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 收养 从我有记忆起,能想起的就只有妈妈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温暖的皮毛,还有一个不知道是我哥哥还是弟弟的兄弟。我们平时住在一块很大的岩石下面的洞穴里,每天妈妈都外出猎食,回来时偶尔还会带给我们一些吃的,我和我兄弟总是会抢着吃,如果不带回来,我们就只能吃奶了。 太阳温暖的时候,妈妈也会带这我们到外面去转转。我们不敢离开家太远了,就只在洞口互相嬉戏一会儿,往往为了一只小蝴蝶,一只小蚱蜢,玩得不亦乐乎。可恼的是我那兄弟老是给我捣乱,经常吓跑我的小猎物。 直到有一天,来了个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生物,他居然是用两条腿走路的,身躯外面还披挂着其他的东西,看不出毛,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妈妈看到那个家伙就变得很紧张,慌慌张张叼着我兄弟的钻到洞穴里去了,她只能叼一个进去,而那时候我兄弟离她又比较近一点。我不知所措,直觉的向洞穴里奔去,只想回到妈妈身边,但为时已晚。 眼看就要本到洞穴边了,我忽然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块看不见的石头,往周围调转也无济于事,我害怕的大叫,妈妈发光的眼睛在洞穴里看着我,却没有出来,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妈妈的眼睛。 一只手从后面抓住我的颈毛把我提到了半空中,我本能的挣扎着,却无法摆脱这个魔掌,被抓着颈毛,我就算想咬对方都咬不到。 “#○§@□△※”那个不明生物的嘴巴里发出一串高低不同的声音,我听不懂,只是拼命的挣扎,很快就筋疲力尽。 那个家伙拿出一个东西,把我塞在里面,顿时,我进入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了。无处可逃的我发出绝望的叫声,同时也听到母亲的悲鸣,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妈妈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那个黑暗的空间里被晃悠的天旋地转到无法忍受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接着我被从那个地方抓了出来,放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我勉强抬头看向周围,这好像是个很大的洞穴,四面都是看上去很硬的石头,顶上有个大大的星星放着并不是特别亮的光芒,只能看得模模糊糊的。把我抓来的那个生物也在这里,从一个容器里倒出了一颗圆圆的东西过来,转身向我走来。 我很怕,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畏惧的向后退缩着。可是,我始终都不能逃开他的魔爪,很快,我再次落入他的手中。 他强行掰开我的嘴,把那个圆圆的东西塞了进来。这东西有股很怪的味道,我从来没有吃过,很不想吃,但他抓住我的嘴不让我吐出来,而那个东西也在我口中很快的消失了。而我也因又怕又累,昏迷了过去。 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在另一个石洞里,那个生物依然在我的身边。 “算你走运啊,小狐狸。”在一阵得意的笑声后,那个生物又发出了一些声音。 我惊讶的发现我居然听懂那个生物在说什么了。 我是小狐狸吗?这是我的名字还是什么?紧接着,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在思考问题。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了。”那个生物继续对我说:“刚才给你吃了我炼的仙丹,能给一般的动物增加百年的修为,有这些修为,你就已经具备普通人的智慧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了,我会教你修炼方法,你可要乖乖的听话,早日修成人形。” 我呆呆的看着他,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没告诉我为什么抓我来,只是让我他作主人。每天早晚,他都教我吸收日月的精华,教我各种修炼的法门,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教我认字。虽然我还仅仅是只狐,他却把我当孩子一样对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是毛色开始发生变化了,原本黄黄的颜色越来越浅,最后变成冰雪一般的银白。主人每次发现我的皮毛又白了些,都会笑得很开心,可是我始终不喜欢他的笑容,总觉得他怪怪的。 主人还是经常给我吃这个那个的丹药,有时候有点苦涩,有时候却很香甜。每次吃了这种东西之后,我都会觉得自己又明白了很多事情。我知道了主人是个人类,还是个修行已经很高的修真者,随时都可能会飞升了,他养我也只是给寂寞的修炼岁月增加点乐趣。而我是只狐,一只很普通的狐,不同的是我是个被主人收养的狐。 可是,我还是没有变成人,不知道主人为什么那么执着的想我变成人,我自己还是喜欢我现在的状态,每次到水边看到自己的倒影,都觉得很好看。主人对我迟迟不变成人有点焦灼,或许孤寂而漫长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使他更想有个人能陪着他吧。 我不知道我陪着主人过了多久的时间,洞口的很多小树已经变成了大树,而我的毛色也越来越亮,身躯也比普通的狐大了很多。忽然有一天,当我吸收了整夜的月之精华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多了条尾巴。 主人早上起来,发现了我多出来的那天尾巴,高兴的大笑,好像这是件让他非常得意的事情。老实说我并不喜欢我多出来的那条尾巴,觉得很不好看,尾巴都分岔了。 “小狐,现在你已经有能力变成人了,你试试看啊。”主人又在催促我变人。 我看着主人,虽然对他的急切很不喜欢,但他始终都是我的主人,如果没有他,我也许早就和其他同类一样,死去很久了。对于变成人,我没有什么信心,不过还是首次尝试着试了一下。 默默的念动主人教我的口诀,我看着自己的前爪的毛渐渐褪去,爪子也变成和主人一样的手指,头上飘落长长的黑色长毛。可惜我的首次变人并没有成功,虽然头和手变成了人的样子,但后腿依然是狐的腿,尾巴也在。 主人对这次失败的变身并没有很生气,在我变回原形后又把我带到他的那间丹室里,让我坐在石桌上后,面对整墙的瓶瓶罐罐发呆。这些都是主人花了很大精力收集的药材提炼的丹药,来得非常不容易,为了帮我修炼,他已经用了很多了。 最后,他从最高处拿下一个小小的玉瓶。这瓶子是用整块的玉石雕琢出来的,做工非常的细致。相比其他瓶子,这玉瓶显得非常的小,不过主人显得很珍视,把这瓶子摆在所有瓶子的最高处,还用一个金镶玉的漆盒装着。 捏着玉瓶,主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玉瓶,脸色尽是挣扎。最后,他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来,即使他的表情非常的不舍,他还是把药丸塞到我的鼻子底下。 “小狐啊,这是我花了上千年时间才炼就的,天底下就这么一颗,能让你完全脱去妖性,也能让你增加五百年的修为,更能让你直接从二尾进化成三尾。修炼的狐精每五百年的修为才能长一尾,你得了我的灵丹,虽然只有两百多年,却已经有了变成二尾的能力,如果再进一步成为三尾,就能轻易的变成人了。” 主人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我雪白的长毛,托着药丸的手顺势把药丸塞到我的嘴里:“小狐啊,这个丹药我原来准备自己渡劫的时候用的,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渡劫,也许还要几百年吧,我先把这药给你,让你早日变成人。” 丹药还没入口,我就闻到一个非常清香的味道,知道主人并没有骗我,这的确是他最好的丹药。主人以前给我吃的药丸都没有这个香味,只有这个给了我想把它吃下去的**。 药丸入口,化作一道清流,让我五脏六腑都觉得被洗涤了一次。主人把我从石桌上抱下来,放在另一个石室中他就寝的石床上。 不管是什么丹药,每次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和吸收,这段时间主人都不会打搅我,让我安静的独处一会儿。我趴在主人的床上,对主人如此善待我觉得很感激。我只是一只平凡的狐,因为主人的垂怜,才活得这么久。如果主人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生活了两百多年。我知道我们狐的年龄最多也就是十几年,没有主人的仙丹,我早就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了。 静静的感受着灵丹给我带来的变化,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我醒来时,看到我果然多了条尾巴。同时,我也发现自己的灵识变得更灵敏了,虽然主人并不在这里,但我准确的感受到他就站在山洞的入口。再看看自己那三条长长的大尾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照主人的算法,我已经有了千年的修为,但我丝毫没有这个自觉。我在主人的书籍上看过,修行满千年的妖精已经是属于占山为王的大妖,不过我没有这个野心,我只是个狐。 再次尝试着念动主人教我的变化成人的口诀,这次比上次变得快多了,也很顺利,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人。 躲藏 我没有看过除了主人外其人的人类,但我知道我现在的身躯和主人是不同的。我的肌肤上已经没有什么毛发了,有的是细腻的属于人类的光滑皮肤,黑色的长长头发铺散在床上。当我挺起身来的时候,发现又几个同主人不同的地方,我的胸前有两个鼓鼓的肉包,腰身却很细。而且此刻的我不着片缕,赤条条的跪坐的床上。 “太棒了,小狐,你总算变成人了。”当我还在发愣的时候,主人出现在我的眼前,满眼尽是狂热。 我直愣愣的看着主人,如此兴奋的表情我首次在他的脸上看过。 主人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托起我的下巴,眼神渐渐迷离。 “你可知道,我等你很久了,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的眼神,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一刻都无法忘怀,为了见到你,我什么都愿意付出。”主人的声音渐渐低沉,眼神却见狂热。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首次变成人,我还没有尝试过说话,狐的喉咙只能发出为数不多的几个音节,并不能应付人类繁复的语言。 忽然,主人的眼神好像要喷出火来,用力把我推到在床上。 “现在你终于来到我的身边了,那你永远是属于我的,哪怕你只是个狐所变化,也已经足够了。”主人的脸色狰狞起来,平时的仙风道骨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如此的主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出于畏惧本能的向后退缩。小小的石床并没有提供我多大的躲闪空间,略一后退,我的背脊已经靠上了冰冷的石壁。 平时披着厚厚的长毛,我从来都没有发觉石壁是如此的寒冷,就好像我此刻的心情。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养你的,还不是为了让你变成人,你这只笨狐狸居然花费了那么多的仙丹。现在你总算变成个我希望看到的美人,是时候补偿我,该让我好好享受一下了。”主人已经脱掉了他的外套,光着上身跪坐在我的面前,正在解裤带。 我脑中一片空白,主人是为了我变成女人才抚养我的吗?他让我伺候他,让他享受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平时爱护我的主人变得如此可怕? 这些问题我都没法给自己答案,浑浑噩噩的看着主人,直到他脱光了自己的衣物把我摁在床上,胡乱的用嘴啄着我胸前时,我才猛然清醒过来,尖叫一声挣扎起来。 主人的力气很大,比我大得多,我根本无法逃开他的控制,不管我是人还是狐。但有一点他也无法阻止我,就是当我害怕到极点时,我自己都无法维持人的形态。所以还没等主人有进一步的动作,我已经变成狐逃窜出去了。 “你这个孽畜,给我回来。”主人气急败坏的追出,连衣裤都没来得及穿上。 我很怕,怕得不再敢回头看主人,慌不择路的在石洞里狂奔。这个石洞我比主人更熟悉,我知道在洞府的最后面,有个小小的岩缝,几乎就贴着地面,入口很小,但里面还算宽敞。对人来说,这个岩缝后的小洞穴毫无用处,但对我这个狐来说已经足够了。 此刻,我能想到的地方只有那个小洞穴。 也许我已经很久没用来这个石缝了,我的身躯居然在那个小小的缝隙中狠狠的卡住了,或许是我的三条大尾巴拖累了我。可是我害怕刚才主人的样子,不想再面对他。于是,我拼命的往里面挤,也没用顾及尖利的石头在我身上划出道道血痕。 当主人追到石缝前时,我总算把自己完整的塞进了石缝后的洞穴中。当年还算宽敞的小洞穴现在也因为我的身躯变大了而显得有点局促,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没用心情去考虑这些了。 “出来,你这个孽畜。”主人愤怒的吼声在石缝前响起,吓得我本能的向后缩去,冷冷的岩石碰触到我背后的伤口,痛得我低声呻吟了下。 “小妖狐,你现在乖乖爬出来,我就原谅你,如果还和我对着来,你将会领教我的手段。”主人的话很冷,比周围的岩石更冷。 惊魂未定的我哪里会去听他的命令,虽然我平时从来都不违背他的意愿,但这并不表述我要完全的服从他。即使我不知道主人想干啥,可他当时的语气和行为让我直觉肯定不是好事。 “小狐,你应该明白,凭你的修为是无法和我抗争的,只要你乖乖顺从我,我就继续教你,让你也能飞升,位列仙班,如果你敢忤逆我,大不了我就当白养你一回。”主人的语气越来越冰冷,与他平时判若两人。 我一动都不敢动,我知道主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也不会顺着他的心意出去,因为我害怕再看到刚才那个陌生的主人。 “既然你不出来,那就别怪我无情了。”听这个话就知道主人要动手了,我绝望的闭上眼睛。 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就好像是很大的雷声,紧接着听到主人惊讶的大叫声:“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时候?” “轰~”一个巨大的雷声打了下来,就算我在那个小小的洞穴中也被震得胆战心惊。 “不……”外面传来主人绝望的吼声,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我还是不敢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主人为什么会叫得那么惊怖,虽然他离我只是一条石缝的距离,我宁愿躲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迷迷糊糊的,我昏睡了过去。不知道我睡了多久,直到有个小虫子爬到我的伤口里,才让我醒了过来。主人一直没再发出任何的声音,也没有对我做出什么举动。身上的伤口很痛,我知道我不能再继续躲下去了,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狐是有好奇心的,我也无法战胜自己的好奇心,就算知道主人不会放过我,我还是很想出去看看。挣扎了很久,我再次从那道窄窄的岩缝中挤了出去。 洞穴还是那个洞穴,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只是主人不见了。拖着伤痛的身躯,我在整个山洞里找了个遍,也未曾发现主人的行踪,就连当初主人脱在床上的衣物都还在那里,主人却消失了。最后,我在离我藏身的岩缝不远处,发现了一堆从未见过的焦炭粉末,带着若有若无的属于主人的气息。 我想起主人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他说他的修行已经到了很高的阶段,只要能扛住天雷的洗礼,就能飞升,位列仙班,只是他不知道天雷会什么时候出现,也许很快,也许还要等很久。我想我在躲藏的时候听到的雷声就是主人害怕的天雷吧,而主人最终还是没有顶住这道劫难。 我出了洞穴,到我经常去饮水的小溪里,洗去毛上的污血,并凝聚起自己的灵气,给伤口治疗。虽然我已经具备了千年的修为,但这些大多是主人的灵丹造就的,自己本身并不会很多的法术。我知道就我现在的法术造诣,恐怕还是在入门的阶段。 杀机 再次返回到洞穴里后,我找了些碎石,把主人的灰烬淹埋了。他最后让我受惊不小,可他始终是我的主人,即使他落了个五雷轰顶而死,也总算让他入土为安了。 现在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了,也许我该暗自庆幸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威胁我到的人或动物。的确,在这片没有其他妖精鬼怪的山林里,就算我的修为尚浅,也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感到害怕的东西了。 我到主人收藏书籍的石室里,这里有很多关于修炼和法术使用的书籍,以前主人都不许我看,只是通过他的口述教我一些基本的东西,最主要的是教我变成人的法门,以至于我现在几乎没多少用来攻击或者自保的能力。 随后的一百多年时间里,也许更久吧,我一直在专研主人留下的这些书籍。很多法术都需要相当的修为来施展,我暂时还不能用。即使如此,我还是把大多数的法术都学会了。 我始终没有下山,一直居住在主人的洞穴里,从开始不喜欢变成人的样子,到现在基本上一直以人的形象生活。我喜欢变些漂亮的衣服装饰我人形的身躯,也喜欢对着明镜般的湖水梳理我长长的头发。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还是变成狐,三条大大的尾巴正好能给我当成松软的被子,即使我已经寒暑不侵。 主人说过,狐每五百年的修行会增加一条尾巴,我就以我增加尾巴的间隔来定位我的时间。 在我还没长出第四条尾巴时,我第一次遇到了除了主人之外的人类。 这是个猎人,上山里来打猎的,非常不幸是的遇到了猛兽,在逃命的时候误入了我的这片世界里。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泡在溪水里,就剩下一丝生命的气息了。 我把他移入洞穴里,放在石床上,从主人的丹房里找出一颗续命的丹药塞在他的嘴里。这种丹药对我这只狐来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但对于人类来说,是保命的仙丹。 猎人昏迷了半天后,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后,惊讶的打量着四周,当看到坐在不远处的我时,眼睛瞪得很大。 “天哪,我这是在哪里?”猎人开口问道。 我看着他,想着自己该怎么说。虽然我也会使用人类的语言,但我从来没和什么人说过话,就连主人都没有机会和他对话。 “这是我的山洞。”我缓缓道:“我在溪边发现你的,就把你救了回来。” 猎人想起床,可稍微挺了点身躯又倒下了,我知道是他身上的伤口不允许,虽然我给他吃了药,让他性命无虞,不过他的伤暂时还没有办法在这么快的时间里痊愈。 我看了他一眼,没去阻止他无谓的举动,慢慢走出山洞。这片山林盛产各种野果,洞府的前后也有很多,我基本上都是以这些野果为食。那个猎人我想他也该饿了,顺手也给他采摘了些。这些山果是什么味道我也不知道,狐是没有味觉的,就算我变成了人,也无法完全像人一样。我始终都只是个狐。 猎人看到我给他带回来的野果,一脸的不可思议,道:“这是什么?给我吃的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坐到一边看起一本关于求学问道的书。 “好涩~”猎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放下书抬头看向他。 他皱着眉头,手里还有个啃了一口的野果。 “姑娘,这儿没别的吃食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舒坦,也许野果真的很难吃吧。 我摇了摇头,长久以来,我的食物一直都是这些野果和不远处的那道山溪中的溪水。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里的吃剩下的野果,叹了口气。那个野果到最后他都没有再去吃过,看样子这真是不是人类的味觉能承受的。 可是,我即不会打猎,也没种植任何的粮食,无法提供他其他的食物。 不过他的伤口好得很快,当傍晚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勉强坐起来了。 靠着石墙,他向我笑笑,道:“姑娘,你怎么会独自居住在这里?” “我一直住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淡淡道。 “那你的父母呢?”他讶异道。 我摇了摇头,母亲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在我的记忆中划过。 “我也没有父母了。”他的眼睛仿佛看着我,又仿佛什么都没在看:“在我十三岁那年,我的父亲就被秦王嬴政焚书坑儒活埋了,没过两年母亲也撒手而去,我交由我叔叔抚养的。从我父亲被害的那天起,我就立志习武,总想有一天能把嬴政这个暴君给杀了。可是他没有等到我去杀他就死了,我转向投靠陈胜王,想借他的起义推翻秦国的统治。 “事与愿违,陈胜无法达成我的愿望,我又离开了他转入楚霸王旗下。原本以为凭霸王的实力和气魄,足够称霸天下,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刘邦这个小人给算计了。霸王乌江自刎后,我就到山林中当个猎手,虽然清贫些,倒也自由自在。先前在打猎的时候,遇到了几匹野狼,差点就丧命当场,若非姑娘搭救,我恐怕也没这个机会陪你说话了。” 我一直很安静的听着他的诉说,对我来说这些都是些陌生的名字,很遥远。 他见我一直不搭腔,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也不说了。 我很清楚他的确很饥饿了,就算我坐在离他有点距离的地方,也能听到他肚子里发出的声音。可是长久以来一直以山中的野果为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给他找食物。思量了许久,我向他询问道:“你吃鱼吗?” 他的眼睛放出光来,连连点头道:“吃啊,这里有鱼吗?” “附近的水潭里有,你吃的话我去弄两条来。” “那太谢谢姑娘了。”他大喜,向我道谢。 我经常去洗澡的碧水潭中的确有些肥美的鱼,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不知道能不能吃,既然他想吃,我就去抓了两条过 来。让一只狐狸去抓鱼的确有点困难,但我是有法术的,略施小法两条鱼就被我抓在手中,用水盆盛着端回来给他。 他看到鱼很兴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忙不迭的道谢。 我把鱼放在他的床头,道:“鱼给你了,你吃吧。” 他先是惊讶的看着我,摇了摇头道:“姑娘啊,我不是猫,没法吃生鱼的。只能再麻烦你把这鱼开膛破腹再洗干净,如果姑娘不会烤鱼的话就请再给我个火盆。” 我摇头道:“我不杀生的。你就凑合的吃吧,火盆可以给你。” 他楞了下,无奈道:“那麻烦姑娘再给我根长点的树枝把。” 我把角落中的火盆推给他。我是狐,作为动物天生就有些怕火,所以这个用来照明和取暖的火盆一直被我塞在角落中。至于长的树枝,我就拿了根没有截断的枯枝,烧火用的柴禾都是我在山上收集的枯木,有很多。 他勉强坐在床沿,用枯枝尖锐的那头从鱼的嘴巴里插进去,放在火上烤着。 我继续坐在远处看着我的书。 “姑娘是出生在大户人家的吧。”那人边烤鱼边问我。 “从何说来?”我有些好奇。 “姑娘的穿着不俗,气质非凡,而且你看的书是本帛书。”那人抬头看了我眼,坚定的道。 “是吗?这书是他人留给我的,我也不清楚。”这是主人的书,我也只是拿来看看。 “现在的书都是竹简串成的,帛书可是非常昂贵的啊,就算是有钱人,也不会有多少。”他笑着说:“像姑娘如此美貌的女子,我还是首次见到,纵使楚霸王的妻子虞姬夫人也有所不及。” 我没有下过山,不知道世间的女子都长什么样子,我只知道这是我本色的容颜。从我变成人后,我的样貌就一直是这样的。 对于他的赞美,我也只是报以浅浅的微笑,可就这一笑,却让他好似失了魂。 在他草草的吃了一条鱼后,我把他没能吃的那条放回到水潭里。我从来没有杀过任何生灵,主人的丹药让我完全脱离了兽的本性,现在的我只要餐风饮露也能生存。看着他吃鱼,我心中居然有些罪恶感。 再回到石洞中时,他已经躺回到床上,把薄薄的被子裹在身上。我想他也许是有点冷了,山洞中原本就比外面要冷很多,在石床上更是寒冷。他盖的被子也是我从主人的旧物中翻出来的,已经不能再用了,我施法弄成新的才给他的。 “姑娘,这火盆能不能不要推回去了,我觉得有点冷。”他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火盆放在哪里我都无所谓,既然他觉得这样可以取暖就放在这里好了。 “姑娘,这里是不是你的闺房?我有没有影响你?”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的,我睡地上就可以了。你把你枕边的那个蒲团拿给我就行了。”我对睡觉从来不怎么讲究,就算不睡问题也不大。 他愣了下,看了看他枕边的那个蒲团,又看了看我,道:“这个蒲团就够你睡觉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把蒲团递给我,也许是扯到伤口了,他的眉头皱了皱,但没吭声。 我拿着蒲团到角落里,离火盆远远的。我并不怕冷,但对火还是不怎么喜欢。 “我休息了,你好好睡一觉,照你的恢复速度,明天就能下山了。”我没有看他,化成原型盘踞在蒲团上,三条柔软的大尾巴好像被子一样盖在身上。 “天哪,是狐妖!”我听到他惊悚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眼睛瞪得很大,满脸的恐惧。我又不会害他,他怕我什么?我没有理会他的畏惧,把头塞在尾巴下面休息。 过来很久,我听到很细微的脚步声,不用抬头,我也能看到他居然已经能走下床,住着烤鱼用的那根树枝向我这里慢慢的走来。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继续睡我的。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我的身边,把手中的树枝高高举起,尖锐的那段对准我,我在他的身上感到了杀气。他想杀我吗?是我救了濒死的他,还给他找食物,他想恩将仇报吗? 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把树枝朝我的身躯上插下来,我还会以哪种态度去面对他,我不会伤害任何的生灵,包括人类在内,但他们要是来伤害我,我又该怎么办? 他高举着树枝,却始终没有刺下来,最后叹了气,拄着树枝转身向洞外走去。 送行 我化成人型坐在蒲团上,看着他消失的背景,没有挽留他。他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但体力肯定没有恢复,现在外面还是晚上,这样出去很危险。 对于他没有杀我,我也没有必要去感激他,本来凭他现在的状况,想杀我是根本不可能的。哪怕在他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要杀我这个已经有了千年道行的狐也是办不到的。 外面现在恐怕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候,何况他对这里的环境一点都不了解,这样出去是非常危险的,我本来不想再管这个试图伤害我的人,但思量了下还是放心不下,暗中跟了上去。 他拄着树枝,摸索着向前走。这座没有人踏足的山上根本就没有路,他想靠自己的双腿离开这里是非常艰难的。我本来想天亮后送他下山的,既然他要自己离开,我也不勉强他。 他一脚高一脚底的往前走,没有一点光线,他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去的方向是个悬崖。 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他的惊呼,然后是一声带着急速下坠的惨叫。 我轻叹了一下,迅速从身边的树上摘下一截树藤,向悬崖下挥去。在我的法术控制下,树藤准确的缠住他的身躯,并把他拉向上面的石梁。 他坐在石梁上,大口的喘着气,摸着腰间的树藤,并顺着树藤的方向看到站在崖边的我。 “你又救了我一次。”他的脸色很苍白,道:“我曾经想杀死你的。” “我知道。”我淡淡道。 他笑了,这个笑容很苦涩,很尴尬:“我原本以为自己有段山中的艳遇,没想到你是个狐妖,想杀你,却下不了手。我 从来没有看到过像你这么善良的妖精,即使你并非人类,也远远比那些虚伪的人要善良得多。刚才掉下去的时候,我以为这是苍天对我恩将仇报的惩罚。” 我默默的看着他,对我来说,人类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东面的天空开始泛出一丝光线,他的眼神也随着这缕曙光而变得振奋。 “姑娘,能不能再麻烦你送我下山。”他又恢复了对我的称谓,也许在他的心里,真的把我当成人看了吧。 我点了点头道:“如果你不自己离开,我本来就准备今天送你下去的。我这里没有你恢复健康所需要的食物,你还是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里比较好。” 他感激的看向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再次用树藤卷着他的身躯,飞到了半空中。我很少飞行,因为我的活动范围基本上仅限于我所在的那个山头。但要送他下山,靠走路下去恐怕要走很久,这附近的山峦基本上都是无人涉足的。我带着他飞跃了很多山头,最后把他放在山外的平地上。 他的神情从开始的害怕到最后很兴奋,落到地面上时还有些不舍:“我居然在天上飞啊,真是太神奇了。” “你看看这里能不能回家吧。”我对他的兴奋很理解,因为我首次学会飞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能了,这里我来过,再过去有条官道,顺着官道就能回到我住的村落。”他有些依依不舍,道:“姑娘,虽然知道你是狐妖,但我还是想这样叫你。你是我所遇到的最善良最美丽的,不管你是人还是妖。这世道邪魔当道,你还是回到山里去吧,这么善良的你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很容易吃亏的。” 我点了点头:“我本来也不准备下山,你们今日一别,恐怕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你自己保重吧。” “嗯。”他很慎重的应承道:“我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你的存在,绝对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麻烦的。” “如此最好。”我转身飞向空中,迅速离开,因为我已经察觉到远处有人在向这边走来,我不想再让其他人看到我的了。 送走了这个猎人,我又恢复了山中无岁月的日子。他的出现只是我漫长生命中一朵小小的水花,就算他曾经对我起了杀心,但他淳朴的本性还是留给我一个比较好的印象。 山花开又谢,树叶绿又黄,岁岁年年就这样在不经意间从我眼前溜走了。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我的尾巴又长出了一条,现在我已经具备了一千五百年的修为,照主人的说法,我已经有了普通的大妖都难以企及的境界。我一直修炼着主人留下的法术典籍,那些精致的帛书在岁月的磨折下已经面目全非,不过这都没有关系,我早就牢牢的记住了。 山林中还有一些其他的动物,偶尔也有些不长眼的虎狼之类会觊觎我的山洞。但动物的感觉是敏锐的,他们也能察觉到我不是他们所能欺负的对象,大多在洞前盘桓片刻就乖乖的走开了。而人类我只在山脚下见到过几次,很多时候那些人类看上去像是在逃难的,穿得破破烂烂不说,还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每次看到他们,我都会远远的躲开,因为我不想太多的涉足人类的世界,对我来说,人类始终是个陌生的生物。 再次和人类接触也是出于无意。在我成为四尾之后过了两三百年后的一个冬天,很冷,天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大雪了。我站在洞口看向天上,思量着要不要去不远处藏着冬粮的地窖中再取点果子出来。虽然说我不吃东西也不会饿着,但我还是喜欢在闲极无聊的时候啃点小果子解闷。 忽然,我察觉到远处有人的气息出现,而且是向我这个方向过来的。我皱了皱眉,隐身躲在一边,如果他们只是过客,我就不会和他们有任何的接触。 “相公,我们休息一下吧,我实在走不动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气喘吁吁的。 “我们再往上走走吧,娘子,顺着溪水走我们不会迷路的,只要翻过这座山,我们就不会再被官府抓去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安慰的她,同样他的气息也很喘。 “可是这天看上去要下雪了,我们在山上会不会给困住?”女子的声音充满着不安。 “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在大雪封山前翻过这座山。” 正说着,天空开始飘落大片的雪花,眼看他们想在封山前离开这里的希望是要落空了。 两个穿着破旧棉袄的男女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男子应该是个书生,背后除了包裹外还有个书箱。女子的样貌很是清秀,至少在我所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人中,她算是很漂亮的。两人看着天空中随着大风肆虐飞舞的雪花,脸色一片灰败。 “娘子,难道老天爷要我们死在这里吗?”男子绝望道。 “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女子的眼中流出泪水,一扭头,看到我居住的那个山洞。“相公快看,这个有个山洞,我们进去躲一下风雪吧。” “这种人迹罕至的山林中,只有猛兽才会住到洞穴里,我们这样贸然进去,说不定会成为他们的晚饭。”男子犹豫道。 听到这里,我也看出他们俩是从山下避难上来的普通人类,既然他们有困难,让他们到我的洞府里暂避也无可厚非。 我从边上现身,对他们道:“没关系的,这是我的住处,你们进来吧。” 两人对忽然出现的我似乎很惊讶,但知道洞府是安全的,面露欣喜。 坦言 我带他们走到我的山洞里。这个山洞倒是略有点冬暖夏凉的,外面天寒地冻,山洞里也没有冷到什么地方去。 我让他们到我的卧室里取暖,因为只有那个洞室里有火盆。 夫妻俩向我再三道谢后,围着火盆烘着冻僵的手。 “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我坐在边上,问道:“这里从来都没有人来过。” “我们是在逃难。”那女子道。也许因为我也是女子的样子,她觉得比较轻松,缓缓道:“这是我的相公,姓陆名帆字远行,我叫素柔,我们成亲已经有一年了。因为战乱,我们从荆州逃到他的姑姑家,想暂时躲躲战火。刚到这里没几天,他的姑父就对我起了歹意,居然趁他不在家,对我欲行非礼。我在反抗中失手把他姑父打伤了,也巧他姑姑正好回家看到,他没能得逞。谁知他姑父到官府里反咬一口说我们俩谋取他家的钱财,想杀他,他躲得快才没有被害。官府要把我们夫妇抓去坐牢,为了逃脱他们的陷害,我和相公一起进山躲藏。相公说他从书上看过,只要翻过这些山脉,在山的那一头是个没有强权的乐土。我们想不管怎么样,总比落在官府中要好,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进来了。” “山中是很危险的,你们能走到这里真是幸运。”我从角落里取了两根木材递给他们,让他们把火盆点旺些。 “既然山中是危险的,那妹妹又是如何在此独居的?”素柔对我会出现在这里也很好奇。 “我一直住在这里,早就习惯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危险的。”我淡然一笑。 “妹妹真是神仙化人。”看到我的笑容,素柔楞了下,感叹道。再看她的相公,已经呆呆的看着我,竟似失了魂。 “相公,相公。”素柔用力推着陆帆,总算让他回过神来。 素柔尴尬的向我抱以一笑道:“让妹妹见笑了,就是妹妹实在太过美貌,别说男人了,就连我这个女人都受不了。不知妹妹怎么称呼?” 我摇头道:“我没有名字。以前主人叫我小狐,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 “原来妹妹姓胡啊。”素柔又问道:“不知妹妹所说的主人现在又在何处?” “他早就去世了,这里就我住着。”我想起那个猎人,道:“我这里没有食物,你们如果想在这里躲几天的话,趁雪还没有下得太大,先去找写吃食来。” “没事,我们自己还带着些干粮。”素柔讶异道:“既然这里没有吃食,妹妹你有是如何过活的?” “我吃的东西也许你们吃不下。”我指了指放在石桌上的几个野果,道:“要不你吃吃看。” 素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野果,笑道:“既然妹妹吃得,那我一定也吃得。” 她拿起一个野果,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略皱眉道:“虽然不是很好吃,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用以果腹也不能太强求了。” 这些果子是我在深秋的时候采摘的,应该是果实最成熟的时候,想来也不至于太难吃。 “野果我有很多,你们如果吃得下就尽管吃好了。”我把桌上的果子都推到她面前道:“这些你先拿去吃吧,不够再找我。” “多谢妹妹了。”素柔没有全部拿走,只是挑了几个看上去很诱人的果子拿去和自己的相公分享。 对这个女子,我的印象并不坏,但她的相公陆帆就有点奇怪了,他到洞内后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过,好像除了对我的相貌楞了会神外,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人的事情,我并不挂心,他们也只是个过客而已。 我让他们住在我的卧室里,自己到丹室里就寝。有了前次的经验,我并没有在他们面前变成原型,怕吓到他们。从我有限的和人的接触中,我发现人类对我们动物并不友好。 刚到丹室里坐定,就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不用抬头我都知道是陆帆,男人和女人的脚步声我从他们两人的走动中已经区分得出来了。 脚步声到丹室外面就停下了,那人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既然跟过来了,就请进来吧。”我背对着洞口,沉声道。 他果然进来了,坐到离我很远的一个凸出的石块上,道:“你到底是什么精怪?对我们有什么目的吗?” 我瞥了他一眼,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我叫小狐。至于目的,好像是你们到我家来的,并不是我找上你们的。” “你是狐妖?”陆帆显得很惊讶,又有点释然,道:“怪不得如此美貌。我就说呢,在这个人迹不到的山野中,哪有人会在这里居住!”忽然他的脸色一变,惊道:“传说中狐妖修行是要吃活人的肝脏的,你是不是要吃我们?” “人的肝脏很好吃吗?”我反问道:“我从来没有吃过任何的人,来到我这里的人你们俩是第二个。就算你们把自己的肝脏双手奉上,我也不见得要吃。” “那你吃什么?”他稍微平静些,又问道。 我从桌上拿起一个果子,我习惯在我常去的地方都摆放几个果子,这里也有。 “这个啊,我今天给你们吃过的。”我咬了一口轻轻咀嚼着。 “你就靠这个难吃的果子过活?”他有些难以置信。 “难吃吗?我不怎么在意,我一直以来都是吃这个的。”我又咬了一口,一个不大的野果已经所剩无几。 他笑了,这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我一直在担心你把我们当成食物,看起来我是多心了。我和娘子一路担惊受怕的逃命,真有些如同惊弓之鸟。说真的,你的气质如同天仙,很难想象你是妖怪。” “我没有见过其他的妖怪,不知道做妖怪要怎么做。”我淡淡的一笑,道:“也许我是个不称职的妖怪吧。” 他又好似沉迷在我的笑容中,我暗叹,看样子以后还是少笑笑比较好。 丹室里没有火盆,我并不畏寒,倒也无所谓,他看上去冷得受不了,说不了几句就赶紧回到他的娘子身边去,至少那里可以取暖。 我继续留在丹室里。主人留下的书籍中也有几本是关于丹药的炼制的,这些年来我从方圆数百里的范围里摘了一些药 材,也连续炼制了些许。就是从来都没有吃过,也不知道所炼的药是否有用。 其实我炼药只是用来打发寂寞的岁月,根本不在乎是否有效。 觅死 第二天,当阳光照到洞口的时候,下了整晚的大雪终于停下来了。我到洞口一看,地上的积雪起码有一尺多厚,虽然阳光照着,气温却低得让这些雪能维持很久。 陆帆夫妇也相携走到洞口,面对厚厚的积雪一脸的无奈。 “相公,你看,大雪真的封山了。”素柔担忧道:“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这下麻烦大了。”陆帆也皱眉道:“我本不想打搅多久的,可是照这个情况,我们是想走都不能走的。” “无碍,不能走就在这里暂避几天吧。”我指着积雪道:“依我看来,最少要五天才能出行,现在出去很危险的。” “我也知道,只能再叨扰胡姑娘几天了。”陆帆向我做了个揖道。 这种大雪封山的天气,我怎么会把他们往死路上赶,我和他们又无冤无仇的。其实,如果他们请我帮忙让他们下山的话也并不困难,既然他们没有这么说,我也不会主动要求。 素柔也向我福了福,道:“多亏妹妹收留,否则我们夫妇必然被冰雪冻僵在这山上了。” “出门在外,总会遇到点麻烦的。”我弯腰揉了一个雪团,远远的扔了出去。雪团在雪地上砸出很深的一个坑:“这次的雪还真不小呢,积雪比我预计的还要厚些。” 就这样,这对夫妇在我的山洞里住了三天,他们的干粮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天只能吃我给他们的野果。在这个季节这种环境,想要找到食物是很困难的。他们并不喜欢我的野果,但也只能吃这个了,要知道这时候想要采到野果也是不可能的。 我把我的卧室让给他们居住,因为这是所有的洞室中最温暖也最宽敞的,对我来说在哪个地方都是一样的。他们好像很过意不去,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两人闲来无事,会一起憧憬山的另一边的没有烦忧的世界。偶尔他们也会问我有没有去过那边,我只能摇头,平时除了去采药和采野果,我几乎不离开这个山头。长久以来,我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当年送猎人下山送到的那个平原。对我来说,这个山林才是我的世界。 素柔虽然对自己的相公总是温柔体贴,但她的眼中总是充满了忧虑,特别是当她一个人看着洞外的积雪时,愁云更是密布在额头。 “胡妹妹,你说我们能到那个地方吗?真的有那种地方吗?”素柔终于忍不住说出她的担忧。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摇头。对不知道的事情,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唉!”素柔的眉头紧皱着,道:“虽然相公说得言之烁烁,但我总觉得不大现实。你也说过,长久以来都没人从这里经过。如果真有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没人去呢?外面战火纷飞,三国割据鼎立,老百姓都苦不堪言,我们夫妇俩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现在我们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盘缠了,还要依仗妹妹的果子果腹。我真的没有信心能走到那个所谓的乐土。” 我静静的看着她,虽然不能为她解决任何的问题,但还是能感受到她忧虑的心情。同时,我也察觉到在我们的背后,她的相公正看着我们。 等了整整五天,雪化得差不多了,夫妇俩来向我道别。 我从地窖里那了些果子让他们带在身边,他们已经没什么食物了,如果就这样离开的话,恐怕翻不过一个山头就会倒下。他们的行李已经很多了,特别是陆帆还带了很多书,最后他们不得不把那些书都留给我,腾出书箱来放置我送的野果。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我忽然感到一些不安,特别是陆帆临走的时候对山洞那留恋的眼神,让我看到了他的决绝。难道他根本不是想把妻子带去那片所谓的乐土? 带着疑惑,我暗中跟着他们。以他们的能力,是不会发现我的跟踪。 第一天,他们翻过了两个山头,果子吃掉了一半。第二天,他们有翻过了两个山头,果子已经所剩无几。虽然大雪已经融化了很多,但地上的残雪还是不薄,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很艰辛,两天下来,并没有走出这绵延不断的山林,因为他们的路线还有点问题,其实他们走的路还绕了很多圈子。看似翻过了四座山,最后还是到了我所居住的那个山头旁边的另一个山上。 当夫妇俩互相谦让着吃掉最后一个果子后,两人面对眼前依然高高耸立的群山陷入了绝望。 “相公,你和我说实话吧,根本没有那个地方的是不是?”又冷又累又饿的素柔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在休息的时候依偎着陆帆,问道。 陆帆深情的看着妻子,最后终于道:“对不起!” “我早就猜到了,你是想和我一起魂归荒山,相公,我不会怪你的。”素柔凄然的笑着,哪怕我躲得远远的,也清楚的看到她释然而无奈的笑容。 “娘子,委屈你的,你原来也是个小家碧玉,嫁给我受了很多委屈,遭了很多罪,最后还要陪我一起暴尸荒野。是我对不起你。”陆帆流下眼泪,也许真的觉得亏欠了妻子太多了。 夫妻俩抱头痛哭,对生命最后的留恋在他们的哭声中宣泄。 我在他们面前现身,安静的站在他们的面前,什么都不说。 看到我忽然出现,两人都吓了一跳,陆帆知道我是狐妖,并不觉得如何,素柔瞪大了眼睛,讶异道:“妹妹,怎么是你?难道我们又走回来了?” “虽没走回来,但也离得不远了。”我指了指旁边的山头道:“就差这么一点。” 夫妇俩一起苦笑,在山里兜圈子可不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妹妹,我们也不麻烦你了,反正出去也是被人欺凌,还不如在这里死去清净。”素柔的笑容很凄凉。 “为什么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呢?”我轻轻叹道:“人若死了,就再也活不回来的。”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素柔满是泪水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相公。 “我送你们离开这里,以后要怎么生活就看你们的,希望你们能好好活下去。”我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自己的决定。 俩人互相注视着,生与死的抉择让他们无法不慎重。 “你能送我们去山的另一边吗?”素柔虽然知道丈夫说的乐土只是个善意的谎言,大概是出于对官府的恐惧,还是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可以,但我不保证山的那边是你们理想的世界。”我点了点头道。 夫妇俩对视了眼,同时下定决心:“那麻烦你带我们过去吧。” 无奈的死和艰难的生,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我依然用山藤卷住他们,飞翔在群山之间,最后把他们放在当年我送猎人所到的那个平原。 “以后怎么生活就看你们自己了,我能帮你们的也只能到这里。”收了山藤,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们,道:“也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曾经遇到我过。我不想被俗世打搅。” “妹妹你是天上的仙女吗?”素柔惊魂未定,在天空飞了半天,把她吓得不轻,脸色依然一片苍白。 我回头向她微微一笑,飞入空中迅速远逸。关于对我的疑惑,我想他的相公会给她答案的。 两次遇到人类,好像都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麻烦,只是给我的孤寂的岁月中增加了一丝回忆。 时间在我的眼前似乎失去了意义,年复一年的平静生活已经让我习惯了面对群山的寂静。早上数着飞过天际的鸟雀,晚上盘点闪烁的星星。 妈妈的那双闪亮的眼睛在我的记忆中渐渐模糊,有很多时候,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只狐。我已经慢慢的习惯了像人一样躺在床上休息,习惯了以人的形态在山间行走。 直到有一天,我在采药的时候,看到山涧里小树林边的一块空地上,有块让我觉得眼熟的岩石,以及岩石下的那个小小的洞窟。经历的上千年的风雨,这里早就不再是我的家,现在居住在里面的居然是一窝鼬鼠。我随手抓出一只小鼬鼠, 就好像当年主人抓住我一样。鼬鼠妈妈冲着我低声嘶吼着,却不敢上前。我释然一笑,把小鼬鼠还了回去,我不是主人,目前我还没有想养一个伴的打算。 以后,我每年都会去那个曾经的家看看,不管里面居住是哪个动物。 交易 在群山间采药的时候,偶尔也会看到樵夫,猎人和采药的山民,如果他们并不需要我的帮助,我是不会现身的。从他们的口中,我听到了一个让我有点哭笑不得的消息,那对逃出生天的夫妇并没有完全帮我保密,以至于他们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山中住着一个美丽善良的仙女之类的传说,而我居住的那片山脉也被命名为天女山。 也许是出于对神灵的畏惧,或许是这片山脉实在不小的关系吧,并没有人来打搅我平静的生活。 再次和人类面对面相遇是我长出了第五条尾巴后不久。 那天我去了远些的山上,采摘一株好不容易才成熟的朱果来入药,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我的家里来了客人。 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坐在我的洞口,看到我后愣了愣神,自言自语道:“这就麻烦了,怎么是个女孩子呢?” “你在我家门口有何贵干?”我看到他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好像是专程等我回来的。 “我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勤练武艺,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发现这个山洞,可以住在这里的,到里面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人居住了。我摸摸火盆里的灰还有点余温,想你不会走远,就在洞口等你回来,想向你借住来着。不过你是个女孩子就很麻烦了,我总不能和个女的住在一起。虽然我是没什么的,但对你的清誉可不好。”那少年说话很快,也很伶俐。 “可这里是我的家啊?”我对这个不速之客还真有点无语。 少年挠着头道:“我也知道啊,所以我说有点麻烦。要不我送你下山,你到别处住一阵子吧。” 我摇了摇头道:“我只有这个地方能住,离开这里,我就无家可归了。” “这样啊……”少年看似很为难,道:“要不这样吧,我送到到山下去,给你找个婆家,你直接安家落户好不好?” “婆家?”我好奇道:“那是谁家啊?” “去找呗。”少年无奈道:“我也不熟悉这附近的村落啊,不过我保证给让你有地方住。”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少年对我的山洞是势在必得啊。 “你要住就住吧,这山洞还是很大的,你又住不了全部的洞厅。”我指向洞口道:“进去后向右的方向有个最大的洞厅,里面有床,你可以住那里。” “不可不可,如果我和你同处一室,让人知道后,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嫁人干什么?”我有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嫁人。 “干该干的事。”少年很无奈道:“你怎么会躲到山上来的?被人欺负了吗?” 我倒是想有人来欺负我让我解闷来着,可是除了偶尔从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能让我下一跳外,好像没有什么人或者动物敢侵犯我的这片领地。 我懒得例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了,他爱住不住都随便他了。 我捧着朱果向洞内走去,这朱果可是我炼丹的重要原料,很难结出果实的,我现在为止,我也只采集到三个而已。前两 个已经成了我的丹药,现在有了这个,我又能炼出新的一炉了。 少年还在那里啰嗦的说着什么,我没去听。真佩服他的嘴巴,居然这么能说。 当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很意外的看到他的嘴唇停止了摆动,双眼瞪得大大的。 “天哪,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朱果?”他忽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把我吓得差点把朱果给扔出去,好空出我的双手捂住耳朵。 “我不住你的洞了,你一个人住吧,我靠着树干睡觉就行了,你能不能把这个朱果给我?”少年急切的道,看向朱果的眼神充满狂热。 “好像这个洞本来就是我的家。”我纳闷了,他把我的家让给我住,也算是拿来交换朱果的条件吗? 少年愣了下,苦笑道:“那你要我拿什么和你交换?总不能以身相许吧!要不……”他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来,道:“这本是我的内功秘笈,你看拿这个和你换朱果行不?” 虽然已经递出了这本所谓的秘笈,他的眼神和表情却在告诉我他有多么的难以割舍。 看着这个东西,我忽然想起几百年前那对夫妇临走的时候留给我的书来。他们当时把所有的书都放在我这里了,最后也没有向我要回去。我原本想拿来看看消磨时间的,可是很悲哀的发现这些书上面,我认识的字少得可怜。于是这些书一直被我束之高阁,用法术小心的保存着。后来几次想下山去找个人教我的,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找谁好,就拖到了今天。 “你认字吗?”问好后我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当然了,我五岁能文,八岁能武,十岁就跟随师父行走江湖……”说到这个,少年好像很兴奋,也很自豪。 可惜我没兴趣听他的夸夸自谈,打断道:“只要你教我认字,我就把这个朱果给你。” 他愣住了,难以置信道:“你只要我教你认字?” “是啊!”我慎重的点了点头道:“你还可以住我的房间。” “那你住哪里?”他还在执着于男女同居一洞的想法。 “我住书房就行了。”其实我要找个房间住的话,洞室实在很多,根本不成问题。 少年想了想,道:“那也只有这样了,不过我住书房就行,你个女孩子家的,我不能占了你的房间,让你受罪啊。” 我把少年带到了我的书房,就是以前主人存放书籍的洞室里。相比较其他的洞,这个洞的位置比较高些,也很干燥。主人留下的帛书已经被时间侵蚀,这里的书现在基本上都是陆帆留给我的。我在书房给少男铺了个地铺,方便他住下。少年对书房的居住环境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他不用担心日晒雨淋。 我依照约定把朱果给他的时候,他的眼睛放出惊喜的光芒。我知道朱果很难得,不管是对我们这些修行中的妖精鬼怪很 有用,对普通人的作用也不小。但是对我来说,朱果已经没什么大用处了,只是我用来炼药的原料而已。我的修行已逾两千年,用不着朱果来给我培本固元,就算送给他也无妨。 少年把朱果小心翼翼的放进他的包裹,回头向我笑道:“我叫李昊,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小狐。”我发觉这是我唯一的称呼,是主人叫我的。 “小狐?不好听啊,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他自告奋勇。 我对叫什么都没怎么在意,这里一直是我独自生活的,名字起得再好听,也没有人叫。 他很认真的想着,忽然道:“姑娘你貌若天仙,气质清冷如梅,就叫你寒梅如何?” “梅是什么东西?”我没见过这种花,这附近所有的山头上也没有见过这等花草。 “是一种在冬天才会开发的花,非常的香,而且天气越冷越香。”他解释道。 我缓缓摇头道:“没必要起什么名字的,我就是我,在这里,你能叫到的只有我,跑不出第三个人来。” 他哈哈一笑道:“在这里是没别人啦,等你下山的时候就需要个名字了。你总要去嫁人的吧。说真的,如果我不是不能有家室的拖累,也不想耽误了你的终生,我都想娶了你呢。” “我不会下山的。”我转身走出了书房。 “为什么啊?”他从后面追了出来,急切道:“这山上有什么好的,要什么没什么,除了清静点,没别的好处了。山下多好啊,花花世界,应有尽有。不信我都带去长安城转转,让你看看在贞观天子的治理下,京城有多繁华多兴盛。” “我没兴趣,对我来说,这里才是要的生活。”我头也不回继续往外走。 这里的确除了清静什么都没有,但这份清静才是我唯一想要的,我是狐,我不是人类,复杂的人类世界并不是我这只狐能轻易碰触的。 从这天起,成天上蹿下跳的李昊就住到我的山洞里,他白天拿着把剑在洞外的空地上比划着,说是在练剑,但我只把这当他在跳舞看,虽然他每次听到我这么形容的时候都会把嘴巴撅得老高,然后半天不理我。傍晚的时候,他就教我识字,只要他教过一次,我都能记住了,这让他很没成就感。不出半个月,我就能独自看完整一本书了,偶尔看到不认识的字再去请教他。陆帆留下的书大多都是些史书,我在这些书里看到了曾在猎人口中听说过的那段历史。如果我在人间历练的话,这些历史也许会被我见证。不过,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我真的一直在人间,是否还能维持我现在的淡然之心。 山中平静的岁月因为李昊而变得有点热闹。这个家伙不吃我的野果,用他的话来说,这些果子可以在公堂上给人用刑,就算饿死,也别想让他遭这份罪。他的大包裹里没多少干粮,倒是有很多调料,每天的早晨,他就会出去狩猎,用他的话说就是找吃的去。好几次他都是灰头土脸的回来的,据说是为了抓猎物弄得这个德行的。没有抓到猎物的时候,他会去水潭里钓鱼,从泥土里挖条小虫子穿在一个弯弯的小钩子上,再把这钩子垂挂在一根树枝上,没多久就能吊上一条肥鱼来。 有了食物,他就会在溪边宰杀清洗好,生火烧烤,放调料的瓶瓶罐罐摆了一地。他经常招呼我一起去吃,但我对动物的尸体没有任何食欲,情愿去啃我那些据说很难吃的果子。 唯一让我很不习惯的是他在没事干的时候总是缠着我,劝说我到山下去嫁人。我有时候很好奇,如果他知道我是狐,还会这么劝我吗? 半个多月后,他忽然说要下山去买点东西,调料没有了,他不想吃淡而无味的东西。他是除了主人外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了,在我漫长的生命中,也是唯一为我将来打算的人,也不管我其实并不需要。 相比前面的两次,他的体能绝对是最好的,在山野中行走居然如履平地,方向感也很好,上山下山都没有走什么弯路。我没有跟着他下山,以我现在的修为,只要我刻意留心,几座大山内发生的事情都无法躲过我的耳目。 清静了几天后,他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一看到我又啰嗦上了。 “寒梅寒梅,我问你啊,你是不是天女?”他看上去很兴奋,大声道:“我到山下后,在茶楼里听他们说这山叫天女山,因为山里住着个天女,我就想是不是你。你看你长得漂亮,而且还不食人间烟火,简直就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嘛。” “我不是仙女。”我依旧啃着我的野果,道:“他们瞎说的。” 他笑了笑,放下他庞大的包裹,从里面淘出几个果子,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道:“你别再吃这些难吃的东西了,我给你带了几个梨,你尝尝。” 我点了点头,放下啃了一半的野果,拿起他带来的梨,咬了一口。在我感觉中,这比我吃的野果松软些,而且也*,其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不是很甜?”他笑嘻嘻的坐到我对面,一副邀功的样子。 我根本不知道甜是什么,但还是微笑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啊,我下次再给你带。”他欢欣雀跃,高兴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虽然很重,还是给你带上来,只要能看到你笑一笑,也算值得了。” “这个很重吗?”我掂了掂手里的梨,又看向剩下的几个。 他呵呵一笑,把他的包裹拖过来,从里面又拿出很多各种的果子,堆满了我的桌子。 “还有这些呢,我怕你不喜欢,就没有全拿出来。”他笑得很开心,道:“只要能看到你刚才的那种笑容,我再累也值 得了。” 他那个硕大的包裹居然有一大半是为我带的果子,忽然之间,我有种莫名的感动。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关心过我,就算主人给我吃那些丹药也是有他的目的的。只有这个李昊,为了博取我的笑容,背着沉重的包裹,不畏崎岖的山路,给我带来这些果子。 “幸苦你了,你一定很累了吧,赶快去休息休息。”我的鼻子有点酸酸的。 “没事,就当是练习的一种了。”他的笑容很开心,道:“我师父教了我很多本领,嘱咐我要想练到大成,就要找个不会被打搅的地方好好锻炼。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的,原来以为你在此居住会影响我,没想到你这么安静,而且如此的淡漠,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表露出喜怒哀乐。所以我一直想看你的笑容,哪怕至少浅浅的一笑,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在山下看到水果的时候,我的眼前就一直闪过你吃野果的样子,就忍不住给你买了很多,明明知道这会成为我上山的负担,我也无怨无悔。” 我又咬了口梨子,这次,我好像尝到了一种特殊的味道,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让我心都觉得无比温暖的味道,我想,这也许就是甜味吧。 走火 此后,我们的生活又恢复到他下山前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和我的交流多了些,其实他一直想引诱我说话,只是我以前始终刻意忽视他,不搭理他的啰噪。因为他的原因,我这些日子说的话,比我前两千年加起来还要多。差不多每个月,他都会下山一次,买点日用品和调料,每次都会给我带很多水果,也从不抱怨水果太沉重。他见比我很喜欢看书,有次还特地给我买了很多书籍,因为东西太多,把他自己都累坏了。甚至有次,他心血来潮,给我带来很多胭脂水粉,说我打扮一下会更漂亮,我好几次都想告诉他,我只是个狐,不值得他为我作这么多事情,可是话到嘴边,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又缩了回去。 他来的时候是秋天,转眼到了冬天,山上的气温越来越冷,我怕他住的地方太冷了,让他搬到我住的那个洞室里,被他婉拒了。他说宁愿受凉,也不能毁坏我的清白。我依然是由着他,只是在他的洞室里搬了个火盆,安置了很多干柴,这样如果他冷的话也有个取暖的东西。山洞又没有门,我自己住的时候倒也无所谓,但人类总没有我这种修为的,我悄悄在洞口施了个法术,让外面的寒风不能吹到洞内,这样果然让洞内暖和了很多。 因为外面太冷了,他很多时候都猎不到猎物,烤鱼的日子也多了起来,所幸水潭里的鱼还是很多,对他来说食物并不成什么问题。他时常担心我,天冷了,会不会让我的果子断了供应,直到他看到我满地窖的果子后才放心下来。 天越来越冷,有次他从山下买东西回来时,带回来几个葫芦,乐滋滋的向我炫耀道:“寒梅你看,我买酒来了,天冷,我们可以喝酒暖身。” 酒?我在书中经常看到关于这种东西的描述,好像很多坏事都离不开这种液体的推波助澜,为什么他还喜欢呢。 当天晚上,在我的卧室里,他开心的架着火盆,烧水暖酒。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不再拘泥到不进我的卧室,因为所有的洞穴里,只有我的卧室最宽敞,在寒风呼啸的冬天,这是唯一能让他继续练剑的所在。 虽然他向我再三解释这个东西是米粮酿造的,我还是没有去尝试,因为我不知道这个人类的饮料是否适合我去饮用,也怕我喝了这个会把持不住自己,化成原形吓坏他。 他有些失望,独自喝光了一葫芦,也不向我道别就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了。 早上起来,他照例先去为他一天的口粮打拼,我将卧室打扫了一下,又去丹房准备炼药。自从把了朱果给了他后,我的药就缺了味主要的原料,只能趁着秋天的时候去远处了采了几味药材代替,虽然不及朱果药效好,但总胜于无。 自从他住到我的书房后,我就把所有的书籍都搬到了我的卧室里,让他能在书房里放心的生火,所以当丹炉开始熬取丹药后,我又回到房间里翻开了本书看着。他教了我一些日子的字后,我已经能独立看懂所有的书籍,这让我有了解闷的方法。 过了半晌,他抓了一只宰杀好的野兔进来,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话,直接串在树杈上放火上烤着,调料摆了一地。 难得他那么安静,我很好奇的放下书,看向他。他把兔子烤好,扯了个腿吃着。 见他没有要和我说话的意思,我也没也先开口,继续拿着书看。 吃了东西后,他又看了我一眼,继续沉默着,抽出剑来开始练剑了。因为今天外面下着雨,他就在我这里练上了。我对他的剑法没有任何兴趣,对我来说,这拿着剑东戳戳,西点点的,到底要干什么嘛。虽然我也看出他的剑上带有特殊的气流,对普通的人类来说这点气流已经有点类似于法术的功用,但在我这个修行千年的妖来说,这点东西根本不值一提,可他偏偏练得很起劲。 我看着我的书,他练他的剑,互相都没有言语的交流。 忽然,我发觉有点不对,他原本就是个很啰嗦的人,今天如此安静已经大异平常。他剑上的气流原本比较舒缓和流畅,今天却显得很浮躁,屡有破空之声显现,后来更是时断时续的。 我皱了下眉,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看向他那边,却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他原本略显黝黑的脸一半通红似血滴,一半却白得像雪霜,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急忙丢下书,向他奔去。 “你别过来!”他拿剑指着我,厉声道:“站在那里不要动,不要靠近我,快躲到外面去,离我越远越好,不要再管我。” “你的脸怎么会变得这样啊,是不是病了?”我根本不在乎他那把明晃晃的剑,对我来说这凡间的兵器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 “不要过来。”他横剑拦住我,嘶哑着道:“我走火入魔了,现在的我很危险,你快走开。” “走火入魔?”我错愕了下,我们修炼的人知道这种可怕的情况,但练剑的人也有吗? “我……”他呕出一口血,脸色一黑,软软的倒下。 我傻愣愣的站着,不知道是过去好,还在听他的话留在原地好。人类练剑的走火入魔的情况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怎么处 理一点经验都没有。 看他都不动了,我轻叹了下,想来他已经不再反对我靠近了吧。我想把他扶到床上去,没料到他重得很,最后,还是用法术搬运上我的床铺。 我其实根本不通医术,主人也好,陆帆也好,都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医学书籍,哪怕我用来炼丹的典籍,也只是针对我们修炼之人。 对于他的状况,我是一筹莫展,只好守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泛出死灰色,我就算再焦急也无可奈何。 忽然,他大声的咳嗽着,脸色由死灰变成如滴出血来的暗红,一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你怎么了!”我顾不得他喷的血弄脏了我的床,轻轻推着他。 他很艰难的睁开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我要怎样才能帮助你?”我真的很想帮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帮才好:“你能说话吗?” 他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神更是凄凉。 我能感觉到他的生命气息正在消逝,脸色开始苍白。 “不要,你不要死……”我焦急的推着他,却见他的眼神正渐渐失去光芒。 怎么救他,我第一次怨恨自己,空有两千年的修为,却不会救人。 “你顶住,再撑一下。”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冲到丹房里,面对满墙的瓶瓶罐罐,脑中一片混乱。和他相处也只有 数月,平时一直是他在打搅我的宁静,可是渐渐的,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啰嗦,眼看他的生命在我的面前消逝,我居然感到无比的心痛。 我已经没有时间仔细甄选药物了,直接拿出当年主人留下的丹药中,最贵重的那瓶。他所有的丹药中,效果最好的那颗已经在当年助我增长了五百年的修为。再稍微差点的,也非同凡响。我自己炼就的丹药也有不少,只是我对自己的作品并没多大的信心,毕竟我没有主人的经验,也从来没试验过。 再回到卧室里,他的气息已经若有若无,眼睛也已经合上。 拒绝 向来一直以淡定自诩的我,第一次手足无措,面对奄奄一息的他,手忙脚乱的把药塞到他的嘴里。这丹药已经经历了两千年,虽然一直被法术保护着,到底还能不能起作用,还很难说。我现在只能祈求老天爷看在他年纪尚轻,别剥夺他的生命。 也许老天爷真的听到了我的心声,渐渐的,他已经黯淡的眼睛又开始有了光彩。我知道就算是丹药有效,他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吸收的。我转身去给他取了碗水,放在他的边上。虽然背对着他,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又在他的身边守了很久,也许没过多久吧,只是在我的感觉里,时间居然过得如此的慢。终于,他的呼吸平缓了下来,脸色也恢复正常。 “是你救了我。”他缓缓开口,声音很干涩。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扶他起来,把刚才准备的水端给他,道:“我知道你现在很口渴的,喝口水吧。” 他看着我,乖乖把水喝下。他的眼神很复杂,似乎在感谢我,又有点埋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看着他好像没生命的危险了,我悬着的心才放了点下来。 “刚才我快要死的时候,你有没有为我流泪?”他靠在我的身上,忽然这样问我。 我愣了下,流泪?我从来没有流过啊?虽然在书上看过这样的描写,但我从来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长久以来,我一直以为我是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的。 我的沉默似乎让他很难以接受,低声哼了一下,翻身向床的内侧,似乎不愿意再与我对话了。 我依然默默的坐在床头,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顺畅,知道他的确已经平安无事,感到丝丝的快乐。千年的生命早就让我看淡了世间的一切,也许我现在所期盼的,也只是暂时的兴奋吧。 下半夜的时候,他就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他下得床来,从地上捡起他的剑,头也不回的走出我的卧室,在洞口的时候,停下脚步,低声道:“我不耽误你休息了,谢谢你救了我。”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其后的两天,他都在修养中,我每天早上从水潭里抓了几条鱼,养木盆里放在他的门口,同时也搬了很多木柴放在边上。外面一直在下雨,他是无法弄到干燥的木柴来取暖和烤鱼的。 三天后,他又出现在我的卧室里,一脸的狂喜。 “寒梅,你知道吗?你的药不仅仅救了我,还给我增长了起码三十年的功力。我现在已经踏入的一流高手的境界,比我预计的早了几十年呢。”他笑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的。 “那恭喜你了。”我没有觉得意外,主人的这颗药丸起码能让我增长百年的修为,才给他长了几十年的功力已经是药效降得很厉害了。 “你不为我高兴吗?我已经是个高手了唉!”他拔出剑来,对着空处划了一剑。 他剑上附带的气流的确比以前强了很多,并带着犀利的破空之声,连带剑身也发出龙吟之声。 “我师父说,当我练到龙吟剑发出声音来,就可以入江湖历练了。只有到那时候我才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不受伤害,如果没有练到,就别想娶妻之事,免得连累他人丢了性命。”他面对我,收起了笑容,道:“前几天我一直很烦恼,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可是我担心自己保护不了你,爱你会变成害你。那天我买了酒,本来想借着酒劲向你表白的,可是最终都没有勇气说出口。我恨我自己居然如此的懦弱,明明那么喜欢你,就是无法让你知道。而且我也恨自己的功夫不到位,如果让你因为我的关系而被人报复受伤甚至杀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许是我老是想着这些,以至于我走火入魔,也因祸得福让你救了我。这两天,我在养伤的时候发现功力突飞猛进,觉得这是上苍的指示,是对我的一片真心的垂怜。寒梅,我是真的喜欢你的,现在我也有能力保护你了。请你嫁给我吧!”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求婚吓到了。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类对我说这种话,就算我见过的人并不多。 “我知道我很唐突,你现在可以不回答我,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他很认真道。 “你不是想给我找婆家吗?怎么改主意了?”我想起他曾经要把我嫁出去的那茬了。 他的脸有点红,支吾道:“那不是才看到你的时候不了解你嘛,幸亏没把你嫁了,否则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独自在深山中生活,并不想嫁人呢?” “你是个女子嘛,最终还是要嫁与人为妇的。与其嫁给我不认识的人,还不如嫁给我呢,起码我是真心喜欢你,也能保护你不受伤害的。”他的脸更红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难道你就没想过我并非你的同类?” 他哈哈笑道:“你就别吓我了。如果你是妖怪的话,我宁愿这世界妖孽横行。” “妖孽横行恐怕有点难度,我不知道世间有多少个妖,两千年来我从来没有看到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妖。”我摇头道: “两千年的寂寞都这样过来了,我并不在乎有没有人来陪我。” “两千年,你开什么玩笑,我看你连二十岁都不见得有。”他根本不信。 “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我又叹了声道:“我就以些果子为食,你认为一个正常的人能靠这个过活吗?还有我给你吃的药,你觉得是普通的人就会拥有的吗?” “这个……”他愣了愣,道:“这也不能说明你是妖啊?” “我也几次提醒你了,我不叫什么寒梅,我叫小狐,确切的说,我是个狐。”我不想他对我有任何的误会,坦言道。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愠怒的神色,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也不用编这种理由来拒绝我。先说自己是妖,又说自己是狐,难道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这不是我编的,我是个修炼了两千年的狐妖。”我从来不隐瞒我是狐的事实。 他似乎更生气了,大声道:“不就是找理由让我死心吗?何必把自己说得那样?你是狐妖,那你变成狐狸给我看看啊!” “变成原形很简单,只要你不害怕就行了。”对他的愤怒,我也很无奈,道:“如果我是骗你的,何必用这么蹩脚的理由呢?” “那你变啊!如果你真的变成狐狸,我就永远都不来纠缠你。”他从来都没有用这么大的声音喝斥过,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我犹豫了下,虽然我不担心他在看到我的原形后会对我不利,但是我还是怕会吓到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人总好像很怕妖,即使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我只希望你看到我的原形后不要害怕。” 我站了起来,走到床前,再看了他一眼,轻轻一个晃身,已经化成原形盘踞在石床上。我知道自己的原形是什么样子的,比起普通的狐狸,我要庞大得多,而且还有五条巨大的尾巴。 他傻愣愣的看着我,身体轻轻的颤动着,脸上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也许我的样子真的吓到他了吧。 “真的是只狐,我居然爱上了一个狐妖?天哪!怎么会这样!”他绝望的声音回荡在我的洞府里,其中饱含的悲伤和失望就算我也觉得很不忍心。 我再度变成人形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他。 他悲伤的眼睛看着我,好像要对我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最后他垂直头离开我的卧室,脸上还挂着两行泪水。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离开了,连向我道别都没有,就这样静悄悄的离开,如果我不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起码也要到天亮后因为看不到他才会知道他的离去。这次我并没有跟着出去,他来回山中已经好多次了,我不担心他会迷失方向。 他才补给了东西没几天,我当然不会认为他又去山下买生活用品去了,而且他也把自己的东西差不多都带走了,当我去到他的房间里时,只看到他的房间里已经空荡荡的,只有那个作为和我交换的朱果在石桌的正中央,下面还压着张纸条。 “我走了,勿挂念,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特将朱果奉还。” 重逢 他这一走就杳无音信,虽然我也没有他听过他的事情,严格来说我都不曾涉足过山下,对我来说,没有让我离开这座山林的理由。我曾经以为今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渐渐的,他也成为我一段回忆,只是每当我想起他的时候,心中总是有一丝难言的痛楚。其次让我无法忘记他的原因是,没有他给我带来的山下的水果,我再吃山中的野果时,竟然发觉这野果真的很难吃,一种苦涩的感觉萦绕在舌尖。 岁月匆匆走过,时间在我眼中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东西,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原来时间能改变那么多事情。 李昊离开我这里已经过去了大概几十年了吧,我依然生活在属于我的世界里。忽然又有人闯入了我的感知范围里,而且这次还不止一个,奇怪的是其中有一个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和李昊的感觉有点像,又有所不同。 我很好奇,忍不住用我的法术去看了眼。上到山里的是三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壮年的大汉和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的长相和李昊有七分像,但给我似曾相识感觉的却是那个老人。 他们径直往我住的山洞这里来,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我更好奇了,很想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傍晚时分,他们一行三人就来到我的洞府前的空地上。那个老人直愣愣的看着山洞发呆,而同行的另两个人却看着他。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还是回到这里来了。前程往事恍然如梦,今天我还是到了这个我做梦都想回来的地方。”老人长叹着,缓缓道:“当年的不辞而别,让我后悔到今天,现在我就是特地来补偿我今生的最大遗憾的。” “爹,我们走了两天的山路,难道只是让你在这里凭吊的吗?”他身边的年轻人好像有点不开心,嘟囔道。 老人不理会他,而是冲着山洞大声喊着:“寒梅,我知道你肯定在里面,是我回来看你来了啊,我是李昊啊,你出来见我一面吧。” “寒梅?”他身边的年轻人和大汉同时露出很惊讶的神色。 “爹,你的那个寒梅就是住在这种鬼地方的?”年轻人看了眼山洞又看了眼他们父亲,难以置信道:“这里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啊?” 我其实一直站在洞口,只是隐藏了我的身影,他们看不到而已。这个让我感觉有点熟悉的人果然就是李昊,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这么老了。 李昊没有回答儿子的疑问,继续向山洞喊着:“寒梅,我知道当年我选择逃避伤害了你,这么多年来我也无数次的想来向你忏悔,可是一直没勇气来面对你。四十多年了,我已经后悔了四十多年了,我知道如果我再不来,这个遗憾就要被我带到地下。求求你出来见我一面了,这是我今生最后一次看到你的机会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避而不见的,于是先闪身回到山洞里,再解除我施展的障眼法,慢慢从洞内走了出去。 看到我出来,李昊紧张的神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而他身边的那两个人明显紧张了起来。 “没有想到你还会再回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看着他苍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感叹道:“原来时间在人类身上会刻下这么深的伤痕,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见老。”他也很感叹,道:“好像时间对你来说都不存在。” “毕竟你是人,而我是妖。别说几十年,就算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会让我的外貌产生变化。”我发现当我说自己是妖的时候,和他随行的两个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个汉子甚至把佩剑都拔了出来。 李昊眉头微微一皱,轻轻一挥手,打在汉子握剑的手上,把他已经拔出一半的剑打回到剑鞘里,喝斥道:“放肆,忘记我说的话了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动兵器。” “可是师父,她是妖怪……”汉子不敢发火,小声嘀咕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叫你们不要动武的。”李昊依然很生气,道:“寒梅如果想杀你们的话,你们有机会拔剑吗?” 汉子的脸色更冷,看向我的眼神更带着戒备。 “对不起啊,他们不知道你。”李昊代他们向我道歉,道:“这是我的大弟子汤基,生性比较莽撞和冒失,不过在习武方面很有天赋,深得我的真传。”又指了指另一个年轻点的男子道:“这是我的儿子,李思寒。” “思寒?”我愣了下,他给儿子起这个名字好像有所指。 “是啊,思寒,我始终无法忘记你,一直在思念着你啊。”他的眼中忽然有泪光闪烁。 我暗叹,他对我的心意原来这么深重:“你这又何苦。” 他看着我,没有说什么。但他的儿子却向我投出怨恨的目光,让我无法理解。 我转身向洞内走去道:“既然来了,就住一夜再下山吧,天色也不早了,这时候走恐怕没能走多久就要露宿山上了。” “我们住我当初的那个石室就行了。”李昊没有拒绝,跟在我后面进了洞里。他的弟子和儿子也跟着进来了。 时隔这么多年,他还是很熟悉的找到了他曾经住过的石洞。那里,我依然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连因为他住进去而搬出来的书籍都没有放回去。 稍微安顿了下后,他们三人又随着我回到我的卧室里,依然背着庞大的包裹。 “我还给你带了些东西,你大概在我走后从来都没下山去过吧,还吃那些难吃的果子吗?”他把他们带来的包裹放我的面前,不用打开我都知道,这里面是满满的两包水果。 “食物对我来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我只是在没事干的时候吃点果子来解闷罢了。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又给我带来我喜欢的果子。”对他的心意,我自然很欣喜的接受了。 “爹,我们带了这么多水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背上山来就是为了给这个妖怪?”李思寒显得很愤怒。 李昊冷哼道:“让你背点水果有必要抱怨吗?难道你想叫我这把老骨头背着?” 李思寒似乎很怕他父亲,不敢顶嘴,又怨恨的瞪了我一眼。 仇怨 当晚,他们在洞口的空地上烤了个不小的獐子,李昊知道我不吃这些,他的弟子和儿子更不会邀请我去,所以我只是独自在自己的卧室里吃着他给我带来的水果。 入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李昊的忽然回来并没在我的意料范围内,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把已经有点迷迷糊糊想睡着的我惊醒,从脚步声听上去,来人似乎并不熟悉洞内的弯道,几次跌跌撞撞的,就算找我的石室还走了很多冤枉路,甚至额头上还被垂下的钟乳石狠狠的磕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总算摸到我的房间里,借着火盆里微弱的光芒,他蹑手蹑脚的向我的石床靠近,手里高擎着一把还闪着寒光的长剑。对于夜间视物不受影响的我来说,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以及他的相貌表情。 那人已经走到了床前,剑的前端对准了我,眼看就要刺下来。可惜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是妖,不是普通的人。人可以束手待毙,可以奋起反抗,可以大声呼救,因为只是个弱小的人类,但我是妖,一个生活了两千年的妖如果没有法术,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他的刺杀在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的,不知道是他对自己太有自信了还是他根本忘记了我是妖的事实,居然半夜跑来杀我。 他的刺杀行动终止在最后的那一刻,当他把剑对准我的时候,被定格在那个姿势上,再也无法让他的剑落下哪怕一点点。 我下床去把火盆点旺,石室中亮堂了很多,包括李思寒脸上狰狞的神色也清晰多了。 “我早就知道是你了,如果你能把身上的杀气再隐藏得深些,脚步声再小些,也许我会晚点察觉。”我摇头叹道:“你难道忘记我是妖了吗?以你的能力,你觉得有希望杀死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恨了你二十多年,既然见到你了,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你。”李思寒声嘶力竭的吼着。 我很好奇,道:“我和你今天第一次见面吧,你为什么要恨我?” 李思寒的表情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嘶吼着:“都是因为你,我娘跟了我爹一辈子,她为我爹付出了所有的一切,甚至不惜未婚生子,却因为我爹始终对你念念不忘,最后郁郁而终。直到死,我爹都没有娶她,连墓碑上都没个名分。我从懂事开始,就想杀你,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给我娘争取到一个名分。所以我每天拼命的练武,我坚信只要我的武艺高超了,哪怕你是个高手,我也敢一搏。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爹念念不忘的居然是个妖孽。我知道凭我的武功,要杀妖恐怕还有些困难,可是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如果下了山,再让我回到这里来并不容易。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下,能杀你是最好的,就算杀不了你,也算对我母亲尽了一份孝心。” “李昊他又是何苦来着。”我长叹道:“当年我拒绝他,就是因为我知道人和妖之间是没有什么结果的,而且常年的修炼让我心如止水,人世间的恩恩爱爱本来就与我无关。没想到他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以致让真正爱他的人受到伤害。” “我恨你,也恨他!”李思寒的声音嘶哑着:“更恨我自己。父亲的武功深不可测,我到现在还无法在他面前走上二十招,就算大师兄,也只能勉强走上五十招。本来我想至少可以杀了你的,可是连碰都没有碰到,就被你的妖术制住。今生今世,我恐怕很难为我母亲讨回公道了,我好恨啊!” 感念他对母亲的一片孝心,我解了对他施的定身术,反正以他的能力,是无法对我形成任何的威胁的。 他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我的床上,连忙用剑驻住,才没出丑。 他回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我,恨声道:“你干嘛解开妖术,难道你不怕我杀你?” “再来几十个你这样的人都无法杀我的,就算你父亲,想杀我也是不可能的。我已经修行了两千多年,把群山夷为平地也只是挥手之间,如果能被你们凡人杀死,那不成笑话了。”我不理会他的威胁,径直坐到石桌前。 他愣了愣神,喃喃道:“两千多年,天哪!”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昊和他弟子出现在我的石室洞口。 “孽子,你想干什么?”李昊看到持剑的儿子,而且剑正驻在床上的情形,勃然大怒,挥手拔出他的佩剑,伴随着一声龙吟,剑上发出强大的气流向李思寒袭去。 “师父,不要啊!”汤基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李思寒的脸色顿时煞白,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们意料中的流血事件并没有发生,李昊剑上发出的气流在离李思寒还有半尺的距离时,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除了发出几道七彩的流光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李昊扭头看向我,道:“你为什么要救他,他想杀你啊。” “他是你的儿子,而且他也没有杀到我。”我回答他,道:“对他的心情我很理解,所以他杀我,我一点都不恨他,也不怨他。” “你始终都是这么善良,说你是妖,真是很难以置信。”他苦笑着摇头道:“既然你不怨他,那就算他命大。” 李思寒也知道是我救下了他,看向我的目光很复杂。 “你为什么不娶他的母亲?她都给你生了儿子了。”我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轻叹道:“我也知道我很对不起落霞,就是思寒的母亲,但是我每次想娶她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你,好不容易起的念头也会随着对你的思念而烟消云散。这些年来,我一直生活在对当年不辞而别的后悔中,很多次都在想,就算你是妖又如何呢,我爱着你,这就足够了。直到今天,看到你依然美貌,我总算明白了,就算当年,我和你看着是很般配的,都无法改变我们之间存在的差距。时间真是很残酷的东西,让我老态龙钟,现在的我,连说爱你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对你爱恋呢?” “那你想怎样对我母亲,你能给她一个交代吗?”李思寒在意的只有这个。 李昊点头道:“我回去后就重塑她的墓碑,让她以我妻子的名义安息。” 李思寒放下手中的剑,对父亲跪下,泣不成声。 可以想象,他母亲是何等期望自己能有个李昊妻子的名分,可是她爱着的那个人,却连这个都吝啬给她,甚至到她死去,连墓碑上的名分也没有得到。她的痴情感染了她身边的每个人,却还是没能让他回心转意。 “为什么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呢?”我感慨道。 “我这一生亏欠了太多人,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他眼中泪光隐现,道:“她为我付出了太多,而我却故意漠视。有时候,我都知道,我想念着你只是一个我拒绝她的借口,是我害怕承担自己的责任而在逃避。” 我看着他,淡淡道:“希望你能好好善待你的儿子,你妻子在九泉之下也会开心的。” 他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李思寒,道:“思寒啊,我对你还是很有期望的。从小,你就很聪慧,学文习武也特别的用功,我的衣钵迟早是要交给你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是,父亲。”李思寒低着头,应声道。 父子俩相携走出了我的卧室,汤基走在最后,等他们父子走出去了,忽然又折回来,向我稽首道:“谢谢姑娘救了师弟,否则今天将是一场悲剧。” “举手之劳,请勿挂怀。”我还礼道。 汤基道:“开始看到寒梅姑娘的时候,我也很讶异,虽然你一直自称是妖,但你的样貌和品性并不像是个妖,而且比一般的人还更可亲,也许这就是师父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法忘记你的原因吧。师弟跑来杀你我并不知情,但我能了解他心中的苦闷。师弟从小就特别孝顺师母,一直为师母没有名分而愤愤不平。师母去世的时候,他几乎无法从悲伤中自拔,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有杀你之心。” 我不说话,他似乎还没有把他要说的话说完。 果然,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说真的,我开始的时候也对你很有意见的。师母那么喜欢师父,全心全意的为他付出,跟随着师父走南闯北差不多三十年,却从来没有得到师父的一丝垂怜,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的存在。但你的神秘也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即使我是师父的大弟子,跟随师父都快三十年了,也从来没有见过你,只是在师父偶尔的回忆中说起你。” “他是怎么说我的?”我很想知道在他眼里,我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而且仁慈又善良,可惜并不适合红尘俗世的浸染,所以避世而居。他深爱着你,又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把这份深情埋藏在心底。我一直在想,你是何等的样貌,居然让师父感怀了这么多年,白天见到你的时候忽然有点明白了,你的确是不染世间半点尘埃的人物,所以师父当年才狠心离开的吧。”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连他什么时候走出去的都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深山独居,始终没有去人世间走一遭,归根结底,是出于对俗世的畏惧。山里简单而寂寞的生活我并不怕,却还是没有勇气去人间。李昊也许看出了我的顾虑,所以才放弃了他对我的执着。 下毒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们三人向我告别。 他们临行前,我给了李昊一个小瓶子,他诧异的看着道:“这是什么?” “是你没有带走的那个朱果,我把它炼成丹药了。”我解释道。 他放回到我手心道:“这个是我还给你的,你已经救了我一次,没理由再拿你的东西。” “既然是已经给你的,我就不会收回去,再说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给你,至少还能延年益寿。” 他还是摇头道:“你不知道当年你救我的那个药对我来说有多大的益处,非但长了我三十年的功力,我以后的内力都是以数倍于平时的速度增长,这些年来,我已经无敌于天下,但却领会了高手的寂寞。所以我希望我的弟子和孩子能像个正常的人一样成长。” “你还是拿着吧,如果碰上当初你那样的情况,至少还能救人一命。”我又塞到他手里。 这次他没有拒绝,收到了怀里道:“好吧,就当做救命的药丸也无不可。” 汤基和李思寒已经把包裹背上,等候李昊一起离开。 李昊看着我,忽然道:“寒梅,你能再变成原形让我看一眼吗?” 我略有些诧异,道:“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再看一眼而已。”他很诚恳道。 我点了点头,化成原形坐在地上,身躯虽然是狐,但高度几乎到了他的胸部,五条庞大的尾巴挥洒在身后。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抚摸着我的头上的软毛,舒了口气道:“等了这么多年,又再次看到了。我始终都想不通,为什么我 在午夜梦回时,即使模糊了你的长相,记不起我们之间的过往,还会清晰的想起你作为狐的眼神。原来这双眼睛是如此的哀怨,如此悲伤,就好像烙印一样铭刻在我心底,以至于我当年落荒而逃。无法想象,这样的眼神竟然是出自一个狐的眼中。而我只能逃跑,因为我没有任何的自信能抹去你眼中的悲哀。” 我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作为狐是怎样的眼神。不过,我看着他的时候,不知怎么 的,想起了主人,他以前也经常这样摸这我的头,也用这样的神情看着我。 他恋恋不舍的放下手,转身向那两个人身边走去。 我看到李思寒一直看着我,他心中的结打开后,对我的敌意已经不存在了,现在他眼中满是诧异和对父亲的理解。 他们三人一步一回头的向山下走去,我化成人形静静的站在洞口,目送他们远去。 刚想回洞内去,我心念一动,发现数个山头外,在他们归去的路上,有一大队人马正往这里过来,这些人甲胄鲜明,纪律严谨,分明是有来头的。 “难道他们是为了李昊来的?”我感到一丝不安,留上了心。 那队人马明显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只能根据李昊留在一路上的记号摸索着往前走。而李昊他们三个也是跟着自己的记号走,要想不碰到是不打可能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碰上而已。 我本想追上李昊告诉他这个情况的,但怕这些人根本不是为他们来了,让他们徒增担忧。最后我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如果李昊有危险的话好歹能帮他们一把。 到傍晚时分,李昊和那队人正面遭遇了。我隐身躲在一边,偷偷的看着他们。 那队人的为首之人看到李昊显得很兴奋,跳下马背向李昊单膝跪下道:“王爷,我们是来接你回京的。” 原来是来接他的,我暗中松了口气,好笑自己虚惊一场。 李昊好像并不领情,冷哼道:“接我?是皇上怕我撒手不管他了,让你们把我架回去,还是武皇后怕我再管他们的闲事,让你们来灭口的?” 为首那人低垂着头道:“属下不敢,是丞相大人怕王爷有危险,让我带人来接王爷回去的。属下也知道以王爷的本事,我们这点人马就算想对王爷不利,也无法伤害到王爷您的。但丞相的命令属下不敢违背,还请王爷和我们一起回去。” 李昊的脸色略见缓和,点头道:“好吧,你们千里迢迢赶来,也算辛苦,我就和你们一起回去吧。不过你们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的手段你们也很清楚。” 那人又复低头,大声应到:“是,请王爷上马。” 李昊和他们一起走了,我还是感到有些忐忑,那个人虽然说得恭谦,但我觉得他很怪异。 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了,李昊他们没走多久,就在一处平坦的空地上驻扎下来,烧起篝火,应该是想露宿在此了。 那些来接他的人很快就搭起了一些尖顶的布房子,把中间那个搭得最大,李昊他们三人都住在这间里,其他人却在外面搭了一圈,把他们团团围住。 我坐在树梢,低头看着他们,还在疑惑到底什么地方让我感觉不对。 半夜,那些来接他们的人从各自的布房子里钻了出来,为首的那人脸上挂着冷笑,抽出自己的佩刀,一指中间的李昊他们的所在,道:“皇后有令,李昊身为皇族,勾结江湖匪类,图谋不轨,杀无赦。” “杀!”那些人都抽出了佩刀,杀气腾腾。 李昊他们师徒父子三人却一点生息都没有,貌似没有惊动他们。 为首那人对此并不意外,哈哈笑道:“楚王李昊,你纵使有无敌天下的武功又怎样呢,到头来还不是倒在我这个无色无味的化功散下面,谁叫你处处和武皇后作对的,现在让你知道厉害了吧。” 我一惊,难道李昊真的着了他们的道,连忙进到他们里面去看看。 布房子里,李昊盘腿坐在中间,李思寒和汤基却软软的互相靠着坐在一边,脸色苍白。 “武媚娘想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皇上出面让我到这里来摆平此处的武林争斗,我早就想到是她的授意,已经防着这些人了,没想到他们卑鄙到居然下毒。”李昊低声道。 “父王,那我们怎么办?你的武功能把毒逼出去吗?”李思寒虚弱道。 李昊缓缓摇了摇头道:“这毒药是针对内功的,中了这毒,连内功都提不起来,怎么逼毒!” “那我们难道就束手待毙吗?”汤基恨声道。 我现身在李昊身边,把他们吓了一跳。 “寒梅,你怎么来了?”李昊看到我,欣喜道。 “我发现有人闯到山里来,而且是冲这你们来的,就出来看个究竟。”我用法术查探了一下他们的身体道:“你们中的 毒不深,要不要我帮你们解了?” “你能解?”李昊大喜道。 我点头道:“这并难不倒我,其实我给你的那个药丸就能解开这种毒。” 李昊连忙从怀里取出瓶子,分给了李思寒和汤基,自己也吃了一颗。 布房子的门帘一挑,那个为首的人已经持刀闯了进来,见到我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才好,我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好像并不是什么让人欣喜的事情。 “寒梅,杀了他。”李昊厉声喝道。 “你知道我不杀生的。”我看了他一眼,虽然吃了药后他的脸色稍微好点了,但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点时间。 “现在不是你心慈手软的时候,如果不杀他,我们三个就会被他杀死的。” 我依然摇头,让我杀人几乎是做不到的,我连动物都不会忍心伤害,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那个人在错愕之后似乎回过神了,挥舞着刀向我冲过来,狰狞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狼嚎 对这种普通的凡人,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放出一条尾巴,把他卷住,让他无法动弹。 “天啊,狐狸精……”那人发出凄惨的叫声,难以置信的瞪着卷住他的那条狐尾,他的全身被我的尾巴牢牢的裹住,除 了能转动眼睛外已经无法做出其他的动作。 外面的人好像也听到了他的叫声,惊慌的向后退去。 “别让他们逃走,这个你能做到吧。”李昊知道让我杀人是不大现实的,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点头道:“这个不难。” 我微微施法,狐尾上的毛发猛然变长,激射出去,如蜘蛛束缚猎物般把那些人都绑住,别看这些只是细细的毛发,但在我法力的催动下,就算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都无法切断。 李思寒和汤基还是第一次看到我施法,好奇的看着。至于李昊虽然以前也没见过,但并没有表现出如何惊奇的神色。 被我尾巴卷住的那个为首之人虽然被我控制住了,可还在苦苦挣扎。可惜的是他再怎么拼命都是注定无济于事的,毕竟我是个修炼了两千多年的大妖,而他只是个凡人。 李昊盘腿坐着,好像在用他的内息促使药力尽快发挥,少顷,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站起来,拔出自己的配剑,遥指着被我卷住的那个人,对我道:“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现在可以把这些人都放了,俗世的恩怨还是由我这个俗人来解决吧!” 我点了点头,收回了法术,狐尾连同外放的毛发同时缩回我的衣裙内。 那个人在脱离了狐尾后,双脚一软,坐倒在地上,两条腿还在发颤,好像一时之间站不起来了,奇怪了,我又不杀他,他怕什么呢? “你回去吧,接下来的场景绝对不是你愿意看到的。”李昊忽然对我说:“以后不要到人间来,以你的性格绝对不适合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我一愣,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惨白的神色,明白过来,这些想杀他的人,他是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的。我不会下杀手,但他会,为了自己的生存,他只能杀死那些对他不利的人以自保,不同于在山野中淡漠无为的我,他只有这样才能在他的世界里生存下来。 人类的生存法则我并不想过多的牵涉其中,李昊的事情应该由他自己去决定怎么做,我做的只是让这个曾经和我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男人不在我的地盘里死于非命,离开这里,他的生死也与我无关。 见他已经无恙,我最后再看了他一眼,转身远遁。 三天后,我再次来到这块地方的时候,这里已经空无一切,除了旁边多了几个新的土包外几乎没什么变化,最后我仅仅在附近的草木上发现一些血迹,就再也没什么了。看样子他还是很保护我的世界,没有让腐烂的尸体污染我的环境。 事后我几次回忆,那个人为什么会让我觉得很不对劲而跟了上去,想来想去,好像是那人说话时头越沉越低,似乎很怕人看到他的脸色或者眼神,让我隐隐担心。 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李昊,连同他的弟子和儿子都没再见过,最终,他们也还是成为我生命中的过客。 春去秋来,我的时间都是在我不急不慢的修炼中过去的,渐渐的,我有了味觉,也知道我的那些果子的确不怎么好吃,可是到山下去弄水果我实在懒得去,反正食物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要汲取天地日月的精华就能生存了,也就渐渐不再去费心折腾果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山林中的动物开始多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我的存在,让猛兽们心怀畏惧,而不敢太放肆吧,弱小的动物们繁衍开来,大量的草食动物让猎人们也开始往这里跑。为了不给自己带来无谓的麻烦,我把山洞的洞口用障眼法隐藏了起来,在洞外看,这里只是一片长满了山藤的石壁,即使对直觉很敏锐的动物效果不是很大,但对人类来说已经够了,至少他们就算在洞外休憩,也不会发现近在咫尺的山洞。 在岁月的流逝中,我的第六条尾巴也顺利的长了出来,现在的我算是个有两千五百年修为的妖了,虽然这些修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山外的世界对我始终没有任何吸引力,就算听那些猎人聊天的时候说得似乎很不错,我还是没有涉足的**。对我来说,山林里的世界就是我的一切,而我,也只是个狐而已。 生活在这片山林里已经两千多年了,我还真没见过其他的妖,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想,是不是这个天下,就我这么一个妖精真实存在。 这个疑惑终于有一天被解开了。 那天我照常在月下汲取月之精华,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让我提起警觉。这山林里的确是有狼存在,平时多在北方靠近山下平原的地方,几乎不踏足我这深山里。而且我也发现这声狼啸离我很遥远,但能让我清晰的听到,就很不简单了,因为我还没用法力,我能在这里听到,那这里所有的动物都能听到。 天亮后,我召集住在附近的小动物,他们果然也都听到了,几个弱小的食草小动物都躲在窝窝里不敢出来。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肉食动物出现了,除了偶尔被猎人捕杀一些外,几乎没有天敌,以至于我这山头里的居民一直呈上升趋势。小动物们对我也没有什么惧怕,平时偶尔会和我玩玩捉迷藏,除了不让他们进到我的洞内,我也由着他们。对于那声狼嚎,小动物们都有些不安,怕真有什么野狼威胁到它们的生存。 可是,那之后的几天都没有什么状况出现,好像并没有狼闯入我的地盘里,直到一个月后,我发现有猛兽在西面的山林里大肆的猎杀,连进山的猎人都不放过,忍不住过去看个究竟。 刚靠近些,就听到有人大声疾呼救命,连忙向声音发出的地发赶去,却见一个中年猎人正慌不择路的,身后不远处有只身形很大的青狼紧追着他。 我落在猎人前面,把猎人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就躲到我的身后,抓住我的衣袖求救道:“仙女,救命啊,有狼啊!” 青狼奔到我面前也停了下来,血红的目光瞪着我,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我微微一皱眉道:“如果你是为了果腹,捕杀些许猎物我并不会阻止,但杀人好像已经超出了生存所需的范畴,如果你不停手我就不客气了。” 猎人扯着我的衣袖,焦急道:“仙女,别和这个畜生说道理了,它凶猛得很,快杀了它。刚才他已咬伤了我的一个同伴,现在我的同伴还不知生死。” 我对他称呼狼是畜生很反感,怎么说我都是只狐,也同样是属于畜类的。 “我从不杀生,只是让它离开而已。”我扭头对他道:“你且回去,我会挡住这狼,让它无法追你。至于你的同伴,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猎人迟疑了下,还是向我道谢后蹒跚离开。 那狼始终盯着我,对猎人的离开并不在意,在猎人和我之间,好像对我的兴趣更大些。 “你赶紧离开,这是我的世界,我不希望看到杀戮。”我知道我的话它能听懂,缓缓道。 狼的嘴角有些抽动,忽然直立起来,体形发生变化,只是短短的时间,就变成个稍微带着些许狼的特点的人类。 妖界 我一楞,道:“你到底是狼还是人?” 他哈哈笑道:“小仙女啊,你还真是没见识,难道你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妖吗?” “你是狼妖?”我释然,既然我都是个狐妖,他是个狼妖也不稀奇。 “怕了吧!”他向我得意的笑着,露出两对尖尖的獠牙。 “不管你是谁,这是我的山林,只要我在这里一天,都不允许你随意屠戮。”既然大家都是妖,我也无须对他客气。 他似乎对我的无惧很意外:“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看着他身上还残留着那么多狼的特点,我就知道他的修为并不长,以他的能力,是没有本事威胁到我的。 “我是狼妖啊,而且是个有着三百年道行的狼妖。”他得意洋洋道。 我对他很是无语,三百年就这么值得骄傲吗? “我不管你是狼还是妖,如果想在这里随心所欲的杀人和捕食,我就不能不出面赶你走。”我指向他的身后,道:“你赶紧离开,我从不杀生,不想和你动手。” 他瞪着我,忽然仰天大笑,笑罢喘着气对我道:“你还真当自己是仙女了吗?不就是个有着些许法力的修真之人,信不信我一口咬断你的脖子,吃了你的脑髓。” 我摇了摇头,这只小狼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区区三百年的法力吓唬吓唬普通人也就算了,居然在我面前叫板。不过,连他都看不出我是个狐,还说我是个修真的人,难道我真的这么不像妖类吗? “你还是快走吧,以你的能力是伤不了我分毫的。”我并不想动手,但如果他还不离开的话我也许真的忍不住会把他丢出去。 对我的警告,他丝毫没有理会,反向我扑过来,扑倒一半的时候,双手已经变成犀利的狼爪,闪着令人很不愉快的光芒。 我微微皱眉,对他的形象很是不敢恭维,做妖做到他这个样子也算是太失败了吧。 他的爪子是永远没有机会碰到我的,以他的修为就算再练上千年,能不能靠近我三尺的范围里还是个未知数,毕竟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或许在他看来,我就是个普通的人类。 我心念一动。一条狐尾从裙底激射而出,把那凶巴巴的狼妖结结实实的甩到旁边的树干上,这下好像并不轻,他从树干上跌落后在地上趴了好半天才缓过起来。 “原来你是狐妖啊,我还真看走眼了。”他吃力的从地上坐起,喘着粗气道:“奇怪了,为什么在你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妖气呢?非但没妖气,还带着修真者的道家仙气,怪不得那个猎人要叫你仙女,你可真不像是个狐妖。” “我是妖是仙都不关你的事情,你已经让我山林蒙上了阴影,所以我请你离开。”我冷冷道。 “别这么冷冰冰的嘛,大家都是妖,有什么好见外的。再说了,我虽然道行没你高,但我好歹算是个诚实的妖,哪像你,居然说自己没杀过生。狐妖不吃人,那不是睁眼说瞎话嘛,谁都知道狐妖必须吃人的肝脏和吸男人的阳气才能修炼的。”狼妖很不服气道。 “我干什么骗你,没杀过生就是没杀过,我从来不靠吃人来修行。”我不理会他的责难,道:“这就是你无法在我身上发现妖气的原因吧。” 他愣了下道:“没吃人?那你怎么可能修成人形呢?我知道是有妖尝试修炼道家的法门,但没有超过五百年的道行根本无法变成人,很多妖都是等不及了,最后都放弃了那种办法,用我们妖类最传统最迅速的成人法门----多吃人。” 我想起当年主人让我变成人的时候付出的艰辛,好像和他说的倒也吻合,我的确是在有了千年道行后才顺利变成人的,而且因为我修行的是主人留下的法术,并不是妖类的功法,所以也无从得知其他妖类是如何修行的。 “你不会真是个修道的妖吧。”他见我半天不说话,瞪着我道:“听说修道的确能让妖摆脱妖性,更容易修成正果,得道成仙,而且因没有杀孽,在成仙前不会遭受天劫,可前期的根基却是非常难熬的,又不能变成人,又不能吃人,特别是狐妖,连汲取男人的阳气都不能,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我怎么修行是我的事情,现在你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里比较好。”我对这个问题多多的狼妖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会没关系,当然是关系到我的切身利益的。”他马上抗议道:“你以为人好吃啊,肉老且酸不说,还会找帮手来抓你,特别是那些自称会除妖的修真者,虽然道行没你高,但特别难缠,还经常几个人一起活动,布个阵什么的,一不小心就让他们给整死了。我前次就遇到了一个,砍了我一剑,差点让我直接去地府轮回了。” 他扯开上衣,给我看他胸口的那道长长的疤痕,从右肩一直到左腹,可见当初的确伤得很重。 我一直独自生活在这里,也许是因为我从来不曾伤害过人类,以至于没人知道山里有我这么个妖存在,也就没遇到过这事情。 他把衣襟掩上,道:“如果有可能,我也想像你这样,只要自己修行就行了,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可是却没有办法让自己熬过最初的几百年。而且我现在已经入了妖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修你那个仙道。” “你的暴戾之气太重,估计是难以修炼我的法门。”我想了想道:“我这修炼最重淡漠,凡是事都波澜不惊,无欲无求,以你现在的样子,如果强行修行,恐怕会伤了你自己。” 他长叹了一声,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已经吃了不少人了,沾染了太多血腥,要想重修道法是千难万难,光要涤尽身上的浊气恐怕就要数百年。我听其他同样修炼的朋友说过,一般能修炼道法的妖都是神仙身边的宠物,或者坐骑之类的,有神仙护法,从幼年就领养,喂食以仙丹,才能彻底脱离妖道。我看你就应该是这类的,你又是哪路神仙的宠物?” 主人当年的确是把我当宠物喂养的,但主人的名字我根本无从得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神仙。我无法回答狼妖的问题,反倒是他解开了我的一些问题。 他见我不哼声,有点不高兴道:“你怎么总是不回答我的问话?” “我是无法回答你啊,对于我自己,我几乎一无所知。”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的确是被一个人收养的,在我很小的时候,但我的主人叫什么,是哪路神仙,我也很想知道。可惜我和主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大多数时间,我都处于懵懂之中,无法获悉主人的太多事情,到现在,主人的事迹对我来说还是个谜团。” “真受不了你,居然有这么迷糊的妖。”狼妖又开始瞪我了,道:“你到底修行了多久了?” “我有三千年的道行,但因为主人给我吃过一些丸药,具体修行的时间也就两千多年。”我并没有欺瞒他,坦言道。 “乖乖,三千年,你真行啊!”狼妖咋舌道:“你是我所见过的妖中道行最高的。” “你见过很多妖吗?”我疑惑了,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怎么就没见过呢? 他很得意道:“当然了,只要到人烟稠密的地方,又靠近山林的,就生活着我们妖。我见过厉害的有虎妖,熊妖,温顺的有花妖,树妖,多了去了。” “他们都是靠吃人为生的吗?”虎熊吃人还能想象,但花和树难道也吃人吗? “食肉动物变的妖大多都以吃人为修炼的捷径,只有一些弱小的妖才不会。那些不吃人的妖也没什么攻击力,很容易被除妖的家伙给收拾了。”狼妖龇牙,露出他的獠牙给我看,道:“只有我这种强大的妖才会有机会继续活下去。” 拜访 我这里地处深山,人烟罕至,就算山下的村落里也没多少人口,怪不得没有其他妖孽横行至此,原来是供他们吃食的人太少了。 “我说你别老想着自己的心事把我晾在一边好不好!”狼妖见我又沉默了,忍不住道:“既然我的修炼只能靠吃人,那我捕杀人类的时候你别来干涉,我也是为了生存,不吃人我是没法继续修炼。” 我还是摇头道:“你要猎杀人类我也随便你,但在我这里,你最好还是别做这种事情。我的世界不欢迎那些会给我带来争端的事物,所以还是请你离开,就算你要吃人,也走的远远的吃去,我不杀你,你也别干扰我的修行。” “得了,我明白了。”狼妖挥舞着他的狼爪道:“你是修仙道的,已经不算是个妖了,我也不打搅你的修行,否则被你三千年的道行一甩就不知道甩哪里去了。再说这里人那么少,我还不得常常饿肚子,每天就吃点野兔野羊的也不能帮我修炼,我还是找个人多的地方去吧。” 说完,他又变成狼快速的从我视线里奔出,对他来说,也许这里并不是合适他的地方。 这里是我的世界,平静到孤寂,对我这个不知道是狐妖还是狐仙的狐来说,就是全部的生活。 可以想象,他们那些用吃人来修炼的妖每天都要担心被人反捕,在猎杀和被猎中艰难生存,相比之下,我真是太幸运了。心中,忍不住再次感激我的主人,是他帮助我度过了最艰难的筑基,然后我才有机会继续修炼。虽然主人最后留给我的记忆一直让我很不愉快,但他始终都是我的主人,是把我带到修行之途的引导者。 我以为那个狼妖就此远走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半年后他却再次出现在山林里,不过这次他不是独自来的,身边还带着另一个体型很庞大的人。那个人的气息和狼妖很像,我想他应该也是个妖吧。 他们进到山里也没怎么作恶,只是漫山遍野的闲逛,好像在找什么。 我懒得理他们,既然他们并没有恶意,就由得他们好了。 两个家伙在我附近的山林里兜兜转转了三天后,终于摸到我的这里来,因为他们一直没什么出格的举动,我也始终没出面,直到他们总算摸到了我的洞府外。 开始,狼妖并没有发现被我隐蔽的洞口,我的法术只对那些心智纯净的小动物威力稍微小点,像狼妖这样的家伙是无法破解我的法术的。但他带来的那个人好像有点门道,在当狼妖就要错过的时候,那个人拉住了他,点了点我的洞口所在道:“你先别走,这个石壁有点古怪。” 狼妖疑惑的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道:“没什么啊,我们不是看到过很多这样的石壁吗?” “这个不一样,有法术的波动。”那人靠进石壁,仔细的用手摸了下道:“是障眼法,但施法的人道行很厉害,已经不是个简单的障眼法了,不但具有实体,还能主动对抗试图强行解开的法术,非常不简单。依我看,只有到了元婴期的修真者才能做到,如果是妖的话,至少要具备两千年以上的道行。” “上次那个狐妖说她已经有了三千年的道行,如果是她的话,施展这个法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狼妖也摸了摸石壁,以他的修为还真找不出什么端倪。 那人略有所思道:“以这道禁锢来看,我远非她的对手。幸好这次我们来并非和她作对的,否则光以这个法术的功底看,我们只有挨打的份。” 我一直在里面监视的他们的一举一动,至此,我敢肯定他们是来找我的。上门就是客,虽然我并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但既然是上门拜访的,总不能拒之门外。 我打开洞口的禁锢,用传音术对二人道:“既然来了,就进洞休息片刻吧。” 两人的表情很诧异,犹豫了片刻还是进来了。 我的卧室其实离洞口不是很远,他们进得洞来很快就能到这里。 狼妖率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向我抱拳道:“又来打搅仙子修行了,见谅啊!” 他带来的同伴也走了进来,向我抱拳道:“冒然来访,实在唐突,蒙仙子不弃,万分感激。” 我点了点头道:“无妨,两位来者是客,请坐吧。” 他们又抱拳谢坐后各自坐到我的对面石凳上。 “上次匆忙,都未能请教仙子大名。”狼妖道:“我叫狼牙,这位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的好友泓垣,是个修行已足千年的犀牛精。” 我仔细打量着泓垣,他除了身形比普通人类庞大得多外,还真和人没什么不同,比起狼牙表露出的太多狼的特点,他已经不存在兽的形貌特征。 “我叫小狐。”我淡淡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显然我的名字没有让他们觉得满意,但我在深山中,叫什么名字都是毫无疑义的。 泓垣清了清嗓子,注视着我道:“请问仙子已经修习了多久了?” “我生活在这里已经超过两千年,不过因为前期吃过不少灵丹妙药,所以现在所具备的修为已近三千年。”我坦然道。 两人面露欣喜之色,泓垣道:“仙子果然了得。要知道我们妖类修行本就不易,能踏入修行之列已经很难得,除了天赋也要看机缘。修行之初还要被人类那些除魔者的家伙猎杀,有些好不容易修出内丹的妖,他们的内丹更是成为修真者大好的补药。本来我们妖族在数量上要胜于那些修真和除魔者的,可惜千百年来,没有一个成了气候的大妖来领导我们,才致我们成一盘散沙,被他们修真和除魔者逐个击破。这是我们妖族的惨痛经验,我们需要一个领导者,一个有足够能力保护我们,也能让我们所有妖类信服的领袖。” 我静静的看着他,他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无非是想请我出山而已。 果然,他继续道:“以仙子现在的修为,算是当世无双了,要知道能修行到两千年的妖已经是时间罕见,一般的妖修行到千年算是不错了。我曾经亲眼看过一些已经具备了千年修为的妖类因为贪恋人间的繁华,从此走上不归路,或者被杀或者舍弃自己的修为,最后竟全不得善终。更有些妖是对人类产生情感,为了弱小的普通人,视自己的修为如草芥,怎不让我类痛心疾首。可人间的荣华富贵要比我们苦修要有吸引力得多,那些情爱多是妖类所没有的,我们也无法让同类无视这些诱惑,只希望有个能让我们大家都敬仰的妖出现,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渺小,更专注于修行罢了。仙子是我所见过的妖中最具有这种气质的,不管是从修行的时间,修为功力还是整体的感觉,都是让我觉得高不可攀,如果仙子能出任天下妖族领袖,那还有何人不服?希望仙子能考虑一下。” 两人殷切的看着我,他们的心情我有点了解了,毕竟被人追杀和缺乏安全感并不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可是,他们也应该知道,一个能忍受了两千多年寂寞的妖,对所有的权利都是没有**的。 邀请 “两位应该知道我和你们修行的方法并不相同,我是以狐之身入修真之道的,而非你们的妖道。对我来说和人类并不存在什么对立的立场,我不会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杀我。就我本身的利益来说,我犯不着为了什么至高无上的地位去和人类作对。这么说并不是说我惧怕他们,而是我自身的本意就不想对人类不利,何况收养我,并带我走上修仙这条道路的,也是个人类,我也要承载人类的恩情。”我发觉自己对他的提议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直言道:“再退一万步说,撇开我和人类的恩恩怨怨,你们认为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的我能胜任你们的首领吗?我能在此地独守空山两千多年,又怎会受你们高位所诱惑,对我来说,那些所谓是权威只会阻碍我的修行,让我心难平静,百害而无一益。你们说我会答应吗?” 两人失望的表情很快就付诸面容,其实他们在来之前也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以那种我根本就不热衷的东西,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诱惑的。 狼牙龇了龇牙道:“我说小狐姑娘啊,如果你能统领妖族,就能拯救无数被人类追杀的同类,难道你忍心见我们的同类一个个被人类打得大卸八块,魂飞魄散吗?” “世间万物本是顺应因果报应,如无妖食人,又怎来人灭妖?” 泓垣摇了摇头道:“妖的修行本就是汲取人类的灵智,如不食人,则会在初期进境艰难,很少能有坚持下去的,有像仙子这般以人间修真之术入道的,世间能有几人?我问仙子,你至今长出几条狐尾?” “我每五百年增一尾,现今已是六条。”我据实以告。 “仙子可知道,如果狐妖以人肝脏为食,并辅以男人之阳气,只要吃满一百个男人的肝脏,千年之后就能长出九尾来,可永葆美女之身,且每一尾都代表了一种法力,虽然以道行来说是远不及你,但在妖界,恐怕还是比你要更受赞誉。唯一无法和你相提并论的是修妖之狐是这种九尾狐永世都要披挂血色,唯有修仙之狐才能将毛色蜕变成纯洁无瑕的白狐,这是狐妖至高无上的标志。而且仙子的道法不受狐尾的约束,即使并未成为九尾狐,道法要比普通的千年狐妖高深上数倍,所以我听狼牙说你以白色狐尾击他,就知晓仙子的道术是如何了得了。我也知以仙子之修仙法门是很难愿意出任我妖族统领,但得知仙子道法高深也不由怦然心动,有仙子护佑,可保护我妖族多少子民。还望仙子能以妖族安危为念,帮我们逃离灾厄。”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想不被杀,只能先不去杀,如果你们把自己的修行建筑在伤害人类的生命之上,这种修炼不要也罢。”我依然无法认可他们的修行方法。 两人相视苦笑,狼牙对泓垣道:“牛哥,我早说过了,她是不会答应的,你看她的样子,是肯在被无数的妖每天不停的膜拜的吗?如果她喜欢被人拜,也不要在这里,下得山去自然有人为她修庙供奉。所以我就劝你别跑这趟了,你不听,非要来。” 泓垣无奈道:“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以我的资历,要做这个统领实在是有心无力,千年的道行冷不丁听上去是很难得了,可是我很清楚,妖界比我修为高的比比皆是,我是没有这个能力啊。仙子不论是以能力,还是气质样貌来说都是上上之选,只要你肯出面,登高一呼,在妖界这个以修行排资历的地方,自然响应者众。我也做知道仙子既然以道家的之术入道,对我们的争端也是不挂心的,今天只是抱着万一之心尝试。既然仙子并不愿意出山,我们也不强求,这件事情请仙子记挂着,哪天想出山了,尽管来找我们,不管何时何地,我们都欢迎仙子。” 既然他们并不强求,我也觉得释怀了很多,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且记着此事罢了。” 泓垣从怀里拿出一个角状的东西,递给我道:“仙子请收下此令牌,如果仙子有要差遣我的地方,就祭出此令,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不消片刻,我就能出现在仙子面前。” 我没接,道:“我独处山野,从不与人争端,应用不到,你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泓垣并没有收回,继续道:“我知道仙子与世无争,但人心险恶,仙子并不想与人类交恶,但人类却无法磨灭自己的贪欲,如果他们来找仙子您的麻烦,以仙子的为人,是不会同人们做些无畏的口舌之争,这时候只要仙子召唤一下,当由我们这些凶神恶煞帮仙子出面,免得仙子的清净受到骚扰。” 我忽然想起李昊,他杀死那些想谋害他的人,是不是也有帮我灭口的意思,毕竟那些士卒是被我用狐尾缠住的。我素来不隐瞒我是狐妖的事实,但以人和妖的对立立场来说,一旦山下的那些百姓知道我是狐妖,他们会不会找人灭妖也很难说。到时候难得真的要我和人大打出手?我想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我虽非悲天悯人之人,但也恪守着道家的清规,凡是不喜争端。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麻烦,也许我要封的不再仅仅是这个洞口,而是整个山头。 对泓垣的盛情拳拳,我最后还是留下了他的令牌,哪怕用不到,也算是他的一点心意,我能收下,他也很是开心。 二妖并没有多留,既然我不肯下山,他们也很快就告辞了。此后很长的时间里面,我都没有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大业进行得怎样了。自从他们走后,我也没有见过其他的妖族,好似天地间又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妖。 我照旧还是以我的道法修行,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等待我第七条尾巴出现。不知是我的心境和道法极为贴合,还是我记错了岁月,这次我的狐尾好像长得特别顺畅,似乎没到五百年,第七条尾巴就迫不及待的跑出来透气了。 山外的世界好像变化得很快,好似刀兵四起,人们在战乱的夹缝中求生,对神明的敬畏更深。我偶尔从进山的樵夫猎户口中得知,他们在山脉靠近村落的地方建了天女庙,以供奉在这天女山中的仙女。我一时好奇,就偷偷跑去看,果然在山脚的一处找到了一个围墙内建有三间大屋庙宇,还有个庙祝看管。神龛上供奉着一座木雕彩漆的神像,神像的容貌远不及我,但眉宇之间居然与我还有三分相似。庙内的香火还算不错,我隐住了身形看了没多久,就有三四拨男女前来焚香祭拜。 庙前的空地上更是热闹,有很多小贩在那里摆摊,但我并不喜喧闹,也没留意都有些卖什么的,见外面人多,就悄悄走了。 走到半途,我忽然想起曾经吃过的那些甘甜的水果,难得下次山,为什么不给自己带点回去。 于是我又转身向庙前走去。 传说 刚走出没多远,对面行色匆匆的走来一对母女,少女面带焦灼,而母亲心事重重。 我记得她们二人,方才我隐身在庙内的时候,她们曾入内进香。当是她们向我的神像许过心愿的,但我当是没留意,不知道他们许了什么愿。 可能是走得太急了,老妇人脚下一个趔趄,不慎跌了一跤。少女连忙上前,把老妇人搀扶起来,见她的衣裙上显出点点血渍,心疼道:“娘,跌痛了没?” 老妇人皱了皱眉,道:“好像破了点皮,应该不碍事吧,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如果再耽误就来不及去贺家了,要是在你爹之后回家,后果你也清楚。” 少女似乎也很着急赶路,但心疼母亲跌伤,不忍心让母亲受苦,让母亲搀扶到路边的石头上坐下,小心翼翼的揭开她的裙子,看到左膝上果然破开了一块皮,鲜血正向外渗出。少女连忙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细心的给母亲包扎上,道:“娘,等等出了官道,你就在道边的凉茶铺子等我吧,我一个人去贺家。那个凉茶铺是我们返家也必须经过的,只要你别离开,我们就不会错过。” 老妇人似乎真的很痛,点头应允道:“那也好,我老了,腿脚也不利索,还是在那里等你比较好,就是你一个人走路要小心些,最近听说有兵匪流窜,发现有情况赶紧避开,千万别逞能。到贺家也别多做停留,耽误了时间只能让你和绍平之事更难收拾。” “我知道的,我会尽快赶回,一定要赶在在爹爹之前回家。”少女慎重点头道。 少女扶着老妇人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果然转过一个弯后,路边出现一个茶寮。 老妇人在茶寮中坐定之后,少女接过她手里的一个小包裹,离开官道向一条小道上疾步奔去。 看她走得如此匆忙,我更是好奇无比,她们到底为何一定要去贺家,还不能让少女的父亲知晓?既然老妇人在茶寮中也没有什么事情了,我还是继续跟在少女的后面。 转过一个山坳后,出现一片小小的村落,少女直奔那个村落而去。 我忽然不想跟下去了,好像我的好奇心消耗完毕,这时候只想回到我的山洞里去。至于水果,本来也无所谓那东西,而且我也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我没钱买。 左右无事,我也不急着赶路,还是慢悠悠的在小路上行走,顺便看看这难得下山来才能看到的风光。与山上相比,这里多了份广阔,却少了点幽静,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景。 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我,我也没偷偷摸摸的跟在人家后面,索性光明正大的撤了隐身术,一路采着路边盛开的小野花,追赶着蝴蝶蜜蜂。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没有被主人收养前,作为小狐狸的那段岁月,不同的是,我现在已经修成人身。 慢慢的,我再次经过老妇人歇脚的茶寮,卖茶的正好在门口,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我一时兴起想喝他的茶,但苦于身无分文,便上前道:“店家,我口渴了,但我没带钱……” “无妨无妨!”卖茶的连忙道:“不就一碗茶吗,我请姑娘喝好了。” 我向他道谢后,坐到了边上的空座上,一抬头,正好看到几步外与我面对面的老妇人。老妇人也在打量我,见我看向她,报以微微的一笑,我亦以微笑回应。 店家很快就给我端上一碗清茶。我一直在山上,从来没有喝过这种带着香味的茶水,好奇的端起来闻了闻,又浅浅的尝了口。 “我们这里穷山僻壤的,没什么好的茶叶,姑娘你担待些啊。”店家还站在我身边,搓着手红着脸道。 我放下碗,微微一笑道:“挺好喝的啊。” 见我并不介意,店家脸上紧张的神色松弛了很多,乐呵呵的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我细细品尝几千年来第一次喝到的茶水,感觉入口有稍微点苦涩,但带着淡淡的清香和甘甜,所以并不排斥。长久以来我一直喝着山间的清泉和早上的晨露,从来没有想过水还能这么喝。 那老妇人一直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慢慢的走到我边上,坐下道:“老妪黄氏见过小姐了。” “黄夫人好,不用叫我什么小姐,我姓胡。”我向她微笑道:“我初来此地,很多习俗都不了解,正好向黄夫人请教,望夫人不吝赐教。” “应该的应该的。”黄夫人乐呵呵道:“只是胡姑娘你的家住何处,你的家人怎么让你独自一个行走在这荒郊野外的。姑娘貌似天仙,这样单身在外可是很危险的。姑娘你家住何处,等等我让我家人送你回去吧。” “无妨,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我对这位好心的黄夫人又多了几分好感:“我是今天才到这里的,并没有落脚之处。” 黄夫人讶异道:“看姑娘你的装束也不似普通人家,怎么会身无分文的流落在这里呢?” 她又上上下下的打量我,难以理解的边摇头边道:“怎么看都不像是遇到了劫匪官兵的,反倒是像个出生尊贵的千金大小姐,姑娘你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夫人无须猜疑,小女只是途径此地,稍事休息,很多事情不便相告,还请夫人见谅。”我可不想吓坏这个善良的老妇人,没有明说。 黄夫人呵呵一笑,也就没有再追问。 “敢问夫人,我方才经过一座叫天女庙的庙宇,而此山也叫天女山,难道山中真有天女?”我对山下居民对我的所知很好奇,他们嘴中的我到底是何等样貌的。 黄夫人点了点头道:“我是本地人,从小就是听着天女的故事长大的。传说这个天女在这山里已经住了一千多年了,从三国时期就已经有天女救人的故事。传说唐代的时候有个王爷到深山中修行,就曾经和天女见过面,后来在天女那里得了仙丹,武功高得天下无敌。可惜后来被武则天所猜忌,最后辞了官职,作了个逍遥王爷,带着家小去了南方,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想他说的这个王爷一定是李昊了,原来他后来辞官去了别处,不过知道他得以善终,我也觉得欣慰了。 黄夫人继续道:“这个天女庙是王家村的王老员外家修建的,听说他家的祖上也曾被天女所救。他家祖上原为山中的猎户,在山里遇到了狼,同去的一人被狼咬死了,他被天女及时救了下来。他下山后感激天女的救命之恩,定下了要为天女建庙的宏愿。他死后他的两个儿子继承了父亲的心愿,省吃俭用,四处募集,才建成了这座庙宇,当是没这么大,只是一间供奉着天女像的屋子。后来王家出去做小生意的时候总是一帆风顺,大家都说是他们为天女建庙积了功德,天女赐福给他们了。王家发了财也不忘天女的恩德,经常出资给天女庙添砖加瓦,而大家也都相信只要好好供奉天女,天女自然会赐福给我们。所以这天女庙的香火一直很鼎盛,姑娘如果有什么心愿也可以去进香向天女娘娘许愿。” 婚约 我不知道我无意间救下的人居然会为我建庙,真是难为这家人了。不过我虽然帮助那些进山的樵夫猎户很多次,但都是在暗中伸出援手的,他们并没有见过我,所以也没法确定究竟是否被我所救的。 慢慢的,我从黄夫人的故事中听到了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大多数故事都和我无关,只是人类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只要许下的愿得以实现,功劳都罩在我的头上,要知道,我还是头一次走下山来呢。 我静静的听着黄夫人的故事,期间茶寮里又来了几个客人,两三个是行脚的路人,一个是光头的男子,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和尚了。 那和尚从进来后就一直偷偷看着我,我虽然没有看向他,但也知道他并无恶意,而是以一种欣赏和赞许的目光在观察我。 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从远处奔来,扬起很大的尘土。我发现黄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点难看,眉间微皱。 那些人到茶寮前停了下来,为首的是个头发灰白铁青着脸的男人,冲着黄夫人喝道:“你果然在这里,我就知道你会趁我外出偷偷跑出来。那个死丫头呢?” 黄夫人站起来,支吾道:“我们,我们只是去进香……” “进香?那怎么两个人出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那人冷哼道:“那死丫头有去见贺家的穷小子了吧。我早就说了,两家的亲事已经作罢,我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到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贺家去受苦的。” “老爷,怎么说贺家都对我家有恩。当然如果不是贺家的老爷子救了你,我们两家也不会定下儿女亲家。现在贺家没落了是没错,可这也是贺少爷的错,都是因为天灾才致使家破人亡。燕儿和绍平自幼就青梅竹马,你要是强行拆散他们,只怕让燕儿一辈子都痛苦啊。”黄夫人大声道,虽然看得出她对眼前的人是有些畏惧的,但还不至于怕到不敢据理力争。 “我这也是为她好,你不要多说了。燕儿的终身大事我自然会为她做主,容不得你插嘴。”马鞭向边上的那人一指,道:“你去贺家把小姐带回来。” “不用了,我已经回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正是刚才独自去贺家的少女,身边还站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 我本来没什么兴趣管他们的家事,只觉得这少女和这少年还是蛮般配的,而且少女和她母亲没有嫌贫爱富,也算有情有义。而少女的父亲完全不顾惜女儿的感受,嫌弃定有婚约的贺家,虽然也有心疼女儿舍不得让她受苦的心意在内,但让我很看不过去。 与少女同来的那个少年向为首的那个男子施礼道:“世伯,小侄有礼了。” 那人连视线都吝啬给他,扭过头冷哼了声完全不理会。 少年又向老妇人施礼道:“伯母,小侄给你送了点跌打药酒过来,你先擦一下吧。” “绍平你有心了。”老妇人微笑道:“我只是破了点皮,并无大碍。”转身又向我道:“胡姑娘,让你听我唠叨了这么久,真不好意思,要不要我派个家丁送你回家?” “不用了,谢谢黄夫人好意,我自己能回去。”我向她点了点头,道:“我还想再坐坐,夫人请自便。” 刚来的那几个人和这对少年少女同时注意到我,或许他们原来也看到了吧,只是因为不认识我,没有搭腔吧。 “这姐姐长得真美,怎么称呼姐姐呢?”少女走上前来,落落大方道:“我姓黄,名淑燕,你可以叫我燕儿。” “我姓胡,名寒梅。”我胡乱用了当年李昊给我起的名字。 黄淑燕看上去是个很爽朗的女孩子,坐到我边上道:“姐姐的家人没在吗?这里是山野之间,虽说此处还算太平,但姐姐单身一人,又是如此美貌,总是不安全的。我还是送姐姐回家吧。” “是啊是啊。胡姑娘,就让燕儿送你吧,她自幼就喜欢舞刀弄枪的,普通四五个大男人还打不过她呢,你们同为女孩子,也无须忌讳些什么。”黄夫人大概是以为我担心那些男性的家丁,对女儿的提议甚是赞同。 面对他们的好意,我真的只能心领了,难道让这个女孩子送我到深山中的洞府吗? “两位的好意小女万分感激,只是其中多有不便之处,我也有我的苦衷,请别再为我操心了。”我婉拒道。 见我坚持拒绝接受帮助,母女俩也不再坚持。 骑马的老人也从马上下来,瞪着母女俩道:“你们还有闲情管别人的事情吗?趁我出门,居然连护卫都不带就出门,借口去天女庙进香,偷偷跑去贺家。我就知道你们会背地里搞点动作,半道上就把事情交给鹰儿折返回来,果然不出我所料。” 黄夫人好像对她的夫君很是畏惧,不敢再说什么。但那个燕儿可不怕他父亲,大声道:“绍平哥本来就是我指腹为婚的夫君,我来看他又怎么了。我早就说了,此生非绍平哥不嫁,其他的男人我根本看不上眼。今年绍平哥就要进京赶考,只要能金榜题名,就能光宗耀祖。我今天也向天女娘娘许下了愿,等绍平哥衣锦还乡,我们俩就立刻成亲。他一年不回来,我就等他一年,十年不回来,就我等他十年。” “胡闹。你的终生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你自己做主。”老人暴跳如雷,道:“我已经把你许给里陈知县的侄子,回去后你就安心的准备出嫁吧。” “我不嫁,我这辈子叫只嫁给绍平哥。”燕儿倔强道。 眼见这父女俩的话是越说越僵,黄夫人也着急了,拉着女儿的衣袖低声道:“燕儿,别和你父亲犟了,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燕儿点了点头道:“都妥了,绍平哥明天就能上京赶考,只要在这次的秋闱中考上名次,我们成亲就有望了。那个什么陈公子我看着都觉得恶心,才不会嫁给那种白痴呢。” 我看向燕儿芳心所属的贺绍平,见他五官端正,谦和有礼,除了书生气重了些,倒也与燕儿姑娘般配。这个燕儿姑娘脾气爽直,不似那些深闺中的千金,反倒是像个男孩子。 他们的家事我这个外人也不宜过问,起身向黄夫人施礼道:“谢谢夫人给我说了这么多天女的故事,天色渐晚,我也该告辞了。” “姑娘既然执意单身上路,老妪也不再勉强,这荒郊野外的,请胡姑娘务必要小心,如果有什么麻烦,就到前方的双雄镇上定威镖局来找我就行了,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尽力帮你。”黄夫人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看样子对我的感觉不错,愿意这么帮我。 我正要举步,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位女施主先请留步。” 禅机 我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光头的和尚,他双手合十向我施礼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且慢,请容我一言。请问女施主可是住在此山之中的天女?” 他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我。 我不知道他从何看出的,对他当众揭穿我并不介意,只是好奇他如何得知的。 “大师何出此言,胡小姐怎么会是天女呢?”燕儿惊讶的看了看我,又看向和尚道。 “阿弥陀佛,老衲在五台山修行已逾三十年,此次下山修炼也旨再造福乡间。初见女施主的时候,就见女施主宝相庄严,全身竟然无半点浊气,而是仙气缭绕,这种情况只有天人临世或者自幼修仙并已经有了高深的道行之人才能具备。要知道凡是食荤腥的凡人,都难免带上浊气,要想涤尽这些浊气须得艰苦修行的同时戒食荤食,若非自幼修行,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是没有办法做到的。此处名为天女山,坊间又流传着天女的各种传说,更有信徒为天女立了香火祠庙,可见天女之说并非空穴来风。在一个有着真实天女的地方,出现一个带着仙气的女子,老衲只能做这样的猜想了。”和尚老老实实道。 “大师真是有趣,这样都被你发现了。”我本来就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坦然道:“我并非什么天人临世,也不是得道的高人,只是住于此山之中,并在此修行而已。至于你说的什么仙气浊气,我自己也从来不知是何物。” “胡小姐,你真是天女?”黄夫人惊喜道。 “如果你说的天女就是曾经救了王家先人的那人,应该就是我了。两百多年前,我的确曾在狼吻下救出一个进山打猎的猎户,不过当时我也没怎么在意,直接就让他赶快离开,那个狼不是普通的青狼,而是个修行了三百年的狼妖。”我轻描淡写道:“我仅仅是在山野里修行和居住的,不是什么天女,也不是能赐福给你们的神仙。” “天女娘娘……”黄夫人和周围的人一起对我跪了下来,唯有那个和尚还杵着,只是双手合十向我微微弯腰。 “黄夫人快起来,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天女,你们不必对我顶礼膜拜的。”我要去扶她,可她很坚决的跪在地上,无奈我一挥衣袖,让风把所有的人都从地上托起。 一个微不足道的法术,让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崇敬,又让我始料未及。 “阿弥陀佛,女菩萨果然是得道的高人。刚才的法术虽小,但举手投足间充满浩然正气,绝非普通修道之人所能发出的,老衲虽苦心专研佛法三十余年,也无法有天女娘娘这等造诣。烦请娘娘慈悲为怀,赐福于世间苍生。”和尚又向我合十作揖道。 “我不知道怎样去赐福给他们,我只知道所有的幸福都要自己去努力争取。”我向贺绍平道:“如果你真的在意燕儿,你就会经得起富贵权势的诱惑。可是当你面对那些利诱无法把持自己,那就算我强行把你和燕儿撮合在一起,你觉得你能幸福吗?你能给燕儿幸福吗?” 贺绍平一愣,道:“我相信自己,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我都会不会放弃燕儿的。” 我又向燕儿的父亲道:“作为一个父亲,爱护自己的女儿,怕女儿受苦,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女儿的心情。而且如果你把她嫁给那个陈公子只是出于让女儿过得锦衣玉食,倒也情有可原,如果你只是用女儿的终生幸福去换取权势和富贵,那绝对是不可原谅的。” 那人低着头,不敢说话,我想如果不是敬畏我的话,也许他根本不会听我的这些啰嗦。 我退后的两步,向众人道:“求神拜佛追根究底有什么作用?那是坚定了你们的信念。我独居在深山中,对你们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所谓心诚则灵,只是来自你们对信念的坚持,具体的努力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所有的人包括那个和尚在内都沉默了,信仰在人类的生活中占据了什么地位,他们比我清楚。对于一切都淡然处之的我,没有什么信仰和追求,无法理解信仰对他们起多大的作用,但我知道,只要坚持去做某件事情,那就没有什么是能阻挡的。 “我并不在乎你们对我的膜拜,只希望你们能在坚持了自己的信念后,获得应得的幸福。”我转身准备离开,对于缺乏自信的人,我希望我的话能对他们有所帮助。 虽然在凡人面前表露了身份,但我并没有用法术迅速的离开,而是依然不紧不慢的走在山道上,就好似闲庭信步。 走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茶寮里的和尚从后面赶了上来。 “阿弥陀佛,请女菩萨留步,刚才人多口杂,小僧尚有些许疑惑不方便询问,望女菩萨能解我之惑。”和尚向我作揖道。 我正是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才故意等他追上来的,当下道:“大师但言无妨。” “那小僧就冒昧了。敢问女菩萨如何称呼?”和尚恭敬道。 “其实我根本没有名字,叫什么都无妨,名字只是一个称呼代号,不管你叫什么,只要我知道在叫我就行了。”貌似我的名字一直是困扰我的问题,可是独居深山的我的确也用不到任何的名字。 “这……”和尚神色更显恭敬,再施礼道:“女菩萨禅机之深,小僧自愧不如。” 他的自称从在茶寮时的“老衲”并成“小僧”。不过也是,他最多也就在知天命之年,比起我来实在是小得太多了,再老都没我老啊。 “那请问女菩萨在哪座山上修行?又修行多少年了?”和尚又继续问。 我忍不住笑了笑,道:“我就是此山中修行啊,所以山下的村民才会叫这山为天女山。至于修行了多少年了,也不很好说,反正已经很长了。” “我从村民中打听过,这里叫做天女山已逾千年。可是看女菩萨的样子,也不像是个修行上了千年之人啊?”和尚有点纳闷了,道:“难道女菩萨有道法让容颜不老?” “这个我也不知道,好像我的样子从来没有变过。”我对自己的无知让我自己都在汗颜。 和尚也苦笑了,道:“但凡修仙之人也好,修佛之人也好,都会在修行之初无法驻颜的,就算道行深了,也最多让自己的容颜比同龄人看上去年轻些,或者在年老的时候形成鹤发童颜之貌。但也有得道比较早的人,能维持中年之姿,或者当修行的程度达到一定的限度,就能返老还童,再度年轻。女菩萨这等容貌,应该是已经返老还童了吧。” “老?我从来没有老过,从我变成人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了。”我很坦然道。 “变成人?难道女菩萨原来不是人吗?”和尚的脸色有点变了。 “是啊,我只是一只狐而已。”我从来不向任何人隐瞒我是狐的事实。 和尚面色一沉,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把项下的佛珠捏在手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微微笑着,道:“请问大师,是否只有人才能行善修仙?” “这……不是。”和尚想了想道。 “那我行善和修仙是否有违天道?”我再追问道。 和尚不说话了,只是摇了摇头。 寻仙 “我在深山中修行,从不干涉世人的生活,偶尔还会救一下在山中遇险的山民,不杀生,不害命,这些是否都不应该是我做的?”我继续穷追猛打。这些问题其实也一直困扰着我,为什么人类总是对妖有那么多的成见,就连我这个不做坏事的妖都要那么忌惮。 和尚若有所思,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人有善恶,妖又何尝不是,善人可以受人尊敬,善妖也应获得应有的尊重,小僧太多执念了,罪过罪过。” “善恶皆在一念间,只要心存善意,管他是人还是妖,是仙还是魔,皆可造福人间。大师修行也有时日,当知你修行所为何故。”自从我见过狼妖和犀牛妖后,对妖的事情考虑了很多,所以此时也能对他侃侃而谈。 和尚恍然,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存一善胜过赶尽杀绝,小僧受教了。” 见他已经不再有疑惑的样子,我也飘然而去,辛辛苦苦用腿走路我今天也“享受”够了,再走到我的洞府恐怕不是明天天亮前能做到的,还是乖乖的用遁术吧。 回到我的家里,忽然有些失落,人类对神明的敬畏超过了我的想象,也许真是我太孤陋寡闻了,虽然经过三千年的修行,我的灵智远超一般的人类,但对于复杂的人类思维还是琢磨不透。神,也谢是人类的精神寄托,能不能赐福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神能聆听他们的述说。 一个月后,我又再次偷偷的溜到天女庙的瞧瞧,但见庙内的香火更加的鼎盛。天女娘娘在山下现身的消息传遍附近的村落镇子,就连很远的县城里也有达官贵人特地赶到这里进香。不过这也给我带来了麻烦,我看到有一队从县城里来的人马正在四处打听我的信息,准备进山来找我的行踪。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找我做什么,但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搅我宁静的生活。 我想到那个黄夫人,就按照她说的找到定威镖局,在后院中看到黄夫人正和燕儿一起喝茶。我悄然落在她们旁边,静静看着她们。 燕儿先看到我,大喜,叫了声“天女娘娘”就要向我拜倒。 我连忙制止了她,连同她的母亲,道:“我早就说了,你们无需向我跪拜。” “天女娘娘怎么有空到我家来了,快请坐。”黄夫人喜出望外的给我让座。 “我是有点事情想请你们帮忙。”我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最近有一些人正招募人手进山,好像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想和他们正面接触,麻烦你们帮我打听一下,他们的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我还真知道呢。”燕儿马上接口道:“昨天省城里的富商刘员外到这里来,让人四处找向导,说是要进山拜仙,昨晚还到我们镖局来,出大价钱雇请几个武功高手,来保护他们的安全,还请我一起去呢,说我见过你,不会认错人。我听他的口气,好像说是去向你祈愿的,不过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的在转,我看他不见得是在说真话。” “向我祈愿?难道他有什么难处想请我帮忙吗?”我皱了皱眉道。 “那是他的借口罢了,我看他没安什么好心。”燕儿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又道:“我们也只是去眯进香许愿罢了,哪有找上门去的。商人本来就是无利不早起的人,如此劳师动众的行动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可是他们不对我们说实话,我们也无法得知他真正的目的。” “我本来就不见任何人,他们就算来山中也见不到我。”我并不想知道让他们来打搅我,道:“麻烦你转告一下,不要白费心思了,就算把山林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我的。我要见谁,自然会现身相见,我不想见的,绝对见不到。” 燕儿点点头道:“我爹没有答应他,但大哥好像对他给出的价钱挺心动的,一直在旁边鼓动爹答应下来,反正只是保护他们进山的安全。二哥出门在外还没回来,如果这次要接的话也是大哥去,可是对方指名要我去,我爹才犹豫的。他老说女孩子家不应该抛头露面,平时都不让我出门,更别说让我去了。” “我素来只是清修,对外物不挂于心,找我只能是徒劳,如果他们执意要找,就让他们在山里转转吧。大山里别的没有,就小猎物很多,也不至于饿死他们。”我并不担心那些人,道:“就算转上几年,只是徒劳。” “那娘娘准备对他们置之不理吗?”黄夫人道。 “你们先把我的话带到,如果他们执意要进山,也随便他们,反正我是不会见他们的。” “老身明白了。”黄夫人点头道:“我夫君本不信鬼神之说,但见了娘娘后也对娘娘敬仰万分,所以如果娘娘您不希望那些人去打搅娘娘的清修,我家老爷子也会谨遵娘娘的旨意。” “那就麻烦你们帮我转告了。”我又转向燕儿道:“你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燕儿俏脸微微一红,道:“绍平哥已经去赶考了,爹爹也将陈家的婚事退了回去。陈家虽然不愿意,但知道是娘娘现筛示的,也不敢说什么。绍平哥说他一定会来迎娶我的,让我安心等他回来。” “你们和贺家到底又有什么渊源?”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 黄夫人笑了笑道:“贺绍平的父亲当年是个有名的郎中,在镇上来了个药铺,也算颇有资产。有此他出门收购药材的时候,偶遇因遇到歹徒身受重伤并中毒倒地的我家夫君。贺大夫医术高超,不但救了我夫君,更把他送回了家中。当是我正身怀六甲,而且高龄怀孕,本来行动就不便,也是贺大夫的娘子一直照顾我夫君直至他康复。为了感谢贺家的活命大恩,我夫君就指腹为婚,把燕儿许配给了贺大夫的独子。后来两家多有来往,绍平和燕儿更是一起就读私塾,本来准备到两人成年就让他们立刻成婚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五年前,贺家的药铺遭遇了一场莫名的火灾,所有的家当都烧没了,贺大夫也葬身火海,贺夫人着急之下重病缠身,到现在还时好时坏的。绍平带着老母回到老宅居住,过得极为艰辛。老身虽然着急但也爱莫能助,也只能悄悄的救济他们一下。我夫君嫌弃贺家已经没落,怕女儿受苦,坚决不肯让燕儿嫁过去,本来说好两年前要成婚的,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这样啊,也难怪了,贺家落魄后,也难为你们母女还依旧信守当年的承诺。”这对母女让我觉得很亲切,也听他们说了很多。 我对人类并不是很了解,更无法预料她们的未来,所以我不知道我的出现到底对她们来说是好还是坏,只希望她们能按照自己心愿生活。 离开黄家后,我径直回到洞府,那队要进山的人也懒得去管了。他们爱进不进都由得他们,反正他们想找到我都是不大可能的,如果他们惹我烦了,我直接把整座山都隐藏起来。 数天后,依然有数人走进了山林,领路的是一个猎户,除了十来个衣着光鲜之人外,还有数个担着包袱的脚夫。一行人在山中瞎转悠了很多天,我所住的山林他们也曾踏足,当然是无法找到我的洞府的。 缘聚 他们在山林兜兜转转的将近一个月,最后还是无功而返,除了山里的小动物们被他们吃了不少外,其他都没什么影响。 这些人不管是想求财也好,求医也好,我都不得而知,只要他们不来影响我的生活,我也不在乎他们在山里停留多久。 那些人离开了将近一个月后,山里又来了一个客人,正是曾与有一面之缘的和尚。他并没有在山里停留很久,只进山三天就走了。对普通人来说,这山林就是天然的食库,只要会狩猎,总会捕捉到吃食,但对修佛的和尚就不行了。山中的野果大多有毒,不熟悉的人是不敢吃的。向来茹素的和尚如果不肯破戒,就只能饿着。 和尚走后,我还是发现山中有些许法术的波动,源头就在他最后到达的一个山谷里,就忍不住前去查看。果然在那里发现一个竹筒,筒内有封信件。看信封上写的,信是给我的。 我打开信封,才恍然。原来那行人入山的确是有目的的,并非求财也非求医,而是因为事主刘员外早年有一子遗失,找寻多年都毫无音讯。本来他尚有一子也不担心后继的问题,可是去年他的长子得了场大病,没有留下后嗣就一命呜呼。自此他膝下已无子,只有两个女儿,现在两个女婿觊觎他的财产,弄得他很是烦忧,就想找回他遗失的幼子。可是幼子走失的年数已久,当时就查找不到,现在更是毫无踪迹可查,要找到恐怕难如登天。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传出了天女娘娘现身的消息,他才抱着姑且一试心态请人入山,想登门求解,找寻自己的孩儿。虽然我遣人传讯让他无需入山,可是他找子心切还是来了。最后他们空手而归的时候,在山下偶遇了和尚。和尚得知他们的事情,但自己的修行不够,无法给他们任何指点,于是也入山找寻于我,可惜他无法猎杀动物,在山林里缺乏生存能力,只能遗憾离去,留下这封书信,并在书信上施以法术,让我找寻过来能看到。 我放下书信,不由苦笑,他们真当我是万能的吗?失踪多年的人问我就能找出来,又不是我藏的,我哪里会知道呢。 我将书信变成一只纸鹤,施以法术让它回到和尚之处,只要和尚收到纸鹤就能收到我的传话。 “有缘则聚,无缘则散,凡事无需强求。” 自此,我也不再下山,免得引起无谓的事端,倒是进山寻仙的队伍每年都会有好几拨。可是我始终不出山,那些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如愿见到我,渐渐的,进山的人也少了,除了让小动物们少了很多以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有我,好像修行愈发的快了,没到四百年,又一条新的尾巴长了出来。我不知道这和山下的人们供奉我有没有关系,也不知道是否他们的供奉香火让我的修行加速了。 那时候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来山林寻仙的人换了装束,男子的后脑勺上拖了条大大的辫子,前脑门却刮得光光的。我又悄悄下山看了眼,天女庙的香火依旧鼎盛,女子的装束没多大的变化,但所有的男子却都变成了那种奇特的打扮。 当然,我依然奉行高高挂起的原则,他们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和我好似都没有什么关系。 山林里的岁月永远是那么悠闲,我在百年前无意间从靠近边缘的山谷里救了只摔断了褪的幼狐,并把它养在山洞里。为它医好了腿后,才知道原来它已经无家可归,它的母亲和兄弟已经成了狼獾的猎物,它也是在逃跑的时候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伤的。后来我就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小狐狸,并像主人当年养我一样喂以丹药,所以这一百年下来,亲眼看到了当年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它的毛色也从红黄色渐渐变为白色。 主人当年没有给我起名字,而一直以小狐叫我,可是现在我和小狐狸都是小狐,总得给其中的一个起个名字吧。我思量后,给小狐狸起名叫小白,因为它的毛色已经转为白色,这么叫也很亲切。 小白平时一直很乖巧,它和我一样,喜欢宁静的生活,我也开始教它最基本的法术。以兽之身入仙道本来就很艰难,可我们并没有多大的**,所以并不急躁,这反而应了修行的真谛,虽然境界缓慢,也自得其乐,悠哉游哉。 我并没有急着让小白变成人,在开了它的灵智后,也不再继续给它吃丹药,只是让它跟随在我身边一起修行而已。小白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它最喜欢的事情是晚上要我变成原形和它一起入睡,这样它可以躺在我松软的尾巴中间,睡得特别踏实。 小白偶尔会很调皮,躲到树上让我找,可是每次都被我很短的时间里就找出来了。和它在一起,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没有被主人收养之前的那段日子,无忧无虑的生活。 大多数时候,小白都很乖巧,不离我左右,偶尔会采几个野果送到我手里向我献媚,其天真模样真的很是可爱。 可是有一天,忽然小白不见了,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无奈之下只得用法术查探。一探之下顿时皱起了眉头。原来小白今天去后山采野果,居然遇到了进山寻仙的人类,它修行尚浅,又是修行仙道,进展本就缓慢,还未能施展任何的法术,所以当人类抓捕它的时候它几乎没有自保的能力。那些人抓住了它,并没有马上杀死它,只是把它关在笼子里,又去了别的山头。 既然查知了小白的下落,我立刻前去救它。要找到那些人并不困难,整个天女山脉的所有的动静都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只消片刻,我就已经到抓捕了小白那些人所在栖息住处。那些人用有八人,为首一个年轻男子衣着稍微鲜亮些,可是在山间行走有些日子了,衣服上多处挂破,模样也有些狼狈。其他有两个猎户看着是向导的样子,还有两个随从样的男子和三个脚夫。小白此时就在那个为首之人身边的一个木笼子里,乌溜溜的黑眼睛一直乱转,却丝毫不见惊惧。小家伙很清楚我的能耐,所以它看上去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好奇的打量着眼前难得一见的普通人类。它随我一直居于深山,虽然已修行百年,也开了灵智,却没见过什么人,平时最多也是看到我变成人类的样子。 “少爷,你看这个小白狐真是可爱,扒皮实在太浪费,还不如送给少夫人做个玩物呢。”他的一个随从拿着一片草叶逗弄着小白,向他主人道。 “山野中的野畜,可不容易家养,我只是喜欢它这身雪白的皮毛而已,回去找个硝皮的老手做成个围脖还实在些。这纯白的狐狸着实难得,生平仅见,千万别生生弄坏了。”为首那人瞥了眼小白,道:“我想我娘子会更喜欢这张狐皮。” 小白和我生活了这么久,而且学的是我教的法术,对我的到来是有感觉的,立时用两只小前爪扒拉着笼子。 我在他们边上撤了隐僧术,静静的看着他们 奢求 “你是谁!”为首那人先发现了我,立刻跳起来,拔出佩剑瞪着我。 “我还要问你们呢,为什么抓走我的小白。”我伸手一指关着小白的木笼,那笼子顿时解体,散成一根根木材,滚落了一地。 小白立刻窜了出来,跳进我的怀里,亲热的用它的小脸摩擦着我的掌心。 为首那人愣了下道:“这白狐是你豢养的?” 我点了点头,心疼小白被他们抓了半天,柔声对它道:“他们有没有伤害你?哪儿有弄疼吗?” 小白乖巧的摇了摇头,又蹭了蹭我的手。 “它听得懂人话?”为首那人傻愣愣的看向我,难以理解。 “天女娘娘!”两个猎户全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 “什么,她就是天女?我们终于寻到仙女了?”为首那人大喜过望,连同其他人一起跪了下来,向我跪拜。 “我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入山的,也不管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们,想要获得任何想要的东西,都要付出努力,求仙求神只能坚定自己的信念,却不能让你们不劳而获。”我向为首的那人道:“而且你掳我小白,我不责罚你,你也应该觉得庆幸了。” “天女娘娘,小人名叫孙寰,是浙江人氏,原本也是个富庶的官宦之家。只因一年前家父不慎得罪了朝中的当权人物,导致被罢黜返乡。家父自从被罢官后一直郁郁寡欢,导致疾患缠身,小人不忍他受病痛之苦,带他四处游山玩水闲散心情。来到此处时听说这山中有天女居住,特来寻找,只望天女能体谅我老父年事已高,完他的心愿。”为首那人磕头道。 “我已经说了,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付出汗水,没有什么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不以为然道:“我不会为你们做任何的事情,要想获得自己想要的,就要自己去努力。” “可是家父年事已高,而我对于仕途素来不关心,官场上也没什么朋友,想要帮老父也无从下手,所以只能向天女求助。”孙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我转身准备离开,道:“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帮你们的。我本是在山中清修之人,对俗世根本就不了解,更不懂你们什么当官啊当民啊什么的。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同样的俗世之人,本就没什么区别。” 孙寰非常失望,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哀求,道:“天女娘娘,我知道我抓了你豢养的小白狐是我不对,但我也是无心之过,请你千万不要为此而拒绝帮助我们父子。我听山下的人一直在夸赞天女娘娘是个心地善良,有求必应的神仙,求娘娘发发慈悲,救救老父。”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做这种无谓的事情,只有自己辛勤换来的成功才是属于你们自己的。”我缓缓的向山林深处走去,道:“有时间在深山里盲目的寻找,还不如踏实的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小白从我怀里探出头去,对那些人龇牙咧嘴的,这小家伙仗着我的存在,根本不惧怕眼前的人类。其实小白如果按照狐妖的修行方法,以它自身的修为年数已经可以危害一方了。不过它一直在我的身边,又随我修行,要想成就点可有得等了。 我现在已经是八尾,离九尾恐怕也不远了,依照我修行的年数,不管在妖界和修真界都已经是罕有。普通的妖如果能达到千年已属不易,达到两千年更是凤毛麟角,能有三千年的修为更是寥寥无几。 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我和其他妖的区别。最后只是勉强想到,可能是我和妖类的修行方式不同导致心境的不同。我的心智是随着被主人用药物开启的,并随着修行时间的增加而慢慢成长。而妖类却没有主人的灵药,只能攫取人类的灵智为己用,但是他们在获得了人类智慧的同时也把人类的负面情绪也吸收了进去,对权力的向往,渴望占有他人物品的私欲,还有自私和贪婪也同样在他们的心中越来越强烈。渐渐的,他们向往着更高的威名,希望有人对他们顶礼膜拜,所以也把自己曝露在人类的视野里,成为人类猎杀的目标。 虽然大妖们具有很强的法力,但妖类最大的特点就是谁也不服谁,就算明明知道对方比自己强,也会在暗中斗气。所以当看到被自己强大的妖被攻击的时候,也许并不会去帮忙而是在边上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和妖类相反,那些以灭妖为己任的人类却会互相协作,就算他们个体并不是大妖的对手,总是会通同心协力的方式解决掉比他们强大很多倍的妖。可是我的修行方式也是类似于人类的方式,而且还有我主人特殊的法门,同时因为作为畜类,心思比人类单纯得多,虽然因为修行受心智的限制而发展缓慢,但根基却扎实得很,而且因为没有杀孽,比人类的修行更为纯净。 我不知道做神仙是不是要每天为凡人的事情烦心,可是我做不到,我也是自私的,我的私心只是想让自己能平静的生活,而不为天天忙于满足人类的私欲。 在我修行的漫长岁月里,最大的艰难莫过于压制自己的好奇心了。对于未知的人类世界,说不好奇是骗人的,可是我知道一旦我过深的涉足那个世界,能不能再回到山里,就很难说了。人间有很多东西会摧毁我们的信念,就如泓垣所说,那些为情所困的妖族,最后又有几个能获得好的结局。所以我面对群山的寂寥,甘于宁静也是对自己的考验。 救回小白,我就没把那些人的事情放在心上,更没有为他们的事情去操心。 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又这回我这山头,在山里四处搜寻。其实这也不难猜,他们既然在这山里抓到小白,就表示我也住在附近。可是他们似乎忘记了,我并不想见他们,所以不管他们怎么搜寻,都无法找到我隐藏起来的山洞。 他们几次经过我的山洞口,甚至有次还在洞口歇息,都没法发现洞口的所在。就他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是根本无法察觉法术的波动的,哪怕就是靠在我变出来的山岩上,也只当是真的。 小白对他们很有敌意,虽然没有遭什么罪,不过被关在笼子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他们很不死心的在山里整整搜了三天,才悻悻然无功而返。我既然说了不见他们,就算他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我。 我还是过我的日子,每天教教小白,在山中散步嬉戏也挺开心的。没有小白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养个宠物来着的,有了小白这个调皮鬼,忽然觉得生活充实了很多。 小白似乎比我当年进境快些,这主要是因为我是直接从主人那里学道,所有的道术都是针对人类的,从来没有在妖身上试验过,总拿捏不住尺寸,而小白学的是经过我筛选和修改过的道术,有我这个试验品先练过了,少走了很多冤枉路。 小家伙学得最好的是遁术,木遁土遁水遁都学得门精,时常溜到别的山头去玩。遇到人类它也不担心了,一个遁术就逃得没影没踪。恐怕是那次经历让它对逃命的本事特别的在意吧,那次之后的两百年它就没怎么学别的。 传教 第九条尾巴好似是我最后的难关,前两次都是未足五百年就长了出来,因为那时候修行的时候总觉得特别的顺畅。可这最后的一条尾巴却显得艰难无比,就算我本来就没有要强行催促的意思,可是总觉得自己的修行进境越来越慢,甚至停滞不前,看样子是被什么心结所瘀滞,可悲的是我始终都无法突破这个瘀滞之处。 小白只顾着自己的遁术,修行了整整三百年,软磨硬泡的在我这里弄去了些丹药,总算长出了一条狐尾,却不能完全的变成人,经常是拖着两条狐狸尾巴四处蹦蹦跳跳。与我的恬静性子相比,小白就活泼了很多,变成人型能说话后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姐姐前姐姐后的唠叨呱噪,有时候真被她烦死。 和我一样,小白变成人后也是个女孩子,用她自己的话说虽然没我漂亮,好歹也算是个美女。其实我们狐狸变成人都不会丑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为什么。 山下发生了很多变化,除了天女庙的香火依然鼎盛外,其他都变了很多。有此小白溜到山下去玩,回来对我说:“姐,我看到山下有妖哦。” “妖?什么妖?”我有些奇怪,妖在人间可是要被除妖的人攻击的,怎么会大摇大摆的在人间呢。 “真的像是妖呢,他们长着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穿着黑色的袍子,说话谁也听不懂。”小白比划着道。 我皱眉道:“就算是妖,他们也不会说些人类听不懂的话吧。” 小白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好玩得紧呢。” 过了几天,小白又偷溜下山,回来后好似很生气,道:“姐,你知道吗?那些妖人是坏人,他们说你坏话呢。” 我对她真是无语,道:“说就说吧,我又不在乎人们怎么看我。” “姐,你怎么就不动气呢。”她很无奈道:“那些妖人找了个人帮他们翻译话,原来他们是来自番邦的传教士。他们每天都在宣扬他们的神,一个叫什么上帝的家伙,吹得天花乱坠的。” “信什么不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判,并不是光靠宣扬就能让人接受的。”我把手中的笔放下,把写好的东西递给小白道:“你也别成天往外跑了,这是隐身术的口诀,你先去背熟了,我教你隐身。你这样跑出去,万一在人前露出了狐狸尾巴,可是要被追杀的。” “姐,你真是太好了。”小白大喜,道:“其实他们的传教根本没几个人听,这里是山下的民众都是你的忠实拥笃者,谁信那些番妖的胡吹啊。” 看着她欢天喜地的跑到自己的房间去,我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没半点心事,倒是开朗得很。 第二天,小白便很刻苦的学习上了隐身术,对她来说,这又何尝不是逃命的法门。 我对小白描述的那些来着番邦的传教者很好奇,忍不住偷偷跑去看了眼,果然是长得大异于常人,就算有译者给他们翻译,也很难取信于人。天女庙在这里建成已逾七百年,经过多次的翻新,比我第一次看到的那个大了数倍,已经成了气候,周围商贾众多,每年还有各种庙会活动,着实的热闹。这些传教者为了到人多的地方传教,居然选中了庙门前的那块空地,搬了张桌子,站在上面大声的宣传他们的教义。结果可想而知,被来进香的善男信女们喷了一身的唾沫,连黑色的袍子都被撕破了。 “你们不可以这样,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另一个站在桌边的黑袍传教者挡着愤怒的民众,用怪腔怪调的话叫嚷着。 看着那两个狼狈不堪的番邦之人,我心中有些不忍,我和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仇怨,只是他们有着自己的信仰而已。可是我又不想现身人前,这样只能给我自己增加些无端的是非。 那两个传教者在民众的推推嚷嚷之下,只能颓然离开。因为天女庙长久以来的香火鼎盛,早是在庙的周围建起了村落,现在俨然就是一座不小的城镇。两个黑袍传教者和一个翻译一起走进一个院子,在其中的一间房间里更换被撕破的衣服,互相间交流的话语我居然听不懂。 我在他们的房间里现身,那个翻译先看到我,大惊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天女。”我向他点了点头道:“今天在庙前的一幕我看到了,我代乡亲们给你们赔个不是,他们并没什么恶意,只是大家的信仰不同罢了。” “是啊,我们也不会强求他们信仰我们的上帝,就是希望能宣传我们的教义。”那个翻译穿着很奇特,但说话倒也没什么区别。 方才站在桌子上的那个人向翻译嘀咕了几句,翻译又回答了他几句,那人似乎很吃惊,看向我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约翰牧师问你,你真是天上的仙女吗?”翻译连忙道。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什么仙女,只是在山里修行了很多年的修行者。” “很多年是多少年?”还有那个用很怪腔的话问道。 “嗯,已经超过三千年了。”我粗略的算了下道。 “哦,卖糕的。”两个黑袍传教者同时惊呼。 那个翻译也惊讶道:“你已经活了三千年?天,就算基督耶稣活着也没你大啊。” “我没有必要骗你们的,这里流传着我的各种传说,虽然有些实在编排得厉害了,但大多还是和事实有点沾边的。”我坦然道。 翻译在震惊中回过神来,道:“我也是出生在附近镇子上的,小的时候就是听着天女的传说长大的,可是我一直以为天女的各种故事都是大人们编出来骗人的,从来没想过这是真的。” “传说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多少都有些依据的。”我向他笑了笑道,却见他看着我好似失了神。 “你怎么让我们相信你就是天女?”那个能说这里话语的番人又用他奇怪的调子问道。 我想了想,伸手往他们换下来的那两件撕破的黑袍一指,指尖发出淡淡的白光落在黑袍上,顿时,上面的污迹和裂口都消失了。 “这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吧。”我向那番人道。 两人连忙捡起被他们丢弃在地上的衣服,却见原本破烂的袍子此刻光亮如新,连折痕都没一条,顿时面露笑容。 翻译惊愣住了,忽然想我跪倒,口中念道:“天女娘娘,请饶恕我吧,我居然不信您去信奉异教,请饶恕我的无知吧。” 我轻轻一挥手,一道无形的风把翻译托了起来,道:“你信奉什么都可以,我从来都没有要求任何人对我顶礼膜拜。每个人都有他们的信仰自由,你既然能相信他们的传教,那这个宗教就有一定的意义,没有什么可以责怪的。” “天女娘娘……”那人感激涕零,又要下跪,但因我的风还托着他,没能跪下去。 急救 “你真是神吗?”那两个番邦的传教者还是将信将疑,道:“虽然我们看到了你的神迹,但这并不能证明你是神啊?” “那你可以明天去天女庙看看我的塑像吧。”我向那两人微微一笑道:“而且我来也并不想证明什么,我只是来代那些失礼的民众向你们道歉的。” “我可以证明,她的确是天女娘娘。”翻译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小的时候去过很多次天女庙,庙里的塑像就是这个样子的,不会错,她肯定就是。” 自从我在山下现过身后,黄夫人母女就出资重新修建了我的塑像,把模样改成了我的真实容貌,所以只要我现身,如果不变换形貌,只要去过眯的民众肯定光凭着相貌就认出我来。 我向他点了点头,对他们三人道:“这里民风淳朴,民众都没什么心机,所以不管你们宣传什么教义,都希望能好好的对待他们,引人向善,这样才能让他们接受。” 翻译颔首道:“这是一定的,基督教的教义也是拯救人类的灵魂。” “还有一点,口说无凭,要让人们在心理上接受你们的教义,就要让他们先接受你们几个宣教的人。光靠嘴巴说,大声的喊,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帮他们做点善事,让他们感激你们,这样你们的说教才会有效果。”我劝解道:“赠医施药,排忧解惑,才是你们应该去做的,而不是每天去闹市里呼叫。” 翻译把话转告了那两人后,两个传教士恍然,向我微微鞠了一躬道:“感想您的提醒,上帝会赐福于您的。” 他们的那个什么上帝长啥模样我也没兴趣知道,向翻译点了点头就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两天后,又偷溜下山的小白告诉我,那两个传教者不见了,那个翻译离开了他们,穿回当地的服饰,还到天女庙去上香。 过了将近半年,小白忽然跑来说那两个传教士又来了,还带来了些会西洋医术的人,免费帮当地人看病,还连着治好了数个疑难杂症,听说还要在附近盖个洋庙,让我赶紧去看看,否则信徒都被他们拉走了。 我置之一笑,信奉什么都是人类自己的事情,只要能让人们真正受惠,他们跑去信仰其他的宗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白很不服气,几次偷偷去山下捣蛋,被我抓了回来,禁足了她整整两年,此后她再也不敢下山去玩了,每天乖乖的修炼。 小白的修炼因为我的督促而进境颇快,相比之下,我的进展可以用毫无起色来说了,每天修炼的成果都让我很失望。就算我没有什么目的的在修炼,可每次发现自己有成果是我唯一的乐趣,面对现在的情况,我也一筹莫展,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匆匆百年又过去了,自从长出第八条尾巴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但我的修为好似仍旧停留在当时。我知道修炼是急不来的,慢慢的也就静下心来。长出九尾后我就是修炼终臻圆满,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面对那种未知的事情,我情愿维持现状。我知道我是在安慰自己,可是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样劝慰自己了。 山外的世界好像变得很快,我几次看到有一种金属的器物从天上呼啸而过,有此我忍不住隐身飞到那个东西上,看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人,好像在操纵这个东西。虽然飞得并没有我快,但人类在没有法术的情况下,依仗机械上天,算是很了不起了。 小白自从上次被我禁足后,只敢在附近的山里玩耍,偶尔遇到猎人也不敢随便和他们搭话,只是偷偷的跟在后面捣捣蛋而已。 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都被我监控着,所以也不敢乱来,而我也不会干涉她的调皮。 猎人的装束也变了,后脑勺上的大尾巴不见了,都变成了短发,打猎的工具也由原来的刀斧弓箭变成了一种火枪,威力很是惊人,比箭的杀伤力大多了。不过就算如此,我的山林里还是一个猎人的宝库,大量繁殖的小动物使得他们永远都不用担心食物的匮乏。 小白好像永远不知道疲倦是什么东西,每天都在山林里东奔西跑,忽然,她回来拉住去道:“姐,你去看看,那个山头有一群很奇怪的人,还有人受伤了,好像快要死了呢。” “是吗?”我马上搜索她所说的那个山头,果然发现一队近百人的队伍,中间还有不少人躺在地上,身上缠着被鲜血浸透的布条,几乎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这些人应该是昨天半夜才来到这里的,我昨天就发现有人进得山来,但并没有在意,只当是一群来山里打猎的猎人,可是今天看他们的装束,并不像是猎人,倒是有点像是流民。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可是知道如果没有人帮他们,很多人都无法挺下去了。于是我马上取了些用以恢复体力的药丸,飞了过去,小白也紧随着我而去。 山与山之间的距离,如果用两条腿走路,又要下山又要上山的会很久,但飞行的话却很快,只消片刻,我就到了他们中间。 “不许动,你是谁?”我还没站稳,一声厉喝,几把奇怪的武器对准了我。 我没理会他们的询问,径直走到最近的伤着身边,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受伤的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伤口在左肩,是个血肉模糊的血洞,因为天气炎热,不但已经溃烂,甚至还长了几条蛆虫。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昏昏沉沉的躺着,眉头紧紧皱着。 虽然抱着布,我还是发现伤口的异样,疑惑道:“这么伤口里还有东西没取出来,怎么会这样?” “是子弹,我们没有工具,无法把子弹取出来。”刚才呵斥我的人见我并没有恶意,也走过来回答了我的疑惑。 我点了点头,道:“不取出来伤口就算愈合了,他还是会觉得痛苦的。我先把子弹取出来吧。” 那个人看着我,惊疑道:“你能给他手术?在这里?” “手术是什么?”我不明白他说的话,道:“不就是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啊,有什么难的。” 我把伤者身上绑的布条揭开,可是很多地方和皮肉粘在一起,稍微动一下,他就痛得哼哼唧唧的。我眉头一皱,轻轻挥手间直接把布条给变没了。 可怕伤口暴露在我们面前,特别是上面扭动的蛆虫,让我觉得一阵恶心。 我用指尖虚点在伤口上,指尖发出一缕白色的光芒投入伤口内,很快,一个金属个小物件就被白光提出了**。紧接着,白色的光芒又化作烟雾状,覆盖在伤口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着,只消片刻,就已经完全康复,连伤疤都没留下一点,只有几条蛆虫还在皮肤上扭动。我的法术是治疗伤痛的,并不会杀害那些并不让人赏心悦目的虫子。 刚才和我说的那人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把带来的小瓶子交给他道:“我治好后你把这药给他们吃一颗,可以固本培元,恢复体力。” “哦!”那人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把瓶子打开,倒出一颗药丸塞在伤着的口里,顺便把他肩膀上的蛆虫掐死拍落。 二十多个受伤的人并没花费我很长的时间,倒是我带来的药丸并不够用,只得让小白回去了趟再拿来了一瓶。 收拾完最后一个,我站起身来,却见到那些人全部都用很讶异的眼光看着我,前面治疗的几个人也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地上直愣愣的冲着我发呆。 善恶 “有,问题很多。”最先和我说话的人给最后被救的伤者喂了药,站起来道:“你是谁?还有你刚才是怎么给我们的这些队员疗伤的?” “那么你们先告诉我你们是谁吧。”我坐到边上的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道:“刚才忙着救人,我都没问你们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我们是抗日游击小队的,前两日和日本鬼子干了一架,实在扛不住他们的火力,只能退到山里来,我是队长肖肃。谢谢你救了我的队员。”那人很爽快的回答我,并把周围的人都介绍给我。 我点了点头道:“你们是从山的北边过来的吧,你们管这山叫什么名字?” “连云山啊,不过我听老乡们说起过,山南边的人管这山叫天女山,还有座天女庙呢。”肖肃呵呵一笑道:“这山太大,两边很少有人来往,叫的名字也不一样。听老人们说,山南的人深信在山里住着一个美丽善良的天女娘娘,所以他们建了庙宇来供奉……” 他的话语忽然停顿,呆呆的看着我道:“天哪,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天女娘娘吧。” 我点了点头道:“的确有人这么叫我,他们的庙宇中供奉的也是我的雕像。”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唯物主义的战士,怎么可以相信神仙鬼怪那种无稽之谈。”他身边的一个人大声道:“你们忘了马列主义了吗?难道我们抗日还要求神拜佛?” 我记得肖肃介绍过这个人的时候,说他是什么政委,叫柳天明,看样子,他根本不相信我。 “天明,我知道你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事实摆在眼前,是天女娘娘施展仙术救了我们的战士。”肖肃很生气道:“就算你不相信她是天女,也要感谢她帮助了我们。” 柳天明很气愤,但又好发作,狠狠的瞪着我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救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游击队员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天明,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肖肃怒斥道。那些被我治疗过的人都用很不满的眼神看着他,而其他人则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什么目的也没有,只是因为你们需要治疗,而这山林是我的世界,所以我就要帮你们。”我淡然一笑道:“我从来不为任何目的做事情,帮助你们也算是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谢谢你。”肖肃由衷道:“你帮了我们大忙了。” “山里各种食物很多,小动物更是取之不尽,所以你们在这里生活上一段时间并不成问题。”我点了点不远处的地方道:“往这里走还有个小山洞,可以挡风遮雨,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尽管住进去。现在是夏天,雷雨说来就来,千万要小心了。好在这里没有什么瘴气,你们不用担心这个,如果有人生病了,我会知道的,到时候我会让小白给你们送药过来。” “你好像还没说你到底是谁呢!”柳天明的口气依然不友善,道:“别说你是什么天女娘娘,这只是无知的山民以讹传讹的说法。你到底姓甚名谁?” “我叫小狐,这是我收养的孩子,叫小白。”我指了指侍立在一边的小白道:“她跟随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会让她给你们提供帮助的。我们都是生活在山里的修真者,并不过多的接触俗世,不到山里来,我们都不会出手去管。” “现在日本鬼子屠杀我中华百姓,山外是哀鸿遍地民不聊生,你们也忍心不管?”柳天明一副很愤怒的样子道:“你们只管自己在这里逍遥自在,从来就没有想过救民于水火吗?” “我说过了,不到这山里来,我都不会管的。我的足迹只在这山中,如果有百姓涉足山内求助,我自会帮忙,但如果他们不来,我也不会下山去。毕竟我是在此清修的,并不是入世修行的,要知道这两种修行方法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我的修行注重清静无为,万事不染,所以对民间的事情,自然有你们自己处理,于我何干。”我轻描淡写道。 “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妖魔鬼怪,居然在此占山为王,却不知道帮助百姓解除困苦。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百姓因为你的清静无为而惨遭日本鬼子的杀戮,你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柳天明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摇头道:“我不觉得任何的愧疚。”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连本来对柳天明很恼怒的肖肃都难以理解的看向我。 “世间的人也好,事也好,都用各自的定数,如注定要遭受劫难,又岂是我能随便扭转的。强行逆天,只能是吃力不讨好,反折损我的修为。所以我只以此山为界,不入此山,我诸事不管,入得山来,好歹就管上一管,不过前提是我不杀人不害命。”我坦言道。 那些游击队员面面相觑,都相视苦笑。这山里平时都没什么人来,只有猎户樵夫等人,就算是偶尔有经过的,大多是在山下峡谷中绕行。这里山势险峻,处处峭壁,一不小心就会跌下悬崖,根本没多少人会随便上来,就算是这战乱的世道,也没人到山里来避难。 这些人如果不是因为走投无路,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他们自己很清楚走这些山路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我既然不会走出山林,他们对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那个,我说天女娘娘,惩恶既是扬善,对恶人的纵容其实是对良善之人的伤害,这点娘娘是否赞同?”肖肃道:“就算你不杀人,放纵恶人行凶也算是帮凶吧。” “哦?怎么我救你们就成了恶人的帮凶了?难道你们就是恶人?”我好气道。 “我们怎么会是恶人呢,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肖肃连连摇手道:“我们是保护百姓的民间武装力量,和日本鬼子死斗到底,非要把他们赶回老家不可。” “既然你们不是恶人,那我救你们怎么算是帮凶呢?”我叹道:“我有我的生活,我不可能按照你们的希望去过活,救你们已经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我不指望你们报恩,估计你们也无法报答我。” 肖肃老脸一红,道:“娘娘的恩情我们的确没法报答,我们可没你这本事。既然娘娘不愿意下山拯救老百姓,我们也不能强求,今天你能现身救我们,我们也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看她就是自私,只知道躲在深山里,搞什么修行,对小日本鬼子就会放纵。”柳天明对我还是很敌意,道:“如果你真是能保佑百姓的天女,就保佑他们不被日本鬼子欺负吧。” 我对他笑了笑道:“我从来不保佑任何人,只是他们自己给自己的信仰罢了。” 小白瞪着他们道:“姐姐救你们好像救错了嘛,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居然口口声声的指责起她来,你们知不知道羞耻啊。” 肖肃等人低下头去,就连柳天明也无言以对。 偷盗 我向小白挥了挥手道:“算了,我没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意义,他们的生活和我们不一样,观念也不同,我们又何须强求。” 小白还气呼呼的,但我不着恼,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给他们留下了一点火种,告诉他们有事情联系我的方式后,带着小白回到我们的洞府里。小白兀自气恼着,道:“姐姐你干嘛救他们呢,真是的,好心被狗咬。” “管他们怎么说,我们只要不愧对自己就行了。”我微笑道:“再说救了那么多人,也算值得了。要知道他们可不同于我们,生命很是脆弱的,没有法术治疗的话,估计没几个人能继续活下去。他们既然到山里来躲避,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算了,你就是心软。”小白把用剩的药放了回去,嘟嘟囔囔道:“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这些人,最好让他们饿死在山里。” 我了解小白的脾气,如果她真要为难那些人,恐怕真的会让他们每天都一无所获。这小家伙不像我这样对山中的动物并不怎么搭理的,她是每天都和小动物们厮混在一起,要把他们狩猎范围里的动物都撤走,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随他们去吧,你也别为难他们了,他们不会在山里住很久的。”我暗叹道:“他们到这里也是权宜之计,或者在这里等什么人吧,大山虽然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但并不适合人类在此常驻。要知道人类是无法长时间缺少食盐的,可这山里偏偏就是没有这个,如果不是事先预备的话,贸然进山是住不久的。” “我看他们好像并没有带这个东西。”小白撅着嘴,有点幸灾乐祸道。 “他们是逃进山的,怎么会带上调料呢。”对她的模样,我又好气又好笑道:“等他们吃上几天的淡食烧烤,就知道可怕了。” 小白和我当初一样是没有味觉的,好奇道:“姐,你怎么知道有盐和没有盐的区别?”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我想起李昊,这事情还是当初他住在这里的时候与我说的。他别的不怕,就怕盐用完了吃淡而无味的烧烤了,他老是说那东西味同嚼蜡,难吃得要死。有次他一时疏忽把盐放在外面忘记拿回来,晚上下雨全给泡了,为此他吃了一天没有盐的烤肉后,哭丧着脸下山去买盐了。 “姐,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小白推了推我。 “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朋友,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我收回心神道:“好了,你别小心眼,帮我留意一下那些人,如果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帮一下,小心别让他们看到你的狐狸尾巴。” 小白向我吐了吐舌头道:“这可就麻烦了,你知道我的修行不高啊,有你在身边还好点,一个人的时候可就不敢保证了。” 我知道小白要长时间维持人形的确有点困难,不过她的隐身术和遁术已经练得不错了,怕露馅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让他们看到,她当然知道这点,就是喜欢让我着急而已。 小白一向很听我的话,果然没有为难那些人,而那些人显然不是养尊处优的李昊可以比的,吃着那些没有盐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一句话的抱怨。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又有一些人进到山里。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受伤的人,拿着武器,对山里的动物随意捕杀着,不单仅仅是为了果腹,更多的是为了好玩。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的,但我也不想山里的小动物被他们滥杀,赶紧让小白通知那些动物们都躲起来,果然在小白的号召之下,他们几乎一无所获。 肖肃他们也发现了这些新来的人类,他好像不想见他们,让他的人都躲进了山洞里,把他们存在的痕迹都抹掉。我偷偷帮了他们一把,藏起了他们的洞口。 那些来者没能在山里留多久,因为他们没带多少粮食,也捕杀不到猎物,再留着只能饿死在群山中,最后唯有匆匆离开。 又过了一段时间,肖肃他们也准备走了,收拾东西的时候被小白看到,回来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道:“我算下来他们也只能挨到这时候了,再这样下去他们的身体会垮掉。我不想和他们见面了,你代我送他们下山吧。” 小白有老大不高兴的样子道:“让他们翻到山沟沟里去最好,让他们不识好歹。” 对这个小心眼的丫头,我也只能苦笑,把她扔到洞外。这孩子和我的脾气完全不同,要她像我这样守着空山数千年恐怕是万分的困难。 小白说得虽然凶狠,但并不会真的为难他们,毕竟这丫头的心地还是很好的,我唯一担心的是她恐怕无法摆脱俗世的诱惑,心难静则乱。 他们安然下山是肯定的,路上被小白作弄是免不了的,这小家伙为数不多的智慧全用在了调皮捣蛋上面了,仗着自己的隐身术,没少给他们找麻烦。不过她都是些不伤人的小把戏,我也由得她去。 我以为这次这些人来只是偶然的,可是没过多久,大量的百姓和这种持着武器的人都躲到山里,我亲自出去给他们治疗了很多伤患,从他们口中得知,山外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侵略者们无比凶残,所到之处鸡犬不留,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只能躲到山里来。 小白很不高兴,这么多人在山里,要吃掉她多少小动物朋友,为了保护自己的动物朋友,这家伙居然偷偷跑到山下去帮百姓们找粮食来。据她说她在一些说着和以前来搜山的人一样的话家伙那里偷来的,那里还有很多,可惜她的修为不到家,搬不了多少,每次只能搬走几十袋米面和菜蔬,而山上避难的人不少,累得她每天都要去搬一次。半个月下来,别的没什么,搬运之术倒是进步飞快。 我除了帮百姓们救治伤患之外很少离开洞府,小白虽然调皮,但做事情向来有分寸,而且她的修为虽然不高,身上却带着我给她的救命法宝,料那些凡人也无法伤害得了她。 可是,有次小白回来却带着伤,她的小腿被打了个血洞,裙子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好在她及时隐身躲过了其后的攻击,并用遁术飞快的逃离,才没有受更重的伤。 小白拖着尚在流血的腿逃回洞府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连忙施法给她治疗。问她缘由,她才支支吾吾道:“我还是去我原来偷粮食的地方搬点给百姓的口粮,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有埋伏,我刚一露面,就听到一声很大的响声,还好我及时躲了起来,否则被他们打到心脏或者头颅,就没法回来见你了。不过被他们一吓,我的尾巴跑出来,好像还被他们看到了。” 我叹了口气,把她的小腿治疗好。小白就算修行尚浅,好歹也算是有道行的妖,人类的武器即使能对她造成一定的伤害,却无法真的要了她的命,只要她真元不散我都能将她救活。 接着小家伙吵着要我给她报仇,她自己是怕了,不敢再单独前去,可就这样被他们打伤了又是万分的不甘心,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要我给她出头,被她烦得实在闹心,我只得勉强答应陪她前往,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 援手 我随着她到了离开大山并不是太远的一个镇子上,这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长得不高,确切的说是矮墩墩的,样貌很是猥亵。整个小镇上几乎没有看到几个百姓,偶尔发现几个,也是对那些人低头哈腰的,一副谄媚的奴才相。 小白带我到她每次偷粮的仓库里,却意外的发现很多人在那儿,摆开了祭坛在拜祭,因为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也不知道他们在念叨什么。 “姐,他们在说什么啊?”小白对此莫名其妙,问道。 我想了下,就明白了道:“还不是你,把狐狸尾巴露出来给他们看,他们知道是有狐妖作祟,所以弄些祭品来供奉你啊。” 小白顿时大为受用,眉开眼笑道:“原来修炼不到家也有这个好处啊,吓死他们最好。” “那你还要复仇吗?”对这个没长性的家伙,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要,我的血可不能白白的流了。”小白很坚定道:“姐,你能把他们的粮食全搬走吗?” 我环视了这个仓库,大概有上千麻袋的白米,数百袋的蔬菜,角落里还有很多肉食和调料,说多呢不是很多,说少也不算少,以我的修为,再来几个都顷刻间搬个底朝天。 “你不给他们留点?”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这里人不少,我搬完了他们吃什么。 “没事,这种仓库他们还有一个,我平时都是两个轮流搬的。”小白很无所谓道:“要不我们把另外一个也搬了。” 我敲了一个她的小脑袋道:“你贪心不小嘛。我就搬这个算了,总不能把他们都饿死吧,否则这也算是犯了杀孽了。” 小白冲我吐了吐舌头,不敢做声。 我的搬运之术向来都很少用,但并不表示就生疏了,修为到了我这份上,任何法术都是威力无穷的。偌大一个仓库,只在如一阵薄雾般的白光闪过后,变得空无一物,只有那些兀自在祭拜的人还在目瞪口呆的发傻。 小白也傻愣愣的张大了嘴,直到我拉着她飞出了仓库,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姐,刚才那些东西呢?你全搬走了?” “不是你要我搬的吗?还问我!”我没好气道:“就这点东西你难道要我肩挑手提啊,距离又不是很远,当然就一股脑全转移过去了。” “可是,这么快……”小白又兴奋起来,道:“姐,你教教我啊,怎么能一下子搬走这么多东西,我每次搬那么几十包都累死了。” “等你修行满了三千年也就行了。”我压下身形,站到我们的洞口,道:“所有的东西都在后洞里,你以后搬运就不用担心有人杀你了,要想再点学好这个法术,就多搬运几次吧。” 小白乐颠颠的跑去练了,这家伙好像从来没什么心事,总是开开心心的,不但每天都给百姓们搬去粮食,还把这些东西从这个洞搬到那个洞,又从那个洞搬到这个洞的忙活个不停。还别说,一个月下来,搬运之术真学得非常不错,每次偷跑下山也能搬上百来麻袋的米面。 在小白的帮助下,来避难的百姓都过得很滋润,甚至山下的侵略者都走了,他们还不愿意离开,小白只得以停止供粮作为威胁,才把他们都劝了回去。随后小白还是几次下山,给他们送去了种子和收成前的口粮,让山下的人类都恢复到原来的生活。 小白这些日子的劳动让她在山下的各个村庄小镇中都非常受尊重,他们在重修被损毁的天女庙时,还特地给她塑了尊雕像,让她一起接受供奉。 天女庙在战火中被损毁得很厉害,半个庙宇都被炸了,连塑像都被推倒了。不过后来发生了小白偷粮时被他们撞见了狐狸尾巴,以及我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搬空了他们的仓库,他们害怕了,以为是天女降罪给他们,所以把雕像又放了回去,还稍微修葺了外面的围墙。 天女秘修后,香火异常的鼎盛,在山里受过恩惠的百姓都虔诚的祭拜。后来山下有发生了几次战乱,都没有影响到天女庙的安全,不管是哪个方面,都对这个民间庙宇照顾有加,就算躲到眯的人都能放过。 那场战争持续了好多年,终于有一天,人人都高呼着解放了,人民翻身做主人的口号,昭示着战争的结束。对他们的口号,我有点莫名其妙,人类本来就是自己的主人,难道以前还是奴隶不成? 我依然在把自己锁足在山里,小白的心却越来越野,我知道这样下去她很难在我这条修行的路上继续下去,不由为她担心。我并不担心她走上妖路,毕竟她的心地非常善良,我唯一担心的是她无法维持一颗淡然的心,被人类的生活所诱惑,从而自毁道行,甘愿做一个平凡的人。 担心归担心,我并没有很强硬的阻止她,如果她真的走到那一天,我也不会强行把她扣留在山里,只要她走自己觉得正确的路,而且无怨无悔就行了。而小白自从前次被禁足后,对在人间的逗留也很节制,不去影响人类的正常生活,也不会刻意的恶作剧。 战火刚过,百废待兴,眯的香火虽然不见得非常旺盛,但总算还不错的。小白也不像我这样撒手不管百姓的祈求,只要她听到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都会尽量的施以援手。 直到有一天,小白哭着回来,趴在我的大腿上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我很了解这小家伙,她不去欺负人就已经很好了。 “姐,他们把你的庙拆了。”小白抹着眼泪道:“那些可恶的人,拿着大锤子砸碎了你我的塑像,一边砸一边还叫嚷着打破封建迷信,消除腐朽思想。他们也不想想当年我们救了他们多少人,居然这样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唉~”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随他们去吧,这庙是他们建的,也是他们拆的,只要他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们又能多说些什么呢?”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他们给拆了。难道我们做错了吗?”小白还在哭泣,对这个庙,她这些年来可没少费心,可是最后还是被拆了,我知道她肯定很难过。 “好了,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可以了。”我让她坐在我身边,道:“现在你也别多想什么,既然庙都没了,你也可以安心在山里修炼,别再为人间的事情奔走。再说你的修行尚浅,老是在人间行走,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你是妖而不是人的,那时候你的麻烦就大了。听姐姐的话,好好修炼,就算你要去人间,也要把自己的人形先巩固了,别动不动就露出狐狸尾巴。” 小白点了点头道:“姐,我听你的,再也不去帮那些无情无义的人类了。” 她的话虽然偏颇,但既然她肯收心修炼,我也不去多说什么。小白还是个孩子,不会记什么仇,这事情过段时间,她自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嘴上虽然这样安慰着小白,但对天女庙被拆,还是有点不开心的。第二天教了小白一些新的法术后,悄悄下山去看个究竟。 来到庙门前,原来干净的庙墙上贴满了各种写着很大字的纸张,连在一起读,大致都是打倒封建迷信,破除腐朽思想,*万岁之类的话语。我不知道这个*是谁,居然能活一万岁。我修行至此也仅仅三千余岁,真活到一万岁,那修为要高到何等程度。 原来门上高挂的匾额被摘了下来,劈成了两半倒在地上,让我忽然觉得有点心寒。人类真的就这样忘恩负义?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责罚 我正要往里走,发现庙门边上还挂上了一个长条的木牌,上面写着“*总指挥部”。原来他们把我的天女庙拆了,改成了他们自己的指挥部。 还没走进庙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高声的争吵声,一个略有嘶哑但有力的声音正大声的训斥着:“你们都摸着良心想想,当年日本鬼子扫荡的时候,我们有多少人逃到山里,如果不是天女娘娘每天给我们送来粮食,我们能活到今天?你们这些后生还有机会被生下来?你们要忘恩负义,我们做不到,赶快滚出天女娘娘的庙,别让娘娘生气。” “老东西,亏你还是个老革命,居然受封建迷信毒害这么深。这世上哪有什么天女娘娘,都是你们杜撰出来的。如果真有天女,为什么我们砸她雕像的时候她不出现?”一个更大声的声音叫嚣着,听上去很年轻:“看在你是我爸爸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你再冥顽不灵,我照样给你戴上高帽去游街批斗。” 我慢慢走进庙门,只见里面泾渭分明的站着两帮人,一帮站在屋外,都是些成年人和老人,而另一帮都是年轻人,有些甚至还是半大的孩子,每个人胳膊上都戴着红色的袖章。 “就算我被你们斗死,我还是要说,这里有多少人承了天女娘娘的恩德,因为她的护佑,才使得我们这里在抗战的时候受到的损害最小。你别以为你做这个伤天害理的事情娘娘会不知道,娘娘是心善,不和你计较,但是你们也不要得寸进尺。今天你们把庙还给娘娘,这事情我们也就作罢了,如果还占着庙,娘娘责罚下来,谁也救不了你们。”一个满面风霜的中年人怒斥着那些年轻人。 “行啊,那就让那个什么天女娘娘来罚我啊,有种让她落个雷下来劈死我。”年轻人愈发嚣张,道:“如果她不劈死我,就是狗屁王八蛋。” 话音刚落,只听半空中传来惊雷之声,紧接着电光一闪,再看那个年轻人,已经面目漆黑,头发根跟竖起,嘴巴里还冒着烟。 全场皆寂静无声,谁也没想到还真的有道雷劈下来,连刚才训斥他的中年人也傻掉了。 不用说,这肯定是我的杰作了,那个年轻人如此的无礼,就算淡漠如我,也忍不住有点生气,但我下手很有分寸,这道雷虽然把他劈得很难看,但并不会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最多躺上几天就行了。 鸦雀无声中,一个声音在半空中飘渺而过。 “举头三尺有神明,尔等莫要信口妄言,徒增罪孽。” 站在院中的人都纷纷跪下,磕头如捣蒜,口中念叨着:“天女娘娘恕罪。” 而在屋檐下的那些年轻人却脸色灰败,手忙脚乱把那个挨雷劈的给抬了下去。想他们本不信有鬼神之说,却偏偏一语成谶,由不得他们不信,所以让他们感到特别的挫败吧。 我一直站在院中的一棵老树上,隐着身形,出言告诫后,又道:“这庙本是信徒所建,为四方的乡邻所维护,能到今天,也属不易。今你们要拆了这庙也由得你们,唯望你们莫要为难这些爱护我的父老乡亲。” 屋檐下的年轻人面面相觑,眼前的景象恐怕让这些涉世未深的少年没了主意。还是那中年人,忽然对那些年轻人喝斥道:“你们还想对天女娘娘不敬吗?” 年轻人推推搡搡的,却没有人跪下来。 “算了,我不指望任何人给我下跪,但也不希望我成为你们争端的借口。今天这庙你们拆也好,不拆也好,我都不会再下山了,望你们好自为之,莫要自相残杀。”我站在树上留下这句话后飘然而走,人间的事情我不想多管,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小白也许真的伤心了,居然在那之后就没再下山,乖乖的在山里潜心修炼。本来以她的心性,要想让她这样安心的确挺难得的,现在不用我催逼,她都能每天在山里呆着。 山外的世界变得怎么样了,我和小白都不知道,来山里打猎的猎人也少了很多,小动物们在小白的带领下闹翻了天,很多时候连我都想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我这山头的草是不是要被他们给啃完了。眼看这些小家伙要酿成灾祸,我只能施法让山中的草木比正常的情况下长快数倍,昨天刚吃完,两天后又是郁郁葱葱,这样才勉强养活这些小东西。 匆匆间,又过了数十年吧,我也没怎么留意时间的逝去,只记得小白的修为没长多少,而我自己仍然停滞不前。原本寂寞的天空渐渐变得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一两个会呼啸而过的机械卷着巨大的声响从天上经过。我曾经上去看了下,只见里面有上百人,好像这成为了一种民间的交通工具。 寂寞的山林忽然在有一天又来了访客,一队近十人的游客来到了山里,都是些非常年轻的少男少女,背着硕大的行囊,一路欢声笑语的走进了大山。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个大山如果没有熟悉山路的向导带路,是无法顺利行走的。自从数十年前避难的百姓走进来后,我就对整个山林做了手脚,指南针在这里是发挥不了作用的。这因为这样,那些说着我听不懂话的人才没办法来搜查,因为他们一进来就会迷失方向,转悠半天还是会转到他们进山的那个地方。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这些少男少女并没有走平坦的山路,而是专挑险恶的崖壁走,他们带来的各种奇怪的东西好像很适合攀爬,而这里原生的自然环境也让他们开心不已。 小白也发现了他们的到来,好奇的跟在他们后面几次,却见他们只是在山里猎奇,也没什么恶意。他们好似不懂狩猎,每顿都是吃自己带来的干粮,饮水也是他们携带来的。可是他们肩挑手提的食物毕竟是有限的,两三天后,他们带来的干粮就已经差不多少了一半了,饮水也快见底,他们已经不得不吃了几次山中的溪水。 当他们开始准备返程的时候,他们却发现碰到麻烦了。原来他们入山的时候一路在所经之处做下了标记的,可是因为山间的草木生长异于平常,他们做的标记已经被疯狂生长的草木所掩盖,根本无法找到。 等他们发现标记已经无从寻找的时候,全都傻眼了。他们本就是攀岩爬壁而来的,没有走我特意留出来的山路,指南针也失去作用,更没有向导带路,要这样走出山去,几乎是不大可能的。 果然,他们开始在山里漫无目的的转悠起来。两天之后,他们的情绪有些失控,大山虽然景色秀丽,也没有心情再去欣赏了。大山是很可怕的,当迷失了方向后这大山就如同索命的魔域。几个女孩子先受不了,开始泪眼蒙蒙,而男孩子虽然强作精神,眼中也透着担忧。 当傍晚他们爬到我山洞口所在的那个小平台时,实在是身心疲惫只得坐下来休息。我这里离水源很近,而且地势也不是很陡,而且这里没有其他动物涉足,非常干净,是个休憩的好地方。几个人从山泉里汲的几瓶子水,分着吃掉了几包干粮后,都陷入沉默。 封山 很久,一个女孩子小声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刚才已经是最后的三包饼干了,我们再也没有吃的了。” 坐在她身边的一个男孩子道:“我们没有按照指定的时间到达集合地点,他们会想到我们在山里迷路的,我们只要等待救援就行了。” 那女孩道:“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没有吃的,还没等他们来就我们,我们就已经饿死了。” “这里不是有水嘛,只要有水,我们一时间都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我们这一路过来我发现一个怪事。”男孩子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里的奇特之处吗?”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子道:“这么说的话我也发现一些奇怪的地方,我们一起在野外宿营好多次了,这里的情况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他身边一个长相很秀气的长发女孩子道:“的确,这里没有任何食肉的猛兽,特别是这两座山头里,连蚊虫都很少。照理说现在是夏季,山里的蚊虫是很猖獗的,可是你们看看周围,有发现蛇虫鼠蚁这类的东西吗?” 其他人一起点头道:“是啊,真是太奇怪了。” 我和小白就在洞口里看着他们,对他们的这个疑问,恐怕也只有我能回答他们了。因为我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我住的地方怎么会允许让我不喜欢的东西存在呢。 最先说话的少女道:“没有不是最好嘛,依我说我们哪里都别去了,就在这里等着救援队的到来吧。你们看,这里又安全又舒服,而且又有水,实在不行,我们只能自己捕猎吃了,好歹只要能熬过几天,救援队就能找到我们的。” 眼镜男点了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这个平台是个非常不错扎营地,我们只要好好活着,救援队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 小白轻轻拽着我的袖子道:“姐,就让他们在这里住几天吗?” 我笑了笑反问道:“让他们给我们看门吗?你觉得他们能撑几天?” 小白也笑了,道:“他们根本不会捕猎,而且任由他们的话恐怕没两三天,他们就会饿得东倒西歪的。而且人类的肠胃已经不适合这样生饮山泉水,光喝水恐怕会闹肚子的。我最担心的是他们会在把我们家门口当茅厕。” “算了,这些孩子也挺可怜的,你去叫他们进来吧,我明天天亮就送他们下山去。”我转身向自己的洞室走去。 “好吧。”小白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没过多久,小白就开了洞口的禁锢,把那些人带进山洞里来,径直到我的卧室里。 看到我,他们都显得很惊奇,其中一个脱口问到:“你就是天女?” “我不是。”我回答道:“这世界上有没有天女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我自己不是,只是山下的人喜欢这么称呼我而已。” 那人笑了,道:“你该不会告诉我们你是住在山里的修真者吧。” “你们这样认为也可以,我和小白的确是在这里修行的。”我扭头对小白道:“你带他们去找几个干燥的洞室休息吧,如果他们要在洞外睡觉也随便他们。” “等等~”那个人急忙道:“按照常理,你现在应该给我们一些特殊的能力,或者仙丹什么的开发我们的潜力,然后教我们各种法术,让我们变成人中之神才对,怎么就这样打发我们去睡觉了?” 我楞了下道:“你这个常理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网络小说啊,那些现代都市修真的不都这么写的。”那人还振振有词道:“我们能在这里碰到就是有缘,你好歹要给我们一些纪念品吧,仙丹也好,法术也好,还是你的修为也好,都可以,我们不挑的。” 我和小白以及其他人都笑了,眼镜男走到那人面前狠狠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小朱啊,我知道你很喜欢看网络小说,可你也不要痴迷到这种地步嘛。人家帮我们已经很不错了,你居然在这里当理所当然来索取吧。不管人家是人也好,是仙也好,我们都没有任何权力让她给我们任何的东西,你别做梦了好吧。” “可是,书上都是这么说的……”那人还在嘟囔道。 “好了,我们都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还要拜托天女送我们离开这里呢。”眼镜男挪揄道:“不过,如果你想在山里跟随天女修道的话,我们也会成全你的。” “那算了吧,我还舍不得我女朋友呢。”那人讪讪道:“我没有按时下山,她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呢。” 小白安排去他们去后洞休息,完事后又回到我这里道:“姐,你知道什么叫大学生?” 我摇了摇头道:“我很久没和山下的人交流了,而且山下变得那么快,我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了。” “他们说他们都是大学生,到山里来探险的。”小白支着下巴坐在我对面道:“好像山外变了很多呢。不知道现在是怎样一副光景了。” 我知道小白那颗本来就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躁动了,叹道:“你又想下山玩了吧。” 小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道:“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姐姐。” 我笑了笑道:“小白,如果你真的想到山外去生活,我就算留得住你的身体也无法留在你的心。但我希望你明白,人类比我们复杂的多,对我们而言,人类社会中处处都是让我们万劫不复的陷阱,一旦行差踏错,就让我们死无葬僧地。所以我宁愿在这里独守空山,也是不想太深的涉足人间,就是这个原因。” 小白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姐,我会听你的。” 天亮后,我把那些少男少女集中在小平台上,然后用空间搬移法把他们送到了他们指定的那个小镇外面。我没有和他们有过多的交流,但他们中有一个男孩子昨天晚上和小白在洞外聊了很久我还是看到了,只是没出声阻止。 小白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留恋,只是对山外的世界又向往又畏惧,一直处在矛盾中。 时间从来不因为我们的意愿而做任何的停留,几十年后,平静的大山再次被一些人为的喧嚣而吵扰。一些大型的机械从山外开始作业,迅速的在山间铺路,遇到修筑困难的地方甚至使用炸药,让山间的小动物非常害怕,纷纷躲进了深山里。可是他们的筑路并没有停留在近处的几个山头,而是向大山深处进发,再这样下去,到我住的山头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让小白去打听一下,半天后,小白回来道:“他们说这里要开发成自然生态景区,地理公园,天女山脉所有的山头都属于这个景区了,所以要修路,发展旅游。” 我楞了楞,道:“他们要把我们这里也开发旅游了?” “是啊。”小白嘟着嘴道:“姐,你想想办法啊,难道以后就让人类把我们当怪物看吗?” 我叹了声道:“我一直不想这么做的,既然这样,我只能封山了。” 小白大是起劲,道:“怎么封?在山下竖个牌子吗?” 我戳了下她的额头道:“亏你想得出。我是用法术制作一个结界,把我们住的山整个都罩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进到这个结界里来,从外面看,这山也是不存在的,而周围的山会在视觉上扩展,弥补这山消失而造成的空缺。” 小白转着眼睛道:“能不能多封几个山头,我把小动物们都叫进来。” 我摇了摇头道:“并非不能,而是不行,我们俩只要有一个山头就够住了,何必封那么多呢?再说封得多了容易露馅,给自己找麻烦。” “那两个山头吧。多少给我留个展展拳脚的场所吧。”小白和我讨价还价。 我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就封两个山头,我们准备一下,马上动手。” 天劫(最终回) 当天晚上,群山中的两个山头从人类的视野中消失,可是偏僻如这里,就算他们请来的向导都不是很熟悉山里的具体情况,所以根本没有人发现,他们在测量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一些被刻意扭曲的视线。 封山之后,我们俩彻底和人类没了交集,小白也不再想着下山的事情,专心修炼,进境很是不错,虽然没这么快长出第三条尾巴,但人形却巩固了很多,很少会露出尾巴来。 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继续着我的修行,但限制我的瓶颈却没有丝毫松动的样子,就算已经满了五百年,我还是没有办法有任何的突破。 可是,我也隐隐的感觉到,我的突破可能会突然降临,那时候我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根本无法预料的。 整整五百年,我的修为貌似没有任何进步,好在我也不着急,还是不紧不慢的修炼着。 有天,小白忽然跑来和我说,她炼了很久的一颗珠子掉进了后洞的石壁下中的岩缝中,想尽了办法都捡不出来,让我帮她捡一下。我随着她到了她所说的那里,顿时心头狂震。数千年前的那段往事又浮现眼前,那个仓惶奔跑的自己,穷追不舍的主人,还有岩壁下那个狭小的石缝…… 帮小白吸出了掉进去的珠子后,我坐在岩壁前兀自发着呆,被尘封已久的回忆似乎正在的被打开。主人的样貌早就在我的记忆中渐渐模糊,此刻却显得无比的清晰,还有不远处我为主人堆砌的墓堆,也变得那么熟悉,一切往事都好像打开了阀门的洪水,全宣泄到我的脑海里。 不知不觉,我靠在石壁上,主人注视我的眼神此刻清楚的浮现在我眼前,那种发自真心的怜爱之色是我以前故意忽视的,只因为我不喜欢主人。现在想来,主人当初对我真是很不错的,撇开他最后的神令智昏,他从来都没有待错过我。 忽然,我心神一动,发现一丝淡到无法察觉的法术波动,来自我面前的这块石壁深处。我仔细检查了眼前的这石壁,确定这并非法术变出来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法术波动更是来自岩壁的后面,而不是表面,这让我大惑不解。再仔细观察石壁周围后,我发现一个事实,这石壁的确是天然的,但并非在此处天然生成的,却是被人整个覆盖上去的,而那个若有若无的法术波动则是来自被覆盖个那个岩壁上。 这岩石并不是我弄上去的,只可能是主人做的手脚,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这岩石的后壁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我不得而知。 我施展法术,把岩石从岩壁上移走,后面被隐藏了数千年的岩壁终于重见天日。 另我有点意外的是,被覆盖的岩壁上,在中间的地方嵌着一面古朴的铜镜。 我把铜镜取下,翻来覆去看了下,铜镜的背后刻着三个古体字,应该是这个镜子的名字。 “尘缘镜” 我轻轻拂去镜子表面的那层灰尘,原本灰扑扑的铜镜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 我忍不住端着铜镜,照向自己的面容,镜子中,一个美丽的女子面带哀怨出现在我眼前,这是我自己,可是却比我平日所见的自己更清晰,特别是我的眼睛,居然是如此的悲伤。我楞了下,正要再定睛去看,忽觉头脑一昏。我心下大惊,修行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连忙定下心神,却更觉迷惘。 就这一昏之间,我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虚无的空间,我看到那进山的机械在周围的山上铺建了无数山路;看到那些被我送下山的少男少女走进了各自的学校,毕业后娶妻生子;看到那些要拆庙的年轻人在我训诫后撤出了天女庙,而庙宇则在数年后得以重建;看到我救过的游击队员又走上了战场,最后倒在血泊中为国捐躯;看到那些传教的黑袍者回到了异国他乡,再也没有踏足这里;看到那个为父求官的孙寰始终还是没有如愿,但还是孝敬父亲到终老;看到燕儿和她的绍平白头偕老,儿女成群;看到寻找儿子的刘员外终于在弥留之际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子,却被这个儿子败完了全部的家产;看到与我有数面之缘的和尚终得大道,受人敬仰;看到狼妖没到五百年的修行就被一群道士打回了原形,形神俱灭,泓垣带着一帮妖众与人类抗衡,虽坚持了百年多还是惨败收场,自己也身首异处;看到李昊与他的弟子儿子寄情山水,远离纷争,逍遥自在直到终老;看到陆帆素柔夫妇相敬如宾,虽然清贫但也算充实的过完余生;看到那个曾经想杀我的猎户娶妻生子,一生都未说出我的存在…… 再下来,我看到了主人,看到他被天雷打中,化成一片灰烬…… 我在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渐渐明白,这些都是与我有关,但又是我所没看到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我的眼前显现,前尘往事,都历历在目。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转,一个人影在远处若隐若现,待人影靠近些,我才看清楚,这竟然是我的主人。可是,眼前的这个主人和我熟悉的主人却有些许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我又说不上来。主人行色匆匆,瞬间就飞到某处。 我环顾四周,好像是某个刑台,一个女子被绑住双手立于刑台之上,周围都是人,高呼着杀死妖妃之类的话语。再看向刑台上的女子,顿时惊骇万分,这女子双目含悲,面容绝美,不是我是谁? 主人冲到刑台上,大喝道:“你们放开她,她是无辜的。”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拦住了主人道:“师兄,我知道她很无辜,但民心所向。我们也没办法。” 主人冲他怒吼道:“吕尚,你既然知道她无辜,为什么不向民众解释,杀她这样一个弱女子你就很得意吗?” 刑台上与我一模一样的女子忽然开口道:“风颜子道长,妲己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之情,如今我已经心如死灰,你就让我解脱出这个肮脏的人世吧。妲己别无所求,只求来生再也不要做人,哪怕做个无知兽类,也强过这种忍辱求生的人。道长,感谢你还来送我一程,请不要阻止我求死之心。” 主人看着妲己,两行清泪滚落下来,对眼前的老人跪下道:“师弟,算我求你了,妲己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你就让我把她带走吧,我会善待她的,让她的余生都衣食无忧,平静安乐。” “不要,风颜子道长,妲己已无生念,你有何苦下跪求人。”妲己忽然转身扑向背后刽子手,雪白的粉颈正中刽子手抱在胸前的长刀,顿时鲜血长流,缓缓倒地而亡。 主人和那个老人都惊呆在场,主人眼中都是绝望之色,喃喃道:“吕尚,是你害死妲己的,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眼前的景色再转,主人又出现在我眼前,这就是我熟悉的主人,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眼神中却有丝丝痛楚。他行走在山间,无意间看到两只嬉戏的小狐狸,忽然他脸色一变,快步上前,在小狐狸逃到洞里之前抓住了其中一只。 “是你吗?我真的找到你了吗?”他魂不守舍的低语着,把小狐狸塞到随身的布袋里。 我心头狂跳,这正是我被主人带走的那段往事,原来当是他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再下来,看到主人把还是个幼狐的我带到丹室里,喂了药后放在石桌上,走出丹房后径直到了后洞,从怀里取出一面铜镜,自言自语道:“小狐狸啊,我不知道你是否就是妲己的转世,可是我却在你这里看到了她的眼神,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宁愿相信你就是。我可能很快就要飞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向你说出你的前世,所以我只有把尘缘镜放在此处,希望你有一天能开启它,明白我为你做的一切。不管你是不是妲己,我都不准备安然渡过我的天劫,妲己的死让我万念俱灰,只希望你过得平安喜乐。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千万别怨我,我是故意的,只要让我再见妲己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看到她,我都心满意足了。天劫对我,只是一种解脱。” 最后主人用一块巨大的岩石覆盖在放置了尘缘镜的石壁,呆立了一会儿后又回到了丹室。身为幼狐的我还趴在桌子上没有转醒的迹象。主人用恋爱的眼神看着,低声道:“妲己,我为你报仇了,以前是吕尚那个家伙在害你,我前几年去他的封地,辅佐田氏取代了他的后代所掌管的那片封地的所有权,虽然我不能亲手血刃他,这样总算也出了口气。” 主人说着,眼泪忍不住滑下,颤抖的手慢慢伸向眼前的小狐,就在他碰触小狐皮毛的一刹那,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撕扯,眼前一黑。 再回过神来,我还是站在后洞的石壁前,手里捧着那面尘缘镜。忽然我明白了,为什么从来都心平气和的主人会忽然发狂,为什么主人在我逃进石缝中的时候会停止追逐。主人修行那么久,定力非凡,根本没有什么是能让他发狂的,而他当初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只是因为他察觉到天劫已经到了,故意这样做来减少我失去他的痛苦。而我逃在石缝中,以他的修为,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我抓出来,他也是故意放我在里面的,这样天雷的余威就无法伤害我。主人对我怜爱有加,却故意装出另有所图的样子,让我不喜欢他。 我缓缓走到主人的埋僧处,重重跪落在地上,想起主人对我的种种,鼻子一酸,顿时眼泪迷住了双眼。 我修行三千年,从来不知道感情是何物,始终都只在深山中关门清修,所以道行再深都缺少了一种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情。我一直没有眼泪,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值得我去落泪的。现在,我的泪终于带着我对主人深深的思念,带着我对主人的歉意滚落尘埃。 泪眼婆娑之中,我的脑海却是一片清明,三千多年的日日夜夜在我脑中飞逝而过,身后八条粗大的狐尾也破体而出,在身后盘旋飞舞,忽然狐尾都拧到了一起,变成一条巨大,散发出五彩光华的大狐尾。 我知道这就是我的第九尾,原来这最后的一条尾巴并不的简单的加一条,而是集结前面所有的修为后,重生的新体。 第九尾在洞内骄傲的盘旋着,散发出来的光华越来越亮,蕴含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终于,当狐尾所蕴藏的力量达到巅峰时,忽然从中间炸开,散开的狐尾也非原来的八条,而是有数百条。这些狐尾也没有停留多久,稍作停顿就迅速没入我的体内,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 九只是个代表量多的虚数,既成九尾,其实也可成百尾千尾,我在之前也隐隐猜到其中的奥秘,只是没达到这个境界,无法参透。 天边传来滚雷之声,大道即成,属于我的天劫也追随而至。我的脑中一片虚无,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劫难。 伴随着震天的声响,一道紫电从天而降。 电光中,我依稀看到小白哭喊着向我扑过来,我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了她……---- 后记: 一周后,电视和网络上都出现这样一条新闻: 天女山国家森林公园惊现天文奇象,数声晴天霹雳后,从卫星上发现山中多出了两个山头。经地质学家勘测,这两个山头并非新生山脉,而是与周围的山同时生成的,可是为什么这两座山长久以来一直没出现在地图中,甚至连卫星都侦查不到,这个谜团始终无法解开。 在现场勘探中,在其中一座山里发现一个石洞,多处存在有人居住的迹象,但洞内空无一物,现经过旅游局的商议,将此处开发成一个新的旅游景点,两个月后向游客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