在那六道中枢时所发生的一样,一屁股摔落在地,但这次可要比在六道中枢时的空中高得多,摔得也重得多。 二郎神猝不及防,也跟着他一块儿摔落在地。 二郎神作为天庭第一战神,摔这一下根本算不得什么,他迅速起身大喝一声:“刀来!”,那扎在地上的三尖两刃刀“噌”地一声拔地而起飞到了二郎神的手中,耳边回荡着刀刃扫过的萦萦余音。 二郎神接过三尖两刃刀,绕身武动一圈,向后大撤一步,不由分说便向孙悟猫头顶挥去。 “当啷啷啷……”伴随着一阵两兵相接的碰撞之声,那已挥至孙悟猫耳旁的三尖两刃刀又被一把突如其来的利剑击挡了回去。 那剑正是七星剑,那人正是太上老君。 二郎神被那被击挡回去的三尖两刃刀带得后撤一步,大惑不解,问道:“老君这是为何?那心魔已逃之夭夭,这寄身此时不除更待何时啊?” 太上老君把剑收起,道:“真君万万不可如此!那黑狗尚在追拿于它,倘若此时将他诛杀,势必会再次将他逼入绝境,那心魔定当再被唤回重入其心,从而逃离了黑狗的追拿,重蹈覆辙!你我只需静候佳音,等那黑狗凯旋即可!” 二郎神这才遵了太上老君的话,就此收手。 刚才的那一摔,给孙悟猫摔晕了过去,此时的他刚刚苏醒,对刚才被心魔控制的那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他从地上坐了起来,侧着身子“哎呦呦”地揉着屁股。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又跑到空中去了?怎么又从空中掉下来了?”孙悟猫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满心不爽地嚷嚷道。 他揉完屁股坐在地上四处张望,才发现忽然之间没了那三脚巨猫:“咦?那三脚猫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搜寻无果的孙悟猫最后把视线落在了面前这两位高高在上的二郎神和太上老君的身上。 “哎呦呵!二郎真君!您刚刚好威猛,将这三尖长刃舞得是神出鬼没虎虎生风啊!如蛟龙戏水,武艺超群,盖世无双啊!将那三脚巨猫打得是连手都不敢还,脚都不敢动!您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我不是您说的那三脚猫吧!哎!这下总算是清白了!” 二郎神听孙悟猫说完,将三尖两刃刀“咚”地望地上一杵,怒目圆瞪俯视着孙悟猫,一声未吭。 “哦呵呵呵……”太上老君捋着胡子,见孙悟猫还完全被蒙在鼓里,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禁笑出了声。 孙悟猫在灵山呆了二百年,从来没有见过太上老君,只闻过其名,未曾见其人,而且太上老君毕竟不像二郎神那样长了三只眼,特点不够显著,见了也不见得能够认得出来。 他见这个手持宝剑的白胡子老道捋着胡子冲自己呵呵地笑,心中困惑,心说这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头儿,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太上老君见孙悟猫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场面有些尴尬,便开口问候道:“哦呵呵呵,孙护法,好久不见,如来佛祖他老人家现在可好啊?” 这一问给孙悟猫彻底弄糊涂了,本来还只是困惑他是于何时从何处而来,这一问又令他多了许多困惑,心说这老道怎么知道我姓孙?这老道怎么知道我认识如来佛祖?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跟我说“好久不见”?我怎么对他完全没印象啊?! 其实,太上老君的这句“好久不见”问得也并非没有道理,前面已经说过,孙悟猫的前生是盘古开天之时最后一口气所化的筋斗云,与太上老君是同龄。 但一碗孟婆汤下肚后,前世的事有谁还会记得,他带着心中的困惑站起身来,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围着太上老君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就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他反倒对悬在太上老君腰间的那个紫金红葫芦颇是熟悉,这葫芦的颜色世间独有,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上手摸了摸。 太上老君见孙悟猫摸了自己腰间的宝贝,哪里肯愿意,把身子一挪,道:“哎~此物你可摸不得!” 孙悟猫蹙着眉头,拼命地在脑海中翻寻着与这紫金红葫芦有关的信息,终于,他如梦初醒,指着那红葫芦问道: “这葫芦,与那畜生道中的壁画上,那头老牛嘴里衔着的芭蕉扇可是出自同一藤?” 此话一出,那本来还在呵呵笑着的太上老君,笑容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他思索良久,问孙悟猫: “怎么?你居然还看出了那壁画上有牛?” 第三十章 老君的秘密 听孙悟猫说,他看得见那畜生道中的壁画上有牛,太上老君为此感到颇为诧异,笑容变得僵硬起来,他反问道:“怎么?你居然还看出了那壁画上有牛?” 从孙悟猫的表情变化上不难看出,他对太上老君的这句话是费解的,心说那壁画上本就画着头牛,自然就看得到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因此他并没有把这个问题太放在心上,而是更关心那个紫金红葫芦与芭蕉扇的关系,于是回道: “当然看得见啊!一头大白牛!口中衔着一柄好似芭蕉叶的扇子,那扇子的颜色与你腰间这葫芦的颜色一模一样,都是紫不紫、金不金、红不红的,如出一辙,亘古未见,一眼就辨认出来了!难道不是出自同一条藤蔓上吗?” 太上老君见孙悟猫跟这紫金红葫芦和芭蕉扇较上劲了,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将那僵硬的笑容沉了下来,反问道: “我说孙护法啊,你是见过长着芭蕉叶的葫芦藤,还是见过长着葫芦的芭蕉树?这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怎么可能出自同一根藤蔓上呢?想必,这颜色是凑了巧了吧!” “哦,我觉得也是凑了巧了,我只不过是看这葫芦眼熟,便冒昧地问一句罢了,纯粹是出于好奇,失礼之处,还望前辈莫要怪罪!”孙悟猫见太上老君的脸色不是太好看,想必是触碰到了他不愿启及的忌讳之事,便表示了歉意,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孙悟猫是拾趣地止住了这个话题,太上老君反倒没有就此罢休,他揪着那个问题不放,捋着胡子强调道: “孙护法,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看见那畜生道之中的壁画上有大白牛的?” 孙悟猫根本就没觉得这也算个问题,本来要将此事避开不提,不想太上老君竟然追着问,他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一脸困惑地回道:“如果我回答是用眼睛看到的会不会显得不太礼貌啊?怎么?看到只牛而已,有什么不对劲吗?” 孙悟猫憨笑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什么叫怎么看到的,还有比用眼睛看到的更合理的解释吗?为此孙悟猫心中不免发起了牢骚,心说今天碰见的都是些什么人,前者有二郎神把名字说出来问我识不识得他,后者又有白胡子老道问我怎么看见的牛,这天上的神仙一天是不是太闲了,怎么都有明知故问的癖好,闲到没事干了吗? 太上老君见孙悟猫不知是没有理解自己真正的意图,还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他是想问孙悟猫都做了些什么事才看见的那头牛,但也不好直接问,只好解释道:“哦呵呵,没有什么不对劲,老夫就是随口一问,即便你不说,老夫过后也自会知道。” “哦!”孙悟猫心中纳闷,觉得这个白胡子老道很奇怪,想必在那白牛身上有些玄机,不过看这老道对那幅壁画似乎很了解的样子,于是开口问道:“前辈,您是怎么知道那畜生道里有幅壁画的?难不成你也如那盘坐在六道中枢上的小神仙所说,只能走那畜生道?” “放肆!”久未言语的二郎神听了孙悟猫这句话,呵斥一声。 “哎~真君,无碍无碍!”太上老君抬手道,继续对孙悟猫说:“这天下岂有能够瞒得住老夫的事情?我还知道,在那六道之中,每一道都有一幅壁画,描绘着因那道轮回而起的孽缘故事。” “哦?”孙悟猫听了太上老君的这一番话,若有所悟,他心说,那罗刹女与凡人的恩恩怨怨不正是因畜生而起吗?所以那畜生道中的壁画就讲了一个罗刹女受火刑的故事,还真是有意思,没想到一幅名不见经传的壁画之中竟隐藏着如此深的玄机。 不过,最令孙悟猫感兴趣的不是壁画之事,而是太上老君说的另外一句话:“这天下岂有能够瞒得住老夫的事情?”,孙悟猫心说,怎么?难不成这白胡子老道还有通天晓地的本事?不如试探一下,如果他真有这本事,正好借此机会让他帮忙算一算主人的下落,于是他开口道:“前辈,您说这天下没有能够瞒得住您的事情,恰好近来晚辈遇到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可否劳烦前辈指点一下迷津?” 太上老君瞥了一眼孙悟猫,稍加思索,道:“你不用问了,老夫不知道你那毛脸雷公嘴的主人的下落!” 呀呵?孙悟猫心中一惊,心说我还未开口他便已知我要问什么,果然厉害啊!但是他知道我心中所想,却说不知道我主人他们的下落,此事明显前后矛盾啊!于是恳求道: “前辈,我找我主人找的好苦啊,您看,为了找他我都被二郎真君抓到天上来了,还险些被二郎真君误当成是三脚猫要了我的性命,您通天晓地神通广大,我想您一定知道我主人的下落,刚才您还说了,我们‘好久不见’,看在这份长久的情义上,您能不能帮帮晚辈?” “哼哼!”太上老君又瞥了孙悟猫一眼,捋着胡子笑道:“你自己的事情就要你自己去解决,倘若遇事便求人,那不就成了他人之事了吗,你的存在还有多少意义呢?况且,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早已注定了的,都是你必须经历的磨难,没有谁是天生就应该帮你的,谁也不欠你的,别说老夫与你好久不见,即便是天天相见,老夫也不会告诉你,你还是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去寻找只应由你自己去寻找的答案吧!” 太上老君顿了顿,又开口提醒孙悟猫道:“还有,此刻我已知晓你为何看得见那大白牛了,我看你刚满二百岁,年少轻狂无知,不与你计较,我劝你离那壁画中的罗刹女远一些,否则,出了大事连灵山如来都管不了,明白吗?” 这一番话令孙悟猫彻底心服口服了,没想到这白胡子老道一点也没吹牛,的确是有些本事,这么一会就已晓得他在畜生道中的事,虽然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太上老君叫他离那罗刹女远些,但也已无心追问了,心说还是少跟他说话为妙,免得把一些令人尴尬的事也被他知道了去,既然他不肯告诉我主人的下落,那就算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很在理,自己的事还是要靠自己去解决,没人欠我的,我还是自己继续找吧! 孙悟猫正这样想着,那太上老君又瞥了他一眼,道:“哼哼,你能这么认为,那就对了!” 聊至此处,三人没有再叙闲话,太上老君仗着七星剑,来来回回地踱起步来,时不时地抬头望一眼天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聊点什么,气氛实在有些冷清,漫无目的等待是最令人感到煎熬的,但若要聊点什么,似乎又无话可说,好像一切都是浪费口舌。 突然,太上老君回过身来,心中大喜,望着那天洞仰天大笑: “哦呵呵呵!得手了!得手了!” 孙悟猫见太上老君忽然如此兴奋,大惑不解,他看了看二郎神,却未见二郎神的脸上有丝毫喜悦,反而多了一些惆怅。 三人皆仰望着天洞,片刻,忽见身披黑甲的猪八狗现于天洞之上,飞身跃下,口中还叼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具体是什么看不真切,离得太远,不过依稀可见那东西似乎在动。 猪八狗稳健地落在地上,骄傲地抖了抖身子,得意地向这三人走来。待他走到近前,将口中叼的东西望地上一放,三人这才看得真切,那竟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奶猫,浑身雪白,蓝眼睛,三条腿。 “喵~喵~”那小奶猫四脚朝天……不,那小奶猫三脚朝天仰翻在地,奶声奶气的叫着,三只小爪子不停地抓挠,似乎极力想要翻身。 终于,在猪八狗一臂之力的帮助下,小奶猫翻过了身来,甩开蹒跚的脚步向孙悟猫这边走来,一路喵喵地叫着,东倒西歪。 孙悟猫认得它,它就是刚刚戳破第二十九层天的那只三脚巨猫,也是他的心魔。 看来,那个空灵且深沉的声音不会再回来了,孙悟猫虽然觉得那声音很烦,但当他看见这只小奶猫的时候,心中反倒对那心魔生了一丝怜悯之情。 “吾儿,好样的!”二郎神走到猪八狗跟前,曲起单膝蹲在地上,抚摸着猪八狗的头。 他旋即又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向那喵喵叫的小奶猫挥去。 但,他又停了下来,面对如此可爱,或者说如此可怜的小奶猫,他犹豫了。 但是,谁叫他是神,正如二郎神在广寒宫中所发出的那句感慨:“为何我偏偏是神?”他深知,魔不分大小,纵容小魔,便是在培养大魔,对魔的宽容便是对神的残忍,终究,他还是斩了过去。 心魔,无形。 三尖两刃刀从小奶猫的身上斩过,但小奶猫却没有丝毫异样。 二郎神很费解,他问太上老君道:“为何吾儿能叼得它,而我却碰不得它?” 太上老君捋着胡子呵呵笑道: “你既不生它,也不克它,它与你无关,便对你无形。” 二郎神如梦初醒,思考一番,指着小奶猫转身对猪八狗说道: “吾儿,杀了它!” 第三十一章 八狗之死 猪八狗从天洞之外叼回了孙悟猫的心魔----三脚猫,太上老君说过,猪八狗的心魔是因一条五行属水的金鱼而生,所以正克孙悟猫那五行属火的心魔。 那心魔被猪八狗擒下后,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二郎神想要杀了它,可是却因为五行不相干而奈何不了它,只好命令猪八狗去杀它。 猪八狗接到二郎神的命令,歪起头来,看了一眼那小奶猫,却失望地往地上一趴,表示无能为力。 太上老君开口道:“真君,不要为难这黑狗了,它只能帮到这儿了,我不是说过,这心魔,只有两种方法可灭:一是用寄身自己的手灭了他心中的魔,二是借旁人之手灭了寄身的心。任何想绕过寄身而去直接灭魔的方法,都是徒劳的,连此狗也办不到。不过……” “不过如何?”二郎神见太上老君迟疑了一下,便追问道。 太上老君望了一眼那小奶猫,继续说道:“不过,此前为了避免心魔被唤醒,只能由此狗灭此魔之寄身,现在此魔已被此狗打回萌芽之态,再无唤醒之力,此寄身,世人皆可灭之。” 太上老君的这番话,孙悟猫听得真切,再加上在那天牢之下的时候,二郎神拿刀抵着他的喉咙所说的那一番话,孙悟猫彻底明白了一切:原来,二百年来,我心中的魔一直在阻挠太上老君开天,但苦于心魔无形,他们一直斗不过它,正巧二郎神于六道中枢撞见了我,将我擒上天来,想要杀我,以灭我心,从而除掉我心中的魔。可是,我的心魔负隅顽抗,他们杀不了我,只有猪八狗能够杀我,但猪八狗并不会这样做,只是想为我除掉心魔,后来心魔因惧怕猪八狗而逃掉,没想到,终究还是被他擒了回来。 想到这里,孙悟猫望向那蹒跚而来的小奶猫,心中不免一声哀叹:心魔,看来这次,你也帮不了我了,猪八狗不杀我又有何用,正如太上老君所说----你,再无唤醒之力,我,世人皆可灭之。 二郎神提着三尖两刃刀,缓缓走向孙悟猫,神情严肃,不喜不怒,不欢不悲,一身金甲随着他的步伐锵锵作响。 他将三尖两刃刀抵在孙悟猫的喉咙前,说道: “对魔的慈悲,便是对神的残忍,倘若用你的性命,去灭掉一个魔,你可愿意?” “我……” 有谁活得好好的愿意去死呢?孙悟猫望着抵在喉咙前的那把明晃晃的三尖两刃刀,心如死灰。他心说二郎神这番话问得简直太有心计了,是一丝一毫的退路也不给我留呀,倘若我回答“不愿意”,那我岂不是就成了对魔慈悲、对神残忍的人了,他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杀了我,倘若我回答“愿意”,那岂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无论我如何回答,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正在孙悟猫迟疑之际,太上老君上前解围道: “哎~二郎真君,这是何必,依我看,此事不如算了吧,不要忘了我们的初衷,我们是来开天的,不是为了除魔的!既然他心中的魔现在已被打回萌芽之态,已经无力阻挠开天,不如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二郎神听了太上老君的话,却并不赞成,他回道:“我若不趁此机会杀了他,灭了他的心魔,难不成等那魔长大了再来与我等为敌吗?” “唉!真君哪,看来你涉世还是尚浅啊!你难道忘了我曾说过,这位从‘灵山’而来的孙‘护法’本性并不坏了吗?只不过是有心魔作祟罢了,一切都怪不得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太上老君说到“灵山”和“护法”这两个字的时候,刻意抬高了音量,以示提醒。 二郎神立刻知会了太上老君的意思,于是又将那三尖两刃刀从孙悟猫的喉前收了回来。 在刀锋渐渐移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二郎神一举一动的猪八狗。 有生以来,孙悟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令他感觉自己如此卑微过,两个人居然在围绕着该不该杀了他而议论起来,就像在议论该不该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从容,仿佛他的这条命早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是死是活完全要看别人的心情。 在他的心里,甚至感觉到了一种羞辱。 太上老君摘下悬在腰间的紫金红葫芦,端到二郎神的眼前说道: “地狱之光,是时候点亮了。” 二郎神那张不喜不怒、不欢不悲的脸上终于爬上了一抹悲伤,他接过紫金红葫芦,问太上老君: “若如此做,岂不是同样无法向灵山交代?” 太上老君回道:“本来就是玉皇大帝赠予灵山的,纵使灵山不乐意,他们又有何话可说?” 听了太上老君的话,二郎神低下头,垂头丧气地向猪八狗走去。 他坐在地上,将猪八狗拥入怀中,下颌紧贴着他的额头,空洞的眼神凝视着远方,迟疑许久: “吾儿,你可还记得,我们缘起于何时? ……于两百年前。” “吾儿,你可还记得,我们缘起于何处? ……于广寒宫中。” “吾儿,你可还记得,我们缘起于何事? ……为寻踪之事。” “吾儿,你可还记得,我们缘起于何人? ……是嫦娥仙子。” “吾儿,你可曾想过,我们缘尽于何时? ……我从未想过。” “吾儿,你可曾想过,我们缘尽于何处? ……我从未想过。” “吾儿,你可曾想过,我们缘尽于何事? ……我从未想过。” “吾儿,你可曾想过,我们缘尽于何人? ……我从未想过。” 说道这里,二郎神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亲吻着猪八狗的额头: “吾儿,天下众生,感激于你。” 他将手中的紫金红葫芦缓缓举起,正对着猪八狗的身后,另一只手依旧紧紧地将他拥在怀中: “吾儿,我若叫你,你答应一声,可好?” “呜……” 猪八狗答应了一声,却瞬间被身后的紫金红葫芦吸了进去。 二郎神独自一人坐在地上,双手将那紫金红葫芦按在心口,此刻,在他怀中跳动着的,是全世界最悲伤的心。 良久,他站起身来,对那紫金红葫芦说道:“吾儿,走吧,为父带你去一个全天下最安静的地方。” 四周被压抑的空气所笼罩着,孙悟猫愣在那里,眼睁睁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却无能为力,心中已失去了魔的他,似乎变得懦弱了起来。 二郎神和太上老君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孙悟猫低下头,望着那只已经爬到他脚下的小奶猫,苦笑道:“心中住个魔,似乎也挺好。” 或许,心中住个魔,真的挺好。 孙悟猫弯下腰来,将那巴掌大的小奶猫捧在掌心,用指尖挠了挠它的下巴,又抚摸了两下他的头。 小奶猫被他捂在心口,渐渐化作一道蓝光,消失不见了。 孙悟猫凝望着天洞,眼中闪过一簇幽蓝色的火苗。 …… 太上老君与二郎神离开天庭,顺着天道抵达六道中枢。 那倒盘在六道中枢上的婴儿悬在半空之中,五道颜色各异的光束从他的坐下射向除地狱道之外的五个洞口,好像被他们牵引着一般。 太上老君背过手去,仰望着头顶上的婴儿,眼中饱含愧疚。 “一时三刻已过,将那紫金红葫芦递与我来!” 太上老君一手接过二郎神递给他的紫金红葫芦,一手将七星剑竖在面前,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天朗炁清,六道洞明;金房玉室,五芝宝生;玄云紫盖,轮回往生;仙童玉女,为我致灵;九炁齐景,六光聚顶;上乘紫盖,升入帝庭。” “开!”太上老君大喝一声,怒目圆睁,只见那紫金红葫芦缓缓升起,腾于半空之中,一道黑汁从葫芦口中向上流出,流淌至倒悬于半空之中的婴儿坐下,那婴儿缓缓升起,逐渐回到了六道中枢之顶的圆轮中心。 倒盘在圆轮中心的毒蛇依旧吐着信子,那婴儿盘着的双腿再次坐回了毒蛇的身上,只见一道黑光从婴儿的坐下射出,直奔地狱之门。 “呵呵呵……”那婴儿笑出了声,奶声奶气,他似乎觉得这很有趣。 黑光如愿点亮,婴儿坐下那白、黑、金、紫、红、青六道光束再次齐聚六道中枢之顶,齐射六道,紫金红葫芦缓缓落回太上老君的掌中。 太上老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将七星剑收起,又将葫芦悬于腰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回身对二郎神说道: “真君,阵法已经恢复,立刻与我前往那三十五重清微天上,登坛开天去吧!” 两人刚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却被那倒盘于六道中枢上的婴儿给叫住了: “老爷爷,您回来啦!” 太上老君一愣,缓缓转过身去,望着那婴儿回道: “嗯,呵呵,是呀,爷爷回来喽!” 第三十二章 紧急军令 重新回到六道中枢之顶的婴儿见太上老君急着要走,便叫住了他,太上老君也回头与他打了个招呼,从字里行间透露出,他们好像曾经见过面的样子。 那婴儿继续问道:“老爷爷,您怎么刚回来就要走了啊?难道不是回来看望我的吗?” “哦呵呵……”太上老君笑得很慈祥,他抬起头仰望着婴儿,回道:“爷爷尚有要事在身,等爷爷忙完了这件事情,马上就回来看你,可好啊?” “唉……好吧……”那婴儿沮丧地长叹了一口气,伤心地兀自嘀咕道:“已经等了三百年了,也不知道我的母亲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即日便回!”听了婴儿的话,令刚刚转过身去的太上老君迟疑了一下,他甩下这四个字,便赶忙同二郎神顺着天道驾云而去了,直奔那三十五重清微天上。 南天门。 话说,自太上老君和二郎神离开后,孙悟猫只身一人走出南天门,一路垂头丧气。众天兵见太上老君和二郎神放了他一马,便也没有再为难他。 孙悟猫连太上老君本尊都认不出来,又怎么能够认得出那紫金红葫芦呢?他并不知道那是紫金红葫芦,也不知道它的威力,更不知道猪八狗早已在里边化作了一滩黑水,他还天真的以为,二郎神将猪八狗唤进葫芦只不过就是让他在里边呆一阵子而已,就连二郎神也说,他要带猪八狗去一个全天下最安静的地方去。 他不明白二郎神为什么要把猪八狗唤进那个葫芦里去,只知道二郎神既然亲切地称他为“吾儿”,那们想必是不会害他的,只是不明白二郎神为什么显得很伤心,这未免使孙悟猫心中萌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在他的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尚未解开,他还等着向猪八狗问个究竟呢。比如猪八狗在凌云渡是如何与主人走散的、他是否知道主人的下落、他是如何成了二郎神的儿子的、太上老君为什么要开天,等等。 但是,看到猪八狗与二郎神如此幸福的在一起,与叨扰到猪八狗的幸福相比,这些问题似乎又不是那么急着去知道答案了。 “唉……偌大个天下,哪里才是我的去处呢?”孙悟猫望着身后那堵高大雄伟的南天门,徘徊着,踌躇满志,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此刻,他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地狱之门打不开了,通往骷髅山的通道关闭了,借不来贝壳,学不会水下本领,无法寻找主人了;地狱之门打不开了,铜镜拿不出来了,沙无鱼还在里面,无法见到沙无鱼了;猪八狗被二郎神唤进了葫芦里,不知带去了哪里,无法见到猪八狗了。 “一切都存在着,却一切也都没了,这世界忽然之间,怎么好像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我到底该去哪里?”孙悟猫望着脚下,兀自叹息,“唉……我也不会腾云驾雾,这天,想必是下不去了。” 就这样,孙悟猫在南天门外徘徊很久,不是他不愿离去,而是他无处可去。 “急令!急令!速速让开!让开!” 孙悟猫正于南天门外踌躇之际,只见一名银甲天兵腾云驾雾迎面疾来,他赶紧躲开让出道路,那银甲天兵径直奔入南天门,一边高声呼喊一边向天牢的方向疾驰而去。 众所周知,猫的好奇心是非常重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嘛,本就无所适从的孙悟猫心说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紧跟在那天兵的屁股后头,一路向天牢狂奔而去。 那名银甲天兵行至天牢之下,迅速从手中亮出一道金色令牌,亮给把守天牢的那两位持戟天将,急道: “二郎真君有令,速命白无常谢必安将军前往六道中枢待命,恭候地狱之门开启,与那黑无常范无救将军会和!即刻动身,片刻不得延误!违令,斩!” “遵命!” 其中一名持戟天将领了令,火速奔入天牢。 片刻,只见那白无常手持哭丧棒,当啷着大长舌头,从天牢之中焦急地蹦跳而出。 白无常一个大蹦,蹦到那名传令天兵的彩云之上,向孙悟猫的方向疾驰而来。 “前方速速让开!让开!”那名传令天兵见孙悟猫挡住了去路,高声急呼。 孙悟猫岂会放过这样一个离开天庭的绝好机会,而且他也听到那传令天兵说地狱之门马上又会重新开启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又能够寻得那面误入地狱的铜镜了?而且通往地狱下骷髅山的唯一通道也打开了。很显然,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也想搭乘这彩云一块儿下去,于是他不仅没有理会那天兵的命令,反而横在中间大臂一张,拦住了去路。 “前方速速让开道路!倘若误了紧急军情,杀无赦!”那名传令天兵见孙悟猫拦住了去路,大声斥责。 孙悟猫依旧没有理会那名天兵,而是对白无常说道: “谢大将军!可还认得我啊?敢问可否载我一程,与您一同前往那地狱之门?” 白无常定睛一看,怎会不认得,若不是因为他在地狱之门下捣乱,白无常能落得现在这步田地吗?挨了二郎神一个大耳光不说,还被打入了天牢。 “嘿!又是你个小畜生!怎么?你吃我的那一巴掌还嫌不够吗?还想再吃一个吗?!速速让开!吾奉真君之命,前往六道中枢,你可耽误不得!” “哎~谢大将军,您那一巴掌打得好啊!您若带我离了天庭去了地狱之门,别说再吃一个,就是再吃一百个,我也吃得!” “嘿!速速滚开!那地狱之门就是因你无故捣乱导致再也无法开启的,我岂能再带你去重蹈覆辙?速速滚开!” “载我一程!载我一程!”孙悟猫向白无常乘坐的彩云奔去,竭尽全力地争取着这不外乎唯一的机会。 “好你个小畜生,屡次三番阻挠于我,这次绝不会让你得逞,传令天兵!杀了它!”白无常气急败坏,已然暴走。 孙悟猫见传令兵举起金戈,欲向自己挥来,便迅速后撤了几步,本能地用双臂护着头,大喊: “玉凤!红肚兜!玉凤!红肚兜!” 此话一出,白无常立刻劝止住了那名天兵,对孙悟猫道: “你上来吧!快些快些!” “好嘞!多谢!谢大将军!”孙悟猫火速抢前一步,跃上那彩云,同白无常一同奔向六道中枢。 一路无话,孙悟猫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很快,两人在传令天兵的带领下,顺着天道驰入了六道中枢,天兵完成使命,驾云离去了。 此刻的六道中枢之中,一如既往地安静,除了倒盘在头顶上那轮内外两层的大圆轮中心的婴儿,就只剩下孙悟猫和白无常了。 白无常跳向地狱之门,哭丧棒上的铃铛随着他的跳动叮当作响。 他立在地狱之门下,瞪着两只大眼珠子,惊奇地盯着门前的那道黑光向上一路望到底,一直望到那婴儿坐下,自言自语道:“何人如此神力,这光居然又亮了嘿!” 孙悟猫站在白无常身前,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神奇之处。 白无常见孙悟猫望着他,抬头道:“小畜生!我跟你说啊,要不是我有把柄落在你手里,怕那传令天兵一戈拍死你之后,你跑到阎王爷那胡说八道,我是死都不会带你进来的!你不是一直要拿回你那镜子吗?等下地狱之门开了,拿完赶紧滚!这一次,你可千万莫要再捣乱了啊!否则咱俩都得被二郎真君给劈成两半了不可!” “谢将军尽可放心,我拿了镜子就走!” 果不其然,二人正在议论之际,忽然听见一阵“轰隆轰隆”地巨大响声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越来越近,伴随着山体的震颤,笼罩着整个六道中枢。 第三十三章 三百年之约 “轰隆轰隆轰隆……” 铺天盖地的轰鸣之声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笼罩着整个六道中枢。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好似成千上万个雷公同时锤击着雷公凿,从四面八方不停地劈打着无顶山一般。 数不尽的碎石和细沙被震落到色如红焰的龟裂地面上,孙悟猫和白无常本能地做出反应,迅速俯下身子,双臂抱头,仰起头来不停地扫视着头顶的情况,生怕被震落的碎石砸到脑袋。 “铮铮铮铮……” 一阵好似磨刀一般的声音从头顶渐渐响起,刺耳极了,孙悟猫和白无常循声望去,只见嵌在六道中枢上的那个内外两层的大圆轮,正开始向着相反的方向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如同年久失修的车轮与车轴,早已锈死在一起,却又重新转动起来一般,显得格外吃力。 转动产生的摩擦,使两个大圆轮之间的缝隙向外迸出簇簇火花,自洞顶之上挥洒而下,溅落在色如红焰的龟裂地面上,好似飞旋而下的火色瀑布,绚烂极了。 盘坐在圆轮中心的婴儿也随着圆轮的转动而转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终于,那两个大圆轮转动的速度逐渐平稳了下来,极速地匀速旋转着,轰鸣之声渐渐远去,铮铮之声渐渐消散,火花不再迸发,山体也不再震颤了。 由于转动的速度极快,令人目不应暇,此刻,已无法看清那婴儿的样貌了,只能看见在这急速旋转的圆轮中心有一个突出的部分在随着圆轮一同转动。 终于,那婴儿与圆轮之间出现了一道空隙,与此同时,婴儿转动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并在那六道光束的牵引之下缓缓下落,直至落在地面之上,此时再看那婴儿,已不知于何时将身子正了过来,正光着一双裸赤的小脚丫,站在色如火焰的龟裂地面上,这意味着,他的天地再也不是上下颠倒的了。 “善财!” 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热切的呼唤,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仙姿玉貌、朱唇微扬的美丽妇人正立在那畜生道的洞口前,脸上流露出欣喜之情,在那美丽妇人的身旁还站着一头大白牛,它的口中衔着一柄好似芭蕉叶的扇子。 孙悟猫心中吃了一惊,他认得她,在壁画中的时候,被他亲吻额头之后的罗刹女,就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六道中枢上的两个大圆轮有条不紊地转动着,圆轮下的婴儿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那位美丽妇人,脸上的表情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似喜、似悲、似惊、似怨,双眼之中也是一样,既充斥着喜悦,又充斥着悲伤,既充斥着惊讶,又充斥着怨憎,他的眼眶已经湿润,此时的六道中枢无比的安静。 “善财,娘回来了!”那位美丽妇人又热切地呼唤了一声,凝视着婴儿,眼中饱含深情与泪光,似乎还夹杂着深深的愧疚。 “娘!”那婴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大声呼唤着“娘”,一边张开双臂向那美丽妇人赤足奔去,那美丽妇人也张开双臂迎向婴儿。 此时,从那婴儿眼中哭出的已不再是火,而变成了泪。 美丽妇人也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泪花夺眶而出,她激动地抚摸着婴儿的面庞,为他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两人相拥而泣,那婴儿一边大哭着一边埋怨道:“娘!我等了你三百年,等得连名字都忘记了,这三百年来,你扔下我,到了哪里去了?为什么迟迟不来看我?为什么迟迟不来接我?等得孩儿好辛苦啊!” 听了婴儿的这番话,那美丽妇人的泪水更加止不住了,说不出这泪水是来自母子重逢的喜悦,还是舐犊情深的悲伤,还是三百年来的愧疚,他饱含深情地上下打量的着婴儿那稚嫩的面庞,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为他擦拭着眼角的泪花,安慰道: “善财,我的儿,娘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样你才不会挨饿。” “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样我才不会挨饿?”婴儿半信半疑地跟着重复了一遍,“你骗人,这三百年来,孩儿滴水未沾,滴米未进,我怎么从来没见有人送吃的来?” “我的儿,娘怎么会骗你,既然我们再次相见,这样便好,有些事情,日后你自然会明白。”罗刹女把那婴儿拥入怀中,“善财,这三百年来,你在此处过得可好?” “除了日夜思念娘,盼娘早日归来与娘相见,其他的一切,过得都还好,有小猪和鸽子伴我左右,我不寂寞,有六只蝌蚪与我嬉戏,我不孤单,还有个罗刹女,它每日来此探望于我,虽然它样貌丑陋,但总与我倾心相谈,嘘寒问暖。只是,这一切都不是儿望眼欲穿的那个人,儿,心中苦!” “三百年的苦苦等待,可苦了我的儿了!” “娘,倘若命有尽头,儿宁愿用三百年的苦苦等待,去换得与娘三日的长相厮守!” “从今以后,娘与你,再也不会分开了!你苦等了娘三百年,从今以后,娘守护你三千年!” 美丽妇人说完,又将婴儿揽入怀中,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那白、黑、金、紫、红、青六道光束熄灭了,正是那射向六道洞中,牵引着婴儿落下的六道光束,从六道之中透出的光亮也熄灭了,色如红焰的龟裂地面也褪去了颜色,整个六道中枢霎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片刻之后,一只金色大蝌蚪率先打破黑暗,从墙壁之中探出头来,虽没有眼睛,却四处张望,随后,他将整个身体从墙缝之中抽了出来,滚圆滚圆的脑袋,细长细长的尾巴,通体约为手臂长短。 又有四只大蝌蚪也探出头来,白色的,紫色的,红色的,青色的,它们见那金色蝌蚪起舞在六道中枢,便知外面安全,也将整个身体从墙缝之中抽了出来,交织着飞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六道中枢。 孙悟猫记得它们,在他第一次踏上这六道中枢的时候,就一直被这些好客的大蝌蚪在身体上前后穿来穿去,虽然并不觉得疼。后来闲它们烦,便挥了挥手给它们驱散开了,可是,他记得本应该是六只,都是不同颜色的,此时似乎少了一只,具体是哪个颜色的,他一时也想不起来。 黑暗之中,那五只蝌蚪交织在一起飞舞了一会儿,然后一齐调头,奔向一个去处。 白、金、紫、红、青五只蝌蚪将那去处照亮,五颜六色,多姿多彩,仔细一看,被照亮的,原来是那个依偎在母亲怀中的婴儿,它们围绕在婴儿上方,不停地转圈飞舞着,似乎是在与他做最后的诀别。 婴儿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他抬起头来,用小手轻轻揉了揉早已哭红了的双眼,对五只蝌蚪说道: “谢谢你们。” 随后,那五只大蝌蚪高高飞起,飞到了六道中枢的最顶端,停顿了一会儿,晃动着细长的尾巴,同时向五个方向飞去,分别钻进了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在这五道的洞穴深处,那刚刚熄灭光芒,又隐约地重新亮起,将六道中枢重新照亮。 被重新照亮的六道中枢,恢复了曾经的光景,龟裂的地面也恢复了红焰般的颜色,孙悟猫这才看见了剩下的那只大蝌蚪,原来它是一只黑色的,它没有丢,与那五只蝌蚪一直在一起,只不过在刚才那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六道中枢里,根本看不见。 此时,那黑蝌蚪正面对着地狱之门,不停地晃动着尾巴,好似在水里游动一般,最后他瞅准时机,在两扇地狱之门的缝隙间一头钻了进去。 “吱……” “嘎嘎嘎嘎……” “轰……” 那两扇地狱之门终于在一阵轰鸣声中再次开启了,震得脚下的地面都随之晃动。 一团团黑雾从地狱之中翻滚着喷涌而出,孙悟猫和白无常霎时被包围在这片黑雾之中,陷入黑暗。 孙悟猫拼命地瞪大了双眼,伸直了脖子望里张望,寻找着那面将沙无鱼困在里边的铜镜,可是,眼前除了黑雾就是白无常,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白无常抢先一步蹦过地狱之门,孙悟猫没有寻见铜镜,只好也跟着跑了进去,在跨过地狱之门的那一刹那,他隐约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一个硬物,低头一看,正是那面铜镜,他赶忙扑到铜镜上面,将铜镜捡起。他信守承诺,答应过白无常拿了铜镜就走,绝不为难于他,可是,待他站起身来准备望门外跑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从身后勾住了肩膀,他回过头,一张凶神恶煞的大黑脸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此人正是黑无常,他嘴角向下,咧嘴一笑,开口道: “哼哼哼哼!阎王爷口谕,提孙悟猫魂来!” 还未等话音落下,黑无常便高高举起手中的铁燎,套向孙悟猫。 不料就在此时,孙悟猫手中的铜镜里,忽地射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嗖”地一下将孙悟猫吸入镜中。 “当啷啷啷……” 铜镜掉在地。 第三十四章 吴刚劈山与红孩儿 地狱之门关闭了。 孙悟猫掉进了镜子里,镜子掉进了地狱里。 六道中枢上那轮内外两层的大圆依旧轮悠悠地极速旋转着,大圆轮下,是紧紧相拥在一起的美丽妇人和被她称之为“善财”的婴儿。 “娘,速速带孩儿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孩儿一天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善财凝望着娘的眼睛,停止了哭泣,奶声奶气地跟娘恳求道。 “嗯,娘啊,这次回来就是带我儿离开这这个地方的。”美丽妇人也满心关爱地望着善财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她笑起来很美,尽显成熟女人的韵味。 “嘻嘻!那我们这就走吧!”善财听了娘的话,高兴得欢蹦乱跳。 “好嘞,娘这就带我儿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罗刹女见善财如此高兴,自己的心中也无限欢喜,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婴儿抱起,紧紧地搂在怀中,转身向畜生道中走去。 善财趴在母亲的怀中,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小脑袋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肩上,他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着头上那个盘坐了三百年的大圆轮,开口问道:“娘,那上面,怎么转起来了呢?” “我儿,它本来就应该是转着的呀!” “本来就应该是转着的?那为什么我坐上去的时候,它却没有转呢?” “不是你坐上去的时候它没有转,而是因为它不转了,你才能够坐得上去。” “哦!”善财抬起一只胖乎乎的胳膊,小手指着旋转着的大圆轮,说道:“娘,我的小猪和鸽子还没有下来,可不可以带上它们,让它们也跟着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怎么能够可以呢,这里就是它们的家吖,它们还要守护着这里呢!” “哦,那好吧娘,我们走吧!”善财将两只小手拢在嘴前,冲那只小猪和鸽子的方向喊道:“谢谢你们!与我相伴三百年!善财走啦!改日再来看望你们!” 说完,善财回过头去,向畜生道中望去,心中既因与母亲的重逢而欢喜,又因与伙伴的离别而感伤。 “哞~”立在畜生道前的那头大白牛,见美丽妇人抱着善财走了过来,便热情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以示祝贺,不料它一张嘴,却一不小心将衔在嘴里的那柄芭蕉扇掉在了地上。 那美丽妇人见了,轻轻拍打着大白牛的头,取笑道:“你这愚笨的老牛,怎么又给本公主的芭蕉扇扇弄掉了?快些捡起来,好生衔着,否则回了那翠云山芭蕉洞,本公主可要给你颜色看喽!” “哞~”大白牛似乎对这位美丽妇人言听计从,听她说完,又马上将那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芭蕉扇一口衔了起来。 “善财,这愚笨的老牛弄掉了娘的宝扇,你说我们该如何惩罚它?”美丽妇人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想拿来哄善财开心。 善财搂着母亲的脖子,低头望着身下的大白牛,思索了一会儿,回道:“娘,就罚它载我出了这畜生道吧!” “哞~”大白牛一听自己受了罚,不仅不难过,反倒很高兴,它又热情地叫了一声以示回应,不过他似乎又忘记了嘴中衔着的那柄芭蕉扇,再次令它掉在了地上。 大白牛知道自己又犯了错,抬起头来窥视了一眼那美丽妇人,见美丽妇人正斜着眼睛瞥视着它,有时候,在很熟悉的亲人之间,表达情感只需要一个眼神。 这一次大白牛未等那美丽妇人开口,便识趣地抢先把芭蕉扇衔了起来,那个美丽妇人这才开口道: “蠢牛,今晚你给本公主睡在地上!” 美丽妇人、大白牛,还有盘坐在牛背上的善财,三条背影渐渐从畜生道中远去了,消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只听那洞中传来一番对话: “娘,我想孩儿应该跟那罗刹女道个别,它好几日没来此探望了,倘若它知道我不辞而别会不会很伤心呀!” “不必了善财,娘已经帮你跟那罗刹女知会过了!” “娘,此行,你打算带孩儿去什么地方呀?” “山下有条弥焰河,娘啊,先带你去那河中的船上,乘船而下,看看沿途的风景。” “娘,那沿途都有什么风景呀?” “有天,有地,有展翅翱翔在天空中的圣鹰,还有那弥焰河尽头的火焰山。” “哦,天上有玉皇,地狱有阎王,那圣鹰之中,会不会也有个‘圣鹰之王’呀?” “当然有呀,它被唤作‘圣鹰大王’!” “哦,它叫‘圣鹰大王’,那我善财便叫‘圣婴大王’!” “呵呵,你看你这双眼睛,都哭红了,这么不够坚强,如何称得上是王?孩儿呀,看你这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不如,还是叫你红孩儿吧!” “嘻嘻……”善财奶声奶气地笑了。 …… 广寒宫中,漫天皆白,万里轻烟。 “圣……旨……到……”自广寒宫外传来一阵语调高亢的呐喊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童颜鹤发,身披白袍的仙人自宫门而入,他一手持着白色拂尘,一手端着一道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圣旨。 此乃天庭巡使----太白金星。 “呦呵!二郎真君也在此啊!”太白金星一进门,便望见了立在轻烟缭绕的玉石阶梯上的二郎神,在二郎神的身后,是抚琴吟唱的嫦娥仙子,看她脸上的表情,似有泪花,心情并不是太好的样子。 太白金星继续开口道:“既然二郎真君在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用我太白金星再登真君的大门了!” “嗯!哼!”太白金星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胸,继续说道:“二郎真君与嫦娥仙子近前听旨!” 嫦娥仙子从琴旁站起,跟在二郎神的身后一同步下轻烟缭绕的玉石阶梯,俯首听旨。 太白金星将拂尘往胳膊上一搭,双手摊开那道金光灿灿的圣旨,抬头挺胸,高高地举在面前,字正腔圆地宣读道: “玄穹高上,玉皇召曰:朕,纳太上老君之谏言,为彰天宫之威,镇无顶之山,保六道太平,决议再三,现将吾之凌霄宝殿,自第二十八重秀乐天上迁至第三十六重大罗天外,其他万殿皆随同迁往,重新规划天宫格局。将凌霄宝殿,划为入南天门后第一殿,领衔万殿,作万殿之首,即刻始迁,诸卿同往。即日起,朝臣觐见,皆需前往三十六重大罗天外新凌霄宝殿,特颁此召,诸卿知悉!另!太上老君与二郎真君虽开天有功,但此行并非朕之本意,老君谏言迁殿有功,将功补过不予追究,二郎真君违朕之意,抗旨不尊,特罚三日禁闭,望虔诚思过!钦此!” …… 大罗天外,仙岛林立;浮云直上,浩瀚无边;宇宙无垠,漫天星曜;金光万道,星迹千条。 那无顶山,再高也高不过无边无际的大罗天,随着大罗天的开启,它终于露出了山顶,那凌霄宝殿新址,不知要高出无顶山几万几千个十万八千里。 自那无顶山下仰望,那片遮掩在山腰的红云,忽地四散开来,两只硕大的脚掌出现在红云之下,想必那红云是被这双脚掌给蹚开的,一位身材高大的樵夫,手持一板长斧,自天外低头俯视着无顶山,他怒目圆嗔,开口怒道: “就是这座破山,夺了那黑狗的性命,害得我吴刚的嫦娥仙子终日以泪洗面?” “恩!姥姥的!”那樵夫自鼻孔深深地闷进一口气,挺起腰杆,抡起长斧,猛地挥将下来,一斧将那无顶山拦腰劈断。 伴随着大地一阵剧烈地摇晃,无顶山那上半截山体被樵夫一斧劈飞了出去,三年之后,自天外轰然而降坠入东海,摔为四段,化作扶桑四岛,碎渣四散开来,化作周边的数千小岛。 一位仙者正端坐在东南一叶小岛上垂钓,忽见北方天域有巨石飞落,坠入大海掀起巨浪,惊得他赶忙收起鱼竿驾云西去,惊叹道:“这又是何方来得妖孽?欲夺我钓鱼宝岛不成?” 此四岛被后人称作东瀛四岛,也作日本四岛,碎渣化成的数千小岛,成了它的附属岛屿。 那下半截山体,被后人唤作----平顶山,并首次出现于吴承恩的《西游记》中。 第三十五章 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畜生道中。 “老爷爷,您把画画在山洞里做什么呀,这山洞里又没人来往,画了给谁看呀?”善财仰望着挥着画笔在墙上龙飞凤舞的太上老君,不解地问道,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天真。 “哦呵呵呵……”太上老君一边卖力地飞舞着手中的画笔,一边回答道:“善财呀,这幅画,它不是用来看的!” “不是用来看的?”善财吮起手指,心中更加困惑了,“画,不就是用来看的吗?若是没有人看的话,那画它还有什么意义呢?” “哦呵呵呵……”太上老君低头蘸了蘸颜料,笑道:“当然有意义,爷爷画的这幅画呀,可以拯救世间许多人的性命,最关键的是,它可以拯救一个孩子。” “哦?一幅画就能拯救世间许多人的性命?老爷爷,那您为何不多画几幅,来拯救世间所有人的性命?” “哦呵呵呵……”太上老君提着画笔,给刚刚画完的一个白胡子老头点上了眼睛,那老头烤着烧鸡,活灵活现,“善财呀,你仔细看看爷爷画的这些人!” “仔细看着呢!爷爷。” “你觉得爷爷画的这些人与常人有何不同?” 善财歪起头来,仔细地将画中人逐个打量了一番,回道:“善财觉得没有什么不同。” “哦呵呵呵……善财呀,若单看这画中人,与常人确实没有什么不同!但同与不用,不是在于画中的人,而是在于画中的故事。”太上老君将画笔停顿了一下,扭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善财,继续说道:“现在爷爷再来回答你刚才的那个问题----爷爷为什么不多画几幅来拯救世间所有的人?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在我的故事里!” “哦!”善财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依旧吮着手指,专注地仰望着太上老君继续龙飞凤舞。 望了一会儿,善财的心中又生了新的困惑,他开口问太上老君:“爷爷,那您画的这个故事里的人,他们都有没有名字呀?” “这个嘛……可以有也可以没有。”此时的太上老君正在给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手中添着一把宰猪刀:“要不然,善财你来给他们取个名字?你看我现在画的这个大胡子叔叔应该取个什么名字好?” “嗯……”善财一脸专注地沉思良久,回道:“不如就叫他张大善人吧!” “哦?”太上老君又将画笔停顿了一下,扭头望着善财,问道:“为什么要叫善人?” “因为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善人,我觉得在爷爷的故事里,每一个人都会是善人!”善财傻笑起来。 “好~”太上老君蘸了蘸颜料,将那宰猪刀勾勒了最后一笔便不再画它,旋即又在那满脸络腮胡子的人的不远处画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并给他手中添了一条烤羊腿,“那就依善财所言,这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善人!” “嘿嘿……”善财听太上老君这么一说,心中欢喜极了,他吮着手指,向里边挪了几步,盯着那画上的一处蹙起了眉头,随后用手指向那里,问太上老君道: “爷爷爷爷~那柱子上为什么要绑着一个相貌丑陋的人?” 太上老君向善财所指的方向望去,回道:“因为它吃了画中的人呀!吃了人,就应该把它绑到火刑柱上施以惩罚!吃了人的人,相貌怎么能够美得起来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在爷爷的画中,它为什么要吃人?” “因为它为了救一个人!” “啊?”婴儿瞪大了眼睛,表情显得非常不可思议,“它居然要用吃人的方式去救那个人,它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是这全天下,在它心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哦!”善财低下头,心中不禁悲悯起来,“它为了救一个在它心中全天下最重要的人,却要去吃别人,那被吃的人,在别人的心中,难道就不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人吗?” 太上老君听了婴儿的这番感慨,表情凝重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回善财道:“唉……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全天下最重要的人,每个人,在全天下也都有一颗把最重要的位置留给他住的心。它吃的人,在别人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人呢?” 太上老君仰天长叹,继续说道:“所以说啊,爷爷就在这洞中画了这幅壁画,好让绑在这根柱子上的人去吃画里的人,而不是去吃世间的人,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讲的----这幅画可以拯救世间许多的人。” “哦!”善财使劲地点起了头,恍然彻悟。 太上老君又望了一眼善财,指着壁画问道: “善财呀,你看这画中的山谷中,是何物?” 善财循着太上老君所指的方向望去,视线所落之处令他心中惊喜: “咦?这不是咱们来时,骑在我身下的那头大白牛吗?爷爷画得好像呀!” “哦呵呵呵……”太上老君得意地将双手背过身后,“这大白牛呀,除了画它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看见喽,它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哦?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见?”善财不解,“那为什么别人看不见?” “因为,只有吻过你娘的人,才能够看得见!” 太上老君一提到善财的娘,好像突然令善财想起了什么,他踮起脚尖,伸直了脖子,前后左右使劲地环顾着,却并未有所发现,焦急问道:“爷爷爷爷~我的娘呢?我娘怎么不见了?还有那一路骑来的大白牛怎么也不见了?!” 太上老君搁下画笔,蹲下身来,慈祥地抚摸着善财那稚嫩的面庞:“善财,你娘很快就会回来!爷爷带你去一个地方等她好不好?” “好!”善财一听他娘很快就会回来,便又高兴了起来。 太上老君站起身来,打量着壁画,似乎在试图寻找着有没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他凝望着捆绑在火刑柱上的那个人若有所思,又看了看旁边堆放着的干柴,旋即又重新提起笔来,在山谷间那头大白牛的口中画了一柄芭蕉扇,才满意地将画笔收起。 “走吧善财,带你去爷爷刚才说的那个地方等你娘!”太上老君蹲下身子,抱起善财向洞穴深处行去。 一直行到洞穴的尽头,那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白、金、紫、红、青五只色彩各异的大蝌蚪在半空交织飞舞着。 太上老君将善财放到地上,解下悬在腰间的紫金红葫芦,举起手中的拂尘向半空轻轻一挥,只见那葫芦飞至半空,白、金、紫、红、青五种色彩的水墨从葫芦口中流淌而出,晶莹剔透,倾洒在地面。 “善财呀,你过去,双脚踩在那五色彩墨的上面。” “嘻嘻……”善财觉得那一片五色彩墨很神奇,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待善财踩到了五色彩墨之上,太上老君伸出手来,接过自半空中缓缓落下的紫金红葫芦,又将拂尘向那半空一挥,只见一条青色的毒蛇从拂尘之中向洞顶飞去,盘卧至洞顶中心,吐着信子。与此同时,又见一道金光,从畜生道中那幅长长的壁画上一闪而过。 拂尘三挥挥,定知是与非。太上老君将浮尘第三次挥起,只见善财脚下的那五色彩墨忽然将善财托起,并向半空缓缓升起,一直升到洞顶。 “呵呵呵……”善财觉得这一切都太有趣了,开心地笑出了声。 忽然,只见那五色彩墨汇聚之处五光乍现,照耀得太上老君和善财睁不开眼睛。待那光芒消退,竟发现善财的身体已上下颠倒,倒盘在坐下毒蛇的身上,那白、金、紫、红、青五道色彩各异的光束,也向五个方向缓缓射去,逐渐照亮了整个六道中枢,与此同时,又有一道黑色光束进入视线,这道光纤与那五道光束形态并无差异,它本就一直存在,只是这里太过黑暗,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它。 那六道光束射向了下面的六个洞口,随后,洞穴深处也都向外散发起隐隐作现的光芒,龟裂的地面也弥漫开了红焰般的颜色。 “呵呵呵……”善财早笑得合不拢嘴,他觉得倒立起来特别的有趣。 太上老君将拂尘收回,抬起头,仰望着善财,开口道:“善财呀,有没有趣?” “呵呵!太有趣了!”善财左顾右盼,竟发现在他的左边趴着一只小猪,右边趴着一只鸽子,他欢喜道:“老爷爷,这上面居然还有小动物哎!太可爱了!” “哦呵呵呵……”太上老君缕着胡子笑道,但从他的神情上却不难看出,他这次的笑容很苦涩,并不是发自肺腑,“善财呀,你就在此处静候你娘,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否则等你娘回来发现你没有在,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那小猪和鸽子自会保你无毒不侵,妖魔畏进,还有二郎神在天上坐拥众兵保护于你,若有妖魔敢来,定第一时间降临至此!你听爷爷的话,在此处乖乖等娘,爷爷先回趟兜率宫,好不好?” “好!嘻嘻!老爷爷您放心地回去吧,我在此乖乖地等娘就是了!”善财倒盘在吐着信子的毒蛇之上,四处打量着,对身边一切新生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中无限欢喜。 太上老君转过身去,拖着沉重的脚步,向来时的路缓缓走去,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去恋恋不舍地忘了一眼那兴高采烈的善财,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洞穴深处,这一走,就是三百年。 第三十六章 两脚羊 比三百年前,还往前一年…… 透过渺渺薄雾遥望凌霄宝殿,只见它金光万道,红霓滚滚,巍峨宏伟,气势磅礴。 “报……” 远方传来一阵高亢嘹亮的探使急报,随着探使驾云疾行的背影,直入凌霄宝殿。 环顾那凌霄宝殿之内,上有瑞气千条,下有金砖铺地,长空之中龙凤翱翔,地面之上轻烟缭绕。大殿之上,金漆宝座高不胜寒,大殿之下,诸神群立玉簪珠履。 “顺风耳,何事慌张?” 那正襟危坐在金漆宝座之上的帝王之相者,见探使来报,泰然问道,声彻长虹。细看那帝王之相者,头顶十二旒平天冠,身披熠熠生光金黄袍,睥睨天下,俯视群神。 此乃玉皇大帝。 “启奏玉帝,臣,顺风耳,于南天门外闻得人间众生议论纷纷,似在探讨一不明生灵,亘古未闻,天册未载,不知何物,特来禀奏圣上!” “哦?”玉皇大帝轻拂衣袖,头顶那平天冠上的十二冕旒微微摆动,道:“是何生灵?” “启奏玉帝,据臣所闻,乃作‘两脚羊’!” “哦?两脚羊?两只脚的羊,朕,确是闻所未闻,头次听说。”玉皇大帝抬起扶在金漆宝座上的一条胳膊,轻轻挥了挥衣袖,“天下众生,样貌皆奇,既然有四只脚的羊,再冒出个两只脚的羊,又有何稀罕,不必惊慌,交由千里眼打探了样貌,交由太白金星载入天册就是了。” 玉皇大帝说罢,望向立于殿下的千里眼:“千里眼,同顺风耳速速前往南天门外将此生灵细细探来,禀明太白金星。” “遵旨!” 千里眼领了玉皇大帝的旨意,与顺风耳一同退下,匆匆奔向南天门外。 玉皇大帝危坐在金光闪闪的大殿之上,向殿下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太上老君的身上,开口问道: “老君。” “臣在!”太上老君手持拂尘,俯首步入殿前。 “人间当下,是何年月?” 太上老君拱手道:“回奏玉帝,人间当下乃东晋大兴二年。” “哦?已是东晋了?”玉皇大帝眉头微蹙,道:“那西晋,何故而亡?” “回禀玉帝,那西晋,是因司马皇族权势之争,引发‘八王之乱’,历时十六载,亡于战乱。” “哦,那这东晋,又是何人所建?” “回禀玉帝,乃司马懿之曾孙----司马睿所建。” “哦,呵呵,司马懿。”玉皇大帝挪了挪胳膊,“这人间刚刚历经东汉三国之乱的洗礼,才太平了几十载,就又被他司马氏族搞得水深火热,哪赶得上那个曹操一半的贤德,可恨那曹阿瞒却偏不称帝,让那窝囊的曹丕称了帝,又被那司马氏族窃取了江山。可悲,可叹……” “报……” 一声高亢嘹亮的探使急报从殿外再次传来,此番是千里眼和顺风耳一同驾云疾来。 玉皇大帝见匆忙来报的二人打断了他的话,心有不悦,道:“千里眼,朕不是说了,你探了那两脚羊的样貌,退朝后禀明太白金星载入天册就行了,何故慌里慌张?” 千里眼立于殿下拱手奏道:“启奏玉帝,那人间的两脚羊,并非是羊!” “哦?两脚羊不是羊,那是何物?” “回奏玉帝,臣见那人间碎骨残骸堆积如山,皆为人骨,众河之中河流截断,皆被万千尸首堵塞,整个人间血流成河,大地已被染成红色!那行军的士兵,皆手持人腿,腰悬人头骨,饿了就吃口人腿上的肉,渴了就喝口人头骨中的水,若食尽了,就再去找来活人宰杀烹之!” 千里眼说到这里,顺风耳接过话茬继续补充道:“众士兵皆称那被宰的活人为‘两脚羊’!” “什嘛?!”玉皇大帝听了千里眼和顺风耳的这番探报勃然大怒,一拍宝座,愤然起身,平天冠上的十二冕旒随着玉皇大帝的身子的剧烈摆动而前后晃荡,碰撞得哗哗作响。 玉皇大帝将衣袖一挥,直指脚下,怒不可遏: “那人间!居然叫那司马氏族给搞到了这步田地!人不像人!畜不像畜!鬼不像鬼!还有王法了吗?自商周以来,朕与诸卿,拜姜太公封神,纵横春秋、战国、大秦、两汉共计一千四百余载,何时见过人间有此等惨绝人寰之光景?!” 玉皇大帝尽力遏制着心中的怒火,举起双手抚了抚平天冠,稳住那摇摇欲坠的冕旒,继续怒道:“太白金星!传朕谕旨,速召那十殿阎王速速登天!朕要亲自问罪,这些饭桶是如何掌管的六道?又是如何安排的轮回?将那人间弄得是人不是人!畜不是畜!鬼不是鬼!” “玉帝息怒!臣遵旨!”太白金星领了旨,火速向殿外奔去。 “且慢!”玉皇大帝叫住了即将离去的太白金星,强调道: “将那罪人司马懿一并召来!” “遵旨!” 太白金星见玉皇大帝勃然大怒,片刻不敢耽搁,急急唤来彩云,匆匆扬长而去。 太白金星顺着天道抵达伸手不见五指的六道中枢,这一路行来,周围漆黑一片,甚至令他萌生了进错了道的想法。 白、金、紫、红、青五只色彩各异的大蝌蚪在六道中枢的半空之中交织飞舞着,太白金星手持拂尘,一路摸索来到了地狱之门下,却隐约发现那地狱之门似乎并未关闭,而是大敞四开着,他心说这十殿阎王也太玩忽职守了,地狱之门岂能是随便开着的,倘若叫那地狱中的恶鬼跑了出来,这天下岂不是大乱了吗? 太白金星正在心中犯着嘀咕,忽然被一头迎头跑来的恶鬼撞个正着,“噗通”一声仰翻在地。 “哎呦呵!”太白金星倒在地上,见那恶鬼一路狂奔,直奔人道而去。他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迅速将拂尘一挥,缠住了那恶鬼的脖子,他用力一拽,借力站起身来,一把揪住那恶鬼的衣领,怒道: “你这恶鬼!欲往何处奔去?自地狱之中跑来,为何只身一人,却不见那牛头马面的押解?!莫不是逃出来的?!” 那恶鬼见自己被一个童颜鹤发的老头儿拿拂尘缠住了脖子,并不识得他是何方神圣,只知误了自己投胎,便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不由分说挥起拳头便打。 六道中枢里实在太过黑暗,在天上呆惯了的太白金星根本无法适应,刚才全凭那恶鬼体格高大,太白金星才稍微能见些光亮,又能听见些声音,凑了巧被他拿拂尘缠了去,那恶鬼挥起的拳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六道中枢之中根本不会惹人注意。毫无防备的太白金星,左眼眶狠狠地挨了这头早已适应了黑暗的恶鬼一记重拳。 “哎呦喂!”拳头挥来,太上老君顿觉眼前一片白光,眼冒金星,真不虚“太白金星”此名了。他双手捂住眼眶疼得直叫唤,也顾不上手中的拂尘了,被那恶鬼缠在脖子上一并带进了人道,投人胎而去了。 “不行不行不行!”太白金星捂着眼睛自言自语道:“这黑乎乎的地狱恐怕是进不得了,恶鬼这么嚣张,居然自己从地狱之中跑出来投了人道,连孟婆汤也没有喝,奈何桥也没有过,碰见神仙阻挠上来就是一记重拳!管不了了管不了了,八成是这地狱之中出了什么变故,我还是先反回天庭将此事奏明玉皇大帝,改日再来召那十殿阎王和司马懿吧!” 太白金星一手捂着眼眶一手摸着黑,摸进天道,匆匆驾云奔天庭而去。 “报……” 正襟危坐在凌霄宝殿上的玉皇大帝和立在大殿之下的诸神,见太白金星捂着一只眼眶狼狈不堪地一路奔来,皆大惊失色。 玉皇大帝见此情景,迅速站起身来,一脸诧异,问道:“太白金星何故落得如此狼狈?” 太白金星捂着青肿的眼眶,将他在六道中枢的亲眼所见与亲身经历与玉皇大帝详尽奏来。 太上老君听了太白金星的离奇阐述,心中暗觉不妙,他掐起手指,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辞,忽地把眼一睁,惊道: “大事不妙!” 第三十七章 六道之劫 太白金星向玉皇大帝奏明了此去六道中枢的所见所闻,太上老君立于殿下掐指一算,惊道:“大事不妙!” 玉皇大帝将头转向太上老君,平天冠上的十二冕旒随之摇曳,问道: “老君,何事不妙?可速速与朕详尽说来!” 太上老君俯首拱手道:“回奏玉帝,可否容臣与太白金星细细问来?” “准!”玉皇大帝端平双臂挥了挥衣袖,尽显帝王威仪,转身坐回金漆宝座,听着太上老君与太白金星侃侃而谈。 太上老君将手中的拂尘一挥,搭在小臂之上,侧过身子问道:“太白金星,据你所见,那六道中枢之上的轮回之轮可还转着?” “启禀老君,”太白金星放下捂着眼眶的左手,露出青紫的眼眶,侧过身子对太上老君俯首拱手道:“六道中枢着实太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不然也不会挨那恶鬼一记重拳,那轮回之轮是否还在转着,太白金星实在是没有看得真切啊!” “哦,伸手不见五指……”太上老君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继续问道:“除了六道中枢,那六道洞中也无半点光亮吗?” “启禀老君,皆无半点光亮,那往日金光四射的天道之中也是一片黑暗,甚至令我一度萌生进错了道的想法。” “那六道中枢里,可有白、黑、金、紫、红、青六只大蝌蚪于半空之中交织飞舞?” “有!但是……”太白金星蹙起眉头稍加思索,“有是有,但不是六只,只有五只,唯独不见老君说的黑色的。” “好,吾已知晓!”太上老君又将拂尘一挥,转身俯首对玉帝奏道: “启奏玉帝,六道有劫!” “哦?”正襟危坐在金漆宝座上的玉皇大帝听了此话,将身体前倾,以示敬重,道:“是何劫难?还望老君指点迷津。” “回奏玉帝,那六道中枢之上本有一轮内外两层的大圆轮,自六道问世以来便一直昼夜不息地转动着,主控轮回,被称之为轮回之轮。据老夫掐指算来,又与太白金星详尽问来,臣可断定,那轮回之轮已停止运转,六道之精失去庇护逃出六道,致使六道之光悉数熄灭,六道轮回出现错乱,地狱之门大敞四开,任由恶鬼逃出地狱乱投胎,没有喝孟婆汤,也没有过奈何桥,抹不去前世记忆,本性难移,投了人胎却仍是恶鬼之本性,以至于霍乱人间,出现人吃人的局面。” “哦?乱投胎?”玉皇大帝轻拂衣袖,身子前倾,俯首环顾殿下群神,道:“依老君所言,那岂不是不只有人道充斥着未抹去记忆的转生恶鬼,朕这天道之中,还有那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之中,岂不是也尽是恶鬼了?” “回奏玉帝,倒不至落到如此地步。这恶鬼,天道太高上不来,阿修罗道太险不敢去,饿鬼道和畜生道皆是恶道又不肯去,也就只剩下人道这一条善道可去了,恶人和畜生死后化成的恶鬼一旦逃出地狱,唯一的选择就是投人道,这人间岂有不乱之理?正如玉帝所言,必定会导致人间人不是人、畜不是畜、鬼不是鬼。” “嗯,老君所言极是!”玉皇大帝环视群神,怒道:“那十殿阎王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登天将此事奏与朕来?” “回禀玉帝,就怕是连那十殿阎王也还蒙在鼓里,对此事一无所知!况且,此次六道之乱也绝非一朝一夕酿成,而是**日久,积劳成疾。圣上想想,当下所有鬼差皆掌握着地狱之门的开启咒令,以至于鬼差无视地狱之门,出入自如,把地狱当成了自家茅房一般,倘若有恶鬼买通鬼差或者趁鬼差不备逃出地狱,就算那轮回之轮依旧转着,又有何用,依旧避免不了此次六道之劫啊!” “嗯!太上老君所言极是,那依老君所见,这地狱之门该如何掌管是好啊?”玉皇大帝挪了挪身子,平天冠上十二冕旒微微摆动,“朕命那十殿阎王将地狱之门的开启咒令只交予一人掌管可好?” “回奏玉帝,一人独掌恐怕隐患更甚,臣建议由二人掌管,令此二人既互相配合又互相监督,需此二人同时立于地狱之门的同一侧念出咒令方可开启地狱之门,缺一不可,且地狱之门一旦开启,若无人出入则迅速关闭,以上之举,方保地狱太平,为上上之策!” “好吧!那就依老君所言,照行此策!”玉皇大帝向殿下打量一番,将视线落在了金冠金甲的二郎神身上,道:“二郎真君,你神威勇武,想那些恶鬼不敢拿你怎样,此次就由你去地狱将朕之旨意通报给十殿阎王,令他们按老君的主意----安排两个鬼差掌管地狱之门的开启咒令!” 二郎神刚要领命,太上老君赶忙劝止住了,道:“启奏玉帝,恐怕地狱之中现有的鬼差是靠不住的,因为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监守自盗偷放走了恶鬼,臣建议,还是从人间另觅新差吧!” “好,老君不愧为老君,行事果然考虑周全!”玉皇大帝望向二郎神,“二郎真君,那就不用去地狱传朕旨意了,掌管咒令的二人,就直接由天庭任命吧!此事还由二郎真君去办吧,去人间另觅两个新鬼差来,掌管地狱之门,朕赐他二人为将军之职!” “遵命!” 二郎神俯首拱手,领了玉皇大帝的旨意,大步步出轻烟缭绕的凌霄宝殿,金甲随着他稳健的步伐锵锵作响。 玉皇大帝又将头转向太上老君,继续问道:“老君,这地狱之门的隐患已然消除,那因恶鬼而起的人间之乱该如何平息?” “回禀玉帝,此次人间之乱,想必绝非那么简单,恐怕是冲着天庭与那灵山而来。” “哦?”听了太上老君之言,玉皇大帝表情凝重起来,“有何不简单?” “恐怕这是那魔之暴君----马瞻布渣复活之征兆啊!” “魔之暴君,马瞻布渣?”玉皇大帝眉头微蹙若有所思,“这个名字,朕,似曾有过耳闻啊!” “回奏玉帝,此魔君是前世如来----燃灯佛末世的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那时圣上尚未被封神。此魔君残虐无道,吃了自己的母亲,又吃了人,还曾跑到天上吃了许多神仙,并霸占了五百仙女作为妻子,大肆屠戮天下,无人匹敌,搅得三界天翻地覆,并自诩为魔之暴君。后被忍无可忍的诸佛派八**行降服,身体分裂,化作八大尸陀林,成了修行之人的天葬之所。” “原来是它。”玉皇大帝大帝似有所悟,眨着眼睛,“马瞻布渣要复活,它作乱六道做甚?” “回奏玉帝,世人皆以为马瞻布渣的身躯分裂成了八块,实则不然,在那八块身躯之外,还有一块自天外轰然而降,戳破二十八重天,硬生生地插入大地,化作那无顶山,位于无顶山之内的六条经络化作六道,经络汇聚之处化作六道中枢,成为众生轮回转世的必经之所。”太上老君挪了一下脚步继续说道:“马瞻布渣若想复活,必然要收回自己的身躯所化的八大尸陀林与这无顶山,令它们重新组合,还原它的魔鬼之躯。若不出臣之所料,过些时日,这无顶山定会上拔,此次六道之劫只是征兆,若不立即镇压,待它上拔恐怕为时已晚,不仅从此再无六道,就连天庭和灵山也定会被它搅个天翻地覆!” 玉皇大帝听了太上老君这番长篇大论,显然有些坐不住了,虽说它尊为九五,但仍然对那传说中的马瞻布渣闻而生畏,他的神情略显焦虑,问道:“老君,那依你所见,朕该如何阻止这魔之暴君的复活?” “回奏玉帝,臣有一缓兵之计和万全之策,可镇压无顶山上拔,阻碍魔之暴君的复活,永保六道秩序与三界太平。” “还请老君速速说来!朕与诸卿洗耳恭听!”玉皇大帝将身子卖力前倾,侧起耳朵凑向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将拂尘第三次挥起,娓娓答道: “这万全之策,是将凌霄宝殿迁至比无顶山更高的地方,以镇压之!” “这……”玉皇大帝听了愁上眉梢,“朕这凌霄宝殿,已然位于最高天----第二十八重秀乐天上了,还往哪里迁?” “非也!这天,并非只有三界二十八重,在这三界之上,还有两界八重天,分别为四梵天界的无上天、玉隆天、龙变天、平育天;圣境四天界的太清境天、上清境天、玉清境天和那广袤无垠的大罗天。”太上老君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道:“那无顶山再高,也高不过广袤无垠的大罗天,只要将凌霄宝殿迁至大罗天外,即可万全。” “那依老君之意,是要开天不成?” “然。” 玉皇大帝听了这万全之策却未见欣喜,反倒一脸为难,对太上老君道: “如此,恐怕不好吧?” “圣上有何顾虑?” “唉……那灵山如来早已有了定论,天有二十八重,二十八重天外广袤无垠,我们又唐突地给他开了八重天出来,这,不是活生生的打脸嘛!”玉皇大帝挪了挪胳膊,继续说道:“这万全之策,朕看还是先行搁置,待议吧!那缓兵之计,老君可详尽说来!” 太上老君见玉皇大帝左右为难,便将那缓兵之计与玉皇大帝娓娓道来,那计策牵扯到一阵法,名曰----金童镇顶阵。 第三十八章 金童镇顶阵 玉皇大帝有他的顾虑,怕与灵山闹僵,便不想采纳太上老君的万全之策,遂命太上老君将那缓兵之计奏予他听。 太上老君道: “回奏玉帝,这缓兵之计,代价怕是大了些,况且只缓得了一时,却缓不了一世。此计牵扯到一个阵法,这本是个三重阵法,一来,此阵可用来镇压无顶山,阻碍无顶山的上拔,扼杀魔之暴君的复活企图;二来,此阵可令六道之光重燃,恢复六道秩序;三来,它本就是个开天阵法,布下此阵,一方面可缓解前两条燃眉之急,另一方面可为我老君登坛开天提供先决条件。” “哦?代价大了些?此阵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老君但说无妨,朕,定举三界之力全力助老君布阵!”玉皇大帝追问道,他实在是不想用开天之策给灵山难堪,以免破坏了道佛两家的和睦,心中盘算着既然太上老君还有个缓兵之计,即便是举三界之力,也不妨试它一试。 太上老君见玉皇大帝如此说,心中有些后悔跟他说有缓兵之计这一事了,毕竟太上老君心中清楚此计所涉及到的阵法的代价,但玉皇大帝已追问至此,又不好搪塞犯那欺君之罪,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捋了捋胡子,犹豫道: “回奏玉帝,此阵唤作----金童镇顶阵!” “金童镇顶?!还请老君详尽道来。”玉皇大帝又将耳朵向太上老君凑了凑,虽然两人殿上殿下相隔甚远,但难掩玉皇大帝那颗急切之心。 “此阵,需令一金童倒盘于六道中枢之上,头顶地狱,吸收地狱之力,身坐轮回之轮,借地狱之力释放白、黑、金、紫、红、青六色光,顶替那因失去庇护而逃出六道的六道之精,重燃六道之光。金童与六色光,再加上那本就存在于轮回之轮上的猪和鸽,九者合围,呈九九归一之势,形成金童镇顶之阵。此阵,一来可镇压无顶山,二来可恢复六道秩序,三来可为开天提供先决条件。此阵,唯一不足的是,那六道之精的位置被六色光所顶替,六道之精依然无法归位,只能逗留于六道中枢,穿梭于六道,无处可归。” 玉皇大帝听了太上老君的缓兵之计,长抒了一口气,将身体重新靠回金漆宝座的椅背,如释重负道:“此计甚妙啊!那六道之精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至于这金童嘛,代价朕觉得倒谈不上吧?他倒盘轮回之轮,镇压无顶之山,重燃六道之光,阻碍魔之暴君的复活,以一已之力搏得三界太平,以一己之力谋得道佛两家之和睦,此乃三界至高无上之殊荣啊,朕,赐他个‘圣婴大王’的封号便是了!” 太上老君见玉皇大帝对此计情有独钟,本想劝阻,却又迫于玉皇大帝九五之威,作为臣下的不好直说,只好继续将其中的利害阐明给玉皇大帝,希望他能改变主意,他上前一步,强调道: “可是这金童,也不过是**凡胎,是需要食物滋养的啊,在那轮回之轮上镇个三五百年倒还好说,若永世镇在那里,恐怕……迟早会因饥饿而殒命呀!” “喔呵呵……”玉皇大帝连连摆手,笑道:“老君大可不必顾虑此事!朕,坐拥十万天兵,一个天兵伺候他一年,十万年也伺候不完!蟠桃漫园皆是,年年给那金童以蟠桃滋养,十万年也吃不完!此事,朕自会安排得妥妥当当!老君尽可放十万个心!” “圣上啊,您可知,若要维持这金童镇顶之阵的效力,当以何物滋养于他?” “哦?何物?” “人身!” “哈哈哈哈!”玉皇大帝仰面大笑,“我当是何物,区区人参,朕命那长白山上的山神土地挖来便是了!” “这……”太上老君一脸尴尬,“启奏玉帝,此人身非彼人参,臣所指的人身乃‘凡人之身’,而非‘山中野参’!” 玉皇大帝听了老君的话,咧着嘴的笑容立刻僵在了那里,殿下群神皆强忍笑颜,场面十分尴尬。 “咳咳!”玉皇大帝故意咳了两声,以缓解尴尬,眼珠乱撞扫视群神,他收起笑容,语重心长地对太上老君说道:“老君啊,你摆的这是哪门子的旁门佐阵,怎的还要吃人?” “回奏玉帝,解药还需毒中来,此次六道之劫,当下还只是荼毒了人间,故要以人滋养,倘若待那魔之暴君复活,六道之劫演变为三界之劫,荼毒三界,若到那时再布阵,那阵法可就不只是吃人那么简单了,而是吃神了!” 听了太上老君对金童镇顶阵必须要以人来滋养的解释,玉皇大帝的脸上显露出了些许惊讶和难堪,低头叹道:“这代价果然是大了一些。” 玉皇大帝仰起头来沉思良久,追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食物可以顶替人身的滋养?” “回奏玉帝,别无他物。” “唉,也罢也罢!那朕就帮他找些恶人来吃吧!人间从来不缺的就是恶人,藉此,也算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传朕旨意,就由太上老君全权负责此事,依此法做吧!” 太上老君见玉皇大帝执意要将这缓兵之计当做长久之计使用,虽深知其代价,但于情理上也并非说不通,既然玉皇大帝旨意已下,无法再收回,只好不再说什么。 “唉?老君!”玉皇大帝似有话要补充。 “臣在!” “那金童,就也全权交由老君去甄选吧,朕,赐封他为‘圣婴大王’!” “遵旨。” …… 退朝后,群神纷纷离了凌霄宝殿。 太上老君回到兜率宫,手持拂尘端坐在八卦炉旁,心事重重,八卦炉下窜着火苗,炉上腾腾地四外冒着紫烟。 实际上太上老君早就知道天有三十六重,只不过天下向来相安无事,他没有必要把这个事实公之于众,搞得道佛两家面子上都挂不住。但他这八卦炉中的六丁神火,二十八重天可是生不出来的,至少要上翻五重天,去那三十三重太清境天取火种,太上老君便私自开了个洞,直通三十三重天,并在那里建了兜率宫,作为他的道场之一。此事其实大多数神仙都知道,太上老君也屡次邀请二郎神、托塔天王、哪吒、太白金星等神仙来第三十三重天上赏景,只是太上老君为人厚道,再加上德高望重,没人想更没人愿意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所以说灵山和玉皇大帝一直不知道此事。 架火的童女眉清目秀,抱来一捆干柴,见老君手持拂尘端坐于八卦炉旁,便行了礼,将柴放下躬起身子,一边向炉下蓄着柴,一边拿着一柄好似芭蕉叶的扇子扇着火,越烧越旺。 “罗刹女,先把八卦炉熄了吧。”太上老君拿出另一柄好似芭蕉叶的扇子递给那架火的童女。 童女将手中的那一柄芭蕉扇放在一旁,接过太上老君递过来的芭蕉扇,两柄扇子一模一样,她对着炉下只轻轻扇了一下,火焰便熄灭了,冒出缕缕余烟。 “罗刹女,来,坐下陪老君说会儿话。”太上老君将拂尘轻轻一扫,示意罗刹女坐到对面来。 罗刹女听了太上老君的话,坐在了他的对面。 太上老君开口道:“罗刹女啊,我来问你个问题,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可尽管如实说来。” “好的老君。”罗刹女应道,腼腆的脸上略显青涩。 太上老君继续说道:“倘若有一事,需抱来别人家的孩儿为我所用,你觉得,我应当抱,还是不抱?” “回禀老君,能为老君所用的孩儿,定是三世修来的福分,罗刹女觉得,当抱。” “倘若这孩儿被我抱来后,脱离轮回,永生不灭,但有一条件,就是永世也见不到他的母亲了,你觉得,我应当抱,还是不抱?” “这……”罗刹女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嘴角道,“回禀老君,罗刹女觉得,不当抱。” “为何?” “永生不灭固然极好,众生皆向往,但另一个孩儿失去母亲,即便他永生,那也是痛苦的永生,痛苦的永生,反倒不如不生。” “唉……”太上老君捋起了胡子,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我老君向来重情重义,也做不出此等事来。” 罗刹女见太上老君愁眉不展,遂问道:“老君怎了?因何事忧心?” 太上老君将在凌霄宝殿中与玉皇大帝的对话同罗刹女讲了一遍。 罗刹女听了,沉思许久,最后开口说道:“老君切莫因此事忧心,我罗刹女愿替老君解愁,愿替天庭解忧,愿替三界解难!” “哦?” 太上老君见罗刹女如此说,心中吃了一惊。 第三十九章 二郎神寻鬼 罗刹女说她能解得了老君的愁、天庭的忧、三界的难。太上老君听后,不以为然,心中暗说连我太上老君解决起来都举步维艰的难题,她区区一个架火看炉的童女能有何过人的本事,遂问道: “你如何解得了老夫的愁、天庭的忧,与那三界的难?” 罗刹女道:“启禀老君,老君可还记得,凡间的那个西凉女国,那国中满城皆是女子,没有一个男子,全凭喝那子母河之水来孕育新生,生下的又皆是女娃。” “哦!你是说那女儿国?”老君似乎猛然想起来了什么。 罗刹女继续说道:“百年前,我的母亲喝了那子母河之水,孕育了我,却又狠心将我遗弃河边,承蒙老君于云中路过,将我救下,带上天来为老君架火看炉……” “哦呵呵呵,此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太上老君呵呵笑道,觉得这陈年旧事已不值一提,便打断了罗刹女的话。 罗刹女继续说道:“此份恩情,罗刹女朝夕铭记于心,时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有机会报答老君的救命之恩。” 太上老君听了连连摆手:“罢了!罢了!罢了!此次六道之劫,你女儿家家,帮不上忙!” 罗刹女连忙否决道:“不,老君,此忙,还真就需要我等女儿家才能帮得上!” “哦?何以见得?” “老君,敢问,您这金童镇顶之阵,还摆吗?” “当然要摆!” “那金童,您打算拆散谁家母子?又打算从谁家抱来?” “这……”太上老君捋着胡子,并没有想好,被罗刹女问得一时语塞。 “我罗刹女,既然是女儿之身,孕育个童子又是何难事?将那童子送予老君,助老君摆个金童镇顶阵,自然可解老君之愁、天庭之忧、三界之难,以报老君昔日救命之大恩。” “哦呵呵呵!”太上老君大笑道:“女儿国的那子母河之水,只能孕育出像你这样的女儿之身,而金童镇顶之阵,需要的是男童之身,你无论如何也是帮不了我的!” 罗刹女力争道:“老君有所不知,女儿国中早有传言,那子母河之水,若经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的六丁神火炼上三天,便可炼成子母丹,此丹服下后便可孕育出童子来!” “哦?女儿国中竟有此等荒谬传闻?竟连我老君也不知此事!”太上老君不可思议地摇起了头。 “世人皆知老君的八卦炉炼天炼地无所不能,罗刹女认为那区区子母河水自然也不在话下,老君可否容我去那子母河岸取些河水,回来试上一试?” 太上老君连连摇头,语重心长道:“不妥不妥,此举为下下之策!我老君怎能令你永世受那母子离别之苦,现在你不为人母,自然不知其中的痛苦,所以不以为然,倘若你成了人母,却面临骨肉分离,永世不得相见,恐怕到了那时,你无论如何悔恨也都来不及了!这金童的由来,还由我老君从长计议吧!你那法子休要再提!” 太上老君站起身来,将拂尘一挥,转身道:“罗刹女啊,你去给我那坐骑----大白牛饮些水去吧!顺便将我那青牛也牵来,我去凡间走上一遭,看看玉帝交给二郎神的差事办的如何了。” “是,老君。”罗刹女见太上老君岔开了话题,只好不再提金童之事,她站起身来,按照老君的吩咐去给大白牛饮水去了。 太上老君所说的“玉帝交给二郎神的差事”就是今日在凌霄宝殿中提到的地狱之门开启咒令一事,太上老君觉得应由两人掌管地狱之门的开启咒令最为可靠,但又觉得地狱中现有的鬼差靠不住,便建议玉皇大帝从凡间重新寻觅两个鬼差,玉皇大帝便派二郎神去了,并答应赐封那两个鬼差为将军之职。 …… 话说二郎神领了玉皇大帝的旨意,大步步出轻烟缭绕的凌霄宝殿,驾云下到凡间,化作凡人模样。 这凡间,被那些逃离地狱私自投了人胎的恶鬼搅得,果然不是人能呆的地方,二郎神走在街上,烧杀淫掠随处可见,经常走着走着就迎面飞来个人腿或者胳膊什么的,偶尔也会看见有被砍下的头颅从街上滚过,凄厉绝望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二郎神此行凡间不是来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虽然他看不过去,但也不会去管,凡间之大,即便是管,也管不过来,只有赶紧寻觅到新鬼差来掌管地狱之门的开启咒令,才能从根本上拯救凡间这一惨象。 二郎神走着走着,忽见前方有一条干涸的河流,在那河流之上有一座桥,那桥很高,可以站在桥上眺望远方,二郎神便走了过去。 “南,台,桥。”二郎神行至桥上,桥上有一石柱,二郎神望着石柱上的三个字逐字念道。 他低头俯瞰桥下,干涸的河道中布满龟裂的纹路,河底是深红色的,好似被血水染成的一般。河道中偶尔有鲜红色的细流蔓延而下,二郎神顺着那细流向远处望去,赫然发现在河道的上游,高高地堆积着许多前仰后合的凡人尸体,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河道之上,将河道拦腰截断。细看那“尸山”之下,有两个人正坐在地上一同分享着一具**裸的尸体,其中一人双手高举着一颗人头,仰起头来向口中倾倒着什么,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另一人则趴在那具**裸的无头尸体上前后蠕动,那一幕,岂是用区区一个惨绝人寰就诠释得了的。 “这两个人有些胆量,能否胜任得了鬼差之职?”二郎神曲起一根手指刮着下吧,凝望着那两个人,于心中暗自盘算着,但他很快又将这一想法推翻了,“不行不行!这二人的行为太过残忍和龌龊,八成就是逃出地狱投了人胎的恶鬼!用不得,还是另觅他人吧!” 二郎神正寻思着,忽听桥下传来一阵两个男子的对话: “一见生财!天下何时太平?”蒙着面的白衣男子身材高瘦,低头问那蒙着面的黑衣男子。 “天下太平!一见即刻生财!”蒙着面的黑衣男子身材矮胖,仰头回答蒙着面的白衣男子。 “哈哈哈哈!老八,我们又相见了!”白衣男子先摘下面罩,白嫩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呜呜呜呜!老七,我们又相见了?”黑衣男子也摘下面罩,黢黑的脸上爬满了悲伤的泪水。 “怎么了老八?咱兄弟重逢不易,你哭个什么?”白衣男子拍着黑衣男子的肩膀问道。 “呜呜呜老七!兄弟无能啊!没有照顾好老九和老十,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双双被那些‘恶鬼’给吃了去啊!就给我留了这么几根骨头!”黑衣男子抹着纵横在脸上的泪水痛哭道! “什嘛?哇呀呀呀!呔!他娘的!这些人不人!畜不畜!鬼不鬼的东西!”白衣男子咬牙切齿地恨道,“等我谢必安,有朝一日翻了身,定抽了这些恶鬼的筋!扒了这些恶鬼的皮!挫了这些恶鬼的骨!扬了这些恶鬼的灰!以告慰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九老十的在天之灵!” 白衣男子发泄完愤怒的情绪,又对黑衣男子说道:“老八,你此次匆匆约我前来,就是为了此事吗?” “不然还有何事如此急切?” “老八!老九和老十的遗骸在哪里?” 黑衣男子向后退了两步,挪开一小块空地,望着那块空地悲痛地答道:“就埋在这里!呜呜呜呜!” 黑衣男子说到了痛处,越哭越伤心,愤怒地捶胸顿足仰天大骂:“老天爷啊!你那眼睛是瞎了吗?!你个瞎眼的龟孙!你给我范无救睁开眼睛看看!这人间都被那些人不人!畜不畜!鬼不鬼的东西祸害成什么样了?!你就不能派个神仙下来拯救一下这水深火热的人间吗?!你们天上那么多的神仙都是干什嘛吃的呀?!呜呼呼呼!” 二郎神站在桥上,这一番对话就从他的脚下传来,他听得真真切切,老天爷指的就是玉皇大帝。二郎神心说这十个兄弟死得就剩俩了,也太惨了点了,同时也为玉皇大帝的不作为感到无比汗颜。其实玉皇大帝也并非是不作为,只不过是不察,当他知道人间出现此等惨象的时候,不也是气得怒发冲冠,要拿那十殿阎王和司马懿问罪嘛。 待那黑衣男子仰天骂完,天空之中忽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 白衣男子见变了天,连忙对黑衣男子说道:“老八,怕是要下雨了,我先回家取伞,免得跟上次一样,又下上个几天回不去家!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黑衣男子不肯放他一个人走,怕他有些闪失,急忙回道:“老七!我也跟你一起吧!” “不不不!老八你留在此处好生陪着老九和老十!免得他们孤单,我自己回去就好!” “好吧老七!当心一些!” “嗯!我去也!” 白衣男子说完便离了桥下,匆匆望家中赶去。 第四十章 二郎神义收无常 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二郎神伫立在南台桥上,环抱着双臂,怒吼的狂风将他的衣摆高高吹起,他瞭望着从天际疾来的乌云,见那云上立着三位神仙----位居正中的东海龙王和分列左右的雷公电母。 三位神仙驾着乌云疾行至桥上,暴雨骤然而降,二郎神伫立在暴雨之中,遥望着远方的“尸山”,体会着人间的悲惨。 电母张着双臂,两只手中分别持着一支电母钹,她从乌云之中探出头来,却并不认得桥上那凡人是二郎神,只是听见有人在此出言不逊,污蔑玉皇大帝和众神仙,从方位上来看,想必定是此人无疑了。 二郎神几乎从不下凡,在天庭早就呆惯了的他一时间竟忘记了此刻的自己是个凡人模样,以为各路神仙都还认得他,便挥起手臂,打算跟云上的三位老相识礼貌地打声招呼。 岂料,他刚刚将手臂挥过头顶,就被一道闪电迎头霹中。 二郎神猝不及防,顿觉眼前一亮,全身一麻,打了个激灵。 电母从乌云之中探出头来,伸着脖子向下张望,见桥上那人迎头挨了她一道闪电,居然毫发未损,很是吃惊,以为霹歪了,于是又挥起手中的电母钹,连续放出十道闪电。 “噼!啪!噼!啪……”十道闪电,一道也没落,全部霹在了二郎神的头上。 二郎神却依然伫立在桥上纹丝未动,毫发未损,只不过是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发麻,他担心被闪电击中的地方发型会变乱,便伸出手来向后抚了抚头发。 电母见桥上那人连续承受了她十道闪电却依然安然无恙,不可思议地望向雷公,两人对视一眼,皆满脸诧异。 “罢了罢了,别霹了,那人八成是个神仙幻化的!”东海龙王一边挥舞着长袖降雨,一边提醒电母。 “神仙?这是哪路神仙胆敢骂我玉皇大帝!”电母收起电母钹,心不甘情不愿,这还是她掌管闪电以来第一次撞见十几下都霹不死的人。 东海龙王扭头看了一眼电母示意她不要乱讲话,以免被桥上那人听见,他心中清楚,除了玉皇大帝的外甥二郎神之外,不会有第二个神仙敢骂玉皇大帝了。 东海龙王卖力地挥舞着他那宽大的衣袖,向凡间降着雨,雷公电母也在一旁卖力地造着声势。 天雷滚滚,闪电四射,雨越降越大,哗哗地拍打着二郎神和他脚下那干枯的河道,二郎神想起了此时的自己是个凡人模样,也猜出了电母的用意----她是来此霹那骂玉皇大帝之人的。 二郎神没有上去找电母算账,他有意帮桥下的人将这个黑锅扛下来,因为他早就对他的那个舅舅----玉皇大帝心怀不满了,凭什么我做错了事挨你骂就行,你做错了事挨别人骂,你就要令电母霹了他?这未免也太有失公平了,他非常不喜欢舅舅的这番作为。 暴雨瞬间填满了整个河道,那黑衣男子躲在桥下避雨,不肯离桥半步,眼看那雨将要淹至他埋葬老九和老十的那块空地了,他手中也没带什么家伙,只好蹲下身来,徒手刨起土来,一边刨着口中还一边念叨: “哎呀呀呀!老九老十对不住呀,是老八我失策!这天,它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等我给你哥俩安顿到了这个安全的地方才下起雨来,别再将你哥俩给我留在人间的唯一念想也给冲跑了,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轰……” 大水冲垮了河道上游的那座“尸山”,霎时间,憋在“尸山”上游很久了的洪水奔泻而下,汹涌地洪浪中七上八下地窜动着许多尸体,有些甚至溢出了河道,四处蔓延。 此时的黑衣男子刚刚挖出来两根腿骨,忽然察觉身后有些异响铺天盖地而来,便回头望去。 身后的一幕令他惊呆了,他见大事不妙,迅速起身想要逃离桥下,眼看就要到了岸上,却突然想起刚刚挖出的那两根腿骨忘了拿,便又转身回去拿去了。 洪水猛兽,黑衣男子刚刚拿起那两根腿骨,便被袭来的洪水一口吞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郎神见来者不善,飞身跃起,那洪水瞬间连桥也一并给吞没了。 二郎神跃到乌云之上,一把抓住了东海龙王的手臂,怒道:“好你个敖广!你在作甚?这雨为何下个没完了?!还嫌这凡间不够惨吗?!” 东海龙王本就怀疑他是二郎神,又一见他这暴脾气,就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他连忙收起雨来,俯首对二郎神道: “嘿呀!不知二郎真君大驾至此,如有冒昧之处,还请真君息怒!息怒呀!” 雷公电母见此情景也赶忙收起了手中的家伙,跟着龙王一起向二郎神俯首抱拳,此时的电母很紧张,因为她现在才知道刚才被她迎头霹了十几道闪电的这个人是二郎神,所幸二郎神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便没有追究。 “敖广,速速回我话来,你究竟是几个意思?!”二郎神依旧抓着东海龙王的手臂怒道。 “回禀真君,老龙也是奉旨行事啊!玉帝命我降三尺,老龙岂敢少半寸!” “又是玉帝,他懂个屁?!成天正事不管,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哪里都要插上一脚,降多少雨他也要掺和掺和,我看,要不然这龙王就由玉帝来做算了!” “哎呀呀……嘘!”龙王连忙上前捂住了二郎神的嘴,道:“二郎真君哪!可不能如此说,玉帝旨意如何,我等做臣下的就遵旨行事便是了!何必自讨责罚!” 二郎神环抱双臂,望向凡间一脸不悦。 再看那桥上,雨已停了,洪水渐退,但天并没有放晴,此次的降雨任务还没有完成,三位神仙并没有离开。 白衣男子刚从家中取伞返回,还未抵达桥边,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他望着眼前汹涌的洪水,嘴微张着,下巴拉得老长,手中的雨伞也掉在了地上。 “老……老老……老八!”他的眼眶湿润了,卖力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桥边挪去。 “老八!你在哪里?不要吓唬你七哥啊!”他四下张望,未果。 他已行至桥上,立在桥柱旁,除了横七竖八沿河而下的尸体,寻不见黑衣男子半点影子。 “呜呜呜呜!”白衣男子仰天大哭,痛不欲生,“老八呀!叫你在此陪伴老九和老十,你怎的还真跟着他们去了那头了呀?你们哥九个也太不够意思了!我等兄弟自幼结义,情同手足,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你们却全都去了那头,徒留我老七一人苟且于这孤独的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如此活着又有何意义?我谢必安,也不活了,这就下去陪你们去,咱哥十个阎王爷那再团圆吧!” “也好!也好!哈哈哈哈!”白衣男子仰天大笑,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向前加速想要跳入那湍湍激流之中,但他立刻又扶住了桥栏,低头俯视着脚下的激流,心中恐惧着,犹豫着,很显然,他接受不了这种死法。 “呲啦……”白衣男子从衣服上扯下一块白布,将两头系在一起打了个结,系成一个圈套在身边的桥柱上。 他举起颤颤巍巍地双手,将脖子套进圈里,双眼一闭,猛地向桥下一跳。 卒。 一条白色背影挂在南台桥下,左右晃荡,似朽木随风飘摇。 他的舌头渐渐吐了出来,垂至胸前,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二郎神与三位神仙立在乌云之上,注视着脚下发生的一切,这就是凡间,这就是凡人的命运,谁,也插不得手。 二郎神见这黑白兄弟重情重义,可胜任要职,便将此二人的魂魄召来,带上天庭由玉皇大帝赐封了“鬼门将军”一职,又因此二人嫉恶鬼如仇,可委以摄魂重任,另赐封为“摄魂将军”一职。又因一人姓谢,名必安,义在酬谢神明则必安,一人姓范,名无救,义在作恶之人则无救,故赐封“谢范将军”之封号,由太上老君亲授地狱之门的开启咒令:“谢范二将提魂来,地狱之门得令开”和“谢范二将摄魂去,地狱之门得令开”,只能由这二位兄弟同时站在地狱之门的一侧念出此咒令,方能令地狱之门开启,严控地狱之门,以保人间太平。 玉皇大帝被谢范将军的重情重义之举所感动,将范无救舍身去取的那两根兄弟的腿骨,命天兵分别以黑白两布裹起,赐予二人,作为法器,亦作“哭丧棒”。另赐铜铃二枚,以彰兄弟二人同心同德,并分别悬于法器之上,一人摇动,另一个人的铜铃也会随之而鸣,以令此兄弟二人随时随地知晓对方的呼唤。 另赐《摄魂薄》一本,好在人间与阎王沟通便利,无需频繁往返地狱。 另赐谢范将军黑帽与白帽一顶,以此二人在凡间之时,日常联络的暗语为铭,黑帽上书“天下太平”,白帽上书“一见生财”。 世间事,皆因缘而起,又因缘而灭,缘起缘灭,皆为无常。 第四十一章 罗刹女献策 玉皇大帝封赏了为兄弟义气而殒命的谢必安和范无救,令他们掌管地狱之门和勾摄生魂,人间亦称之为黑白无常。太上老君将地狱之门的开启咒令传授给黑白无常后,就又顺着自己私凿的天洞返回到了三十三重天上。 他骑着青牛来到兜率宫中八卦炉旁,却见炉下居然已没有柴了,只剩下一堆燃尽的灰烬,连青烟都不冒了,想必熄灭了有一阵子了。 太上老君未见那架火童女罗刹女的身影,便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寻见,心中犯起了嘀咕,心说七百年来罗刹女架火看炉从来没有如此懈怠过,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把八卦炉扔在这里不管不顾,人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罗刹女,老君我回来了,速来将青牛牵去饮些水吧!”太上老君从青牛背上跳下来,向兜率宫深处喊道。 过了良久,却不见有人应答。 “这个罗刹女!何处去了?”太上老君只好自己牵着青牛往牛棚走去。 到了牛棚,太上老君不仅没有发现罗刹女的踪影,反而连他的坐骑大白牛也不见了,他忽然发觉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心说不妙,伸出手来掐指一算,惊道:“不好!” 太上老君何出此言,他算到了什么?没错,太少老君近日正在为金童镇顶阵中那金童的由来犯愁,不知应该从何处寻来,拆散谁家的母子都是罪过,但是这金童又缺之不可,阵法又不能不摆,无顶山更不能不镇,否则等那魔之暴君的身体重组复活,更是天大的罪过,无论怎么做都是作孽,左右为难。罗刹女得知后,她想帮太少老君这个忙,以报答太上老君当年的救命之恩,因此准备用子母河之水炼成的子母丹帮助自己怀孕,生个童子出来,以助老君布阵,但老君以她“不为人母,不知骨肉分离之苦”而坚决地回绝了她,罗刹女报恩之心不死,便趁老君离开兜率宫后,私自骑着那大白牛下到了凡间,去了女儿国的子母河畔。 罗刹女取了子母河之水,又骑着大白牛返回兜率宫中,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私自炼了一颗子母丹服下,立即又骑着大白牛返回了凡间,子母丹同子母河水一样,皆是服下立即有孕,半月便可产子。她为何回到了天上又返回凡间?因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在凡间可以令那童子生长的更快一些,按照太上老君此次离开兜率宫的时辰上来算,刚好是凡间十个月的时间。 太上老君已知罗刹女和大白牛失踪的真像,对自己满心埋怨,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把这些事情说给罗刹女听,但悔之晚矣。 “老爷爷!”一声奶声奶气的问候从身后传来,太上老转过身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仙姿玉貌、朱唇微扬的美丽妇人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出现在眼前,旁边立着他的坐骑----大白牛。 虽然面前的这位美丽妇人出落得亭亭玉立,与童女的形象扯不上半点关系,但太上老君与那架火看炉的童女相处了七百年,从她的眼神之中一眼就能够辨认出,这就是那个罗刹女。 “善财呀,不是老爷爷,是叫老君爷爷!”那美丽妇人对怀中的婴儿强调到。 “老爷爷!”那婴儿依旧如此叫道。 太上老君见了他们,气不打一处来,没有理会罗刹女和她怀中的婴儿,抢前几步,挥起浮尘便向那头大白牛打去,怒斥道:“好你个孽畜!你这是要成了魔、反了天了不成?没有我老君的命令,你居然胆敢私自载那罗刹女下凡,看我今天不把你扔进八卦炉里给炼成丹!” “哞~”大白牛没有躲避,而是默默承受着老君的鞭挞,实在太疼了就挪一挪身子,哞叫两声,它的心里何尝不觉得委屈,毕竟它所做得这一切,不也都是为了太上老君好嘛! 太上老君打累了,弯起腰来,扶着大白牛的脊背在一旁气喘吁吁。 他将浮尘收起,对那抱着婴儿的罗刹女指责道:“罗刹女啊罗刹女!你好糊涂!怎能做出如此傻事来!” 罗刹女将那婴儿放在牛背上,请老君借一步说话,以避开那个婴儿。她轻言轻语,对太上老君道: “老君息怒,罗刹女知错,但此事不干那大白牛的事,都是我罗刹女一人的主意,它同罗刹女一样,都是为了解老君之愁、解天庭之忧、解三界之难才私自载我下凡,不想让老君拆散他人母子的团圆,背负那深重的罪孽呀!” 太上老君将浮尘一挥,回道:“我老君拆散他人母子,是罪孽,难道拆散你们母子,就不是罪孽了吗?!” “这不一样,罗刹女这条命既然是老君救来的,在老君有难之时,又怎能袖手旁观,其他事情我帮不了忙,唯独此事,除了我罗刹女,还有谁是更好的人选,来为老君尽此绵薄之力啊?!” “唉!”太上老君听罗刹女如此说,悔恨地一跺脚,道:“你即便如此,我老君,该背负的罪孽,还是得背呀!你以为有了金童摆成了金童镇定阵就行了吗?那金童是要以人身来滋养的!恶人也是人,害了那些人的性命,不同样是作孽吗?也不差再背负一个金童的罪孽了,你又何必参与进来,趟这浑水!” “老君,那日您与我说过,我自然知道金童需要人身滋养,也同样不赞成玉帝以恶人滋养的做法。恶人也是人,是人便有亲人和朋友,哪一个人生来就是想做恶人的?哪一个人不想做个人人称赞的善人?诚如一个穷困潦倒的孝子,为了医治重病中的母亲而去拦路打劫,怕东窗事发被官府缉拿而令母亲失去儿子的赡养,便杀人灭口。百善孝为先,你说这个孝子到底是善还是恶?你说他善,他也善,你说他恶,他也恶,他想做恶人吗?他不想!他为何作恶?他为了他的母亲!兴许,全天下的恶人也都是为了坚持自己心中的那份善,而沦为了人人喊打的恶人!因此,罗刹女觉得即便是恶人,也有他善的一面,这样便不应当拿他们的性命来滋养金童。对此,罗刹女也早已想出了对策……” 罗刹女正要继续说下去,却立即被太上老君打断了,他把手一挡做了个让她住嘴的手势,道:“打住吧打住吧!你的对策,我老君是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了,没有一个是顺我老君的心意的!” 罗刹女上前一步,力争道:“老君,您一定要听我说完,到时再做决议不迟!” “你还需要我做决议?你孕育童子这件事情,就是听你说完,我不同意,你就自己做了决定!你还是不要说了!说了你便会去做,我老君的决议对你来说毫无用处,你就此住嘴,我绝不再听!”太上老君不住地摇着头,转身准备离开。 “老君!倘若此策可以拯救许多人的性命,您愿意一试吗?”罗刹女见老君想要离开,便大声挽留道,想要动之以情。 太上老君止住了脚步,没有转身,背对着罗刹女问道:“许多人,是多少人?” “阵中的童子需要吃多少人,便能够救得多少人!” “这童子需要永生永世的吃人!” “那此策便可永生永世的救人!” “哦?”太上老君听到此话,似乎感兴趣起来,将浮尘一挥,转过身来面对着罗刹女,道:“若是如此,那你且说来听听。” “老君可还记得您与我说过,那白牛和青牛的来历?” “当然记得,我画的嘛,皆从画中来,不过,此策与这两头牛又何干系?” “此策与这两头牛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罗刹女却是受了它们的启发。” “恩?”太上老君捋起了胡子,冥冥之中好像也受到了什么启发,但是那主意就在脑中徘徊,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你尽管详尽说来。” 罗刹女道:“以六道中枢为胎宫,以轮回之轮为胎盘,以一条毒蛇为脐带,令善财坐在那毒蛇之上,老君可在六道中的任意一面墙上画一幅画,画中画些人,将我画入画中,令我去吃画中的人,再通过无顶山的山体传送给善财,如此,既无需伤害凡间的人,又能够保证善财所需的人身之滋养,岂不是两全其美?” 太上老君听了急忙摆手道:“不妥不妥!此策坚决行不通,你不知其中的利害!既然这孩儿你已孕育,责罚无用,我看你还是与你那孩儿善财好生团圆吧!不要令他失去母亲!” “老君!您听我说……” 太上老君没有再听罗刹女说话,将浮尘第三次挥起,转身离开了兜率宫。 第四十二章 最后一个男婴 太上老君没有采纳罗刹女的计策,只身一人离开兜率宫,连那青牛坐骑也没有骑。 给自己架火看炉了七百年的童女,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孩子的母亲,这确实令太上老君有些难以接受,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要说气,他心中也有气,是气不过这初为人母的罗刹女居然要把自己的孩子送给他拿去镇山,世间哪有这般对待亲生骨肉的母亲,用“恶毒”来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何况虎毒尚且不食子。 但,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太上老君深知罗刹女的良苦用心,她也是出自一番好意,见老君有难,一心想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同时更是为了世间能够少一对被拆散的母子,才孕育出了这个孩子,如此说来,罗刹女的这种无知的“恶毒”其实也是建立在“大善”和“感恩”的基础之上的,并不是有意而为之,也不是不可以谅解。 倘若换个立场去讲,罗刹女的这种所作所为,明明是为了人间的大爱而舍弃了自己的那份小爱,这,反而还变得伟大了起来,变得感天动地了起来。 善恶只在你心中,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只看你站在哪个立场上去看,去想。 太上老君这把与天同寿的老骨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人没有见到过,他深知,再伟大的母亲也不会伟大到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置之生死于不顾,肯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置之生死于不顾的母亲,一定都有她自己的苦衷,一定都是为了她心中的那份更伟大的爱。 对于罗刹女所献的那条“壁画之策”,太上老君虽然口中回绝了罗刹女,但心中还是很赞赏的,此策的确可以拯救世间许多人的性命,着实高明,这令太上老君对罗刹女刮目相看,但此策的代价,更是不容小觑的,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出此下策的。 该做的事情当然还是要做,无顶山不能不镇,金童镇顶阵也不能不摆,那阵中的金童恰如一把开启一切的钥匙,更是缺之不可。太上老君离开兜率宫后,便匆匆下了凡间,看看能不能寻到些被遗弃的男婴。 太上老君有些时日没有下凡了,他腾云巡游,自半空之中向凡间张望,只见那凡间尸横遍野,残骸漫山,也分不清哪些是本来的山,哪些是尸体堆积而成的山,大地与江河血红一片,断臂残肢随处可见,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怪不得千里眼在向玉皇大帝禀奏凡间状况的时候一脸慌张。 太上老君立于云上,掐指算了算,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他以为自己算错了,于是又算了一遍,却还是同样的结果。 他算的是此时的凡间尚有多少凡人,之所以对结果感到吃惊,是因为他算出近些年来,凡人的数目锐减了八成,从两千万变成了四百万,这四百万中还有一半是私投了人胎的恶鬼,可以说,那些真正的凡人几乎已经亡族灭种了。 “唉!事已至此,只能尽快将那金童寻来,以恢复六道秩序了!”太上老君摇头苦叹着。 那地狱之门虽说已经交由黑白无常掌管,但此时还不听使唤,因为那六道之精逃离了六道,六道之光依然是熄灭的,他必须尽快寻来金童,布下金童镇顶阵以令六道之光复燃,才能彻底恢复六道秩序。 太上老君继续掐指算来,此次算得在东北方位十五里处和东南方位十里处分别有一个被遗弃的男婴。 老君大喜,腾云先行赶往了距离较近的东南方位十里处。 待老君赶到那里,立在云端探头向凡间张望,却并没有寻见那个男婴,只望见地上坐着一个士兵模样的凡人,他头戴战盔,满嘴鲜血,一手捧着一颗婴儿的头颅,一手不停地从头颅中往外掏着什么,那画面血腥极了。 “看来是来迟了一步啊!”太上老君赶忙继续掐指算来,看看刚才那东北方位十五里处的男婴还在不在,算出的结果是令他欣喜的:“还在还在!需速速赶去!” 说罢急忙回过身去,驱云直奔北方而去。 …… “还给我!这是我的两脚羊!” “放你娘的屁!是老子先发现的!这是老子的两脚羊!” 太上老君还未抵达那个去处,离着老远就听见从那边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想必是两个人因为一只“两脚羊”的归属问题而起了争执。 太上老君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个婴儿所在的去处,却见那婴儿正被一个手持长刀、头戴战盔的将军模样的人握着一条小腿倒拎在手中,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一样随着那个将军手臂的摆动被甩来甩去,止不住地嚎啕啼哭。 这位将军的对面还有一位将军模样的人,他的手中也持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双手紧握,撑开马步,与他对面那个拎着婴儿的将军周旋起来。 太上老君立于云端,阳光照射在将军手中明晃晃的长刀之上,映射在太上老君的脸上,耀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此时此刻,那婴儿的处境危险极了,太上老君生怕与这凡间最后一个男婴失之交臂,急忙施展神通,想要将他夺过来。 “噗呲!”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来得及等老君动手,那将军早已手起刀落,一刀将对面那个将军倒拎的婴儿劈作两半,从裆处劈下,自头顶劈出,那婴儿的啼哭之声戛然而止,鲜血登时迸射而出。 那将军将长刀竖起,举至嘴边,伸出舌头舐舔着刀口上的鲜血,道:“不要争了!这小羊羔,你我二人各自一半吧!” 另一个将军拎起剩下的半只婴儿,举至眼前,见事已至此,只好无奈道:“唉!也罢也罢!” 他说完便仰起脖子,将那鲜血淋漓的半只婴儿举过头顶,大嘴一张,伸出舌头,接住从那半只婴儿身上淋漓而下的鲜血,贪婪地大口吞咽起来。 “噗呲!” 这位将军顿觉咽喉一凉,鲜血瞬间从咽喉迸射而出,喷溅在对面那位将军的脸上。 对面那位将军将长刀收起,得意地邪笑道:“哼哼哼!想得美!多少年没有碰见这等鲜嫩的小羊羔了,谁他娘的跟你一人一半!” 太上老君亲眼目睹了这一惨剧的始末,虽说他为神慈悲,但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勃然大怒,站在云端将浮尘向下一挥,直指那位将军,只见一条青色的毒蛇飞出浮尘,直奔那位将军。 “呃……” 那毒蛇口中的四颗毒牙死死地咬住了那位将军的咽喉,毒液顺着他的血液瞬间扩散至全身,他挣扎着,双手掐住脖子,拼命地瞪大了双眼,表情痛苦极了,最终化作一滩血水,只剩一身盔甲散落在血水之中。 “孽障!”太上老君收起浮尘,望着那滩血水怒斥道。 他掐指算来,这凡间已不再有其他的男婴,可恨自己没有早来一步,只好抱憾而归。 太上老君持着浮尘,垂头丧气地步入兜率宫,原来,这世间居然也有令神通广大的太上老君无可奈何的事情。 罗刹女坐在八卦炉旁,拿着芭蕉扇正在煽火,那个叫善财的婴儿坐在一旁玩耍。罗刹女见老君来了,赶紧起身上前作了个揖,当了母亲的她,就是与以前不一样,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个成熟女人应有的气质。她道: “老君。” “恩。”太上老君面无表情,从罗刹女身边泰然走过。 但他很快又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将浮尘一挥,走向罗刹女,问道:“罗刹女,可否与老君借一步说话?” 罗刹女扶起坐在地上的善财,道: “善财,去牛棚找那大白牛玩耍去吧!” “好的娘!”善财步履蹒跚地向牛棚方向跑去。 罗刹女上前一步,问道:“老君何事吩咐?” 太上老君语重心长道:“罗刹女啊,此行,我去人间走了一遭,那人间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安详的人间,此刻已然成了恶鬼的天堂。” 罗刹女道:“老君此行,可是去那人间寻找男婴去了?” 太上老君点了一下头,没有做声。 罗刹女继续说道:“那,老君可寻得个男婴来?” 太上老君摇了一下头,依旧没有做声。 罗刹女机敏聪颖,她会意了老君的意思,太上老君此行人间寻找男婴未果,已再无其他办法,此时,这善财便成了世间最后一个男婴,太上老君的沉默,言外之意是默许了罗刹女之前献的计策,却又难以启齿。于是她俯首道: “老君,罗刹女愿与善财鞠躬尽瘁!” “唉!”太上老君仰起头来遥望天际,信誓旦旦道:“至多一百年,我老君定会将那三十六重大罗天打破,以令你母子二人重归团圆!” “我母子二人,老君尽管吩咐便是!” “来吧,我先将那‘壁画之策’的利害与你细细道来吧。”太上老君将浮尘一挥,示意罗刹随他坐到八卦炉旁。 第四十三章 离恨天 罗刹女随太上老君坐在八卦炉旁,太上老君长叹一口气,道: “罗刹女啊,那凡间荼毒已深,凡人几近亡族灭种,魔之暴君的复活也只在旦夕,倘若再推迟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因此,布阵之事已刻不容缓,现在凡间已再无男婴,老君我也等不了新生男婴的出世了,只能使此下策,置你于水火与不义,还望你莫要怨我,我老君定记你这份恩情,替凡间,替天庭,替三界感激于你,请受老君一拜!” 太上老君言辞诚恳,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将双臂举过头顶退后一步对罗刹女深鞠一躬。罗刹女见状急忙站起,上前扶起太上老君,连忙劝道:“老君这是何必!我罗刹女何德何能,只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怎受得起老君如此大礼,罗刹女既然已经答应了老君,便心也甘,情也愿,老君尽可将我那壁画之策的利害说来,即便是粉身碎骨,我罗刹女也绝无半点怨言!” 太上老君又长叹了一口气,道:“且与老夫坐下说吧。” 罗刹女又随太上老君坐回了八卦炉旁。 太上老君道:“将你画入画中固然不是什么难事,但你可知道,老夫笔下的世界皆是真实的世界,每一个真实的世界里,都有赖以维持那个世界秩序的法则,其中的善恶便也是分明的,绝不会因为这个世界出自老夫的笔下,就可以有人在其中为所欲为。倘若将你画入画中去吃人,那你将不再是那个给我架火看炉的童女,也不再是那个心地善良的母亲,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鬼,无论你吃人的目的是什么,即便是为了拯救壁画外面的这个世界,即便是为了哺育嗷嗷待哺的孩儿。如此,你可愿意?” “罗刹女愿意!” “你,会被抹掉一切记忆,再也不会认得任何人,再也不会记起任何事;你,会被泯灭一切良知,再也分不清什么是善,再也分不清什么是恶;你,会被变得奇丑无比----青身、碧发、赤眼,再也不知去爱的滋味,再也不知被爱的滋味!如此,你可愿意?” “罗刹女愿意!” “你,将作孽于画中的人间,与人为敌,人人得而诛之,随时有被画中人杀害的危险!如此,你可愿意?” “我……” 罗刹女迟疑了,扭头望向牛棚的方向,目光闪烁不定,内心有些动摇了,良久,她才开口问道:“倘若我死了,那我的儿会怎样?” “死!” “为什么?” “若依此计,以六道中枢为胎宫,以轮回之轮为胎盘,以毒蛇为脐带,令无顶山之山体传送,令阵中的金童汲取来自母体的营养,母体若亡了,那腹中的胎儿岂还有活着的道理?” “那老君可否再画个人进去,继续做他的母亲?” “不可,除亲生母亲之外,谁也无法担此重任。” “那,实在不行,可否再去凡间找些恶人来喂养?” “不可,阵法已成,无法收回。” “抹掉一切记忆,我不在乎!泯灭一切良知,我不在乎!变得奇丑无比,我不在乎!人人皆欲诛之,我不在乎!但老君可否尽力保我在画中的安全?!” “这婆娑世界,只有一个地方是我进不去的,那就是我亲手所画的画中,我若能够保你,就无须跟你讲明其中的利害了,能否全身而退,全凭你一人的造化了!” 与老君的这番对话,再次令罗刹女迟疑了起来,她凝望着八卦炉上的那面黑白相间的太极,拷问着内心的自己,恶人本就该死,拿来喂养阵中的金童又有何惜?我为他们如此辩护,坚持认为恶人也有他善的一面,坚持认为恶人作恶只不过就是为了他们心中所坚持的那份善,我所坚持的这一切到底是对的吗?我为什么要以自己和善财的性命安危来拯救他们?我所坚持的这一切到底是值得的吗?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矛盾,在罗刹女的心中激烈地碰撞着,过了很久,也许是很久,她终于坚定地对老君说道: “罗刹女,初心不改!” 罗刹女话音已落,斩钉截铁,太上老君站起身来,将浮尘第三次挥起,双手举过头顶向后退了一步对罗刹女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罗刹女,没有再发一言。 罗刹女也站起身来,向牛棚的方向走去,不多时,领着善财回到了八卦炉旁,站在老君的身后。 “老爷爷!”善财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天真,亲切地向背对着他的那位老人喊道,奶声奶气。 太上老君转过身来,躬下腰,轻轻抚摸着善财的头顶,亲切地回道:“哎,善财呀,真乖,可不可以告诉爷爷,今年几岁了?” “一岁!”善财吮着手指,高兴地回道。 “哦呵呵,来,让爷爷抱抱!”太上老君蹲下身子,将善财抱起。 罗刹女站在一旁望着他们二人----一个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人和一个因她而有了生命的人,目光闪烁不定。 这快乐的气氛,却怎么也令人快乐不起来,反而感到很压抑。太上老君望向罗刹女,道:“罗刹女啊,可否再去牛棚,为老君牵最后一次牛来?” 罗刹女点了一下头,转身向牛棚走去。 与往日不同,此次罗刹女牵来的,不是太上老君一贯骑着的那头青牛,而是载罗刹女私自下凡的那头大白牛。太上老君将善财放在牛背上,对善财道: “善财呀,爷爷带你骑着这大白牛,去凡间走上一遭可好?” “嘻嘻,太好了老爷爷!” 望向兜率宫门外,一位老者,一位妇人,一头大白牛,还有一个坐在牛背上的婴儿,四条背影渐行渐远。 …… 太上老君从六道中枢回来,站在兜率宫外,心中无限感伤。他忘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宫门,望了一眼宫中孤零零的八卦炉,望了一眼炉下早已熄灭了的炉火,又转身望了一眼无垠的天际,叹道: “此天,今后就改叫它‘离恨天’吧!” 他没有进门,而是又顺着私凿的天洞下到了二十八重秀乐天上,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凌霄宝殿行去。 他行至南天门,遇见了恰巧从南天门内走出的二郎神。二郎神见老君垂头丧气,郁郁独行,遂上前俯首作了个揖,道:“老君。” 太上老君抬起疲惫的眼帘,见来者是二郎神,又耷拉下眼帘,回道:“哦,是二郎真君哪。” 二郎神见太上老君一脸愁容,想必是有什么心事,遂关心道:“敢问,老君因何事忧心?” 太上老君又抬起眼帘,望向二郎神,回道:“哦?我的这副样子,看起来像有心事吗?” 二郎神点了一下头,没有做声。 太上老君继续道:“那六道之光已经复燃了,我去跟玉皇大帝交差。”他说完便没再理会二郎神,继续拖着沉重的脚步前行,一路垂头丧气。 二郎神对已离去的太上老君喊道:“二郎神欲前往凌霄宝殿,劝那玉皇大帝颁旨开天!” “哦?”太上老君止住了脚步,转身问道:“为何?” “不为何!” 太上老君思索片刻,对二郎神苦笑道:“呵呵,你这只天眼,何时也窥去了老夫的心事?” 二郎神与他相视一笑。 “圣……旨……到……”自南天门内传来一阵高亢嘹亮的喊声,太上老君与二郎神循声望去,见来者是太白金星,他一手持着拂尘,一手高举着一道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圣旨,被恶鬼打青了的眼眶已经消肿了。 太白金星将圣旨放低了一些,端在手中,躬身上前对太上老君俯首道:“老君,玉帝有旨,我且宣来?” “嗯,宣来便是!” 太白金星直起腰来,挺了挺胸,又清了清嗓子,道:“太上老君近前听旨!” 太上老君俯首听旨。 太白金星将拂尘往胳膊上一搭,双手摊开那道金光灿灿的圣旨,高举在眼前,正准备宣读,却见那二郎神背过了身去,便提醒道:“二郎真君,玉帝旨意,即便无关于你,也给个面子,与老君一同听来吧!” 二郎神只好转过身来,与老君一同俯首听旨,太白金星这才字正腔圆地宣读道: “玄穹高上,玉皇召曰:此番人间劫难,皆因六道而起,此番六道之乱,皆因魔君作祟。朕纳太上老君之谏言,权衡再三,特命老君布下金童镇顶之阵,以重燃六道之光,镇压无顶之山,阻碍魔之暴君复活。现,阵法已成,朕,虽深居凌霄宝殿,但亦知悉,无限欣喜,特颁此召,以颂太上老君之功,以歌太上老君之德!另!特赐封那镇山之金童为圣婴大王,十万天兵轮番侍奉,以全天下恶人为食!既然此番风波已平,休要再提开天一事,钦此!” “臣二郎神,领旨!” 还未等太上老君开口领旨,二郎神便抢先开了口,上前一步,一把抢下圣旨。 第四十四章 无底船 接下来发生的,就是前边所讲到的太上老君与二郎神抗旨开天、我的心魔于一百年后阻挠开天、我于三百年后误闯六道中枢的故事了。对于玉皇大帝的那道圣旨,里边有几个谜团我一直都未能解开:太上老君还未抵达凌霄宝殿,玉皇大帝是如何事先知晓阵法已经布成了的?又为何在圣旨的最后强调了一句“休要再提开天一事”,莫非他已事先知晓了老君正是为此事而来?是谁打的小报告呢?另外,既然他把一切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又为何在圣旨中提出金童将由“十万天兵轮番侍奉,以全天下恶人为食”?难道他不知道太上老君已用“壁画之策”解决了这个难题吗? 总之,这绝对不是我的口误,这一切看似不合理的地方,兴许都有一个或许不止一个合理的解释,这解释,我就不妄加揣测了,还是交给后人去推论吧,我孙悟猫还是本本分分地如实对诸葛灭讲述我的故事吧。 本来,我是没有必要站出来说这番话的,诸葛灭完全可以继续站在他的视角将我的故事写下去,但是我发现你们人类都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特点,什么特点呢?就是大神笔下每一个因考虑不周而留下的不合理的地方,大多人都会认为这是经过他深思熟虑而故意留下的,而新人笔下每一个经过深思熟虑而故意留下的看似不合理的地方,大多人都会认为这是他考虑不周导致的。 我为什么站出来说这些?就是怕若不先行一步,将来诸葛灭百口莫辩,谁叫他是新人,谁叫他不是大神。 也正因如此,我屡劝诸葛灭尽量把我的故事写在“不那么露骨”与“可察些端倪”之间,不要像将我的故事改写成《西游记》的那个吴承恩一样搞得那么隐晦,毕竟人家早在四百多年前就已成大神了,总会有人给大神笔下的不合理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新人不行。 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诸葛灭的良苦用心,遇到不合理的地方多思考一下为什么,你一定会发现一些惊喜的。 好了,希望大家不要嫌我这只猫啰嗦,下面将笔还给诸葛灭先生吧,让他继续站在他的视角,讲我的故事。 “诸葛灭!诸……” 咦?这个诸葛灭,他居然睡着了…… 喵了个咪的,我去喵醒他! …… 话说,孙悟猫被吸进镜子里之后,从天而降,他脑袋冲下双脚朝天,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合不拢嘴,以至于整张脸都跟着走了形,露出两排洁白的后槽牙,表情滑稽极了。 在他的下方,是一条宽广的河流,约**里宽阔,自北向南缓缓地流淌着,静谧而又安详。孙悟猫努力地睁开那双已被风吹得只剩下两条缝的眼睛,隐约望见自己的正下方有一条小船。 “糟了!我不会游泳!”孙悟猫暗说不妙。 “噗通!” 浪花四溅,他一头扎穿了那条小船,钻进河里向河底沉去。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惊恐,圆瞪着,努力秉住呼吸,鼓起腮帮,双手拼命地四处划拉,偶尔从嘴中冒出几个气泡。 他还不想死,不过幸运的是,他很快又浮了上去,并且是穿过那条小船的船底浮回了船上。 “呼……吼……哎呀嗨!憋死我了!太险了太险了!”孙悟猫趴在船上,像只壁虎一样紧贴着船底,大口喘着粗气。 “天啊!”孙悟猫惊道。 他似乎有了新的发现,慌张地从船上爬了起来,跪在船里向身下张望,满脸的惊诧。 他发现,这条小船居然没有底,但他却可以安稳地乘在船上!视线透过船底,那河水清澈极了,可以望见河底的沙石和摇曳的水草,还有成群结队的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五颜六色,有大有小,形态各异。 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蹙起眉头将目光凝聚起来,试图找到些线索,才猛然发现,脚下的那些鱼儿居然有许多是倒着游的,有的是尾巴带动着头向后游,有的是肚皮冲上脊背冲下翻着游。 “奇怪!这是什么去处?” 他伸出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探向船底,指尖触到了冰凉的河水,毫无阻碍,看来船底确实是不存在的。 他顺势将整条胳膊都伸进了河里,试图舀一捧水上来,却发现不仅没有舀上水来,居然连袖子也没有湿,他又摸了摸身上和头上,竟也都是干爽的。 他不可思议地频频眨眼,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结果却又令他大吃一惊,他发现身下的这条船居然是逆流行进的,真是一惊未平一惊又起,惊喜不断啊! “这可太神奇了!” 此情此景亘古未见,连人见了都会充满好奇,别说他一只好奇心如此之重的猫了。 孙悟猫伸出一只巴掌,使劲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疼。 “哈哈哈……我没有做梦!”孙悟猫双手捂着被抽过的那半张脸,欢喜道:“我没有做梦!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他兴奋极了,张开双臂,仰天……这一仰天,还未等笑出声来,却又迎来了一个天大的惊喜,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天大的惊吓,吓得他一屁股摔坐在了船上。 进入视线的,是一张黢黑黢黑的大黑脸,嘴角下咧,神情悲愤,覆盖在整片天空上,窥视着整片大地。 那与天一样大的大黑脸怒瞪着一双大圆眼左观右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孙悟猫认得这张脸,他是黑无常。 在地狱之门下的时候,孙悟猫刚把铜镜捡起来准备溜出地狱,却被黑无常从身后一把勾住了肩膀,说了句“阎王爷口谕,提孙悟猫魂来”,并将铁镣套了过去,紧接着便从铜镜中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将孙悟猫吸了进去。 想必那黑无常此时正对着铜镜寻找孙悟猫呢吧?要不然没法回去跟阎王爷交差啊,交不了差是要被问渎职之罪的。 孙悟猫见那张大黑脸是在铜镜外面,虽然有天空那么大,但并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威胁,孙悟猫当时废了那么大劲都没有进来,那黑无常又怎会轻易进得来。于是他又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天空一拱,得意道:“谢!范大将军相助!” 那天空中的大黑脸呲出两排牙齿,伸出一根小拇指,聚精会神地抠起了牙缝。 他的牙齿并不怎么白,这一举动着实有些大煞风景,孙悟猫只好低下头来回避这一幕,继续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条静谧的河流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孙悟猫向小船行驶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远方的河岸上孤独地横着一根独木桥,桥头立着一块大石匾,石匾上好像刻着三个大字,但离得太远了,看不真切,想必应该是此河的名字了。 孙悟猫弯下腰来,将双手伸进船底的河里,交替着奋力地向后刨起水来,希望能够令船行得快一些,好尽快抵达那块石匾处,看看这条奇妙的河流叫什么名字。 终于,孙悟猫离那石匾近了许多,他站在船头向那里遥望,这才看清了石匾上的字,他情不自禁地从上到下逐字念了起来: “渡!凌!云!” “嘶……渡凌云?”孙悟猫心说这不对劲啊,他四面遥望,仔细观察着岸边的菩提树和远处的风景,又望了一眼独木桥,这才恍然大悟:“此处,不正是我与主人走失的那个地方吗?此河不是应该叫做‘凌云渡’吗?怎么成了‘渡凌云’?” 孙悟猫蹙着眉头,又将石匾上的字逐字念了一遍,这次是从下到上: “云!凌!渡!” “云凌渡?嘶……还是不对啊!”孙悟猫一脸疑惑,“这名字怎么倒过来了?还没倒全,只倒了一个字,好生奇怪!” 他又望了望岸上的菩提树和远方的风景,他很肯定,此处除了河水比凌云渡平静以外,还有那石匾上的字与凌云渡顺序不同以外,其他地方都与凌云渡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在镜子里的缘故?如此说来,那这河中会不会有我那失踪于此的主人?会不会有那条将唐三藏吞下肚中的千年龙鲶?” 想到这,孙悟猫把手伸入怀中,摸了摸他主人的那只鞋子,蹲下身子,透过无底船,向那清可见底的河水中寻觅起来。 第四十五章 镜中的人间 碧绿的河水自北向南缓缓地流淌着,清可见底,平静极了,一叶无底小船漂浮在河面上,摇摇晃晃,逆流而行,孙悟猫蹲坐在那船尾向河中张望,寻了很久,河水中除了铺底的沙石和摇曳的水草,就是一群群五颜六色的鱼儿在游来游去,并没有寻到主人的线索,也没有寻到千年龙鲶的踪迹。 孙悟猫抬起头来,遥望着从远方缓缓而来的河水,心中感慨万千:“虽说这里不是梦境,但也不是外面的那个真实的世界,既然是在镜子里,那兴许,这镜中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虚幻的泡影罢了,怎么可能真的寻见我的主人,怎么可能真的寻见千年龙鲶。” “唉!”孙悟猫哀叹了一声,又低下头向河中张望起来,他凝望着身下那些五颜六色的鱼儿和摇曳的水草,竟不知不觉入了神,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寻觅,还是在欣赏水下那片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自责道:“哎呀!我怎么把此行的目的给忘了?!我费尽心思地钻进镜子里来,不是为了救沙无鱼出去的吗?!那沙无鱼同我一样,也是被实打实地吸进了这面镜子里,她总该不会是虚幻的泡影吧?!” 这次,他又将目光凝聚起来,蹙着眉头向河中仔细打探。 忽然,孙悟猫身体一怔,似有所发现,他把头向河面使劲贴了过去,他看见河水中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无底船的后方游来,那女子背对着他,轻轻摆动着修长的双腿,长发飘逸,穿着一袭金色的衣裳,紧贴着肌肤,将她那迷人的线条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就像一条金色的鱼儿在水中悠然自得地向前游动着。“这个背影好熟悉啊!”孙悟猫喜上眉梢,向河水中大喊道:“喂!沙无鱼,是你吗?” 孙悟猫喊了两遍,那金色的“鱼儿”似乎才听到他的呼唤,翻过身来循声望去。 她嘴角微扬,徜徉在清澈的河水中,仰望着孙悟猫。孙悟猫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冲她喊道:“沙无鱼,太好了!果真是你!” 沙无鱼却只是微笑着,自顾自地轻摆着修长的双腿向前游行,并没有给他回应,只是嫣然一笑,又翻过身去,轻摆双臂,一加速,不见了踪影。 “沙无鱼,你要去哪里?我是孙悟猫呀!”孙悟猫见沙无鱼不见了,焦急地喊了起来。 刚喊了两句,那河水却突然浑浊了起来,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掀起了河底的沙石,孙悟猫透过那浑浊的河水和溅起的沙石,隐约望见一条巨大的黑色鱼尾扫过河底。 这一幕不禁令孙悟猫心中一惊,他心说这么大一条尾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那千年龙鲶的吗?他想再细细望来,准备探个究竟,却发现水下又恢复了平静,沙石渐渐落下,浑浊也渐渐散去了。 “喂!沙无鱼!危险!当心身后!”孙悟猫把双手笼在嘴边冲水下不停地大喊,他担心沙无鱼会遭遇什么不测,虽然此时的沙无鱼早就不知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喂!孙悟猫你不要命了?!闭嘴!别喊了!” 孙悟猫立在船头,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呵斥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在那不远的河边站着一条身披黑甲的大黑狗。 他本以为来者不善,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好朋友,他高兴极了,大声回应道:“猪八狗,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我!”猪八狗大声回答,顺便提醒道:“不要再喊了!你这一副人的模样,当心叫天上的鸟儿或水中的鱼儿听见,把你给吃了去!” “天上的鸟儿?水中的鱼儿?”孙悟将一只脚搭在船边,不以为然地笑道:“猪八狗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能扯了?!鸟儿和鱼儿怎么能吃得了我?我不吃它们就是发了慈悲了!” 猪八狗见孙悟猫对他的话如此不以为然,只好又大声强调道:“这个世界的人间与那个世界的人间,不一样!很多事情都是颠倒的,草吃羊,羊吃人!虫吃鸟,鸟吃人!水草吃鱼,鱼吃人!万物皆吃人!人却奈何不了万物!” “啊?你我相识二百年,何曾见过如此竟荒谬之事?你没有拿我寻开心吧?”孙悟猫不太敢相信。 “二百年来,一直都是你拿我寻开心,我何时拿你寻过开心?!刚来到这个世界里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地被一只兔子追杀,后来我在逃跑的时候恰巧路过一片草地,那兔子来不及刹住脚步,也追进了草地,结果被那些草你一口我一口地给蚕食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 孙悟猫听猪八狗这么一说,心中着实有些发慌了,他的确从来没有拿他寻过开心。 猪八狗继续说道:“后来我又发现那河岸上的许多人,一个个都被羊追得四处奔逃,逃得慢的,就都被羊给吃了去!我这才明白,这个世界里面的人间,众生的关系都是反过来的!人是这里最卑微的生灵!” “这还真的是有些可怕!”孙悟猫担心道,“咱们岸上说话吧!我这叫上岸!” “慢着!”猪八狗制止住了刚要动身跃起的孙悟猫,道:“你还是变幻回猫的模样再上岸吧,你现在这副人的模样着实太危险了!” 孙悟猫一琢磨,猪八狗的担忧不无道理,于是准备变回原形,但是,他很快对自己又束手无策了起来,对猪八狗说道:“糟了!我只知道如何变幻成人,却不知道怎么变回猫啊!” 猪八狗递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道:“唉!还是我上船去找你吧!边上靠靠,闪开些地方来!” 孙悟猫往船头挪了挪,猪八狗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加速向空中一跃…… “噗通!” 猪八狗死死地扒住船边,半个身子泡在了船外的河水中。 孙悟猫见状,连忙上前准备拉他一把,哪知却被猪八狗给拒绝了:“别动别动!” “怎么了?” “我是故意跳歪的!” “故意跳歪的?” “孙悟猫你安的什么心?还好我眼疾手快扒到了船边!太惊险了!你乘的这是哪里来的破船,怎么连个底都没有啊?我敢往里往里跳吗?这要跳进去不是坠河里去了吗?!你这是要害死我呀你?!” “噗哈哈!”孙悟猫见猪八狗那副落魄的样子不禁嗤笑起来,赶忙上去拉了他一把,“不碍事不碍事!你看我在这上面不是也乘得好好的没坠下去吗?!” 猪八狗见孙悟猫拉住了他,拼命往后挣,两腿在水中乱蹬,急忙道:“别动我别动我!你这水上漂的功夫是什么时候学来的?” 孙悟猫撒开猪八狗继续笑道:“漂什么漂!这小船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没底,却可以安稳地载人,我孙悟猫还能说瞎话害你不成?!” 猪八狗一寻思,孙悟猫说得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害我,便听信了他的话,扒着船沿,将两脚用力一蹬,爬进了无底船里。 猪八狗坐在船上望着身下,见到了河中那摇曳的水草和游来游去的鱼儿,惊叹道:“还真是嗨,果然神奇!” “你看,我就说嘛,我怎么会害你!” 猪八狗四下张望,沉浸在这片神奇的美景之中。 孙悟猫先开口问道:“猪八狗,在天上时,你不是被那白胡子老道的葫芦给吸进去了吗?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葫芦?什么葫芦?”猪八狗不解道。 “就是二郎神叫你答应一声之后,你答应了一声,就被吸进去的那个葫芦呀!” 猪八狗转起眼珠思索了一下,试图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当时是进到了葫芦里?” “不然呢!” “那就是说,咱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葫芦中的世界?” “不是啊!要不然我问你怎么跑进来的做什么?我们现在所处的是镜子里的世界!” “什么?镜子里?!你看你,一会儿说我被葫芦吸进去了,一会儿又说我在镜子里,到底是镜子还是葫芦?!” “吸你进来的是葫芦!你现在所处的是镜子!” 猪八狗觉得孙悟猫说得太玄乎了,搞得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道:“照你这么说,吸我的那个葫芦和你说的这面镜子是通着的喽?” 第四十六章 猫狗谈 听猪八狗这么一说,孙悟猫也生了疑,弯起一根手指刮起了下吧:“你被葫芦吸了进去,我被镜子吸了进来,然后我们在同一个地方碰上面了,嘶……要非说这面镜子和那个葫芦是通着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猪八狗蹲坐在船上,眼珠从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似乎在费解着什么,他问孙悟猫:“吸你进来的,是面什么样的镜子?” 孙悟猫抬起双手一边比划一边说道:“那镜子,差不多巴掌大,八瓣花形状,青铜的,边缘雕着云雷纹,背面刻着三个大字----浣影鉴,兴许是它的名字,大字下面是一排小字,八个----浣天之影,鉴天之命。” 说到此处,孙悟猫把头一扭嗤笑了一声:“好狂妄的镜子,居然还要浣天的影子,鉴天的命!切哈哈!” 猪八狗依然转着眼珠,不知道是在想他自己的心事还是在琢磨孙悟猫说的这面镜子。 这一猫一狗自从菩提树下走散,之后又在天上有了几面之缘,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这面浣影鉴和那个紫金红葫芦又令这一猫一狗误打误撞地走到了一起,他们心中皆无限欢喜。孙悟猫更是终于逮到了机会向猪八狗一诉衷肠了,这些天可给他郁闷坏了,又挨抓又挨打的,在猪八狗身上,他有许多困惑,终于是时候向他打听一下了,便开口问道: “哎?对了猪八狗,那日在菩提树下,我幻化成人,却被你的主人当成了妖怪,我逃跑后又回到了菩提树下准备跟他解释一番,却发现你们都不在了,只剩下那白龙马在树上拴着,你们去了哪里?” 猪八狗的思绪被孙悟猫给打断了,怔了一下,反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孙悟猫见猪八狗没有在听他说话,甩给他了一个无语的眼神,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猪八狗道:“哦,你是说这事啊,我的主人见你和那女子逃了,便没有去追,只是他不认得那男子是你,别说他了,连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我们都以为你可能跑到哪里去逮野鸡去了,我的主人还埋怨了一句,说你一眼看不见就没了踪影。随后他捡起你叼回来的那只鞋子,又令我叼上紫金钵,奔去了凌云渡。” “哦,果然,后来我追去了凌云渡,为何却没有见到你们?只在岸边发现了这只鞋子?”孙悟猫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那只鞋子。 “我们到了凌云渡,没有寻见你的主人和沙和尚,也没见沙和尚说的庞然巨怪,主人便下水寻去了,叫我在岸边等他,刚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你手中的这只鞋子又从水中飞上岸来,可我只有这一张嘴巴,还叼着紫金钵,没有办法再叼鞋子了便没有管它,就在这时二郎神居然腾云来了,说要带我去广寒宫见嫦娥仙子。”猪八狗歪起头来,动了动耳朵继续说道,“你知道的,自从去了灵山,我至少有两百年没有见到我那美丽的嫦娥仙子了,我一高兴,寻思见上一面再下来等我的主人也好,就上了二郎神的彩云,去了广寒宫。” “哦,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前后脚的功夫就不见了你们,感情你是被二郎神接上天去了啊!那如此说来,你的主人八成也被那千年龙鲶给吃了去!” “千年龙鲶?” “就是沙和尚说的那个吞掉唐三藏的庞然巨怪!” “哦,我的主人本领也不小,还能被它一条您鲶鱼给吃了去?不能吧!” “鞋都飞上来了,还不能?我的主人没准都是被它给吃了,你的主人还能侥幸?” “不是,我说孙悟猫,你能不能盼我主人点好?” “哎呦呦,啧啧啧……担心了?谁叫那猪头闲着没事就骂我,画个圈圈咒咒他,我这心中爽快!哈哈!” “嘿你这猫!一直以为你心眼坏,居然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坏!” “嘿!我就是过过嘴瘾,二百年了我孙悟猫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我能真心盼着那猪头有难嘛!就算是真的有了难,我说不定比你还着急!” “这倒是,你跟那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一个德行,嘴上从来不饶人!他不也是成天嚷嚷着要给我那主人一棒子拍到东土大唐去,到现在也没见他敢拍!” “哈哈哈!那哪敢真拍,真一棒子下去,还不给拍成猪肉饼了?” 这一猫一狗,扯皮归扯皮,两个死党在一起,扯皮总是免不了的,自从被如来佛祖安排跟着唐三藏师徒去东土大唐传经之后,更是总拿对方的主人开涮,毕竟一猴一猪,可寻的话题也多,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互相都不会放在心上。那一猴一猪何尝不是也拿对方的宠物开涮,这叫有其主必有其宠。 孙悟猫心中的困惑还没有完,他接着说道:“咱们两个怎么总是这样!聊着聊着正事儿就跑题,我还没问完呢!” 猪八狗斜了他一眼:“你继续。” “我见你跟二郎神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啊,嫦娥仙子都没来亲自接你,他却来接你!” “岂止是很熟,二郎神一撅屁股,我都能猜出他会放什么味道的屁!” “哎呀嗨,那还真是挺熟,我看你们认识了应该不止一两日吧?我们才分开没几天,他就亲切地称你为‘吾儿’了?” “哦,你是想问这个啊,早在二百年前他就这么叫我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来到灵山,还在给嫦娥仙子做护卫犬,他总去找嫦娥,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悉了,不知不觉地他就开始这么称呼我了。”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孙悟猫如梦初醒,旋即又一脸坏笑道,“他二郎神都已经有了一条哮天犬了,还不满足吗?连咱家嫦娥仙子的狗也惦记,八成是想与你拉拉关系,打着这个借口去与那嫦娥仙子套近乎吧?哈哈!” 猪八狗又斜了他一眼,道:“你看你,又来,聊着聊着就给我往歪了带!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吗?二郎神绝对是个好神仙!整个天庭翻不出第三个!” “噗哈哈!”孙悟猫噗嗤一声嗤笑起来,“这数让你给算的,还第三个!噗哈哈!人家都是找不出第二个,到你这怎么改第三个了?哈哈哈!那么第二个是谁?” “你笑个什么!好像我不识数似得!如果广寒宫不算天庭里的话,那第二个就是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哦,听说过这个大名,如雷贯耳!跟我佛如来一个造化的!” “啧啧啧……”猪八狗斜着眼睛鄙视着他,“这给你嚣张的,你怎么不上天呢?还听说过?你没见过他吗?” “没见过!全仰仗你了,有机会你帮我引荐一下,大腿不能全让你一个人抱了,我孙悟猫也找条大腿抱抱!” “引荐?这话从何说起,还需要我的引荐?你不是早就跟他见过面了?还在二郎神的刀下救了你一命呢!” “在二郎神的刀下救过我?”孙悟猫眼珠一转,想起了在天上时二郎神拿三尖两刃刀抵着他脖子的时候,那个白胡子老道曾为他解过围,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奥!哎呀呀呀!你是说那个白胡子老道吗?” “是呀!你居然不识得那人是太上老君?哎呀呀呀!你这只猫的脑子里也是一坨浆糊嘛!”猪八狗总被孙悟猫嘲笑,这次总算抓住机会报仇了。 “哎呀呀呀!”孙悟猫又一拍脑袋,“我孙悟猫有眼不识泰山了!我说的嘛,素问二郎神连玉皇大帝都从不放在眼里,却对一个老头儿恭恭敬敬!哎呀呀呀!错失一条大腿啊!” “我说你孙悟猫你一天怎么光想着要抱大腿?我佛如来的大腿还不够粗吗?” “要么说你就是傻人有傻福,你不懂,多条大腿多条活路啊!” “哼哼!”猪八狗见孙悟猫如此说,却把耳朵耷拉了下来,似乎说到了他的痛处,伤心道: “我抱的大腿是多,但,我也没能够活下来啊!” 第四十七章 猪八狗的影子 孙悟猫听了猪八狗的这句话,觉得他是话里有话,一种不好的预感打心中油然而生,他又见猪八狗耷拉着耳朵,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便开口问道: “猪八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没能够活下来?你,又要开始跟我扯皮了?” 猪八狗淡定道:“谁跟你扯皮了,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 “哈哈哈!”孙悟猫听猪八狗如此说,笑得并不是很自然,望着猪八狗的眼睛,道:“啧啧啧……还别说,你这个皮扯得还真挺像啊!连表情都那么到位,搞得跟真的一样,我都快相信了!” “怎么?你不相信?” “我信个屁我信!”孙悟猫的情绪稍显激动,但仍然欢笑着,蹦着高地指着猪八狗道:“你这不是一直活蹦乱跳地在我眼前蹦哒呢嘛!” “是啊,一直在你眼前蹦哒,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死了。” “刚刚才知道?”孙悟猫四下望了望,又踮起脚尖向猪八狗身后的远方望了望,未见有什么异常,“行了行了!没功夫跟你扯皮!正经事要紧!” “真的。”猪八狗很严肃的望着孙悟猫的眼睛说道,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刚刚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死了。” “噗哈哈……”孙悟猫见猪八狗说是他亲口告诉他的,心中便踏实了许多,笑容也变得自然了起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从未如此说过,“猪八狗啊猪八狗,你这副表情装得倒是很到位,就是脑子里边还应该去去浆糊,扯个皮还能给扯露了馅儿!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死了?再说你是死是活,我怎么可能比你先知道?行了行了!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了,我决定了,咱们还是先上岸吧!我是来此找人的,正经事要紧正经事要紧!” 孙悟猫说完便转身准备跳上岸去。 猪八狗见孙悟猫一开始似乎还有些相信,现在是一点也不信了,便连忙问道:“孙悟猫你听我说完,我来问你,那个将我吸进去的葫芦是个什么模样?” 孙悟猫见猪八狗终于说些正事了,便又将身体放松下来,转过身来,笑道:“你看,这就对了,聊些正经事,总是想着跟我扯皮做什么呢?” 他接着又思索了一下,道:“那葫芦的模样,我印象可是深得很,当时就挂在太上老君的腰间,我还上手摸了一下呢!那颜色亘古未见,说它紫,却也不紫,说它金,却也不金,说它红,却也不红……” 说道此处,孙悟猫似乎受到了什么新的启发,他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来,不停地点着手指,发出了很长的一声“哦~”,惊叹道:“紫……金……红……那个葫芦,莫非就是传言中的紫金红葫芦?” “是的。”猪八狗淡定地回答道,并提醒他,“你知不知道,那紫金红葫芦有何威力?” “这还用问?它的威力那可是天上天下,无人不知不人不晓啊----它,可以永无休止地装仙丹,永远也不会被填满!” “那只是它的一个小威力,还有呢?” “还有?”孙悟猫挠了挠脑袋,稍加思索,慢吞吞道:“倘若有人拿着这只葫芦唤你,你若答应了,便会被它吸进去……” “嗯,这个威力你已经亲眼看到了,继续说。” “被它吸进去的人,一时三刻会化作一滩血水……” “所以呢?” 话到嘴边,孙悟猫不可思议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缓缓地望向猪八狗的眼睛,道:“所以你……死了?!” 孙悟猫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心中尚存一丝侥幸,他上前一步,将微微颤抖的手伸向猪八狗,一挥而过穿过了他的身体,就像从一束黑光上挥过一样,毫无感觉,他惊呆了,慢慢吞吞地问道: “我……为何触碰不到你?这……是你的魂,还是你的魄?” 猪八狗回道:“这不是我的魂,也不是我的魄,被那紫金红葫芦吸进去,非但身体会化作一滩血水,就连魂与魄也会随之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那为何……刚才你望船上跳来,扒着船沿的时候,我却拉得住你的胳膊?” “因为……你拉的是船沿,是你自己根本没有注意。” “身化了,魂灭了,魄散了……那眼前的你,是什么?”孙悟猫使劲地揉了揉双眼,以至于有些红了,不可思议道:“这……这也不是幻觉啊……” 猪八狗蹲坐在无底船上,仰望着孙悟猫:“身化了,魂灭了,魄散了,我,不是我的身,也不是我的魂,更不是我的魄,我,是我的影子。” 孙悟猫又一次伸出颤抖的手,穿过猪八狗的身体:“身化了,魂灭了,魄散了,你,不是你的身,也不是你的魂,更不是你的魄,你,是你的影子?” 孙悟猫缓缓转过身去,低下头望着清可见底的河水,自言自语道:“浣影鉴……浣影……浣,影子……” 孙悟猫想到这里,又迅速转过身来,忘向猪八狗的身下,结果却令他彻底万念俱灰----河面上,居然没有猪八狗的倒影! “这……”孙悟猫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提又落下,“八狗……你果然,只是你的影子?” 猪八狗低下头,望着水中的鱼儿,默不作声。 孙悟猫望着猪八狗,沉默了。 旋即,孙悟猫又勃然大怒,直指当空,喝道: “好他个三眼二郎贼!还有那个太上老妖道!表面上一个正气凛然,一个慈眉善目!却在暗地里狼狈为奸,干那些违背良心的勾当!加害于猪八狗!亏得你们两个还在那天上做神仙!亏得猪八狗还夸赞你们是数一数二的好神仙!亏得你还一口一个吾儿一口一个吾儿的叫着!你们安的都是什么心?!真是气煞我也!” 猪八狗见孙悟猫怒了,便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安慰孙悟猫道:“悟猫,你先镇定一下,先不要过早的下结论,我相信他们也有自己迫不得已的苦衷才出此下策,况且,兴许他们就是想送我来到这个世界也说不定啊,你看这山,你看这河,你看这风景,你看这个世界里多美啊,这不比外面的那个世界惬意多了,这不正是我等虔诚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极乐世界吗?” 孙悟猫的内心被愤怒和悲伤充斥着,他思绪万千,并没有听进去猪八狗说的那番为二郎神和太上老君开脱的话,满脑子都是猪八狗被紫金红葫芦吸进去时的情形,还有他所认为的二郎神和太上老君那副假情假意的样子,他想起了太上老君把紫金红葫芦递给二郎神时的情形,当时太上老君把葫芦举到二郎神面前说了句:“地狱之光,是时候点亮了”,又联想起在六道中枢时因地狱之门的关闭而熄灭了的地狱之光,于后来又复燃了,才猛然醒悟,并告知猪八狗道: “看来,你是被那三眼二郎贼和太上老妖道给点了黑光了!” 猪八狗把身子一歪,侧躺在船上,扫着尾巴对孙悟猫说道: “悟猫,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是个够义气的好朋友,但是我觉得,此事不然就算了吧,他们爱对我做了什么就做了什么,我猪八狗一概不问缘由了。你看,在现在的这个如梦似幻的世界里,你觉得不好吗?虽然有时候会被兔子追杀,但也好过被外面那个世界里的人追杀吧!” 他继续说道:“对了悟猫,你有没有兴趣养只人来做宠物?我昨天在河边碰到个老王八,他就牵着两只人在那遛弯,哎呦呵,别提有多威风了!王八蛋都不需要自己拿了,改人拿了!王八犊子也不需要自己驮了,改人驮了!那个威风,嘿!想想都羡慕!” 孙悟猫正生着气呢,却见猪八狗侧躺在无底船上说出这番不以为然的话来,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更加生气了,怒道: “不是,我说猪八狗,你都被那三眼二郎贼和太上老妖道坑害得连根毛都不剩了,还有心情在这跟我扯那王八蛋?还有心情在这跟我扯那王八犊子?!你长没长点心?” “哎~悟猫,请你不要再叫我猪八狗,我是猪八狗的影子!影子怎么会长心?” “去去去去!你是狗屁的影子!照你那么说,我还是孙悟猫的影子呢!” “谁说不是呢?”猪八狗递给孙悟猫一个似已看穿一切的眼神,道: “你看一眼你脚下的河面,有你的倒影吗?” 第四十八章 孙悟猫的影子 猪八狗那似乎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令孙悟猫心中生了些许不安,他努力回想着逆流而上的这一路透过无底船向河中观望时的情景,那河水清可见底,他望得见河底的沙石和水草,望得见河中的鱼儿,却唯独没有望见一样最不可缺少的东西,虽然他早已察觉眼下有什么不对劲,但一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次,他依照猪八狗的话,低下头来,望向自己的脚下,终于解开了这个结----那河中缺少的,正是他的倒影! 孙悟猫眉头紧锁,使劲揉了几下眼睛,不敢相信眼下这一幕。他弯下腰来左顾右盼,试图寻找着他的倒影: “奇了怪了,为什么,我也没有倒影?” 他双手不停地摸索着自己的面庞和头发,有些不安: “难道,我也死了吗?猪八狗,你可曾望见了我的影子?” “我望见了。” “它往何处去了?” “它何处也没有去,它就在我的眼前,那正是你自己。” “正是我自己?”孙悟猫觉得这比梦境还要离谱,“那如此说来,我与你一样,都已经死了?你的身化了,你的魂灭了,你的魄散了,那么我的呢?我的身何处去了?我的魂魄何处去了?” 孙悟猫抬起头来仰望天空,黑无常的那张大黑脸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那天空不是蓝色的,也不是白色的,而是黑色的,星河涌动,美丽极了。 但大地却亮如白昼,不知是哪里来的光,孙悟猫凝望着暗空中涌动的星河冥思苦想着,回忆起从天上掉下来时的情形:“我从天上掉下,扎破这无底船,沉入河中,却又穿过无底船回到了船上,难道我的**仍然在水下,浮上来的只不过是我的影子?这无底船之所以能够载得住我,并非是这船有多么神奇,而是载个影子根本就不需要船底?我舀不上水来,袖子和身上也没有湿,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只是一个影子?” 孙悟猫垂下头,大惑不解着:“倘若我成了我的影子,那么我的肉身成了谁?” 良久,他对猪八狗说道:“八狗,我刚刚从天上扎穿无底船坠入水中,我想我的肉身一定是被我落在水下了,它一定还停留在我坠下的那个地方,走,跟我一起去把它找回来!” 孙悟猫说罢便急忙调转身去,背对无底船行驶的方向,躬下腰拼命地向身后刨起水来,想要令无底船原路驶回。 可是,这根本就无济于事,孙悟猫扑腾扑腾地刨了很久,无底船却依旧逆流行进着,只不过是速度慢了些罢了。 他刨累了,直起腰来气喘嘘嘘,只能望着河面兴叹,无能为力。 “唉!这可如何是好?这事闹得你说,进趟镜子还把自己的肉身搞丢了!等我出了镜子,要是没了肉身,那我岂不是就要与那些孤魂野鬼为伍了!” 猪八狗侧趴在船上,见孙悟猫自己一个人蹙着眉头在那嘀咕,插话道:“还出去?出去做什么去?外面的世界那么无聊,这个世界多有意思,不如留下来咱俩搭个伴吧!也好有个照应!” 孙悟猫听了却反驳道:“去去去!照应个屁!你也跑不了,也得跟我一块儿出去!如来佛祖叫你我与唐三藏师徒一路为伴,去东土大唐传经,岂是让你跑到镜子里逍遥自在来了?” “哎!孙悟猫要么说你这只猫就是倔强,咱家如来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有我者为众生,无我者为佛陀’,既然咱俩现在都成了影子,**与魂魄都不知何处去了,这岂不正应了那句‘无我’,如此一来你我岂不是皆已成了佛?去东土传经有咱们的主人他们保那唐三藏呢,你我一猫一狗能帮上什么忙?索性就在这里做我们的佛,逍遥自在吧!” 孙悟猫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偷起懒来,借口一套一套的,比我都会说!还什么成了佛,你见过有被兔子追着跑的佛吗?!等这里兔子泛滥成灾,四处追杀你,看你还怎么逍遥自在,到时候你想跑,恐怕就来不及了!” 猪八狗道:“是,现在来得及,你跑一个给我看看,我比你早进来了好几天,我不是不想出去,我不是没找到出口嘛!?” “出口?”孙悟猫一拍脑门,“哎呀,对呀!我怎么给这么重要个事给忘了?” “你看看,搞得就像我很懒很没良心一样!” “这怎么进趟镜子引来这么多麻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孙悟猫显然有些烦躁了,坐在了船上,“猪八狗啊,来,现在我们从头缕缕,有多少事情有待解决?然后再确定一下先解决哪一个!” 猪八狗站起身来,蹲坐在了孙悟猫面前。 孙悟猫伸出手掌,一边数着手指一边说道:“你看啊,这第一件事是,我是为了寻找沙无鱼才跑到这面镜子里来的;第二件事是,我们的主人与唐三藏兴许也在这条河里,我们要去探个究竟,看看能否找到;第三件事是,我们要找到镜子的出口,带上沙无鱼和我们的主人逃离这面镜子;最后一件事是,我的肉身和魂魄不见了,我得把他们找回来,实在找不回来那就算了,就当与你一样已灰飞烟灭了吧!你觉得,我们应该先做哪一件?” 猪八狗听完,不解道:“沙……无鱼?你是为了寻条鱼才进来的?那是一种什么鱼?味道很好吗?还得劳你专程进来寻它?” 孙悟猫瞥了他一眼,道:“沙无鱼就是咱们在凌云渡救的那条小金鱼!” 提到这,猪八狗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连忙扫了几下尾巴,道:“奥!你是说那个大美人呀?带劲带劲,脸蛋比我那嫦娥仙子都带劲,应当先找她!” “好吧,那就依你!”孙悟猫似乎跟猪八狗想到一块儿去了,继续向他打听道:“对了八狗,我刚才看见沙无鱼了,她就在水下游着,她分明也看见了我,可是我叫她她却并未给我回应,转眼就不见了。”说到此处他又担心道:“后来我又看见河底扫过一条巨大的黑色鱼尾,将河底的沙石都给掀了起来,我担心沙无鱼现在会不会有什么不测啊!” “奥!”猪八狗恍然大悟,“原来刚才你站在船上不要命地大喊,就是为了这事儿?” “不然我喊个什么呢?我怀疑那条黑色巨尾,就是将我们主人吃了去的那条千年龙鲶,它和我们一样,也在这个如梦似幻的世界里!” “它也在?我是从紫金红葫芦里进来的,你和沙无鱼是从镜子里进来的,那它是从哪里进来的?” “这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有这种担心!”孙悟猫不安道,旋即眼中又闪过一丝喜悦,道:“对了八狗,你刚刚在岸上时跟我说什么来着?” “什么?” “你不是说这里的万物皆吃人吗?” “对呀!” “我认为你说的不对!” “何以见得?” “你刚才跟我说的吃人的那些生灵,鸟啊、鱼啊、羊啊,这些在外面的那个世界都是要被人吃的,所以在这面镜子里就反过来吃人了,既然如此,那在外面的世界吃人的生灵,到了这里是不是要反过来被人吃呢?” “唉?”猪八狗侧起了头,“你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啊!嗯,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不妨试他一试!既然那千年龙鲶在外面的世界吃人,那我就下水去吃它千年龙鲶,就算吃不了,打探一下路也好!” 猪八狗道:“你说什么呢?你忘记了你我都不会水了吗?你想做个淹死鬼吗?” 孙悟猫呵呵一笑,回道:“你刚刚提醒完我,自己怎么就先忘了?你我皆是影子啊!影子怎么会怕水淹?刚才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半个身子泡在水中却并没有湿!我于水中取水也取不上来,由此可见,我们奈何不了水,水也奈何不了我们呀!尽管下去瞧瞧,无碍无碍!” 孙悟猫说完便要跳向水中,猪八狗又连忙劝阻道:“慢着慢着!是,这个镜子里的千年龙鲶有怕人的可能,但是水中还有别的鱼啊!在外面的世界时,龙鲶吃人,人吃小鱼,在镜子里那不就是人吃龙鲶,小鱼吃人?那么多小鱼,要一起拥来,你一口我一口,那还不如在外面的世界被龙鲶一口吃掉来的痛快呢!别到头来,连个影子都没剩下,那就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孙悟猫呵呵道:“你不是也说过,你是影子,无心!影子无心,同样也没有肉啊!那些鱼能吃得了什么呢?况且,你不是要说先找沙无鱼吗,沙无鱼就在水下,我们得下去才找得见啊!” “是啊,你要这么说似乎也很有道理的样子啊!”猪八狗那副傻劲又上来了,这才是他的本色,“那我保留意见,跟你混!” “行了!我先下去给你探探路吧!”孙悟猫一边起身一边信誓旦旦道,“那六道中枢我都进去了,还怕它一条镜子里的河不成?” 第四十九章 虾兵蟹将 一白一黑,一“人”一狗,两道身影从无底船上先后跳入河中。 “噗通……” “噗通……” 缓缓流淌的河面上溅起两道水花,数道涟漪随之荡漾开来,原来,影子遇到水也是会有反应的。 果然,被孙悟猫给言中了,那河水奈何不了他们,他们两个在水下呼吸自如,如履平地,除了觉得身子轻了些以外,与在船上时没什么分别。 他们一直下到了河底,透过清澈的河水可以望见暗空之中涌动的星河,说来也奇怪,在无底船上向水下观望时,并不觉得这条河有多深,待双脚触到河底的沙石之后才发现这一路简直太漫长了。 猪八狗率先开口问道:“咱们往哪个方向去?上游还是下游?” 孙悟猫回道:“我的肉身应该还在下游我掉下来的那个地方,但沙无鱼和那条黑色巨尾是向上游去的,咱们还是依计划行事吧,先寻找沙无鱼,去上游!” “好!” 这一“人”一狗甩开脚步并肩向河的上游行进着,双脚踩在酥软的沙石之上哗哗作响,偶尔会有几只被惊扰到的螃蟹掀开石块,冒出头来打探情况。 那一群群原本在水中悠然自得的鱼儿,先是被这两个不明身份的不速之客惊得四散奔逃,后来又见没有什么危险,便又重新聚集到一起,在孙悟猫和猪八狗的头上来回盘旋。 在无底船上的时候,孙悟猫口中虽说他是影子,无心也无肉,不怕鱼儿来咬他,但当他真的与鱼群狭路相逢时,心中未免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他也只是根据猪八狗这两天呆在镜子中的所见所闻猜测的,而猪八狗,他是一根筋,见孙悟猫信誓旦旦地,便完全相信了他的话,心中毫无惧意,昂首阔步向前迈进。兴许这就是猫与狗的天性吧,猫天生就谨慎,狗天生就胆大。 他们一边向河的上游行进着一边打探着周围的环境,除了右方不远处的河壁,剩下的三个方向皆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漫漫河水。 他们只好贴着河壁行走,这样才不至于搞错方向迷了路。那些成群的鱼儿,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了几圈,忽然俯身齐头并进,径直扑向孙悟猫和猪八狗。那鱼群太过庞大,铺天盖地一拥而上,将他们两个完全吞没其中,孙悟猫壮着胆子没有躲避,用两只胳膊遮挡住脸,猪八狗毫无惧意,大嘴一张一通乱咬。 果然,又被孙悟猫给猜中了,那一群鱼儿却只是从他们的身体上穿了过去,毫无感觉,还真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这两个影子,这令孙悟猫的胆子大了起来,心中有些得意了。 他们没有发觉,许多螃蟹正陆续从他们的身后探出头来,掀开石块,畏首畏尾地上下打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那些螃蟹钻出沙石,约巴掌大小,通体红褐色,横着身子从孙悟猫和猪八狗的身后向一处聚集,围成一圈,大约有几百只,其中一只身体大上几圈的螃蟹站在队伍中间,将一只钳爪向上一挥,似乎是在指挥着蟹群,直到它们列成了一个纵队,才在那只大螃蟹的带领下,横着身子,大摇大摆地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河道上游行去。 那队螃蟹完全忽视了前方的孙悟猫和猪八狗,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脚下穿过,两人皆吃了一惊,止住脚步低下头来仔细研究起这一队“无肠公子”。 “这么多螃蟹?何时冒出来的?怎么刚才没有看见?”猪八狗不由自主地望向身后。 孙悟猫也一脸费解,顺着队伍行来的放向回头望去,居然遥不见尾。 猪八狗继续费解道:“难不成是从这河下面钻出来的,见我们来了,给那该死的千年龙鲶报信去了?” “报信一只不就够了,哪用得着这么多螃蟹,说不准有别的事,让它们给带带路也好,我们先跟紧它们再说!” 别看那队螃蟹是横着行走的,速度可并不慢,不一会儿便已望不见那只领头螃蟹的踪影了,孙悟猫和猪八狗一路小跑紧跟在队伍的后面,期待着能够在这一望无际的河底得到些有关沙无鱼的线索。 位于队伍最后边的一只螃蟹突然停了下来,斜眼窥视了一下身后的孙悟猫和猪八狗,又加速追上队伍,高举起钳爪碰了一下它前边那只螃蟹的钳爪,它前边的那只又碰了一下更前边的一只,如此传递下去。 孙悟猫和猪八狗注意到了蟹队的这一举动,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搞懂它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什么暗号? 不管它了,继续跟进吧!就这样又跟了一段路程,他们隐约发现前方又冒出了一支新的队伍,它们不是贴着河底行走的,而是从水中迎面游来,拉成一个横排,躬着身子,身体一收一张,一弹一弹地游进着。 待那支队伍离得近了,孙悟猫和猪八狗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排蓝色的虾兵,差不多有十几只,每只都有手臂大小。 它们渐渐游到了孙悟猫和猪八狗的头顶,随后围成一圈,向下俯视着他们,情况似乎不是太妙。孙悟猫和猪八狗也不约而同抬起头来仰望着它们,觉得这些虾兵的造型很有趣,也称得上是水中的一道蓝色风景线。 忽然,毫无防备的孙悟猫和猪八狗顿觉被一张大网迎头罩住,那十几只虾兵一齐向上一弹,孙悟猫和猪八狗便被紧紧束缚住动弹不得了,却并没有看到网从何来。 那是一张无形的网。 “什么情况?孙悟猫,你不是说影子无心也无肉,谁也奈何不了我们吗?怎么反倒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给罩住了呢?”猪八狗一边拼命地蹬着腿,一边质问孙悟猫。 孙悟猫也竭尽全力地撑着双臂,想要从这张无形的网中挣脱,回道:“对不起了猪八狗,我当时不也是拿不准嘛!根据你这几日的亲眼所见猜测出来的嘛!前边两条都猜对了,谁成想它们还有张网啊!居然罩得住影子!真是奇了怪了!” “完了完了,这下你我连个影子也剩不下了,可被你这只大蠢猫给坑惨了!” 无论他们两个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任凭那些虾兵一路拖拽着无形的大网向上游而去。 那些虾兵是弹游着行进的,不是均速前进的,一蹿,一停,一蹿,一停,都快给孙悟猫和猪八狗折腾吐了。就这样行了很长的一段路,一座陡然而起的水下山脉隐约出现在前方,那山脉是黑色的,很长很长,像一条趴在水底的庞然巨怪,一眼望不见尽头。 孙悟猫和猪八狗被那些虾兵一路拖拽着,行了很久终于绕过山脉,行至一道金光灿灿的洞口下,原来,这座山脉的正面是冲着上游的。之前被他们跟踪的那一队蟹将打着头阵,迅速分成两队,齐刷刷地立于洞口两侧。 站在远处观望,那洞口又高又宽,横向能容下百余人并排通过,纵向与横向所差无几,洞外金光灿灿,洞内黑不见底。两座好似龙的犄角一样的山峰在洞口上方突兀而起,耸立左右,洞口两侧分别横向生长着四根很粗的水草,每一根都有人的身体那么粗,随河水的流动而前后摇摆。 那队虾兵拖拽着孙悟猫和猪八狗行至洞内,孙悟猫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洞内有四根白色石柱,上下各两根,根部粗,顶部细,最里边还有一道大红门,待被拖至大红门处,那门就自动向上打开了,发出轰隆巨响,自门内向外冒出大簇大簇的气泡。 它们停了下来,两只虾兵先行抢进门去,想是禀报去了。 过了一会儿,那道大红门又在一阵轰隆声中开启了,那两个虾兵探出头来,示意它们可以进去了。 进门之后,孙悟猫和猪八狗被虾兵拖拽着穿过一条狭长的通道,直到抵达一个宽敞的去处才停下来,那去处好似一个宫殿,不是很大,但金碧辉煌,墙壁上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蚌,错落有致,它们偶尔张一下嘴巴,露出口中的珍珠,有黑有白,琳琅满目。 “哦哈哈哈,虾兵蟹将近前听令!” “在!” “速速请这二位远道而来的贵宾上座!上座!哦哈哈哈!” “是!” 自那殿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只虾兵和一只蟹将得了令,转身一招呼,又过来八只虾兵和八只蟹将,分别抬着一驾八抬步辇,那些虾兵将孙悟猫和猪八狗连人带网拖拽到辇上,随后将紧缚在他们身上的无形之网撤了去。 孙悟猫和猪八狗不可思议地对望一眼,登时就懵了圈了,寻思这是个什么套路,野蛮地给他们给劫来,又客气地以礼相待,这种奇葩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头一次见。 “哦哈哈哈,不知二位护法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孙护法与猪护法莫怪,莫怪呀!”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打那殿上的金椅之后走出一个人来。 第五十章 镜子里的唐三藏 殿上,从那金椅之后走出来的人,背对着孙悟猫和猪八狗,粗看他的背影,头戴一顶毗卢帽,身披一件锦襕袈裟,右手持着一柄九环锡杖。 孙悟猫和猪八狗见到他这一身行头,很是熟悉,心中先是一惊,互相对视一眼。 那人背对着孙悟猫和猪八狗,拄着九环锡杖倒退着走下大殿,来到孙悟猫和猪八狗的面前,笑道: “哦哈哈哈!二位护法,贫僧在此恭候多时,不成想那些虾兵蟹将有眼不识泰山,将您二位护法劫至此处,还望二位大人大量,莫怪!莫怪呀!” 孙悟猫此时正坐在步辇上,被八只虾兵扛着,他聚起目光细细打量着那人的背影,终于坐不住了,急忙从步辇上跳了下来,跑到那人的身前一探究竟。 只见那人生得眉清目秀,唇红口方,双耳垂肩,这一眼令孙悟猫目瞪口呆: “唐……唐长老?!你你你……你真的是唐长老吗?!” “哦哈哈哈!”那人大笑一声,但并没有直视孙悟猫,只是将左手举至胸前行了个单手佛礼,道:“孙护法何必如此客道,直呼贫僧三藏就可以了!” 那人继续说道:“孙护法为何跑到贫僧的后面说话呀?贫僧好不习惯呀!” “后面?”孙悟猫见唐三藏没有看他,便往前两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五指。 唐三藏眨了眨眼睛,但仍然没有看孙悟猫,笑道:“哎~还真就如菩萨所言,孙护法果然要比猪护法顽皮一些,不用晃了,贫僧这双眼睛看得见,看得见!哦哈哈哈!” 孙悟猫困惑道:“唐长老,您说什么呢?我现在不正是站在您的前面跟您讲话吗?我何时跑到您的后面了?”孙悟猫继续晃动着他的五指,道:“你看我一眼呀!” 唐僧依旧行着佛礼,斜视了孙悟猫一眼,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哪里有用后背看人的道理,这样岂不是很不礼貌?孙护法您还是转到我的正面来吧!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孙悟猫急了,一边用手指向唐僧后方一边说道:“唐长老您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您的后背在那边,这边才是您的正面!” “啪!” 孙悟猫话音刚落,顿觉左脸一疼,脖子一扭,一个趔趄摔了出去。 他迅速坐起身来,双手捂住左脸,四面环顾,道:“哎呀他娘的?!谁!谁打的我?” 他环顾一圈却没找见人,刚才又没见唐三藏出手,便站起身来又回到唐三藏的面前,捂着脸道:“唐长老,这什么情况?是您抽的我吗?”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唐三藏连连摇头,一脸无奈:“我等出家人,不打诳语!孙护法何故说谎,自讨佛祖责罚呀?” “我何时说谎了?!” “阿弥陀佛,孙护法呀,刚刚那一巴掌不是贫僧打的,是佛祖对您的惩罚,在这个世界里,说谎是要受到惩罚的!” 唐三藏的墨迹是出了名的,孙悟猫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又见唐三藏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心中是又急又气,他强忍住脾气,捂着脸直蹦高道:“不是唐长老,我何时说了谎?我明明没有没说谎呀!” “啪!” 孙悟猫话音刚落,顿觉右脸也一疼,脖子一扭,又一个趔趄摔了出去。 他迅速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手捂住刚才被打的左脸一手捂住现在被打的右脸,暴跳如雷,大怒道:“哎呀我****娘的!!到底是哪个孙子打的我?快些给老子滚出来!” 唐三藏拄着九环锡杖,倒退着行至孙悟猫跟前,背对着他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孙护法呀,贫僧劝你还是跟佛祖忏悔一下吧!这个世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何故如此顽固不化呢?知错悔改,善莫大焉嘛!” 挨了两个巴掌,又听唐三藏说出这番话来,孙悟猫几近暴走,怒道:“老子他娘的没说谎就是没说谎!没错!我改个屁我改?” “啪!啪!” 孙悟猫顿觉左脸一疼,脖子向右一扭,一个趔趄摔向右边,还未等落地,又觉右脸一疼,脖子向左一扭,又一个趔趄摔回了左边地上。 一连四个大耳光,给孙悟猫抽得是不要不要的,他虽然满心的莫名其妙和愤怒,但这次没有再出口爆粗,躺地上揉了一会儿,坐起身来双手合十举至胸前道: “行了行了!佛祖佛祖,我孙悟猫知错了还不行吗!真真的知错了!” “啪啪啪!啪!” 话音刚落,孙悟猫又连挨了四个耳光,这一次他真是彻彻底底的懵了圈了,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撒了谎了,只好爬起身来扑到唐三藏面前,求问起来:“唐长老唐长老,快些给我指点些迷津!我都说已经知错了,佛祖他老人家为何还要变本加厉地惩罚于我?” 唐三藏转了个身,背对着他,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孙护法呀,刚刚,你明明不知道自己错了,却说已知错,你这不是又撒了一个谎吗?佛祖当然是还要惩罚你的!” “是是是!唐长老所言极是,这一次我孙悟猫的确是不知道前面错在哪里,的确撒了谎了,那第一次撒的谎,唐长老可否速速与我指点些迷津?好令我尽快悔改呀!别老麻烦佛祖他老人家出手!” “唉……”唐僧摇了摇头,叹气道:“如此明了的一个谎言,愚者都能看穿,你明明知道,却故问,真是罪过!” “唐长老,您就快些说来吧!” “阿弥陀佛,孙护法呀,那贫僧就僭越了,我再问你,贫僧对着你的这一面到底是正面,还是背面?” 又是这个问题,如此显而易见还用问吗?弱智都能答得上来,不过这次孙悟猫变得慎重了起来,他扭过头,揉着双颊思考着:难不成,我刚才就是因为这个问题而受到的惩罚?刚才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呀,长着眼睛鼻子嘴的那一面当然是正面,没长的那一面当然是背面啊,要不然这次我反过来说一次试试? 想到这,孙悟猫只好装傻充愣道:“唐长老,您对着我的这一面,是正面,您长眼睛的那一面,是背面!” 孙悟猫说完立刻举起两条胳膊护住两颊,怕又因没有说对而挨上两个耳光。 良久后,孙悟猫发现这一次他没有被抽耳光,他缓缓放下胳膊,上下左右窥视几眼,没有发现异常,心里踏实了。 “哦哈哈哈!”唐三藏依旧背对着他,大笑起来,道:“孙护法呀,您看看您,这不就对了嘛!哪边是正,那边是背,这不是一目了然嘛!为何一定要昧着心,撒那愚者都看得穿的呢?惹德佛祖惩罚,一点也不好笑嘛!” 孙悟猫听了唐三藏的这番话,心中别提有多委屈了,当然愤怒也是免不了的,他这几巴掌挨的是真的太冤枉了,明明就是长着眼睛鼻子嘴的那一面是正面,却偏偏要昧着良心说是背面,这样才不会受到佛祖惩罚,看来,这镜子里的世界不光是如猪八狗所说,食物链是反过来的,就连正反面、对和错都是反的,上何处叫屈去,没有办法,为了不再挨佛祖的耳光,暂且就装傻充愣,跟着颠倒黑白吧!谁叫这是在镜子里的世界,谁叫镜子里的世界就是反过来的秩序。 看到唐三藏出来的第一眼,令孙悟猫和猪八狗感到吃惊的并不是他们看到了唐三藏,他们本来就猜测到了这里有唐三藏的可能,早就有了心里准备,真正令他们感到吃惊的是:这位一向温文尔雅举止端庄的东行高僧,为何是“哦哈哈哈”这般笑声? 第五十一章 唐三藏之怒 从他的笑声上来看,这个唐三藏的真实身份存疑,一定有问题,打灵山出发以来,这一路从未听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唐三藏“哦哈哈哈”这般笑过,而且还是倒着走路的,身上破绽太多。 孙悟猫心中这样怀疑着,但是他刚刚因为说错了话而挨了佛祖八个耳光,暂且不问这个身份存疑的唐三藏说的是真是假,也不问是否真的存在这么个佛祖,但耳光是真真的挨了的,所以他也不敢直接否定,怕万一说错了又挨佛祖几个耳光,怪疼的,得不偿失。 在刚才与唐三藏的一番对话中,孙悟猫发现导致他被抽耳光的,都是些用肯定的口气说的话,当他用疑问或反问的口气来表达同样观点的时候并不会挨抽,比如当他说“我何时说谎了?”的时候并没有挨抽,而在说“我明明没有说谎呀!”的时候却挨了抽,意思一样结果却不一样,于是这一次他学聪明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背对着他的唐三藏: “喂!我说,你果真是唐长老吗?唐长老怎么可能像你这般笑声?又怎么可能像你这般行走?” “哦哈哈哈!贫僧怎么可能不是真的唐三藏呢?”唐三藏依旧行着佛礼笑道。 “你若是真的唐三藏,你敢不敢不这般回答我?” “哦?那贫僧该如何回答?” “你直接回答是!或不是!” “是。” “是什么?” “唉……”唐三藏无奈地摇了摇头,言之凿凿道:“贫僧,真的是唐三藏!” 待他话音落下,孙悟猫迅速打量起唐三藏的四周,未见有任何异样,也未见他被抽耳光,看来他确实没有撒谎,这才松了一口气,致歉道: “看来,是我孙悟猫多疑了,唐长老,多有得罪!” “哦哈哈哈!无碍无碍,阿弥陀佛。” “唐长老,我这心中有些许困惑,可否请唐长老指点迷津?” “孙护法不必如此拘礼,尽可问来便是!” “敢问唐长老为何这般欢笑?又为何这般行走?” “因为这个世界里的贫僧,只有这般欢笑,才是对的!也只有这般行走,才是对的!” “为何这般,却是对的?” “哦哈哈哈,既然是对的,那就没有为何!” “为何没有为何?” “你若不解,那贫僧也可以来问问你,你为何不像贫僧这般欢笑,为何不像贫僧这般行走?” “因为你这般欢笑,听起来不雅,你这般行走,走起来也不顺,而我这般欢笑,听起来雅,我这般行走,走起来也顺,而且,世间众生难道不皆是我这般欢笑,不皆是我这般行走吗?众生皆这般做,那难道不应该是对的吗?” “哦哈哈哈!那如此说来,贫僧的这些虾兵和蟹将,一个弹着走,一个横着走,那他们这是违逆了众生所认为的对,就都应该是错的喽?” “这……倒不应该是错的……” “既然如此,那贫僧这般欢笑,这般行走,又为何不该是对的呢?对不是你认为对,就对,错也不是你认为错,就错!对与错自有定论,没有为何!” “这个……”孙悟猫思考许久,见辩不过他,只好回道:“好,即便如你所说,那么唐长老,你为何不尝试尝试错的,微笑着,向眼睛所能看到的方向行走?” “唉!”唐三藏狠狠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世界,在贫僧初来乍到之时,又何尝不是按照你所说的那样的去做的呢?” “那唐长老为何不坚持那样做?您若坚持那样做到现在,您还会认为这般欢笑和这般行走是对的吗?那个错的岂不是就变成了对的?” “谬论!谁说坚持去做,错的就会变成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对的!” “我不赞同唐长老的说法,诚如您刚才所讲,是对还是错,没有为什么,但我觉得,既然没有为什么,那也不应有定论,我想,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把衡量对与错的尺子,他认为对,那便是对,他认为错,那便是错!” “啪!” 话音刚落,孙悟猫重重地挨了一个耳光。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孙悟猫从地上爬了起来,绕到了唐三藏的正面,剑眉怒竖,目光炯炯,信誓旦旦道:“早晚有一天,我要让这个世界知道,这个世界所坚持的对,未必是对,这个世界所坚持的错,也未必是错!” “啪!”孙悟猫又重重地挨了一个耳光。 唐三藏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孙悟猫:“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猪八狗见孙悟猫与唐三藏的这一番短暂的对话,居然一连挨了十个耳光,他搞不清楚状况,只好也从步辇上跳了下来,来到孙悟猫身边。 孙悟猫躺在地上,揉了揉脸,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他坐起身来,望着唐三藏的背,继续说道:“是对还是错,这个世界,咱们走着瞧就是了,我岂能白挨这十个耳光?唐长老,孙悟猫还有一事不明!” “孙护法尽可直言。” 孙悟猫从地上站了起来,道:“在外面的那个世界之时,沙长老说您被凌云渡里的一条龙头鱼身的庞然巨怪给吃了去,我们为何却在这个世界里相见了?难不成是沙长老看错了?” “阿弥陀佛,他没有看错,贫僧的确是被那巨怪一口吞进了肚中。” “哦?可是这个世界,我是从镜子里进来的,猪八狗是从紫金红葫芦里进来的,您是从何处进来的?” “从何处进来?难不成,这个世界还有入口?” “当然有!当下来说,已知道两个,算上唐长老的就知道了三个!” “嘶……”唐三藏蹙起眉头思考起来,道:“贫僧记得,被那巨怪吞下肚中之后,顺着它的嘴巴、咽喉、胃、肠道,一路就出去了,摔到地上昏了过去。待贫僧醒来,就发现了这座水下的山脉,贫僧想要上岸,就蹬上山去,一路向上行走,不想走到尽头却未见山脉露出水面,想必是上不去了,就顺着尽头攀爬下来,发现了这个金灿灿的洞穴。说来也奇怪,贫僧不会水,醒来后却可在水下如履平地,只是这里的鱼儿和虾蟹很不友善,总是在贫僧的身上穿梭来穿梭去,不过无碍,它们虽然能够将我穿透,却奈何不了我。” 唐三藏说到此处,孙悟猫和猪八狗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哎呀唐长老!你也死啦?!” 唐三藏转过头望了他们一眼,又转了回去,道:“二位护法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贫僧此次东行传经,使命尚未完成,佛祖怎能弃我于不顾,令我死掉呢?那巨怪虽将我吞了下去,却也没什么厉害,贫僧这不是顺着它的食道旅行了一圈又出来了吗?” “嘿呀!”孙悟猫一跺脚,回道:“唐长老啊!您现在已经不再是您了!您只是您的影子!您的肉身八成已经变成那妖怪粪了!” 唐三藏一听,怔了一下,道:“孙护法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佛祖,快来掌嘴!” 气氛仿佛瞬间凝固了起来,周围安静极了,唐三藏、孙悟猫、猪八狗都竖起耳朵,目不转睛,一起在等待着佛祖抽打在孙悟猫脸上的那一声:“啪!”。 良久,却依然寂静。 唐三藏展开双臂,右手之中的九环锡杖哗哗作响,他低下头,从下到上打量起自己来,最后将九环锡杖望地上大力一摔,大怒道: “他母亲了个私密之处的!这已经死了第十次了!难不成!又要叫贫僧从头来过了吗?!” 第五十二章 长生不老 孙悟猫见唐三藏发起了脾气,居然还爆上了粗口,这样的他,是镜子外面那个世界里从来没见过的。孙悟猫连忙上前安慰起来: “唐长老稍安勿躁,何必动怒,气坏了肝脏犯不上!” 唐三藏破口大骂,完全不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怒道:“孙护法不必安慰贫僧,贫僧既然已经死了,哪里还需要什么肝脏?想我唐三藏,承佛祖之命,自西天灵山前往东土大唐传授真经!传了九世,每一世都是即将抵达大唐,却都被那流沙河中的沙流精所吃,这一世,佛祖为贫僧安排了三位徒儿一路护送于我,不想刚出灵山,就又被妖怪吃了,这岂不是又要重新转世投胎,又要重新启程?这真经,还到底让不让贫僧好好传了?!” 孙悟猫听完唐三藏的这阵牢骚,对他被妖怪吃了多少次倒不是很关心,毕竟那是他前世的恩怨了,他说不上话,他更关心这个镜子中的世界的入口之事,他道:“唐长老您先消消气消消气,我们能够理解您此时此刻的心情,不是有句话叫: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呗!你看这句话说得多么洒脱,千百年后被世人传唱都说不定!” 唐三藏仍然兀自生着闷气,掐起挂在脖子上的那串念珠,紧闭双眼念起经来。 孙悟猫接着道:“唐长老,那依您刚才所言,您是被那千年龙鲶吞下肚中之后,顺着食道走了一程,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唐三藏睁开眼睛,赶忙弯腰捡起刚刚被它一怒之下摔在地上的九环锡杖,自言自语道:“罪过罪过!又没收敛住情绪,失态失态,真是罪过,还望佛祖莫怪!阿弥陀佛!” 他忏悔完毕,问孙悟猫道:“孙护法刚刚问贫僧何事?” 孙悟猫又将刚才的话跟唐三藏重复了一遍。 唐三藏道:“千年龙鲶?什么千年龙鲶?” “就是把您吞下肚中的那个庞然巨怪!” “唉!想必是吧!若不是那些虾兵蟹将告知贫僧此地不叫凌云渡而叫渡凌云,贫僧还不知道已不在那个世界了呢!” “嘶……这……”孙悟猫费解起来,心中暗自盘算:奇了怪了,这个世界到底是镜子里的世界,还是镜子只不过是这个世界其中的一个入口?居然连那千年龙鲶的食道也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入口之一,现在已经知道三个入口了!如果这不是镜子里的世界,那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个入口?这个谜团有待解开,兴许,解开了这个谜团就能够找到出口了!不过这倒不是当下最打紧的事,最打紧的还是找到沙无鱼和我与猪八狗的主人,当然还有自己的肉身。 想到这里,孙悟猫问道背对着他的唐三藏:“那么唐长老,您可知道,在您被那千年龙鲶吞入肚中之后,我的主人和猪八狗的主人,还有沙长老都下水来寻过您?” “哦?孙护法是说贫僧的那三个徒儿?” “是啊!” “唉!”唐三藏摇了摇头,叹气道:“佛祖这都给贫僧安排的是些什么徒儿?贫僧怕是再也等不到他们来救我的那一天了啊!” 唐三藏说到此处,又往孙悟猫身旁凑了凑,贴着他的耳根,鬼鬼祟祟地小声说道:“嘘……贫僧在此,就是为了等待我那些徒儿前来救我出去的!咱们小声点,千万不要被那些虾兵蟹将给听到,否则贫僧可就苦了!你知不知道,成千上万只蟹将藏匿于河底的沙石之下,就是为了阻止贫僧的那些徒儿前来救我的!还有虾兵手里的那张可以套住影子的无形之网,也是给贫僧那些徒儿准备的!不成想却套错了人,将您二位护法给套来了,贫僧说你们二位不是我的徒儿,它们便把你们放了!” “成千上万只……” “嘘!小点声!” 孙悟猫把嘴凑向唐三藏的耳根,小声道:“成千上万只螃蟹?这么多啊!今天才见到几百只,那队伍就拉得够长的了!成千上万可还得了?不过,被它们听到又能如何呢?我见那些虾兵蟹将被唐长老吆五喝六的,很是顺从啊,您说东它们不敢往西,怎么听您的意思好像反倒是苦了您了似得呢?还不让我的主人他们来救您,它们敢违抗您的命令?” 唐三藏又把嘴贴向孙悟猫耳根,小声道:“哎呀,孙护法,你是不知其中的缘由呀,此事一言难尽啊!那日贫僧攀爬至洞口下,便被这些虾兵蟹将给劫了来,就像今天劫你们一样。劫进来之后,它们把门一关,给贫僧去了那无形之网,贫僧本以为它们要吃了我,没想到竟给贫僧架在那座金椅之上,非要叫贫僧做它们的大王!贫僧问为什么非要我一个出家人来做它们的大王?它们说因为贫僧可以令它们长生不老!” “哦,原来如此,原来不光是外面那个世界中的众生知道吃您的肉会长生不老,这个世界中的众生也知道啊!” “嘿呀!贫僧现在倒是希望它们赶紧吃了我!你不知道,贫僧开始也以为它们是要吃了我,来求得长生不老,但贫僧想不通为什么吃我之前还要令我做它们的大王,于是贫僧便问了一下,你猜它们怎么说的?”唐三藏顿了顿,继续说道:“它们叫贫僧反过来吃它们的肉!说但凡谁被贫僧吃上一口,谁便可以长生不老!贫僧是个出家人,哪能吃肉呢你说?真是罪过!罪过呀!” 听到这,孙悟猫大为惊叹,道:“啊?这个世界中居然还有此等传闻?跟外面那个世界恰恰是反着的啊!这下可好了,不会再有妖怪惦记着吃您的肉了,改成变着法的求您吃它们的肉了!嘿嘿!”孙悟猫说完扭头扫视了一眼远处的虾兵蟹将,确实有一些身上有被咬过的痕迹,但有的没有。 唐三藏继续耳语道:“好什么呀好?这些天,贫僧天天吃它们的肉,虽不知熟的是何滋味,但生的是真不好吃!又腥又涩,贫僧都吐了好几次了!有的蟹将身上那壳太硬,都快给贫僧这牙给硌掉了!贫僧说要不然掰条腿来吃吧,它们说腿掰掉了不能再生,被我吃了就落了残疾,只能吃身上的肉,哎呦,这个痛苦,这满河的虾兵蟹将不说百万,也有千万了吧!根本吃不完,吃不完便不放贫僧走!前些天给贫僧这门牙硌得有些活动了,便没有再吃,好受些了,看它们这阵势,过阵子还得继续叫贫僧吃啊!” “哦!原来如此!那还真是苦了唐长老了!所以说它们就布下天罗地网,虾形蟹阵,来阻止我的主人他们救您出去?” “是呀!所以说它们对贫僧是唯命是从!还称我为大王,只要贫僧不离开,只要贫僧吃它们,怎么都行!唉……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唉?不对呀,您不是与我们一样,已成了影子吗?如何咬得到它们?” “嘿呀!办法不有的是!不是有那无形之网嘛!” “哦!这些虾兵蟹将还真是狡猾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孙悟猫继续耳语道:“那我们的主人,当真没有来救您吗?” “当真没有!” “嘶……这不应该啊!”孙悟猫从怀中掏出主人遗失的那只鞋子,道:“这只鞋子,您可识得?” 看到这只鞋子,唐三藏眼睛都直了,道:“哎呀!这不正是贫僧那大徒弟的鞋子吗?” “是啊!我当时就是在凌云渡岸边捡到的!当时还湿漉漉的,若没有下水来救您,怎么会湿呢?况且猪八狗也亲眼所见您的二徒弟下水来寻您来了!” “啊?当真?” “当真!您没看那佛祖都没有掌我嘴!” “嘶……那能跑到哪里去了呢?” “倘若那千年龙鲶的食道果真是这个世界的入口之一,却未在此见到我的主人,那会不会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孙悟猫将那唯一的可能性向唐三藏娓娓道来。 第五十三章 龙鲶山脉 孙悟猫上前一步,道: “唐长老,悟猫以为,倘若那千年龙鲶果真是通往这个世界的入口之一,而我却未在此见到主人,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没有被龙鲶吞入肚中!” “没有被吞?”唐三藏听了之后连连摇头,闷闷不乐,叹道:“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些个不孝的徒儿啊,居然就这样置为师的生死于不顾了!你说说你说说,佛祖他老人家给贫僧安排的这都是些个什么徒儿?一只成天只知顶撞贫僧的猴子、一头成天只知张罗散伙的猪、还有一个什么也指望不上的天然呆!你说说你说说,有一个靠谱的吗你说说!” 孙悟猫见唐三藏如此埋怨自己的主人,心中替他们鸣起了不平,回道:“唐长老何必这么早下结论,说不定,您那三个徒儿正在外面的世界与那千年龙鲶打得火热哩!” “阿弥陀佛,打吧,打吧,反正贫僧此趟第十次东行,也已经死了!免不了重新转世,也免不了再跑第十一趟了!”唐三藏仰头叹息,“下一次,贫僧一定恳求佛祖给我换些靠谱的徒儿来!至少,相貌应该英俊些个吧!” 唐三藏说到此处,脑中似有灵光闪过,他回过头,笑眯眯地望向身后的孙悟猫和猪八狗,道:“孙护法与猪护法是否愿意屈尊,来做贫僧来世的徒儿呀?” 孙悟猫与猪八狗听后一愣,这太出乎意料了,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唐长老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一猫一狗给佛祖看家尚且不够资格,哪里来的福气做唐长老的徒儿啊!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哦哈哈哈!二位护法何必谦让,放心,此事暂且记下了,贫僧一定会向佛祖进言的!”唐三藏踱起步来,拄着哗哗作响的九环锡杖倒退行走,仰头沉思,自言自语:“我那三个徒儿,到底何处去了?” 这也太霸道了,镜子外的唐三藏不是这个样子的呀!孙悟猫满心无奈,只好假意领情道:“那就谢唐长老抬爱了!我与猪八狗是真真的没那福气!哎对了唐长老,我今日于这河上乘船逆流而上,向水中观望之时,恰巧觅见了一条黑色的鱼尾,巨大!那鱼尾一扫,将河底的沙石都给掀了起来,可惜它游得太快,还没见到身子便不见了踪影,不知,唐长老对此鱼可有印象?” “哦?”唐三藏停下脚步,对此事颇感兴趣,道:“黑色鱼尾?还巨大?毫无印象啊!贫僧有些时日不曾出门了,也不晓得它是何时来的啊!” “唐长老,您说它有没有可能就是那条千年龙鲶?我从未见过它,也不知道它应该长成个什么模样。” “哦哈哈哈,孙护法想必是多虑了,那千年龙鲶怎么可能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他若来了,那岂不是……” 唐僧说到这里居然一下子呆住了,他惊愕地瞪起双眼,越瞪越大,将九环锡杖望地上“咚”地一杵,举起微颤的另一只手喝令道:“虾兵蟹将!虾兵蟹将! “在!” “快快快!速速开门!速速开门!” “是!” 一只虾兵领了命,将身体一躬又一张,一下子弹游到了红色大门下,那门在一阵轰鸣声中向上开启,冒出几簇气泡。 唐三藏急忙倒退着向门口跑去,一边冲孙悟猫和猪八狗大嚷道:“二位护法!速速与贫僧出山!速速出山!” 孙悟猫与猪八狗被唐三藏这一突如其来的莫名举动搞得寒毛直竖,摸不着头脑,只是觉得状况不太妙,也来不及问太多了,便追着唐三藏跑了出去,虾兵蟹将也尾随其后,生怕唐三藏趁机逃了。 奔出洞外,唐三藏继续倒退着一路小跑,将孙悟猫和猪八狗甩在后面,再后面是一队弹游行进的虾兵和横着奔跑的蟹将。 跑了很远一段路,那些虾兵拉成一排,看样子把无形之网都撑开了,准备冲上前去套他,唐三藏这才停了下来。 他凝望着那座已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山脉,瞪着一双惊愕的大眼睛,情不自禁道: “哎呀!哎呀呀!哎呀贫僧了个娘咧!这是个神马情况?神马情况?” 孙悟猫和猪八狗也跟了上来,转身循着唐三藏的视线望去,并未发现那座山脉有何惹人惊奇的地方。孙悟猫不解道: “唐长老因何事惊慌?” 唐三藏没有理会孙悟猫,兀自摇着头,下巴拉得老长,好似快要掉了下来:“哎呀贫僧了个娘咧!这这这……这哪里是座山脉呀!” 孙悟猫望着唐三藏那副夸张的表情,有种想上前帮他接住下巴的冲动,生怕那下巴被水流一冲,掉到地上,他道:“怎么了唐长老,这若不是山脉,那还能是何物?” “哎呀贫僧了个娘咧!孙护法呀!你再仔细瞧瞧!仔细瞧瞧!这座山脉到底是个神马玩意儿?” 孙悟猫只好顺了唐三藏的意,仔细地瞭望起远方那座山脉,只见那山,好似一颗张着大嘴的巨大龙头,头上那两座高耸的山峰好似两只龙角,那可容百余人并排通过的洞口好似一张咧开的大嘴巴,洞中四根上细下粗的白色石柱好似两对锋利的獠牙,生长在洞口左右的八根水草好似两组人体粗细的胡须……观察到这里,恐惧瞬间填满了孙悟猫的双眼,他终于理解唐三藏脸上的那副表情了,惊道:“唐长老,这这这这这……” “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这哪里是座山脉呀?这不正是将贫僧吞入肚中的那个庞然巨怪吗?” 唐三藏说完又立即转了个身,拄着哗哗作响的九环锡杖,继续倒退着一路小跑。 此番他绕到了山脉的侧面,从身前一路望下去,只见那山脉好似一条趴在水下的黑色巨鱼,遥不见尾。 “阿弥陀活!阿弥陀活!坠过!坠过!”唐三藏显然被这一幕吓得不轻,以至于嘴巴都瓢了,他捋了捋舌头继续说道:“感情贫僧刚从这妖怪的肚子里走了一遭,紧接着却又踩着它的脊背,跋山涉水地给它亲自送回肚子里去了啊!” 孙悟猫作为一只猫,他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智,那双猫的眼睛更不是白长的,他在惊恐之余也没有忘记观察和分析,他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唐三藏道:“唐长老不必惊慌,据我所见,这条千年龙鲶已经死了有些年月了,不上个千年也有有个几百年了,早就与我们脚下的河底融为一体了,此刻它仅仅是一座山脉,早已不再是千年龙鲶!” 唐三藏听后,猛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提又落下,他不安道:“死了?果真死了吗?死了一千年,它为何还会出现在外面的那个世界?为何还会将贫僧吞入肚中?” “这个嘛……按理说这不应该呀?”孙悟猫也极其费解,两个世界里同时出现同一个身份,这根本解释不通,要是它刚死那还可以解释得通,问题是它看起来已经在此死了一千年了,年头久得都已经化作了山脉,怎么可能会跑到外面的那个世界呢? 孙悟猫思前想后,最后拍手道:“难不成有两只千年龙鲶?一公一母?一内一外?” 唐三藏不太确信,望了他一眼,道:“你确定吗?” “呃……也不是太确定……” 唐三藏突然灵机一动,似乎有了好主意,他用胳膊护住双颊,道:“佛祖,弟子认为,面前这条死了一千年的龙鲶,不只有这一只!” 众人猜到了他的用意,皆屏气凝神,向他望去。 许久,唐三藏未见有任何异常,便将护着双颊的胳膊放了下来,宽慰道:“也好也好,看来的确不只这一只!”” “啪!” 岂料他刚刚将胳膊放下,就被一个响亮的耳光抽翻了过去,毗卢帽也摔落在了地上。他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毗卢帽带回头上,慌道: “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孙护法你看见没看见没?佛祖他抽我了!看来贫僧说错了!那千年龙鲶,的的确确只有这一只!” “这怎么可能呢?外面的世界里有一个它,这个世界里明明也有一个它啊!”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孙悟猫绞尽脑汁思考起来,小声嘀咕道:“浣影鉴、紫金红葫芦、千年龙鲶,嘶……猪八狗、唐长老、千年龙鲶,嘶……千年龙鲶?它在这个世界里死了,却在外面的世界里活着,猪八狗在这个世界里‘活着’,却在外面的世界里死了,唐长老也在这个世界里‘活着’,却也在外面的世界里死了……” “哎呀!”想到这里,孙悟猫茅塞顿开,他一拍脑门,惊道:“错了错了!错了!” “怎么了孙护法?什么错了?” “错了!镜子、葫芦、龙鲶这三者都不是进入这个世界的入口!这里,的的确确只是镜子里的世界,且,进入这个世界的入口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在哪里?” “那就是----死!!!” 第五十四章 杀死贫僧 “死???”唐三藏惊愕道。 “没错!死!”孙悟猫继续说道:“在镜子外的那个世界中死了的,都在镜子里的这个世界中活着!在镜子外的那个世界中活着的,都在镜子里的这个世界中死了!” “阿弥陀佛!那依孙护法的意思,也就是说,只有在镜子外的那个世界中死去,才能进入镜子里的这个世界,只有在镜子里的这个世界中死去,才能回到镜子外的那个世界?” “没错。” “阿弥陀佛!这便是进入镜子的唯一入口,也正是走出镜子的唯一出口----死?” “没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唐三藏的情绪稍显激动,闭上双眼沉思起来,旋即又睁开眼睛,猛地回头望向身后的孙悟猫,死死地注视着他。 孙悟猫被唐三藏的这一突然举动吓了一跳,低下头从下到上将自己打量一番,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问道:“唐……唐长老?孙悟猫是哪句话又说错了吗?” “哦哈哈哈!”唐三藏忽然仰天大笑,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孙护法你没看见吗?这一次佛祖居然没有掌你的嘴哎!这说明孙护法说的是事实呀!哦哈哈哈!” “呃……好吧。”孙悟猫竟无言以对,一个大写的尴尬甩在了他的脸上。 唐三藏转回头去,脸上的笑容转而又变成了困惑,他问道:“可是孙护法,贫僧心中仍有一事不明啊!” “哦?还望唐长老不吝赐教!” “阿弥陀佛!孙护法呀,你不是说你是被镜子给吸进来的、猪护法是被葫芦给吸进来的吗?既然是被吸进来的,那怎么能是死了呢?” “这个嘛……我刚刚也有过与唐长老同样的困惑,不过现在想明白了,唐长老您想想,倘若一个人在一个世界里凭空消失了,亲人寻不见他,朋友寻不见他,众人皆寻不见他,他的身体与魂魄已不在那个世界,他与那个世界中的一切已再无瓜葛,那么,那个世界中的他,与死了又有何分别呢?” “哎呀贫僧个娘咧!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啊,这岂止是死,简直是死了个灰飞烟灭,死了个片甲不留,死得连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啊!”唐三藏听孙悟猫那么一说,好似醍醐灌顶,继续道:“这岂不是正如佛祖所言,生,只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死,死,也只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中的生,生亦死来死亦生,孙护法此言不虚!不虚!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嗯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唐长老对佛法的造诣深刻,一语便戳中要害!” “哎错错错!”唐僧紧接着又摇起头来,蹙着眉头道:“镜子外面的那个世界,众生倘若死了,是应当被那黑白无常捉去地狱的啊!应该遁入轮回才对呀!怎么会跑到镜子里来?” “哎错错错!”孙悟猫反驳道:“被黑白无常捉去地狱的那是魂与魄!而在镜子里的这个世界,唐长老、猪八狗、还有我,咱们三个既不是魂,也不是魄,而是影子呀!” “可是,我们现在的这个境况,无身也无肉,与魂魄有什么分别吗?孙护法怎就如此确定我们只是影子,而不是魂魄呢?” “因为猪护法呀!他是在镜子外面的那个世界中被太上老君的紫金红葫芦给吸进去的,那葫芦会将吸进去的一切生灵化作血水,身、魂、魄皆会随之灰飞烟灭不复存在,猪护法也不例外,既然如此,那么站在我身边的这位什么也不是的猪护法,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哎呀贫僧了个娘咧!”唐三藏转过头,凝望着身后的猪八狗,道:“如此说来,猪护法除了影子,还真就是连根狗毛也不剩了啊!” “谁说不是呀!还有,唐长老可知道这面镜子的名字?” 唐三藏转回头去,摇了摇头。 “它叫----浣影鉴!” “幻影剑?” “对!浣影鉴!它……” “孙护法你等等你等等!”唐三藏打断了孙悟猫的话,困惑道:“贫僧八成是吃虾蟹肉吃多了,致使耳朵不太听使唤了,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一把剑,还是一面镜子?” “鉴!不是剑!是镜子!青铜的镜子!” “哦~孙护法要这么说,贫僧就听清楚了!”唐三藏点了点头,又猛地回过头来,死死地注视着身后的孙悟猫,孙悟猫又低下头从下到上将自己打量一番,依旧未发现任何异样,尴尬一笑,道:“这一次佛祖又没有掌我的嘴!” 唐三藏寄予厚望地点了点头,道:“嗯!看来孙护法前面所言,全都是事实呀!” “呵呵呵……”孙悟猫尴尬地挠了挠头,回道:“所以说啊唐长老,为何在镜子里的这个世界中会有一只死了一千年的龙鲶,而在镜子外的那个世界中却同时存在着一只活了一千年的龙鲶,这便解释得通了!” “嗯!连出口也找到了!”唐三藏又踱起了步,倒退着:“看来,贫僧是错怪我那三个徒儿了啊,他们之所以没有来救贫僧,是因为他们即便进到了千年龙鲶的肚子里,以他们的本事,想必那龙鲶也是消化不掉的,消化不掉就死不了,死不了就进不来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想必,当是如此!” 正踱着步的唐三藏忽然停了下来,倒退至孙悟猫的面前,道:“孙护法!快快快!快些杀死贫僧!” “什么?杀死你?为何呀?” “哎呀!将贫僧从镜子里的这个世界中杀死,贫僧不就回到镜子外的那个世界中去了嘛!不就再也不用在此吃那些腥涩的虾蟹,不用重新投胎转世,不用再等上几十载重新从灵山启程了嘛!” 孙悟猫无奈道:“唐长老呀!杀死你谈何容易?您未免把此事想得也太简单了些吧?” “哎~这有何难!那些虾兵不是有无形之网嘛!若是硬向它们要来,应该不会给,贫僧可以佯装逃跑,引它们拿网来捕我,待贫僧进了网中,你们就用这把九环锡仗,一仗将贫僧拍死!” 孙悟猫一愣,心说这唐长老为了传经大业,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点了吧,他道:“唐长老,且不说我孙悟猫能否杀死一只影子,就算杀得死,您就保证回到镜子外的那个世界中可以活下去吗?肉身呢?魂魄呢?您何时见过有失去肉身的影子在那个世界里晃荡呀?” “哦哈哈哈!魂魄那不是好办的很嘛?待贫僧回去了,就令我那大徒儿孙悟空去阎王爷那里将魂魄要来就是了!” “如果魂魄还没有投胎,那么此计可行!但是唐长老的肉身呢?” “至于这个肉身嘛……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唐三藏说道此处猛地一拍大腿,似乎想起了什么,火速向那座“龙鲶山脉”的后方奔去。 “唐长老!您这又是要作甚去啊!”孙悟猫冲已远去的唐三藏大声喊到,他见唐三藏乐此不疲的围着山脉前后左右奔波,跟镜子外的那个离了白龙马就走不动路了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贫僧去寻找一下我那肉身!”唐三藏一边狂奔一边回应道,别看他是倒退着的,跑得还挺快,虾兵蟹将奋力追赶,生怕让他给逃掉了,那样就没人来吃它们的肉帮助它们长生不老了。 但这些愚蠢的虾兵蟹将却并不知道,它们在镜子里的这个虚幻世界中的永生,却意味着在镜子外的那个真实世界中的永不超生。 孙悟猫和猪八狗也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别看猪八狗全程几乎一声未吭,但他的耳朵可丝毫没有放松,心里有数着呢。 待他们赶到山脉后方,却发现唐三藏正躬着腰、高撅着屁股、拄着九环锡杖一边倒退着一边聚精会神地在地上寻觅着什么,都快把脸贴在河底的沙石上了。 这幅画面有些令人忍俊不禁,孙悟猫见状,不解道:“唐长老,您这是在此寻觅何物啊?” 唐三藏一边埋头苦寻着一边回道:“当然是在寻找贫僧的肉身啊!” “唐长老,恕悟猫冒昧,肉身岂需要寻觅得这般细致?” “当然不需要,唉!贫僧如实告诉你吧,贫僧这是再寻觅妖怪的粪便!快来帮着贫僧一块儿找找!” “妖怪的粪便?”孙悟猫差一点笑喷出来,他强忍道:“哦哦哦!也对哈,这千年龙鲶怎么可能吃什么拉什么!” “嘶……奇了怪了!”唐三藏直起腰来,一脸困惑,自言自语道:“怎么连块粪渣也不剩了?猪护法,要不然劳烦您施展下‘千里寻踪’的神通来帮贫僧嗅嗅看?有劳猪护法!阿弥陀佛!” 猪八狗耷拉着耳朵,看样子不是太情愿,不过仍然走了过去,贴着山脚下向远方嗅去。 第五十五章 浣影鉴 猪八狗的背影渐渐远去,唐三藏高声致谢道:“有劳猪护法了!”,话毕又低下头向脚下扫了几眼,一脸困惑:“奇了怪了,贫僧明明就是摔在了这里,怎么会连个渣子也寻不见了呢?” 孙悟猫上前一步问道:“唐长老,您确定您从这龙鲶山脉之中摔下来的时候,有粪便陪您一同涌出吗?” 唐三藏细细琢磨一番,叹了口气,回道:“啊呀……没有太注意啊!贫僧这个脑子怕是给摔糊涂了,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孙悟猫道:“即便是有,恐怕也早已被河水给冲散到下游去了吧?依我看,唐长老的肉身未必会在这面镜子里呀!” “贫僧的影子被这千年龙鲶给排泄了出来,依理说,粪便也应当一起出来才对呀!” “我看不然,唐长老您看啊,您是在镜子外面被千年龙鲶给吞掉的,肉身怎么可能会跑到镜子里来呢?即便是被消化成了粪便,也不会有这个可能吧?” “那为何影子进得来,肉身却进不来?” “这个恐怕就要问问这面镜子了,不要忘了它的名字,它叫浣影鉴啊!” “浣、影、鉴!影子!嘶……你、猪护法、贫僧咱们三个都只是个影子,如此说来,孙护法所言不无道理啊!” “想是如此!”孙悟猫偷瞄一眼周边的虾兵蟹将,凑上前去对唐三藏耳语道:“唐长老,既然咱们三个都是影子,您说您的这些个虾兵蟹将有没有可能也只是些影子?我现在有种预感,咱们面前的这座龙鲶山脉也是影子!难不成,这镜子里的一切都只是影子?” “阿弥陀佛,这还真说不好啊!孙护法是从何处来的启示?” “唐长老没有见过这面镜子,我是上手摸过的,它只不过是一块可以将光影映射回去的废铜而已,巴掌大,有扁又平,还没个鞋底厚,倘若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它怎么可能容得下呢?因此我有种预感,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虚幻的影子罢了!” 唐三藏边听边琢磨,连连点头道:“嗯嗯嗯!孙护法所言极是!看来贫僧还是要等到出了镜子,去那凌云渡里寻寻看!阿弥陀佛!” 他继续说道:“孙护法呀,贫僧那肉身若果真被千年龙鲶消化成了一坨粪便,可还有法子令它复原?” “这个嘛……毕竟是唐长老自己的肉身变成的粪,七拼八凑也兴许能按照原来额模样糊成个大概,再叫我那主人对着您吹上一口气,复原想必算不上个难事!”孙悟猫说道这里,哀叹了一声,“而猪护法,恐怕就复原无门了,唉!” “孙护法何故叹息,依贫僧看来,猪护法的肉身只不过是化成了一滩血水,又未像贫僧这般经历肠胃的分解,复原起来想必要比贫僧容易些个吧?” “想是没有那么容易啊!猪护法的肉身早已化作了一道光,捉不到的光!” “化作了一道光?” “是啊,一道黑光!他被太上老君和二郎神吸进紫金红葫芦里后,就被带去六道中枢给点了黑光了!” “阿弥陀佛!猪护法可是为我佛如来镇守灵山脚下的四戌护法之首啊!太上老君和二郎神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神啊,他们为何要如此做?” “唉!此事说来话长啊!连我也险些丧命于二郎神的刀下,多亏太上老君给解了围!兴许他们有他们的道理吧!等出了这面镜子,我和猪护法自然会想办法上天去找他们问个明白!讨个公道!” 唐三藏举头惆怅:“化作一道光,捉不到的光,还真就是复原无门哪!哎对了孙护法,贫僧的肉身成了粪,猪护法的肉身成了光,那你的肉身可还完好?又在何处?” “我的肉身?我的肉身也与我一同进到了镜子里来,是否还完好就不得而知了,我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扎破了无底船,沉入河底,不成想影子浮了上来,肉身却没有回来,保不齐已在这河中淹死了吧?喂了鱼也说不定!我现在也在找它!” “哎呀!那贫僧速速传命叫我那些虾兵蟹将去给寻来吧!” 孙悟猫连忙摆手道:“不必了唐长老,此事不急,当下紧急的有三件事,一个是寻唐长老与主人,二个是寻镜子的出口,三个是寻找沙无鱼,现在前两个已知道结果了,接下来是第三件急事,等寻到沙无鱼,我们就一起想法子从镜子里出去!我那肉身不急,不急。” 唐三藏听至此处,不解道:“呀海?不对呀孙护法!你不是说这镜子中的一切都只是虚幻的影子吗?你的肉身却为何能够进得来?贫僧刚发现,此事说不通啊此事!” “我跟您和猪护法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这个浣影鉴有一个神通,就是当照映在镜子中的人遇到生命危险时,它便会将那人给吸进来!我便是这样进来的,您和猪护法与这面镜子又没有直接接触,应该只是它吸纳的万千亡人之影中的一个罢了,而它是为了保护我,连人带影一并给吸进来的!” “阿弥陀佛!看来这面巴掌大的浣影鉴还真是不容小觑啊,居然肯救人于危难!功德无量,功德无量!不过,它既然能够容得下你的肉身,那么它就不仅仅是一面只能容得下影子的镜子,镜子中的世界与镜子外的世界一样,一定也是一个真真实实的独立世界,只不过与镜子外面的那个世界不在同一个维度之中罢了!阿弥陀佛,看来这面浣影鉴还真是神秘莫测啊!倘若如此,贫僧的这些虾兵蟹将也未必都是影子吧,会不会有跟孙护法一样在外面遇到些什么生命危险,被吸进来的?” “唐长老所言不无道理,按照您的这个说法,那这些个虾兵蟹将到底是不是都是影子,还真就不好说了!” “唉?”唐三藏转过头来不解地望向孙悟猫,“孙护法,你刚才说镜子之中皆是虚幻的影子,那这句话岂不是就说不通了?佛祖这一次为何没有掌你的嘴?” “呵呵!”孙悟猫窃喜,道:“唐长老您在仔细回想回想,我是用何种语气说的?” “何种语气?这贫僧哪曾留意啊!” “呵呵!我用的都是反问的语气!是在问,而不是在答!” 唐三藏听后细细一回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惊奇道:“哎呀贫僧了个娘咧!是啊!贫僧怎么才发现?” “呵呵!我挨完第八个耳光就发现了!” “要不然,贫僧也来试上一试?” “尽可试来!” 唐三藏清了清嗓子,道:“佛祖!向着没长眼睛的一面行走,怎么可能是对的呢?” 片刻之后,未见任何异样,唐三藏欣喜道:“哎呀贫僧了个娘咧!这样说果然不会被张嘴啊!贫僧再试试再试试!佛祖!弟子以为,向着没长眼睛的一面行走,是错的!” “啪!” 话音刚落,唐三藏就被一个耳光抽翻在地,他从地上迅速爬起,捂着脸兴奋道:“哎呀贫僧了个娘咧!果真如此啊!” “唐长老这是何必!” 唐三藏一拍脑门,懊悔道:“贫僧若是早知如此,这得少被佛祖掌多少次嘴啊!” “既然如此,唐长老是否依然认为没长眼睛的一面是正面,长了眼睛的一面是背面吗?” “阿弥陀佛!当然!当然!” “唐长老啊,你为何如此执迷,刚才你也亲口说出了你所谓的错,佛祖并没有抽你啊!你为何还如此坚持你所谓的对和你所谓的错?你要不要再换个说法,像刚才一样反问一下?” “阿弥陀佛,贫僧以为还是不必了吧!”唐三藏言之凿凿道:“正如刚刚孙护法所言,反问也是问,而不是答,既然不是答,那如何能够断定所说的话是对还是错呢?佛祖是绝对不会有错的!你看!贫僧说佛祖没有错,佛祖都没有掌贫僧的嘴,这便足以说明贫僧说的对呀!” 唐三藏说完又回过头,操着责备的口气对孙悟猫说道:“阿弥陀佛!我说孙护法呀,你作为灵山护法,不一心向佛,尽己所能护持佛法,却为何处处出言不逊,顶撞佛祖?如此怕是不好吧?” 孙悟猫只好无奈道:“好吧唐长老,看来您真的坚信这个世界中的佛祖是佛祖喽?行行行!我们还是继续聊聊这面镜子吧!” 孙悟猫见唐三藏对镜子中的佛祖如此执迷,只好先行岔开话题,他有一种预感,这面浣影鉴的威力绝非前面提到的那么简单,他想对唐三藏说出自己对这面镜子的理解,好利用它的威力震慑住他,令他信服。 浣影鉴究竟威力几何?你可还记得那句话? ----在镜子外的世界中死了的,都在镜子里的世界中活着!在镜子外的世界中活着的,都在镜子里的世界中死了! 我觉得还应当再加上几句,以示强调: 佛,也不例外! 魔,也逃不脱! 神,又能奈何? 人,更无需说! 第五十六章 就是佛祖 孙悟猫主动将话题引回了浣影鉴,道: “唐长老,您刚才怎么说来着?” “刚才?哪一句?” “您刚才说既然浣影鉴能够容得下我的肉身,那么它就不仅仅是一面只能够容得下影子的镜子,镜子中的世界与镜子外的世界一样,一定也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世界,只不过这两个世界不在同一个维度中罢了!” “阿弥陀佛,贫僧也只不过是受了孙护法的启发,妄加揣测的罢了。” “我觉得唐长老所言极是啊!我现在也是坚信如此。”孙悟猫试图引导唐三藏将镜子的话题往深了探讨,以令他迷途知返,他继续道:“唐长老,那您觉得,既然浣影鉴能够容得下我的影子和肉身,那它能否容得下我的魂魄?” “阿弥陀佛,魂魄,恐怕不好说啊!浣影鉴外面的那个世界不是有专司摄魂之职的黑白无常呢吗?贫僧以为,魂魄理应留在镜子外面,叫那黑白无常给摄去了!” 孙悟猫心中窃喜,看来唐三藏已经向套中走来了,他道:“呵呵唐长老言之有理,不过,‘理应’只不过是‘理应’罢了,不是所有人都会依理行事!” “阿弥陀佛,孙护法此话何意?” “与唐长老所言恰恰相反,我的魂魄非但没有留在浣影鉴之外被黑白无常给摄去,反而恰恰是浣影鉴见黑无常将要摄走我的魂魄,才将我给吸了进来!由此可见,浣影鉴并不是一面喜欢依理行事的镜子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唐长老您说,浣影鉴此举,应不应该算是大逆不道啊?” “阿弥陀佛!怎么能是大逆不道呢?浣影鉴毕竟是见你处于危难之中才将你吸了进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功德无量啊!它逆在何处?不道在何处?” “唐长老您看啊,黑无常本来是奉了阎王爷之命,前来摄我魂魄的,接下来我本应遁入六道轮回!而这浣影鉴居然横空插来一脚,在黑无常即将得手之际,抢先一步将我给吸了进来,如此一来,我的魂魄岂不是就逃脱了黑白无常的缉拿、脱离了六道、脱离了轮回?浣影鉴胆敢跟阎王爷抢人头,您说说,它是不是目无法纪,大逆不道?” “哎呀!哎呀呀!哎呀孙护法呀!还是你的这个觉悟高啊!如此说来,这浣影鉴虽说是救了你一命,但同时更是破坏了六道轮回的秩序啊!无视六道,这也太嚣张了这个,它难道还怀上了摆脱六道另立山头的野心不成?” 孙悟猫心中再次窃喜,心说唐三藏的一只脚终于踏进套里了,皆下来他要跟唐三藏说的,便是他所预感到的这面浣影鉴的威力所在,他笑道:“呵呵,摆脱六道另立山头?唐长老未免把浣影鉴想得也太简单了些吧?依我看,这面镜子的胃口,远远没有摆脱六道另立山头那么小啊!” “这胃口还小?它都想开个第七道出来了,这胃口还小?难道他还想吞了六道独主轮回不成?” “吞了六道独主轮回?哎~岂止岂止!小小小!太小了!” “这还小?!阿弥陀佛!那依孙护法所见,它的胃口当有多大?” “呵呵!”孙悟猫神秘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道: “大千世界有多大,它的胃口便有多大!佛也不例外!魔也逃不脱!神又能奈何?人更无须说!” “哦哈哈哈!”唐三藏听到这里居然仰头大笑,道:“哎呀孙护法呀孙护法!大千世界?!你在灵山做护法也有二百年之久了,你怎能不知,一个日月之下为一世界,一千个世界为一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这大千世界广袤无垠,浩瀚无边!它区区一个巴掌大的镜子,怎能够吞得下这么大个大千世界?!阿弥陀佛!孙护法想必是言重了!言重了!好在只是孙护法的一个预感,无据可依,也就说说罢了!说说罢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大?怎么可能?哦哈哈哈!” 孙悟猫心中第三次窃喜,此时的唐三藏两脚皆已踏进套中,就差拉紧绳索收网了,他又补上一脚,道:“唐长老何故发笑?怎就没有这般可能?”,此时的孙悟猫已料到唐三藏会如何作答,唐三藏道: “倘若果真如孙护法所言,这面浣影鉴的胃口大到了可以吞下整个广袤无垠的大千世界,若要按照你的那个‘在镜子外的世界中死了的,都在镜子里的世界中活着,在镜子外的世界中活着的,都在镜子里的世界中死了’的说法,岂不是连大千世界中的佛祖也死在了这浣影鉴的世界中?” 收网!孙悟猫一拍巴掌,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执迷不悟的唐三藏终于被套住了,他心中大喜道:“哎呀唐长老!您总算是开了窍了!您说的没错,那大千世界中的佛祖,在浣影鉴的这个世界里,就是个死的!” “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可不敢出此诳言,孙护法快些掩住面!佛祖又要来抽你了!快些掩住面!” “我掩什么面我掩面!呵呵不必不必!”孙悟猫胸有成竹道。 观察良久,果然未见孙悟猫被掌嘴,唐三藏大惑不解道:“哎呀?不对呀这个!这不对呀!这浣影鉴之中明明是有佛祖的啊!之前贫僧还被佛祖掌过好几十个嘴来着!刚刚不是也掌你的嘴来着?!这一次怎么没有被掌嘴呢?!佛祖呢?佛祖!” “唐长老您不必找了,您所说的那个佛祖他在浣影鉴的世界中活得好着呢,只是我没有说错,浣影鉴的胃口就是我所说的那么大,大千世界中的佛祖也的确死在了这浣影鉴的世界中,佛祖他为何要掌我的嘴呢?” “这就更不对了呀孙护法!你一会儿说这浣影鉴的胃口大得连大千世界中的佛祖也死在了它的世界中,一会儿又说佛祖他在浣影鉴的世界中活得好着呢,佛祖他到底是死还是活?你这前前后后的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孙悟猫如释重负,心说终于给这个举止反常的唐三藏给成功的引入正途了,他解释道:“一来,我说过,在镜子外的世界中死了的,都在镜子里的世界中活着,在镜子外的世界中活着的,都在镜子里的世界中死了,佛祖没有掌我的嘴,这说明我说的不假;二来,我说过,这浣影鉴的胃口大得连大千世界中的佛祖也死在了它的世界中,佛祖也没有掌我的嘴,这也说明我说的不假;三来,我说佛祖他在浣影鉴的世界中活得好着呢,佛祖依然没有掌我的嘴,这依然说明我说的不假!” 孙悟猫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听起来很矛盾是吗?不矛盾!只有一句话能够将这一切解释得通,那就是----这浣影鉴之中的佛祖!他!承认大千世界中的那个佛祖的存在!但他!也坚信自己是这浣影鉴中的佛祖!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佛祖!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假佛祖!”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话音刚落,孙悟猫就劈头盖脸地迎来了八个响亮的耳光,抽得他脸都肿了起来。 唐三藏赶忙上前扶起孙悟猫,替他忏悔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还请佛祖原谅孙护法的无意冒犯吧!”他转而又埋怨孙悟猫道:“孙护法你看吧你看吧!你说佛祖是假的,却被佛祖掌了嘴,这说明你说错了,由此可见这里的佛祖一定是真的呀!当然了,外面那个世界的佛祖也是真的!为什么都是真的呢?!还是贫僧刚才所说的,浣影鉴的世界怎么可能有大千世界那么大?即使它再大又怎么可能大得过佛祖的掌心?又怎么可能令佛祖也死在这里?” 孙悟猫怒目圆瞪,指天恨道:“不!浣影鉴的世界一定有大千世界那么大!不然大千世界中的佛祖也不会死在这里,任由他这个假佛祖在此肆无忌惮的颠倒黑白!误导众生!我这几巴掌不是因为说错了才挨的!而是因为违逆了这个假佛祖所认为的对!违逆了他所认为的对,那便是错!岂有此理?你说!你是何方妖孽?胆敢亵渎我佛?!他娘的!还是那句话,我孙悟猫迟早有一天要让这个世界里的众生知道,你这个假佛祖所说的对,未必是对,你这个假佛祖所说的错,更未必是错!给你祖宗孙悟猫我走着瞧!”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第五十七章 王八的犊子 当一个耳光抽打下去的时候,巴掌一晃而过你未必能够看得清,当八个耳光连续抽打下去的时候,你可能会看见一条轨迹,但当一连串耳光无休止地反复抽打下去的时候,你不仅能够看见一条轨迹,在巴掌回撤的那一刹那,你甚至能够看清巴掌的样子。 此时,寻粪未果的猪八狗正从龙鲶山脉远处赶来,他离得老远便望见唐三藏身后的孙悟猫正被一个什么东西“啪啪啪啪”地来回抽打着耳光,他本以为那东西应该是佛祖之手,但用力一瞧,却发现它居然不是佛祖之手,而是一条巨大的黑色鱼尾,抽耳光的速度快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它的模样。 猪八狗止住脚步大吃一惊,一来是他没有预料到抽耳光的居然不是佛祖之手,二来是这条黑色鱼尾居然可以像无形之网一样触及到孙悟猫的影子。 “吼!” 猪八狗见状不妙怒吼一声,加快脚步奔向那条正在反复抽打着孙悟猫耳光的黑色鱼尾,待奔至近前,四脚齐踏飞身跃起,咧开利嘴呲出獠牙,凶狠地扑向黑色鱼尾,一口咬住了它。 那黑色鱼尾顿觉一疼,猛甩几下试图将猪八狗甩开,但无济于事,只好丢下孙悟猫,向上游逃窜了,猪八狗用他那有力的双颌死死咬住不松口,也被黑色鱼尾一并向上游拖行而去了。 刚才的唐三藏始终是用他所认为的正面背对着孙悟猫的,全程也没有回头看,只以为是佛祖在掌他的嘴。他见猪八狗怒吼一声扑向自己的身后,心中暗觉不妙,便转过头去望了一眼。 他发现猪八狗正被一条巨大的黑色鱼尾往上游飞速拖去,心中咯噔一下,眼看就望不见猪八狗的踪影了,他高举起九环锡杖大喝一声: “蟹将蟹将!别藏了别藏了!速速现身!传命下去,密切跟踪猪护法的去向!第一时间与贫僧报来!有功者,贫僧今日便吃它一口肉!如它所愿,早得长生!” 令声刚下,便见那漫河的沙石蠢蠢而动,无数只巴掌大小的螃蟹掀开石块钻了出来,瞬间铺满整个河底,密密麻麻一望无际,好像这河底的沙石之下除了螃蟹就没有别的了似得。 不过却并未见这些螃蟹有什么行动,仅仅是举起红色的钳爪,你碰我一下我再碰你一下,一只传一只,像一条瞬间燃起的火蛇,从唐三藏的脚下一路烧向远方,沿河而上。 过了一会儿那条红色的火蛇又从一望无际的蟹群之中烧了回来,只听脚下一只螃蟹禀道:“启禀大王!据前方来报,猪护法已被一条黑色鱼尾拖行至渡凌云上游八十里处的金沙漩中!” 唐三藏竖起五根手指举在眼前,瞪着大眼珠子惊道:“多少?八~十里?!辣么远?!这得叫贫僧吃多少只蟹将?” “回禀大王!不多!据臣统计,刚刚好好十万零六千六百六十六只!” 唐三藏又竖起另外五根手指举在眼前,眼珠子瞪得更大了,视线在十指之间徘徊,惊道: “多少?十~万零六千六百六十六只?!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 说罢急忙双手捂嘴道:“哎呦贫僧这个牙!怎么还活动?什么时候能好利索啊?那什么,贫僧能不能等两天再吃?” “回禀大王!那就再等两天也罢!” 唐三藏放下手来,指着那只螃蟹道:“好好好!你这只蟹将很善解人意!过两天第一个就吃你!” 那螃蟹将两只钳爪一碰,俯身道:“多谢大王!” 蟹群之中的一只螃蟹听说唐三藏准备先吃那只螃蟹,不太乐意了,大嚷到:“凭什么大王!怎么能够先吃它呢?!大王,臣劝您好生休养牙口,过三天再来吃!” “好好好!”唐三藏指着那只螃蟹道:“你这只蟹将更善解人意!那三天后贫僧就先吃你!” 群蟹一听,瞬间炸开了锅: “臣四天!”“好好好!那就四天后先吃你!” “臣五天!”“好!那就你!” “臣六天!” …… “臣可以等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天!”“好好好!你这只蟹将觉悟很高!就你了就你了!贫僧定下了!” “臣!可以等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好好好!还是你吧还是你吧!这次定的死死的!第一个先吃你!坚决不改了!” 唐三藏话音刚落,一只大上几圈的螃蟹不乐意了,它用钳爪指着那只说可以等到临死前最后一口气的螃蟹道:“嘿?我说你个王八犊子!怎么着?想打架是吗?现在,老子立马就让你迎来最后一口气!” 它将钳爪大力一碰,令道:“小的们!给这厮往死里钳!钳到它剩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周围的螃蟹见状况不妙,迅速抛开,腾出一块空地,刚才那只嚷着可以等到最后一口气的螃蟹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中央,孤立无援。 几百多只螃蟹从蟹群中横着走入空地,将它给包围了起来。 唐三藏见状,立即举起九环锡杖冲那蟹群之中大喝一嗓:“呔!都给贫僧住手!反了你们了还!眼里还有没有贫僧这个王了?!行了行了!不要再争执了!不就十~几万只蟹将吗?贫僧今日就先吃它个一万只!余下的,明日再说!” 他又将九环锡杖望河底“咚”地一杵,继续道:“谁也别争!从贫僧的脚下开始吃起!” “大王圣明!”群蟹皆高举起钳爪用力一碰,俯身谢道。 正在这时,从下游游过来一只通体白色的老王八,一边划动着四肢在水中遨游一边俯视蟹群,似乎是在寻觅着什么,它高声问道:“嘿兄弟们!刚才是哪位兄弟招呼的王八犊子?我的犊子它现在何处?” 唐三藏听后竟无言以对,挥起九环锡杖向上游一指,道:“这位老施主!您的犊子我等未曾见过,不然您去上游寻寻看吧!” “好好好!多谢这位长老!”那白色的老王八致谢完又自言自语道:“唉!这个小瘪犊子,八成又是去寻两万年前丢失于此的王八蛋去了!” “小瘪!你在哪里!”老王八划动着四肢渐游渐远…… 唐三藏拄着九环锡杖倒退至孙悟猫近前,转过身来俯身望了他一眼,见他已被抽得不醒人事,遂唤来虾兵,用无形之网将它拖入龙鲶山脉的殿内。 “孙护法!醒醒!孙护法!”唐三藏一边举着一只螃蟹啃咬着,一边蹲在孙悟猫耳畔轻声呼唤着,企图将它唤醒,他的身后还跟着很长一队螃蟹。 孙悟猫缓缓睁开眼睛,唐三藏的整张脸映入视线,他不解道:“唐长老,我这是怎么了?” “哎呀孙护法呀!你总算是醒了!”唐三藏扔下手中的螃蟹,又从地上捡起一只,道:“孙护法你这个嘴是真犟啊!还能怎么?对佛祖大不敬,被掌嘴掌得昏死过去了呗!你看看你看看,这脸肿的!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 孙悟猫坐起身来,环顾了一眼四周,道:“奥奥,记起来了记起来了,被抽得……多谢唐长老相救啊!”他又环顾了一眼四周,问道:“唐长老,猪八狗寻粪还没回来吗?” 唐三藏吃力地啃了一口手中的螃蟹,回道:“孙护法呀,猪护法被一条不知何处来的大黑鱼给捉去了!” “大黑鱼?”孙悟猫站起身来,问道:“是我在船上之时见到的那条黑色鱼尾吗?” 唐三藏连忙放下手中的螃蟹,又从地上捡起一只:“哎呀呀孙护法,可要当心些个,别摔着了!” 孙悟猫把手一摆:“无碍无碍!就是觉得脸有些麻,身体无碍!唐长老可知猪八狗他被那大黑鱼捉到了何处?” “八十里外金沙漩中!” 孙悟猫忘了一眼油渍满面的唐三藏,道: “金沙漩?那是个什么去处?” 第五十八章 金沙漩 唐三藏从地上捡起一只螃蟹,吃力地啃了一口,道:“此河上游八十里处贫僧也未曾去过,不知是何去处。”他放下手中的螃蟹,只见那螃蟹身上缺了一角,横起身子溜溜地跑开了,似乎很是满足。 唐三藏顺手又捡起一只螃蟹,问身后的蟹群道:“你们当中,可有谁知道金沙漩是何去处?” 远处一只螃蟹将两只钳爪一碰,俯身道:“启禀大王!臣知道!” “速速说来!” “是!大王!”那只螃蟹横起身子溜溜地跑到了唐三藏近前,一边挥动着钳爪一边禀道:“大王,那金沙漩是一个汹涌的金色漩涡,时常于河中盘旋游移,因其颜色与这碧绿的河水格格不入,远观好似由一片盘旋着的金色沙尘组成,因此,臣等皆称其为金沙漩!” 唐三藏啃了一口手中的螃蟹,道:“奥!原来是个金色的漩涡,如此说来,猪护法是被那大黑鱼拖进了漩涡之中?” “禀大王!正是!只是那金沙漩于河中四处游移,也没个固定之所,时而跑去上游,时而跑去下游,时而又不知何处去了。那金沙漩盘旋之时,臣等曾望见其中有人和鱼钻进钻出,但当金沙漩渐渐停转消失之后,亲眼看见钻进去的人和鱼却又都通通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平静如初的河水,很是惊奇!” “哎呀呀!”唐三藏听到这里急忙将手中的螃蟹向身后一扔,站起身来擦了擦油渍麻花的嘴巴,举起九环锡杖急道:“八万虾兵引路,四万蟹将殿后!洞外列队,即刻启程!直奔八十里外金沙漩!搭救猪护法!” “遵命!”一只虾兵领了命,将身子一躬一张,弹游至殿门之下,那红色殿门向上开启冒出几簇气泡,虾兵又将身子一躬一张,夺门而出。 刚刚那只提供情报的螃蟹依旧仰头望着唐三藏,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唐三藏弯下腰捡起它来,咬了一口,它才如愿以偿地离开了。 唐三藏倒退着行至孙悟猫面前,行了个佛礼,焦急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孙护法你听到没?咱们必须赶在那金沙漩消失之前将猪护法给救出来,否则就再也寻不见他人了!”他又回过头望了一眼孙悟猫:“哎呀呀孙护法这个脸肿的!要不然您在殿中好生安歇,贫僧救了猪护法便回!” 孙悟猫把手一挥,道:“唐长老无碍无碍!搭救猪八狗万万缺不得我孙悟猫!”孙悟猫把头扭向刚刚那只提供情报的螃蟹,问道:“这位蟹将,据你所见,从那金沙漩中进出的人,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那只蟹将刚被唐三藏吃了一口,正向殿外走去,哪知它头也没回,举着两只钳爪道:“老子已得长生!才不稀罕搭理你们那点屁事!老子快活去喽!哎呀哈哈哈哈!” 唐三藏对这种螃蟹早已司空见惯,把头一低,稍加思索,道:“好吧孙护法,那就依你一同前往!”旋即抬头令道:“虾兵蟹将!将辇抬来!” “遵命!” 八只蟹将和八只虾兵分别举着一驾八抬步辇来到唐三藏近前。唐三藏看了一眼,道:“虾兵退下!尔等行路不稳,换八只蟹将来!” “遵命!” 唐三藏和孙悟猫一左一右,分别乘坐在两驾步辇上,被十六只螃蟹高举着架出了龙鲶山脉。 刚出洞口,便见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蓝色虾兵列于洞前,高举长枪悬于水中,整整齐齐。虾兵后方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红色蟹将,高举钳爪列于河底,齐齐整整。 唐三藏坐在步辇之上,将九环锡杖向前一挥,大喝一声: “出发!” 一声令下,八万蓝色虾兵高举长枪浩浩荡荡冲锋在前,四万红色蟹将高举钳爪浩浩荡荡护卫在后,唐三藏与孙悟猫乘坐在步辇之上居于队伍正中。所过之处草挡斩草,石挡碎石,本来于河中悠然自得的鱼群见这阵势,皆惊慌地四散逃开了。 孙悟猫举头仰望,星河涌动,映入水中,绚丽极了。一路无阻,大约向上游行进至六十里处,唐三藏再一次遇见了那只正在寻找王八犊子的大白王八,那大白王八划动着四肢抬头仰望了一眼浩浩荡荡的虾兵,又望向身后的唐三藏。 唐三藏率先开口问道:“阿弥陀佛,这位王八施主,敢问您是否已寻到了您家的犊子?” 那大白王八叹了一口气,回道:“唉!尚未寻见呀!这位长老您这要做什么去呀?好大个阵势啊!” “阿弥陀佛!贫僧此行前往上游金沙漩!” “金沙漩?”大白王八眨了一下眼睛,问道:“这位长老说的是那个金色的大漩涡吗?” “阿弥陀佛!正是正是!” 大白王八向上游甩了一下头,深沉地一笑,道:“哦呵呵呵,长老您看,谁来了?” 唐三藏放眼望去,只见一条高高立起的金丝出现在远方,上撑河面,下抵河底,好似一条倒挂的金蛇扭动而来。待那金丝行至近前,才看清楚它是一桩金色的巨大漩涡,好似一个大漏斗,上面粗,约百余人并肩宽窄,越往下越细,扭腰曲劲,盘旋而来。 那金沙漩转眼间便已行至眼前,却并未见它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唐三藏见势不妙,大喝一声:“虾兵蟹将!速速散开!速速散开!” 说时迟那时快,那金沙漩如水下飓风一般席卷而来,瞬间将冲锋在前的浩荡虾阵从中间豁出一道口子,直奔唐三藏和孙悟猫而来。 始料未及的唐三藏瞪着惊愕的双眼,赶忙侧过身子,不料一手扶空跌下辇来,索性顺势连滚带爬地滚到远处。 金沙漩扭曲盘旋一扫而过,给殿后整齐的蟹阵也豁出了一道口子。 阵形霎时乱作一团。 唐三藏爬起身来,捡起滚落至远处的毗卢帽戴回头上,又捡起摔落在地的九环锡杖,望着远去的金沙漩惊慌失措,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神马情况?这是个神马情况?” 他突然想起了当时正与他并肩坐在辇上的孙悟猫,急忙向队伍中间行去,却发现孙悟猫与他乘坐的步辇都已经不知所踪了。 “孙护法!”他大喊,但没有回应,他望向乱作一团的蟹群,问道:“刚刚,金沙漩袭来之时,你们可曾留意到孙护法去了何处?” “啊启启启……启禀大王!臣见孙护法与队伍中间那几队蟹将一并被那金沙漩给卷了进去!”一只蟹将将钳爪一碰俯身回道。 “什嘛?阿弥陀佛!”唐三藏将九环锡杖向下游一挥,喝令道:“虾兵虾兵!速速拿来无形之网,极速前进,带贫僧去追金沙漩!” “遵命!” “哎慢着慢着!”唐三藏回过头去伸头缩脑四处张望,无果,问道:“刚刚与贫僧讲话的那只大白王八,你们谁见它何处去了?” 众虾兵蟹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那大白王八的去向。 唐三藏将九环锡杖“咚”地望地上一杵,恨道:“这是哪里来的王八?寻的是哪里的王八犊子和王八蛋?分明就是个打探情报的探子!看来这金沙漩定是奔着贫僧与孙护法而来!好在贫僧反应快逃过一劫!”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哎?不对呀!贫僧此次率领十二万虾兵蟹将前来,不是为了进到金沙漩中搭救猪护法的吗?怎么却吓得跑开了?哎呀呀呀!都怪当时那金沙漩阵势太汹猛!一时没考虑那么多!算了!再重新杀回去吧!” 唐三藏想到这里自责不已,又将九环锡杖向下游一挥,喝令道:“重整旗鼓!追击金沙漩!搭救孙猪二位护法!” “遵命!” 刚刚被金沙漩冲击得乱作一团的八万虾兵和四万蟹将又迅速排好队伍,放眼望去,少了能有两成,一阵‘水下飓风’刮过,十二万虾兵蟹将被席卷得还剩下不到十万,由此可见这个金沙漩的厉害。 第五十九章 护境者 晴空蔚蓝,万里无云,环抱的群山仿佛被樵夫从正中一斧劈开,一道溪涧从中穿过,如蜿蜒前行的银蛇,自西向东缓缓流淌,泛着瑟瑟清波,绿茵匆匆的群山之巅有鹰翱翔,时而展翅盘旋,时而掠崖而过。 崖下,溪涧岸边,孙悟猫安坐在步辇之上,他的身前的半空之中悬着一队手持长枪的蓝色虾兵,身后的地面上列着一队高举钳爪的红色蟹将。 “噼里啪啦……” 那些原本悬于水中的虾兵霎时间失去了河水的浮力,猝不及防,纷纷坠落在溪涧之中,水花四溅。 蟹群见状大乱,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溪涧之中,连那八只抬着步辇的螃蟹也弃孙悟猫而去,毕竟只有水中才能令它们感到安全。 孙悟猫大吃一惊,他本以为被金沙漩卷进去之后会落得个人仰马翻,要么被卷上天去,要么重重地摔落在河底,要么在漩涡里不停打转,但出乎意料的是,在金沙漩从他身上卷过的那一刹那,他丝毫未感受到任何力量,甚至连根头发也没有动,只不过是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唐三藏不见了,那一大群虾兵蟹将也只剩下了被金沙漩席卷而过的那一些,感觉就像你在原地呆得好好着,身边忽然变换了一幅风景一样,一切都与你毫无关系,正应了那句话:人不转,山水在转。 那溪涧不是很宽,差不多二十步就能跨到对岸,也不是很深,小臂大小的虾兵潜在水中还可以冒出个头来。孙悟猫举头仰望溪涧两侧的悬崖,笔直的峭壁拔地而起,将他夹在两崖之间,显得他格外渺小,一阵微风拂面吹过,倒是安静惬意得很。 金沙漩袭来之时,孙悟猫并非躲闪不及,连唐三藏都躲得开,他作为一只猫,反应速度岂会不如唐三藏?之所以没有躲避,是因为他心中清楚此行的目的本就是进到金沙漩中去搭救猪八狗,正愁寻门无路,金沙漩却主动送上门来了,迎面而上还来不及呢,岂有躲避之理? 正在孙悟猫满心诧异之际,忽然望见打那溪涧上游隐约出现一只白色巨龟,正踏着河水缓缓向孙悟猫这边行来,待走得近了一些,孙悟猫发现那巨龟能有四个人并起肩来那么大,一位长发飘逸的女子坐在它的背上,身穿一身金黄色的轻纱长裙,向孙悟猫这边张望。 还未行至近处,那女子便从白色巨龟的身上跳了下来,立在溪涧之中,将双手拢在嘴前冲孙悟猫大声呼喊道: “喂!岸边那人,可是孙悟猫?” 这女子的声音耳熟的很,孙悟猫起身跳下步辇向女子那边张望,也将双手拢在嘴前大声回道: “沙无鱼果真是你吗?我正是孙悟猫啊!” 那金衣女子听到孙悟猫的回应高兴极了,加快了脚步,向孙悟猫这边奔跑而来,踏得水花四溅,孙悟猫兴奋地向那金衣女子跑去。 “哈哈哈无鱼!果真是你!”孙悟猫笑逐颜开,张开双臂,准备上前拥抱一下这个久未谋面的朋友,沙无鱼也张开双臂迎向孙悟猫,自打弥焰河中沙无鱼被罗刹女追进了浣影鉴,她和孙悟猫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一重逢,两人都笑开了花。 岂料,正当渐行渐近的他们准备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时候,却一下子从彼此的身体上穿了过去,抱了个空。 孙悟猫愣在原地,心中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转身望向刚刚从他身体上穿过去的沙无鱼。 孙悟猫瞪着诧异的双眼,上下打量着沙无鱼,问道:“无鱼,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也只剩下了影子?” 沙无鱼也转过身来,但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回道:“无鱼与悟猫哥哥久未相见,这一高兴竟然给忘记了,你我都是影子,如何能够拥在一起!” 孙悟猫见沙无鱼对此居然不屑一顾,心中纳闷道:“无鱼,你怎么知道我也是个影子?” “呵呵猫哥哥!我怎会不知,浣影鉴是影子的世界,你在镜子里,我当然知道你是个影子了!” 沙无鱼这一声“猫哥哥”叫得孙悟猫全身一酥,从来没有人如此叫过他,很不习惯,他打趣道:“无鱼妹妹可是从来没这样叫过我呀!此番重逢怎么还叫上哥哥了呢?” 沙无鱼也打趣道:“呵呵呵!前些日子,不是你亲口对着浣影鉴说你是我猫哥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前些日子?”孙悟猫见沙无鱼那副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逗他,尴尬地挠着头道:“着实是记不起来了!要不然,无鱼妹妹给你猫哥哥我提个醒?” 沙无鱼笑道:“哎!猫哥哥果然是贵人多忘事,那我就提醒你一下吧!你回想一下,你都在何处用浣影鉴照过镜子?一边臭着美还一边叫我出去!连头都险些撞破了!” 孙悟猫恍然大悟道:“奥奥奥!你是说我刚从那畜生道中的壁画里走出来的时候?” 沙无鱼点了一下头,笑而不语。 “你怎么知道我说了什么?居然还知道我撞了一下?” 沙无鱼一边比划一边笑道:“你那么大一张脸映在这浣影鉴的天空之上,我怎么会不知道?” “奥奥奥!原来是这样!原来不光黑无常的脸可以映进来,我的也可以啊?怪不得我幻化成了人的模样唐三藏依旧认得出我来!” “当然!恐怕现在整个浣影鉴里的人都认得你了!哈哈哈!我还知道你拼命的求黑白无常去捉你,最后果然如愿以偿了,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会进到镜子里来?还派白龟专程去打探你的行踪!” “哦哦哦!感情我对着镜子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啊!这次丢人丢大发了!我还寻思先找你呢,也没个头绪,不成想你也在找我。”孙悟猫忘了一眼沙无鱼身后的大白龟,想表达一些谢意,仔细一看却发现有些面熟,便问道:“这位老龟有些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那大白龟驼着厚重的龟壳上前一步,笑道:“哦呵呵,孙护法好眼力,老龟我变幻回原形居然也逃不过你的那双猫眼,我就是你和唐长老刚刚在河中遇到的那只大白王八啊,哦呵呵呵!” “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您瞧瞧您现在这副模样多耐看啊,为何却要变幻成个王八?” “哦呵呵呵,唉!”大白龟叹了一口气道:“这浣影鉴中有太多人认得老龟了,我怕被他们认出来,所以才变幻成了王八,在水中游起来不吃力,还跟以前的习惯一样!” “原来如此,那您的那个王八犊子寻见了吗?” “哦呵呵,寻什么王八犊子,护境主刚刚不是说了,我是奉护境主之命去河中寻你的!只是路过那里怕引起怀疑,假称寻找王八犊子罢了!本来是要请唐长老一并进来的,哪知他却躲开了。” “老龟您刚刚说谁?护境主?” “恩!对。”大白龟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身边的沙无鱼。 孙悟猫也随大白龟的视线望了一眼沙无鱼,道:“护境主是个什么头衔?听起来好像有些派头啊!” 大白龟道:“护境主,也就是这面浣影鉴的主人!也就是保护这个镜中之境的人!” 老龟话音落下,摸不着头脑的孙悟猫望向沙无鱼,问道:“沙无鱼,你不是凌云渡中的一条百年小金鱼吗?何时成了这浣影鉴的主人?” 第六十章 浣天之影 沙无鱼见孙悟猫一脸困惑地望着她,一耸肩道:“你还是接着问老龟吧!” 孙悟猫将视线挪到了大白龟的身上,大白龟继续说道:“哦呵呵,这话该从何时开始说起啊?” “就从沙无鱼是如何从浣影鉴外的一条小金鱼变成浣影鉴里的护境主那里开始说起。” 大白龟驮着厚重的龟壳向前挪了一步,仰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道:“那还是从一百年前开始讲起吧!与孙护法所言恰恰相反,护境主并非是从浣影鉴外的金鱼变成浣影鉴里的护境主,而是从浣影鉴里的护境主变成了浣影鉴外的一条小金鱼!” 大白龟又仰头望了一眼蔚蓝的的天空,继续说道:“孙护法你看这天空,蓝吗?” 孙悟猫仰头望去,视线掠过从溪涧两岸拔地而起的悬崖峭壁,只能望见一线蓝天,回道: “蓝!” “哦呵呵呵,这才是浣影鉴里的天空本来的颜色!” “本来的颜色?现在不也是这个颜色吗?” “不,”大白龟摇了摇头,“现在我们头顶的这片天空,是黑色的,星河涌动的暗空!你现在所见到的蓝,只不过是这片天空一百年前的一小片影子罢了!” “天空的影子?” “对!”大白龟望了一眼清波瑟瑟的溪涧继续说道:“脚下的这条溪涧,唤作‘浣影涧’,与这面镜子的‘鉴’音同音义不同。三千年前,魔之暴君马瞻布渣的影子进入到了这个世界,为非作歹,被护镜主镇压后,沉睡于此,岂料一百年前,它的影子又于镜中苏醒,天空霎时一片黑暗,‘浣影涧’将天空中的最后一片蔚蓝藏于涧中,你现在所看到的蓝天,便是这条‘浣影涧’将一百年前的最后一片蔚蓝映射到天空上的影子,此法叫做‘浣天之影’,此地也因此成了这浣影鉴中的最后一片自在之境。” “魔之暴君马瞻布渣?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不是早就被八**行给降服、身体分裂成了八大尸陀林和无顶山死在浣影鉴外面的世界里了吗?” “是啊,是死了,死在了浣影鉴外面的那个世界。”大白龟摇了摇头,叹道:“在浣影鉴外的世界中活着的,都在浣影鉴里的世界中死了,在浣影鉴外的世界中死了的,都在浣影鉴里的世界中活着。你们那个世界里的人,拼了命地想要把魔之暴君从你们的世界中除掉,可是到头来,死在了你们的世界中的它,却来到了我们的世界中永生,你们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为不再叫它荼毒你们的世界,就把它驱赶到我们的世界里来吗?你们那个世界中的人怎能如此自私?” 孙悟猫连忙开脱道:“我想,自私是因为我们那个世界中的人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倘若我们知道,我想是万万不会如此做的!” “哼哼!”大白龟深沉地笑了几声,“你们那个大千世界里,不是有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法力无边之人吗?他怎会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他既然明明知道,为何却还执意将魔之暴君从你们的世界中除掉,驱赶到我们的世界中来,这不是自私是什么?他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那他算是哪门子的法力无边?这不是在欺骗众生吗?浣影鉴中的世界本就真实存在着,并不会因为你们不知道它的存在它就不存在了,更不会因为你们说它不存在,它就被你们给说没了!世间岂有这样的道理?你们可以装作看不见,但请不要将两片薄唇一张一合,说这也空,说那也空!我们这个世界为你们默默承载了多少魔之暴君的荼毒,到头来却被你们一个“空”字给打发了!我们,空吗?到底是你们那颗不敢承认一切的心空,还是我们这个真实存在的世界空?” 本就半路出家的孙悟猫望着言辞激愤的老龟,听得是一头雾水,心说老龟不是要跟我讲沙无鱼是如何从护境主变成小金鱼的吗?这都说到哪跟哪去了啊?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攥了攥掌心,道:“唉!老龟您不要激动,待我出了这浣影鉴,定当去弄个明白,给浣影鉴中的世界一个说法!老龟您跟我讲的这些,是不是在点明那魔之暴君的苏醒,与沙无鱼从护境主变成一条小金鱼之间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刚好魔之暴君苏醒了一百年,沙无鱼又恰恰一百岁!” 大白龟点了一下头道:“嗯!孙护法呀,老龟我年纪大了,心中不爽,就喜欢发些个牢骚,得罪之处还请孙护法莫要见怪!” 孙悟猫连忙回道:“不会见怪不会见怪,老龟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向来慈悲为怀!慈悲为怀!” 大白龟见了孙悟猫的反应,居然笑了,它望了一眼沙无鱼,继续说道:“那魔之暴君的苏醒与护境主的死去有着直接的关系,它于一百年前苏醒后,便杀死了我们的护境主,并吸食掉了她的记忆,才令护境主永远地消失在了浣影鉴的世界里,成为了镜外那个世界里的小金鱼!魔之暴君与它的那只魔宠----千年龙鲶一内一外相互配合,将护境主封印在了浣影鉴外面的那条凌云渡里,令她永世无法重回浣影鉴。” “原来是这样!”孙悟猫点了一下头沉思了起来,他有两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沙无鱼的来头居然这么大,二是没想到那千年龙鲶居然是魔之暴君的宠物。 气氛有些压抑,沙无鱼听到此处也插上话来,想活跃一下气氛: “看来此番我更要感谢猫哥哥和沙恩公了,若不是沙恩公于凌云渡取水将那封印打破,恐怕我这辈子都回不到浣影鉴里来了!” 孙悟猫憨笑道:“嘿嘿,那要这么说,你还应当感谢那罗刹女哩,它若不追你你也进不来!嘿嘿!” “呵呵!”大白龟苦笑两声继续说道: “护境主被赶出了浣影鉴之后,无与匹敌的魔之暴君成为了浣影鉴这个世界中的新主宰!浣影鉴中的众生从此失去了护境主的庇护,任由那魔之暴君肆意摆布,一切秩序都与护境主在的时候截然相反了,它叫草吃羊,羊不敢吃草,它叫羊吃人,人不敢吃羊,这些个荒谬的秩序都是魔之暴君定下的,它说对,那便是对,它说错,那便是错,谁若胆敢反对它定下的对与错,谁便会受到惩罚!” “原来如此!”孙悟猫听到大白龟讲到这里,忽然想起了那个行为古怪的唐三藏和自己挨的那些耳光,便问道:“对了老龟,您可知道浣影鉴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佛祖?” “哦呵呵呵!”大白龟深沉一笑,道:“有,算是有吧!” “老龟您真逗,什么叫算是有吧?有便是有,无便是无嘛!那佛祖在何方?又长成个什么模样?” 大白龟笑道:“那‘佛祖’在何方,老龟我不知道,不过老龟倒是知道它长成个什么模样!” “长成个什么模样?”孙悟猫一脸期待。 “呵呵!魔之暴君长成个什么模样,这浣影鉴中的‘佛祖’便长成个什么模样!” 孙悟猫听了,心情豁然开朗,道:“我就说嘛!这浣影鉴中的佛祖一定是个假佛祖!那唐长老却还深信不疑,我也没少挨这个假佛祖的耳光!原来是这个十恶不赦的魔之暴君在此作祟亵渎我佛!” 孙悟猫补充道:“那也就是说,这浣影鉴的世界里没有佛祖喽?” 大白龟笑道:“哦呵呵非也非也呀!老龟倒觉得是有!” 孙悟猫不解道:“为何?老龟您不是刚说了这里的佛祖是魔之暴君假扮的吗?” “哦呵呵老龟我刚刚的确如此说过,但是孙护法呀,你想想,倘若这个世界中只有你和我坚持认为它是个假佛祖,其他众生皆认为它是个真佛祖,那你觉得这个佛祖到底应该是个假的还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即便众生皆认为它是真的,也无法改变它本来的假!” “孙护法你错了,即便它切切实实是个假的,但当众生皆认为它是真的的时候,那也不会有人赞同你,他们只会说:你错了!” “那老龟您说,唐长老它倒着走路,是对的吗?!” “哦呵呵,老龟虽老,却并不糊涂,倒着走路怎么可能会是对的呢?” “就是说嘛!所有人都正着走,只有他一个人倒着走,怎么可能有人认为他是对的呢?” “但是孙护法,你可知这世间还有一种对与错,不是所有人认为它对便是对,也不是所有人认为它错便是错!” “哦?是哪一种对与错?” “唐长老虽然倒着走路,却没有一个众生敢说他是错的,连他自己都不敢说,为何?不必我说,孙护法可是亲身感受过的啊!哦呵呵呵!” 孙悟猫领会了大白龟的意思,他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脑海中浮现出倒着行走的唐三藏,低头沉思: “这世间有一种对,叫做没人敢说你错,这世间有一种错,叫做没人承认你对。” 第六十一章 躯壳 孙悟猫的脸虽然已经消肿了,但嘴角的青痕依然隐约可见,在上手摸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沙无鱼注意到了这一细节,赶忙凑上前去关心道: “悟猫,你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孙悟猫连忙掩面转过头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嘿嘿!没怎么没怎么!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 沙无鱼也紧跟着转了过去,盯着他的嘴角道:“不对不对,你的脸似乎也有些青肿啊,是不是被掌了嘴?谁干的?!” 孙悟猫见拗不过她,只好放下胳膊,尴尬地笑道:“嘿嘿……太没面子了,说多了都是眼泪,你问老龟吧,想必它都看见了!” 沙无鱼扭头望了一眼大白龟,却见它正在暗自发笑,怕它一张口绷不住,便又问孙悟猫道:“难不成是唐长老干的?” “呵呵……不是不是!唐长老怎会如此无礼,是浣影鉴中的假佛祖干的……” “假佛祖?你是说马瞻布渣?你居然见到过它?” “见,倒是没有见过,反正是被它给掌了嘴!” 沙无鱼不解道:“奇了怪了,我跟这浣影鉴中的众生打听了个便,也没有一个说见过它的,你怎么刚进来就见到了它?” 大白龟强忍着笑,驮着厚重的龟壳凑上前来,道:“护境主啊,想必是孙护法误会了,据老龟所见,掌孙护法嘴的那人不是马瞻布渣,它……”老龟终究还是没能够绷住笑,“噗哈哈哈,对不起啊孙护法,请原谅老龟的无礼,说到哪儿了?啊对对对!据老龟所见啊,掌孙护法嘴的是刚才那条一头撞昏在崖壁上的鱼尾!哈哈哈哈!” “什么?鱼尾?”孙悟猫一听到这两个字有些站不住了,连忙追问道:“是个什么颜色的鱼尾?” 大白龟强忍欢笑道:“黑色,误闯进来的!” 孙悟猫诧异道:“老龟您是如何看见的?唐长老说的明明是那个假佛祖啊!” “唐长老的话你也信?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早已被假佛祖蒙蔽了双眼!” “那我和唐长老为何看不见,你却能够看得见?” “哦呵呵呵,你都被抽成什么样子了,当然看不见,唐长老又始终背对着你,自然也看不见!本来,它若只是抽一下,老龟我也看不见,抽八下兴许能看见个影迹,谁知道孙护法你骂那‘佛祖’骂的太狠了些,被这条没脑子的鱼尾不停地抽打,如此一来连瞎子也看清它是何物了!呵呵,要我说这条鱼尾啊真该给它镶个脑袋,傻得也太离谱了些,抽几下就快些跑嘛,还没完没了了,这下可好,不光是被老龟我发现了破绽,连猪护法也发现了,咬住就不松口!” “奥!”孙悟猫眨了几下眼睛,若有所悟:“他娘的,不成想我孙悟猫居然被一条鱼尾给羞辱了!那依老龟所言,掌我嘴巴的这条鱼尾与将猪八狗拖进金沙漩里的鱼尾,是同一条了?” 大白龟点了一下头,意味深长道:“是的!那条无脑的鱼尾仅仅是马瞻布渣手下成千上万只小魔宠之一,算不上什么角色,大概……大概多少年前我倒是记不起来了,反正它来到浣影鉴里的时候就只有一条尾巴和下半身,上半身和脑袋都没有进来,八成是在外面的时候被人给拦腰斩作了两截吧,下半身死了上半身却还活着,因此便成了我们见到的这副模样!”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们的世界还挺有原则,收了死了的下半身坚决不收活着的上半身,有原则!怪不得我用确定的语气反对‘佛祖’时,它抽我,当我用反问的语气说出同一个意思时,它却不抽我,感情是因为这条鱼尾没有脑子,听不懂啊?“ “哦呵呵呵!是啊,没有脑子!在浣影鉴的世界中像它这样没脑子的多的是,即便有脑子的也被马瞻布渣给洗没了,它们只会遵照马瞻布渣事先灌输给他们的指令行事,毫无自己的思想,与行尸走肉毫无差异,看来马瞻布渣只将错与对的指令灌输给了它们,却没有将用反问的语气表达错与对的指令灌输给它们,它们还以为你说的只是一句问话,而不是所谓的错话,当然不会掌你的嘴了!” “哈哈哈!看来是脑子紊乱了,不过也还蛮有趣的!”孙悟猫居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哎对了老龟,刚才听您说它一头撞昏在了崖壁上,那它现在在何处,我可否见上一见?还有,被它一并拖进来的猪八狗现在可还安好?” 沙无鱼见孙悟猫不仅没怒,反而笑了,无奈道:“孙悟猫啊孙悟猫,你都被它抽成什么模样了,亏你还能笑得出来,唉,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会一会它,猪八狗尚且安好,只是被那鱼尾拖进来的时候一同撞在崖壁上昏死了过去,想必现在也该醒了吧!走吧!” 大白龟驮着厚重的龟壳调了个头,沙无鱼带孙悟猫坐了上去,奔浣影涧上游渐渐远去。 二人坐在龟背上,孙悟猫时不时仰头观望一眼溪涧两岸拔地而起的山崖和那一线蔚蓝的天空,大白龟行路的速度有些缓慢,但好在他们并不是太着急,好好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也好。 越往上游去,浣影涧越宽阔,水也越深,他们望着望着风景竟不知不觉地被溪水给吞没了,眼中的风景在水的折射下一下子走了形。正望得入神的孙悟猫怔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望着水中的沙无鱼想起一件事来: “哎对了无鱼,你可记得我刚刚进入到浣影鉴里的时候,乘在一条无底船上向水中张望,望见你在水中游着,我还喊了你几嗓,你翻身望了我一眼却没有言语,直接奔上游跑开了,为什么?” 沙无鱼不以为然道:“哦?你是在那条‘渡凌云’中望见的我吗?” “对呀!你看你明明也知道!” 沙无鱼笑道:“那不是我,你见到的那个‘我’,只不过是我的肉身罢了!” “只不过?还罢了?”孙悟猫望着不以为然的沙无鱼,心说这也太没心没肺了,肉身丢了居然一点也不着急,“那你的影子为何也脱离了肉身?” “悟猫你说错了,并非是我的影子脱离了肉身,而是我的肉身脱离了影子!我刚刚不是与你说过嘛,浣影鉴是影子的世界,影子才是这个世界中的主宰,肉身这个东西乃身外之物,可有可无。死去的众生,影子会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倘若是被浣影鉴主动给吸进来的有肉之身,就像你一样,都要从天而降穿过无底船,坠入‘渡凌云’中,影子浮回船上,肉身则随波逐流,变成一个不再有记忆、不再有思想的驱壳。我的肉身兴许并不知道你在叫它,只是听到些声音望了你一眼罢了,不理你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啊?”孙悟猫惊奇道:“岂有此理?居然把我的肉身冲走了,那岂不是我们此生此世都只能这个样子了吗,我触不到你,你也触不到我!” “对呀悟猫哥哥,我们此生此世就这样一直下去,难道不好吗?”沙无鱼眨着大眼睛笑着说。 “不好不好!太不好了!”孙悟猫连忙否定,“那此生此世,我们岂不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沙无鱼依旧笑着:“在一起?什么叫在一起?难道像我们现在这样,你在我身旁,我在你身边,这不叫做在一起吗?” “唉!无鱼你不懂!”孙悟猫叹了一口气。 “呵呵,我怎会不懂,心在一起便好,肉身就随它去吧!做个用心交的朋友!” “好吧好吧!你是对的!唉!”孙悟猫又叹了一口气,心中郁闷,他从怀中掏出主人的那只鞋子继续道:“可是我若没了肉身,还能出得去浣影鉴吗?我还要回去找我的主人啊!” “出去做什么去,外面的那个世界有什么意思,依我看啊,不如把你的主人和我的恩公,对了还有猪八狗的主人一起叫进来吧!咱们在此搭个伴,过安逸快活的日子!” “唉!”孙悟猫叹了第三口气,“沙无鱼你可是浣影鉴里的一界之主啊!你怎么能与那不思进取的猪八狗一个想法呢,这怎么能成?佛祖命我们与唐三藏师徒一路为伴,前往东土大唐传授真经,使命尚未完成,怎有闲情逸致在此安逸?况且此刻我的主人寻不到唐长老,说不定正在外边急的抓心挠肝呢!” “那唐长老的意思你问了吗?他是想留下来还是想出去继续传经?” “唐长老?呵呵,他对佛祖可是虔诚的很呐!你没听我和老龟说吗,‘佛祖’叫他倒着走,从此正着走便是错!他肯定比我还想出去!” 沙无鱼犹豫了一下,看起来有些难过:“好吧悟猫,等下带你见了猪八狗,寻来你们的肉身,再叫老龟去寻来唐长老,就送你们离开这个世界。” 第六十二章 伐魔论 孙悟猫的惊讶和沙无鱼的难过,意味深长。 孙悟猫的惊讶并非是真的,而是故意表现给沙无鱼看的,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肉身已离他而去了,甚至连葬身鱼腹都不在乎,又怎会因为沙无鱼的一句“肉身已随波逐流”而感到惊讶。但当他知道没了肉身便再也不能与沙无鱼相拥之后,就又开始无比在意了,所以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想让沙无鱼知道肉身对他有多重要。 与其说是肉身对他有多重要倒不如说是沙无鱼对他有多重要。 他,决心找回肉身。 沙无鱼的难过却是真的,因为她没想到孙悟猫如此在意他的肉身仅仅是因为想离开浣影鉴去找他的主人和继续东行,而不是因为没了肉身便再也不能与她相拥。她嘴上虽说“心在一起便好,肉身随它去吧”,但是女人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还有,孙悟猫若离开了浣影鉴,便意味着他在浣影鉴的世界中的死去,这无法不令沙无鱼感到难过。 她,不想让孙悟猫离开这个世界。 孙悟猫也真是,为什么不直接说找回肉身仅仅是为了能够与她再次相拥呢?非要拐弯抹角地说是为了出去找主人和继续东行,大概是因为沙无鱼的那句“心在一起便好,肉身随它去吧”的话吧。当然,找主人和继续东行应该也是他想找回肉身的其中两个原因吧,但哪个原因对他来说更重要,谁知道呢? 孙悟猫见沙无鱼答应帮他寻找肉身,并且还答应了送他离开浣影鉴,却没有提及她自己将何去何从,于是问道: “无鱼,难道你不打算与我一起出去吗?” “你刚刚不是说了,我好歹也是浣影鉴的一境之主,既然如此,我怎么可以与你一起出去,置这个已被马瞻布渣荼毒的世界于不顾呢?” “嗨,我说‘沙护境主’啊,那早就是一百年以前的事了,你现在啊,应当算是沙和尚的宠物!我看不如也叫老龟寻回你的肉身跟我一起出去吧!” 沙无鱼透过清澈的水面仰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那是它一百年前的影子,她坚定道:“不!马瞻布渣一天不除、天空一天不蓝,我便是这个世界里一天的护境主!” “那倘若有一天马瞻布渣被除掉了、天空也变蓝了呢?” “那我便出去找你,继续做我的沙无鱼!” 可是,沙无鱼说到这里却踌躇了起来,他继续说道:“只是……刚才老龟也说了,我的记忆已被马瞻布渣给吸食掉了,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都早已记不清了,也不知道马瞻布渣在何处,又长成个什么模样,寻起来着实有些困难,即便它现在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就凭现在的我,身上也无个本事,又怎么可能降得住它?” 沙无鱼又仰望了一眼蓝天,叹道:“唉,恐怕一时间是抽不开身了,会需要多久呢?一百年?一千年?抑或一万年?” “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这么久啊?” “想必是要的吧,我现在找不到它,即便找到了又打不过它,绝对不是三年五载就能完成的事。” “三年五载?不行不行!一年半载都不行!那什么,老龟不是什么事都知道吗?叫它给你带路!”孙悟猫说完便寄予厚望地拍了一下厚重的龟壳,道:“老龟,全靠你了!” 大白龟憨厚地笑道:“哦呵呵,以老龟的能力,也就只能帮护境主带带路认认脸了,剩下的恐怕还需护境主亲力亲为呀!” “好!多谢老龟!您有这句话就足够了!”孙悟猫一步跃下龟背,目光坚定,毅然决然道:“我意已决,留在镜中,助护境主一臂之力,讨伐魔之暴君马瞻布渣!” 大白龟停了下来,尚坐在龟背上的沙无鱼听后一惊,随之又大喜,道:“悟猫,你又不打算去外面的世界找你的主人了吗?” 孙悟猫又坐回了龟背上,大白龟驮着二人继续前行,孙悟猫道:“不找了不找了,日后再说!我孙悟猫要与我们的护境主同仇敌忾!诛了那个马瞻布渣!” “嘻嘻!太好了悟猫!我就知道你不会将我一个人扔在镜子里!”沙无鱼喜笑颜开,“你这个决定是不是太唐突了些,刚刚还说要出去,什么时候改变的主意?” 孙悟猫抛给她一个深邃的眼神,笑道: “秘密!” “嘿!居然还跟我装上神秘了!都说猫的心眼坏,今日看来,果然不虚!” “是是是,坏!坏得为了进到浣影鉴里来,不但搞得地狱之门无法开启,还险些被二郎神给抹了脖子!这就是我,坏心眼的烟火!反正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出去!” “地狱之门?二郎神?听起来在我们走散之后发生的故事好像很精彩的样子,有空给我讲讲!” “好!抽空!哎我说沙无鱼,你对地狱之门和二郎神倒是很感兴趣啊,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进到镜子里来?” “呵呵,你要想说就自己说嘛,还需要我来问?好吧,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进到镜子里来?” 孙悟猫又抛给沙无鱼一个深邃的眼神,笑道: “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看看你,我怎么会知道?没问你你嫌我没问,问了你你却不说,唉!”沙无鱼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唉!刚才你还说我对着浣影鉴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现在问到我为什么进来,你却又说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嘻嘻……”沙无鱼笑而不语。 大白龟得知孙悟猫不准备离开浣影鉴了,反而想留下来帮助沙无鱼讨伐马瞻布渣,未免对他的能力有些担心,遂开口问道:“孙护法呀,老龟我有一问,但可能有失礼貌,不知当问不当问啊。” 孙悟猫道:“什么礼貌不礼貌的!老龟不是说了,此地是浣影鉴中仅存的一片自在之境,既然是在自在之境便不应该有那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规矩,老龟您尽可问来便是!” “哦呵呵,好吧那老龟就得罪了。孙护法啊,以你身上的本事,有几分把握能够战胜魔之暴君马瞻布渣?” 这话一下子给孙悟猫问住了,他哪来的什么本事,都是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对付几只兀鹫或凡人倒有些富余,若要对付魔之暴君马瞻布渣,等到他的心魔三脚猫长大都不可能是它的对手。他稍加思索,回道: “我,本事倒是有限得很,本来吧,我心中住着个心魔还好一些,可惜它现在已被打回了萌芽之态,指望不上了。”孙悟猫望着一同坐在龟背上的沙无鱼,信心满满道:“不过不要紧,我们还有唐长老!” 老龟道:“唐长老?他那肉眼凡胎,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指望孙护法帮助他就不错了,孙护法难不成还要指望他帮助你?” “此言差矣,老龟你不是也看到那满河的虾兵蟹将了嘛,唐长老他兵多将广啊!他虽被假佛祖给蒙蔽了双眼,但心地善良,是个十世修行的好人,马瞻布渣对浣影鉴中众生的荼毒甚深,他怎能忍心熟视无睹?只要跟他言明其中的利害,唐长老他定会帮助我们的!” “哦呵呵呵,那马瞻布渣在这浣影鉴的世界中,可是众生的‘佛’啊,那些虾兵蟹将怎肯帮助你?不帮马瞻布渣就不错了!唐长老对其更是虔诚不疑,你如何能够说服的了他们?” 孙悟猫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啃咬着螃蟹的唐三藏,回大白龟道:“我先想办法从唐长老那里寻些突破,只要说服了他,那些虾兵蟹将的固执便可轻易瓦解!” 第六十三章 逆流瀑布 就这样,孙悟猫和沙无鱼坐在大白龟的背上,一边向浣影涧的上游行进着,一边计议着该如何对付魔之暴君马瞻布渣。 沙无鱼这条小金鱼空有一腔热血,只可惜一百年前被魔之暴君赶出浣影鉴之后,就已失去了本领,她现在所了解的关于她曾经的一切和浣影鉴里的一切,还是大白龟告诉给她的。 对于孙悟猫想要说服唐三藏率领虾兵蟹将帮助他们伐魔的办法,大白龟并不是太看好,但也没有表示反对,不试一试,谁知道结果到底会怎样呢? 大白龟的行进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路上,孙悟猫跟沙无鱼讲了罗刹女变幻成她的模样后发生的故事,沙无鱼听了很是吃惊。又行了一程,他们终于到了,大白龟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孙悟猫也循着它的视线望去。 透过清澈的水面,一帘宽阔的大瀑布映入眼帘,高悬在他们头顶,背不靠山,仿佛从天上直接泻下,略显孤单。不过,令孙悟猫感到诧异的是,瀑布下的水面居然出奇的平静,没有飞溅的水花也没有荡漾开的涟漪,这明显是不合乎常理的。 待他仔细观察个究竟时,才惊奇地发现,那瀑布竟然不是从天上倾泻至溪涧中的,而是从溪涧中泼洒至天上,好似被一张大手撩起一道水浪后,时间突然定格住了一般,只不过水的流动还在持续。 大白龟回头望了一眼孙悟猫道:“孙护法,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可要坐稳了哈!” “好!”孙悟猫双手紧扒着龟壳上的纹路。 大白龟缓缓浮出水面,行至瀑布脚下,突然将身子向后一仰,立了起来。 毫无心理准备的孙悟猫,被大白龟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起初他还以为大白龟只是从瀑布下穿过去而已,没想到却将身子立了起来,以为要翻“车”了呢,但很快便发现这个顾虑是多余的,因为此刻的重力已不在刚才的脚下,而是在现在的脚下,就好似这逆流瀑布成了地面,浣影涧反倒成了它的瀑布一样。沙无鱼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了,安静地坐在一旁偷偷地观察着孙悟猫的反应。 大白龟安稳地踏在瀑布上,好似踏着一条通往天上的河,向着蔚蓝的天空之中渐行渐远。 他们终于抵达了瀑布的尽头,大白龟娴熟地爬上瀑布之巅,将立起的身子落了回去。 孙悟猫迫不及待地从龟背上跳了下来,双脚好像踏在一座水做的山峰上,软绵绵的,他望着脚下,瀑布从遥远的溪涧中不停地奔涌而来,没有停下,只是不知奔向了何处,或许是被人一刀给拦腰斩断了吧,也或许是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吧。 猪八狗被一簇浪花高高托起,好似躺在一张水床上,他早已苏醒了过来,正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蓝天中展翅翱翔的鹰。他见来者是孙悟猫和沙无鱼,后头还跟着一只大白龟,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直勾勾地瞪着他们,兴奋地从水床上跳了下来,但没有理会孙悟猫,而是径直奔向了沙无鱼,摇着尾巴不停地围着她打转,偶尔贴在腿上蹭一蹭,可惜都是影子,他蹭也是白蹭。 孙悟猫见状连忙提醒道:“咳咳!猪八狗!把持住把持住!注意你的身份,不要因为你是一只狗的模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揩油,沙无鱼可不是你家的嫦娥仙子!” 猪八狗一想也对,我好歹也是个灵山护法呀,不能有失体面,要矜持!这才将兴奋的情绪收敛起来蹲坐在地上,歪起头来色眯眯地将沙无鱼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时不时扫几下尾巴。 沙无鱼被猪八狗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面庞涨红,尴尬道:“内个……恩公好久不见,那日菩提树下不辞而别,还望莫怪,敢问恩公近来可好?” 猪八狗不知到底是在认真听沙无鱼讲话,还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直勾勾地双眼依旧在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沙无鱼,歇斯底里地回到:“呵呵呵呵!好好好!太好了太好了!哎呀呀真好!” 气氛异常尴尬,孙悟猫望了一眼春心荡漾的猪八狗,又望了一眼无地自容的沙无鱼,见场面收不住了,只好弯下腰来,装作一副在认真寻找东西的样子,挪到了猪八狗和沙无鱼之间,挡住了猪八狗到视线。 猪八狗无视孙悟猫,起身挪了挪地方,孙悟猫随后也挪了过去。 猪八狗又被孙悟猫给挡住了视线,终于不耐烦道:“喂孙悟猫,你在作甚呢作甚呢?” 孙悟猫一边蹙着眉头四处寻觅一边回道:“找东西呢!” 猪八狗也跟着低下头四处寻觅起来:“找什么东西呢找这么久?” “奇了怪了,掉哪儿去了呢?猪八狗你自己有没有瞧见你的眼珠子掉哪儿去了?” “去去去去!瞧你个头啊!我眼珠子都已经掉了我上哪儿瞧见去?” 孙悟猫将视线落在猪八狗的眼睛上,与他对视道:“哎呀呀呀,啧啧啧找到了找到了,这不是还镶在里面嘛!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我丢雷楼谋啊丢!” “哈哈哈哈!哎我说,猪八狗你差不多得了!人家女孩子家家的,怎禁得住你这个春心荡漾的大色魔这般没完没了的细致打量?” 猪八狗耷拉下耳朵,悻悻道:“好吧好吧!失态失态!”,旋即又将耳朵一竖,探头望向孙悟猫身后的沙无鱼,道:“抱歉啊沙无鱼!失态失态!我这个狗见谁都这样,还请你莫要见怪啊!” 沙无鱼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恩公言重了!” 猪八狗又问道孙悟猫:“哎孙悟猫,你快来教教我如何幻化成人!” “幻化成人?我们在无底船上的时候,你还劝我幻化回猫来着,说人在这个世界里很危险,怎么?你不怕危险?不想接着做狗了?” “嗨呀,幻化成人跟想不想接着做狗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每次跟你们讲话都要仰着头,这不是累嘛这不是!” “呵呵,如何幻化成人,你不是知道的吗?还问我作甚?” “我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们明明一起知道的为什么我知道你却不知道?” “这我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那日于菩提树下,沙无鱼不是告诉过我们吗!喝一口凌云渡之水,便可以幻化成人!” “是吗?居然还有这档子事?我怎么没一丁点印象也没有了?” “哼哼,哼哼哼。”孙悟猫鄙夷地斜视着他,冷笑几声,“谁知道你这个春心荡漾的大色魔当时把心思放在了谁家妹子身上?” “孙悟猫你不用取笑我,刚刚不知是谁,在水里谁被一条鱼尾巴给抽了耳光来着?根本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哎对了对了,你和无鱼妹子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你不是被那大鱼尾巴给拖进来了嘛!我为了进来寻你,正巧就碰见了她!” “奥,这样啊!”猪八狗接着说道:“我被那鱼尾一路拖进了一个金色漩涡中,随后感到脑瓜壳一疼,好像狠狠地撞在了什么地方,醒来后却发现躺在了那张水床上,你倒别说还挺舒坦!你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去处?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还舒坦?好大个闲情雅致!是无鱼和老龟带我来的,我也不太清楚脚下这片瀑布是个什么去处,只知道我们还在浣影鉴里。”孙悟猫又转身问道沙无鱼: “无鱼,此地是何去处?” 第六十四章 黑色巨尾 . 沙无鱼望了一眼孙悟猫,又望了一眼猪八狗,回道:“悟猫,恩公,此地是我的住处,它仅仅是一帘逆流的瀑布而已,没有名字。” 孙悟猫低下头,望着从溪涧中奔涌而来的瀑布,叹道:“这么美丽的一帘瀑布,无鱼居然也不给它取个好听些的名字,还真是有些遗憾啊!” “呵呵,我倒觉得‘逆流瀑布’才是它最好听的名字,无需再取了。” “逆、流、瀑、布!嗯,你说的也对!” 猪八狗望向孙悟猫侧后方的沙无鱼,插话道:“无鱼妹子,你刚才说,此地是你的住处?” 沙无鱼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那我撞昏过去之后,是你将我救到这里来的喽?” 沙无鱼又点了一下头。 “哎呦呵,那我可要好好感谢感谢咱们无鱼妹子了!来,给你一个大大的‘永抱’!” 沙无鱼连忙摆手道:“恩公言重了言重了,恩公大驾登门,无鱼理当尽上地主之谊,前往恭迎,何谢之有?” “嘿嘿惭愧惭愧,我的这个门登的,可真是糗大了,给无鱼妹子添麻烦了啊!来吧,给你一个大大的‘永抱’吧来!” 沙无鱼急忙躲到了孙悟猫身后,孙悟猫解围道:“行了行了猪八狗,人家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你总永抱个什么永抱,你不‘永抱’便是对人家无鱼妹子最大的感谢了!” 猪八狗失望道:“哎!也是也是,又忘记了,我这只狗一热情起来,就总是过了头!无鱼妹子,还望你不要见怪哈!” 沙无鱼面色涨红,道:“嘿嘿,不会不会,只是无鱼做的都是些分内之事,恩公大可不必言谢!” “那就失礼了!”猪八狗又道:“哎对了无鱼妹子,我记得我当时被鱼尾一路拖进了一个金色漩涡中,那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理应是金色漩涡中的世界喽?” 沙无鱼摇了摇头道:“非也,恩公所见到的那个金色漩涡,众生皆称之为金沙漩,金沙漩中没有世界,它只是一扇可以通往此地的门而已,可以将任何地方的人传送至此地,也可以将此地的人传送至浣影鉴中的任何地方。” “哦?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神奇的门?厉害厉害,可是漩涡只有在水中才有,岸上的传送是怎么做到的?” “金沙漩在水中时,是漩涡,在岸上时,则是旋风。” “呦呵!那还真是不简单,不简单!” 沙无鱼笑而不语。 孙悟猫插话道:“对了无鱼,你不是说带我过来会会那条鱼尾吗,它现在何处,为何没有见到?” 沙无鱼转身望了一眼大白龟,笑道:“老龟!” “嗯。”大白龟应了一声,驮着厚重的龟壳后撤了一步,缓缓抬起一只前肢,只见一个巨大的气泡从逆流瀑布之下缓缓升至空中,气泡之中悬着一条巨大的黑色鱼尾,它还偶尔摆动几下。 “就是它!果然不出我所料!”孙悟猫见了那条鱼尾后激动道,“我在无底船上见到的那条一扫而过的黑色巨尾就是它!无鱼,它当时就跟在你身后!” 沙无鱼连忙强调道:“不是我身后,是我的肉身身后!” “对对对,你的肉身身后!他娘的,胆敢抽老子耳光?老龟您把它放下来,今日我要好好教训它一下,以牙还牙!” 猪八狗也一并道:“对对对!放下来放下来!以眼还眼!” 大白龟上前一步,笑道:“哦呵呵,二位护法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它现在还不能放下来,好不容易在它昏死过去的时候给捉来的,若要放它下来,可就不好再往回捉了!” 孙悟猫气道:“那就给我把刀,宰了这厮!它既然已被马瞻布渣给洗了脑,是非不分,胡作非为,留它性命也是个祸害!” 大白龟急忙道:“哦呵呵呵,孙护法呀,你难道不想帮助护境主找回肉身了吗?” “想啊!当然想!” “这鱼尾,一定知道护境主的肉身在何处,保不齐你的肉身也与护境主在一起呢!” 孙悟猫听了大白龟这话,一想也有道理,毕竟当时它是与沙无鱼的肉身一同出现在水中的,很有可能是一起的,便打消了宰掉它的念头。 孙悟猫道:“老龟,这鱼尾连个嘴都没有,即便它知道沙无鱼的肉身现在何处,我们也没有办法从它这里得知啊!” 大白龟笑道:“呵呵,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 “放了!” “放了?”孙悟猫不解道:“您刚刚还说放不得呢,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若放了,那它岂不是又要去胡作非为了吗?” “呵呵,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不行险棋,怎能寻得到你们的肉身?又怎能寻得到魔之暴君马瞻布渣?马瞻布渣现在何处,想必它也一定是知道的!现在,它可是一把开启一切的钥匙啊!” 猪八狗插话道:“那依老龟的意思,是先给它放掉,然后再跟踪它吗?可是这条鱼尾来无影去无踪,若不是它抽耳光时抽起来个没完没了,我都不知它到底是于何时从何处而来!我们如何能够跟得住?” 大白龟笑道:“哦呵呵呵,这好办,二位护法难道没有觉得这条鱼尾,有哪里不大对劲吗?” 孙悟猫和猪八狗仔细地望了鱼尾一眼,又茫然地对视道:“它除了没有头,还有哪里不对劲?” “二位护法皆是影子,河中的鱼儿皆触碰不到你们,为何这条鱼尾却可以触碰的到?” 猪八狗道:“哦,这倒是!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何它掌得到孙悟猫的嘴,我也可以咬得到它?” “因为它的身上披着一张无形之网,二位护法对无形之网可有耳闻?” 孙悟猫道:“嗯,唐长老曾与我们说过,我们刚下到那条河里的时候,还曾被虾兵用无形之网给劫了去。奇怪,这条鱼尾是从何处弄来的无形之网?” 大白龟道:“既然虾兵可以有,那这鱼尾为何不可以有?” “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些意外罢了!看来这无形之网已经在浣影鉴的世界里泛滥称灾了啊!” “泛滥倒是有一些,成灾倒不至于。” “可是,这无形之网对跟踪鱼尾寻找马瞻布渣,能起到什么帮助呢?” “呵呵,这帮助可就大喽!”大白龟笑道:“用来织无形之网的网丝,就掌握在我的手中!” “掌握在您的手中?”孙悟猫仔细打量了大白龟一眼,又向它身后张望一番,不解道:“它现在何处?我怎未曾看到,也未曾感觉得到?” “哦呵呵呵,它无处不在!” “还无处不在?老龟可否牵一根来,也叫我见见这无形之网的网丝长成个什么模样!” “既然无形之网无形,那么无形长成个什么模样,它的网丝便长成个什么模样!” “呵呵,老龟您真逗,无形便是无形,怎么会有模样?” “无形也是一种模样,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模样!” “好吧老龟,您这话讲得高深了些,那么老龟,既然网丝无形,那您又是如何将它给织成了网的?” 大白龟神秘一笑,高深莫测,将那织网的方法与孙悟猫和猪八狗娓娓道来。 . 第六十五章 无形之网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大白龟缓缓抬起头来,聚精会神地凝望起遥远的天际。孙悟猫也循着它的视线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忽然,大白龟将脑袋一甩,嘴角微咧,好像一口衔住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又是一通乱甩,嘴巴不停地张张合合。 片刻,大白龟停了下来,满意地扬起了嘴角,凝视着空荡荡的眼前道:“无形之网,已成。” 孙悟猫走到大白龟面前,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伸向前去,果然,他触碰到了那张看不见的无形之网,他又回头望向刚才大白龟凝望的天际,依旧是除了蓝天什么也没有: “看来,这无形之网的网丝,真的存在!” “岂会有假。” “老龟,那如此说来,这个世界中的无形之网,皆是出自老龟之手了?” “不假。” “可是老龟,您为何要织这无形之网?虾兵拿它束缚了唐长老的人身自由,使得他无法逃离这面镜子,马瞻布渣的魔宠拿它束缚了众生的言行自由,使得它们不敢讲真言、行对事,老龟,这无形之网不是助纣为虐吗?” 大白龟望着一脸困惑的孙悟猫,笑道:“孙护法啊,你以为这无形之网只在浣影鉴中的世界才有吗?其实每个世界中都有一张无形之网,用来束缚众生的言行自由、人身自由,甚至是灵魂自由,浣影鉴中的世界如此,浣影鉴外的世界更是如此,我若不织这张网,自然也会有别人‘织’出其他的网来。孙护法你看,这个世界中,除了在遇到危难时被浣影鉴吸进来的寥寥无几的肉身,其它众生皆是影子,若没有这无形之网,众生之间便互相触不到摸不着,如此一来,这浣影鉴的护境主岂不是就奈何不了众生了?奈何不了众生,众生岂不是就不肯听命于护境主了?举个你身边的例子,那河中的虾兵蟹将为何独尊唐长老为王?因为它们知道被唐长老咬上一口便可长生不老。可是大家皆是影子,唐长老怎么能够咬得到它们?无形之网的用处便显得格外重要了。倘若没了这无形之网,即便虾兵蟹将知道被唐长老吃上一口便可长生不老,但是却没有办法咬得到,那么它们还会独尊唐长老为王吗?还会对唐长老唯命是从吗?” 大白龟说完,深沉地一笑,它的这番长篇大论,令孙悟猫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只螃蟹。那只螃蟹在还没有实现长生不老的愿望的时候,对唐三藏是百般殷勤,唯命是从,但当它被唐三藏吃了一口之后,却灰溜溜地跑开了,还甩下一句“老子已得长生才不稀罕搭理你们那点屁事”。如此看来,倘若没了这无形之网,即便唐三藏拥有“吃谁谁长生”的本事,也不可能被虾兵蟹将独尊为王。 想到这里,孙悟猫转变了对无形之网的态度,道:“如此说来,老龟织的这无形之网还是有些必要的!” “哦呵呵呵,你我都是影子,护境主与猪护法也是影子,若没了无形之网,你们今日也没有办法坐在我的背上了不是?” “哦!原来老龟的身上也披了一张无形之网!” 大白龟微笑着点了点头。 孙悟猫继续道:“可是,您织的那些无形之网为何会落到魔之暴君的手里?” 大白龟仰头望了一眼沙无鱼,叹了一口气道:“孙护法有所不知啊,那些无形之网,本就是为了帮助护境主维持浣影鉴这个世界的秩序才织的,一直在由正义的力量执掌着,可是谁成想,一百年前魔之暴君马瞻布渣的影子苏醒了过来,将护境主赶出了这个世界,并控制了所有的无形之网,如此一来,无形之网不就沦落成了魔之暴君用来束缚众生的言行自由、人身自由,甚至是灵魂自由的工具了吗?” 孙悟猫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它魔之暴君说草吃羊是对的,羊便不敢吃草,说羊吃人是对的,人便不敢吃羊,原来,众生惧怕它,都是因为有这无形之网啊!” 大白龟点了点头。 孙悟猫又费解道:“可是老龟,即便无形之网是您织的,网丝也掌握在您的手中,那又如何呢?我依然没有发现这无形之网对跟踪鱼尾寻找我们的肉身和魔之暴君有什么帮助啊!” 大白龟没有回答,而是又甩了一下头,只见那个将黑色鱼尾困在其中的大气泡一下子爆开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破了,黑色鱼尾嗖地一下坠落下去,还未等它落入溪涧,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金色旋风给卷走了。 孙悟猫见状急忙问道:“老龟您这是何意?为何还是把它给放了?” 大白龟神秘一笑,驮着厚重的龟壳转了个身,胸有成竹道:“上来吧!老龟我先驮你们跟着鱼尾去寻找肉身!” 这句话让孙悟猫明白了,刚才那气泡是被大白龟甩过去的网丝给扎破了,并将它栓在了鱼尾上,来令它为他们引路。 而猪八狗,见孙悟猫和大白龟他们两个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又是甩头又是伸手的,早就被搞得满脑子的问号了。 大白龟喝令一声:“风来!”,又见那个刚刚将黑色鱼尾卷走的金色旋风又扭腰取颈地出现在了天边。 眼见它即将席卷到眼前,却不料一个人突然从旋风之中摔落下来,一头栽到大白龟的背上,几只虾兵蟹将也随之而降。 众人定睛一瞧,那人竟是唐三藏,他一边卖力地挥舞着双臂好似在纠缠着什么,一边说道: “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可算是追上了!” “唐长老?”孙悟猫惊讶道。 唐三藏命令到:“虾兵虾兵!快快快!快把贫僧身上的网给撤了去吧!” “唐长老您怎么也来了?”孙悟猫问道。 唐三藏一边挥舞着双臂一边道:“哦哈哈哈!二位护法!你们无恙吧?” “无恙无恙!唐长老您这是在干嘛呢?” 唐三藏没有理会孙悟猫,而是继续命令道:“虾兵虾兵!快些将网撤了去!”,那些随它从旋风中一起摔下来的虾兵这才反应过味来,将无形之网给收了回去。 唐三藏这才回孙悟猫道:“哎呀贫僧了个娘咧!猪护法不是被那大黑鱼给拖进了金沙漩嘛,你不是也被金沙漩给卷进来了吗!贫僧想着进来搭救二位,却追它不上,便命虾兵将无形之网套在贫僧身上,一路拖拽弹游,三弹两弹地便追了进来!” 他四处张望一番,望见了沙无鱼,惊讶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这是个神马地方?贫僧看着,怎么不太像是在金沙漩里呀!” 孙悟猫笑道:“呵呵唐长老,那金沙漩只是通往此地的大门罢了,此地唤做逆流瀑布!” “哦哦哦!阿弥陀佛!”唐三藏望了一眼眼生的沙无鱼,继续道:“哎呀我说孙护法呀!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大白王八?它哪里是来寻找王八犊子的!分明就是个不怀好意的探子!那金沙漩八成就是它给引来的!” 身下的大白龟听了唐三藏的话,开口道:“哦呵呵呵,唐长老,别来无恙啊!” 唐三藏被这一突如其来的问候吓得站了起来,跳下龟背,一边倒退着围着大白龟细细打量,一边举起叮当作响的九环锡杖指着它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神马情况?这是个神马情况?!”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六十六章 会跳的蛋 大白龟笑道:“呵呵,唐长老何故惊慌啊?” 唐三藏发现自己有些失了态,连忙放下九环锡杖,倒行至大白龟面前,道:“阿弥陀佛,失礼失礼,贫僧只是觉得老龟与贫僧见过的一只大白王八的大小和颜色颇为一致,有些惊讶罢了!” 大白龟笑道:“呵呵唐长老好眼力,那个大白王八正是老龟我幻化成的啊!” 孙悟猫跳下龟背,对唐三藏解释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给他引荐了沙无鱼。 唐三藏行了个佛礼致歉道:“阿弥陀佛,看来是贫僧错怪老龟了。” 大白龟客气道:“唐长老无需多礼!” 孙悟猫道:“唐长老,您看我所言没有错吧,掌我嘴的那个佛祖,切切实实不是佛祖,而是一条黑色鱼尾啊!” 唐三藏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贫僧以为这其中必定是有些误会啊!倘若刚刚你在龙鲶山脉的洞外是被黑色鱼尾给掌了嘴,那么在大门紧闭的洞中是谁所为呢,它那么大个鱼尾怎么可能进得来?即便进得来,又怎么可能出得去?” 孙悟猫听到此话,有些诧异,道:“哎?唐长老您这么一说,还真是提醒我了,果然有些蹊跷啊!在洞中之时,会是何人抽的我?” 唐三藏坚信到:“定是佛祖!” 孙悟猫回头问大白龟道:“老龟,您确信您亲眼所见的那个掌我嘴的,就是黑色鱼尾吗?” 大白龟道:“确信无疑!只是,唐长老所言有理,那龙年山脉的洞口大门紧闭,鱼尾必然是没有办法进得去的!孙护法在洞中时也被掌过嘴?居然还有这一回事?” 孙悟猫道:“确实有这一回事!”他突然转回头来,问唐三藏道: “唐长老,那龙鲶山脉的洞中,除了虾兵蟹将和墙壁上的蚌,可还有旁物?” 唐三藏惊愕道:“再无旁物了啊!孙护法你这是何意?可莫要吓唬贫僧啊!” “吓唬您作甚,唐长老,那龙鲶山脉那么大,您所处的我想也只不过是它的胃中罢了,再往深处去,您可探过?” “这个……贫僧那里已是最深处,再往下就没了啊……” “那山脉是千年龙鲶的肉身所化,我们是从它的嘴里进去的,经过了食管才到胃部,那里一定不是尽头,再往下一定还有!”孙护法对唐三藏说完,又急忙对大白龟道:“老龟,不然我们先回龙鲶山脉吧!洞穴深处一定还隐藏着旁物!我誓要探个究竟!将它给揪出来!” 大白龟点头道:“嗯,那就依孙护法吧,反正网丝在我手中,那鱼尾也逃不掉。” 唐三藏脊背发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倘若真如孙悟猫所言,那还真是令他后怕的很。 金色旋风再次席来,将众人卷入其中,周边忽然换了一幅风景,坐落在眼前的,是那座咧着大嘴的龙鲶山脉。 唐三藏拄着九环锡杖倒行在前方引路,孙悟猫、猪八狗、沙无鱼坐在大白龟的背上紧随其后进入了龙鲶山脉的洞穴中。 他们来到了唐三藏与孙悟猫初次见面的地方,殿上有把金椅,墙上挂着许多含着珍珠的蚌。 孙悟猫跳下龟背,抢上前去,四处打量一番后,将视线锁定在了一个半人大小的蚌上,它时而张下嘴巴,露出一颗黑色的珍珠。 孙悟猫走了过去,大张双臂想要将蚌挪开,岂料却触碰不到它。他道: “老龟,借无形之网一用!” “好嘞!”大白龟将脑袋一顿猛甩,后又轻轻一吹眼前,道:“孙护法,你再挪挪看!” 这一次孙悟猫轻而易举的将蚌给挪开了,眼前登时出现了一个半人大小的洞穴,洞中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看来这应当是那千年龙鲶活着时的肠道了。 唐三藏见到这个洞的时候显得异常诧异,想必是因为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吧。 孙悟猫回头望了一眼众人,没有吱声,又回过头去俯身爬向洞中,但它很快又退了出来,望着猪八狗道: “八狗,这该死的洞穴也太窄了些,我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好往里进啊!” 猪八狗领会了他的意思,走上前去:“起开,关键时刻还得我猪八狗啊!” 孙悟猫腾出洞口下的空地,寄予厚望道:“八狗兄,祝你凯旋!” 猪八狗走了过去,抖了抖身子,刚要起跳却被唐三藏一嗓子给拦了下来,他道:“猪护法且慢!” 猪八狗回头望向唐三藏,道:“唐长老何事?” 唐三藏仍不死心,道:“贫僧有件事情忘记问猪护法了,在山脉之下时,猪护法可曾寻见了千年龙鲶的粪便?” 猪八狗道:“奥奥奥,抱歉唐长老,忘记跟您说了,我连个粪渣子的气味也没有闻见!” “奥,看来贫僧的肉身当真是落在了镜子外边,有劳猪护法了!等下猪护法若在它的里边寻见些粪便,麻烦与贫僧知会一声!” 猪八狗瞥了他一眼,道:“好好好!唐长老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没了,有劳!阿弥陀佛!” 猪八狗这才钻进了洞中,其他人皆立在洞外等候,孙悟猫还时不时向里张望一番,询问一下猪八狗的情况。 “吼……” 突然从洞中传出一声猪八狗的咆哮声,紧接着便听到猪八狗向洞外狂奔的声音。 “怎么了八狗?”孙悟猫向洞中焦急询问,却未见回应,只能听见狂奔的声音。 洞外有光亮,猪八狗即将奔至洞口,望得见孙悟猫,他大喊:“悟猫悟猫!快快快!将那蚌先准备好,待我出去迅速堵上洞口!” “好好好!”孙悟猫不知里边发生了什么,只知猪八狗既然如此焦急,必然是打探到了什么危险,按照他说的做就是了。 猪八狗“噌”地一声冲出洞口,孙悟猫迅速将那半人大小的蚌扣在了洞口上,死死地用身体顶住。 猪八狗累的气喘吁吁,众人都围了上来询问情况。 猪八狗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回道:“哎呀!哎呀嗨!好家伙!这洞穴之中是个什么去处?里边黑咕隆咚一片,可吓死本狗狗了!” 正用身体死死顶着蚌的孙悟猫一听,猪八狗吓成个这副模样仅仅是因为黑,便也走了过来,问道: “八狗,你什么情况你?还是不是灵山脚下的狗?仅仅因为黑就给你吓成这副德性了?” 猪八狗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回道:“哎呀嗨!本狗狗不是还没有说完呢嘛!你们猜,你们猜我见到了什么?” “什么?” “好多好多!密密麻麻!脑袋那么大个儿的蛋!!” “蛋?”众人皆出乎意料,异口同声道。 孙悟猫道:“奇怪,怎么会有蛋?还脑袋那么大个儿?” 猪八狗道:“可不是嘛,放眼望去,全部是光秃秃的蛋,密密麻麻,十万个肯定都不止!有跳的蛋,有滚的蛋,全部都在动!我开始并未害怕,寻思吼一嗓看看,岂料它们一齐冲向我这边来了,我哪能招架得住那么多蛋?我拔开腿就是跑啊!可给本狗狗吓死了!” 说到这里,猪八狗望了一眼面前的孙悟猫又望了一眼堵在洞口的蚌,大惊道:“悟猫你在作甚呢?!一个蚌能堵得住吗?快些帮它顶着啊!” 话音刚落,只见堵在洞口的那只蚌突然自己挪开了位置,露出黑乎乎的洞口,紧接着又从洞中窜出一个人来,“啪”地一声给了毫无防备的孙悟猫一个响亮的耳光,众人定睛一看: 那人,竟是一个身披袈裟的光头和尚! 第六十七章 十万个和尚 这一记突如其来的耳光,给孙悟猫抽了个措手不及,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 那光头和尚抽完耳光,又迅速撤向洞口,速度之快,根本就来不及给众人做出反应的时间,他便已钻回了洞中。多亏猪八狗刚刚在提醒孙悟猫的时候一直盯着堵在洞口上的蚌,对整个过程观察的仔细,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瞄准目标,瞅准时机,四腿一蹬,“噌”地蹿了上去,一口狠狠地咬在了那光头和尚的大腿上。 “哎呦喂!” 那光头和尚显然是被猪八狗给咬疼了,惨叫一声,刚钻进洞中却紧接着又被猪八狗给拖拽了出来,猪八狗用他那强劲有力的双颚死死地咬住不放,一路向远处拖拽,以免又叫他给跑了回去! 任凭那光头和尚如何挣扎都无法从猪八狗的口中挣脱,他拼命地踢甩着双腿,想要将猪八狗给踢开,却无济于事,便举起胳膊大力一挥,一掌拍在猪八狗的头上,将他击飞了出去,力气出奇的大,猪八狗“嗷呜”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弹落在地。 而此时,唐三藏的脸上正挂着一副纠结的表情在观战,他高举着九环锡杖,刚冲上去两步却又立刻缩了回来,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是在盘算些什么,兴许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上前帮忙,如果帮,该帮谁,毕竟一头是跟自己一样都披着袈裟的修行之人,另一头是如来佛祖脚下的四戌护法之首猪八狗,这让他进退两难,举棋不定。 沙无鱼早已不再是护境主了,虽然她很想上前去帮猪八狗一把,却没有那个本事,她不帮忙便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乌龟的反应速度天生便慢半拍,猪八狗都已经撞在墙上了,大白龟才反应过来,它见状况不妙,驮着厚重的龟壳一顿甩头,八成又是在织无形之网,想用网去捕获那个光头和尚。 那光头和尚从猪八狗的口中挣脱后,再一次撤向洞口,因为这一次被猪八狗拖拽的离洞口远了些,众人便看得真切了,那光头和尚居然是倒着向洞口跑去的!不过他的这个倒法与唐三藏不同,唐三藏是以前为后、以后为前倒退着跑的,而那光头和尚是头朝地,脚朝天,高举双腿、以手为足上下颠倒着跑的,倒别说他这个跑法还挺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大白龟终于将无形之网织完了,冲眼前轻轻一吹,这才发现那光头和尚早就不见了踪影,无形之网也不知被它给吹向了何处。 沙无鱼见已无危险,连忙跑上前去扶起孙悟猫。 孙悟猫揉了揉刚刚被抽得还有些疼痛的脸颊,上前扶起猪八狗。 唐三藏依旧高举着九环锡杖,见那光头和尚已溜之大吉了,表情舒展了许多,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倒退着行至洞口前,此时,那个原本堵在洞口上的蚌已经随着光头和尚的撤离而重新堵回了原处。 唐三藏弯起腰来,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那个半人大小的蚌,诧异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神马情况?这是个神马情况?” 孙悟猫、沙无鱼、猪八狗也一并赶到洞口前。孙悟猫揉着隐隐作痛的脸颊,疑惑地望了一眼堵在洞口上的蚌,又望了一眼唐三藏,道: “唐长老啊,还真是如您所言啊,神马情况?这是个神马情况?这龙鲶山脉的深处怎会钻出来个修行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从他身上那件袈裟上来看,不像个初入佛门的修行之人,应该跟唐长老一样,也算个得道高僧了,难道不识得本护法吗?这狗.日的抽我作甚?” 此话令顿坐在一旁的猪八狗听到,颇为不快,回道:“孙悟猫你是不是还没被那位长老抽够?你骂他便骂,带上本狗狗作甚?” “对不住,可能是情绪一激动顺了嘴了!八狗,你来谈谈,你觉得这座龙鲶山脉的深处为何会有数以万计个脑袋大小的蛋?为何会有这位剃了度的长老?你不是说你看得一清二楚,奔你而来的是蛋吗?” “是呀……看得一清二楚,泛着光的蛋……” “泛着光的蛋……噗哈哈哈!”孙悟猫似乎忘记了脸上的疼痛,捂着脸突然大笑起来,道:“哎呀猪八狗啊猪八狗,就你这个眼神还敢自称为‘本狗狗’,给不给狗丢脸?” 猪八狗一脸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蹲坐在地上,呼扇着耳朵。孙悟猫继续笑到: “还是本猫猫来告诉你吧!你所说的那些泛着光的蛋,它不是蛋!而是……” 孙悟猫说到这里,一把掀起在唐三藏头上戴得好好的毗卢帽,道:“是那些长老们剃了度的脑袋!哈哈哈哈!” 唐三藏见孙悟猫将他的毗卢帽掀了起来,露出个光溜溜的脑袋,连忙又给按了回去,埋怨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使不得啊孙护法,贫僧头上这顶帽儿你可开不得玩笑!” “对不起唐长老,失礼了失礼了!”孙悟猫笑得前仰后合,连后槽牙都跟着露了出来,沙无鱼也忍不住在一旁掩着嘴暗自发笑。 猪八狗刚刚望见了唐三藏那泛着光的头顶,这才恍然大悟,将耳朵一竖,道:“哎呀唐长老他个亲娘咧!看来还真就不是蛋啊!是脑袋!可是孙悟猫,你说这龙鲶山脉的深处哪来的那么多的修行之人啊?” “这个嘛……”孙悟猫仰望着暗中之中涌动的星河,弯起一根手指刮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道:“此河唤做‘渡凌云’,河上又有条无底船,这令我想起了沙无鱼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沙无鱼听到孙悟猫提到了她,便往前凑了凑。 孙悟猫继续道:“无鱼,你还记不记我刚刚变幻成人的时候,猪八狗的主人误将咱们两个认做妖怪,而后我将你带去的那条瀑布?” “记得!” “你曾跟我说凌云渡是修行之人成佛的必经之路,河上有一条无底船,但凡修行人想要渡河必须乘坐它,上了船后,肉身便从船底坠入河中,只留着神识在船上,这样便脱胎换骨成了佛。坠下的肉身都被那龙鲶吃掉了,每年都有数百修行人前来渡河,那龙鲶足足吃了一千年的修行人!” “奥~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沙无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敲打着额头,“那依悟猫你的意思,猪恩公所见的那些长老,都是被千年龙鲶吃掉的修行人的影子喽?!” “对对对!还咱们护镜主的智慧高,一点就透!那些修行人的肉身在浣影鉴外的凌云渡中被活着的千年龙鲶给吃掉了,于是他们的影子便出现在了浣影鉴中这座死了的龙鲶山脉之内!”孙悟猫说到此处,又问猪八狗道:“八狗,你刚说洞穴深处有多少颗泛着光的蛋来着?” “不下十万!” 孙悟猫一拍巴掌,道:“这就对了!每年数百修行人来渡河,渡了整整一千年,这不正好数十万了嘛!” 唐三藏早就在一旁听了半天了,听孙悟猫这么一说,惊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照孙护法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啊!” 第六十八章 老龟引路 孙悟猫道:“唐长老,这回您也看见了吧,掌你我嘴巴的那人,不是佛祖!” 唐三藏一手拄着九环锡杖一手行着佛礼,上翻着眼珠似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他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孙护法,贫僧仍然以为……” 孙悟猫一听到“仍然”二字,急忙抢过话来:“行了行了唐长老,我知道您又要说什么了!我不再在言语上跟您争论,这样下去终究也不会有个结果,唐长老您若不嫌弃,可愿与我们一起去见见这浣影鉴的世界中的佛祖?” 唐三藏将信将疑道:“阿弥陀佛,贫僧师徒四人与二位护法刚从佛祖那里出来,还回去见他作甚?” 孙悟猫上前耳语唬他道:“兴许只有见到佛祖,才能够走出浣影鉴!” “哦?那好那好,赶快出了浣影鉴,去东土大唐传经要紧,那咱们就快些启程吧!对了孙护法,浣影鉴中,佛祖他还是在灵山吗?” “浣影鉴中的佛祖是不是还在灵山,这就说不好了,反正跟着老龟走就是了,它认得路!” 唐三藏望了一眼大白龟,对孙悟猫耳语道:“可是,那些个虾兵蟹将未必肯放贫僧走呀!” 孙悟猫正愁怎么说服唐三藏叫上虾兵蟹将帮他对付魔之暴君呢,这下更好了,不用浪费口舌了,直接叫虾兵蟹将都跟着一起去,到时候一见到那个假佛祖,所有人自然就都明白了,于是孙悟猫窃喜道:“无碍无碍,那就都跟去吧,到时候咱再想办法甩开它们不就得了!” 还未等唐三藏表态,孙悟猫便转过身去对一只虾兵说道:“怎么就你一只虾兵在此?” 那虾兵回道:“它们几个都被刚刚那个光头和尚吓跑了!” “好吧,虾兵大哥,求你件事情,你出去跟满河的虾兵蟹将知会一声,就说唐长老要上岸去,叫他们山前列队,越多越好,到时候跟紧了,免得叫唐长老给跑了!” 那虾兵望了一眼唐三藏,唐三藏无奈地冲他挥了挥衣袖,装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道:“唉,就依孙护法所言,去吧去吧!” 那虾兵领了命,将身子一躬一张,弹游而去了。唐三藏这才问孙悟猫道:“孙护法你这是为何,去的越少越好逃脱嘛!你怎么还叫它多叫?怎么还叫它们去山前列上队了?” 孙悟猫解释道:“哎~长老您有所不知啊,这叫欲擒故纵,只有这样才能令那些虾兵蟹将放松警惕,到时候咱们才好逃跑嘛不是!” “奥,也好也好!”唐三藏完全没有识破孙悟猫的诡计,孙悟猫明明就是在框他,想借助他的威望将虾兵蟹将一并带过去,唐三藏又望了一眼大白龟,客气道:“阿弥陀佛,那就有劳老龟引路了!” 大白龟呵呵笑道:“三生之幸,唐长老您客气了!” 孙悟猫对众人道:“我们出发吧,跟着老龟去山外转转!” 孙悟猫刚迈出两步,猪八狗却不乐意了,蹲坐那个堵在洞口上的蚌下没有挪窝,道:“孙悟猫,那个刚刚出来抽了你一记耳光的长老,咱们就这么算了?” 孙悟猫停下脚步,转身道:“对呀,不然呢?不这么算了还想怎样?” 猪八狗道:“不对呀孙悟猫,这不是你的脾气呀,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哦?怎么就不是我的脾气了?” 猪八狗站了起来,走到孙悟猫身边道:“不算刚才这一记耳光,之前你被洞里的那个光头长老抽了多少耳光你忘记了?依你的脾气,你岂会就这样轻易算了?” “猪八狗你还是不了解我啊,的确,若是换做别人,此事我定不会饶他。可是这位长老,一来,大家皆是佛门中人,一家人不打一家人;二来,打,我们也打不过;三来,是谁抽的我,我只是想寻个答案罢了。所以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况且那位长老也是被魔之暴君给洗了脑,没有了自己的思想,怪不得他,就让他们先在这座龙年山脉中好好安歇吧!” 猪八狗听了孙悟猫这番话,一想也对,不说打不打得过那些修行人,即便打得过也没有必要去找他们算账,只有解决掉魔之暴君才是唤醒那数十万被洗脑了的修行之人的根本办法。 猪八狗又望了一眼堵在洞口上的那个半人大小的蚌,回想起洞穴深处那些密密麻麻的“蛋”,依然令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孙悟猫、猪八狗、沙无鱼、唐三藏四人坐在大白龟的背上,出了龙鲶山脉。山前只有寥寥无几的虾兵悬在水中,和寥寥无几的蟹将列在河底。 孙悟猫见了道:“就这么几个虾兵蟹将?这怎么能够?这岂不是要让你们的大王给跑了去吗?” 唐三藏听了在一旁偷偷提醒孙悟猫道:“少就少了嘛!少了岂不是正合我们的意!” 刚才那个虾兵回到:“孙护法你尽可放心,我们这几个虾兵蟹将就足矣了,十个大王他也跑不了!” “这……”这让孙悟猫犯了难,心说这么几个虾兵蟹将也帮不上什么忙呀,这可怎么办!正在这时,大白龟突然来了一句: “孙护法呀,网丝停了,看来那黑色鱼尾已经不动了,八成是已到了它的老巢,我们现在就追上去吧,以免错失了良机!” 孙悟猫道:“行行行,走吧走吧!先去上游看看再说,没准从那黑鱼尾那里能有些新发现!” 就这样,众人坐在大白龟的背上,后头跟着几只虾兵蟹将,一齐向上游行去。 大约行至上游二十里处,忽见前方出现了漫河的蓝色虾兵,成群结队弹游而来,放眼望去,无际的蓝;它们下方是漫河的红色蟹将,也是成群结队,高举钳爪,横着走来,放眼望去,无际的红。 这两支队伍一上一下,浩浩荡荡迎面而来,草拦斩草,石挡碎石。 孙悟猫定睛一看,认得这支队伍,它们正是之前唐三藏带上去追击金沙漩的那支数以十万计的虾兵蟹将,看来是唐三藏被金沙漩给卷走后,它们久等未果,刚从上游赶到此处。 孙悟猫见了它们,心中大喜,灵机一动,站到龟背上一边冲它们招手一边高声呐喊:“嗨嗨嗨!虾兵蟹将们!你们的大王在此,立刻掉转头去向上游行进,追捕黑色鱼尾,你们的大王说了,捕获黑色鱼尾者,今日便可得长生!” 话毕,那些虾兵蟹将“呼啦”一下全部调转过头去,后队变前队,抢在大白龟的前头向上游开进。 唐三藏急忙跟着站了起来,捂住孙悟猫的嘴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孙护法这是何意?给这十几万只虾兵蟹将都一并叫上,你还想不想叫贫僧走出这面镜子了?” 孙悟猫嘿嘿一笑,道:“唐长老我心中有数,您听我的便是了,等见了那佛祖,我保您一根头发也不少的离开这面浣影鉴!” 第六十九章 斗鱼 蹲坐在一旁的猪八狗听了孙悟猫这句话,嗤笑了一声,将两只耳朵一竖,搭腔道:“行了行了孙悟猫,你看你跟本狗狗扯皮也就算了,跟唐长老你扯什么皮呢?还一根头发也不少的保唐长老离开浣影鉴,你觉得,唐长老的头发还有再少一根的余地了吗?” 唐三藏刚才就已经察觉孙悟猫的话好像哪里不大对劲,猪八狗这一提醒才恍然大悟。他无言以对,只好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望着孙悟猫,眼神中充满质问。孙悟猫尴尬地与唐三藏对望一眼,回猪八狗道:“去去去,别打岔!我就是举那么个例子,跟头发还能不能再少了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又对唐三藏信誓旦旦道:“唐长老您大可放心,我心中有数,保您出得去浣影鉴!” 唐三藏摸了摸他那油光锃亮的脑门,想不通孙悟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思考了一会儿,一脸认真的回道:“好!孙护法,贫僧信你!” 沙无鱼在一旁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暗自发笑。 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如冰,那是成群结队的虾兵;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红,色如焰,那是成群结队的蟹将,白衣孙悟猫、金裙沙无鱼、黑甲猪八狗,还有身披一袭红色袈裟的唐三藏,坐在大白龟的背上,远观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向上游挺近。 突然,大白龟停住了脚步。 “老龟,怎么停下来了?”孙悟猫问。 大白龟眨了眨眼睛,狐疑道:“奇了怪了,牵扯着鱼尾的这根网丝怎么一下子松动了?” 孙悟猫向老龟身前望了望,什么也没有发现,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那鱼尾停下了,咱们又正向它那里赶去,网丝可不就会松动了嘛!” 大白龟道:“不对不对,老龟我是一边行着一边收线的呀!这松动的也太突然了些,难不成,是那鱼尾又调头奔我们这边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怎么能成,它路还没给我们带明白呢,该寻的也都还没有寻到,老龟要不然您再将网丝收紧一下试试?” 大白龟依照孙悟猫说的将网丝又收了收,可是收紧之后它很快就又松了下来,一种不详的预感打它心中油然而生,它急道:“不好不好!孙护法,看来那条鱼尾的确正在往咱们这边赶来,行进速度极快,快些叫唐长老命令虾兵布下无形之网来拦截吧!” 孙悟猫听了大白龟的话立刻站了起来,立在龟背上,将双手拢在嘴前冲上游的虾兵大喊道:“虾兵虾兵!大王有令!速速布下无形之网!拦截黑鱼尾!有功者,赏长生!” 孙悟猫见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许多了,只好喧宾夺主抢了唐三藏的话语,那些个虾兵也知道孙悟猫和唐三藏的关系非同寻常,他的命令也就成了唐三藏的命令。 虾兵接到命令,迅速兵分四路,上下左右各一路,齐刷刷的四条蓝线向上游延伸,看阵势像是正在抛撒无形之网,河底那一队蟹将也都将钳爪高高举起,碰得锵锵作响,好像是在为虾兵擂鼓助威。 果然不出大白龟之所料,还未等无形之网撒完,一条巨大的黑色身影隐约出现在了上游,正向下游急速游来,随着那黑影越来越近,河水的流动速度也渐渐湍急了起来,还隐约能够感觉到河水的微微震颤。 突然,分布在河中上下左右的四队虾兵,七拧八挣地迅速向中间聚拢,噼里啪啦地撞击在一起,好似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给拽了过去,那些虾兵显然是因为对抗不过这种力量,拽不住网了才撞击在一起。 众人大惊,纷纷站起了身子,立在龟背上向上游张望,只见一条巨大的黑鱼正向下游急速冲来,那些刚刚撞击在一起的虾兵又被那条黑鱼的脑袋给冲散开了。 那黑鱼的大小,一口足以吞下八个人,头呈三角形,嘴前四根短须,双眼上翘如梨状,一只宽大的脊鳍高耸在脊背。 它一边游来,一边甩着巨大的黑色鱼尾,众人皆认得出,它就是之前抽了孙悟猫耳光的那一条鱼尾! “奇了怪了!这黑鱼尾什么时候又长了个脑袋出来?”孙悟猫大惊道。 “看来是那黑鱼尾见敌不过我们,又回去找鱼头去了呀!”老龟回道。 眼见那大黑鱼即将冲至眼前,唐三藏见状不妙,立即跳下龟背,一边大喊道:“虾兵蟹将速速护驾!速速护驾!” 孙悟猫也拉起沙无鱼跳下龟背,喊道:“对对对!速速保护你们的大王!要是迟了他就被那黑鱼给吃了!可就没人助你们长生了!”他见猪八狗还蹲在龟背上瞪着眼睛盯着迎头而来的大黑鱼,又冲他大喊:“八狗你在作甚?不要命了?速速闪开!” 猪八狗本想迎头冲上去咬那黑鱼一口,但奈何一掂量个头儿,见斗不过它,搞不好没咬到反倒成了它的腹中餐,只好也一并跳下了龟背。 猪八狗刚跳下龟背,那大黑鱼便一头冲了上来,大白龟迅速将脖子和四肢往壳里一缩,只留下一个龟壳在水中摇晃。 大黑鱼的肚皮“噌”地一下从龟壳上蹭了过去,一头扑了个空,那龟壳被它掀了个底朝天。 那七万多只蓝色虾兵得了令,见无形之网对大黑鱼不起作用,纷纷举起长枪,排山倒海地追向大黑鱼,誓要戳它七万个窟窿出来,不至死也至残! “呼!” 大黑鱼像一堵黑色的墙一般,摆动着巨大的鱼尾从众人面前冲撞了过去,孙悟猫在那鱼背上望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披着一身金色铠甲,熠熠生光,骑坐在高耸的脊鳍之后,扶着脊鳍,好似在驾驭着大黑鱼。 众人皆不熟悉那身影,只有孙悟猫和大白龟对她熟悉的很,眼见那七万虾兵已追上去,高举长枪正准备刺将过去,孙悟猫大喝一声: “不要伤了鱼上那位姑娘!” 大黑鱼的速度慢了下来,看样子是要调头杀回来,那些虾兵迅速将大黑鱼包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地一齐举枪刺去。 那大黑鱼顿觉浑身一疼,没被刺死反被激怒,大嘴一张,将嘴边的虾兵吞下肚中,虾群四处逃窜,却未见少,不一会儿又重新聚拢在一起再次刺向大黑鱼。 那大黑鱼一边调转身子,一边摇头晃尾一通乱咬,虾兵再次被冲散,这一次可以看出来,少了至少有两成。 大黑鱼调转头后,晃着脑袋寻望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被孙悟猫护在身后的沙无鱼身上。 它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将大嘴一咧,猛甩了一下尾巴,径直冲向沙无鱼。 第七十章 金色铠甲 那大黑鱼的体格比起千年龙鲶来,虽然小得多的多,但,光凭它那张足以一口吞下八个人的大嘴,对于常人来说,就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水中巨怪了,如此庞然大物,调整起方向来实在是有些笨拙。 孙悟猫见它径直冲来,急忙扑向沙无鱼,将她护在身下,大黑鱼来不及调头,宽大的肚皮像一堵墙一般,直接从孙悟猫的背后掠了过去。 猪八狗见那大黑鱼一头扑了个空,正是时机,猛跑两步,紧追鱼尾飞身跃起,呲出獠牙狠狠地咬住了它的尾巴,大黑鱼顿觉尾巴一疼,左右猛甩两下,将猪八狗甩飞了出去,又调过头来,准备再次冲向沙无鱼。 唐三藏立在远处,发现那大黑鱼的肚皮紧贴河底,计上心来,连忙高举起九环锡杖,喝令一声: “蟹将何在?” “在!”漫河的蟹将振臂齐呼。 唐三藏将九环锡杖向大黑鱼一指:“速速钳它肚皮!有功者,赏长生!” “遵命!” “嘁嘁咔咔……”漫河的红色蟹将高举着硕大的钳爪,横起身子争先恐后地向大黑鱼身下涌去。 它们瞬间便抵至大黑鱼的身下,一边不停地跳跃,一边猛钳它的肚皮。 任何生物都不例外,腹部永远比脊背脆弱,大黑鱼体型再大也抵挡不住数万只螃蟹对腹部的轮番轰炸,它们有的甚至爬到了它的身上。 高举长枪的虾兵也不甘示弱,争先恐后地追击上去,与蟹将呈上下夹击之势。 此番进攻过于猛烈,大黑鱼腹背受敌,终于抵挡不住,垂死挣扎着,它拼尽最后一口力气,猛甩一下尾巴,俯身向被孙悟猫护在身下的沙无鱼冲去。 “呼!噗通……” 大黑鱼如一堵轰然倒塌的墙,掠过孙悟猫的脊背,猛摔在河底,沙石四起,最后抖了几下尾巴,一命呜呼了。 骑坐在鱼背上的那个金甲女子见坐骑死去,迅速从它的背上跳了下来,轻摆双臂悬立于水中,俯视着众人。 她长发飘逸,红唇微扬,柳腰纤细,双腿修长,几只蓝色虾兵在她的身旁环绕,虽披着一身沉重的金色铠甲,却不失女性娇柔之美。 众人认得她,她是沙无鱼。 唐三藏大吃一惊,望了一眼躲在孙悟猫身后的那个身穿金裙的沙无鱼,又望了一眼悬立于水中的那个身披金甲的沙无鱼,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蓝色虾兵高举长枪向金甲沙无鱼冲去,唐三藏急忙大喝一声: “切莫伤了那位女菩萨!” 众虾兵得了令,四散开了。金甲沙无鱼悬立于水中,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俯视了一眼金裙沙无鱼,轻摆双臂向上游游去,瞬间无影无踪。 孙悟猫不可思议地走上前去,行至金甲沙无鱼刚刚悬立的水下,仰头细细打量一番,又望向她消失而去的上游,无比倾慕道:“哎呀唐长老他个亲娘咧!神马情况?这是个神马情况?什么时候搞得这身金甲?太炫酷了这也!” 猪八狗也走了过去,与孙悟猫站在一起,伸着脖子向上游张望。 大白龟见外边没了动静,从龟壳中探头探脑地伸出头来,上下左右观察一番,见那大黑鱼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才放心地将四肢和尾巴也伸了出来。 它试图将身子翻过来,使劲浑身解数却无能为力,只好求道: “哎嗨嗨嗨~哪位前来帮我一把呀?!” 沙无鱼见仰翻在地的大白龟拼命地挥舞着四肢,忍不住发笑,连忙跑过去帮忙,却奈何大白龟个头太大,掀不动它。孙悟猫见了,只好也跑过去帮忙了。 孙悟猫半蹲双腿,将双手放在龟背上用力一掀,大白龟翘起一角,他又用肩膀使劲一顶,沙无鱼也上来帮他推了一把,这一推,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孙悟猫的手。 孙悟猫一下子愣住了,望着沙无鱼的双手惊奇道: “无鱼,刚刚是你碰到了我的手吗?” “是啊!” 眼见那大白龟即将翻过身来,孙悟猫却一下子又将它扔下了,捧起沙无鱼的双手无限欣喜,道:“我们两个的影子,居然可以触碰在一起了?” 被孙悟猫弃之不顾的大白龟又回落在了原处,摇摇晃晃,它生气地挥舞着四肢,道:“喂喂喂!我说你们两个在做甚?怎么还聊上了?帮个忙能不能一口气帮到底?” 孙悟猫和沙无鱼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中,并没有顾得上理它。 大白龟继续气道:“嗨呀!我说你们两个人可真是,不就是碰了一下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告诉你们吧,是我给你们的影子披上了无形之网,想叫你们彼此之间可以触碰到,这样一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好有个帮衬!我给猪八狗和唐长老也都披了一张!” 孙悟猫道:“老龟您什么时候披的?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得到?” 大白龟气道:“我说能不能先将我翻过来再说?现在这个姿势很不舒服啊!“ “好好好!”孙悟猫放下沙无鱼的手,跑到大白龟身后,半蹲下来,道:“老龟您先把脑袋和臂膀缩回去,免得磕着!” 大白龟按孙悟猫所说将脑袋和四肢又缩回了壳中,孙悟猫和沙无鱼合力将它给掀了过来。大白龟又将脑袋和四肢伸了出来,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和四肢,道:“多谢孙护法和护境主相助!”它继续道:“要说,我是什么时候给你们披上的无形之网,你们可还记得龙鲶山脉里边的那个光头和尚?” 孙悟猫点了点头。 大白龟继续道:“嗯,在那光头和尚出来之前,你不是挪不开堵在洞口上的那个蚌嘛,你叫我给它披张网上去,我并没有给它披,而是披在了你的身上,顺便也给护境主他们几个披了上去,要不然,后来你被光头和尚一记耳光抽倒在地,沙无鱼为何可以扶得起你,你为何也可以扶得起猪八狗?还有刚才,你为何可以将护境主护在身下?你们早就该发现了嘛,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孙悟猫恍然大悟:“奥奥奥奥!我说的嘛!哎呀我说老龟,还是您老人家考虑的周到,您要不说这档子事,我还真想不起来了!多谢老龟了!” “不必客气,老龟我也是尽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当时形势危急,你们可能也没有闲心注意这些个小事!” “这哪里是小事!天大的恩情!”三人相视而笑。 那条已经一命呜呼了的大黑鱼侧躺在河底,唐三藏拄着九环锡杖倒退着行了过去,它弯下腰细细地打量一番,又绕着它转了一圈,将九环锡杖望地上一杵,怒上心来,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这是个神马情况?你们居然将它给杀死了?!” 那些虾兵蟹将并不会看人脸色,见唐三藏走了过去,也都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过来,该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一只体格稍大些的蟹将将两只高举的钳爪一碰,俯身向唐三藏讨好道:“大王,您是准备先吃蟹,还是先吃虾?” 一只体格稍大一些的虾兵听了蟹将的话,抢话道:“大王,臣觉得,我们虾兵先攻击的它,而且伤亡惨重,当记首功,大王理应先吃虾!” 那只蟹将不甘示弱道:“不!大王!是我们蟹将将它给钳死的,理应先吃蟹!” “先吃虾!” “大王!蟹!” “大王!虾!” “大王!蟹!” “大王!虾!” 那只蟹将终于抓住了虾兵的把柄,阴险一笑,道: “大王!这厮,它骂您瞎!” 第七十一章 虾蟹之争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小的们!来呀,将这只辱没大王、大逆不道的虾兵拖下去砍了!”那只邀功的螃蟹将两只高举的钳爪大力一碰,命令道。 蟹群开始蠢蠢欲动,虾群也不甘示弱,震怒的唐三藏见状连忙呵斥道:“放肆放肆!放肆!你们这些个虾兵蟹将,眼中,还有没有贫僧这个大王了?行了行了,休要再争功了!今日贫僧,谁也不吃!” 这有些出乎众虾兵和蟹将的意料,那只蟹将问道:“为何呀大王?” 唐三藏道:“贫僧只是叫你们护个驾,将那大黑鱼赶走便罢,何时叫你们将它钳死了?造孽!造孽嘛这岂不是!你们居然还有脸面前来邀功?” 那蟹将只好埋怨道:“你早说啊!你为什么不早说?” 唐三藏叹了一口气,捂住心口道:“贫僧的心,你们这些个奇形怪状是不会明白的!” 蟹将心说,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好悻悻地走开了,蟹群和虾群也唏嘘而散。唐三藏没再理会那只蟹将,闭上眼睛,数起挂在脖子上的念珠,背对着那条侧躺在河底的大黑鱼,口中念念有词,看样子是在为它超度亡灵。 孙悟猫等人赶了过来,后头跟着行动迟缓的大白龟。孙悟猫道:“老龟,为我们引路的鱼尾已死,我们还往上走吗?” 大白龟道:“当然要走,那鱼尾居然能寻个鱼头来,想必上游定有些发现。” 孙悟猫向上游望了望,视线搜寻着那个身披金甲的沙无鱼的踪影,回道:“嗯,我也正有此意!” 他对唐三藏道:“唐长老,我们继续向上游行进吧!” 唐三藏睁开眼睛,转身抚摸了一下大黑鱼的脊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们坐在大白龟的背上,慢慢悠悠地继续向上游行进,头顶依然是一望无际的蓝色虾兵,脚下依然是一望无际的红色蟹将。 唐三藏偷瞄了一眼貌美的沙无鱼,对孙悟猫耳语道:“喂,我说孙护法,刚才那位骑鱼而来的女菩萨与这位沙无鱼长得一模一样,贫僧吃惊的很,却未见你们有何反应,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悟猫也望了一眼沙无鱼,大声回道:“唐长老,这有什么可耳语的呢?您直接说嘛!无鱼,你跟唐长老讲讲!” 沙无鱼一脸茫然,道:“什么?讲什么?” 唐三藏微笑着冲沙无鱼招了招手,以引她注意。 沙无鱼又望向唐三藏:“唐长老,讲什么?” 唐三藏道:“嘿,贫僧就是问一下,刚才骑鱼而来的那位女菩萨,与无鱼施主你很是相像,不知那是无鱼施主的什么人?” “哦,唐长老是问此事呀,那是我的肉身。” 唐三藏一惊:“那理应速速将它寻来才是,等出了浣影鉴,沙施主还需用到它!” “多谢唐长老关心,既然它已去了上游,我们也正赶往上游,说不定还会遇上。” 唐三藏一脸困惑地望着不以为然的沙无鱼,道:“阿弥陀佛,无鱼施主啊,贫僧的肉身也弃我而去,贫僧心急如焚,却为何见你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沙无鱼笑道:“浣影鉴是影子的世界,肉身在这个世界里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记忆、没有思想的躯壳罢了,它已不再是我,我也不再是它,丢就丢了吧!” “无鱼施主说的好洒脱,可你那肉身为何要驾那大黑鱼来攻击你?” 她的肉身为什么会攻击她,沙无鱼作为这个世界的护境主,是心知肚明的,因此她在见到自己的肉身时,并没有感到诧异,她刚要向唐三张说明,却被孙悟猫给打断了,孙悟猫道:“此事等唐长老与我们见了那‘佛祖’,您自会明了!” 孙悟猫打断沙无鱼,是怕被唐三藏知道他们此行是为了寻找假佛祖魔之暴君,这样一来,执迷不悟的唐三藏必然是不会领着虾兵蟹将前去的。 这条“渡凌云”很长,他们又行了很远,再往上连大白龟都未曾去过,它对周围的环境也是陌生的很,心中未免有些打鼓。 行在前面的那大队虾兵忽然停止了前进,队伍调头往回返了,一只稍大一些的虾兵从队伍尽头弹游而来,向唐三藏禀道:“大王!前方已是此河的源头,再望上游,水就越来越浅了,我等虾兵已不能行进!” 大白龟听了,心中疑惑,怎么什么都还没有发现,就到了源头了?至少也应该寻见那大黑鱼的鱼头和沙无鱼的肉身的栖息之所吧!这令它很是不解。 唐三藏站起身来,立于龟背,向前方望了望,河底呈坡状,不断向上延伸,河水也越来越浅。 他又望了望脚下的蟹群,思索片刻,令道:“虾兵蟹将!” “在!” 唐三藏对它们变得客气起来,道:“诸位就先行返回龙鲶山脉吧,贫僧与孙护法一行先上岸,佛祖八成离此不远了,待贫僧见了佛祖,再回来吃你们的肉,助诸位长生!谢诸位一路护送了!” 此话一出,十几只虾兵迅速从队伍中行来,看样子已准备好无形之网准备捕他。那虾兵继续道: “大王!谁护送您了?我等是怕让您给跑了!若跑了,谁还来助我等长生?” 脚下的一只蟹将将钳爪一碰,也道:“大王!您令我们回去,难不成是想弃我等而去,跑了?” 唐三藏没辙,无助的望了一眼孙悟猫,却见他正在发笑。唐三藏将嘴巴凑到他的耳畔,耳语道:“孙护法,你居然还有心思笑,你看这可如何是好?这些个虾兵蟹将可不好糊弄啊!看来那佛祖,贫僧是见不到了,这浣影鉴,贫僧也跑不出去了!” 孙悟猫当然是不希望这些虾兵蟹将回去了,他还想借助它们的力量去讨伐魔之暴君马瞻布渣,他没有回唐三藏的话,而是对虾兵和蟹将道:“既然虾兵已无法行进,那就叫蟹将来看护你们的大王吧!” 虾兵道:“这可不成,蟹将手中无无形之网,它们可看不住大王!” 孙悟猫道:“这一点你们无需担心,你们的大王现在身上已披了一张无形之网,他若逃跑,蟹将也可以捕了它!” 漫河的蟹将听了,骄傲的将钳爪大力一碰。那虾兵听了却不以为然,道:“指望这些个矬子?大王早都跑了一百回了!” 虾兵蟹将积怨已久,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在消灭大黑鱼之后又互相抢功,蟹将还扬言要将虾兵给砍了,更是加深了矛盾,蟹将听虾兵骂自己是矬子,当时就翻了脸,用一只钳爪指着它,怒道: “呔!我说你个罗锅子,你骂谁是矬子?你再说一遍叫老子看看?” 那虾兵一听蟹将骂自己是罗锅子,也翻了脸,将长枪对准蟹将,怒道:“呔!我说你个矬子,你骂谁是罗锅子?你再敢说一遍,信不信老子刺烂你的嘴?” 那蟹将将两只高举的钳爪大力一碰,道: “啐!你个罗锅子!想打架喽?看老子这双大钳子戳不戳瞎你的眼!”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七十一点五章 我的母亲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首先,祝全天下的母亲,节日快乐。记得给妈妈打个电话,另外也不要忘了,问候一声很可能正躲在一旁偷听的爸爸。 这是《灵山魔宠记》开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母亲节,思来惭愧,这本书已写了21万字,对于一部小说来说,这些字并不多,但,对于从来没给母亲写过一个字的我来说,这些字多的简直不孝。所以,今天不想更新正文了,而是想为我的母亲写些什么,不多,就2000字,不知道你同不同意,好的,不吱声便是默许,谢谢。 当然了,本章与本书的故事毫无关系,但是,我又想让这个伟大的节日见证这本书的成长,就像我的母亲见证儿时的我成长一样,所以,我不想把本章放到前言或附录中,它一定要出现在“前一章之后,后一章之前”,因此,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第七十一点五章”便诞生了,谨此,献给我的母亲。 我已经有十一年没叫过妈了,我大学毕业已有两年。大约是从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开始,“妈”这个字便成了我口中的一个生僻字,不知道你有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对,叫起来一样别扭,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不孝。 你肯定会问为什么,或者已经在开始胡乱怀疑些什么了,谢谢你的关心,我刚刚跟我远在家乡的母亲通完电话。 我的母亲也不止一次问过我:“你为什么不叫妈?”,我回答不上来,是真的回答不上来,或许,这是一种心理障碍,我自己也认为我需要一位心理医生。 但,不叫,不代表心中没有,“妈”这个字在我心中的分量是很重很重的,妈是赐予我生命的那个人,生命的分量有多重,这个字的分量,在我心中便有多重。 或许是因为太重了吧,以至于每次刚到嘴边就又沉了下去;也或许,是舍不得,害怕越叫次数越少,便吝啬的在心里藏着;还或许,我的潜意识在告诉我我不配做他的儿子?但我的母亲一定不会这么认为。 一切都只是猜想,反正,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的母亲为我付出的很多,如果24岁以后可以算作是一个女人最应该幸福的年华,那么她把最幸福的年华全都给了我,直至两鬓斑白。 我是个喜欢沉浸在回忆里的人,因为回忆,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下面,我x想回忆一下发生在我和我的母亲之间的一些至今想想都想笑的趣事。 1.电视机之门 刚开始记事时的我,像一只被关久了的猫,对世界充满好奇。 那时,家里有一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只有十三个频道,还有一半是漫屏雪花。因为不懂电视机的工作原理,每当母亲看电视的时候,我总会吃力地搬个大板凳过去,踩在上面向电视后面打探一番,然后问母亲: “妈妈,电视机的门在哪?我也想钻进去!” 母亲当时给我解释了电视机的工作原理,具体说了什么我已记不清了,应该就是什么摄影机、电视台之类的吧,但,年幼的我听了以后是一脸懵逼的,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哭着喊着一定要她把电视机门打开让我进去。 五次三番,母亲没辙,便糊弄我说: “你没见吗,电视里的人那么小,得把你压瘪了才能进得去!” 我一想,我擦,压瘪了那得多疼,便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过后来我又有了新念头: “妈妈,你把电视机的门打开,让里边的人出来陪我玩!” 母亲依旧先跟我解释了电视机的工作原理,我依旧一脸懵逼。母亲没辙,又糊弄我说: “门要被打开了,里边的坏蛋就会出来把你抓进去,你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我在一阵惶恐之中,又放弃了。 后来,父亲把电视机的后盖给拆开了,跟我说:“你进来吧!” 从此,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处于懵逼状态,妈的,电视里的人哪儿去了? 2.姨妈的笑 大约小学一二年级时,跟我的母亲在外婆家看电视,围在一起的还有各种姨妈。电视里总播一个关于调理月经产品的广告。年少的我,对于这两个字是一脸懵逼的,便问母亲: “妈妈,什么是月经?” 从此,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处于懵逼状态,妈妈和姨妈她们笑个什么?母亲当时给我的解释是:你长大就知道了。 3.逃学鸡笼 记得念学前班的时候,六周岁,最开始父母会送我去学校,后来,倔强的我一直是自己走去的。 外婆家有个用木头钉成的大鸡笼,我们那边称之为“鸡架”。我是很不喜欢去学校的,虽然每次都是按时按点去上学,但在路过外婆家的时候,都会趁外婆不备钻到鸡架下面藏起来,睡一觉,等到中午,再跑去路上等同学,假装放学一起回家,下午也是如此。 后来有一次,我刚钻到鸡架下面没多久,母亲就寻见了我。当时我是极度懵逼的,此地如此隐蔽,她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是鸡屎出卖了我?此仇不共戴天,现在想想还来气,今天午饭肯德基! 4.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家里有台收音机,可以播放磁带的那种,记得是双燕牌,两支音箱很大。儿时很喜欢听一首歌,歌名叫《小芳》: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好看又漂亮,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儿时的我,对这首歌是百听不厌,并且执着的很,其他歌曲一概不听,就听它!但是录音机又没有复读功能,更不能像现在的播放器一样支持选歌,只能听完再倒带回来,母亲就默默地坐在录音机旁给我倒带,我则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沉浸在《小芳》的“单曲循环”中。 《小芳》的下一首是《涛声依旧》,时至今日,每当《涛声依旧》的前奏在我耳畔响起的时候,我都会回想起那个坐在录音机旁,为我默默倒带的母亲。 5.妈妈去哪儿 黑龙江的冬天,雪大的很,我的家乡牡丹江被誉为“中国雪乡”,毗邻美丽的“冰城”哈尔滨,《爸爸去哪儿》第一季你若看过,兴许你还会记得那里,若记不起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拉雪橇、睡大炕、傻狍子。 那是一个鹅毛大雪的中午,上学的路上,五年级的韩大林抢走了我的摩托,没错,就是那辆五毛钱一袋的零食里赠送的摩托。 我很生气,二年级的我又打不过他,只好哭着跑回家告诉了妈妈,眼泪都结了冰,妈妈骑着自行车便带我赶去了学校。 结果可想而知,物归原主。当时有个叫杨金波的同班同学很是仗义,韩大林的班主任是杨金波的大爷,杨金波得知此事后,便报告给了他大爷,为草民我长舒了一口恶气! 至今,我和杨金波还是很好的哥们,他也在北京,偶尔还会一起喝酒,只是他身为杨总,怕他忙,很少打扰他。另外杨总在做舞台、t台、展台建设方面的工作,有需要的,我可以给你们保个媒。 特意强调一下,也祝杨总的母亲节日快乐,身体健康,阖家幸福。 好了,说好的2000字,不知不觉已超出600字,不应食言,就到此吧,还有很多趣事就不一一分享了,将来我想单开一本书,用心,来讲一讲我的母亲。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第七十一点五章我的母亲》,献给我的母亲,祝她身体健康,也同祝我的父亲。 如若不嫌,也祝你的母亲节日快乐,身体健康,还有你的父亲。 诸葛灭 2016年5月8日 《灵山魔宠记/第七十一点五章》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七十二章 红蓝之战 那红色蟹将勃然大怒,两支巨锤一般的钳爪猛地一捶河底,八条腿使劲一蹬,借力高高跃起,直奔那只虾兵。 那蓝色虾兵也不惧它,端起长枪,径直刺向迎头而来的蟹将。 “噼!咔!”蟹将抡起两只硕大的钳爪,大力捶向虾兵面门,虾兵横枪一挡,将蟹将击回,旋即又收回长枪向前一刺,蟹将将双钳一夹,卡住长枪,二人如此反复僵持不下,战了十余回合未分胜负。 兵终不敌将,岂料虾兵一个疏忽,被蟹将钻了空子,一钳下去,“咔嚓”一声将它那长枪捶作两段,旋即又挥起另一只钳爪,大力捶向虾兵。 “duang~”虾兵遭受蟹将迎头一击,登时眼冒金星,打着转地沉入河底。虾群见自己人吃了亏,开始骚动不安起来,一只虾兵高举长枪大喝一嗓:“兄弟们!灭了那些个红矬子!杀!” 蟹群见虾群举枪直奔面门,一只蟹将一碰钳爪大喝一声:“呔!小的们!钳死这些个不知死活的蓝罗锅子!杀!” 一望无际的蓝虾与一望无际的红蟹,瞬间交融在一起,远望,好似一大片倾瓢而出的蓝墨泼洒至一大片被风卷起的红焰之上。 此番唐三藏并没有上前劝阻,反而急忙跳下龟背往后大退了几步,他望了一眼斗得不可开交的虾兵蟹将,冲孙悟猫猛地招手:“喂喂喂!孙护法孙护法!来来来!” 孙悟猫见他似乎有些兴奋,还一脸焦急,便连忙赶了过去。 唐三藏畏首畏尾地小声道:“虾兵蟹将打起来了!孙护法,快些趁乱,带贫僧逃离此地吧!” 再往前行就出了河了,虾兵已无法继续行进,但蟹将还是可以继续行进的,孙悟猫当然不希望扔下这些蟹将,他还指望它们帮他对付魔之暴君马瞻布渣呢。他望了一眼那些个枪锤乱舞的虾兵蟹将,蟹将显然寡不敌众,占了下风,那些虾兵手里又有无形之网,一捕就是一大片,如此下去,必然会导致蟹将全军覆没或缴械投降,到那时若再想带唐三藏上岸,恐怕虾兵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到时别再落得个蟹将一只没带走,自己人又被虾兵给捕了回去,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经过一番利弊的权衡,孙悟猫当机立断,拉起唐三藏的胳膊便向上游跑去,一边示意沙无鱼和猪八狗还有大白龟也快些跟上。 虾兵蟹将斗得不可开交,已无暇顾及它们的大王唐三藏,孙悟猫等人得以顺利逃出“渡凌云”。 他们继续向坡上狂奔,沙无鱼向身后扫视一眼,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道:“遭了!老龟丢了!” 孙悟猫等人也相继停下脚步回身望去,果然不见了大白龟,孙悟猫道:“走走走猪八狗!快快快!回去搭救老龟!唐长老沙无鱼你二人在此呆着不要跟去!” 沙无鱼却执意要跟去,孙悟猫也拿她没辙,便也跟着一起奔了回去。 待他们返回河中,却见大白龟已将脑袋和四肢缩回了壳中,仍然呆在原处,孙悟猫抢前几步,咚咚咚敲了三下龟壳,道:“老龟老龟,快别藏了,我们是来带您出去的,快些跟我们跑哇!快些快些!” 大白龟伸出头来,道:“跑什么跑?不带这些个螃蟹同去了?就凭我们几个,如何敌得过马瞻布渣?” 孙悟猫急道:“不带了不带了!回头再跟您解释!走走走!快随我走!” 大白龟缓慢地伸出四肢,跑的速度还没有孙悟猫走的快,它道:“好家伙,那你早说要跑嘛,何必来来回回这么大费周折!”它四处望了一眼:“唉?唐长老怎么没有与你们一起回来?” 孙悟猫急道:“嗨呀,快些跑吧,唐长老在坡上等咱们呢!” 大白龟停了下来,道:“你们三个不用管我,速速去把唐长老再叫回来!”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虾兵蟹将跑出去的,又叫回来作甚?” “叫回来叫回来,听我言便是,我老龟岂会害你们!”大白龟撂下此话,噌地又将脑袋和四肢缩回了壳中。 “喂喂喂老龟老龟!”孙悟猫猛敲龟壳,大白龟就是不出来。沙无鱼道:“走吧悟猫,老龟想必已有了主意,我们遵照老龟说的做就是了!” 他们只好又向上游跑去,半个身子冒出了河面,孙悟猫见唐三藏正站在坡上伸着脖子向这边张望,不停地向他招手呼喊:“唐长老速速回来!” “孙护法你说什么?”唐三藏以为自己听错了。 “速速回来!” “回去?”唐三藏往后退了一步,“刚逃了出来,又回去作甚?” 孙悟猫见唐三藏执意不肯回来,便跑了过去硬给他拉回了河里。 那些个蟹将已被虾兵拿网捕得差不多了,终于腾出人手来捕唐三藏了,唐三藏望着迎面而来的虾兵,拼了命地往后挣:“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虾兵来了!孙护法快些放开贫僧!” 大白龟的脑袋虽藏在壳里,但眼睛还在注视着前方,它见沙无鱼、孙悟猫、猪八狗、唐三藏一个也不少都回来了,便伸出脑袋,大喝一声: “风来!” 一阵金色旋风扭腰曲劲地呼啸而来,席卷而过,将浅滩的水都给卷了起来,周遭瞬间变换了一幅风景,那群虾兵蟹将都不见了,只有寥寥无几的虾兵因失去了水的浮力而从半空摔落下来。 众人四处张望起来,皆认得此处,他们又回到了那条流淌在蔚蓝天空下的逆流瀑布之上,也就是沙无鱼的住处。 孙悟猫和沙无鱼瞬间醒悟,大白龟这才将四肢伸了出来,埋怨道:“我说,你们急什么急,跑什么跑嘛,老龟我刮阵风来一切不就都妥了嘛!” 孙悟猫一拍脑门:“哎呀嘿!一着急光顾着跑了,居然给老龟的这件本事忘了!” 唐三藏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老龟,您为何不早些叫那风来?免得我等为摆脱那虾兵蟹将如此大费周折!” 大白龟呵呵一笑,望了一眼孙悟猫,道:“我若早叫风来,恐怕就破坏了计划啊!不然你问问孙护法吧!” 唐三藏带着一脸困惑将视线挪向孙悟猫。孙悟猫道:“既然您的那些个虾兵蟹将已指望不上了,我就实话跟唐长老说了吧!是这么回事……” 孙悟猫将计诱唐三藏去见浣影鉴中的“佛祖”一事与唐三藏讲明了,见佛祖是假,借助唐三藏的威望叫虾兵蟹将去帮忙才是真,并告知他了这个浣影鉴中所谓的佛祖实际上就是魔之暴君马瞻布渣。 孙悟猫继续道:“这些个事情,本是想带您见到您心中的那个‘佛祖’也就是马瞻布渣之后再说明来着,到时候您自会看清那不是佛祖,虾兵蟹将自会听从您的命令去讨伐它,老龟想是也顾及到了这一点,若早叫风来,虾兵岂不是就无法跟去了?” 大白龟在一旁频频点头。唐三藏因感到被耍而有些生气,但又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好忍道:“唉,竟是如此,孙护法早说嘛,早说贫僧也一样会率虾兵蟹将会跟你去的!” 孙悟猫一副怀疑的表情:“当真?” “阿弥陀佛,当然当真!但那不可能是个假佛祖,更不可能是魔之暴君马瞻布渣!” “你看看你看看,一猜就是,唐长老果然还是对那个假佛祖虔诚不疑!好吧,既然我刚刚告诉了您去见‘佛祖’的真实用意不是为了助您离开浣影鉴,您可还愿意与我等一同去面见‘佛祖’,当面来看看它到底是真还是假?” 唐三藏稍加思索,摆出一副谁怕谁的劲,道: “走!” 第七十三章 另一个孙悟猫 大白龟驮着厚重的龟壳,来到孙悟猫面前道:“孙护法,老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啊!” “哦?哪里不对劲?” “护境主那披着金色铠甲的肉身,骑着大黑鱼从河的上游行来,我们一路奔上游而去,却为何一直行到了源头都没有发现与它们有一丁点关系的线索?这未免也太不合乎情理了吧?” 孙悟猫蹙起眉头思考一番,道:“老龟所言倒也是,难不成那鱼尾是从陆上寻来的鱼头,沙无鱼的肉身也是在陆上而来?或者说河中有什么隐蔽之处我们没有发现?” 大白龟一脸费解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孙护法,要不然我们再回到那河的源头去看一看吧,对了,你与我说说,出了河以后,那岸上是个什么模样?” 孙悟猫细细忆来,回道:“当时光顾着跑了,没太注意观察,只记得是一面很长的坡,周遭的事物有些记不起来了。”他说完望了一眼唐三藏,期待着他能有所补充。 唐三藏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望向沙无鱼。 沙无鱼仔细回忆了一番,道:“我也没太注意,我只记得那坡光秃秃的,一直向上延伸,按理说,既然这边有一面坡,那么与之相对的另一边也应当有一面坡才是!” 大白龟道:“既然河中没有寻见鱼头和护境主之肉身的线索,出了源头又有一面坡,看来这面坡上应当有些文章啊,不如我们再回去打探一番吧!” 唐三藏听了急忙反对道:“又要回去?哎呀贫僧了个娘咧!那里那么凶险,此地多么安生啊,蔚蓝的天空,翱翔的雄鹰,依贫僧看,咱们还是别回去了,在此快些想办法出去这面浣影鉴的好!” 孙悟猫道:“怎么唐长老,这么快就打上了退堂鼓,不打算与我们去面见‘佛祖’了?是不是害怕见到那佛祖之后发现它是个假的,觉得颜面挂不住,不想与我们同去了?” 唐三藏连忙摆手:“这倒没有这倒没有,贫僧只是急着去东土大唐传经罢了,孙护法你既然这么认为贫僧,那贫僧就铁下心,跟你们走上一遭吧!但是,能不能别回那个坡上了?咱们可否直接从此处出发去面见佛祖?” 孙悟猫仰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和展翅盘旋的雄鹰,道:“从此处出发,恐怕不行啊,我们毫无‘佛祖’的线索,根本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行进,那坡上还好一些个,至少还有些线索可寻。” 唐三藏也没有更好的理由去说服孙悟猫,只好不再反对:“好吧!” 大白龟见大家都没有了异议,便叫来了金色旋风将他们卷了进去,周遭瞬间变换了一副风景。 众人立在坡下,仰望了一眼星河涌动的暗空,面前是那条刚刚逃离出去的河。 大白龟缓缓转过身去,向坡上望去,只见那坡不断向上延伸,还算宽阔,可以望见坡的终点不是山,仅仅是光秃秃的坡顶,到了坡顶再往前行,应该就是坡的另一面了。 众人坐在大白龟的背上缓缓向坡上行进,正行间,突然打那坡上冒出一伙人,二三十个,翻过坡顶匆匆向他们这边跑来,皆是白衣白靴,面无表情,样貌倒也都年轻英俊,差不多二十岁出头。 “喂!施主们,敢问诸位此行,欲要赶往何处啊?再往前跑可就是河啦!”孙悟猫见那些人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开口提醒道。 那一伙人没有理会孙悟猫,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往前奔跑着,一直跑到了河边,但他们依然没有停下,还在继续往前跑,河水渐渐淹没了他们的脚、他们的膝、他们的腰,直到将他们全部吞入其中。 这一伙如行尸走肉般的人是何意,众人皆不解,唯一能够理解的就是他们如此从容地跑进了河中,肯定也都是些不怕水的影子。 还未等被那一伙人激起的波澜退去,一个头顶突然从河中冒了出来,并渐渐露出了整个脑袋,他背对着孙悟猫等人,一直往后退行,直到退回岸上。 远观那人,也是白衣白靴,应该是刚才与那一伙人是一同跑进河里的,但不知他为何又退了出来。 孙悟猫心中好奇,便细细打量起来,看能不能发现些端倪,那人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孙悟猫一下子懵住了,脑子里明明有印象,却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于何时在何处见过。 “孙护法!”唐三藏将单手拢在嘴前,站在孙悟猫身后大喊一嗓。 这一嗓给孙悟猫吓了一跳,他转身道:“唐长老您一惊一乍地作甚呢?你我近在咫尺,我耳朵听得见! 唐三藏没有搭理他,视线压根就没有落在孙悟猫的身上,而是落在坡下那个刚从河中退回来的白衣男子身上。 孙悟猫一头雾水,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他望向猪八狗,见猪八狗的视线正在坡下那人与自己之间来回徘徊,他又望向沙无鱼,沙无鱼却笑着频频冲他使眼色,示意他去转过身去看坡下那人。 你们几个在搞什么名堂?孙悟猫心说。他转回身去再细细打量,只见那白衣男子从头到脚都已被河水浸的湿漉漉的。 等会儿?湿漉漉的?影子的身上怎么会湿?孙悟猫那双不可思议的眼睛越瞪越大,坡下那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是…… “孙悟猫!”孙悟猫也冲那白衣男子大喊一嗓。 那白衣男子听见动静缓缓回过头来,空洞洞的眼神注视着孙悟猫,他这一回头不要紧,却令孙悟猫大吃一惊,因为,他,与孙悟猫长得一模一样。 孙悟猫先是愣在原地,旋即怒上心来,挺身冲向那白衣男子,不由分说飞起来就是一脚,正踹面门,将他又踹回了河中。 孙悟猫双脚着地,指他怒道:“好你个肉身!让你祖宗我好找啊!没想到竟在此处撞见了你!速速给你祖宗我滚回来!” 那肉身被孙悟猫一脚踹进了河水深处,孙悟猫本不会水,肉身自然就保留了他的这一缺陷,在河水里不停地扑腾双臂,眼看就要沉入水下。 第七十四章 痴笑 孙悟猫飞过去的这一脚,令他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不少。 其实,当他确定那白衣男子正是他的肉身的一刹那,他的心情还是挺兴奋的,一直张罗去寻找肉身,没想到今天路上偶然给撞见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愤怒还是多过兴奋的,那日从天而降穿过无底船,肉身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离他而去了,以至于令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肉身早已喂了鱼。 孙悟猫立在坡下怒斥自己的肉身,沙无鱼见那肉身即将支撑不住沉入河底,连忙一头钻进河中试图将它救上岸来,奈何她的力气有限,使尽浑身解数也拖不动它,猪八狗见状也连忙钻进河中去帮忙,二人合力将肉身救回了坡下。 肉身躺在坡下,眼神依旧空洞洞地如死鱼一般,口中不停地向外喷水,肚子鼓鼓的,看来没少往里灌水。 孙悟猫怒视着自己的肉身,心中既愤慨又怜悯,他道:“你看看你那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真给我孙悟猫丢脸,就你,也配做我的肉身?” 沙无鱼连忙上前安慰孙悟猫:“悟猫你先消消气,寻见了肉身理应是件高兴的事情才对,你动的这是哪门子的怒呢!” 唐三藏也凑上前来:“孙护法呀,你看你这肉身完好如初,你踹它作甚,你看看贫僧,肉身说不定早就成了那千年龙鲶的粪便,跟贫僧比起来,你可偷着乐去吧!” 孙悟猫连连摇头:“唉!丢脸!丢脸!” 猪八狗道:“哎呀行了行了,不就灌进肚里几口水嘛,这有什么丢脸的,你挨了那鱼尾不知道多少个耳光了,你的肉身都没嫌你丢脸,你还嫌你的肉身丢脸了还!” 孙悟猫道:“不是会不会水的问题,你看它那个眼神,还有神情!” 猪八狗看了一眼,回道:“只不过是眼神呆滞了些个,神情木讷了些个罢了!” “八狗,你何时见过这副模样的我?它这副模样,八成是被魔之暴君给洗了脑了!它早就不是我了!” 行动迟缓的大白龟此时也围了过来,沙无鱼问道:“对了老龟,您可有法子令悟猫的肉身和影子合到一处?” 大白龟为难道:“这恐怕有些困难啊,这浣影鉴中的世界本就是肉身与影子相分离的世界,你见谁照镜子的时候不是镜子里边一个,镜子外边一个?哪里有镜子外的肉身与镜子中的影子合在一起的说法,老龟我活了两万年都没有听说过!” 孙悟猫插话道:“无鱼,老龟,你二人不必为我费心了,我孙悟猫才不屑与这个被洗了脑、毫无思想的行尸走肉为伍,你们看看它那双空洞洞的眼神,那是我吗?我怎么可能会是它?!沙无鱼,你不是说过吗,你我做个用心交的朋友,就让肉身就随它去,那就去它的吧!” 沙无鱼刚要回他,唐三藏却插话道:“哎~孙护法此言差矣,差矣啊!在这个浣影鉴的世界中,你是影子,取代了你的肉身,这不假!但是倘若出了这浣影鉴,回到外面的那个世界,你区区一个影子,该以怎样的方式存在呢?这些都是之前你告诉贫僧的,现在贫僧拿过来劝你,还是早些想办法合在一起吧,把你的思想还给你的肉身,你安安静静地做它的影子吧!待出了这面浣影鉴,贫僧还指望孙护法为贫僧寻来那些个徒儿呢!不要告诉贫僧,孙护法不打算出去了,不打算承佛祖之意前往东土大唐传授真经了!” 孙悟猫的怒气又消了一些,他望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的肉身,它肚子里的水已经吐的差不多了,道:“哎!唐长老,其实刚才我也是在气头上,说了些气话罢了,不是我不想再做我那肉身镜中的影子,老龟刚刚不是也说了,它活了两万年也没见过合在一起的嘛!” 唐三藏冲大白龟挤眉弄眼一番,对孙悟猫道:“没见过不意味没有,办法总是要去想的嘛!” 老龟附和道:“嗯对对对!” 孙悟猫望了望唐三藏和大白龟,道:“唐长老,老龟,你们为何这么看着我?怎么搞的我好像要杀了肉身似得,我不是说过吗,都是些气头上的话,我比你们更想它回来!” 唐三藏和大白龟见孙悟猫如此说,相视一眼,无言以对。 孙悟猫来到肉身旁边,俯下身子望着它那空洞的眼神,唤道:“孙悟猫,你可识得我是谁?” 肉身用它那双呆滞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眼孙悟猫,见他一身白衣白靴,与他们那一伙人的衣着几乎一模一样,它傻笑一声,言语呆板: “嘿……嘿嘿……你在此处作甚……为何不下河去寻那鱼头……当心叫它丢了,耽误了祭天……佛祖又要怪罪于你了……” “鱼头?佛祖?祭天?”孙悟猫听了这三个词,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在河中袭击过他们的那条大黑鱼,不由自主地将这三个词联系在了一起,心说那‘鱼头’莫非是‘佛祖’用来‘祭天’的?他一把将肉身那湿漉漉的脖领揪起,望着它那双目光呆滞的眼睛问道:“你令我寻哪门子的鱼头?祭哪门子的天?又是哪门子的佛祖要怪罪于我?” “嘿……嘿嘿……鱼头就是那个逃进河里的鱼头……祭的就是咱们头上的这面天……佛祖就是这个世界中的佛祖……没有门子……” “如此说来,佛祖要拿那鱼头祭天,却被它给逃了,你与那些白衣人前来,是为了将那鱼头捉回去的喽?” “嘿……嘿嘿……” “为何他们进了河里,却只有你一个人退了出来?” “嘿……嘿嘿……水中喘不过气来……” “如此说他们都是影子,只有你自己是肉身喽?你们此行,是从何处而来?” “嘿……嘿嘿……” 孙悟猫见他那肉身只知木讷的痴笑,眼神空洞,突然觉得它很是可怜,心中感慨,这魔之暴君马瞻布渣果然坑害世人不浅,立志一定要与大家齐心协力将这个假佛祖给诛了之后才离开浣影鉴!想到这里,孙悟猫将他那湿漉漉的肉身扶起,轻生耳语道: “我便是佛祖,你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 “嘿……嘿嘿……”肉身痴笑着转过身,迈开僵硬的步伐向坡上行去,孙悟猫等人紧随其后。 第七十五章 祭天之坛 孙悟猫的肉身,一脸痴笑,目光呆滞,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前方引路,孙悟猫、猪八狗、沙无鱼、唐三藏坐在大白龟的背上紧随其后。 视线掠过坡顶瞭望远方,暗空之中,有成群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落。肉身就快要行至坡顶,孙悟猫跳下龟背,抢在了肉身的前头奔到坡顶。 孙悟猫向坡下眺望,这面坡很长,也陡峭的很,一座白色的圆形大祭坛隐约进入视线,祭坛上摆放着玉璧、鼎、簋等各种礼器,礼器中盛放着各式各样的祭品。 祭坛之下,盘坐着几个身披袈裟的光头和尚,他们围坛而坐,面向祭坛,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数着佛珠,因为离得太远,五官倒是看不真切。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孙悟猫伸出一根手指点数着,一直数到九,正好是九个和尚。 此时,肉身与大白龟等人也已行至了坡上,并肩向坡下眺望,肉身没有停下,还想继续往前走,被孙悟猫生生给拦下了。 “哎呀贫僧了个娘咧!神马情况?这是个神马情况?”唐三藏见了坡下的祭坛下居然盘坐着几个和尚,吃了一惊,“祭天,那是人间君王要做的事情,与我等修行之人有何干系?祭坛之下为何却要坐着些个和尚?” 孙悟猫心中也纳闷,接话道:“是啊,这种祭天仪式还是头次听说,破绽百出,蹊跷的很!”他问沙无鱼道:“无鱼,这浣影鉴的世界中的人间,君王是何人?” 沙无鱼完全没有与之有关的记忆,她望向大白龟。大白龟摇头道: “人间君王?没有,人间从来没有君王!这个世界里只有一个护境主,护境主曾是众生的主宰,她可不可以算作君王?” 孙悟猫道:“这,也应该是算的吧!” 大白龟道:“可是,护境主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护境主了,她现在就在我们身边,在此祭天的怎么可能是她?” “我倒没有说一定是护境主,只是不解应该是谁,难不成是魔之暴君?” 大白龟晃了晃头,非点非摇。 孙悟猫进而又否定了自己:“这种可能性不大呀,魔之暴君已在这个世界一手遮天,它便是这里的天,还需要祭哪门子的天?自己祭自己?不大可能,一定是有另外的人在祭它!”孙悟猫说到此处,问那目光呆滞的肉身道:“喂!孙悟猫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那祭坛是何人所设?又是为何人而设?” 肉身痴笑道:“嘿……嘿嘿……何人所设……护境主所设……为何人而设……为佛祖而设……” 孙悟猫望了一眼沙无鱼,回肉身道:“胡说!佛祖怎会需要众生去祭?护境主又怎会设坛去祭那佛祖?”他抬起胳膊指着沙无鱼继续道:“你可识得她是何人?” 肉身歪起脖子,呆滞的目光将沙无鱼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扫视了一遍,突然双膝跪地,高举双臂,一个叩拜伏在地上,道:“护境主!” 它这个举动给沙无鱼搞得莫名其妙,虽说她知道自己是护境主,但完全没有印象有人对自己施过如此大礼,她不知所措地望向大白龟,希望它能给出个答案。 大白龟笑道:“哦呵呵,护境主向来主张众生平等,她可是从来不需要叩拜的,孙护法的肉身所说的那个护境主,恐怕正是前番我们于河中见到的那个身披金甲的肉身吧?这祭坛恐怕也是它设的吧!” 孙悟猫恍然大悟:“哦!是它是它!一定是它!怪不得它骑那大黑鱼要袭击沙无鱼,敢情是想将沙无鱼的护境主之位取而代之!好阴险!” 大白龟道:“这也怪不得那肉身,它与你的肉身一样,皆是被魔之暴君洗了脑了,成了它的万千魔宠之一,肉身所做的,只不过是受了魔之暴君的指使罢了,并非是出自本意。” “无鱼的肉身既然已自立为护境主,那她为何还要设坛祭魔之暴君这个假佛祖,臣服于它?” “呵呵,正如刚刚孙护法所言,魔之暴君便是这个世界里的天,便是这个世界里的‘佛’,那肉身自立为护境主,设坛祭它,想必仅仅只是为了向世人昭告,护境主已臣服于魔之暴君!这些必然也都不是出自那肉身之本意,也都是魔之暴君一手策划的!”大白龟继续道,“这也可以解释为何祭坛之下会坐着些和尚了,坛,祭的是魔之暴君这个天,和尚,拜的是魔之暴君这个‘佛’!它既是天又是‘佛’,才因此出现了坡下这一奇怪的景象。” “原来如此,好它个马瞻布渣,做的可真是够绝的!”孙悟猫摩拳擦掌地恨道,“可是,有一点不明啊,那马瞻布渣既然已成了浣影鉴这个世界中的主宰,它为何还要搞出这么个名堂来?是何用意?” 大白龟思索道:“一百年前,马瞻布渣费劲心机地将护境主赶出浣影鉴,现在却又利用护境主的肉身扶持起一个新的假护境主……这,着实是有些解释不通啊!” “是啊,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嘛!” 大白龟灵光一闪,惊道:“遭了,马瞻布渣该不会是想离开浣影鉴,回到外面的那个世界吧?” “离开?这何以见得?” 大白龟解释道:“孙护法你看这样能不能够解释的通:马瞻布渣想树立新威,借助臣服于它的假护境主的威望,帮助它继续主宰浣影鉴中的世界,马瞻布渣再回到外面的世界中作恶,如此一来,无论是浣影鉴之内的世界还是浣影鉴之外的世界,不是就都可以掌握在它的手中了嘛!所以它才设了这么个祭坛!同时也是在警示众生,它走之后,这个世界的主宰依然是魔之暴君,而不是臣服于它的护境主!” “恐怕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的通了,这个魔之暴君,还真够邪恶!”孙悟猫冷笑一声,“它若敢出了浣影鉴回到外面的那个世界,看我佛如来不一掌将它给拍死!” 大白龟听了孙悟猫的话,没有做声,只是担心地摇了摇头。 孙悟猫继续道:“走吧老龟,我们先去坡下瞧瞧,想办法毁了它那祭坛,看它的阴谋还如何得逞!” 还未等众人回应,孙悟猫便已大步向坡下行去,直奔那白色祭坛。 第七十六章 九个唐僧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孙悟猫这个决定做的太突然了,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大白龟道:“孙护法且慢!” 刚向坡下走了几步的孙悟猫止住脚步,回头问坡顶的大白龟:“老龟还有何事吩咐?” 大白龟道:“孙护法啊,你怎么说去就去了,这未免也太草率了些,你也不想想,就凭我们这几个人的本事,加起来也敌不过马瞻布渣呀!” “老龟您放心,我心中有数!毁了那祭坛是迟早的事,我知道不是现在,我现在只是想先下去打探一下情况罢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虽说我这一副人的模样,但骨子里依然还是一只猫不是嘛,我小心一些,潜行过去便是,它们发现不了!放心放心!” 大白龟犹豫了一下,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它也了解了孙悟猫果决的行事风格,只好提醒道:“那……好吧,孙护法务必要小心!” “嗯!”孙悟猫应了。 沙无鱼和猪八狗也跟过来执意要同往,但被孙悟猫给劝回去了,毕竟人多眼杂,况且狗和鱼在行动上都不如猫那般利索敏捷,路上之事难料,谁能知道此行会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事,别再忙没帮上反倒给添了乱。 孙悟猫转身继续向坡下行去,刚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对大白龟道:“对了老龟,您那金色旋风此时在何处待命?” “随处待命,一唤便来!” “好,那等下若见我有什么危险,就有劳老龟将那旋风唤来,将我给传送到逆流瀑布去吧!” 大白龟点头道:“孙护法放心吧,你不交代我也自会安排妥当!” “好好好,多谢老龟,不到迫不得已,别使风!”孙悟猫交代完便又向坡下行去,众人则立在坡后,只探出个头来,观察着孙悟猫的动向。 孙悟猫虽已变幻为人形,但作为猫时的许多习惯他依然没有板过来,他踮起脚尖,微抬双臂,弓着身子,眼珠乱转四处留神,鬼鬼祟祟地就像小偷进村一样,这套动作用在猫的身上本是很可爱的,却被幻化成人的孙悟猫演绎的如此有伤大雅,看来人的形态他用起来还是不太习惯。隐蔽在坡上的众人看在眼里,忍不住发笑。 这面坡光秃秃的,连个能够隐蔽的杂草都没有,孙悟猫不敢将步子迈的太大,好在那些围坐在祭坛下的光头和尚都闭着眼睛在专心地敲木鱼,没人注意坡上的情况,况且距离离得也还算远,就算从坡下向坡上观望,也不一定发现的了这只鬼鬼祟祟的“猫”。 孙悟猫行至坡下,见不远处生长着些早已枯死了的树干,虽然不是很高但总比没有强,足够令他隐蔽起来了。他倚着树干,东躲西藏地行至祭坛附近探头观望,此时的祭坛与在坡顶自上而下观望的时候明显不同,宏伟高大了许多,好似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盘从天而降倒扣在地上,祭坛之上摆放着玉璧、鼎、簋等各式各样的礼器,礼器之中盛放着全牲、大羹、铏羹等各式各样的祭品。 除了那九个盘坐在祭坛之下闭目敲木鱼的僧人,并没有打探到什么新的情况。孙悟猫心说:“这鬼地方跟在坡顶看时也没什么区别啊,什么也没打探到,白来一趟么这不是!” 他轻手轻脚地向后挪了几步,寻了桩枯树躲在后面,决定绕行到祭坛的另一面去打探打探。他刚要换一根木桩作掩护,余光突然扫到了一个盘坐在祭坛下的和尚的侧脸,心脏不禁咯噔了一下,连忙退了回去,心中惊道: “唐长老?” 他发现那个和尚的侧脸像极了唐三藏,他回头向来时的坡顶观望,想看一下唐三藏是否还在,可惜离得太远,已经望不见他们了。 孙悟猫大惑不解,躲在枯树后头探出头来,仔细望了一眼那光头和尚,虽然离得依旧不是太近,但看清五官还是不成问题的,猫的那双敏锐的眼睛不会欺骗他,他确定那和尚与唐三藏的样貌一模一样,至少,从侧脸的轮廓上来看,是这样的。 “这个和尚……难不成是唐长老的肉身?不对不对,他明明是被千年龙鲶给吃了的,又不是被浣影鉴给吸进来的,他的肉身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他转而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鬼鬼祟祟地挪到了左前方的一桩枯树之后,步伐轻巧得就像微风从地面吹过一样,除了扬起些细尘,没有任何人察觉。 “怎么又出现了一个唐长老?!” 孙悟猫彻底凌乱了,这一次他所在的位置,令他观察到了盘坐在刚才那个光头和尚右边的和尚,他的侧脸居然也与唐三藏的侧脸也十分相像,作为一只猫,这无疑再一次勾起了他深深的好奇心。 “哎呀唐长老他个亲娘咧,神马情况?这是个神马情况?算了算了,既已至此,也不差那两步了,豁出去了,凑上前去探个究竟吧!反正此地除了那些闭目敲木鱼的和尚,就只剩下我一个喘气的了,这些个木头疙瘩应该也察觉不到我,即便发生什么危险,不是还有老龟的金色旋风在待命救我呢嘛!”孙悟猫自我安慰了一番,毅然决然地做出了决定,弓起身子,踮起脚尖,鬼鬼祟祟地向那两个光头和尚行去。 “嗒嗒嗒嗒……” 敲击木鱼的声音掺杂在阵阵微风之中,自祭坛之下隐隐传至孙悟猫耳畔,越来越近,孙悟猫行至一个光头和尚的背后,将脑袋悄悄地凑到了他的面前,一整张脸进入了孙悟猫的视野,这一次他确定了,这个和尚与唐三藏的相貌是一模一样的。 孙悟猫又蹑手蹑脚地向盘坐在旁边的那个光头和尚挪去,一连看了七个,相貌都与唐三藏长得一模一样,另外两个不用看了,光看侧脸就已经知道了结果,这九个光头和尚都长了一张唐三藏的脸。细思极恐,他顿觉脊背一阵发凉,瞪大了眼珠强忍着惊讶,又壮着胆子悄悄绕着祭坛打探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发现,便准备离开此地,回到坡顶与众人会合。 刚刚行至一桩枯树之下,顿感身后袭来一阵狂风,沙石漫天,孙悟猫急忙躲在枯树之后,探出脑袋向祭坛的方向张望,只见: 一只巨大的拳头击破星河涌动的暗空,“轰”地一声,将那白色祭坛捶了个粉碎。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七十七章 魔君之手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那是一只铁青色的拳头,布满了泥土,如一颗大铁锤般破天而降,攥得青筋暴露,捶得沙石四溅。 细看那拳头之中,居然紧握着一个十字刑架,将祭坛捶了个粉碎后,回撤手腕又是一拳,将那十字刑架牢牢地插在了祭坛中央。 再看那十字刑架上,正中捆绑着一个金衣女子,她双臂大张,双腿紧闭,手腕和脚腕均被绳索缚在架上,身体呈一个十字形,脊背紧贴在十字刑架上动弹不得,倒是将那曼妙的身姿给凸显的淋漓尽致。 孙悟猫定睛一瞧,心中一惊,那女子不是别人,竟是沙无鱼,从它那神秘的微笑上来看,它应该就是前番于“渡凌云”中遇见的那个骑着大黑鱼袭击沙无鱼的肉身,只不过此番没有再披金甲罢了。 它为何会被捆绑在十字架上,那破天而降的拳头又所属何人,孙悟猫心中不明,此时的坡顶之上,沙无鱼、猪八狗、唐三藏、大白龟伸直了脖子望着坡下发生的一幕,皆目瞪口呆,孙悟猫的肉身则依旧嘿嘿痴笑着。 这时,自那星河涌动的暗空之中传来一阵深沉而又空灵的声音,笼罩住整片大地,似乎整个世界都能够听得见: “哼哼哼哼,你们这些个不知好歹的众生,不要以为我现在看不见,你们就可以背着我为所欲为!那鱼头本应进贡于我,却被这护境主私自骑去,此等罪责理当处死,我,念她为众生之护境主,此番,死罪暂且作罢,但活罪不饶,在此交由雷电鞭挞三日夜,以儆效尤!哼哼哼哼……” 拳头又自暗空中收了回去,那深沉且空灵的声音也渐渐远去,狂风骤停,沙石渐落,围坐在祭坛之下的那九个唐三藏模样的光头和尚从始至终都在闭目敲木鱼,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不为所动。 “霹!啪……” 暗空之中霎时电闪雷鸣,似有成群的魔鬼自天边扬鞭而来,那闪电如一条条冒着火光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十字架上的沙无鱼身上。 沙无鱼发出阵阵惨叫,笑容消散不见,表情痛苦不堪,不停地摇头扭身,双臂与双腿也在拼命挣扎,试图挣脱绳索的束缚,可惜却无济于事。 虽说在河里的时候,沙无鱼的肉身曾企图置沙无鱼于死地,但大白龟说过,它毕竟是受了魔之暴君的洗脑,此刻,眼前的这个肉身对孙悟猫而言已与沙无鱼无异,他必须要解救它。 孙悟猫向坡顶狂奔,与大白龟等人会和,还未行至坡顶便冲上大喊:“喂老龟!速唤风来!将无鱼那肉身传送回逆流瀑布吧!” 大白龟听见了孙悟猫的呼喊,探头道:“什么?刑架之上是何人?” “那人是沙无鱼的肉身!” “哦!孙护法你先上来,我们从长计议!” 孙悟猫奔至坡顶,气喘嘘嘘,望了一眼唐三藏和沙无鱼,确定他们都还在。他道:“老龟快些快些,刚才那一幕您也都看见了,听见了,刑架上那人是无鱼的肉身!速速唤风来将它救下吧!” 大白龟淡定地望了一眼沙无鱼,岂料沙无鱼居然比它还淡定。沙无鱼道:“救它作甚?前番于河中之时,它还曾想置我于死地,将护境主之位取而代之,现在令它吃些苦头也好!” 孙悟猫指着暗空之中密布的闪电急道:“那肉身哪里经得住那些闪电这般霹打?老龟您速速将旋风唤来吧!” “霹!啪……” 狰狞的闪电继续霹打着十字架上的沙无鱼,猪八狗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声未吭四腿一蹬蹿到坡下,径直向十字架奔去。大白龟还没来得及回答孙悟猫,先冲猪八狗喊道:“猪护法这是急着要往何处去?” 猪八狗一边奔跑着一边头也没回地回道:“去救无鱼妹子!” 大白龟担心猪八狗出什么岔子,也顾不上沙无鱼是什么意思了,急忙喝令一声:“风来!”,只见一道巨大的金色旋风出现在天边,扭腰曲颈地奔着十字架的方向盘旋而来。 眼看旋风将至,一只巨大的手掌却从天而降,一掌将旋风拍了个灰飞烟灭。 众人皆大惊,定睛细看那只巨掌,铁青色的,布满了泥土,显然,与刚才那只破天而降的拳头是同一只手。大白龟急忙又喝令一声:“风来!”一道金色旋风又自天边扭腰曲颈地盘旋而来。 那巨掌迅速立起,贴着地皮奔那旋风横扫而去,激起的沙石漫天飞舞,那巨掌一把将旋风握在手中,用力一攥,再一次灰飞烟灭。 “风来!风来!风来!”大白龟连喝三声,三道巨大的金色旋风一齐出现在天边。 “嘭!嘭!嘭!”那巨掌连拍三下,三道旋风瞬间被它拍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那刚刚散去不久的深沉且空灵的声音再次自暗空之中传来: “哼哼哼哼,金沙漩!水下的漩涡,陆上的旋风,通往‘浣影涧’的传送之门,玄蛇之金身所化!哼哼哼哼!”那深沉的冷笑转而又变成了狂笑:“哦哈哈哈!玄蛇、龟武!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哦哈哈哈哈哈!” 孙悟猫等人听了皆大惑不解,连沙无鱼也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什么玄蛇?什么龟武?谁跟谁好久不见?” 那深沉且空灵的声音继续道:“玄蛇龟武,你说你们两个真是执着,吾,既然已于浣影鉴外被八**行降服,亡也亡了,灭也灭了,你们两个放着外面那个安生的世界不呆,却追进浣影鉴里来作甚?一定要将我马瞻布渣赶尽杀绝吗?” “哦哈哈哈!”那声音狂笑一声继续道:“赶尽杀绝,赶尽杀绝又有何用啊?玄武啊,你们二位也来说说,那燃灯如来拼了命地要将我从外面那个世界中除掉,可是最后,我却来到了这个浣影鉴的世界中永生,你二位说说,燃灯那个老家伙他所做的有何意义呢?” 唐三藏见那声音出言不逊,将九环锡杖冲那铁青的巨掌一指,怒道:“呔!妖孽!贫僧不管你在跟何人讲话,玄蛇也好龟武也罢,请将嘴巴放干净些,休要污蔑我那燃灯佛祖!” 那深沉且空灵的声音道:“什么?妖孽?哦哈哈哈!讲话者是何人哪?好生天真!” “天真?好大的口气!贫僧乃承释迦佛祖之命,自西天灵山前往东土大唐传授真经的唐三藏是也!” “谁?你再说一遍?承什么佛祖之命?去传经的唐几藏?” “你……如来佛祖!唐三藏!”唐三藏强调道。 “哦哈哈哈!什么唐一藏二藏三藏的?没听说过,滚!叫玄武它二位出来与我讲话!”那声音说完又接着道:“对了,唐……三藏是吧?你所说的那个释迦佛祖是何人?为何我也从未听说过?”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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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瞻布渣将那破天而降的巨掌望地上猛地一拍,地动山摇,它震怒道:“好你个无知的小秃驴,你算是哪根葱,连释迦摩尼那个小毛孩儿都没有资格与我这般讲话!真便是真,假便是假,对便是对,错便是错,这个世界还无人敢说我不是众生的君,这个世界还无人敢说我不是众生的佛,众生皆承认,那我便是真,你尽可问来,哪一路众生不说我是佛?哪一路众生不识我是君?何来冒充这一说?你个小秃驴,胆敢质疑我,我看你是活得腻了!” 马瞻布渣的声音一边自暗空之中传来,一边将它那只破天而降的手掌紧紧地攥成了拳头,绷得青筋暴露。 霎时间,狂风大作,沙石四起,那铁青的拳头如天降巨锤一般,刮蹭着地皮,向唐三藏等人所在的坡顶挥来,树挡断树,石挡碎石。 孙悟猫的肉身只知望着那拳头痴笑,口中不停地念叨:“嘿……嘿嘿……佛祖来了……”,孙悟猫、沙无鱼、唐三藏皆惊慌失措,猪八狗尚停在坡的半腰,大白龟见情形危急,连连大喝: “风来!风来!风来……” 它喝得声嘶力竭,旋风却被拳头刮起的飞石挡住了来路,它望着那些爱莫能助的金色旋风,眼神之中满是绝望。 忽的,一片巨浪自身后掀来,从天而降,拍打在众人的肩上,好在皆是影子,身上并没有湿,只有孙悟猫的肉身似落汤鸡一般狼狈。 众人回头望去,皆大惊失色,只见一条白色巨蟒立于河中,遥不见尾,高不见首,一双凤翅于脊背之后轻盈忽闪。 前有巨拳,后有飞蟒,小命岂不是将要葬送于此了?众人绝望,唯独大白龟喜出望外,如得救兵,呵呵笑道: “玄蛇,你终于来了,看来这些年来,你还是放不下我呀!” 那白蟒没有回应,只是吐出信子嘶嘶两声,猛地振了两下翅膀,向那卷土挥来的巨拳叨去。 “哇呀呀呀……”暗空之中传来一阵深沉且空灵的惨叫声,只见那迎面挥来的拳头一下子止在半路,猛地舒张开来,五指颤抖着猛甩手腕,看似痛苦不堪。那紧咬不放的白蟒也被它带得于当空乱舞。 在这紧要关头,那白蟒也不忘调侃,它道:“呵呵龟武,我送你的那‘金沙漩’,你用得可还习惯?” 大白龟点头笑道:“呵呵,习惯,习惯,每每见它,皆如见你!” 马瞻布渣猛甩那白蟒不下,苦不堪言,见它们居然还有闲心在那聊些有的没的,怒道:“哇呀呀呀!玄蛇龟武,你们两个终于现身了!你们以为咬住我的手我就无可奈何了吗?我还有一只,哦哈哈哈!” 马瞻布渣的声音尚未散去,便又见一只巨掌自暗空之中拍了下来,一把揪住白蟒,绕掌三圈,用力一拽,那白蟒咬它不住,被拽了开来。 那只手掌旋即高高抬起,拖着白蟒于空中又绕几圈,猛甩一下,“啪”地一声脆响,白蟒好似一根鞭子一般,被甩出了一个清脆的鞭哨。 “娘的,咬我!”得意忘形的马瞻布渣将白蟒望地上一扔,道:“外面的世界多安生,你们不安生的呆着,偏偏要跑进浣影鉴里来寻不自在,何必呢?嗯?玄蛇龟武!哦哈哈哈!” 大白龟见那白蟒吃了马瞻布渣的亏,急忙冲围在身边的孙悟猫等人令道:“护境主!孙护法!尔等速速退后!” 众人见大白龟一脸严肃,操着一副从未有过的口吻,不知它所为何事,只觉事态不妙,便一齐向后退了几步。大白龟道:“再退再退!躲在坡下!” 众人只好翻到了坡下,还未站稳脚跟,便从坡上传来大白龟的一声怒喝: “玄蛇在天,龟武在渊,荡魔驱魅,真武纠盘!” 它那喝声震天撼地,响彻云霄,众人皆从未听过。 第七十九章 十世金蝉阵 向来行动缓慢、言语和蔼的大白龟突然怒喝一声,响彻云霄,这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原来乌龟急了,也是会怒的。孙悟猫等人已遵了大白龟的吩咐,猫着身子躲在坡下,只闻大白龟其声,不见大白龟其身。 那刚刚被马瞻布渣之手完虐的白蟒趴在远处的地上,听见了这声怒喝,知在唤它,猛抖几下翅膀席地而起,飞上星河涌动的暗空,向大白龟所在的坡顶振翅疾驰。 马瞻布渣见状极力阻挠,那双铁青的巨掌上布满了泥土,在暗空之下四处乱拍。白蟒振着翅膀,吐着信子,摇头甩尾,时而蜿蜒潜行,时而盘旋翻腾,娴熟地游走于两掌之间,那一双巨掌无论如何就是伤它不到。 白蟒飞至坡顶上空,盘旋着向下打量一圈,将尾巴猛地一甩,只听“啪”地一声哨响,蛇尾冲天,蛇头冲地,也将那十六字咒令怒喝出来:“玄蛇在天,龟武在渊,荡魔驱魅,真武纠盘!” 白蟒话毕,盘旋而落,直奔大白龟。躲在坡下的孙悟猫等人,虽望不见坡上的大白龟,却望得见空中的白蟒。只见那白蟒落下之后,又忽地腾空而起,但这一次,它不是孑然一身当空独舞,而是将蛇身纠盘在了大白龟的身上,将大白龟也一并带上了空中。 马瞻布渣那一双铁青的巨掌席卷着沙石穷追而至,一掌在左,一掌在右,指尖冲下高高立起,向纠盘在半空之中的大白龟和白蟒夹击而来。 “嘭!”地一声巨响,那两只巨掌牢牢地合十在了一起,好似行了个双手佛礼,将大白龟和白蟒扣入掌心。 这一掌,将正举头望得入神的唐三藏惊醒,他从头到脚猛地一怔,不慎将毗卢帽怔落在地滚下坡去,他见那巨掌行了个佛礼,便也习惯性地将双手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却又猛地想起那佛礼是出自马瞻布渣之手,转而一脸的嫌弃,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那滚落坡底的毗卢帽也不敢去取了。 大白龟与白蟒若与马瞻布渣单打独斗,必然不是它的对手,但,那十六字咒令岂是白念的,既已纠盘在一起,合二为一,更岂是吃素的,你当马瞻布渣这一掌果真将它们给拍扁了?非也。 “啪!”,一声清脆地哨响过后,只见一条布满荆刺的麒麟尾击破左掌穿掌而出,“啪”,又是一声哨响,又见一条分了叉的蛇信子击破右掌穿掌而出。那麒麟尾与蛇信子又一齐收回掌中,白蟒忽地自左掌飞出,大白龟忽地自右掌飞出,于空中缠斗一番,又会合至一处,纠盘在一起。再看那大白龟,龟尾已布满了锋利的荆刺,令人望而生畏。 “哇呀呀呀!”马瞻布渣那两只巨掌皆被击穿,它痛苦不堪,猛甩手腕,恼怒至极:“好你个玄武,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一切皆是我与佛家之恩怨,三千年前你们就追进浣影鉴里来多管闲事,与那护境主联手将我镇压于‘浣影涧’中,此番苏醒刚刚百年,你们为何又要前来蹚这浑水与我作对?出去过你们那安生的日子,岂不快哉?” 大白龟与白蟒齐道,声彻云霄:“哦呵呵呵马瞻布渣,浣影鉴外面的世界是世界,浣影鉴里面的世界难道就不是世界了吗?外面的世界容不下你,里面的世界难道就容得下你了吗?哪个世界里的众生不是众生?哪个世界里的众生应当受你奴役,应当受你荼毒?我玄武在你苏醒那日便进来候命,足足候了一百年,候的就是护境主的再次归来,将你镇压回‘浣影涧’,现在护境主已然归来,你若识趣,那咱们还是别斗了,你乖乖束手就擒,自行躺回‘浣影涧’里去吧,三千年前你斗不过我,现如今,你依旧斗不过我,不要等我与护境主将你擒了去,那样在众生面前,恐怕你也有失颜面!” 马瞻布渣听了狞笑道:“三千年前?哦哈哈哈!玄武,你以为此时的我还是三千年前的我吗?那时,我初被八**行所害,初来乍到浣影鉴中,对这个世界难免生疏,一时轻敌才叫尔等擒了去,现如今,我已于此沉睡了两千九百年,苏醒的这一百年来,何人是我敌手?那护境主又怎样,不也照样被我逐出了浣影鉴!放着安生自在的日子你不过,偏要进来多管闲事,你以为此时,我魔之暴君还会叫你们得逞吗?” 玄武大笑道:“马瞻布渣,听你这番话的这意思,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定要与我和护境主再较量一番喽?” 马瞻布渣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并非是想跟你较量,只是你不安分,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将我镇压,在‘浣影涧’里躺着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想动却动不得,哪怕你杀了我也好,这样我也可以回到外面的那个世界,去与我那八大肉身会合。要不然,玄武你看这样可好,护境主这捆绑在十字架上的肉身,我还给你们,叫护境主继续做这里的护境主!浣影鉴里我不呆了,你们将我杀死,我便可即刻回到外面那个世界,不再叨扰浣影鉴中的众生,你看如何?” 玄武冷笑道:“魔之暴君,你想得美了些,对于你这等作恶多端的魔头,哪一个世界也容不下你,速速束手就擒吧!” 马瞻布渣深闷了一口气,道:“好吧,那就休怪我魔之暴君足下无情了!” 说完,它将那已被玄武击穿的双掌收回,旋即又见两只巨大的铁青色脚掌踏破星河涌动的暗空,踏在那已被拳头捶烂了的祭坛两旁,将十字架上那沙无鱼的肉身跨在胯下。围坐在祭坛周围的那九个唐三藏模样的光头和尚依然不为所动,兀自闭目敲着木鱼,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毫无关系一样。 马瞻布渣站稳了脚跟,那深沉且空灵的声音再次自暗空传来,铿锵有力地掷下五个大字: “十!世!金!蝉!阵!” 第八十章 最后一根脚趾 “十世金蝉阵?这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阵法,闻所未闻!”孙悟猫躲在坡下,警惕地望着那一双从天而降的脚掌,很是茫然,茫然之中还带着一些惊喜,惊喜的是那大白龟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玄武之龟武,久仰其名,却不成想就隐在身边。 玄武,乃最令妖魔闻之丧胆的四大上古神兽之一,与青龙、白虎、朱雀齐名。它是玄蛇、龟武之化身,纠盘在一起并称玄武,玄蛇长了个龙首凤翅蟒身,龟武长了个龙首鳌背麒麟尾。至于此时所见的玄武为何只见凤翅和麒麟尾,却不见龙头,暂不得而知。 “十世金蝉!阵?”唐三藏蹙起眉头,拍着自己那光溜溜的脑袋,也是一脸的茫然,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孙悟猫凝视着唐三藏那泛着光的头顶,伸出手指向围坐在祭坛周围的那九个光头和尚指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他手指的方向最后落在了面前的唐三藏头上,难以置信地将最后那个“十”字吐了出来。 唐三藏见孙悟猫用手指着他,一脸嫌弃地将他的胳膊挡在一边,道:“孙护法指贫僧作甚?” “十?!”孙悟猫又狠狠一指。 气氛凝重了片刻,唐三藏猛然之间似有所悟,立刻向后大退了两步,将九环锡杖望地上当啷一杵,惊道:“哎呀贫僧了个亲娘咧!神马情况?这是个神马情况?十世金蝉,莫不是十世的金蝉子?” 孙悟猫神情凝重,点了一下头,道:“唐长老,其实,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您道明,据我刚才在祭坛旁的那一番打探,您猜,下面坐着的那九个和尚,长了个何人的模样?” 唐三藏将手一摆,神情也凝重起来,自言自语道:“在浣影鉴外的世界中死了的,都在浣影鉴里的世界中活着,在浣影鉴外的世界中活着的,都在浣影鉴里的世界中死了……贫僧那前九世,既已于外面的世界中死去,那,前九世的影子,是否也理应于浣影鉴中永生?” “恐怕……还有第十世!”孙悟猫补充道。 唐三藏侧过头去,望向坡下那九个闭目敲木鱼的光头和尚,歇斯底里道:“不!不不不不!贫僧万万不要与那些个愚木为伍!贫僧要出去!贫僧要东行!!” 话至此处,只听得一阵嘈杂的“啊嘛咪哦”诵经声自坡下传来,众人循声望去,此声正是出自围坐在祭坛周围的那九个金蝉子之口。 只见一道金光,从那九个金蝉子的头顶一掠而过,旋即一齐围绕着中央的十字架转起了圈来,渐渐离地升空。转了三五圈后,他们并成一排,左边五个右边四个,各自悬浮于马瞻布渣那两只铁青的脚掌之上,依旧闭目敲着木鱼诵着经。 “坐!”马瞻布渣喝令一声,只见那九个金蝉子一齐自半空缓缓降落,各自盘坐在了九根铁青的脚趾之上。 “嘶……咦?”马瞻布渣动一下最右边的那根小脚拇指,生了疑惑,“怎么少了一个?” “十世金蝉,你在何方?”马瞻布渣询问的声音自暗空之中传来,夹杂着些许焦急。唐三藏则正撅着屁股堵着耳朵,把头埋在孙悟猫身后,歇斯底里道:“孙孙孙孙护法,万万要替你那主人保护好贫僧呀!万万!万万要!” “十世金蝉,你在何方?”询问的声音再次传来,夹杂着些许焦躁。 “十世金蝉,你他娘的欺我瞎吗?”这一次那声音变得暴躁了起来,两根手指自暗空之上伸了下来,将孙悟猫掸到一旁,捏住唐三藏的脑袋,就像捏着一只蝼蛄一般将它提起,拎至小脚拇指上强行按坐下去。 唐三藏吓得满头冷汗,欲哭无泪,如坐针毡,九环锡杖也早就跌落在了地上。这一次唐三藏不知何故变得如此胆小,在坡上之时还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指天大骂马瞻布渣来着,自从得知这里的世界没有佛祖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扭头望了望与自己并肩而坐的前九世的自己,他们嗒嗒地敲着木鱼,嘴巴“啊嘛咪哦”地诵着经,齐刷刷一排。 “十世金蝉,你怎未敲犍槌?你那犍槌何处去了?”马瞻布渣责问道。 唐三藏紧张答道:“啊?神神神……神马犍槌?贫贫贫……贫僧此来,确未曾得到个犍槌!” “屁话!十世金蝉,一世一个,怎会没有你的?” 正在唐三藏语塞之际,忽见前番在坡上撞见的那二三十个往‘渡凌云’中去的白衣男子自坡顶行来,他们的肩上扛着一个黑色鱼头,径直向脚掌这边“嘿哈嘿哈”地奔来。 他们奔至脚下,将那鱼头放在唐三藏近前,马瞻布渣将它那巨大的脚掌往前挪了一挪,道:“十世金蝉,今后,你面前这鱼头便是你的犍槌,你敲它便是!” 唐三藏猛咽了一口唾沫,不敢推辞,只好应道:“好!好好好!”它们所言的犍槌,是木鱼的另一个叫法,倒别说,那鱼头与木鱼在形状上倒是颇为相像。 孙悟猫刚才被马瞻布渣的手指一掸,翻了个跟头,他滚了两圈,起身扑了扑身上的尘土,对唐三藏大喊道:“喂喂喂!我说唐长老!那脚掌,可是魔之暴君之脚,你可不要乱了立场,帮它摆那什么十世金蝉阵助纣为虐啊!” 唐三藏虽然听到了孙悟猫的话,却不敢应声,但他心中如明镜,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玄武之身,龟蟒纠盘,在星河涌动的暗空之中高悬。它的面前,是马瞻布渣那一双铁青的脚掌,那脚掌之大,一根小拇脚趾上坐下一个唐三藏都还富余得很。而玄武,却只有四个人并肩那么大,相比之下,实是渺小了许多。 马瞻布渣深闷了一口气,将两只脚掌左右一跨,喝了一声:“开!” 只见盘坐于脚趾之上的那九个金蝉子一齐猛睁双眸,嗔目圆瞪,举头怒视那悬于暗空中的玄武。唐三藏惧怕马瞻布渣的淫威,生怕被它一指头碾死,不敢不动,只好也效仿着身旁的那个金蝉子滥竽充数起来,一举一动,倒还像是那么一回事。 第八十一章 浣影剑 “起!”马瞻布渣大喝一嗓。 悠地一股力量,自唐三藏坐下将他抬了起来,惊得他满头冷汗,汗珠自脸颊滑至下颌,滴落在地,隐约可见他那光溜溜的头上正腾腾地冒着雾气。那九个金蝉子也应声而起,脱离脚掌缓缓升向半空。此十人,左前、右前各列其五。 “击!”马瞻布渣又喝一声。 声还未落,便见摆在九个金蝉子身前的那九只木鱼瞬间火起,纷纷被烈焰裹在其中。 九团火焰,拖着长长的火尾一齐向玄武射来。纠盘在龟武身上的玄蛇吐着信子,扭腰曲颈观望一番,见躲闪不过,只好撤了下来,躲在龟武身后。龟武悠地将身子倒立起来,头朝下,尾朝上,将盾般坚硬的龟壳朝向木鱼射来的方向。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九只爆燃的木鱼接踵而至,重重地击打在龟壳之上,迸出的簇簇火花自半空挥洒而下。 木鱼被龟壳一一挡飞出去,龟武见正是时机,将身子落下,露出藏于身后的玄蛇。玄蛇曲颈晃点一番,啪地一声一甩蛇尾,又呼呼振了两下翅膀,直奔马瞻布渣左脚飞驰而去,好似一枝离弦之箭。 岂料恰在此时,一颗巨大的黑色鱼头尾随而至,“咚”地一声,重重地撞在了毫无防备的龟武身上,将它击飞了出去。 那鱼头,正是马瞻布渣拿来给唐三藏临时充当木鱼的鱼头,因为又大又笨重,速度慢了一些,来得自然就迟了一些。它黑咕隆咚的,与暗空同色,又没有火焰包围,很难令人察觉的到,再加上龟武的眼睛刚刚被那九团刺眼的火焰照耀得难以睁开,当然就忽视了它的存在,令它得了一时之逞。 那已飞出去的玄蛇,眼见就要驰达马瞻布渣的左脚,正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咬将下去。不料,那被龟武击挡出去的九只爆燃的木鱼,又一齐向它追来。玄蛇只顾瞄准前方,却无暇顾及身后,被率先赶到的三只木鱼击飞了出去,白蟒险些被火烤成了黑蟒。 龟武与玄蛇再次会合至一处,于空中缠斗一番,又重整旗鼓纠盘在一起。上一回合它们吃了亏,此番便不敢再轻敌。马瞻布渣赢了一回,兴致正酣,对玄武穷攻不舍,紧跟着大喝一声:“裂!” 声落,只见那九只爆燃的木鱼“嘭”地一声炸裂开来,一裂为九,九九就是八十一。这些团火焰如被抛洒至暗空中的流星,自四面八方向玄武袭来。 玄武见已躲不过,只好怒喝一声:“风来!”,只见两道金色旋风自天边盘旋而来,这一次玄蛇与龟武唤来的旋风要比前番龟武自己唤来的高得多,也宽得多,更凶猛得多。 马瞻布渣一声冷笑,轻蔑道:“又唤风来,是不是除了风,就没有别的招数可用了?拍灭了你多少风了,你不腻我都腻了!”它一边说着一边从暗空之中伸下两只手来,欲将那两道旋风握于掌中。 此番的旋风已不比以往,毕竟是玄蛇与龟武结合在一起后唤来的,威力自然不比寻常,马瞻布渣双掌刚至,还未来得及将旋风握起,十根手指便皆被极速盘旋的旋风齐刷刷地锯断了。 “哇呀呀呀!”十指飞落,痛得马瞻布渣苦叫不迭。与那九个金蝉子一同盘坐在半空的唐三藏见马瞻布渣已没了手指,现在若趁机逃回坡下,它也没办法再将他捏来了,于是瞅好了时机,站起身来,迈开双腿往前方奔去。 “归!”暴怒的马瞻布渣一声大喝,唐三藏以为是在叫他,吓得腿都软了,登时又瘫坐下来。实际上,它这一声喝的是那十根被锯断了的手指,喝声刚落,便见那十根散落在地的手指又离地而起,重新接回了手上。 孙悟猫躲在坡下,见那两道旋风席卷着沙石直奔玄武而来,他心说:“怎么又叫了风来?莫不是想跑?这也太怂了!”但,结果却并非他想象的那样,那两道旋风并没有将玄武卷入其中,而是从玄武身后一掠而过。 玄武身后霎时变换了一幅风景,不再是星河涌动的暗空,而是一片蔚蓝的晴空,身后身前似一昼一夜,恍如两个被撕裂了的世界,又被硬生生地拼凑在了一起。 晴空之下除了蔚蓝,还另有一番风景,那便是逆流瀑布,汹涌的河水自下而上奔向深空。水来自何处?自然是这“浣影鉴”中的“浣影涧”了。玄武背倚瀑布,退后两步,只听它一声怒喝: “浣影剑!起!” 声落,只见那逆流瀑布戛然停止了奔涌,旋即又调转方向,自天空向涧中倾泻,似一帘黯然落下的帷幕,又似一座轰然坍塌的山峰。 随着瀑布的落下,一柄溪水般清澈的巨剑从瀑布中显现了出来,渐渐露出了剑柄、剑镗、剑脊、剑锷,还有那左右飘摇的剑穗,这巨剑,看起来就像是溪水铸成的一般。 那九九八十一团炸裂开来的火焰,已拖着火尾自四面八方奔袭至近前。千钧一发,“钲”地一声,只见那巨剑侧转剑脊,正转剑鄂,一道寒光掠过剑从,带着杀气,百十柄水铸的剑,自锋利的剑鄂齐射而出,直奔迎面袭来的那群火焰。 “呲……” 一片淬火之声自天空传来,不绝于耳,那百十柄水铸的剑将火焰尽数击灭,滚滚浓烟当空四起,木鱼的残渣也纷纷坠落在地。 那些水铸之剑虽经过此番火焰的洗礼,却并未因此蒸发,反而尽皆变成了火焰之剑。其中十柄调转过剑锋,奔那黑色鱼头穷追而去,余下的,则直奔悬于马瞻布渣脚掌之上的那九个金蝉子和唐三藏。 一股烤咸鱼的味道自远空弥漫过来,诱人馋涎,想必,是那十柄火焰之剑得了手。孙悟猫抬袖抹了一下嘴巴,冲那群火焰之剑大声叫道: “切莫伤了唐长老!” 火焰之剑与孙悟猫又无甚交情,怎识得他,又岂肯对他言听计从。 第八十二章 双鱼戏剑 原来,浣影鉴中有条浣影涧,浣影涧中有柄浣影剑。 自那浣影剑剑锷之中射出的百余柄水铸之剑,在击灭爆燃的木鱼后,被烈焰洗礼变成了火焰之剑。它们直奔唐三藏与九个金蝉子飞刺而去,孙悟猫喝止不住,只能眼巴巴驻足观望,无计可施,唯求外面那个世界中的佛祖能够保佑他。 魔之暴君马瞻布渣岂肯令那些火焰之剑就这么轻易破了它的十世金蝉阵,少一个金蝉子它都不答应。只听,自那一半星河涌动的暗空之中传来一阵咒令: “浣了天影浣天涯,鉴了天命鉴天下,护境之主今安在,夺了剑来削王八!” 咒令落下,只见马瞻布渣胯下的那十字刑架骤然拔地而起,升至半空。被捆绑在十字刑架上的沙无鱼之肉身猛然昂起头来,好似刚刚于沉睡之中觉醒一般,炯炯的双眸怒视着伫立在那一半蓝空之下的浣影剑。两道金色光芒自左右天际一并射来,“锵锵”两声,重击在沙无鱼之肉身的身上,那十字架也未能幸免地被击了个粉碎。 再将那肉身望来,竟见一副熠熠生光的金色铠甲已凛然于身,好似一尊金甲战神。 金甲沙无鱼悬于半空,优雅地将双臂左右伸展,端起双手,两指轻轻一撮,两条纤长的水柱自双掌之中向左右漫了开来。 那百十柄疾驰而来的火焰之剑突然停止不前,好似被一股力量顶了回去。“唰唰唰唰……”剑舞之声不绝于耳,火焰之剑终究不敌那股莫名而来的力量,百缕青烟升起,火焰渐渐熄灭,水铸之剑纷纷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唰唰唰唰……”又是一阵剑舞之声,那百十柄水铸之剑纷纷向金甲沙无鱼掌边的两条水柱奔去,像是被一股吸力给吸了去的。 有惊无险,唐三藏与九个金蝉子都得了救,阵法没有被破坏。金甲沙无鱼将双臂一运,忽地,水铸之剑纷纷掉转剑锋,直指玄武。 玄武见状,暗道不妙,也急忙将一段咒令大喝出来: “浣了天影浣天涯,鉴了天命鉴天下,护境之主今安在,夺了剑来诛布渣!” 咒令落下,只见孙悟猫身后的沙无鱼也猛地将头昂起,升至半空,炯炯的双眸怒视着伫立于晴空之下的那柄浣影剑。一切皆非出自她的本意,一切却又都由不得它,只因这声咒令,唤醒了她那已尘封了百年的记忆。何以见得?她眼中的神情变了,变得令人望而生畏。她深知,此时的她已不再是不堪一击的沙无鱼,而是肩负伐魔重任的护境主。 金甲沙无鱼运着双臂,将上下交叠的双掌轻轻一推,“唰唰唰唰……”那群水铸之剑向玄武齐射而去。借此时机,金甲沙无鱼上跃三丈,脚尖轻踏水铸之剑,径直飞奔浣影剑。唐三藏与九个金蝉子也被一股力量的牵引着,于其身后,随其前往。 玄蛇纠盘在龟武的背上,摇头摆尾晃点一番,龟武掉转头来,朝向自孙悟猫身后升入半空的金裙沙无鱼,玄蛇振了两下翅膀,同龟武奔她飞去。 “护境之主,且上鞍来!”玄武大声叫道。金裙沙无鱼应声上跃三丈,玄武泊至她的身下,又见她旋转着身子极速落下,金裙散开,好似天女下凡一般。 金裙沙无鱼坐稳在玄武的背上,玄武载着她飞奔浣影剑。金裙沙无鱼只一个眼神,那飞射而来的百十把水铸之剑便皆停滞不前,又掉转剑锋,准备回刺。 金甲沙无鱼正踏在水铸之剑上,脚步轻盈如蜻蜓点水,它怎肯令脚下火焰之剑再度折返,喝了一声:“浣影之剑,速归原主!”声落,在一阵轰鸣声中,只见那晴空之下的巨剑拔地而起,直至露出了那已埋藏在地下三千年之久的剑锋。 那剑锋依旧锋利无比,刺眼的光芒自锋尖射出,将那一半的暗空照耀得几近通明,已看不真切涌动的星河。 一湾河水骤然升起,自下而上划破长空,似一条水铸的银蛇,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一半暗空之中的星辰悉数吞噬,又掉转头来,遁入浣影剑中。浣影剑悬于那一半蓝空之下,渐渐缩小,直至与普通的剑大小无异。 浣影剑听到了金甲沙无鱼的召唤,掉转剑锋,剑柄冲前,直奔金甲沙无鱼而来。金甲沙无鱼出手接应,眼见便要触及剑柄。 “钲楞楞楞……”飞来一脚,正踢剑镗,将那浣影剑踢开出去。金甲沙无鱼撤步避让,定睛一看,来者乃是金裙沙无鱼,在她身下三丈处,乃是与她并行的玄武。 金裙沙无鱼将双脚落下,挺身伸臂,去追那已被踢开的浣影剑,眼看将要触及。金甲沙无鱼怎肯善罢甘休,也飞起一脚,重踢在金裙沙无鱼的手腕之上,一个回旋飞起另一只脚,踢在剑柄之上,又令浣影剑向前挪出些距离。 列于金甲沙无鱼身后的九个金蝉子和唐三藏紧随而至,其中一个金蝉子,不知是被一股力量推了出来还是自己挺身而出,去抢夺浣影剑,岂料指尖刚触及到剑柄便落得个灰飞烟灭。唐三藏见状吓得是面如死灰,那毕竟是他前世的影子,怎么说也是有些感情的,他拼命欲往后退,却对抗不过身后那股看不见的力量。 “哇呀呀呀!”马瞻布渣的暴怒之声自暗空传来,“你个愚木疙瘩的三世金蝉,那浣影剑除了护境主,连我都沾它不得,岂是你个愚木疙瘩能沾得的?娘的,我这阵法连玄武都奈何不得,却被你个蠢货给毁了!哇呀呀呀!气煞我也!” “滚开!”暴怒的马瞻布渣自暗空之中伸下一只巨掌,将剩下那八个金蝉子和唐三藏一掌击飞出去,唐三藏如一只被击飞了的仓鼠,瞪着一双茫然的双眼,消失在暗空之中。兴许他自己还在想,我做错了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兴许,他错就错在自己不够强大,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如果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而遭到强者无故的惩罚和鞭挞,那么“不够强大”算不算是一种错? 暂停更新通知 敬爱的朋友: 拙作自2月26日开更以来,承蒙您的错爱,令灭,坚持不懈地更新至今。因为有你阅,灭,深感骄傲,不敢懈怠,一心想要把最美的文字和最好故事写给你听。 今晨,我揣着沉重的心情奔赴北京通州中医院,去见我的一名小读者。 我从未想过一支笔的杀伤力居然可以这么大,本以为,小说只不过是一堆文字堆砌的故事而已。你看了,或过过眼瘾,或有些反思,最终一笑而过,在你的脑海中留下些回忆,偶尔拿来做做谈资笑料罢了。可是,事,总是与愿违的。 与这位读者朋友接触后,我们聊了聊。经过理性考量,现做以下决定: 暂停更新。 这位朋友具体是因何入院,此刻心情沉重的我,实是不想详细吐来,就吐一句吧:她相信我笔下的那个浣影鉴中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她相信她若死了,影子是可以进到那个梦幻般的世界中永生的。 到底,我手中握着的是一枝笔,还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我想平静平静,也不想说太多,如果有读者因为我的一部作品而颠覆了他对人生的正确思考,那么这部作品是失败的,简直拙劣不堪。 对这位读者说声对不起,望她早日康复,对所有错爱的读者说声对不起,暂停更新,让我静些时日,好好想想。 孙悟猫、猪八狗、沙无鱼,我没有放弃你们,你们还会与读者见面,以一种积极向上的面貌,你们要引导的,应该是正确的价值观,而不是于不经意间将人引入歧途的思考。 深深的负罪感,暂且,就到此吧。 诸葛灭《灵山魔宠记》 2016年5月20日于回来的路上 再次说声抱歉。此一别,非永远。 第八十三章 鉴天之命 一个影子,一个肉身,一袭金裙,一副金甲,两个沙无鱼为了争夺浣影剑斗得正酣。马瞻布渣回过手来,向金裙沙无鱼大力拍去,欲助金甲沙无鱼一臂之力。 无论影子还是肉身,沙无鱼既已觉醒,身上若没些个本事,怎有资格做这浣影鉴中的一境之主。金裙沙无鱼敏捷地一个转身,将这一掌躲了过去,却与浣影剑失之交臂,叫金甲沙无鱼捞得一个大好机会。 金甲沙无鱼倾身展臂,向前一纵,一把将那浣影剑握于掌中,轻盈地转了个身,剑指长空道了一声:“收!” “唰唰唰唰……” 那百十柄水铸之剑掉转锋芒,尽皆被收回了浣影剑中。金甲沙无鱼旋即撤后一步,亮剑而立,金裙沙无鱼不敢近前。玄武恐她吃了亏,飞上前去将她载到背上,撤回那半片蓝空之下。 半边蓝空,半边暗空,一边是坐在玄武背上的金裙沙无鱼,另一边是立于马瞻布渣之手上的金甲沙无鱼,以坡为界,呈对擂之势。 一阵狂笑自暗空之中传来,甚是得意:“唔哈哈哈,玄武,你说你是不是自讨无趣!我马瞻布渣说什么来着,以护境主的肉身为筹码,叫你将我杀掉,送我到外面的世界中去,你却偏偏执意想要将我打回‘浣影涧’中。这下怎样,这唯一能够杀得了影子的浣影剑已被我掌控,你又有何计施?此间世界,你和你的那个护境主是去是留,且听尊便!恕不奉陪,我先行一步,出去与肉身会合去也!唔哈哈哈!” 马瞻布渣继续对金甲沙无鱼道:“护境主,浣影剑既已在你手,此间世界便无人敢不听是你的,我走之后,好生替我掌管这个世界,哪一个众生胆敢忤逆,杀!” 金甲沙无鱼道:“谨遵魔君之命!”话毕,马瞻布渣将巨掌一翻,向浣影剑拍去。 玄武丢下背上的金裙沙无鱼,向那浣影剑冲去,急道:“休要逃!” 巨掌被浣影剑刺穿,瞬间灰飞烟灭,远处的两只脚掌也不见了。玄武也一头撞在浣影剑上,灰飞烟灭。 在浣影鉴里世界中活着的,都在浣影鉴外的世界中死了,在浣影鉴里的世界中死了的,都在浣影鉴外的世界中活着。它们死了,但也活了。 半空之中,只剩下两个僵持着的沙无鱼,坡下只剩孙悟猫和他的肉身,还有猪八狗。孙悟猫大声道:“无鱼!马瞻布渣死了,速叫你那肉身将我们也杀了,我们也出去吧!” 金裙沙无鱼道:“不!马瞻布渣虽死,可羽翼犹存,怎可令被它洗了脑的肉身做护境主?那此间的众生,岂不是依然要被奴役于它的淫威之下吗?我怎能置此间的众生于不顾?” 孙悟猫道:“那该如何是好?浣影剑在肉身的手中,我们又能奈何?” 金裙沙无鱼没有回答孙悟猫,而是对拿剑指着她的金甲沙无鱼道:“护境主,我本你之影,你本我之身,你我本一人,我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你。我知道,你不会轻易被魔之暴君洗了脑,你有自己的心思,不然你也不会自作主张去偷走那鱼头,破坏马瞻布渣亲手策划的祭天仪式。只是事不凑巧,却于河中撞见了我,要杀我的并非是你,而是鱼头,你骑在它的背上是为了制止它,而非驾驭它,不然在鱼头死后你也不会对我一笑便走,你本有能力杀了我。我说的,可对?” 金甲沙无鱼没有做声。 金裙沙无鱼继续道:“我知道,你只不过是惧怕魔之暴君的淫威才不得已而屈服。现在,魔君已逝,龟武织的无形之网也已随着龟武的离去而不复存在,此间的众生,互相之间再也碰不到,摸不着,唯有你手中的浣影剑可以触及影子。你是想让众生自由,还是想让众生继续受那魔之暴君的奴役,全取决于掌控着浣影剑的你。” 金甲沙无鱼听到这里,再一次露出了它那神秘的微笑,渐逐颜开,落下两行热泪,垂下了手中的浣影剑。 头上的那半片暗空,渐渐变回了蔚蓝的颜色。远方,那一个个被羊儿追得四处奔逃的人,都停下了脚步。一白一红两只兔子蹦蹦跳跳地钻进草丛,闲聊起来,白兔问那红兔:“咦?这世间怎么还有你这种颜色的兔子?” 红兔懊恼道:“我特么不是兔子!你才是兔子!” 白兔听了诧异地瞪着它。红兔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在外面的世界时,我本是只红狐精,变成了一只红兔子,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这镜子一眼,就被它给吸了进来,再也没能变回我容颜。” 哪知,白兔听了登时就哭了,道:“红狐姐姐,我是你那白狐妹妹啊!” 两只兔子喜极而泣。原来,映在浣影鉴上时是什么模样,被它吸进去的肉身便会是什么模样,不会变成真身,只有离开这里,才有能力变回原来的模样。不过,这一切对浣影鉴的主人沙无鱼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金裙沙无鱼举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欣慰道:“浣天之影,鉴天之命,这才是浣影鉴的天空应有的颜色。” 金甲沙无鱼双手拖剑,呈至金裙沙无鱼的面前。金裙沙无鱼道:“这是何意?” 金甲沙无鱼道:“护境主本应就是你,这柄浣影剑,也本应由你执掌。” 金裙沙无鱼将剑推了回去,道:“剑由谁执掌,这不重要,只要掌剑之人是正义之身,这便好。这剑就照旧由你来执掌,照旧由你做此间的护境主吧,我还要去外面的世界,继续做我的沙无鱼。” 金甲沙无鱼迟疑半晌,只好收回浣影剑,又卸下金色铠甲,为金裙沙无鱼披在身上,道:“这副金甲送予你,希望在外面的世界里,它能够保护你。” 金裙沙无鱼欣慰一笑,金色铠甲化作两道光芒射向天际。她闭上双眼将头微微昂起,金甲沙无鱼意会了她的意思,在她的颈上轻抹一剑。 前番被马瞻布渣一掌击飞的唐三藏落了下来,也与孙悟猫和猪八狗一并被浣影剑抹了脖子。 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孙悟猫的肉身依旧站在原地傻笑着,沙无鱼的肉身扪心自问:“虽然无形之网已不复存在,众生之间再也碰不到,摸不着,可是,这看似的自由,是真正的自由吗?” 它说完,将孙悟猫的肉身抹了脖子,又将剑锷一横,自刎于此。 浣影剑坠入浣影涧,该离开的也都离开了浣影鉴。这个世界,从此再无束缚众生自由的无形之网,再无人执掌那柄束缚众生自由的浣影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自由之境。 浣影剑落下的地方,一条瀑布自涧中奔向蔚蓝的深空,涓涓不止,奔流不息,好似一条通天河。 与此同时,十张大脸自四面天际升起,盖住了整片天空,交头接耳,似在议论着什么。 第八十四章 十殿阎王 浣影鉴外,地狱中。 十位阎王,高矮胖瘦黑白俊丑各不相同,端坐于森罗宝殿之中,围着那面巴掌大小的浣影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怪哉!怪哉!”坐在左边的那位阎王手捧浣影鉴,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大惑不解。细看这位阎王,豹眼狮鼻,络腮长须,头戴方冠,他便是进入地狱之门后的第一殿阎王----秦广王。 “何事怪哉?”另一位短须的阎王问道。此乃第十殿阎王----转轮王。 秦广王道:“我等映在浣影鉴中的脸,刚刚还是左右反着的,怎么一下子正了过来?” 转轮王蹙起眉头细细观察了一番,惊道:“怪哉怪哉!着实怪哉!秦广王你要不说我还真就没发现,镜中的左右,应当是反着的才对嘛!谢范将军!” “臣在!”黑白无常举着哭丧棒立于殿下,拱手齐道。 转轮王道:“这面浣影鉴当真如秦广王所言,是从地狱之门下寻得的?” 黑无常道:“回禀转轮王,当真!臣奉秦广王口谕前去摄那孙悟猫魂魄,岂料刚将铁镣套在他的身上,忽然从这浣影鉴中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将他给吸了进去!臣遂将此镜带回,呈与秦广王交差。” 端坐于正中的那位阎王脸孔白净,头戴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此乃第五殿阎王----阎罗王。他笑道:“镜中之象左右不相反,倒也有趣!那依范将军看来,这面浣影鉴所映之象,当是对的,还是错的?” 黑无常道:“回禀阎罗王,臣以为,既是镜子,那其中所映之象,反着的才应当是对的,正着的反倒应当是错的!” 阎罗王点了点头,对秦广王笑道:“秦广王,这浣影鉴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与我们阎王抢人头!不如将它先交与我保管,待那孙悟猫出来,直接推入我那叫唤地狱,看一看他有何说辞!” 秦广王捋着他那络腮长胡道:“哼!那孙悟猫酿了大错,险些将地狱之门搞得再也无法开启,我自然不会放过他,无甚好要说辞的!依我看,这面镜子暂且还是放在我这里吧,待那孙悟猫出来,也好先行问罪!” 第二殿阎王----楚江王短脸阔口,他力争道:“秦广王,你那鬼判殿中不是已有了一面孽镜台了吗?怎么又要将浣影鉴也拿走?我们九位都还没面镜子,你却有了两面镜子,于情不通,于理不公。不如将此镜暂且放在我这里吧,等那孙悟猫出来,直接给他推入我那寒冰地狱,也免得再劳烦秦广王大费周章地将他押解至我殿上了!” 第七殿阎王----泰山王凹脸扁鼻,头戴方冠,反驳楚江王道:“不成不成,你怎如此确定孙悟猫一定会被推入你那寒冰地狱?万一他生前所犯之罪,理应发落到我那肉酱地狱呢?” 第八殿阎王----都市王相貌白净英俊,将双臂一展,劝道:“行了行了,楚江王、泰山王,还有诸位,先不要争了!依我看,诸位要这面镜子都没什么用处。你看看二位,一个短脸阔口,一个凹脸扁鼻,还有你们,唉,咱们这十位阎王当中,也就我这颜值还算拿的出手。不如就将这面镜子交给我来保管吧,好将它的用处发挥到淋漓尽致!等孙悟猫出来了,捎带着脚,给他推进我那闷锅地狱便是!” 第三殿阎王----宋帝王横眉瞪眼,听了都市王这番话甚是不爽,驳斥道:“浣影鉴居然能够将活生生的人给吸了进去,岂是叫你拿去臭美的凡物?它既然与我们阎王抢人头,那便是犯了忤逆之罪,理应将它和那孙悟猫一并推入我那黑绳地狱去受罚,这没什么好争的,交给我来问罪才最在理!” 第四殿阎王----五官王皱眉瞪眼,连耳长鬃,头戴方冠,将握于左手的念珠一抖,道:“我那血池地狱早就饥渴难耐……” 五官王正待往下说,却被第六殿阎王----卞城王给打断了。他头顶战盔,身着铅甲,束腰勒带,足踏革靴,竖眉道:“呔!诸位休要再争了!那孙悟猫被浣影鉴给吸了进去,便是枉死,枉死便理应送入我那枉死城去!给我罢!”他说完便上前去抢浣影鉴。 一位连鬃长髯的老者将双手握于袖中,无奈摇头道:“唉,一面破镜子有何好争抢的?我那阿鼻地狱不需要镜子,也不缺他个孙悟猫,就不跟诸位争抢了。”此乃第九殿阎王----平等王。 转轮王将双臂高举示意大家安静,他道:“诸位静一静,静一静,且听我言!还是平等王识大体!依我看哪,这浣影鉴还是先叫秦广王带回鬼判殿去吧!怎么说也得先拿到鬼判殿中的孽镜台照上一照才行,要不然我没法给孙悟猫安排投胎呀!总不能乱投胎对不对?三百年前已发生过一次乱投胎这等祸事了,将那人间扰得生灵涂炭。此番若再扰乱了六道秩序,玉皇大帝必然又要叫我等吃不了兜着走了!” 秦广王喜道:“对对对!还是转轮王顾大局,就按咱地狱中的规矩走,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叉子,咱们都是一股绳上的,出了叉子谁都得被问罪!今日议事既已到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哈!” 秦广王一边说着,一边将浣影鉴揣于袖中,急匆匆地离开了森罗殿,同黑白无常赶往他那鬼判殿去了。 阎罗王对剩下的众阎王恼道:“唉!每次一来我这森罗殿里议事,我等都得拌上几句嘴,到头来,搞得大家不欢而散!还能不能愉快地议事了?” 众阎王也都有几分恼色,扫了兴地一哄而散,各回各殿去了。 秦广王与黑白无常回到了鬼判殿,立即从袖中掏出浣影鉴,照了照镜中的自己。他冲镜面哈了口气,又用袖子擦拭了一番,那欣喜地神情,就像捡到了个珍宝一般。 他坐回殿上,险些绊了个跟头。在他的左手边立着一个台子,约一丈高矮,台上悬着一面镜子,约十围大小,镜子上横七个大字: “孽镜台前无好人。” 第八十五章 秦广王 秦广王双手伏案,欣赏着映在浣影鉴中的自己,喜不自胜。他向左转一下头,镜中的影子便向右转一下头,向右转一下头,镜中的影子便向左转一下头。引得他不住地称赞:“宝镜!宝镜!” “呼!” 一阵怪风自浣影鉴中迎面袭来,将秦广王头顶的方冠掀翻在地,络腮长胡也被吹得凌乱了。秦广王大惊失色,失手将浣影鉴打翻在地。 “呼!” 又一阵怪风,紧跟着前面那阵怪风追了出来,两阵风缠斗一番,直奔地狱之门吹去。 “轰!吱嘎嘎嘎……” 一声轰鸣,地狱之门被那两阵怪风悠地一下给吹开了,吱嘎作响。 “好大的胆子!何人跑来我阎王爷的府上作祟?”秦广王大怒,拍案而起。 “阎王爷息怒!”白无常一蹦一蹦地跳到他的近前将方冠捡起双手呈给秦广王。 黑无常则追着那两阵怪风,奔到地狱门口去打探情况了。那地狱之门因长时间没有小鬼进出,又自动关闭了。黑无常无果而返,捡起浣影鉴,双手托举着呈给秦广王。 “咻!咻!” 秦广王刚接过浣影鉴,两道金光便从镜中射了出来,耀得他睁不开眼睛,浣影鉴又掉落在了案上。待他们睁开眼睛,竟发现那金光所落之处多出两个人来,一个白衣男子脸冲下趴在地下,姿势像个“大”字,一个金衣女子侧躺在地下,姿势还算优雅。 白无常吃了一惊,大步蹦了过去,举起铁镣将那白衣男子捆了起来,黑无常也将那金衣女子一并捆上了。 白无常见了那白衣男子正脸,不禁又是一惊:“你你你……你不是那三脚猫吗?”转而大喜:“嘿嘿小畜生!在镜子里边呆着透不过气吧?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吧?老八,交给你了!” 黑无常大步走了过来,将他那张大黑脸凑到孙悟猫面前,确认一番,嘴角向下一咧,得意地哼哼大笑。 秦广王将方冠戴回头上,目露嘲讽,轻蔑地哼笑一声,两手一拍桌案,指着孙悟猫斥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猫儿,胆敢擅自闯我六道中枢,又险些坏了我那地狱之门。你!可知罪?!” 孙悟猫和沙无鱼被黑白无常押跪在地,又被铁镣反捆着,反抗不得。他四处张望一番,只见周遭雾蒙蒙一片,黑咕隆咚死气沉沉,只能看见黑无常的两只眼白,白无常穿了一身白衣,看得倒还真切一些。再看面前那高高在上的秦广王,豹眼狮鼻,络腮长须,样貌甚是骇人。 半天也没见孙悟猫回秦广王的话,黑无常“啪”地一个打耳光抽了过去,道:“好你个畜生,阎王爷问你话呢!你!可知罪?!” 孙悟猫被这一巴掌抽得脖子一歪,嗔目怒道:“他娘的!镜子里挨抽,出来还挨抽,白无常抽老子的那个耳光老子还没还!记住,你们欠我俩了!” 黑无常道:“你个将要投胎之人,怎么着?还想给我兄弟还回来不成?八爷我再赏你一个!”说罢,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挥将下去。 白无常一把抓住了黑无常挥起的手腕,道:“行了行了老八,别跟这小猫儿一般见识!赶紧送他去投胎要紧!”话虽如此说,实则是害怕孙悟猫将他和玉凤的事吐露给秦广王,便卖个人情给他,顺便也希望他早些投胎,忘了此事。他对孙悟猫道:“孙悟猫,阎王爷问你话呢,你擅闯六道中枢,坏我六道之门,可知罪?” 孙悟猫道:“哎呀行行行知罪知罪!”他打量了一眼秦广王,又道:“你就是这里的阎王爷?” 秦广王捋了捋络腮长须,得意道:“你这只猫儿倒也识货!我正是你一殿阎王爷爷----秦广王也!” 孙悟猫道:“是阎王便好,速速将我和无鱼放了!出了大祸事了,我得赶回灵山去告知佛祖!” 秦广王一听到灵山和佛祖四个字,怒色顿消,道:“什么灵山?什么佛祖?” 孙悟猫道:“灵山便是西天灵山,佛祖便是如来佛祖!” “哦?你这只猫儿,张口灵山闭口佛祖,你与那灵山佛祖又有甚干系?” “我乃灵山八寅护法之首,孙悟猫是也!” “八寅护法?莫不是那于灵山之上护持佛法、镇守灵山的猫、虎、狮、豹、猞、狞、狲、狸?” “正是正是!” “谢范将军!快快快!快给孙护法和这位女菩萨松绑!”秦广王一边命令着一边走过去将孙悟猫和沙无鱼搀扶起来,赔笑道:“哎呀呀,老夫我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险些误害了孙护法呀!” 黑白无常搞不清楚状况,什么猫了虎了的,只知遵了秦广王的命给他们松绑就是了。秦广王继续道:“佛祖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孙悟猫道:“好好好!” 秦广王道:“敢问孙护法刚才所言,是出了什么大祸事?” 孙悟猫环顾一遭,将视线落在了浣影鉴上,道:“阎王爷,在我之前,可还有旁人从浣影鉴中钻了出来?” “旁人?”秦广王思索一番,道:“旁人没有,风倒有两股,给我头上的帽子吹掉了不说,竟连那地狱之门也给吹开了!” 孙悟猫一听此话,不解道:“未见那马瞻布渣和玄武吗?” “马瞻布渣?那魔头都死了几千年了,怎会见他?玄武也没有!” 孙悟猫道:“只有风,这倒奇怪了,难不成是影子的缘故?可我和沙无鱼也皆是影子,为何却可以全身而出?”孙悟猫把头扭向了沙无鱼,希望作为护境主的她能给出个答案。 沙无鱼道:“这个世界若没有肉身,影子当然无处容身,化作一阵风。但你我是连肉身一并被浣影鉴吸了进去,此时的我们已不再是影子,而是肉身。” 孙悟猫道:“此时的我们若是肉身,那我们留在浣影鉴中的肉身成了何物?” 沙无鱼语气之中带着些惋惜,道:“浣影鉴中的肉身恐怕已经死了,此时的我们,便是镜中死了的肉身。” 孙悟猫看了看自己,叹道:“没想到,镜中那个只知痴笑的傻子,居然就是此时的我。” 第八十六章 陈祎 孙悟猫拿起桌案上的浣影鉴,望着映在镜中的自己,苦笑一声:“影子,相对于这个只知痴笑的我,我还是更喜欢镜中的你。”说罢,将浣影鉴递给了沙无鱼。 秦广王虽然对浣影鉴这面宝镜很是不舍,但它毕竟本来就是孙悟猫从地狱外带进来的,便没有开口往回要。 孙悟猫道:“这倒也好,马瞻布渣的影子既已化作一阵风,那分裂的八大身躯又已成尸陀林,谅他也没有能够作祟于这个世间的本事了。” 沙无鱼却满心担忧,回道:“但愿如你所想吧。” “嗖!嗖!” 又从浣影鉴中吹出两阵风来,力量不足以吹开地狱之门,很快就散了。沙无鱼望着那两阵风消散的方向,道:“这风,想是猪八狗和唐长老的影子。” 孙悟猫听了,对秦广王道:“阎王爷,可否请教一事?” 秦广王道:“孙护法尽可直言。” “你掌管六道众生之生死,倘若人死了,可还有法子还阳?” 秦广王笑道:“呵呵,还阳?只要是孙护法有需,那便好说,将魂魄还回肉身便是了,也就我一声吩咐的事情罢了!” “阎王爷爽快,不胜感激,可是……倘若肉身没了,只剩下了魂魄,可还有法子还阳?” “这……肉身都没了,还如何还阳,不过……法子倒是也有一个……” “什么法子?” “借尸还魂,换个肉身!” “换肉身?这恐怕多有不妥,一定要与生前的肉身一模一样才行!” “一模一样?”这令秦广王犯了难,道:“这还真是不好办呐……敢问孙护法,是何人的肉身?那肉身是如何没的?” 孙悟猫叹了一口气,惭愧道:“是因我而没啊,若不是我坏了地狱之门,令那黑光熄灭,我那八狗兄弟也不会被太上老君点了黑光,落得个灰飞烟灭。” 秦广王道:“孙护法所要令它还阳的,竟是八只狗儿?何等模样的狗儿?还需令孙护法为它们如此劳神!” 孙悟猫苦笑道:“非也,并非是八只狗,而是灵山四戌护法之首,猪八狗。” 秦广王一听四戌护法之威名,不由自主地扶了扶头顶的方冠,道:“四戌护法?莫不是那于灵山脚下护持佛法、镇守灵山的狗、狼、貉、狐四大护法?” “正是。” 秦广王眼珠一转,沉思片刻,道:“令那肉身复原,也不是没有法子。” “哦?”孙悟猫喜上眉梢,道:“那还请阎王爷明示!” “你可知上古造人和众生的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这我当然知道,炼石补天,抟土造人,何人不知!” “嗯,”秦广王得意一笑,“孙护法可去找那女娲娘娘,叫她再用黄泥捏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便是!” “此话说来容易,可我区区一个护法,女娲娘娘怎会那么轻易就肯帮助我?” “哎~孙护法谦虚了,你可是灵山如来佛祖的护法,哪位神仙敢不给你面子?况且还是为救另一位护法,我就是没那个能力,要不然都不用孙护法发话,我定抢着相助!” 孙悟猫欣慰一笑,道:“谢阎王爷指点,那也只好如此试上一试了。” “孙护法尽可放心,女娲娘娘必然会给孙护法这个面子!” 孙悟猫追问道:“对了,倘若连那魂魄也没了,可还有法子还阳?” “肉身没了,魂魄也没了?这……可就棘手了些个,肉身没了尚可再造,我将魂魄还回去便是了……这魂魄若是没了,即便有了肉身,我也无魂可还呐!” “那,魂魄可有法再造?” “再造魂魄,我可是闻所未闻,但也不敢断然盖上定论。解铃还须系铃人,孙护法不如还是去找太上老君问个明白。” 孙悟猫点了点头,道:“嗯,也只好如此了,八狗这件事情棘手一些,我们还是先去女娲娘娘处,为唐长老求个肉身吧。唐长老的魂魄可还在此处?” “唐长老?”秦广王转身问道:“谢范将军,你二人可曾于阳间摄得个姓唐的长老来?” “回阎王爷,小臣这就查明!”白无常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那破旧的《摄魂簿》,将手指望那大长舌头上蘸了蘸,翻看了几页,道:“回阎王爷,小臣近来未曾于阳间摄得个姓唐的长老,姓陈的长老倒是有一个!” “姓陈的长老?”秦广王转身问孙悟猫:“孙护法,那唐长老可是姓陈?” 孙悟猫思索一番,道:“嘶……你这么一说,倒还提醒了我,因为佛祖命他去东土大唐传经,才在法名前冠以了个唐字,本名好像是姓陈。”他又问白无常道:“那姓陈的长老全名叫做什么?” 白无常道:“回孙护法,全名乃作‘陈祎’。” 孙悟猫一拍手道:“对了!就是他了!这便是唐长老大名!” 秦广王听孙悟猫如此肯定,大叫一声:“不好!”话音未落,转身疾走。 孙悟猫道:“阎王爷何事如此急切?” 秦广王头也没回地回道:“那陈祎早已被牛头马面押去第十殿地狱那里投胎去了!” “什嘛?阎王爷且慢些行,带上我等一同前往!”孙悟猫和沙无鱼紧跟而去,黑白无常也察觉形势的迫切,一并跟了去。 从第一殿地狱到第十殿地狱,要途经八殿地狱。孙悟猫虽对地狱中的情形有所耳闻,但此番亲眼所见,却是远远要比耳闻更令人毛骨悚然。刮骨的、扒皮的、挖眼的、剃筋的、油煎的、火烧的、剐胸的、撬齿的受刑之恶魂应有尽有,这还仅仅是他所见到的冰山一角。孙悟猫心中不禁暗自嘀咕:“我若在阳间为人,这恶,可是万万做不得的呀!” 终于抵达了第十殿,转轮王正端坐于殿上,见秦广王疾来,后边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愣头青,站起身来问道:“秦广王何事如此急切?” 秦广王急道:“那陈祎现在何处?千万莫叫他投了胎!” 转轮王道:“刚押去醧忘台,现在想必已饮了孟婆汤,正在过那奈何桥了!” 第八十七章 半碗孟婆汤 “当啷啷啷……”一只汤碗飞落在地,半碗清汤自碗中倾洒而出。 孟婆惊得后退一步,问那来者道:“你是何人?何故踢翻了我的汤?” 来者道:“吾乃灵山八寅护法孙悟猫!前来带唐长老的魂魄返还阳世!” 孟婆弯腰捡起汤碗,没有理会孙悟猫,淡然道:“下一个。” 原来,唐三藏还没有如转轮王所说已上了奈何桥,孟婆刚刚为唐三藏灌下半碗孟婆汤,孙悟猫便赶来了醧忘台,一脚踢飞了汤碗。 唐三藏一惊,问孙悟猫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与你素不相识,你何故要搭救贫僧?” 孙悟猫道:“唐长老,你开什么玩笑,在浣影鉴中时还护法长护法短的,怎么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走吧,此地也不是什么快活之处,阎王爷特批,遣唐长老返还阳世,不用投胎了!” 唐三藏上前,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孙悟猫一番,一本正经道:“你这泼猴,救我便救,何须变成这副模样?” 孙悟猫尴尬道:“什么泼猴?我是孙悟猫啊!您说的那个泼猴是我的主人!” 唐三藏道:“主人?这只泼猴,好生忤逆,居然趁贫僧不在的这些时日,搞了个仆人来!”他又望了一眼一旁的沙无鱼:“搞个男仆人也就算了,还搞个女仆人!” 孙悟猫看唐三藏那副认真的表情和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刚给另外一个魂魄灌了汤的孟婆放下汤碗,回头对孙悟猫道:“这位长老喝掉了我的半碗汤,便失去了一半的记忆,你循着他另一半尚留在脑中的记忆跟他说。” 孙悟猫听了,后怕不迭,心说多亏了我赶到的及时,将那半碗孟婆汤踢翻了,要不然唐三藏连自己是谁恐怕都记不起来了。他试探道:“唐长老,你可还记得你从何处来,赶往何处去?” 唐三藏打着佛礼,道:“阿弥陀佛,贫僧自西天灵山而来,前往东土大唐传授真经。” 孙悟猫暗自嘀咕,还好大事没有忘,又问道:“那唐长老可还记得,此番东行,都有哪些人陪您一同前往?” 唐三藏思考了一会儿,道:“与贫僧一同前往的,当然是我那大徒儿孙悟空、二徒儿猪八戒、三徒儿沙悟净,还有坐下的一匹白龙马了。” “没了?” “阿弥陀佛。”唐三藏点了一下头,举手投足之间可变得文静多了,与浣影鉴中的他判若两人。 孙悟猫提醒道:“那唐长老可还记得有只白猫和黑狗也与您一路同行来着?”唐三藏望着他,又望了一眼沙无鱼,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唉,行吧,还记得我和猪八狗的主人便好。”孙悟猫的心凉了一截,心说虽然我不是专程为救你而来,但好歹也捎带着替主人尽了份孝心,你却把我给忘了,没辙,只好先带他出去再说。此时秦广王和转轮王刚刚赶到,与唐三藏道明了事情原委。唐三藏没有半点怀疑,但因为脑中已再无与孙悟猫和猪八狗相处的那些时日的记忆,便对孙悟猫疏远了些,形同陌生人。 孙悟猫对秦广王道:“阎王爷,恐怕还需留唐长老在此麻烦您些时日,我还有要事尚未完成,待完成了再来接他,可好?” 秦广王客气道:“孙护法这是哪里的话,有甚麻烦,你尽可去办你的事去,唐长老的魂魄,暂且就安顿在我那鬼判殿去。” 孙悟猫施了个佛礼:“那便代佛祖相谢了!” 秦广王回礼道:“哎~孙护法客气了!待孙护法与唐长老传完经回了那灵山,可要替我等阎王美言几句哦!”说完大笑。 孙悟猫也笑道:“自然自然!这是自然!” 秦广王又道:“敢问孙护法还有何事未办妥,是否需要我等相助?” “不必不必,我与无鱼两个前去便好。” “那地狱之门你们可叫不开,不如派谢范将军与孙护法一同前往,也好叫个门什么的!” 孙悟猫望了望在身后尴尬赔笑的黑白无常,他知道他们正因抽过他的耳光而无比心虚,道:“多谢阎王爷好意,二位将军想是还要去阳间摄魂,就不劳烦二位了。此事用不着出去,并不需要开启地狱之门。” “不需出去?那便是在我地狱中办了?”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孙悟猫望了望脚下,道:“阎王爷,敢问这第十殿地狱,当真是最后一殿?” “当然当真,地狱只此十殿!” “你怎如此肯定?” “这还需什么原因?十殿便是十殿嘛!” “可是最初我们还以为天有二十八重,不也是被太上老君硬生生的又给开出了八重?” “这……倒也是……孙护法的意思是,我等脚下,还有个第十一殿地狱?” “地狱倒算不上。”孙悟猫想起了于六道中枢时遇到的那个倒盘在轮回之轮上的婴儿那番话:此山不叫骷髅山,而叫无顶山,若要非说有个骷髅山,那八成是在地狱之下。 孙悟猫将与那婴儿的对话和向骷髅山中的骷髅夫妇借贝壳学习水下本领一事与秦广王说了。秦广王听后,对这第十殿地狱到底是不是最后一殿,也拿不稳了。他道:“若我等脚下果真还有座骷髅山,那当如何能够进得去?” 孙悟猫扫视一遭,道:“地狱之中我又不熟悉,您二位阎王难道不知?” 秦广王将视线落在转轮王身上,期待他的回答。转轮王皱眉道:“骷髅山和骷髅夫妇之事,我也是闻所未闻,当真不知。” “嗡……” 恰在此时,一阵咒音自脚下传至耳畔,众人顿觉困意袭来,纷纷瘫软下去,睡倒在地,连那些等待投胎的魂魄也未能幸免。 待众人苏醒,抬起眼皮,两具没有半点血肉的骷髅骨架呈现在了眼前,阴森极了。这两具骨架全身白色,其中一具右手高举铁钩,左手当胸捧着宝盘;另一具右手高举无忧花枝,右手当胸捧着盛满鲜血的头骨碗。它们作舞姿状,踏立在铺满海螺和贝壳的莲花日月轮垫上。 第八十八章 女娲娘娘 这两具无半点血肉的骷髅骨架,便是孙悟猫为了寻找它们而历经磨难的骷髅夫妇。 这一觉,孙悟猫也不知睡了多久,起身时只觉浑身酸痛。他环顾四周,沙无鱼、唐三藏和阎王爷等都还在,只是这地狱之中已然变了一个模样。那筑墙之石,皆为人骨,城墙之外,尸林成亩。 沙无鱼、唐三藏和阎王爷等睡眼惺忪,也纷纷从地上爬起身来。那骷髅夫妇红圆三目,头戴五骷冠,立在莲花日月轮垫上手舞足蹈,抛下两枚拇指大小的贝壳。 两枚贝壳滚蹦至孙悟猫脚下,骷髅夫妇一齐开口道:“我,已知你此来所为何事,这两枚贝壳你且拿去,你二位护法,各佩一枚,上天下水皆如你愿。” 骷髅夫妇言行上带给孙悟猫的感激,打消了样貌上带给他的恐惧。他弯腰拾起那两枚贝壳,一白一黑,本想致谢,可心中的许多困惑却令他来不及致谢。他问:“此山,便是骷髅山?此殿,便是骷髅殿?二位,便是骷髅夫妇?” 骷髅夫妇道:“你说此山是何山,便是何山;你说此殿是何殿,便是何殿;你说我们是何人,那便是何人。” 本就不解的孙悟猫听了骷髅夫妇的回答后,更加不解了。他又问:“二位是如何得知我此来所为何事?” “哼哼哼哼……”自骷髅夫妇的口中发出一阵笑声,“你不必问,去做你们想做的去吧。” 孙悟猫锲而不舍,一定要问个明白:“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之事,你我又不曾有交往,二位因何要来助我……” “嗡……” 孙悟猫话音未落,那咒音再次传至耳畔,此番是在头顶,又一阵困意袭来,众人再次昏睡过去。 待他们苏醒,却发现又已身处地狱。孙悟猫稍感头痛,睡眼惺忪,站起身道:“我……刚刚好像睡了过去……而且……还做了个梦……” 从身后传来秦广王的声音,他也睡眼惺忪道:“那不是梦……” 孙悟猫转过身,摊开紧握的掌心,竟发现那一黑一白两枚贝壳。他道:“不是梦……那我们,刚才果真是去了骷髅山了?果真见到了骷髅夫妇?” 秦广王点头道:“嗯,去了,只是那对骷髅夫妇不叫骷髅夫妇,而是叫尸林怙主。” “尸林怙主?那是何方神圣?” “掌管八大尸陀林之神。” “尸陀林?那不是魔之暴君马瞻布渣的八块身躯所化吗?怎也有神掌管?”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秦广王心头,他长叹道:“原来尸林怙主就在地狱之下,几千年来都未曾现形,此番现形,又主动给你两枚贝壳,叫你习得上天下水的本事……此事……恐怕是没那么简单啊……” 孙悟猫道:“我也觉得事有蹊跷,问它,它又不说!” 秦广王道:“孙护法,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出浣影鉴之时,问我的那句话?” “哪一句?” “你问我,可曾见到了马瞻布渣从浣影鉴中出来。” “是问过,这与尸林怙主的出现有何干系?” “恐怕,这八大尸陀林要不安分了!马瞻布渣的影子化作一阵风来到这个世界,掌管八大尸陀林的神也于此时出现了,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孙悟猫听了秦广王所言,想起了无顶山的那次震颤和马瞻布渣在浣影鉴中说过的话,忧心道:“马瞻布渣莫不是想要复活?” 秦广王点了点头。 孙悟猫继续道:“那马瞻布渣,我于浣影鉴中可是见过的,甚是了得,它若复活,此间世界,恐将再无宁日。” 秦广王道:“尸林怙主主动给你送两枚贝壳来,教会你与猪护法上天下水的本领,看来很是器重你们二位。恐怕这阻止马瞻布渣复活的关键,也应当在于你二位护法的身上了。” 孙悟猫道:“算了,先不必管它!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现在既已寻来贝壳,习得了上天下水的本领,那便先去女娲娘娘那里为猪八狗和唐长老讨个肉身,再一同回凌云渡寻一寻我的主人再说!” 秦广王道:“也好。” “那唐长老的魂魄,就有劳阎王爷费心照看了!” “嗯,孙护法尽可安心去吧,待为唐长老讨了肉身,我派谢范将军将魂魄送去便是。” 黑白无常叫开了地狱之门,孙悟猫和沙无鱼辞行了阎王,前往女娲宫去了。 还未等他们行至女娲宫门下,女娲娘娘便已察觉了他们的到来。自空中传来一阵温婉之音:“来者何人?” 孙悟猫举目四望,却并未发现人影,回道:“弟子乃是灵山孙悟猫,特意登门前来拜访女娲娘娘,这天籁般动听的嗓音,可是出自女娲娘娘之口?” “呵呵,你这只小白猫,说话倒很是讨喜!” “嘿嘿……”孙悟猫憨笑道:“弟子虽幻化成了人形,却依旧逃不过女娲娘娘那双圣眼,娘娘当真神通了得!” “呵呵,小白猫,不必奉承于我了,既是灵山而来,尽可直言不讳,到访我女娲宫,所为何事?” “唉,这点心思也瞒不过女娲娘娘!那就恕弟子失敬,直接开门见山了。”孙悟猫稍加思索,组织了一下语言,将猪八狗和唐三藏的肉身是怎么没的与女蜗娘娘讲了一遍。 女娲娘娘道:“小白猫,这么说你此行的目的,便是想叫我为唐三藏和猪八狗再捏一副肉身了?” 孙悟猫道:“女娲娘娘圣见!” “嗯……这……”女娲娘娘显得有些为难,“小白猫,这与灵山如来的行事惯例不同啊,我若随了你意,为唐三藏和猪八狗捏了肉身,岂不是坏了六道轮回秩序?如来佛祖可知此事?” “回女娲娘娘,事出突然,我家如来暂且不知,待我回了灵山,定将此事禀明佛祖!” “唉……我看不成,小白猫,你还是从何处来就再回何处去吧,此事我也帮不了你。就让那唐三藏与猪八狗按你佛家规矩,再走上一遭轮回吧!” 女娲娘娘执意不肯帮忙,孙悟猫如何求都没有用,只好同沙无鱼失望地准备离开了。刚行两步,便见前方远处隐约出现三条狗,向女娲宫狂奔而来。 大结局 那三条“狗”奔至近前,孙悟猫认得,它们是灵山四戌护法----狼、貉、狐,只是缺了猪八狗。 孙悟猫从四戌护法口中得知,它们接到猪八狗被太上老君点了黑光的消息之后,便去向太上老君讨说法。太上老君也没辙,只好告诉它们来找女娲娘娘,叫她给捏个肉身,然后等待月圆之夜,令猪八狗的肉身与月亮一同映在浣影鉴中,再令猪八狗于镜中的影子去吞镜中的月亮。那月亮便会因遇到危险,而被吸入浣影鉴中,那猪八狗的新魂便重生于浣影鉴中了。再令沙无鱼进入镜中,用浣影剑将那魂魄杀死,那魂魄便回到外面这个世界中了。 女娲娘娘给了太上老君这个面子,用当初造人的黄泥为猪八狗捏了一副新的肉身,同时也为唐三藏捏了一个。 四戌护法和沙无鱼遵照太上老君说的去做了,猪八狗重获新生。只是这魂魄不能长久,需要每年吃一遍月亮,来重造新魂,后来人们将月亮被吃的过程,称为“天狗食月”。 黑白无常送来了唐三藏的魂魄,唐三藏也重获了新生。孙悟猫等人致谢了女娲娘娘后,回到了凌云渡,将唐三藏安顿于那菩提树下。 猪八狗喝了凌云渡之水,也变幻成了人的模样。并且,沙无鱼告诉了他们变幻回真身的咒令。 沙无鱼又告知孙悟猫,在她躲避罗刹女的追杀时,看见那弥焰河的练武场中悬着一张缠满蓝色火焰的弓。孙悟猫将从尸林怙主那里要来的贝壳给了猪八狗一枚,三人一同前往弥焰河取弓去了。 孙悟猫取了弓,弓上刻着三个字:弥焰弓。在临走时,猪八狗竟被脚下一物磕绊了一下,低头一瞧,竟是一把宽如盾牌的宝刀,半埋在河底。猪八狗将它挖了上来,刀上刻三字:了尘刀。 猪八狗玩笑道:“这了尘刀横在弥焰弓和梳妆台上的浣影鉴之间,说不定,这三样宝物的前生,还有过一段凄美的爱情哩!” 孙悟猫道:“那故事的名字,是叫做横刀夺爱吗?” 三人相视而笑。 孙悟猫、猪八狗、沙无鱼拿着各自的兵器潜入凌云渡中,与被千年龙鲶吞下肚中的主人们里应外合,打败了千年龙鲶。 沙和尚接受了沙无鱼做他的宠物,并认她做了义女。 孙悟猫幻化回猫,依旧顿坐在孙悟空的肩上,猪八狗幻化回狗,依旧跟在猪八戒的屁股后头。 两阵诡异的风,缠斗着掠过八大尸陀林的上空。师徒四人,继续向东行进,背影渐渐远去了。 …… “喂!诸葛灭,你你你……你什么意思?这大结局收得未免太仓促了些吧?我怎么觉得你是把大纲给发上来了?”我看了这一章后,对诸葛灭吼道,觉得他这是对读者极度的不负责任。 “行了行了孙悟猫,你们的故事太烧脑,对于从未写过小说的我,没扑街就算不错了!”诸葛灭敷衍地回答了我,而后望着电视哈哈大笑,电视中正播着《奔跑吧,兄弟》。 我一掌飞将过去,拍在遥控器上,给他的电视关了,道:“行行行,这第一卷《唐三藏之死》好在给读者了一个结局,我就当你是写完了,那另外三卷《猪八戒之姻》《沙和尚之怒》《孙行者之伤》,你打算什么时候写?” 诸葛灭恼了,一把夺回遥控器,冲我吼道:“孙悟猫你干什么?不要影响我看angelababy好嘛!” 他本想按下开关重新打开电视,但很快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是将遥控器放在一旁,点燃了一支烟。那烟的牌子,是他一惯偏爱的利群。 他吐了几口烟圈,发型显得有些凌乱,深吸一口气对我说道:“对不起,孙悟猫,我觉得,我没有能够把你们的故事写精彩,尤其是你的性格,我并没有给读者刻画好。” 他的言语之中夹杂着一些内疚,我安慰道:“你也不用自责,毕竟是第一部作品,难免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在今后的作品中注意一些就是了。” 诸葛灭猛吸了一口烟,没有言语。我又拍了一下遥控器,为他打开了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王祖蓝。我道:“那另外三卷,你还打不打算写了?” “写,当然写,不仅写,还要把第一卷也给修订一下……不过,不是现在。”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笔?” “多学习学习写作技巧,再多读几本书。”他向冰箱走去,拿出了一袋妙鲜包,“我觉得我肚子里的这点墨水,还是太少了。” “你要这么说,我不反对,那接下来你除了学习,还准备做些什么?”我问诸葛灭。 “尝试着写一些2万字以内的短篇,找些杂志发表一下,权当练笔了吧。” 我斜了他一眼:“对不起,我不看杂志!” “没关系,”他耸了耸肩,“可以加我微信:whatchan,我转发给你看。” 他撕开妙鲜包,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这,是我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