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刀客》 第一章 两个少年 临安,这座新建的大宋皇城仍然延续着东京的繁华昌盛。北方战事不休,大半国土沦陷,可在风景如画的江南,仍是一副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大量的富豪,艺人,歌姬的南迁令临安的繁华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西湖边上尽是赌坊当铺,河堤两旁满是酒馆行院,无论白天黑夜,骚人墨客高朋满座,丝乐不绝。 隆盛赌庄位于飞象胡同,规模较小,下注也不大,是平民百姓消遣玩耍之地。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垂头丧气的从赌庄走出。个子稍高的一个道:“今天手气臭到家了,早上出门踩着****,就说今天要走霉运,你却非要来赌!两贯钱半个时辰输光,今天吃什么呢!”另一个少年反唇相讥道:“输罢一贯就说收手,你非要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害我又搭进去一贯,你这天杀的撮鸟。”这两个少年都是临安的小混混,稍高的叫洛天初,另一个叫朱雨时。 两人一天没吃东西,连吵架的力气都欠奉,蹲在道旁发呆。洛天初脱下破草鞋,搔搔脚丫子道:“本金没有了,只好找个倒霉鬼顺他一把了。”这时一名妙龄少女从二人眼前走过,鄙夷的瞥了他们一眼,朱雨时注视着她的胸部道:“我们在所有场子都挂了号,进去就被盯着,根本无从下手,还不如借两把朴刀,等夜深人静时做回绿林好汉。”洛天初不屑道:“你有那贼胆么?顺手牵羊好歹算是手艺人,劫道这种无赖勾当我可不做”。朱雨时忍着没说“其实咱们就是无赖”,苦着脸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今晚吃西北风去?”洛天初想想道:“行院里那么多山珍海味,混进去胡乱吃些就够医治肚皮了。”朱雨时没好气道:“就我们这身破烂行头,进去也会被赶出来。”洛天初道:“你还记得上个月我们在杜家胡同发现的那个狗洞么,那狗洞直通聚凤楼的后院,那厨房也在后院,山珍海味还不是手到擒来。吃完再溜达溜达,说不定还能碰见聚凤楼的花魁,说不定人家还看上咱们英俊不凡的相貌,要好好招待咱们呢。”朱雨时两眼放光道:“混吃混喝无所谓,要见姑娘总要体面一些的。”洛天初点头道:“咱们这就去借几件衣服,然后去西湖里洗个澡,晚上就行动。” 两人说干就干,先来到衣店,洛天初假意跟掌柜攀谈,他口才了得,捧得店掌柜乐呵呵的,朱雨时趁机偷了两件华贵男服和两双软底布鞋。衣店掌柜半个时辰后才发现丢了东西,站在街上对他们离开的方向大骂不止。 两人沿着西湖走出一段,找了个僻静处下湖洗澡。尽管僻静,依然有零散的行人路过,见烟雨朦胧,如诗如画的西湖中竟有两个赤条条的汉子在嘻哈打骂,不禁摇头侧目。他们见惯了鄙夷的目光,早已麻木,只顾自娱自乐,见到漂亮姑娘路过时还恬不知耻的跟人家打着招呼,羞得人家长袖遮面,碎步走过。 两人上岸擦干身子,穿上顺来的华服,还真人模狗样的有股公子气派。洛天初笑侃道:“朱少,请吧。”朱雨时也做了个很有风度的姿势,道:“不敢,洛少请。”洛天初哈哈一笑,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两人重回临安大街,赫然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腰板挺直了,步子迈大了,连看姑娘的眼光都自信了许多,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天色渐晚,青楼正是热闹时分,两人溜进了‘杜家胡同’,径直来到尽头。此处罕有人来,地面堆着厚厚的枯枝败叶。洛天初俯身在西墙角拔弄枯叶,越挖越深,现出了一个狗洞,道:“来吧。”二人穿过狗洞,来到聚凤楼的后院,藏身在树丛间张望,见院中木叶萧萧,三五阁楼伫立其中,前院的丝竹欢笑声隐隐飘来,好像恍如隔世。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白吃,对地形甚是熟悉,借着夜色,轻车熟路的沿着长廊前行,躲过几波端菜送酒的小婢,来到了厨房西面的墙下,这间屋子是个储物室,平时没人,总熄着灯,是潜入的最佳地点。因窗台甚高,朱雨时用手将洛天初托了上去,然后洛天初再拉了他上来。屋内一片黑暗,只听外面的厨房忙的热火朝天,显然今夜的生意极好。朱雨时指着地上的酒窖入口道:“要不先下去吃几杯?”洛天初点头道:“好,现在生意火爆,厨房人多不好下手,先吃顿酒也是好的。” 两人掀起酒窖把手,顺着阶梯走下,酒窖内漆黑不能方物,洛天初点起火折子,四周登时明亮起来,见酒窖堆满了陈年好酒,正中摆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只五香熏鸡和几盘热菜,还有一个烛台。两人心中好奇,见饭菜还是热的,洛天初奇道:“难道是胖厨子开小灶,却忙着没功夫吃,倒让咱们赶上了。嘿嘿,看来我们转运了,先吃饱再说。就算厨子发现也不怕,又不是吃他家的,他也不会心疼。”他们一天没有进食,匆匆点上蜡烛,甩开腮帮吃了起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将饭菜吃个大半,朱雨时摸着圆鼓鼓的肚皮,道:“把剩菜都带走,明天午饭也有了。”洛天初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醉醺醺道:“不急,再吃两坛再走。”说着拿起一小坛‘竹叶青’,拍开封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正在开怀畅饮时,洛天初忽觉光线一暗,好像有人挡住了烛光,他还当是朱雨时,定睛一看才发现酒窖中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洛天初心里发毛,不知这三人是什么时候下来的,怎地一点声音也没有,难道是鬼魅不成?倒在一侧的朱雨时已喝了七分醉,见洛天初惊魂不定的模样,笑骂道:“哈哈,瞧你那熊样,见鬼了么。”见洛天初还是目不转睛,一动不动,便顺着他目光一看,吓得大喊一声道:“我的娘呀!” 仔细打量那三人,来者两男一女,皆是青衣白袜,背挂长剑的俊秀道士。身材高瘦的男道士神色倨傲,徐徐道:“尔等何人,在此作甚?” 待看清他们是人非鬼,洛天初定下神来,听他说话无礼,便做出一副无赖姿态,撇嘴瞪眼道:“洒家在此吃酒,干尔等何事,欲问洒家大名,先自通名姓。”高瘦道士目色一寒,一瞬不瞬的瞪着洛天初。”洛天初打了个冷战,心想我和不少流氓恶霸都互瞪过,如何不敢正视这小道士?他哪知对方是修习道家内功的高手,其目光的震慑力远非‘吓瞪眼’可比。另一个皮肤稍黑的道士较有礼貌,上前两步道:“在下正一派董平,请问两位仁兄,可曾见过一个额系红巾,身高八尺的魁梧汉子?”洛天初摇头道:“从未见过。”董平点头道:“哦,多谢告知,打扰了。”高瘦道士对董平道:“师兄,你当真见点子逃进了聚凤楼?”董平道:“肯定不会看错。”高个道士道:“咱们再出去找找,临安城都是咱们的人,那恶贼插翅难飞。”将走时,高瘦道士瞥见朱雨时正全神贯注的打量着那女道士,神情十分痴迷。原来那女道士粉嫩玉白,黛眉凤眼,清丽脱俗,朱雨时看的如痴如醉。女道士早发觉他无礼的目光,粉嫩小脸气的通红,又羞又恼,却不好发作。高瘦道士大怒道:“放肆!”只听“啪”一声,朱雨时脸上一阵火辣,身子摔出去两丈。 这巴掌含有内劲,打得他一时难以爬起,但他忍住一声不吭,决不示弱。洛天初“嗷”一嗓子跳了起来,轮起手中酒坛朝那道士头上砸去,尽管威猛有余,但在武学高手面前,如此门户大开的动作无疑是送死。高个道士冷笑一声,斜刺里踢出一脚,准确无误的踢在酒坛上,“砰”一声酒坛碎裂,酒水和碎片溅了洛天初一脸,身子也跌了回去。高个道士冷哼一声道:“泼皮伎俩,不自量力。”洛天初性情刚烈,吼道:“贼鸟人!”猛一拍地面,又窜起来,挥起拳头就打。高个道士听他出言不逊,动了真怒,上前一欺身,轻巧躲过他的全力一击,手掌贴在他胸口,掌劲一吐,又将他震了回去。洛天初性情倔强,还想起来再战,却“哇”一口吐出鲜血。高个道士冷冷道:“那一掌我只用了两成力道,再口无遮掩,便送你们去见阎王。”洛天初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一句话狠话也说不出。董平皱眉道:“师弟,他们并非习武之人,何必下此重手,要是让师傅知道,免不了要受责备。”高个道士点头道:“望师兄包容才是,我们到别处找那恶贼吧。” 他们走后,朱雨时爬到洛天初身边,紧张道:“小洛,伤的严重么?”洛天初捂着心口,吃力道:“人家是练家子,咱们真该拜个师傅学学武艺,免得受这鸟气。”朱雨时叹道:“这次认栽吧,以后再找回来就是。”说着给洛天初轻揉胸口,过了好半天,洛天初才勉强坐起,在朱雨时的搀扶下站起身,道:“咱们快走,若再被聚凤楼的人揍一顿的话,小命可就交代了。哦,别忘了把吃的带上。” 第二章 一见如故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朱雨时才把洛天初拖出狗洞,架着他回到洛天初的破家里。两人一起倒在床上,动弹不得。洛天初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呼吸不畅,浑身乏力。朱雨时脸颊上又红又肿,火辣辣的疼,道:“你的伤比较重,还吐血了,我留下照顾你吧。”洛天初摇头,道:“你爹走的早,干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不回家,她老人家一定睡不好,回去吧,代我问候干娘。”朱雨时道:“好,那你歇着,明天我来看你。” 朱雨时走后,洛天初沉沉睡下,一觉睡到次日中午,醒来后觉得胸口更疼了,可肚子又不争气的叫唤起来,想起昨晚带回来的半只熏鸡,忙挣扎起身,扶着桌子缓缓移动。来到灶房一看,却发现桌上包酒菜的包裹不见了,还以为是朱雨时带走了,正要回屋时忽觉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惊叫了声“我的娘啊!”原来地上竟躺着个人。 那人也刚睡醒,睁开眼睛,呲牙笑道:“小兄弟,来找吃的么?对不住了,我一天没吃东西,就把你们带回来的饭菜都吃了。”洛天初大惊道:“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还敢白吃我的?胆子不小啊。”那人哈哈笑道:“我叫钟远鹏,就是昨晚那几个牛鼻子口中的恶人。”洛天初记了起来,更加惊奇,仔细打量那人,见他三十五六岁年纪,额头系着一条红巾,脑门宽大,四方大脸,粗眉下的眼睛炯炯放光,身穿夜行衣,身高八尺,魁梧如山,躺在地上好似门板,正如昨晚董平所述。洛天初不解道:“那些道士要拿你,你不逃命,躲在我这里作甚?你又怎知那些牛鼻子对我说过什么?”那人道:“小兄弟放心,我绝无恶意,说起来你们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其实一直躲在那酒窖,那些酒菜就是我从厨房取来吃的,见你和另一个小兄弟从入口下来便躲在空酒缸中。没想到正一派的牛鼻子也寻来了,若不是见到了你们,他们定会仔细搜查。我听见宋连峰欺负你们,也着实为你们着急,但我内伤严重,就算出去也斗不过他们,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洛天初见他确无恶意,便放下心来,虽是初次相逢,但觉这个“恶贼”心胸坦荡,光明磊落,便心生好感,道:“原来如此,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若要出城的话,我可以帮你雇辆车子,不过车钱要你出。”钟远鹏沉吟片刻,有点难以启齿道:“现在临安到处是少林寺,正一派,游龙门,大熊帮的弟子,都在搜寻在下的下落。钟某现在出去是死路一条,又无容身之地,所以昨夜才跟你们回来,想借此地休养伤势。若小兄弟不肯,钟某马上离开,绝不强求,这锭金子寥表相救之情。”说着掏出一锭黄橙橙的元宝,放到灶台上。 洛天初这辈子见过金子,摸过金子,却从未拥有过金子,可他是重义之人,又同情钟远鹏这样的末路好汉,正色道:“你找我帮忙便是信得过我,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是怕事之人,我这狗窝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钟远鹏大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是条汉子!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洛天初学他般豪爽大笑,二人两手相握,很快就成为了朋友。有些人仅见一面就能成为抛头洒血的朋友,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只是形同陌路的熟人。 洛天初破败的小厅中连把像样的椅子也没有,他把唯一一把矮椅让给了钟远鹏,自己随便坐在土地上,尴尬道:“大哥,不是小弟不识礼数,但是家贫,没有茶水招待。”钟远鹏道:“小兄弟肯收留我已是感激不尽,怎会相嫌,愚兄的盘缠都在这里了,以后吃喝就麻烦小兄弟张罗了。”说着取出一个小黑袋,里面有七贯钱和一些碎银。洛天初也不推辞,将袋子揣在身上,起身道:“我这去买些午饭回来,大哥稍等。”钟远鹏道:“好。”洛天初出门后心想钟大哥真是坦荡之人,这么多钱让我带走竟不担心,也不怕我去告发他,这样的好汉值得一交。他说昨天打我和小朱的那个道士叫什么宋连峰,正一派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可宋连峰的气度哪比得上钟大哥。 洛天初身上有伤,行动迟缓,用了一个时辰才买完酒菜。路上果见许多陌生的江湖人物在街上走动,应该就是找钟远鹏的了。他一个人竟惹出这么大的动静,逼得少林,正一,游龙,大熊四派同时出动,可见钟大哥的本事有多大,也不会是善男信女,可洛天初不在乎,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钟远鹏瞧得起他,以兄弟相称,他自是满腔热血相报,现在就算宋连峰打死他,他也不会出卖钟远鹏。 洛天初的家住在偏僻的小巷里,附近罕有住户,道路泥泞崎岖,十分难找,确实是躲藏的好地方。洛天初推开残缺不全的屋门,见钟远鹏正和朱雨时相谈正欢,原来他走后朱雨时登门,钟远鹏向他说明缘由,朱雨时跟他们是同一类人,坚决支持洛天初的决定,三言两语就成了兄弟,无所不谈。 洛天初把酒菜摆到地上,三人席地而坐,他们先向钟远鹏敬酒,钟远鹏二话不说,一口气吃了六杯。喜欢吃酒的男人凑在一起,酒一下肚就再也停不了,虽然他们都有伤在身,也知吃酒对康复不利,但谁都不提此事,一杯接一杯的干。三人酒量甚豪,越吃越精神,话题也多了起来。朱雨时不好意思的问道:“钟大哥,那正一派的小道姑叫什么名字?”钟远鹏嘿嘿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朱雨时老脸一红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过她一次后一直念念不忘,昨晚都失眠了。”洛天初笑骂道:“你小子就是发春的猫,见到漂亮姑娘都心动。”朱雨时叫冤道:“别瞎说,我还是童子之身呢,这次我是真动心了,那小道姑就是我的冤家,不过她是出家人,我这么想倒是亵渎人家了。”钟远鹏笑道:“正一派的门规虽严,却无规定必须出家,派中火居道士为多,可以吃肉,可以成婚,酒窖里的那三人虽身穿道袍,却都是俗家弟子。那小道姑名叫何月莲,是第二辈的入室弟子之一,算是年轻有为了。”朱雨时先是一喜,又叹息道:“就算可以成婚,但人家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武功又高,长得又美,少不了追求者,怎能瞧上我这种碌碌之辈。”钟远鹏淡淡道:“正一派的武功再好又算的了什么?凭你哥俩这份义气,牛鼻子们就没一个比的上。你的事愚兄记下了,等伤好后就想办法成全你。”朱雨时感动的几乎流泪,道:“谢谢大哥。”钟远鹏笑道:“区区小事,何须道谢。”洛天初和朱雨时都心想这要算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呢? 洛天初道:“大哥你又是何门何派呢?”钟远鹏道:“愚兄效命于血刀堡。”洛朱二人相望一眼,都没听过血刀堡的名号。钟远鹏微笑道:“我堡地处偏远的西蜀,近些年才崛起,道路闭塞,不曾与中原武林来往,所以没什么名气。非愚兄吹嘘,论实力我堡当属武林第一,仅暴风、黑雨、惊雷、闪电四位堂主,随便一人都可匹敌各大派的掌门,除此外还有‘六大寨主’,愚兄便是其中魔王寨的寨主了。我堡除了武功高手外,能人智士也不乏其人,军师公孙明月乃当世大才,上读斗转星移之奥,下解山川河流之势,满腹学问,大小事务处理的井然有序,堪比汉初萧何。”洛天初和朱雨时相顾愕然,洛天初道:“血刀堡如此强大,你们的堡主更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吧。”钟远鹏颔首,目露敬慕之色,道:“四堂主,六寨主中有七人入堡前都做过堡主的对手,最后却死心塌地的追随,不全是因为佩服他那惊世骇俗的武功,更折服于他的胸襟和气度。他是天生的统帅,只能用完美来形容。”朱雨时感叹道:“你们堡主也太厉害了,他叫什么名字。”钟远鹏道:“令君来,与愚兄年纪相当,可人家的成就愚兄却望尘莫及。”洛朱二人都想钟远鹏如此推崇此人,必是十分了不起的,二人互视一眼,洛天初小心翼翼的道:“钟大哥,不知我和小朱能不能拜入血刀堡门下,我们虽然不会武功,但我们敢拼命,绝不会给你们丢人。”钟远鹏大笑道:“两位贤弟正是我辈中人,令堡主一定十分欢喜,待愚兄伤好就带你们一起走。来吃尽这一杯!”洛天初大喜过望,没想到如此顺利,他最向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加入江湖门派,那简直威风极了。 朱雨时脸露为难之色,欲言又止,钟远鹏问道:“朱贤弟想说什么?”朱雨时叹道:“能和钟大哥还有好汉们相处是小弟梦寐以求的,但家中尚有老母在堂,难以离开。”钟远鹏赞道:“高堂尚在,儿不远行,孝子也!不用担心,等风声过去,咱们雇辆车,带着老娘一起前去便是,从此你娘就是愚兄的娘,一定会好好赡养她老人家的。”朱雨时激动的拜倒于地,感动的眼泪直流。 他和洛天初从小相依为命,整天遭人欺辱,被人冷眼看待,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哥可以依靠,就好像长久在水里漂着,突然爬上了岸,那种踏实的感觉令他们的心也有了归宿。钟远鹏也十分感动,双手将他扶起,道:“愚兄此行的收获本已不小,但与得到两位贤弟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三人重新归坐,洛天初道:“还没问大哥来临安所做什么?怎会惹上四大派的?”钟远鹏笑道:“不瞒两位贤弟,愚兄这次着实干了番大事,全因一场赌注而起。”洛朱二人都是小赌徒,眼睛顿时放光,异口同声道:“什么赌注?” 钟远鹏道:“惊雷堂主赵横山跟愚兄都是急脾气,三个月前愚兄和他碰巧都在北山打猎,阴差阳错的同时射中一只苍鹰。当时分不清是谁射的那一箭更致命,其实是一件小事,愚兄本想把猎物让给他,谁知他调侃道‘哈哈,老钟,你的箭和裆中那活儿一样,都没啥劲’,我知他向来口无遮拦,也不在意,也笑侃道‘赵兄那活儿倒是好用得紧,怎地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赵横山成婚十五年,至今仍未有后,乃他心中伤痛。他当即恼怒,破口大骂起来,我也不怕他,针锋相对。骂着骂着火气就都上来了,最后争起那猎物,他知道愚兄至今光棍,说‘要是洒家的箭比你的力道强,就去临安皇城把官家的妃子绑三个给你做婆娘’。愚兄当时气撞脑门,说‘若我输了就去少林、正一、游龙、大熊四派各取一本武学秘籍送给你做寿礼’。定下赌注后,便去检查苍鹰的伤口,结果他的箭矢深我半寸,愚兄只能认赌服输,当天就下山了。令堡主和众兄弟都知道愚兄脾气,男人间的赌注谁也不好插手,只好放我去了。下山后愚兄先拜了少室山,又上了龙虎山,斗了游龙,戏了大熊。大熊帮总舵就设在嘉兴,得手后便顺道来了临安,这里鱼龙混杂,易于藏身养伤。丢失武学秘籍对各大派来是奇耻大辱,追杀愚兄的都是各派精锐,一路追到此地。愚兄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长期调养,起初选在聚凤楼,那里有吃有喝,酒窖也是个隐秘所在,谁知行踪竟被正一派的董平发现,他怕一人敌不过我,就回去搬了救兵,估计是正一派想独出风头,所以才没叫其他帮派同来。以后的经过你们也知道了。” 第三章 天赋异禀 钟远鹏说完解开夜行衣,露出铁板一般的身躯,洛朱二人惊叫一声,原来他身上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刀伤、剑伤、掌伤、枪伤、烧伤,冻伤,旧伤上添新伤,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横七竖八交错在一起,密密麻麻数不过来。钟远鹏笑道:“这么多伤仍要不了愚兄的性命,愚兄也足以为豪了。”他指着胸前两个重叠的乌黑掌印道:“这是少林达摩院首座无机禅师留下的,那老和尚的《大慈大悲掌》已入化境,我敌他不过,要不是跑的快,性命已丢在了少林,最严重的伤就是它了。”又指着二十多处剑伤道:“其中六处剑伤是正一派所留,他们的《降魔剑典》好生了得,幸好当天派中的两位高手不在,二代弟子的剑法还未大成,愚兄才勉强逃脱。其他十几处剑伤来自游龙门,他们的剑法虽灵动迅捷,但内功心法一般,剑气不强,外伤虽多,经脉却无大碍。最可笑的还是大熊帮,连愚兄一根毛都没伤着,真是辱没大熊先人,一代不如一代。” 洛朱二人听的目瞪口呆,钟远鹏虽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凶险可想而知。大熊帮是江南一带的大帮派,门下弟子走在街上耀武扬威,神气了得,怎地在钟远鹏面前如此不中用?钟远鹏从怀中掏出四本古书,随手扔在桌上,道:“这就是四派的的武学秘籍。你们看看吧。”二人见其中有少林的内功宝典《易筋经》,正一派的剑法绝学《降魔剑典》,游龙门的《青龙游风剑》,还有大熊帮的《霸王神气甲》。二人倒吸了口凉气,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要知随便一本流传到江湖上都会引起巨大的骚动,他们终于知道钟远鹏闹的事有多大了,四派高手不找他拼命才怪。 钟远鹏道:“你们要是喜欢,就拿着先看。”洛天初道:“我们不会武功,看不出什么名堂,这是大哥拼命换来的,还是大哥收起来为好。”钟远鹏点头道:“也好,我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这段时日先教你们些基础功夫,回到血刀堡后再好好调教你们。”两人大喜,洛天初道:“大哥你的伤严重到什么程度,看你脸色并无异常,走路吃饭也不碍事呀。”钟远鹏哈哈笑道:“愚兄的伤在内不在外,我现在有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两人大惊失色,朱雨时道:“大哥你还是别教我们功夫了,来日方长,你疗伤要紧,需要什么草药我帮你去抓。”钟远鹏欣慰道:“愚兄伤在经脉,草药没有用处,只能自己运功疗伤。每天三个时辰,多亦无用,死活就看老天安排了。可无论如何一个月后都必须要走,不然就赶不上赵横山的寿辰了。”洛天初道:“为了一句玩笑,搭上半条命,值得么?”钟远鹏坚定道:“值得,如果打赌输的是赵横山,他也会去皇城绑三个妃子给我,至死方休。说到做到才是好汉!”洛天初和朱雨时热血沸腾,心想也要做钟远鹏这般的好汉。” 随后三人结义金兰,钟远鹏为大哥,洛天初长朱雨时一岁,为二哥,朱雨时为三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洛天初和朱雨时拜过钟远鹏,同声道:“大哥!”钟远鹏微笑相扶,道:“愚兄无亲无故,从此你们就是愚兄的亲人了。” 结义完后,钟远鹏给他们讲起了江湖趣事,二人听的津津有味,浑然忘我,不知不觉天色将晚,他们把剩饭吃了,二人得知钟远鹏的伤势后都不敢再劝他吃酒。吃罢晚饭,朱雨时告辞回家陪伴母亲,临走前钟远鹏道:“明天清早过来,愚兄教你们武艺。”朱雨时大喜离开。 当夜,钟远鹏独自在卧室运功疗伤,洛天初在厅中睡不着,便想起昨夜被宋连峰欺负,打算看看正一派的武功,下次打架也有所准备,便向钟远鹏借了《降魔剑典》观看。谁知剑谱十分深奥,他虽认得字,却看不懂口诀的含义。原来口诀中都是经脉穴道,运气吐纳的练功法门,他从未练过武功,当然不识,心想虽看不懂,但可以强背下来,以后慢慢请教钟大哥。他聪明绝顶,看书过目不忘,如果有人管教,以他的悟性天资,金榜题名也非难事。只因《降魔剑典》太过拗口。他在昏灯下看了三遍才一字不漏的背下,此时已值三更,睡意袭来,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待他醒来,感觉脑袋像灌了铅般又沉又晕,知是醉酒的缘故。抬头见钟远鹏正背对自己,在后院观赏野花,微笑道:“二弟睡得可好。”洛天初奇道:“大哥脑后长眼了么?怎知我醒转?”钟远鹏转过身道:“习武到了一定火候,便会对目光和杀气产生感应,你以后就明白了。” 这时朱雨时推门而入,怀中抱着一个长形包袱,笑道:“看我带什么来了。”他将包袱摊到地上解开,里面是三柄破旧的官刀,笑道:“这是我爹生前在衙门当差时用的,我拿来给钟大哥防身。”洛天初拿起一柄官刀,抽出一看,见刀身生锈,刀口钝卷,却是浑铁用料,磨一磨仍是把好刀,高兴道:“好小子,记你一功。”钟远鹏道:“三弟,你带兵器前来,可曾有人注意你,有人跟踪你么?”朱雨时愣了愣,道:“我没留意,应该没有吧,大清早的行人不多,应该没事。”钟远鹏点头,道:“你装兵器的包袱太过显眼,这次是你运气好,以后要多加小心,行走江湖半点马虎不得。”两人点头应是。 钟远鹏道:“愚兄先就教你们学武常识。练武不能盲练,要因材施教,比如骨骼粗大,身形健壮之人就不适合练轻身功夫,只适合外家功夫,愚兄就是例子。相反亦然,瘦小单薄之人要练外功也是千难万难。两位贤弟是中型体质,可练柔也可练刚,不过愚兄还是要看看你们的骨骼是否适合学武。”说着伸手在朱雨时的脑袋、脖颈、两肩、背脊、前胸,膝盖、小腿处按了几下,欣喜道:“三弟你的资质上佳,是练武的好材料,若肯下苦功,可在三年后化茧成蝶,也许还能超过你的暗恋情人何月莲。”朱雨时听罢大喜过望,激动的连连搓手,迫不及待的想练武。 钟远鹏开始检验洛天初的骨骼,才按了两处便“咦”了一声,又重新捏了一遍,每查一处都十分认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他额上冒了一层冷汗,自言自语道:“这。。这是潜龙骨啊。”洛天初见他久久不言,以为自己不适合学武,着急道:“大哥,怎么样了?”钟远鹏没有答言,又从头捏了一遍,思索道:“二弟你十七岁了,不知算不算晚,不过你要是能七岁学武,成为一代宗师也不足为奇,你的骨骼是万中无一‘潜龙骨’,愚兄仅知令堡主与你相同。”洛天初担忧道:“那小弟现在练武是不是太迟了?”钟远鹏道:“二弟骨骼清奇,愚兄不敢妄下定论,学武的年龄自然是越小越好,希望你是个例外。”朱雨时笑道:“你小子资质好的紧啊。”钟远鹏道:“资质再好,不下苦功一样没用,愚兄先教你们认识身体上的穴道经脉。” 往后几个时辰,钟远鹏给他们讲解了正经十二脉和奇经八脉,以及重要的一百零八处穴道,令他欣慰的是,洛朱二人的记忆力都十分惊人,讲过一遍就记下八成,又经过反复提问,常人半个月的功课他们几个时辰就学完了。钟远鹏告诫他们不要自满,认穴只是基础,打穴才是目的,这要经过长期的实战才能做到。 随后开始教二人刀法,钟远鹏演示了一套“劈山刀法”,共有十八招,变招也不多,适合初学者学。钟远鹏耍完后问道:“记住多少招了。”朱雨时道:“一半。”钟远鹏满意道:“已是难得,二弟你呢?”洛天初挠挠头道:“好像都记住了。”钟远鹏脸一沉,不相信道:“耍来我看。”洛天初道了声“好”,当即耍了起来,除了动作生硬外招式毫无差错。钟远鹏又惊又喜,心想二弟如此天赋,学武定会一日千里,三弟虽稍逊一筹,但也是极好,此二人说不定会成为我堡以后的栋梁。”欢喜归欢喜,却不能让他们骄傲自满,严肃道:“出刀要行云流水,身体不能僵硬,要快狠准。”一个时辰后,洛朱二人都将“劈山刀法”烂熟于胸,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丝毫不觉乏累。 到了正午,朱雨时上街买回饭菜,道:“城里的武林人士又多了许多,连做公的都惊动了,官府在街上贴出大哥的画像,悬赏三千贯呢。”钟远鹏冷笑道:“死伤不挥冤鼓,复仇不求官府,哼,四派心急寻回秘籍,连江湖规矩都不顾了。请官府帮忙四大派也没少使钱财吧。”洛天初道:“做公的不会真帮四大派,八成是收了钱财应付一下。” 钟远鹏突然长叹道:“大宋官场**,敛财成风,对百姓作威作福,对外却是怂包。靖康之变后金狗占了咱们半壁江山,徽宗,钦宗二帝囚于辽阳,国都东京仍未收复,若国都没了,敛那么钱财又有什么用呢。”洛朱二人对天下大势不甚了解,道:“这也是我们无能无力的。”钟远鹏道:“战争与政治确实跟咱们无关,但愚兄毕竟是宋人,以前在蜀中听说大宋屡战屡败,以为只是金人太过强大,此行来到江南,才得官家暗弱,军无战心,不是人家太强,而是咱们太弱。无论羊羔再怎么听话,也迟早逃不过被狼吃掉的命运。”洛天初道:“上次金兵攻占了临安,声称要捉拿官家,谁知官家跑到了海上去,金兵没船,只好撤走了。我和小朱都躲了起来,连金兵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等我们武功学成就和大哥一起并肩作战。” 第四章 四派高手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钟远鹏道:“当官的也并非都是废物,当世便有三人堪称英雄,也是我大宋的希望。”洛朱二人忙问道:“是哪三人?”钟远鹏道:“有一人威镇扬州,曾在黄天荡以八千水军逼得完颜兀术十万大军进退不得,你们可知此人是谁?”洛朱二人同时摇头。钟远鹏奇道:“这等大事愚兄在蜀中都听说了,你们近在临安却不知道,你们整天都干些什么?”二人俊脸通红,低头道:“小弟知错了。”钟远鹏道:“男子汉当知天下事,如果眼中只有偷鸡摸狗的勾当,志向也仅限于此。”两人惭愧受教。 钟远鹏道:“那人名叫韩世忠,端是条好汉,尽管灭方腊一事我不赞同,但在打金兵方面,他比刘光世,张俊这两个逃跑将军强多了。”朱雨时道:“好像听过他的名头,另两人又是谁?”钟远鹏道:“他们叫吴阶和岳飞,靖康之变前,吴阶在镇压方腊起义时立有大功,在河北镇压群贼时也颇有谋略。后来镇守川陕边境,打退了西夏多次进犯,又收复了永兴,被任命为永兴军经略使。那岳飞更了不得,三人中以他年纪最轻,才三十多岁,靖康之变后才开始展露头角,仅几百兵马就屡次杀的数倍之多的金兵溃不成军,重夺建康,断了金兵的退路和粮道,逼完颜兀术走了水路,这才有韩世忠在黄天荡建功。”洛朱二人听罢也极其佩服三将。 用过午饭,钟远鹏叫他们相互拆招,他见二人的招式愈加纯熟,心想这两个兄弟资质上佳,便有了让他们修炼《易筋经》的打算。那《易筋经》乃天下武学魁宝,博大精深,深奥难练,没有十年苦功难有小成,钟远鹏为二人的长久打算,想让他们先背会经文,以后慢慢修炼。这两个小子也是幸运儿,一上手便学到了所有江湖客梦寐以求的内功心法。到了晚上,朱雨时告辞回家,钟远鹏回内室疗伤,洛天初继续在院中练刀。 次日钟远鹏继续让他们在院中对练,实战是快速提高武功的最好途径,顺便检验他们的练习成果。一比之下钟远鹏暗自欢喜,显然他们昨晚都下了苦功,招式运用甚是熟练,还懂得随机应变,颇为难得。 战了三十回合,洛天初一刀削来,朱雨时向后躲过,洛天初猛的上步,用肘部击在朱雨时前胸的‘紫宫穴’上,朱雨时“哎呦”一声,倒也没有怎样。钟远鹏连忙喝止,道:“二弟打穴很有进步,但兄弟间切磋要点到为止,尤其等你们有了内功以后,打在这么重要的穴道上轻则受伤,重则致命,要格外小心。”两人同声应命。接着又切磋了半个时辰,累的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往后一个月,在钟远鹏的指点下二人的刀法突飞猛进,将“劈山刀法”三十种变招全部练熟,另外钟远鹏让他们休息时将《易筋经》烂熟于胸,让他们自行摸索着修炼,反正内功初期也不会走火入魔,等遇到难关时再帮助他们会效果更好。二人将《易筋经》一页页背熟,最后的十二页各绘着一名虬髯老僧,做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或头下脚上,曲腿倒立,或双臂枕于脑后,盘膝卧倒,无一相同。老僧身上标有经脉和穴道的运气线路,两人不懂何意,只能强行将图中的姿势和线路记熟。他们懵懵懂懂的练了一个月,只练成了第一页的前三句口诀,却已感到丹田中聚起了火星般的真气,虽少的可以忽略,可还是兴奋不已。另外,闲聊时钟远鹏也向二人介绍了血刀堡好汉们的姓名和特点,两人听得津津有味,又羡又敬,不在话下。 钟远鹏的伤势已恢复六成,这日他们计划着如何出城,四大派搜遍了城内的所有客栈,酒楼却仍未放弃,认定钟远鹏仍在城中。四门官兵也配合着严加排查,想悄无声息的离开难比登天。洛天初分析道:“四大派应该猜出了大哥藏在普通民宅,可想将临安的所有民宅搜查一遍是不可能的,做公的也不会同意这等扰民之举。只要继续以静制动,不出一月,四大派必丧失信心,官府的也不会再允许这些江湖客招摇过市的找人。再过半月,四大派在官府的压力下顶多留下少量弟子打探,大队人马必将打道回府,那时离开就容易多了。” 钟远鹏道:“二弟分析的在理,可愚兄是个急性子,等不了那么久。”洛天初道:“何必仓促呢,就算赶不上赵横山的寿辰,迟些日子也总比送命了好。”钟远鹏道:“愚兄的伤已恢复大半,剩下的伤势并非新伤,而是旧伤发作引起的,短时间也好不了,再这么缩下去也会被那群鼠辈耻笑。”洛天初叹了口气,道:“既然大哥心意已决,那咱们一起走就是。”钟远鹏想了想道:“二弟三弟,你们大不必陪愚兄冒险,愚兄先走一步,等风平浪静时再来接你们。”洛天初断然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哥不必再说了。”钟远鹏长笑道:“好!二弟无牵无挂,我们就他娘的闯他一闯,三弟还有老娘在堂,是不能走的,就留下等我们来接你吧。”朱雨时叹道:“唉。。就没别的办法么?”三人沉默片刻,谁都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朱雨时无奈道:“那我只能留下来了,你们可一定要来接我啊。”钟远鹏道:“一定。” 三人心里都生出生死离别的复杂情绪,但眼前如何出城还是个最大难题,钟远鹏目露凶光道:“真不行就快马杀出去,看谁能拦我。”洛天初摇头道:“那样就算能杀出城,跑不出多远也会被追上。”钟远鹏道:“愚兄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洛天初道:“出城的每个人都要被官兵和四大派的人盘查,无论是藏在草垛里,棺材里,还是车底下,那些老江湖都不会漏察一处,我们只有扮成他们绝不会查的人,才有机会混过去。”朱雨时道:“什么人他们绝不会查呢?”洛天初忽然眼睛一亮道:“官差!他们一定不敢盘问六百里加急的官差,只要我们有两套官差行头,再骑着快马飞奔出城,喊着‘闪开,闪开,官家急报’,他们一定不敢阻拦,大哥再化妆一下,那么快的马速肯定让他们看不清楚,”朱雨时大喜道:“平时官差奉旨出城,飞马经过城门,守兵连问都不敢问,真是妙计。”钟远鹏笑道:“二弟脑瓜子真好用,比愚兄强多了,可官差的行头哪里讨得?”朱雨时道:“这个包在小弟身上,我知道几个官差的住处,他们都备有旧官服和招文袋,翻翻他们的箱子就有了。”洛天初喜道:“那妙极了。”朱雨时笑道:“我不能陪你们去冒险,总要尽些绵薄之力,两位哥哥宽坐,我这就去取。” 朱雨时刚刚离开,钟远鹏的脸色蓦地一变,向洛天初使了个眼色,做出噤声的手势,声息皆无的移到窗前,突然闪电般出手,单手破窗而出,然后猛的拉回,揪起一人连同窗户摔了进来。那人神色慌张,正欲张口大叫,钟远鹏‘啪’一巴掌括在他脸上,打的他七荤八素,紧接着封了他的哑穴。钟远鹏没有管他,闪在窗台旁仔细倾听,确定再无他人时,才将掉落的窗户按上,开始打量那人。 那人二十五六岁,白脸微须,长相英俊,透着股书生气,身穿黄白相间的武士劲服,背挂一口长剑。钟远鹏冷笑道:“原来是游龙们的严魏风,听说你家传有一把好剑,还写的一手好字,你倒是把功夫都用在书法上了,武艺却是稀松。”严魏风被封哑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钟远鹏搬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道:“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说谎是自找苦吃,我的手段你该是听过的。”说完解开了他的哑穴。严魏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说话。钟远鹏冷笑道:“有种,看你能挺到几时。”说罢抓起他左臂,在手肘关节处轻轻一推,‘咔’一声关节错位,严魏风一声疼叫,豆大的汗珠涔涔落下,呻吟不已,咬牙道:“休想让我回答你的任何问题。”钟远鹏好整以暇道:“是么?要不把你右指齐根斩断?那样你就再也无法提笔了。”说着抽出官刀,作势欲斩,严魏风吓得魂飞魄散,对于他来说不能写字比要了他的命都难受,赶忙道:“不可不可,你问就是。” 钟远鹏深知此人视书法如命,这才对症下药,三言两语便令他妥协,轻笑一声,问道:“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儿?”严魏风道:“还有我的一个师弟,这个区域的民宅由我们搜查,发现你在这里后,我师弟已先回去报告了,由我留下继续监视。”洛天初急道:“小朱呢?你们抓他了么。”严魏风道:“姓朱的离开后师弟才去报信,想必已被师弟所擒。”洛天初心里一沉,着急道:“你们会拿他怎么样!”严魏风摇头表示不知。钟远鹏道:“四大派以名门正派自居,不会对不懂武功的三弟怎么样的,却肯定会来要挟愚兄,哼,他们有人质,咱们现在也有了一个。”洛天初心中慌乱,不知如何是好。钟远鹏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行迹暴露,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正在这时,忽只听门外有个浑厚的男子声音道:“钟远鹏在么?”钟远鹏笑道:“来的真快,二弟,开门迎客。”洛天初咬了咬牙,应了一声,把门打开,见门外站着一位中年道士,双目如电,不怒自威,穿一袭蓝白相间的道袍,想必就是正一派的高手了。他看了眼洛天初轻浮的脚步就知他不会武功,便不放在心上,大步进屋。跟在他后面的是位身穿杏黄长袍的中年剑客,长袍款式与严魏风大致相同,做工却讲究多了。接着进来的是个彪悍魁梧的虬髯大汉,洛天初对他身上那套衣服再熟悉不过,正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大派大熊帮,此人便是大熊帮的帮主,仇厉海。最后进屋的是名干瘦老僧,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淡黄僧袍,神情肃穆庄严,细如一线的眼中深藏实而不华的神光,一看便是得道高僧,便是少林达摩院首座,无机大师。 洛天初的小厅本就不大,多出这四人来更显拥挤,门外的四派弟子将这座小屋围团团围住,房上,树上,街口都有埋伏。洛天初透过屋门看到朱雨时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狼狈不堪,嘴里却大骂不止,宋连峰冷笑的看着洛天初,意思是说“小子,你就是下一个。”董平和何月莲也在其中。洛天初喊道:“小朱别急,我们这就来救你。”喊完回身对钟远鹏道:“大哥,小朱果然被他们捉了。” 四派高手各站一角,将钟远鹏围在当中,钟远鹏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手掌放在严魏风的后心处,只要掌劲一吐,严魏风将登时没命。洛天初知大哥自顾不暇,不敢再添乱,默默站到一旁。严魏风那冲黄袍剑客叫道:“师傅救我!” 那黄袍剑客正是游龙门的帮主王人逍,见弟子如此窝囊,还当着别派高手面前向自己求救,暗自羞恼,沉声道:“闭嘴。”中年道士道:“钟远鹏,你偷我秘籍,伤我弟子,不可饶恕,识相的交出秘籍,自行了断,将留你全尸。”钟远鹏淡淡道:“笑话,钟某且会坐以待毙,秘籍只能从钟某尸体上取得,有本事来拿好了。此事与我这两位朋友无关,如此钟某战死,你们身为名门正派也不会为难他们吧?”洛天初血气上涌,刚想说话,却被钟远鹏手势止住。中年道士道:“当然不会,我们要拿的只是你和秘籍。你既决定垂死挣扎,又何必挟持人质,不如我们都将人质送还,由贫道请教你的高招。”钟远鹏哈哈笑道:“二当家所言极是,那就把我那兄弟放回来吧。”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五章 孤注一掷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那中年道士乃正一派的二当家何仁瑾,掌门白清华的师弟,性情刚烈不阿,嫉恶如仇,手中长剑不知斩杀过多少恶贼暴徒。他回身向宋连峰点了点头,宋连峰便拎着朱雨时走进屋来,重重扔在地上。何仁瑾道:“给他松绑。”宋连峰拿出匕首割断了朱雨时身上的绳子,低声道:“臭小子,早看你贼眉鼠眼不像好人,别让道爷再看见你。”何仁瑾道:“可以交换人质了。”钟远鹏点头道:“好。”朱雨时听的真切,赶紧连滚带爬的奔向钟远鹏。王人逍道:“我们的人呢?”钟远鹏喝了声“接住!”说着将严魏风猛地掷向了无机禅师。他深知这四派高手中以无机大师的功力最为深厚,想要逃跑就一定要拖住这老和尚。 无机大师低宣佛号:“阿弥陀佛。”身形微微一侧,伸出干瘦枯槁的手掌一把抓住了严魏风的腰带。于此同时钟远鹏揪住洛朱二人的衣领,一手一个的扔出窗外,连同破窗一同摔落在外面。他自己刚想跃起,忽觉腰间一寒,王人逍的快剑已然袭到,喝道:“还想跑么!”何仁瑾凛冽的剑气和仇厉海的铁拳也已赶之。钟远鹏心知在这三人的攻势下不可能全身而退,何仁瑾的剑气是不能硬挨的,仇厉海的铁拳躲过要害即可,王人逍的剑法太快,避无可避,幸好力道稍欠,不足以致命。机会仅有一次,若等无机禅师也出手将再无机会出屋。 想到这里踏上两步,贴近王人逍和仇厉海一侧,利用二人的站位挡住了何仁瑾的攻势,不顾二人的攻击,身子猛的撞向屋墙。‘轰隆’一声巨响,土砌的墙壁被撞出了一个大洞,他的人也钻进了洞里。王人逍的长剑刺入了他的小腹,仇厉海的铁拳也砸在了他的肋骨上,顿时断了五六根。钟远鹏强忍一口鲜血没吐,破墙而出,灰头土脸的摔倒在小巷上,抬头一看,见小巷已被众弟子围住,根本无法冲出。洛朱二人见大哥受伤,忙跑了过来。钟远鹏伤势严重,咬牙支撑,一眼望见何月莲也在弟子当中,心中暗喜,无视腰间流淌的鲜血,直扑向何月莲。众弟子没想到他还敢冲上,稍怔了一下,待准备迎击时,钟远鹏将憋在胸腔的鲜血喷了出来、鲜血含有内力,非同小可,首当其冲的七八名弟子被血喷中,痛叫倒地。站在第二排的何月莲惊慌失策,正要拔剑时穴道已被钟远鹏制住,动弹不得。众弟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正要冲上,钟远鹏夹手夺过何月莲手中的长剑,横在她脖间,喝道:“谁敢靠近我就杀了她!她可是何二当家的私生女!二弟三弟快过来,小心被人抓了。”众弟子被他这一唬都吃了一惊,相互顾视,不知真假。 四派高手也钻出墙洞。何仁瑾听罢脸上一红,怒道:“胡说八道!没想到你卑鄙如此,竟拿女子要挟,是好汉就放了她,何某陪你决一死战!”钟远鹏道:“你们各大派重要人物的底细我们血刀堡都了如指掌。二十年前,你为了追求剑道,斩断情丝,抛弃了你的妻子,拜入正一门下。十年后你剑法有成,良心有愧,回河北老家看望妻子,才知她因伤心忧郁已离世多年。而你出走那年她已怀有身孕,并诞下一女,取名月莲。你心中追悔莫及,只能加倍补偿女儿,你怕说出真相会令女儿恨你,更怕影响自己的名声,所以就隐瞒事实,将女儿纳入正一派。表面上虽是严师,却在暗中处处呵护,比如三年前的‘茶武会’,各大派都派出三名优秀弟子切磋武艺,何月莲在二代弟子中武艺并不出众,你却力排众议带上了她。还有六年前你要收十名弟子为入室弟子,竟将十四岁的何月莲也收了进去。还有五年前。。。” 何仁瑾突然怒喝道:“住嘴!”只见他脸色苍白,眼圈发红,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再说不出一句话。何月莲眼眶湿润,哽咽道:“师傅,这。。。这是真的么,我真是您的。。女儿么?”何仁瑾抽出长剑,遥指钟远鹏,厉声道:“放开她!”钟远鹏道:“只要放我兄弟三人离开,我就放还你的女儿。”何仁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眼眦目欲裂,怒吼道:“放开她!”钟远鹏一字字重复道:“放了我们,就放你女儿。” 何仁谨从未如此失态,在场众人几乎都相信了钟远鹏所说。王人逍暗自幸灾乐祸,心想游龙门与正一派同为剑派,可正一派的名气压了自己一头,何仁瑾这件丑事将大大折损门派清誉,对自己大大有利,当下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嘴脸,道:“姓钟的,死到临头还信口雌黄!何二当家正直坦荡,侠义布满天下,怎会如你说的如此不堪!对吧,二当家。”何仁瑾老脸通红,过了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不错!月莲确是何某的亲生女儿,请不要伤害她。”众弟子一片哗然,暗自交头接耳,可何仁瑾本人却恢复了往常的坦然自若,他其实早想父女相认,只是碍于面子迟迟不敢说透。今天钟远鹏当众道破反令他放下了多年的包袱,顿感轻松。何月莲这才知威严且不苟言笑的师傅竟是亲生父亲,一时芳心大乱,心里涌出百般滋味。 钟远鹏伤上加伤,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若非心中有股强大的意志支撑着,恐怕早已倒下。见何仁瑾坦然承认,不禁竖起拇指道:“好,敢作敢当是条好汉,比你旁边那个伪君子强上百倍,你只要答应。。。” 王人逍冷冷问道:“你说谁是伪君子?”。钟远鹏嘿嘿笑道:“何二当家旁边还站着仇帮主和无机和尚,你怎知我在说你?你心虚什么?要不我也讲几件关于你的故事?”王人逍目露杀机,保养极好的手掌握上了剑柄,这就要准备拔剑。何仁瑾道:“王兄无须与他争辩,看他有何话讲。”王人逍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旁。仇厉海低声道:“姓钟的失血过多,撑不了多久,消得片刻定然昏死过去。”这时钟远鹏道:“给我们备一辆马车,你们不许追赶。待我们回到四川就放何小姐回来,绝不会亏待令千金。”仇厉海冷笑道:“你把我们当孩童了么,跟老子来这套把戏,到了四川你们不放人该怎么办?”钟远鹏笑道:“待老子到了四川还用怕你们么,留下何小姐对我们有什么用?跟正一派结怨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仇厉海喝道:“那也不行!你们也要留有人质才行,等何小姐回来我们也会放人。”钟远鹏不耐烦道:“去你娘的,老子信不过你们,哦!你是不是看老子流血过多,想等着老子倒下?嘿嘿,要是老子真扛不住了,何大小姐一定死在老子前面。”王人逍怒道:“少老子老子乱叫!你是谁老子?正一派的家事王某不想干涉,但我游龙门的《青龙游风剑》剑谱你必须交出来!” 钟远鹏的身体已渐感不支,忽觉眼前发黑,脚下一软,强打精神站住,道:“除了刚才的要求,你们四派的秘籍我也必须带走,想要秘籍的话,两个月后来我们血刀堡一趟,运气好的话就还给你们。如果你们不答应或再用废话来拖延,我这就动手杀了她,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何仁瑾知他说得出做的到,自己已亏欠了女儿太多,当下不敢冒险,转身向无机禅师、王人逍、仇厉海作了个揖,道:“事关紧急,何某斗胆做一次主,一切后果由何某担当。连峰!去把王掌门的马车牵来,放他们走!现在就去。”宋连峰见师傅声色俱厉,不敢违抗,应命而去。原来王人逍生性好色,就算远行也要带夫人随行,这次出门就带着新纳的两位年轻夫人,同乘一辆软厢马车,这次两位夫人为了一睹夫君风采也乘车来看热闹,却没想到便宜了钟远鹏。 王人逍质问道:“请问何二当家,我们的秘籍怎么办!把他们放走了还怎么讨回来。”何仁瑾道:“讨回秘籍有何某一力承担。何某就算拼上性命也要让其物归原主,请各位放心。”王人逍不屑一笑,道:“无机大师辈分最高,还请拿个决断。”无机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缓缓道:“父女相认,人生大幸,秘籍虽珍终归身外物,我佛有好生之德,还是圆了这份因果罢!”何仁瑾万分感激,连忙道谢,无机面带微笑,合十还礼,尽显高僧风度。无机大师德高望重,说话分量举足轻重,王人逍也无可奈何,一脸不忿。 这时宋连峰牵着马车回来,堵在小巷的弟子竞相让道。钟远鹏让洛朱二人先上车,自己挟着何月莲最后上车,何仁瑾厉声道:“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我女儿少了一根头发,何某绝不饶你。”钟远鹏道:“知道。”何月莲扭头哭喊了一声:“爹!”何仁瑾眼圈一红,鼻头一酸,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朱雨时坐到驾位上,调转马头,驾车出了小巷,往城门而去,众弟子只能眼巴巴看着,无人敢去追赶。 王人逍没好气道:“请何二当家尽快把我们的秘籍讨回来,再给死伤的弟子一个交代,不然王某可要上龙虎山找白掌门理论了。”何仁瑾也自觉理亏,点头应是。仇厉海也对何仁瑾的做法颇为不满,与王人逍一起率领弟子走了。何仁瑾再次向无机大师表达谢意。无机微笑道:“老衲信得过二当家,若有难处,少林不会袖手旁观。”何仁瑾恭敬道:“多谢大师,何某一定讨回秘籍。”无机道:“那老衲就先回少林了。”何仁瑾拱手道:“大师保重。”待无机他们走后,董平上前道:“师傅,是否让弟子悄悄跟着钟远鹏他们?”何仁瑾摆手道:“钟远鹏行事虽邪,却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必会兑现承诺,放月莲回来。”董平道:“弟子询问过朱雨时,得知他们和钟远鹏是拜把兄弟,情同手足。刚才钟远鹏应该知道若杀了师妹,他的两个兄弟也难逃一死,他纵不怕死也会为兄弟着想,所以弟子认为就算不放他们走,钟远鹏也不敢对师妹下手。”何仁瑾点头道:“平儿你进步不少,为师也有七成把握钟远鹏不会下手,但为师只怕万一钟远鹏犯起浑来,那为师就要悔恨终身了,月莲。。唉,为师不敢打这个赌。”董平道:“弟子明白了。弟子打听到朱雨时有母亲住在城内,不如我们请他母亲一同回龙虎山,好生招待,也好让他们投鼠忌器,遵守诺言。待师妹回来,我们也送朱母回临安便是。”何仁瑾想了想道:“也好,不过请朱母时须好言相劝,不可动粗,一事归一事,不可坠了我派名头,这事你去办,连峰性子太急,为师不放心。”董平点头领命。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六章 一路向西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朱雨时驾车驶出了西城门,在城前盯梢的大熊帮弟子认出是王人逍夫人的座驾,守城的宋兵也乐得清闲,任其通行。 此时钟远鹏的心劲已泻,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车厢里。幸好何月莲的穴道仍然被封,不然她已将三人一网打尽。洛天初从衣服上撕下一条长布,眼含热泪的为钟远鹏包扎腰间伤口。朱雨时边赶车边急问道:“大哥伤势怎样?”洛天初哽咽道:“呼吸微弱,脸色难看的紧,不知能挨多久。”朱雨时道:“那怎么办,要不先找个大夫给大哥看看。”洛天初道:“不可,要是让四大派的人得知大哥已经昏倒,他们就再无顾忌,那时大哥就死定了。”朱雨时狠狠抽了马儿一鞭,道:“那怎么办呢?” 包扎完的伤口很快又渗出血来,再这样流血一个时辰,钟远鹏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洛天初情急下想起钟远鹏教他们识穴时曾说若身受严重外伤,可以用封穴来止血,不过并未教给他们方法。他眼珠一转,将目光投到了何月莲身上,陪笑献媚道:“何仙姑,你一定懂点穴止血的法子,请你大慈大悲,教教我吧。”何月莲自从上了马车就始终闭着眼一言不发,此时睁开眼睛冷冷瞧了他一眼,“呸”了一声,旋又闭上。洛天初讨了个没趣,继续好言相劝道:“何姑娘,你们乃名门大派,积德行善乃贵派准则,现在有有人危在旦夕,你怎能见死不救?”何月莲就像没听见,置之不理。洛天初又道:“尽管钟大哥得罪过你们,但也促成了你们父女相认,因祸得福,反是喜事。我们到了四川就放姑娘回去,一码归一码,请姑娘教我如何封穴止血,多谢多谢。”何月莲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竟像是睡着了。洛天初实在没办法了,叹了口气,对朱雨时道:“我劝不动她,还是你来吧,我替你赶车。”朱雨时怔道:“你都不行,我有什么法子?”忽见洛天初对自己频使眼色,这才明白他是有意促成自己和何月莲亲近的机会,当下红着脸应了一声,跟洛天初调换了位置。 朱雨时心知好言相劝是肯定行不通的,只能用些损招。虽然他对何月莲甚是倾慕,但为了钟远鹏的性命,不得不做出一副无赖相,坏笑道:“何小姐,你还是乖乖配合吧,我可没小洛那么好脾气。”见何月莲依旧置若罔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扯了一下何月莲的腰带,何月莲的衣服是折叠式的,全靠腰带系住,此时领口一松,雪白的香颈立时展露出来。朱雨时偷瞄了一眼,老脸通红,心中颇有不忍,这一个多月他对何月莲朝思暮想,现在让他欺负心爱之人,深感内疚。何月莲吓得杏目圆睁,厉声叱道:“你干什么!”朱雨时心中一软,道:“我也不想这样,请小姐救救我大哥吧。”何月莲怒道:“呸!让姓钟的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你们这些恶人盗我秘籍,害我同门,等我冲开穴道就拿剑刺你们一百个透明窟窿!”朱雨时把心一横,再用力一扯她的腰带,她颈下一大片雪白肌肤露了出来,再往下就是若隐若现的亵衣了。 何月莲这才真怕了,像她这种未经人事的少女连同性都没看过她的身体,如今却在车厢里当着三个男人的面敞开衣襟,心中想死的心都有。正一派的入室弟子数她年纪最小,极受师兄们的关照,从未见过这般流氓无赖之人,朱雨时在她眼中就是只癞蛤蟆,想想就恶心,更别说在癞蛤蟆眼前露骨了。她又羞又怒又急又恶心,浑身战栗不止,泪水在眼眶里滚滚打转,倔强紧闭的小嘴微微抽动,忍耐已到了极限。朱雨时曾幻想过多种与何月莲相处的美好场景,有花前月下,有小桥流水,有诗雅山林,也有孤舟江上,可绝没有眼前这种煮鹤焚琴的败兴景象。正在赶车的洛天初催促道:“小朱快点!大哥不能耽搁了。”朱雨时见她还是一字不说,心想罢罢罢!豁出去了!你要恨就恨吧,突然张开大手,隔着衣服握住了何月莲的****,用力一抓。 他和洛天初至今都是处男,连女孩子的手都未牵过,平时故做老道只是为了不让其他小混混看扁,如此越轨的举动还是头一遭。只觉何月莲的胸部坚挺而柔软,那一瞬间美妙让他有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就算让立刻死了也不枉此生。何月莲如触电般猛一抽搐,滚滚欲下的泪水“唰”一下流淌下来,怎奈穴道被制毫无反抗之力。侮辱浇灭了她满腔的怒火,无助,绝望,恐慌袭上心头,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弱小,昔日的清高和倔强在身体被侵犯的刹被彻底碾碎,一个女人这时除了乞求和妥协外,还能做什么呢?她咬出血的朱唇轻轻开启,颤抖的吐出了三个字“隔俞穴”。 赶车的洛天初叫道:“小朱!是背上的‘隔俞穴’,快给大哥点上!”朱雨时“哦”一声,这才恍神,手掌恋恋不舍的从何月莲胸部上移开。钟云鹏本就趴着的,不用翻身,按照所学的手法重重点在第七根胸椎旁的‘隔俞穴’上。洛天初还不放心,道:“何小姐,除了‘隔俞穴’还有没有其他止血的穴道?多点几处更加妥当。”何月莲抽泣不止,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上气不接下气的哭道:“曲池,疾宫,檀中,涌泉。”她每哭一声,朱雨时的心就似被刀捅了一下,用这种方法去逼心爱的女人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将穴道都封好后赶忙为何月莲系上了腰带,赔礼道歉。何月莲哭泣不止,心里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哪里理他。 过了两个时辰,将近黄昏,洛朱二人对临安外的地界并不熟悉,天色渐黑,连个打尖的地方都想不出来。朱雨时问道:“咱们走多远了?”洛天初道:“二三十里吧,你可知附近有打尖的地方么?”朱雨时摇头道:“咱们出了临安就像是离了海的鱼,跟废物没两样了。”洛天初叹道:“在临安我们也是废物,不然大哥也不会伤成这样。今晚总要找些吃的,大哥失血过多,一定要补养身子。” 正说间,道旁现出一家野酒馆,门口斜插着一支皱黄的‘酒’字招旗,柴门虚掩,窗透昏光,烟囱里冒起青烟,显然有人正在做饭。二人大喜,停住马车,朱雨时前去敲门道:“店家,我们乃路过行人,错过了宿头,叨扰一杯酒吃。”过了一会儿,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来了。”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想来这乡间野店难得开张一次,老人十分殷勤,问道:“客官请进,不知是吃酒还是住宿。”朱雨时道:“都要,老人家,你们有几间客房?老人道:“客官唤俺王老汉便是,算上老汉和老伴的那间,共有三间,地方简陋了些,却还算干净。”朱雨时道:“我们正需要三间,不过占了你们的住处,你们又睡何处?”王老汉道:“我们在灶房宿一夜便是,不碍事。”这时王老汉的老婆头扎毛巾,腰系围裙,浑身油腻的出来跟朱雨时打招呼,一看便是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朱雨时不禁想起含辛茹苦带大自己的母亲,自己这么一走不知她老人家要何等着急。他眼圈一热,从钟远鹏的钱囊中掏出两贯钱交给了王老汉,道:“麻烦你们准备吃喝,有肉有汤就行,我们只住客房和灶房,你们的房间还是你们住。”两个老人惊讶的看着那两贯钱,王老汉诚惶诚恐道:“这些钱住上等酒楼也够好几天的,小老儿如何敢受,”朱雨时道:“受得受得,收下吧。”王老汉感激道:“既然客官如此慷慨,那小老儿就收下了,今晚宰羊炖汤给客官吃。”说完和老伴忙活去了, 洛朱二人背着钟远鹏和何月莲下了马车,朱雨时背何月莲时只觉软香贴身,情愿永远这么背着她。何月莲一脸愠怒,想到再过一个时辰就可冲开穴道,到时非刺你们一百个透明窟窿不可。待屋中坐下后,钟远鹏依旧昏迷不醒,靠在椅子上昏睡,何月莲则像木头人般坐在那里,两眼杀气腾腾,王老汉夫妇虽觉奇怪,也不敢多问,只管好吃好喝的招待。除了一盆香喷喷的羊肉汤外,还有一碟酱牛肉、一碟腊肠、一碟松花蛋、一碟花生米,还有一坛花雕,一锅稀粥。洛朱二人都没心情吃酒,把花雕还给了王老汉。 洛天初盛了碗羊肉汤,由朱雨时拨开钟远鹏的嘴,小心翼翼的喂了进去。他俩早已饥肠辘辘,但喂汤时极其耐心,生怕喂的快了呛住大哥。王老汉在旁边暗暗点头,心想这年头难见如此重情义的年轻人了。 大半碗喂下后,钟远鹏突然轻咳几声,宽阔的胸膛起伏不定,洛朱二人见状大喜,忙唤道:“大哥,好些了么。”钟远鹏徐徐睁开眼睛,先是一阵茫然,看清两个兄弟后,疲倦的眼中现出一丝暖意,握住二人的手,道:“大哥没事,让兄弟们受累了。”二人见他还能说话,甚是欢喜,洛天初又喂他喝下了半碗汤,吃了几块羊肉。钟远鹏道:“愚兄漂泊半生,无亲无故,如今有了你们两个兄弟,老天也算待我不薄。”朱雨时笑道:“大哥,咱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等到了四川我们还要继续请大哥教我们本事呢。”钟远鹏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钟远鹏吃了不少东西,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他看了眼何月莲,突然想起一事,变色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洛天初道:“戌时了。”钟远鹏浓眉一挑,抓起盘中三粒花生米,曲指弹射,都打在了何月莲的穴道上。何月莲惊怒道:“你!”钟远鹏动用了真气,牵动伤口,喘息道:“好险,这女娃差点冲破穴道,那时就麻烦了。我现在教你们封她穴道的法子,我气力未复,打穴力道太浅,你们须每个时辰点她一次,才可无事。”何月莲眼中闪出惊骇之色,心想他竟对自己的功力深浅了如指掌,而且奸诈精明,以后路上还不知要被朱雨时这小贼如何欺侮。到了这时,攒了半天的心劲儿全泄了,又开始低声抽泣起来。钟远鹏最见不得女人哭,不耐烦的道:“臭丫头你哭什么,带着你只是权宜之计,你当我愿意么,到了四川就放你走。” 洛朱二人心知何月莲为何难受,朱雨时红着脸小声对钟远鹏说了逼问她的经过。钟远鹏听罢哈哈大笑,笑的腰间伤口崩裂,渗出了血,他也不在乎,朗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小姐你自是冰清玉洁的姑娘,我三弟也是重情重义的好汉,你们真是天作一对。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你们就洞房了罢!”朱雨时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的摇头,却也没有出言反对,钟远鹏耍他道:“怎么?莫非你看不上正一派的千金?”朱雨时的头摇的更快,生怕钟远鹏误会。钟远鹏微笑道:“那就这么定了,这顿饭当是喜宴了!咦?怎么没有喜酒?店家!酒来!”洛天初拉住他道:“大哥,你的伤不能吃酒。”钟远鹏大笑道:“三弟成亲,做大哥的哪能不吃两杯。酒来!”王老汉一直在旁侍候,将那坛花雕重新摆回桌上,离开前还低声对何月莲道:“姑娘,那位小相公人挺好的,恭喜恭喜。”何月莲气的俏脸苍白,羞怒不已。 钟远鹏对王老汉道:“老人家,今天是我三弟大喜之日,您和大娘也一起凑着吃吧,人多热闹。”王老汉就和老伴道了谢,加了两把椅子坐了下来。钟远鹏手扶桌子颤微微站起,拍开花雕上的封泥,举起酒坛道:“愚兄先干了这一坛!”说罢抱着酒坛仰脖喝下,一滴都没有落下,在场人都感受到了他的豪壮之气。洛天初见他摇摇晃晃,忙起身接过酒坛,笑道:“仅此一坛酒,大哥别吃光了,也给兄弟们匀些。”钟远鹏擦了擦嘴,笑道:“你们都吃一些。”洛天初发觉只剩下了小半坛酒,为了不让钟远鹏多吃,便将剩下的全吃了下去,因吃的太急只觉两眼发直,脑袋发蒙,勉强笑道:“不好意思大哥,兄弟都吃完了。”朱雨时明白他们看似在抢酒,其实是在为自己挡酒。因为成亲时娘家人往往要灌新郎吃酒,笑其醉后丑态,而新郎那边当然会有好兄弟来挡酒,现在虽没人劝酒,他们也要自己灌自己,因为兄弟成亲连个挡酒的都没有,那像什么话。朱雨时心领神会,感动不已。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七章 不肖之子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正当他们庆祝的时候,小脸被气得煞白,一直没有说话的何月莲鄙夷道:“你们闹够了么?我何时说要嫁给这个混蛋的?”要知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知书达礼,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绝不是朱雨时这样的粗鄙之人。 钟远鹏微笑道:“你不想嫁也可以,回去后我派人四处传播小朱逼问你的经过,嘿,人多口杂,闲人的想象力是丰富的,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何月莲怒道:“你敢!”钟远鹏冷笑道:“你可别激我,我既敢盗四大派的秘籍,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就算把你衣服扒光游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钟远鹏只不过是吓吓她,他既已许诺何仁瑾要完好无损的放她回去,当然不会真那样欺负她,但为了三弟的幸福,若能让她心甘情愿的成婚,且不更好。果然何月莲被吓住,气得浑身颤动,但一个字也不敢说了。钟远鹏大笑道:“这就是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妹了,三弟,抱你媳妇进洞房吧。”这种事朱雨时吹牛无双,外厉内荏,结巴道:“这。。。这。。。大哥,恐怕不行吧。”洛天初踢了他一脚,笑骂道:“臭小子心里乐开花了吧?你可要想好了,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也许你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 朱雨时索性把心一横,大踏步来到何月莲身边,将她拦腰抱起。何月莲吓得大叫道:“放下我!混蛋!放下我!你要干什么!我要杀了你!”朱雨时抱着她走进客房,钟远鹏还不忘提醒道:“别忘一个时辰后点她穴道,可别死在洞房里。”待客房门关上,钟远鹏和洛天初同时放声大笑,二人以茶代酒,推杯换盏,都为朱雨时高兴。王老汉突然道:“小老儿想请教客官一个问题,要是话说的不对,还请不要见怪。”钟远鹏洒然道:“老人家有话请说。”王老汉把声音压得很低,神秘问道:“客官莫非是来自梁山的好汉么?”两人愕然相对,接着大笑起来,洛天初道:“你的消息可不灵通,水泊梁山是十年前的往事了,早被朝廷招安,在征方腊一役中死之**了。”王老汉恍然道:“原来如此,二十年前小老而去过一趟山东,那时梁山好汉的名头正响,听过他们的侠义事后甚是敬佩,今日见客官说话好爽,这才姑且一猜。” 洛天初见王老汉眉头紧皱,不时唉声叹气,心中一动,问道:“你问我们是不是梁山好汉,莫非老人家遇到了什么麻烦?”王老汉黯淡的眼中现出痛苦之色,道:“正是,唉,犬子王力虎从小忤逆,不学无术,天天跟一群市井无赖厮混,实在管他不住。那忤逆子最近更加无法无天,竟落草做了强盗,强取豪夺,欺男霸女,小老儿想了又想,对付这种败类只能以恶制恶,所以想请梁山好汉替小老儿教训那厮一番。”洛天初点头道:“谁家都有烦心事,您老还是想开些吧,我们不是梁山好汉,而且着急赶路,您还是物色他人吧。”王老汉诺诺称是,道:“天色也不早了,客官早些休息吧。” 夜间,洛天初爬在墙上倾听,奇道:“隔壁怎么没动静?莫非小朱没得手?”钟远鹏笑道:“洞房让他进了,成不成就看他的本事了。”洛天初笑道:“小朱敢说不敢做,我出去到窗户上瞄瞄。”钟远鹏刚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动,给洛天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道:“好像有人在偷咱们马车。”洛天初什么都听不见,紧张道:“会不会是四大派他们反悔,派人来追赶我们。”钟远鹏断然道:“不会,若是追兵不会只听见一声马嘶,更不会有车轮响动,那一定是咱们的马车,出去看看。” 两人打开窗户跳了出去,贴着墙壁朝马厩方向瞧去。只见缰绳已被解开,一个黑影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的牵马车向道中走去。钟远鹏没好气道:“哪来的鸟人,敢来偷咱们的车,这人只是个小贼,二弟你去擒下他”。洛天初早有此意,应了一声,悄悄尾随上去。那人做贼心虚,神经紧绷,正暗自窃喜盗得马车,全没留意洛天初到了身后。 洛天初有心捉弄他,猛地大叫道:“贼人哪里走!”那人吓得跳了起来,猛地回头,却只看见一个拳头飞来,鼻子已被击中,痛叫一声向后倒去。洛天初做了那么多年小混混,打架经验十分丰富,一击得手后又一把抓住那人衣襟,向怀里一拉,肘击撞在那人胸口。那人一声闷哼,被撞的眼前一黑,好悬窒息,躺在地上呻吟。 那人二十四五岁年纪,相貌平平,普通庄稼汉打扮。洛天初俯下身道:“你是什么鸟人,敢偷小爷的马车?”那人捂着胸口喘息道:“这是俺家!俺拉自家的马车管你何事,你们又是打哪里来的,为什么打我!”洛天初和钟远鹏对望一眼,都猜出这人便是王老汉提到的那个忤逆子,王力虎。估计难得回家一次,一回来便发现这辆豪华马车,虽知是客人的,还是起了歹心想要偷走,也不想想若客人明早发现后自己的爹娘该怎如何赔偿,果然是个不肖的败家子。洛天初最恨不肖之人,骑在王力虎身上,抡起巴掌对他脸上一顿乱抽,随着抽脸的节奏大声道:“车是我的!不是你的!车是我的!不是你的!”钟远鹏哈哈大笑,也不拦阻。王力虎“哇哇”直叫,大喊道:“爹!娘!救我啊!儿被打了,要杀人了啊!”钟远鹏啐了一口,不屑道:“怂包。”其实王老汉夫妇早被惊醒,一直躲在门口偷看,这时听到声音才知是自家儿子被打。王老汉赶紧蹒跚上前,责怪道:“你这畜生吃了豹子胆,连这几位好汉的车马都敢偷,要非人家手下留情,你且有命在!”王力虎怒道:“管他谁的,都把儿打成这样了,你也不出来救我!”王老汉到近处一看,见王力虎的脸肿起老高,眼泪都被打出来了。王老汉虽恨铁不成钢,心里却着实心疼,当下深深一躬,对洛天初道:“犬男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虎威,还望看在小老儿的薄面上,饶过他吧。”洛天初道:“既然老人家发话,那就算了。”王老汉钟远鹏是他们的大哥,再次躬身道:“老汉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好汉考虑。”钟远鹏道:“请讲。”王老汉道:“犬男如此泼皮,只有您这样的好汉才镇的住他,不知能不能带他一起上路,给您打个下手,管教管教他?”钟远鹏想也不想道:“老人家,我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您别不爱听,你儿子跟我们性情不同,不是一路人,跟着我们也没用。”王老汉还没说话,王力虎已偷偷从地上爬起,溜出十丈外大骂道:“去你的贼直娘!谁要跟你们走,偷袭算什么本事,还好汉呢?我呸!这个梁子咱们结上了,你给我小心点。”洛天初火撞脑门,走上两步道:“小子你回来,咱们再耍耍。”王力虎边跑边回头,喷着吐沫骂道:“小子你来啊,爷爷在这儿等着你。”洛天初怒道:“娘的!”迈腿就追。王力虎见他追来,也道了声:“娘的。”撒腿就跑,窜的比兔子都快。钟远鹏喝道:“二弟!为他耽误睡觉不值当,回来吧。”洛天初愤愤不平走了回来,钟远鹏笑道:“做大事者要气量大些,不必跟他一般计较。”洛天初应道:“是!”王老汉又过来道歉,两人一笑了之,不在话下。 这时朱雨时也闻声出来,紧张道:“外面怎么这么吵,可是四大派的人来了?”洛天初坏笑道:“惊了你的春梦,真对不住,没什么事,你快回去陪新娘吧。”朱雨时脸一红,白他一眼道:“少来了,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钟远鹏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朱雨时这才放心,又和洛天初笑骂了几句,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大早,钟远鹏和洛天初梳洗完毕,正用早饭时,只听东房门吱呀一声响,朱雨时偷偷摸摸的走了出来,来到他们旁边坐下,脸上挂着虚伪的假笑,向他们频频点头,装作若无其事道:“今天的天气不错。”洛天初轻咳一声,好整以暇道:“如何了?”朱雨时“嗯”了一声,把嘴塞的满满的,一句话不说。洛天初沉不住气道:“快说啊,昨晚顺利么。”朱雨时脸又一红,还是不说话。钟远鹏也急道:“到底干没干,有什么害臊的。”朱雨时满脸羞愧,轻轻摇了摇头。钟远鹏叹道:“三弟是老实人啊。”洛天初不解道:“那你一整夜都干什么了。”朱雨时沮丧道:“什么都没干,在地上睡了一宿。”洛天初更不理解道:“你不想跟她成亲么?”朱雨时颓然道:“她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流泪,我怎忍心再对她做那种事。”洛天初叹了口气,心知这种事不能强求,只怕小朱与何月莲是有缘无分了。 朱雨时吃饱后将何月莲背了出来,昨夜除了点穴外,两人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何月莲杯弓蛇影,疑神疑鬼,整夜未睡,此时秀目内含红丝,精神萎靡。朱雨时想喂她吃些东西,但她就是不张嘴,一心绝食。朱雨时急的抓耳挠腮,没有办法。钟远鹏淡淡道:“你吃不吃?不吃扒光你的衣服。”这招对付她再有效不过,何月莲神色微愠,心里害怕,只好勉强吃了几口,仍没看朱雨时一眼。 准备上路时,何月莲忽然红着脸道:“我。。。我要更衣。”洛天初打量一番道:“仙姑的衣服白净,何须更衣,出门在外就别讲究了。”何月莲闭着眼,羞怒道:“我要入厕!”三人这才恍然。钟远鹏道:“三弟,你陪她去吧。”何月莲脸色登时一变,钟远鹏摊手道:“没办法,我们兄弟都是男人,只有三弟最合适,谁让你们入过洞房呢。”何月莲道:“你可以把我的穴道解开,我不跑就是。”钟远鹏摇头道:“我伤势未痊,制不住你,万一你突然翻脸怎么办。”何月莲厉声道:“你们这些邪魔歪道别小觑人!我发毒誓还不行么!我穴道解开后如果要害你们,或者逃跑,令我下辈子做猪做狗,永世不能超生,”朱雨时也劝道:“大哥,月莲都发誓了,就别为难她了。”洛天初笑侃道:“月莲?叫的挺亲,人家答应么。”钟远鹏道:“女人的誓言是最不可信的,除非有一个办法,我可以信你。”何月莲道:“你说!”钟远鹏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墨绿瓷瓶,道:“这里面是‘八仙夺魂露’,无气无味,喝下后第八天必死,乃我堡蛊王寨主贾阴阳所制,江湖上绝没有它的解药,你把它喝下,我就给你解穴。”何月莲警惕的看着他手中的瓷瓶,好像在看一条毒蛇,犹豫不决。朱雨时道:“大哥,八天可到不了四川,那时月莲没解药怎么办。”钟远鹏没好气道:“愚兄身上若无解药,怎会出此下策。”何月莲忽然道:“好!我喝!”钟远鹏取过一只酒杯,打开瓷瓶封盖,倒了半杯道:“这些足够了,三弟,喂她服下。”朱雨时拿起酒杯,颤抖着喂何月莲服下,喂心爱之人服毒绝不是件愉快的事。何月莲喝完后,钟远鹏抓起四根筷子,“哧,哧,哧,哧”甩了过去,打在了她前胸的穴道上。 何月莲许久没有活动,解开后反不适应,身子发软向一边倒去,朱雨时赶忙将她扶住。何月莲猛甩开他的手,冷冷道:“离我远点!”她双手撑着板凳缓缓站起,稳当片刻后,筋骨才舒展开来,径直奔向茅厕。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八章 独震群贼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五月的江南长空如洗,暖阳撒金,人行南雁一字而归,远山花香伴随微风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两旁青山俊秀挺拔,碧翠连天,一条蜿蜒小溪潺潺流动,小鱼嬉戏其间,别添生趣,道旁飞瀑突泉层出不穷,令人流连忘返。 兄弟三人见此美景心情大好,坐在车头说说笑笑。何月莲一个人坐在车厢里,虽不愿搭理他们,毕竟少女心奇,外面景色如诗如画,也忍不住撩开车帘,向外望去。 日头虽毒,可一路来林荫夹道,倒也阴凉清爽。他们从王老汉处买了馒头,烧饼,熟牛肉,装了三大袋,干粮充足。当下他们轮流驾车,其他人在车厢里吃饭。何月莲吃的很少,不时怔怔望着窗外。朱雨时关心道:“何小姐,再吃一点吧,旅途劳顿,别亏了身子。”何月莲冷冷瞥了他一眼,神情充满厌恶,不理不睬。 又行了两个半时辰,到了黄昏,三兄弟正商量着在何处打尖,只见远处缓缓行来一人一骑。洛朱二人眼力不济,只看见个人影。钟远鹏仔细打量一番后,冷笑道:“二弟三弟,咱们被山贼盯上了。”洛朱二人不解道:“山贼?在哪里?”钟远鹏道:“前面那人就是山贼的斥候,是来踩点子的。大队人马应该在十里外等着咱们。”洛天初笑道:“他也许只是个路人呢?刚才也遇见过不少行人呢。”钟远鹏微笑道:“你们初入江湖,经验不足,慢慢就懂得里面的道道了。现在正是黄昏,不明不暗,正是绿林好汉打羊的时刻。远处地势越走越险,两边高山夹道,只要当道堵截,我们便插翅难飞。方圆三十里不见村落,罕有人烟,必是为躲避山贼而远远迁走。我们这辆马车华贵扎眼,路人远远望见便好奇打量,那人却始终不向我们瞧一眼,必是心虚怕我们察觉,等到了近前再仔细打量。再看那人坐在马上稳稳当当,毫不颠簸,大腿甚是粗壮,与手臂不成比例,可见下盘功夫有些根基。还有他太阳穴微鼓,眉宇间煞气颇重,一定是个江湖老手,却偏偏穿了件乡间穷汉的行头,不伦不类。天已将黑,来路四十里没有小镇可以打尖,他马上又没有干粮铺盖,却不急不躁,悠悠前行,若说他是路人,世上哪有这诸多巧合?” 此时洛朱二人才看清了那人容貌,果然如钟远鹏说的一样,对大哥更是佩服,何月莲也向钟远鹏投以惊讶的目光,不得不佩服这位黑道豪客的江湖阅历。洛天初忍不住问道:“大哥怎么懂山贼的道道?”钟远鹏淡笑道:“太行山的雷家五虎,伏牛山的孙大掌柜,九华山的祝氏双雄,芒砀山的小刘公子,都是愚兄杀的,杀了他们自己也就成了行家,”洛朱二人对江湖人物都不认识,倒也没觉什么。何月莲却是花容变色,她知雷家五虎都乃少林弃徒,深得少林真传,仗着人多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横行一时,田大掌柜的独门兵器‘青铜算盘’专走偏门,不知坏了英雄好汉的性命,祝氏双雄是对同胞兄弟,两人合练‘一心剑法’心有灵犀,默契无间,曾和游龙门六名剑客交战全身而退。那小刘公子是个恶名昭彰的采花淫贼,轻功暗器甚是了得,仇家遍地,却拿他毫无办法。只知五年前这些为祸一方的恶贼相继伏诛,都猜测是几位匿名大侠合力所为,竟没想到却是钟远鹏一人干的。 踩点的山贼越行越近,朱雨时紧张道:“大哥怎么办?要不要先制住他,然后原路回去,绕道而行?”钟远鹏笑道:“随便他踩点好了,这种场面就溜之大吉,以后还怎么混迹江湖。”洛天初低声道:“平时大哥自然不惧,可你现在身受重伤,武功难以发挥,如果他人多势众,只怕要虎落平阳。”钟远鹏微笑道:“还有一句话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待会儿碰上他们的大队人马,你们都躲在车里,看看愚兄的手段。”洛朱二人都为他暗捏了把冷汗,说话间已和那人照面,只见那人长相凶悍,凝视在远处的眼睛忽然收回,开始仔细打量他们,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钟远鹏身上,微微皱眉,显然看不出深浅,钟远鹏安然若素,却不看他。那人眼睛忽然一亮,通过荡起的车帘,瞥见了何月莲的玉容,眼内邪光大盛,直到马车远去才回过神来,跳下马查看车轮的深浅,从中判断里面有没有携带大量财宝。何月莲被他无礼的目光所激怒,她现在能蹦能跳,若不是钟远鹏不让打草惊蛇,她早提剑跟那人理论了,她也不知为何,对钟远鹏开始有种敬畏的感觉,不知不觉的服从于他。 前方地势跟钟远鹏预料的一样越走越险,左右青山如两座屏风般向远方延伸。此时他们都对钟远鹏的话深信不疑,没有一人说话,只有钟远鹏大马金刀的独自赶车,余人都手持兵器藏在车厢。又走出两里,道旁隆起一座山丘,钟远鹏瞥了眼丘间茂密的树林,冷笑一声。就在此刻,忽听一声锣响,土丘上人声鼎沸,一队喽啰兵从直冲下来,潮水般包围了马车。这些喽啰兵衣衫不整,散漫无纪,却有二三百人,聚在一起也颇有声势。钟远鹏一眼望见王力虎得意洋洋的站在最前排,表情张狂之极。钟远鹏久经大阵,当下静观其变。 正在这时,喽啰兵向两旁一分,一位身穿戎装,倒提长刀的中年汉子骑着一匹黑马越众而出,乍一看还真有些将军风范。他是群贼中唯一一个骑马的,钟远鹏看了眼他的战甲,是宋军副统制的装束,想必是战败后怕担罪名,索性占山为王,快活一时。这种败军为贼的事例太多,丝毫不奇,索性看他们如何唱戏。那头领立马横刀,姿态威武,对马旁的王力虎道:“你说的肥羊就是他们?”王力虎一脸媚笑道:“回禀大王,正是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鸟人。”那头领道:“老六,有干货么?”这时队伍中转出一个农家汉子,正是适才踩点的‘路人’,想必是抄近路回来的。老六道:“车内没有大量金银,却不知有没有银票。而且里面的女娃俊俏的紧,将军一定满意。”那头领眼睛一亮,嘴角泛起笑意,当下点头,纵马上前,在马车两丈外停住,将刀柄插入地下,道:“本将军心情好,不想杀人,把你们的车,女人,钱财留下,滚吧。”钟远鹏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瞧着他,那眼神既不愤怒,也不激动,更不惧怕,似乎没有表情,可往往没有表情的表情却是最可怕的表情,因为你无法捕捉到他的情绪,狼在猎杀前都很冷静,可到底谁是狼谁是羊呢? 钟远鹏默默观察着那头领的每一个细节,他胳膊的长短,兵器的长度,马能活动的空间,预判着出手方法。他尽管身受重伤,但对手却不知道,这就是他的机会。 那头领见无人说话,还以为被吓傻了,轻蔑一笑,正要再说话时,钟远鹏忽然从马车上站起,扯掉身上的粗布单衣,露出了盘结错节的猿臂和宽阔坚实的胸膛。喽啰兵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都看到了他身上密布的伤痕,腰间一处五寸深的剑口还未结疤,皮肉向往翻着,周边一片殷红,不时流血。钟远鹏昂然挺立,浑身刚毅的线条充满着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男子气概,就好像一尊远古的战神塑像,令人心生敬畏。 当所有人被他的气势所慑时,钟远鹏蓦地从车上跃起,大鹏展翅般扑向那头领。拇指,食指,中指立如鹰爪,锁向敌人咽喉,用的正是鹰爪功。他的武功所学甚杂,连他都不清楚到底会多少门武功,可在临敌时,每种武功都能恰到好处的随心发挥。那头领为将多年,手底下当然不软,他反应倒也迅速,双手握住扎在土里的长刀,身子飞离马鞍,以刀柄为轴,双脚在空中横扫钟远鹏腰部,他看准了对方腰间的伤势未好,他有十成把握能扫中对手。却没有想到的是钟远鹏的‘鹰爪功’只是虚招,人在半空使了个‘千斤坠’,身子倏然一沉,恰好躲过扫腿。那将领用力过猛,去势难收,继续向后转去。钟远鹏一把抓住了他赖以支撑身体的长刀,爆喝一声,连人带刀举了起来,高高举到头顶。 钟远鹏浑身的肌肉蓦地收紧,双臂上的青筋如小蛇游走,腰上的剑疮崩裂,鲜血直流,可他毫不在乎。那头领人在空中,吓得脸色苍白,哪想到这汉子有这般神力!要知浑铁打造的长刀重五十三斤,常人连舞都舞不动,何况再加上个几百斤的活人,这一举少说也有千斤之力。钟远鹏大喝一声,猛地将刀轮下,那将领再抓不住刀柄,重重摔到地上,钟远鹏挥刀劈了下去,冰冷的刀锋砍进前胸,鲜血迸溅足有半尺,也溅了钟远鹏一身。那头领还没死透,口呕鲜血,痛苦呻吟着。 钟远鹏手提长刀,淡淡的看着他,既没有得意,也没要骄傲,更没有同情!只有杀人无数才之人方能这般铁石心肠。当那头领以乞求的目光望向他时,他已高高举起了大刀。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九章 雨中探敌 血花飞溅,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地面。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已身首异处。钟远鹏看了眼群贼,喝道:“滚”!喽啰兵见他如此凶煞,早已心胆俱裂,谁敢上前送死,吓得掉头就跑,比来时更快。 其实钟远鹏内伤发作,站立都很勉强,却仍未忘记始作俑者王力虎,怒喝道:“王力虎,你就这么走了么!”正准备开溜的王力虎被这一嗓子吓得好悬尿裤,赶忙跪地哀求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好汉,还望看在我爹的份上放小人一条生路吧。”钟远鹏不愿和他废话,向洛朱二人招了招手,让其过来。二人虽时常打架,却从没见过杀人,经过那头领尸首时,小心翼翼的绕过了地上血泊。钟远鹏指着王力虎道:“这小子交给你们处置,看在王老汉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便是。”说罢摇摇晃晃的回到马车。 揍人是洛朱二人的长项,对王力虎一顿拳打脚踢,洛天初边踢边骂道:“鸟人你跑啊!不是跑的快么!怎地不跑了!”王力虎哀嚎求饶,眼泪都被打出来了。两人打了片刻,朱雨时道:“回去好好孝敬你爹,休要再惹老人家生气,滚吧。”王力虎感激涕零,一瘸一拐的跑了。洛天初又看了眼那头领的尸体,皱眉道:“这群人真不仗义,自己老大身首异处,却连个收尸的也没有。”朱雨时道:“咱们给他埋了吧,无论生前做过多少恶事,死后总要归土的。”洛天初点了点头,道:“咱们以后跟大哥行走江湖,免不了要见死人,没什么好怕的,什么都有第一次。” 二人心惊肉跳的掩埋了尸首,回到马车时后见钟远鹏正在盘坐运气,见到二人笑道:“你们进步不小,知道杀了人后要清除痕迹,不过做的不够彻底,用火烧才能毁尸灭迹。”洛朱二人对望了一眼,都知大哥误会了他们的本意。何月莲淡淡道:“那人虽坏却罪不至死,你如此心狠手辣,将来必有报应。。”钟远鹏冷哼一声道:“妇人之见,钟某行事不用你来教。”何月莲冷笑道:“我派有一套驱毒功法,今天我用来查看体内毒性,哼,我根本就没有中毒,你不过是唬我罢了,看我不刺死你们这群魔头!”钟远鹏淡淡道:“你若真确定没有中毒早把我们制住了,还说这么多废话干嘛?你不妨现在就杀了我,是否中毒日后便知。”说完继续闭眼疗伤,不再理她。何月莲被说中心事,苍白的小脸气的鼓鼓的,手中紧攥长剑,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又观察了他的神情,见他气定神闲,不急不躁,最后‘哼’了一声坐回原位,已然放弃。钟远鹏暗自捏了把冷汗,心想原来正一派还有这种查毒功法,幸好这丫头经验不足,不然就在阴沟里翻船了,其实她完全可以把自己杀了再从身上搜出解药。当下不动声色道:“二弟三弟,赶车吧。” 就这样一路无事,一个月后来到江西地界。此时钟远鹏的伤势已好了大半,精神甚好。洛朱二人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何月莲每隔七天都服下一小口无色无味般的“解药”,钟远鹏说解药只能延缓毒性发作,不能根除,只有到了四川才会彻底为她解毒。 何月莲一直怀疑毒药的真假,却也不敢拿命冒险,毕竟她和何仁瑾刚刚父女相认,年纪轻轻谁会想死,欣慰的是朱雨时最近很守规矩,没有任何轻薄之举,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有时朱雨时问话,偶尔也回上一句,这已令朱雨时激动不已。江西是正一派的势力范围,钟远鹏有意绕开大路,以免碰上正一派的弟子发生冲突。 这日下午,天色忽然阴暗下来,狂风大作,山雨欲来,抬头看,黑压压的云团狰狞丑陋,好像一只黑色巨兽吞噬了大地,钟远鹏道:“不妙!要下暴雨。”话未说完,一滴雨水已落在了脸上,接着雨点愈加密集,顷刻间大雨倾盆,天地间茫然一片,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四人赶忙躲进车厢,突然间电闪雷鸣,昏天暗地,两匹马儿受惊开始原地踏步,长嘶不止,车厢也摇晃起来。钟远鹏跃回座驾,紧揪缰绳,稳住了马车。因为雨声太大,说话根本听不见,洛天初大喊道:“大哥!云层太厚,雨一时停不了,先找个地方避雨吧。”钟远鹏浑身湿透,也没了主意,路上连个山洞都没有,如何避雨呢。 忽见前方跑来了十几个村民,男女老少皆有,神情狼狈,互相搀扶,一瘸一拐,脸上皆带恐惧之色,见了他们的马车,先是一惊站住,当发现只是过路行人,再不看他们一眼,继续拼命逃跑。钟远鹏跳下车拦住一个中年汉子,在雨中大声问道:“大哥,前方出了什么事,你们跑什么?”那汉子没心情解释,匆匆道:“你们也快逃命吧。”。钟远鹏又问后面的一个怀抱啼哭婴儿的妇女道:“大姐,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妇女神色悲痛,眼睛通红,痛哭道:“金兵屠了俺们村,全村人都死了,我家男人为了保护我们母子,也。。。也被鞑子砍了头。”说到最后一句已泣不成声,但哭声在雨声中却是那么的渺小。大乱天下,这样的哭声一天要有多少起?又有谁在乎?可钟远鹏就在乎,他浓眉一挑,目露杀机,问道:“金兵有多少人?你们村子在哪里?”那妇女摇头道:“不知道,也许几百,也许几千,那么乱谁看数的清楚。沿路再走十里就是我们村了,你们也快跑吧。”说完抱着孩子逃命去了。 不一会儿难民就跑的无影无踪,天地又被大雨的声音所淹没,钟远鹏孤零零的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心想雨势如此之大,看来老天爷也在为那村的亡灵难过,但老天爷你光哭有个鸟用,这事让我撞上便不能不管。他飞身上车,一提缰绳,喝道:“驾!”马车继续向前行进。洛天初道:“大哥,前面有金兵,我们还去干嘛,避一避吧。”钟远鹏道:“正是有金兵才去!杀金兵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洛天初跟朱雨时对望一眼,心想大哥如此英雄,可惜自己却不是好帮手,看来有场硬仗要打了。他们同时握住官刀,心情紧张。何月莲倒是不惧金兵,正一派的门规中虽不许随意伤人,却允许杀虏救民。何仁瑾本身就嫉恶如仇,对残暴不仁的金兵恨之入骨,凡是遇到零散的金兵都会无声无息的结果掉。 钟远鹏在雨中急赶**里地,一座依土山而建的村落便呈现在山雨朦胧间。钟远鹏将马车赶进一片小树林藏好,道:“二弟三弟,我们走,何姑娘留下看车。”洛朱二人也不多言,手持兵器紧随其后。何月莲望着他们在雨中消失的背影,想不通钟远鹏这样的恶人怎会冒着性命危险替百姓报仇,他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那两个小子根本没有武功,却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赴汤蹈火,这是傻还是勇敢?何月莲不明白了,对他们的看法也有所改变。 兄弟三人冒雨急行,身上都已湿透,可他们心里都燃着熊熊战火,明知前方凶险之极,却无人胆怯。他们经过一大片庄稼地,多数庄稼已被金兵践踏,要知庄稼是村民的生计,就算金兵不进村洗劫,这个冬天全村人也要出去乞讨了。他们刚到土山下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气,从上坡流下的雨水皆是血水,还有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将下来,触目惊心。洛朱二人胃中一阵抽搐,强忍着没呕吐出来。钟远鹏观察了地形,道:“村子东高西低,东边的房子跟土坡相齐,咱们可直接爬上房顶,看看村中情况再做打算。”三人猫腰上了土坡,依稀听见村中传来金兵的叫喊之声。他们绕到村子西面的土坡,这里的土坡和房顶相距只有一丈,钟远纵身跃上房顶。洛朱二人一咬牙,退后几步,疾冲过来,也跃了上去,可是用力太猛,殊忘了房顶的斜面,跳上后站立不稳,身子向后仰去,钟远鹏眼疾手快,同时抓住了二人,一起拉了上来。二人伏在房顶大口喘气,钟远鹏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小心翼翼的探头向村中望去。 第十章 村中恶战 村民尸体有一百多具,横七竖八的陷在泥水里,惨不忍睹。血水经大雨冲刷淡了许多,但村子仍飘满了刺鼻的血腥气。十几名金兵把从各家掠夺来的财物集中在两辆骡车上,一辆装钱财,一辆装器具,现已基本装满。金兵的发型各异,有的四面秃瓢,中间留一撮长发,有的两鬓处辫两条小辫子,还有的是光头,耳朵上却挂着大金环,好像群鬼乱舞。 钟远鹏道:“这批金兵应该是北归的败军,且抢且退,回到金国后就都发财了,你们看,那边还停着的五辆大车,那就是他们这一路的收获,再加上这两车,就是七大车了。”洛天初道:“他们人数也不算多,十几个罢了。”钟远鹏道:“不止这些,大多数人都在屋中避雨,咦?你们听,咱们身下的房子就有人。”三人趴在瓦上倾听,屋内确有声音传出,却听不真切,好在雨声极大,掩盖了洛朱二人刚才上房的动静。钟远鹏内力深厚,听觉灵敏,已听明白了屋内的声音,脸上微红。朱雨时低声道:“我掀开瓦片看看。”说着他将瓦片掀开一缝,和洛天初挤着脑袋向里面观看,只看了一眼,二人登时愣住,眼睛瞪得贼大,俊脸臊的通红。 入眼场景****不堪,一名美妇赤身**,正在床上遭受着一名金兵的凌辱。那美妇双手被麻绳捆绑,身上淤青,显是刚被暴打,紧咬牙关承受着,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但那金人十分粗暴,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眼中泪花滚滚,一脸痛苦绝望之色。靠窗处还捆着一名十四五六岁的少女,应该是那美妇的女儿。美妇羞惭的无地自容,不敢看向女儿,女孩冰雪可爱的脸上充满了恐惧,看着母亲被凌辱,吓得呆若木鸡。 那金兵粗重喘息着,用生涩的汉语道:“叫你家小雌鸟一起来伺候军爷,她还没有过男人吧,军爷就喜欢雏鸟。”美妇惊怒道:“你敢!”说着一巴掌打在那金兵脸上,那金兵不怒反笑道:“这才够滋味。”说罢更加用力。美妇哀求道:“你要奴家怎样都行,求你放过我女儿好么,她。。。她还只是个孩子。”那金兵狞笑道:“****,少说废话,你家男人已死,你们都要回中都给军爷当奴隶。” 洛朱二人龇目欲裂,热血上涌,这就准备拿刀下去拼命。忽然眼前一花,见钟远鹏不知何时已进屋,站到了床前,一手抓住金兵的辫子扯到床下,用鞋底猛踩他的命根子。那金兵正要张嘴惨叫,却被一拳打在嘴上,满腔牙齿皆被打掉,吞到了肚里,疼的连叫都叫不出了。钟远鹏从地上捡起美妇的衣服扔还给她,道:“穿上。”没向她曼妙的躶体看上一眼。 美妇这才知有高人相救,赶忙穿上衣服,连声道谢。钟远鹏抬头对房上的二人道:“你们从上面跳进来,动静别太大。”洛朱二人依言掀开房瓦跳了下去。钟远鹏又为那少女松绑,美妇冲过去抱起女儿放声痛哭,少女呆滞片刻,‘哇’一声也大哭起来。钟远鹏指着那金兵道:“二弟三弟,宰了这鸟厮!”二人尽管心中愤怒,但从未杀过人,紧握着刀柄不敢下手。钟远鹏怒道:“连个鸟鞑子都不敢杀还当什么好汉。”洛天初一咬牙,狠狠一刀斩下了金兵的头颅。朱雨时也抽出刀来刺进了他的胸膛。钟远鹏点头道:“这才像话!” 美妇拉着女儿的手跪拜于地,哭道:“多谢英雄相救。”三人将她们扶起,却不知该怎样安慰,钟远鹏叹道:“二弟三弟,我们把这两个女人救走吧。”洛朱二人应道:“是!”美妇垂首沉默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内屋丈夫的尸体,道:“奴家有一事相求,望三位好汉答应。”钟远鹏道:“我们自会把你家男人的尸体掩埋,不必担心。”美妇眼中流下清泪,抬起头坚定道:“奴家要留下伴随夫君,只望三位好汉救走我的女儿,奴家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将报答恩情。”钟远鹏见她心存死志,暗赞是个贞烈女子。朱雨时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别想不开,跟我们一起走吧。”美妇凄然一笑道:“你们杀了金兵,他们发现后必然追赶,三位好汉虽勇,却难以照顾我们母女两人,奴家不愿连累你们,只求女儿脱险。”说罢跪地连连磕头。钟远鹏心想她这番见识倒不像普通的乡间女子,也许她有过一段不平凡的身世。既已决心殉夫,又何必阻挠人家阴间相聚呢。 钟远鹏转过身道:“你安心去吧,钟某拼死保你女儿周全。”美妇感激道:“卢梅君多谢好汉!”钟远鹏一听她的名字,虎躯稍稍一震,想当年的“东京双艳”指的就是李师师和卢梅君,卢梅君不但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颇有见识,常与名士纵论天下,没想到靖康之变后竟沦落至此。卢梅君抱着女儿哭道:“莺儿,你乖乖听这几位叔叔的话,跟他们走吧。”那女孩边哭边摇头道:“莺儿要跟母亲一起,母亲别扔下我。”卢梅君一咬牙,将女儿推向了洛天初。洛天初也明白她要干什么,紧紧抱住莺儿,不让挣脱。 卢梅君转身猛冲出去,一头撞到墙上,鲜血顺着墙壁流下,尸体慢慢跌倒,躺在了丈夫身边,莺儿大叫了一声,昏厥过去。三人看着他们夫妻的尸体,心情都十分沉重,可眼下没功夫感慨,更没功夫掩埋他们的尸体,只能用草席卷起,放在床上,鞠了一躬,钟远鹏捡起了金兵的马刀,带在身上。 洛天初背起莺儿,正打算上房离开。忽听房外马蹄声响,一人大笑几声,在门外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女真语。钟远鹏闯荡江湖多年,勉强听懂了话中之意,原来雨势转小,门外的金兵问死那金兵是否行完好事,该准备启程了。三人面面相觑,没了主意。门外那金人听屋里没有动静,哈哈大笑,竟一脚踹门进来了。眼前的场景令他顿时愣住,只见三名宋人各持兵器,地上的同伴已尸首分家,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正转身欲跑,钟远鹏出刀如电,一刀劈中了他的胸口。那金兵惨叫一声,尸体倒在门外。 钟远鹏心叫不好,向门外看去吃了一惊,原来大雨停歇,百余名金兵从屋中走出,有的抱着女人,有的抬着财宝,听到惨叫声都停下谈话向他们望来,吓了一跳。钟远鹏心知要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前先杀出去,大叫道:“二弟三弟随我杀出去!”当下领头杀出,挥动手中马刀,二话不说将一名金兵劈成两截,洛天初背着莺儿随后,朱雨时仗刀在后掩护。钟远鹏一路勇往直前,顷刻间又砍掉三个人头。这时金兵才反应过来,皆怒骂拔刀,向他们杀来。 钟远鹏深知一旦被金兵围住,二弟三弟必不能脱身,自己也不会独自逃生,只能趁金兵未聚拢前突围出村,再由自己断后。定下计后,他如猛虎般扑入金兵,手中马刀舞出一大片银光,罩住周身,刀气呼啸,冲上来的金兵皆被斩杀。他这种打法极耗内力,只能撑上一时半刻,但他豁了出去,既要保证前进速度,又要保护自己人不受损伤。洛天初和莺儿在他的掩护下安然无事,朱雨时的压力也不大,因为所有的金兵都奔钟远鹏而来。 钟远鹏正杀到酣处,只见一名身穿黑甲的中年金将,骑着大马,倒提宣花大斧杀来,腰间系着一块蓝色腰牌,显示出他的身份是一名谋克,也就是金兵的百夫长。钟远鹏心中暗喜,心忖擒贼先擒王,杀了他金兵自然大乱。那谋克杀到近前,钟远鹏长啸一声,马刀银光突收,飞身跃起两丈,双手握刀力劈华山而下。这一刀灌足内劲,威力惊人。那谋克没想到他如此骁勇,忙举斧相架,“当”一声兵器相交,谋克两肩虎口震裂,从马上栽下吐血不止,难以再战。钟远鹏也心中震撼,没想到一个区区谋克竟能硬接自己一刀而不死,已相当难得。余光忽现发现七八支箭矢疾射而来,他赶忙替后面三人挥刀挡箭,可箭来的又密又快,两枝箭矢射进他的右臂,令他挥刀速度稍慢,大腿又被一名金兵的马刀割伤。 钟远鹏身经大小数百战,几处轻伤毫不在乎,挥刀将伤他的金兵砍翻,又舞出一片刀光,又有几名金兵血溅当场。此时距离村口还有五十丈,村外没有敌人,只要能出村就有把握逃生,可大量的金兵围涌过来,令他们行进放缓。钟远鹏不遗余力的杀出一条血路,始终不给金兵包围的机会,可他重伤之下强行提气,又冲出二十丈后已渐感不支,急需停下来调整内息,但现在显然是不可能的。 押后的朱雨时也遭到了金兵的攻击,几次险象环生,幸好他将‘劈山刀法’练得纯熟,苦苦支撑,身上也添了数处刀伤,他知如果自己倒下,洛天初和莺儿也将遭殃,便生出一股死战之意,变得异常勇猛,施展刀法主动进攻,结连砍伤了两名金兵。洛天初全心照顾莺儿,腿上的两处刀伤也是为莺儿挨的,看到朱雨时如此拼命,叫道:“小朱好刀法!”朱雨时杀的满头大汗,抽空回了句:“当然。” 第十一章 落难公主 这时更多的金兵箭手爬上两侧的屋顶,居高临下射出一轮飞箭。钟远鹏暗骂一声,挥刀拨挡,马刀旋转如飞,将大部分箭矢打落。洛朱二人却没这般本领,同时中箭。朱雨时的右臂被两支箭矢洞穿,脸上冷汗直冒,撒刀于地。洛天初中的那一箭更加要命,正在前胸上,他失去了钟远鹏的保护,又被金兵的马刀砍中,深入小腹,他忍痛将背上的莺儿放在地上,用身子挡在下面。那金兵瞧出便宜,挥刀砍向他的头,可刀还没砍到,反被钟远鹏一刀削掉了头颅。钟远鹏赶忙查看洛天初的伤势,见三寸长的伤口中不住向外冒血,当下迅速为他封穴止血,但仍然血流不止,箭矢深入体内,难以拔出,急出了一头大汗,同时还要单手招架攻来的金兵。朱雨时气血上涌,砍断臂上的箭杆,发疯似的护住他们,金兵见三人已是笼中之兽,也不急着上前拼杀。 他们的突围计划已彻底失败,现在深陷重围,钟远鹏和朱雨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对洛天初不离不弃。钟远鹏苦笑道:“没想到你我兄弟竟死于此地,黄泉路上倒也不愁寂寞。”朱雨时眼中布满血丝,喝道:“要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钟远鹏仰天长笑道:“三弟说的好!”他放下洛天初,提刀站起,打算跟金兵做最后一搏。 正在这时,村口忽然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苗条身影冲入阵中,手中长剑飞如白虹,匹练到处所向披靡,金兵相继倒地,来者竟是何月莲。原来她见三人走后,心中好奇,忍不住跟了上去,见他们舍身相救一名素不相识的女子,暗感吃惊,想起何仁谨平时所讲的侠义之道,心想魔道中人尚且如此,我辈且能坐视不理。 这才决定仗剑救人。 何月莲身法灵动,剑法飘逸,一招一式干净利落,虽非正一派的上乘剑法,却尽显名门弟子的风范,她边打边叫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走。”钟远鹏会意,扔掉马刀,一左一右夹起了洛天初和莺儿,道:“三弟跟着我。”他双手夹着二人,只有腿可以击敌,还要照顾朱雨时,一会儿功夫他跟朱雨时又多处挂彩。好在何月莲推进甚快,杀开了一条血路跟他们会合,又保护他们反身杀回。朱雨时正跑时被一名金兵一脚踢翻,手中刀也不知丢到何处。 何月莲香汗淋淋,气道:“真是废物!”回身一把抓住朱雨时的手腕将他拉到身旁,一起前进。朱雨时受宠若惊,大为感动。他们一路冲杀,金兵死伤五十多人,余人也不敢冒然上前送死,这时终于冲到了村口,何月莲道:“你们先走!”钟远鹏惦记二弟伤势,不敢逞强,点头道:“你也小心。”携着洛天初和莺儿先跑了出去。何月莲反身且战且退,朱雨时突然惊叫道:“小心!”,原来有两支暗箭飞来,何月莲一时没有察觉,朱雨时顾不得许多,跃起挡在她身前,两支暗箭正中后背。何月莲忙将他扶住,惊愕道:“你。。。你怎么样了。”朱雨时气若游丝道:“就算为你而死了也值,快跑。”何月莲秀目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宝剑回鞘,咬牙将他背起,展开轻功奔去。金兵在后面用女真话怒骂不止,紧追不舍。何月莲也不知为何要救这个“小贼”,昨天还恨不得捅他一百个透明窟窿。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天初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躺在一间杂乱的小屋里,莺儿正担忧的看着他,见他醒转欣喜道:“哥哥他醒了。”正在外屋熟睡的钟远鹏立刻坐起,来到床边道:“谢天谢地,你终于挺过来了。”洛天初喃喃道:“我只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晕乎乎的,身子难动一下,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钟远鹏道:“那是因为愚兄点了你的穴道,你的血已止住,一直在发高烧,说梦话,好在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不过仍须静养几日。”洛天初道:“我睡了多久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钟远鹏道:“三天,这里还是那个小村。”洛天初惊道:“我竟睡这么久了,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同屋的朱雨时道:“我们逃走后金兵把方圆十几里都搜遍了,却没想到我们竟会回来,钟大哥说这叫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钟远鹏道:“这里是大宋的地盘,金兵也不敢如何嚣张,搜不到我们也会押着财宝北上了,不用担心。”洛天初见朱雨时爬在另一张床上,背上和肩上用破衣条包扎着,惊道:“你也伤的这般重?”朱雨时笑道:“我的只是皮外伤,入肉不深。你要好好谢谢莺儿,这两天可是人家一直照顾着你。”洛天初望向莺儿道:“谢谢你。”莺儿低头道:“奴家的命是你们救的,当然要好好照顾你们。” 洛天初这才发现莺儿是个难得的美人痞子,虽只有十四五岁,却出落的俊俏水灵,像极了卢梅君,长大后肯定也是位绝色美人。钟远鹏道:“要感谢的还有何姑娘,若非她出手相救,咱们兄弟都要完蛋,事后人家又拿出正一派的‘紫阳护心丹’给你们服用,这才保住了你们的性命。”何月莲独自坐在一旁,道:“我随身携带的药已用完了,你们身上的伤太多,以后用药的地方还多着呢。”钟远鹏想了想道:“这次我们兄弟欠你一命,我也就不逼你回四川了,你想走随时可以离开。”何月莲神色一动,惊疑不定的望向他。钟远鹏道:“你喝的并非‘八仙夺命露’,只是普通的水罢了,我是有意让你上当的。” 何月莲冷哼一声,拔出长剑道:“你倒敢说实话,不怕我杀了你们么?”钟远鹏笑道:“我元气已复,姑娘想杀我只怕不易,不过我不还手便是,谁让欠你一命呢。”朱雨时急道:“月莲手下留情,别伤害大哥。”何月莲怒道:“闭嘴!我的名字是你叫的么!先杀了你这小淫贼。”说着飞身跃起,一剑刺向朱雨时。钟远鹏身形晃动,抢在何月莲身前,曲指弹中剑身,何月莲虎口一麻,长剑脱手,对钟远鹏怒目而视。钟远鹏叹道:“三弟也是救过姑娘的,就算有得罪过姑娘的地方也该抵过了,望姑娘手下留情。”何月莲跺脚道:“好!我打不过你,以后再找你们理论。”说罢捡起长剑,便要夺门而去。朱雨时失声叫道:“月莲,你要走么?”何月莲人已到了门口,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叫人捉摸不透,但仅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朱雨时长叹了一声,趴在了床上,心情失落。莺儿不解道:“小朱哥哥对月莲姐那么好,月莲姐为什么要走呢。”朱雨时苦笑道:“我是自作多情,人家根本看不上我。”钟远鹏和洛天初只能好言安慰。 正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道:“人生变化无常,朱公子将来必有作为,还怕抱不得美人归么?”众人都是一惊,闪目观瞧,只见门外站着一位笑呵呵的中年胖子,面相和蔼,笑容可掬,穿着考究,倒像是大酒楼中和气发财的掌柜。钟远鹏心中暗惊,心想来者早到了门外,自己却毫无察觉,仅这份收敛气息的功夫就颇为了得。 那华衣胖子进屋后向众人团团一躬,笑道:“在下贱名大福,跟随主人路过此地,并非有意要做窗外君子,还望各位见谅。”说完后又有四名华衣少年鱼贯进屋,手中托着精致的黑漆托盘,盘上摆放着食物,衣服和刀伤药。钟远鹏不认得他们,但确定不是四大派的人,见他们步法矫健,体态轻盈,太阳穴高鼓,无疑都是高手,既然眼下没有恶意,索性静观其变。大福道:“三位见义勇为,仗义救人,我家主人十分钦佩,略备薄礼犒劳大家,还望笑纳。”那四名少年将托盘一字摆放在他们面前,洛朱二人早就饥肠辘辘,洛天初在重伤下颤巍巍的伸出手,努力的去撕一只烤鸡腿。钟远鹏差点被气乐,板着脸道:“二弟且慢!”大福道:“阁下莫非怀疑食物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下可以先吃一口证明。”钟远鹏道:“来历不明的东西我们不吃,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华衣胖子笑道:“阁下休要误会,我们绝无恶意,是我家主人想结交诸位,这才略备粗食款待。”钟远鹏道:“你家主人是谁?”大福道:“赎小人暂不能说,待各位伤好后自会相见。”钟远鹏道:“你家主人怎知我们做下的事?想来他的本事也该不小,何不阻止金兵屠村?”大福道:“我们来时已然太晚,今日才查明是诸位仗义出手,我家主人感激不尽。”钟远鹏道:“为何要感激我们?干你们何事?”大福道:“小人还是不能说,以后我家主人自会向各位解释。”钟远鹏点头道:“也好,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东西我们收下了。”大福喜道:“多谢诸位赏脸,小人这就回去复命,往后的饮食和刀伤药都由我们提供,诸位安心养伤就是。” 待他们走后,朱雨时皱眉道:“这帮人神神秘秘,送来的东西能吃么。”钟远鹏捏起一块熟牛肉塞进嘴里,笑道:“那些人都是高手,既知我们行踪,想害我们不必如此麻烦,尽管吃喝就是,该知道时自会知道。”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莺儿一眼,因为他发现大福他们进屋后看莺儿的神情十分恭敬,说不定这件怪事跟莺儿有关,但莺儿却显然不认识那群人,倒是怪异之极。 他们在村里住了七天,洛朱的伤势大有所好转,大福送来的金疮药,止血散,顺气丸都十分有效,他们已能下地走路。钟远鹏埋葬了莺儿的父母,莺儿天天前往祭拜,其他时间都在照顾洛天初、他们投缘,一见如故,一聊天就是一两个时辰,互有好感,莺儿唤他“小洛哥哥”,洛天初则唤她“莺儿妹子”。莺儿父母离世,心情沉痛,洛天初想方设法的斗她开心,她也对洛天初生出依靠的感觉。钟远鹏和朱雨时在一旁窃笑,钟远鹏笑道:“二弟,莺儿姑娘如此待你,你可不许负了人家,待莺儿守孝一年,你二人便成亲罢。”朱雨时立即附和,洛天初大红着脸不好意思,他尚不知成婚对于男人意味着什么,只觉的莺儿机灵俊俏,讨为老婆定是自己的福气。 每到饭点大福都会派人送上吃喝,款待周到,他们也懒得多问,反正终会水落石出。这天中午,大福又来送饭,钟远鹏道:“大福兄弟,我的伤势已好,即将启程,你家主人再不露面的话,那只好请你转达我们的谢意了。”大福道:“诸位何必着急,不如多待几日,等伤彻底好后再走吧。”钟远鹏摆手道:“赶路要紧,难以逗留了。”大福沉吟道:“诸位请先用饭,小人去去就来。” 三人又痛快的饱餐一顿,酒足饭饱后,只见一名中年文士缓缓走入,那人四十左右岁,穿一袭海蓝色锦袍,白面微须,目若朗星,气度雍容华贵,举止有龙凤之姿,大福等人对他毕恭毕敬,走在身后连眼都不敢抬。中年文士对钟远鹏他们微微一笑,立即有人端上楠木马扎,他就随便坐了下来,大福等人垂首立于身后。 他们所在的房屋十分简陋,可那中年文士随随便便坐在那里的神情姿态就好像皇帝上朝,陋室也难掩他高高在上的王者气质,他笑道:“各位对招待还满意么?”钟远鹏道:“不能再满意了,我们都吃胖了几斤。”中年文士道:“那就好,我还为诸位准备了二百两银子作为路费,请不要嫌少。”钟远鹏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道:“不必了,盘缠我们够用,你到底找我们何事,痛快说出来吧。”大福等人的脸色一变,大福道:“休对我家主人无礼。”中年文士摆手道:“无妨,那本人就解释一下。”他用手点指莺儿,道:“这孩子姓李,是我李某的女儿,本人来中原就是为了接她们母子,唉,可惜我来晚了一步,梅君已经走了。”说罢他闭上双眼,甚是遗憾。 洛天初奇道:“莺儿的父亲已被金兵杀害,你怎能说是莺儿的父亲呢?”中年文士淡淡道:“当年我在汴梁与梅君相处一年,甚是恩爱,但因梅君毕竟是红尘中人,声誉不美,当时家严尚在,我不敢把她接回家,只能离她而去。事后我才知她有了莺儿,但因种种缘由一直无法接她们团聚。死的那人叫程礼,他倾慕了梅君二十年,最后梅君有了我的孩子后心灰意冷,便下嫁于他隐居到了这里。现在家中之事已由我做主,大宋连年战乱,我很担心她们母女,便亲自来接她们了。到达后才知金兵屠村,我让大福带人寻找她们下落,这才发现你们也在这里,通过你们的谈话得知是你们救了莺儿。我若当时就说起此事,你们也许会不信,所以我让大福好生招待你们,一是打消你们的戒心,二是感谢你们的仗义相助。”钟远鹏道:“既然感谢我们,何不把名号亮出来,神神秘秘的如何结交。”中年文士顿了顿,道:“在下姓李,西夏人士,碍于身份原因,不便大张旗鼓。”钟远鹏神情一动,道:“西夏皇族便是姓李,莫非你是皇亲国戚?”中年文士迟疑半响,道:“既然阁下猜到这里,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本王便是李仁孝,当今的西夏皇帝。” 众人惊讶的合不拢嘴,万没想到此人竟会是皇帝,如今宋金交战,西夏置身事外,休兵生息,国势日强,李仁孝更是治国明君,深得百姓拥护。朱雨时看了眼莺儿,吃惊道:“你要是皇帝,那莺儿且非就是公主?”李仁孝道:“是的,我就是来接她回宫的。”钟远鹏笑道:“我这辈子阅人无数,皇帝还是头一次见,可钟某粗人一个,不会向你磕头,请你也不要见怪。”李仁孝莞尔道:“本王年少时游历天下,也算半个江湖人,不在乎那些礼节。”钟远鹏道:“你的手下都是高手,要带走莺儿轻而易举,为何还要搞得如此麻烦。”李仁孝道:“君王也要守礼,君不知礼则臣民无礼,你们救了我女儿,我当然要聊表心意,有何奇怪。”钟远鹏由衷道:“我一向对皇帝没有好感,但你却是个好皇帝,莺儿后半生享用不尽了,好的紧啊,莺儿,跟他回去吧。” 莺儿一直躲在洛天初身后不肯出来,听到钟远鹏相唤,才疑惑的看了眼李仁孝,道:“你真是我爹?”李仁孝道:“程礼是你的继父,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娘已故,你可愿随爹返回西夏?”莺儿望了洛天初一眼,道:“我不想和小洛哥哥分开。”李仁孝笑道:“这位朋友如果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走。”莺儿大喜,问洛天初道:“跟我们走么?”洛天初摇头道:“我要跟大哥去血刀堡,莺儿你去吧,他是皇帝,你就是公主,以后你要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了。”莺儿哭道:“人家不想和你分开,一起走嘛。”洛天初安慰莺儿道:“你先回西夏,待我安定下来后找你去玩。”莺儿还是不依不饶,仍不肯走。洛天初再劝道:“我现在处境危险,你跟着我只能让我分心,万一我死了以后怎么陪你玩?”莺儿吓了一跳,道:“我不让你死,我听你的就是。” 李仁孝随行的还有五十名亲兵,簇拥着两辆马车在屋外等候。李仁孝牵着莺儿的手来到屋外,向三人行汉人礼节,道:“各位今后若不如意,可到西夏投我,必不薄待。”三兄弟赶忙还礼。钟远鹏心想李仁孝贵为西夏皇帝却毫无架子,为人和蔼可亲,以德服人,西夏在此人的统治下定会愈加强盛。 莺儿掏出一块方巾交给了洛天初,道:“小洛哥哥,这个留给你做个念想吧。”这块方巾并不特别,上面绣着两只鸳鸯,材质和绣功都属一般,应该是莺儿新学女红的作品,但送人的话却意义重大,鸳鸯代表的意思谁都明白,洛天初诺诺收下。莺儿道:“小洛哥哥不给莺儿留点什么么?”洛天初这才恍然,在身上摸了又摸,连一件像样的物事也无,终于摸得一物,竟是一对赌博用的骰子,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唯一从小玩到大的物件,送给你了。”钟远鹏和朱雨时见他以骰子赠佳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莺儿含笑把骰子收起,道:“我会一直带在身边的,莺儿走了,小洛哥哥多保重。” 李仁孝和莺儿上了马车,赶车的武士一挥马鞭,马车缓缓开动。莺儿掀开车帘向他们挥手告别,三兄弟也招手示意,心里都知此生很难有再见之日了。 第十二章 衣冠禽兽 何月莲离开后独自在山中行了几日,这天在溪边喝水。她盘算脚程再走三天便可以回到龙虎山,本应为重获自由而庆幸,不知为何却有种小小的失落感。每当静下来的时候,心湖总会浮现出朱雨时的大脸。“我怎会想他?”她狠狠拍打了一下宁静的水面,涟漪却更加多了。她长舒了口气,起身准备赶路。 忽听一人道:“可是月莲贤侄么?”何月莲一回头,见二十多名江湖客牵马站在树林旁,为首二人正是王人逍和仇厉海,其余皆是他们的弟子。何月莲喜道:“原来是王仇两位帮主,前辈怎会驾临此地?”王人逍笑道:“我们是来拜访贵派白掌门和二当家,一起商量讨伐血刀堡一事,看来贤侄已然脱困,很了不起啊,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何月莲上前向众人行了一礼,道:“其实他们也算不上大奸大恶。”当下将经过讲述一遍,只是略过尴尬之事不提。王人逍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他们还会舍己救人,请贤侄上马,我们护送你回龙虎山。”一名弟子牵了匹白马交于何月莲,何月莲道了谢,正要上马时,王人逍突然出手如电,用剑鞘点了她的腰眼。何月莲顿时身子一麻,摔倒在地,失色道:“王门主!这是何意。”王人逍一改往日的君子之风,阴森笑道:“臭丫头,谁让你从他们身边跑开的?你这一跑几乎坏了我们大计!”何月莲秀目圆睁,不解道:“你在说什么?”王人逍道:“我们一直有人在远远跟着你们,你若不跑,待他们到四川放了你后,我们就可以把你杀了,再对江湖上宣称是血刀堡杀了你,正一派势必和血刀堡不共戴天,若少林寺也参合进去,你们三方死拼,正好为大金郎主肃清中原武林的眼中钉。”何月莲一脸迷茫,摇头道:“我不明白!”王人逍哈哈笑道:“听说金国天使曾拜访过少林和你们正一派,希望你们效忠,却被你们断言拒绝,哼,知实务者为俊杰,不是金国的朋友,就是金国的敌人,钟远鹏这次盗了我们四家秘籍,我们就将计就计,挑拨你们相互残杀,明白了么?” 何月莲怒道:“原来你们早成了金国的走狗!连魔道中人都比你们有骨气!”王人逍神色不善的打量着何月莲,邪笑道:“仇兄,我想到一个好点子。”仇厉海笑道:“先别说,让我试猜一下。如此美人,若我们不享受一下,真是暴殄天物,不如我们先占了她,一路去四川也不愁寂寞。到时把她和钟远鹏一并杀了,拿回四派秘籍。对外就说是钟远鹏把这丫头强奸致死,这对正一派是奇耻大辱,不跟血刀堡拼命才怪。那时死无对证,两方定会刀兵相见。而我们既得到了美人,又得了秘籍,还对金国立下大功,一箭三雕,且非大妙。” 何月莲听的目瞪口呆,万没想到平时满口仁义的前辈暗地里竟如此龌龊不堪,吓得不敢说话,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朱雨时。王人逍哈哈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有一点仇兄考虑不周。”仇厉海问道:“什么事?”王人逍道:“如今四皇子就在宝鸡军营,距四川不远,四皇子尤其喜爱性情刚烈的处女,如果把这丫头献上,四皇子必会好好奖赏我们,甚至比挑拨武林内杠的功劳更大。”仇厉海眼睛一亮道:“如此借花献佛的妙计,也只有王兄想得出来。”两人互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何月莲浑身发冷,心情沉到了谷底,这两人已彻底沦为金国的走狗,阴险狠毒,无所不用其极。 王人逍道:“魏风,把她的嘴堵上,别让她咬舌自尽,邀功请赏就全指她了。”在临安被钟远鹏生擒的严魏风上前一步道:“师傅,弟子觉得此事不妥。”王人逍道:“哦?你有什么好提议么?”严魏风道:“弟子觉得外敌入侵,国家遭难,江山社稷倾危累卵,身为名门正派应当主动联合各派,罢弃前嫌,一致抵御外敌,而不是助纣为虐,倒戈一击!”王人逍不耐烦道:“为师知你心善,但你有没有想过待大金国得了天下,为师也是开国元勋,江湖上唯我独尊,天下英雄无不拜服。为师身为掌门要考虑如何将本门发扬光大。”严魏风跪地道:“师傅若能登高一呼,联合江湖豪杰抗金,我游龙门也能名垂千古,就算不成,也不至遗臭万年,受世人唾骂啊!师傅!”说到最后磕头不止。王人逍道:“迂腐!宋朝气数已尽,我等安敢逆天行事!上次你对金国天使不敬,为师尚未罚你,今日又说这等大逆之言,若传到金国那里让为师如何交待!还不退下!”严魏风抓着王人逍的衣服,苦劝道:“弟子一片忠心!求师傅悬崖勒马!”王人逍大怒道:“滚开!”一脚将他踢倒,道:“再说废话就滚出本帮!”严魏风伏在地上放声痛哭,失望到了极点。王人逍道:“让仇兄见笑了,我们上路吧。”仇厉海笑道:“没想到贵派还有这等食古不化之人,王兄立场坚明,处事果断,仇某佩服。” 钟远鹏三人在镇上购置了马匹,省了很多脚力。一个月后他们进入了四川,距血刀堡只有三百里路程,钟远鹏见完全可以在赵横山过寿前赶回,心情大好,哼起了小曲。洛朱二人却不时轻轻叹息。想他们青春年少,情窦初开,有些心事也在所难免。尤其是朱雨时,他对何月莲动了真情,外伤虽已痊愈,心伤却越来越重,无药可医。钟远鹏是过来人,知道这种事安慰也没用,越说越愁,就有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手指着盘旋在雄山千仞间的陡峭蜀道:“蜀道之险对于蜀地来说是把双刃剑,看这绵绵八百里秦川,飞鸟也难偷渡,只要有几千军士把守险要,十倍雄兵也休想入川,反之,想要出关也同样困难,道路险要,难以行军,消息更加闭塞,就像我堡英雄好汉众多,名气反没有江湖的二流门派大。”洛天初有了兴趣,问道:“一路来经过的村子多为少数民族,汉人怎地不多?”钟远鹏道:“此地的异族和汉人分开居住,汉人多住在城镇中,而这方圆八百里的村落都属彝族,苗族和藏族的地盘,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从不出川,语言也不通,我堡的名气也就无法远扬。”洛天初望着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叹道:“这里远离硝烟和战争,真是世外桃源呀。”钟远鹏笑道:“川陕地势复杂险峻,易守难攻,又有大将吴阶,吴鳞两兄弟镇守,金兵根本不敢打来,老百姓这才安居乐业。”洛天初沉吟道:“金兵未必不敢来攻,他们前几次的失败让他们不敢再次渡江,定会拟定新的进攻路线。如果得到川陕便扼住了长江上游,作为灭宋的大本营,然后迂回进攻,迫使大宋分兵把守,如此就能牵着大宋的鼻子走了。”钟远鹏惊讶道:“二弟进步很大,对天下大势竟有如此见解,愚兄自愧不如。”洛天初搔了搔头,笑道:“我瞎猜而已,谁知准不准呢。”朱雨时笑道:“小洛在战略方面很有一套,无论是偷看行首更衣,偷鸡摸狗,还是黑砖砸人,都是他计划的,无不成功,说不定真有统帅之才呢。”洛天初笑骂道:“去你的!我要是统帅,你就是大将,哪次坏事不是你亲自干的?”三人哈哈大笑,沉郁的气氛一扫而空。 日已偏西,钟远鹏指着小山上的一座破庙道:“那是‘三公庙’,供奉着刘关张三位兄弟,今晚就在那里歇一宿吧。”想到桃园三结义的豪情万丈,三人只觉壮怀激烈,浓浓的兄弟之情填满胸腔。三公庙早断了香火,长期不曾打扫,庙宇颓落不堪,尘土厚积。他们在庙门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进庙,见庙堂上立着三尊泥像,正坐那人身穿黄袍,白面朱唇,脸带微笑,眉宇和善,目视远方,淡然而坚定,悠然不失威严,便是先主了。他身旁站着两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左首人是外披绿袍,内穿铠甲的关云长,他手握‘青龙偃月刀’,轻抚须髯,丹凤眼似张似合,有股睥睨天下英雄的傲气。右首张飞黑面如炭,豹眼环睁,虬髯戟张,好如凶神恶煞,连阎罗小鬼见了也要跪地叫声‘三爷爷’。 钟远鹏皱眉道:“三位好汉的神像落魄至此,我们把这地方打扫一番,再跪拜行礼吧。”两人欣然同意,用了一个时辰将三公庙打扫干净。神像,神龛,地面都恢复了原来的色彩,三人在神龛上摆了酒肉瓜果,又从桌上找出发潮的檀香,半天才点燃,每人手持一根,跪在神像前。钟远鹏朗声道:“三位好汉在上,弟子钟远鹏,洛天初,朱雨时给你们行礼了。”三人虔诚的磕了三个头。钟远鹏又道:“我们三兄弟欲效仿先贤,除暴安良,快意恩仇,行侠江湖,不求同年同月生。”三人合声道:“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钟远鹏最后道:“望三位好汉在天之灵佑我兄弟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说罢三人再次磕头,起身将香火插进香炉。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钟远鹏插在香炉中的香竟突然折断,摔成了三节,有小半截仍在燃烧,,却有种燃到尽头的感觉。正诧异时,忽听到上方发出“吱吱吱”的声响,抬头一看,刘备泥像的脖颈处竟现出一道裂痕,裂痕越来越长,彩漆簌簌而落,大量的灰土从中落下,最后头像一歪,顺着身子滚落下来,正好滚到钟远鹏的脚前。三公像的造型本来相辅相成,有种整体的美感,现在刘备少了一头,三公像显得诡异之极。 三人冒起一身冷汗,谁都看出这是大凶之兆,暗示着钟远鹏有可能出事。洛天初当即跪倒,大声道:“多谢皇叔显灵,预其凶兆,望皇叔助大哥化解此劫,若大哥功德不够!晚辈愿减寿二十年相换!”朱雨时也赶紧跪倒,急道:“弟子也愿减寿二十年,只要大哥平安无事!”钟远鹏起初也被吓得不轻,愣了半响,忽然怒道:“呸呸呸,你们说什么浑话!刘皇叔!他们刚才说的都是屁话!你别当真!钟某纵横天下,杀人无算,这时死已是赚了!人各有天命,无须强求!”洛天初道:“大哥,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你这是何必。。。”钟远鹏大笑道:“何必在意!人生数十年弹指既过,大哥我本已活不过三年,又有何惧?”洛朱二人大惊失色,忙问何故。钟远鹏笑道:“大哥盗《易筋经》时中了无机的‘大慈大悲掌’,掌法如其名,威力固大,却不会让我马上死去,只将掌印印在我的身上,掌劲会慢慢渗透到体内,不会有任何痛苦,三年内会令人渐感无力,杀气锐减,善意萌生,旨在让恶徒在最后的三年里悔悟罪行,一心向善,死后也好轮回转生。无机知我命不久矣,这才答应何仁瑾放走我们。”洛朱二人听罢悲从心生,放声痛哭。钟远鹏也眼眶湿润,道:“大哥这辈子做过不少大事,但最高兴的还是收得两位贤弟,老天已待我不薄,死又何憾!” 正在此刻,忽听庙门外有人道:“今天要死的人绝不止你一人,你们三兄弟一起上路。”说话间从门外闯进二三十人,为首的正是王人逍和仇厉海,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朱雨时一眼发现被缚双手的何月莲,惊叫道:“月莲!你怎么了?”何月莲大声道:“他们其实是金国的走狗!要杀了我们后再挑拨我们两派火并!他们好坐收渔利。”朱雨时拔刀怒道:“你们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王人逍淡淡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嚣本门主。现在关门打狗,你们谁都跑不了。”朱雨时大骂道:“无耻小人!”这就要上去拼命。钟远鹏拉住他道:“你们给愚兄观阵,我去会他。”王人逍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凌空抖了个剑花,微笑道:“你猜我几剑能杀了你?”钟远鹏淡淡一笑,无视他的心理战,伸出了一根手指。王人逍笑道:“不用一百剑那么多的。”钟远鹏狠狠道:“我一拳就能锤死你。”王人逍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大笑道:“我倒要见识。。。”话还没说完,钟远鹏已攻了过来,他赖以成名的正是他那大如簸箕,硬如铁锤的铁拳。 王人逍眼瞳收缩,使出游龙帮的绝学“游龙清风剑”,长剑迅疾如电,化作一道白虹迎向拳头,拳头再硬也是肉做的,绝不能和长剑硬碰。可钟远鹏那一拳只是虚招,身子猛地退到了洛朱二人身边,他的真实意图是带他们冲出庙墙逃生。此地已是血刀堡的地盘,只要有了支援就什么都不怕了。 谁知仇厉海已料到了他这一手,提前封住去路,面带讥笑道:“这一招不灵光了吧。”。钟远鹏心中一惊,只好驻足。仇厉海突然出手,拳头旋转而出,虎虎生风,他和钟远鹏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钟远鹏怕洛朱二人受伤,不敢躲避,提起二人的衣领扔到一旁,前胸却硬挨了一拳,一声闷响,吐出血来。王人逍的长剑再次攻来,刺入了他的后心,抽剑时带出一缕血箭。钟远鹏支撑不住,门板般的身躯轰然跌倒,洛朱二人心都碎了,哭喊道:“大哥!” 王人逍的长剑再次飞出,白光连闪,钟远鹏身上瞬间又多了八处剑伤,都伤在穴位上,再无反击之力。钟远鹏人虽倒下,却骂不绝口道:“金狗!够胆杀了爷爷!”王人逍阴笑道:“好一条硬汉,看你能硬到几时,所有弟子听令,每人刺他一剑,剑口必须见血,却不能要他性命,死在谁手里就罚谁一天不能吃饭。”仇厉海也笑道:“有趣,我们也来玩玩。”洛朱二人龇目欲裂,抹干眼泪,大吼一声,抽出大刀不顾一切的冲向王人逍。王人逍轻蔑一笑,视若无睹,身后跃出两名弟子,手持长剑跟他们战在一起。 这些日子他们白天赶路,晚上练功,早将《劈山刀法》烂熟于心,运用自如,与游龙门的弟子战了二十回合竟然不败。因他们情急拼命,全是同归于尽的招式。两名弟子竟一时拿他们不下。王人逍怒道:“没用的东西,给为师退下!”两名弟子羞愧退回。 王人逍不屑对二人用剑,收剑回鞘,大步向洛朱走来。二人二话不说,挥刀就砍。王人逍冷哼一声,飞腿揣在了朱雨时小腹,朱雨时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倒了下去,腹部巨痛如绞。洛天初手中的钢刀也被王人逍一脚踢飞,直插进上方的横梁上,接着脚下一空,被王人逍扫腿扫中,跌倒于地,这一腿扫到了骨头,几乎折断,豆大的汗珠顺脸而下,怎么也站不起来。王人逍回身训斥弟子道:“收拾这两个小厮何用费力,都愣的干什么,还不去刺那姓钟的!” 第十三章 大哥遗言 大熊帮的弟子先上,他们练得是‘大摔碑手’,掌力刚猛,练到一定火候可断石开碑。他们在钟远鹏身旁站定,轮流出掌打在他身上,虽都没打到要害部位,但钟远鹏的四肢已被一**的掌力震碎。待所有弟子打完,钟远鹏已奄奄一息,就算还能活下去也是个废人,这辈子都休想再起来了。仇厉海笑道:“还没断气,王兄,该贵派出手了。”王人逍道:“好,去吧”弟子得令后,一个个拔剑上前,游龙门的剑法精准迅疾,刺入钟远鹏体内的每一剑都正好两寸,钟远鹏的衣服被无数伤口染红。洛朱二人痛断肝肠,痛哭失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怎奈他们站都站不起来,根本无能无力。 王人逍冷冷看了眼仍未动手的严魏风。道:“魏风,你还要违抗师命么。”严魏风道:“师傅曾教导我们不辱临死之人,就算大奸大恶之徒也不能戏弄玩虐,弟子下不去手,望师傅也不要自食其言。”王人逍勃然大怒,拔剑刺入了他的肩头,严魏风痛叫一声,惊叫道:“师傅。”王人逍怒道:“劣徒,出言不逊,屡抗师命,我没你这个徒弟。”严魏风脸色苍白,吓得不敢多说。王人逍手持长剑来到钟远鹏身边蹲下,从他身上搜出四本秘籍,笑道:“《易筋经》和《降魔剑典》我早想拜阅一下,反是你令我得偿所愿。若你求个软,王某就给你个痛快。”钟远鹏吐着血沫,挣扎道:“滚你娘的。”王人逍哈哈笑道:“就先断了你的手臂吧。”说完举剑便斩。 忽然一阵大风将庙门刮开,一个人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跃过众人,冲到了王人逍近前,也不见他如何出手,便夺过了王人逍手中的四本秘籍,肩头一撞便将他撞翻于地。王人逍竟毫无还手之力,他从未见过如此快的身法和出手。王人逍从地上一跃而起,刚要发狠,又颓然坐下,吐出一口血来,这才发现已受了严重的内伤。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把目光投向那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只见那人三四十岁,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神情从容不迫,目光清澈深邃,透露着一股绝对的自信,那是只有不败之人才有的自信。眼角旁的浅浅皱纹更平添他的个人魅力,身穿一袭白衣,负手而立,风采只有天上神仙可比。当他看到钟远鹏身上的数十处剑伤和掌伤,柔和的目色变得炽热起来,他能想象钟远鹏所受的痛苦和耻辱,蹲下紧紧握住钟远鹏的手,道:“钟兄稍歇,待我杀光这群鼠辈再为你治伤。”他的声音清朗而充满磁性,钟远鹏醒转过来,反抓住那人的手,低声沙哑道:“属下能再见堡主最后一面,死而无憾。”那人出手如电,封住钟远鹏的穴道,止住了流血,道:“钟兄别说话,我去去就来。”说罢霍然起身,向两派弟子走了过去。 仇厉海搀扶着王人逍站在人群最后,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那人不屑回话,一挥长袖卷起排山倒海的气浪,站在前面的弟子被吹的睁不开眼,连站在那里都费力。接着他平平无奇的推出一掌,看似谁也没有打中,却有七名弟子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动也不动,七窍流血而亡。众人耸然动容,谁都没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那人本不喜杀人,这些年的修心养性更令他变得不喜与人争斗,但这次他动了真怒,出手毫不留情。他继续大步向众弟子走来,王人逍大声道:“一起上!杀了他!”众弟子仗着人多蜂拥而上,从不同的角度攻击那人的要害,可那人的武功已到了返璞归真,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只见他蓦地站定,登时一股巨大的气场蔓延开来。身在气场中的弟子竟再难向前一步,身子发软颤抖,冷意从脊梁直窜上来,那人在他们眼中好像变得愈加高大,成了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噗通,噗通”弟子们相继软瘫跪倒,就跪在钟远鹏的身前,那人又随手推出一掌。又将那些弟子立毙当场。 饶是王人逍和仇厉海见多识广,此时也看呆眼了。他们曾听江湖前辈说武学练至登峰造极时,其招式大巧不工,返璞归真,草木皆为利器,弹指也能杀人,他们本以为只是夸夸其谈,直到今日才知真有这样的高手,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们惊惧不已,见大势已去,便打算开溜。王人逍喝令道:“此人妖术已被为师看穿,大家不用惧怕,跟为师一起上!”其余弟子本听掌门这么一说,果真精神一振,真以为那人只是妖术作祟,纷纷冲上拼杀。王人逍和仇厉海却趁机向庙门冲去。那人微微冷笑,随意拍出两道气浪,将那群弟子震飞,只见人影一晃,瞬间追上了王仇二人。两人心胆俱裂,跃向两旁,袖中精光闪闪,打出了七八道暗器,却是打向奄奄一息的钟远鹏。 他们混迹江湖几十年,经验老道,心知只有钟远鹏才是那人的软肋,他非救不可。此时那人要杀他们易如反掌,但为了救钟远鹏只能折返回去。他身法快如闪电,提前一步来到钟远鹏身前,衣袖一挥暗器便落了一地,杨仇二人冲出庙门,夺路而逃。那人不再追赶,开始为钟远鹏疗伤。此时的钟远鹏又昏厥过去,那人将他扶起,盘膝坐于身后,微一运功,双掌与头顶就冒起袅袅白烟,飞速点通钟远鹏身上穴道,两掌紧贴后心,开始运功。 严魏风和何月莲都安然无恙,似乎那人出手前已分清谁该杀谁不该杀,所以杀了那么多人,却偏偏不伤他俩。他们见此人顷刻间杀了这么多人,吓得面如土色,此时更倒吸了口凉气,要知头顶冒烟是功力提至巅峰时的现象,不但要求内力深厚,更要酝酿良久,那人举重若轻,瞬间将内力提至顶峰,这是何等修为。 洛朱二人对他更是敬若天神,听钟大哥唤他为‘堡主’,想必便是令君来。朱雨时勉强站起,为何月莲解开绳子,道:“你没受伤吧,这位是血刀堡的令堡主,是来救咱们的。”何月莲畏惧的看了令君来一眼,皱了皱眉。正在闭眼疗伤的令君来忽然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一一报来。”要知运功时要集中心神,一心二用很可能会走火入魔,可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当下洛天初将如何在临安认识钟远鹏,结义为兄弟,和路上的经过讲述一遍。令君来听罢面露欣慰之色,道:“难怪你们眼神中尽是担忧之色,原来是结义兄弟,很好。”洛朱二人松了口气,原来令君来是凭着感觉判断出的敌友,什么谎言也瞒不过他的法眼。令君来又问道:“何姑娘,听朱兄弟说你在小村就离开了,怎地又出现在这里。”何月莲战战兢兢的将王人逍和仇厉海的阴谋说了一遍,最后道:“他们本打算杀人灭口后,去投奔那个四皇子,得堡主相救,月莲感激不尽。”令君来道:“马四皇子是不是叫完颜兀术?”何月莲道:“是。”令君来又对严魏风道:“你那师傅阴毒无耻,难得你能分辨曲直,你若不愿回游龙门的话,可愿加入我血刀堡。”严魏风早有此意,只是不敢张口,忙跪地磕头道:“在下愿意之极,愿鞍前马后报答教主。”令君来道:“请起,血刀堡没这么多规矩。”严魏风没想到令君来如此平易近人,忙起身答道:“是,堡主。” 此时到了疗伤的关键时刻,令君来不再说话,冒起的白烟将他和钟远鹏笼罩起来,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白烟聚而不散,过了好久才渐渐散去,露出人来。钟远鹏浑身大汗,胸前是一大片黑色血渍,有经验的人都知这是体内的淤血,医者可用汤药慢慢化除,令君来却是用内功将其逼出,看似简单其实却比汤药凶险百倍,一个差池便会让钟远鹏伤上加伤。 众人松了一口气,都以为钟远鹏有救了,令君来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剑眉颦蹙,露出伤感之色,叹了口气。洛朱二人忙问道:“堡主,钟大哥怎么样了?”钟远鹏已恢复神智,道:“愚兄的伤已回天无术,堡主注入了大量内力于我,愚兄这才能回光返照片刻。二弟三弟休要难过,愚兄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们。”二人心情跌至谷底,忍着泪水道:“大哥,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钟远鹏眼眶湿润,摇头道:“人迟早会死,愚兄这辈子杀人无算,现在死已是赚了。你们性情纯良,行走江湖难免吃亏,你们必须答应愚兄,三年内不能离开血刀堡,更不能为愚兄报仇。”二人含泪答应。钟远鹏对洛天初道:“二弟你遇事很有主见,思维敏捷,果断坚决,不足之处是你眉宇间傲气凝重,以后切记戒骄戒躁。”洛天初连连点头应是。钟远鹏又对朱雨时道:“三弟你心底善良,对感情过于痴情,要知情深则伤,是练武大忌,可天性难变,你可练一些旁门武功来弥补不足。”朱雨时含泪答应,不由看了何月莲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都略显尴尬。 钟远鹏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虚弱道:“我还有话要对堡主说。”你们到庙外等候吧,严魏风上前搀起了洛天初和朱雨时,和何月莲一起退出庙门。令君来眼眶通红,紧紧握住钟远鹏的手,道:“钟兄还有什么交代,我一定做到。”钟远鹏道:“还有三件要嘱咐堡主。”令君来点头道:“你说。”说着又给他灌输真气,维持他的生命。钟远鹏道:“第一件事,请堡主好好照顾我那两个小兄弟。”令君来道:“当然,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你只管放心。”钟远鹏道:“他们如今虽不起眼,但资质惊人,堡主一察便知,加以磨练前途不可限量。”令君来点头道:“我定会细心培养他们。你想让他们回堡后如何安置?”钟远鹏道:“他们急需名师指导,我意让二弟拜陆堂主和公孙军师为师,陆堂主也是天纵英才的人物,二弟绝对信服,公孙军师学富五车,更有二弟学不完的东西。三弟就拜江堂主和贾寨主为师吧,江堂主的轻功和贾将军的蛊术可弥补他性格上的不足。若数年后他们不负众望,有所成就的话,可将我魔王寨主之职传与二弟,堡主你看如何?”令君来微笑道:“原来钟兄早有计划,我且有异议。只是贾寨主的性子孤僻古怪,连我都爱答不理,小朱跟他能合得来么?”钟远鹏笑道:“若是二弟一定不行,三弟却没问题,痴情之人的性子必然坚韧,最能忍受,这个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令君来笑道:“还是你了解你的兄弟。”钟远鹏道:“第二件事是待我死后,赵堂主定然追悔莫及,要以死谢罪,请堡主一定劝止,告诉他是我请求他活下来的,若觉亏欠于我,便为我堡多多建功,算是报答。”令君来流泪道:“你总为他人着想,你自己呢?”钟远鹏道:“我无牵无挂,没什么可想的,最后一件事是关于堡主的。”令君来“哦?”了一声,道:“钟兄请说。”钟远鹏叹道:“请堡主不要再跟夫人拧下去了,夫人为了堡主不惜背叛绣水宫,足见夫人对堡主的情意之深。堡主的刀法已然登峰造极,若能多抽些功夫陪她,相信夫人一定会愿意回来的。”令君来苦笑道:“她只要回来我一切依她便是,只是不知她人现在哪里,不然我一定亲自去请。”钟远鹏道:“这本是堡主家事,下属不该多言,但有一事压在我心里多年,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令君来微笑道:“你可是和楚来客一样?都倾慕于她。”钟远鹏脸上顿时通红,结巴道:“堡。。。堡主怎么知道?我对谁都没说过。”令君来微笑道:“其实你又何尝不是痴情之人,把真情深藏,默默守护,真是难为你了。这事静瑶也是知道的,从没有怪过你,还说你将来的老婆一定幸福的紧。” 钟远鹏涨红着脸,叹道:“其实我在入堡前就见过夫人,那时我还是个无名小卒,碰见了游历中原的夫人,当时她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就独自战胜了‘湘西老怪’,那绝世风采让属下倾慕不已,暗自立誓非她不娶,后来得知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绣水宫圣女,一生都不会嫁人,最后夫人为堡主离开了绣水宫,我再没有什么妄想,只想一心一意的为堡主和夫人效命,这件事若不说出来就算死也不痛快!望堡主不要见怪”令君来黯然叹息,道:“你的为人我清楚,且会对这种小事介意。”钟远鹏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下我可以死而无憾了。” 他眼神又暗淡下去。令君来还要再给他输入真气,却被钟远鹏抓住了手,道:“该说的都说了,堡主。。。不要再浪费。。。真气了。”令君来也不愿他再受折磨,道:“你打算葬在哪里?”钟远鹏的眼神游移散乱,用尽了最后一口气,缓缓道:“祖龙。。。山上。”说罢目光就呆滞在那里,停止了心跳。令君来合上他的眼帘,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们都进来吧。” 四个年轻人闻讯重回庙中,洛朱二人见令君来脸上的泪痕便知不妙,见大哥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呼喊一声跑上前去,怎奈无论如何呼喊钟远鹏都不可能再醒转过来,两人跪在尸体前伤心痛哭。 这时庙门外又走进四人,为首是的名黑脸少年,二十左右岁年纪,身穿灰衣长袍,脚上蹬着一双草藤鞋,对令君来施礼道:“军师让属下来接应堡主,不知堡主有何调遣,咦,这。。。这不是钟寨主么?”令君来道:“铁鹰你带人去附近镇上买副上好棺木,雇一辆马车,再派人回山报讯,让大家为钟兄吊唁。”那个叫铁鹰的少年也露出伤感之色,应了声“是”。率领手下在钟远鹏的尸体前跪下,恭敬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离去。 第十四章 英雄入堡 不到两个时辰铁鹰便将东西准备完毕,还准备了十几匹马充当坐骑。他们抬着棺材进了庙门,发给每人一条白布系于腰间,然后一起将钟远鹏的遗体小心翼翼的放进棺材,洛朱二人眼睛哭的红肿,亲自抬着棺材走下小山,放进了马车,车内摆着两桶冰块,以防炎热的天气腐坏尸体。 令君来道:“我们连夜起程,明日下午便能回堡。”众人齐声应是。令君来转身对何月莲道:“何姑娘,那两个败类尚未走远,我让铁鹰带人护送你回正一派,保你毫发无损,不负钟兄承诺。”何月莲称谢答应。令君来又道:“至于贵派的《降魔剑典》是钟兄拿命换来的,就暂时由我们保管三个月,在此期间不会有人窥视,三个月后便将《降魔剑典》和《易筋经》一并奉还送还给贵派和少林。何月莲支吾了一声,只能同意,再次拜谢后,纵身上马,告辞而去。 洛天初擦了擦眼泪,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失魂落魄的朱雨时,道:“再不讨句明白话,以后相见可就难了。”朱雨时如梦方醒,大叫一声道:“月莲慢行,我有话说!”何月莲俏脸一红,低头道:“你有何话说。”朱雨时拉住她的马头,真情流露道:“月莲,你愿意下嫁于我么?我已失去了大哥,不想再失去你了。”何月莲脸上更红,不好意思道:“你这浑厮,当着这么多人说些疯话,你不要面皮我还要呢。”朱雨时怔了怔,一本正经道:“我就是喜欢你,这辈子非你不娶!”何月莲没想到他如此大胆,芳心剧颤,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钟远鹏的死对朱雨时的打击太大,这才如此失态,不顾一切的说出平时打死也不敢说的话。朱雨时充满期待的盯着她看了好久,叹息道:“如果姑娘不肯,便给我句明白话,让我死了这份心罢。”何月莲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道:“我不能答应你。”朱雨时早知结局般点了点头,黯然松开了马缰。何月莲忽然红着脸补充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要先答应才成。”朱雨时倏地一愣,两眼放光的看着她,登时明白了她的隐喻之意,大喜道:“好,好,我会想办法向何二当家提亲的。”何月莲“嗯”了一声,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提马缰,当先跑了出去。令君来忽然道:“小鹰,到了正一派后,小朱的事你可随机应变。”铁鹰先是一愣,随即会心一笑,道:“明白!”拍了拍朱雨时的肩膀,领着四名士兵尾随何月莲而去。 令君来他们也启程出发,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洛朱二人驾着马车随后,再往后是严魏风和一干血刀堡士兵。洛天初问道:“堡主,血刀堡在什么地方?”令君来道:“就在祖龙山上,据此还有二三百里的路程。”洛天初奇道:“离的如此之远堡主怎会及时赶来相救?”令君来道:“我堡的眼线遍布天下,更别说四川境内,一点风吹草动也瞒不过我们,我得到飞鸽传书后便立即赶来接应,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洛天初心想血刀堡在江湖上默默无名,没想到竟如此厉害,如果堡内英雄全部出来行走江湖,相信不出一个月,血刀堡的大名将传遍大街小巷。 行至清晨,道路平坦开阔,四下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七八个村落首尾相连,鳞次栉比的铺成一片,足有十万户人家,形成了一种独有的景色。村中男子皆穿窄袖斜襟的短衫和多褶宽裤脚的长裤,女子头上缠着包头,房屋样式也跟汉族大不不同,洛天初奇道:“这些村民是哪个民族?”令君来道:“这里是彝族区,他们有自己的族长,自己的规矩,连官府都不干涉他们的生活。像这样的少数民族还有羌族,藏族和苗族。他们民风强悍,团结对外,相互间井水不犯河水,除了我们血刀堡外,谁的帐都不买。”洛天初奇道:“我们的面子怎么那么大?”令君来正要说话,只见正在田间嬉戏的彝族少年认出了令君来,先是一愣,随后现出激动神色,赶紧向他行礼,高声唱起了彝语山歌。山歌很短,只有一句,但唱过不久,不远处的一位彝族农妇也高唱了起来,跟少年唱的一摸一样。朱雨时道:“他们在唱什么?”一名血刀堡士兵微笑道:“他们在唱月亮神降临,得到过恩赐的人儿快来拜见。” 这时离的最近的村民也跟着高唱起来,转眼间,两个村子,三个村子,最后演变成所有村子的大合唱。不到一会儿功夫,上万名男女老少箪食壶浆的从村中走出,聚集在土路两旁,顶礼膜拜,吟唱祝福之词。有的彝族百姓虔诚跪下,将装着酒肉用的篮子顶在头上,供令君来一行人食用。洛朱二人这才明白他们口中的月亮神便是令君来。百姓的队伍排出三里之长。洛朱二人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欢迎阵势,可见彝族百姓对令君来敬若神明。有几个老人见令君来的坐骑在身旁走过竟趴在地上五体投地。妙龄少女们像见到情郎般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向令君来伸出玉臂,频频招手。年轻少年则流露出敬慕之色,目送远行。洛朱二人心中感慨不已,民风彪悍的少数民族连官府都管理不住,却甘愿对令君来俯首称臣,真是难以想象。 令君来和众人下马步行,他向村民抱拳行礼,却不索取任何东西。洛朱二人走在其中,深切感受到了彝族人的热情淳朴,也学令君来般向彝人还礼,几名少女冲二人暗送秋波,他们俩哪受过这等礼遇,若不是钟远鹏的死对他们打击太大,此时早已飘飘然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名彝族老者,穿着比普通彝人华贵许多,来到令君来身旁双膝跪地,双臂平举缓缓放下,然后全身趴在地上,正是最虔诚的大礼,五体投地。令君来赶忙双手搀起,道:“果木族长,折煞令某了。”果木族长起身后用汉语唱诺道:“伟大的月亮神,您住在神山之上,拒绝我们的拜谢,您的慷慨让您的子民感到不安,这次您路过彝地是我们的荣幸。请无论如何也要收下这些薄礼。” 说完有几个彝族汉子抬着一口小箱子放到地上,果木族长打开箱子,里面尽是金珠珍贝,果木族长道:“这些都是孝敬您的,您一直不肯收,便积攒了这么多,还望笑纳。”令君来道:“多谢族长好意,不过如此重礼我是断不能收的。”果木族长道:“堡主勿要嫌薄,另外还有礼物奉上,丫头来。”这时两名彝族少女来到近前,都穿着汉族服饰,竟是一对孪生姐妹,十五六岁年纪,标致可爱。令君来不解道:“这是何意?”果木族长道:“这两个女娃才行过‘还裙礼’,特意来伺候您的。”令君来忍不住笑道:“我是有家室之人,这样且非叫我为难?”果木族长惶恐道:“她们只能做月亮神的下人,怎敢让月亮神为难。”令君来苦笑摇头。果木族长道:“若月亮神不受的话,老朽便带领族人不吃不喝在此跪拜三天,以表诚意。”令君来实在没办法了,只好道:“这样吧,财宝我留下,姑娘实不敢收。”果木族长道:“既然月亮神心意已决,我等不敢强求。这就恭送尊驾上路。”说罢用彝语招呼了一声,彝人纷纷向车队拜别。 令君来他们带着队伍继续赶路,洛天初好奇问道:“请问堡主,月亮神这名号从何而来?”令君来道:“十三年前四川马贼横行,最大的马贼头子名叫李成,此人武艺高强,性情凶残,手下喽啰足有五万,横行无忌。各族人都惹他不起,官府也拿他没有办法。后来彝、羌、藏、苗四族团结起来,共御马贼,谁知事情泄露,李成在他们举兵当夜发动偷袭,意欲将他们的壮丁全部歼灭。李成手下多是宋朝败兵,打仗颇有章法,四族勇士虽勇,却无打仗经验,被李成几轮冲杀打的一败涂地。幸好我事先得知此事,当即率领堡内三千勇士星夜前往支援,巧的是我们出现在山头向李成大军冲杀下去时,正好一轮明月从山后升起,皎洁明亮,将李成的阵型照的一清二楚,对方却只能看到我们模糊的身影,不知多少兵马杀到,李成顿时乱了手脚。四族勇士以为天兵下凡,士气大振,与我们两面夹击,杀的李成大败而退。少数民族朴实迷信,从此我便有了月亮神的称号。以后几年我又率众平定了另几波四川强贼,从此得以太平。因和少数民族的关系甚好,各族壮丁纷纷加入我堡,这也是我堡这些年迅速发展壮大的原因。”朱雨时道:“早听钟大哥说堡主乃天神一般的人物,果然名不虚传。”令君来道:“其实我不愿被人神话,但公孙军师说四族民风强悍,不服管教,却对神明却毕恭毕敬,为了我堡的大业,我就被迫做一回月亮神了。”洛天初感动道:“我们只是两个一无是处的小子,大人物从来都瞧不起我们,堡主却不厌其烦的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这条命就卖给血刀堡了。”令君来道:“我们既是兄弟,再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二人大为激动,谁敢想令君来这样的人物竟和自己称兄道弟。严魏风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是暗自感慨,以前他一直觉得王人逍很了不起,此时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了不起。 行至下午,马车上又多了好多礼物,在路过羌人和苗人的地域时,发生了与先前大致的情形。百姓们自发的箪食壶浆前来相迎,令君来只好接受了礼物。黄昏时他们离开大道,进入林间小路,又走了一个时辰便行到了祖龙山脚下。 祖龙山巍峨高耸,气象万千,纵横百里,连绵起伏,乃方圆百里第一大山。山上灌木丛生,翠绿迭起,一条十丈飞瀑如雨帘断线般从溶洞中倾泻而下,激落在山半腰的水潭。水潭之水蓄满后不断溢出,继而流入下面的水潭,如此一潭接一潭,足有七潭之多,最后一潭落在山脚,溢出之水形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从众人身旁流过。抬头看,山上利壁千屻,危石奇险,断如斧凿,只有一条蜿蜒小路可以上山。另一侧是悬崖峭壁,稍有差池就会连人带马跌入山涧。洛朱二人不敢赶车,一起牵马上山。转过一处山坳,眼前是一片宽阔平地,一座依山而建的石寨耸然而立,石寨皆以山石筑成,当道而立,紧挨悬崖,易守难攻。寨门上的横石上刻着‘黄河寨’三字,取‘不到黄河不死心’之义。寨墙上数十名血刀堡士兵,兵器和腰间都系着白布,钟远鹏的死讯早被铁鹰的手下快马传讯回来。 这时寨门打开,走出两男一女。为首的是一名白面文士,身高八尺,儒雅稳重,淡定从容,眼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隐然有诸葛降生的风采。左边的黄脸汉子短眉狭眼,身宽臂长,十分威武。右首是名妙龄少女,十五六岁年纪,身材婀娜,蛾眉杏眼,高鼻朱唇,乌云垂肩,嘴角处带着一丝傲气,一双黑溜溜的美眸盯着洛朱二人,神色不善的打量他们。 白面文士先向令君来施了一礼,道:“堡主一路辛苦,钟寨主的事属下已得知了。”令君来悲恸的点了点头,道:“灵堂备好了么?”白面文士道:“时间仓促,只简单布置了一下,所有堂主和寨主皆在驻地等候,为钟寨主‘接风’。”令君来道:“好。”那黄脸大汉跪在马车旁,手扶着钟远鹏的棺材顿足捶胸,大哭不已。令君来道:“杨寨主,你也节哀,我们上山吧。“黄脸汉子擦干眼泪,道:“是。” 洛朱二人听钟远鹏介绍过血刀堡的诸多人物,那白面文士定是军师公孙明月。黄脸汉子应该是把守第一道关卡的黄河寨主杨谭。却不知那美丽少女是谁。美丽少女忽然道:“爹,这两个小子就是钟叔的结拜兄弟?”令君来点头道:“是,还未介绍新入堡的这几位少年英雄,这是洛天初,这是朱雨时,还有这位是游龙门的严魏风,现已改投我堡门下。”三人分别向公孙明月和杨谭行礼,互道了姓名。美丽少女轻蔑的看了洛朱二人一眼,道:“你们武功这么差,算什么少年英雄?钟叔武功那么好,起码可以全身而退,定是被这两个累赘害了性命,钟叔堂堂英雄,跟他们这两个臭小子讲什么义气!”洛朱二人的脸色忽白忽红,心中羞愤难当,仔细想想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若自己真有本事。大哥定不会死,只能暗怪自己无能。”令君来怒斥道:“雪儿放肆,女儿家懂什么,义气且能分人,如今他们虽不会武功,以后未必没有出息。”那少女哼了一声,撇着小嘴不再说话,原来她就是令君来的独生女儿,令雪儿。 在杨谭的带领下,众人走进黄河寨,只见内部布局严谨,兵士林列,气氛森严,五座巨大的石屋十分显眼,几乎占了一半空间,每座石屋里放着八十张床铺,可容四百名军士食宿。东北角与西北角各安置两个仓库,一个囤粮食,一个存兵器,中间的空地却是练军的操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众人穿过黄河寨后盘旋上山,此处山路更加陡峭,杨谭找了数名年轻力壮的士兵抬着钟远鹏的棺木前进。小半个时辰后来到‘锁妖寨’,也是依山而建,格局跟黄河寨大同小异。寨主高玄已在寨外等候,与众人行礼后,跪拜了钟远鹏的棺木。洛朱二人听钟远鹏说高玄善于易容之术,所做的人皮面具毫无破绽,足可以假乱真,只是为人生性好色,钟远鹏并不喜欢,交情一般。 高玄陪着众人继续上山。一路上奇峰飞瀑,岩洞异兽层出不穷,令人心旷神怡。洛天初赞叹道:“在此山修寨真是妙极。”公孙明月“哦”了一声,道:“妙在何处?”洛天初道:“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自不必说,关键是此山水源充足,猎物丰富,就算被千军万马围山,一年半载也不愁吃喝,且非妙极?”公孙明月微微一笑,点头赞许。那美丽少女白了洛天初一眼,道:“自作聪明。” 接着便到了蛊王寨,钟远鹏只说过寨主名叫贾阴阳,未曾过多介绍。奇怪的是蛊王寨并没有前两寨那样戒备森严,根本就没有守军,只有四名苗族老人坐在寨中,围着桌子吃茶,见到众人打量了几眼,连起身相迎都没有。血刀堡的人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公孙明月道:“贾寨主现在哪里?”一名老人道:“在屋中炼蛊,正到了关键时刻,不许任何人打扰。他说半个时辰后会赶往‘托天岭’参与议事。” 蛊王寨只有十几间黑黑的小木屋,木屋房门紧闭,阴气森森,充满了神秘感。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草药味,血腥味和腐臭味的混合体,闻多了就有股恶心的感觉。出寨门时洛朱二人几乎是捏着鼻子出来的。令雪儿吓唬他们道:“贾寨主身上的气味更重,你们要是敢在贾寨主面前捏鼻子,就等着化成浓水吧。”洛朱二人不懂蛊为何物,只感觉和毒物有关。洛天初问道:“为何蛊王寨无人把守?要是敌人攻来且非不攻自破?”令君来等人相继莞尔,公孙明月道:“六大寨中蛊王寨是最可怕的,绝对是敌人的噩梦,不知情者来多少死多少。”洛朱二人相顾愕然。 第十五章 一殿豪杰 再往山上走是‘神仙寨’,距离尚远便听见一声声悲壮的鼓声,接着是琵琶与古筝合奏的‘送魂曲’。乐声凄凉伤感,听者断肠。公孙明月感慨道:“顾寨主真是性情中人。” 只见寨前空地上有一名身着素白的英俊男子盘膝坐于蒲团上,便是最善诗词歌赋的神仙寨主顾瑶,,身前的矮几上托着一方古琴,正在垂目奏琴,身后是四名白衣美女,怀抱琵琶合音。另有一名白衣女子立于寨墙之上,高挽云袖,露出鲜葱般的玉臂,敲击着大鼓。顾遥的琴声愈发激昂,悲伤之音好如狂风骤雨,万浪击石,跌宕起伏,突然间琴弦崩断,他霍然睁眼,隐见泪光闪动,推开矮几,吟唱道:“好汉任风吹,埋骨青山义气回。历经英雄多少事,轮回,喝令阴间鬼作陪!豪杰把梦追,天坠流星月消颓。又梦昔年同醉酒,人非。一殿豪杰少了谁!”吟罢仰天长啸,来到棺木前放声痛哭。众人也都感动落泪。待他心情平复,与众人见过礼后,陪着走进了‘神仙寨’。 洛天初发现从“神仙寨”可清楚望见下方的‘蛊王寨’,若打仗时士兵站在寨墙向‘蛊王寨’射箭助阵,威力可想而知。通过他们的谈话得知那五名白衣女子都是顾遥的妻妾,在寨墙上敲鼓的乃正妻胡氏。胡氏向众人施一万福,领着妻妾回屋了。 ‘神仙寨’后就是钟远鹏统领的‘魔王寨’,里面的五百军士见寨主的棺材抬来,全体跪地而哭。钟远鹏平时极够义气,和士兵感情深厚。魔王寨正中设着一座祭台,一名中年男子正跪在祭台前默默祷告,祭台上摆放着钟远鹏的灵位和各种供品,光酒就有二十多坛,那人便是‘神将寨’的寨主吕义,平时他与钟远鹏的交情最好,常在一起吃酒比武,亲如兄弟。只见吕义神态憔悴,起身来到钟远鹏棺材前轻轻抚摸,喃喃说道:“回来就好。”吕义性情稳重,感情不流露于外,但了解他的人都清楚他的心情无比沉痛。吕义道:“老钟生前最爱在‘露天崖’喝酒,那里视野极好,多有鲜花嫩草,便将老钟埋葬在那里吧。”令君来道:“再好不过了,现在魔王寨主空缺,烦劳吕兄暂为接管吧。”吕义领命道:“是。” ‘神将寨’和‘魔王寨’只有百丈之遥,各守险要,互成掎角之势,平时两寨士兵都在一起训练,加上两位寨主素有威望,要求严格,两寨士兵的战斗力也是六寨中最强的。再往上的山势无险可守,是一片广阔的茂林,有四条山路通往顶峰‘托天岭’,血刀堡的主建筑便修建在托天岭之上。而暴风堂,黑雨堂,惊雷堂,闪电堂便镇守在这四条山路之上。每座堂口都是一座石砌的小城,城内设有府邸,粮仓,仓库等重要设施。城门前悬有吊桥,桥下挖有护城河,因蜀地雨量充足,护城河从不缺水。另外所有营帐都以石头砌成,每座堂口都有三千军士,峭壁以浮桥相连,战事一开,四堂间还可互相支援。 黑雨堂把守的山道与托天岭呈一条直线,登顶最快,众人便从黑雨堂经过,营中士兵垂首肃穆于两旁,目送棺木进城。有三人站在城门前迎接,为首的‘暴风堂’堂主铁寒,此人面如铁青,神色冷峻,两眼一片鱼白,竟是一个瞎子。铁鹰就是他的独子。左首那人是“黑雨堂”堂主陆飞,浓眉大眼,气度不凡,眉宇间英气逼人,颇有大将之风。右首那人年纪稍轻,相貌英俊,身形单薄,又高又瘦,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便以轻功独步江湖的‘闪电堂’堂主江飞燕,只有‘惊雷堂’堂主赵横山外出办事,不在其中。三位堂主与众人见礼后,又拜过了钟远鹏的棺木,一同赶往托天岭。托天岭上本是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被血刀堡士兵砍出了一大片空地,修建了血刀堡。 血刀堡浑体用山石筑成,无瓦无檐,简单粗矿,砌墙的石块皆有棱角,并不平整,却有种大气豪迈的感觉。大门上挂着个黑底红字的大扁,上写‘血刀殿’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殿两旁摆放着两个火炉,燃着熊熊烈火。众人进入大殿,殿中立着八根石柱,墙壁间挂满火把,扑腾跳动的火焰将乌黑的石壁映的张牙舞爪,好如怪兽扭动。正中设有一台,摆着一张长案,案后是一把高脚黑漆交椅,后方墙壁上挂着个个半尺长的刀架,却空空如也。椅旁雕刻着两只俯卧的石狮,目露凶光,呲牙咧嘴,却不敢抬头张望,安安静静的卧在那里。下首单独摆放着一把红木交椅,乃公孙明月的座位。再往下的红木交椅都是首领们的座位。整座大殿简朴肃穆,威武凌人。 令君来在黑油漆交椅上坐下,各位首领也分别落座。公孙明月叫士兵加了四把椅子,让令雪儿,洛天初,朱雨时,严魏风坐在末尾。钟远鹏的棺木就厅在大殿正中。大殿上一片寂静,只听见火把突突的冒焰声。这时门外走进一人,洛朱二人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来者是鬼。原来那人个子很高,却是驼背,走路时好像一只大龙虾,身上瘦的只剩骨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好像吊死鬼一般。他长发披肩,眼睛小的眯缝起来,嘴唇红如鲜血,大晚上看见真能把人吓得魂魄出窍。他一进大殿,众人登时感到一股阴寒之意,洛朱二人打一哆嗦,便闻到一股强烈的怪味,好像是草药,鲜血,腐臭的混合味,跟蛊王寨的味道一模一样。公孙明月道:“贾寨主请入座。”贾阴阳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盯着钟远鹏的棺木,鼻子嗅了嗅,忽然道:“把棺材打开。”他的声音就如他的人一样,冷冰,阴森,尖锐。众人都是一惊,公孙明月皱眉道:“棺材虽未上钉,但无故打开恐对死者不敬。”贾阴阳冷冷道:“谁说无故?钟寨主死后不到两个时辰就被装进棺材,魂魄还未出窍,棺材阴气极重,不打开魂魄难以放出,难道你们不想让钟寨主投胎转世?”公孙明月半信半疑,没有说话。令君来道:“贾寨主有阴阳眼,就依他所言吧。”公孙明月只能从命,对杨谭点了点头,杨谭上前把棺材抽开。贾阴阳上前面无表情的盯着钟远鹏的尸体,就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似的,眼睛随着空无一物的空间移动,真好像看到灵魂一样。洛朱二人只觉身上的寒意更重了。贾阴阳最后点头道:“可以合上了。”然后悠悠来到自己的坐位上,一坐下就闭上了眼睛,大殿又陷入了寂静。 公孙明月轻咳了一声,道:“钟寨主是游龙门和大熊帮那群贼厮害死的,现在请钟寨主的结义兄弟再把经过详细一遍。”说罢向洛天初点头示意。洛天初战战兢兢的起身,行了礼后便从在临安结识讲起,直到三杰庙死去,足足讲了一个时辰。他刚讲完,江飞燕和顾遥同时从椅子上窜起,江飞燕激愤道:“请堡主准许我带闪电堂本部下山报仇,誓要灭了他们两派!”顾逍大声道:“我愿与江兄同往!” 令君来道:“死对王仇二贼太便宜了,能抓活的就抓活的,交给贾寨主处置。”睡着般的贾阴阳忽然道:“那样最好,老夫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令君来道:“其他人小惩便可,无须赶尽杀绝,如何惩罚你们自便。王仇二人武功不弱,分住两地,稍后你们从本部挑选一百名高手,只追杀仇厉海一人。”两人知堡主另有安排,便领命道:“是!”令君来又道:“陆飞,吕义听令。”两人来到大殿正中,同声道:“在。”令君来道:“你们也带一百名本部高手,追杀王人逍。”两人齐声领命。待他们重新回座,公孙明月道:“请问堡主,新入堡的洛天初,朱雨时,严魏风要如何安置?”令君来道:“洛天初和朱雨时虽不会武功,但资质不错,学武尚不算晚。严魏风从小在游龙门学艺,底子很好,为人也够正直,我打算让他们拜我们的首领为师,好好培养。” 正在这时,贾阴阳突然伸出干柴般的手指,指着朱雨时道:“我要他了。”令君来先是一怔,暗忖钟兄的临终打算正是要让朱雨时拜贾阴阳为师,没想到他竟主动选了他,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却故作惊讶道:“贾寨主为什么选他?”贾阴阳道:“我一进门就感到这小子的‘火焰山’极高,最适合学我的蛊术。”血刀堡的人都知道贾阴阳所说的‘火焰山’是指阳气重。令君来笑道:“那就依贾堂主吧。”朱雨时好悬没从椅子上跌起来,失落的心情又跌了八层,直入地狱,心想自己怎就这么倒霉,怎地偏偏被这吊死鬼看上了,随便哪个首领当自己的师傅都求之不得,怎地偏偏是他!”令君来道:“贾寨主武功高强,本领奇特,肯收你为徒是你的造化,还不快行拜师之礼。”朱雨时没办法,硬的头皮来到贾阴阳身前,跪倒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贾阴阳身上浓重的气味好悬把他熏晕过去,真不知坐在他旁边的顾遥是如何忍受的。贾阴阳微微颔首道:“起来吧。”朱雨时如获大赦,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令君来又道:“江堂主,等你行动回来,每隔半个月去蛊王寨传授朱小兄轻功。你的轻功加上贾寨主的蛊术,朱小兄定会成为江湖奇才。”江飞燕领命道:“遵命,”嘴上答应,心里却暗暗叫苦,并非不想教朱雨时,是他实在不愿去蛊王寨。朱雨时又拜过江飞燕为师后,心情忐忑的坐了回去。令君来道:“顾寨主,你平时最善吟诗作赋,书法丹青,严魏风也颇善此道,以后他就拜你为师了,你们也互得一知音。”原来严魏风的书法已小有名气,顾瑶早有所闻,本就想把他留在自己寨中,没想到堡主如此通情达理,自是喜出望外。严魏风当然更加欢喜,顾瑶的诗词名传天下,行院红馆多有传唱,这下不但拜得名师,还多了个吟风弄月的同伴,怎能不喜。 最后轮到了洛天初,在座首领都看出他资质不凡,都想将他编入寨中,但堡主不发话,谁都不便出言要人。令君来看了眼陆飞,笑道:“陆堂主,你就做小洛的师傅吧。”陆飞道:“遵命,是否让他住在黑雨堂?”令君来道:“不必,你来军师府传艺就可。”公孙明月如何通透,当即道:“堡主放心,属下定会照料好洛小兄,将平生所学倾囊传授。”洛天初赶忙跪拜了两位师傅。 令君来正要宣布议事结束,忽听大门外一阵骚动,守门士兵奇道:“咦!是赵堂主!”只听一声闷雷般的声音吼道:“给洒家让开!”血刀堡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个黑塔般的壮汉跳到棺材前,一下将棺材抽开,看到钟远鹏的尸体时,整个人愣了半响,突然顿足捶胸,嚎啕大哭,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哭吼道:“洒家来晚了,都是洒家害了你!钟兄你快起来打俺两巴掌!俺真不是东西!”那人四十左右岁,壮如公牛,满脸络腮胡子,浓眉豹眼,狮鼻大嘴,凶煞可怕,好如钟馗在世,张飞转生。洛朱二人已猜出他便是和钟大哥打赌的赵横山。若不是他的缘故,钟远鹏就不会前往四派盗书,也就不会死,他心中的后悔可想而知。他的额头已磕的血迹斑斑,坚硬的石板被磕出一条裂痕,可他浑然不觉,依然向敲鼓般磕着。令君来大步从台上走下,怒喝道:“赵横山!你发什么疯!好好说话。”此时赵横山精神恍惚,突然大吼道:“钟兄!是洒家害了你,你都死了,洒家且有脸活在世上!”坐着轮起手掌猛击自己的天灵盖。令君来早料到他会这般做,刚要去拦,忽见一人先一步将他的手抓住,接着抡起巴掌,连抽了赵横山十几个耳光,“啪啪”作响,明亮清脆,正是吕义。吕义抽完最后一个巴掌时已泪流满面,怒道:“你这浑厮,想这么一死了之,哪有这般容易,孬种罢了!”赵横山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既不躲避,也不说话,神情木讷。令君来拿出四派秘籍扔在地上,道:“这是钟寨主拿性命换来的,至死履行了对你的承诺。”赵横山看都不看一眼秘籍,悔恨道:“钟寨主因洒家的赌约而死,洒家不能让他一人在地下孤单。”令君来叹道:“你可知钟寨主临终前说了什么?”赵横山惊奇道:“什么?”令君来眼眶湿润道:“钟兄料你必会寻死,让我转告你留得大好身躯为我堡出力,你总不会拒绝一个死人的请求吧。”赵横山耸然动容,低头哽咽道:“是!洒家绝不让钟兄失望!” 第一章 拜得名师 赵横山平静了一下,狠狠道:“请堡主允许洒家灭了游龙和大熊二帮,以慰钟兄在天之灵。”令君来道:“此事我已交给了陆堂主和江堂主他们,你就不用管了。”赵横山立刻火冒三丈,道:“复仇之事由洒家一力承担,谁跟俺抢,俺就跟谁翻脸!”令君来拍案而起,怒喝道:“令是我发的,你也要跟我翻脸么!”赵横山强忍着气道:“不敢。”令君来气愤道:“此事到此为止,回你的驻地自领一百军杖!”赵横山不敢再说什么,‘哼’了一声起身便走。路过洛朱二人时忽然站住,问道:“你们就是钟兄的结拜兄弟?”洛朱二人见他满脸是血,阎王太岁般的尊容,吓得不敢说话,勉强点了点头。赵横山二话不说,当即跪倒,向他们磕了三个响头,每磕一下,说一句“对不住”。磕完就一阵风似地去了。 议事完毕后,洛天初和朱雨时便分开居住,公孙明月带着洛天初穿过血刀殿的后门,来到后门的四方大院。天已黑透,院落简单干净。点着几盏白纸灯笼,正中摆放着一座铜制的大香炉,香烟袅袅,令人错觉仿佛身在佛门净地。院**有两座府邸,东面府邸名为‘清心阁’,乃令君来的住处。公孙明月带着他来到西面的军师府,公孙明月叩打门环,稍后大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位六旬老仆,提着灯笼道:“老爷回来了。”公孙明月笑道:“下次开门别走太快,小心摔着。”老仆笑道:“是,是。”军师府上只有他一个仆人,妻妾,管家,丫鬟,老妈子,厨子一概没有。院中有四间厢房,回廊相通,廊上挂着灯笼,后院是一片菜地。公孙明月道:“以后你就住南厢房,我带你去看看。” 走进厢房后,公孙明用火折子点燃桌上的蜡烛,指着角落的柜子道:“蜡烛在柜子里,晚上看书可以用。”房内陈设简单,宽敞明亮,墙上挂着一副对联,乃公孙明月的墨宝,笔迹龙飞凤舞,行云流水,上联:羽扇前隆中武侯谈对,下联:清谈间东山谢公救国。横批:志在天下。另一间是卧房,三座大柜上摆满藏书。公孙明月道:“住处还满意么?”洛天初连连点头,道:“满意,满意,比我以前的住处好太多了。”公孙明月道:“那就好。”他来到书架旁拿出一部《孙子兵法》和一部《六韬》,道:“这两部兵书乃兵家必学,你先看两天,两天后我跟你交流书上内容。”洛天初道:“是。” 忽听有人叩打府门,道:“军师,小洛在么?”公孙明月吩咐老仆道:“是陆堂主,快去开门。”陆飞进府见着他们,道:“追杀王人逍的人马还未备齐,我先来教小洛几招,不然来回数月只怕要耽搁学武。公孙明月道:“甚好,我院中狭窄,你们到府外空地上练吧。” 夜空无星无月,黑如锅底,朱雨时的心情同样看不到光亮。贾阴阳弓身负手,缓缓下山,朱雨时走在他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尽量屏住呼吸,不愿闻他身上气味。贾阴阳忽然回身道:“小子,你离我这么远,是不是不愿闻老夫身上的味道?”朱雨时吓了一跳,快走几步道:“弟子不敢。”贾阴阳道:“等你闻习惯后就会上瘾的,闻不到这味道你浑身都难受。”朱雨时心里一哆嗦,心想这老毒物是存心要把自己变成小毒物。山路漆黑不能方物,到处是万丈深渊,峭壁危崖,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朱雨时头次上山,不熟下山路径,走路小心翼翼。贾阴阳嫌他走的太慢,回身将他夹到腋下,展开轻功,如飞般冲下山去。朱雨时虽被他的气味熏得几乎窒息,但他从来没有这般飞过,兴奋地睁大眼睛,时而发出几声惊呼。大家只知贾阴阳的蛊术厉害,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轻功也如此出众,脚下一纵便是五六丈距离。遇到有些迂回的山道,他直接跃过深不见底的山涧,跳到一处危崖,再从危崖跳到另一处危崖,兔起鹘落般跃回山道,大大节省了路程。朱雨时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发抖,耳边生风,头一次感受到了轻功的妙处,暗下决心一定要学好轻功,也对贾阴阳生出尊敬之意。 他们上山用了二个时辰,贾阴阳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带他回到了蛊王寨。众山寨在夜里火把通明,好如火蛇盘山,唯有蛊王寨黑灯瞎火,那四五个苗族老头也不知去向,只剩下他们两人。贾阴阳指着一间阴森小屋道:“你就睡这儿。” 陆飞先查看了洛天初的根骨,吃惊道:“难怪钟寨主和堡主对你们如此器重,你的根骨竟是潜龙骨。”洛天初道:“师傅,钟大哥担心我年龄偏大,错过了学武时机,是这样么?”陆飞道:“还好,若你再大上一两岁恐怕真就埋没良才了。你的内功虽然微乎其微,但根基很好,是上乘的内功底子,钟兄教你们的是什么内功?”洛天初道:“大哥让我们把《易筋经》背熟,遇到不懂之处再向别人请教。”陆飞笑道:“你们运气可好的紧,上手就练佛门绝学内功,钟寨主对你们期望非浅啊。”洛天初道:“大哥对我们一齐深重,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就。。。。”陆飞道:“钟寨主带你们来血刀堡,正是希望你们能出人头地,有所作为,他日你们若能成为我堡栋梁,便是对钟寨主最好的报答,明白么?”洛天初眼含热泪,点头答应。陆飞道:“堡主已派人将《易筋经》和《降魔剑典》送了回去,那《易筋经》的内容你记清楚了么。”洛天初道:“记清楚了,最后那十二页图经我和小朱也按图画了下来,还有《降魔剑典》也记得一字不差。”陆飞喜道:“太好了,我正拿不准教你什么武功,这下都齐活了,内功学《易筋经》,剑法便学《降魔剑典》。”洛天初愁道:“只是书中内容生涩难懂,理不出头绪。”陆飞道:“你先背一篇我听听,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屋内黑暗无光,潮湿闷热,那股气味更加浓郁了。贾阴阳点燃火折子,道:“这屋算是干净的,你觉如何?”朱雨时皱眉看了看四周,见屋子不大,家具倒也齐全,唯一没有的却是窗户,不禁奇道:“里面气味这么大,为何没有窗户通风?”贾阴阳冷笑道:“通风?它们就喜欢活在没风的地方。”说着一指地上。朱雨时这才发现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几乎占了屋中的一半空间,仔细倾听还能听见罐中传来虫子的爬动声和蠕动声。朱雨时心里发毛,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贾阴阳道:“无非就是些毒蛇,蜥蜴,蛤蟆,蝎子,泥鳅,毛虫,蚂蚁,毒蜂之类罢了。”朱雨时惊叫道:“我睡在这里,万一毒物出来把我吃了怎么办?”贾阴阳道:“盛放毒物的器具为师都已封死,就算出来,它们不饿的话也不会伤你。”朱雨时不解道:“为什么?”贾阴阳道:“这些毒物都是炼蛊的至阴之物,而你的‘火焰山’极高,是至阳之人,就像女人喜欢男人,男人喜欢女人一样,这些毒物又喜欢你又怕你,所以不会害你的。”朱雨时哪里放心,道:“就算如此也没必要跟毒物住在一起吧。”贾阴阳道:“万物皆有灵性,毒物也有,你跟它们住在一起,身上就会染上它们的气味,以后类似的毒物就不会伤害你,也利于以后操纵蛊物。”朱雨时倒吸了口冷气,心中虽然害怕,但想到不能让钟大哥失望,便硬着头皮道:“弟子明白了。”贾阴阳点点头道:“早点歇息,明早我带你进山收集毒物。”说完拿着火折子退了出去。朱雨时叫道:“师傅,请给我留根蜡烛照明。”贾阴阳淡淡道:“毒物喜阴,虽在器皿中,但触觉十分敏感,轻微的温度变化都会察觉,不能点蜡。”说罢走了。朱雨时恨得牙根痒痒,心想要是冬天连火都不让生,且非要冻死。 现今夜深人静,瓶罐中‘悉悉索索’的声音更加清晰。朱雨时浑身打了个寒颤,心想睡着就不怕了,赶忙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心里忐忑不安,总担心睡着后毒虫爬到自己身上,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吓得赶忙坐起,左摸摸,右摸摸,确定身上没东西后才敢放心躺下。此时正值盛夏,屋子密不通风,他汗流浃背,焦躁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在陆飞的解释下,洛天初理解了《易筋经》前两篇的内容,若无指点当真难解其中奥妙,洛天初又让他看了最后十二页的图经,陆飞告诫他道:“这你现在可练不了,最少要十年以后才能尝试,眼下先把基础心法练好就行了。”陆飞又解释了《降魔剑典》的第一篇后,道:“仅这些内容就够你修炼一年了,好好修习,我回来后再查看你的进度。打坐运气必须每天坚持,绝不可耽误,学武之初内功尤为重要,没有内力的话,再高明的招式也是花架子。”洛天初领命道:“是,师傅。” 陆飞走后,洛天初正要迫不及待的回房练习,忽听有个女子声音道:“站住!”洛天初吓了一跳,回身一看,来者正是令雪儿。她的俏脸在火光映射下显得娇艳欲滴,忙施礼道:“大小姐好。”令雪儿板着脸道:“好什么好。”洛天初傻傻一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令雪儿吁了口气,道:“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洛天初一愣道:“道歉?道什么歉。”令雪儿道:“父亲向我解释过了,我现在才知你们确是钟寨主的好兄弟,以前错怪你们,不会还生我的气吧。”洛天初笑道:“我们且是小气之人,以后还望大小姐多多关照。”令雪儿道:“那就好,就知道你不敢生我的气。走啦。”说完她一蹦一跳的跑了回去。洛天初忽然发现令君来站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他们,令雪儿跑到近前笑道:“爹爹,我已经道过谦了,他没生我的气。”令君来点了点头,便领着令雪儿走进清心园。 洛天初回到军师府的房间,按照陆飞教他的法子打坐练气,只觉火苗般的真气在体内迅速游动,真气每运转一周,疲劳便减少一分,不知不觉竟然坐着睡着了,而真气依然运转不止。不知过了多久,他霍然睁眼,发现天已见亮,只觉精神旺盛,毫无困意,他兴冲冲下床,推门走了出去,在小院渡步,呼吸着山上清新的空气,心情十分舒畅。忽听有人唱起山歌,“天地悠悠之美,人间匆匆之憾,几十年,到白头,青松依在,绿水仍流,乾坤更变孰能定?农夫一锄头。”洛天初闻声走去,见公孙明月正在后院的菜地浇水。洛天初叫道:“军师要帮忙么?”公孙明月笑道:“田中游戏而已,何忙之有,你快去读书吧。”洛天初施礼道:“是。”公孙明月又道:“对了,钟寨主的棺材已下葬在‘露天崖’。江湖人士的丧事没民间那么多规矩,重在心,不再形,你有空可以去祭拜一下。”洛天初鼻子一酸,又点头道:“ 第二章 分别学艺 朱雨时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直到曙光初露才沉沉睡去。还未睡死便听“咚”一声门响,贾阴阳尖锐的声音传入耳朵“快起来,不然就无法在正午赶到白毛谷了。”朱雨时只好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爬起,真想钻回被窝睡个天昏地暗。贾阴阳笑道:“第一夜都是这样的,今夜你肯定能睡个好觉。”朱雨时心里狠狠道:“废话,今夜肯定见床就着。”贾阴阳见他傻愣在那里,催促道:“用缸里的凉水洗脸,就精神了。”朱雨时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屋外,才发现那四个苗族老头又回来了,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背后背着箩筐,箩筐里装着瓶瓶罐罐,不知要干什么。朱雨时用冷水使劲蹭了蹭脸,贾阴阳指着地上一个装满罐子的箩筐和镰刀道:“背上它,跟着走。”朱雨时只好背起箩筐,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人出了蛊王寨往山下走去,路过锁妖寨和黄河寨时,本在训练的士兵赶忙让出一条道来,高玄和杨谭都笑呵呵的跟他们打招呼,贾阴阳一行人连理都不理,径直走过。朱雨时发现这些堂主,寨主似乎都不敢招惹贾阴阳,任何人见他都敬而远之。 一行人下了祖龙山,钻进了密林深处。林里荆棘挡路,杂草横生,与树木连成一片,形成了一道道的屏障。带路的那几个苗族老头熟练的在林间左钻右钻,似对一草一木都甚是熟悉,身手十分矫捷,那些荆棘杂草连他们的衣角都沾不上,时而挥动下锋利的镰刀,挡路的东西应刀而落。贾阴阳悠哉悠哉,把手负在身后,如闲庭信步。朱雨时可就惨了,裤子被荆棘挂了个口子,脸上手上也被挂伤,背后的箩筐不时绊住了树枝,拉着他半天走不动,不一会儿便与前面的贾阴阳落下距离,他不甘心成为累赘,强忍着奋力前进。贾阴阳却没有等他的意思,只顾走自己的。朱雨时心里叫苦,回头看了眼来路,哪里还辨的出回去之路,后脊梁冒出冷汗,拼命斩断荆棘蔓藤,只有跟上他们才能走出这片密林。 他眼前忽然一花,贾阴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眼前,他先是一愣,以为贾阴阳是回来找他,心中欢喜,可顺着贾阴阳冰冷的眼光瞧去,“哇”一声惊叫出来。原来贾阴阳手里正捏着一只花斑毒蛇,毒蛇距他的脸颊不到三寸,血嘴吐信,煞是可怖。贾阴阳冷笑道:“就是来找你们的,倒自己上门了。”那毒蛇似乎特别怕贾阴阳,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逃走。贾阴阳嘿嘿一笑,从朱雨时身后的箩筐中拿出一个罐子,将毒蛇塞了进去,将盖子塞紧放了回去。道:“不想死就快跟上来,别让为师救你第二次。”朱雨时余惊未定,忙道:“是。” 他们又在林中走了两个时辰,有了刚才的经历,朱雨时处处留心,四处查看,一路下来衣服已被挂的破破烂烂,好像个叫花子。贾阴阳和那四个老头走走停停,虽对他很不耐烦,但也不能扔下他不管。朱雨时心里很不是滋味,竟让一群老人等自己。他还发现贾阴阳和老头们说话的言语全听不懂,问道:“师傅,你们说的是什么话?”贾阴阳道:“我们都是苗人,说的自然是苗语。”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出来树林,眼前是一片广袤的泥泞草地。贾阴阳对朱雨时道:“这里是沼泽地,紧跟我。”朱雨时连连点头。在穿越沼泽时,那几个苗族老人分散开来,从沼泽中拾起一个个罐子,看看里面的东西,然后把盖子塞上,放进筐中,再将箩筐中的空坛子拿出来,放了回去。穿过沼泽后,每人箩筐中的罐子都换了三成。朱雨时问道:“师傅,是不是把空罐子放到这里,过段时日毒物自己就进去了?再如此交换就得到了练蛊材料?”贾阴阳瞥了他一眼道:“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但只是空罐子是不行的,为师加了特殊的香料,专对毒物的胃口。” 众人走出沼泽,又行了一个时辰,已近正午,贾阴阳招呼众人休息片刻再行。苗族老人们拿出干粮分给众人,贾阴阳交待朱雨时道:“待会儿到了白毛谷切勿大声喧哗,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小心连地底下都会钻出蝎子哲你”。朱雨时应了一声,吃过干粮继续前行。他发现越走草木越少,周围尽是秃山和白沙,茫茫不见尽头。队伍改由贾阴阳领路,苗族老人也没人敢超过他。贾阴阳神色严峻,一双小眼炯炯有神,全神贯注的盯着路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忽然沙面微微一动,好像轻风吹过,他立即挥手让众人站住,从朱雨时的箩筐中挑出一个紫色罐子,打开盖子,横放地上,让所有人远远蹲着,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半柱香的功夫过去,罐子旁的沙面蓦地鼓起,钻出一只手掌长的赤红长蝎,先围着罐子绕上一圈,试探的接近罐口。 藏在一旁的朱雨时看的专心致志,重心前倾,却没留意脚下的白沙甚滑,踉跄了一下,发出了轻微的动静。蝎子立即停住动作,赶忙往沙子里面钻。贾阴阳骂了句“蠢货。”箭一般窜上,在蝎子几乎钻进沙里时,两指精准的捏住尾钳,猛地一提,抛进了罐子,将盖子塞紧。贾阴阳扭头对朱雨时道:“笨手笨脚的,差点小命不保。”他见朱雨一脸茫然,解释道:“那是‘白针蝎’,尾巴上的毒针跟绣花针一样长,攻击性极强,你刚才暴露了位置,它钻沙不是逃跑,而是要去攻击你。他的毒针可在沙里刺穿你的鞋底,令你防不胜防。对付这种‘白针蝎’的唯一法子就是提前将它制服,若一击不中,就赶快逃命吧。”朱雨时吓得只有点头的份。 众人继续前进,来到了一片四面环山的凹地,这里是道路的尽头,沙地广阔,地势极低,贾阴阳道:“这里就是白毛谷了,都小心些。”他当前带路,按着特定的路线将装满毒物的罐子收回,将空罐子放到原位。一个苗族老人在取罐子时,贾阴阳用苗语急促低喊一声,那老人顿时不敢动了,缓慢的退了回来。贾阴阳上前小心翼翼的伏下身子,单手去拿半埋在沙中的罐子,刚提起一点,罐底忽然窜出一物,只扑他的手腕,贾阴阳早有准备,手中罐子在空中一划,那物不但没扑到,反而自己钻进了罐子。贾阴阳告诉朱雨时罐中之物为‘青光蛇’,被香料的味道引了进来,因它十分凶猛,罐里的其他毒物皆被咬死,它又从罐里出来,藏在底部等候其他猎物上门。一个时辰后他们已更换完所有罐子。贾阴阳道:“这次运气不好,没什么大毒物,罢了,回去吧,定要在天黑前赶回沼泽,绝不能在这里过夜。” 在回去的路上,贾阴阳跟朱雨时讲起蛊术的来历,虽然蛊术是苗族的象征,但并非所有苗人都会用蛊,只有‘蛊苗’一族才懂蛊术,蛊苗一族人数极少,他们排斥外人,不服教化,贾阴阳就是蛊苗族的蛊术第一人,被冠以‘蛊王’之名。他加入血刀堡时带来了十七名蛊术高手,可那些人大都折在了‘白毛谷’中,仅剩下了这四位老人。贾阴阳说必须在天黑前赶回沼泽,非因天黑难行,而是太阳落山后沼泽将变得稀软,平时能走的地方也变得不能行走,进去必死无疑。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如果过不去沼泽,那就只能在白毛谷过夜,晚上夜静风凉,正是毒物出没之时,不下万种毒物会出来捕食,无人能在谷中存活一夜。 黄昏时他们回到沼泽,朱雨时明显感到沼泽松软了许多,有些地方一脚踩下就好像踩进了稀泥,站上一会儿就有可能陷下去。好在有惊无险的走了过去,贾阴阳道:“差点就过不来了,要不是你小子路上耽误,哪用这般惊险。”朱雨时心中惭愧,连连道歉。 他们又回到了那片满是荆棘的密林,朱雨时走了一天,只觉双腿如灌铅般沉重。他真心佩服这几个蛊苗老人,直到现在还这么生龙活虎,便问道:“师傅,这几位前辈年纪都已不小,难道没有妻儿需要照顾么?为何还要跟着师傅东奔西跑?”贾阴阳冷笑道:“那是他们自找的,谁让他们挑战为师时都失败了。”朱雨时奇道:“他们挑战过师傅?”贾阴阳道:“为师身为蛊王难免要接受别的蛊师们的挑战,战胜为师便可成为新的蛊王,败了的话就要任为师在身上下蛊,永远听命于我,为师定期给他们解药延缓蛊毒,让他们活着,这就是挑战蛊王的代价。”朱雨时惊道:“莫非那四位前辈就是。。。”贾阴阳冷哼道:“何止他们,以前那十七位蛊师都是,从那以后再无人敢挑战为师了”。朱雨时打了个寒颤,道:“师傅,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耽误了人家一辈子。”贾阴阳不屑道:“这是蛊苗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任何失败都有代价,如果承受不起就不用挑战了,再说武林高手对决也是你死我活,你怎就不说残忍呢?”朱雨时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晚间终于回到了祖龙山,朱雨时累过了劲儿,双腿麻木,失去了知觉,反倒不累了。上山时正好赶上其他寨开晚饭,朱雨时的肚子立时‘咕咕’叫了起来,觉得可以吞下一头牛。回到了蛊王寨后贾阴阳令他们将筐中的罐子拿了出来,放进四间小黑屋里,道:“都回去吧。”四名苗族老人向他施礼后便离去了。朱雨时道:“师傅,咱们吃什么啊?”贾阴阳道:“路过锁妖寨时为师已让高玄送两碗汤面过来,这不就来了么。”只见一名士兵端了个托盘走进山寨,托盘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羊肉面,还没端到跟前,朱雨时的口水已流出了出来,只见宽宽的面条上铺满了羊肉,辣椒,香菜和葱花,对一天没吃饭的他真是天大的诱惑。朱雨时道了声谢,端起面就吃,全然不顾吃相。锁妖寨的军士笑道:“这两碗面是高寨主嘱咐加过量的,请贾寨主慢用。士兵走后,贾阴阳不紧不慢的在朱雨时身旁坐下,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道:“为师吃不了这许多,匀给你一半吧。”朱雨时满嘴塞满面条,点头道:“多谢师父。”贾阴阳给他匀了半碗,这才开始吃。朱雨时把整碗面吃了个底朝天,汤都没剩一口。忽见贾阴阳吃的甚慢,一根一根的吃面条,细嚼慢咽。朱雨时吃饱后立即睡意上涌,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么?”贾阴阳淡淡道:“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朱雨时吃惊道:“还去白毛谷么?”贾阴阳道:“不去,明天为师教你炼蛊。”朱雨时松了口气道:“那弟子告退了,师父也早点休息。”贾阴阳点了点头。朱雨时一溜烟跑回屋子,衣服和鞋胡乱甩到地上,光着膀子倒在床上。虽然屋中毒物仍在,但困意远大于惧意,躺下后四肢放松,脑袋昏沉,这才知原来躺在床上是这般舒服,片刻间便睡了过去,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次日早晨,洛天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跟昨夜一样,打坐运功时睡着了,但醒来时发现内息依旧运转不止。他下床洗漱完毕,坐在桌旁继续阅读《孙子兵法》和《六韬》。他昨天已把这两本书背会,只是《六韬》字数太多,有些地方记得不甚详细罢了。他又看了一个时辰,直到完全记熟后才拿着兵书来找公孙明月。公孙明月打开门后,见他手中拿着书,笑道:“这么快就看完了?”洛天初道:“看完了,请军师多多指点。”公孙明月带着他来到书房,道:“这两本兵书都属‘武经七书’,乃为将者必读之物。《孙子兵法》虽只有寥寥五千字,却博大精深,字字珠玑,值得为将者反复推敲。《六韬》主张‘伐乱禁暴’,‘上战无与战’,强调‘形人而我无形’,‘先见弱与敌’,其实就是说明正与奇的重要性。对军队的编制,器械的使用尤其重要,十分值得借鉴。”洛天初点头应是。公孙明月微微一笑,一连问他二十个书中问题,洛天初对答如流,另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令公孙明月暗暗赞赏,很是满意,道:“一天时间就理解的如此透彻,很是难得,但这两本兵书都是治兵根本,必须记得一字不差才可,我再给你半个月时间背诵,是不是有些仓促了?”洛天初道:“我觉得都已记住了,还请军师考校。”公孙明月微一诧异道:“背来我听。” 其实公孙明月早知他资质甚佳,也看出他心中有股自得之意,有心要煞煞他的锐气,只要他背错一字,就要好好告诫他一番。洛天初清清嗓子,便开始从《孙子兵法》的《始计篇》开始背,公孙明月本认为他背不出十句一定出错,便拿起书边听边对。可当洛天初背到第五篇《势篇》时,公孙明月脸上才稍稍变色,直到将整篇背完都不曾背错一字。公孙明月刚想称赞他两句,谁知他磕都不打,直接开背《六韬》。公孙明月这才吃了一惊,要知《六韬》足有两万多字,读完后理解已是不易,短时间内一字不落的背诵他自问也做不到。半个时辰过后才将全文背诵完毕,公孙明月赞叹道:“我今天算见识了什么叫博闻强记。”洛天初谦虚道:“不敢当。”公孙明月道:“闲暇无事,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洛阳城有户李姓人家,家中生了个神童,三岁便会作诗,父亲李元很是高兴,便带着神童走家串巷,四处炫耀。亲戚街坊也十分羡慕,夸那孩子聪明了得。李元认为孩子是神童,根本不需要读书。就这样过了十年,那神童作诗的水平还停留在三岁之时,已不比同龄孩子高明多少了。又过了五年,李元发现他孩子的诗词已远远比不上同龄的孩子了。”洛天初起身道:“聪明人若不用功,早晚会被勤奋的人超过,军师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绝不骄傲。”公孙明月欣慰道:“果然一点就透。” 公孙明月起身来到长案旁,拿出一副与长案齐宽的卷轴,展开到长案上,道:“你来看。”洛天初认出是一副地图,公孙明月解释道:“这是现今天下形势图,你看大宋居南,金国占北,吐蕃在西,大理立西南,西夏拥东南。我们所处于大宋,金国,吐蕃三国交界之间,你看这个朱笔标着的地方便是我们的祖龙山。”洛天初道:“我们这里是四战之地,离金国边境很近啊。”公孙明月点头道:“是的,还好我们有八百里秦川作为屏障,陈仓道上又有和尚原,大散关这些坚城壁垒才能暂且安全,然而居安思危,我们不得不为长远打算。”洛天初道:“我们血刀堡养这么多兵,难道是在备战么?”公孙明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审时度势才是上策,这张地图你收着吧。” 第三章 祖龙山上 又一天过去,朱雨时学得了炼蛊的流程。所谓炼蛊就是将众多毒物放进一个封闭的器皿之中,不喂它们吃喝,逼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剩下的那一只毒物,便是蛊。这是每位蛊师都会的,剩下的便是高手与普通蛊师的分水岭,好比如何训练和使用蛊,如何搭配毒物才能炼就更厉害的蛊,如何调制吸引毒物的香料等。贾阴阳说寨里的十七间屋子中虽都是蛊,但蛊与蛊之间也有很大的差别。前四间屋子存放的是普通毒物。经过一轮淘汰后,炼成的蛊被安放在另四间屋子,然后再自相残杀一次,炼出来的便是蛊中的佼佼者了。一般优秀的蛊师炼到这里已十分满足,但贾阴阳是蛊中之王,当然不会就此打住,再让它们互相厮杀,最后练就的便是‘霸王蛊’。 贾阴阳道:“以前人手多时可保持十罐‘霸王蛊’,现在维持三四罐已很勉强。”朱雨时道:“为何不多找些帮手。”贾阴阳道:“炼蛊不是靠人多就能做来的,不但要用经验,更要敢于冒险,又无利可图,所以从事这行的人少之又少。朱雨时参观罢十六间屋子,道:“师傅刚才说有十七间无,最后一间在哪里?”贾阴阳迟疑了一下,道:“你跟我来。” 他和朱雨时来到东北角的一片小林中,深处是一块被乱草遮掩的山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山壁上有一人高的洞口,洞口上挂着一面白幡,上用朱笔写了四个粗红大字“入洞者死。”朱雨时惊道:“这就是最后一间?”贾阴阳点头,慎重道:“洞中之物凶险之极,你现在还没资格进去。”朱雨时好奇心起,却也不敢多问,跟着他走了回来,道:“弟子该从何学起呢?”贾阴阳道:“头一个月你什么都不要做,就看为师做,不懂就问。为师写过一部《蛊王秘录》,记载着天下各种毒物的毒性和解毒之法,也记录着为师数十年来炼蛊的心得,乃为师毕生心血,送给你后要好好研读。”朱雨时发现贾阴阳并非想象中那样冷酷无情,不近人意。比如今早送给自己的新衣服,教自己时的那份耐心,毫不保留的将本事传给自己,心里生出一份感动,道:“弟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贾阴阳淡淡道:“你是为师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若不好好学,就把你喂了蛊。”朱雨时吓了一跳,偷看了他一眼,发现贾阴阳眼中竟含有一丝笑意,这才知是在说笑,道:“是!” 就这样洛天初和朱雨时就在血刀堡安顿了下来,两个月过去。他们都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有了长足的进步。洛天初练功摸到了门道,只觉眼睛看的越来越远,听觉越来越清晰,平时听不见的动静也变得清晰可闻,他还将武经七书中的《三略》,《李卫公问对》,《司马法》,《尉缭子》,《吴子兵法》烂熟于胸。平时没事就听公孙明月讲历史故事,听得如痴如醉,对那些名臣将相甚是憧憬。公孙明月偶尔教他一些阵图,然后让他背画出来,再让他思索破阵之法,有些阵法公孙明月也不知如何可破,洛天初却时而能一语道破,公孙明月愈加惊叹这个少年的天资。 朱雨时又跟着贾阴阳去了四次‘白毛谷’,已不像第一次般那么窝囊,从头到尾可以跟上他们的脚步。学习《蛊王秘录》让他懂得了多种毒物,也可以从毒物中提炼出简单的药粉,也就是毒药。在贾阴阳的指点下,他炼出了第一只蛊,并能通过术语令它攻击别人。他令蛊攻击了一只山鸡,起初无事,可不到一个时辰精辟山鸡倒下,表面上看不出蹊跷,可剖开肚子,里面却爬满蛆虫,恶心的朱雨时一阵狂吐。贾阴阳告诉他已经入门,叮嘱他驭蛊时要时刻留神,因为御蛊最怕出错,一旦被蛊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从上次分开为止,洛朱二人一直没有见面,但他们一有空就去露天崖祭拜钟远鹏,保佑大哥早日转世。 这日贾阴阳令朱雨时到他房中练习配制吸引毒物的香料,房中到处是瓶瓶罐罐。墙上和门上也挂着用绳子串成的干毒物,倒像是普通人家的辣椒和腊肠。正厅有张四方大桌,上面摆着几十副用纸盛放着的药粉,贾阴阳正在讲解时,忽听门外有人喊道:“小朱!小朱!在这里么?”朱雨时听见是洛天初的声音,登时喜出望外,刚想出去相见,贾阴阳先一步出了门,沉脸怒道:“嚷嚷什么,有屁快放。”洛天初见到贾阴阳登时打个冷战,赶紧施礼道:“晚辈无礼,打扰贾寨主,不过确实有要紧事告诉小朱。”朱雨时出来笑道:“你这臭小子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洛天初哈哈一笑,两人抱在一起,大笑打骂着。洛天初一瞥贾阴阳阴晴不定的脸色,忙正色道:“军师收到飞鸽传书,说铁鹰大哥从龙虎山回来了,距祖龙山只有三十里,还有关于你‘娘子’的消息。”朱雨时这两个月的苦行僧生活几乎令他忘却了何月莲,经他提起顿时心跳加速,俊脸通红,偷看了一眼贾阴阳,试探道:“师。。。师傅,徒儿能否跟他下山看一下,很快就回来。”贾阴阳冷冷道:“铁鹰早晚要上山复命,你们等着就是,何必下山?”朱雨时不敢再言。洛天初道:“这趟和铁鹰大哥一起回山的还有小朱的母亲,母亲前来,儿子下山迎接才有礼数,望贾寨主应允。”朱雨时大惊道:“我娘也来了!怎么回事?。”洛天初道:“信上只说干娘来了,具体情况要问铁鹰大哥。”贾阴阳点头道:“孝义不可废,你们去吧。”两人如获大赦,赶忙道谢,这就准备下山。贾阴阳皱眉道:“急什么,见令堂总该换件干净行头,你这幅模样倒像是为师虐待你一样。”朱雨时苦着脸道:“弟子就这么一套衣服,还是师傅您上次给的。”贾阴阳哼了一声道:“在这儿等着。”说罢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出来扔给了他一套新衣服,朱雨时发现这套衣服竟还是用上等布料所做,犹豫道:“这么好的衣服。。。弟子不舍得穿。”贾阴阳怒道:“休做儿女之态,快滚到山下水潭洗干净,别给为师丢人。”两人连连称是,屁颠屁颠的跑开了。 下山路上两人嬉笑打闹,心情大好,感觉好像回到了临安小巷。不同的是他们已不是街头的小混混,再不用过那种游手好闲,偷鸡摸狗,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他们已是血刀堡的弟子,是被令君来寄以厚望的下一代人才,这种充实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顿时感到人生充满了希望。这一切都要感谢钟大哥。 随后两人聊起天来,朱雨时道:“你最近学的如何?”洛天初道:“就是无聊了些,除了练功,看书,写文章,跟军师讨论天下大势外,就是陪令小姐玩,你也知道令小姐的脾气,想一出是一出,不是放风筝,就是要我给她演皮影戏,再不就是扎孔明灯,一惹她不高兴就要跟我比武,没两下就被她打趴下,真是苦啊。”朱雨时猛一踢他的屁股,气愤道:“少得了便宜卖乖,有美女朝夕相伴还不知足?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洛天初大笑道:“我知道你比我苦,你身上的怪味儿快跟老毒物一样了,快说说他是怎么教你的?”朱雨时当下将经过大体讲述一遍,洛天初听罢啧啧摇头道:“幸好他不是我师傅,不然我连三天都受不了。对了,要不你跟军师说说,能不能给你换个师傅?”朱雨时连忙摇头道:“不不,贾师傅虽然古怪了些,但对我很好,我且能让他失望,再说这点苦都受不了怎能对得起钟大哥的一片苦心。”洛天初赞叹道:“好样的!” 又行了一阵,朱雨时忽然道:“你走慢些,我快跟不上了,咦?你现在练的是什么功?内力好像比以前强了好多。”洛天初恍然道:是了,陆堂主下山前将《易筋经》第一章我们不懂的地方都解释于我,坚持练习确实获益良多。”当下他将练《易筋经》的不解之处一股脑的告诉朱雨时,朱雨时听罢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洛天初道:“你睡觉时就按我说的练,睡着后真气仍然运转,第二天醒来精神抖擞。”朱雨时点了点头,忽然笑道:“对了,大小姐怎么总找你玩?难道她对你有意思?哈哈,你要是能把大小姐娶到手,那你就是令堡主的乘龙快婿了。”洛天初摇头道:“别拿我开心了,大小姐什么身份,要嫁也是名门望族,江湖少俊,咱们几斤几两还不清楚么?还有她那大小姐脾气我也受不了,就算结婚也要天天打架。”朱雨时哈哈笑道:“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就你那癞蛤蟆样,不撒泡尿照照,哈哈哈哈,乐煞我也。”洛天初笑骂道:“你这撮鸟,我打不过大小姐。难道还打不过你么。”说完就来抓朱雨时,两人笑着跑下了山。 下山后朱雨时脱光衣服跳进水潭洗了一番,换上了新衣,顿时神清气爽,焕然一新。顺着林道走了半时辰,走上大路等候。不到片刻,只见前面沙尘滚滚,一队人护送着一辆马车行近,为首骑士正是铁鹰,见到他们笑道:“老夫人就在车上呢。”朱雨时大叫一声道:“娘!你在里面么。”车厢门帘掀开,走出一位中年妇人,唤道:“我儿,娘在这儿。”朱雨时扑了上去,哭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洛天初上前行礼,笑道:“干娘,以后您就跟我们永远不分开了。”朱雨时的母亲闺名姓李,朱李氏含着眼泪道:“我从小看着你们长大,总怪你们不务正业,浪荡无根,现在你们虽做着落草勾当,但兵祸连连,民不聊生,有口稳饭吃也是好的,等将来朝廷招安说不定还能混得一官半职,那娘就谢天谢地了,都起来,让娘看看。” 事后铁鹰告诉他俩起初朱李氏得知他们加入血刀堡后勃然大怒,说他蒙羞祖宗,要与其断绝母子关系,铁鹰耐心解释血刀堡只是江湖门派,有自己的营生,绝非打家劫舍的贼人,朱李氏这才明白,跟他们一起来到四川。 朱雨时道:“娘,你怎么跟铁大哥一起回来了?孩儿本打算过段时日回临安接您呢。”朱李氏摇头道:“你们在临安不告而别,为娘十分担心,到处打听你们的下落。这时有个姓董的道士自称是你们朋友,也在寻找你们,让为娘跟他们回龙虎山的正一派,说你以后会去那里。为娘心里着急,便跟他去了。事后才知原来你们借了人家的武功秘籍,人家怕你们不还,才请为娘上山做客。人家礼数周全,吃喝供应不缺,娘也只好在那里等信儿。几个月后铁鹰小兄送着一位姓何的姑娘回到龙虎山,送还了什么《降魔剑典》,这才知你们现在这里。所以为娘便跟铁鹰小兄一道回来了。这一路铁鹰小兄照顾周全,还给为娘雇了辆马车,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铁鹰笑道:“大娘见外了,自家兄弟,何须客气。”朱雨时道:“正一派真够狡猾的,竟敢以我娘为质。”朱李氏夫人忽然正容道:“先不说这个,你先告诉为娘你和那位何姑娘到底什么关系?为何铁鹰小兄一到正一派就下聘礼为你提亲?这等婚姻大事怎能不问过为娘?”朱雨时大窘,结巴道:“提。。提亲?我也不知道呀。”铁鹰笑道:“你忘了堡主嘱咐我的话么?让我到正一派后见机行事。那日正赶上白掌门出关,他老人家道骨仙风,生性随和,受人尊敬,何仁瑾与女儿相认也是心情大好,最关键的是何姑娘似也对兄弟有意,不提亲等待何时?” 说着取出一张纸单道:“这是提亲礼单的副本,你看看是否满意。”朱雨时拿过礼单一看,上写着聘金一千两白银,聘饼一担,海味八式,三牲,大鱼,椰子两对,酒四支,四京果,生果,四色糖,茶叶,芝麻,铁盒,香炮镯金,斗二米。朱雨时倒吸了口凉气道:“聘金就一千两呀。。。”铁鹰笑道:“正一派是名门大派,何姑娘又是二当家的独生女,一千两不算多。再说了,血刀堡若跟正一派联姻也是江湖大事,且能寒酸了。”朱雨时为难道:“可。。。可我哪里讨得那许多银子呢”铁鹰笑道:“令堡主且会让你出钱,聘礼我当时就打点好了,何仁瑾也收下了,他说何姑娘三年内不会出嫁,女儿虽对你有好感,但她只嫁给品德端良,有所作为的英雄少年,如果三年内你无法做到,何姑娘将另嫁他人,那时会把聘礼退给我们。”朱雨时苦笑道:“英雄少年。。。唉,看来我没希望了。”朱李氏怒道:“没出息的,三年长着呢,你就不会争口气么。那何姑娘标致乖巧,讨人喜欢,为娘很满意,你必须将她娶进门来。”朱雨时红着脸,只好点头。铁鹰笑道:“咱们还是先上山向堡主复命吧。 山路难行,朱洛二人轮流背负朱李氏上山,可李氏身宽体胖,没多久两人就吃不消了。铁鹰主动背起李氏走到了蛊王寨。让众人吃惊是贾阴阳竟站在寨门前等候,见到朱李氏施礼道:“在下蛊王寨主贾阴阳,也是朱雨时的师傅,老夫人在上,在下有礼了。”朱李氏忙还礼道:“老先生太客气了,犬子一向顽劣,能得先生为师是他的造化,老身替他过世的爹谢谢您了。”贾阴阳忙把她掺起,他不善言辞,只是连连道:“是,是。”接着将朱李氏他们送出了寨。 这一路走下来,朱李氏相信了铁鹰先前之言,血刀堡的士兵确实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绝不是打家劫舍的山贼。令君来和公孙明月已在血刀殿外等候,见他们前来,都出殿相迎拜见朱李氏。朱李氏受宠若惊,赶忙还礼,心想这位堡主如此谦虚有礼,一定不是坏人,我儿跟着他定能学到不少本事。 托天岭上还有好几座闲置小院,本为接待远客,公孙明月便令人将其中一座‘静风苑’打扫干净。他知朱李氏旅途劳顿,便让洛朱二人带她下去歇息。待他们走后,公孙明月详细问了铁鹰去正一派的经过,然后笑道:“何仁瑾没有当面拒绝,推说三年之期,也是给了我们台阶,但如果三年后朱雨时真成为了英雄少年,他该如何收场呢?这便是堡主的妙计吧。”令君来颔首微笑。铁鹰道:“属下不懂,还望堡主,军师指点。”公孙明月笑道:“堡主料定何仁瑾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但我们揭发了王人逍的奸计,送还了秘籍,救回了何姑娘,他自觉欠我们人情,也不好当面拒绝,就用这种借口拖延,这才是堡主的真正目的。”铁鹰更糊涂了,道:“属下是个粗人,军师就别兜圈子了。”公孙明月大笑道:“堡主知朱雨时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不似洛天初般争强好胜,所以故意让何仁瑾说出这番话来刺激他,有了目标便有了动力,明白么?”铁鹰恍然道:“原来如此。”公孙明月笑道:“而且我们的聘礼越重,朱雨时的压力也就越大,越会勤加练武,誓死报答我堡。而那些银子只是寄存在正一派而已,以后会原封不动的退还过来,没有任何损失。”铁鹰心悦诚服道:“堡主和军师竟考虑的如此深远,属下受教了。” 铁鹰一干人走后,令君来道:“我们是不是对那两个孩子有些偏爱了?”公孙明月立即明白令君来暗中所指,脸色稍稍一变,忙起身道:“属下适才言多了。”令君来示意他坐下,叹道:“为帅者最忌赏罚不公,铁鹰虽是耿直之人,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怕别人说三道四。”公孙明月道:“堡主说的是,怪属下考虑不周了。”令君来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疏,军师何必自责。钟寨主和我都看出那两个小子有大器之才,洛天初的武学资质不必多说,你也多次向我提过的他的博闻强记和军事天赋,他说不定能成为我堡下一代的领军人物。朱雨时也是相当不错,他的宽厚坚忍是洛天初所欠缺的,两人又情同手足,性格互补,若能把他培养成才,别说区区一千两,一万两也在所不惜。”公孙明月拜服道:“堡主慧眼如炬,心思缜密,属下佩服。”令君来叹道:“都要感谢钟寨主,唉。可惜人已不在了”公孙明月道:“钟将军自是为他们煞费苦心,但他的嘱托中有一点属下不敢赞同。”令君来道:“哪点?”公孙明月道:“寨主之位是寨主们靠本事和血汗才当上的,若洛天初平白无故的继承了魔王寨主之位,唯恐将士们心中不服。”令君来道:“军师之意呢?”公孙明月道:“只有当他武功学成,为我堡立下大功后才能考虑此事,就算如此也不能徇私,因为铁鹰同样也有竞争的资格。”令君来点头道:“军师言之有理。” 第四章 前辈往事 二个月后陆飞,吕义和江飞燕,顾遥的两组人马分别回来,此次行动大获全胜,游龙和大熊两派全无抵抗之力,所有参与残害钟远鹏的人皆被斩去一手,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却都不知是什么门派所为。可惜的是没有拿住王仇这两个主凶,两帮的弟子说王仇二人根本没有随队回派,而是一路向北投奔了金国。洛朱二人得知他们逃跑的消息后并不遗憾,便想练好武功后亲手报仇。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三年。洛天初和朱雨时的相貌气质都发生了大的转变,如今都已是身高八尺的临风少年。洛天初的武功进展最快,远超众人预期。《易筋经》已有小成,《降魔剑法》也练至第四层境界。顾遥和他比武切磋,三十招内竟拿他不下。事后顾遥笑道:“照这样下去,再过两年我一定不是小洛的敌手”。 相比之下朱雨时就低调许多,他已练成了江飞燕的“凌霄青云步”和“飞花指”,只是很少展露武功,了解的人不多。而他的蛊术更从不示人,因为蛊术无法切磋,一旦下蛊便是害人。他已学会了贾阴阳的大部分本领,并独自炼就了三种霸王蛊,一只七彩毒蜂,一只白玉蝎,一条青头蜈蚣。这三样都是朱雨时拿自己的血喂养的,连贾阴阳都不敢随意接近。练习下蛊时用的是山鸡和野猫,从未在人身上使用过。看到那些动物惨死的样子,朱雨时暗下决心不到迫不得已时绝不对人使用。如今去白毛谷采集毒物的重任已由朱雨时一人承担,三年内那四名蛊苗老人又有三位死在谷中,都是因为不服朱雨时的劝告,擅自行动所至。只有一位叫蓝哥的蛊民对他言听计从,所以平安无事。 这日无事,洛天初,朱雨时,江飞燕,顾遥,严魏风,令雪儿相约下山赶往三十里外的天水镇游玩。这几年来,这六人成为好友,他们年龄相差不大,性格相投,在一起总有话题,时而结伴下山游玩。 六人骑着高头大马,说笑间迎面骑来两人,正是暴风堂主铁寒和儿子铁鹰。铁鹰远远向他们招手示意,铁寒则面无表情,继续策马前行。他是四大堂主之首,尽管双目失明,武功却深不可测,平时沉默寡言,刚正不阿,大家都对他又敬又怕。六人同时在马上施礼,道:“铁堂主好。”铁寒无目胜于有目,一听声音和呼吸声便知他们是谁,道:“你们都是我堡的重要人物,为何总往外跑?你们份内之事都做好了么?”顾遥笑道:“铁堂主,我们在山上待得闷了,出来透口气罢了,绝不敢耽误正事。”铁寒冷哼道:“新来的娃娃也就罢了,江堂主,顾寨主你们怎么也跟他们厮混。”铁寒在血刀堡的资格最老,对其他堂主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不留情面,除了赵横山敢顶一两句外,其他人都不愿顶撞他。江飞燕勉强笑道:“铁堂主教训的是。”铁寒那双鱼白的眼睛盯着江飞燕,令他浑身不自在,铁寒道:“我看你是酒瘾犯了,想去镇上讨几杯好酒吧?”江飞燕干笑道:“呵呵,是想小酌几杯,铁堂主真了解我。”铁鹰淡淡道:“你入堡时就是个酒鬼,公孙明月恐你酒后误事,令你在山上不许吃酒,所以你只好偷偷跑到镇上吃,切记杯中之物丧人心智,休要沉迷于此。”江飞燕叹道:“是。”铁寒又转向顾遥,道:“你就更不用说了,定是你那五房夫人让你去镇上采购女人之物吧。”顾遥尴尬笑道:“家有五虎将,不得不从。”铁寒道不屑道:“一个比一个没出息。”又点指着洛天初,朱雨时,严魏风,令雪儿道:“你们学业未成就吃酒做乐,且不有辜堡主和军师的期望。”四人垂着头,不敢答话。铁寒叹息一声,策马从他们身边走过。其实铁鹰也有心加入他们,但见父亲如此气恼,只好把话吞了回去,冲他们做了个同情的表情,随之而去。 待二人走远,他们才舒了口气,顾遥道:“你们谁见过铁堂主夸过人的?”众皆摇头。江飞燕苦笑道:“铁堂主不但对手下严格,更加严以律己,士兵出操他必是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离开。所有堂口中暴风堂的训练强度最大。相反陆堂主训练士兵是以激励为主,将士兵当成朋友,亲切却不失威严,士兵对他是发自内心的敬服,而不是惧怕。”洛天初这些年时常与陆飞接触,对陆飞的本事十分敬服,听罢深有体会。六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的到了天水城。 天水城地处宋,金,吐蕃三国交界处,对于三国来讲都是重要的商业重镇,乃一座三不管的自由商城,不属于任何一方。路上各国的商队川流不息,吆喝声不绝入耳。宋朝的茶叶,丝绸,金国的皮毛,野味,吐蕃的冬虫夏草,牛羊皮货都是抢手之物。街上,饭馆中到处是讨价还价,吐沫横飞的商人,甚至还有远来自西夏,大理的商人也来走货。商家聚集的地方总少不了高档的酒楼茶社和赌场青楼,这也为谈生意提供了方便。他们都不是一次来玩,径直走进一家名为‘醉翁居’的酒楼。楼有三层,装修豪华,顾遥出手大方,扔给小二一贯钱钱道:“三楼招呼着。”小二忙赔笑道:“客官请上楼,上面宽敞。” 三楼尽是包间,包间之间用屏风隔着,他们选一处靠街的包间坐下,透过窗户俯视川流不息的大街。小二道:“客官来点什么呢?”顾遥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道:“好酒好菜尽管上,让你们最红的姐儿来吟个小调,赏钱自不会缺。”他入堡前本是东京阔少,天天宿醉青楼,挥金如土,可谓风月之圣,花丛老手。在这种地方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小二一看他的架势就知是行家,赔笑道:“是,一切按大爷说的办。”江飞燕忽然道:“顾兄,娘儿就算了吧,别忘了还有大小姐在场呢。”顾遥猛然醒悟,坐直了身子,发现令雪儿的小脸气的发白,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好啊,顾遥,回去我就向你的夫人们告状,你就等着吃不完兜得走吧。”顾遥心里好笑,暗想别说只是找几个红粉陪酒了,就算真的夜宿青楼,夫人们得知也是一笑了之。但当着令雪儿的面且能说实话,赶紧赔笑道:“令大小姐息怒,在下不敢了。”随即对小二说道:“只把酒菜上来便好。”小二应了一声,匆匆下楼去了。令雪儿不忿道:“真不明白那五位姐姐怎会喜欢你这种朝三暮四的人。”江飞燕笑叹道:“顾遥是红粉堆里的大行家,大小姐还是别问了,堡主怪罪下来我们可吃罪不起。”令雪儿哼了一声,鼓起小嘴,有意无意的对洛天初道:“你是不是也想找人陪酒?”洛天初一愣,忙摇头道:“哪。。。哪有。”令雪儿白了他一眼道:“都一个德行。”顾遥轩眉一挑,看了她和洛天初一眼,露出了难以察觉的笑意。 酒菜上来后,严魏风吃罢两杯,诗意上涌,朗声道:“有酒必有诗,不如我们出题对诗,对不上罚酒如何?”朱雨时摇头道:“你这不是看我笑话么,我哪里会对什么诗。”顾遥端着酒杯摇头晃脑道:“吟诗作赋若无美女相伴,我可没有兴致,不如让小洛带着大小姐到街上逛逛,我们到对面的‘望月楼’再吃两杯如何?”严魏风眼睛一亮道:“甚好。”顾遥和他虽是是师徒关系,但二人‘臭味相投’,都喜欢吟风弄月,水墨丹青,平时嬉笑玩耍,全无师徒之礼。令雪儿杏眼一瞪,道:“水平低就是水平低,找这么多借口干嘛,难道我不是女人,难道我长得不漂亮,你为何做不出诗。”顾遥心知语失,赶忙道:“是我水平低,大小姐勿怪。”令雪儿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洛天初道:“江堂主,我上山这么长时日还不知道我堡的起源,现在无事,你给我们讲讲吧。” 江飞燕点头道:“也好。我们血刀堡不像少林,正一,峨眉那样历史悠远,开山立户到现在也不过几十年光阴。上任堡主宁天宇是我们的创派祖师,他本是川中隐居的高手,因不甘寂寞出山行走江湖,欲有一番作为。游历剑无意在山林中得到了一柄宝刀,因刀身呈暗红色,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他便取名为‘血刀’,回到四川后此刀之名创立了血刀堡。创堡十年间无甚作为,弟子寥寥无几。有一次老堡主在路边发现一个汉子得了时疫,奄奄一息。老堡主宅心仁厚,不顾传染之危,将他接回堡中医治。两年后才得康复,那人为报答老堡主的救命之恩,便加入了血刀堡,也就是铁堂主了。铁堂主是位隐居多年的武学高手,行事果决,胸有城府,很快成为了老堡主的左右手,令我堡壮大了不少,绿林好汉杨潭和江湖异人高玄也在那时加入了我们。老堡主和铁堂主年纪相当,便结义为兄弟,情同手足。又过了几年,在一个下雨天,老堡主在回堡路上救了一个饥寒交迫的婴孩,并收为义子,传授他武功,你们想必猜得出那个婴孩就是现在的令堡主了。令堡主天纵奇才,十四岁时武功已不次于老堡主。老堡主对他器重有加,便将‘血刀’传给了他。令堡主觉得老堡主自创的刀法太过普通,便携刀远赴深山修行。三年后返回,创出了绝世刀法《血刀九诀》,其威力惊天动地,上可伏仙,下可诛鬼,老堡主和铁堂主联手也非敌手,那年令堡主才十八岁,至今纵横不败,就连吐蕃的黄沙城主楚来客也只能抵挡五刀。老堂主便将堡主之位传与他,不久便去世了。在令堡主的带领下,血刀堡日渐强盛,又有了公孙军师,四堂主和六寨主相助,这才有了今日之规模。因众好汉不常江湖行走,以致我堡名头不响。其实我们的头领以前都是江湖上纵横一方的豪杰,每个人都有一段传奇的故事,加入我堡后便销声匿迹,江湖上的人都不知他们去了哪里。我们立志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业,不枉这一身本领,这些抱负都能在血刀堡实现。”洛天初惊叹道:“令堡主真了不起,十八岁的成就便强于别人一生,可那血刀现在何处呢,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江飞燕尴尬道:“此事缘由还是请大小姐来说吧。”令雪儿叹了口气,道:“血刀被我娘拿走了。”朱雨时道:“难怪从未见过堡主夫人,但夫人为何要将刀拿走呢?”令雪儿眼眶有些湿润,叹道:“父亲以前嗜武如命,天天拿刀琢磨,便冷落了我娘,我娘气他爱刀比爱她多,一怒下拿刀离家出走,五年来不知去向。”说罢低声哭泣起来,洛天初好言安慰一番。朱雨时不解道:“何不将夫人找回来呢?军师手下耳目众多,找一个人应该不难。”顾遥笑道:“夫人名为尤静瑶,曾为绣水宫的圣女,当初武功不比堡主弱多少,除非她情愿现身,不然谁都别想找到她。” 洛天初道:“适才江兄提起的那位能接堡主数刀的楚来客又是何许人也?”江飞燕笑道:“楚来客乃吐蕃第一高手,被吐蕃皇帝封为镇疆神公,赐于了一大片领土,坐镇‘黄沙城’,自称黄沙城主。俨然成了当地的土皇帝。他前辈子风光无限,后半辈子却情路坎坷,看来老天爷是公平的,没有人能好运一生。”洛天初感兴趣道:“如何情路坎坷了。”江飞燕道:“那年他游历西夏,正碰上了青春年少,貌美如仙的尤静瑶。他们一位是吐蕃第一高手,一位是西夏绣水宫圣女,都是眼高于天,自信无比的人物,话语不和当即动手,楚来万没想到尤静瑶竟能战至百合不败,便深深被这位美丽又有个性的女子迷住,动了真情,不忍伤她,任她离去。事后他对尤静瑶朝思暮想,魂不守舍,发誓非尤静瑶不娶,最后找上绣水宫,向宫主倪红颜说明要求后,倪红颜勃然大怒,要知绣水宫的弟子尽是女性,修的是纯阴武功,严禁和男人来往,尤静瑶更是下一任的宫主人选,且能嫁人。可楚来客毕竟是和倪红颜同等身份的武学宗师,碍着身份倪红颜只能闭门不理,望他自行离去。没想到楚来客铁了心的要娶尤静瑶,不惜放下身价跪在绣水宫前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倪红颜为了让他彻底死心,便带着尤静瑶出宫见他,让尤静瑶亲口拒绝了他。楚来客唉声叹气,难过之极。倪红颜这才告诉他宫中的规矩,尤静瑶这辈子都不会嫁人。楚来客最终冷静下来,说既然尤静瑶永不嫁人,那他也终身不娶,以表决心。如果事情到此而止也算圆满。可事后不久尤静瑶前往中原,阴差阳错的碰见了令堡主,两人注定有缘,身上都系着月老的红线。有缘之人不用千言万语和苦苦等待,很快就两情相悦,坠入爱河。尤静瑶更因此放弃了圣女之位,长住在了血刀堡。这件事彻底激怒了倪红颜和楚来客,倪红颜最先上门问罪,尤静瑶跪在地上求师尊放她一马。倪红颜已知她非处子之身,破了功法,功力只剩下三成,木已成舟,回天无术,但门规不可废,她必须清理门户。这时令堡主挺身而出,愿替尤静瑶受过,接她三掌。倪红颜气他猖狂便答应了,三掌后本以为令堡主必死,可堡主只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性命却是无虞。倪红颜信守承诺,便罢了此事,正式将尤静瑶逐出宫门。可楚来客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对尤静瑶一往情深,不敢加怒与她,便把所有怒气发泄在了令堡主身上,非要决斗不可。令堡主只好出战,二人斗得不分伯仲,楚来客施展出平生所学,招招尽是杀手,丝毫不留情面。那是我见过的最精彩的一场比武,从中受益良多。令堡主伤势未愈,难以久战,被迫拿出血刀,施展出‘血刀九决’,终于在第五招胜了楚来客半筹。令堡主惜他是个英雄,不忍杀他,便放他走了。楚来客却错认为令君来是在羞辱他,反激起他的好斗之心,往后每隔三年他都会前来挑战,每次都败在血刀之下。算日子距上次比武又快三年了,相信他还会再来。”洛天初不解道:“此人屡战屡败,不知好歹,令堡主为何还总放过他?”江飞燕道:“英雄惜英雄,配做令堡主对手的不多,天下无敌也是一种寂寞。” 第五章 初露锋芒 洛天初好奇问道:“令堡主的对手中,还有谁堪为敌手?”顾遥看了朱雨时一眼,道:“那便是贾寨主,贾阴阳了。”洛朱二人都是一惊,没想到其貌不扬的贾阴阳竟如此厉害。顾遥道:“贾寨主看似平凡,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他的可怕。说来惭愧,每次议事我都坐在他旁边,他的气味那么重我却不敢吭一声,生怕他一怒之下在我身上下蛊,我最怕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朱雨时好奇道:“我师傅为什么和堡主比武,经过如何。”顾遥缓缓道:“除了铁,高,杨三位头领外,其他头领都和令堡主交过手。几乎都是完败,只有贾寨主除外。他乃蛊中之王,性情狂傲,听说令堡主被尊为月亮神,心中不服,便来挑战。我们都不相信这苗人有什么本领,以为令堡主一招便能胜出。谁知贾寨主先发制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出了七八种蛊,令堡主对蛊一无所知,全部中招。换成别人早被毒死,可令堡主内功深厚无比,当即封住毒性,用血刀制住了他。令堡主既没有逼贾寨主解毒,也没有杀他,只是淡淡说了句‘承让了’,便要自行逼毒。贾寨主被令堡主的气度折服,当即为他解蛊,堡主吐了七天才将秽物吐净,身体虚弱,半个月没能下床,这也是堡主最为狼狈的一次。按照蛊苗的规矩,输掉挑战的人这辈子都要受对方驱使,虽然令堡主没有此心,但贾阴阳认赌服输,便在血刀堡安家落户了。” 谈性正浓时,忽然楼下传来嘈杂之声,一群汉子骂骂咧咧的上了三楼,约有十几人,敞胸露怀,衣衫不整。为首是位二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高大,皮肤暗黄,穿一件无袖布衫,手臂粗如圆柱,最显眼的是背后的那口浑铁巨刀,比普通的刀长一半,宽一半,威猛无比。这群人上楼后嚣张跋扈,径直来到最大的包厢前,那包厢里坐满了客商,都鸦雀无声的看着他们。巨刀少年身后走出一个满脸横肉,左脸颊上留着一条刀疤的大汉,一脚踩到客商的饭桌上,厉声道:“爷们要用这台桌子,识相的滚蛋。”包厢内的客人都是宋人,有位华衣少年满脸怒容,便要上前理论,旁边的老者不愿惹事,把他按住,拱手道:“我们正好吃完,各位朋友请了。”说完招呼着大家匆匆结帐而去。 刀疤大汉得意洋洋,让小二将桌子收拾干净,十几个人这才落座。小二恐慌道:“客官吃点什么?”刀疤大汉骂道:“休要废话,大酒大肉上来便是。”小二不敢再说,应诺下楼去了。 洛天初道:“这伙人什么来头,为何如此猖狂。”江飞燕淡淡道:“这年头土匪恶霸到处都是,不足为奇。这种闲事不用管,管也管不过来。”说完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赞道:“好酒,不知下次再吃要等到何时了。”那刀疤大汉左顾右盼时瞥见了如花似玉的令雪儿,贼眼一亮,拍了一下身旁的巨刀少年,用下巴点了点令雪儿的方向,道:“老大,那桌的小娘儿够俊不,比青楼里的骚娘们美多了,唤来陪酒如何。”巨刀少年眼光扫了过去,正迎上了洛天初的目光。洛天初神功初成,眼神和气度也有一副高手风范。巨刀少年心中一凛,低声道:“那桌人不简单,咱们是来求财的,别招惹是非。”刀疤大汉怪声道:“咱们从关外至此怕过谁来,那桌无非一群浪荡子弟,惊他们一下就尿裤子了。”说罢长身而起,走了过去。巨刀少年骂道:“他娘的!老二你回来!” 刀疤汉子瞪着洛天初走了过去,骂道:“小子,你那贼眼看什么呢!”洛天初虽然不惧,却不愿惹事,低声问道:“我该跟他理论么?”江飞燕道:“欺到头上,必须教训一顿。”洛天初道:“好,我去会他。”朱雨时低声道:“小心。”洛天初站到过道上,瞬也不瞬的和刀疤大汉对视,道:“你要怎地?”刀疤大汉一指令雪儿道:“让这娘儿过我们那桌吃杯酒,一事皆无,不然大爷叫你们好看,嘿。。。”他还没笑完,洛天初便一拳打中他的鼻梁,顿时鼻血长流,天旋地转。 刀疤大汉并非如此不济,真打起来的话,不懂拳脚功夫的洛天初未必能占便宜,可他过于轻敌,这才被偷袭得手。洛天初紧接着飞起一脚踹在胸口,刀疤大汉闷哼一声,飞跌出去,压坏了两把椅子。洛天初的“易筋经”神功略有小成,出招的力道大的惊人。江飞燕和顾瑶都喝了声“好!”令雪儿也撅着小嘴道:“打得好!”小二看的目瞪口呆,不敢吱声,在座客商纷纷结账逃窜,顾瑶掏出三两银子放在桌上,对小二道:“这是赔偿贵店的损失。” 那桌上十几条大汉奔跑过来,扶起了刀疤大汉,道:“二哥,你没事吧。”那巨刀少年也长身而起,面无表情的来到洛天初身前,道:“老二有眼不识好汉,该受此罪,可做大哥的不能袖手旁观,愿再领教阁下高招,取你的兵器吧。”说罢从身后缓缓抽出巨刀,横在胸前。这柄浑铁打造的厚重大刀,臂力不足者连拿都拿不动,握在他手中却轻松自若。洛天初见他眼中精光闪闪,便知不是等闲之辈。自己不懂拳脚功夫,必须用剑方能匹敌。他这一犹豫,气势少挫,巨刀少年又踏上两步,举刀遥指洛天初,气势威猛之极,洛天初暗叫不好。 江飞燕忽然放下酒杯,道:“小洛战过一场,回来休息,让我会会他。”顾遥不满道:“你醉了,应该我来。”江飞燕大笑道:“这点酒仅够我提神,何必相争。”洛天初道:“他是冲我来的,我必须迎战,请借长剑一用。”严魏风起身道:“用我的水龙剑。”他解掉了腰间长剑掷于洛天初。洛天初道了声“多谢”,缓缓抽出长剑,只见剑身亮如一潭秋水,阳光一照,剑身上的水龙雕纹好如活了般的缓缓游动,金光闪闪。这水龙剑乃当今七大名剑之一,在严家珍藏三代,直到严魏风拜入游龙门后才拿出使用,王人逍早对此剑垂涎三尺,只是找不出由头讨去。 巨刀少年赞了声:“好剑!却不知剑法如何。”洛天初仗剑道:“你的刀也不错,可惜错在用刀之人,却来讨死。”巨刀少年大笑道:“伶牙俐齿,看刀!”手上一翻,巨刀斜斜挑上,刀气破空而出,所过之处的桌椅四分五裂,霸气无比,显露出惊人的刀法造诣,连江飞燕和顾遥都不禁‘咦’了一声,开始仔细观战。 洛天初并不躲闪,反以剑气硬接,他的《降魔剑典》已练至第四层,剑气运用已相当熟练,当下暗念口诀,凝气于剑,射出了一道剑气,与刀气相撞一起。两人浑身一震。巨刀少年目露讶色,当下信心稍挫,迟疑了一下。洛天初趁机提剑窜上,‘唰唰唰’刺出三剑。《降魔剑典》重意不重招,他每一剑都是随心而发,有意无招。江飞燕等人暗暗点头,心想洛天初已窥得上等武功的门奥了。 洛天初掌握主动,攻势一发不可收拾,水龙剑忽快忽慢,快则剑影重重,难辨真假,慢则稳如磐石,无坚不摧。每剑刺出方圆一尺皆被剑风笼罩,气势逼人。巨刀少年也不示弱,巨刀上下翻飞,封住所有攻势,反攻时皆攻在剑势最弱处。洛天初看似占得上风,却也奈何不了对方。 打着打着巨刀少年忽然虚晃一刀,跳到远处,道:“等一下,说完再打。”洛天初防他有诈,戒备道:“说什么?”巨刀少年道:“你姓宋还是姓董?”洛天初摇头道:“都不是。”巨刀少年奇道:“怪了,正一派的二代弟子中也只有宋连峰和董平才有此造诣,你跟正一派有何渊源。”洛天初笑道:“问别人来历前,先介绍自己才算有礼。”巨刀少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喝道:“不说了,再来打过。”洛天初收剑回鞘,摆手道:“不必了,你我功力相当,三百合内难分胜负,你我又无冤仇,何必拼命,只望你们以后对人和善一些,骄横惯了,吃亏的总是自己。”巨刀少年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也收刀回鞘,抱拳道:“有道理,在下东郭问刀,请问朋友高名。”洛天初还礼道:“洛天初便是。”东郭问刀笑道:“不打不相识,一起吃几杯如何?”洛天初笑道:“不必了,我们这就要离开了,后会有期。”东郭问刀点头道:“好!小二,这位朋友的账算我头上,砸坏的东西也由我来赔!”小二连忙应诺。洛天初对江飞燕他们道:“我们走吧。”众人起身下楼。 到了楼下后江飞燕,顾遥,严魏风他们酒兴未尽,拉着朱雨时去青楼继续吃酒,朱雨时从未光明正大的逛过青楼,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洛天初和令雪儿负责为大家采购,每人都塞给洛天初一张清单,上面陈列着要买的东西。朱雨时忽然变卦,想加入洛天初的采购队伍,却硬被顾遥拉了回来,低声在他耳边道:“那俩人好不容易有机会说说心事,你去当蜡烛么?”朱雨时这才恍然,对洛天初暧昧一笑,毅然加入了逛青楼的队伍。约定三个时辰后在城门口会合。 洛天初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清单,心中叫苦不已。令雪儿道:“听说东市集新开了一家衣行,陪我去逛逛。”洛天初道:“等把货办齐了再逛吧。”令雪儿白了他一眼,道:“我说现在逛就现在逛,你必须听我的,不然我就。。。哼哼。”洛天初笑道:“还想欺负我么,别忘了你已经打不过我了。”令雪儿杏眼一瞪,道:“你说什么?想让我不理你么。”洛天初无奈的叹了口气,笑道:“不敢不敢,依大小姐就是。”令雪儿“哼哼”一声,满意道:“这才像话。” 这对俊男美女并肩走在街上甚是显眼,路人皆投以注目礼。令雪儿人如其名,肌肤胜雪,凝白欺霜,身材高挑婀娜,明艳动人。她少女情怀,并不讨厌别人看她,认为那是对自身美丽的认可。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笑容也如阳光般灿烂明媚,她就是这么一个天真快乐的女孩。 ‘高记衣行’里的女服果然多种多样,让人眼花缭乱。布料和做工都是一流,样式和颜色也是高贵而不庸俗,简约而不简单,清雅而不做作,妩媚而不露骨,可爱而不笨拙。令雪儿沉浸其中,开始一件件饶有兴致的挑选起来。洛天初有过陪她逛街的经历,深知她一挑起衣服就没完没了,低声道:“大小姐,你先看着,我到外面转转。”令雪儿置若罔闻的点点头,眼睛都没眨一下。洛天初心中暗喜,迅速出了衣行,拿出清单,开始对照购买。不到一个时辰采购完毕,拎着四个包袱回到‘高记衣行’,见令雪儿正坐在板凳上气鼓鼓的盯着门外,见他回来‘噌’的跃起,冲到近前娇叱道:“你死哪里去了,竟敢让我等你那么久!”洛天初曾算过令雪儿有时一天要生气二十五次,好在每次时间都不长,只要送一些小恩小惠就可以让她消气。眼前情况是他意料之中,早已有了对策,忙拿出一碟胭脂和一瓶香露,道:“在下知错了,看在这点小心意上,还请大小姐原谅则个。”这一招果然有效,暴跳如雷的令雪儿顿时如退了潮的海水,来的快,收的也快。接过两样物事后,放到小巧的鼻子前闻了闻,转怒为笑道:“胭脂是上等货色,香露也是百合清香味的,念你还有这份心便饶了你吧。快去给本姑娘付账吧。”洛天初心里好笑,到掌柜处一问,掌柜道:“那位姑娘一共买了七件,共是二十七两五钱。”洛天初点点头,心想大小姐真够奢侈的。 距碰头还有一个时辰,他们闲着没事,走进一家茶社消磨时间,茶博士送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令雪儿呷一口,笑道:“还记得你刚上山时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么?”洛天初笑道:“小姐把我和小朱骂的狗血淋头,怎会忘记。”令雪儿道:“你还记仇呢,人家不是都跟你道歉了么。”洛天初道:“是是。”令雪儿眼珠一转,神秘笑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听说你们上山前在金兵屠刀下救过一对母女,那个叫莺儿的女孩还是西夏皇帝的女儿,还对你很有好感,是这样么?”洛天初心想一定是朱雨时这小子说的,便道:“她是西夏公主不假,有好感却可谈不上,当时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令雪儿嘿嘿笑道:“若无好感,她临走前为何要送你绣帕?上面还绣着一对鸳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鸳鸯的含义。”洛天初心中暗骂朱雨时,尴尬一笑,没有言语。令雪儿眯着眼道:“你也送了她一副骰子,对吧?”洛天初笑道:“人家送我东西,回赠也是应该的。”令雪儿摊开玉手,道:“拿绣帕让我看看。”洛天初心中不悦,低声道:“大小姐赎罪,此事不行。”令雪儿秀眉一挑,瞪眼道:“你说什么!”洛天初道:“别说绣帕不在我身上,就算在我身上也不能交予大小姐。”令雪儿道:“为什么!”洛天初道:“若我拿大小姐送我的东西去讨好另一个女孩子,想必大小姐也会生气,这样太不尊重人了。”令雪儿冷笑道:“你倒挺懂女孩子的,看来那位西夏公主对你挺重要的,比本小姐重要多了。” 洛天初最受不了她的胡搅蛮缠,目光投向他处,一句话都不说。令雪瞪视了他片刻,狠狠道:“姓洛的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无爹无娘的孤儿么!我一辈子都不要理你!”说完大步离开茶社。洛天初双拳紧握,心中隐隐作痛,他最恨别人骂自己孤儿,若换成旁人,他早上去厮打,他也知令雪儿只是口不择言,并非故意,可还是满肚子气,心想你爱理不理,正好落得清闲。 第六章 形迹可疑 洛天初又一想,我一个堂堂男儿何必跟她计较呢,天水城鱼龙混杂,她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事可怎么办,便赶紧放下茶钱追了上去。不出片刻便追到令雪儿身后,只因心里有气,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令雪儿也察觉到了他,也不理睬,只顾走自己的。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西城门。 还有两刻钟才到相约的时辰,两人都不说话,各站城门两侧等着,眼神偶尔对视便马上移开。洛天初是个细心人,仔细回想了适才的对话,心想为什么大小姐提起莺儿就如此生气?莫非她在吃醋?莫非她喜欢我?这怎么可能呢,她是堡主千金,我算什么,想到自己凄凉的身世,心中又是一阵痛苦。这三年的成长令他脱胎换骨,全身心的投入武道之中,精气神都得到了显著升华,心无杂念,全无儿女之情。陆飞不止一次在令君来面前赞他是武学奇才,要知心烦气躁乃学武大忌,只有心如止水之人才能问鼎武学巅峰。 只感觉这两刻钟尤其漫长。洛天几次想上前说几句软话,毕竟人家是女孩子,总要迁就一些,可看到令雪儿那不善的眼神便打消了念头,不愿去碰钉子。江飞燕一行人终于牵着的坐骑,有说有笑的走来,每人带着三分醉意,看来青楼之行甚是愉快。来到近前一看到他们的神情便知不对,顾遥笑道:“小洛你欺负大小姐了么?胆子可不小呀。”洛天初叹道:“我哪敢啊。”令雪儿指着洛天初,愤愤不平道:“他就是欺负我了,顾寨主你要帮我出气。”顾遥听出她在使小性儿,大笑道:“他怎么欺负你了,说来听听。”令雪儿一时语塞,‘哼’了一声夺过自己的小红马,翻身上马道:“你们都不是好人。”说罢策马城门。洛天初将货物分给众人,也都上马离开。 在回城路上,严魏风坏笑道:“小洛,你到底是如何欺负大小姐的,从实招来。”洛天初笑骂道:“好小子,你也调侃我,还是说说你们在青楼干的好事吧!”严魏风笑道:“大白天在青楼能有什么兴致,无非吃酒罢了,倒是小朱看到姐姐们时有些把持不住。”朱雨时立即反驳道:“去你的,我第一次进青楼,当然有些紧张。”严魏风笑道:“那个叫红月的姑娘似乎对你很有兴趣,你何不留宿那里呢。”朱雨时还没说话,洛天初笑道:“这可不敢乱说,要是传到正一派何仙姑耳朵里,小朱的春梦可就泡汤了。对了,你怎么不给人家写信呢?这么久了,人家忘了你怎么办呢。”朱雨时何尝不是日夜思念着何月莲,只是他性情腼腆,不敢写信罢了,当下沉默不语。江飞燕躺在马背上,拿着一坛竹叶青往嘴里倒,感慨道:“年轻多好,起码还有朝思暮想的人儿,老了以后就只有苦酒相伴了,哎,还好有酒。”顾遥笑道:“你一吃酒就惆怅万千,你才三十三多岁,风华正茂,哪里老了?”江飞燕眯着眼道:“人心已老,人就老了,你有五位娇妻陪伴,风流花前月下,老的是慢些,却是很累。”顾遥大笑道:“好汉才敢娶五妻,这个就不用你老兄操心了。” 前面的令雪儿忽然扭头道:“你们几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再不快点天就黑了。”现已黄昏,距祖龙山还有三十里地,确实要加快行程了,便一起策马飞驰。令雪儿忽然“咦”了一声,道:“洛天初,我的衣服呢?你放到什么地方了?”洛天初知她气已消了,赶紧顺坡下驴。道:“哦,就在。。。咦?坏了,我忘在茶社了,当时光顾追你了,少拿了一个包袱。”令雪儿小脸气得发白,不满道:“他们几个的包袱你都拿了,怎地偏偏没拿我的,你是故意的么?”洛天初叹道:“且敢,你们先走吧,我回去拿。”顾遥道:“不就是几件衣服么,我这里多的是,要是大小姐入眼就都送你。”令雪儿道:“谁要你的,我就要自己的。”朱雨时道:“那我陪小洛回去拿吧。”洛天初道:“不行,你这次下山,贾寨主本就不悦,再回去晚了,他下次肯定不会放你粗来,我这就回去。”说罢一拉缰头,向来路驰去。令雪儿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道:“笨手笨脚的别弄脏我的衣服,我跟去瞧瞧。”也掉转马头跟了下去。顾瑶神秘笑道:“说不定我堡要有喜事呀。”众人一阵大笑。 洛天初见令雪儿跟了上来,皱眉道:“取件东西而已,你就不用来了,别让堡主担心。”令雪儿不服气道:“本小姐又不是孩子,有什么可担心的。”洛天初只好道:“好吧,我们快去快回。” 天水城的城门日夜不关,方便商旅来去自如,回城时天色已暗,城内却灯火通明,比白天还要热闹。大小商铺张起五颜六色的彩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迎来了一天最忙碌的时刻。 那家茶社仍在营业,洛天初一进去茶博士便笑道:“客官回来了,你的包袱仍在这里,请拿去吧。”洛天初道了谢,接过包袱,对令雪儿道:“好了,咱们快走吧。”令雪儿道:“你看夜市多热闹,我想再逛逛。”洛天初道:“现在很晚了,再不走天就黑透了。”令雪儿笑道:“少逛一会儿而已,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洛天初拿她没办法,道:“最多半个时辰,不能再多了。”令雪儿道:“好啦好啦,知道了。” 天水城内热闹非常,令雪儿东张西望,兴致颇高,买了不少小玩意。洛天初正要劝她离开,忽见前方街角闪出十几条大汉,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后背巨刀,正是下午交过手的东郭问刀。他们显得甚是谨慎,沿着道旁小心走着。洛天初起疑,拉了拉令雪儿的衣袖,道:“你看他们不正是下午和我们交过手的那群人么。”令雪儿望了一眼道:“那又怎样。”此时那群人在一条小巷口站住,四周张望一番,闪人进了小巷。洛天初沉声道:“他们绝非善类,行动如此鬼祟八成要干坏事,我们须查个清楚才是。”洛天初受钟远鹏影响很深,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令雪儿更不怕事,只觉刺激有趣,当即答应。 他们跟着进入小巷。已不见了东郭问刀的身影,巷内一片漆黑,巷中有巷,一路走来四五个岔口,曲曲折折,不知通往何处。洛天初并不着急,顺着地上杂乱的脚印追了下去,做拐右拐,将要走到尽头时,忽听暗处有人道:“谁?干什么的?” 此处远离闹市,僻静荒凉,四周房屋倾颓,久无人住,洛天初眼睛已习惯了黑暗,发现说话那人蹲在墙下,手握长剑,另外还有一人蹲在堆积的杂物堆后,拿一根齐眉短棍,作为第二岗暗哨,轻易不会现身。不远处的小院隐有昏光散出,想必就是那伙人的聚点了。洛天初更加确定他们要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下定决心非管不可,可对面有两个人,单独应对只怕打草惊蛇,便悄悄拉住令雪儿柔软的小手,手指在她他手掌上迅速划着‘点穴’二字,与此同时他装作吓了一跳,失声道:“怎么还有人?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其实蹲在墙下那人在‘醉翁居’也见过洛天初和令雪儿,现因夜色难辨只能看清是一对年轻男女,便坏笑道:“原来是狗男女来偷情来的,咦,你这娘儿身材倒好,可惜大爷有事,这回放过你们,滚吧。”洛天初佯愠道:“你嘴巴放干净点。”他又在令雪儿微微冒汗的手掌上迅速写着“准备。”令雪儿握了他两下手指表示明白。那人冷笑道:“不知好歹的小子,大爷改变主意了,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说着提剑上前,就要动手。 洛天初的身子突然纵出,掠过了那人,目标竟是躲在杂物堆后的拿棍者。那人全没想到洛天初已发现了自己,根本没有防备,被洛天初一掌切到脖颈上,闷哼一声,昏了过去。提剑者大吃一惊,刚要拔剑呐喊,令雪儿欺到近前,一连点中他身上五处穴道,那人身子一软,瘫倒于地。洛天初一个箭步,接过他手中落下的长剑,没有发出如何声音。 洛天初低声赞道:“大小姐好俊的功夫。”令雪儿俏脸微红,显然是刚才牵手的缘故,也低声道:“那当然。”令雪儿身为令君来和尤静瑶的女儿,学武资质自是上乘,若肯下苦功前途不可限量,可她玩心太大,心浮气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武功也就是一般高手的程度,可对付这种三流角色还是不在话下。洛天初将剑架在那人脖上,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敢大叫一声就割掉你的头。”那人是个软骨头,认出他是‘醉翁居’的少年,赶忙道:“少侠饶命,我们都是东郭大哥的手下,本在关外落草,这次被齐国的李成将军请来到天水城劫一笔富贵,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少侠饶命。”洛天初心情一动,没想到李成被令君来赶出蜀地后竟投靠了齐国,这次在血刀堡眼皮子底下作案,说不定还和血刀堡有关,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追问道:“劫什么钱财?李成来了没有?”那人苦着脸道:“小人只是放风的,怎知这些大事,不过李成将军不在这里。”洛天初量他不敢撒谎,指着前方的小院道:“东郭问刀他们是不是就在里面?”那人点头道:“是,屋里有十三人,除了东郭大哥,还有一位杨再兴将军,他乃李成将军的得力大将,也是这里的主事,连东郭大哥也要听他吩咐。”洛天初默念了两遍杨再兴的名字,心想此人本领说不定还在东郭问刀之上。他知再也问不出什么,便将那人打晕。 金国占领河南山东等地后因语言不通,文化不同,难以直接统辖,便想出了以汉治汉之策,设立齐国,扶植汉人为王,替金人打理此地,如此齐国便夹在宋金两国中间,成为了金国的傀儡和走狗,对宋朝骚扰不断。齐国的傀儡皇帝刘豫本是大宋的济南太守,献城投降后因善于溜须拍马,左右逢源,深得金国贵族信任,便封他为了齐国皇帝,儿子刘麟成为太子。齐国初建,急需人手,被赶出四川的李成走投无路,便投奔了齐国,深得刘豫重用,任命为大将军。 洛天初道:“大小姐你回堡将此事转达给堡主和军师,我留下见机行事。”令雪儿道:“我们是一起来的,要走一起走。”洛天初道:“我的大小姐,事关重大,你就听我一次吧。”令雪儿郑重其事道:“我没任性,我知道该做什么。让你孤身涉险,而我独善其身,那是不义,我爹会骂我的。再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谁。。。谁还陪我玩。”洛天初点头道:“那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若有危险就先脱身,我来断后。”令雪儿嫣然一笑道:“知道了,还真把本小姐当累赘了。” 朱雨时一行人回到祖龙山后各自回寨,朱雨时进入蛊王寨时见贾阴阳的房间仍亮着昏灯,便敲门问道:“师傅休息了么,弟子回来了。”屋中传来贾阴阳尖细的声音道“进来。”朱雨时推门进屋,见正厅无人,贾阴阳在卧室里,床上摊着一块方布,放着几件叠好的衣服。朱雨时奇怪道:“师傅要出远门么?”贾阴阳道:“别傻愣着,你也回去收拾一下,今晚咱们有急事下山一趟。”朱雨时虽然好奇,但也不多问,正要回屋时发现蓝哥哭丧着脸蹲在墙脚,奇怪道:“蓝哥也来了?这么晚了我们还去采毒么?”贾阴阳不耐烦道:“路上再说。” 夜里山风最凉,冷雾从天而降,弥漫山谷。下山路上,贾阴阳简单向朱雨时介绍了情况,距此地不远处有一座‘草阳村’,村民皆是蛊苗人,共有二百余户,大到八十岁老人,小到六岁孩童皆会用蛊,乃蜀地最大的蛊村,贾阴阳和蓝哥皆生长在这个村子。但现在草阳村出现了一件离奇怪事,一天之间竟有二十多位村民中蛊,每人中的蛊性皆不一样,而且毒性极大,奇怪的是至今无人死亡,显然下蛊人之意不在杀人。村内的蛊术高手一筹莫展,无人能解,正好蓝哥回村探家,村长姜可善这才想起还有位蛊王住在血刀堡,便让蓝哥返回祖龙山请贾阴阳救人,这已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朱雨时听完也觉得不可思议,道:“难解的蛊毒性都大,那些村民中毒如此之深却能不死,当真奇怪。”贾阴阳沉声道:“蛊术的最高境界不是置人于死地,而是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死都掌握在下蛊人。若猜的不错,下蛊之人应是冲着为师来的,二十年了,终于又有人来挑战了。”朱雨时惊道:“师傅怎能断定是冲你来的呢?”贾阴阳冷笑道:“在为师的家乡下蛊,却不杀人,明显是逼为师出马,看有无解蛊的能力。”朱雨时道:“下蛊容易解蛊难,这种挑战方式有欠公平。”贾阴阳冷笑道:“话是没错,但还有一句话你要记住,世上无蛊不能解,全看本领。”朱雨时发现他说这话时眼睛发光,脸带微笑,充满信心。 第七章 杨门后人 小院不大,栽有四株梧桐树,地上堆满陈年落叶,一层层的覆盖地面。落叶腐蚀,踩上松软。洛天初和令雪儿每踏一步都是高抬腿,轻落足,万分小心。饶是如此还是发出轻微的枯叶踩压声。好在不时有风吹过,梧桐发出‘呜呜’之声,掩盖了声响。院内有间小屋,灯光透窗而出,二人悄悄蹲在窗台下,倾听里面动静。 只听屋内有人道:“大哥,我们收了李成将军那么多酬金,又不远千里从关外赶来,事到如今你还犹豫什么?”洛天初听出说话之人是那刀疤大汉。另一人道:“胡霸你懂什么,我们干过那么多票买卖,我何曾犹豫过?但这次对付的血刀堡非同小可,我特意向本地人打听了一下,你可知那令君来是什么人物?被当地人奉为‘月亮神’,武功深不可测。手下四堂六寨的首领也是一流高手。三年前游龙门和大熊帮被灭,两位帮主望风而逃,原来也是这伙人干的。咱们这次劫他们的富贵,就算做成了买卖,将来也必受报复,游龙门和大熊帮就是例子。” 洛天初听出这人是东郭问刀,心中大奇,没想到此事真和血刀堡有关,暗自庆幸来对了,可血刀堡又有什富贵财可劫呢?当下更加凝神倾听。胡霸不服气道:“那怎么办?人都来了,难不成就这样回去么?”东郭问刀沉声道:“谁说回去了,要干就要干的不露痕迹,不能让血刀堡查出是我们干的,也不能让他们怀疑到李将军头上。”只听还有一人道:“东郭兄弟说的对,‘不露痕迹’也是李成将军的意思,所以才请你们来做成此事。你们做了十几年的无本钱买卖,经验丰富,路子又广,又是外地人,事后难以追查。东郭兄既知血刀堡的厉害,而且至今未走,想必已有妙计,何不说出来参详一下。”洛天初心中一动,听那声音清爽沉稳,从容不迫,八成就是那杨再兴了。 东郭问刀道:“我听说血刀堡和吐蕃的黄沙城势成水火,令君来和楚来客互为情敌,我们可用此大作文章,化妆成吐蕃人来抢那笔富贵,血刀堡将来报仇也是找黄沙城,跟我们没有关系,只是我们不会说吐蕃语,只怕装的不像。”杨再兴道:“这个好说,动手时蒙住头脸,故意吐字不清,扭曲语调,装作外域人说话就好,城内吐蕃客商极多,血刀堡定会怀疑是黄沙城干的,真是好计”东郭问刀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你们说血刀堡在这里有大笔富贵,可富贵到底在哪?望杨将军明示。”杨再兴道:“这本是一个秘密,别说你不知道,就连血刀堡的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其实天水城中有一半的生意都是公孙明月在暗中经营,这也是血刀堡的重要财源之一,关系着他们几万人的生活大计,所以连内部人都要保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东郭问刀奇道:“如此机密之事李成将军如何得知?”杨再兴道:“那是李成将军的事,我也无从知晓。”东郭问刀道:“你们把行动定到明晚,可否先把计划先告诉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杨再兴道:“每年的三月初六和九月初三,血刀堡的所有买卖会将半年内赚的银子装箱封存,集中在‘三笑客栈’的后院装车。三笑客栈也是血刀堡的买卖,那天不做生意,有士兵严加看管,再由一名堂主将银车押往血刀堡。明日就是九月初三,那车银子足有二十万两,够我们襄阳军士吃用一年了。”东郭问刀惊道:“娘啊,二十万两!血刀堡真够有钱的,不知明天前来押车的堂主是谁。”杨再兴道:“这次来的是暴风堂主铁寒,此人武功甚高,不好对付。”东郭问刀急道:“那怎么办?”杨再兴道:“他武功虽高,但在来的路上会遇到我们请来的高手,能拖延他很久,我们就可在他到达前抢走银车,只可惜我没机会领教他的高招了。” 东郭问刀道:“在三笑酒楼守护银车的有多少人?”杨再兴道:“五十人左右,其中没有高手,不难对付。”东郭问刀道:“抢得银车后呢?这里是血刀堡的地盘,他们追赶的话,我们想退回襄阳也没那么容易。”杨再兴道:“这个都已安排好了,有二百人在落霞坡接应我们,我们押着银车到达后,把银子分成四份,分成四路返回襄阳,就算他们追上一路也不打紧,那时你们的任务已完成了,剩下一半的酬金将如数奉上。”东郭问刀道:“要是血刀堡抓了活口,通过审讯且非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杨再兴道:“接应的人和你们一样,都是外来的镖师,彼此都不认识,只是负责押运,万无一失。”东郭问刀道:“那就好。” 洛天初不明白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机密之事,他们怎了解的如此透彻,难不成是自己人泄密?他在令雪儿手掌上写道‘速报堡主,我留下偷听。”令雪儿知事关重大,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向墙根移动。此时天已立秋,晚风清寒,令雪儿穿的单薄,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虽用手捂住,但还是发出了声音。屋内立刻有了反应,烛光迅速灭掉,杨再兴沉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躲在窗下。”说话间三条黑影从窗掠出,正是东郭问刀,胡霸,还有个手提‘虎头烂银枪’的俊朗少年。紧接着又是十几条黑影窜出,将他们围在当中。 洛天初只好提剑挺立,将令雪儿挡在身后,令雪儿暗怪自己,急的快哭了出来,连声道:“对不起。”洛天初稳住心神,淡淡道:“没事。”东郭问刀认出了洛天初,奇道:“洛兄,怎么是你?”洛天初笑道:“一天未到便又重逢,真是有缘。”东郭问刀大声道:“你来这儿作甚?”洛天初道:“路过而已。”杨再兴道:“你是血刀堡的人,对么?”洛天初不答反问道:“你就是杨再兴吧。”杨再兴听对方道出自己名字,稍吃一惊,冷然道:“不管你是谁,都难留活口了,认倒霉吧。”洛天初道:“好汉不难为妇孺,让她走,我跟你一决生死。”胡霸阴险笑道:“放心吧,你这娘儿如此俊俏,我们怎舍得杀她。”洛天初道:“闭上你的赃嘴。”杨再兴道:“素问血刀堡中藏龙卧虎,就让在下领教一下阁下的手段。”洛天初道:“那你应该向我们堡主挑战才是。”杨再兴冷笑一声,情绪不为所动。 此时两人都不再说话,暗自凝神戒备,寻找对方破绽。洛天初表面平静,心中暗自震惊,只觉杨再兴的气势猛增,人如枪一般锋利,挺拔,冰冷,人和枪混为一体,人即是枪,枪即是人。洛天初首次遇到如此可怕的对手,只觉难以战胜,稍有气馁。 他微妙的心理变化影响到了自身气势,被杨再兴察觉后‘虎头烂银枪’旋风般刺出,枪头白穗狂舞,整条枪好似变成了一条恶龙,带着劲风呼啸而至,欲要将洛天初一口吞下。洛天初眼中光芒暴涨,长剑脱鞘而出,斜斜削向枪头与枪杆的交接处,这也是攻击中最弱的一环。杨再兴‘咦’了一声,喝道:“好剑法。”手腕微微一扭,银枪已改变方向,刺向洛天初的手腕,刁钻的角度令人始料不及。洛天初的手腕倒像是送上去一般,忙撤剑回来,‘唰唰唰’虚刺三剑,封住他进攻的线路。杨再兴蓦一转身,长枪急转直上,一招‘横扫千军’扫向洛天初腰部。这一扫灌以雄厚内力,就算顽石也要击碎。洛天初退无可退,只能以剑相拼,运足内力迎击银枪,‘当啷’一声,长剑震断,可枪劲不减,继续扫来,若被扫中不死也残。洛天初已受内伤,决定孤注一掷,手提断剑纵身一跃,不退反进,脚底贴着枪杆擦过,准备近身拼命。杨再兴冷笑一声,脚下迅速后退,比洛天初进的还快,收回银枪,单掌在枪柄处一推,喝了道:“走!”只见银枪如离弦之箭般脱手飞出。洛天初无暇应变,被银枪刺了个正着,贯穿右胸,身子也随着枪势向后飞去。枪头透过身体扎进土墙,他的人也被钉在那里。枪头的气劲袭体,“哇”一口吐出血来,染红了身前衣服,可他性情倔强,不肯受辱,咬牙拔出银枪,伤口更是鲜血喷涌。他半跪于地,攥枪不放,尝试着起身再战。 令雪儿哭喊一声,跑过去扶住了他,哭道:“你怎么样了,可别死啊,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洛天初叹道:“我死不足惜,只是不能保护大小姐周全,愧对堡主。”东郭问刀点头道:“好个硬骨头。”胡霸喜道:“你小子怎么不狂了,杨家枪法的滋味不好受吧?”杨再兴道:“此人剑法不俗,内力精湛,可惜欠缺临敌经验。”胡霸道:“该如何处置他们。”杨再兴叹道:“留不得,杀了吧。”东郭问刀忙道:“不必坏他性命,抓起来好了。”杨再兴道:“他是血刀堡的人,留下要坏大事,我们数百人都要受到牵连。”东郭问刀叹了口气,沉默不语。胡霸道:“这臭小子让我亲自动手,可女的呢?杨将军如何打算?”杨再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随便你。”胡霸哈哈大笑道:“得令。”他上前对东郭问刀道:“大哥,你杵在这里作甚,莫非也对这丫头感兴趣?”东郭问刀冷哼一声,默默走开。胡霸笑着对令雪儿道:“你男人马上就要死了,哭也没用,识相的跟着大爷,保你一生富贵。”令雪儿怒道:“滚!”胡霸哈哈大笑道:“不错,有野性!”洛天初脸无血色,冷汗直冒,道:“有什么冲我来,别动她。”胡霸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骂道:“死到临头装什么好汉,大爷不会让你死的如般容易,让你看着你的女人被大爷侮辱。”说着一把揪住了令雪儿的头发,令雪儿本有一身武功,可她现在心乱如麻,完全不知反抗,哭喊道:“不要。”洛天初疲倦的眼中射出熊熊怒火,怒吼道:“住手!我宰了你!” 奇怪的是胡霸还真松了手,脸上的表情异常诡异,像中了邪法一般,眼内失去光彩,倒退两步,栽倒于地。所有人大吃一惊。围拢过去一看,发现胡霸脖颈后扎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这种银针材质柔软,几乎没有重量,用做暗器若无浑厚的内功是难以做到的。杨再兴脸上骤然变色,夹手夺过洛天初手中的‘虎头烂银枪’,环顾四周,喝到:“什么人!出来!” 这时房顶忽然现出一人,一身白衣如雪,高佻婀娜,却是名女子。头戴范阳斗笠,一层青纱挂在帽檐,遮住了容颜,手握一柄古鞘弯刀。杨再兴看到那柄刀时不禁皱了皱眉,只觉这柄刀充满着骇人的戾气,刀未出鞘已令人毛骨悚然。 白衣女子从房顶飘落下来,挡在洛天初和令雪儿面前,杨再兴还没说话,令雪儿惊呼道:“娘!是你么?”那白衣女子上前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傻孩子,除了娘谁还会救你。”令雪儿“哇”一声哭了出来,抱住白衣女子哭道:“娘!你终于回来了,别再走了好不好,女儿不要再受欺负了。”白衣女子蹲下身子抱住女儿,哽咽道:“乖孩子,别哭,娘不走了,谁欺负你娘就让谁偿命。”群贼听了勃然变色,只有杨再兴神色不变,面无表情打量着她们。 令雪儿急道:“娘,你赶快看一下小洛,他不会有什么事吧。”白衣女子来到洛天初身边封住他胸前八处大穴,取出一个玉白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蜡丸给他服下,道:“他有内功护体,性命无碍,静养一月便可无虞。”令雪儿松了口气,这才放心。洛天初已猜出这白衣女就是令君来的妻子,曾经的绣水宫圣女,尤静瑶,忙道:“多谢夫人相救。”尤静瑶点点头,这才走向杨再兴。 杨再兴忽然道:“原来尊驾便是堡主夫人。杨某初入江湖时便闻盛名,甚是敬仰,今日各为其主,杨某只能斗胆请夫人赐教。”尤静瑶淡淡道:“杨门世代忠烈,你身为杨家后人不思为国尽忠,反助纣为虐,残害同胞,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你的列祖列宗?”这番话戳中杨再兴的痛处,冷峻的脸上登时通红,喝道:“我的事你管不着。请夫人拔刀!”尤静瑶淡淡道:“不用。”杨再兴奇道:“不用?”尤静瑶摇头道:“对付你不用这柄刀。”杨再兴长笑道:“好!”话音刚落,‘虎头烂银枪’已卷起一股旋风,化作一道白光刺向尤静瑶,洛天初领教过此枪的厉害,叫道:“夫人小心!”尤静瑶已对杨再兴做了不低的评价,可直到动手还是发现低估了他,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功力。 尤静瑶的白衣无风自动,一抖柔云般的长袖,长袖流云赶月般撒将出去,同时催动内功,长袖蓦地缩紧裹住了枪头,打蛇打七寸,最强的一点也是最弱的一点。杨再兴催动内力,大喝一声,手腕一翻,枪尖竟将长袖震破。尤静瑶黛眉微颦,暗吃一惊,莲步后移。杨再兴抢得先机,‘虎头烂银枪’化作漫天光点,梨花暴雨般撒将下来。 第八章 蛊苗村中 尤静瑶单手对敌。面对杨再兴的狂攻丝毫不乱,纤手幻化无数掌影将周身封的滴水不漏。杨再兴一**的攻势也奈何不得,可他并不急躁,继续稳扎稳打,心知坚持下去早晚能寻得破绽。 尤静瑶忽然施展轻功绕着杨再兴转起圈来,她知枪乃兵器之霸,硬拼时威力惊人,却灵活欠缺,应变不易。这一招果然打破杨再兴的节奏,只好跟陀螺一样,随着尤静瑶的在原地转圈。尤静瑶以轻功见长,到后来越转越快,化作一团白影转动不休,杨再兴头晕目眩,银枪不知该刺往何处,他猛一咬牙,抡起长枪横扫开来,眼见击中了尤静瑶,却只是一个幻影,她本人悄无声息的闪到身后,射出了三根银针。杨再兴也是了得,也不回身,向前疾冲几步,蓦地转身,将银枪舞动如飞,‘叮叮叮’三响,银针尽数击落。尤静瑶却又不见。他心知中计,暗叫不好,却为时已晚,尤静瑶又闪到了他身后,一掌击在后心,将他击倒于地。 杨再兴身子刚一贴地,便翻身跃起,打算再战,可他忽然发现尤静瑶刚才的那一掌不含丝毫内力,如果蓄满内力就算不死也要重伤,不禁冷汗直流,道:“为何手下留情?”尤静瑶淡淡道:“你的《杨家枪法》不过如此,漏洞百出,杀之无趣。”杨再兴怒道:“那是我学艺不精,休要侮辱我家枪法。”尤静瑶道:“杨家枪法本身没有弱点,有弱点的只是你这个人。”杨再兴不解道:“我有何弱点?难道我练的不是杨家枪法?”尤静瑶道:“杨家一门英烈,枪法带有一股浩然正气,仅那股气势便令敌人闻风丧胆。而你的枪法中只有杀气,怨气和怒气,却无一分正气,这样的杨家枪法又有何惧?”杨再兴听罢气焰全消,挺拔的身躯也软了下来,苦笑道:“没想到竟让一个外人来告诉杨家枪法的真谛。”尤静瑶道:“我们西夏人也敬佩你们杨家一门的赤胆忠心,望你别玷污先人英灵。世上远不止一条路,只要回头,任何时候都不算晚。”杨再兴心神一颤,站住那里思索良久,忽然向尤静瑶深深一躬,道:“多谢指点。”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望着杨再兴消失的背影,东郭问刀叹道:“完了完了,这票买卖没法干了。”尤静瑶冷冷道:“你们不滚么?”东郭问刀忙道:“是是是,夫人说的对,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滚!”喽啰们见杨再兴战败,早有逃跑之心,见老大发话,立刻跑的无影无踪,只剩东郭问刀留在原地。尤静瑶道:“你怎么不走”东郭问刀当即跪倒,正色道:“在下愿弃暗投明,投效血刀堡门下,望夫人,洛兄弟代为引荐。”尤静瑶道:“你们为齐国办事,就算投靠也该是齐国,为何要反投我们?难道想做齐国的奸细?”东郭问刀忙道:“在下且敢!以前聚义山林只为了混口饭吃,实属无奈,打家劫舍更非我心中志向,只望能投效明主,不负男儿七尺之躯。齐国只是金国傀儡,绝非善处,到了四川后闻得血刀堡大名,便有了归属之心,只是各为其主,难以背离,如今再无牵挂,才敢把话说出来,从此牵马坠蹬,死而无憾。此心可昭日月,望夫人成全。”尤静瑶道:“听你的语气志在必得,你怎知我会答应?”东郭问刀朗声道:“夫人刚才不是说世上不止一条路,只要回头,任何时候都不算晚。”尤静瑶气笑道:“你倒记得清楚。”东郭问刀道:“是!”尤静瑶道:“那你还愣着干嘛?”东郭问刀不解道:“夫人是说。。。”尤静瑶道:“你能否入堡要由堡主决定,现在洛天初受伤,没有车驾又怎么回堡?难道要让我亲自去找车么?”东郭问刀大喜道:“是是是!我这就雇车,夫人稍等。” 东郭问刀很快雇车回来,洛天初已昏迷不醒,他背着洛天初放上马车,载着三人出了天水城,向血刀堡赶去。一路无事,马车转进一条林间小路,已是血刀堡的势力范围,道旁冒出了四名士兵,盘问道:“什么人?”东郭问刀忙道:“在下刚刚投效贵堡,车上有堡主夫人和大小姐,另外洛天初身受重伤,耽误不得。”一名士兵惊道:“夫人回来了?此言当真?”令雪儿撩开车帘,道:“真是我娘回来了,你们快让开,小洛伤的真的很重。”那四人都认识令雪儿,再无怀疑,忙施礼放行。 尤静瑶透过车窗,发现这几年祖龙山的变化很大,以前山下是一大片繁密难行的树林,如今修成了平整宽阔的土路,直通山麓。路上布满暗哨,组织严密,远非几年前可比。马车上山后,每过一寨都是寨门大开,各寨主向尤静瑶施礼问好,见识过血刀堡的坚寨雄兵,东郭问刀难掩内心惊讶,心想血刀堡的实力只有当年的水泊梁山才能媲美,暗自庆幸来对了地方。 再往上车马难行,顾遥找了个担架,由两名士兵抬着洛天初上了托天岭。在血刀殿中,令君来先查看了洛天初的伤势,发现并无大碍,安心休养即可,便令人抬回军师府照料。直到现在尤静瑶才取下范阳斗笠,露出那惊为天人的容颜。她全身没有丝毫挑剔之处,如画般完美无缺,脸上不施胭粉,秀发不戴金银,更显出了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冷艳气质。她还是那样年轻,跟令雪儿站在一起就好像姐妹一般。 令君来重逢爱妻,许多话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哽咽道:“你终于回来了。”尤静瑶见到夫君两鬓添霜,眼角皱纹深刻了几分,她冰山般的玉容被思念的情感所融化,暗怪自己当年不懂事,为赌一口气携刀出走,撇下爱人为自己担心焦虑,也哽咽道:“你。。。一向可好?”令君来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和怜惜,笑道:“好好,五年了,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尤静瑶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垂首道:“君哥,我错了。”令君来摇头道:“傻丫头,错明明在我,回来就好,其他什么都不要想。”尤静瑶点了点头,双手呈上血刀,道:“这是你的刀,还给你”。令君来看都没看那柄刀,道:“如今我们一家团聚,我要好好弥补以前的错失,再不让你离开。”尤静瑶破涕为笑道:“现在就算打死奴家也不会走的。”群雄见堡主一家终于和睦,纷纷鼓掌叫好起来。随后令君来问明了天水城中的经过,和公孙明月互视了一眼,都感疑惑,不明白李成怎会得知堡中的财源秘密,幸好洛天初及时发现才免遭一难,此事太过蹊跷,但也只能慢慢调查。东郭问刀表明心意后,令君来又问过他几个问题,看出他秉性不坏,也是重义之人,便允许他入堡,安置在吕义寨下,东郭问刀自是喜出望外。 草阳村位于祖龙山北二十里的密林中,极其隐蔽。三年间朱雨时几乎踏遍毒物出没之地,唯独未涉足这片深林,只因这里长年雾气弥漫,五丈内模糊一团,最容易迷路, 夜间雾气更浓,五丈内的事物都看不清。贾阴阳全凭感觉带路,却没走错一个岔口,朱雨时暗自庆幸不曾单独来此,不然肯定会被大雾所困。一路来他闻出附近有许多毒物出没,有些粪便的气味还是首次闻到,可见此地甚至比白毛谷都要凶险。又走了一个时辰,只见前方朦胧的迷雾中透出几点火光。贾阴阳道了声:“到了。” 草阳村坐落在前方的空地上,村子以木栅围成,寨门两旁各立一鼎熊熊燃烧的火炉。朱雨时见村中布局清晰可见,皆是一色的木头房子,暗自奇怪村中竟无雾气,就好像一道无形的墙将雾气挡在了外面,便向贾阴阳请教原因。贾阴阳不悦道:“问之前先观察四周,看有何不同,为师的《蛊王秘录》皆有记载,好好想想。” 朱雨时道了声“是”,开始观察四周,眼睛忽然一亮,发现沿着村子栅栏种有一排乳白色的长草,恍然道:“原来是清灵草,此草浑体幽白,形如百合,气味甘甜,可破迷障浓雾,解赤毒,仅产于蜀地。”贾阴阳点头道:“这才像话。”原来《蛊王秘录》不仅是一部蛊术宝典,还记录了数千种有关的毒物和草药,朱雨时都已背熟,欠缺的只是经验。 来到村口处,只见门前坐着一名苗族少女,她头戴蓝底碎花的布帕,身穿蓝底红襟的麻布衣和黑蓝相间的百褶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纯银的铃铛项链,手脚上也带着铃铛银环,正坐在那里打瞌睡。蓝哥用苗语唤道:“是姜奴儿么?你在这里做什么?”朱雨时已能听懂苗语,只见那叫姜奴儿的苗族少女揉揉眼睛站了起来,浑身的铃铛响个不停,见到他们喜道:“蓝叔,你可算回来了,爷爷着急的不得了,特让我在这里迎接蛊王大驾,这位就是蛊王大人么?请受晚辈一拜。”蛊苗族以蛊术的高低定尊卑,贾阴阳尤其受人尊敬,而族长便是姜奴儿的爷爷,姜可善。” 借着火光,见那姜奴儿长得清秀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如水,眼眸一转便透露出少女的顽皮天真。贾阴阳让她免礼,姜奴儿这才打量起朱雨时,好奇道:“你不是我们族人?来这里做什么?”朱雨时用苗语答道:“在下朱雨时,是蛊王的徒弟。”姜奴儿笑道:“原来如此,快进来吧,大家都等着呢。” 她一进村姜奴儿就以清脆的嗓音喊道:“大家快醒来,蛊王大人来帮助我们了。”她的声音本就好听,加上身上铃铛‘叮叮当当’的清脆伴奏,就好像唱歌一般轻快悦耳。 不一会儿功夫,村内的几处火炉皆被点燃,村民纷纷从屋中走出,向贾阴阳躬身行礼。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毒娃回来了么?”只见一名身穿红黄麻衫,头裹黑巾的苗族老人走出人群,正是族长姜可善。贾阴阳忙道:“姜叔,您还好么?”姜可善眼含笑意的拉住他的手,骂道:“好你个毒娃,离家多年也不回来看看,是不是把族人都忘了。”贾阴阳惭愧道:“且敢,听说村民都中了蛊,救人要紧,快带我去看吧。”姜可善道:“正是,跟我来。”大家跟着他来到村西边的一片空地上,这里临时搭建起一座大草屋,屋门紧闭,远远便能闻见浓浓的草药味。朱雨时早已闻惯这种味道,现在他身上的气味就是如此,每次跟洛天初下山玩之前都要洗上半天。 姜可善道:“我们怕蛊毒传染,便将中蛊之人集中在这里安置。”贾阴阳点了点头,正要进屋,忽听有村民哭喊道:“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男人。”贾阴阳回头一看,见村民全部跪倒,痛哭失声。姜善人叹道:“他们都是中蛊人的家属,我们身为蛊苗却被外人用蛊所害,真是丢人到家,可下蛊人的手段高明之极,我们确实束手无策,幸好我们还有你这个蛊王,只能依仗你了,毒娃。”贾阴阳道:“放心。”当下和朱雨时,姜可善,和姜奴儿一起进了草屋。 屋内恶臭之气浓重,皆散发自中蛊之人,地上铺着二十张草席,上面躺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少数人还存有意识,多数人昏迷不醒,除了有口气外,已与死人无异。姜奴儿道:“他们都失去了自理能力,吃喝入厕都由我和爷爷照顾。朱雨时道:“他们的亲人怎不来帮忙?”姜奴儿没好气道:“难道你没看出他们中的蛊会传染么?只要‘太阳山’低的人靠近他们,便会被蛊毒侵蚀,其中五人就是被传染的。咦?你的太阳山倒是很高。。。”姜奴儿仔细观察了朱雨时的印堂,发现他的阳气仅次于贾阴阳,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贾阴阳一言不发,围着屋子走上一圈,发现每人中的蛊几乎都不一样,有的人明明是瘦子,可肚子偏偏跟孕妇一样大。有的人脸色正常,但其他部位的肌肤却呈死灰色。有的手脚趾红肿如鸡蛋大小,触手也跟鸡蛋般柔软。有的全身张满毒疮,不住向外流脓,臭不可闻。还有的全身通红如从染缸捞起来一般,触手滚烫。最可怜的是个小男孩,他的肚脐中长出一株三尺高的白花,茎秆粗硬,撑得的他的肚脐几乎裂开,痛苦难当。其余人的症状也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没有死,却生不如死。朱雨时倒吸了口冷气,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可怕的场景,他看了眼贾阴阳,见他神情凝重,眼中露出一抹深思之色,好像在想着别的事,过了好久都没有说话。他已是村中的最后希望,谁都希望他能力挽狂澜,救人于水火。谁知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我无能为力”。姜奴儿失声叫道:“什么!你也解不了?”贾阴阳摇头道:“解不了,你们另请高明吧。”姜奴儿难掩失望之色,大叫道:“你可是蛊王啊,怎会有你解不了的蛊!”贾阴阳还是摇头,道:“解不了就是解不了,我也没有办法。”姜可善皱眉道:“难道你跟了‘月亮神’后荒废了蛊术,如今只是徒有虚名?”贾阴阳道:“姜叔赎罪,事实确实如此。”姜可善道:“可你的功底仍在,起码可以一试,这些人病入膏肓,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生死由天也就是了。”贾阴阳叹道:“治不好的,还是别耽误功夫了罢。”姜可善沉下脸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治不好没关系,总算尽了力,可你连试都不肯试,却是何故?难不成你离家多年,跟我们疏远了,连出力都不肯么?”贾阴阳道:“且敢,小侄本领低微,根本不知从何下手,还是请他人来解吧。”姜可善气冲冲道:“他人若能解何须请你来!你当真不解?”贾阴阳一个劲儿摇头道:“不是不解,是解不了,姜叔勿怪。”姜善人大怒道:“谁是你姜叔,你太让我失望了,从今往后草阳村再不是你的家!你走吧!” 说罢气冲冲的摔门而去,站在屋门前大声宣布道:“大家都回去准备棺材吧,蛊王也帮不了我们。”屋外顿时一片哗然,全村人放声大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有些人在盛怒下大骂道:“什么狗屁蛊王,浪得虚名罢了!”不到片刻功夫,村民在哀怨声中离去,姜可善冷哼了一声,也带着姜奴儿走了,屋内只剩下他们师徒二人。 只有朱雨时清楚师傅这几年不但没有荒废蛊术,而且大有精进,越是困难的事越会迎难而上,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今天的表现大不寻常,完全不像他的作风。贾阴阳瞥了他一眼,道:“傻看什么,走吧,还等人家来赶么。”朱雨时看了眼地上的患者,迟疑道:“师傅,我觉得这些人中的蛊并非全不能解,试一下的话或许还有机会。”贾阴阳微微一怔,冷笑道:“你说你能解蛊?”朱雨时道:“我没把握,但我认为值得一试。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想要请教师傅。”贾阴阳不耐烦道:“有屁快放。”朱雨时诺诺道:“连弟子都觉得或许能解,以师傅之高明怎会看不出来,莫非。。。”贾阴阳瞪着他道:“莫非什么!”朱雨时偷看了他一眼,道:“莫非师傅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是解不了,而是不愿解,是这样么?”贾阴阳神色一变,紧张的向窗外望了望,压低声音骂道:“放屁,瞎猜什么!”朱雨时道:“不管弟子说没说中,毕竟是二十条人命,不能放任不管,师傅以为如何?”贾阴阳冷笑道:“为师说过解不了,要解你自己解,为师爱莫能助。”朱雨时忽然下定决心,抬起头直视着贾阴阳,道:“既然如此,弟子便索性豁出去试一试了。”贾阴阳心中一动,没想到向来惟命是从,少言寡语的小徒弟竟如此坚决。要知解蛊的风险极大,稍有闪失便会被蛊毒反噬,不禁对这个小徒弟多了一份敬意和欣赏,不过语气仍然轻蔑,故意讥笑道:“随便你了,出村往北有座小木屋,为师便在那里等你,早些放弃,别让为师久等。”说完转身出了草屋。 第九章 妙手救人 次日清晨,姜奴儿从井中打了两桶水,照例去草屋给中蛊的村民擦洗,她的心情十分不好,没像往常般唱起动听的山歌,因为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给村民擦洗了,姜可善已决定今晚放火烧掉草屋,与其让村民继续受罪,倒不如早些结束他们的痛苦。打水时她看到患者家属们在村外砍伐树木,为亲人打造棺木,她叹了口气,心情沉痛。 她刚推开了草屋的门便愣住了,见朱雨时盘膝于地,小心翼翼的将一根银针插在一位中蛊者的后背,再看那中蛊者背上跟刺猬似的扎满银针。姜奴儿奇道:“你这是干嘛?”朱雨时正在聚精会神,轻声道:“别吵。”姜奴儿不知他在做什么,轻手轻脚的来到他身边,发现被扎针之人叫李二牛,他中的蛊令他后背长满了又硬又圆的疙瘩,他神智还算清醒,对朱雨时道:“小兄弟,辛苦你了,就算我死了也不怨你。”姜奴儿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道:“你在解蛊?”朱雨时轻轻点了点头。 姜奴儿不敢再说,她也是蛊术行家,知这个时候最忌打扰,便蹲在一旁仔细观摩,越看越惊,看出朱雨时扎针的手法叫‘女娲补天针法’,这套针法能解很多复杂的蛊毒,但极其难学,首先要判断出体内蛊毒最密集的一点,然后以此点为轴,扎上第一针,要求入肌三分,不可多少一分。然后以同样力度绕着第一针再扎三十五针,呈圆形一层层向外扩张,每一针都要和前后左右保持二寸距离,不可偏差分毫。然后再向外扎七十二针,每针入肌一分,与前四周针位保持一寸距离。除此之外,还要求施针人有相当的内功为基础,这样扎针才有效果。多数蛊师因不通晓内功而难以学成,久而久之令这套针法逐渐失传,姜奴儿只是听爷爷提过,今天也是第一次得见。 一个时辰后朱雨时将针扎完,长舒了口气,闭上眼睛道:“为了扎针不出错,我一晚上没敢合眼,现在大功告成了一半了。”姜奴儿道:“接下来做什么。”朱雨时道:“我需要打坐片刻,回复精力,你帮我烧一桶热水,越烫越好。”姜奴儿虽对他没什么信心,但试一试总是好的,便道:“好,你等着。”她兴冲冲出门,对过往的村民道:“大家先别急着做棺材,蛊王的高徒正在给他们解蛊,说不定事有转机呢。”村民也不敢再抱什么希望,但也希望能奇迹发生,聚回在草屋周围,等待结果。姜奴儿回家烧了锅热水,倒进桶中,拎回了草屋。 朱雨时运起《易筋经》,将真气游走全身,不一会儿恢复了体力,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正好姜奴儿将热水提了进来,他道:“来的正好。”接过水桶放到李二牛身旁,先俯身观察了他后背上肌肤,发现扎针周围的疙瘩泛起一层紫青色,朱雨时吸了口气道:“胜败在此一举了。”当下点了李二牛的穴道,掀开桶盖,拿起葫芦瓢舀起热水送入口中。那是刚烧开的沸水,只觉嘴里火烧般生痛,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他强忍住,运足内力,将热水猛喷在李二牛背上。带着内劲的水星渗进肌肤,李二牛‘啊’一声惨叫,表情十分痛苦,可他身上穴道被点,半分动弹不得。朱雨时也不说话,又舀了两瓢沸水,用同样的方法喷在他背上。李二牛‘嗷嗷’直叫,全身大汗淋淋。姜奴儿看的胆战心惊,不时偷看朱雨时的表情,不知是福是祸。 朱雨时心里也没底,他虽在《蛊王秘录》中学过此法,也将‘女娲补天针法’练得纯熟,可实践还是头一次。待腾腾的雾气过后,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查看李二牛背上的疙瘩,只见疙瘩比以前小了一圈,周围的紫青色也淡了许多,毛孔中渗出一股乳白色的液体。姜奴儿兴奋的拍手叫道:“好啊,蛊解了,真有你的。”朱雨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接连向李二牛背上喷了三次热水,疙瘩才逐渐软了下去,渗出的白汁越来越多,紫青色的皮肤也恢复如常。朱雨时满头大汗,欣慰道:“二牛哥的蛊已基本解了,回去后每天用烫毛巾擦背十次,两个月后蛊毒便可根除。二牛哥,你现在背上不痒了吧?”李二牛激动道:“不痒了,不痒了,多谢小蛊王施恩相救,在下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朱雨时替他起出后背上的银针,道:“二牛哥过誉了,‘小蛊王’这个名号我可万万不敢当。” 一百零八根银针上沾满了粘液,朱雨时将其泡在水盆中清洗。朱雨时道:“二牛哥,你已经可以回家了。”李二牛向他磕了三个响头,推开草屋走了出去。屋外村民掌声雷动,叫好喝彩。中蛊人的家属跪在地上顶礼膜拜,感谢上苍庇佑。姜奴儿怕朱雨时分神,重新将屋门关上,道:“接下来做什么。”朱雨时道:“我查过他们中蛊的情况,用同样的方法还可再救五人,余者都要另辟蹊径了。”姜奴儿道:“救一个是一个,哥哥辛苦了。”朱雨时听她唤自己‘哥哥’,俊脸一红,偷眼看去,发现姜奴儿俊俏的小脸上也飞起红霞,模样娇羞可爱,不禁心中一荡,暗骂自己没有定力,赶忙收敛心神,将木盆的水倒掉,捡起银针,道:“咱们给那位大婶解蛊。” 他们来到一位中年妇女面前,她叫黄姑,手脚趾红肿,软如鸡蛋,难以下地。朱雨时知银针扎入肢端会引起巨大的疼痛,便先喂她喝了碗麻沸汤,又点了她身上穴道,这才开始下针。先找出了手脚蛊毒最深的一点,各扎一针后,然后用同样的办法,各扎了十八针,将深入体内的蛊毒逼于表皮,再用新烧开的沸水以内力喷进皮肤,杀尽聚于一点的蛊毒,令蛊毒化为白汁从毛孔渗出。 解蛊甚费功夫,救完黄姑已是黄昏,朱雨时一夜未睡,此时心力憔悴,眼睛酸疼。姜奴儿关心道:“你去歇息一下,养足精神再继续吧。”朱雨时也明白精神若不能集中,稍有差错便会害人性命,便不敢逞强,靠墙坐下,运起《易筋经》内功,体内涌出一股暖洋洋的热流,疲倦的身体好似陷入一团厚厚的棉花堆中,舒坦无比,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朱雨时的《易筋经》修为虽比不上洛天初,但也有所小成,十几周天运转下来再次恢复了精力。睁眼时已是夜深人静,屋内掌着灯,蜡台旁备有数根蜡烛,想必是姜奴儿为他夜间解蛊准备的。朱雨时不敢耽误,正要起身时忽觉大腿上压着一物,一看之下竟是姜奴儿的螓首枕在腿上,正在沉沉恬睡。她粗长的辫子垂在肩前,娟秀的玉容清丽可爱,长而弯的睫毛遮住眼帘,小巧的樱唇微微开启,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朱雨时小心翼翼的将腿抽出,拿过包裹让她枕着,又怕她夜寒着凉,脱下外衣给她盖上,这才来到肚子如孕妇般大的刘老汉身旁,开始为他施针。 朱雨时施针时一丝不苟,不敢丝毫怠慢,不知不觉又到天明,姜奴儿睡醒后发现盖着他的外套,甚是欣喜,来到他身边静静看着,完事后问道:“我去烧热水。”朱雨时点点头,道:“请再给我拿点吃的,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姜奴儿叫道:“哎呀,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 又是半天过去,朱雨时扎针已轻车熟路,快上许多,又为三位村民解了蛊,姜可善和蓝哥请朱雨时到家中吃饭,朱雨时一心救人,婉言拒绝,在草屋随便啃了两个馒头,毫不停歇。全村人见他解蛊之术如此了得,又如此卖力,全部心生感激,都站在外面陪他,不忍离去。姜可善和蓝哥也一直在屋里替他打下手,只是二人年纪已高,没多久便已乏累,只留下姜奴儿继续帮忙。贾阴阳一直没有出现过,朱雨时心想也许师傅是在考验自己,只要能为村民解了蛊,师傅定然欢喜。 到了晚间,朱雨时暗自发愁,剩下的十五人已不能再用‘女娲补天针法’解蛊,有几人解蛊之法他虽有了主意,但为了不出差池,回忆《蛊王密录》上的内容,如开方子般将解蛊的步骤写在纸上,修改三次才确定下来。 他首先来到村民郭孝全身边,看过他全身深灰干裂的皮肤,先以清水擦净身体,再用姜奴儿准备好的****涂抹全身,只见他肌肤颜色立时由灰变黑,又时灰时黑,忽明忽暗,好不怪异。朱雨时接着将一满碗****放到他身旁,从一盆热水中取出一把浸了多时的匕首,以干布擦干,在烛火上撩了几撩,在他手臂上割了一刀,入肉两寸,半天却不见有血流出,朱雨时心中着急,在伤口周边捏了捏,仍不见有血流出。细细一想,忽然灵光一闪,在伤口处涂抹了一层****,忽见伤口喷出一注黑血,无数条状的黑色小虫从伤口蜂拥而出,转眼间爬遍郭孝全全身,****着他身上的****,随后黑虫嗅到了那碗****的甜味,如一注黑水般的从他身上爬下,钻进****碗中,霎时间黄橙橙的****变成了黑水,皆被黑虫喝光。有些黑虫喝得太多,肚子被撑爆了,没喝饱的小虫便来蚕食它们的身子,相互残杀起来。朱雨时点燃火折子扔在碗里,一把火将它们烧成了灰烬。郭孝全臂上伤口流出的血渐渐由黑变红,姜奴儿用清水给他清洗伤口,撒上金疮药后包扎起来。 郭孝全肌肤的颜色恢复红润,干裂处也已滋润平整,朱雨时道:“郭大哥你的蛊毒虽解,但体内糖分已被蛊虫吸收的七七八八,从此以后吃一年甜食方可恢复正常。郭孝全跪在地上千恩万谢,被姜奴儿掺扶起来走出草屋。候在外面村民又见郭孝全走出,顿时欢声雷动,郭孝全的家人在门外磕头谢恩不止 到了晚上,朱雨时被姜可善拉到家里吃饭,菜肴十分丰盛,姜奴儿和村中的四位长老作陪,朱雨时被请到上位,他说什么也不肯,可奈不住一意相劝,只好坐了上去。席间大家都赞他蛊术高明,又骂贾阴阳无情无义,连他小徒弟都不如。朱雨时忙为师父开脱,可众人仍对贾阴阳忿忿不平。酒席散后,朱雨时告辞离开,姜可善拉着他手道:“解蛊不急一时,你可万不能累垮,今晚就睡在这里,奴儿已为你收拾好了屋子。”朱雨时谢道:“多谢族长好意,晚辈不敢讨饶,我睡在哪里都一样。”姜可善哈哈笑道:“你们汉人的礼数太多,没我们苗人直爽,让你睡下你就睡下,这也是郭孝全的意思。”朱雨时道:“郭大叔?晚辈不太明白。”姜可善哈哈一笑,拉住他的手道:“你跟我来,一看便知。”当下带着他走进内堂,路过姜奴儿身边时,见她眼中嘴角带着暧昧笑意,眼中却有不忍之色,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享乐。”朱雨时更是一头雾水。 院中还有四间木屋,姜可善指着亮灯的一间,道:“进去吧,鸡鸣前不要出来。”朱雨时看窗内似有人影闪动,奇道:“里面有人么?”姜可善笑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便走了。朱雨时只好怀着不安的心情推门进屋,只见木屋不大,只有些简单的家具,床边坐着名年轻的苗族少女,正低头玩弄着衣角,见到朱雨时忙跪倒在地,道:“多谢相公救我父亲性命,小女子郭晴给您磕头了。”朱雨时这才知她是郭孝全之女,忙双手相搀,道:“姑娘不必多礼。”那郭晴长得浓眉大眼,皮肤微黄,嘴唇厚实,姿色不算甚佳,却别有一番粗犷风情。郭晴道:“奴家家贫,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谢礼,家严便托族长送我与相公为奴,伺候相公一世,望相公勿要嫌弃。” 朱雨时在临安时虽也戏弄少女,但只是少年心奇,占些口头便宜罢了,从未和女子亲密过。他本性纯良,这些年在血刀堡令他眼界大开,精神上得到了升华,对这些无聊之事再无兴趣,如今女方投怀送抱,他反没了主意,紧张的满头大汗,结巴道:“这这这。。。不行,姑娘你还是回。。。回去吧。”郭晴见他局促的表情,‘噗嗤’笑道:“奴家真心以身相报,不会给你下桃花蛊的,无论你以后有多少娇妻美妾奴家也不会在意。”朱雨时着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救人绝非为图报答,姑娘你还是走吧。”郭晴道:“莫非相公是嫌弃奴家的蒲柳之姿么?”朱雨时忙摇头道:“不不不,是我配不上你,像我这种人怎配使奴唤婢,实在不敢有误姑娘。”郭晴忍不住抽泣道:“家严已将奴家送与相公,要是相公不要我,奴家以后还怎么见人,只好一死了之。”朱雨时好生为难,但他是有原则之人,心知此事万不可答应,道:“郭大叔在哪,我亲自对他解释,只要此事不传扬出去便无损姑娘名声,以后自嫁得如意郎君,比伺候我好上百倍。”郭晴道:“父亲说他会在院里等消息,只要我们吹熄了蜡烛,他就走了。”朱雨时道:“我这就出去找他。”当下告罪一声,出了屋门,果见郭孝全和姜可善正在院中抽着旱烟,见到朱雨时出来都大吃一惊,姜可善奇道:“你出来作甚?”朱雨时一躬到底,道:“小子并非不识抬举,实在不敢耽误郭姑娘终生,这样对郭姑娘也太不公平,只能谢过郭大叔的美意了。”郭孝全为难道:“这怎么说的,是不是小兄弟看不上她?”朱雨时忙道:“绝不是,郭姑娘是个好女子,在下配不上她才对,此事我们谁也不提,这样对郭姑娘声誉无损,以后还能许个好人家。”郭孝全叹了口气,皱眉沉默不语。姜可善知强扭的瓜不甜,便道:“朱小兄乃打熬筋骨的好汉,小郭你也不必强求了,就依人家所言,此事作罢吧。”郭孝全只好点头道:“是。”姜可善道:“既然如此,那老朽也不敢再留朱小兄过夜了,此事是我们思虑不周,事先没询问尊意,失礼勿怪。”朱雨时道:“哪里,在下谢过好意,告辞了。” 他不想再惊动他人,便没走正门,直接越过了两丈高的院墙。他的轻功得江飞燕真传,此时已有小成,江飞燕授业时,开始什么都不教他,只是让他站在山崖边上,闭眼感受风的速度和流向,一直持续了三个月。江飞燕的‘凌霄青云步’讲究‘御风而动,乘风而行’,无论是顺风还是逆风,‘凌霄青云步’总能将风的特性利用的淋漓尽致,随心所欲。江飞燕另外还传了他一套《飞花指》,也是上乘的点穴功夫,配合着绝妙轻功,专走轻盈灵活的路线。 夜深人静,村民大都就寝,朱雨时独自一人渡回到了草屋前,发现姜奴儿正坐在屋前的木阶上托着香腮发呆,便唤了声道:“姜姑娘,你坐在这儿干什么呢?”姜奴儿一看是他,惊奇的蹦了起来,诧异道:“你不是和郭姐姐一起么?怎么回来了?”朱雨时道:“在下何德何能,怎配使奴唤婢,当然不敢接受。”姜奴儿奇道:“你这人真怪,这等美事哪有男人不喜欢的。”朱雨时没好气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么,你还没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姜奴儿俏脸一红,道:“我。。。我在等你呀,想看你什么时候回来。”朱雨时笑道:“我要一晚上不回,你且非要等一晚上?”姜奴儿俏脸更红,低下头道:“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回来的,我。。。我太不喜欢你跟郭姐姐睡觉的。”朱雨时神情尴尬,心想苗家女子说话真是大胆直接,随口问道:“为什么?”话一出口便觉后悔,姜奴儿显然对自己有意,这种话怎能当面问出,不是让人家女孩子难堪么。谁知姜奴儿毫不在意,含情脉脉道:“因为我也喜欢你,不想让你和别的女人好。” 朱雨时没想到她如此胆大,竟敢向男子示爱。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姜奴儿忽然上前,两条玉臂缠上了他的腰肢,仰头在他唇间吻了一下,然后‘咯咯’一笑,转身跑了。朱雨时怔了半响,这是他的第一次接吻,以前曾幻想过无数次亲吻的感觉,没想到现实的感觉更加美妙,他站在原地回味良久才精神恍惚的走进草屋。 第十章 恩恩怨怨 朱雨时一进屋就看见贾阴阳坐在烛光下,正拿着自己所写的解蛊方子观看。朱雨时赶忙行礼道:“师傅,您终于来了。”贾阴阳“嗯”了一声,继续看着方子,最后道:“还算可以,你的解蛊法子尽管可行,却不是最佳,就算解了蛊,中蛊人也要减寿二十年。”朱雨时吓了一跳,忙请教道:“弟子才疏学浅,还请师傅指点。”贾阴阳沉默不语,忽然道:“小子,为师待你如何?”朱雨时忙跪下道:“师傅对弟子有天高地厚之恩,若无师傅教诲,弟子哪有今天。”贾阴阳点了点头,道:“那为师求你一事,你可答应?”朱雨时道:“师傅尽管吩咐,弟子无不照办。”贾阴阳道:“为师让你这就随我回血刀堡,不管这里之事,如何?”朱雨时惊道:“这是为什么,弟子不懂?”贾阴阳无奈道:“其中原由为师以后再告诉你,这次就听为师的罢。这间屋子里的人都被为师点了睡穴,没人能听到咱们谈话,你以后见到他们大可把责任推到为师身上,就说是为师挟持你走的,不让你为难便是。” 朱雨时道:“师傅,这些人性命垂危,不管师傅有什么难言之隐,但看在十几条人命的份上,还是帮帮他们吧。”贾阴阳道:“为师从小就在村里长大,跟他们的感情比你要深,为师心里又何尝不难过,让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朱雨时不解道:“救更多的人?弟子愚钝,听不懂。”贾阴阳厉声道:“我说的够多了,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跟不跟为师走?”朱雨时心里矛盾之极,他决不愿违背师命,但让他放任患者去死更不可能。当下把心一横,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八个响头,道:“弟子斗胆做主一次,无论师傅如何责罚,弟子都甘愿领受,但弟子非救他们。”说罢又磕头不止。贾阴阳怒火中烧,本欲破口大骂,但见他甚是诚恳谦恭,心下一软,叹道:“罢罢罢,由你吧。”这就转身要走,朱雨时喜道:“多谢师父成全。”贾阴阳苦笑一声,深邃苍漠的眼中却流露出敬佩之意。 就这样朱雨时在草阳村住了二十天,每天除了一个时辰打坐外都在为村民解蛊。他绞尽脑汁,殚精竭虑,已成功的为十八人解了蛊。草阳村民见到他都毕恭毕敬,奉若天神,姜奴儿更对他崇拜有加。朱雨时也觉得很有成就感,他以前感觉最快乐的事无非是在赌场里面赢钱,如今才知帮助别人才是最大的快乐,每当救活一个人,他甚至比患者的亲人都要高兴。如今的患者只剩下两人,他却没有丝毫懈怠,反而更加忧虑,因为这两人中的蛊异常怪异,他根本无从下手。 其中就有那个肚脐长出白花的小男孩儿,名叫沙小格,那白花花瓣共有五片,冰晶透亮,触手微凉,由里向外翻长着,蕊心是三根红色长须,须端长有三颗红色小珠,一张一弛的,就好像人在呼吸一般。花茎油绿坚硬,长有两尺,直通沙小格的肚脐。通过这段这些日子的观察,朱雨时断定这并不是花,而是一种花蛊,花既是蛊。花蛊极其罕见,又极其难练,连贾阴阳都没炼过,所以《蛊王秘录》对花蛊的记载不多。朱雨时详细问过沙小格的家人,了解到他肚脐刚长出花时,村中的蛊师曾尝试将花剪断,谁知白花竟不枯萎,没过几天又长了出来,沙小格却更加憔悴虚弱,从此再不敢尝试剪花。朱雨时认为这株花蛊的根须寄生在大肠上,靠吸收人体的营养为生,只要人不死,花就不会谢,若硬拔的话会连同肠子也拔出来,人也就没救了。 另一名中蛊的村姑名叫花姐,身上长出三十多处毒疮,每处毒疮如小碗般大小,里面腐烂流脓,臭不可闻,不时还有恶心的毒虫在疮口间爬进爬出。最要命的是有处毒疮长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狰狞可怕。花姐本是村里出名的漂亮姑娘,本打算年底成婚,谁知道飞来横祸,把一个如花似月的姑娘给毁了,成天以泪洗面,生不如死,若不是未婚夫拉着她的手发誓说无论她成什么样子都非她不娶,她早就寻了短见。朱雨时听姜奴儿说了她的情况,心情非常难过,他看出花姐中的是‘腐肉蛊’,《蛊王秘录》详细记载了炼制‘腐肉蛊’的流程,最后一个步骤便是将炼好的蛊放进死尸嘴中寄养七七四十九天,让蛊蚕食腐烂的尸肉,所以‘腐肉蛊’本身就含有腐蚀肌肉的毒性,中蛊后身体会一点点腐烂流脓,时候越长,毒疮越多。若是花姐在中蛊后三天内让朱雨时来解,他可用‘女娲补天针法’杀尽体内毒蛊,可惜他到达草阳村时她已中蛊十天,朱雨时一筹莫展,前些日子忙起来更加耽误了,如今毒疮已发展开来,回天无术。 朱雨时想了整整一天都没想出对策,到了夜间,郁闷的他独自一人在村外林间散步。冷雾如烟,金风拂动,木叶瑟瑟作响。朱雨时心想若师傅在的家一定能教我如何给沙小格和花姐解蛊,花姐的情况尽管很不乐观,但应有办法延她几年寿命。他本想去北边的小屋去求贾阴阳帮忙,但他深知师傅的倔强性子,心知去也是碰钉子,但他仍然想去碰碰运气,因为他真的黔驴技穷了。 就在这时,忽见前方林中人影一闪,转眼消失在迷雾里,身法甚是迅捷。朱雨时刚一愣神的功夫,又看到一个身影跟着掠去。朱雨时不爱多管闲事,但心想这两人在此地出没或许和草阳村有关,他放心不下,便施展出‘凌霄青云步’赶了上去。借着风势,他的身子轻飘飘的荡了出去,不见腿上如何使力,每一跨步便有三丈距离,好像乘风漫步一般。可他追了半天还是只能瞧见前方那人模糊的背影,难以将距离拉近,可见对方的轻功也极是高明。好在前面二人没多久就停住脚步,朱雨时借着夜雾悄悄靠近,脚下没发出丝毫声音,以一株大树为遮掩,蹲在齐腰的杂草中,伸头向外张望。 前方二人是一男一女,那男的正是贾阴阳,难怪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朱雨时是个精细之人,心想师傅行踪如此诡秘必是不愿让人发现,那人不知是敌是友,我且躲在这里,如果对师傅不利再出手相助。另一人是名中年女子,一身苗族服饰,头发如蘑菇般盘起,外包头巾,在夜里看不清楚容貌,只能看到亮如寒星般的眼睛,贾阴阳长叹了口气,道:“丹姑,你还好么。”那个叫丹姑的女人冷哼一声,冷冷道:“当然好,我怎能死在你前面。”贾阴阳默然半响,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不肯原谅我么?”丹姑气笑道:“原谅?我恨不得把你的心剖出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硬心肠竟为了两只扁毛畜生而不救自己的孩儿!”朱雨时心中一动,心想师傅从来不提家室,还以为他一直独身一人,没想到今天竟碰上了师母,他们还曾经有过孩子。 贾阴阳痛苦道:“你知我痴蛊如命,那对‘蛊王鹰蛋’是我这辈子的心血,当时我一时糊涂,舍不得拿它来救我们的孩儿,还将你气走这么些年,现在已觉后悔,但已无法挽回。”丹姑阴冷道:“那两颗蛋已在‘天养蛊浆’中浸泡了二十年,现在应该孵化出来了吧。”贾阴阳道:“已有了孵化的迹象,两个月内便会出壳。”丹姑讥嘲道:“想让我原谅你也不难,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贾阴阳的身躯微微一颤,激动道:“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丹姑厉声道:“只要你把那两颗蛋扔下万丈深渊,我立即随你回血刀堡。”贾阴阳吃了一惊,怔在那里,低头不语。丹姑哈哈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说‘后悔不已’,‘无法挽回’了么?那两颗蛋比你的亲儿子都重要,二十年前你舍不得,现在你更舍不得。我就是要看看你那虚假的嘴脸。”朱雨时在黑夜中看不见贾阴阳的表情,但想必难看的紧,还没有人敢如此数落师傅,他却一字不吭,过了半响才道:“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孩儿,但这些都跟草阳村的村民无干,你要报仇来找我便是,何必伤其无辜?”朱雨时大吃一惊,这才知原来师母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丹姑道:“这些年我勤学蛊术,为的就是能用蛊杀死你,让你自食其果,这次回来有意试试你的本领,看我下的蛊你能不能解,便挑了草阳村下手,这样你就不得不出手相救,没想到你竟看出了是我的手段,故意不救,哼!以为这样我就会消气,放过那些村民么?谁知你料错了你那小徒弟,仅他就几乎解了我全部的蛊,足见他师傅又该如何高明,我还是远不如你。” 贾阴阳苦笑道:“你想要我这条老命何必如此费事,只要你说句话,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就是。”丹姑冷笑道:“哼,你还没见到蛊王蛋孵化,舍得死么?再说且能让你死的如此便宜,我定要用蛊术杀你,让你尝尝我的孩子中蛊后的痛苦滋味。”贾阴阳叹道:“你的脾气还是没变,你不要生气,但你想用蛊术胜我,恐怕这辈子都没希望。”当下他摊开双手,自嘲道:“蛊王鹰蛋我舍不得,但我这条命却舍得,你要拿就拿去,为我们的孩儿报仇吧。” 丹姑的瞳孔收缩,目露寒光,只要她吹一口气,蛊就能种在贾阴阳的身上,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曾多次想象贾阴阳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场景,可到了眼前她却不忍下手。毕竟夫妻一场,想当初她乃大理蛊苗族的蛊婆,一次采集毒物时碰上了远道而来的贾阴阳,言谈之间对这个其貌不扬外的青年生出好感,最后委身与他,私奔来到四川,过了几年快乐日子。两人爱好相同,性格相投,感情一向很好,从来没有红过脸,若非贾阴阳对孩子见死不救,绝不至闹到今天这步田地。她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下手。 朱雨时暗提真气,心想如果师母要害师傅便立刻出手偷袭。突然贾阴阳和丹姑同时闷哼一声,摔倒于地。朱雨时心中大骇,暗想难道丹姑已下过蛊了么,可她自己怎么也倒地了,显然都遭了暗算。当他大惑不解时,忽听林中一声冷笑,一人拖拖然从一株树后转出。朱雨时定睛一看,见那人背脊微驼,脸上全是兴奋之色,朱雨惊讶不已,来者竟是蓝哥,万没想到他会暗算暗算二人。朱雨时忍不住要跳出去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但立刻冷静了下来,他看出蓝哥武功平平,随时都可以出手制服,还是先把情况搞清楚再说。 贾阴阳像是被点了穴道般一动不动,沉声道:“蓝哥,你为何要放蛊害我。”蓝哥一改平时对他毕恭毕敬的表情,目露阴鸷冷森之气,讥笑道:“你难道不知?”贾阴阳道:“我自问待你不薄,当然不知。”老黄冷笑道:“待我不薄?十七年前我败于你,被迫当了你的的蛊民,你天天对我呼来喝去,碍于你在我身上下的蛊,我不敢反抗,只能听命于你。想我以前也是众人敬仰的蛊师,十七年的光阴就这么荒废了。为了杀你,我对你表现的忠心耿耿,希望你能收我为徒,把本事传给我。可气的是你情愿教一个一窍不通的臭小子也不教我,好在老天不负我,三个月前我在白毛谷发现了一条金蚕王,不但解了你在我身上下的蛊,还能破去你的百毒不侵之体。这次该你倒霉,我正在这里炼蛊,你们却自投罗网,倒省去我很多功夫,不出一个时辰,蛊毒将食尽你们的肠胃,现在手脚是不是已开始发麻无力了?”说完他纵声大笑,得意之极。贾阴阳道:“蛊术输的一方便要沦为蛊奴,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谁坏规矩就要万蛊噬心而死,这个诅咒你没有忘记吧。”蓝哥冷笑一声,并不答话。贾阴阳继续道:“你杀我除了报仇外,是不是还打算成为蛊王?”蓝哥淡淡道:“谁杀了蛊王,谁就是蛊王,这也是老祖宗立的规矩,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这是我应得的。”贾阴阳道:“很好,我成全你,你把丹姑的蛊解了罢,她和此事没有关系。”蓝哥道:“这婆娘的蛊术不次于我,肯定会救你的,我没那么傻。”丹姑道:“我早发过毒誓,谁助我杀了这无情之人,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的恩情,你先替我解蛊,让我亲手杀了他。我将云南一系的蛊术全教给你来作为报答。”老黄听了颇为心动,心想云南大理的炼蛊之术很有独到之处,若能得到她的亲传,自身的蛊术将更上一层楼。 丹姑知他心动,道:“你的金蚕王虽是难得的毒物,但你炼蛊却不得其法,若用我的方法炼制,金蚕王的毒性将更厉害三倍。”蓝哥眼睛放光道:“快说说怎样炼制。”丹姑道:“给我解蛊就告诉你!”蓝哥一对贼眼闪闪发光,掂量不下,决定先试探一番,道:“这样吧,我先杀了贾阴阳,然后给你解蛊,如何?”丹姑道:“你先给我解蛊,让我亲手杀了他。”蓝哥登时起疑,狞笑道:“我先给他几刀,给你留口气便是。” 此时他已料定丹姑是在骗自己,决定先杀死贾阴阳,回头折磨丹姑,逼她说出炼蛊之术。只见他紧握匕首向贾阴阳心口刺去,朱雨时早做好了准备,身子急射出去,施展飞花指法,点在蓝哥握刀的手上,蓝哥痛叫一声,匕首落地。他武功也有些根基,曲指成抓向朱雨时的指头,朱雨时勤练指法多年,连木板都能穿透,何惧他的肉掌。挥指迎了上去,一下次便戳穿了他的手掌,露出了两个指尖。蓝哥吃痛,向后急退,待看清是朱雨时后,忙道:“你别误会,我没打算伤他们。”朱雨时还未说话,贾阴阳忙提醒道:“小心,他在施蛊。”朱雨时心中一紧,果见他嘴唇轻轻张动,当下再不犹豫,欺身上前,瞬间点出三指,击中他耳门,神阙,气海三穴,蓝哥立时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了。 朱雨时回身对贾阴阳道:“师傅,现在怎么办,要我用银针给你们解蛊么?”贾阴阳身上的蛊毒已经发作,喘息道:“不。。。金蚕王蛊你解不了,只有下蛊人才能解,你先给他下蛊,逼他给我们解蛊。”朱雨时从未对人下过蛊,还有些不忍和紧张,但为了救师傅也只能如此,应了声是,从腰上的皮囊中拿出一管竹筒,打开筒塞,将竹筒平放到地上,口念御蛊咒,只见一条青头蜈蚣从筒中爬出,直奔蓝哥爬去,蓝哥瞪大眼睛,冷汗直冒,脸上尽是恐惧之色,认出这就是‘青头蜈蚣蛊’,毒性猛烈,中蛊后二个时辰内血液凝固而死。青头蜈蚣在朱雨时的指引下爬进了蓝哥的裤腿,进入体内,解开才拍开他的了穴道,道:“快给我师傅和师母解蛊,不然我也不给你解。”蓝哥怕朱雨时骗他,问道:“你可带了解‘青头蜈蚣’的香料和药粉?”朱雨时不怕他耍诈,从囊中掏出两个小瓷瓶,打开塞子放他鼻下晃了晃,随即收回,蓝哥闻过后,道:“好,我这就给他们解蛊,你也要言而有信。”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将一抹黄色药粉倒在树叶上,取出火折子点燃药粉,立刻腾起一股蓝色火焰,冒起了黑烟,发出一股浓烈的异味,贾阴阳和丹姑一闻那异味,顿时俯在地上呕吐不止,一堆堆的小虫随着胃液吐了出来,足有半刻钟才将毒虫吐净,两人颓然倒地,吐的筋疲力尽。 第一章 蛊王鹰蛋 朱雨时扶起了贾阴阳,关切道:“师傅你怎么样了?”贾阴阳有道:“无妨,去看看你师母。”朱雨时应了一声,丹姑先道:“别假惺惺,小子,去把蓝哥给杀了。”朱雨时迟疑了一下,没有动手。丹姑道:“他险些害死你师傅,你还不忍下手么?”朱雨时道:“师娘,此人虽心底险恶,毕竟坏事未成,应有悔悟,不如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丹姑骂道:“没用的小子。”贾阴阳叹道:“老婆子,你我一生害人不少,我这小徒弟心底仁善,就由得他吧。” 丹姑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朱雨时向二人躬身道:”多谢师傅师娘。”转身替蓝哥解了穴道,又将解药给了他,道:“红瓶子伴绿茶内服,绿瓶的药粉烧成烟,闻之便可。”蓝哥接过药瓶,嗫嚅相谢。朱雨时又道:“师傅已饶你性命,望您以后好好享受晚年,莫要再算计别人了。”老黄诚惶诚恐,连连称是,向三人团团一躬,便走了。 丹姑挣扎起身,朱雨时上前来扶却被她一掌推开,怒视贾阴阳道:“姓贾的,你害死了我的孩儿,这笔帐改天再和你算。”贾阴阳凄然道:“那孩子何尝不是我的亲生骨肉。”丹姑仰头长笑,道:“你倒也知道是你的亲生骨肉,就让那两个‘蛋’为你养老送终吧。”说完转身就走,朱雨时忙道:“还望师母大发慈悲,告知解蛊之法。”丹姑阴冷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道:“你师傅乃蛊中之王,何必问我。” 朱雨时叹了口气,回身道:“师傅,让徒儿背你回村疗养吧。”贾阴阳道:“为师已没脸再见村民,在此疗伤便了,我这就告诉你解蛊之法,你回去将方法教给姜奴儿,我们明早就返回血刀堡。”朱雨时大喜道:“多谢师傅,可师母还会继续为难村民么?”贾阴阳道:“她本性不坏,给村民下蛊只是想试探为师的蛊术,如今她心灰意冷,不会故技重施了。”朱雨时放心道:“那就好。”接了嘴张了张,欲言又止,贾阴阳问道:“你是不是想问那‘神鹰蛊蛋’的事。”朱雨时道:“这是师傅家事,弟子虽然好奇,却不敢过问。”贾阴阳道:“此事说来话长,明日回程时再慢慢告诉你吧,我先教你解蛊法子。” 沙小格肚脐长出的那株白花名叫胡蔓草,生长在云南香山,解蛊的法子也极其怪异,取生蛋一颗,把它煮熟后研成粉末,加一勺清油服用,然后以尖刀削胡蔓草的茎秆,用雄黄酒涂抹茎秆,如此这般七天后胡蔓草便会枯萎,缠绕在肠子的根茎也会松开。那时一拔便可连根拔起。至于花姐就比较麻烦,毕竟她的‘腐尸蛊’拖得太久,想要恢复如初已万万不能,贾阴阳给朱雨时说了个药方子,让他依方抓药,取鲜桃一颗,将桃皮碾成二钱粉末,另用盘蝥虫末一钱,与麦皮炒熟后混以大蕺末二钱,就着米汤服下,如此坚持十天,便可杀掉体内多数的腐尸蛊,一月后脓疮便会愈合,留疤是难免的了,可此法治标不治本,体内蛊毒无法根除,只能暂缓毒性,延长三年寿命。朱雨时叹道:“有三年也好,起码花姐能和情郎完婚,生儿育女,夙成心愿。”贾阴阳摇头道:“万不可生育,她现在的体质生出来的孩子不是怪胎就是毒孩儿,绝难养活。”朱雨时暗自感伤,别了贾阴阳,赶回草阳村。 刚过四更,村民仍在熟睡,苗族民风朴实,夜不闭户,朱雨时来到姜可善的家门前,轻叩虚掩的房门,道:“晚辈朱雨时,求见村长,姜姑娘。”片刻功夫后,只听姜奴儿银铃般的声音道:“来啦。”开门将朱雨时迎了进来,姜可善手持烛台从内屋走出,道:“小兄弟请坐,深夜造访有什么急事么?”朱雨时坐下后将解蛊之法口述一边,并强调这贾阴阳教他的,只隐去丹姑一事不提。姜可善大喜道:“看来毒娃良心未泯,这次就原谅他吧。”朱雨时道:“晚辈明天就要回血刀堡,他们的蛊毒要数日才能化解,想请姜姑娘提前熟习一下,以后就由她为二人解蛊了。”姜可善道:“小兄弟大仁大义,请受老夫一拜。”朱雨时忙道:“万不敢当,村长请起。”姜奴儿对朱雨时甚是倾慕,想到他明天就要离去,一时心情沉重,眼圈通红,转身回了屋,道:“我更衣便来。”姜可善道:“这丫头骄纵惯了,小兄弟请勿见怪。”朱雨时知姜奴儿的心意,可他始终惦记着何月莲,一心想成为少年英雄以配得上她,难以容下她人,便道:“姜姑娘请便,我在屋外等候。” 朱雨时在屋外等了片刻,姜奴儿出来后面无表情道:“走吧。”朱雨时跟着她来到草屋,借着屋内的火光,见她黛眉微颦,秀眸含伤,俊俏秀丽的小脸在烛光下惹人怜爱。朱雨时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又从未接触过女人,自从那日被吻后,他情窦初开,若说现在没有一点心猿意马那是骗人的,道:“沙小格的蛊。。。”他刚开口,姜奴儿忽然扑进他的怀中,香唇不顾一切的封住了他的嘴。朱雨身躯一颤,坠入暖香柔玉之中,他明知这样不对,却又不忍推开,香津如蜜,**入骨,只觉小腹处好像升起一团火焰,难以自持,刚想把她推开,但姜奴儿紧紧搂住自己的腰肢,牢不放手,只好继续亲吻下去。 良久,唇分,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姜奴儿也是第一次和男子如此亲密,桃腮带晕的小脸贴在朱雨时宽阔的胸膛,温柔而安详。朱雨时的双臂也揽住了她的腰肢,心情复杂之极。两人拥抱良久,姜奴儿缓缓脱离他的怀抱,微笑道:“这么一来,就算你走了我还是有回忆可想的。”朱雨时不知该说什么,姜奴儿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道:“傻瓜,快解蛊吧,不然天就亮了。” 贾阴阳的法子果然可行,他们忙了一夜,沙小格和花姐的情况都有好转,两人自是喜出望外,朱雨时也将借蛊之法教给了姜奴儿。接着他收拾好包裹,和姜奴儿一起出了草屋,只见村民都聚在屋外相送,还有的跪倒于地,感谢救命之恩。朱雨时赶紧跪下还礼,耽误了好一会儿才拖拖拉拉的出了村。朱雨时站在村口,回身向大家作揖施礼,姜奴儿默默流下了两行情泪,朱雨时暗自感慨,用苗语道:“各位保重,在下告辞了。” 离开村子后,他走出几步便见贾阴阳坐在一株大树,朱雨时道:“师傅久等了。”贾阴阳打坐了一夜,体内蛊毒尽除,精神矍铄,心情也好了许多,微笑道:“臭小子,武功和蛊术都还没学到家,勾搭姑娘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为师给你提个醒,苗族女人可别乱招惹。”朱雨时涨红着脸,心想师傅怎只知自己和奴儿的事,忙想解释一番,贾阴阳一摆手道:“不必说了,走吧。” 二人在雾林中行了一阵,贾阴阳道:”你倒能沉住气,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的打听‘蛊王鹰蛋’的事呢。”朱雨时道:“师傅想说时自然会说与弟子听的。”贾阴阳暗自点头,心想多数人遇到稀奇事物都会产生好奇心,痴迷时更加难以自控,变得贪心不已,这也是江湖上纷争不断的原因,而这小子却不贪心,随遇而安,看似单纯,实则暗含大智慧。 当下贾阴阳徐徐道:“世间蛊类不下千种,其中最厉害的当属‘神蛊兽’。自古能炼成‘神蛊兽’的蛊师寥寥无几,慢慢就只变成了一个传说。”朱雨时道:“神蛊兽是什么?和我的青头蜈蚣,白玉蝎,七彩毒蜂有什么不同么?”贾阴阳道:“蛊物多为虫类,也有少数的花蛊和树蛊,兽类最为珍奇罕见,不但要寻得合适的野兽,更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为师家中三代的蛊师都在尝试炼制神蛊兽,总结出很多的经验心得,直到了为师这代才稍有眉目,非是为师比祖先高明,只是运气好了许多。炼蛊的材质可遇不可求,为师找了半辈子才在北疆天山上找到了两颗适于炼蛊的鹰蛋,结合祖先传下的法子,用百种毒蛊调配出‘天养蛊浆’,将鹰蛋浸泡其中,期间蛋的颜色要变化七次,每一次变化足有三年之久,变化完后还要经历数年才能孵化而出,其中的复杂一言难尽。为师每月都要向‘天养蛊浆’注入大量的蛊虫来维持毒性,你不是奇怪我们在白毛谷采得的毒物都用到了何处,现在明白了吧。”朱雨时恍然道:“原来如此,炼蛊的地方是不是那个挂着‘入者必死’条幅的山洞?”贾阴阳点头道:“不错,那个山洞长年封闭,毒气太重,以前你体质太弱,怕你进去会受不了,现在倒是可以带你去见识一下了。”朱雨时道:“昨夜师傅说‘神蛊鹰蛋’最近将要孵化,当真有此事么?”贾阴阳道:“不错,为师等那一天已等了二十五年,尽管漫长,但和付出毕生精力的祖先们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你师母毕竟是个女人,不懂为师的苦心。为师总不能为一个竖子将多代人的梦想断送于手吧。” 朱雨时道:“师傅的孩子到底中了什么蛊,为何非要神蛊鹰来解?”贾阴阳忆起往事,眉头微皱,目色含伤,徐徐道:“那年孩子三岁,趁我不备进入了炼制‘蛊王鹰’的密室,不小心碰触到了‘天养蛊浆’,全身肌肤变成了绿色,昏死过去,我和丹姑发现后大吃一惊,知道必须用鹰蛋的蛋壳以毒攻毒才能救活孩子,可那样的话‘神蛊鹰’也就完蛋了,为师狠下心不准你师母拿蛋壳救人,她便跟我大吵大闹,欲要硬抢,可她武功不及为师,被为师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哭着求我救孩子,我一心要完成祖宗心愿,坚持不同意,就这样没一会儿孩子便死绝身亡,浑身墨绿,惨不堪言,为师心中也是痛心疾首。解开丹姑的穴道后,我们埋葬了孩儿,丹姑哭了三天,也骂了为师三天,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昨夜。唉,我们都老了,可她对为师的仇恨却更深了。”朱雨时心情伤感,能想象出贾阴阳当时的心情,一面是祖宗遗愿,一面是娇妻病儿,无论如何选择都是不对。朱雨时道:“弟子认为师母还是关心师傅的,师傅有机会和师母复合。”贾阴阳道:“此话怎讲?”朱雨时道:“就在蓝哥和师母讲条件的时候,弟子认为师母并非想杀害师傅,反而有心相救,可见对师傅并非无情。”贾阴阳回想了一下,也觉如此,便道:“希望如此吧。” 两人用过干粮,又走了二个时辰便回到了祖龙山的林间小路,朱雨时知林内布有暗哨,提气朗声道:“兄弟们辛苦了。”他内功已有小成,一句话传出甚远,只见树上,林中,长草堆里冒出十几人来,向他们施礼道:“贾寨主,朱兄弟一路辛苦,快请上山吧。”二人还了礼,过了树林开始上山,回到了蛊王寨。贾阴阳心事重重,直接回屋去了。 朱雨时来到托天岭拜见母亲朱李氏,正说话间,只听洛天初在门外叫道:“小朱回来了么?”朱雨时应了一声,兴冲冲跑了出去,两人哈哈大笑,抱在一起。洛天初此时的内伤已好了七八成,先拜见了朱李氏过后,道:“小朱你回来的正好,堡主正召集大家议事,得知你们回山的消息后便派士兵去通知你们,我本想把你回来的消息先告诉干娘,请她老人家放心,谁知你也在这里,倒省事了。”朱李氏道:“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二人告别朱李氏,离开小院,互道经过,洛天初先叙述一遍,得知他身受重伤,朱雨时担心的连忙询问,洛天初笑着拍拍胸膛道:“伤已好了,不用担心。”朱雨时又得知了他迎回了夫人,那东郭问刀也加入本堡,也很是高兴。 说笑间来到血刀堡的铜门前,洛天初道:“议完事后到我屋里继续说,我备了好酒小菜,我们好好聊聊。”二人进了血刀大殿,见除了贾阴阳外群雄均已到齐,他们先向令君来和众头领行礼后,坐于末座。洛天初闻了一闻,低声对朱雨时道:“你身上的气味怎么这般重,快跟贾寨主一样了。”朱雨时没好气道:“我在草阳村忙了快一月,哪有功夫洗澡。”他们见公孙明月对面多出一把红木交椅,朱雨时道:“那把椅子是留给谁的?”洛天初道:“不是说过堡主夫人回山了么。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大家敬佩的紧,当然是她老人家的位置。”朱雨时“哦”了一声,这才明白。 就在这时,尤静瑶和令雪儿从内堂的屏风后转出,尤静瑶身穿一袭白色纱衣,流云般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美若天仙,风华绝代,刚回血刀堡时的苍白脸色如今已现红润,冷漠如霜的眼睛中也透露着一抹暖意,显然和令君来复合后心情大好。朱雨时第一次见到尤静瑶,心中惊叹不已,心想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堡主。 第三章 寨主之缺 令雪儿站在尤静瑶身后,向洛天初做了个鬼脸。洛天初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跟她打闹,装作没有看见。不多时贾阴阳也已赶到,公孙明月道:“大伙都到齐了,现在开始议事。昨日收到了黄沙城主楚来客的战书,先给大家读一遍。”说着取出一封白色信函,抽出信纸,展开念道:“令兄台鉴,一别三年,弥添怀思,得闻兄近年威名大噪,兵甲剧增,猛将如云,武功更胜往昔。弟不胜欢喜,慕兄之情更甚。弟近日得一宝刃,名曰‘孤鸣’,宽背厚重,重六十四斤,九天玄铁打造。当与兄之血刀比肩。弟当携剑于正月初一申时前往贵地清幽谷,邀兄论剑赏雪,仅此奉闻,勿烦惠答。来客手肃。” 他刚读完,群雄一片哗然,赵横山道:“楚来客三战三败,竟还要求战,堡主这次不用留情,杀了他便好。”令君来道:“前三战我用兵器胜他,虽然空手不一定吃亏,但他心中不服也是正常。我只是奇怪那孤鸣剑乃当今七大神剑之首,由叶家后人保管,他是如何得来。”顾遥道:“至少有一点说的不错,孤鸣剑确实可和血刀比肩,堡主大意不得。”铁寒沉声道:“这是什么话,难道堡主前三次皆胜在兵器之利么?”顾遥笑道:“是我失言了。”高玄道:“日子挑在正月初一,不知是不是他故意的,明摆着不想让咱们好好过年。”陆飞沉吟道:“若我记得不错,正月初一也是夫人的生日啊。”尤静瑶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杨谭一拍大腿道:“是了!那厮得知夫人回来,嫉妒的要命,不想让堡主陪着过生日,哼,癞蛤蟆还没死心呢。”令君来不悦道:“楚来客乃一代宗师,吐蕃第一高手,这里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是他敌手?他若是癞蛤蟆,且非你连癞蛤蟆都不如?”杨谭臊的满脸通红,低头不语。令君来道:“他虽是我的情敌,但同样值得尊敬,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二十年的痴情不渝也是件了不起的事,我当如约赴会。公孙先生,说另一件事吧” 公孙明月又拿出一封信,道:“这封是朝廷的招安书,乃川陕经略使吴阶派人送来的。朝廷要给我们封官哩,兄弟们有何感想?”赵横山道:“我是个粗人,也知朝堂上昏君佞臣,误国误民,做官免不了受他们鸟气,哪比得在山上快活。”吕义点头道:“不错,咱们一辈子混在江湖,哪学过看人家脸色,此事不妥。”陆飞道:“朝廷连宗泽,李纲这等国士都不能用,何况我等?且有梁山的例子在前,宋江,卢俊义等下场路人皆知,我也认为绝不可行。” 众人都觉有理,频频点头,陆飞补充道:“我们也不能明言拒绝朝廷,我们积攒这点人马着实不易,如果开战,朝廷可在各地募兵,而我们的士兵打一点少一点,难以长久抗衡。我的提议是对于朝廷我们可为援,而不称臣。若金兵来犯,我们提兵相救便是。”群雄尽皆称善。公孙明月面带微笑,轻捋长须,道:“堡主意下如何?”原来他和令君来早有商量,结论跟陆飞不谋而合,让大家讨论主要是想了解众人对招安的态度。令君来笑道:“陆堂主所言极是,就以我的名义给吴阶回信吧。”公孙明月应了一声,接着道:“现在我们来议最后一项,那就是魔王寨的寨主人选,大家都知钟寨主去世后魔王寨主一直悬空,现今我堡后辈中人才济济,可有什么好人选么?” 群雄知他说的是铁鹰,洛天初,严魏风,朱雨时四人,东郭问刀尽管武功不错,为人仗义,可资历尚浅,不在讨论范围。铁鹰从小生长在血刀堡,虽未曾立过大功,但武功深得铁寒亲传,兢兢业业,诚实本分,无论资历还是本领都是最佳人选。洛天初的崛起最快,根骨绝佳,武功进步神速,在公孙明月和陆飞的指点下,文武双全,这次破坏了齐国奸计,迎回了夫人和血刀,可谓立下大功,也是有力的竞争人选。朱雨时身兼轻功蛊术两项绝技,本事不输于他们,可他生性低调,不露风头,亲和有余,威望不足。严魏风武功扎实,却对天下大事无甚兴趣,只爱书法丹青,吟诗作乐,爱好太多便难以专心学武,所以铁鹰和洛天初便是最大的竞争者。 杨谭第一个提议道:“铁鹰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武功人品自不用多说,堡内事务也相当熟悉,自是不二人选了。”陆飞心想铁鹰确实有良将之才,做寨主也无不可,但洛天初却是天纵奇才,以后成就必在铁鹰之上,如能在寨主之位上好好磨练,对他大有裨益,可身为师傅不便举荐,况且铁堂主也没有为铁鹰说话,还是先静观其变。高玄道:“杨寨主言之有理,铁鹰从小在堡中长大,资质和忠心都没问题,我也支持他。”陆飞心想高玄和杨谭都与铁寒较厚,这么说明显是偏向铁鹰。寨主之位能者居之,且能论资排辈。当下看了眼江飞燕和顾遥,两人跟他一般心思,都是支持洛天初的。江飞燕清了清嗓子,道:“洛天初入堡虽晚,但他的进步有目共睹,又为我堡立过功劳,稍加时日绝非池中之物,我提议洛天初。”顾遥跟着道:“我也附议。” 令君来和公孙明月心中暗笑,他们知首领间的关系分为三派,一派是以铁寒,高玄,杨谭为首的‘老人派’,这些人年纪较长,资历也老。另一派是以陆飞,江飞燕,顾遥为首的新锐派,这些人年轻气盛,更具活力。像赵横山,吕义,贾阴阳则是独来独往,算是‘中立派’。‘老人派’和‘新锐派’虽在一些观点上意见不一,却从未伤过和气。令君来和公孙明月也认为让他们暗中较劲倒也不错,有竞争才有动力。如今寨主人选争议不下,赵横山的意见便显得尤为重要,毕竟四大堂主中已有两人是支持洛天初的,铁鹰这边只有铁寒一人。尽管铁寒和陆飞都没有发言,但他们心意自然瞒不过令君来和公孙明月。公孙明月问道:“赵堂主的意见呢?”赵横山外粗内细,遇到大事反而沉着冷静,若他是个彻底的浑人也做不到堂主之位。他思量了片刻,道:“小鹰和小洛都可以胜任,不过小鹰长小洛大五岁,更稳重一些。小洛才刚二十岁,还需要多加历练,以后有的是机会。” 其实赵横山也明白洛天初的潜质优于铁鹰,说不定堡主之位以后都是他的,这次把机会让给勤恳的铁鹰又有何妨呢?公孙明月暗自点头,心想赵横山还是顾大局的,他也有心让给铁鹰为寨主,除了肯定他多年来的功劳外,也想激励一下洛天初。可陆飞一派力挺洛天初,堡主和自己身为中间人,那边都不能偏袒,该如何是好呢?转而问吕义和贾阴阳的意见,吕义道:“他们各有各的优点,小鹰沉稳持重,小洛聪明机灵,若非要选一个的话,我选小洛。这些年我暂领魔王寨主一职,对寨中弟兄十分了解,他们对钟寨主难以忘怀,若由钟寨主的义弟带领他们,他们会更加欢迎。”众人都知吕义和钟远鹏交情深厚,他举荐洛天初难免有告慰故人之意,但说的也是实情。 公孙明月笑道:“现在小洛和小鹰各有四人举荐,贾寨主,你的意见至关重要了。”贾阴阳一直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情,听公孙明月说罢,随口道:“我觉得我徒儿朱雨时最好,我推荐朱雨时。”众人都是一愣,杨谭道:“贾兄,现在我们议的是洛天初和铁鹰,你怎么扯到你徒弟了。”贾阴阳睁开眼睛,道:“谁说我一定要选那两个小崽子,我就选我徒弟,你待怎地?”杨谭不敢惹他,不再言语。朱雨时尴尬道:“弟子怎能跟洛兄和鹰兄相比,师傅你就饶了我吧。” 贾阴阳倒不是真希望朱雨时能当上寨主,只是他极为护短,自己怎么打骂徒弟都行,可没人提议徒弟就心里不舒服,便毫无顾忌的插科打诨。相反如果有很多人举荐朱雨时,他反而不会同意,他是绝不会放这小徒弟走的。听了朱雨时的谦虚之词,他打了个哈欠,道:“没出息的小子。” 公孙明月被他们师徒搞得哭笑不得,道:“好吧,现在小鹰和小洛各有四票,小朱一票,因为小朱的票数太少,暂时不议。寨主之位还是从前两人之中选定吧。”吕义道:“既然选不出来,就让他们比武切磋,谁胜谁当寨主,公平合理,输的一方也心服口服。”赵横山抚掌道:“妙极,这个法子再好不过。”顾遥怕洛天初武功不及铁鹰,忙道:“拳脚无情,刀剑无眼,出个闪失如何是好。”高玄没好气道:“咱们习武出身,不比武功比什么?难道比吟诗书法不成?那谁都不是你们师徒的对手。”顾遥微笑不语。 令君来一直旁听,此时发话道:“我有一法,可以综合考校他们的武功才智。”众人好奇,问道:“请堡主示下。”令君来道:“西边的宁远县最近来了一个恶霸,名叫傅子亮,他武功了得,练就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手下五六百个弟兄,专在宁远县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百姓们苦不堪言。因他势大,官府也拿他没有办法,任他胡为。傅子亮生性多疑,吃饭睡觉都有数十名喽啰保护,想杀他并不容易。小鹰,小洛你们可在各寨挑选七名士兵一起行动,不管用什么方法,谁能在十天内把傅子亮的人头带回这里,谁就是魔王寨的寨主。”群雄都点头称善,此法既能决出胜负,又能为民除害,一举两得。公孙明月道:“小洛,你的内伤恢复如何,用不用再休息几天?”洛天初道:“全好了,不碍事。”公孙明月点头道:“那十日之限便从明日算起,议事已毕,你们都去准备吧。” 散会后,洛天初拉着朱雨时来到自己屋中,桌上备有几盘小菜和两壶竹叶青,坐下后朱雨时便皱眉道:“你逞什么能啊,内伤明明没好却硬说好了。那傅子亮定是个狠脚色,你可别丢了小命。”洛天初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朱雨时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摸样,知他鬼点子多,便没有再劝。”洛天初叹道:“若非魔王寨原先属于钟大哥,我说什么也不会和铁鹰兄去争的,钟大哥的临死心愿便是希望我们继承他的寨主之位,我必须尽力争取,不让大哥失望。”朱雨时奇道:“钟大哥的临死心愿你怎么知道?当时只有堡主在场,难道是堡主告诉你的?”洛天初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么,钟大哥去世时我们只是毫不起眼的臭小子,那时铁鹰兄强过我们百倍,为何当时不让他做寨主呢?定是因为钟大哥请堡主给咱们一个机会,所以堡主才会这么培养我们。”朱雨时点点头道:“如果真是钟大哥的遗言,那你可要加油了。”洛天初笑道:“放心吧,我会赢的,只是感觉有点对不住铁鹰兄了。”朱雨时没好气道:“你哪里来的自信,铁鹰兄的武功可是在你之上,我看他的赢面要大一些呢。”洛天初微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先不说这个了,你接着说说你们草阳村的事。” 朱雨时将经过完整讲述一遍,本想将姜奴儿的事忽略过去,可洛天初何等聪明,见他突然含糊其辞,便打破沙锅问到底,终于将亲热之事套了出来,他哈哈大笑,一拍桌子道:“好啊,还道你是忠厚老实之人,没想到竟行此禽兽之事!”朱雨时道:“去你的,起码我还把持住了,要换成你,哼哼,后果不堪设想。”洛天初摇头晃脑道:“可怜啊可怜。”朱雨时道:“可怜什么?”洛天初自言自语道:“可怜人家何女侠在千里外对你痴心一片,你却另结欢好,怎对的起人家。”朱雨时红着脸解释道:“我。。。我对月莲之心天地可鉴,毫无动摇,你不要胡说。”洛天初耍他道:“呵,叫的挺亲热,人家应你嘛?也不知羞,嘿嘿。”朱雨时气的说不出话来,嗫嚅道:“你给我闭嘴。”洛天初见玩笑开的差不多了,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你最近给何女侠写信了么?”朱雨时摇了摇头。洛天初咋舌道:“你怎么还不写,可别让人家真误会了,女孩子是要哄的。”朱雨时没精打采的点点头道:“只怕她早就把我忘了。”洛天初道:“所以才让你写信呀。”朱雨时叹道:“哎,我真不知该如何下笔,还是等等吧。你明早要赶往宁远县,早些歇着,我走了。”洛天初起身道:“我送你一程,顺便请顾寨主拨七名士兵给我,我今夜就动身。”朱雨时道:“不是明天才开始么,你今夜走不犯规么?”洛天初笑道:“傻瓜,到了子时就是明天了。” 第三章 螳螂捕蝉 暴风城,丑时,夜黑。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城郭东面的小楼还亮着烛光。 铁寒走上小楼,推门而进。屋中的铁鹰,高玄,杨谭正在围桌说话。铁寒道:“你们在做什么?”高玄起身道:“老堂主来的正好,我和杨寨主听过一些傅子亮的事迹,正在说给贤侄听,知己知彼嘛。”铁寒冷哼一声。道:“洛天初子时就带人快马向宁远县赶去。运气好的话,等小鹰到了宁远县,他已把事情做成了。”杨谭脸色一变道:“他如此急躁,不是赶着送死么,城中有几百喽啰,傅子亮本人就是高手。”铁寒空洞的白眼望着窗外,道:“那小子熟读兵书,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你们在这儿说再多也没用,谁知那傅子亮还在不在宁远县,是否外出。就算在,他平时行踪如何,不亲身其地又如何查访?”铁鹰当即起身道:“孩儿这就点兵出发。”铁寒道:“为父已为你选好了人,都是我暴风堂的精锐,还有十六匹快马,这次你定要成功,休给为父丢人。”铁鹰领命道:“是!” 公孙明月走进精舍时令君来正在灯下看着地图,头也不回头的问道:“先生,那两个小子有动静么?”公孙明月道:“我已派人暗中跟着他们,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会飞鸽送信回来。小洛子时就已出发。小鹰本在暴风城和杨高两位寨主说话,铁堂主去后,他也带人启程了,还带走了十六匹快马。”令君来莞尔道:“看来他们都是势在必得,你觉得两方谁会得胜?”公孙明月道:“不好说,实力上小鹰占优,但我隐隐觉得他会吃小洛的亏。”令君来道:“我也有同感,小洛子时便走,你对这事有何看法?”公孙明月毫不迟疑道:“兵贵神速,先下手为强。”令君来摇头道:“不仅如此,小洛走的匆忙只为引小鹰也走的匆忙,他是不想让小鹰准备充分。没有高杨这两个老狐狸出谋划策,老实的小鹰很可能会着道。” 次日大早,朱雨时向贾阴阳请安,道:“师傅,咱们的毒物快没有了,用不用弟子去白毛谷寻些回来?”贾阴阳摇头道:“不用了,昨夜为师已去洞中看过,那两颗鹰蛋马上就要孵化了。”朱雨时喜道:“这是好事啊,师傅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呢?”贾阴阳叹道:“那畜生害死了我的孩儿,又害我和丹姑分离二十多年,为师心中愧疚。”朱雨时道:“师傅别自责了,您也说过当时无论选择什么都是错的,同样也都是对的,毕竟师傅完成了几代人的心愿啊。”贾阴阳道:“你说的不错,为师打算等那两个畜生一孵化就宰了它们,既不负祖命,又替孩儿报了仇,那时再去找丹姑,好生求她,希望她能原谅。”朱雨时喜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贾阴阳道:“来,为师这就带你见识一下它们。”朱雨时兴奋道:“是。”二人出了房子,来到那乱草遮掩的山壁前,掀起写有“入者必死”的白布进入山洞。朱雨时立刻感到一股阴风扑面而来,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似乎黑洞的尽头便是十八层炼狱,每走一步便更近死亡。他见过的蛊物可谓不少,无论再怎么厉害的东西也没令他如此害怕过。他头皮发麻,毛孔收缩,汗毛根根竖起,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一层冷汗,眼睛不安的打量四周。身上所带的三只小竹筒轻微摇晃起来,里面的‘青斑蜈蚣’,‘白玉蝎’和‘七彩毒蜂’也察觉到前方的恐惧,都开始焦躁不安。贾阴阳从石壁的铁槽中取下一支火把,用火折子点燃后,回身道:“害怕不丢人,不害怕才可怕,你有一名优秀蛊师该有的反应,跟着为师走。”朱雨时应了一声,心神紧张的跟在后面。 山洞狭长,走了半炷香功夫还没到头,身后漆黑一片,早已不见洞口。又走了片刻,只见前方现出一扇丈宽的铁门,想必那蛊王鹰蛋便在其中,门内透出的死亡气息几乎让人窒息,恐惧愈加强烈,身上的小竹筒也颤抖加剧。贾阴阳从腰间取出钥匙打开铁门,走了进去,依次点燃了墙壁上的六根火把,照亮了石室,只见石墙边摆放着一堆堆的瓶瓶罐罐,中间是一张方桌,摆放着一个脸盆般大小的水晶盆,价值不菲。盆内盛满粘稠的绿色液体,从远处看好似一块巨大的翡翠,那股死亡气息便是从盆里散出。现在亲眼见到,朱雨时反而放松了下来,定住了神。 贾阴阳将火把放进铁槽,指着水晶盆道:“里面的绿水便是用无数霸王蛊酿制的天养蛊浆,那两颗蛊王鹰蛋在里面养了二十五年,毒性可想而知,等它们孵化后为师也没把握驾驭它们。”朱雨时心知无法驾驭的后果就是被反噬,紧张道:“既然如此凶险,还是早些毁了吧。”贾阴阳道:“这两个畜生耗了为师半生精力,不看一眼就毁掉实在不甘。”朱雨时道:“那两个蛋长什么样子,我能看一眼么?”贾阴阳点头道:“来。”带着朱雨时来着水晶盆前,从桌上拿起一根铜丝漏网,向水晶盆里捞去,捞了两下竟没触到硬物,不禁‘咦’了一声,道:“奇怪了。”突然手臂一颤,触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竟用力扯住着漏网,贾阴阳脸上顿时变色,身子僵在那里,低声道:“已孵化了,你快出洞,千万别回来。”朱雨时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水晶盆中的绿水猛烈翻腾,有几滴溅到盆外,落在了贾阴阳的左手上。贾阴阳大惊失色,忙推开朱雨时,向后跃去,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斩断了左腕。鲜血喷洒而出,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忙点了气海和肩井两穴,减缓流血。再看地上的断腕,霎时间变成了黑色,撒了一地黑血。 朱雨时惊呼一声,刚上前两步,贾阴阳暴喝道:“退下!”朱雨时不敢再动。只见翻腾的绿水中忽然冒出两颗雏鹰的黑色小脑袋,它们的眼睛呈血红色,充满了残忍暴戾之意,见到地上的黑血和手腕,血红的眼睛亮了起来,兴奋的‘呃呃’直叫,跌跌撞撞的跳出水晶盆,扑腾了两下湿漉漉的翅膀,跃下了桌子。它们浑体油黑透亮,用力一抖便将绒毛上的绿水甩掉,开始蚕食地上的断腕,不一会儿便吃的只剩黑骨。它们比普通的雏鹰大上三倍,一孵化便能行走进食,简直匪夷所思。贾阴阳忍着断手之痛,用了十几种口令,可两只雏鹰置之不理,毫无效果,偶尔看他一眼,便扭头到一边,似含鄙夷之意,好像在说“想用这种方法来命令我们,门都没有。”贾阴阳却异常兴奋,叫道:“不愧是传说中的神蛊兽,列祖列宗,你们看啊,这就是蛊王鹰!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哈哈哈。”朱雨时急道:“师父!你看!那两只鹰正盯着咱们看呢。”贾阴阳扭头一看,见它们昂首挺胸,直视二人,傲气十足,好像正在绝巅高崖之上,睥睨着芸芸众生。贾阴阳道:“它们是蛊中王者,无人可以驾驭,这等灵物不能毁在我的手中,罢了!我不管也就是了。”说着转身出了铁门,朱雨时吓了一跳,忙取了根火把跟了上去,回头一看,见那两只雏鹰竟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看它们走路的神态,就好像皇帝出巡般神气威武。 两人出了洞,站在远处回身观看,见两只雏鹰站在洞口向外张望了一阵,对这个明亮的世界好奇不已,突然抬望天空,像是发现宿命般的颤抖了一下,血红的眼睛眯成一线,被蔚蓝的天空深深吸引,久久不动。突然间,其中一鹰怪叫一声,从洞中窜出,向前加速奔跑,拼命闪动着翅膀,可刚刚跃起便摔回了地上。另一只鹰也怪叫一声,学它般奔跑,振翅,同样也摔了下来。 就这样两只雏鹰反复尝试,毫不停歇,半个时辰后一只雏鹰振翅飞起,“呃呃”直叫,在空中盘旋一圈后落在近处的树丫,盯着另一只雏鹰,像是在说“快飞起来,别让我久等。”另一只雏鹰更加卖力,发疯的奔跑振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也终于飞了起来,也在天上盘旋一周,落在了同伴身旁。 它们望向二人的目光也不再含有敌意,只见脑袋一缩,身子略微前倾,竟像行礼一般,似在感谢二人的养育之恩,随后血眼突睁,一声长鸣,振翅飞起,在空中越升越高,越飞越远。贾阴阳望着它们在天空中化作的黑点,感慨道:“这等通灵之物也只有浩瀚的天空能容得下它们。” 午时一刻,铁鹰一行八人十六骑风尘仆仆的赶到距宁远县十里的小镇,他们昼夜赶路,换马不换人,赶到这里时已人困马乏,便在镇上茶馆稍作歇息,让小二饮马喂料。他们要了酒菜,吃过三碗酒后,一名士兵道:“眼见已至宁远县,怎么还追不上洛天初他们?难不成他们也有备马?”另一名士兵道:“下山前我特意问了守夜的士兵,洛天初他们没有备马,八成是在半路打尖,这才错过。”铁鹰道:“不要操心别人,管好我们的事就行。县城中有傅子亮眼线,骑马太过着眼,就把马寄存在这里,分散进城。我先找家客栈住下,恢复体力,你们去摸摸城中情况,打听出傅子亮的住处后回来画张草图给我,我今夜就去他府上一探。” 吃完饭后,他们陆续进入了宁远县,开始分头行事。三个时辰后,士兵们的报告让铁鹰吃了一惊,原来傅子亮心知仇人太多,为了防范仇杀,他在县里共有七座宅院,每次回府都用七辆一摸一样的马车向不同的宅院驶去,谁也不知他坐在哪辆车上,比狐狸还要狡猾。铁鹰皱眉道:“傅子亮只有在马车里时才独身一人,这也是杀他的最佳机会,但一定要查明他会在哪辆车上,若一击不中便再无机会,一定要十拿九稳时才可出手,我们明天一起去踩点。” 四天后,公孙明月收到了两封飞鸽传书,神情担忧的来见令君来。令君来正和妻女在托天岭东边的望峰亭喝茶赏景,山下夕阳撒金,云海浮动,甚是壮观。他见公孙明月到来,笑道:“军师来的正好,一起来品茶观云。”两人的关系亦君亦友,但公孙明月不便和家眷同坐,笑道:“属下站着说话好了。”尤静瑶微笑道:“莫非军师不屑与我们女流之辈为伍么?”公孙明月忙道:“夫人误会了,属下且敢。”说着坐了下来。尤静瑶道:“雪儿,军师要跟你爹爹谈事,咱们去那边看看。”令雪儿道:“公孙叔叔,你是不是有了小鹰哥和洛天初的消息?”公孙明月点头称是。令雪儿拉着尤静瑶的衣袖撒娇道:“娘,我想听听。”尤静瑶拿她没办法。道:“那你陪着爹爹吧,为娘先去了。”说着盈盈做了个万福,公孙明月忙道:“恭送夫人。” 令君来感兴趣道:“他们进展如何了?”公孙明月道:“小鹰在宁远县做的很好,现在应该已经得手了。”令君来道:“哦?他怎么行事的。”公孙明月道:“据信使回报,傅子亮找了七个和他身材模样相似之人,回府时都蒙上面纱,坐进七辆同样的马车。小鹰极为聪明,观察了三天发现那七辆马车中的人都是假的,真正的傅子亮是赶着一辆载满干柴的驴车走的。我的信使见小鹰一直跟着那辆驴车绕来绕去,最后行进一座青楼的角门。当时小鹰只有一人,不敢贸然下手。原来傅子亮从不回府,每天只在青楼留宿,贪色是他最大的弱点。”令雪儿啐道:“这种恶霸死也活该。”公孙明月接着道:“宁远县的青楼只有两家,昨夜小鹰他们扮作嫖客混了进去,打听出傅子亮这些日连续光顾了一家,据青楼的姑娘们说,次日他会光顾另一家。相信小鹰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令君来赞道:“小鹰精明能干,先生训练的信使也十分得力,连这么细节的事都能打听出来。” 令雪儿忍不住道:“洛天初呢?有他的消息么?”公孙明月神情怪异道:“小洛他没去宁远县。”令君来也是一惊,诧异道:“他去了哪里?”公孙明月道:“他找了处风景秀美之地,整天和士兵们游山玩水,相斗嬉戏,饮酒作乐,时而还赌几把钱。”令雪儿‘呸’了一声,道:“果然恶习不改。”公孙明月叹道:“也许小洛本就不想胜出才故意相让的,只是做的太过明显了。”令君来沉思半响,道:“他生性好强,怎会服输,他在何处游山玩水?”公孙明月道:“文旗山上。”令君来默默念道:“文旗山,文旗山。”忽然他抚掌笑道:“我懂了,咱们在蜀中生活多年,对于地势的了解反不及小洛了。”公孙明月不解道:“请堡主明示。”令君来提示道:“文旗山下是何处?”公孙明月想也不想道:“自是甘谷了,咦?”他眼睛蓦地一亮,道:“甘谷是从宁远县返回的必经之地,莫非那小子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可够坏的。”令君来道:“甘谷位于渭水中游,地势平坦,小洛站在文旗山上,周围十里一览无遗,待小鹰从甘谷经过时已是人困马乏,小洛一方却是以逸待劳,胜负立分。”公孙明月摇头苦笑道:“这种损招也只有他想的出来,对付敌人尚可,但对付自己人,就算胜出也有趁人之危之嫌。”令君来笑道:“我说过无论用什么办法,谁把傅子亮的人头带回来,谁就是魔王寨主,小洛没有做错什么。而真正的战争残酷无情,有本事的人才能趁人之危。” 月明星亮,冷风急袭,十六匹快马在野外的大道上撒蹄疾驰。铁鹰八人都已受伤,回想起昨天傍晚那一战仍然心有余悸。傅子亮果真去了那家青楼。铁鹰埋伏在暗处,倏地窜出,以十成铁掌功力猛击他的后心,傅子横猝不及防,吐血两斗,却仍然未死,犹自死战。八人竟一时拿他不下。他们恶斗长街,很快引来了傅子亮的爪牙。铁鹰当机立断,硬受了傅子亮一掌,斩下了他的头颅,以布巾裹好,背在身上。八人且战且退,铁鹰亲自断后,浸淫十几年的铁掌威不可当,力毙多人,他也多处受伤。好在十六匹马已藏在城外,八人负伤上马,这才勉强脱险。他们不敢耽搁,为了甩掉追兵,每三十里便换一次马,傅子亮的手下只能望尘莫及。 行到文旗山下,铁鹰才松了口气,大家受的都是外伤,疗养二月便可无碍,铁鹰拱手道:“此行大功告成,全仗兄弟们拼死杀敌,铁鹰感激不尽。”士兵们都在马上还礼道:“恭喜铁寨主。”铁鹰点头微笑,疑惑道:“奇怪了,洛兄弟到底在干什么呢?”正在这时,忽听山丘上人喊马嘶,一队人马手持兵刃冲将下来,荡起了尘沙滚滚,不知来了多少敌人。 第四章 失手误伤 黑衣人尽皆蒙面,铁鹰以为是傅子亮的手下,吆喝道:“休要惊慌,准备迎敌。”黑衣人冲到近前,铁鹰大喝催马,挥掌打向为首之人,那人同样一掌击来,二人身躯一震,飞身离鞍向后跃去,互相卸掉了劲力。铁鹰心下骇然,心知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与此同时其他黑衣人也和士兵们交上了手,一时间刀光剑影,杀喊声迭起。那些黑衣人的武功倒是平平,可铁鹰手下尽皆带伤,筋疲力倦,只能勉强支撑。铁鹰环顾全局,发现黑衣人的人数远没有想象的多,甚至还比己方少上一人,心神稍定,抖擞精神再战那黑衣头领。 铁鹰的掌法没什么复杂变化,简单直接,每一掌势大力沉,好似冈峦起伏,大江奔流。黑衣头领与他斗了十几招后相形见拙,蓦地一声长啸,拔出背后长剑,在夜空中挽出七八个剑花,好似风飘玉屑,雪带琼花,接着化作一道白芒刺了出去。铁鹰对剑法所识不多,不知这是游龙门的《青龙游风剑》,以铁掌抓向他的手腕。黑衣人连移三步,剑光灵蛇般一抖,斜刺里刺向铁鹰背心,铁鹰吃了一惊,忙弯腰避过,长剑却变刺为削,斩断了铁鹰背上的首级包袱,接着快步抢上,接过包袱后抛了出去,山丘上还埋伏着一名骑士,见包裹飞来忙举起皮囊接了进去,然后二话不说,拨马便走。 铁鹰怒喝道:“站住!东西还我!”刚要追赶,只觉背脊一寒,长剑再次袭来,被迫回身迎敌。两人又战了二十回合,难分上下。铁鹰余光一扫,见手下士兵尽被黑衣人制住,利刃加身却无相害之意,眼神中还有着笑意,对二人的打斗指指点点,频频点头。铁鹰心想就算做不成寨主也要救回兄弟们,只有先将这头领擒住了再说。他开始全神贯注,全力催动铁掌,连绵不绝的掌风一**涌了过去。 那黑衣头领正是洛天初扮作的,正如令君来所料,他本就打算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在文旗山上望见铁鹰他们飞马驰来,忙率人蒙上黑巾,埋伏在丘陵上,按照计划行事,由洛天初来抢首级,六人纠缠铁鹰的手下,留一人在山丘候命,首级得手后,马不停蹄的赶回血刀堡交差。 洛天初心想就算铁鹰去追首级也来不及了,不如就此告知真相。突见铁鹰的掌法精奇严谨,功力深厚,便生出好胜之心,暗想领教一下厉害,若立刻以真面目相见,旁人还道自己惧之不战呢。 当下改用拿手的《降魔剑典》,将剑诀一招招演示出来。他的剑光陡然一收,招式放缓,剑气倍增,缓缓刺出。铁鹰识得厉害,喝赞道:“好剑法!”他双掌齐飞,掌影虚虚实实,洛天初蓄满真气的一剑不知该刺向何处。铁鹰爆喝一声,并指成刀,顺着剑身斩下,洛天初若不弃剑手腕就会被打折,赶忙用了《青龙游风剑》中的一招‘青龙盘柱’,长剑绕着铁鹰膀臂缠了上去,将先一步刺穿他的肩胛。铁鹰大惊,侧身一躲,掌缘猛切他的手腕,洛天初抽剑急拉,剑锋朝上,斩他手掌。两人这般你来我往,斗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洛天初暗叫惭愧,心知自己的《降魔剑典》仍未纯熟,紧急时还要用别家的剑法自救,果然只有实战时才能找出不足之处。 又斗了二十回合,铁鹰的根基深厚,丝毫不露疲态,洛天初的《易筋经》也是气脉悠长,洛天初心想时机已到,若再不告知真相就有戏弄之嫌了,当下虚晃一剑跃了出去,扯下了黑巾,一躬到底道:“鹰兄铁掌威猛,小弟多有得罪,万勿见怪。”铁鹰见是洛天初,顿时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解道:“这是。。。”其他黑衣人也哈哈大笑,扯下黑巾,将刀下的同伴扶起,连声道歉。铁鹰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何事。 洛天初将经过说了一遍,连连道歉,铁鹰生性豁达,听罢笑道:“我说怎么一直不见你的人影,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当真好计,我怎就想不到呢,洛兄无须道歉,我输的心服口服。”洛天初本以为铁鹰会气得大怒,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气度,反有点不是滋味,开始后悔没有光明正大的竞争。铁鹰却毫不在意,众人一路回堡,二人有说有笑,谈论着刚才的打斗,铁鹰将手刃傅子亮的过程说了一遍,洛天初对他更为尊敬。暴风堂的士兵白被仙人寨的人打了一顿,尽管下手留有分寸,得知真相后还是骂骂咧咧,被仙人寨的士兵笑劝了多时才消气。 夜已入深,他们都疲惫不堪,也不急着赶路,包下路边的一家野店过夜。洛天初和铁鹰以前只是熟识,并未深交,除了朱雨时外,他平时和江飞燕,顾遥,严魏风关系最好,一是年纪相若,二是性格相投,在一起谈天说地,无拘无束。对于陆飞他是三分亲近,七分尊敬,从不敢嬉皮笑脸。而铁鹰平素不爱说话,加上敬畏他的父亲铁寒,所以亲近的机会甚少。 当夜二人在房中秉烛夜谈,洛天初发现铁鹰热情谦虚,朴实诚恳,对于中洛天初算计一事毫不介怀,洛天初发自内心佩服此人。直到天明后才各自打坐了半个时辰,恢复精力,继续赶路。 回到血刀堡时已快黄昏,士兵们各自回寨,他二人并肩上血刀殿复命。首领们都得知洛天初获胜的消息后都出寨来为他贺喜,也都勉励了铁鹰,替他惋惜。只有铁寒,杨谭和高玄没有露面。朱雨时最是高兴,陪洛天初一道上山,抵达血刀殿后才返回蛊王寨。 殿内坐着令君来,公孙明月和赵横山。赵横山见到洛天初‘哼’了一声,嗤鼻道:“奸诈小鬼。”洛天初知他脾气,微微一笑,不跟他抬杠,与铁鹰拜见了堡主和军师。公孙明月请他们坐下后,道:“事情的经过我们都已知晓,洛天初送回了人头,理应获胜,小鹰你有什么想说的么?”铁鹰道:“属下佩服洛兄的才智武功,心服口服,无话可说。”公孙明月赞赏的点点头,赵横山竖起拇指,赞喝道:“好样的!是条汉子,不跟奸诈小子一般见识。”洛天初的自尊心极强,听赵横山张嘴奸诈,闭嘴奸诈,已有点不耐,嘴唇动了一动,终究还是忍住。令君来瞧在眼里,微笑道:“胜负已分,赵兄无须多言,你刚才说有个提议,说到一半他们就来了,先把你的事说完。”赵横山点头道:“好!洒家要铁鹰到惊雷堂做副堂主,俺平常事多,忙不过来,正需要个人帮俺。”令君来道:“可以。”铁鹰错愕道:“我。。。”赵横山知他要谦虚推辞,便将他拉到身旁坐下,道:“以后你就是洒家的副堂主,俺现在命令你不许说话!”铁鹰见他豹目圆睁,虬髯戟张,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赵横山见令君来这么爽快的答应自己,很是得意,又道:“堡主,洒家还有个提议。”令君来心想我为了维持‘老人派’和‘新锐派’的关系才顺水推舟答应了你,你还想怎样?只好道:“什么提议。”赵横山用手一指洛天初道:“洒家看这油滑小子很不舒服,要揍他一顿出气,望堡主应允。”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已飞身而起,老鹰扑兔般抓向洛天初,摆明不给令君来反对的机会。 洛天初又惊又怒,匆忙间使出一招‘铁板桥’,身子猛的向后翻去,虽勉强躲过了那一抓,但招式用的太急,收式不住,跌到于地,甚是狼狈,压在胸中的怒火立即窜上脑门,暗想你辱我太甚,我且真惧了你。公孙明月脸色微变,看了令君来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没有出言喝止,转念一想便心如明镜,心知这次洛天初大出风头,若能在赵横山手下吃点小亏,铁寒那边也找回了些面子,对于小洛也是个提醒,让他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以赵横山的身份偷袭小辈已是自跌身价,一击不中后便应该住手,可他是个浑人,见堡主和军师都没出言阻止,更加胆大起来,打算再出手时,谁知洛天初竟然主动进攻,长剑出鞘,暴出一团剑芒直逼过去,赵横山没想到他如此大胆,没有准备下只好暂避锋芒,向后退去。洛天初不容他喘息。施展出《降魔剑典》加《青龙游风剑》轮番伺候,剑剑不离赵横山要害。 要论真才实学,三个洛天初绑一块儿也不是赵横山的对手,可赵横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十招内竟难以还击,施展轻功在大殿上游走。洛天初恼他出言不逊,紧追不舍,两人兔起鹘落,追逐的煞是激烈。赵横山定下神来,大骂道:“小畜生,当真不知好歹么!”洛天初反应极快,紧接着道:“畜生骂谁?”赵横山也没多想,骂道:“畜牲骂你,呸呸呸!”令君来和公孙明月相顾莞尔。赵横山动了真怒,厉声道:“再不弃剑让你好看!”洛天初毫不退让道:“你试试!”赵横山沉声道:“好!你看着。”说着大手一抓,登时有股旋风般的螺旋劲力吹散了漫天剑影,洛天初心中大骇,忙御剑凝神,用出《降魔剑典》中的‘凝神守一’,将精气神凝于剑锋,一道剑气激射而出。赵横山哂笑道:“雕虫小技。”他单掌击出,剑气顿时荡然无存。 要知赵横山所用的乃是他的成名绝技‘钟馗抓鬼手’,配合着他的螺旋劲力以前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饮恨掌下,因他杀人太多,江湖群雄被迫联手追杀,他一路逃到四川,被令君来所救,这才加入了血刀堡。他为了不露痕迹已极少再用此招,洛天初能逼他用出已是一种荣耀。 赵横山的大手猛击向洛天初的前胸。令君来见势不好,忙喝道:“手下留情!”凶性大发的赵横山猛然清醒,忙收去五成内劲,饶是如此,洛天初仍被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长剑撒手,脸色惨白如纸,可他性子倔强,仍然不依不饶,还想起身再战,却‘哇’一口吐出血来,昏厥过去。 令君来刚想跳过来查看伤势,却突然停住,心想刚才洛天初本有机会躲过要害部位,却为何没有尝试?为什么故意不躲?他又仔细看了看洛天初摔倒的姿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苦笑摇头,退了回去。铁鹰从椅上一跃而起,失声叫道:“洛兄弟!”刚要冲上却被令君来一把抓住,低声道:“别动,好戏要上演了。” 公孙明月指着赵横山怒道:“你这浑厮!害死了钟寨主还嫌不够!还要再多杀他一个义弟么!”赵横山也大为后悔,可大错铸成,无法挽回,心中暗暗祷告“千万别死,千万别死,俺已欠了钟兄一命,若再死一个,洒家这一条命如何赔法。”他慌忙跑到洛天初身前,伸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仍微微有气,这才松了口气,搭上脉搏查看伤势。却没注意到洛天初摔倒的姿势是侧身躺在地上,两腿微微叉开,左手搭在胸前,右手枕在头下。赵横山刚搭上他的脉搏,脚下就被洛天初双腿夹住,借势一绊,左手迅速扣住他的脉门,枕在头下的右手则点了他的人迎,膻中,鸠尾三穴。赵横山穴道被制,动也不动的倒在地上,吃惊的看着他。 洛天初身受重伤,点穴的力道不足,可一时半刻也难以冲开。他强撑着身子,颤巍巍的捡起长剑,指着赵横山道:“我武功远不如你,现在却能要你性命,我这奸计还有点用吧?”赵横山愣了愣,哈哈笑道:“有用有用,好小子,原来那一掌你是故意不躲的,胆子够大,无论是不是奸计,你敢拿性命来赌,洒家都服了!向你道歉便是。”洛天初只觉头晕目眩,缓缓点头道:“好,好,你。。。”说完再支持不住,长剑再次落地,身子向后栽去。令君来一个箭步把他抱住,衣袖一带便解开赵横山的穴道,头也不回的抱着洛天初向内院走去。赵横山一跃而起,叫道:“堡主,人是洒家打伤的的,让洒家给他治伤吧。”令君来也不理他,径直出了大殿。 赵横山一脸着急,抓耳道:“洒家本想吓吓他的,要是那小子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公孙明月没好气道:“你又不是第一次闯祸,年纪一大把了,就不能控制下脾气么?”赵横山苦着脸道:“堡主连一句怪责的话也无,叫洒家心里更不踏实,不如军师你打洒家几下,先做小惩。”公孙明月苦笑不得,叹道:“堡主知你是无心,所以才没有怪责,我又不会武功,打你还手疼呢,你先回去吧,有小洛的消息再通知你。” 这些日子令雪儿一直在家中勤加练武,原来尤静瑶回来考校她的武功后发现竟毫无进展,责怪令君来教女无方的同时也对令雪儿严加管制,从早上到黄昏,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监督她练武。令雪儿自是苦不堪言,但她深知母亲言出必践,不敢有丝毫怠慢。她的资质本是极佳,一用起心来,仅一个月武功就突飞猛进,尤静瑶也很是满意。得知洛天初回山的消息,尤静瑶在女儿的央求下只好同意她做完晚课后出门玩耍。 好不容易到了黄昏,令雪儿早已无心练功,忽听院中母亲奇道:“咦,小洛怎伤的这般重?”又听父亲道:“他跟赵横山吵了嘴,被打伤的。”令雪儿听到这里哪还坐的住,一阵风似得冲出了闺阁。 令君来将洛天初安置在他精舍的床上,尤静瑶看罢伤势,皱眉道:“赵横山竟将一个小辈打成这样,该是多好的本事。”令雪儿急哭道:“爹,他的伤严重么?”令君来叹道:“他旧伤未愈,又中了老赵的钟馗抓鬼手,引得旧伤复发,伤上加伤,好在他有《易筋经》护体,没有性命之忧,武功却是废了。”令雪儿哭的梨花带雨,难过道:“他要是没了武功会生不如死的,爹你想办法救救他呀”令君来叹道:“爹尽量一试吧。”令雪儿道:“爹你真有法子么?”令君来笑道:“难道你对爹爹没信心么?”令雪儿喜道:“当然有,我就知道没爹爹办不成的事。”令君来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他气脉杂乱,穴道闭塞,爹若救他便要损耗一年功力,爹和楚来客的大战在即,你不怕爹落败么?”令雪儿露出尴尬之色,低着头喃喃道:“爹爹武功盖世,定会平安无事,可若不救他,他这一生就毁了。”令君来失笑道:“好个女生外向,还没嫁人就向着人家说话。”令雪儿俏脸飞红,气的跺了跺脚,跑出门去,却站在门口露出头来,道:“爹,你不会不救他吧。”令君来笑道:“既然是未来的女婿,当爹的怎能见死不救。”令雪儿这才放心,气的跺了跺脚,跑远了。 第五章 任督二脉(上) 尤静瑶道:“救他至少要耗去三年功力,你为何只说一年?”令君来微笑道:“我只想知女儿心意,说的严重不是让孩子内疚为难么。”尤静瑶道:“你耗去三年功力,楚来客却苦练三年,此消彼长便是六年,对于你们这等高手,六年光阴代表什么你应该明白,何况洛天初还不一定就是我们的女婿。”令君来道:“不是女婿就见死不救么?你该了解我的为人。”尤静瑶叹息一声,道:“我知重情重义,这次就让我帮你一起为他疗伤吧,至少你可以少消耗一些功力。”令君来笑道:“好吧,让我再仔细查看一下他的伤势,也好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又把住了洛天初的脉搏,良久后,他眉梢一挑,神情亦喜亦忧,喃喃道:“这是福是祸呢?”尤静瑶问道:“怎么回事?”令君来沉声道:“小洛有机会打通任督二脉,同样也可能失败,各占五成,这可为难我了。”尤静瑶美眸睁大,难以置信道:“打通任督二脉只是传说,世上真有此事?”令君来点头道:“是的,大多数人以为按大小周天的行气法门,打通初中上三关便可打通任督二脉,结果无一成功。殊不知任督二脉之间有一道断脉,位于前胸剑突内部,脉内是一滩死血,只要化去这摊死血,任督二脉便可通连,大小周天的练气法门对这摊死血无能为力。”尤静瑶道:“我听师尊说绣水宫的创派祖师便是位打通任督二脉的绝世高手,可见还是有办法打通的。”令君来摇头道:“自行打通绝不可能,无论是外力还是内力,或是药物,都难以奏效,唯一的机会便是机缘巧合,上天恩赐。”尤静瑶看着他的眼神,起疑道:“莫非你也打通了任督二脉?”令君来干笑两声,没有接话。尤静瑶道:“你何时打通的,怎么不告诉我?”令君来苦笑道:“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也是机缘巧合,我答应那人要恪守秘密,你就别为难我了。”尤静瑶知丈夫一言九鼎,答应过别人的事绝不食言,但她毕竟是个女人,都某些事都格外关心,追问道:“你只须告诉我那人是男是女,其他我一字不问。”令君来哑然失笑,道:“是位得道高僧,你想到哪里去了。”尤静瑶脸颊微红,闪烁其词道:“那你说说小洛现在如何有机会打通任督二脉。”令君来道:“老赵的螺旋劲打在小洛的剑突前胸,掌劲穿入体内,聚于他的断脉之中,换成旁人也就死了,可小洛所练的《易筋经》有守护经脉的神效,与那螺旋劲一守一攻,僵持不下。两股内力相互撞击,激起断脉之血向上涌去,可易筋经的力道还不足以强到令他吐出死血,而螺旋气劲早晚会破体而入,那时小洛就回天无术了。我可用内力维持他体内真气不绝,而你催力加强他体内的螺旋气劲,令二者维持在平衡状态,激化他们的相互撞击,逼死血往上涌去,只要小洛能吐出断脉之血,他的任督二脉便打通了,伤势也就不治而愈。在建瓯瑟吉欧其中存在巨大的风险,若小洛吐不出这口血而让死血回流的话,我们的功力便会反噬他的五脏六腑,大罗金仙也难以回春” 尤静瑶道:“既这么凶险,不如我们直接化去他的螺旋内劲好了,至少保命不成问题。”令君来感慨道:“打通任督二脉乃天造奇缘,这等机会百年都不一定有一次,试想小洛没有易筋经护体,或者老赵的螺旋劲打重一些,再或者没有两位高手拼着消耗功力为他疗伤,一切都是枉然,目前条件齐备,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如果任督二脉打通,小洛将会涅槃重生,脱胎换骨,经脉扩展数倍,功力大进不说,练功也是事半功倍。面对如此良机,武学之人就算有粉身碎骨的危险也要赌上一赌。我相信小洛本人也会如此选择。尤静瑶道:“明白了,今日我们就试上一试,看看效果如何。令君来道;“好。” 尤静瑶破了处子之身后功力减少了七成,但她这些年潜心修炼,已然恢复大半,不然也难以单手击退杨再兴。她盘膝坐在洛天初身前,令君来坐于身后,四掌同时贴上洛天初的前胸和后背,立时感到两股真气在洛天初的断脉中剧烈撞击,好像在打一场惨烈的攻城战。令君来将一股柔和的真气缓缓输入进去,加强了易筋经的护体真气。令‘守城兵力’大增。洛天初的脸色亦现出红润。尤静瑶送出一股阴寒内劲,加入了螺旋内劲的阵营,攻城方得了‘援兵’后士气大振,再次疯狂进攻,洛天初的脸色又变回了惨白。 尤静瑶每加大一分真气,令君来也随之加大一分,维持着平衡的局面,一个时辰过后,洛天初渐渐有了知觉,感觉背后暖烘烘的,极为舒服,好像沐浴在阳光下一般。胸前却是寒风凌厉,刺骨凉意,难受万分。他体内的‘攻城战’从小规模的几百人发展到几千人,上万人,只觉寒热交迫,胸腔被挤压的快要爆炸一般,一股热流直涌上来,从嘴中吐了出来,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夫妻二人见他吐出一大口血,心知此法可行,便缓缓撤去内力。尤静瑶长出了口气,额上香汗淋漓,令君来拿手帕替她擦拭,道:“今天只是第一天,共要十天方能见功,只怕要辛苦你了。”尤静瑶道:“我们可以找陆飞他们前来守护,我如果顶不住他们还可以帮忙。”令君来摇头道:“不行,他们的真气要是也进去的话,小洛体内就会变成了‘三足鼎立’,‘五胡乱华’,情况更加复杂。如果你感到不支就告诉我,我自有办法,不用担心。”尤静瑶点头同意。 往后的七天,他们进行的都很顺利,每天运功后洛天初都会吐出一口血,每次都吐的少一些,表明他断脉中的死血正逐渐减少,可若不彻底吐干净仍无法打通任督二脉。洛天初早已清醒,得知令君来夫妇不辞劳苦的为他疗伤,心中感激不尽。令君来有意隐瞒自损功力和助他打通任督二脉之事,理由很简单,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他救人向来不求回报。朱雨时等兄弟们也来看望过他,赵横山更是跪在床前磕了三个响头,道歉不止,洛天初哭笑不得,只好在床上磕头还礼。 第五章 任督二脉(下) 到了第九天,令君来夫妇用了一个时辰才令洛天初吐出死血,其间尤静瑶始一直以九成功力支撑着,功成后已近虚脱,令君来的额头也微微见汗。让洛天初休息后,他们回到房间,令君来单掌按在尤静瑶的小腹上,将一股暖洋洋的真气灌入她的丹田。尤静瑶精神一振,道:“你的真气也消耗不少,不可为我蓄气。”令君来道:“别说话,凝神归气。”尤静瑶只好依他所言,片刻后精神饱满,气色红润,道:“今日我已尽了全力,明日只怕更难,我担心支撑不住。”令君来微笑道:“有我在不必担心。”尤静瑶叹道:“我本想为你分忧,却成了你的累赘,现在的我真没用。”令君来搂她入怀,轻声道:“若不是你为我舍去了多年功力,现在你的武功并不逊于我,我对你只有感激。”尤静瑶微笑道:“少安慰人,就算我功力不失也比不上楚来客,更别说你了。”她这一笑明艳不可方物,足令百花羞惭。令君来动心道:“你上次不辞而别,一走便是五年,让我饱尝相思之苦,可知罪么?”尤静瑶的美眸涟漪闪动,低头轻笑道:“知罪又如何,你还想让奴家如何赔罪?”令君来笑道:“再为我生个儿子怎样。”尤静瑶脸上一红,娇嗔道:“去你的,大白天说什么疯话。”令君来笑道:“那我们晚上再议便是。” 第十日,洛天初自封穴道,盘膝坐好。令君来夫妇四掌紧贴,内力徐徐加强,洛天初立觉体内半热半寒,攻防交战,胸腔内热血翻腾,缓缓上涌。一个时辰过后,尤静瑶将功力提至第十成,她秀眉颦蹙,渐感不支。令君来推算还需一个时辰才能逼出死血,尤静瑶显然难以坚持,当下撤出一掌,按在她的手臂上,尤静瑶顿觉一股阳刚内力源源而来,压力顿时大减。 又过了一个时辰,令君来暗自着急,最后这口死血太难逼出,已超出了他的预料。尤静瑶的内力断断续续,再难坚持。他睁眼一看,见爱妻头顶上白烟袅袅,功力已烧至极限,再这么下去只会灯枯油尽,他赶紧道:“静瑶撤力。”尤静瑶不安道:“那你怎么办?”令君来不容分说道:“信我!撤力!”尤静瑶咬了咬牙,只好缓缓收力。令君来身子飘然一移,坐于洛天初身侧,左掌保持不动,右掌顶替尤静瑶抵住前胸,一人分当两人来用。世间还从未有人能把令君来的神功逼到极致,就算是吐蕃第一高手楚来客也只让他用出了九成功力而已,此时他却运用出了十成,只见他周身霎时间热烟蒸腾,弥漫精舍,势如浓雾,相邻难见。令君来的发丝无风自动,头顶冒起一层淡淡的红光,尤静瑶惊讶的合不拢嘴。她只知丈夫的武功深不可测,可到底有多高她也不知,直到今天才算见识。 洛天初浑身颤抖,连续吐血,最后一口吐出的是白色液体,断脉之死血终于吐净,最后不堪忍受令君来的惊人内力,昏了过去。令君来缓缓收功,氲氤退散,他的眉发衣服尽皆湿透,好像淋雨一般。 他起身推开窗子,正好一阵山风吹来,带着山间野菊的清香,他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世间又多了一位高手。”没有人能真正听懂这句话,因为没人明白‘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次日洛天初醒转后便觉内伤好了八成,心想叨扰堡主多时,便告辞回了军师府的小屋。调养了半个月就已痊愈。打坐练功时委实吓了一跳,只觉经脉里的真气如大江奔腾,内功剧增到一个全新境界。以前真气走不到的地方现在畅通无阻,四肢百骸更为强壮有力。目不能及的远处,耳不能闻的微声现今一目尽然,清晰可闻。他哪知这是打通任督二脉的神效,还当是因祸得福,误打误撞练成神功,大喜下练起了《易筋经》最后的十二页图经,模仿着奇怪的姿势,回忆着图中所表的运气之法练习。陆飞说至少五年后才能修炼图经,洛天初曾偷练过一次,只觉气息滞涩,体内憋闷,才知陆飞所言不虚,赶紧停下。现在练时却觉四肢百骸升起一股热流,顺着图经所标的经脉线路缓缓流下,每个时辰流动一周,真气也随之增强一分。他不知打通任督二脉后经脉的容量扩大了数倍,以前若是一条小溪,现在则是一条大河。 一个人刚练内功的那几年进度必然迅速,可有了经脉的局限,越往后进度越慢,就好像河道已满,只能靠时日慢慢扩张。洛天初的‘河道’一下子扩大了数倍,每练一分便有一分的效果,进度自是一日千里。他一连十天足不出户,没日没夜的反复修炼那十二页图经,源源不断的真气填灌着他的‘河道’,注满了‘水’,练功的进度也慢了下来,可仍比常人快上许多。他这十天之功相当于别人的十年,甚至更多。他如痴如醉,又用了十天修炼《降魔剑典》,从第四层练至第七层境界的“剑气纵横”。《青龙游风剑》更是得心应手,随手一抖便暴出几十个剑花,如百花齐放,孔雀开屏。他难掩心中狂喜,将长剑抛向空中,纵声长啸,啸声直冲云霄,惊起了林间飞鸟。此时正值正午,令君来一家正围桌吃饭,听到啸声都是一愣,令雪儿放下了碗筷,奇道:“这不是小洛哥哥的声音么,他怎么了?”令君来微微一笑,道:“他没事,只是太高兴了。” 三个月过后,腊月里下起了鹅毛大雪,数天不止,玉屑弥漫,寒风似刀,天地间一片苍茫白烟。血刀堡上下却是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都在为过年做着准备。各城各寨都挂上大红灯笼和年画对联。各寨组织了有才艺的士兵,编排了说唱曲艺。洛天初接手魔王寨后将山寨整顿的有声有色,他将八百人分为五营,从每营挑出一位经验丰富的士兵作为统领,东郭问刀也被他招到中营当统领。练兵时没有效仿学那样把士兵练得筋疲力尽,而是除了日常操练外讲演阵法的变化,和林战,山战,水战,遭遇战,游击战的技巧和兵家大忌。每过半个月便将士兵拉到山下野练,将兵器换成木棍,上面抹以白灰,每两营为一组进行演习。定时一个时辰,战斗方法不限,偷袭,诱敌,埋伏,诈败,火攻,水淹都可以用,身中白灰者算作死亡,胜败取决于最后的伤亡数。结束后洛天初让输的两方在一旁观摩,他则带着未参战的一营对阵得胜的两营,他每次都能以一营之力击败两营的兵力,充分展示了过人的军事天赋,士兵们也对他敬若天神。除此外他还整肃军纪,颁布条令,事无巨细,无不周详。 一到黄昏令雪儿就找他来玩,魔王寨的士兵都看出大小姐对洛寨主有意,皆偷笑不语,议论着二人何时成婚。洛天初对令雪儿也有好感,可他只是少年好奇,不知爱为何物,只觉得和她在一起玩的很开心,毫无男女之念。他一心想报令君来的知遇之恩,脑中只有练武练兵,从不松懈。公孙明月起初怕洛天初难以服众,现在早无疑虑,时候越长越惊叹他的军事天赋。每次信使回报都说洛天初读书直到三更,从不间断。公孙明月心想等令堡主闭关出来一定十分欣慰。 洛天初将功力剧增一事只告诉了朱雨时,当朱雨时见识过他的武功后咋舌不已,叹道:“上天真是眷顾你,你的武功应该快赶上四位堂主了。”洛天初道:“这全拜堡主和夫人相赐,不然我哪有如此福缘,看来上苍也想让我来报答他们的恩情。对了,最近你怎么不来找我?”朱雨时道:“我还是不打扰你了,堡主对我们有天高地厚之恩,你做了寨主一定要好好干,为钟大哥争口气。”洛天初点头应是。 第六章 楚客西来(上) 三日后到了除夕,血刀堡的士兵大多是本地人,每人领了三两银子,三斤猪肉,两坛烧酒,放假到正月十五。多数士兵都兴高采烈的回家过年去了,少数没走的都聚在陆飞的黑雨城中,整日猜拳行令,饮酒作乐,热闹非常。 陆飞,江飞燕,顾遥,朱雨时,严魏风,东郭问刀连续几天聚在顾遥的神仙阁里,食则同桌,寝则同榻,饮酒比武,吟诗赏雪,好不欢乐,却忙坏了顾瑶的五位娇妻,天天在他们宿醉后清扫‘战场’。 这一日阁内温暖如春,他们席地而坐,天南地北无所不说,圣贤奸佞无一不谈。泥炉燃着火苗,木桶温着热酒,杯里浮着青梅,舒适惬意。东郭问刀吃了一碗酒后,赞道:“俺漂泊半生从未如此痛快,能结识这么多好兄弟,就是给俺皇帝老子都不换!”严魏风道:“可惜小洛不在,不然更加有趣。”东郭问刀叫道:“是啊!小洛当了寨主后就整天一个人待着,小朱你去叫他出来吃酒,不来就一起拉他出来。”朱雨时不胜酒力,吃的满脸通红,摇头道:“不去,他不来自有他的道理,我可不想打扰他用功。”顾遥道:“以前就他爱玩,现在就他勤奋,真的改变好多。”东郭问刀道:“平时用功也就罢了,怎地过年也不例外,不热闹一番怎算过年。” 陆飞背靠墙壁,闭着眼缓缓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小洛心藏大事,无心玩乐。我们身为头领,虚度光阴,实属不该。”东郭问刀道:“天下大事与我们何干?兄弟们今朝有酒今朝醉,才叫快活。”陆飞叹道:“如今天下大乱,南北对立,西夏,吐蕃割据一方,就连湖湘杨太也在割据城池。我堡英才集萃,拥兵数万,却蜗居于这弹丸之地,且是长事?大丈夫当有所为,我辈不思进取,整日饮酒作乐,自该羞愧。罢了,散了吧,都回去好好想想。” 午时,洛天初为钟远鹏扫墓回来后便俯在案上观看地图,并用朱笔在图上标标点点,忽听门外有人道:“小洛在么?”洛天初听出是公孙明月的声音,忙开门道:“师傅快请进。”公孙明月拎着一个竹桶进屋,掸了掸雪尘,笑道:“听说你天天闷在屋里,便温了两壶好酒来看看,不打扰吧。”洛天初忙道:“没有没有,师傅快请坐。”公孙明月从竹桶中取出两壶花雕摆到桌上,洛天初满杯后,二人一饮而尽。公孙明月不经意看了眼案上的地图,道:“你早知蜀中地势,为何还看地图?”洛天初回禀道:“徒儿看的是天下地图。”公孙明月奇道:“看天下地图作甚?”洛天初道:“徒儿最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公孙明月道:“说来便是。” 洛天初整理了一下头绪,徐徐道:“我们祖龙山易守难攻,可挡雄兵百万,但毕竟只是弹丸之地,发展有限。如今我堡拥兵四万余众,山上已快容不下了,粮饷也颇为紧张,过完年钱库已空,若再无远图,只怕要坐吃山空了。”公孙明月点头道:“所虑极是,你可有远图之策?”洛天初道:“我认为只有拥有自己的城池和基业才是长久之计。”公孙明头道:“说的不错,不瞒你说,我和堡主也有此意,只是现今形势不同于五代和唐初那般混乱不明。除齐国这个奴颜之邦外,金,宋,吐蕃,西夏的基业都传承数代,民心思向,朝局稳定,军队有素。要从他们手中夺得城池必惹得人家出兵来伐,所以未有行动。”洛天初道:“杨太席卷了洞庭七州十九县,拥兵二十万,霸业已成,同样都是义军,我们哪里不如他们?”公孙明月道:“这个问题提的好,洞庭军有湖泊之利,我们有山川之险,本来旗鼓相当。可洞庭位于南宋腹地,为敌者不过南宋一家而已。南宋将军中善水战者不多,更要兼顾金国的威胁,所以拿杨太没有办法。而我们这里被金国,吐蕃,齐国,南宋包围着,手足难伸,实在难有作为。”洛天初想了想道:“师傅说的是,诸国中唯有齐国立国不稳,又被金国操纵,军无战力,民心背向,我们可否取而代之?”公孙明月哈哈笑道:“齐国虽弱,但它地处中原万战之地,况且又是金国的走狗,我们打狗,主人切且会袖手旁观?”洛天初沉吟道:“如果南联宋,北抗金又如何?”公孙明月怔了怔,道:“说下去。”洛天初道:“金国把齐国作为它的屏障,我们也可作为南宋的屏障,替南宋抵挡进攻,南宋白捡了个便宜,一定不会拒绝。如果能和南宋结盟,我们便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可趁机发展壮大。”公孙明月道:“是一条出路,可和金国开战为之尚早,我们没有那个实力。”洛天初道:“金国固然兵强马壮,正面开战必输无疑,但我们有山川之险,只要把守要津,任千军万马也无济于事,待他们攻的元气大伤时,就是我们反败为胜,扩大战果的良机。如果那时能和南宋联手,胜算就更大了。公孙明月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运数如何了。如果一切皆被你言中,下一步如何进展?”洛天初道:“先取京兆府安家,京兆府乃唐代长安,天下王气所在,去年金国重修此城,希望是给我们做的嫁妆。然后取凤翔,宝鸡,咸阳等重镇,如此一来关中尽归我有。”公孙明月赞赏道:“计划很好,可粮草怎么解决,如果失败一次就再无翻身之力了。”洛天初苦笑道:“我也为这个犯愁,所以必须和陕西的吴阶搞好关系,粮草之事只能依仗他们了。” 公孙明月明白他所说的联盟只是权宜之计,最终目的还是要称霸一方,自立为王,倒不是他们心存反心,不思报国,而是大宋令他们再不抱希望。徽宗官家即位后挥霍无度,骄奢淫逸,仅二十年就倾覆了如日中天的大国。神州之下民怨沸腾,国力大衰,金灭辽后也看出了宋朝的腐朽不堪,行将就木,索性撕毁合约,挥兵南下,势如破竹,直破汴梁,才有了靖康之耻。赵构即位后不思收复失地,只顾在临安风花雪月,金兵一打来就逃往大海,弃子民社稷于不顾,令无数有志之士心灰意冷。人们恨金国,更恨大宋君臣的软弱无能。通过这次聊天,公孙明月发现洛天初的策略和志向都非同小可,假以时日也许真能如他所愿,带领血刀堡争霸天下。 第六章 楚客西来(下) 公孙明月走后,洛天初独自在托天岭的林间散步,胸中跌宕起伏,充盈着豪情壮志。雪已停住,山风吹落了树梢上的雪尘,他用手去接,雪花入手即化,冰凉入心。就在这时背后传出‘沙沙’声响,他猜到是令雪儿,有心想捉弄她一下,不回头径直走过树林,闪身不见。令雪儿快走跟上,见没了人影,前方是危崖立壁,高悬千仞,崖边的石头滑不留足,甚是危险。令雪儿心中一紧,小心翼翼的移步到悬崖边上,向下望去,只见白茫茫的烟尘雪雾,唤了两声“小洛哥哥”便感到脑袋发晕,两腿发软,赶紧退了回来。 正在担惊受怕时,忽觉脖间一凉,用手一摸竟是个雪球,赶紧回头望去,只见洛天初坐在树枝上,晃着双腿,笑呵呵的看着她,海鸥一个雪球在手中滚来滚去。令雪儿又喜又怒,指着他道:“好啊!你敢戏弄本小姐。”说着也捏了个雪球向他掷去。洛天初哈哈大笑,倒挂金钩躲了过去,轻巧的翻身落地,笑问道:“你偷偷跟着我干嘛?”令雪儿睁大眼道:“谁跟你了?我路过来着。”洛天初嘿嘿笑道:“你每次撒谎都习惯性的睁大眼睛,你不知道么?”令雪儿吃惊道:“有这回事?”她这么一问显然承认了撒谎。洛天初道:“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吧,休让夫人挂念。”令雪儿嘟着嘴道:“我又不是孩子,晚回去一会儿有什么打紧?” 以前洛天初出身微寒,武功又差,自尊心极强的他认为令雪儿一定瞧不起自己,自然对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如今心境大不相同,不但成为了寨主,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况且令雪儿对他大有好感,便有了地位相当的感觉。看着她如花似玉的绝色容颜,心想雪巅之上,美人在旁,江山待望,人生何憾,情不自禁的拉住她冰凉的小手。令雪儿娇躯微颤,害羞垂首,却无将手抽出之意。洛天初的心也激动的砰砰直跳,他也是首次接触女孩子,大胆的轻抚着她鹅蛋般光滑的脸蛋,轻声道:“雪儿,你。。。你真好。”令雪儿呸了一声,娇嗔道:“我坏着呢,谁要对你好了。”心下却甚是欢喜。洛天初又大胆的轻轻将她搂入怀里,又不敢抱的太紧,生怕唐突,碰到她的胸脯。令雪儿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心神一荡,反而大胆的搂住了他的腰肢,柔声道:“我爹已有意招你为婿,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就来提亲吧。”洛天初一愣,道:“提什么亲?”令雪儿推开他道:“当然是我们的亲事了,笨蛋,难道要我向你提亲么?”洛天初挠挠头道:“哦,可怎么提亲呢?”令雪儿没好气道:“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跟笨蛋一样,提亲当然要有媒人,你要先对你的两位师傅说,让他们一起做媒就更好了,明白么?”洛天初忙道:“哦哦,我懂了。可我们现在成婚是不是早了点呢?”令雪儿瞪眼道:“过了年我就十九岁了,还早什么。怎么感觉是我要急着嫁给你似得,别得了便宜卖乖,追求本小姐的人多着呢。”洛天初最不喜欢的就是她的大小姐脾气,他向来没耐心去哄女孩子,解释道:“我刚做寨主不久,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理,不敢因儿女之私辜负了堡主新任,近期内我还不想成家。”令雪儿杏眼圆睁,本想发飙,可想了想,忽叹了口气,道:“难怪爹喜欢你,你和他都是同一类人。好吧,我不怪你,也不催你,可你也莫要让我等太久。”洛天初松了口气,道:“知道了”。于是两人重归于好,牵手在林间漫步,心情甜蜜无限。 明天便是正月初一,也是令君来和楚来客决斗的日子,而令君来尚未出关,众头领都坐卧不宁,都前来问公孙明月堡主何时出关。公孙明月笑道:“堡主何时让我们失望过?该出关时他自会出关,不必担心。” 已过五更,洛天初忙碌了一天,深感疲倦,正要运功练气,忽听窗外有人道:“小洛,随我下山吧。”他听出是令君来的声音,忙推开窗户,见外面夜朗风清,繁星漫天,令君来立于月光之下,长袍随风轻摆,玉树临风,状若天人。那柄血刀随意握在手中,神态轻松自若,好像要去踏雪游玩一般。洛天初惊奇道:“堡主是去决斗么?”令君来微笑颔首,道:“想一起去看看么?”洛天初受宠若惊,连连称是,忙穿窗而过,随他一路下山。士兵们大都回家过年,众寨皆空,他们缓步来到山下,见道旁桦树上栓着两匹健马,令君来道:“这是我闭关前请军师准备的。”洛天初这才知令君来早有打算。 决斗之地的清幽谷足有百里,两人策马徐行,到了次日晌午,令君来在五里远处下马步行,洛天初也牵马跟着,惊奇的发现令君来在雪地上的脚印越来越浅,到最后踏雪无痕,方明白他是利用步行来调整气息,现在已处于最佳状态。 清幽谷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进谷,谷中是一片雨水积成的湖泊,现已凝结成冰,只见一人坐卧于冰湖上,正拿着鹿皮袋吃酒,见到令君来笑道:“令兄别来无恙,怎地还带来一个伴当?。”洛天初见那人古铜色面皮,双颊如削,宽眉凤眼,鼻高唇厚,一脸胡渣,眼神锐如苍鹰,精光炯炯,一副塞外男子的英伟之气,头戴狐裘帽,发结短粗辫,身穿羚羊皮裘,腰扎牛皮带,脚蹬鹿皮软靴,忽然长身而起,腰杆挺拔如枪,肩膀伟岸如山,生出一股渊渟岳峙般的逼人气势,酒壶随手一扔,手中握着一柄宽背短剑,剑的形状简单粗犷,剑柄较长,剑身宽厚略短,护手处没有剑格,好似春秋战国时的款式,乍看毫不起眼。 令君来缓步走上冰湖,道:“这位小兄弟叫洛天初,是我堡魔王寨的寨主,小弟带他来观摩比武,事先没对楚兄提及,万勿见怪。”那人正是楚来客,盯着洛天初看了一眼,诧异道:“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当真难得。”洛天初被他这么一盯,只觉浑身一颤,好如中电,心道厉害,不敢再和他对视。 两位高手在三丈外站住,楚来客打量了一番令君来,皱眉道:“令兄气色欠佳,最近可曾受伤?”令君来不愿骗他,道:“稍有损伤,并不妨事。”楚来客变色道:“何人能伤令兄?莫非是倪红颜?”令君来微微一笑,道:“我的伤乃自己造成,不干他人的事。”楚来客大笑道:“我说呢,世上又有谁能伤的了令兄。令兄请上眼,这便是孤鸣剑了。” 说着缓缓抽出手中剑,剑体黑乌,非铁非钢,剑锋圆钝无锋。令君来喝彩道:“好剑!”楚来客道:“令兄可知此剑出处?”令君来道:“叶孤鸣叶大侠的佩剑谁人不知,百年前叶大侠的剑术天下无敌,人称剑神,一生行侠仗义,威名远播,此剑便以他命名。”楚来客道:“令兄只说对了一半,此剑本身另有其名,令兄可听过春秋时的四大神剑?”令君来动容道:“干将,莫邪,巨阙,辟闾,难道此剑是巨阙或辟闾的其中之一。”楚来客道:“令兄博闻,此剑正是巨阙。欧冶子善造名剑,所制的钝钩,堪泸,磐郢,鱼肠皆为传世利器,最后铸的巨阙却乏钝厚重,殊不知这才是欧冶子的最高境界。越王勾践曾拿它去刺铜锅,破口如切米糕,也只有这等神剑可匹敌令兄的血刀。”令君来笑道:“血刀的材质虽也难得,可名气就远不如巨阙了。”楚来客道:“神器和凡铁的差别在于用剑之人。巨阙改名‘孤鸣’后仍为七大神剑之首,只因他是叶大侠的佩剑。”令君来点头道:“说的好。”楚来客苦笑道:“我在令兄刀下败了三次,本该无颜再战,可我在吐蕃着实无聊,所以就算明知要败也还是来了。”令君来笑道:“我们虽是情敌,但我钦佩楚兄的武功情义,也期盼着楚兄能来,好的对手比好朋友更加难得。”楚来客苦涩一笑,道:“自从第一次落败后我便对静瑶绝了念头,再战只是仰慕令兄神功,绝无他念。”洛天初心想楚来客也算是条好汉,大家都误会他了。令君来道:“楚兄的“火焰气功掌”天下一绝,不知在剑法上造诣如何,今日正要领教一二。”楚来客大笑道:“来来来,这就让你领教一下。” 他说打就打,孤鸣剑平平推出,看架势像是初学者般平平无奇。令君来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越是简单的招式越让人捉摸不透,如剑本身一样,大巧不工,返璞归真。令君来的身子飞一般疾退,血刀出鞘,红光一闪,刀复归鞘,好像根本不曾拔出,可划出的红光仍在,如一道血痕般挡住剑势。楚来客的动作仍旧缓慢,孤鸣剑轻轻向上一撩,看似毫不费力,剑气却像拉满弓弦上的箭矢,只待时机成熟便可脱手飞出,他的双脚也在冰面上踩下两个大坑。令君来看出厉害,当下以快打慢,不给他出手的机会,脚下游移,毫不受冰面的影响,突然间红光再现,瞬间劈出六十三刀,杂乱的刀光织成一道红网罩了下来,楚来客不慌不忙,孤鸣剑在半空划出一面气墙迎了上去,两股劲力同时抵消。 洛天初暗自称奇,心想这不是《降魔剑典》中的剑意么,怎么他也会用?忽听冰面传来‘嘎嘎’的破裂声,他定睛一看骇然失色,二人周围的冰面被他们的真气震出了横七竖八的裂纹,裂纹愈来愈深,迅速向远处延伸。二人立刻飞身跃起,忽听“轰隆”一声,五丈方圆的冰面陷落水中。 第七章 武会请帖(上) 冰面四分五裂,分成了数大块漂浮着,不出片刻冰面都将沉没。 洛天初飞身跃上了岸,见二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周围的变化对他们毫无影响。楚来客平举起孤鸣剑,缓步踏上,走过之处的冰块纷纷落水,他毫不在意,步伐的节奏丝毫不乱。令君来为洛天初消耗了三年功力,楚来客却苦练三年,六年的差距逼他必须全力以赴。当下他缓缓拔刀,拔刀的节奏与楚来客的步伐完全一致,待得孤鸣剑近身时血刀也正好出鞘,那便是决一胜负之时。 孤鸣剑距令君来仅有一尺,血刀离出鞘也仅剩一寸,眼看在电光火石之际,楚来客陡然停步,身后陷落的冰面也嘎然止住,显然刚才是他故意踩落,意在不留退路。他本以为令君来在强大的压力下会露出破绽,谁知却毫无漏洞,在关键时刻停步也是想诱对方先沉不住气而出手,可令君来气定神闲,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两人就僵在那里,谁也不动。 脚下的冰面纷纷碎落沉湖,湖面上已七成是水,他们所站之地只有床般大小,哪料撞上了另一个冰块,冰面立刻向下倾斜。冰上行走已是不易,而他们站在在倾斜的冰面上还能稳如平地,好像双脚钉在上面一样,洛天初暗叹二人的功力之高。 冰块逐渐竖了起来,他们都有一脚陷于水中,楚来客最先支持不住,猛踩冰面飞身掠起,落在四丈远的冰块上。令君来的双脚几乎与湖面平行,暗自凝聚真气,笑道:“楚兄注意了,你站的地方归我了。”说罢身子飞天窜起,足有六丈之高,在空中一翻身,头下脚上急冲下来,手中血刀红芒大作,化作无数刀影,霎时间狂风大作,天地变色,劲风将楚来客的狐裘帽吹落水中,衣服也鼓张起来。此刀乃《血刀九式》之一,汇聚了令君来的毕生功力。他的眉发变成了红色,无数刀影皆是无坚不摧的刀气,无一虚招。楚来客不敢接招,忙运功摆脱此刀的气场,跳到了另一块冰上。回头见令君来已站在自己站过的地方,也不追击,血刀归鞘。 洛天初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绚丽无匹的刀法。楚来客叹了口气,心知令君来又放了自己一马,苦笑道:“以前用掌法尚能接你五刀,换了剑却连一刀也接不住。”令君来笑道:“武功贵精不贵多,如果楚兄一直在练“火焰气功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楚来客道:“败了就是败了,请允许我三年后再来讨教。”令君来笑道:“楚兄乃我知己,就算不来找我,我也会去吐蕃登门造访。”楚来客喜道:“那就说定了,三年后请令兄到黄沙城吃酒,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令君来道:“好,一言为定。” 楚来客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吃酒的话也许不用等那么久,你看看这个。”他指头一弹,信封平平稳稳的飘了过去,令君来两指夹过,见信封是官封,上写着“英雄帖”三字,落款注着‘右元帅沈王完颜宗望致令堡主赐鉴’,盖着朱红图章。令君来大奇道:“完颜宗望不就是金国的二皇子么。”说着展信观看,上写道“堡主均鉴,久闻堡主大名,仰慕非常,本王将于二月十五日于燕京召开英雄大会,诚请堡主率贵堡豪杰一并光临,天下英雄共聚一堂,决出‘天下第一高手’和‘天下第一门派’两大尊号归所。恳盼慨允。”令君来奇道:“我几乎从未出过蜀地,金国二皇子怎知我名?又怎会送给我英雄帖?”楚来客笑道:“金国使者送给我英雄帖时问我还知不知什么厉害人物,我就问他们有无邀请令兄,那使者不知令兄大名,我便告诉他们如果令兄不来还比什么‘天下第一高手’。那使者当即以二皇子的名义给令兄写下‘英雄帖’,由我顺道带来了。”令君来笑道:“他们还邀请了些什么人?”楚来客道:“那就多了,少林,正一,绣水宫,峨眉,华山,嵩山,泰山,衡山,地方帮派有大江会,青灯教,紫烟门,金龙镖局等。武林名宿就更多了,大理段氏子弟,神剑山庄柳少卿,月牙山凌虚渡,三指真君欧阳群,黑手杜杀,辽东参客侯宝仁,黄河三雄等等。”令君来道:“这些人物多是中原武林人士,对金国恨之入骨,且肯奉召?再说那少林和正一派都是方外之人,且会为争夺天下第一的嘘头来比武。”楚来客道:“金国势大,为了避免麻烦,不得不来。” 令君来点点头,道:“多谢楚兄告知,待我回去和大家商议后再做定夺。”楚来客拱手道:“好,在下也告辞了,望令兄也来赴会,不然比武大会就太无趣了。”令君来拱手道:“在下尽量,楚兄请了。”楚来客飞身跳到岸上,看了看手中之剑,道:“五年前叶家败落,子弟被仇人追杀,由我出手解围,叶家人便以此剑作为谢礼。既得神兵,当然也要学得上乘剑法,便上龙虎山和白清华切磋武艺,我传了他‘火焰气功掌’,他也传授了我《降魔剑典》的精髓。如今此剑的宿命已了,按照武林规矩输的一方要留下兵器,剑就请令兄收下吧。”他一甩手,孤鸣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插在了令君来脚下的冰块上。令君来刚想说“不必如此”,楚来客几个纵掠,已然走远。 令君来拔出宝剑,拿在手里蓦地一沉,竟有五六十斤重,心想这短剑怎地如此沉重。见它黑黝黝毫无光泽,剑身与剑柄通体相连,像是一块黑炭。记得楚来客在信上说此剑以玄铁打造,要知玄铁比黄金都要贵重,打造兵器时加上一两半钱便可铸出神兵利器,更别说用纯玄铁造剑了,难怪成为欧冶子的传世之作。 令君来跃回岸上时,洛天初已将孤鸣剑的剑鞘捡回,递给了他,令君来手掌轻轻一送,便将孤鸣剑抛如鞘内,道:“你练的也是《降魔剑典》的,它就送给你了。”洛天初先是一愣,随即大喜道:“多谢堡。。。哎呦,这剑好重。”令君来说了玄铁的贵重,洛天初更是喜出望外,将孤鸣剑拿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 第七章 武会请帖(下) 两人回到血刀堡,令君来连夜召集众头领前来议事。公孙明月将英雄帖读了一遍,道:“我们去是不去,大家拿个主意。”赵横山第一个起身道:“当然去!洒家在山上憋了这么多年,无聊的紧,是时候会会天下高手了。”大部分首领跟他想法一样,都技痒难捺,跃跃欲试。”陆飞道:“堡主神功盖世,我堡豪杰云集,然而名头却不响亮,索性把那‘天下第一高手’和‘天下第一门派’都夺到手。令我堡扬名立万,且不甚好。”令君来也是同样的心思。 公孙明月道:“山寨事多,头领们不能都去参赛,要留下几人助我打理山寨。”铁寒道:“老夫是失明之人,再好的盛会也看不到了,就和高杨两位寨主留下听令吧。”公孙明月笑道:“如此甚好。”贾阴阳和吕义也自称不去,公孙明月笑道:“有你们几位留下自是无忧了。其他人皆随堡主赴会,燕京路遥,准备两日便出发吧。”众人齐声领命。 正在这时,忽听两人道:“我也去!”声音一个来自大殿门口,一个来自内堂,正是东郭问刀和令雪儿。东郭问刀刚才一直在殿外候着,生怕自己去不了,这才主动前来请命。令雪儿是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以她的性格哪肯错过热闹。东郭问刀进殿道:“在下上山已有数月,寸功未建,很是惭愧,恳请堡主允我一起前去,为堡出力。”令君来知他武艺不错,人也义气,便答应道:“好,你也坐下吧。”东郭问刀诚惶诚恐,一躬到底道:“多谢堡主。”令雪儿一拉令君来的衣袖,撒娇道:“爹,让我也去嘛。”令君来道:“你娘最近身体不适,你还是留下照顾她吧。”原来尤静瑶已怀孕三月,虽然行动无碍,但肚子出怀,抛头露面颇为不雅,这才没有出席。令君来挂念爱妻,心知此行至少数月,便想留下女儿照料。”令雪儿笑道:“朱伯母今日已搬进了耳房,另外还有两个经验的老妈子照料,没什么可担心的。”令君来忙向朱雨时道:“多谢伯母了。”朱雨时忙起身还礼。令君来又对女儿道:“你跟我们去也可以,但不许胡闹,你答应么?”令雪儿冲他做了个鬼脸,调皮道:“知道了。”美眸偷偷瞄向洛天初,洛天初和她对视一眼,脸上一红,忙将头转开。 公孙明月正要宣布议事结束,一名小校突然来报道:“启禀堡主,军师,各位头领,山下有位宋朝将军,有事求见堡主。”令君来与公孙明月对视一眼,都觉蹊跷,道:“快请。”不多时小校领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那人四十岁年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却昂首挺胸,气定神闲,身穿的夹袄上沾满雪尘,掸了掸后,施礼道:“各位头领请了,在下吴璘,受我大哥吴阶所托,有事与诸位商量。”公孙明月神色一变,起身还礼道:“原来是吴璘将军,久仰久仰,快请坐。”小校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了公孙明月对面,吴璘称谢,坐下后道:“我来贵堡的事和等下商议的内容请诸位务必保密,这关系着我和兄长的性命。”令君来让小校退下,关上殿门,道:“这里的兄弟都信得过,由我向将军介绍。”当下向吴麟一一引见。众人见过礼后,吴麟笑道:“还是和你们说话痛快,不像跟文官首次见面都要说番文邹邹的屁话。”众首领莞尔一笑,都对这个短小精干的汉子生出好感。 吴璘轻咳了两声,转入正题,道:“大哥和我镇守川陕多年,一直采取深沟高垒,坚壁清野的策略。金兵善于野战,攻坚战却是弱项,如果来犯,我们利用山川之险足能让金兵有来无回。”公孙明月道:“蜀中百姓常言有吴家兄弟一天,川陕便固若金汤,此言当真不虚。”吴璘道:“不敢当。只是最近朝廷新派来了位‘川陕宣抚处置使’来掌管当地军务,让我好兄长好生为难。”公孙明月道:“可是殿中侍御史,张浚张大人么,他也是刚来不久吧?”吴璘惊奇道:“贵堡果然不凡,张浚到任不到半月你们竟也知晓了。”公孙明月听他直呼张浚其名,语气颇为不屑,不动声色道:“张大人乃官家心腹,又是主战派,该和经略相公志同道合才是。”吴璘没好气道:“非是兄长和我器小,容不下那张浚,只是他志大才疏,刚愎自用,对官家夸下海口说要一年之内收复东京汴梁,还和官家相约在汴梁吃酒。简直儿戏之极,一到任便准备伐金之事,兄长力劝不听,还说我们扰乱军心,被好生责怪一番。兄长无奈下只好请贵堡帮忙,我是秘密前来,若被张浚得知定轻饶不过。”公孙明月心下一惊,暗想不会是让我们去刺杀张浚吧,问道:“我们能做什么呢?”吴璘叹道:“张浚只是一介书生,从未带过兵,何况对手又是强大的金国铁骑,我大哥料定他出兵必定大败,十几万将士送了性命不说,一旦被金兵长驱直入,川陕将无险可守,千万百姓生灵涂炭,大宋社稷也将不保,那一天到时务必请堡主带领人马前往和尚原和大散关支援,这两处要塞扼守陈仓道,举足轻重,一切粮饷由我方提供,请看在川陕的千万生灵面上万勿推辞,小弟在此谢过诸位大德。”说罢离座下跪, 公孙明月忙道:“吴将军不可如此。”忙起身相搀,吴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道:“若堡主不允,吴璘也没脸回去见兄长了,川陕早晚失陷,死在这里总比死在金兵手上好。”公孙明月瞥了洛天初一眼,见他眼中闪光,微微点头,便向令君来道:“堡主,吴将军为川陕百姓请命,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便答应了吧。”令君来尚不知他和洛天初的策略,但想军师足智多谋,行事谨慎,这么说必有道理,便起身扶起吴璘道:“金人残暴,多行不义,就算吴将军不来,到时我等也会拼尽全力,和川陕共存亡,请转告经略相公,我等愿效犬马之劳。”吴璘大喜道:“堡主大义,我回去后会派专使与贵堡联系,一但张浚兵败,就请堡主立即出兵增援。”令君来道:“最近我要和兄弟们去一趟燕京,将军有事尽可联系公孙先生,如金兵如预料般来犯,我等立即赶回,绝不误事。”吴璘奇道:“燕京是金贼地盘,你们去那里干嘛?”令君来取出书信与他观看,将情况说明一遍。吴璘恍然道:“原来如此,如有机会便杀了那二皇子完颜宗望,那可是天大的功劳。”说罢告辞离去。 议事结束后,公孙明月请令君来,陆飞和洛天初一起到他屋中,将和洛天初那日讨论的策略说了,令君来和陆飞又惊又喜,对洛天初刮目相看,陆飞道:“小洛你且说说,假如张浚兵败,我们支援到和尚原后该做什么?”洛天初道:“徒儿只是纸上谈兵,若有不对之处请堡主,师傅勿要见怪。”陆飞笑道:“休要谦虚,联南抵北的策略是你想出来的,又是你暗示军师答应吴鳞的,你大胆说就是。”洛天初应了一声,道:“进驻和尚原后,首先要帮吴家兄弟打退金兵,获得他们的信任,这是前提。金兵败后元气大伤,我们趁机出兵攻打京兆府,向吴阶借粮,他欠我们的人情,我们拿下京兆又对大宋有益无害,自会同意。攻下京兆府后立取潼关,如此便扼守住了关中咽喉,任金兵千军万马也难攻下,接着蚕食关中郡县,广招兵壮,加固城墙。数年之后出兵函谷关,取洛阳而征战四方,进退皆可,霸业可成。”令君来笑道:“此乃百年大计,能否成功全看天意了。我担心燕京离此山高路远,出事后我们难以及时赶回支援。”公孙明月道:“堡主放心,那时我先率三万士兵增援吴阶,你们直接赶往和尚原相会便可。” 第八章 总瓢把子(上) 两日后,令君来等十一人收拾好行装,公孙明将他们送到山下,互道珍重,群雄离别上路。路上有说有笑,踏雪寻梅,心情大好。一天后进入齐国境内,每逢关卡只要亮出英雄帖来,城门士兵立刻放行,从不为难。 十日后他们来到旧都汴梁的闾阖门前。如今汴梁已变为齐国国都,城池依旧,物是人非。想到以前汴梁的繁华昌盛,大家感慨万千。当年金国兵临城下,大宋不战而降,倘若那时军民一心,死战到底,金兵未必攻的下来。如今二圣被囚北疆,生不如死,早知今日相信他们当初情愿战死也不会投降。 正待进城,城门官问道:“诸位可是去燕京赴英雄大会的?”陆飞道:“正是。”说着呈上了英雄帖。城官看罢奉还,笑道:“大金国的客人也是我齐国的贵客,城西的云鹤楼专门接待各路英雄豪杰,诸位请吧。” 汴梁城分外内城,皇城三重城郭,城垣相连,水陆兼容。街道平直纵横,相交如畦,雕梁阁楼鳞次栉比,交相掩映。店铺林立却大多关张倒闭,生意惨淡。多数百姓逃亡南方,城中人口仅剩原来的三成,皇城依旧,只是景象黯然萧索,颇有黄昏沉暮之意。 顾遥从小生长在汴梁,旧地重游,欣喜激动,走上虹桥时望着脚下滔滔不息的汴水,触景生情,背诵了一段《东京梦华录》的章节“正当辇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秀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清明出游,四野如市,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囿之间,罗列杯盘,相互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这段是描写“清明上河图”一般的盛世场景,顾遥举目远望,长叹黯然,群雄都出言安慰。 云鹤楼三面围湖,槐树挂雪,酒幡凝冰。楼宇规模宏大,三层之高,五楼相向,其间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隐闻管乐似竹,倒似亡国之音。群雄走进酒楼,只见大厅开阔,装饰豪华,摆着四十张红木圆桌,二三楼皆是包间雅阁,此时坐满了前往燕京的江湖豪客,他们斗酒行令,谈天说地,好不热闹,桌上杯盘狼藉,地上乱七八糟。顾遥心想此楼本是文人墨客的聚集地,现今文雅全无,倒成了凡夫莽汉的市集了。小二迎上笑道:“客官随便坐了,酒菜这就奉上,客房都打扫干净,随时可回房休息。” 众人找了处安静的角落坐下,喝过茶后,江飞燕环视大厅一圈,皱眉道:“这些人物多是三流脚色,难道都是参加英雄大会的?”陆飞笑道:“哪有许多一流人物,人家去瞧热闹不行么?”不多时酒菜流水价上来,众人赶了半天路早就饿了,便大吃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怒骂道:“青花帮的淫贼,给老子滚出来。”这一嗓子声如洪钟,内功充沛。厅内顿时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门外。只见一个黑脸汉子大踏步迈进,身材精瘦,面相不善,怒时更是凶神恶煞。只听东边一桌人喝道:“姓杜的,别不识好歹,若非帮主看在曾经的情分上,上次便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群雄向那桌看去,见坐着七八名江湖客,穿绿绸夹袄,为首的汉子脸色苍白,一副病态,眯着眼盯着那黑脸汉子,发话之人便是他的弟子了。 东郭问刀低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陆飞淡淡道:“那黑脸的是“黑手”杜杀,白脸的是青花帮的帮主蔡怜花。”东郭问刀失笑道:“一听名字便是个风流浪子。”杜杀快步走向那桌,骂道:“去你娘的,你们八个打一个还有脸说,够胆的跟老子单打独斗。”又指着蔡怜花怒道:“姓蔡的,我妹子现在何处?”蔡怜花轻蔑一笑,好整以暇道:“你家妹子,怎地问我?”杜杀怒喝一声,猛的一拍桌子,红木桌子被他一掌穿透,群雄咋舌不已,都想“黑手”果然名不虚传,那蔡怜花也不是好惹的,这下有好戏看了。离他们近的几桌怕殃及鱼池,远远避开观看。 蔡怜花讥讽道:“姓杜的,你真是长进了,都敢和桌子动手了。”杜杀骂道:“滚你娘的,我妹子要少一根毫毛,老子就阉了你这淫贼!”蔡怜花大怒,一双小眼蓦地张开,放出两道寒光,喝道:“兔崽子骂谁?”杜杀喝道:“兔崽子骂你!呸呸,你敢占老子便宜,看掌。”说完迎面就是一掌。洛天初和赵横山相顾莞尔,都想起了那天相斗之事,现在二人前嫌尽解,不在话下。 杜蔡二人站在桌上恶斗不止,桌上器皿‘乒乒乓乓’碎落一地,掌柜和店小二站在远处劝架,不敢靠前一步。江湖客们指指点点,频频点头,打到精彩处,尽皆鼓掌叫好。二人从桌上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回桌上,斗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洛天初瞥了陆飞一眼,见他双眉紧锁,暗含担忧之色,不禁心中纳闷。正当酣斗之时,忽听一人朗声道:“黑手杜杀,心狠手辣,身负三十七条人命。‘采花圣手’蔡怜花,邪淫不堪,强奸五十名处女。本人曾立誓要诛杀尔等,为江湖除害。今日二贼聚首,倒省事了。”群雄一直全神贯注的观战,不知何时进来了八名蓝衣剑客。为首那人五十岁年纪,白面微须,一脸正气,背挂一口长剑。有些江湖客认出他来,叫道“是华山派的古风归,古掌门到了。”还有人道:“古掌门嫉恶如仇,杜杀和蔡怜花要倒霉了。” 杜蔡二人停住打斗,向古风归望去,心下都是一凛,暗想他怎么来了。古风归喝道:“二贼大限已到,不伏诛等待何时?”杜杀道:“姓古的,我知你手段厉害,待我了却这桩恩怨,再与你理会。”古风归淡淡道:“别枉费心机了,古某既要杀你除害,就绝不给你逃跑的机会。”杜杀血气上涌,怒道:“我杜杀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但这辈子还不知‘跑’字怎么写!”古风归轻蔑冷笑,并不理睬。蔡怜花道:“姓杜的,你我各自为战都不是姓古的敌手,不如先杀姓古的,你我再一决生死。”杜杀一想也对,当即同意。古风归冷笑道:“五十招内杀不了你们,放你们走又何妨。”杜蔡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一个心思,‘先下手为强’。同声大喝一声,一左一右攻了上来。古风归向后掠去,轻巧避开,一拍背后剑鞘,长剑龙吟弹出,他伸手握住剑柄,手腕一抖,‘唰唰唰’便攻出七剑。他这套剑法名为‘落雁松下峰’,取名来自华山的落雁峰,招式狠辣奇险,迅疾如电,剑身比普通剑长出三寸,更能发挥出此剑法的威力,上手便占得先机,逼得二人相形见拙。古风归苦练剑术数十年,自非山贼出身的杜蔡二人可比,三十招过后,长剑刺中杜杀大腿,剑气入体,摔倒于地,难以再战。蔡怜花独力难支,三招后小腹中剑,好在他躲过要害,不然性命已休。 第八章 总瓢把子(下) 群雄纷纷喝彩道:“好剑法!”“古掌门当真了得。”“快杀了那两个奸贼!”古风归剑指二人道:“尔等还有什么话说。”杜杀本想说待找回妹子再来请死,但嘴唇动了动,便即忍住,心知古风归不会答应,与其受辱不如痛快一死。蔡怜花冷然道:“有死而已,何必多言,若我们总瓢把子还在,且容你如此张狂。”古风归笑道:“总瓢把子?莫非是十年前齐鲁十八路黑道的总瓢把子?哼,他一直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见也是胆小如鼠之辈。他在十年前凭空消失,该是被某位大侠结果了罢。”杜杀‘呸’了一声道:“放屁,就算你家死完总瓢把子也不会死。”古风归冷然道:“他是生是死,你们到阎王爷那里问问就清楚了。”说着一剑刺下,忽觉脑后生风,他知是暗器,赶紧转身挥剑,将来物削为两截,却是一根筷子。他环视众人怒道:“何人暗算,出来说话!” 陆飞轻叹一声,放下手中另一支筷子,向令君来行了一礼道:“堡主,这事我要管一管了。”令君来料到他会出手,便微笑点头。陆飞走上前朗声道:“杜杀从不伤害无辜,所杀之人皆罪大恶极。蔡怜花更没有********,只是娶了五十个貌美如花的老婆而已,而且都是心甘情愿,赶都赶不走,有些人嫉妒他的艳福,便说些污言秽语,送他一个‘采花圣手’的称号,坏他名声。不知这些内情古掌门是否知晓。”古风归见负手悠悠,脚步沉稳,知是高手,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替二贼开脱。”陆飞道:“本身无罪,何须开脱,我就是他们的老大,就算惩治也不须古掌门出手。”杜蔡二人开听陆飞的声音耳熟,只是见他年纪不大,不敢相认,直到陆飞自称是他们的‘老大’,两人这才相信,激动的浑身颤抖,跪在地上哭道:“总瓢把子你总算回来了,想的兄弟们好苦啊。”陆飞看了看他们,鼻子也是一酸,叹了口气。 除令君来和赵横山外,血刀堡的人也都吃了一惊,这才知陆飞以前的身份。当年陆飞少年得志,游历江湖时碰见了令君来,二人比武打赌,如果输的是令君来,便将血刀堡送给陆飞,如果陆飞输了,则要一辈子效力于血刀堡,这便是总瓢把子消失之谜的原因。陆飞愿赌服输,从未抱怨过一句,对令君来也是真心钦佩。以前他当瓢把子时始终带着面具,取下后便没人认得他。江飞燕和顾遥最为震撼,他们早就觉得陆飞不该在江湖上默默无名,却没想到他是以前大名鼎鼎的黑道枭雄,赵横山嘿嘿冷笑,早知此事。 古风归瞳孔收缩,杀气骤升,重新打量陆飞,眼中露出质疑神色,陆飞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岁,按年龄推算他统领黑道时也才二十多岁,未免太年轻了。当年的黑道势力以齐鲁为最,共有十八路人马,长年拼杀不断。杜杀和蔡怜花便是其中两路的首领,一个弱冠少年有什么本领让数千豪杰俯首听命?仅武功高还远远不够,更要有惊人的手腕。古风归问道:“阁下怎么称呼。”陆飞笑道:“你可以叫我总瓢把子。”古风归“呸”了一口,道:“两个奸贼已是恶贯满盈,你更是万恶之首,今日古某便将你们这群邪魔外道一网打尽。”只见他长剑一挺,飞速刺来,看似距离尚远,可眨眼间袭到近前,犹如一座破地冲天的奇峰。陆飞看出这套剑法虽然厉害,但弱点是幅度过大,不易变招。 陆飞当下以独门兵器迎战,是两根一尺长的镔铁短棍,施展出家传棍法与长剑战到一处。短棍大开大阖,虎虎生威,劈,轮,扫,点,精妙无比。古风归也难以从的他的武功中看出身世。血刀堡群雄只知陆飞掌法厉害,棍法也是头见得见,全都频频点头,暗自称赞。 五十招过后,陆飞已掌握了古风归的剑路,开始针对起来,古风归的很多剑招都要往后缩剑后再飞速刺出,如此方能发挥剑法的威力,所以陆飞有意露出破绽引他来攻,在他缩剑时先一步封住剑路,让他有力难发。古风归被陆飞克的节节退后,落于下风,额头上冒出冷汗,暗悔低估了对方,现在骑虎难下,一世英名眼看就要付诸流水。他偷眼瞥了血刀堡那桌人,见个个气度不凡,功力深厚,心下更是一凉。就在他分神之际,陆飞的双棍猛地欺到近前,他忙挥剑格挡,却被右手铁棍点中肩头。他臂膀一酸,长剑脱手,身形疾退,念头飞转,喝道:“卑鄙!你暗算我。”陆飞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将双棍交与左手,笑道:“你赢别人就是光明正大,输了便是中了暗算,不愧是名门正派。”古风归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红,用手指着血刀堡群雄,冷笑道:“你们邪魔外道在此聚首,古某一己之力难以相敌,他日再找你们算账,我们走!”说罢带领弟子离开了。” 杜蔡二人忙拜倒道:“属下拜见总瓢把子,相救之恩无以为报,只愿追随鞍前马后。”陆风沉声对蔡怜花道:“你可当真掳了杜家妹子?若你连拜把兄弟的妹子也敢欺侮,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蔡怜花吓得赶紧叩首道:“属下虽然好色,却绝不敢行此禽兽之事,我们对杜家妹子招待周道,谁都不曾动她一根汗毛,只恨杜杀辱我太甚,想吓吓他罢了。”陆飞的脸色这才缓和,道:“她人在哪里?”蔡怜花忙向手下一使眼色,两名弟子从墙角抬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打开袋口,先看到一头乌黑秀丽的秀发,随即露出一张精致姣好的脸蛋,正是杜杀的妹子,杜梅。蔡怜花解开她的穴道,杜梅便跳出布袋,扑到杜杀怀里抽泣着。杜杀柔声道:“妹子,姓蔡的没把你怎样吧。”杜梅摇头道:“蔡帮主对我以礼相待,倒是苦了哥哥寻找。”杜杀拉着她来到陆飞面前道:“是总瓢把子救了你,快磕头谢恩。”杜梅便要盈盈下拜,陆飞扶起她道:“不必多礼,这里没什么总瓢把子,我现在是血刀堡的黑雨堂主,对了,其他兄弟怎么样了?”蔡怜花惨然道:“自从总瓢把子不知所踪,我们群龙无首,本想再推举一位总瓢把子,可十八路兄弟谁都不服谁,都想上位,不久后便开始自相残杀,只有属下和姓杜的抽身而退,姓杜的解散了人马,独走江湖,属下则自立门户,当上了帮主,做些小买卖。”陆飞黯然叹息道:“金盆洗手是件好事,可你为何要抢走杜家妹子?”蔡怜花指着杜杀,气道:“属下虽风流成性,可三个月前碰上了一位心仪的姑娘,誓要娶她不可,却是他坏了我的好事。”陆飞道:“继续说。”蔡怜花道:“属下虽然娇妻无数,却从未如此动心过,只想好好待她,绝非图她色相。我告诉她为了她情愿休了所有妻妾,只要她一个。可那姑娘通情达理,说休了她们不是害了人家么,便答应委身下嫁。谁知就在我们成亲当天,姓杜的这厮跑到礼堂大吵大闹,说属下轻浮薄幸,放浪形骸,****不堪,若在私下里骂我也无妨,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可那时满堂宾客,我的岳父又是个要头脸的人,如何下得来台,当即停止婚礼,拂袖而去。那姑娘伤心欲绝,躲在房中以泪洗面。属下恨极了这厮,这才掳了他的妹子吓他一吓,并无恶意。” 陆飞转向杜杀道:“他说的可是实情?”杜杀惭愧点头,道:“属下当时贪多了两杯,路过那里时认出他来,不明原委,以为他想骗人家姑娘,这才闹了一番。”陆飞叱道:“你这浑厮,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么,人家大喜之****搅什么局。既然你妹子安然无恙,那错皆在你,由你去那姑娘家磕头认错,解释清楚,无论如何也要圆满此事。”杜杀拜服道:“我确是亏欠蔡兄,理应如此。”蔡怜花叹了口气,道:“现在去也没用,我那岳父气还未消呢。他家姑娘既已许给了我,便是泼出去的水,终归要进我门,倒也不急。瓢把子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吧,我和杜兄也有请帖,当助一臂之力,以瓢把子的武功定能夺魁。”陆飞莞尔道:“人外有人,比我高明的人不知有多少。我姓陆名飞,我带你们见过我们令堡主。” 两人首次听到瓢把子真名,仍不敢直接称呼,心中不解为何放着黑道头领不做,情愿甘居人下,做什么堂主,想必这位令堡主更是位厉害人物。陆飞带着他们来到令君来面前,三人下拜道:“见过堡主。”令君来还礼道:“大家都是朋友,不必多礼。”杜杀道:“在下有一事想求,请堡主应允。”令君来道:“请说。”杜杀道:“在下想重回瓢把子旗下,牵马坠蹬,万死不辞。”蔡怜花忙道:“我也是,青花帮二百弟子也愿一并归入贵堡。”令君来失笑道:“只要你们瓢把子同意,我自是没有意见。”陆飞心中对这帮兄弟也有愧疚,如果当年自己处理好后事,兄弟们也不会自相残杀,现在血刀堡正在用人之际,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杜蔡两二人大喜,俯身再谢。 第九章 湖湘杨太(上) 群雄正在欢喜结识之际,只听楼上有人鼓掌道:“好功夫,好手段。”那人声音如玉落珠盘,字字清脆,甚是好听。群雄闪目观瞧,见二楼雕花栏杆后站着位年轻公子,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如冠玉,目若寒星,鼻梁直挺,皓齿朱唇,一对剑眉入鬓。他身高八尺,穿一袭蜀锦紫缎长袍,腰系白玉腰带,显得风度翩翩,鹤立鸡群,眼神中充满了高傲和自信,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剑柄和剑鞘皆以墨玉铸就,高贵而不庸俗,正如其人,华丽的外表下覆盖着锋利无比的剑锋。还有四男四女分立两旁,男的面皮白净,女的妙龄多姿,但和此人站在一起只能更衬托出他的高人一等,与众不同。 陆飞也被他的风度所折,抱拳道:“这位公子请了,不知尊姓大名。”紫袍公子并不作答,似乎别人对他行礼理所当然,道:“陆兄的武功仪表皆是上品,在下有心结交,请移驾雅阁,小酌几杯。”陆飞莞尔道:“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呢。”紫袍公子淡淡道:“上来再说吧。”陆飞心里来气,暗想你连名字都不说,且是待客之礼,淡淡道:“抱歉的紧,在下不和无名之人吃酒。”说完也不理他,背对着坐了下来。紫袍公子脸色一沉,道:“我话未说完,你且能背对于我?”陆飞气笑道:“我的问题阁下也未曾回答,为什么就不能坐下?”紫袍公子沉声道:“站起来。”陆飞自斟了杯酒,拿在手里端详着,不置可否道:“我想和很多人吃酒,阁下却不在其中,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么?”紫袍公子冷笑道:“很好,陆兄会为今日的言行后悔。”说罢转身欲回雅阁,杜杀见他出言挑衅,拿起手中满满一杯酒泼向紫袍公子,大骂道:“后悔你妈的!”紫袍公子霍然转身,衣袖一挥,带起一股劲风,酒水被扇了回来。江飞燕眼明手快,忙一拉杜杀。酒水将桌上的餐具打碎了。众人脸上同时变色,都心想好深厚的功力。紫袍公子清冷一笑,瞥了令雪儿一眼后,带人返回雅阁。血刀堡众人见惯风浪,也不在意,又谈论一阵便各自回房休息。次日杜杀让蔡怜花遣人送杜梅先回血刀堡,蔡怜花又派人回帮中送信,让全帮迁往祖龙山报到。 两日后群雄进入了金国境界,途中的江湖人物越来越多,大都结伴来看热闹,参赛的倒是极少。这日天气大好,阳光送暖,道路上的积雪化得七七八八,有位白马少年从后赶上,十**岁年纪,浓眉大眼,朴实端正,一脸英气,胯下坐骑极为神骏,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四蹄飞扬,长鬃飘洒,疾驰在泥泞的道路上轻松自在,当真是龙脊贴连线,银蹄白踏烟。众人暗赞好马儿。浓眉少年见到他们一勒缰绳,旋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躬身施礼道:“在下丘山云,这厢有礼了,敢问各位可是去赴英雄大会么?”众人见他恭敬有礼,都生出好感,顾遥道:“正是,小哥有何赐教?”丘山云喜道:“小弟也习过枪棒,只是本领低微未在邀请之列,家父命我出来长长见识,若各位不嫌,可否带我一起同行,绝不给各位添麻烦就是。”群雄对视一眼,均不知这少年底细,不敢答应。丘山云见他们面有难色,哈哈笑道:“小弟叨扰了,这就告辞。”欲上马时,令君来忽然道:“小哥误会了,相遇便是缘分,路途尚远,互相照应,有何不可。”丘山云喜道:“如此多谢了。”他飞身上马,跟在群雄后面,也不靠近,也不打听,众人知他谨守江湖规矩,不打听别派私事,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陆飞见他马腹的得胜钩上斜插一杆丈二红枪,马袋中放着一把硬弓和装满箭矢的飞鱼袋,心想这幅行头倒像是行军打仗,他的马上功夫应该相当了得。 又行了数日,丘山云一直随他们吃喝住行,关系也拉近了不少,每次用饭都坐在一起,谈笑甚欢。只是丘山云从不问群雄的来历,众人也就不好意思问他,言谈中发现他对天下大势很感兴趣,更对宋金的战争成败有独到见解,而且流露出对金国的强烈愤恨,这种‘愤恨’不像是个人恩怨,倒像是忧国忧民的民族之情。 丘山云为人勤快积极,习惯良好,每次群雄起床后都发现他已坐在大堂等候,将所有人的碗筷烫好,摆置整齐,稀粥也都分到大家碗里。他的腰板总挺的笔直,做任何事都雷厉风行,吃饭时用手托着碗底向嘴里扒着吃,夹一口菜后再扒米,动作迅速,却不掉一粒,也不剩一粒。群雄才吃几口的功夫他就已吃完,笔直的坐在那里,两手平放膝上,静等大家。群雄不好意思让他等着,便邀他吃酒,都被他婉拒,一路来滴酒不沾。途中不少行人见到令雪儿的美貌后都忍不住多看几下,可丘山云始终目不斜视,也从不正视其他女人,谨守男女之礼。吃完饭后,群雄起行,他说走就走,步子极大,两三下就把行李挂在马上,飞身上马,毫不拖泥带水。群雄都猜想他的父亲一定是位严厉且有原则之人,不然也调教不出这样的儿子。陆飞想的更多一些,除了家教外,丘山云的素质更像是一名军人,如果一支军队皆由这样的士兵组成,一定战无不胜。 这一日群雄来到了易雄镇,离燕京不过百里的路程,将近黄昏,本来清冷的小镇随处可见江湖豪杰。客栈爆满,连道旁的野店都挤破了头,还有人为了争夺一间客房大打出手。血刀堡众人只好连夜赶路,行出二三十里地,天已黑透,倏见道旁现出一家乡村野店,尽管破旧,店面却不小,有着十来间客房,木桩上拴着四匹马,看来已有人入住。众人在店前勒马,东郭问刀进屋打听道:“店家,还有客房么?”小二赔笑道:“大爷,对不住,房间都满了,请您改投别处吧?”东郭问刀见厅中空荡荡的,只坐着一桌客人,道:“休要耍老子,哪里客满了。”说着便往里闯,只听一人道:“谁这般大胆,敢闯我们洞庭帮包下的店。” 那桌的四位客人穿着简单普通,乍一看毫不起眼,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对门而坐的汉子目光深邃,满腮胡渣,给人一种刚毅沉稳的感觉,隐然有股领袖派头。两侧汉子的相貌身材相似,像是一对兄弟,对东郭问刀说话的那人相貌丑陋,健壮如牛,一看便不是善男信女。东郭问刀道:“你们四人包下这么大的店,不让别人入住,是何道理,要是冻坏了爷爷,你们赔得起么。”那丑陋壮汉大笑道:“他娘的,原来是讹钱的。”说着掏出五个大钱,随手扔在地上,道:“拿着滚吧,别搅了大爷的酒兴。”东郭问刀怔了怔,这才明白他把自己当成了无赖,听见群雄在后面偷笑,脸色更是铁青。他性情暴躁,大喝一声拔出巨刀,二话不说挥刀便砍,管你什么洞庭帮,太湖帮,先砍了再说。 丑陋汉子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说打就打,忙从桌上拔出九环雁翎刀,敌住巨刀,二人斗在一处。店内刀影晃晃,风声大作,他们打法相似,攻多守少,凶狠勇猛。他们出自市井,打架时也要占嘴上便宜,骂的粗俗难听,几十句后竟无一句重复,曲里拐弯,如对歌谣,上下连贯,尾字押韵,根据骂的上句骂出下句,针锋相对,好似对联。赵横山和杜杀听得如痴如醉,默默背了两段,方便以后骂人之用。 为首的汉子带着浓重湖湘的口音,喝道:“住手!都别打了。”丑陋壮汉冷哼了一声,抽刀回撤,东郭问刀骂道:“谁跑谁是我儿子。”丑陋壮汉骂道:“我儿子才不跑呢。”为首汉子道:“周伦,稍安勿躁。”那叫周伦的壮汉便不再说话,退到一旁。为首汉子起身向群雄拱手道:“诸位好汉请了,适才误会一场,在下杨太,诸位不弃的话便请同坐,大家交个朋友。” 第九章 湖湘杨太(下) 众人也猜到他就是洞庭帮的军师杨太,洞庭帮有如今的规模全是此人之功,只是没想到如此貌不惊人。令君来还礼道:“原来是杨军师,在下令君来,久仰大名。”杨太愣了愣,愕然道:“阁下可是蜀中血刀堡的那个令君来?”令君来心中奇怪,不知他怎知自己之名,道:“正是区区。”杨太猛一拍大腿,一躬到底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等有眼不识真人,失礼失礼。”令君来道:“大家初次见面,杨军师不必多礼,敝堡地处偏远,不知杨兄如何得知?”杨太兴奋道:“杨某久仰大名,我义兄曾说天下高手中只有令堡主让他心服口服,可见堡主武功是何等出神入化。”令君来奇道:“杨军师的义兄又是哪位?”杨太笑道:“便是吐蕃的‘镇域神公’楚来客。”令君来这才恍然,道:“原来是楚兄。” 杨太忙招呼大家坐成两桌,吩咐店家好酒好菜送上,双方各自介绍,那一对兄弟都是杨太的堂兄,大哥叫杨华,二哥叫杨钦,杨太最小,都唤他为杨幺郎,周伦也和东郭问刀也对饮和好。席间令君来问道:“吐蕃和湖湘天南地北,杨军师和楚兄是如何结识的呢?”杨太道:“这还和堡主有关,三年前楚大哥败于堡主,郁闷下没有返回吐蕃,便来湖湘游山玩水,舒散心情,他在洞庭湖上泛舟钓鱼,我帮几个不开眼的士兵当他是大宋奸细,想要抓他审问,都被他踢下了水,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钓鱼。我得知后大为惊奇,亲自带人去一看究竟。义兄对我们熟视无睹,我不自量力的跟他动手,仅十招便被制服,好在大哥手下留情,没要我的性命。”群雄心想能和楚来客交手十招已是不易了。杨太接着道:“杨某平生最爱结交英雄豪杰,在我的诚心邀请下,大哥就在洞庭住了三个月,其间我们很能谈得来,便结拜为兄弟,大哥又指点了我几手功夫,令我受用无穷。最后大哥不告而别,小弟再也没见过他,我来燕京赴的目的之一便是来拜见大哥,没想到先见到了令堡主和诸位英雄。” 陆飞笑道:“杨军师何尝不是英雄了得,统辖七州十九县,儿郎数十万,战船数千艘,兵精粮足,称王称霸,比起当年的水泊梁山也不遑多让。”杨太苦笑道:“敝帮的发展已进入了瓶颈,自保尚可,想扩大战果便难了,只因敝帮缺少诸位这般英雄了得的人物,不然别说区区湖湘,就连鸟皇帝的宝座我也能给夺了。” 众人都听出他有相邀之意,正要婉言谢绝,突听“啪!”一声震响,丘山云起身怒斥道:“大胆逆贼,竟有这等非分之想,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杨太见他与令君来一路,有点摸不着头脑道:“令兄,这位小兄是。。。”丘山云厉声道:“我叫丘山云,不是血刀堡的人,只是顺路同行而已。国家形势危如累卵,你有一身好本领不思报国,还要趁火打劫,聚众造反,自相残杀,配做一名大宋男儿么!”他神情激动,慷慨激昂,在场群雄无不动容,都以为杨太会恼羞成怒。谁知杨太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丘山云坐下后,道:“丘小兄勿急,请听杨某一言,若说的不对,你再骂便是。”丘山云“哼”了一声,坐了回去,腰杆笔直,双手按膝,目光炯炯盯着对方。杨太缓缓道:“前几朝中农民起义的例子也有很多,凡是大规模的起义,哪一个不是官逼民反?百姓若能安居乐业,谁愿意造反犯险?抓住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呀,只有走投无路时才会以命相搏。人心都是肉长的,若皇帝真能恩泽天下,造福百姓,百姓只会为他焚香祈福,怎会反他?大家说是也不是。”群雄频频点头,丘山云也觉有理,继续听了下去。杨太又道:“敝帮的前任帮主钟相便是位赤胆忠心的好汉,靖康二年,金国势大,大宋濒临灭国,他倾尽家当,招募三百乡勇北上勤王,投奔当时的东京留守宗泽,尽管力量微不足道,却是一腔热血,忠心可嘉,请问丘小兄,钟帮主算不算忠君爱国的好汉。”丘山云点头道:“自然算得。”杨太道:“可赵构官家猜忌心重,怕义军聚众造反,便令宗留守将前来投奔的百万义军遣散,此举不但寒了大伙的心,更将汴梁拱手送给金国,不是我们不勤王,而是不给我们勤王的机会,这怪谁来?金兵南下烧杀抢掠,百姓们被金兵欺负也就认命了,可大宋的败兵流勇也趁机打家劫舍,欺负百姓,他们见金兵跑的比兔子都快,欺凌百姓却如狼似虎。赵构毫不重视,仍对百姓横征暴敛,湖湘百姓哀鸿遍野,食人充饥。当时金兵又联合马贼孔彦舟犯我湖湘,官府无能,只知投降,受苦的皆是百姓。钟帮主被迫率众起义,自卫家园,杀官吏,废苛政,等贵贱,均财富,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后来钟帮主和长公子被孔彦舟设计陷害,杨某辅佐二公子钟子仪击败了孔彦舟,我们从中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到了危难关头谁也指望不上,只有壮大自己才能自保,从此我们伐木为船,垒土为寨,洞庭湖上水寨林立,风帆栉次,军民士气大振。南宋朝廷不容我们,派兵前来镇压,我们只能反击,一不做二不休的对南宋开战,这便是敝帮起义的经过。” 群雄听罢都暗自称赞。丘山云一言不发,过了半响起身向杨太施礼道:“适才不知原委,冒昧冲动,这厢赔礼了。”杨太微笑道:“无妨。”丘山云道:“在下还有一事要请教杨首领。”杨太道:“请讲。”丘山云道:“洞庭军为何只攻宋,不攻金齐二国?”杨太笑道:“我们的实力不足以撼动金国,再说金国也不打我,暂且相安无事。南宋不自量力,屡次来犯,却被我们打的丢盔弃甲,相比下南宋更好对付。我们要打金国必先取南宋为根基,当今官家无半分恩泽于天下,留之何用,还不如改朝换代,有德者居之。若我洞庭帮取代了南宋,首先就会攻金,收回燕云十六州,一雪靖康之痛。”丘山云本要发作,但听到最后两句脸色稍有缓和,道:“杨首领既有抗金之心,为何不向朝廷请降,接受招安?”杨太觉得这问题甚是幼稚,不愿回答,笑道:“丘小兄对大宋忠心,自是好的,可没脑子的忠心便是愚忠。我猜丘小兄是官军里的人物,当知为臣要忠,为君也要明,君若不明,臣忠则死。”丘山云细细体会着他这句话的寒意,点头道:“我同意杨首领所言,不过还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杨太无奈笑道:“招安后的下场不难猜出,首先被剥夺军权,然后将首领调往各地,运气好的能苟且偷生,运气不好就被杀害。再说,我视宋军如蝼蚁,逢战必胜,南宋有什么资格令我臣服?”丘山云沉吟片刻,忽然道:“如果你们归于岳家军麾下,以岳将军的为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杨太叹道:“不错,宋军善打仗者也就岳飞,韩世忠,吴阶三人,如果到了不得不降的地步我会投靠韩世忠或吴阶,投降岳飞只有死路一条。”丘山云变色道:“为何?”杨太道:“韩世忠和吴阶深悉为官之道,懂得左右逢源,保全自己和下属。岳飞刚正不阿,人品端正,不知圆滑玲珑,水清则无鱼,他在朝中没有朋友,这样的人且能救我?小岳将军,你比谁都了解你的父亲,你说对么?”丘山云浑身一震,吃惊的望向他。群雄也是大惊,这才知丘山云竟是岳飞的儿子。 杨太微笑道:“你一提岳将军我便猜出了你的身份,‘丘山’合起来便是‘岳’字,我早闻岳飞的长子十二岁从军,文武双全,打仗身先士卒,勇不可挡,十五岁时便勇冠三军,人称‘赢官人’。论功劳就算封‘统制’都不为过,可是岳飞却从不报他的功绩,直到现在还只是个八品武官。”岳云叹了口气道:“杨首领既已看出,我也没必要隐瞒。家父得知金国要开英雄大会,便让我装作江湖人士深入金境,察看金国的布防虚实,再混入燕京看看金国到底搞什么名堂。诸位若想拿我这颗人头去金国领赏,那就请吧。”杨太大笑道:“我最敬重英雄好汉,赢官人深入虎穴,我等且会行此卑鄙之事,堡主你说是么?”令君来笑道:“正是,久闻岳家父子大名,来,大家敬岳小兄一杯。”群雄同时举杯,一饮而尽。岳云一躬到底道:“多谢各位,云与诸位虽政见不合,但见仁见智,诸位乃真豪杰,云便破例吃上一杯。”群雄纷纷推杯换盏,互相敬酒,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第十章 失恋打击(上) 天亮后血刀堡和洞庭帮一起上路,晌午时抵达燕京。当年宋金联手灭辽后,宋朝以一百万岁币从金国手中换回了燕京,可金国交还的只是一座空城,满城的男女,牲畜,金银皆被拉往北方,大宋却以为得了个大便宜,反而歌功颂德。没多久金国反约,重夺燕京,许多金国贵族举家迁移至了燕京,大大增添了城市的繁荣。燕京城墙长三十七里,高大厚固,坚不可摧,插满了黄龙牙旗,在冬日下随风飘荡。城门前聚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好汉,等待着城门官的询问。赵横山道:“奶奶的,比武还询问什么。”杨太道:“现在燕京鱼龙混杂,金国怕出乱子才会如此。” 当城门官得知他们是来比武的,便告知比赛日期定在两天后,城中设有‘英雄馆’,凡持有‘英雄帖’的门派或个人都可以到那里住宿。城内人口稠密,市场兴隆,百姓多为被掳来的汉人,还有少数的辽人和渤海人。金国人数最少,地位最尊,汉人最多,却最为卑贱,碰见金人都要侧立道旁让其先过。不过城中的江湖客们才不管这许多,偏不给金人让道,金人也知这些汉人身怀武艺,也不敢轻易招惹。 ‘英雄馆’坐落在城内最繁华的东大街上,英雄馆楼高四层,豪华虽不及丰庆楼,但占地更广,可供五百人食宿。整条大街上的客栈都被看热闹的豪杰住满,还有的花钱寄宿民居,到处是寒暄攀谈的声音,不管认识不认识,先拱拱手道几句‘久仰’再说。还有些人揣着金银,见持有‘英雄帖’的人物便上去攀交情,奉上金银,望能装作人家的弟子混进去见识一番,人都以能进‘英雄馆’为荣,住在这里比再任何高档客栈都有面子。 ‘英雄馆’已住着三百多人,桌上摆放着瓜果点心,茶水美酒,皆在高谈阔论,结交朋友。一名汉人侍从迎了上来,看过血刀堡和洞庭帮的‘英雄帖’后,向杨太恭敬施礼道:“欢迎杨军师大驾光临,贵帮行馆另在他处,由小人带路吧。”杨太道:“且慢,大家都住这里,为什么我们要去别处?”侍从笑道:“杨军师有所不知,凡是少林,正一,绣水宫,黄沙城,洞庭帮,峨眉,剑气山庄,五岳剑派这等名门大派,我们另安排有别致小院以供歇马,就在隔壁的名人巷中。”杨太皱眉道:“我一路和血刀堡的好汉同来,不便分开,不如我们同去,不知能不能住下?”侍从道:“住下倒没问题,只是此例一开,其他人都效仿的话,我们就为难了,望杨军师谅解。”令君来笑道:“杨兄尽管前去,大家都是好朋友,不用介意。”杨太摇头道:“要去同去,不去都不去。这里就很不错,不用换了。”侍从见他如此坚持,只好同意,道:“一二楼的客房已满,诸位要休息的话就请上三四楼,在此之前请在这本‘出战册’上报出贵派的出赛人选,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明日我们将对所有报名的豪杰进行整理,比武章程也在明晚宣布,届时在此设宴,请诸位勿要错过。当下群雄填写了出战册,洞庭帮只有杨太出战,血刀堡除了令君来不让令雪儿参赛外,其他人都写上了名字,令雪儿嘟着嘴,很不高兴。到了岳云时,他摇摇头道:“我就不参加了。” 群雄各自回房休息,相约晚饭时再下楼。客房都是单间,房间不大,却很干净。洛天初换了身衣服,跑到隔壁朱雨时房中,神秘道:“正一派果然来了,你猜你的月莲妹子来了没有。”朱雨时愕然道:“不知道,你知道?”洛天初笑道:“我当然知道,我最后一个填写出战册,顺便往前翻了翻,正好看到正一派的名单。”朱雨时紧张道:“你看到她的名字了?”洛天初呵呵一笑,大模大样的吃了口茶,吊他胃口。朱雨时急道:“快说呀。”洛天初嬉笑道:“当然看到了,人家名字写的清秀工整,跟模样一般好看。”朱雨时叹道:“那是当然,无论文武我都是不如她的。”洛天初笑道:“我若告诉你她住哪里,你敢去见她么?”朱雨时惊道:“你知道她住哪?”洛天初道:“你没听那侍从说么?正一派就住在那名人巷里,就在我们隔壁不远。一起去看看么?”朱雨时沉吟半响,终于点头道:“好吧。”洛天初大笑道:“这才像话。” 两人拉开房门,正见令雪儿古灵精怪的爬在门上偷听,朱雨时讶道:“大小姐你在干什么。”令雪儿吓了一跳,却摆出一副有理的模样,质问道:“我正要问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洛天初笑道:“我要带小朱去会他的梦中情人。”令雪儿睁大眼睛道:“什么!梦中情人?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位正一派的何姑娘吧,有趣有趣,我也要去,看看何姑娘如何美貌,竟让小朱如此痴迷。”朱雨时没好气道:“算了吧,你去了只会坏事。”令雪儿瞪眼道:“胡说什么!我可是你的军师,只有女孩子才了解女孩子,你要不让我跟去就比怪我就把你的事到处去说。”朱雨时跟她斗嘴从没赢过,只好同意。 三人出了英雄馆,走了半条街后拐进一条安静的小巷,巷内宽敞,青砖铺地。每座府邸相隔很远,一共有着十几所庄园。朱红阔门,青石围墙,府邸上挂着各派的大匾,正一派的院子在左首第四家。朱雨时看了看围墙,觉得跳上去没有问题,却见洛天初大模大样的叩打门环,朱雨时一下紧张起来,低声喝道:“你干什么!”洛天初笑道:“咱们现在是血刀堡的人,要是飞墙入户被人发现,且非给堡主丢人。”朱雨时本以为是秘密行动,哪想到要堂而皇之的拜见,想起三年前铁鹰为自己求亲,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亮相,着实没有勇气,便生出脚底下抹油的想法。洛天初太了解他了,忙对令雪儿道:“那小子想跑,抓着他。”令雪儿一把揪住他的衣袖,笑道:“小朱别害臊,有我们保护你,肯定不会让你受欺负。”朱雨时满脸通红,嘴上强硬道:“谁要你们保护了。” 第三章 失恋打击(下)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位青衣白袜的年轻道士打了个问讯,道:“三位有事么?”洛天初拱手道:“小师傅请了,劳烦通秉一声,我等专程前来拜见白掌门,何二当家。”年轻道士又施礼道:“对不住三位,两位掌教不见来客,还是请回吧。”朱雨时如释重负,对洛天初挤眉弄眼,示意快走。洛天初装作没看见,笑道:“既如此,那只好得罪了。”说着他出手如电,按住小道士脉门,点了他身上穴道,将他放倒,小道士又惊又怒,颓然倒地。 洛天初大步进院,令雪儿扯着朱雨时在后面跟着。院分两进,有七八间大屋,假山,池塘,大树布置精巧,却不见人。洛天初提气道:“晚辈拜见白掌门,何二侠。”正北厅门突然打开,走出一名中年道人,正是何仁瑾,后面负手站着一位身穿太极道袍的瘦高老道,眉须皆白,神色温和,站在雪地中颇有道骨仙风之姿。随后从后院冲出六名年轻道士,各拿兵器,分于两侧。 何仁瑾问那被点穴的弟子道:“英儿,你怎么样。”开门的小道士道:“弟子无事,只是被点了穴。”何仁瑾心中稍安,这才打量来人,觉的洛天初和朱雨时甚是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原来三年内他们的样貌身材大有改变,尤其是气质,已有一派年轻高手的风采。何仁瑾抱拳道:“三位是什么人,来此有何见教。”洛天初眼睛扫了一圈,不见何月莲的身影,也不见宋连峰和董平,笑道:“二当家真是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三年前在临安与钟远鹏一起的那两个小子么?”何仁瑾神色一变,重新打量他们,这才认出,惊道:“就是你们?”洛天初道:“正是,得知何二当家也来参加英雄大会,我们兄弟特来拜见。” 当年令君来救何月莲逃离魔掌,又归还了《降魔剑典》,已让两派冰释前嫌,还有朱雨时的亲事,也在某种程度上拉近了两派的关系。何仁瑾有意无意的瞥了朱雨时一眼,道:“来既来了,为何点我弟子的穴道,显本事么?”说着捡起两粒小石子,曲指连发,打在那弟子身上,穴道立解。那弟子哼了一声,手握长剑站在何仁瑾身后。洛天初道:“两位掌教不见客人,被迫出手得罪,晚辈绝无不敬之意。”接着对那白发道士道:“这位便是白清华掌门吧,晚辈久仰多时,这厢有礼了。”说着一躬到底,甚是恭敬。白清华微笑道:“不必多礼,三位到此除了问候应该另有他事吧?”洛天初道:“是的,我们也想顺便拜见一下何姑娘,多年不见,甚是挂念,不知她现在何处?”何仁瑾看了眼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的朱雨时,道:“小女有事外出,你们若有事,何某可代为转达。”洛天初心想真是不巧,道:“晚辈不敢劳烦,先告辞一步,叨扰勿怪。”何仁瑾点头道:“不送。” 三人出了馆驿,朱雨时长长出了口气,洛天初笑道:“怎么了?见到未来岳父紧张么?”朱雨时气道:“去你的。”洛天初道:“你刚才的表现很好,你越显得紧张局促,就越合何仁瑾心意,像他那么古板严谨之人,绝对不喜欢风流潇洒之徒,刚才我仔细观察了他的脸色,发现他对你并无反感,说明你已成功了大半。”朱雨时心中暗喜,道:“真的么?”洛天初点头道:“是的,虽然没见到何姑娘,却试到了你岳父的心意,也不算白来,如果你能在比武大会上表现出众,便是少年英雄,就符合他当年提出的要求,那时我们再向他提亲,看他有何话说。”朱雨时激动道:“我肯定好好表现,只是我嘴笨,以后还是你帮我拿主意吧。”洛天初大笑道:“那是当然,如今钟大哥不在了,他答应你的事就由我这二哥替你完成吧。”朱雨时心中感动,不知如何表达。令雪儿笑道:“放心吧小朱,我也会全力支持你。”朱雨时心情大好,也开起玩笑来,坏笑道:“如果我和月莲真有那么一天,你和小洛的孩子应该也会打酱油了吧。”令雪儿俏脸飞红,佯怒道:“好啊,本小姐好心帮你,你却敢说我的坏话,看我不打死你。”朱雨时赶忙告罪求饶。令雪儿表面发怒,心中却暗自羞喜,偷偷瞄了洛天初一眼,见他只是尴尬一笑,没有其他表示。 刚到小巷口就听见前方传来嬉笑声,三人抬头一看,见走来了两男一女,洛朱二人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宋连峰,董平,和何月莲。所谓女大十八变,何月莲出落得更加清秀美丽,还增添了几分娇媚。朱雨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只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三人没认出他们,还以为是别派的年轻弟子,扫了一眼后便继续说笑。何月莲没有穿道袍,外套着墨蓝色的丝绸棉马甲,内穿浅粉色的夹衣,手臂上挽了个竹篮,装满了采购之物,和宋连峰说话时神情亲昵,洛天初心中一动,暗想他们整日朝夕相处,莫非日久生情?那小朱可就惨了。 如今的洛天初已非当年的吴下阿蒙,他想做的事必须做到,必要时可以不择手段,如果真是那样,那就要为朱雨时铲除情敌了。看向对方的眼神中也露出了一丝杀气。宋连峰也是年青一代的高手,立时察觉到对方的敌意,目光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傲然道:“你看什么?”洛天初微微冷笑,并不理他,对何月莲道:“何仙姑,你还记得我们么?”何月莲看了他两眼,只觉眼熟,打量朱雨时时不禁娇躯一颤,惊呼道:“是你。” 朱雨时心中一酸,发现何月莲认出他时只有吃惊,没有喜悦,想起她刚才和宋连峰的喃喃笑语,心想他们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乃何仁瑾的爱女爱徒,天作之合,那夜何月莲在三杰庙前说的话恐怕只是一时冲动,现在早已忘了。他心中一阵刺痛,好悬流出泪来。 宋连峰也认出了他们,变色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小无赖,来找打么?”又指着朱雨时道:“臭小子,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的聘礼一直原封未动的保存着,很快就退还给你,月莲和我已私定终身,你以后要再来骚扰,我就宰了你。”朱雨时一听“私定终身”,一颗心更是沉入谷底,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胸腔充溢着一股气,几乎要爆裂出来,强忍住眼泪,问何月莲道:“何姑娘。。。他说的是真的么?”何月莲眼圈发红,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微微颔首。朱雨时只觉好像一脚踏空,跌下了万丈深渊,退出三步才扶墙站住,默然半响,突然发喊一声,跑了出去。令雪儿大叫道:“小朱!你去哪里。”说着赶了上去。洛天初心中有气,但他挂念朱雨时,没工夫理会他们,也跟着走了。 宋连峰笑道:“无赖就是无赖,他们要是来比武最好祈祷别碰上我,不然叫他们好看。”何月莲凝望着朱雨时的背影,心知对方难过,她又何尝不难过,三年前她确实喜欢上了朱雨时,也愿意嫁给他,后来铁鹰大张旗鼓的送来聘礼,心中也觉甜蜜,便想给朱雨时写信,但转念一想我一个女孩子怎能主动写信,等他先写给我才是。她哪知朱雨时对她奉若天仙,就连写封信也觉得唐突,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直不敢动笔。她左等不来信,右等不来信,心里焦急,暗中赌气,心想你不给我写信,我就不理你。又过了一年,她彻底失望,以为朱雨时忘了自己,何必傻傻等他。那时宋连峰频频示好,呵护备至,一近一远,一亲一疏,对比下便有了分晓。她和宋连峰一起长大,更多像是兄妹亲情,虽然在宋连峰的百般请求下答应了婚事,却谨守男女之礼,连手都没有牵过,感情平稳和睦,可波澜不惊的感情最是索然无味,他和朱雨时在一起的日子虽短,却同经生死,感情从憎恨化为情意,爱恨间只有一线之差,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永生难忘。直到现在才知道朱雨时并没与变心,一时百感交集,往事浮上心头,突然扔掉篮子跑了回去。宋连峰和董平相顾愕然,忙追了上去。 朱雨时一口气跑回房间,插门后拿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嘴里倒。洛天初和令雪儿在外面叫不开门。便想让他静静也好。正要离开时,朱雨时忽然打开房门,他眼睛哭肿,一身酒气,抱住洛天初哭道:“我好难受,你陪我吃酒好不好。”洛天初鼻子一酸,道:“好,我陪你,雪儿,多拿些酒来。”令雪儿应了一声,转身下楼。洛天初这才发现令君来,陆飞,杨太,江飞燕,顾遥等人都在各自的门口诧异张望,不知发生何事。洛天初做了个等会儿再说的手势,拉着朱雨时进屋坐下。令雪儿抱来了两坛竹叶青,知趣道:“你们聊,我出去啦,要是去找他们打架一定叫上我。” 洛天初拍开一坛酒,自己先吃了一大口,递给了朱雨时,朱雨时猛灌了一口,叹道:“月莲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不怪她,宋连峰确实比我合适。”洛天初一本正经道:“我今晚就宰了宋连峰如何?”朱雨时一把抓住他道:“不可,你别杀他。他若死了,月莲定会伤心,我一人难过也就罢了,不必拉上别人,只要月莲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洛天初叹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替他们着想,不过你的胸襟我确实佩服。”朱雨时苦笑道:“什么胸襟,我只是一个傻瓜,要早听你的给月莲写信,事情也许就不会这样。”洛天初安慰他道:“别想这么多了,也许事情仍有转机呢?”朱雨时惨笑道:“都私定终身了,还能有什么转机。” 心事多的人醉的就快,心伤的人醉的更快,朱雨时在醉梦中哭着叫着何月莲的名字。洛天初叹了口气,把他抱到床上,走出屋去。 第一章 比武章程(上) 洛天初吃罢晚饭,带了些饭菜到朱雨时房中,等他到深夜才醒,朱雨时喝了点稀粥,只觉头痛欲裂,难受之极。洛天初便和他同塌而眠,直到天亮。朱雨时仍是精神恍惚,洛天初和令雪儿拉着他到街上散心。二人一唱一和的逗他开心,心情总算稍有缓解,他本想再去吃酒,却被洛天初制止,说晚上要宣布比赛章程,明日就是英雄大会,吃醉怎么能行。三人一直玩到傍晚才返回英雄馆。 此时英雄馆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大厅正中的十几张圆桌没有坐人,每张桌上都插着一张红笺,上写着各大派的名字,显是预留的位置。三人找到己方的桌子后坐下,顾遥关切道:“小朱好些了么?”朱雨时勉强笑道:“不劳各位挂怀,我没事。”顾遥笑道:“这就是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为情伤身最不值得。”正在这时,忽听侍从唱喏道:“华山派古风归掌门,衡山派武挺掌门,泰山派宫震掌门率同弟子到!”群雄顿时安静下来,坐在后面的人伸长脖子向前张望。这三位掌门都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家,深受大家尊敬,群雄一起拍手叫好。三位掌门向群雄抱拳行礼,率领弟子坐在本派的座位上。杜杀看了眼古风归,‘啐’了一口道:“什么鸟东西。” 又听侍从唱喏道:“少林派无音方丈,达摩院首座无机大师,罗汉堂首座无律大师,正一派白清华掌门,何仁瑾道长,峨眉派李休止掌门及门人弟子到。”群雄更是一片喝彩,这三派的江湖地位比前三派又高一筹。血刀堡好汉也起身向他们看去,主要是想看看何月莲到底何许人也。朱雨时不敢起身,躲在人群中透过缝隙瞧去,一眼看见了身着道服的何月莲走在人群当中,他螓首娥眉,玉容苍白,美眸闪烁,不时偷偷扫向群雄,像是在找什么人。宋连峰不时在她耳鬓间轻声说话,她那带有忧色的俏脸淡淡一笑,微微颔首,如海棠花般清美怜人。朱雨时看在眼里,暗道:“罢了,罢了。月莲和宋连峰本就是天造地设一对,我何必痴心妄想。” 血刀堡群雄见何月莲果然美丽清秀,难怪小朱痴迷。转眼打量少林三位高僧,全都年过花甲,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八名弟子也是修为深厚的得道高僧,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不喧不闹。峨眉掌门李休止举止威严,锋利的眼睛缓缓扫过众人,大家只觉浑身一寒,不敢与其对视。三派坐定后,又陆续来了嵩山掌门程星,大江会长梅婷,七十二路镖局总门长尤忌恶等一干弟子。还有大理段氏段长箫,三指神君欧阳群,月牙山隐士凌虚渡这些江湖名宿。随后又听侍从唱喏道:“剑气山庄柳少卿公子到。”只见从外走进九人,皆身穿白衣,中间一位华衣公子,冷峻如霜,腰悬长剑,不与任何人寒暄,径直走过正一,峨眉两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闭上了眼睛,随从一字排开,立于身后。峨眉掌门李休止淡淡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显然不满他的目中无人。血刀堡群雄认出他就是那位紫袍公子,老江湖们都听过剑气山庄的盛名,那是武林世家,四大山庄之一,虽然人丁不旺,但每一代的庄主皆是首屈一指的剑客,百年前的柳湘亭更与剑神叶孤鸣相提并论。剑气山庄屹立数百年,曾被无数豪杰登门挑战,至今未有一败,成为了江湖上的传说佳话。柳少卿确实有骄傲的本钱。 侍从接着唱喏道:“黄沙城主楚来客到。”只见楚来客领着随从走了进来,看到令君来后向他微微一笑,令君来也对他点头示意。楚来客身后有两名随从各位显眼,他们是一男一女,男的穿黑,女的穿白,三十左右岁,男的脸黑如炭,女的脸白如霜,皆面无血色,冷若寒冰,就好像地狱中的黑白无常,让人看了心里发冷。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飘进一团花瓣,清香扑鼻,群雄眼前一亮,见六名彩衣女子轻身飞进,落地后分列两行,同时从袖中射出两条薄如蝉翼的丝带。有一女子从外飞进,正好落在丝带之上,踏带而行,好如凌波仙子在腾云驾雾,轻跃落在绣水宫桌前,悠然坐下,姿态优美之极。她头戴范阳斗笠,罩着一层面纱,难见玉容,仅看身材和体态都以为是位妙龄少女,可令君来和楚来客却知她就是绣水宫主倪红颜,年纪已不下六十。群雄见他轻功如此高明,爆出惊天价的叫好声。侍从也赶忙报出了倪红颜名字。那六名彩衣少女向倪红颜施礼后分别落座,其中一位少女样最为貌美,十七八岁年纪,乌发堆云,垂若杨柳,瓜子脸上黛眉凤眼,巧鼻樱嘴,皮肤白若羊脂,凝水欲滴,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勾魂摄魄,颦笑间已令在场男人心潮澎湃,目不转睛。洛天初只觉这少女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其他五名少女却都冷冰冰的,谁敢多瞧她们一眼,马上怒目而视,恨不得要把对方眼睛挖出来一般。绣水宫的择徒标准中相貌极为重要,所以宫中弟子都为美貌少女,练过“玉女素心神功”后更能青春长驻。此内功虽是天下绝学,但必须要保持处子之身,一旦破身便将散去七成功力,尤静瑶便是例子。 参赛者终于已到齐,门外进来了一队金兵,拥着一位身穿金国官服的汉人,四五十岁上下,白净面皮,身材消瘦,颚下留有几缕须髯。站在前方的台阶上,团团抱拳,道:“在下高庆裔,替二皇子前来招待诸位。”高庆裔本是宋官,降金后深得完颜宗望器重,如今官拜尚书左丞,作为汉人已是相当难得,派他来主持也足见完颜宗望对英雄大会的重视。高庆裔道:“我大金国有幸邀得各路豪杰以武会友,角逐天下第一高手和门派的两大尊号。诸位英雄名满江湖,本领各有千秋,这次大会一定精彩之极。我大金国办此盛会一是为了彰显国力,二是诚心结交诸位豪杰,要是谁愿意留下为我国效力,我国将量才录用,酌情提供官职俸禄,房产家当,满足一切要求。”此言一出群雄哗然,交头接耳,有的表示不屑,有的低声暗骂,也有的默然不语,暗暗沉思,还有的喜出望外。高庆裔接着道:“诚然,英雄大会的宗旨还是给诸位一展绝技的机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今天下英雄齐聚,比比才知谁才是天下第一。”群雄群情激动,摩拳擦掌。 第一章 比武章程(下) 高庆裔道:“下面介绍英雄大会的章程,大会分有两个环节,‘个人战’和‘团体战’。首先进行‘个人战’,顾名思义便是各自为战了。根据昨天截止的报名,个人战共有二百五十六人参加。我们的比赛场地在城东三里外的大擂台,那里设有观众席,可容纳上万人。但是报名的人数太多,一一比试耽搁太久,所以那里只进行前三十二名高手的比试,此前的预选赛会在城内四个室内比武馆进行,一天之内决出复赛人选。为了避免同门高手过早自相残杀,我们昨夜将比赛选手进行合理对阵,尽量避免同门在三十二名前相遇。往后的对阵由抓阄决定,那就全凭运气了。稍后各赛区的对阵表将会挂出来,请到时查看。‘团体战’是门派之间的对阵,每个门派派出三名高手为代表,与其他门派的高手一一对阵,赢两场者为胜出方。因为考虑到会有人在个人战受伤,所以团体战的报名将等到个人战结束以后进行。个人战和团体战的第一名将获得‘天下第一高手’和‘天下第一门派’的称号及刻有字样的玉牌金匾,还可获得两万两黄金,二十万两银票的奖赏。第二名也可获得一万两黄金,十万两银票的奖励。”群雄听到奖金如此丰厚无不吃惊,那可是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财。高庆裔接着道:“本次大会只有两条规矩,第一,无论各位之间有什么梁子,大会期间不许私下斗殴,违者不但双双取消资格,也要受到我大金国的严惩。第二,比武时拳脚无情,刀剑无眼,死伤各安天命,我大金国不担任何责任,要向对方寻仇也要等大会结束以后。”群雄心想这也是合情合理。高庆裔笑道:“好了,大事说完,请大家尽情享受英雄大宴吧,大家可别吃太多酒,明天还有比赛呢。来啊!上酒菜,鼓乐奏起来。” 高庆裔带人离开后,来了六名乐师,四名歌姬演奏小曲,群雄鼓掌叫好,吹起口哨。饭菜流水价上来,甚是丰盛,吃喝一会儿,来了名金国小校,贴出了四张赛区的对阵表。群雄立刻蜂拥过去观看,令君来让严魏风抄了两份,一份给了洞庭帮,一份留着回房细看。上楼前朱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何月莲,见她正和宋连峰谈笑,叹了口气,黯然上楼。 血刀堡分区的结果是令君来,赵横山,杜杀在东赛区。陆飞,严魏风,东郭问刀在西赛区。顾遥,洛天初,朱雨时在南赛区。江飞燕,铁鹰,蔡怜花在北赛区。陆飞道:“每个赛区有六十四人,分为八组,每组一个出线名额,连胜三场便可出线。根据对阵形势,杜杀和蔡怜花要对阵白清华和古风归,毫无胜算,你们保命要紧,万不能逞强。两人大叫倒霉,点头应是。陆飞又道:“铁鹰和小洛前两轮的对手都不强,但小鹰有可能在第三轮碰上绣水宫的弟子陶冰清,小洛会碰上黄沙城的黑鬼,也就是楚来客的随从之一,我们不知他们的武功底子,但主子都大有来头,你们须小心应付。”两人应是。陆飞轻咳一声道:“还有,小朱你在第二轮将碰上何月莲,你现在的武功已不逊于她,只怕你不忍下手,故意让她取胜。”其实朱雨时一看到对阵表便发觉此事,心情复杂之极,听陆飞这么说他咬了咬牙,道:“陆堂主放心,比武关系着我堡声誉,我一定全力以赴。”陆飞点头笑道:“希望如此。”接着陆飞又对其他人说了对手的情况,比如对手什么武功,师傅是谁,特点如何。众人听他如数家珍般将众高手剖析的如此详细,都暗赞他的见识。最后陆飞对赵横山道:“赵兄,第三阵你将对阵大江会长梅庭,你若不用‘钟馗抓鬼手’只怕很难胜他,要用的话怕是你的身份便要暴露。”赵横山嘿嘿笑道:“暴露怎地,反正是早晚的事,倒要看看谁敢惹洒家。”洛天初,朱雨时,严魏风他们不知内情,都好奇询问,陆飞看了赵横山一眼,道:“我说不说?”赵横山大笑道:“洒家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陆飞笑道:“好吧,赵堂主以前行走江湖时以‘钟馗抓鬼手’纵横不败,出手狠辣,常要人性命,死在他手上的江湖人物足有二百多人,其中不乏成名高手,比如少林无量大师,华山原掌门周木林,泰山原掌门孙洪杰,峨眉二当家平才良等,当时我还在做总瓢把子,也差点死于赵兄手下。”赵横山笑道:“咱们斗了二天两夜,不分胜负而已。当时洒家被江湖通缉,幸好有堡主相救才活到今日。”东郭问刀奇道:“赵堂主杀过那么多人,难道没人能认出他么?”赵横山大笑道:“洒家纵横江湖,见过我出手的,除了陆飞都死绝了,他们只能根据尸体上留下的线索来判断洒家是谁。”江飞燕对陆飞道:“陆兄,你别光顾着给大家分析,你第三场的对手是尤忌恶,也是场恶战,不可小视。陆飞点头道:“是,我理会得。”令君来道:“在一个赛区的明早结伴而行,现在都回去休息,养精蓄锐。” 洛天初将南区对阵表抄了一份,回房观看,发现第二场的对手竟是正一派的宋连峰,心中大喜,暗想“好小子,你死定了”。他哪知隔壁胡同的宋连峰也跟他一般想法。 天亮后同在一个赛区的洛天初,朱雨时,顾遥一路走出英雄馆,见岳云和令雪儿站在门口,令雪儿笑道“我们要跟你们去瞧瞧热闹。”岳云也笑道:“岳某闲着无事,希望三位不要介意。”三人甚是乐意,便一同赶往城南的比武馆。看热闹的江湖客们也拿到了各区的对阵表,都在比较着那个赛区的好戏更多。一路上热热闹闹,好像赶集。城南武馆前站满了人,守门的管事用金语和汉语轮番叫道:“比武的才能进去,看热闹的往后站!”一队金兵出来维持秩序,把看热闹的人挡在两旁。岳云道:“看来我们是进不去了,就在外面等你们吧。”令雪儿道:“你们一定要赢啊,加油加油。” 告别后,三人上前对那管事道:“我们是来比武的。”报出了各自的姓名,管事拿出名册核对,道:“进去吧,比赛快开始了。”三人进了比武馆,沿着石径路走过一座花园,来到正厅演武堂。演武堂正中铺着大红地毯,上绣着一个偌大的‘武’字。四周架起炭炉,一点不觉寒冷。前来比武的人聚堆而站,何仁谨,何月莲,宋连峰,董平也在当中。何月莲见到朱雨时神色一变,眼神复杂,朱雨时低头不敢与他们对视。宋连峰冷笑着看着他们,挑衅的盯着洛天初。洛天初的眼光却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搜索一个人,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柳少卿,他穿一袭湖水绿长衫,手握剑柄,腰杆笔直,眼望天花板,远离人群,似是不屑与人为伍。顾遥道:“剑气山庄一向低调,柳少卿虽不闻有什么惊人战绩,但无疑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好在我们没跟他分到一组。”洛天初道:“他那么难以相处,没有朋友的话,武功再高又有什么意思。”顾瑶微笑道:“有些人并非喜欢孤单,只是还没有遇到他的同类知己罢了。”洛天初抬头见二楼的回廊上有七八名金国贵族坐在高交软椅上,身前长几上摆放着各色茶果,笑谈观战。坐于正中的金国男子衣着华贵,披金戴银,身材魁梧,深眼高鼻,身边依偎着两名貌美女子,穿着女真贵妇服饰,可一看脸蛋便知是汉人,她们一个给那金国男子倒酒,另一个将粒葡萄送进他口中,神情妩媚。洛天初摇头叹息,把脸转向一旁。 第二章 故人重逢(上) 比武馆又陆续来了几位江湖客,黑鬼也在其中,他一来便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他皮肤本就黑,现在更和黑暗融为一体。就在这时,大家眼前一亮,见两名华衣少女联袂走进,都是绣水宫的弟子,其中一位便是那个让男人魂不守舍的美丽少女,看过对阵表得知她名叫李清婉,另一名美女名叫姬娃,都分在别的组中,构不成威胁。 李清婉充满异彩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动,打量着在场好汉,被她看过的人都被她的妩媚所慑。她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顾遥,柳少卿,洛天初身上,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对这三位器宇不凡的英俊男子甚感兴趣,抱之嫣然一笑。洛天初只觉心神一荡,被她吸引,她的眼神仿佛有种魔力,让人看后欲罢不能,恨不得拜倒在石榴裙下。洛天初只觉她婀娜修长的身子仿佛缓缓走来,莲步踏着奇妙的节奏,旋转舞动着,再转过身时已褪去了美丽的衣衫,露出了没有一丝脂肪,不盈一握,如灵蛇般扭动着的腰肢,又一转身便褪去了亵衣,露出了高挺柔嫩的****,圆润修长的**。洛天初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只见她微微开启樱桃小嘴,发出**般的呻吟。正情难自禁时,忽听有人在耳边唤道:“小洛,你怎么了。”洛天初猛打了个激灵,幻觉消失,恢复清明,见顾遥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他喘息着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掩饰道:“我没事。”只见李清婉捂嘴轻笑,两眼弯如月牙,甚是勾魂。洛天初听陆飞说过世上有种迷人心智的邪术,想必此女便是高手,忙收摄心神,不再看她。 这时三名穿着金国官服的汉人走到大厅中央,先向回廊上的金国权贵跪下行礼,那中年贵族对他们点头示意后,才对群雄团团抱拳,道:“我们是本赛区的裁判官,比武时辰将到,先交代下比武规则。拳脚兵器,暗器下毒可任意使用,方法不限,没有禁打部位,一切以胜负为准。死伤,认输,逃跑便算失败。现在有请第一对选手出阵,由峨眉派黄克剑对阵‘昆仑棍’传人丁峰。 只见人群中跃出两人,站在红地毯‘武’字正中,一剑一棍,相对而立,群雄向后退去,腾出场地。二人互道一声“得罪”便斗在一起。他们招式倒也巧妙,只是激烈有余,水平不足,最后黄客剑胜出。第二三场的实力也是一般。到了第四场,裁判官喊道:“由黄河三雄的黄立雄对阵血刀堡的顾遥。只听人群中有人“嗷”一声吼,一个穿着粗布坎肩的大汉跳将出来,长满胸毛的宽阔胸膛袒露外面,丝毫不觉寒冷,手中握着两柄‘旋风斧’,颇有威势。顾遥微微一笑,展开手中折扇,一扇一扇的缓步上场。何仁谨和柳少卿都听过顾瑶之名,打量起他来,见他折扇的扇骨以纯金打造,两侧利如刀刃,扇面绘着一副‘美人戏花图’,乃唐寅真迹。下方扇骨雕成的图案是一个美妇,从走路,看花,摘花,嗅花,带花的一连串的优美动作,神态逼真,栩栩如生,采用顶级的镂空,重影工艺,展开扇子的一瞬间,那美妇好像活了一般,将动作连贯做出,似幻似真,乃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连坐在回廊上的金国贵族也坐直了身子,叹为观止。 顾遥当年人称‘散金童子’,在汴梁城中挥金如土,数年间败光了百万家业,他却毫不在乎,哈哈一笑,了然出城,从此音讯全无,最后也加入了血刀堡。黄立雄对顾遥喝道:“喂!你那扇子值钱的紧,打坏了俺可不赔。”顾遥笑道:“我这辈子也没让人赔过东西,朋友不必多虑,请进招吧。”黄立雄喝道:“好!看斧。”说着抡起双斧劈下了去,顾遥脚下一溜来了身侧,合扇当做判官笔点他肋下。黄立雄一斧砍向美人扇,另一斧劈向他脖颈,顾遥不等他招式用老,已绕到侧面,用扇敲他手腕,黄立雄斧头沉重,欠缺灵活,忙向前迈出两步,手臂下垂才险险躲过。顾遥占得先机,紧追不舍,美人扇突点如风,短削短打,逼得黄立雄连连后退,势大力沉的双斧无法发挥威力,反成了累赘。十招过后黄立雄已快退出厅门,退无可退,大喝一声,掷出单斧,顾遥侧身躲过,笑道:“朋友,缺一斧就更不是对手了,还是认输吧。”黄立雄嘿嘿笑道:“未必。”顾遥见他神色得意,心下起疑,突觉背后风起,猛然醒悟,适才那斧又倒飞回来,忙低头向旁掠去。黄立雄哈哈大笑,尚未接斧,另一斧子也掷了出去,与此同时接住了先前那斧,再扔了出去,形势瞬间逆转,只见两把斧子在空中盘旋起伏,来回穿梭,顾遥展开轻功虽毫发无损,却也无法还手,不一会儿两人又回到大厅正中。 洛天初和朱雨时心下着急,为顾遥捏了把汗。他们哪知顾遥是有心想看看对方的飞斧功力,十招过后发现技止于此,心想不如趁机会磨练一下自己新创的‘蝴蝶扇功’。只见他身子猛地窜到黄立雄身前,对方的双斧还未飞回,只能出拳迎击,美人扇忽开忽合,卸掉拳风,接着舞动如风,缠住他的双手不让接斧。黄立雄大急,眼看双斧从身旁飞过嵌入梁柱。他面如土灰,心里大慌。顾遥笑道:“你的飞斧已破,看看我这套扇法如何。”说着美人扇一展,脱手而出,扇子旋转飞起,两翼扇扇,如蝴蝶般在空中翩翩起舞,只是这只‘蝴蝶’是会杀人的,只要被两侧的利刃蹭中,与刀剑砍中无异。蝴蝶扇也不飞远,绕着黄立雄飞来飞去,两侧利刃每次斩破他衣衫便即飞回,群雄知道顾遥手下留情,要不十个黄立雄也死了。最令奇怪的是蝴蝶扇飞起后就不见落下,上下左右翻飞,真如活了一般,顾遥一味的施展拳脚,招招打在黄立雄要害之上,一触便回,没伤他分毫,自始自终也没有接扇,难道扇子能自己飞起来么?只有少数人才发现每当美人扇劲力稍弱时,顾遥不是肩膀一动,就是手在半空一拉,扇子便恢复活力,顾遥的每招每式在攻敌同时也控制着美人扇的路线,竟是以气御扇。也只有扇子这种圆形物事才能如此施展。刀剑这类兵器就算再高的内功也不能让它们飞起来。扇子和拳脚相辅相成,威力更是加倍。洛天初暗叫惭愧,心想以前和顾瑶切磋时还以为只胜自己一筹,若他那时使出这套扇法,自己且能挡他十招。 平时顾瑶爱吟风弄月远胜于练武,创出这套扇法后很少练习,这时拿黄立雄当陪练,将蝴蝶扇功发挥的淋漓尽致,很是满意。他蓦地收扇撤步,停住不攻。黄立雄以为扇子还在身边飞舞,仍旧左躲右闪,跳跃不止,群雄都乐出声来,二楼的金国男子也是哈哈大笑。顾遥道:“黄兄,承让了。”黄立雄这才反应过来,他也是知好歹的人,拱手道:“多谢顾兄手下留情。” 第二章 故人重逢(下) 裁判官宣布胜利后,道:“第五场比赛有请正一派宋连峰对阵大江会贺知常。宋连峰倒提长剑走下场地,贺知常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参赛只是为了增加阅历,脸上还有些紧张,倒提子母钩,恭恭敬敬向宋连峰施了一礼,道:“请宋兄手下留情。”宋连峰漫不经心还了一礼,看出对方是个新手,有心想显露本事,道:“朋友小心了,看剑。”说话间剑光一闪,挑断了对方腰带,幸好贺知常反应快,赶忙抓住裤子才没落下,如此出丑令他面红耳赤,拉着裤子哭着跑了下去。宋连峰嘿嘿一笑,宝剑归鞘。裁判官宣布道:“贺知常逃跑,宋连峰获胜。”何仁谨见弟子侮辱对手,怒道:“连峰,你回来。”宋连峰知师傅又要唠叨,装作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心里却全然不当回事。 裁判官道:“第六场由嵩山派张阳对阵血刀堡洛天初。”洛天初吁了口气,手持孤鸣剑走到厅心,与张阳见礼。台下忽然有人‘咦’了一声,他也没在意,全神贯注的投入比赛。发出声音之人正是李清婉,她听到洛天初三字时着实吃了一惊,忙去墙上看了的对阵表,果然看见他的名字,她暗自惊呼“竟真的是他”。”又回头打量洛天初,越看越像,心中欢喜道:“果然是小洛哥哥。”原来她就是当年的莺儿,成为西夏公主后又拜在绣水宫门下,她天资聪明,武功突飞猛进,加上人又乖巧,很讨倪红颜喜爱,这才带她一起来参加大会。 洛天初和张阳的比赛已经开始,张阳先发动进攻,他是嵩山派弟子,从小学艺,剑法变化多端,威力不凡。洛天初只闪不攻,在场地上来回纵越,张阳剑剑落空。这是洛天初打通任督二脉后的首次交战,他有心想试试效果,十招下来他已发现张阳的四处破绽,每一处破绽均可要他性命。胸有成竹后,洛天初看准刺来的一剑,快及胸口时迅速闪开,伸指在剑身上一弹,只听龙吟清响,张阳虎口发麻,长剑松手。洛天初忙接住他的长剑,双手递还道:“承让了。”张阳一愕,叹了口气,接过长剑道:“多谢。” 在场众人暗自惊叹洛天初的武功了得,而知他底细的正一派众人更为吃惊,三年前他还是个不懂武功的小混混,如今却战胜了嵩山高徒,显然还未尽全力,简直匪夷所思,宋连峰下一场的对手就是他,此时神色惊疑不定,看不出对方的深浅。洛天初下场后,顾遥喜道:“好啊小洛,没想到你的武功精进如此,真让我吃了一惊。”洛天初刚要说话,忽闻清香扑鼻,扭头一看,见李清婉笑吟吟的站在身边,一脸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洛天初赶紧收敛心神,怕再中邪术。李清婉拉住他的衣袖道:“小洛哥哥,小朱哥哥,你们还记得我么?”洛天初怔了怔,端详了她一会儿,觉得有些眼熟,而且越看越眼熟,名字呼之欲出,却始终叫不出来。毕竟李清婉的变化也是极大,他虽记得莺儿,新名字还是头一次听说。朱雨时被情所困,想着别的事情,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李清婉笑道:“你们还记得莺儿么?”洛天初大吃一惊,这才恍然,惊喜道:“真的是你!你不是去西夏当公主了么?怎么学武了?名字怎么也改了?” 李清婉笑道:“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我们到那边慢慢说吧。”回头看了眼魂不守舍的朱雨时,便将洛天初一人拉到旁边,两人久别重逢,各自叙说着经过。原来李仁孝觉得她的名字太过俗气,便重新给她取名叫李清婉。为了弥补心中愧疚,回到西夏皇宫后对李清婉宠爱有加,此举招来了宫中女人的不满,皇后,嫔妃,公主都看不惯皇帝善待这个“野种”,几次想加害于她,好在李清婉机警才屡次脱险。李仁孝虽是皇帝,却也不能一直保护着她,为了她的安全便将她送到了绣水宫,倪红颜尽管眼高于天,却也不敢拨皇帝的面子,便收她为徒。洛天初也说了自己的经过,大赞血刀堡好汉的重情重义。李清婉听罢不置可否,看了眼他手中的其貌不扬的孤鸣剑,笑道:“小洛哥哥,你现在的武功很不错嘛,怎么还用这把破剑,以后我送你一把好的。”洛天初刚想解释,便听裁判官道:“下一场由血刀堡的朱雨时对阵金龙镖局的白双槐。”李清婉“咦”了一声,道:“小朱哥哥要上场了。”洛天初将目光投回赛场,担忧道:“老天保佑他能振作起来。”李清婉奇道:“小朱哥哥怎么了?为何心不在焉。”洛天初叹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朱雨时一直在想着何月莲,心神不属,连叫他名字都没听见,白双槐早在场中横刀等候,顾遥猛一推他,着急道:“你要呆到何时,该你上场了。”朱雨时打一激灵,这才匆匆进场。白双槐是老江湖,见他两眼发直,拘谨不安,以为他怯场心虚,笑道:“要是害怕就认输吧,我的鬼头刀可是不长眼的。”朱雨时没听到他说什么,不由自主的望了何月莲一眼,见何月莲眼中尽是担忧之色,他心中一动,暗想她这是关心我么?莫非我仍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白双槐早等着不耐烦了,挥刀削向他脑袋,何月莲捂嘴惊呼道:“小心!”朱雨时顿时精神大振,神智清醒起来,心中大叫道:“她在担心我!她在担心我!”刀风扑面,也不见他脚下有何动作,身子御风般荡了开去,用的正是‘凌霄青云步’。顾遥和洛天初都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朱雨时心想既然月莲心中有我,那我就仍有希望,私定终身又如何,毕竟没有完婚,我为什么不能把她争取回来。何仁瑾要求他的女婿武德兼备,我要是这场输掉,那就一切休提了。想到这里他抖擞精神,展开轻功满场游走,身法如幽灵般忽快忽慢,忽高忽低,脚下像踩着什么东西,身在半空也能变向,全无规律可言,以为要慢下时却飞箭般窜了出去,想堵截时他却向反方向移动。累的白双槐满头大汗,胳膊都砍酸了,却难近他三尺之内。李清婉惊叹道:“小朱哥哥的轻功很是高明啊。”洛天初见兄弟重振旗鼓,心中大喜,暗想他蛊术的更高明。 又过了片刻,白双槐止步不追,提刀指着朱雨时道:“臭小子,你光轻功好有什么用,打不过我一样赢不了。”朱雨时心眼实诚,一想也对,便开始主动进攻,施展出飞花指法,攻向他周身穴道。白双槐见他上当,挥刀迎战,两人一交手便是三十回合,白双槐的武功原比朱雨时高上一截,可朱雨时胜在轻功,每到危急时总能化险为夷,白双槐空耗了太多气力,时候久了便气力不支。朱雨时抓住机会,点中他身上大穴,白双槐顿时全身僵硬,难以动弹。裁判官判定朱雨时胜出,朱雨时忙向白双槐赔罪,解开了穴道,白双槐“哼”了一声,骂道:“****运。”转身走了。朱雨时也不介意,转头看向何月莲,只见她面带笑意,微微点头,他顿时心花怒放,什么成败荣辱全不放在心头,兴冲冲的走了回去。 李清婉看在眼里,嘿嘿笑道:“原来小朱哥哥是有心上人了。对了,你也有心上人了么?”洛天初甚是尴尬,没想到她问的如此直接,心中不确定令雪儿算不算心上人,但既然谈到了婚事,那应该就算是了,便点了点头。李清婉看出他默认的对象不是自己,本充满笑意的眼中闪过一丝愠色,忽又笑道:“她一定很漂亮了是不是?叫什么名字?”洛天初脸红道:“是,她叫令雪儿。”他说话时没发现李清婉眼中蕴含着的嫉妒和不满,但只是一闪而过,立刻恢复常态,像小女孩般雀跃道:“我能见见雪儿姐姐么?”洛天初道:“当然可以,比完武后我便带你见她,你是我妹子,你们一定可以成为朋友的。”说到这里想起刚才的幻觉,心中羞愧不已,不敢再想。李清婉心里暗笑道:“谁要做你妹子,谁要跟她做朋友。”表面却是一副欢喜模样,连连称是。 这时朱雨时搔着头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对李清婉歉然道:“对不起莺儿,我刚才没。。。没听到你说话。”李清婉坏笑道:“小朱哥哥你见色忘友,我才不要理你。”朱雨时连忙道歉,请她原谅,李清婉哪是真生气,只是逗他玩罢了,看他态度诚恳,也就不为难他了。 第三章 初露锋芒(上) 两个时辰过后,何仁瑾,何月莲,柳少卿,黑鬼,姬娃都战胜了对手,通过了第一轮的比赛。洛天初发现姬娃比武时李清婉毫不关心,暗感奇怪,问她道:“姬娃是你师姐,你怎么不看她的比赛?”李清婉淡淡道:“她是她,我是我,她不关心我,我又何必关心她。”洛天初暗自摇头。 这时轮到了李清婉上场,对手是华山派的邵公。李清婉笑道:“两位哥哥稍等,我去去就来。”两人嘱咐她小心,她飘飘然来到场中,好像夜间精灵。邵公倒提长剑,脸色怪异的缓步走出。自从李清婉出现在比武馆后他的眼光就没离开过她,他乃古风归的师弟,至今尚未婚娶,只因他眼光太高,寻常女子看不入眼,唯对李清婉一见钟情。只是他极要面子,又见李清婉跟洛朱二人聊得甚欢,莫非她喜欢二人中的一个?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渴望,对李清婉奉若天神,所以脸色才如此怪异。 绣水宫弟子都从小学艺,倪红颜性情孤僻冷傲,她们耳濡目染,也都变得一样孤僻冷傲,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李清婉调皮活泼,古灵精怪,加上悟性极好,深得倪红颜青睐,决心对她好好调教。可她学武时已十五六岁,上等武功难以速成,便传她一套“迷心术”防身。这套功法是专门用来勾引男人的,旨在勾心,不在勾人,是以绝色的容颜,无邪的言行,卓越的风姿,隐晦的挑逗,撩人的幻想来迷惑男人心神。李清婉为了练习‘迷心术’找了许多西夏男人练习,如今已有三十二名西夏男子对她朝思暮想,神魂颠倒,情愿为她而死,可却连她的衣服角都没碰过。 李清婉一看邵公的眼神便知其意,心里暗笑,毫无预兆的施展出‘迷心术’。望着他的目光变得温柔暧昧,暗蕴着一股火热的激情,樱唇微微开启,呵出香兰之气,稚嫩的少女脸庞露出渴望被征服的期待,可是姿态仍然端庄淑雅,与眼中的欲火对比鲜明。男人不就是喜欢外表贤淑,内心****的娇娃么?尤其是那种情窦初开的少女,让人产生一种犯罪的快感,满足雄性的征服**。 ‘迷心术’只对一个人生效,其他人均不受影响,只见邵公满脸通红,喉头滚动,呼吸急促,一向稳定干燥的握剑之手也沁出了汗水,身体微微颤抖着。群雄见他神色奇怪,以为他身体不适,几个相熟的江湖客有意给他台阶下,叫道:“邵兄,你伤势不轻,不比也罢。”他们哪知邵公欲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把李清婉按在地上大肆挞伐,只有她的**和求饶的呻吟声才能使他满足。他像受到召唤般的向前走去,谁知李清婉神情突变,面无表情道:“请阁下赐招。”此时的她变得神圣不可侵犯,脸上闪耀着圣洁的光辉,好像观音大士一般,哪怕向她亵渎一眼便是天大的不敬。邵公的第二步无论如何不敢迈出,反而缩了一步,满腔欲火化作倾慕崇敬,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哪怕她对自己笑一下便是天大的恩赐,恨不得立刻跪下顶礼膜拜。 所有变化都在一瞬间完成,外人根本看不出蹊跷,只有身在其中的邵公觉得心神煎熬。与此同时,李清婉突然出手,毫不留情,一掌打在心神恍惚的邵公胸口,他的身子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吐出血来,受了严重的内伤,可望向李清婉的目光仍然敬慕含情,回味着玉掌打在身上的感觉,真希望她能再打他几掌。 裁判官宣判胜利后,李清婉再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这种男人她见过不知多少,毫不在意。她又变回了天真烂漫的少女,蹦蹦跳跳的来到洛天初身旁,笑嘻嘻的就像刚吃了糖果的小女孩。洛天初见邵公伤的甚重,悄悄告诉她以后跟无冤无仇的人比武时要下手留情。李清婉心里好笑,却频频点头,甚是虚心。 到了中午第一轮比试完毕,一队下人端着饭菜从里间鱼贯走出,分发给每位江湖客,僧道的饭菜都是素斋,考虑甚是周到。大家也都饿了,不一会儿便都吃完,下人将空碗收走。洛天初看了眼二楼回廊,见金国贵族已走的不知去向,想必也是去用餐了。裁判官道:“后面还有两轮比赛,时间有限,给大家一刻钟休息。” 第二轮只需进行十六场,最后一轮八场。首轮因水平良莠不齐,每场进行较快,第二轮胜者对胜者,实力接近,用的时候也较长,几场过后顾遥首先进入最后一轮,洛天初也开始迎战宋连峰。 两人势同水火,一上台就互相瞪视,见识过洛天初第一场的实力后宋连峰也不敢小觑于他,可仍然充满自信,他乃正一派首徒,武林新秀中的佼佼者,绝不相信全无根基的洛天初能在三年内超过自己,因为他也在不断进步着。张阳落败只怪他太过脓包,仅此而已。当他看到洛天初手中那柄破锈短剑时就更放心了,连柄像样的长剑都没有也敢来参加大会,看来人如其剑,都是废物。其实用‘人如其剑’来形容打通任督二脉后的洛天初确实恰如其分。洛天初朗声道:“宋连峰,当年我们兄弟不会武功,被你好生欺负,今日就全还给你。”宋连峰嘿嘿笑道:“只怕你没这个本事,出剑吧。”说着抽出明晃晃的长剑,遥指对方。洛天初仰天打了个哈哈,生出一股骄狂之意,大笑道:“对付你何须拔剑。”说着伸出两根手指,道:“我用两根手指就能破你的剑法,若动了第三根指头,便算我输。”此言一出,群雄顿时哗然,都知宋连峰是何仁谨的得意弟子,剑法超群,如此大言不惭且有好果子吃?顾遥,朱雨时也是眉头紧锁,都觉洛天初太过托大。宋连峰怒极反笑,干笑数声嘎然止住,冷冷道:“你既找死,我就成全你。” 说罢腰间一拧,长剑平稳推出,剑锋发出‘嗤嗤’破空之音。洛天初看出他将《降魔剑典》练至第四层,可和以前的自己打成平手,现在自己已今非昔比,两根手指毫无花巧的来夹长剑。群雄惊呼一声,都想他手指定是废了。宋连峰心里好笑,心想凭你一对肉指也想撼我剑锋,自不量力,当下剑势不变,斩向他手指。洛天初故技重施,突然曲指弹中剑身,宋连峰浑身一震,长剑脱手,险些跌倒。洛天初拿过长剑,“唰唰唰”舞了几个剑花,接着手捏剑身,暗运巧劲,又将剑投掷在红毯上,轻轻摇晃着。宋连峰心叫大意,站稳后刚想抢剑,忽觉胯下一松,长裤不知何时落到脚跟,这才想起是洛天初在舞剑花时动的手脚,里面虽穿着衬裤,但在大庭广众下脱下裤子是何等羞辱。他心中怒极,脸憋成了酱紫色,他曾这般侮辱贺知常,如今轮到自己可谓报应不爽,李清婉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第三章 初露锋芒(下) 宋连峰心知自己成为笑柄,以后也没脸行走江湖,急红了眼,眼中布满血丝,夹手抢过地上的长剑,恼羞成怒道:“无赖小人!我要宰了你!”洛天初看了看他的剑,好整以暇道:“你的剑怕我,杀不了我的,我不动让你刺便是。”宋连峰提起裤子,随手拧紧,喝道:“那你就站着!”运起全身功力,挺剑猛刺。洛天初果然动也不动,朱雨时吓得惊叫一声,眼看长剑快及胸口,忽听见‘吱吱吱吱’的破裂声,剑身生出细长的裂缝,随之破裂,亮晶晶的铁片洒落一地,宋连峰手中仅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他惊呆在那里,不知所措,群雄也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何事。看着宋连峰的窘迫模样,李清婉笑得前仰后合,肚子生疼。 何仁谨,顾遥,柳少卿悚然动容,看出长剑其实是被洛天初做了手脚,以阴柔内劲将长剑内部震断,外表看似完好,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又被宋连峰内劲一催,立刻土崩瓦解,尽数折断,想做到此点不但要有非凡的内力,更要把握好劲道的力度。 洛天初冷冷看着灰头土脸的宋连峰,眼中全无同情之色,一字字道:“服么?”宋连峰低着头,双拳攥紧,指甲嵌入肉中,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浑身颤抖,显然愤怒到了极致。何仁谨沉声道:“峰儿,技不如人无须再战,回来!”宋连峰就像没听见般,脸上肌肉因愤怒而扭曲。洛天初冷笑道:“还打么?不打就滚蛋!”朱雨时劝道:“小洛,少说两句吧,他已经输了。”洛天初点了点头。何仁谨突然提气喝道:“峰儿!回来吧!”宋连峰身子一晃,看了眼师傅,又狠狠瞪了洛天初和朱雨时一眼,尽是怨毒之色,洛天初微微一笑,也不理他。宋连峰回去后。何仁谨和何月莲都对洛天初怒目而视,显然对他如此羞辱宋连峰甚是不满。洛天初正要下场,何仁谨突然道:“姓洛的,你武功不错,可欺负弱小却令人不齿,他日何某当领教高明。”洛天初停住脚步,也不回身,淡淡道:“我本想杀了你的徒弟,只是小朱不许我这么做才改变了计划,已是便宜他了。你徒弟经常欺负弱小,我也曾是受害者,我替自己出口气有何不可?你想替你徒弟找回面子又何须择日?此时便可!”说完蓦地转身,双目如电,直视何仁谨。何仁谨也知宋连峰恃才傲物,得罪过不少人,但他们之间情同父子,今日徒儿受此大辱,自己若不说句话,正一派的名誉也会受损,却没想到洛天初敢当场挑战,可他又且是惧战之人,长身而起,走进场中,朗声道:“妙极,何某前来领教。” 全场一片寂静,在中原武林够资格跟何仁谨叫板的绝不超过二十人,这个默默无闻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只怕要吃大亏了。李清婉两眼放光,唯恐天下不乱,心中暗叫道:“打,打,打,小洛哥哥杀了他。”洛天初和何仁瑾已成剑拔弩张之势,决斗一触即发之际,裁判官突然道:“两位且慢,大会规定一切私人恩怨都要等大会结束后再算,若两位在此动手,本官只好取消二位的比赛资格,请慎重决定。”二人都是知大体的,都不愿因此耽误正事,便顺着台阶下了。洛天初微微一笑,转身离场。顾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你不知我刚才多担心你,不过也真是服你了。”李清婉兴奋的挽着洛天初的手臂,欣喜道:“小洛哥哥你太厉害了,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洛天初哪想到她如此大胆,耳根一红,尴尬着将手臂抽出。 对面的何月莲和董平都在安慰宋连峰,宋连峰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默然不语,何仁谨脸色严峻,不时说上两句话,也像是安慰之言。洛天初叹了口气,道:“对不住了小朱,让你为难了。”朱少摇头苦笑道:“没什么,你是我兄弟,无论你做什么都支持你。”洛天初心中感动,点了点头。 又一场比过,黑鬼在五招之内解决了对手,他下场前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洛天初,两人都知对方是最后一场的劲敌。接下来好戏登场,由朱雨时对阵何月莲。何月莲恼洛天初欺人太甚,迁怒于朱雨时,仗剑走到场中,对朱雨时道:“你出来罢!”朱雨时硬着头皮出阵,顾遥在他耳边道:“你代表的是血刀堡,要是故意放水,我可不饶你。”朱雨时苦脸应是,来到场中先向何仁谨,宋连峰,董平施了一礼,算作替洛天初赔不是。宋连峰“哼”了一声,将脸转到一边,不受他这一礼。何仁谨沉声道:“峰儿,输要输的大气,你这像什么话。”说完微微欠身,还了半礼。朱雨时见何仁谨还礼,心中大喜,又转身向何月莲一躬到底。他们是平辈,本不必行此大礼的。 台下的李清婉嘟起小嘴,没好气道:“小朱哥哥这是何必,打就打嘛,行这么多礼作甚。”洛天初心中暗叹,他明白朱雨时矛盾的心情,这么做多半是为了缓解自己和何仁谨的矛盾。要是自己和他们闹翻,最难做人的就是朱雨时了,早知如此刚才就给宋连峰一个台阶下了。” 何月莲气消了大半,叹道:“现在是比武,无须多礼,出招吧。”朱雨时一百个不意跟心上人交手,在平时他会马上认输,可他现在代表着血刀堡,让他好生为难。何月莲也不想和他动手,但迟迟不动的话只怕别人要说闲话,只好轻诧一声道:“看剑了。”说着长剑送出,剑身抖如灵蛇。朱雨时心想你要真把我杀了,心里多少会内疚,那样就会永远记得我了。想归想,还没傻到真要去死,身形一晃,脚下一溜烟倒退出去。何月莲的剑术一般,轻功却是不错,脚下加力,身子倏然加速,紧追不放。朱雨时不敢怠慢,更不敢还手,施展出“凌霄青云步”,脚下在空中连踏三步,步步登高,腾空飞起五丈之高。群雄皆喝彩道:“好轻功!”何月莲自知跳不了那般高,抢先来到他的落脚处等着,挺剑刺他小腿,本意也不愿伤他太重,只要胜出便可。哪知朱雨时在落地前,两脚在空中一踏,下落之势立缓,何月莲一剑刺空。朱雨时的脚尖在剑身上一踩,借力翻身跃起,想顺手点她脖后穴道,转念之下便即放弃,只用手轻轻扫了下脑后的长发,手尖从发中划过时只觉柔顺之极,还带着淡淡的少女清香。 群雄都看出朱雨时手下留情了,何月莲却觉得朱雨时是在调戏自己,想起当年他在车厢里逼问自己说穴道时的“恶行”,心中大气,暗想本性难移,还是这幅德行。便提剑追着朱雨时满场乱跑。朱雨时一直不敢还手,一味闪避。李清婉早看的不耐烦,没好气道:“他心上人的武功也一般般嘛,小朱哥哥太妇人之仁了。” 两人又追了一阵,群雄也起哄道:“要打快打,别耽误功夫。”朱雨时发现顾遥表情严肃,正瞪着自己,心下着慌,也知大事为重,不敢再让,只好施展出“飞花指法”迎战何月莲。何月莲的剑招中时而夹带一招‘降魔剑典’,因她内力不足,只能偶尔施展,殊不知高明的武学若不能连贯使用还不及一般的武功,况且何月莲本就稍逊于朱雨时,朱雨时有好几个机会点她穴道,但穴道不是在胸口就是在小腹,要不在大腿间,实在不敢冒犯,只能加紧出招,逼她露出肩膀上的弱点。何月莲渐感不支,她也看出朱雨时故意想让,不忍让自己难堪,心情复杂之极,没想到这臭小子的武功竟这般好了,偷眼望去,见朱雨时狭眉大眼,高鼻厚唇,也算英俊,突然叫道:“住手。”朱雨时的手指忙缩了回来,道:“怎。。。怎么?”何月莲喘了几口气,****上下起伏,见朱雨时的眼神充满痴迷,红着脸道:“我打不过你,认输了。”朱雨时心中大喜,让她主动认输真是再好不过。忙再次一躬到底,道:“在下侥幸获胜,多谢姑娘承让。” 何仁谨心想这年轻人武功不俗,人也朴实有礼,也是不错的女婿的人选,可峰儿对莲儿痴情一片,又一起青梅竹马长大,也是佳配,到底如何抉择,还是让女儿决定吧。” 第四章 美人心肠(上) 何仁谨和柳少卿都在第二轮胜出,何仁谨得胜理所当然,众人吃惊的是柳少卿仅用一剑便刺穿了“西北鹰王”刘根柱的肩胛,连何仁谨也没有把握做到,大家对他的提防之心又增添了几分。姬娃和李清婉也分别战胜对手,李清婉依旧用出她拿手的“迷心术”,迷的对方神魂颠倒后一招取胜。群雄都大惑不解,何月莲的武功明明一般,怎能接连击败两位高手?其他进入第三轮的还有少林八大金刚之一的了鸣大师,正一派的董平和“辽东参王”鹿宝仁。 比到现在大多数人已经离馆,没有离开的都怀着看热闹的心情看看最后谁能出线。趁着休息期间,大家忙着调整内息,都想在最后一轮胜出。出线的人将在城东大擂台上当着数万人献艺,无论输赢都扬名立万了。 第三轮首轮由顾遥对阵‘飞刀门’门主周一刀。二十合后顾遥使出“蝴蝶扇功”,在第五十三招上击败了周一刀,成为南赛区第一位三十二强。下面便是洛天初对阵黑鬼。洛天初手拿孤鸣剑来到场中,黑鬼也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他漆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比常人长出一截的手臂自然下垂,干枯如鸡爪的双掌随意贴着大腿,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然而洛天初却感到他身上蕴藏着一股可怕的爆发力,长臂就是他的武器,枯手就是他的利刃。出手时的那一击定如雷霆般可怕。洛天初心知他是楚来客的得力手下,不敢有丝毫怠慢,缓缓抽出了孤鸣剑。 孤鸣剑黑乌无光,远看如一块黑炭,何仁谨和柳少卿却是神色一变,异口同声道:“孤鸣!”黑鬼一字字道:“此剑是我主人的。”他是楚来客的手下,自然见过此剑,他很少说话,但只要说话就绝非废话。洛天初心中一凛,知他在用心理战,暗示这柄剑只有楚来客配用,自己还不够资格。他回答的也很是巧妙。“你何不把这柄剑还给你的主人?”比起鼓唇弄舌,八个黑鬼也比不上洛天初的伶牙俐齿,他只淡淡说了一个“好”字。 洛天初知他出手在即,凝神不动。黑鬼向前迈出一步,仅一步便大大增强了气势,洛天初也坚定的迈出一步,气势持平,两人在两丈外站定,群雄都看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连孤傲不群的柳少卿也站在人群外观看。 何仁谨曾听女儿描述过令君来的神勇,如何轻而打败了王人逍和仇厉海,又如何用不可思议的内功为钟远鹏疗伤云云。何仁谨半信半疑,难以相信世上有如此高手。可今日看到洛天初和朱雨时的表现,心中暗自吃惊,不明白这两个没有根基的小子怎能在三年内进步的如此之快。顾瑶和当年的钟远鹏只是担任寨主之职,上面的四大堂主更加厉害,而身为堡主的令君来也许真有通天的本领。想到此处额头冒出冷汗,这么说来血刀堡才是江湖第一大派,任何门派都没有抗衡的实力,奇怪的是如此大派竟默默无闻这么多年,真是孤陋寡闻了。 何仁瑾在思索时,场上的洛天初已先行出招,手中孤鸣剑毫无花巧的从上劈下,卷起一道气浪,破空之声好似龙吟。黑鬼不慌不忙,枯爪探出,将气浪撕破,接着双爪齐出,抓向对方胸口。洛天初暗叫厉害,忙用孤鸣剑平削向他的手腕。黑鬼撤爪躲过后,三指反扣他的咽喉。洛天初猛刺一剑,又刺出一道气浪,阻住来势。黑鬼提防他有后招,不敢硬接,纵身向旁一闪,洛天初突然变招,挥剑斩他腰间。黑鬼眼中凶光大盛,不避不闪,弹爪孤注一掷的抓向他的肩头。这一抓快如闪电,洛天初突然意识到他的胳膊比常人长出一截,只怕剑气未及,胳膊却先废了,忙撤步躲避。 高手过招胜负在毫厘之间,洛天初忽略了他胳膊的长度,立刻被黑鬼占据上风。只见他鬼魅般飘身上前,双爪舞动如飞,化作两团黑影,封住洛天初四周的退路。洛天初暗叫不好,心知陷入逆境,若让他全力施展出来,数招之内就要落败,当下只有拼力一战。当下一声清啸,纵身跃起,在空中将全身真气灌入孤鸣剑,眼睛精芒暴涨,黑鬼只觉气流上窜,在孤鸣剑尖处形成一个气流漩涡,越聚越大。黑鬼眼中露出严峻之色,也将全身功力凝于枯掌,硬接洛天初这一剑。洪流般的剑气从剑锋中射出,和黑鬼的掌风硬碰,一声巨响,黑鬼被震得踉跄退出七八步,气血上涌,受了不轻的内伤。人在半空的洛天初被震的更高,在空中几个旋转翻身,卸去了大半力道,安然落地,所受的内伤小的可以忽略。他这一把赌赢了,功力上虽没占到便宜,但胜在化解内伤的方式,看似运气,其实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董平低声对何仁瑾道:“师傅,洛天初用的剑气好像是《降魔剑典》的路子。”何仁谨并不回话,继续认真观战。像《降魔剑典》这等上乘剑法是没有固定招式的,它是一种将内力化为剑气的法门,达到一定境界后,剑气挥发自如,不苟泥于招式。如不亲自交手很难判断出洛天初的剑气是哪一路,以何仁瑾的身份在有把握之前是不会轻下结论的。 洛天初道:“黑鬼兄,你受了内伤,还要再战么。”黑鬼咬了咬牙道:“战!”洛天初佩服他的毅力,点头道:“好!那在下就得罪了。”他了解黑鬼这样的人,手下留情反是侮辱他,全力一战才是对他的尊重。当下运起全身功力,向前踏出三步,孤鸣剑缓缓刺出,登时有七道剑气从不同方向朝黑鬼交叉攻去,发出‘嗤嗤嗤’的破空声。黑鬼大惊变色,赶忙向旁掠去,险险躲过,适才站过的红毯被剑气割的横七竖八,田畦井然。他还没站稳,洛天初又射出七道剑气,黑鬼哪敢犹豫,身子一扑,向右侧跃出数丈,刚落到地上,剑气又来,他不敢回身,再次扑了出去。 董平和何月莲齐声惊呼道:“剑气纵横”!原来洛天初所用的招式正是《降魔剑典》第七层境界“剑气纵横”,也是这门剑法的瓶颈,威力远大于第六层,可同时发出数道剑气从不同角度攻来,令对手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乃正一派独有,已可断定洛天初用的正是本门武功。何仁谨表面上虽波澜不惊,心中却骇然不已,他三十岁时才够资格修炼第七层境界,苦练十年方成,这小子从头开始,怎能仅用三年练成?“练气”绝非一朝一夕,就算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做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至于他怎么会用《降魔剑典》倒不奇怪,钟远鹏盗得秘籍后完全可以抄录一份让他的义弟修炼。 这时黑鬼已被剑气逼到墙角,所过之地的地毯四分五裂,残破不全,包括顾瑶在内,群雄尽皆咋舌,不敢相信一个少年有如此功力。柳少卿也露出凝重之色,欣赏般的微笑点头,非但不惧,反而大感兴趣。李清婉目眩神驰,对洛天初更加崇拜了。 第四章 美人心肠(下) 又是一轮剑气袭来,黑鬼避无可避,把心一横,闭眼等死。良久却无动静,睁眼一看,见洛天初收剑入鞘,并将剑呈了上来,道:“这柄剑本就不属于我,请黑鬼兄还给你的主人吧。”黑鬼凝视他半响,淡淡道:“你很好,剑是你的,我不要。”说完大步走出了比武场。洛天初也获得了出线资格,心中自是欢喜,出场后正要找朱雨时庆祝,董平走过来道:“洛兄请留步,小弟有事请教。”洛天初转身点了点头,道:“董兄请说。”他对董平的印象还算可以,语气也比较客气。董平道:“请洛兄归还本派《降魔剑典》的抄本,那是本派秘籍,不可流世。不知是否还有别人练过这套剑法?”洛天初实话实说道:“不瞒董兄,没有什么抄本,除了我之外也没人练过,剑法口诀我都记在这儿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董平想了想道:“洛兄的剑法该是钟远鹏所授,失了秘籍只怪我们学艺不精,没什么可说的。令堡主归还秘籍我派十分感激,洛兄私练武功一事也就不追究了,但请洛兄在此立誓,不能将本门武功再传于他人,更不能用本门武功做伤天害理之事。”董平心想木已成舟,废掉洛天初的武功是不可能的,索性做个顺水人情,说些场面上的话,保全本派名声,只要他不传他人也就是了。洛天初知他心思,道:“好,我答应你便是,立誓就不必了。”董平脸色微变,道:“洛兄不立誓,空口白话以何为凭?”洛天初微笑道:“我答应过的事不立誓也会守诺,如果我是把誓言当放屁的人,立誓又有何用呢?”董平怔了怔,点了点头,知他生性骄傲,不屑于立誓,道:“既如此,那多谢洛兄了。”洛天初还了一礼,走回人群。何仁瑾暗赞董平说话得体,若这话由自己质问,那小子一定胡说八道。董平不卑不亢,将事情圆满解决,比冲动易怒的宋连峰强多了。 随后何仁谨,柳少卿,姬娃都进入了三十二强。接下来该李清婉上场,对手是少林寺罗汉堂的了鸣和尚,无律大师的亲授弟子,少林最年轻的“八大金刚”之一。李清婉暗自叫苦,了鸣从小在少林长大,学艺三十年,武功高强,佛法深厚。“迷心术”只怕难以生效。 李清婉暗叫倒霉,最后一场怎就碰上这个秃驴,事已至此只能强行一试,说不定这秃驴只是个道貌岸然的花和尚呢?她暗施‘迷心术’,风姿卓艳的走了过来。怎奈一副老实相的了鸣一上场就闭上眼睛,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李清婉心里暗骂道:“死和尚,臭和尚,傻和尚,快快睁开你的狗眼。”表面上却施礼道:“大师莫非瞧不起小女子的拙劣武功,要闭着眼睛动手么?”了鸣惶恐道:“不敢不敢,请女施主动手便是,那时贫僧自会睁开。” 原来了鸣从未离开过少林寺,更未接触过异性,这次三位禅师特意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可他古板木讷,一路来除了上年纪的婆婆婶婶外,对于年轻女施主是一眼都不敢看的,恪守清规戒律。无机曾劝他说‘心中无魔眼中便无魔’。无机却说眼不见魔心自净。三位禅师苦笑不得,但又都喜欢他的憨厚朴实。就算是出家人,如他这般赤诚之人也不多见。了鸣打定注意等李清婉出手后再睁开眼睛见招拆招,不看她的脸也就是了。 李清婉知这次只能靠真本事了,这秃驴看起来傻的紧,总有办法应付。当下云袖一挥,两条丝带激射而出,一条扫面门,一条扫小腹,丝带灌以真气,威力不次于软鞭。这次突袭十分隐蔽,丝带又是软物,破风声极小。谁知了鸣蓦地睁开眼睛,双掌带风击中丝带,丝带就像抽了筋的蛇一样软垂下来。李清婉心下大骇,忙把丝带一卷罩向了鸣。了鸣不避不闪,双手合什,稳扎马步,闭眼不动犹若磐石。李清婉心想他功力远胜过我,如此良机,不杀他等待何时!丝带一翻,一条索脖颈,一条缠脉门,手中拉紧,下了死手。了鸣喃喃自念《大悲咒》,突然全身运气,“砰”一声,两条丝带被震为碎片。李清婉惊得花容失色,这才知差距之大。 《洗髓经》,《易筋经》,《罗汉伏魔功》,《纯阳童子功》乃少林四大内功心法,了鸣练得便是“纯阳童子功”,与绣水宫的“玉女素心神功”甚为相似,只是一阳一阴罢了,大成后内力都精纯无比,但要维持童子之身,一旦**就会散去大部分功力。李清婉学武较晚,现在才刚开始学“玉女素心神功”的基本口诀,比起了鸣自是天壤之别。她心思急转,突然叫道:“大师内功精湛,小女子佩服,若要让小女子认输,就请大师受我一掌,倘若大师无事,小女子自不敢再战。”了鸣心想出家人跟女施主动手本就不雅,能逼她认输当然最好,这位女施主功力一般,受她一掌倒也无碍,便答道:“好,女施主请。”又闭上眼睛。 李清婉心下窃喜,扔掉丝带,将长袖笼了一笼,把手藏在里面,攻向了鸣。了鸣深吸一口气,凝立不动,突觉一尖锐物事刺入心窝,他武功虽高,见识却浅,想到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答应人家不动便不可食言,可那尖锐之物越扎越深,群雄齐声惊呼。了鸣疼痛难忍,只好睁开眼观看,见一柄亮晃晃的匕首扎在心口,鲜血顺着伤口流下。他不解的看着李清婉,道:“女施主不是说用掌么?为何要用兵器?”李清婉装作无辜的模样,像受了惊吓般退出几步,其实她是怕了鸣反击,捂着嘴害怕道:“小女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对不起大师,你还好吧。”只见她神情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其实暗地里心花怒放,心想你这个臭和尚,心窝被扎进五寸还活的了么!了鸣恍然道:“原来是女施主无心之失,贫僧有内功护体,未伤及心脉,女施主无须担心,我们再来过吧。”李清婉本来兴奋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小脸刷白,心道:“怎么办,怎么办,竟刺不死这死秃驴。”只好装傻道:“什么再来过?”了鸣虽有神功护体,毕竟伤在要害部位,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吃力道:“小僧既答应接施主一掌,就绝不能食言,请施主再来过吧。”此言一出群雄都看不过去了,也不在乎绣水宫的名头,愤愤不平道:“大师!那小妖女暗算你,别跟她讲什么仁义道德,一掌毙了她罢。”洛天初也看出李清婉装蒜,也觉过分,心中不悦。李清婉反应极快,突然肃然拱手道:“大师言而有信,佩服佩服,那小女子就不自量力,再打一掌了。”了鸣强忍着疼痛,闭上眼睛道:“女施主请。”李清婉眼中泛出狠毒的光芒,心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定要制他死地!她眼珠一转,瞧见仍插在心口上的匕首,迈步冲上,运尽全力狠狠推在后柄上。匕首立刻扎穿了鸣的心窝,没根而入。鲜血激射而出,洒落在李清婉的衣袖上。了鸣护体真气已破,再抵挡不住,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甚是迷惘,断断续续道:“施。。。施。。。”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当场死绝。 这一下了激起众怒,群雄大骂声骤起,有几人手持兵器便要上前杀她,连裁判官也大喝不止。洛天初也恼李清婉心肠狠毒,换成别人他肯定袖手不管,可李清婉左一个“小洛哥哥”,右一个“小洛哥哥”,总不能真看着她被杀吧,赶紧抢步来到李清婉身旁,向群雄作揖道:“诸位息怒,她是我义妹,年小无知,都是我这个兄长的错,大家就别跟女孩子一般见识了。”群雄没在上前,一是忌惮他武功了得,二是要同时得罪了绣水宫和血刀堡,自问没这个胆子。大家虽退了回去,嘴里仍然大骂不止,什么难听话都骂出来了。李清婉装出一副害怕颤抖的可怜模样,心里暗骂这些臭男人,要用出‘迷心术’在你们身上定是另一番嘴脸了。 第五章 施针救人(上) 群雄虽退,何仁瑾却没退,他怒视着李清婉,厉声道:“小妖女!了鸣大师慈悲为怀,忠厚老实。你却用这等卑鄙手段坏他性命,你若识相就快点自刎谢罪,别逼我出手。”李清婉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赶快猫到洛天初身后,露出半张脸,嘟着小嘴偷看着一脸杀气的何仁瑾。 洛天初暗叹了口气,他已看出李清婉早不是那个简单天真的小女孩,她的心机可能连老江湖都望尘莫及,自己自负聪明,现在不也成了她的挡箭牌么。可她毕竟叫自己一声‘哥哥’,她的母亲临终前又嘱托我们照顾她,又怎能见死不救,平声道:“我这妹子从小没了母亲,疏于管教,二当家就算要讨公道也该去找她的师傅,由她师傅责罚于她,你说是么?”何仁瑾大声道:“绣水宫乃邪魔之派,有什么公道可言,这等妖女人人可诛,就算那倪红颜不满,何某又有何惧。”洛天初暗想他不畏强敌,坚持原则,是个正人君子,叹道:“二当家说的在理,在下无话可说,可李清婉是我妹子,我必须保他,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她前面。”何仁瑾道:“你也是明事理之人,且不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何不大义灭亲,为武林除此一害!”洛天初笑道:“晚辈没二当家的觉悟,晚辈只知义字当头,兄弟朋友便是一切,就算他们做了天大错事,做朋友的也要一并承担。”何仁瑾瞳孔收缩,点头道:“好,看来你我一战在所难免,就算取消资格,何某也要手刃妖女。”洛天初钦佩他的凛然正气,道:“那晚辈就斗胆请二当家赐教了。”何仁瑾不再说话,手握剑柄缓缓拔剑。 顾遥来到洛天初身旁,手持美人扇,笑道:“小洛说的不错,兄弟有难同当,就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了,若二当家执意出手,只有群战而已。”董平和何月莲也手持长剑站在何仁瑾身侧。何仁瑾皱眉道:“你们退下。”何月莲:“父亲勿忧,群战又怕他何来。”何仁瑾暗怪他们添乱,自己以一敌二就算不胜亦可全身而退,他们一来反而要分心照顾。 朱雨时心里为难之极,最后跺了跺脚,把心一横,站在了洛天初一边,低着头不敢去看向何月莲。何月莲哼了一声道:“三对三正好公平。”何仁瑾的心劲儿泄了一半,知此战必败,若对方一出手就制住女儿,自己也就不战而败了。就在这时从门外冲进一队金兵,为首之人正是高庆裔。 原来裁判官眼看压不出场,忙派人出去搬兵镇压,那士兵出门后正好遇见路过的高庆裔,便向他通报此事,高庆裔心想我昨晚才宣布过规矩,今天就有人大胆乱纪,若不阻止以后更约束不住这些江湖草寇,便直接率人进了比武馆,将何仁瑾,洛天初等人围在当中。高庆裔来到现场,大眼一扫便猜到了七七八八,一个和尚的尸体倒在一旁,一个小姑娘躲在少年身后。八成是小姑娘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杀了和尚,这群道士才要找她的算账,这才僵持。 高庆裔打了个哈哈,道:“好啊好啊,你们真不把我大金国的法度放在眼里了,听本官一句劝,就此罢手本官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不然就把你们都抓起来。”洛天初向何仁瑾拱手道:“二当家,您也不想连累女儿和徒弟吧,若信得过在下,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我会给少林高僧一个交代。”何仁瑾见高庆裔出面,也怕连累女儿和徒弟,只要强忍下气,道:“无论少林如何处理,倘若这小妖女再用奸计害人,何某还要杀她。”洛天初心知理亏,只好应是。高庆裔见事情已了,便令金兵收队,笑道:“这就对了,本官重申一遍,有什么恩怨以后再说,燕京城内严令私斗,诸位好自为之。”说罢带兵走了。 李清婉对着何仁瑾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拉住洛天初道:“谢谢你小洛哥哥,你对我真好。”洛天初没有看她,‘哼’了一声扯出袖子,大步走了回去。李清婉心想不就是杀了个臭和尚么,小洛哥哥怎么也这么古板不化,只好低着头,嘟着嘴,眼中含着着晶莹的泪花,迈着小碎步跟在洛天初后面。洛天初看出她在做戏,仍不理她。 裁判叫人收拾了了鸣的尸体,比赛继续进行,由朱雨时对阵峨眉派的黄克剑,朱雨时一心想得到何仁瑾的认可,在场上全力以赴,大战五十回合后,最终用轻功配合着飞花指法,点中了黄克剑的穴道,胜出比赛。就这样南赛区的血刀堡三人全体出线,三人互相庆贺。 最后一场比赛由正一派的董平对阵辽东参王鹿宝仁。鹿宝仁本就是金国人,脸上留着络腮胡子,生的粗犷健壮,身上斜挎一个百宝囊,不知装了什么。董平施礼道:“请鹿兄赐招。”鹿宝仁常和汉人做生意,汉语流利,道了声:“看招。”运起一对肉掌跟董平战在一处。董平的《降魔剑典》也练到了第四层境界,他资质一般,但学武专心刻苦,剑法火候尚在宋连峰之上,只因他不爱出风头,这才让别人错以为宋连峰才是弟子中的佼佼者。他的剑法朴实无华,凝稳持重,剑气飞扬,颇有名家风范。洛天初暗自点头,心想若非功力莫名其妙的大增,自己未必是董平的对手。鹿宝仁的武功虽也不错,但他从未正规学过武,平时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东学一招西学一招,跟董平这种名家子弟相比终是差了一截。 众人都看出此场悬念不大,见天色不早,便打算离场去酒楼填饱肚皮。洛天初他们也想知道其他伙伴们的战况,正打算离开时忽听董平一声惨叫,长剑撒手,痛苦的倒在地上滚来滚去,拼命撕扯着衣襟,将道袍和内衣全部撕破,露出胸膛,使劲抓挠胸口,留下数道血痕。众人大惊失色,见董平胸前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点,而且越来越多,向脖子和脸上蔓延,他的表情痛苦之极,眦目欲裂,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像他们这种江湖好汉就算断掉手腕也要咬牙忍住,不然会被别人瞧不起。董平本也想咬牙忍住,嘴唇都咬出血来,可实在挨不住身上的痛苦,嚎叫着将衣服全部撕开,裸露出上半身来。众人吓了一跳,原来他身上出满了红斑,看起来恶心可怖。鹿宝仁面带微笑,似乎很享受眼前的情景。正一派的人忙到近前观看,何月莲关心道:“董师兄你怎么样了?”说着便要摸他额头,何仁瑾大喝道:“别动他!他中了毒!”何月莲和宋连峰惊得忙缩回了手,看着痛苦不堪的董平,脸色也吓得惨白。何仁瑾随身带有刀伤药和解毒药,忙从怀中取出一瓶乳白色瓷瓶,顾不得启封,两指一捏便将瓶口捏断,用剑鞘点中董平的脖间穴道,让他张开嘴来,一股脑将绿色蜡丸倒了进去,又连点穴道助他吞下。 第四章 施针救人(下)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董平身上的红斑不但没减,反而变得更多更大,反加剧了董平的痛苦,他‘嗷’一声跳起两丈,重重摔回地上,使劲抓挠身体。指甲嵌入肉中,渗出鲜血,刚才还玉树临风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红斑怪物。何仁瑾心如刀绞,顾不得身份道:“阁下赢了,请快赐解药罢!”鹿宝仁抱着胳膊,摇头笑道:“我的解药精贵的紧,没有一千两黄金是不卖的。”何仁瑾急道:“我如何讨得一千两金子,请你高抬贵手,救我徒儿一命,金子我早晚给你便是。”鹿宝仁道:“我做生意向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何仁瑾见爱徒痛不欲生,再控制不住情绪,两眼通红,怒吼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快拿解药来!”董平忍着痛,吃力道:“师傅,别求他,杀了我吧,弟子不孝,不能再侍奉师傅左右了。” 何仁瑾仰天长啸,肝肠寸断,流下泪来,他一生无子,拿董平和宋连峰当亲生儿子看待,其中最喜董平,对他的教导也格外严格,一点过失都会大加训斥,只望他能精益求精,对宋连峰和其他弟子反而比较宽松。董平也甚是争气,从不犯相同的错误,学武勤奋刻苦,其他弟子休息时只有他孜孜不倦,因他的人缘和德行皆属一流,白清华和何仁瑾已暗定他为下一任的掌门人选,万没想到今日遭此横祸,让何仁瑾如何不痛心,想起以前对爱徒的苛责惩罚,心中难过之极。 何仁瑾还不死心,大叫道:“平儿你要撑住!为师就算带你访遍天下名医也要把你治好!”董平毫无反应,原来受不了剧烈的痛痒,昏厥过去。何仁瑾脱下道袍,裹住董平,便要带走。鹿宝仁笑道:“奉劝你一句,千万别用什么解毒药,那样只能让他死的更快。”何仁瑾一字字道:“我徒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何某誓取你头颅相祭,有违此誓,天诛地灭!”鹿宝仁听他发了毒誓,愣了愣,狠笑道:“好啊,我等着你。“ 正当这时,忽听一个微弱且没有自信的声音道:“董。。。董兄好像是中蛊了。”何仁瑾回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朱雨时。他凝眉一想,董平身上的症状确实跟中毒有所不同,听说苗疆之人善于用蛊,武林中对此道知之甚少,要是中蛊该怎么办呢。他以为朱雨时也是猜测,随口一说,冲他点头道:“多谢告知。”朱雨时没底气的道:“晚。。。晚辈可以尝试给董兄解蛊。”何仁瑾蓦然回首盯着他,惊讶道:“你会解蛊?”朱雨时一见何仁瑾就犯怵,也许是女婿见老丈人的反应吧,道:“晚辈可以一试,请二当家把董兄放下,待晚辈先看一看。”何仁瑾将信将疑,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便如他所言,将人放下。 朱雨时蹲在董平身前,仔细看了看红斑的颜色形状,用鼻子嗅了嗅,用手指轻轻按了按。洛天初紧张道:“小心!”朱雨时已然心中有数,道:“董兄中的是蛆蛊,只触表皮是不会中毒的。”鹿宝仁听他道出‘蛆蛊’二字,脸色稍稍一变,暗想难道这小子也是同行?何仁瑾见他说的肯定,激动道:“可有办法医治?”朱雨时道:“请问二当家刚才喂董兄吃的是什么药?”何仁瑾道:“那是我派自制的‘莲花碧露丸’,有解毒奇效,毫无害处。”朱雨时道:“它的配方是什么?”何仁瑾毫不犹豫的道了出来,一连说了十几种珍奇药物,听的朱雨时眉头大皱,何仁瑾忙问究竟。朱雨时叹道:“那些珍奇灵药对董兄体内的‘蛆蛊’是上好的补品,增强了它们的生命力,令其繁衍更快。若董兄不吃的话晚辈倒有九成把握解蛊。可现在蛆蛊繁殖太快,晚辈只能尽力而为了。”何仁瑾懊悔不已,没想到反害了徒弟,忙问道:“你现在有几成把握。”朱雨时沉吟一下,道:“一成吧,二当家想让我试试么?”何仁瑾神情沮丧,可朱雨时已是他最后的希望,只能赌一赌了,道:“请朱贤侄全力一试,无论能否将人救活,何某都感恩戴德。”朱雨时首次听他唤自己‘朱贤侄’,显然关系更近一步,心中大喜,道:“我一定尽力。” 自从离开草阳村后他一直将那套银针随身携带,没想到今天真派上了用场,还拿出一个小水晶瓶,里面装着如翡翠般碧绿的天养蛊浆,他把水晶瓶放到地上,小心翼翼的拧开瓶口,瓶中竟还套着一个小号的水晶瓶,封的格外严实。群雄都纳闷那一点点绿色粘液是什么东西,竟用两个价值不菲的水晶瓶装着。贾阴阳告诉过他天养蛊浆乃以毒攻毒的解蛊神药,他这才带了一点防身。 朱雨时道:“此物剧毒无比,沾上一滴即亡,请各位站远一些。”群雄见他说的郑重其事,都往后退了几步,只有何仁瑾蹲在原地,准备随时帮忙。朱雨时从皮夹中拿出一根银针,准备动手时忽听何月莲柔声道:“拜托你了。”朱雨时见她眼中充满期待,一副恳请之色,心里猛一激动,拿针的手轻抖了两下。何仁瑾回头怒视女儿道:“不要影响他救人。”何月莲玉脸一红,退了下去。朱雨时精神大振,深吸了口气,开始施针。 他说话时战战兢兢,没有底气,加上年纪又小,群雄对他都没什么信心。朱雨时的‘女娲补天针法’已练的娴熟无比,手法稳定精准,动作干净利落,眼神和气质忽然变得大不一样,聚精会神,充满自信。他在这个领域中少有人及,连贾阴阳也承认他已是一位优秀的蛊师。 朱雨时随手捏起五根银针,让针尖浸了天养蛊浆,手指一弹银针同时飞出,扎在董平身上呈梅花形状,围起了几个红斑。银针入皮一寸,间距也是一寸,不差分毫。他射出后瞧都不瞧,便准备第二波银针。他扎针的顺序从外至里,先断了蛊毒的蔓延之势,然后再聚而杀之。 鹿宝仁惊叫道:“这莫非是‘女娲补天针法’中的一种?你小子从何处学来?”当时大厅寂静无声,他这一叫吓了朱雨时一跳。何仁瑾和洛天初同时怒目而视,洛天初低喝道:“闭嘴。”朱雨时收敛心神,继续扎针,不一会儿董平大半个身子已布满银针,‘梅花’之间又组成梅花,无一空隙。何仁瑾忽然发现一些红斑泛起黑色,瞬又变回红色,接着又变成黑色,来回转变,没过一会儿,所有红斑都开始时红时黑。 朱雨时扎针完毕,何仁瑾道:“这黑红变色是怎么回事?”朱雨时道:“这是天养蛊浆和蛆蛊的毒性在相互对抗,两者都剧毒无比,两消之下就算存有残渣也容易清除了。”鹿宝仁听罢厉声道:“这是天养蛊浆?莫非你在饲养传说中的神蛊兽?”洛天初道:“干你何事,再大声喧哗就别怪我不客气。”朱雨时道:“一刻钟后我需要一壶热水和半罐新鲜的鸡头血,劳烦准备一下。”裁判官也在人群中,便吩咐下去,不出片刻准备齐全。朱雨时喝下一口滚烫的沸水,运足内力喷在董平身上。连喷了三四口,董平身上的红斑便向上凸起,有一物从里面顶破皮肤,爬出一只浑体通红的蛆,慢慢蠕动着,甚是恶心。接着所有红斑皆被撑破,数百条红蛆爬行的样子令人毛骨悚然。群雄谁都没见过如此恶心场面,何月莲好悬没呕吐出来。撑破的伤口处溢出黑血,那蛆虫对黑血甚是畏惧,争先恐后的钻进准备好的鸡血罐子,待都进去后,朱雨时封住罐子,让人将它埋在日光下,三天后才可取出扔掉。朱雨时观察着黑血流了片刻转变成红,却不是鲜红之色,倒像是橙色。朱雨时颓然半响,坐倒于地。鹿宝仁大笑道:“你的蛊术虽然不错,可惜还是没能尽解我的蛆蛊,哈哈。”笑罢跑出了场馆。 朱雨时垂头丧气,将银针拔出装回皮囊,这批银针沾过了天养蛊浆已不能再用了,等下就要扔掉。何仁瑾急道:“他说的是真的么?”朱雨时黯然点头,道:“蛆蛊的繁衍能力甚强,若一次不将它们彻底杀除就会慢慢复活。”何仁瑾道:“再杀一次不行么?”朱雨时摇头道:“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太过凶猛,就算体格健壮之人也不能连续使用,现在董兄身体虚弱,三个月内不能解蛊。新繁殖出的蛆蛊会对天养蛊浆产生抗性,更难杀尽了。”何仁瑾黯然道:“平儿还有多少时日?”朱雨时道:“我给他开个方子,一天服用三次可暂缓蛆蛊繁衍,平时多食菜蔬,禁食鱼肉等大补之物,我每隔三月替他杀一次蛆蛊,至少还有两年之数。何仁瑾稍稍放心,道:“恳请朱小兄将平儿带回血刀堡照料,我就算寻遍千山万水也会找到救平儿的方法。”朱雨时道:“二当家不着急,董兄身体虚弱,七日内必须静养,受不得车马劳顿,再说,去寻解药也不必那么费事的。”说最后一句时他将声音压的很低,何仁瑾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自己真是急糊涂了,待英雄大会后大可逼鹿宝仁交出解药,当下点头同意。朱雨时讨了笔墨写了个方子交予他,何仁瑾拜谢后,抱着董平和女儿先行抓药去了。何月莲走到朱雨时身边施一万福,感激道:“谢谢你。”朱雨时诚惶诚恐,赶忙还礼。 第五章 女儿心事(上) 南赛区的比赛全部结束,裁判官说今晚将在英雄馆进行下一步的对阵抓阄。正式比赛从后天开始,共分四天比完。 四个赛区的比赛属洛天初这边结束的最晚,陆飞,江飞燕等人早已比完,都在门口等他们出来。从战败出场的选手口中得知洛天初他们都已晋级,他们自是大喜,放心的先回去了。只有令雪儿在坚持等候。 出馆时天已擦黑,令雪儿所坐的茶馆正好望见场馆大门,一见他们出来便兴高采烈的跑出来喊道:“我在这里,你们怎么才出来?”洛天初见她小脸冻得发白,想到她从早上等到现在,心中感动,但当着别人的面也不便问候,道:“有事耽搁了片刻,让你久等了。”令雪儿笑道:“听说你们都晋级了,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会让本小姐失望的。快给我讲讲经过。”洛天初笑道:“这可说来话长,稍后再说吧,你知道其他人的战况么?”令雪儿笑道:“那还用说,当然全晋级了,哦,除了杜杀和蔡怜花,他们的对手太强,落败也是情理之中。还有陆堂主,铁鹰大哥,蔡怜花都受了伤。”洛天初吃惊道:“师傅受伤了?”令雪儿道:“你忘了陆堂主第三场的对手是尤忌恶么?那可是七十二路镖局的总门长,胜他已是不易了,好在伤势不重。”洛天初笑道:“他的七十二路总门长还是比不上我师傅的十八路瓢把子。”令雪儿忧心道:“不过铁大哥和蔡怜花的伤势就比较严重了。”洛天初皱眉道:“怎么回事?”令雪儿道:“铁鹰大哥身中三掌,伤势不轻,惨胜绣水宫的陶冰清。蔡怜花对阵古风归时没过几招便自知不敌,想要认输,可古风归长剑逼的甚紧,故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身中七剑才勉强逃到场外,现在重伤在床,没有几个月难以康复。”洛天初怒道:“古风归满口仁义道德,实是个小肚鸡肠的伪君子。” 晚风甚凉,一阵风吹过,令雪儿打了个冷战,道:“好了,回去再说吧,本小姐都要着凉了,咦?这位姑娘是?”她这才发现洛天初身后站着位美丽少女,看神情和他们稔熟,隐隐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这完全是女人对于情敌的第六感。还没等洛天初介绍,李清婉笑嘻嘻上前道:“雪儿姐姐好,小妹李清婉,绣水宫弟子,令堂是我的师伯,你也算是我的师姐啦,师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李清婉是从刚才顾瑶他们的交谈中得知尤静瑶与本门的关系。尤静瑶叛门这种丑事倪红颜当然不会对弟子们说。洛天初仍未消气,但礼多人不怪,心想她和令雪儿年纪相当,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令雪儿对绣水宫的印象不好,但人家给你施礼,总不能失礼于人,当下还礼道:“我娘早脱离了绣水宫,我可不敢当你的师姐。”李清婉笑道:“不是师姐也没关系,反正我们都是小洛哥哥的妹子,以后可要好好亲近了。”令雪儿听完心中一动,心想“小洛哥哥”这称呼且是你叫的,你何时成了他的妹子?再看李清婉花容月色,妩媚娇艳,绝不在自己之下,醋意立起,冷笑道:“原来姑娘是洛天初的义妹,不知这名分是何时算起的呢。”李清婉娇笑道:“哪里是什么正经名分,关系亲了就这么叫了,雪儿姐姐不是也这么叫么?”令雪儿脸上砰然变色,狠狠瞪着洛天初,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她气的是洛天初竟连这种事都告诉了她,实际上洛天初并没有说,完全是李清婉猜到的,有意试探一下。 洛天初不知该如何解释,李清婉说的是实情,无可辩驳,这种模棱两的话最容易惹人误会。”令雪儿是个直性子,果然中了李清婉的套儿,厉声道:“洛天初,她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说!”洛天初苦笑一声,正要说话,李清婉抢着道:“我和小洛哥哥三年前便认识了,那时我就是这么叫他的,小洛哥哥,你还记得这个么?”说着像变戏法样摊开手掌,手心托着三粒发黄破旧的骰子,洛天初惊道:“这。。。这是。”他一眼认出这是当年分手时自己送给她的纪念之物,没想到她一直都带在身上,心里多少也有些感动,可怎么早不拿晚不拿,偏偏当着令雪儿的面拿出来呢?李清婉一脸好笑的端详着他为难的表情,补充道:“这是我们分手时你送我的信物,你不会忘记吧?对了,我送你的鸳鸯手帕呢?你带着了么” 洛天初俊脸一红,饶他平时伶牙俐齿,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当时钟远鹏有意撮合他们,说是订婚信物也非不可,李清婉的话总让人联想翩翩却又无法反驳,当下支吾道:“我。。。我。。。”表情甚是尴尬。当年他少年无知,李清婉清秀动人,曾想能讨得这么个漂亮老婆肯定是自己的福气,这是市井百姓的正常念头,并不奇怪。自从钟远鹏死后他立志要在血刀堡出人头地,为大哥争口气,性情转变很大,对男女之事也看淡了,连对令雪儿这种美女都毫无绮念,更别说那鸳鸯手帕,早被他压到了箱底。今日和李清婉重逢自是欢喜,但再无其他,可这些事他又如何能解释的清楚,只能越描越黑。 令雪儿质问道:“洛天初!她的手帕呢?”洛天初心感无奈,只好实话实说道:“没带。”令雪儿大声道:“是没带还是不敢拿出来!”洛天初叹道:“真没带。”令雪儿道:“我不信,让我搜搜。”朱雨时劝道:“大小姐,小洛他确实没带,我亲眼见他压到箱底了。”李清婉本只想气气令雪儿,可当听到洛天初如此处置自己的手帕,神色一变,瞪视着他。令雪儿推开朱雨时,怒道:“你们是狐朋狗友,你当然向着他说话了!”说着就来搜身。洛天初心想我一个大男人在大街上被她搜身成何体统,当下也不顾男女之嫌握住了她的手,诚恳道:“雪儿,你当真不相信我?”令雪儿被他一握丝毫动弹不得,以为他带了手帕,心虚不让自己搜,气的哭了出来,叫道:“你欺负人!快放开我!”她的声音不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洛天初只好放开她,令雪儿伤心哭道:“你既和她有旧为何不对我说,我。。。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说罢转身就跑。行人有些看不过去的,纷纷骂洛天初道:“好个薄幸郎,喜新厌旧,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洛天初没空理会他们,叫了声“雪儿”便要追赶,却被李清婉拦住去路。她一天都是嬉皮笑脸,此刻却一脸严肃,凝视着洛天初。洛天初没好气道:“你还要怎样!”李清婉柔声问道:“小洛哥哥,送你的手帕你真的毫不在意的压在箱底么?”洛天初恼她故意气走雪儿,大声道:“是又怎地!”李清婉秀目一黯,凄笑道:“也不怎地,我再问你一句话。”洛天初望着令雪儿跑开的方向,急道:“快说。”李清婉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你是要她,还是要我。”洛天初脾气一上来,哪管的了许多,厉声道:“当然要她!你滚开!”李清婉娇躯一颤,花容失色,不敢相信道:“你。。。你让我滚?”洛天初哪里理她,一个翻身从她头上跃过,上了房顶后几下纵跃就过了半条街,忽听李清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洛天初,你就是个混蛋!” 第五章 女儿心事(下) 洛天初不顾行人惊讶的目光,在房上兔起鹘落,如履平地,顺着令雪儿跑去的方向追出三条街,却连她人影也没见着,低头一看,只见朱雨时从后追来,站在街上叫道:“你先从房上下来,被金兵看见要盘问的。”洛天初跃下房道:“你见到雪儿了么?”朱雨时摇头道:“没有,我是追着你来了。”洛天初心想以凭现在的脚力应该早追上她了,难道她故意藏起来了,又道:“顾兄呢?”朱雨时道:“顾兄回去向堡主他们报平安了,我跟你一起找。”洛天初叹道:“这事要宣扬出去,不知堡主他们要如何看我。”朱雨时道:“放心,顾兄会解释清楚的,清者自清,不用担心。我倒觉的你对莺儿刚才的态度有点过分了。”洛天初道:“她已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莺儿,她现在叫李清婉,心肠恶毒的紧。”朱雨时点头道:“她在比武馆的行为确实令人不齿,但她刚才那么做却都是为了你。”洛天初道:“为了我?”朱雨时道:“你或许对她无心,她却对你有情,不然以她的个性且会在意你和大小姐的事,你也许感觉不到,但我和顾兄都看出来了,纵然你不喜欢她也可以说的婉转一些,你的最后一句话有失风度,她也不比大小姐好受。” 洛天初也冷静了下来,暗自后悔,道:“先找到雪儿再说吧,下次见她我好好赔罪便是。”朱雨时道:“这就对了,我们别这样瞎找,大小姐的穿着长相那么显眼,一问便知。”两人便向路人打听有没有见一个身穿红氅,后披红色披风的漂亮女孩,路人都说没见,两人心下蹊跷,难道令雪儿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他们哪知令雪儿跑开后以为洛天初肯定会马上追来,可余光一扫却发现他又和李清婉说上了话,心中更怒,下定决心再不见他,更不会让他找到自己,一拐弯躲进了一家绸缎庄。洛天初心急火燎的踩着房顶追去,却没发现她就在脚下。令雪儿等他们走后从后门溜了出去,所以他们在那条街上怎么也问不出。 两人又找了一个时辰,不知不觉来到了西城门,朱雨时道:“大小姐不会跑这么远的,我们回去问问。两人又回到了那条街上,向东询问,这次路人皆知,都看见红衣少女向东而行,二人大喜,沿路追问,有人说见她进了前方‘三里铺’的小酒馆。两人忙找到那家小酒馆,进去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小二是个汉人,正准备打烊。洛天初塞给他几文铜钱,打听令雪儿,小二得钱欢喜,连连点头道:“有啊,有啊,那位漂亮姑娘凶的紧,似乎心情不好,一个人吃着闷酒,吃了两壶呢。”洛天初追问道:“她人去了哪里?”小二道:“走啦,跟着一位英俊公子走啦。”洛朱二人对视一眼,心想血刀堡称得上英俊的也就江飞燕,顾遥和严魏风,莫非是他们中的一位劝走了雪儿么,那样就放心了。离开时朱雨时多问了一句,道:“那位公子姓什么?”小二想了想道:“小人好像听那姑娘唤他。。。柳公子,对对,柳公子,错不了的。” “柳公子?”洛朱二人大惑不解,血刀堡中没人姓柳呀,突然他们心中一震,露出惊异之色,柳公子莫非就是柳少卿?洛天初又问道:“那公子可是穿着绿色衣服,模样高傲的紧?”小二道:“没错,正如客官所说。”洛天初不解道:“那姑娘为何跟他走?是被逼的么?”小二摇头道:“那位公子路经小店时见那姑娘独吃闷酒,就进来陪她吃了两杯,小的不敢偷听客官说话,但那姑娘好像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洛天初二话不说,展开轻功直奔名门巷而去。他望了望天空,见明月升起,天已黑透,柳少卿八成是个风流之人,雪儿又吃了酒,带回住处能有什么好事了。” 他们脚下甚快,不一会儿便来到柳少卿下榻的小院前,刚要叩门又停住,对朱雨时道:“要是雪儿已经走了,咱们跟姓柳的也没什么可说的,还是先进去看一下。”朱雨时点头同意,两人绕到侧墙,墙高三丈,他们不敢直接跃进去,先把住墙头,见院中四下无人,轻撑墙头跳了进去。院中格局与正一派相同,都是雅致的两进小院,北面的大屋里透出火光。两人低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靠近屋子。他们的轻功虽已相当高明,但柳少卿何等人也,丝毫不敢大意。 二人来到窗台下,见窗户紧闭,屋里有人笑道:“在下的‘茉莉花酿’是不是比酒馆里的糙酒要好吃一些?”两人听出是柳少卿在说话。一名女子道:“柳公子乃高雅之人,吃的酒当然是好的。”洛朱二人对视一眼,听出是令雪儿的声音,她果然到了这里,还跟少卿在一起饮酒。柳少卿笑道:“在下并不在意酒的优劣,只在乎吃酒之人。”令雪儿奇道:“吃酒之人?”柳少卿道:“对面坐的若是知己,就算是乡村野店的浑酒也可把酒言欢,和讨厌的人吃酒就算是琼浆玉液也如饮白水,毫无滋味。”令雪儿笑道:“柳公子说的极对,奈何小女子并非公子知己,只是个刚认识的酒友罢了。”柳少卿笑道:“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做不成知己,有些人却可一见如故,成为良友。”令雪儿道:“柳公子有这样的知己良友么?”柳少卿道:“以前没有,最近或许有一位了。”令雪儿问道:“是谁呢?”柳少卿并不答她,悠悠吟道:“银河倒海激飞浪,剑影刀光。剑气山庄,风雪黄墙古寺旁。轻舟醉酒人如月,吾辈孤凉。神剑飞扬,莫叹今生未轻狂。”令雪儿仔细听完,笑道:“江湖门派厮杀不断,神剑山庄孑然世外,十年磨剑,可惜只在月下花前舞剑,连一个对手也无,所以来此会一会天下豪杰,不枉此生。”柳少卿莞尔道:“现在小姐知道知己是谁了吧。”洛天初心中一动,忍不住悄悄捅开窗纸,偷眼望去,见令雪儿螓首低垂,娇羞无限。洛天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承认柳少卿确实极具魅力。柳少卿笑道:“意兴阑珊,聚会终有散。天色已晚,再留小姐便是唐突了,小姐若要离去尽可自便。”令雪儿起身道:“多谢柳公子的美酒,小女子不敢打扰,告辞了。”柳少卿送她到了大门外,道:“今日仓促,有酒无菜,不知小姐明晚可否再光临寒舍,一叙前话。”令雪儿迟疑道:“我。。。我不知道,看时候再定吧。”柳少卿笑道:“不管小姐来与不来,柳某都将摆酒相候。” 待令雪儿走后,洛朱二人溜回了墙角,离开小院。朱雨时道:“他们只是寻常吃酒而已,你莫要往心里去。”洛天初道:“我并没有生气,觉得他们两个倒也算一对。”朱雨时咋舌道:“你说笑吧?你真的这么想”洛天初点头道:“有什么不对么?”朱雨时没好气道:“谁人不知你和大小姐早晚要有喜事,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大小姐听见且不伤心。”洛天初缄默半响,怅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大小姐如果和柳少卿在一起也许更好一些。”朱雨时不解道:“为什么?”洛天初道:“大小姐已到婚配之年,而我却无成家之念,对儿女私情的兴趣也不大,只怕耽误了大小姐,这才有此感想。”朱雨时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像第一次认识他般,道:“记得以前逛行院的主意都是你出的,要是以前我一百个不信,但我现在却信你。”洛天初笑道:“为什么现在信我?”朱雨时叹道:“你的武功进步很大,性格变化更大,好像变了一个人,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洛天初笑骂道:“去你的,你的武功进步也不小呀。”朱雨时笑道:“我没你那么高的志向,只想娶妻生子,孝敬老人,若能娶到月莲我便今生无憾了。”洛天初笑道:“现在你有机会了,大可名正言顺的去正一派探望,董平的性命操在你手,你现在提婚的话何仁瑾很难拒绝。”董平摇头道:“我不想趁人之危,大小姐应该已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回到英雄馆,群雄正在大厅喝茶聊天。洞庭帮的人和岳云也在。令雪儿早回来一步,也和大家坐在一起。东郭问刀见他们回来,大笑道:“你们总算回来了,我正要出去找你们呢。”洛天初看了令雪儿一眼,见她脸蛋红晕,酒意未消,怒气却烟消云散,眼神有些复杂,略显心虚。洛天初不想让她难堪,问道:“雪儿你去哪了?让我们好找。”令雪儿避开他的眼神,目光闪烁道:“我。。。我逛街去了,你管得着么。”。陆飞笑道:“顾遥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场误会而已,那李清婉本叫莺儿,是当年小洛他们路见不平从金兵手中救下的,相处不到几天就被西夏皇帝李仁孝接走,后来改名叫李清婉。这事很多人都知道,雪儿你多心了。”令雪儿脸上如火烧云似的,心知完了,这下大家都知道我和小洛哥哥的关系了,急道:“谁多心了,我。。。我不理你们了。”说完跑上楼去。群雄哈哈大笑。令君来看了洛天初一眼,微微一笑。洛天初稍显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朱雨时有心缓解气氛,道:“铁兄和蔡兄的伤势如何了。”江飞燕道:“堡主已运功给他们疗过伤,蔡兄伤势重些,不过性命无碍。” 第七章 重利拉拢(上) 杨太道:“三十二强中有十位来自血刀堡,占了小一半,贵堡的名头从今日起威震武林,各门派都要甘拜下风。今日我有幸和楚大哥分到看一个赛区,他说个人赛的桂冠非令堡主不可,这里提前恭喜堡主了。”令君来谦虚还礼,严魏风笑道:“刚才这里还有好多人,见到我们都走了,竟无人敢和我们坐在一起儿。”顾遥笑道:“三十二个名额多半被我们和名人巷的诸派取得,这里的豪杰九成已被淘汰,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对了,赵兄今日可曾被看出身份?”赵横山笑道:“大江会的梅亭徒有虚名罢了,洒家还没用出‘钟馗搜鬼手’就把他那打趴下了。”众人尽皆莞尔。 岳云忽然道:“我听说金国二皇子完颜宗望也观看了比赛,诸位在场上可曾见过?”洛天初回忆道:“我倒是见了一名金国男子,很有派头,周围贵族都对他十分恭敬。”当下将那人的身形外貌描述一遍。岳云点头道:“有可能就是他。”陆飞神色一动,压低声音道:“岳小兄打听完颜宗望干什么?莫非。。。”岳云知他意思,微笑道:“就算我真有此心也未必能够成功,更会连累诸位,不会轻易犯险的。”江飞燕道:“说起姓完颜的,我突然想起我那赛区有个叫完颜离的高手,与人过招都是一招制敌,武功深不可测。”赵横山道:“是不是那些人太过脓包,所以才胜的轻松?”江飞燕道:“他前两阵的‘青峰浪侠’周戒浑,‘高丽猛农’李俊喜确实只是二流角色,但第三场的嵩山掌门程星却是不折不扣的一流高手,那完颜离随手一拳便将他击出场外,程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导致嵩山派无一人晋级,连夜抬着重伤的程星回去了。”群雄神情凝重,能一掌击败程星的人绝非凡人,英雄大会果然藏龙卧虎,都记住了完颜离这个名字。 正当这时,一名长相英俊的中年文官从外走进,在众人面前行了礼,道:“诸位英雄请了,下官徐还,奉高尚书之命请令堡主到府上一叙。另外大江会和嵩山派的人都已离开,他们的两座小院都打扫干净,请诸位前去入住。”众人互视一眼。心想刚来的时候都没人重视,如今十人晋级,便马上有人邀请了。令君来道:“既然高尚书有命,令某这就前往,陆飞,小洛,你们跟我走一趟。其他人收拾下搬进名人巷。” 徐还亲自领着三人去见高庆裔,门外备有马匹,上马后向东而行。金国怕江湖客们夜里闹事,实行了宵禁,长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骑着马拐了几拐,走上一条笔直的青石大街,两旁每隔十步都架着火盆,四下明亮,不时有一队队的金兵在街上巡逻,守卫严森,整条街并不算长,陈列着七八座宅邸,皆富丽堂皇,深院高墙。徐还向巡逻的金兵打了招呼,用女真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金兵点头放行。洛天初心想以后免不了和金国打交道,要学学女真语才行。徐还带他们在一座官邸前停住,朱门上悬挂着一方长匾,上写‘高府’二字。还未叩门,便有门公打开大门,道:“可是徐先生和客人来了么?”徐还道:“正是,请门公带路吧。”当下领着三人走进高府。 府内格外气派,分中,东,西三路,每条线路都能贯通全府,正前方是座占地极广的花园,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曲折贯通花圃。花园正中是座花石圆坛,里面竖着一块巨石,浑体玉白,下宽上窄,足有小山般高,远观如一座雪峰。徐还介绍道:“当年徽宗大兴花石纲,劳民伤财,为了这块石头不惜拆掉城墙,如今它被搬到了这里,徽宗再也欣赏不了。”巨石两旁的八片花圃中栽满梅花,一走近满鼻皆香。绕过巨石便见一座雄伟大宅,里面灯火明亮,两座石狮陈列左右,更添威严,两端的回廊曲折蜿蜒,不见尽头,不知后面还有多少庭院。 一行人上了台阶,守门的士兵对令君来三人道:“请卸下兵器,走时奉还。”令君来道:“我等前来拜见高尚书,没有携带兵器。”那士兵道:“话是如此,还要搜上一搜,例行公事,得罪勿怪。”说着便将三人逐一检查,果然未带兵器。徐还在门外道:“禀主子,血刀堡的贵客已到。”只听殿内有人道:“快请进。”血刀堡三人都听过高庆裔说话,而这人的声音雄厚,显然是另一个人。徐还推开大门,请令君来三人进去。 宅内金碧辉煌,亮如白昼,地上铺着软绵绵的波斯地毯,四周陈设极为讲究,装点的物事也是珍贵豪奢。令他们吃惊的是屋内坐着不少熟悉的面孔,有峨眉掌门李休止,华山掌门古风归,泰山掌门宫震,衡山掌门武挺,七十二路镖局总门长尤忌恶,还有辽东参客鹿宝仁,另有一人坐于左首首座,看地位更为重要,却不认得。那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四方大脸,燕颔虎须,豹头环眼,古铜色皮肤,穿一件单衣,隐见他衣中盘根错节的扎实肌肉,从脑后的辫发可以看出他是个女真人,身材高大魁梧,极其彪悍,比旁边的古风归高出一头,浑身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正中长案后坐着位金国贵族,头戴珍珠白貂软帽,身穿金丝绣边的羊绒锦袄,目光深邃,相貌奇伟。洛天初认出他就是观战的那位金国贵族,摆如此阵仗不知何意。位于右首首座的高庆裔起身道:“你们还不快拜见我大金国二皇子殿下。”三人都是一惊,心想那金国贵族果然就是二皇子完颜宗望,当年金兵第一次南下,他就是军队的右副都元帅,更是靖康之变的策划者之一。据说他在沙场上作战勇猛,有万夫不当之勇。血刀堡三人并不跪拜,只是抱拳行礼,连弯腰都没有。高庆裔变色道:“见了我王为何不跪。”陆飞道:“我们都是江湖粗人,见识短浅,不懂礼数还望担待。”完颜宗望点了点头,用流利的汉语道:“很好,脾气大,本事就大,我大金国就需要这样的人才,若一见本王就跟奴才一样卑躬屈膝,也没资格接受本王的邀请。坐下说话吧。” 第七章 重利拉拢(中) 三人在右首末端的三张椅上坐下。完颜宗望道:“你们血刀堡人才济济,有十人进入了前三十二名,天下名门无一可比。你们以前没什么名气,埋没多时,空有一身本领,太过可惜。本王做事向来先舍后取,为了表示诚意,来啊!把东西抬上来。”话音刚落有四名金兵抬来一口沉甸甸的檀木箱子,放在厅中打开。箱内金光闪闪,装满了黄金,在场众人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金子。完颜宗望道:“这是两万两黄金,是送给令堡主的见面礼,另外还有三十万两银票,分给你的手下。”接着从屏风后走出十几名风姿卓越,容颜娇美的妙龄少女,她们款款走来,在厅中站成一排,完颜宗望道:“这些处女年芳十八,都是赵宋高门的千金小姐,不是将门之女,便是官宦世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给你们兄弟当婆娘吧。”陆飞和洛天初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完颜宗望为了拉拢如此下本,难怪这些掌门宗师都效力麾下,能经得起如此诱惑的人真的不多。 完颜宗望继续道:“文人读书,武人习武都为讨个出身,搏个功名,然后锦衣还乡,光宗耀祖。金银美女只是过眼烟云,只有实在的事业才能满足男儿的志向,从今起,令堡主便是我大金国正四品的皇家禁卫军总教头,再给你们十五个从六品的禁卫军副统制名额,你们自行安排便是。”他刚说完,在场掌门都露出嫉妒之色,看来他们的待遇远远不如。令君来不动声色道:“二皇子如此厚恩,不知要我们如何为报。”高庆裔道:“二皇子招贤纳士的美意难道堡主看不出来么?在座的掌门在半年前就接受了封赏,成为二皇子的贵客,若堡主也能率众来投,助我大金国夺得天下,且不是美事一件?还不快谢赏么。”令君来淡淡一笑道:“乡野之人懒散惯了,要那些金银美女亦是无用,更不知如何做官,只怕要辜负二皇子的美意了。”高庆裔没想到令君来竟会拒绝,吃惊道:“你不愿意?”众掌门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要是令君来他们也投靠过来,二皇子岂会再重视我们。 完颜宗望却不气恼,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令君来,哈哈大笑道:“给吐蕃送英雄帖的信使回来说楚来客雄才大略,一代宗师,视天下英雄如草芥,唯独服气令君来一人,本王原来将信将疑,如今亲眼所见当真英雄了得。结交高人这些见面礼自是轻了,这样吧,所有金银美女加上一倍,赐堡主世袭千户侯,国宾之礼相待,十五个名额官升一级,赐宅赏地自不必说。只是封侯一事还要启奏圣上,想必圣上也会应允,你看如何?”此言一出,厅内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除了那金国大汉外,众掌门嫉妒非常,死死瞪着令君来,眼中似要冒出火来。 令君来施了一礼道:“二皇子会错意了,在下并无待价而沽之意,刚才所说确是实情,请二皇子勿疑。”完颜宗望皱了皱眉,抚着唇上胡须,想了一想,摆手道:“把他们押上来。”只见八名金兵五花大绑的押来两个人,那二人虽然穿戴齐整,手脚上却带着镣铐,面如死灰。洛天初浑身剧颤,认出他们是大仇人王人逍和仇厉海,当下怒火中烧,从椅上一跃而起,就要动手。令君来按住他的肩头,聚音成线道:“别轻举妄动。”洛天初对二人怒目而视,恨不得用眼睛杀死他们。王仇二人偷看了一眼,认出了令君来,却没认出洛天初,可如此仇恨的目光肯定对自己不利,赶紧低下了头。 令君来对完颜宗望道:“此二人和我血刀堡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知这是何意。”完颜宗望呷了口茶道:“只要令堡主答应效命我大金国,此二人就交与你们发落。”高庆裔大声道:“他们本也是我大金国的贵客,二皇子为了你们甘愿冒着杀贤之名,这是何等重视,别不识好歹了。”王人逍和仇厉海跪在地上,害怕的颤抖不已,不知命运如何。陆飞心想金钱,色诱,官爵,人情所有伎俩都用上了,完颜宗望可谓煞费苦心,有如此多的人才为他卖命,也难怪金国日益强盛。令君来道:“我血刀堡向来有仇必报,不愿假手于人,二皇子的盛行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万难从命。”完颜宗望脸上砰然变色,怒视着令君来,重重一拍桌子,拂袖而去。高庆裔也大怒道:“好不识抬举!”也随着完颜宗望走了。金兵带着王仇二人离开,他们长舒了口气,生怕令君来改变心意,不用金兵催促,一溜小跑出了大堂。洛天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怒目圆瞪,狠狠的在地上跺了两脚。众掌门也纷纷离去,看着令君来的眼神略带讥诮之色,笑他不识时务。只有那金国大汉动也不动,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令君来,似有欣赏之意,缓缓起身走了出去。堂内霎时间空无一人,令君来低声对洛天初道:“放心吧,既知二贼投靠了金国,早晚能取他们首级。”洛天初只好点头应是。 第七章 重利拉拢(下) 徐还带三人出来高府,在回去的路上他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令堡主在重利下不受诱惑,不做金人走狗,气节如松,徐某真心佩服。”三人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陆飞试探道:“徐兄出仕金国,怎地向着我们说话?”徐还微笑道:“不是每一个降金的汉人都是卖主求荣的奴才,在下只是身不由己,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陆飞低声道:“徐兄慎言。”徐还毫无顾忌道:“堂内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都是些道貌岸然,见利忘义之徒,平时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一见金银美女就如狗般低贱,什么东西。” 三人见他大骂,心里也觉痛快,只是还不了解他底细,不便多言。令君来道:“那个金国大汉是什么人物?”徐还道:“那人名叫完颜离,乃金国第一高手,武功深不可测。以前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贴身护卫,数次孤身救驾,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阿骨打感激他的救主之情,赐姓完颜,他本来的姓氏反不知道了。太祖死后,胞弟吴起买继承皇位,对完颜离也是礼敬有加,想给他加官进爵却被谢绝,他对做官没有兴趣,依旧天天打熬筋骨,潜心练武。吴起买封他为‘虎侯’之爵,和‘金国第一勇士’的称号。”令君来道:“原来如此,那他来参加英雄大会又是为的什么?”徐还道:“或许想做天下第一高手吧,此人痴武如命,闻得世上有楚来客,倪红颜,白清华,无音这等高手,自然要来见个高低。如果他能摘得桂冠,对金国来说也是件大好事,对中土武林也是个打击。”令君来道:“嵩山程掌门被他一掌打成重伤,难道二皇子没有拉拢嵩山派么?” 徐还笑道:“下官只是皇府的普通幕僚,这种事怎会知道,我猜是拉拢过的,一定是拉拢不来,便索性毁了他,完颜宗望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各位要小心了。”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便来到了名门巷,徐还道:“下官就送到这里,三位早点歇息吧。” 他们分开后,三人来到原嵩山派和大江会的宅邸前,两座宅邸相临,牌匾已换成了血刀堡字样,严魏风正挑着灯笼外在外等候,见到他们忙将其迎了进来。血刀堡和洞庭帮的好汉都在厅内,顾瑶笑道:“好在你们安然无恙,我们怕出意外,正计划着怎么闯府救人呢。”洛天初奇道:“要是我们出了意外你们怎能及时知道?”江飞燕笑道:“你们走后我在后面跟着,以防高庆裔对你们不利,我在房顶上听了你们的谈话,听到堡主屡次拒绝完颜宗望的拉拢时着实捏了把汗,好在有惊无险,就提前回来报信了。洛天初这才恍然,心想江堂主轻功一绝,难怪自己毫无察觉。 赵横山道:“那姓高的都说了什么?”陆飞正要开口,杨太忽然道:“诸位慢聊,我等先告辞了。”众人知他不愿打听别派私事,刚才不走只因不确定令君来等人的安危,岳云也起身告辞。令君来一笑,道:“大家虽相识不久,却都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不用见外,更不必回避。”陆飞这才将经过讲述一遍。他一边讲,赵横山一边骂,将那些掌门全都骂了一遍。岳云听到完颜宗望果然也在燕京,露出了沉思之色,虎目藏着一缕杀气。说到完颜离时,江飞燕补充道:“此人绝不可轻视,我在赛场见过他动手,以我推测和堡主是一个级别的。”最后说到了王人逍和仇厉海,赵横山猛的一拍桌子,恶狠狠道:“洒家正愁找不到那两个兔崽子,没想到就在眼皮底下,今夜就替钟兄报仇去。”朱雨时也是意气上涌,道了声:“我也去。”便跟赵横山一起向外走去。令君来道:“且慢!” 赵横山瞪眼道:“怎么?洒家替钟兄报仇也要拦么?”洛天初替令君来解释道:“赵大哥误会了,如今金国拉拢我们不成,二贼自然又变回了座上嘉宾,肯定藏起来不肯露面,我们冒然行动只会惹来杀身之祸,完颜宗望对我们已动了杀机,正愁没有借口呢。”赵横山大声道:“大不了把完颜宗望也宰了,咱们大闹燕京,看谁敢拦着!”令君来叹了口气,摇头不语。陆飞道:“休说浑话,完颜宗望身边高手如云,且是你说杀就杀的,钟兄的大仇谁都想报,只是时机未到罢了,堡主行事自有道理,你要是胡来害了兄弟们,你有几颗脑袋赔罪。”赵横山哼了一声,道:“洒家跟你说不着,只要堡主说的在理,洒家自然服从。” 众人都将目光移到了令君来身上,令君来道:“二贼气数未尽,让他们多活两天无妨。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请诸君一听。”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都知令君来的计划定是非同小可。令君来道:“我打算全力夺得本次大会的桂冠,那时完颜宗望会再次见我,无论在什么场合我都会刺杀他。你们事先转移到城外,不要参与,分头赶回四川。” 群雄谁都没想到令君来的胆子如此之大,竟敢孤身刺杀金国的二皇子。赵横山大笑道:“堡主果然没让洒家失望,仅这份勇气洒家就服了!”陆飞道:“堡主为何要杀完颜宗望?”岳云道:“他手上沾满了我大宋子民的鲜血,人人皆可诛之,云为此事愿效死命,但有吩咐万死不辞。”令君来道:“杀完颜宗望的原因有三,第一,正如岳小兄所言,替死在他手上的大宋生灵报仇,挫一挫金国的锐气。第二,向天下表明决心,我血刀堡与金国势不两立,也完成了吴麟将军的请求。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愿此举能唤醒我大宋男儿的血性,对抗金大业大有好处。”岳云喝彩道:“说得好!”洛天初道:“此事必须计划周详,可提前计划亦是无用,谁都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到时随机应变,不过有两大难点现在就能想到,一是堡主必须夺得桂冠,三十二强中藏龙卧虎,那完颜离,倪红颜,楚来客,无音,白清华都是宗师级的高手,想最终获胜谈何容易。第二就算堡主摘得桂冠,也顺利的刺杀了完颜宗望,堡主一人如何脱身?若要我们舍堡主一人送死,那是肯定不行的。”群雄频频点头同意。令雪儿担忧道:“爹,你可绝不能出事呀。”令君来爱怜的摸了摸她头发,笑道:“第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对手虽强却也不惧。事后我一人脱身方便,那些高手追我的话你们也就相对安全了,那时是打是跑皆由我说的算,燕京城外群山连绵,杀我谈何容易,你们放心好了。” 没见识过令君来武功的岳云和杨太仍觉冒险,沉默不语,血刀堡众人却知他有把握才敢如此提议,帮忙反是累赘。令君来道:“好了,大家早点休息,还有几天功夫,到时再议不迟。” 第八章 破镜重圆(上)一更 洛天初回到房中,想到大仇人就在燕京,立时毫无睡意,便练起“易筋经”来。他双手撑地,身子靠墙,两腿交叉盘起,按记忆中图经上的经脉穴道走气。练习内功需要心如止水,他此时心事重重,突然发觉经脉内真气逆流,吓了一跳,知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忙全神贯注,将气息逐步收回丹田。他额头冒汗,暗叫好险,心知今夜不便练功,便躺在枕头上,全身放松,不久便沉沉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房门‘吱呀’打开,他立刻睁开眼睛,发现天光大亮,红日东升,朱雨时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洛天初奇道:“我房门上着闩呢,你怎么进来的?”朱雨时笑道:“你忘了我师傅江堂主乃天下第一侠盗,我当然学了几手登堂入室的伎俩,现在已是晌午了,你要睡到何时。”洛天初没好气道:“你不会先敲门么?”朱雨时道:“就算敲门你也不会开的。”洛天初道:“我为何不开?”朱雨时道:“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出门。”洛天初奇道:“我为什么不想出门?”朱雨时道:“因为你不想见了大小姐尴尬。”洛天初怔了怔,笑叹道:“我确实不想出门,但并非是这个原因,昨天的事我不在意。”朱雨时愣道:“那你在意什么?” 洛天初叹道:“越是练武越能发现和真正高手的差距,若昨晚我也有令堡主一样的武功,说不定可以当场杀了二贼,挟持完颜宗望后全身而退。如今一切重任压在堡主肩上,根本帮不上忙,觉得自己很没用。”朱雨时吃惊道:“你是为这个忧心?”洛天初点了点头。朱雨时道:“照你这么说,武功更加低微的我是不是该羞得没脸见人了?”洛天初大笑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加紧练武,以后能帮到堡主。”朱雨时叹道:“令堡主这样的高手百年都未必出一个,就好像平民百姓非要和皇帝比好命,受气的终是自己。”洛天初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确实有点急功近利了,昨晚练功差点走火入魔。” 朱雨时道:“我这次来是向你汇报大小姐动向的,你虽然不在意,不过还是听听为好。”洛天初道:“我又没说不听,说就是了。”朱雨时道:“你可知她今早去哪了?”洛天初摇头道:“猜不出来。”朱雨时道:“大小姐喜欢赖床谁都知道,可她一大早就出门了,我就在后面跟着她,她去了燕京的彩衣坊买了两件漂亮衣服,又去香料铺买了胭脂和香露,然后就去了神剑山庄的馆驿。”洛天初苦笑道:“柳少卿约她今晚吃饭,她这么早去干什么?难道真看上了柳少卿。”朱雨时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要是大小姐真的移情别恋,你会难过么?”洛天初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会有些失落,难过到不至于,我会祝福她。”朱雨时叹了口气道:“我以前担心大小姐会瞧不上你,现在看来该担心反是大小姐。”洛天初正色道:“我绝无伤害大小姐之意,我可以毫不犹豫的为她去死,但感情之事不能勉强,谁也难以逼谁去爱上一个人。”朱雨时叹道:“我没有逼你,只是想告诉你大小姐到了馆驿后知会了门公,婉拒了柳少卿的邀请。”洛天初怔住,道:“她拒绝了?”朱雨时点了点头。洛天初奇道:“那她买新衣服和香露做什么?”朱雨时道:“你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么?”洛天初摇头。朱雨时道:“女为悦己者容,你说呢?”洛天初沉默无语。朱雨时道:“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是想和李清婉比一比美貌吧,女孩子的心事谁知道呢。”洛天初道:“你就知道的比我多。”朱雨时道:“不管怎么说大小姐都是为了你,你可识相点。”洛天初道:“我们就当不知道她和柳少卿的事,今天见了她我先赔罪吧。”朱雨时点头道:“大小姐应该已梳妆完毕,你现在就可以去找她,我要去给董平煎药,就不陪你了。”洛天初笑道:“见到何仙姑替我问好。”朱雨时脸一红,道:“见到了再说吧。” 朱雨时走后,洛天初刚出小院便迎面碰见了令雪儿,她身穿青橙色的丝绸锦袄和摺边胡裤,脚穿鹿皮翻毛短靴,晶莹透亮的俏脸显得欺霜赛雪,朱红小嘴鲜艳欲滴,好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秀发高高拢起,发髻处叉着一枚金蛇簪,显得贤淑端庄,颇像大家闺秀。洛天初呆了呆,差点没认出来。令雪儿见他凝视自己,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羞嗔道:“呆瓜,没见过么?”洛天初忙正色道:“我正要向大小姐解释昨天的事,那着实是一场误会,请大小姐不要生气。”令雪儿道:“算了,我没生气,我也有做的不对之处。”要让令雪儿主动认错谈何容易,可见她确实想和洛天初言归于好。洛天初松了口气,道:“那就好,现在闲着无事,我陪大小姐逛逛如何。”令雪儿道:“你还叫我大小姐?唤我雪儿吧。”洛天初迟疑了一下,道:“是,雪儿。”令雪儿微微一笑,好如雪中绽放的红梅,娇艳无限。此时正好严魏风和东郭问刀说笑着从院中走出,见到二人相视一笑,东郭问刀坏笑道:“打扰二位说私话了,真对不住了。”严魏风笑道:“别说的那么直白,人家会不好意思的。”两人相视大笑。洛天初也不在意,道:“雪儿,咱们走吧。”令雪儿点点头,和他并肩走了出去。东郭问刀模仿洛天初的语气对严魏风道:“雪儿,咱们走吧。”令雪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东郭问刀装出害怕的样子,脸上却甚是得意。 朱雨时到达时宋连峰本在院中练剑,见到他转身就走,朱雨时问好,他也不理,一进屋就将门重重关上。何仁瑾本对他甚是同情,可见他如此小肚鸡肠,毫无气度,不禁火撞脑门,便要出言指责,却被朱雨时劝住。 董平转醒过来后觉得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见朱雨时正在喂他吃药,便要起来磕头谢恩。朱雨时让他躺了回去,道:“董兄不必多礼。”炉火烧的正旺,温暖如春,朱雨时喂完药后解开他的衣服查看蛊毒,何月莲不方便观看,先行离去。白清华,何仁瑾站在身边相陪。董平仍能感觉到伤口处的微微搔痒,朱雨时的方子虽暂缓蛆蛊蔓延,却难消除董平的痛苦,如此活着当真生不如死,可也没有其他办法,叮嘱几句后起身告辞,白清华和何仁瑾送他出屋。何仁瑾道:“月莲,你替为父送送朱贤侄。”原来何仁瑾发现朱雨时心底善良,谦恭谨慎,更对女儿一片情深,女儿嫁给他绝不会受委屈,便默许了他俩的关系。何月莲知父亲深意,吃惊的向她望去,见何仁瑾冲她微微点头头,便垂下螓首,红着脸应道:“是”。 第八章 破镜重圆(下)二更 何月莲送朱雨时到了门口,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古怪的气氛中又带着一缕春风,何月莲犹豫了一下道:“我口渴了,我们去吃杯茶吧。”朱雨时受宠若惊,连连点头。两人出了小巷,找了家茶楼,上了二楼后坐在临街的位置上,点了壶碧螺春,呷了几口,朱雨这才将酝酿多日的疑问说了出来,道:“当初何小姐既已答应下嫁敝人,为何要悔婚呢?若是敝人有什么不对之处,还望告知,我一定会改的。再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他终于把这番话鼓足勇气的说了出来,心里一下子轻松多了。何月莲低着头道:“你让人提过亲后就了无音信,连封信都不写,我还当悔婚的是你呢,你想让我等你多少年呢?我已经十九岁了,早到了嫁人的年龄,你若一辈子没有音信,难道让我等你一辈子?”朱雨时惭愧道:“都是我的错,小洛早就劝我给你写信,可我实在不敢写,怕唐突了你,早知如此我情愿一天给你写三封信。你可知这三年我日日夜夜都。。。都在思念你。”何月莲红着脸听着。朱雨时道:“我知道你跟宋师兄青梅竹马,感情甚好。我不用你马上回答我的。”何月莲叹了口气,忽然笑道:“你确实是个傻瓜。”朱雨时一愣,不好意思道:“我确实笨,不像小洛那样聪明。”何月莲好奇道:“他怎么聪明了,说来听听。”一提起洛天初,朱雨时自豪道:“首先他的根骨是五百年不遇的潜龙骨,学武事半功倍,不然他的武功怎么这般高。”何月莲颔首道:“这个我承认,我爹也说他的进步不可思议,还有什么?”朱雨时笑道:“还有就是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管多么艰涩难懂的书,只要他看过两三遍,就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像你们的《降魔剑典》他就只看了三遍。”何月莲‘呸’了一声道:“偷学人家武功还好意思说么,还有什么?”朱雨时笑道:“还有他辩才无碍,思维敏捷,做事胆大心细,滴水不漏,尤其在军事上更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虽然他不曾真正的带兵打仗,但我相信他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将,他要是不算聪明,那世上就没聪明之人了。”何月莲颔首道:“原来如此,我问你这些,就是想弄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凭什么那么张狂,看来确实有些本事,宋师兄是斗不过他的。”朱雨时道:“他和我们兄弟在一起时一点也不狂妄,等你以后跟他熟了就会发现他很好相处,他为了朋友抛头洒血也在所不惜。不过他向来吃软不吃硬,以宋师兄的性子肯定与他不和。”何月莲微微一笑道:“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也顺着他就是了。”朱雨时惊讶道:“你不是在生他的气么?”何月莲摇头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生他的气且非让你为难么?”朱雨时大喜道:“月莲,你真好。”何月莲看着他的笑脸,微笑道:“你可知刚才我为什么说你笨蛋?”朱雨时笑道:“因为我确实笨啊。”何月莲道:“难道你不明白我爹的意思么?”朱雨时一怔道:“二当家什么意思?”何月莲道:“我爹对我管教甚严,绝不会让我送男子出门的,因为这意味着女儿要出门子了。他今天这么做,就是认可了你。”朱雨时愣了半响,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激动道:“认。。。认可我做女婿了?”何月莲脸上一红,轻轻“嗯”了一声。朱雨时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怪叫一声从二楼跳了出去,在空中连翻了七八个跟斗,平平稳稳的落在对面的房顶上,仰天长啸,将这些天的压抑尽皆发泄了出来,随之跃回茶楼。街上行人见他高来高去,看的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正好洛天初和令雪儿从这里路过,见一人在空中飞来飞去,连打跟斗,开始都吃了一惊,赞叹这人轻功了得,待仔细一看,这不是朱雨时么?又见他跳了回茶楼,令雪儿指着对面那人道:“小洛哥哥你看,那不是何家小姐么?”洛天初道:“果然是他们,也只有何小姐能让他高兴成这样,咱们也去凑凑热闹。”令雪儿拍手叫好。 待朱雨时坐回位上,何月莲娇嗔道:“你这是做什么?让人家看到成什么样子。”朱雨时赶忙道:“是是,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咦,对了,你不是和宋师兄私定终身了么?他。。。他怎么办。”何月莲叹道:“我跟他清清白白,你别瞎想。既然你没有变心,那我们的约定便在他之前,我和宋师哥不会再有瓜葛,望你不要介意。”朱雨时喜出望外道:“你从没有怪过你,错都在我。”看着他紧张局促的表情,何月莲忍俊不住,噗嗤一笑,娇婉动人。 洛天初大笑的从楼梯口走来,他现在耳力极佳,远远听见二人对话,心想朱雨时终于虏获芳心,为他欢喜不已。朱雨时立时想到刚才的话已被他们偷听,尴尬不已。何月莲也觉不好意思,起身向二人行了一礼,就要离开,令雪儿拦住她笑道:“姐姐别走啊,你要走了小朱非跟我们拼命不可。”洛天初道:“我们是刚巧路过,该走也是我们走,您请安坐。”何月莲见他们没有嘲笑之意,心中稍安,便回到原位。令雪儿挨着她坐下,逗她说笑,几句话便打消了隔阂。何月莲只觉她活泼大方,毫不娇柔做作,生出一种亲近之意,不一会儿便成了好朋友。 性格相投的女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衣服,首饰,打扮,吃喝,杂耍,逸闻趣事都是话题,何况她们年纪相若,都无闺蜜,很快成为知己,说的兴高采烈,反而将洛天初和朱雨时冷落到了一边。二人也不插嘴,微笑的听着着她们“叽叽喳喳”,丝毫不觉无趣,反而有种快乐的满足。曾几何时他们只是街头不入流的混混,在他们眼中携美女出入茶馆酒楼的都是阔少公子,哪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正是:“少年一跃青天步,情系在,江湖路。锦瑟年华谁与度。寒刀冷剑,沉浮几主,倩影魂归处。黄昏孤雁人迟暮,休问情愁多几许,与君同醉,纵歌西去,一夜春风雨。” 正当谈笑时,忽听楼梯上传来‘蹬蹬蹬’急促的上楼声,柳少卿手提长剑冲了上来,见四人围坐一桌,朱雨时和何月莲神态亲密,不禁妒火中烧,怒视着何月莲。何月莲也是一惊,起身道:“师兄,你怎么来了。”宋连峰冷笑道:“我见你许久不回,以为又被这小贼纠缠,这才赶来寻你。没想到你。。。嘿嘿。”何月莲皱眉道:“没想到什么?”宋连峰打了个哈哈,道:“没想到你倒挺乐意被纠缠的,竟然还和他一起吃茶。”洛天初心想这是人家的事情,自己不便干预,当下静观其变。何月莲心想既然碰上就正好做个了断,道:“多谢师兄挂念,和谁吃茶是我自己的事,师兄就不必管了。” 宋连峰一惊,他本以为何月莲会马上跟自己走,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他在和洛天初的一战中颜面尽失,成为了江湖笑柄,现在武林人士见到他都暗自偷笑,他已一无所有,只有何月莲这个“未婚妻”聊以自慰,打算回到龙虎山后娶为妻子,师傅肯定会在白掌门面前为自己说好话,把掌门之位传给自己,那样才有机会翻身。可如今何月莲眼中已看不见柔情,只有同情和怜悯,他心中一凉,惊道:“你说什么?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何月莲轻叹了口气,心知师兄性高气傲,说出实情难免和他决裂,可这件事不得不说,只好道:“师兄,当初我答应你只因多年没有朱雨时的音信,以为他不在乎我了,现在既知他初衷未变,我们的事也就算不得数了,还望你能理解。”宋连峰好如五雷轰顶般愣在那里,体内的气力好像被抽干,背脊如空米袋般弯了下去。身子也摘了一摘。何月莲于心不忍道:“对不起了,师兄。” 过了片刻,宋连峰忽然恶狠狠笑道:“我早该想到当年你被他们掳走后一起食宿数月,怎会再是清白之身,就是这姓朱的玷污了你,对么,所以他才对你朝思夜想,而你。。。哼哼,也忘不掉他的好处。”何月莲神情剧变,小脸气的发绿,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宋连峰懊恼道:“早知你这等下贱,天天想着男人,这些年来我又何必对你相敬如宾。” 朱雨时勃然大怒,正好说话之时。突听‘啪’一声清响,何月莲重重括了宋连峰一巴掌。宋连峰心神涣散,全无防备,被打了个实在,脸上肿起老高。何月莲气的胸膛起伏,厉声道:“我当初怎会看上你这种人,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宋连峰受此大辱,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好,好啊,我现在斗不过你们,以后我会加倍奉还的。”说完掉头冲下楼去,心想洛天初毁了自己的前程,朱雨时抢走了自己的女人,何月莲更是背叛了自己,他暗中立誓,要以十倍的痛苦奉还给他们。 第九章 大赛开始 三更 宋连峰走后何月莲默默垂泪,朱雨时和令雪儿都劝慰不止。洛天初道:“你们可要小心些,姓宋的说报仇绝非说笑,估计他什么都干得出来。”朱雨时沉声道:“让他来好了,他那样侮辱月莲,我正要找他理论。”洛天初道:“真刀真枪的话自不怕他,怕的是他背后里下刀子。”何月莲道:“我是师傅的女儿,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拿我怎样。”洛天初道:“总之小心为上,我们也回去吧,快要抽签了。” 三人出了茶楼,先送何月莲回到馆驿。洛天初见朱雨时显得忧心忡忡,道:“你的梦想已经成真,怎么不喜反忧?”朱雨时叹道:“姓宋的说了那些恶毒之言,我怕月莲伤心难过。”洛天初哂笑道:“有此一事何姑娘也看出了宋连峰的为人,也不是件坏事,人家是江湖侠女,没你想的那么软弱,走吧。” 他们回到馆驿,大家都准备妥当,除了铁鹰和蔡怜花仍在静养外,其余人一同赶往英雄馆。此时血刀堡已是江湖议论的焦点,走在路上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投以注目礼,尤其是昨天表现突出的几位,令君来,赵横山,陆飞,江飞燕,洛天初都是大家讨论的话题。 战败后的江湖客都离开了英雄馆,馆内撤掉了多余的陈设,只留三十二副红木桌椅,只要一派中有一人晋级了比赛,便设有一张桌,摆着那派的名牌,派中其他人也可陪同入席。血刀堡一行人来到时,其他门派已到了大半,楚来客,杨太也来和大家见礼。楚来客笑道:“我说过要请令兄吃酒,前两天有事未能相见,待抽完签以后我们找个地方一醉方休。”杨太赞同道:“就算吃的烂醉,只要运功将酒水逼出也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赛。“令君来含笑答应。楚来客看向洛天初道:“你就是洛天初?”洛天初忙答道:“正是晚辈。”楚来客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我本以为‘黑白双鬼’定能晋级,没想到黑鬼却败于你手,以你的年纪已经很了不起了。”洛天初道:“城主过誉了,晚辈侥幸罢了。”黑鬼在楚来客身后淡淡道:“赢就是赢,没有侥幸,我输的心服口服。”楚来客笑道:“说得好,那柄孤鸣剑也算有主了。”洛天初起身称谢。 此时绣水宫众女来到,她们个个都美若天仙,可无人敢直视无礼。不一会儿少林,正一等大派陆续来到,队伍中的何月莲始终低着头,没与朱雨时对视,也没见到宋连峰,何仁谨沉着脸,表情十分不快。 馆内安静,无人高声喧哗,群雄坐定后,高庆裔带着一队金兵走了进来,徐还也在其中。高庆裔向群雄抱了抱拳,道:“诸位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望大家在以后四天的比赛中再接再厉。本官这就宣布一下入围的选手名单,然后便是抽签对阵。”说完他取出一张绢纸,朗声念道:“入围的有少林派无音,无律,无机三位禅师。正一派白清华,何仁谨两位道长,绣水宫主倪红颜,李清婉和姬娃。黄沙城主楚来客,白煞。血刀堡主令君来,及赵横山,陆飞,江飞燕,顾遥,洛天初,朱雨时,东郭问刀,严魏风,铁鹰。大理段氏段长萧。剑气山庄庄主柳少卿。洞庭帮杨太。峨眉派掌门李休止,连清月。华山掌门古风归。泰山掌门宫震。衡山派掌门武挺。三指神君欧阳群。月牙山隐士凌虚渡。辽东参客鹿宝仁,最后是我大金国第一勇士完颜离。”念完后徐还将一个红漆木盒放在高庆裔身前的桌上,木盒密封完好,朝上一面有个刚好能探手进去的小洞。高庆裔拿起木盒摇了摇,发出哗啦哗啦的纸片声,道:“诸位的名字都在这里,将由本官抽签决定对阵顺序。”说着他将手伸进桶内,抽出纸条念道:“第一场由血刀堡的严魏风对阵。。。”又从桶中捏出一张纸条,继续道:“对阵血刀堡主令君来。”严魏风本正紧张的吃茶,心想自己运气不错,预赛的对手都不强,希望好运能再次降临,哪怕赢上一场也好,可听见令君来的名字时‘扑哧’一口将茶水喷了出来,正喷在东郭问刀的脸上。东郭问刀擦了擦脸,笑骂道:“奶奶的,你小子的运气真不错。”陆飞笑叹道:“第一场便是自己人内斗,好的是小严不会受伤,堡主也能顺利晋级”高庆裔将纸条逐一念出,徐还在旁边做着记录,对阵顺序分别是李休止对段长萧,铁鹰对柳少卿,朱雨时对鹿宝仁,倪红颜对顾遥,凌虚渡对江飞燕,白清华对武挺,宫震对无机,白煞对完颜离,无律对东郭问刀,无音对姬娃,陆飞对古风归,杨太对楚来客,欧阳群对赵横山,洛天初对李清婉,何仁谨对连清月。 高庆裔念完时徐还也将对阵表写完,贴在了墙上。洛天初心想哪有这么巧的事,第一场就遇上刚开罪过的李清婉,他忍不住扭头朝绣水宫那桌看去,正迎上李清婉的目光,狠狠白了他一眼,将头扭向一旁。洛天初忽觉胳膊一疼,发现令雪儿正在暗中拧他,他不敢轻举妄动,悄悄把胳膊抽开,低声道:“你干什么?”令雪儿哼哼道:“你看谁呢?好看么?”洛天初不愿和她争执,只好闭嘴不言。 高庆裔道:“三十二名和十六名的比赛各占一天,前八名和前四名的比赛都在一天完成,决赛占一天,共计四天。巳时开赛,地点在东门外三里的比武台,那里为每派都设有帐篷,可供休息,由裁判官叫名入场。到时我大金国的贵族们也会前去观战,不要到处乱走,捅什么篓子。祝大家明日大展神威。” 接下来的酒菜更加丰盛,可群雄都急着去比武场踩点,草草吃完后前往东门。血刀堡,黄沙城,洞庭帮将近二十人结伴同行,沿着东门外的官道走出一阵便看见前方的开阔地上设着一座宽大石台,有一丈多高,可容百人。雪已停住,数十名汉人奴隶在台面上撒盐,四周彩旗飘扬,几十座大帐篷绕台搭建,外围设着一圈木桩,以三条粗大的麻绳拦住,看热闹的观众只能在圈外观战。 有些高手正在台上适应场地,月牙山隐士凌虚渡在台上纵身跃起,在空中变化出好几种身法,稳稳落下,游刃有余。群雄都暗赞他轻功了得,江飞燕心想此人轻功不次于自己,明日正好跟他一较高下。峨眉派的连清月有意展露武功,在台上练起剑来。少林和正一派的高手只是看了看环境,便下台离开了。朱雨时没见到何月莲,略显失望。绣水宫却无一人前来,似乎不屑于踩点。洛天初上台后发现撒过盐后的地面丝毫不滑,不会出现滑倒之类的失误。 随后令君来,楚来客,杨太三人一道吃酒去了。洛天初下台后见令雪儿望着别处,顺着目光望去,见柳少卿和大理贵胄的段长萧正在远处说话,柳少卿也向令雪儿颔首示意。洛天初模仿着她适才的语气道:“看谁呢?好看么?”令雪儿一惊回头,脸上微红,道:“打个招呼而已,什么好看不好看。”洛天初笑道:“刚才我打招呼怎就不行。”令雪儿哼道:“就不行!你跟谁打招呼都行,就她不行。”洛天初见她如此在意李清婉,便不再反唇相讥。 当晚血刀堡众人讨论如何防范金国加害,可毕竟只是猜测,总不能比赛尚未开始就溜之大吉,只能加强警惕而已。令君来吃酒回来后继续为铁鹰运功疗伤,可内伤难以治愈,大家都劝铁鹰明天比赛量力而为,不要勉强。随后大家回房休息,养精蓄锐。 比赛当日,血刀堡群雄一起出发,出城后见官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虽距比赛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可方圆几里到处是赶来观战的江湖客和普通百姓,有些人五更便来占位,所有的制高点都被占满,山坡,树杈上也坐满了人。有三千金兵隔开人群,留出一条专供选手行走的小路,不然休想挤到前面。 只见徐还站在入场口,见了他们热情的打了招呼,群雄回礼。徐还笑道:“今日下官无事,不知可否与诸位一同观战?”群雄本最看不起他这种汉奸,但他曾大骂过那些“名门正派”,对他倒也不反感,何况他又是金国官吏,不好开罪,只好请令君来定夺。令君来笑道:“那再好不过,徐相公请。”徐还大喜,让令君来先行以示敬重。在徐还的指引下群雄来到属于所属的帐篷,两旁的邻居是黄沙城和绣水宫。帐篷很大,容二十人也不觉拥挤,四角摆放着熏熏燃烧的火炉,暖烘烘的寒意尽去,长桌上摆着酒水果蔬,十几把软椅绕桌围成,铺着兽皮垫子,掀开帐篷的棉帘便可望见场上的情景。 群雄在篷里转了一圈就出来瞧热闹,正碰上楚来客率众而来,众人相互行礼,距离开赛还有一刻钟,只有绣水宫未到。那些汉人奴隶又在比武台上撒了一遍盐,洛天初看着他们冻裂的肌肤,单薄的外衣,忧苦的表情,不禁暗自叹息,心想有朝一日杀光金狗,救出同胞。朱雨时望着远处正一派的帐篷,寻找着何月莲的芳影,怎奈正一派都在帐篷里坐着,无人出来。 眼看巳时将到,所有人眼前忽然一亮,**名美丽女子从隔开的小道上姗姗走来,正是绣水宫驾到。为首的倪红颜头依旧用斗笠遮住头脸,身后弟子却一个个艳光四射,不少观众看直了眼,李清婉大大方方,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其他少女却冷冰冰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有个中年汉子一直痴痴的盯着姬娃,当姬娃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胸部时登时大怒,云袖一卷扫便将他扫飞出去,砸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上。观众一阵喧哗,都收回目光,不敢再看。绣水宫众女根本不当一回事,径直来到所属的帐篷前,两名女弟子快步掀开棉帘,倪红颜带人走了进去,洛天初本想借机向李清婉道歉,可李清婉看都没看他一眼,毫无机会,只能等会儿再说了。东郭问刀笑道:“这些臭娘们真够狠的。”楚来客微笑道:“这话可别让她们听到,不然你可有苦头吃了。”东郭问刀笑道:“多谢城主提醒,不过俺和女人大战都是她们吃的苦头多些。”群雄都知他的‘大战’所指什么,忍不住笑了出来。令君来却没有笑,想到倪红颜是爱妻的师尊,若不是当年她放了爱妻一马,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亏欠她一些,何况她又是西夏第一高手,心中十分敬重。 三声炮响,巳时已到,场上金兵以马刀敲击盾牌,发出整齐的“咚咚咚”声,气势威严雄壮,又以金语齐声喝道:“静!静!静!”百姓停止吵闹,全场安静了下来,高庆裔身着官服走上了比武台,只见他辫起了头发,一身女真人打扮,先向东首的三座帐篷躬身施礼,那三座帐篷位于山丘之上,视野最佳,可将全场尽收眼底,有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金兵把守着,不让任何人接近,显然里面的人物非同小可。高庆裔又向四面团团抱拳,用女真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群雄虽听不懂,却听出他声音洪亮,底气充足,声音传出很远,自身武功想必不弱。高庆裔接着用汉语朗声道:“感谢四方宾朋赏光,共聚此地观赏这场武林盛会。比赛的三十二位选手是从数百名高手中脱颖而出的的佼佼者,将在这里决出‘天下第一高手’和‘天下第一门派’两大尊号,闲话不说,比武现在开始。 第十章 各展神通(上) 四更 高庆裔离开后,裁判官朗声道:“第一场比赛由血刀堡的令君来对阵同门的严魏风。”观众见比赛开始,纷纷叫好,掌声雷动。严魏风硬着头皮出了帐篷,和令君来一起走上台阶,来到了比武场正中。血刀堡群雄都知这是场毫无悬念的比赛。 二人拱手行礼,裁判官宣布比赛开始。令君来笑道:“全力向我进攻,让我看看你的进步。”严魏风对令君来敬若神明,再次躬身施礼,心想堡主有意让我展示武功,不然且有出招的机会,便道:“属下献丑了。”一抖手中水龙剑,宝剑出鞘,使出游风清风剑,‘唰唰唰’舞出九朵剑花罩向令君来,令君来道了声:“好。”脚下一移,身子风一般的飘了开去。严魏风使出浑身解数,毫不保留,剑风霍霍,迅如奔雷。他的水龙剑名列七大名剑之一,剑锋上流动着一抹蓝水般的光芒,舞将开来煞是好看,只见蓝光点点,好似漫天繁星。观众拍手叫好,以为严魏风占了上风。严魏风也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献艺,心中激动,斗志昂扬,连攻了数十剑,却连令君来的衣角也没沾上,严魏风心知这是必然的结果,毫不灰心,虚晃一剑,向后退了一步,水龙剑脱手而出,如流星般刺了出去。宝剑脱手相当于毒蛇去了七寸,如此孤注一掷可以说是放弃了比赛,令君来微微一笑,便要伸手接剑,谁知突然间宝剑凌空变向,猛的向下一沉,改刺令君来腰部,他这手飞剑绝技学自顾遥的‘蝴蝶扇’,能在半空改变飞剑的路线,初次碰见只怕要吃大亏,可惜对手是令君来,眼看就要命中小腹,他两指闪电般一夹,水龙剑便再难前进半寸,将剑拿在手中端详了一阵,道:“传说二百年前有位道士降服了一条水龙收于此剑之中,剑身流光似水,幽蓝凝霜,不愧为天下名剑。”说完将剑掷回给了严魏风。严魏风接过水龙剑,向令君来深深一躬,道:“多谢堡主手下留情,属下认输了。”裁判官随即宣布令君来获胜。有些观众颇为不解,刚才明明是严魏风占了上风,怎地突然认输了,都觉得很不过瘾。 第二场比赛由李休止对阵段长萧。身为峨眉掌门的李休止名声很大,一报名便引来无数喝彩之声,他的‘聆音掌’乃武林一绝,观战都希望能大开眼界。段长萧身为大理贵族,深得一阳指真传,在段氏年轻一辈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消瘦,相貌儒雅,文质彬彬,一身书生打扮,与李休止见过礼后,当场交手。 聆音掌每发一掌都带有‘铃铃铃’的破风声,好似珠落玉盘,煞是好听,掌法也因此得名。一阳指的纯阳指风也发出‘嗤嗤嗤’的声响,两股气劲相撞响若击鼓,激战四十回合不分胜负。群雄都对段长萧刮目相看,要知他这般年纪能和李休止交手二十招不败已是难得。可到了五十合后,段长萧气力不济,渐感不支,一阳指风越来越弱,只能利用身法维持不败。李休止依然沉稳如山,游刃有余,似乎还未尽全力,过了片刻段长萧实在支撑不住,向后跃去,示意李休止住手,吁吁喘气道:“在下技不如人,领教了。”李休止也拱了拱手道:“承让。” 两人下场后,第三场由柳少卿对阵铁鹰。铁鹰的伤势虽稍有好转,可脸色依旧苍白,出着冷汗,大家甚是担心,劝他弃权。铁鹰摇头道:“我尚有一战之力,绝不认输,更不能丢家父的颜面。”说罢起身,整了整衣衫,大踏步走上了比武台。 柳少卿已在等候,他始终都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的冷傲气质绝非装腔作势,那是从小养成的剑客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他淡淡看了铁鹰一眼,平声道:“你本就非我敌手,何况身上带伤,本人的问情剑不欺弱者,回去吧。”原来他的那柄墨玉佩剑也是七大名剑之一,名曰‘问情’。铁鹰盯着他道:“你说我是弱者?”柳少卿颔首道:“与我相比,你自是弱者。”他言语虽狂,语气却很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铁鹰泛起一丝狠笑,道:“那就烦劳指点一下我这个弱者罢。”说着豹子般扑上,用出家传铁掌,左掌一晃他面门,遮住他的视线,右掌猛轰他的胸口,这一招后还有许多变招,无论对方如何躲闪都可应对,他知负伤难以久战,必须占得先手速战速决,认为柳少卿和自己年纪相仿,都是从小练武,何惧之有。 铁鹰从小勤奋学武,以为只要流的汗比别人多,本事就能比别人大,这也是铁寒的教导之方。而柳少卿自从十八岁以后,悟剑的时间就比练剑要长,更注重于精神上的磨练,加上他的天资远胜常人,自非铁鹰所及。 铁鹰右掌刚轰到却不见了柳少卿的踪影,愣神间背后劲风袭来,暗叫不好,有一物砸在背上,前跌倒地,后背疼痛欲断,转脸一看,见柳少卿淡淡的看着他,刚才所用的只是剑鞘。铁鹰一跃而起,不顾疼痛扑向对方,双掌上下齐攻,要和柳少卿拼命。柳少卿轻轻闪开,同时出手如电,用剑鞘打在他的脚跟,再次将他打翻,后背更痛了,一时难以爬起。柳少卿淡淡道:“你败了,下场吧。”铁鹰见对方既不拔剑,又不伤害自己,以为有意戏弄,他性情甚倔,又忍痛蹦起,挥掌直冲柳少卿。柳少卿冷哼一声,道:“匹夫之勇。”侧身避开,以剑鞘点他左肋,铁鹰上前跟步,飞腿踢他手腕,柳少卿这一刺乃是虚招,剑鞘又在他后背上连击三下,这一次他加了内力,铁鹰疼的汗流浃背,双手撑地,几次想爬起来都跌了下去。血刀堡群雄心急火燎,要知脊梁对于武人格外重要,要是落下伤患只怕武运也要结束,都希望铁鹰认输好了。可铁鹰就是不肯低头,再次站了起来,他心里打定主意,就算被打死也绝不认输。柳少卿冷冷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坚毅,斗志顽强,露出不屑之色,认为这般胡打蛮缠和市井无赖没有区别,不耐烦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人么。”铁鹰咬牙道:“来杀便是。”柳少卿目露杀气,不再说话,手握剑柄,准备拔剑。铁鹰连站都勉强,根本无力躲闪。令君来心想绝不能让铁鹰有个三长两短,哪怕被禁赛也要救下铁鹰,正准备施展轻功跃上比武台,忽听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道:“柳公子手下留情,勿要伤他性命。” 第十章 各展神通(下)五更 说话者正是令雪儿,她这一声传出老远,柳少卿自是听得清楚,他稍稍迟疑,突然剑光一闪,问情剑电光火石般刺出,令君来以为事有转机,谁料他突然出手,再想上场已为迟已晚。长剑刺在铁鹰心窝,拔出时带起一蓬鲜血,翻然倒地,生死不明。血刀堡群雄惊呼一声,赵横山眦目欲裂,大骂道:“敢杀我铁鹰贤侄,看洒家不把你撕成碎片!”令雪儿也捂住嘴哭出声来。大家群情激奋,根本顾不了什么比赛规矩,这就要下场跟柳少卿拼命。令君来忽然拦住大家道:“且慢,铁鹰没死。”群雄都是一愣,赵横山激愤道:“剑入心脏五寸谁人不死,洒家誓要把姓柳的剁成肉酱。”令君来缓缓道:“剑锋只是贴着心脏刺入,并未伤及心肺,铁鹰只是昏了过去,柳少卿那一剑已是留情了,你们快把铁鹰抬回来救治。”洛天初,朱雨时等人纷纷冲到比武场上,从金兵手中接过担架,抬回了铁鹰。回来后查看伤势,剑锋果真贴着心脏刺入,稍偏分毫必死无疑,如此快剑还能拿捏的丝毫不差,不由惊叹柳少卿在剑术上的惊人造诣。铁鹰性命无碍,只是三个月内不能再练功了。 裁判官在台上念道:“第四场比赛由血刀堡的朱雨时对阵辽东参客鹿宝仁。朱雨时头次在万人瞩目下登台露相,显得有些紧张,适才已去了五六次茅厕,听见自己的名字又忍不住跑了趟茅厕,念到第三遍时才匆匆跑上了比武台,洛天初大叫道:“小朱必胜!” 朱雨时发现正一派不知何时也出了帐篷,在外观战,何月莲也在弟子队中,两人对视了一眼,何月莲向他微微点头示意,朱雨时暗自欢喜。鹿宝仁见他在痴痴傻笑,心想这小子也精通蛊术,应该是个劲敌,怎么看起来像个傻子,不禁喝道:“小子,你是来比武的么。”朱雨时缓过神来,道:“是,还请赐教。”鹿宝仁见他傻头傻脑,道:“你的蛊术是谁教你的。”他的汉语含糊不清,朱雨时想起他对董平施蛊后见死不救,心中厌恶,道:“晚辈的师承稍后再说,还请前辈恩赐蛆蛊解药,董平是晚辈的朋友,命在旦夕,还望前辈救他性命。”鹿宝仁怪眼一翻,双手负肩,他本就身材粗壮,穿一身毛茸茸的兽皮衣裤,头上还带着罩头遮耳的黑绒帽,活像个大狗熊,道:“我的解药精贵的紧,你们凑齐一千两黄金了么?”朱雨时皱眉道:“我们又不是富贵人,哪里讨那么多金子,还有其他方法么?”鹿宝仁摸了摸腮下的拉碴胡子,邪笑道:“我还喜欢漂亮的女人,董平的那个师妹就很不错,好像姓何。你替我去问问正一派,让她来陪我三天就给你们解药。”他所说之人当然是何月莲,全场一片哗然,不少人都想此人好大胆子,竟敢公开挑衅正一派,殊不知他的背后有金国撑腰。正一派众人勃然变色,若不是白清华制止,早都喝骂起来。 朱雨时本打算跟他讲道理的,可听他侮辱心爱之人,大怒道:“你嘴巴干净点,人家是冰清玉洁的姑娘,休要玷污人家清誉。”鹿宝仁哈哈笑道:“处子早晚成为夫人,有什么大紧,最多大爷收她做个妾室也就是了。”朱雨时按捺不住怒火,怒喝道:“你闭嘴!”跨步冲到他近前,指风霍霍,分击胸前大穴。鹿宝仁没想到他身法如此之快,措手不及下向后急退。朱雨时紧追不舍,占据了主动,飞花指法已相当有火候,逼的鹿宝仁接连后退。鹿宝仁练的是外家功夫,碗口大的木棍打在身上也能震断,可对方的指力凝聚一点却不敢硬抗,想利用轻功寻找战机,可对方又以轻功见长,不给他丝毫可趁之机。二十个回合过后已颇显狼狈,身中三道指风,好在躲过要害,又身穿皮袄,皮糙肉厚,未伤及筋骨,得意的表情荡然无存,这才知道对方的厉害,再不敢轻视。其实朱雨时生性随和,从不发怒,可谁要是侮辱了何月莲,他非拼命不可,当下全力而为,有心要教训他。 又过十五合,鹿宝仁败势已呈,脚步踉跄,心想只能以蛆蛊取胜。突然大喝一声道:“且慢!我有话说!”朱雨时一怔,道:“你想说什么。”鹿宝仁大口喘气,汗流浃背道:“我打不过你,你不是想要蛆蛊的解药么,我这就给你。”说着伸手入怀,在囊中摸索。朱雨时宅心仁厚,以为他真要给予解药,大喜过望,也就不再进招,全没发现他嘴唇轻动,口中念的正是施展蛆蛊的咒语,伸手入怀也是为了打开放置蛆蛊的小瓶子。朱雨时全没想到他会使诈。 场外的洛天初暗感不妙,目不转睛的盯着鹿宝仁的举动,大叫道:“小朱小心,那厮可能会用蛊。”朱雨时心中一凛,忙向鹿宝仁望去,见他嘴里念念有词,脚底猛的一麻,一股钻心的酸痒钻进脚掌,他情知中蛊,赶紧坐倒褪掉鞋袜,取出银针和天养蛊浆,将沾过天养蛊浆的银针扎入脚面起红点的部位,围成一个圆形,令蛊毒不致扩散。 鹿宝仁见他应变如此之快,稍感诧异,心想要等他解完蛊后哪有自己的好果子,冲上前一脚踢在朱雨时心口,朱雨时不敢让脚上的银针掉落,不敢擅动,硬接了他一脚,胸前闷痛无比。可他明白蛆蛊要比拳脚可怕的多,索性封住腿上穴道,令其无法动弹。鹿宝仁得意大笑,上前去踢他扎针的脚面,朱雨时用手撑地,翻转站起,单腿着地,却被鹿宝仁的大掌括在脸上,半边肿起老高,再次倒地。 洛天初手握孤鸣剑站在最近的地方,随时准备上台救人。鹿宝仁见朱雨时没有还手之力,反而不急于杀他,意要折磨他一番,一把抓起朱雨时后领,拎了起来,铁锤般的拳头连击他的小腹,打得朱雨时连胃液都吐了出来。鹿宝仁哈哈大笑道:“不知天高地厚小辈,敢跟大爷作对,你的指头不是厉害么,来戳大爷啊,你的轻功不是很好么,怎么不跳了?”说着将他重重摔在台上,又向他踹去。朱雨时身子缩得像只龙虾,护住要害,其他地方任你踢打。鹿宝仁最后一脚重重揣在他的后背,将他踢的滑出好远,鹿宝仁笑呵呵道:“大爷这就拔下你脚上的银针,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谁都以为朱雨时必败,洛天初暗含了一口真气,准备动手,可谁都没想到一直挨打的朱雨时忽然坐了起来,微笑道:“你能走的过来么?” 第一章 轻功追逐(上)一更 鹿宝仁先是一愣,以为朱雨时虚张声势,冷笑道:“臭小子还敢嘴硬。”正要迈步时忽觉小腿像灌了铅般沉重,竟失去了直觉。他站立不稳,坐倒在地,吓得面无人色,冷汗顺着胖脸流了下来,不住敲打揉搓着小腿,可小腿就好像变成了木头桩子,半点感觉也无,心知着了朱雨时的道儿,怒骂道:“你对老子做了什么!”朱雨时缓缓坐起,并不答他,先处理脚上的蛆蛊,因他扎针及时,控制了蛊毒扩散,不一会儿便解去蛊毒。 鹿宝仁的整条腿失去知觉,更向上半身蔓延,好像身陷沼泽,正被慢慢吞噬,强烈恐惧感袭上心头,心中发毛,嘶声叫道:“你给我下的是什么蛊!”朱雨时起身向他走了过去。不知何处飞来一只七彩蜜蜂,通体绚丽斑驳,绕着朱雨时转来转去,发出‘嗡嗡’的振翅声。朱雨时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甜味,那七彩蜜蜂便一头扎进小瓶,塞上了瓶盖。鹿宝仁失声叫道:“七彩蛊蜂!这是毒蜂蛊!。”朱雨时道:“你倒识货,你应该也明白我配制的毒蜂蛊只有我一人可解。”鹿宝仁脸色惨白,点头道:“不错,我。。。我认输了,给我解蛊吧。”说到最后一句竟害怕的哭泣起来。群雄见这彪形大汉如此孬种,都投以鄙夷的之色。血刀堡众人见朱雨时反败为胜,欣喜自不必说。 原来朱雨时中了暗算后便决定以牙还牙,以蛊还蛊。鹿宝仁以为奸计得逞,只顾对他拳打脚踢,放松了警惕,却没发现他悄悄放出了七彩蛊蜂,袭击了他的小腿。中了‘毒蜂蛊’的部位会失去知觉,渐渐波及全身,最后变成‘植物人’,可大脑依然清醒,虽无法致命,却比致命更可怕,想想一辈子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动弹不得,这种折磨让人生不如死。鹿宝仁深知厉害,这才不顾脸面的哀求。解毒蜂蛊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再将蜂蛊放出来,在被叮的部位再叮一口便可解除,对于朱雨时是举手之劳,鹿宝仁的生死已在他掌握之中。 朱雨时第一次在别人身上施蛊,见他这幅可怜模样也动了恻隐之心,心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要他性命,正准备给它解蛊时,心中一动,道:“要我救你不难,但你必须拿蛆蛊的解药交换,不然你就在床上躺一辈子吧。”他说的话虽狠,如果鹿宝仁真没带解药他也不会见死不救,可鹿宝仁一心活命,哪敢耍诈,连声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他上半身还可以动,忙拿出一白一黑两个瓷瓶,交予朱雨时道:“白瓶混着热水外涂,只涂一次即可,黑色瓶里的药丸每天吃上一粒,七天尽解蛆蛊。”朱雨时料他不敢相欺,便伸手去接。鹿宝仁缩回了手,迟疑道:“你不会食言吧,要是拿了解药又不救我怎么办?”朱雨时道:“少拿你的心思揣度他人,你爱给不给,等你成了‘植物人’,我再到你身上取也不迟。”鹿宝仁脸色惨白,心知全无筹码跟朱雨时讲条件,只好递上了瓶子,巴结道:“少侠人中龙凤,一诺千金,绝不会出尔反尔的。”朱雨时鄙视他的小人嘴脸,打开瓶盖闻了一闻,点了点头,揣入怀中,取出装有‘七彩毒蜂‘的瓷瓶,打开瓶塞后念了几声密语,那只绚丽的七彩蛊蜂‘嗡嗡’飞出,钻进鹿宝仁的裤腿,叮了一口后飞了回来。鹿宝只觉腿上渐渐有了知觉,强烈的酸麻感遍布全身,他知半个时辰后便可恢复,自是不住的千恩万谢。 裁判官不想让他们耽误时间,宣布朱雨时胜利后便令他们下场。鹿宝仁两腿酸麻,由几名同伙抬了下去,观众们都对他大笑不止。朱雨时直接来到正一派的帐篷前,将解药交给了何仁瑾,并告知了使用方法,何仁瑾千恩万谢,令弟子带着解药回去救治董平。朱雨时在两位掌教面前诚惶诚恐,毕恭毕敬,何仁瑾见他憨厚朴实,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峰儿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朱雨时一怔道:“二当家说什么?”何仁瑾忙摇了摇头道:“没事。”朱雨心想宋连峰始终没有现身,大家都面带忧色,不知出了什么事。” 回到血刀堡的驻地时,倪红颜和顾遥的比赛已经开始,倪红颜乃宗师级的人物,比赛时全场鸦雀无声,血刀堡众人更是聚精会神,生怕顾瑶有失。顾遥一出手便施展出‘蝴蝶扇’绝技,手中扇翩翩起舞,如蝴蝶般飞来飞去。可这等绝技在倪红颜面前却成了雕虫小技,她头戴斗笠,面纱遮面,只用单手作战,宽大的云袖时而如汹涌翻滚的波浪,时而如倾泻九天的飞瀑,气浪四面八方罩来。她本人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尽显宗师风范。顾遥的“蝴蝶扇”根本飞不进她一丈之内,只能全力防守,在强大的气浪下支撑的甚是勉强,一口真气将尽,却连换气的空暇也无。 倪红颜要杀他易如反掌,倒不是她手下留情,只是自预赛以来碰上的都是庸手,这才想拿顾瑶热身,为以后的比赛做准备。能成为倪红颜的‘陪练’,顾瑶也该感到自豪了。十个回合过后,倪红颜便想结束比赛,斗的太久有损自己的名声,只见云袖一收一抖,从中射出一条白色丝带,白蛇般疾冲过去。顾遥内力耗尽,美人扇掉落台上,全无还手之力,被丝带卷起甩到了空中。倪红颜头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随手扔掉了丝带,只因沾了男人的身子,便不能再用了。顾瑶在半空接连变化了好几种身法才卸去了冲力,落地后顺势一滚,这才没有受伤,只是内力消耗过度,需要好好休息,心里暗叫惭愧,幸好倪红颜今天心情不错,这才手下留情。 第一章 轻功追逐(下)两更 血刀堡群雄松了口气,严魏风跑到台上捡回了他的美人扇,一起回归本队,迎面碰上了即将比赛的江飞燕,顾遥和他在东京时就是好友,又不约而同的加入了血刀堡,关系更加密切,无须多说什么,互视一眼,彼此一笑,尽在不言中。 江飞燕和对手凌虚渡同时登台,二人都是轻功高手,这一场也将会以轻功决胜。不少江湖客都在暗自议论着江飞燕,不少人认出了他就是当年劫富济贫的‘侠盗’。原来江飞燕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曾为开封府少尹,为官期间清正廉明,深得百姓爱戴,却因得罪权贵,遭人诬陷,全家老小流放海南,流放途中被买通的衙役杀害。正巧有位奇人路经汴梁,听到老百姓谈论此事,便追赶了三天三夜,正赶上衙役在处决江家的最后一人,那便是十岁的江飞燕了,那奇人杀了衙役将人救出,接到自己家中。那奇人与夫人收他为徒,传授武艺,发现江飞燕在拳脚上的资质一般,轻功悟性却是极佳,便传授了他的独门绝技“凌霄青云步”,十几年后江飞燕独闯江湖,从没有吐露那对夫妇的姓名,也无人知道他的武功来历。因他恨透了贪官污吏,专门惩治贪官,劫富济贫,并暗中调查父亲被冤的内幕,可多年过去毫无线索,每当想起家人死于非命便借酒消愁,吃的烂醉,后来生出酒瘾,更是无酒不欢。因他轻功极高,穿墙越户如履平地,所取钱财尽分给穷苦百姓,便有了‘侠盗’之名。 观战的江湖客都在讨论血刀堡好生了得,陆飞,江飞燕,顾遥这些年多年音信全无,原来尽归于血刀堡,难怪有十人晋级。 江飞燕与凌虚渡行过礼后,凌虚渡道:“阁下便是当年的‘侠盗’江飞燕?”江飞燕笑道:“盗是有的,侠字却不敢当。”凌虚渡道:“江兄客气了,谁不知侠盗轻功绝顶,劫富济贫,‘侠’字有何不敢当。”江飞燕笑道:“凌兄的事迹虽然不多,但有一次你和别人打赌,仅用一手一脚便爬上了龙门奉先寺的大佛头顶,这等轻功天下罕有,却不知为何不在江湖上走动。凌虚渡笑道:“在下长居月牙山上,只以轻功为乐,不喜江湖纷争,这次出山实是想看看自身的轻功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对于胜负并不在意,久闻江兄轻功一绝,如今碰面可见老天待我不薄,还望江兄不吝赐教。”江飞燕道:“不敢,还望凌兄指点。” 当下二人拉开架势,准备动手,江飞燕心想他的名望不大,却有真才实学,且先试探一番,当下抢先出招,脚下凌空虚踏,身子风一般闪到凌虚渡近前,手指打出两道指风击向他的肩井穴和太渊穴。凌虚渡脚踏奇步,一溜烟绕到江飞燕身后,挥拳击他后心。江飞燕心中一凛,他曾听师傅说过江湖上有一种神秘步法名为‘八卦迷踪步’,从八八六十卦中演变而来,博大精深,变化无穷,与‘凌霄青云步’各有所长,他师傅也只知道个大概,没想到凌虚渡竟是此道高手。 江飞燕脚下一踏,身子轻快跃起,在半空连踏三脚,凌空变向到他的身侧,指风点向他‘期门穴’。凌虚渡步法巧妙,向左踏上两步,又向后退了一步,再迅速朝左一转身,也不见如何迅疾,却巧妙躲过,反拳打向江飞燕后颈。善于轻功者多以攻击穴道和要害为主,招式威力不算很大,但配合着轻功却另有奇效,如果一味追求出招力道,速度便会放慢,失去优势反而得不偿失。另外他们出招从不用老,不然肌肉难免僵硬,也会影响身法。凌虚渡的拳法轻飘飘的,不见如何凶猛,却在身法飘忽间攻击要害,令人防不胜防。 江飞燕头也不回的向前窜出三丈,一阵风般绕到凌虚渡身后,反点他的后颈。凌虚渡如法炮制,身子一折也绕到他身后,仍打后颈。两人就这样绕着小圈展开了追逐战,比谁的速度更快,气脉更悠长,谁先打中对方后颈。他们越追越快,不一会儿便分不出彼此的影子,只见两团黑影在台上飞速转动着,带起了一股旋风。如果只为得胜,他们都不用如此追逐,凌虚渡尚未用出拿手的软鞭,只要回身一鞭,江飞燕在高速下根本不可能躲过。反之亦然,江飞燕也可回身射出指风,可二人都较上了劲,定要在轻功上见个真章,全无偷袭取巧之念。 这场比赛虽不凶险,却是别开生面,群雄也想知道这两人的轻功谁更胜一筹。二人轻功在伯仲之间,身法却大不一样,江飞燕步幅极大,绕一个圈只需三步,拐弯变向全在空中完成,身子轻飘飘的好似浮云。凌虚渡正好相反,步幅不大,频率却是极快,时而斜走,时而倒走,步法精妙无比,是最有效率的绕圈行径,没多走半分冤路,绕一个圈虽要十几步,却丝毫不慢于江飞燕的三步。两人如此般绕了半柱香的功夫,凌虚渡在速度上稍占上风,距追上江飞燕只差一尺,只因江飞燕的‘凌霄青云步’更擅长高纵高跃,凌空变向,速度并非专长,时候久了早晚会被追上。 然而除了比试轻功,对二人的内力也是一个考验,他们的内功都是弱项,江飞燕的师傅曾说他心浮意动,内力难有大成,再加上多年寻不到仇家,心灰意懒,更加荒废内功,本还不如凌虚渡。直到加入血刀堡后才大有改观,祖龙山上风景怡人,清幽无喧,又有一群好兄弟时常切磋武艺。他不肯落后于人,便勤加练武,交流心得,内功大进,此时已高出凌虚渡半筹。 凌虚渡的内功眼看耗尽,距江飞燕的后颈仍有半尺,眼看触手可及,心中却知再难追上,自己速度虽优,却输在了内力上,结果还是败了。想到这里,突然飞身从圈中跳了出来,翻身落在远处,拱手笑道:“在下内力不济,比下去也是枉然,还是提早认输为好。”江飞燕也几乎到了极限,对他也很钦佩,相互客气了几句,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至今已进行了六场比赛,到了正午,裁判宣布休息半个时辰,百名仆人托着一盘盘的烤羊腿,果蔬,酒水送给各派。许多人早已饥肠辘辘,抓起羊腿大口吞嚼,那羊腿外酥内嫩,甚是鲜美。看热闹的观众也从包袱中取出干粮来吃。血刀堡三人晋级,三人落败,都在预料之中,只是铁鹰的伤势让人担心。徐还兴致勃勃,不住与大家说话,岳云不愿跟他多说以至暴露身份,远远坐在一边。忽听篷外有个女子道:“小洛哥哥,你出来一下。”众人停住谈话,向洛天初望去,洛天初听出是李清婉的声音,心中一动,心想她叫我小洛哥哥,莫非已不再生气了?那天言语有失,正好向她道歉。” 第二章 兄妹之情(上)三更 洛天初正要起身去见李清婉,忽觉背脊一凉,只觉一道冰冷的目光盯在身上,扭头一看,见令雪儿小脸阴沉,眼神罩霜。洛天初知她又在吃醋,但自己心中无愧,何况本就对不住李清婉,人家找上门来,怎能避而不见,当下一撩棉帘,走了出去。 李清婉穿了件别致的杏黄夹袄,云发盘起,脸上不施妆彩,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显得俊秀清纯。见到洛天初也没有亲热的去挽他胳膊,屈身做了个万福,就像书香门第的小姐。洛天初见她如此有礼,有种见外的感觉,只好也抱拳还礼。李清婉道:“小洛哥哥我们到那边走走吧。”洛天初点头同意。 两人穿过帐篷走出七八步,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山坡前,李清婉转身道:“清婉是来专程来道歉的,那日行事不周,气走了雪儿姐姐,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希望小洛哥哥不要恼我。”洛天初见她一字不提自己的过激言行,反而先行道歉,心中更加惭愧,当下诚恳道:“哪里,都是我的不是,我那臭脾气一上来什么都欠考虑,该向你道歉才是,并收回那天所有的不敬之言。”李清婉凄笑道:“你或许真把我当妹妹看待,可我却没有把你当成兄长,自从那年分离,这两粒骰子我就一直带在身边,期望与你重逢,没想到心愿倒是实现了,却闹得如此不快。”洛天初知她心意,脸上一红,尴尬道:“都是我的错。”李清婉道:“你不必为难,如今我已没有一丝妄想,真心祝愿你和雪儿姐姐早结连理,白头到老。” 洛天初见她眼圈发红,心知她误会了自己和雪儿的关系,解释只怕让她误会更深,索性不语,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点头道:“多谢了。”李清婉摊开手掌,托着那两颗破旧的骰子,道:“为了不让雪儿姐姐心疑,你把这个收回去吧。”洛天初明白她此举是要划清界限,以后不再往来,心中生出一股失落感,不知该不该接过来。李清婉接着道:“我知道我的绣帕你没带在身边,你回去扔掉便是,就不用还我了。”洛天初明知不亏欠她什么,可就是有一股愧疚感,他们一个在大宋,一个在西夏,天南地北,比武大会后只怕就再无相间之日,他叹了口气道:“若不嫌弃,骰子摸就留着吧,我们毕竟是患难之交,朋友一场,留点念想也是好的。”李清婉缓缓点头,收回了骰子,道:“既然如此,那清婉告辞了,哥哥多保重”洛天初道:“你也保重。”李清婉走出两步又转过身道:“对了。差点忘记我们等会儿还要比武,我自知非你敌手,但也会全力以赴,希望哥哥也能无牵无挂,不要留情。”洛天初被他提醒,心想论武功自己胜出的问题不大,但做哥哥的打赢妹子有什么光彩,何况人家还对你有一番情意,一时好生为难。 回到帐篷见众人仍在说笑,心中稍定,只有令雪儿神色冷漠的坐在角落,看都不看他一眼,朱雨时坐在她身旁笑着陪话,不用说也知在为自己开脱。 比赛继续进行,后面两场分别是无音方丈对阵衡山掌门武挺,无机大师对阵泰山掌门宫震,结果都是两位高僧得胜。第九场比赛由天命城的白鬼对阵完颜离,血刀堡群雄都想见识一下完颜离到底是何方神圣,都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完颜离身高九尺,辫发垂肩,身材魁梧雄壮,随便站在那里便充满了震慑力,脸上刚毅的线条如大理石雕刻一般,深邃沉稳的眼神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他的对手是楚来客的手下,黑白双鬼中的白鬼,这个女人只穿一件白色单衣,全身瘦骨嶙峋,皮肤惨白如雪,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手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锋锐无比,阴森恐怖。仔细观之她的五官倒是很美,却面无表情,像是一座冰山,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比武开始后白鬼立即出手,她的身法迅疾无比,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冲向完颜离,同时发出鬼魅般的长啸,尖锐刺耳,这是类似于“狮子吼”一类的功夫,以内力扰乱对手的心神,无论谁乍一听下都会毛骨悚然。白鬼眨眼冲到三尺内,苍白的鬼爪插向完颜离的天灵盖,神情凶狠,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完颜离不躲不闪,蓦地爆喝一声,这一声震得全场人耳膜轰鸣,嗡嗡直响。白鬼首当其冲,竟然七窍流血,昏死过去。完颜离张开簸箕般大小的手掌卡住了白鬼的脖子,轻轻一甩扔出了场外。 眼看人要摔到地上,突见黑影一闪,一人飞身接住了白鬼的身子,正是黑鬼。他一探白鬼鼻息,经脉尽断,人已死绝。原来白鬼的长啸未尽时被完颜离爆喝一声所截,相当于比拼了内功。完颜离的内功强出她太多,反逼着她的啸声倒流回了体内,加上爆喝的强大内劲顿时将经脉全部震断,大罗金仙也回天无术。 黑白双鬼他们本是一对亲兄妹,生长在武林世家,黑鬼叫方信,白鬼叫方悦,方家规矩极严,却没想到儿女竟相互爱慕,做下了男女之事,被发现后父亲方耀东大怒下欲杀了他们,将其囚于密室,打算明天处置。母亲不忍,偷偷放走了二人,还偷了一本祖传的武功秘籍交给他们。两人逃走后怕父亲不会善罢甘休,不敢待在中原,一路向西跑到了吐蕃境内,安全后便开始修炼那本名为《阴阳奇妙功》的秘籍。这本是一门夫妻修炼的上乘武功,可他们却是亲兄妹,血脉相连,犯了大忌,练了一个月便开始走火入魔,方信肌肤越来越黑,到后来黑如煤炭,方悦肌肤却越来越白,白无人色,身形亦愈加消瘦,变得瘦骨嶙峋。两人不知原因,还以为这是内力大增后的现象,都不以为意,继续练功。三个月后他们的性情变得愈加暴躁,竟然互相残杀,以命相拼,最后同时口喷鲜血,摔倒在地,经脉错乱,岌岌可危。 他们藏身于吐蕃的一座废庙里,正巧楚来客路过歇脚,见二人昏死过去,便查看他们伤情,看出他们是练功走火入魔,便令手下将他们带回黄沙城休养。伤好后方家兄妹对楚来客感恩戴德,不敢向他隐瞒身世,将丑事合盘端出,谁知楚来客听罢哈哈大笑,道:“你们宋人的规矩太多,在我们吐蕃近亲成婚之人大有人在,没人会瞧不起你们。”方家兄妹听罢大喜,便在黄沙城长居。一年后两人的经脉不但调理顺畅,还在楚来客的指点下领悟了‘阴阳合修功’的修炼诀窍,功力大进,感激的表示愿为楚来客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楚来客大喜,他身边正缺人手,有他们相助正是如虎添翼,从此方家兄妹就成为了楚来客的左右手。他们练功虽有大成,可‘阴阳奇妙功’的副作用仍在,两人愈加沉默寡言,有时十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就算行房练功,也从不发出声音,这倒不是他们的感情淡了,都是练功导致性情大变,又因他们形貌如鬼,便有了黑白双鬼的绰号。 第二章 兄妹之情(下)四更 黑鬼抱着妻子冰冷的尸体,禁锢多年的感情宣泄而出,回想起当年在方家花园中的花前月下,又甜蜜又害怕的奇妙滋味,以及刚得到方悦贞操时她那恐慌害怕的眼泪,还有被父亲撞见时她那害怕坚定的眼神。。。忽然仰天长啸,悲鸣不止。他心意已决,面朝楚来客的方向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 楚来客知他心意,暗叹了口气,心想鸳鸯不独生,那些说他们**败德的君子们个个三妻四妾,寻花问柳,谁能做到他们这般至死不渝,又有什么资格取笑人家,便向黑鬼点了点头,道:“去吧。”黑鬼方信大喜,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重重磕了个头后一掌击在自己太阳穴上,闷哼一声爬在了妻子身上。 楚来客吩咐手下道:“好生成殓他们的尸体,运回黄沙城同穴而葬,不得怠慢。”手下领命前去。完颜离正准备离场,迈了一步倏地站住,回首遥望楚来客,相距虽远仍感到了楚来客眼神中的战意。完颜离夷然不惧,战神般挺立在那里,双目如电,丝毫不让的与楚来客对视,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看出楚来客配作为做自己的对手,哈哈一笑,迈步离开。 血刀堡群雄虽不知黑白双鬼的往事,但见黑鬼为妻子殉情,也替他们惋惜。洛天初见令雪儿眼圈微红,正可怜楚楚的望着自己,他明白令雪儿一定在想若是她也死了,自己会不会像黑鬼般为她殉情。洛天初扪心自问做不到,不管有情无情,堂堂有用之身怎能如此轻贱。 接下来的比赛由东郭问刀对无律大师,东郭问刀自知好运已尽,硬着头皮下场迎战。无律大师是得道高僧,开打后让了东郭问刀三十刀都未还手,有意让对方知难而退,换成其他人早已认输,可东郭问刀是个浑人,心知无律不会伤己,反而只攻不守的刀刀抢攻,心中暗藏侥幸,希望无律不慎摔出场外。无律微微一笑,低喧‘阿弥陀佛,’当下使出了‘袈裟伏魔功’,灰布僧衣无风自鼓,两只衣袖交叉一挥便掀起了一股气浪。东郭问刀心中一凛,暗叫不好,气浪笼罩下根本无处可逃。无律不想伤他,袖子一甩让气浪转变了方向,同时闪身上前,掌劲在他腰间一吐,道了声:“去吧。”东郭问刀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气团笼罩全身,带着自己向台下飞去,力道虽不猛,却如何挣脱不得,到了台下气团忽消,半点损伤也无。东郭问刀大声道:“老和尚你真厉害,我输了!”无律微微一笑,合十还礼,笑道:“小施主,承让了。”东郭问刀瞪眼道:“施主就施主,干嘛加一个‘小’字?你把俺当孩童么。”无律怔了怔,错愕道:“是,老衲语失了。”东郭问刀又瞪眼道:“和尚便和尚,为何自称‘老衲’你那个‘老’字不是在衬托俺‘小’么?”无律本想说你不也称我‘老和尚’么,转而一想便即莞尔,修了半辈子的禅,此时竟向和这无知少年争辩,想想也觉可笑,微笑道:“施主不要多心,贫僧没有不敬之意。”东郭问刀从小厮混市井,就算打架输了也要讨几句口头便宜,所以才这般没完没了。他正想说‘你称自己是贫僧,难道我看起来就富贵么?’突觉有一物撞到身上,低头看是一粒小石子,向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见陆飞站在人群前,眉头紧皱,连打手势让他回来,他对陆飞甚是敬畏,不敢再耍贫嘴,灰溜溜跑回到本队。 三位少林高僧的比赛都已完毕,洛天初忽然想起一事,一拍大腿惊呼道:“哎呦,我差点忘了。”众人忙问何事,洛天初便将李清婉在比武馆内用奸计杀害了鸣以及自己在何仁谨面前大包大揽一事说了,群雄听罢都大骂何月莲行事卑鄙。陆飞道:“你既已应允,那就去一趟吧。”洛天初道:“是,我这就去。”朱雨时道:“我陪你去。”洛天初摇头道:“一个人方显诚意,带着帮手反显心虚了。”他偷偷瞥了眼令雪儿,见她不理不睬的看向别处,看来还在赌气,暗叹一声离开了帐篷。 少林寺的帐篷隔着七八个门派,场上也开始了白清华和姬娃的比赛,洛天初无暇观看,来到少林的帐篷前,向小和尚通报了姓名。求见三位大师。小和尚进去通报后便请他进去。洛天初道了谢,撩棉帘走进。见帐篷内盘膝坐着几位年轻和尚,正在闭目念经,对洛天初不理不睬。东首的蒲团上坐着三位高僧,须眉皆白,骨骼清奇,精瘦爽朗,眼神智慧而深邃,一看便是得道高僧。洛天初赶忙行礼道:“晚辈洛天初拜见无音方丈及两位首座。”无音道:“洛施主无须多礼,请坐下说话。”说着一指旁边的蒲团,洛天初道了谢,坐了下来,和三位少林高僧同坐也毫无局促紧张之态。曾在临安见过他的无机打量了他一阵,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道:“仅三年不见洛施主就脱胎换骨,简直难以置信,可见施主福缘深厚才有今日成就,望施主勿入岐途才是。”洛天初道:“多谢大师教诲,晚辈铭记于心。当年若非大师放过我们,也没有晚辈的今天。”无机笑道:“因果一场,何谢之有,这次洛施主前来只怕不是叙旧,而是为那妖女陪话的吧?”洛天初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转而一想便即明白,了鸣惨死时有许多武林豪杰在场,少林众僧一定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袒护李清婉的经过。了鸣是无机大师的亲传弟子,感情笃深,称为‘妖女’已显然表明了他的态度。当下起身道:“李清婉是晚辈义妹,平时疏于管教,犯下大错,作为兄长理应为义妹出头,晚辈愿承担一切后果,只求大师放过她罢。”无机没有立即说话,默默的盯着他看了良久,缓缓道:“当年贫僧同意放你们上路,只因看出你们乃重义之辈,并非歹人,事后你们归还本寺《易筋经》也应验了贫僧眼光不差。不知这次施主是为义还是为情?为义贫僧完全理解,为情的话施主可要当心了,那妖女有一套蛊惑心神的法门,施主切勿因此堕落,毁了前程,不然可惜之至了。”洛天初暗自感动,心想不愧为得道高僧,句句金玉良言,为他人着想,心中好生尊敬,解释道:“大师误会了,晚辈和李清婉只有兄妹之义而已,晚辈不自量力为她出头实是出于爱护,再无其他。晚辈明白李清婉之罪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不知如何做才能放过她呢,还望三位高僧示下。”无机道:“修行之人本不该在意身上这具皮囊,了鸣生具慧根,涅槃于此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造化,我佛法眼通天,了鸣德行必成正果。不过那妖女的手段太过卑鄙残忍,有损我少林之名,方丈师兄当天就手书一封给了倪红颜,望她能秉公处理此事,谁知石沉大海,音信全无。”洛天初心想倪红颜太过骄狂了,竟连少林都不放在眼里,只怕怨仇会更深了,道:“贵寺没有直接去找李清婉寻仇已是大发慈悲,晚辈也就放心了,只是想斗胆询问贵寺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三僧沉默半响,无律叹道:“如在以前敝寺定要追究到底,讨回公道,现在只能忍气吞声了。”洛天初吃了一惊,不解道:“为什么呢?”无音道:“敝寺所处河南府地处齐国境内,金齐一家,好在他们两国礼佛重道,倒不曾找我们的麻烦,二皇子完颜宗望和四皇子完颜兀术不止一次想笼络敝寺,都被老衲谢绝,他们本就颇有成见。那倪红颜代表的西夏为金国盟国,她本身也和金国贵族交往密切,敝寺倒不是怕倪红颜,而是怕给了金国一个找麻烦的借口,祸及少林。老衲无能,不敢拿敝寺的百年基业冒险,只怕让洛施主见笑了。”洛天初不但没有轻视他们,反而更加敬佩,要知无音方丈本可以找出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可他坚持不打妄语,道出实情,已是非常难得,由衷道:“三位大师顾全大局,何耻之有,晚辈完全理解。”同时心中暗自感慨,心想果然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连方外之人都被尘世所束缚。好在李清婉的事告一段落,就算少林以后报仇也会去找倪红颜的晦气,绝不会去欺负李清婉这个弱小女子,可李清婉她真的弱小么?洛天初也答不上来。 第三章 只打双腿(上)一更 洛天初离开了少林寺的帐篷,向比武台上看了一眼,见比赛刚刚结束,姬娃一脸沮丧,显然是输了,回到绣水宫的营帐向倪红颜躬身施礼,道:“师尊。”倪红颜点了点头,令她站回本队。洛天初正好经过这里,只觉倪红颜身上散发出一股战栗寒气,低垂的面纱下似有一对冰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莫名的生出一股畏惧感,赶紧快步走过。忽见李清婉似笑非笑的站在众女中,美眸复杂难明。 待洛天初走后,倪红颜带着弟子回到帐篷,她居中而坐,淡淡道:“婉儿,你刚才的眼神运用的很好,姓洛的小子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有你了,只是他还没察觉罢了。”李清婉又变回嬉皮笑脸,古灵精怪的模样,笑嘻嘻道:“多谢师尊夸奖。”倪红颜道:“姓洛的武功远高于你,你却说你和他的比赛有六成把握得胜,这是为什么?”李清婉道:“师尊曾教导我们与高手为敌前要先了解对方习性,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攻其弱点再强的对手也有可能战胜。洛天初的弱点就是重义,弟子刚才与他相见时有意让他心生内疚,比赛时他便不忍对弟子下手,然后弟子再示弱与他,趁他轻敌时冷不防的出手偷袭,应有七成胜算,说六成已是保守了。”倪红颜淡淡道:“为师知你们之间有段往事,你是不是对他动情了?”说到最后一句时的声音已十分严峻。李清婉吓了一跳,忙跪地道:“弟子从不敢忘师尊教诲,对男人只是逢场作戏,绝不曾动情,望师傅明察。”倪红颜“嗯”了一声,声音缓和道:“料你也不敢,你一向聪明也不至做出傻事。倒是你,姬娃,身为师姐却对比赛毫无准备,蠢得和白清华正面交锋,十个你又且是那牛鼻子的对手?”姬娃惭愧道:“弟子知错,师尊教训的是。”倪红颜道:“这种事知错亦无用,要怪就怪你天资不足,难当大任罢了。”姬娃娇躯一颤,心知师尊不会再重视自己,噙着眼泪道:“是。” 其实倪红颜还有两位师妹,武功都在伯仲之间,只是绣水宫规定新掌门继位后同辈的师姐妹必须远离,为的是避免争夺掌门而互相残杀。倪红颜继任后立志光大门户,对弟子的教导极为严格,二代弟子中最满意的便是尤静瑶了,为她付出了大量心血,一心想把她栽培成继承人,可惜天违人愿,尤静瑶最终叛门离开,嫁人产女,修为付诸东流。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性格也变得更加冷酷无情,尤其是对男女情事,半分容忍不得。从此她故意让弟子出门办事,却让英俊少年出面勾引,只要没有当面回绝的弟子回宫后全被废了武功,挑断了手脚筋。二代弟子中只存活下来了五人,却没有尤静瑶那样的人才,便将希望寄托在第三代弟子身上,她派人大量寻找俊秀机灵的女童加以培养,修习几年基本功后,可塑之才便传以高深武学,资质一般的便让她们打杂为婢,姬娃和陶冰清已算得上出类拔萃,却远远达不到她的要求,直到李清婉的出现才让她心情好转。李清婉古灵精怪,天赋极高,难得的是她心狠手辣,将男人玩弄于股掌间却不动情,尽管起步较晚,但用上十年光景也能脱颖而出。有了尤静瑶的前车之鉴,她对李清婉看管甚严,一直相安无事。可不知为何,当她第一眼见到洛天初后就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她也想不明原由,也许是洛天初也来自血刀堡,这才对李清婉发出警告。 接下来的比赛由陆飞对阵华山掌门古风归,洛天初回去后见到陆飞正从杜杀手中接过了镔铁双棍,旁边的蔡怜花道:“姓古的奸诈阴险,瓢把子不用对他留情。”陆飞道:“你们怎么还是叫错?我早已不是瓢把子了。”两人赶忙更正道:“是,陆堂主。”陆飞倒提双棍走出帐篷,一路上与江飞燕,顾遥,洛天初,朱雨时等人击掌而过。严魏风望着他的背影道:“古风归的剑法诡异莫测,人又心狠手辣,陆堂主可要小心了。”赵横山笑道:“你懂个屁,陆飞的心狠手辣十倍有他,别忘了他曾是黑道头领,要不是狠角色能坐上那个位子么。”蔡莲花道:“赵堂主说的不错,现在的陆堂主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与以前判若两人,当年兄弟们都对他又敬又怕。”严魏风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陆飞和古风归曾在丰庆楼交过手,互相都有了解,当时古风归因分心挨了一棍,肩膀虽然无碍,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了亏,深以为耻,这次誓要找回脸面。虽恨陆飞入骨,但在天下英雄面前仍然保持着风度,当下抱拳道:“陆兄请了,那****我棋逢对手,今日就来分个胜负。”陆飞淡淡一笑,抱拳还礼道:“正是,陆某今日若不打断阁下双腿,绝不下台。”古风归又惊又怒,刚想发作,忽然想到这是陆飞的激将法,赶紧收敛心神,冷笑道:“好个狂妄后辈,古某这就让你自享其言。”说着全身一抖,背后长剑龙吟弹出,落在手中,道了声:“喂招吧”陆飞也不答话,一晃手中双棍,左手棍点向他胸口,右手棍直接砸向双腿,摆明就是来砸腿的。古风归见他如此轻视自己,心中大怒,可立刻默默念道:“冷静冷静,不要上当。”身子横移,躲过后长剑平刺陆飞咽喉,然而剑到中路飞斜而下,改刺左腿,此剑变招奇险,跨度又大,剑上真气充盈,正是‘落雁松下风’的精髓,刺腿显然也是还以颜色。陆飞不慌不忙,身子微斜,左手棍打向他持剑手腕,右手棍仍砸双腿。这一招看似简单,其实是武功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舍弃了繁琐无用的招式,越是简单的招式暗含的变招就越多。古风归冷哼一声,随之变招,向后退了两步,身子一俯,长剑如山涧飞流的泉水,呈一道弧线刺向陆飞小腿。陆飞冷笑一声,依旧左棍格剑,右棍砸腿,招式竟然完全一样,连破对方妙招。 第三章 只打双腿(下)两更 全场群雄都看明白了,这一战跟江飞燕和凌虚渡的那场有些相似,前者是看谁先碰到对方后颈,他们是看能打断对方的腿。好赌之辈借机开盘,赌二人胜败,赔率为一赔一。不少人纷纷下注,赌谁的都有,不相上下。若在十天前谁都会下注古风归,但现在的血刀堡声名鹊起,古风归还亲口承认了以前交手不分胜负,可知情人都知道那次交手是陆飞稍胜半筹。 两人交战了三十招,招招都向腿上招呼,如今他们骑虎难下,要是转攻其他地方反显得技不如人。古风归的妙招层出不穷,剑剑精妙无比,时而翻身倒刺,时而连环点刺,动作优美灵动,群雄都拍手叫好。陆飞的招式毫无花样,仍旧是一棍格剑,一棍砸腿,无论多么复杂的剑招都能以这招化解,以一招敌百招,火候和拿捏完美无缺,只有内行才看的出来。 此时古风归大呼上当,他一直告诫不可中了陆飞的激将法,可到头来还是钻进了圈套。‘落雁松下风’要旨在于奇,险,准,刺出后对手根本不知要刺向何处。可现在别说陆飞,满场人谁都知道他要刺腿,无论前半招如何精妙诡异,后半招都要攻击下盘,剑术的精髓全然无法发挥,作茧自缚。陆飞的兵器沉稳凝重,善于防守,只要稳守下盘便立于不败之地,古风归以短击长,威力大打折扣,可要是改攻其他部位便是承认技不如人,落下个卑鄙胆小的名声。 陆飞好整以暇,趁机观摩他的剑法,从中受益良多。三十招过后,古风归额头见汗,就算他妙招无限,内力却有限,拖也要被陆飞拖死。心想与其败于对手,倒不如偷袭得胜,就算闲言闲语也顾不得了,何况自己已经投靠了金国,金银玉器,美女香车应有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早不用再吃江湖这碗饭。赢得比赛,讨好金国主子才是大事。打定主意后仍旧装模作样的刺向陆飞左腿,陆飞也用老法子应对,突然剑势一挑,快如奔雷,夹带着凌厉的剑风刺向小腹。陆飞知他不甘于失败,早留有一手,双棍随之变招,蓦地交叉压住他的长剑,棍上带有一股粘力,古风归大惊下忙运气撤剑,谁知棍上粘力忽撤,他用力过猛,身子猛地一摘,陆飞欺身上前,挥棍便打。古风归也是了得,失去平衡用了个后空翻,荡了开去。哪料陆飞的双棍另有妙用,右手棍的顶端装有挂钩,另一根装有个圆环,他数间将挂环扣住,拧动棍柄,机关松动,拉出一条三尺长的铁索,短棍瞬间变成了铁鞭。 古风归本以为这一跃的高度足能躲过短棍,谁知对方的武器却变长了,铁索连同长棍紧紧绕上他的双腿,陆飞运劲一拉便将他从半空拽了下来,脸先着地,门牙磕掉了两颗。古风归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腿上传来‘咔嚓’一声,两条小腿被‘铁鞭’生生扭断,形状扭曲变形,惨叫一声,疼晕了过去。 陆飞心知血刀堡若要起事,金国就是最大的敌人,古风归这些投降派以后难免沙场相见,不如趁早灭一个是一个,可要真杀了他只怕惹怒金国,让他残废也就是了。裁判宣布胜利后,陆飞向四周豪杰抱了抱拳,走下台去。华山派弟子和医官蜂拥上台看望古风归,华山弟子狠狠盯着陆飞的背影,却无人敢说什么。 观众对这场比赛大加赞赏,都认为这是目前最精彩的一场,不但二人武功高明,陆飞还用出了高明的战术,二人武功在伯仲之间,真打起来没有三百回合难分胜负,陆飞先以高明的激将法激起古风归的高手傲气,在天下英雄面前逼得他不得不连续攻腿,待发现中计已骑虎难下。并在关键时刻破去古风归的偷袭,运用短棍的机关一举获胜,都赞陆飞是智勇双全。就连倪红颜也对弟子道:“这个人的打法很是聪明,你们都该学学。”陆飞回去后皆大欢喜自不必提,徐还也是喜笑颜开。 下一场比赛由楚来客对阵杨太,两人的名字一报,观众又是一阵轰动,楚来客乃吐蕃第一高手,在江湖中地位崇高,可在老百姓心中杨太的名气却更大,已有人拿他的洞庭军和当年的梁山泊做比较,更有人认为他的势力比梁山还要大,如今洞庭帮席卷湖南七州十五县,拥兵二十万,虎踞一方。朝廷屡战屡败,成为茶馆中说书先生讽刺的话题,也是百姓们热议的焦点。杨太名为军师,大权独揽,钟子仪只是名义上的帮主罢了。金国这次拉拢的对象中杨太排首位,得到了他便是得到了整个湖湘,意义无比重大。完颜宗望暗中接见了杨太三次,许以重利。杨太世故圆滑,说话留有余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他深知金国虽然强大,但距离洞庭十万八千里,鞭长莫及,难以帮忙,先看看形势再定不迟。事后他怕血刀堡众人误会,所以一字不提。他对血刀堡好汉着实动了一番心思,洞庭帮的钱粮兵船一概不缺,独缺大将,血刀堡群雄个个身怀绝技,本想一概笼络帐下,如此便有实力主动攻打南宋,可是接触这几天发现令君来等人绝非池中之物,不是自己能驾驭了的,遂放弃了念头。 杨太乃农民出身,武功本来一般,可经过楚来客半年来的点拨和这些年的苦练,勉强跻身为一流好手,可和楚来客相比依然毫无胜算,他对个人胜败也不在意,当下他拉开架势,用的正是楚来客传他的‘烈阳掌’。‘烈阳掌’练到第八层境界方可修习楚来客的‘火焰气功掌’。杨太练功勤奋,怎奈帮中事务繁琐,难以静心,进度大打折扣,如今只练到第六层。 楚来客对自家武功了如指掌,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武功进度,道:“贤弟你眼中血丝密布,莫非水土不服?”他这番话其实是给杨太稍后的战败找个台阶,他哪知杨太失眠是在盘算如何拉拢血刀堡,便道:“多谢大哥牵挂,昨夜多贪了几杯,并无大碍,请大哥赐教。”楚来客道:“贤弟无恙就好,请出招吧。” 第四章 钟馗鬼手(上)三更 杨太知楚来客不会先出招,便无须谦让,道了声:“献丑了。”提气灌掌,左掌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右掌平平退出,掌风带起了一道热流。这套掌法楚来客二十岁时便练得纯熟,也亦烈阳掌应对,随手一划,带起一团热浪护在身前,杨太的掌劲打在上面好像石沉大海。二人的武功同宗同源,杨太这一掌好比向大火堆里扔了一根火棍,被火堆吸收后反助长了火势。杨太心知义兄比自己高出太多,反而不急不躁,又连续打出了几掌,攻势看似凶猛,可都被楚来客的热浪吸收的无影无踪。杨太心知过场已经走完,没必要再比下去,当下拱手道:“大哥武功高强,小弟望尘莫及,不敢再比了。”楚来客还礼道:“承让了。” 观众看过了这么多场,发现高手不少,可是大都实力悬殊,精彩不足,那些刀头舔血的绿林人物见他们点到为止,不见血腥,都觉大不过瘾,也只有陆飞那一场还算激烈。裁判官紧接着宣布由‘三指神君’欧阳群对阵赵横山。赵横山早等的不耐烦,听到点名笑骂道:“奶奶的,可算轮到洒家了。”陆飞道:“欧阳群是有名的暗器名家,大意不得。”赵横山笑道:“算个鸟蛋,看洒家不扭断他的脖子。”陆飞道:“别忘了这里有不少你的仇家,要是看出你的身份就麻烦了。”赵横山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副‘我有何惧’的狂傲表情。令君来不悦道:“你胜了便是,不要惹是生非。”赵横山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洒家知道了。”说罢大踏步走出帐篷,飞身跳上了比武台,歪着大脑袋,抱着双臂,眯着豹眼环视群雄,一副惹是生非的嘴脸。令君来和陆飞眉头大皱,心知少林,峨眉,华山,泰山等派都和他有梁子,若他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早知便不带他来了。 欧阳群四五十岁年纪,身材矮瘦,脸黄如蜡,小眼精光闪闪,嘴角泛着冷笑,仔细打量着赵横山。赵横山也在打量着他,发现他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齐根断去,少了两根手指无论是挥拳还是出掌都会威力大减,可他那闻名天下的暗器正是由这只残手发出。原来欧阳群的断指是为练暗器自行切下的,他认为拇指,食指,中指足够接发暗器,余下的两指反是累赘,为了能更快的出手,竟不惜自断其指,仅这份勇气便非常人所及,难怪他的暗器在江湖上堪称一绝。当年赵横山横行江湖时便听过他的名声,曾有心上门挑战,可在此之前先去挑战了陆飞,二人大战两天两夜不分胜负,惺惺相惜。随后江湖门派联合发出武林通缉令,誓要捉拿这个会用‘钟馗抓鬼手’的神秘人。三十名善于追踪的高手组合在了一起,好几次差点捉住了赵横山,可每次都被他险险逃脱。赵横山在逃命时始终黑巾蒙面,所以江湖上只知他的身材和武功,却不识他的相貌。赵横山一路向西逃窜,藏进了秦岭的深山老林,可三个月后还是被仇家寻到,双方激战一场,赵横山力毙二十六人,自己也灯枯油尽,身受重伤,未死的江湖高手便打算将他擒住,一睹这恶人的真面目。正巧令君来从此路过,看到蒙面大汉遭人围攻,虎落平阳,动了仗义之心,便捡起石子打中了那些追踪者的穴道,将人救走。赵横山是个浑人,在血刀堡养好伤后不但不感恩,还非要和令君来比武。令君来起初好言相劝,最后被逼无奈下只好答应。赵横山出道后纵横不败,自以为天下无敌,谁知仅五招就被令君来抛到空中,摔到了地上,他不服起来再打,再被抛飞,爬起来又打,又被抛飞,一连摔了七次才对令君来心服口服,他就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一旦被驯服便对主公忠心不二,从此就在血刀堡长住下来。几年后陆飞也加入进来,二人也心照不宣的对身份互相保密。 赵横山在祖龙山待久了脾气被磨平了不少,听了劝说只想揍欧阳群一顿也就是了。谁知寒光忽然一闪,欧阳群竟先发制人,暗器出手,他不愧为暗器行家,那道寒光来的太快,赵横山连什么暗器都没看清,暗骂了一声,赶紧向后跃去,身子拉成了一条直线,寒光贴着鼻子飞过,肌肤被劲风刺的生疼。身子还没落地,欧阳群身前又爆出五点‘寒星’,眨眼袭到,赵横山心知低估了对手,飞身跃起,双腿分开,寒星从胯下飞过,慢了半拍便要坏了他的命根子。 赵横山身后的观众可倒了霉,那些暗器余劲不止,误伤了观众,台下一片惊呼,离得近的人们纷纷躲到远处。赵横山无暇理会,全身心投入战斗,欧阳群得势不饶人,趁势追击,只见他两手齐挥,打出七道暗器,这七道暗器呈弧线攻来,有的飞东,有的飞西,快缓不一,让人眼花缭乱。赵横山久经沙场,心知刚才的两拨暗器意在把自己逼到场边,这波暗器才是真正的杀招,四面八方都被封死,只能向后纵跃才能躲开,可跳到场外比赛也就输了。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很多人为了保命只能弃场认输,可赵横山的打斗经验极其丰富,判断出这些杂乱暗器的目标是自己的所站之地,既然无路可退,何不向前一步。他这一决定十分大胆,当下坚定的向前迈出一步,刚站住便听见‘嗤嗤嗤嗤’的破风声从身边划过,七道暗器贴着他的身子飞过,却无一击中。赵横山暗松了口气,幸好欧阳群出手够准头,若稍有偏差向前一步反成了活靶子,同时他也看清那七件暗器乃四棱旋转镖,来自东瀛,发镖时手劲带有回旋力,还能再飞回来,当下他一动不动,果然四棱旋转镖在半空转向,顺着原路回去,仍然没伤到他。 欧阳群“咦”了一声,想不到对手如此高明,轻易便破了自己的‘前三板斧’。他看出对方内力雄厚,非己能敌,所以决不能给他近身的机会,不待暗器飞回又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撒出一把‘金钱镖’,无数黄橙橙的铜钱铺天盖地飞去,这一撒并非为了伤敌,而是为了阻挡赵横山的近身之路,这时那旋转镖也飞了回来,他右手三指灵巧一划,便将七件暗器叠成了一串,夹在指间,接着手腕一翻,再次送了出去,加上先前的金钱镖,赵横山就算变成一只苍蝇也躲不开。 第四章 钟馗鬼手(下)四更 可惜赵横山不是苍蝇,他是杀人无数,身经百战的赵横山,他刚才已得到了一息喘息之机,对于他这样的高手,调整一下内息便可扭转战局。他豹眼圆瞪,一把撕掉了外衫,运起螺旋劲,迎风一抖,宽大的衣衫立刻鼓张起来,如一个大袋子般将金钱镖尽收了进去,又是一抖衣衫,将七枚旋转镖也收了进去,他将一大包暗器随手扔在地上,得意之极,仰天长笑,显得豪情万丈。一时兴起将衣服全部撕掉,袒露着上身,露出黝黑厚实的身板,盘根错节的肌肉,黑铁一般的胸膛。他握拳击打着胸膛,厉声道:“雕虫小技还敢在洒家面前卖弄,还有什么能耐一起抖出来吧。” 满场观众见他如此豪迈霸气,也被激起血性,喝彩道:“是条汉子!”还有些被欧阳群误伤的人叫道:“赵爷好样的!快替我们收拾这暗箭伤人的鼠辈!”观战的令君来苦笑一声,他虽怕赵横山生事,但也只有赵横山最能鼓舞大家士气。欧阳群被赵横山气势所慑,暗生惧意,见赵横山上前,忙打出一枚透骨钉。赵横山的浑劲儿上来后热血激昂,闪都不闪,猛提了口气,任凭透骨钉打在胸口坚实的肌肉上。他体内充盈着螺旋内劲,透骨钉打进半寸就被肌肉卡出,赵横山脚下丝毫不停,直奔欧阳群。 欧阳群惊出一身冷汗,他从没见过有人竟敢不避自己暗器的,这赵横山到底何方神圣,看来只能用毒针杀他。那毒针在一个时辰前才淬过剧毒,见血封喉,反正比赛不禁用毒,自己也没有犯规。 想到这里他的三根手指灵伸进腰间皮囊,撮住一把毒针,甩手抛出。赵横山也同时向他抓去,用的正是拿手绝技‘钟馗抓鬼手’,整个手掌好像越变越大,如蒲扇般盖在欧阳群脸前。因距离太近,那一蓬毒针尽数扎在掌心。欧阳群心中大喜,心想就算你武功再高,中了我的独门毒针也必死无疑!可他万想不到赵横山竟不顾毒针,反抓住他的手掌,三指紧扣,毒针末端顶在他的手心,欧阳群暗捏了把冷汗,正暗自庆幸银针末端无毒时,赵横山蓦地暴喝一声,铁条般的手指猛地下掰,‘咔嚓’一声将他比黄金还贵重的三指硬生掰断,毒针尽数扎进手心,只透手背。欧阳群惨叫一声,左手紧抓右腕,手指间骨肉尽露,被毒针刺透的细小伤口中渗出黑血,手掌顿时变得又黑又肿,欧阳群猛一咬牙,从短靴中拔出匕首,砍掉了右手,如杀猪般的一声惨叫,断手的伤口处鲜血喷涌,却呈红色,命是保住了,他强忍疼痛,难以置信道:“你中了毒针为何无事?”赵横山哈哈一笑,道:“洒家百毒不侵,你这下三滥的伎俩也敢拿来卖弄,不杀你已是便宜了,滚吧。”欧阳群满脸羞愧,扶着断手匆匆跑下台去。其实赵横山并非百毒不侵,而是他数十年的苦功令他的手掌上生出一层厚厚的茧子,足有一小半手掌的厚度,再加上灌满了真气,毒针连他的茧子都没刺破,更别说见血封喉了。 赵横山神气活现的正准备下台,忽听西首一人沉声道:“阁下且慢,我有话问你。”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隐含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众人一起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正是峨眉掌门李休止。赵横山听他语气甚不客气,嘿嘿冷笑,并不理睬。李休止厉声道:“让我看看你的手掌!”赵横山心中一凛,心道他倒对‘钟馗抓鬼手有所了解。原来‘钟馗抓鬼手’运功完毕后手掌会变得漆黑如墨,天下武学中只有这一门功夫有此特征。李休止的师弟平才良便死于赵横山之手,李休止誓要为师弟报仇,对凶手的武功特点调查的十分清楚。当年江湖通缉令发出后,前来之士共分作三组人追杀赵横山,第一组由三十名善于追踪的轻功好手组成,第二波是五六名一等高手,追随着第一组留下的记号前行,第三组只是凑热闹的乌合之众,本就指望不上。李休止便在第二组当中,他赶到时赵横山已被令君来救走,从此再没有了凶手的消息。 李休止和赵横山从未蒙面,但他眼光敏锐,从赵横山的武功中看出端倪,再加上赵横山身份隐秘,便起了疑心,这才出言质问。赵横山心知身份暴露,可他连阎王老子都不怕,更何惧说李休止,冷笑道:“你是什么鸟人,洒家凭什么听你的话?”李休止在江湖上地位仅次于少林和正一的掌门,本人的自尊心也极强,投靠金国后也被待为上宾,见赵横山出言不逊,心想就算你不是凶手也轻饶不得。当下一声清啸,从看台处飞身跃起,三个纵越来到比武台上,双目紧锁赵横山的双手,果见漆黑如炭,黑中还泛着亮点,眼中杀意大盛,厉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就是当年前用‘钟馗抓鬼手’杀人无数的大恶人,你承认否!”赵横山冷笑道:“是便怎样!”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一片,老江湖们都还记得那场武林风波,在场的仇家见有李休止牵头,都纷纷上台,足有十几人,其中宫震指着赵横山骂道:“原来你就是杀害我恩师的恶贼,我曾发誓要取你头颅来祭拜恩师,今日就取你的性命。”其余十几人也和赵横山有血海深仇,只等李休止和宫震先动手,便要一拥而上把赵横山碎尸万段。裁判官见形势失控,怕祸及自身,远远跑开,不敢上台。赵横山被围当中面不改色,一双炯炯有神的豹眼冷冷打量着他们,暗运真气,随时准备拼命。 忽见北边丘陵上跳下几人,兔起鹘落跃上了比武台,站在了赵横山身边,正是陆飞,江飞燕,顾遥,和洛天初,东郭问刀武功稍弱,慢了一步来到。赵横山嘿嘿笑道:“这是洒家的事,尔等来作甚?”陆飞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笑道:“我们就爱多管闲事,跟你这厮又有什么关系。”原来血刀堡群雄见赵横山身份暴露,知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没等令君来下令便上台救人。令君来倒不急于抛头露面,他知少林寺的无量大师也死于赵横山之手,少林三位高僧尚能沉得住气,他也就先静观其变。 一些看热闹的观众起哄道:“打啊!动手啊!”峨眉,泰山两派弟子见血刀堡来人助拳,也纷纷抄起兵器冲了上来,李休止和宫震知己方人虽多,但称得上高手的只有他们二人,打起来还是己方吃亏。李休止对陆飞道:“你们也许不知道姓赵的就是当年行凶江湖的大恶人,欠下累累血债,我们今天定要讨个公道。这种人留在贵堡只会玷污门风,若贵堡能自行清理门户,那就再好不过了,袒护于他就是与江湖各派为敌!”他言辞犀利,不卑不亢,血刀堡众人心知理亏,不知该如何反驳,可再理亏也不能让赵横山出事,这是底线。 第四章 聪明所误(上)一更 赵横山心想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平生杀人无数,就算现在死了也是赚的,何必连累兄弟们,正要说话,陆飞先一步道:“江湖比武各凭本事,技不如人死伤难免。赵兄手上的命案虽多,但他杀的人中也有许多奸恶之徒,比如臭名昭著的采花淫贼宋蝶儿,横行黄海的海盗头子丁隐,拐卖妇女的红香帮主张江,杀了他们也是造福世人了。江湖恩怨常有,各位想报仇也没什么,但必须一对一较量才行。若要仗势欺人,我们绝不答应。”李休止心想赵横山武功高强,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可当着天下英雄面前又且肯服软,当下义正言辞道:“好极!李某人便来讨教一二!” 正在这时,忽听东首山丘上有人高声道:“诸位稍安勿躁,如今不是解决个人恩怨的时候,请勿要坏了规矩。”说话之人是高庆裔,李休止心想他是为二皇子传话,再闹下去只怕二皇子不悦,便想息事宁人,瞪着赵横山道:“今天算你走远,改日再和你算账。”他本想说句漂亮话了事,谁知赵横山大声道:“你奶奶的,要打现在就打,少他娘的磨唧。”李休止怒道:“你真当我怕你不成,换个地方我且会放过你?”赵横山知他投靠金国,心中鄙夷,‘呸’了一声道:“什么玩意思儿。”转身便走,毫不将李休止放在眼里。李休止气得脸色铁青,心想早晚要宰了这厮解恨。 双方的人各自离开,只有洛天初没有走,他知该自己比赛,干脆等着好了,想到对手是李清婉便觉得十分棘手,如果故意相让且非让兄弟们笑话,雪儿也不会善罢甘休,一时难以抉择。忽闻背后一阵幽香飘来,李清婉已来到了台上,浅笑道:“小妹学艺不精,还请哥哥多指教。”看着她柔弱却强装出坚强的眼神,洛天初心中不忍,心想大会过后就要各奔东西,恐无相见之日,身为兄长让义妹赢一次又有何妨,假装落败也就是了。”打定主意后心情顿时轻松,道:“妹子谦虚了,请出招吧。” 李清婉道了声“得罪”,她没用擅长的迷心术,而是用真功夫对战,身子轻飘飘上前,飞掌劈向洛天初的脖颈,秀足踹向胸口。洛天初有心让她,向后一闪,并未还手。李清婉其实是在试探洛天初的态度,就算洛天初真想还手也不见得奏效,她心中暗喜,知洛天初心中犹豫,不忍伤己,转眼瞥见他手中的孤鸣剑,她亲眼目睹洛天初和黑煞的比赛,心想他的剑气威力惊人,绝不能让他用剑,想到这里她向前跟上一步,袖中射出一条丝带卷在孤鸣剑的剑柄上,顺势一拉,夺剑到手。洛天初任她夺剑,反正要让她赢,事后将剑讨回也就是了。李清婉手握剑柄,轻抚剑身,发现此剑极是沉重,差点拿捏不住,剑的材质非铁非钢,乌黑如炭,她虽不识得玄铁,也知绝非凡物,装出一副得意的表情笑道:“小洛哥哥,这回你大意了,剑都被我夺了。”洛天初微笑道:“妹子好俊的功夫,看招。”他从未学过拳脚功夫,用的还是以前打架时的野路子,伸手抓向李清婉衣领,脚下扫她脚跟,又没用内力,毫无威胁。观众大感蹊跷,都想这种三流脚色都不如的招式怎能进入复赛?血刀堡群雄也都眉头大皱,看出洛天初有意让赛。” 李清婉大喜过望,心知机会来了,挥剑刺向他左肩。洛天初心知她后面还有变招,这一剑只是想逼自己向右闪躲,随她心愿便是,到时顺势中她一掌,跌出场外就好。当下身子向右边一闪,果然李清婉踢向他的‘风池穴’上,洛天初被踢中后向后跌倒,便不动弹,心想这场戏总算演完了。李清婉不知他的心意,还以为是轻敌所致,赶紧上前接连点他的‘膻中’,‘鸠尾’,‘巨阙’,‘神阙’,‘气海’,‘关元’等十几道大穴。洛天初纳闷,心想你得胜便是,何必多此一举点我穴道?李清婉这才舒了口气,向洛天初眨了眨眼睛,露出顽皮之色,哪还有半分忧郁之态。洛天初心里一沉,隐约发现事情不妙。 李清婉笑道:“小洛哥哥,这回你可动不了吧?”洛天初配合道:“妹子武功高强,我自愧不如。”李清婉嘻嘻笑道:“小洛哥哥你真好,要你是个狠心之人,怎会着了我的道?现在后悔也晚了吧?”洛天初奇道:“我着了你什么道?”李清婉嘿嘿道:“若不是在比武前我博得你的同情,你在台上也不会犹豫不决,突袭是我唯一的机会。这叫兵不厌诈。”洛天初心中一凉,叹息道:“没想到你这般工于心计,我真被你骗过了。”李清婉的表情甚是得意,娇笑道:“你身上大穴都被我点了,没有两个时辰动不了的。按照江湖规矩你该留下点东西,你这把剑很不错,小妹就笑纳了。”洛天初道:“你要剑何用?”李清婉咯咯笑道:“我可以呈给我师尊啊,她老人家定然欢喜,咦?你现在一定特别恨我吧,是不是很想报复我呢?你说我要不要杀你灭口呢?” 洛天初心中一寒,没想到她心底如此歹毒,如此不念情义。便笑道:“我在血刀堡有那么多兄弟,你若杀了我,你自己也跑不了。你如此聪明怎么连这笔账都不会算?”李清婉灵动的眨眨眼睛,喃喃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忽听朱雨时叫道:“清婉妹子,你已经胜了,我保证小洛不会找你报仇的,千万别坏他性命!”令雪儿也叫道:“小妖精!你敢伤他一根毫毛,我就把你的脸划花,把你大卸八块!” 李清婉冷笑道:“小丫头片子,你很喜欢小洛哥哥么,我偏不让你们做成好事,我这就把他杀了!”令雪儿当众被揭穿**,俏脸臊的通红,但在洛天初生死攸关之际也顾不得许多,厉声道:“你敢!”李清婉故意吓她,嘿嘿笑道:“你看我敢不敢。”忽听背后一声叹息,只听洛天初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敢的,只可惜不能如你所愿。”李清婉回身咯咯笑道:“小洛哥哥你连。。。”话说一半便吞了回去,只见洛天初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正用手拍打着衣服伤的尘土。李清婉惊呼道:“你怎会能动的!谁给你解的穴!”洛天初叹道:“这里还有旁人么?”李清婉惊疑道:“难道我没点中你的穴道?”洛天初道:“点中了,只是力道小了些,被我冲开了。” 第四章 聪明所误(下)两更 自从他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内力大增,高出李清婉数倍,穴道被制不出片刻便被冲开。李清婉面无人色,心知洛天初会报复自己,不由向后退了两步,见洛天初走上前来,心知逃跑已无用,便索性站在那里,听天由命。洛天初来到她身前,拿剑鞘套上了她手中的孤鸣剑,伸掌在她腕上一拍,李清婉如中电般撒剑撤步,孤鸣剑重回手中。李清婉鼓足勇气道:“你待怎样,杀了我么?”洛天初看着她如惊弓之鸟搬的摸样,觉得她也很可怜,怒气全消,不愿为难于他,叹道:“你能得胜的法子并不止偷袭一种,但是你错过了机会,走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李清婉皱了皱眉,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飞身下台,回到绣水宫的帐篷前,在倪红颜座前跪下道:“弟子失策败北,还望师尊惩罚。”倪红颜道:“你败于太得意忘形,若直接杀了他就好了,只有死人才是绝对安全的。”李清婉道:“是,弟子铭记于心。” 得胜的洛天初也回到帐篷,令雪儿一脸关切之情的迎了出来,随即板起俏脸转过身去,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想起她适才为自己大骂李清婉,心中暗自感激。不一会儿最后一场比赛也已结束,何仁瑾在第十一招击败了连清月,轻松晋级,洛天初暗自心惊,心想何仁瑾将会是自己明天的对手,以前高不可攀的人物竟要和自己一对一较量,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当天比赛全部结束,群雄陆续离开,血刀堡群雄回到宅邸,天色已晚,安顿好受伤的铁鹰后众人在厅中用饭,徐还不请自来,在席间有说有笑,大家也不好意思赶他走。岳云正襟危坐,看都不看徐还一眼,徐还注意到他,几次旁敲侧击的打探他的姓名,大家为保护岳云,都把话题说岔。席间陆飞总结了今天的大伙的表现,说了番鼓励的话,接着又介绍了明天的对阵形势,道:“李休止虽然厉害,可惜他的对手却是堡主,只能怪他倒霉。小朱你的对手柳少卿也是个劲敌,以我看不逊于李休止,你的胜算不大,不要勉强。”朱雨时点头应是。陆飞接着道:“江兄的对手是倪红颜,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江飞燕笑道:“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只会会她的轻功,别想一招就把我打下去。”陆飞笑道:“江兄轻功无双,自保不成问题,我并不担心。至于我和白清华的比赛,我也没有胜算,不过能借机领教一下正一派的绝学也不错。至于赵兄和楚来客,跟我一样,胜算该是一九之数。”赵横山大笑道:“虽是自家兄弟,但你说洒家有九成胜算实在抬举俺了,我看五六成就可以了。”陆飞哑然失笑道:“赵兄误会了,我是说楚城主有九成胜算。”赵横山“呸”了一声道:“你敢瞧不起洒家,普天下俺唯一承认打不过的只有堡主,其他人一概不服,楚来客是堡主的手下败将,俺也是手下败将,两个败将还没有打过,你怎就说我只有一成胜算?”陆飞心知跟这浑人没道理可讲,让他闭嘴也就是了,莞尔道:“全是小弟的瞎猜,赵兄勇猛无敌,英雄盖世,不是小弟所能揣度的。”赵横山哈哈笑道:“那还用说。”陆飞也不理他,道:“最后一场是小洛和何仁瑾的比赛了,何仁瑾的剑气刚猛无比,内功也相当精湛,小洛的武功是我教的,目前还非他敌手,要小心应付。”洛天初应道:“是,师傅。”陆飞接着道:“明天的比赛共有两轮,凡是在第一轮得胜的人还要再比一场,遗憾的是除了堡主外我们几乎都要被淘汰了。” 忽听叩门声响,严魏风道:“我去看看。”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封信,道:“一名少林弟子让将此信转交堡主。”令君来展信观看,上写:“堡主台鉴,敝寺无量禅师素有德望,却被赵横山施主所害。望堡主于大会结束之日,携赵施主移驾敝处,澄清缘由。无音拜上。”令君来将信让大家看了一遍,陆飞道:“少林不愧为泰山北斗,先礼后兵,比李休止之流有修养多了。”令君来道:“我这就回信给无音方丈,以后定会给少林一个交代。”说完取过笔墨,写了回书,语气恭敬有礼,交给严魏风道:“你这就给少林送去,不可失了礼数。”严魏风领命而去。 一直沉默的赵横山叹道:“洒家给兄弟们惹了这许多麻烦,好生过意不去,早知洒家便不来了。”令君来失笑道:“难得你也会后悔,你以前杀了那么多人,有没有后悔过?”赵横山摇头道:“没有,比武较量,生死各安天命,要怪就怪技不如人。但杀过的人中唯一感到后悔的就是无量大师了。”大家不知其中内情,问他原因,赵横山道:“当年我武功初成,初入江湖,杀人如麻,一天夜里在长安吃酒,正碰上七个喝醉酒的大汉,那七人在关中有点名气,号称‘秦川七雄’,平时骄横惯了,因洒家没给他们让路便破口大骂,洒家就把他们宰了。杀完了没尽兴,想起白天有人说长安知府敛财欺民,不是好官,便想也去把他宰了。谁知忽听有人在洒家背后低宣佛号,可吓了俺一跳,那人既能悄无声息来到洒家身后,也能偷袭洒家,赶忙向前跃出几步,听后面没人追来才敢回身观瞧,那人是个中年和尚,宝相庄严,十分慈祥。我骂他干嘛背后吓人,他说见洒家滥杀无辜,本想制止却迟了一步,只好亡羊补牢,劝洒家戒杀戒躁,还说了一堆乱道理。当时洒家哪里听的进去,索性告诉他还要去杀那知府,说不定还要杀他全家。那中年和尚知劝洒家不住,便问那知府家中有几口人。洒家随口说还有七人。那和尚说那些人不会武功,洒家一掌便可毙命,七条人命便是七掌,便让洒家把那七掌都打在他的身上,放了知府一家。洒家问他为何替恶官出头,那和尚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众生平等,恶官的命也是命,何况他的家人是无辜的。洒家对他有点佩服,便警告他说这七掌可不好受,任你武功再高也必死无疑。那和尚说生死有命,出家人四大皆空,脱去臭皮囊前往极乐世界也是件美事。洒家就答应了他的请求,那和尚站定后洒家向他胸口击了三掌,都只用了五成功力,只想把他震伤后知难而退,谁知只把他震退了两步,并无大碍,洒家大吃一惊,才知那和尚有神功护体,寻常武功难以撼动,要是七掌都伤不了他,洒家以后也就别在江湖上混了,当下运起十成功力,施展出‘钟馗抓鬼手’连打了四掌,那和尚终于抵挡不住,吐血而亡,临死前希望洒家言而有信,洒家问他为何为素不相识的人枉送性命,他笑而不答,想必他知道就算说洒家也不能明白。洒家又问他为何不和我过招,真打起来洒家未必能赢。他说如果用那种法子胜我,只会让我变得更加暴戾,最后遭殃的还是无辜之人。直到他咽气时洒家才知他是少林的无量禅师,洒家敬他为一代高僧,便遵守诺言放过了那知府一家,以后杀人也只杀当事者,不杀无辜之人。这便是一切的经过了。” 第五章 神鹰护主(上)三更 众人都对无量大师又敬又佩,事情过去多年,赵横山也生出悔意,也不便责备,令君来道:“无量大师的苦心没有白费,感化了你不再伤害无辜,救了许多生灵,已是天大的功德了。” 晚饭后大家各自歇息,洛天初有意找令雪儿陪话,令雪儿面冷心热,不一会儿就不再生气。回到房中后,洛天初练起《易筋经》的十二页图经,摆出各种姿势,真气长河般运转百穴,只觉内力又有提高,饶是如此还是对明天的比赛没有信心,何仁瑾成名已久,乃正一派的第二号人物,和他交手怎能不紧张,可他天生喜欢挑战,兴奋之情反多于紧张,盼得明天赶快到来。 清早时大家一起赶往比武场,杨太败北后就带人连夜赶回湖湘,并未前来。观众依旧人山人海,更胜昨日,来到帐篷时见徐还已在等候,众人也不以为意,任他加入。参赛选手陆续到齐,昨天淘汰了一半人,空出许多帐篷,略显清冷,可比赛气氛却更加激烈。时辰到后,在金兵的击盾声中全场安静下来,裁判官宣布比赛开始,第一场比赛由令君来对李休止。 如今已是十六强的比赛,一上来便是两大高手对决,观众都高声叫好起来。这几天血刀堡的名气扶摇直上,令君来的属下尚且如此了得,身为堡主的本领更可想而知,李休止虽垂名已久,但大家都更看好令君来。 李休止见令君来背负双手,单手握刀,面带微笑,看不出武功深浅,心想此人比我小上十岁,有何神通能让那么多豪杰甘心卖命,应该是那种急公好义,仗义疏财的‘小孟尝’,不然仅凭武功怎能折服赵横山那种浑人。他稍稍宽心,拱手道:“请阁下赐教。”令君来还礼道:“不敢当,请。”李休止心想先下手为强,道了声:“得罪了。”施展出‘聆音掌’,双掌一错,平平推出,只听空中传来‘铃铃铃’的破空声,一股巨大掌力涌了过去。令君来暗自点头,心想李休止确实有真才实学,他也不出刀,运起了三成功力,单掌击出,与聆音掌的掌风撞到一起,‘嘭’一声旗鼓相当,相互抵消。李休止心中大骇,那一掌已是自己七成功力,对方化解毫不费劲,内功深不可测。他经历过大小百余战,就算有时内力不济也总有一拼之力,像今天这样一上手就生出自暴自弃的感觉还是头一次。他稳住心神,不信令君来的内功如此之高,当下展开身法,四下游走,频频发掌,每一张都是毕生功力所聚,掌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好如一层层滔天大浪。 令君来眼中精芒暴涨,道了声:“好掌法!”踏步握刀,凝立不动,待得气浪临近,只见红光一闪,半空中‘轰隆’一声巨响,十几道狂风冲天而起,卷起冰粒无数,将十几道掌风同时斩断,刀身在阳光下泛着绚丽的红光。李休止心中大骇,惊疑不定,令君来微微一笑,反手挥出一道迅雷般的刀气,李休止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头顶疾风驰过,眼前一花,几缕花白的头发掉落下来,原来发髻被刀气斩断,头发散落开来,甚是狼狈。他从未见过如此刀法,睁大双眼瞪着令君来,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令君来收刀入鞘,好整以暇道:“承让了。”李休止有自知之明,虽不情愿也只能认输。刚才令君来出招之快如电光火石,裁判官尚未反应过来,过了半响才宣布令君来获胜。令君来道谢后下了比武台。观众爆出惊天价的鼓掌声,都看出令君来是位不出世的绝世高手,仅一刀就击败了李休止。如此多高手齐聚此地,‘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到底归于何人,谁都难以定论。谁都没注意李休止是如何下台的,没有人会关注败者。 第二场比赛由柳少卿对阵朱雨时。洛天初嘱咐道:“那小子你打不过的,用蛊赢他。”朱雨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洛天初知他心底善良,不忍下手,补充道:“等胜了再给他解蛊便是。”朱雨时本不愿对人下蛊,但他对柳少卿毫无胜算,只好答应。深吸了口气,走向比武场。顾遥忽然指着天空道:“那两个黑点是什么?”众人仰头瞧去,令君来目力最好,道:“是两只黑鹰,咦,鹰的眼睛怎么是红的,倒是奇了。” 柳少卿穿了一袭宝蓝色的长衫,两臂抱怀,问情剑握于左手。淡淡打量着朱雨时。朱雨时悄悄的将怀中藏蛊的瓶塞拔开,准备好随时唤蛊。柳少卿似是看透了他,道:“蛊毒只是旁门左道,奈何不得真英雄,我这柄剑就是你毒物的克星。”朱雨时听他说的正义凛然,极有自信,心里有些发虚。柳少卿的目光始终不离他的嘴和手,以防他偷偷放蛊,缓缓道:“比武已经开始,你准备好了么。”朱雨时也没多想,随口道:“准备好了。”话音刚落,眼前寒光一闪,问情剑已送到眼前,寒冰一样的剑气逼的他全身毛孔收缩,大惊下,忙向左移出两丈。险险躲过,面颊被剑气划了一道口子。柳少卿这一剑本来势在必得,没想到他轻功如此高明,略感惊讶,身子如影随形跟上,长剑刺向右肋,朱雨时哪敢大意,全力施展‘凌霄青云步’向一旁闪躲,背上的棉衣被剑气割破。 柳少卿剑剑紧逼,朱雨时仗着轻功了得,左躲右闪,几次险象环生,若无轻功保命,早和铁鹰一般下场。柳少卿唯一忌惮的是他的蛊术,心想只要逼得你无暇用蛊,你就有气竭的时候,看能撑到几时。片刻过后,朱雨时身上伤痕累累,尽管都不严重,可剑气袭体,受了轻伤,却连还手之机都没有,更别说召唤蛊物了。柳少卿的剑气一**攻来,朱雨时的易筋经心法尚未大成,内力不及对手,身法也变得不再灵活,脚步沉重起来。又是三道剑气袭来,中间一道直奔朱雨时,另外两道封住了他的进退之路,朱雨时再无法躲闪,情急下运起全身功力硬拼剑气,整个身子被剑气震的倒飞出去,摔到地上吐出两口鲜血,一时难以爬起。 柳少卿胜券在握,表情却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得意和轻视,目光始终不离他的嘴和手,毫不轻敌。令君来等人都想柳少卿当真了得,剑法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他自始至终都能保持冷静,已有了一代宗师的潜质。 朱雨时见他的剑锋抵在胸口,不知柳少卿会不会杀害自己,心中突然想起了何月莲,忙扭头向正一派的帐篷望去,见何月莲站在最前排,一脸的紧张焦急,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朱雨时心中大慰。洛天初忙跑到台下,死死盯住柳少卿的问情剑,只要稍有异动便要奋不顾身的上去救人,可柳少卿的剑法如此之快,又在那么近的距离,就算是令君来也无能为力,朱雨时的生死皆在柳少卿一念之间。 第五章 神鹰护主(下)四更 朱雨时反而平静下来,将生死置于度外,心想得我这辈子交一生死兄弟,得一红颜知己,已死而无憾了。忽然又想到了姜奴儿,当时自己明明喜欢的是月莲,却未能把持住和她有了肌肤之亲,想想也觉惭愧,可自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么?想到姜奴儿灿烂的微笑,灵动的双眼,他犹豫了,以前因为何月莲的缘故不愿深思姜奴儿的事,现在想想发现自己也同样喜欢着姜奴儿,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他正胡思乱想,柳少卿淡淡道:“裁判,我是否已胜。”裁判官点头道:“对手已无还手之力,足下已然胜出。”朱雨时正要相谢手下留情,忽然神色奇怪的望着蓝天,惊奇道:“咦,那是什么,那两只老鹰怎么向我们飞来。”柳少卿看都不看,冷笑道:“你已输了,还想趁我不备偷袭么?”朱雨时的眼睛越睁越大,神情惊讶不已,大声道:“那。。。那不是是蛊王鹰么!它们怎会也在这里!” 柳少卿见他神情似不像诡计,心中一动,便打算扭头观看。可还没回头,便觉头上两股劲风呼啸而至,他暗自心惊,心想如此来势汹汹怎会是鹰,分明是两名高手联手来攻,当下舞剑护住全身跃了出去,发现没人追来时才转身观看。只见两只矫健的黑鹰傲然挡在朱雨时身前,它们双眼血红,昂首挺胸,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甚至比柳少卿还要高傲。 这两只蛊王鹰比那时高大了许多。它们在蛋里数十年已然成精,其性通灵,不知怎地飞来了燕京,在高空认出了朱雨时,这才飞下来解围。柳少卿心中纳闷,奇道:“这扁毛畜生来捣什么乱。”蛊王鹰像是听懂他话般一声长鸣,振动翅膀,做出攻击之势,充满敌意的瞪视着他。柳少卿心中一凛,暗想难道它们能听懂人言? 全场观众从没见过如此怪事,都安静下来仔细观看。蛊王鹰蓦地振翅而起,一左一右飞到半空,夹击柳少卿,尖嘴和利爪好如武器,毫不逊于武功高手。柳少卿大吃一惊,舞出一道剑屏挡在身前,谁知两鹰竟然变招,身子滑行侧飞,用钢爪抓他头皮。柳少卿冷静下来,从容应对,手腕一抖,问情剑扫向空中,凌空攻出两道剑气,两鹰忙升空躲避,其中一鹰慢了一些,脚掌被剑气割了一道口子,从空中滴下一注黑血。那鹰痛叫一声,盘旋升空,眼中杀气更盛,死盯着柳少卿,一副报仇之态。 柳少卿暗自惊骇,他的剑气能就算打在石头上也会留下剑痕,难道那黑鹰的爪子竟硬如顽石?又发现剑锋留下的鹰血乌黑发臭,一闻下头晕目眩,心知有毒,赶忙收敛心神,把毒气逼出体外,可鹰身上怎会淬毒,难道也是朱雨时的把戏?这么厉害的双鹰要是朱雨时一开始就召唤出来,想胜他谈何容易。神蛊鹰激起凶性,在半空怪叫一声,再次俯冲下来,这次二鹰各自进攻,柳少卿分别迎击,一人两鹰在台上纵横交错,上冲下扑,身法都迅捷之极,令人眼花缭乱。到后来连柳少卿也看不清二鹰来势,将剑气罩住全身,不敢贸然出击,还要防范从半空滴下的毒血,俨然处于守势。 观众见双鹰如此厉害,一片哗然,要是能养几只这种鹰,还练武功何用。此时朱雨时也站了起来,同样惊讶不已,他见柳少卿将门户守得滴水不漏,双鹰虽猛却也攻不进去,心想反正自己已经输了,蛊王鹰是贾师傅的心血,不可有失,便尝试叫道:“多谢鹰兄相助,还请罢手吧。”没想到这一喊还当真管用,双鹰同时振翅飞起,落到朱雨时脚前看着他,似在听他号令。朱雨时知它们乃通灵之物,一躬到底道:“在下已经败了,再斗下去也无济于事,相助之情铭记于心。”两鹰怪叫一声,似是嫌他啰嗦,很不耐烦。朱雨时小心翼翼道:“在下不敢相留两位,望闲暇时来我处歇脚,一定好好款待。”两鹰露出满意的神色,绕着他渡步了一圈,急奔两步冲天飞起,直上云霄,远远飞去。 朱雨时受了内伤,捂着胸口缓步下台,洛天初忙搀扶着他,问道:“那就是蛊王鹰么?当真厉害了得。”朱雨时有气无力道:“是的,不知它们怎么会来,没想到还能认出我,贾师傅要是知道一定欢喜。”柳少卿忽然道:“朱兄且慢,我有话相问。”朱雨时道:“柳兄请说”柳少卿道:“你为何不在比赛时召二鹰相助?那样我也难以赢你。”朱雨时道:“那二鹰不是简单的蛊物,而是灵兽,是它们自愿助我,非是我召之即来的。”柳少卿也觉匪夷所思,点了点头道:“多谢告知”便提剑下台了。血刀堡群雄尚不知蛊王鹰的事,朱雨时回去后慢慢讲述,也讲了草阳村的经过,大家这才了然,也为贾阴阳夫妇反目感到可惜。 第三场由江飞燕对阵倪红颜,江飞燕自知不敌,一上台便以轻功游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意拖延时间。谁知倪红颜的武功出神入化,虽伤不到他,却以内功生出一道气场,限制了江飞燕的移动空间,并将气场越缩越小,到最后江飞燕只觉身处一条狭窄的胡同,左右碰壁,轻功施展不得,只能见好就收,跳到台下,施礼认输。第四场是少林内战,由无音方丈对罗汉堂无机大师,两人互施礼后,无音连发三招不含内劲的‘罗汉拳’。罗汉拳是少林入门拳法,每个少林僧人都会。无机也以‘罗汉拳’拆了三招,以示尊敬方丈,不敢与之过招,前三招全是礼貌的过场,随后各自施展平生绝技,无音用的是‘大力金刚掌’,无机用的是‘拈花指’,气劲一刚一柔,招式光明磊落,看似简单,却都含有浑厚内力,足以一招破百招,达到了返璞归真的上乘境界。观众们都心想少林寺被誉为武林的泰山北斗果然名不虚传。 百招过后,二僧仍是难解难分,正当群雄猜测谁会得胜时,正在比拼的二僧乍然分开,同时双手合十。无机笑道:“方丈师兄佛法精湛,内功精纯,无机自愧不如,就此认输了。”无音微微一笑,道:“承让了。”观众都不知无机输在哪里,只有令君来,倪红颜,楚来客,白清华这等高手看了出来。他们同门高手比武,不用比到山穷水尽,只要有一方露出破绽,以对方的的功力和经验必能抓住,那就必输无疑了。就好比弈棋,无音的黑子作势围杀,无机的白子总也冲不出去,到了最后十几手已无路可走,干脆弃子认输,一般人当然看不到那么长远。 第七章 故人之子(上)一更 观众们还在议论少林内战时,完颜离伟岸的身躯已站在了比武台上。他的对手是无律大师。身为戒律堂首座,无律绝非白鬼可以比拟的,完颜离肯定要用出真本事迎战。到底他实力如何,此战当见分晓。 无律宝相庄严,合十行礼。完颜离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这位少林高僧,用生硬的汉语道:“老和尚,你的功夫还算不错。”无律道:“贫僧习武多为强身健体,施主习武又是为何?”完颜离道:“武术就是杀人术,若不杀人,学之何用,老夫知你定不喜欢,只要胜的过老夫,老夫可以不再杀人!”无律道:“施主如此自信,贫僧当全力一试。”完颜离道:“和尚请先进招吧。”无律道:“出家人争强斗胜已是不该,还请施主先赐教。”完颜离淡笑道:“那和尚就再没有机会了。”说着上前一步,令他气势大涨,无律顿时感到一股小山般的重量压了过来,赶忙运起内功抵抗。完颜离又上前一步,无形的气场更重,一股强烈的杀气袭体,无律全身肌肉无故颤抖,赶忙收摄心神,进入禅定状态,稳住形势。 完颜离的虎目中闪过一丝赞赏神色,喝了声:“好!”他这一声振聋发聩,无律心神一震,好悬破了几十年的禅功。完颜离随之又踏上四步,每走一步的压力和杀气都增重一分,到了第六步无律已难守心境清明,只觉魔念袭来,汗水顺着花白眉须流了下来,浑身轻微颤抖,到了崩溃的边缘。其实他们一开始便在比拼内功,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暗藏汹涌,凶险之极。无律眼看灯枯油尽,完颜离却好整以暇,高下立判,只听他道:“和尚持斋念佛一辈子,这个时候佛为何不来救你?”无律的禅功被破,全屏一口真气支撑,勉强道:“生死之命早有定数,贫僧并不强求。”完颜离微笑道:“好个痴和尚,那老夫就送你上西天礼佛吧。”说罢催动真气,破了无律的最后一道防线,无律‘哇’一声吐出鲜血,胸前灰布僧袍被染红一片,昏厥了过去。完颜离一招未将他杀死,便不愿再出第二招,笑道:“老夫要杀你轻而易举,却放了你一马,如果只有佛能救你,那老夫就是佛了。”大笑着走下台去。少林僧人忙救回无律,他伤势严重,生死不明。 陆飞道:“堡主可看出完颜离的深浅?”令君来的脸色略显严重,摇了摇头。赵横山叫道:“老陆你还是关心下自己吧,马上轮你上场了,对手是正一派的牛鼻子掌门,你可胜得过他?”陆飞笑道:“胜负管你何事,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赵横山笑骂道:“奶奶的,你才是太监。”岳云虽知他们在说笑,可他自幼便受岳飞忠君爱国的教诲,听陆飞拿官家开玩笑,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徐还看在眼里,笑道:“这位小相公似乎很在意南朝的官家啊。”岳云吃了一惊,心想可别被这汉奸看出破绽,便道:“我本就是宋人,当然在意官家。这里的观众也大都来自大宋,其中不乏忠君爱国之辈,相信贵国不会如此小气,容不得人吧。”他这番话洗脱了自己,也暗中羞辱了徐还。徐还陷入沉思,感叹道:“小相公说的在理,心念官家,心系大宋的人大有人在,徐某有事先行告辞,稍后再来叨扰。”众人只当他遮羞离开,都不在意。 陆飞和白清华上了比武台,白清华身高八尺,穿一袭浅蓝道袍,背挂一柄古鞘长剑,头上松挽了个发髻,须发雪白,肤色红润,眉目俊朗,状似神人,全场观众都为之心折。陆飞向来敬重有德高士,欠身道:“白掌门请了,陆飞有礼了。”白清华道:“不必多礼,陆兄虽曾是黑道中人,但在任期间约束手下不得伤害无辜,所劫钱财也多有接济百姓,贫道甚是钦佩。”陆飞笑道:“过奖了,若在下行为不端,只怕白掌门早就上门除魔卫道了吧。”白清华笑道:“好人多福,坏人多灾,自有运道,听说陆兄无门无派,武功皆是家传,贫道倾慕已久,正想领教。”陆飞笑道:“不敢,还望白掌门指教才是。”白清华见他两手空空,道:“陆兄的棍法精妙,今次怎地不用?”陆飞道:“双棍变化虽奇,可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却难以取巧,所以不用。”白清华捻须一笑,深以为然。 陆飞道了声“得罪”。身子一晃,单掌猛切脖颈,内力浑厚,劲风呼啸,白清华道了声“好”,身子一侧,单掌托向他的手肘,看似软绵绵毫无气力,却有一股难以抗拒的粘力吸住了胳膊,陆飞大吃一惊,知对方内力浑厚,被碰到胳膊非断不可,当下运起全身功力才将手臂挣脱回来。白清华双掌一探,凌空抓去,陆飞又感到吸力拉来,忙使了个千斤坠稳住身形,谁知吸力突然消失,眼前剑光一闪,剑气已迫在眉睫。陆飞避无可避,大喝一声单掌击出,两股气力相撞,陆飞被震得退后三步,身子还没站稳,白清华握剑的手腕翻了几翻,又刺出数道剑气。陆飞施展出家传绝技,双掌齐飞,每掌都推出一道气墙挡在身前,将剑气尽数化解。 白清华难掩心中惊讶,道:“年轻人有此功力可真了不起。”陆飞支撑的万分辛苦,若张嘴说话真气便要外泄,不像白清华那般随心所欲。打着打着陆飞突然变招,虚晃一招远远跳开,爆喝一声,运起全身劲力,单掌击出,破风声犹如虎啸龙吟,此乃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力非同小可。白清华心中一奇,暗道了声:“好厉害!”横剑当胸,平平推上,同时发出七道剑气,用的正是《降魔剑典》的第七层境界。‘嘭’一声巨响,两股劲力相当,陆飞身在半空无从借力,身子远远荡了出去,翻身落在地上,惭愧道:“多谢手下留情,在下认输了。”原来两人比拼劲力时虽在伯仲之间,可陆飞居高临下,稍占便宜,结果还是稍逊半筹,而且他人在半空,门户大开,白清华手下留情,这才安然落地,陆飞光明磊落,不愿占便宜,当即认输。 第七章 故人之子(下)两更 白清华笑吟吟的收回长剑,道:“陆兄承让了,请问令尊名讳可是上长下阳?”陆飞大惊道:“白掌门认得家父?”白清华叹道:“你这套‘风雷掌’乃令尊绝学,贫道曾和令尊有过一面之缘。”陆飞大奇道:“白掌门何时见过家父,在下怎地不知?”白清华回忆道:“大约在三十年前,贫道独自在深山修行,正巧碰上隐居的令尊,令尊甚是好客,请贫道到府上盘桓数日,我们便在草庐中论道讲武,畅谈天下大事,那时你才五六岁而已。”陆飞恍然道:“我记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位中年道士。”白清华哈哈笑道:“正是,贫道和令尊谈到武学处时多有意见不和,索性在山中切磋演练,令尊的掌法就是刚才你所用的风雷掌,贫道也从中受益匪浅。有一日有位青衣人给令尊送了一封书信,令尊看罢面露忧色,说家中有事,要私自处理,劝贫道离开。贫道打扰多日,也有告辞之心,便下山了。行了一日,贫道忽然想到令尊如此好客怎会突然逐客?难不成那封信有什么古怪,莫非是仇人找上门来?不愿连累贫道才这么说的?当时放心不下,沿路返回后大吃一惊,草庐被烧为焦土,地上一片狼藉,大愧树下立了一座新坟,木碑上用血写着你母亲的名讳。贫道心中懊悔,心想果然是仇家上门,万幸没有发现你们父子的尸首,想必已安全离开。贫道稍觉欣慰,便在令堂坟前拜了几拜,下山到镇上请了石匠刻了石碑,立于令堂坟前。从此贫道行走江湖时一直在打听你们的下落,可惜音信全无,今日有幸得见故人之子,贫道了去一桩心愿,当真妙极!令尊他还好么?” 陆飞热泪满颊,跪倒在白清华面前,道:“原来白掌门便是为母立碑的恩公,陆飞多谢了。”白清华忙上前相掺道:“贤侄无需多礼,快起来。”陆飞起来后擦干眼泪,悲痛道:“先父多年前便已过世,他在天之灵也会感谢白掌门的恩德。”白清华叹了口气,感慨道:“可惜可惜,贫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知那日找上门的仇家是谁,贤侄可曾报仇。”陆飞道:“大仇已报,不劳道长费心。”白清华点头道:“好,好。”他知报仇是陆飞私事,别人不提,也不好过问,两人虽有很多话想说,可台上不是说话之处,只好先各自回派。 原来陆飞的父亲陆长阳年轻时有位结义兄弟叫张之光,两人武功高强,在山东绿林闯出名头,拜见当时的齐鲁十八路总瓢把子项莫离时,碰见了他的女儿项小香,项小香出落的美丽动人,从此张之光便跟丢了魂似的,整日朝思暮想,念念不忘。他哪知陆长阳也对项小香情有独钟,项小香也对他一见钟情,暗中已有来往。陆长阳见兄弟如此痴情,不忍说出真相,只想找个好机会再跟他解释,谁知一次幽会时被张之光撞上,当下恼羞成怒,大骂陆长阳为人不义,挖自己墙角。陆长阳百口莫辩,只好听着。张之光越骂越恼,便动起手来。陆长阳的武功略高一筹,最后将他打翻于地,却不伤他。张之光起身后仍旧骂不绝口,当场割袍断义,扬长而去。陆长阳和项小香也私奔离开,隐居山林。项莫离膝下无子,唯一的女儿也离家出走,便收了年轻有为的张之光为义子。谁知张之光心狠手辣,几年后毒害了项莫离,自领总瓢把子。继任后仍对陆长阳的夺情之恨念念不忘,散布人手追查二人下落,找了两年终于让他找到。他忌惮陆长阳的武功,不敢单独上门,便带了十几名高手一同前去,叫人投下战书,故作光明正大。那时白清华尚在陆长阳家中做客,陆长阳知对方有备而来,不忍连累朋友,便将白清华遣走。张之光上门后见项小香仍不显老,反而更显风韵,便欲杀陆长阳后占为己有,便与十几人联手大战陆长阳。陆长阳招架不住,眼看要被张之光的大刀砍中,项小香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反被错杀。陆长阳狂怒之下勇不可挡,连杀数人后又重伤了张之光。张之光见项小香横尸刀下,自己又受了伤,没了心劲儿,便带人匆匆退去。陆长阳挂念孩子,不敢追远,见妻子惨死,仰天长啸,悲痛不已。年小的陆飞也抱着母亲放声大哭,陆长阳怕张之光再次上门,葬了妻子后烧了草庐,带着陆飞远走高飞。 安顿好后,他几次想行刺张之光报仇,可张之光总有大批高手随行,难以下手,有一次他忍耐不住,强行刺杀,险些深陷重围,脱不了身。从那起张之光就连洗澡都带着高手,就更没有机会了。陆长阳只好放弃,整日督促陆飞练武外,郁郁寡欢,颇显苍老。陆飞甚是争气,武功每日俱进,很快便青出于蓝。陆长阳追念爱妻,茶饭不思,身体每况愈下,不久病逝。陆飞痛哭几天后,将父亲的遗体火化,回到故居与母亲合葬。故居乱草丛生,一片废墟,若不是看见母亲的墓碑,连母亲的坟头都找不到。他不知是谁为母亲立碑,心中暗自感激。从那起陆飞便开始了报仇大计,因他容貌太像父亲,怕被张之光认出,便带了一张铁面具,经过几年经营,他终于为母亲和外公报了仇,手刃了张之光,取得总瓢把子的位置。 这时赵横山和楚来客的比赛已经开始,台上劲风呼啸,连裁判官也远远避开。赵横山比起楚来客仍差着一个等级,三十招过后始终处于下风,最终被楚来客的‘火焰气功掌’一掌震出场外,这才知道差距,他生性豁达,哈哈一笑,当场认输。 第二轮的最后一场由何仁瑾对战洛天初。洛天初手提孤鸣剑,深吸了口气,走出帐篷。另一面的何仁瑾也背负长剑,缓步上了比武台。洛天初施礼道:“见过二当家。”何仁瑾还了半礼,道:“平儿服了解药,昨夜大有好转,带我转告朱雨时,多谢他救活了平儿。”他说话声音不小,朱雨时听得清清楚楚,心中诚惶诚恐。洛天初笑道:“二当家不必客气,我兄弟侠义心肠,那是举手之劳的事。”何仁瑾点头道:“三年间你的武功突飞猛进,若非亲眼所见,何某一定不信,今日正好领教一下你自学的本门剑法”。洛天初道:“在下班门弄斧,望二当家指点。” 第八章 晋级八强 三更 何仁瑾是洛天初至今遇上的头号强敌,但他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气势上不落下风,全神贯注在对手身上。 何仁瑾更是沉稳如山,二人一动不动,僵持不下。有见识的高手看出他们在比拼忍功,看谁先沉不住气露出破绽,对精气神的要求很高。何仁瑾平时吐纳练气,悟道养生,做到心静如水并不困难。可少年人生性好动,心火旺盛,加上七情六欲,就算什么都不去想,不一会儿杂念便生。洛天初能打破年龄限制全归功于任督二脉,任脉属阴,主导六阴经,督脉属阳,总督阳脉。二脉一通则奇经八脉即通,奇经八脉一通则全身百脉皆通,当他有意控制气息时,气血便通过任督二脉的调节阴阳融合,浑然天成,进入不偏不倚的中庸之境。 只有令君来知道内情,其他高手见洛天初达到了这等境界皆暗自骇然。何仁瑾心想这小子三年之功堪比别人三十年,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领。正想间暗叫不好,刚才一分神时乱了心境,洛天初察觉出来,毫不犹豫的拔剑出击,孤鸣剑射出一道汹涌剑气。何仁瑾久经大战,不慌不忙的抽出长剑,原地不动,内力灌剑,长剑一指,剑气激射出去,两股剑气激烈碰撞,不相上下。洛天初展开身法,孤鸣剑在半空虚刺三下,又射出三道剑气。何仁瑾有心跟他比拼剑气,毫不取巧的也射出三道剑气,仍然旗鼓相当,两人都在试探对方,尚未拿出真实本领。 何仁瑾发觉洛天初的剑气刚猛纯正,有上乘内功的底子,仔细一想便猜出他练的是《易筋经》。钟远鹏当年盗出四派绝学,他既学了《降魔剑典》,会《易筋经》也就不奇怪了,可《易筋经》博大精深,罗汉堂的武僧终其一生也不一定练得大成,这小子又是如何速成的呢? 二人在台上眨眼间斗了三十回合,赵横山,陆飞等人哪想到洛天初变得如此厉害,全都乍舌不已,赵横山大奇道:“这小子这么厉害,那天怎会被我误伤?”令君来暗自好笑,心想若不是你用螺旋劲把他打伤,他又怎能因祸得福。在场观众本以为这是场没悬念的比赛,没料洛天初竟和何仁瑾战成平手,全都难以置信,安静观战。何仁瑾亲眼见识过洛天初的实力,知这小子不同凡人,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毫不急躁。 两人斗到酣处,功力都提至顶峰,同时施展出《降魔剑典》第七层境界‘剑气纵横’。只见比武台上剑气呼啸,雪尘飞扬,两人兔起鹘落,双剑虽不曾相交,但所发剑气已碰撞过无数次,始终难分高下。洛天初招招紧逼,处于进攻方,何仁瑾剑法严谨,全身封的滴水不漏,防两招攻一招,攻防转换自如,剑势行云流水,处在守势只是战术需要,并非落于下风。直到交手后他才发现洛天初使的《降魔剑典》与自己的貌神离合,全无道家超然飘渺的意境,却多了几分雄霸刚猛之势。要知《降魔剑典》与正一派的道家内功相辅相成,属于阴柔路子。而洛天初所练的《易筋经》是至刚至阳的内功心法,有几招要用阴绵如丝的阴力才能发挥威力,洛天初则使的如霸王抗鼎,威力大打折扣。何仁瑾暗自惋惜,心想如此良才美玉,如果是我派弟子,经过调教必能此剑法的威力发挥极致。洛天初也发现了同样的剑招何仁瑾使出来的威力更加强大,便留心观察,从中受益良多。 他们斗了八十回合,内力都消耗大半,何仁瑾经验丰富,已想出了得胜的法子。他挡住攻来的五道剑气后,身子冲了上去,反守为攻,长剑直刺洛天初,朴实无华,却并未射出剑气。洛天初心想《降魔剑典》开篇写着‘降魔之剑,剑非真剑,以气御剑,以意为招。手中有剑似无剑,剑在心中。’何仁瑾以剑为剑,且非落于下乘?莫非久战不下,心中着急,这才乱了方寸。随即发现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何仁瑾是以气灌剑,凝而不发,他的长剑本身就是一道剑气,他的人也是一道剑气,若要破掉这股剑气,只有击败他本人。洛天初心中一凛,心想他这是孤独一注,以命相拼,只能好法炮制,将真气灌于孤鸣剑刺了出去。这一剑用出全部功力,剑身被真气激的‘嗡嗡’作响,藏着山呼海啸,石破天惊之势。 洛天初以为真气比拼定会受有强烈的撞击,眼看两剑碰撞时,何仁瑾的劲力忽然消失,洛天初感觉就像用力去提一包重物后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用力过大反失去平衡,归根结底还是缺乏经验,没能看出门道。他的身子向前栽去,胸中气血翻涌,真气反弹回来伤了自己。与此同时何仁瑾的长剑上生出一股强大的粘力吸住了孤鸣剑,运劲一带便要夺剑。洛天初败像已呈,仍然全力抵抗,强行压住内伤,凝聚起新生的真气灌于长剑,紧紧握住剑柄,死也不松手。 何仁瑾吃了一惊,想不到他的新力生的如此之快。不过他仍然胜券在握,加大气力猛地向上一带,洛天初做出最后的反抗,向下猛一挥剑,只听‘叮当’一声,何仁瑾身子一摘,向后退了四五步,体内气劲翻涌,胸口发闷,手中长剑断为两截。原来洛天初的孤鸣剑乃战国神器,无坚不摧,普通长剑怎能争锋,挨上便断。何仁瑾剑也受了用力过猛的反噬之伤,好在撤步时化去了大半,没想到失利在兵器之上。 何仁瑾忽然大笑道:“好小子!有你的,何某认输了。”洛天初惭愧道:“晚辈刚才已必败无疑,何敢言胜,请换剑再比过吧。”何仁瑾道:“兵器已断,锋锐已消,无心再战,跟你这后辈斗了近百招已是以大欺小。输便是输,不干兵器的事。你的武学天赋世所罕见,稍加时日当无敌天下,望你以后行走正道,造福世人。”洛天初知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感动道:“晚辈谨记二当家教诲。”何仁瑾点头笑道:“如此武林幸甚,苍生幸甚。”说罢转身,舞动着手中的断剑道:“这把断剑便是凭证,若你食言,何某必携此剑向你问罪。”洛天初对他的正义凛然十分钦佩,望着他的背影又施了一礼。 回到帐篷后,赵横山大笑着拍着他肩膀,笑道:“好小子,什么时候武功这般强了,是不是有什么奇遇?”陆飞也笑道:“是啊,若无奇遇的话,你的功力怎会增强了三四倍之多。”洛天初便说了那次重伤初愈后莫名其妙的功力大进,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江飞燕和顾遥都笑道:“这是天赐神功,连老天都眷顾你。”赵横山哈哈笑道:“原来你小子变强还亏了洒家那一掌,你该谢洒家才是。”陆飞听到令君来和尤静瑶联手为他疗伤时便瞥了令君来一眼,见他微笑不语,便猜到此事八成和堡主有关。 此时第二轮比赛全部结束,距第三轮开始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期间金国供应饮食,不在话下。饭后陆飞问道:“小洛,你的伤势如何。”洛天初道:“还好,调养三日便可无事。”陆飞道:“你稍后还有比赛,去里面运功疗伤吧,比赛时我再叫你。”洛天初领命而去。令雪儿本想和他说话,这下也不敢叨扰了。顾遥道:“接下来的四场比赛都是高手对决,我堡有两人入围也算不错了。”江飞燕调侃赵横山道:“是啊,我本以为入围的该是堡主和赵堂主,没想到赵堂主却被淘汰出局,可惜可惜。”赵横山怒道:“奶奶的,洒家的对手可是楚来客,那家伙连堡主碰到都头疼,洒家有什么法子。”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严魏风忽然道:“不好,小洛下一场的对手也是楚来客啊,估计是凶多吉少了。”令雪儿俏脸一沉,嗔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输就输了,什么凶多吉少。”严魏风赶忙打嘴道:“是是是,看我这臭嘴。”陆飞笑道:“入围八强的个个实力超群,还有倪红颜,白清华,无音,完颜离,都是宗师级的高手,比赛再无运气可言。”东郭问刀忽然道:“堡主,柳少卿那小子张狂的紧,淘汰了咱们两个人,等下可要好好教训一下他。”赵横山起哄道:“洒家也早想揍那小子了。”令君来莞尔一笑,并不回话。 只听一阵铜锣响毕,裁判官唱喏道:“第三轮比赛开始,由令君来对阵柳少卿。令君来整衣携刀来到场上,见柳少卿手握问情剑,不疾不徐的走来,丝毫没有因对手是令君来而紧张怯战。令君来对他很是欣赏,和洛天初一样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后起之秀,以后的武林将会是他们的天下。而他对洛天初的期望还不止于此。 柳少卿在两尺前站住,状态已调整到最佳,缓缓道:“你可准备好了?”他既不行礼也不寒暄,看似无礼,令君来却知他是位纯粹的剑客,多余的话是不会说的,微笑道:“是!”话音刚落眼前便暴起十几点寒星,雨点般剑芒迎面而来。令君来向后一撤,用刀鞘将剑芒尽数弹开。谁知柳少卿又打出一道势如破竹的剑气,凛冽之风将周围的空气卷的四散开去,有股所向披靡之势。他心知令君来的武功高明,所以一出手便全力以赴。令君来暗自赞赏,心想他的功力比现在洛天初还要高出半筹,可与何仁瑾,李休止比肩,有心想看看他还有什么高招,纵身到两丈开外。没有还手。 柳少卿心中震惊,要知普通高手在他的剑气笼罩下想移动半步都难,令君来却丝毫不受影响,顿时生出一股挫败的感觉,但很快调整过来,剑势一变,问情剑再次暴出一蓬寒星,只是这次的寒星数量比先前多了两倍,共有几十点,真正致命的寒星只有一颗,隐藏在了其中。这一剑名为‘流星漫天,寒光一现’,乃剑柳家神剑中的绝技之一 令君来见到如此精妙的剑法不禁技痒,便不再躲闪,有心要来破这一招。瞬也不瞬的盯着飞来的寒星,立刻找出了藏在其中的杀招,出手如电,飞指一弹,听听‘叮’一声龙吟,数十点寒星化作乌有,问情剑暴露出来。柳少卿只觉虎口一震,问情剑好悬脱手,退出三步才卸去气劲,难掩震惊之色。他那一招平生从未失手,今日却被指头弹中剑身,那是何等眼力和身手,何况还尚未拔刀。 令君来那一指用了四成功力,本以为柳少卿会长剑脱手,没想到只是震退了几步,也暗自惊讶,微笑道:“剑气山庄的剑法果然非同小可,领教了。”柳少卿神色一变,愠道:“你是在讽刺我的家传剑法么!”令君来正色道:“不然,柳庄主年轻尚轻,若再苦练十年,这招剑法或许仍伤不到令某,但令某已不敢尝试去破。二十年后,或许连令某都躲不开了。”他说的恳切,又是实话,柳少卿恢复冷峻之色,道:“你以为你赢定了么?”令君来笑道:“不敢,但阁下的赢面确实不大。”柳少卿皱了皱眉,随后微微点头,他知令君来说的是实话,他也一向尊重实话,并没有生气,道:“拔刀吧,让我见识一下阁下的刀法,输也要输的心服口服。” 第九章 宗师较量 四更 令君来知他可杀不可辱,道:“好,看我这一刀。”说着他右手握刀柄,左手按刀鞘,状如渊渟岳峙,刀未发,刀气已漫天盖地。柳少卿赶忙运功抵御。他的自信和镇定在含有天地之威的刀势前荡然无存,头一次感到渺小和无助。 只见红光一闪,巨浪般的刀气席卷而来,令君来随手一刀便是他的二倍功力。柳少卿暗叹了口气,放弃了抵抗的念头,索性闭上眼睛等死,能死在此人手上也不辱没剑气山庄的名声。 世上没有人喜欢死,柳少卿也不喜欢,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会放手一搏,可见他如今真的心灰意冷了。他本也可以认输离开,可对于剑客来说“输”便等于“死”,他情愿死也不愿活着受辱,这正是剑客精神,尽管极端,却值得尊敬。 只觉一阵狂风从身边掠过,柳少卿猛地睁开眼睛,见令君来微笑的看着自己,刀已入鞘。柳少卿道:“你门下铁鹰和朱雨时都伤于我手,你为何不杀我报仇?”令君来道:“比武较量,受伤难免。求死简单求生难,阁下败于我手,按江湖规矩迟早要把这个跟斗找回来,难道阁下失去了挑战我的勇气么?”柳少卿涣散的瞳孔立时聚焦,剑眉倒竖道:“你说什么?”令君来淡淡一笑道:“话尽与此,若阁下想死,请自刎便是,懦夫不配死在令某刀下。”柳少卿厉声道:“谁是懦夫!谁要自刎!五年。。。不!三年内在下将登门造访。”令君来笑了笑,颔首道:“随时恭候。”说罢再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柳少卿心头一跳,明白了他的深意,油然生出一股敬仰之情。 令君来回去后,赵横山和东郭问刀都在埋怨他对柳少卿太过仁慈,陆飞却知令君来的武功已出神入化,高处不胜寒也是一种寂寞,索性为自己培养对手,得知世上还有柳少卿这样潜力无限的对手存在,寂寞的心情也能得到安慰。 接下来的比赛是场重头戏,乃首场两大宗师的对阵,由倪红颜对阵白清华。两位同时来到台上,彼此久闻对方大名,只是一在山西,一在西夏,从不曾谋面,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白清华鹤发童颜,道骨仙风,犹如位列仙班的太上老君。倪红颜阴冷如霜,诡秘莫测,好像幽林中的精灵。他们都见识过对方比武,但对深浅还是一无所知,谁都不敢冒然出手。 倪红颜迈开莲步,绕着白清华缓缓渡步,白清华则面带微笑,如磐石般动也不动。倪红颜那双冷漠的眼睛观透过面纱打量了一周,走回原地,竟发现白清华闭上了眼睛,神态悠然。倪红颜知他是凭借着道家的‘天人感应’来感应自己的吐纳呼吸,来寻找弱点。白清华轻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他们谁都没找到对方的破绽,可谓势均力敌。 倪红颜当先出手,一双纤纤玉掌化作无数掌影,数不清的劲风叠叠扑来,破风声尖锐刺耳,犹如冤魂嘶叫,慑人心神。大家只当绣水宫的武功以丝带见长,没想到掌法也如此骇人。哪知绣水宫有一套无上的武学宝典,名为《天魔功》,收录有七类武学,有《魔袖功》,《魔掌功》,《魔器功》,《魔音功》,《魔相功》,《魔化功》,《魔御功》。每一功法都记载着多种奇功异法,博大精深,穷毕生精力也难同时精通三种以上。倪红颜就只练成了三种。门下弟子们根据自身特点选择而练,因绣水宫中多为女弟子,所以练《魔袖功》这种阴柔武功的人最多,但绣水宫的武功远不止此,像李清婉的‘迷心术’就只是《魔御功》中的皮毛罢了。 白清华瞳孔收缩,须发被掌风吹得向后荡去,看出她掌法的厉害之处在于变幻莫测的后招,如果躲闪便会让她占据主动,一发不可收拾。两人身份相等,倪红颜没用丝带,他也就不使用兵器。正一派的拳脚功夫中有一套《绵针掌》,创于开派祖师张陵,特点是聚气成针,以小博大,以点击面,威力虽不甚强,却最适合防守,对方功力越高,防守效果就越好。只见他双掌柔云般交错拂动,打出一道道细如银针的气劲,每道气针都正中倪红颜的掌风风眼,掌风皆被刺破,四散开来。 倪红颜收起掌影,并指成刀,立劈而下,两根玉指不下于真刀之威。白清华惊叹她的应变之快,当下撮指如雄鸡的尖嘴,避开了她的指刀,撮她软嫩的掌心。倪红颜冷哼一声,曲指成爪扣向他的脉门,白清华一声长笑,再次打出数道‘气针’扎向掌心,却被对方侧身躲过。 他们所施展的武功许多弟子也都会用,但在功力和火候上相差甚远,同样一招他们用出来便是天地之别。试探阶段过后,他们全力施为,越打越快,身法移动如飞,一灰一白两团影子在台上闪转腾挪,飞上跃下,令人眼花缭乱。二人功力相当,战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全场寂静无声,他们每招每势都扣人心弦,瞬息万变,胜负就在刹那之间,可二人妙招横生,机变无穷,不给对方半点机会。到了现在他们已知再打下去也难分胜负,便同时分开。 白清华道:“既然拳脚上难分高低,不如改用兵器如何?”倪红颜颔首道:“正有此意,贵派《降魔剑典》名震中土,本座早想领教。”说着将双袖轻轻一抖,甩出了两条瀑布般的丝带,道:“亮你的剑吧。”白清华微微一笑,从背后取下一柄古鞘长剑,这柄剑不同于上一场的普通长剑,剑鞘松纹入理,色泽古黄,缓缓将剑抽出,只听“叮”一声龙吟轻响,萦绕不绝,剑身像被蒙了一层黄纱,光泽朦胧,朴实无华,给人一种神圣超然的感觉。这柄剑名为‘定闲’,名列七大名剑之一,乃正一派的镇派之宝,也是掌门信物,白清华轻易不用。以他的剑术造诣用普通长剑和神兵利器已无区别,可《降魔剑典》第八层‘碧云连天’催动时要将大量的真气集于剑身,普通长剑承受不了,剧烈颤抖不说,还有断剑之危。白清华修道多年,与世无争,若非此战关乎着正一派的名誉,他也不会使用此剑。 倪红颜赞道:“好剑!”白清华道:“这确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宫主如觉不公,贫道可以换剑。”倪红颜道:“不必,本宫的这两条丝带也非凡物,宝器对宝器正好公平。”白清华再次看向那两条丝带,只见质地紧密,雪白中夹带着金光,道:“贫道眼拙,不知宫主的丝带有何特别之处?”倪红颜道:“这两条“坤灵带”以昆仑雪蚕丝,百年蜘蛛丝,极品乌金丝混编而成,在树脂,陈醋,泉水等物所配的药水中浸泡半年,变得坚韧无比,任何神兵利器也难以坏它分毫。白清华笑道:“贫道长眼了,请宫主赐招。” 倪红颜将坤灵带一抖,螺旋般卷起两道狂风,左右夹向白清华。白清华手捏剑诀,定闲剑如风中鹅毛般起起伏伏,一团云海般的真气挡在身前,他一上来便施展出第八层‘碧云连天’的功力。坤灵带碰上‘云海’便蔫了下来,倪红颜心想这牛鼻子当真了得。手腕一抖,坤灵带又活灵活现的如两条白蛇,一探一缩的在‘云海’外徘徊,伺机进攻。白清华将定闲剑向前一送,身前那片‘云海’便涌了过去。倪红颜赶忙向后纵去,坤灵带上下翻滚,卷起叠叠气浪,用来消磨‘云海’的气劲。白清华看出她的用意,踏步上前,运气灌剑,使‘云海’后劲不断。倪红颜边打边退,‘云海’每被她打消一分,白清华便补上一分,仍然僵持不下。 白清华占据优势。倪红颜哪里肯服软,娇咋一声,坤灵带冲天卷起,荡出一道强烈的旋风,威力竟和‘云海’不相上下。这招名叫‘风卷残云’乃《魔袖功》中的绝学之一。白清华没想到她会突放奇招,仓促间应变不及,‘云海’被吹到了天上,烟消云散。 旋风来势不变,白清华虽惊不乱,凝聚剩余功力,长剑横扫劈下,一道十字交叉的剑气迎上旋风。因他没来及凝聚功力,这一剑只用出七成功力,劲力相撞后落于下风,向后退出三步,受了内伤。倪红颜则原地不动,毫发未损。像他们这种宗师级高手过招,胜负就在一招之间,白清华虽仍可再战,但胜率已不到两成,只能寄希望于倪红颜犯错,而这种可能微乎其微。白清华心知只能压住内伤速战速决,若能跟对方拼个两败俱伤,那就多了一分希望。他本身对胜负并不看重,可他代表着正一派,必须要做最后一搏。只见他脚踏八卦方位,定闲剑刺出,剑气纵横飞扬,大气磅礴,不露丝毫急躁之色。倪红颜心知只需稳扎稳打便立于不败之地,便将坤灵带舞出一道气场,护住全身,只守不攻。防守自是比攻击轻松许多,白清华又不敢放弃防守,尽管屡次露出破绽引倪红颜来攻,可对方就是不上当。结果可想而知,百招过后白清华仍然没有斩获,虽可继续坚持,但斗志已丧,再战亦是徒劳,便收剑回鞘,道:“宫主武功出神入化,贫道认输了。”虽然失败,但言谈举止仍不失宗师风度,倪红颜点头,道:“非你武功不济,只是运气稍差罢了。”白清华笑道:“宫主保重,贫道告辞。”说完下场离开。 直到此时全场才开始鼓掌叫好,议论着刚才的比赛,白清华虽然败北,但他那超然脱俗的风采已令人心折,无人会因此而看轻了正一派。第三场比赛由无音方丈对阵完颜离。观众知这又是一场好戏,变得鸦雀无声。只见无音双手合十,低喧佛号,他对完颜离重伤无律一事大为不满,他虽是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却非毫无感情之人,他和无律,无机三人从做比丘时便情同手足,如今无律虽然保住性命,经脉却被重创,再难复原,武功是基本废了。凭完颜离的武功就算不把无律打伤也能获胜,他这么做便是在挑衅少林,无音一心向找回颜面。 完颜离打量了无音几眼,嘴角泛起讥嘲的笑意,道:“老和尚,如果你想为那个和尚报仇,只怕还不够资格。”无音听心中一凛,心知他不是在说大话,而是有充分的自信,事到如今已无路可退,为了少林的声誉必须全力以赴。 无音道了声“得罪”,施展出‘大力金刚掌’向他轰去。完颜离哈哈大笑,竟不躲闪,伸出钵子般大小的铁拳,也是一拳轰来,拳掌相交后两人被震的退后三步,完颜离刚一站住,小山般的身子立刻冲上,展开猿臂,铁拳如雨点般打来,每一拳上都凝劲不发,展开近身搏击。无音对掌力也十分自信,照他般凝气于掌,近身作战。两人拳掌交加,劲风呼啸,时而十几招不碰一下,时而五六招连续交撞。他们二人内功深厚,多次比拼后都没有受伤,但这般短兵相接更考验反应能力,他们都绷紧了弦,稍有松懈后果都不堪设想。 完颜离久经战阵,大小数百场拼杀,早练就了钢铁般的神经。而无音在古寺黄灯中整日清修,比起好勇斗狠肯定不如对方。五十回合过后,完颜离越战越勇,每出一拳都伴随着一声大吼,势如猛兽,气势上压了无音一头。无音收慑心神,欲将杂念抛去,突听一声犹如炸雷般的吼声,犹如晴天霹雳。无音心神失守,脑中‘嗡’一声鸣响,就在愣神之际,完颜离趁虚而入,铁拳击在他的胸口。无音闷哼一声摔出去两丈开外,吐了两口鲜血,昏厥过去。少林僧人赶忙下场抢救,对完颜离怒目而视。完颜离哈哈大笑,甚是得意,全不将少林放在眼里。 第十章 柔福帝姬(上)五更 陆飞道:“没想到无音方丈都败的如此之快,看来完颜离应擅长近身短打一类的功夫。”令君来点头道:“应该是了。” 接下来进行的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由楚来客对阵洛天初。洛天初调顺了气息,上台后向楚来客躬身施礼。楚来客用一种赞赏的眼光看着他,道:“不必多礼,剑还用的顺手么?”洛天初道:“是。多谢城主赐剑。楚来客道:“你身带内伤,我若欺负你一个受伤的晚辈,还算什么英雄,我只用单手跟你过招,你若能逼我用出另一只手,便算你赢。”洛天初道:“比武决斗,城主不可儿戏,晚辈可不想占便宜。”楚来客大笑道:“好小子,你真以为能胜的了我的单手么,出招吧。” 洛天初又施了一礼,抽出了孤鸣剑,刺出了一道十字剑气。楚来客果不食言,右手施展‘火焰气功掌’,身子前方腾起一团水雾,剑气一入水雾立时发出烧焦般的‘嗤嗤’声,蒸发般消失不见。接着楚来客手掌一翻,洛天初忽觉脚下地面升起一股热气,热气越来越重,好像投身烈火中一般,烈焰焚身般的感觉令他痛苦不已,想迈出一步都十分艰难。洛天初明白身处他的气场笼罩之下,唯一脱困的方法便是以内功相抗。当下运起《易筋经》内功,一股暖洋洋的热流贯通全身,炙热感觉减轻许多,走出气场笼罩的范围。 谁知楚来客的气场跟随过来,转眼又陷‘火海’,比刚才更加难受。洛天初心知决不能被动挨打,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守。他加强体内真气运转,再次迈出气场后身子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楚来客赞道|:“好!”大袖一挥,掀起一股热浪将他所阻住。洛天初身形稍顿,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热浪翻滚的气息,真气灌剑,孤鸣剑突破热浪,直刺楚来客。楚来客不躲不闪,曲指弹向剑身。洛天初心知若要躲闪将再次陷入他的控制,当下也不变招,任由他弹剑。‘铛’一声轻响,洛天初虎口巨震,手臂发麻,好在他事先有所防备,孤鸣剑才不至脱手。楚来客见他长剑未掉,只好侧身躲过剑气。洛天初能逼他躲闪一招已足可骄傲了。 楚来客心知仍是低估了他,开始认真对付,只见他右掌朝天,五指微曲成爪,一团火焰般的气流聚于掌中转动,挥手抛出,火焰气流只奔向洛天初。洛天初不知此招厉害,以剑气抵挡,谁知气流一遇阻力登时四散溅去,洛天初身上的衣服登时着火,吓得他赶忙拍打,被烧了几个大洞,热气侵入体内,皮骨火辣辣的生疼。 洛天初知与楚来客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可他好胜心强,总想再拼一下。便聚起全身真气,周身散发出一股气流,头发倒飞开去,衣衫无风鼓起,眼中战意大盛。楚来客笑道:“倒是个倔种,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洛天初虎目暴起精光,大喝一声,孤鸣剑山呼海啸般刺出,这一剑是他的十成功力,威力着实了得。猛烈的剑气吹得楚来客衣衫倒飞,他大声道:“像点样子!”说着单掌拍出,打出一道热浪,与剑气僵持不下,只不过洛天初拼尽了全力,而楚来客却游刃有余。洛天初泛起狠劲儿,一声大喝激发出体内潜能,真气陡然大增。楚来客本已摸清了他的功力,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可他突然气劲猛增,若非楚来客的真气收放自如,只怕还真伤在了洛天初剑下。他向后急退三步,将掌上真气加到七成方才顶住,可被一个少年逼退三步已相当难堪,心想若折了锐气,对以后的比赛大大不利,便将真气加到八成,洛天初立时抵挡不住,向后疾退数步。楚来客收住劲力,放了他一马。洛天初心知好歹,向楚来客躬身施礼道:“多谢城主手下留情,在下认输了。”楚来客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知是羡慕他的年轻,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二人下场后,裁判宣布第三轮比武结束,明天将进行最后两轮的比赛。对阵形势是倪红颜对阵令君来,完颜离对阵楚来客,每场的胜者将晋级决赛,奖赏也在明天赛后颁发。 观众知明天的比赛必定精彩,有些人担心抢不到好位子,便干脆不走了。血刀堡在城中酒楼买了饭菜,回到驿馆开怀畅饮,谈论比赛中事,铁鹰的伤势有所好转,下床和大家一起吃饭。江飞燕和顾遥都对洛天初的进步赞不绝口,赵横山吃了几杯后武性发作,非要和洛天初比武切磋,被令君来和陆飞喝止。令雪儿对洛天初更加崇拜,望向他的眼神深情款款,心里美滋滋的。东郭问刀和严魏风好奇心强,一直向朱雨时打听蛊王鹰的事。朱雨时告诉他们蛊王鹰甚有灵性,绝非普通飞禽,要对他们要以礼相待才行。 酒之酣处,除了铁鹰带伤不能吃酒外,其他人都吃得尽兴。陆飞 笑道:“我堡人才济济,英雄无数,又有小洛,小朱,小鹰这些后起之秀,论声望和实力已在少林,正一等派之上,可谓天下第一大派。大家虽未结拜,却情同手足,只要我们兄弟们齐心合力,世间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来干了这杯酒!”大家也都听得热血沸腾,纷纷叫好,满饮杯中之酒。令君来道:“若是军师和其他头领也在就更热闹了。”江飞燕笑道:“军师所设的眼线遍布天下,我们在燕京如此露脸,早有飞鸽传书飞报回去了。”令君来道:“我堡如今有四万子弟兵,钱财已颇为拮据,军师仍能维持着如此庞大的情报网,还能将堡中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乃我堡第一功臣。”众人频频点头,都知公孙明月虽不懂武功,可堡中日常琐碎之事都要靠他经营安排,遇到难决之事也是他屡出妙计解决,大家无不敬佩,由他坐镇后方别提多放心了。顾瑶忽然以竹筷敲桌,即兴吟唱了首《浪淘沙》,“大笑响山巅,星煞聚贤,飞箭射月戏神仙。敢问何人天大胆,就在眼前。风起北国边,吹皱云烟,江湖一战写新篇,兵甲连天将如雨,文武皆全。”这首词虽缺意境,但极为应景,群雄又推杯换盏了一阵,不觉到了深夜。 赵横山道:“堡主,你明天首场对手就是倪红颜,你可有胜算?”令君来正要说话,神情稍稍一动,示意大家噤声,朗声道:“门外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呢?”众人都是一惊,暗叫惭愧,在酒醉的情况下都失去了往日的机警。只听门外有个男子声音道:“属下李晓参见堡主与诸位首领。”众人吃惊的对望一眼,心想听他的口气好像是自己人,莫非是军师派来的。杜杀上前开门,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穿黑衣,相貌平常的年轻人。他神情甚是恭谨,道:“属下李晓,是公孙军师派在燕京的信使,今日得到军师的飞鸽传书,令树下转交堡主,这才冒昧打扰。” 第十章 柔福帝姬(下)六更 李晓从怀中取出一张一指宽的字条递了上去。令君来拿起字条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极小的符号,看不懂是什么,苦笑道:“我不懂军师联络的暗语,上面写着何意?”李晓又从取出了一张信纸,道:“属下已将暗语译出,请堡主过目。”令君来接过信通读一遍,眉头便紧锁起来,默然不语。大家很少见到令君来发愁,能让他发愁的事一定非同小可,当下安静下来,等着他说话。令君来将信传阅,道:“你们都看看吧。”陆飞接过信,众人都凑上来官桥,只见信上写道:“张浚与金兵决战与富平,损兵十万,丢弃粮草辎重不计其数。金兵趁势而进,攻陷陕西多数州县。吴阶整兵数千,坚守和尚原,遣弟来我堡求救。属下擅做主张,亲率两万儿郎星夜赶赴和尚原增援。请堡主见信速归。” 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岳云失声叫道:“那富平是一片开阔平原,最擅金国的铁骑奔袭,张相公熟读兵书,怎选在那里与决战!十万将士的性命呀!”血刀堡人心想吴璘说过张浚刚愎自用,志大才疏,唯恐他轻敌冒进,没想到真被言中。要知大宋全国的士兵一共还不足六十万,此一役便损失十万精锐,大伤国力。岳云连连摇头,叹息道:“损失十万人也还罢了,最可惜的是张相公征集的那八万匹战马,那几乎是我大宋所有的战马了,若将这八万匹战马给我们我岳家军。。。算了不提了,贵堡大仁大义,助我大宋守川,请受岳云一拜。”令君来双手相搀道:“理当如此,不敢受小将军大礼。”岳云道:“贵堡不食君禄,便不是份内之事,若天下义士都如贵堡般义薄云天,金虏安敢正视我疆土。”令君来点头道:“小将军说的是。”陆飞道:“眼下该当如何,还请保住定夺。”令君来又将信看了一遍,道:“事到如今,我们必须连夜赶往和尚原协助军师作战,那和尚原是川陕要塞,若有闪失,则汉中不保,不知要有多中百姓遭殃,我们不能坐视不理。”群雄齐声应是,听到要与金兵作战,众人摩拳擦掌,热血沸腾。陆飞道:“既如此那我们今晚便动身。”岳云道:“家严在鄂州也会得知败讯,不用我去报信,在下愿听从贵堡调遣,赶往和尚原,共抗金兵。”众人齐声叫好。洛天初想了想道:“我想临走前杀了王人逍和仇厉海,为钟大哥报仇!”江飞燕道:“我们也想为钟兄报仇,但那二人现在一定躲了起来,咱们又不能挨家挨户的搜,和尚原事急,关系着四川命脉,耽误不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忍一忍吧。”洛天初也知事态紧急,便点头答应。 群雄商议完毕,正要动身时,忽听有人轻叩府门。大家都是一奇,心想谁会在深夜造访,难不成是赵横山的仇家?东郭问刀道:“我去看看。”众人装作无事,继续坐下来吃酒。不一会儿只听到院内传来马车响动,有一人随东郭问刀走进大厅,正是徐还。众人心中一凛,心想他怎么在这节骨眼来了,他是金国的走狗,若让他探得风声,也许会惹来杀身之祸。陆飞,江飞燕,岳云等都动了杀念,看着令君来眼色行事。令君来则笑吟吟的起身相迎,道:“原来是徐兄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徐还笑道:“深夜冒昧造访,失礼之处还请见怪。” 令君来请他坐下后道:“徐兄此行必有见教,在下洗耳恭听。”徐还哈哈笑道:“首先当然要恭喜堡主晋级到下一轮的比赛,以堡主的武功夺冠想必不难。”令君来的目光始终不离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道:“蒙承徐兄瞧得起,可惜明天的比赛是不能再比了。”徐还惊道:“这是为何?”令君来道:“刚收到敝堡的来信,有一件十万火急之事须我回去处理,只能缺席明天的比赛了。”徐还失声道:“有什么事比夺得‘天下第一高手’更为重要的,这个名誉可是习武人梦寐以求的呀。”令君来道:“事发突然,耽误不得,让徐兄失望了。”徐还着急道:“堡主什么时候动身?”令君来盯着他眼睛道:“今夜就走。”徐还突然起身,失声道:“今夜可不行!”令君来好整以暇道:“为何不行呢?”徐还愣住,缓缓坐下,沉默不语。令君来叹了口气道:“我们已接触过数日,徐兄想必也看出我们是何等样人,有话尽请直说,不用再试探了。”徐还仍然沉默,显得犹豫不决。令君来道:“我能看出徐兄人在曹营心在汉,要是想让我们帮助你回到大宋,你大可混在我们当中,不被发现也就罢了,若有人阻拦,我们会保护你杀出重围。” 徐还一拍大腿,大声道:“有堡主这句话,在下就明说了吧!在下确实像回到大宋,可不仅是我一个人,另外还有两位想一起走。”令君来奇道:“还有谁呢?”徐还道:“人就在马车上,诸位稍等,我去请来相见。”说完回到小院的马车旁,掀起车帘对里面的人小声说了几句,不出一会儿车厢内现出一位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婀娜女子。那女子来到大厅,取下斗笠,众人眼前一亮,竟是一个绝色美女。洛天初心中一动,觉得她甚是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徐还对这少女甚是恭敬,介绍道:“这位就是属下提到的令堡主,其他都是血刀堡的好汉。”那少女见一屋子都是男人,甚是害羞,低垂螓首,向众人施了一个万福。大家见她虽身着粗布黑衣,但仪态高贵,气质优雅,都猜她出身于书香门第。令君来不解道:“这位姑娘是。。。?”徐还道:“这位便是我大宋的柔福帝姬了。 群雄大惊失色,愣在当场。原来徽宗在位时崇尚古风,效仿周朝的称谓,将公主之名改为帝姬。那柔福帝姬本名为赵嬛嬛,乃徽宗第二十女。汴梁城沦陷,徽宗,钦宗,连同皇亲国戚,妃子命妇都被押往了金国,其中便有柔福帝姬。因柔福帝姬和茂德帝姬相貌最美,皆被完颜宗望纳为侧室,甚是宠幸。洛天初突然想起赵嬛嬛那日在预赛比武馆中依偎在完颜宗望身旁,难怪会有印象。 岳云一个箭步上前,跪地道:“岳云拜见帝姬!”赵嬛嬛见他行此大礼,好奇问道:“官人可在我大宋任职?”岳云道:“云愧领八品武官之职,拼死也会保护帝姬周全。”徐还惊道:“你叫岳云!岳飞是你何人?”岳云道:“正是家父。”一听岳飞之名,赵嬛嬛和徐还眼睛登时一亮,赵嬛嬛亲自上前搀起岳云道:“小将军快快请起,奴家在北国久闻尊父大名,甚是敬仰,如果大宋多几位令尊这样的大将,说不定便能解救父王和皇兄了。”说罢潸然泪下。岳云赶忙又跪下,激动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家严之志便是收复失地,迎二圣回朝!不知两位官家现在何处,若也在燕京,云当设法营救。 赵嬛嬛悠悠叹了口气,将岳云搀起,凄然道:“二圣被囚在上京福寿寺中,离这里千里之遥,奴家能到此地也是和五姐想方设法求完颜宗望带我们来的。”岳云道:“适才徐相公说还有一人想和我们一起离开,莫非便是茂德帝姬?”赵嬛嬛点头道:“正是五姐,她。。。她现在脱不了身,奴家也是偷偷溜出来的,马上还要回去,若被完颜宗望发现可就糟了。”岳云斩钉截铁道:“有云在,谁都休想伤害两位帝姬!” 像岳云这样的低级武官,在大宋强盛时根本不配和赵姓贵族说话,可现在他却是赵嬛嬛最为依仗之人。徐还道:“两位帝姬得知要在燕京举办比武大会时便有了南归的心思,燕京距我大宋国境不远,前来参赛的多是中原豪杰,说不定能碰上仗义之士搭救。自从在下见堡主拒绝了完颜宗望的拉拢,便有了相求之心,只是兹事体大,在下不敢大意,所以这两天才多和诸位亲近,发现诸位不但武功高强,而且重情重义,今日岳小将军又对我一番奚落,在下便确定了诸位就是我们要找的救星。为了取信诸位,帝姬这才冒险相见。”群雄这才恍然。岳云道:“云一介武夫,不知徐相公的苦衷,冒犯之处还望原谅。”徐还拉着他手道:“我朝自古重文轻武,在此乱世,一位能征善战的武将比一百个大学士都要重要,岳将军是我大宋的希望,在下只有敬佩,怎会相怪。” 第一章 逃跑计划(上)一更 众人请赵嬛嬛在上座坐定,徐还向她介绍了在座豪杰。这几日赵嬛嬛随完颜宗望在山丘的王帐中观看比赛,多数人她也都认识。 令君来问徐还道:“徐兄能否也请茂德帝姬今晚和我们一起出城?”徐还道:“金国怕出乱子,晚上不开城门不说,完颜宗望对两位帝姬看管也甚紧,这次茂德帝姬拖住了他,柔福帝姬这才得空与诸位相见。”令君来道:“我们该如何同时救出二位帝姬呢?”徐还道:“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比武大会决出冠军之后,他会亲自上台为获胜者赐赏,那时帝姬就可以单独行动了,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令君来道:“王帐外有重兵把守,又该如何营救?”徐还道:“王帐后的半山腰处设有一轩,也就是茅厕,周边不敢设有守卫,四周多是苍天古松,我已察看过,守卫的视野顾及不到那里。到时两位帝姬假装如厕,宫女不会跟随,我会将两件金兵的衣服藏于轩中的暗格,帝姬在里面换上衣服后出来,由我带着离开,我平时经常带兵办事,应该可以鱼目混珠。”令君来道:“那门外的宫女怎么办?总不能当着她们的面乔装改扮吧。”徐还道:“当然不行,那四名宫女都会武功,在下手无缚鸡之力,所以还请堡主借我两三名高手,扮作我手下的金兵,到时制住宫女,藏于轩中,方可离开。我们只要远离山丘便基本安全,完颜宗望定会长篇阔论一番,等他发现帝姬不见时已经太晚了。” 令君来对道:“解救帝姬事关国事,我们一定帮忙,请帝姬和徐兄先看看这封信吧。”说着将那封飞鸽传书递给了二人。赵嬛嬛和徐还看罢又忧又喜,忧的是金国攻陷陕西,若突破陈仓古道便可深入蜀中腹地,那大宋危矣。喜的是这些豪杰都是忠于大宋之士,足可信任,手下士兵又有数万人,能和金国有一拼之力,对这次行动更加充满信心。徐还将信还给了令君来,道:“诸位忠肝义胆,无双国士,必当青史留名。”赵嬛嬛道:“奴家也随诸位去和尚原,将士们为保我赵氏江山浴血奋斗,奴家又且能只顾自己安危,情愿为将士们烧饭补衣,稍尽绵力。”群雄互视一眼,心想帝姬倒是个知情义的女子。 令君来吩咐道:“江飞燕,顾瑶,洛天初,你们三人明日便跟着徐相公,听从吩咐,救出两位帝姬。”三人齐声应是。徐还喜道:“这下我心里就有底了。在下从未办过这等大事,不知诸位对明天的行动还有什么想法?”令君来望着洛天初道:“小洛,你说说看。”洛天初微微一愣,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在下认为营救之事关系重大,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考虑。”徐还道:“愿闻赐教。”洛天初道:“我们行动虽隐蔽,可早晚会被发现,那时金国定会派出人马追赶,铁鹰兄伤势未愈,行动不便,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必须提前离开。”铁鹰急道:“我没事,不会拖累大家的。”洛天初道:“铁鹰兄当然不是拖累,只是那时血战难免,怕的是完颜离,李休止这样的高手也在其中,为了铁兄的安危着想,还是请蔡大哥明早护送出城,找个地方养好伤后去和尚原与我们会和,切忌沿途不要吐露真实姓名,我们的姓名在金国都有登记,不要暴露身份。”蔡怜花道:“放心,我定保铁兄弟周全。”铁鹰虽心有不甘,也知他说的有理,便点头答应。洛天初继续道:“岳兄,你这两天观察了燕京的兵力部署,不知城中有多少金兵,都集中在哪里?”岳云道:“多数兵力都集中在比武场维持秩序,约有一万五千人,还有五千人分布在城内和城门,总共有两万兵力。” 洛天初道:“城中的五千人一时抽调不及,对我们不够威胁,但比武场的一万五千人确是个麻烦。若事情败露,任我们武功再高也杀不出去,要想个办法拖住这些士兵才是。”徐还道:“这可怎么拖呢?行动就是一个‘快’字,只要进行顺利,就算被发现我们也走远了。”洛天初道:“如果不顺利呢?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转而问朱雨时道:“小朱,记得你说从蛊物身上提炼出的毒药效力很大,是不是?”朱雨时点头道:“是的,提炼出来的毒粉混合药材,配出的毒药都比普通的厉害十倍。”洛天初道:“那太好了,我需要一些效力极强的泻药,不知一夜间你能不能配出来。”朱雨时想了想道:“应该没有问题,泻药比毒药好配,一夜间我能配出两剂,毒粉我有现成的,其他药材要去药铺去抓,可现在天色已晚,药铺都打烊了,我只能去顺些回来。”洛天初道:“那就拜托你了。”朱雨时道了声“不麻烦。”便起身出门顺药去了。 徐还道:“要泻药干什么?是要在金兵的饭菜里下药么?这可不太好办。”洛天初道:“确实不好办,可在井水里下药就容易多了。”徐还眼睛一亮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金兵做饭喝水有专用的井眼,不过也有金兵把守。”洛天初道:“我观察过那几个井眼。附近的老百姓也可以使用,金兵并不阻拦。明天让小朱和严兄装作普通百姓去打水,将泄药分藏于桶中,入水即散,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做成了。”徐还喜道:“妙计,明天咱们自带干粮清水,绝不吃金国提供的饭菜,只是为何我们仅下泻药而不用毒药,毒死那些金兵且非更好?”洛天初叹道:“用些井眼井也有百姓在用,我们只求脱身,不必伤其无辜。”徐还恍然道:“洛兄所虑极是。”洛天初道:“明天堡主结束比赛后,所有人都备好快马,接住徐兄和帝姬后立即出城。如此一来只好委屈堡主假装认输。要是进入了决赛,拖得功夫就长了。 第一章 逃跑计划(下)两更 大家频频点头,认为洛天初说的在理。令君来笑道:“你们该走就走,我就算胜出也没关系,到时我自有办法脱身。”洛天初吃惊道:“堡主难道还想继续行刺完颜宗望?”徐还和赵嬛嬛同时变色,徐还不敢相信道:“可真有此事?”令君来点了点头,道:“只要这个始作俑者一死,谁还会在意跑走了帝姬,你们也就更安全了。”血刀堡众人知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相劝,徐还害怕道:“我们只要顺利逃跑就好,不用把事情搞这么大。”令君来道:“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帝姬,那完颜宗望在金国位极人臣,杀了他对金国也是个沉重的打击,不知帝姬意下如何?”他这句话问得隐晦,要知一夜夫妻百日恩,赵嬛嬛虽是被迫相就,可天长日久也许会生出感情,这里她地位最尊,所以还要让她决定。赵嬛嬛正色道:“完颜宗望乃我大宋死敌,本宫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堡主若能真能手刃此贼,无疑为为大宋剪除一害,奴家自是欢喜。”令君来道:“有帝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洛天初道:“既然堡主决定刺杀,当须有人接应才是,不能让堡主孤身犯险。”令君来笑道:“不用,我一人足矣。” 徐还不敢让赵嬛嬛待得太久,便先送她回去。一个时辰后他又自己回来,带来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三套金兵的衣服。皮帽,棉衣,棉靴一应俱全。这时朱雨时也偷药回来,大家便在一起拟定着逃跑路线。 次日天还未亮徐还便带着江飞燕,顾遥,洛天初三人准备去了。蔡怜花赶着徐还驾来的马车,护送着铁鹰出了西门,远避养伤。其余人在厅中吃罢早饭,收拾行李后赶往比武场。朱雨时连夜配好了几幅药力极强的泻药,和严魏风化妆改扮,装成当地百姓,挑着两担水桶前往指定井眼下药。当地百姓也多有出来挑水,金兵也不能阻止百姓们烧水煮饭,便轻易的将泻药混了进去。 今日将决出‘天下第一高手’,比武台周边更是围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多数门派的帐篷都已撤下,只剩下血刀堡,绣水宫,黄沙城,完颜离的帐篷依然屹立,突出了与众不同的地位。半个时辰后,参赛的四位高手均已到齐,高庆裔亲自上台宣布比赛开始,第一场由令君来对阵倪红颜。 今日倪红颜未带斗笠,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她本身年纪在六十左右,却因练了“玉女素心神功”,岁月并未在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二十七八岁,貌美冷艳,惊似天人,足能令少年动情。令君来深施一礼,道:“多年不见,宫主一向可好?”倪红颜对令君来积怨已久,当年她对尤静瑶寄予厚望,可尤静瑶却为了令君来背叛师门,直到今日她都引以为恨,将所有责任归咎于令君来,冷冷的打量着他,见他风度翩翩,气宇超凡,依旧潇洒不减当年,武功之高更是深不可测,难怪会得到爱徒的青睐。倪红颜颇为自负,面对强敌仍然泰然若素,冷冷道:“你勾引本座爱徒,当年看在静瑶份上放你们一马,今日便是算账之时。” 令君来也不生气,道:“感激宫主成全,若换一个地方绝不敢与宫主过招,今日被迫得罪,还望宫主体谅。”倪红颜冷笑道:“废话少说,让本宫看看你的血刀到底如何厉害。”她说打就打,长袖一抖,坤灵带激射而出,扫向令君来的面门。令君来身形飘动,躲了过去。她的另一条丝带紧接飞出,缠向令君来腰间。令君来向后退出三步,再次躲过。倪红颜一抖坤灵带,卷起两股旋风夹击而去。令君来纵身飞起,凌空虚踏三步,落于三丈开外。倪红颜收招道:“你这是何意,为何不还手?”令君来道:“在下尊敬宫主,故前三招不敢还手。”倪红颜冷笑道:“用不着!”说着舞动丝带,涌出了一**的气浪。令君来道了声“得罪。”血刀出鞘,红光乍闪,将气浪斩断。 倪红颜忽然变招,左手坤灵带变得硬如铁棍,右手带却软若柔云,一路使棍法,一路使鞭法,同时施展出两种武功,左右夹攻而去。令君来不敢大意,血刀化作红光护住全身,倪红颜招式虽妙,却难攻得进去。令君来拿出真本事,全力施展刀法,姿态飘逸如仙,周身刀气纵横,观众轰然叫好。令君来一声清啸,身子激射而出,从‘棍鞭’的缝隙中钻了出去,手中刀化作一团红光,爆出一连串的刀气。倪红颜身子疾退。令君来紧追不舍,刀气如大雨般倾泻而下,不给她喘息之机。一盏茶的功夫便攻出了一百三十刀,令人眼花缭乱。正在强攻之时,忽觉右脚脖一紧,不知何时被坤灵带悄然缠上,心中一惊,暗叫不好。 原来倪红颜故意示弱,让他把精力全放在进攻上,这才偷袭得手,同时左手‘棍’抡起,向他腰间横扫过去。令君来身形刚一动,脚上丝带便生出拉力,让他动弹不得,只好挥刀迎向‘棍子’。谁知‘棍子’刚贴上刀锋,忽然变回柔软坚韧,顺着刀势一层层的缠上刀身。令君来心知她要夺刀,不待坤灵带全部缠上,先运功扯动刀柄,将倪红颜拽上一步,趁她失去平衡的之际,再次运功,将气劲沿着坤灵带传送过去。倪红颜手臂一麻,忙运功抵挡,如此一来她难以顾及两头,被令君来撤脚脱刀,摆脱了坤灵带。 令君来缓步上前,每迈一步气势便增强一分,青石板留下了一寸深的脚印。迈到第七步时他突然站住,身子旋转一周,一刀劈出。一道半尺长的‘红云’夹着厉风,擦着地面呼啸击出,所过之处飞沙荡雪,天地变色。倪红颜也蓄势待发,两条昆凌带横在半空蓄劲已久,丝带无风飘起,突然向中间一挥,两条坤灵带各带起一道巨大的气浪,前去夹击令君来的‘红云’。 第二章 血刀九绝 三更 二人气劲相撞,暴起一声巨响,激荡出来的气流将周围的空气吹散,瞬间形成了一个‘真空区’,两人有神功护体,均未受伤。令君来站住后又如流星般冲了过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红光,精神和刀融为一体,其势无坚不摧。倪红颜的坤灵带卷起排山般的气浪,同时纵身而起,聚气灌掌,又打出一道凌厉的掌风。她的应对十分高明,先以气浪消弱刀气,再用掌风与之硬拼。令君来暗自惊叹她的应变,想变招已经太迟,只能破釜沉舟下去。 交手的过程只在电光火石间,谁都没看真切,两道人影就那么交纵飞过。落地后倪红颜雪白的衣袖上破了一个大口,晶莹的肌肤上现出一道浅浅的红线,接着一串鲜血从红线中冒出,顺臂流淌,染红了衣袖。她看都不看伤口,冷酷的目光盯向令君来,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令君来看似毫发无损,可他受的内伤却要比倪红颜严重得多。苍白的脸色转又恢复了红润,用内功压制住了内伤。血刀堡群雄都看出形势对令君来不利,为他捏了把冷汗。 倪红颜展开反攻,幽灵般飘了上去,看似不快,可身形刚一动便出现在令君来身前,两掌连环击出,纤纤玉掌含有万斤之力。令君来展开守式。这情形跟先前白清华那那场有些相似,实力相当的情况下谁先损伤就意味着失败,难道令君来会重蹈白清华的覆辙么。 不到一碗饭的功夫倪红颜便攻出一百多招,令君来自始至终难以还手,然而他不急不躁,没有像白清华那样孤注一掷。倪红颜也佩服他的耐心,心想本宫且会给你反败为胜的机会。她尚不知令君来还有一套绝世刀法尚未使出,楚来客便是败于《血刀九绝》之下,威力惊天动地,但对身体也消耗过大,所以轻易不用。更重要的是此刀法杀气太重,魔性太大,心神失守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这些年令君来修身养性,心无杂念,群考公孙明月打理堡内的事物这才安心修炼刀法,终于驾驭住了此刀法的魔性,将力量反化为己用。 倪红颜强攻不下,气势稍稍转弱,令君来抓此机会,蓄势待发的挥出一刀,将倪红颜逼退。她刚想再次冲上,却发现令君来周围腾起一股烟雾。这绝非普通的烟雾,而是以真气蒸发出来的水汽,令君来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隐于烟雾之中。倪红颜心中巨震,退后了两步,她本认定令君来已是强弩之末,哪想到他还有这般功力。热腾腾的烟雾罩在她的脸上,肌肤毛孔渗出丝丝香汗,长长的睫毛上也凝起了水珠,顺着眼帘滚下。她难掩心中的骇然,从未见过如此神功,竟然怔住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全场观众鸦雀无声,楚来客嘴角微微一笑,心想看倪红颜能接几刀! 一阵寒风吹散了烟雾,令君来的身影缓缓走出,满场观众忍不住惊呼出声,倪红颜也惊得退后几步。原来令君来像是变城了另一个人,头发和眉毛皆变成了血红色,令人叹为观止。 天地间一片肃杀,令君来横刀在手,犹如战神般顶天立地。浑身充满着阴寒的杀气,令人毛骨悚然。他的眼神淡然无情,不喜不怒,却比任何复杂的表情都要可怕。倪红颜倒吸了口凉气,发现对方还未出手,失败的气氛就笼罩住了全身。 令君来突然拔地而起,根本看不清他拔刀的速度,一道铺天盖地的刀光如匹练便笼罩下来,这一刀之威足令天地变色,似非人间所有。倪红颜露出惊惧之色,不敢与之争锋,赶忙向旁边闪去。只听“轰隆”一声,刀气击中地面,震碎了一大片三寸厚的青砖。 令君来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连倪红颜也没看清,但直觉告诉她对方就在身后,想也不想向前窜去,果然身后生出一股刺骨的刀气,她不敢回头,继续前冲。可刀气来的更快,逼得她飞身跃起,刀气从脚下飞过,慢上半分便会被击中。 倪红颜不甘示弱,坤灵带激射飞出,打算在逆境下强行进攻。令君来不躲不闪,真气凝刀,红光大盛的刀身上现出几条明亮的光点,水珠般沿着刀身滚动,霎时间,红光大作,狂风呼啸,红光化作一道美丽的弧线迎向两条丝带。倪红颜心想任你刀气再强也休想毁坏我的坤灵带。兵器相交时我只要撤去真气,再以掌风击你,你新力未生,不死也伤。 想法虽好,却低估这一招的威力,就在刚想卸去真气时,忽觉手臂一阵酸麻,血刀上的真气如电流般顺着坤灵带击中了她的手臂,血液在一瞬间停止流动,全身经脉闭塞,一丝真气也使不出。她人在半空,身子直往下坠。若头颅再坠下一尺,就会正好撞上劈来的刀锋。倪红颜不愧为一代宗师,关键时候当机立断,坤灵带撒手,体内真气恢复运转,单掌在刀身上一拍,身子倒飞出去。尽管脱身的巧妙,却是以沉重的内伤为代价,被刀身上的气劲袭入了经脉。她不肯在天下群雄面前出丑,在空中压住内伤,依旧以优美的身法落在地上。如果她落地后立刻翻滚几周还可卸去不少气劲,可是她宁死也不会在地上打滚的,杨柳般的身段依旧笔直,再重的伤也休想压弯她的腰肢。就在这时,眼前红光再闪,血刀如影随形。倪红颜暗叹口气,心道我倪红颜竟死在此地!当下不再反抗,索性闭眼等死。只觉阴冷的刀风迫在眉睫,皮肤如针刺般生疼,可过了半天,这一刀仍未砍下。她睁开眼睛一看,见令君来的眉发和眼睛都恢复原样,血刀回鞘。倪红颜知对方饶自己一命,问道:“那是什么刀法?”令君来道:“血刀九绝。”倪红颜喃喃念了几声,叹了口气,转身便走,长袖一挥,落在地上的坤灵带便听话的钻进袖管。她一点都不感激令君来的不杀之恩,更不会在他面前认输,如此离开便等于弃权。高庆裔当即宣布令君来获胜。高庆裔和倪红颜也是熟识,劝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宫主不必挂怀。”倪红颜点了点头,回到帐篷。 血刀堡众人都知令君来受了内伤,待他回来后赶忙询问。令君来道:“不碍事,这里就留下我,你们到指定的地点接应帝姬。”赵横山不忍道:“你可要多保重。”令君来笑道:“老赵何时也婆妈起来了,又不是生死离别。”赵横山哈哈笑道:“堡主说的是,等咱们到了和尚原再一起吃酒杀敌!”众人向令君来告别后,便一起前往昨夜约好的接应地点。待他们走远,令君来脸上的笑容消去,吐出一小口血,赶紧打坐疗伤。 洛天初三人跟徐还学了几句女真话后,随他离开住所,赶往比武场观察形势。四人来到金国贵族们观战的山丘上,距完颜宗望的王帐只隔着一座小坡。徐还和几名金国官僚见过礼后,打听了比赛形势,得知令君来进入了决赛,他们都松了口气。洛天初往己方帐篷瞭望,见外面空无一人,心想大家都已撤离。 再往台上看,见完颜离和楚来客相斗正酣,二人根本不避对方的进攻,以硬碰硬,频频拳掌相交,有时一连交手十几掌,真气碰撞声此起彼伏,毫无花俏可言。完颜离的身形如一条矫健的猎豹,浑身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双拳大如簸箕,每出一拳都给人一种大山压顶的窒息感觉。楚来客将‘火焰气功掌’发挥到极致,手掌燃起一圈蓝色的火焰,每出一掌都带起一条火线,空气变得焦热无比,普通人早已窒息。 三十回合过后,完颜离向后一跃,大笑道:“痛快!老夫好久没这么痛快的打过了,城主果然没让老夫失望。”楚来淡淡道:“彼此彼此。”完颜离道:“自从老夫练成了‘虎啸神拳’,城主是第一个逼老夫用出之人,就算你败了也不枉了。”楚来客浓眉一挑,冷笑道:“我倒要领教一下。”完颜离喝道:“好!你看着。”说完他沉腰跨步,大喝一声,单腿蹬地,猛虎般冲了出去,接着一拳击出。拳头陡然增大了几圈,状如铁锤,霸道无比,可谓内外功结合的巅峰。楚来客心中一惊,看出厉害,不敢硬接,身子一拧向旁闪去,火焰掌反切他的腋下。谁知这一拳不但威猛,而且灵活,变招打向楚来客的肩膀。招式虽然简单,却大巧不工,胜过一切变化 楚来客虽有把握躲过这一拳,但刚才一直以硬碰硬,以他的的倔强性格,躲闪的话颇不甘心,殊忘记对方的优势便是硬碰硬,自己的‘火焰气功掌’强在变化和气场的掌控,如今以弱击强颇为不智。当下运起全身功力,火焰气功掌迎了上去,拳掌再次相交,“砰”一声巨响,楚来客连退五步,只觉手臂酸痛难当,一时半刻提不起来,掌心的骨头震痛欲裂,更严重的是真气渗入经脉,穴道闭塞,所剩功力不足五成。完颜离身形向后一顿,退了半步,情况要比楚来客要好的多,又是一声爆喝,再次打出虎啸神拳。楚来客吃了暗亏,赶紧翻身退后,如果他刚才就这么做的话,胜负犹未可知。完颜离见对方露出败像,哈哈一笑,却毫不放松,趁胜追击。 楚来客心中懊恼,可木已成舟,懊恼已是无用,心知无望获胜,再打下去只会更加难堪,不等完颜离上前,赶紧一个翻身,远远荡了出去,落在了场外,按照大会规矩,落场便是输了。 完颜离也知胜的侥幸,如果楚来客打的再聪明一点,定将是一场恶斗,他微笑道:“楚城主,承让了。”要知楚来客乃吐蕃国师,在吐蕃的地位举足轻重。二人先前因黑白双鬼一事生出隔阂,互生敌意,如今他们的比武尘埃落定,完颜离也不愿得罪楚来客而影响两国的关系,这才礼貌问候。楚来客也是这番心思,道:“完颜兄技高一筹,楚某佩服,不过完颜兄想折冠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完颜离笑道:“城主快人快语,不欺老夫,老夫正要和令君来一决雌雄,看看是他的刀厉害,还是老夫的拳厉害。”说罢他提气叫道:“令堡主,该你上场了!” 他主动叫阵倒省了裁判官的事,令君来高挑消瘦的身影走出帐篷,他单手提刀,闲庭信步般渡步到台下,与楚来客擦肩而过时,楚来客轻声说道:“替我赢他。”令君来微笑颔首,来到比武台上,道:“请完颜兄指教。”完颜离认真的打量着他,半响才道:“老夫没把握赢你。”观众们都是一惊,没想到狂傲的完颜离竟也谦虚起来,尚未交手先说没把握取胜,且非自丧锐气。令君来道:“阁下谦虚了。”完颜离摇头道:“你那‘血刀九绝’太过厉害,老夫没信心破解。”令君来道:“在下也没把握抵挡阁下的‘虎啸神拳’。”说罢互视一笑。他们看似畏惧对方,其实正好相反,只有心中无惧之人才敢说实话。 第三章 血刀问鼎(上)四更 令君来和完颜离在相遇前都是纵横不败的高手,平时练功时常会想像出一个旗鼓相当的假想敌,自从他们在高庆裔府上碰面后,都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对方便是那个假象敌,直到今天才正式“重逢”。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他们的体会最深,胜负对他们来说已并非那么重要,只求痛快一战。 雪停多日的天空忽又飘下雪花,寒风呼啸,天地一片寂静,观众鸦雀无声,数万双眼睛盯着他们二人。一些眼力好的江湖客发现雪花快落到他们头上时突然消失不见,化作水滴落在一旁。原来二人都在凝聚功力,头顶上热气腾腾,融化了雪花,护体真气又将水滴弹了开去。他们如两尊石像,僵持不动,忽然一阵北风吹过,卷动着天上的飞雪在一瞬间遮住了令君来的视线。完颜离突然出手了,身影一闪便来到了令君来身侧,飞起一脚踢向腰部。他的招式已是极快,令君来的刀却更快,红光一闪,冰冷的刀锋横在腰前,等着他踢上来。完颜离立即变招,并指成刀戳向令君来咽喉。令君来向后一跃,‘唰唰唰’舞出三道刀气。完颜离不躲不闪,大喝一声,猛出一拳,将刀气击散。令君来道了声:“好!”一刀斜斜劈出,攻守兼备。完颜离向左侧一冲,连攻带躲,挥拳击他后脑。令君来头也不回,反刀削向他的拳头。完颜离突然张开手掌,运劲按住了血刀的刀身。 两人都是一震,向后退去。适才他们的交手电光火石,在一瞬间完成,多数观众只看到影子晃动,不知发生何事。而令君来和完颜离都尚未拿出真实本领,只是在试探实力。完颜离道:“你受的内伤比我严重,时候一长你当先败。”令君来笑道:“不见得,阁下赤手空拳,在下宝刀在手,拳头再强也难撼刀锋,所以我并不吃亏。”完颜离大笑道:“很好,得君为敌,大快平生。”令君来微微一笑。完颜离接着道:“你我功力相当,这么打下去难分高下,不如各凭绝招,一决胜负如何?先让老夫见识下的你的‘血刀九绝’”令君来笑道:“我更想先领教一下阁下的‘虎啸神拳’。”完颜离大笑道:“你比老夫还要托大,可别后悔。”说罢暗运内功,准备出拳。他哪知令君来并非托大,而是他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使出三招‘血刀九绝’,他没有把握在三刀内战胜完颜离,只能随机应变,另想办法。 完颜离攻上前来,饱含劲风的铁拳连环打出,一副硬拼之态。令君来吸取了楚来客的教训,不敢硬接,展开身法游走开去。完颜离经验老道,提前向他躲闪的方向击出一道拳风,迫使他不得不接。令君来只好劈刀迎上,刀气被刚猛的拳劲击散,却也阻缓了完颜离的来势,令君来趁机一个鹞子翻身,跳到了场地的另一边。 谁知刚落地又是七八道拳风袭来。完颜离已看出对方轻功高于自己,便不将真气全部集中在一拳,而是快速打出多道拳风来遏制令君来的行动。令君来不慌不忙,每当被拳风所困时便出刀化解,因为拳风化整为零后威力大减,抵挡并不吃力,完颜离知他心意,却也没有好办法。 二人战了五十回合,令君来一直防守,不攻一刀,意在消耗对方内力。完颜离的内力虽然雄厚,可‘虎啸神拳’所消耗的真气是平常武功的三倍,心知不能再耗下去,便收住‘虎啸神拳’不用,改用普通打法,威力和气势都打了折扣。 令君来的压力骤减,知他欲保留气力,突然变守为攻,血刀化作漫天刀影罩了过去。完颜离稍稍一惊,赶忙灌力于拳,击在刀影中心,漫天刀影顿时消去,两人都向后退了两步,暗自卸掉对方气劲。 令君来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挽起左臂的衣袖,提刀在臂上轻轻划过,一注鲜血顺着刀锋流了下来。完颜离大奇道:“这是何意?为何自残身体?”令君来道:“你可知这柄刀为何称为血刀?”完颜离摇头道:“不知。”令君来道:“此刀具有灵性,每当以主人之血祭拜后便会变得威力惊人,势大无比。我的内伤严重,难以久战,只能借助此刀之威。”完颜离瞳孔收缩,盯着血刀惊奇道:“世间竟有这般神器!它到底从何而来?” 令君来并不答话,只见血刀暗红色的刀身愈发明亮,一闪一闪泛着红芒,好像充满了生命,忽然道:“看刀了。”陡然拔身而起,横刀劈下。血刀立时红光四射,阳光般的刀气破空而下,其速度和力道惊天动地,连完颜离也躲不开。可他不愧为金国第一高手,危机时激起凶性,大吼一声,施展出‘虎啸神拳’,将所有真气集于右拳,手臂上盘根错节的肌肉瞬间涨起三寸,一根根的青筋犹如青蛇游动,拳头更加其大如斗。 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巨响,观众耳朵都是一鸣,观战的楚来客,倪红颜,白清华,何仁瑾,洛天初等人皆大惊失色,难以置信他们的功力竟强大至此。场上二人被这一击反震出去,令君来翻身站住后,挥动血刀再次割破手臂,又是一注鲜血洒落刀锋,血刀再次明亮起来。完颜离受了内伤,蘸去嘴角的血渍,皱眉道:“又来!”令君来道:“正是,看刀。”完颜离压住伤势,忙运气准备。 血刀爆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刀气,完颜离已无能力躲闪,运起十成功力的‘虎啸神拳’,全力迎击。真气再次碰撞,完颜离退出十几步方止,身子一摘好悬摔倒,喷出了一滩鲜血,咬牙道:“世上竟还有这种武功,真是开眼了!” 此时令君来周围腾起烟雾般的水汽,不再祭刀,改用起‘血刀九绝’。原来‘祭刀’威力虽强,魔性也更大,令君来用了两招后只觉心生恶念,杀意大起,知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如被魔念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忙收敛心神,改用魔性较小,可以掌控的‘血刀九绝’。完颜离的伤势比自己更严重,正是时机。 第三章 血刀问鼎(下)五更 水汽退散后,令君来的眼睛,眉毛,头发又变成了血红色,横刀缓步上前,火红的头发被风吹的四散飞扬。完颜离挺直虎躯,大喝道:“休要装神弄鬼,吓不倒老夫的”令君来忽然斜冲飞起,足有六丈之高,一个翻身,头下脚上俯冲袭来,手中血刀红芒大作,化作无数刀影,匹练般撒将下来。受伤的完颜离不敢硬接,勉强脱离了气场笼罩,刀气击地,‘砰’一声地面崩裂,飞沙走石。他的身子在空中一打横,脚尖点地,毫不滞留地横冲出去,刀气也变得更强,带起了一股强大的气流,地上的雪粒倒卷着向后飞去,直劈向完颜离的后背。 此时完颜离已无争胜之心,只想着如何保命,眼看躲闪不及,只好纵身跃起。学武之人都知道向空中躲避等于自断后路,可完颜离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本打算在空中缓一口气后再做计较,谁知令君来身子陀螺般旋转飞起,跃起六丈,高出完颜离一个身位,借着旋转之力劈下一刀,只见风云变色,狂风骤起,完颜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处可逃,拼尽残余功力,两拳齐出,只抵消了小部分刀气,树干般粗壮的双臂在强压下发出‘咯吱’的骨骼声响,最后再也抵挡不住,大叫一声,狂吐鲜血,从半空坠落下去,身下的石板被他庞大的身躯压了个粉碎。 令君来轻飘飘的落地,他的内伤也是极重,眼神和头发也都变回了常色。哪料完颜离突然从碎石中翻身跳起,大叫道:“老夫还没败呢!再来比过。”令君来大吃一惊,心想此人受了如此重击竟能不死,自己功力只剩下两成,再战下去必败无疑。 完颜离刚迈出两步忽然全身颤抖,又吐出血来,‘扑通’坐倒于地,尝试几次再也站不起来。令君来松了口气,道:“认输了么?”完颜离一言不发,仍在努力的想站起来。令君来道:“完颜兄何必勉强,就算你站起来又如何?你的伤势已无法再战。”完颜离道:“老夫情愿马革裹尸也不愿低头认输,你何不给我一个痛快。”令君来心想此人武功出神入化,除了自己无人能敌,错过这次机会便是放虎归山,以后想杀就难了。当下心中一动,便要动手。 忽听高庆裔大叫道:“堡主刀下留人!胜负已定,无须坏他性命。”完颜离怒视他道:“姓高的,你添什么乱!老夫难道不能成全自己么。”高庆裔对他毕恭毕敬,道:“将军千金之体,且能因失利一次而轻言生死,再说将军身兼大任,还记得太祖的托孤重托么。”完颜离倒吸了口冷气,脑子清醒下来,顿时绝了死念。原来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临终前将完颜离叫到榻前,着他保护皇室安全。完颜离对金太祖敬若神明,不曾有负重托。当年完颜宗翰和完颜兀术出兵南下,他便担当两位皇子的贴身侍卫,宋朝多有死士前来行刺,皆折于他手。 高庆裔见将他说动,便起身朗声道:“经过四天的角逐,‘天下第一高手’之名终于得主,便是血刀堡的令君来。”观众们顿时暴出惊天价的叫好声,观众大部分都是宋人,见令君来战败了金国第一高手,蟾宫折桂,都发自内心的欢喜。不少人高喊道:“堡主好样的!”“打的漂亮!”楚来客微微一笑,像是早料到一般。山丘上的洛天初三人大为激动,若非现在乔装改扮早高声叫好起来。令君来双手抱拳,向四方行礼。 完颜离缓过气来,挣扎起身,颇为勉强。高庆裔令两名金兵上去搀扶,完颜离沉声道:“滚开”,吓得金兵退了回去。高庆裔道:“下面有请二皇子殿下为前两名胜者赐赏。” 全场忽然安静下来,谁都听过完颜宗望的大名,当年他带兵攻宋,一路势如破竹,杀害大宋子民无数,凡是有良知之人无不恨之入骨。场上金兵听到二皇子驾到赶忙抖擞精神,严阵以待,以防有人行刺。 洛天初发现不少金兵脸上露出了一种难受的表情,忍不住去摸肚子,腰部慢慢拱起,大冬天里大汗淋淋,显得十分痛苦,心知是朱雨时的泻药发作,忍不住暗自好笑。 八通鼓响过后,完颜宗望从山丘的黄帐中渡步而出,两队铁甲卫队紧随其后。徐还低声对洛天初三人道:“注意了,按约定两位帝姬随后便会出来。”完颜宗望所到之处,两列金兵都击盾行礼。完颜宗望向士兵们点头示意。忽听“噗。。。。”一声悠长的屁响,一股恶臭散发出来。完颜宗望一皱眉,狠狠瞪了一眼那拉裤的金兵,那金兵满脸通红,肚子疼的难受,虽想站的笔直,怎奈还是弯下腰去。 完颜宗望又走出两步,接连几声屁响,恶臭漫天,许多士兵捂住了肚子。他暗骂了句:“败兴。”快步上了比武台。 就在这时,王帐的棉帘掀起,快步走出一位金国艳妇,正是赵嬛嬛,身后跟随着四名高大侍女。赵嬛嬛垂首敛目,悄悄望了眼徐还他们所在的地方,见他们已准备就绪,稍露安慰之色。江飞燕低声道:“怎么就一个人?茂德帝姬呢?”徐还皱眉道:“不知道,怕是事有变故,我们先按计划行事,等下一问便知。”三人迅速下了小丘,转进一片小树林,深处围有一圈栅栏,里面搭着一座黄色帐篷,隐于茂密的林木间,便是茅房了。谁知路口处竟有金兵把守,足有二百多人。徐还心中一凉,着急道:“怎会有人站岗,前两天可是没有的。”洛天初低声道:“也许是今天决赛,怕闹出事来才加强警戒,那些金兵正望着我们,我们先过去再说,见机行事,不行就动手。”徐还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带着他们走了过去。 金兵的侍卫长不认识徐还,喝道:“站住,里面是皇室禁地,你们不得入内。”徐还强打精神,用熟练的女真话道:“在下主簿徐还,奉二皇子之命前来保护王妃,王妃稍后就到,尔等安敢阻拦。”那侍卫长听是完颜宗望的命令,态度大为转变,忙道:“原来如此,得罪得罪。”徐还道了谢,刚走出两步,侍卫长发现他们只有四个人,起疑问道:“保护王妃的人怎么这么少?阁下可有二皇子手书?”徐还回身道:“笑话,王妃入轩要什么手书?此乃二皇子口谕,尔等不信自去向二皇子讨个明白。”守卫长忙单手贴胸,施礼道:“属下不敢。”徐还再不看他,昂然进林。 到了林中后,顾遥笑道:“徐相公摆起官架子可真像回事,把那军汉都唬住了。”徐还苦笑道:“耍嘴皮子有什么用,要救出帝姬还得靠你们才行。” 第四章 赛场之变(上)一更 此时赵嬛嬛还没有到,四人便藏在大树后面等候。不一会儿赵嬛嬛带着婢女转入树林,侍卫官施礼道:“请问王妃,二皇子殿下可有派人来保护你么?”赵嬛嬛不动声色道:“是的,他们都是最好的侍卫,不用尔等操心。”她回答的极为巧妙,她身边的侍女便是派来的侍卫,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既糊弄了侍卫长,也避免了婢女起疑,躲在树后的四人听得真切,暗赞赵嬛嬛机敏。 赵嬛嬛一行来到帐篷前,用女真话交代婢女道:“尔等在外等候。”婢女齐声应名。此处林木茂密,把守在林口的金兵目光难及,洛天初他们知动手的时机已到,全都凝神准备。 赵嬛嬛进帐后,不一会儿便走了出来,四名婢女同时惊呆,原来她已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金兵服饰,一名婢女刚要询问,胸前便被顾瑶所发的石子击中,昏厥过去。那些婢女训练有素,发现情况不妙,拔腿就跑,可还没跑出两步便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皆被藏在树后的三人用石子击中,那些石子带有真气,和中招无异。 四人同时窜了出来,把那些女婢藏入帐中,徐还低声问道:“茂德帝姬怎么没来?”赵嬛嬛眼圈发红,却不敢哭出声,轻声抽泣道:“完颜宗望那禽兽昨夜他将五姐折磨的遍体鳞伤,今天连路都走不了,为了不成为我们的累赘,五姐已经放弃逃走了。”四人心情一阵沉重,知茂德帝姬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宋朝了。想她被俘这些年受尽了凌辱折磨,好不容易有了个脱离牢笼的机会,却不幸错过,心中酸苦可想而知,还不如当初没有希望。 他们知此时不是感慨之时,眼下要赶紧离开此地,便让赵嬛嬛站在队伍中间,原路返回。走到林口时,那侍卫长问道:“你们不是去保护王妃么,怎么要走?”徐还道:“帝姬身体抱恙,行动不便,自有婢女侍候,我们这就回去禀告二皇子。”侍卫长奇道:“王妃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抱恙了?”徐还道:“似乎是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侍卫长惊道:“原来如此,今天又好多弟兄都闹肚子,拉的站不起来,没想到王妃也如此不幸,你们快去吧。”徐还应了一声,松了口气,刚走出几步,那侍卫长突然喝道:“等一下!”徐还吓得浑身一哆嗦,转身道:“还有何事?”侍卫长眯着眼睛道:“你们进去时有四个人,出来怎么成了五个?”徐还暗叫不好,没想到竟把这个细节忽略了,一时答不上来,侍卫长命令身边的金兵道:“黑罕图,你去林中看看发生了何事!”那金兵领命后飞奔入林。顾遥低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徐还慌张道:“他们发现我们多了一人,正派人去查,只怕要有麻烦了。”洛天初冷笑道:“只怕麻烦的是他们!”他说话时没有压低声量,那侍卫长骂道:“你们宋人怎么穿我金国的军装!是奸细么!都不许走。。。”话还没说完,忽觉胸前一闷,身子便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吐血数斗,当场断气。 出手的正是洛天初,他见事情暴露,索性先下手为强,以他现在的功力杀一名侍卫长自是轻而易举。他没将孤鸣剑带来,便抽出腰间的斩马刀,顺手将近处的两名金兵砍翻。顾遥和江飞燕也同时出手,顾遥手舞美人扇,跃进金兵队中,以纯金扇骨点打金兵穴道,真气灌扇,打的都是死穴。江飞燕也加入了战团。三人先发制敌,打了金兵一个措手不及,可金兵有二百多人,敌众我寡,不能久战。金兵也反应过了来,喝骂着围拢过来。江飞燕大声道:“小洛开路,顾遥保护徐相公,我保护帝姬,一起杀下坡去。” 与此同时,完颜宗望正在台上滔滔不绝的高颂金国之盛。“自我太祖立国,起兵会宁以来,国运昌荣,兵甲雄威。刀锋所指,无坚不摧,无往不胜。灭辽吞宋,海内震动,四方诸国竞相臣拜。告慰宗庙,神灵欢喜,风雨晦明,无不从顺。盛世之期,适当今日。东城设台,立武论剑,邀天下豪杰共谋一醉,议天下之大事。。。。。。”令君来发现他说来说去最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招揽人才。 待完颜宗望讲完,周围好几名金兵忍不住拉了肚子,臭不可当。完颜宗望也发现事有蹊跷,怎会如此多的士兵吃坏肚子,等下定要好好调查。他对令君来道:“令堡主武功盖世,技压群雄,‘天下第一高手’之称非堡主莫属。”令君来道:“不敢当。”完颜宗望又对完颜离道:“皇叔的武功和令堡主只在伯仲之间,无论谁胜出都在情理之中,皇叔虽一招落败,却仍是我大金国的第一高手。以后诸多大事还要仰仗皇叔。”完颜离本不姓完颜,只因多次救驾才被金太祖赐姓完颜。如今完颜宗望亲口称他为‘皇叔’,如何不令他感动,单膝跪地道:“老臣何等何能,‘皇叔’之号万不敢当。”完颜宗望双手将他扶起,道:“老将军戎马一生,有大功劳于社稷,区区名号有什么受不得的。”完颜离再次拜谢,感激涕零。令君来心想完颜宗望收买人心颇有一套,完颜离不为他卖命才怪,如让完颜宗望继任了金国皇帝,以他之文武全才,知人善任,野心抱负,金国将会更加强大,后患无穷,就算没有吴璘将军的嘱托也要除去此人。” 完颜宗望向台下的随从一招手,便有一队人列队上台。为首的礼官手托着一个黑底红面,做工精美的四方漆盘,上盛着一枚手掌般大小的玉牌。后面的礼官抬着一方匾额,以黄绸包裹,看不见题字。再往后的人也托着漆盘,上面放着一个翠玉盒子,最后上台的是四名精壮金兵,抬着一个黄橙橙的铜箱,箱上镶珠嵌玉,甚是贵重,四人发出了“哼哧哼哧”的喘气声,箱子‘咣当’一声放在地上,显是十分沉重。 完颜宗望环顾四方观众,朗声道:“我大金国欲效仿秦朝的商鞅变法,言出必诺,以法治国,绝不轻戏于民。这些东西都是属于第一名的奖赏。”他来到第一个漆盘前,高举起盘中玉牌,只见那玉牌通体墨绿,用上等玉石所制,四角刻有龙头,栩栩如生,不怒自威,龙身盘绕相连,首尾一体,中间刻有“天下第一高手”六字,完颜宗望高声道:“这便是‘天下第一高手’的玉牌了。”说罢将玉牌交给了令君来,道:“请堡主将玉牌挂于腰间,以示尊荣。”令君来道了谢,道:“草民一介武夫,不敢如此奢张,还是收藏起来为好。”完颜宗望笑道:“堡主差矣,《礼记.玉藻》有曰:君子必佩玉。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垂之如坠,礼也;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乐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堡主比武不欺弱者,点到为止,武风淳厚,正是君子所为,当配此玉。”令君来没想到他如此通晓汉人文化,不好再说什么,便将玉牌系于腰间。 第四章 赛场之变(下)两更 完颜宗望大笑道:“堡主一表人才,人如其玉,玉如其人,妙极,妙极。”说着他来到以黄绸蒙着的匾额前,揭开了黄绸,只见以松木为料的黑漆匾额上也刻着“天下第一高手”六个雄劲苍拔的金字。完颜宗望道:“这六个字乃当代书法名家米芾亲笔,一字可值千金。堡主要是能将它挂于山门之上,那是何等威风。”令君来再次谢过。完颜离走到第三个礼官身前,拿过盘中玉盒,道:“名头是虚,真金白银才是实在的东西,这盒子里是二十万两银票,共计四十张,都是官银,全国钱庄都可兑换。”令君来接过玉盒,把银票拿出,收了起来,却把玉盒放了回去,心想堡中钱粮拮据,这些银子正是雪中送炭。完颜宗望来到铜箱前,直接打开了箱盖,里面装满了黄澄澄的元宝,散发着诱人的光芒,道:“这是两万两黄金,便让贵堡弟兄们抬回去吧。”令君来心念一转,道:“在下能否将这些黄金兑换成十万两银票?”完颜宗望笑道:“怎么?贵堡高手如此之多,难道还怕山贼劫道么?”令君来道:“只想携带方便一些。”完颜宗望道:“当然可以,只是黄金和白银在市面上的比价是一比八,你要的价却是一比五,本王要取信与天下,不能占你的便宜,高尚书,再取二十万两银票来。”高庆裔领命,从怀中拿出一打银票,恭敬递了上去。 令君来道:“一比八也只是十六万两,二皇子怎地给我二十万两?这不是一比十了么?”完颜宗望接过高庆裔手中的银票,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大金国有的是金山银山。只要堡主愿意开价,本王绝不还价,这点银子又算的了什么?”令君来知他深意,只是他胸怀大志,英雄傲骨,又且是钱财所能收买的,可接过银票时,心中犹豫了一下。不管怎么说,完颜宗望对他总是以礼相待,如果不接钱财,取他首级倒也坦然,如今既要拿钱,又要杀人,尽管一心为公,仍有种不仗义的感觉,此举有违他的性情。最后他一狠心,心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完颜宗望必须要死。想到这里,心中登时生出杀意。 完颜离立刻生出感应,霍然转头,惊疑不解的望着他。令君来忙收敛心神,心想幸好他内伤严重,不然有他保护根本没有机会。”想到这里,他叹息一声,道:“二皇子,在下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可否?”完颜宗望以为他回心转意,喜道:“请讲。” 令君来点了点头,缓步渡到场边,面对数万观众,朗声道:“这燕京数年前还属大宋城池,如今金人是主,宋人是客,我们都应感到羞愧。在下虽夺得了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但如果不能为社稷中兴,为收复领土出一份力,依旧是个废人,练武又有何用?难道只是为了博金国贵族一笑?让金国人自吹自擂,宣赞他们的强盛?在下为此深感惭愧。” 说到这里全场鸦雀无声,只因令君来说的话‘大逆不道’,很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都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完颜宗望脸上变色,但为了保持风度也不便出言阻止。令君来继续道:“我大宋人口十倍于金国,却屡战屡败,丢掉半壁江山,为何?只因我们一盘散沙,人心不齐,只要我们百万军民团结一心,金国何惧之有?”他的最后一句包含内力,山谷中回音阵阵“金国何惧之有。。。。何惧之有。”也不知哪个大胆的观众最先鼓掌叫好,瞬间爆起雷鸣般的掌声,喝彩声一片。 完颜宗望见自己的讲话无一人鼓掌,他这番“大逆不道”之言倒博得了满堂彩,当下冷眼旁观,淡淡道:“如堡主这般慷慨激昂之辈着实不少,只是无一人能改变现状。成王败寇,江山大业是杀出来的,动嘴皮子谁都会,但也只是说说罢了。” 令君来头也不回,双手负后,单手握刀,道:“二皇子说的不错,江山确实是杀出来的,在下非是在耍嘴皮子,从今起我血刀堡和金国势不两立,正式开战。”完颜宗望愣了愣,哈哈笑道:“哪怕是南宋官家说此话,本王也无惧,别说你们区区一群占山之匪,也配向我大金国挑战,休要往脸上贴金了。”令君来道:“配不配挑战贵国以后自有分晓,现下我要做一件事,以表明我血刀堡对抗金国的决心。”完颜宗望好整以暇道:“何事,本王洗耳恭听。”令君来一字字道:“杀你立威。”完颜宗望悚然变色,这才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站在台上,最近的侍卫都在五丈开外,完颜离重伤在身,也靠不住,吓得赶紧往台下跑去。 令君来哪容他离去,闪电般冲了过去,血刀出手,红光一片。完颜宗望绝非庸手,可在他的刀气笼罩下寸步难迈。然而令君来这一刀的目标却是完颜离,他深知此人若在,休想伤完颜宗望一根毫毛。自从完颜离感应到他的杀气后,一直全神戒备,虽然受了重创,但他有深厚的内功底子,休息一阵后,压下内伤仍有三四成的功力。令君来出刀后他奋不顾身的护在完颜宗望身前,而刀气正是奔他而来,完颜离大喝一声,凝聚所剩内力,一拳迎出,拼死护主。就在刀气和拳劲将要相撞时,令君来的刀气突消,避开他那一拳,左掌飞出,打在他的胸口。完颜宗望万没想到他会弃刀用掌,只觉胸口一闷,庞大的身躯向后倒飞三尺,轰然倒地。 令君来取巧得手,其实他自身的内伤也颇为严重,为了保留气力追杀完颜宗望,那一掌只用了两成力道,好在完颜离伤上加伤,一时难以再战。完颜宗望脱离了气场笼罩,拼命向场外飞奔,用金语大声叫道:“抓刺客!杀了他!”场外的数百铁金兵呼喊冲来,若让完颜宗望冲进人群就难杀了。令君来飞身纵起,一个起落便到了完颜宗望身后,挥刀便要砍下,突觉身后掌风袭来,劲道又快又急,不知是谁偷袭。令君来已不能再受伤,不然将无法脱身,只好收刀不攻,反手一掌迎上,偷袭那人被震得连连后退,却没有跌倒。令君来余光一瞥,才发现偷袭者却是高庆裔,没想到他深藏不露,武功竟也如此高明。完颜宗望则趁机冲进了金兵群中。 观众见令君来竟敢当场刺杀金国二皇子,全场乱成一团,就连楚来客和倪红颜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四周金兵潮水般涌来,其中不乏投效金国的武林高手,有峨眉李休止,衡山武挺,泰山宫震,大江帮梅婷,镖局总门长尤忌恶,均在其中。就算令君来没有受伤,也不是这么多的人对手。楚来客暗自焦急,心叫快走快走,我吐蕃是金国友邦,如果他们叫我帮忙,不是让我为难么。 可令君来艺高人胆大,在危急关头从容镇定,迅速观察场上形势,见倪红颜和楚来客都按兵未动,完颜离仍未站起,便放心了一半。又发现完颜宗望并没有撤离现场,而是在万军从中吹胡子瞪眼,指着自己破口大骂,催促士兵上前,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他眼睛顿时一亮,发现金兵都冲过来了,完颜离身边却只有十几个护卫,当下清啸一声,迎着金兵冲了过去,眼看要冲进人群,蓦地凌空跃起,落脚点正是密密麻麻的金兵脑袋,再次飞身纵起,在半空掠出七丈,直扑完颜宗望。 第五章 大闹燕京(上)三更 令君来在半空时瞥见从西面射来十几只飞箭,放箭的那一队箭手都是百里挑一的神箭手,能挽两石强弓,准头极佳,可还是奈何不了令君来,只见他大袖一挥,将飞来之箭尽数裹在袖中,顺手掷向完颜宗望。他的劲道何其之大,飞箭呼啸而出。完颜宗望大惊失色,赶忙向前扑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箭矢从他头上掠过,命中了数名护卫,他们虽都身披铁甲,但箭矢上真气充盈,全部破甲而入,贯穿后心。其余护卫虽惊不乱,忙举起盾牌护住完颜宗望,缓缓向后撤去。 令君来脚踩着金兵人头,又是两个起落,距完颜宗望的护卫队仅有十丈之距。几名金兵谋克(百户长)看出了令君来的用意,用女真语大喊道:“都向后退!保护二皇子,那厮还要行刺!”然而令君来一跃数丈,虽然察觉却掉头不及。令君来翻身落地,眼看便要追上完颜宗望。 正在这时,眼前剑光霍霍,两道剑气左右夹攻,逼人眉睫。令君来知有高手来到,目光一扫,见持剑者乃武挺和宫震,便要挥刀将他们震退。可那二人对他颇为忌惮,只敢以剑气骚扰,不敢硬拼。令君来暗自着急,眼看不远处的李休止,尤忌恶和梅亭即将赶至,若再无法得手就只能放弃。当下一横心,不避不闪武宫二人的剑气,全力疾追,被两道剑气袭体,伤上加伤。吐出一小口血后,不顾伤势的冲到护卫队前,铁甲护卫严阵以待,并排冲了上去。令君来大喝一声,血刀狂舞,好如虎入羊群,金兵人头尸首分家,血注激飞,切菜般的杀出一条血路。完颜宗望边跑边回头张望,吓得腿都软了,见满身是血的令君来冲到身前,知再跑也是无用,转身大叫道:“堡主饶本王性命,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本王全都答应。”令君来横刀在手,道:“我只要你的首级!”挥刀要砍时,突然察觉到背后袭来了一道剑气和一道掌风,不用问便知是李休止和尤忌恶。这是杀完颜宗望的最后机会,如果错过将前功尽弃,当下再不犹豫,一刀劈下。 完颜宗望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人首异处,而令君来也硬受了身后的攻击,尤忌恶的掌力足以劈岩碎石,可打在令君来后背上的就好如打在钢板,自己反受了内伤。李休止的功力强他三分,没用铃音掌,用起了长剑,但也仅刺入令君来的背心两寸,也是身子一震,长剑好悬脱手。令君来狂吐了一口鲜血,并不回头,拎起完颜宗望鲜血淋漓的人头,包进了长袍,继续向前飞速掠去。众高手和金兵见主子惨死,都吓呆在哪里,茫然不知所措,高庆裔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道:“还看什么!还不去把二皇子的首级夺回来!”众人这才晃过神来,纷纷上马,呼喊着追了上去。 令君来连受几位高手重创,内伤严重之极,尽管以真气压着不让发作,也顶多撑上一个时辰,这段时间内若无法脱身疗伤,被抓住的后果可想而知。他轻功极高,几个纵越便远离了比武台,一路向北疾驰,放眼一望,不由心中暗喜,前方是连绵起伏的广袤山区,山上地形复杂,马不能行,金兵人多的优势便不复存在,若只是小股的追击部队,自己便有了脱身希望。正想间,忽听身后蹄声大震,数千名骑兵随后追来,为首一条铁塔大汉,嘶声大喝道:“令君来!你杀我少主,老夫绝不与你干休!”令君来听出是完颜赶来,赶紧加快脚程,若被他追上便休想脱身了。 完颜离受的那一掌力道不大,很快便调顺了气息,发现完颜宗望已然被害,悲怒交集,自愧有负太祖所托,誓要捉令君来回来在二皇子灵前五马分尸。愤怒之情激发出他体内潜能,浑然忘却严重的内伤,抢下一名金兵的战马,带人追了上去。令君来脚程虽快,却难以持久,好在大山近在眼前,到时跟金兵玩捉迷藏,就算千军万马也不怕了。 在比武台主持大局的高庆裔让士兵抬走了完颜宗望的无头尸体,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朗主知道后一定会大发雷霆,自己也少了一座靠山,只能另寻‘大树’栖身了。可眼前这个烂摊子还要自己打理,他猜到令君来刺杀之事早有预谋,不然血刀堡的其他人也不会撤的如此干净,不过他们肯定还没有走远,当下召集在场的十二位猛安(千户长),令其中两人维持全场秩序,观众谁都不能离场,打听血刀堡的下落。其他猛安率兵在方圆五百里内仔细搜索,发现血刀堡贼子后尽量抓活的,死的也行,只是不能放走他们。 十二名千夫长正要离开,有一名谋克跑奔跑过来,大叫道:“不。。。不好了。。。出事了。”高庆裔皱眉道:“出什么事了,快说!”那谋克道:“那个叫徐还的汉人主簿反了,他带了些士兵劫走了王妃,一路杀下土丘,我们五百人拿不住他们,属下特来求援。”高庆裔又惊又怒,骂道:“徐还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们劫走了哪位王妃?”谋克道:“是柔福帝姬。”高庆裔道:“还有多少士兵参与谋反?”谋克道:“三名士兵。”高庆裔气得鼻子都歪了,狠狠扇了那谋克一耳光,大骂道:“废物!饭桶!五百人拿不住他们三个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谋克委屈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三名汉人委实了得,有万夫不当之勇,咱们儿郎死伤甚多,根本拦他们不住。”高庆裔听到那些士兵是汉人时心中一动,察觉到此事和令君来行刺都是一回事,说不定那三名金兵就是由血刀堡的高手改扮而成,他们不但要刺杀二皇子,还要劫走帝姬送回南朝。高庆裔身上起了一股寒意,当机立断道:“所有猛安都带兵前去平乱,他们中必有血刀堡的人,抓住一个就等于抓住了一群,势必要将王妃夺回!”千夫长齐声应是,各带兵马而去。 第五章 大闹燕京(下)四更 高庆裔心想血刀堡群贼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围剿的士兵虽多只怕仍拿他们不住,己方高手全都去追了令君来,这可如何是好,忽然计上心头,吩咐道:“去城中把王人逍和仇厉海叫来。”他深知这两位掌门和血刀堡有不共戴天之仇,让其参与追捕必然卖力,又派出八路快骑,沿途传令各州,彻查出入行人,并通知齐国派人在中道阻截,务必一网打尽。一切布置妥当后,高庆裔望见了帐篷外的楚来客和倪红颜,大声道:“吐蕃与西夏均是我大金盟友,如何我国遭难,人手短缺,两位宗主何妨相助一臂之力,以示友邦之情?”楚来客和倪红颜对望一眼,楚来客没有答话,倪红颜缓缓道:“如何相助,还望高大人示下。”高庆裔道:“血刀堡群贼作乱,刺杀皇子,劫持王妃。在下虽派兵围剿,只怕也拦他们不住,只有两位宗主能让群贼落网,此乃大功一件,下官必启奏圣上,答谢贵国大德。”倪红颜思虑片刻,颔首道:“本宫便助你捉拿那群血刀贼子。”高庆裔大喜道:“如此甚好,多谢宫主。”楚来客暗中好笑,知她自知不是令君来的敌手,便索性去追较弱的一路。倪红颜率领弟子走后,高庆裔又问楚来客道:“城主意下如何?”楚来客叹了口气,心想令君来虽是我的情敌,但他义薄云天,乃重情重义的好汉,与我互为知己,怎忍落井下石。可金国如日中天,如若不应便是得罪了金国,我王也会不悦。想到这里忽然有了计较,大可明着去追令君来,其实两不相帮,令君来的武功独步天下,很有可能化险为夷,若连完颜离都一筹莫展,自己拿不住人也是情理之中,至于立什么大功,压根就没兴趣。主意打定后,便道:“既然倪宫主去捉拿群贼,老夫便去捉拿贼首,请高大人静候佳音。”高庆裔欣喜道:“有劳城主了。”楚来客道了声“好说。”便独自向北而去。 洛天初三人杀的浑身是血,他提刀在前开路,与冲上的金兵近身砍杀,战场上充斥着血腥与暴力,杀气腾腾。洛天初刚开始杀人时还有些手软,到了后来杀的麻木,杀性大起,斩马刀劈下后必定溅血。金兵杀猪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肢体滚满山坡,雪白的地面被血水浸红。 打仗和比武完全不同,江飞燕虽擅指法,但在战场上却用不着这种细腻的武功,他也抽出马刀一边砍杀,一边护着赵嬛嬛。顾遥施展出‘蝴蝶扇’功,美人扇高速旋转,在周身翩翩起舞,金兵碰之则伤,不到一会儿工夫‘蝴蝶扇’便成了一只‘血蝴蝶’,最后因太耗内力改用了点穴手法。 以他们三人的武功本能很快杀出重围,但有徐还和赵嬛嬛需要保护,只能亦步亦趋,步步为营,保持着三角阵型,各挡一面,将徐还和赵嬛嬛围在中间,前进速度虽慢,却是一直在走。 正杀间,忽听比武场方向传来一阵鼓掌叫好声,随即全场寂静,又猛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接着传来盔甲振振声,马蹄奔走声,呼喝叫骂声,飞箭破空声,最后是众马狂奔之声,声音一路向北远去。洛天初他们猜到八成是堡主得手后引着金国高手向相反方向跑去,给己方争取时间,看来堡主安然无恙,他们也放下心来,抖擞精神一路杀下土坡,江飞燕大喝道:“小洛抢马!” 洛天初目光一扫,见前方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十名骑兵,为首一名中年金将,黑面浓髯,身形魁梧,黑鍪黑甲,手提长刀,胯下的大黑马极其神骏,有龙腾虎跃之姿。洛天初不知那大将便是有‘盖天大王’之称的金国名将,都统制,完颜赛里。 都统制统领着十位猛安,也就是万夫长,这次大赛的军马调度都由他负责。完颜赛里本正领着卫队巡逻,正碰上洛天初他们杀下坡来。他经验老道,不急着带兵支援,而是压住阵脚,封住他们去路。洛天初哪管得的许多,翻身跃出包围圈,横刀冲向完颜赛里的马队。骑兵们刚要策马迎敌,完颜赛里看出他们不是洛天初的对手,用女真语大喝道:“都退下!”亲自提马出队,挥刀迎上。洛天初见他来的凶猛,凌空跃起,抡刀直劈了下去。完颜赛里双手举刀,一招‘举火烧天’,硬架马刀。“咣当”一声,马刀打在浑铁的刀柄上,断为两截,洛天初右臂发麻,借势向后跃去。完颜赛里也觉双臂发酸,没想到对方如此力大,若非胯下是宝马良驹,普通的马还真经不住他这一击。洛天初在空中扔掉断刀,落地后一掌将一名金兵打翻,抢过长枪又冲了上去。 他虽未学过枪法,但曾和杨再兴交过手,见识过杨家枪法,当下比葫芦画瓢,连环突刺,闪转腾挪,倒也有模有样。完颜赛里封住门户,只守不攻,二十回合不分上下。洛天初心中着急,回头见江飞燕和顾遥已抵挡的甚是吃力,要是再夺不得马匹,待金兵援军赶到就全完蛋了。他不想再和完颜赛里多做纠缠,扑向了其他骑兵。完颜赛里看出他意在抢马,长刀斩向他后脑,逼得他被迫躲闪。洛天初忽然瞥见完颜赛里腰间挂着一口护身宝剑,蓦地连攻三枪,完颜赛里长刀轻挑,尽皆挡住。谁知洛天初突然撒枪扑上,单掌击他面门。完颜赛里翻转长刀,自内向外削向他手掌。洛天初出掌是虚,左手悄无声息的握上他的剑柄,飞身跃起,顺势将剑抽出,在空中剑交右手,刺向完颜赛里的头顶。完颜赛里暗叫厉害,长刀斜刺里推出,正抵在剑尖之上,突觉双臂如中电般一麻,长刀好悬脱手,原来洛天初暗使了八成内力,本以为他会落马吐血,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强悍。 洛天初一落地便施展出《青龙游风剑》,攻向旁边的骑兵。只见他快剑如风,三名骑兵同时喉咙中剑,跌下马来。完颜赛里两臂酸麻难举,又见他刺翻了两名骑兵,翻身上了一马,大吼道:“杀马!”洛天初听不懂他说什么,却见骑兵挥刀斩去了空马的马头,立时恍然,挥剑格住斩来的马刀,大叫道:“马已夺到,快走!” 江飞燕,顾遥他们其实早可以突围而出,只是洛天初那边夺马未定,不敢引着金兵前去会合,闻声后,两人各抱起一人,施展轻功奔了出去,立时拉开了于金兵的距离。洛天初在马上出剑如飞。江飞燕抱着赵嬛嬛飞身跃起,并没直接落在马上,而是飞腿连踢翻了三名骑兵,然后翻身坐在了洛天初身边的马背上。顾遥也飞身跃起,美人扇旋转飞出,击伤了三名骑士,落在马背上后美人扇正好飞回手中。三人骑在马上,豪气大生,互赞道:“好俊的功夫!”哈哈一笑,拍马就走。完颜赛里这时回过劲儿来,怒喝道:“哪里走!”当先追了上去。 第六章 游战金兵(上)一更 完颜赛里一马当先,紧追不舍,洛天初回头张望了一眼,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江顾二人已对他武功很是放心,道了声“小心!”便先行撤退。洛天初调转马头,双脚一夹马腹,向完颜赛里直冲过去。完颜赛里大喝一声,单臂抡起长刀,力劈华山砍了下来,他天生神力,长刀势大力沉,颇有千钧之势。 洛天初不敢硬接长刀,脚踩马背纵身跃起,长刀将他的坐骑一劈为二。洛天初人在空中,真气灌剑,剑尖如蛇信般抖动,刺他面门。完颜赛里收刀甚快,反向空中抡起,竟不躲不闪,意要两败俱伤。洛天初忽然右脚踏左脚,凌空变向躲了过去,落在马的另一侧,长剑平推,刺向他腰间。完颜赛里打了个冷战,只觉浑身乏力,知被他的气场笼罩,情急间跳下马去,翻身一滚。洛天初趁机跳上了他的大黑马,上马后发现它比普通马高出半头,鬃毛油黑发亮,浑体半根杂毛也无,体健如龙,嘶如龙吟,暗赞好马,不逊于岳云的“踏雪无痕”。正要拍马前行,大黑马忽然一声长嘶,人立起来,险些把洛天初掀翻在地,原来那马甚通人性,见他击倒主人,不愿他骑在马背。洛天初紧揪马鬃,大喝道:“畜生,不听话有你好瞧的!”说着运起内力逼入马体,那马猛地一哆嗦,平静了下来,不敢再惹这位新主人。洛天初心中大喜,摸了摸它的鬃毛,道:“这才乖。”一踢马腹道:“走了!”大黑马撒开四蹄,绝尘而去。完颜赛里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看大黑马被他轻易驯服,气的火冒三丈,这时身后的骑兵赶上,他夺了一名金兵的战马,率军继续追赶。 大黑马行进飞快,不一会儿便赶上了江飞燕和顾遥。二人齐声赞道:“好俊的马儿!”洛天初也甚爱此马,高兴的摸了摸它的鬃毛。 三人沿山中小路疾驰,两侧的小山起伏绵长,另一侧就是比武场的看台,只是相隔一山,互望不见。眼看要离开山路,进入开阔地带,忽闻小山对面传来‘轰隆’的马蹄声和雄壮的盔甲振动声,不知多少兵马,但肯定是金国追兵。徐还和赵嬛嬛齐刷刷脸上变色,徐还急道:“怎么办。”洛天初应变迅速,道:“不要慌,我们也穿着金兵衣服,他们一时分辨不出,照面后请徐相公主告诉他们,就说血刀堡的人还在王帐的山坡上交战,请他们速去支援,我们都是从战场撤下的伤兵。他们急着抓人,不一定能看出破绽。”徐还紧张的点了点头。 两拨人在小山尽头相会,黑压压的金兵中旗帜鲜明,盔甲明亮,刀枪霍霍,少说也有七八千人马,为首的猛安以为他们是自己人,正欲询问,徐还先用女真话叫道:“将军!血刀反贼还在王帐缠斗,请速去增援!我们便是被他们所伤。”那猛安一心抓贼,无暇细想,催促兵马转向进入他们来时的小路,洛天初他们趁机策马飞奔。 金兵大部队不久便碰上了完颜赛里的追兵,几位猛安刚要行礼,完颜赛里气急败坏道:“血刀堡的贼子就在前面,尔等可曾见到?”猛安们同时愕然,其中一人道:“刚才见了几个骑马的伤兵,他们说贼子还在王帐附近缠斗,让我们来增援。”完颜赛里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何时见过骑马的伤兵?他们当中是不是还有个人骑着匹大黑马?”那猛然汗流浃背,道:“是的。”完颜赛里又给了他一巴掌,更怒道:“蠢货,连本将军的坐骑都认不出么?他们向什么方向去了?”那猛安回忆道:“向东南而去。”完颜赛里狠狠道:“后队变前队,骑兵脱下盔甲,轻衣简行,步兵慢慢跟上,不追上贼子誓不回军!” 骑兵脱去盔甲后,完颜赛里领着骑兵行上大道,见高庆裔领着另一队骑兵从比武场方向而来,两军合并一处后,高庆裔道:“赛里,贼子是不是向东南方向跑了。”完颜赛惭愧的道:“他们从末将眼皮子地下溜走,都怪末将大意。高庆裔道:“将军不必自责,那群贼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颇具计谋,我们都被吃了他们的亏。”完颜赛里道:“适才比武场中喊杀声震天,难道也出了什么事?”高庆裔黯然道:“不错,二皇子遇害了。”完颜赛里犹如五雷轰顶,失色道:“什么!二皇子怎会遇害?”高庆裔将经过简单的叙述一遍,又道:“完颜离将军已率众高手去追拿凶手令君来,想必不会有失。我们要将其党羽一网打尽,抢回王妃,为二皇子报仇!”完颜赛里虎目含泪,狠狠道:“不将这班反贼五马分尸难解我心头之恨!” 洛天初三人策马飞奔时,忽听身后蹄声滚滚,远处沙尘弥漫。他们催马更紧,只是二人共乘一马,速度远慢于轻衣简装的金国骑兵,洛天初的大黑马虽快,却干着急没有办法,不一会儿两边的距离便拉近不少,相距不到半里, 前方忽现出一片广袤树林,林外有九名骑客正在不住张望,见到洛天初他们都喜形于色,高呼道:“在这里,快过来。”洛天初他们定睛一看,他们正是陆飞,赵横山,朱雨时,令雪儿,岳云,东郭问刀,严魏风,杜杀和李晓,这片树林便是他们约定的会面地。洛天初奔到近前,大声道:“金兵在后追赶,此处不是说话之所,先到林中一避吧。”陆飞先让徐还和赵嬛嬛骑上两匹空马,道:“好,大家快进林。”岳云回头打量着后面的追兵,忽然道:“不能全部进林,不然我们一个都跑不了!”赵横山问道:“为什么?”岳云道:“林中有林木挡道,速度必然缓慢,如果金兵并不进林,而是赶至前方的必经之地设伏,我们便成了瓮中之鳖,待他们的步兵主力赶至,进林沿着我们在雪地上的脚印捉拿,我们岂能活命。”大家听他说的在理,都问道:“那怎么办?”岳云道:“我留下断后,我会尽量拖延他们,你们进林后两人共乘一马,将空马赶着向东而去,你们则从西走,出林后沿着河溪向东,走出十里便是丘陵地带,到时我会和你们会合。 赵横山笑道:“岳小兄言之有理,就让洒家留下断后,你跟他们先走便是。”岳云摇头道:“不可,断后你没经验。”赵横山瞪眼:“放屁,洒家杀人时你还没出生呢!敢说洒家没经验!”岳云道:“战场不同江湖厮斗,赵兄的武功没多大用处,搭进性命是小,耽误事情是大。”赵横山心中不忿,还待再说,陆飞道:“事关紧急,不要抬杠,岳小兄,不如由我和江飞燕助你一臂之力如何?我们都听你号令便是。”岳云看了眼他们的坐骑。道:“你们的战马并非良种,不行。”他看了眼洛天初坐下大黑马,眼睛一亮,道:“若真想留一人助我,非洛兄不可,只有他的坐骑才能与金兵周旋。”顾遥本想说洛天初刚才激战过一场,内力消耗了不少,可洛天初已抢先道:“在下正有此意,愿与岳兄并肩杀敌。”陆飞见金兵马上便至,道:“那你们多加小心,实在不行就赶快撤退,其他人快进林换马!” 第六章 游战金兵(下)两更 进林前朱雨时和令雪儿都来向洛天初告别,要他保重,朱雨时将保管的孤鸣剑还给了他,洛天初接过剑,催促他们赶快进林。 众人进林后立刻换马,将空马用缰绳系住,以防跑散,东郭问刀将马儿牵向东边,在马臀上砍了一刀,马儿吃痛,一声长嘶带着众马向东飞驰,留下一串凌乱的蹄印。 此时金国骑兵冲到近前,岳云不慌不忙,把丈二红枪挂在得胜钩上,从革囊中取出硬弓,将箭壶斜跨腰间,沉声道:“跟我上。”夹马斜刺里迎了出去。洛天初最喜欢的兵种便是骑兵,无论移动力和杀伤力都是兵种之最,可惜血刀堡缺马,从无机会演练,现在有机会跟岳云一起大战金国骑兵,自是激动不已。他见大黑马的革囊中也有一把黑漆硬弓,三壶羽箭,便模仿岳云手持硬弓,斜跨箭壶,赶了上去。 高庆裔一眼认出了洛天初,厉声道:“那小子就是血刀堡的,别让他跑了!”完颜赛里则打量着岳云,奇道:“这少年怎地有些眼熟。”高庆裔道:“他们两个怎么跑回来了,难道还要迎战?”完颜赛里道:“他们果然不是普通贼寇,竟还懂得断后。”说着一招手,对三名猛安道:“你们不要管他们,带一千骑兵进林追敌。”三位猛安领命而去。岳云和洛天初在金兵一百丈外停下,观察他们调兵。金国骑兵都穿轻衣,难以分辨出他们的官职大小,但岳云却通过他们马头的位置,说话的神情,看出了准备进林的猛安身份,低声道:“看到那三个带头的军汉了么,他们要进林追击,我们放箭射死他们,他们没穿盔甲,中箭必死。”洛天初首次沙场实战,还是以寡敌众,心中稍稍紧张,紧握弓柄的手掌沁出汗来,点了点头。岳云目光沉着冷静,低声道:“他们动了,准备。”洛天初见金兵兵分两路,一路进林,一路直奔他们冲来,忙道:“他们也冲我们来了。”岳云道:“没关系,先射死那三个当官的。”洛天初稳了稳心神,道:“好!” 那三名猛安带着金兵正要进林,岳云扣住一支羽箭,搭上弓时便已满月,流星赶月般射了出去,然后他看也不看,如法炮制又射两支,三箭一气呵成。洛天初又惊又羡,他也偶有练箭,准头也算不差,却比岳云差远了。岳云一勒缰绳,道:“撤!”这时才听到三声惨呼,三名猛安竟相落马,箭矢皆插在背心之上,如果他们仍然身穿盔甲,就算中箭也可不死,岳云观察入微,没放过任何可趁之机。准备进林的一千士兵见三位主将倒毙,没了主意,停在了林口,岳云目的达成,成功拖延住了追兵。 岳云和洛天初在平原上策马飞驰,他们的坐骑都是宝马良驹,远快于金兵的普通战马。岳云道:“引他们绕圈子!”说话间再次弯弓搭箭,连珠射去,每出一箭便射翻一名金兵,金兵就好像成了他的活靶子,可以随意猎杀,虽也射箭反击,可是用的都是一石弓,飞出一段便落到地上,岳云连闪都不用闪。要知岳云用的是四石弓,又一直和金兵保持着六七十丈的精准距离,所以只有他射金兵的份。洛天初也射了三箭,两中一空,他的黑漆长弓也是四石,他虽也能轻松拉动,但准头和速度却差了许多,往往岳云放出五箭,他才能射一箭。 完颜赛里见三名猛安中箭落马,生死不明,本来气急败坏,可当看到岳云巧妙的战术和箭法后,心中一凛,断定这少年必是军旅中人,而且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当下大喝道:“变为一字长蛇阵。”金国骑兵听到号令后横着奔散开来,列成一排,如潮水般向二人驰去,不给他们饶圈子的空间,如果他们继续向反方向跑去,那就深入了金国腹地,早晚要被擒拿。岳云长眉一轩,收弓入囊,挺起丈二红枪,道:“你我合力冲杀一处,务必在包围前冲破敌军”。洛天初应声叫好,也抽出了孤鸣剑。这时金兵已然接近,岳云大喝一声道:“杀过去!”当先提枪冲向敌军。 完颜赛里向踟蹰在林外的几名谋克道:“尔等接替猛安之职,带兵进林捉拿贼子。”那些谋克只好领命而去,又都回头向岳云张望,生怕他又放冷箭。洛天初看到金兵进林,道:“他们又进林了。”岳云道:“咱们只能挡他们一时,我们的人已走出了一段,金兵发现马蹄脚印后会分去一半兵力,剩下的五百人不足以对陆堂主他们构成威胁。”洛天初笑道:“好!我们就再多拖延片刻,为他们争取时间。”岳云道:“嗯,准备接兵了。” 这时一字长蛇阵的两侧骑兵忽然向中间收拢,中段骑兵放缓马速,形成了一个口袋状,交兵后两侧骑兵便会封住袋口,将二人围在中间,此时的袋口已缩的很小。岳云知这是阵法变化中的一种,喝道:“绝不要停,一气杀出!”当下丈二红枪抖将开来,刺如流星乍现,甩似蛟龙摆尾,红缨飞洒,煞是好看。洛天初发现丈二红枪的枪杆柔韧,招式以速度,变化,精准见长,和杨再兴的杨家枪法中的刚猛浑厚是截然不同的路子。立时有三名金兵中枪落马,‘袋底’被岳云刺破了一个洞,当先冲了出来。完颜赛里看罢他的枪法,脑中电光火石闪过,想起他是谁来。 原来金兵第二次南下时,完颜赛里跟随完颜兀术“搜山捡海抓赵构”未果,便在建康周边大肆掠夺,准备满载北归。当时岳飞还只是一名统制,手下不足千人,却在广德攻击金兵,六战六捷。金军进攻常州时,他又率部驰援,四战四胜。随后在牛头山设伏,大破完颜兀术,一举收复建康,金军被迫北撤。从此岳飞威名传遍大江南北。完颜赛里记得岳家军中有位少年将军,胯下白马,手舞红枪,勇不可挡,后来得知那少年是岳飞之子岳云,年仅十六岁。如今两年过去,岳云变得更加英伟高大,可还是被他认了出来。 他见岳云成功突围,蓦地连发三箭,射的却是洛天初。洛天初挥舞孤鸣剑,刺翻数人,忽觉劲风袭来,知是暗箭,赶忙用剑拨开,却阻缓了突围之势,破开的‘袋底’重被金兵堵上,‘袋口’也被封死,他被困在当中,进退不得。他赶紧将孤鸣剑舞出一道剑屏,护住全身。岳云勒住战马,叫道:“别急,我救你出来。”刚说完,又有冷箭偷袭,他忙用红枪打落。完颜赛里放下长弓,用汉语高声道:“岳云小辈!敢入我金国国境,还不束手就擒!”岳云反用金语喝道:“完颜赛里,你有本事来擒便是。”完颜赛里微微一怔,没想到岳云早认出了自己。 洛天初的‘剑屏’只挡住了一面,金兵的攻击却从四面八方而来,他的腿上和后背挨了两枪一刀。他心念电转,改变战术,用剑气削断了金兵刺来的枪头,没有枪头犹如毒蛇失了七寸,打在身上也无妨。孤鸣剑削铁如泥,长枪碰上即断,一削便是一排,解了燃眉之急,可仍难以突围。金兵看出他的用意后也改变战术,改向刺马,只要能杀了他的坐骑,任他武功再高也只能被擒。洛天初全力护马,腹背受敌,形式凶多吉少,他不愿拖累岳云,喊道:“岳兄快走,不要管我。”可岳云就像没听见,拍马舞枪杀了回来。 第七章 危机四伏(上)三更 岳云和金兵刚交上手,完颜赛里和高庆裔便带着卫队前来捉拿。他们知岳云乃岳飞长子,捉了岳云后便可用来要挟岳飞,可是大功一件。 岳云只好暂缓救人,回马迎战。完颜赛里挥刀劈来,高庆裔手持双股剑,从侧面夹攻。岳云夷然不惧,抖擞精神力敌二将,丈二红枪左挡又刺,不落下风。他知不能恋战,若也被包围只能双双被擒,当下待包围之势未成,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坐下白马极其神骏,加上枪法高明,白马过处金兵惨呼倒地,杀出一条血路。 洛天初早被围的水泄不通,他武功虽高,但金兵前赴后继,杀之不尽,此时大汗淋漓,左支右绌,身上多处挂彩,大叫道:“岳兄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岳云倔强不屈,那肯放弃,杀出重围后迂回一圈,正打算再次冲杀,忽闻大地震动,远处沙尘滚滚,旗号隐动,原来是金国的主力步兵赶到,他心中一沉,心想就算战死也不独生,猛一咬牙,冲势不减,颇有虽千万人我往矣的悲壮气魄。 完颜赛里用女真话命令道:“贼子冲阵!死守勿动!”金兵训练有素,当真死都不动,无论岳云奔袭冲杀,金兵就是不让他和洛天初会和。完颜赛里和高庆裔如影随形的跟着岳云,也令他难以全力进攻。岳云救人心切,没留神完颜赛里背后袭来的一刀,正砍中了他的后背,鲜血直流,好在入肉不深,没有危险。他心中暗忖道:“罢了!我岳云马革裹尸,死在沙场也不枉此生,可惜看不到父亲收复河山的光景了。” 完颜赛里暗自让骑兵从反方向包抄岳云,岳云冲势太急,发现后已然太迟,一头冲进了包围圈,心想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被的,最好能和完颜赛里同归于尽,死也值了。完颜赛里哈哈大笑,道:“岳云小儿,放下兵器,跪地收缚,可饶你。。。”话还没说完,岳云已挺枪刺来,完颜赛里道:“不识好歹!”岳云一心拼命,没留神高庆裔绕到身后,长剑毒蛇般刺向背心。高庆裔十拿九稳,仿佛看到了他身体被一剑洞穿时的景象,耳中似乎也听到了剑锋磨骨的刺耳声。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物打在剑上,高庆裔没有防备,虎口剧震下,长剑脱手,断为两截。 只听一个豪迈的声音大笑道:“岳小兄,若非洒家的暗器你且有命在,洒家这就来救你,看你看看洒家的经验,哈哈。”说话间两人从林中的树上跃下,正是陆飞和赵横山。原来他们走出一段后后,陆飞不放心他们二人,便打算和江飞燕一起回来接应。江飞燕轻功绝顶,起码脱身不成问题。谁知赵横山非闹着跟来,无奈下只好答应,沿途碰到一队五百人的骑兵,二人躲在树上放他们过去。 出了树林,见到场面混乱,不敢冒然现身,爬上最近的一棵树冠上观察形势,正好看到高庆裔在后面偷袭岳云,赵横山想也不想便将金钱镖打了出去。那金钱镖其实是欧阳群的,比武时他用衣服接住了大量的金钱镖,一战后缴获颇多。他的螺旋劲何等之强,高庆裔的长剑碰上立断。岳云见大喜道:“陆兄,赵兄快来助我!”赵横山得意道:“小兄弟,现在知道洒家的重要了吧。”岳云急道:“快点!洛兄坚持不了多久了。” 陆赵二人定睛一看,方看见洛天初被围在当中,多处受伤,眼看要灯枯油尽。而远处金兵的步兵主力正在逼近,这才知情况危急,再不说话,赵横山上前用起‘钟馗抓鬼手’护住岳云,将冲上来的金兵一个个打下马去,开始大战完颜赛里和高庆裔,以一敌二仍游刃有余。岳云压力顿减,和陆飞一起冲阵救人。陆飞双棍飞舞,中者不是脑浆崩裂便是骨断筋折,威不可挡。金兵见他们如此勇猛,心中发毛,且战且退,被杀出了一个口子,陆飞大叫道:“小洛快出来!” 洛天初的体力到极限,本已万念俱灰,连陆飞和赵横山出现都不知道,直听到陆飞的声音才霍然回首,精神顿时一振,气力顿生,挥剑一扫将身前金兵逼退,双腿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岳云见金军主力将到,大叫道:“陆兄与洛兄共乘一马,我去接应赵兄。”陆飞道了声“好”,飞身上马,坐在洛天初身后,道:“你尽管骑马,追兵我来挡住。”洛天初疲惫不堪,早无力再战,当下专心策马,向林中冲去。 岳云甩开追兵,冲到赵横山三丈开外,喊道:“赵兄上马!”赵横山已震毙十几名金兵,正和金国二将酣战一处,大笑道:“让洒家再杀片刻。”岳云气的脸都绿了,不断催促道:“快走!快走!”赵横山只是充耳未闻。路过的陆飞提气厉声道:“老赵你走不走!”赵横山意犹未尽,没好气道:“好吧好吧,洒家知道了。”正要跃上岳云的马时,完颜赛里大怒道:“且能让你们说走就走!”他策马追来,轮刀直砍赵横山。赵横山顿住身形,转头怒道:“洒家正要说走就走,你待怎地!”反而迎了上去。陆飞和岳云见他如此轻易便被激将,气的差点吐血。 长刀劈面而来,赵横山豹眼圆瞪,不避不闪,单手接住了刀柄,完颜赛里力气何等之大,赵横山的双脚被压得陷进土里。完颜赛里见他竟能单手接住长刀,更是大惊失色,想把刀夺回却纹丝不动。赵横山长笑道:“金狗!滚你娘的吧。”举掌打在他的马头上,马头顿时四分五裂,马身飞出一丈有余,摔在地上。赵横山大笑三声,纵身一跃,跳上了岳云的马背。 完颜赛里的一条腿压在死马之下,一时抽开不得,正好洛天初快马经过,他精神一震,大叫道:“踩死你!”说着纵马向他头顶踏去。完颜赛里怒瞪着大黑马道:“妨主畜生!竟敢害我!”那大黑马忽然一声长嘶,从他头顶跃过,一路疾驰了下去,又回头望了一眼故主。洛天初先是一怔,然后抚摸马鬃道:“你对旧主有情有义,不忍伤害,做的很对,我不怪你。”大黑马又是一声嘶鸣,似是听懂了他的话。 第七章 危机四伏(下)四更 在赵横山的掩护下,岳云的白马赶了上来,岳云道:“我们不要进林,绕着林走,把追兵甩开后再去会合。”赵横山笑道:“刚才杀的真是痛快,稍后再回头杀一阵如何。”陆飞脸色一沉,道:“你在江湖上率性而为也就罢了,以后在战场上一定要服从命令,要知军令如山,说斩便斩,绝无戏言。”赵横山嘿嘿笑道:“想要洒家这颗黑头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洒家听你们的就是。”岳云道:“小弟这条命是赵兄所救,小弟感激不尽。”赵横山得意道:“那还用说,现在知道洒家厉害了么。”岳云莞尔道:“早知道了。” 步兵主力赶到了现场后,完颜赛里也抽出腿来。他们适才一战死伤百余人,让对方全身而退,他大怒下命令步兵充填空马,继续追赶。高庆裔道:“我们不如去林中追赶另一批贼子,那些人中有女眷,不像刚才四人武艺高强。这批贼子颇讲义气,抓住一个说不定便能让其他人自投罗网。”完颜赛里赌气道:“林中贼子已有兵在追,我们继续追那四人,我就不信抓不住他们!”大声命令道:“快上马!跟我追!”高庆裔叹了口气,正要上马跟去,忽见一队二十人的骑士自北而来,却是汉人打扮。完颜赛里厉声道:“准备迎敌!”高庆裔摆手道:“且慢!是自己人!” 当先的两名骑士飞身下马,半跪在高庆裔马前道:“草民率领弟子参见高大人。”来者竟是王人逍和仇厉海。高庆裔高居马上,道:“事情你都知道了?”王人逍道:“是,血刀堡狗贼胆大包天,竟敢刺杀二皇子,草民愿尽全力,抓贼子归案。”高庆裔点头道:“很好,尔等忠心可嘉,我大金国必不会亏待你们,随本官走吧。”王人逍和仇厉海见他在马上趾高气昂,心里将他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原来高庆裔性情扭曲,他虽是‘汉奸’,可他最瞧不起的便是‘汉奸’,尤其是这种卑躬屈膝的‘汉奸’。他在金国身居高位,降金的汉人对他敢怒不敢言。 令君来一口气冲到山麓下,抬头看,见山势嵯峨,立壁似刀,变将血刀和人头负在身后,施展轻功,手攀凸石,如灵猿般爬了上去,爬出十几丈后,跃上一处突起的石面,向下望去。见山麓处聚满了金兵,完颜离一下马便向山上爬去。令君来捡起一块海碗大小的石头向他砸去,石头上含有真气,完颜离不敢硬接,只能跳回地面,他气的虎须颤抖,龇目欲裂,指挥手下金兵先行爬上。令君来急需疗伤,无暇跟他们纠缠,继续向上攀爬,他的身子被石面所掩,下面的人都不知他已经离去。 金兵虽都是骑马的好手,爬山就不行了,好半天才爬上令君来站过的石面,这才他早已离去。完颜离心知上当,飞身攀住石壁,几个起落便跃了上去。李休止,宫震,武挺,梅亭,尤忌恶也随之攀上。他们到达石面后不做停留,继续上攀。不一会儿便将金兵拉下。完颜离心知在山岭间追杀令君来,士兵毫无用处,只能依仗这些武林高手。 他们爬出一阵后,便显出轻功的高低来,完颜离和李休止并肩齐上,宫震和武挺其次,梅亭和尤忌恶最后,若不是完颜离身负重伤,李休止也不能与他并驾齐驱。爬到半山腰后,见山麓处的金兵已变得小如豆粒,如果不慎失足,再高的高手也将粉身碎骨,他们本领虽大,但在这命悬一线的山壁上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好在又爬出一阵后山势变缓,可以步行上山。山上白雪积厚,恶石林立,崎岖难行。令君来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向前延伸。完颜离观察果脚印,道:“那厮本有踏雪无痕的功力,可现在脚印却如此之深,可见他受的内伤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他一定跑不远,八成会藏在某处疗伤。”宫震道:“那我们就顺着的脚印追去,看他能躲到哪去。”完颜离道:“不错,我们走” 几人展开身法,追着脚印前进,过了一盏茶功夫,脚印在山坳前消失不见。武挺奇道:“脚印怎么没了。”李休止打量着周围环境,见附近树木繁多,向远处连成一片,便飞身跃上一株大树,俯身仔细观看,在一截枝桠上又发现了脚印,道:“在这里了”,随即站在脚印处,把自己想象成令君来,跃上另一株大树,落脚处果又发现脚印,他接连跃过七八棵大树,落脚点和令君来丝毫不差,其他人在树下跟随。又经过几株大树,脚印又消失不见。正在纳闷时,忽见来路有一人拖拖然走来,那人走的也没多快,可转瞬间便来到众人面前,身后雪地上留下一层几乎难辨的浅浅脚印,正是楚来客。 完颜离知道他和令君来交情非浅,生出警戒之心,问道:“城主所来何事?”楚来客道:“高大人请在下来相助各位,一起捉拿贼首令君来。”完颜离松了口气道:“太好了,有城主相助令君来更是插翅难飞。”他说的倒不是恭维话,他本就身负重伤,一路爬山奔走后,只觉胸腔内气血翻涌,就算碰上令君来也没把握拿下,楚来客实力与自己相若,又没怎么受伤,实是个强大的外援。楚来客道:“在下见李掌门在树上连续纵跃,看来已发现敌踪,怎又停滞不前?”李休止道:“令君来的脚印在这棵树上消失,附近也没有任何痕迹,倒是奇了。”楚来客有心不参与他们的事,便道:“既然连李掌门都找不出他的踪迹,看来令君来的本事当真不小。”完颜离冷哼一声道:“令君来又不是神仙,老夫才不信他会飞天遁地。” 他抬头又望向那株大树,上面树叶落尽,可一望到顶,绝不会有人藏身。另一面是悬崖峭壁,谷间云气霭霭,深不见底,令君来能跑到哪里去?他忽然发现对面山壁上是一片山坞,他人处下首,看不真切,便飞身爬到树顶,平视望去,见山坞占地不小,堆满怪石,就算藏几百人也难以发现,他对树下的同伴道:“那厮定藏在对面山顶,我们过去抓他。”众人在山崖前踌躇不前,山壁相距六丈,平时他们都可以跳过去,但现在下面是万丈深渊,站在崖边都觉腿软,就算有能力跃过也不敢尝试,再说对面山坞高于所站之地,就算跳过去也会撞上山壁。 完颜离目测了一下距离,道:“从树顶可以过去。”说着他纵身一跃,身子在万丈高空上好如腾云驾雾,足有八丈之远,安然落地,转身招手道:“都快过来。” 要跳过去不但要轻功高明,还要有克服恐惧的勇气。他们都是有头脸的人物,如果胆怯肯定被他人耻笑。正当犹豫时,只见楚来客飞身上树,身子轻飘飘飞起,双脚凌空踏步,如一片秋叶般落在对面山坞。完颜离动容道:“好轻功。”楚来客微微一笑,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脸上泛起忧色,心想:“令兄肯定就在附近,只怕凶多吉少了。” 李休止,宫震,武挺相继跳了过来,尤忌恶和梅婷轻功最弱,权衡下不敢拿性命冒险,便守在了山崖。完颜离心想五名高手对付一个受伤的令君来已经足够,此地是一片孤崖,除了来路外再无出路,定让他在劫难逃。 第八章 绝处逢生 完颜离在山坞上发现了令君来了落地的脚印,然而脚印只有一个,再找不出其他。完颜离道:“那厮必然拼着最后一口真气施展出踏雪无痕的轻功,躲到了某处。我们慢慢搜寻便是。”当下他们分成三路搜索,完颜离自己负责中路,楚来客走左路,李休止,宫震,武挺三人走右路。 山坞上怪石云堆,白雪覆盖,阳光一照白茫茫一片银色,炫人双目,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下找一个人当真不易,何况敌明我暗,随时有被偷袭的危险。完颜离和李休止两拨人步步为营,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楚来客却像走马观花,希望能先一步找到令君来,暗示他有所防备。 半个时辰过后,他们搜遍了整个山坞,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李休止奇道:“那厮就在这里,怎会找不到?”完颜离沉声道:“那厮的智计不输于武功,我们重新找过,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他们又来回找了三遍,连石缝中,巨石下的小洞都没放过,仍找不到。宫震道:“是不是他发现我们找来,情知必死无疑,为了不受折磨便跳崖自尽了。”完颜离冷笑道:“若换成是宫掌门,在还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会自尽么?”宫震道:“想必不会。”完颜离哂笑道:“连你都不会,令君来又且会轻生。”宫震脸上一红,不再言语。 完颜离望看了眼楚来客,道:“城主认为他会躲在哪里?”楚来客摇头道:“不知道。”他虽在摇头,眼中却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情不自禁的向悬崖边上望去。完颜离看在眼里,哈哈笑道:“英雄所见略同,那厮肯定就藏在悬崖下的断层之间,我们沿着悬崖寻找,看下面是否有可以容身的石坪或缝隙,变能找到他了。” 随即他们便沿着悬崖搜索,楚来客暗忖道:“令兄啊令兄,你现在该怎么办呢,看你一代英雄受辱于人,让我于心何忍。真到了那步田地我情愿让你死在我的掌下,免得让你受苦。” 就在这时,东边的武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叫声越来越远,渐渐渺不可闻,显是坠落悬崖。他们转头一看,见声音传来处的悬崖下窜出一人,正是令君来。只见他手持血刀,斜跨包裹,脸色苍白憔悴,但一双寒星般的眼睛依旧散发着慑人的光芒。 他确实藏在山壁的断石上,当完颜离等人抵达山坞时他就已察觉,可他正在疗伤的关键时刻,加上藏身之处隐秘,若不俯身无法发现,心想对方一时也找不到自己,便抛去杂念,集中精力疗伤。随后完颜离他们开始搜查山崖,知再躲不过去,好在已经压住了内伤,能发挥平时的五成功力,武挺那倒霉鬼正好来搜自己这里,能消灭一个敌人便多一分胜算,便趁武挺探头下来时揪住衣襟,拉下了万丈深渊。 完颜离,李休止,宫震立时将令君来围在当中,手持兵器,严阵以待。楚来客站在他们身后,却无助拳之意。完颜离道:“姓令的,识相的话就自封穴道跟我们回去,免得再让我们动手。”令君来叹了口气,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识相的人么?”完颜离冷冷道:“你杀害我国二皇子,死罪难逃,老夫必杀你雪恨。”令君来看了看他的脸色,微笑道:“要是在下猜的不错,完颜兄的内伤已经发作,若不马上就地疗伤的话,只怕先入棺材的会是阁下。”完颜离脸色一变,心想此人好生了得,仅看自己脸色便知虚实,若不速战速决将他拿下,也许真会如他所说。其实令君来只是试探他的虚实,好决定是战是退,当发现完颜离脸又异色,便知被自己猜中,暗想你已是强弩之末,我尚有一拼之力。 完颜离有心速战,爆喝一声,挥拳击出,他不再奢望能活捉令君来,只希望将他力毙掌下。同时李休止和宫震的一掌一剑也从左右袭来,李休止的“聆音掌”风声曼妙,宫震的剑气凌厉迅猛,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令君来收敛心神,心知不能和他们硬拼功力,能拖一时是一时,血刀虚晃一刀,拔身而起,在空中灵巧翻身,落在他们身后。本想和他们打游击战,可还没迈步,对方的拳风,掌风,剑气又逼了上来,只好被迫迎战,立刻落于下风。好在完颜离的功力连四成都不到,不然他早就败了。令君只守不攻,血刀舞动如飞,却刀刀虚招,只在必救之处运气抵抗,他只希望完颜离赶快灯枯油尽,只要能熬倒这个强敌,李宫二人倒杀不了自己。 三十回合过去,完颜离开始心烦气躁起来,偷眼见楚来客神色悠然的在旁观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中更是来气,怒道:“楚城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不来帮手?”楚来客淡淡道:“你我身份且能连手对敌,不是自贬身价么,纵然得胜也是丑事一件,楚某不屑为之。”他这番说辞早已想好,让完颜离无话可说。令君来暗中大喜。 完颜离冷哼一声,继续专心打斗。楚来客有意调侃道:“若完颜兄认为不是令君来的敌手,便请与两位掌门下来休息,由在下单独会一会他。”这番激将之言正戳中完颜离心中的伤疤,想他出道以来,无论是战场厮杀还是与人比武,大小数百战,无一败绩,却当着天下豪杰之面败在令君来的刀下,又任他在眼皮子底下割去完颜宗望的头颅,丢尽颜面,内疚不已,此时三人联手也拿他不下,想想都觉羞愧。他怒极攻心,出招力道更大,恨不得一拳震碎令君来的五脏六腑。 又战了二十回合,令君来始终处于下风,却将门户封的滴水不漏,完颜离他们纵能得胜也要在百招之后,可完颜离却撑不到百招了,一方面是他内伤发作,另一方面是山顶空气稀薄,剧烈活动后只觉气息不畅,头重脚轻,最后坚持不住,坐到于地。令君来见状大喜,压力顿减,李宫二人的掌剑虽然厉害,可毕竟是两人联手,只要有机会先伤一人,剩下之人便不在话下了。 完颜离赶紧盘膝运功,压住内伤。令君来有心杀他斩草除根,却被李宫二人逼得无暇分身,忽听完颜离道:“楚城主,老夫已脱离战场,你可以出手了吧。”楚来客微微一怔,没想好如何答他。完颜离接着道:“老夫知城主恼我杀你属下,又对惜败一事不服老夫,事后老夫可向你斟酒赔罪,再和城主切磋一场也无妨,但如果城主仍然作壁上观,便是贼子同党,老夫当启奏我王,我王盛怒下说不定会攻打贵国,想必城主也不希望贵国的百姓生灵涂炭吧。”这句话说中了楚来客的软肋,他心想帮令君来的话可以轻松除掉完颜离三人,可望了一眼站在悬崖另一边的梅亭和尤忌恶,便绝了这个念头,心想只要自己倒戈,那两个小子肯定会溜走报信,后果不堪设想。 谁知令君来忽然道:“在下早想和楚兄再战一场,择日不如撞日,还请楚兄赐教。”楚来客心中感动,知他不愿让自己为难,点了点头,道:“那在下就得罪了。”说完大踏步走了过去,一上手便用出‘火焰气功掌’,如火焰般燃烧的真气一波一波的涌了过去。令君来好如身于黄沙烈日之下煎烤,痛苦难当,可他明白楚来客仍未竭尽全力,不然以自己的状态连一招都接不住,只好思索脱身之策。 十几回合过后,令君来已抵挡的十分勉强,楚来客双掌不住催发层层热浪,令他汗流浃背,大口喘息。可每到危急关头,他却总能化险为夷,倒不是他还有余力,只是每次楚来客快要得手时都减弱了真气,放他一马。令君来何尝不知,暗自心中感激。 完颜离虽在闭目疗伤,耳朵却一直留意着场上动静,不满道:“城主为何不全力出招?难道还对这贼首有惺惺相惜之意么?”楚来客冷冷道:“楚某行事,无须别人指手画脚。李休止,宫震你们给我退下!本城主不用你们帮手!”他知令君来这次在劫难逃,与其让这两个汉奸玷污英雄,增加自吹自擂本钱,不如自己亲手送他上路。李休止和宫震见他说话如此无礼,心中大为不满,可也是敢怒不敢言。 令君来明白楚来客的心意,但他还有大事要做,不能死在这里,笑道:“楚兄手段高明,只是在下尚有事要办,恕不奉陪了。”楚来客目光闪动,心想你能逃走当然再好不过,但返回之路有梅亭和尤忌恶把守,你能跑到哪去?” 李休止和宫震听他这么一说,赶紧守住西面,堵住了回去之路。完颜离也终止运功,从地上跃起,挡在西首。哪知令君来却不向西,反而向南奔去。 完颜离他们赶紧跟了上去,怕令君来声东击西,始终不敢擅离西首要位,其实就算令君来原路返回也难以在凌空的情况下冲破梅尤二人把守的悬崖。完颜离边追边道:“他肯定要折回向西,勿要上当。”他知令君来所奔方向是道万丈深渊,距离对面的悬崖足有十五丈之远,没有人能飞跃十五丈的距离,令君来也绝做不到,况且对面山崖还要高于此地,跳过去也会撞上山壁。 眼看快到悬崖尽头,令君来却没有减速之意,楚来客心想莫非他真要投崖自尽?或是希望崖下有河流可以救命?可这片荒瘠的山区根本没有河流呀。令君来毫不犹豫的飞身掠起,只见他衣袂飘荡,头发纷飞,姿态犹如神仙御风。可他毕竟不是神仙,谁从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都会粉身碎骨,岸上四人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的看着。令君来的身子飞出十丈后向下滑翔,眼看就要撞上山壁,谁知落脚处的山壁竟有一株古松。他的下落之势太快,将松树踩断,却也卸掉了下坠之势,赶紧用手攀住山壁,手足并用向上爬去。 原来令君来抵达山坞后曾观察过周围环境,对那株松树只是匆匆一瞥,本没有留意,直到生死关头才灵光乍现,想出了这挑大胆的逃生之路。 完颜离气急败坏,搬起一块大石头向他砸了过去。令君来赶紧一蹬山壁,身子瞬间拔高一丈。石头砸中他脚下的山壁,石屑横飞,响彻山谷。完颜离也虚脱倒地,催促道:“快发暗器,扔石头,把他打下去!”李休止和宫震都随身携带着暗器,一人发梅花针,一人发飞蝗石,将百宝囊的暗器一股脑全发了出去。李休止的梅花针重量极轻,只适合近距离发射,现在山风甚急,距离又远,梅花针一出手便被风刮了出去。宫震也不以暗器见长,缺少准头,难以构成威胁。待他们再捡石头时,令君来已攀上了对面的山崖,俯视着他们大笑道:“在下告辞,后会有期。”完颜离怒吼道:“姓令的,临阵脱逃不是好汉,有种你别走。”令君来微微一笑,哪里理他,转身离去,接着传来他爽朗的高歌声,“江湖风雨飘,世间恩怨几时了。江山兴亡更替,英雄红颜多少。丈夫当有为,横刀向天笑。欲问胸中志,请观泰山高。” 完颜离,李休止,宫震都懊恼不已,没心情去听他唱的什么,楚来客听得真切,心想令兄志向远大,这次你夺得天下第一,弑杀金国皇子,劫走大宋帝姬,,大扬血刀之威,又在天罗地网中扬长而去,可谓快意之极。然而物极必反,金国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怕血刀堡以后再无宁日。” 第九章 割肉取箭 血刀堡进林的人马一路向西而行。一个时辰后听见后面传来马蹄声响,知是追兵赶上。队伍中有不会武功的徐还和赵嬛嬛,厮杀起来难免照料不周,江飞燕便让顾遥,令雪儿,李晓,杜杀保护二人先走,他和其他人断后。”杜杀道:“前无敌兵,不用那么多人保护,我留下帮你们杀敌吧。”江飞燕道:“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帝姬,金国高手甚多,不要前功尽弃了。”杜杀只好点头答应。 顾遥笑着对江飞燕道:“你还欠我十两银子的酒钱,可要活着回来还我。”江飞燕笑骂道:“放心,我不会比你先死的。”两人哈哈一笑,拱手保重,两拨人分道扬镳。 江飞燕嘱咐留下的三人道:“金兵人多,不可硬拼,我们要出其不意,最后抢马离开,明白了么?”三人齐声道:“明白。”江飞燕又道:“你们都带暗器了么?”除了严魏风外,另外两人都没有带。江飞燕道:“行走江湖,暗器是必备之物,就算不擅使用,也要带着防身,小严在大门派待过,这些细节做的很好,你们都要好好学着,先捡些石头凑合用吧。”林中碎石不少,朱雨时和东郭问刀捡了些揣到怀里。江飞燕道:“我们分别藏到松树冠上,追兵到后先以暗器攻敌,待他们惊慌后下来杀死带头的金兵,然后抢马,且战且退,随机应变。”三人齐声应是。江飞燕听蹄声将至,道:“他们来了,上树。” 四人各爬上一株又高又密的松树,树冠盖有积雪,他们藏在里面一点都不出来。刚藏好便见一队五百人的轻骑兵赶至,一名谋克到了树下摆手停住队伍,跳下马来观察雪地上的痕迹,用女真语道:“这里有脚印,汉狗们在此处下过马。”另一名谋克道:“他们肯定是下马小解,不像咱们女真人在马上都能撒尿。”那名谋克又道:“脚印都是新的,他们刚走不久,我们快追上去。咦?你脖子上怎么有个。。。”只见与他对话的谋克忽然翻身栽倒在雪地上,脖间扎着一柄飞刀。那谋克大惊,刚要喊“有埋伏”,喉间突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还没出声也栽倒于地,喉间插着根尖锐的旋转镖。 金兵一阵骚动,仅剩的一名谋克大声道:“别乱!”正说着忽觉一股劲风袭来,他有了防备,赶紧滚下马来,那物落在身旁,竟是一块石头。他躲在马后,指着一株大树道:“贼子藏在树上,乱箭射死他们!” 江飞燕心知不能让金兵放出箭来,不然箭如飞蝗,在树上难以躲闪,肯定会被射成刺猬,大叫道:“大家下去厮杀。”说着当先从树上掠出,施展出‘凌霄青云步’,在空中连踏八步,手中飞刀频发,又有几名金兵中刀倒地。朱雨时,东郭问刀和严魏风也从树上跳了下来,石子和旋转镖不住发出,金兵纷纷落马。那谋克大声命令道:“放箭!快放箭!”只听‘嗖嗖嗖’弓弦乱响,百只箭羽同时射出。江飞燕在他们放箭前便冲进敌群,施展轻功在群马间游走,展开近身短打的功夫,骑兵接连坠马。金兵马距较近,难以展开进攻,想反击时江飞燕早一溜烟般跑到别处。 朱雨时也凭轻功躲过飞箭,冲进敌群,学江飞燕般展开游击战。东郭问刀的轻功一般,但他有七尺长的宽背巨刀,舞起来犹如大墙,将箭尽数挡开。严魏风的水龙剑虽是七大名剑之一,却无格挡优势,只能左削右劈,挡开飞向要害的箭矢,可肩头和大腿却各中一箭。金兵的箭头带有狼牙倒刺,入体紧勾其肉,痛苦加倍不说,还极难取出。 严魏风痛叫一声,摔倒与地,肩上腿上鲜血直流。江飞燕回头见他受伤,当即点翻一名骑兵后飞身上马,叫道:“你们抢马跟上来。”他纵马来到严魏风身边道:“魏风!把手给我。”严魏风忍痛抓住他的手,跃上了马背。朱雨时和东郭问刀也抢到马匹,一起杀出阵去。 金兵缺乏指挥,连包围都没有,眼睁睁望着他们离去。有些金兵想提马追赶,硕果仅存的谋克忙道:“不可妄进,小心再中埋伏。”其实他也知再中埋伏的可能性极小,可他看出这些‘贼子’都喜欢先杀当官的,逼急了他们肯定先拿自己开刀。然而完颜赛里的军令又必须执行,便决定让军队缓缓行进,既不逼急那群贼子,又可完成任务。江飞燕他们这番偷袭虽没击退金兵,但阻拦追击的目的却已达到。 江飞燕在马上折断了严魏风身上的箭杆,发现箭头入肉太深,封了穴道后仍然血流不止,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严魏风的衣袖和裤子皆被染红,因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如纸。江飞燕安慰他道:“再忍耐一下,等追上顾兄他们就为你取箭。”严魏风爬在他背上,低声道:“我没事,别为我耽搁了赶路。”江飞燕道:“别说话,闭上眼休息一下。” 顾遥他们没有行进太快,两拨人很快会和一起,顾遥见严魏风浑身是血,紧张道:“小严受伤了?要不要紧?”江飞燕道:“中了两箭,性命无妨,这会儿可能昏了过去。”顾遥道:“我们是先赶路还是拔箭?”江飞燕道:“箭头带着狼牙刺,现在和肉搅在一起,取箭的话要将肉一同取出,痛苦不说,失血过多还有性命之危,须小心处理。我们虽挫了金兵一阵,但金兵未退。还是等晚上出林后,到小河旁再启箭吧。”顾遥道:“好,听你的。” 他们又在林中走了两个时辰,天色逐渐暗下,江飞燕几次耳贴地面均无发现追兵动静,终于安全下来。赵嬛嬛重获自由,心中激动不已,由衷感激道:“诸位的再造之恩,奴家没齿难忘。待回到临安,定会向皇兄表达诸位的爱国的壮举,皇兄定会重赏诸位的。”众人见她施礼,忙也跟着还礼,可听后面的话,江飞燕冷冷一笑,将头转到一边,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吃了一口,没有接话。朝廷害他全家蒙冤而死,他恨透了君昏佞臣,这才一脸不屑。 顾遥道:“我等一不为财,二不为名,也谈不上什么忠君爱国,只为‘侠义’二字,以后帝姬见了官家也无须提起这段经过。”赵嬛嬛眨眨眼睛道:“难道诸位不愿为我大宋效力么?诸位本领如此之大,若能带领大宋官兵作战,也就不怕金国了。”血刀堡众人心里好笑,心想岳飞,韩世忠,吴阶兄弟都是能征惯战的大将,也不见得官家如何重用了,倒是重用了纸上谈兵的张浚,富平一战将川陕主力打了个精光,若无我血刀堡的增员,川陕便会沦陷。可我们是为川陕百姓而守城,并非为了你们赵姓皇族。 当下他们各有心事,场上一片沉默。徐还察言观色,向赵嬛嬛使了个颜色,让她别再说了。赵嬛嬛见了,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诸位救奴家逃离龙潭虎穴,这份恩情永生不忘。哎,只是我那苦命的五姐没能一起逃出,不知她还要受怎样的罪呢。”一想起茂德帝姬,她又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冬天昼短,没一会天色黑下,他们走出树林,没多久看到了岳云提到的小河。河水奔流,没有上冻,江飞燕道:“此地安全,我们来给小严取箭。”下马东郭问刀和杜杀负责饮马喂草,李晓从包裹中取出些干粮分与大家。赵嬛嬛和徐还坐在枯草上仰望星空,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归宋朝,心中激动不已。江飞燕和顾遥将严魏风抬到河草边上,这时严魏风已然醒转,低声呻吟着,顾遥道:“忍着点,这就为你取箭。”严魏风脸色苍白的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江飞燕拿匕首割开了伤口一圈的衣服,见箭头深入皮肉,皱了皱眉。顾遥不敢点火,怕引来追兵,只燃起了火折子,凑近来照亮,问道:“能看清么?”江飞燕微微点头,道:“我要先割开伤口周边的肉才能用匕首剜出箭头,绝不能硬拔,不过。。。”严魏风缓缓睁开眼道:“不过什么,江堂主但说无妨。”江飞燕叹道:“你的箭插的太深,要剜好大一块肉才行,这里没有麻沸汤,怕你受不得罪。”严魏风道:“我受得了,江堂主尽管动手吧。”江飞燕点了点头,取河水擦洗了伤口,再拿出酒壶,将酒浇到匕首上,将刀锋在火折子上火苗处过了几下,开始剜肉。严魏风虽是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但在剧痛面前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流满全身,牙齿摩擦的‘咯咯’作响。江飞燕手快刀快,很快剜下一块鸡蛋大小的肉块,用刀锋轻轻一起,取出了箭头。严魏风胸前流满鲜血,赵嬛嬛和徐还闻着刺鼻血腥气,看着血淋淋的肉块心中发毛,赵嬛嬛泪流满面,道:“对不起,是奴家让大家受苦了。”江飞燕从李晓手中接过金疮药,均匀的撒在伤口上,再用绷带包扎整齐,又用同样的方法取出了腿上的箭头,严魏风再次疼的昏迷了过,好在终于熬了过去。 夜间他们轮流放哨,在小河边休息了一夜,次日精神饱满,继续赶路。他们沿着小河向东前进,走了一个上午来到小河尽头,果如岳云所说,前方是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不但易于藏身也能阻挡追兵的视线。东郭问刀笑道:“岳云真是个‘活地图’,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江飞燕道:“这就是职业军人的习惯,经常会留意一些别人不会留意的事物,在燕京这几天他经常出城观察地形,等以后他们的军队打到这里就方便多了。论起打仗咱们可是门外汉,可要像人家好好请教。”东郭问刀道:“岳云他老子岳飞一定更了不起,他们的将军和士兵也差不到哪里去,说不定真能中兴大宋呢。”徐还听到此处也和他们热烈的讨论起来,缓解了前夜的尴尬。 午时,他们坐在一座小丘下吃干粮,顾遥担心道:“不知陆兄和赵兄接应的如何,还有堡主,也不知他是否平安。”江飞燕道:“堡主武功盖世,机警过人,不用担心。陆堂主冷静沉着,岳云经验丰富,赵堂主和小洛也都武功高强,他们四人在一起也应该不会出事。” 就在这时,忽听头顶山丘上有人冷冷道:“他们或许没事,你们却要有事了。”说话者是个女人,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充满着自信与威严。众人大吃一惊,忙抬头观瞧,只见那女子头戴范阳斗笠,面垂轻纱,一身白衣如雪,卓立于土丘之上。他们好像看到了一尊恶魔,浑身一哆嗦,来者正是倪红颜。 她轻飘飘跳下山丘,挡住去路。从山丘后又转出两人,正是李清婉和姬娃。李清婉美眸一转,便盯上了令雪儿,嘿嘿一笑。令雪儿也回瞪着她。 第十章 群斗宫主(上)一更 江飞燕和顾遥快步挡在赵嬛嬛身前,江飞燕抱拳道:“宫主有何赐教?”倪红颜道:“尔等胆大包天,弑杀金国皇子,劫走王妃,本宫正要抓你们回去。”江飞燕道:“宫主乃西夏武林第一人,为何要替金国卖命。”倪红颜冷笑道:“你也配质问本座?抓你们几个竖子手到擒来之事,还用卖命么?。”徐还鼓足勇气道:“倪宫主,金国待阁下无非恩厚而已,金国能做到的我大宋亦能做到,只要宫主放我们南归,我大宋官家必感念宫主大恩。”倪红颜嗤笑道:“宋朝疆土丢了七分,偏安江南一隅,早晚被金齐所灭,值得本宫讨好么?”徐还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顾遥让徐还退到身后,道:“宫主曾经的高徒是我们的堡主夫人,说起来咱们还是亲家,何必苦苦相逼呢。”倪红颜怒道:“闭嘴,谁和你们是亲家,分明是令君来勾引本宫弟子,这笔账迟早要跟他算。”顾遥道:“就算宫主不念亲情,那昨日比武台上我们堡主也对宫主手下留情,宫主恩怨分明,就放我们过去吧。” 此话戳正中倪红颜痛处,她狠狠道:“昨日本宫一时失手,让他一招,他爱杀不杀,本宫又无求他。”顾遥知她是铁了心要与己方为难,看来一战在所难免了。江飞燕道:“宫主不愿开罪金国,难道我们血刀堡就好欺负吗,宫主武功虽高但比起令堡主如何,宫主心里自知。我们若被抓回金国难逃一死,那时令堡主必会不顾一切的为我们报仇,肯定会大闹绣水宫,想必宫主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吧。”倪红颜心中一凛,心想令君来确实干得出来。可她性情高傲,且能当场示弱,冷然道:“来便好,倒省了本宫去找他。” 东郭问刀大骂道:“呸呸呸!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倪红颜一字字道:“你骂谁?”东郭问刀指着她大骂道:“骂的就是你这个老****!不知羞耻的老****。”倪红颜虽带着面纱,也可想而知她脸上肯定罩上了一层寒霜,她不再说话,随手打出一道掌风,攻向东郭问刀。江飞燕和顾遥早有防备,同时跃上出掌,合力挡住了他的气劲,被震的退后两步。顾遥道:“宫主的内伤尚未痊愈,还是别打了吧。”倪红颜道:“收拾你们几个鼠辈还绰绰有余,一起上吧,休说本宫欺负你们。” 江飞燕道:“顾兄,小朱你们随我出战。其他人保护帝姬和徐相公。”倪红颜用手点指东郭问刀道:“你也出战,不然我第一个杀你。”东郭问刀拔出巨刀,昂首上前,怒道:“奶奶的,老子怕你不成。”他是血腥汉子,纵然面对倪红颜也是一无所惧。江飞燕道:“那就由我们四人领教宫主神功。” 谁知李清婉上前道:“启禀师尊,弟子想和那位令姐姐切磋比武,不知可否?”倪红颜点头道:“尽量别坏她性命,抓活的。”李清婉眨眨眼睛,笑道:“是。”朱雨时急道:“你想对雪儿做什么?”李清婉笑侃道:“她的意中人又不是你,你着急什么?”令雪儿拔出腰间软剑,厉声道:“你真以为能坏我性命么?”李清婉笑吟吟上前道:“姐姐口齿伶俐,武功却是稀松,不然血刀堡那么多人参加比武,怎偏不让姐姐去?”令雪儿俏脸一红,无言以对,忽然杜杀猛一拉她的胳膊,喝道:“小心暗器!”令雪儿被拉的向旁闪去,只听‘嗤嗤嗤’三声从脸颊飞过,原来李清婉无声无息的发出三根飞针。令雪儿暗自心惊,冷汗直流,杜杀大骂道:“好卑鄙的妖女。”李清婉面不改色,笑道:“怎么样?若不是他拉你一把,你现在已经输了,还敢跟小妹比试么。你也不用勉强,只要拿剑在脸蛋上划破几道,小妹就不再为难你了。” 令雪儿缓过神来,怒叱道:“谁说不敢!我这就在你脸上划几道看看。”李清婉好整以暇道:“那就来吧。” 杜杀挡在令雪儿身前道:“想和大小姐动手先赢了我再说。”姬娃淡淡道:“你的对手是我。”杜杀白了她一眼道:“臭娘们,想找老子一边排队去。”姬娃脸上一红,娇叱道:“找死!”晃双掌打了过去。李清婉不看他俩决斗,笑着对令雪儿道:“姐姐既迟迟不出招,那小妹就先动手了。”只见她两腕一翻,手上多出对峨眉短刺,向前一欺身,刺向令雪儿的眉心。令雪儿抽出软剑和她斗在一起。 此时倪红颜以一抵四,游刃有余,云袖挥扇间便将四人的攻势化去,而且余势未消,迫得四人全力招架。只见她身形转动,长袖翩翩,起伏如波浪,摆动如云堆,倒像是在跳一段动人的舞蹈。可云袖下的四人却难受不已,处于明显下风。这一战的成败关乎着许多人的性命,他们就算拼了性命也要硬撑下去。 另两组对阵中姬娃武功略高,但杜杀的实战经验丰富,弥补了功力上的不足,一时难分高下。令雪儿却不是李清婉的对手,剑招散乱无章,颇为狼狈。李清婉步步紧逼,一心制她于死地。其实论资质令雪儿绝不输于李清婉,只是她生性浮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进度不进则退,自是比不上日夜苦练的李清婉。朱雨时余光扫到,心中大急,大叫道:“莺儿!不要伤她,不然我和小洛跟你没完!”李清婉笑道:“我正是要跟洛天初没完,最好让他来西夏找我,让我报上次败北之仇。”令雪儿嘴上仍不示弱,轻蔑道:“你就算再练一百年也赶不上他的,想报仇?做梦去吧。”李清婉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有兴致耍嘴皮子,看我不把你的舌头给割了。”说着峨眉刺直奔前胸而来,令雪儿匆忙躲闪,被刺中肩头,痛叫一声,摔倒在地。李清婉目露凶光,便要趁机杀人。 朱雨时一直留心着她们,此时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脱离战局,飞身跳过去道:“快住手!”他速度极快,指风犀利,点向李清婉的‘耳门穴’。李清婉眉头一皱,闪了开去,嗔道:“你捣什么乱,又不干你的事。”朱雨时赶紧蹲下检查令雪儿伤势,见只是皮外伤,稍稍放心,抬头瞪视她道:“你怎么这么狠!你越这样小洛越不会喜。。。”最后两个‘欢你’还没吐口,李清婉的峨眉刺便猛刺下来,她是怕倪红颜听见,是以先抢攻封住他的嘴。朱雨时向旁一闪,气道:“好啊,现在连我都打了,早知你会恩将仇报,当初我们便不该救你!”李清婉娇笑道:“小朱哥哥说的什么话,妹妹只是向你讨教两招而已。”她嘴上说的虽甜,却是招招狠辣。朱雨时‘哼’了一声,专心与她过招。他的武功比李清婉要高出半筹,凌霄青云步加飞花指已让她穷于应付,如果再用出蛊术她更吃不消了。不过他宅心仁厚,嘴上虽凶,却绝不会下此毒手,放过了几次本可得胜的机会。李清婉却是全力以赴,毫不留情,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第十章 群斗宫主(下)两更 朱雨时撤出战局后,江飞燕三人的压力顿时大增,抵挡的更加吃力。倪红颜稳操胜券,云袖上的劲风将江顾二人逼退五步,故意留下了东郭问刀。江飞燕知她恼东郭问刀言语不逊,大叫道:“问刀快跑!”可倪红颜的动作实在太快,他还没喊完,倪红颜的玉足便蹬在了东郭问刀的心窝。东郭问刀鲜血狂喷,倒飞出去三丈,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江顾二人都是重义之人,当下勃然大怒,大吼一声冲上拼命,将生死置于度外,招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招式。倪红颜冷笑道:“拼命便可伤的了本宫么。”说罢催动神功,云袖如扇子般来回起荡,掀起了两股强如暴风般的气劲,二人便在风眼之中,想冲上去都难,更别说伤敌了。倪红颜道:“本宫先废了你们的武功!”江飞燕见势不好,大叫道:“顾兄,向后撤!”顾遥登时恍然,既然进不得,那就向后退,当下各施展轻功朝一方掠去。倪红颜道:“鼠辈想逃?”江飞燕回身骂道:“老妖婆!爷爷在这儿呢,有本事来追啊。”比轻功他不怕倪红颜,便想激她来追自己。倪红颜却不上当,笑道:“先拿住姓顾的,你还跑的了么。”说着她展开身法追向顾遥。顾遥忙回身使出‘蝴蝶扇’的功夫,美人扇脱手而出,那扇骨锋利如刀,飞速旋转下中之即伤。倪红颜不屑声:“雕虫小技。”云袖一扫便将美人扇打在地上。顾遥只为拖延,趁机展开轻功奔了出去。倪红颜的料坤灵带突然从袖中激射而出,迅速追上了顾瑶,如气墙般拦在身前。顾遥前进之势受阻,被另一条丝带缠上了脚踝。倪红颜轻轻一拉,他顺势跌倒,被拉了回来。 江飞燕赶忙掉头回来,施展出飞花指法,连打出数道指风攻向倪红颜。倪红颜好笑道:“这不是回来了么,何须要追。”说着一挥云袖将指风吹散,江飞燕被震得向后飞去,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受了不轻的内伤。倪红颜道:“本座说废尔等武功就废武功,你们且能逃得了。”她不住拉动丝带,只等把顾遥拉到近前便要动手。 朱雨时一直眼观全局,心中焦急不已,突然间发现天空上盘旋着两个黑点,仔细一看竟是那对神蛊鹰。朱雨时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放声大叫道:“鹰兄鹰兄!快来助我。”那一对神蛊鹰甚通灵性,好像听懂了般,一声‘啁’鸣,从天上俯冲下来。朱雨时大喜道:“快去救顾兄和江兄,对付那老妖婆!”神蛊鹰也不认识谁是谁,但却真的直扑倪红颜而去。双鹰的黑羽油亮泛光,眼睛艳如玛瑙,爪子上泛着绿光,浑身上下充满剧毒,无论什么人沾上即亡,倪红颜也不例外。 倪红颜曾见识过它们大战柳少卿,当下神色不变,冷哼道:“连畜生都来搅局。”话虽如此说,心中却生警兆,这是一种高手的直觉,察觉到了双鹰的威胁。眼看呼啸扑至,她虽不知它们身上的剧毒,但直觉告诉她不能用手掌迎击,赶紧撤掉缠住顾遥的坤灵带,双带笔直的激射攻出。双鹰也发现厉害,怪叫一声分散开来,躲了开去,接着折飞回来,再次进攻。倪红颜心想这畜生倒不简单。也不见她胳膊如何动作,飘落的坤灵带再次抖得笔直,如两道白光般分攻双鹰。双鹰向两边掠去,谁知坤灵带蓦地一折,在半空直挺挺的打了个弯,紧追不舍。双鹰也没想到会有这般变化,想振翅高飞已然不及,如被扫中便要受伤落地。 正当这时,距离倪红颜只有一丈的顾遥捡起了美人扇,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突然发难,点向她三处大穴。倪红颜心思都在双鹰身上,直到扇风接近才霍然惊觉,暗叫大意,身子闪电般后退,扫向双鹰的丝带也收了回来。这时江飞燕也杀了回来,击出指风助战,和顾遥一起进攻倪红颜。倪红颜动了真怒,喝道:“没完没了的鼠辈,真当本宫不会杀人么”说着卷起丝带涌向二人。谁知双鹰见二人有难,立刻俯冲袭来,四只利爪直抓向倪红颜头顶。倪红颜怒极,骂道:“该死的畜生。”当下分一条丝带飞向空中,迎击双鹰,双鹰侧翼斜飞闪过。倪红颜分出一条丝带后力道减弱一半,江顾合力一击竟将她逼退半步。倪红颜怒极反笑道:“好好好,让尔等看看本宫的手段。” 她全力施展神功,双带漫天旋舞,气劲铺天盖地,风声大作,和二人双鹰打了五十回合,竟仍占上风。江顾二人心惊不已,这才知她的武功竟如此出神入化!”双鹰被风雨不透的气浪逼在空中难以冲下。江顾二人也身负内伤,抵挡的更是吃力。倪红颜已不打算再抓活口,出手毫不不留情,誓要将人和鹰断送此地。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听有人念道:“阿弥陀佛”,还有一人唱诺道:“无量天尊”。说话之声都不大,却压过了呼啸的风声,全场清晰可闻。众人都停住打斗,转眼观瞧。只见路旁不知何时多出二三十名骑客,仔细一看,是少林和正一两派。为首是无音方丈,无机禅师,以及白清华和何仁谨。无律伤势严重,躺在马车中疗养。还有一辆马车上放着一口棺材,成殓着了鸣的尸体。 原来昨天金国先放行了一些没有嫌疑的大派,经此一闹,接下来的门派比武也就取消,无音和白清华都不愿待在这是非之地,一同连夜离开。他们知大路上设有关卡,为了避免麻烦,便绕小路离开。经过岳云和洛天初战斗过的树林时,见遍地尸体,满地羽箭,身为出家人都叹息不已,暗念经文超度。因为队伍中有棺材和伤员,所以在林中行进缓慢,直到现在才出林,忽闻前方有打斗之声,这才上来观瞧。当时倪红颜和血刀堡的人都在全神酣斗,谁都没发现他们接近。 正一派欠血刀堡的人情,何仁谨也默认了朱雨时这个女婿,便决定相助血刀堡。他们询问了少林的意见,少林群僧更是对倪红颜和李清婉大为不满,先前因不愿招惹金国而搁下了鸣的大仇,此时正好煞煞她们的锐气。 第一章 托付终生(上)三更 江飞燕赶忙向二派求助道:“绣水宫的妖女要杀害我等,还请两位掌门主持公道。”倪红颜道:“血刀堡群贼现今是通缉的要犯。尔等若多管闲事,便是贼子一党。”无音想到了鸣的惨死,悲从心生,看到李清婉嬉皮笑脸的也在当中,还冲自己做着鬼脸,气的要冒出火来。李清婉躲到倪红颜身后,刮着脸道:“老和尚也不知羞,盯着人家看,眼睛都不眨一下。”无音面沉似水,双手合十,缓缓道:“老衲想和宫主理论一下了鸣被害之事,还请宫主给个交代。”倪红颜仰起头道:“技不如人,生死常事,你又何必斤斤计较。”无音厉声道:你的弟子是用卑鄙的手段害死了鸣,二人素无恩怨,为何下此毒手,宫主身为一派之主,就是这样纵容弟子的么?” 倪红颜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道:“手段就是手段,不分高雅和卑鄙,少林乃中原第一大派,你们的八大罗汉却被本门不成材的徒孙戏弄至死,该反省倒是你们。整日足不出寺,不懂人情世故,武功再高又有何用?经此一事你们也该长了教训,倒该感谢本宫的徒孙才是。”无音强压出怒火,道:“宫主既要袒护凶手,那老衲只好向宫主请教两招了。”倪红颜冷笑道:“老和尚,你明知不敌何必还要出手,少林这次铩羽而归,就别再多添耻辱了。”少林寺弟子皆被激怒,正要出言呵斥,无机首座道:“少林是佛寺,参禅才是正业,武技逊于宫主何耻之有?了鸣之仇必定要报,方丈师兄伤势未复,贫僧当与联手双战宫主。”倪红颜皱眉道:“少林堂堂大派也要以多取胜么。” 忍耐许久的何仁谨厉声道:“你们这些妖女行事卑鄙下流,人人皆可诛之,讲什么江湖规矩!”倪红颜‘哼’了一声,淡淡道:“白掌门,你们牛鼻子也要多管闲事么。”白清华手捋须髯,道:“血刀堡的朱小兄有大恩于本派,不忍袖手旁观。”董平正色道:“不错!就算朱兄没救过小弟的性命,我正一派也要除魔卫道,铲除你们这干妖人!”董平自从吃了解药后大有好转,一天内蛊毒尽去,除了身体仍虚弱外已完好如初。 朱雨时心中感动,情不自禁的望了何月莲一眼,二人四目相对,都流露出关切之色。倪红颜仰天大笑,道:“好好好,本宫总算见识了你们中原大派是何等虚伪无耻!今天算你们走运,本宫以后再和你们理会!”她来如阴魂,走如鬼魅,霎时间三人走了个干净。何仁谨急道:“为何不追?”无音缓缓道:“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们就算联手得胜也胜之不武,以后少林自会为了鸣讨回公道。”何仁谨又问白清华道:“师兄咱们为何不追?”白清华微叹了口气,并没有答他。事后何仁谨才知白清华是不愿开罪金国。正一派弟子三千,拖家带口,百年道观,几代心血,顾忌实在太多,不愿把事惹大。 蛊王鹰不知何时已飞走。江飞燕他们赶忙查看了东郭问刀的伤势,见他脸色如纸,气息微弱,何仁谨为他把过脉后,从董平手中接过一瓶没开封的‘紫阳丹’,交于江飞燕道:“他的性命无碍,只是内伤太重,这瓶紫阳丹专治内伤,一天服用三粒,三个月后可下床走路。”江飞燕千恩万谢,打开药瓶一闻,一股清香扑鼻,知药丸珍贵,忙喂东郭问刀吃了一粒。 血刀堡众人向两派施礼道谢,江飞燕道:“救命之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等之处,刀山火海,义不容辞!”无音双手合十道:“贵堡侠义英雄,从龙潭虎穴中救出帝姬,老衲虽是方外之人,也深感敬佩。请转告贵堡主,若有闲暇,欢迎到少林寺做客。”他们得到无音大师的赞誉自是激动不已,连声称谢。 何仁谨看见人群中有位身着金兵服饰的女子,虽然云鬓飞乱,脸颊乌脏,仍难掩高雅的气质,动容道:“莫非这位就是帝姬殿下么?”赵嬛嬛施一万福,道:“赵嬛嬛拜谢诸位救命之恩。”两派门人大惊,赶忙跪下见礼,不管无音和白清华在武林中的威望多高,在赵氏皇族面前也只是一群草民,礼仪不可失。赵嬛嬛忙道:“诸位快快请起,奴家可不敢当。”众人起身后,董平跪倒在朱雨时身前,郑重其事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请受董平一拜。”朱雨时忙跪下还礼道:“折煞小弟了,董兄快快请起。”二人起身后,白清华道:“我们先告辞了,诸位一路保重。”群雄拱手作别, 朱雨时和何月莲始终没说过一句话,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体会 到了绵绵情意,眼见就分开,心中大为伤感,何月莲的泪水在眼眶中滚了几滚,忍住没有流下。何仁谨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将她拉住,等在原地,待两派人走出一段后又折了回来朱雨时面前。 朱雨时的心‘怦怦’乱跳,见何仁谨一脸庄重,不知何意。何仁谨正色道:“朱雨时,你可知何某便这一个女儿么?”朱雨时已吓得不敢说话,只有点头的份。何仁谨又道:“若我将女儿交付于你,你可否保证好好待她?”朱雨时心中剧震,心中呐喊道:“他这是同意将月莲许配给我了。”激动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连连点头。江飞燕,顾遥等人互视一眼,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何月莲脸红的像天边那一抹火烧的红霞,不好意思的扯住何仁谨的胳膊,低头娇嗔道:“爹,你。。。你怎能这样。”何仁谨笑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一脸的慈祥,柔声道:“你若不愿跟他,便跟为父回江西吧。”何月莲脸上更红,低着头不再说话。何仁谨大笑道:“女大不中留,早晚要跟人走的,给你找个好的归宿爹也就放心了。哎。。。爹不愿你像你娘一样,幽怨成伤,后悔终身。待你们安顿以后,定下婚期,爹就把嫁妆给你带来。” 第一章 托付终生(下)四更 按照大宋礼法,朱雨时和何月莲目前只是订婚,本是不能见面的,但他们都是江湖儿女,就不讲这些俗礼了。何仁瑾生性豁达,心想血刀堡距龙虎山千山万水,寄一封信也要数月,何必让儿女受这相思之苦,朱雨时诚实正直,是个可托付之人,这才做此决定。何月莲扑到父亲怀里痛哭失声,道:“爹。。。女儿不想离开你。”何仁谨噙住泪水,道:“爹不能陪你一辈子,等你有了落脚地,爹会常来看你。”何月莲哭道:“我会天天给爹写信的。”何仁谨笑道:“傻孩子。” 朱雨时倒是异常安静,一直低头不语,忽然叹了口气,眼眶湿润道:“小侄多谢二当家好意,可小侄不能带何姑娘走。”他这一句也让血刀堡众人目瞪口呆,何月莲也止住哭声,睁大眼睛惊望着他。何仁谨变色道:“为何。”朱雨时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徐徐道:“小侄此行是前往和尚原迎战金国大军,不知能否活着和何姑娘成婚,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且非耽误了何姑娘终身。”何月莲娇叱道:“不许说!你不会死的。”何仁谨微微点头,朗声道:“我的月莲且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女子。她既嫁你为妻,生是你的人,死亦是你的人,轰轰烈烈爱上一场,纵有一死,何憾之有!”江飞燕等人心挑拇指,暗自佩服何仁瑾的气度见识。”朱雨时如梦方醒,一躬到底道:“多谢二当家指点,小子明白了。”何仁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善待月莲,知道么?”朱雨时诚惶诚恐道:“是。”何仁谨又望了女儿一眼,微微一笑,转身上马,绝尘而去。何月莲追出几步,哭喊道:“爹!”何仁瑾的背影微微耸动,却一直没有回头。 何月莲蹲在地上哭了良久,朱雨时陪在她身边,怜惜的望着她,柔声道:“咱们也走吧。”何月莲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起身牵过马儿,站在朱雨时身旁,眼睛虽已哭肿,但眼神却闪烁着一种幸福的光彩。 正一派的紫阳丹甚是灵验,东郭问刀吃了一粒后逐渐醒转,和杜杀共乘一马。众人大都有伤,行进缓慢。何月莲远离亲人,心中怅然难过,令雪儿便陪她说话,心情才有所好转。顾遥为逗她们开心,口若悬河,妙语连珠,讲的故事诙谐幽默,斗得众人捧腹大笑。江飞燕走在队伍最前,取出皮囊吃了一口酒,喃喃道:“不好不好,酒将尽,这可怎么办呢。”众人都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心情大好,虽然前途凶险未卜,却不影响现在的欢乐。 顾遥道:“岳云说和我们在附近会和,怎么还不见他们踪影。”江飞燕道:“他们四人就算打不过也跑的了,应该是没甩掉追兵,不敢冒然引来。” 入夜后江飞燕,顾遥,朱雨时,杜杀轮流值班,其余人躺在土丘上沉沉睡下。夜间风大,朱雨时值夜时见何月莲只盖着一层毯子,身子缩成一团,便脱下自己的皮袄,蹲在身旁为其盖上。何月莲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睁开眼睛道:“陪我一会儿好么”朱雨时心中甜蜜之极,便坐在她身边,任她柔滑的脸蛋枕着自己的手掌,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朱雨时不忍抽出手来,便这么坐了一夜,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睡梦中忽听见令雪儿银铃般的娇笑声。朱雨时睁开眼睛,正见令雪儿蹲在他俩面前,笑吟吟道:“小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疼人了,连外衣都给人家盖上。”何月莲也醒转过来,二女已熟络,何月莲向她痒肉挠去。令雪儿咯咯一笑,赶忙逃开。江飞燕望着她们,沧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继续赶路吧。”严魏风换过两次药后,流血已止,已可独乘一马。众人便在微露鱼白的苍穹下继续赶路。 朱雨时忽然想起一事,问何月莲道:“昨日在人群中怎么不见宋连峰?”何月莲道:“自从上次酒楼事后,他便消失了。我爹得知经过后本恼他不晓事,还说等他回来后要严加惩罚,谁知他直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去了哪里。”朱雨时“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何月莲轻声道:“他的事你无须自责,我心既已属你,自然要和他划清界限,这样对他也是件好事。再说那天他那么骂我,足见他心胸狭隘,他非要跟自己过不去,谁都没有办法。”朱雨时道:“你可将那天骂你的话说于二当家了?”何月莲道:“当然没有,那么丑的话我怎说的出口。”朱雨时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然以二当家的脾气不将他逐出师门才怪,那我的罪过就大了。”何月莲正色道:“你别瞎想,你不欠他的,一点都不欠,该是他欠你的才是,我也欠你的。都怪我当初信心不坚,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哎。。。不说也罢。总之我会好好补偿你的,用一生补偿你。”朱雨时心中感动,拉起她嫩葱般的小手,柔声道:“谢谢你。”正说着忽然发现前面的令雪儿正安静的竖着耳朵偷听,朱雨时赶紧松手道:“雪儿,你都听见了?”令雪儿缓缓扭过脸来,一脸坏笑,学着何月莲的声音道:“我会好好补偿你的,用一生补偿你。”何月莲臊的满脸通红,急夹两下马腹,追上她笑骂道:“死蹄子,让你偷听,看我拧你。”说着便在她腰间掐了一把,令雪儿痒地娇躯一颤,娇笑着夹马奔跑。何月莲紧追不舍,两人追赶着绕起圈来。众人放声大笑。严魏风因笑声过大还牵动了伤势。赵嬛嬛心中感慨,羡慕道:“我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便能跟这些江湖儿女一样嬉笑打骂,那该多好啊。” 她们一路有说有笑,到了中午,前方传来流水之声,走了一段后水声渐大,犹如万马奔腾。转过山坳一看,见一条大河横跨眼前,河水赤黄,流势湍急,有十几丈宽,马不能过。江飞燕道:“如此大河必有渡桥,咱们沿河往上游走,定能找到。众人刚走出几步。突听后方蹄声震天,势若奔雷,连水流声都被压了下去。众人骇然变色,只见黑压压一片金国骑兵急速追来,看不清有多少人,为首的是完颜赛里,高庆裔,倪红颜。后面跟着王人逍,仇历海,李清婉,姬娃。江飞燕和顾遥都见过完颜赛里,第一个念头便是‘他们既在这里,小洛他们又在哪里?莫非已遭他们所擒?”朱雨时看到仇人也在当中,厉声道:“害死钟大哥的恶贼也在!”江飞燕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快走!”杜杀道:“要断后么?”江飞燕催促道:“敌兵太多,断后亦是无用,快走快走。”众人加紧催马,发命狂奔,朱雨时一直扭头狠瞪着王仇二人,真想冲回去和他们拼命。 疾驰了一阵,见前方横跨着一座三丈宽的木桥,桥头上人影晃动,不知是谁。江飞燕他们也管不了许多,径直向桥头奔去。 第二章 围追堵截 桥上有四人四马,正是陆飞,赵横山,洛天初和岳云,见到对方平安无事,他们都喜出望外。原来在岳云的带领下,四人引着金兵跑到了晚上,趁黑入林。进林后将棉布缠在马蹄上,牵马前进。金兵没携带火把,漆黑间找不到他们的马蹄印,也听不到马蹄声。完颜赛里知四人武功奇高,不敢将士兵分散开来,大队人马搜到了天明,人困马乏,仍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其中有不少金兵又开始拉肚子,虚脱的走不成路。完颜赛里只好命令原地休息,天明后继续搜寻。直到次日傍晚,沮丧的完颜赛里正要收队放弃,碰上了返回的倪红颜师徒,这才得知血刀堡另一伙人的行踪,当即会和一路,连夜追赶。 其实岳云他们在林中走出一程后便连人带马藏在了长草丛里,待完颜赛里带兵走远后,又向反方向折回,难怪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出林后没多久便遇上大河拦路,找到木桥后,岳云说这是六十里内唯一的渡桥,己方同伴必从这里经过,四人便在桥上养精蓄锐,等待同伴。 从上午等到中午,赵横山已等的不耐烦了,道:“咱们回去找找好了,他们也许遇到了麻烦。”陆飞道:“如果我们离开时他们正好赶到,不就走岔了?”赵横山没好气道:“万一他们被金兵抓住,咱们再等多久也是白等。”陆飞道:“这样吧,我和小洛前去接应,如果我们走后他们赶来,或是金兵追来都不用等我们,我和小洛回来后见桥上没人自会想办法过河找你们。”岳云主动请缨道:“小弟熟悉地形,洛兄的坐骑神骏,还是由我们去打探吧。”陆飞点头道:“也好。” 他们正要动身时,忽见西边驰来一队人马,那队人马后面雪尘扬天,金国大队紧随其后。认出是自己人后又惊又喜,岳云看了眼后面的追兵,道:“快撤到桥尾岸边!”他们对岳云言听计从,一起来到桥尾。岳云挂起丈二红枪,跳下马来,从革囊中取出大刀,便向桥墩劈去。此时同伴已陆续过桥,见他毁桥立明其意,都纷纷抽出兵器去毁桥墩。这时金兵追到桥头,完颜赛里见他们正在毁桥,大喝道:“快冲过去,别让他们把桥拆了!”一队骑兵当先冲上木桥。 两个桥墩已被劈断,却仍没有倒塌。血刀堡群雄站在桥的一侧,运尽全力将桥向另一侧推去。他们力道何其之大,‘咔嚓’一声,将桥推断。冲过来的十几名金兵连人带马坠入河中。木桥一截落河后,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木板,桥身从中折断,只余下小半截架在对岸。 完颜赛里大怒不已,心知不管是绕道还是搭桥都要耽搁半天,那时贼人早跑远了。朱雨时指着对岸的王人逍和仇厉海道:“小洛,我们的大仇人就在哪里!可惜现在无法报仇!”洛天初紧握剑柄,怒道:“便让那两个狗贼多活几日,早晚将他们的人头供奉在大哥灵前。”赵横山大声道:“钟兄之死因洒家而起,洒家这条命寄存至今,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且能放过!”说着奋不顾身的往河水里跳去,陆飞和江飞燕赶忙把他拉住,陆飞怒道:“什么时候了,还犯浑!”赵横山叫道:“你们先走便是,洒家自取拼命!”岳云大叫道:“你们想当活靶子么?金兵要放箭了。” 忽听弓弦声频震,天上破空声呼啸,落下来一阵箭雨,众人赶忙护住身子向后策马,眨眼间箭矢落满一地,好在无人中箭。陆飞催促众人撤退。完颜赛里不甘心,令人金兵伐木搭桥。高庆裔道:“上游六十里另有座渡桥,半天即到。搭桥却要一天,将军为何舍近求远?”完颜赛里道:“积雪能留下他们的蹄印,虽然慢上半天却仍知追赶的方向,绕道虽快,却失去了敌踪,得不偿失。” 一路上洛天初三人都因无法报仇而闷闷不乐,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好转。洛天初忽然发现何月莲也在队中,惊讶的合不拢嘴,见她和朱雨时神情亲密,心中顿时大喜,赶紧向朱雨时打听了经过。朱雨时红着脸将先前的事讲述一遍,洛天初听罢心花怒放,心想小朱终于圆了美梦,当真不易。 何月莲发现令雪儿在洛天初身边时就不再那么古灵精怪,反而十分温顺,便纵马向前在她耳边笑语几句,令雪儿脸上立飞红霞,二人又嬉戏耍笑了一阵,何月莲又对蛊王鹰甚是好奇,朱雨时简略说了,何月莲听罢眉头大皱,她从小就不喜欢毒蛇猛兽,对浑身剧毒的二鹰甚是害怕,便劝朱雨时以后少练蛊术。 朱雨时忽然想起了姜奴儿,惊出了一身冷汗。若被何月莲知道他们亲过嘴,后果不堪设想。何月莲见他头冒冷汗,心神不属,关切道:“你怎么啦?”朱雨时勉强笑道:“没。。。没什么。”心里打定主意,待和尚原一战完毕,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再去一趟‘草阳村’,向姜奴儿说明原委,了结这段情缘。虽然他也喜欢姜奴儿,但如今有了月莲,也是无奈之举。 岳云带着他们避开大路,尽捡荒无人烟,崎岖难行的小路行走。道路荆棘当道,沼泽成片,只能牵马步行,不过没遇上一个金兵,已是万幸。如此行了三天,出了金国国境。这日阳光温暖,积雪融化,万物生机勃勃,他们却形象狼狈,衣衫褴褛,好如乞丐。带出干粮早已吃完,一路来打些野味充饥,令雪儿和何月莲实在吃不下鲜血淋淋的生肉,仅看岳云吃的满嘴是血就忍不住想吐。令人惊讶的是身为皇族的赵嬛嬛不但能吃生肉,连肝和肺也吃的津津有味。 殊不知在赵嬛嬛柔弱的外表下有着惊人的忍耐力。靖康之后,皇族一夜之间沦为俘虏,所受的虐待可想而知,许多皇族都因忍受不了而自尽,赵嬛嬛却坚强的活了下来。在金国贵族面前她什么都穿过,也什么都没穿过,什么都吃过也什么都没吃过,所受的苦难绝非常人可以想象,因为她相信只要人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 何月莲一整天没吃东西,朱雨时心中不忍,问岳云道:“现在我们甩开了金兵,可否把鹿肉烤熟了吃?”岳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朱雨时只好坐了回来,劝何月莲将就吃些。岳云忽然道:“小弟记得不错的话,前方二十里有座偏僻小村,有十几户人家。我们可到村里买些干粮,够三人三天吃的便好。从今以后,男的吃生肉,帝姬和两位小姐吃干粮。”众人本来大喜,以为终于可以饱餐一顿,痛快的洗一个热水澡,可听到后面一句又高兴不起来。”顾遥道:“我们盘缠充裕,为何不能多买些干粮?”岳云道:“那个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家境贫寒,每户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已是难得,我们却有十五个人,要备齐干粮只怕他们全村也拿不出。更重要的是如果金兵路过那村子,随便一问便知购买那么多东西的人是我们,便暴露了行踪。” 众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细,令雪儿和何月莲互视一眼,令雪儿道:“我们不吃干粮了,这肉也。。。也吃得。”说着她强行咬了口生肉,屏住呼吸,嚼都没嚼便吞了下去,只觉一股腥气充满口腔,胃里翻了几翻,还好没有吐出来,但第二口却实在咬不下了。岳云道:“大小姐不用勉强,稍后由小弟亲自去买干粮,想必不会出事。”令雪儿和何月莲相继道谢。 岳云又来到赵嬛嬛身前,单膝跪地道:“末将害殿下一路受苦,其罪非轻,待护送帝姬至安全所在后再自行领罪。”赵嬛嬛热泪盈眶,扶他起来道:“将军快请起,将军受的苦且是奴家能比,奴家只有感激,且敢怪罪。”血刀堡众人心想岳云的武功机智都无可挑剔,只可惜太过迂腐古板了些。 严魏风失血过多,这两天吃了不少鹿肉和鹿血,正好大补体虚,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东郭问刀也能勉强吃下东西,却仍然萎靡不振,不能走路。 他们又在山中穿行了十日,仍在齐国的地盘上。齐国身为金国的傀儡肯定也在紧锣密鼓的捉拿他们,所以不敢现身,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这日他们来到许昌境内,藏在城郊二十里外的树林中休息。这时天已黑透,便打算在林中过夜。备的干粮早已吃完,只剩下些为数不多的鹿肉干。江飞燕道:“许昌是大城,我趁夜进去顺些衣物和干粮回来,保管神不知鬼不觉。”众人都知他的‘侠盗’之名,飞墙越户不在话下,都大为赞成。 可就在这时,林中突然火把通明,火光跳跃间人头晃动,瞬间将众人团团包围,少说也有三千士兵。众人大惊失色,岳云大声道:“不好!中埋伏了!”说罢横枪挡在赵嬛嬛身前。那些士兵都是汉人,穿着土灰色的军服,虽没打旗号但肯定是齐国的士兵。火光亮如白昼,三员大将策马进入包围圈,他们身穿戎装,甚是威武,正中将领身材瘦小,阴鸷深沉,目光冷酷,手拿一把钢叉。左首那人身形肥胖,下颚留着三缕山羊胡,双手各持一把铜锤。右首是位少年将军,剑眉星目,身材矫健,倒提虎头烂银枪。洛天初,令雪儿,东郭问刀都认得他,正是杨再兴。杨再兴冷峻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也认出了他们,却不露丝毫表情。陆飞则认得中间那精瘦汉子,正是被令君来逐出四川的马贼头子李成,事后他投靠了齐国,深得重用,对血刀堡怀恨在心,所以才派杨再兴到天水城劫持银车,却被洛天初撞破。 李成以钢叉点指众人,喝道:“令君来那厮躲在哪里?”陆飞冷笑道:“令堡主在的话你还有命说话么?”李成也冷笑道:“不在也没关系,抓住你们也是大功一件。”江飞燕笑道:“你还记得兵败后滚出蜀地的怂样么,当时你吓得大小便失禁,仓皇如丧家之犬,如今寻得新主人便在这里耀武扬威的,要知野狗就是野狗,永远都改不了****的。” 李成大怒道:“放屁!那夜若不是你们偷袭,胜败尚未可知,得知你们在燕京做下歹事后,便算定会必经过此地,就在这里守株待兔,让我报当年之仇。”岳云忽然道:“李成,孔彦舟,你们还认得我么?”李成和左首胖子一齐向他瞧去,看清眉目后不禁勃然变色,惊呼道:“岳云!”他俩紧张的向四处张望,生怕岳家军队就在附近。岳云道:“我们交战多次,尔等逢战必败,我绝不相信你们能算出我的撤退路线,还能提前在这里设伏,是什么人给你们出的主意。”孔彦舟干笑了两声,道:“吃了你们岳家军那么多亏,难道就不能变聪明一次么?有何奇怪?”李成舟也笑道:“纵有千败又如何?笑到最后的才是胜者。现在你们不就是插翅难飞,任我们鱼肉么?”岳云冷笑道:“你们真以为赢定了么?”孔彦舟好整以暇道:“这里有三千兵马包围着你们,外围还有弓箭手封路,我们就算想输也不容易。再说你的撤退路线有何难猜,别忘了人外有人呢。”岳云“哦”了一声,道:“那人是谁?”孔彦舟一指杨再兴道:“便是这位杨将军了。” 第三章 妖道灵素(上) 岳云借着火光打量杨再兴,杨再兴同样也在打量着他。岳云道:“尊姓大名?”杨再兴道:“杨再兴。”岳云看了眼他的虎头烂银枪,“咦”了一声道:“可是开封府杨家的后人?”杨再兴脸色微变,没有答他。岳云道:“你不答也罢,可你是如何判断我要路经此地的。”杨再兴道:“其实不难,我虽不知你们从哪条小路而来,但若不经许昌便要绕一百里的路程,你们急于赶路,一定不愿绕道。此处是唯一可通过许昌的小路,这片树林又是最好的藏身之地,所以我料你们必经此地。我们已埋伏了三天,只等你们前来。”岳云默念了三遍‘杨再兴’的名字,心想此人心思缜密,有古良将之风,堪称劲敌,没想到伪齐还有这般人物。 就在他们问答之际,陆飞压低声音道:“我们合力向西突围,江飞燕,洛天初,岳云负责保护帝姬和徐相公,其余人掩护。冲出包围后分批撤离。我和老赵保护东郭问刀向东走。令雪儿,朱雨时,何月莲向南走。顾遥,杜杀,严魏风,李晓断后。江飞燕你们保护帝姬继续向西前进,这次没有会和地点,直接在和尚原碰头便是。”交代完毕后,陆飞上了东郭问刀的马匹,将他护在身后,高声喝道:“老赵当先开路!”赵横山大吼一声道:“洒家知道!”说着冲进齐兵群中,螺旋掌劲迭出,齐兵纷纷横尸当场。众人紧随其后,拳脚并用,兵刃横飞。一时间惨呼声,马嘶声,兵器声响成一片,杀出了一条血路。李成,孔彦舟,杨再兴同时变色,没想到他们如此刚勇,赶忙纵马追上。 血刀堡的阵型是以赵横山开路,顾遥断后,其他人分列两旁,将赵嬛嬛,徐还,受伤的东郭问刀护在中间。他们有的骑马,有的步战,个个武功高强,齐兵一靠前不死即伤。齐国士兵有些是宋朝的残兵败将,有些是混饭的流寇山贼,平时欺压百姓得心应手,打起硬仗来就远不如金兵了,个个贪生怕死,见众人杀人如麻,竟无一人再敢冲上,只在旁边吆喝呐喊。赵横山抓一个扔一个,像下饺子般一个个抛出,撞在树上脑浆迸流,其他人也毫不留情,所过之处尸横遍地。齐兵心胆俱裂,不敢再追,悄悄向后缩去。督战的李成大怒,一连戳死了三名逃兵,厉声道:“都给老子冲上去!临阵脱逃者斩!”齐兵见后退也是死,还不如上去一拼,纷纷大喊冲上,抡刀一阵乱砍。他们人多势众,上百柄大刀同时砍来也颇具威胁,众人多有挂彩。 李成纵马赶上,隔着一名齐兵探叉直刺,刺进李晓的大腿。李晓痛叫一声,摔倒于地。李成哈哈大笑,手按长叉,拖着他的伤腿拉出人群,把他腿上撕烂了一大片,鲜血狂流不止。众人看在眼里,却难以分身相救。队尾的顾遥几次强行救人,都被齐兵的乱刀挡了回来。李晓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他情知必死,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哭喊道:“快跑!不要管我!记得我的名字叫李晓!” 在这个时局纷乱,英雄辈出的年代,如李晓这般的小人物比比皆是,他们都为所属的势力做出了贡献,却没有人记住过他们的名字。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没有这些小人物的努力,谁都无法成就一片事业。血刀堡众人深深记住了李晓,他们满含热泪,心中难过之极,可他们都知不能放缓突围的脚步。 李成和孔彦舟率骑兵加入战局,他们的武功虽不如陆飞他们,但在乱军中却是最具威胁的攻击力量,好在守在中端的陆飞,洛天初,江飞燕实力甚强,他们也不敢冒然靠近。杨再兴一直没有出手,只在旁边督战,如果他也出手至少还能再留下一两个人,李成几次呼喝他帮忙,他却无动于衷。 大战进行了一刻钟,血刀堡众人却觉得甚是漫长,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以鲜血和伤口为代价。他们已杀死齐兵二百多人,受伤者三百余人,终于杀出了包围圈。陆飞喝道:“按计划行事!”群雄齐声领命,立刻分散逃去。 负责断后的顾遥,杜杀,严魏风边打边退,为众人争取时间。李成指着洛天初那一路道:“帝姬在那里,杨再兴你去追。”杨再兴点了点头,率领骑兵前去。李成和孔彦舟分兵追赶南路和东路。顾遥,杜杀,严魏风和留下的五百齐兵玩起了游击战,三人轻功高明,一边带着齐兵在林中绕圈,一边以暗器打断他们的火把。齐兵的火把越来越少,在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林中只有挨打的份。 洛天初那一路都有马匹,跑出一阵后只听杀喊声渐小,岳云起疑道:“杨再兴明明来追我们,怎么不见了,难道他另有诡计?”江飞燕道:“顾不得许多了,也许前面还有埋伏,请岳兄当先开路。”岳云道了声“好。”正要纵马先行,洛天初忽然惊呼道:“徐相公,你怎么了。”只见徐还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的伏在马背上,身子渐渐从马上滑落。江飞燕眼明手快将他接住。赵嬛嬛动容道:“他。。。他怎么了?”江飞燕这才发现他左肋有处枪伤,伤口甚深,血流不止。徐还一介书生,身子骨弱,已然不省人事。赵嬛嬛吓得跳下马来,扑到他身边哭道:“他怎么样了?是不是死了?”江飞燕道:“请帝姬说话小声一些,徐相公只是失血过多,昏过去罢了。”赵嬛嬛平伏了一下心情,道:“他有没有危险?”江飞燕道:“我已封住了他的穴道,血会慢慢止住,问题是刺他的那一枪上含有气劲,已深入经脉。徐相公没有内功护体,倒是十分危险。”赵嬛嬛着急道:“那怎么办?你们不是都会内功疗伤么?快救救他吧?”江飞燕摇头道:“现在徐相公身体虚弱,内功疗伤只能适得其反。”赵嬛嬛哭的像泪人一样,没了主意。江飞燕道:“现今只能为他包扎止血,安定下来后多吃些大补之物,慢慢化去体内气劲。”赵嬛嬛擦了擦眼泪,道:“一切由诸位做主。”岳云跳下马,撕开徐还肋下衣衫,用皮囊中的清水清洗伤口,敷上了金疮药,麻利的包扎完毕,道:“请帝姬快些上马,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行探路了。”说罢跃上白马,没入林中。江飞燕和徐还共乘一马,跟了上去。 第三章(下)妖道灵素(下) 李成没有虚张声势,丛林中果然还埋伏着弓箭手,岳云是侦查兵出身,经验丰富,在没有惊动他们的情况下领着几人饶了过去。这片树林甚大,向西走出一里仍然望不到边,忽见前方林中现出一角飞檐,到了近前一看才知是座土地庙。庙宇简陋,院墙倒塌,就这么孤零零的伫立着,早已破旧不堪。他们连赶了几天的路,适才又拼杀了一场,都已疲累不堪。江飞燕道:“这土地庙倒也偏僻,不如歇息一个时辰再走吧。”岳云看了看天色,距天亮还早,便道:“也好。”他们将马栓在树上,江飞燕抱着徐还踏上了长满青苔的台阶,‘吱呀’一声将庙门推开,便闻到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岳云忽然沉声道:“等一下!有古怪。”江飞燕道:“什么古怪。”岳云皱眉道:“里面好像有人。”江飞燕道:“不会吧,这里怎会有人?”洛天初看了看四周,道:“好像真的有人来过,门上蜘蛛网在我们推门前便遭到破坏,无人推门的话是绝不会碰到那些蜘蛛网的。”江飞燕道:“既然有人进庙,为何台阶上的青苔没有鞋印?”岳云想了想道:“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跳进庙里,要不就是。。。”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江洛二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人会古怪的到了门前还要跳进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人身怀高明的轻功,踏过青苔而不留痕迹。”他们都倒吸了口冷气,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倪红颜,也有她有如此功力。洛天初心想若里面之人真是倪红颜,想跑是绝不可能的,只能拼死一战。当下手提孤鸣剑,一脚踢开虚掩的庙门,大步走了进去,喝道:“倪红颜,少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庙门本就松动,被他这一脚踢得轰然倒地,荡起一屋尘土。庙内冷清残旧,四壁结满了蜘蛛网,正中供奉的‘土地公‘泥像也被岁月侵蚀的面目全非,神幔上落满尘埃,在黑夜中分不清它原来的颜色。供桌上的器皿洒落一地,桌上正中放着一方蒲团,上面盘膝坐着一人。洛天初,江飞燕,岳云都是一惊,凝聚目力打量那人,见那人是名老道士,束发盘髻,插着一支木簪,穿一袭灰布道袍,脸型狭长如刀削,全身瘦骨嶙峋,六十岁左右年纪,脸上皱纹堆垒,深如刻画,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怎么看都像是位得道仙长,可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时,却放出两道妖异的光芒。 三人看出这老道内功精湛,不知是敌是友。江飞燕抱拳道:“不知道长在此清修,失礼之处还望包涵。不敢请问道长仙号,仙观何处。”那老道不答,那双泛着妖异之光的眼睛打量着他们身后的赵嬛嬛,露出邪淫之色。赵嬛嬛吓得赶紧躲在洛天初身后。岳云仗枪上前,喝道:“老道无礼!”那老道微笑道:“帝姬殿下,还记得贫道否?”赵嬛嬛没有那三人般的目力,在黑夜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微微摇了摇头。那老道哈哈一笑,道:“贫道倒忘了点灯。”说着他大袖一挥,供桌四角摆放着的烛台突然燃起火光,蜡烛是新蜡,是他事先准备好的。那老道便坐在四根蜡烛中间,跳动的火苗映照着他阴气森森的瘦脸,更显诡异。 那老道的长相倒十分端正,年轻时想必是位美男子,赵嬛嬛却想不出他是谁来。那老道笑道:“当年贫道与帝姬在汴梁见面时,帝姬只有五六岁,难怪帝姬记不起来。”赵嬛嬛大奇道:“你在汴梁见过我?你叫什么?”那老道笑道:“贫道林灵素便是。” 赵嬛嬛和岳云同时大吃一惊。他们都听过林灵素的名字,想当年林灵素可是徽宗官家眼前的红人,在汴梁城中势力很大,门徒弟子上万。徽宗官家沉迷道教,林灵素就是他最宠信的道士,赐号通真达灵先生,加号元妙先生。不但为他大修道观,劳民伤财,还听信了他的提议,将佛刹改为宫观,和尚都要留法顶冠,女尼也不例外。林灵素得势时骄奢淫逸,不但常与座下女弟子媾和,还猥亵只有十二三岁的童男童女。然而徽宗依然对他宠信不变,全因他深悉徽宗喜好,善于溜须拍马,说徽宗是‘长生大帝君’下凡,真身乃天帝之长子。而蔡京,童贯这些昏官也均位列仙班,最得宠的刘贵妃变成了‘九华玉真安妃’。这一番胡说得到了徽宗,权臣以及后宫的欢心,地位更加牢固。除此外他还精通房中妙术,供奉的丹石让宋徽宗乐死不疲。后来他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当街与太子的座驾争道,惹得太子大怒,联合朝中正直大臣联名参劾,徽宗官家在重压之下只好将林灵素赶出汴梁。十几年过去,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林灵素邪笑道:“贫道深悉相女之术,在汴梁时就看出殿下和茂德帝姬都是难得的美女坯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出所料。”赵嬛嬛脸显愠色,叱道:“无耻!”岳云也怒道:“闭上你的脏嘴!你这妖道,在此作甚!”林灵素这时才看了他一眼,悠悠道:“贫道现为大齐国师,我王刘豫请帝姬到故里汴梁做客,还望帝姬赏光。”赵嬛嬛吓得一缩身子,颤声道:“我。。。我不去。”岳云正色道:“帝姬说不去!你可以滚了!”林灵素笑道:“不但帝姬要去,你们也要去,血刀堡在燕京做出好大的事,把你们押送给金国,我王脸上也有光彩。”岳云冷笑道:“刘豫是个为虎作伥的走狗,你是走狗的走狗,岳云在此,休想动帝姬一根头发!”林灵素奇道:“原来你就是岳云,贫道闻名久矣。贫道有多年未和人交手了,今日便考校一下你们的武艺。”岳云道:“谁用你考校,尽管出招便是。”江飞燕心想己方人多,在窄小地方施展不开,便道:“出来动手吧!”说着抱起徐还出了庙门,其他人紧跟了出去。 林灵素冷笑一声,从供桌上站起,飘然落地,负手缓步走了出去。众人这才发现他身材极高,比身长八尺的洛天初还要高出半头,与他消瘦的身材搭配一起就像一根随风摇摆的麻杆。江飞燕低声道:“你们保护帝姬和徐相公,我先试探一下他的实力。”林灵素内功精湛,听到了他的话,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还敢和贫道单打独斗。”江飞燕道:“我只问一句话,道长是不是非要为难我们不可?”林灵素道:“你们若识相跟贫道走一趟,也就不为难了。” 江飞燕不再说话,施展出飞花指法,指风虚虚实实,点向对方胸前大穴。林灵素不慌不忙,小臂隔空画圆,手掌一切一挥,竟将指风带歪到了别处,左掌直击江飞燕的胸口。江飞燕大惊失色,没想到对方的武功如此奇怪,竟能改变气劲的走向。当下不敢怠慢,展开轻功退出两丈。林灵素“咦”了一声,赞道:“好轻功。”蓦地窜上,两掌在空中画一圆圈,接着轻轻一推,竟推出一个饱含真气的‘气球’。江飞燕暗自心惊,心想这妖道武功奇特,功力深厚,比高出自己一截这可如何是好。好在他轻功绝妙,如一阵风般飘起三丈,在半空凝聚真气打出一道指风,打在那‘气球’上。谁知气球不但没被击爆,反将指风气劲溶于球内,变得更大更强。 林灵素哈哈大笑,手臂一带一推,那气球活了般的向江飞燕飞去。江飞燕忙向旁边躲闪,可那‘气球’如影随形,紧追不舍,无论江飞燕如何变换身法都摆脱不了。气球由林灵素的气劲牵引,只要被缠住就难以脱身。江飞燕心中着急,他也可以反身硬拼一击,那样虽可毁掉气球,可自己也会被震伤,林灵素却能再造一个‘气球’出。正当犯愁之时,忽然想出了一条妙计。 第四章 杨家后人(上)一更 江飞燕突然向了林灵素冲了过去。林灵素神色一变,猜到他想干什么,心想好狡猾的小子,且能让你得逞。江飞燕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撞到林灵素时猛的拧腰闪开,‘气球’变向不及,直奔林灵素而去。林灵素哈哈一笑,抬起手掌接住了‘气球’,那气球便老老实实停在了掌心。林灵素道:“本道爷的武功且会伤到自己,如意算盘落空了吧。”说着又抛出‘气球’,继续飞向江飞燕。江飞燕心中叫苦,继续向前奔跑,他知只要能将他攻的手忙脚乱便无法操纵‘气球’,只是没有反击的机会。 洛岳二人也看出了这一点,便由洛天初保护赵嬛嬛和徐还,岳云大喝一声,舞动丈二红枪杀进战局。他的枪杆柔韧,可直可弯,撒将开来如数条飞龙盘跃,卷起了一窝狂风,用的正是岳家枪法第一式‘超旗’。林灵素‘哼’了一声,道:“你们早该一起上了。”他袖口一探,伸手抓向枪杆,出手虽不快,但眼力精准,直奔目标。岳云枪势一转,躲过这一抓后全力施展出‘岳家枪法’。岳家枪法又称形意枪,是岳飞从兵法中领悟出来,正如他佣兵时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妙,存乎一心’,枪法也是如此。 林灵素见他枪法精妙,知是岳家枪法,有心想多看一会儿,便只守不攻,任他发挥。岳云也不客气,全力进攻。他五岁开始学枪,如今早将枪法练得如火纯情,将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等要诀发挥的淋漓尽致。经他这一纠缠,‘气球’脱离了控制,被江飞燕闪过,撞在了一株大树上,‘砰’一声树干簌簌抖动,枯枝败叶落了一地。江飞燕杀回战群,和岳云双战林灵素。林灵素抵挡的游刃有余,只见他的双掌在空中接连画圆,二人的指风和枪气一碰上‘圆圈’便被带到别处。二人连日劳顿,真气已青黄不接,林灵素看出他们都是强弩之末,心中一动,便想在他们身上试下新练成的‘太极双鱼功’。只见他单掌在江飞燕攻来的指风前连画了三个圆圈,手腕一送便将指风带向了岳云,另一只手掌也用同样的方法将岳云的枪气引向江飞燕。两人都没见过这种牵引气劲的武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同时中招,向后疾退倒地。他们都已灯枯油尽,难以再战,被林灵素上前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林灵素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赵嬛嬛,笑道:“帝姬殿下,还是跟贫道回汴梁吧,我王和贫道都是怜香之人,不会让殿下孤独的。”他说话甚是轻薄,丝毫没将洛天初放在眼里。洛天初感到赵嬛嬛在身后瑟瑟发抖,楚楚可怜,立时生出一股想保护她的豪雄之心,上前一步,大喝道:“休得无礼!退下!”林灵素迎向着他凛然的目光,轻蔑道:“后生,该退下的是你。”洛天初尚是首次承担如此大任,可他压力越大,斗志就越强,生出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之气,浑然忘却了疲劳和伤痛,《易筋经》真气在经脉中迅速流转,好如怒江奔腾,填满河道,缓缓抽出了孤鸣剑,剑锋每露一分,杀气便增强一分,功力比与何仁谨交手时还强。 林灵素这才郑重的打量起他来,瞳孔微微收缩,发现这少年才是三人中功力最高的,颔首道:“难得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功力,只是可惜了,你的对手是本道爷,你连一分机会都没有。”洛天初道:“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林灵素笑道:“你说。”洛天初道:“我虽胜不了你,但死的人中一定有你。”林灵素看出这少年抱了死战的决心,要和自己同归于尽。林灵素绝不想死,他还眷恋着世上很多美好的东西,美食美酒,美女金银,都是他的最爱,所以他不会去和任何人拼命,尽管武功高于洛天初,但在气势上却输了一筹。 孤鸣剑离鞘时带起了一声龙吟,洛天初灌气于剑,孤鸣剑平平刺出,枯叶被剑风吹的四散飘动,林灵素的道袍猎猎作响。他不敢大意,施展出‘太极双鱼功’,右掌拂动如春中柳絮,将剑气引向了别处。洛天初对这招已有提防,剑气刚被引开,蓄势待发的左掌便击向他的左肩。林灵素也挥掌迎上。两掌相交,身子同时一颤,洛天初连退四步,林灵素仅退了一步。林灵素只觉左臂发麻,暗自惊讶这小子的内力之强。洛天初的情况更糟,左臂一时难以抬起,但他信心大增,笑道:“你无非会些妖术罢了,真实本领也不过如此。”林灵素的名气虽然不大,但武功绝对是宗师级的高手,如今被徒孙辈的后生奚落,心中大怒,厉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道爷这就废了你!”说罢双掌齐飞,掌力绵绵不绝,柔中带刚,后劲十足。洛天初见激将法奏效,他不再使用‘妖法’,心中暗喜,便施展出《降魔剑典》和他斗在一起。 洛天初的武功虽然逊一大筹,但他全是只攻不守的拼命招式,只为两败俱伤,此消彼长之下竟和林灵素不相上下。林灵素不愿受伤,在洛天初的剑气狂攻下占不到丝毫便宜。他的武功旨在借力打力,以小博大,与后世张三丰所创的太极拳颇为类似。平时需要心无杂念,无欲无求,林灵素却抵不住红尘中的诱惑,虽练成了一门足可震烁古今的绝学,却无法发扬光大,更连洛天初也一时收拾不下,心中越急就越偏离‘太极双鱼功’的要旨。 林灵素心想这小子一味拼命,短时间内难以取胜,不如和他比拼内功,想他年纪轻轻,内功再高也比不上自己几十年的修为。打定主意后便开始寻找时机,斗到二十回合后抓住机会,趁洛天初一剑用老时闪到身后,挥掌击向他的左肩。洛天初只好用左掌相接,没想到林灵素的掌心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粘力,紧紧吸住他的手掌。林灵素暗中窃喜,运起全身内力攻了过去,有意要震断洛天初的全身筋脉。洛天初赶紧运功抵抗,他的内功确实仍比不上林灵素,但也并非不堪一击。没一会儿他脸上便淌下了豆大的汗珠,衣衫也亦湿透,头顶上升起缕缕白烟,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林灵素也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的运功,不敢分神。 第四章 杨家后人(下)两更 穴道被封的江飞燕忽然对赵嬛嬛道:“帝姬殿下,请来一下。”赵嬛嬛恍过神来,走了过去,目光仍关注着战局,生怕洛天初败下阵来。江飞燕道:“我们的生死全凭帝姬一念之间,不知帝姬有没有这个勇气。”赵嬛嬛睁大眼睛道:“奴家能做什么?”江飞燕的目光望着岳云身旁的丈二红枪,道:“他们比拼内功正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帝姬能将枪投向林灵素,就算刺不死他也能搅乱心神,小洛便有机会得胜。”赵嬛嬛眼中现出坚毅之色,捡起了丈二红枪,道:“奴家试试看”岳云担心道:“殿下小心。”赵嬛嬛点了点头,手握长枪悄悄来到林灵素背后,娇叱一声,掷矛般投了出去。 林灵素全身心都在比拼内功上,完全与世隔绝,没有察觉。他体内真气激荡,赵嬛嬛这一掷当然伤不了他,枪尖刚触及身子便被远远震开,可这一下却把他吓了一跳,心神失守,内力在这一刹那间断流。洛天初立时生出了感应,就好像两军交兵,一方仓皇撤退,另一方当一鼓作气,奋起直追,攻陷了所有阵地。洛天初提起丹田中所有真气,孤注一掷的倾泻而出。林灵素闷哼一声,手掌突然分开,身子箭一般倒飞出去,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受了严重的内伤,头也不回的跑了。 洛天初暗叫侥幸,赶忙来给江飞燕和岳云解穴。林灵素的点穴手法甚是怪异,无论怎样解穴揉搓都不管用,最好只好用最原始的法子,输送真气助二人冲穴。江飞燕担心他消耗了太多真气,不可再用,洛天初却说此地危险,必须趁林灵素带援兵回来前离开,不由分说的替他们冲穴。半个时辰过后,二人穴道被解开,他们不敢多做停留,将昏迷中的徐还放在马上后继续赶路。 他们出了树林,沿着土径一路向西,不一会儿便出了许昌境地。土径坑洼难行,人烟稀少,多有荒山大树遮身,倒也安全。正走着。前方荒山挡路,只有一条山坡通往山顶,他们只好牵马翻山,山上野草没膝,山石陡滑,好不容易快到山顶,山路也开阔起来,正准备上马时,山顶忽然现出一名少年将军,身穿银盔银甲,倒提烂银虎头枪,正是杨再兴。他身后是一排黑甲骑兵,共有十几人,全部都是孔武有力的精壮少年。江飞燕他们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对方占据有利地形,又是以逸待劳,以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强冲上去,如今被堵在半山腰,进退不能,当真是走投无路。三人都是一般心情,情愿战死也不做俘虏。 岳云道:“杨将军料事如神,又让你算对了。”杨再兴淡淡道:“只是熟知地势罢了,倒是你们比预料的晚来了几个时辰,看你们如此狼狈,莫非刚才又遇到了麻烦?”岳云笑道:你们的国师林灵素非要和我们聊天,所以耽搁。”杨再兴的脸上微微变色,诧异道:“你们遇上了林道长怎还走的掉。”岳云道:“全赖洛兄弟拼死一战才击退了林灵素。”杨再兴更为吃惊,又打量了一番洛天初,难以置信数月前还是手下败将的他怎能击退齐国第一高手。他沉思了片刻,道:“既然林道长都拿你们没办法,杨某也没本事留下你们,你们过去吧。”众人惊讶对视,江飞燕犹疑道:“你要放我们走?”杨再兴道:“你想让我再重复一遍?”岳云大奇道:“你已胜券在握,为何要放我们走?难道还有其他原因?”杨再兴叹了口气,道:“当日在天水城中,你们血刀堡的高手放了我一马,杨某不喜欠别人,放你们走也算是还债了。” 岳云道:“你倒恩怨分明,那你为何还要在林中埋伏?”杨再兴道:“既要还债,当然要让债主领情了。”江飞燕一字字道:“你的债倒是还了,但我们折了李晓兄弟,这笔账又该怎么算!”杨再兴道:“我一向恩怨分明,想报仇随时可来找我。不过你们今天状态不佳,我不想趁人之危。”江飞燕见他心胸坦荡,是条好汉,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杨再兴道:“什么事。”江飞燕难过道:“李晓落在你们手中必受百般折磨,请你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一个了解,结束他的痛苦。”杨再兴露出同情之色,缓缓道:“我尽量保全他就是。”江飞喜道:“多谢!若能保全李晓兄弟性命,血刀堡上下同感大德!” 杨再兴的性情是凌上而不欺下,吃软而不吃硬,外冷内热,最重情义,他见血刀堡好汉如此重情重义,页生出好感。岳云道:“你如果放我们走,你的手下告发你怎么办。”杨再道:“放心,这十五人都是杨某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绝不会告密的。”江飞燕拱手道:“既如此,那我们先行告辞,以后如有李晓的消息,还望告知。”杨再兴也拱手道:“一定,请。”。 江飞燕当先上了山顶,走了过去。赵嬛嬛见峰回路转,喜出望外,走在最后的岳云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他发现杨再兴一见到赵嬛嬛就低下了头,不敢正视,脸上尽是惭愧之色,他心中一动,道:“我在林中曾问杨兄来历,莫非杨兄真是名门之后?”杨再兴脸上一红,过了半响才叹道,道:“杨令公便是祖上。”他这句说完不仅岳云愣住,就连走过去的赵嬛嬛也勒住缰绳,吃惊的回望着他,诧异道:“你是杨继业的后代?一门忠烈的杨家将竟还有后人?”杨再兴听到‘一门忠烈’四字,顿时汗颜无地,翻身下马,扔掉长枪,跪在赵嬛嬛马前道:“罪民辱没祖宗,但所言属实,不敢欺骗帝姬。”这一举动太过突然,江飞燕和洛天初都愣在当场。赵嬛嬛叹道:“当年宋辽对峙,杨家一门皆驰骋沙场,屡破辽兵,乃我大宋的中流砥柱。若杨家将仍在,金贼也不敢视我大宋如无物。”杨再兴羞惭之极,道:“罪民不知帝姬也在这里,不然绝不敢在林中设伏,罪民已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帝姬周全,好在帝姬吉人天象,不用罪民保护。” 第五章 陈仓古道(上)三更 赵嬛嬛道:“你是名门之后,又有报国之心,为何助纣为虐,与大宋为敌?”杨再兴痛苦道:“自从家道中败,族人各奔东西。家父远迁江西定居。在下从小家贫,家母去世的早,由父亲传授武艺,教导成人。父亲去世后,在下欲凭一身武艺报效朝廷,光耀祖庭,便去东京应试武举,可是无钱打点考官,被判犯规,取消了资格。当时我盘缠用尽,又受此大辱,大怒下趁夜杀了考官,取了他家银两,逃出汴梁。从此便成了通缉的要犯,亡命天涯,做起了这没本钱的买卖。” 赵嬛嬛问道:“什么是没有本钱的买卖?”杨再兴道:“就是草寇。因辱没祖上名声,所以从不对别人说起家世。”赵嬛嬛道:“那你现在为何说了?”杨再兴道:“我人虽在齐国,但一直向往大宋,只待有朝一日能被大宋赦罪,给在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帝姬乃官家御妹,说不定能求官家赦免在下之罪。”赵嬛嬛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又是如何投效伪齐的?”杨再兴道:“靖康之时,听说汴梁被围,在下便率领兄弟前往东京勤王,我们百十个草寇根本不是金国大军的敌手,还未冲进外围便被杀散。罪民不敢逃远,便领着兄弟们在附近山上住下,见机行事。然而打听到‘二圣’和皇族尽被金人虏获北迁,罪民虽知不敌,还是强行带兵营救。没想到金人甚是狡猾,设了三处疑兵为饵,营救失败不说,还折了一半弟兄。勤王的所有资用都是我们自费,只好又干回老本行,在河南占山为王。没多久金国设立齐国,封刘豫为齐国皇帝。刘豫上台招揽群雄,当时罪民有些名气,刘豫亲自携重礼上山,请罪民相助。罪民当时生活窘困,为了几百兄弟的吃喝便答应下来。虽是被生活所逼,但所作所为愧对祖宗,愧对大宋。”说罢以头触地,不敢抬头。 赵嬛嬛叹了口气,翻身下马,扶住他宽阔的肩膀,道:“将军请起来说话。”杨再兴诚惶诚恐道:“罪民不敢。”赵嬛嬛直起身子,长叹道:“非是将军负我大宋,而是大宋负了将军。”杨再兴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来,惊望着她。赵嬛嬛道:“若非当时朝纲**,贪污成风,将军已是我大宋的将军了,且有今日。汴梁被围时,那些握有千军万马的太守袖手不管,明哲保身,将军却敢以几百人出兵勤王。是我大宋不争气,令将军齿冷,为了生计而活何罪之有。奴家向将军赔罪了。” 杨再兴满腹委屈得到了伸冤,理解他的人竟是大宋的帝姬,如何不让他感激涕零。他声音哽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赵嬛嬛道:“待奴家回到朝廷便会面奏官家,赦免你当年之罪。我朝正是用人之际,官家必会答应。”杨再兴义正言辞道:“罪人只愿为一名普通士兵,为国杀敌,立功赎罪,告慰祖宗,平生之愿足矣!”赵嬛嬛欣喜道:“将军愿弃暗投明,乃我大宋之福。”杨再兴微一沉吟,道:“刘豫虽是逆贼,但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罪民打算再为他效力一年,然后起身南归,与齐国划清界限。不知帝姬意下如何。”赵嬛嬛道:“这些日子奴家已明白义气对于你们何等重要,大丈夫一言九鼎,杨将军自会守诺。”杨再兴道:“罪民绝不让帝姬失望,请帝姬立即启程,不要勿了行程。”赵嬛嬛点头道:“好,将军保重。”杨再兴叩首道:“恭送帝姬。” 他们下了山后匆匆赶路,几天内平安无事,这日他们来到了陕西富平县境,城池早被金兵占领,他们本可绕道而过,但岳云有心想看一下富平大战的战场,便来到富平县北二十里的旷野。只见旷野上躺满了数不尽的宋兵尸体,如今天气尚未转暖,尸体没有腐朽,但干枯躯体如蜡像般僵硬,不时有乌鸦,豺狼啃食着尸体,大多被啃的满目全非。赵嬛嬛和徐还忍不住呕吐出来。徐还哭道:“人已死了,为何还要让他们暴尸荒野。”岳云指着东首山岗上数千座新坟道:“那里埋着的都是金兵的尸体,金国对异族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只会拿走他们的马匹,银两,武器和粮草,尸体毫无用处。我们再到前面看看,真不明白这一战怎会败得这么惨。” 五人策马在战场上缓缓经过,见宋军尸体中多为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因统帅的指挥失当断送了宝贵的生命。他们踏着尸体群走出好远,忽见前方芦苇丛中的宋军尸体皆被麻绳捆缚双手,人首分家,尸身向前扑倒,足有五千多人。洛天初惊讶道:“这些士兵明明已经投降,为何还要杀他们?”岳云叹道:“这次战争是我朝主动发起的,金兵这么做是想给我朝一个下马威。”江飞燕见岳云说话时面无表情,道:“你也在宋军为将,见这么多的同胞惨死怎么都不难过?”岳云叹了口气,道:“江兄怎知小弟心中不痛?可心痛有什么用呢,哭是挽回不了任何事的,妇人之仁只会成为乱世的牺牲品,血债自有血来还。” 他们进入芦苇丛中,依稀可见前方七零八落的营寨和寨内一座座被烧焦的军帐。正走着,忽觉地面松软,脚下竟是一片沼泽,上面铺着数列土袋,首尾相连,长蛇般延伸到对面的营寨,每列土囊都有一人宽,足可行马。岳云心中一动,策马上了土袋,渡了几步,叹道:“我明白了,这些土袋便是我军的败因,走吧,不用进寨了。” 在路上岳云解释道:“从营寨的布局上看张相公还是知兵的,但只是纸上谈兵,妄想以一洼沼泽阻挡金兵进攻。战场上千变万化,没有必胜的阵法,纵是长江天堑,秦岭屏障,凭人力亦能克服,一洼沼泽且能用来扼敌。金兵必是趁夜由步兵身负土袋,匍匐前进,直铺到我军营前,那长长的芦苇便成了他们的掩护。待得天明,我军将醒未醒之际,金国铁骑便踏着土袋杀来。我军措手不及,金兵只需屠杀便可。唉,这关系着川陕安危的重要一战竟败得如此荒唐。”说罢叹息摇头。 第五章 陈仓古道(下)四更 他们又行了一日,路经的宝鸡,凤翔两大重镇也都被金国占领,城楼上的黄龙大旗迎风飘展,旗上绣着将领们的姓氏,最惹眼当属宝鸡城上的那面旗口飘着七丛白毛,绣着完颜字样的杏黄帅纛。岳云道:“宝鸡城内似有金国皇子坐镇,八成是完颜兀术了。”洛天初道:“岳兄怎么知道?”岳云道:“金国皇帝的帅纛上有九丛白毛,皇子有七丛,完颜兀术刚在富平大获全胜,此时屯军宝鸡,必有一鼓作气攻取川陕之意。”江飞燕道:“你们快看,那些大旗上都系着白布,守城士兵也腰束白带,好像都在服丧。”洛天初道:“莫非他们是在为完颜宗望服丧?”岳飞点头道:“很有可能,我们绕路耽误了不少时日,金国信使肯定早把燕京的消息送到,完颜宗望身为皇子,在金国位高权重,他的死影响重大,完颜兀术一直驻军不前,想必跟此有关。” 过了宝鸡再往前走便是渭河,此地位处中游,河床宽浅,沙洲较多,对岸便是大宋境内,两国士兵分驻两岸。驻扎在东岸的金国守军见他们驰来,大声叫道:“什么人!”他一口纯正的北方口音,却是个汉人。要知女真族人一共才六七十万,军队只有十五万,虽是能征惯战的精锐之师,但随着地盘扩大,军队早已不够调度,便将汉人,渤海人,契丹人充实军队,其中汉人士兵最多,俗称签军,数量是女真士兵的十倍,可地位却是最低的,苦累的活儿都由他们来做。 岳云手持丈二红枪,一马当先,道:“前面河浅,我们直接冲过河去。”为首的汉兵见他们没有停下之意,拔出马刀,喝道:“兄弟们!抄家伙!拦。。。”话音未落便中了岳云当胸一箭。岳云趁乱杀进敌群,舞开丈二红枪,大喊道:“大家都是同胞何必为难我等,再不让路死路一条。”汉兵见谋克已死,早无战心,纷纷退散,放他们过河。洛天初他们冲下渭河,河水淹过马腹,行进不快,好在敌军没有放箭,任他们顺利渡过。 把守对岸的宋兵见对岸发生骚乱,早已严阵以待,见他们过河,纷纷弯弓搭箭,为首的黑脸统领大叫道:“尔等何人!站住接受盘问。”岳云一上岸便飞身下马,拱手施礼道:“在下‘保义郎’岳云,见过将军。”黑脸统领大惊道:“你可是岳家军的岳云?”岳云道:“正是区区。”黑脸统领惊道:“难怪对岸两百金兵都挡不住你。不知小岳将军来此作甚?”岳云道:“末将和同伴有事要面见吴经略。”黑脸统领道:“没问题,我可以带你们去,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没收你们的兵器,缚住你们的双手。只因你们武功高强,又素未蒙面,赶上这非常时期,得罪勿怪。” 岳云微一皱眉,正想说话,徐还忽然道:“好不晓事的军汉,你难道敢绑大宋帝姬么!”黑脸统领和士兵们都是一楞,惊奇道:“大宋帝姬?”同时转头望向唯一的女子----赵嬛嬛。当踏上大宋国土这一刻,赵嬛嬛再不是那个虚与委蛇,战战兢兢,任劳任怨的小女人,她虽然头发蓬乱,脸乌衣破,却无法遮掩她身上那高高在上,凌然不可侵犯的贵族气质。黑脸统领只看了她一眼,便信了七八分,当即率众跪地道:“不知帝姬驾到,多有冒犯。末将斗胆问一句,不是殿下是哪位帝姬。”徐还正待呵斥,赵嬛嬛向他一摆手,下马扶起黑脸统领,道:“本宫乃徽宗官家第二十女,柔福帝姬便是。靖康时随‘二圣’远赴北国,这次承蒙义士搭救,方能返回故土。”说罢她喜极而泣,流下了两行清泪。黑脸统领赶忙又跪地道:“在下竟气哭了帝姬,真是罪该万死。”赵嬛嬛破涕为笑,又将他掺起,道:“不关将军的事,本宫只是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重回大宋,太过激动而已。” 黑脸统领信誓旦旦道:“帝姬放心,我等誓于川陕共存亡,绝不让帝姬再受罪。”岳云赞道:“说得好!”黑脸统领又问江飞燕和洛天初道:“不知这两位壮士大名。”江飞燕道:“血刀堡江飞燕,洛天初便是。”黑脸统领肃然起敬道:“原来阁下也是血刀堡的英雄!失敬,失敬!若非贵军师率两万儿郎前来助阵,只怕这陈仓道已被金兵占取了。”两人大喜问道:“公孙军师现在何处?”黑脸统领道:“正在和尚原与吴经略一起操办防御工事。末将这就为诸位引路。”他让一名小校先行报讯,又自我介绍了一番,他名叫曹武,宝鸡人士,十五岁从军,现任宣节副尉,平时作战勇猛,深得吴阶和吴璘的信任。 《史记》有曰“秦岭天下之大阻也。”八百里秦川绵延起伏,气象磅礴,雄山峻岭,蔚为壮观。然而天无绝人之路,秦岭也非完璧一块,绵延的山势在大散岭中断,与西来的陇山形成了一条隘道,便是连接巴蜀和关中的陈仓道。大散关乃陈仓道上第一险关,是扼守川陕门户的重要屏障,和尚原则是大散关的屏障,它地势较高,距大散关很近,站在和尚原可将关内一切尽收眼底,其战略重要不言而喻。和尚原有失,则大散关危矣。另外和尚原距凤翔府不过百里,扼守蜀口,可攻可守,乃川陕大战中的第一阵地。 陈仓道四面环山,山浪峰涛,层层叠叠,莽苍苍无边无尽。秦岭山体多由坚实的花岗岩构成,古朴质黄的颜色搭配着错落有致,刀削斧劈般的陡峭山势,更为群山增添恢弘壮丽的豪壮气魄。不知有多少名人将相沿着这条山路开创了王霸之业,那恒古不变的山川古树仿佛正述说着那一段段的传奇佳话。众人走出三里地,前方忽现出一座空荡荡的石镇,石镇建的颇为坚固,却空无一人。曹武道:“这是益门镇,虽建的坚固,却无险可守,镇中百姓都迁往汉中避难了。”又行出十里便听见水声潺潺,转过一处山坳,只见一条十丈宽的浅河如一条玉带般向东流去,河水清澈见底,铺着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曹武说这是清姜河,是渭水最大的一条支流,也是全军的水源。清姜河刚过马腿,众人策马来到对岸,见前方道路骤然收窄,三座大山如品字形排列。此地名为‘神岔’,也是一处要害险隘,它前临河,后靠山,附近碥道盘折,高山峻岭,纵想绕过也要大费功夫。 三山间建着一座营寨,卡在最狭窄之处,敌兵来袭也只能攻其一面,难以包围。营寨四面各长八十丈,以当地红桦木所建,很是结实。寨栏高一丈有余,正对‘清姜何’的栏前堆着一排排的土袋,还有整张的狼皮,牛皮,猪皮,都是为了防御金军的火箭。数十个插满枪头的拒马一字排开,纵是骑兵强攻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寨内屯驻三千宋军,他们穿戴整齐,兵器明亮。三百座军帐排列规整。军帐的排列由兵种划分,步兵的营帐靠前,弓手的营帐居中,骑兵营帐靠后。所有军帐前的地面都很干净,军纪严明,士兵无惰。营寨中还设有两座泥土垒成的粮仓和马厩,皆有士兵把守。岳云看罢暗自赞赏,心想吴阶真将才也。 第六章 潜入凤翔(上)一更(要上架了,今天多更点) 曹武领他们来到寨门前,有员中年武将迎了出来,他身穿熟铜盔甲,披着墨绿披风,来到众人前飞身下马,跪在赵嬛嬛面前,道:“末将拜见帝姬。”曹武介绍道:“这位是杨从义将军,现任翊卫郎,是神岔寨的统领。前来恭迎帝姬。”赵嬛嬛头道:“杨将军快请起。”杨从义三十五六岁,长相刚毅,身材魁梧,起身后道:“请帝姬入寨阅兵,儿郎们一定士气大振。”赵嬛嬛笑道:“本宫正要一览我军威容。” 进了神岔寨,三千宋兵分列两旁,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器甲明亮,英姿勃勃。赵嬛嬛看罢欣喜道:“真是精锐之师。”杨从义叹道:“富平之败令我川陕精锐损失殆尽,这三千精兵是吴经略的亲兵,才不曾受损。现在防守的主力还是血刀堡的两万援军。”接着杨从义送他们出了南寨门,道:“往前走二十里便是和尚原,末将不能擅离大寨,赎不远送。” 和尚原建在一座高坡之上,城郭皆由当地花岗巨石砌成,坚固无比,可容三万士兵。本来只有三丈高的城墙如今被加高到了五丈。城上‘宋’‘吴’字的大旗竞相飘展,士兵们都是公孙明月从各寨中抽出来的精兵。士兵们认出了江飞燕和洛天初,兴奋呼喊道:“江堂主和洛寨主来了!”江洛二人也向士兵们挥手致意。 和尚原的城门以浑铁打造,重逾千斤,门后有七道门闩,五根顶门梁,甚是坚固,只听‘嘎吱’几声响,城门被八名士兵推开,走出四个人来,有公孙明月,吕义,吴璘,还有一名紫面大汉,那紫面大汉生的正气凛然,不怒自威,身着一身便装,腰挎宝剑,都猜到他是吴阶。出迎的四人先拜见了赵嬛嬛,然后与洛天初等人见过。 吴阶亲切热情,与洛天初等人一一见礼,血刀堡群雄重逢,更是亲热不已。吴阶道:“请帝姬和诸位到厅中奉茶,待后为大家设宴洗尘。”赵嬛嬛道:“战事吃紧,酒肉金贵,经略无须铺张,家常便饭即可。”吴阶道:“帝姬在此,末将不敢失礼,区区一桌饭菜还是张罗的起的。” 众人进了和尚原,血刀堡士兵欢声雷动,向洛天初他们打着招呼。洛天初也认出了不少魔王寨的兄弟,上前和大家拥抱问好。公孙明月笑着对江飞燕道:“你们在燕京露脸的事,我们知道了,大家都对你们赞不绝口呢。”吴璘大笑道:“没想到你们真把完颜宗望那****的给宰了,真是痛快。”吴阶歉然道:“我等都是武夫出身,说话多有不雅,还望帝姬见谅。”赵嬛嬛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吴阶领着众人走进中军大帐,帐内设有炉火,温暖如春,在众人的请求下,赵嬛嬛坐上了吴阶的虎皮交椅。吴阶为首的川陕将领坐于东首,公孙明月等人坐于西首,西首的第一个座位空缺,是为令君来所留。 几名小校奉上香茗,吴阶道:“诸位在燕京为我大宋除去一害,震慑金庭,吴某钦佩不已,更救回了帝姬殿下,真是天大的功劳一件。”江飞燕他们谦虚了几句,吴阶继续道:“听说贵堡此行共有十一人,怎么只有你们两人回来?”江飞燕叹了口气,便将在许昌被伏,分头撤离的经过简略说了。吴阶当即命令曹武道:“告诉杨从义,加派人手在渭河沿岸巡逻,相助所有要渡河的汉人。”曹武领命前去后,公孙明月拱手道谢。吴阶道:“先生万勿多礼,贵堡在危急时雪中送炭,与我等共守川陕,这份大恩吴某便无以为报。”公孙明月笑道:“我堡将士多是异族乡民,闲散无教,倒是给吴经略添了不少麻烦。”吴阶笑道:“良好的军规纪律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才能养成,贵堡不食皇粮,无偿来援已是大恩了。” 岳云道:“张相公现在何处?”吴阶一听此人,露出轻慢之色,道:“张相公在富平之战中受了惊吓,现退居汉中养病,这里有本人全权主持。”众人一阵默然,皆想川陕危机皆由张浚引起,大战在即却躲在后方养病,实在不负责任。吴阶讲述了一遍富平之败的经过,过程和岳云分析的大同小异。其中还有个小插曲,那就是张浚出兵时,仗着出其不意小胜过几场。完颜兀术派先锋完颜娄室率三万骑兵迎敌,那完颜娄室是百战名将,沉稳知兵,无论张浚如何挑战始终闭关不战,张相公得意之余便在城中张榜写道:“凡擒到完颜娄室者,赏千金,封节度使。”有趣的是完颜娄室也在自己城中张出榜文:“凡能擒到张浚者,赏布一匹,驴一头。”众人听罢尽皆莞尔。 吴璘道:“富平大战之后,完颜兀术本要一鼓作气攻打和尚原,却突然得知了完颜宗望的死讯,他们两个兄弟感情最好,完颜兀术悲痛之下一病不起,我们便趁机加固了和尚原的防御工事。如果他直接挥兵打来,三丈高的城墙可抵挡不住金兵的冲击,多亏你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公孙明月道:“完颜兀术年少体壮,不久变会康复,那时金国以哀兵出征,战斗力更加可怕。”吴阶点头道:“不错,现在我们防御工事已备,如果金兵真要进攻就快点来吧。”岳云不解道:“吴经略怎么这么着急?”吴阶叹道:“富平一役令我们粮草殆尽,如今粮草匮乏,仅供我们两万人吃半月的,如果金国知我虚实,反而不攻,光饿也能把我们饿死。”岳云道:“成都和汉中屯有大量粮草,为何不发些过来。”吴阶苦笑道:“张相公说和尚原城小不足守,早晚必破,若发粮草徒为金兵所得,还不如孤注一掷,固守汉中,与金兵打持久战。几次劝我放弃和尚原,皆被我拒绝。”岳云道:“和尚原毕竟是弹丸之地,没有后方的支援难以持久,退守汉中也并非下策。”吴阶苦笑道:“不错,可我实在不愿将陈仓道拱手让人,凡我大宋疆土,只有尺进,安有寸退。”岳云拜服道:“吴经略威武。” 第六章 潜入凤翔(下)两更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众人围桌而坐,相互敬酒为赵嬛嬛等人洗尘。酒席还算丰盛,大家各有心事,都没心情开怀畅饮。不一会儿赵嬛嬛和徐还都觉乏累,被安排休息去了。吴阶显得心事重重,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吴璘倒十分热情,频频劝酒。这时一名宋军小校喜盈盈前来禀告道:“陆赵两位堂主和东郭兄弟已到了神岔寨,杨将军令小的先来通报。”众人大喜,起身出寨迎接。”没一会功夫陆飞三人风尘仆仆的来到,众人又是一阵欢喜。三人与吴阶兄弟见过礼后,被请进大厅继续用饭。 在饭桌上,陆飞问道:“堡主,小朱和顾遥他们三路还没到么?”公孙明月摇头道:“还没有,希望他们平安无事。”赵横山道:“他奶奶的,洒家憋了一肚子的火,金狗怎么还不攻来,让洒家杀几个解气。”东郭问刀伤势未愈,惭愧道:“赵堂主这一路来本有机会杀金兵出气的,只是我病躯残体,赵堂主为了照料我一直忍到现在。”吴阶莞尔道:“我和赵兄一般心思,望他们快些攻来,我们的粮草撑不了多久了。”洛天初忽然道:“金国的粮草都屯于何处?”吴阶道:“多数屯于宝鸡和凤翔,小兄弟莫非想去劫粮?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宝鸡屯兵十万,凤翔屯兵三万,比我们的总兵力都多,绝无可趁之机。”洛天初缓缓点头,沉吟道:“完颜兀术的主力都在宝鸡,我们或许可在凤翔城做些文章。现在金国视我们如囊中之物,绝想不到我们敢主动出击。”吴阶笑道:“凤翔城的守将便是在富平大败我军的金国名将完颜娄室,此人鸷勇果毅,谙熟兵略,是金国开国功臣之一,别说凤翔由他亲自镇守,就算没有他,要攻下三万守军的城郭也至少要五万人,而我们却只有两万。”洛天初道:“吴经略说的在理,可如果金国跟我们打持久战,我们是耗不起的。”吴阶叹道:“那也没有办法,强行攻城肯定全军覆没,那时连一分机会都没有了。” 洛天初笑道:“我们不用强行攻城,可用计取之。”吴阶道:“小兄弟有何妙计?”洛天初道:“路过宝鸡和凤翔时我发现这两座城池许进不许出,我们可派高手混进城中,趁夜作乱打开城门,以火箭为号,埋伏在城外的军队便可一拥而进,打金军一个措手不及。和尚原距凤翔甚近,宝鸡的援兵最快也要三个时辰赶到,那时我们早把粮草运了回来,关键是金兵绝想不到我们敢主动出击,这才是我们的胜算。”吴阶沉思不语,心中已有些松动,判断着成功的可能性。吴璘突然道:“大哥,我认为洛兄弟说的可行,与其坐吃山空,不如拼死一搏,或许真能抢到粮草。 吴阶道:“请洛兄弟说一下行动的细节吧。”洛天初道:“我,江堂主,赵堂主,岳兄明早潜入凤翔,再由吴经略,师傅,吕寨主率一万士兵偷渡渭水,在凤翔城外埋伏。夜间我们五人打开城门,放火箭为号,你们率兵杀进,那时金兵正在梦乡,阻止不了我们,另外还请吴经略多准备马车和推车,我们要尽可能的多运走粮食。”吴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拍案道:“就这么定了!凤翔城的粮草屯于东门不远,只要四位能打开东门,那我们就成功了一半。诸位一路辛苦,先好好歇息一夜,我这就准备运粮的马车。” 酒宴撤下后,血刀堡众人聚在公孙明月房中说笑了一阵才各自回屋休息。次日大早,陆飞,吕义,洛天初亲自挑选行动的士兵。血刀堡的精兵皆出自黑雨堂,神将寨,和魔王寨,公孙明月将这三寨士兵全部带了出来,他们多为土民,心底单纯,没有文化,对令君来崇拜忠诚,愿意为其献出生命,绝不允许金兵来践踏家园。 选定一万人的突击队后,洛天初四人先行赶往凤翔潜伏。吴阶,陆飞,吕义则准备抄小路绕过金兵岗哨,在黄昏时偷渡渭河。赵嬛嬛亲自执酒壮行,洛天初他们饮后,告辞离开。 他们经过神岔寨时,杨从义指引了一条山间小路,沿着山路走了两个时辰便绕开了把守在渭河边的金兵岗哨,渡过了渭河。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分散入城后在城中集合。 刚到未时金兵就要关闭城门,洛天初是最后一批从北门进城的,被守兵盘问了几句,他已会说几句女真话,编了个假名字,糊弄过关。洛天初进城后见墙上新帖着七张告示,每张告示上画着一个人像,走近一看才知是通缉令,第一张画像写着“血刀堡反贼头目令君来,无论何人擒拿归案,生死不计,赏银三万两。”洛天初心里好笑,暗想令堡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画师又没见过本人,哪里画的像。第二张通缉令竟是自己,看到自己的画像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哪里是自己,分明是一个三四十岁的邋遢汉子,赏银竟也有两万五千两,后面的陆飞和岳云也是两万五千两。赵横山,江飞燕,顾遥是两万两。洛天初暗奇为何不通缉柔福帝姬?她不比我们重要的多么,想必金国认为被劫走帝姬是奇耻大辱,这才秘不声张。 七张画像中只有赵横山的略有神似,只因他张飞似的戟髯令人印象深刻,洛天初开始担心起从东门进城的赵横山,这些日的不修边幅使他胡须更旺,若被守兵察觉就麻烦了。他快步走向东门,刚转上东大街,便听有人唤道:“小子,去哪呢?”洛天初扭头一看正是赵横山,赶紧左右张望一下,上前低声道:“守兵没盘问你么?”赵横山得意洋洋笑道:“洒家何许人也,躲在一辆柴车下混进来的,进城后才发现满城贴着咱们的通缉令,他奶奶的,金国竟敢瞧不起洒家,凭地你们比洒家多值五千两。”洛天初失笑道:“还计较这些作甚,先去找江兄和岳兄吧。” 四人碰面后先找了一个僻静所在,拿出匕首刮去赵横山的胡须。在城中转了一圈,见金兵戒备松懈,想必被富平大胜冲昏了头脑,以为接下来的战斗也将摧枯拉朽,不费吹灰之力。凤翔城的粮仓建于城东的一座石寨内,石寨长百丈,高三丈,砌有箭垛,可藏弓箭手。寨内共屯五十座粮仓,有五千金兵把守。岳云见寨门始终紧闭,非必要时才开,就算打开城门,想攻破此寨还要费一番力气,若久围不下,金兵索性将烧掉粮食就前功尽弃了。 石寨守军见他们附近徘徊,便喝令他们离开。四人找了一座酒楼,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江飞燕自斟自饮,望着街上过往的行人,叹道:“城内百姓人人剃头辫发,远看真分不清谁是汉人,谁是金人,只恐晚上误伤无辜。”岳云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金国每攻下一座城池,便令百姓剃头辫发,不从者斩。百姓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从。我适才入城,那守兵便问我为何不辫发,我只好说还未来得及,等进城便削头,才放我进来。”赵横山怒道:“洒家就算当和尚也绝不辫发!”洛天初道:“先说正事,屯粮的石寨易守难攻,如不能速战速决,拖到金兵援军赶到,我们就损失惨重了,大家有什么好办法么。”他们皆知问题严重,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第七章 妙手盗令(上)三更 正在一筹莫展时,忽听楼下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黑脸胖子在掌柜的招呼下上了二楼。那黑脸胖子少说也有二百多斤,比赵横山还要宽上一圈。他深眼窝,高颧骨,剃头辫发,一看便是地道的女真人。有趣的是他穿着一袭月白色襕衫,头戴文士逍遥巾,紫金玉带上系着玉佩,还夹着一柄象牙折扇。走起路来摇头晃脑,顾盼自若,倒像是一名风流才子。 洛天初等人都被他的‘风姿’所震撼,愣在那里。黑脸胖子从腰带间取出折扇,甩手抖开,扇动间笑吟吟的从洛天初那桌经过。四人正要发笑,忽见楼梯口闪出八名金兵,默默跟着那黑脸胖子,竟是他的贴身护卫。看来黑脸胖子肯定是什么重要人物,不然也不用八名金兵保护。店掌柜陪笑道:“完颜大爷想吃点什么,小人这就准备去。” 黑脸胖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什么‘完颜大爷’,听起来好像粗野的军汉,你看我像么。”酒店掌柜献媚道:“哪里哪里,您文质彬彬,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相公,以后小人就唤您完颜相公如何?”黑脸胖子眼中露出笑意,微笑道:“相公和公子都可以,你随便叫吧。”掌柜的察言观色,看出他更喜欢‘公子’这个称呼,忙改口道:“还是完颜公子更配的上您的翩翩风度。”黑脸胖子得意笑道:“算你通透,赏钱拿着吧。”说着甩出二十个大钱,店掌柜自是千恩万谢。黑脸胖子道:“给本公子来一桌上等素席,再来一坛十年花雕。”店掌柜忙道:“是是,公子稍等。” 店掌柜下楼准备自不必说,那黑脸胖子坐在那里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像是私塾里背书的学生,表情完全陶醉其中。岳云压低声音道:“也许他真有些才学呢,人不可貌相。”其他客人也向黑脸胖子投向好奇的眼光,本想偷笑,但看到他那八名亲兵,就赶紧低下头去。黑脸胖子见这么多人看他,又得瑟起来,吩咐小二道:“取笔墨来!本公子灵感泉涌,想要作诗!”小二哪敢不从,赶紧取来笔墨,道:“公子作诗不用纸么?”黑脸胖子指着身后雪白的墙壁,道:“文豪在酒楼作诗通常都写在墙上,一来彰显我们即兴而作的才气,二来可以传于后世,为后人留下鉴赏的作品,你说对么?”小二嘴角抽动了两下,忙道:“是是是,完颜公子说的太对了,小店能得您题诗一首,可是蓬荜生辉啊。”黑脸胖子嘿嘿一笑,提笔在砚台里蘸满了墨,长身而起,面对无辜的白墙挥毫淋漓。 就在那一瞬间,洛天初真以为他是位饱读诗书,放荡不羁的文人墨客,可当他在墙上完成第一句时,期待就破灭了。那诗勉强算的上一首‘七绝’,上写道:“俺叫完颜撒离喝,素来能文亦能武,长效卧龙山岗吟,月下抚琴无知音。”江飞燕看完都快吐了,尽管黑脸胖子一心想把字体写的龙飞凤舞,洒脱流畅,可明眼人一看便是个初学者,还处于临帖水平。 店小二露出了虚假的笑容,道:“公子写的太好了,小人佩服的五体投地。”黑脸胖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随手将笔扔在地上,坐下呷了口茶,闭目养神。岳云低声道:“原来他就是完颜撒离喝,金国有名的战将,不可小觑,我也是第一次见他,没想到。。。如此特别。”江飞燕道:“女真人本是茹毛饮血的野蛮民族,他们虽然征服了大宋的土地,可同时也被我朝灿烂的文化所征服,达官贵族争相学习孔孟之道和四书五经,都不愿再做野蛮人,这完颜赛里喝便是一例。” 岳云凝视着完颜撒离喝腰间的那块金镶玉的令牌,见上面写着‘通行令’三字,眼睛蓦地一亮,道:“看到他腰间令牌了么,有了它便可令金兵打开石寨大门,金兵认牌不认人,有了它就可畅通无阻。”洛天初神情一动,道:“我们取得令牌后便可在我军入城后让金兵打开寨门,那时抢粮就方便多了。”江飞燕道:“可我们如何把令牌拿到手呢,光天化日之下总不能硬抢吧。”赵横山‘哼’了一声道:“如何不能硬抢,找个僻静地结果他了事,交给洒家好了。”江飞燕没好气道:“你如果想断送我们几万人的性命,就那么做吧。” 洛天初瞥了眼自命风流的完颜撒离喝,道:“恐怕江兄要干回老本行了,只有你的妙手空空才能取得令牌。”江飞燕道:“没问题,可他身边有金兵守卫,不好下手。”岳云道:“你看他吃酒又吃茶,不久必去茅房,他的手下总不会陪着他去,那时下手最好。”江飞燕道:“那令牌是重要之物,他若发现必然惊觉,反而打草惊蛇了。”洛天初笑道:“只好我们手脚干净,他还以为是醉后丢到了哪里。遗失令牌罪责不小,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上报。”大家都点头同意。洛天初又道:“请岳兄去雇一辆马车,得手后我们坐马车离开,不然走在街上太过显眼了。”岳云道了声“好”,便下楼雇车去了。江飞燕道:“我看他吃的也差不多了,先下楼等他了。” 果然片刻后,完颜撒离喝在座上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皮球般的肚子,对身后金兵交代了几句就独自下楼了。”洛天初低声道:“他去茅厕了,咱们到车上等江兄。”他把酒钱放到桌上后和赵横山出了酒店,正见岳云赶着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二人直接钻进车里。过了一盏茶功夫,赵横山着急道:“不知江兄得手没有,洒家进去看看。”洛天初拉住他道:“别急,若有意外绝不会这么安静,再等等。”正说着就见江飞燕行色匆匆的走出酒楼,径直钻进马车,催促道:“快走。”岳云一挥马鞭,赶车行进。赵横山问道:“怎么样?得手了么?”江飞燕呵呵一笑,手掌一翻便多出一块令牌。那令牌由纯铜打制,上雕着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虎头,虎牙间刻着一个女真字,岳云解释这个字便是‘令’字。四人大喜,问其经过,原来完颜撒离喝大腹便便,竟是去茅厕大解,江飞燕直等到他出来,才在擦身而过时施展妙手空空,取下了腰间的令牌。完颜撒离喝本就有几分酒意,加上他手法巧妙,一点都没有察觉,继续上楼吃酒了。 第七章 妙手盗令(下)四更 江飞燕道:“令牌拿到了,现在怎么办。”洛天初道:“我们和吴经略约好了丑时进攻东门,东门距粮仓很近,必有重兵把守,等下我们先找家客栈歇下,由我和岳兄去侦查东门的情况。”赵横山不满道:“为何我和江兄不能去?”洛天初道:“你长得太引人注目,江兄刚才又露了面,只怕完颜撒离喝还有印象,还是待在客栈安全。”江飞燕笑道:“我没意见,正好我还有半壶酒没有吃完。”洛天初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找几件趁手兵器。”岳云道:“金国严禁私自交易兵器,没有人敢卖给我们。”洛天初笑道:“江兄连令牌都能轻易得手,取几件兵器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四人找到一家铁匠铺,江飞燕进去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顺走了四件兵器,出来后分给了三人。他们将兵器埋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后,赵横山和江飞燕找了家简陋的小店住下,洛天初和岳云则直奔东门,正碰上守军换岗,只见一队队的金兵沿着城墙上的石阶上上下下。下岗的金兵三五成群的去寻乐子,上岗的金兵大都一副宿醉未醒的神情,毫无警戒之心。 洛天初和岳云心中已有了七成胜算,便顺原路返回,忽见刚才吃酒的酒楼外乱哄哄的,桌椅不住的从店内飞出,喝骂声,求饶声此起彼伏,行人远远的看着热闹,不敢走近。两人混进人群观瞧,见数十名金兵将酒楼砸的一片狼藉,伙计和厨子跪满一地,店掌柜哭着向完颜撒离喝告罪,此时的完颜撒离喝火冒三丈,虬髯戟张,眼睛瞪得溜圆,鼻孔喘着粗气,恨不得一口生吞了店掌柜,早无半分儒生雅客的风度。他突然抓起一个茶碗砸在店掌柜脸上,怒道:“你们是家黑店!竟敢偷老子的东西,再不交出来就一把火把烧了黑店!”店掌柜眼角淌血,捂着脸委屈道:“军爷冤枉啊,小人做的是正经买卖,绝不敢**鸣狗盗的事。”完颜撒离喝抬手给了他一耳光,瞪眼道:”放屁,老子在你们店里丢了东西不是你们偷得还有谁?”店掌柜的脸被打的高肿起来,苦苦道:“店中伙计都是老实人,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偷军爷的东西,会不会是外来的客人不认得军爷,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完颜撒离喝道:“老子身旁一直有站着守卫,除了你们外谁也没接近过我。”店掌柜仗着胆子道:“要是小人记得不错,军爷曾单独去过一次茅房,不知那贼人是不是在那时下的手?”完颜撒离喝怔了一怔,回想道:“我从茅房出来时有个人跟我擦身而过,难道那个人就是贼?”店掌柜赶忙道:“肯定就是了,他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军爷可要好好教训他啊。”完颜撒离喝沉吟道:“那人好像也是你店里的客人,穿着一身汉服,没有辫发,你可曾有印象。”店掌柜回忆道:“身着汉服,没有辫发的大都是外地人,若小人记得不错,今天的客人中只有三波这样的人,其中一波好像有四个人,军爷来的时候他们已在楼上用饭,会不会就是他们?”完颜撒离喝眼睛一亮,道:“一定就是了!他们的相貌你可曾记得?”店掌柜为难道:“小店一天接待几百位客官,实在记不清了,不知军爷到底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小店愿赔偿一百两银子,只望军爷消气。”完颜撒离喝没好气道:“谁要你的破银子,来人啊!给我在全城抓人!凡是身着汉服,没有辫发的人全都抓起来拷问!”手下金兵应声去了。 听到最后一句时,洛天初和岳云已悄然离去,他们直接来到衣店买了四套女真衣服,又买了四顶皮帽盖住头发,才悄悄的返回客栈。一路上见金兵到处抓人,可怜了那些外地客商,许多人无辜被抓,城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恐慌。 回到客栈后,赵横山见他们这身打扮,气道:“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好不丢人。”岳云将刚才所见叙述一遍,洛天初道:“完颜撒离喝现在仍抱有侥幸心理,希望能找回令牌,不然只能向完颜娄室请罪。”岳云点头道:“他会把抓住的汉人严加拷问一番,不到明天完颜娄室是不会得知丢失令牌一事。此人老谋深算,如果知晓必会有所警惕。”江飞燕道:“老赵,咱们也换上女真人的衣服吧,别在小事上出了岔子。” 随后他们躲在房间足不出户,倒是有几名金兵敲门盘问,身穿女真衣服的洛天初能言善道,自称是外来的买卖人,又塞给了他们十枚铜钱才糊弄过去。直到晚上,他们趁夜出了客栈,取出了埋藏的兵后赶往东门,在距东门很近的一家小酒馆中坐了下来。要了两壶酒等待着行动的时辰。距离丑时还有半个时辰。 江飞燕只顾自斟自饮,岳云道:“行动在即,江兄喝醉且不坏事。”江飞燕洒然一笑,伸出拳头道:“老弟有所不知,我多吃一分酒就多一分力气,醉了就更好了,力大无穷。”四人随意聊着,半个时辰不知不觉过去。随后他们离开酒馆直奔东城门。洛天初见城门守军约有百人,便道:“我和江兄负责开门,赵兄和岳兄挡住两侧城墙上的援兵。” 城门处的火把猎猎作响,昏昏欲睡的金兵见四条大汉迎面走来,还当是酒鬼游街,不耐烦的用女真话嚷了几句,示意走开。有了三分醉意的江飞燕哈哈一笑,甩手掷出手中酒壶,正砸在那金兵的脑门上,‘咔嚓’一声酒壶碎裂,那金兵脸上满是酒水和鲜血,被击晕雨地。 守城金兵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他们绝不是普通的酒鬼,纷纷质问冲上。洛天初他们大喝一声,取出武器,虎狼般冲向金兵。岳云和赵横飞身跃起,冲上了两侧城墙。 洛天初和江飞燕踢飞了拦路的拒马,拒马上那一排尖锐的木刺穿透了六名金兵的胸膛。金兵发出一阵骚乱,有个年纪较大的金兵大声呼喝几声,牵过一匹马正要跃上。洛天初看出他是名谋克,便掷出长剑,钉进那他的胸膛上后继续飞行,又刺穿了一名金兵。金兵见他如此神勇,先是一楞,接着怒吼涌上。洛天初和江飞燕艺高人胆大,并肩迎了上去。 城门前的混乱立刻引起了城墙上金兵的注意,刚准备下城支援,却碰上了堵在石阶上的岳云和赵横山,他们一个用长枪,一个用大刀,站在狭窄的石阶上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上万金兵一时被困在城上难以下来,几名谋克当即指挥金兵从别的城门绕下,却要沿着城墙跑上一周,太耽误功夫。 东门下的百名金兵已渐挡不住洛天初和江飞燕的进攻,节节败退。洛天初抢过了一把长剑,施展出‘青龙游风剑’,剑风迅疾如电,剑气呼啸似雷,剑影闪处血肉横飞,此类‘快剑’最适合乱战。江飞燕的兵器则是两根判官笔,他以打穴见长,加上独步天下的轻功,制敌的效率比洛天初还要快。两人决意速战,施展出十成功力,金兵伤亡惨重,转眼间已攻到了城门边上。 正当这时,忽听身后有人暴喝道:“何处鼠辈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四人闻声一惊,只三百骑兵从远处奔来,为首的金国大将正是完颜撒离喝,他此时换上戎装,倒显得极为合体。江飞燕当机立断道:“小洛你去开门,我来挡住他们。” 第八章 夜战凤翔(上)五更 江飞燕转身向回杀去,几个纵跃冲到完颜撒离喝的马前,挺判官笔朝他腰眼点去。完颜撒离喝平时附庸风雅,打起仗来却凶猛无比,轮手中刀劈向他的手臂,竟是两败俱伤的招式,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化解之招。江飞燕忽一俯身,判官笔斜刺里挑上,扎向马腹。完颜撒离喝反应倒是不慢,欲将马人立而起,可江飞燕出招太快,判官笔正点中马腹上,灰马痛嘶一声向后仰去,完颜撒离喝赶紧双脚离镫,踩马鞍向后跃去,他不懂轻功,摔在了地上,用女真话大喝道:“将汉贼拿下!” 江飞燕一人难挡百名骑兵的攻击,便利用地形飞檐走壁,频频用暗器伤敌,金兵的强弓飞箭也奈何他不得。好在完颜撒离喝还没意识到他们的目是打开城门,不然只要一声令下,骑兵直扑洛天初的话,抢粮计划就泡汤了。打开城门的使命全落在洛天初身上,他以十成功力全力出击,金兵一近他身非死即伤,只能围而不攻,不愿白白送死。洛天初很快杀到了城门前,大门上架着三根粗大的木栓,还有三根木梁斜支着城门。他运气贯剑,依次从木梁间跃过,每跃一次便斩断一根木梁。 金兵看出他的意图,不顾生死的上前搏命。原来金****法规定,无论什么原因,凡是被敌人从内部打开城门的,当值士兵统统斩首。洛天初躲过了几名金兵的攻击,单臂举剑劈下,意欲一次斩断三根门闩。可当长剑碰到第一根门闩时,发出‘叮当’一声,火星飞迸,长剑断为两节,这才发现门闩是以浑铁打造,他这一分神,后背中了三刀,好在关键时刻躲过了要害。 洛天初急中生智,先舞动半截长剑击退金兵,接着用脚由下至上踢掉了下层的门闩。脚面踢在铁门栓上生疼不已,可他全然不顾,接着又跃起踢掉了中层的门栓。落地后杀了几名金兵,抢得一口长剑,再次飞身而起,只要再踢掉一根便能打开大门。就在这时背后生风,他知有人放暗箭,忙挥剑挡开来箭,落回地面。他扭头一瞥,见射箭者是完颜撒离喝,原来他也看出了这些汉人的目的,虽不知开门的原因,但显然是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洛天初又杀了两名金兵,提气喝道:“江兄再帮我撑一阵,我这就开门。”说着再次飞身去踢门栓,完颜撒离喝刚要放箭,三丈外的江飞燕忽然从金兵手中夺过一把长枪掷去。此时江飞燕能周旋的空间已越来越小,全凭着巧妙的轻功在勉强支撑,投掷长枪令他的身子有了一瞬间的停顿,正有一柄斩马刀砍中他的左臂,锋利的刀锋将整条臂膀砍了下来,江飞燕惨叫一声,捂着断臂飞身上了道旁的房顶,顺着鳞次栉比的屋顶狂奔出去。完颜撒离喝也不追赶,率领骑兵冲向洛天初。 江飞燕用一条胳膊的代价为洛天初争取了时间,他终于踢掉了最上层的门栓,然后对岳云喊道:“城门开了!”阶梯上的岳云喝了声“好。”跃起后踏着人头跳上城墙,正落在一名弓手旁边,一枪将他刺倒,抢过长弓和箭矢。城墙上的金兵潮水般向他涌来,他轮起长枪横扫一圈,把冲上来的金兵扫下城墙,将事先浸好的油布缠在箭矢上,在火把上一点,油布便燃烧起来,随即挽弓搭箭,‘噌’一声将箭射出。燃烧的箭矢如一道流星划破了漆黑的夜空,格外引人注目。 与此同时只听东面的黑暗处传来震耳的喊杀声,漆黑一片的大地突然亮起千盏火把,火把下人头涌动,冲向东门。吴阶,陆飞,吕义所率领的一万援军一直埋伏在十里远的土坡下,趁夜又悄悄前进了五里,隐藏在杂草群中。洛天初他们打斗的动静甚大,城墙上乱成一片。陆飞他们都有听见,虽担心不已,却也不敢冒然出兵。直到岳云射出火箭,摩拳擦掌的他们才杀了出来。凤翔城没有护城河,援军毫无阻碍的冲到城下,一哄涌进东门。 门前顿时乱做一团。金兵万没想到宋军敢来偷袭,一时措手不及,阵脚大乱。宋军轻而易举的控制了东门。陆飞和吕义各率兵冲上城墙接应岳云和赵横山。二人抵挡了金兵好一阵子,早已疲惫不堪,但见援军一来精神大振,反而越战越勇。金兵或死或伤,东门彻底失陷。 凤翔城其他三门和城内的金兵还有两万五千人,远多于血刀堡。可他们偷袭的太过突然,金兵一盘散沙,毫无组织。完颜撒离喝见大势已去,忙带着骑兵奔回城中,准备凝聚兵力反击。吴阶接应住了洛天初,道:“干得漂亮!快带我们去劫粮。”洛天初见吴阶带来的六千士兵中有一半人都推着独轮车,道:“前方石寨便是金兵的屯粮之地,我们已得到了开门令牌,可我的女真语不流利,开口就要露馅。”吴阶道:“我会说女真话,把令牌给我。”洛天初将令牌递给吴阶,率军来到石寨前。 石寨的守军虽不知东门为何喧闹,但都猜到发生了大事。他们的职责是把守粮仓,只听完颜娄室一人号令,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也不可擅离石寨。寨墙上的守将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吴阶高举令牌,以女真语朗声道:“宋军偷袭了东门,我奉完颜娄室将军之令,前来押送粮草去宝鸡,快速速开寨。”守将迟疑道:“就算要押送粮草也是我们的事,娄室将军怎会另派旁人?”吴阶沉声道:“娄室将军对尔等另有指派,见此令如见娄室将军本人,尔等有何疑虑,误了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吴阶的语气自带着一股威严,若换做徐还那样底气不足的文人,没说两句便心虚了,如何镇的住金兵。守将果然动摇,犹豫了半响道:“给他们开门。” 第九章 夜战凤翔(下)六更 寨门打开后,走出一位金国猛安,打量着吴阶等人,皱眉道:“我怎地从未见过你们,你们怎都不穿军服,让我看看你们的令箭。”吴阶道:“事出仓促,不曾讨得,令牌便是令箭。”那猛安露出警惕之色,道:“胡说!娄室将军发令时必派令箭!来人!把他们拿。。。”后面的字还未吐口,吴阶的长剑已刺穿了他的嘴,抓起头发斩下头颅,高高举起道:“此人贻误军令,已被我枭首,所有人放下兵器,站在原地,违抗者他便是先例!”说着一脚将那猛安的头颅踢了出去。守军尽管对他们的身份半信半疑,但主将被杀,又被吴阶的气势所震,都不敢上前质问,虽未放下兵器,但也没有上前阻拦。吴阶心知只能唬住金兵一时,忙令手下士兵开仓装粮。士兵们一哄而上,数十座仓门同时打开,金黄的粮食如流沙般倾泻出来,装满了一个个事先准备好的空布袋,六千名士兵七手八脚的将布袋装满,不一会儿堆积起来的布袋便如小山般高。 片刻后忽听东门喊杀声震天,八成是金兵反攻而来,吴阶和洛天初对视一眼,露出焦虑之色。正在这时,一名血刀堡的士兵匆忙禀告,原来完颜娄室亲自带兵反扑东门,战事十分激烈,吕义和陆飞率领着四千士兵拼死抵抗,已坚持不了多久。吴阶见粮食已装了不少,高声喝道:“儿郎们,咱们撤!”洛天初道:“不如把剩下的粮草统统烧光,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吴阶摇头道:“你看这些守军只是不明情况才不敢动手,若烧粮惹怒了他们,便会被前后夹攻,想撤退可就难了。”洛天初点头称是,护着粮车向东门撤去。临走前吴阶还郑重其事的对金兵朗声道:“尔等在此待命!休得玩忽职守!若被宋军抢走一粒粮食,统统砍头!” 离开石寨后,吴阶和洛天初正暗自庆幸行动还算顺利,没想到刚走出两条街,忽听身后蹄声震地,回头张望,只见无数火把闪动,不知多少金兵追来。洛天初当机立断道:“请吴经略护送粮车先走,我留下断后。”吴阶断然道:“不行,我来断后。”洛天初急道:“现在不是争执之时,请吴经略速行!”吴阶知情况紧急,道:“那好!我留一千人助你!”洛天初道:“那谁来保护粮车,三百人便好!”吴阶颔首道:“好!活着回来请你喝酒。”说罢带大部队继续前进,留下断后的三百士兵全来自魔王寨,皆是自愿留下,他们在长街一字排开,拦住去路,洛天初手提长剑站在最前面。 追击的金兵有四千人,其中有五百骑兵,为首大将正是刚撤去的完颜撒离喝。原来完颜娄室反攻东门时见宋军死守不退,心下起疑,便猜到宋军前来劫粮!忙令完颜撒离喝火速来守石寨。他赶到时发现粮草被洗劫大半,大怒不已,便率兵前来追赶。他猜到宋军用自己的令牌骗开了寨门,若能把粮草追回还能减轻些罪名,不然人头不保,所以格外拼命。见洛天初的数百人拦在当街,运粮大队就在前方不远,喝道:“休要停顿!跟老子去追粮车!” 洛天初见五百骑兵加速冲来,心中一紧,他深知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如此快的速度冲来,步兵只能被踏为肉泥。好在街道宽度有限,骑兵的优势还不能发挥到最大,但想抵抗住这一波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他高声喝道:“儿郎们!我们也许都会死,你们怕不怕!”三百士兵热血沸腾,齐声嘶喊道:“不怕!”洛天初喝道:“好!跟我冲!”说着第一个冲了上去,三百义军见他如此英勇,都发喊一声,紧随其后。洛天初心知若站着不动,必被骑兵冲溃,全力冲击还能抵消一下骑兵的力道。他当下用出《降魔剑典》,射出七道剑气,目标全是骑兵的马腿。首当其冲的就是完颜撒离喝,坐下马一声痛嘶,中了剑气,前腿下跪。完颜撒离喝赶紧脚踏马鞍向后跃去,躲过一劫,这是他今夜第二次跳马了。后面的金兵就没这么好运,全都人仰马翻,倒下一片。洛天初冲到近前,剑剑杀招,剑光所至人头横飞,鲜血飞溅。 先头几匹马一翻,接踵而来的战马反撞上了自己人,人叠人,马叠马,叫骂声乱成一片。不过一些马术精湛的金兵纵马跃了过去,冲到近前。要比单打独斗,魔王寨的士兵并不比金兵差,但缺少沙场历练,面对着气势汹汹的骑兵都有些紧张,使不出平时的一半本领。冲到近前的十几名金兵不一会儿就砍翻了一倍以上的同伴,他们却无一人畏惧逃跑,都死的英勇顽强。洛天初多次从金兵刀下救出同伴,金兵在他剑下一招就死,将近前的十几名骑兵杀了个干净。这时金兵稳住了阵脚,迅速搬开了瘸马,准备再次进攻。 骑兵之强在于速度,生长于马背的完颜撒离喝当然明白此点,当即命令骑兵绕道去追吴阶的运粮队,他本人带步兵继续攻击洛天初,洛天初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架不住数千金兵的狂攻,他的三百士兵不出片刻便折损大半。看着同伴接二连三的被杀,洛天初急红了眼,豁出性命与金兵火拼,杀的浑身是血,一眼望见了发号施令的完颜撒离喝,大吼一声向他杀去。完颜撒离喝也早注意到了他,心想这小子当真英勇,比我大金国的武将都要厉害,眼看杀了过来,自知不是对手,连忙向后撤去,呼喝道:“把那小子宰了!”金兵一拥而上挡住了洛天初,洛天初苦战了一夜,内力大耗,此时筋疲力尽,再难突破金兵,只有招架之力。金兵将他和士兵阻断,分割包围,洛天初腹背受敌,多处受伤,回头一看,手下仅剩下二三十人,仍在浴血苦战。长街上尸首遍地,血流成河,死的大都是自己人。洛天初急火攻心,‘哇’一口吐出鲜血,身子摘了几摘好悬摔倒。完颜撒离喝不知何时溜了回来,一个箭步上前,挥斩马刀砍中他的右肋。若不是他有‘易筋经’护体,这一刀足可把他斩为两截。洛天初肋下血如泉涌,咬牙就地一滚,躲过了金兵迎面而来的三刀,在滚动中连点身上穴道,减缓流血之势,还没来得及站起,在地上又是一滚,避开横扫过来的马刀,挥手三剑,将侧面袭来的长枪斩断,随之身形一转,闪开了不知何处射来的暗箭。就这样苟延残喘的坚持着,金兵硬是杀不死他,还不时被他反杀几人。这时三百士兵已全军覆没,偌大的包围圈中仅剩下他一人,若非有顽强的斗志在支撑着他,只怕早已倒下。 完颜撒离喝看着以剑撑地的洛天初,示意金兵住手,道:“你所犯之罪就算车裂十次也不算多,但本将军怜才,看你这一身本领,杀了可惜,若你肯发誓效忠我大金国,本将军可为你求情几句,说不定能保住性命。”他知完颜娄室不会轻饶丢失令牌的事,若能策反洛天初这样的人才说不定会将功折罪,从轻发落自己。洛天初双目紧闭,血水混着汗水流下面颊,他已无力去擦,缓而坚定道,“不降!”完颜撒离喝瞪眼道:“不识抬举不是?以为老子不敢杀你么?现在杀你比碾死只臭虫还容易。”洛天初闭眼低吼道:“滚你娘的!”完颜撒离喝眼瞪得更大,骂道:“奶奶的,还敢骂人,来人,去把他的首级割下来!”一名金兵缓步来到洛天初身后,高高举起了斩马刀。洛天初用最后的一丝气力扬起了脖子,神情中充满着高傲和不屑,静待这一刀的落下。 第九章 三军统帅(上)一更 就在金兵挥刀砍下时,忽然从上空飞来一条丝带,灵蛇般缠上了洛天初的腰肢,将他拉到了半空。完颜撒离喝见那人藏在道旁房顶,夜间看不清面容,只见身形婀娜,是名女子。完颜撒离喝大声道:“放箭射死他们!”金兵纷纷挽弓搭箭,箭还没放出去,房上那人已带人从屋子的另一面跳下。金兵都不会轻功,只能绕过一条街去追赶,早已人影皆无。 洛天初神志不清,不知发生何事,只觉脸上贴着个软软的事物,柔软舒服,鼻间一股淡淡的清香,隐隐听人说道:“小洛哥哥,别担心,我来救你了。”他本想睁眼去看,可一股强烈的疲倦袭来,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黑暗中有个男子声音唤道:“小洛!小洛。”还有个女子声音道:“小洛哥哥!小洛哥哥!”他只觉这两个声音甚是耳熟,似是朱雨时和令雪儿在说话,可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呼喊声越来越急,想开口回应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似有东西卡在喉间,越是着急越是胸闷,到最后他憋足了力气放声嘶喊,突然世界一片明亮,天空湛蓝无比,明媚的阳光刺眼夺目。所在处是一片草地,他半躺在一个柔软的怀抱中,抱他那人惊喜叫道:“你醒啦!”洛天初扭头一看,果然是令雪儿,她的发鬓和衣着都很狼狈,精神倒还不错,现在更是喜极而泣。 问声又赶来两人,却是朱雨时和何月莲,朱雨时上前握住他的手,激动道:“你已昏迷了一天一夜,现在可好些了么。”洛天初一头雾水,不解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朱雨时奇道:“我正想问你呢,怎么伤成这样?”洛天初思索道:“我记得我在凤翔城被金兵围困,眼看要被他们杀死,却有一人救了我出来,是你们么?”朱雨时和令雪儿诧异的对望一眼,朱雨时道:“这就奇了,我们发现你时独自一人,浑身是血倒在草地上,肋下伤口失血过多,若不是我及时给你包扎止血,你的小命早就没有了。”洛天初疑惑道:“不是你们救的我?”朱雨时摇头道:“不是,我们按着计划赶往和尚原,路经此地便碰见了你,本还以为是惨死的百姓,亏了雪儿心细,又回来看了你一眼,还说就算是陌生人也要将尸体掩埋。待我们回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你。雪儿哭的跟泪人一样。你昏迷时一直在发高烧,好在你内功精湛,恢复的快,加上雪儿照料周全,每过一刻钟便更换额上的湿巾,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啊。”洛天初感激道:“真是辛苦你了,雪儿。”令雪儿娇啐了他一口,道:“谁要你谢,对了,你去凤翔城干什么,其他人呢?” 洛天初猛然想了同伴,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安全,这就要起身前去和尚原。身子刚一动,只觉肋下伤口疼痛欲裂,朱雨时忙将他按住,急道:“你触动了伤口,看!又开始流血了,我再替你换药包扎。”洛天初趁着换药的功夫将凤翔城劫粮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道:“救我那人想必是隐遁在凤翔附近的高人,这才拔刀相助,不留姓名,以后若能找到一定要好好报答救命之恩才是。”何月莲道:“那就奇了,那人既救了你为何不好事做到底,为什么要把扔在这里,你的伤势这么严又该如何活命。”洛天初沉吟道:“也许人家是去买药去了,把我放在这里是怕被金兵找到,回来后发现你们已救了我,便干脆不现身了。” 包扎完毕后,洛天初在搀扶下缓慢行走,他们所在之地位于渭水南岸的山谷中,距陈仓也就十里之地。他们也不用刻意隐藏痕迹,走出五里便碰上了宋军的哨卡,讲明缘由后哨兵又惊又喜,大赞洛天初英勇,自发砍了山藤,做了顶简易藤轿,抬着洛天初前进。洛天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轿’,对抬他的哨兵很过意不去。他打听了昨夜的战事,哨兵说他们一直放哨未回,也不清楚情况。到了陈仓道口,曹武早在等候,兴高采烈的接住洛天初。洛天初再次询问战事,曹武兴奋道:“当然是大捷,此仗缴获了五万石粮草,够我们吃半年的,吴经略说此仗洛兄弟当为首功,都是你出的妙计,又冒险打开了城门,更在危机时阻挡追兵。我军士气大振,一扫富平之败的消沉,都盼望着与金兵一战。”洛天初暗感安慰,心想三百壮士的鲜血总算没有白流。曹武望着朱雨时三人,道:“这三位是。。。”洛天初道:“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好兄弟朱雨时,她是令雪儿,令堡主的千金,这位姑娘是何月莲,是正一派何二当家的千金,也是我兄弟的未婚妻,哈哈,都是自己人。”曹武大喜道:“原来如此,欢迎诸位了。”转而对朱雨时笑道:“朱兄弟,摆喜酒时可别忘了通知一声。”朱雨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何月莲也害羞的低下了头。 行在陈仓道上时,曹武讲述了昨夜之战详情,那、完颜娄室不愧为百战名将,组织的反攻凶猛激烈,陆飞他们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才勉强保住东门不失。吴阶的运粮车队赶到后,由吴阶,陆飞,赵横山,吕义,岳云领着两千士兵断后。他们都是以一当百之辈,利用城门洞狭小的空间,阻挡了金兵整整一个时辰。其中陆飞和赵横山伤势较重,最后且战且退到了渭河边上,与杨从义的接应部队会合。完颜娄室不敢冒然渡河追击,便率兵返回了。一战清算下来,我军损失三千六百人,得粮五万石。金兵的损失近一万。洛天初心想对于战争而言己方是胜利了,但那三千六百个活生生的人却再也看不见了,胜利的荣耀属于吴阶,属于自己,属于所有还活着的人,可在庆功宴上有谁会思念那数千具兄弟的白骨。数千人的阵亡对于一场战争只是个很小的数字,但对于他们的家庭却是天塌地陷,又有谁理解他们的痛苦和悲哀。他头次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可是战争难以避免,士兵们的生死皆取决于统帅的智慧和意志。洛天初心想如果有机会统兵,一定要尽全力将伤亡减到最少。(。) 第九章 三军统帅(下)两更 刚过益门镇便见到吴阶为首的迎接队伍,他们听说洛天初还活着都兴奋不已,吴阶握住他的手道:“若你死在凤翔,吴某心中何安。此战你为首功,已设下了庆功宴,大家里面请!” 回到和尚原,血刀堡的士兵士气高涨。大家在大厅分桌坐下,洛天初紧挨着吴阶,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喝到酣处,洛天初奇道:“有酒在此,怎不见江堂主,他可是无酒不欢的。”陆担担忧道:“自从那晚回来就一直没见过江兄,还当他和你在一起。”洛天初道:“城门打开后就没见过他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莫非。。。”他当下住口,不愿说出不吉利的话。岳云回忆道:“我当时在城墙上好像听到江兄一声惨叫,似是受了伤,当时情况混乱,我也不能确定。” 陆飞道:“江兄的轻功独步武林,就算不敌也能脱身,应该不会出事。”大家频频点头,都希望事情如此。吴璘道:“我会多派兵打探,只要有江兄的消息立刻赶来通报。不管怎样,这次凤翔大捷,我军不但取得粮草,还歼灭了一万金兵,一扫富平之耻。吴某先敬洛兄弟一杯,若无洛兄弟便无此胜。”群雄纷纷举杯。洛天初道:“此战全赖众将士用命,在下怎敢居功,我认为这杯酒当敬战死的那三千六百兄弟,若无他们的浴血奋战,我们且能在这里喝酒。”说罢以酒浇地,神情悲痛。群雄都扼腕叹息,学他般祭奠亡灵。洛天初放下了酒杯,继续道:“我们抢了金国的粮草,金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凤翔之战只是小试牛刀,真正的恶战还未开始,从今天起我们更要加紧防备,防备金兵进攻。” 吴阶点头道:“不错,完颜兀术年纪不大,却擅用兵,当年他率领着九千骑兵南渡黄河,纵横数千里无人能挡,所到州县闻他大名全都不战而降,完颜娄室也称他是金国新一代的栋梁之才。我们杀了他的二哥已令他恨之入骨,又趁他生病时偷袭了凤翔,他肯定怒上加怒。金兵此战是为复仇而来,斗志旺盛,我们的胜算确实不大。”岳云道:“金兵有十万,我军不足两万,又是经验不足的民兵,前景确实堪忧。”洛天初道:“我军据险而守,只要将帅指挥妥当,不一定必败。”公孙明月道:“我同意小洛的看法,和尚原易守难攻,我们准备充足,尚有一拼之力。”吴阶道:“话是不错,可我们不能将所有兵力都用在和尚原,陈仓道上有一条小路可通大散关,若金兵偷袭了大散关便断了我们的退路,那时就腹背受敌了。”陆飞道:“吴经略打算分多少兵力去守大散关?”吴阶道:“最少要一万人。大散关乃关中咽喉,绝不可失。”陆飞道:“我们本来就不足两万人,分兵一万拿什么抵挡金兵的进攻。”吴阶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散关一定要有重兵把守,不敢有丝毫的侥幸。” 众人一片沉默,谁都知不足一万的兵力是绝难守住和尚原的,只有洛天初神色不变,思虑片刻后道:“依我看,三千兵力防守大散关足矣,无须一万之多。”吴阶摇头道:“洛兄弟切勿大意,三千是肯定不够的。”洛天初道:“我以为不但足够,还能把金兵杀得落花流水。”吴阶诧异的望着他,道:“愿闻其详。”洛天初道:“现在是三月中旬,四月便是本地雨季,到时漂泊大雨,连绵不绝,山路溜滑,人马难行。就算金兵翻山越岭到达了大散关,也绝难渡过十里外的清姜河。”吴阶道:“清姜河并非大河,就算到了雨季,只要就地制造木筏便可渡过了。”洛天初道:“可先派一千刀斧手埋伏在金兵必经之路,见金兵后放其过去。再派一千箭手埋伏在清姜河对岸,待金兵过渡河到了一半时放箭,那时金兵进退两难,损失定然不小。还有一千人先至上游埋伏,用土袋遏住河水,听见下游人喊马嘶,便取出布袋,放水淹之,再顺水杀下来接应,渡河的金兵必定全军覆没,剩下的金兵无心恋战,会匆忙撤退,那时埋伏在归路的伏兵再断其去路,就算不能全歼,也能消灭八成。” 吴阶拍案叫好道:“妙计!原来这三千人并非用来守城,而是进攻的。”吴璘大笑道:“金兵都是旱鸭子,这次叫他们葬身鱼腹,清姜河的河蟹有口福了。”群雄一阵大笑,岳云道:“如果金兵只是佯攻和尚原,主力部队则强攻大散关,三千人该如何抵挡?”陆飞道:“岳兄弟考虑的是,金兵的真正动向我们不得而知,只能到时再做定夺了。”洛天初道:“这点可以放心,金兵主力绝不会去攻大散关的。”陆飞奇道:“怎能如此确定?”洛天初笑道:“金兵占领大散关虽可断了我们的退路,却也同样深陷孤城,自断退路。汉中的兵力与我军同样可以两面夹击。另外大散关的粮食远不够他们十万人吃的,想运粮过去不但要翻身越岭,更要经过我们和尚原,我们只要袭击他们的运粮队,保管让他们十万人活活饿死。完颜兀术不会冒这个险,只会派少量兵力去攻大散关。” 众人频频点头,都觉的洛天初分析的在理。岳云露出惊异之色,没想到从没打过仗的洛天初竟有如此清晰的判断,不禁想起父亲曾说有些人天生就是统帅之才,好比西汉的霍去病,十八岁便身为统帅,远征边疆,难道洛天初也是这样的人?还是只会纸上谈兵?这就要用成败来判定了,但如果失败代价可就大了。 吴阶道:“吴某一直以来有个想法,如今和尚原全是贵堡的士兵在守城,我是外人不便指挥,士兵们对我也不了解,缺乏信任。打仗贵在将士同心。我认为洛兄弟年纪虽轻,却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请领统帅之职,调度将士,对抗金兵。”洛天初大惊道:“万万不可,在下出主意还行,且敢当此大任。”吴阶道:“能者当仁不让,请洛兄弟万勿推辞,吴某愿听调遣。”吴璘也道:“凤翔一战已让你在军中竖起威信,士兵们无不敬服,由你指挥最适合不过。”洛天初只是推辞不受。公孙明月道:“论军中影响小洛仍比不上令堡主,统帅一职还是由堡主担任为好。”吴阶道:“话是不错,但令堡主不在这里,如果金兵明日来攻而我军无帅,该如何是好?”公孙明月道:“令堡主虽不在,但他名气仍在,以我愚见,堡主为统帅,吴经略和小洛可暂为副帅,各统所属兵马,先由小洛统一调度,如何?”吴阶赞道:“先生考虑极是,吴某赞成。”公孙明月笑道:“自古强宾不压主,我等只是助阵,如此安排也是权宜之计,事后吴经略仍是统帅,我等绝不敢僭越。”吴阶大笑道:“先生多虑了,吴某且是量小多疑之人,只要能击退金兵,就算砍了吴某的头颅也在所不惜,怎会计较区区名分。”公孙明月欣慰道:“有吴经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吴阶朗声道:“大战在即,其他皆是小事,从现在起,此战统帅便是洛天初,谁都要听他号令。”(。) 第十章 大战将至(上)三更 洛天初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吴阶道:“大敌当前,为将者不可犹豫不决,请统帅这就调兵遣将。”洛天初长出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道:“好,大散关的兵力贵精不贵多,要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和默契,只有神岔寨的三千宋军精锐可担当此任。”杨从义起身道:“神岔寨的兄弟愿听从调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洛天初赞道:“杨将军威武,然而光你一人是不够的,若有吴璘将军坐镇就再好不过了。”吴璘起身道:“吴璘领命。”洛天初转身对陆飞道:“若攻打大散关的敌军中有江湖高手,还请师傅多多劳神,不知师傅伤势如何?”陆飞笑道:“不妨事,在下自当前往。”洛天初欣然道:“那就好,你们今日就动身,带上一个月的粮食即可,一切听从吴璘将军安排。切记多设哨卡,侦查军情,如有敌兵来犯,可用我计破敌。”吴璘,陆飞,杨从义领命称是。 洛天初又对吴阶道:“吴经略,不知和尚原的守城器物可准备妥当?”吴阶点头道:“是,我这就带你查看。”众人一行出了大厅,走过操场,顺着石阶登上城墙。士兵们见众将帅齐至,个个精神抖擞,准备检阅。洛天初见城墙上堆满了石块,滚木,羽箭,欣然道:“仓促间能准备这么多,也是难得了。”吴阶道:“秦岭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和木头。羽箭是张浚带来的,还没用上就遭富平之败,好在军需没有受损。最缺的是热油,这里很难找到。”洛天初沉吟道:“那就在关键时候再用吧,不要浪费。” 他的目光忽然被一架如床般大小的巨型弩车所吸引,奇道:“这是何物?”吴阶道:“这是三弓床子弩,是我军的秘密武器,若无它在,此仗我也没多少信心了。”洛天初仔细打量那床子弩,大为好奇。吴阶解释道:“我们在一门弩车上加上三张强弓,最后一张反向安装,因此称为‘三弓床子弩’。弓弦是用动物肌腱制成,利用多弓合力发射箭镞。弩身为檀木,轻巧坚韧,以铁为箭膛,钢为弩机,用木锤击发,威力无穷。”洛天初倒吸了口凉气,道:“此弓有多少射程?”吴阶笑道:“发一箭让大家看看。”两名负责床子弩的士兵领命后,从麻袋取出一根两丈长,形似长枪的长箭,箭头三棱穿甲锥,箭尾是三片铁翎。士兵将长箭放上床子弩,合力绞动手轴,待箭到位后,调整了角度,击下木锤。 ‘噌’一声,六根弓弦同时剧震,长箭如飞龙般****而出,画过一道长长的弧线,转眼变成了一个黑点落了下去。许多人都是首次见识它的威力,洛天初震惊道:“这射程足有一千五百丈吧?”吴阶笑道:“是两千丈,一次可同时发射五根箭镞。”洛天初道:“这样的床子弩我们有多少架?”吴阶道:“一百三十架,四万支箭镞,若箭镞不够,我们还可就地取材制作。”洛天初欣然道:“太好了,咦,这个又是什么?”吴阶见他指的是士兵手中的小型弩弓,道:“这叫‘神臂弩’,跟‘三弓床子弩’的原理相似,采用了复合弓的工艺,只是更为轻便,适于单兵携带。”洛天初拿过一架‘神臂弩’用力一拉便将弓弦挂上,赞道:“好强的弓!如此强弓士兵能拉的开么?”吴阶笑道:“不是所有人都有统帅这般气力,你看弩前端的那个如马镫的铁环了么,士兵要将脚伸进去借力才能拉开,有三百七十丈的射程。这神臂弩数量充足,足够士兵人手一把。”洛天初笑道:“金兵以骑兵为主,这两件远程兵器正是它们的克星。” 这时曹武匆匆跑来道:“启禀吴经略,杨将军,神岔寨的兄弟们已整装完毕,现在寨内已空,帐篷和旗帜都来不及收拾,不知要如何处置。”吴阶道:“一把火烧了吧,什么都不留给金兵。”曹武刚要领命前去,洛天初道:“神岔寨地处险要,易守难攻,为何要放弃?”吴阶道:“神岔寨没有城郭,难以久守,我们只有一万五千兵力,再分兵守神岔寨太过分散,还是集中起来坚守和尚原为好。”洛天初想了片刻,沉吟道:“我认为神岔寨不能拱手让给金兵,如果金兵不费吹灰之力便直达和尚原城下,士气必定大振,而我军忽见十万大军来到,难免会生出畏敌情绪,此战成败皆取决于士气,气势绝不可失。” 吴阶缓缓点头道:“统帅以为如何是好?”洛天初道:“我军该在神岔寨迎敌,给敌军当头一棒,挫敌锐气后再撤回不迟。我当亲率五千士兵前往神岔寨迎敌,望吴经略坐镇和尚原,为我压阵。”吴阶道:“你身有重伤,不可亲上前线,还是另选别人吧。”洛天初道:“统帅亲上沙场将士才会用命,这点伤势也顾不得了。”朱雨时道:“我跟你一起去。”洛天初点头道:“好。”岳云,赵横山,吴阶,吕义等也都请战,洛天初道:“我们的实力不可一次全暴露给敌军,不用全部前往。岳兄和赵兄在凤翔一战中受伤不轻,请先和尚原养伤,就小朱和吕寨主同我前去即可。”赵横山急道:“奶奶的,洒家这点伤不碍事,你看这伤腿活动自如。”岳云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道:“小洛现在说的话便是军令,你这叫抗令不遵,要杀头的。”赵横山怒道:“让老子在后方晒鸟蛋,还不如死了痛快!”岳云皱眉道:“你。。。”当下无奈摇头,拿他没有办法。洛天初道:“赵兄,等你伤好后,我保证让你当先锋,杀个痛快如何?”赵横山大晃脑袋,道:“休想用这话糊弄洒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洛天初头大如斗,正无可奈何时,陆飞忽然闪身到赵横山身前,连点中他身上穴道。赵横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大怒道:“姓陆的你干什么!”陆飞正色道:“你藐视主帅,不服将令,不杀你这颗黑头已是法外开恩,来人!将这黑厮绑起来关押,统帅返回和尚原前不可放出!”赵横山大骂道:“你暗算洒家,卑鄙无耻!够胆解开洒家穴道大战三百回合。”陆飞笑道:“想打架以后多的是机会,先关些时日让你清醒清醒。都还愣着干嘛!还不上绑?”士兵们甚是害怕赵横山,战战兢兢的拿来几根麻绳,便要上绑。”赵横山瞪眼道:“兔崽子们,敢绑你们赵爷,看我以后不收拾你们。”陆飞沉着脸道:“绑这黑厮怎能用麻绳,换铁链来。”赵横山咬牙切齿道:“姓陆的你真狠,这梁子咱们是结下了。”陆飞也不理他,让士兵七手八脚的将他绑起,在他的一片骂声中抬走了。(。) 第十章 大战将至(下)四更 陆飞对吴阶道:“浑人一个,让吴经略看笑话了。”吴阶大笑道:“我倒是喜欢赵兄的刚烈性子,来日方长,慢慢就服从军令了。”陆飞点头:“希望如此,只是我这兄弟太过刚烈,我怕他会做出傻事,比如绝食相逼,还望吴经略费心照料。”吴阶笑道:“好说好说,你尽管去大散关,照顾赵兄的事就交给吴某了。”这时令雪儿走到洛天初近前,低声道:“我也跟你去吧。”洛天初歉然一笑,摇了摇头。吴璘道:“大战在即,我们刻立刻护送帝姬到汉中去,若有闪失,我等担罪不起。”赵嬛嬛坚定道:“本宫不走,此战关系重大,本宫身为皇室且能临阵退缩。如果失去川陕,大宋危矣,本宫又能跑到哪里去?本宫愿与诸位共存亡。”众将听罢都大为感动。 回到大厅后,吴璘,陆飞,杨作义告别众人,带领三千宋军赶往大散关驻守。洛天初,朱雨时,吕义也点了五千士兵,准备赶往神岔寨。洛天初让士兵带上五十架‘三弓床子弩’和一千把‘神臂弩’,只有这两件远程武器才能抵挡金国的骑兵。出发前他们去看望了还在重伤中的东郭问刀,正一派的‘紫阳丹’功效极佳,他体内气息基本畅通,只是仍然无法运气,完全康复还需月余。东郭问刀也是急脾气,对不能参战懊恼不已。公孙明月对洛天初道:“你们在神岔寨不要恋战,挫败敌军锐气即可。千斤重担在你身上,你又有伤在身,切勿逞强。”洛天初道:“是!军师放心。” 半个时辰后,五千士兵整装待发。洛天初和吕义早到操场,训话完毕。洛天初心想小朱怎么还不来,难道儿女情长没完,竟忘了时辰?正想着,只见朱雨时和何月莲连诀走来,何月莲轻轻说了声“你多保重。”便远远走开,和令雪儿站在一起。令雪儿坏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何月莲脸上更红,粉拳轻打,令雪儿则嘻嘻偷笑。洛天初见朱雨时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低声道:“我们去的是战场,你要是心神不定就留下来吧。”朱雨时忙道:“谁说我心神不定,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洛天初笑道:“是不是何小姐对你说了什么才让你这么义无反顾?”朱雨时脸上现出幸福的微笑,点了点头。若在平时洛天初肯定要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可现在大军出发在即,只好作罢,将手一挥,高声道:“兄弟们,出发,让金兵见识一下咱们的厉害!”五千士兵列队走出和尚原,吴阶等人送出二里地才拱手作别。 两个时辰后抵达神岔寨,寨内宋军都已全部调往大散关,营帐和防御设施都在,省了不少事。洛天初令士兵砍伐树木,搭了十座三丈高,七丈宽的木台,将五十座‘三弓床子弩’安置上去。又将一千‘神臂弩’队分为四个梯队,练习配合放箭。一切妥当后,洛天初才在中军大帐中稍作歇息,朱雨时为他的伤口换药,道:“你虽是皮外伤,但也相当严重,换做常人至少要静养十天半月,而你还要亲上战场打仗。”洛天初道:“听岳云说他们岳家军的将士就算断了胳膊也不肯轻下沙场,我这点伤算什么。你陪我到寨门前看看,我想再设几处陷坑。” 两人走到寨前,洛天初选了几处地方道:“先让兄弟们生火做饭,吃饱后把这几处挖成陷坑,里面装满尖石木刺,就算杀不了多少金兵也可限制他们的行进速度。哎,你看这里风景秀丽,河水清澈,可很快就要尸体如山,血染清河了。”朱雨时道:“在此之前可要多喝几口这清水了。”说着蹲在地上,双手捧水喝了几口,赞道:“这清姜河水清凉甘甜,你快来尝尝。” 洛天初道了声‘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怔在原地,朱雨时唤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洛天初失声道:“不好了,我忘了一事。”正好吕义也走出寨门,问道:“忘了何事。”洛天初道:“我们的水源都来自清姜河,如果金兵截断上游我们便无水可饮,那时可就不战自乱了。”吕义道:“我们能不能在寨中挖几口井?”洛天初摇头道:“如果地下有水的话,杨将军肯定早就挖出来了。”朱雨时道:“那我们现在就挖条水渠,将水引进寨内?”洛天初道:“还是老问题,只要截住上游水源,什么渠也是干渠。”吕义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洛天初沉思良久,叹道:“没办法了,除非再给我两万兵力守住清姜河上游。”朱雨时急道:“要不撤军吧,集中兵力防守和尚原也是可以的。”洛天初道:“我们的士兵都没上过真正的战场,平时聚在一起吵吵闹闹,看似威风,可真到了沙场上,面对久经沙场的十万金兵,心里难免发憷。那可是十万金兵啊!连我们都会紧张,何况士兵。如果心中生出必败的感觉,那我们就真的败了。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决战前灭掉敌军锐气,激励起我军的信心,才有一拼之力。”吕义点头道:“现在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洛天初斩钉截铁道:“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撤军,让全军将士把一切可盛水的容器都拿出来装水,能装多少是多少。”朱雨时道:“水喝完该怎么办?”洛天初苦笑道:“那就听天由命吧,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渴死,该撤时还是要撤的。”接下来五千士兵便开始大量囤水,水缸,皮囊,杯碗都盛满了水,还有些人砍掉大树,用树干来装水,存得了五天之量。 次日天还没亮,洛天初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开门一看,见吕义一脸凝重之色,道:“探子来报,金国的先锋骑兵已出凤翔,全是骑兵,不知多少人马。”洛天初提剑随他出了大帐,问道:“金兵到了哪里?”吕义道:“探子来报时金兵已在渭水边上。”洛天初惊道:“这么快,金兵已到了么。”吕义道:“还没有,金兵没有立即过河,而是在渭河上修了十座浮桥,现在浮桥还没有建完。”洛天初不解道:“那一段的河水并不深,为何还要费事修桥?”吕义也表示不懂。洛天初道:“金兵的先锋官是谁?”吕义道:“完颜娄室。”洛天初点头道:“不谋胜先谋败。他怕万一兵败,渭河有阻退军速度,这才修了浮桥。”吕义道:“都说完颜娄室是百胜名将,到底是年纪大了,胆子也小了,打仗也开始畏手畏脚。”洛天初沉默不语,心中暗自凛然,心想完颜娄室如此大的名气都能毫不轻敌,这是应有的大将风范。”他四下张望了一眼,问道:“小朱呢?”吕义道:“他得知金兵出动后,便带着士兵把没完工的陷坑挖好。”洛天初道:“让将士们饱餐一顿,准备迎敌了。” 一个时辰后,神岔寨内严阵以待,盾刀手站最前排,长矛手站第二排,‘神臂弩’手站在第三排,弓箭手站第四排,最后是五十座‘三弓床子弩’的十座高台,每一排相隔五丈,有足够的空间变换阵型。还有一千人的后备部队,随时听从调令。寨内马匹匮乏,只够几名头领乘坐,大家屏气凝神,静待大战到来。(。) 第一章 完颜娄室(上)一更 洛天初让士兵打开寨门,独自策马出寨,朱雨时问道:“你要做什么?”洛天初道:“我只是到前面看看,你们不要妄动。”二人知他自有主张,便不再多问。洛天初来到视野最好的山坡上勒住黑马,身前便是清姜河。大黑马低头饮水,洛天初轻抚它油光黑亮的鬃毛,笑道:“你倒一点都不紧张,还有心情喝水,一直也没给你取个名字,便叫‘黑电’如何?”大黑马甚通人性,一声长嘶,像是同意。 半个时辰后,远方马蹄轰鸣,似连大地都在颤抖。洛天初回头见寨内士兵多有紧张之色,心想自己猜的不错,兵马未到便紧张至此,如果直接交战肯定兵败如山倒。当下深吸了口气,静待金兵到来。转眼前山坳处现出一面赤红帅纛,上写‘先锋完颜’四字,甚是醒目,随后黄沙荡天,骑兵徐徐转过山坳,无数黄旗迎风飘展,极为壮观。 金国骑兵一色的黑盔黑甲,手持长矛,腰挂马刀,威武雄壮。洛天初心想金国骑兵无敌天下,果然名不虚传。金兵见到神岔寨后也放缓了速度,徐徐逼近。面对如此阵势,洛天初心静如水,眼中射出坚毅之色,将长枪挂在得胜钩上,挽弓搭箭,喝了声“着!”含有真气的飞箭****而出,闪电飞过三百丈的距离,正中帅纛之上,‘咔嚓’一声,纛杆应声而断,巨大的帅纛落在地上,荡起一片尘土。 其实洛天初的箭法并没有这么准,本意只是射死一名士兵,给个下马威即可,谁知运气如此之好,竟阴差阳错的射落帅纛,这对金军可是不详之意,比射死一百人的效果都佳。果然金兵队中一阵骚乱,谁都没见过如此精准的飞箭,连喝骂都忘了。神岔寨内一片欢腾,士兵们鼓掌叫好,洛天初当然不会承认那一箭纯属侥幸,向大家抱了抱拳,微微一笑。 金国队伍忽然分列两旁,一名七旬老将策马而出,他须发皆白,内穿熟铜战甲,外罩紫金战袍,后披大红斗篷,得胜钩上挂着‘虎头卷云刀’,气度从容,威风凛凛。那老将来到帅纛落地处,令士兵们接上纛杆后,一马当先向洛天初驰来。金国骑兵也紧跟上去。 朱雨时叫道:“他们要发动进攻了,快点回来。”洛天初神色不变,没有答话,他身前横着一条清姜河,他料定金兵不会直接进攻。轰鸣的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凝重的气氛瞬间在神岔寨中弥漫,那种压迫感足能让人窒息,可当看到寨外不动如山的洛天初,便像吃了颗定心丸,觉得天大的事也压不垮这少年的脊梁。 那老将果然在清姜河前站住,与洛天初隔河对峙,互相打量着对方。那老将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脸上挤压出的皱纹仿佛在诉说着他数十年来沙场上的岁月峥嵘,半眯缝的眼睛中包含沧桑,以标准的汉语问道:“可是你射断了老夫的帅纛?”他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听不出半分喜怒。洛天初点头道:“是!”那老将又道:“也是你计划的凤翔劫粮?”洛天初直视着他道:“不错。”老将缓缓点头,道:“那你就是洛天初了?”洛天初道:“阁下就是完颜娄室吧?”他们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因为已不用回答。 完颜娄室以马鞭点指神岔寨内中的士兵,道:“你打算用这些蝼蚁之兵来挡老夫的铁骑?”洛天初道:“是又如何?”完颜娄室道:“信不信老夫马鞭一挥就可把你们的营寨踏为平地?”洛天初微笑道:“阁下大可一试。”完颜娄室见他胸有成竹,一副稳操胜券的神态,好笑道:“你的士兵连盔甲都没有,真奇怪你的信心从何而来。”洛天初道:“你也只有一万骑兵,便不自量力的犯我川陕,我也好奇你的信心从何而来?”完颜娄室道:“四皇子曾用一万骑兵横扫中原,川陕又且在话下。”洛天初道:“中原地势开阔,川陕崇山峻岭,且能相提并论,纵是你们百万大军前来,也保证你们有来无回!”最后一声他提气大喝,回音萦绕不绝。士兵们被他的豪情所染,齐声呐喊道:“有来无回!有来无回!”完颜娄室目光一凛,道:“无知小儿,南宋将亡乃大势所趋,不是一腔热血就能挽回的。”洛天初冷笑道:“那引狼入室便是知世务么?”完颜娄室道:“老夫不愿做口舌之争,只想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老夫保证待得到川陕后绝不滥杀一人,归顺者欢迎,离开者不留,你们的家园安然无恙,怎会引狼入室?”洛天初道:“你们烧杀抢掠,劣迹斑斑,谁会信你?”完颜娄室道:“小儿果然无知,宋金刚开战时我们一贫如洗,钱粮短缺,才以战养战,无所不用其极。如今我们要取大宋而代之,宋朝子民也就是大金国子民,我们又怎会对自己的子民下手?天下一统便能停止战争,对于两国的百姓也是好事。”洛天初冷冷道:“别再巧言令色了,你们金国多次毁约,早已失信天下,你本人更是个杀人无数的刽子手,我一个字都不信。哪怕你说的是真话,我们大好男儿又且会向你们金人屈膝?”完颜娄室失笑道:“刽子手?这个词用于四十年前的老夫倒还贴切。”洛天初道:“现在不贴切了么?你带兵不是来杀人的么?”完颜娄室忽然叹了口气,沉声道:“一个人从不敢杀人到不怕杀人,再到麻木不仁,厌倦杀人,那种心情等你活到老夫的岁数就明白了。” 洛天初默默琢磨着他的‘杀人论’,心知这是他的经验之谈。完颜娄室收回目光,道:“老夫问你最后一句话,此仗是不是非打不可?”洛天初也正色道:“尔等想得川陕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完颜娄室朗声道:“好,老夫正要报凤翔的一箭之仇。”洛天初笑道:“只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完颜娄室笑道:“好个狂妄后生,破你营寨何须动兵,只须截断清姜水源,不出几日便渴死你们。”洛天初心中一凛,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看出己方的弱点,故做平静道:“那咱们走着瞧。”完颜娄室调转马头,以女真语命令道:“退军,到益门镇扎营。”(。) 第二章 完颜娄室(下)两更 看着金兵缓缓退去,洛天初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了,如果今天打仗倒是件好事,己方以逸待劳,大有希望给金兵当头一击。可完颜娄室老谋深算,毫不急躁,等断水后再战就截然不同了。 回到寨后,他下令道:“除了当值士兵,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他随后来到中军大帐。吕朱二人也跟了进来,朱雨时张口就道:“完颜娄室果然要截断我们的水源,这回可麻烦了。”洛天初道:“完颜娄室他本人比断水的威胁更大,金兵在他的指挥下绝不会轻敌犯错。”吕义道:“你们刚才谈话时他已在‘三弓床子弩’的射程范围,只是你离他太近,怕误伤才没有放箭。”洛天初一拍大腿,惋惜道:“对啊!我怎么把那东西给忘了,真是错失良机。若能杀了完颜娄室,金国的先锋骑兵就不足为惧了。”吕义道:“你可约他到河边再谈,到时把他射成刺猬。”洛天初道:“只怕不易了,我发现他的目光总望向我们寨内的高台,他心中也一定起疑,说不定会派人进寨打探。从现在起寨内加设口令,凡不知口令者一律拿下。”朱雨时道:“好,我这就传令。”吕义道:“我们也可以潜入他们的营寨探查情况,若有机会解决完颜娄室,且不最好。”洛天初点头道:“言之有理,等到晚上我和小朱就去。”吕义道:“你伤势未好,不便打斗,我和小朱去就行。”洛天初刚要说话,吕义截口道:“我懂女真话,探听情报比你有用,小朱的轻功得江堂主亲传,你也有所不及,我们都比你合适。”洛天初无话可说,只好答应。 夜间士兵们和衣而睡,枕戈达旦,以防金兵偷袭。丑时一刻,吕义和朱雨时换上了夜行衣,悄无声息的出了营寨。二人脚程很快,躲过了路上的金兵暗哨,不一会儿抵达了益门镇。 镇中火把通明,金兵皆住在镇内的石屋里,那石屋冬暖夏凉,不怕火攻,只有一队队的巡逻兵在镇中走动。吕朱二人在暗处望着寨中数百间的石屋,吕义低声道:“这么多房子也不知完颜娄室住在哪里。”朱雨时也道:“我们抓个金兵问问。”吕义点头道:“你等着,我去抓一个。”说着他匍匐前进,躲在树后等待机会。他运气倒是不错,不一会儿便有一队巡逻兵经过,一名金兵想要小解,出了队伍,就站在吕义藏身的树干对面。吕义迅速点了他的穴道,提着跑了回来,将他扔到了地上,拿出独门兵器‘反月钩’架在他脖子上,用女真话道:“现在我解开你的哑穴,敢大呼小叫先砍下你的狗头。”那金兵吓得满头大汗,连连点头。吕义解开他的穴道后,那金兵竟用汉语小声道:“莫非你们是神岔寨的好汉?”吕义道:“原来你也是汉人,一见你们这些走狗就来气。”金兵尴尬道:小人也是混口饭吃,身不由己,请两位不要杀我,小人知无不言。”吕义问道:“你们共有多少兵马。”那金兵道:“总兵力十一万,先锋军有两万五千人。”吕义道:“怎么白天只来了一万骑兵,其他人呢?”那金兵道:“骑兵只有一万,剩下的一万五千都是步兵。我们分两批赶到,小人就是步兵队的。”吕义皱眉道:“你们行军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毫不知情,连探报都没有?”那金兵道:“你们的探子都被我们抓了。娄室将军成立了一支反侦察队,专们针对你们的探子,如今抓了五人,三死两伤,活着的人由娄室将军亲自拷问。”吕义道:“他们招了什么?”那金兵道:“那小人就不得而知了,娄室将军已拷问了几个时辰,应该进展不顺。”吕义道:“完颜娄室住在哪里?”那金兵道:“镇中唯一的那套小院便是,他的帅纛竖在院外,有金兵把守,十分好找。”吕义量他也不敢撒谎,击晕他后对朱雨时道:“咱们这就去那小院埋伏,有机会就杀了他。”朱雨时道:“怎么不问问我们的人被关在哪里,先把兄弟们救出来吧。”吕义道:“大丈夫当会取舍,杀完颜娄室和救两个人探子相比,哪个更重要?”朱雨时沉吟道:“要不你去小院埋伏,我去救人。”吕义道:“不行,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不然你我都要深陷敌营。”朱雨时叹了口气,想到那两名探子受折磨,眼眶微有湿润,道:“我们明天再来救人如何?”吕义拍了拍他肩膀,道:“好的,我答应你。” 随后二人潜进了益门镇,见镇中另搭了数百座帐篷,想来金兵太多,石屋不够分配。二人隐蔽物甚多,轻松躲过了巡逻金兵,来到所说的小院前。二人绕到后墙,攀住围墙向里面张望,见院中有十名金兵站岗,手中都拿着火把。院中有三间厢房,都没有掌灯,东厢房门前的金兵最多,想必就是完颜娄室的住处,也是最佳的埋伏地点。吕义观察了一下环境,有了计较,指了指墙根下的长草,又指了东屋旁边的梧桐树,最后指了指房顶。朱雨时会意点头。 两人翻身跳落院内,蹲在长草堆中,矮身向梧桐树挪去。到了树前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梧桐树和屋顶相距三丈,朱雨时当先跃了过去,声息皆无。吕义的轻功是弱项,在空中发出了轻微的破风声,有名守军四处张望了一下,又问同伴可曾听到什么声音,被问的金兵困的睁不开眼,摇了摇头后又站着睡觉了。 吕义暗叫“侥幸”,如果刚才有江湖高手在此肯定将会暴露目标。二人刚要掀开房瓦,忽听院外马蹄声响。吕义低声道:“应该是完颜娄室回来了,进屋来不及了,我们等他进屋时一起跳下去杀他。”这时院外火把熊熊,两员战将策马进院,其中一人正是完颜娄室,另一人甚是眼熟,对完颜娄室很是尊敬,错开了半个马头,表示不敢并驾齐驱。朱雨时的心猛的一沉,认出他是完颜赛里,他既在这里,那完颜离,倪红颜,李休止这些高手是不是也来了?额上不禁冒出冷汗。(。) 第三章 夜探敌营 三更 娄室和赛里相继进屋,二人没有把握刺杀成功,便不再下手,趴在房上一动不动,将房瓦掀开一线,眯眼向屋内望去,见金兵点上蜡烛后退出屋子,完颜娄室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完颜赛里正襟危坐。吕义听得懂女真话,只听完颜赛里道:“多年未见,老将军一向可好,末将甚是挂念。”完颜娄室一捋须髯,笑道:“老夫一餐食一斤肉,两斤酒,双臂开得六石弓。”完颜赛里喜道:“老将军乃我朝栋梁,可要保重身体。”完颜娄室笑道:“你怎么也婆妈起来了,对了,你来这里作甚?”完颜赛里叹道:“说来惭愧,末将本在燕京伴随二皇子,二皇子被害末将也有责任,一路追凶手至此,没想到他们早有图谋,竟聚众抵抗我西征大军,倒是小看他们了。”完颜娄室沉声道:“逆贼中不乏人才,绝非一般流寇。”完颜赛里道:“末将就曾吃过他们的苦头。”完颜娄室笑道:“就连你的大黑马也被那个叫洛天初的夺走了吧。”完颜赛里恨恨道:“畜生无情!早晚将他们人马分尸!”完颜娄室道:“你来这里除了看望老夫,还有什么事么。”完颜赛里道:“末将想在老将军麾下听令,将血刀堡逆贼一网打尽,戴罪立功。” 完颜娄室道:“老夫也正在用人之际,你既来了便留下吧。”完颜赛里大喜道:“是!不知现今局势如何?”完颜娄室道:“洛天初领着数千士兵驻守在神岔寨,老夫已令人截断了清姜水源,不消数日贼兵必乱,到时取寨不费吹灰之力。”完颜赛里道:“计是好计,可兵贵神速,老将军何不下令直接攻寨,数千贼兵且能挡我大金铁骑。”完颜娄室道:“老夫也考虑过,不过有两个变数令老夫担忧。神岔寨内搭了十座高台,台上安置的器具应该便是宋军的新式武器‘三弓床子弩’,这种武器老夫没未见过,威力不得而知,我已派撒离喝潜入寨内一探究竟。”完颜赛里道:“就算那东西比普通的弓弩强一些,也应该不足为惧。”完颜娄室道:“宋朝能人智者甚多,不可大意。”完颜赛里道:“那第二个变数又是什么?”完颜娄室道:“血刀堡高手极多,神岔寨三面靠山,只能攻其一面,若那些高手集中防守,我军未必能占便宜。”完颜赛里道:“老将军考虑极是,不过我方高手已在昨夜到达宝鸡,有他们助阵何惧血刀堡的反贼。”完颜娄室喜道:“那好极了,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完颜赛里道:“有完颜离将军,绣水宫主倪红颜,黄沙城主楚来客,峨嵋掌门李休止,泰山掌门宫震,游龙掌门王人逍,大熊帮主仇厉海,大江帮主梅庭,镖局总门长尤忌恶。” 房顶上的二人心里一紧,心想若这些人齐至,加上金国铁骑,神岔寨如何能守得住。完颜娄室道:“老夫这就致信四皇子,请这些高手到阵前助战。”完颜赛里道:“完颜离将军重伤未愈,仍在养伤。倪红颜一到宝鸡便闭关不出,说是要突破武功瓶颈。楚来客则四处游历,一直出城未回,不过其他高手都跃跃欲试,愿为我朝效力。”完颜娄室道:“攻打神岔寨他们就够了,让他们都来吧。”完颜赛里道:“是,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完颜娄室道:“说便是了。”完颜赛里道:“高尚书在四皇子面前说现今粮草吃紧,望老将军速战速决,三天内攻下神岔,那时大军再发,合力攻打和尚原。四皇子为兄长报仇心切,便同意了他的主张,令末将顺便转达。”完颜娄室怒道:“太祖爷对老夫打仗都信任有加,从不干涉,高庆裔算什么东西,溜须拍马之辈,也敢指挥老夫。有本事让他来速战速决,老夫早想告老还乡了。”完颜赛里忙道:“老将军息怒,军令是四皇子下的,高庆裔身为兵部尚书,位高权重,老将军慎言。”完颜娄室冷笑道:“他的兵部尚书也只是个虚衔罢了,老夫怕他何来?”完颜赛里道:“老将军当然不怕,但军令确实是四皇子下的,军令如山。” 正在这时,忽听到镇中一片骚乱,东南方火光冲天,黑烟直冲云霄。金兵从梦中惊醒,列队涌向出事地点。屋内二人也被惊动,完颜娄室大步出了屋子,大声道:“出了何事?”不多时一名金兵前来禀告说不知什么人点燃了东南角的一堆干草,并没出什么大事。完颜赛里皱眉道:“声东击西!必是血刀堡干的,不知他们有什么目的?”完颜娄室醒悟道:“他们想要劫人,快随老夫去看守俘虏!”他们飞身上马,刚刚出院,又一名金兵快马奔来,道:“启禀两位将军,血刀堡的探子被人救走了。”完颜娄室大怒,一马鞭抽在那金兵脸上,骂道:“废物!对方有多少人?”那金兵忍痛道:“就三个人。”完颜娄室反而冷静下来,道:“那三个人是不是武功了得?”那金兵道:“正是,他们一人使扇,一人使剑,一人使掌,伤了我们好多弟兄。” 吕义听罢心中一动,小声道:“是顾遥他们,太好了,他们也平安无事。”完颜赛里问道:“他们人在何处?”那金兵道:“他们带着人逃了出去,我们追兵拖住了他们,还未逃远。”完颜娄室一挥马鞭道:“快引我们去!”那金兵飞身上马,在前引路,众骑兵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离开小院。 吕义和朱雨时去探敌后,洛天初担心的睡不着,便走出大帐散心。他和守军聊了几句,独自来到清姜河边,发现水势果然小了许多,河床也大幅收窄,估计再过几个时辰将彻底断水,也是意料中事,忽听寨内传来一声大喊“有奸细!”紧接着听到一声惨呼,寨内立刻喧闹起来,士兵们纷纷呐喊道:“抓细作!抓细作。”洛天初赶忙回到寨中,直奔声音发起的高台。士兵们也手持兵器涌了过去,洛天初命令道:“大家原地待命!休让奸细趁乱跑了”。士兵们不再乱跑,而是把守寨门严阵以待。洛天初听第三座高台上连续传来兵器碰撞声,看来那奸细武艺不俗,正要纵上高台,忽见一个肥胖的身影跳了下来,那胖子手持双刀,甚是彪悍,此时却已累的气喘吁吁,一路向寨门冲去。洛天初一见他的呼吸和步法便知他内功不济,抽出孤鸣剑追了上去。那胖子大吼一声,回身轮双刀砍了下来,洛天初挥剑迎击。‘当’一声兵器相交,洛天初纹丝不动,胖子的双刀却被削断,跌倒在地。洛天初收剑回鞘,道:“绑了押进来。” 洛天初回到帐中坐定,已有士兵叙述了经过,原来那胖子扮作士兵爬上高台打探,问他口令却答不上,所以露底。这时那胖子被五花大绑的推了进来,他嗷嗷直叫,被一顿拳打脚踢才按跪在地。洛天初仔细一看,失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那人正是完颜撒离喝,见到洛天初更加恼羞成怒,哇哇暴叫道:“臭小子!在凤翔没杀死你算你走运!现在要杀便杀,休要废话!”洛天初道:“完颜娄室派你来做什么?”完颜撒离喝将头转到一边,闭目不答。洛天初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想知道高台上的东西是什么?只是我们早有防备,你又岂能成功。我奇怪的是你武功平平,完颜娄室为何派你来?难道你们金国无人可用了么?”完颜撒离喝“呸”了一声道:“我大金国人才济济,这次是老子主动请令来的!”洛天初笑道:“那你就太不自量力了。”完颜撒离喝大骂道:“还不是你这小畜生害的!”洛天初也不恼他的骂言,不解道:“我害你什么了。”完颜撒离喝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们在凤翔偷走了我的令牌,粮草也不会被你们抢走,娄室将军的一世英名因我而毁,老将军上书请罪,承担了所有罪责,老子心中有愧,便想戴罪立功。没想到天不助我,落于你手,有死而已。”洛天初暗自钦佩完颜娄室的担当。心想完颜撒离喝虽是浑人,但忠心不二,难怪完颜娄室愿意保他。洛天初摆手道:“将这厮关起来,日后发落。”士兵们提起他向外走去,完颜撒离喝大骂道:“休想羞辱老子!我做鬼也不饶你!” 洛天初默默渡回寨门,望着盘龙般的崎岖山路,心里默默念着:“朱少和吕寨主也该回来了。”正想着忽见益门镇方向冒起火光,墨黑天空上一片赤红。洛天初暗自心惊,心想他们二人只是去刺探军情,怎么放起火来了,难道出了什么事?”当即让军队待命,准备接应。 直等到完颜娄室带人走远,吕朱二人才跳下房来,院中还有五名金兵留守,二人上去打翻于地,换上了金兵的衣服,骑着他们的马大摇大摆的出了小院。火势已被控制,金兵各守岗位,二人追上了完颜娄室的部队后混了进去。 出镇后行出两里,便见前方道上有人打斗,百名金兵正和五名汉人殊死搏杀。其中两人显已带伤,被另两人背着,且战且退,只有一人在全力断后,那人武功潇洒飘逸,灵巧多变,武器是一把折扇,张开如蝴蝶般翩翩起舞,合上时又是件近身快打的短兵器,尽管在夜间看不清容貌,但肯定是顾遥无疑。朱雨时在马上兴奋叫道:“顾寨主小心!金国骑兵来了!”使扇人的身形微微一震,也兴奋叫道:“是小朱么!”朱雨时高兴道:“正是,你们还好么?”另外一人答道:“我和顾寨主,杜大哥都好,你们在哪里?”朱雨时听出那人是严魏风,更加喜出望外,全没顾及他们说话间早引起了金兵的注意,数千双眼睛同时向他望来,有的金兵默默抽出了马刀。 当下吕义挥反月钩将身边的金兵斩于马下,大声道:“从上面过去会合!”朱雨时会意,二人同时从马上跃起,施展轻功踩着金兵的脑袋向前掠去。朱雨时在空中一纵五丈,好似云端漫步,游刃有余。吕义轻功稍差,每掠三丈便要落下重踏一下人头。金兵背对他们,攻击不便,眼睁睁看着他们从上空飞过。眼看要和顾瑶他们会和时,朱雨时突觉冷风袭来,他的人凌空漂移一尺,一支羽箭贴着身子飞过。朱雨时看见偷袭之人是完颜赛里,他脚还没落地,完颜赛里又是一刀砍出,他头也不回的凌空踏出三步,大刀将他后背割了个口子,鲜血直流。落地后他忍疼痛纵出几步,发现金兵没有追来,原来吕义没能突围,已被金兵团团围住。 吕义的轻功虽弱,武艺却是高明,功力之深厚不逊于陆飞和赵横山,反月钩化作两团银团,在夜空中流动飞舞,带起风声赫赫,切脖颈,刺马腿,扎皮骨,钩兵器,招招死手,金兵人仰马翻,无一活命,硬是被他杀出一条血路。吕义大叫道:“别管我,我自有办法脱身。”朱雨时见他如此勇猛,心里稍定,道了声“多小心。”便前去支援顾遥等人。顾遥他们得了朱雨时相助,百名追兵立时招架不住,被杀得东倒西歪,慌忙撤开。 吕义一路杀来,完颜赛里挥刀应战,只十个回合就被吕义的反月钩勾住了刀柄,拉下马来。吕义刚要脱身,忽听有人喝道:“你还未过老夫这关呢。”只见完颜娄室立马横刀,威风凛凛的挡住去路。吕义心想行刺的就是你,当下纵身上前,晃双钩直取完颜娄室面门。完颜娄室架刀格挡,‘当’一声双钩勾住了虎头卷云刀的刀柄,吕义以为他会像完颜赛里一样被拉下马,谁知却纹丝不动,心中一凛,这才知低估了对手。这时完颜娄室也用力向后拉扯,两人的气力竟不相上下。吕义暗自骇然,没想到对方功力竟如此了得,忙收回双钩,格开周围金兵的攻击。完颜娄室开始反攻,每一刀都重有千斤,加上金兵的围攻,吕义频频险象环生,身上也多处带伤。(。) 第四章 交换人质(上)四更 洛朱二人走出中军大帐后见吕义并没有睡觉,而是在安排士兵的轮班。洛天初道:“吕寨主,昨晚大战一夜,还是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和小朱盯着就好。”吕义道:“人生本就苦短,还是少睡为好。我刚才打坐已恢复了精神,不碍事的。”洛天初也不再相劝,出了寨门见清姜河已彻底干涸,此战胜负完全取决于金兵何时攻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到了中午,顾遥等人精神饱满的走出大帐。他们都是内功高手,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便养足了精神。大家都坐在外面与士兵们一起进餐,每人的食物只是两个粗面馒头,又硬又糙,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顾遥和严魏风来说有些难以下咽。顾遥道:“要是只吃馒头,不见荤腥的话,只怕金兵没打来腿就先软了。”吕义不悦道:“有吃的就不错了,等馒头都没有的时候,树皮也要吃,不吃就饿死你。”顾遥不敢接话,大口啃着馒头。严魏风笑道:“小洛,你那黑电膘肥体壮,不如宰了让兄弟们过过嘴瘾。”洛天初笑骂道:“去你的,怎么不把你自己的坐骑宰了给我们吃?”严魏风道:“我那马骨瘦如柴,没什么吃的,还是你的马肉多,让我帮你宰了吧。”洛天初笑道:“那可不行,那马也是我的兄弟,好了,不和你闹了,我去睡一会儿,你给我好好盯着,出了篓子先把你宰了。” 吃罢饭后,他们都只喝了一小杯水,为了减少消耗,他们不再操练士兵,除了站岗的,其他人都坐在阴凉处休息。存水由吕义保管,确保每人都有五天的存水。朱雨时心想若能用蛊术帮助守寨,便能多增添一些胜算。他把想法告诉洛天初后,背上了箩筐,带了三天的水粮,钻进了茫茫大山。 两天平安无事,可神岔寨中的每个人都神经紧绷,时刻不敢大意。当天夜里,顾遥和严魏风正在守夜时忽听见衣襟带风之声,两人脸色一变,霍然起身,拿起兵器。只见六个黑影如鬼魅般越过寨门,寨前的士兵皆被他们顺手杀死。其中有两个黑影直扑二人而来,他们一剑一掌,一看便是一流高手。顾遥舞美人扇接住使掌那人,严魏风拔出水龙剑挡住使剑那人。一时间剑光闪耀,掌风霍霍。顾遥和使掌那人功力相当,不相上下,而严魏风却不是使剑那人敌手,仅三招就被剑光笼罩,只能勉强招架。严魏风发现对方的剑法竟也是‘青龙游风剑’,不禁失声道:“师傅是你!”那蒙面黑衣人正是王人逍,怒道:“叛徒!还有脸叫我,今晚就清理门户。”严魏风道:“你闯下祸后远走高飞,害的门派中人全被割耳,你身为师傅的担当何在?你还甘愿沦为金国走狗,你不知多少人想杀你解恨。”那人怒道:“好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敢说教为师了么,看看先死的是谁!”和顾遥交手的是仇厉海,另外四人是李休止,宫震,梅庭,尤忌恶。 原来完颜兀术收到完颜娄室的信后便令六人前去助阵,完颜娄室在信中恳请把破寨时日宽限到五天,完颜兀术念他德高望重,便也答应了。完颜娄室心知神岔寨还有存水,派这六人来正是为的毁水,顺便救出一直未回的完颜赛里喝。六名高手来到神岔寨后发现三面环山,寨前又有顾遥和严魏风把守,悄悄潜入已不可能,只能强行突破,由王人逍和仇厉海牵制二人,李休止等人去破坏存水,尤忌恶和梅庭则去营救完颜撒离喝。 血刀堡人数虽多,却拦不住六高手的去路,这时洛天初和杜杀已从营帐里冲出,见吕义正在独斗李休止和宫震,仅一个李休止已高出吕义半筹,何况还多了个宫震,吕义节节败退,最后抵挡不住,被李休止点中穴道,倒了下去。存水的器皿被宫震踢得东倒西歪,散落一地,脚下土地均被浸湿。这些存水相当于士兵的性命,此时全被打破将再无水喝。但眼下之急是先救出吕义,洛天初和杜杀刚往前一冲,忽听‘哎呦’一声,严魏风腿上中剑,踉跄栽倒于地,被王人逍点了穴道。 洛天初心中大急,忽见三人从营帐走出,其中一人正是完颜撒离喝。洛天初距他们最近,当下抽出孤鸣剑攻了过去。杜杀紧随其后。两个黑衣人各自迎上。梅庭和杜杀半斤八两,尤忌恶却比洛天初逊上一筹,仅三招便被他剑气笼罩。洛天初意要速战速决,用上《降魔剑典》第七层境界,剑气狂吐,射出七道剑气。尤忌恶也算不弱,躲过五道,却还是中了两道,口吐鲜血,软瘫于地,洛天初扯掉了他的黑巾,认出他来。完颜撒离喝一见不好,撒腿就跑,可还没跑出两步,忽觉背心一凉,被洛天初的剑气击翻于地。 此时血刀堡的士兵也开始围攻蒙面人,蒙面人的武功虽高,可也难突破五千士兵的包围,何况还有洛天初,顾遥,杜杀这些高手在旁侧影。其中一个蒙面人提气喝道:“且先住手,我有话说!”洛天初见他单手扣住吕义脉门,另一手抵住后心,只要掌力一吐便可要了吕义性命,便挥手道:“暂停进攻,听他有何话说。”士兵们便围而不攻,守在原地。 那几个蒙面人聚在一起,除了拿住吕义外,严魏风也在他们手中。当先那黑衣人道:“洛天初,我们做笔交易如何?”洛天初冷笑道:“我从不和蒙面人做交易。想诸位不是一门之长就是一派之主,现今却都做了金国的走狗,连脸都不敢露,真是越来越长进了。”那人干笑两声,扯下脸上黑巾,正是李休止,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皆是顺应大势所趋罢了。”宫震,梅庭也扯掉了黑巾,还有二人依旧蒙面不摘。顾遥手指他们,道:“小洛,他们就是我们的大仇人,王人逍和仇厉海。”洛天初剑眉一挑,两道森冷目光射向二人,王仇二人打了个冷战,暗想这臭小子的功力又精进了。 洛天初缓缓收回目光,直视李休止,问道:“你说的交易是什么意思?”李休止道:“我们各拿住了对方两个人,不如交换人质可好。”洛天初想也不想道:“可以。”李休止笑道:“我话还没说完。”洛天初冷笑道:“你不会还想说要放你们走吧。”李休止道:“正是如此。”洛天初道:“既然是交易,就要公平,你以为现在还能全身而退么?你只拿住我们两个人,而等会儿我却有把握拿下你们七人,所以刚才的换法并不妥当。”李休止扫了眼层层的包围圈,心想以自己的武功突围并不算难,可其他人未必有这本事,便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待怎样?”洛天初道:“我可以放你们走,但两个人必须留下!”李休止猜到他说的是王人逍和仇厉海,其实他并不在意这二人的生死,这次的任务已大功告成,只要活着回去便能得到金国器重。人刚要答话,王人逍突然大叫道:“休听那小子唬人,这伙人情深义重,只要李掌门拿人质的性命要挟,他们只会乖乖的交换人质,放我们离开。”(。) 第四章 交换人质(下)五更 洛天初神色不动道:“李掌门,我们是在打仗,不是行走江湖,只谈利益,不说情谊,你以为我会因私废公么?”李休止一向以利益为重,江湖义气对他只是场面上的虚话,他认为洛天初也应该是无情重利之辈,考虑了片刻,正打算答应时,王人逍突然将严魏风按在地上,将长剑抵住他的脖颈,骂道:“洛天初小崽子听好了,严魏风在我的手上,若不放老子走,就先砍掉他的脑袋,大不了同归于尽。”说着手上用力,剑锋割入肉中,一注鲜血顺着脖颈淌了下来。洛天初急道:“住手!”王人逍道:“快放我们走!不然我就砍下他的头!”李休止眼光何其敏锐,已看出洛天初不忍同伴死去,讥笑道:“没想到你也会妇人之仁,看来交易还是要按我的提议进行。” 洛天初恨拳头紧握,咬牙道:“好!那就二换二!”李休止道:“撤走你的兵,我们到寨外再换,省得你耍赖。”洛天初怒道:“你当我是你么?”李休止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还是照办的好。”洛天初只好将兵撤回,一众人出了寨门。洛天初道:“不用走远了,就在这里换人!”李休止看了看四周安全,道:“好,我们解开他们的穴道,数三声同时放人。”洛天初答应后,双方各解开人质穴道,数过三声后,人质开始朝己方队伍走去。两边人质相遇时,吕义突然抓住完颜撒离喝的衣领拎回了本队,李休止大怒道:“妈的!匹夫耍诈!”就在吕义出手的一瞬间,洛天初也飞身跃起,孤鸣剑直刺尤忌恶,叫道:“你又没说换人后不许再打过。”尤忌恶听到后面冷风袭来,头也不回,向前窜出三步,只被剑气所伤。 洛天初再待攻击时,李休止出掌迎击,聆音掌势大力沉,洛天初不敢硬接,剑势一转平削他手腕,与此同时顾遥,杜杀,严魏风也都冲上助战。李休止敌不过众人,余光一瞄气的鼻子都歪了,原来己方五人早跑的没影了,忙虚晃一招,施展轻功而去。洛天初令不许追赶,压着完颜撒离喝重回到神岔寨。完颜撒离喝本以为能逃之夭夭,谁知又被逮了回来,气的哇哇暴叫,骂不绝口。洛天初没工夫跟他废话,将重新收押。 回到了中军大帐,吕义道:“是我办事不利,没有保护好存水,请统帅处罚我吧。”洛天初安慰道:“不怪吕寨主,是我考虑不周,没能派人严加防守,要罚也该罚我。”吕义正色道:“保护存水的人是我,为帅者赏罚分明,不可徇私。”洛天初道:“你重新抓回了完颜撒离喝,也算有功,可谓功过相抵了。”吕义道:“水是我军命脉,怎能跟那厮相提并论,难道你要让我跪下相求么!”洛天初叹道:“也罢!那吕寨主就去自领三十军棍吧。”吕义道:“最少也要一百!”洛天初知他刚正不阿,说到做到,便道:“就依你吧。”吕义大声道:“那我去了!”说罢出帐受罚去了。 顾遥道:“我军已经断水,再拖下去只怕不妙。”洛天初点头道:“再拖三天,若情形仍无改观,我们就撤军,我会事先通知吴经略请他接应。哎,没想到出师不利,以后的仗该怎么打啊。”杜杀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若真败了,也是上天注定。”大家又说了几句,各自歇下,由吕义和杜杀守下半夜,吕义挨军棍时没用内力抵抗,后背被打的皮开肉绽,可他是铮铮铁汉,简单包扎后便和杜杀继续守寨。 次日清晨,朱雨时背着满满一篓筐的东西回来,有草药,虎爪,狼牙,蛇信,蝎尾,毒蜂针,独自在帐篷里捣鼓,几个时辰不出来,洛天初曾进去看过,见地上铺满了各色粉末的容器,他专心致志的用药碾子将毒物和草药碾成粉末状,然后将数种粉末相互搭配,最后将配好的粉末用绿叶包起,裹成长条状,系上不同颜色的线绳。洛天初几次想告诉他存水已尽,恐怕撑不了两天就要撤退,可他看他全神贯注的模样,又不忍说出,默默的退了回去。 朱雨时从清晨忙到深夜,共做了一百三十根‘绿叶卷’,兴致勃勃的来到中军大帐,众人都问他情况如何,朱雨时道:“这些绿叶卷是野兽体内的‘吸引素’制成,用火点燃后所释放的味道可吸引附近的野兽前来助阵,若附近没有野兽出没,‘绿叶卷’就起不到作用了。”大家都问‘吸引素’为何物,朱雨时解释道:“怎么说呢,可以理解为一种从动物体内提炼出来的气味,那种气味可以导致野兽饥饿,然后疯狂的攻击‘绿叶卷’附近一切可以进食的东西,也包括人。”吕义道:“这东西可以把多远的野兽引来?”朱雨时道:“野兽的嗅觉异常敏锐,三十里之内都没问题。”洛天初道:“都能引来些什么野兽?”朱雨时道:“绿叶卷上系红线的是老虎和狼,黄线是毒蜂,绿线是蛇,蝎子和蜈蚣,黑线是老鼠,白线是蚂蚁,蓝线是苍蝇和蚊子,紫线是飞禽。”严魏风笑道:“有没有熊的,相比下还是熊最厉害。”朱雨时道:“我出去这几天一头熊也没碰见,所以做不出来。”吕义道:“附近林木茂密,不知有多少毒虫猛兽,若这东西真有用的话,定能引来大量的野兽。”洛天初奇道:“你跟贾寨主不是学的蛊术么,怎么还能召唤动物?”朱雨时道:“我算是触类旁通,比如提炼,制粉,混合都是蛊术的方法,我是换汤不换药,换做召唤动物罢了。前两天的夜战让我明白用比武的招式来打仗确实大材小用,蛊术亦然,若用我的三个金蚕蛊去对付三个金兵实在太过浪费,所以我觉得召唤动物更有益于打仗。”洛天初喜道:“太好了!若此物管用,可胜过千军万马!”严魏风笑道:“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你让我们先睹为快吧。”朱雨时道:“好,那我们多准备些生肉吧。”严魏风道:“准备生肉干什么?”朱雨时道:“当然是喂虎狼了,人家是来进食的。”严魏风没好气道:“人还没肉吃呢,哪来的肉喂虎狼。”朱雨时耸了耸肩膀道:“那就等开战那天再看好了。”严魏风道:“只是把动物召来看看,又不当真。”朱雨时正色道:“切勿胡闹,动物极其聪明,你骗了它们一次,下次它们就绝不会上当,若激怒了它们,说不定还会攻击我们。”严魏风吐吐舌头道:“那当我没说。”朱雨时道:“说的口干舌燥,存水还剩多少?给我来一小杯就好。” 众人脸色一黯,洛天初道:“我们已没有水了。”朱雨时惊道:“怎会没水的?”洛天初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将前夜里的经过叙述一遍,最后道:“我打算今夜就把‘三弓床子弩’从高台上卸下,让军士护送先撤,其他人明天再撤。”朱雨时怨道:“怎么不早说,害我白忙活一阵。”洛天初道:“不会白忙活,‘绿叶卷’在和尚原也用得着。”就在这时,一名小校匆匆跑进大帐,紧张道:“启禀统帅,完颜娄室的先锋部队正向我们逼近。”众人大惊,洛天初道:“他算到我们已断水两天,第三天更是难熬,很可能会撤军,这才毫无忌惮的大军压境,要在我们撤军时一网打尽。吕义冷哼道:“想得倒美。”顾遥道:“现在怎么办,小洛你拿主意吧。”洛天初沉吟片刻,道:“整军!大不了鱼死网破便是。”(。) 第五章 阵前骂战(上)一更 只听山谷间传来金军雄壮的进军声,血刀堡的士兵断水两天,全都嘴唇干裂,精神不振,却无一人逃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洛天初身上。洛天初暗感压力之大,如果战败,五千弟兄都要丧命,他们的生死皆系于自己的决策,当下强打精神,手提长枪,背挂孤鸣剑,飞身跃上黑电,精神抖擞的在士兵面前驰过,士兵们皆向他行注目礼,他目光坚定,面带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深情,稳住了不少士兵的不安的情绪。 此时已能看到金军长龙般行进的队伍,洛天初遥指金军道:“金兵以为咱们没水喝了,害怕了,要逃走了,可咱们兄弟连死都不怕,还怕他娘的没水喝么!告诉我!你们怕不怕死!”血刀堡士兵被他气势所染,齐声高喊道:“不怕!”洛天初再次暴喝道:“怕不怕死!”士兵喊声更大“不怕!”响彻了整个山谷。 正在行军的完颜娄室奇道:“没想到他们断水两天后仍有这么高的士气,倒出乎老夫意料。”完颜赛里道:“垂死挣扎而已,要不要一鼓作气杀进寨去?”完颜娄室笑道:“人可以七天不吃东西,但绝不能三天不喝水,你看天上万里无云,是个大晴天,老夫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撑过这第三天。” 洛天初见金兵没有直接攻寨,而是在两里外扎下了临时营盘,防御极其松懈,根本没将血刀堡放在眼里。杜杀道:“那群混蛋如此藐视我们,不如冲出去跟他们拼了。”洛天初道:“完颜娄室故意让我们以为有一线生机,引我们出去拼命,他的阵营表面松懈,却内藏杀机,骑兵时刻待发,我们出去就有来无回。”杜杀急躁道:“干金兵的八辈祖宗,老子口干舌燥,实在耗不下去。闯荡江湖数十年,什么死法都想过,却没想过要被渴死。”洛天初道:“现在是最后的博弈,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让大家渴死的。” 如此两军僵持住,天刚刚放亮,金营那边来了四名叫阵官,在五百丈外开始骂阵。他们都是声音洪亮,口齿伶俐的汉人,所骂之言也都是“缩头乌龟”,“无胆鬼”,“投降不死”之类的激将之言。洛天初不为所动,士兵们全都义愤填膺,杜杀几次请命前去捉拿四人,洛天初只是不准。四人骂累了,便席地一坐,敞胸露怀,搔首扣脚,抱着皮囊大口喝水,有的索性浇头淋下。 血刀堡士兵本就口渴难耐,喉间一丝唾液也无,看到他们如此糟蹋水更是急躁不安,杜杀大怒道:“我非把他们的鸟蛋给挤出来!” 此时已值春中,中午太阳高照,晒的士兵昏昏欲睡,有几人脱水严重,昏了过去。金国的骂阵官已换过一波,喧骂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士兵们越怒,喉间越渴,那种憋的发疯的感觉让人难过不已。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大笑道:“哈哈哈,他奶奶的,你们这帮小子少了洒家果然办不成事!”众人回头观看,说话之人竟是赵横山。洛天初奇道:“赵兄,你不是关起来了么?怎么出来了?”赵横山得意笑道:“洒家怎会被区区两根铁索困住,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这里是怎么回事?金兵指着你们的鼻子大骂,你们却无动于衷,真想做乌龟不成?”吕义沉声道:“休得胡言,金兵骂阵是诱敌之计,我们怎能上当。”赵横山道:“那也要骂回去,怎么都不还口?”顾遥道:“赵兄刚来不知道情况,我们已断水两天,哪有力气骂人。”赵横山笑道:“你们几个小子平安回来洒家也就放心了。现在洒家有的是力气,替你们骂回去吧。”说罢左顾右盼,道:“寨栏这么高,他们看不见洒家,来人把这些木头堆起来,堆得越高越好。”士兵便把搭高台剩下的木头堆将起来,足有三丈来高,赵横山一跃而上,提气呐喊道:“完颜娄室。。。!你听得见嘛。。。!完颜娄室。。。你听得见嘛。。。!”他的声音阔如洪钟,远远传了出去。完颜娄室正在树荫下纳凉,闻声皱眉道:“是谁在大呼小叫。”完颜赛里举目观望道:“这人叫赵横山,浑人一个,武功却着实了得。”完颜娄室点了点头,对赵横山不理不睬,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金国叫阵官朗声道:“兀那汉子!问我军元帅作甚?是想投降了么?”赵横山也不理他,放声大喊道:“完颜娄室。。。!俺。。。******!”“******”三字在山谷中回荡不绝,完颜娄室‘噗’一口将茶喷到完颜赛里脸上,起身将茶碗掷了个粉碎,大怒道:“浑厮安敢辱我高堂!”完颜赛里擦了擦脸,劝道:“老将军勿跟那厮一般见识。”他还没说完,只听赵横山接着骂道:“完颜娄室你听的懂洒家的话么,******的意思就是和你妈妈上床,洒家要和你妈妈上床了,你听见了么?” 自古骂阵多以激将为主,有时还编成顺口溜或诗词,都不低俗,赵横山却直接骂娘,粗俗不堪,好似市井无赖,就连叫阵官们都无言以对。其中一名叫阵官怒喝道:“住口!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来叫阵的还是来骂人的!”赵横山眨眨眼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叫阵官朗声道:“常标便是。”赵横山立刻骂道:“常标!我干你亲娘,你这个狗汉奸,生孩子没屁眼的鸟厮,你家男人都为奴隶,女人都为娼妓。。。”常标大怒道:“你这条疯狗!你娘的叫什么名字。”赵横山打了个哈哈,道:“吴蝶便是。”常标想也没想便开骂道:“吴蝶!我干你亲娘!”赵横山捂着肚子大笑道:“你不但是个狗汉奸,还是个不孝子,连亲爹都骂,还要干你亲奶奶,真连畜生都不如。”常标这才醒悟他用的是假名,吴蝴音似吾爹,倒是自己骂自己了,气的脸都绿了。赵横山不再理他,继续咒骂完颜娄室,把他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叔伯姑姨骂了一遍,全是最下流的市井之语,骂完还觉不够,又从他的十八辈祖宗开始骂起,每骂一代还杜撰一段故事消遣,好比他曾祖父因逛暗门子得了花柳病,爷爷偷看寡妇入厕而淹死在粪池,他爹则跟母猪杂交生了完颜娄室,每个细节说的惟妙惟肖,吐沫横飞,跟说书一般,金国的叫阵官张口结舌,连一个字都插不上。 完颜娄室乃至孝之人,气的暴跳如雷,誓要将他大卸八块。神岔寨的将士都笑前仰后合,洛天初心想应付这种场合还非他不可。(。) 第五章 阵前骂战(下)两更 赵横山正骂的起劲,忽听金兵阵中有人沉声道:“赵横山你休要撒泼,咱们的旧账还没算呢,可敢与我单打独斗?”说话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好如就在身边,正是李休止。他倒不是真想和赵横山单打独斗,只是为了想讨好完颜娄室。赵横山听出了他是谁,仍故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常标之例在前,李休止可不会傻着找骂,冷哼一声道:“装什么蒜。”赵横山见他不上当,也不管许多,开口便骂道:“李休止!****你妈!****亲娘。。。。。。”李休止自持身份,铁青着脸不还口,完颜娄室却得到了解脱,松了口气,对李休止道:“让李掌门为难了。”李休止道:“为老将军分忧是份内之事,那厮无礼,李某早晚将他拿住,交给老将军处置。”完颜娄室笑道:“好好好,得到李掌门这样的人才真是我大金之幸。赛里,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埋锅做饭,准备进攻。”完颜赛里精神一振,应声而去 赵横山骂了一个时辰也觉累了,从木堆上跳下,道:“给洒家来碗水吃,还要继续骂哩。”洛天初道:“早跟你说过了,我们断水两天,哪有水给你吃。”赵横山着急道:“洒家倒忘了,那我们就撤回和尚原吧。”洛天初口干舌燥,不愿跟他多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吕义忽然道:“快看!金兵进攻了!”众人放眼望去,只听“咚,咚,咚。。。”战鼓震天,茫茫多的金国部队在道中列队,骑兵前,步兵中,弓兵后,缓缓向神岔寨逼近。完颜娄室在大红将纛下抚髯微笑,他对这场战斗胸有成竹,当下将旗一挥,大军停步,战鼓声却更加密集了。 大战在即,杜杀吁了口气,道:“总算来了!正好杀金兵解气。”赵横山道:“就算死也要拉几百个垫背,也算不亏。”顾遥苦笑道:“死倒不怕,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生个儿子,顾家从此断后,愧对祖先啊。”赵横山笑道:“谁让你小子那么没用,你有那么多娇妻,怎就生不出个娃娃?”顾遥笑道:“去你的,你跟大嫂不一样无后。”赵横山最恨别人提起此事,当下恨恨道:“臭小子,等到阴间再跟你理论。” 他们在生死关头仍有闲情说笑,而朱雨时和严魏风就显得紧张多了,听着雄壮的战鼓声,二人的身子瑟瑟颤抖。朱雨时紧抓斜跨在身上的鹿皮小包,里面装满了绿叶卷和火折子,打算开战后使用。严魏风紧握着水龙剑,手背因用力过猛而苍白,掌中全是手手汗,呼吸声沉重。洛天初回顾四周,见士兵们大都跟朱严二人一样紧张,心中一阵沉重,明知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应战绝非明智之举,可现在只能背水一战,生死皆看老天爷的心意了。 就在这时,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雷音,众人抬头一看,不知何时黑云密布,狂风大作,伴随着又一声雷音,一滴滴水珠从空中落下。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下雨了!”随即神岔寨中炸开锅般欢声雷动,呐喊声直冲云霄。 “哗”一声。大雨漂泊而下,苍茫无际,雨声掩盖住了金国的战鼓,士兵们全部仰头张嘴,贪婪的大口喝水。每个人都全身湿透,却感到痛快无比,一扫颓势,被打翻的容器也再次蓄满了水。洛天初拔剑在手,遥指苍天道:“连老天爷都眷顾着我们,此战且有不胜之理,金兵虽多又有何惧!”士兵斗志昂扬,再不紧张惧怕,只望和金兵厮杀一场! 完颜娄室的须眉被雨水浇的耷拉下来,他面无表情,缓缓抬头望着苍穹,嘴角泛起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完颜赛里叹了口气,默默地拿起蓑衣披在他的肩头,劝慰道:“老将军勿忧,突降大雨也是有的,我军仍占优势。”完颜娄室缓缓道:“是不是老天怪我们太得寸进尺了,这才结束我大金国的好运?”完颜赛里紧张道:“请老将军慎言,小心被人听去。”完颜娄室笑道:“如果全军统帅是老夫,现在就撤军回去,等上几天再战,贼兵的水总有喝完的时候。”完颜赛里叹道:“只是这次的统帅是四皇子,五天之期将近,老将军撤军只怕不妥。”完颜娄室点了点头,将手中将旗连挥三下,遥指神岔寨。三千金国箭手和一千骑兵同时向前行出百丈,箭手挽弓对着长空,一声令下箭雨如蝗,射向了神岔寨。而一千骑兵则在飞箭的掩护下疾冲寨门。 此时大雨如注,视线模糊不清,洛天初发现敌人放箭,忙道:“金兵放箭!盾刀手掩护!”士兵们早做过防箭训练,士兵们迅速向盾刀手靠拢,全军蹲下组成盾阵。这时箭矢雨点般落下,叮叮当当插在盾牌之上,仍有二十余名士兵中箭受伤。洛天初端坐在马上用长枪拨开飞箭,目望远方道:“金国骑兵出动,准备放箭!十座高台上的三弓床子弩都搭上了五支巨型箭镞,绞索后击锤发射,神臂弩队也放出箭矢。按照计划,床子弩的巨型箭镞并非射向冲来的骑兵,而是射向仍在阵中未动的金兵。金兵大军已在射程之内,部队排列紧密,最能发挥此弩的威力。 长矛般的箭镞无一虚发,大都穿透了两三名金兵的胸膛,瞬间杀了四五百人。金军顿时乱成一团,谁都没见过如此强力的箭矢,完颜娄室也是大惊失色,命令部队向后撤出五百丈,避开射程。 神臂弩是最强的单兵远程武器,洛天初发令后,神臂弩队纷纷坐到地上,搭上箭羽,脚蹬铁环,双手拉弦,放出箭矢。箭头用的是破甲锥,专破骑兵重甲。骑兵中箭后惨呼倒地,一下子又消灭了二百多人。神臂弩最大的弱点就是换箭不快,在填充之间由弓箭手顶上,弓手早已蓄势待发,一轮齐射下去虽多被金兵重甲挡下,却射倒了不少战马。就这样箭手和弩手交替射了两轮,金兵冲到近前时仅剩下一半人马。这一半人马中又有一部分跌入了寨前的陷坑,一时间人仰马翻,烟尘激荡,瞬间将陷坑填满。 后面金兵的骑术高明,踩着坑中同伴的尸体冲了过来,跃过寨前的拒马来到了寨前,强大的冲击力几乎将寨栏撞翻。长矛手一拥而上,隔着寨栏与骑兵互刺,双方各有损伤,最后冲进寨里的金兵只有二百来人,被轻松剿灭,还缴获了数十匹战马。血刀堡众人还没喘口气,金国的又攻来了三波骑兵,每波一千人。朱雨时曾想用绿叶卷来召唤野兽助战,可惜雨势太大,就算点燃了绿叶卷,气味也很难扩散,看来这次难以派上用场了。 远程部队再次放箭,可这次金国骑兵长了经验,用盾牌挡在身前,大大减弱了箭矢的威力,冲到近前时仍有两千余人,洛天初大声道:“赵兄,杜兄守左边,吕寨主,小严守右边,顾兄,小朱和我守寨门,几人齐声领命,带领着士兵跟金兵殊死搏斗。因为要隔栏作战,长兵器更占优势,他们都选用了趁手的兵器,杀起金兵更有效率。正在鏖战之际,忽听金军阵中战鼓急响,又是五千步兵冲了过来。他们皆配有盾牌,飞箭射来便蹲下格挡,除了三弓床子弩能穿透盾牌外,其他武器都无法构成威胁。好在神岔寨三面围山,金兵只能攻其一面,而骑兵的体积太大,反挡住了步兵的去路。 寨前怒骂声,惨呼声,兵器交击声响成一片。天上大雨如浇,地上血流成河,地面被士兵踩着泥泞不堪,下陷少许,血水汇流过去连成了一片片的血洼。战斗愈加激烈,死伤也越来越多,血洼之水没及脚踝。洛天初忽听头顶上传来‘嗤嗤’的破风声,不用看便知又是冷箭,赶忙道:“金兵放箭,注意隐蔽!”可大多士兵厮杀正酣,都无防备,一轮箭后死伤二百余人。好在血刀堡好汉们本领高强,以一当百,消灭了骑兵后开始和步兵交战。洛天初的寨门压力最大,因为金兵知道只要攻破寨门便可一拥而进,那时血刀堡就不再具有地形优势,如果全军正面相拼,结果只能被金兵宰割。(。) 第六章 神岔血战(上)三更 洛天初快速出枪,透过寨门间的缝隙连续刺倒金兵。顾遥的兵器是一柄三尖叉,也是勇不可当。朱雨时难以独当一面,便在旁边策应。金兵激起凶性,明知三人厉害仍前仆后继的涌来,以身躯充当撞木,一次次的撞击寨门,还有的用斩马刀劈砍寨门。洛天初为了保护寨门,专杀正在破坏的金兵。 又听空中风响,他暗骂了一声,大声道:“箭来了,隐蔽!”这次士兵们有了准备,迅速组成盾阵,或是躲在木堆下面,没受到什么损失。可在躲箭的功夫有数百名金兵踩着同伴的肩头翻进寨里,洛天初在雨中大叫道:“不要乱!死守不退!杀死入寨者!”又回头命令远程部队道:“射杀他们的弓箭手!”远程部队中有人道:“雨势太大!看不清位置。”洛天初道:“正北六百丈,朝那个方向射箭!”远程部队领命后箭如雨点般射了过去。金国弓箭手的视力也被大雨所阻,一轮下来伤亡惨重,完颜娄室忙令二千盾刀手上前掩护。 神岔寨内的战斗愈加激烈,进寨的金兵勇猛顽强,双方伤亡相当,最后虽仍被血刀堡的高手消灭,但朱雨时和严魏风都受了不不轻的外伤,只好先退了下来。朱雨时粗懂医术,为二人包扎止血。现在他们伤亡八百多人,相当于金国的五分之一。然而金兵的人数占绝对优势,加上勇不畏死,寨门终被击破,潮水般冲了进来。 洛天初和顾遥擦了擦糊在眼睛上的血汗,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将冲进寨的金兵全部杀死。士兵们也围拢上来用身躯堵住寨口。又是一轮飞箭袭来,他们只好蹲下躲箭,金兵趁机一拥而进,还有的从寨外翻越进来,共有一千五百金兵。 观战的完颜赛里大喜道:“冲进寨里了!”完颜娄室不动声色道:“寨门已破,还请各位解决掉他们的高手,得洛天初首级者为首功。”李休止,宫震等高手齐声领命,带领两千步兵冲向神岔寨。寨内的战斗已进行到白热化,血刀堡的士兵一字排开,挡住金兵去路,好在金国弓手怕有误伤,不再放箭,而血刀堡的远程部队却可以射杀金兵,十架三弓床子弩每次发射五十根箭簇,每根都穿透两三名金兵,神臂弩手和弓箭手分立两侧,结成双雁阵,不住放箭,金兵损失惨重,可他们的箭矢也几乎用尽。 是赵横山赤膊上阵,手握一柄宣花大斧,每次挥起必听见惨叫之声。他已许久没这么痛快杀人,此时杀得兴起,眼珠子变得通红,大吼连连,活像个杀人魔王。吕义和杜杀顾全大局,何处防守薄弱就到哪里助战,保证战线不被冲破。顾遥的打法最有效省力,他的三尖叉轻盈灵动,专刺敌兵穴道,点上即走,绝不停留,被点中的金兵没有一个时辰休想动弹,皆被后面涌上的士兵踩死,跟杀死无异。洛天初的压力最大,因他正对寨门,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击,他的枪法一招致命,又快又准,每次出手都能杀死三四名金兵,若非有他,中路已然失守,可金兵源源不绝,好像怎么都杀不完。寨内外的尸体堆积如小山般高。 在近战外射的配合下,血刀堡再次控制住了局面,眼看要把金兵赶出寨外,忽听喊杀声又起,两千步兵杀到,六条人影也飞身进寨,正是李休止等人。洛天初暗叫不好,如今抵挡金兵已甚是吃力,哪有精力去应付他们,可又不能不战。赵横山扔掉宣花大斧,挺直虎躯高喝道:“李休止!我草你妈!爷爷在这儿呢!”李休止大怒道:“黑厮找死!”挥掌击毙了两名冲来的士兵,直扑赵横山。两人一交手便各施绝技,赵横山的钟馗抓鬼手对他的聆音掌,各有巧妙,一时难分上下。赵横山厮杀多时,耗费了许多真气,但他天生有股虎劲儿,发起狂来掌风源源不断,浑然忘却乏累,李休止一点便宜都捞不着。王人逍和仇厉海都不敢去找洛天初,而是合力扑向吕义。吕义喝了声“来得好!”挥反月钩应战。吕义的武功比他们都高半筹,但二人合攻却比吕义高出半筹,王人逍的‘游风清风剑’已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剑法变化多端,快如游龙,出剑的角度更是诡异莫测,刁钻狠辣,吕义的双钩必须全力应付才能化解。仇厉海的‘霸王神气甲’是一种比金钟罩,铁布衫更强的外家功夫,练就后浑身肌肉如钢铁般坚硬,普通的拳脚兵器难伤分毫,就算吕义的反月钩打在他身上也只是皮外伤。可这门武功仅善于防御,没有攻击力,仇厉海的拳脚功夫也相当普通,难对吕义构成威胁。吕义看出便宜,全力只攻王人逍一人,只要先将他击败,再慢慢和仇厉海耗。 顾遥的对手则是宫震。宫震的剑法名为“五大夫剑”大开大阖,剑气威猛,颇有泰山的雄伟风姿,顾遥也改用趁手的美人扇,用出蝴蝶扇功,以气御扇,美人扇翩翩起舞,优美的‘舞姿’封住了剑路,两人一刚一柔,实力相当。尤忌恶和梅庭也都是欺软怕硬之辈,合力扑杀较弱的杜杀。洛天初大喝一声接住二人,对杜杀道:“他们交给我,杜兄帮忙守寨。”杜杀点头道:“好!多小心。”尤忌恶的‘虎爪’和梅庭的‘梅意拳’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心想洛天初再厉害也强不过我们联手,尤忌恶一心想报上次被虏之仇,一上来便全力出招,恨不得一爪劈掉掉洛天初的首级去请赏。 洛天初打通任督二脉后,练功事半功倍,一天顶十天,一年顶十年,这数月间的成果等于别人数年,功力突飞猛进,就算不用孤鸣剑和何仁瑾比武,现在也是旗鼓相当。以前催发《降魔剑典》还要事先聚气,现在说用就用,得心应手。当下平推孤鸣剑,以剑气推出一道气墙,挡住二人攻势,接着催动真气,孤鸣剑横扫梅庭,梅庭刚还没来得及换气,情急下向后退去,被凌厉的剑气压着无法呼吸。尤忌恶抓向洛天初的后心,欲解梅庭之围,洛天初不愿前功尽弃,只用左掌回击,孤鸣剑的攻势不变。他虽不会拳脚功夫,但内力强劲,尤忌恶只想立功,和他硬拼一掌,只觉虎口巨震,向后一摘好悬坐倒。而梅庭在危机关头打出了数道拳风,却被剑气击散,被刺透了胸膛,当场毙命。 尤忌恶见机会难得,不顾伤势的上去抓洛天初的后颈。洛天初一脚踢开梅庭的尸体,霍然回首直视着他。当接触到他充满杀气的眼神时,尤忌恶心中发憷,一招还没使完转身要跑。洛天初喝道:“哪里跑!躺下!”说着运起《易筋经》神功,平平刺出一剑,剑气隔空激出,尤忌恶被迫回身迎击,狂吐一口鲜血,身子倒飞出去,撞死了三名金兵。洛天初持剑上前,抵住了他的脖子。尤忌恶仍有意识,求饶道:“少侠饶我性命,我再不敢和贵堡作对了。”洛天初淡淡道:“你战场上仁慈不得,认命吧。”尤忌恶眼中充满惧意,哀求道:“少侠。。。”还没说完就被孤鸣剑刺穿了喉咙。(。) 第六章 神岔血战(下)四更 洛天初再不看他一眼,目光扫视战场,见同伴和金国高手相斗正酣,并无危险,另一面金兵攻势凶猛,几乎要冲破防线,杜杀也快抵挡不住,便背回孤鸣剑,提起长枪杀回战群。血刀堡的士兵损失也很大,洛天初便令远程部队也全都拿起刀枪参战。他在场上游龙般飞走,手中长枪如毒蛇吐信,金兵中枪则亡。枪法要诀中有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他只用“刺”和“扫”两样,在战场上最是有效,金兵不住倒下,不一会儿便被刺死了七八十人。血刀堡的士兵见他如此勇猛,也跟着拼命杀敌。 朱雨时和严魏风包扎完伤口后又回来助战,朱雨时见顾遥体力不支,勉强和宫震周旋,便大喝一声,施展出“飞花指”上前助阵,他的资质虽然不错,可惜起步较晚,又无洛天初的奇遇,比起严魏风还弱上一分,对宫震更够不上威胁。顾遥怕要分神照顾他,忙道:“你替我压阵,让我来应付他。”朱雨时“嗯”了一声,却没退下。顾瑶也不再多说,专心对敌,十招过后宫震突然大叫一声,莫名其妙的跳了起来,顾遥怕他使诈,忙拉着朱雨时向后退去。宫震倒地后惨叫一声,扔掉长剑,跪倒于地,杀猪般的嘶喊声,表情痛不欲生,两手用力挠着脸上的皮肤,留下十几道血痕。接着用力撕开衣服,赤条条的躺在地上打滚,两手疯狂的抓挠全身,血痕横七竖八。顾遥见他全身生出黑紫色的脓疮,向外泛着脓水,当下恍然道:“你对他下蛊了?”朱雨时默了点头,心中不忍道:“要不要给他解蛊?”顾遥道:“让他自生自灭吧。”宫震表情痛苦之极,嘶喊数声后抓起长剑,抹了脖子,结束了痛苦。 严魏风帮着吕义对付王人逍和仇厉海,王人逍冷笑道:“孽徒还敢来送死。”剑锋一转来攻严魏风,严魏风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有伤在身,两招后便被逼的踉跄后退。吕义双钩一带,缠住王人逍,助他脱困。严魏风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在一旁偷袭却效果极好,他的水龙剑锋利无比,王人逍不敢用剑相架,仇厉海也不敢用血肉之躯硬挡,大大减轻了吕义的压力。 顾遥的目光从宫震的尸体上收回,道:“我去帮吕寨主,你去帮小洛。”朱雨时应声后分头救援。有了顾遥助阵,王人逍和仇厉海立时落于下风。顾遥道:“留下他们性命,交给小洛和小朱处置。”吕义点头道:“好!” 李休止一直留意着场上局势,见尤忌恶,梅庭,宫震先后丧命,王人逍和仇厉海败势已成,血刀堡的士兵在洛天初,杜杀,朱雨时的带领下越战越勇,这批金兵也将支撑不了多久。他投靠金国为的是升官发财,只有活着才能享受,当下虚晃三掌,纵身跳出寨栏,飞奔而去。赵横山一愣,怒骂道:“还没打完呢,跑什么!没出息的软蛋!”王人逍和仇厉海也想逃跑多时,但吕义和顾瑶攻势如潮,根本不给他们脱身的机会。 仇厉海心想一起脱身难比登天,独善其身倒是有些希望,不毒不丈夫,只好拿王人逍当替死鬼了。谁知王人逍也是这般想法,而且行动比他还快,蓦地转身躲在仇厉海高大的身躯后面,飞起一脚踹在背上,仇厉海踉跄的向前跌去,王人逍借着反弹之力向后掠去,几个起落便跳过了寨栏。吕义他们都没想到他会为了逃命而暗算同伴,如今被仇厉海挡住去路,追击不得。仇厉海忙止住冲势,怒骂王人逍道:“你******!”刚想逃跑却被严魏风的水龙剑刺穿小腿,痛叫一声栽倒于地。顾遥怕制他不住,对他后背猛击八掌,把他打的七荤八素,晕厥过去,接着点了穴道,扔在一边。 寨内金兵仅剩三百余人,斗志全失,纷纷逃命。观战的完颜赛里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我们的精锐竟攻不下这个小寨。”完颜娄室脸深似水,抬头看了看暗下的天色,对身后的五名猛安道:“尔等各率一千骑兵,轮番冲击!若攻不下此寨,你们也不必回来了。”五名猛安齐声应命。完颜赛里道:“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攻。”完颜娄室意味深长道:“你以为明天还有仗可打么?”完颜赛里不解道:“末将不懂老将军的意思。”完颜娄室道:“贼兵能坚持至今全仗弓箭之利,如今他们箭矢耗尽,所以今夜必撤。”完颜赛里道:“那且非正如老将军所愿,用骑兵追敌且能不胜。”完颜娄室叹道:“我们今天损失了四千骑兵,上千匹战马失陷寨中,如今贼军也有了骑兵。我军久攻不下,士气不振,夜间追敌太过冒险,如果接下来的进攻仍不能胜,那只能任他们去了。”完颜赛里道:“明天我们将不费一兵一卒的得到神岔寨,也算在期限内取得大寨,也是功劳一件。”完颜娄室自嘲道:“若败仗也能算功劳的话,老夫情愿负荆请罪,绝不获此虚荣。” 完颜赛里看着整装待发的五千骑兵,道:“现在形势不利我军,老将军何必再派儿郎去,打仗不是赌气,望老将军三思。”完颜娄室缓缓道:“赛里,你可知老夫最欣赏你哪一点?”完颜赛里道:“末将不知。”完颜娄室道:“你直言上谏,不怕得罪上司。如今我大金国趋炎附势者不计其数,你的品格就格外珍贵了。”完颜赛里道:“属下是武人,不懂措辞,说话难免莽撞。”完颜娄室道:“武人就要保持武人本色,就要刚毅果断,敢说敢做,宋朝之所以丢了半壁江山全因他们重文轻武,连打仗的统帅都由书生担任,一腔的娘们气,不败才怪。老夫并非赌气,而是要做最后一搏。我料洛天初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一把劲儿便可将他们连根拔起!”完颜赛里道:“末将受教了,末将请令率兵攻寨!不破神岔寨提头来见!”完颜娄室点头道:“去罢!” 血刀堡的士兵果然全部疲惫不堪,当打退了最后一波金兵后全部累倒在地。雨势渐小,但仍淅淅沥沥的下着,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一条血河顺着高坡缓缓流下,汇进了清姜河的河道。寨栏周遭尸体堆积,高过了栅栏。士兵们双腿灌了铅似得沉重,躺下后就再也不想起来,骨头跟散架似得,打仗时不觉疼痛的伤口现在全都有了感觉,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美美的睡上一觉。全军中唯一还站着的人就是洛天初。他清点了一下士兵,死亡一千多人,受伤不能再战者两千五百人,只有一千五百人还能勉强再战,几乎全是远程部队。 洛天初大声道:“仗还没打完!都站起来!”士兵们只好撑着起身,洛天初吩咐道:“能走路的将寨内外的战马归拢起来,我们需要组建一支临时骑兵。另外派一百人护送床子弩和伤兵先回和尚原,现在就走。”朱雨时道:“大家打了一天的仗,能不能休息一下?”洛天初摇头道:“我军筋疲力尽,箭矢见底,再也挡不住金兵的进攻,现在必须撤退,弩车和伤兵行走缓慢,只能先走,我们来断后。”朱雨时点头同意。顾遥拎着五花大绑的仇厉海走过来道:“看看此人是谁。”洛朱二人勾起旧恨,洛天初上前连打抽了他二十多个嘴巴,仇厉海被打得脸颊高肿,牙齿掉落,洛天初狠狠道:“现在没空整治你,押回和尚原后再将你的筋骨寸寸打断,就像你们对待钟大哥一样。”仇厉海面如死灰,满嘴是血,连话都说不出来。杜杀忽然道:“完颜撒离喝趁乱跑了。”洛天初并不太在意道:“没事,以后再擒一次便是。”就在这时,忽听严魏风惊呼道:“我的天啊,金兵又来攻了!”(。) 第七章 以牙还牙(上)一更 只见阴霾的苍穹下陈列着五排骑兵,每排一千人,在战鼓声中向大寨逼近。血刀堡的人已是强弩之末,难以再战。洛天初道:“朱雨时,严魏风,你们带人弩车和伤兵先撤,其他人随我迎敌!”严魏风二人道:“为什么让我们先撤?”洛天初道:“因为你们也是伤兵。”朱雨时道:“我还可以再战,让我留下吧。”洛天初沉声道:“这是命令,你们这就出发!”朱严只好应命。原来他们二人的外伤相当严重,全凭着一股精神支撑着,战后失血过多差点晕厥过去,洛天初都看在眼里,便令其先撤。 朱雨时和严魏风带着弩车和伤兵出了后方寨门,洛天初这才放下心来,对留守的一千五百士兵道:“我知道大家都累了!但这是最后一仗!完颜老匹夫以为我们不能再战,可以一举击溃我们,我们偏要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因为我们也有了骑兵!”说着一指得来的一千匹战马,继续道:“我知道你们跑不动了,但我们可以骑马跟金兵作战!”杜杀吃惊道:“你是说要出寨迎敌?”洛天初道:“正是!”顾遥道:“会不会太冒险了?不借助营盘防守,我们且是金兵的对手?”洛天初仰天长笑,豪情万丈道:“依寨防守只是迫不得已,现在有人有马,何惧金兵。刚才金兵打我们,我们现在打回去,让鼠辈领教一下我们的手段!”士兵的士气再次被调动起来,齐声呐喊叫好。洛天初道:“杜兄领五百人守寨,其他人上马随我迎敌!”众将士领命后,手提兵器跃上战马,在寨门前列队,赵横山手提宣花大斧,在马上哈哈大笑道:“洒家这趟是来值了,刚才挨打憋了一肚子的火,早想杀出去了!”洛天初长笑道:“和赵兄并肩杀敌真乃平生快事!”接着双腿一夹‘黑电’,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长枪遥指远处的金国骑兵,大喝道:“兄弟们!跟我杀!”士兵们齐声呐喊,跟着他杀了过去。 完颜娄室见洛天初带兵杀出,着实吃了一惊,转而一想便即明白,现今他们箭矢用光,寨门亦破,仍龟缩寨中无异坐以待毙。骑在马上双腿不觉乏累,加上反守为攻,一鼓作气的势头,确实比守寨好上百倍。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武将都是勇猛无比的高手,有他们开道自是无坚不摧。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完颜赛里虽不是怂将,但跟那些高手相比就远远不及了,一旦主将不敌,士兵群龙无首,如此战败之例不胜枚举,完颜娄室倒吸了口凉气,心想洛天初决策英明,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统帅之才。 此时两军骑兵开始交锋,陈仓道路不阔,洛天初快马飞驰,第一个冲进敌阵,长枪速刺,刺翻三名骑兵,接着长枪横扫,又将几名金兵打翻于地。赵横山,吕义,顾遥也各持武器左杀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洛天初突觉头顶生风,见完颜赛里的大刀劈来,他怕枪杆折断,忙策马避开。完颜赛里的长刀甚是灵活,招式不等用老,竖劈改横劈,拦腰砍去。洛天初的长枪后发先至,疾刺他的前胸,完颜赛里忙收招俯身,向旁一闪,挥刀顺势剁向洛天初的手臂。洛天初暗赞一声“好刀法”,长枪一收躲了过去,接着刺向他的手腕,完颜赛里的长刀不及拉回,反转刀柄磕中枪尖,使其向上扬起后猛地反转刀刃,洛天初若不撒枪,胳膊必被斩断。洛天初暗自心惊,没想到他的马上刀法如此精妙,倒是低估了他,赶紧撒枪缩回了胳膊。他撒枪时用了巧劲儿,三指轻轻一送,掷枪攻向完颜赛里的小腹。完颜赛里大吃一惊,忙用刀柄一挑,再次将长枪挑飞,洛天初突然在马上站起,探臂抓住枪柄,抖枪再攻。二人大战二十回合难分上下,洛天初的武功修为虽远胜对手,但完颜赛的马上刀法精湛无比,洛天初真气消耗巨大,难以震飞他的长刀,只能用招式应战,这才久战不下。 血刀堡的其他几位高手却无人可挡,他们的内力虽也快消耗殆尽,但凭着精妙的招式已足够对付金兵,金军的五名猛安已折损三员,金兵纷纷落马,军无战心,五千精锐被一千新组成的骑兵逼的向后退去,沿途尸首遍地。观战的完颜娄室叹了口气,不愿损失更大,便下令鸣金收兵。鸣声刚响,金兵便迫不及待的向后涌去,洛天初和完颜赛里正斗酣处,欲罢不能,洛天初忽然倒握长枪,双脚一夹马腹,猛地一提缰绳,黑电人立长嘶,长枪居高临下向完颜赛里的头颅扎去。完颜赛里也不示弱,也是一拉缰绳,战马人力而起,挥刀砍向洛天初的脖颈。可黑电是万里挑一的名驹,颇有灵性,人立时前蹄一蹬,正蹬中完颜赛里的战马前胸,那战马痛嘶一声,向后栽去,人仰马翻摔在地。完颜赛里已不是第一次栽在战马上,当下听到鸣金收兵,大怒下也无可奈何,只好拖着长刀跑回本队,回头对黑电骂了句“忘恩负义的畜生。”洛天初见好就收,率军返回神岔寨。这是他们首次主动出击得胜,意义重大。 天已黑透,雨亦将住,此战杀敌五百,死伤五十,缴获三百匹战马,收获颇丰。洛天初派出信使向和尚原报捷,又让士兵收集了散落在寨内的刀剑,箭矢,盔甲等战利品,装满了五大车押送回去。剩下的将士在寨中升起火来烘烤衣服,洛天初等人精赤着上身在中军大帐商议下一步的打算,顾遥道:“今日我们虽然得胜,但人困马乏,还是要防范金兵夜袭。”洛天初笑道:“完颜娄室已不敢小觑我们,我料他不敢前来,只望明天接手空寨便了。”吕义道:“我们的弩车,伤员和战利品都已撤离,我们什么时候走?”洛天初还没回话,忽听寨中传来几声惨呼,众人脸色一变,赶忙冲出营帐,见并无敌军,地上却插着一大片箭矢,射死了几名巡逻的兵士。赵横山骂道:“他奶奶的,明的打不过便玩阴的,大黑天放暗箭。”洛天初沉声道:“完颜娄室要射杀的不是我们的人,而是我们抢来的马,他见识过我军骑兵的威力后,便想将马射死,杜绝后患。”(。) 第七章 以牙还牙(下)两更 众人向栓马的地方观瞧,见有百匹战马中箭倒毙,其余战马也都受伤,在原地狂躁痛嘶着。正说着又是一波箭雨袭来,洛天初疾呼道:“快救马!”众人各持兵器冲向马群,为战马挡开来箭,还是有数十匹马照顾不到,倒毙死去。血刀堡的士兵手持盾牌赶来帮忙,这才护住马群,几轮飞箭过后才停止不射。 在战争年月里,马匹比黄金还要珍贵,尤其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更是有钱也买不到。吕义道:“小洛,我们也撤吧,被杀这么多马真是可惜。”洛天初道:“完颜娄室想在临走前送我一个惊喜,我也又份惊喜送给他!”顾遥道:“你的意思是?”洛天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既不来夜袭我们,我们就去夜袭他们!”赵横山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胆量!洒家喜欢!”吕义道:“统帅既已决定,我等誓死追随,不知要如何劫营?”洛天初道:“金国箭手想把箭矢射到这里,所在之地一定不会远,我料护送的士兵不会太多,经不住我们骑兵一冲!我欲先踏平金国箭手,再直奔敌营,虚张声势吓唬一下他们便是。”赵横山不满道:“为何虚张声势?真刀真枪再****娘的一次好了。“洛天初失笑道:“金兵仍有一万余众,我们如何打得过。”赵横山还欲再说,吕义先说道:“不要多言,统帅说的话就是命令!”洛天初道:“还是请杜兄率五百人守营,其他人上马出击。” 他们换上烘干的衣服,领军出了营寨,他们都知前方是一群没有防御力的弓箭手,全部加紧催马。冲出几百丈后听见前方一阵骚动,显然是金国箭手慌乱,纷纷逃窜。洛天初大喝一声道:“杀!”骑兵潮水般追上,或砍或踏,金国箭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血刀堡众人首次尝到骑兵的威力,甚是兴奋。护卫箭手的是二百金国骑兵,架不住洛天初等高手的强攻,皆被杀败。洛天初他们毫不停歇,沿路直奔完颜娄室的营寨。 完颜娄室共设前后两座营寨,第一座是主寨,完颜娄室便在里面,寨内灯火通明,鲜红的将纛猎猎飘展。哨塔上的金兵见敌军来袭,赶忙击鼓示警,刚击三声便被洛天初一箭射死。金兵疲惫一天,睡得正酣,听到战鼓声忙七手八脚的穿上衣服,冲出营帐。洛天初见好就收,再次挽弓搭箭,射断了将纛的旗杆,接着从马上飞身跃过寨栏,跳进寨内。吕义等人大吃一惊,忙呼道:“小洛不可犯险!”洛天初落地后长枪疾出,刺死冲上来的金兵,接住飘落下来的将纛,又飞身跳了回去,落在黑电之上。此时完颜娄室领兵杀出,人群中还有完颜撒离喝,他被关押了几天,积了满肚子的邪火,大喊道:“洛天初小贼,哪里跑!”完颜赛里也喝道:“把将纛留下!”洛天初哪里理会,呼喝道:“兄弟们走啦。”血刀堡的骑兵立刻由后队变前队,向来路奔去。正在这时,洛天初忽觉疾风袭来,知有高手来抢将纛,他忙侧身回刺,那人攻势被阻,一个翻身向后跃去,只好作罢,正是李休止。赵横山回头大笑骂道:“李休止!****你妈!哈哈哈哈哈!”李休止怒极,也跳上一匹战马,手提长枪随队追击。将纛被夺是奇耻大辱,金国骑兵紧追不舍。洛天初把纛扔给顾遥,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顾遥接过大纛,道了声:“小心。”领着大部队先行撤退。洛天初,吕义,赵横山领着三百骑兵回身应战。 完颜娄室亲自披挂上阵,虎头卷云刀直劈洛天初,大喝道:“小贼看刀!”洛天初知他天生神力,不敢硬拼,低头避开,用枪扎他心窝,完颜娄室双手握刀,向旁格挡,洛天初正要变招,忽见一人驰马冲来,手挥双锏砸向自己,嘴里骂道:“砸死你这兔崽子!”他知来人是完颜撒离喝,忙俯身避开,虎头卷云刀又当胸斩来,他忙手撑马鞍跃起,在空中分腿躲过,重回马上后长枪飞速疾出,欲以速度逼的二人无法还手,然而他苦战一天,内力消耗殆尽,枪招虽快,威力却不大,虎头卷云刀直接砍入枪影,洛天初不敢架刀,枪影立消。完颜撒离喝疯狂舞锏,逼的他在马上闪转腾挪,几番遇险。完颜娄室喝道:“砸马!”完颜撒离喝会意,侧身贴在马腹,用了招“怀中抱月”,右手锏砸前蹄,左手锏砸后蹄。洛天初应变极快,赶忙勒马人立而起,躲过右手锏,同时他身子后仰,单手将长枪扎入土里,挡在后马蹄前面,左锏扫到枪杆上被韧性弹回。黑电似听懂了完颜娄室要害自己,人立时长嘶一声,主动蹄向他的马头。两马相聚太近,完颜娄室拨马不及,马头骨硬被双蹄蹬裂。那马疼痛长嘶,疯狂纵越,完颜娄室控制不住,跳下马来,换了匹马继续打斗。 洛天初以一敌二颇为吃力,好在急时总有妙招应对,金国二将也难以胜他。吕义的对手是完颜赛里,双钩和长刀纵横交错,时而相撞,时而纠缠,片刻间也难分上下。赵横山一面砍杀着金兵一面叫暄道:“我儿李休止何在!我儿李休止何在!”只听一声大喝,李休止从阵中杀出,挺枪高喝道:“你爷爷在此!”赵横山大笑到:“我儿果然乖孝,一喊便到。”李休止注重身份,忍了他一天,此时终于按捺不住,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狗屁!老子剁了你!”赵横山哈哈一笑,抡宣花大斧迎了上去,两人都知没有三五百招难分胜负,便互讨口头便宜,希望以此激怒对方来找到破绽。 李休止的骂人技巧哪比得上赵横山,没骂几句就觉有**份,缄口不语,铁青着脸听赵横山从自己祖宗辈开始骂起。李休止平时听惯恭维话了,哪受得了这份气,可这黑厮偏偏武功高强,拿他没有办法。他心烦意乱时被赵横山看出便宜,一斧划中大腿,鲜血直流,要不是他临机躲了一下,整条腿就没了。李休止疼得冷汗直冒,心中慌乱,又被赵横山一斧砍掉了马头,连人带马摔了下去。他忙脚踩马尸向后跃起,向大寨逃去。赵横山哈哈大笑道:“我儿慢走。” 洛天初见金国的援军浩浩荡荡驰来,心知不可恋战,呼啸一声,让士兵们先撤,他和吕义,赵横山且战且退。路上又碰上金国弓兵的散兵游勇,便顺手杀死,有惊无险的撤回到了神岔寨。杜杀忙带着士兵出寨迎接,完颜娄室准备不足,不敢攻寨抢纛,只好愤愤离去。洛天初见金军撤兵,便道:“我们立刻返回和尚原,走之前把这座营寨烧掉,什么都不留给金兵。”大雨刚过,帐篷和木头都很潮湿,用了半个时辰才将火点起,没一会儿火焰滔天,浓烟滚滚。洛天初带领着众将士在己方士兵的尸首前磕了九个头后才上马而去,还不忘提防着金兵追击,行至天亮仍不见追兵,这才放心疾行。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前两波的护送队伍。又行了两个时辰,只见远处山坳间驻扎着一支军队,为首大将正是吴阶,还有岳云,徐还和赵嬛嬛,原来他们得到捷报后特来接应。(。) 第八章 首战告捷(上)三更 众人施礼一番后,吴阶道:“我们收到捷报后就自发的前来迎接诸位,大家辛苦了。”岳云笑道:“洛兄挫败金兵锐气,为富平战死的弟兄报仇,真是痛快。在下伤势已好,再有战事我可要打头阵。”洛天初道:“没问题,不过完颜娄室仍有一万兵力,并不算败,战斗只是刚刚开始。”吴阶道:“这一仗打得好险,万一不利于我军,你们且非连援军都没有。”洛天初笑道:“我们信使被金军所擒,虽已救出,但没了马匹,而且战场上瞬息万变,胜败我也难以预料。”吴阶笑道:“还是公孙军师和岳云了解你,我几次想派人去寨中问候,他们却说不用,说你们是以破釜沉舟之心在和金兵较量,派人问候反令军心思归。”洛天初大笑道:“还是岳兄知我,咦,怎地不见军师?”岳云道:“我们全来接你,和尚原不能无人主持,公孙先生就没有前来。”吴阶看了眼赵横山,说笑道:“赵兄你私自潜逃,统帅可曾惩罚于你?”赵横山大笑道:“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呢,洒家可帮了他的大忙,对吧?”洛天初笑道:“不错,此战赵兄功劳不小,过失相抵,不赏不罚。”赵横山哂道:“洒家自求痛快,谁让你赏。”众人尽皆大笑。 他们边行边聊,岳云道:“快把战斗的经过说一说。”洛天初便开始叙述,说到缺水三天时,吴阶道:“你可真够胆大,断水三天还死撑不撤,若非正值雨季,天降大雨,你们且能活到现在。”洛天初解释道:“撤军的话会受到金国骑兵的追击,很可能全军覆没,当时只能背水一战,击退金兵后再撤,不过确实幸运,忽下大雨。”接着他又讲了跟金兵交锋的经过,过程都是一语带过,但可以想象出战况的激烈。最后说到夜袭金营,抢得完颜娄室的将纛,众人都拍手叫好。吴阶道:“完颜娄室号称百胜将军,如今失了将纛,跟头是栽到家了。” 说话时朱雨时一直心不在焉,东张西望的在找什么人。吴阶看了他一眼,笑道:“贵堡的两位小姐每天都食不甘味,若不是我们劝住,她们早来前线看望你们了。刚才得知你们平安无事后才放心,不好意思与我们前来,都在和尚原等候。”朱雨时知他在对自己说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美滋滋的。吴阶接着道:“这两位小姐都聪明的紧,就是她们悄悄放走了赵寨主,让他去打探你们的消息,并助一臂之力。”众人这才恍然赵横山是如何逃脱。赵横山老脸一红,故作不屑道:“洒家是自己逃出来的,两个小丫头只是打打下手罢了。”大家知他不好意思承认,也就不揭穿他。吕义道:“还好老赵来了,不然无人能对付的了李休止。”赵横山得意笑道:“你说的太对了。”众人又是一阵莞尔。 吴阶看过五大车的战利品,一千多匹战马,和俘虏的仇厉海,大喜道:“战利品如此丰厚,我们可组建一支自己的骑兵。如今我军士气大增,就算面对金国主力也不会惧怕。不知下一步如何布置,还望统帅示下。”洛天初谦虚了几下,道:“当务之急要救治伤员,和尚原有几位郎中?”吴阶道:“有三位,可金疮药,烧酒,止血散之类的药品却所剩不多。”洛天初担忧道:“以后的战事需要大量的止血药,这可怎么办呢?”朱雨时道:“刀伤药的方子我知道,草药也不算难找,秦岭多的是,就由我负制药吧。”吴阶喜道:“没想到朱小兄还懂配药,真是太好了。”洛天初喜道:“需要的刀伤药太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带一百士兵同去吧。”赵嬛嬛道:“算上本宫和徐还,我二人闲散多时,也该为大家出份力了。”吴阶忙道:“帝姬千金之体怎能进那深山老林,若是伤了贵体,末将可吃罪不起。”赵嬛嬛笑道:“本宫自愿的,怎会怪你,此事就这么定了。” 回到和尚原后,公孙明月正在城外迎接,士兵们都知洛天初打了胜仗,全部齐声叫好,士气高昂。洛天初他们太过劳累,向士兵打了招呼后便回去歇息了。吴阶和公孙明月负责分配物资,治疗伤员。 大厅后面有数座小院,院中的厢房便是众人的住处。洛天初他们刚进大厅便见令雪儿和何月莲正在围桌喝茶,顾遥和严魏风坏笑了一声,道:“看人家多体贴,茶水都备好了,不知有没有我们的份。”赵横山大笑道:“当然没你的份,快走快走,别妨碍人家说话。”杜杀和吕义也大笑了起来。 待他们走后,令雪儿道:“你们身上怎么脏兮兮的,在泥地里打滚了么?”洛天初苦笑道:“要能如泥里打滚那般容易就好了,大小姐您天天养尊处优,哪知前线的辛苦。”令雪儿佯怒道:“好啊,明明是你不让去前线的,倒来奚落我了,看我还理你不理。”绷起小脸,假装生气,洛天初叹了口气,只好道歉道:“在下语失,大小姐息怒。”令雪儿捏鼻笑道:“去去去,这么臭,离我远点。”洛天初解脱道:“是,我这就回房睡觉了。”令雪儿瞪眼道:“回来!谁让你走了。”洛天初道:“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令雪儿一指椅子道:“你们两个都坐下,把这几天的经过讲给我们听。”洛天初疲惫不堪,为难道:“我刚在路上讲过一遍,口干舌燥,你们怎么不跟着大家去迎接我们?”令雪儿道:“是咱们何大小姐不好意思去,还拉着我留下陪她,姐妹一场,我就只好留下了。” 何月莲推她一下,道:“少说两句你嘴会烂么。”洛天初莞尔道:“何小姐,你和小朱已有婚约,去迎接未婚夫凯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虽不是黄道吉日,但我们胜了金兵,意义重大,干脆就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有酒有洞房就成。”何月莲红着脸正要说话,朱雨时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大敌当前怎能成婚,要。。。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何小姐且非成了寡妇,万万不可。”何月莲幽幽看他一眼,轻叹道:“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又怎能独生呢。”朱雨时心中感动,叫道:“月莲!”何月莲微微一笑,虽未说话,但她执着的表情已说明一切。 洛天初道:“小朱,何姑娘的心意你还不知么,你还想说什么。”朱雨时沉声道:“这么糊里糊涂的成婚太对不起月莲。何二当家说过月莲只嫁给英雄少年,我自觉还配不上英雄之称,我要多杀敌立功,等击败金兵后再风风光光的娶月莲过门,那时喜上加喜,且不更好。”洛天初道:“好是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败了又该如何?”何月莲道:“这件事就听他的吧,如果败了,我们就去阴间成亲好了。”朱雨时感激道:“月莲,谢谢你,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何月莲脸上微红,轻轻点头。令雪儿道:“好啦,别肉麻了,快说说你们是怎么打的胜仗。”洛天初只好将经过又说了一遍,令雪儿和何月莲听得全神贯注,到了关键时刻发出几声惊呼,这才知他们在大雨中拼杀了一天,难怪如此狼狈。”令雪儿道:“原来前线这么惊险刺激,早知道跟赵横山一起去了。”何月莲道:“雪儿,他们已经打了好几天的仗,快让他们去休息吧。”令雪儿嘻嘻笑道:“怎么?心疼你的朱郎了?”何月莲拧了拧她的胳膊,道:“去你的,你不心疼你的?”令雪儿赶忙告饶,道:“好啦好啦,你们都去休息吧,晚饭时再叫醒你们。”(。) 第八章 首战告捷(下)四更 洛朱二人在院中的水井旁冲洗了一下才回屋歇息。洛天初在床上摆出一个《易筋经》图经上的动作,边睡边修炼。两个时辰后疲劳一扫而空,真气如数十条小河般向丹田聚集,越聚越多,渐渐汇成了一条宽阔的‘大江’,顺着奇经八脉奔流不息。如今他晋级为超一流高手境界,可与陆飞,赵横山,李休止,何仁瑾这些高手比肩。刚收功完毕便听见了敲门声,洛天初翻身下床,问道:“哪位?”只听令雪儿道:“笨蛋,你以为是谁。”洛天初笑呵呵的打开门道:“晚饭好了么?”令雪儿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米饭,一盘炒青菜,一盘土豆肉丝,道:“我把你的饭菜端来了,就在屋里吃吧。”洛天初道:“好啊,那你呢?”令雪儿道:“我吃过了,不过。。。嗯。。。我陪你坐一会儿吧。”洛天初道:“来,请坐。”两人在桌前坐下,洛天初自顾吃着,令雪儿凝视着他的脸庞,好奇道:“你的皮肤怎么这般好,白嫩透光,连女子都多有不如,看来你的武功境界又提高了。”洛天初道:“我的运气好,因祸得福,受了重伤反而功力大进,至今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到堡主后要好好问问他老人家。”令雪儿幽幽叹道:“也不知爹现在怎么样了,真为他担心。”洛天初安慰她道:“堡主武功盖世,智慧过人,不会有事的。我最担心的是江兄的下落,自从凤翔一别就没见过他,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怕他出事”令雪儿道:“是啊,希望江堂主平安无事。算来我娘已有六个月身孕了,我也很是挂念。” 洛天初道:“堡内有铁堂主和高杨两位寨主打理,另外还有干娘和老妈子照料夫人,你放心就是。”令雪儿默默点了点头,忽然道:“真希望战事早些结束,我们能打败金兵就好了。”洛天初满嘴塞得都是米饭,含糊不清道:“我也希望。”令雪儿憧憬道:“那时小朱和何姑娘就要完婚了,我在想。。。我们不如也一起办了吧。”洛天初全心都在饭菜上,随口问道:“办什么?”令雪儿俏脸一红,怒道:“你说办什么!”洛天初这才醒悟,忙将饭菜咽下,连连赔罪。他最近的心思都在战事上,一点都没考虑过儿女私情,他也知将来会和令雪儿成婚,那只是水到渠成的事,他不迫切,也不期待。他其实也喜欢令雪儿,就像最要好的朋友或亲人,然而喜欢并不是爱,他仍不知爱为何物。 当下令雪儿追问道:“你到底同不同意。”洛天初心想既然成婚是早晚的事,那就凑热闹一起办了也好,便道:“好,依你便是。”令雪儿这才展颜道:“这还像话,哎,战事快点结束吧。你就可以向我爹提亲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吴经略让你吃完饭后到大厅议事。”洛天初愕然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当下连饭也不吃了,一抹嘴和令雪儿一起去了前厅。 众豪杰已在厅中坐定,正中空着主帅的位置。令雪儿挨着何月莲坐下,洛天初却执意不坐帅位,搬了把椅子放在帅位的侧下方,他说主帅之位留给堡主,他坐副帅之位便好。众豪杰听他说的在理,也就不再相劝。吴阶道:“缴获的兵器已分派下去,另挑选了一千精兵组建了骑兵,还请统帅示下。”洛天初欠身道:“大家辛苦了,现今我们刀伤药紧缺,便请小朱带人入山采药,以补不足。公孙明月道:“采药的一百士兵已经选好,随时可以出发。”洛天初点头道:“那就请小朱明早启程吧。”朱雨时起身领命道:“是。”赵嬛嬛道:“明天本宫和徐还也当同行。”何月莲忽然道:“我也去。”洛天初微笑道:“何小姐若在,小朱做事肯定更加卖力。”朱雨时和何月莲相视一笑,柔情尽在不言中。 吕义道:“秦岭千百年罕有人迹,多有虎豹豺狼,毒蛇猛兽,我愿随军照应,以防万一。”洛天初心想赵嬛嬛身份尊贵,不能有丝毫闪失,有吕义随行自是十分妥当,当即同意。洛天初接着道:“完颜兀术一心要为兄长报仇,我料几天内就会发动总攻,和尚原除了南门无法被攻打外,其他三门都会遭到攻击,应分兵把守。东门六千兵力,主将为岳云,副将为顾遥,严魏风。西门六千兵力,主将为吴经略,副将为赵横山,杜杀。北门六千兵力,由我和吕寨主把守,小朱回来后也守北门。新设的一千骑兵在城中待命,在关键时作为奇兵。公孙军师负责战备,继续督造箭矢和囤积守城的石块,还要安排伤员救治。不知大家意下如何?”众人齐声道:“遵命。”洛天初道:“守城主将自去点兵,趁这几天和士兵好好磨合,开战时才能指挥的得心应手。” 次日清晨朱雨时带人出了南门,钻进了茫茫深山之中。他将一百人分成十队,给了每人一张草药名单,上列着雄土鳖,胆南星,没药,马钱子,龙骨,南红花,当归,净**等药材,每样草药后都写着草药的样式,颜色,性味。这些士兵也是特意挑选出来的本地乡民,以前都在深山中居住过,对药材并不陌生,朱雨时嘱咐他们晚上用药捻子把当天的药材磨粉包好,三天后在南城门会合。朱雨时一组的成员有吕义,何月莲,赵嬛嬛,徐还,两名士兵和三名和尚原的郎中。三名郎中都是军医,不喜欢进山采药,但连柔福帝姬都不辞辛苦,他们也都不敢懒惰,对赵嬛嬛恭敬有加,却对朱雨时他们爱答不理。 赵嬛嬛后背箩筐,手拿镰刀,跟何月莲一起走在队伍前列,把那三名医官甩在身后。何月莲笑道:“帝姬殿下的身体真好,丝毫不输给我们练武的呢。”赵嬛嬛笑道:“妹子你有所不知,我在金国时无一日不想着逃跑,所以每天坚持在院中锻炼,还时常上山打猎,走的都是山路,好在当时的辛苦没有白费。”何月莲道:“等帝姬殿下回到临安就可以继续享福了。”赵嬛嬛道:“你还是唤我姐姐吧,帝姬殿下是给外人叫的,咱们就别见外了。”何月莲嘻嘻笑道:“是,姐姐,外人听起来就好像我也是帝姬似得。”赵嬛嬛莞尔一笑,道:“我情愿和你交换身份,记得小时候在皇宫受万人尊敬,日子无忧无虑,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圈养在鸟笼中的金丝雀。不知多少嫔妃宫女一辈子都没迈出皇宫一步,根本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你不知我有多羡慕你和雪儿妹妹,”何月莲感叹道:“外面的女子羡慕你们皇室的生活,有那么多漂亮衣服和金银珠宝,没想到姐姐却有这种念头。”赵嬛嬛苦笑道:“每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担当,帝姬也不例外,尽管命运非我所愿,但仍要把这个角色扮好,才算不负此生。至于下辈子嘛,只望莫要生在帝王家。” 秦岭物产丰富,草药遍地都是,一路很有收获。他们越走越远,道路也愈加难行,荆棘丛生,要用镰刀砍伐后才能前进。长草间虫蛇甚多,他们都将袖口和裤口勒紧,以防钻入。饶是如此,不少人身上还是被虫子咬了,痒的难受,三名医官的脸上也被荆棘挂伤,暗自叫苦不已。开路的吕义和朱雨时解决了不少毒蛇猛兽,保证了大家的安全。 当天夜间,他们用镰刀砍出了一片平地,升起火来,以防猛兽偷袭。他们围火坐下,吃喝完毕后,朱雨时从篓筐中取出数十片长条形的绿叶,用药捻子磨碎后混水搅成粘稠状,道:“把它敷在虫子咬过的地方,明天就不痒了。”众人依照言敷上,顿觉被咬处生一片清凉,舒服许多。(。) 第九章 百年巨蟒(上)一更 赵嬛嬛问道:“朱少侠用的是什么草药,这般管用。”朱雨时道:“这叫三七草,有去肿解毒之效。”赵嬛嬛道:“原来如此。”三名医官露出不以为然之色,显然也早知三七草的功效。 众人宿了一夜,次日继续前进,走到中午,林间忽现一条小溪,众人大喜,便在溪边饮水。吕义打了三只野兔,在溪边剥皮洗净后架起火来烧烤。朱雨时道:“咱们再走半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正说着,忽听林间传来‘莎莎’声响,吕义,朱雨时,何月莲一惊,拿起兵器向林间望去,只见七只灰毛大狼不知何时接进了他们,它们眼放凶光,口水耷拉在尖锐着牙齿间,不时发出低吼,显然是被兔肉的香味引来。何月莲虽身怀武功,但毕竟是个女孩子,见到这么多狼难免有些害怕。朱雨时把她挡在身后,道:“不用怕,几只狼罢了。”吕义笑道:“看来我们有狼肉吃了。” 七条灰狼似感觉到了吕义的威胁,没有马上进攻,而是分散朝两边渡去,成半扇型罩住众人。吕义道:“小朱保护帝姬,这些狼交给我了。”朱雨时应是。其中一匹巨狼身型最大,也是狼群之首,它眯着眼盯着吕义,俯身迈出了一步,另外六匹狼也跟着上前,显然把吕义当成了首要目标。吕义嘿嘿冷笑,凝立不动。七狼又迈出三步,眼看就要合围扑上,为首的灰狼突然止步不前,脸上露出警惕之色,扬起头来嗅了嗅,“嗷呜”一声转身便跑,六狼惊讶的互视一眼,也纷纷掉头入林,转眼消失不见。 吕义笑道:“算它们识相。”朱雨时久跟野兽打交道,隐隐觉得情况不对,但具体什么不对也说不上来,他们不一会儿便将此事忘却,吃罢兔肉继续启程。又在林中走了一阵,发现附近阴暗潮湿,寻不得一株草药,倒是有很多毒花,毒草和毒蘑菇,朱雨时忽道:“奇怪了,走了这么远连一只飞鸟和小虫都没看见。”吕义道:“也是,到处是些毒花毒草,连一株像样的草都没有。”朱雨时驻步道:“别往前走了,我们回去吧。”吕义点头道:“听你的,反正草药也采的差不多了。”众人刚要返程,何月莲忽然“咦”了一声,道:“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是一大片寸草不生的空地,空地上的树木全都枯死,一堆堆的白骨如小山般堆在四周。众人仗着胆子来到空地,赵嬛嬛指着一块头骨道:“这是马的头骨么?”朱雨时见那头骨没有马头骨那么大,嘴前的四颗獠牙又长又尖,惊呼道:“这是狼的头骨。”除此外还有老虎的头骨,狮子的头骨,还有许多残缺不全的头骨,胸骨,腿骨等。朱雨时心想老虎和狼已是丛林战最凶猛的野兽,谁能吃的了它们,而且还吃这么多。忽然间他发现每一块白骨上都罩着一层黑色,他想走进查看,忽闻到一股强烈的腥臭气,恶心的他几欲作呕,忽觉眼前一黑,向后栽倒,吕义一把将他抱住,掐住他的人中穴道:“小朱你怎么了?”朱雨时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何月莲关切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 朱雨时回想起刚才的事,心想残留在白骨上的毒气都如此厉害,不知正主又是怎样一个怪物,赶紧道:“大家快离开此地,快!”众人见他神情慌张,都知非同小可,只有三名医官嗤之以鼻,认为他大惊小怪。徐还忽然自言自语道:“是我眼花了么?那棵树怎么自己在动?”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棵凋零的枯树干上好像蒙着一层油亮的丝绸,一圈圈的蠕动着,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树干在扭动。 朱雨时久跟毒物打交道,一眼看出树干上缠绕着一条巨蟒,他见过的蟒蛇可谓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蛇身跟人一样粗,长度足有三四丈长。记得贾阴阳曾说有些深山老林中藏有神兽,有的已活了一二百年,几欲成精,威力无穷,若是遇上那样的神兽千万不要逞能,有多远跑多远。难怪那些狼掉头就走,并非是怕了吕义,而是嗅到了林中死亡的气息。 朱雨时厉声道:“别看!快跑!快跑!”说完拉起何月莲的手掉头疾奔,吕义双臂夹起赵嬛嬛和徐还紧随其后。一名郎中没好气道:“有什么大惊小。。。?”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树干后面露出一颗如人头般大小的蟒头,蟒眼呈碧绿色,吐着乌黑的蛇信,嘴里露出四颗锋利的毒牙。两名苗族士兵赶忙分散逃开,那三名军医却吓呆了,不知如何是好。巨蟒从树干上爬下,拖着长长的身子逼近三人,它足有一人之高,黑亮的蟒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以一种讥笑的眼神打量着三名医官,似在盘算先吃哪一个。其中一名医官吓得尿了出来,湿了一裤裆,双腿不听使换的瑟瑟发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朱雨时边跑边往回看,忽然站住道:“月莲,你继续向前跑,千万别停下。”何月莲急道:“你呢?”朱雨时道:“我回去救人。”吕义道:“走吧!管不了许多了。”朱雨时道:“他们是跟我出来的,我不能丢下他们,你们先走。”说罢展开轻功飞奔回去。吕义心中暗赞一声,放下了赵嬛嬛和徐还,道:“何姑娘,你保护他们先走,我去帮他。”当下从腰间抽出反月钩追了上去。他其实是怕何月莲也来帮忙,所以才交给她保护帝姬的任务。 巨蟒闻到那医官裤裆间的骚气,露出不悦之色,转而看向另一名医官,那医官年纪较轻,皮肤细白,随身还带着香囊,巨蟒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三名医官都看傻了眼,那嘴大的的足能生吞一头牛。一下子就把那医官整个吃了进去,只见蛇身上凸起了一个人形,渐渐向下滑动,隐约还能听见那医官在蛇肚里的惨叫,声音转瞬即逝。巨蟒再次张开嘴,‘哇’一口吐出一具白骨,还带着一滩腥臭的黑水,已然把那医官给消化了。巨蟒正要吃第二名医官,朱雨时飞奔接近,掷出手中镰刀,扔进了巨蟒口中。巨蟒吃疼,合起嘴巴,露出凶狠之色,怒瞪着朱雨时。朱雨时对那两名医官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走?”两名医官这才晃神,连滚带爬的跑了。巨蟒猛地抖动身子,张嘴向朱雨时咬去,速度迅猛,不下于武林高手。(。) 第九章 百年巨蟒(下)两更 朱雨时清楚只要被蛇牙咬上必死无疑,赶紧施展‘凌霄青云步’左右游走,巨蟒连咬几下没有咬住,蛇身猛地横摆扫来,朱雨时纵身跃起,躲了开去。谁知巨蟒竟料到他会这么做,张嘴向他的落点咬去,朱雨时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哪里是跟动物对打,这巨蟒分明就是个经验丰富的武林高手。好在他轻功高明,脚底板刚刚沾地立刻腾身飞起,越出三丈。那巨蟒应变奇快,如影随形追上,毒牙始一直紧随他的头颅。 忽听巨蟒发生一声像是打哈气般的惨声,原来是被吕义的反月钩砍中,他本想将蟒身斩为两截,谁知蟒皮异常坚韧,只扎破皮肉,流出血来。巨蟒抓狂般张嘴大叫,放弃了朱雨时,反扑向吕义。吕义的轻功不及朱雨时,只能用双钩抵挡,巨蟒虽怒,但攻防有序,反月钩根本伤不到它。吕义将内功发挥极致,每招都含有强烈的劲风,隔空也能伤敌,却对巨蟒一点用处也没有,好像巨蟒体内也有真气护体一般。 幸好巨蟒没有手脚,只能用牙和尾巴攻击,吕义只能勉强支撑。朱雨时手无兵器,不敢空手上前,情急下想到何不用蛊来对付它,赶忙取出蓝,绿,红三只瓶子,摆在地上后逐一打开,嘴中念念有词,召唤出七彩毒蜂,白玉蝎还有青斑蜈蚣,这三只霸王蛊久未噬血,听到召唤都迫不及待的朝巨蟒攻去。那巨蟒竟察觉到了危险,突然停住不攻,转头张嘴喷出一大滩黑水,正喷到七彩毒蜂身上,将其喷落。黑水落地后又冲到了白玉蝎和青斑蜈蚣,三只霸王蛊全部脚朝天的倒在黑水里,抖了几下竟死绝了。朱雨时彻底傻眼了,三年来辛苦炼成的霸王蛊就这么轻易的被毒死了,足见巨蟒的毒汁有多可怕,眼见黑水快流到自己脚下,忙飞身跳到空地。 巨蟒吐出黑水后也元气大伤,碧眼的神采减弱,蛇身也瘦了两圈,一时无法攻击。吕义抓住机会冲到了巨蟒身前,双钩刺入了它的双眼。无论蟒皮多么坚韧,眼睛永远是最柔弱的部位。吕义得手后不敢做丝毫停留,立即跃到远处。 巨蟒疯狂的嘶叫甩尾,东奔西窜,地上荡起漫天尘土,吕义和朱雨时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盼它再走远些,好悄悄离去。谁知巨蟒直奔朱雨时撞去。朱雨时哪敢多想,赶忙向旁边闪去。巨蟒虽无听觉,却能感觉到风速的变化和大地的轻微振动,朱雨时这一闪正暴露了目标,巨蟒大力甩尾扫来,朱雨时只顾回头看着巨蟒,忘了前方是那一大滩黑色的毒水,瞥见时急急收住脚步,想再次跃起已为时已晚,正被蛇尾扫中后背,‘啪’一声巨响,朱雨时口吐鲜血。巨蟒的身子甚是灵活,立刻将朱雨时卷了起来,张嘴便咬头颅。吕义见势不好,忙将单钩旋转掷出,锋刃将蛇信斩为两截。巨蟒再次发出嘶声惨叫,剧烈的疼痛令它猛地一缩身子,蟒身立刻紧缠在朱雨时脸上,憋的他几乎窒息,嘴唇紧贴着滑腻的蟒皮,恶心的几乎作呕。更倒霉的是入口处的蟒皮正是反月钩伤到的地方,还不住的向外淌血。他本想闭嘴不喝,却因缠着无法呼吸,只能大嘴吸气,不断的喝下巨蟒之血,想停下都不行。好在巨蟒只有毒牙和毒腺有毒,血却无毒,喝下倒也无事。巨蟒疯狂了一阵后更显虚弱,仍然张嘴来咬朱雨时。吕义暗运真气,将另一把单钩掷出,这一掷聚集了他毕生功力,威力非同小可,单钩连根劈入巨蟒口中,斩断了它的毒腺。巨蟒经不起这一掷的力道,蟒头“噗通”一声摔到地上,几次想挣扎抬头却又倒下。因它毒腺已断,黑色的毒水不住的从嘴中流出,片刻方停。巨蟒虽伤,蟒身却丝毫未松,朱雨时为了呼吸只能大口喝血。吕义怕巨蟒再有后招,也不急于救人,准备等它死透再救朱雨时出来。 巨蟒的生命力顽强,一炷香的功夫后仍在地上呻吟惨叫,朱雨时却喝的大饱,满肚子都是蟒血。巨蟒似也知必有一死,拼着最后气力缓缓咬向朱雨时。吕义手中已无兵器,正打算用双掌和巨蟒硬拼。忽然间从林间掷出一柄飞剑,刺入巨蟒口中。巨蟒本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被飞剑击中后无力支撑,再次摔在地上,当场死绝。掷剑者正是何月莲,原来她不肯独自离开,一直和赵嬛嬛,徐还在林中观战,到了此危急时再不忍坐视,便用出正一派的‘掷剑术’,终于绝了巨蟒的最后一口气。何月莲急着上前搭救,吕义忙道:“再等一等。”他找来几块石头砸了几下蟒头,见毫无反应,才和何月莲一起将朱雨时从蟒身中拉了出来。朱雨时满嘴是血,连说了几声“真恶心”。吕义道:“你刚才被巨蟒扫中,让我先查查你的脉搏。”朱雨时道了声“好”,暗运了一下真气,感觉并无不适,丹田中反而热烘烘的,真气汹涌,精神旺盛,内力好像突飞猛进。吕义两指搭上了他的脉搏,过了一会儿奇道:“你的脉相不但不虚,反而十分活跃,真是奇了。原来小朱你深藏不露,内功竟这般了得。”朱雨时也是大惑不解。吕义松开他的脉搏,大笑道:“你们后生小子如此了得!看来不服老不行了。”朱雨时也感到内功大有精进,运劲一掌击出,登时打出一道凌厉的掌风。吕义喝彩道:“好掌力!”朱雨时心想莫非跟喝了大量的蟒血有关?想那巨蟒并非凡物,或许吞食了什么山间灵果才令气力大增,延年益寿,再加上一二百年的修为,吸收天地间精华,它的血液已是不可多得的大补之物,凡人喝下自然身体康健,治愈百病,学武之人喝下就会内力巨增,功力大进。 朱雨时将想法告诉了吕义和何月莲,吕义道:“先看看巨蟒的伤口。”三人查看了被朱雨时吸过的伤口,发现此时流出的血已变成了黑色,散发着一股臭味。朱雨时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流的血分明是红色。”吕义想了想道:“巨蟒死后血就冷了,无毒也变得有毒了。”朱雨时惊出一身冷汗,道:“好悬啊,要是我再晚一点出来可能就被毒死了。”吕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人的运气好起来祸也是福。小洛因重伤而功力大增,你被迫吸了蟒血而功力大进。是老天让你们有所作为,谁都拦不住。”朱雨时又惊又喜道:“没想到我竟也有这般奇遇。”吕义笑道:“你至少增加了二十年的功力,以后可不要欺负何小姐呀。”何月莲也为他感到高兴,微笑道:“他敢。”朱雨时傻笑道:“是啊是啊,我哪敢啊。”赵嬛嬛和徐还也来到近前,得知朱雨时因祸得福,也都为他道喜。 徐还道:“天色不早,我们这就返程吧。”朱雨时道:“先不急着走,我听贾师傅说蛇皮是大补之药,越是厉害的蛇效果越佳,经过特殊材料配制的蛇皮,有治疗内伤的奇效,这巨蟒是蟒中之王,不用它的皮配药真是可惜了。吕义道:“那咱们就拨了它的皮。” 蟒皮坚韧,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全部割下。朱雨时将其折叠起来塞满了一个娄筐,背起来颇感沉重,何月莲最怕毒物,就算是蛇皮也不愿靠近,远远跟在后面。他们走出一段后碰见了那两名苗族士兵和医官。他们不敢走远,一直在这里等候,那两名医官感激朱雨时的救命之恩,态度大有转变,不住道谢。朱雨时自是谦虚还礼。(。) 第十章 大战之前(上)三更 在朱雨时他们去采药的次日,洛天初便得到了金国主力开拔的消息。由完颜兀术亲自统领,随行人员还有完颜离,倪红颜,楚来客等高手。金国大军在神岔寨和完颜娄室会合后,当道扎了十座营盘,做着总攻准备。有人提议趁洛天初趁金兵立寨未稳,率骑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洛天初却不同意,理由是对方兵力太多,又有完颜离,倪红颜这样的高手,奇袭占不到任何便宜,还会损失来之不易的骑兵。 到了晚间,洛天初等人乘马前去查看敌营。他们不敢走大路,便在吴阶的带领下走了山间小路,一个时辰后山路难行,马不能行,便将马匹栓在树上,徒步登山,又翻越了两个山头后在山顶上俯视金国营盘。 营寨内火把通明,他们居高临下洞悉了全貌。只见十座营寨摆成了两座‘梅花阵’,以五寨首尾相连摆成梅花状,中间为空,调起兵来十分迅速,敌兵攻来也可同时出兵迎敌。两座‘梅花阵’相聚百丈,互为犄角,易守难攻。洛天初看罢暗自心惊,没想到金兵除了骑兵强大外,竟还精通阵法,完颜兀术被誉为金国最杰出的年轻统帅,果然名不虚传。洛天初道:“我们所在的观察点十分重要,我们要派人时刻蹲守,随时传递情报。吴阶道:“好,这个我来安排。”他们又观察了一阵后便下山回营。 当晚在和尚原整军备战,次日平安无事,黄昏时侦察兵前来禀告道:“启禀各位头领,金兵的攻城器械刚刚抵达。”众人都是一惊,吴阶问道:“什么攻城器械。”侦察兵拿出一张纸条,念道:“云梯车二百辆,攻城塔二百辆,冲撞车一百辆,投石机五十架,还有一辆又高又大,如房子搬的巨车,叫不上什么名字。”吴阶让他描述那巨车的模样,侦察兵道:“车高数丈,长数十丈,以兽皮遮盖,车内分五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可载数百名士兵,配有弓箭机弩,枪戟刀矛,还装有破坏城墙的撞木。” 吴阶惊道:“那是临冲吕公车,世上最大的攻城战车。因它体积太大,受地域限制,行动不便,在周秦之后的战事中几乎绝迹,我也没有见过。没想到金国竟会用这种武器。”洛天初道:“不知那巨车是如何使用的?”吴阶道:“古书上记载进攻时把车推到城墙下,车顶与城墙相齐,士兵可通过天桥冲到城上与敌军拼杀,或可躲在车厢内向城上放箭,车下面的撞木可破坏城墙和城门,是攻城塔和冲撞车两者的结合。”众人一阵沉默,都能想象出临冲吕公车的威力。” 洛天初道:“在下见识浅薄,愧为统帅,还请吴经略主持大局。”吴阶笑道:“统帅说哪里话,和尚原的兵将都是血刀堡的战士,我一个外人就算做了统领也难以服众,此位非你莫属。”洛天初又劝让几句,吴阶坚持不受。洛天初没办法,只好道:“在下虽研习过兵法,却对攻城器械一无所知,还望吴经略详加解释一下云梯车,攻城车,冲撞车,投石机的用途和使用方法。” 吴阶道:“云梯车是战国的巧匠鲁班创出的攀城利器,车底装有车轮,可以移动,梯子分两端,中间以转轴连接,使用时将折叠的部分推上城墙,顶端两根铁钩可钩住城垛,梯底是以铁皮制成的盾牌,士兵推动云梯车前进时便可藏在下面。攻城塔是以坚木制成,塔底也有车轮,塔顶与城墙齐高,塔内有阶梯可通塔顶。打仗时让它抵住城墙,士兵从塔底钻入,通过旋梯上了塔顶,就可跳上城墙作战。冲撞车上有一根巨大的木桩,桩上安有铁头,专撞城门和城墙,撞上后木桩会摆动回来反复冲撞,车顶装有遮盖物可保护士兵和木桩,车上也覆盖着浸湿的兽皮以防火攻。投石机的木架上按有一根长而坚韧的横杆,一头用绳索拴住可容纳石蛋的皮套,另一头系有许多条绳索,方便人力拽拉。它的作用顾名思义,可以投放石蛋进城,石蛋可以是一块大石,也可是若干小石,威力惊人,不过需要大量的人力或畜力才能发射,准头稍差。”洛天初听罢默不作声,思考着如何对付这些强大的器械。 顾遥在吴阶描述之际,取笔在纸上边听边画出攻城器械的图形。吴阶说完时,他也停笔画完。他将临冲吕公车,云梯车,攻城塔,冲撞车,投石机的草图拿给吴阶过目,道:“是不是这个样子?”吴阶看过赞道:“顾兄好画工,大体就是这样。”顾遥又将图纸交给了洛天初,笑道:“看图思考效果更佳。”洛天初道了声“是”,接过图纸一张张的看了好几遍后,道:“吕公车的体积太大,若是进攻成都,汉中这样的大城自然威力无穷,和尚原城小路窄,它其实并不实用。云梯车的威胁虽大,但抓在墙头的铁钩却是软肋,我意抽一百五十名步兵组成‘剁钩队’,武器全换成后背大刀,大斧,重锤等重兵器,专剁云梯车的铁钩,没有铁钩云梯车就等于废了大半,就算能架到墙上也是一推就倒,不足为惧。”岳云喜道:“妙计,以后我们岳家军也可以这样防云梯了。”洛天初道:“冲撞车的铁皮虽可防火攻和弓箭,却防不了大石砸压,一块巨石下去便可将其压扁,我们储备的大石十分充裕,正好用得上。对了,我们的塞门刀车有多少辆?”吴阶道:“有五十多辆。”洛天初点头道:“只要金兵的冲撞车撞坏城门或城墙,塞门刀车要立刻前去堵口,绝不能让金兵轻易进城。”吴阶道:“吴某已训练了一批士兵专门负责塞门刀车,请统帅放心。”洛天初点头道:“对付攻城塔就只能用火攻了,它以坚木制成,却没有遮盖物,先以热油泼之,然后释放火箭,方能摧毁。投石机没有准头,在发射期间城墙上不要聚太多士兵,以免没有躲闪的空间。城中的士兵也要贴墙而立,方能将投石机的伤害降到最小。”众人皆点头称是。洛天初道:“我们虽有对策,但战场上瞬息万变,恶战在所难免的,我们都要全力以赴。”众人齐声领命。 晚上洛天初在房中观看图纸,令雪儿默默的坐在旁边。洛天初心事重重,没空和她说话,设想着金兵会如何进攻,己方该如何防守。令雪儿不敢烦他,乖巧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直温柔的看着他。 忽听有人轻叩房门,令雪儿大窘起身,低声道:“怎么办?要是别人看到我在你房里,肯定要说闲话了。”洛天初回头笑道:“早说让你回去你非不听,我有什么办法。”令雪儿的眼光四处游走,最后盯着床底道:“我藏床下吧?”洛天初好笑道:“要是别人发现你在我床下就更说不清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好怕的。”说完便打开了门,来的是朱雨时,他勾头看了看令雪儿,坏笑道:“没打扰你们吧?”洛天初笑道:“臭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说话。”(。) 第十章 大战之前(下)四更 朱雨时进屋后笑道:“刚回来,立刻就来见你了,我在门外听大小姐说什么床下的?什么意思?”令雪儿气道:“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朱雨时哈哈一笑,赶紧告罪。令雪儿白了他一眼,道:“何姑娘呢?怎没和你一起来?”朱雨时道:“她已经回房休息了。”令雪儿起身道:“那你们聊吧,我去找何姑娘说话。” 待她走后,洛天初问道:“采药还顺利么?”朱雨时道:“还算顺利,十队人都回来了,收获不小,我已把刀上药的配方交给了军医,让他们配药。”洛天初道:“配出的药可供多少人使用?”朱雨时道:“这不好说,要取决于伤势情况,解燃眉之急不成问题。”洛天初道:“以后咱们要专门建立一队人负责采药制药,药品绝不能断。”朱雨时忽然神秘道:“小洛,咱们还像以前那样比比内力吧?”洛天初笑道:“记得上次比过后你大受打击,说再不和我比试了,现在长进了么?”朱雨时笑骂道:“谁大受打击,你到底比不比吧。”洛天初笑道:“比就比,你要是再输了可不许生气。”朱雨时笑道:“小狗才生气。” 两人相视一笑,洛天初先举起双掌,道:“来吧。”朱雨时道:“小心了。”双掌便贴了上去。洛天初道:“你尽管运力便是。”朱雨时闭上眼睛,暗运内力,洛天初笑道:“果然有所进步。”朱雨时逐渐加强内力。洛天初“咦”了一声,诧异道:“大有长进啊!”随之也加强了力道。朱雨时继续加力,洛天初这才露出惊讶之色,郑重起来,不再说笑。两人比拼了一刻钟,地上的青石板被他们的双脚踩陷寸许,头顶上都是轻烟袅袅,朱雨时脸颊上流下汗珠,洛天初却未见汗。洛天初感到他的掌力弱了一分,也赶紧减弱一分,就这样循序减力,气收丹田。 撤掌后洛天初惊喜道:“你此行是不是有什么奇遇?内功怎地这般精进?”朱雨时笑道:“是碰上了一件怪事。”当下将恶战巨蟒的经过讲述一遍,洛天初听罢欢喜道:“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奇遇啊,不过也是险象环生,你的运气真不错。”朱雨时挠头笑道:“还是不如你,你刚才用了几成功力?”洛天初道:“七成。”朱雨时道:“我却用了九成。”洛天初笑道:“你会下蛊,我可不会,如果是生死决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朱雨时叹道:“你一说我又想起被巨蟒杀死的那三只霸王蛊,那可是我三年的心血,真是可惜了。”洛天初道:“炼蛊的本事你都会了,以后慢慢再炼就是。”朱雨时:“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何姑娘对毒物甚是反感,还要求我停止用蛊,我不想违她心愿,很是犹豫。”洛天初:“你功力精进如斯,就算不靠蛊术也能独当一面。我认为何姑娘的提议的是对的,想你们成家后有儿有女,如果毒物伤了孩子,且非要重蹈贾寨主的覆辙,你须三思才是。”朱雨时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不再炼蛊了,当然,用那些绿叶卷对付金兵除外。”洛天初道:“以你现在的功力已可修习《易筋经》最后的十二页图经,你的内功将进步更快。”朱雨时笑道:“我好奇的是你的进步为何如此神速,比燕京时又上了一个台阶。就算‘潜龙骨’的资质再佳也无这般快的道理。”洛天初道:“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等堡主回来后我也要请教此事。”朱雨时道:“那好吧。现在的军情如何了?”洛天初道:“金国的攻城器械已经到位,我猜明天就会发起总攻。”他将顾遥画的那五张草图递给他观看。朱雨时边看边道:“你有信心取胜么?”洛天初摇头道:“他们有十万雄兵,还有先进的攻城器械,说有信心就是吹牛了。”朱雨时看了他一眼,道:“那你是没信心了?”洛天初微笑道:“也不是,我不会让大家去送死的。”朱雨时放下草图,问道:“你有几成胜算?洛天初道:“三成。”朱雨时沉默片刻,道:“如果我们败了该何去何从?”洛天初摇头道:“我没想过。”朱雨时道:“若真败了,我们至少可以退回血刀堡,祖龙山的险要地势足可挡住金兵。”洛天初笑道:“那我们就守着山头一辈子不下来么?”朱雨时道:“我的意思是别做无谓的牺牲,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洛天初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叹道:“你这么说是不是为了何小姐?”朱雨时神情微变,叹了口气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承认我确实有私心,我。。。我和月莲刚刚订婚,一天好日子还没有过,若这样死了真不甘心!如果和尚原真守不住,我们就退回血刀堡吧,哪怕是退到汉中,成都也可以,金兵未必能占领川陕,死战是毫无意义的。” 洛天初苦笑道:“若我不是统帅也许会和你有同样的想法,可我蒙受大家信任被推为统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朱雨时茫然摇头,洛天初缓缓道:“这意味着大家把性命都交给了我,是两万多条生命!我要为他们的生死负责。统帅的意志便是全军的意志,两万双眼睛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若心生退意,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拼命?”朱雨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洛天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何不放弃和尚原,全军退守汉中或成都?那样便可暂渡危机,也许谁都不用死了。”朱雨时点了点头道:“这个主意不好么?”洛天初莞尔道:“你太单纯了,以为撤退就万无一失了么?别忘了我们杀死了金国二皇子,又杀了他们那么多兵将,对于金国可是国仇,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追来。另外,金国得到和尚原便扼住了川陕咽喉,说句狂妄的话,如果连我们都挡不住金兵,汉中和成都的那些宋朝饭桶更挡不住,很可能直接开城投降。堡主,军师,陆堂主一直都有争霸天下的打算,只是时机未到,暂时没说罢了。失去和尚原一切也就成了泡影,我相信堡主也会选择死守。” 朱雨时低头默默听着,一声不吭,心情颇为矛盾。洛天初笑道:“你放心就是,真到了危机时刻,我会安排你和何小姐远走高飞的。”朱雨时霍然抬头道:“放屁!我且会丢下你独自逃命!以前我们一起打架,我何时临阵脱逃过,现在也是如此。我意已决!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你在哪我就在哪!”洛天初眼眶湿润,哈哈笑道:“好!那咱们兄弟就大干一场!”朱雨时道:“我的一切都是血刀堡给的,若无血刀堡我和月莲也走不到一块儿,人不能太贪心,我已得到了月莲的爱,平生之愿已了。为了血刀堡的前程,我万死不辞!”洛天初喝彩道:“说得好!”两人重重击掌,热血沸腾。洛天初道:“我新练了一套枪法,威力也算不弱,你不会用长兵器会在战场上吃亏,我这就教给你。”朱雨时道:“好。”两人说练就练。”取过长枪便在院中练了起来。 次日清晨,洛天初神采奕奕的出了厢房,骑着‘黑电’在城中巡视。他教朱雨时习枪直到半夜,用了两个时辰打坐恢复了精神。他见全城将士都已整装待命,军威肃杀,斗志昂扬。他策马一排排的从将士面前走过,虽未说过一句话,但他沉稳坚定,含笑从容的眼神已给士兵们带来了信心。吴阶等将领也都到齐,他们已在半个时辰前得知了金兵攻来的消息,这一仗终于要打了。整个和尚原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喧闹,正如狂风暴雨前的寂静,每个人沉重的呼吸着,胸中都压抑着一股气,急需宣泄出去。正在这时,洛天初突然手举长枪,朝天高喊道:“杀!杀!杀!”惊天价的怒喊瞬间点燃将士们的斗志,所有人都朝天空嘶喊着:“杀!杀!杀!”喊声直冲云霄。(。) 第一章 攻防鏖战(上 )一更 将士们各就其位,静待金兵到来。太阳倦懒的攀上山头,千万缕阳光透过灰蒙的云层照射下来,远方薄雾渐褪,金兵便从雾中走来。黑压压的黑甲士兵每踏出一步都发出‘唰唰’的盔甲震动声,无数旌旗招展,完颜兀术的金色帅纛最为显眼,旁边的是完颜娄室新赶制的大红将纛。金国大军多以步兵为主,只因骑兵在攻城战中毫无用处。 帅纛下的完颜兀术身穿金色甲胄,后披鲜色披风,白净面皮,卧眉凤眼,双目含威,鹰钩鼻子薄嘴唇,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脸色仍显苍白,显是大病初愈。他身后跟着完颜离,完颜娄室,倪红颜,楚来客,李休止,王人逍,完颜赛里,完颜撒离喝,还有姬娃和李清婉。 吴阶道:“金兵已在三弓床弩的范围之内,我们要不要放箭?”洛天初点头道:“好!对准帅纛底下那人,若能把他射死,我们这仗也就不用打了。”箭手们纷纷上箭绞索,击锤发射。百支巨箭划破长空,带着‘嗡嗡’的破风声落向金兵,大都奔着完颜兀术而去。完颜离低吼一声,跳下马来,挡在完颜兀术马前,双拳疾飞,将箭矢纷纷打落,可箭矢太多,他也顾不过来,有一支箭便飞向完颜兀术的面门,他连眼都不眨一下,微一摆头便躲了过去。这一波箭射死了数十名金兵,可大军却毫不停留,踏着尸体继续前行。 完颜兀术拔起插在地上的巨箭,冷笑道:“这就是宋军的秘密武器?”完颜娄室道:“是的,这种巨箭由三弓床弩发射,力道奇大,盾牌也挡不住。”完颜兀术笑道:“既然挡不住,那就不挡,把那些奴隶带上来,让他们射个够。”说着他一挥手,大军向两旁一分,从中涌出三千汉人来,穿着打扮都是普通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的孩子只有五六岁,女人中也有孕妇。他们上身被麻绳捆缚,被金兵押着来到前排。百姓们都知性命难保,哭声一片,完颜兀术却笑道:“继续前进。”完颜娄室劝道:“我大金国欲得天下,民心至关重要,四皇子这么做会失尽天下民心的。”完颜兀术淡淡道:“老将军说的是,但血刀堡逆贼杀我皇兄,我已发誓要屠十座城来报仇雪恨,这几千人只是开胃菜罢了。”完颜娄室皱了皱眉,默然不语。 洛天初喝止士兵放箭,望着数千无辜百姓,头皮发麻,骂道:“真够卑鄙的!”岳云道:“完颜兀术冷血残酷,打仗无所不用其极,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拿百姓当挡箭牌了。”吴阶道:“箭必须要放,不能让金兵轻易的接近城墙。”洛天初断然道:“我们对抗金兵的目的就是保护百姓,若连自己人都杀,打胜也没有意义了。”吴阶劝道:“若打胜能救更多的百姓,一些小的牺牲也是值得的。”洛天初摇头道:“我绝不枉杀一人。”吴阶叹了口气,暗自摇头。 洛天初忽然道:“打开城门。”这次不光是吴阶,连岳云等人也惊呼道:“什么?”洛天初平静的重复道:“打开城门。”吴阶急道:“你莫非要放俘虏进城?”洛天初道:“正是。”吴阶道:“统帅可曾想过金兵也会一拥而入?”洛天初道:“有这种可能。”吴阶一向气定神闲,颇有大将风度,此时却急的结巴道:“那。。。那样如何是好?”洛天初微笑道:“所以我需要赵堂主,吕寨主,顾寨主,岳兄,小朱下城来助我,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当下他把计划说了一遍,吴阶还是犹豫道:“我觉得还是有些冒险,望统帅三思。”洛天初道:“为救三千条人命,冒险也是值得的。”朱雨时道:“我同意统帅的计划。”岳云也笑道:“若家严在此只怕也会这么做。”赵横山大笑道:“小洛当统帅真是太好了,每次行动都这么刺激。”吕义和顾遥齐声道:“谨遵统帅调遣。”吴阶见大伙一致同意,只好道:“那你们小心,我和杜兄在城上策应。”六人当即下了城墙,推了一把塞门刀车停在城门前等候,并让士兵打开了城门。 塞门刀车是一种坚固的两轮车,与城门等宽,车前有木架四层,各层固定着六口尖刀,车体有长辕,需要十名士兵合推。使用时将车推到城门缺口处,即可杀伤敌人,又可堵塞缺口。 金国将领见和尚原城门打开,都是一愣,完颜兀术眯着鹰一般锐利的眼睛,轻捋胡须,思量着对方用意,忽然大笑道:“本王还以为洛天初是个狠角色,没想到他竟想放奴隶进城,如此妇人之仁能成什么大事。”完颜娄室道:“洛天初有勇有谋,不可轻敌。”完颜兀术道:“老将军在他手下吃过亏,连将纛都被夺去,顾虑自然多些,便看本王如何破敌吧。”完颜娄室气的胡须乱颤,刚想反唇相讥问他“你还记得黄天荡之败么?”还没出口便被完颜赛里扯了扯袖子,摇头示意,。 完颜兀术命令道:“派三千敢死队混在百姓中间进城,入城后不顾一切也要控制城门,待我大军进城后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连攻城器械都可以不用了。” 三千金军便混在百姓当中,两万金兵紧随其后。百姓们见城门打开,都知进城后便安全了,心中顿生希望,全都加快了脚步。混在当中的金兵的因甲胄沉重,走起路来反没布衣百姓轻便,除了老弱病残,孕妇小孩儿外,被大多数百姓们甩到了后面。眼看城门将至,百姓们都奔跑起来,乱作一团,就连孕妇也小跑起来。三千金军呼喝道:“不许跑!谁跑就杀谁。”百姓们哪里肯听,不顾一切的向城门冲去。金兵杀了几人后仍喝令不止,只好押着跑的慢的二百余人逼近城门。 血刀堡的士兵在城内催促百姓道:“快!快进来!”百姓们一进城就跪在地上磕头道谢。吕义道:“几乎都进来了,咱们上吧?”洛天初见剩下的百姓多为妇女和小孩儿,便道:“放他们都进来。”吕义道:“也放金兵进来?”洛天初道:“是。”吕义点头道:“好吧,听你的。”金军小心翼翼的走进城门,在城中歇息的百姓见金兵也进来了,吓得赶忙爬向远处跑去。三千金兵入城后便放开了挟持百姓,挡在了城门口,对紧随其后的主力部队叫道:“我们已控制了城门,可以冲进来了!”洛天初见百姓都到了安全的地方,喝道:“就现在!”接着他和赵横山,吕义,朱雨时,岳云,顾遥六人用力推动塞门刀车向城门冲去,这六人内力浑厚,合推的刀车快如疾风,刀车如一只长满尖刺的怪兽冲进了金兵阵中,惨叫不绝于耳,所过之处的金兵尽被刺穿,身体皆钉在了刀板上。后面的援军还没进城便被刀车挡了出去。与此同时城墙的上的士兵箭如飞蝗,两轮箭下来便将城内的三千金兵尽数射死。塞门刀车上穿满了金兵的尸体,堵在了城门前,外面的金兵难以冲进。完颜兀术怒道:“一群饭桶!快把刀车推回去,冲破城门。”(。) 第一章 攻防鏖战(下)两更 金兵领命后数十人冲进城洞合推刀车上的尸体,一百人也在后面推,洛天初他们运足功力才顶住刀车,这时血刀堡的士兵重新控制住了城门,洛天初回头叫道:“刀车一出城门,你们就把城门关上,听见没有?”一名士兵道:“那统帅你们怎么办?”洛天初道:“我们自有办法,照我的话做。”士兵领命后,洛天初道:“大家用力推出去!”六人同时使上十成功力,百名金兵竟挡不住,硬被他们推了出来,‘吱呀’一声城门关闭,城墙上的士兵立刻放箭掩护,吴阶让士兵垂下了六根结实的麻绳。金兵赶忙举盾挡箭,六人趁机从刀车后钻出,飞身抓住麻绳,脚踏城墙,‘蹭蹭蹭’跃了上去。士兵们见他们全身而退,皆欢呼叫好。 完颜离和李休止忽地从马上跃下,两三步冲到城墙根,抓起垂下的麻绳向上攀去,可刚爬几步便觉身子一空,向下坠去。原来吕义眼明手快,及时斩断了麻绳。洛天初举目望见攻城器械和主力大军尚在三百丈之外,倪红颜,楚来客,李清婉,姬娃也在阵中,而城墙下已聚集了三万金兵,如果没有攻城器械相助,谁都别想攻上城墙,不趁机屠宰金兵等待何时,当即命令道:“全力放箭!”血刀堡的远程部队足有七千人,弓手和弩手齐齐放箭,城池下鬼哭狼嚎,完颜兀术挥刀挡开来箭,命令道:“快撤,换攻城器械上来!”金兵如潮水般向后退去,后方的攻城器械则向前推进。洛天初道:“休管攻城器械,全力射杀撤退的金兵!守东西两城的将领各归其位,准备守城!”吴阶和岳云领命后,各自带人到城墙上守备。 每一轮飞箭过后,总有一片片的金兵惨呼倒地,待金兵退回到二百丈外时已损失了六七千人。完颜兀术狠狠道:“三面攻城,投石机掩护。”旗手摆动令旗发号施令,七万金兵一分为三,两万攻东门,两万人攻西门,三万人继续进攻北门。 ‘轰轰轰。。。’接连巨响,五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射出三四百颗石弹,打向三面城墙。洛天初高声道:“城墙上的士兵注意躲避,城墙下的士兵靠墙卧倒!也让百姓们小心。”“咚咚咚。。。”石屑漫天,大部分石块打在了城墙上,整个城郭为之颤动,十几名士兵没有躲开,被当场砸死,城内的百姓也被砸死了数十人,在士兵们的指挥下才学会沿墙卧倒。投石机又发了两轮石弹,完颜兀术怕石弹误伤了进攻的金兵,便抽掉十辆投石车推到东西两门,面墙投石,这样误伤的几率就小多了,他又嘱咐投石手发射时宁可高出城墙,砸入城内,也不能砸到墙壁上,让石头落下误伤自己人。完颜娄室心想兀术虽然张狂,但确实是名出色的统帅,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血刀堡的箭矢虽猛,可推动器械的金兵都躲在暗格中,无法伤到,随行的金兵也携有盾牌,只有三弓床弩能射穿盾牌杀死金兵。洛天初下令除了三弓床弩外,其他射手减缓放箭,以免箭矢消耗过多。头一波冲到城墙下的是云梯车,二百辆云梯车刚刚架定,折叠的梯子便竖起靠上了墙头,梯子顶端的一对铁钩牢牢抓住城沿,城下的金兵纷纷踩上梯子,迅速向上攀登。血刀堡的士兵向城下放箭,可金兵一手攀梯,一手用盾牌遮挡。箭手退下后长矛兵顶上,居高临下的挡住即将上来的金兵。 三段城墙上都配有五十名‘剁钩手’,他们手中的大斧,厚刀,铁锤频频砍断云梯的抓勾,然后士兵们齐推云梯,云梯便带着金兵一连串的摔在地上,不死也是重伤。这个战术颇为见效,云梯接连从城墙上摔落,一下子毁掉了六七十座。金兵的投石机已然就位,又是一轮飞弹齐射,士兵们或躲或藏,部分金兵趁机跳上了城墙。血刀堡的士兵复又杀回,堵住了云梯,上来一个杀一个,金兵的尸体如下饺子般纷纷坠落。 第二波攻到的器械是攻城塔,攻城塔的塔顶如一座小堡垒,有隔板和窗户,士兵可以躲在里面放箭,中间是一座吊桥,随时可放下搭住城沿,金兵便可通过吊桥上城。他们见城墙上的同伴不多,便不急着上城,躲在隔板内向城上射箭。血刀堡的士兵一下子成了金兵的活靶子,不少人中箭身亡。按计划对付攻城塔的战术是火攻,可攻城塔并未紧贴城墙,准备好的菜油便浇不上去,只好让盾牌手挡在前面,弓箭手在金兵换箭时反射回去,可对方有隔板做掩护,效果不佳。好在攻城塔顶端的塔楼有限,只能容数名金兵放箭,不然血刀堡真要损失惨重了。洛天初等将领见形势被动,当即端起备好的菜油桶,运起内力朝攻城塔上泼去,泼了三四桶后点起火箭射去。四五座攻城塔同时燃烧起来,塔楼里的金兵赶忙顺着旋梯向下逃命。被烧着的攻城塔虽只时寥寥,但燃烧的火焰却起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洛天初等头领继续打开木桶,泼出菜油,越来越多的攻城塔被火箭点燃。 这时金国的冲撞车已到了城下,每辆冲撞车配有八名金兵,他们晃动绳索,将木桩摇到最高处,重重撞向城门和城墙,发出“轰轰轰”的巨响,石屑横飞。和尚原的三座城门都是木门,比城墙更为脆弱,虽有八根顶门柱支撑着,仍需要数十名士兵用身躯顶门。木桩的每一次撞击都震得顶门士兵耳朵发鸣,可他们意志顽强,坚决不退一步。 攻防战正式拉开帷幕,金兵伤亡虽多,但人人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在攻城塔,投石机的掩护下,爬上城墙的金兵越来越多,攻城塔内的金兵也放下吊桥,上城助战,两军便在城墙上混战起来。此战关乎着川陕的家园存亡,所以血刀堡的士兵更加拼命,一时占得上风。洛天初等高手更是勇不可当,士兵们见首领们如此神勇,全都抖擞精神,越战越勇。金国的投石机怕误伤自己人,停止了发射,分散在城内的士兵冲上城墙助阵,两面夹击,金兵更吃不消。 观战的完颜兀术道:“我军已在城墙上稳住阵脚,不过血刀堡的首领不好应付,完颜离老将军,还要请你去解决他们。”完颜离道:“属下这就去。”说罢拍马冲向和尚原。完颜兀术道:“完颜离去的是北城,东西两城也需要好手支援,谁愿请缨前往?”李休止道:“在下愿去东城门。”完颜兀术道:“那西城门呢?”倪红颜和楚来客心知这句话问的是他们,没有利益的事倪红颜绝不会做,楚来客压根就不想和血刀堡为敌,所以二人都沉默不语。完颜兀术嘿嘿笑道:“此战对于我大金国至关重要,西夏和吐蕃都是我国盟友,若在此刻略表诚意,我大金国当铭记在心。”完颜娄室道:“我大金国无须外人相助,老夫和赛里愿意进攻西城。”完颜兀术道:“老将军威武,不过老将军年岁已高,本王不愿让老将军犯险。”楚来客心想完颜兀术是有意试探盟国的诚意,若等会儿他许以重利,倪红颜难免会动心,血刀堡除了令君来无人是她敌手,不如我答应下来,在西城墙上毫无作为也就是了。”想到此处便道:“楚某愿意一试。”完颜兀术喜道:“楚城主肯出马,群贼何足道哉,拜托了。”(。) 第二章 死守城池(上)三更 城墙上的战斗进行到了白热化,洛天初枪影霍霍,风声呼啸,动作干净利落,一枪刺出必定见血。只见他纵步跃起,在空中连刺三枪,命中三名金兵的后颈,落地后身形一闪,快枪疾出,替两名士兵解围,刺中了五名金兵的胸膛。枪尖刺进便出,好不停留,旋身又刺穿了两名金兵,这时先前被刺中后颈的金兵尸体才缓缓倒下,可见动作是如何之快。 洛天初正杀得兴起,忽见远处一骑快马驰来,马上的完颜离一边催马,一边大声吆喝,围城的金兵见了纷纷让道。洛天初倒吸了口冷气,他最忌惮的就是此人。又见李休止朝东城门驰去,心想东城有岳云,顾遥和严魏风,李休止难有作为。又见楚来客直奔西门,洛天初心中骇然,若连楚城主都相助金国,那就大事不妙了。转而又一想,楚城主与堡主惺惺相惜,又痴情于堡主夫人,应该不会与己方为敌,现今倪红颜未动,楚来客偏来,说不定他是主动前来逢场作戏的。 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中,洛天初仍能保持冷静的头脑,想通后松了口气,立刻对朱雨时道:“你快去西城墙把赵堂主唤来,我们四人联手才能应付完颜离。朱雨时道:“可楚来客去了西城啊,赵堂主离开的话谁来挡他?”洛天初没功夫跟他解释,催促道:“我自有道理,快去快去。”朱雨时也不再多问,施展轻功踩着金兵的人头直奔西墙。 洛天初和吕义都将目光都锁定在了完颜离身上,向他登城的方向移动过去,做好了迎战准备。完颜离到了城墙前一跃而起,正好落在云梯上,他手不扶梯,脚跨两步便飞身跃起,要上城墙。洛天初正好赶到,全力将长枪掷出。此时赵横山和朱雨时未到,他不敢正面交手,能拖得一会儿是一会儿。完颜离人在半空,单掌击枪,‘咔嚓’一声长枪断为两截。洛天初那一掷用尽全力,完颜离的身形在空中一顿,便没能跃上城墙,重新落回云梯,还踩死了一名爬上的金兵。完颜离再次拔身而起,足有四丈之高,远高过了墙头,拳风霍霍击出,直击洛天初和吕义。两人不敢硬接,忙飞身躲避。只可怜那些不知厉害的士兵,误中拳风后不是脑浆迸裂,便是骨断筋折。完颜离落地后施展出‘虎啸神拳’,每一拳击出的气势都犹如虎啸,拳风纵横,有山崩地裂之势,三尺内的士兵均感身体僵硬,几乎窒息,接连被拳风击飞,尸体不住落下城墙。城墙上突然出多了这么一个怪物,士兵们全都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都将眼光投向洛天初和吕义身上。 洛天初见他对士兵大开杀戒,心中不忍,但贸然上前只是送死,心想堡主在此就好了。此时金兵有了主心骨,高声喝彩,士气暴涨。血刀堡好不容易得来的优势转眼被他一人颠覆。完颜离杀掉周围的士兵后,一对虎目便锁定住了洛天初,他知洛天初是城中的统帅,杀了他便是胜利了一半,大喝一声道:“兔崽子过来领死!”洛天初气血上涌,骂道:“他娘的!”便要上去拼命,吕义拉住他衣袖道:“你不是对手,先撤。”不容分说的拉着他向后退去。完颜离冷笑道:“鼠辈哪里跑!”他边追边抓起血刀堡的士兵扔下城墙,追一路扔一路,不一会儿便扔出了三四十人。 完颜离追上二人后双拳齐出,击出两道威猛的拳风。二人还是不敢硬接,纵身向后飞退,两道掌风又将两名士兵的五脏六腑震碎。洛天初不愿士兵再替自己送死,甩开吕义的拉扯,拔出了孤鸣剑,厉声道:“完颜离,老子在这儿呢!有种你来啊!”完颜离缓缓走上,不屑道:“不自量力。”正在这时,忽听后面有个粗犷的声音大叫道:“那老小子呢?老小子呢?哈哈,在这儿呢!完颜离!******妈!”洛天初和吕义不用回头也知是赵横山到了,待赵横山和朱雨时来到近前,四人并排而立,对阵完颜离。 完颜离也认出了赵横山,冷笑道:“刚才是你骂老夫的?”赵横山骂道:“洒家不但要骂你,还要打你呢!”说罢就如猎豹般猛扑上去,运起螺旋劲全力击掌。其他三人也都各施绝技冲了上去。朱雨时自饮下巨蟒血后,内力也到达了超一流高手的境界,加上独步天下的轻功,已可与洛天初他们比肩。 就算强横如完颜离也必须全力应付这四位高手的围攻,他周身气场被四人冲散,本想硬接赵横山的螺旋劲,却不能不管其他三人的进攻,只好向后退去,肌肉盘根错节的双臂猛地暴涨,击出两道惊天动地的拳风。四人合力迎击,都觉胸中一闷,向后退出三步,缓了几口气才使气脉畅通。完颜离的情况更糟,连退四步,只觉体内热气翻涌,有旧伤复发的征兆,忙用真气压住伤势。 在燕京比武时他已受了重伤,又不顾伤势的追杀令君来,令其伤上加伤,现在必须要静养一年才能恢复,否则功力将大打折扣。他在马车上调养了一路,内功虽恢复了八成,但伤势仍然严重。适才全力相拼差点复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吕义见他脸色忽然一阵苍白,接着恢复常色,低声道:“那厮内伤未好,我们全力攻他。”四人鼓动真气再次进攻,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完颜离不敢再和他们硬拼内功,时而集中力量攻击一人,欲将他们各各击破。四人知他心意,一旦他攻击一人,其他三人全力相救。他们中赵横山敢拼,洛天初刚猛,吕义老道,朱雨时灵活,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完颜离找不出任何破绽,一时处于下风。 在东城墙上,岳云,顾遥,严魏风也和李休止打了起来,他们单打独斗都不是李休止的对手,但联起手来就不怕了,仅岳云和顾遥的联手就让李休止吃不消了。严魏风没有参与战斗,继续率领士兵抵挡金兵。李休止一心想在完颜兀术面前表现,虽胜不得二人,一时片刻也不至落败,只想多坚持一会儿,回去也好交差。(。) 第二章 死守城池(下)四更 楚来客刚一上西城墙就被吴阶和杜杀当成敌人进行围攻。楚来客无奈下只好左躲右闪,不愿还手,谁知二人反而越攻越猛。楚来客暗自好笑,心想自出道以来还未被人逼的数十招不能还手,今天可算开了先例。当下施展内功,吴阶和杜杀顿觉被一股热浪罩住全身,难以动弹,楚来客聚音成线道:“我是来帮你们的,别作声。”说罢收起气场。两人又行动自如,这才知对方的武功深不可测,确实没有恶意。吴阶低声道:“你想怎么帮?”楚来客又聚音成线道:“你们假装和我交手,我慢慢向后退去,每当我路过金兵时就用功力制住他们,你们只管杀人便是。”二人已领教了他的厉害,知他所言非虚,便点头答应。楚来客道:“出招吧。”说着虚劈一掌,不带丝毫内劲。两人也逢场作戏,舞动兵器假装还击。楚来客缓缓后退,遇上金兵就暗运内力,用气场罩住,金兵半步移动不得。楚来客一使眼色,二人会意,挥刀将那些金兵的头颅斩下。楚来客微笑点头,接着往后退,又用内功定住几人,又被吴阶和杜杀斩杀。 在北城墙上,洛天初四人越战越猛,完颜离不敢全力施为,又不能各各击破,心中开始急躁。他们相斗时激起的气场太强,两方士兵只能远远观战。两方人物都在各自的阵营中举足轻重,士兵们都停止打斗,在远处呐喊助威。完颜离伤势严重,久战不下,渐感气力不支,便打算离去。他倏地挥出一拳,带起一道气墙,身子向后掠去。四人合力击破了气墙,洛天初看出他要撤退,忽见右手边放着一桶菜油,灵机一动,拎起菜油桶向他砸去。完颜离瞬间退到了城沿边,正要飞身跃下,瞥见有东西飞来,随手一拳将木桶击碎,菜油劈头盖脑浇了一身,他也不在意,飞身跃下城墙。 洛天初快步跃上熊熊燃烧的攻城塔,塔内浓烟滚滚,金兵早已离开。他捡起地上的长弓和一支插在隔板上的火箭,站在浮桥上向正在降落的完颜离射去。完颜离听风辨器,知是一支飞箭,头也不回的伸手去夹,箭是夹住了,但火苗却烧着了他手上的菜油,火焰瞬间顺着手臂蔓延全身。完颜离‘哎呦’一声,落地后连打了七八个滚仍不能压灭火焰。他蓦地站起,运起内功,“砰”一身巨响,身上的铠甲连带衣服四分五裂,脑袋上的火焰也被散发出来的气流冲灭。尽管熄灭了火焰,但他赤身**,身冒白烟,头发,眉毛,胡须全都烧焦,狼狈不堪,身上皮肤却无一处烧伤,足见内功之强。他虽赤身**,却毫不扭捏,虎躯依旧挺得笔直,充满了男子的野性之美,怒视了洛天初一眼,一句话不说的返回阵营。城墙上的金兵见本国第一高手完颜离也败下阵来,还被烧的如此狼狈,士气大丧,血刀堡的士兵重又占得上风。 东城墙上的李休止见完颜离大败而回,心想连他都败了,我也离开就是。想到这里他虚劈几掌,跳下了城墙。岳云和顾遥都以大局为重,并不追赶。西城墙上吴阶和杜杀在楚来客的帮忙下杀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便杀了三百金兵。三人演的惟妙惟肖,乍看斗得热火朝天,其实都是虚招,只有对付金兵时才使出内力。他们正演的起劲儿,忽听有人道:“楚城主莫急,我来助你。”三人闪目观瞧,说话之人正是王人逍。原来他见完颜离,李休止,楚来客各自上城,便也跃跃欲试的想上城立功。他最忌惮洛天初和朱雨时,尽管完颜离去了北城,他仍不敢跟去,生怕他们会不顾一切的先杀自己。李休止的武功稍逊,随他去东城也不安全,相比下西城的实力最弱,跟着楚来客定然万无一失。他的算盘打的虽精,却不知楚来客和血刀堡的关系,不然打死他也不会去最危险的西城。 他爬上城墙后先观察了一阵,发现楚来客竟和二人不分上下,起初吓了一跳,仔细观察才发现吴阶和杜杀的武功并不如何高明,看来楚来客也是浪得虚名,这才现身相助。 楚来客一见是他,暗想你来捣什么乱,转而又一想,此人和血刀堡有血海深仇,我干脆把他交给血刀堡来处理。想到此处,便道:“来得好,快来助我。”王人逍心中暗喜,堂堂黄沙城主竟要求自己相助,那是何等荣耀,道了声:“是。”挺剑站在楚来客身旁。楚来客不动声色,暗自催动内力,他知王人逍武功不俗,所以一上来便用了八成功力。王人逍正要挺剑杀向杜杀,忽觉一股热浪袭来,身子好如陷入炙热的火焰当中,半步移动都难。他大吃一惊,忙扭头望向楚来客,不解道:“楚城主,你。。。你这是何意?”楚来客冷然道:“令堡主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血刀堡作对,本人做个顺水人情,把你交给他们。”王人逍悔的肠子都青了,这才知闯进了虎口。可他不愿就这么束手就擒,运尽全身功力抵御,可他的武功比楚来客差的太远,根本毫无用处。楚来客微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了?”经他这么一拍,王人逍凝聚的那点真气立被打散,杜杀趁机点了他的穴道,王人逍软瘫在地,难以站起。楚来客收起气场,道:“他交给你们了,我这就回去看看完颜离的笑话。”杜杀道:“多些城主相助,我堡铭感于心。”楚来客微微一笑,转身跃下城墙,吴阶令士兵将王人逍押了下去。 战斗全局上是血刀堡占优,但金兵的冲撞车却破坏了多处城墙,好在士兵用塞门刀车及时堵上了缺口,这才防止了金兵进城。和尚原本备有大批的石头来对付冲撞车,可城墙上的战斗太激烈,根本没功夫投掷石块。塞门刀车只有五十辆,金国的冲撞车却有一百辆,一旦城墙破口,金兵便可一拥而入,如果正面交锋,金兵就可以发挥他们人数上的优势,血刀堡决计抵挡不住, 洛天初心中着急,却又腾不出手去对付攻城车。朱雨时打着打着忽然一拍脑门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说着取下身上的鹿皮袋,从袋中取出上次因下雨没能用上的绿叶卷攻城塔上到处都是燃烧的火把,他随手拿起一根,点燃了绿叶卷一个个的扔在城下去。他也不管绿叶卷是召唤什么动物的,反正一股脑的全部扔出。金兵不知这些冒着浓烟的叶子是什么东西,全都不加理睬。 又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和尚原的城门皆被冲破,血刀堡用塞门刀车勉强挡住。可城墙破的破洞越来越多,塞门刀车已全部用完。金兵蜂拥从缺口冲了进来,城内的三千守军奋不顾身的用身躯挡住缺口,可金兵的冲撞车毫不停歇的在轰击城墙,一旦打开更多的缺口,金兵就不用再强行攻城,大可直接从缺口长驱进入,和尚原的也将失守。洛天初本想分一半兵力下城帮忙,但金兵强攻城墙不止,如果城墙再失守,被居高临下就更被动了 正在岌岌可危之时,忽听天空传来两声明亮的‘啁啁’鸣叫,朱雨时抬头一看,一眼便望见了飞来的蛊王鹰。(。) 第三章 群兽助战(上)一更 蛊王鹰在天空上盘旋着,没多久又飞来了数千只飞禽,多以乌鸦为主,也有老鹰,秃鹫和猫头鹰,黑压压一片,嘈杂的鸣叫声在空中响成一片。完颜兀术皱眉道:“哪来的这么多鸟?”话音刚落,由飞禽形成的‘黑云’在蛊王鹰的带领下直扑城下金兵。那些飞禽都是食肉的,扑下后疯狂的啄咬金兵,金兵的脸部没有防护,成为了飞禽袭击的目标,一时间惨叫滔天,不是眼珠子被挖,就是被啄下一块肉。最惨的还是被蛊王鹰啄过的人,全部中了剧毒,无不皮肤变黑,僵死在地。袭击一轮后,飞禽又如一团黑云盘旋上了天空,转了两圈后再次俯冲金兵。金兵拿它们毫无办法,只好举起盾牌遮住嘴脸,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还有的抱头鼠窜,不敢应战。完颜兀术从未见过这等阵势,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鸟为何袭击我军?” 正在这时,山后阴风大作,低吼连连,金兵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莫名生出恐惧。只听悠长的“嗷呜”一声,一条灰毛大狼从林中走出,身旁还聚集着四十多只山狼。接着“嗷”一声巨吼,数十只狮子,老虎也都现身。这些山林之王呲牙咧嘴,口水直流,看向金兵的眼神中充满杀气,好像多天没有进食似的。 野兽同时发足向金兵冲去,一边奔跑,一边怒吼,就好像前方是数万待宰的羔羊。金兵大叫着准备迎击,野兽们毫不畏惧的扑了上去。女真人长年以打猎为生,人人都有与野兽搏斗的经验,数百只野兽声势虽壮却也不足畏惧,长枪马刀一顿乱杀,野兽死伤颇多,但这些野兽发疯般不顾疼痛,就算被长枪刺穿也要强行扑上撕咬金兵,大都两败俱伤。这时天上的飞禽再次俯冲下来,金兵叫苦不已,全都无心攻城。城墙上的金兵没了后援的支持,逐渐被灭。洛天初大喜过望,一拍朱雨时的肩膀道:“真有你的!我们用石头砸他们。”士兵们腾出手来,合力抬起备好的大石向城下的攻城车砸去。攻城车的顶棚可以防箭防火,却防不住高空坠落的大石,一时间损失惨重,棚下的金兵也多被砸死。 完颜兀术惊出一身冷汗,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完颜娄室神色凝重道:“敌营中定有位厉害的操兽师,这才召唤了附近的野兽前来助阵。”完颜兀术不解道:“操兽师?”完颜娄室道:“懂此术之人十分稀少,老夫奇怪的是操兽师只能操纵少量受训过的野兽,像这般大规模的召唤山上的野兽助阵,老夫也是闻所未闻。”完颜兀术脸色铁青,望着前方残垣断壁的城郭,眼看就能挥军直入,真不甘心就此撤兵。正犹豫时,姬娃忽然失声大叫,倪红颜不悦道:“何事慌乱?”李清婉脸色苍白,指着前方的山丘上道:“蛇。。好多蛇。。还有蚂蚁,蜈蚣。”金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土坡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蛇,蚁,蜈蚣,老鼠,蜘蛛等毒物,乍看下好像山坡披了一层会移动的花毯,全都涌向城下的金兵, 完颜兀术心想这样的仗没法打了,只好下令道:“鸣金守兵!”撤退的鸣金声刚刚响起,金兵便如获大赦般撤下,有些金兵被毒蛇咬了后休克倒地,被扑上来的群蚁吞噬,片刻后便成了具白骨架子。金军兵败如山倒,攻城器械都弃之不顾,不一会儿便跑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和动弹不得的伤兵。 野兽和毒物都没有撤,开始互相厮杀,最后毒物占据数量上的优势,将数百只野兽全部蚕食殆尽,而空中的飞禽则在蛊王鹰的带领下飞回了深山老林。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吃饱了的毒物也四散而去,只剩下一堆堆被啃噬过的白骨。血刀堡的士兵欢声雷动,高呼胜利。大家劫后余生,自是欢喜无比。接下来便是忙着救治伤兵和修筑城墙。清点了一下双方的伤亡人数,金兵死伤五万三千人,血刀堡死伤九千人,可谓大获全胜。吴阶想派兵收集城外的战利品,朱雨时却说绿叶卷的效力还没散去,仍有少量的毒物没有离开,要等到夜凉时才能出城。吴阶自是言听计从。三千逃进城的难民自发来帮忙修补城墙,和尚原内军民一心,气势大振。 转眼到了黄昏,吴阶摆了一桌简单的酒菜为大伙庆功。令雪儿,何月莲,东郭问刀也都出席。洛天初在席上说此战首功当为朱雨时,请他坐上首位,大家也纷纷赞成,朱雨时执意不肯,坚持和何月了莲坐在了一起。席间大家浅尝即止,不敢多喝。吴阶端起酒杯道:“若无各位拼命,和尚原已属金国,贵堡的大恩吴某敬佩不已,敬各位英雄一杯。”众人也都举杯痛饮。吴阶喝完一杯后兴奋道:“多年来大宋跟金国交兵鲜有胜仗,和尚原一战足可流芳后世,吴某当上书朝廷,为各位请功。”公孙明月笑道:“我等只为保护家园罢,无须惊动朝廷。”吴阶笑道:“诸位的家园也是我大宋疆土,此战歼敌数万,缴获战利品无数,如此功劳怎能不报。” 洛天初笑道:“我们闲散之人哪是做官的料子,多谢吴经略美意了。”吴阶道:“诸位难道不愿留下为朝廷效力么?”洛天初微笑摇头。吴阶道:“那吴某也不勉强了,只是如此多的人才不能为我大宋所用,实在可惜。”洛天初道:“大宋其实不乏人才,有吴经略,韩世忠,岳飞,大宋仍有中兴有望。”吴阶笑道:“统帅说笑了,和尚原一战必会惊动天下,到时候朝廷询问吴某该如何作答?”公孙明月笑道:“吴经略自领功劳便是,我等绝无怨言。”吴阶摇头道:“那怎么行,吴某且能抢诸位的功劳。”公孙明月道:“我等怕麻烦,不愿做官,若吴经略自领功劳便是帮了我们的忙,我等只有感激。”吴阶叹道:“既然诸位心意已绝,吴某从命便是。”(。) 第三章 群兽助战(下)两更 洛天初道:“此战我方伤亡不轻,刀上药够用么?”吴阶道:“够用,多亏朱兄弟了。”洛天初道:“今夜让士兵轮班干活,很多城墙需要修补,以防金兵再次进攻。伤兵不能再战,我看不如写信给铁堂主,请他再派一万援军前来,这样就算金兵再攻也不怕了。”公孙明月道:“我已发过两封信催兵,可一个月了仍无回音,不知何故。”洛天初沉吟道:“是不是信使在半路上出了岔子?”公孙明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正在这时,陆飞从外大笑走进,道:“我都听说了,你们打了个大胜仗,很了不起啊,辛苦各位了。”众人忙给他加了座位,问他怎会到此。陆飞笑道:“小洛,哦不,统帅神机妙算,金兵果然分了四千兵力来偷袭大散关,我们依照吩咐,事先截住了白龙江上游,待他们渡河时伏兵突然放箭,再放水淹之,金兵果然大败。撤兵时又被来路的伏兵阻截,金兵全军覆没,俘虏数百人,收获当真不小。我们从俘虏那里得知他们的主力部队正在进攻和尚原,既然大散关已无战事,我就先回来帮忙了,没想到晚来一步,你们已把金兵击退了。”众人喜上加喜,七嘴八舌的将战斗过程讲述一遍,陆飞边听边赞不绝口,赞洛天初体恤百姓,有胆有谋,更惊叹朱雨时召唤动物的神技,大憾没能亲眼目睹。 众人正聊得正欢,有士兵来报道:“城外有个叫张宪的人要见岳将军,我们不认得他,不敢擅自放入。”岳云惊喜起身道:“张叔来了么?快请进。”群雄久闻张宪之名,知他是岳飞的拜把兄弟,文武双全,是岳家军的二号人物,纷纷起身迎接。 来到门外,只见一位中年书生飘然走来,他身高七尺,白净面皮,狭眉凤眼,丰神俊朗,下颚留着一缕黑须。岳云忙施礼道:“拜见张将军。”张宪扶起岳云笑道:“你我不在军营,无须多礼,快带我拜见各位英雄吧。”岳云道:“是。”先领着张宪来见洛天初,道:“这位是洛天初,也是和尚原的统帅,全仗他指挥得当才击退了金兵。” 张宪一路来见到了败退的金军,还以为指挥此仗的是吴阶,却没想到统帅另有其人,还如此年轻,他不知对方官衔,正要询问时,岳云忙补充道:“洛兄弟非我大宋官吏,现为白身。”张宪露出诧异之色,不动声色的一躬到底道:“末将张宪,拜见统帅。”洛天初赶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张将军快快请起。”被他这一搀扶,张宪立刻感应到他身上浑厚的内力,自忖不如,心想果非凡人。接着岳云介绍了吴阶,张宪久闻大名,按着军礼便要跪倒行礼,吴阶扶起道:“张将军无须多礼。”然后岳云又逐一介绍了公孙明月,陆飞,赵横山,顾遥,朱雨时等人。张宪极其聪明,这才明白了和尚原的守将多为江湖中人,肯定是自发前来抗敌,吴阶做不得江湖豪杰的统帅,所以也在帐下听命。张宪和大家一一见礼,恭敬有礼,深得群雄好感。 众人重回厅中坐定,张宪和岳云坐在一块儿,都是一样的武人举止,腰杆笔直,双掌贴膝,目不斜视,气度令人心折。张宪先问及了先前的胜仗,吴阶道:“在座的诸位都来自血刀堡,守城士兵也全是堡中士兵。富平之败后和尚原已无兵力抵御金兵来犯,多亏了血刀堡的英雄前来相助。”接着他便将洛天初如何在神岔寨挫败完颜娄室,以及今天如何击退完颜兀术的经过讲述一遍。张宪多次露出惊讶之色,不住的打量着洛天初,连声称赞。岳云补充道:“小侄是在燕京结识的各位英雄,得知他们要来和尚原抵御金兵便一道前来。完颜宗望便是令堡主所杀,还救回了柔福帝姬。”张宪惊呼道:“当真?帝姬现在何处?”同桌的赵嬛嬛笑道:“本宫在此。”张宪慌忙起身,快步来到她面前,跪地磕头道:“末将不知帝姬在此,失礼之处还望降罪。”赵嬛嬛双手相搀道:“将军言重了,快请坐。”张宪道:“帝姬在此,末将且敢再坐。”赵嬛嬛笑道:“你若不坐,莫非让满桌豪杰都陪你站着么,本宫恕你无罪便是。”张宪这才战战兢兢的重新坐下。 吴阶敬了他三杯酒后才开始询问了他的来由。张宪道:“岳云出门历练了半年不见回来,我便亲赴燕京寻找,费了好些功夫才打听出他的去向,这才追到这里。我来找他实为一件大事。”众人都问道:“什么事?”张宪环顾了一下四周,并不答言。吴阶会意,让厅中闲杂人等退到门外,关上了门。张宪这才道:“岳大哥已被朝廷任命为荆湖北路,襄阳北路招讨使,奉命率军北伐,如今正在鄂州调集粮草,整顿军械,做着战前的准备。岳云是背嵬军的主将之一,必须要随军征战。” 群雄听岳飞要率军北伐,都激动的拍手叫好,赵横山一拍桌子道:“他奶奶的,金国和齐国欺人太甚,早该打回去了,要不是大敌当前,洒家就跟你们一起北伐去。”群雄莞尔一笑。吴阶道:“我早看出鹏举绝非凡人,早晚必建奇功,望鹏举兄能马到成功,复我江山。”张宪道:“谢吴经略吉言,我等必全力以赴,至死方休。”吴阶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张宪道:“赶早不赶晚,我们现在就走。” 大家都知军情紧迫,半分耽误不得,也就不再挽留。吴阶道:“我给你们备了四匹快马,你们可以连夜赶回鄂州。”张宪道:“多谢。”岳云道:“在下本欲助各位击退完颜兀术,如今要走实在过意不去。”吴阶笑道:“你们东线开战可大大缓解我们西线的压力,已是帮了大忙了。我们将来必有再见之日。”赵嬛嬛道:“本宫敬两位将军一杯,祝你们北伐大捷,打出我们大宋儿郎们的气势。”张宪和岳云动容跪地,接过酒杯激动道:“末将必不辜负帝姬期望,不成功则成仁!”说罢一饮而尽,摔杯掷地,以示决心。 群雄将二人送出东门,他们和岳云虽相视不久,但已是过命的交情,离别时颇为依依不舍,互道保重后,岳云才飞身上马,和张宪一起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群雄才返回和尚原,一路上都在讨论着岳飞北伐。要知多年来宋朝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从未有过像样的还击,如果岳飞北伐成功,势必会创造出一个新的局势。(。) 第四章 阵前受刑(上)三更 酒席散后,大家安排好修补城墙,救治伤员等事后便回去休息。令雪儿一天没见到洛天初,便来到他屋中聊天。白天的时候她和何月莲负责保护赵嬛嬛的安全,心里却一直牵挂着前方战事,都生怕意中人出事,看到他们平安回来,二人才算放心。 每次洛天初和令雪儿独处,大多是洛天初闭目练功,令雪儿静静在旁看着,几乎不怎么说话,而生性好动的令雪儿却没有丝毫不耐。就在这时,忽听陆飞门外道:“小洛休息了么?”洛天初睁开眼睛,正看见一脸慌张的令雪儿在找地方躲藏,便低声道:“你不用藏了,师傅肯定听出你在屋里。”令雪儿脸上一红,“哼”了一声道:“知道就知道。”洛天初打开房门,见同行的还有公孙明月,陆飞故作惊讶道:“原来大小姐也在这里,真是巧了。”令雪儿挤出房门,道:“你们聊吧,我走了。”陆飞微笑道:“大小姐慢走。” 三人进屋坐下后,洛天初道:“两位师傅深夜造访,必有要事,徒儿洗耳恭听。”陆飞笑道:“事情确实紧急,不然也不敢打扰你和大小姐的雅兴。”洛天初尴尬道:“你们误会了,事情不是那样的。”陆飞哈哈大笑。公孙明月切入正题道:“我们刚击退了金兵,势头正盛,不知能不能趁机扩大战果?”洛天初道:“军师的意思是想主动出击,趁机割据一方?”公孙明月点了点头,道:“我们运筹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现在时机来了,怎容错过。”洛天初道:“待我们击败了完颜兀术的大军,金国西线的主力便消耗殆尽。岳飞北伐势必吸引金国投重兵赶往东线,那时我们便有机可乘了。”公孙明月笑道:“说得好,还记得去年冬天你说过的出兵计划么?”洛天初道:“当然记得,先取京兆府安家,再取凤翔,宝鸡,咸阳,德顺,临洮为基业,陕西以西重镇尽归我们所有,剩下郡县不攻可破,霸业可成。”公孙明月道:“如今我们有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一定要好好把握,但在此之前还要准备两件事。”洛天初道:“哪两件事?”公孙明月道:“一是军械,二是粮草。战利品中有四万副铠甲和兵器,还有许多攻城器械。这些东西对我们十分重要,我们要对吴经略说明,我们虽不做官,但战利品还是要的。另外我们还需要大量的粮草,最少够半年之用,这件事也只有吴阶能帮忙。”洛天初道:“他能帮什么忙呢?”公孙明月笑道:“你想想看,他报上这场功劳后定会被加封为节度使,负责川陕两省军务。汉中和成都的屯粮颇丰,他想调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洛天初道:“他若把粮食给我们用,朝廷肯定会降罪于他,他难道不怕么?”公孙明月道:“他是个重义之人,这次欠了我们这么大的人情,定会想办法报答。等他成为节度使之后便是封疆大吏,朝廷就算知道也不会轻易问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洛天初点头道:“言之有理。”公孙明月道:“等时机成熟时,这些事还要由你提出来为好,他对你十分敬重,你说的话比我们有分量的多。”洛天初道:“明白了,到时我会对他说的。” 公孙明月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缓缓道:“还有件事我始终放心不下。”陆飞和洛天初都问道:“什么事?”公孙明月道:“我写了两封信向铁堂主催兵,却都石沉大海,我最担心堡里出事。”陆飞笑道:“军师多虑了,有铁堂主坐镇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公孙明月沉吟道:“正是因为是铁堂主坐镇,我才不放心。”陆飞和洛天初都吃了一惊,陆飞道:“军师何出此言。”公孙明月道:“希望我猜错了吧。”洛天初了解公孙明月的性格,如果没有一点把握是不会轻易吐口的,便道:“军师为何担心铁堂主?”公孙明月顿了顿道:“我堡城府最深,志向最大者便是铁堂主。他的武功才智皆高于上任堡主,本以为自己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结果老堡主却传位给了令堡主。这段往事你们都是知道的,可后面的事你们却不知道。那年堡主十六岁,铁堂主四十岁,他当然不服气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几次聚众闹事,参与者还有高,杨两位寨主,他们也都是铁寒一手提拔的亲信。年轻的令堡主年轻有为,每次都能把事态平息下来,从未惩罚过三人,因为他们都是堡中元老,手下亲信很多,处置的话只怕会导致堡内四分五裂。然而三人却不死心,还多次暗算或下毒,皆被堡主识破,只因堡主有一双识破人心的眼睛,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堡主的宽宏大量终让他们感动,也就不再生事。随着我堡愈发壮大,你陆飞,江飞燕,顾遥相继入堡,成为了堡主的亲信,他们三人就更不敢闹事了。我担心的是现在我们都在外面,只有他们三人在堡中,只怕又想蠢蠢欲动。” 陆飞道:“既然堡主知道铁堂主心怀叵测,为何不早点下手,以除后患?”公孙明月道:“我堡正在用人之际,那三人能力不凡,确实为我堡做了许多大事。堡主武功绝顶,手腕高明,不怕他们不老实。”陆飞沉吟道:“听军师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事,记得小洛在天水城被杨再兴打伤,事后东郭问刀说杨再兴是李成派去劫我们银车的,我堡在天水城有生意的事只有堡主,军师和四位堂主知道,东郭问刀说李成的消息来自我们内部,就是说我堡内有他们的内线,而那天负责押送银车的正是铁堂主,若非小洛撞上,我堡损失可就大了。”洛天初道:“难道铁堂主就是齐国的内应。”陆飞虽未回答,但他阴沉的脸色显已默认。公孙明月皱眉道:“若他们早跟齐国勾搭上,那就是蓄谋已久的阴谋,事情只怕要更加复杂了。”陆飞道:“还是等堡主回来再定夺吧,现在大敌未退,先集中精力对付金兵,不要打草惊蛇。”三人又谈论了一阵,便各自休息去了。 次日一天没见金兵踪影,吃晚饭时吴阶道:“金兵错失进攻的最后机会,如今我们的城墙都已用石块堵上,守城工具也已备齐,就算他们明天来攻也不怕了。”这时侦查兵回来报告说黄昏时一队二百人的齐兵押送着一辆马车来到金营,为首的是名身材瘦高的老道。洛天初和赵嬛嬛脸色都是一变,猜定那老道可能就是林灵素,不知他为何到此,那马车里又藏着什么玄虚。能确定的是林灵素是敌非友,对己方大是不利。(。) 第四章 阵前受刑(下)四更 又过了一夜,次日中午传来了金兵再次出兵的消息。群雄登上墙头观敌,见两万多金兵列阵走来,却没有携带攻城器械,看样子似乎不是攻城。洛天初让士兵们先不要放箭,看金兵想做什么。金兵在二百丈外停住,方阵左右一分,从中行出了完颜兀术,完颜娄室,完颜离,倪红颜,楚来客,李休止等人,果然还有齐国国师林灵素。 前天金兵才打了败仗,此时完颜兀术脸上却带着冷笑,神情颇为得意,不知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楚来客面无表情,表情略显担忧,望着洛天初轻轻摇了摇头。洛天初心中一紧,心想连楚来客都不看好我们,可见他们确实有备而来。完颜兀术一摆手,金兵方阵再次散开,从中推出了两辆四轮板车,板车上竖着一根十字木桩,上面绑着两个人,一个是被齐国俘获的李晓,另一个竟是失踪多日的江飞燕。群雄皆大惊失色。原来齐王刘豫为讨好金国,便让林灵素将李晓交送金国处置,林灵素听说完颜兀术就在宝鸡,知其手握兵权,权倾朝野,这才前往宝鸡求见。谁知完颜兀术正在生病,一律不见。林灵素便带人离开宝鸡,先到了凤翔拜会了完颜娄室,受到了热情款待,便在凤翔暂住,只等完颜兀术病好。谁知那夜洛天初他们偷袭了城门,血刀堡的士兵抢得兵粮。林灵素住在城东,不知消息,闻信赶来时血刀堡的士兵已经撤离。他正惋惜错失立功的机会,忽发现远处房上有人纵越而过,身法虽然高明,身子却歪歪斜斜,好像有伤在身。林灵素便追去一探究竟,最后发现那人竟是交过手的江飞燕。江飞燕右臂已断,更不是林灵素的对手,当场生擒。林灵素知江飞燕是血刀堡的重要人物,决定在关键时刻再献给完颜兀术,给他一个惊喜。所以直到完颜兀术在和尚原吃了败仗,他才押着二人到金营献礼,完颜兀术自是大喜,重赏了林灵素。 江飞燕和李晓****着上身,被五花大绑在木桩上,江飞燕断臂上的伤口已被上药包扎,倒不是金国心善,只是不想让他流血过多死掉,那就没了利用的价值。和尚原群雄大骂金国无耻,急切地想救回二人。完颜兀术打量着他们焦急的表情,哈哈大笑,向前一摆手,金国大军继续前进。义军投鼠忌器,怕放箭伤到同伴,眼睁睁的看着金兵又行近了百丈。此时看得更清,江飞燕和李晓的都低头不语,似是不愿同伴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赵横山大吼道:“完颜兀术!有种放了他们,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完颜兀术笑道:“只要你们投降,我不但放了他们,还给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赵横山骂道:“放你娘的大香屁,老子打死不降。”完颜兀术冷笑道:“那你们就看场好戏吧。”说罢从队中走出两名手提长鞭的壮汉,站在江飞燕和李晓身前,长鞭卷起,大力朝二人抽去,每抽一鞭都发出“啪!啪!”的鸣响声。不一会儿便将他们打的皮开肉绽。李晓吃不住痛,昏了过去。江飞燕却咬紧牙关,一声呻吟也没发出。 眼看兄弟们遭受折磨,城上群雄龇目欲裂。和江飞燕关系最好的顾遥气的浑身颤抖,眼泪夺眶而出,喉结一动一动的,在用极大的毅力保持着冷静,他平时保养如春葱般纤嫩的手指在粗糙的花岗城墙上抓出了十道细痕,指甲破裂却毫无知觉。群雄心中虽痛,却无一人替他们求饶,因为江飞燕和李晓正在用行动明志,求饶反是对他们的侮辱。 纵是江飞燕再坚强也架不住无休止的抽打,这时也昏迷了过去。挥鞭的壮汉累的大汗淋淋,不住的喘着粗气。完颜兀术见二人始终不吭一声,没趣道:“把他们浇醒,再打。”士兵领命后便去后方的水车里接水,不一会儿便接了两大盆凉水走了回来。完颜兀术瞪眼道:“谁让你们用水的?用酒。”金兵重新抱回两坛烧刀子烈酒,撕开泥封倒进木盆,端起便要去浇二人。 顾遥再也忍耐不住,怒吼道:“我跟你们拼了!”便要飞身跃下城墙,被陆飞忙一把抱住,按在地上。陆飞也哭道:“冷静些,你下去跟送死何异?”顾遥放声大哭道:“要让我看江兄受此折磨,我情愿一死,放开我!”陆飞咽哽无语,但他一直死死压着顾遥,一动不动。 “哗哗”两道水声,接着便听见两声杀猪般的惨叫直冲云霄。江飞燕和李晓的身子被烧得通红,脸部扭曲变形,眼内布满血丝,眼泪不自控的流了出来,嘴空张着,连叫喊的气力都失去了。烈酒如火焰般浸泡着他们皮开肉绽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令他们神经麻木。群雄中没有人因不敢看而闭上眼睛,他们注视的目光便是对二人最大的尊敬,他们就是要让自己心痛,更痛,牢牢记住这份刻骨铭心的仇恨。完颜兀术端详着群雄的表情,牙缝间轻轻吐道:“再打,狠狠地打。”抽鞭的大汉喝过了几碗凉水,恢复了体力,再次抡鞭抽打着。“啪,啪,啪,啪”有节奏的击打声,声声抽在群雄的心坎上,每响一声,群雄的身子也随之轻颤。没过一会儿二人又被打晕。 完颜兀术轻抚着马鞭,笑道:“这出戏还算精彩吧,还想继续看么?本皇子备着十几坛好酒,足够他们喝的。”洛天初面无表情道:“你想怎样?”完颜兀术道:“他们只剩下半口气,绝熬不过半个时辰,他们是生是死,全凭你一言而决。”洛天初道:“投降是不可能的。”完颜兀术以马鞭指着他道:“本王不用你们投降,只要你洛天初当场自刎,本王立刻放了他们,一命换两命,你们并不吃亏。”洛天初神情一动道:“当真?”完颜兀术大笑道:“本王在三军面前说过的话,且容儿戏,自然当真,”洛天初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入堡后江兄待我如自家兄弟,百般照顾,这份恩情自当以死相报。李晓长年在外漂泊,无怨无悔的为我堡卖命,本领虽然低微,但到了临死关头也能如此硬气,一句告饶的话不说,也是位可敬的好汉。我了然一身,无牵无挂,一命换两命,确实不亏。想到这里便缓缓握住了孤鸣剑的剑柄。吕义和朱雨时同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吕义沉声道:“他在给你下套,可别上当。”朱雨时着急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大叫道:“咱们是结义兄弟,你要死了,我绝不独活!”令雪儿刚才因不敢看他们受刑而躲到城下,此时飞奔上城,大哭道:“你不能死!不能死!你要死了让我怎么办!”洛天初也默默的流下泪水,他同样也舍不得大家,但又怎肯失去救回二人的机会,心中犹豫之极。完颜兀术激他道:“洛天初你扭扭捏捏,贪生怕死,不顾兄弟,算什么好汉。”赵横山大怒道:“闭上你的鸟嘴!”这时江飞燕忽然叫道:“小洛你要敢轻生,我做鬼都不原谅你。”他这一叫显然用尽全力,说完狂咳不止。洛天初失声道:“江兄!”完颜兀术冷笑道:“你要不自刎,要不我下令砍下他们的人头,挂在我军寨前,受万人吐唾。人头腐烂后的白骨再拿去喂狗,哈哈哈哈。”正在他狂笑之际,金兵后方忽然乱作一团,只见三人踩着金兵的人头奔来,正中那人怒喝一声道:“令君来在此!谁敢伤我兄弟!”(。) 第五章 飞燕陨落(上)一更 “令君来”这名字就如一句神奇的咒语,令完颜离,倪红颜,林灵素,李休止等好手大惊失色,齐刷刷回头观瞧。只见令君来身穿黄袍,右手握刀,脚踏人头而来,被他踏过的金兵皆头颅爆裂而死,身后跟着蔡怜花和铁鹰。 原来令君来甩掉完颜离他们后没有立即下山,而是找了处僻静地运功打坐了一个月。他修为甚高,心无杂念,内伤恢复的很快,但要痊愈仍需半年调理。他恢复的比完颜离要好,已可施展出全部功力,只要没乱了心志,拼到灯枯油尽的地步,内伤就不会复发。他随即起身赶往和尚原,心知路上布满了搜查己方的金兵,便向西绕道而行。谁知走了几日正好碰上了蔡怜花和受伤的铁鹰,他们正和一队金兵殊死拼杀。金兵搜查的范围甚广,两人虽化妆改扮,避开大路,仍被路过金兵所怀疑,蔡怜花虽对答巧妙,但金兵检查时发现铁鹰受了重伤,心中起疑,便要带他们回燕京盘问。情急下蔡怜花只好动手,他自己脱身不成问题,可为了保护铁鹰死战不退。金兵故意向受伤的铁鹰攻击,引蔡怜花来救,然后偷袭伤他。不一会儿蔡怜花多处受伤,难以支撑。令君来杀出解围,将金兵宰了个干净。二人见堡主平安无事,也是喜出望外。令君来虽着急赶路,但想到铁鹰难以自保,便决定留下来为铁鹰疗伤。二十日后铁鹰痊愈,三人结伴而行,赶往和尚原,直到今日方到。看到眼前这一幕,令君来立刻现身救人 血刀堡的士兵瞬时间人声鼎沸,欢呼叫好。洛天初吩咐道:“放下绳索,准备接应。”令君来看到完颜离和倪红颜也在阵中,便对身后的二人道:“你们直接回和尚原,救人的事交给我。”两人不敢逞强,当即答应。金国高手的目光只在令君来一人身上,对那二人并不在意,待令君来靠近,完颜离飞身跃起,凌空击拳,大叫道:“咱们的账还没算完呢。”他重新穿上了衣服,虽然功力受损不少,可这一拳的威力仍然惊人。令君来看出他已是外强中干,这一拳之后再无后劲,已是内伤发作的前兆,当下猛踩一名金兵的头颅,身子高高飞起,手中刀直劈而下,喝道:“趴下!”这一刀和拳风的威力旗鼓相当,可他后劲十足,完颜离被狂风骤雨般的刀风压得透不过气来,人在空中直跌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果然趴下。令君来救人心切,并不追击,他最忌惮的是倪红颜,她的伤势已然痊愈,如果也出手,凭现在的状态胜负难料,更别说救人了。好在倪红颜冷眼旁观,并无出手之意。令君来心中大喜,几个纵越来到江飞燕和李晓身前,“唰唰”几刀将冲过来的金兵砍死,便要去削二人的麻绳。 林灵素忽然从后扑上,双掌一晃推出了两个‘气球’,攻向令君来后心,大叫道:“令君来,贫道来会会你。”他听江湖上盛传令君来如何厉害,连败完颜离和倪红颜两大宗师,一直以为只是夸大其词,如果自己能击杀令君来定会使完颜兀术刮目相看,更会让完颜离和倪红颜脸上无光,他越想越得意,甚至连两人羞愧的表情都想到了。令君来不认得林灵素,却感到对方威力不俗,犹在李休止之上。他急切救人,到近处看到江飞燕和李晓的伤势惨不忍睹,气的火冒三丈。林灵素正好偷袭过来,倒成为了他的出气筒,厉声道:“尔等敢如此折磨我的兄弟!你算什么东西!滚!”说罢用出《血刀九绝》,红芒乍现,铺天盖地,林灵素的‘太极双鱼功’虽可转移气劲,可万没想到这一刀的威力竟如此惊人,摧枯拉朽的冲破了他的‘真气球’。身子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倒了一排金兵,好在真气球抵消了多半刀气,这才没有受伤,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逞强。 令君来削断了江飞燕和李晓的绳索,二人的身子软垂下来,他伸出双臂夹住他们,撒开脚步向和尚原冲去。就在这时倪红颜忽然出手了。她自知逊令君来一筹,所以在没有把握下一直静观其变,现在见他夹着两人束缚了双臂,无法用刀,哪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两条坤灵带****而出,卷向令君来的胳膊和小腿。令君来夹着两个大男人难以躲闪,眼看要被缠住,忽听“嗖,嗖,嗖”三声弓响,洛天初,吕义,朱雨时同时射出三支飞箭,命中坤灵带上,却被丝带上的真气荡飞。倪红颜的攻势也受阻缓,令君来发足疾奔,冲向城墙。完颜兀术喝令道:“放箭!将他们都杀了!”金国箭手还没来得及拉弓,和尚原的箭矢已先射了出来。金兵赶忙组成盾阵防御,眼睁睁看着令君来跑到了城下,运气将二人扔上半空,血刀堡众人赶忙在城墙上接住。令君来抓住垂下的绳索,脚踏墙壁,三个踏步便跃上城墙,先一步上墙的铁鹰和蔡怜花忙询问道:“堡主没受伤吧?”令君来摇了摇头,道:“快把他们带下去救治。”朱雨时道:“我这就去。”他和六名士兵一起抬着二人下了城墙。 血刀堡群雄齐向令君来施礼,令雪儿更是扑到他的怀里,哭道:“爹,你总算回来了,害得女儿好担心。”令君来爱怜的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这不是回来了,别担心了。你先退后,爹还有事要做。”令雪儿“嗯”了一声,退到了后面。 令君来站在城墙上睥睨金兵,取下肩头的包袱,抖开布巾,拎起一颗人头。那人头早已腐烂不堪,金军阵中一阵哗然,都知这是完颜宗望的首级,完颜兀术“啊”一声大叫,眼前一黑好悬栽下马去,被完颜娄室等人扶住。令君来道:“来啊,把首级挂在城墙上,所有人吐唾辱之。”士兵用一根绳子系住头发,将首级悬起,士兵都向人头吐着口水。完颜兀术气的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嘶声叫道:“攻城!全军攻城!”(。) 第五章 飞燕陨落(下)两更 完颜娄室道:“我们没带攻城器械。”完颜兀术吼道:“去推来!不攻下和尚原誓不罢休!”完颜娄室劝道:“殿下三思,我军士气受挫,敌城工事完备,再进攻只怕要全军覆没了。”完颜兀术也冷静了下来,心知完颜娄室说的在理,却又不甘心这么退兵。这时林灵素上前道:“贫道有一计能让和尚原不攻自破,血刀堡群贼任四皇子宰割。几天内便可奏效。”完颜兀术瞪大眼睛道:“当真?”林灵素笑道:“千真万确,贫道有十足的把握。”完颜兀术道:“如何妙计?快快说来。”林灵素道:“此地说话不便,请殿下回营,听贫道慢慢道来。”完颜兀术皱眉道:“你不会是敷衍本王,诓我回营吧?”林灵素道:“借贫道一个胆子也不敢戏弄殿下。”完颜兀术点点头道:“那样最好,传令三军,全体回营。” 金军缓缓退去,完颜兀术临走时狠狠瞪了令君来一眼,眼中充满了仇恨。李清婉也回头张望,看的却是洛天初。洛天初听朱雨时说过她在路上对令雪儿的恶行,恼她心肠歹毒,本不愿再理她。可时候长了气也消了不少,有意无意的也看了她一眼,两人正好对视,洛天初面无表情,李清婉却嫣然一笑,还冲他招了招手。最在意李清婉的其实是令雪儿,曾多次被她欺负,智计武功都落于下风,更险些丧命她手,自然怀恨在心,最关键的是李清婉也对洛天初有意,姿色又不输于自己,这才格外关注。李清婉发现令雪儿也在看她,便对她微微一笑,接着做了个鬼脸,嘿嘿坏笑。令雪儿气的小脸发白,好像听见她在说“我就欺负你了,你能怎么样呢。”令雪儿刚要做鬼脸还击,李清婉却嗤笑一声,转过头去,跟着大队走了。 令雪儿又吃了个暗亏,心里窝火不已,只好发泄在洛天初身上,质问道:“那妖女对你招手是什么意思?”洛天初一怔,知她又要没完没了,装傻道:“什么妖女,招什么手了?”令雪儿怒道:“就是李清婉那小妖女,我看见她对你招手了。”洛天初道:“是她啊,她招手了么?我没注意。”令雪儿盯着他道:“我看见她对你招手了,你还不认么?”洛天初叹道:“就算招手又有什么干系,无非是再见的意思罢了。”令雪儿睁大眼睛道:“再见?你还想再见她。”洛天初心里叫苦,知道无论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令雪儿还要再问,令君来忽然道:“我们去看看江堂主和李晓的伤势。”令雪儿瞪了洛天初一眼,低声道:“跟你没完。”洛天初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江飞燕和李晓被安置在一间空厢房里,朱雨时和两位医官正在为他们治伤,群雄不敢打扰,皆在屋外等候。过了一个时辰忽听朱雨时失声叫道:“江师傅!你这是为何!来人啊!快来人啊!”群雄一惊,令君来闪身进屋,见李晓躺在左侧的床榻上,伤口已经上药包扎,额上顶着冷毛巾,发着高烧,虽昏迷过去,但性命无忧。 江飞燕躺在右侧床榻,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可朱雨时坐倒于地,显得惊慌失色。屋内挤满了人,令君来忙道:“怎么回事。”朱雨时指着江飞燕道:“江师傅他。。。他自断了筋脉。”群雄勃然变色,令君来冲上前抓起江飞燕的手腕,两指搭上脉门,心一下子凉了下去,江飞燕果真自断了筋脉,就算大罗金仙也回天无术。群雄从令君来惨淡的脸色上得知了答案,顾遥大哭扑上道:“江兄你这是为什么!”令君来并不说话,把江飞燕的身子扶起,盘膝坐于身后,双掌紧贴后心,运起真气。这让他想起当年在三杰庙中为钟远鹏疗伤的一幕,同样都是筋脉尽断,同样都是回天无术,自己空有一身绝顶武功,却谁也就不活,他闭上眼睛,眼泪缓缓流下。 不到片刻,江飞燕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看起来跟常人无异,可大家都知他的性命全凭令君来的真气吊着,真气断时,便是归西之刻。群雄的眼泪夺眶而出,心情沉痛之极。只听江飞燕“啊”一声睁开眼睛,环顾一下四周,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叹道:“我决意寻死,大家无须难过,请堡主也不要再浪费真气了。”顾遥眼睛红肿,抓住他的肩膀道:“你为何要自寻短见。”江飞燕苦笑道:“我被俘之后,林灵素怕我逃跑,打断了我的腿骨,我已经站不起来了,而且胳膊已断,只是个在床上度过余生的废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了。”顾遥哭喊道:“断了胳膊和腿有什么打紧,我们可以寻访名医帮你治好,何至于自断筋脉?”江飞燕也哭道:“我的伤势我最清楚,就算华佗在世也爱莫能助,我学武是为双亲报仇,如今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又废了武功,与其痛苦活着,还不如早些下去陪伴双亲,以尽孝道。”群雄都知江飞燕的的轻功独步天下,让他这样的“飞人”下辈子躺在床上无疑比死都难受,难怪会想不开。 赵嬛嬛忽然道:“敢问江大侠令尊名讳?生前何处高就,担任什么官职,又是怎样被冤死的,说不定小女子能帮上你的忙。”江飞燕精神一振,心想柔福帝姬出生于帝王世家,虽是女儿身,但在宫中多有见闻,当下便将经过说了一遍。 赵嬛嬛听罢后惊道:“这件事我知道,起因是朝廷国库空虚,不够发放年底俸禄,只好卖官给大户收取银两,有个富商想做本地的父母官,欲花十十万两买令尊的官位。朝廷缺钱发俸,只好设计冤枉令尊,这种事还有很多,不过以令尊的影响最大。朝野上不少正义之士都上书谏言,可惜官小言微,被压下来了。”江飞燕激动的咳嗽几声,忙问道:“帝姬可知是何人提议冤枉家父的?”赵嬛嬛道:“便是当时的御史中丞,现今的礼部尚书,秦桧。”江飞燕默然不语,没想到苦苦寻找半辈子的仇人竟在临死前被赵嬛嬛一语道破,感激说道:“多谢帝姬告知,江某得知仇人姓名,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了。” 公孙明月沉吟道:“靖康之变时,汴梁官员皆被押送北国,只有秦桧夫妇逃了回来,可见此人很不简单。”江飞燕叹道:“我这仇家位高权重,就算我活着也不一定能杀他,还请各位兄弟替我留心,若又机会助我手刃此獠。”正为他输送真气的令君来道:“待和尚原事罢我就亲上临安砍下那厮人头,替你全家报仇。”群雄也纷纷道:“江兄放心,不杀此贼誓不罢休。”江飞燕感动道:“有堡主和兄弟们这番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请堡主撤掉真气吧,兄弟们保重了。”群雄们热泪盈眶,都知这将是见江飞燕的最后一面。顾遥痛哭失声道:“真的没办法救你了么。”江飞燕笑道:“人皆有一死,顾兄无须难过,江某有幸结识各位兄弟,此生不枉。”令君来沉痛道:“江堂主,你安心去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了。”江飞燕闭上眼睛道:“多谢堡主。” 令君来收回了真气,再看江飞燕的脸色渐渐由红润变为苍白,停止了呼吸。群雄黯然感伤,顾遥哭的昏厥过去,被朱雨时唤醒仍然痛哭不止。令君来叹道:“江兄已逝,让他入土为安吧。”群雄自己动手做了副棺材,将江飞燕的尸体放了进去,顾遥赶车拉来了十几坛好酒摆进棺材,感叹道:“江兄,这些酒你先喝着,等回到血刀堡我天天给你送酒。”令君来道:“江兄就葬在钟兄的墓旁吧,两人作伴也不寂寞。”众人又向江飞燕的棺材拜过后,让八名士兵送回血刀堡下葬。公孙明月又写了一封信交给士兵,让他转交铁寒。(。) 第六章 后方叛乱(上)三更 战事未停,没有条件为江飞燕布置灵堂,也没有白绸和白布可以布置,一切如旧,和尚原内死气沉沉,除了每天议事外,大家心情沉痛,极少说话。到了第十二天,晚上议事时,吴阶奇怪道:“金兵不攻也不退,整日按兵不动,浪费粮草,消磨士气,不知他们想干什么。”赵横山骂道:“兔崽子们怕了,不好意思灰溜溜回去,再僵持几天就会撤兵的。”公孙明月沉吟道:“完颜兀术报仇心切,以他争强好胜的性子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怕是在筹划着什么阴谋。”赵横山哂然道:“管他娘的什么阴谋,我们才不怕。”洛天初道:“据观察的士兵来报,这些日子在金营没见到金国将帅的人影,确实蹊跷。” 议事刚要结束,一名士兵前来道:“启禀诸位头领,大嫂她来了。”众人诧异的对望一眼,都不知他所言的大嫂是谁。赵横山喝道:“什么大嫂,说清楚点。”只听一名妇人吆喝道:“堡主,当家的,不好了,出大事了!”说话间从外跑进老少两名女子,老的五十多岁,身材硕胖,皮肤黝黑,一身农家妇女打扮,正是赵横山的结发妻子冯慧兰。赵横山瞪大眼睛道:“你这婆娘来此作甚?”冯慧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时难以说话。令君来起身道:“嫂子先坐下吃口茶,慢慢说。” 跟冯慧兰同行的是名貌美的苗族少女,群雄却不认识,只见她手脚上都挂着银铃,走起路来清脆悦耳,十分惹人注目。她一进屋就睁着黑溜溜的大眼四处搜寻,像是在找什么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朱雨时身上,立时笑颜如花道:“你果然在这里。”说着上前一把搂住了朱雨时的脖子,神态极为亲昵,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其实一打那苗族少女进屋,朱雨时就认出她是姜奴儿,却不明白她怎么来了这里,而何月莲就坐在身边,不敢上前相认,如果让何月莲知道他和姜奴儿曾亲吻过,后果不堪设想。他暗自祈祷姜奴儿发现自己时能表现的平静一些,最好先点头打声招呼,好让自己慢慢向何月莲解释。谁知姜奴儿热情过盛,竟在大庭广众下拥抱自己。朱雨时满脸涨红,推开她道:“奴。。。奴儿,别这样,你怎么来了。”姜奴儿歪头一笑,指了指冯慧兰道:“我跟这位大婶一起来的啊,嘻嘻,你想我了没有?”说着又往朱雨时怀里倒去。何月莲的小脸气的煞白,“唰”一声抽出长剑,刺向姜奴儿左肩,生气道:“你要干什么!”她倒没想伤害姜奴儿,只想划破她的衣衫吓唬一下。姜奴儿蛊术了得,武功却是外行,如何躲得开这一剑。眼看便要刺中,朱雨时忙叫道:“有话好说。”不由自主的伸指一弹剑身。他喝了蛇血后内力大进,轻轻一弹便让何月莲手臂发麻,长剑脱手。 姜奴儿吓得忙躲在朱雨时身后,害怕的望着何月莲,大惑不解道:“你。。。你为什么要杀我。”何月莲捂着手腕,瞪着朱雨时道:“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和你如此亲密。”朱雨时不敢和她对视,低头道:“她。。。她叫姜奴儿,是我在草阳村结识的一位朋友。”何月莲睁大眼睛道:“朋友?什么朋友一见面就搂搂抱抱?她到底是你的那种朋友?”朱雨时急的满头大汗,嗫嚅道:“真的只是朋友。。。是朋友。”何月莲冷冷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凄然道:“没想到你连实话都不肯对我说,本以为你诚实谦恭,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朱雨时惶恐变色道:“月。。。月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听我解释好不好。”姜奴儿噘起小嘴道:“你这个女人太坏,不但害我,还气蛊神哥哥,真该给你点教训。”何月莲淡淡道:“你一个姑娘家举止轻佻,不知廉耻,还教训我么?”姜奴儿并不说话,朱唇微微开合,右手悄悄的缩回袖中。朱雨时惊忙起身,大叫道:“不可用蛊,赶忙捂住了她的嘴,箍住了袖管。”何月莲深知蛊的厉害,吓得浑身一哆嗦,向后撤了三步,凝神戒备。姜奴儿不解道:“你怎么替她说话?我教训教训她不好么?”朱雨时大摇头道:“不好,她是我的未婚妻,你不可以伤害她。”姜奴儿眨眨眼睛,问道:“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朱雨时点点头道:“是的。”姜奴儿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刚才她见我们亲近,吃醋了?对不对?”何月莲怒道:“谁吃你们的醋。”气的转身就走。朱雨时把她拉住,恳求道:“月莲你别生气啊。”姜奴儿笑道:“你是她的未婚妻,可我也喜欢他,就算吃醋也该是我,哎,你们汉家女人的肚量真小。”何月莲“哼”了一声,没有理她。令雪儿一拉洛天初的袖子,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丫头从哪冒出来的。”只有洛天初知道朱雨时和姜奴儿的事,不禁为兄弟捏了把汗,当下装做不知的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令君来轻咳了一声,道:“三位少安毋躁,你们的私事等会儿再说,先听听赵大嫂要说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含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让人不得不从,三人都不敢再闹,全都坐了下去。令君来这才道:“嫂子,请说吧。”赵横山也催促道:“快说。”冯慧兰大声道:“堡中出叛徒了,现在金人已控制了血刀堡,大家的家眷都成了人质,那个叫完颜兀术的混蛋故意放我出来捎一封信给堡主,不用看也知道是让你们自投罗网,我下山后走出一段碰上了这苗家妹子,说是要找小朱,我不敢让她回堡,就直接带到了这里。” 她语速极快,说完后众人先愣了愣,随即炸开了锅,全都大惊失色,怪不得最近不见金人的踪迹,没想到竟偷袭到了血刀堡。令君来的也微微变色,沉声道:“请嫂子把经过细细讲来。”冯慧兰喝了口茶,平复了下心情,道:“八日前有一伙儿不知来头的人上山,和铁寒那王八蛋密谈了一夜,第二天那王八蛋便让姓高的和姓杨的那两个小王八蛋派人把我们全抓了起来,关在血刀殿后的空院里,禁止出入。”铁鹰霍然起身道:“不可能!我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冯慧兰道:“小鹰,是大娘亲眼所见,还会冤枉你爹么?”陆飞拉着铁鹰坐下,道:“你先别急,听听再说。”(。) 第六章 后方叛乱(下)四更 公孙明月皱眉道:“堡中士兵对堡主忠心不二,且会听铁寒挑唆?”冯慧兰道:“铁寒的暴风堂,还有杨,高二寨的士兵都没有来和尚原,在堡中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其他堂口无人带领,一盘散沙,怎是铁寒的对手。那厮手段残忍,凡是不服他号令的人一律杀死,上千忠诚的士兵皆被残害,余人碍着他的淫威,只好听命于他。”说到这里冯慧兰黯然落泪。令雪儿冲过来急问道:“我娘呢?她怎么样了,她已经身怀六甲了呀。”冯慧兰拉着她的手道:“你娘安然无事,铁寒对堡主夫人倒很客气,除了不让出院外,一日三餐都无亏待。堡主夫人还有李老夫人,小顾的六名妻妾为伴,不缺照料。”赵横山听到这里大怒道:“你这婆娘好不晓事,你怎么不留在那里换堡主夫人出来?”冯慧兰怒道:“我和弟妹情深意重,要是能换我能不换么?”令君来叹道:“这怪不得嫂子,他们扣留静遥是为了让我投鼠忌器,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她的。” 朱雨时听得母亲平安,稍松了口气,道:“贾师傅呢?他是绝不会屈从的,莫非他也被害了?”冯慧兰道:“铁寒最怕老贾的蛊术,所以就先暗算了贾寨主,点了他的穴道后将他的衣服全部脱光,检查了头发,耳朵和嘴,确定没有藏蛊后才给换上了衣服,关押了起来。奇怪的是次日贾寨主竟不胫而走,负责看押他的士兵好像中了“睡蛊”之类的东西,都在半夜莫名其妙的睡着,谁都不知他是如何跑的,现在可能已经躲起来了。洛天初道:“金国都去了些什么人”冯慧兰道:“有个什么四皇子,完颜兀术,还有他的手下完颜离,堡主夫人只看了他一眼便说只要堡主才能胜他。对了,有个叫倪红颜的曾是堡主夫人的师尊,总冷言冷语的奚落夫人,还告诫徒弟们说这就是叛徒的下场,不过那个楚来客倒时常替夫人说话。其他人还有李休止,林灵素,完颜娄室等。” 洛天初叹道:“看来军师分析的是对的,铁寒早就和齐国暗中勾搭上了,这才有了杨再兴在天水城抢银车的事。铁寒在齐国联络的人很可能就是李成,因为他知李成恨我堡入骨,所以绝不会出卖他。林灵素的地位高于李成,李成自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他。当时我堡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派,所以林灵素并不上心,只有李成千方百计的想要报仇。现在林灵素知道了我堡的厉害,这才想利用铁寒的关系来瓦解我们。铁寒也可利用这次机会来满足他的野心,他们必然对铁寒承诺了什么,这才一拍即合,跟我们作对。”铁鹰此时已信了七分,脸色难看之极,万没想到一向敬畏的爹爹会做出这种卑鄙之事。陆飞道:“小洛说的很有道理,铁寒之志只想占领一个山头,如果他的的志向再远大一些,可能也不会做出这种傻事。”公孙明月叹道:“怪我离堡时疏忽,如果留下吕寨主和一些精锐士兵,也未必会有今日之事。”令君来道:“军师无须自责,是我对铁寒他们的忍让才酿成今日之祸。不过事情既已发生,只能想办法应对。大嫂,你不是说完颜兀术让你来送信么,信在哪里?” 冯慧兰取出信札交给了他,令君来展纸观瞧,内容是告知己方占领了血刀堡,并未伤害人质,希望令君来率众回堡,共商大事,休要耍什么花样,不然人质的性命不保。令君来将信传阅众人,陆飞道:“明显是圈套,堡主不能上当。”公孙明月叹道:“他们这一招实在高明,算准我们明知是圈套也会往里跳的,我们不可能放任亲人不顾。”令君来沉吟道:“是的,我必须回去一趟。”洛天初点头道:“我这就去整军。”令君来道:“带走军队谁来守和尚原,金国大军仍在虎视眈眈呢,而且祖龙山的险要地势,就算带兵去也未必攻的下来。”朱雨时道:“我一定要去,我娘在他们手中,我必须救她出来。”顾遥也道:“我也要救回我的妻妾。”群雄纷纷请命同行。令君来道:“顾遥和小朱随我去。其他人都留在这里助小洛守城。” 铁鹰站起道:“我不信我爹会做出这种事,我要回血刀堡和他对质,请堡主带上我吧。”令君来沉吟一声,似在考虑,见公孙明月在微微摇头,便明其意。铁鹰是铁寒独子,如果扣在和尚原,铁寒投鼠忌器,就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铁鹰大声道:“堡主莫非不信任我!”令君来凝视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爹当真做出这种事,你当如何?”铁鹰一愣,颓然坐下,痛苦道:“我不知道,他是我爹,我又能如何呢?”令君来神情柔和的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怕他的肩膀,道:“他是他,你是你,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的人品绝无怀疑,以前是,现在也是。”铁鹰抬头道:“堡主真的相信我么?”令君来微笑点头,道:“当然,你可以随我上山,我也不逼你跟你爹作对,只想请你帮一个忙。”铁鹰道:“堡主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万死不辞。”令君来笑道:“我只想让你劝劝你爹,仅此而已。”铁鹰诧异道:“就这些?”令君来颔首。铁鹰正色道:“就算堡主不说我也会质问他的,如果他执迷不悟,我就永远不理他,我绝不当金齐的走狗。”令君来欣慰道:“好孩子,我没有看错你。”铁鹰犹豫道:“堡主,我能不能也求你一件事?”令君来道:“你说。”铁鹰道:“若我爹落到你手里,你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令君来点头道:“看在你的份上,我答应便是。”铁鹰感激道:“多谢堡主,我先替他赔罪了。”说着便跪在地上磕头。令君来把他扶起,感慨道:“如果铁寒有你一半忠义就好了。”吕义道:“堡在下跟铁寒的交情还算过得去,愿一同前去说服。”令君来心想同去的人中顾遥伤心过度,精神恍惚,朱雨时经验不足,铁鹰武功不济,到了关键时没一个可靠的帮手,便同意了吕义的要求。 陆飞,赵横山,洛天初再次请命同去。令君来道:“我意已决,其他人都留在这里。另外,我还要宣布一件事。”众人见他神色凝重,知他有重要的事要说。令君来望向洛天初道:“小洛,你过来。”洛天初应声走了过去。令君来道:“跪下。”洛天初微微一愣,便跪了下去,令君来朗声道:“我宣布,从今日起,洛天初便是血刀堡第三任堡主,你们以后都要听他号令。”洛天初大惊,忙起身道:“堡主使不得。。。”身子刚起到一半就被令君来按了下去,道:“传位仪式还未结束,你还要向我磕九个头。”洛天初惶恐道:“我怎配当堡主?请堡主另选高明吧。”令君来笑道:“军师和陆堂主都赞你堪当统帅一职。这几仗打的漂亮,发扬我堡之人非你莫属,你是众望所归,当之无愧。”洛天初道:“那是属下分内之事,堡主正当盛年,无须让位,以后再定夺不迟。” 令君来苦笑道:“我这次回去生死难料,如果遭遇不测,难道你想让铁寒自领堡主之位么?”洛天初这才明白他是在提前交代后世,只好道:“那属下就暂领堡主之位,等堡主回来后再还于堡主。”令君来笑道:“传位且是儿戏,无论成败,你都是第三任堡主,尽管放开手脚去干,我对你有信心。”洛天初只好应命,恭敬的磕头九下,算是礼成。(。) 第七章 投鼠忌器(上)一更 令君来一行人连夜动身,群雄在南门前拱手作别,令雪儿更是舍不得父亲离去,在怀中依依不舍,令君来好言安慰一番,上马出了南门。 四人行了两天两夜,来到距祖龙山五十里的小镇上打尖住宿。次日清晨离开小镇,不再快马赶路,而是缓缓策马行走,为的是在大战前调整心情。中午时来到祖龙山下的树林。平时这里多有岗哨,现在却不见一人。他们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树上,徒步上山。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黄河寨,以前远远就能听见寨里的喧闹声,现在除了瀑布轰鸣声外再无其他声音,更不见一个人影。再往上走的锁妖寨,蛊王寨,神仙寨,魔王寨,神将寨也都空无一人。 有四条山道可通往托天岭,道上设有石城,各有一位堂主镇守,一般大家都会走黑雨堂,那里和顶峰成一条直线,距离最短,山坡也较缓,可令君来却决定从暴风城登顶。因为他知道其他三城肯定也是空城,便干脆直接去铁寒的地盘,看他们如何反应。 到了暴风城下,只见吊桥高悬,城门紧闭,石墙上站满士兵,见到令君来他们,许多士兵都惭愧的低下了头,不敢对视。令君来在护城河前朗声道:“铁寒呢?叫他出来说话。”不多时城墙上现出一名魁梧大汉,却是黄河寨主杨谭,见了令君来赶忙施礼道:“原来是堡驾回山,愣着干嘛,还不开门。”众士兵诺诺称是,“轰隆隆”放下了吊桥,打开城门。令君来冷笑一声,昂然而入。进城才发现里面士兵多达八千人,许多人都来自其他堂口,脸上都带着伤,想必都是被逼而来。 城内无人高声喧哗,士兵分列两旁,让出道路。四人见远处大树上绑着几名士兵尸体,都被打着皮开肉绽,死去多时,想必是铁寒将誓死不从者当众打死,绑在这里以儆效尤。令君来心头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杨谭远远向令君来施礼道:“许久未见,堡主一切安好?”令君来看都不看他一眼,也没答他。杨谭又道:“四皇子和铁堂主皆在血刀殿恭候大驾,请堡主移驾相见。”令君来举步便走。杨谭对铁鹰暗使颜色,道:“贤侄一路辛苦,杨叔有话对你说,你先过来吧。”铁鹰冷哼一声,走到他身边‘呸’了一声,吐了口吐沫。杨谭淬不及防,正被吐到脸上,他一抹脸,大怒道:“不识好歹的小子,我。。。” 忽见刀光一闪,仅一闪,杨谭人头落地,他的无头尸身向后走出几步才“噗通”倒地,一滩鲜血从断颈中流出。再看令君来早已飘然到了城外。吕义,朱雨时,铁鹰赶紧快步赶上。杨谭人首异处,士兵们却无人可怜,更无人落泪,就算是“黄河寨”本部的士兵也无人上前收拾尸体,就那么任其倒在那里。 路过清风崖时,见那里安置了一新一旧两处坟头,旧的是钟远鹏的,新坟尚未立碑。顾遥道:“铁寒总算没有天良丧尽,江兄总算入土为安了。”吕义道:“死人对他是没有威胁的,江堂主在堡内很有人缘,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拉拢人心。”四人在两座坟前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继续上山。 托天岭本是血刀堡最清净的地方,此时道旁却站满了士兵,直通血刀殿的大门。殿门敞开,四人来到门前,见里面坐满了人。完颜兀术微笑着斜靠在本属于令君来的黑龙交椅上,脚踏着旁边的石狮,神态悠哉。铁寒坐在下首原公孙明月的红木高椅上,眼中空洞无神,虽明知他是个瞎子,却仍有种被他凝视的感觉。其他座位上坐着完颜离,完颜娄室,倪红颜,楚来客,林灵素,李休止,李清婉,姬娃。完颜兀术用手一指末座,对令君来道:“请坐吧。” 令君来依旧站着,淡淡对铁寒道:“铁堂主,这是怎么回事?”铁寒平静道:“堡主聪明绝顶,这里发生了什么,就不用老夫赘言了吧。”令君来道:“为何这么做?”铁寒道:“堡主之位本就是老夫的,你们父子窃居三十年,老夫自己夺回来,有何不可?”令君来道:“堡主之位由父传子,且有窃居之说,不过我承认,我确实低估了你,也错信了你。”铁寒道:“你没有低估我,是我故意让你低估的。”令君来“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铁寒苦笑道:“任谁对一个又老又瞎的老人都会少一些戒备之心的,不是么?”令君来微微一怔,皱眉道:“我一直奇怪以“河套三雄”的武功怎会刺瞎你的双眼,原来你是故意瞎的,你的苦肉计真够下功夫的。”铁寒道:“你的眼睛能看破别人心思,什么阴谋诡计都瞒不过你,只有瞎子你才看不出来。老夫的牺牲是值得的,现在已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令君来道:“就算你当了堡主又如何,除了高玄,还有刚被我杀的杨谭外,还有谁肯追随你?”铁寒沉默半响,道:“老夫不管那么多,只要当上堡主,老夫就有信心重整旗鼓,收拢天下豪杰,不比你和公孙明月经营的差。”令君来失笑道:“就凭你也想收拢天下豪杰?你的亲生儿子都不一定听你的。”铁寒怒道:“放屁!鹰儿你过来!” 铁鹰已确定父亲投靠了金国,气的浑身颤抖,从牙缝里迸出一个“不!”字。铁寒沉声道:“令君来你好不要脸,竟挟持一个后生。”令君来淡淡道:“小鹰要去你那边我绝不拦着,是他自己不愿过去。”铁鹰狠狠道:“令堡主从没有挟持过我。”铁寒皱眉道:“那你为何不过来?你杨叔刚才没去找你么?”铁鹰哭道:“父亲,您老人家向来教我重情重义,您现在做的事不就是您所最不齿的背信弃义么?杨谭是找过我,我没理他,已被堡主杀了。”铁寒怒道:“逆子,令君来现在已不是堡主了,你爹才是。”铁鹰道:“令堡主确实已经让位给了第三任堡主洛天初,却不是爹你。”铁寒嗤之以鼻道:“老夫还以为是陆飞,没想到是洛天初那个乳臭未干的娃娃。鹰儿,你先过来,爹将来把堡主之位传给你,洛天初又算什么东西,怎能跟你比。” 铁鹰道:“爹你错了,洛兄的才智武功胜孩儿十倍,他在和尚原大败金兵,孩儿真心佩服。”铁寒沉声道:“爹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难道你想跟爹作对么?”铁鹰道:“孩儿只求爹不要错上加错,我们先一起将金人赶走,令堡主已答应过孩儿,绝不会为难爹的。”铁寒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鹰儿,爹已破釜沉舟,不可能回头了,你只要肯过来,爹什么都答应你,你不是暗恋令大小姐多年么,可怎么样呢?人家喜欢的是洛天初。你难道不恨么?你从小就和令雪儿相识,青梅竹马,本是天生一对,如果你们真能成婚,看在令君来是你岳丈的份上,爹也就不反他了,可姓洛的小白脸才上山几年就夺得她的芳心,雪儿也再没找你玩过。你生性坚忍,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爹却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恶的是令君来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让爹如何不怒。那洛天初用奸计夺得魔王寨主之位,他在堡内的声望已远高于你,若任其发展,他将永远压你一头,你在堡内也将永无出头之日。爹年纪大了,这么做都是为你着想,望你能出人头地,号令群雄,爹这一番苦心你难道不明白么?”(。) 第七章 投鼠忌器(下)两更 铁鹰黯然道:“孩儿确实暗恋大小姐,但孩儿没有非分之想,只要看到她开心就足够了。洛天初是孩儿的兄弟,也是孩儿奋斗的目标。孩儿不是嫉贤妒能之人,对于洛天初只有钦佩。对于他和令小姐,孩儿只会祝福,至于什么号令群雄,孩儿自问难当大任,所以还请爹悬崖勒马,为时不晚。”铁寒气的胡须颤抖,骂道:“没出息的逆子!”完颜兀术笑道:“铁堡主无须动怒,贵公子年少不懂事罢了。等杀了洛天初,令小姐难道还会拒绝贵公子么?”铁鹰怒道:“胡说八道!”铁寒厉声道:“不得无礼!” 吕义忽然道:“铁寒,你还记得我么?”铁寒一怔,微笑道:“在下怎会忘记吕兄。咱们交情要好,若你愿站到我这边来,在下感激不尽。”吕义沉声道:“就是凭着以前的交情我才要问你最后一句话。”铁寒道:“请讲。”吕义道:“你是帮我们,还是帮金贼。”铁寒毫不犹豫道:“帮四皇子就是帮我自己,这还用说么。”吕义怒道:“以前认为你是个响当当的好汉,没想到却为了蝇头小利而充当金人走狗!”完颜兀术笑道:“太难听了,本皇子已封铁堡主为‘西川侯’,忒母孛堇(万夫长),现为本王的左膀右臂。”吕义撕掉长袍一角,掷于殿上,沉声道:“铁寒,你我割袍断义,以后只是死敌,再非兄弟。”铁寒点头道:“好啊,铁某得罪的兄弟已够多了,再多一个也无妨了。” 完颜兀术道:“令君来,你杀我皇兄,现今还有何话说?”令君来淡淡道:“他该死。”完颜兀术拍案而起道:“好个该死!那你看看她们该不该死!”随着他这一声大吼,一队金兵压着十一个女人从屏风后走出,正是尤静瑶,朱李氏和顾遥的六名妻妾。他们手腕间被一根长绳系住,连成一串,站在了完颜兀术身后。朱雨时见到母亲,急哭道:“娘!你怎么样了。”朱李氏生性刚烈,瞪了儿子一眼,朗声道:“娘尚在,你哭什么!能救就救,救不了就走,别把自己也搭进来。”朱雨时不敢强辩,诺诺称是,擦干眼泪,心想拼了性命也要救母亲出来。六名妻妾见到顾遥也哭喊道:“官人,官人快救救我们。”顾遥点头道:“放心,我会救你们出来的。”只有正妻胡氏对顾遥颔首微笑,并未说话。顾遥知她深意,“无论生死,永不分离”,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区别呢。顾遥欣然一笑,暗赞还是结发妻子懂他心意。尤静瑶挺着大肚子站在第一个,她本是高傲冷艳的奇女子,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皱一下眉,但此时她身怀六甲,就算她不惧死亡也要为肚里的孩子着想。只见她黛眉颦蹙,眼中尽是焦虑之色,双手捂着肚子,走路亦步亦趋,和普通孕妇并无两样。 令君来的心在淌血,每一个有血性的男人见到怀孕的爱妻受此屈辱都不会无动于衷。完颜兀术道:“姓令的,若你肯自刎谢罪,本王可以放你老婆下山。”令君来握住了刀柄,淡淡道:“你我相距七丈,这段距离没人能阻我出刀,你敢造次,大可以试试。”完颜兀术脸色一变,身子坐直了,屁股不自觉的后挪了挪。完颜离喝道:“休要猖狂,有老夫在,且容你放肆。”令君来道:“以你现在的伤势虽可伤我,但仍拦不住我杀兀术。”完颜兀术冷笑道:“你把倪宫主和楚城主当死人么?人家会坐视不理么?”令君来道:“在下孤注一掷的一击,只怕在场的谁也挡不住,倪宫主和楚城主又怎会为一个外人冒险?”完颜兀术深知倪红颜是绝不会为任何人拿性命冒险的,楚来客做事全看心情而定,也难以驱使,唯一可靠的完颜离又有伤在身,身边高手虽多,却忽然有种孤立无助的感觉,也只有令君来才有如此大的威慑力。 完颜兀术本想躲远一些,可他身为一军主帅,如此胆小的话以后威信何在,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原地,嘴角挤出一丝冷笑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林灵素手捻须髯,笑呵呵起身道:“对付令君来这种强人只能用非常手段。”说着他渡到尤静瑶身边,以快速的手法点了她的穴道,尤静瑶早有察觉,平时本可避开,但此时挺着大肚子,情愿被点穴也不愿冒险闪避。被点穴后,她冷冷的盯着林灵素,眼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要知在江湖上偷袭别人是很不光彩的事,何况林灵素欺负的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更被武林同道所不齿。包括完颜离和倪红颜也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楚来客轩眉倒竖,脸现怒容,手握扶手,作势欲起,但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林灵素笑道:“这些日子******爱吃酸食,所怀八成是个男婴,令家有后,可喜可贺。”令君来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所以一言不发。林灵素道:“如果令兄不愿自刎,那贫道就只能折磨你的夫人逼你就范,如果你想杀贫道,请先想想你的夫人能不能经得住你的刀风。”令君来皱眉道:“你想干什么!”林灵素邪邪一笑,张开瘦骨嶙峋的手掌,轻抚着尤静瑶隆起的肚子,道:“你不自刎的话,贫道只好剖开******的肚子,让令兄早些看到你的孩儿了。”令君来怒喝道:“你敢!”林灵素的行为正中令君来的软肋,他紧握着血刀,手指因用力而苍白,却说什么也不敢拔刀了,瞪着林灵素的眼睛似要冒出火来。林灵素以一种欣赏的表情端详着令君来,笑道:“生气了?其实贫道也不忍伤害******的,贫道阅女无数,也没见过******这般冷艳绝伦的女子,年纪虽稍大了些,却更添风韵。令兄艳福不浅啊。” 倪红颜冷冷道:“姓林的,此女曾为本座门下,你当着本座之面口出污言秽语,你把本座置于何处?”林灵素见倪红颜发话,张狂之气稍收,微笑无语。完颜兀术笑道:“道长用的是激将法,还请倪宫主以大局为重。”林灵素有了完颜兀术撑腰,胆子立马又大了起来,道:“姓令的,亏你还是个男人,不顾妻子受辱,这么好的女人给你真是可惜了。我看不如请四皇子勉为其难收为妾侍吧。”完颜兀术哈哈笑道:“多些道长美意,此女虽好却是凶手之妻,本王不愿遭人闲话,还是道长留下享用吧。”林灵素淫笑道:“那就多谢四皇子了,此女面容姣好,可身材如何,贫道还要验验货了。”说着他两手一把抓住了尤静瑶的双胸,垂涎道:“好货色!”尤静瑶冰冷的脸上首次露出酸楚之色,虽未像寻常妇人般失声惊叫,但银牙咬的格格作响,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吕义,朱雨时,铁鹰早已气炸肺腑,只等堡主下令便要冲上拼杀。倪红颜看着尤静瑶受辱,漠然的眼神中也露出叹息之色。 李清婉低声道:“师尊,那老道敢在您面前行此****之事,无礼之极,您老人家不打算教训他么。”倪红颜淡淡道:“人家丈夫还没动手呢,我急什么。”这时的令君来反而冷静下来,因为他已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宰了林灵素,他的手稳定而干燥,这就准备拔刀。就在林灵素淫笑之际,忽见人影一闪,有一人窜到了他的身旁。(。) 第八章 困兽之斗(上)三更 那人正是楚来客,他眼中布满血丝,脑上青筋蹦起,不由分说的抡起大掌阔在了林灵素脸上。这一掌灌满真气,打的林灵素七荤八素,摔翻于地,连牙带血吐了出来。他本一直克制着自己,但见林灵素竟敢出手侮辱自己的“梦中情人”,再也忍无可忍。林灵素的武功虽不如楚来客,本也不至于一招便被打爬下,只是他的注意力全在令君来身上,没想到楚来客的愤怒竟不亚于令君来,这才失算。 得手后的楚来客还不解恨,怒骂道:“****的!”拎起他的腰带向令君来甩去,大叫道:“令兄,交给你了。”令君来道了声:“好!”血刀出鞘,红光一闪,鲜血飞溅,一条胳膊落了下来。那林灵素在危机时用出了“阴阳双鱼功”,卸开了劈向头颅的刀气,任其斩断手臂,他也借着这一掷之力飞出殿门,头也不回的跑下山去。 完颜兀术强忍怒气,质问道:“楚城主,你这是何意?”楚来客护在尤静瑶身前,坚定道:“楚某在此谁都别想伤害******。谁再对她出言不逊,杀无赦!”完颜离沉声道:“姓楚的,你是要反水么?”楚来客冷笑道:“你是金国人,我是吐蕃人,本就不在一条船上,何来反水一说?”完颜兀术道:“金国和吐蕃多年友邦,楚城主不怕此举影响两国的情谊么?因小失大可不明智。”楚来客道:“既然殿下重视友邦之谊,那可否卖楚某一个面子,不要再为难******了。”完颜兀术道:“看来楚城主也喜欢这个女人,不然也不会为她打伤齐国国师,甚至开罪本王,本王尊重你的感情。答应你只要我们合力杀死令君来,这女人就交于你发落。”他这么说既给了楚来客台阶,又提醒他要站明立场。 楚来客道:“在下和令君来是朋友,朋友之妻不可欺,在下绝无据为己有的念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令兄为敌的。”完颜兀术强压怒火道:“你我两国攻守同盟,城主却在关键时刻心向敌人,便是背盟,你可想过会对吐蕃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番威胁现在已对楚来客威胁不大。近期金国战事不利,西线主力大军连一个小小的和尚原也攻不下来,霸主地位已有不稳之象。楚来客正色道:“贵国是盟友,不是盟主,盟友间就该互相尊重,而非动辄就用军力来威胁。我吐蕃人口虽少,人心却齐,绝不怕外来侵犯。殿下刚才的话还是少说为好,若真伤到了两国的交情,在如今时局怕是对贵国更为不利吧。”完颜兀术虽恼他无理,但也知他说的有理,吐蕃多产良马,是供应金国战马的主要渠道,五年一次的“马市”便是在黄沙城举办,而且吐蕃民风凶悍,绝不是好惹的。 尤静瑶叹道:“楚城主你不必如此,如此一来我欠你的就更多了。”楚来客望向她道:“你从未喜欢过我,所以什么都不欠,我心甘情愿而已。”完颜兀术道:“这样吧,本王答应你不伤害******,但要求你两不相帮,这个条件总能接受吧”完颜娄室暗自点头,心想兀术在关键时刻没有意气用事,只要楚来客不捣乱就稳操胜券,至于尤静瑶不过是牵制令君来的旗子罢了,本就毫无价值,让给他又何妨。 楚来客沉吟一声,缄默不语。完颜离冷然道:“我王已退让一步,楚兄也不要得寸进尺,以示所谓的‘互相尊重’。”楚来客心中为难,心知若不帮忙,令君来肯定难以脱身,而完颜兀术确实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一时难下决断。他忽然羡慕起那些无拘无束的江湖中人,敢爱敢恨,义字当先,若非身为吐蕃国师便能和令君来并肩作战,真是一大快事。 他正犹豫时,令君来笑道:“多谢楚兄好意,不过这是我血刀堡的私事,望楚兄不要插手。”楚来客叹了口气,点头道:“多谢令兄,你大可放手一搏,不必担心尊夫人,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她。”令君来暗自感激,但想到金国仍握有其他人质,要想脱困就只能拿住他们的人质,最好的人选莫过于完颜兀术,可完颜离一直守护身旁,难以下手。 正在这时,铁寒突然拍手三下,门外涌出了三百士兵,堵住了大门。铁寒道:“这三百死士老夫秘密训练了多年,只听老夫一人命令,为的就是在这一天派上用场,你令君来威信再高也休想指挥他们。”说话间他站起了身,和完颜离,李休止,完颜娄室联袂走来。令君来暗叫不好,看出他们的目的一心想要自己的命,见利用尤静瑶威逼不成就来硬的了。 金方四人站成一排,对上了令君来,吕义,顾遥和朱雨时。两方实力总体相当,但铁寒占据主场,另有三百死士相助,令君来他们仍处劣势。 铁寒他们都对令君来十分忌惮,不敢过分逼近,心想若能先解决掉吕义这些帮手,令君来孤掌难鸣,就好对付多了。朱雨时一边全神戒备,一边思索着如何救出母亲,可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味,他的鼻子对这种气味极其敏锐,立时猜到贾阴阳就在附近,偷眼看了一眼铁寒,见他毫无察觉,便放下心来。 正在僵持之时,厅中的完颜兀术忽然大叫一声,向后跌倒,在地上来回翻滚,痛苦不已,发出杀猪般的喊叫。完颜离等人大惊失色,赶忙退回观看,见完颜兀术皮肤上长出密密麻麻如米粒般大小的红点,越变越大,不一会儿就如指甲般大小。铁寒听过描述后道:“他中蛊了,别动他。”接着环顾四周,警惕道:“贾寨主请出来吧。”他连叫了三声,有一人从他的三百死士中走出,正是贾阴阳,他脸上沾满了干泥巴,佝偻着身子嘿嘿冷笑。铁寒闻声道:“你给四皇子下的是什么蛊?”贾阴阳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的走到令君来身旁,道:“七日噬心蛊。”一听名字便知此蛊的效用和狠毒。铁寒道:“你可有解药?”贾阴阳拿出一个蓝釉小瓶,道:“这就是解药,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不出片刻即可痊愈,但两个时辰之后,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他。”他手托小瓶交给了令君来,道:“请堡主定夺。”令君来接过小瓶,喜道:“多谢贾寨主。”(。) 第八章 困兽之斗(下)四更 看着完颜兀术痛不欲生的模样,完颜离急道:“令君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令君来道:“把我们的人质放下山,我就给你们解药。”完颜离道:“可以!但人质不能都走完,如果解药是假的,我们找谁去?”令君来道:“我可以留下当人质。”完颜离道:“废话,你要跑谁能拦得住你,尊夫人和下蛊之人必须留下,其他人可以下山。”楚来客道:“夫人为何不能下山?”完颜离道:“令君来的武功极高,要是他没了牵挂,事后跑了怎么办?你能把他追回来么?”楚来客皱眉不语。尤静瑶干脆道:“放其他人走,我留下。”完颜离对看押的士兵道:“放人,让他们走。”金兵解开人质们的绳子,任她们离开。朱雨时快步扶住了朱李氏,道:“娘,孩儿不孝,让您老人家受苦了。”朱李氏欣慰的点了点头。顾遥的六位娇妻围拢在他身旁喜极而泣,顾遥笑道:“傻丫头们,你们现在没事了,还哭什么。”完颜离道:“现在可以拿解药了吧。”令君来道:“等人走了以后再说。”完颜离对铁寒道:“殿下万金之躯不可冒险,请铁堡主立刻放行。”铁寒道:“老将军所言极是。”他一挥手,堵在门口的死士分道两旁,让出一条路来,铁寒忽然道:“小鹰你留下!”铁鹰看了看铁寒,又望了望令君来,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道:“我不!”铁寒失色道:“你要跟他们一起走?”铁鹰道:“孩儿已能分辨黑白,虽不愿与爹爹为敌,但也绝不投靠金国,也劝爹爹回头是岸。”铁寒怒道:“为父本就没打算回头!”铁鹰叹道:“恕孩儿不孝,不能再侍奉爹爹了,望爹爹保重。”铁寒默然不语,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脸上难掩失望之情。令君来低声嘱咐吕义道:“你们速速下山,直接回和尚原,那高玄一直没有露面,小心有变。”吕义道:“明白。” 就这样吕义和朱雨时一行人先行下山,令君来,贾阴阳和尤静瑶则留了下来。完颜离道:“姓令的,拿解药过来,你的夫人仍在我们手中,若敢耍诈先拿你夫人开刀。”令君来便将瓶子扔给了他,完颜离接住后直接交给身后的士兵道:“一半内服,一半外敷,先看是否有效。”几名士兵遵命照办,不一会儿完颜兀术身上的红斑便即消失,跟常人无异。他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指着令君来和贾阴阳,狠狠道:“休要放过他们,无论死活,给本王拿下!”完颜离,铁寒,李休止,完颜娄室领命,准备再次出手,死士们也纷纷抽出了兵器。完颜离注视着贾阴阳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再次放蛊。 随着铁寒的一声“动手!”三百死士扑杀过来,舞兵器向令君来二人砍去。令君来头也不回,拔刀反劈,红光一闪,一片死士便倒了下去,胸口上都是一道整齐的伤口。其他死士愣在哪里,谁也没见过如此快的刀法。令君来背对他们道:“奉劝诸君不要再来送死,留着有用之身孝敬你们的爹娘吧。”铁寒大喝道:“莫要忘记你们的使命!给我杀!”众死士齐声呼喊,再次冲上。令君来叹了口气,反手又是一刀,又砍翻了一排人。与此同时铁寒,完颜离,李休止,完颜娄室也同时出手。首当其冲的贾阴阳忙向后急退,道:“堡主小心!”令君来也不敢硬挡,拉着贾阴阳的胳膊向殿外掠去。他已砍翻了两排死士,被堵的殿门露出缺口,这才跳了出去。金国四人的猛击反误杀了不少死士,铁寒沉声道:“追出去!” 因尤静瑶还在对方手上,令君来和贾阴阳根本没有逃走之意,在殿外的空地上站定,周围士兵立刻围堵过来,这些士兵都来自各堂口,只因畏惧铁寒,不敢不从命。金国四人走进了包围圈,铁寒道:“令君来,你的夫人在这里,你能跑到哪里去?”令君来淡淡道:“谁跑了,你们几个一起上吧。”完颜离冷哼道:“猖狂!”令君来心知今日九死一生,好在大多数人都已下山,洛天初也成为了新的堡主,心中稍有安慰,聚音成线对贾阴阳道:“等会儿我缠住他们,你趁机逃去和尚原。”贾阴阳也低声道:“要走一起走,不走都不走。”令君来心中感叹,贾阴阳平时沉默寡言,看似冷漠无情,却是经得起生死考验的战友,当下微微一笑,不再相劝,冲完颜离等人招招手,道:“还等什么,来。” 完颜离低吼一声,猎豹般冲了上来,铁锤般的巨拳抡起两道拳风轰向令君来。李休止和完颜娄室也上前助战。铁寒则与贾阴阳交上了手,贾阴阳的武功本就逊他一筹,如今失去了左手小臂,更不是铁寒敌手。可铁寒对他的蛊术忌讳颇深,不敢逼的太紧,专攻他的手臂和面门,不让他念咒放蛊。 令君来力战三人仍处上风,主要还是完颜离内伤严重,只能发挥五成功力。令君来的刀法快如闪电,红光时而密集如一张大网罩向三人,时而又划出一条长长的弧光,逼的他们频频后退。几十招过后令君来发现完颜娄室的招式虽然刚猛霸道,可毕竟上了岁数,气力略显不济,如今已是大汗淋淋,便决定先破去完颜娄室,当下全力劈了过去。完颜娄室忙用双锏去挡,可兵器相碰时发现刀上没有一丝气力,原来令君来的真气聚而不发,待他气力用老时,突然发劲,血刀下沉将他整个身子压在地上,完颜娄室登时双臂齐断,胸口窒息不畅。令君来飞脚踢中他的胸口,飞出三丈,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完颜离怒吼一声,运起虎啸神拳再次攻上,令君来向旁一闪,攻向一旁的铁寒。他一直留心场上局势,发现贾阴阳支撑不住,这才出手相助。铁寒闻得刀风,赶紧向后跃起,可肋下仍被划破一条半尺长的伤口。贾阴阳躲过一劫,趁机调整呼吸。 完颜离和李休止从后赶上猛击令君来的后背,令君来早有准备,回身一刀将他们挡了回去。铁寒也再战贾阴阳,贾阴阳缓过气来,虽处劣势,克一时也不至落败。两组人就这么大战了三十回合,未分胜负,期间贾阴阳多次险象环生,皆在关键时刻被令君来救下,维持着均衡的局面。他们在打斗中涌出巨大的气流,普通人在三丈内都会感到呼吸不畅,铁寒的死士都难以帮忙。 又打了五十回合,完颜兀术坐不住了,对看热闹的倪红颜道:“倪宫主,贼人顽横,非宫主出手不可,望相助一臂之力。”倪红颜微微点头,却无行动之意。完颜兀术恨的牙痒痒,道:“小王敬慕宫主已久,愿捐三万两白银扩建宫观,望宫主不要推辞。”倪红颜微笑道:“谢四皇子馈赠,本宫荣幸之至。这就为殿下分忧。”说罢长身而起,向战场走去。完颜兀术心想三万两白银才换你出手真够昂贵的。不过要是能解决令君来,二十万白银也是值。楚来客忙道:“倪宫主,以你的身份怎能与别人联手抗敌,只怕有损英名。”倪红颜冷笑道:“本宫不在乎什么流言蜚语,谁若不服尽管来找本宫便是。”楚来客见她不吃激将法,心想倪红颜和完颜离的联手天下无敌,何况还有个李休止,令兄你该怎么办呢。(。) 第九章 英雄末路(上)一更 下山一行人改走了黑雨城。城内果然空无一人,可刚走到城中央,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前后城门同时关闭,有一人在城墙上哈哈大笑。众人吃了一惊,见发笑者是一名中年男子,长相和身材都普普通通,乍一看毫不起眼,众人认出他是高玄。吕义怒道:“高玄,你要干什么?”高玄好整以暇道:“吕寨主少安毋躁,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在此恭候诸位。”吕义道:“铁寒要你做什么?”高玄道:“铁堡主说了,要将诸位杀尽于此,不放走一人。”顾遥冷笑道:“你有这本事么?”高玄笑道:“现在不是比武,不讲江湖规矩。你们已是瓮中之鳖,还走的了么。”话音刚落,四周城墙上现出千名士兵,每人挽弓搭箭,瞄准了众人。 高玄得意笑道:“顾寨主,你认为这一千弓箭手能不能要你的命呢。”众人暗叫不好,对方居高临下放箭,连反击都不能,这可怎么办。高玄大喝一声到“放箭!”“嗖嗖嗖”,四墙箭手一齐放箭,箭矢如雨点般落了下来。吕义反应极快,叫道:“进营房!”众人顿时惊醒,分头向最近的营房奔去。营房分布密集,到处都是,皆由石头砌成,本是用来防范火攻,没想到还能用来抵挡自己人的飞箭。 顾遥的六名爱妾都想跟丈夫躲在同一营房,可房门只有一个,七人鱼贯而入,最后一名姬妾等的稍久,被一支飞箭射中心窝。顾遥赶忙将她拉入营帐,却已然死去。其他妻妾又惊又怕,哭成一片,顾遥顿足捶胸,暗恨自己为何不最后一个进来。其实顾遥第一个冲进营房是高手的本能反应,也怪他不得,他抱着爱妾的尸体放声痛哭,悲号道:“霞儿,我这就为你报仇。”说着就往外冲去,胡氏赶紧用身子挡住营门,哭道:“相公你不要冲动,你已失去了霞儿,难道还想再失去我们五人么?”顾遥心中一紧,看着萎顿在地上的妻妾们,心想胡氏所说不错,自己仍有五人需要保护,不可意气用事,错上加错。 只听高玄叫道:“吕义,顾遥,你们怎么跟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了?”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答话,又狠狠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都说我除了易容术外百无一用,是所有头领中武功最差的。尤其是你顾遥!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正眼瞧过我,还说我不配与你齐名,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顾遥提气朗声道:“我瞧不起你不是因为你武功不济,一个人只要行为端正,就算不会武功也一样受人尊敬。你的易容术天下一绝,出神入化,可你偏偏用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江堂主,碍于你是堡中老人,我们没有把你的丑事揭穿。”高玄怒道:“放屁,老子有什么丑事了,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顾遥道:“你用易容术把自己装扮成英俊少年来勾引良家妇女,骗完后拍拍屁股就走,用的都是假名字,人家连寻都寻不到,其中还有不少黄花闺女,你简直比采花贼更可恶,不但骗人还骗情,多少女子伤心欲绝,憔悴可怜,郁郁而终。”高玄冷笑道:“嘴长在你身上,想怎么说都行,你拿出证据来啊。”顾遥道:“要证据是么,你的左大腿上有处伤痕,那是两年前你****妇女时,江堂主用飞刀伤你的,当时你吓得提起裤子就跑,倒是老实了一段时日。若你腿上没有伤痕,我就是扯谎,你敢挽起裤腿让大家看看么。”高玄神情尴尬,不敢应答,城墙上的士兵都向他投以鄙夷之色。高玄故作镇静道:“比起沾花惹草,四处留情,有谁比得上你顾大公子,只看你那么多娇妻美妾便知你的为人。”顾遥道:“逛青楼和欺骗感情是两码事,前者一买一卖,双方欢喜,你却是愉悦了自己,伤害了别人,且能相提并论。除了青楼女子,凡是跟我好过的女子,我都娶回家做了老婆,给了她们名分和归宿,你又做了什么?你还算男人么?” 高玄心想没功夫跟你磨嘴皮子,还是要想办法逼你们出来。忽听西城墙上一阵躁乱,吕义和铁鹰不知何时悄悄溜了上去,正和墙上的士兵交手,守城士兵用的全是弓箭,被吕义和铁鹰一路打翻于地。城墙只有两丈五尺高,朱雨时一跃而上,直扑高玄。士兵忙拔出兵器迎了上去。朱雨时的武功已今非昔比,士兵们挡他不住,被打的东倒西歪。原来他们早有默契,由顾瑶分散高玄的注意力,其他人趁机冲上城墙。顾遥见计已得逞,回头对众妻妾道:“你们待在这里,我去帮他们。”说罢向城墙冲去。 铁鹰边打边道:“还认我做兄弟的就别来送死,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了。”不少士兵都是被威胁的,都不愿与他们为敌,全都让在一旁。三人前进的更快。高玄心知他们冲自己而来,自知不是吕义敌手,近处的朱雨时倒是武功平平,不如把他拿下作为人质。 高悬哪知朱雨时喝了巨蟒之血后,功力已不次于吕义,挥掌冲上后,朱雨时劈掌迎上。高玄身子一震,向后退了五步,心中难以置信,没想到他的内力竟如此之强。朱雨时毫发未伤,再次冲上。高玄不敢冒险,向后逃去,呼喝道:“放箭射死他们!”弓箭手纷纷向朱雨时放箭,朱雨时的轻功在城墙上难以施展,只能连闪带打躲过。高玄抢过长弓,从箭袋中拿出一箭,张弦放出。这一箭劲力充足,夹在众多箭中,直到近前朱雨时才发觉有异,眼看就要中箭,忽然有一只大手从他身后探出,一把抓住了高玄的暗箭,正是吕义及时赶来,接着他的反月勾舞出了一团银芒,将其余飞箭尽皆打掉。高玄的箭镞擦破了他的手掌,流出血来,他毫不在意,顺手扔掉。 这时顾遥冲到了城墙下,飞身跃起扒住墙垛,翻身跃上城墙。他上城的位置正在高玄身后,周围的士兵还没等出声就被“美人扇”击晕,他纵身直扑高玄,大喝道:“高玄!拿命来!”高玄被这一嗓子吓得浑身哆嗦,忙转过身去,美人扇正好袭到,击中他膻中,巨阙,气海,关元等要穴,身子立马僵住,倒了下去。 顾遥将他拎起,将美人扇搭在他的百会穴上,厉声道:“都给我住手!高玄已被我拿住了。”士兵们本就不愿拼杀,见主将被制更军无战心,一起罢手不攻。顾遥对高玄道:“让他们放下兵器!打开城门。”高玄无法动弹,只能任其摆布,无奈道:“放下兵器,打开城门。”士兵们顺从的照做。有些士兵频频向吕义他们赔罪,说是被逼无奈。吕义朗声道:“我知大家是被逼无奈。令堡主已传位于洛天初,新堡主正在和尚原与金兵浴血奋战,我们却在这里自相残杀,都不觉羞愧么。我们现在就回和尚原和洛堡主并肩杀敌,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去么?”士兵们全都齐声叫好。 有了吕义撑腰,士兵们再不怕铁寒,都开始破口大骂,列数他的种种暴行。铁鹰在旁边听得,羞愧的低下了头。吕义道:“全体下城,咱们这就出发。”铁鹰对吕义道:“有了这支生力军,干脆杀回头去帮令堡主吧。”吕义摇头道:“托天岭有许多铁寒的亲兵,我们没有优势,只怕还会给堡主添乱,还是回和尚原为好。”顾遥将高玄扔到地上,道:“他怎么办?”吕义脸色一沉,道:“他是铁寒帮凶,饶不得。”顾遥道:“明白。”就要一扇击下,高玄忙叫道:“且慢!我有话说。”吕义冷然道:“别说什么求饶的话来污我的耳朵。”高玄冷笑道:“先看看你的手掌吧。”吕义微一皱眉,摊开适才抓箭的手掌,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从伤口流出的血呈黑色,还带着腥臭之气,手掌也高高肿起。(。) 第九章 英雄末路(下)两更 朱雨时惊呼道:“箭上有毒!”顾遥又将高玄拎了起来,怒道:“拿解药来!”高玄得意道:“解药在铁堡主那里,你们带我回托天岭,他就会给你了。”顾遥“哼”了一声,重重将他扔到地上,对吕义道:“我陪你回去见铁寒。”吕义平静道:“我已和铁寒割袍断义,且能求他解毒。”顾遥道:“现在不是赌气之时,我们用高玄和他交换,不怕他不答应。”铁鹰也道:“我也去,我一定让我爹把解药拿出来的。”吕义斩钉截铁道:“断义就是断义,我死也不会回去求他。”顾遥和铁鹰知他倔强脾气,心中着急不已。朱雨时道:“那只有一个办法了,跟贾师傅一样断臂去毒。”吕义道:“好!好汉何惜一臂。”高玄冷笑道:“晚了,那‘腐心膏’毒性猛烈,见血封喉,此刻已散布到了你的全身,你绝撑不到半个时辰,只有铁堡主的解药能解。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何必妄送性命。”吕义移动了一下身子,顿觉四肢发麻,手脚不听使唤,现在就算被刀砍中也不觉疼痛。 顾遥担心道:“他说的是真的?”吕义长出了口气,点了点头。顾遥变色道:“听我一回吧,这就回去拿解药。”铁鹰也道:“是啊吕寨主,性命要紧啊。”吕义坚定道:“不去。”顾遥急的都快哭了,道:“江兄刚过世不久,你可不能再有个三长两短了。”吕义笑叹道:“人各有命,强求不得。老天给了我这个脾气,也许就是想在今天收我。江堂主在黄泉路上尚未走远,我们做伴也不孤单。”三人都忍不住流下泪来。吕义毒性发作,身子晃了一晃,向后栽倒,三人忙把他扶住。吕义脸色发白,身体僵硬,颤抖道:“你们好好辅佐小洛,平定叛乱,中兴我堡,我和江堂主在九泉之下也感欣慰。”两人含泪答应。吕义抓住他们的手道:“时间紧迫,我死后就地掩埋,待小洛重掌大局时,将我的骸骨移到清风崖,和兄弟们埋在一起。”朱雨时哭道:“吕寨主放心,我们一定照办。”吕义欣慰笑道:“很。。。很好。”说罢自断经脉,撒手归西。 顾遥抱着尸身仰天长啸,蓦地一拳打在高玄脸上,接着拳头如狂风骤雨般轰来,每一拳都带着十成内力,高玄的脸被打的变了形,皮开肉绽,鲜血迸射,命毙当场。顾遥还不解恨,一拳拳的狠砸下去,将他的脸打的血肉模糊,最后被朱雨时和铁鹰拉开。许多士兵都被吕义宁折不弯的精神打动,抽泣不止。依照吕义生前遗言,大家做了个简易的棺木成殓尸体,埋在一株桂花树下。顾遥,朱雨时,铁鹰等人跪地拜别,朱雨时心中难受不已,心知若不是吕义抓住来箭,死的人便是自己,如今人入黄土,这份救命之恩该如何报答。他跪地良久,默默祷告英灵安息,发誓绝不辜负吕义的期望------“平定叛乱,中兴我堡。” 他们带着家眷和士兵赶往和尚原,心中虽然沉痛,还在危险总算过去。而托天岭的激战正进行到了白热化。令君来力战完颜离,倪红颜,李休止三位高手,虽暂无败像,却难以使出“血刀九绝”,因为这门刀法需要强大的精神和内力,以令君来现在的状态是无法做到的。铁寒对贾阴阳仍占据绝对上风,贾阴阳毫无用蛊的机会。令君来被坤灵带纠缠,无暇相助。忽听一声闷哼,贾阴阳中掌倒地,“哇”一口吐出鲜血,难以再战。铁寒快速封住了他的周身穴道。 突然一人从人群中跃出,扑到贾阴阳身旁,将他护在身下,着急道:“老头子,你怎么样了。”贾阴阳一见那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怎奈哑穴被点,说不出话来。来者正是他的结发妻子丹姑,她因贾阴阳不救爱子而恨之入骨,但爱之深,恨之切,每年都会偷偷潜回祖龙山远远张望他一眼,她也明白丈夫心中的内疚比自己更甚,可贾阴阳一日不毁掉蛊王鹰蛋,她就没理由回去。今日她恰巧又潜进祖龙山,发现根本没有守卫,毫无戒备。她一路上山,蛊王寨内也空无一人、她心中大奇,索性再往上走,来到托天岭时发现数百士兵围堵在殿外,她赶忙躲在树丛中观看,不一会儿便见一群人从殿内匆匆走出,她曾在血刀堡住过些时日,认得吕义他们,还有前些日见过的朱雨时,见他们凝重的表情便知血刀堡出了大事。待他们走后,前方人群中一阵骚动,一群士兵手拿兵器向殿内冲去,惨叫声,怒吼声不绝于耳,忽然有两人从殿中飞出,正是令君来和夫君贾阴阳,随后被士兵们围住,开始大战金国。她仗着胆子走了出来,混进人群。当时所有人都在关注打斗,谁也没留意她。直到贾阴阳被打倒,她才忍不住现身相护。对于贾阴阳,她自己想怎么折磨都行,却绝不允许别人伤害。铁寒以前也认得丹姑,听出了她的声音后,心想贾阴阳穴道被制,周围都是自己的人,量他们也跑不了,便置之不理。丹姑拖着贾阴阳远离战群,被一队死士在旁监视着。贾阴阳凝聚功力,却无法冲破铁寒的封穴,不过性命暂时无忧。 铁寒听打斗的风声判断出令君来处于劣势,心中暗喜,立刻加入站群,四战令君来。令君来的压力陡增,本来挡十招,还两招的局面变得只能防守,颇为吃力。最大的威胁当属倪红颜的“坤灵带”,看似轻柔无力的两条丝带在舞动间卷起层层气浪,如潮水般一拨拨袭来。令君来还要应付其他人的攻击,只能分出七成功力化解,经脉多有受损。完颜离的功力虽大打折扣,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刚猛无比的“虎啸神拳”也是很大的威胁,尤其是在“坤灵带”掩护下,完颜离可以不顾防御的全力进攻,令君来全都不敢硬接,只能以巧妙的身法避开,迫不得已时才硬拼一招,渐渐感到了内力青黄不接,如此消耗下去,旧伤便会复发,那时一切休矣。李休止和铁寒的作用在于牵制,逼令君来必须分一部分精力来防范,只要令君来稍露破绽,二人就如饿狼见到肉一般毫不犹豫的上前扑杀,只要令君来反击,便迅速跃开,再寻良机。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令君来已然灯枯油价,和完颜离硬拼了一招后,又被“坤灵带”的余劲扫中,脚下踉跄了一下,被伺机进攻的铁寒和李休止抓住机会,铁掌和聆音掌分别打在他的后心和肋下。令君来被震的飞出两丈,眼看要摔到地上,忽地一转身,双脚落地,却没站稳,倒退几步后蹲坐于地,用刀撑住了身子。铁寒和李休止也被他的护体神功反震出去,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受了不轻的内伤。令君来蹲坐在着一动不动,呼吸声缓慢而沉重。完颜离道:“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你内伤发作了吧。”令君来并不理他,集中精神调整内息,谁都知这是杀令君来的绝佳时刻,却无一个人敢孤身犯险,都害怕他在临死前的搏命一击。李休止道:“没必要跟他讲江湖道义,一起出手结果他罢。”倪红颜冷哼一声,似在嘲讽李休止的“江湖道义”。李休止道:“机不可失,难道诸位想要让他恢复功力么?”完颜离道:“李掌门说的是,就让我们以除后患。”铁寒点头同意。令君来还是一声不吭,专心运功,似乎根本没听见他们说话。 眼看丈夫性命垂危,尤静瑶心痛如绞,再管不了许多,低声对旁边的楚来客道:“楚城主,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么。”楚来客苦笑一声,心中感慨万千,心想我和你第一次谋面就大打出手,那时你败局已定,却宁死不说半句软话。事后又对我的追求置之不理,遇到再大的难事也不向我求助,今日却为令君来开口相求,别说令君来是我的好友,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凭你这句话我也会以命相救。因为我一直在等着为你效劳,当即也不回身,平静道:“弟妹放心,我这就去。”尤静瑶望着他魁梧的背影,发现楚来客和夫君一样,都是真正的男子汉。 楚来客昂首阔步的走出人群,来到令君来身旁蹲下道:“令兄,你还好吧。”令君来闭眼苦笑道:“还死不了。”完颜离皱眉道:“楚城主,你这是何意!”楚来客站直身子,凝视他道:“我来帮令君来。”完颜离大怒道:“你出尔反尔,对一个小娘们言听计从,算哪门子宗师。”楚来客脸色一沉,道:“你怎么骂我无所谓,再敢侮辱静遥只言片语,我就撕叉你的鸟嘴。”完颜离哪受的了这份气,大骂道:“臭娘们,小****,老子骂了,你能咋地?”楚来客浓眉一挑,杀气毕露,脸上冷如冰霜,一步步地逼近完颜离,暗运“火焰气功”,准备动手。完颜离深知现在的伤势绝不是楚来客的对手,好在己方帮手多,大不了再联手料理了他。 他正想的美,忽然发现倪红颜不知何时远远站到了一旁,一副幸灾乐祸,坐山观虎斗的姿态。铁寒和李休止脚下也缓缓向后移动,给他们腾出地方。完颜离大骂他们不够义气,却哪知他们都是聪明之极,每人心中都有一个小算盘。 倪红颜料定令君来必死无疑,他死后还有资格跟自己争武功天下第一的只有完颜离和楚来客,她巴不得二人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更好不过。李休止却想完颜离现为金营第一高手,只要有他在就永无出头之日,若能借楚来客之手将其铲除,对今后的前程大有裨益。铁寒则想自己的敌人仅是令君来,血刀堡百废待兴,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没必要开罪楚来客,更没必要以命相拼。楚来客见完颜离神色不定,大喝道:“完颜离,你往哪看呢,滚过来!”完颜离勃然大怒,被激起虎性,不再奢求支援,也大喝道:“老子就在这儿,你来啊!”楚来客冷笑一声,缓步走上。一旁观战的完颜兀术大叫道:“楚城主,望你三思而行,以两国邦交为重。”他哪知楚来客是故意惹怒完颜离,这样事后也可以推说当时自己意气用事,就算金国不买账也无所谓,为了尤静瑶,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十章 祭刀入魔(上)三更 就在楚来客和完颜离的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令君来忽然站起身来,道:“楚兄,我和他们的决斗还未结束,你先为我压阵吧。”楚来客诧异道:“令兄你先休息片刻,让我先教训这厮。”完颜离怒道:“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令君来叹道:“楚兄的大恩大德,在下永感于心,不过楚兄没必要为趟这浑水,血刀堡是我家事,请楚兄听我一回罢。”楚来客心想令君来自尊心极强,不愿外人来替他出头,但对手太过强大,你又该如何应付呢?然而他仍尊重令君来的决定,道:“客随主便,请令兄来打头阵吧。”令君来拱手道:“多谢。”说罢走上前,用手点指完颜离,倪红颜,铁寒,李休止,道:“还是你们四个,一起来吧。”众人大为惊奇,心想令君来明知不敌竟还敢向四人挑战,这不是找死么。 退回到尤静瑶身旁的楚来客也是眉头紧皱,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尤静瑶已明白丈夫要血溅托天岭的决心,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后果,可她不能阻止,在大事上无论丈夫做什么事她都支持,哽咽摇头道:“我不知道,一切由他决定吧。”李休止冷哼道:“他既想找死,我们就成全他。”完颜离和铁寒也齐声附和。倪红颜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渡步走了回来。 四人可占一角,把令君来围在当中,防止他用轻功打游击战。谁知令君来却突然笑了,对着血刀微笑。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血刀的刀身,似在和对它说些什么,接着他轻挽衣袖,刀刃猛地一翻,在左臂上割了一个大口子,流出血来,鲜血如珠链般滴到了血刀上,本就呈殷红色的“血刀”瞬间红光大盛,刀本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流,吹地令君来发丝飞扬,衣袂飘舞。凡是在燕京比武看过决赛的人都见识过这招“祭刀”,尤其是完颜离,更清楚它的厉害。 “血刀”是堡主信物,大家却对它的来历一无所知,令君来能将它用的出神入化,肯定知道它的来历,却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祭刀”是以主人之血来激发出血刀的魔性,借血刀之威来提高功力的神奇功法。血刀中藏有巨大的力量,那股魔性绝非凡人可以驾驭,搞不好会让人失去理智,变成嗜血狂躁的杀人魔头。 他仅在在燕京决赛中使用过“祭刀”,当时也是凶险之极,仅用了几刀就改用了“血刀九绝”,差点控制不住胸中魔性。现今面对四位高手的围攻,几乎在劫难逃,便毫无顾忌的又用了出来,意要和对手同归于尽。 血刀上的气流越聚越多,罩住了令君来全身,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喝,气流随即消失,全场人惊呼出声,只见令君来的发髻被气流冲开,长长的红发迎风飘舞,除了头发变红以外,眉毛和眼睛也变成了血红色,喉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吟,杀气充盈天地,好如魔神下凡。此时的他已不是令君来,他已将身躯交付给了血刀,任由魔性发作。 倪红颜黛眉颦蹙,呼吸凝重,身上汗毛倒立起来。李休止浑身战栗不止,恨不得撒腿就跑,可双腿偏偏不听使换,一步都迈不出去。唯有失明的铁寒不明状况,只能感受到令君来巨大的气场和杀气,一股恐惧感袭上心头,不住催问发生何事,没人有功夫向他解释,全场屏气凝神,生怕惊醒这个“怪物”。 完颜兀术目瞪口呆,连害怕都忘了,事后他对人说起此事时称令君来不是来自天宫的神将,就是来自地府的魔王,总之他绝不是人。尤静瑶也是头次见到丈夫这般模样,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楚来客忧喜交杂,他猜到令君来一定是牺牲了什么才换取现在的“变身”,喜的是形势突然逆转,有危险的反是完颜离他们。 令君来忽然动了,他单手提刀,缓步上前,完颜离顿觉一股大山般的压力扑面而来,平时的自信荡然无存,感觉什么武功在这“魔王”面前都一无所用,情不自禁向后退去。唯有铁寒还一脸不解的站在原地。他虽看不到令君来上前,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急感,忍不住大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不说话。” 令君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的面前,血红的眼睛空洞冷漠,没有一丝感情。铁寒猫一般敏锐的耳朵就是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恐惧感笼罩全身,浑身战栗不止,好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汗水涔涔而下。有名死士鼓足勇气叫道:“铁堡主!令君来就在你面前。”铁寒身子一颤,本能的双掌击出,正打在令君来的前胸。他的铁掌足以击碎坚硬的花岗石,谁知令君来却纹丝不动,他自己却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倒一片死士,首当其冲的几人当场死绝,铁寒狂吐鲜血,奄奄一息,正好倒在在完颜兀术的脚下。完颜兀术吓得忙向后一跳,脸上惊惧之色更甚。 铁寒颤抖的向完颜兀术伸手,气喘道:“救。。。救我。”完颜兀术心中充满惧意,哪有心情救他,铁寒不过是他对付令君来的棋子,本身不具任何价值。铁寒的手臂缓缓垂下,临死前他想到了铁鹰,不禁老泪纵横,痛苦不已。他的野心不但毁去了自己的生命,更让亲生孩儿失望离去,他只望再见铁鹰一面,求得他的原谅。想到此处他又感到一丝欣慰,铁鹰是个正直的孩子,有自己的主见,比自己要强上太多,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出了人生的最后一口气。这位本有机会成为武林枭雄的老人就这样不值的死去了,没有人关注他的死活,甚至没有人去看他一眼,这或许就是失败者的宿命和悲哀。可无论他生前犯过什么样的错,人死后也不会再去追究。那些没来及说出的后悔之言,或许可以在黄泉路上慢慢的向吕义和江飞燕忏悔。(。) 第十章 祭刀入魔(下)四更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令君来身上,只听他低吼一声,身子化成一道红影,瞬间闪到完颜离三人面前,红光一闪,三人的头发瞬间倒飞出去,强大的气流卷吹得他们睁不看眼睛。他们都知血刀袭来,但刀从哪来,又攻向谁,没人看的清楚,唯一能做的就是后撤,李休止拼尽了全身功力才跳出了血刀的气场,刚一落地便因真气耗尽倒在地上。令君来对他熟视无睹,眼中只有完颜离和倪红颜,一刀劈空后,他脚下一晃追了上去,隔空随手劈出三刀。完颜离和倪红颜见他身法快如鬼魅,三刀的劲力又猛如惊涛巨浪,不禁骇然变色,合力连发三招迎击。周围的人早退到了十丈开外,只听“砰,砰,砰”三声击鼓般的巨响,气劲碰撞后激起了三层向外扩张的气圈,气散后荡起了漫天沙尘。 倪红颜和完颜离连退五步,只觉虎口发麻,手臂颤抖不止。令君来身子稍挫,复又攻来。二人头皮发麻,再往后就是利壁千仞的悬崖,摔下去非粉身碎骨不可。 令君来丧失了心志,就像一只来自洪荒的野兽,只想把眼前的敌人斩尽杀绝。功力虽大的惊人,却少了机警。见两人迎来,想也不想一刀斩下,快如闪电的刀锋直奔二人的头颅同。完颜离和倪红颜早有防备,同时纵身而起,一左一右从令君来的头顶越过。令君来见目标分散,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追击完颜离。令君来的轻功本就极高,此时身法更是快如流星,移动时如一团红影,眨眼间便到了完颜离身后,看准脖颈就是一刀。完颜离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哪里是人的速度,简直就是鬼魅。眼看就要人首分家,令君来忽觉脚脖一紧,被坤灵带缠住,倪红颜用力一拉,他站立不稳,向前跌倒。如今的倪红颜已铁了心的和完颜离统一战线,她深知唇亡齿寒,只要完颜离一死,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令君来的机警应变远不如前,被缠住后只是不住的劈砍坤灵带,可那“坤灵带”柔韧无比,连血刀也损伤不得。 完颜离抓住机会,猛然间上前施展出“虎啸神拳”,连发七拳击在令君来的后心。令君来对身后的风声置若罔闻,七拳全部命中。令君来闷哼一声,身子被打的向前跌去,摔在地上又滑出两丈,脸颊也被磨破,正好停在悬崖边上。 完颜离终于松了口气,心知令君来必死无疑,世上没人挨了七下“虎啸神拳”后还能活命的。倪红颜也放松下来,收回了“坤灵带”,她对“虎啸神拳”也很有信心,就算令君来是钢铁铸成,此时也定然死了。回想起适才一战,两人仍然心有余悸,若非令君来应变不佳,死的肯定是他们,尤静瑶再控制不住情绪,精神瞬间崩溃,大哭出来,娇躯颤抖的向前跌倒。楚来客赶忙扶住,紧张道:“你有孕在身,小心动了胎气。”尤静瑶哪管得这许多,便要向令君来扑去。 可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令君来的腿忽然轻轻动了一下。正往回走的完颜离和倪红颜蓦地站住,疑惑的缓缓回头望去,聚焦在令君来的“尸体”上。令君来的腿又是一动,完颜离已惊讶的合不拢嘴了,打死他也不相信竟有人中他七拳后仍能不死。楚来客又惊又喜,赶紧拉住尤静瑶道:“令兄还没死,你先别过去。”这时令君来的胳膊也开始动了,突然抬起头来,双臂一撑站了起来。只见他红眉倒竖,血红的眼中尽是怒意,死死盯住完颜离和倪红颜。 接着他怒吼一声,身子旋转跃到半空,劈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刀,威力足让天地变色,风云变幻,铺天盖地的刀气已经难以用文字来表达。完颜离和倪红颜哪敢迎接,照旧一左一右躲避开去,他们仅从刀气中脱身就已受了内伤,忍不住呕出血来。这一刀正轰在地面上,“轰隆”一声,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坑。令君来落地后如影随形的追上了倪红颜,“唰唰唰”瞬间劈出了十六刀。倪红颜不愧为一代宗师,以快打快,也连接了十六刀,她接每一刀时都拼尽全力,用尽平生所学才勉强挡住。 当令君来劈出第十七刀时,她已灯枯油价,再无相拼之力,身子向旁边躲闪。她躲过了八成力道,被余劲扫中。跌跌撞撞退出好几步,喉头一甜,“哇”一口鲜血喷出。观战的李清婉和姬娃齐声惊呼道:“师尊!”这时完颜离从后袭到,“虎啸神拳”再次重重打在令君来的后心上。令君来向前迈出半步,头也不回,身子微微弓起,双臂一震就弹开了完颜离,接着旋风般转身,“血刀”直劈下来。完颜离被激起凶性,暴喝一声,一对肉掌竟将“血刀”硬生生夹住,刀锋正停在他的头顶上方。令君来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部肌肉抽搐,汗水涔涔而下,手臂肌肉颤抖不止,已撑到了自身的极限。令君来并不撤刀,将另一只手抵在了他的前胸,掌劲一吐,完颜离就闷哼一声,摔在地上,虽然未死,却已不能再战。 完颜离和倪红颜在联手的情况下仍败于令君来,本应是奇耻大辱,可他们心中却毫无耻辱的感觉,只有无限的沮丧和叹息。在遇上令君来之前他们都未尝一败,傲视群雄,以为天下第一。虽然都在燕京败于他手,但总有着一拼之力。直到今日他们才知和对方的差距,只怕再练五十年也不是“祭刀”后的令君来的对手。此时此刻他们二人想的最多的已不是能否活命,而是感慨自己习武一生,到头来反倒成了井底之蛙,心中不是滋味。 得胜后的令君来横刀长笑,笑声直冲云霄,震天动地,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都赶忙捂住耳朵才不至失聪。令君来如痴如醉的笑着,突然笑声嘎然而止,脸上现出痛苦之色,大吼一声撕破了衣服,****着上身。众人一声惊呼,发现他全身血管暴起,如一条条青蛇爬遍全身,样子甚为恐怖。他浑身的肌肉比也平时粗壮两倍,身体给人一种随时会爆炸的感觉。尤静瑶惊道:“这是怎么了。”说罢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令君来此时神志不清,根本分不出敌友,听到有人过来,看都不看便随手挥出一道掌风。尤静瑶身怀六甲,如何挡得住,幸好楚来客及时赶上,赶忙将带她闪开。楚来客道:“现在令兄神志不清,万不能靠近。”尤静瑶道:“难道他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么?”楚来客叹息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怕她靠近受伤。(。) 第一章 君来飞崖(上)一更 令君来脸上的痛苦之色越来越重,就好像一只负伤的雄狮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众人可以明显看出他身上的肌肉又壮大了两圈,凸起的青筋也更加粗大。突然间,青筋周围现出红色的斑点,这种红斑瞬间遍布全身。楚来客心中一凛,暗叫不好,他知这是血管爆裂后出血的症状,便赶紧过去救人,飞身跳到令君来身后,快速点了他周身的穴道。令君来毫无反抗之力,体内竟一丝真气也无。楚来客暗感诧异,登时恍然“祭刀”所带来的巨大能量已超过了他身体承受的极限,导致他筋脉尽断,功力全失。楚来客见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恢复了常色,忍不住鼻子一酸,知这位才华横溢的绝代高手生命也已到了尽头。 尤静瑶也冲了过来,蹲下抱住昏迷的令君来,抬头问道:“他怎么样了?”楚来客避开她炙热的目光,实不忍说出真相,默然不语。尤静瑶搭上了夫君的脉搏,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已知夫君命不久矣,她伤心欲绝,眼泪簌簌而下。这时贾阴阳冲开哑穴,叫道:“先解开我的穴道。”楚来客来到他身边,衣袖在他身上一拂,穴道立解。贾阴阳和丹姑一起来到令君来身边,搭过脉后,贾阴阳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办法。 完颜兀术见令君来不省人事,正是杀他的良机,可己方高手都已受伤,难以动手,只好命令三百死士道:“快去把令君来多为肉酱!别让他醒过来。”众死士只听从铁寒一人命令,他虽贵为金国王子,却也指挥不了他们。而其他士兵都是受铁寒的威逼才不得不反,现在铁寒已死,大多数人都心中内疚,不愿再战。完颜兀术无人能用,但也不愿就这么离开,只能先静观其变,确定令君来的生死。 楚来客将令君来身子扶正,盘膝坐于身后,用“火焰气功”替他续气。楚来客的内功绵绵深厚,不一会儿周身便升起烟雾。令君来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尤静瑶再次搭上他的脉搏,察觉已有微弱的跳动,轻唤道:“君哥,君哥。”令君来轻咳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已无往日的光彩,多有疲倦之意,他看了看四周,苦笑道:“我这一生多为别人续气,没想到临死前也会有人助我,楚兄你受累了。”楚来客道:“这个时候就别说无用的话了,和弟妹多说几句吧。”尤静瑶握紧他的手,故作坚强道:“你还有什么心愿么?”令君来微微一笑,道:“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活着。”尤静瑶心头一震,知令君来看出了自己的殉情念头,只好点头道:“你放心就是,雪儿已长大成人,无须我们操心。腹中的骨肉我一定会将他带大。” 令君来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又对楚来客道:“小弟也有一事要拜托楚兄。”楚来客叹道:“说吧,我一定尽力而为。令君来道:“劳烦楚兄将内人,贾寨主,丹姑护送回和尚原,再将这柄刀交给洛天初,他是堡主,理应保管此刀。”楚来客点头道:“我一定照办,还有么?”令君来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沫,道:“转告洛天初,中兴我堡的重任就交于他了,此事任重道远,望他尽力而为,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另外请他善待雪儿,我会在天上为他们祝福”说罢又咳出了几口血沫。楚来客道:“我定会转达。”令君来仰望天空,微笑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也该走了。” 尤静瑶紧紧抱住令君来,哭道:“君哥,我舍不得你。”如此肉麻的话她本绝不会说,可到了生离死别之际,她只想将心中爱意毫无保留的表达出来。令君来笑道:“我也舍不得你,你今天流的眼泪只怕比这辈子还要多吧。”没想到他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尤静瑶叹道:“我恨自己性子太倔,跟你吵一次架就离开了五年。要是能一直待你身边多好,我真的好后悔。”令君来微笑道:“此情若在长久时,又且在朝朝暮暮,得你为妻,我已知足。” 说罢他竟站起身来,楚来客一怔道:“令兄你。。。”令君来缓缓渡向悬崖,悠悠道:“死去之人无须留恋,活着的人务必保重。”说完回头想尤静瑶微微一笑,纵身跳下悬崖,尤静瑶尖叫一声,飞扑到悬崖边向下望去,只见茫茫云海浮动,哪看得到令君来的影子,若不是为了腹中孩儿她真想也跳下去。楚来客叹道:“令兄不愿留下皮囊徒惹大家伤心,所以才选择跳下悬崖来了此一生,何等潇洒,请弟妹节哀。” 尤静瑶凝视着浮动白云,狠狠道:“君哥是被人害死的,我必为他报仇。”楚来客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错了。”尤静瑶扭头瞪着他道:“我错了?”楚来客道:“如果令兄在燕京不杀完颜宗望,无视金兵进犯川陕,他何来此祸?令兄既选择了与金国争雄,便有了付出代价的准备,甚至生命。血刀堡想扬名天下,牺牲在所难免,令兄也是其中一员罢了。不然以令兄志的雄才大略,无敌武功,谁能害的了他。”尤静瑶颦眉道:“你是说他自己害了自己?”楚来客道:“令兄为了血刀堡情愿做垫脚石让他人折桂。不是谁害了谁,而是他奉献出了自己罢了。”尤静瑶摇头道:“我还是不懂。”楚来客道:“令兄是血刀堡的挡箭牌,血刀堡所有的帐都要算在他头上,他为其他人遮风挡雨,又为新任堡主扫清障碍,这种无畏的牺牲令人敬服。”尤静瑶道:“他扫除了什么障碍?”楚来客道:“洛天初仍在成长阶段,武功和经验都不成熟,最大的威胁便是完颜离和倪红颜,所以令兄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法子重创了二人,让他们的内伤在一两年内无法恢复,便给了洛天初足够的空间来发展壮大自己,这便是令兄的目的。”尤静瑶叹道:“你果真是他的知己。”楚来客道:“男人理解男人,‘死去之人无须留恋,活着的人务必保重’,望弟妹不要辜负令兄的遗愿。”尤静瑶颔首道:“我答应过他的事必会做到。”楚来客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下山吧。” 贾阴阳将血刀交给了楚来客,道:“这把刀是堡主托付给你的,就由你交于新堡主吧。”楚来客道了声“好”,接过刀后仔细端详,只见刀身略弯,呈新月型,刀上隐现红光,散发着一股邪气,楚来叹了口气,拾起刀鞘将刀插入。(。) 第一章 君来飞崖(下)两更 血刀堡的士兵都跪在尤静瑶和贾阴阳面前认错,说是被铁寒逼迫,所以才跟着造反。尤静瑶心中伤感,不想说话,贾阴阳道:“我会替你们向洛堡主解释,相信他也会谅解,你们就都在山上待命吧。”众士兵大喜道谢。完颜兀术看出情况不妙,心想令君来已死,目的已经达到,便和完颜离,倪红颜一干人偷偷下山去了。丹姑望着他们背影,狠狠道:“现在士兵都听咱们的,为什么要放过他们。”楚来客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伤势虽重,但普通士兵还是拦不住他们,别做无谓的牺牲了。”丹姑白了他一眼,道:“不是还有你么?你若出手他们谁跑的掉,为什么不斩尽杀绝?”楚来客苦笑道:“他们那么多人,肯定会留下活口,而我吐蕃国也会面临兵戎之祸,楚某不敢冒险。”尤静瑶道:“楚城主自有苦衷,丹姑就别逼他了。”丹姑虽说话刻薄,但尤静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就这样四人一行下山,向和尚原行去。 朱雨时他们率领着士兵回到和尚原时已值夜里,刚到南城门外便听到城里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像是有喜事。众人诧异的对望一眼,只听城楼上的士兵喊话道:“城下可是顾寨主么?”顾遥道:“正是,我们刚从血刀堡回来。”城上士兵大喜道:“我们这就开门。”城门打开后众人入城,见城内张灯结彩,亮如白昼,空地上摆着几十桌酒席,酒肉饭菜甚是丰盛,士兵们轮流上桌吃酒,划拳行酒令。朱雨时他们大惑不解,不知走后这七天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庆祝。 正在猜拳的曹成见到他们便端着两碗酒笑呵呵的走来,道:“你们回来的正好,来来来,先满饮了这两大碗。”顾遥道:“大家为何这般高兴?”曹成大笑道:“哦,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这几天可发生了大事,可惜你们错过了。”朱雨时道:“别卖官司了,到底什么事。”曹成兴奋道:“你们走后的第二天,就有几个彝族人来拜见统帅,那彝族首领名叫果木,说有一条秘密山路可绕到金营后方,特来相助。洛统帅当机立断,定下了两面夹击金兵的策略,由果木长老领路,统帅亲率五千步兵潜入金营后方,正面则有吴经略,陆飞,赵横山率主力偷袭。开战后金兵的主力都被吸引到了正面,寨后空虚,洛统帅趁虚而入,火烧了金兵的粮仓和营寨,金兵顿时大乱,六万金兵只有一万人突围出去。洛统帅率领骑兵追击,若非完颜娄室事先在渭河上搭了十座浮桥,那仅剩的一万人也跑不掉。此战我们缴获兵器,粮草,旗帜,器械,马匹不计其数,如此天大的胜仗你们说该不该好好庆祝。”众人听罢精神一振,失落的心情有所缓解,都想令堡主慧眼如炬,洛天初果然不负重望。顾遥道:“我们这就要去见洛堡主,这一千士兵还麻烦曹兄安置一下。”曹成笑道:“你们自去便是,我来安排。” 顾遥等人来到了会客厅,厅内的宴席已撤,大家正围坐在圆桌旁吃茶解酒,席间有洛天初,吴阶,赵嬛嬛,徐还,公孙明月,陆飞,赵横山,冯慧兰,令雪儿,何月莲,姜奴儿,严魏风,东郭问刀,杜杀,蔡怜花,果木族长,还有从大散关撤回来的吴璘和杨作义,他们坐成两桌,正在高谈阔论。见得顾遥一行人回来,都欣喜的迎了出去,洛天初道:“你们回来的太好了,事情解决了么?咱们刚打了个大胜仗,咦,怎么不见令堡主和吕寨主。”顾遥不愿在外人面前说起家事,微笑道:“都还好,他们都在后面,晚到一步。”洛天初笑道:“那就好。”公孙明月倒是发现他们神情有异,但也不便询问。 顾遥各自入座,朱雨时挨着何月莲坐下,何月莲仍在生他的气,本不愿理他,但见朱李氏在旁,反而不敢任性,神情举止甚是贤淑。一路来朱李氏听朱雨时说了他和二女之间的事,便训斥他没有男子气概,连两个女子都处理不了,还说大丈夫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命令朱雨时将二人全都娶了。朱雨时不敢顶嘴,心想哪有那么简单。朱李氏坐下后先看了看何月莲,又看了看姜奴儿,见这两位“未来儿媳”一个花容月貌,矜持有礼,一个活泼大方,调皮可爱。都觉满意,心想孩儿福气不浅,若能将她们都娶过门,传宗接代,可是朱家之福。何月莲发现朱李氏正在打量自己,脸上一红,害羞不语。姜奴儿却大大方方的回视,还笑着为朱李氏斟茶送水,李氏含笑接过,连声笑道:“好,好,好。”朱雨时虽觉气氛尴尬,却发现何月莲和姜奴儿之间敌意渐逍,稍感放心。 洛天初对大家道:“若无果木族长引路,就没有这场胜仗,所以此战的首功当为果木族长。”大家皆鼓掌称是,谁都没有异议。这果木族长便是三年前洛天初和朱雨时入川时在半路上孝敬令君来的那位彝族族长。他已年过七旬,但精神奕奕,骨骼硬朗。当洛天初说完后,他单手贴心,恭敬道:“血刀堡对我蜀地族人有救命之恩,新任月亮神又为我们的家园和金兵浴血奋战,我等稍尽绵薄之力实属应当,万不敢居功。”洛天初又劝了几句,果木族长坚持不受功劳,洛天初只好作罢。吴阶道:“吴某今晚便向朝廷报捷,统帅和果木族长当真不要记功么?”洛天初笑道:“是的,请吴经略另行编排立功将士吧。”吴阶笑道:“如果信中不提血刀堡,那就只能写三千大宋将士歼灭了九万金兵,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胜仗,必会惊动朝野。”洛天初笑道:“如此最好,现在金兵已溃,我这个临时统帅也做到头了,该交还给吴经略了。”吴阶道:“统帅只是个称谓,大家都已是兄弟,谁做统帅都一样。只是这份捷报一到朝廷,吴某必会加官进爵,而贵堡却一无所得,吴某实在心中有愧。” 洛天初心中一动,暗想提条件的时候到了,便道:“这次我堡损失确实不小,不知可否留下八成的战利品来犒劳堡中的兄弟。”吴阶道:“没问题,全给你们也无妨。”洛天初笑道:“金兵留下的甲胄,战马,兵器,攻城器具足可装备一支五万人的部队,我们是用不完的,取八成已经足够。剩下的就留给吴经略。”吴阶微笑道:“那吴某就却多谢了。”洛天初又道:“金兵已退,我们打算明日便起身回堡,这些日子与吴经略朝夕相处,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在下以茶代酒,敬吴经略一杯。”吴阶道:“难得大家投缘,正该好好亲近,何必仓促要走呢。”公孙明月笑道:“吴经略的捷报一到朝廷,不日必有礼官前来宣读圣旨,见到我们只怕会生疑心。”吴阶道:“原来如此,倒是为我着想了。” 洛天初道:“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吴经略。”吴阶道:“请说。”洛天初道:“和尚原一战只是局部胜利,纵观大势,金国仍拥兵百万,挟持二圣,雄霸燕云十六州,傀儡之邦齐国也割据中原,与我大宋为敌,情形不容乐观。不知吴经略对大宋今后的战略有何想法。”吴阶道:“吴某是武将,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想过那么长远之事,只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让金兵踏入川陕。”洛天初道:“宋金之战,我大宋多是被动挨打,吴经略可考虑过主动出击?”吴阶正色道:“收复失地,迎回二圣乃吴某志愿,但出兵之事非同小可,必须先启奏朝廷才行。”洛天初道:“如果我堡擅自出兵伐金,吴经略觉得是否妥当?”吴阶惊道:“没想到洛堡主竟有如此志向,吴某佩服。贵堡不属我大宋编制,来去自由,当然可以。可金兵势强,仅靠贵堡之力怕是难有作为吧。”洛天初道:“现今岳飞北伐,齐国兵将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料必被岳飞所破。金国绝不会袖手不管,定会调集大军支援东线,如此西线便更加空虚,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吴阶点头道:“说的不错,我们刚消灭了九万金兵,金国元气大伤,城池空虚,若此时金国再将大军调往东线,对于我们确是个千载难逢的进攻机会。”洛天初道:“前提是岳飞必须大获全胜才能逼的金国调兵。真到了那天,在下将倾全堡之兵北上伐金,到时希望吴经略能给予协助。”吴阶道:“理当如此,只要吴某能做到的,绝无二话。”洛天初为的就是讨这句承诺,欣然道:“那在下就先行谢过了。”(。) 第二章 重整旗鼓(上)三更 议事结束后,吴阶等宋将先行告辞,血刀堡众人关起大门议起了自家事。顾遥咽哽的将经过叙述一遍,当听到吕义被毒死,群雄大惊失色,悲痛万分。洛天初拍案而起道:“令堡主他们身陷重围,现今生死未卜,我们马上回去平乱救人,大家意下如何。”公孙明月道:“堡主所言极是,不过血刀堡易守难攻,我们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回去,恐中铁寒奸计。”洛天初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公孙军师,陆堂主,赵堂主,顾寨主,小朱,严魏风随我率骑兵先行,其他人押送物资步行,还有押上王人逍和仇厉海那两个王八蛋。”被点名的五人齐声应是,令雪儿大哭道:“我也要去,我一定要去救爹爹。”洛天初道:“好!你跟着我。”他心想堡主只怕凶多吉少,最好能让他们父女见最后一面。 他们点了三千骑兵,出南门而去,临行前洛天初对杜杀道:“我来不及向吴经略告辞了,麻烦杜兄替我转达歉意。”杜杀道:“属下领命。”三千骑兵疾行一夜,次日破晓时忽见迎面驶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正是楚来客。原来他们下山时在黄河寨发现了一辆车厢,正是一年前东郭问刀接尤静瑶回山时用过的。楚来客找来了两匹健马拉车,让尤静瑶,贾阴阳,丹姑坐了进去,他亲自赶车。楚来客怕山路颠簸,不敢赶马太快,徐徐而行,这才比顾遥等人慢了一夜。 大家已知楚来客是友非敌,洛天初上前拱手道:“见过楚城主,晚辈有事相询”楚来客道:“你们来的正好,我们正要去和尚原寻你们。”洛天初道:“车上还有什么人么。”他刚说完贾阴阳便从车里跳出,将马凳放在地上,丹姑扶着尤静瑶下了马车。 令雪儿欢喜的扑了过去,哭道:“娘,你还好么,吓死我了。”尤静瑶强挤欢颜道:“还好,哎呦,别抱的太紧,娘肚里还有一位呢。”令雪儿笑道:“哎呀,我倒忘了。”朱雨时在贾阴阳身前磕头道:“徒儿拜见师傅,哦。。。还有师母。”丹姑“哼”了一声道:“谁是你师母。”贾阴阳道:“我是他师傅,你是我老婆,你不是师母是什么?”丹姑脸上一红,呸了一声道:“老不要脸,谁是你老婆。”说完转身就走,却没有离开,只是远远的站着。 好汉们都见过了尤静瑶等人后。洛天初道:“不知堡主现在何处?”他这一问顿时鸦雀无声,尤静瑶闭上眼长吐了口气,似不愿让人看出她内心的痛苦,道:“楚城主,还是请你对大家说罢。”楚来客点头道:“好,那我来说。”他从腰后取出一柄黒鞘弯刀,递给了洛天初道:“令兄说把它交给你。”洛天初接过血刀,心中猛地一沉,暗觉不妙,道:“堡主人在哪里。”楚来客长叹道:“令兄已经。。。去世了。” 他声音不大,血刀堡群雄却如五雷轰顶一般,半天无人说话,赵横山第一个咆哮道:“胡说八道,谁死他都不会死!”一向冷静的陆飞也脑袋一蒙,摇头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顾遥咬牙切齿道:“定是被他们逼死的,我誓于金贼势不两立!”令雪儿只觉头重脚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洛天初将她抱起,交给了严魏风照看,他心中的悲伤绝不亚于他人,但他依然保持着冷静,道:“请城主将经过说一下。”楚来客点了点头,开始叙述经过,令君来如何力战四位高手,如何被逼用出“祭刀”,导致筋脉尽断,回天无数,最后跳崖自尽。群雄听罢痛哭失声。楚来客最后道:“令兄有几句话要嘱咐新任堡主。”洛天初擦了擦眼泪,道:“城主请说。”楚来客道:“令兄命你竭尽所能将血刀堡发扬光大,另外请你善待雪儿姑娘,他会在天上为你们祈福。”洛天初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跪在地上仰望天空,道:“洛天初绝不辜负堡主所托!”楚来客叹道:“令兄交代我的事都做完了,告辞了诸位。”尤静瑶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了。”楚来客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应该的,弟妹保重。” 群雄都向楚来客行礼,赵横山朗声道:“洒家话糙,刚才冲撞了城主,还望见谅。”楚来客微笑道:“赵兄不必在意。”洛天初道:“城主有大恩于我堡,请受晚辈一拜。”楚来客道:“洛堡主无须多礼,以后有机会,欢迎诸位来黄沙城相聚。”说着接过一匹马儿,飞身上马,抱了抱拳,策马远去。 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上路,路上令雪儿醒转,仍旧痛哭不止,谁劝也没有,连哭了两天,眼睛肿起老高。 第三天日他们回到了血刀堡,洛天初让三百士兵赶着缴获来的三千匹战马去祖龙山北坡的草场上建设马厩,其他人在洛天初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登上祖龙山。山上的一万士兵都聚在黄河,锁妖,神仙三营寨翘首迎接新任堡主,心中都惴惴不安,生怕洛天初发怒降罪。直见到他本人后才放下心来。洛天初面带微笑,频频向士兵们抱拳行礼,士兵们都知他歼灭了九万金兵,如此骄人的战绩不但没让他洋洋自得,反而更加谦虚有礼,都对他崇敬有加。 按照吕义的遗命,在路过黑雨堂时,洛天初让士兵将他的棺木刨出,抬至清风崖下葬在江飞燕和钟远鹏的墓旁。群雄恭敬的拜了三拜才继续上山。 托天岭上的尸体都被士兵们清理干净,唯有一具尸体没有人动,任其暴晒在烈日之下。群雄走进观瞧,见那尸体正是铁寒,顾遥“呸”一口吐着在他脸上,狠狠道:“若非这厮捣乱,堡主和吕寨主都不会死。”洛天初叹道:“死者已逝,不必侮辱他的皮囊了。鹰兄还不知道他的死讯,要是见到他的下场如此凄惨,心情可想而知。权当为了铁鹰,大家把他埋了吧。”如今洛天初身为堡主,说出的话便是命令。几名士兵便将铁寒的尸体抬到远处的林中掩埋,连具棺木也没有。洛天初知大家情绪低落,尤其是令君来的死,对血刀堡的打击最大,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士气重聚起来。他先让大家回去休息,待人员到齐后再聚众议事。(。) 第二章 重整旗鼓(下)四更 众人散去后,唯有令雪儿站在悬崖边上,痴痴的望着崖下。洛天初怕她犯傻,走上前道:“小心别摔下去。”令雪儿凝望着烟缕般浮动的白云,悲切道:“爹爹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我真恨自己没用,平时不好好学武,不能为爹爹报仇。”洛天初将她从悬崖边拉回,道:“令堡主的仇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我誓要让金国付出血的代价,那一天不会很远。”令雪儿道:“我爹已默许了我们的婚事,可我爹新丧,身为女儿必须要为他服丧三年,希望你能明白。”洛天初暗松了口气,忙附和道:“当然当然,守孝是天经地义之事,等上三年再好不过了。”令雪儿心情沉重,望着天空发呆。洛天初道:“我们回去吧,山上风凉,你也要注意身子” 两天后血刀堡的大队人马抵达祖龙山,洛天初已让士兵在后山搭建了一座营寨,专门用来囤积战利品。缴获的物资共有一百多车,卸在营寨后堆积如山。公孙明月派人将物资进行分类和储藏,已备战时所需。公孙明月说还有三百辆攻城器械仍在路上,它们体积庞大,寨内无处安放,只能另辟一座营寨安置。士兵们各回所属的堂口,而黄河寨,锁妖寨,神将寨,闪电堂,暴风堂的头领都已不在,便由陆飞,赵横山,顾遥代为管理。 朱雨时惊喜的发现何月莲和姜奴儿相处的越加融洽,原来二女的性格都开朗活泼,开始虽谁都不理谁,可日子久了就慢慢谈得来了,其中也有朱李氏调节的功劳。何月莲见到朱雨时虽仍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态度已有所好转。姜奴儿见到朱雨时便兴高采烈的扑了上去,朱雨时哪敢在光天化日下和她拥抱,只好躲开。何月莲已知姜奴儿是个不通世故的天真女孩儿,而且是她先喜欢上朱雨时的,对她的大胆行为也就见怪不怪了。朱雨时先向母亲请安道:“母亲一路劳顿,请先去回去歇息吧。”李氏点头道:“也好,两位姑娘都是头次上山,你带她们玩玩吧。”朱雨时道:“是。”李氏走后,朱雨时尴尬的对二女道:“这祖龙山上风景甚好,我带你们游览一番如何?”姜奴儿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何姐姐我们一起去吧。”何月莲“哼”了一声道:“我龙虎山上的美景不知有多少,有什么好看的。”朱雨时忙道:“这里有‘九潭叠瀑’,‘玉龙洞’,‘云渊峡谷’,都是难得一见的景观,月莲你不去看看太可惜了。”何月莲道:“九潭叠瀑我上山时就已见过,那玉龙洞又是什么?”朱雨时见她口风松动,大喜解释道:“玉龙洞是个自然形成的溶洞,里面大极了,不仅怪石嶙峋,凉爽沁身,最妙的还有一片湖泊,可以划船,我和小洛,大小姐常去里面荡舟,安静的只能听见钟乳石滴水入湖的声音,好如奏乐一般。”其实何月莲也是个玩心甚大的少女,听罢也觉好玩,却仍板着脸道:“可以去看看,要是没说的那般好,我转身就走。”朱雨时忙道:“那是那是,我们这边走” 处理完战利品后,洛天初回到山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王人逍和仇厉海关押起来,等候发落。第二件事是将暴风堂,锁妖寨,黄河寨的原属士兵分配到别的堂口,再由别的堂口调一部分士兵来充填本寨,为的是防止再有人挑事作乱。第三件事是让东郭问刀和严魏风去安慰铁鹰,铁鹰得知铁寒的死讯后悲伤至极,跪在父亲孤零零的坟前放声痛哭。此时东郭问刀伤势基本痊愈,行动如常,严魏风也不愿面对王人逍,都欣然前往。整顿士兵是项极为复杂的任务,能担当此任的只有是陆飞,因为赵横山做事马虎,顾遥则心情抑郁,忙着安葬死去的霞儿。陆飞的事情虽多,好在有杜杀和蔡怜花帮忙。另外蔡怜花的青莲帮众也正式加入了血刀堡,所属于陆飞的黑雨堂。直忙到天黑才将人员调配完毕,陆飞忽然想起杜杀曾害的蔡怜花娶亲不成,便让他俩一道前去解释道歉,务必圆了蔡怜花的好事。杜杀也对此事心生愧疚,当即答应,当晚便一道离开了。大家忙碌了一天,夜里早早睡下。 洛天初搬出了军师府,独住在隔壁的小院,他现在已是堡主,公孙明月派了一名丫鬟和仆人伺候他,洛天初从未被伺候过,只怕享用不惯,便想推拒。公孙明月说慢慢就习惯了,一堡之主不能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洛天初只好答应。就这样过了十五天,血刀堡在众人的治理下恢复平静,除了故去之人外,一切看似如旧,可大家的心情都大有不同,再难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全都心事重重。令雪儿和铁鹰整天难过的闭门不出。朱雨时和何月莲的关系有所好转,三人处的还算融洽。洛天初除了处理堡中事物外,就是一心练功,功力又有精进。 这一天清晨在他厅堂见了公孙明月,公孙明月的表情甚是兴奋,见到他后笑道:“堡主,我们的机会来了。”洛天初心中一动,道:“岳飞胜了?”公孙明月笑道:“不仅胜了,还是大胜,现已攻克襄阳。”洛天初惊道:“攻克了襄阳?竟这么快!”说着他来到长案前,展开地图查看。公孙明月在旁解释道:“岳飞从鄂州出兵,先抵齐国南方重镇郢州,据说当时岳飞营中缺粮,仅有两餐之吃,岳飞却胸有成竹,料定半天便可破城,翌日黎明坐在旌旗下指挥战斗,齐国大将荆超率兵顽强抵抗,战斗颇为激烈,有颗炮石落在岳飞脚下,左右惊慌闪避,唯他神色不变,端坐不动。果然不到半天就攻陷了郢州,俘虏数千人,守将荆超跳崖自尽。” 洛天初惊赞道:“岳飞真名不虚传。”公孙明月道:“攻下郢州后,岳飞立即分兵两路,张宪,徐庆攻随州,他亲率主力沿汉水北上,直取襄阳。襄阳的守将就是我们的‘老朋友’李成,他当天便丢了襄阳,率兵突围了。”洛天初大奇道:“襄阳城郭坚固,又有重兵把守,李成也非庸才,怎如此轻易便被攻破?”公孙明月笑道:“岳飞之所以能轻松取城,多亏城内有人做了内应,放下吊桥,打开了城门,岳家军这才突袭入城。李成只好仓皇撤退。”洛天初奇道:“何人做的内应。”公孙明月笑道:“正是杨再兴。”洛天初惊喜道:“是杨兄!他果然弃暗投明,效忠了大宋。”公孙明月笑道:“岳飞应该是从岳云那里了解到了杨再兴的状况,这才用反间计赚开城门,再出色的指挥也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岳飞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真乃战争奇才。”洛天初道:“岳家军得了杨再兴也是如虎添翼。只是这么细节的军情,军师是如何得知的?莫非岳家军中也有军师的眼线?”公孙明月笑道:“那倒没有,李晓仍在和尚原养伤,岳飞的捷报传遍全**营,我在和尚原留了三只信鸽,便是李晓传递回来的。”洛天初恍然道:“原来如此。”(。) 第三章 武官之道(上)今天六更 一 公孙明月道:“襄阳虽取得轻松,但张宪和徐庆却数日未克随州,岳飞亲率大军支援,攻城时岳云勇不可当,第一个攻上城墙,生擒守将王嵩,随州城破,岳家军又俘虏了五千人。如此岳飞便收复了襄阳六郡,屯军襄阳。金国大为震动,从河北,河东调来援军,与齐国的军队凑在一起,足有四十万之众,意要反攻襄阳。现今金国大军仍在集结,岳飞严阵以待,大战一触即发。” 洛天初道:“金国大军调往襄阳,西线城池的守备更加空虚,我们的机会来了。”公孙明月笑道:“不错,除此外还有两件事值得庆祝。”洛天初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有这么多好事。公孙明月道:“完颜娄室回去后重伤不治,已经逝世,葬礼按金国王侯的规格操办。”洛天初并未露出喜色,反而轻叹道:“其实我对他还是很敬佩的,他的谋略见识无愧为当代名将,若他不死,就算城池空虚我也没把握能占到便宜,金国坠一将星,倒是天助我也。另一件好事又是什么?”公孙明月道:“宋朝的礼官昨天抵达了和尚原,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吴阶果然被册封为两镇节度使,掌管川陕两省军政。汉中和成都都归吴阶管辖,他现在的官位已是武官中最高的了,堪比刘光世和张俊。”洛天初道:“刘光世和张俊只是徒有虚名,远比不上岳飞,韩世忠,和吴阶。”公孙明月点头称是,道:“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洛天初道:“机不可失,我们必须拼上一拼,敲响大钟,我们聚会议事。” 悠悠的钟声远远荡去,响彻山谷。群雄络绎上山,他们在途中遇上同伴,便一起结伴而行。不一会儿众人到齐,何月莲,姜奴儿,丹姑不属于血刀堡,没有参加。众人坐定后,洛天初和公孙明月从屏风后走出,洛天初踏上三阶石阶,坐上了黑龙交椅,公孙明月在他左首坐下。由公孙明月带头,众人先起身向洛天初行礼,齐声道:“参见堡主。”洛天初遵从公孙明月的指示,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不能起身还礼,也不能表现的受宠若惊,当下清了清嗓子,抬手道:“大家请坐。” 众人坐下后,洛天初对尤静瑶道:“******身怀六甲也来赴会,在下感激不尽。”尤静瑶道:“我也是血刀堡一员,自当前来。”洛天初道:“请大家来确有大事商议。据可靠情报,岳飞连战连捷,收复了襄阳六郡。”群雄听罢大喜,纷纷喝好。洛天初道:“金国调大军前去支援齐国,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良机。金国和我们有血海深仇,报仇的最好方法就是夺他们的城,占他们的地,抢他们的钱,吃他们的粮,把金狗赶回白水黑山去!”群雄鼓掌叫好,斗志昂扬。赵横山大叫道:“洒家早等的不耐烦了,非把金狗大卸八块不可。”陆飞道:“如此进攻良机,不知堡主打算如何用兵?” 洛天初徐徐道:“先取长安,再夺潼关,如此京兆府便是囊中之物,逐一蚕食境内郡县,霸业可成。”陆飞道:“隋唐两朝皆定都长安,城郭坚固,极难攻下。属下之意先取小城安身,再徐图长安。”洛天初道:“金国新败,我料长安守军不会超过万人。攻打长安必须要偷袭才成。偷袭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攻小城,金国必将警觉,再想图谋长安就困难了。”陆飞道:“可就算长安的守军不到一万,要想攻下来也非易事。”洛天初道:“我已有计策应对,师傅放心就是。” 赵横山瞪了陆飞一眼道:“堡主已胸有成竹,你还多嘴什么,不就是攻打长安么,小菜一碟罢了。”陆飞笑道:“属下谏言是份内之事,堡主成竹在胸再好不过,但属下还有个问题要请教堡主。”赵横山不满道:“就你的问题多。”洛天初道:“赵堂主少安毋躁,师傅请问。”陆飞道:“大军出征,钱粮消耗巨大,军饷虽可拖上一拖,但士兵不能一日无粮,不知堡主如何解决粮草问题。”洛天初道:“那只能请新上任的吴节度帮忙了。”陆飞道:“堡主认为吴阶会帮我们?”洛天初道:“在和尚原时我已打下了伏笔,还记得吴阶亲口承诺过我们伐金时他会全力相助么?他当着那么多人说过此话,必定算数。如今他掌管川陕兵马,支援粮草也是力所能及。”陆飞喜道:“原来堡主已算定一切,属下佩服,愿追随鞍前马后,杀敌立功。”洛天初道:“我这就前往和尚原和他商议此事,请军师和陆堂主在此整顿兵马,等我消息。”两人齐声道:“属下领命。”洛天初起身向众人拱手告别,公孙明月道:“能不能借到粮关乎着我堡命数,祝堡主一切顺利。” 洛天初下山后骑着黑电向和尚原驰去,一昼夜的功夫便已抵达,如今和尚原已从汉中调来了三万士兵,墙头的宋军不认得洛天初,大声喝问道:“军事重地,闲杂人等莫要靠近。”洛天初道:“在下有事求见吴节度,还请开门。”那士兵道:“我军统帅且是你这等草民说见就能见的,回去吧。”洛天初道:“请大哥为我通禀一声,就说洛天初求见,吴大帅自会见我。”那士兵没好气道:“管你什么天初地初,再不走就当你是奸细抓起来。” 洛天初心中好笑,心想要连城门都进不去何谈借粮之事,正打算提气大叫,忽听一人道:“那边怎么回事?”那士兵道:“二将军,有个浑人赖在城下不走,非说要见大帅,小人以为是奸细,准备抓住审问。”那人道:“待我观看。”说话间一员大将现身城墙,见到洛天初大喜道:“洛兄弟,原来是你。”洛天也笑道:“吴璘将军你好,在下有事求见大帅。”吴璘对那士兵道:“他是我的好兄弟,还不快让去开门。”那宋兵连连应是,慌忙开门去了。城门打开后,洛天初策马进城,那宋兵赶忙向他赔不是,难以置信这个比自己年岁还小的少年竟能和大帅,二将军称兄道弟。 吴璘亲自下城迎接,洛天初下马施礼道:“二将军可好。”吴璘笑道:“不好!谁让你们上次不辞而别呢?”洛天初道:“事发突然,来不及向二位将军请辞,不过我已让杜杀为我告过罪了。”吴璘道:“只告罪不成,你这次来我们可要好好喝上几天,对了,贵堡的事处理的如何。”洛天初道:“都还好,不过吃酒的话二将军不怕犯了禁酒令么?”吴璘大笑道:“金国大军在襄阳顾不暇,哪又兵来犯和尚原,咱们只是小酌几杯,犯不了禁酒令。”洛天初笑道:“是”将黑电交于宋兵打理,跟着吴璘进了书房。(。) 第三章 武官之道(下)两更 坐下看茶后,吴璘遣走旁人,道:“汉中的三万军队一纸文书就调来了,咱们苦战时却一个兵都不肯送,真他奶奶的墙头草。”洛天初道:“还请保密我们血刀堡参战之事,我们不想惊动朝廷。”吴璘点头道:“你放心好了,只有原先的三千子弟兵知道你们的事,大哥已交代过他们,又让杨作义带他们常驻大散关,不会走漏风声。”洛天初道:“那样最好,不知吴大帅现在何处,小弟有事和他相商。”吴璘笑道:“大哥和我已离家四年,这次打退了金兵终于有功夫回去探望,我和大哥轮流回去,大哥先走,已离开了七天,想必明日便回,贤弟不妨先住一晚,你我一醉方休,明天和大哥相见。”洛天初道:“也好。”吴璘道:“帝姬殿下和徐还也随大哥去了汉中,到时汉中会派兵护送回临安,帝姬走前留下了一封书信,请我们转交贤弟。” 说着他来到书案前,从众多的公文书信中拿起一封交于洛天初。洛天初见信封上用娟秀小楷写着“洛堡主亲启”,信封凸起,似还包着什么物饰。洛天初启开印泥,取出信纸和一枚翡翠戒指,翡翠的颜色浓郁均匀,一看便知是上品。信中内容是感谢血刀堡救她脱离苦海的感谢之言,说以后无论谁拿着戒指去临安找她,她都会全力相助,戒指便是信物。 洛天初收起信件和戒指,道:“保护帝姬义不容辞,殿下写信道谢,在下受宠若惊。”吴璘笑道:“殿下对你们很是器重,只要你们肯为朝廷效力,只要有帝姬殿下推荐,飞黄腾达轻而易举,可惜人各有志,我也不多说了,唉。”洛天初笑道:“多谢二将军瞧得起我们,我们只是山野村夫,实在难受条框束缚,还望理解。”吴璘道:“我都明白。对了,你们听说岳飞大败齐兵,收复襄阳六郡的事么?”洛天初道:“已有耳闻,在下正为此事而来。”吴璘道:“据说岳飞拿下六郡后废除了齐国的所有苛政,大减赋税,东南地区的百姓奉他为神灵,天天上香膜拜,唤他为‘岳爷爷’。岳家军的军纪可谓全军典范,‘冻死不拆屋,饿死不虏抢’,不取百姓一粮一钱。如此军纪严明的军队如何不胜。”洛天初感慨道:“岳飞真人杰也。” 忽听门外有人叹息道:“这也正是岳飞不够聪明之处。”说话间吴阶迈步走了进来。两人大感诧异,忙起身迎接,寒暄过后,吴璘道:“大哥你不是明日才回么,怎么提前回来了。”吴阶笑道:“你们看外面那些新调来的士兵,军纪散漫,久疏战阵,把和尚原交给他们防守,我怎能放心,这才匆匆回来操练他们。”洛天初道:“适才吴节度说岳飞不够聪明,是什么意思?”吴阶道:“节度使是给外人叫的,你就叫我吴大哥吧。”洛天初笑道:“大帅是长辈,在下不敢失了分寸。”吴阶笑道:“你我是经历过生死的战友,彼此肝胆相照,兄弟之称有何不可,谁说做兄弟一定要年纪相当?依我看性格相投的便是兄弟,贤弟以为然否?”洛天初欣然道:“是,大哥。” 吴阶笑道:“这就对了。我说岳飞不够聪明不是说他打仗,打仗的话鹏举可谓当世第一良将,可他一心只想报效朝廷,不懂政治,无意间犯了官家很多忌讳。”洛天初“咦?”了一声道:“愿闻详情。”吴阶道:“第一个忌讳就是岳飞太得人心了,相信很快不止东南的百姓敬慕他,全大宋的百姓都会对他奉若神明。像他这样握有重兵的大将再拥有人心,便具备了造反的条件,官家且能不忧?”吴璘和洛天初脸上同时变色,吴璘道:“大哥慎言。”吴阶道:“洛堡主是自家兄弟,不碍事。”洛天初道:“岳飞收复疆土,爱民如子,为天下请命,老百姓感激他合情合理,官家的心胸不至于如此狭隘吧。”吴阶道:“历代君主向来视手握重兵的大将为双刃剑,用的好开疆辟土,国泰民安,用不好养虎为患,兵祸连连,所以君主对这些大将都十分忌惮,为将者也都小心谨慎,生怕君主起疑,战事结束后主动交出兵权,以表忠心。现如今我朝与金齐两国对峙,打的是持久战,如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张俊,愚兄都是官家倚重的将领,虽不用交上军权,但行为却要十分小心。” 洛天初道:“非是我对官家不敬,可当今官家的气魄比起唐太宗,宋太祖真是差得远了。”吴阶笑道:“兄弟说的是实话,不过兄弟你要知道唐太宗和宋太祖都是马上得天下,即是皇帝又是统帅,深得军心和民心,本身就能震得住手下的大将。而当今官家却是在靖康之难后唯一保全的皇子,若无靖康之变哪轮的着他做官家,说白了他的皇位并非名正言顺,当年的苗刘之变就是前车之鉴,所以他最怕武将造反。” 吴阶说话时,吴璘一直留心窗外,生怕有人偷听,他擦了把冷汗,道:“大哥,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吴阶笑道:“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三人,有什么好怕的,男人在一起不讨论天下大势,那还说什么。”洛天初感慨道:“原来官场的道道如此之多,好在没有为官。不知岳飞还犯了哪些忌讳?”吴阶笑道:“第二个忌讳便是他为官清廉,不近女色,更不阿谀奉承,巴结权贵。”洛天初诧异道:“这正是大将本色,官家应该欣赏才对。”吴阶冷笑道:“水至清则无鱼,兄弟可听过“王翦自污”的故事?“洛天初摇了摇头。吴阶道:“秦王令王翦倾全国六十万大军讨伐楚国,秦王亲自送行灞上,王翦却向秦王讨要良田广宅,秦王当即答应。王翦在行军期间五次写信向秦王讨要良田,随军部将大惑不解,不明白老将军何时变得如此贪婪,王翦解释说秦王多疑,只能如此才能打消猜忌。岳飞视财色如粪土,官家只会更疑他的志向‘远大’,也就更加忌讳了,明白了么。”洛天初恍然道:“原来如此。”吴阶笑道:“当朝将领中有不少人在效仿‘王翦自污’,比如韩世忠,他在临安光置豪宅,官家不但不怪反而送他三座,足见官家心意。至于刘光世,张俊等辈本来就是贪婪之徒,官家就更加放心。” 洛天初道:“大哥你也是坐镇一方的大将,可你为官清廉,两袖清风,难道不怕招官家猜忌么?”吴阶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这么说真让愚兄惭愧。”洛天初道:“小弟说话不知深浅,得罪兄长之处还望见谅。”吴阶道:“愚兄也是官场中人,同样不能免俗,贤弟不知愚兄在汉中有二十八房小妾吧。其实那些小妾不是孤儿就是被骗进青楼的可怜女子,收她们为妾也算积德行善。可是外人都传我吴阶是好色之徒,我也懒得分辨。这次官家借着册封愚兄的官,从临安送来了美女十名,愚兄也就坦然接受,做出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不让官家起疑。”洛天初叹道:“没想到官道如此深奥复杂。”吴阶意味深长的笑道:“官道虽波谲云诡,但若熟悉此道,也是乐趣无穷。”(。) 第四章 兄仇得报(上)三更 吴阶呷了口茶,接着道:“岳飞攻下襄阳六郡后,官家便发出圣旨,令他按兵不动,岳飞上书请战,写的豪情壮志,官家却不为所动。”洛天初道:“大哥可记得岳飞写的什么?”吴阶道:“尚记得一段,可背给你们听。”当下他清清嗓音,朗声道:“今日之事,可危不可安,可忧不可贺,愿定谋于全胜,收地于两河,唾手燕云,终欲复仇而报国。”吴阶念罢,洛天初和吴璘齐声叫好。吴璘道:“如此豪迈之文,刘光世和张俊是万万写不出的。”吴阶叹道:“岳飞一心主战,却不识官家圣意。”洛天初奇道:“难道官家不想收复失地,光复基业么?”吴阶摇头苦笑道:“从官家以往的言行可以判断出他只想南面称王,并无统一天下的抱负。此次他让岳飞出兵,旨在以战求和,可不是真让岳飞收地两河,进攻燕云。” 洛天初大惑不解道:“还有皇帝不想统一天下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吴阶道:“咱们官家的皇位是捡来的,对于他来说当务之急是巩固皇权,而不是扩大战果。万一岳飞把金国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就会威胁到他的皇位。另外他更怕岳飞功高盖主,将来驾驭不住。”洛天初点头表示明白,道:“大哥既已洞察秋毫,何不书信一封于岳飞,提醒他一下,让他明哲保身?”吴阶笑道:“岳飞也在官场混迹多年,该知道的他都知道,该提醒的也早有人提醒,为何偏偏不上道就不得而知了。我敬重他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写那样的书信只会让他轻视愚兄。”洛天初道:“我明白了。”吴阶道:“不过我听说岳飞丧妻多年,我打算寻一位好人家的姑娘给他续弦,这样可以让他显得更有人情味,也顺便和他拉拉关系。”洛天初笑道:“大哥想的周到。” 吴阶道:“岳飞最大的弱势就是朝中无人替他说话,官家身边围拢的都是秦桧那样的‘主和派’,不过帝姬回朝后定是主战派的一员。她早在金国就听过岳飞大名,对他十分敬仰,又亲眼见识了岳云的忠肝义胆,定会站在他们那边。帝姬和官家是亲兄妹,又是硕果仅存的皇室成员,她言语的分量非同小可,秦桧那些‘主和派’可要头疼了。” 吴璘道:“大哥,别光说岳飞了,洛兄弟有事要和你商量,你怎么也不问问。”吴阶大笑道:“贤弟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想借粮伐金,不用贤弟张口,愚兄已为你备好了三万石粮食,就堆积在粮仓,贤弟自取便是。”洛天初大喜过望,没想到吴阶如此豪爽仗义,事先准备的说辞全没用上,感谢道:“小弟多谢了。”吴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该称谢的应该是愚兄,讨伐金贼是我毕生心愿,只能寄希望于贤弟了,这三万石粮草便是送给贵军的礼物!”洛天初感动道:“小弟必竭尽全力。”吴阶笑道:“能建功最好,若有不顺也无须拼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哥这里永远是你们的退路。”洛天初道:“小弟明白。”吴阶道:“你们打算先攻何处?”洛天初道:“长安!”吴阶和吴璘吃惊的对望一眼,吴阶挑指赞道:“打就挑大的,有志气!” 洛天初道:“长安人口稠密,商农兴旺,是做大本营的最佳选择。一战定胜负,不成功便成仁。”吴阶喝了声“好!贤弟若能拿下长安,金国就难以在陕西立足,不知贤弟要如何出兵?和尚原虽距长安不远,但沿途要经过宝鸡,咸阳等大镇,难不成要逐个击破?”洛天初笑道:“我们没那么多兵力,也没那么多功夫,我打算采用迂回战术,从陈仓道南行,路径连云道至褒斜道,再走一段傥骆道便可抵达子午谷,从子午谷直接进攻长安,如此行军虽然绕远,却十分隐蔽,可杀金兵一个措手不及。取得长安后,兵不卸甲的直攻潼关,如此方能稳守。”吴阶笑道:“最难走的七条蜀道你们要走五条,足见贤弟决心。拿下潼关便等于扼住了关中门户,那时贤弟就可关门打狗,蚕食周围郡县。京兆府尽属贤弟矣。”洛天初笑道:“关中本是我大宋疆土,小弟只是让金国物归原主罢了,绝非小弟一人的。”吴阶道:“如果朝廷准奏,愚兄真想和贤弟合兵一路,出潼关伐金。”洛天初笑道:“若再邀得岳飞从襄阳出兵,便是诸葛亮隆中对的战略了。”吴阶哈哈笑道:“说的不错。”吴璘道:“贤弟得长安,潼关后光要扫平关中就至少要半年时间,休整安民也要一年半载,一同出兵的事只怕要拖上很久了。”吴阶道:“哪怕是十年,二十年,我也等得起,只怕官家不准奏,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贤弟此行路径汉中,可要进城歇息?” 洛天初道:“此次出兵全在偷袭,进城只会打草惊蛇,还是绕开为好。”吴阶点头称是。洛天初道:“还请大哥派人通知沿途关隘,我们行军时以免引起误会。”吴阶道:“这是当然,我会保密你们的行动,只说你们是朝廷新招安的义军,令他们统统放行。”洛天初道:“那就太好了。”吴璘道:“就算贤弟能大获全胜,那关中之地和金国,吐蕃,西夏三国相邻,它们互为盟友,恐怕都会对你不利。”洛天初道:“如果真是那样,那小弟愿做川陕屏障,与来敌血战到底。”吴阶喝彩道:“好,愚兄也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洛天初感激道:“是。”吴阶道:“你们打算何时行动?”洛天初道:“待我回堡整顿兵马后立即启程,到时会路过和尚原取粮。”吴阶道:“那吴某恭候诸位大驾。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洛天初见任务完成,便向吴阶兄弟告辞,道:“不知我堡李晓兄弟的伤恢复的如何?”吴阶道:“他的烧已经退了,外伤还没好全,行走不成问题。”洛天初道:“好,我这就去见他。”吴璘派人将洛天初带到李晓的房门外,洛天初轻敲房门道:“李晓兄弟在么?”不一会儿房门打开,李晓大病初愈,脸色仍显苍白,见到洛天初忙施礼道:“属下参见堡主。”洛天初将他扶起,二人进了屋,洛天初道:“身体好些了么?”李晓道:“早好了,只是军师未下新的命令,属下不敢离开。”洛天初道:“那我给你一个任务,你能不能接?”李晓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洛天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堡打算向金国用兵,目标就是长安,我此行是来向吴节度借粮的,现在粮已借到,我回堡后就要率军出征。”李晓兴奋道:“太好了,属下能做些什么。”洛天初道:“你的任务是先一步抵达长安,打探城中的兵力部署,然后报告给我。”李晓道:“这不难,只是该如何和堡主接头?”洛天初道:“十五日后你顺着子午谷前行,便能碰上我军,到时告诉我就是。”李晓道:“遵命!我这就动身。”洛天初道:“好,子午谷见。”(。) 第四章 兄仇得报(下)四更 洛天初办妥所有事后,快马赶回血刀堡。“黑电”已吃饱喝足,洗刷干净,一路飞奔,一天一夜后赶了回去。在公孙明月的调遣下,血刀堡三万四千士兵已在山脚下屯扎待命。放哨的士兵见洛天初回来,高兴叫道:“堡主回来了,堡主回来了!”公孙明月率领着头领们迎了上去。洛天初已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风尘仆仆,仍不觉乏累,站在马上提气道:“粮食借到了!我们这就出兵长安!”全军欢声雷动,响彻山谷。公孙明月道:“借到了多少粮食?”洛天初笑道:“吴节度真够意思,给了我们三万石,够我军吃一年的了。”公孙明月喜道:“这么多,可我们没有那么多牲口运粮啊。”洛天初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已想好了,我们不用一次全部运走,我们有三千匹战马,让战马驮够十五天的粮食就足够了。”公孙明月算了算道:“三千匹战马若不拉车的话还是驮不够十五天的粮食。”洛天初道:“我们分批走,我率六千人做先锋,其中三千人步行,三千人牵马,走到长安正好粮食吃完,战马可用。而后续的主力部队自负二十天的粮食,沿子午谷徐徐前进。我的先锋军会见机行事,若长安可破则一举破之,不然就等大部队到达后再做计较。”陆飞道:“是个好办法,不过我们对长安敌情一无所知,堡主该如何判断时机呢?”洛天初道:“我已让李晓先一步到长安打探敌情,他会在子午谷与我们会合,到时自然明了。”陆飞喜道:“原来如此。”洛天初道:“若大家已无问题了,我们这就准备出发。不过在出发前我要用那两个人的人头祭旗!”公孙明月笑道:“属下知堡主留着他们不杀就是为了等今天,已将他们押到了清风崖,请堡主发落。”洛天初道:“好,我们这就去清风崖。” 清风崖上鲜花盛开,彩蝶环绕,三座坟墓被打扫的没有一根杂草。墓碑前供满祭品,三支香炉香烟袅袅。王人逍和仇厉海低着头,蓬头垢面的跪在一旁,手脚上都锁着铁链,早没了一派之主的威风。 严魏风虽知王人逍罪不可赦,可毕竟师生一场,默默垂下泪来,掉头便走,不愿再看。王人逍看到他赶紧哀求道:“魏风别走,救救为师吧。”严魏风擦干眼泪,回身道:“你虽对我有传业之恩,但那夜你对我痛下杀手,以死相逼,再无情义可言。你和血刀堡的血海深仇不是我能救的了的,望你下辈子好好做人,休要作恶。”王人逍像狗一样爬向严魏风,悲苦道:“为师的确得罪了血刀堡,更开罪了洛堡主,你和洛堡主不是好兄弟么,替为师求求情,只废我的武功好了,饶了我的性命吧。”严魏风闭上眼,心中既痛苦又矛盾,王人逍虽是败类,但偏偏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再错弟子也要担待,师傅有难,做弟子的又怎能不挺身而出。可他深知钟远鹏对洛朱二人的意义,这份仇恨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他犹豫半天,不知该不该开口相求于洛天初。 王人逍趁热打铁道:“魏风,想想你在帮里学艺时,为师从没有亏待于你,收你为入室弟子,传你‘游龙清风剑’,还打算将衣钵传你,就算到了现在为师也认为没有看错你,你为人正义,不甘堕落,你一直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难道你忍心看着为师身首异处么?”严魏风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对洛天初道:“堡主。。。你看这。。。如果废了他的武功,他后半辈子也是个废人,再干不成坏事了,能饶他一命么。” 王人逍一个劲的向洛天初磕头,道:“洛堡主,在下知道错了,我对不起钟英雄,对不起诸位,你大人有大量,就请看在我徒弟份上,饶我一命吧。” 洛天初默然良久,徐徐道:“魏风是我兄弟,既开口相求,面子我肯定给,然而钟兄是我结义大哥,此仇不能不报!”王人逍和仇厉海一脸茫然,不知他所说何意。洛天初忽然道:“取两柄剑来。”士兵立刻送来了两柄长剑,洛天初拿起一柄,指着王人逍道:“把他身上的锁链去掉。”朱雨时以为他要放王人逍走,大急道:“别忘了大哥的血仇啊。”洛天初淡淡道:“我怎会忘。”王人逍的手脚恢复自由后,洛天初将另一柄剑掷在他身前,道:“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若能胜过我手中长剑,就放你走。” 王人逍道:“你们一天只给我吃一顿饭,我气力不足,怎会是你对手,不用打就已经输了。”洛天初冷笑道:“当年我大哥身受重伤,你们又是如何对他的?这种话你也配说?”王人逍哑口无言。洛天初又道:“可我没有你们那么卑鄙,不会占你便宜,我只跟你比‘游龙清风剑’,只要我用了别派剑法或是用了一丝内力,就算我输,都放你走。”王人逍眼中一亮,盯着洛天初道:“此话当真。”洛天初淡淡一笑,道:“你不信的话现在就自刎吧。”王人逍心想严魏风的剑法都未学全,就算都教给洛天初也高明不到哪去,不用内力的话又怎能赢我,当下捡起长剑,横剑于胸,道:“我信你,请吧!”洛天初淡淡道:“你先进招吧。” 王人逍手腕一抖便是七八个剑花,寒光一闪,迅雷无比的袭至洛天初前胸,用的正是‘游龙清风剑’三绝剑之一的‘疾风剑’。‘三绝剑’只能掌门修习,严魏风自然不会,洛天初就更不会了。对付这种快剑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内力逼迫变招,可洛天初有言在先,不用内力,只能闪身躲避,胸前衣服被刺破,差一点伤及身体。王人逍见抢得主动,精神大振,随即又是出一招‘望月剑’,长剑化作虚影点点,罩住洛天初上身要害,却罩而不攻,等着洛天初露出破绽。这招的妙处就在于似攻非攻,看似先手,却是后发制人。 洛天初看着眼花缭乱的剑影,心想只要一动难免露出破绽,我便任你狂风骤雨,凝立不动便是。王人逍暗自心惊,心想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竟能看出此招精髓。望月剑’有六十四种变化,却没有一种是应对‘不动’的,虚影毫无杀伤力,他刚想变招攻击,洛天初抢先出手,“唰唰唰”攻出了二十四剑,剑飞如电,虚实相应。王人逍便挡边退,额上冒出冷汗,心想这小子当真了得,竟能将游龙清风剑使得如此纯熟,好像浸淫了十几年一般。洛天初一连攻出三十二剑,逼的王人逍只有招架之功。 血刀堡士兵欢声雷动,为堡主助威。王人逍心中大急,他对本门剑法烂熟于心,本可轻易化解对方攻势,可拆解时却发现对方的剑招与想象中大有不同,该快的剑招反而用慢,该虚的招式偏偏是实,拆解不对反而相形见拙。王人逍心中不解为何同样的剑法,节奏却全然不同,而且能招招克制自己。 他哪知这就是凡人和天才的区别,凡人墨守成规,不懂变通。天才却能根据情况做出改变。当年严魏风教洛天初时一板一眼,待洛天初学成后和严魏风切磋时,他发现只要调整出剑的节奏便可破去对方的招式,所以简简单单几个变化就让严魏风吃不消了。严魏风告诉他说学的不对,洛天初笑着说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稍加改动,一套剑法可以有无数种变化,没有绝对的拆解之道。学武旨在制敌,就算拆解的再纯熟,不能制敌也算不得好剑法。严魏风大为钦佩,从此练剑也注重了临敌变化,进步显著。 如今的王人逍就好像那时的严魏风,根本抓不住他的出剑脉络,洛天初出剑随心所欲,招招让王人逍疲于应付,好像洛天初在用一套完全不同的剑法,可招式偏偏是一模一样。王人逍边打边感慨,“原来这些剑招还能这般运用。”他忽然悟到了剑术的新天地,可惜为时已晚,就在他分神之际,洛天初的剑锋已无声无息的刺入了他的肋下。(。) 第五章 夜袭长安(上)五更 王人逍惨叫一声,委顿于地,左肋血如泉涌,心情充满了无奈和绝望。洛天初剑指他的面门,道:“服了么?”王人逍知在劫难逃,笑叹道:“服了,唉。。。我好后悔。”洛天初道:“后悔什么?”王人逍苦笑道:“早知你是这般人物的话,当年我将不顾一切的把你杀了。”洛天初冷笑道:“现在死的却是你。”说着将剑举起,便欲劈下。王人逍突然厉声道:“王某人且能死在你这个小辈剑下!”说罢提剑抹了脖子,鲜血浸透衣襟,尸体倒下。 严魏风将脸扭到一旁,不忍再看。洛天初扭头望向仇厉海,道:“你是想自刎谢罪,还是跟王人逍一样,跟我打一场再死?”仇厉海知他挑战他的结果只是自取其辱,与其辱上加辱,不如一死痛快,大叫道:“给我松绑,把剑给我!”。洛天初将王人逍用过的长剑踢给了他,士兵卸掉了他的锁链。仇厉海双手颤抖的捡起长剑,大吼一声道:“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说罢抹了脖子。 洛天初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忽然热泪纵横,跪在地上仰望青天,悲喊道:“大哥!你看见了么!小弟为你报仇了!”说罢伏地痛哭,群雄也潸然泪下。随后洛天初和朱雨时割下二人的首级,将血淋淋的人头摆在钟远鹏的墓碑前,洛天初率众跪在三人坟前,他朗声道:“三位大哥在上,请保佑我等攻克长安,平定关中,开创我堡霸业,小弟洛天初敬上拜辞。”说完一起恭敬磕了九个头,这才起身离开了清风崖。 到了山下,洛天初让陆飞,赵横山,朱雨时加入了先锋部队,主力部队由公孙明月和顾遥率领,其中还有贾阴阳,铁鹰,东郭问刀,令雪儿,何月莲和姜奴儿。洛天初让先锋部队的六千士兵两人共乘一马,向和尚原驰去。为了节省马力,行两个时辰便歇息半个时辰,两天一夜后抵达和尚原。他们还未到城下,城上便吹起号角,宋兵不知情况,以为敌军攻城,纷纷挽弓搭箭,准备发射。洛天初忙提气高喊道:“休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请吴大帅出来相见。”不多时吴阶和吴璘现身墙头,吴阶笑道:“还以为你们明天才能到呢,动作真够快的。来啊,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宋兵收起兵器,开了城门。 洛天初率军入城,吴阶二人接住他们,吴阶道:“兵贵神速,我就不跟各位兄弟寒暄了,粮食已让人堆在了粮仓外面,你们自取就是。”群雄道了谢,便让士兵往战马上装粮。洛天初道:“我们的主力部队明晚才会赶到,到时还要麻烦大哥了。”吴阶点头道:“好说。”半个时辰后,战马都负上了粮草,血刀堡众人告辞后,出南门而去。 行了大半日来到了大散关。守将杨作义已接到了吴阶的通知,便在关下设了数十张桌子,摆着米饭酒水犒劳军队。洛天初给了士兵一刻钟吃饭,并向杨作义道谢。接着通过了大散关继续前进。入夜后洛天初让军队在河边露营,将战马驮着的粮食卸下,再将战马拉到河里饮水洗刷,接着牵到河畔旁的草坪上喂草。安置好战马后,洛天初让士兵们引火做饭,草草吃了一顿便即歇下,五更继续动身赶路。 大散关至汉中的陈仓道是宋军运送粮草的主要路线,沿途栈道修复完好,便于行军。当天傍晚大军来到了连云道,这是一条连接陈仓道和褒斜道的蜀道,因宝鸡以东已属金国地盘,褒斜道与大宋共有,所以双方都不肯整修栈道,好在年月不长,仍可勉强行军。先锋军用了三天通过了连云道和褒斜道,途中多有宋军关卡,好在吴阶都已打过招呼,尽皆放行。褒斜道南口距汉中不到一百里,先锋军绕道而行,走上了傥骆道,傥骆道路况虽差,好在不用走远,仅行二百里便是子午道的道口。 五条蜀道中唯子午道最为难走,山道崎岖,栈道严重损坏,有时大军不得不停止前进,就近砍伐树木,休整栈道。到了第十五天,子午道还没走过一半,上午时的栈道塌陷让三十二名士兵跌落悬崖,他们只能第三次休整栈道。头领们与士兵们一起砍伐树木,铺路搭桥。休息时众头领赤着上身坐在树荫下擦汗喝水,陆飞道:“咱们的粮食只够明天吃的,后天就要断粮,存水也不多了,不知前方有没有溪水补充。”朱雨时道:“通过子午道还要走四五天,吃野菜虽不会饿死,但士兵肚中没粮打仗时就会没有力气。”赵横山道:“真不行就只能杀战马了。”洛天初道:“杀战马是最后一步,今天我们在此过夜,连夜修复栈道。师傅,赵堂主,你们带领一千善猎士兵进山打猎。现值春末夏初,正是野兽出没之季,若能打几只大虫也好让士兵们解解馋,再找找有没有水源。” 六条两人应命,带兵进山去了。当夜士兵们轮班休息,终于修复了栈道。次日清晨,陆飞和赵横山满载而归,他们进山后分散狩猎,端了一个虎穴,一个狼窝,獐子,野猪,野兔不计其数,还在二十里外发现了一条渭河支流。洛天初大喜,令士兵将野兽就地剥皮烤肉,饱餐了一顿后将没吃完的肉包好带走,又将所有士兵的水囊集中在了一起,派一队人去溪边接水。直忙到中午才继续赶路。又走了两天,道路尚可通行,洛天初令加速行军,下午时忽见迎面走来一人一骑,来者正是李晓。见过了礼后,洛天初边行边问道:“还顺利么?”李晓道:“是的,属下已将长安城内及附近的地形画图标注。”说着他取出一张叠好的绢纸,交给了洛天初。洛天初展开一看,只见纸上清晰标注着长安城内的主要街道,设施,及金兵驻扎分布,以及城外的丘陵,溪水,树林等。洛天初赞道:“简而明朗,重点突出,画工也相当不错。”李晓笑道:“谢堡主赞赏。”洛天初不再说话,拿着绢纸看了一会儿,道:“长安城内当真只有五千金兵?”李晓道:“是的,属下已反复核实过,确实只有五千,而且八成都是汉人的预备兵,没有作战经验。”洛天初喜道:“真是天助我也,守将是谁?”李晓道:“名叫崔兴,是个文官,不足为虑,只是他手下有名少年将军,名叫韩风,乃韩常之子,天生神勇,力大无穷,颇有乃父之风。”赵横山不以为然道:“那小子没遇上对手罢了,老子一巴掌就把他拍成肉泥。”洛天初道:“那韩常又是什么人?”(。) 第六章 夜袭长安(下)六更 李晓不答反问道:“堡主可知金国的五大武学高手都是谁么?”洛天初道:“原来金国还有五大高手,那完颜离肯定排名第一了,其他四人是谁。”李晓道:“第二是完颜昌,第三就是完颜粘罕,第四就是韩常,第五是已故的完颜娄室。韩常做为一个汉人,能在完颜家族统制的金国占有一席之地,足见他是有真本领的。那韩常本是燕京人,自幼随父韩庆降金,他的部队皆是辽东汉儿,每战必为先锋,屡立战功,也是金国将领中的佼佼者之一。”洛天初道:“他人在何处?”李晓道:“他现在潼关镇守。”洛天初沉吟道:“此人排名犹在完颜娄室之上,金国真是藏龙卧虎,我们碰上劲敌了。那潼关是关中门户,不得潼关就算拿下长安也不能久守,我们进攻长安务必速战速决,然后再进攻潼关,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拿下。”李晓道:“属下也明白潼关的重要,所以在长安时找人打听了一下,潼关有八千兵力,皆是韩常的辽东精锐。”洛天初道:“其中有多少是骑兵?”李晓一怔道:“这属下就不知了。”洛天初道:“潼关距长安不到三百里,是骑兵半日的马程,如果我们不能迅速攻下长安,而韩常率三千以上的骑兵前来增援,里应外合下,我军必败。”李晓道:“属下失职,未能打探详细。”洛天初道:“非你之过,如此机密的军情不好打探,无论潼关有多少骑兵,这一仗都非打不可的。看来我们只有半天来进攻长安。久攻不下就立刻撤兵,我情愿退回血刀堡也不能让儿郎们白白送死。” 子午谷再往前的道路并无受损,两日后大军走到了谷口,距离长安只有一百里了。此时正值中午,洛天初令部队原地休息,准备夜间偷袭。打的猎物早已吃完,他便让杀了三十匹战马充饥,因为不敢点火烤肉,只能生吃。士兵们开始难以下咽,洛天初对大家道:“若不吃饱如何打仗,男子汉无惧死亡,还怕吃生肉么。”说罢拿起血淋淋的马腿大口咀嚼起来。士兵们也跟着他吃肉,开始腥味刺鼻,吃了一会儿后便习惯了这个味道,马血和生肉不但不反胃,反而激起出了体内的野性。 洛天初和陆飞前去长安城外踩点,半个时辰后出了子午谷。谷外是一片茂密树林,林内潮湿闷热,巨树遮天,树冠连云,两人牵马步行了半个时辰方出树林,眼前是一大片深草阔地,两侧丘陵起伏,首尾延伸。又行出二十里,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弯弯的官道如长龙般向前延伸,四周皆是开垦过的田地,田间渠水蜿蜒,三五农夫正在撒种说笑。红彤彤的夕阳没入半山之间,漫天的火烧云衬得天空格外绚丽。远处村落坐落在夕阳红云之下,一名村姑牵着孩子来至田间唤男人回家吃饭。那汉子大笑着抱起孩子,和女人说笑着返回村庄。 洛天初和陆飞都感慨不已,都知自己是无福享受这田园之乐了。忽听山间暮鼓悠长,令人神往,放眼寻觅古刹,却难见黄墙一角,按照李晓的地图所指,那隐没在山中的古刹名叫香积寺,此地距长安仅有三十里地。 二人顺着官道前行,一个时辰后便望见了一座宏伟的都城,仅一面城墙就有二十里长,城高十丈,轻功再高也休想跃上。城墙上的金国大旗迎风飘展,只能望见零零散散的守军。要知长安城四面城墙总长六十里,守军不多,站位难免松散。这座象征隋唐时期鼎盛文化的皇城历尽了百年风雨依然不减它雄伟壮阔的威严气象。洛天初惊呼道:“这长安可比临安大多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都城,真不知这样的城郭能容纳多少百姓。”陆飞笑道:“别说临安了,连洛阳都要小它一半,盛唐时城中足有百万人口,仅海外的商人使者,学生僧侣就有三四万。洛天初兴奋道:“好一个长安!今夜你就是我的了。”到了酉时,长安城门关闭,两人策马远远绕着城墙走上一周,天黑时返程回去,他们在路上讨论着进攻方法,最后决定由洛天初,赵横山,朱雨时用飞爪偷偷攀上城墙,以迅雷之势打开城门。先锋军由陆飞率领,城门打开后立刻奔袭进城,由李晓带路击破金军主力。 回到子午谷时已是亥时,洛天初向大家说明了行动计划,随即率军出动。天已黑透,无星无月,先锋军出了子午谷,穿过密林,来到草丛与官道的边际,前方漆黑不见五指,先锋军沿着官道前进。一路不见行人,不多时望见长安城上的火光。洛天初令军队藏于田间,他自己和赵横山,朱雨时,携飞钩悄悄向城池靠近。因长安的城墙实在太长,只有城楼附近点着火把,其余城墙都陷入黑暗之中。他们身穿夜行衣,施展轻功,来至五十丈外的大树后。三人的目力已清楚望见了城上的情况,多数金兵都昏昏欲睡,毫无警惕,洛天初指了指右边的一段城墙,示意从那里登城。赵横山和朱雨时见那段城墙上并无火光,三个站位稀疏的金兵全都趴在城垛上打着瞌睡,确实是登城的绝佳地点。三人匍匐爬到了护城河边上,护城河有三丈深,四丈宽,三人潜入河中,游到对岸爬上,身子紧贴城墙,取出携带的飞爪。 飞爪的钩子已用棉布包裹,以防铁钩抓住城垛时发出摩擦声。三人对准了位置,同时抛出,三条飞爪准确无误的抓住城墙,只发出了很小的声音。三人更无迟疑,抓住绳索如猿猴般向上攀去。一名打瞌睡的金兵听到声响,睁开惺忪的睡眼,问旁边的金兵道:“喂,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被问的金兵睡的更熟,嘴里“嗯嗯”几声,连眼都没有睁开。发问的金兵警惕性较高,四周查看了一下,忽然发现城垛上有三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隐约听到城下传来“蹭蹭蹭”的声音。他揉揉眼睛仔细辨认,认出是三把飞钩,顿时大惊失色,想到了有人在攀登城墙,瞬间睡意全无,正要放声大叫,正被翻上城的洛天初刺穿了喉咙,一点声音也没让发出。 洛天初放下他的尸体,伏低身子观察了周围的动静,见一切如常,这才轻轻的将孤鸣剑从那金兵嘴里抽出。这时赵横山和朱雨时也跃上了城墙,他们脚下比猫还轻,一点声音都未发出。三人蹲在黑暗中,见周围金兵仍在熟睡,洛天初一指城门方向,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在脖间轻轻一划,示意暗杀。两人点头同意,轻轻挪动身子,只要一接近金兵就由赵横山出手扭断脖子,把尸体轻轻放倒。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了十二名金兵,再往前便是城楼,那里燃着火把,走近必被发现。当下只能强行冲下城墙,在金兵反应过来前打开城门。 洛天初让赵横山在城墙上牵制金兵,他和朱雨时前去开门。分工明确后,三人忽地扬手打出暗器,目标都是火把,霎时间火把全灭。城墙上的金兵一阵骚动,大呼道:“怎么回事!火把怎么灭了。”另一名士兵奇道:“奇怪!没起风啊。”又有金兵叫道:“快点燃火把,小心敌人偷袭。”先前那金兵笑道:“别一惊一乍,哪有什么敌人。”洛朱二人就在他们说话时迅速从他们身边掠过,沿石阶溜下城墙。有金兵道:“刚才好像有两阵风吹过,你们感觉到没有。”有人不耐烦道:“没有,没有,哪有什么风,别耽误老子睡觉。”不一会儿火把重新点燃,忽然发现眼前站着一名彪形大汉,赵横山哈哈笑道:“兔崽子们,我们真来偷袭了,都受死吧!”说罢抡起拳脚,用出螺旋劲力,眨眼间震死五名金兵。金兵们慌忙下赶忙组织反击。因他们站位稀松,远处城墙上的金兵不能及时赶上增援,而近处的十几名金兵又哪是赵横山的对手,冲上来便是送死。赵横山每一掌都击毙一名金兵,金兵的兵器在他眼中就像浮云,随手一拨就将兵器全部震飞。一会儿功夫城墙上便倒下二三十具尸体,金兵哪见过这样的杀人魔头,全都不敢再上,只是将他围住,等待后面的援军。如此一闹,整个城墙上人声喧哗,叫喊声迭起,乱作一团。 洛天初和朱雨时下了城墙,见城门处守军,大都睡的正熟。城门紧闭,有六根木桩支门,洛天初心知仅开城门还不够,还要把城门前的吊桥也放下,便对朱雨时道:“你拦住他们,我来开门。朱雨时道:“好。”两人就这么大模大样的走了过去,守城的金兵已被城墙上的吵闹声惊醒,发现眼前多了两个人,喝问道:“喂!干什么的!不许靠近城门。”朱雨时突然出手,一指戳在那金兵膻中穴上,那金兵闷哼倒地。朱雨时抢过他的单刀,道:“小洛,看你的了。”洛天初应了一声,飞身一脚将支在城门的木梁尽数踢倒,拔出孤鸣剑“唰唰”斩断门栓,运起内力就要开门。 金兵大声疾呼,纷纷上前阻止。朱雨时的单刀舞动如飞,紧护洛天初后背,刀光闪过,血花飞溅,金兵倒毙了七八人。然而守门的金兵一拥而上,朱雨时也吃不消。就在这时,城门发出“嘎嘎嘎”的声音,已被洛天初推开。洛天初大喝一声道:“随我冲出去斩断吊桥的铁索。”朱雨时道了声“好”,二人施展轻功冲出城门。前方吊桥高悬,两根铁索连在城楼之上,二人飞身跃起,身子与铁索平行,挥起兵器,“叮叮”两声脆响,吊桥轰然落下,搭在了对岸。与此同时只听远方黑暗处马蹄声如奔雷般涌来。洛天初喜道:“我军要进城了,我们再杀回去!”(。) 第六章 智取潼关(上)一更 城门前的金兵听到轰鸣的马蹄声尽皆失色,纷纷大叫道:“快退回城内关上城门!”洛朱二人岂会让城门关闭,手舞兵器冲到金兵身前搏杀。仅一盏茶功夫,陆飞率领的三千骑兵便奔上吊桥,黑暗中刀光霍霍,杀喊声震天,金兵根本看不出清有多少敌军,还以为千军万马袭来,当即放弃战斗,拔腿就跑。 陆飞接住了洛朱二人,血刀堡士兵带来了洛天初的‘黑电’。洛天初飞身上马,道:“师傅,请你带步兵上城墙接应赵堂主,城墙就交给你们了。”陆飞道:“是!”洛天初从得胜钩上拿起长枪,一指前方的逃兵道:“追杀金兵!踏平他们!”接着大吼一声:“冲啊!”骑兵疾驰冲出,剁瓜砍菜般将逃兵杀散。洛天初在马上对李晓道:“你在前面带路,去寻城内的金兵主力。”李晓应了声“遵命”,带着骑兵向西面大道驰去。 城池西面的开阔地上设有校练场,场地旁边就是营帐,驻扎着三千士兵。这时金兵已被惊动,当洛天初率军前来时,三千金兵已集合完毕,在一名少年将军的带领下行出校练场,正好和洛天初的骑兵狭路相逢。火把映照下,那少年将军二十二三岁,长相英俊,手中一把大刀。洛天初在马上笑道:“来将可是韩风?”那少年厉声道:“正是!你是何人,竟敢偷袭我长安。”洛天初道:“长安属我大宋城池,凡大宋子民人人皆可取之。”韩风打量了他们一番,发现他们所穿并非宋军服饰,起疑道:“你们不是宋军?”洛天初笑道:“谁说必须官军才能攻打长安?”韩风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人,惊疑道:“你。。。莫非是洛天初?”洛天初道:“正是。” 原来完颜兀术在和尚原吃了败仗后,为了保住颜面,只说败给了吴阶,只字不提血刀堡的事,所以只有很少一部分金国将领知道内情,韩常就是其中之一,他写信给儿子韩风说不可小视血刀堡的洛天初,现今关中兵力薄弱,更要严加防范。韩风年轻气盛,并不把血刀堡放在眼里。如今碰上洛天初本人,心想如果能将他拿下,敌军将不战自乱,长安之危自解,便道:“姓洛的,可敢和我单打独斗!”洛天初笑道:“正有此意。”说完拍马上前。韩风也策马冲上,大喝道:“看刀。”说罢直劈洛天初的头顶。洛天初也不躲闪,两臂举枪硬接大刀。“铛”一声火星迸射,韩风只觉这一刀像是劈在了巨石之上,“巨石”纹丝不动,自己的双臂却酸痛不止,喃喃道:“邪门了。”洛天初心想这一刀确有千斤之力,可内功修为浅薄,后力匮乏。便道:“你也来接我一枪。”说着他单手抡枪,也向对方头顶砸来。韩风暗自叫苦,强撑着举刀来架。洛天初喝道:“趴下吧!”话音刚落,长枪与长刀相撞,韩风虎口迸裂,长刀脱手,身子栽下马来。 金兵都傻眼了,没想到天生神力的少将军竟被对方单手震下马来,那该是多大的力气!洛天初道:“绑了!”血刀堡的士兵冲上去将韩风五花大绑。金兵仅存的那一点斗志也烟消云散,连营救主将都不敢。洛天初对金兵道:“看得出你们都是汉人,能听懂我说话。我就是洛天初,血刀堡的堡主,从此长安就不姓完颜了。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投降,二是战死,投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金兵看了眼被绑在地上的韩风,纷纷扔下兵器投降。洛天初吩咐道:“收走他们的兵器,留一千人看管他们,余人随我去接应陆堂主。 当下洛天初率领着一千士兵去支援陆飞和赵横山,长安的金兵果然是入伍不久的新兵,战斗力低下,洛天初率军冲上城墙时金兵已或死或降,去之七八。这座历史名都,几朝皇城就这样落入了洛天初的手中。 一个时辰之后,战斗全部结束,被俘金兵三千五百人,缴获盔甲兵器七千套,战马两千匹。洛天初将俘虏集中看押在校练场,等待明天发落,愿意留下者编入军队,愿走的发一天干粮,不加干涉。洛天初忽然想起一事,问陆飞道:“可曾抓住太守崔兴?”陆飞摇头道:“没有。”洛天初道:“派人去找,定要抓他回来。”刚说完发现韩风在俘虏群中嘿嘿冷笑,洛天初令人把他押了上来,道:“告诉我崔兴在哪?”韩风狠狠吐了口痰,道:“做梦!”洛天初道:“你以为不说我就无法知道么?” 韩风将头扭到一遍,很是不屑。洛天初面对金兵俘虏道:“谁告诉我崔兴在哪,赏金二十两,马一匹,立刻释放。”话音刚落便有两人齐声高叫道:“我知道!我知道!”韩风怒视洛天初道:“你好卑鄙!”洛天初不理他,将那两个金兵招到近前,道:“你们说吧,只要属实,你们都有奖励。”其中一名金兵忙道:“我们二人都是东城门的守军,你们进攻时崔太守正好逛完青楼回来,他得知有人攻城后立刻让我们打开城门,骑马跑了,说是要去潼关办救兵,让我们务必坚守。”洛天初心中一紧,皱眉道:“他说去潼关搬兵了?”另一名金兵道:“是啊是啊,他让我们转告韩将军,请他顶上几个时辰,援兵便至。” 洛天初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领赏,沉默不语。韩风得意道:“怕了么?现在滚出长安还不算晚,还可保住尔等性命。”赵横山大怒,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远远扔了出去。陆飞对洛天初道:“我们拿下长安的速度远比预料的要快,有充分的时间布置防御,潼关的八千精兵没有攻城器械根本攻不进来。待军师的主力一到,敌军必退。”洛天初沉吟道:“那样我们虽可安全一时,但韩常必会对潼关严加防范,再想进攻潼关可就难了。”陆飞道:“眼下也只能先防住长安再做打算了。”洛天初又陷入了沉思,良久不言,陆飞和赵横山心中着急,却也不好出言打扰。又过了片刻,洛天初突然命令道:“来啊,把那些俘虏的衣服都脱下来,让我们的士兵换上,我要率领两千骑兵进攻潼关。”朱雨时难以置信道:“你疯了吗?潼关可是有八千守军啊。”洛天初道:“我知道,所以我们要换上金兵的衣服。” 陆飞眼睛一亮,道:“堡主莫非是想扮作长安败军去投奔潼关,赚开城门后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洛天初笑道:“正是,而且要带上韩大公子,韩常更没有理由不开城门。”陆飞道:“此计大妙,但崔兴已走多时,若我们在途中遇上韩常的援军又该如何?”洛天初苦笑道:“那就只能硬拼了。赵堂主和小朱随我前去,师傅你领一千人留守长安。”三人齐声领命,洛天初接着道:“还请师傅派人去子午谷迎接军师的主力部队,告诉军师长安已被拿下,请他们加速行军前来支援。到时一半留守长安,一半支援潼关。”陆飞道:“堡主放心,属下定会办妥。”这时两千骑兵已换装完毕,洛天初点了韩风的哑穴,将他缚在自己马上,士兵们纷纷上马,疾驰出了东门。(。) 第六章 智取潼关(下)两更 寅时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冷风刺骨,男儿们的心却是火热的。十几天来的长途跋涉和适才的战斗并没有累垮他们,他们的身体就像是铁打的,为了这次称霸一方的机会,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如今胜利就在眼前,都朝着最后的目标冲刺。 洛天初率军下了官道,马不停蹄的行了两个时辰,忽听见远方传来水流之声,又行进一段,水流声更急,还有惊涛拍岸之音。洛天初已将潼关附近的地势烂熟于胸,知潼关是北依黄河而建,黄河水从潼关城下流过,隔断北来之路,打仗时便不用担心城北。城南的禁沟直通秦岭,与武关连通,沟内渊峡交错,多沟相连,深达百丈。禁沟南北横断潼关塬地,可如果犯险翻越沟道仍可进入关中,所以古代兵家便在禁沟设立了“十二连城”,由山南至山麓,每三里设一城,城内屯兵百人,设火器,弓弩,烽火台,敌军万难偷渡。故“守关而不守禁沟者,守犹弗守也,守禁沟不守十二连城者,守犹未善也。” 潼关的东门设在黄巷板之内,那是一条极难走的山路,自函谷关东来的大道必须经过黄巷板,别无它道可寻。黄巷板南侧紧邻高原,悬崖峭壁,北侧夹河之间有高岸隆起,形成了南依高原,北临绝涧,中通一径的孤道,这个孤道“涧道之峡,车不方轨”,任何军事行动都难以实行。相比之下只有西门外的路况较好,西门一里外有条河名为|“潼河”,也是潼关之名的由来。 洛天初的部队便是自西而来,已能望见潼关城墙上明亮的火把。洛天初见城墙上的金兵并不多,心中大喜,暗想城中部队必是被韩常集合在关内,准备出发支援长安。不然就算赚来了城门,他们居高临下放箭,己方也成了活靶子。这时关上金兵发现了洛天初的部队,大声叫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再向前走就放箭了。”洛天初在马上回道:“我们是韩风公子部下,贼军已攻破长安,韩公子率众突围,特来投奔。”城墙上的金兵头目大吃一惊,吩咐手下立刻通报韩常,他又问道:“韩公子何在?”洛天初道:“公子就在这里,不过受伤在身,不便说话。” 这时城墙上现出一个魁梧高大的大将,借着火光打量,四十多岁年纪,大阔脸,浓眉鹰眼,颧骨高凸,满脸的络腮胡子,他一上城便大声问道:“风儿你在么!”洛天初知他就是韩常,纵马走上两步,来到火光正好能照见的地方,让身前被点中穴道的韩风坐直身子,仰起了头。韩常见韩风神志模糊,不能言语,大怒道:“不中用的东西!丢了长安还有脸回来!哎!开门放他们进来吧。” 城下的士兵领命,打开了西城门,放下了吊桥。洛天初见计策得逞,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的率军进城。韩常在城上长叹道:“郎主将镇守京兆府的重任交于我们父子,可偌大的长安仅两个时辰便丢了,让我如何向郎主交代。”身边的副将道:“将军是否还要出兵长安?现在贼兵已占据城郭,出兵的话恐对我们不利。”韩常道:“就算无所作为也要去一趟,不然郎主质问起来,我们若连出兵都没有,只怕罪责更大。”副将道:“是,末将明白了。” 韩常望着城下陆续进城的部队,忽然“咦”了一声,喃喃道:“奇怪了。。。”副将道:“怎么了将军?”韩常心中一紧,心想这些败军虽都穿着自家服饰,却全都穿戴整齐,并无狼狈之像。既是仓皇逃离的败军,为何所有人都骑着战马,却无一人步行?他们的武器也佩戴整齐,刀枪剑戟均不曾丢失,连箭壶中的箭羽都是满的。回想起适才的情景,儿子韩风不曾说过一句话,全是身后那人在解释,儿子身为大将,武功又不俗,怎会只有他受了伤,而士兵们都完好无损?莫非。。。想到此处他浑身剧颤,心知中计,急忙大喊道:“快关上城门!休放他们进城!全军戒备!” 若是在白天,以韩常的阅历早就发现了破绽,可惜夜里打了眼,脑中全是想着如何向郎主交代,这才让洛天初钻了空子。现在发现为时已晚,洛天初的骑兵进关后都保持着适当的间距,呈雁形阵站位,对集合在一起的八千金兵隐含包围之势。金兵都以为是自己人,毫无防范。直到韩常嘶声大喊,洛天初心知被他看破,大喝一声道:“兄弟们,动手!”蓄势待发的血刀堡士兵迅速挽弓搭箭,朝对面金兵连续放了三轮飞箭。金兵毫无准备,站得又密集,几乎全部命中,瞬间倒下一大片。 金兵顿时一阵骚乱,纷纷抽出兵器冲上来应战,洛天初瞥见正在冲下城的韩常,对赵横山道:“赵堂主,你率三百人杀上城去,务必拿下韩常,死活不计。”赵横山道:“遵命!”洛天初高声道:“兄弟们,杀光他们潼关就是我们的了,关中也就是我们的了!杀!”士兵们士气高昂,齐声呐喊,纵马冲向金兵。血刀堡的骑兵虽只有两千人,但他们的雁行阵完克金兵,骑兵像一个大口袋罩住了金兵。金兵站位分散,发挥不出人数上优势,主将韩常还被挡在城墙上,无法指挥战斗,当下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就像猎物一样被血刀堡的骑兵来回冲杀。 几名猛安想带兵杀出重围,却被洛天初堵住缺口,逼了回来,那些猛安也被洛天初放箭射死。仅半个时辰,八千辽东精锐就损失一半,剩下的金兵斗志全丧,再无法组织出像样的反击,只有被鱼肉的份。 韩常的武功果然不俗,和赵横山大战七十回合不分胜负。其实韩常并未修习过高明的内功,却有过一次奇遇。那年的辽东冰天雪地,仍是少年的他骑马进山狩猎,穿一件熊皮背心,刀一样的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他大叫痛快,索性解开衣扣,任风雪吹打胸膛。就在那一天他在一座滑不留脚的冰崖之下发现了一株千年雪莲,为了爬上那座冰崖,他共摔下来三十七次,摔得鼻青脸肿,骨头散架,可他不屈不饶,终于采得雪莲。他知是奇物,回家后将冰莲熬汤服食,只觉丹田升起一股暖流,内力大增,站在风雪交加的门外也不觉寒冷,从此打遍辽东难逢敌手,入伍后凭借着高强的武艺成为了名将。 那千年雪莲可遇不可求,往后的几十年他曾多次进山寻找,却再难发现一株。他的雄厚内力全是天赐,教不了别人,所以儿子韩风只有千斤臂力,内功却无根基。赵横山越打越奇,心想这韩常果然名不虚传,连螺旋劲也奈何他不得。 韩常心中恼恨之极,眼看着跟随多年的辽东精锐被两千骑兵玩弄于鼓掌,如杀猪宰狗般被杀,却无可奈何。他发现城墙上的金兵已所剩无几,两名副将也全都阵亡,大势已去。他一咬牙,撒腿向北城墙跑去。赵横山好整以暇的在后面追着,大笑道:“前面就是黄河水,你能跑到哪去。”韩常一口气跑到了北城墙,城下是汹涌湍急的黄河,城墙根一字摆放着二三十个半人高的木桶,木桶的把手上系着两根麻绳,其中一端系在垛口处,可以直接从黄河中提水,所以就算被三面围城,也断不了潼关的水源。赵横山发现情况不对,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韩常快步抓起木桶飞身跳下城墙,并用匕首切断麻绳。“噗通”一声坠入了黄河。赵横山不习水性,骂道:“你娘的!”探头向河面望去,黑暗中见木桶在河面上飞速飘移着,接着水花一突,冒出一个头来,韩常单手紧紧抱住木桶,另一只手开始脱身上的甲胄。水流实在太快,不一会儿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七章 长安皇城(上)三更 洛天初一行人在长安衙门前下马,衙门既是办公之处,又是洛天初他们在长安的住处。府衙修建的极为气派,进了大门便是呈凹形的照壁,高五丈,宽二十丈,砖上刻有“秉公断案”四个金字。再往前就是仪门,仪门后是大堂,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堂内设公案,两侧列“肃静”,“回避”等仪仗。大堂后是二堂,是太守处理公务之处,气氛庄重威严。二堂后是三堂,是用来接待客人的所在。三堂后是花园和十六间厢房,还有四座独立小院。花园内一泓池水,清澈明亮,山石玲珑,树木青葱。朱雨时感叹道:“当官的太会享福了。”洛天初笑道:“你还没见识过长安的内城,盛唐时那可是皇城,要多气派有多气派。”朱雨时道:“那定要去见识一下了,不如今晚就去观光一番如何。”洛天初笑道:“也好。” 忽听有人笑道:“你们要去哪里观光啊?”扭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姜奴儿,身旁还有何月莲和令雪儿。朱雨时喜道:“你们怎会在这里?”姜奴儿笑道:“我们一直在花园赏花,听到这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果然是你们回来了。”朱雨时笑道:“我和小洛打算晚上去皇城观光,你们想一起来么?”姜奴儿笑道:“好啊,我们在城中游玩时见过那个皇城,里面好大,俨然就是个城中城。”朱雨时陪笑道:“月莲也去么?”何月莲现在气也消了。最重要的是她和姜奴儿已成为了朋友,情同姐妹,渐渐动了二女共事一夫的念头,便不温不火道:“看看也好。”朱雨时大喜,心知月莲已原谅了自己。姜奴儿道:“我们去花园那边看看吧。”朱雨时道:“你们不是从那里来的么?”姜奴儿神秘笑道:“笨蛋,我们站在这里,他们还一句话没说呢。”朱雨时这才会意,忙道:“是是,咱们这就去看看。”三人离开后,公孙明月等人也各自离开,偌大的花园只剩下洛天初和令雪儿。 洛天初微笑道:“你还好么?”令雪儿眼圈微肿,玉容憔悴,身子清减了不少,显得楚楚可怜,仍沉浸在丧父之痛中。她微微点头,眼眶中泪水滚动。洛天初心痛不已,忍不住将她搂入怀里,他这一举动只是想安慰雪儿,并无他意。令雪儿娇躯微颤,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轻声道:“你是不是还要离开?”洛天初道:“明天早上才走,还有很多城池要拿下。”令雪儿反搂住他的腰肢,道:“会有危险么?”洛天初不想让她担心,笑道:“没什么危险,可能会不战而胜。”令雪儿流下眼泪道:“我已失去了父亲,再不能失去你,不然我真活不了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洛天初点头道:“我会的,你也要振作起来,再这样对身体不好,要多吃点东西,看你现在瘦的。”令雪儿道:“我心里难受,什么都吃不下。”洛天初道:“不吃东西以后哪有力气报仇?”令雪儿轻哼一声道:“就算我吃东西你也不会让我上阵杀敌的。”洛天初笑道:“这倒也是,上阵杀敌是男人的事,我不会让你冒险的。”令雪儿悠悠叹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哎,可你能一辈子对我好么?” 洛天初微一迟疑,他对令雪儿的感情多为亲情,他心中装满了天下大事,已无地方容纳儿女之私,他现在对任何女人都没有那种‘非分之想’,倒不是只对令雪儿一人。想到以后和令雪儿成婚是顺理成章的事,现在她又需要安慰,便道:“那是当然的了。”令雪儿道:“要是没有父亲嘱托,你也会永远对我好么?”洛天初肯定道:“会的。”他这句话出自真心,令雪儿已像是他的家人,他愿用生命来保护。 令雪儿道:“那李清婉呢?你也喜欢她么?说实话,不许骗我。”洛天初好笑道:“不喜欢,好了吧,不要胡思乱想了。”令雪儿道:“她对你可不一样,她想跟你好,我看得出来。我其实并不恨她,而是怕她。”洛天初奇道:“怕她?她有什么可怕的?”令雪儿轻叹道:“我怕她抢走你。”洛天初莞尔道:“又胡说八道了。”令雪儿幽幽道:“她真的很漂亮,不仅漂亮,而且妩媚,我知道很多男人都喜欢那样的女孩子。”洛天初已感到这个话题很无趣了,道:“我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你要相信我。”令雪儿轻笑道:“好啦,我知道了,我现在肚子饿了,你愿意陪我去吃点东西吗?”洛天初笑道:“太愿意了。” 两人离开衙门,走上大街,找了家较近的饭店吃饭。现在正值饭点,店内食客不少。小二领着他们在二楼坐下,要了两菜一汤和三角清酒。两人边吃边聊,洛天初有意逗令雪儿开心,讲着笑话给她听,令雪儿心情好转,时而笑出声来。两人也都饿了,很快将饭菜消灭干净。 吃完后继续坐着聊天。没多久又有三位客人来到二楼,正中那人是崔兴,左首的是公孙明月,右首的是酒店掌柜,那店掌柜在长安做了三十年的生意,自是认得崔兴,对他甚是巴结,陪笑道:“不知崔太守要找哪位客官,小的也可帮忙找找。”崔兴一上楼就四处张望,道:“那人你不认识。”公孙明月看到了洛天初,道:“在那里了。”洛天初也看到了他们,冲他们招了招手。三人来到近前,崔兴施礼道:“下官已将堡主交代的事办妥了,特来禀告堡主。”洛天初笑道:“崔太守辛苦了。”崔兴道:“本城官员都对堡主感恩戴德,明日便可上任。”洛天初道:“太好了,军师也去了么?”公孙明月笑道:“是的,我们初来乍到,跟那些官员亲近一下是有必要的。我们本不愿来打扰堡主,但确有公事要和堡主商议。” 洛天初道:“好,咱们这就回府衙。”令雪儿道:“那你们去吧,我一个人转转。”公孙明月笑道:“大小姐无须回避,一起来就是了。”令雪儿道:“你们男人说事,我在那里不好。”公孙明月笑道:“好不好堡主说的算,不知堡主愿不愿意大小姐跟我们一起?”洛天初大笑道:“自然愿意,雪儿。我们一起去吧。”令雪儿俊脸微红,点了点头。洛天初掏出十个钱放到桌上,便要下楼,店掌柜忽然道:“阁下莫非是血刀堡的洛天初?”洛天初点头道:“正是在下。”店掌柜吓得赶忙一躬到底,紧张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王驾到,多有怠慢,望大王见谅。”洛天初失笑道:“大王?你把我当山贼头子了么?军师,你看我们在百姓心中竟是这等形象。” 公孙明月笑道:“我们刚来,百姓们对我们有所误解也是正常,时候长了就好了。”掌柜的赶紧道歉道:“小人失言,该死该死。”洛天初笑道:“你看我像山大王么?”掌柜的忙摇头道:“不像不像,哪有这么年轻英俊的山大王。”洛天初笑道:“你这里生意不错,饭菜也做的可口,你一年要交的税钱不会太低吧?” 店掌柜吓得一变色,以为洛天初笑里藏刀,其实是要整治自己,赶紧道:“小店向来规矩经营,每年的正税,精制钱,总制钱,月桩钱全部按时缴纳,不曾漏过一文。若大。。。堡主信不过,我们有账簿可查。”洛天初道:“自然信得过,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有这么多税项?”公孙明月道:“大宋的税赋比前几朝的都要重,靖康之前的商税只有住税和过税两项,其他的都是后来额外加的。除了商税,田赋也加了不少,夏秋两税,身丁钱米,还有无偿索要的绢帛,米粟等等,大约是靖康前的七倍,金国也沿用了这种税制。”洛天初叹道:“如此繁重的税赋让老百姓如何承受,我既是长安之主,这里的制度就由我说的算,从此后税制改为靖康之前的税制,一切杂税统统取消。另外今年免税一年,让老百姓身上的担子也轻一些。”他刚说完,公孙明月和崔兴的脸色就变了,公孙明月本要开口,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酒楼上的食客已知他是长安的新主人,全都安静下来听他说话,当听到免税一年的消息后全层欢声雷动,起身向洛天初躬身施礼,大声叫好。店掌柜激动的手舞足蹈,连连道谢。洛天初笑着对大家抱拳还礼,道:“军师,崔太守,我们走吧。”店掌柜捧起桌上的十个大子道:“堡主的大恩大德,长安百姓没齿难忘,这顿就算小人请的。”洛天初笑道:“一买一卖才算公平,吃饭不给钱且非真成了山大王。”酒楼又响起了热烈掌声。在一片欢呼声中,四人离开了酒楼。(。) 第七章 长安皇城(下)四更 回到府衙,来到第三堂的“青翠堂”。他们还没落座,公孙明月就忍不住道:“堡主真是大方,金口一开就免了全城一年的赋税,这让我们怎么办?”洛天初笑道:“用一年的赋税换取满城人心也是值得的。”公孙明月道:“民心固然重要,若只是降到靖康前的程度属下双手赞成,但怎能免税呢?这让我们吃什么?”洛天初道:“令堡主在燕京不是获得了二十万两银子么?难道二十万两还不够我们一年开支么?”公孙明月苦笑道:“那笔银子远远不够,崔太守请你告诉堡主长安城一年能得多少税赋。”崔兴道:“去年收了一百二十万两,靖康前也有六七十万两。”洛天初咋舌道:“这么多啊,以前我在临安听戏,戏文中的新君继位后,天下免税三年,百姓安居乐业,感恩戴德。我也只是免税一年而已。” 公孙明月道:“那位新君已经统一天下,世间再无战事,士兵们卸甲归田,大大节省了军需开支。战乱后的土地荒芜,生意也是惨淡,就算收税也收不上来多少,索性给老百姓三年休养生息,三年后收税反而收的更多。现在战火连天,强敌环伺,我们根基不稳,正是大量用钱之际。盔甲,兵器,战马,粮草,军饷,等日用物资哪项都用银子,难道今年一整年就用令堡主那二十万两度日么?”洛天初为难道:“怪我考虑不周,适才兴起说出大话,没想到竟让我们陷入窘境。”公孙明月微笑道:“堡主还年轻,做事欠考虑也是正常的,再说堡主心念百姓,已是难能可贵。其实属下和崔太守找堡主就是为赋税之事,没想到堡主已做出了决定。”洛天初摇头道:“这事都怪我了。”公孙明月笑道:“堡主勿虑,属下在路上已想好对策,可保我们今年吃喝不愁。”洛天初大喜道:“军师有何妙策,快快说来。”公孙明月道:“这笔钱既然普通百姓出不了,那就只能摊到大户身上了。崔太守,长安算得上大户的有多少人家?”崔兴想了想道:“有五六十家。”公孙明月笑道:“那足够了,让他们每户拿出两万两银子就是一百万两了,足够今年开支了。”崔兴道:“两万两对于大户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不一定所有人都拿得出来。”公孙明月道:“能者多劳,对于那些真正的大户,别说两万两,十万两也不在话下。这件事仍要崔太守张罗,先把那些大户的名字列出来,然后请他们赴宴,再由我向他们解释。”崔兴犹豫道:“是,不过。。。我崔家也有些祖业,也算得大户,不知我的名字用不用列上去。”公孙明月笑道:“不用,你是官,他们是民,当然要区别对待。”崔兴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过要收大户的钱总要想个理由,不然只怕人家不高兴。”公孙明月笑道:“理由就是我们现在缺钱,希望他们捐助一些,一共是一百万两银子。”崔兴咋舌道:“这不是明抢么?”公孙明月道:“这么说也可以,如果他们不出血,我们就要出血,你想自己出血么崔太守?”崔兴“嗯”了一声道:“那还是他们出血吧。”公孙明月笑道:“这不就得了,眼下只能这么做了。”崔兴道:“万一有些大户不配合呢?”公孙明月道:“你觉得谁会最不配合。”崔兴道:“那一定是金大官人,他是长安首富,城中的青楼,赌场,钱庄八成是他家的产业,平时嚣张跋扈,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公孙明月道:“他凭什么这么嚣张?”崔兴道:“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是完颜昌的爱妃,完颜昌在金朝位高权重,他就是占了亲戚的光,没人敢惹他。”公孙明月道:“那太好了,你这就给他写信,让他捐二十万两,他要敢不捐,就抄了他的家。”崔兴诧异道:“抄家?他没有犯法,抄家是不是太重了?”公孙明月道:“就说他私通金国,是金国内奸,这个理由完全可以抄家了吧。”崔兴道:“他的远房亲戚跟他多年没有来往,这强加的罪名只怕让人难以心服,要激起民变就麻烦了。”公孙明月笑道:“历代只有穷人造反,你何时见过商人造反?金大官人的产业都在长安,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跟我们作对,这叫杀一儆百,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拿出银子,还怕其他大户不从么?”崔兴想了想道:“确实如此,下官明白了,我这就去给他写信了。”待他走后,公孙明月对洛天初道:“属下擅作主张,还望堡主不要介意。”洛天初还没说话,令雪儿抢先道:“军师你就别谦虚了,也只有你才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这个人啊,只会打仗,处理这种事脑子就是一团浆糊。”洛天初大笑道:“雪儿说的正是我想说的,就按军师的意思办好了。”公孙明月笑道:“那就好,这件事属下自会办妥,无须堡主劳心,属下先告辞了。” 到了傍晚,洛天初,朱雨时,令雪儿,何月莲,姜奴儿前去皇城参观。他们对皇城一无所知,便叫上了顾遥和严魏风这两位见多识广的“文人”作陪。顾遥年少时曾潜入过皇城,那时皇城已经无人,他年少轻狂,竟在太极殿中喝了个酩酊大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拍拍屁股离去。此时要是旧地重游,心情却大不相同。那时他无忧无虑,任剑豪侠,只想游遍名山大川,踏遍名胜古迹,斩尽天下奸佞,赏尽天下美女。几十年过去,当年的热血豪情渐渐消退,心中更多的是感慨和惆怅。 七人来到皇城的承天门下,仰望皇城,城墙的高度与外城城墙相当,虽多年不曾翻修,依旧难掩当年的宏伟壮丽,那逼人的威严气势令人望而生畏。顾遥说皇城分为三大内,第一大内以太极宫为主体,太极宫共开十道城门,南承天门,永乐门,长乐门。北玄武门,安礼门。西嘉猷门,通明门。东通训门。他们从承天门进城,每人拿着一支火把。顾遥道:“这承天门是太极殿的正门,也是皇帝举行外朝大典的地方,不是一般人可以走的。”洛天初指着坐落在前方的宏伟大殿道:“那个就是太极殿了吧。”顾遥道:“不错,当年我就是在那里吃酒睡觉的。”严魏风笑道:“要不我回去买几壶酒,咱们在也太极殿开怀畅饮一番。”洛天初道:“我和小朱可喝不了,明天还要出兵呢,参观一下即可。” 太极殿是皇帝听政视朝之处,在三殿中地位最尊,如今里面空旷无物,什么摆设也没留下。洛天初道:“想必值钱的东西都被金兵洗劫一空,搬到上京会宁府去了,他们没有把这座皇城烧了已是手下留情了。”他的话在大殿萦绕不绝,更显出大殿的广大。 出了太极殿,顾遥说左边的东宫是皇太子的居处,右边掖庭宫住的是宫女。皇城实太大,不可能全部走完,只能挑重要的地方看看。顾瑶带着他们来到凌烟阁前。凌烟阁只是三清殿旁一座不起眼的小楼,楼中空荡,墙壁上挂着二十四副图像,正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从左至右分别是“赵公长孙无忌,赵郡王李孝恭,蔡公杜如晦,郑公魏征,梁公房玄龄,申公高士廉,鄂公尉迟敬德,卫公李靖,宋公萧瑀,褒公段志玄,夔公刘弘基,蒋公屈突通,勋公殷桥,谯公柴绍,邳公长孙顺德,郧公张亮,陈国公侯君集,郯公张公瑾,鲁公程知节,永兴公虞世南,刑公刘政会,莒公唐俭,英公立即,胡公秦琼。” 这二十四位前朝英杰的英雄事迹至今都让人肃然起敬,洛天初在图像前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顾遥道:”这些画像皆是出自唐大家阎立本之手,题词为褚遂良,每幅画都弥足珍贵啊。”严魏风早被图像上的画工和字体吸引,在火把下聚精会神的欣赏,手指不时在空中虚画,嘴中啧啧称赞。朱雨时道:“这些画然如此珍贵,为何金兵不将他们收走?”顾遥道:“金兵虽然残暴,却对神明十分敬畏,平时烧杀抢掠却不动寺院道馆的一砖一瓦,也不伤害僧道。这二十四位功臣深入民心,据说都已位列仙班,金兵自然不敢触犯他们。”洛天初道:“当年带兵攻进长安的是哪位金将。”顾遥道:“是完颜娄室。”洛天初道:“这就是了,若进城的是完颜兀术,他才不会忌讳什么神明,肯定全部拿走。” 接着他们又参观了两仪殿,甘露殿,和三内中规模最大的大明宫。大明宫中的主要建筑有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以及太液池以北的后花园。他们到达太液池时天早黑透,只好提前返回。在回去的路上,朱雨时道:“皇城如此之大,四下漆黑一片,皇帝住在这里不害怕么?”顾遥笑道:“以前皇城里有十万宫女太监,晚上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歌舞升平,怎会害怕。”朱雨时羡慕道:“当皇帝真好啊。”何月莲淡淡道:“适才你在内廷流连忘返,是不是羡慕后宫的佳丽三千呢?”朱雨时赶紧道:“不不不,我只是好奇皇族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何月莲哼哼一笑,不再说话。朱雨时忽然道:“小洛,你已是长安之主,可以搬进皇城里来住啊,再找些宫女仆人,这皇城不就热闹了么?”洛天初苦笑道:“你就别挖苦我了,我算什么货色,怎配住进皇城,那不成了暴发户了嘛。”(。) 第九章 关中霸业(上)一更 次日天还未亮,血刀堡的一万士兵已在操场上集合完毕。这么早出发是因为现在街上无人,行军不会造成百姓们的恐慌。朱雨时,赵横山,李晓,东郭问刀,崔兴也都随军出征。军队出了西门,直奔咸阳而去。 咸阳太守邓隐林原也是长安的官家子弟,与崔兴从小相识,又同年金榜题名,关系一直不错。咸阳距长安不远,城高池深,人口数十万,乃关中第三大城,自然便成了洛天初的首选目标。四十里的路程,不到中午便抵达咸阳城下。邓隐林已得知了长安被袭的消息,咸阳城上的四千士兵严阵以待。正中站着一位白脸将军,长得文质彬彬,气质与崔兴相似,便是邓隐林了。洛天初令军队列阵排开,由崔兴策马上前,道:“邓兄,还记得小弟么?”邓隐林看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崔大人么?来我咸阳有何贵干啊?”崔兴道:“在下现为血刀堡效力,奉堡主之命前来和邓兄谈判。”邓隐林冷笑道:“书香门第,三代金榜的崔家竟出了个投身山贼的后人,真替你崔家感到汗颜。”崔兴没有生气,侃侃道:“邓兄错了,金国是豺狼虎豹之国,杀害了我们多少同胞,若我们再为金国卖命且不是助纣为虐?那样才是辱及祖先。血刀堡高举义旗,向金国开战,欲救万民于水火,其志向和勇气令崔某钦佩,这才誓死追随!适才邓兄说人家都是山贼,试问哪家山贼能在一夜间连破长安,潼关两座坚城?又有哪家山贼进城能秋毫无犯,免除全城一年税赋。英雄莫问出处,白身起家的将相王侯数不胜数,只要能成就大业,那就是王。” 邓隐林道:“你想让我怎样?开城投降么?”崔兴道:“不是!投降是屈辱的,弃暗投明的却是高尚的,以前你我不得已委身金国,如今机会来了,金国大军在东西两线频频失利,损兵折将无数,正是我们反戈一击的大好时机,邓兄饱读诗书,见识卓越,怎会看不到金国日落西山,大势已去,关中已是血刀堡的囊中之物,洛堡主不愿惊吓城中百姓,更不愿伤及同胞,这才让在下前来相劝。说起打仗的话邓兄自比完颜兀术,完颜娄室,韩常如何?此三人皆是堡主的手下败将,只要堡主下令攻城,咸阳怎能守得住?邓兄就算战死也是背负着一个汉奸的骂名,城中军民也要殃及鱼池,还望邓兄三思。” 邓隐林想了片刻,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事关重大,我现在无法答复。给我一天考虑如何?”崔兴道:“当然,我们这就退兵二十里,静候邓兄佳音。”说罢便转身回队,洛天初在马上道:“崔兄有几成把握说服他?”崔兴笑道:“大事成矣,堡主退兵便是。”洛天初喜道:“好!退兵二十里扎寨!” 扎下营寨后,洛天初在大帐内询问崔兴道:“崔兄怎知邓隐林必降?”崔兴笑道:“我和他相识多年,彼此再熟悉不过,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会降,他也知道我是做说客的,所以便演了出戏罢了。”洛天初不懂道:“什么叫演了出戏?”崔兴道:“他是个聪明人,家中富裕,有妻有妾,有儿有女,打死他也不会与咸阳共存亡,但他又极好面子,若轻易的开城投降脸上难免挂不住,所以我便说了那番言辞,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城上的士兵和百姓们说的,让他们知道太守投降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为了全城军民的安危,更要让他们知道投降并不耻辱,在道德上给予安慰。邓隐林说要用这一天来宣传我的说辞,再投降便顺应天时了。”洛天初大笑道:“原来如此,还是你们文官了解文官,那种哑谜我可猜不透,只听他开场的奚落之言还当要大战一场呢。”崔兴笑道:“明日必有好消息传来,恭喜堡主不战而得咸阳!” 崔兴所料不错,第二天中午便有咸阳信使来到军中,呈上了邓隐林的降书。信中大体写着“闻公之言,彻夜思虑,终大醒大悟,醍醐灌顶。罪臣愿大开城门,迎接堡主入城,牵马坠蹬,誓死效忠。”洛天初看罢大喜道:“好!既然邓太守相邀,那我们就去咸阳城中走一走吧。”朱雨时道:“要带多少兵马进城?”洛天初笑道:“就带十名亲随,全都要精干之士,配以高头大马,不能让新降官员们小瞧我们。”朱雨时点头应是,下去准备了。东郭问刀泄气道:“本指望能打一仗,没想到竟投降了,真没意思。”赵横山也道:“可不是么,要是以后都这样不战而降,那咱们还来干什么。”洛天初沉下脸道:“这种话你们想想也就算了,进城后要胡说八道,每人赏二百军棍。”现在的洛天初已有了统帅的威严和气度,赵横山和东郭问刀只能甘心听命。 中午时,洛天初一行人率领十名骑兵来到咸阳城下,城门已然打开,邓隐林手捧咸阳印绶,在洛天初马前恭敬呈上道:“罪臣邓隐林,奉上咸阳印绶,请堡主笑纳。”洛天初下马将他扶起,笑道:“邓太守的一念之仁免去了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乃咸阳之福。印绶还请邓太守继续保留。”邓隐林躬身称谢,闪身让到路旁,请洛天初进城。咸阳百姓都聚在道旁向洛天初行注目礼,当看到传说中的血刀堡主竟是位英俊少年,都发出惊叹了之声。 在城中转了一圈后,邓隐林邀请洛天初赴宴,来到了咸阳最高档的“秦风楼”,作陪的都是城中的官员富贾。席间尽是珍奇野味,陈酿美酒,对洛天初很是巴结,尽说些歌功颂德的话。洛天初不太喜欢逢场作戏,觉得太过虚假,但也只能保持微笑,跟每个人客套了一番,好在有崔兴左右逢源,席间的气氛相当融洽。血刀堡其他人另坐一桌,甩开腮帮子将桌上的饭菜扫荡干净,只是洛天初有令在先,谁都不许饮酒。 宴席结束后,洛天初对邓隐林道:“多谢邓太守的款待,军务在身,不便久留,我们改日再叙吧。”邓隐林道:“我知堡主事忙,但也不差住这一晚上了吧。下官在楚月楼安排了歌舞,还望堡主赏光。”洛天初道:“下次吧,我真的不能久留。”邓隐林见他去意已决,对旁边的一个富商使了个眼色,那富商忙笑呵呵上前,取出一叠银票,道:“堡主征战辛劳,这是大家凑的一万两银票,以供堡主消遣,还望笑纳。”洛天初本想拒绝,却见崔兴连使颜色,便接过银票,见每张都是一千两的,共有十张,笑道:“一万两银票做消遣,这可真不少。”姓张的富商笑道:“这只是小小的见面礼,以后孝敬堡主的地方还多着呢。”洛天初也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将银票揣了起来。邓隐林等一干人大喜道:“多谢堡主赏光。”(。) 第九章 关中霸业(下)两更 在回营的路上,洛天初问崔兴道:“崔太守为何让我收下这一万两银票?”崔兴笑道:“这是官场的规矩,堡主慢慢就习惯了。”洛天初奇道:“我已答应过他们官位不变,他们无求于我,何必要送我钱财?”崔兴笑道:“他们是买个安心。”洛天初失笑道:“安心?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崔兴道:“堡主怎么想他们可不知道,他们只认破财消灾,这一万两只是小头,用来试探堡主的,若堡主接了,他们以后便可放心大胆的继续送银票了。”洛天初惊道:“那我就更不该接了,这种事开头那还了得。”崔兴道:“水清则无鱼,堡主若想让手下安心办事,就必须遵守官场的规矩,若堡主不接,他们便会惶恐不安,疑神疑鬼,以为堡主对他们不满。”洛天初摇头叹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崔兴道:“官场上这些根深蒂固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如果堡主硬要去改,只会适得其反。”洛天初想起了吴阶评价岳飞的那席话,岳飞想必也是不喜欢官场这一套,所以他战功赫赫,却被同僚排挤。洛天初心想要在关中长期扎根,就必须得到那些官员富商的支持。当下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以后官场的事,还请崔太守多多指教。” 有了咸阳做先例,血刀堡大军几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关中大部分的城关。只有少数的几个县镇不听劝说,执意不降,洛天初发兵攻城,只用了半天便攻下了城郭。两个月后,只剩宝鸡一城还在僵持不下。宝鸡地处陈仓道,与大宋相邻,乃金国的军事重镇,常驻八千金兵,守将本是完颜娄室,病故后便由其弟完颜智极接任。完颜智极得知洛天初一路横扫关中,急忙向金国求援,可他哪知完颜兀术所率领的金国精锐再一次被岳飞打败,金国兵力空虚,实在调不出兵来援救关中,而且援助关中必须经过潼关,陆飞在那里驻守,金兵又且能飞渡。 洛天初在宝鸡城下连续挑战三天,金兵不敢出击,洛天初只有一万兵力,强行攻城将伤亡惨重,他便采用疲兵之计,每到夜里让鼓手在宝鸡城下擂鼓,搞的满城军队一惊一乍,夜不能寐。洛天初又从附近镇上找来几十名善伐刀笔的先生,一遍遍的抄录着崔兴拟定的“招降信”,再由箭手从四面八方射入城中。信的大致内容是完颜智极不顾军民的安危,负隅顽抗,愚蠢至极。无论谁能擒住完颜智极并打开城门,赏金五百两,加封宝鸡太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僵持到第七天晚上,忽听城楼上有人喊话,原来两名副将生擒了完颜智极,并掌控了城中军队,大开城门请洛天初入城。洛天初大喜,为了以防万一,他先率了五百骑兵进城,见情况属实,再传令大军跟进。洛天初说话算数,当场任命那两名副将一人为太守,另一人到其他城去做太守。洛天初在城楼上审问完颜智极,完颜智极虽被五花大绑,但神色倨傲,只求速死。他的谋略武功虽远不及兄长完颜娄室,却一样颇具胆色,洛天初敬他是条好汉,但仍把他给斩首了。 洛天初取得关中之事很快便被金宋国两国得知,金国连遭重创,无力反击,只能加强关外防御,休养生息。宋廷却是亦喜亦忧,喜的是血刀堡成为了大宋在西方的屏障,忧的是怕血刀堡成为第二个洞庭,来和大宋作对。吴阶亲上了一道担保书,担保洛天初绝不会倒戈。宋高宗回信吴阶,让他全权处理川陕事宜,时刻注意血刀堡的动向,提高警惕。 洛天初率军回到长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大部分的关中士兵调往长安,每城留五百士兵维持治安。并召见关中所有太守,将士,挑选有能力,有担当者加以培养,派遣到边关驻防,却将他们的家人留在长安,以作牵制。在公孙明月的建议下,备了两份厚礼送往吐蕃和西夏,拉近邻国的关系。公孙明月还遵从洛天初的提议,关中免税一年,只向大户征收钱财。那些大户以金大官人为首,只能忍痛割肉,捐出钱来。 期间洛天初收到了几封书信,一封是来自吴阶的,赞他有勇有谋,仅数月便收复了关中,有古良将之风,望他再接再厉。第二封来自楚来客,他是以吐蕃国师的身份来的信,望两家和平相处,加强生意合作。并附送了礼物。第三封来自湖湘杨太,大赞血刀堡的丰功伟绩的同时还透露出一起打天下的意愿。最后一封信却是来自刚刚收复襄阳六郡的岳飞,他虽是名闻天下的大将,但信中语气甚是客气谦和,多以寒暄问候为主,期望以后见面畅谈。公孙明月替洛天初全都回了信。 往后一年中,血刀堡励精图治,发展壮大,全军扩充到了八万人。期间发生了几件大事,首先是朱雨时和何月莲,姜奴儿喜结连理,何月莲为正房,姜奴儿为侧室,小三口幸福美满,自不必说。尤静瑶诞下一名男婴,取名宝儿,因她不喜热闹,心情低落,便带着孩子离开长安,隐居去了,临走前尤静瑶将洛天初和令雪儿叫到身前,许诺了他们的婚事,只要令雪儿服丧一过,便可成婚。令雪儿哭着不让她走,尤静瑶却笑说你已经长大了,不能跟娘一辈子,以后便让洛天初好好照顾你吧。令雪儿含泪答应。同样前去隐居的还有贾阴阳夫妇,二人住在城中住不惯,这才飘然隐去。杜杀到了乔家解释了原委,亲自向乔老赔罪,事情圆满解决,蔡怜花抱得了美人归。数月后一同赶回了潼关,助陆飞守城。陆飞在潼关恪尽职守,将潼关打造的铜墙铁壁,一年内识破了三次金兵小规模的偷袭,让金兵铩羽而归。 这一日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洛天初陪令雪儿吃罢午饭,打算去城外骑马。正碰上一名士兵禀告说洞庭帮来了访客,请洛天初回去议事。洛天初心想莫非是杨太来了,便别了令雪儿,独自回到府衙。府衙二堂内公孙明月正在招待一名中年文士。 那文士四十岁年纪,斯文中带着英气,跟公孙明月倒有几分神似。见到洛天初前来,二人同时起身,文士躬身施礼道:“在下洞庭帮夏诚,见过洛堡主。”洛天初赶紧还礼道:“夏先生是贵客,请勿多礼,快请坐。”宾主坐下后,夏诚道:“敝帮主钟子仪,军师杨太闻得贵堡入主关中,本想亲自登门贺喜,怎奈帮中事务繁重,抽不开身,就派在下前来代表了。”洛天初笑道:“有劳先生亲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夏诚道:“以前令堡主和杨军师是结义兄弟,他得知贵堡入关中后十分高兴,特意备下薄礼,望堡主笑纳。”公孙明月笑道:“礼单属下爱已经看过,若那也算薄礼的话,我们真不知该如何还礼了。”洛天初接过礼单看罢,深吸一口气道:“如此厚礼实不敢收呀。” 夏诚笑道:“洛堡主已是关中之王,我主怎敢怠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公孙明月听到‘关中之王’时神情稍一动,料他必有下文。夏诚果然接着道:“如今起义军多如牛毛,可大都不成气候,唯贵堡和敝军执天下之牛耳,割据称雄。何况我们两家关系亲密,何不联手共讨天下?”洛天初道:“夏先生所言极是,但贵军在湖湘,我军在陕西,相距太远,又如何联手。”夏诚笑道:“你我两军之间者,南宋而已,只要没了南宋,你我两军不就合兵一处了么?那时再一起讨伐金国,共分天下,且不美事。”公孙明月道:“先生的之意莫非是先攻宋?再伐金?”夏诚颔首道:“我军立足洞庭,被南宋包围,虽凭八百里水泊立于不败之地,却也难有发展。贵军也是身处四战之地,杀出关中也绝非易事。不知二位是否认同?”洛天初和公孙明月都点头道:“确实如此。”夏诚继续道:“南朝奸臣当道,昏暗无能,畏金国如虎,求和而不敢战,早晚必被金国所灭。那时你我两军将再无问鼎天下的机会,只有趁现在金国疲软之际,贵军攻成都,我军攻临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南宋,对金国形成南北对抗之势,如此才是我们的生存之道。二位以为如何?” 洛天初和公孙明月对视一眼,心想夏诚的话确实很有煽动力,但己方是无论如何不能反宋的,洛天初解释道:“非是我不答应,而是去年免了关中赋税,我军粮草几乎全由吴阶供应。若我军再反戈一击,实在太不仗义。我们起义时打着是宋朝义军的旗号,若朝令夕改,难免大失人心。况且南宋并非不堪一击,襄阳岳飞,镇江韩世忠皆是百战名将,想击败他们谈何容易。吴阶掌管川陕军务,如鱼得水,我可没有信心拿下成都。如果我们兵败,贵军尚可退守洞庭自保。我军就真的四面楚歌了。”夏诚想了想道:“在下一介书生,只会纸上谈兵,适才性情所致,出此狂言,让二位笑话了。” 洛天初谦虚了几句,夏诚话头一转,再不提联盟之事,只是谈天说地,高谈阔论。聊天中发现他见识卓越,见解独到,有宰辅之才,若非他已为洞庭效力,洛天初真想将他拉拢到己方阵营。 三人聊了两个时辰,夏诚这才起身告辞。洛天初和公孙明月将他送出二十里。夏诚抱拳道:“堡主,军师留步,不必再送了。”洛天初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再听先生教诲,不妨再送十里。”夏诚感动道:“是。”又走出十里,日已西沉,夏诚再次劝道:“夏某何等何能,竟受堡主,军师这等礼遇。望二位速回,实在不能再送了。”洛天初和公孙明月这才停步,公孙明月道:“与先生谈话,如饮醇酒,可惜相聚太短,来日再向先生请教。”夏诚一躬到底道:“多谢赏识,夏诚告辞。”三人拱手作别。(。) 第十章 又见少卿(上)三更 二人在回城的路上,夕阳将道旁的树林映的绚丽缤纷,洛天初正在欣赏落日余晖,忽听‘叮当’一声,林中传来一声金属碰撞之音。洛天初停下马来,侧耳倾听。公孙明月道:“怎么了?”洛天初道:“林中好像有人打斗。我去查看一下,请军师先回。”公孙明月知这种事上难以帮他,便道:“多加小心,若一个时辰不回,我便带人接应。” 两人分手后,洛天初将马拴在道旁树上。他送人没携带孤鸣剑,但他艺高人胆大,毫不担心,在林间穿梭了十几丈,兵器交击声越来越清晰可闻,到了近处放缓脚步,爬上一株大树张望。见前方林间有七人在围攻一人。那七人一色黑衣,手持不同兵器,身手都是一流好手。被围攻那人的武功更高,手持一把长剑,身法飘忽如风,动作潇洒从容,在狂风骤雨的围攻中竟无败相。 只见他一转身躲过一对判官笔,长剑斜挑那人腋下,那人赶紧变招回撤。使剑人一招未老,两侧又攻来一剑一鞭,使剑人身子一躬,两件兵器从头顶划过,手中剑芒暴涨,攻向使鞭那人,使鞭人不敢硬接,赶忙卷起长鞭,转动如飞来化解剑气,可那人剑气无匹,眼看使鞭人抵挡不住,忽然又冒出来两个黑衣人,一人手带精铁拳套,另一个舞动长袖,以长袖做为武器。使剑人只能回身自救,长剑快如闪电,后发先至的逼退使拳套之人,谁想他这一剑只是虚招,在半路陡转,改攻使袖人的胳膊。‘叮’一声,那人胳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使剑人‘咦’了一声,没想到他的胳膊竟是一截假肢。使袖人虽躲过一劫,却被那一刺之力震退数步。洛天初见他剑法如此精妙,暗吃一惊,可当看清那人相貌时,惊讶之情更甚,竟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柳少卿。他怎么会到关中来了?那七个黑衣人是谁?他们怎么会打起来?不管怎样都不关自己的事,他放下心来,以瞧热闹的心态观看打斗。 柳少卿的剑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比燕京时更有精进。数招之内便化解了四面八方的进攻,往往一剑就能逼得对手手忙脚乱,如果单打独斗,那七人无一是他十合之将。洛天初暗想他的剑法只在自己之上。 黑衣人们打得甚是聪明,绝不和柳少卿硬拼,而是采用车轮战,场上始终保持五人围攻,两人休息。时候长了,柳少卿的脸颊上也流下汗来,闪躲的身法也渐渐迟缓。洛天初暗自担心,他倒不是向着柳少卿,只是觉得七打一并不公平,泛起侠义心肠罢了。 这时场上战局突变,一个矮小不起眼的黑衣人趁柳少卿不备从后刺出匕首。柳少卿全神应付前面,忽略了身后,好在他反应极快,当匕首刺中皮肉时猛地警觉,身子一拧,泥鳅般滑了出去,锋利的匕首贴着他胸前滑过,柳少卿的问情剑却刺穿了了那人的喉咙,那人倒下时喉咙间血如泉涌。柳少卿也是心有余悸,暗叫好险。 其他黑衣人同时停住不攻,使长鞭的高瘦汉子道:“柳庄主,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们兄弟对神剑山庄甚是敬重,只要你肯把东西交出来,我们马上就走,绝不和你为难。”柳少卿借机调整气息,不动声色道:“我已杀了你们的人,你们不为他报仇么?”高瘦之人道:“技不如人,死有余辜,我们的任务只是把东西带回去,其他的不管。”柳少卿道:“我若猜的不错,你们便是‘一鞭断石’程简,‘云中搜’孙兴,‘双刀王’王英,‘剑狂’乔南,‘神笔书生’丁莫,‘铁袖先生’梁雨中,‘暗影刺客’吴军侯。我猜的可对么?”使鞭人神色一变,道:“没想到庄主竟认得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在下就是程简。吴军侯已死于阁下剑下,从此再无这号人物了。”柳少卿道:“你们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为何也投靠金国,甘为鹰犬。”程简冷笑道:“人为财死,金国保我们荣华富贵,我们当然为他卖命。也奉劝柳庄主一句,别不识抬举,快把东西拿出来吧。”柳少卿淡淡道:“柳某人最不怕威胁,富贵再好也是给活人享用的,死人什么都得不到。” 程简笑道:“口气倒不小,可惜今天死的一定是你。”柳少卿道:“哦?”程简得意道:“你可知我们为何停止不攻?”柳少卿道:“因为你们还不想死。”程简笑道:“不错,你的剑法确实出神入化,我们不敢冒险。你既瞧出了我们的身份,想必也了解我们的手段,你倒想想暗影刺客吴军侯除了刺杀外还擅长什么?”柳少卿想也不想道:“用毒。”他刚说完,神色一变,暗提了一口真气,骇然发觉体内竟一丝真气也无,四肢软绵绵的,也无半分力气,心想刚才只是被匕首擦破了皮,就已中毒,可见那毒药多么厉害,赶紧原地坐下,封住周身大穴,减缓毒性扩散。 程简得意笑道:“我们就是在等你身上的毒发作,就算你自封穴道也只能再活两个时辰,若你肯把东西交出来,我马上给你解药。”柳少卿冷笑一声,没有理他,神情倨傲不屑,哪怕是死亡也无法改变他骨子里的冷傲气质。洛天初暗自称赞,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剑客品质。 程简试探道:“那东西是不是就在你身上?”柳少卿道:“你过来搜搜就知道了。”程简不敢,就算柳少卿身中剧毒,他还是不敢。剑狂乔南上前道:“大哥,我么先废了他的武功,再找个僻静地方搜身,若东西不在,便请铁袖先生逼供,不怕他不张口。”铁袖先生梁雨中就是那个装有假肢之人,他平生最恨四肢健全的人,擅用酷刑,凡是被他用过刑的,最的大希望就是早点死。程简点头道:“就这么办,大伙一起上。”柳少卿长出了口气,看了看周围环境,默默叹息,暗想我虎落平阳被犬欺,竟会死在这荒郊野林。 洛天初心想柳少卿毕竟是一代名剑,不应该死得如此不值,便有了相救之心,悄悄从树上滑下,从后面接近那些黑衣人。黑衣人的注意力都在柳少卿身上,谁也没发现他,只有迎面的柳少卿看见了,微微一愣,很快将目光移向别处。洛天初首先发难的对象是剑狂乔南,因他是使剑的,只要抢得剑就什么都不怕了。洛天初的拳脚功夫虽不值一提,可他内力浑厚,威力也是非同小可,一把扣住了乔南的脉门,掌缘在他后颈上一切,乔南闷哼一声栽倒于地,长剑落入在洛天初手中。 黑衣人这才发觉后面有人,呼喝一声四散开去,警惕的打量着洛天初。程简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偷袭我们?”洛天初不答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待看清洛天初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程简稳住心神道:“年轻人莫要多管闲事,道出你的师承来历,以免误会伤了和气。”洛天初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剑,适应着它的重量,道:“我无门无派,只是看不惯你们以多欺少,这才想管一管闲事。”程简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暗犯嘀咕,冲“双刀王”王英一使眼色,让他试试洛天初的斤两。(。) 第十章 又见少卿(下)四更 王英会意,倒提双刀笑呵呵的走到洛天初近前,道:“我们兄弟约好在这里比武的,小兄弟可别误会,来,咱们借一步说话。”他看似友善的去拍洛天初的肩膀,手上却含了阴劲儿,要一把捏碎他的骨头。就在手掌搭上肩膀的一刹那,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从洛天初体内涌出,这股反弹之力竟比手上的内劲还强,猛地被震开,脸上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所有人都看出他是被护体真气反震,却没人相信这少年有如此神功。神笔书生丁莫上前道:“少侠果然深藏不露,在下愿领教高招。”洛天初一抱拳道:“请。”丁莫的判官笔化作虚影点点,攻向洛天初周身大穴。洛天初一眼看出影中虚实,长剑徐徐刺出,看似平凡无奇的一剑立时破了所有虚影。丁莫大吃一惊,感到对方剑上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判官笔不由自主的被吸了过去,内力远非自己所及。丁莫决定将计就计,利用判官笔一寸短一寸险的特点,采用近身战术。他右手腕一翻,判官笔缠住长剑,左手笔捣向洛天初心窝。谁知剑上蓦地爆出一股巨大的剑气,将他整个人震得向后飞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昏厥过去。剩下的人全部大惊失色,都看出这少年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程简神色忽地一动,惊疑道:“阁下武功出神入化,我能想到关中的少年英雄只有一位,莫非你就是洛天初?”洛天初道:“正是在下,如果诸位一对一的和柳庄主比武,在下绝不干预。但以卑鄙伎俩暗算对方,我就看不过眼了。”程简道:“洛堡主与姓柳的有交情?”洛天初道:“只是认识。”程简道:“姓柳的窃取了我大金国的重要之物,还望洛堡主高抬贵手,不要干预此事。”他的语气已极其谦卑,因他清楚这里是洛天初的地盘,和对方闹翻的结果只会更糟。” 柳少卿冷笑道:“那东西真是你们金国的么?”程简并不理他,只问洛天初道:“不知洛堡主肯不肯赏这个面子,这份恩情我们兄弟将来必报。”洛天初笑道:“诸位应该清楚我血刀堡是专和金国对着干的,凡是对金国不利的事,我们向来义无反顾。”程简道:“洛堡主当真要保这个人了。”洛天初点头道:“是。”程简道:“那好,我们这就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他说走就走,甚是干脆。洛天初反觉诧异,忽然想起一事道:“且慢,把解药留下。”程简道:“不瞒洛堡主,吴军侯的毒是没有解药的。”洛天初皱眉道:“怎会没有解药?”程简道:“解药的配制之法只有吴军侯一人知道,他从不带成药在身上,以防对手中毒后直接杀了他来取解药,这样一来对手有所顾忌,便不敢杀他。”洛天初来到吴军侯尸体上摸索一番,确实什么都没摸到。程简道:“洛堡主,我们可以走了么?”洛天初点了点头道:“请吧。”程简他们抬起同伴,匆匆离开了树林。 在路上孙兴问程简道:“怎么就这么走了?东西还没拿到呢。”程简道:“吴军侯已死,王英,乔南,丁莫也昏迷不能战,就你,我,梁先生三人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再说那小子随时可调军队过来,那时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孙兴道:“完颜殿下那里该如何交代?”程简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好在我们还活着,柳少卿说的那句话不错,死人是什么都享用不了的。” 待黑衣人走后,柳少卿体内的毒素也渐渐扩散,浑身乏力,渐渐昏倒在地。洛天初心想总不能把他扔在这里,救人救到底,还是带回长安替他解毒。洛天初拾起吴军侯的带毒匕首,心想小朱常与毒物接触,说不定能分辨出来匕首的毒性。 洛天初抬着柳少卿出了树林,将他身体搭在马背上,牵马而行。行出十里忽见前方烟尘滚滚,一行骑兵迎面驰来。当先的是赵横山,顾遥,朱雨时,铁鹰,严魏风,东郭问刀,令雪儿。原来公孙明月回到城中见他一个时辰还未回来,放心不下,便召集众人带着一百骑兵前去接应,令雪儿关心急切,也就跟着前来。 大家见洛天初安然无事,都放下心来,朱雨时道:“你没受伤吧。”洛天初摇头笑道:“我没事。只是这位仁兄中了毒,要赶快回城救治。”顾遥道:“这人是谁,莫非堡主打伤了他?”洛天初笑道:“我又不会用毒,当然不是我伤的。”待看清那人是柳少卿时,众人都吃了一惊。赵横山撇嘴道:“怎地是这小子?”洛天初边走边将经过讲述一遍,赵横山听完不满道:“这小子傲气的紧,下巴都快仰上了天,就该让他吃吃苦头,堡主何必救他。”洛天初道:“他取走了金国的重要之物,金国蒙受损失便是帮了我们。我们现在虽是起义军,到底还是江湖中人,侠义之道不可失,怎能见死不救。”赵横山道:“安正洒家就是看不惯这小子。” 洛天初取出匕首交于朱雨时道:“你看看锋口处淬的是什么毒,能不能解?”朱雨时拿过匕首闻了闻道:“气味散了,闻不出来,我要回去好好看看。”洛天初点头道:“你先回去辨认,解毒的方子也要你来开。”朱雨时道:“好,哎,要是贾师傅不走,他老人家一下就看得出来。我先行一步了。”令雪儿扭头看了看柳少卿苍白的脸庞,想到燕京时曾和他对酌谈天,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孤傲不世,现在却落得如此狼狈,心中也很担心。 回到长安城时天已擦黑,行到府衙后赵横山等人告辞离开,只剩令雪儿陪着洛天初,由四名士兵抬着柳少卿进了后院的一座厢房。早回来半个时辰的朱雨时用小刀刮下了匕首上的毒粉,先用几滴热水冲开,查看了水中的毒液,再用火将毒液烧成粉末,嗅了几嗅,才最终确认此毒是用西域黄杨提炼出来,毒性虽烈却不难解,在《蛊王经》中有详细记载。 朱雨时直接写好了方子,交于士兵去药铺抓药。又让人烧了三大缸水,倒进三个木桶之中,房内湿气腾腾,烟雾缭绕,不一会儿药材送回,朱雨时将药材捻碎,一半洒落在其中两个木桶中,另一半令人用温火熬汤。药入木桶后,房内顿时弥漫出浓郁的草药味,朱雨时道:“大小姐请回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和小洛了。”令雪儿道:“没关系,我不会影响你们的。”朱雨时笑道:“我们要脱衣服下水逼毒,大小姐难道也要看?”令雪儿俊脸一红,嗔道:“谁要看,我走了。” 朱雨时和洛天初相视一笑,由洛天初抱起柳少卿的身子进入房中,关上了门。热气瞬间充盈满屋,两人都热的满头大汗,仅穿着一件单衣。也脱下了柳少卿的外套,叠好后放在床头,至于藏着什么东西,洛天初看都没看。朱雨时道:“我们要有一人和他入水,以内功将他体内的毒逼出来,须用一个时辰。前半个时辰我来,后半个时辰比较关键,需要强大的内力才能将毒彻底逼净,就由你来了。”洛天初道:“好,没问题。”朱雨时道:“我现在告诉你运功的路径,你先看我示范。”洛天初点头应是。 朱雨时说明了逼毒的经脉走势后,便将柳少卿放入药水中,时而用双掌抵住他后心,时而击打他身上穴位,又时而在他前胸推宫过血。朱雨时的内力将他体毒逼向体外,热水涨开了毛孔,毒物扩散进了水中。那药水正是此毒克星,一入水便被化解。半个时辰后水桶的水已变成了乌黑色,朱雨时收住功力,将柳少卿放入另一桶药水里,让洛天初用同样的办法逼毒。洛天初按着相同方法做了一遍,第二桶水虽也变成了黑色,只是颜色比第一桶淡了许多。 又过了半个时辰,朱雨时拿银针刺入柳少卿的伤口处,见针上的血色呈红色,道:“他身上的毒已尽解,把他放进第三个桶里洗干净就可以出来了。数日即可痊愈。洛天初道:“好。”抬着柳少卿离开药桶。其实柳少卿已转醒片刻,知道二人在帮自己解毒,低声道:“多谢。”洛天初道:“柳庄主客气,可觉得好些?”柳少卿点头道:“身子已有力气,我自己洗便好,不必劳烦二位。”洛天初点头道:“那我们就在外面等候。”柳少卿点了点头。(。) 第一章 前辽宝藏(上)求推荐~~ 柳少卿洗完来到大厅,他脸色憔悴,好像大病初愈,尽管他生性孤冷,却绝非无礼之人,当下抱拳道:“多谢二位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二人起身还礼,朱雨时道:“汤药已经熬好,还请趁热喝下。”柳少卿道了声“是”,拿起汤碗一口气喝下。洛天初道:“庄主体毒方解,不宜食荤腥之物,在下预备了几道素菜,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柳少卿道:“在下吃惯素食,再好不过了。” 三人围桌坐下,三菜一汤,比较简单。柳少卿虽饥肠辘辘,但吃饭时仍然彬彬有礼,毫不失态。他筷碗不触,仅用单手,嚼食无声,吃饭不言,不挑不拣,粒米不剩。和洛天初,朱雨时的狼吞虎咽截然不同。洛天初两手抱起大碗,仰脖喝汤,滋滋有声,见柳少卿停筷不吃,便问道:“庄主吃饱了么?”柳少卿点头道:“多谢款待。”洛天初一抹嘴道:“庄主身子还未康复,请安心在此调养,我已安排了人每天为庄主熬药。”柳少卿道:“承蒙相救,不敢再叨扰了。” 洛天初笑道:“若今日被围攻是我,庄主会不会出手相助?”柳少卿想了想道:“会。”洛天初笑道:“那就是了,我们都是侠义之人,就不必再客气了,安心住下便是。”柳少卿点了点头,道:“二位不想知道我拿了金国的什么东西么?”洛天初笑道:“庄主想说自然会说,不方便也不用勉强。”柳少卿道:“没什么不方便的,那东西本就不属于金国。但金国却想据为己有。” 朱雨时好奇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柳少卿道:“是张藏宝图。”二人惊呼道:“藏宝图?”柳少卿道:“这藏宝图本是前辽国的,檀渊之盟后,辽国进入了全盛时期,辽圣宗居安思危,将一大批金银珠宝存放起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如果以后国运不济,也好给子孙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据说这批宝藏的价值富可敌国。历经兴,道两宗的内部政变,辽国国势衰退,女真人崛起,建立金国,取代辽国在北方霸主的地位。辽国兵败后,最后一任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带领着八名侍卫亡命天涯。金国为了让辽国降臣彻底死心,故意放出消息说耶律延禧已被斩首,实际并未拿住。这么多年过去,耶律延禧和八名侍卫隐姓埋名,落户山野。金国占领北方多年,大势已定,就算耶律延禧复出也掀不起什么大浪,然而金国仍不放弃寻找,为的就是追查那笔宝藏的下落。原来辽国降臣中有名宦官告密说见过那张藏宝图,所以金国才坚信此事。耶律延禧虽有复国之心,怎奈苦无良机,后来年岁已大,相继死去,死前将藏宝图交给了最后一名活着的侍卫,那人名叫耶律西,当时也已五十多岁。耶律延禧让他将藏宝图转送给有能力对抗金国之人,哪怕那人不是辽国皇族也无妨,只要能推翻金国,为大辽报仇,一切在所不惜。” 洛天初奇道:“如此隐秘的事庄主又如何得知?”柳少卿道:“正是耶律西告诉我的。耶律西掩埋了故主尸体,离开深山,寻找藏宝图的继承人。他本想将图交于南宋,可听说南宋官家并非明君便打消了念头。辗转多年后才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洛天初道:“是谁?”柳少卿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就是你。”洛天初愣了愣,不敢相信道:“我?”柳少卿道:“你们连败金军,坐拥关中京兆府,势头正盛,耶律西本打算亲自来长安拜会你,谁知在路上碰到了程简七人。程简他们一年前受雇于金国,专门执行暗杀等隐秘任务,捉拿耶律延禧亦是他们的任务之一。耶律西时运不佳,被七人查出身份,自是大打出手。耶律西武功虽不弱,但比不上七人联手,眼看就要落败被擒,恰巧我路经那里。燕京比武后我心情沉闷,不想立刻返回山庄,便游历天下,磨练心志和剑法。当时见到耶律西宁死不屈,念他忠勇,便现身相救,带着他边打边撤。程简七人不敢过分逼近,只是远远跟随,遇到机会便打斗一番。打斗中我难以保护耶律西,他伤上加上,眼见不活了,临死前将藏宝图托付于我,告知来龙去脉,请我将藏宝图转交给你。我不愿辜负他的临终托付,便来关中寻你。那七人也尾随前来,一路打到这里,这便是经过。” 洛天初受宠若惊道:“我何等何能,竟被耶律西如此看重。”柳少卿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卷,道:“就是它了,交给你后也算完成我的一桩心愿。”洛天初接过羊皮卷,展开一看,见上面绘着许多房屋和街道,是一张城中图,图中的一座府邸上用朱笔画了一个圈,想必藏宝地点就在府邸之中。洛天初见右下角处写着‘上京一览图’,奇道:“这上京是指何处?”柳少卿道:“前辽实行五京制,上京便是前辽的都城临潢。” 洛天初道:“这些年战事不断,朝代更替,也不知这宅院是否还在。”柳少卿道:“就算房子不在,宝藏也一定在的,不然金国也不会找了。”洛天初喜道:“这一年来我们招募新兵,军费紧张,这笔宝藏真是雪中送炭。柳庄主送来如此厚礼,得手后无论如何你也要收下一半。”柳少卿道:“在下早将此生献于剑道,钱财并非所求,我分文不要。”洛天初道:“那如何过意的去,多少也要感谢一下。”柳少卿道:“你如果要去寻宝,我可随行相助,深入金国危险之地正是最好的历练。事成后我要拿走宝藏中的一物。”洛天初喜道:“有柳庄主肯相助真是再好不过,那时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柳少卿道:“二位可知神剑山庄的来由?”洛天初不好意思道:“我们见识不广,还望柳庄主赐教。”柳少卿道:“神剑山庄由我曾祖父,曾祖母创立,二人所用的都是当世神剑,一柄绝情,一柄问情,神剑山庄便从此得名。那一年我曾祖父为了追求剑道的至高境界,携绝情剑隐居悟道,一去便没有回来,谁也不知他的下落。绝情剑也石沉大海。然而耶律西告诉我绝情剑也在宝藏之中,所以我才动了要找宝藏之心。绝情剑是我家传宝剑,不可遗失在外,但凭我一人之力也无法找回,所以我们各取所需。”洛天初笑道:“好!那我们就一去起临潢寻宝,明日我们和军师商量一下就可以出发。” 二人告辞出了厢房,离开小院后见令雪儿坐在荷塘边向水里扔着石子。朱雨时微笑道:“不打扰你了。”洛天初也笑道:“是你急着想回去陪两位弟妹吧。”朱雨时笑骂一声,先行离去。(。) 第一章 前辽宝藏(下)求推荐`~ 天初轻轻来到令雪儿身边道:“夜深了,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令雪儿道:“回去也睡不着,就在这儿等你了,对了,他可好些了?”洛天初笑道:“你很关心柳庄主嘛?”令雪儿小脸一板道:“没个正经,我回去了。”说罢将手中石子全部投于塘中,起身要走,洛天初忙道:“别生气别生气,怪我不会说话。”令雪儿道:“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惹我。”洛天初道:“不敢,不敢。小朱已为柳庄主解毒,已经无碍了。”令雪儿点头道:“他总算是我的朋友,没事就好。你陪我沿着池塘走走吧。”洛天初道:“好。” 夏风熏人,荷塘月色,花香幽兰,园静无声。灯火迷离,更添风情雅致,一对玉人踏着石阶走进塘心小亭,在圆桌旁坐下。望着一塘朦胧的池水,洛天初道:“如此夜色让人沉醉,不知有多少豪杰在取得成就后就迷失在了温柔乡,不思进取,只图安乐,最后功败垂成。如今我们得到的便似水中明月,只有抬起头来才能看到真的月亮,那才是‘天下’。”令雪儿道:“你已是关中之主,实现了父亲的称雄之愿,还不满足么?” 洛天初仰望星空,悠悠道:“关中只是第一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令雪儿道:“你说来听听。”洛天初微笑道:“我怕说出来吓着你。”令雪儿不服气道:“我有那么胆小么?你是我未来的夫君,应该听一听你的胸中之志。”洛天初道:“我的志向从未向别人吐露过,今天就说于你听。我的目标是夺取天下,另造乾坤!”令雪儿果然吃惊道:“你想当皇帝?”洛天初道:“皇帝倒没兴趣,我只喜欢征讨天下,令异邦俯首!”令雪儿娇躯微颤,害怕道:“我不希望你打天下,更不希望你做皇帝。”洛天初听她说的坚决,好奇问道:“为什么?”令雪儿道:“打天下就必须要杀人,不是你杀别人就是别人杀你,就算你武功再高,再会打仗,也难免有失算之时。就算你做了皇帝,也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你也一定会纳很多嫔妃,我不要你喜欢那么多人,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你也只属于我一个。” 说到最后她神情激动,眼圈湿润,隐有泪花闪动,就好像洛天初真的当上了皇帝一般。要知令雪儿从小便如明珠般被大家捧在手心,令君来的离世对她是个巨大的打击,随后母亲和弟弟的离开更让她感觉到无依无靠,精神上唯一的支柱便是洛天初,只想紧紧的抓在手中。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想让洛天初争什么天下,更不想让他当上皇帝后坐拥三宫六院。只想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仅此而已。 洛天初道:“我刚才只是设想而已,现在时机远不成熟,我们实力仍很弱小,别说争霸天下了,守住关中就不错了,你不要想太多了。”令雪儿道:“我知道,但如果有朝一日你真做了皇帝,你会不会纳很多嫔妃。”洛天初心想雪儿真是小孩性子,远在天边的事说的好像近在眼前。随口说道:“不会,好么?”令雪儿松了口气,道:“好,我相信你。” 洛天初道:“对了,这次柳庄主带来了一张前辽国的藏宝图,我们准备这两天就去寻宝。”令雪儿道:“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带我去么?”洛天初道:“宝藏在金国境内,我不想你去冒险,你就在长安等我们吧。”令雪儿不死心道:“我不会妨碍你们的,带上我吧。”洛天初道:“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如果身份暴露,金国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杀我们,你去的话还要分心照顾你。”令雪儿嘟嘴道:“你还是嫌我累赘。”洛天初道:“我看得出你这一年练武勤奋,武功大进,假以时日定能帮到我的。”令雪儿叹道:“别安慰我了,你要去我不拦着,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洛天初道:“放心吧。”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洛天初便送她回房。 次日,洛天初召集大家在二堂议事,除了镇守潼关的陆飞,杜杀,蔡怜花外,余人尽皆出席,其中还有已为人妇的何月莲和姜奴儿。姜奴儿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走起路来格外小心。洛天初道:“弟妹行动不便,还是回去静养吧。”姜奴儿笑道:“有劳叔叔关心,多出来活动活动对孩子也有好处。”朱雨时红光满面,幸福之情溢于言表,为姜奴儿倒茶送水,嘘寒问暖。身为客人的柳少卿坐在公孙明月下首。赵横山一直看他不顺眼,鼻间哼了一声,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对面。柳少卿对他视而不见,眼睛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后面的令雪儿。令雪儿对他点头微笑,柳少卿也抱之一笑,眼中却含有复杂之色。顾遥,严魏风,铁鹰,东郭问刀相继来到,议事开始。 洛天初先将藏宝图的事说了一遍,询问大家的意见。赵横山想也不想道:“姓柳的小子信不过,说不定他勾结了金国来引我们上钩,还是先将这小子擒住,仔细拷问一番再说。”柳少卿对他容忍到现在全看在洛天初的救命之恩,此时目色一寒,盯着赵横山,秀长白皙的手掌握住了问情剑的剑柄。 赵横山生出感应,豹眼圆瞪,直视他道:“你待怎地?”柳少卿站起身,冷冷道:“你出来。”他体毒刚刚去尽,内力还未恢复,身子仍然虚弱,挑战赵横山实为不智,但他宁可战死也绝不受辱。赵横山知他状态不佳,心想不趁现在揍你等待何时,朗声道:“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出来罢!”形势立刻变得剑拔弩张,洛天初忙道:“两位稍安勿躁,有事好好说。”说着走到二人中间,将他们隔开,道:“请二位归位,就当给我一个薄面。”二人自知打不起来,默默退回座位。 洛天初松了口气,道:“这份藏宝图是柳庄主冒着性命危险送来的,大家都该感激,再胡乱猜忌就伤和气了。我们要议的是要拿这张藏宝图怎么办。”公孙明月道:“如果图是真的,所埋之物必定价值连城,我们的军费已经捉襟见肘,如果能得到这笔钱财无疑是雪中送炭。属下认为这个险值得冒。”洛天初点头道:“大家的意见呢?”顾遥道:“我同意军师的看法,我军的兵器和盔甲多为战利品,已经破旧不堪,急需打造一批新的装备,这批宝藏正是我们急需的。”其他人也纷纷附议。 洛天初最后才问赵横山道:“赵堂主以为如何?”赵横山先白了柳少卿一眼,故作沉吟道:“让洒家同意也可以,不过洒家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洛天初奇道:“你赞成就赞成,不赞成就不赞成,还讲什么条件。”赵横山道:“只要带上洒家去寻宝,洒家什么都答应你们。”洛天初失笑道:“这就是你的条件?”赵横山郑重点头道:“不错,这趟洒家必须跟你们去。”洛天初道:“留守长安的责任更大,赵堂主。。。” 赵横山截口道:“别当洒家啥都不懂,长安有军师,小顾,小严,小鹰,小刀足矣。潼关又有老陆守着,固若金汤,洒家就是个闲人,不跟你们寻宝作甚。”洛天初道:“我们要去的是金国腹地,我怕你性子急,捅了娄子,坏了大计。”赵横山发誓道:“洒家保证听你吩咐还不行么,一年前在神岔要不是洒家及时出现,你们想击退金兵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吧,可见洒家是我堡的福将呢。”洛天初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赵横山的武功确实能帮上大忙,但万一犯起浑来谁都管不住他,是个潜在的隐患,只好求救的看向公孙明月。(。) 第二章 幸福生活 三更 公孙明月会意,笑着对赵横山道:“藏宝图是柳庄主带来的,此行人家是必去的,你刚才得罪了人家,只怕人家不愿与你同行。我看你不如先向柳庄主道歉,只要人家同意你去,堡主自无话说。” 洛天初心里好笑,心想还是军师对他有办法。赵横山脸憋得通红,肌肉抽搐几下,嘴张了几张,怎么也开不了口。柳少卿将头扭到一边,拿起桌上的茶碗,呷了口茶,竟闭上了眼睛。赵横山恨得牙痒痒,深吸了一口气,做出虚伪的笑脸,道:“柳庄主,洒家刚才多有得罪,望你海涵。” 他那火爆性子说出这番话已着实不易,谁知柳少卿毫不买账,竟像是睡着了。赵横山的脸憋成了酱紫色,铁丝般的头发和胡须根根竖起,眼睛瞪得犹如铜铃,显然已气到极点。洛天初和公孙明月都警惕了起来,生怕赵横山忍耐不住一掌轰上去。出乎意料的是,赵横山再次做出了笑脸,道:“柳庄主,在下保证路上绝不和你犯浑,还。。。还听从你的调遣,如何?敢烦你就同意了罢。” 大家都紧张的望向柳少卿,心想赵横山从未如此求人,要是柳少卿再拒之不理,谁都能想象会发生什么。好在柳少卿终于有了反应,鼻间轻轻‘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道:“你既已知错,那我也不和你计较。要是再无理取闹就遣你回来。明白了么?”赵横山闷哼一声,道:“明白了。”说罢转脸就走,来到公孙明月面前道:“姓柳的。。。柳庄主已经同意了,军师没话说了吧。”大家都松了口气,公孙明月笑道:“柳庄主既然没有意见,那你就去吧。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要是在路上犯浑,就马上回来。” 最后寻宝人选定为洛天初,柳少卿,朱雨时,赵横山和李晓。李晓的武功虽然不济,但他做事八面玲珑,善于打听消息,缺少不得。长安事务由公孙明月和崔兴处理,其他人留守协助。公孙明月忽然道:“此行深入金国腹地,很多金人都见过你们的模样,万一被认出来就麻烦了,程简他们也认得柳庄主,露面也很危险。”洛天初道:“军师提醒的是,该如何是好。”顾瑶笑道:“军师这么说必有解决之法,堡主何须担心。” 公孙明月笑了笑,道:“高玄为人虽不值一提,但他的易容手法却是天下无双,制作的人皮面具惟妙惟肖,与真脸无异。回来整顿时我已派兵搜了他的锁妖寨,找出面具八张,你们带上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就不怕认出了。”洛天初大喜道:“好极了,请军师把面具拿来试试吧。”公孙明月吩咐士兵去取,不一会儿士兵拿来了一个方盒放于桌上,打开盖子,见里面叠放着一张张的人皮面套,毛发皆全,肤薄如纸,栩栩如生,只是两眼处空洞无物,令人毛骨悚然。公孙明月道:“高玄风流成性,所以大多数的面具都是英俊少年,只有几张例外,你们过来挑一挑吧。说着将八张面具并列摆在案上,众人纷纷围拢过去观瞧。 柳少卿皱了皱眉,知这是用真人的面皮制成,觉得有些恶心。而怀有身孕的姜奴儿看罢想到了一些恶心事物,冲到门外呕吐。朱雨时和何月莲赶忙过去照料。她吐完后便和何月莲一道先回去了。 朱雨时回到长案前,拿起一张面套,撑开底部松紧的皮洞,套进头里。面具弹性十足,无论头颅多大都能戴上。他将面具戴好后,露出了眼睛,在场众人无不惊呼,朱雨时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小眼炯炯有神,皮肤凝细如水,嘴唇红如涂脂,像是书香门第的风雅公子,除了那身洗的发白的破旧行头外,再无半分朱雨时的影子。 朱雨时望着大家惊奇的目光,也感好奇,令雪儿将贵妃镜递给了他,他看罢也吓了一跳,摸着自己的脸道:“太厉害了,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你们能看出破绽么?”众人全都摇头,洛天初笑道:“这样一来就可以放心去寻宝了,就算碰见完颜兀术也不用担心。”公孙明月道:“堡主打算何日动身?”洛天初道:“再柳庄主身体养好了就走,宝藏已在那里几百年,不着急这几天了。”柳少卿道:“我在路上也能养伤,不用为我耽搁,明天就可动身。”洛天初道:“那边依柳庄主所说,明天动身。” 议事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洛天初单独留下了公孙明月。公孙明月知他有要事相谈,问道:“堡主有吩咐?”洛天初道:“现在就你我二人,师傅还是叫我小洛吧,在堡中我资历最浅,承蒙堡主器重才做得堡主之位,至今仍有不安。”公孙明月起身道:“堡主之位唯能者居之,如果论资排辈,铁寒最有资格,可能让他做么。令堡主慧眼识人才有了这关中基业,请堡主不要多想。”洛天初道:“在下定不辜负大家期望。想当年令堡主威震燕京,武功天下第一,《血刀九绝》更是击败了众多高手,在下虽继承了血刀,却不知《血刀九绝》的刀谱现在何处,我若有幸学到上面的刀法,就算以后遇上完颜离和倪红颜也不怕了。”公孙明月心中好笑,心想你明知刀谱在我这里,却费了这么多话想让我自己说出来,便道:“令堡主已将刀谱交于属下保管,并嘱咐属下暂时不能将刀谱传你。”洛天初奇道:“为什么?”公孙明月道:“令堡主说血刀魔性太大,若无坚强的定力难以驾驭。不让你练也是为了你好,你所学的武功足让你受用终生。没必要再练刀法了。”洛天初道:“可那刀法实在惊人,我也是学武之人,真的很想一试究竟。” 公孙明月笑道:“令堡主料到你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他让属下转告你,武学是永无止境的,《降魔剑典》和《易筋经》博大精深,就算你天纵英才,想要领悟最高境界也要用大半辈子。功成后的威力也不逊于《血刀九绝》。另外令堡主还说,学武最忌杂而不专,贪多反会让武功退步。属下也认为这番话有些道理,望堡主三思。”洛天初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再讨要了。 朱雨时与二女成婚时,长安的权贵争相送上厚礼,金大官人更不惜送上了一座豪宅。朱雨时一直过着清苦的生活,说什么也不敢接受,最后还是洛天初相劝才同意入住,从此那宅院便成了“朱府”。朱李氏也搬进来同住,一家人幸福美满。如今朱雨时过着“老爷”般的生活,呼奴唤婢,养尊处优。皮肤也变白了,身子也长肉了,也有更多的时间练功,内功和轻功都有长足的长进。 他专为蛊王鹰修了一座三丈高的木屋,屋内可以遮风避雨,蛊王鹰甚通人性,时常回来歇息。起初朱雨时将鲜肉放在屋里,想喂养它们。谁知蛊王鹰从不吃济来之食,天天在外捕猎不断。朱雨时让铁匠打制了两只铁臂套,有时蛊王鹰会落在他的手臂上,和他吱啾“说话”。尽管朱雨时对它们甚是喜爱,却也不敢太过接近,稍有闪失就会中毒身亡。蛊王鹰所在的小院严禁外人进入,以防它们伤及无辜。 自从成婚后,身为正妻的何月莲便很少练剑,俨然成为了新宅的女主人,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平时孝敬朱李氏,和姜奴儿亲如姐妹。只是在房中与朱雨时独处时仍显羞涩,倒是侧室的姜奴儿先有了身孕。成婚时何仁瑾从龙虎山带来了嫁妆,对朱雨时这个女婿十分满意,白清华和董平也来观礼,在长安逗留了半个月才走。姜奴儿怀孕后便成了全家重点照顾的对象,朱李氏天天给她炖鸡熬汤,何月莲也雇了个有经验的婆子来陪伴姜奴儿,胎象一直稳定。 朱雨时担心姜奴儿的身子,快速奔回家中。直接越过围墙来到姜奴儿的小院,正碰见一名侍婢托着空盘从院中走出,问她道:“二夫人怎么样了?”侍婢道:“二夫人没事,大夫人刚吩咐奴婢炖了碗红枣粥给二夫人。”朱雨时放心道:“那就好。”侍婢道:“二夫人怀孕呕吐是正常现象,老爷不用太过担心。”朱雨时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是是。”他走进小院,轻叩房门。开门的是朱李氏,朱雨时忙施礼道:“娘。”朱李氏道:“小姜没事,你进来看看吧。” 姜奴儿正坐在圆桌旁喝着红枣粥,何月莲在一旁相陪,后面站着一名四十多岁的婆子。姜奴儿见到他灿然一笑,娇笑道:“相公。”朱雨时坐在她对面道:“还觉得难受么?”姜奴儿笑着摇摇头,脸上充盈着幸福之色道:“奴家好多了。”朱雨时笑道:“那就好,要身子稍有不适,就马上请大夫过来把脉,马虎不得。”姜奴儿笑道:“知道啦。”何月莲在一旁打趣道:“老爷什么时候成多嘴婆了。”朱雨时哈哈笑道:“我这是关心两个人啊,等你怀上了孩子,看我关心你不。”何月莲笑啐道:“少贫嘴。这里还有一碗粥,你要不要也吃一些。”朱雨时摇头道:“我不饿,都给奴儿吃罢。” 正在这时,有仆人在门外唤道:“老爷,你的鹰飞回来了。”朱雨时一听大喜,对二女道:“我出去看看。”何月莲皱眉道:“哎,不是说了让你别再接触毒物了,现在奴儿有孕,你可给我当心点。”朱雨时赔笑道:“我已经不炼蛊了,可是这鹰是贾师傅的心血,不能不管,而且奴儿她自己就是蛊师,才不在意那些东西呢。”何月莲没好气道:“去吧去吧,回来后去洗个澡,我可不想闻你身上的怪味。”朱雨时道:“是是,遵命。” 朱雨时快步走出屋子,抬头望去,见碧蓝如洗的天空上盘旋着两个黑点,朱雨时对着黑点“啾啾”两声,蛊王鹰听到声音后盘旋落进北院的木屋。朱雨时施展轻功来到北院,庄里的仆人都见惯了他在院里飞奔,也见惯不怪。过了一座雕花拱门便是一间仓房,朱雨时推门进去,从里面拿出他的铁护臂,戴上后匆匆来到北院。 蛊王鹰的小木屋用四根长木搭支,地上放着一把竹梯,以前朱雨时和蛊王鹰交流时从长梯爬到木屋附近,试探着和二鹰说话,动作小心谨慎。不久后和双鹰相熟,便用不着梯子来接近它们,站在木屋下“啾啾”两声,两只蛊王鹰露出头来,当看到是朱雨时,充满杀气的眼神才松懈下来,呼扇着翅膀飞下,一左一右的落在他的护臂上。它们似乎也知自身带着剧毒,一动不动的立于臂上,从不乱动。朱雨时笑着对它们打招呼,它们只看朱雨时一眼便将头转开,并没有十分热情。朱雨时却已相当满意,围着院子走上几圈,回到了木棚下道:“我明天要出趟远门,你们愿意一起来吗?”蛊王鹰看了看他,不知是明白还是不明白,蓦地震翅飞回木屋,不再出来了。朱雨时在树下喊道:“两位鹰兄,在下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会你们。” 到了夜里,一家五人在厅中用饭,厅内陈设都由钱大官人一手操办,极其豪华,檀木的桌椅,名家的字画,精美的瓷玉器,一人高的珊瑚树,姿态万千的盆景。每日的菜肴均为八菜两汤,厨子是原汴梁皇城的御厨,烧制的菜肴精美可口,一切开销皆由大官人支出,每月送来五百两两银子,从未短缺。 如此奢侈的生活朱雨时本是极力反对,曾向洛天初说要把宅院卖掉,遣散仆人,买栋小院安身足矣,把剩下的钱财充为军资。洛天初却说跟金大官人这种人打交道越是谦虚低调,他就越不拿你当回事,如果你不把他当回事,他反而对你恭敬有礼。朱雨时奇怪金大官人为何对自己如此巴结,洛天初笑说他知道我们是兄弟,巴结你就等于巴结我,你若不让他巴结,他会以为是我对他不满,反而惶恐不安。这种人虽然奸猾,但在本地影响很大,对我们有利用价值,还是拉拢为好。以后他给你什么就要什么,你要的越多他越高兴。(。) 第三章 连峰再现(上)四更 夜间朱雨时收拾好行装后,洗完澡后,便在何月莲房中宿了。两人巫山**过后,静静相拥在一起。何月莲伏在他的胸膛上,脸上充满了疲倦和喜悦,柔声道:“奴家也想为相公生个孩子。”朱雨时道:“我看过黄历,今天是个好日子,说不定已经怀上了呢。”何月莲轻笑道:“但愿如此。”朱雨时轻抚着她后背,笑道:“刚才好么?”何月莲娇嘤一声,将身子扭到一旁,娇嗔道:“胡说什么呢。”朱雨时笑呵呵的半坐起来,将头凑近道:“都是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何月莲没好气道:“才成婚一年,什么老夫老妻的。”朱雨时重新躺下感慨道:“是啊,咱们才成婚一年,但我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似得。”何月莲好奇道:“这是为什么呢?”朱雨时道:“自从我第一次见你就把你当老婆了,这才觉得久了。”何月莲笑道:“去你的,对了,我且问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么?”朱雨时笑道:“怎么忘记,那时我还是临安城的小混混,跟着小洛去了聚凤楼的酒窖。。。。”何月莲截口道:“临安有那么多酒楼,你们为何偏去聚凤楼,你们难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还是故意去的,老实交代。” 朱雨时干笑道:“因为小洛不知道其他地方有狗洞,只有那里才能混进去,这才碰上了钟大哥和你。”何月莲轻哼一声,道:“姑且放过你,继续说吧。”朱雨时道:“小洛和我发现酒窖里有吃有喝,当然不会客气,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何月莲笑道:“当时我和两位师兄进去多时,见你们吃的正香,就没有打扰。要不是宋师。。。宋连锋有意要你们发现,凭你们那点道行根本看不见我们。”朱雨时承认道:“那时我们只懂打架斗殴,跟你们名家子弟当然比不了。对了,宋连峰还没有音信么?”何月莲摇头道:“我每个月都和父亲互通书信,他从未提起,想必是没有的。宋连峰和董师兄由父亲从小带大,视如己出,可以想象父亲对他有多伤心。”朱雨时叹道:“宋兄性情好胜,比武输给小洛,当众受辱,又失去了你,只怕会做出极端事来。”何月莲叹道:“说句不该说的话,他要是死了我虽会难过,但也安心了,要是还活着反倒觉得害怕。”朱雨时奇道:“你怕什么?”何月莲道:“我怕他会报复我们。”朱雨时笑道:“现在我也有信心打败他,有什么好怕的。”何月莲点头道:“说的也是,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朱雨时笑道:“当我在酒窖见到你以后就被迷住了,就想着讨你做老婆。”何月莲道:“呸,你们那时的德行见到漂亮姑娘就盯着不放,都想讨做老婆。”朱雨时发誓道:“看归看,但真正想娶的只有你一个。”何月莲笑道:“油嘴滑舌,你既然想娶我,为什么还在车里欺负我?”朱雨时喊冤道:“当时必须要为钟大哥止血,你又不告诉我穴道,只好用些手段了。”何月莲道:“当时真以为你是个轻薄小贼,真想把你杀了。”朱雨时想起往事,叹了口气道:“我和小洛若非碰上了钟大哥,说不定现在还在临安偷鸡摸狗,也不会认识你,更不会有现在的同床共枕,人的一生真是奇妙,有时不经意的走上一条路,或是碰见一个人便会改变一生的命运,所以我觉得人在任何时候都不用灰心丧气,因为机会一直都在。” 何月莲点头道:“咱们姻缘确实是拜钟大哥所赐,当时以为他是个浑人,接触久了才知是真正的好汉,比王人逍那样的衣冠禽兽强上百倍。”朱雨时笑道:“还记得路过的那个小酒馆么?当时钟大哥还逼咱们入洞房呢。”何月莲道:“幸好你算老实,不敢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有你好看的。”朱雨时坏笑道:“那我现在还算不算老实?”何月莲脸一红,拧了他一把道:“你现在就是个大坏蛋。” 一夜细雨,天露鱼白,青石大街一片湿凉,“吱呀”一声门响,打碎了清晨的宁静,朱雨时牵马携包,在家眷的陪同下出了朱府。朱雨回身道:“回去吧,风凉伤身。”何月莲和姜奴儿相继道:“相公保重。”朱雨时点点头,嘱咐姜奴儿道:“尤其是你,好好养胎便是立一大功。”姜奴儿摸着刚刚出怀的肚子,笑道:“相公放心。”朱雨时又嘱咐何月莲道:“家里事多,你也不要太累着。”何月莲微笑道:“知道了。”朱雨时最后在朱李氏身前跪倒,道:“娘,我去了。”朱李氏叹道:“我儿,你已是有家之人,在外面不要意气用事,多想想你未出世的孩儿。平安回来。”朱雨时感动道:“孩儿记下了。”朱李氏眼心中感慨,心想孩子终于长大成人了,他爹在天之灵亦可欣慰。 朱雨时告别众人,翻身上马,前往府衙。洛天初等人已在府衙外等候,令雪儿也随之送行。见到朱雨时后赵横山朗声笑道:“小朱你来晚了一刻,两位弟妹怎地不来相送。”朱雨时笑道:“日头未出,风寒的紧,弱质女流还是不要出来了。”令雪儿笑道:“奴儿妹妹身子有孕也就算了,你敢说月莲姐是弱质女流,看她的三尺青峰不追着你满院跑。”大家都哈哈一笑,洛天初道:“人已到齐,这就动身。”令雪儿关切道:“你多小心。”洛天初见她头发挽成了“同心髻”,知她心意,便点头道:“你也是。”令雪儿看向洛天初的目光含情脉脉,却不知远处的柳少卿也在默默注视着她。 赵横山催促道:“快走吧,今天要赶四百里路呢。”众人飞身上马而去。柳少卿最后一个上马,回头看了令雪儿一眼,面露迟疑之色,鼓足勇气道:“你保重。”令雪儿迷离的双眼只是痴痴望着洛天初的背影,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柳少卿脸上一红,颇觉尴尬,好在无人看见,当下一夹马腹,随后而去。 五人出了北门,向东北而行。洛天初他们难得出来一次,心情大好,清晨的空气带着雨露后的木叶芬芳,清凉入肺,又值初夏妙季,一路青山绿水,和风徐徐,令人神清气爽。他们有说有笑,似乎要去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在游山玩水。在他们的起哄下,李晓唱起了家乡歌谣:“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翻了筒,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这首民谣讽刺了北宋时蔡京等人的买卖官职,众人听罢拍手称妙,洛天初见柳少卿精神不振,问道:“柳庄主若觉不适,我们休息片刻再走。”柳少卿道:“不碍事的。”(。) 第三章 连峰再现(下)五更 求推荐 这一日赶了五百里路,路上没有宿点,到了夜里便躺在宽广的草地上睡觉。天上繁星密布,银河浮动,他们纷纷进入梦乡。到了次日,快至齐国地界,他们便戴上了人皮面具,都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人。洛天初成了一个忠厚老实的青年,朱雨时还是那个白面凤眼的公子哥,柳少卿变成了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李晓的面具最平凡无奇,这是他特意挑选的,为的就是不给别人留下印象。赵横山的面具最不符合他本性。他本想变成一个凶狠大汉,可高玄的面具都是用来勾引妇女的,没有相貌凶恶的,找来找去只有一个笑容可掬的胖子面具勉强适合。原来高玄发现有些女人不爱英俊小生,偏偏喜欢有亲和力的胖子,所以他有意做了一个,以赵横山的身材也只有这个面具可用。 当他戴上后变成了个身材魁梧的胖子,洛天初和朱雨时都忍不住偷笑出来。赵横山也知自己形象滑稽,瞪眼道:“好了,有什么好笑的。”朱雨时笑道:“赵堂主以后就一直带着它好了,这样人家见你也不害怕了。”赵横山道:“洒家就是要让人怕,再调侃洒家就打断你的腿。”朱雨时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他们进了河南境界后便不敢随便说话,也将武器藏了起来。午日当头,他们都感口渴,恰见道旁探出一支发黄的茶幡,露天茶棚中摆放着几张残缺不全的桌椅,身穿麻衣的小二正趴在桌上打盹。五人在茶棚前翻身下马,洛天初道:“店家,来壶茶吃。”小二忙惊醒过来,连声应诺道:“小店有新到的信阳毛尖,客观可要品尝?”洛天初将黑电系在马桩上,道:“甚好,麻烦小哥。”五人围桌而坐,不一会儿茶水送上。毛尖是才采的新茶,叶片微卷成块状,色泽黄亮,白毫显露,汤色橙黄,滋味醇甜爽口。赵横山是爱酒之人,漱过口后,唤道:“茶吃不惯,讨四角酒来。”小二道:“对不住客官,小店只卖茶,没有酒。”赵横山不满道:“做生意的怎地不卖酒?”要是他露出本来面目早吓的小儿说不出话了,可他现在面相和善,只是粗声粗气的有些吓人。 小儿赔笑道:“客观有所不知,小店以前倒是卖酒,只是过往客官吃茶居多,酒就不卖了。”赵横山道:“那你自己吃不吃酒?”小二笑道:“小人和家父闲时也吃两盅。”赵横山道:“把你们自己的酒拿来。”小二为难道:“这。。。”赵横山低骂一声“奶奶的”,取出一贯钱扔在桌上,道:“去拿!”小二两眼放光,忙道:“是是,客官稍后。”不大一会儿捧出了一坛红高粱,笑道:“这是自家酿酒,有些刚烈,客官不嫌弃就尝尝。”赵横山哂道:“是酒就好,烈酒更好。”小二笑道:“请客官慢用。”小二走后,洛天初道;“别吃太多,小心误事。”赵横山笑道:“你们何时见洒家吃醉过?洒家第一次和陆飞吃酒时。。。”洛天初皱眉道:“什么陆飞,别忘了你现在是谁。”赵横山恍然道:“是了,洒家现在叫李贵,洛堡主叫林修文,小朱叫林修武,和堡主扮作亲兄弟。李晓叫郭子君,柳庄主叫萧念祖,是我们的东家,一起前往辽东置办药材。”洛天初道:“记住就好。”赵横山道:“谁不知洒家记性最好,话说当年和陆飞吃酒时。。。”洛天初摇头苦笑。 吃喝一阵后,放下茶钱便要动身,忽见来路驰来一匹快马,骑士是名锦衣少年,腰挎宝剑,神采飞扬,在茶棚前飞身下马,不以为意的扫了他们一眼,隔着他们的桌子坐下,将宝剑放在桌上,道:“店家看茶。” 洛天初和朱雨时都暗吃一惊,那少年正是失踪的宋连峰,他既平安无事为何不回龙虎山?看他的衣着打扮,春风得意的样子似乎另有奇遇,他这一年做了什么?两人大惑不解,不动声色的暗自观察,发现宋连峰目光清亮,举止从容,武功好像大有长进。宋连峰虽看不出他们是谁,却对二人的目光生出感应,忽地扭头望向他们,洛天初和朱雨时微感吃惊,心想这小子真的进步不小,忙低头吃起了干粮,宋连峰也收回了目光。不一会儿茶水送上,他自斟自饮,悠然自得,时而望了望来路,似在等着什么人。 忽然又听见马蹄声响,八匹快马在茶棚前停住,乘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携带着兵器,一脸风尘。八人同时跳下马来,洛天初发现他们怒气冲冲,死盯着宋连峰。宋连峰自顾吃茶,浑不在意。为首一名锦袍老者,干巴巴的身子骨,眼睛炯炯有神,他强压着怒气,沉声道:“姓宋的,看你能跑到哪去。”宋连峰好整以暇道:“路掌门,你们追了我一路,不如先吃口热茶,再谈不迟。”那干瘦老者怒道:“你坏了那么多性命,还有心情吃茶么?” 宋连峰笑道:“比武切磋,刀剑无眼,怪的谁来?”干瘦老者道:“你们无仇无怨,点到为止即可,为何滥杀无辜。”宋连峰道:“行走江湖本就是半只脚踏在棺材里,被杀正常不过,诸位看开些好了。”干瘦老者还未说话,人群中跃出一位二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妇,长相俊俏,很有几分姿色,只是神色憔悴,两眼红肿,眉宇间杀气腾腾。她手持峨眉刺,身穿白色素缟,鬓发间插着白花,腰间系着黑带,显然家中新有丧事。那少妇挺峨嵋刺直扑宋连峰,怒叱道:“姓宋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宋连峰轻笑一声,稳坐不动。干瘦老者拦住那少妇道:“常夫人且慢,你一人非他敌手,要动手也是我们一起上。” 宋连峰道:“你‘俏飞燕’孙小梅也是出名的江湖美人,以你的姿色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可你父亲为了兄弟联姻从小就为你定下亲事,许配给了他义兄的小儿子常怀仁。常怀仁家世不错,武功也不俗,如果五官端正倒也配得上你,可他天生侏儒,满脸麻子,长得跟猪一样,你曾为了逃婚离家出走,最后被你父亲找回,狠狠训斥一顿,最后委屈的和常怀仁成婚,据说成婚当天你哭的跟泪人一样,在场宾客无不唏嘘,说你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如今你年纪尚轻,而我杀了你的夫君,你该高兴才是,怎么也来寻我晦气?” 孙小梅大怒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入常门自要恪守妇道,生是常家人,死是常家鬼。我和夫君相爱多年且是你这小贼可知,今天我非杀你报仇,然后在夫君坟前自刎!”洛天初等人听罢肃然起敬,暗赞她是个贞烈女子。宋连峰不屑道:“我好意指点你一条明路,你却不领情,那我就好事做到底,送你去和夫君团聚。”孙小梅喝道:“如此最好!”干瘦老者喝道:“姓宋的,我金沙帮跟你无怨无仇,你无故杀了老夫十名徒孙,路某今日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为他们讨回公道。”宋连峰一口气将杯中茶水吃尽,不耐烦道:“不错,你的徒孙都是我杀的,还有漠北三侠的大哥王净,天峰寨的瓢把子焦盖天,南山镖局的华老拳师,踏风郎君谭风,猿臂神拳袁雄也都是我杀的,你们聚在一起不就是想为他们报仇么,我现在不跑了,你们一起上吧。”(。) 第四章 少卿之剑(上) 姓路的老者名叫路广才,是金沙帮的帮主,在济南府一带有些名气,当下吩咐道:“大伙一起上,让他血债血偿。”话音刚落,八人一起上前围住了****峰。 洛天初他们装作怕事般躲在了一旁。路广才喝了声“动手!”八人同时挥兵器攻去。宋连峰身子向前弹起,长剑出鞘,不顾身后的攻击,只杀前方敌人。首当其冲的是漠北三侠中的于光春和黄秋平,二人以刀法成名,武功自是不弱。见宋连峰攻来,忙左右闪开,双刀分攻他的头颅和脚腕。宋连峰轻蔑一笑,剑身斜斜向空中撩去,既不躲闪也不格挡。眼看手足要断,谁知黄秋平的刀势突然变向,竟架住了于光春的刀,宋连峰毫发无损,长剑顺势刺中于光春的大腿。于光春疼叫一声,骂道:“老三,你干什么!”黄秋平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脸惊讶的看着手中刀,急道:“他会妖法,我这刀分明是砍向他的。”就在分辨之时,宋连峰已攻向了通天寨和南山镖局的两位好手,二人实力较弱,没挡两剑就被宋连峰刺穿喉咙,横尸当场。 其余人大吃一惊,不敢再各自为战,踏风郎君之子谭爽,猿臂神拳袁雄的长兄袁霸,联合黄于两兄弟,一起向宋连峰攻去。路广才和孙小梅迂回到后侧,配合进攻。宋连峰硬拼只是死路一条,可他却没有逃跑之意,长剑在空中连舞带画,黄秋平的大刀蓦地砍中了于光春的肩头,谭爽的飞腿踢中了袁霸的小腹,孙小梅的峨嵋刺改攻路广才的脖颈,好在路广才反应及时,低头躲了过去。 一时间六人又倒下两个,他们都发现宋连峰用的是一种借力打力的功夫,牵引别人的攻击为己所用,让对方自相残杀,人数越多威力越大。 洛天初和朱雨时惊奇的对视一眼,均想宋连峰一直在正一派学艺,何时学得这种怪异剑法,幸好现在得知了,不然以后冒然交手真有可能吃亏。黄秋平急切询问于光春的伤势,谭爽也赶紧拿出内伤药喂袁霸服下,口中连连道歉。孙小梅和路广才面面相觑,神情沮丧,现在仅剩四人就更不是宋连峰的对手了。宋连峰哈哈大笑道:“既然你们和死者的关系如此亲密,那我就送你们相见。”孙小梅瞪着他道:“奴家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要杀便杀好了。”路广才叹道:“不错,老夫已七十有三,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活够,到了地下面对徒孙也心中无愧了。”宋连峰笑道:“好好,便先送你们二位。”说着一挺长剑刺向孙小梅心口。 洛天初忽然大喝道:“住手!”宋连峰收住长剑向他看去,道:“你是谁?一伙儿的么?”洛天初道:“在下只是个过路人。你杀害了他们的亲人,如今又要行凶,这才想管一管闲事。”洛天初说话时用内力改变了声线,宋连峰毫无察觉,以为他只是打抱不平而已,笑呵呵道:“你想如何管这场闲事?”洛天初道:“你可知杀人是要偿命的。”宋连峰倨傲道:“那要看要我偿命之人够不够资格杀我。”洛天初道:“什么人够资格杀你?”宋连峰笑道:“人虽不少,但你们都不在其中。”洛天初微微一笑,便想上前动手。 就在这时,柳少卿道:“修文,你先退下。”洛天初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自己会的剑法不多,动手很可能会被宋连峰识破身份。 柳少卿缓步上前,对洛天初道:“你打抱不平是很好的,但你非他对手,不要妄送性命。”洛天初道:“是,萧庄主。”说完便退了下去。 宋连峰他文质彬彬,穿着考究,腰系长剑,脸上肌肤粉里透红,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可眼中光芒实而不华,看不透深浅,便试探道:“阁下姓萧?”柳少卿道:“是。”宋连峰脑中闪过几位同姓的剑客,问道:“阁下可是岭南萧家的人?”柳少卿摇头道:“不是。”宋连峰又道:“那必是福建‘十字剑’萧当家的传人了?”柳少卿又道:“也不是。”宋连峰奇道:“那在下就猜不中了,还望赐教。”柳少卿道:“在下萧念祖,家做药材买卖,本就是无名之辈,你不知也是正常。” 宋连峰点了点头,道:“莫非阁下也要多管闲事?”柳少卿道:“我的仆人尚知行侠仗义,做为东家且能落后。”宋连峰轻哼一声道:“什么行侠仗义,都是狗屁。现在是弱肉强食的天下,强者永远都是对的,拔你的剑吧。”柳少卿也不是多话之人,握上了剑柄。 他现在用的是一口普通长剑,可任何凡铁在他手中都是神兵利器。宋连峰一直在注视着他的剑,他的手,可柳少卿拔剑的动作还是没有看清,那出手实在太快,寒芒一闪剑气已迫在眉睫,宋连峰发丝倒飞,眼睛被劲风吹的只能睁开一线,心中骇然不已。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若无几十年的剑法浸淫是绝无这般威力的,这才知遇上高手,赶忙向后移动,平平刺出一剑,用的是《降魔剑典》第四层境界的招式,他在危机时还是用出了最熟悉的剑法。 柳少卿脚踏奇步,侧身躲过剑气,剑招不待用老,剑势蓦变,斜挑宋连峰的脖颈。宋连峰定了定神,再次用出那诡异剑法,长剑凌空画圆,看似柔弱无力,却含有强大的牵引之力。柳少卿虽已见过其妙,但手中剑仍不由自主的被改变了方向,他暗敢吃惊,心想如此奇招还是头一次得见。 宋连峰抓住机会接连攻出三道剑气。柳少卿虽一招不中,但他经验丰富,当下灌气于剑,手中剑立时变成了无坚不摧的神器,将剑气从中击散。宋连峰本以为他会躲闪,预留的后招全没用上。柳少卿凝气于剑,缓缓刺出,长剑被真气催动的嗡嗡作响,有股无坚不摧之势。宋连峰故技重施,可刚一施展便觉不妙,原来对方将剑气藏于剑中,内力又远胜与己,根本牵引不动,自学成此招来还是首次一筹莫展, 情急下向后疾退,长剑虚影点点,力图自保。柳少卿长剑猛突,将剑气释放出来,宋连峰只能全力相抗,闷哼了一声,踉跄退后,收了内伤。(。) 第四章 少卿之剑(下) 柳少卿身心全系于剑。剑对他是神圣的,杀人也是神圣的,他的每一剑都是必杀之剑,只为完成神圣的过程。又是一剑攻来,眼看宋连峰就要毙命,朱雨时忽然想起他毕竟是爱妻的师兄,岳丈的爱徒,想劝阻已然不及,再快的语言也快不过柳少卿的剑。 可就在这时,有一人飞速冲到近前,单手在柳少卿的长剑上一引便将剑势带到别处。柳少卿没料到有人偷袭,只感到这人的牵引之力和宋连峰一模一样,可火候和力道却胜过十倍。 柳少卿扯回长剑,向后跃去,打量偷袭之人。来者是名身形消瘦的老道,穿着一袭蓝布道袍,左袖中空空荡荡,没了小臂。柳少卿不认得他,洛天初却认出他就是林灵素,此地是齐国的地盘,他又是齐国的国师,出现在这里倒也正常。 宋连峰缓过气来,上前施礼道:“多谢师傅出手相助。”洛天初和朱雨时面面相觑,万没想到他们竟成了师徒。林灵素道:“你这回可有眼不识泰山了,这位仁兄的修为比你高出太多,和他交手不是自讨苦吃么。”宋连峰在林灵素面前毕恭毕敬,躬身道:“师傅教训的是。”林灵素转身对柳少卿道:“阁下当真姓萧么?”柳少卿道:“是。”林灵素微笑道:“贫道久绝于江湖,不知竟出了阁下这样的使剑名家,失敬。” 柳少卿并不还礼,道:“在下与你徒弟本无冤仇,只因他滥杀无辜,这才出手干预。”林灵素道:“峰儿,此事当真么?”宋连峰忙道:“徒儿刚刚练就师傅的‘太极双鱼功’,急需找几位高手喂招,因火候掌握不好才误杀了几位好汉,绝非有意。”林灵素“嗯”了一声,道:“人命关天,不可儿戏,还不快向受害的亲人道歉。”宋连峰道:“是。”当下来到路广才,孙小梅面前,一躬到底道:“在下误害各位亲朋,实属罪该万死,望各位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孙小梅怒道:“几十条人命且是你一句道歉就能了事的!”宋连峰鼻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轻哼,但师令不可违,只好又道:“夫人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但你们现在有死有伤,难以再战,不如把伤养好后再来理论不迟。” 孙小梅恨的一咬银牙,来到柳少卿身前道:“多谢大侠仗义解围,不过请大侠好人做到底,助我等手刃此獠,替小女子做主。”柳少卿向来欺负豪强,同情弱小,现被一弱女子相求,当即道:“好,我替你杀了他。”孙小梅喜出望外道:“多谢大侠成全。”宋连峰脸上的肌肉一抽,忙回到林灵素身旁,怕他突然发难。 林灵素喜怒不形于色,眼见柳少卿不给面子也不以为意,微笑道:“萧兄定要跟我这个不争气徒弟过不去么?”柳少卿淡淡道:“是。”林灵素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萧兄剑法高明,气度令人心折,贫道有心想和阁下多多亲近。此地距洛阳不远,不妨移驾城中,好让我们师徒稍尽地主之谊。”柳少卿平生只敬铮铮傲骨的英雄,最鄙夷油嘴滑舌之徒,听到这里已觉厌烦,指着通天寨和南山镖局二人的尸体道:“他们的死怎么办,还有你徒弟欠的人命又该如何处置,你一字不提,凭什么与我结交?” 林灵素本也是宗师级的人物,只因他欣赏柳少卿才难得好言相劝,平素他欺男霸女,目空一切,又且是善于之辈,他的表情虽无变化,但眼中却多了杀气。柳少卿怎能感觉不到,斗志却更加旺盛,握住了剑柄。只要有剑在手,他就不惧任何人,他抬手招了两下,道:“看你残疾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林灵素心中怒极,泛起一丝阴狠的笑意,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就让你见识一下道爷的手段。”说话间从身后取过一柄拂尘,原来他断臂后已难施展‘真气球’,便改用拂尘作为兵器。他说打就打,浮尘的银丝暴雨般撒开,旋转着罩向柳少卿的面门,仅这一手足见他几十年的功底。 柳少卿脸上的肌肤烈烈作痛,可他眼睛一眨不眨,精光闪烁,没放过银丝的任何一种变化,长剑突然出鞘,迫人眉睫的剑气席卷迎上,所刺之处正是手柄和银丝的连接处。林灵素小臂一抖,绽放如花的银丝瞬间收拢一起,打着旋儿便要缠上长剑。长剑上真气暗涌,反将缠上的银丝吹散。林灵素暗吃一惊,没想到他的内力也如此之强,暗恨令君来斩断自己的小臂,令其功力大减。林灵素在全胜时期确实强过柳少卿一筹,可柳少卿胜在年轻,血气方刚,潜力无限,只要假以时日便可跻身宗师之列。 震退拂尘后,柳少卿挺剑刺向林灵素的胸膛,剑尖如蜜蜂振翅般嗡嗡震动,气流被吹得向后飞去。观战的洛天初暗自惊叹,他本以为自己的进步已是极快,没想到柳少卿的进步一点不比自己慢,用剑的火候更在自己之上。林灵素暂避开锋芒,浮尘上的银丝重新收拢,施展出太极双鱼功,拂尘凌空一带,长剑便被带到了别处,柳少卿用同样的一招破了宋连峰,却破不了林灵素,胸前空门大开,林灵素挥拂尘直击胸口。柳少卿忙控住长剑,剑锋回削他的脖子,以攻对攻,意欲两败俱伤,这也是柳少卿的无奈之举。身为一名剑客就算死也要给敌人致命一击。而林灵素是绝不肯为武道献命的,这也是他永远比不上令君来,完颜离,倪红颜的原因。 果然林灵素眉心一紧,眼中呈现惧色,眼看就要命中的拂尘被硬生生的拉了回来,身子向右飘闪。柳少卿从劣势变为优势,信心大增,用出‘柳家三绝剑’中的‘飞水流音,翩若惊鸿。’长剑横摆,剑影随移,如流水般经过,静若无声,神情如老僧入定,庄严肃穆,伴随着一声清亮龙吟,长剑破风刺出,这是他的毕生功力所聚,剑气呼啸,寒风凛冽,出剑的速度和力道皆达到了人体的极限。林灵素再次露出惊恐之色,他的‘太极双鱼功’没把握控制此剑,人一旦失去信心就算本领再高也注定失败,急忙向左侧闪出一丈,却仍被剑气擦中右臂,道袍被割破,鲜血长流。以他的身份被一个后辈刺伤已是奇耻大辱,可他没功夫感到耻辱,因为柳少卿的长剑又攻来了。(。) 第五章 重游燕京 柳少卿紧接着用出‘星斗漫天,流星一现’,这招曾用来对付过令君来,可令君来的武功强若天人,这招的威力没发挥出来便被破去,现在的柳少卿已今非昔比,就算令君来复生也要小心应对。只见他的长剑化作千万点星芒,如漫天星斗撒下。林灵自从断去一臂后自暴自弃,整日沉浸在酒色财气当中,功力大打折扣,此时信心已丧,分辨不出此招虚实,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就在他闭眼等死时,忽听“叮当”一声,漫天星芒消失,一截断剑落在地上,柳少卿收住攻势,看着手中的断剑,叹了口气。原来这柄普通长剑承受不住他的浑厚真气,竟被震断了。林灵素惊出一身冷汗,连退几步,生怕他再次攻来。柳少卿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凝视着手中的断剑,眼中露出伤感之色,默默拾起剑锋,连同剑柄一起插入剑鞘,然后将剑取下,恭敬的放于桌上。对藏于树后的小二道:“店家,请借铲子一用。”店小二战战兢兢道:“客官稍等,小人这就去取。” 洛天初上前问道:“不知主人要铲子何用?”柳少卿道:“埋剑。”洛天初诧异道:“为何要埋剑。”柳少卿解释道:“剑是良师益友,断剑与丧友无异,须将其掩埋,入土为安。”洛天初心中感叹,暗想也只有如此痴剑之人才能练就惊世骇俗的剑法。 林灵素和宋连峰借机一步步的后退,退到十丈外后拔腿就跑。孙小梅忙提醒道:“萧大侠,他们要跑。”柳少卿道:“剑已断,杀气已失,不能再战,望夫人见谅。”孙小梅急道:“姓宋的伤天害理,草菅人命,大侠怎能为一剑而放贼离去?”路广才道:“萧大侠有自己的原则,我们不要强人所难了。萧大侠救了我等性命,这份恩情没齿难忘。”柳少卿没有说话,心思只在断剑之上。孙小梅见二人越逃越远,急的跺脚道:“路掌门,我们该怎么办。”路广才看了看死伤的同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依老夫之意,我们上少林请无音方丈主持公道。有少林为我们做主,还怕那两个贼人么?”孙小梅和其他人齐声应是,当下将南山镖局的两具尸体驮于马上,又向柳少卿他们致谢后,折而向南,赶往少林寺去了。 这时小二也取来铲子,柳少卿亲手在杨树下掘了个长条坑,将剑埋上。朱雨时向店家买了些干粮,五人继续向北赶路。 林灵素和宋连峰一口气跑出十里地,进了一片小树林后确定无人追来才停住脚步。林灵素以前虽也败过,但对手都是令君来这样的宗师,虽败犹荣,可今天栽在一个后辈手中,名誉扫地,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心想若非胳膊有残,自己也不会输人,心中大骂令君来的八辈祖宗。抬头望见大树上有一根奇形怪状的枝桠,那形状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张讥嘲的笑脸。他越看越怒,飞身一掌击断了树枝,荡起了一地尘土。 宋连峰了解师傅的恶劣心情,劝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师傅不必在意。”林灵素闷哼一声,道:“为师断了一臂,不中用了,如今被一个小辈侮辱,这口气实在难咽。”宋连峰道:“弟子无能,难以为师傅分忧。”林灵素若有所思道:“太极双鱼功仍有不完善之处,遇到内力强者就难有作为,看来要再去找那个人问一下了。”宋连峰奇怪道:“找什么人?”林灵素道:“以后为师再告诉你。”宋连峰便不再多问。林灵素继续道:“你本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为师的名声却不佳,你改投为师可曾后悔过。”宋连峰惶恐道:“师傅对弟子恩重如山,刚进门墙便传授弟子绝学,如此信任弟子,弟子只能以死相报。正一派的那两个老道偏心董平,让他继承掌门衣钵,小师妹悔婚绝情,和朱雨时勾搭成奸,还有那洛天初,屡次辱我,令我在江湖上难以立足,若无师傅收留,弟子早成了孤魂野鬼。”林灵素道:“这个天下属于强者,女人和尊严也只有强者才配拥有,你想报仇就必须成为强者。”宋连峰应道:“是,徒儿明白。对了,刚才弟子听见姓路的说要去少林寺求援,少林秃驴最爱多管闲事,若是他们出头只怕会很麻烦。”林灵素冷笑道:“为师何惧少林秃驴,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还没走远,我们现在追上去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宋连峰笑道:“师傅,您看那小寡妇姿色如何?”林灵素邪笑道:“皮肤水嫩,相貌姣好,风情万种,算是上品。”宋连峰微笑道:“不如把其他人杀掉,只留那女人伺候师傅。”林灵素哈哈大笑道:“提议不错,难得你如此懂事。得了那女子后也让你享享艳福。”宋连峰忙道:“徒儿怎敢跟师傅共享女人。”林灵素笑道:“只要你忠于为师,你越卑鄙无耻,为师就愈加欣赏,玩个女人有什么干系。你至今仍是处男吧,当你体会到交欢之乐时便知其中好处了。为师以后也会传你房中之术,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宋连峰脸上一红,道:“徒弟现在正是练功之时,不敢贪恋女色。”林灵素道:“为师曾收过五个徒弟,他们学武没有毅力,急着出来闯荡江湖,结果都沦为了采花大盗,被人杀死。”宋连峰道:“徒儿不会的,以后常伴师傅左右,孝敬您老人家。”林灵素大喜道:“好!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咱们这就去追那小寡妇,别让他们跑远了。” 这一日洛天初他们来到河北地界,这里已是金国地盘,每座城池都盘查甚严,尤其对穿着宋服之人,更是全身搜查,百般刁难,稍有不满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洛天初为了避免麻烦,都换上了事先准备的女真服装,过城不入,专捡小道行走。如今它们干粮耗尽,衣衫破烂,其他人尚能吃苦,可惯于养尊处优的柳少卿却颇感不适。何况天天还带着人皮面具,更让他十分难受,只有夜深人静时才到小河边取下面具,好好清洗一番。洛天初他们都脱得精光下河洗澡,柳少卿却绝不肯在外人面前赤身**,尽管身上痒的难受,也只能忍着打坐练功,平静心情,他也将此举视为一种修行。洛天初也知难为他了,商量后便来到了燕京歇马。血刀堡在燕京威名远扬,令君来也在这里获得了天下第一的殊荣,可当一切达到辉煌的顶点时,往往便是坠落的一刻。 燕京的守卫比以前多了两倍,对进城之人逐个盘问。这一年里洛天初和朱雨时都向崔兴学习了女真话,说的已相当熟练,洛天初回答完后盘问后,塞给那金兵一两碎银,那金兵掂量了几下,摆手道:“过去吧。”洛天初道了声谢,一起牵马进了城洞。 才走出几步那金兵忽然喝道:“等一下!”洛天初回身道:“军爷还有何吩咐。”那金兵走到洛天初马前,伸手摸了摸马上的包袱,脸色顿时一变,质问道:“你带兵器做什么!是练家子么?”洛天初忙解释道:“我们置办药材带出来不少银子,如今世道不安,带兵器只为防身罢了,军爷勿疑。”说着又掏出三两银子塞给金兵,道:“军爷当值不易,这点小意思只当给军爷买酒了。”那金兵悄悄收起银子,斜眼瞄了眼其他金兵,见他们都没发现,便道:“走吧,进城规矩点。”洛天初赔笑道:“是是,军爷放心。”,这才有惊无险的进了城。 刚进城便见墙上贴着一排通缉令,已故的令君来,江飞燕,吕义的画像已经取下,而洛天初等人的画像仍在。旧的通缉令已经发黄破旧,新的便贴在上面,已贴了五层之多。洛天初发现画像比以前像了很多,而且身价大涨,洛天初的悬赏竟涨到了二十万两。洛天初低笑道:“若有人把我们干掉就一夜暴富了。” 燕京仍然市集兴旺,百姓涌动,可洛天初的心情却不一样,一年前他热血澎湃,无忧无虑。如今千斤重担压在肩上,关中军民唯他马首是瞻,他的决策将影响到百万军民的前程,这对于一个仅二十岁的少年来说确实沉重了些,可这就是他的宿命,就必须承受。 梨花客栈位处繁华的东大街上,牌子老,厢房好,价格公道。一进门小二就热情的迎上来道:“客官是吃饭还是留宿?”洛天初道:“都要,有干净的客房么?我们要五间。”小二笑道:“本店的客房全部干净,现在是行商淡季,客房充裕,客官安心住下便是。”洛天初赏了他三个钱,道:“马匹要好生饮溜,不可马虎。”小二连声称是。 小二带着他们到客房放下行李,道:“客官一路劳顿,本店后院设有澡堂,一个时辰前才换的新水,可去泡澡解乏。”洛天初等人一听大喜,就准备前去。柳少卿道:“请搬一个木桶到我房间,我在屋里洗。”小二不解道:“在屋里洗?”洛天初知柳少卿不愿和别人共浴,便道:“这位是我们少东家,我们做下人的不能和东家共浴一室。”小二恍然道:“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准备木桶和热水。”柳少卿补充道:“除此外,再备些新鲜的茉莉花瓣,牛奶,香炉,香要上好的龙延香,再置办几件舒适常服,不要给我省银子。”说着取出五两银子,道:“把东西备齐,余下的钱都是你的。”店小二见这位少东家出手豪阔,欢天喜地的去了。 赵横山看不惯道:“臭架子倒不小。”他说的声音不大,却正好够柳少卿听见。柳少卿锐利的眼睛立刻盯住了他,赵横山也回视着他,眼中尽是挑衅之色。他早先见柳少卿击退了林灵素,八面威风,他技痒难耐,就一直想和柳少卿过招。洛天初见四周没人,用肘部狠狠撞了赵横山一下,道:“你还记得出来前保证过什么?要是得罪了柳庄主,他随时可以让你打道回府。你想回去么?”赵横山摇着大脑袋道:“不想不想。”洛天初道:“那你就规矩点,再胡乱挑事,不用人家说话,我先撵你走。”赵横山只好诺诺称是。 澡堂名为“梨花汤”,地面上铺着四方青砖,水池子四壁砌着乳白色的大理石,墙壁上的材质是一色的白松木,被热气一蒸发出淡淡的松香。整间澡堂只有他们四人,每人各置一角,闭目养神,连日的长途劳顿被热水一丝丝的抽出,说不出的舒服。泡了片刻,赵横山笑道:“真舒服,在长安虽能天天泡澡,却没这里舒服。”李晓道:“长安也有几家不错的澡堂,条件不比这家差。”赵横山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在长安生活安逸,再好的澡堂也没有这般长途跋涉后泡澡的痛快感觉。堡主,这里只有咱们,能不能把这该死的面具脱掉,这热气一熏更难受了。”洛天初摇头道:“这里随时会有人来,回客房后再取吧。”赵横山抱怨道:“唯一不痛快的就是这面具,遮遮掩掩的。”洛天初道:“我们要去的是龙潭虎穴,若连这点罪都受不了怎么能成。”赵横山笑道:“洒家随口一说,堡主别介意。”洛天初皱眉道:“你刚才一直唤我什么?”赵横山忙改口道:“哈哈,忘了忘了,是小林子。”洛天初暗叹了口气,心想带赵横山来真不知是对是错。”(。) 第六章 误救歹人(上) 他们又泡了一会儿,赵横山忽然倚老卖老道:“小郭,来给洒家搓搓背。”李晓笑了一声道:“好嘞。”拿着毛巾走了过去。正在这时,忽见一人从外面奔跑进来。 澡堂来人本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人不但穿着衣服,还穿着鞋,在干净潮湿的地板上踩出了一块块的泥泞。那人年纪不大,相貌平平,满脸麻子,有点贼眉鼠眼,神色紧张的回头张望,像是在躲着什么人。洛天初和朱雨时看着此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接着外面响起脚步的嘈杂声,似有人涌了进来。那少年大急,瞥见他们泡澡的水池,眼中一亮,向他们作了个一揖,道:“坏人追我,望几位爷们发发善心,勿要泄露我的所在。”说着深吸一口气,扎进了池子。紧接着五名彪形大汉冲进澡堂,一色的黑衣劲服,变相不善,四下寻找的那少年。 其中一个黑衣人大骂道:“那小混蛋明明跑了进来,怎么一下就没影了?是不是藏到别的地方了。”为首的黑衣人中等年纪,中等身材,有着稳重的气质和鹰般的锐眼,他将目光放在洛天初四人脸上,道:“在下鹿苑赌坊黑五,诸位相公可曾见过一个行色匆忙的年轻人?”洛天初对赌场的人向无好感,自己当年就总受他们欺负。想起刚才那人如惊弓之鸟的模样,便想起了自己当年落魄之时,道:“这里就我们四人,想必没有阁下要找的人。”黑五微微点头,眼中却露出迟疑之色,眼前这个赤身**,半身泡在水池子里的年轻人面对这种场景竟保持的如此平静,非一般人能够做到,他又观察了其他三个人,发现也都如此,便道:“诸位眼生的紧,不是本地人吧。”洛天初点头道:“我等都是办药的商人,路经此地罢了。”黑五道:“原来如此,我黑五就喜欢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待在下办完事后请诸位吃酒如何?” 洛天初正待开口,却见水里冒起了一串气泡,知那少年快憋不住,好在澡堂光线不足,黑五并无发现。他用手在水里抓住了那少年的脖颈,暗运内力,对黑五道:“我们赶了几十天的路,人困马乏,明天一早还要继续启程,只怕要辜负黑五兄的盛情了,等以后路过时再叨扰吧。”黑五笑道:“好说,到时你们到鹿苑赌坊找我。”说完便带人离开。 他们走后,洛天初把那少年拉了上来,道:“抓你的人走了。”那少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道谢,而是大骂道:“妈了个巴子的,憋死老子了,差点要了老子的小命。”洛天初心想这少年流里流气,也未必是什么好人。赵横山狠狠道:“奶奶的,你他妈是谁老子?”那少年吓了一跳,听出说话的主儿不好惹,便道:“在下失言,壮士勿怪,我王力虎多谢诸位了。”洛天初和朱雨时都楞了一下,觉得王力虎这名字好生熟悉。洛天初边想边道:“不必客气。”王力虎笑道:“你可是会功夫的?”洛天初道:“会些三脚猫的把式。”王力虎嘿嘿笑道:“好汉谦虚了,俺的功夫虽差,却是识货的,你那手输送内力的功夫若不是高手是使不出来的。”洛天初道:“他们已经走远了,你也可以走了。”王力虎撩起湿漉漉的头发,道:“他们正在全城找我,我现在还不能出去。”洛天初道:“你是怎么开罪他们的?”王力虎笑道:“俺是来燕京办事的,完事后忍不住手痒赌了两把,谁知运气不佳,不但把手头上的银子输光,还倒欠赌坊两千贯。我家离这里很远,拿不出钱还债,情急下只好跑路。” 洛天初已不愿再和他交谈下去,身子向水池对面移动,便准备离开,随口问了一句“你家在哪?”一提起这事,王力虎一脸愤怒道:“我家本在临安郊外,跟着赵老大在山上落草为寇,大碗吃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银,好不快活。谁想几年前冒出来三个混小子,其中一个壮汉厉害的邪乎,没几下就给我们赵老大给宰了,弟兄们也都散了。我在当地待不下去,便到北边来混口饭吃。” 这番话说完,洛天初和朱雨时都记起了他是谁了,当晚他偷马车被洛天初教训了一顿,次日纠集了一干山贼劫道报复,又被钟远鹏杀散。他从小便是泼皮无赖,难怪张口便是粗话。洛天初从本就瞧不起他,现在更后悔帮了他,便问道:“你家可还有什么人?”王力虎笑道:“老爹前年病死了,俺娘给写信让我回去吊丧,当时俺刚刚受到东家信任,就没回信,不久俺娘也气死了,哎,不就是没回去么,值得生这么大气么?老娘们心眼就是小。” 洛天初心中大怒,暗骂他是畜生。赵横山骂道:“他娘的,你爹妈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还不如养条狗呢。”谁知王力虎的脸皮比城墙都厚,竟然无动于衷的笑道:“骂我的人很多,你骂的还不是最难听的,男儿志在四方,且能被亲情束住手脚。”赵横山淬了口吐沫,道:“就你这熊样还好男儿呢?少恶心老子了!”洛天初怕他忍不住动手,便叫道:“李贵,无须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我们走就是了。”赵横山呸了一声,掉头就走。王力虎大声道:“赌坊的人还在外面,你们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出城吧。”洛天初哑然失笑道:“我跟你非亲非故,刚才已帮了你一次,那黑五看起来倒像条好汉,犯得着为了你得罪人家么?”王力虎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道:“我在水里时见你们自称药商,是不是真的?”洛天初道:“是又怎样?”王力虎笑道:“你们可知最大的药市便在临潢城,你们八成是去那里办药吧。我在临潢算是地头蛇,若你们能帮我离城,到临潢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洛天初心中一震,心想我们正是要去临潢寻宝,没想到他竟是那里的地头蛇,真是冤家路窄。如果换成旁人,洛天初早就满口答应,但对象是他厌恶之人,实在不愿为伍,便道:“道不同不相于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浴场。王力虎哀求道:“求求你好人做到底,你们可知我在临潢的关系,我可是。。。”赵横山扭头喝道:“闭上你的鸟嘴,再废话就拧下你的狗头。”王力虎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吱声了。”(。) 第六章 误救歹人(下) 洛天初他们换上衣服,在房离用了酒菜后睡下,这是出行后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一下睡到次日巳时,只觉精神抖擞,疲劳一扫而空。在楼下聚齐后,见柳少卿换了一身新衣,黑长油亮的头发被一根紫丝带系着。洛天初道:“少庄主好些了么?”柳少卿知他指的是中毒一事,便道:“恢复如初。” 他们的马匹都已洗刷喂饱,李晓打赏了小二,又买了大量的干粮后,众人骑马来到了北城门口,正见黑五手拎着垂头丧气的王力虎迎面走来。黑五见到他们笑道:“诸位这就出城了么?”洛天初看都不看王力虎一眼,在马上冲黑五抱拳道:“是,黑五兄后会有期。”黑五笑道:“好,诸位保重。”王力虎见到他们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叫道:“大侠救我,他们要害我!”旁边的黑衣人上去给他一耳光,骂道:“闭上你的鸟嘴,不把钱吐出来就扒了你的皮。”王力虎不死心道:“他们真要杀我,大侠难道真的不管么?”黑五看了眼洛天初道:“这小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欠了一屁股债就想逃之夭夭,阁下认识他么?”王力虎大叫道:“认得,认得,当然认得,我跟这位大侠熟络的很,你们识相就放了老子,不然这位大侠可给你们好看。”那几个黑衣人大怒,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王力虎蜷缩在地上,捂着头,嗷嗷直叫。洛天初道:“我们和他没什么交情,阁下自行处置便是。少东家意下如何?”柳少卿微微点头道:“可以。”黑五这才知这锦衣华服的少年是他们的少东家,仔细打量果然气宇不凡。被拳脚加身的王力虎惨叫道:“你们他娘的不仗义啊!不仗义啊!”赵横山冲他狠狠淬了口吐沫,骂道:“小瘪三!”黑五哈哈大笑,拖着王力虎离开了。 洛天初出城后向北而行,他们对面具更有信心,一路来再没亏待自己,逢城便进,食宿大有改观。又行一月,只觉地势升高,空气稀薄,早晚间温差变大,不觉间进入草原。大草原鲜绿如碧,一望无际,洛天初和朱雨时都是首次来到,只觉天地开阔,心胸顺畅。重叠如丘的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上游动,脚下不时流过玉带般的蜿蜒溪水,远方青山波浪起伏,附近稀稀落落驻扎着几堆帐篷。牧人们放羊牧牛,令大草原充满生气。 牧人们淳朴好客,没有汉人的尔虞我诈,见到洛天初等人都亲切的打着招呼,邀请他们一起吃酒。牧羊人多为渤海人,这一大片草域便是他们的地盘。洛天初他们都不会说渤海话,牧人们也不会说汉语,可语言并没有成为交流的障碍,牧人们热情的将他们请入帐篷,端上热腾腾的马奶酒,洛天初奉上银子,牧人说什么都不收,最后在洛天初的坚持下只好收下,便杀了只羊请他们吃烤全羊。 草原上天黑的早,烤羊的火焰明亮而温暖,羊油落入火堆后火星飞溅,发出“吧啦吧啦”鞭炮般的声音。牧人拿刀将烤羊切开,撒上调料分与众人,咬一口外焦内嫩,鲜美可口。坐在草地上仰望浩瀚星空,在篝火旁听着牧羊人荡气回肠的歌声,如此无忧无虑的日子真令人向往。赵横山一口气吃了一大碗马奶酒,感慨道:“男儿当骑马驰骋于天地之间,大口吃酒,大口吃肉,才叫痛快,等杀光金狗,洒家就来这草原过下半辈子。”洛天初道:“这奶马酒虽不算烈,也尽量少吃,明天还要赶路呢。”他虽这样说,心中也向往这样的自由生活。就这样在牧人的帐篷中睡了一宿,次日告辞上路。 往后的三天他们都与当地的牧人同吃同住,遇到会讲女真话的牧人便打听临潢的去向。这一日下午,他们正在马上聊天,柳少卿忽然指着远处道:“那里躺着一个人。”洛天初乍一看什么都没看到,摇头道:“什么都没有啊。”柳少卿又道:“你仔细看看。”洛天初运起内力,聚精会神的再一看,果见远处的草地确实躺着一人,不禁惊叹柳少卿的目力和洞察力,便道:“咱们去看看。” 来到近前后都吃了一惊,只见那人爬在地上,赤着上身,浑身血污,后背尽是被鞭挞过后的血印,正中插着一支要命的箭矢。洛天初和朱雨时跳下马来,小心翻动着那人的身子,见他高鼻梁,深眼窝,一脸的浓密胡须。洛天初探得他尚有口气。李晓见箭矢入体极深,叹息道:“他不成了。”洛天初对朱雨时道:“你扶着他,我给他输气。”朱雨时道:“好。”仍在马上的柳少卿道:“这人没救了,为何还要浪费真气?”赵横山哼道:“堡主宅心仁厚,若跟你一样冷血无情的话,当初也不会救你。” 柳少卿受够了他的奚落,忍到现在全看在洛天初的面子,现在已忍无可忍,飞身跳下马来,从行囊里取出长剑,道:“姓赵的,今日你我做个了断。”赵横山仰天大笑:“好!洒家求之不得!” 此时洛天初的真气已输进了那人体内,朱雨时帮他扶稳那人的身子,半步离开不得。李晓急道:“堡主正在运功救人,你们怎么这时打斗,万一扰乱了堡主运功怎么办?”柳少卿道:“姓赵的,我们到远处打。”赵横山喝道:“好!”两人并肩向远处走去,边走边暗运功力。 他们之间虽然水火不容,但在武学上谁都不敢轻视对方,走出半里后蓦地站定,精气神都已到达顶峰。赵横山伟岸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浑身骨架“格格”直响,簸箕大的巴掌一张一攥,手背上青筋冒起,硬邦邦的胳膊好似一根铁锤。而柳少卿本人就好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剑未动,杀气已向四周扩散,冷若寒冰的眼中闪烁着一点寒芒,任谁看到都忍不住打个冷战,他身子如一尊屹立千年的雕像,似乎在草原形成前就已伫立在了这里。如果赵横山是一团熊熊烈火,柳少卿就是万年冰川,天生就是水火不容的宿敌命运。 赵横山最先踏出一步,这一步的气势犹如巨山压顶,侵略性极强。柳少卿眼中寒芒更胜,周身的杀气也更强。他的发丝,袖口无风自动,稳定干燥的手掌握住了剑柄,气势上丝毫不让。赵横山蓦地巨吼一声,震天动地,眨眼间冲到近前,抡动簸箕大的手掌猛击过去。柳少卿的眼睛一眨不眨,没有丝毫惧意,身子微微一侧,突然间青光一闪,长剑出鞘。(。) 第七章 懿城郡主(上) 洛天初心知输气也无法挽回那人性命,可垂死之人总会遗言要说,帮他完成临死心愿也算积德行善。他知柳少卿和赵横山已然交手,但也无法阻止。 又过了一刻钟,洛天初收住功力,他发现此人全无内功底子,适才的真气已充满了他的经脉,再运气便会承受不住。那人脸上泛起红晕,呼吸声均匀了些,“啊”一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陌生人时先是一愣,有气无力道:“你们是什么人?”他说的是契丹语,洛天初和朱雨时都听不懂。那人又用汉语道:“你们是宋人?是你们救的我?”洛天初道:“我只能暂时维持你的生命,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在下尽力替你办到。”那人吃力道:“我。。。我还能再活多久。”洛天初道:“一刻钟吧。”那人长叹了口气,道:“我死就死了,可。。。可我家大小姐却要受贼人侮辱,叫我怎能能瞑目。”洛天初奇道:“怎么回事。” 那人道:“我叫耶律洪,在临潢一家大户做管家,三天前随同我家大小姐出城打猎,谁知途中杀出一伙儿山贼,头领名叫夹谷波,手下有三百来个喽啰兵,流窜于草原。那夹谷波见大小姐生的美丽,便动了邪念,将其掳走,也把我带回去充当奴隶。当他们得知大小姐来自大户人家,便放我回去拿一万两银票赎人,还警告我说如果惊动官府就要撕票。老爷膝下只有大小姐一人,视若掌上明珠,立刻拿出一万两让我回来救人。谁知夹谷波不讲信用,拿了银票还不放人,还说今晚要和大小姐洞房花烛,将我也关押了起来。我趁他们准备婚事时偷跑出来,抢了马打算回城报信,没料被喽啰兵发现,被暗箭射中。跑到这里实在坚持不住,便昏死过去,没想到还能遇见你们。” 洛天初道:“那群山贼在哪里?”耶律洪道:“他们的营地就在西北四十里外的草坡上。”洛天初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救你的大小姐。”耶律洪惊道:“你们只有这几个人么?”洛天初点头。耶律洪道:“他们可有三百余众,你们去了也是送死,我只求你们去临潢报信,让老爷带家兵前去救人,在下感激不尽”洛天初道:“你说夹谷波今晚便要成亲,这地距临潢还有一百多里地,一来一回岂非误了光景,若大小姐已被沾污,就算杀夹谷博一千次也无济于事。”此时耶律洪的脸色又转为惨白,气息也愈来愈弱,吃力道:“你。。。你们是斗不过那些马贼的,他们人多。。。。” 洛天初为了让他死的安心,便说出实情,道:“不瞒兄台,在下是关中洛天初,别说那区区三百喽啰兵,就算是三千,三万,我又有何惧。你放心去便是,我保证将人救出。”耶律洪显然听说过洛天初的大名,逐渐暗淡的眼中放出了最后一丝光彩,笑道:“多。。多谢了,对。。对了。。老爷他也找你。。。”话未说完便撒手人寰。洛天初不知他后面话的意思,也没在意,将他放到地上,合上眼帘,扭头看了眼正在酣斗中的二人,心想索性让他们打个痛快,便和朱雨时,李晓一起在草地上挖了个坑,埋下了耶律洪的尸体。 柳少卿和赵横山斗了一百回合不分胜负。赵横山进攻招式居多,带着螺旋劲风的蒲扇大掌,叠浪击石般涌向对手。柳少卿多为守势,剑招有条不紊,每一剑反击都极具威胁,赵横山必须全力招架。期间柳少卿用出家传绝技,差点击败了赵横山。赵横山险象环生,不敢有丝毫骄纵之心,施展出浑身解数,全力施展“钟馗抓鬼手”。 他们又斗了五十回合,场面上虽仍是赵横山占优,但柳少卿反击次数却越来越多,赵横山逐渐控制不了局面。柳少卿发现他每打十招便会换气,那一瞬间新气未升,老气已退,正是最虚弱的瞬间,每当这节骨眼他便抢攻两剑,都逼的赵横山狼狈不堪,赵横山却没发现对方掌握了自己习惯。又是十招过后,就在赵横山换气之时,柳少卿再次发难,使出‘柳家五神剑’中的“虚实皆真,剑气重影”,长剑平推刺出,逼人的剑气划破空气直刺对手,这不是一道无形剑气,而是有形剑气,形状正是他手中之剑,剑气是剑的化身,从剑身上分离开来。 真气青黄不接的赵横山瞳孔收缩,身上的汗毛被剑气逼的根根竖起,大喝一声,勉强运起七成功力硬接剑气。一声闷响后他连退了两步。只要稍给他喘息之机便可恢复功力,可柳少卿哪给他机会,适才的剑气只是前戏,真正的杀招是手中之剑,威力更加惊人。赵横山只有挨打的份,心知抵挡不住,便干脆不再躲闪,站在那里等死。 洛天初和朱雨时大惊失色,心中想喊“手下留情”却没有开口的机会,这一剑太快,太出乎意料,眼看就要刺进赵横山的身体。洛天初吓的脸色发白,赵横山虽然犯浑,但优点却也不少,而且相当可爱。他不拘小节,豪爽霸气,赤胆忠心,不掩喜怒颜色。为了朋友抛头撒血,义无反顾。战场上更是身先士卒,勇往直前。酒桌上有酒必干,吃完必醉,真情真性,怎不可爱? 柳少卿缓缓抽回长剑,洛天初的喉结滚了几滚,眼中含泪,不敢去看赵横山倒下的样子。可他忽然发现剑上并未沾血,赵横山也没有倒下,仔细一看才发现刚才只是刺穿了赵横山侧面的衣服,连一点皮肉也没伤到。柳少卿对剑的掌握已经如火纯情,临时改变了剑的方向。洛天初长出了口气,暗自感激他手下留情。 赵横山摸了摸被刺穿的衣服,懊恼道:“娘的,洒家输了!”柳少卿插剑入鞘,道:“你的换气太有规律,我针对下手,你焉能不败。”赵横山皱眉喃喃道:“洒家换气有什么规律?”柳少卿道:“你每打十招换一口气,从来不变,难道你察觉不出?”(。) 第七章 懿城郡主(下) 赵横山摇头道:“洒家没注意过这些,没想到会栽在这里。”柳少卿道:“对于高手而言,每一个细微的弱点都足以致命,你要是不改去换气的习惯,将来还要吃亏。”赵横山奇道:“你换气就没习惯么?”柳少卿淡淡道:“没有。八招,九招,十招,十一招时都可换气,绝不能让对手摸到你的规律。”赵横山点头道:“洒家知道了,这次输的心服口服,认栽啦。” 洛天初大笑道:“两位都无损伤才是万幸。”赵横山哼了一声道:“洒家还没和堡主打过呢,抽空你我也打上一场。”洛天初哭笑不得道:“此事以后再议,现在有一件大事要做,晚了就来不及了。”赵横山道:“什么事?”洛天初将马贼劫人的事说了一遍,赵横山听罢大骂道:“他奶奶的,有三百熊兵就要欺男霸女,咱们这就去宰了他们!”洛天初问柳少卿道:“柳庄主意下如何?”柳少卿道:“我对仗势欺人者向无好感,一同前去便是。” 他们改向西北而行,两个时辰后天已黑透,见远方草坡上火光明亮,一百多座帐篷零星分布,远远听见鼓乐喧闹之声。洛天初知那里便是贼窝所在,看样子婚礼已经开始,催促道:“一路冲上去!入了洞房就晚了。”他们也不怕暴露目标,快马上坡,放哨的喽啰兵还没开口询问就被洛天初刺翻于地。坡上喽啰兵赶忙鸣锣示警,欢笑声戛然而止,喽啰兵全都拿起兵器迎敌,却被他们打翻冲了上去,顺手抢得了兵器。 坡顶十分宽敞,正中大帐前摆着八张矮几,几个头领般的人物正在盘坐吃酒,面对他们的是一对新人,男的脑袋光秃,耷拉着几缕辫发,眉骨突起却没有眉毛,鹰钩鼻,尖瘦脸,眼露凶光,想必便是夹谷波。他身旁的妙龄女子头戴珠冠,身穿凤袍,黑亮的头发披撒胸前,辫着数撮细辫,古铜色的皮肤充满着游牧民族的健康英秀之美。她鼻梁高挺,脸颊瘦长,嘴唇小而圆润,别有一番姿色,想必就是耶律洪所说的大小姐了。 洛天初放下心来,看出他们还没有圆房。这时三百喽啰兵聚在一起,拦住了五人,夹谷波霍地站起,用女真语质问道:“尔等何人!竟敢闯我营地,活的不耐烦了么?”赵横山道:“那厮说什么?”洛天初翻译道:“他问我们是谁,不要命了么。”赵横山骂道:“洒家是你爷爷,现在要来宰你。”夹谷波显然不懂汉语,又用女真话道:“今天老子大婚,不想杀人,先把他们拿下明天斩首。”喽啰兵们吆喝一声,向他们围拢过来。赵横山道:“他又说什么!”洛天初道:“他们要来捉拿我们。”赵横山不耐烦道:“那还等什么!动手!”说罢挥刀砍死一人。其他人也随之动手,武功最弱的李晓被四人夹在中间,没有参战。 一时间喽啰兵们鬼哭狼嚎,乱作一团,片刻间死伤一片。四人各挡一面,互为后背,凭他们的武功对付这些喽啰兵根本不在话下。夹谷波见势不妙,大吼一声道:“暂缓进攻!”喽啰兵听到命令赶忙退下,只见夹谷波抽出马刀架在“新娘”细长的脖子上,大喝道:“我知道你们是来救她的,放下兵器!不然我就杀了她!”那新娘丝毫不惧,反而扬起脖子,一脸不屑。赵横山骂道:“用女人做挟算什么好汉。” 洛天初轻声道:“咱们是来救人的,别逼急了他,先放下兵器,稍后跟我行动。”四人会意,跳下马来,将武器扔在地上。夹谷波狞笑道:“都绑了。”喽啰兵们手持绳索便要上绑。洛天初刚才扔剑时有意将剑柄扔到了脚面上,喽啰兵刚到身前,他猛地迈开一步,拖着长剑的脚轻轻一提,长剑复回手中。就在全场敌人愣神之际,他高速掠过人群,从天而降,长剑直刺夹谷波,他有把握在夹谷波伤害新娘前先解决掉他。夹谷波看出他的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忙将新娘推向长剑,自己向后滚去。洛天初收回长剑,落地将新娘扶住。他身后的同伴也杀散了喽啰兵,向他靠拢过来。 一旁的几名头领舞兵器向洛天初招呼上去。洛天初护住新娘,单手对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单手用剑便瓦解了六人的进攻。那新娘见到如此精妙的剑法也吃了一惊,不由打量起他来。洛天初带上人皮面具后成为了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皮肤蜡黄,额头和眼角还堆着皱纹,远没有本来的面目英俊。他在防守时施展出《降魔剑典》,每发出一道剑气便击倒一人。那些头领不一会儿便东倒西歪,痛叫不绝。新娘用女真语惊叹道:“你武功真好。”这时她身子紧挨着洛天初,一说话便有一股幽兰香气扑来,洛天初心想危险已过,男女授受不亲,赶忙将她松开,以女真语赔罪道:“失礼勿怪。”夹谷波见大势已去,匍匐向草坡下爬去。洛天初正要上前擒他,那新娘早一步冲了过去,抬起牛筋底的高帮马靴狠狠踹在他的后脑勺上,夹谷波眼前一黑,脑袋发蒙。新娘坐在他背上,抽出了他的腰间匕首,狠狠刺进他的脖颈。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和手上,却毫不在意,随手用婚衣擦去。 厮杀的场面洛天初虽已见过不少,可还是首次见到女人也能如此凶狠。这时柳少卿他们围拢过来,李晓用女真语高喝道:“夹谷波已死!尔等还要送死么?”喽啰兵们见首领已死,群龙无首,一声呼喊,逃命去了。草坡上只剩下他们和几十具尸体,立刻冷清下来。新娘摘下头上的珠冠,扔到夹谷波的尸体旁,用女真语问他们道:“是我爹派你们来救我的么?”洛天初摇头道:“我们是去临潢办药的商人,路遇身受重伤的耶律洪,是他告诉了我们小姐的情况,这才前来相助。” 新娘点头道:“原来如此,他还活着么。”洛天初叹道:“我们已将他埋葬,小姐回去后可派人迁坟安葬。”新娘道:“其实你们不用埋他的,我们死后都将自己的皮囊还给草原,他的葬身之地是上天赐予的,不用迁移。”说完她逐一打量他们,忽然用汉语道:“你们是汉人吧?”洛天初点头道:“是的,没想到大小姐还会说汉语。”新娘接着道:“我不是什么大小姐,耶律洪这么称呼是为了掩饰我的身份,我本名叫耶律琪,可你们却不能叫我的名字。”洛天初道:“那该如何称呼?”耶律琪道:“懿诚郡主。”(。) 第八章 辽都临璜(上) 洛天初道:“郡主?你是皇族么。”耶律琪道:“我家是契丹皇族中硕果仅存的一枝。我三祖母因嫁给金国皇帝为妃才让我们家族幸免于难。”洛天初点头道:“原来如此。贼人留下的有马匹,你现在可以回家了。”耶律琪道:“我们契丹人有恩必报,你们救了我,本郡主自是要犒赏你们,都跟我回府吧。”洛天初笑道:“我们救人并非为的回报,我们还有自己的事,在此谢过了。”耶律琪不紧不慢道:“本郡主从不欠别人恩情。这事由不得你们,必须跟我回去。”洛天初最不吃大小姐脾气,轻笑道:“我们要是不去呢?”耶律琪道:“你们不是要去临潢办药么,若不从了本郡主,你们连草根都买不到。” 洛天初心想好霸道的丫头,若非我们必须要进城寻宝,且会受你要挟。便道:“这要请示我家少庄主才成。”耶律琪奇道:“谁是你家少庄主。”洛天初介绍柳少卿道:“这位便是了。”柳少卿所戴的面具是五人中最英俊的,可耶律琪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对洛天初道:“你的武功那么好,大可有一番作为,为何甘心为仆?” 洛天初道:“我们世代效忠萧家,我的武功在少庄主面前不值一提。”耶律琪吃惊道:“你们宋人果然藏龙卧虎,可惜当官的却是酒囊饭袋,难以重用。”接着问柳少卿道:“不知萧庄主是否同意本郡主的提议?”柳少卿心知洛天初已经心里答应,不然不会推到自己这里,便道:“既然郡主诚心邀请,我等遵命便是。”耶律琪道:“很好!跟我走吧。”一行人下了草坡,耶律齐飞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一夹马腹,当先飞奔出去。 临潢城是辽国故都,金灭辽后城郭不再翻修,如今断垣残壁,不复当年辉煌。城内居民八成是契丹人,以耶律琪的父亲耶律赢马首是瞻。他们来到临潢城时已是丑时,城门紧闭,城墙上火把明亮,守城的金兵喝问道:“来者何人!”耶律琪道:“不认得本郡主了么?”守兵看清后忙行礼道:“殿下您总算回来了,不然王爷便要出兵营救了。咦?怎么不见洪总管,这几位又是谁?”耶律琪道:“马贼不讲信用,杀了洪总管,是这几位好汉救了本郡主,快点开门。”士兵应是,城门“吱呀”打开,耶律琪当先入城。城内一片安静,百姓们都已睡下。 忽然长街尽头亮起无数火把,火光照耀下可以看清人群中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手里的兵器各式各样,其中人拿着镰刀扁担。为首的几名骑士身穿盔甲,为首的是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手提一柄紫金盘龙大刀,胸前花髯飘洒,魁梧雍容。耶律琪叫了一声“爹!”那老者正是耶律嬴,他身躯微颤,让大队停止前进,颤声道:“可是琪儿回来了?”耶律琪道:“是我回来了,爹你这是赶哪去?”耶律赢大喜道:“为父见你迟迟不归,便带着家兵前去迎你,万幸你平安无事。”两拨人碰面后,耶律赢问道:“这几位是谁?”耶律琪道:“就是他们救了我,我们回府再说吧。”耶律赢应是,吩咐手下家兵道:“尔等都从侧门回府,勿要高声喧哗惊扰了百姓。”家兵们领命后各自散去,只留下四名贴身护卫。 父女二人在前引路,护卫和洛天初等人跟在后面。他们沿着大街走到尽头,向左转上河堤。河堤上的汉白玉栏杆上都挂着灯笼,但亮着的却是寥寥,弱小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反而有种凄凉衰颓的感觉。河堤左侧是一排高档的酒楼客栈,青楼赌坊,它们的生意就好像河堤上的灯笼,都到了风烛残年的光景,开张的买卖屈指可数,本该晚上热闹的青楼也很难听到丝竹管乐,偶尔的一声叹息,一声音弦更为黑夜增添了几许寂寞。右侧湖面上倒映着灯笼昏暗的光点,远处湖面与黑暗融于一体,看不清湖水的全貌,可不难想象辽国全盛时期的繁华景象,那时的灯笼全亮,如长龙般盘绕湖水。河堤上车水马龙,接踵摩肩,青楼中红花翠柳竞相争艳,丝竹曼舞通宵达旦。如今物是人非,和汴梁一样再无当年辉煌。 沿着河堤走出五里,现出一座大宅,占地五亩,墙高四丈,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正对湖水,门前摆着两尊一人高的石狮,威风凛凛,大匾上以金字写着“留郡王府”。有四名仆人手持火把在门前等候,见到耶律父女赶忙上前拉住马匹,躬身施礼。众人纷纷下马,耶律赢吩咐道:“把这几位恩公的马匹也牵到马厩好生喂养。” 府内灯笼明亮,地上铺着四方石砖,花圃中栽着各色菊花。院北是会客大厅,南面门楼分上下两层,下层住着门房先生,二层则可洞察内外,作用好比哨塔。东西两侧的小楼一模一样,两串灯笼横挂其间,共有十二间厢房,供客人所用。耶律赢对洛天初他们道:“时辰不早了,请诸位上楼休息,明日老夫再好好款待诸位。”洛天初等人道谢后,耶律父女穿过旁边的垂花门,进入了下一进宅院。 府中下人招呼他们住进了东面的小楼,又为他们准备木桶洗澡。众人半天没有进食,腹中饥饿,便要了一桌酒菜来吃,他们边吃边聊,洛天初道:“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城,不知是好是坏。”李晓道:“应该是好事,现在不会有人再怀疑我们,耶律一家欠了我们人情,以后有事也可请他们帮忙。”朱雨时道:“接下来要先找到藏宝的位置,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不能长住。”李晓点头道:“明天一早我就拿着藏宝图出去寻找。你们在宴席上找个借口脱身便是。”半个时辰后,各回房间休息。(。) 第八章 辽都临璜(下) 次日睡醒,洛天初梳洗完毕后便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个四十多岁的契丹人,土黄色的脸上皱纹堆积,穿着好似仆人,只是腰间系着一条黑色腰带,倒像是个管事人物。那人用汉语道:“在下耶律志,请大侠到前厅和王爷叙话。”洛天初道:“其他人呢?”耶律志道:“他们仍在梳洗,稍后便至。在下有一事想询问大侠。”洛天初道:“请讲。”耶律志略显伤感道:“耶律洪和在下是拜把兄弟,昨夜听到兄长噩耗难过不已,不知相公将他下葬到何处,以后清明也好祭拜。”洛天初道:“洪兄埋在北方六十里附近,当时走的匆忙未做标记,你可要好好找找了。”耶律志道:“多谢相公告知,这边请。”洛天初边走边问他道:“你在府中做何差事?”耶律志道:“在下本是王府的副总管,今日被王爷任命为总管了。”洛天初道:“恭喜兄台升迁。”耶律志苦笑道:“我情愿让大哥活着回来,都怪那些该死的马贼,好在诸位已替大哥报仇。” 他们在楼下等了片刻,其他人也陆续来到。耶律志道:“不是五位么,怎么缺了一位?”洛天初知他说的是李晓,解释道:“我那位朋友最闲不住,一大早便出门溜达了。”耶律志“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萧庄主休息的可好?。”他已知柳少卿是他们的东家,态度更为尊敬。柳少卿点头道:“很好,多谢招待。” 当下耶律志带着他们前往大厅,一身锦袍的耶律赢已在厅中等候,见到众人欠身离座,单掌贴胸以示尊敬,用流利的汉语道:“昨夜匆忙,未能请教诸位大名,真是失敬。”洛天初等人抱拳还礼,报了假名后分宾主落坐,几名俊俏丫鬟奉上香茗点心,洛天初发现还有两人在座,一位是耶律琪,她头梳蝶形双环簪,双环以金簪插定,留四尖巧额,一条红色丝带垂于脑后,身穿紫色左衽交领长袍,腰束玉带,脚穿红凤花靴。坐于下首的是名契丹武士,中等年纪,头戴包巾,身穿布帛长袍,领口敞开处露着毛茸茸的胸膛,腰间系着一柄黑鞘马刀,身材极其魁梧,比赵横山还要壮上一圈。耶律赢介绍道:“小女耶律琪,诸位都是见过的。这位是本府的武术教头石抹古川,因为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这才请石抹教头前来作陪。”柳少卿面向石抹古川道:“久仰。”石抹古川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歪,轻哼了一声。 耶律赢看在眼里,表情略显尴尬,转移话题道:“诸位行侠仗义,救小女于水火,老夫不胜感激,区区薄礼还望笑纳。”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侍女从石雕孔雀的屏风后走出,手中的红木托盘上放着十枚金锭,足有一百两。柳少卿端坐不动道:“救人乃我辈分内之事,王爷不必客气,我们绝不能收。”耶律赢笑道:“诸位当真侠士,老夫敬佩。实不相瞒,老夫其实另有所求。”柳少卿道:“王爷请讲。”耶律赢道:“老夫积德不足,一生无子,膝下只有小女一人,视若掌上明珠。小女不爱女红,只爱刀枪烈马,与男子无异。为了供她学武,府上请过多名武师,也不见本领有何长进,小女说昨夜一战你们五人力敌三百马贼,对诸位很是敬佩,所以老夫才斗胆请诸位传授小女一招半式,事成后另有重谢,不知意下如何?” 柳少卿道:“我们是来贵地采办药材的,只怕没功夫教武。”耶律赢笑道:“这个好办,请你们把要买的药材列成清单,老夫帮你们办齐。距药市开集还有两个月,期间诸位尽管住在这里教武如何?”柳少卿不动声色的道:“贵府已有石抹教头坐镇,我等不敢班门弄斧。”耶律赢笑道:“石抹教头精通的是我契丹的相扑之术,不悉中原武艺。老夫深知中原武功博大精深,还望庄主勿要推辞。”柳少卿一时为难,正在想推辞的理由时,忽听门外有人道:“庄主,既然王爷如此热情,我看便不用推辞了吧。” 来者正是李晓,进厅后向耶律父女行礼。柳少卿心想他不会无的放矢,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耶律赢又道:“这位小兄弟说的是,本王将以上宾之礼款待诸位,绝不会怠慢,请庄主三思。”柳少卿转眼发现洛天初正对自己微微点头,便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王爷了。”耶律赢大喜道:“不叨扰,不叨扰,多谢诸位赏光。”柳少卿道:“我们所学武功各有不同,而武艺贵精不贵多,加上时间有限,最好让郡主只跟一人学艺。”耶律赢点头道:“有理,琪儿,你想让哪位大侠指教你?”耶律琪的目光扫上一圈,最后停留在洛天初身上:“跟他学。”柳少卿微笑道:“李修文剑术很好,郡主不会失望的。”洛天初只好起身道:“感谢郡主信任,指教不敢当,只愿和郡主一起切磋学习。”耶律赢抚掌大笑道:“好好好。” 就在这时,石抹古川突然以女真语道:“且慢!”耶律赢皱起眉头,略带不满道:“石抹教头还有何高见?”石抹古川站起身来,朗声道:“中原骗子极多,这些人只会些花拳绣腿就来骗吃骗喝,王爷勿要轻信。”赵横山低声问洛天初道:“那家伙说什么呢?”洛天初小声道:“他说我们是骗子,没有真本领。”赵横山这次倒沉住了气,问道:“要不让洒家教他个乖?”洛天初摇头道:“我们是客人,先看主人的意思。” 耶律赢还未说话,正在喝茶的耶律琪也用女真语道:“本郡主亲眼见到他们将三百马贼打的落花流水,难道石抹教头不信么?”石抹古川赶紧单手贴胸,施礼道:“不敢,马贼只是乌合之众,这些汉人侥幸取胜,未必真有什么本领。”耶律琪淡淡道:“这样吧,不如你和李修文比武切磋,若是他输了,本郡主便不用他教了,如何?”石抹古川瞄了眼比自己瘦小许多的洛天初,嘿嘿笑道:“如此甚好,不知他敢不敢应战。”耶律琪转头问洛天初道:“你敢和他比武么,在我们契丹不敢应战的便是懦夫,本郡主不会拜一个懦夫为师的。” 洛天初心中苦笑,他实在不愿和石抹古川一般见识,但他更不愿背负“懦夫”之名,当下叹了口气,请示道:“少庄主,属下是否应战?”柳少卿淡淡道:“石抹教头既要考校你的武艺,你便虚心学习一下吧。”(。) 第九章 郡主学艺(上) 洛天初应了一声,起身对石抹古川道:“室内不宜动手,我们到外面去吧。”石抹古川不以为然道:“哪里都是一样。”众人随着二人来到外面的空地,仅看二人的体型,洛天初没有一点优势,耶律赢也为他捏了把冷汗,他知石抹古川下手极重,若用兵器对打只怕要出意外,便道:“两位切磋拳脚即可,不要使用兵器。”石抹古川将马刀扔到一旁,笑道:“小子,算你走运。”耶律赢不知他的好心反让洛天初大感为难,他哪知洛天初只会使剑,根本不会拳脚。 洛天初只好也将长剑放在地上,对石抹古川道:“切磋而已,望阁下手下留情。”石抹古川以为他怯战,哈哈一笑,身子半蹲,举起双臂,做出相扑的起手式,那架势好像一只站起的大熊。洛天初姿势不变,道:“请吧。”石抹古川巨吼一声扑了出去,别看他人高马大,动作却迅猛灵活,好像一座大山压了过去。洛天初没有躲闪,被他的大掌重重按在身上,揪住了衣襟和腰带。石抹古川心中一阵狂喜,心想什么狗屁高手,老子不摔死你才怪。 耶律琪知相扑高手只要抓住对手的衣襟和腰带就几乎必胜无疑,这场切磋已无悬念。她外表虽然冷漠,但心里却向着洛天初,迅速用女真语喊道:“好了!住手吧!”石抹古川只当没听见,大喝一声,用出全力,决心将洛天初扔飞出去,好展示出自己惊人的力气。耶律琪将头扭到一边不忍观看。可过了半响仍听见石抹古川“呀呀呀,”的发力声。她赶紧睁眼望去,惊讶的合不拢嘴。只见二人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可石抹古川却怎么都将人抓不起来,更别说扔飞了。 只见他脸憋得通红,牙齿磨得“格格”只响,手上青筋突起,全身因用力过猛而颤抖着,洛天初却纹丝不动。 耶律父女见识过无数相扑比赛,却从未见过这等场景,以石抹古川的气力怎会连个人都提不起来?就算“林修文”是棵树也该晃悠几下,真是太奇怪了。洛天初悠闲的用女真语道:“石抹教头,我出门带的衣服不多,小心别撕破了。”石抹古川怒极,用双臂反抱住他的腰肢,旱地拔葱向上举起,怎奈还是拉不动。洛天初已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道:“石抹教头,请指点这一招。”说着单臂夹住他粗壮的腰肢,如提小鸡般横向夹起,原地一转便将他抛了出去,飞出三丈远“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洛天初抱拳道:“承让了。”耶律赢看都不看如死狗般趴在地上的石抹古川,拍手叫好道:“林小兄好神力!好功夫!老夫开眼了。”耶律琪倒吸了口气,目光除了惊奇外还带着敬佩之意。只有柳少卿他们神色不变,早知是这般结局,赵横山嘲弄道:“石抹教头没摔疼吧?还能站起来么?”石抹古川磕掉了两颗门牙,满嘴是血,挣扎的站起身,道:“王爷,这。。。这小子使诈,属下不服。”耶律赢愠道:“还不嫌丢人么?下去!”石抹古川沮丧道:“是。” 众人重回大厅坐下,耶律赢让侍女换了茶水,问道:“诸位本领如此之大,怎会甘心做一商人,与贩夫走卒为伍?”柳少卿道:“身逢乱世,官家暗弱,奸臣当道,身不由己。在下经营的药铺乃是祖业,乱世之际有一份稳定营生已是不易了。”耶律赢道:“老夫有一提议供诸位考虑,若各位愿意,便做老夫的幕僚在临潢久住,宅院和家当都由老夫操办,每月响钱按诸侯之例发放如何?”柳少卿为难道:“在下不忍放弃祖业,再说我们的家眷都在中原,距临潢千里之远,到时见一面也不不容易。”耶律赢想了想,道:“那就把各位的家眷都接来!保证让他们满意就是!若得诸位贤才相助,老夫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至于萧庄主的药铺,老夫可以让几位经验丰富的药铺掌柜去打理,每月的收入丝毫不差的送到萧庄主手上。”柳少卿等人互看几眼,都没想到耶律赢如此求贤若渴,为难之余又有几分感动。柳少卿想了想道:“此事重大,我们要商议后才能答复王爷。”耶律赢笑道:“那是当然,老夫静候佳音。” 随后他们改变话题,聊到了中午,耶律赢设宴款待众人,席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吃罢后耶律赢道:“老夫小憩片刻,诸位请便。”众人都道:“王爷自便。”洛天初他们都急切想知道李晓打听出了什么,正准备回房商议,耶律琪忽然道:“林修文,你要去哪?”洛天初道:“我等不敢打扰王爷休息,先行告退了。”耶律琪笑道:“我爹住在第五进院落,这里就算吵翻天了也扰不了他。”洛天初道:“郡主还有何吩咐?”耶律琪道:“你忘了要教我武艺了么,这一下午的光阴可别浪费了,现在就开始吧”洛天初道:“现在就开始?”耶律琪道:“是啊,你想拖到几时?”柳少卿道:“修文,你就留下来教郡主习武吧,不用着急。”洛天初只好道:“是。” 朱雨时离开时在洛天初耳边坏笑道:“别犯错误,不然大小姐可要杀了你。”洛天初笑骂道:“滚。”待他们走后,大厅仅剩下洛天初和耶律琪,洛天初问道:“我们在哪里练武?”耶律琪道:“跟我来。” 她在前引路,绕过屏风从后门走出,来到第二进院落。这里的房屋多而窄小,地面上放着石锤铁索,还有练习用的未开刃的刀剑,十几个年轻护院在院里挥拳踢腿,耍弄兵器,见到耶律琪都停下来行礼。耶律琪介绍说府上的护院和男家丁都住在这层院落,北面两座稍大的厢房是便耶律志和石抹古川的居所。穿过垂花门到了第三层院落,这里是座小花园,院内绿油油的草坪上栽满了奇花异草,团团簇簇的鲜花有半人之高,布局密而不乱。花丛中铺有石径小路,纵横交错。正中是一片小池塘,四周布满青苔,池水翠绿清澈,几股小鱼在水底自在游动。池塘外设有三座假山,成品字形排列,中间那座最高,左右两座相当,形似笔架,意指主人学问渊博。东北角处是一片空地,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树上系着一个秋千,旁边是座小茅屋,耶律赢少年时便常在里面吟诗看书,看累了就拿着酒杯漫步庭院,闻着满园花香,听着春蛙秋蝉,赏着漫天星光,别有一番滋味。如今秋千上的木板已腐朽松动,屋顶上也铺满了枯枝腐叶,许久无人问津。(。) 第九章 郡主学艺(下) 第四层院落十分冷清,耶律琪说护院平时是不允许进入这里的,因为第五进是内宅,住着耶律赢和他的三位夫人,后院则是耶律琪的居所。第六进的后照院则住着侍女和老妈子。他们所在的右首是座宽大的平房,牌匾上写着“习武堂”三字。房门上锁,耶律琪拿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堂内宽大空旷,靠墙的武器架上放着各式兵器,室内明亮通风。墙壁上以浓墨写着一个偌大的“武”字,下方有扇窄门,存放着府内的兵器。 洛天初和耶律琪在场心站定,耶律琪道:“我要学你的剑法和让人推不动的本事。”洛天初笑道:“剑法和内功都不易学,尤其是内功,更要成年累月的苦练。剑法和内功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耶律琪点头道:“我明白,我的内功一直在练,从未间断过。”洛天初好奇道:“是谁教你的内功?”耶律琪回忆道:“七年前有一个落魄汉人在街上行乞讨饭,当时我跟父亲打猎归来,见他可怜便赏了他一贯钱。”洛天初微笑道:“郡主出手倒是大方。”耶律琪接着道:“三个月后我出城骑马时有一个自称陆飞的汉人非要见我,我的侍卫本要打发他走,我见他仪表堂堂,不像坏人,便让他上前了。”洛天初心中大惊,没想到她竟见过师傅。当下沉住气,继续听下去。 耶律琪道:“陆飞说三个月前我施舍的那人是他朋友,那贯钱救了他朋友的命,他来替朋友报恩,问我想不想学武。我当时已有了好几名师傅,不信一个汉人能有什么本领,便当场谢绝。陆飞说他只用一手就打倒我的八名护卫。我当然不信,便让他们试试。谁知他真的只用一只手获胜,那时我才真心拜服,虚心向他请教。他让我以后每天这个时辰到这里学武,只能一人前来。当时我只有十二岁,虽然有些害怕,但也答应下来。往后我都按时溜出城来,他先教我识别穴道经脉,又传我内功口诀,指点我如何运气。十天后他说有事要走,嘱咐我只要坚持练功将来必有所成,却始终不让我喊他一声师傅。当时我很难过,他安慰我说十年后再来看我。转眼七年过去,他八成早把此事给忘了吧。” 洛天初心想师傅一诺千金,承诺过的事千难万难也会做到。便道:“还有三年呢,他说来就肯定会来的,你既有底子就好办了,让我先试试你的本领。” 耶律琪道:“好,就试试我的剑法吧。”洛天初道:“请郡主赐教。”耶律琪道:“什么赐教,明明是你教我,你们宋人总是假惺惺的,还愣着干嘛,还要本郡主替你拿剑么?”洛天初苦笑一声,来到武器架前选了两柄长剑,递给了耶律琪一柄,道:“出招吧。”耶律琪捏了个剑诀,舞出五朵剑花攻了过来。洛天初发现她剑招中毫无真气,心中好奇,也拔出剑来,用“游龙清风剑”回了一剑。所刺的之处正是五朵剑花的中心。耶律琪弓步下身,长剑自下而上刺向小腹。洛天初躲过后反身刺她小腿。耶律琪剑随人走,就地一滚,滚动中向他脚面连刺三剑,洛天初再次躲过。 两人拆了四十余招,过程行云流水,看似有模有样,却都不含丝毫内力。洛天初道:“别隐藏实力,用你的内功。”耶律琪回道:“我没隐藏啊,一直都是这样的。”洛天初心中疑惑,用出一成功力。这时两剑相交,耶律琪“啊”一声惊叫,长剑脱手飞出。洛天初心中更疑,心想她练了七年内功身上怎会毫无真气?师傅替朋友报恩,教的肯定是拿手功夫,绝不会骗她,这可奇怪了。 耶律琪揉着手腕道:“你的气力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大?”洛天初道:“我刚才用的便是真气,你一点都没有么?”耶律琪摇摇头道:“要是有那么大的气力也不会被马贼抓走了。”洛天初道:“若郡主不介意的话,在下想为郡主把把脉搏,一探究竟。”耶律琪挽起袖子,露出玉臂,大方道:“来吧。” 两人盘膝坐下后,洛天初把住她了的脉搏,果然察觉不到丝毫内力,索性输入一丝真气进入她的体内,顺着脉络查看,还是一无所获。他还不死心,又输入真气,检查她的奇经八脉和三百六十五处穴位,当检查到气海穴时忽然遇到“抵抗”,他精神一振,加大了真气的力度,这才发现她的内力都存于气海之中,看来她是不懂使用之法。收回了功力后耶律琪忙问道:“怎么样?”洛天初道:“郡主的修炼没有白费,你体内藏有一股不小的内力,只是不明白为何都存于‘气海穴’,一点都没有放出来。” 耶律琪迷茫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一板一眼按照陆师傅的法子练的,不会错的。”洛天初沉吟道:“你把陆师傅教你的口诀背于我听。”耶律琪早背的滚瓜烂熟,便从头到尾的背诵一遍。洛天初越听越奇,陆飞传她的确实是上乘内功,可每句口诀最后都有一句“归于气海”,这句话完全是多余的。倒像是陆飞有意加上的。他心想师傅做事谨慎,一定有他的深意,想了一下便即明白,哈哈大笑起来。耶律琪奇道:“有什么好笑的?口诀有什么不对么?”洛天初道:“口诀都是对的,只是他对你不放心,所以只教了练功之法,却不让你使用内力。” 耶律琪一头雾水道:“为什么不让我使用内力?”洛天初微笑道:“陆师傅是宋人,而你是契丹人,几十年前我们还是仇敌,所以陆师傅心存顾虑,怕你长大后滥杀无辜。那时你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看不出你的人品,这才有了十年之约,那时回来再考察你的人品,决定是否教你使用内力。”耶律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还当十年之约是他随口一说,没想到竟有这层深意,到时我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洛天初心中好笑,心想你师傅也是我师傅,一起待久了当然了解他的性情,便敷衍道:“我也是宋人,思路相同而已。”(。) 第十章 王府寻宝(上) 耶律琪眼珠一转道:“你既能看出原因,必有破解之法,你看我人品德行如何?”洛天初恭维道:“殿下宅心仁厚,德行自是好的。”耶律琪冷笑道:“这些恭维话我听得耳朵都快磨茧子了,说点真话来。”洛天初微笑道:“郡主殿下外冷内热,心肠很好,就是严峻了些,不了解殿下的还以为不近人情呢。”耶律琪好笑道:“你倒是了解本郡主,说下去。”洛天初道:“其实殿下一直在隐藏着自己,故意做出不近人情的凌然姿态,不知说的可对。” 耶律琪脸色微变,口气不善道:“我为什么要故作不近人情。”洛天初告罪道:“在下失言,郡主勿怪。”耶律琪冷冷道:“晚了,你必须把话说明白,不然割了你的舌头。”洛天初叹道:“王爷虽为契丹皇族,可说到底是亡国之臣,仰金国鼻息,金国虽保留了你们的贵族身份,但贵府名为‘留王府’,与‘流亡’同音,郡主尊号‘懿诚’,又和‘遗城’同音,可见金国对你们暗含侮辱之意,相信王爷和殿下不会不知,所以郡主才自强自尊,为的是保留契丹王朝的最后一丝尊严。王爷只有殿下一女,家无男丁便没了顶梁柱,难免受人欺负,所以殿下就骑男人的马,练男人的武功,为的就是不愿让外人小瞧你们。在下口无遮拦,若说的不对还望郡主勿怪。” 耶律琪悚然动容,吃惊的望着他,没想到他竟然明白自己的苦衷,暗叹了口气,道:“罢了,念在你无恶意的份上就饶了你这次。这番话到此为止。”洛天初赶忙道:“在下明白。”耶律琪道:“你既认可本郡主的人品,那就助我使用体内的真气吧,我不想再等三年了。”洛天初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如此郡主练起剑来也事半功倍。” 就这样他用了一下午来引导耶律琪将真气从气海穴中提出,大功告成时天色已暗,耶律琪初用真气大为兴奋,拳脚和兵器的威力都增强数倍,一跃两丈之高,激动不已。洛天初道:“殿下真气初成,不宜频繁使用,须等气脉平稳后才好。”耶律琪道:“那我何时才能再用内力。”洛天初道:“明日应该就不妨事了。”耶律琪道:“那本郡主明日卯时在这里等你,你教我学剑。”洛天初暗怪自己多嘴,要是说三天之后该有多好,现在只能答应下来。 离开习武堂时已然掌灯,洛天初顺着原路回到前院,匆匆上了小楼,见自己厢房亮着灯便推门而入,见朱雨时等四人正围桌吃茶,洛天初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不吃饭么?”朱雨时笑道:“我们早吃过了,饭菜都已撤下,正吃茶洗肠子呢。”洛天初没好气道:“我从中午教到现在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你们的残羹剩饭也不给我留点。”朱雨时坏笑道:“你还是先说说你和郡主的事吧。”洛天初奇道:“我和她会有什么事?”朱雨时悠悠道:“她怎么不找柳庄主和老赵学武,偏偏挑上了你?回长安后我肯定要找大小姐念叨念叨。”洛天初道:“胡说八道,咦?原来你监视我。”朱雨时笑道:“我是担心你,才悄悄爬上练武堂的房顶,掀开瓦片看看里面的情况。见到你平安无事就先回来了。”赵横山忽然道:“堡主,那郡主倒也不赖,相貌家世也配得上你,考虑考虑么?”朱雨时道:“别忘了小洛和我们大小姐可是订过亲的,你可别乱点鸳鸯谱。”赵横山道:“是了,洒家倒忘了这茬。”洛天初道:“行了,别瞎扯了,快说正事,李晓兄弟你来说。” 李晓清清嗓音道:“属下一早便拿着地图出去寻路,这张地图绘制于几百年前,图上标绘的房屋街道都有所变化,但大体格局一样,不难辨认。经过我的反复确认,那藏宝的大宅正是这座留王府。”洛天初惊喜道:“你说宝藏就藏在这里?”李晓道:“是的,我打听到这府邸曾是辽圣宗在皇城的行宫,每当出宫散心时都住在这里。皇帝的行宫通常都修有暗道以便撤离,好比徽宗官家的秘道就直通李师师的寝室,所以我猜那批宝藏应该会藏在暗道之中,不但安全还可随时运走。”洛天沉思道:“有道理。” 柳少卿道:“暗道必然隐蔽,王府这么大该如何寻找呢?耶律赢也是契丹皇族,说不定他也知宝藏的事,他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也许已经找到了。”李晓道:“不一定,这宅院是金国分给耶律嬴的,他们对宝藏的事应该并不知情。”赵横山道:“洒家倒有个办法能立刻水落石出。”洛天初道:“你是想强行逼问耶律父女?”赵横山道:“只要堡主点头,剩下的事就交给洒家了。”柳少卿道:“这不失为一个有效的法子。”赵横山看了他一眼,笑道:“难得柳庄主也和洒家有意见相同的时候。”柳少卿淡淡一笑,两人寒冰般的关系终于有所缓解。 洛天初想了想道:“耶律父女并非恶人,对我们礼遇有加,擅取人家财物已是冒犯,要是再严刑拷问,跟土匪强盗何异。”赵横山道:“做大事不拘小节,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想当正人君子的话就都回长安吧。”洛天初道:“我当然知道我们来做什么,如果拷问完耶律赢后他也不知宝藏的事,我们又该如何进行下去?难道要杀他们全家灭口么?我认为先自行寻找,实在找不到再用其他方法不迟。”赵横山道:“可这么大的宅院要找到什么时候?”洛天初道:“我意已决,赵兄不用劝了。我们就从这间屋子开始找,每天晚上行动,赵兄不想去可以不去。”赵横山闷哼一声道:“洒家可没说不去。”洛天初道:“那好,行动时我和小朱一组,柳庄主和赵兄一组,李晓兄弟负责把风。府上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要放过,每个房间的每寸土地都要仔细查找,我就不信找不出那条暗道。” 当晚他们就搜查了所在的小楼,每间厢房的地板,柜子,墙壁,墙角都没放过,直到天明,洛天初回到厢房打坐了半个时辰后赶往习武堂。到达时耶律琪已在等候,道:“你迟到了。”洛天初微笑道:“徒弟等师傅也是应该的。”耶律琪道:“你的意思是想收我为徒了?真有此意的话本郡主可以考虑。”洛天初道:“在下说笑而已,郡主不必当真,在下怎配做郡主的师傅。”耶律琪愠道:“以后认真对本郡主说话,不许胡乱说笑。”洛天初耸了耸肩道:“是。”耶律琪没好气道:“快去拿剑。” 洛天初用了一上午教会了她“游龙清风剑”的第一式,第一式有十六中变化,耶律齐反复练习,牢记于心。中午时下人送来饭菜,两人席地而坐用了午饭。下午洛天初让她将第一招用于实战,把自己当做对手,让耶律琪以不同的变化进攻,接着打乱顺序,让她临机应变,将所有变化融会贯通,最后才让她加上内力,体会剑法的威力。 开始时耶律琪出剑太急,招式虽猛却无后劲,洛天初说若一剑无法伤敌就容易被制,失去先手,接着教她如何分配真气,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分别前耶律琪道:“你先走吧,我想留下练习一下。”洛天初点头道:“如果感到气息不畅就马上停止,不要勉强。”(。) 第十章 王府寻宝(下) 夜间,洛天初他们又搜查了对面的小楼,因他们搜查的极为细致,又是悄悄进行,所以进度不快,破晓前都索然无趣的回到厢房。赵横山一坐下就抱怨道:“这么瞎找可不是办法,费力费时的。”洛天初道:“有点耐心,现在才刚开始而已。”朱雨时道:“前院只剩下大厅未查,今晚一组就去那里,另外一组可以去查第二进院了。”洛天初道:“那里住着的都是下人,辽圣宗绝不会在下人房里挖暗道了,可以不找,倒是第三院的大花园可以好好找找。呀,我该去习武堂了,今天可不敢晚了。”朱雨时笑道:“辛苦辛苦,小弟去睡个回笼觉。”洛天初骂了一声“睡死你。”后推门而去。 这次授武没有传授剑招,因为洛天初发现耶律琪对剑的感觉还很陌生,便说“控剑”是基本功,若连剑的力道都掌握不好,再厉害的剑法也无法运用自如。耶律琪在学武上十分用心,凡是洛天初交代的功课全都认真完成,一丝不苟。 往后的三天中洛天初白天授武,晚上分组寻宝。花园中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查了个遍,池塘,假山,茅屋,秋千,花丛,没放过任何一处。有一次洛天初和朱雨时潜在水塘里寻找,正好有两个下人经过,站在水塘边聊了会儿天,二人憋在水里一刻钟都没出去。还有几次在花丛中险被发现,好在反应迅速,全都躲闪开去。 习武堂也被洛天初在授武时暗中查过,存放兵器的储藏室和对面的两座小楼便是赵横山和柳少卿的下一个目标,而洛天初和朱雨时则直接着手第五进院,第五院的主屋住着耶律赢,东西两侧各有八座独立小院,其中三座住着他的小妾,伺候的老妈子和丫鬟都住在外屋,到了夜里也不熄灯,让搜查变得更加困难。这层宅院最有可能藏宝,他们查的更加认真,进度也就更慢了,一晚只能搜查一座院落。 洛天初昼夜忙碌,一连七天只打坐半个时辰,现在也颇感疲惫,这晚授完武后,只觉脑袋昏沉沉的,虽带着面具看不到脸色,但眼睛却露出了疲态。耶律琪道:“昨晚没休息好么,怎么无精打采的?”洛天初勉强笑道:“初来北方水土不服,适应一段就好了。”耶律琪道:“倒是辛苦你了,我请你吃酒犒劳一下。”洛天初做贼心虚,婉拒道:“不敢劳烦郡主,睡上一觉也就没事了。”耶律琪淡淡道:“本郡主请客你还不去,不识抬举么?”洛天初只好道:“在下不敢,一切听殿下的。”耶律琪道:“我回去更衣,你也回去换件衣服,你这身行头连穿了好几天,都有味了。” 洛天初回到了厢房,朱雨时道:“你总算回来了,等你一起吃饭呢。”洛天初道:“你们吃吧,我要和郡主出去一趟。”朱雨时道:“去做什么?”洛天初道:“请我吃饭。”朱雨时顿了顿道:“郡主好像对你有意,我和赵堂主发现这两天她看你的眼神都有些异样。”洛天初道:“别瞎说,我教她武功,请我吃顿饭也是情理之事。”朱雨时摇头道:“你比我聪明,不会没有察觉,这事也不能怪你,谁叫你魅力那么大,带着人皮面套都招人喜欢。”赵横山道:“洒家多几句嘴,你和郡主肯定不会有结果的,所以你压根别给她希望,这样对她也好。”洛天初没好气道:“我在你们眼中的自持力就那么差么?吃顿饭而已,至于这么郑重其事么。”朱雨时道:“当年我跟贾师傅去草阳村,我心中虽然只有月莲,但和奴儿在一起时还是没能把持住,你也知道事后来惹多大麻烦,男女之事有时是控制不住的。”洛天初已换过了一套女真人的衣服,戴上帽子遮住了宋人式的发型,转身道:“好啦,我知道了。” 他下了小楼后在府门前等候。没一会儿耶律琪姗姗而来,她穿了一袭底色为橙色,绣着无数小白花的蜀绣长袍,腰系镶满琥珀的宝石蓝带。发髻上插着一支金丝象牙钗,头顶戴着一条珍珠串链,弯弯垂至额间,脸蛋上稍施装扮,更显得明艳动人,尽管脸上仍是冷冰冰的,但望向洛天初的秀眸中却隐含温柔之色。洛天初心中一动,暗想“好漂亮,”随即心中一紧,想起朱雨时的警告,把杂念抛于脑后。耶律琪道:“还不为本郡主开门?”洛天初忙取下门闩,打开府门,请耶律琪先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府门,拐入长街,正碰见耶律志骑马回来,他下马施礼道:“殿下。”耶律琪“嗯”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耶律志又道:“天色将晚,殿下何往?”耶律琪道:“本郡主的去向还用向你报告么?”耶律志忙道:“不敢,但有了上次马贼的前车之鉴,属下认为郡主出门还是多带几名护院为妥。”耶律琪看了眼洛天初道:“我带着他不比那些护院强多了?”耶律志笑道:“这倒是,对了,在下已找到了兄长的下葬地,已吩咐城中石匠修刻墓碑,多亏了林大侠的提示。”洛天初道:“耶律管家客气了。”耶律志道:“要是王爷问起郡主去向,属下该如何回答。”耶律琪没好气道:“我又没骑马,肯定就在城中,有什么好担心的。”说完便走了。耶律志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泛起了一丝冷笑。 天未黑透,长街冷清,两人并肩在河堤漫步。城中生意萧条,营业的酒店为数不多,但首屈一指的‘长青坊’的生意依然不错,酒楼客满了八成,多为本地大户,穿着打扮相当考究。店小二一眼认出了耶律琪,赶紧通知了店掌柜。店掌柜是个中年胖子,脸上永远带着和气生财的假笑,扭动着胖大的身躯上前,用女真话行礼道:“郡主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耶律琪淡淡道:“带路去一楼的雅间。”胖掌柜面露为难之色,尴尬道:“一楼的雅间只有一间,已被裴大公子预定了,其实二楼的雅间也是极好,面朝“圣女河”,清静雅致,郡主不会失望的。” 耶律琪脸色一沉,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道:“哪个裴大公子?”胖掌柜心想你不是明知故问么?仍恭敬答道:“便是西城龙鼓巷“鹿马庄”的裴大公子。殿下想必是认得的。”耶律琪冷哼一声道:“本郡主只知鹿马庄里有个叫裴子夫的,不认得什么‘公子’。”胖掌柜强笑道:“正是他了。”耶律琪冷冷道:“你得罪不起裴子夫,就得罪的起本郡主么?”胖掌柜额上冒出冷汗,赔笑道:“小人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得罪郡主,只是裴公子预定在先,小的是买卖人,讲究个诚信,郡主大人大量,就别为难小人了。”洛天初看他可怜,低声道:“算了,其实二楼也。。。。”耶律琪摆手示意他禁声,盯着胖掌柜道:“这次还真就为难你了,一楼雅间本郡主要定了,再有半句废话你这小店也就不用开了。”胖掌柜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暗叫倒霉,心想财神反成了瘟神,这丫头说得出做的到,还是先躲过一劫再说。便道:“郡主息怒,小人领路便是。”(。) 第一章 面子之争(上) 一楼雅间名为“风雅轩”,是座独立的宅院,位于后花园中。只见红墙绿瓦覆盖在青松之下,远离喧闹,清净幽雅。两盏并不十分明亮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更给这座小院增添了几分韵味。踏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刚到朱门前,院门便“吱呀”打开,应门的是两名挑着灯笼,身着彩色霓裳的俏丽丫鬟,年纪不会超过十六岁,皮肤白皙,身材婀娜,胸前的薄纱微微露出肚兜的颜色,齐齐娇声道:“贵客请。”当下在前引路。 进去没走几步便是一片翠绿池塘,池塘上架着两座朱桥,桥上的每根支柱上都固定着一盏青铜风灯,灯火点缀水面,勾勒出桥的倒影。一座水上凉亭将两座木桥连接在了一起。 顺着木桥走过拱门到达第二层庭院,映入眼帘的是座半建水上,半建陆上的木屋。木屋前一半的甲板下每隔两丈便有一对石柱撑在水中,岸上的另一半被红墙包围,竟是座院中院。斜对着的木桥也和凉亭首尾相连,两名美丽少女在亭中合弹一尾古琴,琴声悠长,绵而不绝,仔细一看那对弹琴少女竟是一对双胞胎。这时池塘上飘来一叶小舟,舟上的两名少女一人持篙,轻轻一撑,小舟挂着水纹,从耶律琪,洛天初身旁掠过,另一名少女手捧花篮,对着洛天初嫣然一笑。除此外附近还有五六名少女,个个年轻美丽。 耶律琪奇道:“这里的女子为何都是宋人?”胖掌柜道:“她们本都是南朝的贵族小姐,不是书香门第就是官宦之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南朝败落后她们沦落红尘,便被小人花重金买来了。”耶律琪道:“我问的是为何都是宋人,谁问这些了。”胖掌柜有点难以启齿道:“这。。。主要宋朝女子最受客人欢迎,尤其是身世高贵的少女,客人都舍得花大价钱。”耶律琪皱眉道:“那这里跟青楼有什么区别?”胖掌柜苦笑道:“这年头酒楼就是青楼,青楼就是酒楼,没点新鲜玩意儿生意如何维持下去。不过小店绝没有任何污秽之事,客人看中的姑娘都是带出去行其好事。”耶律琪轻笑道:“难怪姓裴的喜欢来这里,原来另有所图。”胖掌柜笑道:“裴公子是本店常客,出手又大方,小店就是靠这些大主顾才得以维持。” 一行人走上甲板,刚才弹琴和泛舟的少女全都上岸,分列两旁,接着鱼贯进了木屋。屋内装修豪华,蜡烛的亮度恰到好处,柔和而温馨。轻罗纱的窗帘,香橙色的墙壁,以及香炉的幽香更令那几名少女娇艳欲滴,一副任人采摘的可人模样。 耶律琪和洛天初坐下后,耶律琪道:“佳丽在旁,林大侠何不请来吃酒陪话?”胖掌柜笑道:“是啊,不知相公看上了哪一位?”洛天初尴尬道:“我不用了。”胖掌柜笑道:“客官不必客气,这些姑娘个个通情达理,多才多艺,唱几首小曲助兴也是好的。” 洛天初在千军万马中尚能从容不迫,此时却颇感不自在,一个劲儿的摇头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凡是来“风雅轩”的客人都不是只为吃饭的,不找姑娘作陪实在挣不了几个钱。胖掌柜见他执意不要,心里委实不快,但他是耶律琪的客人,又不敢得罪,道:“请问郡主今天要宴请多少人,小的也好吩咐厨房准备酒菜。”耶律琪道:“就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人了。”胖掌柜难掩失望之色,哭丧的脸道:“就两位啊?”耶律琪好笑道:“你见我们人少,又不要姑娘陪酒,心里不舒服是么?”胖掌柜为难道:“小的不敢,伺候郡主是小人的福气。”任谁都能听出此话言不由衷,耶律琪取出一枚金元宝扔给了他,道:“这个够赔偿你了么?”胖掌柜立刻两眼放光,变回了谄媚嘴脸,道:“郡主乃千金之尊,是小店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且能让郡主赔偿,真折煞小人了。”耶律琪道:“出去吧,这里没你事了。”胖掌柜连声道:“是是是,小人这就下去吩咐厨房,保证让郡主满意。”耶律琪微笑道:“不急,等姓裴的来过后再上菜不迟,不然他一搅浑,只怕会影响了本郡主的胃口。”胖掌柜不解道:“郡主的意思是。。。”耶律琪道:“本郡主占了他的雅间,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来理论的。”胖掌柜脸上变色道:“郡主和裴公子都是小人惹不起的人物,若二位言语不和动起手来,小人这买卖该如何做下去?”耶律琪道:“你不就是心疼这些桌椅么,收拾姓裴的不用那么大的动静。”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道:“谁这么大的口气?”说话间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名中年男子。他眉毛清淡似无,高鼻梁,深眼窝,眼睛疲倦无神,一副宿醉未醒的苍白之色,身穿华服,腰间系着一柄镶满宝石的长剑。他身后还有六人,都是富家公子打扮。少女们见到他忙分列两旁,施万福道:“裴公子。” 来的正是裴子夫,他伸手摸了摸那对双胞胎姐妹的脸蛋,微笑道:“茹儿,翠儿,你们愈发标致了。”那对姐妹脸颊绯红,含笑低下头去。裴子夫哈哈大笑,这才转头看向耶律琪和洛天初,笑道:“不出所料,敢在临潢城对本公子不敬的也只有郡主殿下了。”耶律琪冷笑道:“你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裴子夫也不气恼,在她对面坐下道:“这位仁兄面生的紧,不知怎么称呼。”洛天初正要说话,耶律琪先说道:“你不认得的人多了,离开临潢城又有几人认得你了?”裴子夫笑道:“郡主说话总是这般呛人,在下只是想和这位兄台多亲近一下。”耶律琪道:“本郡主已经包下这座雅间,似乎没有邀请你坐下。”裴子夫道:“郡主说错了吧,这雅间我三天前就预定了,不信您可以问掌柜的。”胖掌柜谁都不敢惹,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耶律琪道:“你预定没预定我不知道,但本郡主已付了十两金子,所以这间屋子是我的。”裴子夫啧啧道:“十两金子,郡主出手真是阔气。”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放于桌上,笑道:“十两黄金才合八十两银子,掌柜的你太不像话了,竟用这种规格招待郡主。”胖掌柜赶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裴子夫指了指桌上的银票道:“照三百两的规格准备下去,把金子退还给郡主,堂堂郡主且是十两金子能招待周全的?” 胖掌柜对银票垂涎三尺,小心翼翼的取出金元宝,为难道:“殿下你看。。。”耶律琪冷冷道:“你要是敢还给我,就剁了你的手。姓裴的,我知道城内的钱庄和镖局都是你的买卖,怎么?想比比谁更有钱么?”裴子夫道:“小人再有钱也是寒门出身,地位卑微。郡主皇亲国戚,帝王之后,且是在下敢比的。”耶律琪道:“我大辽国已然不再,你这是在羞辱我么?”裴子夫解释道:“不敢,若大辽国仍在,在下又且能结识郡主。不知郡主有没有想过若我们两家强强联合,这临潢城不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么?”(。) 第一章 面子之争(下) 耶律琪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把话绕回这里。”裴子夫正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对郡主一片倾心,郡主又何必总拒我于千里之外呢?”耶律琪道:“本郡主已回答过你多次,你难道记不住答案么?”裴子夫好整以暇道:“郡主的答案都不是在下想要的,而在下又是执着之人,真心不改。郡主可以拒绝无数次,却无法拒绝在下的思念之情。”耶律琪将头扭到一边,作呕道:“看来这顿饭没必要吃了,我已经恶心饱了。”裴子夫看了眼洛天初道:“郡主从来不肯和男子单独吃饭,为何独对这位兄台例外?”耶律琪道:“这位是林修文林大侠,乃不出世的高人,剑术天下第一,正是我所崇敬的英雄好汉,如今人家在教本郡主习武,当然要热情款待。”裴子夫吃了一惊,定睛打量着洛天初所戴的人皮面具,道:“恕在下孤陋寡闻。不曾听过阁下大名,失敬失敬。”耶律琪道:“真正的高手向来隐于民间,何奇之有。”洛天初苦笑道:“郡主过誉了,在下实不敢当。”耶律琪白了他一眼道:“本郡主说你当得就当得。” 裴子夫身后有一人冷笑道:“剑术天下第一?嘿,那可真了不起啊。”说话之人是名黄袍少年,鹰眼高鼻显出了他塞外民族的彪悍性格,腰间系着一柄鳄鱼皮的乌鞘长剑。耶律琪微微一笑道:“萧岩,你不信本郡主的话么?”那个叫萧岩的少年手握剑柄上前一步,单掌贴胸,行礼道:“在下无意冒犯郡主,只是赞誉此人剑术天下第一,未免太过夸大,在下斗胆向林大侠请教两招。”耶律琪早知他会这么说,而刚才的激将就是冲他而来,笑着对裴子夫道:“真要比比么?”裴子夫对萧岩很有信心,道:“萧岩是我们最出色的镖师,也是全城最优秀的剑客,在下也想欣赏一下两强间的对决。”耶律琪笑道:“正合我意,林修文,本郡主命你接受挑战。”她说完低声在洛天初耳边道:“别给他留面子,煞煞他们的锐气。”洛天初暗叹了口气,他不喜欢被人命令,更不想接受这无聊的挑战,但他明白耶律琪生性好强,只是想在他们面前逞逞威风罢了,便领命道:“是。”接着站起身,走到了萧岩面前。 萧岩扫了他一眼,道:“你身上并无佩剑。”洛天初道:“确实没有。”萧岩骄傲道:“我不欺手无寸铁之人,掌柜的,你店里可有长剑一用。”胖掌柜急的都快出哭来了,道:“没有,没有,郡主殿下,裴公子,求求你们不要在小店动手好么。”裴子夫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要是损坏什么东西我照价赔偿,你带着姑娘们出去吧,不要误伤了你们才好。”萧岩铁着脸道:“不必,他没有剑,不打了,算你走运。”说最后一句时甚是轻蔑。 洛天初便想顺坡下驴,但看了眼满怀期待之色的耶律琪,便改变主意道:“我虽没有剑,但你的剑就是我的剑,若五招内夺不下你的剑就算我输,怎么样?”萧岩回过身,阴沉的脸道:“五招内夺下我的剑?你是在侮辱我么?”裴子夫笑道:“萧兄弟你误会了,这位仁兄故意说出大话,就算等会儿输了也有借口说是轻敌失算,不至于太折面子。哎,你看我这没遮拦的嘴,林大侠勿怪。”洛天初也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裴公子,既然被看穿了,那我就不妨再吹个更大的牛,三招!三招之内夺剑,不然我输。”萧岩冷笑道:“就算是三招你也很可能被杀死。要知长剑无眼,如果真有意外,还请郡主不要怪罪。”耶律琪笑道:“当然不会。” 裴子夫见她一副安之若素的神情,心中一动,暗想莫非这姓林的真有惊人的本领么,他是个谨慎的人,便想阻止比武,却见剑光一闪,萧岩已经拔剑。可剑光仅一闪,又消失,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发现长剑仍在鞘中的,萧岩的手仍握着剑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刚才明明看到剑光,也听到了宝剑离匣的摩擦声,难道只是幻觉。人皮面具随着洛天初的上扬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道:“一招了。” 萧岩脸色惊疑不定,他也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便再次拔剑。这次拔剑的速度更快,只听“刺啦”的离匣声,剑光又是一闪,然而一闪即逝,长剑又回鞘中,好像时光逆流。大家虽都没看清洛天初的动作,却已明白他在萧岩拔剑的一刹那用手将长剑推了回去,只是做的极快,没人看的清。耶律琪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裴子夫的表情。裴子夫叹了口气,道:“果然是高手,萧兄我们走吧。”萧岩的身体轻轻颤抖,握剑的手掌暴起蚯蚓般的青筋,一字字道:“不,还有一剑,剑仍在我手中,还没有输。”洛天初赞赏他不屈不挠的精神,道:“你我平手,不用再比了。”萧岩明知给自己台阶,却倔强道:“武无第二,没有平手一说,想要萧某输的心服口服就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洛天初目露精光,点头道:“好,请再拔剑。”萧岩暴喝一声,第三次拔剑,洛天初出手如电,手掌缠上他的手腕,一扭便将长剑夺在手中,整个过程萧岩都被他的内力所制,毫无还手之力。洛天初轻抚剑锋,赞道:“是把好剑。”说罢轻轻一掷,长剑准确的飞入剑鞘。萧岩呆愣半响,长叹道:“在下今日开眼了,心服口服,告辞。”说罢大步出了木屋。裴子夫也起身道:“阁下奇人,难怪郡主刮目相看,我等不敢打扰了。”说着收起桌上的银票,又对耶律琪施了一礼,领着手下离开了。耶律琪笑着对惊呆的胖掌柜道:“你现在可以吩咐厨房上菜了。”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耶律琪笑道:“干的不错,这次你给我出了口恶气,以后那姓裴的见了本郡主都要绕道走了。”洛天初道:“我认为裴子夫和萧岩也算是条好汉,起码输得起。”耶律琪道:“他们确实不是坏人,就是平时嚣张跋扈了些,我最讨厌他们这点。”洛天初笑道:“因为殿下喜欢狂妄跋扈,所以看不惯别人和你一样吧。”耶律琪瞪眼道:“你说什么!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洛天初微微一笑道:“由衷的实话和恭维的假话不知殿下想听哪一种?”耶律琪想了想道:“在本郡主心情好的时候说实话,心情不好的时候说假话,明白了么?”洛天初道:“是,所以我才说实话。” 耶律琪点头道:“好吧,本郡主的心情确实不错,就先把你的舌头寄存在你嘴里,等哪天心情不好时再砍下来。”洛天初苦笑一声,吃了口茶。耶律琪接着道:“不可否认你很会观察人,摸透了本郡主的习性。只是聪明人往往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自信且不设防,你在摸透别人的同时,别人也能摸透你。”洛天初道:“郡主说的有理。”耶律琪道:“想听听本郡主是怎么看你的么?”洛天初道:“请讲。”耶律琪道:“先说我已肯定的三点,第一,你们和萧庄主之间绝非主仆关系。虽然你们演的很像,可你的气质和谈吐绝不是一个多年唯唯诺诺的仆人能够拥有的,别忘了本郡主从小就是做主子的,这点是能看出来的。”人皮面具遮住了洛天初的愕然之色,没想到耶律琪的洞察力如此敏锐。耶律琪接着道:“第二点,你们来临潢也绝非办药,如果真是办药,你们就不会整天躲在房里睡大觉,最起码该去拜访几位城内的大药商,了解行情,讨价还价。这些事你们一件都没有做过。第三点,你们也不是歹人,自你们救我一事上可以看出你们有一副侠义心肠,虽不知道你们来临潢的目的,但想必不是冲着我和我爹来的。怎么样,哑口无言么?”洛天初确实哑口无言,支吾道:“这。。。这个。”耶律琪微笑道:“本郡主不用你现在解释,该说的时候你自会说,我要让你心甘情愿的说出实话。”(。) 第二章 鬼祟总管(上) 清蒸熊掌,天香鲍鱼,罐焖鱼唇,酱汁鸭掌,素炒鳝丝,油焖大虾,金丝燕窝等美食摆在桌上,洛天初却食不甘味,没吃上几口便停筷不动。耶律琪喝着金丝燕窝汤笑道:“你平时都是一副饥不择食的吃相,这会儿怎么变斯文了?”洛天初苦笑一声,沉默不语。耶律琪道:“男人要吃得下饭,睡得着觉才能成就大事,本郡主刚才的话又没恶意,你担心什么。”洛天初点头道:“郡主说的是,在下自愧不如。”耶律琪在外酥内嫩的烤全羊上撕下一条羊腿,叹道:“只可惜本郡主不是男儿身,不然就可以为父王分忧了。”洛天初道:“郡主巾帼不让须眉,不是男人胜似男人。”耶律琪微笑道:“这话我爱听。” 半个时辰后耶律琪大快朵颐,靠在椅子上道:“肚皮都快撑破了,再不走就站不起来了。”洛天初道:“还有很多菜都没动过,不如让我带回去分与弟兄们吃罢。”耶律琪没好气道:“不行,我怎能带残羹剩饭回去,别人知道像什么话。” 两人离开长青坊,走上长提,春风袭人,柳絮拂肩,街上行人比往日要多,耶律琪说药市开市在即,药商从各地赶来,比过年都热闹。两人转上了石桥,夜空不知何时多了一轮圆月,月如冰盘,皎洁明亮,银光洒落湖面,泛起星星般醉人的光点。耶律琪手扶雕栏,凭栏望月,这一刻她是那样美,玉容安详,发丝飘荡,双眼迷离如烟,好像随时都会乘风而去,她幽幽道:“记得小时候母亲总在院中唱着歌谣哄我睡觉,那时的月亮和现在一般明亮,可是月在人不在,母亲在迁回临潢的路上病逝,没能见到故乡的月亮。你见到月亮也会思念亲人么?” 洛天初摇头道:“我从小就是孤儿,不知父母是谁。”耶律琪露出同情之色道:“你比我更可怜。那你想的一定是情人了,是么?”洛天初笑道:“想情人不一定要在月圆之时,随时都可以想的。”耶律琪自嘲笑道:“我怎会问男人这么愚蠢的问题。不早了,走吧。” 回到王府后,洛天初在房中思考了片刻,决定先不把耶律琪的猜测告诉他们,为的是不再给他们增添负担,毕竟现耶律琪仍然信任他们。这时听到了敲门声,洛天初道:“门没上闩。”朱雨时进门笑道:“郡主请你吃什么好东西了?”与他同行的还有柳少卿,赵横山和李晓。 关上门后洛天初道:“郡主请客,吃的当然不错。”朱雨时道:“你也不给我们带回来点。”洛天初道:“人家是郡主,身份尊贵,岂能像我们一样,吃不完就卷包会。现在离行动还早呢,你们怎么来了。”朱雨时道:“柳庄主有事要对你说。”柳少卿沉吟道:“这几天我和耶律赢走的很近,时常在他书房里品评古玩字画,倒是发现那个管家耶律志有些奇怪。”洛天初奇道:“他怎么奇怪了?”柳少卿道:“我感觉他在监视我,而且目光中含有敌意和杀气,每当我迎上他的目光时便会装作对我微笑行礼。”洛天初沉吟道:“我跟他交谈过几句,他是耶律洪的把兄弟,似乎是个重情的人,柳庄主会不会感觉有误。”柳少卿道:“杀气是不会错的,何况朱雨时也有同样的感觉。”洛天初吃惊道:“他也监视你了么?”朱雨时点头道:“我在院中溜达时也感到他在窥视我,那不是好奇的目光,确实暗含敌意。” 洛天初又问赵横山和李晓道:“你们呢?”李晓道:“在下内功不济,感应不到。赵横山道:“洒家不经常外出,倒没发现什么,不然就揍他一顿,保管他老实交代。”洛天初道:“别那么冲动,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呢。不过柳庄主和小朱都有感觉,那他应该真有问题,明天起小朱负责监视他的行动,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朱雨时道:“好。”当晚他们的搜查仍无斩获,这半个月来一直毫无进展,心情都有些低落。 白天洛天初继续去教耶律琪武功,朱雨时开始盯梢耶律志。朱雨时知他住在第二进院,便信步前去转转,见院中的三十名护院站成了三列,正手持木棍操练。少了两颗门牙的石抹古川在大声吆喝着口令,纠正着护院的动作。朱雨时礼貌的向他抱拳行礼,用女真话道:“石抹教头好。”石抹古川阴阳怪气道:“武学大师来这儿作甚?王爷没请你们吃早茶么?”朱雨时笑道:“王爷近日和我家庄主品评书画,做下人的不懂风雅,便溜达到了这里,冲撞勿怪。”耶律志“嗯”了一声道:“无妨,你想看就看吧。”朱雨时欣然道:“是。” 石抹古川又操练了片刻便宣布解散,护院们自行在院中舞枪弄棒,石抹古川坐在房檐下的台阶上,有人奉上一碗茶水,他接过后大口喝下,擦了擦嘴角,对朱雨时道:“看来你真挺闲的。坐下吧。”朱雨时笑道:“好。”便在他身旁坐下。 石抹古川道:“你小子生的一副好面皮,青楼的姑娘最爱惜你这种小白脸。”朱雨时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笑道:“说来惭愧,以后小弟落魄时曾去青楼的厨房偷吃过东西,当时很怕被抓,抓住就是一顿饱打。现在见到青楼就怕,更别说光顾了。”石抹川哈哈笑道:“没出息的小子,白辜负了你那面皮。今晚老子就带你去嫖,那些骚蹄子肯定把你当宝贝。”朱雨时道:“小弟已有家室,一妻一妾十分恩爱,不敢再沾花惹草了。”石抹川淬了口吐沫,不屑道:“玩几个娘们算什么,老子虽没老婆,但孩子有八个,都是野种。哎。。。不过话说回来,我就因贪图女色才荒废了武功,不然也不会败给那林修文。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比自己强的人太多了,根本比不过来,不如随遇而安。”(。) 第二章 鬼祟总管(下) 朱雨时笑道:“大哥无须灰心,我家庄主和修文都是不出世的高手,若他们行走江湖,能胜过他们的人屈指可数。大哥败给修文并不可耻。”石抹川喃喃道:“奶奶的,老子命不好,这辈子都成不了高手了。你叫林修武是吧?你和林修文是亲兄弟?”朱雨时点头道:“他正是家兄。”石抹川道:“你的武功比他如何?”朱雨时笑道:“小弟资质愚钝,成就远不及家兄。”石抹川道:“那你露几手真功夫瞧瞧,俺想看看你们这些高手到底高在哪里。”朱雨时道:“大哥不是和家兄切磋过了么,他的本领可比小弟高明。”石抹川骂道:“妈的,他那是戏弄于我,故意看我笑话,根本没用出真本领,不过也不能全怪他,是我挑衅他的。”朱雨时道:“当时修文用的是内功,所以大哥才抱不动他,那可是相当难练的。”石抹川道:“俺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那是内功,你就露一手让俺瞧瞧。”几个好事的护院也都起哄叫好,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过来看热闹。 朱雨时见推辞不过,便起身抱拳,道:“那在下就献丑了。”当下来到人群中站定,挽起衣袖,将衣角束在腰带间,吸一口气后蓦地拔地而起,这一跃足有五丈之高,接着凌空踏出四步,落在了对面的房瓦上。石抹古川等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哪见过这般轻功。朱雨时在房上道:“献丑。”说罢轻飘飘的落回地面。 护院们全都鼓掌喝彩,石抹古川赞叹道:“好厉害的轻功,我见过会轻功的人都没这般本事。”朱雨时正要谦虚几句,心中忽生警兆,察觉到远处有人在窥视自己,余光一扫便见耶律志远远的站在人群外,身子有一半隐于树后,脸上带着阴晴不定的微笑。两人目光刚刚对视,耶律志便大笑着走了出来,在人群外鼓掌。朱雨时笑道:“耶律总管这是去哪。”耶律志来到近前笑道:“王爷在和贵庄主在书房叙话,不用小人伺候,便去账房查看一下,没想到碰见林二侠大展身手,真是大开眼界。”朱雨时道:“不敢当。”耶律志笑道:“各位继续,在下先告辞一步。” 人群散去后,石抹川和朱雨时又坐回石阶,朱雨时道:“耶律总管精明强干,贵府有他操持,王爷可省心不少。”石抹古川点头道:“这倒不错,王府百十号人中俺最佩服的就是他。”朱雨时奇道:“耶律总管有何过人之处么?”石抹川回忆道:“五年前府上杂役短缺,他应聘而来,立刻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才干,别人一个时辰能做好的活,他半个时辰就做的漂漂亮亮,无论交代他什么事都能圆满完成。他做过厨房师傅,马厩总管,副教头,副总管,总管,一路攀升只用了五年功夫,深得总管耶律洪的赏识,还跟他拜了兄弟,你说这样的人厉害不厉害。”朱雨时道:“确实厉害,大哥刚才说他还做过副教头,莫非他还会武功?” 石抹川点头道:“他给我做过半年副手,至今我也不知他的武功深浅,但看得出他的武功有底子相当不错,大家伙对他也十分敬服。”朱雨时心想耶律志果不简单,又跟石抹川聊了几句,便告辞回到了房中,将正对前院的窗户推开一线,他有预感耶律志肯定会出门。果然不到一个时辰,耶律志拖拖然的出现在前院,驻足在花圃前观赏了片刻才向府门走去,经过小楼时还有意向他们的窗户看上几眼,朱雨时赶忙低下头去,再次抬头时发现他已离开了府邸。 朱雨时迅速推开房门,见院中无人,便脚踏凭栏,大鹏展翅般从二楼跃下,快步来到门前,见府门大开,门房先生正伏桌打盹,便一闪身来到街上。 现在街上的行人正多,朱雨时闪身避开一辆载满干柴的独轮车,举目眺望,在河堤口发现了耶律志的背影。朱雨时用人群当做遮掩物,追了上去。耶律志转上桥后在一个卖菊花茶的小贩前停住,从麻袋里抓了把干菊花嗅了嗅,开始和小贩交谈,不时向后张望。朱雨时心想他倒是谨慎,一闪身躲进一个算命道士的帐篷下。 那道士邋遢脏污,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以为顾客上门,哈哈笑道:“官人天庭饱满,地脚方圆,可是大富大贵之像。”朱雨时的注意力全在耶律志身上,见他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在道士旁边坐下道:“敢烦道长指点。”那道士拿起他的左手掌,道:“让贫道先看看你的手相,嗯,寿命和仕途都不错,只是财运差了点。。。”接着捻着山羊胡道:“官人命数里只许有一位夫人,一位夫人则多福多子,门楣兴旺。不然便会有血光之灾。”朱雨时愣了愣,虽不信他的话,但关系到何月莲和姜奴儿,便好奇问道:“我有两位夫人,会有什么血光之灾?”那道士仔细端详着他的手相,道:“官人的大夫人今年将有一劫,官人不可不防。”朱雨时最疼爱何月莲,紧张道:“什么劫难?有何化解之法?”那道士道:“贫道只能算出劫数,具体不得而知。唯一的化解之法就是休妻。” 朱雨时不满道:“我与夫人十分恩爱,如何能休妻!有别的法子没有?”那道士摇头道:“没有,不过贫道可以给官人出个点子,只要名义上休妻即可,无须将妻子抛弃,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朱雨时心中不悦,心想好个危言耸听的牛鼻子,为了骗钱竟敢咒我的月莲,要不是有事非要教训你一顿。那道士道:“贫道泄露天机,还望官人赐钱一贯。”朱雨时回头望向桥上,见耶律志已然离去,赶紧起身走出帐篷。那道士追出来拉着他的袖子道:“官人还没付钱呢。”朱雨时一撤袖子,怒道:“你满嘴胡说八道,没砸了你的摊子就不错了。”说罢怫然而去。那道士在后面叫道:“官人要信天命呀!” 河堤上人来人往,不见耶律志的踪影。朱雨时却并不着急,知他不会走远,可能躲在什么地方观察是否有人跟踪,便没有急忙现身,藏在一群拉西瓜的骡车中观察着堤上动静。果然没过多久,耶律志从一株柳树后走了出来,向西快步走去。 河堤以西是一片普通的居民区,到处是土屋和陋巷,行人稀少,四周安静,跟踪时也更加谨慎。道路越走越偏僻,地上坑洼不平,房屋渐渐稀少,又转过一条小巷,前方的开阔地上现出一座小小的庄园,围墙斑驳残破,四周载满柳树,十分隐蔽,耶律志转过围墙后便不再出来。朱雨时又怕他耍诈,在巷口等了一刻钟才确定他进了小院,这才悄悄向小院接近,藏身树下后轻轻扒住墙头,向院中张望。 院中长满了杂草和爬墙虎,遍地的野花多被踩扁,几行清晰的马蹄印从角门延伸到马厩。马厩中栓有五匹健马,另有三匹栓在旁边的杨树上,都在低头吃草。木屋里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从马匹的数量上判断里面应该有八个人,加上耶律志便是九人。耶律齐如此隐秘的来见什么人?会不会和我们有关系?朱雨时怀着好奇心轻轻翻过了墙头。(。) 第三章 危机四伏(上) 朱雨时落地时声息皆无,运起“凌霄青云步”的吐纳心法,将浊气排出体外,身子就像没了重量,借着风力飘了出去,无声无息的落到窗沿下。只听屋中有人用女真语道:“你确定他们不是画像里的人么?”朱雨时听完心中一动,觉得这声音似曾熟悉,只听耶律志答道:“确定。肯定不是他们。”接着传来“嚓嚓”的抽纸声,那人每抽一张纸便念出一个名字来。“洛天初,陆飞,赵横山,朱雨时,顾遥。看来以后通缉令上还要加上一个柳少卿。” 另一名男子道:“剑气山庄地处蓬莱岛上,仍在大宋的地盘,只怕不易捉拿。”那人道:“找画匠画出他的肖像,全国通缉,赏银二十万两。”听他的口气显然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这些人应该都来自金国,且跟己方有仇,会是谁呢。。。朱雨时忽然灵光一闪,脑中冒出了一个名字,“完颜兀术!”,没错,肯定是他。他才是耶律志真正的主子,奇怪的是他怎么也到临潢来了?当下一动不动继续偷听。 那人果然是完颜兀术,只听他道:“你说那几个人的武功不错,到底不错到什么程度?比你如何?”耶律志道:“仅从他们展露出的内功和轻功,十倍有我,绝对是一流好手,那萧念祖想必更是深不可测。”完颜兀术喃喃念道:“萧念祖,林修文,林修武,李贵,郭子君。你们听过这几个人的名字么?”屋内一片静默。 这时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道:“有些隐姓埋名的武学大家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一下冒出来这么多的无名高手,且是结伴而行,目的绝不简单。”朱雨时听他声音浑厚充沛,必是精通内功的高手,却不知是谁。完颜兀术道:“叔父有何见解?”那苍老之声道:“首先他们绝非办药商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可疑,也许根本不是主仆。他们到临潢这弹丸之地必是为了件重要之事。老夫猜他们的相貌应该是易容过的,真实身份正是洛天初那帮逆贼!”朱雨时打了个冷战,后脊梁泛起一层白毛汗,心想完了!这下前功尽弃!要赶快回去通知大家才行。可他又太想知道他们后面要说什么,当下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听着。 完颜兀术道:“照程简所说,柳少卿被救后应该会和洛天初他们分享藏宝图,他自己没有能力取宝,关中反贼们又穷的叮当响,肯定一拍即合。”那苍老之声道:“临潢是前辽旧都,宝藏有可能就藏于城里。耶律志,老夫多年前就让你混进留王府,为的就是让你打探宝藏下落,可有什么线索了么?”耶律志惭愧道:“完全没有,耶律父女从没提过宝藏的事。属下多次打听也问不出来”完颜兀术道:“以你的判断,那些人是不是为了宝藏而来?”耶律志想了想道:“应该不是,他们几乎很少走动,更没有寻过宝。” 朱雨时暗自庆幸他们尚不知宝藏其实就藏在王府里。那苍老之声道:“就算寻宝也不会傻得白天出来,你晚上也能监视他们么?”耶律志道:“是的,那门房先生是我的亲信,他们出门必会告知于我,另外属下在王府四周布置了暗哨,就算是晚上也别想背着我离开。完颜兀术道:“如果他们的武功真如你说的那般高明,你的暗哨就是形同虚设,不过你办事还是卖力的,待你任务完成后本王会抬举你。”耶律志恭敬道:“四皇子对小人恩重如山,必将以死相报。”完颜兀术道:“叔父,那几人如此可疑,用不用先调兵把他们拿下,慢慢审问?”苍老之声道:“他们的身份和意图我们还尚不清楚,如果他们真是为了宝藏而来,那就说明他们掌握了比我们多的情况,反可以利用他们来找到宝藏。如果打草惊蛇让他们溜走,这条线索也就断了。以老夫之见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拜访耶律赢,调查后再做决定。” 完颜兀术笑道:“一个亡国之后也配我们去拜访么,太给他面子了。”那苍老之音干笑几声,道:“听说耶律赢的女儿天香国色,刚烈豪爽,四皇子可用提亲的理由登门拜访,一举两得。”完颜兀术大感兴趣道:“还是叔父知我,本王就喜欢烈女。这个理由倒是不错。” 苍老之声道:“临潢城有辽人二十多万,耶律赢深得民心,而他女儿便是他的掌上明明,殿下只要收她为妾,便会让耶律赢投鼠忌器,誓死效忠我大金,也就得到了全城辽人的支持。”完颜兀术笑道:“叔父过虑了,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跟我大金国作对。”苍老声音道:“此一时彼一时,最近我国战事不利。岳飞,吴阶,韩世忠,洛天初都曾重创过我军,如果契丹人再捣乱的话会更加棘手,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完颜兀术狠狠道:“本王早晚要将那些人的脑袋插在长矛上。尤其是岳飞和洛天初,都怪他们让我失去了父王的信任,收走了我的兵符,反让鸟奴儿挂帅进攻潼关。如果这次鸟奴儿建功的话,父王就会更加重用他,我们多年经营的大好局面就会毁于一旦。”朱雨时听罢大惊失色,没想到金国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进攻潼关,小洛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无法指挥,这可大大不妙,那个鸟奴儿又是谁呢。 苍老之音叹了口气道:“殿下近来损兵折将,郎主颇为不满,让鸟奴儿挂帅也是情理之中。”完颜兀术担忧道:“我们压了鸟奴儿这么多年,只怕他得势后一发不可收拾,反被他打压。”苍老之声道:“潼关乃天下险关,洛天初和陆飞又是善战之辈,就算是鸟奴儿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如果他也吃了败仗,而殿下却得到了前辽宝藏,立下大功,相信郎主一定会回心转意,重用殿下。”完颜兀术同意道:“就依叔父所言,我们明日就去留王府提亲。”朱雨时心知事关重大,便悄悄顺原路返回。 他不做一刻停留,快步赶回王府。刚到府门便见门口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正在和门房先生辩论什么,乞丐身后站着名黑衣大汉,悠闲的看着他们争吵。朱雨时认得那黑衣大汉,正是鹿苑赌场的黑五,仔细一看那乞丐不正是王力虎么,他们怎么也来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黑五也也认出了他,笑道:“这可巧了,燕京匆匆一别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朱雨时抱拳道:“黑五爷好,在下林修文,与我家庄主正在王府做客,不知五爷何故在此?”黑五指着王力虎道:“这小子说只有回到临潢才能还债,就带着他来要钱了。”朱雨时心中一凛,心想王力虎竟也是王府的人。这时门房先生也认出王力虎来,用女真话吃惊问道:“你是小虎?王爷不是交代你去燕京办事了么?怎成了这副模样?”王力虎用熟练女真语哭诉道:“小子进献了王爷的帖子后,忍不住手痒去赌了两把,没成想不但输光了盘缠还倒欠了赌局两千贯钱,结果被他们扣住,百般折磨,受尽了苦难,只好带着他回来拿钱。咦。。。”说着他也看到了朱雨时,指着他大叫道:“就是他们见死不救,任小子被人殴打,你老人家可要为小子做主啊,请石抹大哥收拾他们。”(。) 第三章 危机四伏(下) 门房老先生拍了他脑袋一记,骂道:“你输光了钱干人家何事,看王爷怎么罚你。”说着对朱雨时道:“林少侠何时出的府啊?老朽怎么没看见呢?”朱雨时知他是耶律志的眼线,笑道:“本来想跟先生打招呼的,却见先生睡着了就不敢惊扰,有什么不妥么?”门房先生尴尬笑道:“少侠是王爷贵宾,当然没有不妥。”接着绷起脸对王力虎道:“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通报。”朱雨时心知时间紧迫,向黑五告辞后便进了府门。 朱雨时知洛天初此时仍在教武,事关重大必须和他亲自商量,便朝第二层院子走去。此时的护院都已散去,喧闹的笑骂声伴随着酒肉香气从石抹古川的屋中飘了出来,远远都能听见他的大嗓门,正在和护院们斗酒行令。第三进的花园清冷宁静,他快步走过。刚走至池塘边,忽听花丛中有一个娇细紧张的声音唤道:“林。。。林少侠请留步。” 朱雨时愕然望去,只见从梧桐树后转出一名丫鬟。他对这丫鬟有些印象,记得她叫流香,十五六岁年纪,清纯可爱,圆圆的小脸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王府**有六名汉族丫鬟,本是伺候三位夫人,耶律赢有意把她们打发到了前院去伺候洛天初等人,可谓考虑周到,流香便是其中之一。她情窦初开,不知不觉爱上了朱雨时带上面具后的粉俊少年,可朱雨时却全无察觉。流香害羞犹豫了好几天,今天终于鼓足勇气来表白心迹。她在花园中远远望见朱雨时独自走来,瞬间脸红局促,心里嘣嘣直跳,鼓了几天的勇气差点泄掉,赶紧躲到树后祈祷他不要走这条小径,谁知朱雨时偏偏走到这里。当脚步声接近时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她都不敢相信竟然说出话来,感觉如在梦中一般,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朱雨时先是一怔,微笑道:“流香姑娘,有什么事么?”人皮面具露出了动人的笑容,流香不禁痴住,脸红到了脖子根,道:“我。。我。。。我”一向巧舌如簧的她一下子成了结巴,几日来反复琢磨出来的倾慕之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好她没忘记最重要的事,急忙取出一面叠好的丝帕,塞到了朱雨时手中,羞涩道:“这。。。这个给你。”说罢碎步跑开,逃之夭夭。 朱雨时不明所以,展开丝帕一看,见白绸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内容虽简单,但绣工一流,鸳鸯以红,白,黑,褐,绿,黄六种颜色绣成,不但针脚细腻,连鸳鸯的神韵姿态都是活灵活现。鸳鸯旁还有一朵粉白相间,正欲绽放的荷花,下方几条弯弯的蓝线勾勒出水面上的涟漪,一副充满意境的鸳鸯戏水图就这样跃然帕上。朱雨时何尝不知丝帕之意,暗叹了一声,默默收起后来到了第四进院。 再往后便是内院,身为贵宾的他也不能擅入。两名把守的护院道:“贵客留步,这里不得进入。”朱雨时道:“我兄弟正在教郡主习武,我有事找他,烦劳通传一声。”那护院为难道:“郡主练武时不许任何人打扰,贵客不妨再等等吧。”朱雨时道:“在下确有急事,实在耽误不得,望多多担待。”那护院想了想道:“我们是下人,不敢得罪郡主,少侠是贵客,不妨自去,一切与我等无关。”朱雨时心想正好,道了声“多谢。”便进了小院。 刚到习武堂的门前便听里面传来“嗤嗤”的剑风声,心想郡主的进步倒是很快。忽听洛天初道:“谁在外面?”朱雨时道:“小弟修武,有事和兄长商议。”不一会儿大门打开,开门的却是香汗淋漓的耶律琪,不满道:“本郡主说过练武时不可打扰,门口那两个呆瓜没告诉你么?”朱雨时道:“在下无意冒犯郡主,只想占用大哥片刻功夫。”耶律琪不悦道:“你身为客人却不从主家的规矩,随意乱闯,你把王府当成了什么地方了。”朱雨时只好再次告罪。这时洛天初道:“殿下新学的三招已基本掌握,剩下的就是熟练而已,我看今天就练到这里吧。”耶律琪眼珠子一转,问朱雨时道:“本郡主可以原谅你的莽撞,但你要告诉我找他什么事?”朱雨时在来时就想好了理由,道:“李贵练功时出了岔子,好悬走火入魔,萧庄主的内力不足以引导他的真气重归气海,必须有大哥相助才行,人命关天,这才匆匆赶来,冲撞勿怪。”耶律琪听不出话的真假,只好道:“好吧,你们去吧。”说罢继续练剑去了。 洛朱二人回到前院,正碰上门房先生带着王力虎和黑五前往会客厅,门房先生边走边训斥王力虎道:“瞧你办得好事!把你卖了也不值两千贯。”王力虎诺诺称是,见到洛朱二人时狠狠了瞪他们一眼。黑五微微一笑,两方抱拳走过。 他们回到小楼后叫上了柳少卿等人一起商议。关上房门后,洛天初才道:“快说,到底出了何事?”朱雨时便将跟踪耶律志的经过讲述一遍。他们听完都心情沉重,沉默半响后,赵横山道:“不能耽搁下去了,那几个狗娘养的八成猜到了我们的身份,况且金兵马上要进军潼关,堡主不在群龙无首,只怕陆堂主独力难支。”洛天初道:“那这里怎么办?”赵横山急道:“关中才是根本,就是金山银山也不换,依洒家的法子今晚就劫持耶律父女,逼问宝藏下落,要是逼问不出就立刻动身回去。”洛天初也知他说的在理,但就这样无功而返实在心有不甘,一时难做决定。 柳少卿道:“现在切忌不能犹豫,要走今夜就走,不走就要想办法应付明天,那个苍老的声音很可能是名可怕的高手,另外马厩中有八匹坐骑,程简他们应该也在其中,如果被他们识破,想脱身只怕不易。”朱雨时也劝道:“小洛,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我们在这里耗了一个月一无所获,有时该放弃时就要放弃,不然损失更大。”李晓也道:“属下同意赵堂主所说,关中是多少金银财宝也换不来的,如果关中有失,就算我们取得了宝藏又有什么用呢?” 洛天初沉吟不语,做为统帅,别人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最终要他自己决定,可力排众议不但要承担很大的压力,更要有准确的判断,他缓缓道:“我决定再留三天,三天后无论成败都立刻赶回长安。”赵横山急道:“恐怕三天后就晚了!金兵正向关中进军呢!”洛天初解释道:“就算我们立刻动身,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回到关中,所以不差这三天功夫。如果金兵大举进攻必会携带大量的粮草和攻城器械,行军速度绝不会快。我们去年加固了潼关的防御,制造出了八架床子弩,二十万支箭矢,备有一仓库的菜油和小山高的石块,三万驻军更是我堡的精锐,金兵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陷潼关。”朱雨时道:“你倒能沉得住气,如果明天完颜兀术了认出了我们怎么办?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么?”洛天初微笑道:“该担心的应是他自己,真被他认出话,他的死期也就到了,我绝不会空手离开临潢的。”李晓笑道:“就算离开临潢也要宰了完颜兀术,他项上人头的价值可不次于宝藏。”洛天初微笑道:“可惜他的人头无法用来买武器和战马。还是真金白银更实用一些。”柳少卿道:“你真确定要留下么”洛天初点头道:“是,今晚我们照常行动。”(。) 第四章 皇子逼婚(上) 众人商议完毕,忽听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人高抬腿轻落足,偷偷摸摸地,却难掩木板发出的“吱吱”声。朱雨时低声道:“我打赌是王力虎那小子。他也是王府的人,刚被黑五押送回来要账。”脚步声在门外戛然而止,这时屋内已经掌灯,窗纸正好映出那人的头颅,正爬在窗上偷听。五人哑然失笑,如此拙劣的窃听倒是难得一见。 朱雨时一个箭步上前,一下子打开房门,揪住那人的衣襟就扯了进来。那人果然是王力虎,踉跄几步差点坐倒。关上房门后,本就心情不爽的赵横山上前就把他拎了起来,挥起蒲扇般的巴掌“啪啪啪啪”就是四个耳光,骂道:“你他娘的长出息了,都学会听墙根了?让你听。”说着又是四个耳光。王力虎被打的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在赵横山铁塔般的身躯前就像只待宰的小鸡,一个劲儿告饶道:“好汉饶命,呀呀,别打了,好汉。。。饶命。。。饶命啊。” 洛天初道:“先放他下来。”赵横山哼了一声,将他扔到地上,王力虎呻吟不止,好半天才坐直身子。朱雨时好整以暇道:“姓王的,你不是要给我好看么,我现在就想见识一下。”王力虎捂着红肿的脸道:“我只是在别人面前叫嚣一下,借我个胆子也不敢跟你们作对啊。你们下手也太重了吧,我这脸。。。这脸都肿出老高了。”洛天初道:“听墙角是犯大忌的,这次只是小惩,要在江湖上早把你结果了。说吧,你来偷听什么。”王力虎冤枉道:“我不是来偷听的,我是替王爷来传话的,想先听听你们在不在房内。”朱雨时道:“你当我们是傻子么?传话哪有这般鬼鬼祟祟的,再说黑五带着你登门要账,王爷颜面尽失,还会继续留用你么?”王力虎道:“鹿苑赌坊的大老板得知我为王府效力后便想借机结识王爷,黑五跟我来只是做个见证,若我所言不虚,黑五便趁机向王爷献上大老板的见面礼。嘿嘿,这种结交权贵的机会是生意人绝不会放过的。王府不但没有赔钱,反而白得一份厚礼,王爷虽表面上训斥了我,心里却是欢喜,所以我仍是王府的杂役。” 五人面面相觑,洛天初道:“那黑五呢?我家庄主打算请他吃酒。”王力虎道:“走啦,送完礼就走了。”洛天初道:“你适才说王爷找我们有事,可是真的?”王力虎道:“当然是真的,你们不信去见王爷就知道了。”洛天初起身道:“我们这就去,不过我警告你,以后别在我们面前鬼鬼祟祟的。 一行人下了小楼,王力虎在前引路,走进了会客厅。刚进门便感觉到气氛不对,耶律赢神色凝重的坐在太师椅上,没像往常一样起身迎接,只是微微欠身道:“诸位请坐吧。”众人坐下后见他身后站着耶律志,心里便明白了七八成,想必和完颜兀术有关。在场的还有耶律琪,她身上还穿着练武时的那件浅蓝色短衫。额鬓间的香汗已被风干,发梢紧贴在脸颊,显然是从练武堂直接赶来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她的脸色尤其难看,怒气凝眉,胸口微微起伏,强忍着没有暴发出来。下首坐着的是石抹古川,身上带着酒气,但眉头紧皱,面带忧色。 柳少卿道:“王爷唤我等有何吩咐?”耶律赢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一张鲜红的帖子,道:“这是耶律管家刚刚收到的拜帖。本王拿诸位当自己人,不妨都看一下。”耶律志将拜帖递了下去,柳少卿拿住后不发一言的看完,交给了洛天初。拜帖是完颜兀术亲笔所写,言辞十分客气,内容却是要娶耶律琪为妾,两家永结秦晋之好。待所有人都看完后,耶律琪忽然道:“打死我都不嫁!”耶律赢斥责道:“休要在客人面前无礼。”柳少卿道:“完颜兀术身为金国四皇子,少年英雄,权倾朝野,并不辱没郡主,倒是件喜事。”耶律琪怒道:“完颜兀术有三十三房妾侍,我是去做他的第三十四房,还不算辱没么!嫁他还不如嫁给裴子夫!”耶律赢烦心道:“姑娘家懂什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耶律琪眼眶中泪水滚动,委屈道:“爹!你真打算让女儿嫁给他么?” 耶律赢鼻子一酸,眼圈发红,内心何尝不是心如刀割,自从她娘去世后,耶律赢为了顾及王爷的身份,强迫自己娶了三房侍妾,但也只是做做样子,心思全在宝贝儿女儿身上。到了出嫁年龄后他患得患失,既想为女儿找个好归宿,又不愿她离开自己。好在耶律琪什么男人都看不上,他反而感到欣慰。现在暗悔当初的自私,要是早点把女儿嫁出去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完颜兀术玩虐女人的名声在外,多少女人都受不了他的侮辱而自尽,他怎忍心把女儿送给这个禽兽。 石抹古川道:“王爷,小人认为郡主不能嫁给完颜兀术,嫁给他郡主是不会幸福的。”耶律赢怒道:“废话!本王何尝不知!又能怎么办呢?完颜兀术是什么人谁不知道,屠城杀人眼都不眨,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大厅内一片沉默,沉重的呼吸声让气氛更为凝重。洛天初同情的看向耶律琪,发现对方也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似乎在问:“你同意我嫁人么?”洛天初将视线移开,心知此事自己也爱莫能助。可他发现耶律琪的目光仍盯着自己,不由得再次对视,发现她的目光含着质疑和愤怒,洛天初心中一震,心想她难道真的看上我了?我这面具只是个黄脸汉子,毫不起眼,就算喜欢也该是小朱和柳庄主的扮相才对呀。” 耶律志忽然道:“既然木已成舟,小人提议还是顺从为好,毕竟四皇子是惹不起的。郡主冰雪聪明,姿色出众,必能得宠,若有幸得一位小皇子,王爷和郡主的地位将更加稳固。”耶律琪骂道:“屁话!什么木已成舟,本郡主有嘴可以拒绝,有腿可以离开,只要是我不愿意的事,谁都别想逼我。”耶律志恭敬道:“郡主当然可以拒绝或离开,但此举会令四皇子颜面扫地,他发起怒来可是六亲不认,只怕会祸及王府,还请郡主三思。”石抹古川皱眉道:“你不为郡主想办法,张口四皇子,闭口四皇子,人还没来就巴结上了,你到底是哪头的?” 耶律志叫冤道:“我哪句不是为王爷和郡主着想?若是驳了四皇子的面子,你考虑过会是什么后果么?”石抹古川赌气道:“管他娘的什么后果,他还能一把火烧了王府么?先问问城中几十万辽人答不答应!”耶律志摇头道:“教头慎言,你这话可是谋反,会给王府招来杀身之祸的。”石抹古川道:“话是我说的,跟王爷和郡主没有关系,无非少一颗头颅罢了。”耶律志道:“只怕到时要的不止一颗头颅了。”耶律赢不耐烦道:“好了!你们都别争了,本王自有定论。” 全场安静下来后,耶律赢沉重道:“总管说的不错,我们确实惹不起完颜兀术。”说着拿起帖子道,掂了掂道:“这帖子明是提亲,其实是在命令,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耶律琪急的跺脚道:“爹!”耶律赢哽咽道:“若有办法让你远走高飞,爹会毫不犹豫的那样做,但是逃跑的下场会更惨,还会惹来杀身之祸,爹。。。爹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希望你明白。”耶律琪哭道:“我不明白,我绝不会答应的!”说罢怒冲冲的跑进内堂。耶律赢并没阻拦,默默的坐在原位,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神情呆滞,眼窝深陷,挺拔的背脊也塌陷下去,显得老态龙钟。(。) 第四章 皇子逼婚(下) 柳少卿劝慰道:“事已至此,王爷不必太过伤心。女大不中留,早晚是要嫁的。”耶律赢缓缓点头道:“本王也知道,但一想到小女远嫁千里之外,也许今生都无法再见,心里就不是滋味。哎,早知就在本地为她寻个亲家了,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他顿了顿,道:“其实请诸位前来还有一事相商。”柳少卿道:“请王爷吩咐。”耶律赢道:“完颜兀术明日便到,他身为金国皇子,随从护卫的人数绝不会少,本王打算将前院腾出来让他们住下,诸位可以搬到第四层院落,那有一座闲置小楼,稍加打扫便可入住,望诸位不要介意。” 柳少卿道:“理当如此。只是那里太近内宅,我等不敢失礼,不如先搬出王府好了,王爷不必为难。”耶律赢道:“我虽是个落魄王爷,也不会让贵宾住在门外,此事关本王尊严,萧庄主无须谦让了。”柳少卿只好应命。耶律赢无精打采道:“本王乏了,耶律总管替我招呼一下大家。”耶律志躬身领命。 耶律赢走后,众人也纷纷告辞。回到前院收拾行李。朱雨时在收拾包裹时听见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见流香紧张的站在门外看着他。朱雨时微微一笑,道:“流香姑娘有事么?请进来坐。”流香如蚊子般轻“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盯着榻上的包裹,怯生生道“林。。。林公子这是要搬走么?”朱雨时点头道:“是啊,明天金国四皇子前来拜会王爷,我们要为皇子腾地方呢,都转移到第四进院了。”流香显得有点着急道:“那。。。那王爷没说也让我们去第四进院伺候么?”朱雨时一愣道:“好像没听说。”流香急促道:“那。。。那我们就要分开了。”朱雨时笑道:“又没离开王府,怎能说分开呢?”流香鼓起勇气望着他的眼神道:“公子能否去请王爷把奴婢调去伺候你。。。你们?公子是王爷的客人,肯定会同意的。”朱雨时道:“现在太晚了,王爷心情不好,多半已经休息,不好打搅。再说,如此要求是不是太唐突了一些。” 流香秀眸发红,难过道:“可。。。可奴婢真的很想伺候你,不愿和公子分开。”朱雨时把头转到一边,不再看她,告诫自己现在危机四伏,怎能为了女子乱了心神,这女孩无非看中了面具的皮相,又且是真对自己痴心一片。当下狠下心来,从怀中取出那副鸳鸯手帕,缓缓道:“流香姑娘,在下明白你的心意,可这手帕我不能收。在下已有妻室,不敢耽误了你,你还是送给配得上它的人罢。”流香身子一摘,脚步挪动两下,好悬栽倒,霎时间泪如泉涌。她不敢哭出声,可无声的哽咽更显得楚楚可怜,娇弱无助。纤细的玉臂颤抖抬起,接过了手帕,串串泪珠落在帕上,落在了两只鸳鸯之间。朱雨时已然后悔,没想到她会如此伤心难过,她就这么流着眼泪,哽咽着,拿着手帕簌簌发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朱雨时心都碎了,正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只见流香轻轻的退后一步,又退一步,默默转身,缓缓开门,黯然离去。望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朱雨时真想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可长痛不如短痛,自己和流香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分开,这也是为了她好。 这时洛天初提着包袱走进来,道:“那小丫鬟怎么哭着下楼了?你怎么着她了?”朱雨时坐在床边,淡淡道:“她有名字,叫流香。”洛天初一愣,察觉到他语气不善,便收起玩笑之心,道:“对,是流香姑娘,她怎么了?”朱雨时叹了口气,起身继续收拾包袱,道:“我只是把手帕还给了她,并非想伤害他。”洛天初点了点头,不再追问,道:“收拾好了就下楼,我在下面等你。” 洛天初到了楼下,见王力虎拿着“耶律”字样的灯笼在等候着。洛天初皱眉道:“你来干什么?”王力虎揉了揉红肿的脸蛋,笑呵呵道:“我自称跟你们熟络,便向耶律总管毛遂自荐来为诸位领路。”洛天初皮笑肉不笑道:“我们熟络么?”王力虎嘿嘿笑道:“总有一面之缘嘛,你们还在燕京帮过我,虽然好人没做到底,但我王力虎还是心存感激的。”洛天初冷笑道:“那可不敢当。你脸不疼了么?我李贵兄弟下手没轻重,你还是回去敷药吧。”王力虎道:“不碍事,是我今日行为不端,让诸位误会了。咦,对了,我见流香那丫头哭着跑下楼,莫非。。。嘿嘿,那丫头长得挺俊,诸位的眼光倒是不错。” 洛天初瞪眼道:“你胡说什么?”王力虎神秘笑道:“林相公无须紧张,王爷让那几个丫头来伺候你们,用意再明显不过,就算把她们都睡了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洛天初真想再给他几巴掌,这时柳少卿和李晓也都下楼,王力虎便巴结“庄主”去了。随后朱雨时和赵横山也都到齐,赵横山一见到他便骂道:“他娘的,一见你洒家就不舒坦,又跑来找揍么?”王力虎见他如老鼠见到猫一样,赶紧收起嬉皮笑脸,恭敬施礼道:“白天都是小人的不是,还请李相公勿要见怪,相公打过了也骂过了,就别再生气了。”赵横山斜瞥着他,道:“以后给我放老实点。”洛天初暗中好笑,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降。 王力虎举着灯笼在前引路,一路都有灯光,并不黑暗,然而他们心中寻宝的希望却越来越暗,想到明日完颜兀术的到来,都不知会发生什么,若被认出难免一场恶战,不过他们无一人害怕,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在鬼门关前徘徊了那么多次,这世上已没什么事能让他们感到害怕的了。 夜间的第四进院冷清的像是一座鬼院,似乎连风都比其他院落更冷一些。几片枯叶在青石板上滚动发出了沙沙的摩擦声,更添萧索之意。西面小楼掌着几盏昏灯,家丁们拿着扫把掸子,端着一盆盆的脏水从楼梯上鱼贯走下,见到众人点头示意,便离开了。王力虎道:“厢房都已收拾出来,诸位入住便是,小人回去向总管交差了。”洛天初礼貌性的说了句“辛苦你了。”王力虎忙道:“不辛苦,不辛苦,其实在下还有事相求诸位。” 洛天初暗恨自己多嘴,早知道直接上楼就是,只好耐着性子道:“还有什么事。”王力虎神秘笑道:“我听说林相公正在教郡主殿下武功,可有这回事?”洛天初道:“你消息倒灵通。”王力虎嘿嘿笑道:“小人虽不懂武艺,但能看出诸位都是一流高手,不然黑五也不会如此敬重诸位,所以有个不情之请。。。”洛天初冷冷的替他说下去道:“你也想学武?”王力虎拍手道:“咱们真是心有灵犀,这你也能猜出来了,可见我们兴趣相投,绝对能成为好师徒。”洛天初被他气笑了,心想这小子就是一坨滚刀肉,砍不动嚼不烂。柳少卿道:“修文,你们慢慢谈,我们先上楼了。”洛天初只好单独应付王力虎,道:“我们都是家传武艺,从不受徒,我和郡主之间也非师徒关系,所以我不能答应你”。王力虎不死心道:“那也没关系,只需相公点拨我几招。”洛天初摇头道:“我现在分身乏术,没功夫教你。”王力虎道:“那能不能请其他几位相公教我,小人真的很想学。”洛天初笑道:“那你就要问他们了。”(。) 第五章 祭堂泄风(上) 丑时,无星无月,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搜索。四条黑影如风般在鳞次栉比的房檐上穿梭,脚踏瓦片的声音比狸猫还轻,闪亮的双眸比狸猫还亮。身上的夜行衣完全淹没在夜色里,就算站在面前也很难分辨。 他们伏在主院第三间厢房上,探头向下望去。他们已来过多次,仍然小心谨慎。主院是王府中最大的院落,每栋小院前都掌着两盏灯笼。灯笼纸里落着厚厚的灰尘,灯火并不明亮,只能照亮门前两尺范围。院子正中挖有鱼池,正北最大的小院住着耶律赢,院中灯火整夜不息,因为耶律赢老了后眼神不好,夜不见物,必须要有光亮。 三天前洛天初和朱雨时搜查他的卧室,正小心翼翼的抬起衣柜检查后面有没有密门,谁料耶律赢忽然起夜,吓得他们赶紧躲到了衣柜和墙的缝隙间。好在耶律赢眼神不好,没发现衣柜被人挪动,撒完尿后便继续上床睡了,这也是最惊险的一次。 东边的三间小院住着耶律赢的妾侍,这三位夫人深居简出,白天很难见到,只有一次在书房时,柳少卿在和耶律赢品评书法,三夫人张氏正好来取一本《金刚经》的抄本,见有外人在场,匆忙施礼后便离开了。这三位夫人各有喜好,二夫人喜欢笔墨丹青,三夫人喜欢佛经禅礼,四夫人则钟爱诗词。耶律赢近年兴致大减,数月不去与她们同房,三位夫人也乐的清闲,往往看书写字到深夜。柳少卿在搜查她们房间时发现她们的作品都很有水准,看来耶律赢很少和她们交流,不然又何必找自己品评书画。 他们又在房上趴了一刻钟,确定安全后才分头行事。赵横山和柳少卿去搜查西边的两间空房,洛天初和朱雨时继续去耶律赢的院中寻找。他的院子是辽圣宗当年的住处,最有可能藏有秘道。两人从房顶轻轻跃进小院,蹲在一丛灌木之后,缓缓朝主屋移动。正走着,洛天初忽然发现灌木丛深处有一条不显眼的弯曲小径,几乎被杂草覆盖。他拉了拉朱雨时的袖子,指着小径道:“先到那里看看。”朱雨时点了点头,随他一起向深处走去。两人越走越深,不知不觉来到了主屋后方,运起目力观察四周,发现西边另有一条隐藏小路,通往一个小小的废院。他们进了废院,见里面是几座仓库和一间破烂的灶房,正中的开阔地上却伫立着一座孤零零的木屋。木屋倒是很新,木门完好,油漆鲜亮,窗纸上也没有破洞,周围的杂草也被拔除,显然有人打理。 洛天初低声道:“这房子有些奇怪,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收获。”两人来到房前,见屋门没有上闩,轻轻推门而进,洛天初刚迈进一步,忽然警觉道:“咦?怎么感觉有人。”朱雨时低声道:“是不是你太紧张了?”洛天初道:“先看看再说。”进屋后把门掩上,二人运起内功将屋中事物看了一遍。 这木屋是座祭堂,香案上摆放着灵牌和香炉。正中是一尊真人大小的女像,全身用檀木雕成,经过打磨抛光,打蜡上彩,女像栩栩如生,宛如活人。雕像是一名辽国贵妇,仪态雍容,衣着高贵,高高安放在一座莲花石墩上,乍一看还以为是观音。灵牌上用女真字写着“爱妻回鹘氏之灵位”洛天初心想回鹘氏肯定就是郡主的亲生母亲了,难怪会建有祭堂,而且香火不断。他觉得有些失望,这间屋子是耶律赢搬进后才修建的,应该不会有藏宝的秘道,便道:“到别处找找吧。”朱雨时道:“既然来了还是搜一下把。不然又线索也错过了。” 洛天初点头同意,两人沿着墙壁摸了一圈,毫无异常,正打算离去时朱雨时忽然突发奇想,打算看看木像上有没有藏着机关。他跃上莲花石墩,从脚部开始摸起,边摸边道:“这雕像是檀木做的,香的紧,要是用火烧了,那味道跟寺庙里一样。”正当这时,忽听身后有人怒道:“住手!休要欺侮我娘的尊像!”这夜深人静里突然来这么一嗓子,二人都吓了一跳,回头张望并未见人。忽见香案下的神幔动了一动,有人从桌下钻了出来,正是耶律琪。她两眼霍霍的盯着二人,充满着警惕。 每当耶律琪遇到好事或坏事时都会到这里对木像倾述,以求母亲保佑。她这次祷告完后觉的困乏,便靠在石莲花后小憩,似睡非睡时听见木门打开,她吃了一惊,心想父亲早就睡下,谁会来母亲的祭堂,难道是贼?想到这里便准备动手。她的气息立时引起了洛天初的警觉,这才出口说话。当她听出是林修文时,杀气顿消,反勾起了好奇心,想看看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便掀开神幔藏在桌下,用洛天初白天教了她隐蔽方法,闭上眼睛,收敛气息,幻想自己是一块石头,一颗大树。这招果然管用,洛朱二人都没有察觉,说的每个字都被她听得清清楚楚。直听见朱雨时要搜查母亲的木像才忍不住现身阻止。 如今被抓了个现行,二人百口莫辩。洛天初心乱如麻,怀着一丝侥幸,勉强笑道:“郡。。。郡主,这么晚还没歇息呢?”他暗自期望耶律琪刚才一直在案下睡觉,什么都没听见。耶律琪冷冷道:“这句话本郡主正要问你们,深更半夜的来我母亲祭堂做什么?”洛天初道:“我。。。我们睡不着,散步到了这里,郡主殿下怎么也在?”耶律琪的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笑意,以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着二人,淡淡道:“本郡主一直敬你们是侠士,没想到反而是贼,唯一不同的是你们这贼做的高明,胃口也大。父王还说你们不贪图名利,配得上无双国士,却不知你们看中的根本不是托盘上的百两金子,而是我大辽的宝藏!” 最后一句说完,她眼中射出慑人的怒意,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只是一场骗局,除了愤怒外,她更多的是失望。洛朱二人就这么站着听她训斥,一个字也说出不来。人家说的义正言辞,他们无理辩解,就像知错的罪犯在等待着最后的判罪。(。) 第五章 祭堂泄风(下) 耶律琪盯着他们道:“怎么不说话了,如果错怪了你们,你们可以解释。”洛天初苦叹了口气,道:“郡主没有说错,我们确实为了宝藏而来,为此说了谎话,辜负了王爷和郡主的厚待,深感愧疚。”耶律琪深邃的目光似要把他看透,一字字道:“你们到底是谁?”洛天初道:“在下林修文,也是殿下口中的贼。”耶律琪冷笑道:“到了这时还不说实话么?”洛天初心想不说实话是为了你好,要让完颜兀术知道你们收容了洛天初,你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的沉默令耶律琪更加愤怒,指着房门道:“我不允许骗子和小偷在这里玷污我母亲的祭堂。滚!”朱雨时看了洛天初一眼,后者明白他想擒住耶律琪为质,好让耶律赢投鼠忌器。他摇头否决了提议,当先走出了木屋。只听耶律琪在身后道:“你们要是就这么远走高飞,我只会更瞧不起你们。” 途中朱雨时道:“待不了了,今夜就撤吧。”洛天初摇头道:“我们不走。”朱雨时吃惊道:“还不走?郡主已知道了我们的目的,很快王爷也会知道,王爷为了摘清自己肯定会把我们卖给完颜兀术,别抱侥幸心理,王爷连郡主的婚事都能妥协,会为我们犯杀头之罪么?留下就是坐以待毙么。别在意郡主的最后一句话,她那是激将法,有意拖延时间。”洛天初听罢无动于衷,缓而坚定的道:“我意已决,不走。但是你们可以走。”朱雨时叹道:“你。。。。哎。。。你不走我怎么可能走呢,说吧,你想干什么。”洛天初道:“明天我会向王爷道明原委,就算做贼也要做个光明磊落的贼。”朱雨时苦笑道:“假如王爷要杀掉我们呢?”洛天初道:“我当然不会引颈受戮,你支持我么?”朱雨时叹道:“谁让你是堡主呢,小的只能从命。”洛天初笑骂:“去你的,这时候还拿我开心。” 当夜洛天初把刚才的经过和新计划告诉了众人,出乎意料的是谁都没有反对。他们都对寻宝失去了信心,所以让耶律父女知情也就无所谓了。赵横山最喜热闹,不愿错过明天的好戏,柳少卿更是自负之人,绝不会逃避挑战,李晓则一切听从堡主安排。讨论的重点已从寻宝转移到了完颜兀术的首级,以及如何脱身。 当夜他们和衣打坐,进入了备战状态,如果耶律赢知道后来捉拿他们,那就只能提前撤离。谁知一夜无事,风平浪静。然而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天注定不会简单。当曙光透过窗子的细缝如银针般照射进来时,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只听王力虎喊道:“诸位相公打扰了,王爷请诸位去大厅议事。”洛天初心想莫非是计?埋伏好刀斧手来个瓮中捉鳖?只怕这招可不管用。他不愿让王力虎发现自己没有宽衣睡觉,拖延道:“请稍等,我要穿衣洗漱。”王力虎道:“相公不急,小人在楼下等候。”洛天初擦了把脸,在屋中溜达了几圈,拿起了榻上的长剑。想了想,又把剑放回,空手走了出去。其他人也陆续出了房门,李晓见他们都未携带兵器便也把鬼头刀放了回去。 王力虎在楼下迎住众人,行礼道:“诸位相公休息的可好?”洛天初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发现并无异样,笑道:“还好,王爷今天起的倒早。”王力虎道:“也许王爷想在四皇子中午到达前和诸位聊聊吧。”柳少卿道:“四皇子中午来么?你怎么知道的?”王力虎道:“今早一名四皇子的随从来府上通知的,说四皇子中午便到,还告诉王爷无须出城迎接,也不用派人引路,他们自行登门拜访。总管大人说这是很高的荣誉,看来四皇子对这门亲事是有诚意的。” 洛天初心想他早就已在城内,当然不用迎接。柳少卿又问道:“那送信的随从叫做什么?”王力虎想了想道:“好像姓丁,叫丁莫。”柳少卿和洛天初对视了一眼,“神笔书生”丁莫正是在长安郊外围攻柳少卿的七人之一。他们果然都效力于完颜兀术。 他们随着王力虎路过第二层院时,见护院们正拿着木盆在井边打水洗漱,一副刚起床的迷糊模样。精赤着上身的石抹古川见到他们后只冲朱雨时点了点头,其他人一概不理,把盆中水泼了出去后转身进屋。众人稍感安心,心想护院都在这里,看来厅里是不会有埋伏了。 耶律赢一脸憔悴的坐在太师椅上,无精打采的喝着一盏苦丁茶,看样子似乎一夜未眠。洛天初一进大厅便暗中观察,发现确实没有埋伏,而耶律嬴好像还不知情,难道耶律琪没告诉他么?不禁心中疑惑。 耶律琪没有出席,待嫁的姑娘在成婚前是不可以离开闺阁的。耶律志正在和丁莫寒暄,丁莫穿着崭新的红锦长袍,头上的飘带和腰间的束带均是红色,显得喜气洋洋,一支崭新的镔铁判官笔插于腰间,代替了在林中丢失的那支。他自从洛天初等人进屋就不住打量,努力想从他们脸上找出易容过的痕迹,可是高玄的人皮面具神乎其技,端详了半天也没找到破绽,只好上前抱拳行礼。 耶律志介绍道:“这位是四皇子的信使,江湖人称‘神笔书生’的丁莫丁大侠。”洛天初等人拱手道:“久仰,久仰。”丁莫笑道:“不敢当。”耶律志介绍柳少卿道:“这位是王爷的贵客,萧念祖萧庄主。”丁莫盯着柳少卿的脸,笑道:“在下久已不在江湖走动,不曾听闻萧庄主的事迹,真是可惜。”柳少卿微笑道:“在下只是个生意人,丁大侠要是听说反倒奇怪了。”丁莫虽听过柳少卿的声音,但事隔已久早已忘记,当下笑道:“果然是世外高人,适才耶律总管夸赞诸位本领高强,在下也是爱武之人,不知是否能让在下一饱眼福?”柳少卿笑道:“都是些不中用的把式,不敢班门弄斧。” 丁莫打了个哈哈,道:“阁下过谦了,还不知贵庄名号?山门何处?若以后有个疑难杂症,也好知道去哪求医。”洛天初心想摸底来了,他们的假身份都是柳少卿起的,要是回答时少有迟疑便会被丁莫这老江湖看出破绽。 柳少卿随口答道:“蔽庄名为药王庄,位于姑苏三峰岛,南香谷,吴月林中,当地岛民无不知晓。欢迎丁兄来蔽庄做客,共览太湖之美。”丁莫见他回答的如此详细,便道:“好好,将来必将叨扰。”事后洛天初才得知山庄的名称和众人的身份并非柳少卿随手捏造,他确实有一位远方堂兄名叫萧念祖,身为药王庄主。这位萧庄主最爱云游,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府上事宜都有夫人秦氏打理。真正的萧念祖云游时总用化名,没人知他的真实身份,随行的四名家丁便是林修文,林修武兄弟,还有李贵和郭子君。柳少卿离开长安时已写信给药王庄,说自己要冒名堂兄一段时日,请嫂子务必配合。所以就算真有人查问也问不出所以然。唯一的漏洞就是真正的萧念祖和家丁们的武功决没有冒充者高明,但又有谁知道呢?(。) 第六章 少女流香(上) 耶律志招呼众人落座后,柳少卿道:“不知王爷召唤我等有何吩咐?”耶律赢道:“诸位乃本府贵客,理应随本王一起迎接殿下,要事先准备一下。”柳少卿奇道:“如何准备?”耶律赢笑道:“诸位只需换上新衣即可。” 柳少卿莞尔一笑,见洛天初的长袍边角磨损,赵横山的衣襟上沾着油垢,靴子磨平,李晓身上则打着七八个补丁,确实不够体面,便道:“穿成这样确实不能迎接贵客,我们这就去换衣服,只是其他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耶律赢道:“耶律总管已让城中裁缝连夜赶制出了几套新衣,都是按着各位的体型裁制的,诸位换上就是。 耶律志拍了拍手,五名丫鬟托着五件崭新华服从屏风后走出。流香也在其中,她的秀眸略显红肿,一直注视着地面,没敢看向朱雨时。说来也巧,她手中的衣服正是朱雨时的,又不得不面对他。耶律志让她们带着到后面的厢房更衣。丁莫调笑道:“贵府的丫鬟可都俊俏的紧呀。”耶律志笑道:“丁大侠看上哪一个,在下可安排陪酒。”耶律赢沉下脸道:“休要唐突贵客,丁大侠乃四皇子器重之士,且会看上一个丫鬟,再说你当王府是什么地方?酒色行淫之地么?”丁莫神情尴尬,耶律志忙跪下道:“小人语失,请王爷赎罪。”丁莫也道:“总管是戏言,请王爷息怒。” 丫鬟们带着众人转过屏风,来到了第二进院。沿着长廊穿过拱门来到一座清净小院。院中有六间小房,平时用来安置家丁的亲属,收拾的都很为干净。丫鬟们请众人进屋更衣。朱雨时发现流香悄悄的和后面一个叫碧兰的丫鬟交换了衣服和位置,知她不想伺候自己,暗感歉然。柳少卿对丫鬟们道:“请姑娘们在门外稍后,我们更衣就不用麻烦了。”领头的丫鬟道:“总管的命令是让我们服侍更衣,若不从命是要受罚的,望公子不要难为我们。”柳少卿知她们也是身不由己,就同意了。 朱雨时和碧兰进了厢房,碧兰道:“奴婢先替公子宽衣。”朱雨时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就好。”碧兰笑道:“公子不必害羞,伺候人都是这样的。”朱雨时道:“这里没有外人,真的不用麻烦了,总管不会知道的。”碧兰笑道:“公子倒体贴人,难怪流香妹妹喜欢你。”朱雨时沉默了一会儿,道:“她还在生气吧。”碧兰叹道:“这不怪公子,只怪流香自作多情,像我们这样的下人天生就是服侍人的命,不配有自己的幸福。运气好的话可以攒点积蓄,在三十岁时离府,说不定还能寻个好人家,运气不好就要在府上待一辈子,就像刘妈一样。” 朱雨时知刘妈是府上年纪最大的下人,已有五十多岁。想到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如此荒废,他也替她们难过,可也不知如何安慰,便默默脱下外衣,脱内衣时道:“麻烦姐姐转过身去。”碧兰微微一笑,背对他道:“流香妹妹眼光不错,公子确是君子。奴婢也曾伺候过王爷的其他朋友,他们虽是贵族人家,心里却不干净,总想占奴婢便宜。好在王爷心善正直,多次为奴婢解围。” 朱雨时迅速换上新衣,吁了口气道:“好了,姐姐可以转过来了。”碧兰转身后眼睛一亮,朱雨时穿着一袭绛紫色的金丝长袍,袍边纹饰着浪形云纹,腰束一条黑色腰带,腰扣上装饰着五枚玛瑙石,每颗都有拇指般大小,成菱形排列,最后一颗嵌在中间。碧兰笑道:“公子打扮起来更加英俊了。”朱雨时笑道:“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坐地上了,弄脏就可惜了。”碧兰笑道:“王爷对你们真是慷慨,这一件衣服的价钱可比我们半年的薪俸还要多呢。”朱雨时心想耶律嬴待己方不薄,虽说宝藏不是他的,但如此骗他确实不够光明磊落,小洛决定向他摊牌也是对的。碧兰道:“公子的发髻歪了,让奴婢为你梳头打理吧。”朱雨时道:“有劳姐姐了。”碧兰笑道:“什么姐姐,你比我还大呢。” 坐下后,碧兰将他的发髻解开,拿木梳梳理着,轻声道:“赎奴婢大胆一问,公子真的不喜欢流香么?”朱雨时道:“在下已有妻室了。”碧兰道:“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什么打紧,难不成公子的夫人是母老虎,容不得其他妹妹么?”朱雨时道:“这倒不是。”碧兰边卷发髻边道:“流香妹妹最懂事听话,招人喜欢,我想尊夫人是不会讨厌她的。只要公子向王爷开口相求,流香就是你的人。我亲眼见她熬夜为你绣那鸳鸯手帕,你把手帕还她实在太伤她的心了。” 朱雨时心想流香喜欢的是自己带上面具的模样,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如果流香知道真相且非要伤心。那个算命道士的话他虽不肯相信,但一直耿耿于怀,哪敢再填新房,只好道:“我是个不吉之人,添房只会给女人招来灾祸,这是我的命数,不能害了流香。”碧兰先是一愣,接着猛一揪他的头发,随手挽成了发髻,用绛紫色的头巾包起,生气道:“这是什么鬼话,亏你想的出来。”朱雨时忍着痛道:“我说的是真的,算命道士这么告诉我的。”碧兰没好气道:“他真算的那么准还用讨营生么,这样的话我无法转述流香,算了,你可以走了。” 朱雨时转过身子诧异道:“转述给流香?”碧兰没好气道:“你以为流香为何要与我换位?她本想亲自做最后的努力,却没有勇气开口才叫我问你的,结果你拿什么命数当借口,把我们当小孩子糊弄了。不就是瞧不上人家的出身嘛!流香的感情真是错付了!奴婢口不择言,请公子见谅!”说罢推门而去。朱雨时心里大不是滋味,却又无法解释,只好跟着来到门外。(。) 第六章 少女流香(下) 流香服侍的对象是洛天初,此时二人都已出来,流香独自站在柳树下,她穿着湖水绿的罗沙短衣,袖子是白色的薄棉纱,还有白色的纱裙随风轻摆,更让她显得娇小柔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她低头捏着衣角,看到碧兰出来时紧张的抬起头来,焦虑中含着期望,随即也看到了后面的朱雨时,又紧张的低下了头。碧兰拉起她的手腕,气冲冲道:“走,咱们到那边说。”流香不知所措的看了她和朱雨时一眼,低声道:“怎么啦?”碧兰没好气道:“跟我走就是了。”二女拉着手快步走上长廊,一拐便不见了。 朱雨时默然的望着拐角处,呆在那里。洛天初猜到了一些,道:“她是个好姑娘,刚才我们闲聊了两句,能感觉的出。”朱雨时收回目光,默默道:“她是的。”洛天初道:“这么好的女孩会找到爱她懂她的人,她会幸福的。”朱雨时道:“一定会的。”洛天初微笑道:“现在觉得好点了么?”朱雨时苦笑道:“还是你会安慰我。”洛天初拍拍他肩膀道:“想点高兴的事吧,月莲和奴儿都在等着你回家。奴儿会生一个大胖小子,你马上就是当爹的人了,我也要当叔叔了。”朱雨时高兴道:“是啊,我就要当爹了,真是不可思议。让孩子认你做干爹吧。”洛天初笑道:“那敢情好。不过我要活着回去才能做干爹,别忘了等会儿谁来大驾光临。”朱雨时憧憬的目光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一字字道:“完颜兀术!放心,我不会分神的。” 待其他人陆续出来后,丫鬟们领着他们重回前厅。流香和碧兰一直没有露面,朱雨时感到其他丫鬟们看向自己的眼光有些异样,显然她们都知此事。 每人的桌上都放了水果和点心。黄桃,葡萄,柑橘,李子摆放在精美的水晶果盘中。点心有杏仁糯糕,酥皮枣泥,青梅豆沙卷和山楂糕。新换的茶叶是上好的普洱茶。闲聊了片刻后耶律赢告辞离开,去书房闭目养神了。其他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打发时间,丁莫多次问起姑苏的风土人情,柳少卿对答如流,无不详细。耶律志总能找到大家感兴趣的话题,不至冷场。朱雨时的话最少,想起了月莲和奴儿,最后又想到了流香,如果用酒来表达这三个女人的话,月莲便是温好的米酒,温暖令人沉醉,奴儿则是甜美的葡萄酒,令人心情愉悦。流香却是烈酒,很难想象这个柔弱女孩竟有如此炽烈的感情。他理应找个比自己更好的男人,爱她一生一世,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耶律赢也重回前厅,这时门房先生慌忙进来禀告道:“四。。。四皇子来了。”耶律志道:“殿下又不是凶神恶煞,你慌什么?”门房先生笑道:“是是,小人太紧张了。”耶律赢面无表情的起身道:“随本王出去迎接。”众人随他出了前厅,远远望见完颜兀术一行人在府门外下马,步行进入王府。”耶律赢单手贴胸,远远施礼道:“耶律赢率门人参见四皇子,未曾远迎还望赎罪。”说罢站在道旁以示尊敬。 完颜兀术身穿绯红锦袍,袖管处绣了三圈金丝,腹部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金丝玉带上挂着一个绣着四神兽的香囊。脑袋两侧光秃秃的,头顶的三条辫发垂在脑后,左耳唇上挂着一个金环,眉毛很淡,更显眉骨突出,深凹的眼窝中是对锐利明亮的眼睛。他鹰钩鼻,高颧骨,胡子下的嘴唇单薄如纸,显示出他是个无情之人。 他来到耶律赢面前,双手相搀道:“王爷不必多礼,请起。”洛天初等人注意到他旁边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中等身材,颇有威势,头顶光秃,前额高耸,后脑披着长长的卷发,面相粗犷,眼中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微笑中带着一股寒意,令人不敢小视。他们后面跟着是“一鞭断石”程简,“云中搜”孙兴,“双刀客”王英,“剑狂”乔南,“铁袖先生”梁雨中,除此外还有八名金国护卫,个个如龙赛虎,无疑都是高手。 耶律赢向那老者施礼道:“不知还有鲁国王大驾光临,老朽怠慢,罪加一等。”洛天初心中巨震,心想这神秘人原来就是鲁国王完颜昌,他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叔父之子,对辽作战时便是六路军元帅,军功显赫。现任金国左副元帅,鲁国王。就是他捧起刘豫当上了齐国皇帝,武功仅次于完颜离和完颜粘罕,在金国排名第三,实是个文武双全的劲敌。他们一行人都身着崭新华服,色调都以红色为主,很是喜庆。 完颜昌以独特的沙哑嗓音道:“王爷不必客气,何不向我等引荐府上高士。”耶律赢笑道:“这几位是小王新结识的朋友,并非府上幕僚,这位是药王庄的少庄主,萧念祖。”完颜兀术道:“药王庄?没听说过。”柳少卿笑道:“四皇子不曾来过姑苏,没听过蔽庄也属正常,待皇子再次光临南方时,一定要去敝庄盘恒几日,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柳少卿有意说中他的痛处,上次完颜兀术南侵时在黄天荡被困了四十八天,损失惨重。从此金兵再不敢冒渡长江,更不敢和宋军在水上作战。完颜兀术脸上现出不悦之色,淡淡道:“到时本王自会前去,那一天绝不会远。” 完颜昌一直盯着柳少卿的脸,希望能从脸上找出易容的痕迹,可那面具栩栩如生,无迹可寻,便问道:“萧庄主不远千里到此,所为何事?”柳少卿心想耶律志早向你们汇报过了,何必明知故问。正要说话时只觉背脊一寒,对方的目光紧紧锁定他的眼睛,立时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便忍不住和他对视一眼,猛觉心神一震,心里好像开了一道天窗,完颜昌的目光如闪电般射了进去,似要照亮他所有的秘密,说话再不像以前那么顺畅,不知不觉有种要说实话的冲动,他心知这是慑心**,刹那间想起了父亲说过此法是一种神秘的高等邪术,施法者能在一瞬间占据对方心灵,让对方服从命令,口吐实话,有时比用刑都有效,所以切忌看对方的眼睛,以定力稳守心神。 柳少卿忙收敛心神,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寻宝”二子咽了回去,转移视线后将杂念抛于脑后,仅守灵台一点清明,暗自运起内力,从对方的气场中挣脱出来,关上了心灵的窗口。再次看向完颜昌时发现他露出了吃惊之情,便微笑道:“在下是来办药的,正等着药市开集。”这句简单的谎话说出偶太不容易了,暗想以后要万分小心。完颜昌不动声色道:“萧庄主深藏不露,失敬了。”(。) 第七章 尔虞我诈(上) 柳少卿心知他怀疑己方身份,只是不能确定罢了,所以更表现的坦然自若,不露出一点心虚。这时程简等人上前报名施礼,柳少卿心想尔等在林中暗算于我,这笔账自会加倍奉还。 众人见过礼后,耶律志引着大家走向前厅。完颜昌忽然“咦”了一声道:“稍等一下。”众人见他盯着地面,只见青石板上留着了两个三寸深的脚印,洛天初心知这是自己和石抹古川切磋时留下的,不知他会不会看出什么。完颜兀术也凑上去观看,吃惊道:“这是何人所为,好深厚的内力!”洛天初只好道:“是在下。”两个完颜同时扭头看他,难掩吃惊之色,同声道:“是你?” 耶律赢笑着解释道:“萧庄主他们刚来时,府上教头有心刁难,林少侠在切磋时留下了这对脚印。”两个完颜适才都没注意洛天初这个貌不惊人的黄脸汉子,此时才仔细打量。完颜昌沉吟道:“中原有此功力者不会超过三十人。药王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山庄,连一个仆人都有这等功力。”耶律赢笑道:“汉人中藏龙卧虎,许多高人我们也不知道罢了。”完颜昌道:“那是老夫孤陋寡闻了。” 众人来到前厅落座,完颜兀术地位最高,坐在耶律赢的太师椅上。耶律赢坐在左首首位,完颜昌坐在对面。柳少卿等人依次坐于耶律赢之后,程简等人坐于完颜昌之后,一时间成对峙阵势。耶律志笑呵呵的打破僵局,说道:“今天是提亲的大喜日子,殿下乃当今英雄,郡主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子,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佳人。更是金辽情谊永结的象征。”完颜兀术哈哈笑道:“说的好,将聘礼单呈给王爷过目。”程简递上一本红底绣着金龙的册子,耶律赢见礼单上有翡翠镶金麒麟一对,黄金龙凤坠饰一对,红玉秀鞋一双,羊脂玉佩一个,玛瑙聚宝盆一个,龙凤呈祥碧玉屏风一扇,红珊瑚万寿山一座,龙眼珍珠六十六颗,沉色玛瑙六十九颗,黄金三千两,白银三万两。耶律嬴微笑道:“殿下礼重了,小王诚惶诚恐。”完颜兀术笑道:“郡主乃王爷的掌上明珠,本王还嫌礼薄呢。”耶律嬴想到这些东西买走了女儿就不是滋味,没了女儿要这么钱财宝器又有何用?修一座黄金坟墓么?如果他能选择,就算再贵重十倍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可他没有选择,只能默默的将礼单交于了耶律志。 屏风后鱼贯走出六名俏丽丫鬟,捧着新烫洗的茶具来为大家沏茶。朱雨时发现流香也在其中,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在他印象中流香就没有开心的时候,虽不能怪自己,但仍感不安。流香背对着他为金国宾客倒茶,一直没有回头看他。碧兰倒是看了他一眼,露出无奈之色。 丫鬟退下后,耶律赢道:“小王请来了城中最好的厨子来置办殿下的接风宴,宴席马上开始,请先品尝这新到的明前龙井。”只见青花碗中的茶叶芽芽直立,汤色清冽,清香四溢。趁热喝下只觉汗丝直冒,精神爽朗,回味甘香,大家纷纷赞好。完颜兀术放下茶碗,道:“本王远道前来提亲,若不先见大小姐一面,可是茶饭不思啊。”耶律赢为难道:“此番只是定亲,按照规矩,小女出嫁前不宜于外人相见,更忌与夫君见面。”完颜昌笑道:“王爷说的是汉人的规矩,我们女真人可没那么多讲究。”完颜兀术也笑道:“不错,我们女真人的传统是‘抢婚’和‘放偷’,全看新郎的本事了。”耶律赢变色道:“据说大金国也在效仿汉人礼仪,红白喜事的礼制章程与汉人无异,为何现在要用回旧制?”完颜昌笑着解释道:“殿下事务繁多,这次不远千里前来求亲全看在王爷尊面,所以最好将婚事从简,什么订亲吉日之类的俗礼都免去吧。以老夫之意,大婚就定在明日,用汉人的规矩在这里拜堂就好,我们各退一步,不知王爷意下如何。”耶律赢花气的胡须乱颤,这哪是各退一步,分明没拿自己当回事,更无半分尊重之意,哪有今天下聘次日成亲的道理,跟买菜有何区别。换做旁人他早拂袖而去,但在完颜兀术面前却不敢,最终只能妥协。 这时耶律琪突然从门口闪进,手中提着一柄长剑,环视众人后将目光落在了完颜兀术身上。完颜昌奇道:“王爷,这位是?”耶律赢皱眉大皱,吃惊的看着女儿,眼中颇有责怪之意,心想你出来做什么。当下答道:“这便是小女,琪儿,还不过来参见四皇子和鲁国王。”耶律琪踏步上前,正视完颜兀术道:“就是你要娶我么?”完颜兀术见过她的姿色后眼中一亮,欠身道:“正是本王,郡主可好?” 耶律琪冷笑道:“去做你上百侍妾中的一员,有什么好的。”耶律赢正色道:“琪儿不得无礼,大姑娘家没出嫁就跑出来成何体统,还不退下。”完颜兀术微笑道:“不妨事,郡主真情真性,这才是真正的大辽女人。既然来了,就请坐下说话。”耶律琪道:“不必了,我只是想请教四皇子一件事。”完颜兀术好整以暇道:“郡主请讲。”耶律琪道:“你刚才说想照女真族的旧制娶我,是不是真的?”完颜兀术颔首道:“本王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和令尊商议后决定改用汉人的礼仪操办,就定在明日,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谁知耶律琪微笑道:“还是用旧制好了。”完颜兀术微笑道:“那好极了,你放心,本王会善待于你,上天也会保佑我们,赐予我们一个强壮的儿子,本王会让他成为我大金国的英雄。”耶律琪失笑道:“先别说那么远,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旧制中的抢婚要男人比女人强才可以,如果连女人都不如,那可是不能成婚的。”完颜兀术笑道:“没错,郡主莫非以为本王不如你么?”耶律琪举起手中长剑,笑了笑道:“试试才知道。”耶律赢怕女儿闯祸,斥责道:“不可对殿下无礼,退下吧。”耶律琪道:“既是按规矩办事,有何不妥?”耶律赢急道“你。。。!”(。) 第七章 尔虞我诈(下) 完颜兀术坐直身躯,脸上的笑容消失,盯着耶律琪道:“本王虽很欣赏你,却不能容忍你的挑衅,你确定要挑战本王?”耶律赢忙起身告罪道:“小女年幼,不识礼数,请殿下勿怪。总管你还不把小姐带下去。”耶律志诺诺称是,道:“小姐别闹了,我们走吧。”耶律琪推开他道:“谁闹了,我只嫁比自己强的男人。”完颜兀术泛起一丝阴狠的笑意,笑道:“好!本王接受你的挑战,郡主想如何比试。”耶律琪道:“只要你胜的过我手中的长剑,便依你所言,明天成亲。如若不然,咱们的亲事也就作罢了”耶律赢道:“殿下不必跟她一般见识。”完颜昌也道:“殿下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请人替殿下出战。”完颜兀术笑道:“不必,本王收拾自家婆娘有什么胜之不武。”说着他走下台阶,站在红毯中央道:“郡主请进招吧。” 耶律琪道:“到院中比试吧,这里只怕施展不开。”完颜兀术环顾左右笑道:“这里足够了,不用那么大的地方。”洛天初一直观察着完颜兀术,当他起身的刹那,只觉一股斗气扑面而来,只有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才有这种气势,耶律琪虽然将十年的内力释放了出来,但缺乏实战,对自己太过自信,只凭着一腔热血便要挑战身经百战的‘刽子手’,且能不败。完颜兀术两臂伸开,缓缓走进,有恃无恐的微笑道:“本王准备好了,郡主随时可以进攻。”耶律琪感到了他身上的压力骤增,咬紧牙关,飞速抽出长剑刺向对方大腿,这招“长竿探井”是她昨天新学的招式,暗藏六种变化,专攻下盘。完颜兀术的动作更快,身子一侧抓向她的手腕,同时肘部向她胸膛撞去。耶律琪立即采用招式中的第三种变化,脚下原地一转,躲过了一抓一撞,剑势不变,仍刺向大腿。 完颜兀术赞了声“不错!”单腿鹤立旋转,被攻击的腿抬起,反踢耶律琪背部。耶律琪收招跨步,身子如弯弓般向后仰倒,长剑背刺而出。这招“悬枝挂剑”对于初学者很有风险,对火候要求很高,洛天初只教过她一遍就能当场使出,可见确是练武的好苗子,可惜现在还为时尚早。 完颜兀术俯身躲过,用扫堂腿攻她下盘。洛天初心叫道:“快用飞龙钻!”此时完颜兀术的重心很低,若用“飞龙钻”他将无处躲闪。耶律琪果然不服期望,腰间一拧,身子倒飞而起,头下脚上,双手持剑刺向对方天灵盖。洛天初激动的坐直了身子,真希望完颜兀术就这么被刺死。全场众人都惊呼出声,程简高声喝止,谁都看出这是必杀之招,超出了切磋范畴。只有完颜昌不急不躁,脸上还带着微笑,似是胸有成竹。 就在这时,完颜兀术的身法突然间比刚才快了一倍,在几乎不可能逃脱的情况下旋身站起,单手抓住她身在半空的脚踝,飞脚踢掉她手中长剑,将她倒提了起来。耶律赢惊呼起身,惶恐道:“四皇子手下留情。”洛天初一颗心沉了下去,这才知完颜兀术刚才是在隐藏实力,真实本领要远远高出耶律琪。 完颜兀术冷笑一声,抡臂将她甩了出去。这一掷气力巨大,直飞向大理石的石柱,撞上就是脑浆迸裂。这一刻他全没把耶律琪当做未婚妻,死活毫不在意,在他的观念中,女人要对自己绝对服从,稍有怠慢便是一顿踢打,这么做只是为了报复她刚才的不敬。洛天初如离弦之箭般从座上掠起,速度快过了耶律琪的冲力,硬接怕她受伤,便用柔和的力道轻轻一托,将她的冲势改为上升,从空中坠了下来,揽腰将其接住。 耶律赢大呼一声,冲上前抱住女儿,急哭道:“琪儿,你。。。你怎么样了。”耶律琪睁开眼睛,先看了看洛天初,又转向父亲,忍不住哭道:“我输了。”耶律赢抱紧女儿,哭着安慰道:“输就输了,没什么打紧,哎。”洛天初走了回去,完颜昌赞道:“好俊的身手。”耶律赢扶着女儿起来,一脸愤慨的对完颜兀术道:“殿下那一掷下手太重,若非林少侠及时出手,我女儿焉有命在?”完颜兀术笑呵呵道:“惊吓了郡主,小王之过。不过郡主的剑招又何尝留有情面,凭郡主的高明自会化解那一掷之力,姓林的何必多此一举呢。”说罢无视耶律赢的怒色,大笑着坐了回去,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定后,得意笑道:“郡主还有何话说,是否认输呢?”耶律琪擦干眼泪,狠狠说道:“是我输了。”完颜兀术好整以暇道:“那就是本王强过你了,我们明天成亲,还有异议么?”耶律琪“哼”了一声,转身奔离大厅。 程简道:“郡主无礼,目无殿下,用不用属下请她回来?”完颜兀术摆手道:“本王不是娶一个丫鬟,有点脾气的女人才有意思。”他看了眼闷闷不乐的耶律嬴,笑道:“饭菜准备好了么?本王现在胃口正好呢。”耶律赢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酒菜已经齐备,小王这就吩咐上菜。”耶律志离开大厅准备,不一会儿家丁们搬着一张张的长桌放在众人身前,接着丫鬟们流水般走来,先呈上来五道凉菜,一碗热汤,一壶酒和一个酒杯,酒菜摆置好后,凉菜分别是,五味黄瓜丝,凉拌腐竹,蜜桔牛肉条,清脆紫甘蓝,咸辣小鱼干。汤是山药羊杂汤,酒是上好的陈年花雕。 耶律赢自斟一杯道:“款待不周,望多见谅,薄酒一杯,请诸位共饮。”众人一饮而尽。完颜兀术笑道:“酒是好酒,但这菜嘛。。。就不怎么稀奇了,寻常酒楼都能吃到。”耶律赢欠身道:“请殿下先品尝一下。”完颜兀术拿起象牙筷子指着蜜桔牛肉条道:“这道菜本王就吃了不下百次。”说着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咀嚼一番后诧异道:“嗯?有点滋味,比以前吃的都好。”又尝了五味黄瓜丝和凉拌腐竹,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本王收回刚才说的话。”耶律赢道:“这牛肉条先放进新鲜的橘子汁中浸泡,然后连橘汁带肉条裹进面粉,放入油中煎炸,再浇以独家酱汁,酸甜焦脆,又不失牛肉的香嫩。其他菜式的做法也有所改进。越是简单的菜越能显出厨子的技艺。”完颜兀术又尝了一块牛肉,道:“说的不错,赏这厨子十贯钱。”耶律赢道:“小王替他谢赏了。” 完颜昌没有动筷,道:“适才王爷无意道出了武学真谛,越是拙朴的武功越见真章,萧庄主以为然否?”柳少卿一惊,心想又来试探了,不急不缓道:“老将军所言极是,只是那种境界在下远远不及。”完颜昌点头道:“只有天赋异禀,持之以恒之辈才能达到那种境界,不知这样的英雄少庄主知道几位?”柳少卿笑道:“这样的英雄百年难出一位,晚辈不曾识得。”完颜昌道:“闻名也算。”柳少卿放下筷子,想了想道:“唐初时有两位旷世少年,武功绝世,独霸一方,后助太宗取得皇位。”完颜昌笑道:“大唐双龙,年代久远,可以不提。”柳少卿又道:“百年前有位绝世剑客,打遍天下无敌手,游侠一生,传奇无数,最后掷剑于江,归隐山林。”完颜昌道:“叶孤鸣的剑法天下无敌,是老夫少有敬佩的宋人之一,算得一位。还有谁?”柳少卿道:“有一人家住河北大名府,富甲一方,枪棒天下无对,人称‘玉麒麟’,梁山万军统帅。”完颜昌轻笑道:“卢俊义的人才武功冠绝当世,却被奸臣陷害,溺死江中,活的豪杰,死的窝囊,虎头蛇尾,一半英雄。”柳少卿道:“玉麒麟已是最近的一位绝世高手了,此外晚辈再想不出。”完颜昌大笑道:“至少还有两位少庄主漏说了。”柳少卿道:“哦?望老将军指点。”完颜昌道:“百年前有一位和叶孤鸣齐名的剑客,剑术造诣与叶孤鸣不相上下,既是对手又是朋友,惺惺相惜。若无柳湘庭,叶孤鸣的故事也会失色不少,少庄主同意否?”(。) 第八章 酒宴试探(上) 柳少卿心知他有意提出柳家先人来试探自己的反应,便平声道:“晚辈疏忽了,柳湘庭大侠确实也算一位。”完颜昌见他脸色如常,又道:“除了梁山起义,近期还有一位起义军的首领,武功也是空前绝后,萧庄主可知是谁么?”柳少卿顺着说道:“老将军莫非是说令君来?”完颜昌道:“不错,他的刀法出神入化,比起前者不遑多让。而老夫最佩服的还是他的志向和用人之道。关中反贼能有今日之盛全在他的计划之中,是他慧眼识人,大胆提拔了年轻的洛天初为一军统帅。又让陆飞等人忠心辅佐,足见他的魅力。” 柳少卿道:“难道老将军见过令君来不成,怎对他如此了解?”完颜昌道:“消灭敌人当然要先了解敌人,老夫虽未得见,知道的却不算少。”柳少卿道:“令君来是你们的仇人,还杀害了二皇子完颜宗翰,老将军为何还对他如此推崇?”完颜昌笑道:“这就是我们金人强过你们宋人之处,我们金人虽然有仇必报,却绝不辱没强大的对手。‘虎痴’完颜离在托天岭一役被令君来打成重伤,至今仍未复原,但他最尊敬的对手就是此人,从不为失败找理由,只有懦夫才不敢承认别人的强大。可惜老夫一直在朝中任职,无缘领教令君来的风采。” 这时热菜轮流上来,分别是白玉奶茶,合意饼,香酥苹果,然后是八道主菜,八宝野鸡,佛手金卷,炒墨鱼丝,金丝酥雀,奶汁鱼片,生烤狍肉,山珍刺龙芽,草菇西兰花。 席间众人轮流向完颜兀术这个准新郎官敬酒,完颜兀术酒量甚宏,来者不拒,两三斤下肚依然谈笑风生。最后他酒劲儿上来,晃晃悠悠的起身,举杯对耶律赢道:“本王敬老泰山。”耶律赢不得不拿起酒杯还礼道:“不敢当,是小王高攀了。”金国那边的人都有醉意,全场乱哄哄的,在一起拼酒谈笑,除了赵横山外,洛天初他们则都是浅尝即止。 洛天初正和朱雨时闲聊时,完颜昌笑吟吟举杯走来,道:“老夫与两位少侠吃上一杯。”两人赶忙起身道:“怎敢烦劳鲁国公亲来,小人当自罚三杯。”他们连干三杯后完颜昌笑道:“好酒量。与武人对饮就是痛快。”两人诺诺应是。完颜昌对洛天初道:“小兄弟在青石板踩下脚印的功夫着实了得,不知所学何种内功。”洛天初道:“是萧家的家传内功,我们从小就跟少庄主一起习武。”完颜昌点头道:“原来如此,英雄出少年,请再尽此杯。”说着与洛天初的酒杯轻轻一碰。洛天初顿觉有一股热流通过酒杯传上指尖,侵入筋脉。赶忙运功抵御,将其推了回去。 比试内功比刀剑还要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气脉混乱,两败俱伤,洛天初没想到他竟会不顾安危的和自己比试,但很快发现对方并非要伤害自己,只是有意和自己相持,明知是在试探却也不敢把真气收回。当然二人一动不动,杯中之酒飞速转动,形成漩涡,却没有溅出一滴。他们的比试无声无息,除了朱雨时谁也没有发现,在如此喧闹的环境想心无杂念并不容易。两人的定力极佳,都将杂念抛却脑后,可功夫一长,洛天初在定力上便略逊一筹,要知定力的强弱也和年岁有关,洛天初青春年少,正是心浮气躁的之时,完颜昌年过半百,心智成熟,更加沉淀稳重。 洛天初忽觉对方内力弱了一分,他心领神会的也减弱一分,二人逐渐收回了功力。完颜昌笑道:“少侠内功果然精纯,老夫佩服。”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洛天初却将酒放回案上,道:“不知小人哪里得罪了鲁国公,竟惹得以命相拼。”完颜昌哈哈笑道:“少侠误会了,老夫并无此意。”洛天初道:“那是为了什么?”完颜昌指着他案上的酒杯道:“拒绝吃酒对于我们女真人是不敬的,先把酒吃了老夫就告诉你。” 洛天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请老将军明示。”完颜昌道:“老夫也是学武之人,见你年纪轻轻便能在青石板上踩下足印,有点不太相信,这才忍不住出手试探。”洛天初微笑道:“其实鲁国公完全可以让在下再踩个脚印出来,不必多此一举。”完颜昌笑道:“你是在质疑老夫么,你对你家庄主也是这么说话么。”洛天初道:“凡是宽宏睿智的主子都不会有卑躬屈膝的下人,像鲁国公这样的大人物想必也不愿和一个懦夫吃酒聊天。”完颜昌深深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说的好。老夫开始喜欢你小子了。虽然你们是宋人,但老夫愿意和有骨气的人结交。”洛天初和朱雨时同时施礼道:“不敢当。”完颜昌微微一笑后转身离开。 朱雨时低声问道:“他仍在怀疑我们么?”洛天初道:“若不怀疑就不会试我内功了。”朱雨时道:“他发现什么了么?”洛天初道:“好像没有。”朱雨时奇怪道:“他仅拼内力中能发现什么呢?”洛天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一会儿酒菜撤下,丫鬟们呈上了新鲜水果,朱雨时见流香始终面无表情,不愿抬头,便决定回去前要找个机会再和她聊聊天,安慰一下。 完颜兀术捏起一粒葡萄扔进嘴里,带着七分醉意笑道:“本王常年东征西战,很少能像现在这样痛快吃酒,全拜岳丈所赐。”耶律赢道:“小王份内之事。”完颜兀术道:“本王先回去歇息了,稍后再拜会王爷。”耶律赢起身道:“小王恭送殿下。”完颜兀术大笑起身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了。”说完大步走出大厅。程简等护卫也随之而去。 厅中顿时冷清不少,金国那边只有完颜昌留了下来,他道:“四皇子和郡主的大婚便在明日,虽仓促了些,但府上总要有所准备,不可失了皇家气度。”耶律志道:“小人这就吩咐下人准备,礼服红娘,灯笼凤烛,对联剪纸都会准备妥当。”完颜昌笑道:“这些倒是小事,老夫只想知道王爷要为郡主准备什么嫁妆?”耶律赢道:“四皇子大驾垂青,老夫感激不尽,所备嫁妆必然不薄,待会儿小王便写成礼单送于过目。”完颜昌笑道:“殿下见多了金银财宝,寻常之物可入不了殿下之眼。”耶律赢道:“小王财力有限,不知什么嫁妆才能令四皇子满意?”完颜昌凝视着他笑道:“殿下最感兴趣的是前辽宝藏的下落,王爷若能提供线索可比什么嫁妆都能讨殿下欢心。”洛天初等人都是一惊,没想到他竟会开门见山的询问宝藏,这也是他们最想知道的,当下不动声色的听耶律赢如何回答。(。) 第八章 酒宴试探(下) 耶律赢微微一愣道:“鲁国公说的是传说中圣宗宝藏?”完颜昌紧盯着他道:“正是,圣宗时期是辽国兴盛之时,据说那批宝藏富可敌国,王爷若能提供线索便是天大的功劳。我大金郎主慷慨恩厚,什么嘉奖都不为过。”耶律赢缓缓摇头道:“小王并不知道宝藏之事。”完颜昌道:“临潢乃前辽故都,百姓间都有传闻,皆说藏宝之地必在附近,王爷从未听闻么?”耶律赢道:“传说自然听过,只是年代久远,无可稽考。可能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完颜昌道:“如果真是子虚乌有,那殿下一定十分遗憾。”耶律赢道:“小王也不想让殿下失望,只是真的实不知情。”完颜昌起身道:“既如此那就请王爷继续准备嫁妆吧,老夫告辞了。”耶律赢亲自将他送出大厅,让耶律志将他送走后才缓步走回座位,靠在太师椅上闭目眼神,神情憔悴。洛天初等人也起身道:“请王爷歇息,我等告退。”耶律赢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道:“诸位请便。” 在回去路上,洛天初便对朱雨时道:“你去盯住金人,有什么事马上回来商量。”朱雨时点头应是,准备动身时正好在第二进院碰见了石抹古川,他对朱雨时招手道:“林少侠,借一步说话。”朱雨时低声道:“他一定是向我打探消息,我先去应付一下,稍后去盯梢金人。”洛天初点头道:“一切小心。”说完向石抹古川拱手道:“教头安好。”石抹古川露出被磕掉的门牙缝隙,道:“好得紧呢,能打死两头牛。”洛天初笑道:“是是。” 石抹古川和朱雨时坐在了一处僻静的石阶上,石抹古川问道:“完颜兀术和大小姐的婚事定了么?”朱雨时道:“是。”当下将经过说了一遍。石抹古川听罢“呸”了一声道:“大小姐金枝玉叶,是我大辽的骄傲,怎能嫁给那金国匹夫!”朱雨时道:“教头慎言。”石抹古川怒道:“俺祖父乃大辽三品武官,便是死在金人手中,府上这些护院的先人也都是辽国忠烈,你问问他们哪个不恨金国切齿,哪个不想为祖上复仇。”不知不觉有几名护院围拢了过来,听着他们说话。石抹古川继续道:“大小姐身为辽国王室之后,是我们辽人心中的女神,若连她嫁都给了金人让我们这帮兄弟颜面何存,真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朱雨时叹道:“王爷也有苦衷,就算千万个不肯,又怎敢得罪金国的四皇子。” 石抹古川气道:“这有何难,大不了把他们宰了逃往南方便是。听说关中的洛天初高举义旗抗击金国,声势很大,投奔他就不错!”朱雨时心中好笑,劝道:“教头不可冲动,小心隔墙有耳。四皇子带来了诸多高手,这谋反之言若是传到他们耳中只怕要有大麻烦。”石抹古川豪气干云道:“所以我才找你们这些高手商量,老子早受够了窝在这里当教头,与其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倒愿像先人一样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最好的坟墓,敌人的尸体才是最好的墓碑。”护院们都附和道:“不错!”朱雨时道:“我们宋人也一直被金国欺侮,大伙的心情我完全理解。”石抹古川道:“理解有个屁用,你们宋人就喜欢婆婆妈妈,我们现在就去见王爷,要是他老人家同意就先做掉金人,然后请王爷登高一呼,带着城中辽人一起投奔洛天初去。” 朱雨时有意问道:“为何要投奔洛天初?南宋的实力不是更强么。”石抹古川哂道:“宋朝和我大辽也有仇,再说他们君臣懦弱,畏惧金国。洛天初却不一样,俺早就想拜见一下这位少年英雄。”朱雨时心想其实你早就见过了,你的牙就是他摔掉的。石抹古川见他没有说话,道:“俺看你不错,掏心窝子的话都对你说了,现在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干!只有你们才能对付完颜兀术的那些侍卫。”朱雨时道:“若王爷许可,此事可以考虑。”石抹古川怒道:“考虑个屁!痛快点,干还是不干!”朱雨时道:“干!但你们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此事由我们和王爷商量,在此之前绝不可声张,等时机成熟自会通知你们。”石抹古川道:“可大小姐明日就要成婚了呀。”朱雨时道:“我保证成婚前给你答复如何?”石抹古川道:“好!我等你的消息!我这干弟兄都信得过,绝不会有反水的孬种。”护院们都朗声道:“我的血随时愿为大辽而流!”“只要能杀金人,何惜项上头颅。”“俺早就等这一天了!”朱雨时感触道:“我当然相信大家,不过小心隔墙有耳,兹事体大,不能马虎。我有事先离开片刻,保证在明天前给大家一个答复。”石抹古川道:“那你快去办事,我等随时听命。” 朱雨时穿过院中的长廊,来到换新衣的小院之中。通过这些日子的搜查,他已对院中的布局了如指掌,知这里有条小路可以绕到前院金人的小楼。他当下走进一片荒废的木林,走出一阵后转身进入了一条被灌木覆盖的小巷,两侧是干巴巴的的土墙,潮湿的地面上长满青苔,尽头是个不起眼的木门,门后便是金人下榻的后院。他小心翼翼的推门进院,猜到金人一行人必住在二楼,检查过走廊无人后,飞身跃起三丈,当身子与二楼平行时,脚踏栏杆跃上了房顶。 倾斜的房顶让前院的人无法发现他,另一边的荒院又无人烟,尽管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十分安全。他知对方都是高手,在房上动也不动,耳贴瓦片听着下面的动静。以完颜兀术的身份应该住在正中间的厢房,便是他所在的下方。运起内力后,下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耳朵。他听见隔壁厢房的程简正和丁莫讨论着大婚时的警戒安排。另一边的孙兴正在和乔南,梁雨中讨论着洛天初在青石板上留下的足印,因距离较远听不甚清。原来他们都没有喝醉,而且十分清醒。这时忽听正下方有人道:“叔父,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听出是完颜兀术的声音,暗自庆喜找对了地方,便继续偷听了下去。(。) 第九章 地下迷宫 正在这时,下方的窗户忽被推开,有人向后院张望了一下,道:“老夫多疑了,也许是一阵风吹过吧。”说话之人正是完颜昌,说罢合上了窗户。朱雨时倒吸了口凉气,江飞燕曾说过“凌霄青云步”的动静极小,施展时好如微风吹过,很难察觉,可还是让完颜昌生出了警觉,可见此人的功力有多深厚。 只听完颜兀术笑道:“叔父过于谨慎了。”完颜昌道:“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府上那几个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老夫也瞧他们不透,但至少已确定不是关中反贼假扮的。完颜兀术道:“叔父怎如此肯定?”完颜昌道:“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易容的痕迹。在关中群贼中数洛天初的内力最高,那个脚印也只有他能踩得出来,老夫本猜想林修文就是洛天初,易容术再高明也掩盖不了内功,所以老夫便试了试他的内力。洛天初练的是《易筋经》,可林修文的内力却含有一股强霸之气,绝非佛门内功。所以老夫认为他不是洛天初,那群人也就不是关中反贼了,只是不敢相信一个药王庄竟藏龙卧虎。” 听到这里朱雨时心里好笑,心想小洛涅磐重生,内力早已独具一格,仅凭简单的试探怎能看透真假。只听完颜兀术道:“有道理,叔父认为那些人能否为大金己用?”完颜昌道:“难。他们是宋人,情愿隐居也不为南宋出力,又怎会帮我们金国。”完颜兀术道:“如果他们以后和我们作对,我大金国又要多几个劲敌了。”完颜昌点头道:“除了那个叫郭子君的武功平平外,其他四人的功力都不俗,不过那个林修文命不久矣,可以不计。”完颜兀术奇道:“他正当壮年,怎会命不久矣?”完颜昌道:“他的内力虽然浑厚,但修炼不得其法,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正被自身的内力反伤,最多积攒十年便会发作,那时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朱雨时心中巨震,险些叫出声来,心里惊骇道:“小洛十年后会死?这怎么可能。”他这一分神后面下的话便没有听到。 待他缓过神来,只听完颜兀术道:“耶律赢当真知道宝藏的下落?”完颜昌道:“下落不敢说,至少知道一些线索。”完颜兀术道:“叔父洞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你。”完颜昌笑道:“老夫不敢居功,都是耶律志这十几年观察的功劳,小志,你来解释吧。”原来耶律志也在屋里。只听他恭敬说道:“小人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观察耶律赢的习性,发现他言不由衷时总喜欢深吸一口气,当老将军问他宝藏的线索时,小人发现他也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表情淡定,但小人断定他在说谎。”完颜兀术道:“那怎么办?要是老家伙不开口还要对他严刑逼供么?”耶律志道:“那老头性格倔强,强行威逼怕是无用,倒是可以从他女儿下手。” 完颜兀术道:“耶律琪也知道宝藏的线索?”耶律志道:“应该不知,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耶律赢不会不懂。他最心疼那宝贝女儿,殿下娶为妻妾后还怕耶律赢不服帖么?”完颜兀术不耐烦道:“本王急需这批宝藏来重获父皇的信任,哪有闲情跟他们消耗。老家伙一天不吐出宝藏的线索,他的宝贝儿女儿就一天没好果子吃。”耶律志道:“如果耶律琪能替我们询问宝藏之事,耶律赢必会如实相告,但要让她乖乖听命就要看殿下的手段了。”完颜兀术冷笑道:“本王会让她变成一只绵羊的。”朱雨时心中焦急洛天初的伤情,不想再听下去,便悄悄溜了房去。 洛天初等人刚回到厢房坐定,便听见走廊上脚步声响,一名女子在门外道:“林修文少侠可在么?”洛天初打开房门,见门外站着一名辽人丫鬟,却没见过,道:“在下便是林修文,姑娘何事?”那丫鬟以半生的汉语道:“奴婢谷语,我家小姐有请公子前去议事。”洛天初奇道:“是郡主殿下?”谷语点头道:“是的,小姐说有要事请你。”洛天初点头道:“好吧,请姑娘带路。”当下跟着谷语下了小楼。 谷语带着他径直来到小楼对面的比武场,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门道:“公子请进。”洛天初并未迈步,说道:“不是说要去见郡主殿下么,来这里做什么?为何我从未见过姑娘。”谷语微笑道:“公子勿疑,奴婢从小便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不像其他丫鬟那样总抛头露面,公子放心便是。”洛天初点了点头,迈步进了比武场。谷语关上门道:“这边请。”她穿过宽敞的场地,在东边储物室的石门前站住,掏出了另一把钥匙打开门锁。洛天初知里面存放着兵器,是府上禁地。谷语用力推动厚重的花岗石门,只听“嘎嘎”声响,石门缓缓敞开,洛天初心想她力气倒是不小。 储物室里干燥宽敞,数十捆长短兵器用宽大的油布包裹着,放置在木箱之中。木箱一排排的放在地上,就好像一具具棺材。谷语道:“公子应该知道这里是府上的禁地吧?”洛天初点头道:“我知道,郡主殿下告诉过我。”谷语道:“那公子可知这里为何是禁地?”洛天初道:“这里存放着兵器,怕下人拿来造反罢了。”谷语道:“那只是个借口,我府上都是大辽忠义之后,怎会有人造反。”洛天初道:“那在下就不明白了。”谷语微笑道:“因为这个。”说着伸手在石门内侧摸索了几下,只听“咔嚓”一声,石门中间响了一声,侧面看似严丝合缝石壁松动了,如门一般被她拉开,里面竟是空心的,刚好可容一个人侧身进入。洛天初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扇门他们不是没有搜过,只是没想到机关如此隐秘,莫非这就是通往宝藏的入口? 谷语道:“小姐已然订婚,不变外出,这里的暗道直通小姐住处,小姐请公子从这里去见她。公子进去可打开另一端的两块挡板,便可看到里面的入口了。”洛天初用手看了看内侧的石壁,道:“这分明是一块完整的石头,哪来的挡板,咦?”他忽然发现石壁上有一道微小的裂痕,毫不显眼,奇道:“莫非这就是挡板?可如此坚硬怎能打开?”谷语道:“从外面当然是打不开的,只有将门复原后才能利用里面的机关打开。如果公子觉得害怕那便算了,只要发誓不吐露这里的秘密就行了。”洛天初没有说话,他绝不会让一个小丫鬟小瞧自己,直接侧身站进石门,空间刚好容得下他,却无法转身或蹲下。谷语笑道:“委屈公子了。” 说罢她关上了门侧上的暗门,咔嚓一声清响后,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洛天初的脸紧贴在粗糙冰凉的花岗岩上,封闭狭窄的空间令他心觉恐惧,这才知黑暗和寂寞是如此的折磨人,生出一股抓狂呐喊的冲动,他情愿死在万军从中一百次也不愿死在这里。只觉石门在半空中移动,想必是谷语正在将门复原,随后听见“叮当”的上锁声。 只听谷语道:“公子可还好么?”洛天初苦笑道:“再好不过了,下一步怎么做?”他说话时嘴唇不小心碰到了粗糙的岩石,磨出血来。谷语在外笑道:“我知道在里面肯定不舒服的,公子莫急,奴婢这就教你打开入口。请公子先移动到门的另一端,上面有一个圆形把手,向左拧五圈后向外一拉即可。”洛天初艰难的挪动脚步,每走一步脸都蹭着岩石,皮肤生疼。到了另一端后摸索了一下找到了那个圆形的铁把手,依言向左拧去,把手因长期不用而生锈,运起内功才将其转动,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到了第五圈时向外一拉,只听“隆隆”声响,里侧的石面一晃,整面石壁一分为二,向外竖起,露出一条窄窄的楼梯通往地下。洛天初道:“谷语姑娘,我看到楼梯口了,顺着下去么?”谷语道:“是的,下面是间石室,看不见的话可用下面的长明灯来照明。石室中有九口木箱,对门第三排中间的那口下面有道暗门,撬开后便可进入地下通道了。” 洛天初惊讶道:“还有通道?见个面不必如此麻烦吧。”谷语微笑道:“郡主说公子若嫌麻烦也不必勉强,可以原路返回。”洛天初苦笑道:“都到了这里且能再回去,姑娘接着说吧,地下通道又该怎么走?”谷语道:“逢路口都向左转,直到看到上方光亮为之,然而顺着阶梯上去,切记一定要向左转,要是到处乱逛出了事,我们可不负责。”洛天初道:“在下只想早些出去,哪有那份闲心。”谷语道:“那就好,奴婢在出口处等候公子。”洛天初点头道:“好的,多谢姑娘。”谷语笑道:“我让你钻石门,爬地道,有什么好感谢的。”洛天初道:“在下谢的是姑娘没有害我之心,不然我且有命活着出去”谷语轻笑道:“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害你,郡主不跟我拼命才怪。”说罢一笑跑开了。 洛天初侧身而入,顺手将弹出来的石壁归位,只听“嘎嘣”一声严丝合缝,想回去已不可能,只能顺着石阶向下走去。石阶不长,很快来到了石室。他运起内功将屋中事物收入眼底,里面跟兵器库一般大小,两对青瓷大缸贴墙而立,走到近处便闻到有股强烈的醋味。仔细看罢才发现原来这些大缸就是长明灯,采用了典型的双层结构,内部装有灯油,灯芯以醋泡制,外层装水用来冷却灯油,如此点燃后所用的油便仅是因热散发出的“假油”。而醋中的灯芯可保持阴凉的气温,不至燃烧过快,这样一大坛灯油如果空气充足的话可燃烧一百年不灭。 洛天初的目力已适应了黑暗,不用点燃长明灯,他见空旷的石室中央果然摆放着九口木箱,三列三排组成了一个正方形。而且都未上锁,心想谷语可没说不许打开箱子,看看也无妨了,便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里面竟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都是百两一锭的银宝。他心中暗惊,又打开了几个箱子,里面有银子也有玉器珠宝,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前辽宝藏?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前辽宝藏富可敌国,不可能仅有这些东西。这些财宝估计是用来迷惑那些不知情的贪心者,好让他们忽略下面的通道,这布局之人一定聪明绝顶。 洛天初合上宝箱,按照谷语的指示挪开了第三排中间的宝箱。下方的石板并无异常,敲弹了几下也没有中空之音。仔细观之才发现石板的相接处有条小小的缝隙,当下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插进缝隙,用力向上撬起,石板果然是活的,升起一线。移开石板后,只见下面的台阶都由泥土垒成,陡峭而窄小。他收起匕首走了下去,并将石板归位。地底潮湿气闷,充满了浓重的泥土味道,忽然一条黑影从脚旁蹿过,定睛一看原来是只老鼠,一动不动的趴着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随后钻进了老鼠洞中。洛天初心想自己在这里只怕连只老鼠都不如了,他越往下走,头上的土层就越低,最好只好弓腰前行,台阶也被土坡所代替,渐感气闷不畅,满嘴泥土的味道,好在下面阴凉,倒不觉燥热。 不一会儿来到地底的平地上,终于可以直立行走,眼前是三条不同方向的道路,他听话的选择了左首那条。他一路扶墙前行,生怕走错。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地下迷宫,每走几步便会出现岔口,而且极为相似,连记都记不住,就算每次向左拐仍感觉像是在走回头路,很快便迷失了方向,唯一的线索就是“向左拐”。心理稍差的人便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最终彻底迷失在这座地下迷宫当中。而洛天初坚定的依言前进,逢路左拐,毫不动摇。道路再长也有尽头,也不知走了多久,当再一次左转后便望见了上方的亮光。(。) 第十章 峰回路转(上) 洛天初顺着台阶走回地面,终于见到了久违的蓝天,他深深吸了口气,才发现原来世界如此美好,黑暗和孤独是那样可怕。出口如水井般大小,周围是荒芜的草丛,地上放着一个井盖似的木盖子,上面编满了杂草。忽听谷语笑道:“你倒是挺快的。”扭头一看,只见她正在不远处的井边打水,正将桶中水倒进水车的塞口。洛天初道:“这是男人干的活,姑娘何必劳累。”谷语笑道:“好不晓事,我家小姐岂能让男人伺候。”洛天初看了看四周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谷语道:“这是第六进院中的东苑,已荒废多时了。”洛天初道:“密道口藏在此处倒是隐蔽。”谷语道:“把盖子盖上吧,我带你去见小姐。” 洛天初将木板盖回原处,心想就算搜查到这里也不一定能发现这个密道,如果发现了更早,下了密道也会被迷宫困死,暗自庆幸一直来没有收获。谷语带着他穿过杂草,眼前现出一座小小的庄园,围栏以三行粗木围成,里面绿草茵茵,犹如翠绿的天鹅绒地毯。院中两棵樱桃树枝繁叶茂,微风吹起了翡翠般的绿叶,也吹起了绿叶下那无数串黄红相间的青涩樱桃,沙沙作响。谷语说再过两个月樱桃就会成熟,可惜树冠上最甜的樱桃都便宜了附近的松鼠。 推开栅门走上了柔软的草地,见草地上每隔一段便以石头砌成圆形的花圃,里面种着兰花芍药,凤仙紫薇,石竹玫瑰和千日红。五颜六色,花香四溢,蜜蜂蝴蝶嬉戏其间,平添生趣。草坪的尽头是座木屋,房上没有上漆,朴素清新。谷语轻敲木门道:“小姐,客人已带到。”只听耶律琪道:“请进吧。” 谷语推开木门,领着洛天初走了进去,屋内装饰相当简洁,每一件家具和装饰都恰到好处,不俗不贫,有心人不难发现那些家具都是以梨花木制成,价值千金。矮几上的香炉燃着龙延香,旁边是一壶上好的时前龙井,耶律琪斜依在矮几旁的木藤椅上,手持香妃折扇轻轻摆弄着。她穿了件湖水绿的薄纱长裙,****的玉足上染着鲜红色的指甲,竹丝凉鞋摆在一旁,见到洛天初微笑道:“你没让本郡主失望,到底还是来了。” 洛天初的目光从她嫩白的玉足上移开,低头道:“郡主是主,在下是客,自当遵从调遣。”耶律琪合起扇子,道:“小语,这里暂时不用你了,你先去打水吧。”谷语撅起小嘴道:“花浇了,草也剪了,小姐晚上才要洗澡,奴婢不着急打水。”耶律琪沉下脸道:“死丫头,越来越贫嘴了,让你出去就出去。”谷语做了个鬼脸,顺手关上了门。 耶律琪这才道:“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是不是?”洛天初点头道:“是的,不知郡主为何不把我们的企图告诉王爷?”耶律琪深深看了他一眼,幽叹道:“只因我不想让你走而已。”洛天初没有深问,又道:“郡主要见在下大可用别的法子,何必这样神秘?”耶律琪道:“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看你是否重视本郡主的要求。”洛天初道:“当然重视,无论有何吩咐,在下都当竭尽全力。”耶律琪道:“坐下来说罢。” 洛天初看了一眼,见那把椅子紧挨着耶律琪的藤椅,便道:“在下一介草民,怎配于郡主并坐,还是站着回话好了。”耶律琪道:“要么坐下,要么出去。你自己选。”洛天初只好挨着她坐下。耶律琪幽幽道:“明日本郡主就要成婚了。”洛天初轻轻“嗯”了一声,小声道:“恭喜郡主。”耶律琪冷笑道:“你还要对我假客套么?”洛天初叹道:“在下知郡主不喜这门婚事,可木已成舟,谁也改变不了。”耶律琪坐直身子,放下折扇,一字字道:“就算造成了舟,也可以把舟劈了,让它变回木头。”洛天初道:“郡主想怎么样。”耶律琪盯着他道:“你敢不敢带我私奔。”洛天初吓了一跳,赶忙道:“借小人一个胆子也不敢。”耶律琪冷笑道:“刚才还说愿为我竭尽全力,说起正事就不敢做了?”洛天初道:“在下并非推脱,请郡主想想王爷的处境,如果郡主一走了之,王爷承诺的婚事该怎么办,完颜兀术会以为是王爷私放你走的,说不定会报复王爷。”耶律琪道:“我当然想过后果。完颜兀术不敢拿我爹怎么样的,全城的契丹人都不会答应。而且我爹根本就不喜欢这门婚事,我跑了他反而心里高兴。我一个堂堂郡主跟你私奔,难道你还委屈了?你是不是嫌我不够漂亮?”洛天初尴尬道:“不不,郡主天香国色,巾帼红颜,任谁娶到都前世修来的福气。” 耶律琪道:“那你来犹豫什么?别说你还要请示少庄主,我知道你们绝非主仆关系。哼,莫非你仍恋恋不舍我大辽国的宝藏么?”洛天初正色道:“郡主给了我等颜面,我等又且是不知廉耻之徒,宝藏一事再也休提,我们连想都不再想了。”耶律琪道:“我信你这句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洛天初道:“什么可能?”耶律琪略显担忧道:“你有妻儿了么?”洛天初摇摇头道:“没有。”耶律琪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又道:“有未婚妻了?”洛天初只好道:“是,她一直在等我,所以我不能负她。”耶律琪眼中流过一丝失望之色,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看来明日我是非嫁不可了。”说罢俯在膝上失声痛哭,如今她才知道已真的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提出私奔了。 洛天初有心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谁知耶律琪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搂住了他。洛天初愣了一下,并没有动,这个时候没有男人会狠心推开这个绝望伤心的女人。耶律琪忽然止住哭声,抬起头,端详着他的脸庞,一字字道:“你要了我吧。”洛天初吃惊道:“什么?”耶律琪下定决心道:“我不会把第一次给完颜兀术的!我要献给我喜欢的人。”说罢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献上了最热情的香吻。她的嘴唇柔软甜蜜,鼻间的女子体香令洛天初了生出最原始的冲动。 一时间他不知所措,他和令雪儿在一起那么久也不曾亲吻过,激情来的如此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可感觉却是如此美妙,仅存的理智将耶律琪的俏脸推开了两寸,鼻间全是她的呵兰香气,轻声道:“我。。。我们不能这样。”耶律琪低着头,没有勇气看他,垂泪道:“我现在已全无尊严,你难道还想再羞辱我一次么?”洛天初为难道:“郡主误会了,我怎配和你。。。”耶律琪截口道:“我喜欢你。”转而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你不用跟我私奔,也不用背叛你的未婚妻,我只想在成婚前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仅此而已。”洛天初心中感动,没想到耶律琪竟如此喜欢自己,如果再拒绝又怎配做一个男人。他起身将耶律琪拦腰抱起,大步向卧室走去。(。) 第十章 峰回路转(下) 夏风轻盈,花香袭人,突如其来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掩盖了屋中的莺啼婉转。闺房中春光桃色,罗帐低垂,红烛燃尽,秀塌上的人仍沉醉在温柔乡中。耶律琪盖着薄被,****的蜷曲在他的怀中,枕着他的胳膊,脸上挂着腼腆而幸福的微笑,就算是巾帼英雄,在这一刻也是柔弱幸福的。回想起刚才的激情,脸上又现出红晕。洛天初望着罗帐顶端的彩丝流苏出神,心知辜负了雪儿的感情,他对令雪儿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就算单独在一起时也不曾心生绮念,把她当做了亲人。然而耶律琪健康曼妙的**上却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充满着罪恶和诱惑,让人欲罢不能,尤其当她娇喘呻吟时,那种征服感尤其强烈,如今他已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耶律琪将脸凑上来轻吻了他的嘴唇,在耳边笑道:“刚才你真厉害。”这句话又点燃了他腹中的烈火,迎上她的嘴唇,反身压住了她。耶律琪的眼神显得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期望。这次的结合更加热烈,二人完全投入其中,抛去了一切束缚,耶律琪忘情的迎合着,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结实修长的双腿像八爪鱼般缠上了他的腰肢。 直到**停歇,激情潮退,他们也沉静了下来。洛天初忽然坐了起来,下床穿上了衣服。耶律琪盘坐在床上,以薄被遮身,看着他的背影道:“要走了么?”洛天初点头道:“嗯,不早了。”耶律琪道:“你后悔么?”洛天初转过身去,一躬到底道:“蒙郡主垂青,在下只有感激,怎会后悔。”耶律琪苦笑道:“我们总算也有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对吧?”洛天初道:“刚才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耶律琪道:“你走之前能否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洛天初为难道:“在下用的确实是假名字,但。。。”耶律琪截口道:“我问的并非你的名字,而是你这个人。你脸上的皮肤是黄的,身上却是白的,穿着衣服自看不出什么,刚才那会儿却露了出来,其实你脸上带着一层很薄的面具对不对?”洛天初无言以对,只能沉默。耶律琪苦笑道:“你是第一个上了我床的男人,难道我连你的相貌都不能知道么?” 洛天初犹豫半响,忽然将手伸进衣领中,从脖子处揭开了人皮面具。面具下面的他头发有些凌乱,皮肤也因久不见光而苍白,但外表依然潇洒俊朗,英气逼人,让人过目难忘。耶律琪惊的目瞪口呆,默默注视他良久,长叹道:“原来你长得这般年轻英俊。”洛天初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耶律琪又道:“告诉我你的真名。”洛天初想了想,最后下定决心,道:“在下洛天初。”耶律琪身子一震,难掩惊讶之色道:“洛天初?你是关中的洛天初?” 洛天初诧异道:“郡主也听过我。”耶律琪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道:“当然听过,现在全天下谁不知你的名字,百姓们都说你是少年豪杰,金国的克星,你怎么也会觊觎我大辽的宝藏?”洛天初道:“不瞒郡主殿下,在下得关中后免去了百姓三年赋税,百姓是高兴了,但我军钱粮拮据,所以听到宝藏的传闻就来这里撞撞运气,没想到竟误打误撞救出了郡主。”耶律琪没好气,道:“那你为何不早报真名!哎!你可知我爹正在找你!”这次轮到洛天初诧异道:“王爷找我?”耶律琪光着身子下床,边穿衣服边说道:“一言难尽,你们要是早点说实话且用如此麻烦,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请我爹来。” 洛天初惊道:“请王爷作甚。”耶律琪道:“你既然是洛天初,那我爹就有话要问你,放心,他不会怪你的。”洛天初有点心虚道:“我在这里等,方便么?”耶律琪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见凌乱的床单上印上一滴鲜红的血迹,她脸红的比穿衣服还快,忙扯下了床单扔到了床底。匆忙将床整理好后,道:“你去客厅等着吧。说罢匆匆而去。 洛天初站在厅堂的门前看雨,他将人皮面具收了起来,暂时用不着了,如果被完颜兀术得知自己的身份,后果将不堪设想,但他相信耶律琪不会出卖自己,尤其在发生刚才的事之后。小雨仍未停歇,淅沥的声音更显得小院恬静淡雅,一串串的水线顺着房顶流淌下来,形成一道挂在屋前的水帘。清冷的空气中混着鲜花和泥土的芬芳,深吸一口只觉心旷神怡。 耶律父女的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只见耶律赢神情凝重,注重修饰的他竟没有打伞,连帽子也忘了带,花白的头发被淋湿后更显稀松,露出了光亮的头顶。苏锦缎面的鞋子上沾满泥巴,可当他看到洛天初时却走得更快了,表情中有愤怒,有惊喜,有怀疑也有担忧。 洛天初忙上前道:“见过王爷。”耶律赢快步进屋,盯着他道:“本王现在该如此称呼你?”洛天初道:“在下洛天初,以前不得已用了假名,还望王爷赎罪。”耶律赢狠狠瞪了他一眼,负手气呼呼的在厅里转了一圈,见到只有两把藤椅,怒道:“琪儿你这里怎么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耶律琪浑身也被淋湿,赶忙道:“谷语屋中有,我这就去搬。”耶律赢不耐烦道:“罢了,就这样吧。”说着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一路走来已让这个老人感到疲倦,他需要整理思路来问话。 厅内安静的能听见水珠从耶律琪发梢上滴落的声音。洛天初情不自禁的向她望去,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彼此的眼神都很复杂。耶律赢忽然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对洛天初道:“本王已知你来此的目的,现在想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洛天初也不瞒他,便从长安城外相助柳少卿讲起,又讲了柳少卿如何救的耶律西,耶律西又如何托付他将藏宝图献给自己,己方又如何乔装改扮赶来临潢,遇到奄奄一息的耶律洪,进府后又是如何搜索宝藏的下落,以及朱雨时偷听到金人的所有对话,全都毫不保留的说了出来。 耶律赢听完后黯然叹息道:“难怪这一年都没有西兄的消息,原来已不在人世。”洛天初讶然道:“王爷也认识耶律西?”耶律赢道:“西兄在我府上隐姓埋名数十年,本王怎会不知?就是我们在一起商议后才决定将藏宝图送你,助你抗击金国。谁料西兄没能把话说清就去世了,他送藏宝图给你是想得到你信任后,请你来临璜做客,那时老夫当双手奉上宝藏,你们倒好,不明好意反起贼心,偷上门来了,真是画蛇添足,自找麻烦。” 洛天初愣在当场,脑袋‘嗡嗡’作响,暗怪自己被宝藏冲昏了头脑,如果静下心来想一想,那耶律西手持宝图数十年,怎会不先去藏宝之地看一看,藏宝之地就在留王府,耶律嬴是辽国皇室之后,自是值得信任,两人很可能会成为好友,耶律赢知道宝藏的事也就不奇怪了。还有前夜耶律琪在祭堂偷听到谈话后直接大怒质问,却并不奇怪己方为何会在王府寻宝,如此反应正说明她也知道宝藏就藏在王府,亏自己自负聪明,却连这些明显的漏洞都未察觉,心中哭笑不得。 人家天天盼着自己前来取宝,自己却偏来做贼出丑,只好苦笑道:“在下愚昧,未能揣摩出两位的盛意,不但有负王爷信任,还惹来了完颜兀术,实在该死。”耶律赢道:“凡事有利有弊,本王尚不知耶律志这畜生是完颜兀术的走狗,如果你们直接上门拜访,必会被他知晓内情。那时完颜兀术就是带着军队来了。本王待那畜生不薄,却差点为此毁了自己的女儿!誓要凌迟了那厮!” 洛天初道:“耶律志不足为虑,完颜昌才是心腹大患。”耶律赢点头道:“那人城府极深,武功深不可测,是金国罕有的能文能武的高手。只是出身不够尊贵,比不上鸟奴儿和完颜兀术,不然前途不可限量。”洛天初忽然想起一事道:“那鸟奴儿便是要进攻关中的主帅,他到底是谁,为何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耶律嬴道:“他便是金国都元帅,完颜粘罕,鸟奴儿是他的小名。”洛天初心中大为骇然,完颜宗望的大名他早如雷贯耳,此人可谓金国第一名帅,名声和地位都远在完颜娄室之上,无论是灭辽还是灭宋,此人都堪称首功,自身武功也仅逊于完颜离。如此人物亲自挂帅,关中岌岌可危。 洛天初心中烦乱,好想快点解决这里的事后返回关中,可如今宝藏之事又柳暗花明,又怎忍放弃。耶律赢道:“圣宗皇帝英明神武,纵观史册发现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可以长盛不衰,这才未雨绸缪,留下了这笔宝藏,给后世子孙一个中兴复国的机会。可惜子孙们不争气,难以善用这批宝藏,这才想借你之手报复金国。”(。) 第一章 十年隐患(上) 洛天初道:“在下保证,宝藏都会用在抗金大业当中。”耶律赢道:“这个本王相信。你们乔装一事虽是欺骗,但本王看出你们本质不坏。以你们的武功完全可以对我们强行逼供,你更是可以欺骗琪儿的感情来达到目的,但你们都没有这样做。所以你们还是可以信任的。”洛天初心想他原来早看出耶律琪对自己的心思,便道:“多谢王爷宽宏大量。”耶律赢道:“你那几位同伴也都是化妆改扮过的吧,他们又都是谁。”洛天初道:“林修武叫朱雨时,是在下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耶律赢点头道:“本王听过他的名字。血刀堡中除了你当属陆飞的名气最大,他也在其中么?”洛天初道:“陆堂主镇守潼关,不能前来。”耶律琪‘哎呀’一声,道:“原来你认得陆飞,难怪那么了解他。”洛天初道:“陆堂主也是在下的恩师,论起来郡主还是在下的师妹。” 耶律赢道:“那位萧庄主又是何人,本王和他很谈得来,他的谈吐学识可不像一般的武人。”洛天初道:“萧庄主名叫柳少卿,就是他救出了耶律西。他为剑气山庄的少庄主,出身武林世家,人中龙凤,自非我等草莽可比。”耶律赢道:“原来如此。”接着洛天初又介绍了赵横山和李晓。耶律赢听罢点头道:“好,你先回去等本王的消息,晚上再找你们议事。” 洛天初道:“是,在下告辞。”又向耶律琪施了一礼,带上了人皮面具退了出去。雨已停,空气凉爽,出了小院后见谷语站正在樱桃树下,笑道:“由奴婢带公子出去吧。”洛天初见院外栽满了一排排的梧桐,树后便是院墙,不见任何出路,笑道:“姑娘说的不会是来时的路吧。”谷语笑道:“哪能再委屈公子,这条路好走多了。”说着来到墙边,拨开杂草,在长满青苔的墙壁上一推,一块墙壁便如翻板般被推开,她道:“进去后沿着小巷便可回到老爷的主院,然后你就知道路了。”洛天初道:“多谢姑娘。” 说着进了暗门,巷内荒草没膝,两侧砖墙狭窄,连转几个弯后便从耶律赢的主宅后绕了出来。有两个老妈子在院中打扫,他悄无声息的经过了长廊,正要出院时忽听左侧小院中有个女子声音道:“你能不能别再纠缠我了。” 那声音柔弱而愤怒,听起来有些耳熟,那是主宅的附院,平时少有人去,女子的声音很小,要不是洛天初内功精湛几乎错过。接着听见一个男子声音道:“你何必如此无情呢?俺追求了你两年,你就是个冰也该被俺焐热了吧。”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王力虎。 洛天初心想这小子泼皮无赖,对女孩子死缠烂打,虽本不愿多管闲事,但又想帮助那位可怜姑娘,便悄悄进入小院,透过稀疏的树木见到有两人正在院中对话,便借助大树藏身走了过去。 那姑娘背对着他,洛天初却认出正是流香姑娘,心中王力虎的眼光竟还不错,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只听流香说道:“你我无缘无份,请你不要再来找我,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二夫人让我取诗集回去,你可别耽搁了我。”王力虎嬉笑道:“二夫人一做诗就浑然忘我,就算你晚回去一个时辰也不打紧,俺只求做一回露水夫妻,无缘无份有什么关系,你我都是寂寞人,就互相安慰一下吧。”洛天初暗骂他无耻。流香怒道:“你真下作!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王力虎阴笑道:“说话客气点,俺可是耶律总管的心腹。俺虽喜欢你,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流香道:“耶律总管宅心仁厚,真不明白怎会重用你这个小人。”王力虎冷笑道:“小人自有小人的用处,小人用起小人来也更加放心。嘿嘿,俺不妨透露你一个大秘密,你可要保密才是。”流香不屑道:“你千万别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王力虎冷笑道:“俺就是要说,让你也知道俺的厉害。其实耶律总管一直在为金国办事,他刚才向四皇子引荐了俺,俺也发誓效忠于大金国。”流香哂道:“那又如何。”王力虎笑道:“耶律总管效忠金国有功,四皇子成婚后将带他一起离开,令其追随左右,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而我将顶替他成为总管,并许诺我以后有同样的好处,你招子擦亮些,乖乖顺从于俺,俺当上总管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流香道:“我不稀罕!”王力虎威胁道:“难道你不怕我以后找你的麻烦?”流香冷笑道:“你找我的麻烦还少么?”说罢转身就走。王力虎怒吼道:“流香!你可别给脸不要脸!”流香回身道:“这句话我奉还给你。”王力虎厉声道:“你当我不知你喜欢姓林的那小白脸子么?老子回来第一天就打听清楚了。他才来几天你就为他绣手帕,献殷勤,还被他拒绝了,有这回事么?”流香脸上变色,眼睛发红,气愤道:“是又怎样,管你什么事!我爱送谁手帕就送谁!”王力虎邪笑道:“你这骚蹄子不就是喜欢小白脸么,俺是没他长得英俊,那又怎地,关上灯都一样,老子也是男人,一样可以满足你。”流香气的浑身颤抖,声音也变得颤抖,道“你。。。你。。。你这个流氓!我要告诉王爷!”王力虎好整以暇道:“告吧告吧,那老头子只是个亡国王爷,我是四皇子的人,他敢拿我怎样?嘿,就算老子把你办了他也不敢放个屁。”流香吓得转身就跑,却被王力虎一把抓住臂膀,将她扭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流香的脸颊被打的红肿,身子被他搂住,全身如中电般一颤,王力虎的大手已抓上了她的****。贪婪的抚摸着,狞笑道:“你要乖乖听话老子就对你温柔些,不然。。。” 话没说完,只觉衣领一紧,身子竟被提了起来,脸上“噼里啪啦”挨了一通嘴巴,接着被重重的扔在地上。他“哎呦”了好几声才抬起头来,见摔他的是林修文,便好将骂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勉强笑道:“林大侠,你这是干嘛?”洛天初理都不理他,蹲在流香身旁道:“姑娘你还好么?”流香见到他哭的更厉害了,抽泣道:“这件事求你别告诉他好么,不然他更要瞧不起我了。”洛天初当然明白“他”指的是朱雨时,叹道:“他从来没有瞧不起你,请你不要怨他,他也有他的苦衷。”流香道:“我不怨他,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也知道他早晚要走的,只想将他做为一个思念的人就足够了。可。。。可这个畜生刚才摸了我,我。。。我已没脸想他了。”说完又痛哭失声。洛天初沉声道:“只要姑娘能解气,我现在就把那厮的手给剁了,可好?”流香吃了一惊,止住哭声,惊吓道:“剁。。。剁手?”王力虎吓得赶紧求饶道:“林大侠饶命啊,小人不能没手啊。”(。) 第一章 十年隐患(下) 洛天初又问道:“姑娘意下如何?”流香颤声道:“算。。。算了吧,就算他是个坏人,剁手总是残忍了些。”洛天初叹道:“姑娘真是善良。”这时他才转身对王力虎道:“你过来。”王力虎连滚带爬的过来道:“大侠有何吩咐?”洛天初道:“跪下磕头,向流香姑娘道歉,感谢她保住了你的臭手。”王力虎为难道:“这。。。林大侠,这件事其实跟你没关系,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吧。”洛天初眼中寒光一闪,杀气顿起,盯着他道:“你再说一遍。”王力虎只觉浑身发冷,再不敢多言,跪在流香脚下连连磕头,道:“小人得罪姑娘,罪该万死,谢姑娘高抬贵手,小人永生不忘。”流香将身子扭到一边,不受他拜。洛天初道:“行了,滚吧。”王力虎如获大赦般溜了。洛天初怜惜的看着流香道:“姑娘保重,在下也要走了。”流香急道:“你先别走。”洛天初道:“姑娘还有事么。”流香恳求道:“这件事能不告诉他么?”洛天初道:“修武是我兄弟,我了解他,就算他知道也绝不会有丝毫的看轻姑娘。”流香咬着嘴唇轻轻摇头道:“我知这辈子和他无缘,只求我在他心中的印象还是冰清玉洁,不想有污点,你明白么。”洛天初叹了口气,点头道:“明白,我答应你就是。”暗自感慨她的天真纯情。 洛天初刚回到房中,朱雨时就急冲冲的跑了进来,洛天初笑道:“什么事如此着急?”朱雨时二话不说就把住了他的脉搏,洛天初不解道:“你这是作甚。”随后进屋的还有柳少卿,赵横山和李晓。柳少卿坐下后道:“朱兄刚从完颜兀术那里打探回来,听完颜昌说你们在比拼内力时察觉到你练功方法不对,十年后将被积攒的内伤反噬,所以朱兄才担心。”洛天初道:“别听完颜昌胡说。《易筋经》的修炼法门是陆堂主亲自传授的,不会有错。再说我天天练功也没有不适的感觉。”朱雨时正在专心把脉,道:“安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赵横山醉酒未醒,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过了半响朱雨时才放开了他的手腕,松了口气道:“我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也许真是虚惊一场。”洛天初笑道:“我就说完颜昌在胡说八道。”朱雨时对柳少卿道:“柳庄主见多识广,请你再给他检查一遍才好。”洛天初道:“不用麻烦,我没事的。”朱雨时道:“此事不可马得,你必须听我的。”柳少卿也道:“朱兄说的对,练功无小事,不能大意。”洛天初只好道:“好吧,有劳庄主了。” 柳少卿把脉片刻后也没发觉异样,便和他一起盘膝于地,伸指点在他神台,至阳两穴上,两道真气顺着穴位进入了奇经八脉。真气每经过一条筋脉和穴道时都稍作停留,确定无样后移向下一道穴位。半个时辰后柳少卿才收回内力,朱雨时忙问道:“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么?”柳少卿站起身,一脸惊奇不解之色,问道:“洛兄的任督二脉是何时打通的。” 洛天初迷茫道:“我怎会打通任督二脉,那只个是传说罢了。”柳少卿正色道:“可你确实已经打通了,你竟不知?”洛天初茫然摇头道:“我真不知道。”柳少卿想了想道:“那你是否有过什么奇遇,无意间助你打通了二脉?”洛天初仔细想了想,忽然拍腿惊呼道:“我知道了!那时赵堂主无意将我打成了重伤,是堡主和夫人费劲千辛万苦才救活了我,从那时起我的功力大增,练功进度也快了好多,也许就是无意间打通任督二脉的缘故。”柳少卿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慨之色,缓缓道:“打通任督二脉是每位武人的梦想,洛兄确实走运。不过完颜昌说的也没有错,洛兄也为此付出了代价。福兮祸兮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朱雨时变色道:“这么说他果然受了内伤?”柳少卿点头道:“是的。”朱雨时急道:“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他练功方法不对?”柳少卿解释道:“正派内功讲究循序渐进,忌讳速成。《易筋经》更是博大精深的武学魁宝,内力不足者就算想速成也无路可走。然而打通任督二脉的洛兄练起来却得心应手,见效极快。因为洛兄并未修习佛法,所练出的内力与正宗完全不同,所以完颜昌检查不出,却也犯了《易筋经》的大忌。” 洛天初道:“犯了大忌又会怎样?”柳少卿道:“也许十年后真会被内伤反噬而死。”洛天初呼了口气,沉默不语。朱雨时着急道:“有没有方法解救?”柳少卿点头道:“有,至少有两种方法。第一,只要洛兄停止练武,内伤便永远不会发作。第二便是退出争霸天下的舞台,修身养性,勤读佛经。”洛天初不解道:“第一条我明白,第二条却不懂。为何要修身养性,勤读佛经?”柳少卿道:“《易筋经》和佛法相辅相成,佛法越高,《易筋经》的威力也就越大。洛兄的《易筋经》威力虽也不小,却全是任督二脉之功,跟佛法全无关系。战争免不了杀戮,杀戮便增加魔性,与《易筋经》的纲要背道而驰。只有修身养性,勤读佛经,放弃一切荣辱,回到修炼的正途,才能化解体内戾气,内伤才能渐渐痊愈。” 洛天初苦笑道:“恐怕这两条我都做不到。”朱雨时皱眉道:“为什么?”洛天初道:“练武是我辈一生所求,停止练功则生不如死,食不甘味,相信柳庄主也是如此。”柳少卿点头表示赞同。洛天初继续道:“没人喜欢杀戮,但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就算我不杀别人,也有人会杀我。堡主夫妇待我恩重如山,我当竭尽全力将我堡发扬光大,以死相报。”朱雨时道:“令堡主还有一个托付可别忘了。你若死了,雪儿怎么办?是谁答应要好好照顾雪儿的?” 柳少卿眼中掠过一丝惆怅之色,也看向洛天初,看他如何回答。洛天初道:“我承诺过的事当然不会忘记,其实。。。就算不成婚也可以照顾雪儿。”朱雨时生气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看不出大小姐对你一往情深?你要是不娶她,那雪儿该多伤心难过,做出傻事也有可能。”洛天初摊手道:“那我该怎么办?从此不再动武?把关中拱手让给金国?”朱雨时不知该如何答他,心知洛天初已是关中当之无愧的领袖。是他把所有人团结在了一起,所有人以他马首是瞻,没有人能取代他,如果洛天初不在,关中也就完了。 洛天初沉默了半响,难过道:“事到如今只能和雪儿解除婚约了。她还年轻,我不能耽误她。”朱雨时还未说话,柳少卿忽然怒道:“你这么做未免太自私了。”大家都很诧异他的反应,就连熟睡的赵横山也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怎么了?”洛天初问道:“在下哪句话说错了?”柳少卿道:“在下虽只是个外人,却也看出雪儿姑娘对你的真情。你以为解除婚约是对她好么?她会感激你么?这是对她的侮辱,对她感情的侮辱。” 洛天初惭愧道:“柳兄说得是,我确实考虑不周。”柳少卿叹道:“你得红颜如此,什么绝学武功,江山社稷都不值一哂,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洛天初平静道:“这个我真做不到,男儿在世当有为,怎能只顾儿女私情。”柳少卿叹道:“雪儿姑娘不该爱上你的,你属于血刀堡和万千的关中军民,并不属于她一个人。” 洛天初道:“此事稍后再议不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量。赵堂主你要是再吃酒就回长安去,这个节骨眼且容你醉酒误事?”赵横山吃了口茶水,笑呵呵道:“洒家承认醉酒,可绝不误事,你放心就是。”(。) 第二章 圣宗宝藏(上) 洛天初将刚才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只掠过了和耶律琪的私事不提。众人听完哭笑不得,李晓自责道:“是我的情报没做好,竟没查出耶律赢和耶律西之间的关系,耽误了许久,请堡主责罚。”洛天初道:“非你之过,所有决定都是我做的,责任也都在我。”朱雨时道:“王爷晚上要和我们商量什么?”赵横山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拱手将宝藏送给我们了。”洛天初道:“嗯,很有可能。”李晓道:“有一件事我们可能都忽略了。”洛天初道:“什么事?”李晓道:“若真有大批的宝藏,我们该如何运走呢?”所有人都愣住,一时没了主意。赵横山道:“雇十几辆骡车拉回去不就得了。”李晓道:“这里是金国的地盘,完颜兀术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明目张胆不是找死么?” 他们讨论了一个时辰也想不出妥善的法子。不知不觉天黑下来,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只听谷语道:“诸位都在这里么?王爷有请。”众人随她先到了耶律赢的主院,又从那条隐蔽的小巷来到了耶律琪的木屋。耶律父女显然并未离开过,耶律赢鞋上沾着风干了的泥巴,另外房中又多出了五个人来,其中只认得石抹古川。 众人行过礼后,耶律赢开始逐一介绍,那身穿粗布灰衣,年纪最长的老者名叫萧东,他太阳穴高鼓,瘦骨嶙峋的双手似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他指节粗长,手背上青筋如蚯蚓般涨起,手掌布满老茧,两只狭长的眼睛精光闪闪,一看便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他右侧是个身着麻衣的马脸汉子,名叫萧南,是他的弟弟,他身高九尺却比哥哥还瘦,就好像一根麻杆般随时会被风吹走。那依墙而站,黝黑粗壮的大汉名叫李虎,他两条手臂格外粗壮,肌肉盘根错节,手里拿着一人高的混铁扁担。最后一位是位中年妇女,名叫萧莫,长相和衣着都很普通,可双手白嫩修长,指甲平整洁净,比富贵人家的小姐保养的都好,只有擅使暗器的人才会如此保养双手,而用暗器的女人大都善用飞针,袖箭这类阴毒体小的暗器。 介绍完后,洛天初等人看出这四人都有一流好手,却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听耶律赢解释道:“他们都是我大辽国最精锐的战士,也是本王的心腹班底,平时是账房先生,酒店打杂,挑夫,绣娘,丫鬟。需要时就会回到本王身边听从调遣,绝对的忠诚不二,不到关键时刻本王也不会启用他们。” 洛天初道:“没想到王爷竟还有这支奇兵。”耶律赢道:“他们已是别人的丈夫,妻子,儿女。本王本不愿打搅他们的生活。”萧东道:“我等隐姓埋名多年就是为了留得有用之身来对抗金国,老朽在闭眼之前等到了这一天,已是万幸。为了大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其余几人也低声道:“为了大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洛天初惊奇的发现石抹古川并未参与宣誓,反而谷语神情肃穆,一字字都念的斩钉截铁。耶律赢微笑道:“其实谷语也是‘五死士’之一,便是老夫刚才所说的‘丫鬟’。”洛天初诧异道:“原来谷语姑娘也身怀武功,在下倒是走眼了。”谷语笑道:“没两下子怎敢担任保护小姐的重任,是吧,娘。”那个叫萧莫的中年妇女微微一笑,以契丹语说了一句话,谷语显得更得意了。洛天初心知她多半在夸奖女儿,这时才发现谷语也有着一双白玉般精美的双手,显然母女二人都是暗器高手。 耶律赢将话转入到正题,沉声道:“本王绝不允许琪儿嫁给完颜兀术那个畜生,明天老夫便当面回绝他,有五死士和诸位在场,本王倒要看看他敢拿老夫怎么样。”洛天初道:“难道王爷要对付完颜兀术?”耶律赢道:“若他识趣也就罢了,要是还像今天一样目中无人,出言不逊,本王便将他们全宰了!”石抹古川激动道:“属下和兄弟们虽然武功不高,却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随时听从王爷吩咐。”耶律赢道:“如果动起手来,你们对付完颜兀术带来的那十二名亲卫,不要和那些高手过招。”石抹古川道:“是!”耶律赢长叹道:“只恨苍天不眷顾我大辽,几十年来都不曾出现一位中兴英雄。圣宗宝藏无人继承,本王现决定将宝藏全部赠与洛堡主,助你们抗击金国,为我大辽报仇。”洛天初心花怒放,当即道:“王爷放心,在下誓与金人势不两立,宝藏全用在刀刃上。”耶律赢淡淡道:“先别忙着高兴,你要答应本王三个条件才行,否则就当本王没说。” 洛天初心想如此厚礼提几个条件也合情合理,便道:“王爷请讲。”耶律赢道:“第一,我们这些人都要跟你们一起回长安,还要封以官职,不能是空职虚衔。”洛天初道:“我答应。”耶律赢接着道:“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推翻金国,要把辽国故土还给我们。那时我辽国愿做你的藩国,年年进贡,世世代代永不侵犯。”洛天初笑道:“王爷真是高瞧我了,先不说小人有无那个本事,就算有,那辽国的故土可大的紧,如何还的了。”耶律赢道:“本王只望复兴辽国,没有更多奢求。临淄是我大辽的发源地,把它方圆八千里的土地还给我们便好。”洛天初心中好笑,心想若被金人知道我们正在划分他们的土地,肯定会笑掉大牙,当下也不当真,便即同意。耶律赢又道:“最后一个条件便是你必须要娶琪儿为正室,如果将来登基九五也要加冕琪儿为皇后。若你答应这个条件,宝藏就是你的。” 洛天初吃了一惊,这个条件实在太让他为难,虽然和耶律琪有了夫妻之实,却从未考虑过婚事,再说全关中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令雪儿,怎能再娶别的女人?耶律琪脸颊微红,眼中却充满了期待之色。看到他迟迟不言,耶律赢不悦道:“本王乃辽国皇室后裔,琪儿贵为郡主,难道还配不上你么?” 洛天初脑中转的飞快,权衡着之间的利弊关系。辽国宝藏无疑是如虎添翼,不但解决了燃眉之急,还能大肆征兵屯粮,置办军械战马。如果自己取消了和雪儿的婚约,只会让血刀堡的老人们寒心,而这些人才是争夺天下的本钱,而非宝藏,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呢?最后道:“这个我难以立刻答复王爷。”耶律琪神色一黯,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耶律赢也沉下脸道:“为何?你不要宝藏了么?”洛天初道:“郡主是王爷的掌上明珠,若我现在娶她只怕将来王爷后悔莫及。”耶律赢道:“怎么说?”洛天初道:“金,宋,西夏,吐蕃,大理,洞庭,所有势力中就我血刀堡的本钱最少,仅有关中一隅之地,夹在金宋两大强国之间。如今完颜粘罕率十万大军来犯潼关,胜败难料。就算击退了金军,要想在关外立足仍然做到,随时会有兵败覆灭的可能。如果真有那一天,王爷也不希望郡主没当上王后,反成寡妇吧。”(。) 第二章 圣宗宝藏(下) 耶律赢也觉他说的在理,沉思半响后道:“那你想怎么办?想要宝藏就必须联姻,这是前提。”洛天初道:“在下可以先和郡主订婚,就算我兵败身亡,郡主也不用陪着我倒霉。”耶律赢道:“这倒可行,那什么情况下履行婚约呢?”洛天初道:“拿下洛阳后便可成婚。”耶律赢眼睛一亮道:“你想取洛阳?”洛天初点头道:“在下一直在筹划下一步的战略,洛阳无疑是最佳选择。千年古都,雄踞中原,四通发达,乃兵家必争之地。得虎牢则得洛阳,得洛阳则得半个中原。那时有关中做后援,洛阳为堡垒,进退两便,霸业方成,成婚才算稳妥。”耶律赢道:“想法不错,可你何时进攻洛阳?要是三十年不取,且非让琪儿等你三十年?”洛天初伸出五根手指道:“五年内我必取洛阳,到时无论是否取得,只要我还活着,就依照婚约迎娶郡主如何?”耶律赢道:“可以!但要立下凭据。请萧南先生将本王和洛堡主的对话记录在案。”萧南是账房先生出身,迈着四方步来到桌前坐下,拿镇纸压住了绢纸,从白玉笔架上取下羊毫笔,在纯白的鱼脑砚台里浸了墨,便在纸上书写起来。 不一会儿两份字据写成,呈给了耶律赢和洛天初过目,耶律嬴看罢后签上了字,洛天初正要签字时忽听柳少卿道:“等一下,我有话说。”洛天初道:“柳庄主请讲。”柳少卿凝视着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口气道:“请洛兄三思,你一旦签字的话,我就要开始追求雪儿姑娘,因为你已不配再拥有她了。”洛天初其实已看出柳少卿对雪儿的心思,说实话他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柳少卿并非想象的那样不近人情,他孤傲的外表下有一颗侠义心肠,对于感情的忠诚跟剑般至死不渝。谁说剑客都无情?无情只因情未到,一旦情到,剑客痴情不逊痴剑。柳少卿的条件正配雪儿,如果他们能终成眷属,自己的心中大石也就落地了,就算十年后死了也了无牵挂,便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雪儿,有柳庄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罢毅然签下了名字,不顾朱雨时等人吃惊的表情。耶律赢道:“本王不管你以前跟多少女人有瓜葛,但现在你的未婚妻是琪儿,你可不能亏待了她。”洛天初点头道:“是。” 这张字据可以说是洛天初对令雪儿的悔婚书,柳少卿没有半分喜悦之色,他可以想到雪儿知道后会多么伤心难过,他情愿得不到雪儿也不愿让她伤心,刚才那番话只是想逼洛天初不要签字,可惜却不奏效。 耶律赢收起字据,起身道:“为表诚意,本王这就带诸位去看看宝藏,保证不让你们失望。琪儿和萧家兄弟陪本王去,其他人留在这里待命。”随后耶律父女带众人来到了耶律琪的闺房,洛天初一个时辰前才从秀塌上起来,现在这么多人挤在屋里,心中多少有些发虚。耶律赢道:“琪儿,打开入口吧。”耶律琪应了一声后来到秀塌前,将纱帐挂在银钩上,将床上的被褥全部掀开,露出了下面的石板,里面是用青砖砌的炕墙,墙中修有烟道,奇怪的是烟道却干净的像是新的一样,没有一点烧过的柴屑,耶律琪将烟道向后推动便露出了密道口,那烟道只是掩人耳目的假物,密道口中竖着一根阶梯通往地下,洛天初心想原来耶律琪的床就是宝藏的入口,自己还和她在上面做了那档子事。 耶律赢点亮了准备好的长明灯,萧东上前道:“请让小人先行,王爷指路就好。”耶律赢笑道:“本王已走过不下百次,下面机关繁多,只有本王才能带路。”说罢当先走了下去。这密道正是洛天初来时走的那条,不过下去的地方不一样,道路比较宽敞,空气干燥,想必某处设有通风孔。洛天初心想辽圣宗肯定视察过这段密道,所以才修的好些,以免委屈了皇上。不过岔路却更加繁琐,已不再是全部向左转那么简单了,时左时右,时前时后,有时走进迷宫似的阵墙,岔口更是层出不穷,真正的出路只有一条,走错就很可能永远被困在其中。 四下漆黑不见五指,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住那盏长明灯,灯火清冷幽蓝,只能照亮数寸距离,就连握着它的手也只是显出一个轮廓。然而这根火苗的重要性不亚于大海上的木筏,沙漠中的绿洲。为了避免跟丢,他们鱼贯而行,紧抓着前一个人的衣服。洛天初前方是耶律琪,当他伸手时,送上来的却是一只柔软玉手,洛天初发现她小手冰冷,还轻微颤抖着,想必她也是第一次下来,再勇敢的女孩子有时也是怕黑的,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给她力量和勇气。 他后面是柳少卿,他没有拉洛天初的衣服,或许还在为先前的事不满,也或许他有自信不会跟丢。他一定看到了两人牵手,从他那一瞬间的粗重呼吸声中感觉了他内心的不满。洛天初知他怪自己辜负了令雪儿,可他却不想多做解释。 秘道蜿蜒曲折,陷阱重重,除了“墙阵”外还有“石头八卦阵”,“九龙连环阵”。地势倾斜时还有“跳坑阵”,下方有并排六个深坑,每个坑中都有一条通道,只有一条是活路,其他都通往必死的机关陷阱。耶律赢因腿脚不便,由萧东抱着跳下第二个深坑,其他人也纷纷跃下。地势上升时有“山坡阵,数条山坡上都挖有窑洞,洞内如蚁洞般纵横交错,真正的出路隐藏于山坡交叠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夹层中,洛天初一行人都暗自庆幸没有找到这里,不然只会多出几具尸首而已。他们走了半个时辰,早迷失了方向,不知是仍在王府地下打转,还是已到了城外。走在最后的李晓忽然唱起了小调来解闷,才唱了两句就听前面的赵横山骂道:“娘的别唱了,鬼都被你招来了。”李晓笑道:“赵堂主也怕鬼么?”赵横山道:“放屁!”李晓道:“那你怕什么?”赵横山骂道:“娘的,谁怕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转过一处岔口后道路豁然宽敞,脚下铺着整齐的石砖,两侧墙壁上雕刻着辽国的狼头图腾,众人心知已接近了目的地,忽然前方道路被一道石门挡住,门上刻着两具狼头,眦目獠牙,神态凶恶。石门以纯铁铸造,高两丈,宽一丈五,雄伟浑厚,两侧的石壁上各镶嵌了六颗鸡蛋般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仅这几颗夜明珠已是价值不菲的宝物。眼力好的人会发现夜明珠旁刻着两行小字。分别是“非我大辽后裔不得入内。”另一句是“贪婪无志之辈即刻返回。” 耶律赢将长明灯交于萧东,从腰间取下了一串钥匙,一连打开了七道铁锁后,道:“谁来将门推开?”赵横山道:“让洒家来!”他嗓门本就大,一开口便震得山洞嗡嗡作响。他将衣角掖进腰带,双手按在门上用力一推,轰隆隆几声巨响,石门缓缓而开。 一道明亮的光线从门缝中照射出来,令他们本已熟悉黑暗的眼睛很不适应,门中怎会有光,难道是月光照射进来?当他们怀着好奇的心情走进洞时才大吃了一惊,原来那光竟来自无数颗夜明珠,它们密集的镶嵌在石壁上,好像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又好像天上的繁星,令人心灵震撼。洛天初粗略算了一下,墙上的夜明珠有两千多颗,皆是鸡蛋般大小的极品,在市面上每一颗都价值千金,仅夜明珠已是价值连城,更不知宝藏有些什么。(。) 第三章 运宝大计(上) 洞内清凉干爽,有两间厅堂般大,正中摆放着四十口厚实的檀木大箱,耶律赢道:“诸位尽可开箱观看。”四十个箱子都未上锁,洛天初试着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只觉箱盖沉重,触手处黏滑湿润,像是涂了油物来保护箱子。当箱子完全打开,登时从里面升起一团宝气之光,众人眼睛一亮,里面竟是满满一箱珍珠。每颗都如龙眼般大小,都是极品,在无数夜明珠的光亮中散发着祥和却又诱人的光芒。众人惊的说不出话来,萧家兄弟也瞪直了眼。 耶律赢笑道:“珍珠不算什么,请诸位看看这个。”说着他打开了旁边的一口箱子,众人凑上去一看,里面全是翡翠物件,有翡翠狮子,翡翠扇子,翡翠扳指,翡翠链子,翡翠手镯,翡翠树叶,翡翠金钗,翡翠短剑,更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洞内又冒起了一团碧绿之光。耶律赢指着旁边的数十个箱子道:“这样的珍珠,翡翠还有三四箱,剩下的都是玉器和宝石的,诸位可慢慢欣赏。洛天初道:“其他箱子装的是什么?”耶律赢指着中间的一堆箱子道:“这里面就是你最需要的,打开看看吧。” 洛天初来到近前,发现这些箱子的材质比装珠宝的还要结实厚重,他随便打开了一个,箱内射出一团凝暗的光泽,虽没珠宝那么耀眼,但里面都是两指宽,一指厚的金条,放在手中沉甸甸的,少说一箱也有两万两。再夺目的珠宝也没有黄金可靠,黄金随时可以流通,而想变卖一箱珠宝却不容易。洛天初数了数装黄金的箱子共有三十箱,那就是五十万两黄金,相当于四百万两银子,等于宋朝强盛时三省的赋税,只要能运回关中,所有困难都能迎刃而解,心中自是欣喜若狂。 唯一不为所动的就是柳少卿,他始终和财宝保持着一段距离,看到不看一眼。他六岁那年和仆人进城看花灯,回来时在城门口捡到了五两银子。他没想太多就顺手装了起来。回家后父亲却重重责罚了他,令他面壁三天,不吃不喝。理由很简单,别说区区五两银子,就算是满地金子也不配让剑客弯腰去捡,因为剑客的脊梁从来都是笔直的。金钱和权利对于剑客就像是水,需要却绝不沉迷。 那女人呢?柳少卿曾这样问过父亲,剑客的生命中能不能有女人?父亲的回答也很简单,金钱和女人都只是工具,前者是生活上的工具,后者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仅此而已。所以,剑气山庄向来一脉单传,生完一个男孩儿后女人的任务也就结束了。柳少卿几乎没和母亲一起生活过,父亲认为母爱会让男人变得软弱,只有过节时才在家宴上偶尔见一面母亲,也只是浅谈即止。柳少卿早已习惯了这种观念,直到在燕京遇上了令雪儿后才对女人生出了全新的感觉。虽只有几面之缘,可令雪儿却在他心里扎了根。感情本就难以理解,他见过的美女不知有过多少,其中也有姿色不逊于令雪儿的,他却都没入眼,唯对令雪儿难以释怀,像他这种人绝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可一旦爱上就是海枯石烂的爱情。爱并没有让他变得软弱,反而更令他斗志旺盛,动力十足。 当得知令雪儿喜欢洛天初后他也没有妒忌,因为他对爱情的理解和剑道一样都达到了很高的境界,爱不一定要占有,更不需要得到回报,有偿的爱情不配称为爱情。他本想将这段感情压在心里一辈子,可当洛天初答应订婚时却终于忍耐不住,因为他看出在洛天初心中有很多事都远远重要于雪儿,当雪儿得知后一定会伤心欲绝,他情愿替洛天初为令雪儿负责到底,这么做并非趁人之危,只是为雪儿着想。 柳少卿没有忘记却此行的目的,问耶律赢道:“宝藏中可有一柄剑?”耶律赢道:“什么剑?是翡翠剑还是白玉剑?装珍玩的箱子中多的是。”柳少卿道:“是一柄三尺三寸长的剑。剑锋用深海冰铁打造,黑鞘,黑柄。”耶律赢指着一边的角落道:“那是放古玩字画的箱子,倒有几柄古剑,庄主不妨一看。”柳少卿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里面的古董字画的看都不看,直到打开第四口箱子,里面才装是古剑,这些宝剑大都有史可查,不是哪位君王的佩剑,就是哪位名侠的兵器,有的豪华奢侈,仅剑鞘就镶着七十二颗黑珍珠,三十六颗白珍珠,还有的剑柄以白玉,黄金打造,剑锋也是最好的精铁。 柳少卿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柄黑鞘松纹的古式长剑,剑锷上刻有‘绝情’二字,看似貌不惊人,可随着一声龙吟出鞘,室内顿时寒光一闪,只见剑锋冰亮,幽幽的蓝光好似水纹中的清月,时隐时现。众人都赞道:“好剑!”柳少卿轻抚剑锋,目露宽慰之色,随即收剑回鞘,道:“此乃家传祖剑,我仅取此一物。”洛天初道:“若无庄主相助我们也找不到这些宝藏,还请另外收下一箱金子。”柳少卿淡淡道:“我不要。”洛天知他心意,也就不再多让。 欢喜过后的一个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这么多宝藏该如何运走?仅靠几辆马车绝对不行,这里是金国腹地,一路上要经过无数金国城镇,就算能侥幸运回关中,区区几辆马车也载不了这许多宝物,想运回去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怎会悄然无息,何况还在完颜兀术的眼皮子底下。 李晓看出洛天初的心思,问道:“堡主是否在为运宝的事发愁?”洛天初点头道:“是的,暂时还没有万全之策。”李晓想了想道:“运送宝藏需要大量的人手,若我们亲自做只会惊动金人,所以做这件事的人必须跟我们全无关系。且能堂而皇之的大规模运货。”洛天初眼睛一亮,和他异口同声说道:“镖局!”李晓道:“凡是镖局都有金国的通关文书,金兵没有特别的理由不会为难镖车,也不会开箱查看。”朱雨时道:“主意是不错,可只有大镖局才有这个能力,而且必须值得信任,敢冒风险才行。”洛天初道:“我听说有些镖局可以接暗镖,镖局不会过问货物是什么,只负责运输,价钱只是多一倍罢了。”(。) 第三章 运宝大计(下) 萧东道:“只有生意不济的小镖局才会接暗镖,走的货多为来历不明,正规的大镖局是绝不会接暗镖的。”洛天初道:“那城里最大的镖局是哪家?”萧东道:“当属鹿马镖局了,另外三家镖局也都是它的分号。”洛天初沉吟道:“那鹿马镖局的老板定是位不俗的人物了,不知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萧东道:“那老板除了镖局外,城中所有的钱庄也都是他的。”洛天初道:“开钱庄的也开镖局,倒是保险的紧。”耶律琪轻笑道:“其实那老板你是见过的,还和他的第一镖师过了三招。”洛天初恍然道:“郡主说的是裴子夫和萧岩?”耶律琪点头道:“裴子夫就是老板。”萧东诧异道:“堡主和萧岩交过手?”洛天初道:“算是吧。”萧东叹道:“小侄性子孤傲,又从未遇过高手,在堡主手下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这次转为洛天初吃惊道:“萧岩是你的侄子?”萧东道:“是。老夫一生无子,只有这个小侄,可惜老夫不能暴露身份和武功,难以传他几手功夫,总觉愧疚。”李晓喜道:“既然萧先生和鹿马镖局有这层关系那事情就有希望了,看来堡主和老先生要去镖局走一趟了。”萧东道:“只要洛堡主信守承诺,老夫愿助一臂之力。”洛天初道:“我许诺的事自当兑现,请王爷和萧先生放心。”萧东道:“那我们就试着说服那裴子夫,不知堡主何时要去。”洛天初道:“就在今晚,我们要在明日郡主成亲前把事情办妥。”萧东道:“是,不过就算办不妥,完颜兀术也休想动郡主殿下一根手指。五死士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洛天初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王爷有何打算?”耶律赢道:“本王已做了的最坏的准备,要在婚礼时将金国一行人一网打尽,能生擒则生擒,不能生擒则斩杀,绝不放走一个。”洛天初道:“完颜兀术是金国的重要人物,杀了他王爷的麻烦可就大了。”耶律赢道:“本王会让石抹教头封锁府邸,所有人不得进出。完颜兀术是来成婚的,婚后几天不出门也是情理之中,等被发现时我们已带着宝藏远走高飞了。”洛天初点头道:“计划虽然冒险,但值得一试。”耶律赢叹道:“本王谨慎一生,完颜兀术也想不到本王敢冒险杀他,所以不会过多堤防。” 洛天初点头表示同意,道:“还有一件事,这批宝藏如此之巨,该如何从洞中搬走,要是从原路搬回的话,半年也不够用。”耶律赢笑道:“哪用那么麻烦,此处是个被挖空的石山,出了隧道便是城外,隧道里有十辆拉车,可以轻松运出。”洛天初道:“隧道又在哪里?”耶律赢道:“跟我来。”众人跟着他来到岩洞尽头,耶律赢以特定的顺序转动嵌在石壁上的夜明珠,只见岩壁忽然松动,如门一样被打开。众人都惊呼了一声,前方呈现出一条两人宽的隧道,里面的地面光溜平整,十辆手拉车靠墙停放,车下的轮子都以浑铁打造,一看就是专为运宝而备。耶律赢当先走了进去,道:“我们就从这里出去吧。”众人跟着他鱼贯而入,二十丈后便到了尽头,耶律赢又按动石壁上的机关,前方石壁再次打开,一阵凉风吹进,他们来到了到了洞外。 夜已深,洞外是一片茂密丛林,回头见出口处是一个光秃秃的石山,那道机关只能从内部打开,外面的石壁看不出丝毫异样。四周密立着苍天大树,林中像这样的石山不尽其数,样式大同小异,让人很难分辨。所有人都出来后,耶律赢关上了石壁,道:“这里是城东五里的荒林,本就人烟稀少,为了保护宝藏的秘密,前些年本王令五死士扮鬼吓走了常来的猎户和药客,更没有人敢来了。”洛天初笑道:“这招倒妙。”耶律赢道:“我们这么多人走在一起太过显眼,稍后我们分批回城。”洛天初道:“我和萧先生最后一批进城,直接去鹿马镖局谈判。” 耶律琪忽然道:“我也去。”耶律赢道:“你去凑什么热闹?”耶律琪道:“我也认得裴子夫,应该也能帮得上忙。”洛天初道:“郡主殿下与裴子夫熟识,有她在说不定效果更好。”耶律赢道:“好吧,那你们多保重,本王先回城了。”说罢带着萧南,李晓当先去了。朱雨时,柳少卿,赵横山第二批动身,离开前洛天初对柳少卿道:“庄主的家传宝剑已然找到,不用再随我们犯险了。不如庄主先回长安,待我们回去再好好相聚。”柳少卿负手持剑,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把我柳少卿当成了什么人?”洛天初诚恳道:“朋友。”柳少卿道:“既是朋友,刚才的话又何必出口?”洛天初轻叹了口气,道:“明天必是一场恶战,鹿死谁手还很难说。我们为堡拼命责无旁贷,而庄主却是外人,没必要跟着我们犯险。” 柳少卿神情稍稍缓和,道:“我要走时谁也拦不住,留下便是自愿,你无须觉得过意不去。”洛天初道:“庄主是山庄的唯一传人,假如你有闪失,剑气山庄该怎么办?”柳少卿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之色,可一瞬间又恢复如初,高傲而坚定道:“胆小怕事者怎配做山庄之主,我绝不会错过明日之战。生死皆是天数,我心无牵无挂。”洛天初忽然笑道:“看来我的运气真的不错。”柳少卿道:“为何不错?”洛天初道:“好在柳庄主是友非敌。”柳少卿轻哼了一声,道:“可惜雪儿的运气就不好。” 洛天初叹道:“如果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去伤害雪儿,如果我不是堡主也就不会如此复杂,也许现在的我根本就没资格谈感情吧。”柳少卿淡淡道:“其实你有的,只是你不愿选择罢了。”洛天初苦笑道:“我只能做目前最正确的选择。”柳少卿讥嘲一笑道:“目前?是的,仅是目前。”赵横山忽然道:“洒家知堡主这么做是为我堡的大业,但我们回去后怎么向大小姐解释?”洛天初沉默不语,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朱雨时明白他的苦衷,解围道:“待我们有命离开后再慢慢讨论不迟。我们先回城了,你们多小心。” 待三波人离开后,耶律琪道:“那位雪儿姑娘就是你的未婚妻吧。”洛天初点头道:“若冒犯了郡主还望见谅。”耶律琪摇头道:“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只要你现在对我好便可。我和你相处的时间还短,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要喜欢可以纳雪儿为妾,我会和她好好相处的。” 洛天初发现她自称时很微妙的将“本郡主”改为了“我”,看来她对自己正默默的转变身份。平心而论她确实是个好姑娘,也会是个好妻子,可洛天初对她只有好感,并不算爱她。就算经过了初尝禁果,他想的最多的也只是她的玲珑玉体,软香幽兰。这时他竟又莫名的产生了冲动,想起了下午的那场阵雨,在闺房秀塌上的激情缠绵。若不是萧东在旁,说不定已将她搂入怀中。此处林茂草高,春风轻暖,正好行事。这股念头令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生出罪恶感来,大事当头怎能因这种事分心,当下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道:“我们也出发吧。”(。) 第四章 鹿马镖局(上) 洛天初三人回到临淄城下时城门已开,守城的金兵多年来受耶律嬴的恩惠,深夜为他们开门也毫无怨言,更没有盘问。守兵都认出了耶律琪,纷纷施礼问好。 夜至三更,风带凉意。三人快步走在长街上,耶律琪道:“裴子夫不会住在镖局,我们直接去鹿马庄。” 鹿马庄坐落在圣女湖北岸,与南岸的留王府隔湖呼应。因湖面广阔,站在岸边只能看到对面的红墙绿瓦。洛天初首次走上北面的河堤,发现这里的商铺多以“鹿马”冠名。占地最广的鹿马镖局墙高四丈,占地两亩,隔着院墙透出火光。门前摆放着两尊石狮,张牙舞爪,威风凛凛,橙色镖旗高高飘展,上面以黑线绣着昂首奔跑的雄鹿和骏马。朱门紧闭,院内安静。 鹿马庄就在二十丈外的鹿马胡同。称胡同有些不恰当,因为道路并不狭窄,可容两辆马车并行,算做是一条街道了。曾有人问裴子夫为何不像留王府那样临湖安宅,那样多有气派。裴子夫回答说不敢跟留王府“门当户对”,在胡同里安家以示谦卑。但真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嫌大路上车水马龙不够安静罢了。 转进鹿马胡同,发现这条小街修的比河堤都要平整,整条街就他一户人家,远远望见灯笼明亮,十分好找。府上的门房先生睡的正香,拍打了十几下门环也无人应门。过了好半天才听到一声拖得长长的哈欠声由远至近,一人以女真语低骂一声,不耐烦道:“谁啊。”洛天初也以女真语回道:“在下林修文有事来拜会裴老板。”那人更不耐烦道:“你这人真没礼貌,深更半夜的拜会什么,明天再来吧。” 耶律琪道:“废什么话,让你开门就开门,让姓裴的亲自出来迎接。”门里那人“嘿呦”一声道:“哪来的死丫头敢来裴府撒野?”耶律琪道:“你打门看看不就知道了。”几声卸门闩的声音后,朱门打开,门房先生是个身穿灰衣的中年人,耶律琪上前一步道:“认得本郡主么?”那人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后吓了一跳,赶忙告罪道:“这。。。这不是郡主殿下么?小人不知,该死该死。”耶律琪问道:“姓裴的呢?”门房道:“我家主子这些日都不在府上过夜,只怕要郡主白跑一趟了。”耶律琪道:“他人在哪里?”门房道:“八成去了“寻香园”找那个小辣椒了。”耶律琪呸了一声道:“你去叫他回来。”门房为难道:“公子这时已然歇下,他最不喜欢别人打搅他睡觉了。”耶律琪道:“你去告诉说我来了,他便不会怪罪你了。”门房犹豫道:“这。。。”耶律琪怒道:“还不快去!”门房这才诺诺而去。 耶律琪带路进了厅堂,裴子夫的府邸甚至比留王府更为豪阔,耶律琪带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半个时辰后,府门外的马蹄声响打破了深夜的宁静,一人匆匆下马,未进堂便大笑道:“在下早知郡主特立独行,只是没想到会在深夜来见在下,真有耐人寻味之意。”耶律琪绷着脸道:“注意你的言辞,本郡主是来和你商量大事的。”裴子夫跨步进了厅堂,笑道:“只有郡主的召唤才能让我从小辣椒的被窝里爬出来,不知有何吩咐?”他的头发简单挽了个发髻,穿着件宽松长袍,没束腰带,光脚踢拉着鞋,倒真是一副急匆匆赶来的模样。 这时他看见了洛天初和萧东,便收住了嬉笑的嘴脸,施礼道:“原来林兄也在,失敬失敬。”洛天初起身道:“裴兄客气了,冒昧叨扰过意不去。”裴子夫道:“好说好说,这位先生是?”萧东道:“叫我萧东便是。”裴子夫道:“原来是萧先生,诸位深夜造访必有要事,不知在下能做什么?”洛天初道:“事关重大,不知能否换个清净的地方详谈?”裴子夫道:“当然可以。” 裴子夫带着他们来到书房坐定,便道:“林兄请说吧。”他此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性子,看出了三人中洛天初才是主角,就连耶律琪也是陪衬。洛天初道:“我们想请贵镖局押一趟镖。”裴子夫的神情缓和了不少,笑道:“还当什么事呢,林兄保镖可算找对了地方,在下保证方圆千里内绝找不出信誉更好的镖局了。我们各方面的关系都打点到位,无论路经那座山头也都给我们三分薄面。” 洛天初道:“贵局保的镖从未出过事么?”裴子夫笑道:“从开设镖局至今已有二十三年,只在黑风岗的吴氏兄弟手中栽过一次跟头。那时我们刚开业不久,手头并不宽裕,却仍按规矩赔偿了主顾六千两银子,当时镖局的营生几乎无法维持,但我们还是咬牙挺了过来。三年后局里来了几位高手,便挑了黑风岗,杀了吴氏兄弟,将所有赃款上缴朝廷。”洛天初赞道:“了不起。”裴子夫笑道:“所以我们是金字招牌,无论是金子银子还是珍宝古玩,只要满足条件都可以放心的托付于我们。” 洛天初好奇道:“不知都要什么条件。”裴子夫笑道:“价值不足一万两银子的镖不接。来历不明的镖不接。关乎于恩仇的镖不接。不付定金的镖不接。只要满足以上几点,什么镖都可以接。”洛天初想了想道:“应该都满足条件。”裴子夫微笑道:“应该?林兄也不确定?”洛天初笑道:“我确定就是。”裴子夫道:“现在镖局的生意都由萧岩打理,具体的事还是让他和林兄谈吧。”洛天初道:“好的,只是又要打搅萧兄了。”裴子夫笑道:“自从他和林兄比武后好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跟我到处鬼混,********的刻苦练剑,还说自己以前是井底之蛙,直到遇见林兄才知天有多高。”洛天初道:“不敢当。”裴子夫道:“各位稍坐片刻,我亲自去叫萧岩,他就住在隔壁镖局。”说完出门去了。 只一刻钟的功夫他们便回来了,萧岩穿戴整齐,手提长剑,毫无困乏之色,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颊上有一滴水珠滚动,显然是在井边洗脸后留下的。洛天初对他十分满意,从这件小事上可以看出他是个认真且有效率的人,态度是做好事的前提,其次才是武功和才智。萧岩先向耶律琪和洛天初施了一礼,脸上再没有傲慢之色,态度也是尊敬有礼。(。) 第四章 鹿马镖局(下) 打击能让一些人变得更加懦弱,也能让一些人变得坚强成熟,关键要看他是什么样的人。萧岩最后才看到了萧东,吃惊道:“老。。。老舅?您怎么也来了。”萧东笑了笑道:“老夫只是陪同,稍后再聊不迟,堡主还有话问你。”萧岩道:“是。嗯?什么堡主?”洛天初心知此时必须开诚布公,便道:“不瞒两位,在下并不叫林修文,洛天初才是我的本名。”裴子夫和萧岩都吃了一惊,两双眼睛盯着他不住打量,裴子夫试探道:“莫非是关中的那个洛天初。”洛天初点头道:“难得裴老板还听过在下的名字。”萧岩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难怪阁下如此厉害,那天我还不自量力的逼你出手,多谢堡主手下留情。”洛天初笑道:“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裴子夫端详着洛天初的假脸,疑惑道:“传说中的洛天初是个二十岁出头的英俊少年,而阁下的相貌最少有三十岁,难道是传说不实。”当下洛天初取下了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笑道:“金国通缉的紧,不得不易容改扮。”裴萧二人眼睛都是一亮,暗赞好个英俊少年。 裴子夫忽然叹道:“若是林修文保镖,在下二话不说就可以接下,看在郡主和萧老爷子的面上价钱也好商量,可是洛堡主要保的镖,只怕在下就无能为力了。”洛天初奇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裴兄怎知就无能为力?”裴子夫道:“洛堡主的本领谁都知道,连你都做不成的事,我们又怎可能办到?”洛天初道:“这件事只有裴老板和萧兄可以帮我。” 萧岩道:“堡主真是要保镖么?”洛天初点头道:“是的,我有批金银珠宝需要运往长安。”萧岩道:“有多少?”洛天初道:“一共五十个箱子,里面的货物大约值八百万两银子。”裴萧二人当场愣住,相顾失色,过了半天萧岩才徐徐道:“我们镖局保过的最大一单也才是三十万两。八百万两的镖!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洛天初道:“我知道此事不易,所以请裴老板随意开价,我绝不还价。”裴子夫缓缓摇头道:“这没法开价。我们镖局从不接赔不起的镖,八百万两,嘿,我几辈子也赔不完的。”洛天初笑道:“我不用你们赔。事成一起发财,失败全算我的。”萧岩道:“堡主太大方了吧,不过我还是没有信心接这么大的一单。” 裴子夫道:“斗胆请问堡主,这批镖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会出现在临璜?”萧东道:“老夫可以作保,这批镖的来路绝对没有问题,也无关于江湖恩仇,只是知道的越少对你们越好。”萧岩奇道:“老舅怎么跟此事扯上了关系?您不是教书先生么?”萧东笑道:“你老舅的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以后再慢慢告诉你,现在我只问你,你信老舅的话么?”萧岩想也不想道:“信!我爹娘死得早,若非老舅我早就饿死了,老舅肯定不会害我的。”萧东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裴子夫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吧。就算要保巨镖也可以等明天再谈,三位深夜造访只怕另有隐情。”洛天初道:“这趟镖比较急,所以耽误不得。更重要的是绝不能被金人发现,所以才想借助你们镖局做幌子。”裴子夫道:“洛堡主和金国的仇我们都略知一二。。。”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呆滞了半响,忽然猛地一拍大腿,以一种惊奇激动的语气道:“莫。。。莫非堡主找到了传说中的前辽宝藏?” 洛天初和萧东对视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洛天初便承认道:“是的,正是那笔宝藏。”裴子夫和萧岩再次惊讶的合不拢嘴,仅存的一点睡意也被激动所取代,一向健谈的裴子夫竟有些结巴道:“传。。。传说果然是真的,宝。。。宝藏果然存在。不知堡主是如何找到的?”洛天初道:“这关乎着许多人的性命,具体细节不便告知。我保证事成之后你们将得到宝藏的一成。”萧岩喃喃道:“一成便是八十万两,几辈子也吃花不完啊。” 裴子夫到底是生意人,头脑很快冷静了下来,道:“金国也一直在找这批宝藏,曾派来过七批官员明察暗访,却都一无所获。”洛天初道:“现在完颜兀术和完颜昌就在城中,他们也是为寻宝而来。”裴子夫大惊道:“完颜兀术和完颜昌!他们竟然也在?”洛天初道:“所以运宝要掩人耳目,不能被他们发现。”萧岩道:“为何不等他们离开后再运?那不是更安全么?”洛天初不想说明天耶律琪就要成婚一事,便道:“原因复杂,总之耽搁不起了。” 裴子夫沉默了半响,开口道:“很抱歉,这趟镖我们接不了。”洛天初道:“为什么呢?”裴子夫叹道:“三位在河堤上见过多少我的产业?”洛天初道:“很多。”裴子夫苦笑道:“一共三十三家,我已不缺钱财,后代若不是十足的败家子,这些产业也够他们衣食无忧。前辽宝藏确实诱人,但为了它赌上身家性命却不值得。我实话实说,望堡主谅解。”洛天初点头道:“我完全理解,换做是我也会有此想法。”裴子夫道:“在下敬佩堡主的胆略,敢在金国的虎嘴里拔牙,所做之事都是在下想做而不敢做的。在下保证绝不吐露堡主的秘密。” 洛天初无奈一笑,点了点头。萧东忽然道:“请问裴老板是哪里人?”裴子夫怔了怔道:“在下渤海人。”萧东道:“你倒还记得。请问令尊和令堂的尊姓大名。”裴子夫脸色变了变,道:“萧老先生这是何意?”萧东道:“你父亲裴少华本是渤海国的武将,国灭后被迫降金,当时金国的一员战将看中了令堂的美貌,强行侮辱。令尊大怒理论却反被杀害。令堂伤心欲绝,随之殉夫,那年你才八岁。老夫说的对么?”裴子夫浑身颤抖,泪流满面,深吸了一口气,道:“是。萧老先生知道这段往事?” 萧东不答,继续说道:“你从小奋发图强,做过苦力,当过小偷,砍过柴,赶过车,也当过山贼。你发家的第一笔银子就是抢劫了一家金国大户,并将他一家十三口全部杀死,获银一万两。这件事金国一直没有查出凶手。你带着银子隐姓埋名了一年,才来到临潢做起了买卖,才有了现在的裴子夫。”裴子夫变色道:“你。。。你怎会得知?”萧东又道:“三年前你在风月楼请客,那天正是你父母的忌日。你醉酒后当着朋友的面说无论谁能帮你报父母之仇,你将不惜一切代价报答于他,甚至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不知你的酒后之言是否算数?” 裴子夫的神情异常严肃,郑重道:“事关高堂,怎敢戏言。只可惜我一直找不到杀我爹,辱我娘的凶手,不然定将他碎尸万段。”萧东道:“只怕你永远也找不到那个凶手了。”裴子夫道:“为什么?”萧东道:“那个凶手名叫蒲察女野,两年前已被老夫杀了。”裴子夫睁大眼睛道:“什么?”萧东从怀中取出一方叠好的灰色布巾,里面包裹着一个突起的物饰,道:“裴老板还认得里面之物么?” 裴子夫接过布巾打开,见里面是只黄铜手镯,做工粗劣,上面镶着五颗狼牙,其中一颗狼牙还断了一截。裴子夫的手在剧烈颤抖,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一字字道:“这是那凶手的手镯,连断了的狼牙都一模一样。”萧东道:“裴老板看仔细了么?”裴子夫厉声道:“断不会错。我当时虽只有八岁,但这个手镯的样式一直刻在我心里,它沾满了我父亲的血。不知老先生从何得来?”萧东道:“从蒲察女野的尸体上取得。这是他的家传手镯,从小就一直带着,老夫便取下来做个凭证。”裴子夫紧紧抓着手镯,道:“那个蒲察女野是怎么死的。”萧东道:“老夫割了他的首级,插在了金国的旗杆上。” 裴子夫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死的好。他死时有没有痛苦?”萧东道:“老夫把他抓到深山里挑断了手脚筋,询问他是否还记得那年杀你父母的事。他杀的人虽多,但对那天的事倒还记得。确定没找错人后便砍下了他的头。老夫的刀法并不好,没有找准脖子间骨头结合的部位,第一刀没砍下来。脑袋和身体还有一半是连着的,他甚至还可以惨叫了一声。第二刀才彻底让他脑袋搬家,弃尸在山中喂狗了。”裴子夫激动的全身打了个激灵,狂笑道:“死的好!虽非我亲手报仇,但也解恨了。只是老先生为何要为在下报仇?” 萧东道:“因为那天你说过无论谁替你报仇都会以命报恩的。”裴子夫道:“那为什么这两年间不来找我?”萧东道:“只因老夫还没有事情要你帮忙。你顶多送老夫一些金银财宝,老夫一点兴趣也没有。”裴子夫叹了口气道:“所以现在你才说出来,让我不得不相助洛堡主。”萧东微笑道:“做这件事全是老夫自愿,你的酒后之言大可不必认账。你要是仍不肯接镖,我们就立刻离开,再不来打搅你。”(。) 第五章 香消玉殒(上) 裴子夫道:“我要不兑现诺言如何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只要萧先生再能解释一件事,在下任由调遣。”萧东道:“解释何事?”裴子夫道:“萧先生只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怎能杀得了金国的武官?”萧东嘿嘿一笑道:“教书先生是不错,手无缚鸡之力却未必。”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枚银锭,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暗运真气,那银锭便像泥巴般凹了下去。裴子夫和萧岩都目瞪口呆,哪想到老实巴交的老舅竟是位武学高手。洛天初赞道:“好指力!”萧东轻轻将银锭抛到桌上,便陷进了檀木桌面。 裴子夫吸了口凉气,用手去拿银锭,竟然抠不出来,叹道:“萧先生果不欺我。我自当遵守诺言,任凭两位调遣。”洛天初大喜道:“多谢裴老板。”裴子夫笑叹道:“世间能享受的我几乎都享受过了,就算有个三长两短也没多大遗憾,做这件事我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了。”萧东问萧岩道:“孩子你呢?你要是不干老舅绝不会怪你。你还年轻,不必跟着我们赌命。”萧岩毅然道:“我也是辽国人,和金国有国仇家恨。再说走镖的事没人比我更熟,我必须加入。”萧东点头道:“有志气,是我大辽的男儿。” 洛天初道:“既然志向一致,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行动的计划。两位都是走镖的老手,有什么提议么?”裴子夫道:“那五十个箱子一定极为沉重,至少需要十五辆马车。加上镖师和趟子手的坐骑,差不多需要五十匹马。城中马匹不足,需要到各分局借调,好在路程不远,一天便可齐备。只是这次出镖的规模太大,很容易惹人起疑。只要深入调查就能查出破绽,必须要编造一个合适的理由才是。” 萧岩道:“我看可以化整为零,分批出城。目标小就不会有人注意了。”裴子夫摇头道:“不行,我们从分局调车的事是盖不住的,鬼鬼祟祟更会惹人怀疑,别忘了完颜兀术和完颜昌还在城中。”洛天初想了想道:“裴老板是生意人,生意自然越做越大,干脆我们不说保镖,而是说去燕京扩展生意,那样携带大量的家当也在情理之中了。”裴子夫点头道:“是个不错的理由。可不保镖就用不上通关文牒,守城的士兵说不定便会检查行李,该如何是好。”洛天初笑道:“宝藏的出口在城外,所以行李中大可真的放些家当,等到了城外再换做财宝好了。” 裴子夫道:“这样倒行得通,只是长安千山万水,不但有金国关卡,还有齐国的关卡,南宋境内也不安全,如何保障财宝的安全呢?”洛天初也担忧道:“如此庞大的车队必然招眼,怎样能避开搜查呢?”一阵沉默后萧岩道:“走水路。”裴子夫醒悟道:“对!我们可以经渤海进入山东,顺黄河进入渭河,那里已经是堡主的地盘,随便一个码头就可以卸货。”洛天初喜道:“金齐两国的水军形同虚设,确是妙计。渭河上的西港码头距长安也就几百里的路程,在那里即可卸货,却不知走水路要耗日多久?” 萧岩计算道:“从临淄到葫芦口要三天,葫芦口的胡老大是我的朋友,借人借船都不成问题,从葫芦口后就要看海神的心情了。风平浪静的话十五天便可进入黄河流域,要是倒霉遇上了暴风雨,耽误一月也是可能的。进入黄河后要逆水行船,速度会更慢,二十天才能抵达渭河。约要一个半月的功夫。”洛天初思索道:“如今完颜粘罕正大举围攻潼关,潼关位处黄河与渭河的隘口,到时金军定会控制那一段的河道,大军不撤我们的船根本无法进入渭河。”萧岩皱眉道:“那就不好办了。黄河虽有不少支流可绕到渭河,但支流吃水太浅,大船无法通过。” 洛天初想了想道:“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到时我快马兼程赶回潼关,用一个月击败完颜粘罕,解除他河道上的封锁也就是了。”裴子夫吃惊道:“完颜粘罕乃金国第一名将,身经百战,洞悉谋略,堡主有信心在一个月击败他?”洛天初道:“自从和尚原兵败,丢了襄阳六郡之后,金军士气就一直低落。连年征战也让粮草消耗甚大。所以我判断完颜粘罕不会和我们打持久战,他的打法无非就是强攻加奇袭,只要让他无法得逞,撤军是早晚的事。”裴子夫大笑道:“堡主说的在理,但如果一个月后金兵仍不退去,那我们就只好在黄河上捕鲤鱼吃了。”洛天初也笑道:“那也是件雅事。” 亮光不知不觉透过窗纸,几只麻雀叽喳的在窗外鸣叫。烛台中积满了干涸的蜡汁,支开窗户,天空一片灰蒙,清风中带着远山的木叶芬芳,第一缕曙光很快就要到来。他们的行动细节也已敲定完成,由裴子夫散布向燕京扩展生意的消息,并向分局借调马匹。萧岩则立即动身赶往葫芦口和胡老大谈判借船之事。洛天初的人将在今晚将宝藏陆续运出山洞,并留下两位高手看护。这些工作至少需要三天完成,其间最大的困难就是要撑过耶律琪和完颜兀术的婚礼,所以今天必须将金人一网打尽。 此时天光放亮,裴子夫和萧岩沏了壶浓茶提神,洛天初和萧东依然精神抖擞。耶律琪已俯在案上睡了一个时辰,长长的秀发披散香肩,看起来就像个可爱的孩子。洛天初带上了人皮面具,准备返回王府,却又不忍叫醒她。裴子夫道:“我在府外备了辆马车,郡主可在车里休息。”洛天初道:“裴老板费心。”说完拦腰抱起了熟睡中的耶律琪,道:“今夜我们再联系。”他见萧东并没有起身,问道:“萧先生不走么?”萧东道:“老夫只是影子,只在该出现时出现,请堡主先行一步。” 赶车的是府上的丁总管,也是裴子夫最信任的人,二人上车后并没有多问一句,缓缓赶动了马车。清晨是一天的开始,充满了生机和希望。摊贩和商铺已开忙碌,绸缎庄的老板打着哈气卸开了门板,催伙计清扫着门前的落叶。各家酒店门前也支起了摊位,卖着店中的早点,其他卖炸糕的,羊肉汤的,蒸包子的也在竞相招揽生意。一切看似都那么平常,可洛天初却知这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他决定回去后立刻打坐回神,要在中午婚礼前将精气神提至巅峰。完颜昌的武功深不可测,可他毫不惧怕,反有点跃跃欲试。(。) 第五章 香消玉殒(下) 当马车转上河堤时耶律琪便醒了,发现洛天初正抱着自己,脸上微红,却没有离开他的怀抱,问道:“我们这是在哪?”洛天初笑道:“在回王府的马车里。”耶律琪道:“都谈妥了?”洛天初点点头。耶律琪笑道:“那就好。”洛天初道:“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我们还要应付中午的婚礼。”耶律琪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反搂住他道:“我很怕。”洛天初感到了她身子的颤抖,轻声道:“不用怕,到时自有我们应付,我保证你安全无事。”耶律琪温顺的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丁总管道:“到了。”洛天初揭开车帘一看,见所在之处是条偏僻的小巷,墙后便是自己下榻的院落,道:“多谢。”打开车门飞身把住了墙头,见院中无人就跃了进去,耶律琪也跟着跳落下来。 院中异常安静,只能听见马车渐去的声音。洛天初道:“你先回去我再走。”耶律琪会意,在他唇上蜻蜓点水搬亲了一下,微微一笑后纵身跑远。待她走远后洛天初才迅速登上小楼。路过伙伴屋时发现里面竟都没人,大战在即他们都该在养精蓄锐,怎会乱跑,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放心不下,下了小楼向前院走去,刚到前院便看见左首厢房前挤着五六十人,护院,丫鬟,老妈子,全府的下人几乎都到齐了。他们的表情有的悲愤,有的叹息,还有的拭着眼泪,无一人高声喧哗。忽见一名少女从厢房中哭着跑了出来,挤出人群后坐在地上抽泣不已,洛天初认得她是碧兰,便蹲在她旁边道:“发生了什么事,姑娘为何如此难过?”碧兰泣不成声道:“流。。。流香妹妹死了。” 洛天初心中一震,动容道:“什么!好好的人怎么会死?我昨天见她时还好好的。”碧兰难过道:“她是自杀的。”洛天初听她语气中暗含着愤怒,追问道:“为何自杀?”碧兰咬着牙狠狠道:“是完颜兀术,他。。。他强暴了流香。事后流香便自杀了。”洛天初先是愣住,随即迸出满腔怒火,脑中浮现出流香巧笑嫣然的可爱身影,多好的姑娘,多好的年华,却被一头禽兽摧残了。碧兰垂泪道:“碧兰妹妹平时虽羞答答的,但性子贞烈无比,她被侮辱后已是深夜,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到这里,进了这间闲置的小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真恨自己大意了,她去送宵夜许久未回竟没想到去接她,要是我在她身边也不会出这种事了。”洛天初的心中一阵刺痛,问道:“林修武现在哪里?”碧兰道:“他在屋里,站在流香尸体前已有半个时辰了,动都没动一下。”洛天初叹了口气,起身挤过人群,进了厢房。 房中一片死寂,赵横山,李晓,朱雨时,石抹古川一声不吭的坐着,朱雨时默默站在流香床前,看着床上冰冷的尸体。本白皙娇嫩的俏脸已变得蜡黄,嘴唇微微开启,像是在忍受着某种痛苦,可见死时并不安详。流香身上还穿着那件湖水绿的连衣长裙,然而袖子已被撕掉,露出胳膊上的淤青和鞭痕。裙子下摆的一大截也被撕掉,大腿内侧血迹斑斑。她手腕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地上浓稠的血泊中有一柄修眉小刀。 洛天初恭敬的向遗体鞠了三个躬,看了眼木然的朱雨时,道:“你在责怪自己?”朱雨时木然而沙哑道:“我若答应带她走,她心中就有了希望,也许就不会轻生了。是我对不起她。。。”说罢流下了两行热泪。洛天初知人一旦失去希望,又受到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什么傻事都能做的出来,便道:“我知道你现在最想做什么,我也是,但仍不是时机。” 石抹古川叹息了一声,起身对门外的人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说罢关上了门。朱雨时一字字道:“我要宰了完颜兀术!让他血债血偿。”洛天初点头道:“那时我肯定帮你,现在裴老板已答应帮助我们,所以在事成前不可轻举妄动。”朱雨时沉声道:“我们以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做什么都要照前顾后,连报仇都不行!”洛天初道:“你是在埋怨我么?”朱雨时道:“你是枭雄,我不是。我没有你的野心和抱负,我今生之愿已足,或许我早该退隐,不该来这里找什么该死的宝藏,那样流香也就不会死了。”洛天初心中一凉,诧异道:“你要退隐?怎么有这种想法?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呢。”朱雨时摇头道:“我已觉得累了,烦了,这样的日子你还没过够么?” 洛天初道:“别忘了你在长安的安逸日子是我们一起用命换来的。令堡主,江堂主,吕寨主,钟大哥为了我堡以身殉义,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牺牲,都是为了将我堡发扬光大,只有强大到敌人打不过我们时才有资格享受生活。”朱雨时道:“我们可以隐居在深山老泉,管他谁得天下,大家在一起快乐的过一辈子不好么。”洛天初道:“你可以,我不行。我是一堡之主,一军统帅,到了这个地步必须负责下去。现在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刻,你可不能撂挑子。”朱雨时点头道:“这个先不提,流香的仇该如何报?”洛天初道:“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不过要先和王爷商量后再做打算,不能冲动而毁了全盘计划。柳庄主现在哪里?” 李晓道:“事发后王爷极为愤怒,请完颜兀术他们去前厅理论,柳庄在一旁暗中保护王爷。”洛天初道:“我们也去前厅,善后之事就麻烦石抹教头了。”石抹古川点头道:“流香也算俺的妹子,俺会把她的丧事办的风风光光的。”赵横山狠狠道:“等会儿要打起来,俺定要割了完颜小儿的狗头!”洛天初道:“宝藏尚未运走,都听我的命令行事,谁都不可鲁莽。” 第一进院布置的喜气洋洋,大红的喜字贴满窗台,立柱上也贴满了吉祥如意的对联。凡是在前院伺候的仆人都穿着新裁的新衣,可他们脸上却无半分笑容,院子死气沉沉,没有半分喜庆之感。 一行人刚进厅堂便听见完颜兀术怒喝道:“婚礼延迟?这是什么意思?”众人进去后一声不吭的挨着柳少卿坐下,察觉到气氛甚是紧张。金国一行人都紧绷着脸,对耶律赢延迟婚礼的主张很不满意。完颜昌看了他们一眼,并不十分在意,又将目光投向了耶律赢。柳少卿翘着二郎腿,轻吹了口茶,呷了一口,看似悠哉悠哉,可绝情剑就放在身旁的茶几上,随时可以拔剑。 耶律赢强压着怒火道:“本府刚有人过世,难道还适合举办婚礼么?”完颜兀术大声质问道:“怎么不适合?不就是死个贱丫头么,跟死只虫子有何两样,何必大题小作。”洛天初立时感到旁边朱雨时的杀气,低声道:“沉住气。”耶律赢沉声道:“丫头也是人,不是虫子。过世后也要举办葬礼,入土为安。四皇子可曾见过葬礼和婚礼一起操办的?”完颜兀术冷笑道:“王爷对待宋人真是不错。那丫头是宋人,这几位贵宾也是宋人,却对我大金国皇子的话置若罔闻。莫非王爷忘记了当年投诚时对我太宗皇帝发下的誓言?” 耶律赢变色道:“老夫发过的誓绝不敢忘,但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殿下在大婚前夜强暴了本府的丫鬟,这是对本府的极大侮辱。皇子身份尊崇,老夫不敢多说什么,但婚事必须要押后。老夫只有这一个女儿,绝不能让她成为天下的笑柄。”完颜兀术还没说话,坐于末座的“双刀”王英大喝道:“大胆耶律赢,敢对皇子出言不逊,还不跪下请罪!”完颜兀术微微一笑,并没有阻止,有意要看耶律赢出丑。 耶律赢神色一变,心知完颜兀术确实可以令自己下跪,但下跪实在太折颜面,脸上忽红忽白,不知该如何是好。“剑狂”乔南也催促道:“小老儿竟敢不跪!要造反了么!”耶律赢咬了咬牙,缓缓站了起来,正要下跪时忽有一人旋风似的冲了进来,怒喝道:“完颜兀术呢!”众人惊讶瞧去,来人正是耶律琪。(。) 第六章 心狠手辣(上) 完颜兀术看着眼耶律琪,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郡主该在闺房梳妆打扮,试穿新衣,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红娘没嘱咐你么。”耶律志道:“小人已让两名红娘在郡主房中恭候,郡主见过了么?”耶律琪冷笑道:“见是见过了,不过本郡主赏了她们每人一耳光。”完颜兀术道:“这是为何?”耶律琪道:“府上刚死了人,她们竟还敢让我试穿新衣,一个耳光已是轻的了。” 完颜兀术道:“没人让那丫头死的,是她自己想不开罢了。”耶律琪冷冷道:“大婚前夜你还有闲情去强暴一个丫鬟,分明是在侮辱于我,鬼才要嫁给你。”完颜兀术略显尴尬道:“本王昨夜高兴,多贪了两杯,酒后乱性罢了。那丫头被本王宠幸理当高兴才是,若怀上龙种还能得到一个名分。谁知她不识抬举,竟然自杀了,扫了大家的兴致。”耶律琪冷冷道:“这么说流香反该对你感恩戴德了?”完颜兀术也知理亏,道:“起码不至于自杀吧。”耶律琪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这婚我不结了!”完颜兀术沉下脸道:“郡主休使性子,这不是你想不想嫁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先问问你爹同不同意。 耶律赢干咳了一声道:“婚礼还是要办的,只是延后罢了。”耶律琪跺脚道:“爹!”耶律赢瞪眼道:“快退下,若坏了事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洛天初知他说的“事”指的什么,耶律琪也反应了过来,“哼”了一声跑出厅堂。朱雨时忽然也站起了身,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完颜昌皱眉道:“王爷府上的人难道都这么不懂礼数么?”耶律赢道:“鲁国公这话从何说起?”完颜昌道:“郡主出身高贵,耍耍性子倒也罢了。但府上这几位贵宾进门时不曾叩见王爷,离开时大摇大摆,连声招呼都不打,如此无礼之人王爷怎能容忍?” 耶律赢道:“他们都是武林中人,不识礼数,皇子和鲁国公胸襟广大,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完颜昌指着程简几人道:“他们也曾是武林中人,却对殿下毕恭毕敬。以老夫看不是不识礼数,而是有意挑衅罢了。”耶律赢道:“老将军不要误会,无人敢对四皇子不敬。老夫自会管教那个林修武的。”完颜昌笑道:“王爷要管教的话这里还有一个。”耶律赢疑问道:“老将军的意思是。。。?”完颜昌道:“大婚之日,厅堂之上,皇子之旁竟还有人佩剑,还堂而皇之的将剑放于桌上,难道不是挑衅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柳少卿和绝情剑上。柳少卿依然淡然自若,没有半分局促之感,慢慢的合上茶盖,又慢慢的将茶碗放在茶几上,伸出了细白秀长,干燥稳定的手指轻抚剑鞘,微笑道:“是说在下么?”完颜昌轻声一笑,没有回话,他是不会回答这种废话的。“剑狂”乔南早就看柳少卿不顺眼了,借此机会厉声道:“不是你还有谁,别以为你是王爷的客人就有多了不起,你的剑法也未必高明到哪里去。”柳少卿看都没看他一眼,道:“本人佩剑已是习惯,人不离剑,剑不离人,婚礼也不例外。” 乔南冷笑道:“说的邪乎,我看也只个花架子。”柳少卿淡淡道:“谁在挑衅,大家都看明白了么?”乔南确实在挑衅,他太想在完颜兀术面前显露本事,要是能打趴下柳少卿,殿下面上一定有光,便道:“你把剑放在桌上还大言不惭的说别人挑衅,真是笑话。”柳少卿道:“本人将剑放在明处说明心中无愧。而某些人将兵器藏于衣内就不知有何意图了。” 乔南脸色一变,大声道:“谁藏兵器了,少血口喷人。”柳少卿冷冷道:“我又没说是你,着急什么?”乔南脸上一红,怒道:“谁他娘着急了!”柳少卿对赵横山道:“李贵,帮乔大侠把裤腿撩起来让大家瞧瞧。”赵横山大喜,喝了声“是。”霍然走了过去。乔南早有防备,两掌齐出轰向赵横山面门,怒道:“你想干什么!”。赵横山哈哈一笑,衣袖一挥卸去掌劲,大笑道:“乔大侠不用紧张,看一眼罢了。”说着伸手抓他衣领。他出手实在太快,乔南眼前一花就已被制,被迫去扣他的脉门,赵横山怎会给他这个机会,用肘部轻轻一撞他的前胸,乔南闷哼一声,几乎窒息。一百五十斤的活人在赵横山手中就好像是棉花做的,一下就拎了起来,掀起了他裤腿,有一柄做工精致的短剑正绑在小腿上。赵横山抽出短剑后扔到地上,笑道:“你藏把短剑作甚?” 王英上前相助同伴,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刀,丁莫也取出了判官笔,同时偷袭赵横山背后。就在这时忽见剑光一闪,柳少卿出手。短刀和判官笔立刻掉落于地,二人的手腕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红线,那红线色泽渐渐加重,沁出血来。两人脸色苍白,惊惧之色跃然脸上,原来他们的手筋皆被割断。武人断了手劲便等于废了武功,柳少卿在一瞬间就准确的击中两名对手,这已是接近宗师级的剑法,洛天初心想自己也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此时的柳少卿不但功力尽复,而且更胜从前,绝情剑已然回鞘,就好像从未出鞘一般,他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别人震惊的注视下坐回原处,仍将长剑放于桌上,翘起了二郎腿,拿起茶碗吃了一口,叹息道:“该换茶了。” 王英和丁莫本是去助拳,反被断了手筋,悔的肠子都绿了,竟摸着手腕哭了起来。他们确实有理由哭,像他们这种习武一辈子的人,手筋断了意味着太多的变化。乔南虽被摔的七荤八素,但相比二人却幸运多了。 程简暗自庆幸因犹豫而没有出手,不然腕上也要多个口子,当下质问柳少卿道:“姓萧的,你出手也太狠了,割了他们的手筋跟要他们的命有何区别?”柳少卿道:“区别很大。”程简皱眉道:“他们的右手从此废了,以后让他们做什么?”柳少卿道:“手筋断了可以愈合,除了动武外跟别人没有不同。世间多数人都不会武功,人家是怎么活下去的?”程简道:“话是这么说,那你也可以手下留情,何必做的这么绝?” 柳少卿冷笑道:“他们偷袭我仆人时可曾手下留情?对付无情之人就要用无情的剑法。至少他们仍活着,这已是看在王爷的面上了。”完颜昌冷笑道:“那他们倒是该感谢你了。”柳少卿微笑道:“他们就交由鲁国公发落,鲁国公赏罚分明,想必不会让在下失望。”完颜昌失笑道:“老夫还要发落他们?”柳少卿道:“在下佩剑已是不敬之罪,他们则暗藏利刃,当众行凶,又算何罪?老将军铁面无私,总不会姑息偏袒的。”完颜昌气的脸色煞白,却又无言反驳,冷笑一声道:“老夫做事当然公正。就算是自己人也绝不姑息。”接着沉声道:“你们三人明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仍暗藏兵器混进厅堂,到底意欲何为?”乔南,丁莫,王英吓得跪倒于地,乔南可怜道:“当然是保护殿下。”完颜昌冷冷道:“保护四皇子?难道有人要害殿下么?”乔南额头冒出冷汗,摇头道:“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完颜昌讥嘲笑道:“若殿下需要你们保护,早就被害几百次了。”(。) 第六章 心狠手辣(下) 此时三人看出完颜昌并非在和他们演戏,而是真的质问。丁莫和王英可怜兮兮道:“小人们本领低微,以后定会努力来报答殿下和老将军的恩情。”完颜昌冷冷道:“我们之间没有恩情,只有交易。我给你们钱,你们替我卖命,仅此而已。”三人紧张的汗如雨下,不住点头道:“是。。。是。。。。只是交易,只是交易。”完颜昌道:“你们可知犯了什么错?”丁莫道:“误藏兵器之罪。”他有意把“暗藏”改成了“误藏”,便是希望能罚的轻些。完颜昌果然笑道:“不错,你们确实误藏了兵器,那你们说老夫该如何惩罚呢?” 三人暗松了口气,心想完颜昌到底还是偏向自己的,刚才的刻薄之言也只是说给姓萧的听,说不定事后还会对自己好言安慰。丁莫强笑道:“不如罚薪半年如何?”完颜昌摇头叹道:“老夫怎会这样罚你们。”三人更加放心,反而为完颜昌感到担心,怕他罚的太轻难以服众。 完颜昌缓步渡到他们身旁,忽然抬掌切中了丁莫和王英的脖颈,两人好像突然失去了七魂六魄,栽倒于地,再也无法动弹,睁大的双眼中仍残留着吃惊之色。乔南吓得魂不附体,退了两步,脸色惨白道:“你。。。你为何要杀他们。”完颜昌淡然道:“你们跟了老夫多年,连犯了什么罪该怎么惩罚都不知道,且非本就该死?”乔南愣了愣,心知自己在劫难逃,鼓足勇气道:“我们为你卖命,你却如此无情,我跟你拼了。”说罢捡起地上的短刀,发疯似的向完颜昌扑去,他用的是拼命的招式,决心和完颜昌同归于尽。他的手筋没有断,搏命的一击仍然极具威胁,就连柳少卿和洛天初碰上也要先避其锋芒。完颜昌却不为所动,眼中忽然精光大盛,猛虎般扑来的乔南忽然着了魔般停住攻势,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接着举刀狠狠地扎入自己的心窝,惨叫一声后便已死绝。 完颜昌笑道:“自杀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洛天初等人都看出他用的是“摄心**”,只觉身上发冷,完颜昌真是个彻彻底底的无情之人,杀害没有利用价值的的同伴连眼都不眨,可以想象他对待敌人又该何等残酷。死去的三人皆是程简的结拜兄弟,程简本人很重义气,此时难过的眼眶湿润,也或许意识到自己无非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或者说是一条狗,一旦没有了锋利的牙齿,主人会毫不犹豫的踢到门外,甚至吃掉。完颜昌坐回原位,道:“老夫的惩罚萧庄主可满意么?”柳少卿道:“鲁国公法令如山,在下佩服。”完颜昌笑道:“老夫本也要治你的佩剑之罪,但念在你揭发有功的份上就不予追究了,毕竟婚事为大,两家勿要伤了和气才是。” 柳少卿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完颜昌转向耶律赢道:“现在又多出了三条人命,看来这日子确实不适合成婚。”耶律赢道:“鲁国公所言极是。”完颜昌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为一个丫鬟准备后事总该够吧。”耶律赢松了口气道:“够了。这三位的后事老朽也可一并办了。”完颜昌起身道:“不必费事,用席子卷了扔到荒林便是。”耶律赢只觉背脊发冷,道:“一切听从老将军之意。”完颜昌道:“三天后是六月十六,该是个黄道吉日。”耶律志忙接口道:“正是,六月十六宜嫁娶祈福,求嗣入宅,是个好日子。”耶律赢恨他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强笑道:“那婚礼就订在十六吧。”完颜昌点头道:“好。既然谈妥了,那我们就不叨扰王爷了。”完颜兀术忽然笑道:“死的人越多本王的兴致就越高,今天风和日丽,正是吃酒的好天气。”完颜昌笑道:“老夫愿随殿下同去。”完颜兀术大笑道:“妙极。请耶律管家做我们的向导吧。”耶律志惶恐道:“小人乐意之至,不知王爷意下如何?”耶律赢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道:“那是殿下抬举你,你可要伺候周到。”耶律志连连应是。完颜兀术起身路过尸体时看都没看一眼,抬腿跨了过去。 程简却驻步对着尸体黯然垂泪。完颜昌最后一个离开,到了门口忽然回头道:“昨晚王爷和诸位出城去了哪里?”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所有人都无暇思索,耶律赢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昨天老朽和大家一起出城狩猎了。回来时在野店多贪了两杯,睡过了头,直到近天明方回。”洛天初心叫不好,心想耶律赢这谎话实在不够高明,哪有黄昏还去狩猎的。再说成亲前夜,作为父亲怎有心情游玩。更何况谁都知道完颜兀术最喜欢的就是打猎,同住一个屋檐下又怎能不邀请人家。在完颜昌面前撒谎,一个破绽就足以致命,何况如此之多。没想到完颜昌听罢只是笑了笑,道:“原来如此,老夫先告辞了。”洛天初心想难道他竟没有察觉?不会,绝对不会,是他城府太深,越是起疑越不动声色罢了。 耶律赢下令搬走尸体后和众人转移到了书房,也将耶律琪请了过来,五死士也鬼魅般的出现了,然而朱雨时却没有来。洛天初便请萧东向大家叙述拜访裴子夫的经过,他亲自去找朱雨时。院中人群已经散去,流香所在的厢房门窗紧闭,石抹古川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长吁短叹。洛天初走过来道:“教头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石抹古川道:“棺材铺来了两个老妈子正在为流香妹子擦洗,换上寿服。棺材也已订好,正在运来的路上,稍后便可入棺。” 洛天初叹道:“流香真是太可怜了。”石抹古川苦涩道:“像我们这样没有本事的人,性命贱的好像杂草,只要人家愿意,随时都可以踩扁你。”洛天初道:“践踏别人性命的人早晚也将被别人践踏。对了,你见到林修武了么?”虽然石抹古川已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洛天初仍不敢大意,依然用化名称呼。石抹古川道:“看见了,刚才他一直守在流香身旁,看得出那小子很内疚。”洛天初道:“然后他去哪了?”石抹古川道:“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我一个问题后就离开了。”洛天初奇道:“他问了什么问题?”石抹古川道:“他问我那么晚了耶律志怎么突然让流香去给完颜兀术送宵夜。”洛天初道:“你怎么答?”石抹古川道:“俺回答不知道,碧兰可能知道内情,她和流香同屋,又是好姐妹,无话不谈。然后他就去找碧兰了。”洛天初道:“碧兰住在哪间房,我去找他们。” 就在这时忽听朱雨时道:“不用找了,我在这儿。”洛天初扭头一看,只见朱雨时铁青着脸走了过来。洛天初道:“你见过碧兰了?”朱雨时点了点头。洛天初道:“问出什么了么?”朱雨时点了点头,道:“我已知逼死流香的罪魁祸首是谁了。”洛天初和石抹古川同时惊道:“是谁?”朱雨时咬牙切齿道:“是王力虎。” 洛天初先是一惊,随后想起了昨天在竹林中王力虎意图对流香不轨的事,王力虎怀恨在心,却不敢拿自己怎样,所以就报复了流香。他本就聪明,立刻便猜出了七八成,沉声道:“王力虎知完颜兀术好色成性,所以才在他醉后推荐了流香。完颜兀术见到如此美人肯定把持不住,往后惨剧自也就不可避免了。朱雨时道:“你救流香的事碧兰也给我说了,又说流香昨晚已猜出是王力虎使坏,她本不想去的,但耶律志指名点姓要她伺候,没有回旋的余地。我又问了昨夜在席间伺候的丫鬟,都说当时王力虎确实在场,所以肯定是他提议的。”洛天初骂道:“娘的,真后悔几次都没宰了他。他现在人呢?”朱雨时道:“他天未亮就离开了王府,至今未回。不然他现在已是一具死尸。” 洛天初道:“那小子不傻,知道事后我们会怀疑到他头上,便早早逃之夭夭。朱雨时道:“碧兰说他将成为新的王府总管,所以他肯定会回来的。”洛天初道:“那时连王府都没有了,他还当个屁总管,以后想找他可就难了。”朱雨时的拳头握紧道:“那就任他逍遥法外么?”洛天初想了想道:“当然不会,三天后就有办法杀他。”朱雨时道:“连他的人都找不到,怎么杀?”洛天初笑道:“我们找不到,却有人能帮我们找。”朱雨时道:“谁?”洛天初道:“耶律志。他们之间一定还保持着联系。到时我们逼问他就能找到那小子,一块宰了干净。”(。) 第七章 瓶颈之阻(上) 洛天初和朱雨时走回书房,萧东也正好叙述完成。坐下后洛天初道:“时间紧迫,今晚就要带裴子夫的人去认宝藏的出口,好在我们又有了三天可以准备。”朱雨时叹道:“这是流香为我们争取的三天,不然我们今天应战,一定凶多吉少。” 耶律赢道:“本王已吩咐了石抹教头大办丧事,要是能再拖两天就更好了。”洛天初道:“流香的丧事也不宜办的太过隆重。完颜昌现在已经怀疑了我们,只是不知我们要做什么才没有行动。”耶律赢后悔道:“怪本王情急下说错了话,狩猎真不是一个好理由。”洛天初道:“多想也无济于事,现在起大家要多加小心,鹿马镖局那边也要有我们的人照应。小朱,李晓,镖局那边就交给你们了,你们随他们运送宝藏,这里的事就不用再管了。”朱雨时皱眉道:“可我想留下来。”洛天初道:“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五死士不会离开王爷半步,柳庄主也不会避战,只剩下赵堂主了,你问他意下如何。”赵横山忙道:“洒家晕船又不懂水性,决计出不了海的。”朱雨时默然不语。洛天初道:“我知道你想亲手为流香报仇,可运宝重任非你莫属。还是那句话,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保证替你完成心愿如何?”半响后朱雨时才点头道:“好吧,一切拜托你了。” 洛天初道:“我仍有一事不明。完颜昌杀了三个手下后本该继续找柳庄主的麻烦。怎地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柳少卿笑道:“因为他也心虚,为了不让我拆穿他当然不会主动惹我。”洛天初道:“难道他也暗藏了兵器?”柳少卿颔首道:“不止是他,完颜兀术也藏的有。他们肯咽下这口气,可见对这场婚事还是十分重视的。”洛天初道:“说到武器才想起来我现在还没一柄趁手的家伙。”耶律赢道:“堡主用什么兵器?”洛天初道:“剑。”耶律赢笑道:“府上长剑有的是,堡主可随便挑选。”洛天初道:“我练的是内家剑法,普通长剑只怕承受不住。”柳少卿道:“我用什么兵器都一样,这柄‘绝情’倒是可以借你。”洛天初大喜道:“庄主如此割爱,在下感激不尽。” 柳少卿道:“不过我需要你答应四个条件才行。”洛天初略显紧张道:“庄主请讲。”柳少卿似已把他看透,道:“我的条件只和剑有关,第一,你每天都要擦剑。”洛天初松了口气道:“就算我渴死也会把最后一口水留给剑的。”柳少卿不理他的玩笑,继续说道:“二,不可用剑做切肉砍木等事。三,剑在人在,就算多危险也不能把剑丢了。四,事情一了马上还剑。”洛天初道:“没问题,在下保证做到。”柳少卿抚摸着绝情剑的黑鱼皮剑鞘,道:“来取剑。”洛天初知他敬剑,当下不敢怠慢,双手接了过去。绝情剑在手中的质感极佳,轻重也适宜。古老的长剑被柳少卿擦抹的一尘不染,还未出鞘就感受到了剑锋上的锐利和杀气。 散会后朱雨时先去向流香‘告别’,此时流香的遗体已经入棺,他跪在棺材前难过了好一阵子才被李晓拉走,找了个僻静处出了王府,赶往鹿马镖局。 其他人都回房打坐练功。洛天初在屋中轻抚着绝情剑,心中若有所思。柳少卿是不是有意借这柄剑来指自己我对雪儿的绝情?无论他是否有此深意,自己确实有负雪儿,悔婚背誓,称为绝情也不为过。可只有这样才能让耶律嬴拱手交出宝藏,为了关中的富民强兵,就算绝情又有何妨。 最近虽然忙碌,可他的练功却没有搁下,内功修为日益精进。他缓缓抽出了绝情剑,冰凉的剑锋在阳光下泛起一层幽兰之光,暗赞一声“好剑!”上步拧腰,单臂遥指,立时运起了《降魔剑典》“剑气纵横”的境界。剑气在剑上凝而不发,剑身微颤,发出两三声龙吟,幽兰之光更盛,如流水般在剑身上滚动。此时他已将“剑气纵横”练到了极致,可是遇到瓶颈,难以更近一层。如果突破瓶颈便可达到第八层的“碧云连天”。比武大会时,白清华就曾用“碧云连天”大战倪红颜,威力强大的连倪红颜也不敢硬拼。 第八层境界意味着跻身于宗师级高手之林,正一派中不知多少高手一辈子都停滞在第七层境界,何仁瑾就是其中之一。白清华是三十年中唯一一位突破瓶颈的高手,但也用了二十年方才大成。洛天初只不过才三个月就已觉得不耐烦了。 真气如江河般在任督二脉中流转,当内功提至顶点时,他的人就像是一壶烧沸的热水,头顶上青烟袅袅。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眼中精光闪烁。衣衫和发丝“哗哗飘动”。剑上蓝光更盛。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尝试突破瓶颈。头顶上的白烟更浓,真气如烈火般燃烧,半柱香后功力依然不减,汗珠顺着额角淌下,支撑的已甚是勉强。 一阵温柔的夏风吹散了屋中真气散出的薄雾,他的衣衫也不再飘动,缓缓收剑回鞘,来到桌旁喝了一大碗茶水,这次的努力又宣告失败。像这样的尝试一天只能进行一次,做多的话非但无益还会受伤。忽听门外有人淡淡道:“现在要是遇上强敌还有气力应战么?”洛天初听罢笑道:“有庄主在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门外那人推门而入,正是柳少卿。 他在洛天初对面坐下,将新得的长剑放于桌上。洛天初道:“柳庄主有何赐教?”柳少卿替自己倒了杯茶,在鼻前闻了闻又放了下来,皱眉道:“这种茶你也吃的下去?”洛天初笑道:“在下俗人一个,别说是茶,就是白水也喝的有滋有味。”柳少卿道:“刚才我隔着一间屋子都能感应到你的剑气,这才过来看看。真不明白像你这样毫无品味,什么事都可以将就的人怎就练成了如此强大的剑气。”洛天初笑道:“也许是我的运气好一点吧。”柳少卿道:“好的不止一点,全天下可能只有你打通了任督二脉。不过就算如此练起功来也要循序渐进,不可强求,别忘了你身上的内伤隐患。”洛天初道:“是,没想到庄主竟如此关心在下,真让在下感动。”(。) 第七章 瓶颈之阻(下) 柳少卿失笑道:“谁关心你了,就凭你对雪儿的所作所为,大为不满才是真的。不过公私分明,我们现在只是谈剑。像你刚才那样的玩命练法多半是遇到了难以突破的瓶颈吧。”洛天初惊讶道:“正是,没想到庄主仅从剑气就能看出我的状态,真是神了。”柳少卿道:“别忘了我也是练剑的。你的内功虽胜于我,但对于剑的理解和运用还差得远呢。”洛天初承认道:“在下确实自愧不如,还望庄主教我。” 柳少卿道:“一两句话说不明白,你看我这一剑。”说着他旋身抽出桌上长剑,手腕一抖便是三剑,然后看也不看的随手一甩,长剑似长眼般的飞回剑鞘,力道掌握的恰如其分,桌上的剑鞘丝毫未动。待他重新坐下后洛天初才发现对面墙壁上留下了三道浅浅的剑痕,每道剑痕都是五寸长,半寸深,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间距也一模一样。洛天初赞道:“好剑法。”柳少卿道:“你没看出别的么?” 洛天初怔了怔,再仔细看那剑痕时才吃了一惊,柳少卿那三剑都是平刺,怎会造成三道不同位置的剑痕?难道他的剑气竟能拐弯?柳少卿缓缓道:“不要一味只想着突破瓶颈,有时瓶颈能困人一辈子。在无法突破时不妨想想有没有其他改善剑术的法子,这比钻牛角尖更有意义。”洛天初道:“庄主说的是,请庄主赐教。”柳少卿道:“家传武学不得外传。我们练气的法门也不相同,教了你也没用。再说你如此聪明,又何用我教。”洛天初诚恳道:“多谢指点。”柳少卿道:“好了,我该走了。”洛天初道:“刚聊起了兴致,庄主再坐坐何妨。”柳少卿冷笑道:“门外之客已在走廊上渡了三四次,再不走就真不知趣了。” 柳少卿刚一走耶律琪就闪进了屋,笑道:“你们聊什么呢?”洛天初道:“聊剑。柳庄主的剑术造诣当真了得,刚才指点了我一下,着实受益匪浅。”耶律琪坐下来道:“那你和他谁更厉害一些?”洛天初苦笑道:“我只希望永远不知道结果。”耶律琪撇着嘴道:“那位柳庄主高傲自大的紧,好像还不喜欢我。”洛天初苦笑道:“无论谁有他那样的剑法都是可以骄傲的。另外喜欢谁不喜欢谁也是人家的权利,我们无法强求。”耶律琪道:“他是你的朋友不是。”洛天初道:“是。”耶律琪道:“你的朋友看上了你的未婚妻,而你却无动于衷。要是发生在我们辽人身上,早就和对方决斗了。”洛天初道:“别忘了我现在的未婚妻是你。”耶律琪道:“我说的是你的前任未婚妻,你不想收她为妾么。” 洛天初脸上泛起一丝愠意,沉声道:“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感情的事无法控制,柳庄主没有做错什么。你以后不许这样妄加猜测。”耶律琪见他生气竟真有些怕了,吐了吐舌头道:“好啦好啦,我错了。反正你知道我是现任未婚妻就足够了。”洛天初暗叹了口气,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若被完颜兀术发现你进了我的房间,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耶律琪哂道:“看见就看见呗,我还怕他不成。”她看到洛天初又沉下了脸,才笑着解释道:“放心吧,我是和谷语是悄悄来的,没人发现。谷语现在楼下警戒,若有情况会立刻发出暗号的。” 洛天初道:“这三天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好。完颜昌是条老狐狸,我们必须小心。”耶律琪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人家想你了嘛,你也说了感情是谁也控制不了的。”洛天初的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温声道:“我要在大战前集中精神,不敢分心,望你能谅解。”耶律琪笑道:“我明白,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了,说完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朱雨时和李晓来到鹿马府门前。刚一叩门便有人应门,开门是丁总管,道出姓名后,丁总管便领着他们进了府邸。二人发现偌大的府院安静的出奇,连个人影都没有,李晓问道:“贵府的人都去了哪里?”丁总管没有回话,只管带路,将他们引到了裴子夫的书房。进去正见裴子夫在案上写着什么东西,他一夜未睡,眼中布着数条血丝,桌上泡着一杯墨绿的浓茶。 朱雨时道:“林修文,郭子君,受我大哥林修武之托,前来拜会裴老板。”裴子夫放下手中笔示意二人坐下后,笑道:“若我猜的不错,阁下就是朱雨时吧?这位应该是李晓兄弟。昨夜洛堡主已将你们介绍给在下了。”李晓笑道:“裴老板猜的不错。”裴子夫笑道:“别叫老板了,我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兄弟相称才算同舟共济。”朱雨时道:“是,裴兄。”裴子夫笑道:“两位是不是发现府上有什么不对?”李晓点头道:“如此阔府怎地不见一个下人?”裴子夫道:“今早我就让账房给所有人发了半年薪俸,都打发回家了。这件事生死未卜,总要先把后事料理好。我现在正写放弃所有裴家产业的书信,等我们的镖车一出城就将书信发出去,把那些产业送给现在正在打理的人,也不妄负他们为我效力多年。” 朱雨时道:“如此连累裴兄真是过意不去。”裴子夫摆摆手道:“人一生能做大事的机会并不多,相比洛堡主的雄心大志,我这点家产又算得了什么。我无妻无子,了无牵挂,也想换个活法了。”李晓竖起拇指道:“裴兄真是爽快,我们到此就是听从裴兄调遣的。”裴子夫笑道:“我已令附近镇上调马车前来。萧岩也已去葫芦口去和老胡大商量借船之事,我们只能坐等消息。中午我邀请了镖局中三位信得过的镖师一起商量运宝之事,毕竟运宝要靠趟子手出力,总该让一些负责人知道内情才是,二位也一起参加吧。”朱雨时点头道:“裴兄信得过的人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内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人为财死,只怕会有人做出意料不到的事。”裴子夫笑道:“说得好,人为财死。只要许以重利,同样会有人卖命。” 午时那三位镖师一齐来到了裴子夫的书房,他们的穿着都相当考究,锦衣玉带,宝剑玉佩,只是脸上的皮肤黝黑枯燥,只有长久暴晒的人才会有这种肤色,双手也是干糙坚厚,老茧磨有两寸之厚,显出和他们华衣并不相符的一面。见到裴子夫后同时施礼,发现另外还有两人,却不认识,都穿着普通护院的服色,都诧异的互望一眼,不明白大老板怎会邀请护院出席。 那两个“护院”自然就是朱雨时和李晓。裴子夫先向他们介绍了三位镖师。镖师们更觉奇怪,照礼是该先向地位高者介绍低者,难道这两个护院的身份竟比自己还为重要?(。) 第八章 巧遇仇人(上) 三位镖师中两鬓发灰,长相沉稳刚毅的名叫鲁宁。瞎了一目以黑布遮住的名叫单文杰。头发带卷,深眼高颧的大汉名叫巴力克,巴力克身上带有渤海人的桀骜和豪迈,说话心直口快,连裴子夫也不怕得罪,大声道:“大老板这是什么意思,请我们兄弟怎么还带着卑微的宋人护院,我巴力克不愿与他们为伍。” 裴子夫脸色一变,正要说话,李晓已问道:“不知兄台口中的卑微是指什么?是宋人,还是护院?”李晓走南闯北,人称“活地图”。记忆力,方向感和语言天赋都是极好,这番话他竟是用的标准的渤海语。渤海国很早前就被辽国所灭,就连巴力克的渤海语也没他说的正宗,他怔了怔,用汉语道:“没想到你竟肯学我们故国的语言,仅凭这点我愿意收回刚才的话。无论你是宋人也好,护院也好,现在都已不再卑微。”李晓也改用汉语道:“无论哪个民族都有各自的辉煌和文化,任何职业也都有它的可敬之处。所以本就没有卑微可言。”年龄最长的鲁宁道:“两位果然不是普通人,请大老板介绍一下吧。” 裴子夫笑道:“这位是朱雨时,这位是李晓。大家都是好朋友,多多亲近。”三位镖师都觉得朱雨时的名字有些耳熟,喃喃道:“朱雨时。。。。”单文杰忽然起疑道:“莫非是关中血刀堡的朱雨时?”朱雨时道:“正是在下。”单文杰惊呼道:“你。。。你是反贼。”朱雨时笑了笑,没有说话。裴子夫沉下脸道:“朱兄是我的朋友,他若是反贼,那我也是反贼了。”单文杰忙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裴子夫当下将三张银票摊在桌上,推给了三位镖师,道:“三位跟着裴某出生入死半辈子,这点钱财是三位应得的。”单文杰和巴力克看过银票后惊呼道:“七千两!”鲁宁却不动声色道:“不知属下犯了何错?竟给我们发遣散费?”裴子夫道:“没有三位也就没有裴某的今日。然而裴某要搬离此地,银子虽然不多,却也够三位后半生衣食无忧。” 鲁宁皱眉道:“大老板要去燕京的事我们也已听说,难道我们就不能一同前去么?在新地盘发展最需要帮手,老夫也想去外面闯闯了。”裴子夫笑道:“鲁大哥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裴某真正要去的地方并非燕京。”鲁宁诧异道:“那是何处?”裴子夫缓缓道:“关中长安。”三位镖师当场愣住,过了半响鲁宁才叹道:“老夫明白了,难怪朱兄弟会出现于此,感荷大老板对我们的信任,竟告知等如此机密之事。”裴子夫道:“除了信任外还有件事要请三位帮忙。”巴力克道:“大老板是不是也想拉我们去血刀堡入伙?”裴子夫道:“入不入伙全凭自愿,裴某绝不强求,我说的是保镖一事。” 鲁宁道:“运往燕京的那趟镖么?本就是份内之事。不知大老板是不是想改道去长安?”裴子夫笑道:“鲁大哥说对了一半,要运往长安的不是我的家当,而是价值八百万两的金银财宝。”三位镖师又都不说话了,震惊之情可想而知。 裴子夫将计划讲述了一遍,最后道:“若是做成此事,我答应你们每人都分得三万两银子。”鲁宁深吸了口气,难以置信道:“看来传说中的圣宗宝藏果然存在,连老天都在相助关中义军。老夫无牵无挂,愿誓死追随大老板。力克和我一样也未成家。只有文杰,上个月刚添了个孩子,不知文杰有何意见。”单文杰为难道:“这。。。属下刚过了两年的安逸生活,实在。。。实在不想冒险了。”巴力克厉声道:“你怕啦?”单文杰垂下头道:“帮了他们便是造反,对手可是强大的金国,以昔日辽国之盛仍被金国所灭,何况关中这样根基不稳的弹丸之地?” 李晓道:“人各有志,我们绝不勉强。”单文杰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依在下之意,不如绑了他们送交金国,再逼供出宝藏所在。那样我们便立下了天大功劳,功名财富也唾手可得,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巴力克怒道:“老二,做不做随你,没人逼你。但咱们都是混江湖的,可不能出卖朋友!”单文杰也怒道:“你傻啊你,看不出来前面是个火坑么?脑子一热就往下跳,我可不陪你们送死。”说完起身便走。 刚到门口便被鲁宁堵住去路,单文杰惊道:“大哥这是何意?”又见裴子夫沉着脸站到了自己身后,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害怕道:“你。。。你们要杀人灭口么?我只是离开而已,不会揭发你们的。”鲁宁黑铁般的脸上似罩上一层冰霜,冷冷道:“老二我太了解你了,我肯定你会告发我们。”单文杰惊惧摇头道:“不敢不敢,我发誓绝不外说,求老大看在多年的兄弟情分上放过我吧。” 鲁宁叹道:“这事关系着太多人命,我不敢大意。休怪大哥无情了。”单文杰忙跪下哀求道:“我答应一起干还不成么,求大哥绕了我把。”鲁宁不说话,手中却赫然多了一把匕首,猛刺向他脖间刺去。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鲁宁手臂上,阻住了去势。鲁宁愣了愣,见手的主人却是朱雨时,便道:“少侠不能心慈手软,此人胆小怕事,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朱雨时松开手道:“正因为他胆小怕事才不敢出卖我们。若他有一点那种心思,我们自会杀他全家报仇,包括他那未满月的孩子,血刀堡向来血债血偿。”其实朱雨时只是吓唬他,打死他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但单文杰却信以为真,磕头如捣蒜道:“是是是,借我个胆子也不敢跟血刀堡作对。” 裴子夫道:“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我们不能妇人之仁。”朱雨时叹道:“他若一死,这世上就多了寡妇,多了一个孤儿,妻儿都是无辜的,不应该断送他们的幸福,你走吧,带上你的七千两银票。” 单文杰就这么拿着银票走了,走的时候千恩万谢,发誓守口如瓶,恨不得把心拿出来让朱雨时看。鲁宁道:“朱少侠对这样的人还能如此宽容,真了不起。”朱雨时笑道:“我知道我有些妇人之仁,但不到必要时真不想伤害别人。”裴子夫笑道:“朱兄有情有义,洛堡主雄才大略,都是裴某憧憬的英雄,跟着他们打天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鲁宁道:“老夫自当鞍前马后。力克你呢?”巴力克拍着胸脯道:“俺本就欠大老板一命,当然没说的。”朱雨时喜道:“那今晚我就带大家去认藏宝的出口。” 相送鲁宁二人离开时,路经一条僻静的小巷,忽听隔壁房中传来骰子在碗中滚动的清脆声,还有赢钱后的叫好声,输钱的叹息声,女子的娇笑声。裴子夫笑道:“距晚上还早,大家可有兴致先玩两手?”巴力克大喜道:“那再好不过。”鲁宁也微笑道:“老夫愿意作陪,不知朱兄弟可愿赏光?” 自从加入了血刀堡朱雨时就再也没进过赌场,此时还真的有些兴趣,倒不是旧习难改,而是想重温一下昔日在临安时的感觉。裴子夫一看他的表情便明其意,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赢得是你的,输的算我的。千万别为我省钱,别忘了赌场是我开的。” 赌场内窗户紧闭,门帘低垂就算是白天也布置的昏天暗地。因为真正的赌徒大都厌恶白天,喜欢黑夜,他们情愿关起门点蜡也不想让阳光照在脸上。也许阳光总能把他们带回到真实的世界,也许是他们总在逃避真实的自己,也许是怕见到别人劳动后的笑容从而想到自己的懒惰悲哀,一事无成。(。) 第八章 巧遇仇人(下) 裴子夫的赌场不但昏暗喧闹,在场内四角还摆放着四桶冰块,空气中甚至还飘着菊兰的香气,像这样凉爽的场子当然生意兴隆。朱雨时一进来就暗感兴奋,感觉仿佛回到了临安,心想要是洛天初也在就好了。裴子夫微笑道:“我从来不赌,但我喜欢看别人赌,这样我会有一种赢家的感觉。”朱雨时奇道:“裴兄为何从来不赌?”裴子夫道:“我是开赌场的,里面的猫腻当然比谁都清楚,所以不赌。”朱雨时低声道:“要有猫腻还会有人来赌么?”裴子夫笑道:“小打小闹自然无妨,就算前面输几十把,只有嬴一把大的就赚回来了。我们的庄家都深悉赌徒心理,知道什么时候放水,什么时候收官,最后诱的你倾家荡产。” 朱雨时道:“要是有人见好就收?嬴几局就走呢?”裴子夫微笑道:“除非他今生永不再赌,不然就算赢钱走了,以后也会连本带利的送回来。”朱雨时叹道:“这个道理谁都懂得,但真能做到的却不多,看来不赌之人才是真正的赢家。”裴子夫微笑道:“一点都没错,水银骰子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们是不用的,却另有法子帮他们输钱。” 朱雨时问道:“什么法子?”他们说话的地方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裴子夫压低声音道:“你看到那张掷大小的台子了么?”朱雨时道:“看到了,那台子的人气很旺。”裴子夫道:“因为它简单,胜率有五成高,全凭运气,看似没有什么技巧。”朱雨时承认道:“那也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一种赌法。”裴子夫道:“你留心看那个穿灰色衣服的人。”朱雨时早就注意到了那个中年人,他留着两撇小胡子,坐在赌桌边带着自信的微笑,白净的手里反复把玩着一个金条,赢来得钱和银子已堆得很高,身旁围拢着一群赌客,都在跟风押注,因为他已连赢了十九把。 身材肥胖的庄家已输的很惨,正在擦着胖脸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打开骰蛊,“五五六,大!”“真神了!二十把连胜!”赌徒欢喜雀跃,又吸引了几个人前去围观,都在暗中议论那人也许能听出骰子的点数。裴子夫笑道:“若一个人手头顺,多数人都会跟他押注,这叫‘借风’。”朱雨时苦笑道:“我以前也经常借风的。”裴子夫笑道:“但谁都不知道他其实是我的人。”朱雨时诧异道:“你的人?”裴子夫点头道:“他以前是个唱戏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演戏,不但听不出骰子的点数,甚至连赌桌上的规矩也是上个月才学的。” 朱雨时不解道:“那他为何能连赢二十把?难道全是运气?”裴子夫道:“当然不是,因为真正的高手是那个输了二十把的庄家。”朱雨时再次打量那个胖胖的庄家,他长得就是一副倒霉相,似乎天生是个冤大头。衣襟已被汗水浸透,上一把他输出去了三千两,怎么看也不像赌术高手。裴子夫继续解释道:“他和唱戏的事先已定好了押注顺序,只要唱戏的按着顺序押注就绝不会输。”朱雨时吃惊道:“难道那庄家想摇出几点就能摇出几点?”裴子夫点头道:“不然怎能称作高手,他是我场子里的第一大庄。长得虽蠢,但谁若真的认为他蠢,那才是真蠢,他虽然常输,但只要关键的最后一把赢了,那就是赢。” 朱雨时又不解道:“那他为什么要装输,刚才几把已损失了不少银子。”裴子夫笑道:“目的自然是引羊。”朱雨时一眼扫见唱戏的对面的那个穿着华贵,拇指上带着翡翠扳指的中年人,他的表情严肃认真,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赌桌,却一直没有下注。身边坐着两名千娇百媚的少女,不时在他耳边轻笑一句。朱雨时道:“羊就是他?”裴子夫道:“是的。他是山西的大老板,家财万贯。路过此地难免要吃上一杯,找两个姑娘陪陪的。据说他从来不赌,平生从未踏进赌场一步。”朱雨时道:“但他还是来了,就坐在赌桌旁边。”裴子夫笑道:“因为他身边的两名姑娘也是我的人。得宠的女人想来耍两把,像他这种要面子的人当然不会拒绝。” 朱雨时道:“但他仍然很谨慎,不肯轻易下注,所以才有了戏子和胖子的这出戏。让他以为赢钱很容易,赌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裴子夫笑道:“正是这样,越是从来不赌的人,一赌起来就更容易失控。” 就在这时,“羊”忽然出手了,第一次下注的就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胖胖的庄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唱戏的也松了口气,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朱雨时叹了口气,已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忽然兴致全无,道:“我们走吧。”裴子夫奇道:“不玩两把了么?朱兄放心,你玩的台子绝对公平。”朱雨时摇头道:“我只是不忍看到那‘羊’输钱而已。”裴子夫笑道:“朱兄仁义,真让我这奸商汗颜。” 准备离开时,朱雨时的目光忽然扫到了一个背影,心中一动,驻足定睛观看,神色顿时一变,只见王力虎正懒洋洋的坐在远处的一张赌桌旁,悠闲的推着牌九。朱雨时冷冷的盯着他,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思索该如何处置他。裴子夫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道:“朱兄认识那人?”朱雨时点点头。裴子夫道:“仇人?”朱雨时又点点头。裴子夫吩咐鲁宁道:“你去找老冯来见我。”鲁宁应是,自行去了。 裴子夫领着他们来到了赌场后的密室,不一会儿老冯匆匆赶来,他是这间赌场的掌柜,一进门鲁宁就问道:“那人什么来路?”老冯道:“就是那个坐在十三号台,面朝西的年轻人么?”裴子夫和朱雨时同时点头。老冯道:“那人叫王力虎,是本店的熟客。通常半个月来一次,赌资在三十两左右,身在留王府打杂,没什么很硬的背景。”裴子夫问朱雨时道:“朱兄没认错人么?”朱雨时点头道:“化成灰我也认得他。”裴子夫奇道:“他这种碌碌小人怎配与你结仇。”朱雨时道:“那小子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最近害了我的一个朋友,正愁找不到他,没想到竟在这里撞见。”裴子夫也不追问细节,道:“收拾他还用不着朱兄出手。老冯,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老冯点头道:“是。”裴子夫道:“多久做好?”老冯道:“最多半个时辰,我会把人带到这里。”裴子夫对他办事很是放心,道:“好,去吧。” 像老冯这种经营赌场半辈子的人对付赌徒自有一套办法,何况胖庄家和唱戏的也都在场。不到半个时辰王力虎就被四个彪形大汉押了进来。他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什么都看不见,大喊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怎能如此对我!”老冯冷笑道:“你欠了那么多赌债,难道还想让我们请客吃饭么?”说完便领着大汉们退了出去,顺手将门紧闭。王力虎道:“我可是留王府的人,我家王爷有的是钱,你们还怕我赖账么?” 裴子夫道:“王府再有钱也是王爷的,跟你有什么关系。”王力虎愣了愣,道:“说话的可是裴大老板?”裴子夫道:“是又怎样。”王力虎道:“哎呀,久仰久仰,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区区一千两银子的小事怎就惊动您的大驾了?”裴子夫冷笑道:“区区一千两?你好大的口气。既然是个小数目,那就请你拿出来吧。”王力虎笑道:“在下身上没有银子,不过大老板可以派人跟我回王府去取。”裴子夫忽然道:“你每月领多少薪俸?”王力虎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还是回答道:“六两三钱。”裴子夫道:“对于你这个打杂的已是不少了,但要凑够一千两也要十多年,你哪有银子还债?”王力虎已有些不耐烦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赔笑道:“裴老板是开赌场的,管哪里来的银子,凑够不就好了么?”裴子夫故意刁难道:“你必须说清楚银子的来路,否则我不要。”王力虎忍着气解释道:“裴老板有所不知,现今金国四皇子完颜兀术和鲁国王正在王府做客,殿下十分赏识在下,肯定愿为我出这三千两的。” 他有意抬出完颜兀术来吓一吓裴子夫,谁知对方丝毫不为所动,说道:“你是留王府的人,为何不向王爷要钱,反向四皇子要钱?”王力虎支吾道:“因。。。因为皇子他赏识我。”裴子夫大笑道:“你算什么鸟东西,四皇子怎会看中你这狗奴才。”王力虎压着怒火,咬牙道:“裴老板为何不亲自问问四皇子?”裴子夫好整以暇道:“我不问,我让你自己说。不说明白休想走出这个门。” 王力虎想了想道:“在下是不是做过什么得罪了裴老板?”裴子夫道:“为何有此一问?”王力虎道:“裴老板是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若没得罪且会如此刁难于小人?”裴子夫道:“你倒不笨,确实有些原因。”王力虎忙道:“在下对裴老板敬重的紧,不管什么原因都肯定是场误会,还请裴老板如实告知,如果真是小人的错,情愿磕头赔罪。”裴子夫大笑道:“我就是想玩你,这就是原因。”(。) 第九章 万事俱备(上) 王力虎气的脸上变色,一时性起破口大骂道:“去你娘的,敢玩老子,老子整死你。”骂完顿觉后悔,心知讨不过好,刚想说几句服软的话,巴力克已带上一只镶满铁球的鹿皮手套,对他脸上就是四个大嘴巴子。 王力虎脸上立刻浮肿黑青,张嘴吐出一口血来,门牙被打掉了两颗,如虾米般蜷在地上,竟呜呜抽泣起来。裴子夫露出鄙夷之色,淡淡道:“被欺负的滋味好受么?”王力虎摇了摇头,再不敢说一句狠话。裴子夫道:“当你欺负别人时一定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一天,所以你不该抱怨,一切都是报应。”王力虎的门牙已被打掉,说起话来有些漏风,道:“我。。。我欺负谁了?”裴子夫并不知流香的事,随口道:“你欺负过谁自己心里清楚。”王力虎道:“就算我欺负过人,现在我已得到了报应,裴老板能放我走了么?”裴子夫冷冷道:“人命呢?难道不该以命抵命?”王力虎不解道:“什么人命?小人不明白。” 朱雨时想起流香死时的模样,心中一阵难过,沙哑的声音道:“你可认得流香?你对她做了什么?”王力虎脸上顿时变色,沉默不语。朱雨时走上一步厉声道:“她现在已经死了!你是不是该为她抵命!”王力虎这才大吃一惊道:“流。。。流香死了?怎么会呢?”朱雨时道:“你还在装蒜么?”王力虎急道:“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我承认我喜欢流香,也曾骚扰过她,可绝无半分害她之意啊。” 朱雨时道:“她是今早自杀的。”王力虎愣了愣,道:“她自杀又关我何事?”朱雨时厉声道:“昨晚是谁把她推荐给的完颜兀术的?一个女孩子受了那样的侮辱怎会有脸偷生?”王力虎稍一愣神,大叫道:“那是耶律志的主意,跟我全无关系。”朱雨时皱眉道:“耶律志的主意?”王力虎义愤填膺道:“没错,都是他的主意。他为了讨好完颜兀术有意挑选美貌女子前去侍候,流香的相貌最是出众,我还为此事跟他大吵一架,我是气不过才出来散心的。”朱雨时道:“你真的为了流香和耶律志吵架?”王力虎道:“那是当然,别忘了我也看中了流香,哪个男人愿意把心爱的女人献给另一个男人?就算是四皇子也不行啊。” 朱雨时有点迷惑了,他判断不出王力虎话中的真伪,本来是要杀他的,现在反而不知该怎么办。鲁宁道:“这种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无论真假都要宰了他。”王力虎害怕道:“别别别,各位都是道上的朋友,最是行侠仗义,这事既是误会,冤有头债有主,该偿命的是耶律志。”裴子夫对朱雨时道:“他一定已听出了你的声音才说瞎话骗我们,他心里清楚只要招供就必死无疑。”王力虎忙道:“我什么都没听出来,我根本不知道刚才说话的是谁。” 裴子夫冷笑道:“你只见过我几次就能分辨出我的声音,他的声音你怎会听不出来。”王力虎沉默了片刻道:“好,我承认听出了林少侠的声音,但也不能因为这个要我的命啊。”鲁宁道:“少侠放心,我们料理这种事不是一两次了,绝对做的干净。”朱雨时还在犹豫,他不喜欢杀人,更不愿让人蒙冤而死,但若让王力虎活着,谁知他还会做出什么坏事。 裴子夫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以死相激”四字,朱雨时知他有了计划,便道:“一刀宰了他太便宜了,有没有什么更痛苦的死法?”王力虎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鲁宁道:“那就多了。凌迟,油炸,分尸,喂狼都是不错的法子。”朱雨时道:“哪种最有意思?”鲁宁笑道:“要是把几种结合起来就有意思了。”朱雨时好奇道:“如何结合起来?”鲁宁饶有兴趣道:“先用薄而利的小刀凌迟,每次只刮下来一小片肉,凑够一盘后将肉油炸,涂上酱料,撒上孜然,饿他七天后再喂他自己吃。四十九天后他的肉已全部刮完,只剩下骨头和内脏,然后再找五匹健马系住脑袋,两臂,两腿,五马分尸,将骨头内脏喂狼,这样所有的东西就充分利用了。”朱雨时听得只想呕吐,强笑道:“确实很有意思,我看就这么办吧。”鲁宁哈哈一笑,道了声好,拖起王力虎久向后门走去。 王力虎虽然害怕,此时他已明知必死,索性豁了出去,破口大骂道:“****你娘的林修武,小白脸子,老子做鬼也不饶你。”朱雨时上前一把扯下他眼上的黑巾,冷笑道:“那你可要好好看看我,别等死后忘了我的模样。你活着时是个窝囊废,就算变成鬼也不可怕。”王力虎咬着牙,一副吃人状,狠狠盯着他,突然阴险笑道:“就算我是窝囊废,也是玩过流香的窝囊废。”朱雨时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道:“你说什么?”王力虎仰天大笑道:“流香当然是老子推荐给完颜兀术的,除了老子谁能干出这种事来?小蹄子喜欢你,看不上老子,难道老子就没法子得到她么?那天完颜兀术****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完颜兀术喜欢别人看,这样干起来更起劲。他干完之后就让我接着干,哈哈哈哈,你不知道那小蹄子在床上叫成什么样子。。。。” 他正说的起劲儿,一道青光在眼前闪过,他的眼睛突然凸起,嘴巴动了几动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注献血从喉咙处喷出,一柄匕首插在正中。匕首是鲁宁的,手却是朱雨时的。王力虎没有立即断气,眼中还残留着邪恶的笑意,朱雨时拔出匕首,又狠狠扎在他眼睛上。那双眼睛立刻变成了一对血洞。尸体噗通倒下。朱雨时浑身颤抖,眼泪夺眶而出,他想象的出流香受到了怎样的折磨,现在虽已报仇却已换不回流香的生命。裴子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节哀顺变吧。” 傍晚时分洛天初他们又进入了宝藏秘道,将宝箱全都搬到了洞外。柳少卿也主动前来帮忙,负责望风放哨。到了深夜,箱子已运出去一大半。这时朱雨时,裴子夫,李晓和两位镖师也已赶到。为了不让外人发现嫌疑,他们中午时就从不同的城门出城,相约在这里会和,等到晚上才进入荒林。正走着忽听头顶上有人道:“朱兄,这些人是谁?”朱雨时吓了一跳,当听出是柳少卿的声音才松了口气,道:“不用担心,都是自己人。”柳少卿如一片落叶般从树上飘下,眼睛亮如天上的明星。 朱雨时介绍道:“这位是裴老板,这两位都是镖局中镖师,负责这次的押镖。”裴子夫抱拳道:“阁下想必就是柳庄主了,久仰大名。”柳少卿点点头,没有说话,又飞身跳回树上,斜靠在树桠上,怀抱长剑,仰视着漫天繁星,再不看他们一眼。 走出一段后巴力克才不满道:“刚才那人无礼傲慢,若不是看在朱少侠的份上非要教训他不可。”鲁宁叹息道:“幸好你没有出手。”巴力克不忿道:“他的武功高我很多么?”鲁宁道:“你没在江湖上走动过,自然没听过剑气山庄的威名。”巴力克道:“剑气山庄是什么地方?”鲁宁道:“是蓬莱岛上的一座庄园。”巴力克道:“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鲁宁道:“山庄虽没什么了不起,但里面的人却很了不起。他们的家传剑法甚至比七大剑派都要高深。每一代庄主也都是人中龙凤,隐居田园却已名扬天下。”巴力克道:“刚才那个人莫非就是。。。”鲁宁点头道:“他就是这一代的庄主柳少卿。”巴力克吸了口凉气,不说话了。(。) 第九章 万事俱备(下) 朱雨时笑道:“看来鲁镖头也曾是江湖人物呀。”鲁宁苦笑道:“我也年轻过,恰巧又是学剑的。剑气山庄是每位学剑少年心中的圣殿,我也曾怀着虔诚之心前去拜会,便遇到了那时的柳少卿。”朱雨时吃惊道:“原来鲁兄早就见过柳庄主。”鲁宁笑道:“那时我才二十六岁,而他不过六七岁年纪。我们在山麓碰上,他和一个仆人游山玩水后返回山庄,我便向他们请教上山的道路。他问我上山何事,我说想见识一下山庄的无双剑法。他说不用上山了,现在就可以让我见识。那时我已知他是山庄公子,但他小小年纪就出言不逊,我也着实生气,便打算小小教训他一下。谁知他仅五招便击落了我的长剑,而且还是手下留情的。我当时万念俱灰,没想到苦练多年竟连一个孩童都打不过,哪还有脸再上山去。谁知他比我更懊恼,说回去后一定又要挨父亲责罚,因为若用另外一招级能更快的击败我。然后我级回到故乡踏踏实实的做起了镖头,弃剑练刀,再不想闯荡江湖的事了。” 巴力克惊道:“现在过去了二十年,他的剑法且非更加了得。”朱雨时道:“像柳庄主和洛天初这样的武学奇才世间没有几个。鲁兄不必放在心上。”鲁宁笑道:“那次的败北其实救了我的性命。有些人天生适合江湖,有些人却不,我若一直闯荡下去,八成活不到今天。所以柳庄主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朱雨时点头同意,他就认为自己不适合闯荡江湖,自己性格中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都是江湖大忌。 说话间来到了宝藏出口,朱雨时远远向众人打了招呼。来到近前见到洛天初正坐在一口宝箱上,笑道:“欢迎裴兄前来视察,这两位朋友如何称呼。”朱雨时介绍了鲁宁和巴力克,洛天初也向他们介绍了赵横山,五死士和石抹古川,耶律赢倒是没有前来。朱雨时道:“搬出多少箱了?”洛天初道:“有一半了,今夜要全搬出来才行,我们随时要准备撤离。马车的事准备如何了?”裴子夫道:“放心,明天人马就能到齐。”洛天初道:“很好,那明天就可以出发了么?”裴子夫道:“应该没有问题,但如果走的仓促,会不会令人起疑?” 洛天初道:“完颜昌已经起疑了,一整天没见到他们人影,不知人在哪里。还是越早动身越好,我们留下拖住他们。”裴子夫道:“可是萧岩还没有从葫芦口回来,就算事情顺利也要等到后天。”洛天初道:“不妨事,你们明天就走,可以在半路碰见他。”裴子夫道:“万一萧岩没有谈妥呢?我们该怎么办?”洛天初道:“总有办法谈妥的,文的不行就来武的,就看小朱的本事了。”朱雨时苦笑道:“我尽力吧。好在有李晓帮我,江湖上的事他比我熟。”洛天初笑道:“是啊,就让李晓兄弟来文的,你来武的,分工明确。” 又聊了一阵后,大家继续去运宝箱。朱雨时道:“小洛,借一步说话。”二人走到荒林深处,朱雨时站住道:“王力虎已被我杀了。”洛天初吃惊道:“你找到他了?怎么杀的?”朱雨时说了一遍忽,洛天初道:“杀的好!真应该千刀万剐了他!”朱雨时叹道:“流香已去,无论为她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所以活着的人更要珍重。你一定要小心。”洛天初道:“你也多保重。对了,这个东西你收着。”说着扔过去一个物件,朱雨时接住一看,是个褐色绣面的锦囊,愕然道:“给我这个干嘛?”洛天初道:“如果你的船队进入渭河后仍见金兵封河,那就说明我军仍未得胜,你就依锦囊中的计策行事。” 朱雨时笑骂道:“锦囊妙计?你小子还想装诸葛亮不成。”洛天初也笑道:“我若有诸葛亮的才略你就不会见到金兵封河了。”朱雨时道:“你何不直接告诉我到时该怎么做?”洛天初道:“有些事不到最后关头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为好,其中也包括你。”朱雨时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他相信洛天初自有道理,收下锦囊道:“依你就是。看来你对这场大战也无把握。以前总劝你别太自信,现在倒希望你能多点自信,你是一军统帅,若你没有信心,将士们又怎会有士气战斗。” 洛天初苦笑道:“对手可是金国第一元帅,他在金军中的地位好比武林中的完颜离,武功也是次于完颜离,说有把握才是大言不惭,我是为了让裴子夫他们安心才装做胸有成竹的。”朱雨时道:“完颜粘罕急需一场胜仗来巩固在朝中的地位,所以此战他势在必得。不过我对你有信心,别忘了当年的完颜离武功再高,遇上令堡主也一筹莫展。现在的粘罕再能打仗,遇上你洛天初也只会屁滚尿流!”洛天初哈哈大笑,豪气顿生,喝道:“好!你既如此信我,我必如你所言。” 很快所有的宝箱都移出了洞穴。箱子上都用泥土和树叶做了伪装,萧南和李虎留下来看守,萧莫则在林口侦查,等候裴子夫的镖车。一切就绪后,洛天初和朱雨时的两拨人才拱手作别,互相说道“长安再见!” 他们回城时都学了乖,洛天初,朱雨时,赵横山,柳少卿四人利用轻功配合着飞钩,直接爬上了城墙,悄悄进入城内。其他人则顺着秘道重新走了回去,洞口由李虎二人关闭。 洛天初回到王府时已经五更,他在床上小歇了片刻便开始打坐练功,一直到了次日中午。为了不损耗内力,他没有尝试突破瓶颈,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这场大战最迟将在明天婚礼上发生,也有可能会在今天,这取决于完颜昌的疑心程度。他下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精神抖擞,精气神都处于巅峰状态,肚子却咕咕直叫,这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心想平时这个时候耶律赢早就派人来邀请他们共进午餐,现在不但没人邀请,连早餐也忘了送,这倒是入府以来头一次。 这时赵横山推门而入,抱怨道:“你这里有吃的没有,饿死洒家了。”洛天初摇头道:“没有,我也饿着呢。”赵横山拉着他道:“走走走,街上馆子多得是,真能饿死咋地。”洛天初也有点动心,但还是道:“再等等吧,王爷是个精细人,说不定被什么事耽搁了。”说到这里他心中猛地一动,忽然问道:“金人回来了没有?”赵横山道:“应该没有,不然王爷一定会通知我们。”洛天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突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两人都闭上了嘴。来人是个叫子童的下人,洛天初认得他,前几次也是他来通知吃饭。洛天初问道:“是王爷请我们吃饭么?”子童道:“饭菜还未备好,王爷有事请林相公单独商议。”洛天初道:“好,我这就去,王爷现在哪里?”子童道:“就在内院相侯。”洛天初道:“知道了,你先回吧,我自去便是。”他暗觉奇怪,心想耶律赢一向在前厅和书房会见自己,这次为何改到了内院?内院中还住着他的三位侧室,诸多不便,但还是要亲去一趟。(。) 第十章 撕破脸皮(上) 烈日当空,天气闷热,洛天初穿过庭院上了回廊。四下寂静,只有夏蝉鸣叫,暖风热浪般卷来,树叶哗哗作响。他忽生警兆,驻足向远处一片榆林望去。忽见茂密的树冠丛中探出一个脑袋来,洛天初定睛一看,认出那人是程简。只见他表情复杂,盯着洛天初看了两眼,缓缓摇了摇头,接着又将脑袋缩回了树冠。 洛天初心中大奇,程简躲在那里显然有所企图,为什么又故意让我发现?摇头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叫我不要前去?他为什么要暗示我?目的是善是恶?还有个更头疼的问题,既然程简在这里,那完颜兀术和完颜昌肯定也回来了,那为何王爷没有派人来通知自己?他心中猛然一揪,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最明智的选择肯定是立刻回去,只要和柳少卿,赵横山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能应付。但是他没有,继续迈步前进,步伐正如他的决心一般沉稳而坚定。他可以为了事业放弃女人,但面临危险和挑战时他的态度和柳少卿是一样坚决,不然怯战的阴影将伴随他一生,更难突破武学上的瓶颈。 内院花圃里的鲜花开的正好,满园花香袭人,惹人心醉。两边厢房却门窗紧闭,这么热的天本不该关窗,偌大的庭院不见一个下人。洛天初直接来到主宅前,隔着门道:“王爷,修文来了。”屋内静默了片刻,才传来一个沙哑难辨的声音道:“请进。”洛天初当然不会进去,冷笑道:“想拿我就出来。”屋内又是一阵沉默,突然间楠木做成的宅门四分五裂,一个圆圆的东西伴随着劲风从内飞出。洛天初早有准备,一个翻身远远落到院心。 那东西“骨碌”滚到他的脚旁,正是石抹古川的人头,只见他双目瞪视,眼含凶怒,看来是死不瞑目。随后从屋内昂首走出一人,他眼中精光闪闪,举手投足中透露着沉稳和自信,正是完颜昌。随后的完颜兀术手抓耶律赢的后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了出来。耶律嬴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不知死活。洛天初已想到了这样的局面,当下并不慌张。完颜昌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看向洛天初的目光就像是老虎看到了猎物。洛天初道:“王爷是死是活?”完颜昌微笑道:“还有口气,但跟死亦无区别。” 落在他们手中或许死比活更加幸运。完颜昌道:“你怎么不问问发生了什么?”洛天初道:“已然猜中,何必再问。”完颜昌笑道:“你是怎么猜的。”洛天初道:“昨夜王爷说错了话,引起了你们的疑心,知道我们有秘密在隐瞒,你们离开王府当然不会真去吃酒,一定是在计划着揭开事情的真相。”完颜昌道:“说下去。”洛天初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一定会调兵前来,我只想知道你调来了多少兵?”完颜昌毫不隐瞒的自信道:“三千。”洛天初道:“在这种小地方一天就能调来三千兵,算是很快了。”完颜昌道:“今晚就会有五千。”洛天初道:“以你的武功潜回王府并不难,用你的眼睛邪术盘问王爷口供,他就知无不言了。既知我们的秘密,自然会派手下悄无声息的控制王府,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 完颜昌满意道:“你很聪明。像你这样的人正是我大金国招揽的对象。”洛天初笑道:“可是王爷已说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所以这个环节大可省去。”完颜昌眼盯着他一字字道:“正是这样,洛天初。”洛天初索性取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完颜兀术见到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的骨头吞进嘴里嚼烂,狠狠道:“我定要杀光你们血刀堡的反贼为我二哥报仇!”洛天初淡淡道:“在和尚原时你已经说过一次了。”完颜兀术怒道:“侥幸打赢一仗有什么可得意的,看你今天怎么个死法!”洛天初道:“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完颜昌道:“到了现在你还心存侥幸么。” 话音刚落便从两侧拱门中冲出了二百金兵,将洛天初围在当中。洛天初看了一圈道:“身手利落,训练有素,都是精兵。”完颜昌道:“对付你们当然要用精兵。你一进院子我就派人去请柳少卿他们前来。程简,孙兴,梁雨中在途中埋伏了一百名弓箭手,说不定此时已将他们射成了刺猬。另外还有一百精兵去对付没来的赵横山。你们三人聚在一起确实厉害,老夫只能分开应付。” 洛天初笑道:“你的计划倒是不错。”完颜昌道:“那你现在该了解自身处境了,老夫只问你想活想死。”洛天初道:“当然要活,为什么要死。”完颜昌道:“那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不死。还能在辽阳有座小院,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洛天初道:“听起来不错,说来听听。”完颜昌道:“郡主,朱雨时,李晓现在哪里?宝藏又在何处?”洛天初悬着心终于放下,看来完颜离的眼睛并没有完全控制耶律赢,也未得到全部口供。耶律琪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不然完颜昌不会不拿她要挟自己,她很可能发现情况不对后和谷语躲进了床下的地道,所以金人才找不到她。 没有了后顾之忧,洛天初顿时轻松,笑道:“看来我无缘去辽阳享福了。”完颜昌道:“你宁死不说?”洛天初道:“当然不说,也未必就死,因为你的计划中也有漏洞。”完颜昌好笑道:“什么漏洞。”洛天初道:“你不但低估了柳少卿和赵横山,也低估了程简。” 完颜昌“哦?”了一声道:“老夫如何低估他们了。”洛天初道:“柳少卿和赵横山皆万人敌,两百兵就想拿下他们真是天大的笑话。程简,孙兴,梁雨不是你的狗。他们虽在为钱卖命,但他们都有自己的尊严,尊严不是钱给的,而是人给的。你杀了丁莫,王英,乔南,让他们彻底寒心,谁还会再为你卖命,生怕哪天无用时也被你杀了。现在是他们离去的最好时机,我猜他们已经远走高飞了。”完颜昌冷笑道:“这就是你的猜想?” 忽听一人在房上道:“这是事实。”众人闪目观瞧,只见一人仙人般立于房顶,身着白衣,抱负长剑,好如绝峰上的寒冰,亦如雪原上的孤梅,他有资格骄傲,只要他手中有剑就有资格骄傲。完颜昌像是头一次见到他一般,凝视道:“你就是柳少卿。”柳少卿已摘下了人皮面具,脸色因久不阳光而苍白,但眼睛依然明亮,如两点寒芒般盯着完颜昌道:“是。” 完颜昌不再看他,仰视对手只会消弱自身的气势,道:“程简他们呢?”柳少卿道:“走了,把你的一百精兵也遣散了,说是你的命令。”完颜昌怒道:“他们真吃了豹子胆了么!”他立刻想到愤怒会使情绪波动,不利于判断和战斗,立即调整心情,平息了怒气。柳少卿道:“有没有吃豹子胆我不知道。他只是说出了你的阴谋,还对我拱手作别。所以我就回去和赵堂主一起料理了你那一百精兵,只是料理的太快,没发出什么声音,你们听不见罢了。”(。) 第十章 撕破脸皮(下) 忽听东南方一声大吼,赵横山浑身是血的跳上房顶,手握两把钢刀。刀当然是从敌人手中缴获的,沾满血的刀口已砍得卷刃,可见它砍断了多少人的脖子。完颜昌缓缓道:“看来确实老夫低估你们了。”洛天初道:“所以你最好放我们走,不然死的人会更多。”完颜昌仰天大笑道:“好个狂妄的后辈,只要老夫还在,你们休想活着离开。”完颜兀术也冷笑道:“我们手中的人质不止一个,你们动手前最好小心一些。” 这时从内堂冲出了他的十二名亲兵,人群中押着一人,那人穴道被制,手脚也被捆住,竟是萧东。原来他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耶律嬴,完颜昌来犯后他自是大打出手,却不敌完颜昌,反被拿下。此时他仍能说话,大声道:“别管我,想办法救王爷!”完颜昌淡淡道:“他们谁都救不走的。”柳少卿也淡淡道:“我也不是来救人的。”完颜昌好笑道:“那你是来杀人的?”柳少卿默认。完颜昌继续道:“杀我?”柳少卿也默认。完颜昌大笑道:“那你何不来试试。”柳少卿道:“这就来。”说罢手已握住了剑柄。 他说打就打,剑光突然如闪电般从房上劈下,已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剑,人剑已然合一。这一式名为“雷神之怒,剑气连珠。”剑气在剑上凝而不发,长剑发出一连串鸣亮的龙吟声,好如狂雷闪电,声势慑人心魄。完颜昌的瞳孔骤然收缩,花白的须发被剑气吹的四散飞扬,没人能接住这一剑,就算令君来在世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完颜昌身形一转闪出两丈。柳少卿一剑刺空,身子蓦地横飞出去,紧追不舍,凝聚的剑气忽然散发出九道剑气打向完颜离的九道大穴。剑气分散后虽然威力减小,但命中的把握却更高,去势也更快,打中致命穴道同样可以要人性命。 完颜昌连躲了七道剑气,已是相当难得,又用双掌硬接了躲不开的两道。柳少卿的长剑紧随而上,施展出“柳门三十六剑”,一时间妙招层出不穷,每一剑的力道,火候,落点都堪称完美。完颜昌沉心静气,见招拆招,严谨不乱。柳少卿也不急着强攻,相互试探着对方。 洛天初的注意力一直在完颜兀术身上。他心知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须将他生擒。那十二名亲兵虽构不成很大的威胁,但他刀下的耶律嬴却令他投鼠忌器。完颜兀术显然有所警觉,不但紧盯着他,手中马刀更是半寸不离耶律赢的咽喉。 洛天初心中有些矛盾,因为就算救出了耶律赢且平安回到了长安,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成为自己的束缚。他有他自己的势力,五死士,耶律琪等都是他的人,若是拉帮结派就不好办了。更重要的是他一定会极力促成自己和耶律琪的婚事,雪儿定然生气大闹,兄弟们也会不赞成此事。如果任凭耶律赢被杀死,道义上又说不过去,他不但是自己的战友,也是自己的恩人,若非主动献出宝藏,自己根本得不到这笔财富,何况他还是名义上的老丈人,心中十分为难。 赵横山跳进了包围圈,站在洛天初身旁道:“咱们也动手吧!”洛天初见源源不断的金兵涌进院来,包围圈的人数已增至三百人,其余数千金兵想必埋伏在暗处,王府也一定被包围,武功再高的人也休想杀出城去。他心意已决,大喝一声道:“赵堂主助我!”手中绝情剑“噌”的飞出,直接用出‘剑气纵横’的境界,直扑完颜兀术。 赵横山手提双刀站在他背后,为他挡住后方敌人。金国亲兵大呼道:“贼人过来了,保护皇子。”完颜兀术瞪眼喝道:“你不管人质的死活了么!”洛天初不理,凌冽的剑气击毙了前排的数名金兵。完颜兀术立即将耶律嬴挡在身前,让其他士兵看押萧东,厉声道:“一起上!杀了他们!”四周的金兵涌了过来,十几柄长矛刺向他的后心。赵横山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刀砍断了七八柄长矛,剩下的被他夹在腋下,大喝道“撒手!”他的力气何其巨大,立时将长矛都夹了过来,不撒手的金兵被他连人带矛甩了出去,他大声道:“堡主尽管向前,洒家做你后背。” 洛天初喝了声“好”,挥剑冲上,那十二名亲兵果然不是吃素的,武功刀法都是一流,还摆出了阵法迎敌。其中四人将完颜兀术夹在中间,前面八人以扇形排列,缓缓而退。一旦洛天初逼近就合围群击。单打独斗他们谁都不是洛天初的敌手,但仗着精熟的刀法,默契配合,竟接连击退他五次。洛天初心中暗急,他的剑气虽让金兵全都受了伤,但金兵战斗力顽强,死战不退,阵型丝毫不乱。身后的赵横山以一挡千,寸步不离,躲闪有限,身上已多处受伤,拖久了只怕会支撑不住,而柳少卿和完颜昌正斗到酣处,根本指望不上。 就在这时,忽有三人从旁边房上跃下,手持兵器扑向完颜兀术,口中齐喝道:“放了王爷!”。洛天初见罢大喜,来人正是萧南,李虎和萧莫,看来朱雨时他们已顺利抵达藏宝地点,三人这才交接回来。 近身保护的四名亲兵忙舞刀迎战,萧南的武器是一条长鞭,鞭上带着密密麻麻的钢刺,他身高臂长,最适合用这种武器。长鞭灵活的缠住了两名亲卫的脖子,用力一拉长鞭缩紧,钢刺刺入脖颈。李虎从空中落下,他的扁担势大力沉,将首当其冲的金兵的头盖骨打裂。萧莫落地后纤手一扬,冲来的亲卫就惨叫一声摔倒于地,眼睛上赫然插着两根银针。 完颜兀术的退路已被三人封死,可三人却不敢冒然上前,因为完颜兀术手中仍有人质。完颜兀术将马刀一翻,直劈萧莫,他最忌讳的是萧莫的银针。萧莫忙向后急退,险险躲过。完颜兀术有耶律嬴当挡箭牌根本不担心他们反击,又挥刀去劈李虎,却将耶律赢掷向了萧南。萧南一惊,忙伸双臂去接,谁知完颜兀术突然变招,身子迅速一转,刀随身走,反砍向萧南双腿。萧南身高腿长,武器又是长鞭,最忌近战。这招“旋风地螳刀”正是他的克星,被迫飞身跃起。他的轻功本来不错,怎奈此时抱着一个大活人,刚刚跃起时刀锋就斩断了他的小腿。 这一刀来的太快,萧南仍在上升途中,还没感觉到疼痛就看见了小腿从身体上分离,两腿间血泉狂喷。一股裂骨碎心般的痛苦袭了上来,平时沉默寡言的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重重地摔到地上,昏死过去。李虎和萧莫悲吼一声,发疯似的扑向完颜兀术拼命。 完颜兀术好整以暇的将马刀架在耶律赢的脖子上,嘿嘿冷笑。两人冲到一半霍然站住,眼中布满血丝,嘴唇也咬出了血,却对他束手无策。完颜兀术狞笑一声,提起马刀对着受伤的萧南面部狠狠劈了下去,正在昏迷的萧南闷哼一声,再也出不了声了。完颜兀术见到血后两眼放光,对着死人又连剁了十七刀,砍的萧南面目全非,模糊的如一滩浆糊。完颜兀术衣服上溅满了脑浆和鲜血,可他不在乎,反而更加兴奋。李虎狂吼一声:“住手!我宰了你!”兀术冷笑道:“来啊,敢上前一步,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王爷。”李虎咬碎钢牙,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忽听洛天初大喝一声道“我来!”原来他趁机重创了八名亲卫,挥剑杀将过来。绝情剑卷着强风直刺完颜兀术。完颜兀术暗骂一声,将耶律赢推了出去,他则向后急退。谁知洛天初根本没有停下之意,冲势更快了。李虎和萧莫同时大叫道:“不!” 绝情剑刺入了耶律赢前胸,冲势不止,连带刺入完颜兀术的后肩。完颜兀术负伤跌倒,咬牙爬起继续奔跑。洛天初哪里肯放,抽出绝情剑两个起落跃到他面前。完颜兀术舞刀迎了上去,做着殊死一搏。他的武功也算是一流高手,刀剑相交后竟没震飞马刀,但也受伤倒地,难以再战,嘴角沁出鲜血来。洛天初快步上前制住了他的周身大穴。 李虎和萧莫抱着耶律赢的尸体放声痛哭,李虎一个箭步冲上来揪住了洛天初的衣领,怒吼道:“瞧瞧你做了什么!王爷是你杀死的!”洛天初心情也很不佳,推开了他的手道:“不擒住兀术我们一个都别想活,事关紧急我别无选择。”李虎道:“你可以先接住王爷再去追人,你没必要刺穿他。”洛天初道:“兀术的武功不弱,良机难逢,我怎能错失。”李虎厉声道:“可你一招就制服了他。”洛天初没好气道:“你们三人斗他还不是死了一个。”李虎恼羞成怒道:“放屁,他拿王爷要挟我们罢了!”洛天初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用女真语高喝道:“你们四皇子在我手上,不想让他死的就都给我住手!”(。) 第一章 三个条件(上) 朱雨时,裴子夫,李晓等人全都神色严峻。半个时辰前他们已得知了数千金兵入城的消息,现在已包围了留王府,封锁了附近的街道。朱雨时霍然起身道:“他们暴露了,我要回去帮他们。”李晓道:“请朱兄坐下听我一言,若说完后你仍执意要去,我便陪你一起。” 朱雨时没有坐下,站着道:“请说吧。”李晓顿了顿道:“洛堡主,柳庄主,赵堂主的武功如何?”朱雨时道:“当然十分高明。”李晓道:“所以就算他们救不了别人,自保也不成问题。何况他们并非没有退路。”朱雨时道:“什么退路?”李晓道:“宝藏密道,别忘了秘道的入口仅容一人出入,只要他们进入秘道,就算千军万马也追下不去。况且金人不知出口远在城外,就算把王府围得水泄不通也无济于事。” 朱雨时默默点头,坐了下来。李晓接着道:“以洛堡主的应变机智,金兵绝占不到便宜。但他的计划中一定不包括朱兄前去帮忙这件事,所以朱兄若去反而会给堡主添乱。”朱雨时长舒了口气,道:“若非李兄提醒我险些误了大事,我确实应该相信小洛的。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李晓道:“立即出城。事情刚刚发生,现在走也许还不算晚,拖到晚上金人就会宵禁,那时想走都走不了了。”裴子夫道:“马车和镖师都已在镖局待命,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朱雨时道:“好!我们这就动身。” 十五辆镖车上装满了大小箱子,统一用灰布罩着。十名镖师,三十名趟子手已整装待发,裴子夫等人翻身上马,最前排的趟子手举着鹿马镖旗,扯着破锣嗓子高声唱诺道:“鹿马开道,结义扬威!不欺弱小,先礼后兵。”众镖师,趟子手也拖着嗓子唱诺道:“结义扬威!”接着镖局大门打开,车队缓缓驶了出来。 街道上行人稀少,百姓们都回家避事,只剩下小摊贩们不情愿的收拾着家伙,嘴里骂骂咧咧。城门口有三十名本城的守军,鲁宁笑呵呵的上前道:“军爷辛苦,这是出了什么事,好大的排场。”城门官道:“原来是鲁镖头。好像是留王府发生了什么大事,具体在下也不得而知,听说贵府要去燕京扩展生意,这是要动身了么?”鲁宁笑道:“是啊,赶早不赶晚。我们今日便走。”城门官道:“裴老板的钱财已然吃花不尽,又何必去燕京另起炉灶。大城里鱼龙混杂,可不好混。”鲁宁道:“军爷说的是,真混不下去还是要回来的。”城门官道:“看在裴老板和鲁爷的份上,我本不该为难你们,只是。。。” 鲁宁笑道:“规矩我懂。”说着悄悄塞给了他十两银子,道:“这点小意思送给军爷和弟兄们吃酒。”城门官眼睛一亮,接着叹了口气,将银子塞回给了鲁宁,道:“不是我不给面子,只是上头有命令,未得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城。裴老板做大生意不急一时,今天还请回吧。”鲁宁又塞过去两锭银子,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这儿还不是军爷说的算,咱们又不是外人,可否通融通融。”城门官看着银子道:“鲁爷出手真是大方,但命令是鲁国公下达的,违令者斩。我可不想为了银子丢了脑袋。” 朱雨时四下观察了一番,见城墙上的金兵都被抽调去了留王府,仅这几十个守军可以轻松拿下,便向裴子夫,李晓,巴力克使了眼色,策马靠近守军。裴子夫等人知他心意,也都手握兵器准备动手。 忽听身后传来马蹄声响,回头一看,驰来三匹健马,为首之人正是程简,身旁是孙兴和梁雨中。朱雨时仍带着人皮面具,想回避已来不及,正被程简三人望见。程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却像不认识般从他们身边骑过,在城门官身前勒住了马。 城门官吓了一跳,待看清他们是汉人后,一脸凶相道:“你们好大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他突然住了嘴,因为看到了程简手中的金牌。那是完颜兀术特发的金牌,无论谁拿着它都可以畅通无阻。城门官赶紧换上一幅讨好的嘴脸,笑道:“尊驾这是要出城么?”程简点头道:“开门。”城门官赶紧让手下打开了城门,谄媚道:“三位慢走。”程简一指朱雨时的镖车队道:“他们跟我们一起走。”城门官奇道:“这也是四皇子的命令么?”程简冷冷的看向他道:“你说呢?”城门官忙道:“小人多嘴,鲁爷你也真是,既有四皇子的命令,何不早说,快快出城吧。”鲁宁虽不知怎么回事,但傻子才会多问,便笑道:“是是,军爷保重。” 两拨人出城后走出了一阵,才同时勒马站住。程简回头对朱雨时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做?”朱雨时沉默不语。程简好笑道:“不用再装了,我知道你是朱雨时,也猜到你们要去干什么,但我愿为你们守口如瓶。”朱雨时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的?为何要帮我们?你不是完颜昌的手下么?”程简叹了口气,淡淡道:“为了骨气,你们多保重吧。”说罢三人策马驰远。 李晓道:“会不会是诡计?假意博取我们信任,暗地里悄悄跟踪,找到宝藏的所在?”朱雨时想了想道:“不会。如果他们真想引蛇出洞,金兵就不会包围留王府来打草惊蛇。相比之下,宝藏比几个反贼更为重要。” 车队到达藏宝地点后,鲁宁和巴力克招呼着将车上的东西全部卸下,将宝箱抬上了马车。不知情的趟子手们都在小声嘀咕,不知道大老板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更不知这些沉重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萧南,李虎,萧莫得知王府的变故后执意要回去,朱雨时劝他们一起走,但他们说自己的职责是保护王爷,宝藏倒是次要的,朱雨时只好答应。 若非他们执意回去,洛天初也难拿住完颜兀术,拖久后赵横山难以挡住金兵围攻,洛天初就会被前后夹击,功亏一篑。赵横山吃亏在只能硬打硬拼,难以利用轻功周旋,伤的最重的一处被长枪深刺肋下,血流不止。(。) 第一章 三个条件(下) 此时金兵见兀术被擒,全都兵无战心,停止了打斗。赵横山终于支撑不住,坐倒于地。像他这样的硬汉只要还剩一点力气都不会倒下,可见已真的筋疲力尽。他脸色苍白,虽封住了伤口周处的穴道,仍然血流不止。洛天初忙撕破身上的衣服为他包扎,赵横山瞪眼道:“这个时候你管它干什么”洛天初道:“再这么流血你会死的。”赵横山道:“流点血有什么打紧,你身为堡主不该干这种事。”洛天初坚持道:“这正是堡主该干的事。” 柳少卿和完颜昌也已停战。二人虽不分胜负,但完颜昌在内力上更胜一筹,只要百招内不被柳少卿所伤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当见到完颜兀术被擒,竟还能沉得住气,一直等到洛天初替赵横山包扎完,才道:“说出你的条件吧,老夫会考虑。”洛天初笑道:“鲁国公倒知世务,先把你的兵撤开二十丈我再考虑提什么要求。”完颜昌沉着脸向手下的百夫长们摆了摆手。洛天初这才道:“第一个要求是先把萧东给放了。”完颜昌毫不犹豫的解开了萧东的穴道,道:“过去吧。” 待萧东走过去后,洛天初道:“第二个条件。。。”完颜昌忽然道:“等等,你提一个条件,老夫也要提一个,这才叫公平。”洛天初道:“别忘了你们四皇子还在我手上,你有资格提条件么。”完颜昌道:“你也别忘了你们六人的性命也操在老夫手中,当然有资格。” 这时周围的房顶上又多出来二百名弓箭手,全都弯弓搭箭,蓄势待发。洛天初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那些无聊的条件最好提都不要提。”完颜昌冷笑道:“用不着你来教老夫,老夫坐在谈判桌旁时你还在泥里打滚呢。”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白瓷瓶,先托在掌心让洛天初看仔细了,才扔了过去,道:“这就是老夫的要求”。洛天初接住后道:“这是什么?”完颜昌道:“皇子受了内伤,你取两粒蜡丸让他服下。”洛天初拔出塞子,倒出了两粒黑色蜡丸,只觉蜡丸在掌中清凉沁肤,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甘草味,便对完颜兀术道:“如此好药用在你身上真是糟蹋。我先解开你的穴道,别想耍什么花招。”说罢拍开了让的穴道,将蜡丸倒进他手里,完颜兀术一声不吭的吃了下去,洛天初又重新封住穴道,坦然的把瓷瓶放进了自己口袋。完颜昌微微皱眉,已在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扔两粒蜡丸过去。现在出言索太**份,洛天初也不会奉还。 洛天初笑道:“我能说第二个条件了么?”完颜昌“嗯”了一声,洛天初道:“把耶律志交给我。”他提这个条件全是想替流香报仇,毕竟耶律志也是帮凶之一。完颜昌不满道:“老夫若连手下都保护不了,以后怎能服人。”洛天初道:“我只知道你若连完颜兀术都保护不了,以后连人都没得做了。”完颜昌沉思不语。耶律志慌忙挤上前道:“小人要是过去就死定了!小人为大金国效力多年,忠心耿耿,绝不能答应他啊。”完颜昌道:“你还记得当年对老夫发过的誓言么?”耶律志赶忙道:“当然记得!上刀山下火海,这条性命都交给鲁国公了。” 他刚一说完脸色突变,神情紧张的盯着完颜昌。完颜昌点头道:“现在是考验你忠诚的时候了。”耶律志脸色惨白,咬了咬嘴唇,突然向后跃起,轻功竟然不弱。完颜昌早料到他会跑,隔空一掌击中了后心。耶律志在半空口喷鲜血,落地时已然气绝而亡。由四名金兵抬着尸体放到了洛天初脚边。 完颜昌道:“该老夫说第二个条件了。”洛天初点头道:“你说。”完颜昌微笑道:“我要耶律赢的尸体。”洛天初一怔道:“你要尸体干嘛?”完颜昌冷笑道:“老夫就是想要。”洛天初心中一动,已然明白了他的歹毒用意。只听萧东,李虎,萧莫异口同声叫道:“不行!”李虎叫的嗓门最大,道:“你要是答应了,从此你就是我李虎的仇人!”洛天初暗叹了口气,心想完颜昌的这招离间计确实高明,若激怒了这三位死士只怕会引起内讧,先乱了阵脚。这次轮到他犹豫了。 完颜昌脸上的嘲讽笑容好像在说“臭小子想跟老夫斗,还嫩着呢。” 他算准了洛天初绝不敢杀兀术,双方都不敢冒然行动,这场谈判就像一场不见血的战斗,提出的条件既不能苛刻过分,也要有力的打击对手。完颜昌交出了耶律志这个活人,要求的只是死人,不给洛天初任何拒绝的理由。拒绝就是耍赖,身为一方首领当然不能耍赖,也不能丢了气势,谈判和比武一样,一旦丢了气势就等于是输了。洛天初不想输,他对抬来尸体的四名金兵道:“请把王爷抬过去吧。” 李虎暴跳如雷,挡在尸体前,手握扁担道:“我看谁敢过来!姓洛的,你当真如此无情无义么!”洛天初道:“我对你们这些活人还是有情有义的!人死不能复生,何必执着!”萧莫悲愤道:“我们若连王爷的尸骨都无法保存,到了地下怎么向王爷交代!”洛天初道:“等我死后让我来交代。”李虎“呸”了一声骂道:“你交代个屁!到时你还有脸见王爷么?他可是你未来的岳父。” 洛天初回身厉声道:“我在救你们的性命,你不帮忙就算了,嘴巴倒是干净点!”李虎毫不畏惧,大骂道:“老子就不干净,就要骂你这个。。。”萧东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李虎诧异道:“大哥你干什么。”萧东看着耶律赢的尸体,老泪纵横,叹道:“照他说的做吧。”李虎难以置信道:“把王爷的尸体送给金人?”萧东点了点头。平时李虎对萧东最是敬畏,此时却不解道:“为什么要听那小子的?”萧东叹道:“因为他是我们未来的姑爷!”李虎的脸部肌肉抽了抽,撇嘴道:“姑爷?那小子杀了王爷,还要把王爷的尸体送出去,还配做我们的姑爷?”萧东道:“只要郡主不否认,他就是我们的姑爷,我们做下人的且能对姑爷不敬。”李虎道:“郡主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再同意这门亲事。”萧东道:“那也要问过郡主才知道。”李虎道:“那。。。那现在?”萧东叹道:“当然姑爷说的算。” 李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眼睁睁的看着金兵将耶律赢的尸体抬了回去。萧莫几次想银针出手,都被萧东的眼神制止。洛天初道:“多谢萧兄理解。”萧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完颜昌看也不看耶律赢的尸体,他没想到洛天初没有讨价还价,竟不惜得罪同伴,可见他也是个意志坚定且重大局之人。 洛天初直接道:“第三个条件是我们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到时自会放了兀术。”完颜昌冷笑道:“长安最安全,你回得去么?”洛天初道:“我当然不是说的长安。”完颜昌道:“那是何处?”洛天初道:“就是后面的院子。”完颜昌诧异道:“后面的院子?”洛天初点头道:“只要我们到了后面的院子,你们四皇子也就自由了。” 若他提出要回长安,完颜昌反觉得安心,这是一个正常人的要求,他自有法子应付。而他现在却猜不出洛天初的心思。后面的院子仍在王府内,而整个王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提出这种毫无胜算的要求。他深知无论多困难的事,只要知道困难之处就尚有法子解决,怕就怕根本看不清困难是什么,所以他才犹豫不决。洛天初道:“你接受条件么?”完颜昌道:“如果你现在就把皇子放了,老夫就答应。” 他到底猜不出洛天初的目的,所以才选择了最妥善的法子。洛天初断然道:“这不行。我信不过你。”完颜昌道:“世上还无人能举出老夫失言的例子。”洛天初道:“反正我是不会把自己的生杀大权交给你。”完颜昌笑道:“那就是谈不拢了,老夫倒不急,就算再谈上几天也愿意奉陪。若在树荫下摆上一张长案,吃着烤全羊和马奶酒,枯燥的谈判也可变为一种乐事。”洛天初笑道:“那我就只有流口水的份了。”完颜昌笑道:“看来是的。”洛天初道:“可惜流口水的不止我一人,还有你们的四皇子。”完颜昌道:“四皇子乃我朝人杰,当然理解老夫的良苦用心。”洛天初道:“就算他理解,我保证你面对着满桌菜肴也吃不下去。”完颜昌笑道:“老夫的胃口一向很好。”洛天初道:“每吃一口就听见一声兀术的惨叫,还能吃得下去么?”完颜昌变色道:“什么意思。”洛天初冷笑道:“就是这个意思。”说着他轻轻一拍完颜兀术的肩膀,兀术忽然痛叫一声,整条臂膀脱臼,耷拉了下去。(。) 第二章 密道脱身(上) 卸掉胳膊前洛天初有意解开了完颜兀术的哑穴,故意让他发出痛叫。完颜昌果然神色凝重道:“快帮皇子把胳膊接上,有话好说。”洛天初道:“那你答不答应?”完颜昌微一迟疑,只好道:“答应你便是” 洛天初接上了完颜兀术的胳膊,押着他一同转移。完颜兀术像条死狗般被拖在地上。跟在后面的完颜昌皱眉道:“你能不能不这么拖着皇子。”洛天初道:“能。如果这是你第三个条件的话。”完颜昌闭上了嘴。 后面就是耶律琪的小院,满地的嫩草和野花,还有几只蝴蝶嬉戏花间,人群走来后都远远飞开。金国箭手的箭仍搭在弦上,他们胳膊都已酸疼,却无人敢把箭取下,因为完颜昌的惩罚远比胳膊酸疼要难受的多。 推开小院的栅栏,洛天初他们走了进去。金兵不用吩咐就立刻将小院包围。完颜昌站在院外好整以暇道:“这就是你说的安全地方?”洛天初点头道:“是,等我们都进了屋就把兀术还你。”完颜昌暗松了口气,道:“那就快进去吧。”柳少卿等人依次进屋,洛天初仍站在门口监视金人,最后听见柳少卿在卧室中轻声道:“好了,都下去了。”洛天初这才一脚把完颜兀术踢了出去。完颜昌跃起将他接住,点开他身上的穴道,交给了身后的金兵,道:“好生照料殿下。”完颜兀术穴道解开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将他们凌迟了喂狗!” 完颜昌却没有急着动手,只是微笑的看着洛天初,那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个死人,道:“你怎么不进去?”洛天初道:“我在等你说出最后一个条件,我做事一向公平。”完颜昌道:“不必提了。”洛天初道:“不提了?”完颜昌笑道:“老夫不向死人提条件。”洛天初哈哈笑道:“那太好了,最后我还要再说两个字。”完颜昌道:“哪两个字?”洛天初摆摆手道:“再见。”说罢闪身进了木屋。完颜昌沉声道:“放火箭把他们熏出来。” 火箭一轮轮射出,木屋霎时间被射成了火刺猬。火苗越窜越高,片刻间便将木屋吞噬。木梁一根根倒下,房瓦轰然砸下,木屋顷刻变成了一堆焦土。完颜昌的心也沉了下去,此时他也猜到了屋中必有秘道,下令道:“灭火,进去仔细查找,务必找出秘道所在。”木屋本就不大,不一会儿便找出了藏于卧室的入口。 完颜兀术也赶到了现场,道:“为何不下密道?”完颜昌道:“入口只容一人进出,如果他们在下面伏击,老夫也难逃一死。”完颜兀术皱眉道:“这秘道通向哪里?”完颜昌摇头道:“不知道。”完颜兀术气道:“就放那些混蛋这么跑了?”完颜昌道:“老夫也正在想办法。”完颜兀术道:“不用想了。”他随手点指三名金兵道:“你们下去。”金兵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下秘道。不一会儿有人探头出来道:“下面没有人,只有三具尸体。”完颜昌道:“谁的尸体?”那金兵道:“萧东,李虎,萧莫。”完颜昌奇道:“他们刚才还活着,怎么突然死了?莫非他们中间起了内讧?”完颜兀术道:“都点起火把,下去一看究竟。” 洛天初进入秘道时,萧东已点起了长明灯,耶律琪果然也在这里,正如洛天初所料,谷语事先发现了金人来搜小院,便带着耶律琪一起躲进了密道,逃过一劫。二女不知上面发生了何事,心急火燎,却也不敢上去观看。只到萧东他们下来才稍松了口气。 地道内闷热潮湿,呼吸不畅,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气氛相当凝重。耶律琪依着土墙半蹲着,没有上来拥抱洛天初,更没有关切他是否受伤,只是冷冷的盯着他,好像在打量着一个陌生人。洛天初对她道:“太好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耶律琪站起身道:“叫我郡主。”洛天初怔了怔,道:“是,郡主。”耶律琪忽然鼻子一酸,眼中含泪,强忍住情绪道:“我问你,我。。。我爹是不是你杀的。”洛天初知道五死士已对她如实相告,只好低下头道:“是,当时情况所逼,迫不得已。”李虎指着他道:“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这小子就是个白眼狼。”耶律琪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还把我爹的尸骨交给了金人,是不是?”洛天初默默点头道:“是。” 耶律琪忽然扑上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狠狠推到了墙壁上,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爹!”洛天初任她揪着,此时已经安全,总该让人家发泄一下。只听耶律琪嘶喊道:“你说啊!为什么!”洛天初道:“当时王爷被兀术要挟,如果不当机立断可能谁都活不了,我不敢拿大家的性命冒险。”耶律琪狠狠道:“其实是你自己怕死吧!”洛天初叹道:“我真的别无选择。”耶律琪怒喊道:“我要你偿命!”说着拔出了腰间匕首,猛刺向洛天初的心口。洛天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皱眉道:“事已至此,就算杀了我又于事何补?” 耶律琪挣脱他的手掌,冷冷道:“你真以为我会刺你么?”洛天初惊讶道:“什么?”耶律琪望着手中的匕首感慨道:“若你不躲不闪,我只会把匕首刺入墙壁,我本宁死也不忍伤害你的,可当你抓住我手腕的刹那,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件事。”洛天初道:“什么事。” 两行热泪从耶律琪的脸颊缓缓滑下,她酸楚的一字字道:“冷漠!”洛天初低下头,默然不语。耶律琪的眼泪滚滚而下,凄然笑道:“我这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财宝。连我也是你利用的棋子。你对我一点都不信任,也不愿为杀死我爹而负责。因为你心里觉得为这种事受伤不值得,为我受伤不值得,所以你才会抓住我的手。” 洛天初脸上显出愧疚之色,喉头动了几动,勉强道:“你误会了。”耶律琪道:“你想说什么最好现在说出来,以后只怕没机会了。”洛天初不解道:“为何没机会了?难道你不跟我一起走了?”耶律琪凄凉笑道:“难道你还想让我和杀父仇人上床么?”洛天初无言可对,只觉一口气憋在心里,压抑的难受。 李虎道:“只要郡主下令,我就跟这无情无义的东西拼了。”耶律琪叹道:“你们是拼不过他的。而且现在他也不能死。”李虎不懂道:“他为什么不能死?”回答的人却是萧东,道:“因为我们已在他身上下了重注,对抗金国是王爷的毕生夙愿,他如果死了,宝藏也就没了价值,王爷的心血也就付诸东流。”李虎将扁担重重的扔到地上,悲苦道:“那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萧东微微一笑,笑的很平静,道:“至少还有一件事可以做。”李虎道:“什么事?”萧东缓缓道:“去见王爷。”李虎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道:“正是!我们是五死士,无论生死都要陪着王爷的。”说罢他捡起扁担猛的打在自己头上,当场死绝。 萧莫手捏银针,流下眼泪道:“大哥,我们地下见。”萧东微微点了点头。谷语赶忙扑了过去,哭道:“娘!不要!”萧莫轻抚着她的发髻,柔声道:“为娘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从来没能好好照顾你,甚至连抱都没抱过你一下,现在就让为娘抱抱吧。”母女二人就这样相拥在了一起,谷语忽然惊叫道:“娘!”原来萧莫已悄无声息的将银针刺入了心窝。淬有剧毒的针令她身体瞬间麻木,停止了呼吸。谷语伏在她身上放声痛哭。(。) 第二章 密道脱身(下) 萧东叹道:“你娘是我辽人的骄傲,她活着坚忍,死的壮烈。而你还年轻,没必要随我们赴死。”谷语抬起头,咬牙道:“我也是五死士,自当履行诺言。”萧东欣慰道:“有你这句话就已经履行了诺言,而你的职责并未结束,不能随我们前去。”谷语迷茫道:“我的职责?”萧东道:“王爷生前命你保护郡主,这就是你的职责。你若死了谁来保护郡主的安全。”谷语泣不成声道:“那。。。那我活着。”萧东道:“这就对了。只要我大辽义士没有死绝,复国就仍有希望。”说罢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自断心脉倒了下去。众人心中都感慨不已。 秘道入口忽然窜进了一缕白烟,洛天初道:“不好,他们在放火。我们快走吧。”耶律琪看着三人的尸体,自言自语道:“走?往哪里走?”洛天初道:“当然是离开这里。”耶律琪道:“为何要离开?我要出去。”洛天初大惊道:“出去干什么?”耶律琪道:“我爹尸首还在他们手里,身为女儿再不孝也要把尸体要回来。”洛天初道:“你那 么做就是找死。”耶律琪道:“我本就没想打算活着,安顿了我爹以后我就可以安心去见他了。”洛天初道:“你疯了么?”耶律琪怒道:“没疯也是被你逼疯的。” 洛天初叹了口气,道:“我们先不要置气,上面已是一片火海,你出去不但要不回尸体,还会被大火烧死,请郡主三思。”耶律琪道:“就算被烧死也不想再见到你。”谷语也劝道:“请郡主冷静一下,他这句话倒是对的,王爷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郡主轻生。”耶律琪道:“本郡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都管不着。”说着便向上走去。洛天初实在没了办法,只好点了她的穴道,令她昏睡过去,交给了谷语照顾。 两个时辰后,金人们灰头土脸的爬出秘道,这一趟损失了二十名金兵。不是迷路走失就是中了机关陷阱,若不是完颜昌在来路上做了标记,只怕他们也走不回来。完颜兀术将熄灭的火把扔到地上,骂道:“谁他娘的设计的这条秘道,真害苦了本皇子。”完颜昌擦了擦脸上的泥土,沉吟道:“只是逃跑用的秘道不会造的如此复杂,要修建这样一条密道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耶律嬴并没有这个能力。”完颜兀术也冷静了下来,观察了一番道:“地道中的泥土都是五花壤土,年代久远,该是许久以前就建好的,只是目的何在呢?” 说到这里二人神色都是一变,望着对方惊声道:“宝藏秘道?”完颜昌深思道:“很有这种可能,若不是藏有巨大的宝藏何必将修的如此复杂。也只有皇帝才能修出如此规模的秘道。”完颜兀术道:“难怪洛天初他们总在王府待着,原来宝藏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快去请懂土木机关的匠人再随我们下去看看。”完颜昌摇头道:“晚了。耶律赢和洛天初已经狼狈为奸,不然洛天初怎知这条秘道。真不知那小子许诺了什么竟能说动耶律赢。” 完颜兀术急道:“那他们把宝藏运走了么?”完颜昌道:“不会那么快。他们也就比我们早来十几天而已。老夫认为宝藏的出口定在城外某处,所以洛天初不怕我们围府,只是不知他们想用什么法子运走如此巨大的宝藏。”完颜兀术思索道:“他们一定需要马车,大量的马车。”完颜昌也喃喃道:“而且还要有掩人耳目的身份,不然走不出多远就会被查。”当下吩咐道:“传令下去,各州府将巡逻范围扩大到方圆五百里,务必严查每一辆马车。” 传令官还未离去,一名小校飞奔前来禀告道:“报殿下,鲁国公。刚刚得到消息,程简,孙兴,梁雨中已从南门出城,我们要不要追?”完颜兀术道:“当然要追!也传令通缉这三个叛徒!”小校道:“另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事。程简他们出城时遇上了鹿马镖局的镖车队,程简持令牌让城门官放行了。” 完颜兀术和完颜昌瞬间瞪大眼睛道:“镖车队?”小校道:“是的,鹿马庄的裴老板要到燕京扩展生意,镖车里都是他的家当。”完颜昌道:“有多少车辆?”小校道:“大约二十多辆,三四十人护镖。”完颜昌道:“他们何时走的?”小校道:“大约三个时辰前。”完颜昌道:“我猜那镖车里装得就是宝藏,传令所有士兵在南门集合,我们亲自带队追击。另外,砍了那个城门官的头。” 夜已深,荒林中静的可怕,远方时而传来几声狼叫,更令人毛骨悚然。此时万家熄灯,全城入眠,可林中的四十五人却连半分睡意也无。全都依树而坐,静静等待。 朱雨时已在丛林边蹲守了四个时辰。两个时辰前他隔着树林见到完颜昌和完颜兀术领着五百骑兵沿大道飞驰而去,后面跟着两千步兵,行色匆忙,连旗帜都没有打。他长舒了口气,暗叫侥幸,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到丑时了么?”身旁的李晓道:“还有半柱香的功夫。”朱雨时道:“吩咐大家准备启程。”巴力克道了声“好。”进林通知去了。 李晓道:“你怎么知道金兵会这么快追上来?”朱雨时道:“我并不确定,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所以不敢冒险。小洛他们既然暴露,密道的事很可能也会暴露,就算一时没有暴露,完颜昌也能查出端倪。那时我们必会成为追赶的首要目标,我们人马众多,根本甩不掉骑兵追袭,还不如藏在这里,等他们走远后再在夜间启程。”李晓道:“所以你才让大家原地待命,亲自回去清理车轮和马蹄的痕迹,为的就是避开金兵。”朱雨时道:“若是小洛在也许有更好的办法,而我的法子都是最谨慎的。”李晓笑道:“这趟差事只有谨慎的人才能办好,所以堡主才会选择朱兄。” 如果洛天初他们没有在秘道中迷路,此时便能和朱雨时他们会和。毕竟他只走过两趟秘道,再聪明强记,面对着这一个个相似又复杂的岔道也只能记住大半。耶律琪和谷语以前也都没下来过,帮不么忙。 每当遇到一处不确定的岔口,洛天初就亲自进去探查,尝尽了流沙,陷板,翻板,落石,飞矛,石门,铁锤,阵法,毒蛇等陷阱的挑战。好在他艺高人胆大,又有柳少卿在旁照应,每次都才化险为夷。耶律琪醒转后对他一直不理不睬,最后用了七个时辰才抵达出口,此时的洛天初已算的上半个“机关学”的大师。 七个时辰的地下时光只觉漫长无比,无尽的黑暗足能令人疯狂,何况身在迷宫当中,谁也没把握能活着出去。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未知和恐惧,就算外面是金国的千军万马,洛天初也情愿先出去再说。他宁愿死在天空下也不愿像只土鼠一样被埋在坑里。来到洞外后顿觉这片丑陋的荒林堪比天堂,大家生出一股劫后逢生的喜悦,躺在林中贪婪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七个时辰滴水未进,一时竟不觉得怎么渴了,前面的路途虽仍充满着危险和不测,但此时的心情却是喜悦无比。 柳少卿的腰杆依旧如剑锋般笔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洛天初,淡淡道:“你要躺到几时?”洛天初闭眼叹道:“若是能这样一直躺着就好了,真想一觉睡到天亮。”柳少卿道:“用不用给你送来一张大床,一个软枕头,一碗冰镇梅汤和一名摇扇的丫鬟?”洛天初坐起道:“别提什么冰镇梅汤了,我嗓子都快冒烟了,有凉水吃就知足了。” 这时忽听一声粗重的呼噜声,赵横山竟躺在地上睡着了。他失血太多,又强撑走了七个时辰已到达了身体极限。洛天初平时虽对他责备不少,心中却把他当亲大哥看待,他虽是个浑人,心灵却如赤子般单纯。 洛天初小心翼翼的来到他身旁蹲下,眼中忍不住湿润起来。想起他不顾生命做自己的“后背”,长枪刺入腰间也绝不闪避一下。平时的赵横山机警的如一头猎豹,此时连身边有人都察觉不出,一个孩童都可以轻易害他。 柳少卿叹道:“他怕是走不了路了。”洛天初握住赵横山宽厚的大手道:“就算背也要把赵大哥背回长安。”他将赵横山负在身上,道:“我们动身吧。”耶律琪淡淡道:“要走你们走吧,我留下。”洛天初叹道:“这个时候你就别使小孩子脾气了。”耶律琪道:“我没使脾气,我要回城夺回我爹的尸体。”洛天初道:“那你不是自投罗网么?”耶律琪道:“我总要试一试的。我爹一手将我带大,恩重如山,生前我不能尽孝,死后我决不能任他尸体遭人作践。”洛天初道:“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我相信王爷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深入虎穴。跟我们一起走吧。”耶律琪一字字道:“我必须回去一趟。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洛天初长叹一声道:“我真的不能回去。你到底走不走?”耶律琪眼中露出了极度伤感之色,再也不看他一眼,坚定道:“不走。”洛天初咬了咬牙道:“你既如此固执,那我也就不劝你了。”(。) 第三章 渔村高人(上) 没走多远,洛天初已开始后悔。他驻足回望了两次,希望耶律琪能改变主意,带着谷语赶上,可两次回头两次失望,后悔刚才把话说的太绝,若软语相求,也许还能说通耶律琪。 洛天初是真心想带她一起走,毕竟他们发生过一段感情,怎忍她落入金人手中。当第三次回头时,柳少卿道:“不用看了,她不会跟来的。”洛天初道:“你怎么知道?”柳少卿道:“不知你是聪明还是笨蛋,刚才她有意试你,你却又一次重伤了她的心,她会来才怪。”洛天初不解道:“她又试我什么了?”柳少卿好奇的看了看他道:“你当真不知?”洛天初摇头道:“我要知道还会让她伤心么?”柳少卿叹道:“你的聪明才智真是一点也不肯用在女人身上,真不知是该夸你还是怪你。”洛天初苦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柳少卿道:“郡主不是笨蛋,她当然清楚回城夺尸的后果,她邀你前去只是想试试你的诚意,却被你拒绝了。”洛天初道:“我就算去也是给王爷陪葬而已,又有何用。”柳少卿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不是真让你去,而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洛天初道:“那我要是答应去呢?”柳少卿道:“那她就不会去了,不但不去还会跟我们一起走。此时她已恨你入骨,就算死也不会跟你走的。”洛天初摇头叹道:“恨我入骨。。。我真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为什么女人的心眼总是这么小呢。”柳少卿道:“你见过心眼不小的女人么?” 洛天初苦笑道:“没有。对了,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柳少卿道:“这种事你必须心甘情愿才好。暗示心就不诚了,我可不想帮你骗人。”洛天初叹道:“你倒是正人君子。”柳少卿道:“至少我不撒谎。” 洛天初沉默了半响,忽然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柳少卿道:“说说看。”洛天初道:“我想让你帮我撒个慌。”柳少卿皱眉道:“对谁撒谎?”洛天初道:“雪儿。”柳少卿何等聪明,立即明白道:“你想让我隐瞒你和郡主之间的事?”洛天初点了点头。柳少卿气道:“你别太精明了,与郡主联姻泡汤就想吃回头草,你也不想想这对雪儿公平么?”洛天初道:“我非是想吃回头草,我只是为雪儿着想,要是她知道了此事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她倔强的性子可不次于郡主。” 柳少卿道:“你知道我对雪儿的心意,可惜她喜欢的是你。如果是我的话,就算请我做皇帝也不稀罕。”洛天初感慨道:“如果你能让雪儿喜欢你,我绝没有任何意见,还会诚心祝福你们。”柳少卿道:“我相信你做的出来,可惜感情之事不能勉强。只要能让她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做。”洛天初叹道:“没想到你竟痴情如此。”柳少卿道:“我答应你不主动提起此事,如果她自己发现端倪来问我真相,我也不会隐瞒,我不会骗她的。”洛天初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 柳少卿忽然叹道:“江山真的如此重要么?竟蒙蔽了那么多人的双眼,连什么是最珍贵的都分辨不清。”洛天初苦涩一笑,没有说话。他心中的压力又有谁能明白。 这三天朱雨时带领着镖车队昼伏夜行,躲过了十几次金兵的搜捕。他们所行的路线不是荒野就是密林,道路无法通车时就砍树搭桥,披荆斩棘,行进的速度甚慢,已有好几个镖师开始抱怨。 “以前办事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阳关大道。现在倒好,跟做贼似的,尽往穷山恶水里钻。” “可不是,以前咱们逢店吃茶,遇林歇脚,晚上在城内最高档的客栈饱餐一顿,赏几个大子给小二,让他带红楼的姑娘给爷们暖床。现在别说姑娘了,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 “你们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什么不对?” “咱们走的方向不是去燕京的。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什么蹊跷?” “换过的那一批箱子肯定不同寻常,不然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我猜那些金兵就是抓咱们的。” “放你娘的屁,老子又没犯法,抓咱们作甚?” “反正肯定有事。单镖头前两天突然退休,这已经很奇怪了。而大老板身边又多出了两副生面孔,好像来头不小,就连大老板都听他们的。而这么重要的人又不向咱们介绍,你说奇不奇怪!” “什么奇不奇怪!你们几个兔崽子嘟囔什么呢?”鲁宁已站在了他们身后,那几名镖师都不敢再说话了。鲁宁接着道:“晚上还要赶路,赶快抓紧睡觉,误了事可别怪老夫翻脸。”交待完后他走到一株大树之后,见到了朱雨时等人。 他们都在养精蓄锐,朱雨时就睁开了眼睛,道:“有萧岩消息了么?”鲁宁摇头道:“我和巴力克已在所有必经之路留下了独特的标记,萧总镖头只要经过定会顺着找到我们。”朱雨时道:“那他为何直到现在还不现身,莫非还没有回来。”裴子夫道:“当初约好了不管是否谈妥次日都会回来,不应该拖这么久的。”朱雨时道:“我们距葫芦口还有半天行程,我先一个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你们在这里等我消息。”裴子夫道:“胡老大为人心狠手辣,手下的村民也是亡命之徒,如果他有意为难我们,你独自前去太冒险了。” 朱雨时道:“如果不了解情况就贸然前去更加危险,再说萧岩兄弟下落不明,我必须去一探究竟。”裴子夫等人都不再说什么了,都觉得朱雨时实在很够义气,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件幸事。 朱雨时说走就走,跃起攀住了树枝,几个起跃便爬上了大树顶端,如猿猴一般在大树间兔起鹘落,消失在树冠丛中。鲁宁惊叹道:“没想到他轻功如此高明。”巴力克也惊讶的合不拢嘴,道:“原来人也能跟鸟一样飞来飞去。”李晓忽然想起了江飞燕,心想如果他仍在世,轻功又会妙绝到何等地步。 朱雨时脚尖一点树枝掠出五丈,空中变换两次身法闪过阻挡的树丛。当脚下没有落点时,便双手握住树枝借力一荡,高高斜飞出去,再一点树枝,身子团起如一个掷出的包袱,冲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他以惊人的速度离开密林。脚一落到实地,便施展出“凌霄青云步”飞驰而去。他每一步都迈的极大,每步腾跃都有两丈之远,好如御风而行。崎岖陡峭的山路如履平地,汹涌湍急的小河一跃而过,镖车要走六个时辰的路程他仅用了两个时辰就赶到了。此时站在一处山岗上望着三里外的大海。(。) 第三章 渔村高人(下) 将近黄昏,未至黄昏,太阳的颜色好如烛光般金黄,黄橙橙的阳光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流光闪动,好像无数条金色的锻带在海底浮荡。放眼望去,大海无边无垠,天连着海,海连着天,交界处是一条金色浮动的光线,耳间是海浪一**拍着礁岩的撞击声,这种大自然的声音最能碰触到内心的深处。心情愉快的人听见更加春风得意,心情恶劣的人听见更是感慨万千。朱雨时想到的却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长安家中明亮,温暖如春,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精美菜肴,何月莲斟了一杯酒,笑着叫他过来坐下。李氏笑呵呵的摇着拨浪鼓逗着襁褓中的孩子,姜奴儿闪动着灵动的大眼睛,悄悄夹了一片酱牛肉放进嘴里。多么温馨平静的画面,这是他心中最大的向往。 一阵带着潮湿咸味的海风把他从思绪中带了回来,只见距海边两里处座落着一个不大的渔村,有着两百来户人家。现在正是晚饭十分,烟囱中都冒起了袅袅青烟。 按照裴子夫的介绍,胡老大就是这座渔村的老大,因他的气力和胆子都是村中最大的,所以大家都听他的。鱼汛来时他们就是普通的渔民,家家户户都乘船出海捕鱼,胡老大也不例外,可他捕鱼的经验和技巧只是二流。可鱼汛一旦过去,胡老大就变成了老大,杀人越货,海上打劫,他的经验无人能及。他是宋人,却只打劫宋朝商船,而渔村在金国地界,谁都治不了他。他每次带领村民出海都没有空手而归,他为人大方,将战利品均分给手下,所以村民大都比较富裕,一年只做三四票买卖,已够他们吃花不尽。 朱雨时一边盘算着,一边将目光停留在码头边的那两艘大船上。每一艘都是上平如衡,下侧如刀的三桅海船,有三十丈长,十五丈宽,想必胡老大就是驾着它们出海打劫,也只有这样的大船才能进入深海,载的了那五十口箱宝箱。朱雨时从未出过海,更未驾驶过这样的大船,所以他必须得到胡老大的支持。萧岩很可能就在村子里,但他并不着急去找。这一路来他消耗了不少内力,要先养精蓄锐,等到深夜进村。 夜幕很快降临,朱雨时再次睁开眼睛时双目明亮,精力充沛。带着腥咸味的温暖海风抚在身上好如情人的手,夜里的海风更令人思归。朱雨时决定战争结束后一定要带家人来海边玩玩,甚至可以在海边建个木屋长住。可这个愿望能实现么?他不确定,确定的是若没船出海,愿望就肯定无法实现。生活有时就像闯关,闯过了最后一关就是大海沙滩,自由欢乐,但谁也不知道前面有多少关在等着自己,更不知能不能闯过,有时往往灰心丧气的倒在最后一关门前。其实大多数的‘关’都是自己给自己加上去的,就好如“亲情关”,“责任关”,逼得人不得不闯,如果能放下一切就可以直接过关,再也不被俗世所扰,但能放下的人又有几个,朱雨时就放不下,无论是为了血刀堡还是洛天初,他都义无反顾。 他展开轻功下了山岗,直奔渔村。村子到了晚上更加热闹,老人和女人拿着竹凳,牵着孩子,来到空地跟别家的聊着家长里短。孩子们嬉戏奔跑,女人们有说有笑。 男人们呢?当然在赌。村里唯一一家赌坊就是胡老大开的。一间不算太大的房间里摆放着五六张赌桌,有玩骰子的,也有推牌九的,桌旁挤满了赤着上身,流着臭汗的男人们。 朱雨时就趴在赌坊的房顶上,掀开瓦片一角向里面观看。他发现混杂的赌坊中只有一人是坐着的,就坐在角落里,旁边没有灯火,只能看清他的轮廓。那是一个瘦小的男人,双腿交叉搭在前方的矮几上,手中拿着酒杯,另一手搂着名身材姣好的少女,手掌就停放在少女的臀部上,轻轻抚摸着。看来此人就是胡老大了。 朱雨时心里生出了两个主意,一个是先擒下胡老大后再打听萧岩的消息。第二个是先找到萧岩再说。最终他选择了第二个办法,正准备跳下寻人时,忽然有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可把他吓了一大跳,好悬叫出声来,赶忙回头观看。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房脊上,笑呵呵的打量着他,他的穿着打扮像是村中渔民,从相貌上很难判断他的年龄,却无疑是位罕见的美男子,他脸型消瘦,两条细而狭长的眉毛微微挑起,英气十足。眼光清澈如阳光下的海水,就算在夜间看来也是精光闪烁,迷人的同时却也显得有些疲倦,眼角处的鱼尾纹让他看起来饱经沧桑,眼下鼻梁英挺,嘴唇圆润,像是涂了胭脂般泛着朱红之色,嘴角微微上扬,自信的同时也令人觉得和蔼可亲。 除了相貌外,朱雨时还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竟能无声无息的接近自己,刚才如要加害可谓轻而易举,可见他并无恶意。朱雨时问道:“阁下是谁?”那人并没答他,笑了笑道:“你跟我来。”只见他身子忽如一阵风般向后飘去,在空中翻腾两圈,无声无息的落在后面的房顶,站定后回身向朱雨时招了招手,然后继续向前掠去。 朱雨时虽不知他是谁,但还是跟了上去。他也不知道为何,只觉得此人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愿意相信他。那中年人见他跟来也十分欣喜,回头报以微笑。二人三纵五跃的出了渔村,沿着沙滩奔出一里后。那人忽然回头道:“我们比试一下轻功。”说罢身子立刻如飞箭般掠了出去,顷刻间已有七丈之远。朱雨时吃了一惊,也赶忙追了上去,跟他保持着十步的距离。 那人身法频变,时而翻身,时而高跃,时而旋转,时而跳左,时而纵右,时而急冲。看似毫无章法的身法竟大大提升了奔跑速度,一下子将距离拉大到二十步。朱雨大惊失色,发现他用的竟是“凌霄青云步”中最精妙的一套身法。他好奇之心大盛,斗志也被点起,他现下的轻功已不弱于江飞燕生前之时,连洛天初和柳少卿都不及他,如今遇上对手,心中也觉兴奋,用出了同样的身法,速度也瞬间提了上去。 两人都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好如两道疾风般飞掠,海滩上只留下了两行浅不可辨的脚印。一口气奔了半个时辰,他们谁也没甩掉谁,始终保持着十步距离。那人没想到朱雨时的内功也如此出色,心中稍稍惊讶。其实朱雨时已拼尽了全力,心知追他不上,只能坚持不被落下。 他忽然心中一动,发现那人奔跑的位置更靠近大海。越近海的沙土越潮湿黏稠,奔跑时的阻碍也就越大。涨潮时的海水甚至没过了那人的脚裸,原来他一直在让着自己,如果他也跑在干燥的沙滩上,只怕早已拉开了距离。他明白自己已然输了,便索性站住不跑。 那人也收住脚步,回身道:“怎么不比了?胜负还未分呢。”朱雨时指着他泥泞的鞋底,苦笑道:“多谢承让,在下已经输了。”那人已明其意,笑道:“你出道比晚我几十年,我要不给自己增加一些难度就真是欺负后辈了。”朱雨时道:“前辈轻功高明,晚辈心服口服。”那人微笑道:“你是个好孩子,江飞燕没选错徒弟。”朱雨时听他提起师傅也没有过分吃惊,因为对方既会“凌霄青云步”,那肯定和师傅有些渊源,便问道:“阁下也认识我师傅?”中年人笑道:“且止认识,熟的不能再熟了。”朱雨时道:“前辈是师傅的朋友么?”中年人大笑道:“除了朋友外,我也是他的师傅。”(。) 第四章 梁山前辈(上) 朱雨时惊讶道:“你是我师傅的师傅?那。。。那你就是我师公了?”中年人道:“这倒不错。我隐居多年,清散惯了,你师傅知我心性,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我,你不知也是正常。”朱雨时道:“晚辈明白。师傅他虽不曾提过师公名讳,却经常感念您当年的救命之恩。”那人叹道:“飞燕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家门不幸,虽学成了我的轻功绝技,却没学会我的随遇而安,最后为了失去武功而自尽,真是愚蠢至极。”朱雨时道:“原来师公也知道了。”那人道:“每两年我和他师娘都会去探望他一次,半年前我们到了长安就打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朱雨时叹道:“其实我能体会师傅当时的心情,他毕生之愿就是为家人复仇,失去了武功就等于永远失去了机会,所以他才心灰意冷,选择了消极的做法。”那人道:“要查出凶手谈何容易,这么多年过去,昔日的大宋成了南宋,国都也已易主,何况那些陈年旧案。”朱雨时道:“不过师傅临终前已知道了仇人来历,好在死得瞑目。”中年人惊讶道:“凶手是谁?”朱雨时道:“秦桧。”中年人神情一变,念道:“秦桧?可是现任左丞相的那个秦桧?”朱雨时道:“正是他。”中年人神色凝重,苦笑道:“若真是他的话,就算他没有失去武功也报不了仇。” 朱雨时道:“就算秦桧是万人之上的丞相,只要我们攻其不备也有刺杀的可能。”中年人摇头道:“几乎一点可能都没有。”朱雨时不懂道:“为什么?难道秦桧身边有高手保护?”中年人道:“有是肯定的,但这不重要,因为秦桧本身就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武功到底有多高谁也不知道。更重要的是秦桧的老婆王明华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就算两个飞燕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朱雨时大惊失色道:“世上竟有这么多的高人。可这么隐秘的事师公又如何得知?” 那人道:“这本是个秘密,但你不是外人,我就说于你听,以后真碰上秦桧也好知己知彼。”朱雨时道:“是。”中年人问道:“你应该听过倪红颜的名字吧?”朱雨时深吸了口气,道:“当然听过。”那人道:“那王明华就是倪红颜的二师妹。”朱雨时震惊道:“倪红颜竟然还有个师妹,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倪红颜就够可怕了,再加个师妹还怎么得了。”那人道:“其实倪红颜不止一个师妹,另外还有一位,她们三人的武功都在伯仲之间。后来三师妹主动退出了宫主的继承权,只剩下了倪红颜和王明华。论聪明才智和,心狠手辣王双儿尚在倪红颜之上,只是她缺少统御之才,最终由倪红颜继承衣钵。为了避免门户争斗,绣水宫令王明华和三师妹全部离开了绣水宫,并发毒誓永不回来争夺宫主之位。后来王明华嫁给了秦桧,她的武功加上秦桧的阴谋诡计你说可怕不可怕。” 朱雨时道:“确实可怕,没想到师傅的仇人如此强大。不过有机会我还是要试一试的。”那人赞道:“好,志气可嘉。”朱雨时道:“恕徒孙多嘴,前辈怎知这么多绣水宫的事?”那人笑道:“因为你的师婆就是倪红颜的三师妹。”朱雨时这才大惊失色道:“原来如此!”那人道:“如果提起她的名讳说不定你也有所耳闻,她叫李师师。” 朱雨时只觉李师师这个名字极为耳熟,仔细想了想才变色道:“莫非是昔日京都第一花魁的那个李师师!”那人点头道:“就是她。”朱雨时道:“据说京城名流一掷千金只为听她抚琴一曲,就连徽宗官家也闻名拜访,却未得青睐,碰了一鼻子灰。京城中人都在猜测不知谁能掳获她的芳心。” 那人笑道:“那些追求她的人只是为了男人的面子罢了,却不懂她的心思,更不知她在青楼的目的。”朱雨时不懂道:“什么目的?”那人反问道:“见男人最多的地方是哪里?”朱雨时想也不想道:“青楼。”那人道:“她无欲权利争斗,一直想过平凡人的生活,所以才放弃宫主衣钵,一直在青楼寻找值得托情之人。”朱雨时疑惑道:“可逛青楼的男人哪有正人君子了?师婆又怎能看得上。”那人哈哈笑道:“内人可非一般女子,她不喜欢正人君子,也不喜欢权势金钱。她看人的眼光与众不同。” 朱雨时的眼睛猛地一亮,声音因激动而轻微颤抖,道:“传。。。传说李师师最终爱上了一位梁山好汉,一起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过着神仙般快乐的日子,师公莫非。。莫非就是。。。”那人笑道:“看来你已猜出我是谁了。”朱雨时兴奋道:“谁不知李师师的情郎是闻名天下的燕小乙,浪子燕青。”那人眼中露出了一抹感伤,叹道:“梁山好汉已不复存在,哥哥们或死或隐,全都淡出江湖,而浪子也不再流浪,已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朱雨时道:“这是好事啊,晚辈实在羡慕师公。”燕青苦笑道:“传说是美好的,现实却是不同的,越想安静的生活就越有人来打扰,想避都避不开。”朱雨时吃惊道:“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招惹师公和师婆?不是自讨苦吃么。”燕青叹道:“你师婆练的‘玉女素心神功’,嫁给我后便破了功法,武功只剩下三成,不然我们也不惧那个强敌了。”朱雨时心想李师师的经历倒和前堡主夫人有些相似,都是为了心爱之人付出一切,便道:“难道师公还不足以对付那人么?”燕青道:“对付别人自是足够,可强敌却是倪红颜。” 朱雨时大惊道:“怎会是她?师婆又没去夺的她宫主之位,为何还要找你们的麻烦?”燕青道:“其实她们的关系本来不错,倪红颜也知上任宫主其实是想传衣钵于你师婆的,若非师师自动退出,现在该隐居的便是倪红颜了,所以她一直对师师心存感激。然而就在一年前倪红颜突然参破了绣水宫的神器奥秘,这才来寻我们的晦气。”朱雨时不解道:“什么神器奥秘?” 燕青道:“绣水宫的历任宫主在退位后都要将自身功力输进一个粉色的水晶球中。创出这门功法的前辈希望后辈能吸收其中的内力为己所用,继承先人的修为,从此无敌天下。可惜那位前辈穷尽毕生心力也没想出吸吸收之法,继任的宫主们便根据她留下的笔记继续尝试,历经十七代亦然没有成功。然而他们的研究并非一无所得,每一代人都留下了大量的笔记心得,为后人铺路。倪红颜的才智不一定比的上她的前辈,却是最幸运的,他根据十七代人的笔记终于研究出了一个可行之法。” 朱雨时道:“什么办法?”燕青道:“其实上任宫主已想出了吸收内力的法门,但水晶球中聚着前十六代宫主的内力,那是何等巨大的能量,强行吸收的话,人的经脉根本无法承受,只会玉石俱焚。倪红颜在一年前终于找到了安全吸收的法子,那就是找一个炉鼎。”朱雨时一头雾水道:“炉鼎?”燕青道:“炉鼎是道家丹士的术语,对于外丹道士来说炉鼎是一个器皿,鼎中放药材,炉中加柴生火,炼出来的就是丹药。对于内丹道人来说炉鼎就是人的身体,头脑为鼎,丹田为炉,练的是精气神。而对于倪红颜来说,炉鼎就是她的替身,水晶球的强大能量通过“炉鼎”后便会变得温顺平静,也就变成了她所求的“仙丹”,她再将“仙丹”吸入自己体内,收为所用,然而炉鼎却会玉石俱焚。”朱雨时道:“这和她找师公晦气有何关系?”(。) 第四章 梁山前辈(下) 燕青道:“做炉鼎之人必须也是修炼‘玉女素心功’的高手,同源同宗才能吸收内力,更必须是已婚女人,因为婚后功力散去大半,然而筋脉不损,就有足够的空间承受水晶球的能量。婚前武功越高者,所能承受的能量也就越大,倪红颜能吸收的内力也就更多,直到炉鼎殒命。” 朱雨时道:“这么说适合做炉鼎的就只有三个人了,那就是师婆,令堡主夫人和王明华。”燕青摇头道:“王明华做不成炉鼎,她虽已成婚,却从来没有失去处子之身。”朱雨时大惊道:“她和秦桧成婚数十年依旧保留着处子之身?”燕青道:“他们的结合本就是互相利用,王明华利用秦桧的权势,秦桧利用她的武功。以王明华的为人怎肯为一个男人放弃一辈子的修为?所以她和秦桧至今没有子嗣。”朱雨时道:“那就只剩下师婆和堡主夫人了。”燕青道:“静瑶带着孩子隐居后一直下落不明,倪红颜不找她因为对她也有忌讳,一是忌讳楚来客,谁都知楚来客对尤静瑶痴情一片。二是忌讳你们血刀堡的英雄豪杰,这两拨人都是倪红颜不愿招惹的。相比下你师婆就好欺负多了。”朱雨时血气上涌,愤慨道:“谁说的!她是我的师婆,我和小洛都不会坐视不管,血刀堡也不会不管。” 燕青笑道:“你们血刀堡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管我的事。洛天初现在虽名噪一时,但论辈他也只是我的徒孙,我有何脸面去求一个小辈帮忙。”朱雨时朗声道:“可我确实是你的徒孙,师公有难,做徒孙的且能袖手旁观!”燕青笑道:“我早知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才来找你帮忙。”朱雨时惊讶道:“师公早就认识我?”燕青点头道:“两年前我曾去祖龙山上探望飞燕,他对你这个收徒儿赞不绝口,那时我就知道你了。十天前倪红颜给我们递下书信,说明了要请你师婆做炉鼎一事,她虽心狠手辣,做事却光明磊落,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若能多给我一些时日准备,我便可去六和寺请武松哥哥助拳,那就不惧倪红颜了。”朱雨时道:“可六和寺距此千山万水,十天怎能赶到。” 燕青叹道:“所以我们只能背水一战,你师婆以前所练的武功为《天魔策》中的《魔器篇》。暗器使的出神入化,现今功力虽然折损,但接发暗器的手法依然高明,连倪红颜也忌惮三分。我们就隐居在临璜附近,四天前去临潢为她打造暗器,没想在城中碰上了完颜兀术和完颜昌,他们都是金国的重要人物,现身临潢必有要事。我们好奇心起便跟踪他们探个究竟,通过他们的谈话得知原来你们也在城中,而他们从耶律赢说话时的纰漏怀疑到了你们的身份,开始调兵遣将,欲对你们不利。我们便想在暗中助你们一臂之力。我们潜入王府后也同样偷听了你们的对话,这才确定你就是我的徒孙,便跟着你去了鹿马府,一直到了这里。” 朱雨时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师公也一定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了。”燕青笑道:“不就是为了辽国宝藏么,你们敢在老虎嘴里拔牙,胆子倒真不小。”朱雨时笑道:“我有位萧岩兄弟也许被胡老大困在了渔村,在对付倪红颜之前我想先把他救出来。”燕青笑道:“你猜的不错,他确实已被胡老大扣押,不过这时应该已经脱困了,你师婆亲自出手。必不落空。”朱雨时吃惊道:“师婆竟去相救萧岩了?”燕青道:“是的,救他是为了不让你有后顾之忧,能全心投入战斗。我们时间不多,必须赶在倪红颜来之前商量出对策。”朱雨时道:“倪红颜什么时候来?”燕青道:“就在今晚。”朱雨时瞪大眼睛道:“今晚?”燕青点头道:“是,我们先去和你师婆会和吧。” 两人施展轻功远离沙滩,翻过了一道土丘,又穿过一片枣林,便见到远处的山坡上有一片稀疏竹林,林间亮着一粒金豆般的灯火。朱雨时感到燕青的脚步加快了些许,星光下的那张英俊脸庞也泛起了微笑。这就是家的力量,无论浪子身在何方,总有一条线会将他们牵引回来。眼前是一座简洁的木屋,四周被打扫的平整干净,两侧的菜地里种着白菜和韭菜,木屋虚掩,灯光便从门缝中透露出来。燕青快走拉开木门,朱雨时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一盏油灯放在陈旧的木桌上,桌旁端坐着一位女子。朱雨时仅看她一眼就震惊不已,难以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惊鸿绝艳的女子,她的容颜且是人间所有,就算是九天仙女也要自愧不如。他见过许多美丽动人的女孩子,比如爱妻何月莲,姜奴儿,还有令雪儿,李清婉,耶律琪,赵嬛嬛等,每人都有独到之美,但跟眼前这女子一比就好像萤火在皓月之下,芳草在鲜花之旁,瞬间被夺了颜色。这女子不施脂粉,不带装饰,连衣服也是普通的粗布长裙。可她肌肤赛雪,莹光透亮,云发如泼墨,油亮似水,一扭头齐腰的长发瀑布般起伏波动,发丝上带着玫瑰花露般的天然清香,闻之心醉。 她的身段是那么曼妙修长,无论什么姿势都如图画般恰到好处。她本身就已诠释了完美二字,根本无须点缀。至于她的五官更是令人惊叹窒息,一颦一笑都是那么韵味十足,只有亲眼见过她的人才能深刻体会,人间词句已不足以描绘她的倾国之貌,只有月光之清美,山河之秀丽才能彰显几分。 美貌的女子最易勾人遐想,但李师师的美貌却处于一个更高的境界,她就像是一副只有男人才看得懂的完美作品,只有心灵上的震撼,脑袋中的空灵,再没心思去想别的。朱雨时也痴在那里,他虽知她就是师婆李师师,也知这样盯着人家看是件极不礼貌的事,但眼睛就是转移不开。 这般看痴的表情燕青和李师师已经司空见惯,朱雨时的反应实属正常,他们完全理解。李师师先对燕青微微一笑,才对朱雨时道:“你就是我那小徒孙吧。”她的声音清脆动人,好如远山飘来的一声悠笛。朱雨时忽然恍神道:“正。。。正是晚辈。”李师师微笑道:“首次见到你师婆也不行礼么?”朱雨时赶紧跪下道:“师公师婆在上,徒孙朱雨时有礼了。他行礼时忽然想到李师师比燕青还要年长五岁,此时年纪该在六十上下,刚才自己真是太过失态了。李师师不以为忤道:“起来吧,你要救的人我也带来了,你们认识一下吧” 朱雨时这才发现屋中原来还有一人,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垂手站在一旁。华贵的衣服上破了几个口子,英俊的脸庞略显疲倦,可一望见李师师,那张苍白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晕。朱雨时第一次见到他,道:“阁下就是萧岩了?”那年轻人忙抱拳道:“正是在下,多谢朱少侠前来相救,萧岩感激不尽。”朱雨时笑道:“你见胡老大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五章 大战红颜(上) 萧岩道:“胡老大见到我后本十分热情,称兄道弟,好酒款待,还说我的事就是他的事,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便在酒桌上提了借船送货一事。他当时满口答应,甚是好爽。我见事情办的顺利,也就安下心来吃酒,没想到胡老大故意将我灌醉后套我话语,我一时嘴快,让他知晓了这批价值连城的货物,更还是血刀堡的货。他就想趁火打劫,捞上一笔。我本打算付他三倍船钱也就是了,可他却想瓜分宝藏的一半,我急了跟他理论,他却威胁我说不答应就立刻报官。我大骂他不讲义气,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便被关了起来,让我仔细考虑他的条件。我知大家都在等我消息,心中着急却也无计可施,直到这位前辈救我出来。” 朱雨时道:“没想到胡老大这番狡猾,如果他不运货,我们就走投无路了。”燕青笑道:“对付强盗就要用强盗的法子,你师公在梁山这些年可不是白待的,此事完成后便助你料理那胡老大,保管让他服帖。”朱雨时大喜道:“能得师公相助真是再好不过了。”燕青道:“比起你要帮师公的忙,那点事简直不值一提,我们还是赶快商量下如何对付倪红颜,也请你这位朋友先行回去吧。”朱雨时应了一声,便将镖车的驻扎地告诉了萧岩,萧岩道:“好,我这就动身,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大伙么?”朱雨时微笑道:“就算有也等我回去后再说吧。”萧岩道:“那三位恩公保重,在下告辞了。”他又跪下向燕青夫妇恭敬磕了头,又偷偷瞥了一眼李师师,这才匆匆去了。 这时燕青的脸色才凝重起来,沉声道:“倪红颜的武功有多可怕不用我多说了,我们不能有丝毫的疏忽。论实力我们仍不是她的对手,只能以巧取胜。师师,你的暗器准备好了么?”李师师点头道:“一切妥当。”燕青道:“我们的计划是师师的暗器加上我的轻功牵制住倪红颜,由你给她致胜一击。” 朱雨时指着自己的鼻子,吃惊道:“我?”燕青点头道:“也只有你才有机会击败她。”朱雨时惶恐道:“晚辈武功低微,万不敢担此大任。”燕青笑道:“非是要你正面与她为敌,我知你蛊术高明,到时你用蛊在暗中对付她。我们全力给你创造机会。” 朱雨时苦着脸道:“师公有所不知,晚辈现已无蛊可用了。”燕青惊讶道:“怎么?你没带蛊出来么?”朱雨时解释道:“一年前晚辈为了对付一条巨蟒用尽了所有的蛊,兼之内人不喜毒物,所以晚辈就一直没炼新蛊。”燕青听罢颓然坐下,半响一语不发,表情略显失望。朱雨时惭愧道:“晚辈无能,让师公失望了。”燕青微笑道:“且是你的过错,只怪我计划不周。没有蛊也没关系,我们再想其他办法。”李师师幽幽叹了口气,对朱雨时道:“你走吧。”朱雨时吃惊道:“走?”李师师道:“我们全因你会用蛊才请你帮忙,现在你留下也是送死,还是快点离开吧。” 燕青也道:“你师婆说的是,我的轻功能由你发扬光大,平生之愿足矣,我们夫妇携手共赴黄泉也是善终。”朱雨时急道:“我要是这么走了,连我都会瞧不起自己!就算死也要和师公师婆一起!”李师师叹道:“血气之勇是对付不了倪红颜的,有机会活下去就绝不能求死。你是个好孩子,又是你师公的唯一传人,且能死在这里。”朱雨时道:“晚辈虽没有蛊,但饮了那巨蟒之血后功力大进,三人联手未必没有机会。”燕青道:“比试轻功时我已试过了你的底子,虽已相当不错,但比倪红颜仍然悬殊。现在我以师公的名义命令你走。” 朱雨时还想再说,燕青沉声道:“若你不走便是违抗师命!我们就算死也不会原谅你的!”朱雨时热泪盈眶,垂着头默然站在那里。燕青也是鼻子一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和你师婆在九泉下也会为你骄傲,走吧。”朱雨时一句话不说,转身夺门而出。燕青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缓缓将门关上。 朱雨时心中烦乱,脚下越跑越快,不知不觉又重回海边,驻足在沙滩上。现值深夜,飞浪拍石,海水浸没了他的鞋袜,他却一动不动。潮水退下,另一波又起,淹过了他的小腿。潮起潮落的海水犹如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一波褪去,又起一波,再负盛名的英雄也有落寞之时,顶替他们的年轻俊杰身后更有无数年轻俊杰,死后都是一捧黄土,珍惜眼前,为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可惜世上有几人是为自己而活?无休止的追求世间俗物,所以潮水才永不退去。“想的到”和“敢去做”之间虽只有一步之遥,但许多人一辈子都迈不出这一步。 朱雨时一心向往无忧的田园生活,却总被各种责任束缚着,好如带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能放下包袱的是圣人,而圣人往往是孤独的。因为他们的思想和常人格格不入,所以没有朋友,其实圣人并不喜欢孤单,只是他的身边没有自己的同类罢了。 朱雨时不是圣人,也不想去当,身上的“枷锁”更不能去挣脱。他忽然对着大海放声大叫,他也不知为何要叫,或许只想把心中的压抑倾泻出来。接着他躺在湿咸的海滩上,任海水冲刷着身体,脑中一片空白。只见漫天繁星密密麻麻的分布在夜空之上,好像无数颗放光的钻石,组成了无边无际的浩瀚银河,令人心神震撼。 他记得在十岁时常躺在母亲怀中,透过小院中的天井查着星星,听母亲讲了无数遍却仍未听够的故事,在慈祥柔和的声音中缓缓入眠。人最喜欢怀念过去和憧憬未来,难的却是活在当下。 “该不该回去相助师公师婆?”“该如何和胡老大谈判?”“若是谈判失败。镖车队又该何去何从?”这些都马上做出的决定,正望星思虑时,忽见天上的星星好像动了一下。星星是肯定不会动的,难道眼花了?仔细看时发现它确实在动。朱雨时猛地坐直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天空,这才发现原来是鸟在高空飞翔,只因飞的高,路过星星时才产生了移动的错觉。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两只鸟,海鸥是飞不了这般高的,只有鹰可以。鹰?他心中猛地一动,站起身来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这一年来他已可和蛊王鹰交流,这口哨便是召唤它们的信号,只有蛊王鹰才有反应。果见那两个黑点突然盘旋不前,似在高空打量着他。待看清朱雨时后,忽然俯冲而下,好如两道黑色闪电冲到了朱雨时上空十丈左右,振翅盘旋。(。) 第五章 大战红颜(下) 朱雨时见蛊王鹰比离开长安时又壮大了许多,不知它们怎会出现于此,莫非长久不见,特意来寻找自己么?贾师傅说这二鹰是通灵之物,看来果然如此。蛊王鹰那强健有力的翅膀有规律的在半空扇动着,隔着十丈都能感受到一扇一扇的强烈气流。朱雨时道:“两位鹰兄怎到了这里?”个头稍大的雄鹰“啾”鸣一声,朱雨时知这是问好之意,继续道:“在下遇到了一点麻烦,不知两位鹰兄可愿相助?”雄鹰又是“啾”了一声,扇动着翅膀落在两丈远的礁岩上,雌鹰也飞落过去。朱雨时知这是同意之意,心中大喜,心想这对成年的蛊王鹰可比什么蛊都厉害,师公师婆有帮手了。 二鹰的风度举止像极了君临天下的王者,如今它们已有一尺多长,雄健威武,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血红之光,墨染般的羽毛油光泽亮,可朱雨时却知它们全身都带着一触即死的剧毒,便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鹰兄可要小心一些。”两只鹰扬起脑袋扭向一边,似在表示不屑。朱雨时笑道:“鹰兄请跟我来吧。”说罢他纵身离开沙滩,回头见二鹰依旧站在礁岩上,他不确定二鹰会不会跟来,但他已决定去助师公师婆,无论蛊王鹰来不来都非去不可,当下全力疾驰而去。 正跑着忽听头顶上风声振振,二鹰已飞到了他的前面,落在一根树枝上等他。朱雨时大喜道:“多谢鹰兄相助。”二鹰每飞一阵便落下来等他,“啾啾”两声,似在嘲笑他跑的慢,朱雨时不服气,加速疾奔,却始终无法赶超。眼看快到枣林,朱雨时只好服输,放慢速度,缓缓进林,压低声音道:“就在前面了,我们悄悄过去。”二鹰像是听懂般的也放慢了速度,在较低的树枝上纵跃。出了枣林,朱雨时趴在山坡上朝疏林间望去,二鹰立于他身旁,一动不动。 木屋周围一片寂静,屋中一灯如豆,窗纸上映出两个昏暗不清的影子。影子相对而坐,就好像一对剪影,四目相望,相对无言。朱雨时在外面就感受到了师公师婆心中的平静和绵绵的情义,面对死亡也没有恐惧,只要相爱的人能在一起,生死又有何惧,心中充满了敬意。 冷风吹过,木叶沙沙,一团白影随风出现,好如夜间幽灵。不知是风吹来的她,还是她带来了风,静静伫立在木屋前,就好像一尊已存在千年的冰冷石像。从她的背影望去,她的满头秀发梳成一个高高的发髻,以木簪固定,身穿一袭白衣,身段婀娜苗条,如是二八佳人。朱雨时浑身打了个冷战,认出此人便是西夏第一高手,年过六旬的倪红颜。 木屋门忽然打开,燕青夫妇联袂走出,和她在屋前对峙。倪红颜默默打量着李师师,忽然叹了口气,感慨道:“师妹,几十年不见,你竟还是这般美。”李师师也浅笑道:“师姐何尝不是容光焕发,恭喜师姐的神功更进一层。”倪红颜道:“你若不散去功力,定比现在还要美丽。”李师师道:“女为悦己者容,没有知己,再美貌百倍也无用处。”倪红颜道:“那你是否同意信上所求。”李师师道:“师姐以为我会同意么?”倪红颜道:“本座知你不会同意,当然也做好了不同意的准备。”此时她的声音已冰冷了许多,杀气骤起。李师师也用同样冰冷的语气道:“就算我们夫妇明知一死,也要跟你死拼到底。”倪红颜道:“本以为你们会逃跑的,如此慷然赴死倒是出乎意外。”李师师道:“我们隐居的如此隐蔽都能被师姐找到,跑又有什么用。” 倪红颜道:“确实没用。但逃跑的人往往已丧失了斗志,不战就已败了,倒省了本座一桩麻烦。”李师师道:“现在呢?”倪红颜道:“现在你们背水一战,士气最旺,而本座又要生擒你,难免要费些力气。”李师师道:“师姐的武功已是天下无敌,为何仍不知足?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呢?”倪红颜道:“你我求道不同,当然不知本座的心愿。那‘晶中奥秘’是我宫十七代掌门的心血,本座幸不辱命,终于找出了破解之法,此事势在必行。”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道:“要是有其他法子,本座也不愿与你为敌,毕竟同门一场,你更是本座的贵人,若非你当年放弃了衣钵,我们现在的处境就要对换了。” 燕青微笑道:“对换不了的,我可不会娶你。”倪红颜愠道:“油舌小厮,闭上你的嘴。”燕青叹道:“阁下是个霸道的女人。据我所知男人大都不喜欢这类女人的。”倪红颜冷笑道:“谁稀罕男人喜欢了。本座平生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类白面小厮,最会招蜂引蝶,鼓弄风月,尤其是你和那令君来最不是东西,先后骗走了我宫两位最有前途的弟子。”燕青笑道:“人的感情是骗不来的,宫主一生从未爱过,当然不懂爱的伟大。”倪红颜冷笑道:“可惜你们的爱今晚却救不了你们。”燕青微笑道:“爱无处不在,死后也将长存,生死本无分别。”倪红颜道:“那好,你先去死,等师妹成为炉鼎后再让她寻你。”燕青早做好了战斗准备,衣袖无风自鼓,每根神经都处在最敏感的巅峰状态,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倪红颜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倪红颜好整以暇道:“本宫听闻燕小乙的‘弹弓指’和‘凌霄青云步’乃天下奇绝,今日正好领教。” 燕青喝道:“好,那你看着!”说着身形一晃,身子分成无数虚影,绕着倪红颜越跑越快,接着虚影化为了三道“实影”,看似在缓缓移动,但呼啸的风声却说明他正在高速疾驰着,只有速度快到极致时才能呈现出这种幻想。朱雨时终于见识到了师公的轻功绝技,简直目瞪口呆,就算白天也分辨不出人影的真假,何况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倪红颜也难以辨识,没有一击命中的把握,便一动不动,等着后发制人,因为燕青这般高速奔跑极耗内力,难以持久。果然没一会儿,只听“嗤嗤”风响,数十道指风从四面八方袭来。(。) 第六章 宗师之死(上) 燕青用出‘弹弓指’指风雨点般击向倪红颜的要害穴道。如此骤密般的攻击连倪红颜也躲闪不开。她长袖中的“坤灵带”蓦地****而出,舞将开来如一面墙般护住全身,尽皆挡下指风。燕青毫不停歇,一连打出一百七十道指风,破风声不绝于耳,上中下三盘打了个遍,可仍难伤对方分毫。 幻影忽散,燕青现出真身,额头淌下汗来,任谁这般消耗内力都吃不消。当下改变战法,以轻功辅助“弹弓指”进攻。他脚踏奇步,忽快忽慢,忽左忽右,身法令人难以捉摸。进攻也依然强劲,曲指连弹,指风不断,还夹有掌法和相扑里的招式,朱雨时看的眼花缭乱,暗赞师公武功绝妙。 然而他的攻击连沾上倪红颜的边都没有,她倒像在有意试探燕青的武功,只防不攻,举重若轻,每次坤灵带轻轻一挥便卸去了十几道指风,毫无压力。朱雨时暗为师公着急,心想师公如此聪明怎会看不出这套打法对倪红颜全无用处,为何还不变招?难道师公已山穷水尽了么?便压低声音道:“鹰兄,我们准备了。” 正在这时,忽见倪红颜猛地倒弹冲起,在空中连换了七八种身法,刚一落下再次跃起,又变换了多种身法,左手坤灵带在空中上下翻动,似在拨弄着什么,朱雨时这才发现原来是李师师出手了。她没有直接加入战群,而是在五丈外施放暗器。银针的风声极小,而且出招隐蔽,在夜间极难躲闪。唯一的缺点就是重量太轻,不能站得过远,五丈已是极限距离。燕青刚才的强攻不退也是在为爱妻制造机会。 倪红颜的左手坤灵带急抖如波,柔韧如鞭,抵住李师师的银针,右手带则厚重如山,招架着燕青的指风猛攻。两条带一静一动,一疾一缓,这已不是一心二用,左右互搏那么简单,而是将内力刚柔并济,随心所欲,身在局中的二人都露出惊骇之色,朱雨时更是震惊不已。倪红颜本可利用林中的障碍物来躲避李师师的银针,她却偏偏不用,偏要用坤灵带抵挡,仅这份自信就足够让对手丧失斗志。 三人大战了一百回合,倪红颜始终未发一招,可她已成竹在胸,知他们已是黔驴技穷,有把握在二十回合击败他们。这时李师师又撒出了一蓬银针,燕青的指风也恰巧袭到,倪红颜没再抵挡,而是侧身躲过,本厚重如山的坤灵带忽然变的灵活迅敏,刹那间缠上了燕青的胳膊,令他挣脱不开,被拉着向前跌去,正撞上了李师师的银针,翻然倒地。李师师惊呼一声冲了过去,竟像忘了倪红颜一般毫无防备,她眼中只有燕青。 她迅速查看了燕青的伤势,见他腰部扎着二十四根银针,好在自己功力大减,银针又没有扎在要害部位,这才性命无虞。李师师紧握着他的手,美眸泪光闪动。燕青强打精神,勉强笑道:“我没事,你哭什么。”李师师道:“是我亲手伤了你,怎不难过。”倪红颜缓缓上前道:“没想到你的针上竟未淬毒,本打算让你亲手杀了这小白脸的。”李师师冷哼一声道:“师姐太小瞧我了,就算是生死关头,绣水宫的弟子也不屑靠淬毒取胜。”倪红颜微微点头,淡淡道:“凭你这句话本座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除了不做炉鼎,什么要求都可以。” 李师师迟疑了一下,默默看了眼燕青。燕青也直视着她,坚决的摇了摇头。李师师知他深意,轻叹道:“我只求死后师姐将我们同葬一穴,再无其他。”倪红颜眼底升起了一团怒意,冷冷道:“还是愚蠢如此,不过本座答应你就是。这就先送你的情郎上路。”说罢杀气腾腾的走向燕青。燕青毫无惧意,微笑道:“到时劳烦宫主选一处依山傍水,风景优美之处作为我们的墓地。”倪红颜冷笑道:“这本座可没答应你们。”说着举掌朝他天灵盖拍了下去。 就在这时,忽觉背后劲风袭来,劲力虽不甚大,所攻之处却是要害穴道。她心中大怒,心想定是李师师所为,刚才真应该先封了她的穴道。可转眼瞥见李师师仍在燕青身旁,这才知偷袭者另有其人,赶忙反掌迎击,她判断出偷袭之人的功力相差自己甚远,所以并不担心。 偷袭的当然就是朱雨时,他也知绝不是倪红颜的对手,所以攻出一道指后立刻抽身后撤,隔空又打出三道指风。倪红颜在不明情况下采用守势,衣袖轻摆卸掉劲力。李师师就在她的身旁,此时见她分心,趁机掷出了一蓬银针。她的出手动作极为隐蔽,银针的破风声又微,加上角度刁钻,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命中。可倪红颜就是倪红颜,身子蓦地极速转动,飞荡的衣裙卷起一股巨大的气浪,不但弹开了朱雨时的指风,还将银针悉数卷走,毫不费力的解除了危局,接着衣袖一挥便封住了李师师的穴道。 谁料就在这时,突然有两团黑影从天而降,一左一右袭向倪红颜的头顶。她这才大吃了一惊,竟没想到还有埋伏,而且还是两只飞禽。当她警觉时已然太晚,虽躲过了左边的雌鹰,却未能躲过右边的雄鹰,脖颈处被抓了三道浅浅的血痕。大惊下坤灵带连换扫出,二鹰虽然升空极快,却仍被余劲扫中,身子在空中摘了一摘,使劲振翅才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落在一株树上,伤势不轻。 倪红颜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绿色,她察觉出有异,脸上尽是惊恐愤怒之色,在黑夜里看来好像来自阎罗殿的厉鬼冤魂。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脖颈处的伤痕,见手上沾的血竟是绿色的,顿时心如死灰,发出一声厉鬼般的尖叫。只有死亡的恐惧才能让她这样的一代宗师发出如此尖叫,叫声直透云霄,充满着绝望和不甘,四周树干颤抖,木叶飞扬。朱雨时后来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说自己是幸运的,若非距离较远,又及时捂上了耳朵,自己非成聋子不可。当时燕青强忍着伤势爬到李师师身旁将衣服撕成条状堵在耳中,然后自己才捂上了耳朵,但他的听力也因此大大下降。两只蛊王鹰也带伤远远飞走以避这要命的尖叫。 倪红颜的肤色眨眼间加深成墨绿色,好如池塘中的青苔。她睁大眼睛空洞的望着漆黑的夜空,神光渐渐暗淡,瞳孔慢慢涣散,嘴角处流下一注阴森可怖的绿血,身子缓缓倾斜,“噗通”一声摔倒于地。死就是死,就算是武学宗将,摔倒时的声音也没什么不同。 过了半响都无人说话,谁也不敢相信名满天下的倪红颜就这么轻易死了,被解开穴道的李师师心有余悸道:“她真死了么?”朱雨时仗着胆子来到尸体旁,见倪红颜的脸已绿的发黑,七窍中也流出绿血,这才点头道:“死了。”燕青骇然道:“刚才是什么鹰?竟带有如此厉害的毒性,连倪红颜都承受不住。”朱雨时道:“那是蛊王鹰,我刚才恰巧在海边遇上,这才请它们一起来此协助师公师婆。它们是我贾师傅三十年的心血,剧毒无比,碰不得也摸不得,见血更是必死无疑。贾师傅在中毒后也是立即砍掉了手臂才保全性命。” 燕青长长舒了口气,道:“原来如此,真是天助我也。倪红颜中毒后肯定也想到了壮士断腕,可她的伤口却在脖子上,砍掉脖子一样是死,所以才发出了那一声绝望的尖叫。哎,她本想令自己变得更强,谁知却因此丧命,真不值得。”李师师道:“冥冥中自有天意,好在老天眷顾,给我们送来个好徒孙,你不是已经走了么,为何还要回来?”朱雨时道:“晚辈情愿和师公师婆同生共死,绝不独生,好在运气不错,倪红颜接连化解了我们两次偷袭,却不知还有第三次偷袭,而且是来自天上的双鹰,如果双鹰无毒,或是伤在别处,都难以致她死地,可见真是天要亡她。”燕青道:“无论怎样她都是一代宗师,我们不可慢待她的尸体,找一处秀丽处葬了吧。”朱雨时道:“理该如此,不过抬尸体时要万分小心,绝不能用手碰触,只怕连她的衣服都染上了毒。” 三人在一座绿草茵茵的山丘上埋葬了倪红颜,填土堆石后摆上一块用树皮做的墓碑,上刻“绣水宫主倪红颜之墓。”此时天已放亮,三人重回木屋叙话。燕青道:“我们已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另外隐居前我想搭你的船一起出海看看风景,送你们一程。”朱雨时大喜道:“晚辈本来一直心里没底,这回有师公师婆相助,晚辈就什么都不怕了,不过还望胡老大借船才好。”燕青揉了揉耳朵道:“刚才倒不觉什么,现在一静下来耳朵就嗡嗡直震,看来是被倪红颜的那一声震伤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六章 宗师之死(下) 朱雨时关心道:“我的耳朵也是涨涨的,相信师公静养一段时日就会好的。我刚才说希望能从胡老大那里顺利借到船只”燕青笑道:“我的耳朵就算废了也没关系,用一对耳朵换得今后的太平生活,怎么都值了。借船的事你不用担心,师公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妥。”朱雨时道:“可师公你还受着伤呢。”燕青笑道:“对付一个混混这点伤还不碍事。你不用随我同去,找到你的车队后直接带他们来渔村便是。”朱雨时心想师公江湖阅历丰富,何况还有师婆在旁,定然万无一失,便答应下来。 往后的事情进行顺利,朱雨时回到驻营时萧岩已回来多时,他向大家说明了情况后便启程赶往渔村。一到渔村便见村民们正在为那两艘三桅大船做着出海的准备工作,有的系帆,有的运送淡水和食物,有的收拾船舱,还有的检查船身,忙成一团。燕青和李师师坐在两把高脚椅上,在绿荫下吃茶聊天。胡老大在燕青面前就像学生般毕恭毕敬,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凶神恶煞的脸上也堆满笑容,亲自为二人端茶倒水,唯恐伺候不周。萧岩大惑不解,他深知胡老大绝非善人,真不知燕青用了什么法子将他降的如此服帖。胡老大见到众人后也十分殷勤,跟昨晚在赌场时的架子判若两人。朱雨时终于松了口气,心想不管怎样终于可以顺利出海了。 洛天初三人赶了十多天的路,躲过了多批金兵的追捕,尽捡荒野小路行走,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他们已多天不见水源,只能在夜间接树叶上的露水解渴,洗衣洗澡是不可能了,连一向最爱干净的柳少卿也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便把这种磨难当成一种修行,安然接受,毫不抱怨。洛天初从小吃苦多了,也无所谓。可让他们担心却是赵横山的伤势。因没有足够的清水清洗伤口,此时伤口已在毒日下发炎起脓,恶臭难闻,赵横山更是高烧不退,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每次醒来时都让洛天初不要管他,洛天初哪里肯听,坚持背负着他在太阳下翻山越岭。积攒的清水大都用在了赵横山身上,他自己口干舌燥,嘴唇干裂起皮,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累的疲惫不堪。柳少卿和他轮流背负着赵横山,行进速度甚是迟缓。 这一日中午的太阳最毒,山道上没有一丝凉风,脚下的石沙被烤的滚热,洛天初****着上身从清晨走到现在,早已臭汗淋淋,皮肤被晒的通红,布鞋也被磨穿,索性光脚行走,脚掌也被磨破流血。赵横山昏迷在他的背上,脱下来的衣服系在二人腰间,防人掉落。赵横山体壮如牛,体型是洛天初的两倍,背着他好像背着一座小山,此时腰酸背痛,亦步亦趋的走着。 柳少卿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换我背了,再走你会撑不住的。”洛天初在一株大树下轻轻放下了赵横山,让他斜靠在树干上,他自己则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柳少卿也在大树下坐定,取出干布擦拭着绝情剑,相比下剑比人可要干净多了。洛天初闭着眼喃喃道:“不知还要这样走多久,再找不到水就真要渴死了。”柳少卿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走的快些。”洛天初坐起身子道:“不行,只要我尚有口气在就绝不能抛下赵大哥。”柳少卿闭目养神道:“我知道你不会的,我反正无所谓,这种磨难对于我也是种很好的修行。” 洛天初没好气道:“有命活下去才叫修行呢。”柳少卿道:“我们的身体早已到达了极限,这些天全靠意志前进,只要意志不垮,我们的身体就不会垮。只要能活着回去,我的剑术将再上一层楼。”洛天初道:“或许我们还可继续坚持,可赵兄怎么办,他的伤口已愈发恶化,再得不到治疗只怕很难撑过明天了。”柳少卿看了眼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赵横山,眼中也流露出伤感之色,道:“想要救他就必须切开伤口挖出脓液,再以清水清洗伤口,撒上刀伤药粉,用温和滋补的药汤调理,食以肉食,参汤,调养数月方能康复。”洛天初道:“现在连清水都找不到,更别提肉食参汤了,不过挖脓的利器倒是有一柄,不知庄主可愿割爱。”柳少卿沉下脸道:“我的剑可不是用来挖脓的。” 说完看了看赵横山的可怜模样,叹道:“好吧,我可以借你,但就算挖出了脓液,不洗净伤口也无济于事。况且他已两天没有吃喝,这样下去也会把他渴死。”洛天初道:“是啊,水才是最要命的,我嘴里干的就算给我一大盘牛肉也吃不下去。”柳少卿道:“我吃的下,真等快饿死时保证你连树皮也吃得下。”洛天初叹道:“可树皮却救不了赵大哥,真不行我就自己割肉喂他。”柳少卿沉默半响后道:“你为朋友不惜割肉,为情怎就如此吝啬呢?”洛天初道:“那是两码事,女人岂能和兄弟相提并论。”柳少卿摇头轻叹。 这时一丝微风吹过,忽听头顶上响起“叮当叮当”之声,两人都好奇的抬头观望,发现对面岩壁上的一棵小树上系着一黄一蓝两条风铃。洛天初眼睛一亮,手攀山壁解下风铃,跳了下来,将风铃看了又看,欢喜道:“有救了!赵大哥有救了。”柳少卿不解道:“什么意思?”洛天初解释道:“风铃是我血刀堡的三种通讯方法之一,黄色风铃代表西方,蓝色风铃代表北方,下面流苏上系着的石头代表距离,你看这黄色下系着两颗,蓝色下系着三颗,就是说在西北方五里处有我们的人接应。这风铃尚新,显然新挂上不久,说不定接应的人还在那里。” 柳少卿想了想道:“朱雨时的车队走的是海路,决计不会出现在这里。此处应该是金齐边境,距关中尚远,怎会有血刀堡的暗号?会不会是陷阱?”洛天初道:“你担心的不无道理,但赵大哥生命垂危,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探究竟。”(。) 第七章 海上暴雨(上) 洛天初三人向西北方行出五里,发现附近的草木长得十分茂盛,前方深处竟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他们精神大振,加快脚步向前赶去。行出一阵后,拨开一簇长草,便见一条溪流呈现面前。溪水清澈透底,水草嫩绿,花石斑斓,鱼群儿戏。他们嘴中干涩,喉咙冒火,恨不得立刻跳进溪里痛饮一番。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动,眼睛停留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那陌生人三十五六岁,白面微须,头戴方巾,身穿灰布长衫,像是位白面书生,正坐在树荫下的方石上悠然钓鱼。身旁的水桶中装着几尾刚钓上来青鱼,还在桶中鲜活打转。身子另一边放着个小黑匣子,却不知装的是什么。他初见二人时先惊讶了一下,随即对他们颔首示意。洛天初心想八成是他挂的风铃,也看出他没有武功,便上前询问道:“先生好雅兴,竟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钓鱼。”那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过了半响猛地一挑鱼竿,又钓上了一尾大青鱼。解下鱼钩后丢进了水桶里,这才道:“相公有所不知,再往前走便是七座村落,怎会是荒无人烟。” 洛天初道:“原来如此,在下不敢打扰先生雅兴,只是想请教先生一件事。”那人道:“相公请讲。”洛天初道:“不知凤凰尾几羽?”那人忽然怔住,赶紧扔下鱼竿,整了整衣襟,拱手施礼道:“请教青龙几行须。属下胡白,参见堡主。”洛天初双手相搀道:“胡兄不必多礼,不知胡兄怎知我们落难于此?”胡白道:“在下是公孙军师在燕京的线人,前些日得到了军师的飞鸽传书,得知堡主一行人可能会近日返回关中,金人也会追击拦截,便让我们金齐两国的线人尽皆接应。信上还说明了堡主这次可能带有大批的车队,令我们格外留意。适才见你们两人至此,还当是迷路客商,就没敢上前相认,冒昧处还望见谅。”洛天初笑道:“胡兄客气了,既是自家人那我们就稍后再谈,在下口渴难耐,先到溪中喝个痛快。”胡白笑道:“堡主请便。” 柳少卿端坐在溪水边,双手捧起水来喝了一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在品尝着一碗鱼翅汤。就算再口渴难耐,他的举止动作也始终那么高贵优雅。这时忽听“噗通”一声,洛天初飞身跳落水里,激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身,柳少卿叹了口气,继续捧水来喝。洛天初扎进水里半天后才如条大鱼般窜出水面,一甩湿漉漉的头发,大赞道:“痛快!痛快!”说罢再次钻了进去,肆意畅游着。再次跃出水面时发现柳少卿已停止喝水,便奇道:“难道你还要修行?连水都不喝了?”柳少卿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游完泳,我什么时候再喝。”洛天初笑道:“你在上游,我在下游,你喝不到我的水的。”柳少卿道:“那也不行,看着就不舒服。”洛天初哈哈笑道:“那你就再忍忍吧,我还没游够呢。” 等他上岸时见胡白正用葫瓢喂昏迷的赵横山喝水,柳少卿坐在一旁讲述着赵横山的伤情。洛天初顿觉惭愧,兴奋下竟将赵横山给忘了。喂完水后胡白打开身边的黑匣子,从中拿出一柄剪刀,剪开了赵横山受伤附近的衣服,见到一个拳头大小的脓疮时不禁皱了皱眉,先舀水冲洗了脓疮,又拿出一柄狭长的小刀,吩咐洛天初捡了些干柴,用火折子点燃后,拿小刀在火上过了数次,才开始为赵横山剜疮。每剜三刀便换一把新的小刀清洗烤火。洛天初发现他的小匣子分为两层,上层放着十几把小刀和不同种类的银针,还有棉布,纱布和绑带。下层放着制成的金疮药,止血散,解毒丸等瓶瓶罐罐。胡白先将浓汁剜除干净,清洗过后撒上了半瓶金疮药,道:“赵堂主的命是保住了,只是现在不宜包扎伤口,两个时辰后我还要为他换药,另外赵堂主身上还有其他外伤,也需慢慢打理。” 洛天初已看出他是个大夫,喜道:“太好了,没想到胡兄竟是位医匠。”胡白笑道:“堡主见笑,属下确是行医出身。”洛天初奇道:“以胡兄的行业大可生活无忧,为何放着好日子不过而跟着我们犯险?金齐两大国都以我堡为死敌呢,” 胡白将小刀一件件清洗归位,缓缓道:“正是因为我堡是金齐两国的死敌,我才愿誓死效忠。”洛天初奇道:“为什么?”胡白黯然道:“我全家皆死于金兵刀下,连我六岁的女儿也不放过!我当时只恨自己学医而不会武,若我手中握着鬼头刀而不是这手术小刀的话,我全家十一口又且能丧命于三个金兵的刀下!最后只有我逃了出来,留着这条贱命去报仇,用余生报复金国。随后我就成为了公孙军师在燕京的暗线。这几年燕京出了好几桩命案,死的人不是金人就是齐人,谁都猜不到下黑手的竟是我这个老实巴交的大夫。” 洛天初感叹道:“没想到胡兄也有这般断肠往事,都是这乱世害的祸。”胡白道:“祸皆由人起,当今天子暗弱,朝臣奸佞,文官谄媚,将士畏死,如此宋朝且不被虎狼之国惦记?且不让大宋子民寒心?可惜像堡主这样的英雄豪杰世间罕有,再多出几个何惧金国。”洛天初道:“胡兄太瞧得起在下了。”胡白道:“堡主未在民间走动,不知民间早把你奉为天下第一英雄,名气犹在湖湘杨太之上。我收到军师的飞鸽传书后心想有机会能面见堡主,激动了好几天,便在方圆百里布了我堡的风铃标记,希望堡主路过时可以看见。”洛天初笑道:“希望见面后没让胡兄失望。”胡白道:“闻名不如见面,堡主英气逼人,不拘小节,在下都是由衷之言。” 洛天初恳切道:“在下一定再接再厉,不负胡兄信任。”胡白叹道:“可惜属下不懂武艺,不然定要跟随堡主鞍前马后,对抗金国。”洛天初道:“只靠武功是无法击败金国的,我们的道路很不好走,需要各方面人才同心共济才是,胡兄的医术可以救死扶伤,在下自愧不如。若无胡兄赵大哥可就危险了。” 胡白道:“也多亏赵堂主底子扎实,换做常人绝难挺到现在。”洛天初道:“不知他何时可以康复。”胡白道:“这就不好说了,赵堂主的伤口严重恶化,常人要调理半年,赵堂主至少也要修养二三个月。”洛天初道:“如今潼关战事吃紧,在下一刻也耽搁不得,这可如何是好。”胡白道:“属下在两里外有间茅屋,专门用来驯养信鸽,清净安全,最适疗养。如果堡主信得过属下,可将赵堂主留给属下照料,你们可火速支援潼关。”洛天初大喜道:“那我就放心了,赵大哥就拜托给胡兄了。”胡白道:“属下份内之事。”洛天初道:“对了,我们走后请胡兄飞鸽传书给公孙军师,告诉他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会在五天内抵达潼关,到时将我的‘黑电’和孤鸣剑都带过去,我战时要用。”胡白道:“属下领命。” 洛天初道:“另外再请他物色一位新的暗线代替胡兄的位置。”胡白大惊道:“这是为何,属下犯错了么?”洛天初笑道:“潼关一战我方必有伤亡,关中紧缺医士,在下擅自做主请胡兄到潼关帮忙,不知是否愿意。”胡白大喜道:“荣幸之至,能为前线战士们治伤是属下莫大的光荣。”洛天初笑道:“那就好了,待赵大哥伤好后你们一起回来便是。”胡白道:“是!”洛天初道:“那我们就不逗留了,告辞。”柳少卿忽然道:“再稍等片刻,我还要去喝点水。” 告别胡白后,洛天初和柳少卿继续赶路。现在他们行进迅速,一路上施展轻功,水袋里装满了甘甜的溪水,还饶上了胡白所钓的青鱼,饿时就在林中烤鱼,精神大好。次日他们从村中购得两匹犁马,有了马儿代步更加省力,体力不支时就弃马奔跑,遇到村庄再买马赶路,毫不停歇。 朱雨时白天时还和大伙在甲板上品茶赏海。到了晚间忽然风雨降临,黑云压顶,海风呼啸,暴雨滂沱,滔天大浪如小山般摔砸在船上。胡老大率领水手们冒着暴雨抢收船帆,任船只如孤叶般在海上漂泊。所有人都在船舱暗中祈祷,希望海神爷早点平息怒气,千万不要带满船的人去见龙王。两艘船已然失散,但人们更关心的还是能否在暴雨中活命,有经验的水手都躺在吊床上,如此船身再摇晃也不至摔伤。 朱雨时第一次出海,没有经验,人在舱中东倒西歪,若不是轻功了得早摔地遍体鳞伤。真正困扰他的却是晕船,剧烈的颠簸令他把白天吃的海鱼和茶水全吐了个干净,连胆汁都快吐了出来,只觉两眼发蒙,晕头转向,难受的要命。暴风雨整整持续了一夜,他也一夜未眠,天空放白时风暴终于过去,他的船舱已是一片狼藉。他心神疲惫,倒头便睡。可还没睡沉便听见了敲门声。(。) 第七章 海上暴雨(下) 他忍着睡意打开舱门。门外站着胡老大,裴子夫和李晓,三人全是眼睛发红,显然也都一夜未眠,相比下靠海吃饭的胡老大精神最好,也没有晕船,可他一坐下就一脸凝重道:“我们必须立刻掉头回去。”朱雨时惊道:“为什么?暴风雨不是过去了么?”胡老大摇头道:“以我的经验这样的暴风雨还会持续五六天,甚至更长,我们的一根桅杆已经折断,继续航行太过冒险,如果船翻了都要葬身鱼腹。”朱雨时道:“我们不是已安然渡过一晚了么,桅杆断了可以修,但可不能回去。”胡老大急道:“我知这批货物十分贵重,但也犯不着拿命冒险啊?”朱雨时道:“我们已经航行了五天,回去要耗时多久?而且金人也一定会怀疑我们走了水路,所以回去更不安全,只能坚持到底。” 胡老大没好气道:“若不是你师公逼老子,老子才不会出海。天气好也就罢了,现在总不能让一船人陪你们送命吧。”朱雨时叹道:“我知道胡大哥为难,除了返航什么都可以商量,还请胡大哥帮我。”胡老大白了他一眼道:“我跟你又没交情,凭什么帮你?” 不知燕青何时已倚在舱门上,懒洋洋道:“可他跟我有交情,你答应我的事难道想反悔不成?”胡老大见到他立即强笑道:“小人且敢反悔,只是天不作美,我们也没有办法。”燕青道:“断掉的桅杆绑牢后仍可使用,刚才检查船身也并无损坏,所以不用回去。”胡老大道:“燕大侠的武功小人自是佩服,但海上航行还是小人的经验更足,奉劝诸位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要过了今晚想回去来不及了。”朱雨时问道:“为什么?”胡老大道:“今早我闻到了海上的风腥味,可以判定前方天气恶劣,如果进入暴风的势力范围就只能等它过去才能航行,所以要回去就要趁早。燕大侠乃千金之体,想必也不愿在这里赌命。” 燕青笑道:“我的命且是今天才开始赌的,你照办就是。”胡老大咬牙道:“你们真想送死也由着你们,可总不能拉着我们一起垫背。”燕青冷冷道:“我能活多久全由我说的算,真想让你死的话,你且能活到现在。”胡老大脸色铁青,道:“另一艘船已经失散,船老大遇上这种情况肯定也会选择掉头回去,我们以前就是这样协定的。”朱雨时道:“那艘船上有萧岩和鲁宁,不会让船掉头的。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吧。” 众人出了船舱,天空如死鱼眼睛般灰蒙,海风潮湿阴冷,胡老大的脸色也如天空般阴沉,指挥着水手们抢修桅杆,挂回风帆,搜索失船。他们每行百里便放出一支信号烟火,可到了中午仍未发现失船踪影。胡老大不住唠叨说那艘船肯定已然回航,找下去也是无功。朱雨时的信心也不禁动摇了。可就在这时,忽见远方海面上升起了一条火线,“砰”一声在空中炸裂开来。水手们狂呼拍手,终于找到了失船。 两艘船缓缓靠拢,萧岩和鲁宁都在甲板上向大家招手,船挨近后放下渡板,二人过来后对朱雨时他们道:“船老大说若中午前找不到你们就要调头回去,真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朱雨时欣喜道:“看来海神爷并非是真的要害咱们,不然且能让咱们在汪洋大海上重逢。不过今夜仍有风暴,大家都小心些。”鲁宁笑道:“海神爷发威,再怎么小心也无用,只要他老人家不收我们,就肯定可以化险为夷。”裴子夫道:“我们既能走到这一步就一定命不该绝,我也认为可以安然度过。”大家虽知这是安慰之言,但心情都有所好转,有时信念比勇气更能克服恐惧。 申时刚至天色便暗淡下来,空中飘来了零星小雨,海风急吹,波涛汹涌,船身也开始摇晃起来。水手们扯下风帆后便躲进了船舱。风骤然加大,二船在滚滚的海波上跌宕起伏,有了昨夜的经历,大家都早早的躺上吊床,疲倦的朱雨时还在狂风暴雨中睡了三个时辰。 胡老大所料不错,暴风雨又连续进行了两天,天上阴云整日不散,没有丝毫放晴的征兆。好在两艘船没有走散,只是航行速度甚是缓慢,几乎停滞不前。所有人都感到身心疲惫,人累以后心情都不会太好,然后就开始抱怨,可当一群人都开始抱怨时气氛就不对头了。镖师和趟子手们都纷纷嚷着走陆路,胡老大更是带着全体水手罢工,一个个像死鱼般躺在甲板上睡觉。 朱雨时好言劝说了几次都无人理睬,燕青虽可威胁胡老大,却不能威胁的镖局里的镖师,而那些养尊处优的镖师大爷们比水手们闹的更凶,以前出镖一向风风光光,哪遭受过这罪,若不是裴子夫和萧岩在船上坐镇,只怕早将气撒在了朱雨时身上。 局面愈发不受掌控,一船的怨声载道,又打骂不得。朱雨时一筹莫展,问李晓道:“该如何是好?”李晓也是眼圈发黑,没休息好,皱眉道:“我也不知道,朱兄不妨想想如果堡主在此他会怎么做。”朱雨时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我们去下面搬一箱金子上来。”两人这就来到舱底,将一箱装满金条的箱子搬上甲板。朱雨时提气高喊道:“两船的兄弟们都静一静,听我一言!”他这一声用足了内力,声音立刻压过了所有人,两船上的人们都起身向他望去。朱雨时继续高声道:“我知道这几天大家辛苦了,不过我们不能停下,仍要继续前进。暴风雨总有过去的时候,我恳请大家坚持到底!”有个半躺在甲板上的中年水手冷笑道:“我们在海上漂泊了半辈子,何时该进,何时该退,且用你一个娃子指手画脚。”朱雨时向他拱了拱手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那人白了他一眼道:“洪大全,你还想打我咋地?”朱雨时道:“洪大哥误会了。在下确实是第一次出海,不敢教你们如何去做,但如果你们不振作起来,且不耽误往后的行程?”洪大全哈哈笑道:“还行程个屁。我们现在进退不能,全是拜你所赐,只能坐等风暴过去,那时就是我们返航之日。”朱雨时道:“我们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天,且能轻言放弃。”洪大全骂道:“你懂个屁,第一天的风暴便是海神爷对我们的警告,你们一意孤行才让我们陷入这般境地,这是海神爷对我们的惩罚!必须回去!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两船水手齐声起哄道:“是!”声音中也夹杂着若干镖师,都被裴子夫和萧岩狠狠瞪了几眼。朱雨时叹道:“我知大家都心中不满,但请大家先看看这个!”说罢打开了宝箱。(。) 第八章 大道封锁(上) 丝线般的雨水一根根的落在黄橙橙的金子上。所有水手镖师都张口结舌的凑上去围观,另一艘船上的人也都伸颈张望。没有人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就算见过也是在梦中。一切抱怨声顿止,满船人鸦雀无声。 朱雨时将一根金条捏在指间,举起来展示给众人观看。众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手指而抬高,直直的望着那根金条。朱雨时道:“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没有人说话,只有傻子才不知道这是什么。朱雨时接着道:“乱世中只有金子才是永久保值的,这样一根金条已足够买房置地,洪兄,它是你的了。”说着将金条扔给了洪大全。人群中一阵骚动,都望向了洪大全。洪大全接过金条后在手中掂了掂,又用牙咬了两下,激动叫道“真是金子,十足真金,这是赏给小人的么?”朱雨时又拿出了两根金条,亲自交于他手,道:“暴雨三天,都辛苦了,这三根是你的补偿。”洪大全当了一辈子渔民,连银子都没见过几次,一下得到了三根金条如何不喜,不住价的称谢。 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有两名水手上去就抢金条。朱雨时已先一步捉住了他们的手腕,两人痛叫一声,蹲到了地上。朱雨时笑呵呵的松开手道:“一人三根,人人有份。我来分,却不许抢,明白么?”两名水手一脸惧怕的点了点头。朱雨时取出六根金条分与他们后朗声道:“暴风雨已经历了三天,所以每人先发三根金条,以后暴风雨每持续一天,便多发一根金条,直到结束,大家说好不好!”两船人同声喝彩道:“好!太好了。”朱雨时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大家必须听我的指挥。凡是同意这一点的便来排队领金。” 没有人不同意,甲板上一时间你推我拥,乱作一团。朱雨时道:“金子有的是,大家别挤。乱挤的人不发金子。”他的话就好像圣旨,所有人都不挤了,自觉的排起队来。另一艘船上的水手和镖师们也搭起浮桥前来排队。领到金条的人无不兴高采烈,仍在排队都在焦急紧张,生怕金条发完。朱雨时见下一个来领的竟是胡老大,诧异了一下打趣道:“胡大哥领了金条可就别再为难我了。”胡老大打着哈哈道:“不敢不敢,朱兄如此慷慨,在下佩服。” 朱雨时笑了笑,拿出五根金条于他,道:“你是老大,多给你两根,请管好你的弟兄,别再撂挑子了。”胡老大喜道:“那是当然,好说好说。”朱雨时给萧岩和鲁宁也发了五根金条,裴子夫和李晓却执意不要。待所有人发完,箱中金条仍有一小半。 暴风雨又接连两天方才结束,朱雨时每天给大家发放金条。水手们和镖师都感恩戴德,再无人提返航之事。风暴终于过去,这一日阳光灿烂,和风送暖,碧海连天,海天一色,大家精神振奋,心情大好,扬起风帆乘风,几位头领坐在甲板上吃着新捞上的海鱼,喝着渔村酿的米酒,笑声连连,关系又密切了许多。 洛天初和柳少卿进入了河南境内,沿着黄河向西而行。洛天初知朱雨时的船必要经过这里,便先顺道查看一番。黄河水赤黄不清,绵绵悠长,河床宽阔,水面平静。黄昏夕阳下,河面金光闪闪,渔舟荡漾,令人心神向往。洛天初向岸边的老渔民买了三尾鲤鱼,聊天中得知齐国为了扩军从齐鲁两地抽调壮丁,凡十五岁以上,五十五以下的男丁都必须无偿服役三年。这道命令一下,两地壮丁都纷纷逃往他地,留下的尽是些老弱孩童。河间万顷良田无人开垦,化作荒原。齐国粮食因此而短缺,便又增加百姓赋税,一时间民不聊生,各地多有起义造反者。更多的百姓举家迁移,前往关中或南方避难。黄河流域的百姓们还稍好一些,他们世代渔民,尚有鱼可吃。 这老渔民的两个儿子都被强征入伍,大儿子在襄阳一役中被岳飞指挥的宋军所杀,二儿子才入伍不久,却已被调去攻打潼关,生死不明。洛天初问道:“老人家是希望金兵赢还是关中的义军赢。”老渔民笑了笑道:“我只希望俺娃活着。管他娘的谁输谁赢。”洛天初微叹一声,点头称是。老渔民叹道:“关中的那个洛小子也不容易,只要俺娃儿无事,我倒希望洛小子赢,替咱们宋人长长脸。”洛天初笑道:“那洛小子能赢的,也希望你的娃儿平安回家。”老渔民道:“借小兄弟吉言,希望如此。看两位赶路的方向,莫非也要去关中?”洛天初道:“是的。”老渔民道:“两位相公像是善人,老朽劝二位不要再往前走了。”洛天初奇道:“为什么?”老渔民道:“前几日来了一位金国的什么皇子,调动军队封锁了所有通往关中的道路,一律行人皆不放行,还将人扣押起来施以酷刑。” 洛天初皱眉道:“酷刑?”老渔民打了个冷战,显得十分害怕道:“是啊,真的残酷之极,老夫想想都怕。”洛天初追问道:“是什么刑法?为什么要对无辜的行人用刑。”老渔民摇动着他的花白的头发,道:“谁知道呢,金人就是一群畜生,连妇女儿童也不放过,哎,老朽真不忍再说了。”洛天初道:“老人家但说无妨。”老渔民叹息道:“削面。”洛天初不解道:“什么是削面?”老渔民道:“就是用刀割掉人的脸皮,你说吓人不吓人!”洛天初只觉汗毛根根竖起,道:“连妇女小孩的脸皮都割?”老渔民拭了拭眼泪道:“可不是么,太残忍了。” 洛天初的脑袋一阵发蒙,他顿时明了白金人使用这种刑法的原因,定是怕自己又化妆成别人蒙混过关,便干脆将人的面皮都割下检查,宁可错杀也不错过,但为何又要伤害妇女和孩童?也许只是金兵自娱自乐罢了,这位皇子肯定就是完颜兀术,也只有他才做得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他必是一路追来找追不到己方,便干脆在必经之路上拦截,守株待兔。老渔民看着他愤怒的神色,叹道:“相公生气也是无用,还是尽早离开为好,这附近无山无林,无路绕道,河道也被封锁,舟船难行,只能顺原路回去了。”洛天初大惊道:“河道也被封锁了?”老渔民道:“不知金兵抽了哪门子风,用一条巨链拦在上游,所有船只皆不能过,还专门搜查大船。”洛天初头上冒出冷汗,心想肯定是金人猜到运宝走的是水道,要是黄河被封,朱雨时的船队又该如何经过? 两人告别了老渔夫,继续向西而行。一路来洛天初愁眉不展,站住了脚步,道:“不行,我要去看看那条铁锁,不然小朱他们要吃大亏的。”柳少卿道:“潼关已距此不远,现在战事吃紧,你不能耽搁。就由我来相助朱雨时。”洛天初惊讶道:“柳兄想怎么干?”柳少卿道:“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操心了。”洛天初知柳少卿一诺千金,却从不轻易许诺,也不会为了别人的事许诺,可见他确实已把自己当成了朋友,称谢已是多余,便点了点头,道:“烦劳柳兄了,请多保重”。柳少卿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柳少卿沿河向上游走去,十里过后便见到了那条横在河面上的铁链,足有碗口粗细,两端深嵌在石壁当中。十五艘小型战船一字排开,就算有船突破了铁链也休想逃过战船的追击。码头边还停着五六艘倒霉的宋朝商船,金兵正从船上卸下一箱箱的货物,显然要据为己有。二三十名宋人客商抱着脑袋,大汗淋淋的跪在地上,连头不敢抬,身边已横卧着几具尸首,都是他们的熟人。 岸上建有一座金国大营,最大的帐篷上插着一根青龙牙旗,里面住着的肯定就是完颜兀术,看来只能再挟持他一次才能胁迫金军拆掉锁链,困难的是完颜昌在旁护驾,只能等到晚上入寝时动手。 打定主意后,柳少卿便跳上了一株大树,靠着树枝睡着了。他们这些人的心理素质都是极好,就算要发生天大的事也能安然入睡。当他醒来时天色已黑,将绝情剑负于身后,来到距码头还有一里的河边上。他不爱游泳,不喜欢把衣服弄湿,更不喜欢穿着湿衣,可他生长在蓬莱岛上,水性极佳,纵身跳入黄河,潜到深处后迎着逆流向前游去。他中途没换一口气的游到了码头甲板下,缓缓浮出水面。眼睛机警的扫视四周,确定安全后才轻轻地爬上码头,出水声被奔腾的黄河水掩盖,背对他的宋朝商人毫无察觉。柳少卿无声无息的蹲在一个商人后面,谁都没有注意他的存在。(。) 第八章 大道封锁(下) 柳少卿忽然低声道:“都不要出声,我是来救你们的。”那群商人全身都是一颤,小心翼翼的向他看去,有个胆子稍大的年轻人低声道:“你是谁?”柳少卿道:“别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们想不想活命。”所有人在黑暗中一起点头。那年轻人道:“我们手脚都被绳子捆住,跑不了的。”柳少卿凑近他身子,两手轻轻一扯,麻绳便断了,道:“你们会不会游泳?”所有人全都点头,在黄河上跑生意的人没有不会游泳的。柳少卿道:“待我把你们的绳子都扯断后,所有人一起跳入黄河逃命,在黑夜中战船也寻不到你们,明白么?”所有人又一起点头,在黄河中游泳的风险虽然也不小,但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要强。 一个上了年纪的商人道:“多谢少侠相助。顺丰号的人入水后自行逃命,在南阳商会会和。”另一名老者道:“鸿翔行会的也自行返回总部。不知少侠尊姓大名,将来也好给我们一个报恩的机会。”柳少卿道:“闲话少说,我现在给你们解绳子。” 不一会儿二三十人的绳子全被解开,柳少卿低声道:“现在就走!”商人们纷纷应是,都说道:“少侠保重!”随后接二连三的跳入水中。几十人入水的声音当然不小,立刻惊动了寨门前的守兵,呼喝着冲出码头查看,并招呼着战船帮忙拿人。柳少卿就趁这个机会潜入了营寨,躲在一座兵营后观察着黄帐中的动静。 这时帐帘挑起,当先走出的正是完颜兀术,完颜昌随后跟出。完颜兀术以女真话发问道:“何事慌乱?”守兵道:“好像是那些宋朝商人跳水跑了,萧千夫长已带人去查看了。”完颜兀术责骂道:“跑几个宋商有何大惊小怪的!再大呼小叫,扰乱军心,军法从事。”守兵诺诺应是。完颜昌道:“那些宋商的手脚都用麻绳捆得结实,谁为他们解得绳子?还是一起逃走的,倒像是受人唆使。”完颜兀术起疑道:“会不会是关中那群狗贼救了他们?” 完颜昌思索道:“潼关正在打仗,只怕他们没有这闲工夫,说不定是隐士游侠之类的人物所为,我们不妨也去查看一下。”完颜兀术应是。亲自带着士兵赶往码头,黄帐两旁已无人把守,柳少人如飞箭般冲进黄帐,帐帘“嗖”的飘起又落下,人已在帐中。 黄帐正中是一几长案,案上摆放着一张地图,数卷兵书,一坛美酒,一盘牛肉和一盏铜狼五托油灯,案下铺着宽大的草席,上放着两个蒲团,后方挂着虎皮,刀剑和强弓。左首边安置着一张草榻。看了一圈也找不到藏身之地。这时帐外脚步声起,完颜兀术他们去而复返,只听他道:“宋人的水性怎么那么好,跳进河里就跟鱼一样找不到了。”完颜昌道:“南人多擅水,这点我们远不能及。若想灭宋就必须打造一支精锐水师。”完颜兀术道:“叔父说的极是,还请进帐详谈。” 完颜昌道:“时候不早了,往后几天很可能会有关中群贼出没,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完颜兀术道:“是,也请叔父早些歇息。”完颜昌道:“殿下金安,老夫告退。”待他走后完颜兀术没有马上进帐,而是吩咐金兵道:“今天掳获的女子中有个叫慧云的妇人,把她带来,杀了她男人。” 吩咐完后他甩帘进帐。柳少卿的藏身处就在他进门右首的黑暗角落。黄帐很大,有些死角灯火难以照到,柳少卿屏气凝神,并不着急下手。完颜兀术心念即将到来的美妇,全没想到有人虎眈在旁,自斟自饮了一大碗酒,用桌上的匕首扎起一块牛肉放入嘴里。这时听见帐外传来女子的啼哭声,金兵禀告道:“启禀殿下,妇人已到。”完颜兀术边吃边含糊不清道:“带进来。”两名金兵押着头发凌乱的慧云走了进来,她二十四五岁,身穿蓝布碎花的衣裙,面皮白净,五官清秀,****高耸,屁股挺翘,小腰不盈一握,确是位难得的美人,难怪令完颜兀术动了色心。 慧云满脸泪痕,双臂抱肩,身子颤抖不已。完颜兀术示意金兵退下后,从长案后走出,笑呵呵道:“好生伺候本王,明日就放你走,还有银两奉送。”慧云瞪着他道:“就是你让他们杀了我夫君么。”完颜兀术笑道:“不错,你该感谢我才是。”慧云怒道:“感谢你?”完颜兀术道:“是的。丈夫死后你就成了寡妇,再和本王欢好就不算对不起他,你的良心也不会过意不去。”慧云怒道:“胡扯!你是我的杀夫仇人,我跟你拼了。”说着上前就要撕扯。完颜兀术一耳光将她打翻于地,冷冷道:“臭****非要这样才听话么。你那死鬼老公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且能满足你这个****。”慧云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盯着他道:“夫君已死,我绝不独生。”说罢便要咬舌自尽。完颜兀术快步上前捏住了她的嘴,冷笑道:“寻死也不是现在。本王尽兴后你爱怎么死就怎么死。”说完抓起她的头发扯到了塌上,脱掉上衣大笑道:“臭****,这就让你知道本王的好处。” 正当他上床之际,忽觉肩膀一凉,瞥眼一看是柄泛着幽兰之光的剑锋。完颜兀术立刻从发情的公牛变回了临危不乱的的野兽,平声道:“这位朋友,有话好说。”柳少卿轻笑了一声。完颜兀术惊讶道:“你是洛天初的朋友?”柳少卿默认。完颜兀术道:“是柳庄主么?”柳少卿道:“你何不转过身来看看。”完颜兀术举着双手,顺着刀锋缓缓转身,看到柳少卿后竟微微一笑,道:“才分别不久庄主就清减了,看来这一路遭了不少罪吧。”柳少卿道:“全拜阁下所赐,在下现在还饥肠辘辘,正要向你讨些吃的。”完颜兀术笑道:“那就好说了,只要庄主放下宝剑,本王不但不为难你,还会请你吃饱喝足,奉上路费健马送君上路,绝不食言。”(。) 第九章 拦截军报(上) 柳少卿淡淡道:“少罗嗦,叫你的士兵进来。”完颜兀术喝道:“来人!”话音刚落便有四名金兵走了进来,见状大吃一惊,纷纷拔出兵器,怒声呵斥。柳少卿道:“去把完颜昌找来。”完颜兀术以女真语命令道:“去把叔父请来。”一名金兵收刀匆匆去了。 不一会儿完颜昌急匆匆带着亲卫冲进帐篷,他让手下不要轻举妄动,盯着柳少卿道:“柳庄主这是何意!”柳少卿道:“在王府时洛天初对你提过三个条件,现在我也有三个条件,但不许讨价还价,只要说一个‘不’字,我就杀了他。”完颜昌心知这次情形跟上次不同,柳少卿孤身一人,随时可以杀人逃跑,自己没有威胁他的本钱,只能同意道:“请讲。”柳少卿道:“第一,将你们抓的人统统放了。”完颜昌道:“没问题,老夫这就放人。”柳少卿道:“我要亲眼看见才行。”完颜昌道:“到外面来,我让你看。” 完颜昌带着金兵先行退出帐内,柳少卿架着完颜兀术随后,后面跟着慧云。外面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不一会儿人群向两侧分开,放五六十个宋人跑了过来,他们见了柳少卿连忙拜倒称谢,感激救命之恩。柳少卿道:“此地不宜久留,诸位免礼快走。”宋人走后,柳少卿看了眼身边的慧云道:“你怎么不走?”慧云指着完颜兀术,嘶声道:“这厮杀我夫君,奴家要杀他报仇。”柳少卿叹了口气道:“你现在还不能杀他。我还要用他和金人周旋,你不走只会拖累于我。”慧云跪在他脚边磕了三个响头,道:“既然小女子无法报仇,那便殉夫以表贞节,恩公之恩只能来世再报了。”柳少卿苦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话音刚落,慧云便一头撞在了树上,鲜血崩流,尸体缓缓滑下。完颜兀术叹息道:“可惜啊,这么好的尤物。”柳少卿道:“你闭嘴!”完颜昌道:“说第二个条件吧。”柳少卿道:“卸掉河上的铁链,遣走所有战船。”完颜昌心神一动,道:“看来你们果然是从水路运送宝藏。”柳少卿道:“照做!”完颜昌闷哼一声,命令手下前去执行。 柳少卿押着完颜兀术来到河边,亲眼看到金兵卸掉铁链,任其沉落河底。所有战船也全部驶回,泊在了码头。柳少卿让把这些战船全部凿沉。完颜昌皱眉道:“这是第三个条件么?”柳少卿想了想道:“仍是第二个。”完颜昌沉下脸道:“柳庄主乃武林名士,怎么也学市井之徒逞口舌之能?太**份了吧。”柳少卿道:“为了朋友就算失了身份又如何?”完颜昌哈哈笑道:“心比天高的柳庄主竟会为了朋友甘冒大险,传到江湖上别人一定不信。”柳少卿冷笑道:“不信的人都是没有朋友的人,我可怜你这辈子都不懂朋友二字。”完颜昌似笑非笑道:“看在柳庄主无耻耍赖的份上,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来人,把船凿了。” 这是一批金国新造的战船,听着铁锤和巨钉在船身上敲击的声音,完颜昌也大觉可惜,转过头对柳少卿道:“现在阁下满意了么?最后的条件又是什么。”柳少卿指着宋人的商船道:“我想请四皇子到船上吃几杯酒,等我朋友的船到来以后,我就放人。”完颜昌道:“如果你的朋友一天不来,你就一天不放四皇子?”柳少卿道:“正是,所以你最好保证我朋友的安全,沿途不可为难。若他们永远不来,那你也就永远别想再见你们的殿下。”完颜昌的脸色铁青,却拿他没有办法。柳少卿道:“将我们的船驶到黄河中心下锚,除了一日三餐的供应,不许有人接近,敢耍花样,后果自负。” 暴风雨过后海上连续几天晴空万里,波澜不惊。两艘大船平稳行驶,水手和镖客们却略显沮丧,暴风雨的结束也意味着金条的结束,然而五根金条已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已足够他们享用下半辈子,现在只望早早结束旅程,拿到属于自己的三倍佣金后,就可以带着老婆孩子卸甲归田了。 朱雨时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立于甲板,手扶船舷,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温柔海风。几只海鸥绕着桅杆嬉戏,胡老大走过来说这些海鸥生长在附近的孤岛,有些岛上藏有神人,住在世外桃源,吃一种只有岛上才有的神奇果子,可以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甚至连岛上的动物都是灵物。朱雨时以为胡老大吹牛,胡老大却一本正经道:“有一次海上起了大雾,我的船迷失了航向,恰巧遇见一座岛屿,便在岛上休整过夜。大家上岸后都在岸边休息,我因馋嘴便想去打几只野味,就独自一人进了深林。我在林中转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只白兔,大喜下就追了下去。那白兔甚是机灵,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逮它不住,就好像能洞悉我的心思。后来我只能放弃,却不料林间大雾弥漫,已找不到回去之路。可更让我吃惊的是那只白兔竟然还在等着我,就好像要为我带路一样。我好奇心起,便跟着它走了下去。就那么在林间穿行了一阵,前方的景象令我吃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朱雨时好奇道:“你看到了什么?”胡老大说:“一大片庄园,数十户人家,芳草满地,桃树成林,小桥流水,稻田如海,阡陌纵横,难以想象孤岛上竟会有如此美丽的世外桃源。有对俊俏男女出现在林荫小道上,穿着华美,谈吐优雅,那只小白兔在他们脚下停住,被那女子抱起抚摸着。男子则向我走来,询问了我的名字和来由,我一一如实说了。那男子说在这里的皆是勘破红尘的人间散仙,他们在岛上设有仙法,凡人找不到入口,若非白兔引路我也寻此不着。岛上生有仙果,每年吃上一颗便可青春永驻,所以岛上的人全是二十岁左右的俊男美女。我恳求他收留我,那少年说我红尘之根未绝,虽是有缘人,却无份留下,便请我离开。我正要再求,那少年一挥袖子便刮起了大风,吹得我方向难辨。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又回到了追逐白兔的地方。” 朱雨时听得入迷,追问道:“后来呢?”胡老大道:“后来我就回到海边睡了一夜,次日雾散后就开船离开了。”朱雨时道:“你没有再回去找么?”胡老大摇头道:“没有,就算回去也找不到那个地方。再说仙人不愿留我,去也没用。”朱雨时道:“那个岛在什么地方你还记得么?”胡老大道:“只在雾中见过一次,从此再没碰见。” 朱雨时叹了口气,也觉惋惜。洪大全正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嬉笑道:“小相公休听我们老大胡说,那是他瞎编的,见谁都说,我都听了不下百次了。”胡老大怒道:“你知道个屁!老子说的都是真的。”洪大全敷衍道:“是是是,都是真的,都是真的。”胡老大道:“你小子又想挨揍咋地。”洪大全装着害怕逃跑,笑嘻嘻道:“牛皮被拆穿,恼羞成怒喽。”胡老大道:“老小子站住,看我不整治你。” 朱雨时全没在意两人打闹,仍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心知这故事绝不是胡老大编的,因为他没有那种想象力,或许是道听途说,把主人公换成了自己,也或许是亲身经历,也许那地方真的存在呢?不知若换成自己,月莲和奴儿,不知那些仙人肯否收纳。(。) 第九章 拦截军报(下) 宋朝商船相当豪华,因为商船代表着商会的脸面,就算生意再艰难也不能丢了颜面。柳少卿所住的客舱舒适整洁,柔软的大床对于长途跋涉的他来说再适用不过,完颜兀术就没那么舒服了,柳少卿休息时就封住他的穴道扔在床底。若完颜昌尝试来犯,他可直接用绝情剑刺透船板,杀死下面的完颜兀术。 跟他预料的一样,完颜昌没敢拿兀术的性命冒险。每日三餐由当地名厨亲自掌勺,再让两名士兵划着小舟来到河心,将饭菜放到商船后离开。饭菜分为两份,柳少卿吃完自己的一份后再解开完颜兀术的穴道,监视他进食。有一次吃完后他向柳少卿道谢。柳少卿好笑道:“我胁你为质。为何还要谢我。”完颜兀术道:“若换成了洛天初,他只会给我维持生命的食物,绝不会让我吃这么多。”柳少卿道:“为什么?”完颜兀术道:“如果把我饿的没力气了,就算有机会也跑不了,那小子的手段并不逊于我。” 柳少卿淡淡道:“我只知道就算你有力气也跑不掉。”完颜兀术微笑道:“你倒有自信。”柳少卿道:“跟自信无关,只是我从你身上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完颜兀术“哦?”了一声,等着他说下去。柳少卿道:“我发现你始终远离船边,便故意试探了你几次,却见你根本没有逃跑之意,所以我料你并不会水,而且还怕水,对么?”完颜兀术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已然默认。柳少卿道:“所以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只要完颜昌不耍花样,你就不会出事。” 完颜兀术道:“事后你真会放了我么?”柳少卿轻轻一笑,不屑回答。完颜兀术道:“本王奇怪的是阁下怎会和洛天初之流为伍,阁下出身名门世家,洛天初却是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粗人,你们怎能聊得来。”柳少卿沉思半响,缓缓道:“越是出身名门就越是孤独,其实我最羡慕的就是洛天初。”完颜兀术不解道:“你羡慕他什么?”柳少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道:“我学识字的第一本书便是家训,早晚两次背诵,整日无休止的练剑,言行和思想皆被教条束缚,感觉自己只是练剑的工具,而剑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但剑毕竟只是冰冷的剑,不是有血有肉人。我若不离开山庄只怕永远无法理解‘情感’二字的含义。每个人都需要情感,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它们的价值甚至比剑还要重要。我羡慕洛天初是因为他的行为和情感是自由的,吃饭喝水不必遵守礼仪,大可狼吞虎咽。高兴时纵声大笑,不必担心是否露齿,是否姿态不雅。而这都是我做不到的。” 完颜兀术点头道:“那你何不挣脱束缚,也活的自由自在呢?”柳少卿苦笑道:“责任。洛天初有责任,我也有。剑气山庄的子弟且能被外人看轻。”完颜兀术道:“本王明白了。而不明白却是为何要对我说这番话?这种心里话本不应该对我这个敌人倾诉的。”柳少卿微笑道:“因为你对我无关紧要。” 洛天初藏在路旁大树冠上,望着下方道上的齐国粮车徐徐经过。道路上上烟尘滚滚,车轮转动声吱吱作响,这批粮草少说也有五万石。洛天初心里直痒痒,只可惜孤身一人,难以劫粮。洛天初不知如今战况,心里着急,平时他定会想方设法给齐兵制造麻烦,如今他心思都在潼关,没功夫闲耗,便避开大路,绕到齐军前方,再复回大路前进。 疾驰了三个时辰也觉乏累,忽见迎面飞马驰来一人,那骑士头顶光秃,脑袋两侧留着四缕辫发,标准的金人模样。他身穿金军服饰,腰系马刀,斜跨着牛皮小袋,袋子皮质油亮,扎口紧密,似放着重要之物。 金国骑士见到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停下之意,下意识的摸了摸皮包。洛天初正愁没马儿代步,如今连买马的钱都可以省了,纵身跃起抓住他的衣领,揪下马来。洛天初牵住马儿的缰绳,摸着鬃毛道:“马儿莫惊,马儿莫惊。”那金兵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用女真语怒骂不止。洛天初都听得懂,不想和他纠缠,正打算上马离去,忽见那牛皮小包被他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无比宝贵,心中一动,想到这条大路贯通宋齐金三国,他莫非是前往金国报信的信使?他从潼关方向而来,莫非带有前线的军情。便走上前指着皮包,用女真话道:“这个给我看看。”那金兵惊惧道:“你好大胆子!不要命了。”洛天初夹手抢过皮包,一脚将他踹开。见皮包封口用缜密的针脚缝合,便撕开取出一件如信笺似得薄薄物事,外面用防水的黄绸裹的严严实实,揭开黄绸,里面的信封上写着几行女真大字,他认得“战斗”“概要”“皇帝陛下”等词,心想果然是前线战报,撕开印泥,取出信纸观看。 金人写信不像宋人开头总要先写几段歌功颂德,华而不实的废话,信中内容精简,却充分描述了前线战况。 洛天初大概看懂了这是一封“前线评估”,为的是让金国皇帝掌握具体战况,大致内容如下“臣完颜粘罕敬奏大金国郎主陛下:臣谨奉命剿灭关中反贼。大军组成由我女真精锐三万,渤海,辽,宋签军五万,齐国盟军两万。粮草由齐国供应,足可维持半年。潼关贼军约有三万,乃贼精锐之众,贼将陆飞不乏谋略,武艺精湛,副将数人也非泛泛。臣主力大军在黄河以北扎寨七座,按‘七环阵’排列,隔岸遥见潼关北大门。臣命军士沿岸建有八座碉堡,高与关齐,可窥关内全貌,监视调兵动向。四月二十三夜,臣令韩常率本部签军两万强渡蒲坂津渡口,渡河中遇到贼军小股骚扰,无关痛痒。现韩常已在潼关西坡外扎寨,与我大军互为犄角。韩常大军日夜砍伐树林,清除山石,建造防御。臣的主力大军亦砍树制筏,将数千木筏相连铺于黄河水面,犹如大道,车马可行,万人同过,黄河天堑弹指可破。破敌之计臣已思得,唯恐此信不密,不敢透露。此战纵然不胜,亦不至败,请我王无忧。臣恳请立军令状,不入长安绝不归北。下臣完颜粘罕叩首敬上。” 这是完颜粘罕呈给吴乞买的亲笔信,虽没写具体的进攻方法,但仅看他战前的布局就已让洛天初惊出一身冷汗。伫立高台,控制渡口,分兵牵制,砍伐铺河,这一系列动作都显示出这位金国大将的沙场阅历。(。) 第十章 潼关之下(上) 信使见到洛天初破坏了封泥,吓得大惊失色,失声道:“你。。。你怎么可以拆开信封!这不是要我的命么!”洛天初将信放回信封,揣进了怀里,道:“有这么严重么?”信使几乎哭出声来,道:“丢失前线军报是杀头的罪!你害死我了!”洛天初歉然道:“对不起,不过这份军报对我十分重要,不能还你。”金国信使沮丧道:“就算还给我也没用了,打开印泥是杀头之罪,我已是将死之人了。”洛天初道:“我很抱歉。”金国信使嘶喊道:“道歉有什么用!”洛天初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道歉只因为我要杀了你。”信使止住哭声,惊惧的看着他道:“你说什么?”洛天初叹道:“若放你走,你定会去前方的驿站告发我,粘罕也就知道信件遗失,会加强戒备,对我军不利。所以只有杀你灭口。”金国信使已猜出他是反贼一党,赶紧抽出马刀护住身子,声音发颤道:“你。。。你别过来。”洛天初上前道:“你放心,你会死的没有痛苦的。”说罢挥剑割断了他的喉咙。洛天初没工夫掩埋尸体,拖到了林中便骑马匆匆走了。 一日后来到陕西地界,距潼关只剩半天行程。前方是前线重地,齐兵在这里加强了警戒,所有客商行人一律不得进入。道间摆放着一条栅栏,齐腰般高,两名齐兵懈怠的拿枪把守。另有八名齐兵在后方的凉棚里纳凉,棚中摆放着一张桌子,堆着十几两散碎银子,不用问也知是搜刮过往百姓得来的。 有一对背着药篓子的采药妇女正在棚中接受着齐兵的盘问,因见女儿略有姿色,齐兵迟迟不肯放行,他们目光猥琐,言语下流,讨着便宜。那女孩十六七岁,清秀貌美,一个劲儿的往老父身后藏,老父敢怒不敢言,只好堆着笑脸说着拜年的话,掏出仅有的一两三钱放到桌上,求军爷放其一马。齐兵根本没把这点钱看在眼里,仍不住地调戏女孩。 洛天初策马赶到,正见到那几个齐兵推倒了老父后淫笑着揪这少女往林子里钻,还没进林子就已开始动手动脚。少女浑身战栗,泪流不止,却无反抗的勇气。老父爬上去紧紧抱住齐兵裤腿,嚎哭哀求,又遭金兵一通拳脚,被打的鼻青脸肿,牙齿掉落。 洛天初大怒,当场抽出长剑杀了过来。栅栏后的齐兵还没来得及喝止,他已提马越过栅栏,马蹄正好蹬在其中一人的前胸上,肋骨断了数根。另一名人刚要喝骂,长剑已刺穿了他的嘴。凉棚里的齐兵听到动静,扭头见同伴被杀,大惊失色下再无心思调戏少女,纷纷抽出兵器涌了过来。 有个头头似的人物头戴圆形军帽,身穿灰色军服,手持长枪气势汹汹走了过来,怒喝道:“哪来的鸟厮!敢杀我兄弟!”洛天初不紧不慢跳下马来,持剑在手道:“恃强凌弱的鸟人,全宰了才干净。”齐兵头目的鼻孔张了张,呼出两股忿气,大喝道:“剁了这小子。”身后两名齐兵挺枪冲了上去,洛天初身子一矮便从空隙闪过,同时听见两声惨呼,一名齐兵被刺中小腹,肠子流了一地,另一个的后心处留着一道伤口,走了两步轰然栽倒。 剩下齐兵大惊失色,那齐兵头目看出他是高手,态度马上怂了下来,道:“请问阁。。。阁下尊姓大名。”洛天初在尸体上擦拭着剑锋,道:“洛天初。”齐兵都惊呆在当场,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竟是关中悍匪的首领。洛天初的名气虽大,却没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民间传说他是类似于张飞一样的壮汉。齐兵对视了几眼,同时向后撤去。 洛天初冷笑道:“想跑?”头目大叫道:“扯呼!”说罢撒腿就跑。可刚迈出一步就已人头分家,无头尸体尚跑出几步才屈膝倒下。剩下七名齐兵怪叫一声分散逃跑,洛天初捡起地上石块,手上加以内力,“嗖嗖嗖”掷出五块石头,五个脑袋被砸的脑浆迸裂,扑倒于地。他见地上已没有趁手的石头,便甩手掷出长剑,刺死一人,同时飞身纵起去追最后一人。他两个起落便追到那齐兵前面,那齐兵挺枪便刺,洛天初抓住枪杆折将其折断,拿着有枪尖的半截扎透了齐兵的天灵盖。 全部解决后洛天初取回长剑,收入剑鞘。采药父女吓得抱在一起,浑身哆嗦。不到一盏茶功夫便是十条人命,他们不害怕才怪。洛天初蹲在他们身旁轻声道:“你们别怕,我不是坏人。若不杀光他们,他们以后还会来找你们麻烦,这点钱你们拿着,好好过日子罢。”他拿出钱袋,全交给老父手中,道:“快走吧。” 那少女仗着胆子道:“你。。。你就是洛天初么?”洛天初微笑道:“是的,我就是洛天初。”少女道:“那。。。那我们以后还会见面么?”洛天初笑道:“小妹妹,以后我们天各一方,只怕是很难了。”那少女道:“我。。。我们其实并不打算走远,有了这笔钱我们就可以去长安做点小买卖,在长安没有人会欺负我们的,对吧?”洛天初笑道:“谁要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就是。”少女喜道:“那我和爹在长安开医馆,你有空可要来看我们啊。”洛天初已准备离去,起身道:“好的。” 刚走出几步,那少女又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找我?”洛天初只好转身问道:“请教姑娘芳名?”少女道:“我叫凌芝儿,认得我的药民们都唤我‘灵芝’。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洛天初点点头道:“好的,灵芝姑娘,咱们后会有期。”说罢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待他走后,凌家父女也缓缓起行,凌父问道:“芝儿你刚才说的当真么?我们真要去长安?”凌芝儿道:“爹你没听他说在长安没人会欺负咱们么,不然我们又能去哪呢?总要找个依靠吧。”凌父道:“我们大可以再往西走,川陕之地药材丰富,正是我们的去处。”凌芝儿摇头道:“我不去。”凌父不解道:“为什么?”凌芝儿望着洛天初离去的方向道:“因为我想再看到他。” 一路来齐兵共设有五座岗哨,洛天初为了节省时间全部硬闯通过。凡试图拦截的都做了剑下之鬼。齐兵也都是汉人,洛天初为助纣为虐的同伴感到惋惜,他倒更希望能杀几个金兵。只是女真人在军队中担当精锐,像这种查岗的任务就交给了战斗力最弱的齐兵担当。 到了黄昏十分,洛天初终于望见了金兵的营寨。七座营寨设在广阔的平原上,前方两座营寨,中间三座营寨,后方两座营寨,寨与寨间相隔五十丈,全体出寨时不至拥挤,又紧密的连接一起。方圆数里的树木皆被砍光,想来偷袭的军队根本无从躲藏,也别想用火攻。还未入夜七座大寨内已经灯火通明,将士们埋锅造饭,升起数百股袅袅轻烟。让洛天初惊讶的是十万军队的营寨竟无一人高声喧哗,士兵们的行动井然有序,巡逻警戒,做饭吃饭,喂马操练,各尽其责,恪守军纪。这样的军队再加上粘罕那样的统帅,将是所有敌人的噩梦。(。) 第十章 潼关之下(下) 如粘罕信上所说,沿着黄河沿岸建有七座以坚木造成的哨楼,那哨楼可容纳二十人,不但可以侦查敌情,还可以作为箭塔进行防守。洛天初借着夜色沿着金军营寨向南移动,观察着营寨的结构布局。 前方两寨都是汉人组成的签军,兵器以盾牌大刀和弓箭为主,任务是吸引攻击,掩护主力,攻城冲墙,充当炮灰。中间三寨的左右两寨是由渤海,辽人组成的骑兵部队,兵器为长枪马刀和弓箭,任务是冲击阵型,两翼包抄,偷袭追敌。最中间的营寨便是女真族的精锐,是决胜战场的重要棋子,往往是在两军胶着时进入战场,担任着雷霆一击,歼灭对方的任务。兵种齐全,武器多样,每种兵的人数不多,却都是悍不畏死,勇烈凶狠的士兵。后方的两座营寨一座是预备军,另一座是辎重部队。 黄河涛涛,夜雾渐浓,河面上黑压压铺满了木筏,以麻绳连接,宽足一里,犹如一座巨大的浮板,在河水的带动下微微浮动。河对岸便是潼关,潼关上也是灯火通明,血刀堡的“义”字大旗随风飘展,城墙上刀枪明亮,每个垛口皆有士兵把守。 有一魁梧将军身披甲胄,系着大红斗篷在城墙上渡步,只是夜雾飘忽,看不清那人是谁。洛天初看着河上起伏的木筏,心想不如走它一趟,看‘浮桥’是否当真的管用。 他从黑暗中猛地窜出,向浮桥冲去。警戒的金兵甚至连看都没看到他,只觉头顶上一阵风掠过,他的人已在五丈之外。脚下的木筏都是用整根的树干扎成,虽在河上稍有起伏,但对于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来说也能渡过。洛天初更是如履平地,甚至连鞋都没有湿。他奔跑的身影还是被一些金兵发现,大叫声中纷纷弯弓放箭,可当箭射出来的时候,洛天初已跑到了浮桥的尽头。 洛天初飞身跳上对岸,忽觉脑后刀风袭来,忙低头躲了过去。偷袭者“咦”了一声,接着挥刀拦腰斩去。洛天初知南岸的都是自己人,把自己误当了敌人。他翻身又躲过一刀,见那把刀比普通的长半尺,厚三分,当即叫道:“东郭兄是你么。”偷袭那人“啊!”了一声,忙收刀问道:“洛兄弟么?”洛天初转身笑道:“是我。” 那人比洛天初还要高出半头,脸上胡子拉碴,虎背熊腰,正是东郭问刀,他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洛天初的肩膀道:“你这臭小子总算回来了,这几个月还怪想你呢。”洛天初也哈哈笑道:“我也想大家呀。”东郭问刀道:“你回来就好!咱们一起杀金狗!你们还躲着干嘛,还不出滚出来拜见堡主!”这时十几名士兵从岩石和草丛中钻了出来。 东郭问刀道:“都哑巴了?平时吵得闹得要见堡主,如今见到了怎么还不行礼。”一名士兵打趣道:“东郭总兵见了堡主不是也没行礼么?”东郭问刀笑骂道:“我跟堡主什么交情,你们懂个屁。”士兵们吐吐舌头,这才齐声道:“属下参见堡主。”洛天初道:“不用多礼。”东郭问刀道:“这都是刚入伍的新兵蛋子,由俺训练他们,平时总是想一睹你的真容,可你这一走数月怎么见呢,这回正好让他们好好看看传说中的洛堡主。”洛天初道:“你们是在这里巡逻么?”东郭问刀道:“是的,我们奉了陆堂主之令来监视河面上的动静,这几个小子平时表现不错,便带他们出来历练一下。本希望抓个奸细立个大功,谁知来的竟是你。”洛天初道:“陆堂主现在何处。”东郭问刀指着城楼上道:“陆堂主向来亲自披挂巡逻,应该还在城楼上,军中将士都很佩服他。” 洛天初顺着手指方向看去,见三十丈外的潼关城楼上的那个大将正双手按着城垛,微笑的看着他,正是陆飞,洛天初也向他抱以微笑,如他们这般生死患难的交情,已无须再用言语来表达感情,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吊桥“嘎嘎”落下落下,满城军士欢呼叫好,或以大刀击盾,或以枪柄顿地,发出有节奏的震动声,喊着“杀光金狗,誓保家园”来欢迎他们的统帅。 陆飞,顾遥,严魏风,蔡怜花,杜杀排成一列,行礼道:“属下参见堡主。”洛天初将他们扶起道:“兄弟们不要多礼。”严魏风一把抱住他道:“你一去数月没有消息,我们都担心你出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洛天初笑道:“托大家的福,这一趟也算是大难不死了。”陆飞道:“堡主一路劳顿,先请到城楼上歇息。”洛天初道:“大家一起来说说话。” 杜杀领着众人上了北城楼。洛天初的房间是第三层面北的那间,一开门便可凭栏望见黄河和对面的金营灯火。顾遥等人在客厅等候,洛天初先在卧室里洗澡更衣,堂堂统帅总不能破衣烂衫的面对众将。 杜杀让士兵将洗澡的大桶抬进卧室,又将一桶桶的热水倒入桶中。蔡怜花捧着一副崭新的黑色战甲和鲜红斗篷送到房内,战甲上放着一柄三尺长,黑黝黝的宝剑,正是孤鸣剑,洛天初大喜,拿在手中有种老友重逢的感觉。蔡怜花道:“公孙军师已收到了堡主的飞鸽传书,便派人送来了宝剑和战马,黑电已在马厩喂养,随时可投入战场。”洛天初道:“辛苦你们了。” 洛天初洗完澡毕,将黑亮的头发挽成发髻,换上新的内衣,穿上那套黑色战甲,系上大红披风,挂上孤鸣剑,手拿兜鍪出来会见诸将。大家见他英气逼人,器宇轩昂,都为之心折,喝彩道:“堡主威武。” 众人坐下后,陆飞取下兜鍪,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这一年来他好像老了许多,眼角处鱼尾纹更深,两鬓间略显花色,眉宇间含有沉思之意,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思虑问题。始终与他在一起的杜杀和蔡怜花都发现这一年来陆飞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甚至连笑都没有笑过。他将全部心力都用在了防御潼关上面,现在的潼关比一年前更加坚厚,守城工具齐备,士兵精良,训练有素。 他更是亲自走遍潼关方圆百里,设立据点,测绘地图,闲暇时阅读兵书,每日孜孜不倦。士兵们对他敬慕不已,人人愿效死力。陆飞清了清喉咙,道:“不知堡主的临淄一行是否顺利?怎地不见其他人与堡主同来?”洛天初笑道:“他们都没事,我们此行可谓一波三折。”当下将经过叙述了一遍,当然隐瞒了和耶律琪的情事,最后道:“照日子推算小朱他们应该已经进入黄河,有柳庄主在上游接应,应该平安无事。赵堂主的伤势有胡白的调理也会很快康复,大家不用担心。” 众人都松了口气。东郭问刀道:“你这趟行程很有趣啊!可惜俺没去成,以后可一定要带着俺啊。”洛天初笑了笑还没说话,陆飞沉声道:“不成体统,这里是帅府,不是市井街道,什么你啊俺的,不许再这么称呼!”东郭问刀吓了一跳,请罪道:“俺见到堡主太高兴了,知错了,知错了。”陆飞道:“自己去外面领三十军棍!”东郭问刀诺诺领命。洛天初道:“东郭兄也是无心之失,就不用罚了吧。”陆飞施礼道:“军无法不立,法不严不威。东郭问刀不敬统帅,不罚他统帅威信何在。”东郭问刀道:“属下知错,甘心受罚。”说罢大踏步走出房间领军棍去了。(。) 第一章 黄河迷雾(上) 东郭问刀挨打后重新回来坐下,三十军棍对于他这样的武人来说无关痛痒。洛天初将粘罕的信件给众人传阅,都看过一遍后,顾遥道:“粘罕是百年不遇的将才,这次我们有劲敌了。”东郭问刀道:“怕他何来,他前几次的偷袭不都被我们击退了么,我看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洛天初奇道:“粘罕偷袭过我们?”严魏风道:“是的,就在浮桥铺好的第二天,那天无星无月,夜雾弥漫,他派两千人尽穿黑衣从浮桥上爬行过来,好在陆堂主早有防备才令他无功而返,还折了几百人。类似于这样的偷袭还有数次。任他本事再大,面对潼关之险只怕也是一筹莫展。洛天初思虑道:“谋定而后动,粘罕不会不懂。他绝不会无故派几百人来送死。他是在下一盘棋,每一步都有它的用处,只是我们看不懂罢了。”杜杀道:“陆堂主也是这么想的,但属下却认为粘罕未必有传说中的那般神。”洛天初摇了摇头,并不赞同。 陆飞拿着粘罕的信看了三遍,还给了洛天初。洛天初请教道:“师傅以为如何?”陆飞道:“从信上不难看出粘罕的压力很大。”洛天初笑道:“不错。他不惜立军令状来求金国皇帝的支持,此战是他翻身的绝好机会,无论完颜昌和兀术在政治上再怎么打压他,只要他赢得此战就可以反败为胜,重掌大权。”陆飞道:“粘罕十分清楚金国皇帝关心士兵的存亡多于胜败,金国这些年折损兵马过多,已经不起更多的损失。兵马是固国之本,关中是锦上添花,所以粘罕才在信上说‘纵然不胜亦不至败’来宽慰皇帝。”洛天初笑道:“金国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大胜此战,便是我们逐鹿中原之时。”众人齐声叫好。 洛天初将地图平铺在案上,道:“粘罕随金太祖南征北战,灭辽攻宋,皆为第一功臣,我不信这样一个人会是虚有其名。”众人静静听他说下去。洛天初指着地图上的潼关道:“我想问问诸位,如果你们是粘罕,将如何攻打潼关?”堂内一片静默,潼关素来有‘百二险关’之称,意思就是说二个人就可以抵挡一百人的进攻,如今守军有三万,金军只有十万,强攻的话风险太大。 洛天初见大家都不说话,接着道:“其实现在占优势的是我们,只要坚守不出就已立于不败之地,粘罕比我们要困难的多。”众人都频频点头。洛天初道:“诸位请想,木筏铺于河面看似声势逼人,志在必得,但实际上效果如何呢?别说只是木筏,就算是平坦大道,十万人想强攻潼关也并不占一点优势。金国皇帝对粘罕的要求是以最小的代价夺取胜利,不会允许他损失太多兵马,惨胜也不行。”陆飞道:“那他大张旗鼓的铺那么多木筏又是为什么?”洛天初道:“我也想不明白。若不搞清楚粘罕的意图,我们将寝食难安。”陆飞道:“潼关周边我都设了警戒,粘罕想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是不可能的。” 洛天初道:“那样最好,我们的粮草供应如何。”陆飞道:“去年关中风调雨顺,是个丰收之年,长安,咸阳,宝鸡,凤翔的粮仓都已屯满粮草,供应不缺。”洛天初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们有三万张嘴,河对面有十万张,看谁能耗得过谁。”陆飞道:“堡主一路劳顿,还请早些歇息,军事明天再议不迟。”洛天初道:“也好,诸位也辛苦了。”众人施礼后,告辞离开。 洛天初吃了杯茶水,毫无睡意,独自在烛光下看着潼关周边的地图。上面地势他本就烂熟于心,现在又一处处的观察思索,想着若换成自己攻打潼关,会采取何种战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办法。十万人若不损失大半,那一点机会也没有。正当他愁眉不展时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是顾遥和严魏风去而复返。洛天初笑道:“我正睡不着,两位来得正是时候。”顾遥笑道:“我们知堡主不会睡下,便来叨扰两句。” 洛天初将他们让进屋,叹道:“潼关的事已让师傅操劳过多,今日见他两鬓发花,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既已回来了就该挑起这幅担子,让师傅歇歇了。”顾遥叹道:“是啊,陆堂主当真尽职尽责。”洛天初道:“当年师傅做****首领只是为了复仇。其实他和小朱一样,都喜欢自由自在,在祖龙山那些年是师傅最快乐的时光,现在已很少听见他爽朗的笑声了。”顾遥道:“可坐镇潼关非陆堂主莫属,倒是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天天在长安吟诗作赋,跟陆堂主比真是汗颜无地。”洛天初笑了笑道:“顾兄本就是李太白般的风流人物,性格使然,且能怪你?”顾遥苦笑道:“我和魏风的这点爱好大家都知道,所以没有给我们分派什么重要的差事。潼关有陆堂主,长安有公孙军师和崔兴,其他城池也有像邓隐林这样的太守,我们实在太闲了,这才无所事事,有负堡主期望。”说到这里二人同时起身行礼,脸上颇有愧色。 洛天初忙请他们归坐,道:“我堡自铁寒叛乱以来,令堡主,江堂主,吕寨主不幸过世,堡主夫人,贾寨主不知所踪,两位已是我堡为数不多的栋梁,也是我最信得过的兄弟。我相信如果让你们坐镇潼关也一会竭尽全力,不比陆堂主逊色。因为责任在肩。我和军师素知两位喜好,也希望你们多做几幅好文章,多写几幅好字,好让外人明白我堡不光只有打打杀杀的好汉,也有舞文弄墨的才子,这也是种实力的象征,代表着我堡的脸面。” 顾遥和严魏风眼睛放光,激动道:“就是说我们还是有贡献的?”洛天初笑道:“贡献还很大呢。柳庄主说魏风的字和顾兄的词已然名扬天下,魏风的字帖多有文士临摹,顾遥的词已是青楼中弹唱最多的曲目,这不是大功一件么?”顾遥和严魏风大为感动,道:“多谢堡主赞赏,我们将再接再厉,为我堡增光。” 洛天初欣然点头,忽然想到一事道:“对了,公孙军师怎么没有来,军师深悉韬略,说不定能洞悉粘罕的意图。”顾遥和严魏风面露为难之色,支吾不言。洛天初道:“军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严魏风叹道:“军师特意嘱咐我们不要告诉你,怕你临敌分心。”洛天初着急道:“军师是我恩师,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顾遥和严魏风互看了一眼,严魏风道:“军师从上个月起就病倒了,卧床不起。看过好几个大夫,都不见起色。”洛天初吃惊道:“军师得的是什么病?”严魏风黯然道:“军师操劳多年,心力交瘁,是被累倒的。”(。) 第一章 黄河迷雾(下) 洛天初怔了怔,眼睛通红,难过道:“我想回去看看军师。”顾遥道:“这正是军师所担心的,所以再三嘱咐我们不要告诉你,怕的就是你分心。”洛天初感伤道:“军师的病能好么?”严魏风道:“军师的病是多年辛劳积累的,平时无事,一旦生病便是大事,大夫说前景并不乐观。”洛天初哭道:“我骑黑电回长安看一眼军师,明早就能赶回,绝不误事。”顾遥道:“赎属下直言,堡主不是大夫,去也于事无补,反而让军师更为担忧。只要能击败金军,军师也就放下了一桩心事,说不定病也就好转了。洛天初点头道:“顾兄说的是。”严魏风道:“本来大小姐也想来潼关见你,但军师一病她就留下来照顾军师了,说府上的丫鬟笨手笨脚,她不放心。”洛天初欣慰道:“雪儿真是长大了。”严魏风道:“还有一件喜事,何夫人也已怀胎三月,目前胎像平稳,身体康健,小朱又要当爹了。” 洛天初大喜道:“太好了,他要知道一定高兴死了。奴儿怎么样?算日子也该临盆了吧?”严魏风道:“是的,就在这几天,产婆和月嫂都已请好,天天在家照顾她。她们都很担心小朱,我已派人回去向他们报了平安。”洛天初点头道:“好好好。”严魏风从怀中拿出一小坛花雕,道:“我知军中禁忌饮酒,所以仅此一坛,只为我们兄弟谈心。”洛天初道:“好,此酒正好助兴。” 接着三人来到卧室把酒谈心,聊起洛天初刚见严魏风时,洛天初尚是不懂武功的无名小卒,严魏风受师命前来侦查钟远鹏的行踪,偷听时被钟远鹏从窗子扯了进来,严刑逼供,最后以断手相逼才道出实情。顾遥听罢哈哈大笑,严魏风怪洛天初提起丑事,笑骂不止。顾遥也讲述了他如何从富家公子落魄成了天涯浪子,以及加入血刀堡的情况。严魏风则感慨王人逍误入歧途,最后身败名裂,死不得所。三人聊到半夜,同塌而眠,不分彼此。顾遥朦胧间吟了一首词,这才睡去。这场夜话中洛天初听得多,说的少,身为统帅要了解属下,却不能让属下过多的了解自己,其实他也想将心中的苦水倒一倒,但还是忍住了,“忍”是统帅的必备条件。 天还未亮洛天初就已起床,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睡着,他躺在那里将体内真气运转了三周天,精神已然恢复。他已有多夜不曾睡觉,每当感到乏累就用这个方法恢复精力,虽然效果不错,当长此以往却对身体有害。白天干活夜间睡觉乃天地法则,违背阴阳,颠倒黑白只会亏盈身体。他怕吵醒到身旁的顾遥和严魏风,便悄悄将盔甲拿到客厅,披挂整齐后,昂然走下城楼,来到城墙上视察。 太阳未升,雾气未退,天地灰蒙,空气清凉。黄河水涛声依旧,对岸的金军大营也沉浸在雾气中。每天的清晨都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也是希望的开始。城楼上的士兵正在换岗,刚睡醒的士兵排着长队打着哈气前来接班,守夜的士兵也打着哈气从另一侧的石阶下城睡觉。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不知他们中有多少人再也无法回家,又有多少家庭因此悲伤难过。 洛天初知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收拾心情与城上的士兵交谈。潼关的士兵都是血刀堡的子弟兵,由少数民族组成,他们没什么文化,有些连汉语都不会说,可越是没文化的人打起仗来越悍不畏死,因为他们念头不多,容易领导,严加训练后的战斗力甚至可以超过女真人。 通过陆飞这一年的操练,这三万士兵已是血刀堡的绝对精锐,如果再配上精良的装备和上好的战马,便是进军中原的一把利剑。现在将士的装备多为战利品,兵器也是用农具上的老铁重新打制的。洛天初暗下决心待临淄的宝藏运来后,首先为将士们备置装备和兵器。 他在城墙上慢慢渡步,发现一个人比他起的更早,只见陆飞腰杆笔直,手按长剑,眺望北方。见到洛天初后微笑道:“堡主吃了酒还能早起,倒是难得。”洛天初惊讶道:“师傅怎知我吃过酒了?”陆飞道:“潼关的事属下再不知情,那就真是失职了。”洛天初叹道:“师傅操劳事无巨细,难怪鬓生花发。”陆飞道:“潼关乃我关中命脉,堡主重托于属下,安敢不尽力。” 洛天初指着北方的金兵大营道:“师傅觉得金军布寨如何。”陆飞道:“面水背道,此呼彼应,易守难攻,进退皆宜。”洛天初道:“若我们出城正面作战,有没有可能得胜?”陆飞摇头道:“我们九成必败,一成的胜利也是惨胜。”洛天初道:“那金兵至今有没有向我们下过战书?”陆飞道:“从来没有,也许知道我们不会迎战,就不用多此一举了。”洛天初沉思道:“这不大对头,越知我们不迎战就越应该挑战才是,下战书可以助长士气,消弱我们的锐气,这点道理粘罕不会不懂。为什么不这样做呢?”陆飞道:“金兵已来一月有余,说来奇怪,除了几次毫无效果的骚扰外,并无大举进攻,也没有积极挑战。粘罕倒能沉的住气,不知在想什么。” 洛天初思索道:“粘罕可曾露过面?”陆飞道:“至今没见过他,不过他的金色帅纛倒一直伫立在大营。”洛天初道:“替我写封信给他,要写的谦虚恭敬,说我约他到浮桥上叙话,双方都只一人。选名精干的信使把信送去,务必亲手交给粘罕。”陆飞道:“堡主要和他谈什么?”洛天初道:“我非是要和他谈什么,我只想知道他到底在不在军营。”陆飞道:“属下明白了,只是关内没有代笔的文人,我的字只怕也拿不出手。”洛天初笑道:“师傅怎么忘了我们有两位惊才绝艳的才子仍在高卧呢?”陆飞喜道:“对对,竟把他们忘了,我这就去请他们来写。” 让顾严二人写这样一封信实在是大材小用,手到拿来。当下顾遥口述,严魏风代笔,不一会儿便完成了一封洋洋洒洒,不卑不亢,语言简明,字体华美的约见信,洛天初和陆飞看过一遍后甚是满意,挑不出一字不适,便打算找一位精干信使送去,顾遥道:“何必找人,我愿亲去一趟。”陆飞道:“你要去?”顾遥道:“内容是我说的,当然有我阐述更为清楚。”洛天初同意道:“顾兄去也好,哪个信使也不会有顾兄一般的风度,只是金人素来无信,此去多加小心。” 顾遥道:“放心,我会随机应变。”严魏风道:“我跟你同去。”顾遥道:“两人显得胆怯,我一人足矣。”洛天初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上一支信号弹为好,若遇麻烦我们马上前去接应。”顾遥道:“好的,去之前我要先换身行头,要有个文官使节的模样。”严魏风笑侃道:“要是金人请你吃酒可万不能答应。”顾遥道:“为什么?怕下毒?”严魏风笑道:“这倒不是,三杯酒下肚你的文官就变成口不择言的浪子了,且不给我堡丢人么?”顾遥笑骂道:“好小子,等我出使回再和你理论。” 大家认识顾遥后就从没见过他扎髻,全都是长发披肩,潇洒不羁。此时他不但扎了发髻,还带上了一顶紫金冠,身穿文士长袍,系一条挂有玉佩的白玉腰带,俨然变成了仕途得意的青年才俊。所有人都称赞不已,顾遥对这身新打扮没有丝毫局促感,对镜整衣时泛出一丝苦笑,回忆起父亲在世时总是逼自己穿成这副模样去学堂念书。告别众人后,他怀揣信件来到了潼关外。他没有让士兵划船载他过河,而是踩着木筏,展开轻功奔了出去。 河对面的金兵立即发现了他,一队人严阵以待,弯弓搭箭喝令他站住。顾遥慢慢渡步过去,以流利的女真话道:“我乃潼关使节,现有堡主书信一封呈给粘罕元帅。”为首金兵警惕的打量了他几眼,让他在三丈外站住,询问道:“你是否携带兵器?”顾遥抬起双手道:“你看呢?”金兵让他走进,搜查了一番,道:“书信何在。”顾遥将信扬起,道:“书信在此。”金兵伸手道:“拿来。”顾遥道:“我们堡主有命,此信须亲自交给粘罕元帅。”金兵不耐烦道:“别废话,拿来。”顾遥正色道:“此信是我家统帅写给你家统帅的,你一区区小卒也配染指么?若再无理我立刻掉头回去,误了大事皆有你来承担。”金兵道:“你待怎样?”顾遥道:“前方带路,引我去见粘罕。”(。) 第二章 拜帖战书(上) 顾遥跟着金兵从两座营寨间走过,见营盘布置的规整严密,所用的每一根木桩都粗大结实,深扎地下,没有一处偷工懈怠。营帐分布明朗,暗成章法,每座营帐前都打扫的干净整齐,锅碗瓢盆放置有序,士兵们穿戴规整,旗帜鲜明,仅从细节就能看出这是一支精锐之师。 粘罕的帅帐驻扎在中营,寨门前一排拒马,两侧由二十名身高体健,盔甲明亮,兜鍪遮面的女真士兵把守。领路的金兵向守军说了来意,那金兵掀开兜鍪,露出深眼窝下的狭长眼睛和高挺鼻子,看着顾瑶吐了口浓痰,道:“在这儿候着。”说罢进去禀报去了。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只有顾瑶一个人站在寨口,穿梭的金兵都好奇的打量着他,当得知他是信使后,都报以仇恨的目光。和尚原和关中两场战役让洛天初一夜成名,成为了汉人心目中的英雄,也让金人丧失了无数亲朋好友,所以金人对血刀堡的仇恨甚至超过了南宋。 禀告的金兵带着坏笑走了回来,招手道:“进来吧。”顾遥跟着他进了营寨,里面的场景让他吃了一惊。道两旁站着一排全副武装,兜鍪遮面的金兵,气氛威严肃杀,同时以矛柄驻地,大喝道:“杀!杀!杀!”顾遥知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微微一笑,坦然若素。走出几步见道路正中摆着一具虎头铡,虎头做的栩栩如生,凶狠威猛,铡刀厚重锋锐,刀身隐见血光。再往前走架着两鼎大缸,缸底堆着厚厚炭火,熊熊火焰直窜缸顶,缸中滚水沸腾,另一鼎则向外砰溅着热油。领路的金兵有意看了眼顾遥的表情,见他面色如常,夷然不惧,不禁暗暗称奇。 粘罕的帅帐便在军营中心,偌大的军帐以牛皮制成,可容纳五十人,大帐旁树立着粘罕的帅纛,鲜黄的旗帜上以五种颜色绣着一条走龙。门口的传令官高声唱诺道:“潼关信使到!”喊罢撩开帐帘,道:“进去吧。” 顾遥进了大帐,见两侧正襟危坐着十员金国大将,一个个横眉立目,眼神不善。右排首位的是位身着金服的汉人,顾遥认出他是高庆裔,他的靠山本是二皇子,二皇子死后便投靠了粘罕。还有两人也是熟识,一位坐于左排首位,是被洛天初抢走黑电的完颜赛里,另一位是两次被擒的完颜撒离喝。而正中的帅位却是空缺,完颜粘罕并未出席。 完颜撒里喝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大喝道:“来人!把这小子给我绑了!”四名金兵一拥而上,手拿铁索便要来绑顾遥。顾遥高声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完颜撒里喝捧着大草包肚子,阴险笑道:“老子看你不顺,就要绑你,你能咋地。”金兵又要涌上,顾遥冷笑道:“早闻贵国野蛮无理,嗜杀成性,与野兽无异,今日所见果不其然,如此不知礼仪,还想妄夺天下,简直痴人说梦。”完颜撒里喝笑呵呵的起身道:“你小子明明是来刺探军情,反倒说起大道理来了,唬谁呢。”顾遥反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我是刺探军情的?”完颜撒里喝道:“你是洛天初派来的么?”顾遥道:“是。”撒里喝咬牙切齿道:“那小混蛋用奸计抓了我两次,一肚子坏水,他派你送信绝没那么简单,一定另有奸计是不是?” 顾遥将头扭到一边,不屑道:“跟阁下这种人,我无话可说。”完颜撒里喝指着帐外道:“那虎头铡如何?”顾遥道:“不错。”撒里喝道:“那是你们开封府有名的虎头铡,铡人无数。我就用它砍下你的头好不好?”顾遥道:“不好。”撒里喝笑道:“怕了?”顾遥道:“包大人铁面无私,秉公执法,虎头铡下不斩无罪之人。” 完颜撒里喝道:“还有一鼎热油,一鼎滚水,你不妨任选其一。”顾遥忽然放声大笑。完颜撒里喝怒道:“你笑什么?”顾遥道:“我非笑别的,只笑你们满帐众将竟惧怕我一区区信使。”在场金将勃然变色,对他怒目而视。撒里喝大骂道:“放你的大狗屁,老子惧你何来?”顾遥侃侃道:“若不惧我何须抬铡煮鼎以助声势?对待信使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么?要是我家统帅亲自前来,你们又要怕成什么样子?”完颜撒里喝骂道:“乱放狗屁,有种就叫洛天初来,看老子怕不怕他。”顾遥笑道:“若将军当真不怕我们堡主,大可出寨向他搦战,堡主必然应战。”完颜撒里喝气的满脸涨通红,哇哇暴叫,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高庆裔忽然开口道:“既是信使,信在何处?”顾遥道:“还是高大人说话中听。”当下取出信道:“不知粘罕元帅现在哪里,我当亲自奉上。”撒里喝“呸”了一声道:“我军元帅千金之躯怎能见你?”顾遥道:“在下自是微不足道,可这封信却是我家堡主亲笔所写,难道还不值粘罕元帅一阅么?”高庆裔道:“粘罕元帅正在会见我朝重臣,不便前来。元帅不在时的公文信件都由高某审阅,将信交予高某也是一样的。”顾遥道:“没关系,在下愿意恭候元帅。”高庆裔道:“元帅商谈的是国家要事,可能会长谈数日,期间谁也不见。若阁下不愿将信交出就请回吧,待元帅办完公事再来不迟。” 顾遥心想小洛所料不错,粘罕真的不在军中,看来多留也是无益,不如将信交出离去。”当下装出很为难的样子道:“那只好烦劳高大人转交了。”高庆裔接过信后展信观瞧,只看了一眼便赞道:“好字!可是严魏风代笔?”顾遥惊讶道:“高大人如何得知?”高庆裔道:“他的字帖在世间多有流传,并不难认。洛天初文采一般,内容该是阁下所做吧。”顾遥道:“我尚未通报姓名,大人怎认得我?”高庆裔道:“我有一项引以为傲的本领就是过目不忘。我们在燕京时就曾谋面,你们又如此无法无天,对你们的印象就更加深刻了。” 顾遥道:“原来如此。”高庆裔看完信道:“这不过是一封普通的约见信,没什么重要之处,值得阁下亲跑一趟么?”顾遥道:“只因我家堡主尊重粘罕元帅,唯恐失了礼仪,这才让我这个撰写人亲自送来。”高庆裔道:“据我所知洛天初可不是重礼之人。不过罢了,信既已送到,阁下就请回吧。”完颜撒里喝道:“就这么便宜这小子了?俺那鼎热油不是白煮了。”高庆裔道:“你的铡刀热油只是为了吓他,难道还真要杀他不成?”完颜撒里喝瞪眼道:“有何不能?我就是想把他炖汤喝。” 高庆裔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大金国要想征服天下,就要有容纳天下的度量,为难一个信使非大国所为。”顾遥道:“还是高尚书有度量。”完颜撒里喝“哼”了一声,回到座位。高庆裔对顾遥道:“你为何还不走?”顾遥道:“不知粘罕元帅明日是否赴约,在下回去也好答话。”高庆裔道:“元帅事忙,待闲暇时再约你们堡主面谈。”顾遥道:“是,那在下告辞了。”没有说过话的完颜赛里突然起身道:“且慢。”顾遥对他并不陌生,在燕京营救赵嬛嬛时还和他交过手。顾遥拱手道:“赛里将军有何见教?”赛里道:“转告洛天初,让他将我的马儿洗净喂饱,这次将马儿物归原主。”顾遥笑了笑道:“在下一定转告。”说罢转身走了。 顾遥出了金营,渡过了浮桥,见洛天初,陆飞等人正率领着五百骑兵在岸边等候,这是潼关唯一的骑兵队,因担心顾遥有危险,便率军原地待命。顾遥心中感动,向同伴们团团一躬,道:“多谢大家牵挂,顾遥多谢了。” 他们一起回到了潼关,听了叙述后,陆飞道:“这么说粘罕果然不在营里。”顾遥道:“绝对不在。”洛天初沉吟道:“那他会去哪呢?”顾遥道:“他去的地方一定和潼关有关。金人对他的行踪守口如瓶,就连撒里喝那浑人也绝口不提,可见极为机密。”洛天初道:“既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先做一些我们能做的事。”陆顾齐声问道:“什么事?”洛天初道:“我要给金军下战书。”陆飞道:“刚送拜帖就下战书?” 洛天初道:“粘罕既然不在,那他一定交代了众将不可出战,我偏要挑战激怒他们,希望能让他们能忙中出错,寻找良机破敌。”陆飞赞同道:“不错。这也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顾遥苦笑道:“看来我又要再过一回油锅了。”洛天初哈哈笑道:“上次是拜见,理当有人前去,这次是挑战,礼数已尽,该动刀子了,你还去作甚?”顾遥道:“那总要有人送信吧。”洛天初道:“无须人送,请师傅借我一把潼关最强的弓,我把信射过黄河便是。”陆飞笑道:“这个办法好。”(。) 第二章 拜帖战书(下) 文绉绉的词句不适于战书,洛天初亲自撰写,他的字和严魏风自是天壤之别,但他写的剑拔弩张,锋芒毕露,反而更有气势,上写道:“前时我兄弟送信于贵军,守礼谦卑,豁让三方,然遭恐吓侮辱,铡刀油鼎。尤以鸟厮撒里喝为甚。欺我兄弟者与欺我无异,洛某当于明日未时单枪匹马会诸君于木筏之上。欲取洛某性命与马匹者尽来试之。光说不练非好汉行径,静候尊驾”,落款:洛天初。顾遥看完大笑道:“撒里喝和赛里看完肯定气炸肺腑。”洛天初也笑道:“气死最好,倒省事了,师傅弓箭准备好了么?”陆飞取出一把楠木长弓道:“这是属下的配弓,请堡主试用。”洛天初道了声“好”接过长弓一拉弓弦,喜道:“这是五石弓。”陆飞道:“常人想拉一半都难,堡主真是神力。”洛天初道:“如此站在城楼上便可直接射到粘罕的帅营。” 大家随着洛天初来到城楼顶层,隔着栏杆可俯瞰敌方前营的情况,后方的营寨只能望见一个轮廓。陆飞目测道:“满弦射出应该可以落进粘罕的中营。”洛天初虽只练习了一年射箭,但他对任何武学都一种非凡的领悟力,如今他的箭术已然不俗。他先将信件用绳子绑在箭杆上,闭眼感受风力,接着睁开眼睛,凝神屏气,后腿弯曲,身子倾斜朝上,两臂抬起保持一条直线,单臂较力拉成满月,如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突然“砰”一声,箭如流星赶月般飞了出去,转瞬化作一个黑点,在远空缓缓坠落,消失不见。 陆飞极目远望道:“看样子是射进中营了。”顾遥笑道:“没射进也不打紧,金兵捡到自会呈给他们将军。”洛天初将弓还给陆飞,笑道:“信已送到,看明天好戏登场。” 次日未时,潼关城门打开,洛天初披挂整齐,手持长枪,胯下黑电,单人单骑来到黄河边上,陆飞等人皆在城上观战。洛天初轻抚马鬃道:“好兄弟别担心,这河上有木板,可以过的。”黑电似还是不放心的用前蹄点了点木板,才踏了上去。那些木筏做的格外结实,缝隙很小不用担心踩陷马蹄。他策马来到河中心,正想出言挑衅时,金营忽然蹄声阵阵,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两员金将,正是撒里喝和赛里。洛天初心里好笑,心知自己的信到底是激怒了二人。 二将来到河边,完颜撒里喝舞刀大骂,用女真语将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洛天初只能听懂大半,挺枪叫阵道:“撒里喝!你废那么多唇舌何不上来决一死战!”完颜撒里喝以汉语骂道:“呸,有种你上岸跟我们决一死战啊。”洛天初轻笑道:“胆小鬼。”撒里喝大怒,口沫喷溅道:“你说老子胆小?”洛天初激道:“何止胆小,简直胆小如鼠。” 完颜撒里喝气的哇哇暴叫,低吼道:“我要宰了你!”洛天初笑道:“那敢情好,我还要擒你第三次呢!”完颜撒里喝还未发作,完颜赛里已挥刀冲上木筏,大喝道:“小贼!还我马来!”洛天初纵马迎上,用出自创的枪法迎战。他这套枪法东拼西凑了岳家枪和杨家枪的招式,虽然不够完善,也是刚柔并济,自有特点。赛里的武功在一年前就逊他一筹,现在十个回合就已感不支。 完颜撒里喝见势不好,赶紧拍马前来助战,双战洛天初。洛天初大笑道:“来的好!”抖擞精神以一敌二。二将的两把大刀上下翻飞,洛天初在马上左躲右闪,枪影点点,令人眼花缭乱。马上作战跟步战大不一样,轻功完全起不到作用,最考验武功和气力。二将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再加上本身力大无比,在马上作战大有优势。洛天初并不擅长马上,可他内功浑厚,弥补了力气不足的缺点,还有他资质聪颖,临机敏锐,与二将旗鼓相当,僵持不下。 血刀堡众人看到精彩处鼓掌叫好,陆飞喝道:“擂鼓助战!”八名小校擂起四座战鼓,“咚咚咚咚”,鼓声震天,战意高昂。洛天初精神大振,长枪时而大开大合,鏖战八方,时而突刺如飞,毒蛇吐信,金军二将立时落入下风,可他们配合了多年,早有默契,一错马头,一人攻前,一人攻后,夹攻洛天初。洛天初首尾不能兼顾,忙策马向旁闪去。撒里喝借机抡刀砍向马臀,赛里大惊道:“勿伤我马!”赶忙用刀架住了撒里喝的大刀,“当”一声火星迸溅。 撒里喝光火道:“你娘的是哪边的!”洛天初此时已到了有力位置,挺枪突刺。撒里喝忙缩头躲避,兜鍪上的黑缨被刺掉,吓出一身冷汗。赛里轮刀反斩洛天初,洛天初用枪把刀挑歪,一拉马缰,黑电人立而起,前蹄蹬向赛里。赛里骂道:“好畜生!”说话间也将坐骑提了起来,两对前蹄在空中蹬了几下,谁也没踢到谁。两员金将正要再攻,忽听背后“当当当”鸣钟声响。两人虚晃一刀,催马便走。岸边的弓箭手弯弓搭箭射住阵脚,以防洛天初追击。洛天初也不追赶,勒马向对岸观瞧。 撒里喝一上岸就抱怨道:“俺正要生擒那厮!何人鸣钟打搅!”高庆裔放下了手中的小铁锤道:“是我。”撒里喝下马道:“高尚书,再给我们一次机会,马上便可擒杀那贼。”高庆裔没有理他,反对赛里道:“你一向沉稳知兵,怎地和他一起胡闹?难道也忘了粘罕元帅的命令?”赛里惭愧道:“属下爱马心切,这才知法犯法,愿意领罚。”高庆裔道:“不从帅令,擅自出战,回去各领五十军棍。”赛里道:“是。” 二将走后,高庆裔对洛天初道:“没想到昔日的无名少年今日已是一方霸主,还对我大金国构成了威胁,早知如此当年在燕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离开。”洛天初道:“你们已足够幸运,若我们令堡主在世,中原之地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高庆裔道:“休要猖狂,令君来再厉害也是跳崖身亡的下场。你很快也会步他后尘。”洛天初道:“那我们就在战场上见个分晓。”高庆裔神秘一笑道:“胜负不一定要在战场上见分晓。”洛天初道:“你什么意思?”高庆裔笑道:“我们走着瞧。”(。) 第三章 长安巷战(上) 当晚洛天初躺在房顶上面,听着黄河之水,望着浩瀚银河,心中琢磨着高庆裔最后说的那句话。他起身坐起,望着对岸金营的迷离灯火,喃喃念道:“胜负不一定在战场上见分晓。”却要在哪里见分晓呢?这句话定然意有所指,也许和粘罕的动向有关,只要参破定能水落石出。 高庆裔若知自己一句话竟会引起他如此深思,定然十分后悔。洛天初推算粘罕离开的日子已然不短,必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拖得时间越长就越危险,当下整理思绪,从头开始思考,拿出粘罕的信件,借着月光又细读一边,读着读着心中一动,默念道“大军组成由我女真精锐三万,渤海,辽,宋签军五万,齐国盟军两万。”“齐国盟军两万?可对面营中却没不见一名齐兵,他们人在何处?”洛天初的心立时抽了起来,两万人的部队在心腹之地消失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立即回去召集了大家,说出了心中的担忧,陆飞看着长案上的地图,审视道:“若要偷袭我们唯一的道路就是禁沟,而禁沟多有断壁,落差数百丈,崎岖难行,沿途的十二座烽火台也都有军士看守,如果粘罕从这里进军不可能不被发现。”洛天初沉吟道:“如果粘罕的目标根本不是潼关呢?”陆飞奇道:“不是潼关又是哪里?” 洛天初一字字道:“长安。”陆飞大惊道:“他会进攻长安?”洛天初道:“如果是我话就一定进攻长安。因为长安是我军屯粮所在,也是我堡根本。长安若失,潼关守之无义。”陆飞道:“秦岭群山根本无路可绕,粘罕能飞渡不成。”洛天初道:“无路可以铺路,无桥可以造桥。悬崖峭壁也可攀岩而过,荆棘山路可开山扩路而行,秦岭中有的是山泉和动物,他的部队根本不需要补寄。更有一切铺路造桥的材料,他定是边修路边前进,所以耽搁许久。”顾遥道:“就算他们攻下长安也是孤城一座,不成了瓮中之鳖么?”洛天初叹道:“正好相反。长安是我关中粮仓,仅存粮就够他们吃上一年。更要紧的是长安是通往潼关的必经粮道,我们没有粮食就只能撤军,那时军无斗志,金军两面夹击下只怕要全军覆没。”陆飞道:“长安有七万驻军,墙高城坚,且是两万人可以攻陷的。再说山路崎岖,必不会携带攻城器械,又该如何攻城?” 洛天初道:“长安的士兵有一半尚是新军,没人想到敌军会从天而降,毫无防备下必败无异。至于攻城器械可以用秦岭中的树木现造,只要造几架云梯,几辆攻城车,撞开城门就大事去矣。现在军师病重,长安官员不懂军事,根本不是粘罕的对手。”陆飞道:“堡主思虑周详。那现在该怎么办?”洛天初道:“我立刻带一万士兵驰援长安,请师傅继续坐镇潼关,坚守不出。”陆飞道:“属下领命。”洛天初道:“我和东郭兄率一千骑兵先行,顾兄和严兄带步兵跟上。杜蔡二位协助师傅守城。”众将齐声应命。 洛天初等人下了城楼集合军马,骑兵只有一千人,很快集合完毕。洛天初和东郭问刀带领骑兵冲出西门,直奔长安而去。长安距潼关将近三百里,快的话三个时辰便可赶到。洛天初在马上已有种不祥的预感,恨不能插翅回去才好。他的黑电虽快,但为了和将士们同行也不能全速行进,东郭问刀也希望与金军大打一仗。 奔驰了一个时辰后忽见大道上有一骑缓缓行来,马上的士兵耷拉着脑袋,摇摇欲坠。洛天初高声道:“前方何人。”那骑士身子一颤,疲倦的抬头看了看,便栽下马来。 洛天初见他骑的是战马,示意部队缓行,到了近前飞身下马,见那人穿着血刀堡的衣服,浑身是血,后背扎着两支箭羽,他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赶忙问道:“兄弟,发生了何事?”那骑士年纪不大,满脸血污,见到洛天初后眼睛又有了光彩,道:“你。。。你是洛堡主么?”洛天初道:“是我,兄弟你安全了。”那骑士忍着痛道:“我。。。我是突围出来求援的,长安已被齐军偷袭,城门已被撞开,两家正在进行巷战,我们伤亡惨重。”洛天初只觉脑袋发蒙,最怕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此时更需要意志坚定,想法化解危机,强打精神道:“辛苦你了。”对身后士兵道:“留一人照顾这位兄弟返回潼关,所有人不惜马力全速增援长安!” 他们又全速疾驰了两个时辰,终于赶到长安城下,远远听见城内喊杀声震天,火光将天空映的通红。城门口一片狼藉,停着两辆损坏的攻城车。车身,撞锤,轮子,把手,挡箭板都是用树干制成,简单而结识。宽大的城门黑焦破烂,城洞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烧焦了的尸体,尸体中血刀堡的人居多,齐兵则少,稀稀拉拉的向前铺延,街道上尽是鲜血和肢体,不少民宅起了大火,无家可归的百姓四散逃窜。 许多人都已受伤,一个困在火屋中的孩子放声大哭,求父母前去救他。父母含着热泪几次想冲进火里救人,却都被热焰逼了出来,听着孩子撕裂般的惨叫,父母再忍耐不住,不顾一切冲了进去,然而就在这时房屋倾塌,谁也没再出来。洛天初心如刀绞,暗恨自己,若早半天发现粘罕的阴谋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惨景,自己要承担全部责任。 大街小巷间尽是小股的战斗,或几十人,或数百人,杀得昏天暗地,人仰马翻。大道正中有股较大规模的战斗,二百名齐兵正在围攻几十名义军,义军伤亡惨重,眼看就要被全部歼灭。洛天初忽然率兵杀到,一阵切瓜砍菜,将二百齐兵屠了个干净。义军看到堡主增援,士气大振。 洛天初问他们道:“我军谁在指挥,主力在哪里接战。”一名士兵道:“是崔太守在主持大局,城破后便率军退进了皇城。我们来不及退守,便在此处巷战。”洛天初道:“粘罕的主力现在何处?”士兵道:“正在皇城下攻城。”洛天初道:“好,你们去帮其他兄弟,我去皇城增援。” 初到长安时候洛天初他们曾游过皇城,却从没想过敌军会攻进长安,也就没有整修皇城的城墙,现已残破不堪,更无守城器具。可它占地极广,齐兵只能集中火力进攻东西两门。城下数千火把将周围照的亮如白昼,齐兵们正在爬梯攻城,城门也在遭受着冲撞车的轰击,齐兵们躲在挡箭板下,用力推着把手,带动着用整棵树干做成的撞木,一轮又一轮的撞击城门。血刀堡的士兵在城墙上英勇抵抗,一次次的推翻齐兵云梯,再将攻上城楼的敌人砍成肉泥,远远便能听见崔兴指挥着士兵向城下放箭,可是齐兵皆配有盾牌,杀伤力有限,此时的崔兴也披甲带盔,倒像是一员武将了。(。) 第三章 长安巷战(下) 齐兵后阵的麾盖之下有员六旬老将,身材高大魁梧,神情威严肃穆,额头和眼角处皱纹堆垒,高耸的颧骨和突凸的下巴让他看起来更加倔强执着。他身穿蓝锦战袍,外罩金鳞兽面甲,披着大黑斗篷,头戴金狼盔,面罩掀起,观察着场上的情况,肯定就是完颜粘罕了。粘罕身旁是员中年将军,此人洛天初倒是见过,正是韩常。一年前他中计丢了潼关,这次他在潼关以西扎寨也是幌子,本人也随军到了这里。 发现洛天初的援军后,韩常露出吃惊之色,齐兵也一阵骚动。粘罕眉头轻轻一皱,以马鞭点指道:“韩常迎敌,儿郎们继续攻城!”韩常领命,手握钢叉领着两千齐兵杀了过来,韩常的武功在金国排行第四,仅次于完颜昌。洛天初不敢轻敌,舞枪迎战。两军也接兵一处。洛天初和韩常单打独斗,马头交错,兵器碰撞,一时不相上下。 粘罕本想带女真族精兵前来偷袭,但想到万一计策失败,损兵折将,郎主必然不悦,便临时改用了齐兵。战斗力虽弱,但损之无碍,指挥得当依然可以建功。洛天初带来的骑兵却是血刀堡的精锐,以精锐对弱旅,骑兵对步兵,尽管敌军有两倍之多,仍然占尽优势。韩常和洛天初大战三十回合后渐感不支。 洛天初的易筋经内力好如一壶烧开了的热水,威猛强劲,源源不绝。韩常汗流浃背,全是守招,已无反击之力。每接一枪便感到胳膊酸麻。洛天初趁势连攻,一枪接一枪,一枪快一枪,长枪如暴雨梨花般撒将开来。韩常分辨不清,不知不觉肩头中枪。洛天初大喜,正要给他致命一击时忽觉脑后风起,一道剑气逼近后心。他心中一惊,这才知还有高手,赶忙拔出孤鸣剑反斩回去,只听“砰”一声真气相撞,洛天初在马上轻轻一摘,并无受伤。偷袭那人却闷哼一声,向后倒退数步方止,大口喘气。洛天初回头一看,大惊道:“是你。”偷袭那人年轻英俊,脸色苍白,背挂剑鞘,冷笑道:“是我,没想到吧。”竟是宋连峰。 宋连峰不知他们早已见过,只是洛天初等人带着面具,没认出罢了。洛天初道:“你身为宋人,又是名门高徒,怎能为了个人恩怨而陷身于贼,对得起二当家的教诲么。”宋连峰恶狠狠道:“你害我在江湖上无脸立足,姓朱的夺我师妹,师傅则不分黑白将师妹许配于他,师妹更是绝情寡义,移情别恋。你们都是我的仇人,我誓要让你们付出十倍代价。” 洛天初道:“我承认以前侮辱过你,只要你愿意弃暗投明,向二当家认罪,我愿意向你道歉。但你休要威胁我的朋友,不然我叫你不得好死。”宋连峰阴险笑道:“我正是要让朱雨时尝尽痛苦,生不如死!你能奈我何?”洛天初大怒,跳下马舞剑来战宋连峰。东郭问刀则和受伤的韩常战在一处。 宋连峰本想仗着新学的“太极双鱼功”打他一个出其不意。谁知洛天初早见识过这门武功,按柳少卿用过的法子凝气于剑,剑本身便是剑气。宋连峰没有真气可以牵引,只能用常规剑法迎战,又哪是洛天初的对手,几招下来便险象环生,左支右拙。 洛天初想取他性命已易如反掌,但犹豫了一下,心想何二当家视他如己出,小朱也觉得亏欠于他,不如将其擒下,交予何仁瑾处置便是。想到这里招式放缓,意欲将他生擒。 另一边韩常受伤的胳膊已抬不起来,只能以单臂迎战东郭问刀。刚才他消耗了太多内力,面对东郭问刀势大力沉的狂攻已支撑不住,虚晃一刀败下阵来。齐兵由散兵土匪组成,平时仗着人多势众倒还罢了,一旦势颓立刻变为一盘散沙,被打得落花流水,仓皇逃窜。 洛天初有意露出破绽让宋连峰刺出一剑,闪身曲指弹中剑身,宋连峰拿捏不住,长剑飞出,孤鸣剑则抵住了他的脖子,洛天初道:“别动。”宋连峰脸色苍白,握剑的手被震得酸麻不已,不敢妄动。洛天初觑了眼战场,见东郭问刀对着齐兵逃跑的方向哈哈大笑,把刀一挥率领着骑兵直冲粘罕。 粘罕冷眼瞧着东郭问刀,一柄长刀已握在手中。洛天初大惊失色,要知粘罕的武功尚在完颜昌之上,东郭问刀又怎是对手,忙喊道:“东郭兄回来,别冲动。”东郭问刀一心建功,哈哈一笑,仍然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完颜粘罕一夹马腹,单刀匹马迎了上来。东郭问刀在马上大喝道:“老匹夫受死!”粘罕死水般的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寒芒,连洛天初都觉得浑身颤栗,那是真正杀人者的眼光。二人战马越来越近,洛天初不顾一切的大叫道:“东郭兄快跑!弃马!快。。。”他最后一个字没能喊出来,也用不着再喊。一颗人头带着如丝般的鲜血飞上空中,滚了几下落在了洛天初脚前,鲜血喷洒一地,脸上似还存有笑意,至死也没想到对手如此可怕。 洛天初的身子摘了几摘,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人头,半天没缓过神来,宋连峰却已趁机溜走。粘罕一挥长刀,甩掉了上面的鲜血。血刀堡的士兵被他的神威震慑,士气烟消云散。齐兵则拍手叫好,欢呼不已。 洛天初握剑的手因用力而苍白,心知再也听不到东郭问刀豪爽的的笑声,恨得咬牙切齿,一字字道:“粘罕,我要宰了你。”突然猛地抬起头,怒吼道:“粘罕!我要宰了你。”粘罕面无表情的冲他招了招手,道:“来。” 他刚说完孤鸣剑就已劈至头顶,洛天初盛怒之下用尽了全力。粘罕以刀柄相架,一声重重的金属撞击声后,洛天初被震得倒飞出去,翻身落回地上,只觉脑袋发蒙,胸口如遭锤击。粘罕的刀柄则被孤鸣剑劈为两截,扔掉后用手一指道:“放箭!” 身后的箭手箭如雨发,洛天初暴喝一声,剑气席卷八方,箭矢皆被卷落。士兵们却没这般武功,不少人中箭倒地。一轮箭过后,洛天初大喝道:“冲过去杀光金狗。”说着再次提剑扑向粘罕。士兵也随他一拥而上。 粘罕失去了长刀,便跳下马以马刀迎战。东郭问刀的死彻底激怒了洛天初,每一剑都拼尽全力,剑气层出不穷,招招皆在拼命。粘罕的刀法全是从实战中得来,精简有效,实而不华,将剑气尽皆挡下。齐国后军和洛天初的骑兵也全面接兵,喊杀声响成一片。城楼的崔兴见洛天初援兵到来,便令开门迎战,皇城内的五万守军一齐杀出,和攻城的齐军混战一团。 洛天初渐渐平复了情绪,心知愤怒会令自己生出破绽,对战局也毫无益处。此时他锋芒已尽,粘罕反占上风。洛天初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刀法,攻击的角度和部位都怪的不可思议,却极具威胁。那柄马刀时而正握,时而反握,像镰刀又像匕首,还能用弯刀的弧度来夺剑。洛天初已被神鬼莫测的招式逼得有些狼狈,身上已有四处刀伤,好在有神功护体,没有伤及经脉。 粘罕出刀越来越快,不给洛天初喘息之机。洛天初暗叫厉害,凝神静气,全力抵挡。谁知粘罕身子猛一俯身,用马刀回钩他的小腿。洛天初忙抬腿后退,马刀接着攻向另一条腿,他只好再退后,如此接连退后,难以双腿着地。他见粘罕俯身攻击,便想刺他脑袋化解危机,谁知粘罕却将距离控制的恰到好处,几次尝试都刺他不着。 洛天初一咬牙,射出一道剑气,攻向粘罕的天灵盖,心想用一腿换你一命也是赚了。谁知粘罕正要诱他释放剑气,原来释放剑气时剑身不能移动,不然就会射偏。粘罕立刻变招,侧身用马刀挂住了孤鸣剑的剑身。喝道:“撒手!”(。) 第四章 香消玉殒(上) 马刀勾住了孤鸣剑后,粘罕手腕一翻便将剑夺了去。别人被夺了武器都会先吃惊退后,而洛天初的反应却是极快,他敏锐的发现粘罕夺剑后胳膊扬起,露出前胸空档,机会仅此一瞬,若不抓住必死无疑,便毫不犹豫的不退反进,单掌击中了他的前胸。他从未练过拳脚,粘罕又有铁甲护身,伤害虽然不大,但还是令粘罕受伤,连退三步,孤鸣剑也没拿住,掉落于地。 洛天初快步捡起孤鸣剑,反身便刺,剑气如大河奔流,涌涌不息,一浪高过一浪。他知粘罕受了内伤,正是为东郭问刀报仇的良机。粘罕压住内伤,仍以马刀迎战,如今他气势已衰,被洛天初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压的一时难以还手。血刀堡的士兵见主帅占得上风,也是精神大振,更加拼命战斗。 之前齐军进攻顺利全仗着出其不意和粘罕的指挥得当,如今粘罕分身无术,韩常受伤难战,全军群龙无首,形势立刻倒转。皇城中的兵力本就两倍于齐军,现今重振旗鼓,立刻反占上风。 完颜粘罕功力深厚,虽然受伤,也不致落败,但心中已有点灰心丧气,现今两军势头消涨,如此下去很可能会反被血刀堡歼灭,唯一的胜机便是击杀洛天初,但又谈何容易。他一向倔强果敢,再难的事也不轻言放弃,何况这次出兵是重掌大权的重要之战,只要有一线之机就绝不认输。 洛天初令步兵挡住齐兵后军,骑兵组成方队反复冲杀中军,而城上的弓箭手则向前军放箭。齐军更加溃不成军,被打得丢盔弃甲,多有跪地投降者。粘罕怒道:“你们这些汉人难道不知战死沙场才是男儿最高的荣誉么!怎能曲膝投降!”洛天初亦道:“毁我家园,杀己同胞!此战不接受投降,齐兵统统杀光!”齐兵更惧,都有逃跑之意。 这时长街上火把耀眼,一支万人军队赶到了战场。为首二将正是顾遥和严魏风。顾遥远远喊道:“堡主莫急,我等来了。”粘罕见状长叹一声,高喝道:“从东门撤军!”他说“撤军”二字时眼眶中竟闪有泪光,充满了不甘和遗憾,如今良机已逝,自己的仕途也到此为止。 齐兵早军无战心,命令刚下便如群鼠般溃散奔逃。洛天初喝道:“老匹夫!想跑么!”粘罕飞身上马,沉声道:“老夫不得关中皆是天意!且是尔等之功!”说罢拍马而走,韩常紧随其后,杀奔东门而去。 顾遥率军赶来问道:“金兵退了,追不追?”洛天初见援军一路跑来,都已累的疲惫不堪,道:“我带五百骑兵去追,你们速去城中救火,帮助百姓。”二人同声领命,顾遥忽然看到了东郭问刀的人头,大惊失色道:“这!这莫非是东郭兄弟?”洛天初黯然道:“是的,这趟折了东郭大哥,请人将他尸首缝合,搭设灵堂悼念。”说罢飞身上了黑电,率兵追击粘罕。 齐兵皆是步兵,跑的慢的还没出城就被追上,被洛天初的骑兵一通切瓜砍菜,砍杀三百余人,横尸十余里。正追着前方现出一彪人马,竟是粘罕亲自断后。洛天初毫不惧怕,喝道:“老匹夫休走!”挺枪冲杀过去。完颜粘罕沉声道:“小儿找死”他原来的大刀已断,如今换了一把前来应战。两军再次混斗一起。这次比的是马上功夫,长枪对钢刀。洛天初的枪法远没有粘罕的刀法高明,马上经验更是欠缺。然而粘罕受了内伤,气力不济,二人这才不分上下。 粘罕无心恋战,见前方部队已然走远,呼喝一声,领军撤退。洛天初见前方是一片深山老林,骑兵追去无益,只好下令返回,沿途收集战利品运回长安。 天光放亮,长安城内忙成一片,几处民宅的火势仍然未熄,尸体横街,汇成了一滩滩的血泊。百姓们知敌军已退,纷纷出来帮血刀堡救火。洛天初策马来到皇城下,见崔兴让士兵把战利品堆得如小山般高,正拿着账簿登记入册,见到他道:“多亏堡主支援及时,不然长安就危险了。”洛天初的心情有些低落,道:“要真及时的话就不会让金兵进城了,东郭大哥更不会死。”崔兴叹道:“折了东郭兄弟大家都很难过,也请堡主节哀顺便。” 洛天初眼圈发红,轻咳了两声,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改变话题道:“这次收成如何。”崔兴道:“还不错,歼灭敌军一万,缴获盔甲六千套,兵器四千件。却没有粮草和战马。”洛天初点头道:“我们损失多少。”崔兴道:“死七千,伤三千。怪属下无能,没能挡住敌军攻城,好悬丢了城池。”洛天初道:“跟崔太守无关,是我调遣不当,导致城中只有文官没有武将。若非崔太守及时带兵退入皇城,保全了实力,后果不堪设想,此战崔太守当记首功呀。” 崔兴施礼道:“不罚属下已是万幸,何敢居功。”洛天初道:“太守客气了,对了,公孙军师现在何处?”崔兴道:“哎呀,齐兵来的太急,竟忘了接军师来皇城。军师卧床不起,要有个三长两短崔某可就罪大了。”洛天初着急道:“我亲自去探望军师。” 洛天初纵马来到长安衙门,他和公孙明月都住在衙门后的客房,门口躺着十几具血刀堡士兵的尸体,正堂中也有两具,生前为这里的主簿和师爷。洛天初心里下沉,快步走到后花园,见地上也倒着几具丫鬟的尸体,看来齐兵曾进攻过这里,难道军师已遭毒手了么,他只觉胸腔发堵,心提到了嗓子眼,纵身穿过花圃,来到公孙明月门前,推门而入。 刚要张嘴询问,忽觉门后剑风袭来,出手者武功不俗,绝不是普通齐兵。洛天初侧身闪过,谁知那长剑忽然软如丝带,跟着他改变了方向。洛天初又惊又喜,他认得这把软剑的主人是谁,急忙叫道:“雪儿是我!”偷袭者“啊!”一声娇呼,忙将剑收了回去。洛天初转身观瞧,正是令雪儿,便笑道:“雪儿,我回来了。” 令雪儿身穿一袭黄衣劲服,手提软剑,屋中倒着五六具齐兵的尸体,令雪儿的衣服上也沾有血迹,看到洛天初后眼睛通红,扔下软剑扑到他的怀里,哭道:“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怕死了。听说齐兵攻下了长安,我以为要死了,再也看不见你了。”洛天初抚摸着她的头发,微笑道:“这不就没事了么,我前两天就到了潼关,猜到粘罕要来偷袭就急忙赶来救援了。”令雪儿离开了他的怀抱,问道:“齐兵被击退了么?”洛天初点头道:“是的,没事了。”令雪儿破涕为笑道:“那就好,你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我?”洛天初暗叹了口气,黯然道:“东郭大哥他。。。被粘罕杀害了。”(。) 第四章 香消玉殒(下) 令雪儿睁大眼睛,惊呼道:“东郭大哥死了?”洛天初默默点头。令雪儿平时和东郭问刀相处要好,洛天初事忙时多由东郭问刀带她玩耍,大大咧咧的对她很是照顾。听闻死讯她热泪盈眶,咬着银牙道:“我也要上阵杀敌,为东郭大哥报仇。”洛天初道:“等以后有机会吧,现在你的武功已经进步不小,刺我那一剑的水准已相当高了。”令雪儿道:“那还不是刺空了么,距我的要求还差得远呢。现在城里什么情况。”洛天初道:“先不忙,军师在哪里?”令雪儿道:“还在卧室歇息呢。我知齐兵来犯便想到了军师无人保护,就赶来守着了。没想到齐兵还真的前来了,迫不得已杀了他们。”洛天初欣然道:“你做的很好,对付敌人决不能手软。我先去看望军师。” 卧室里充满着中药的气味,门窗紧闭,帷帐低垂,桌上点着一支蜡烛,烛旁摆着数卷《六韬》。就算病魔缠身也无法阻止公孙明月看书。洛天初心情沉重的来到床边,撩开了帷帐。现在虽是夏天,但公孙明月身上却盖着厚厚的棉被,他仍在沉睡,脸色纸白,眼窝深陷,双眼紧闭着,似在睡梦中承受着痛苦。洛天初轻轻在他身旁坐下,想着军师以前的丰姿神朗,仙风道骨,如今被病魔折磨成了这般模样,心疼的流下眼泪。令雪儿也陪在他身旁难过。 公孙明月轻轻出了口气,睁开了眼,以前明亮深邃的眼神变得呆滞无神,缓缓转动着眼珠,看到洛天初时抱之一笑,道:“堡主出现在这里,看来长安无忧了”洛天初心情沉痛的点头道:“是,请军师安心养病,早日康复。”公孙明月笑叹道:“生死有命,谁也无可奈何,堡主无须难过。属下有幸得见我堡有今日规模,就算死也瞑目了。”洛天初握住公孙明月的手道:“军师不会死的,大家都离不开你,血刀堡更离不开你,你若不在让我们怎么办呢?”公孙明月微笑道:“堡主不必如此看重属下,铁打营盘流水兵,自有后人接前人。想要基业长久就要有源源不断的后继之才,并非一二十年之英雄。” 洛天初点头道:“学生受教。”公孙明月道:“令堡主没看错人,你无愧为立业之主,短短几年便从无知少年蜕变为一军统帅。你仍然年轻,若能坚守关中经营十年,那时你将更加成熟沉稳。待天下有变则进军中原,取河南山东为基业,再经营十年。诚如是,将纵横天下,所向无敌。金国南宋皆非你所敌,无论北上还是南下,都不在话下。”洛天初道:“十年未免太长,学生打算近期便出兵中原。”公孙明月摇头道:“关中百废待兴,必须经营十年方可。中原万战之地,若无三十万精兵,切勿轻出。”洛天初颔首道:“学生明白了。请军师安心静养,明日再来请安。”公孙明月反握主他的手道:“属下适才之言发自肺腑,望堡主三思。”洛天初躬身道:“学生一定谨记。”说罢放下了帷帐,和令雪儿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后,洛天初叹道:“军师是我军栋梁,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他的病。”令雪儿点头道:“天亮后我再请几位大夫看看。”洛天初道:“对了,不知小朱府上情况如何,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令雪儿点头应是。 此时城中大火已被扑灭,士兵们开始清理道上的尸体,将两军尸体分别装车,血刀堡的尸体拉到后山掩埋,齐军尸体则扔到林中喂狼。大家见到洛天初后都停下手中的活儿,立于道旁行礼,洛天初也一路拱手致意。 朱府位于西城胡同,甚为隐蔽,不易找到。一路来也没见到尸体,洛天初稍感放心。到了门前见府门紧闭,并无破坏的痕迹,洛天初便叩门道:“洛天初来向干娘请安。”他连叫三遍无人开门,朱府共有两名老仆,四名丫鬟,两名接生婆,怎会无人应声。洛天初又叩门两次,依然毫无反应,心中起疑,对令雪儿道:“奇怪,我们越墙去看看。”两人飞身跳过墙头,小院清新幽静,种有鲜花秀竹,却发现有具尸体倒在花圃之中,洛天初大惊,忙扶尸体观看,认得是府上仆人,浑身并无伤痕,但喉间有道两寸宽,三分深的剑痕。洛天初半身发冷,这一剑只有高手才能刺出,这比齐兵来犯更要可怕。 两人快步进屋,一路上又发现五具尸体,皆是喉咙中剑死去。这时听见屋内传来兵器撞击之声,洛天初快步上前,一脚厅门踢开,声音从内屋传来,忽听一声娇呼,却是何月莲的声音,好像受了伤,兵器也落到地上。二人急冲进屋,见屋内乱成一团,家具损坏,碟碗碎了满地,两个接生婆倒在血泊之中。何月莲手腕中剑,血流不止,伤她者却是宋连峰。 原来宋连峰并没有离城,而是趁乱抓了几名百姓问出了朱府的所在,只因偏僻难寻,这时方才找到。他悄悄进院后杀掉了仆人和丫鬟,得知府内并无高手,而姜奴儿正在生产,何月莲也怀有身孕。他又妒又怒,便打算将姜奴儿和李氏杀死,再掳走何月莲慢慢折磨。谁知何月莲的剑法也有精进,他又要抓活的,这才耽误了片刻,直到洛天初进屋前才将其制住。 他见到洛天初后忙躲在何月莲身后,将剑抵在她脖子上,厉声道:“都站住了!再往前一步我就割断她的喉咙。”令雪儿失声叫道:“何姐姐!”洛天初不敢靠近,厉声道:“姓宋的,你还算个男人么,竟拿女人要挟!”宋连峰冷笑道:“你要再晚来半个时辰,师妹就体会到我有多男人了。”洛天初怒道:“你混蛋!”他眼睛一扫,见姜奴儿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满脸流汗,呻吟不已,床前倒翻着两个脸盆,显然正在生产。李氏昏倒在墙角,额头被蹭破,并无大碍。洛天初道:“姓宋的,放她走,我保证不为难你!” 宋连峰哈哈笑道:“人质在我手中,你还想和我谈条件?”洛天初道:“齐国兵马已被杀退,城中都是我们的人,你以为还跑的掉么?只要你放了我弟妹,我任你离开。”宋连峰“呸”了一声道:“弟妹!她本是我的妻子,却被姓朱的霸占,我要带她一起走。”洛天初道:“你觉得我弟妹会跟你走么?”何月莲忽然道:“我嫁于朱郎是心甘情愿,这一年来我们过的十分幸福。若你还念在同门学艺的份上,就不要在这里胡闹了。”宋连峰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让她仰视着自己,恶狠狠道:“我没胡闹,分明是你这个贱人薄情寡义,见异思迁,亏你还有脸提我们当年的情份!”洛天初怒喝道:“姓宋的你放手!”何月莲头发被抓的吃疼,却无半分求饶之意,盯着宋连峰的眼睛平静道:“我从未爱过你,何谓见异思迁。凭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庆幸没有委身于你。你的人品胸怀比朱郎远甚!” 宋连峰罩上了一层阴霾,冷冷道:“你是不是怀上了他的种?”何月莲坚定道:“是!朱郎喜欢孩子,我就给他孩子,我就是要让他幸福。”宋连峰忽然阴阴笑道:“有我在你们就不会幸福的。”说罢抓紧她的头发,低头深深吻上她的嘴唇。何月莲如遭电击,怎奈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就在这时,宋连峰的长剑割破了她的喉咙。鲜血如泉水般“咕嘟咕嘟”冒了出来,何月莲口中支吾,两眼发直。洛天初和令雪儿同时悲呼道:“不要!”宋连峰飞起一脚将何月莲踢向洛天初,他却挥剑刺向床上的奴儿。洛天初接住何月莲后腾不出手阻止,好在令雪儿眼明手快,用软剑架住了他的长剑。宋连峰见良机已失,当即破窗而逃。 洛天初顾不得追赶,让何月莲平躺在地上,见喉间伤口深及三寸,热血喷涌不止,显是没救了。他忙搭上脉搏,输以真气,哭喊道:“弟妹!弟妹!”何月莲睁开眼睛,紧紧抓住洛天初的衣袖,吃力道:“告。。。告诉朱郎,我。。。我嫁他。。。终身不悔。”洛天初满脸是泪,拼命点头道:“我一定转达。”何月莲惨笑道:“好在我和朱郎已过了一年的幸福日子,也不枉此生了,只。。。只。。。只可惜我肚里的孩子。。。”说着眼白翻起,却微笑道:“朱郎,我们来生再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五章 秦岭伏敌(上) 令雪儿抱着何月莲的尸体痛哭不已。洛天初则担心朱雨时,真怕看到他得知噩耗时的表情。姜奴儿满头大汗,痛叫不已,似马上要生出孩子。洛天初道:“奴儿这就要生了,怎么办?”令雪儿放下尸体,起身道:“你去打盆热水,只有我接生了。”洛天初忙道:“好好好,你等着。” 一个时辰过去,洛天初坐在客厅里焦急等待着。姜奴儿在里面痛叫不止,令雪儿急急催促道“使劲!头出来了!再使劲!”。洛天初心想孩子生在如此乱世真是不幸,孩子是无罪的,不应该承受战争的恶果。忽听屋内传来婴儿的“哇哇”的啼哭声,令雪儿大喜道:“生出来了,是个女孩儿。”洛天初暗感欣慰,刚想进屋去看孩子,令雪儿道:“先别进来,脐带还没剪呢。”洛天初道:“是是,我去外面找个月嫂来。” 中午十分,所有人齐聚李府来看望新生的孩子。本是大喜之事,却无一人笑的出来。何月莲的尸身已被成殓如棺,姜奴儿也有月嫂照顾,李氏醒转后抱着婴孩在厅堂会客。孩子长得甚是可爱,眼睛大而明亮,皮肤细白如雪,洛天初喜爱不已,抱了又抱,亲了又亲,最后孩子大哭而止。令雪儿道:“孩子该吃奶了,我给奴儿抱去。”众人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街上的血迹仍在,百姓们人心惶惶,只有少数商铺开门营业。 洛天初在衙门设宴犒劳大家,酒菜简单,大家也没胃口,都在讨论着长安的防务,最后决定让顾遥和严魏风留下和崔兴一同守城,整修城门,医疗伤兵,安顿人心。洛天初则带着一万士兵返回潼关,金国主力仍在黄河北岸虎视眈眈,危机仍未解除,不敢丝毫大意。令雪儿舍不得刚见面就分离,便要和他同去潼关,洛天初也同意了。临行前他又去拜访了公孙明月,也在东郭问刀的灵位前上香磕头。活捉的一百名齐兵俘虏争相招供,说他们是从禁沟方向绕道进的秦岭,在山林中开辟道路,这才偷袭的长安,洛天初便饶他们不死,留着继续了解情况。 洛天初在回潼关的路上不发一言。令雪儿问道:“还在想昨夜的战事么?”洛天初叹道:“我在想怎么向小朱交代。宋连峰那混蛋当着我的面杀死了月莲,真不知该如何向他开口。”令雪儿道:“这怪不得你,你已经尽力了。都是宋连峰那狗贼害死了月莲姐姐。”洛天初道:“待金兵一退,我要先去将宋连峰大卸八块。”令雪儿道:“那时我和你一起去。”洛天初道:“小朱肯定和我同去,人太多的话只怕要打草惊蛇。”令雪儿不满道:“你又要丢下我么,难道我真的那么没用,总当你的累赘?”洛天初好言安慰道:“你武功进步神速,连我也觉得吃惊,只要再过几年便可独当一面。我们要深入虎穴,更要随机应变,我和小朱行动方便,容易脱身。有了月莲的前车之鉴我又怎忍再让你冒险。” 令雪儿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带我,也罢,我不去便是。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想跟你商量一下。”洛天初道:“什么事?”令雪儿俊脸一红,有点难以启齿道:“我。。。我想近期把我们的婚事办了吧。”洛天初诧异道:“令堡主的服丧之期还有两年呢。”令雪儿咬着嘴唇道:“我当然知道还有两年,在乱世谁晓得何时我就死了,我可不想抱憾而死。”洛天初道:“别瞎说,你怎么会死。”令雪儿道:“月莲姐姐也不知自己会死,但厄运临头又有什么办法。月莲姐姐和小朱恩爱一年,死也无悔。我也不想留有遗憾。”洛天初道:“月莲和东郭大哥新丧,待事情平息后再讨论吧。”令雪儿忽然盯着他道:“你是不是不愿娶我?”洛天初道:“你怎会这样想的。”令雪儿道:“不知道,我只感觉你这次回来后对我不太一样了,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我的感觉。” 洛天初心中暗叹,道:“没有不一样,只是失去了同伴伤心而已,过阵子就好了。”令雪儿点头道:“好,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吧。”洛天初心中自问道:“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么?是不是和耶律琪的私情让自己心生愧疚,不敢面对雪儿。那纸契约至今还在怀里,怎好意思跟雪儿谈婚论嫁。既然一切为了大局,就索性继续隐瞒吧。” 黄昏时抵达潼关,陆飞领着杜杀,蔡莲花出关相迎。叙礼后,令雪儿道:“才多久未见陆堂主,你怎么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呀。”陆飞笑道:“属下年齿已高,本就是个老人了。”令雪儿道:“陆堂主四旬出头,正当壮年,怎能算老。我在长安闲来无事,便和小洛一起来你的军事重地看看,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陆飞道:“潼关的大门永远为大小姐敞开。属下奇怪的是大小姐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令雪儿白了她一眼,道:“你能变老,难道我不能长大么?”陆飞和洛天初都笑了起来。 洛天初先来到城墙上观察了金**营。见金营波澜不惊,似还不知粘罕败走的消息。陆飞听罢昨夜之战后,感慨道:“东郭和月莲当真可惜之至。而如今粘罕败走,我军只要固守潼关就立于不败之地,总算有所收获。”洛天初道:“昨夜我军也损失了一万兵力,城市也要修补。相比之下我军损失更重。”陆飞道:“是啊,金国地大人多,损失一万士兵并无大碍,而我们只有关中之地,人口有限,跟他们消耗不起。” 洛天初道:“军师说经营关中十年后方可图中原,非三十万精兵切莫轻出,师傅是何意见?”陆飞道:“属下完全同意。现今我们根基未稳,能派上战场的士兵仍都是血刀堡的老人。关中新军尚未练成,盔甲战马,器械钱粮都十分匮乏,就算小朱运回宝藏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没有十年韬光养晦,就算攻下中原城池也难以坚守。”洛天初道:“我打算用宝藏装备一支五万人的精兵,先取洛阳家,逐渐蚕食中原诸城。”陆飞笑道:“赎属下直言,要是堡主现在不是二十岁而是三四十岁就好了。”洛天初好奇道:“怎么讲?” 陆飞道:“打天下是一场持久战,也许要用十年数十年,甚至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造就大业,我们是在下一盘大棋,绝非一朝一夕可以下完。堡主天资绝伦,天生领袖,只是有些年轻气盛。十年后的堡主将更加成熟,想法也会和现有所不同。”洛天初点头道:“我本以为军师思想保守,原来是担心我不够成熟。”陆飞笑道:“属下也年轻过,也曾像堡主热血沸腾,但一腔热血是打不了天下的。我们必须等到时机成熟后才能有所作为,不然只怕前功尽弃。” 洛天初道:“幸好有师傅和军师在我身旁鞭策,要不真会酿成大错。”陆飞道:“堡主设想的近期出兵中原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可以实现。”洛天初道:“什么情况?”陆飞道:“必须要有援军协助我们出兵。而且必须是信得过的援军。”洛天初道:“吴阶和我们关系很好,可他是南宋将领,身不由己。”陆飞道:“打天下不但需要实力也需要良机,在良机出现前我们只能先巩固好自己的实力。”洛天初道:“是。我明白了。”陆飞笑道:“以堡主的才能将来必能成事,属下很是期待呢。” 洛天初谦虚了几句,道:“对了,我临行前在长安询问过败军,得知粘罕是从禁沟方向偷袭的长安,粘罕撤军时也一定会走同样的小路,我意提前率兵去寻找敌踪,将粘罕一网打尽,不让他们回营。”陆飞道:“堡主打算何时行动?”洛天初道:“现在,我亲带五千士兵前去,还请师傅坐镇潼关。”陆飞道:“潼关兵精粮足,有杜蔡二人足够,属下愿与堡主同去禁沟寻路。”洛天初道:“潼关是我军命脉,非师傅镇守我才放心。”陆飞道:“是,属下明白了。请堡主带一只信鸽随军,军情紧急只要放回信鸽,属下自会出兵接应。”洛天初点头同意。(。) 第五章 秦岭伏敌(下) 令雪儿道:“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么,刚回来就要走。”洛天初道:“我不会去太久的,最多三天就回。”令雪儿道:“反正你也不会带我去,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洛天初道:“刚才还夸你长大,怎么又耍小孩子脾气来了。”令雪儿白了他一眼道:“没听过本性难移么。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你可要多加小心。”洛天初道:“知道。” 洛天初下城点了五千士兵,自带了三天水粮,出了南门奔禁沟而去。黄昏时郊野的远山近水就好像镀了一层金光,天空彤云密布,火烧连绵。野花清香,青草漫地。山壑间断层错落,绝壁千仞,危崖天堑,难以尽数。每二十里便有座石堡伫立在视野开阔的断壁上,这样的石堡共有十二座,称为“十二连城”,担任禁沟的警戒和侦查,一旦发现敌情便点燃烽火台,狼烟滚滚,只冲云霄,百里外也可看见。每座石堡有十名士兵把守,向洛天初的军队招手示意。 夜间旷野上冷风呼啸,刺在脸上犹如刀割。第十二座石堡便坐落在山坡顶上,城垛上点着数支火把,士兵们轮流值夜,突然见一支军队来到城下,全都吓了一跳,正准备点燃烽火预警,洛天初赶紧报明来意,这才知是友非敌。一名十夫长前来拜见。他名叫罗猴,瘦小精干,原是本地苗族猎户,半年前应召入伍。因他熟悉禁沟地势,便被陆飞分配在这里做了十夫长。洛天初问他前方地势,他对答如流,描述准确,洛天初大喜,便令他为军中向导,随军前行。 罗猴听罢洛天初的行军目的,道:“若不知敌军的行军路线,想在秦岭找这样一条小路无异于大海捞针。”洛天初道:“罗兄有什么好办法么?”罗猴道:“属下在秦岭打猎数十年,一山一木尽在胸中。路虽难寻,但进山的入口却屈指可数,只要找出他们从哪里进山,顺藤摸瓜便可找到撤退之路。”洛天初喜道:“如果真如罗兄所说,歼灭齐兵后罗兄当为首功。”罗猴道:“能为堡主效劳是属下荣幸,不敢居功。从方向判断有三条小路最有可能,其中一条尽是泥泞沼泽,随着时辰变化的有时可过,有时不可过,多产名贵药材,只有本地采药客才敢从中穿行,我猜齐兵不敢走这条路。另一条羊肠山路仅容一人踏足,一面是绝壁,一面是悬崖,陡峭无比,稍有失足便粉身碎骨,但却是最近的一条路。还有一条林间小路,林中树木茂盛,遮天蔽日,景物处处相似,极易迷路,多有毒蛇猛兽出没,以前属下便在那里打猎谋生。”洛天初思索道:“你说的不错,沼泽太危险,粘罕不会走。仅剩下山路和林路两个选择,我料他必走林路,因为林间多有野兽可吃,树木也可做为攻城器械。我们去那里寻找必有收获。” 罗猴道:“那里属下再熟悉不过,但现在天色已晚,进林多有危险,不知是否等到明早再走。”洛天初道:“兵贵神速。我们现在就启程,到达那里还要多久?”罗猴道:“三个时辰。”洛天初道:“齐兵去时开林阔路,消耗时日。回来却轻装速行,我料他们后天便会回来,我们要先去找好地形埋伏。 五千士兵连夜进林,林中树密草深,荆棘遍地,每人都抽出兵器边砍边走,行进缓慢。罗猴也不用辨认方向,只顾前进,洛天初却早已迷失,问道:“这么走不会迷路么?”罗猴笑道:“属下从小就在这片林中长大,入林如回家,家中且会迷路?”行了三个时辰,所有士兵都大汗琳琳,闷热瘙痒,衣服和皮肤都被荆棘挂破。洛天初见天色发灰,清晨将至,林中响起鸟叫,道:“还有多久才到入口?”罗猴用手一指道:“前方就是了。”洛天初见他所指的小道是条被人踩踏出来的两尺土路,弯弯曲曲向密林深处延伸,问道:“这就是那条林路?”罗猴道:“是的。”洛天初笑道:“这也算是路么,四周不还是长草齐腰,荆条满地。”罗猴道:“堡主可别小瞧这条小路,它是山中猎户进山出山时的路线,救过无数猎户的性命。属下之所以不会在山中迷路也全仗着它为记号。这条路沿途设有猎户搭建的木屋,屋内放有清水和粮食,为的就是帮助落难之人。” 洛天初道:“你觉得粘罕会从这条路进兵么?”罗猴道:“这条路有岔路通往长安,我猜敌军就是从这里走的。”洛天初点头道:“那我们就沿途走走看,两万大军路过肯定会留下痕迹。” 他又率军走出五里,发现道路渐渐变宽,散落道旁的荆条和枝叶尚未干枯,显然是不久前才被开辟出来的。道旁还留有上千个土坑和烧焦的干柴,洛天初喜道:“这条路果然不错,我要给粘罕老儿一个大大的惊喜。”罗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洛天初道:“全军休息三个时辰,我去附近寻找伏击地点。”罗猴道:“前方三十里处有一险地名叫“钳隙”,那是一座断裂的丘陵,断裂下方有条羊肠小道,便如螃蟹钳子间的缝隙,最宽处只容三四人并行,很适合伏击。”洛天初大喜道:“罗兄真是秦川一宝,此天要亡粘罕。待我们休息后就去钳隙。” 他派出四波士兵轮流巡逻,其他士兵吃饱后倒在道旁呼呼大睡。洛天初也靠在树下小憩了半个时辰。两个时辰后重新出发,不一会儿便抵达“钳隙”。正如罗猴所所说,一座连绵横阻的山岭从中断为两截,露出一条长半里,宽数尺的缝隙。山岭光滑陡峭,难以攀登,绕道则要多走二百里。罗猴道:“传说天上的雷公见山民到了此处都要攀山绕道,便大发慈悲施展神力用将山岭劈开,造福山民。”洛天初哂笑道:“若天神真想造福百姓,何来的连年战乱,生灵涂炭。我宁愿相信愚公移山,人定胜天。” 他在山缝中来回走了两遍,又看了看的地形,便让一千弓箭手攀上两侧的山岭,在山岭上收集石块和枝条木叶,制作成有半人高的球,点上火后便是火球,到时推到山下火烧齐兵。洛天初吩咐弓箭手的千夫长道:“齐兵进入山隙后任其通过,待他们逃跑时再放火箭,推下火球。”千夫长领命。洛天初又派人将附近道旁的大树砍成将断未断,只等齐兵的前军出了山谷便推断大树阻拦道路,令其首位不能相顾。他则率主力杀敌。 两个时辰后全部准备完毕,剩下的便是静等齐兵到来。他们在林中等了一天,士兵们的精神和体力都已恢复,即将到来的齐兵却是疲倦之师,胜利应该轻而易举。 这日下午齐兵终于现身,韩常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无精打采,破衣烂衫的齐兵,粘罕的中军应该还在后面。山上和道旁的士兵都屏住呼吸,进入战斗状态,静等鱼儿上钩。韩常在“钳隙”前勒马观望片刻,却无警觉之意,领军进了山谷。洛天初藏身在一株大树冠上纵观全局,见齐兵进谷,心想鱼儿已经上钩,只等粘罕的中军一来便开始进攻。 谁料韩常突然摆手大喝道:“不好!前方有埋伏,快撤退!撤出山谷!”洛天初大惊,不知哪里出了破绽。若他撤兵定会绕道而过,机会一纵即失,现在虽不是最佳时机,却也不能任由敌人逃跑。当下毫不犹豫的在树上摇动红旗,山岭上的士兵见到信号立刻将准备好的石块砸了下去,又放出两轮飞箭,但是齐兵进谷不深,损伤不大,而准备的火攻之物也无用上。洛天初从树冠上跳下,率领伏在谷外的士兵杀进山谷,追击齐兵。 齐兵无人断后,一个劲儿的逃命,洛天初追出山谷后紧追不舍。追出二十里去,杀敌一百余人。洛天初心中奇怪,心想粘罕极善用兵,怎会无人断后?设伏时自己已万分小心,不该会有什么破绽,韩常怎会行到一半就发现蹊跷?又为何一路上只有韩常的部队,他们的主力又在哪里?想到此处背脊一凉,忙勒住黑电,正要下令撤退,忽听四周林间喊杀声震天,箭如蝗雨般落下。 洛天初大惊道:“中计了!后军便前军,速撤!”又是两拨箭雨落下,血刀堡士兵中箭死伤者甚多,罗猴也被乱箭射死。洛天初舞枪挡箭,催马突围。这时齐兵从道旁林间涌出,韩常也率军杀回助战,三面夹击,血刀堡更是伤亡惨重。韩常高声喝道:“杀洛天初者赏金万两!”洛天初领着残兵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去。 正行间前方七八棵大树齐声倒地,拦住去路,这本是他为粘罕预备的陷阱,没想到对方也用在了自己身上,右首山丘上旗帜飘扬,青龙旗下横刀立马一员老将,正是完颜粘罕,他抚髯长笑道:“黄毛小儿,老夫候你多时了。”(。) 第六章 潭边论禅(上)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仍追随洛天初的士兵已不满千,眼下必须要冲过粘罕的防线回到‘钳隙’,山岭上仍布有一千弓箭手,配合‘钳隙’的地势足以退敌。前方道路已被大树所封,只有一条路可走。洛天初大喝一声,纵马冲上粘罕所在的山丘。粘罕一招手道:“放箭。”山丘上箭如雨下,洛天初舞动长枪,左挑右挡,尽皆拨落。粘罕举起大刀道:“随老夫冲将下去,消灭贼寇!”齐兵一股脑的呐喊冲下。洛天初知不能久战,若等后面的齐兵围拢过来必将全军覆没,然而敌军居高临下,要想突围谈何容易。 洛天初只好硬着头皮冲进敌阵,长枪狂舞,鏖战八方。突刺斜挑,反杀横扫,枪影漫天,两丈之内无一活口,枪枪致命,片刻功夫就多出几十具尸体。粘罕策马冲来,借着下冲之势举刀便砍,大喝道:“小儿看这一刀。”洛天初忙举枪架住刀柄,只觉双臂一酸,肩头生疼欲断,若非坐骑是黑电,仅这一击就可让坐骑四蹄下跪。 粘罕继续在刀上加力,压着洛天初腾不出手。洛天初咬紧牙关,对身后的士兵道:“你们自行突围,不要管我。”士兵们都道:“我们誓和堡主同进退,绝不先走。”洛天初道:“我自有脱身之法,你们快撤,这是命令。”士兵们只好领命,纷纷四散突围,洛天初独自断后。 齐兵正要追赶,粘罕喝道:“几百贼寇不追也罢,绝不能放走了洛天初。”齐兵齐声应命,一拥而上向洛天初攻来,洛天初冷笑道:“想抓我还早着呢!”说着甩开粘罕的长刀,将扑上来的齐兵全部戳死。粘罕又挥刀砍来,洛天初不敢恋战,觑见左侧空挡拨马便走,粘罕道:“哪里跑!”策马便追。齐兵层层涌上,洛天初左杀右冲突围不出。粘罕的大刀在他身后虎虎生风,如影随形,洛天初在马上闪转腾挪,险险躲过。黑电虽是宝马良驹,但在密林间也施展不开,一名齐兵的长矛正刺中马臀,黑电吃疼,扬起后蹄踢在那兵脸上,当即面目全非,颊骨尽损。黑电不愧是战马中的宝驹,受伤后也不惊乱,仍然听从主人的指令。洛天初催马强行杀下土丘,见前方是一大片荆棘茂盛的丛林,骑马无法通过,便附在黑电耳边道:“马儿马儿,我不得不离开你了,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带你回来。” 黑电似乎听懂,仰头长嘶一声。洛天初回身将长枪掷出,威猛的劲力穿透了两名齐兵,将尸体钉在树上,他抽出孤鸣剑,飞身跳下黑电向密林间钻去。 又是一群齐兵围拢上去,洛天初用剑的水平可长枪要高明太多了,一落地便施展出《降魔剑典》第七层境界,剑气横扫,齐兵和周围树木皆四分五裂,鲜血四溅如雨,洛天初身上也沾满敌血。粘罕骑马追进丛林,挥刀斩断荆棘,从后劈向洛天初。洛天初低头闪过,回身射出七道剑气。林中拥挤难以御马,粘罕的坐骑被剑气击中,惨鸣而亡。粘罕咒骂一声,提刀继续追赶。洛天初转身就逃,一路连杀十几人,施展轻功冲出重围。齐兵哪追的上他,不到片刻便被甩在后面,只有粘罕和韩常仍紧追不舍。洛天初回头看了眼二人,心想打不过你们却也别想追上我。粘罕的功力或许比洛天初高出半筹,但轻功却不高明,追出片刻便已放弃,心知再追也是无益,林间广茂密杂,又不是自己的地盘,要是迷路就麻烦了,便和韩常一道回去。 洛天初见他们不再追来,便放慢脚步在林间寻路,谁知走了一个时辰仍找不到来路,想看看太阳辨别方向,但林中都是千年老树,遮天蔽日,根本难见天空,这才发现已经迷路。不知撤回的士兵军和‘钳隙’的弓箭手情况怎样,陆堂主和雪儿见自己不回定然担心,要是他们再带兵来寻而中了粘罕的奸计那更是损失惨重,一军统帅被困在这该死的林中,想想都觉晦气。 烦归烦却也没有办法,林间光线渐弱,只觉又渴又饿,这才想起一天没吃东西了,一嘴的血腥气,嗓子干痒难受,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他继续走了一个时辰仍难辨东西,正在暗骂之时,忽听见前方传来“轰轰”水声,他心中大喜,忙拨开树丛向水声奔去。声音似近实远,走出两里仍未走到。落水声却轰鸣如雷,可断定是一条大瀑布。 转过一排大树,穿过一片长草,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百丈瀑布从山梁上飞泻而下,好如天悬银链,白布飘扬。水花激溅如梨花飞雪,冰星漫天,有万马奔腾之势,轰隆壮观。水流下后汇聚成一个大水潭,潭水晶莹清澈,清晰可见水底的水草和青苔。洛天初大喜过望,脱下盔甲跳进水潭,喝水游泳,畅快之极,一时将烦心事抛却脑后。 他仰面漂浮在水上,望着天上的悠悠白云,心情从未如此放松,心想小朱最向往的就是这种无忧无虑的感觉吧。转念又想到何月莲之死,心情又沉重起来,小朱真是可怜,好不容易和倾慕多年的弟妹结成百年好合,仅一年便阴阳两隔。小朱是性情中人,只望他不会做出傻事才好。如今粘罕的齐兵不知动向,钳隙的军队不知死活,此处虽好又且能长待。 他正要游回岸上,眼睛一扫发现瀑布七丈高的一方岩石上有一人盘膝而坐。他暗吃了一惊,仔细观看,只见强大的水流冲击在那人身上却浑然不觉,好像和坐下岩石融为一体。洛天初默默穿上盔甲,手握孤鸣剑缓缓靠近观看。瀑布内侧的石壁上长满青苔,被流水冲刷的滑如冰面,真不知那人是如何上去的,难道他能跃上七丈高的地方?洛天初不信,就算令君来在世也跃不到七丈之高。 那人****上身,骨瘦如柴,倒像是一个老人。瀑布落在他的头上看不清面貌,却可看出他没有头发,是个光头。难道他是一个老和尚?洛天初发现身旁的岩石上整齐叠放着一件灰布僧衣。这老僧放着清福不享跑这深山老林里做什么?看他武功应该不弱,应该是位佛法精湛,修为高深的高僧。 不管他是哪的和尚,既然见到便是有缘,临走前总要打声招呼的。谁知他还没说话,老僧却先开口道:“这潭池水功德不小。”他的声音和蔼可亲,充满了慈祥之感。声虽不大,但奔流的飞瀑却丝毫掩盖不了。他本和周围景物融为一体,开口后立刻从景物中脱离出来,变回了“人”。洛天初也感应到了他的‘现身’。心里又是一凛,暗想这老僧刚才进入了“无我忘我”的高深境界,仅这份修为自己就远不能及。对于修为高深的前辈他向来礼敬有加,躬身施礼道:“晚辈不知大师在此修行,误闯叨扰,却不知大师所言何意。” 老僧起身站在岩石上,他身材矮小,瘦如干柴,好像一阵分便能吹走,可站在飞奔的瀑布间却稳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他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脚下轻轻一迈,便从七丈危岩上轻轻飘下。不见他双腿使劲却在空中横掠四丈,一根羽毛般飘落在洛天初身前,双腿毫无弯曲,就好像已站了多时。 那老僧已老的看不出年纪,脸上皱纹堆垒,深如刀刻,脖颈上的皮肤已松弛下垂,身上的皮肤则像一层干巴巴的树皮,下身穿着打着五六个补丁难以分辨本色的湿漉僧裤,双脚穿着藤编的草鞋。眉毛淡似若无,眼睛眯成一线,混沌无神,却透露出一种无比的亲切感,望着洛天初微微点头。(。) 第六章 潭边论禅(下) 洛天初再次躬身施礼,老僧也合十还礼,笑道:“贫僧正在清修,忽觉杀气腾腾,血腥弥漫,才知施主驾到。施主满脸戾气,浑身血污,入了这洁净无染的水潭后不出一会儿杀气消顿,一潭池水换得施主心静,所以说池水功德不小。”洛天初道:“只可惜沾污了池水,打扰了大师清修,心里不安。”老僧穿上打满补丁的灰布僧袍,在岩石上打了个双盘坐,双手合叠,手心向上,微笑道:“心静者受扰亦能复静,源头不污,池水不久也能复清。施主虽洗清自身,却不知以后可会复污?” 洛天初笑道:“若大师是说杀人的话,在下可不敢保证。”老僧道:“金刚怒目,菩萨垂眉,降魔杵除尽天下妖魔,心中无垢而为苍生而战,大功德一件。却不知施主是为何而战?”洛天初道:“金国残暴,天下生灵涂炭。南宋昏弱,难以保境安民。晚辈不才欲伸大义于天下,改天换地,另造乾坤,救万民于水火,杀暴徒于疆场,实为天下太平而战。”老僧大笑道:“只怕施主所言不实。”洛天初道:“哦?为何不实。” 老僧道:“施主眉间含傲,面罩寒霜,眼露戾气,剑带杀意。为苍生请命者不该如此气质。”洛天初心底生出一股傲气,嘿嘿笑道:“大师且能料我。”老僧道:“杀人者种恶因必结恶果。施主杀人无算,业障积深,怕是将来不得好报。” 洛天初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怕了也就不做了。即提到因果之论,在下也有一事请教。”老僧道:“施主请讲。”洛天初道:“我有一个朋友,心底善良,与人无争,并未做过什么错事,为何老天对他不公,反害他失去了最亲爱之人,不知这样的恶果从何而来。”老僧道:“行凶者可是你朋友的仇人?”洛天初道:“也是我的仇人。”老僧道:“仇人便是你们的恶因,若无仇人,也就没有恶果了。”洛天初道:“可那仇人心术不正,不是好人啊。”老僧道:“结仇本身就是因,无关乎善恶。而死人是果。那个仇人害人后也种了恶因,将来也必得恶果。”洛天初点头道:“我们自然要宰了他。”老僧笑道:“然则你们又种下了恶因。” 洛天初道:“那如今天下大乱,战火连连,也是因果循环么?”老僧笑道:“正是。”洛天初道:“愿闻高论。”老和尚道:“官家不修德政,劳民伤财,导致国力衰退,军无战心,为因。金国见有利可图,趁弱攻之,为果。金国残暴不仁,虐杀成性,为因。民情激愤,揭竿而起,不惜死战保卫家园,为果。”洛天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晚辈受教。再请问大师,战场上生灵涂炭,多少士兵死于非命,又如何解释?”老僧道:“打仗是因,入伍也是因,众因成果,不足为奇。”洛天初又道:“那无辜的百姓呢?为什么也要死?”老僧道:“因果无量世,前世之因将在来世得果。”洛天初忽然冷笑道:“那满城被屠的百姓难道前世都是罪人?” 老僧道:“也许城中百姓在前世伤害过许多生灵,而那些生灵不一定是人,饭桌上的鸡鸭鱼肉皆为生灵。那些生灵在今世化身为金人前来报复,便是众生共业。”洛天初失笑道:“简直强词夺理,要是有人杀我,难道我要引颈就戮?只因为我前世欠他的,今世就要还债?”老僧笑道:“看来施主有心为难贫僧了。”洛天初笑道:“不敢。难道大师已回答不出?”老僧笑道:“因果之论博大精深,可解宇宙之玄奥,怎能回答不出施主的问题。如果有人要杀施主,施主当然要全力制止。行凶便是行恶,施主阻止他种下恶因,便是对他有恩,普渡众生,功德且是还债可比。”洛天初道:“要是我不但制止了他,而且还把他给杀了呢?”老僧道:“那施主就又种了下一桩恶因,报应来时就更加严重。”洛天初道:“你们出家人都想修成正果,请问何为正果?”老僧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明心见性。”洛天初笑道:“赎晚辈无礼,你们出家人就喜欢说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虚话,大师刚才所言总结起来就是‘认清自我,抛却杂念’。皮肉既是色身,所以人也是虚幻。让虚幻的人用虚幻的修行来认识到自己的虚幻,从而修成虚幻的正果。万物若是虚幻,修之何益?善恶若是虚幻,何必在意?”老僧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施主能有适才之论,足见颇具慧根,稍加点拨必成正果。不如就留在此地和贫僧共论佛法如何?”洛天初笑道:“晚辈无知妄言,让大师见笑了。晚辈红尘之心未绝,还不想遁入空门。” 老僧道:“施主与我佛有缘,只是施主不知而已。此事暂且不提,贫僧另有一言相告。施主杀虐太重,如今已得报应,贫僧愿助施主渡过此劫。”洛天初“哦?”了一声道:“报应何在。” 老和尚道:“施主眉心有煞气浮动,皮肤微透火红之色,散乱不均,呼吸间浊气颇重,可见施主体内藏有一股戾气,正在蚕食着施主的身体。”洛天初笑道:“原来大师也擅长面相,听起来晚辈已经病入膏肓似的。”老和尚微笑道:“贫僧愿为施主把脉,以探究竟。”洛天初微一迟疑,心想我跟这和尚首次见面,非亲非故,要是他心存歹意扣住我的命脉该怎么办。老僧似看出了他的担心,笑道:“施主信不过贫僧么?不如施主先封住贫僧全身穴道,只留手指把脉即可。”洛天初脸一红,道:“大师好心助我,晚辈岂会猜疑。”说着卷起袖子,让老僧把脉。 老僧将两指搭上他的脉搏,略一诧异道:“施主竟打通了任督二脉,当真难得。”洛天初心想他果然不简单,柳少卿用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得知此事,他一上来就已知晓。只觉一股柔和的真气从老僧指上传来,进入脉络后化作无数游丝,四散开去。洛天初心想别人都是用一股真气查询脉络,他怎能同时进行?当真不可思议。不一会儿老僧就已查完,撤回手指笑道:“施主内力充沛,气脉悠长,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很了不起啊。不过正如贫僧所料,施主因修炼内功法子不对,进步虽速却也留下了隐患,随着施主功力的日益深厚将愈加严重,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洛天初点头道:“也有人提醒过我此事,还说只要我以后不再打仗,不再杀人便可无碍,但是我无法做到,不知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化解。” 老僧道:“施主所学《易筋经》乃佛门内功,修炼时当于佛法结合。只有六根清净,心无杂念,精通佛法之人才能领悟其中奥妙。施主凭一时聪明虽暂时得益,但心怀魔念,六根不净,违背阴阳之道,短时间并无大碍,但每练一分,魔念也就积攒一分,最后施主将被自己的魔念吞噬,走火入魔而亡。唯一自救的法子便是放下屠刀,皈依我佛,以慈悲之法化解心中魔念,返回正途。除此外别无他法。”洛天初道:“我是不是最多只能再活十年?”老僧颔首道:“原来施主早已知道。” 洛天初笑道:“大丈夫建功立业,三十岁足矣。这十年我会好好利用,干一番大事出来。”老僧道:“难道施主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了么?”洛天初道:“肉身是皮囊,有何可惜,不是么?”老僧笑道:“施主说的是,贫僧着相了。不过施主心怀魔念,贫僧不能不管,普渡众生乃我佛大慈悲,也是贫僧之责。”洛天初笑道:“像我这样的坏人且非越少越好?大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功夫,还是去普渡其他人吧。”老僧道:“地狱门前多僧侣,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洛天初耸耸肩道:“既然大师坚持,晚辈也无话可说。只是晚辈有事要先行一步。不知大师法号,宝寺何处。”老僧双手合十道:“贫僧少林惠善便是。”洛天初施礼道:“原来是少林高僧,失敬失敬。多谢大师教诲。”惠善笑道:“洛施主不用客气。”洛天初愕然道:“大师怎知道我姓什么?”惠善道:“施主来时满身是血,身上却无一处伤痕,年轻英俊,武功高强,谈吐间有领袖之风,关中之地这样的少年英雄只怕也只有一人而已。”洛天初笑道:“多谢大师夸赞,晚辈就此告辞,来日再向大师请教。”望着洛天初大步离开的身影,惠善意味深长的笑道:“贫僧与施主的缘分才刚刚开始呀。”(。) 第七章 将帅不和(上) 洛天初好不容易找到了来路,走出了树林,月亮升起时回到了“钳隙”。山谷中并未发现尸体,看来士兵已成功撤离,洛天初放下心来,又用了两个时辰返回了禁沟。 望着耸立在黑夜中火光烁烁的石堡,想到两天前罗猴在这里随军出征,却因自己指挥失当而命丧深山,心里一阵难过。虽然战场上死伤在所难免,但伏击而死和光荣战死却截然不同,前者是因将帅的判断失误而导致战亡,如果毫无愧疚之心就不配身为将帅。 洛天初又走出二十里地,忽听前方马蹄轰鸣,一队五百人的骑兵手持火把奔来,为首二人正是陆飞和令雪儿。令雪儿看到他后飞身下马,不顾众人的目光扑进了他的怀中,痛哭道:“听士兵说你们中了埋伏,你独自断后,又被齐兵包围,生死不明,真是吓死我了。”洛天初微笑道:“我没事,放心吧。” 陆飞道:“我们收到了士兵放出的求援信鸽后便立即赶来,询问了返回潼关的败兵才知你们中了埋伏,属下救援来迟,好在堡主平安无事。”洛天初叹道:“只可惜随我的那三千兄弟却回不来了。”陆飞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堡主不可因一场小败而失去信心,此战仍未结束,许多大事还要堡主操心。”洛天初点头道:“师傅教诲的是,撤退的士兵可曾被粘罕追击?”陆飞道:“是的,粘罕的军队一路追杀到‘钳隙’,见到我们山岭上埋伏着弓箭手便没有强攻,而是绕道回去了。”洛天初道:“粘罕为人谨慎,他怕拖得久了招来我们的援军,便见好就收。” 陆飞道:“粘罕现已回到大营,金军警备森严,如临大敌,生怕我军趁势偷袭。”洛天初道:“粘罕用兵全无漏洞,在长安靠着天时地利才将他击退,但想要在正面战场上胜他就没那么简单了。”陆飞道:“粘罕虽能用兵,但失去了偷袭长安的机会便休想再有所作为,黄河上的浮桥只是摆设,他绝没胆子硬攻潼关,说不定近日便会退兵。”洛天初道:“希望如此吧,金兵不撤小朱的运宝船也进不了关中。”陆飞道:“要真是如此我们该如何应对?”洛天初道:“我和小朱分手时给了他一个锦囊妙计,只要他依计行事我们便有机会大破粘罕。我们回去多准备引火之物,留心黄河上的动静,静等时机。”陆飞笑道:“属下真有点好奇了,不知堡主用的什么锦囊妙计?可否透露一二”洛天初笑道:“当然,回潼关后再向师傅细说。” 朱雨时独自坐在舱中静静发呆。李晓推门进来道:“你生病了么?怎么无精打采的?”朱雨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眼皮直跳,总梦见月莲向我告别,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李晓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再说嫂子身在长安不会有危险的。”朱雨时道:“希望如此。”李晓道:“算日子二嫂已经足月,不知生下来没有,是男是女,你想好取什么名字了么?”朱雨时道:“没有,见到孩子再说吧。” 李晓道:“对了,我们刚才又经过了一个齐国的码头,停泊着四艘战船,齐兵在船上严阵以待,却没有为难我们,倒是奇怪了。”朱雨时奇道:“跟前两个码头一样?连查问都没有么?”李晓道:“没有,最善搜刮民膏的齐兵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经过,莫非齐国整顿军纪,禁止胡作非为了?”朱雨时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肯定有别的事发生,我们去甲板上看看。” 又过了三天,两艘船进入了陕西境界,一路来共经过五座齐国码头,都有战船停靠,岸上也有士兵驻守,却无一人骚扰他们,连例行查问都没有。众人都知绝非是齐兵大发善心,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不敢前来查问。 这一日风向改变,顺风而行,胡老大亲自掌舵,令两艘船升起帆来全速前进。如今虽没有暴风雨,但在河面上行驶却更要小心,尤其是他们的船装满了金银珠宝,吃水很深,若是不幸碰上浅礁就完蛋大吉,好在胡老大行船经验丰富,不会出现这类失误。 这时迎面有艘商船行来,水手见到他们降下船帆,从船舱中走出一人。华衣佩剑,玉树临风,正是柳少卿。朱雨时又惊又喜道:“柳庄主怎会在这里,小洛呢?”柳少卿道:“他已先回潼关对付金兵,在下在此恭候各位,不知这一路有没有遇到麻烦。”朱雨时道:“完全没有,我们也正为此事奇怪。”柳少卿笑道:“那就好,这多亏了这个人的帮忙。”说着回到舱里将完颜兀术带上甲板。兀术双手被困,上半身穴道被点,头高高扬起,看都不看朱雨时他们一眼。 朱雨时惊讶道:“完颜兀术!他怎么也在这里。”柳少卿道:“我一直留着他在船上作陪,金兵投鼠忌器,才不敢招惹你们。”朱雨时恍然道:“原来都是柳庄主在暗中相助,快来我们船上叙话吧。” 三艘船同时下锚停住,架上跳板,柳少卿让完颜兀术先行过去,兀术道:“你是答应过本王要放我走的。”柳少卿道:“现在还未到时候,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兀术虽然怕水,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肯示弱,咬着牙上了跳板,亦步亦趋的走了过去。柳少卿轻轻纵身越过。 柳少卿并不认得其他人。朱雨时便向他介绍了燕青,李师师,胡老大还有另一艘船上的裴子夫和鲁宁。柳少卿久闻燕青和李师师的大名,对二人格外敬重。朱雨时道:“柳庄主可知潼关战况如何?洛天初是否得胜?”柳少卿道:“完颜昌对前线的战况一字不提,我也不知究竟。”朱雨时道:“完颜昌现在哪里?”柳少卿一指岸上道:“我逼他凿毁了战船,他们无船可用,便只能在岸上跟着我们。”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南岸站列着一队五百人的金国骑兵,为首铁青脸的老者正是完颜昌。李晓望着兀术笑道:“只要有他这张护身符就算有千军万马也不怕。”朱雨时一直对流香之死耿耿于怀,对兀术厌恶无比,道:“这厮武功不弱,定要严加看管。”鲁宁道:“我带五个弟兄轮流伺候,保证让他上茅房也不孤单。”众人哈哈大笑,兀术狠狠瞪了他一眼,被押下船舱。 收回跳板后两艘船继续前行,原先载着柳少卿和兀术的商船也掉头返航。完颜昌忽然跳下马,将自己和身旁士兵的马鞍卸下,先将一个扔到了黄河上,飞身跃起,正好落在那个马鞍上,再次跃起时将另一个马鞍扔到了落脚处,再次纵起跳上了商船,吩咐水手道:“跟着他们的船。”这一手轻功朱雨时和柳少卿虽也能做到,难的是他能想到利用马鞍登船,投掷的力道和位置都分毫不差,就像演习过多次一样。 他们由着完颜昌在后面跟着,聚在甲板上叙述着离别后的经过。朱雨时先说了他们如何躲过了金兵的搜索,如何在小渔村遇见燕青夫妇,又如何大战倪红颜,以及海上的风暴。柳少卿听罢唏嘘不已,心想倪红颜身为一代宗师竟被两只毒鹰杀死着实可惜,她毕竟也是自己奋斗的目标,理应死的更加体面。(。) 第七章 将帅不和(下) 朱雨时问道:“王爷和郡主也到达长安了么?”柳少卿愣了一下,心想洛天初和耶律琪的婚约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朱雨时尚不知郡主和洛天初已然闹翻,这才发问,如果说出实情一定会被传的沸沸扬扬,何况已答应了洛天初保密此事,更是为了雪儿的幸福着想,便轻描淡写道:“王爷和他的手下都已战死,郡主不愿独生,便回临淄寻找王爷的尸首了,下落不明。” 朱雨时担忧道:“那郡主肯定会落在金兵手上,我这就去问问兀术。”柳少卿道:“我已然问过他了,他说他一直在外追击我们,并不知郡主回去一事。我想郡主也不一定会被抓到,她身边还个武功不俗的丫鬟跟着。”朱雨时挠头道:“郡主竟没有和小洛一起走,倒是出乎意料。”柳少卿忽然压低声音对他道:“郡主的事只有我们知道,明白了么?”朱雨时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心想柳少卿当真是个正人君子,他明明深爱着雪儿,但为了雪儿的幸福情愿为情敌开脱,这是怎样的一种胸怀。初识时只以为他是个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并无好感,但通过长时间的接触发现他的傲慢和冷漠只是表象,有意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好像蜗牛的坚壳,只是为了保护那颗柔软的内心。柳少卿也说了他和洛天初的逃亡经过,当说到赵横山身受重伤时,朱雨时和李晓都担忧追问,得知有胡白照顾才放下心来。 许多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危险处静默无声,兴奋处拍手叫好,有趣处哄然大笑,连一向不喜热闹的李师师也坐在燕青身边微笑聆听。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谈兴甚高。到后来大家都要求燕青讲讲梁山好汉的故事,其中很多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如“武松打虎”,“李逵背母”,“风雪山神庙”这些连街头小儿也能讲述,大家更愿听一些不知道的,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发生在梁山好汉身上就是热门的话题。 燕青本就是梁山的传奇人物,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故事当然最是真实。他推托不过,又不知从何讲起,只好由别人发问,他来回答。有人问“梁山好汉中谁的武艺最高”,有人问“公孙胜到底隐居在了何处。”有人问“梁山中谁和谁的关系最好。”还有人问“花荣用的是几石弓。”也有人问“晁天王到底是被谁杀害的?”更有人问“燕青和李师师到底是谁先看上了谁。”有些问题燕青答得上来,有些答不上来,有些不愿意答。到了后来问题太多,燕青根本不知该答哪个。朱雨时便让大家一个个来,每人只问一个问题。饶是如此还是进行了两个时辰,直到晚饭时才散去。 到了晚间燕青将朱雨时叫到自己舱中,指点他“凌霄青云步”的不足之处,又继续传授了他一套新创的“燕青拳”。朱雨时已学了一个多月,掌握了拳法的所有变化,只是稍欠火候。燕青发现这两天他练拳时有些心不在焉,便问他发生了何事,朱雨时便将梦见月莲一事如实相告。燕青以为他练功劳累,就让他先回去歇息了。 一连三天朱雨时始终做着同样的梦,梦见月莲在向自己告别。他在梦里问道:“月莲你这是去哪里?”何月莲的脸色惨白如纸,坐在床边轻摸着他的脸庞,流下了两行清泪,楚楚道:“我要走了,你来么?”朱雨时惊问道:“你要去哪?”何月莲还是重复道:“我要走了,你来么?”说着起身离去。朱雨时大叫道:“月莲你去哪里!”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梦,额头和手心全是汗水,心情更加忧虑。这些天来几乎没吃过东西,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大家都劝他别想那么多,梦里的事不可当真。他也知道说的在理,但始终难以忘怀。 完颜昌的商船和岸上的金兵一直跟随着他们,完颜昌除了每天要求见兀术一面外也没提其他要求,柳少卿向他保证宝藏抵达后释放兀术。这一日距离潼关只有百里路程。所有人都站在甲板上眺望,都知潼关的城墙很快就会出现在视野当中。 兀术也被带到了甲板上,柳少卿对他道:“要是一切顺利你很快就可以走了。”完颜兀术笑叹道:“只怕是顺利不了的。”柳少卿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兀术道:“统领大军作战的是完颜粘罕,我可使唤不了他,你们顺风顺水的日子也快结束了。”柳少卿道:“你是金国的四皇子,难道他敢不顾你的性命么?”兀术道:“这么说吧,本王若是死了,最高兴的人就是他了。”李晓道:“传闻你和粘罕不和,看来果有其事。”兀术笑道:“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且止和他不和,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反之亦然。”朱雨时冷笑道:“就是为了争夺权利么?”兀术道:“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朱雨时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就没什么用了,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柳庄主对你有过承诺,我却没有。” 兀术吃惊的望着他道:“听你的口气好像特别恨我似得?这是为什么?”朱雨时不愿在他面前提起流香,这是对逝者的不敬,更于事无补,便沉声道:“你有价值才能活命,到时碰见粘罕你要配合我们才行。”兀术奇道:“如何配合?”朱雨时道:“别逞英雄说什么宁死不屈的话。命令他放我们过去,金国皇帝是你老子,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你,我们安全后就放你走,不然就拉你陪葬。”兀术道:“本王的性命自然金贵,不会逞血气之勇。只是不敢保证粘罕会听话。” 说到此处忽听前方鼓声震震,七艘战船排成雁字形迎面驶来,最前面的是艘三桅大型战船,甲板上旗帜招展,刀枪豁亮,三千金兵全副武装。一员大将按刀立于船头,金盔金甲,大红披风迎风吹摆,胸前一缕白髯飘扬,正是粘罕,身后站着高庆裔和韩常。七艘战船一字排开,横于河面,拦住去路。朱雨时让大家拿起兵器准备迎敌,胡老大和水手们忙取下船帆,以免打仗时被火箭烧着。 一名金兵在船上喊话道:“来船且住,不然我们要放箭了。”朱雨时让船缓缓停住,距粘罕的船只有六十丈远,已可清楚的望见对面。敌船上的前排是盾牌兵,后列弓箭手,共有七千余人,都是女真精锐,真打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镖客和水手们都已吓得两腿发软,斗志全无。好在己方手上还有兀术这张王牌,能不能脱险全靠他了。 这时完颜昌的船从后面绕了过来,在船头单手贴胸施礼道:“前方可是粘罕元帅?”他和粘罕虽是朝堂上的冤家对头,但粘罕长他十岁,资格也老,平时一直恭敬有加。粘罕却知他最善阴谋诡计,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在朝廷上拉帮结派,孤立自己,要不是他拨弄是非,郎主又且会对自己失去信任,一见到他便怒从心生,瞪眼道:“挞懒!你要造反么!” 完颜昌这个名字是汉名,他的女真名字叫完颜挞懒。这时完颜昌似笑非笑道:“元帅这话从何说起?这个罪名下官可承担不起。”粘罕指着朱雨时的货船道:“这些人都是关中反贼,船上藏有我大金国的宝藏,你身为朝廷重臣却不捉拿,反为其保驾护航,不是谋反又是什么?”完颜昌道:“难道元帅没看到他们挟持了四皇子么,宝藏再重要也及不上四皇子的安危。” 其实兀术一直站在船头,粘罕就像刚看见他一般,故意露出诧异之色,奇怪道:“殿下又被擒了?”他有意把“又”字重读,语气中带有讥讽之意。完颜兀术嘿嘿一笑,并不答话。完颜昌道:“反贼狡猾多智,元帅也试过了他们的厉害,殿下一时失策又有何奇怪。元帅曾在郎主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夺取潼关,荡平关中之地,不知潼关现在是否收得?” 粘罕道:“行军打仗变数无常,且是朝夕可以建功。”完颜笑道:“据我所知元帅曾率兵偷袭长安,却被贼军所败,损失惨重。若连粘罕元帅都不是反贼的对手,殿下失策也属正常了。”粘罕怒道:“老夫带领两万弱旅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仍攻破了长安城门,将七万贼军逼困于皇城。若非贼军援军赶到,老夫已占长安多时。四皇子却是在自己的营中被劫,身边有你和一群士兵保护,且能和老夫的战斗相提并论。”完颜昌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殿下就是殿下,我们做臣子的首要之务就是保护主公。下官已和他们打成了协议,只要让他们过去便放回殿下,请粘罕元帅行个方便。”粘罕厉声道:“不行!老夫岂能放反贼过去。他们船上装满了金银珠宝,那是多少粮草武器,老夫绝不许反贼如虎添翼。(。) 第八章 锦囊妙计(上) 完颜昌道:“你这样做会害了殿下,在郎主面前要如何交代?”粘罕道:“如何交代是老夫的事。如今反贼已经成势,老夫决不能放任他们做大。殿下深明大义,必能体会老夫苦衷。”兀术道:“元帅大公无私,本王佩服。却有一事请教元帅,还望元帅如实回答。”粘罕道:“请说。”兀术道:“元帅兴师动众的调来这么多的战船和士兵,不知是为了杀贼还是抢宝?”粘罕道:“杀贼就是抢宝,本就是一件事。” 兀术道:“本王可不这样以为。应该是元帅见夺取潼关无望,怕回去后遭父王责怪,便打算夺取宝藏将功补过,对不对?”粘罕虽在冷笑,表情却有些不自然,道:“一派胡言。”兀术继续道:“元帅的眼线不少,所以明知本王被贼人擒拿,却早早做好了在这里阻击的准备,为的就是想激怒贼人,借他们之手杀我。本王死后,叔父失职,父王定然大怒定罪。反而元帅夺宝有功,受到重用,这一下子肃清了朝堂上的两大对手,一箭三雕,当真是高明的策略。” 粘罕脸上变色,沉声道:“老夫不懂殿下在说什么,杀贼夺宝本就是老夫份内之事。”兀术道:“粘罕元帅性情耿直,当然想不出如此狠毒的计策,我料必出自高尚书之谋,是不是?”粘罕身后的高庆裔脸色一变,强笑道:“皇子误会了,下官怎敢设计陷害殿下。”兀术以手点指他道:“元帅切不可听信此人之言,不然大祸临头。本王若死在这里元帅且能脱得了干系。元帅可立斩此人,你我重归于好,回朝后本王将表奏元帅救驾之功,十万大军仍有你来掌握,你我齐心协力建功立业,不知元帅意下如何?”粘罕低头沉吟,像是在考虑。 高庆裔忙道:“下官追随元帅以来一直忠心耿耿,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万不能只听一面之辞而杀害下官啊。”粘罕点头道:“老夫赏罚分明,不会无故杀人,你放心好了。”转而对兀术道:“不干高尚书的事,一切都是老夫的主意,也并无不妥。”兀术道:“为了一个汉官而不惜开罪本王,更失去和本王握手言和的机会,元帅当真深思熟虑了么?本王只邀请一次,绝不会对拒绝的人第二次伸手。”粘罕道:“老夫做的决定从未后悔,这批宝藏绝不能落到贼军手中,这是老夫的底线。”兀术目露寒光,点头道:“好,好,相信元帅很快就会尝到后悔的滋味。” 听着金国将帅们的争吵,货船上的众人都觉得好像看戏,若非仍在危险当中,恐怕早已笑出声来。朱雨时观察着周围局势,看出粘罕绝不会退让。兀术虽和他势成水火,但军权在对方手中,也拿他没有办法。粘罕虽恨二人切齿,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硬来,他最理想的结果就是借己方之手杀死兀术,然后就再无顾忌,直接派兵杀人抢宝。看来兀术分析的不错,粘罕更看中的是宝藏,并不在意己方之人。 忽然想到洛天初临走时送的锦囊妙计,他说当船到潼关而金兵未退便可拆开观看。想到这里便取出锦囊,展开纸绢观瞧,见上面仅写了一行字,“速弃宝藏入河,保命要紧,切勿留恋。”朱雨时心想这算什么妙计,好不容易把宝藏运了回来,就这么扔下黄河让金兵捡现成的么?但想到洛天初嘱咐按计行事,可见他定有想法,照做也就是了。 当下将信收起,见三位金国权势人物仍在冷嘲热讽,争论不休。便清了清嗓子道:“三位稍歇,请听我一言。”粘罕冷觑他道:“将死之贼还有什么可说的?”朱雨时道:“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可以解决现在的处境,望元帅一听。”粘罕道:“什么办法?”朱雨时道:“我们不要宝藏了,愿意都留给粘罕元帅,只求元帅放我们一条生路。”船上人都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千辛万苦运到家门口的宝藏岂能如此轻易放弃,再说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手中仍有兀术这张王牌。 粘罕不动声色道:“宝藏不会走路,杀了你们后自然归属老夫,为何要放你们生路?”朱雨时道:“只要我们安全无事,就会释放兀术,元帅也就不用为难,又得到了宝藏,大家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完颜昌道:“这个提议很好,我们也不用再争执下去了。”粘罕沉吟未决,回头低声向高庆裔低语了几句,高庆裔也低声回复几句,粘罕微微点头,道:“好,这个要求老夫可以接受,把船交给我们后你们就可以走了。”朱雨时点头道:“那好。来人,把宝箱都抬上来。”李晓凑近道:“你真要把宝藏交出去?”朱雨时拿出洛天初的锦囊妙计给他看,道:“这是小洛的意思,你看看。” 李晓看过后道:“似乎堡主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他让我们这么做必有深意,我们执行就是。”朱雨时道:“我也这么想。但如果让金兵得到了宝藏,我们此行就前功尽弃,实在太可惜了。”柳少卿道:“洛堡主比任何人都想得到这批宝藏,他是绝对不可能交给金国的,一定留有后招。”燕青笑道:“听洛天初的名字都快磨出茧子了,真想看看此人到底何许人也。”朱雨时道:“师公很快就会见到他的,他要知道师公到来也一定欢喜的紧。 不一会儿所有宝箱都抬上了甲板,水手们都累的气喘吁吁。朱雨时对粘罕道:“都在这里了,一共五十三口宝箱。”粘罕道:“放着吧,你们上岸走吧。”朱雨时忽然命令水手道:“来啊,把箱子统统扔到河里去。”众人都是一愣,朱雨时道:“没听懂我的话么,把箱子都扔到河里去。”水手们这才开始行动,四人合力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口宝箱,扔进了黄河,“噗通”一声溅起斗大的浪花。 粘罕厉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噗通,噗通”,又是几声落河的声音,朱雨时模仿他的语气道:“宝箱不会走路,你派人慢慢打捞不就行了。”粘罕怒道:“你为何不直接给我?扔河里作甚?”朱雨时道:“这些宝藏是我们千辛万苦运到这里的,且能让你们得到的如此容易?”粘罕怒道:“快住手,不要再扔了,这让老夫如何捞起。”朱雨时笑道:“元帅有十万大军,还怕捞不起来这些箱子么?”粘罕骂道:“混账小子,真想宰了你。”朱雨时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但这次还望老将军遵守承诺,放我们离开。”粘罕道:“老夫说话不是放屁,你们扔完了就赶快滚。”接着回头让传令官回营调动一万士兵过来保护现场。(。) 第八章 锦囊妙计(下)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宝箱尽皆落水,朱雨时让船只靠岸,众人押着兀术下船登岸。完颜昌也飞身跳到岸上,带兵在后面保护着兀术。粘罕已无暇理会他们,令士兵记下了宝藏掉落的地点,又吩咐人去寻找打捞之物。 朱雨时带着镖师,水手等一百多人走出四十里地,见北岸有一支万人金军赶往打捞地点。完颜昌策马上前道:“前面便是潼关了,就在这里放了殿下吧。”朱雨时看了看他身后的五百骑兵,道:“把你的士兵遣走我就放人。”完颜昌当即让骑兵退后三里,道:“这回放心了么。”朱雨时扯断了兀术手上的麻绳,道:“这次放你一马,别再落到我手里。”又请柳少卿用独家手法解开了穴道。 兀术活动了下筋骨,回到完颜昌身旁,转身对众人道:“你们两次以本王要挟,这份侮辱本王一定奉还。”朱雨时道:“万事难料,你作恶多端,早晚必有报应。”兀术冷笑了几声,道:“本王想知道的是你们要用什么法子对付粘罕。”朱雨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兀术道:“你们把宝藏扔进河里绝非无故为之,其中一定藏有阴谋诡计。”朱雨时道:“就算有,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兀术道:“告诉本王也无妨,世上无人比本王更恨粘罕,巴不得他输掉才好,不必起疑。”朱雨时道:“一切皆是洛天初的计谋,至于他想干什么我也不清楚。”兀术道:“他不是在人潼关么,怎会让你扔掉宝藏?”朱雨时拿出锦囊妙计道:“他在临淄时就给了我这道指令,我只是依计行事罢了。”兀术好奇道:“本王可否一看。”朱雨时犹豫了一下,心中虽恨他入骨,但他毕竟遵守承诺帮助了己方,如果不置一词未免显得小气,便将纸条给了他, 兀术看罢后长吁道:“原来如此。”朱雨时道:“你看出什么了?”兀术道:“若所料不差,洛天初偷袭的部队应该已经上路了,再过片刻定有情况发生。”朱雨时道:“什么偷袭部队?”兀术道:“洛天初早算到粘罕会来抢你们的宝藏,也就预定了偷袭大寨的计划。让你们把宝箱扔进河里其实是为了保护财宝,不让金人轻易取走。粘罕视宝藏为头等要事,肯定会加强现场的守卫,而且亲自指挥。洛天初就趁着元帅离营,疏于防守之际渡江偷袭,如果指挥得当便可一战定乾坤。”朱雨时道:“如何指挥才算得当?”兀术笑道:“若是本王指挥,会兵分三路,一路骑兵由武功高强的大将率领,踏过河上浮板冲杀敌军营寨,目的是冲进后营烧毁粮草。二路是步兵主力,目标是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有了前一波骑兵的冲击,敌军已然军心涣散,阵型不整,正是屠杀的大好时机。最重要的还是第三路部队,埋伏在粘罕回救的必经之路上,截杀回救的女真主力,让其首位不能相顾,仗打成这样也就没什么悬念了。” 朱雨时道:“你怎么能从一张纸条上推想出这么多事?”兀术笑道:“我只是猜到洛天初要借机用兵而已,至于如何用兵,善用兵者大同小异。”朱雨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兀术道:“你是不是奇怪本王为何坐视族人被杀而不管?又怕本王的真的去通知粘罕,这才欲言又止。”朱雨时道:“既然你都说出来了,就当我问了吧。” 兀术道:“就算本王和粘罕没有隔阂,现在想去阻止也来不及了,洛天初绝不会错过良机。其二,这些年粘罕虽然失势,但他毕竟是两朝重臣,树大根深,若不犯下大罪很难动摇他的根基,只有谋害皇子,损兵折将的罪名才能彻底把他在朝中的势力连根拔起。朱雨时道:“看来你这次要至他于死地了。”兀术道:“本王和粘罕本无仇隙,只是政见不和罢了。记得小时候他还教过本王马上武艺,算的上本王的半个师傅。” 朱雨时道:“那你们的关系怎变得这般差?”兀术笑道:“一山不能容二虎,元帅只有一个。他活着本王就难以放开手脚有所作为,所以他必须死。他的死虽是我大金国的损失,但从此军政统一,凝聚力和执行力更加一致,反而会让国家强大。这类长远的政治问题只怕你听不懂吧。”朱雨时道:“确实不太明白。”兀术道:“听不明白没关系,看明白就行。你看粘罕营寨的方向已经现出火光了。” 众人闪目观瞧,只见东南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隐隐传来喊杀鸣鼓之声。兀术叹道:“要不是粘罕贪功心切,洛天初的计谋未必得逞。本王要去看看粘罕的笑话。 兀术等人离开后,众人继续赶往潼关。又走出三十里,只见东南方的浓烟已增至十几股,火光更强,喊杀声也更大。忽见一队数千人的金兵沿着黄河北岸而上,急急赶往出事地点。众人躲在树丛中观看,见粘罕脸上已无平时的沉稳冷静,他满头大汗,眉头紧锁,不住催马赶路,步兵被远远的拉在后面。 当骑兵经过一处林木茂密的山坡时,前方几株大树突然轰然倒下,尘土漫天,拦住去路。从山坡后转出来一排弓箭手,一时箭如蝗雨、粘罕的骑兵都无盾牌,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连连。粘罕当机立断道:“伏军人数不多,随老夫下马杀上山坡!”骑兵翻身下马,随着他向坡上冲去。坡顶现身一员黑甲大将,正是陆飞,大笑道:“粘罕老儿,陆某等候多时了。”对岸的朱雨时见到陆飞大喜,本想招呼,但见战事正在关键时刻,便没有出声。陆飞话音刚落,山坡后亮起火光,士兵推下了十几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滚过之处枯叶也被点燃,留下了十几道火痕。 金军有的被火球碾过,有的被火焰烧着,上百人身上起火,在山坡上嘶叫奔跑。粘罕的须髯也被烧焦了一半,被迫带兵从山坡撤下。坡上再次箭如雨下,金兵蹲在战马后避箭,战马皆被射死。没死的受惊乱跑,踏死士兵无数。金兵虽也射箭反击,可血刀堡有沟壕掩护,箭矢尽皆落空。这时金国步兵赶到,粘罕组织第二波反击,步兵组成盾阵缓缓前进,长枪兵跟在后面,粘罕手持盾牌首当其冲,喝道:“不要乱动!维持阵型!” 陆飞手持镔铁双棍,站在战壕高处指挥,将金兵掷来的长矛尽皆打落。他估算着金兵的距离,待只有四丈远时大声道:“落石!”原来周围大树上也藏有伏兵,茂密的树冠上悬吊着数十块大石,听到命令后士兵斩断绳子,大石从高空落下,被砸中的金兵皆成肉泥。陆飞趁金兵阵型大乱时率军从高坡冲下,士兵们所用的都是长兵器,利用地形狭窄的优势挡住了金兵,壕沟里的弓箭手则继续向金兵后军放箭,后军的长矛手没有盾牌,争相躲在树后躲避。 两军混战一处,陆飞大战粘罕,镔铁双棍的每一击都重于千斤,虎虎生风。粘罕一手持刀,一手持盾,攻防转换,刚猛利落,从背影看就像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粘罕的武功本高陆飞半筹,可他现在担心营寨战况,只想脱身前去救援,毫无战心。陆飞知他心思,采取缠斗打法,以防守为主。粘罕攻不下也退不开,血刀堡的人数虽然不多,但逸以待劳,占据地形,金兵渐渐丧失信心,被杀得节节败退。粘罕无奈下只好再次率军撤离山坡。陆飞并不追赶,占据地势令弓箭手放箭。金兵则在道上竖起盾阵,一时僵持不下。 粘罕站在盾阵中长叹一声,闭上眼睛老泪纵横。数十年的沧桑风雨早将他磨练成了铁石之人,如今却当着将士们的面哭了出来。可见当真心如死灰。他长安未破,潼关未得,营寨被劫,损兵折将,宝藏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活着回去也没脸再见郎主,一世英名付诸流水,怎还有脸活在天地之间。 想到这里便要举刀自尽,韩常赶忙抱住了他的胳膊,抢过马刀,跪地哭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元帅且能轻生,以后我们卷土重来,报仇雪恨也就是了。”粘罕怅然道:“只怕是没有机会了。”韩常道:“现今我军正在危机存亡关头,元帅若死定然变得一盘散沙,可能全遭歼灭。就算败局已定也要重整兵马,减少损失,方是大将所为。”粘罕点了点头,道:“说得好,老夫不如你啊。”韩常道:“事不宜迟,请元帅下令。”粘罕道:“原路返回,会和高庆裔的打捞部队,绕道返回营寨,收编散军,再做打算。”韩常领命,招呼士兵道:“全军撤退,撤退。”金兵举着盾牌缓缓后撤,韩常亲自断后。 陆飞的另一项任务便是阻止金兵打捞宝箱。他见金兵退去,便率军追击,却不过分靠近,只是远远跟随。为保阵型不乱,他严禁士兵拾拣战利品。正行间发现对岸林中有群人正在观望,待看清人群中有朱雨时才露出微笑,向他点头致意。朱雨时对众人道:“看来陆堂主要去沉宝的地方,我和柳庄主去相助一臂之力。请大家就在等候。”裴子夫道:“我们镖局的人也都是练家子,一起去助阵才好。”胡老大道:“俺们村的男人也不是吃素的,有军队帮衬还怕什么,一起去!”朱雨时大喜同意。(。) 第九章 胜仗之后(上) 陆飞和朱雨时等人跟着粘罕的败军回到沉船地点,只见数百名水性好的金兵腰绑绳索,由船上的士兵拉着,带着钩锁入河寻宝。高庆裔在甲板上正检查着一口刚被拉上来的宝箱,见里面装的都是上等的翡翠器具。 这时他见到粘罕带队回来,在他印象中粘罕还从未如此狼狈过,满脸乌黑,须髯被烧,士兵们也都破衣烂衫,且不远处还尾随着两支血刀堡的人马。高庆裔大惊,赶忙坐小船靠岸询问究竟。粘罕擦了把汗道:“营寨被劫,支援时中了埋伏,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绕道离开。”高庆裔道:“那宝藏呢?我们刚打捞上来一箱。”粘罕道:“把捞上来的带走,其他不管了,不然十万大军将尽丧于此。”高庆裔只好领命,让士兵们全部上岸,带着一箱翡翠继续向西去了,连船都不要了。 见金兵灰溜溜的撤退,血刀堡欢声雷动,朱雨时带领众人登船到对岸后与陆飞会和。朱雨时向陆飞施礼道:“见过陆堂主。”陆飞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搂住,使劲儿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臭小子,跟我客套什么。咦,怎么瘦了许多,生病了么。”朱雨时笑道:“坐了一个多月的船,吃睡不惯,还总做怪梦,这才瘦的。”陆飞忽然想起月莲的事,脸色微变,几欲吐口却又不忍,便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兄弟是打哪里来,替我引荐一下。”朱雨时最先介绍了燕青夫妇。陆飞惊喜道:“久闻贤伉俪大名,得见尊颜真是三生有幸。今晚陆某在潼关设宴为大家洗尘,请贤伉俪务必赏光。”燕青笑道:“陆堂主过誉了。我与内人隐居多年,早已不过问江湖之事。这次全是护送我这徒孙而来,如今他已抵达,我们夫妇也该告辞了。”陆飞道:“遇贤人不可交臂失之,尊驾既到潼关且能不让陆某稍尽地主之谊。”燕青道:“多谢盛情,在下闲散惯了,只想和内人游览河山景致,享几年清平日子罢了。陆飞道:“既然二位执意要走,陆某也就不强留了,以后有用得着我们之处,带一口信即可。”燕青笑道:“多谢,在下记住了。”朱雨时道:“师公不是想见小洛么?怎么现在就走呢?” 燕青微笑道:“有缘自会相见,不必强求。你我师徒缘分未尽,将来仍有相见之日。”朱雨时心中不舍,鼻子一酸道:“是。”头戴面纱,遮住容颜的李师师忽然道:“不许哭,要哭出来以后就再也不见你了。”朱雨时吓了一跳,赶忙道:“是是,我不哭。”只听轻纱中传来李师师“咯咯”的轻笑声。燕青莞尔道:“你师婆就爱耍人,别听她的。好了,我们告辞了。”朱雨时依依不舍道:“是,师公师婆保重。”燕青向陆飞和众人施了一礼,李师师也施一万福,便联袂走了。 朱雨时目送二人离去后,收拾心情又向陆飞介绍了裴子夫和胡老大等人。众人一一见礼。朱雨时又问陆飞怎会在山坡上伏击粘罕。陆飞笑道:“堡主算到粘罕会去抢你们的宝藏,但不确定什么时候,便令我提早去埋伏等候,我已在那里等了七天,备足了伏击之物,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朱雨时道:“小洛现在人在何处?”陆飞道:“堡主正在率骑兵冲击敌寨,目标是烧毁金军粮草,杜蔡二人则率领步兵正面攻敌。”朱雨时心想还真如兀术所料,他既能猜出小洛的方略,如果是他指挥金兵便会提早防备,可谓是洛天初的劲敌了。 陆飞也见过了柳少卿,笑道:“柳庄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时的场景么。”柳少卿也笑道:“似乎不太愉快。”陆飞道:“记得你说过配与你吃酒的人不多。”柳少卿微笑道:“现在仍然不多。”陆飞大笑道:“不知在下可有幸请庄主吃上一杯。”柳少卿道:“我只吃好酒。”陆飞笑道:“当然是好酒。”柳少卿笑道:“那我们就别在这里吹风了吧。”陆飞道:“好!请诸位随在下返回潼关,一起庆功吃酒。”朱雨时道:“那宝藏怎么办?不打捞了么。”陆飞笑道:“宝藏又不会走,就让它们沉着吧,我会留下士兵看护,吃饱喝足再来打捞不迟。” 陆飞分派士兵把守两岸,监视沉宝地点。然后带领众人返回潼关。到达潼关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壮观的木筏铺河,河对面的金营已是一片狼藉,营中浓烟烈火,焦木凌乱,尸体遍地。偌大的营寨竟见不到一个活人,刺鼻的烧焦味弥漫空中。把守的军士见到陆飞赶紧打开城门,入关后先安排众人休息。潼关有八座城楼,足够安置,虽说房间小了些,但对于在海上漂浮月余的众人来说已是舒适无比。 安排完毕后他和朱雨时,柳少卿,李晓回到北城楼的议事厅会见刚带兵回来的杜杀和蔡怜花。二将风尘仆仆,浑身血污,脸上却是兴奋之色,先见过久违的朱雨时和李晓后,蔡怜华道:“我和老杜率兵冲进大寨时金兵已乱作一团,堡主的八百骑兵好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连闯金军三大营寨,烧了他们的粮仓后配合我们逐个击破金兵阵营。金兵阵脚大乱,完颜赛里只能命令全军撤退,堡主率领我们追出十里,后来担心守关士兵不足千人,怕粘罕见机偷袭,就让我们先撤了回来,他自己则继续率军追敌。我们沿路收集了许多战利品,现都堆放在了广场上。” 陆飞皱眉道:“堡主带八百骑兵去追几万金兵?”杜杀道:“其实只有七百,还有一百死伤在冲寨当中。”陆飞起身道:“不行,万一金兵反扑,七百骑兵还不够塞牙缝呢。我这就去接应堡主。”朱雨时道:“小洛的骑兵行动力强,就算不敌也可以及时撤退,陆堂主不用担心。”陆飞道:“那就再等一个时辰,再不回来我就前去接应。”正在这时一名妙龄少女旋风般跑了进来,见到朱雨时大喜道:“小猪!你回来了啊。”朱雨时一见是令雪儿也高兴道:“大小姐你好啊。”令雪儿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不派人通知我。”朱雨时道:“我也是刚进城,屁股还没暖热呢。”令雪儿捏着鼻子道:“什么屁股,好不文雅。”朱雨时哈哈笑道:“大小姐倒文雅起来了。” 令雪儿撅嘴道:“当然比你文雅多了。洛天初呢”朱雨时道:“他去追敌了。对了,我娘,月莲,奴儿都还好吧?”令雪儿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勉强笑道:“好。。。都还好。奴儿生了个小丫头。”朱雨时一听欣喜若狂,蹦起来两丈多高,喜笑颜开道:“真的!我要当爹了,啊呀呀,我要当爹了!兄弟们,我当爹了!”知情的人心中都心中酸楚,笑容苦涩,都不愿在这个时候告诉他真相。(。) 第九章 胜仗之后(下) 朱雨时仍沉浸在当爹的喜悦中。李晓,裴子夫,鲁宁等人纷纷向他道喜。朱雨时欢喜道:“等我回到长安摆酒三天,大伙儿可都要来捧场啊。”众人笑道:“一定一定。”自从令雪儿进门后,柳少卿的眼睛就一直有意无意的向她瞟去。令雪儿这时才发现他的存在,笑道:“柳庄主也在啊,你还好么。”柳少卿赶紧起身,不自然的笑了笑道:“托小姐福,在下很好。”令雪儿道:“咦,你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脸色发红。”朱雨时心里暗笑道:“傻丫头,他喜欢你啊,见到你当然脸红。”柳少卿的表情略显尴尬,手掌竟泌出汗水,他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手掌都永远的干燥稳定,唯有夜深人静想起令雪儿时心湖才泛起涟漪,如今见到她本人,又近在咫尺,怎不激动,窘促道:“是。。。天气热的缘故。”朱雨时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头一次见柳少卿说话结巴。但稍一深思就会发现柳少卿对雪儿的爱是多么的真诚专一,胜过洛天初十倍。 其实朱雨时也希望柳少卿和令雪儿能终成眷属,他明白就算雪儿离开了洛天初,他也不会太在意,他心中装满了江山霸业,已没有地方再去装一个女人,与其让三人感情纠葛,倒不如让两人幸福起来。 令雪儿看了眼柳少卿黏成一撮的头发和风尘仆仆的衣服,笑道:“我印象中柳庄主最爱讲究,难得也有落魄的时候。”柳少卿道:“在下在船上待了月余,没有沐浴更衣的条件,这才如此狼狈。”令雪儿笑道:“可庄主身上的剑客气质却一点没有改变。华丽的衣服只是表面,剑客之气才是内在,就算柳庄主再落魄十倍,剑客亦然是剑客。”柳庄主施礼道:“小姐过誉,在下实不敢当。”令雪儿道:“说你当得就当得,我最近练剑有几处不明之处,还望庄主指点一下。” 柳少卿迟疑道:“洛天初的剑法不次于我,小姐可以去问他。”令雪儿撇嘴道:“他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哪有功夫教我练剑。要是庄主也忙那就算了,我可以另找他人。”柳少卿忙道:“不不,我没事。在下愿意与小姐一起讨论剑术。”令雪儿喜道:“那就多谢庄主了。”陆飞道:“你们一路辛苦,先洗澡解乏再聊不迟。希望那个时候堡主也回来了。” 一个时辰过后,天色暗下,众人都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齐聚厅堂等着洛天初。镖客和水手们已在别的城楼上大吃大喝了起来,远远都能听到他们爽朗的劝酒大笑声。厨子来过两次问何时开饭,将做好的饭菜热了又热。陆飞霍然起身道:“时辰已经到了。兵马集结好了没有?”杜杀道:“一万士兵正在广场上待命,随时可以出发。”陆飞道:“老杜,老蔡,你们两个随我去,小朱你留下替我招待客人。”杜杀和蔡怜花还没应声,忽听城下一阵骚动,有人欢呼叫道:“堡主回来了!快开城门,是堡主回来了。”众人忙赶到城楼上观看,只见一队人马徐徐进城。为首的大将正是洛天初,坐下马也是前几天走失的黑电。他马后系着一根绳子,系着另一匹马,上面捆着一个大胖子,嘴里被一团破布塞着,却是金国大将完颜撒离喝,果然被第三次擒住。后面的士兵全都下马步行,每人都牵着两三匹马回来,马背上都驮着战利品。 洛天初抬头见到城楼上的众人,笑着向大家招了招手。朱雨时叫道:“就等你了,快上来吃酒啊。”洛天初现在最想见的是他,最不愿见的也是他。兄弟久别重逢自是兴奋激动,但看样子陆堂主和雪儿仍瞒着月莲的噩耗,等着自己开口,真不知该如何启齿。洛天初跳下马将黑电交给士兵打理,又派了二十名士兵看管撒离喝,他则匆匆上了城楼。 见到众人后,他先和朱雨时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心中百感交集,心想还是等独处时再向他说明吧。他依次见过了陆飞等人,最后向柳少卿抱拳道:“多亏了柳庄主仗义相助,不然小朱的船队也过不了齐军的层层关卡,也就不会有今日这场大胜了。”柳少卿淡淡道:“这些话都不必再说了。”洛天初知他心性,也就不再客气。 令雪儿自他回来就一直笑面如花,只是在众人面前不愿表现的太过热情,但每个微小的神态都被柳少卿看在眼中,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害羞窃喜的微笑都让他感慨不已。令雪儿故意板起脸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让大家好担心你。”朱雨时也道:“是啊,讲讲你的追敌经过吧。” 洛天初道:“若非敌军气势已失,我的几百骑兵也难有斩获。完颜赛里虽是知兵之将,却没有粘罕的威信,难以力挽狂澜。他们一路向北溃退,我带兵追出二百余里,取得首级辎重无数。赛里和撒离喝亲自断后,我独自闯入阵中刺伤赛里,夺回黑电,擒下了撒离喝,但金兵人多势众,难以久战,便见好就收,收军回营。沿途战利品太多,我们就全军步行,用马驮着回来了。其中最好的战利品还是那两千匹战马,我们的骑兵又壮大了。”陆飞笑道:“堡主此战定将轰动天下,钳隙那场失利就不必记挂心头了。” 杜杀大笑道:“这次金兵丢盔弃甲,吓得连丸蛋都差点掉下来,看以后还敢不敢来招惹咱们。”陆飞道:“大小姐面前别口无遮拦。去吩咐厨房把酒菜热一热端上来,为堡主洗尘。”洛天初摸摸肚子道:“太好了,我都快饿昏过去了。” 不一会儿,饭菜齐备,众人围桌而坐,推杯换盏,满堂大笑。柳少卿吃了两口便起身离席,他见令雪儿吃下两杯后脸蛋红扑扑的,好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稍有醉意的眼睛泛着迷人的光芒,侧头关注着洛天初,丝毫没在意自己的离开。柳少卿苦笑一声,默默离去。杜杀见他离席,不满道:“这人好不知趣,正是热闹当口,说走就走,好不扫兴。”陆飞笑道:“他能坐到现在已是给了我们面子,你就别埋怨了。”杜杀不忿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看不惯他那副骄傲的模样。”洛天初道:“人家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不服不行。其实柳庄主极重义气,一诺千金,正是我辈中人。那种不友好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杜杀道:“是,属下知错了。”洛天初忽然对令雪儿道:“你觉得柳庄主怎么样?”令雪儿笑道:“你说好就好喽。”洛天初暗叹了口气,知她会错了意,也知她心里只有自己,不禁暗感愧疚,虽然以后他们仍会成婚,但有些事就像是一张白纸,揉皱后就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更何况他本就无意成婚。朱雨时忽然道:“吃完这顿酒我就回长安看看新生的孩儿,要好好取个名字才行。”席间一阵沉默,知情的人都垂下目光不敢与他对视。朱雨时发现众人神色古怪,不安道:“这是怎么了?”洛天初心知已无法隐瞒,便道:“你随我来房中一趟,我有些话对你说。”朱雨时见他神色凝重,有点害怕道:“你。。。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洛天初心里沉痛,道:“你跟我来就是了。” 二人离席来到房间,洛天初见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担心道:“我还没说你的脸色怎就如此难看?生病了么?”朱雨时眼圈一红,哽咽道:“是不是关于月莲?”洛天初吃惊道:“你。。。你知道了?”朱雨时摇头道:“最近几天月莲总在梦中向我辞别,还问我是否跟她一同前去,我虽不知她要去哪,但已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快说是不是她出事了。”洛天初只觉如鲠在喉,难以启齿,最后鼓足勇气道:“是,她已经去世了。你。。。你节哀顺变吧。”他真不知该如何劝慰,又怎能劝慰的住。 朱雨时并没有做出剧烈的反应,只是身形有些稍稍不稳,扶着桌子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下。嘴唇颤抖了几下才说道:“月。。。月莲身体康健,绝不会因生病而死,是谁害了他?”洛天初在他对面坐下,道:“是宋连峰。他和金兵一起偷袭了长安,他趁乱去你家杀害了月莲。当时我和雪儿虽赶到了现场,却仍未救下弟妹,要说我也有责任,是我救人不利,你骂我几句也好,别憋在心里。”朱雨时听罢又倒了一杯酒闷下,缓缓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知你一定尽了全力,我怎会怪你。”洛天初道:“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我和你一道去把宋连峰那畜生给宰了好不好。”朱雨时握紧拳头,狠狠道:“我不用别人帮忙,你也不用。我要自己为月莲报仇!我现在就回长安去。”洛天初只好道:“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洛天初先知会了陆飞他们,又去找柳少卿问他可愿同去,柳少卿道;“我现在还不回剑气山庄,闲着也是闲着,去长安住一段时日也好。”随后洛天初,朱雨时,柳少卿,令雪儿四人一起赶往长安。一路上朱雨时低头不语,三人不敢打扰他,陪他默默策马前行。中途休息过一次,也全都缄默无语。清晨时分回到了长安。被破坏的城门已被换过,城门紧闭还未到开城的时辰。洛天初在城下叫开了城门。 城中的尸体已被清理,但多数屋墙上仍残留着烧过的焦黑痕迹,血渍也随处可见。好在硝烟已过,城市又沐浴在温和的晨光下。多数人还未起床,街道清冷,马蹄声显得格外空荡,四人转过街角,在胡同中穿梭,不多时来到李府门前。见匾牌上垂着白布,挂着白花,两侧贴着一副挽联“桃花流水风带去,佳人惠子何处寻。”一看便是严魏风的笔迹。他们怀着沉重的心情跳下马,朱雨时拍打门环。一名门房先生前来开门,见到朱雨时便哭道:“老爷你总算回来了,夫人她。。。她已经去了。”朱雨时木然点头道:“人在哪?”门房道:“夫人的灵堂就设在大厅,棺木也在那里,我这就去通知大家老爷回来了。”朱雨时道:“先别惊动大家,我想先和夫人独处一会儿。”门房老先生哭道:“是。” 灵堂内白布悬挂,肃穆冷清。供桌上点着白蜡,燃着香火,摆放着各式贡品,正中一座灵牌上写着“贤妻何月莲之灵位”。正中摆放着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洛天初,令雪儿,柳少卿轮流上香祭拜。朱雨时一语不发,低着头呆呆的望着地板,道:“你们都出去吧。”三人不敢多说什么,一言不发退了出去,洛天初轻轻掩上了房门。就在那一刹那,里面传来了嚎啕的大哭声。(。) 第十章 为情约战(上) 朱雨时走出灵堂时眼眶含泪,布满血丝,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连腰都挺不起来,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门外已聚满了人,有心疼儿子默默垂泪的李氏,也有怀抱婴儿的姜奴儿。洛天初在人群中叫道:“来看看孩子吧。”朱雨时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两步,坐在了台阶上,木然的望着脚面。洛天初让其他人散去,只留下李氏,姜奴儿和孩子,让他们去安慰朱雨时。李氏坐在儿子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后朱雨时忽然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姜奴儿也陪着他们哭,怀中熟睡的婴儿也被吵醒,也哇哇哭闹起来。令雪儿被眼前的场景打动,忍不住抽泣起来。洛天初道:“让他们一家人先团聚吧,我们晚点再来探望。” 三人出了李府,柳少卿知趣离开。洛天初和令雪儿在长街上漫步。此时商贩都已出来营业,他们在一家卖羊肉泡馍的小桌旁坐下,各要了一碗吃了起来。长安的羊肉泡馍闻名于世,而最正宗的也只有街边才能吃到,这种民间小吃在大馆子里都缺少一种风味。令雪儿边吃边叹息道:“希望小朱看见孩子后能重新振作起来,看到他那么难受我也想哭。”洛天初道:“他已经够坚强了,比我预料的要好。” 令雪儿道:“如果死的是我,你会不会像他那样伤心难过。”洛天初道:“又在说什么傻话。”令雪儿叹道:“我只是触景生情罢了。”洛天初道:“令堡主和钟大哥对我恩重如山,血刀堡所有人都是我的良师益友,我的生命已属于血刀堡,已没有精力去照顾儿女私情,若是冷落了你或做错了事绝非我的本意,希望你能原谅。”令雪儿点头道:“我懂得,我从没有怪过你。” 洛天初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其实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不该这样成年累月的等候一个随时可能会死的人。你理应更加幸福才是。”令雪儿道:“是否幸福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觉得幸福就可以了。”洛天初顿了顿道:“如果出现一个人爱你胜我十倍,我希望你跟他走。”令雪儿忽然抬头凝视着他,重重放下了筷子,厉声道:“你说什么?”洛天初不敢看她,低着头道:“我只是怕耽误了你。”令雪儿拍案而起,抬手向他脸上打去。洛天初下意识的抓住了她手腕,惊道:“你这是做什么?”令雪儿瞪着他道:“本以为我们心有灵犀,谁知你竟如此陌生,真是看错你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洛天初拉她不住,却也没有追赶,迎着行人好奇的目光站起身来,在桌上放了五文钱,转身离去。他回到府衙找来崔兴议事,崔兴则带来了这段时日所有批阅的公文和事项开支,洛天初翻了几页就合上不看,道:“你办事我信得过。你是长安太守,以后这种事不必再向我禀报。”崔兴道:“非是在下不识抬举,只是堡主对任何人都不能完全信任,都要有所保留才是。”洛天初道:“粘罕偷袭长安,要不是崔兄领着全军退入皇城坚守,长安已然易主。崔兄乃此战第一功臣,更救了我全军将士,我没有理由不信任崔兄,还请受我一拜。” 崔兴大为感动,忙快步上前扶住他胳膊道:“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堡主何须言谢。”洛天初道:“当时局势对我军十分不利,投降合情合理,崔兄却选择了战斗,这已不是分内之事了。”崔兴笑道:“要是换成陆飞或顾遥他们是不是就是分内之事了呢?”洛天初笑了笑道:“这不一样。”崔兴笑道:“他们都是堡主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而我以前则是齐国官员,所以他们战斗是分内之事,而我投降是合情合理,是这样么?”洛天初苦笑道:“崔兄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崔兴笑道:“堡主不用解释,我只希望堡主以后也把我当兄弟看待,这样我做事也是分内之事了。”洛天初喜道:“当然,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了。” 崔兴笑道:“那我们说正事吧,不知堡主把属叫来有何吩咐。”洛天初道:“当然还是我弟妹被害一事,现在就这件事最让我头疼,小朱伤心欲绝,我也不知该如何劝他。”崔兴道:“这件事确实不幸,属下能做些什么。”洛天初道:“我想请你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把这件事婉转的叙述一下,亲自去一趟龙虎山正一派,将信交给二当家何仁瑾。二当家是弟妹的父亲,小朱的岳父,前去报丧的人也要是位体面人,只有崔兄合适。”崔兴道:“小事一件,属下定把事情办妥。”洛天初道:“还有,你路过潼关时请陆堂主派兵把一个叫撒离喝的俘虏押到长安来。他是金国的大将,我要好好盘问一下他。”崔兴领命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崔兴离开后洛天初也离开府衙,他问守兵道:“大小姐可曾回来过?”守兵道:“大小姐适才回来过,进门时碰上了柳庄主,两人好像一道吃茶去了。”洛天初心想若能因此而促成两人倒也不错,便也不去寻找,自去朱府去看望朱雨时和孩子。 柳少卿坐在闲鹤茶馆二楼靠窗的桌旁,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默默注视着将白酒一饮而尽的令雪儿,道:“来这里的客人都是吃茶的,只有你吃酒。”令雪儿已有了三分醉意,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道:“有酒卖的地方就可以吃酒,谁说来茶馆就一定要吃茶。”说罢又满饮一杯。柳少卿道:“我只知道你就算吃再多也解决不了问题。”令雪儿凄笑道:“我不吃酒就能解决问题么?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 柳少卿轻叹一声,道:“洛天初惹你生气了吧?”令雪儿道:“是我生自己的气,我气自己怎么就那么没骨气,他说出那种话都对他狠不下心来。”柳少卿道:“他对你说什么了?”令雪儿不答反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请你来陪我?”柳少卿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令雪儿点头道:“那你就不要打听我和他的事了。”柳少卿道:“别人的事就算说给我听也没有兴趣,但姑娘就不一样了,我真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姑娘为何如此难过。” 令雪儿忽然道:“为什么我不一样?”柳少卿避开她的目光,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令雪儿又吃了杯酒,借着酒劲道:“其实我能感觉出来的。”柳少卿心中一紧,道:“感觉出来什么?”令雪儿鼓足勇气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柳少卿突然身子僵硬,竟不敢抬起头来,好半天才道:“是洛天初告诉你的?”令雪儿叹道:“有些事不必别人告诉也能感觉出来,只是我不想道破而已,不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柳少卿叹道:“那你为何现在要说?”令雪儿的目光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一字字道:“我不得不说,因为我觉得你这么做很无耻。”柳少卿身子微颤,咬着嘴唇道:“我做了什么?”令雪儿道:因为我想明白了洛天初为何劝我去喜欢别人,原来是跟你有关。”柳少卿道:“这是从何说起?”(。) 第十章 为情约战(下) 令雪儿冷笑道:“你有意让他知道你喜欢我,而他是个极重义气的人,虽然心里痛苦,但为了朋友也情愿把我让给你,这才对我说出那种没心肺的话。” 柳少卿听罢面无表情,沉默无言。令雪儿道:“怎么?说中心事不敢吱声了么?我明确告诉你,我心中只有他,不可能再喜欢其他人,请你死了这份心。我现在不但不怨他,反而更喜欢他的重情重义。看在我们以前有些交情的份上,这件事我会保密,以后也还是朋友,但请你自重了。”柳少卿长长舒了口气,微笑道:“多谢姑娘大度。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在此赔不是了。”令雪儿听他这么说反觉自己言重了,道:“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并不想伤害你,但是我已有了他,还望多多理解。刚才要是冒犯了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一向口不择言的。”柳少卿笑道:“姑娘不必解释,在下明白。”令雪儿觉得气氛已够尴尬,起身道:“多谢你陪我吃酒,这顿算我的。”说着掏出半贯钱放于桌上,道:“我先走一步,庄主慢用。”柳少卿点头道:“小姐慢走。”待令雪儿离开后。柳少卿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如霜,手握绝情剑下了小楼。 洛天初和顾遥,严魏风不约而同的来到朱府。朱雨时身穿麻衣,头系白带,在母亲的安慰下渡过了此生最伤心欲绝的一晚,他身心疲惫,两眼无神,整个人就像霜打后的残花,消瘦了一圈,唯一能让他稍稍打起精神的就是孩子,只有看到孩子时他脸上才露出一抹难得的苦笑。 洛天初三人先向何月莲的灵牌行礼上香,跪在一侧守灵的朱雨时神情呆滞的答礼。洛天初安慰了他几句,见他没有轻生殉情之意也就放下心来。回到府衙后便和二人讨论如何使用得来的宝藏。洛天初打算将宝藏用来强化士兵的装备,加固各城的城防,扩建长安城内的两座市集,修盖金兵破坏的民房和设施,增加对南宋的贸易,增大征兵范围,面向全天下招兵,修建招贤馆来招贤纳士,最重要的是要组建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组建骑兵就要买马,可上好的战马在最是难得,现在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吐蕃国是最大的产马大国,每五年便会举办一次盛大的“马市”,到时各国都会派人参与买马,不知下一次“马市”要何时举办,有没有机会参加。 正当他们谈论的时候,忽然大门打开,柳少卿从外走了进来。三人忙起身让座,洛天初笑道:“柳庄主来得正好,快请坐,正好有事向你请教。”柳少卿道:“我想单独和你谈谈。”洛天初道:“顾兄和严兄都不是外人,庄主有事就在这里说吧。”柳少卿道:“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话。”顾遥本想见机离去,但听他语气不善,不禁起疑道:“堡主说的没错,我们兄弟间本就没有秘密。柳庄主还是在这里说吧。”柳少卿目光转寒,望向顾严二人道:“再不走我就请你们走。”顾遥的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柄美人扇,笑呵呵道:“不愧是剑气山庄的庄主,好大的口气!在得知你的真实意图前,顾某绝不离开屋子半步。”柳少卿眉梢一挑,道:“好!”也握住了绝情剑的剑柄。顾遥和严魏风都手握兵器上前一步,站在洛天初两侧。 洛天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还想动手?我可不允许兄弟间自相残杀。”顾遥道:“柳庄主行为可疑,属下担心他将不利于堡主,不得不防。”洛天初道:“柳庄主若要害我,我早已死了多次,两位兄弟不必担心,就让我和庄主单独谈谈吧。”顾遥道:“是,请堡主小心。” 待二人离开后,洛天初问道:“柳兄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在下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么?”柳少卿扫了眼桌上的孤鸣剑道:“你今晚最好也带着这柄剑。”洛天初道:“为什么?”柳少卿道:“我是不会对无剑之人出手的。”洛天初皱眉道:“庄主要和我决斗?”柳少卿道:“是!”洛天初道:“你我既是朋友,为何要决斗?”柳少卿道:“谁说朋友间就不能决斗?”洛天初道:“你我交手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若我们因此受伤或死亡,且非不值。”柳少卿道:“我觉得值得就好。”洛天初也觉心中有气,道:“至少告诉我决斗的理由是什么?”柳少卿回视他道:“你用剑,我也用剑,这就是理由。”洛天初朗声道:“好!那我接受庄主的挑战,请告诉我时间地点。”柳少卿道:“丑时,城东长街,一个人来。”洛天初笑道:“庄主认为我会带帮手?”柳少卿道:“只要你不将决斗的事外泄,你的手下就不会跟来。”洛天初道:“你其实是不希望让雪儿知道这件事吧?”柳少卿脸色一变道:“你想告诉她?”洛天初摇头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也早想领教一下庄主的绝世剑法。”柳少颔首道:“今夜见。”说罢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顾遥和严魏风又重新回来,顾遥道:“如果没有猜错他是来向堡主下战书的。”洛天初苦笑道:“什么事都瞒不住顾兄。”顾遥道:“属下知这场决斗事关重大,本不该多说什么,但还是有一言要相告堡主。”洛天初道:“顾兄请讲。”顾遥道:“属下认为堡主的胜面不大,不应该去。”洛天初道:“柳庄主的剑法确实出神入化,但我也并非没有招架之力,怎肯定我就会输?”顾遥道:“柳庄主以剑道为毕生所求,甘愿以身殉道,决心也就更大。而堡主却绝不能死,只有活着才能完成我堡大业。你们一个死战,一个求生,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高手相争必须心无杂念,生死相搏,胜负就在一念之间,试问堡主还有几成胜算。”洛天初颔首道:“顾兄说的在理。”顾遥道:“堡主如有不测,其影响比当年令堡主之死更加严重,我军群龙无首,后果不堪设想。属下奉劝堡主三思何事为大,何事为小,就算堡主不去赴战,天下也绝不会有人耻笑堡主惧战,谁都会理解其中原因。” 洛天初道:“顾兄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此战我非去不可。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和我决战,其中必有隐情,我要搞清楚是什么。而且我很尊敬他的人品武功,与他一战也是我平生夙愿。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答应了他就不能有失信爽约。”顾遥叹了口气,道:“属下明白了。不知我们能为堡主做些什么?”洛天初道:“替我保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从现在起我要清修静心,也不想被任何人打扰。”严魏风道:“明白了,我就在这里守着,无论谁来找你都一律挡驾。” 洛天初自去房中练功,只留严魏风一人待在厅里。他闲来无事在长案前练起字来,写了一张又一张,边写边吃茶,吃的越多越兴奋,写的也更起劲儿,不知不觉写了一厚摞纸,过去了两个时辰。 此时他兴致减退,腹中饥饿,正准备让厨房煮一碗鸡汤面来吃,谁知令雪儿忽然走了进来,见到案上小山般的草纸,吃惊道:“你怎么在这里练字,这里又不是你的书房。”严魏风笑着掷下笔,道:“堡主在房中练功,怕人打扰,我正为他护法,闲着写上几笔。”令雪儿笑道:“看来你写的可不止几笔而已。有满意的作品么?”严魏风摇头道:“现在已很难写出满意的字了,字体间的神韵总有美中不足之处。”令雪儿道:“这说明你的境界已相当高了。境界越高越能发现不足之处,可世上又哪有真正完美的事呢。”说着她拿起一张草纸观看,赞叹道:“像这样的字我这辈子都写出不来。”严魏风笑道:“等大小姐出嫁那天我一定多送几幅喜联。”令雪儿脸红道:“少贫嘴,小心我揍你。”严魏风告罪道:“大小姐饶命。你来是找堡主的么?”令雪儿白他一眼道:“难道还找你不成。”严魏风笑道:“那就对不住了,堡主有言在先,练功期间谁都不见。” 令雪儿皱眉道:“以前他练功也没叫人守着啊,这次是为什么?”严魏风道:“大小姐也是习武的,应该知道一些重要的功法是绝不能受一丝一毫打扰的,不然可能会气脉错乱,走火入魔。也许堡主正在冲击什么玄关吧。”令雪儿点头道:“好吧,我不影响他就是,等他出来就告诉他我来过了。”严魏风道:“一定转达,还有什么话么?”令雪儿咬了咬嘴唇道:“告诉他我错了,不该对他生气。就这样。”说完一溜烟跑了。(。) 第一章 剑气之战(上) 洛天初打坐了四个时辰,睁开眼睛时窗外一片漆黑。他的头脑异常清醒,心中一片宁静,轻轻握拳便感觉到了无限力量,他对今晚的战斗充满信心。 他认真的洗漱,修甲,净手,将头发用发带系好,换了一件干净的青色长衣,拿起桌上的孤鸣剑,大步出房门。来到厅堂时见严魏风已靠在椅上睡着。洛天初笑了笑,没有惊动他,独自出了府衙。 明月当空,繁星璀璨,长安城如沉睡中的孩子,安详而宁静。夜凉如水,爽风侵身。长街上空寂无人,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再没有其他声响。沿街行出半里停下脚步,见右首房顶上卓立一人,双脚立于突出的檐脚上,身长八尺,怀抱长剑,披散的长发和白袍都被风吹得向后飘舞,猎猎作响,在明月下状似天人。 洛天初道:“柳庄主,我来了。”柳少卿沉默了半响后,淡淡道:“还算准时。”洛天初微笑道:“我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让人等。”柳少卿冷冷一笑道:“也包括不喜欢让雪儿等你?”洛天初叹道:“果然是因为她。她对你了什么,竟逼你向我挑战。”柳少卿道:“我现在不想谈这个。”洛天初道:“那你想谈什么?”柳少卿道:“谈话我不会挑这种地方。”洛天初叹道:“我本有很多话想问,看来也不必问了。”柳少卿:“你明白就好。”洛天初道:“那你还在等什么?”柳少卿道:“等你出第一剑。”洛天初道:“你为何不出第一剑?” 柳少卿傲然道:“我地势有利,怎能再先出剑。”洛天初笑道:“谁说你占了优势,这样才势均力敌而已。”柳少卿冷笑道:“还讨嘴上便宜,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看剑吧。” 话音刚落,他的人和剑便如一道流星从檐角射下。人剑合一,速度快的难以置信,眨眼间剑气已迫在眉梢。洛天初暗运真气,眼中泛出精光,头发随风摆动,竟不躲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拔出了孤鸣剑,那一刻龙吟清啸,剑气漫天,架开了柳少卿的俯冲一击。剑气相撞,激荡震撼,空气四散爆流。洛天初向后退出三步,柳少卿人在半空翻了五个跟头卸掉劲力,脚刚一着地又冲了上来。洛天初凝气于剑,蓄力待发,单脚踏上一步,脚下青砖立时凹陷下去。黑乌的孤鸣剑在真气催动下现出一道华光,光线如流水般滑过剑锋,伴随着如琴弦余音般的龙吟萦绕,突然间流光四射,龙吟高亢震耳,一道凝聚全身功力的剑气****飞出。气势势不可挡,破风声大作,前方的空气好像截断的河流一般向两旁涌开。这一招乃是洛天初这三个时辰改良的《降魔剑典》第七层境界,他将七道剑气合为一道,威力和速度也是原来的七倍。仅此一招足以媲美各门各派的绝技,不知白清华和何仁瑾得知本门剑法竟被一个从未正式学过一天的少年改编的如此精妙,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柳少卿暗吃一惊,他也极少见到如此威猛霸道的剑气,他自知内力比不过洛天初,却胜在对剑的运用,当下聚气于剑尖,剑尖立刻如蜜蜂振翅般剧烈震动。许多剑术名家都可以将真气聚于剑上,而能凝聚在剑尖上的只有柳少卿。剑尖就像是变成了一柄锋利无比的小刀,将匹练般剑气从中割开。洛天初大惊失色,没想到绝招第一次使用就出师不利,当下气势转弱,向后急退。柳少卿趁机上步,释放出聚在剑尖上的真气。洛天初已有准备,大喝一声挥动孤鸣剑将来犯的剑气击断。柳少卿紧接着用出“柳家神剑”中的“星斗漫天,流光一现。”忽然间漫天剑影,寒星闪烁,铺天盖地袭来,令人眼花缭乱。 这一招曾被令君来破过,但洛天初不是令君来,看不出剑影中哪个才是真的。他本想感应出剑气的位置,却发现所有剑影皆含剑气,就好像所有剑影都是真的一般。洛天初心中大惊,不知该如何破这一招,他全身都在剑影笼罩之中,他、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他不奢望柳少卿会手下留情,也不会出言相求,更不会坐以待毙。 在他所学的武功只有一招可破此剑,那就是第八层境界的“碧云连天”。最近他虽寻到了一些突破瓶颈的法子,却始终没有突破最后的玄关。在生死关头他决定再拼死一试,索性闭眼不看罩来的剑影,默念起第八层的口诀。 剑影已越来越近,他依然紧闭双眼。就在剑影进入两丈范围内时,他蓦地眼睛张开,爆出了一道精芒,同时大喝一声,孤鸣剑缓缓刺出。如今柳少卿就算想收招也来不及了,如果洛天初失败必会死于此地,这一剑也将是他的最后一剑。一切取决于奇迹会不会发生。 奇迹并非只是运气,若不朝着奇迹而努力,就算奇迹发生你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奇迹只会发生在有准备的人身上。洛天初已努力准备了许久,只要再有一点运气就会发生所谓的奇迹,而他的运气一向不差。只见一股如云团般厚厚的剑气从剑上发了出来,好如一个巨大的盾牌将剑影挡了出去。柳少卿惊喝道:“好!”忙转攻为守,展开身法躲过了小山一样的“气云”。洛天初终于冲破了束缚已久的瓶颈,剑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发现用“气云”防守固然妙极,但缺少锋芒,进攻难以克敌制胜,当下临机应变,孤鸣剑在空中虚划,每一下都打出一朵小小的气云,直射柳少卿,一连十几个之多,竟将气云当成暗器使用。柳少卿左躲右闪,绝情剑左削右劈,心想《降魔剑典》的第八层境界也不过如此,无非就是以“气云”攻击,和剑气的效果大同小异。 他正思量着如何反击,忽见正前方飞来的气云竟向中间汇聚,形成了一条“云链”拦腰斩来。柳少卿忙跃起躲过,谁知左侧的一排气云汇聚成一个空心圆圈来套他的手臂,右侧气云则组成另一条“云链”缠向腰间。柳少卿这才大惊失色,这才知气云竟可以移动结合。绝情剑当即舞动如风罩住全身,将飞来的气云全部斩碎。洛天初刚刚进入第八层境界,操纵气云仍不熟练,只能靠即兴发挥。 柳少卿经验丰富,心知如果对手武功奇特,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进攻。他趁洛天初换气时猛地冲了上去,途中不停变招,虚实相接,让对方看不出意图。洛天初不敢再发气云,挺孤鸣剑与他短兵相接。柳少卿的剑法神出鬼没,有时迅如闪电,有时缓如溪水,有时不动如山。洛天初则较为单一,可是柳少卿根本不给他比拼内力的机会,所以威力再大也全无效果。(。) 第一章 剑气之战(下) 突然间柳少卿的剑势变得势如暴雨,从四面八方狂泻而下,尽打洛天初的周身要害,每一剑的威力虽不是很大,可打在要害上一样可致人死地。洛天初被逼的以快打快,牵制住了节奏。达到新的境界后他不但能发出气云,剑招的威力也大大提升,他自忖硬拼的话柳少卿逊自己半筹,可他连碰都没碰不到绝情剑,如此消耗下去就算内力再充沛也吃不消。他最后决定冒险一搏,装作气力不支的模样有意露出腰间破绽,引他来攻。柳少卿对场上变化洞察秋毫,任何细微的变化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发现破绽后便攻了过去,这完全是剑客的自然反应。 洛天初这么做尽管冒险,但他可以据此判断出绝情剑的落点,因为再精妙的剑招一旦有迹可寻威力就将大打折扣,这正是洛天初迫切需要的,他本打算在中途截住绝情剑,然后用内功将他震伤,却万没有想到柳少卿的剑速如此之快,远超他的预料,竟然没有拦住,好在及时躲过了要害,不然真要弄巧成拙了,可他左腹仍被刺伤,鲜血染红了衣服。柳少卿也是微微一愣,他也不想真的伤害到洛天初,他的一切动作皆是剑客反应。 洛天初忍着伤痛,借机将孤鸣剑重重的砸在绝情剑的剑身上。两人的身子都是一震,柳少卿的剑颤了几颤好悬脱手,嘴角呛出一丝鲜血。洛天初也觉浑身骨骼跟散架似得,虎口发麻欲裂。两人在那么一瞬间都被震得静止不动,然后同时向后跃去,刚一落地又同时冲了上来。柳少卿右臂震麻暂不能用剑,将剑交于左手进攻,他的左手剑已有右手的七成火候,威力也是非同小可。洛天初没练过左手剑,仍用右手迎战,好在他伤的比对方要轻一些,还能勉强迎战。 左手剑对一支残臂,两人的体力和内力都消耗巨大,剑法都大打折扣,可战斗意志却愈加旺盛。他们身上都多处带伤,仍在奋战不止。五十回合过后二人都已到达极限,柳少卿一剑刺来,洛天初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下意识的还刺一剑。 眼看就要两败俱伤之际,他们的剑都在对方要害前停住,孤鸣剑停在柳少卿的脖间一寸处,绝情剑已贴上了洛天初的心脏。沉默了片刻,柳少卿道:“为何不刺下去?”洛天初道:“我也想问庄主同样的问题。”说完这句他就坐到于地,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柳少卿虽也站立不稳,但他不会像他那样说躺就躺,支撑着坐在了屋檐下的台阶上,收绝情剑回鞘,仰望着夜空星辰,若有所思道:“我本就没想要杀你。”洛天初笑了笑道:“打也打完了,可以谈话了吧?” 柳少卿收回目光道:“你想说什么?”洛天初道:“我只想问这场决斗是不是真和雪儿有关。”柳少卿缄默不语。洛天初叹道:“果然如此。”柳少卿道仍然沉默。洛天初道:“我昨天劝过雪儿一些话,想必她会错了意,联想到我暗指的人是你。”柳少卿道:“你很聪明,但也别把别人当傻子。雪儿姑娘远比你想象的聪明。她早猜出了我的心事。” 洛天初叹道:“怪我考虑不周,她是不是对你说了些难听的话?”柳少卿苦笑道:“说我无耻,博同情让你把她让给我。”洛天初变色道:“她竟这么说你!你还夸她聪明?我明天就对她解释清楚。”柳少卿道:“不用,没必要解释。我不想让她觉得亏欠我什么。”洛天初叹道:“你真是个痴情种子。不过,谢谢你了。”柳少卿道:“谢我什么?”洛天初道:“谢谢你信任我,没真把我当成那样的小人。”柳少卿道:“我更信任的是你的剑。”洛天初诧异道:“我的剑?”柳少卿道:“家父曾说过什么样的剑配什么样的人,心底龌龊之人是练不出你那样凛然浩荡的剑法的。”洛天初笑道:“多谢庄主看得起,可你既知这是一场误会又为何来寻我的晦气?”柳少卿冷笑道:“谁让你多嘴来着,虽非故意,但仍让我心情不悦,拿你这个罪魁祸首发泄一下有什么打紧。”洛天初道:“拿我发泄不打紧,但我怕的是失去你这个朋友。” 柳少卿微笑道:“朋友间若因打了一架就不再是朋友的话,那这样的朋友不做也罢。”洛天初大笑道:“说得不错!我们吃酒去。”柳少卿道:“这个时辰哪来的酒吃?”洛天初道:“我知道,跟我来吧。” 北街与南巷子胡同的交叉口有一家小摊贩,破旧的帐篷下摆着几把破旧桌椅,被油烟熏的发黄的“食”字幡布沉沉的耷拉着,连风都吹不起来,就好像他的主人一样都到了风烛残年的光景。一个干巴巴的七旬老头坐在一张跟他年纪相仿的藤椅上,有气无力的眯缝着双眼,耷拉着脑袋,连抬头都显得吃力。但他还是睁开了眼,抬起了头,用那双浑浊不清的暗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客人,笑呵呵的咧开了嘴,露出所剩无几的几颗黄牙,招呼道:“二位来点什么?” 洛天初道:“两碗牛肉面,一碟卤牛肉,一碟拌黄瓜。再来两壶酒。”难得生意上门,老头高兴的准备去了。柳少卿拿出手帕将板凳擦了又擦,道:“就是这里?”洛天初笑道:“这个时辰只有这里还有吃的,我保证这里的牛肉面是全关中最好的,柳庄主一定不会失望。可惜酒就一般了。”柳少卿也坐了下来,道:“吃酒看心情。对面要是坐着讨厌的人就算是琼浆玉液也难以下咽。”洛天初笑道:“幸好柳庄主不讨厌我,这可是我的荣幸。”柳少卿微笑道:“这倒不错。而你以后也不用再称我庄主了。”洛天初笑道:“那我唤你柳兄吧。”柳少卿笑道:“随便你,小洛。”洛天初哈哈大笑。 两人趁热吃完了热腾腾的的牛肉面,柳少卿连碗里的汤都喝完了。洛天初道:“味道如何,没骗你吧?”柳少卿点头道:“确实不错,不过我也没吃过几次牛肉面。”洛天初笑道:“柳兄乃名门之后,要常吃牛肉面才是怪事。”柳少卿吃下一杯酒,看了看四周空旷的街道,道:“我也是第一次坐在街边吃东西,没想到感觉竟还不错。我以前在家吃饭时的规矩极严,从没这样轻松惬意过。”洛天初感兴趣道:“吃饭还有那么多规矩?”柳少卿道:“那可多了。比如不能露齿,不能发出声音,身体自始至终要保持一个姿势,不能舔筷子,不能说话,不能斜视,不能掉米粒,也不能剩米粒,还有很多其他的。”洛天初撇嘴摇头道:“我的天啊,幸好我没生在你们家,不然可要发疯了。” 柳少卿道:“能受得了的人确实不多,但时候长了也就习惯了。”洛天初道:“柳兄已经是山庄之主,既然觉得不好何不修改一下规矩。”柳少卿肃然道:“规矩是老祖宗定下来的,且能轻易修改。”洛天初道:“可刚才柳兄吃面时就已破了好几条规矩了。”柳少卿淡笑道:“无所谓了。那些规矩我已遵守了二十多年,偶尔破一下也没什么打紧。”洛天初道:“万一破了以后不想再变回去了呢?”柳少卿道:“这正是我修行的目的之一,要想抵挡诱惑首先要知道诱惑是什么吧。”洛天初道:“我相信柳兄的意志力,不过现在还有件事要和柳兄谈谈。”(。) 第二章 为情所忧(上) 柳少卿道:“你想说的和雪儿有关?”洛天初点头道:“是的,眼下形势我无暇考虑儿女私情,而她也早到了成婚的年岁,只怕耽误了她。既然她已知你的心事,那我就索性撮合你们,我相信柳兄一定会让她幸福的。”柳少卿道:“你想怎么做?”洛天初道:“我打算把和郡主订婚的事告诉她,只有让对她对我伤心绝望才能做成此事。”柳少卿毅然决然道:“我不准你伤害雪儿。柳某想得到的东西会自己争取,不需要你拱手相让。”洛天初道:“可我没见你有丝毫争取之意,你把感情藏在心里,明明有能力让雪儿幸福却偏偏不做,这样对她的也是一种耽误。”柳少卿道:“该争取时我自会去争,但现在仍不是时候。你和郡主的事尚未公开,你们仍有机会喜结连理,对她这是最好的结果。” 洛天初道:“不瞒柳兄,我一直当雪儿是我的妹子,并未有过其他念头,如今却成为了我心里的包袱,若成全你们我也能轻松不少,这可是三全其美的好事。”柳少卿沉默了半响,沉声道:“柳某一生从不求人,但现在只想求你一件事。”洛天初正色道:“自己兄弟没有什么求不求的,柳兄直说便是。”柳少卿道:“我想请你待雪儿如真正的情侣一样,哪怕装模作样也好。或许你们最后走不到一块,但在之前你不能让雪儿难过。”洛天初叹道:“你这又是何必。。。”柳少卿打断他道:“作为回报,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帮忙。像你的属下一样听你调遣。”洛天初叹道:“柳兄开口我遵命就是,怎能让你做我的属下。”柳少卿道:“我不会白欠人情,你答应就行,酒已尽兴,话也谈够,今夜就到此为止吧。” 洛天初带伤回到了府衙,来到厅堂见到顾遥和严魏风仍在等候,二人见到他都松了口气,顾遥道:“你再不回来我们可要去找你了。咦,你受伤了?”洛天初笑道:“不碍事,血已经止住了。”顾遥道:“伤口要及时清洗上药,不然化脓可就麻烦了,让我和魏风替你处理伤口吧。”洛天初道:“好,多谢。” 三人回到屋中,洛天初脱下上衣,除了腰间的伤口较大外,还有十几道伤痕。顾遥边洗边皱眉道:“你刚才吃了多少酒?身上好大的酒气。”洛天初道:“也就一斤罢了。”顾遥道:“你难道不知受伤时不能吃酒么?柳少卿现在如何了?”洛天初道:“他也没事。”站在一旁换水的严魏风讶道:“你既能回来,他怎会无事?不死也该重伤了吧。”洛天初笑道:“没那么严重,我和他决斗完后一起吃的酒。”顾遥道:“还以为你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好在都相安出事,算是万幸了。”洛天初道:“我和他都没有相害之意,在紧要关头也就收敛住了,不过小伤是在所难免的。”顾遥道:“那这场决斗还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不比呢。”洛天初道:“意义还是有的,通过此战我们都更了解和信任了对方。”严魏风把金疮药递给了顾遥,道:“反正你平安回来就好,最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洛天初笑道:“害你们担心了,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么?”严魏风笑道:“要知道的话现在厅堂早坐满了人。” 洛天初笑道:“这倒是。”顾遥道:“柳少卿为何找你决斗?”洛天初叹道:“这件事不方便说,请顾兄理解。”顾遥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七八分来。”洛天初道:“哦?顾兄猜到什么了?”顾遥道:“据我和小严的观察,柳少卿对大小姐似乎也有好感,而大小姐却是你的未婚妻,仅此一条就足以引发决斗。”洛天初叹道:“你只猜对了一半。柳庄主高风亮节,正人君子,跟他的德行相比,我自愧不如。”顾遥讶道:“堡主竟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看来是我误会他了。”洛天初道:“柳庄主是友非敌,绝不会害我,你们以后可要多加亲近才是。”顾遥道:“是。适才堡主离开时有潼关的一封书信送来,我怕是什么紧急事就擅自拆开看过了。”洛天初道:“你做的没错,信上写的什么?”顾遥道:“陆堂主在信上说他已派人将宝藏全都捞了上来,今夜会派兵连同撒离喝一起押到长安,让我们注意接收。”洛天初道:“好极了,我们也派人沿途接应,保证宝藏的安全。”顾遥道:“是,属下这就带人前去。”严魏风道:“我也去。”二人为洛天初处理完伤口后便告辞离开,连夜接应去了。 一夜激战虽令洛天初身体疲倦,但他刚达到了第八层境界,兴奋的毫无睡意,盘膝坐于床上,将孤鸣剑放于腿上,闭眼默念着第八层的口诀。虽只有十六句,但简而精妙,字字玄机。一句话可有多种理解,每种法子都是一种运气走脉的线路,释放出的剑气也有所不同,他要从中找出适合自己的路子。 第二天清早,正在熟睡中的他忽听有人敲门,他猛然惊醒,打开门后见是柳少卿,便道:“原来是柳兄驾到,你起的倒早。”柳少卿道:“我有事问你。”洛天初走回屋道:“难得睡一个好觉,打了一夜柳兄就不累么?”柳少卿关上房门后见屋内凌乱,衣服满地都是,皱眉道:“你的屋子怎么这么乱?”洛天初又躺回床上,双手枕着胳膊,闭眼道:“在这里做事的下人回老家探亲了,没人给我收拾房子。”柳少卿道:“你有手有脚,为何让别人给你打扫?”洛天初想了想道:“我事情太多,没有功夫清扫屋子,要我记得不错的话,第一次在酒楼见到柳兄时,你身边也跟着八位俊男靓女呢。”柳少卿“哼”了一声,道:“彰显身份和收拾房间完全是两码事,那八人唯一的任务就是跟在我身后罢了,无一人进过我的房间,更无一人碰过我的私物,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洛天初先是怔住,想了想后整衣坐起,正色道:“柳兄教训的极是,以后一定改正。柳兄这么早来不会就是想和我讨论整理房间吧。”柳少卿道:“当然不是,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去找雪儿说什么了?”洛天初愕然道:“没有啊,昨晚回来我一直待在府衙,哪里都没去过。”柳少卿“咦?”了一声道:“她今早主动找我道歉,说昨天的话严重了,请我原谅。看的出她是真心来道歉的,还以为是你对她说了什么。”洛天初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也许昨日她酒后语失,事后想想对不住你,道歉也是情理之中。”柳少卿欣慰道:“那就好。”洛天初道:“押送宝藏的车队一会儿就将到达,我想先去看望小朱,然后出城迎接车队,柳兄一起来么?”柳少卿道:“不了,我想独自去秦岭深山中修行几日,这趟也是向你告辞来的。”洛天初笑道:“也好,柳兄多保重。”(。) 第二章 为情所忧(下) 柳少卿离开后,洛天初开始收拾屋子,整衣,铺床,扫地,洒水,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拿着孤鸣剑出门去找朱雨时。路过厅堂时见令雪儿正坐在高交椅上拿着本册子观看。洛天初微笑道:“在看什么书这么专心?”令雪儿先是略显尴尬,但见他丝毫不提昨日之事,道:“我在看《虬髯客传》。”洛天初道:“我这本书我也读过三遍,很有意思。”令雪儿道:“风尘三侠中你最欣赏哪一位?”洛天初道:“当然是虬髯客。”令雪儿道:“哦,为什么。”洛天初道:“虬髯客其实也喜欢红拂,但得知她是李婧之妻后便果断和她结为兄妹,此为重义。他见过李世民后便知不如此人,就果断放弃了逐鹿中原的计划,另到东南图谋发展,此为知实务,临时前将所有财产奉送给李靖和红拂,一人悄然远遁,洒脱如此,怎不令人神往。” 令雪儿道:“如果当时红拂没有嫁给李靖,那她会嫁给虬髯客么?”洛天初笑道:“这只怕要问红拂本人了,但如果我是女人就一定嫁。”令雪儿噗嗤笑道:“为什么呢?”洛天初道:“李靖之志只是王佐之志,追求的无非功名利禄,光宗耀祖。虬髯客之志却是改天换地,另造乾坤,见了李世民后虽知在中原难以发展,就去别处图谋。数十年来不丧志,坚持不懈,最终自立为王,开创百世基业。这样的男人有哪个女子不倾心。”令雪儿听罢叹道:“看来你还是不懂女人的心事。我认为就算红拂没有嫁给李靖也绝不会跟虬髯客走的。”洛天初奇道:“你怎就如此肯定?”令雪儿道:“跟了虬髯客就要四处漂泊,担惊受怕,女人更多的只想安稳的和所爱之人白头偕老而已。” 洛天初何尝听不出她想表达的深意,暗自感慨,心想已答应了柳少卿,就算装也要对雪儿好,便柔声道:“你放心吧,我会像李靖那般待你的。”令雪儿俏脸微红,低头蚊子般的“嗯”了一声。洛天初暗觉尴尬,便岔开话题道:“我们去看看小朱吧,也不知道他今天心情好些没有。” 李府府门大开,两侧堆放着各城官员和富商送来的花圈和挽联。朱雨时明白这些人全是看在洛天初的面上才来慰问的,白金中多的几千两,少的也有一百两,碍于礼节也不能推辞,但谢绝了他们留下来帮忙。长安首富金大官人最是积极,亲自上门吊唁,奉上白银三千两,还要帮忙安排丧事,朱雨时本来婉拒,但他磨了一个时辰的嘴皮,只好答应。金大官人置办了一切丧事用品,还请来了二十个和尚来念经超度,又从府上拨出十五个下人前来帮工。 二人进府后见仆人们正在院中打扫,见到二人都停下行礼。二人一路来到大厅灵堂。见堂两侧摆着二十多个蒲团,都是和尚念完经后留下来的。朱雨时独自跪在供桌前,默然的看着桌上的灵牌。粗大的白蜡已快燃到尽头,此时的光线早已不须点蜡,但朱雨时却无察觉,早已忘记了时辰。洛天初叹了口气,走过去将蜡烛吹灭。朱雨时木然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昨夜已睡过了一个时辰。”洛天初和他并排跪下,向牌位磕了三个头,道:“我已让崔太守去请你的岳父,他老人家应该一个月后抵达长安。”令雪儿也道:“这不是你的错,二当家不会怪你的。” 朱雨时悲楚道:“他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定伤心欲绝,我怎有脸面与他相见。”洛天初道:“你忘了当年二当家把弟妹交给你时说过的话了?他老人家早想到了也许会有这么一天,这是江湖儿女的宿命。”朱雨时俯在地上以手锤地,痛哭失声道:“我对不起月莲,对不起岳父,我真的真的真的对不起他们啊。”令雪儿也捂嘴哭泣,洛天初按住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三天后是月莲的下葬之日,从那天起我不希望再看见你流泪,你好好吃饭,好好练功,等你恢复精神后就一起去找姓宋的报仇,这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朱雨时俯在地上,咬牙狠狠道:“我知道了,我定让宋连峰不得好死。”他说话时恨得咬破了嘴唇,洛天初也是首次见到他如此愤怒。 洛天初和令雪儿离开了朱府,策马出了东门,走了三十里便见到前方烟头滚滚,一队士兵赶着十几辆大车缓缓驶来,队伍中间还有一辆囚车,里面的撒离喝披头散发,身披铁镣,肥大的脖子紧紧卡在铁孔里难以转动,大桶般凸起的肚子紧贴铁笼,几乎塞满了整个空间。此时烈日当空,铁笼被烤的炎热无比,撒离喝大汗淋淋,身上单衣被汗水浸湿,嘴里仍骂不绝口。押送队由顾遥,严魏风,杜杀率领,他们见到二人都催马前来相见。 洛天初道:“诸位辛苦了,路上还顺利么?”杜杀笑道:“都还好,就是耳根不清净,这个胖子一路唠叨个不停。”洛天初转头对撒离喝道:“这是第几次被我所擒?还不服气么。”撒离喝大骂道:“小犊子,别娘的消遣本大爷,来个痛快的。”洛天初微笑道:“且能让你死的这般容易,带走。”囚车继续“咯吱咯吱”的向前移动,撒离喝使劲朝洛天初吐了口血痰,却被躲开,大骂不止。杜杀道:“我见他凶不畏死,算是条好汉,本不愿折磨他。可他一路上不吃不喝,倒像是一心寻死。”洛天初道:“看不出他倒是个硬骨头,若如此也审问不出什么,看看再说吧。” 进城后,他们先将宝藏入库,由顾遥清点登册。杜杀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交给了洛天初,里面装有银子和贯钱,道:“这是陆堂主,老蔡和我潼关将士们的一点心意,请堡主转交给朱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请他节哀顺变。”洛天初接过包袱,点头道:“我一定转达。”杜杀道:“朱兄弟现在一定难过的紧,我就不去烦他了,属下祭拜完东郭兄弟后就回去复命了。”洛天初道:“好。杜兄保重,也替我向师傅和蔡兄问好。”杜杀应命而去。 洛天初道:“明天是东郭大哥下葬之日,他孤身一人没有家眷,只有几个相处不错的士兵为他置办丧事,我们不能只顾小朱而疏忽了东郭大哥,我们买些酒菜到他家中一起吃个饭,为东郭兄送行。”严魏风,令雪儿都道:“理应如此。”(。) 第三章 医女灵芝(上) 他们在关西楼点了九菜三汤,四坛花雕,让小二装在六个食盒中送到了东郭问刀府上,替东郭问刀守灵的都是他的手下将官,他平时豪爽仗义,在军营中很有人缘,有上千名士兵前来祭拜。洛天初等人先在灵前祭拜上香,洛天初回想起当年和东郭问刀认识的经过,想起他吃酒时的爽朗笑声,忍不住爬在棺材上放声痛哭,大叫道:“东郭大哥!小弟想和你再吃一杯酒。”军士们全都黯然泪下。 祭拜后洛天初与将官们一起吃饭,众人都是江湖好汉,也不忌讳的在灵堂上吃喝起来。大家每吃一杯酒便将另一杯撒在地上以敬东郭问刀,那些将官甚是能饮,四坛花雕不多时便被喝完,洛天初又叫小二送来四坛,众将士借着酒劲起身冲着棺材举杯,高声道:“东郭大哥,我等定会努力杀敌,你的那份就由兄弟们替你杀了。”洛天初大声叫好,饭菜几乎没动过,酒却都吃完了,十多名将官都醉倒在棺材旁大睡起来,洛天初和严魏风用内功将酒劲儿排出体外,令雪儿没有吃多少酒,仍然清醒,又在灵前磕头后离开。 到了街上洛天初道:“我要回府衙和撒离喝聊聊,雪儿你自己在街上逛逛吧。”令雪儿撇嘴道:“又想支开我么,这次我偏不走。大堂后面不是有个屏风么,我躲在那里不出声也就是了。”洛天初道:“那也不成,这么做可是坏了规矩的。就让魏风陪你在城中玩玩,晚饭时我们再见好么?”令雪儿撅着嘴,拽着裙带,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严魏风笑道:“我知几处好玩的地方,保管大小姐以前没有去过。” 令雪儿撇了他一眼道:“不会是你和顾遥常去的风月场所吧?”严魏风尴尬笑道:“打死我也不敢带大小姐去那种地方。秦朗胡同新开了一家苏杭丝绸分号,他们总店在江南可是数一数二的绸缎庄,所卖的绸缎光滑如水,色彩如画,开业时请我去题的匾,老板也和我有些交情,已多次让我请小姐去捧场了。”令雪儿果然被打动,眼睛泛光道:“既然人家多次邀请,为何直到现在才告诉我?”严魏风委屈道:“最近哪有机会开口,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啊。”令雪儿道:“那你还不速速引路。哎。。。还是算了,我不去了。”严魏风奇道:“为什么?大小姐不是最喜欢好看的绸缎么?”令雪儿叹道:“月莲姐姐也喜欢绸缎。前些时候才和她一起逛过街,就是那次她偷偷告诉了我怀孕的事,我还取笑了她。想起来真像是昨天才发生的。如今她尸骨未寒我怎能去买丝绸。”严魏风点头道:“怪我考虑不周了。”令雪儿摇头道:“跟你无关。你陪我去吃茶吧好了。”严魏风道:“是。”令雪儿又对洛天初道:“你该忙什么就去忙,完事到闲鹤茶楼找我们。”洛天初点头道:“我不会耽搁太久的。” 洛天初一回到府衙就下令审问撒里喝。撒里喝拖着铁镣,昂首挺胸的来到厅堂。押解的士兵喝道:“贼金狗!还不跪下!”撒里喝“呸”了一声,用汉语骂道:“什么东西,也配老子下跪。”士兵们大怒,便要拿水火棍将他打跪。洛天初道:“无妨,让他站着吧。”撒里喝瞥了他一眼,傲然道:“老子今日有死而已,可速斩我。”洛天初好整以暇道:“你已三次被我生擒,难道就一点都不服气么?”撒里喝“呸”了一声,昂头道:“不服!”洛天初道:“前两次我是攻其不备,这次却是以少胜多,正大光明的将你生擒,为何不服?”撒里喝晃着大脑袋道:“不服就是不服,没有为什么!”洛天初道:“你服不服没关系。我只问你还想不想活命?”撒里喝瞪眼道:“废话,傻子才不想活。”洛天初道:“那好。我先命人将你的锁链取下,然后再谈不迟。” 两名士兵取出钥匙打开铁链,谁知刚解开就被撒里喝一拳一脚打翻在地,还夺过了一把长刀,向洛天初砍来。洛天初早料到他会这么做,不慌不忙的取下两支令牌,手腕一甩打了出去,正中他腿上的环跳穴上。他身子一摘跪倒于地,就好像在给洛天初磕头一般。 洛天初笑道:“已准许你不用跪了,又何必多礼呢。”撒里喝几次想努力起身,可是小腿麻木,急的他满脸通红,怒骂道:“可杀不可辱,快杀了我!”洛天初起身绕过长案,替他解开穴,道:“我只是想和你打个商量,并无辱你之意。”撒里喝赶忙爬了起来,却也不敢动手了,道:“你到底想拿洒家怎样?”洛天初道:“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内线,回去后为我们提供金国的消息,你可答应?”撒里喝冷笑道:“这就是洒家活命的条件?嘿,你也太小觑洒家了。我且会为了这条贱命而背叛郎主!”洛天初道:“看来你是不答应了。”撒里喝道:“誓死不从。”洛天初点头道:“那我明白了,你可以上路了。”撒里喝冷笑道:“早给洒家个痛快不就好了,何必多费唇舌。” 洛天初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杀你,而是放你走。”撒里喝吃惊道:“你说什么?”洛天初微笑道:“还需要重复一遍么?”撒里喝道:“我没答应你的要求,为何还放洒家走。”洛天初道:“我又没说过非杀你不可,为何不能放。”撒里喝皱眉道:“你是不是想用这招来感动洒家?好让洒家做你的内线?那你就白费心机了。”洛天初大笑道:“你多虑了,我没这般想法。”撒里喝道:“洒家是你的敌人,以后在战场上仍不会对你留情的。” 洛天初笑道:“用不着你留情。你只须回去后转告你们郎主,告诉他别再打我关中的主意,不然来多少兵都叫你们有来无回。”撒里喝变色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洒家可不会说,再说洒家也见不到郎主。”洛天初奇道:“你身为金国大将怎会见不到郎主。”撒里喝停顿了一下,似在犹豫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最后打定主意道:“你既然如此仗义,那洒家也吐露一个秘密给你,但你自己知道就好。”(。) 第三章 医女灵芝(下) 洛天初点头道:“我答应你。”撒里喝道:“其实郎主三年前就已感染重病,卧床不起,朝中对此封锁消息,外界不得而知。朝中的军政大权一直是被三个人掌握着,那就是二皇子完颜宗弼,四皇子兀术,还有粘罕,当中兀术和粘罕的矛盾最深,明争暗斗总想致对方于死地,好在有二皇子从中调节,才勉强压住了双方。可你们刺杀了二皇子之后就再无人能权衡二人的矛盾。兀术有了完颜昌相助后势力更大,逐渐将粘罕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这次出兵潼关的机会是粘罕冒死觐见郎主后得到的,可惜又被你打败,兀术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以后大金国的大权将全掌握在他和完颜昌手中。 洛天初心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免不了争权夺利,大到朝堂,小到家族无一例外。想当初铁寒就是为了一己私利害死了血刀堡的三根栋梁,如今夫人和贾寨主也相继离去,又折了东郭大哥和弟妹,如今的血刀堡已有些人才凋零了。”想到此处他叹了口气,道:“那你就把我刚才的话转告给兀术吧。”撒里喝道:“好。若无别的事洒家就走了。”洛天初道:“请便。”待撒里喝离开后,洛天初让士兵们退下,独自坐在堂中沉思,他真希望令君来能死而复生接替自己,肩上的重任已让他倍感压力。然而有些事难以挽回,能挽回的尚未发生。如今公孙军师身患重病,若他再有三长两短,那损失就更大了。想到这里便起身去探望公孙明月,心想不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的病治好。 军师府门前冷清,竖着的牌子上写着“闭门谢客”四个大字。洛天初叩门后,门房在里面道:“军师身体不适,探望的客人就请回吧。”洛天初道:“我是洛天初,请开门。”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洛天初只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当下无暇多想,快步进了厅堂,入鼻的是一股浓郁的中药气味,忽听内室有个女子声音道:“药已熬好,先生快趁热喝吧。”只听公孙明月道:“有劳姑娘了,但在下实在喝不下去。”女子道:“先生读过那么多书难道不知良药苦口么?汤若凉了就失了药性,再不喝我就只好强灌进先生嘴里了。”公孙明月苦笑道:“姑娘勿灌,我喝就是了。”洛天初心中好笑,心想不知哪来的丫鬟竟用这种法子劝军师喝药。 不多时只听公孙明月长舒了口气道:“药喝完了,能不能喝口水漱漱口?”女子道:“不行,喝水会将药冲淡,药性便不好了。”公孙明月道:“一小口就好。”女子道:“我家几代行医采药,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心里有数,先生必须听我的,半个时辰后再喝水吧。现在盖好被子闭目养神,把汗发出来。”公孙明月苦笑道:“是。” 这时洛天初才撩开门帘走了进去,见公孙明月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一个少女背对着自己在收拾药罐和药碗。洛天初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有姑娘照料想必军师很快就会康复的。”公孙明月的脸色比以前大有好转,也笑道:“老天待我不薄,送了这位精通医理的姑娘来伺候属下,只是难为了姑娘天天要陪着我这糟老头子。”那少女没有转身,笑道:“谁让你这老头子总能讲些新奇好玩的故事,就算赶我也不走。”洛天初和公孙明月都哈哈大笑。这时那少女才转身下拜道:“民女见过洛堡主。”洛天初道:“请勿多礼。反该感谢姑娘才是。咦?你。。。你是。。。?”他这才看清那少女的容貌,长得清秀可人,朴素大方,肯定在哪里见过,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一时又想不起来。少女笑嘻嘻的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还记得被你救过的灵芝么?” 洛天初恍然大悟,一拍额头道:“我说怎么这般眼熟,原来是。。。凌。。。凌芝儿姑娘。”凌芝儿笑道:“难得堡主还记得民女的贱名。”公孙明月诧异道:“你们竟然认识?”洛天初将解救凌家父女的经过说了一遍,同时也想起开门的老者就是凌芝儿的父亲。公孙明月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若非堡主仗义出手,凌家父女也不会光临长安,属下的病也就难以好转了,还是托了堡主的福。”洛天初笑道:“一个和尚告诉我种善因必得善果,看来果不其然。只是我奇怪凌姑娘怎会来这里照顾军师的,姑娘不是想开医馆么。”凌芝儿道:“我们进城的第二天就遇到了金兵偷袭,很多街道和店铺都被烧毁,现在重建还未完成,租不到合适的铺子。便出来行医卖药了。当天碰上了一位有钱的小姐,问我们愿不愿意照顾一位病人,我们听说这里包吃包住,还算工钱,又是一个长期的活儿,就答应了下来。后来才知这位病人是大名鼎鼎的公孙军师。” 公孙明月道:“你认识我后怎不把堡主救你的事告诉我呢?”凌芝儿道:“先生要是知道我和堡主相识,且会再让我做丫鬟。我们父女一辈子只凭本事吃饭,不靠关系。”公孙明月赞道:“有志气。”凌芝儿道:“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军师现在不宜说太多话。”洛天初道:“是,我们只是闲聊两句。” 凌芝走后洛天初坐在床边搭上公孙明月的脉搏,喜道:“凌家父女果真医术不俗,军师的脉搏比几天前强壮了不少呢。”公孙明月道:“是的,但属下也看得出凌姑娘对堡主颇有好感。堡主英雄年少,难怪受那么多姑娘垂青。”洛天初尴尬道:“我和凌姑娘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公孙明月笑道:“有缘人见一面足矣,无缘人见百次亦是枉然。我还奇怪凌姑娘为何总喜欢听你的故事,现在才明白她的心意。”洛天初愁苦道:“最近的棘手事太多了,真不想再多一件。看来以后还是少见她为好。”公孙明月道:“堡主此言差矣。好男儿光明磊落,且能怕见女人。堡主的这类麻烦归根于你的身份不明,若你已跟大小姐完婚,就不会有这类烦恼了。” 洛天初默默点头道:“军师说的是。学生会好好考虑。”公孙明月笑道:“你每当你想敷衍时就总会这样默默的点头。”洛天初愣了愣,苦笑道:“跟军师说话真是一点秘密也藏不住。”公孙明月叹道:“令堡主最擅长洞悉人心,可惜天妒英才呀。”洛天初也叹息道:“是啊,不然铁寒也不会自毁双目来掩饰野心了。这次回来还一直没见过铁鹰,他现在何处?”公孙明月道:“属下已派他去执行一项卧底任务。若他能打入进去对我们有莫大的帮助。”洛天初吃惊道:“鹰兄去哪里卧底。”公孙明月道:“东京汴梁。”洛天初惊道:“那是伪齐的都城,龙潭虎穴之地,要是鹰兄身份泄露,只怕凶多吉少。”公孙明月道:“这番话属下也对他说过,但小鹰铁了心要去,属下也劝他不住。”洛天初叹道:“我明白鹰兄的心思了,他是想替他爹还债,铁寒能有这样的儿子也算不枉此生了。”公孙明月点头道:“小鹰已离开了数月,希望他平安无事吧。”洛天初点头道:“希望如此。请军师好生静养,学生也先告辞了。” 洛天初走出卧房,见凌芝儿正在厅中配制草药,便道:“凌姑娘,在下改天再来探望。”凌芝儿嫣然一笑道:“堡主走好。”洛天初笑着点点头,离开了军师府。 赶到闲鹤茶楼时,令雪儿已等着不耐烦了,他一现身令雪儿就埋怨道:“怎么这么久才来,我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严魏风则松了口气道:“你来了就好,不然大小姐可要拿我撒气了。”洛天初笑道:“审完人后去看望了军师,病情大有起色,这还是雪儿的功劳呢。“令雪儿眼睛放光道:“你说的是凌家父女啊,我一见他们就觉得靠谱,又是世代行医,这才请去照料军师。”洛天初笑道:“这次算你一功。”(。) 第四章 大仇必报(上) 朱雨时又在灵堂中跪了一夜。当他睁开眼睛时见地板上映照着自己的灰影,窗外的小鸟开始叽喳鸣叫,似乎在预报着黎明的到来。他紧接着发现旁边还有另一个身影,他没有回头看就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奴儿,你才生产不久,还是回去歇息吧。”姜奴儿道:“奴家也想再陪陪姐姐。”朱雨时将她扶了起来,道:“你现在正在做月子,夜里风寒,捞下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姜奴儿道:“姐姐的事为大,奴家的身体又算的了什么。”朱雨时两眼布满血丝,抓着她胳膊道:“我已失去了月莲,绝不能再失去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陪我一起到老!” 姜奴儿“哇”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他怀里道:“奴家一定陪你到老。替姐姐好好照顾你。”朱雨时搂着她道:“你替月莲那谁来替你呢?你和月莲都是我的唯一,谁都无法替代。”姜奴儿哭道:“是。”朱雨时柔声道:“我们一起回去吧。去看看孩子。”姜奴儿道:“孩子睡在娘那里,还是晚点再看吧。奴家担心的是你,三天都没有睡过了。”朱雨时道:“我现在就去小睡一会儿,等会儿还要参加东郭兄的入土仪式,我要向东郭兄好好告别,不能显得太憔悴了。”姜奴儿道:“后天便是姐姐的入土仪式,你更要好好休息了。” 朱雨时迟疑了一下,平静道:“月莲的仪式我不参加了。”姜奴儿吃惊道:“你不参加?为什么?”朱雨时咬牙道:“若不能为月莲报仇就算入土她也难以安息。我必要砍下宋连峰的手机,不然我也没脸站在月莲的坟前。”姜奴儿吓了一跳道:“你要去报仇的事堡主知道么?”朱雨时道:“知道,他本想和我一起去的,但他那么忙我不愿麻烦他。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只有亲自报仇才有意义。”姜奴儿道:“奴家明白了。那奴家能跟你一起去么?月莲姐姐报仇也有奴家一份。”朱雨时道:“你正在做月子,怎能跟我冒险。再说你走了娘和孩子怎么办?以后这个家都要靠你操持了。”姜奴儿的身子微微颤抖,害怕道:“奴家不想说不吉利的话,但我真怕你这一走就回不来了。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奴家怎么活呀。” 朱雨时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我不会鲁莽行事,保住性命比报仇更重要,我要为你和孩子负责,也为这个家负责。”姜奴儿擦了擦眼泪道:“奴家知道了。你打算何时动身?”朱雨时道:“今天晚上。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姜奴儿点头应是。 将近正午,东郭问刀府上锣鼓喧天,以洛天初为首的众官员都参加了他的入土仪式。众士兵们放声大哭,渲染的所有人都黯然泪下。长长的出殡队伍出了南门,来到五里外的玉龙岗上,这里地面开阔,依山傍水,地上鲜草嫩绿,野花缤纷,是个下葬的好地方。墓穴早已挖好,陪葬品都是从宝藏中精选的玉器和古玩,东郭问刀生前的那把五尺长的巨刀则随身放在棺材里。洛天初手扶棺材最后道:“凭大哥这口大刀就算到了阴间也是豪气干云,无人敢惹。我送十坛好酒陪大哥一起入土,好让大哥见到其他兄弟时也有酒招待。”说罢转身退后,看着棺材缓缓被抬进了墓穴,大家亲自动手填平了坑土,立起了石碑,栽上了常青树,在墓碑前再三祭拜。 仪式结束后,洛天初找到了朱雨时,欣慰道:“你的气色好多了。”朱雨时勉强笑道:“为东郭兄送行且能无精打采。”洛天初道:“前面就是弟妹的墓穴,我陪你过去看看吧。”朱雨时摇头道:“不用了,我现在不想看。”洛天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看你前两天哭的那么伤心,我也于心不忍呀。”朱雨时道:“我不会再哭了,该哭的是宋连峰。”洛天初道:“不错,我们要十倍奉还给他。” 朱雨时和姜奴儿回到府上,姜奴儿道:“你跟奴家来,奴家有几件东西给你。”朱雨时奇道:“什么东西?”二人来到卧室,姜奴儿移开东墙角的衣柜,取下了一块墙砖,露出了一个小洞,伸手摸出了一个小包袱。她将包袱在桌上摊开,里面是三支一指长的密封竹筒。朱雨时一眼就看出是何物,吃惊道:“这不是蛊么,你怎会有的?”姜奴儿道:“奴家可是在百草村长大,抓毒练蛊本就是家常便饭。因月莲姐姐不喜欢毒物,奴家便把它们藏起来了。这三条蛊是奴家从十岁起就开始练的,虽没你的霸王蛊厉害,但也可以助你防身。” 朱雨时喜道:“我正愁没有可用之蛊,这真是太及时了,都是些什么蛊?”姜奴儿笑道:“倒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这是‘****’,每个苗家女孩的必炼之蛊,其实就算你是负心人奴家也舍不得用在你身上。”朱雨时道:“我情愿中你的****。”姜奴儿笑道:“奴家都说过舍不得了。夫妻之间重于信任,且是蛊物左右的了。”朱雨时道:“你说得对。”姜奴儿拿起第二支竹筒道:“这是‘幻蛊’,中蛊之人会一时被你控制,无论你问任何问题,让他做任何事都会照做,但效力只持续半柱香功夫,而且只能使用一次。”朱雨时道:“逼人口供倒是极为有用,那最后一支又是什么?”姜奴儿道:“那是一只金蚕王,也是奴家最得意的蛊了。虽没霸王蛊那样霸道,却另有妙处。”朱雨时道:“其实对于不会解蛊之人,霸王蛊和其他蛊差距不大。只有贾师傅那样的蛊神才喜欢追求炼制霸王蛊。”姜奴儿道:“是这样的,若用普通蛊就可以制敌的话也就用不着霸王蛊了。一点毒性的强弱对大局无关紧要,而我这只蛊却有扭转乾坤的功效。”朱雨时奇道:“为什么?” 姜奴儿道:“这只金蚕王是奴家从小用大量毒物和少量解毒药材混合喂治而成。毒物和解药本来相生相克,所以炼的极慢,蛊毒每加深十分,解毒药便消去八分,多年来毫无进展,多亏阅读了贾师傅的那本《蛊王秘录》才找到了‘物克共济’的法子,现在这只金蚕王身怀剧毒和治伤两种功效,既可毒人于死地,自服也可解百毒,治愈内伤,起死回生,你说是不是比霸王蛊更有用?”朱雨时喜道:“是是,有用多了,我白学了这么多年蛊术,尚不及你一朝之悟,实在惭愧。” 姜奴儿笑道:“你可别在奴家面前摆资格,奴家六岁时就学会了炼蛊,比你早十几年呢。”朱雨时也笑道:“是啊,倒是我班门弄斧了。”两人这一笑让本来郁闷的心情舒缓了不少。姜奴儿道:“这三条蛊虽是奴家所养,但以你的驭蛊之术应该也能驾驭,别忘了每天用你自己的血喂它,让它们熟悉你的气味。”朱雨时道:“是,我理会得,只是这****就不需要了,只带另外两只就好。”姜奴儿微笑道:“好吧,那你收起来后就去休息吧,往后你又要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想安稳睡觉只怕不易了。”朱雨时收起竹筒道:“我睡不着,我们去看看娘和孩子吧。”姜奴儿道:“也好。”(。) 第四章 大仇必报(下) 两人来到朱李氏的门前跪下齐声道:“孩儿向母亲请安了。”朱李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道:“好,都进来吧。”朱雨时和姜奴儿起身进屋,见朱李氏坐在床沿上,手挥竹扇为帐中熟睡的孩儿扇风。朱雨时忙道:“怎敢劳烦母亲为孩子扇风,还是让我来吧。”姜奴儿抢着道:“让儿媳来吧。”朱李氏道:“你们别争了。做奶奶的给孙女扇风有什么打紧。倒是你们两个让我担心,一个整天整夜的不睡觉,熬垮了身子怎么成。另一个在月子里就下床操忙,捞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朱雨时道:“孩儿不孝,让娘操心了。”朱李氏叹道:“为娘知道你们难过,谁经历了这么大的事都会受不了的,但日子还长着呢,你们也要多为孩子想想。”两人应声道:“是。”朱李氏道:“孩子就睡我这里,你们要看就看吧,不用将她抱走。” 朱雨时缓步走上前,轻轻撩开蚊帐,端详着熟睡中的孩子。女婴长得白净可爱,睫毛密长,鼻子精致小巧,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开启,就像涂了一层朱脂。朱李氏在旁边微笑道:“长得像奴儿,是个美人坯子。”朱雨时心中无比温暖,俯下身在孩子脸蛋上亲了一下。朱李氏道:“小心弄醒孩子,好不容易才哄睡的。”朱雨时退后道:“辛苦母亲了。”朱李氏道:“孩子满月前你可要想个名字出来,你现在可是当爹了的。”朱雨时应是,想了想道:“就叫她忆莲吧。”朱李氏和姜奴儿都明白了他的心思,全都没有意见。朱李氏道:“你们要是没事就出去吧,这里有我照应。”朱雨时道:“孩儿还有一事和母亲商量。”姜奴儿识道:“你们先说,奴家去准备饭菜。”说完出去掩上了房门。 朱雨时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朱李氏面前,伏地不起。朱李氏吃惊道:“我儿这是作甚?”朱雨时俯在地上道:“孩儿不孝,又要远行,不能侍奉母亲,惭愧之极。”朱李氏叹了口气,半天没有说话。朱雨时仍俯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朱李氏道:“俗话说家有高堂子不远行,你才回来不久,干嘛又要离去?”朱雨时道:“孩儿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朱李氏又叹了口气,道:“你是要为月莲报仇吧?”朱雨时低头,道:“是,孩儿不敢欺瞒母亲。”朱李氏叹道:“罢了,你起来说话吧。” 朱雨时应声起身,垂首站在朱李氏身侧。朱李氏道:“咱们老朱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但也绝不受人欺负。丈夫为妻子报仇天经地义,你若不去便是丢了咱们朱家的脸面,所以此仇非报不可。”朱雨时见母亲支持自己,忙道:“是!”朱李氏继续道:“见到那挨千刀的记住也替为娘砍上几刀,为你岳丈砍上几刀,也为奴儿砍上几刀,也为忆莲砍他几刀,他伤害的不止你一个人!”朱雨时紧握拳道:“孩儿记住了!”李氏长长出了口气,一字字道:“为娘只要求你一件事,你当知道是什么。”朱雨时道:“平安回来。孩儿谨记不忘。”朱李氏点头道:“你打算何时动身?”朱雨时道:“今晚。”朱李氏道:“看来你是故意避开月莲的入土仪式了,是不是此仇不报就没脸站在她的墓前?”朱雨时道:“娘知孩儿。”朱李氏道:“那你去吧。走时不用再来告别,为娘只见回来的你。”朱雨时热泪盈眶,再次跪倒道:“多谢母亲成全。”朱李氏转过头,藏起眼角的泪光,摆手道:“走,走。”朱雨时躬身后退,直退到门前才转身离去。 待他重新回到大厅,姜奴儿已为他准备好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道:“快吃了吧,有力气才好做事。”朱雨时点了点头,连汤带面吃个精光,吃的满头大汗,擦嘴赞道:“好面!”姜奴儿笑道:“能吃就好,奴家去给你准备些衣服和盘缠。”朱雨时道:“多谢娘子,我去看看蛊王鹰在不在。” 朱雨时先来到仓库换上了他的护具后来到后院。梧桐树上的“鹰巢”空空如也。他并不奇怪,两只蛊之王者总待在巢穴里才是怪事。他长长的吹了一声口哨,哨声绵长悠远,可连吹了三声也不见天上有何动静,心想难道它们被倪红颜击伤后一直没有回来? 正当他准备脱去装备时,忽听高空传来两声尖锐的鹰叫,两个黑点在蓝天上飞舞盘旋。朱雨时大喜叫道:“鹰兄!”两个黑点突然俯冲而下,风声呼啸,快如两道黑电,眨眼间落在了朱雨时的双肩上。它们已是成年的巨鹰,体格比普通鹰大出一倍,直立起来有半人高,俯冲下来势大力沉,朱雨时双腿一软,差点支撑不住。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额头冷汗直冒。他脖子上并无防护,蛊王鹰羽翼丰满,带着剧毒的羽毛只要沾上一点就完蛋大吉。好在它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朱雨时轻声说道:“请两位鹰兄小心了,你们身上的毒太厉害,我要是碰上就一命呜呼了。” 二鹰就像听懂一般,合起翅膀轻轻地从他肩膀上跳了下去,又展翅飞上了枝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朱雨时松了口气道:“我请两位鹰兄前来实有一事相告。”蛊王鹰冰冷血红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朱雨时苦涩道:“我的爱妻被奸人所害,此仇不得不报,要有很长一段时日不能再见鹰兄,特来作别。”两只蛊王鹰互视一眼,又同时歪着头看向他,似在奇怪为何不求自己帮忙。朱雨时道:“妻子之仇乃是我的私事,必须亲手报仇才有意义,就不麻烦两位鹰兄了。”二鹰眼中露出了释然之色。朱雨时又道:“两位鹰兄多次救助在下,实在感激不尽,可两位乃天神之物,不属于在下,也不属于这树上的鹰巢,只有无限蓝天才是二位的归宿,所以二位也不必再屈居于此,大可展翅高飞,尽意翱翔,去追求无限的前程。”蛊王鹰默默的看他半响,同时怪叫一声,呼扇翅膀飞离枝头,绕着他头顶飞上一圈后振翅而去,不多时便在天上化作了两个黑点。想着它们从此能自由自在的遨游天际,朱雨时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第五章 中原马帮(上) 朱雨时回到屋里倒头就睡。他已多日没有合眼,全靠满腔悲愤支撑到了现在,如今再也支撑不住,只觉脑袋昏沉沉的,眼皮重的无法睁开,一下子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全无知觉。睁开眼睛发现屋里燃起了烛火,姜奴儿坐在桌旁冲他微笑。朱雨时赶紧起身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姜奴儿道:“刚至子时,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朱雨时道:“不睡了。我这就走。”姜奴儿道:“这是你的包袱,衣服盘缠都在里面,还有两张尚未用过的人皮面具,想必你会用得着。”朱雨时大喜道:“还是你真细心,我就没想起来。”姜奴儿道:“这本就是奴家该做的。你尽管去为姐姐报仇,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朱雨时点头道:“是。”姜奴儿道:“你走之前再去看看姐姐吧。”朱雨时点头道:“理应如此。” 朱雨时拿起包袱来到灵堂,在蒲团上跪拜道:“月莲之灵在上,保佑我此行手刃奸贼,为你报仇雪恨。”说罢磕头上香。这时门窗紧闭的灵堂忽然刮起一阵阴风,烛火摇曳,布幔飘动,经久不止。姜奴儿惊呼道:“月莲姐姐显灵了!”朱雨时动容起身,惊问道:“月莲!是你么!”阴风仍在吹着,姜奴儿突然捂着身子蹲到地上,全身颤抖不止,哆嗦道:“冷。。。好冷。。。”朱雨时猛醒道:“奴儿生产不久,受不了这么大的阴气。月莲你安心去吧,我定会为你复仇!” 阴风戛然而止。朱雨时来到姜奴儿身旁关切道:“你还好么?用不用请大夫看看?”姜奴儿道:“不用了,奴家已经没事了。刚才真的是月莲姐姐显灵么?”朱雨时点头道:“月莲死不瞑目,就算僧人超度她也不肯离去。这样也好,等我复仇回来再让月莲安息。”姜奴儿道:“有月莲姐姐保佑,相公你定会安然回来。”朱雨时道:“希望如此。外面夜寒,我们就此别过吧。”姜奴儿含泪道:“是。相公你的马拴在府外,出去便可看见。”两人又相拥在了一起,依依不舍的告别。 朱雨时手提包袱出了灵堂。今夜风冷,心却是火热的。道旁的梧桐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声音飘向远方,城中所有大树都此呼彼应起来,哗哗声好像叠叠海浪无休止的延绵远方,连远在秦岭上的树林也与之合奏。天上月明星疏,浮云流动,朱雨时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在脸颊上掠过时的感觉,心想多美的声音,多美的夜。面对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就再好好感受一下最后的宁静吧。 一匹棕色的健马在府门外的大树下静静吃草。朱雨时将行李放在马袋中,解开缰绳,向东门而去。 长街空寂,不见一个行人。客栈酒楼都已上板打烊,就连青楼也已不再营业。自从金兵偷袭长安后,洛天初便下了宵禁令。亥时后城中不许再有人行走,违者当按奸细处置。朱雨时盘算着如何向守门士兵解释,若他们去禀告小洛可又要麻烦一番。谁知来到东门时竟发现城门大开,守兵向他拱手施礼,没做任何询问就放他出城了。 朱雨时心中纳闷,心想这些守兵太过失职,这么晚了竟不关城门,要是金兵再来偷袭该怎么办。他策马行出三里,忽听道旁有人道:“你小子真不够意思,就这么想悄悄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么。”朱雨时吃了一惊,忙闪目观瞧。见道旁山坡上有一人骑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黑夜中他的双眼犹如两点寒星,甚至比寒星还要闪亮。朱雨时失声叫道:“小洛!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天初策马走下山坡道:“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朱雨时叹了口气道:“还是瞒不过你。你既知我要去干什么,难道还要拦我?”洛天初笑道:“我要拦你又怎会开门放你通过?”朱雨时道:“那就是同意我去了?”洛天初拍了怕胯下的黑电,道:“当然。你看我骑着马儿,带着宝剑,囊中的行李也不比你少,便和你走这一遭。”朱雨时心中感动,道:“谢谢你。”洛天初笑道:“谢什么,我们是兄弟,换做是你也会在这里等我的。”朱雨时道:“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是想一个人去。” 洛天初道:“我已将城中的事托付给了顾遥,就算我不在也耽误不了什么。”朱雨时摇头道:“顾堂主无法代替你的,现在城中百废待兴,军师和崔太守都不在任,要是你也离开,满城的百姓和士兵都会没了主心骨。我不愿因我的私仇而影响大事。”洛天初平静道:“你说的有理。但和弟妹的大仇相比也算不得什么了。”朱雨时坚持道:“月莲的仇我自己报,不用别人帮忙,就算是你也一样。”洛天初叹道:“看来你真的心意已决。”朱雨时点头道:“是的,我以前做什么事都优柔寡断,惟独这件事下定了决心,望你能理解。”洛天初叹道:“我理解,也尊重你的决定。”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叠成四方形的纸,道:“这是我刚从公孙军师那里要来的,上面的都是我堡内线的联络方式。你到当地要是需要帮助,就用上面的方法联系他们。”朱雨时道了声“好”,接过来贴身藏好。洛天初道:“别的不多说了,你多保重,早点回来!”说罢伸出了手掌。朱雨时伸掌击在了一起,拱手作别。 朱雨时行出三十里后,天空露出鱼白,他在一条小溪边放马吃草。洗了脸后从包袱中拿出人皮面具套到了头上,对着溪水一照,俨然变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儒生,脸上的光泽,轻微的皱纹,鼻下的胡须都做的栩栩如生,就算姜奴儿,洛天初这样最亲近的人也分辨不出,他十分满意,继续赶路。 他在天明时来到潼关外的黄河渡口。黄河水狂奔如骏马,滔滔不息。把守渡口的都是血刀堡士兵,见到他喝道:“站住了,来者何人。”朱雨时不愿声张,跳下马道:“在下傅愁,要前往北岸,特来寻船过河。”士兵询问道:“你是哪里人士,做什么的?”朱雨时道:“在下临安人士,做点小生意路经此地。”士兵道:“对岸就是齐国,你去那里做什么?”朱雨时道:“我的兄长多年前在山东走散,我想顺路前去寻找。”士兵道:“如今兵荒马乱,家家都有失散的亲人。怕你去也是一无所获。例行公事,相公勿怪。”(。) 第五章 中原马帮(下) 说罢开始搜身和包袱,道:“想过河就在等到中午,那时会有一艘船载你们过去。每天只有一艘,错过就要等明天了。”朱雨时道:“多谢大哥。” 朱雨时等到了中午,又有三四十个乘客陆续来到岸边等船。这些人大都是生意人,都带有坐骑,彼此间也都认识。只听一个满头灰发的中年人道:“周兄,听说了么,吐蕃的马市要开了,那可是捞钱的好机会呀。”姓周那人一脸的穷酸气,留着两撇长长的胡须,没好气道:“那都是大买卖,动辄几十万两银子,关咱们什么事。”灰发人道:“人多的地方就能赚钱,我开茶铺,你开饭馆,要是合伙去吐蕃做几天买卖肯定比平时半年赚的都多。”姓周的道:“你都想到了别人会想不到?这年景最忌凑热闹,凑着凑着脑袋就没了,还是安分点好。咱们都有稳定营生还那么贪心作甚。”灰发人道:“这话兄弟可不认同。周兄没听过‘乱世发大财’么?只要敢闯就有发大财的机会。”姓周的道:“能发大财的又有几个,赚不了钱还搭进去小命,哪个划算?我从小就没发大财的运气,压根就不想这种事。” 这时坐在树荫下一个黑衣老汉带着轻蔑的语气懒洋洋道:“这位周兄说的在理,老夫也劝你安分守己一点。”灰发人见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脚上蹬着一双黑布鞋,不像是普通人物,便询问道:“敢问老先生在哪里发财?”黑衣老汉嘿嘿笑道:“老夫是买卖“四腿”的。” 大家听了都是一惊,“四腿”指的就是马匹。能在这年月倒卖马匹的肯定不是凡人。灰发人试探道:“老先生莫非是马帮的朋友?”黑衣老者笑道:“算你有点见识。”灰发人连忙施礼道:“没想到在这里遇上马帮的朋友,真是失敬,祝马帮龙腾虎跃,扬威江湖。”周围的人也纷纷说了一遍,神情中都带着畏惧。 朱雨时也听过马帮的名头,那是继李成,曹成,张用三大马贼之后在中原新崛起的马贼帮。贼首雷震是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而且武功极高,极富胆略,短短数年便横扫了周边大小帮派,成为中原帮派的一枝独秀,称霸当地,就连齐国也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收为己用。雷震所经营的最大生意就是贩马,他在齐豫官道上恣意抢夺贩马的生意人,再将抢来的马匹卖给齐国,以致近年再无一支马队愿走鲁豫这条路。无人敢贩马后雷震就索性贩起马来,派出商队到关外各大牧场买马,齐国的战马有七成都是他提供的,久而久之人们便把他的马贼帮称为“马帮”。 当地的老百姓们恨透了他们,因为这伙人不但抢马,还抢人抢钱。马帮名下的青楼姑娘都是从各地抢来的未出阁的少女,或是已为人妻的少妇,从没花过一两银子。他又把抢来的钱低价收购百姓们的粮食,等到灾年放高利贷高价卖出。逼得无数人家上吊自尽,或离家出走。马帮就是中原百姓的噩梦,比齐兵更加可恶。 雷震劣迹斑斑,洛天初曾说若得中原后当先杀此人,然而出兵遥遥无期吗,雷霆倒也识趣,对血刀堡井水不犯河水,从来不劫血刀堡的货物,甚至在洛天初取得关中后还送来了一份贺礼,所以两方始终处于中立的关系,谁也不愿先惹对方。马帮的人只要在关中安分守己,血刀堡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恭维黑衣老汉的人并非真心敬重他,全是慑于马帮的势力,不得不低头哈腰。黑衣老汉见唯有朱雨时未曾施礼,先打量了他片刻,问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朱雨时见他问自己,只好答道:“在下傅愁,老先生怎么称呼。”黑衣老头道:“老夫童大龙就是。傅相公可曾听过我马帮的名号?”朱雨时道:“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闻。”童大龙轻哼一声,道:“是当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朱雨时道:“当真不知。”童大龙道:“不知不打紧,老夫现在就教你个乖。”朱雨时心想若是这话对小洛说出,你现在就已经满地找牙了,倒要看看谁教谁的乖。他不愿节外生枝,便道:“请老先生赐教。” 童大龙道:“在江湖上跑的兄弟们都知道,无论任何人在任何场合碰上马帮的人,都要施礼表示尊敬,这也是为你们以后留条后路,若有幸结交了我们,你们遇到麻烦便可报出我们的名号,说不定还能保存一条性命。这些人都是懂得规矩的。”周围的人都诺诺应是,灰发人和那姓周的向朱雨时连使眼色。朱雨时心想此行全赖一个“忍”字,对方只是个狂妄自大的老头,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便起身在他面前躬身施礼,学着其他人的语气道:“晚辈傅愁见过童先生,祝马帮龙腾虎跃,扬威江湖”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童大龙忽然道:“且慢。这规矩不对。”朱雨时奇道:“如何不对?晚辈见大家都是这么说的。”童大龙有意刁难道:“别人这么说可以,你却不行。”朱雨时不解道:“为什么我不行?”童大龙道:“我们马帮的新规矩是,凡是没听过马帮名头的人,第一次敬拜都要磕三个头。如此扬威方能让你谨记。”朱雨时的心情本就恶劣,只想打发了事,没想到他的要求如此无理,不禁心中大怒。心想我上跪天地神明,下跪祖宗父母,你算个什么鸟东西,竟敢让别人向你下跪。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叫道:“童老狗!少在老子码头上作威作福,要装大爷滚对岸装去,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众人大惊失色,同时转身观瞧,只见来者是个身材不高的黑脸汉子,一脸的勇武彪悍之色。朱雨时见到来人大喜,原来正是杜杀。他的任务之一就是每天中午来这里监视渡河的人群,防止发生混乱。 童大龙见到杜杀一改颜色,忙起身道:“杜爷辛苦,咱们也有几个月没见了吧。这点小意思算是孝敬杜爷和兄弟们买酒的。”说着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奉送上去。杜杀瞪眼道:“这是作甚,要是传到陆将军耳中还当我接受贿赂呢,快收起来!”童大龙干笑道:“是是是,在下冒犯了。”随即又道:“雷帮主一向仰慕洛堡主,我们两家一向关系不差,杜爷多少也该给老朽点面子。”杜杀“呸”了一口,骂道:“你算什么鸟东西。别说不给你面子,就算雷震来了也照样不给。这里可是关中!”童大龙脸上冷汗直流,诺诺称是。杜杀目光一扫黄河水面,道:“船来了,尔等准备上船吧。”周围人都道:“是。” 杜杀来到朱雨时面前,打量了两眼道:“相公面生的紧,第一次过河吧。”朱雨时道:“是。”杜杀道:“对岸马帮猖獗,相公多加小心。那边可就没人能保护你了。”朱雨时心中感激,道:“多谢杜头领。”杜杀一愕道:“只有军中熟悉我的人才唤我杜头领,我们以前见过么?”朱雨时尴尬笑道:“没,没有,随口一叫罢了。”杜杀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上船吧。” 接他们过河的是一条单桅槽船,船主人是生活在黄河上的老渔民,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众人牵马排队登船。朱雨时听前面的灰发人低声议论道:“关中的人物真够牛气的,连马帮的帐都敢不买。”姓周的也低声道:“那可不。人家连金国的十几万大军都打了回去,且会子在意一个马帮。”灰发人道:“周兄有没有移居关中的想法?”姓周的道:“动过一些念头,关中豪杰从不欺负百姓,新迁入的商贾还可免税一年,如此仁政当真值得考虑。”灰发人道:“不错,我回去后也和娘子商量一下迁居的事。”朱雨时心中宽慰,心想要是越来越多的百姓迁入关中,必将渐渐兴旺,如果能经营二十年,洛少和自己也就才四十岁了,何愁大业不成。他此时心中只有悲愤,再也不想归隐田园之事。 待全部登船后,船把势吆喝一声收起绳索,水手们撑起竹篙向对岸划去。因为行程较短,大家都没有进仓,只是站在甲板上聊天。 童大龙一直阴沉着脸,独自在船头一言不发,待船开动后才走到人群中,找到朱雨时后狠狠道:“刚才在岸边有人打扰,现在我们继续。”朱雨时心头火起,道:“继续什么?”童大龙怒骂道:“继续给老夫磕头!让你记着马帮说过的话不是放屁!”他刚才被杜杀所辱时不敢发作,此时将一肚子邪火发泄在朱雨时身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远远的看着他们,连船把势和水手们也噤若寒蝉,不敢招惹马帮。 朱雨时斩钉截铁道:“我不跪!”童大龙浑浊的老眼中现出杀机,狞笑道:“你可知得罪我们马帮的后果?”朱雨时故意问道:“什么后果?”童大龙冷笑道:“下黄河里喂鱼。”说完上步来抓向朱雨时的衣领。朱雨时本站在船舷边上,身形猛的闪到一旁,下意识的抬腿一绊,童大龙收势不住,“哎呦”一声栽下船去。“噗通”掉进河里。(。) 第六章 饿殍遍野(上) 黄河水迅猛湍急,童大龙又不懂水性,在水里只冒了下头就陷入漩涡之中。朱雨时心情复杂,他本无相害之意,但还是造成了童大龙的溺死,然而他并不感到如何歉疚,因为他觉得童大龙活该。他已名表到仁慈这个字是多么愚蠢,只有以恶制恶,成为强者才是当今的生存之道。为了保护亲人和朋友,他决定成为这样的人。 船上的人全都惊骇的望着他,立时骚动起来,纷纷叫道:“我的天啊!他。。。他杀了马帮的人。”“我们会不会受到连累啊!”“把他绑起来交给马帮吧,不然大家都要倒霉。”灰发人仗着胆子接近他道:“这位相公,你可知闯了大祸。”朱雨时道:“不就是一个马帮的贼人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灰发汉子急道:“看来相公还不知道马帮的厉害,不然也不会这么说了。”朱雨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不干你们的事,你们怕什么?”灰发汉子道:“都在一条船上,谁能说得清。马帮宁杀错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的。”朱雨时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样?”灰发汉子道:“把你交送给马帮便可洗清我们自己,但马帮的人实在欺人太甚,你这么做也是为我们出了口恶气,我们又怎好意思害你。”大家都默默点头,其中一人道:“那该怎么办呢。”灰发汉子道:“不如我们都返回关中,等风声过了再走。马帮的人再嚣张也不敢来关中闹事。” 船把势是个赤着上身,浑身黝黑的壮汉,说道:“绝对不行。对岸接船的是齐兵,见到空船肯定起疑,马帮顺藤摸瓜的话首先倒霉的是我们船夫。”朱雨时道:“我倒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只要大家都守口如瓶,不把消息传出去就好了。无论谁打听童大龙,就都推说不知,马帮又有什么办法?”姓周那人道:“船上有五十张嘴,谁敢保证其中一人不说出去?”朱雨时道:“谁想多嘴时就想想你们的妻儿老小,就能忍住不说了。依我看童大龙也就是马帮的一个小人物,不会有人在意的。”姓周那人道:“我觉得傅相公的办法可行。大家觉得呢?”众人也都同意道:“只好如此了。” 不一会儿抵达了对岸,岸上的齐兵接住槽船。码头上竖着一块牌子,上写道“登岸者每人三贯。”大家心里暗骂,但也乖乖的交出钱来。岸上齐兵逐一搜查包袱,动作比血刀堡的士兵粗野多了,见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就据为己有,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朱雨时的银两也被没收了一半。 领头的齐兵问船把势道:“我见你们的船在河中心停了片刻,所为何故?”船把势道:“有位乘客的包袱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他想去捞被我们拦住,争执了片刻而已。”那头领道:“哦,我说怎么好像看见有东西落水呢。那是谁的行李?”姓周的道:“回军爷话,是在下的包袱。”那头领见他身上果然没有行礼,道:“那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竟让你想跳水去找。”姓周的故作惋惜道:“有一对上好的玲珑玉狮子,还有五片金叶子,那可是小人的全部家当啊。”说着都快哭了出来。那头领也惋惜道:“当真可惜啊。”也为不能分刮一笔而惋惜。 乘客上岸后各奔东西,船夫们也乘船离开。灰发汉子和姓周的家住洛阳,与朱雨时顺路,三人就结伴骑行。请教了姓名后才知灰发汉子叫曹三民,姓周的叫周凯。朱雨时道:“刚才多亏了周兄圆场,不知周兄的包袱又在哪里?”周凯笑道:“我就怕对岸有人看见有东西落水,所以故意把包袱留在了船上。要是没人查问我再取回就是了。”朱雨时赞道:“周兄真是机警,小弟就没想到。”周凯道:“看你年纪跟我相仿,怎知比我小呢。”朱雨时这才想起自己带着人皮面具,便道:“在下是猜的,在下很少出门,还望二位兄台多多指教。” 周凯道:“傅兄刚才身手干净利落,不知是哪位名家子弟。”朱雨时笑道:“在下只懂几招粗浅功夫,并非出自名门。”周凯道:“在下只是随口一问,并非打听傅兄来历,请勿疑。”朱雨时笑道:“周兄多虑,不知周兄包中可有什么值钱东西么?周凯道:“只是几件换洗衣物罢了,贵重物品自是随身携带。”朱雨时掏出一锭银子道:“不知这点钱可否补偿周兄的损失?”周凯道:“不用不用,在下只是不想招惹麻烦,傅兄不必如此。”曹三民道:“傅兄不愿亏欠人情,你收下也就是了。”周凯道:“好吧,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朱雨时道:“是我该感谢二位才是,若非你们在船上替我说话,只怕其他人真要将我交送马帮呢。” 曹三民笑道:“谁都会遇上麻烦事,大家江湖救急,既帮助了别人,又交上了朋友,何乐不为。”朱雨时心想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便道:“不知二位去关中又为何事?”周凯道:“川中的辣椒便宜又好,我便去进货了。曹兄是开茶馆的,是去订购茶叶的。”曹三民道:“我们都是洛阳人,又是多年的好友,这才结伴出行。傅兄为的何事出门?”朱雨时道:“我要去汴梁附近寻找失散的亲戚。”曹三民道:“去汴梁就要经过洛阳,到时请你去周兄的饭馆里坐坐,我再给你沏壶好茶,大家好好聊聊。”朱雨时盛情难却,只好道:“那叨扰了,可两位都是做生意的,怎好意思让你们请客,茶饭钱是一定要付的。”周凯笑道:“开饭馆的还怕人吃么,既是朋友就别客套了,再提钱就是瞧不起我们了。”朱雨时笑道:“是!” 三人聊得甚是投机,打消了旅途中的寂寞,这一日来到了函谷关下,都向齐军交纳了过路费。朱雨时见函谷关地势险峻,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心想洛天初要是进军中原,函谷关将是首要屏障。 进入齐国境内后随处可见无家可归的难民,他们憔悴疲惫,身上的衣服破的只能勉强遮住**部位,许多女人的大腿和手臂都暴露在外,却毫不在意,尊严和羞耻在饥饿面前显得毫无价值。还有的难民跪在道旁卖儿卖女,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眼神都空洞漠然,好像一具具的行尸走肉。更有一些无名尸体被弃之荒野,此时正值盛夏,有些尸体化为枯骨,还有的才开始腐烂,臭气熏天。朱雨时再无心情说话,眉头紧皱,心中只想呕吐。 就在这时,有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颤颤巍巍的来到朱雨时马前,直接跪下道:“老爷赏口吃的吧,娘和我已七天没吃的了,我娘都快死了。”朱雨时赶紧勒住马儿,慢一步就会踏伤了这孩子,难道她连死都不怕了么。曹三民见多了这类场景,不耐烦道:“去去去,我们还填不饱肚子,哪有吃的分你。”小女孩无动于衷的跪着,一点表情也没有,她的脸颊上留有一道马鞭的新痕,看来她不但被骂惯了,也被打惯了,早已麻木。朱雨时跳下马来从包袱中拿出两大张葱油大饼递给那女孩,道:“拿去吧。”(。) 第六章 饿殍遍野(下) 小女孩见他施舍反而愣住,周凯道:“傅兄,不是我们没有同情心,而是真不能给她吃的,你看看周围就知道了。”朱雨时看了眼四周,见所有难民全都伸着脖子向这边张望,空洞无神的眼睛当看见葱油饼时全都泛出贪婪的神色。周凯道:“傅兄明白了吧,不是施舍一人就能了事的。你把吃的给了这孩子,其他难民就会知道你是个好人而不会伤害他们,就会一拥而上缠着你不放。”曹三民道:“你要真想帮这孩子,就把油饼扔到地上,用脚踩上几下,她当然还是会吃的。其他人以为你是坏人也就不敢过来了。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有时就算是好人也要扮作坏人。”朱雨时笑道:“能当好人为什么还要当坏人呢。”说着把葱油饼塞进了小女孩手中,道:“去给你娘吧。”小女孩拿到饼后立刻撒腿就跑,连一个谢字也没说。朱雨时不以为意,反而把包袱打开,指着剩下的二十五张葱油大饼说,道:“谁饿了就来拿,一人一张。” 难民们炸开锅似得涌了上来,连滚带爬,生怕落后。朱雨时果然一人分一张大饼,来者不拒。拿到饼的当即蹲在地上大吃起来。不一会儿大饼分完,多数人仍未分到,朱雨时就掏出钱袋,分给每人十个铜钱,又过片刻,钱也分完。而更多的难民闻风赶来,将三人团团围住,纷纷嘶喊道:“给点吃的,给点吃的。”朱雨时钱粮散尽,就把换洗的衣服送给难民。有个难民道:“我不要穿的,我要吃的,要铜钱!”朱雨时歉然道:“实在没有了,都送完了。”另一个难民道:“把你的马送给我吧!让我吃了它。”朱雨时道:“马不能送,抱歉了诸位。”难民就是不放他走,纷纷叫嚷道:“再给点吃的吧,我们刚来,什么都还没有!”朱雨时为难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更有几个难民发怒道:“骗人!你肯定藏得还有!让我搜搜你的包袱!” 这时曹三民从马囊中取出一口钢刀,高高举起喝道:“不知好歹的刁民!谁再敢索要就别怪我不客气!”他这一嗓子比朱雨时千言万语都好用,难民们立刻如潮水般退下,乞讨的乞讨,卖儿的卖儿,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朱雨时见人性沦丧到如此麻木不仁的地步,不禁摇头叹息。 三人再次上路,周凯笑道:“那些人受了傅兄的恩惠不但不谢,反而为难傅兄,是不是已后悔施舍他们了。”朱雨时道:“我只是同情他们的境遇,并非可怜他们的人格。助人为乐,乐在自己心中,没什么好后悔的。”曹三民一挑拇指道:“说得好!曹某佩服你。”周凯也道:“傅兄若是出家人一定是位得道高僧。只是傅兄钱粮散尽,到了洛阳又如何请我们吃饭品茶呢?”朱雨时笑道:“我这匹马儿还值几个钱,到前方镇上卖掉,换头毛驴也可乘用,余下的钱便请二位兄台吃酒便是。”周凯笑道:“在下说笑而已,没想到傅兄如此仗义。这一路上的食宿我全包了。” 晚上他们来到一座小镇。镇上人口稀少,贫瘠荒凉,不足百余户人家。周凯道:“方圆五百里内也只有这里一家客栈,委屈傅兄将就一晚了。”朱雨时道:“多蒙盛情,在下且会挑剔。” 三人进了客栈,店中桌椅残缺不全,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土,老掌柜是个六十岁的老人,见有客上门大为欢喜,忙上前招呼。曹三民道:“要三间干净的厢房,准备一桌最好的酒菜,再喂饱我们的马儿,洗马就不必了,想你也忙不过来。”老掌柜道:“是是是,老朽这就让老伴去准备。”这时一名老妇出来和他们见礼后就上楼打扫房间了,老头则下厨做饭。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老妇才从楼上走下,告诉他们房间都已打扫完毕,还为他们各准备了一盆热水。三人道了谢,各自回房休整。 朱雨简单梳洗后,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楼去了。周凯和曹三民也相继下楼。不一会儿老掌柜把酒菜端上,歉然道:“小店没什么好东西,还望客官不要见怪。”他倒不是谦虚,桌上唯一的荤菜是只不算新鲜的烧鸡,四盘凉菜都是些白菜豆腐,手艺有限,全无卖相。酒是一坛自酿的老酒,勉强说得过去。周凯本身就是开饭馆的,看到这些东西皱了皱眉,毫无食欲,问道:“我能不能占用一下店里的厨房,我想把这几道菜加工一番,用的东西额外给你算钱。”老头道:“当然可以,客官请便。” 周凯道:“这样的饭菜实在不能招待傅兄,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朱雨时道:“有吃的就不错了,不用麻烦。”周凯道:“不麻烦。举手之劳。”说着端着菜进了厨房,曹三民笑道:“周兄是洛阳名厨出身,他做出的菜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朱雨时道:“这里食材有限,调料也不全,周兄厨艺再高只怕也英雄无用武之地。”曹三民笑道:“越是简单的菜式才考验大厨的本领,周兄就可以把一盘普通的菜做的不再普通。”朱雨时好奇道:“那等会儿可要好好品尝一番了。” 周凯出来的时候端出了三个海碗,还有一盘黄橙橙的东西放到了桌上,道:“来尝尝我这鸡丝面片。”原来他将烧鸡的胸脯肉切细成丝,和青菜豆腐在火上清炖,再和面拉片煮熟,将汤面盛到碗里后加以葱姜蒜,用热油泼之,香味扑鼻。朱雨时吃了一口,大赞道:“周兄能把那些东西做成如此美味的鸡丝面,真是难得。”曹三民也赞道:“火候正好,面片劲道,汤汁鲜浓,仅有的葱姜蒜的味道全爆了出来,很好很好。”周凯笑道:“可惜没有牛骨煮汤,食材也非上品,不然会更好。”朱雨时道:“已是极好了,咦,这盘是什么?”周凯道:“这是原来的烧鸡,被我剁开后裹了面在油里炸的,你们尝尝,口感和烧鸡大有不同。”二人拿起一块咬上一口,只觉外皮酥脆,肉滑可口,曹三民道:“这炸鸡的味道真是奇特,不过倒是好吃。” 朱雨时道:“我吃过烤鸡,熏鸡,腌鸡,炸鸡还是头一次听说,周兄是怎么想出来的。”周凯笑道:“我见还有面没有用完,就想出了这个吃法。回去后我好好改进一下,说不定还能大卖呢。”接着三人打开酒坛,大吃大喝了起来。 正吃喝到兴处,忽听外面传来马蹄声响,有一人道:“老头,把我们的马也喂了。”语气甚不客气,带着命令的腔调。正在喂马的老掌柜道:“客官也要住店么?”那人道:“你这破店能下脚么,来点吃喝,爷们还要继续赶路。”老掌柜道:“是是,客官里面请。” 门帘撩开,闯进来七名黑衣大汉,全都携带着兵器。为首的是个独眼人,斜带眼罩,满脸络腮胡子,一副彪悍之色。他们向朱雨时那桌瞥了一眼,看了看他们的饭菜,独眼人道:“老头,照着他们桌上的汤面给爷们上七碗,再来四坛老酒和下酒菜。”老掌柜为难道:“那桌客人的汤面是他们自己煮的,老朽没那么好的手艺。”独眼人“嗯?”了一声,来到朱雨时桌前道:“饭是你们自己做的?”周凯赶忙起身道:“是是,正是在下做的。”独眼人道:“那你再去做七碗来。”周凯不敢得罪他,只好应命道:“是,诸位稍后。”独眼人道:“且慢!”指着桌上的炸鸡道:“这黄的跟屎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周凯道:“是。。。是在下自创的炸鸡。”独眼人道:“也来两份尝尝滋味。”周凯忙道:“好好。” 周凯和老掌柜自去厨房忙活儿去了,七名大汉围坐一桌吃起酒来,三杯下肚就扯着嗓子催促上菜,老掌柜只好跑出来道歉。朱雨时问曹三民道:“这群人什么来路,怎么如此霸道?”曹三民赶紧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小声点!他们可是马帮的人,没找咱们麻烦已是万幸了,待周兄给他们做完饭后就赶紧上楼去,把头低下,别看他们。” 这时周凯和老掌柜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恭敬的放在他们桌上。那些大汉口味都重,向碗里放了几大勺辣椒,吃了几口大叫道:“痛快!”又拿起鸡块大啃,也频频叫好。独眼人的舌头就像是铁做的,热腾腾的汤面不一会儿吃个精光,打了个饱嗝,伸手向朱雨时他们招了招道:“你们过来,大爷有话问你们。”周凯和曹三民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朱雨时也跟在后面。 独眼人嘴里叼着牙签,歪着脑袋道:“你们可知爷们是什么人?”曹三民赔笑道:“要是在下猜的不错,该是马帮的好汉吧。”独眼人呲牙笑道:“算你们有点见识,规矩都懂么?”曹三民笑道:“懂得懂得。在下见过诸位马帮好汉,祝贵帮龙腾虎跃,生意兴隆。”独眼人鼻间“嗯”了一声。周凯和朱雨时也照说了一遍。独眼人道:“你们是不是从南岸过来的?”曹三民不敢撒谎,道:“是的。”独眼人道:“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童大龙的人?”(。) 第七章 洛阳行凶(上) 三人暗吃一惊,没想到独眼人竟和大龙熟识。周凯道:“不曾听说过。”独眼人皱眉喃喃道:“奇怪了,算日子他也该到了,罢了。”说完摆手支开了他们。 三人借机上楼躲了起来。马帮众人吃罢后就离开了客栈。朱雨时心想他们连夜赶路必是为了重要的事,但他无心多管闲事,便坐在床上练起功来。这一年来他没有像洛天初那样勤加练功,一来他有家室,平时杂事不少。二来他对练武的兴趣也不大,认为武功够用就好,不必追求登峰造极,但现在他为了报仇,抓紧一切机会练功,深悔以前浪费的光阴。 他和洛天初所练的内功都是《易筋经》。洛天初早将整本书全部练通,包括最后十二页的图经。朱雨时喝了蛇血后虽也内力大增,但仍未练成图经中的最后三式,即“卧龙扑食式”,“打躬式”和“工尾式”。图画上的姿势虽不难学,但难在冲穴法门,对于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他来说是一大瓶颈,目前的成就已相当难得。 他又尝试了三次冲穴,都以失败告终,他知再试也无望,便从头练起,循序渐进。一个时辰后进入了心神守一的境界,好如睡着一般,真气自行沿着小周天流动。又过了两个时辰他练功完毕,便倒下睡觉了。 次日周凯付了店钱,三人继续赶路。路上又碰上了许多难民,但朱雨时钱粮散尽,难以再行施舍。而周凯和曹三民则提心吊胆,生怕再遇上马帮的人。总之一路无事,在这天黄昏时抵达了洛阳。 洛阳之雄与长安不相伯仲。它们之雄不在于偌大的城郭,亦不在于坚固的城墙,而是那千年古都的苍雄伟岸之气,和厚重深远的文化之风。想当年多少圣君名将纵横于两都之间,多少美谈佳话历经百朝不衰。站在洛阳城下让人感慨不已,它见证了周汉时期的鼎盛辉煌,历经十三朝帝都之后,如今却沦陷在伪齐手中。 洛天初曾多次说过齐国根本不配拥有洛阳这样的都城,它境内山川纵横,东临嵩岳,北依太行,据黄河之险,八关都邑,五水环绕,河山拱戴,天下之中心。朱雨时心想如果洛天初真能占据洛阳,坐拥两都,也许真就拥有了问鼎江山的资格。 洛阳的守备可谓相当松懈。守兵虽不算少,但一个个无精打采,衣衫不整,可见长期缺乏训练。朱雨时心想这次要好好观察城中部署,回去后告诉洛天初。 进城后便见到墙上的通缉画像第一个便是洛天初,悬赏金额竟高达六十万两,第二名的陆飞四十万两。柳少卿,赵横山和自己都是三十万两,顾遥和严魏风也有十五万两。朱雨时没想到是柳少卿竟也这么快的上榜,看来他给兀术留下的印象颇深。 曹三民笑道:“赏金诱人吧,可惜咱们没杀人的本事,也就看个热闹。”朱雨时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么高的悬赏怎会没有刺客前去冒险。”周凯道:“洛天初他们都是超一流的高手,世上能是他们对手的也就寥寥十几人,普通刺客又且是血刀堡的对手。”曹三民道:“南宋朝廷又有哪些高手呢。”周凯想了想道:“倒想不出什么值得称道的人物。”曹三民道:“韩节度天生神力,曾在滹沱河以五十人破敌千人,黄天荡一役更是令金人谈水色变,难道他不算一位么?”周凯道:“我说的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韩世忠勇则勇已,可与完颜娄室相媲美,但算不得武学高手。” 曹三民接着道:“岳少保战无不胜,无一败绩,岳家枪法当世一绝,总算一位吧。”周凯道:“世人皆知岳少保用兵如神。但他的枪法有多高还需要考证,现在难下结论。”曹三民道:“为什么难下结论?”周凯道:“刚才我例举的那些人大都参加了燕京的比武大会,是从数百高手中脱颖而出,实力是公认的。岳少保的对手多是金国战将,流寇马贼,没有和真正的高手交锋过,所以无从判断。”曹三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认为岳少保的武功绝不次于那些人。”周凯笑道:“我知你敬重岳少保,我也一样,也希望他能带兵北上收复河山,解放我们这些人。”曹三民笑道:“像你我这样的碌碌之辈竟也论起了天下英雄,不过还真说起了兴致,不如就去你的面馆,边吃酒边谈如何。”周凯大笑道:“好主意,两位请!” 洛阳经历了多次战争摧残,城中人口只剩下原来的一半。许多民房商铺至今仍未修复,宽阔笔直的青石板大街上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店铺营业。行走的百姓不多,多为老人和小孩儿。周凯道:“青壮男丁几乎都被强召入伍。年轻女子则不敢上街,全都躲在了家里。”朱雨时叹道:“这是什么鬼世道。”曹三民低声道:“傅兄慎言,小心隔墙有耳。”朱雨时奇道:“难道说话也要人管么?”周凯道:“齐王刘豫最怕的就是百姓造反,颁布了“揭恶令”,无论谁举报了造反言论一律赏钱一贯,被举报者按叛国罪论处,严重的会被斩首。此令一颁,出现了无数冤假错案,有私仇者故意陷害,逐利者四处打听,就连晚上睡觉也不安全,谁知墙根底下有没有人蹲着。”朱雨时摇头道:“这也太可怕了,真是苦了洛阳百姓。”曹三民赶紧道:“傅兄噤声。”朱雨时只好闭上了嘴。 走过了两条长街,便见街口现出一座两层楼高的饭馆,档次中等,牌匾上写着“河洛面馆”四字。周凯笑道:“那个就是敝人的小店了。”朱雨时笑道:“难怪周兄的面食能做的如此正宗,原来是做面的老行家了。”周凯道:“洛阳人爱吃面,在下投其所好罢了。不是在下夸口,在这洛阳城里我这面馆也算是最地道的三家老店之一了。”曹三民指着左街首家的“南山茶馆”,道:“那茶馆就是我的小生意了,位置虽没周兄的金角银边那么好,生意倒也说得过去。”周凯笑道:“挨着面馆开茶庄可是曹兄的聪明之处。吃完后一肚子的油水正好去茶馆洗洗肠子。”曹三民大笑道:“互相帮衬,互相帮衬。” 三人走进面馆,一楼上已上了五成的座儿,周凯满意笑道:“生意还说得过去。”客人的桌上都有糖蒜和辣椒,所有人都吃的满头大汗,全都吃一口面,喝一口汤,然后长舒口气。店掌柜和伙计迎了出来,问候道:“东家回来了啊,哦,还有曹老板。”周凯道:“这段时日生意如何?”店掌柜道:“一切正常,东家放心。”周凯点了点头,介绍朱雨时道:“这位是傅相公,是我在路中结识的的好友,去弄三大碗河洛面来,多放辣椒和芫荽,糖蒜来六个,酒上杜康。”掌柜的笑道:“就知道东家好这口,马上就来。”曹三民对一个伙计道:“去告诉我店里说我回来了,让他们泡一壶顶级毛尖送来。”伙计应声而去。 三人上楼在挨窗的位置坐定,此时日头偏西,夕阳赤红犹如鸭蛋,满天金光,红霞流动,煞是好看。曹三民靠在椅子上,头枕着胳膊感慨道:“现在的洛阳就是个屁,我们小时候的洛阳才是真正的洛阳城。”周凯看看四周道:“这里虽没人,但还是小心说话为好。”曹三民道:“所以我说现在的洛阳是个屁。”周凯叹了口气,也感同身受。这时一名南山茶馆的伙计跑上楼来给他们送来了茶壶。 曹三民亲自斟茶,朱雨时喝了一口道:“我曾喝过一次毛尖,不过比起曹兄的这壶可差远了。”曹三民得意笑道:“我这壶毛尖可是一芽一叶的上品。话说品茶的学问可大了,等吃完饭到我店里再慢慢道来。”周凯道:“你的茶经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不如傅兄多住些时日,让我们也带你一览洛阳周边的风光。”说到这里他忽叹了口气,道:“少年时我和曹兄常去栾川林中的小溪旁结庐而居,白天戏水抓鱼,打猎游山,晚间则架起篝火,烧烤吃酒。然而年纪越大越没出息,满脑子都是赚钱养家,再无当年的情趣了。” 曹三民道:“正好借着傅兄这次前来,咱们再把臂同游一次,找找当年之快如何?”周凯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不知傅兄意下如何?”朱雨时歉然道:“多谢二位盛情,其实那种结庐山泉,漫游林间的生活也本是在下向往的,只是在下实在身有要事,不敢耽误行程,还请见谅。”周凯道:“无妨,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第七章 洛阳行凶(下) 不一会儿三碗河洛面送来,还配有辣腐皮,醋花生,拌黄瓜三样小菜。周凯和曹三民掰了一半糖蒜捏在手里,拿起筷子开始吃面,吃一口面,喝一口汤。朱雨时也学他们般吃法,大赞道:“味道妙极,没想到面食竟能做的如此好吃。”周凯笑道:“可别小看这区区一碗面,传承千年的河洛文化尽在这一碗河洛面中,傅兄慢慢体会吧。”三人连汤带面的吃了两大碗,撑的肚皮圆鼓,连杜康酒都吃不下了。 就在这时忽听楼下长街传来急骤的马蹄声,三人躲在窗边观看,只见七匹健马从街上飞驰而过。其中一匹马后拖着一人,双手被捆,趴在地上被马拖着,眼见是不活了。朱雨时眼力好,看清拖人的那名骑客正是那天遇到的独眼人。暗想他们怎么也来洛阳,既已杀人又何必再侮辱尸体呢。 周凯缩回头道:“好像是那天马帮的人,是非勿看。”三人重新坐下,朱雨时见他们神情凝重,不发一言,问道:“二位在担心什么?”曹三民道:“我已明白马帮的人为何要来洛阳了,看来祝家要倒霉了。”周凯叹了口气,默然不语。朱雨时不解道:“出了什么事,那祝家为何会倒霉。” 周凯道:“此事说来话长,祝家一直是洛阳的豪门,‘中原镖局’就是祖传的家业,已有二百年的历史。这代族长名为祝万成,仗义疏财,交友广泛,在本地名声相当不错,除了经营镖局外还扩展了其他生意,什么饭馆布庄,当铺古玩都有涉及,事业可谓一帆风顺,就连马帮也不愿开罪他。”朱雨时道:“可最后还是结仇了?” 周凯叹道:“是啊。坏就坏在祝家小姐祝芷蕊有天香国色之貌,闭月羞花之姿,且知书达理,文静贤良,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她最大的嗜好就是培育牡丹。她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培育出的牡丹天下一绝,连做了一辈子的老花匠也赞叹不已。花匠们都说牡丹乃富贵之花,也只有祝小姐这样的富贵人物才能赋予它们灵气。祝芷蕊虽不爱出门,但从不缺席每年的‘牡丹花会’,我们也只有在花会上得睹她的真容。百姓们给她起了个‘洛神’的雅号来称赞她的美貌,尤其这两年来她出落的更加美丽,来参加花会的人倒有许多是为看她而来。 朱雨时道:“莫非马帮的人看上了这位祝家小姐?”周凯道:“可不是么。祝万成膝下有两男一女,长子祝复国和次子祝燕山早已成家立业,只有小女陪在身边,最是疼爱不过。上门提亲的人踏破门槛都没被看上,就连齐国皇族都吃了闭门羹。”朱雨时惊道:“竟连齐国的面子也敢不给?”周凯道:“祝家在洛阳根深蒂固,势力很大。手下的镖师护院有五百多人,祝万成又是中原商会的会长,身份举足轻重,很得民心。齐国最怕百姓造反,当然不愿惹他这样的人物。” 朱雨时道:“齐国都不敢惹的人物马帮敢惹?”周凯道:“本来马帮也不愿惹他,但雷震的小舅子童子健却是个混蛋,他靠关系成为了‘黄星堂’的副堂主,坏事做尽,极其好色,害的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童子健早就听闻祝小姐的美貌却一直无缘得见,便趁着去年洛阳花会时前去瞻仰。此时祝芷蕊已不愿以面目示人,蒙了一层面纱前去与会,去瞻仰的人全都扼腕叹息,只有童子健贼心不死,竟当众揭开了祝小姐的面纱。当见到她倾国的美貌后那小子如痴如醉,竟然当众求婚。祝小姐羞怒交集,奈何身边只有丫鬟陪伴,而童子健却带来了七名帮众,将祝小姐围在当中,难以离去。童子健见祝小姐对婚事不置一词,对自己不屑一顾,就变回了流氓本色,说些不堪入耳的淫词秽语。祝小姐秀目含泪却始终不说一句,更不向他看上一眼。我和曹兄当时都在场,都被祝小姐的仙子风姿所震慑,可惧于马帮势力都不敢为她出头,真是惭愧。” 朱雨时道:“那是人之常情,周兄不必介怀。后来怎么样了。”周凯道:“正巧祝家两兄弟带着押镖人马返回洛阳,听说这件事后急匆匆赶到现场,正撞见童子健欺辱他们的妹妹,两位兄长勃然大怒,带着镖师就和马帮的人打成一片。一百多个镖师和趟子手收拾七八个马贼当然不在话下。童子健被打得最惨,要不是祝万成赶来阻止,童子健真会被活活打死,随后马帮一行人就狼狈的逃出城去了。” 朱雨时道:“只怕这场风波不会这样结束吧。”周凯道:“是的,风波刚刚开始。童子健被镖局的人打断了一条腿,事后成了跛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而她的亲姐姐童香莲便是雷震的夫人,童香莲对此事极为不满,请求雷震为弟弟报仇。雷震本不愿为了一个不成材的小舅子和祝万成闹翻,可此事关乎马帮名声,必须要找回面子。这些事我们也是听说的,但**不离十。” 朱雨时道:“雷震是如何挣回面子的?”周凯道:“这就是雷震的高明之处,他没有率大队人马来兴师问罪。因为这样一来祝万成要是联合洛阳民众拼个鱼死网破,马帮也会损失不小。再说太大的动静齐国也不会放任不管。他先礼后兵,派人到祝府上道歉,承认童子健的不到之处。但也点明了把人打残是祝家的不是,祝家的责任也更大。祝万成也想化解此事,愿出一千两黄金赔罪。来人却说这不是钱的事,唯一的化解之法就是将祝小姐嫁于童子健。祝家父子听罢都勃然大怒,这摆明是对祝家的侮辱。祝家千金怎能嫁给一个瘸了腿的流氓无赖,便当场拒绝。来人走后祝家便开始招兵买马,发动所有关系找人来府上助拳。谁知三个月后毫无动静,根本没有马帮前来寻仇的迹象,他们也放下心来,都以为是雷震唬人罢了,便各自散去。谁知雷震早派奸细将助拳人的底细查清,就在他们离开洛阳的路上分别击杀,全部死于非命。” 朱雨时震惊道:“真够狠的!这比围城打援还要高明,可以说是‘疲兵断援’!”周凯道:“说的不错。不熟悉雷震的都以为他只是好勇斗狠的匹夫,其实他颇善心术谋略,不然大家也不会如此怕他。祝万成没了援手只好向齐国求救,可齐国的钱粮物资全依赖马帮供应,便对祝万成来了个不置可否,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忙,只劝他化干戈为玉帛。祝万成没办法只能暗中加强戒备。好在洛阳是他的地盘,马帮不敢明着前来闹事,便展开了暗杀行动。或七天或半个月就会有一个祝万成的好友惨遭杀害,洛阳每天行人川流不息,谁知哪个陌生人就是刺客。一时间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下一个被刺杀的是谁。有一天突然在市中心的布告牌上出现了一张雷震亲笔告示,告知祝万成的好友不要再多管闲事,不然一律杀光。想要活命的人就站在布告牌下发誓和祝万成割袍断义,并留下签名的一角衣袍为证。所有怕死的人都割下衣袍,在上面写上姓名,一天内堆在布告牌的布条堆积如山,其中还包括了许多中原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除了祝万成的七个拜把兄弟外,其他人都不敢再与马帮为敌。那七个把兄弟也都是洛阳有钱有势的人物,暗杀起来比较费力,但是马帮仍杀了他们当中的两人,还有三人怕死,来到布告牌下割袍断义,仅剩下了张大官人和黄大员外仍在支持着祝万成。张大官人在我们出城办货前在家中被害,而刚才那个被马拖着的尸体就是黄大员外。其实马帮早已可以屠灭祝家,这么做只是在玩猫抓耗子的游戏来折磨他们罢了。” 曹三民道:“那个独眼人很可能就是黄星堂的另一位副堂主,人称‘独目天鹰’的焦天南。他们既杀了祝万成的最后一个帮手,那也就该向祝家开刀了,看他们刚才骑马的方向,目的地应该就是祝家。”周凯摇头叹道:“可怜啊可怜。要是祝万成一死,洛阳又要大乱一阵了。”朱雨时道:“至少祝万成现在还没有死,而他仍有一个帮手。”周曹二人都惊问道:“谁?”朱雨时微笑道:“我。”(。) 第八章 祝家洛神(上) 周曹二人惊奇的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说什么?傅兄你疯了么?”朱雨时道:“我没疯,只是看不惯马帮的所作所为。祝府在哪里,我现在赶去还来得及。”曹三民道:“顺街一直向东走,看到最大的那座宅院就是。傅兄你当真要管这趟闲事?就算你武功不错也救不了祝家,还要搭上性命,又是何必呢?”朱雨时道:“既碰上不平之事就不能坐视不理,不然学武还有何用。”曹三民还待再劝,周凯道:“就让傅兄去吧。明知马帮的能耐还敢去招惹,足见傅兄不是凡人,在下素敬豪侠义士,请傅兄满饮此杯。”说着斟酒奉上。朱雨时接过一饮而尽,道:“两位兄台无忧,在下去去就回。”说罢飞身跃出窗户,斜落在对面的房顶上,几个纵跃就已不见。曹三民望着窗外吃惊道:“没想到傅兄的功夫竟如此了得!”周凯笑道:“看来傅兄是真正的豪侠义士。要不要来赌一注?我赌今夜祝家平安无事。” 朱雨时在房顶上飞腾纵越,没一会儿就见前方现出一座规模不次于留王府的宏伟宅院。红墙绿瓦,庭院交错,院内房屋鳞次栉比,灯火明亮,府外却是一片漆黑,想必老百姓怕惹祸上身,早早熄灯躲事。 朱雨时借着夜色爬上了一座屋顶,见第一层庭院内横七竖八的倒满尸体,尸体都穿着家丁护院的服饰。朱雨时暗自叹息,心想还是来晚了一步,忽听远处传来喊杀之声,便跳落院中向后院奔去。后面两座院落也有尸体,却没有马帮的人,看来所来的七人全都武功不俗。 朱雨时穿过一道角门,见第四层院中火光明亮,打斗声清晰可闻,便躲在长廊上的立柱后向外看去。院内有两拨人正在混战,一波是以独眼人焦天南为首的七个黑衣人,至今未损一人,而焦天南根本没有参战,背负双手在后面观战,一副成竹在胸模样。祝府这边也有一位身材高大,锦衣华袍的老者没有参战,看来便是祝万成了,他的表情就没有独眼人那般轻松,他紧张的关注着战局,一滴冷汗流过脸颊。 祝府有十六人参加战斗,大都是武功平常的镖师和护院,他们两三个打一个仍然不是敌手,几招内就有人负伤倒地,难以再战。府上有两人武功较高,一位年纪稍大,浓眉短须,另一位白净英俊,身材消瘦,他们衣着华贵,剑法沉稳老练,功底不弱。朱雨时心想他们该就是祝复国和祝燕山两兄弟了。祝复国和两名护院合攻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架不住,被祝复国一剑刺中大腿,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观战的祝万成拍手叫道:“好!”焦天南则冷哼一声。 祝复国见击倒一人,精神大振,前去协助弟弟祝燕山,兄弟联手又将另一名黑衣人逼得难以招架。朱雨时暗自高兴,心想要是祝家能自己化解危机自己就不用露面了。 谁知就在这时,焦天南突然发难,直奔祝家兄弟而去。有一名护院挡在前面挥刀劈下。焦天南出招迅速,后发先至,一掌击中那护院前胸,倒在地上吐出血来。祝家兄弟脸上变色,舞剑双战焦天南。他们的剑法同宗同源,招式相辅相成,同时使用的威力更大,如两条灵蛇般一左一右的刺向焦天南两肋。焦天南‘嘿嘿’一笑,身子向旁疾闪,曲指成爪抓向祝复国的前胸,用的正是他的成名绝技“鹰爪功”。谁知祝复国竟不躲闪,挺剑刺他的肩头,而祝燕山抢步上前,弓步挺剑来挡他的鹰爪。 原来祝家兄弟配合默契,由近处的祝复国攻击,稍远的祝燕山利用剑的长度为兄长挡招,朱雨时也暗自点头。焦天南身形再转,绕到了祝复国身后,探爪抓向后心。两兄弟旧计重演,祝复国仰身下腰,长剑倒刺而出,以一招“长桥射月”攻向焦天南的脖颈。祝燕山则劈剑斩向焦天南的手臂,为兄长解围。看到这里朱雨时暗叫不好,心想同样的招数怎能在高手面前连续使用,对方若有准备必将反受其制。 他所料不错,焦天南的那招乃是虚招,他要攻击的对象乃是挡招的祝燕山。只见他猛一俯身欺到身前,祝燕山招式用老,还没来得及变招就被铁爪般的双手按住肩头,焦天南狞笑一声,十指同时运劲。只听“啊”一声惨叫,祝燕山的肩头硬生生被抓下了两团血肉,只露白骨,胳膊也应声脱臼,痛倒在地难以再战。祝复国大叫一声,仗剑来救弟弟。焦天南扔掉血肉,反扑上前,以快打快和祝复国战在一处。不到十五个照面祝复国剑法凌乱,气力不支,焦天南看准破绽一爪打在他的前心,也撕下来一片血肉。祝复国身子倒飞出去,正摔在祝万成脚下,张嘴吐血在他父亲的鞋上。祝万成赶忙抱起祝复国,紧张道:“我儿怎样?”祝复国受了内伤昏厥过去,性命倒是无碍。 战斗暂时停止,双方各自回阵。马帮仅损伤一人,而祝府能战斗的仅剩五人,都是些武功寻常的护院,胜负已经没有悬念。焦天南冷笑着盯着祝万成,他本就长得丑陋,笑起来更是狰狞可怖,说道:“亲眼看见儿子血肉横飞的滋味不好受吧?” 祝万成强忍怒气道:“你们马帮真要将我祝家赶尽杀绝么?”焦天南道:“我们两家本可结为秦晋之好,可你却不识抬举才有了今日之祸。如果你现在同意婚事也不算晚,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死了,你仍做你的大老板,更会收到丰厚的聘礼,有了我们马帮做后盾你的生意自会更加兴隆,怎么就想不通呢?”祝万成道:“我祝家的子女绝不嫁于贼寇!阁下武功如此之高,为何要屈身贼寇,受万人唾骂!你对的起这身武功和生养你的父母么?”焦天南冷然道:“我从小就没爹娘,不吃你这一套。雷帮主的雄才大略且是你这老匹夫所能揣测的,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嫁女还是不嫁!”祝万成咬牙道:“打死都不嫁!”焦天南冷笑道:“你不嫁没关系,待你死后你的闺女还是会坐上我们的花轿,可惜你看不到女儿出阁那一天了。”祝万成也冷笑道:“就算你把我们全杀光也休想找到老夫的女儿,她已经远走高飞了。” 焦天南冷笑道:“跑得了闺女跑不了爹,先打断你们父子的双腿,再关押起来放出风声,引她回来也就是了。”祝万成哼了一声,把长袍束在腰带之间,挽起衣袖,道:“来来来,让老夫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斤两。”焦天南道:“我知你的长白拳和八卦掌还算不弱,胜你要用百招以上。可我不想和你耽误功夫,我们六人齐攻你又能挡上几招?”祝万成心中暗惊,心想两个孩儿都已受伤,其他人又无战力,仅凭自己根本毫无胜算,便道:“是好汉的就跟老夫单打独斗。”焦天南道:“单打独斗是莽夫行径,稳胜之局时不用冒险,这是雷帮主的教导。兄弟们,上吧。”祝万成激愤道:“罢罢罢!都来吧,老夫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焦天南冷笑道:“只怕不会让你如愿的。”(。) 第八章 祝家洛神(下)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时,忽听东角门处有一女子叫道:“爹!”朱雨时也吃了一惊,全都向声音传来处望去。来者共有两人,乍看好像是一男一女,但仔细观看却不难发现二人都是女子,只是一人穿着男装罢了。身穿女装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然而和男装女子站在一块就好像驽马比麒麟,寒鸦配凤凰,再无半分颜色。 那男装女子比那少女高出半头,身高与男子相当,然而身材却又那么婀娜多姿,没见过她的人难以想象世上竟有这般曼妙身材。尤其是那修长的双腿,占了身高的七成。纤腰似乎不盈一握,走起路来如柳絮浮摆,风中白莲。身穿一件宽大的长衫,但香肩如削,脖颈细长,瓜子脸上肌肤凝雪,吹弹可破。黛眉如新月,睫毛似弯针,一双美眸含水般晶莹透亮,自带一缕柔情之意。秀鼻挺拔,朱唇如樱,头发黑亮直顺,如男子般扎了个发髻。 马帮的人皆被她的倾世容颜所震撼,庭院变得静若死水,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屏气凝神欣赏着这位仿佛来自天宫的仙女。朱雨时也见过不少美女,如何月莲,姜奴儿,令雪儿,李清婉,耶律琪,还有上了年纪却仍青春常驻的倪红颜和尤静瑶,她们都堪称为绝色美人,可与眼前这个少女相比却都稍逊一筹。她的气质好如花中牡丹,富贵之王,顾盼无意之间已是雍容高雅,傲视群芳。 那少女快步来到祝燕山身前,见他昏厥过去,肩头的肉已少了一块,吓得花容失色,轻声惊呼。祝万成忙把她拉到身旁,气的直跺脚道:“芷蕊你回来作甚?”来者果然便是祝家的大小姐祝芷蕊,只听她哭道:“女儿不孝,害得父兄为我拼命,女儿实无颜苟活偷生,情愿回来陪父兄共赴黄泉。”祝万成叹道:“此事跟你无关,为父和你兄长只望你平安无事,你怎傻得自投虎口。花萼!不是让你看好小姐么!怎么任由她回来。”那个叫花萼的少女是祝芷蕊的贴身俾女,低头道:“奴婢无能,劝不住小姐。”祝芷蕊道:“这不关花萼的事,是女儿拿出匕首以死相逼,她不得不从。她既然敢跟女儿回来已足见忠诚,请父亲就不要再怪罪她了。”祝万成唉声道:“罢了,看来今日有死而已。老天啊,你真的要让我们祝家绝后么!”说罢仰面流泪。 焦天南长出了口气,感叹道:“素闻祝小姐美貌,今日得见真容才知名不虚传,难怪见者动心。”祝万成怒道:“闭上你的脏口!少议论我女儿。”焦天南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我是个粗人也不愿在这样楚楚可怜的美人面前行凶,小姐只要愿跟我们走便可饶你们不死。”祝万成道:“休想!祝家老少有死而已,绝不屈服!”祝芷蕊美眸闪动,现出复杂之色,问道:“是不是我只要嫁给那个人,你们就不再为难我爹和兄长?”焦天南忙道:“正是,不但不为难,还会对祝家大大有益。”祝芷蕊道:“那倒不必,我只求你们放过我们祝家,仅此而已。”焦天南道:“小姐放心,雷帮主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祝万成眼中现出惊恐之色,颤声道:“蕊儿你要作甚?”祝芷蕊眼中含泪,凄然笑道:“父兄保护芷蕊十八年,现在正是芷蕊报恩之时,就让芷蕊保护你们一回吧。”焦天南一挑拇指赞道:“说得好!”祝万成眦目欲裂的吼道:“不行!不行!祝家就算灭门也不能受此侮辱。”祝芷蕊道:“大哥二哥还有家眷在城中,女儿不从的话他们都难逃一死,大嫂膝下两子,二嫂六甲在身,女儿怎忍他们也命丧黄泉。有人就有希望,总有报仇的一天,哪怕十年,二十年也无妨,如果今日灭门,我们就永无翻身之时。” 焦天南又赞道:“说得好!”祝万成身躯颤了颤,好悬摔倒,老泪纵横道:“为父知你心里委屈,让你嫁给那个无赖还不如一死。我们这么多男人都保护不了你,反过来还要让你牺牲来保全我们,你让为父哪还有脸活在世上。”祝芷蕊也垂泪道:“现实与书中的故事大不相同,梦想只是梦想,不可能实现。女儿如今明白了许多道理。请父亲放心,女儿不会轻生,为了祝家女儿也会好好的活下去的,请父亲保重。”说罢转身对焦天南道:“我们可以走了。”焦天南哈哈笑道:“祝小姐请。祝老板就等着吃令爱的喜酒吧。”祝万成顿足捶胸,跪在地上以手捶地,嚎啕大哭不止。祝芷蕊的背影也是香肩耸动,晶莹的泪珠如断线珍珠般落下,但她不敢回头,不敢看父亲痛不欲生的样子。 朱雨时把一切看在眼里,父女生离死别的场景也让他感慨良多。如今祝家已无回天之力,也该自己登场了,便现身道:“请留步,祝小姐又改变心意了。”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院里还藏着有人。焦天南警惕的向他望去,喝道:“来者何人”朱雨时信步走到近前,焦天南打量了他两眼,皱眉疑惑道:“怎地有些面熟,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么?”朱雨时道:“焦堂主好健忘,前些时日才吃过我们的炸鸡,怎地忘却?”焦天南醒悟道:“原来是你小子。你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妄想英雄救美?你那两个同伴又在哪里?”朱雨时道:“我跟那两人并不相熟,顺道同行罢了。我这次一个人来,就是看不惯你们马帮的诸多恶行。” 焦天南和黑衣人先愣了愣,接着像是听见最可乐的笑话一样捧腹大笑。焦天南笑骂道:“你他娘的算什么狗东西,也敢看不惯老子,还记得那晚你行礼时的怂包样么?”朱雨时微笑道:“那晚是那晚,今晚是今晚。谁怂包还不一定呢。”焦天南使了个眼色,示意旁边的一个黑衣人动手,道:“把这小子的腿打折。”那黑衣人道:“明白。”恶狠狠的上前道:“这就让你尝尝多管闲事的滋味。”祝芷蕊吓道:“你快跑,他们很厉害的!”朱雨时没有跑,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那黑衣人上步抓住了朱雨时的衣襟,想先摔他几个跟头。谁知手距衣襟还有两寸时突然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双手捂着左腿,豆大的汗珠流下脸颊,原来小腿已先被朱雨时踢折。焦天南颇感诧异,冷笑道:“倒是看走眼了,还算有些手段,你们一起去拿下他。”剩下四名黑衣人齐声扑上,各持兵器四角站定,围住了朱雨时。身后二人最先发难,一人使单刀,一人使双刀,分砍朱雨时的上中下三盘。朱雨时没有马上行动,他见前方的两个黑衣人一个握长鞭,一个将双手缩在袖中,八成擅用暗器,都想趁自己躲避时发难。 朱雨时有了主意,等到身后的三柄刀快砍中时才猛地向左侧虚晃。前方二人果然中计,长鞭和飞刀同时疾出。朱雨时却蓦地凌空拔起三丈。自从得到燕青的指点后,他的“凌霄青云步”又有长进,这一跃的速度和角度简直匪夷所思,能有这样轻功的人物世间绝超不过五人。因距离太近,长鞭和飞刀都无法收手,竟误伤了使双刀的同伴。 剩下三名黑衣人大吃一惊,使暗器的人反应倒是迅速,急向空中洒出一把暗器,里面有飞刀,梅花镖,铁珠,龙须钩,能一次掷出四种暗器也算是不弱了。朱雨时不慌不忙,如腾云驾雾般凌空踏出四步,然后使了个“千斤坠”落脚在使长鞭的人身后。那人鞭长莫及,被燕青拳打在后腰,翻倒于地。使暗器的黑衣人还欲再发暗器,朱雨时突然加速欺到身前,双手紧箍住了他的手腕,那黑衣人挣扎不开,暗器也发射不出,被朱雨时一脚踢飞出去。朱雨时刚直起身又赶忙弯了下去,躲过身后使单刀人的偷袭,旋身用出“燕青拳”中的“燕子十三打”,拳头如雨点般打在他全身十三处要穴上,虽只用出了三成力道但还是把他揍上了天,飞起一丈多高才栽了下来。 朱雨时面不红气不喘,面向焦天南道:“是不是该你动手了。”焦天南可是识货的,此时略显紧张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朱雨时淡淡道:“一个路见不平的过路人。”(。) 第九章 仁义大侠(上)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已是一句过时的江湖话,然而朱雨时说出来时却带有一股浩然正气,令人心神俱震,不敢正视。 焦天南道:“你手段再高明和我们马帮作对也是死路一条。曾被我们暗杀的那些人就是你的先例。”朱雨时正色道:“尔等滥杀无辜,强霸民女,百死难赎。我既然来到这里,你们就休想再妄杀一人。对了,你那天问我是否见过一个叫童大龙的人,现在我就告诉你,我不但见过他,还把他送进了黄河,此时正和鱼虾作伴呢。”焦天南睁大眼睛失色道:“你。。。你杀了童大龙!你这个蠢货!你可知童大龙是什么人!” 朱雨时道:“不知道,反正你们马帮没一个好东西。”焦天南吼道:“他可是雷帮主的老丈人,我们此行的任务之一就是接他回山寨!你有多大胆子竟敢杀他!”朱雨时也感意外,道:“怪不得他那么神气,原来是这个缘故。只是我当时心情不好,不然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另外我现在的心情也不好,所以你们最好快点消失。”焦天南怒骂道:“娘的,老子的心情才不好。”说着用出鹰爪手攻向朱雨时。朱雨时向旁一闪,轻松躲开。焦天南回身又抓,朱雨时又躲开。焦天南一连打出三十五招却连朱雨时的衣角也没碰上,一会儿功夫便大汗淋淋,呼呼喘气。 朱雨时转到他身后道:“你非我敌手,念你的鹰爪功练之不易,离开这里吧。”焦天南怒吼道:“去你娘的!”又攻了过来。 他的内功本就一般,刚才全力出招消耗了太多内力,此时威力大有下降。朱雨时又用出了燕青拳,拳法灵动如风,还混合了相扑的技艺,连打带摔将焦天南摔出了十几个跟头。他之所以不用飞花指是因为这门武功已在大众面前用过多次,要是被人认出难免会猜出自己的身份,而燕青拳是燕青新创的武功,还未现世,再博学渊源的人也看不出它的来历。 焦天南被摔得灰头土脸,半天爬不起来。祝家众人见他在朱雨时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犹戏顽童,都目瞪口呆的难以置信。焦天南勉强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还要再战。朱雨时也敬佩他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便想放过一马,但转念回忆起当年洛天初想杀宋连峰以除后患,反是自己心软劝住了他,不然月莲又怎会惨死,可见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焦天南恶行无数,留着他那双鹰爪不知还会有多少人遭罪,想到此处他下定决心,上前一脚将焦天南踢跪在地,焦天南想趁机抓他,两手却被朱雨时的十指交叉扣住。 焦天南浸淫鹰爪功二十年,指上力道何其之大,却偏偏抓不动朱雨时的骨头。朱雨时瞪视着他,冷然道:“跟你的鹰爪告别吧。”说着十指运劲,只听“咔嚓”一声,焦天南十指齐断,发出杀猪般的一声嘶吼,疼得满地打滚。 朱雨时点住了其他几人的穴道,转身对祝芷蕊,道:“敌人都已解决,小姐现在改变心意了么?”祝芷蕊睁大美眸,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吃道:“你。。。你。”朱雨时微笑道:“小姐不用再出嫁了。”说完他来到祝万成面前,还未说话祝万成就跪拜于地道:“恩公的救命之恩祝家肝脑涂地难以报答,大恩不言谢,请受老夫一拜。”朱雨时忙将他扶道:“老先生请勿多礼,快快请起。”待他起身后,朱雨时又道:“贵公子他们的受伤不轻,还请找人医治。另外把马帮这些人运到城外,竖一根竹竿,扯一匹白布,上写‘马帮贼寇认领’,让他们自己的人接走。”祝万成道:“马帮从未受过如此侮辱,此举无疑于向他们宣战呀。” 朱雨时道:“老先生以为放他们走就能息事宁人么,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马帮横行霸道多年,也该尝尝苦头了。”祝万成沉吟片刻,道:“我们这条命都是恩公给的,恩公要做的事一定错不了,我们这就照办,但不知恩公接下来有何打算?”朱雨时道:“马帮今夜不会再来,我还有事要离开半个时辰,等我回来再从长计议。”祝万成听他要走,有点六神无主道:“恩公当真还回来么?”朱雨时道:“我既已将此事开头,就一定给它收尾,不会半途而废的,请老先生放心。”祝万成忙道:“是是,那我们就等恩公回来。” 朱雨时飞身上了房顶,离开了祝府。此刻已是深夜,当他回到河洛面馆时饭馆已然打烊,只有二楼还有灯火摇曳。他飞身跃起,从二楼的窗户跳了进去,吓了周凯和曹三民一跳。 曹三民定了定神,惊讶道:“傅兄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我的心都差点被你吓出来。”朱雨时笑道:“惊扰了两位兄台,实在抱歉。”周凯笑道:“傅兄平安回来就好,看来马帮的人吃苦头了。”他转而道:“愿赌服输,拿来吧。”曹三民白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担心傅兄,又没说他一定会输。”周凯笑道:“要是输的是傅兄,你肯定不会放过我这十两银子的。”曹三民:“我本就看好傅兄,是你非要赌来着。”周凯也不和他打缠,转问朱雨时道:“事情都结束了么?”朱雨时坐下来吃了口茶,摇头道:“麻烦的还在后面,我揍了马帮的人,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周曹二人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周凯问道:“傅兄可有对策?”朱雨时道:“只能周旋到底了。”曹三民道:“你救了祝家一时,剩下的让他们想办法吧,你赶快跑吧,盘缠我给你拿。”朱雨时道:“祝家已经没有反抗之力,我跑的话他们可要遭殃了,既然管了就必须管到底了。”周凯叹道:“傅兄真侠义之士,说句不吉利的话,要是傅兄发生了什么不测,又如何去寻访亲戚呢?”朱雨时心里一阵感慨,月莲的血海深仇固然重要,但要让他坐视欺男霸女,鱼肉良民的不平事那也是不可能的,便叹道:“听天由命吧,能救祝家几十口比在下的私事更加重要。” 周凯和曹三民肃然起敬,周凯道:“如今世态炎凉,到处都是自私自利,沽名钓誉之徒,口中仁义道德,腹中男盗女娼,如傅兄这般舍己救人,不计名利的义士我们还是头一次得见。能与傅兄结识真是三生有幸。”朱雨时微笑道:“周兄过奖了。”周凯道:“逢义士不可交臂失之,我们本愿和傅兄结义金兰,只是我俩碌碌小人,羞于开口,只怕傅兄嫌弃。”朱雨时道:“周兄说哪里话来,兄弟间贵在情义,武功钱财皆不重要,不过我暂时还不能和两位兄长结拜,这次招惹了马帮,我自己朝不保夕,又且能连累二位。更重要的是。。。”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四周无人,低声道:“我现在的名字和身份都是假的,就连脸上的容貌也是假的。以后我当光明正大的和两位结拜,不然便是对二位不敬。”(。) 第九章 任意大侠(下) 周凯和曹三民惊讶的互视一眼,仔细盯着朱雨时脸上的人皮面套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丝毫破绽。朱雨时笑道:“我脸上的人皮面具足以以假乱真,光看是看不出来的。”曹三民舒了口气道:“你这面具做的也太像了,你要不说怎么也看不出你的脸是假的。”朱雨时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以真面目示人只怕会被仇家认出,行动也会诸多不便。”周凯道:“我们自会为你保密,你打算如何处理祝家的事?”朱雨时道:“我这次来就是向两位兄台告辞的。以后我会常驻祝府保护他们。这段期间不会再和二位联系,我不想把你们也牵连进去。”周凯道:“我们帮不上你什么,也绝不当你的累赘,你就放心大胆的干吧。”朱雨时笑道:“是。那在下告辞了。”周凯和曹三民起身施礼道:“傅兄保重。” 朱雨时拿了自己的包袱,别了二人,又从窗户跳回街上。在回祝府的路上,他见四名祝府家丁赶着一辆牛车向城门驶去,牛车上插着一根竹竿,上用白布写着“马帮贼寇认领”六个斗大的墨字,车上拉着焦天南等人。 朱雨时回到祝府后,见府内一下子多出了许多佣人,都在院里忙前忙后,他们把伤员集中抬到前厅,再清理尸体,洗刷血迹。府上唯一的老大夫忙的焦头烂额。伤员实在太多,他年纪又大,根本顾不过来,满堂皆是痛叫呻吟之声。 祝芷蕊也在帮手的人中,她换回了女装,穿着一袭素蓝长裙,外面系着条防溅血的白裙,她的满头秀发长长垂下,用一根蓝色丝带绑住。她从小最怕见血,但为了尽一份力也鼓足勇气前来帮忙。老大夫叫她去拆换纱布,可当她闻到刺鼻的血腥气,又看见血肉翻开的伤口后,就忍不住冲到屋外呕吐。又叫她清洗刀具,可她见到一盆子的血水根本不敢沾手,更别说清洗了。最后她只能帮助换水,将一盆盆的血水倒出去,然后用布擦洗,再盛满清水回来。她干的十分卖力,跑前跑后,没有一点小姐的架子,香汗流下她也只是随手一擦,毫不娇柔做作。 这次换水时差点撞上了进门的朱雨时,她惊吓了一下,血盆脱手,朱雨时反应迅速,赶忙托住盆底,道:“小姐没事吧。”他的身高足有八尺,但也只比祝芷蕊高出一个头尖。祝芷蕊俏脸一红,赶忙退后两步,低头施了万福道:“小女子无状,冲撞了恩公。”朱雨时将血水泼掉,将空盆还给了她,道:“是在下冲撞小姐才是,救人要紧,我先去帮手。”祝芷蕊道:“父亲请恩公回来后到书房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由小女子为恩公领路吧。”朱雨时道:“救人要紧,事后再叙不迟。”说罢绕过祝芷蕊,一边进门一边挽起袖子。 祝芷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复杂滋味。凡是见过自己的男人没有一个不被她的美丽所震撼,尤其是她面对面的时候更是连如何说话都忘了。而这个人心中只想救人,对自己的美貌视若无睹,这是一种多么伟大无私的胸怀,祝芷蕊竟感到了一丝冷落。 朱雨时见堂上躺着三十二名伤者,那老大夫正在为西边的一名伤员上药包扎。朱雨时默默的从东边开始治伤。他对药材的认知仅限于毒物,但伤者大都是皮肉伤,用不着什么高深的医理,而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扎针止血这些活他甚至比老大夫都要熟练。 朱雨时将一名伤者腰间的衣服割开,露出一道一指长的刀伤,他伸指封住了委中,后溪,手三里三处穴道,血流渐止,正打算去打水清洗时,便见到祝芷蕊和她的贴身丫鬟花萼端着两盆水放到了身旁,花萼取出一叠净布放在盆沿,退后了两步。祝芷蕊道:“就让芷蕊做恩公的助手吧。”朱雨时喜道:“我正愁没人换水,多谢小姐了。”祝芷蕊低下头道:“恩。。。恩公还是唤我芷蕊吧。”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发现朱雨时已在全神贯注的为伤者清洗伤口,竟全没听见她说的话。朱雨时手法熟练,不一会就清洗包完毕,移向了下一位。 救到第三个人时朱雨时忽然道:“麻烦两位小姐再替我换盆水。”祝芷蕊这才慌慌张张的和花萼一道去了。治到第五个人时朱雨时皱了皱眉,发现伤者胸前的伤口是暗器所致,打进的位置很深,紧贴着心脉,是钢珠一类的细小暗器,极难取出,若用刀的话一不小心就会割破心脉,人也就没救了。朱雨时将手中的小刀在火上烤了又烤,始终不敢下刀。他犹豫再三,最终放弃,请那位老大夫过来查看。 那老大夫三十岁时就被聘到祝府,现已七旬。仔细看罢了伤口,叹道:“暗器太深挨着心脉,二十年前老夫尚有五成把握救他,可现在老眼昏花,手颤不稳,最多也只有两成。”朱雨时也是凝眉不语。老大夫道:“恩公知晓经脉,眼明手稳,由恩公下刀的机会更大。”朱雨时摇头道:“我也只有两三成的把握。”老大夫叹道:“那就姑且一试,生死由天吧。”朱雨时道:“不!我另有办法。”说着他扶起伤者坐起,他盘膝坐在身后,深吸一口气,单掌贴在伤者后心,暗运内力,用真气来感应暗器所在的位置。 老大夫吃惊道:“恩公莫非想用内力将暗器逼出来么?”朱雨时道:“正是。”老大夫道:“恩公内力深厚,就算把暗器逼出来也等于打了他一掌,他仍然承受不住。”朱雨时道:“我将真气集于一线,准确的击中暗器,把它逼出体外,不波及其他地方。你们都站开一点,免得误伤。”大家散开后,朱雨时聚精会神,待察觉到暗器的位置后,用单指对准,开始凝缩真气,为了不波及心脉,他只能用绣花针般粗细的真气去逼暗器,可就算再怎么凝缩,真气的力量也十分有限。 真气释放了出来,准确无误的击中暗器,只是力量太小,暗器没被逼出。那伤员痛得呻吟了两声。朱雨时道:“还忍得住么?”伤者闭眼道:“忍。。。忍得住,请恩公再来吧。”朱雨时道:“好。”接着又试了两道真气,仍然没有逼出,心里暗自着急,暗怪平时练功不勤,要是换做洛天初肯定第一次就逼了出来。那伤员为了不让朱雨时担心,一直咬牙忍痛,不愿呻吟。老大夫道:“他体内已存了你的三道真气,目前用药汤尚能调节。若第五道还逼不出来,他的下半生也会受的你真气折磨,那滋味还不如死了好。”朱雨时知他说的是实话,到了第四道真气时他格外留心,将真气聚了再聚,头顶上冒起白烟,将功力提至极限,突然间释放了出来。只听到“咯”一声,伤者体内的暗器有所松动,却仍未逼出,朱雨时想也不想,紧接着又射出一道真气,只听“嗖”一声,一道黑点从伤者前胸****而出,嵌进了墙壁里。 老大夫拍手喜道:“成了,如此尚可调理。”朱雨时扶着那人躺下,伤者忍着痛,感激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朱雨时擦了把汗,笑道:“别说话,好好休息。”他射出最后一道真气后感到体内经脉膨胀,真气冲破玄关,这才发现无意间竟突破了瓶颈,功力也更进一层楼。 然后朱雨时和老大夫又一起救治了剩下的伤员,忙到还剩三人时老大夫疲倦难耐,靠在椅子上吃茶养神。朱雨时坚持将最后三人救完,此时他脸上尽是汗水,身上也沾满血渍,长长出了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忽听身后有人道:“恩公辛苦了。”朱雨时转身一看,只见祝万成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便道:“老先生是何时来的。”祝万成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见恩公在忙便不敢打扰。”朱雨时道:“听大小姐说您有事找我,这些伤员已无大碍,我这就随您去书房。”祝万成笑道:“不妨事,恩公先歇一歇,沐浴更衣再谈不迟。”朱雨时这才发现自己满身臭汗,衣服上血渍斑斑,笑道:“老先生说的是。” 祝万成让六名丫鬟伺候朱雨时沐浴,朱雨时说什么也不肯,木桶注满水后,他锁上了门,自己下水洗澡,他首先把人皮面具取了下来,好好让脸透了透气。洗完后重新戴上,从包袱中取出干净衣服换好。走出房门见一名丫鬟正在等候,丫鬟道:“老爷正在书房等候恩公,奴婢为您引路。”看到她朱雨时忽然想起了流珠,心中一阵酸楚,点头道:“有劳姑娘。”(。) 第十章 牡丹花后(上) 祝家书房既有武林世家的豪气,也有书香门第的秀气。墙上挂有宝剑雕弓,虎皮鹿角,也有名家丹青,高士墨宝。梨花木的雕花长案上摆放着香炉茶具,文房四宝。两排陈设柜上也摆满了古玩珍奇。书房里的书倒不多,都是些珍贵的古书原本,只是用来收藏。 房中除了祝万成外还有受伤的祝复国,祝燕山两兄弟,他们伤口都被包扎完毕,但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苍白,半躺半坐在软椅上。 祝万成赶忙从长案后走出来施礼,二兄弟也努力着在椅子上欠身。朱雨时道:“两位公子伤势不轻,不要多礼,还是回去静养吧。”祝万成道:“他们在战场上晕倒,没能得见恩公模样,这才专程在此等候,以谢救命之恩。”朱雨时道:“二位公子不必客气。” 祝复国在椅上拱了拱手,恳切道:“要非恩公施以援手,祝家今夜已然灭门,祝家老小永感恩公大德。”祝燕山也道:“受我们祝家恩惠的朋友成百上千,今夜无一人来援,倒是恩公与我们素不相识,却肯冒险相助,如此侠士我们兄弟说什么也要见一见的。”朱雨时道:“前途仍然未卜,马帮势必再来寻仇,待真正助你们脱险后再谢不迟。”祝复国道:“无论前途如何,恩公就是恩公,只是还不敢请教恩公高姓大名。”朱雨时道:“在下傅愁,以后大家叫我名字就是,别再叫恩公了,实在消受不起。”祝燕山道:“是,得知傅兄大名死也瞑目。我们兄弟先行告退,父亲还有要事与傅兄商议。”这时从屏风后面出现了八名仆人,抬着他们回去歇息去了。 此时书房内就剩下了朱雨时和祝万成,朱雨时先问道:“我离开时府上只剩下几个镖师,怎么现在冒出来这么多人?”祝万成笑道:“老夫的书房和卧室各有一条密道通往地窖,里面可容三四百人,不懂武功的家丁和妇孺便都藏了进去。恩公打退马帮之后,老夫就唤他们出来了。”朱雨时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老先生和两位公子为何不也躲进去,要是马帮找不到你们不就可以免遭劫难了么?”祝万成苦笑道:“马帮的人可不笨。见我们一大家子人突然消失肯定会怀疑藏了起来,到时找到密道封住了道口,放一把火的话我们就一个都逃不了。”朱雨时道:“那地窖没有出口么,我以前见过一个府上的地道直通城外。”祝万成苦笑道:“以前哪想过在洛阳会被逼到这步田地,就没有准备。再说就算逃出洛阳也逃不出马帮的追杀,方圆几百里都有他们的暗哨。” 朱雨时道:“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了,就在这里和他们决一死战。”祝万成顿了顿道:“我想和傅兄弟商量的就是这件事。傅兄弟的武功虽然高明,但英雄难抵四手,马帮仅黄星堂一堂就有两三千人,堂主户星海更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远非焦天南可比,堪为傅兄劲敌。马帮卷土重来一定由他带队,他为人心狠手辣,铁面无情,只怕那时我们一个也活不了。”朱雨时道:“老先生意下如何?”祝万成道:“老夫膝下两子一女,其中小女最为老夫所爱,她也是马帮势在必得的目标,所以老夫恳请傅兄弟带她远走高飞,让老夫了却一桩心愿。”朱雨时道:“那你们怎么办?”祝万成苦笑道:“无非一死而已,多活这一天已是赚了。傅兄弟切勿以我们为念,只要救出小女,老夫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 朱雨时沉吟半响,难以决断,心知祝万成说的在理,自己孤身一人绝不是上千马贼的对手,但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祝家灭门,一时间犹豫不决。祝万成道:“大丈夫当有取舍,与其同死不如救出能救之人。”朱雨时道:“老先生可曾想过我若救出了大小姐,马帮大发雷霆之下还很可能会屠杀两位公子的家眷,听说大公子有两个儿子,二公子夫人身怀六甲,你忍心让他们也受牵连么?他们可是祝家的香火呀。”祝万成脸如死灰,身子缩成一团,微微颤抖,显得十分害怕,就算他的财产再多,权利再大,当面对整个家族灭亡时也不得不怕。朱雨时心意已决,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斩钉截铁道:“我哪都不去,我会留下和马帮战斗,老先生别担心了。” 祝万成感到肩上的那只手传给了他无比的勇气和力量,道:“开战的话傅兄弟有几成胜算。”朱雨时苦笑摇头,道:“不知道,但总有一线希望。”祝万成道:“好,傅兄弟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们都听你的。”朱雨时道:“首先让两位公子的家眷全部转移到这里,以防马帮袭击。明天中午后,府上所有人全部躲进地窖,多带干粮和水,若我不叫你们,谁也不许出来。”祝万成道:“连老夫也躲进去?”朱雨时道:“是的。所有人。”祝万成变色道:“不行,怎能让傅兄一人应战。再说老夫也是东道主,又且能不现身。府上还能战斗的镖客护院仍有十几人,我们一起应付。”朱雨时摇头道:“不行,你们在场我反而要顾及你们,难以专心应战。”祝万成道:“傅兄弟只管杀敌,无论我们是生是死都不用管,我们只是想替你分忧,哪怕能起到一点作用也好。”朱雨时坚决道:“老先生既让在下全权处理,那就请依在下之言照做。在下自有道理。” 要在以前敢有人用这种语气对祝万成说话,他早就勃然大怒,但他现在心中只有感激,只好让步道:“既傅兄弟坚持,那老夫从命就是。”朱雨时点头道:“那就请老先生派人连夜把二位公子的家眷接来吧。”祝万成道:“是。我这就派人。”朱雨时道:“另外请为在下准备一间安静的厢房,在下要连夜练功,争取有所突破。” 祝万成为朱雨时准备的厢房是在第四进院中的上等客房。朱雨时坐在床上练功,适才他救人时无意间冲破玄关,发现已可以修炼《易筋经》图经中的最后三式。以前每次修炼都难比登天,现在却百脉通达,顺畅无比,一张图经仅用一个时辰就可练完,每练完一张内力就大增一次,三张图经练完他的内力便大增了三次,此时天已放亮。 朱雨时将真气回归丹田,睁开眼睛,轻轻握了下拳头,感到体内涌起了无限力量,对即将到来的恶战信心倍增。他穿上鞋出门透气。院中凉风袭体,浓雾弥漫,远处像蒙了一层纱布,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伸了个懒腰,忽闻到花香宜人,芬芳如醉,深处琴声悠悠,如真似幻,弦音舒缓,绵而不绝,余音萦绕芳庭。朱雨时循着琴声走去,出了圆形的侧门,走过一座小花园,又经过一道圆门,花香更加浓郁芬芳,庭院在浓雾中被点缀的姹紫嫣红,原来是一片牡丹花林。花团锦簇,五彩缤纷,鲜艳欲滴,繁叶如翠。花林下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石径小路,蜿蜒向前伸去,琴声也更加近了。 朱雨时驻足赏花,见院中牡丹按品类分布,有黄色,绿色,墨紫色,粉色,白色,粉白色,红色,黑色,雪青色,花沾晨露,如娇人噙泪,楚楚动情令人心折,真是雾里看花,如梦仙境。琴声愈近,花径尽头是片水塘,上连九曲木桥,通向一座八角朱亭。(。) 第十章 牡丹花后(下) 朦胧间,只见朱亭里,石桌后坐着一名妙龄女子,身着鹅黄色轻纱长裙,轻抚着一尾古琴,黑亮的长发如飞瀑般垂在前胸,抚琴之手娇嫩如葱,正是祝芷蕊。朱雨时顿觉失礼,就要回避。祝芷蕊发现有人后先是稍惊,琴声顿止,待看清是他后轻声问道:“恩公何去?”朱雨时只好停步转身,躬身施礼道:“在下鲁莽,循琴声误闯小姐秀院,还望小姐赎罪。”祝芷蕊起身回一万福,坐下道:“恩公驾临,小院增辉。复又离去莫非是小女子的琴声有污尊耳么?”朱雨时忙摆手道:“不不不,小姐琴声优美,犹如春风沐雨,在下俗人一个,唯恐搅了小姐雅兴。”祝芷蕊浅笑道:“擅音律者不尽是雅人,不擅音律者未尽是俗人。恩公被琴音吸引至此,足见亦是知雅之人。”朱雨时道:“不敢当。”祝芷蕊道:“适才小女子并非为人而奏,若恩公喜欢,小女子愿另奏一曲奉上。” 朱雨时奇道:“不是为人而奏又是为谁?”祝芷蕊道:“为这满园牡丹。小女子每日清晨都会来此为它们奏曲,十年内从无间断。”朱雨时大奇道:“花儿也懂得听曲?这还是头一次听说。”祝芷蕊笑道:“花草皆为生灵,弹琴能让它们觉得愉快,长而久之花朵更加娇艳,绿叶更加翠绿。这也是小女子育花秘诀之一。”朱雨时笑道:“难怪别人说小姐培育出来的牡丹高雅大气,原来有这等诀窍。寻常花匠不懂音律,就算懂得也不会为花草而弹,在下听过的曲子不多,不知小姐刚才所奏叫做什么?” 祝芷蕊微笑道:“曲子没有固定的调子,是随着季节,天气,心情,随心而奏。小女子给它取了个没意义的雅名,叫做《清风如意牡丹曲》。”朱雨时笑道:“小姐随心而作已如此美妙动听,要是用心弹奏又不知是怎样的高山流水之音。”祝芷蕊道:“小女子喜弹朱熹的《碧涧流泉》,现奏于恩公指点。”朱雨时道:“在下怎配指点小姐,洗耳恭听便是。” 祝芷蕊摆好指法,先从数声沉实不协的音调引出,倏地高亢数声,再转为低沉,如此交替循环,展现出高山嵯峨,奇峰异石之间迸发出一股涓涓清泉,时急时缓,跌宕起伏,曲折盘旋。随着音调逐渐高亢,朱雨仿佛置身于山青水绿之间,似看到溪水打着漩涡冲击着凸出的岩石,水花飞溅,反复不休,令人情飞志扬。接着曲调又渐转平静,就好像溪水已去,峰回路转,其感情深蕴悠长,意境无穷。随着清脆明亮的尾音,一曲告终,余音萦绕,令人难以自拔。 祝芷蕊道:“小女子献丑了。”朱雨时这才回过味来,鼓掌称赞道:“好!好!曲好,弹得更好。”祝芷蕊腼腆道:“谢恩公赞。”朱雨时道:“可惜今天要对付马帮那群贼人,没有心情体会小姐的琴声,要是小姐奏的是‘十面埋伏’倒是极为应景。”祝芷蕊道:“小女子倒也会弹‘十面埋伏’,可奏不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气概,倒还不如不弹。”朱雨时笑道:“是是是,小姐身娇体贵,要是能弹出西楚霸王那种壮志未酬的豪情反倒奇怪了。”祝芷蕊忽然道:“我可不是弱质女流,就算碰见坏人也一点都不害怕的。”朱雨时笑道:“这倒不错。昨夜小姐为了家族不惜牺牲自己,果断坚决,外柔内刚,在下极为佩服。”祝芷蕊微笑道:“被恩公这么一夸,小女子也觉得当时挺厉害的,但想想仍觉后怕,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那样的话。”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急匆匆跑进庭院,问道:“小姐,恩公在不在这里?”祝芷蕊道:“正在和我叙话,罗烟你来做什么?”罗烟跑到近前道:“老爷在房中找不到恩公,就让我们到处寻找了。”朱雨时道:“怪我乱走,这就随姑娘去,姑娘可知你家老爷找我何事?”罗烟道:“奴婢只听说马帮的人回信了,恩公去看看便知。” 由罗烟带路,三人来到祝万成的书房,除了祝家父子外还有两位镖师和三位老资格的护院。祝万成见到朱雨时忙道:“恩公你快来看看这个。”朱雨时跟着他来到书案前,见上面铺着一张邹巴巴的纸条幅,上写“今日午时尽诛祝家满门,鸡犬不留。”落款是马帮黄星堂主,户星海。朱雨时道:“这是怎么来的?”祝万成道:“老夫本派人在城外监视着载有马帮的牛车,可监视的人在五更时打了盹,醒来时就发现牛车已不见了,竹竿上的标语也换成了这个,这才把它送回来。如此误事,非要好好惩罚才行。” 朱雨时道:“老先生不要怪他,想必他是被人点了穴道才昏睡过去,没杀死他就是让他回来报信,这张条幅便是马帮给我们下的战书。”祝万成发愁道:“没想到他们午时就要来,比预料的还要早。”朱雨时道:“可见他们报仇心切,如果不是为了召集人马也许现在已经来了。这样也好,发怒就容易犯错,我便有机可乘了。两位公子的家眷都已到府上了么?”祝复国道:“是的,昨夜已迁到了府上。不过傅兄弟真打算独自抗敌么?我们也都是不怕死的,愿与傅兄一起迎应战” 那些镖师和护院都道:“不错!我们这条命就交给恩公了。”朱雨时道:“昨夜我已和祝老先生强调过,信得过我的话就全部躲进地窖,由我和敌人周旋。”祝芷蕊大惊道:“你要一个人作战?他们可能会来好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呢。”朱雨时坚定道:“不管他们来多少,就我一个人。”祝万成道:“傅兄弟心意已决,大家就别劝了,听从安排就是。敌人定然众多,傅兄弟不能空手迎敌,可有什么兵器用得顺手?” 朱雨时心想自己虽擅长拳法,指法和轻功,但混战时还是兵器更加省力,心想见洛天初和柳少卿用剑多时,也算稍有心得,便道:“愿借长剑一用。”祝万成道:“老夫有口宝剑,家传九代,名列当今‘七大名剑’之一,就送于傅兄迎敌吧。”朱雨时道:“在下岂敢要老先生的传家之物,一口普通长剑即可。”祝万成道:“宝剑配英雄,物得其主。若人死了,要宝剑又有何用,傅兄弟收下就是。”朱雨时道:“也好,战后自当奉还。”祝万成意味深长的笑道:“若傅兄能够得胜,老夫将送一件真正的宝贝给你,现在老夫带你取剑。” 宝剑藏于地窖,祝万成推开一座书柜,柜子下有一方石板,看起来和其他石板并无不同。祝万成笑道:“密道通常都配有机关,但最安全的机关就是没有机关,要想打开石板进入密道的唯一办法就是用指力从外部打开。”说罢他蹲下用手指掀开石板,露出一条漆黑潮湿的石阶通道,笔直的伸向黑暗之中。 祝万成举着火把带领众人走下通道,石阶不长,**阶后便抵达平地。祝万成点燃墙上灯托中的蜡烛,室内变得明亮起来,石室以花岗石砌成,空旷阔大,能容纳好几百人,另一端有一条可供爬行的通道,应该是通向祝万成的卧室。室中堆放着够吃几个月腌肉和干粮,东面墙底下放着一排厚重敦实的箱子,不知装的什么。祝万成笑道:“这些箱子都是我祝家的家当了,金银珠宝,字画古玩,房契银票,账本借据都在里面,还有那柄宝剑。” 说着打开其中一口箱子,里面都是古玩字画,他把上层的东西拨弄到一边,从箱底取出一个用绸缎包裹着的长条物事,他解开绳子,展开绸缎,露出一个黑灰色的古老剑匣。祝万成道:“请上眼”。打开了剑匣后里面是柄狭长的乌鞘长剑,剑鞘是以鳄鱼皮和浑铁制成,剑身比寻常的剑长出半尺,宽度窄了半寸,没有剑锷,通体一般粗细。 祝万成将剑从剑匣中取出,交给了朱雨时。朱雨时拿在手中感觉分量十足,轻抚剑鞘道:“尚未出鞘就已感到了它的锋锐,这剑造型奇特,可有名字?”祝万成道:“此剑名为‘鸦九剑’,乃唐代铸剑大师张鸦九的得意之作。”朱雨时思索道:“我怎么好像听过这剑的名字?”祝万成笑道:“香山先生曾做过一首《鸦九剑》赞过此剑,可见此剑在唐朝盛名一时,傅兄听的应该就是这首诗。”朱雨时道:“应该是了”。说着缓缓抽出长剑,剑身幽蓝如水,好似湖泛月光,隐隐龙吟之声透着阴寒杀气。朱雨时随手舞了个剑花,剑风呼啸,光华四射,赞了声“好剑!” 洛天初,严魏风都是用剑高手,故妻何月莲又是正一派的高徒,朱雨时耳濡目染间对剑法也有了相当的造诣,只是没机会使用罢了,今日正好拿马帮的贼人们试剑。(。) 第一章 以一敌百(上) 祝府的人按着吩咐进入了地窖,朱雨时在封上石板前问最后一个进去的祝万成道:“地下的空气够用多久?”祝万成道:“地窖设有通风口,傅兄不用担心。”朱雨时这才封上石板,暗自祈祷自己还有命将它打开。 距午时还有半个时辰,朱雨时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大厅门前,将鸦九剑放在膝上,坐等来犯。此时天色阴霾,雾更浓了,连十丈外的事物都模糊不清。朱雨时心中暗喜,心想这场大雾正好对自己有利。正想着,突听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响,马蹄踏在青石砖铺成的大路上发出了有节奏的“哒哒声”,声音由远至近,“哒哒”声瞬间变成了轰鸣声,似有数不尽的马匹在府门前停住,接着是“哗哗哗”的下马声和“嚓嚓”的兵器摩擦声,随后府门被一脚踹开,一队黑衣汉子手持兵器冲了进来。 朱雨时心想马帮到底是没上过战场的山贼,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要是府内布有埋伏且不要吃大亏。他运用目力,透过浓雾扫了一眼,见马帮贼众约有一百五十人,全都集中在院里。墙上和房顶并没有安置弓箭手,稍稍放下心来。 马帮贼人见到他镇定自若的坐在椅上也颇感诧异,都心想这小子真是活腻歪了。这时人群后有人嘶声喊道:“是哪个鸟人害了我爹!”贼众分开一条道让那人上前,那人长得其貌不扬,面相猥琐,走路一瘸一拐。那人没有朱雨时的目力,在雾中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却也不敢太过靠前,怒喊道:“就是你把我爹扔进黄河,又把焦兄弟的手指给废了么?”朱雨时已猜出他是谁了,问道:“你就是童子健?”那人吼道:“正是爷爷我!到底是不是你干的!”朱雨时承认道:“是我做的。” 童子健咬牙切齿,泪流满面,狠狠道:“好贼人!竟敢害了我爹,我要把你大卸八块!”童大龙落河虽是自找的,但如果朱雨时想救人,只要伸手一抓即可,可他并没有那样做,现在想想也觉后悔,不该如此轻率的送掉一条性命,但此时是绝不可能向童子健道歉的,便道:“人是我踢下河的,焦天南的手也是我废的,想报仇的话就来吧。”童子健激愤不已,回头冲贼众叫嚷道:“把这鸟人拿住,我要拿他的心肝肺来祭奠我爹。” 贼兵没有人动。朱雨时发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童子健身后的一个人身上,好像在等着他发号施令。那人站的稍远,隐藏在浓雾中,他身穿黑衣,中等身材,两条胳膊几乎长到膝盖,上前几步后露出容貌,长得老实巴交,土里土气,倒像是乡下的农民。朱雨时却看出他绝不简单,仅仅站在五丈外就已有一股压力扑来。童子健跪在那人面前,揪着他的裤腿哭喊道:“仇人就在眼前,卢堂主可一定要为我报仇啊。”那人正是黄星堂主卢星海,户星海没好气道:“快起来。你好歹也是个副堂主,哭成这样成何体统。”童子健只好抽泣的站起身来。 卢星海朗声道:“阁下竟敢开罪我们马帮,就一定不怕道下万儿吧。”朱雨时道:“傅愁便是。”卢星海点头道:“好,不管你师承何派,有何背景,今日你都是个死人。”朱雨时道:“我没有背景,死却未必。”卢星海冷笑道:“那我拭目以待。给我上。”他话音刚落,前排的十五名帮众就手持兵器砍向朱雨时,将坐椅劈的四分五裂,人却消失不见。 马帮帮众大呼奇怪,四下张望,只见浓雾弥漫,不见其人。卢星海心中一凛,他见朱雨时以极快的身法跃上了房顶,忙喊道:“人在房上!”帮众急忙向上张望时人又不见。这回连卢星海也没看清他的动向。忽见浓雾中剑光乍闪,龙吟萦绕,几声惨叫过后,十五人有八人腿上中剑,栽倒于地。卢星海的眼睛紧跟着朱雨时的身影,大喝道:“他在左边,绕到了东南角,藏在了大树后面,把他围起来。”一百多帮众一拥而上,还没有形成包围又被朱雨时从空隙间溜掉。又是数声痛叫倒地,皆是腿部中剑。 这场浓雾当真帮了朱雨时大忙,不然就算他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这般神出鬼没。马帮贼众像无头苍蝇般在院里乱转,听到惨叫声就赶上去支援,但每次都晚上一步,反倒更添伤员。卢星海大叫道:“别乱跑!都站。。。”还没说完忽觉剑风从背后袭来,他赶紧侧身躲开,可鸦九剑锋芒太锐,刺破了他背后的衣服和皮肤,流出血来。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怒骂一声打出一掌,但是掌风落空,偷袭的朱雨时早已不见踪迹,而惨叫声却从东边十丈外传来。卢星海怒道:“这算什么!接着大雾东躲西藏,偷袭伤人,算什么好汉。”又一声痛叫从西面传来,同时也传来了朱雨时的声音道:“一百五十人打一个人,却说我不是好汉,亏你张的开口。” 卢星海老脸一红,道:“好!我跟你单打独斗就是。”朱雨时的声音从西面房上传来道:“想得倒美,如何开战是你的事,如何停战是我的事。”卢星海气的胸前鼓鼓,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己方在明处,对方在暗处,轻功又是绝佳,在这大雾天里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一会儿工夫又传来了十几声惨叫,卢星海心想这样的话带来的人早晚会被他消磨干净,赶紧叫道:“所有人都聚到我身边来,大家围在一起,看他能耍出什么把戏。”马帮众人早怕了他幽灵般的神出鬼没,赶忙聚拢过去。卢星海大略看了看人数,发现少了三四十人,四周到处是呻吟痛叫的同伴,而对手却只有一个。这个跟头栽的太大了,若再放傅愁跑了,真不知该如何向帮主交代。他咬牙道:“姓傅的,现在你没办法了吧,有种你别跑,等雾散了再打过。” 只听人群中有人笑道:“把你们撂倒之前我是不会跑的。”卢星海大惊道:“他也混了进来!快看看你们身旁有没有敌人。”他提醒的太迟,人群中又有几人痛叫起来,只见剑光一闪,人影一晃,偷袭者却又不见。人群中一阵骚动,乱作一团,卢星海大叫道:“别慌!别乱!你们认清自己人后就手拉着手,以免他再混进来。”他的这道命令又让帮众乱了一阵,原来马帮人数众多,交替频繁,许多人之间都不认识。 “你是谁?” “马三。” “我怎么没见过你。” “妈的,我也没见过你!” “你旁边的那人是谁。” “不认识。” “他可能就是敌人。” “嗯,试试他。” “滚!你踢我干嘛。” “试探你是不是敌人。” “试探你妈的!信不信老子先废了你。” 远处的朱雨时忍不住大笑起来,贼众立刻安静了下来,赶紧拉手围了起来。卢星海狠狠道:“你别得意。还是那句话,有种别跑。”朱雨时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道:“你们这些贼寇平时仗着人多欺负百姓,到了紧要关头却只能想出这么蹩脚的自保法子,我怎能不笑。”卢星海冷笑道:“你闯不进来就用激将法来诓老子上当,想的倒美。”朱雨时大笑道:“你真以为手拉手的法子很妙么?要是手都拉上了,又怎么拿兵器迎敌?不就都成了活靶子了么?”卢星海猛然醒悟,忙道:“快松开手,握好兵器。”他再一次提醒迟了,眨眼功夫又有十几人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中剑倒地,其中也包括童子健。(。) 第一章 以一敌百(下) 这群马贼最后的一点凝聚力也烟消云散,有一个人带头逃跑,所有人即做鸟兽散,纷纷夺门而出,那些腿部受伤的人也咬牙向门外爬去,瞬间乱成一锅粥,叫骂声,痛叫声,吵闹声,马蹄声响成一片。童子健也夹在人群中逃了出去。 过了片刻安静了下来,大部分贼寇都已离去,剩下的几个伤员也吃力的向门口匍匐前进。户星海知大势已去,也不再制止,任由他们离开。这时朱雨时提着鸦九剑从浓雾中走出,站在卢星海面前道:“你不走?”户星海道:“走,带着你的首级一起走,”朱雨时嘿嘿一笑,并不答话。户星海道:“你的剑不错,用它砍大刀就像是切豆腐。”朱雨时提起剑道:“它确实是把宝剑。”户星海道:“你有宝剑,而我空手,这场打斗不公平吧。”朱雨时故意道:“如果你练的是剑,而我空手,你会不会说同样的话么?”卢星海抿嘴不答。朱雨时笑道:“我空手就是。”说着将剑扔出,正好挂在了枝头。 卢星海忽然道:“你的轻功也不错。”朱雨时道:“你是不是想说打斗时连轻功都不能用?”卢星海道:“你觉得东躲西藏的打法有意思么?”朱雨时道:“不用激了,我堂堂正正和你较量就是。”户星海喝道:“好!动手吧。”朱雨时道:“你先请。”户星海也不客气,舞动双掌扑了上来,他使的是“大力摔碑掌”,势大力沉,刚猛无比,连坚硬的花岗石也能一掌击裂,对内外功的要求都很高。朱雨时只听风声就知对方乃是劲敌,不敢怠慢,连躲了三掌没有还手,心想自己内功或许胜他一筹,但他外功却高出自己很多,硬拼并无优势,若用“凌霄青云步”打游击战又会遭他奚落,不如试试新学的“燕青拳”。 燕青拳是套刚柔并济,虚实变化的拳法。时柔时刚,视场上情况而变,拳法以相扑摔打为主,腿法有踢,蹬,踹,搓,跺,撩,扫等十种变化,动作轻盈迅捷,对腿上功夫要求极高,好在朱雨时苦练多年轻功,腿上的基本功自是不在话下。 只见他侧身闪过户星海的一掌,左手挡住对方手臂,另一只手顺着胳膊切向脖颈,同时脚下猛踹心窝。户星海忙撤步退后,复又上前,双掌连环击下。掌风呼啸,朱雨时不愿硬接,躬身弯膝,一手拨他双臂,一手击向小腹,右脚却是扫堂腿。户星海心中一凛,又急忙撤步。这次朱雨时料到他的后招,不等他上前先冲了上去,趁他还没站稳时一手抓住了他的腰带,另一手抓住了他手臂,脚下一绊便要将他扔出去。谁知户星海经验老道,赶紧身子后坠,坐倒在地,反抓住朱雨时衣袖,双腿踹向胸口。朱雨时心中一惊,心想要是被他踢中只怕再难站起来了,赶紧运起全身功力挣脱,终于在中招前跃了出去。小臂上的衣袖被撕破,皮肤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户星海纵跃起身,扔掉手中的衣袖碎布,冷笑道:“不仗着大雾你也就这点本事吧。”朱雨时心想刚才几招背离了燕青拳的风格,因为急于求胜,招招都是实招,全没发挥出拳法灵活多变的精髓。当下平心静气,重新摆好架势,道:“你再来试试。”户星海边冲上边道:“再试几次也是一样。说话的同时攻出一掌击向朱雨时下盘,以防对方出腿。朱雨时连躲几掌,绕到他身侧,单脚踢向他的大腿。这一脚又疾又快,户星海抬腿躲过,谁知朱雨时却是虚招,飞起的一腿扫中了他支撑腿的脚跟,户星海扑通跌倒,朱雨时看准机会猛踏下去。户星海一溜滚出丈远,双手撑地,旋身跃起,只觉脚跟隐隐生疼,骨头已受了伤。 朱雨时也不追赶,问道:“你刚才在地上滚的那招好潇洒,不知是什么功夫,让我也长长见识。”户星海恼羞成怒道:“小子找死!”这次出掌他用足了功力,虎虎生风,力大无比,每一掌都能将朱雨时击毙。朱雨时见他动了怒气,心中暗喜,躲过两掌后,突然出手如电,五指嘬起点向他的耳朵,户星海摆头躲避,朱雨时用的是虚招,变向点向他的肩头,户星海不顾受伤,推掌猛击朱雨时前胸,欲以受伤来换取对方性命,谁知朱雨时用的也是虚招,脚下的“猝踢”才是实招,这一招的幅度极小,大腿不动,小腿骤然踢上,毫无征兆,快而迅猛,后发先至,正踢中户星海的小腿,只听“咔嚓”一声腿被踢断,户星海栽倒于地。 他脸色铁青,豆大的汗珠流满脸颊,嘴唇颤抖,硬是一声不吭。朱雨时松口气的同时也叹了口气,道:“可惜了,你本有机会赢的,只是运气差了些。”户星海咬着牙颤抖道:“不可惜,输就输了,你杀了我吧。”朱雨时叹道:“我不喜欢杀人,童大龙的死已让我觉得后悔,只要你以后不再害人,留你一命何妨。”户星海道:“我这条腿废了么?”朱雨时道:“走路还是可以的,就是踢不了人了。”户星海凄然笑道:“我练的是掌法,你何不像对付焦天南一样废了我的手。”朱雨时道:“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教训。存有害人之心的人无论废去什么都还会害人,如果你们也是这种人,下次见面我也不会再留情。”户星海道:“那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因为我下一个要害的人还是你!”朱雨时微笑道:“只要不是别人我就放心了,找我报仇随时欢迎。”户星海不再说话,拖着残肢缓缓向门口爬去。 一缕柔和的阳光如光柱般刺透厚厚的云层,照在了朱雨时的脸上,接着又是一道阳光射下,忽然间万条‘金蛇’从天而降,好像天神降临前的前奏。阴霾退去,浓雾消淡,朱雨时以手加额,默默感激道:“感谢上天赐予我这场大雾,是你么月莲,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就算阴阳两隔也无法把我们分开。”他从树上取回宝剑,快步回到书房,重新打开了密道,对里面喊道:“大家可以出来了。” 祝府老少排队出了密道,每人都自发的向朱雨时磕头谢恩,朱雨时坚决不受,最后只好磕头还礼。祝家百十口人,朱雨时磕的头都酸了,到了祝芷蕊时,朱雨时道:“小姐就不要多礼了吧,在下实在累坏了。”祝芷蕊笑道:“傅先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本就不是磕头可以报答的。”随后出来的祝万成也道:“不错不错,大伙都出去吧,让恩公好好休息。” 祝府的人离开了书房,仅留下祝家父女。祝万成亲自为朱雨时斟茶压惊,见到他胳膊上的血痕,关切道:“傅兄弟受伤了,用不用找大夫看看?”朱雨时笑道:“皮外小伤,不碍事。”祝万成点了点头,开始询问刚才的战况,问道:“刚才一战马帮来了多少人?”朱雨时道:“一百五十个吧。”祝万成和祝芷蕊都大吃一惊,祝万成惊呼道:“一百五十人!你是如何得胜的?” 朱雨时笑道:“多亏了那场大雾让我占了不少便宜,不然就难说了。”祝万成道:“傅兄真是福大命大,他们的堂主户星海是不是没有来?”朱雨时道:“来了,他也受了伤,一年半载休想和人动手了。”祝万成竖起拇指赞道:“没想到连户星海也栽了,换成别人战胜他这样的高手,早就迫不及待的自吹自擂,傅兄却是三言两语带过,真是大英雄。”朱雨时道:“我只希望马帮知难而退,不要再来找我们的麻烦。”祝万成道:“希望如此吧。据说雷震是个十分好胜的人物,不知他会不会善罢甘休。”朱雨时道:“老先生见过雷震么?”祝万成摇头道:“他名气虽大却极少露面,很少有人见过他。不过此人绝非传言中的莽汉,极善心计谋略,不知他又会使什么手段。” 朱雨时惦记自己的大仇,道:“他要是来就最好快点,我怕耽误不起。”祝万成惊道:“傅兄弟着急离开么?。”朱雨时笑道:“暂时还不走,但总不能叨扰太久的。对了,这柄鸦九剑完璧归赵。”祝万成接过宝剑,随手放到桌上,道:“傅兄就算想住一辈子也无妨,可记得老夫说过此战过后会送给傅兄一件真正的宝贝。”朱雨时道:“再珍贵的宝物也莫过于这柄鸦九剑了。剑我尚不要,其他更不会收。”祝万成笑道:“傅兄英雄,身外之物自不会看在眼里。老夫要说的却是傅兄和小女的婚事。”(。) 第二章 婉拒婚事(上)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令朱雨时和祝芷蕊都愣在当场,半响后祝芷蕊羞急道:“爹!你说这个做什么。”祝万成笑道:“女大不中留。以前爹太挑剔,上门提亲的一个都看不上,要是早点把你嫁出去也不会有今天的麻烦。傅兄弟是我们祝家的恩人,更是重义气的英雄豪侠,把你交给这样的人,为父也就放心了。”祝芷蕊尴尬道:“爹你还没问过恩公的意见呢?要是人家不愿意呢?” 祝万成大笑道:“傅兄,小女的言下之意已经是同意了,只要你一点头,老夫这就请道士卜一个黄道吉日,张罗婚事。”祝芷蕊窘迫道:“爹!”她虽这般说,却也把眼光投向了朱雨时。 朱雨时一直默然不语,起身向祝家父女深施一礼,道:“多谢老先生抬举,只是在下家仍有糟糠之妻,不敢弃旧迎新。小姐才貌绝伦,在下如何配得上。”祝万成点头笑道:“果然是重情之人,看你的年纪也是有家室的,老夫也有准备,为了不让你为难,蕊儿就给你做侧室吧,老夫是真心想认你为婿,不然换成谁也不会如此让步。蕊儿,只怕要委屈你了。”祝芷蕊到底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此时已不再忸怩,美眸闪动的着看朱雨时如何回话。 朱雨时脸一红,尴尬道:“在下是个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俗人,除了会点功夫外一无是处,当真配不上小姐,唯恐相误,不敢答应。”祝芷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失望之色,微微苦笑了一下。祝万成道:“老夫相信傅兄弟说的是实话,因为老夫自信不会有人看不上小女,小女的才情容貌世上罕有,傅兄不为财色所动,更增添老夫招你为婿的决心。”朱雨时道:“老先生的美意在下铭感不忘,但此事关系小姐一生幸福,在下万不敢答应。”祝万成还待再劝,祝芷蕊道:“爹,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给女儿留几分颜面吧。” 祝万成摇头叹道:“哎,本以为这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罢了,先不说了。傅兄也好好考虑一下吧,你离开前老夫的提议一直有效。”朱雨时道:“是,在下先告辞了。”祝万成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道:“蕊儿,替为父送送傅兄弟。”祝芷蕊道:“是。” 两人离开了前厅,相对无言的走过第二三进院子。家丁丫鬟们纷纷向朱雨时道谢,朱雨时也对他们微笑还礼。他住的第四层院子比较清净,而隔壁的独立小院便是祝芷蕊的住处,祝芷蕊放缓脚步,道:“恩公大战过后可觉乏累?”朱雨时道:“刚才休息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祝芷蕊道:“若恩公不弃,可愿移驾到小女院中让小女子稍尽地主之谊?”朱雨时惶恐道:“当。。。当然愿意。只要小姐不对刚才的事生气就好。”祝芷蕊嫣然一笑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做不得夫妻还不能做朋友么?”朱雨时忙道:“做得,做得。” 雾气已退,小院内牡丹开的正艳,姹紫嫣红,馥郁芬芳。沿着石径小路来到被湖水环绕的朱亭前,又走出一段,便见一排竹栏后有座置于花草间的小屋,房子不大,格外雅致考究,仅看外表就知是千金小姐的闺房。门前花圃种了十几株极为稀有的牡丹品种,另外窗台上,屋檐下还有数盆其他种类的奇花异草,均被修剪的十分整齐。一条棕毛油亮的大黄狗懒洋洋的卧在草地上晒太阳,听到脚步声顿时竖起二队,向祝芷蕊兴奋的冲了出去。祝芷蕊笑嘻嘻的蹲下身叫道:“东儿,快来。”大黄狗亲切的嗅着祝芷蕊,用额头去蹭她的脸,祝芷蕊也搂住它的脖子,抚摸着它身上柔顺的鬃毛,态度亲热。 这时屋门打开,贴身丫鬟花萼匆匆出来,她睡眼惺忪,看样子刚刚睡醒,叫道:“小姐,你回来了。”祝芷蕊没好气道:“懒丫头你要睡到何时,就你一个人没进密道,幸好恩公赶走了贼人,不然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花萼害怕道:“原来贼人来过了,我本来怕的要命,吓得一晚上没睡,天亮时才睡着,一睁眼就到了现在,到处寻不见小姐,正着急呢,幸好你们无事。”祝芷蕊道:“全仗恩公才保住你这条小命,去把我酿的牡丹花茶取来,我要好好款待恩公。”花萼道:“是。”随又迟疑道:“小姐要在闺房请恩公吃茶么?”祝芷蕊也反应过来,还未出阁的姑娘且能让男子擅进闺房。朱雨时忙解围道:“小姐弹琴的亭子清爽舒适,还可以欣赏牡丹群芳,倒是吃茶的好地方。”祝芷蕊喜道:“恩公说的是。” 他们在朱亭的石桌旁坐定,大黄狗阿东也跟了过来,斜躺在地上,头枕着祝芷蕊的秀鞋,舒服着眯上眼睛。花萼撤走了石桌上的古琴,摆上了一套精致的乳白色茶具,茶具上印有多彩的牡丹图案,极为应景。花萼为他们满上一杯茶后就知趣的退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听不见主子谈话,却又能观察到主子的需要。 朱雨时呷了口茶,赞道:“好香,有点牡丹的香甜味。”祝芷蕊笑道:“这正是用牡丹花瓣制的香茶,当然有牡丹的香味。”朱雨时道:“没想到小姐还会制茶,真是多才多艺。”祝芷蕊道:“这可不敢当,牡丹虽是小女子种的,但茶叶却是请茶农制的,我只是帮帮手而已。”朱雨时一饮1而尽,道:“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香甜的茶呢。”祝芷蕊道:“此茶虽然新奇,但终归是花茶,甘甜有余,回味不足,终归难上大雅之堂。小女子是想恩公定然见多识广,吃再好的茶也不觉新奇,便想让恩公品个鲜。”朱雨时笑道:“在下粗人一个,平时吃茶只为解渴,吃的最多的还是凉水。这里牡丹正艳,吃牡丹茶正是恰到好处,在下且会挑剔。”祝芷蕊“噗嗤”笑道:“恩公倒是风趣。”朱雨时道:“在下已向令尊说过不要叫我恩公了,小姐也叫我傅兄弟吧。”祝芷蕊笑道:“傅兄弟,好江湖的称呼,小女子只怕叫不习惯,不如唤你傅先生吧。”朱雨时道:“好好,只要不叫恩公,什么都行。” 祝芷蕊犹豫了一下,似在斟酌着下面要说的话,她沉静时宛如亭前的一泓清水,美眸闪烁出温柔睿智的光彩,顿了顿道:“适才听傅先生和父亲谈话,说到娶。。。娶亲一事时小女子无意间见先生眼中似有痛苦之色,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朱雨时心中一动,没想到她的观察力如此敏锐,刚才自己确实想到了过世的月莲。这一问又触及心事,一时间沉默不语。祝芷蕊唯恐说错了话,道歉道:“怪小女子多嘴,先生不答便是,切勿介怀。” 朱雨时叹道:“小姐既问到这里,在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正好解释一下。”祝芷蕊道:“出君之口,入我之耳。若猜的不错,莫非是关于嫂夫人么?”朱雨时默然点头。祝芷蕊微笑道:“我就知道嫂夫人绝非一般人,竟能令先生如此一往情深。”朱雨时道:“我本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娶了两名心爱的女子为妻,其中一人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正妻。”祝芷蕊笑道:“看不出先生也是个风流之人,竟收纳了两名娇妻。”朱雨时感伤道:“可惜我的幸福只持续了一年,仅一年。。。我的妻子就。。。”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祝芷蕊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她虽聪慧却不知怎样去劝慰一个伤心的男人,她示意远处的花萼走开,才道:“傅先生别。。。别难过,是不是嫂子出了什么事?”朱雨时缓缓点头,道:“她被人害死了,我这次出来就是为她报仇的。”祝芷蕊心中一阵难过,道:“没想到先生有如此伤心的往事,父亲并不知情,还对先生提出那件事,望先生不要见怪。”(。) 第二章 婉拒婚事(下) 朱雨时道:“不关老先生的事,倒是在下控制不住情绪,让小姐见笑了。”祝芷蕊叹道:“先生真情真性,小女子只有感动,嫂夫人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朱雨时道:“我夫人一直没有走远,她在我心里,梦里,只是无法相聚。”祝芷蕊道:“先生宅心仁厚,嫂夫人也一定温柔贤良,不知那恶人为何要加害于她?”朱雨时道:“仇人是她人青梅竹马的同门师兄,他心术不正,我夫人这才下嫁于我。那人心中怨恨,在一次混乱中将她杀害,那时她。。。她已有身孕。”说到这里又忍不住黯然泪下,痛断肝肠。祝芷蕊也难过的眼圈含泪,道:“就算夫妻不成,情谊仍在,那人怎能如此狠毒,对一个孕妇下手。他是不是武功很高,连先生也对付不了。” 朱雨时摇头道:“他新学的武功虽奇,倒也不难应付。只是行踪不定,身旁又有帮手,报仇却不容易,但无论千险万险,我也要手刃此贼。”祝芷蕊道:“我爹和两位哥哥武功平平,怕是帮不到先生什么,但我们有些人脉和钱财,愿助先生一臂之力。”朱雨时道:“多谢小姐好意,但仇人势大,在下不愿牵连你们。”祝芷蕊叹道:“先生尽为我们着想,如果先生着急报仇就去吧,不要再管这里的事了。”朱雨时道:“现在还不行,我怕马帮卷土重来。救人救彻底,做事当做完。也算是为我的夫人积德行善了。”祝芷蕊道:“有先生这份痴情,嫂夫人虽死犹生,请先生节哀。”朱雨时点头道:“多谢小姐赠茶,在下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祝芷蕊起身相送道:“先生请便,小女子恭送先生。” 晚上祝万成又设宴款待,朱雨时推辞不过,只能赴约,席间大家轮流敬酒以表谢意,朱雨时有了八分醉意,被两名镖师搀扶着回房休息。次日醒来时发现桌上放着一碗醒酒汤和牡丹花茶,想必是祝芷蕊吩咐花萼送来的。朱雨时只觉脑袋昏沉沉的,心想马帮要是现在找来就麻烦了。喝下了解酒汤,又坐在床上练功,把酒气逼出体外,不一会儿祝万成又请他到书房谈事,谈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原来祝万成对招婿之事仍不死心,一面想和朱雨时促进感情,一面想对他有更多的了解。朱雨时回答时半真半假,不露破绽。他相信祝万成就算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会为其保密,但知道的越多对他们也越危险,不到万不得已时只能继续保密。 一天无事,两天无事,一连三天无事。祝府上下都暗自庆幸马帮也许真的知难而退了,一个个笑逐颜开,松了口气。只有朱雨时没有放松警惕,决定再等两天看看。可两天过后依然毫无动静,就连祝万成也认为马帮收手了,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期间祝芷蕊又请了朱雨时吃过两次茶,每次都是小聚即散,纯粹的吃茶聊天。 第六天中午,祝万成心情大好,在大厅大摆筵席,庆祝劫后重生。赴宴的还有许多以前怕受牵连而与祝家断交的好友。原来这几天洛阳城早传遍了祝家请到了高手打退了马帮的事,尤其是朱雨时独自打退马帮一百五十人那一战,传的更是神乎其神,都说祝家的帮手是天帝派来救苦救难的天神战将,不然一人怎可力敌百人。那些望风使舵之人见这几天相安无事,也都以为马帮认栽了,想在洛阳继续发财就必须和祝家重修旧好,便借此机会携带重礼前来弥补关系。祝万成倒也大度,理解了他们的苦衷,不计前嫌。 大厅共摆了五张圆桌,洛阳城有头脸的人物尽聚于此,光礼金台就设了三个,桌上堆满了彩礼锦盒,两名账房先生一边记录在案,一边高声唱诺出来。“善慈堂洪老板礼金五百两,鹿茸,人参五盒”,“天福楼宋老板礼金六百两,百年宋河老酒十坛。”“宝玩斋王老板礼金八百八十八两,翡翠鼻烟壶一枚,玉如意一枚。”。。。。。。 祝万成向众人引荐朱雨时,老板们把他敬如天神,百般恭敬。祝万成的拜把兄弟之一的何老板大笑道:“如此年轻俊杰,若祝兄不招纳为婿,就请傅先生来我府上见见我那三位尚未出阁的女儿吧。”祝万成笑骂道:“你少来挖墙脚,傅兄可是有家室的人,你愿让你家千金做侧室么?”何老板眯眼笑道:“得此佳婿,家族兴旺,做侧室也没什么打紧。”祝万成笑道:“那也轮不到你。”朱雨时心中一百个不情愿出席这种场合,既然祝家已经安全,便心生离去之意,当下盘算着如何向祝万成开口。 这时忽听账房先生唱诺道:“河洛面馆的周老板送来河洛面一碗,糖蒜,芫荽,辣椒一盘,杜康老酒一坛,南山茶馆的曹老板送来上品毛尖三盒,注明都是送给傅先生的。”何老板大笑道:“哪有送礼送面和糖蒜的。”宝玩斋的王老板道:“送这些东西莫非是有意来侮辱祝老板的么,我看他们不想在洛阳混了吧。”祝万成道:“今天高兴不谈这个,不收礼物也就是了。” 朱雨时心中一阵温暖,他知两位兄台的心意,便道:“礼物是送给我的,我也爱吃这些,不用送回去了。”祝万成笑道:“傅先生才来洛阳几天就喜欢上了本地特产,看来以后非在本地定居不可了。就收下礼物吧。” 席间朱雨时被请到上座,桌上的山珍海味他没吃一口,倒是把周凯送来的河洛面吃了个精光,大家都称奇不已。本地吃饭当然少不了劝酒,朱雨时为人老实,不懂得如何挡酒,倒是身体好转的祝燕山,祝复国兄弟为他频频挡酒,看架势就像是保护自己的妹夫,这八成也是祝万成有意安排的,想让朱雨时的心渐渐融入家庭当中,答应这门亲事。 朱雨时心中只想着报仇,多坐一刻都觉得是耽误工夫,正要开口辞行,忽听账房先生唱诺道:“有位不肯报名的先生送来了礼金。。。一万两。”堂内老板们一片哗然,他们中送的最多的也就一千五百两,一万两已算是一笔巨资,洛阳城中富豪齐聚于此,还有谁能出手如此豪阔。 众人都扭头望去,一睹来者尊容。那人年纪也就三十出头,穿一件白色镶金边的修身长袍,腰系玉带,面相英俊,双眼明亮如星,嘴角挑起,带着自信的微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唇上的两撇三寸长如镰刀似挑起的胡须。黑如墨刷,显露出他是个极具性格的人物。 祝万成离座迎了上去,施礼道:“先生破费了,只是初次蒙面,不知如何称呼。”那人看都不看祝万成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祝万成却浑身打了个冷战,不知何故。只见那人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祝万成的座位上,笑着打量着旁边的朱雨时。朱雨时被他瞧得浑不自在,隐隐感到有股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对面的何老板看不过去,不满道:“你这人好不知礼数,你坐的位置可是祝老板的,就算你送的礼金再多也不能在坐在这里。”那人也不理他,问朱雨时道:“你就是傅愁?”朱雨时察觉到此人不一般,警惕的点了点头,道:“阁下是谁?”那人微笑道:“雷震。” 满堂顿时噤若寒蝉,因惊吓而失手落筷的声音此起彼伏。朱雨时没有慌乱,在瞬间将精气神提至顶峰与雷震对峙,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第三章 枭雄雷震(上) 雷震看到他的反应后露出了赞赏之色,笑道:“卓星海确实不是你的对手。那一百五十人更是一群饭桶,你替我教训了他们,我还要感谢你呢。” 雷震的形象和朱雨时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万没想到他会是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人。可他不敢丝毫松懈,心知不露敌意的敌人才最是可怕。 雷震察觉到了他的敌意,笑道:“你对战百人都不怕,为何现在倒紧张了起来。现在你们有一百人,而我只有一人,该紧张的应该我。”朱雨时一字字道:“你比那一百人都要可怕,不得不防。”雷震把他的话当成了一种赞美,得意笑道:“这是不假。听卓星海说你的武功很不错,我很想见识一下你的本领。”朱雨时道:“这里人的多,想打我们到外面去。”雷震笑道:“比试不一定要舞刀弄枪,还有很多其他方法。”朱雨时道:“你想怎么比?”雷震向桌上看了一眼,拿起酒壶向朱雨时杯中倒满了酒,然后举起酒杯道:“我敬你一杯酒,你若能把酒吃下,就算你赢,我立即向你道歉认错,从此马帮不再踏进洛阳一步。”朱雨时心想他这杯酒绝不易喝,但这是一劳永逸解决纠纷的机会,便答应道:“好,一言为定。”雷震笑道:“既是赌约,你还没说你输了将怎么样。”朱雨时豪气上涌,道:“任你处置就是。” 雷震笑道:“痛快,请接酒。”说着三指攥住酒杯向前轻轻一送。朱雨时知他必有花样,便凝神聚气伸手接酒,谁知突然感到一阵寒气扑来,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想还未立秋,哪来的寒气,再一看酒杯可吓了一跳,雷震攥杯的手和酒杯竟凝结上了一层冰霜,周围的空气霎时间变得冰凉沁肺,好像置身寒冬腊月。雷震的手掌被一层冰雪覆盖,陶瓷酒杯发出轻微“咔嚓”的上冻之声,杯中冒起一缕冷烟,酒水慢慢的凝固起来。再看雷震仍然面带微笑,只是脸色白如冰雪,头顶上冒着缕缕寒烟。过了一盏茶功夫,他脸上寒色消退,手上的冰雪也化成水一滴滴的落下,但杯中酒水已是一块冰块。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朱雨时虽听说世上有一些寒功练成后能肌肤胜雪,真气冰凉,却从未听说可以冻水成冰,真不知雷震这一身奇妙的内功是跟谁学的。雷震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道:“为何不接酒。”朱雨时抛却杂念,探手接过酒杯,只觉酒杯在指间冻得发黏,酒水和酒杯连成一体,成了一个冰疙瘩,根本倒不出来,更无法吃下。雷震道:“一盏茶内把酒吃下就算你赢,如果想拖延功夫等冰化了再吃,我就瞧不起你了,还会立刻杀光在场所有人。” 酒杯触手冰凉,寒冷入骨,朱雨时心想他既能用内力将酒冻上,我也可以用内力将酒化开,便运起了易筋经内功,将真气提到顶点,经脉中的真气如热水流淌,头顶上冒起缕缕热气,再将真气聚到手掌。只听“咔嚓,咔嚓”,酒杯开始解冻。雷震诧异的“哦”了一声,随即微微一笑,静观朱雨时化酒。 朱雨时不住催动真气,酒杯上的冰霜化做水珠,露出瓷器上鲜艳的彩色纹饰,杯中酒直直冒起一缕热烟,又听“咔嚓”声响,杯中酒上层的冰块化成了数小块,下面已融化的酒水涌了上来将冰块覆盖,眼看大功告成之际,“砰”一声酒杯四分五裂,酒水贱了朱雨时一身,他禁不住愣在当场,全场发出一声失望的惊呼声。 雷震哈哈大笑道:“可惜啊可惜,酒撒了一身,看来是我赢了。”朱雨时想了想叹道:“还是上了你的当了。”雷震奇道:“哦?这话从何说起。”朱雨时道:“你冻酒时就已知这是一个无解题,就算我用内功化酒,酒杯也承受不住强烈的温差变化,定会炸裂,无论如何我都赢不了。”雷震笑道:“你误会了。如果我真想让此题无解就会用另一种法子敬酒,我有十成把握你吃不到嘴里,你信不信?”朱雨时点头道:“我信,但刚才的酒又该如何吃?”雷震道:“至少有两种法子,首先你可以用手指轻轻捏碎酒杯,揭下附在冰块上的瓷片,直接吞下冰块。冰块入嘴即化成了酒,不就吃进嘴里了么?”朱雨时当场怔住,心想这确实是个好法子,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雷震继续道:“像你这样内力浑厚之人还有另一种法子,就如你刚才用内力化酒,何必非要让冰全化成酒再吃呢?趁酒杯温度不高还未炸裂前,半冰半酒吃下也算赢了。是你自己死脑筋罢了,还怪我没给你机会么?”朱雨时气馁的沉默下来,心知这次真是输了。 雷震笑道:“你虽没我聪明,但尚未比试武功,心中多少仍有些不服,是不是?”朱雨时道:“你还想怎样?”雷震道:“我只想让你心服口服而已。”朱雨时道:“你还想比武赢我?”雷震道:“有何不可,不过寻常比武胜你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得胜,我刚才的承诺依然有效,冻酒那一局大可不算。”朱雨时突然来了精神,道:“此话当真?比武我不用你让,你若得胜我无话可说。”雷震道:“我说过给你机会就一定给你机会,不然就没有意思了。”朱雨时道:“你想怎么比武?”雷震轻轻跃起,站在空旷的地方,单手负后,指着脚下道:“我用单掌对你,给你三次进攻的机会,无论你用什么武功只要能让我移动半步,就算我输了。”朱雨时暗叫狂妄,心想难道我还不能让单手的你移动半步?他纵身来到雷震对面,道:“你当真要这么做么?”雷震笑道:“当然。” 朱雨时心想那你就为自负付出代价吧,当下向前一冲,使出燕青拳,拳影晃晃,难辨真假。雷震对他的虚招不为所动,待他冲到近前时右掌突然向右下一挡,挡开了他暗中的“猝踢”,接着迅速回救上路,拨开了朱雨时打向左胸的一拳。 朱雨时大惊失色,没想到他出手如此之快,仅一只手就挡开了自己上下盘的同时攻击,况且自己的拳还是攻向他不能使用左手的方向。雷震道:“泄气尚早,还有机会。” 朱雨时也不答话,又飞身扑上,来到近前突然展开身法围着他的身子打转。身形快如一道光影,根本看不清实质。雷震赞道:“好厉害的轻功,还好没和你比这一项。”话音未落朱雨时已打出了十六拳,目标都是雷震的后背,对方既不能移脚,也就不能转身,凭一只手又怎能防住身后的十六记强攻。朱雨时心知就算胜出也不光彩,但为了祝家老少的安危,也只好钻一回空子。 可就在这时雷震的周身蓦地腾起一团寒烟。刹那间冷烟弥漫,寒霜扑面,遮住了视线。朱雨时不为所动,维持刚才的招式攻了过去,谁知却打了个空,雷震竟在寒烟中消失了。朱雨时急忙转身回望,只见寒烟消散,雷震的身子直挺挺的斜在一边,好像一个不倒翁被撞倒后还没弹起时的样子,双脚没有移动半寸,只凭腿部和腰间的力量支撑着身体。朱雨时难掩心中的巨骇,一脸惊疑的望着他。刚才雷震在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就将功力提至巅峰,释放出了寒烟,又准确的判断出朱雨时的动向,仅用腰腿向一边倾斜躲闪,这是多么高的难度。雷震的身子慢慢恢复原状,笑呵呵道:“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把握。”(。) 第三章 枭雄雷震(下) 朱雨时咬了咬牙,决定不再投机取巧,要用内功和他硬碰硬。就算功力不及他,逼退后三步也是可以的。当下他催动“易筋经”内功,头疼冒起热烟,用出了十成功力。雷震微笑道:“有意思,我等的就是这个。”随即收敛笑容,也运起内力,全身上下冒起袅袅寒烟,头发,脸上,衣服上罩上了一层寒霜,静待对方出手。朱雨时爆喝一声,使出燕青拳中的一式“钻山甲”,拳头旋转击出,气流暴动,劲风呼啸,这是他学武至今最强的一击。雷震眼中精芒暴涨,眉头凝锁,紧盯着朱雨时的拳头,猛地大喝一声,推出带有冷霜的单掌。拳掌相交,真气激荡碰撞,室内掠起一阵强风,雪尘从高空缓缓落下。 朱雨时连续向后跌出七八步,撞坏桌椅碟碗无数,最后坐倒于地,内伤却不重。雷震的身子向后摘了几摘,眼看就要跌倒,单掌猛地向后推出一道掌风,支撑住了身体,又仰了回来。他的表情已不像刚才那样轻松自在,缓了口气,轻轻喘息道:“我不但比你聪明,武功也比你高,这回可认输了么?”朱雨时心中懊恼,但想到对方确实技高一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便道:“是,你赢了。”雷震这才迈动脚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同桌的老板们都吓的起身离座,站在远处。 雷震脸上忽然现出一阵红晕,吐出一小口血来。他皱了皱眉,拿出布帕将血擦干,看着布帕上的血渍厌恶道:“祝家的人留下,其他人都滚蛋!谁敢把我吐血的事说出去就灭他满门。”在场众人如获大赦,纷纷道:“不敢,不敢。”悄悄的向门外移去。雷震突然喝道:“就这么走了?”上百位宾客同时怔住,忽又恍然,躬身齐声道:“小人告退,祝马帮龙腾虎跃,扬威江湖。”雷震没好气道:“跪下说。”所有人左顾右看,要知男儿膝下有黄金,且能轻易下跪。但跪一跪就能活命,就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所以马上就跪倒了一大片,又将恭敬话说了一遍,雷震才道:“滚吧。”诸位老板立刻争相出门,抱头鼠窜,跟来时的排场判若两人。 厅内顿时空旷了很多,祝万成叹息摇头,心如死灰。祝家兄弟也吓得不敢妄动,都不知雷震下一步要干什么。朱雨时道:“他们也是人,你凭什么让人家向你下跪,你凭什么这么霸道。”雷震笑道:“凭我手中握有他们的生杀大权。他们是富人,都不想死,所以就只有下跪。”朱雨时道:“让人臣服不一定非要威胁,以德服人一样可以做到,你为何不换种方式。”雷震笑道:“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法子,对待那些贱骨头就要用最贱的法子,相比之下,我可曾威胁过你一句?” 朱雨时道:“我承认你的武功比我高明,如果你退后几步就能卸去劲力,也就不会受伤了。”雷震笑道:“退的话还怎么赢你。有些人我待之如猪狗,有些人我礼敬如国士,说出来的话自然要一诺千金。”朱雨时道:“为何你非要赢我不可?你想杀我并不难。”雷震道:“我只是想让你对我的才智武功心服口服,不知我的目的是否达到?”朱雨时点头道:“我确实自愧不如,但却对你的道德人品不敢恭维。”雷震哈哈笑道:“道德人品,有意思。你猜我赢你是为了什么?”朱雨时道:“无非是为马帮挣回面子,替帮众报仇,取我性命。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也想请求你两件事。” 雷震好笑道:“你想求我什么?”朱雨时道:“第一,我任你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你放过祝家老小,不要为难他们。”祝万成激动道:“傅先生!不可如此啊。”祝家兄弟也急道:“是啊,大不了拼死一战,傅兄万不能轻生啊。” 雷震不动声色道:“第二个要求呢?”朱雨时沉吟半响,道:“给我两个月时间,我有去办一件大事。办完后我会前来受死,决不食言。”雷震好奇道:“什么事如此重要。”朱雨时道:“报仇。”雷震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如果我告诉你不但饶了祝家,还会助你复仇,你将怎样报答我?”朱雨时惊奇道:“你想让我怎么报答,我真不懂你想干什么了?”雷震道:“我想邀请你加入马帮,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朱雨时怔住,疑惑道:“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我加入马帮?”雷震道:“我听了焦天南,卓星海他们的叙述后就下了决心要拉你入伙。为了让你真心加入,就必须先降服于你,打消你的傲气,所以我才只身前来展露手段,让你心悦诚服。我为了得到你这个人才不惜一切代价,你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答应。”朱雨时想了又想,心想愿赌服输,如今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便道:“你只要放过祝家,我便答应入帮。”雷震满意笑道:“很好。” 忽听屏风后有一女子道:“不好!”说话间祝芷蕊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原来她得到雷震前来的消息后就悄悄来到屏风后倾听,目睹了一切经过。当听到朱雨时要加入马帮时才忍不住现身,他走到朱雨时身旁道:“先生不能去马帮,那马帮恶名昭著,先生去了便是自污其身,惹人唾骂,这辈子都洗不干净,还望先生三思。”朱雨时还未说话,雷震先惊叹道:“莫非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洛神’,果然绝色佳人,名不虚传。只是小姐所说夸大其词,小姐从未到过马帮,又怎知我马帮是什么样子?”祝芷蕊道:“马帮的恶行多如冬天的雪花,谁人不知。”雷震道:“流传是流传,现实是现实,看来有必要请小姐一同去我们马帮了解下实情了。”祝家父子吓得赶紧把祝芷蕊拉到身后,朱雨时变色道:“你不是答应放过祝家么?”雷震道:“我只说请祝小姐上山参观,又没说要拿她怎样。” 朱雨时道:“童子健贼心不死,山上尽是贼寇,她一孤零女子怎会安全。”雷震道:“我是一帮之主,我说过的话就是命令,无人敢不从。再说。。。嘿,不是还有你在么?有你亲自保护着祝小姐还怕什么?”朱雨时道:“她能不能不去?”雷震斩钉截铁道:“不能。我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带她上山。看在你的面上我可以退让一步,不让她嫁于童子健,但她必须跟我们走。”朱雨时奇道:“她只是个弱女子,你让她上山做什么。”雷震道:“这次风波皆由她起,她不上山我马帮的面子就找不回来,这是原则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我保证她在山上的安全,不会受到骚扰,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朱雨时沉默不语,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他和祝芷蕊非亲非故,无权替她做决定,到底如何选择还要看祝家的意思,如果祝家执意反对,他也将豁出去抗争到底。谁知祝芷蕊忽然道:“我去。”祝万成急道:“万万去不得,你是个女儿家,去了贼窝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以后还怎么嫁人?”祝芷蕊苦笑道:“爹,就算我不去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来提亲的。现在情形已好了许多,女儿已不用再嫁给姓童的了,又有傅先生在旁照应,不会有事的。”祝万成难过道:“那爹也不放心,你走了让爹怎么办,以后想见你一次都难了。”雷震道:“这话就不对了,怎么看一次就难了。想见就上山来好了。”祝燕山道:“我妹妹要在山上待多久?”雷震笑道:“祝小姐以后也是马帮的一员,当然要一直待在山上。”祝家父子惊声道:“什么!她也要加入马帮?”雷震道:“她加入后就是自己人,我当然会保护下属的安危,外人就管不了许多了。” 祝家父子愤慨不已,却敢怒不敢言。祝芷蕊叹道:“一切都是命,我答应便是,父兄不必以我为念,以后定有相见之日。”祝家父女抱头痛哭,祝万成捶胸哭喊道:“是爹无能,保护不了你啊,都是爹无能啊。”朱雨时暗自伤感,心想上山后一定要保证祝芷蕊的安全。雷震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哭啼什么,又不是叫你们去死。赶紧收拾行李,天黑前赶回伏牛山。” 祝家沉浸在一片凝重的气氛当中,祝芷蕊回到闺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默默的走出小院。花萼哭成了泪人,说什么也要陪她一起去,阿东则咬着她的裤腿死死不放。祝芷蕊也舍不得他们,却不允许他们跟着,谎称自己还会回来安慰花萼。 朱雨时的行李很少,收拾完便在院中等候。祝万成手持鸦九剑匆匆跑来,交给他道:“此剑交给先生防身,万勿推辞。”朱雨时知他想让自己保护祝芷蕊,也就不再推辞,收了下来。祝万成突然跪倒在他面前道:“老夫的女儿就全仗先生保护了,老夫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先生大恩。”朱雨时忙把他搀扶起来道:“老先生放心,有我命在保证祝小姐毫发无损。”祝万成又塞给他一万两银票,道:“出门在外,不能没钱防身,若是不够再写信于我。”朱雨时也收了下来。祝万成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朱雨时一一应承。(。) 第四章 马帮夫人(上) 祝家准备了豪华的软箱马车供祝芷蕊乘坐,朱雨时负责赶车。雷震独乘一马。祝万成家人哭着送出了两条街,雷震在马上回身道:“哭丧么!都给我滚回去!”他们这才不敢再送,站在街口垂泪相望,行人也都远远侧目。路过河洛饭馆时,朱雨时抬头见二楼窗户前站着周凯和曹三民,两人关切的望着自己,像是在询问情况。朱雨时微微颔首表示没事。 他们从南门出城,走出十里地后附近风景如画,山清水秀,雷震心情大好,耍着马鞭哼起小调。朱雨时道:“你们马帮势力庞大,帮众上万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何必一心拉我入伙?”雷震道:“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我帮中人,以后要说‘我们马帮’才是。”朱雨时叹了口气道:“知道了。”雷震这才回答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比如卓星海,让他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是把好手,但办起大事就不行了,不然一百五十人怎么连你都拿不住,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朱雨时道:“我对你仍然心存芥蒂,你怎就那么信得过我,甚至连我的来历都不问。”雷震笑道:“相比起来历,知道一个人的弱点更加有用。来历可以瞎编伪造,而弱点却骗不了人。”朱雨时奇道:“我的弱点又是什么?”雷震道:“心底善良,妇人之仁。”朱雨时道:“所以你要带上祝小姐让我投鼠忌器?”雷震道:“适才在河洛茶馆二楼和你对视的那两个人是不是叫周凯和曹三民?”朱雨时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雷震笑道:“自从你打伤卓星海后我就一直没闲着,先派人到你们下船的渡口找到了那日的船家,问出了你在船上杀我老丈人的事。然后询问了一路上要饭的乞丐,得知你是与人同去的洛阳,接着又收买了河洛面馆的伙计,得知你们交情不浅。看来你们交情的确不浅,所以你才装作不认识他们,好让他们远离是非对么?”朱雨时沉默不语。 雷震笑道:“你放心,只要你忠心为我帮效力,我绝不会找他们的麻烦,还有祝家老少,也可以平安无事。”祝芷蕊在车里道:“卑鄙。”雷震大笑道:“谈不上卑鄙,只是驭人的手段罢了,有些人看重钱财,有些人看重女色,也有些人看重权利,而傅兄这样的正义之士则看重情义。我知你们对我的印象不好,但慢慢会改变看法的。” 朱雨时道:“我可是杀你老丈人的凶手,你怎么向你妻子交代。”雷震笑道:“杀得好,我那老丈人整天打着我的名号作威作福,不知给我闯过多少篓子,我碍于面子不能拿他怎样,你其实是帮了我的大忙。至于我的妻子,生气恼怒是难免的,但你已经是自己人,她也不敢拿你怎样。”朱雨时道:“你的妻子和小舅子都恨透了我,我以后的日子一定好过不了。”雷震道:“童子健无足轻重,你大可爱答不理,但我妻子童岚姗你却不能得罪,实话告诉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帮主,掌握实权的是她。” 朱雨时诧异道:“你说她才是真正的帮主?”雷震道:“帮主还是我,她代为管理罢了。我之所以能忍受童家爷俩也全是看在她的份上。她确是管家的料,短短数年就将马帮从数百人发展到上万人,赚的钱更是以前的数百倍,根本不用我操心。这样的女人当然要好好重用。”朱雨时道:“马帮滥杀无辜,打家劫舍也全是她的主意?”雷震道:“我定下发展的目标,具体怎么达成由她来办。只要能完成目标我都不闻不问。” 朱雨时道:“原来真正心狠手辣的是她,没想到女人也这般狠心。”雷震笑道:“女人狠下心来往往比男子都要厉害,所以我劝你不要得罪她。”朱雨时叹道:“何止得罪,我杀了她爹,此仇不共戴天,她不恨死我才怪。”雷震道:“这倒不假,她本是要带兵去杀你的,但我想拉你入伙,就不准她前去。她还因此跟我大吵一架,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还是为了你这个外人。最后我们约定,若能成功说服你加入就不再找你寻仇。若你没有加入就交由她处置。现在该觉得幸运了吧?”朱雨时倒吸了口凉气,点头道:“要是她亲自出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只怕祝家和周曹两位兄长也难逃一劫。” 黄昏时分他们缓缓上山,马帮坐落在伏牛山主峰的老君山上。老君山势险峻,奇峰危崖,山路却宽阔平缓,不知不觉中就已在山上。山间风景秀丽,潺溪流伴随着山路流下,溪水清凉见底,青苔墨绿,喝一口甘甜沁肺,一扫途中疲劳。道上绿树成荫,木桥凉亭,远山近水,溶洞飞泉。数座道观在余辉下肃穆安详,时而见三五道士结伴游山,见到雷震都侧身道旁,打一道询,道:“不知雷居士至此,失瞻。”雷震在马上还礼道:“原来是青松观的道兄,黄观主最近身体可好些了么?”一名年纪稍长的道士答道:“有劳雷居士关怀,恩师吃过居士送来的补品后气色已有好转,正打算请居士前来盘踞几日。”雷震笑道:“过些时日必将叨扰,请向黄观主问好。”道士道:“一定转达。” 走出一段后,朱雨时道:“道士怎会和你熟络?”雷震道:“难道山大王就不能与僧道为伍了么。我本人崇信道教,平时常在道观静修,和观主们共习修仙之法。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以后称呼我要叫‘帮主’,不可再唤‘你’。”朱雨时点了点头,道:“好吧,帮主,不知这山中为何会有这许多道观?”雷震道:“老君山本就是道家仙山,因老子在此隐居而得名,由唐王李世民亲自赐名。山上有大小道观十二座,平时香客络绎不绝,我的一条帮规就是绝不可打劫香客,擅取香客一文者斩。”朱雨时道:“帮主既有修道之心,为何还要四处杀戮,这不是与道家的清静无为背道而驰么。”雷震道:“清静无为的话兄弟们早就饿死了,修道成仙是我心中的精神依托,现实和虚幻却不能搞混。杀人抢劫的事我从未参与,也从未赞成过,我只是给出一个目标,由童月珊去完成而已。”朱雨时道:“至少你。。。帮主你也未曾反对过。”雷震微笑道:“我这样不闻不问,无为而治,不正是黄老之学么?” 朱雨时心想“无为而治”后面还有一句叫“与民休息”,你明知却偏偏不说,也不想再做争辩。正走着,只见一条澄清大河拦住去路,两岸间悬有一座吊桥,车马行驶不过。祝芷蕊只好下车步行,此时她脸上蒙了一层纱巾,遮住了绝世容颜,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样动人心魄,朱雨时道:“小姐能牵马过桥么?”祝芷蕊颔首道:“没问题。”朱雨时解开套绳,将拉车的两匹马放了出来,自己牵了一匹,另一匹交给祝芷蕊。三人就这样牵马过桥,朱雨时当先,祝芷蕊居中,雷震殿后。 吊桥距河十丈,水流湍急,河底尽是凸凹不平的石块,掉下去就算不死也将摔成残废。祝芷蕊走的小心翼翼,不敢往下看,朱雨时陪着她慢慢行走。雷震走在最后,已有点不耐烦。(。) 第四章 马帮夫人(下) 正在这时,突然从对岸矮树丛中飞出来八支飞箭。冷箭来的毫无先兆,都是奔着朱雨时而来,他反应迅速,本可以轻松躲开,可身后的祝芷蕊就会中箭,他喝了声“小心暗箭!”当即挡在祝芷蕊身前,拔出鸦九剑舞动如飞,斩落来箭,他发现这些箭都不含内劲,可见放箭者的武功一般。祝芷蕊惊叫一声,抱住朱雨时的腰肢,低头躲在身后。朱雨时仗剑喝道:“什么人!竟然暗箭伤人。”矮树丛里没人说话,却又是一蓬箭雨射来,他再次挥剑斩落。 朱雨时低声道:“小姐,失礼了。”说罢将祝芷蕊拦腰抱起,展开轻功冲向对岸,他一掠三丈,凉风迎面,在桥上好如腾云驾雾,祝芷蕊吓得闭上眼睛,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朱雨时只觉软玉在怀,秀发幽香,他赶紧平复心情,舞剑挡开了第三波飞箭,纵身落在对岸的灌木从旁,飞起一脚将一名放箭者踢翻于地,然后挨着一棵树将祝芷蕊放下,这才发现树丛中藏着十二个人,都穿着黑衣劲装,带着黑巾蒙面。朱雨时道:“尔等何人,为何偷袭我们。” 这时雷震拖拖然从桥上走来,见此场景轻轻一笑,悠然站在旁边观看。那些黑衣人见到他都不敢正视,其中有人道:“先杀了姓傅的!”十二名黑衣人手持兵器一涌而上,朱雨时道:“小姐在这里别动。”舞剑迎了上去。他的鸦九剑锋利无比,将冲在前面三人的兵器砍断,然后连踢三脚将他们踢飞出去。接着将燕青拳改为剑招,大战后面九人的围攻。那九人武功平平,内功粗浅,仅一盏茶功夫功夫就被朱雨时解决了五人。剩下四人也支撑的甚是勉强,十五招过后朱雨时震飞了一人的铁鞭,又将一人刺伤在地,剩下两人已无战心,害怕的缓缓后退。 忽听一声娇叱道:“姓傅的!你看这边。”朱雨时赶紧扭头观看,只见一柄雪亮的长剑架在了祝芷蕊天鹅般的脖子上,剑的主人也穿着黑色劲装,是名二十六七岁的少妇,下巴处长着一颗美人痣,相貌标志,眼中却充满了愤恨和怨毒。朱雨时着急道:“有话好说,别。。。别伤害她。”那女子狠狠道:“这婆娘是谁?你妻子么?我这就杀了她,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雷震淡淡道:“那姑娘不是他的妻子,倒差点成为你的弟妹。”那少妇皱眉道:“她就是祝芷蕊?你怎么把她也带回来了?”雷震冷笑道:“带她上山当然有原因,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傅愁愿意上山就不再找麻烦了么?”少妇怒道:“这厮害了我爹,杀父之仇不共代天,且能轻易了事。”雷震淡淡道:“那你当初为何答应我。”少妇咬牙道:“是你逼我的,我不答应行么。我素知你的手段,一定有办法拉他上山,便早早在此埋伏,只望在桥上结果了他,那时任你处罚也无话可说。”雷震冷冷道:“原来你从一开始在糊弄我,你可知骗我的后果,就算是我的妻子也绝不宽恕。”少妇哭喊道:“为了替我爹报仇我情愿一死!这次我豁出去了,不是姓傅的死就是我死,死之前还要拉上这个小狐狸精。” 朱雨时已知她便是童岚珊,忙道:“你爹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放了祝小姐吧。”童岚珊目眦欲裂道:“你死了我就放!”她说话时神情激动,握剑的手轻轻一动割伤了祝芷蕊脖子上的肌肤,鲜血顺着剑锋流了下来。朱雨时悚然动容道:“我什么都答应你,切勿伤人。”童月珊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关心这小狐狸精,她是你相好吧。今天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你想让谁活?”朱雨时毫不犹豫道:“让她活,我任你处置。”祝芷蕊叫道:“傅先生我对不起你,总给你找麻烦,求你不要管我了。”朱雨时道:“我对祝老先生承诺过,只要我活着就绝不让你出事。”童岚珊残忍笑道:“真是郎情妾意啊,把你的剑插进你的心,我保证放你的相好下山。” 雷震皱眉道:“岚珊,你闹够没有?当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童岚珊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开口求过你任何事,这次算我求你了。他只是一个外人,何必为了他伤害我们间的感情。”雷震道:“这么多年来我也从未干预你做任何事,这也是我第一次命令你,你就是这样给我面子的?”童岚珊咬着嘴唇狠狠道:“别忘了他杀死的是你的岳父,我的亲爹!”雷震淡淡道:“你爹嚣张跋扈,就算傅兄没有杀他,他早晚也会死在别人手上。”童岚姗道:“就算你瞧不起我爹,但身为女儿,他的大仇也非报不可。姓傅的,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想看这小妖精死在你面前!”说着手腕稍一用力,又是一道鲜血流下。 朱雨时心中感慨万千,心知想救祝芷蕊就只能自己赴死,自己死后童岚珊大仇得报,也就不会再为难祝家老小,以一命换百条性命肯定是划算的。遗憾的是不能亲手为月莲复仇,不过相信洛天初一定会完成自己的遗志,想到这里便朗声道:“切勿伤人,我自尽就是!”说罢拔出鸦九剑猛刺向自己心口。祝芷蕊泪流满面,哭喊道:“不要!” 鸦九剑锋利无比,切金断玉犹如削泥,刺穿心脏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他的心脏并没有被刺穿,剑尖在距心脏只有两指时停了下来,雷震不知何时冲了上去,紧紧扼住了他的手腕,一脸的难以置信道:“你玩真的?真服你了。”说完挟手夺过鸦九剑,插回了朱雨时的剑鞘,道:“你的决心我已明了,就由本帮主替你做主吧。”朱雨时本以为死定了,惊出了一身冷汗,半天言语不得。 童岚珊气的直跺脚道:“他既愿意去死你又何必多管闲事,你真要和我过不去么?”雷震铁青的脸,一步步向她走进。童岚珊厉声道:“你要干什么!站住!”雷震一字字道:“你这贱人几损我一员大将,还不知错么。”童岚珊惊呼道:“你。。。你别过来!”话没说完只见人影一闪,雷震已欺到身前,眼睛泛着冰冷的寒意,她心知丈夫动了杀意,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雷震夺过架在祝芷蕊脖上的长剑,淡淡的看着她道:“你今天太放肆了。”童岚珊吓得退后两步,惊恐道:“你。。。你难道要杀我么。”雷震道:“你今天屡犯重罪,换做旁人已是一具死尸。”童岚珊被他气势所慑,吓得不敢言声。雷震脸色稍稍缓和,道:“但你毕竟是我的夫人,这次可以网开一面,但下不为例。记住了么!”最后一句已是暴喝,童岚珊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默默点了点头。 雷震回身对那十二名黑衣人道:“还有你们,以为蒙着脸我就认不出了么。老孟,老陶,张森,曹庆,你们都是老人,怎么也不懂规矩了。老孟,帮规第一条是什么?”一个两鬓发灰的黑衣人道:“谨遵帮主之令。”雷震道:“谁是帮主。”老孟汗如雨下,脸上的黑巾也被浸湿,道:“当然是。。。是您。”雷震道:“抗命不从者当如何处置?”老孟赶紧跪下磕头道:“属下本以为童老先生是帮主的老丈人,为他老人家报仇理所应当,再说夫人和帮主是一家人,没想过那么多。。。”雷震道:“我只看结果,不听理由,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们呢?”老孟等十一人磕头如捣蒜,哀求道:“属下知错,求帮主饶命。” 雷震道:“童岚珊是我夫人,我可以容忍她一次,但要把你们也饶了,我的威信何在,所以你们必须死。”年纪较轻的八名黑衣人知他言出必践,吓得拔腿就跑。雷震冷笑一声,纵身跃起,两个起落就追上了他们,寒掌倏地击出,空气中的气温骤然冷却下来,好像刮起了一阵寒风,六名黑衣人闷哼一声,当场死绝。雷震又追上了另外两人,在他们天灵盖上各击一掌,也当场倒毙。杀了人后他悠然走了回来,道:“你们到底是帮中老人,知道逃跑只能死的更快。”老孟,老陶,张森,曹庆都伏地哀求道:“请帮主开恩饶命。”雷震叹息道:“你们都是为本帮流过血汗的人,我也不想杀你们,可惜帮规无情,难以通融。”说罢伸掌击向老孟的天灵盖,这时忽听有人道:“掌下留人!”(。) 第五章 马帮贼窝(上) 说话之人正是朱雨时,雷震笑道:“难不成傅兄又犯了恻隐之心,让我饶过他们么。”朱雨时道:“他们与我无冤无仇,只是听命行事,对帮主你也是忠心耿耿,不用再为难他们了。如果我刚进帮就连累了这么多人,大家会对我的成见更深。”雷震“嗯”了一声,表示赞同。童岚姗嘶声叫道:“少假惺惺装好人,你要是稍有一点同情心就不会杀死一个武功低微的老人!”朱雨时叹了口气,默然不语。雷震道:“好了!此事已经翻篇,休得再提。”童岚姗“哼”了一声,狠狠瞪着朱雨时。 雷震对老孟等人道:“这是傅兄弟进帮后第一次有求于我,本帮主不愿驳他情面,姑且留着尔等的项上人头,将来为本帮戴罪立功。”老孟四人磕头如捣蒜,感谢不杀之恩。雷震闪到一旁,不受他们的拜,道:“是傅兄弟救了尔等,要拜就拜他。”老孟他们转过身,向朱雨时拜谢。朱雨时叹道:“不必如此,都起来吧。” 众人再次上路,老孟四人讨好的在前引路,童岚姗则先一步离开,看着她离开时的身法,轻功也自不弱。又沿着溪水走出一程,地势豁然开阔,正中建有一座村落,溪水就从村中的水门间流过。与普通村落不同的是这个村子的外围修建着一圈高大结实的栅栏,每根木头都是用整根的树干制成,二十多根树干加起来的高度好比小城郭的城墙。 栅栏上铺有木板以便巡逻,设有岗哨可以瞭望,此时寨门早已打开,有一行人出寨迎接。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体型结实健壮,一脸的精明能干,见到雷震远远施礼道:“欢迎帮主大驾光临,熊某迎接来迟,还望赎罪。”雷震道:“熊堂主不用客气,可是夫人通知你的。”熊堂主道:“是的,夫人刚才路经小寨,告知了帮主去向,属下这才惶恐迎接。”雷震道:“那她人呢?”熊堂主道:“夫人不知何故神情不快,一个人回总坛去了。”雷震冷笑道:“你当真不知何故?”熊堂主勉强笑道:“不甚知情。”雷震“哼”了一声道:“老孟和老陶是你的副堂主,他们做什么你会不知?”熊堂主赶忙作揖道:“夫人之命,在下怎敢不从,绝不敢有意冒犯帮主。”雷震道:“要不是傅兄弟求情,老孟他们现在已是几具死尸了。”熊堂主赶紧道:“多谢傅兄弟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大家就是兄弟,可要好好亲近。”朱雨时笑着点了点头。 雷震介绍道:“他叫熊不伤,是橙月堂的堂主,老孟和老陶是副堂主。这位傅愁兄弟你们都是听过的,老孟和老陶更是领教过人家的本事,所谓不打不相识,以后你们要精诚合作,一起壮大我帮。”众人齐声道:“是。”雷震又介绍祝芷蕊道:“这位便是人称‘洛神’的祝姑娘,现在也是我帮的人了。” 祝芷蕊就算不露容颜也一样引人注目,她的身姿和风韵引的所有人侧目偷窥。熊不伤带着他们进了村寨,村里住着三四百户人家,在战火纷飞的乱世已算是难得一见的大村了。各家各户安居乐业,见到雷震纷纷以手加额,膜拜道旁。雷震就像是一代贤君入城,微笑着向村民们挥手示意。朱雨时发现村中的男人较少,妇女和孩童居多,女人中多有姿色出众者,无论皮肤和气质都不像是在山沟中生活的。 雷震笑道:“傅兄是不是发现村中的女人都很美?”朱雨时叹道:“希望她们不是被虏获来的。”雷震笑道:“她们许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抄了她们的家后就把女人带回来给士兵们做了婆娘。那些光棍士兵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自是心满意足,对本帮也更加忠心卖命。”朱雨时道:“拿别人的幸福来换忠诚,未免太缺德了吧。”雷震不置可否道:“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说话可要注意点。”熊不伤也道:“我的老婆就是抢来的,可我对她远比她的死鬼丈夫要好,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女人嫁到这里不一定就不幸福。” 朱雨时见这些女人的穿戴虽然光鲜,但眼神却无神采,空洞冷淡,寂寞无奈,年纪轻轻就似对生活失去了乐趣,就像是被圈养的华丽宠物,吃喝不愁,却不能离开老君山,毫无自由可言。朱雨时道:“这些逆来顺受的女人倒也罢了,你们又是如何对待那些贞烈不从的呢?”雷震道:“对于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下场自然要惨一些。傅兄还是不要打听为好。”朱雨时默然半响,道:“要是他们的男人不幸战死呢?”雷震摇头道:“那他们的女人会被生者收纳,前提是要赡养他们的子女。”朱雨时点头道:“这样一来孩子也就不会变成孤儿了,但妇人又怎能如此轻易的改嫁。”雷震哈哈笑道:“这世道谁还在意这些,活命才是第一位的,不能让孩子们无家可归。”朱雨时道:“看不出帮主竟对孩子如此上心。” 雷震正色道:“世间英雄如大浪淘沙,江山轮流做,各领风骚几十年,但最终都如大江东去,只留空名传世。世间永远不变的王者只属于后代,孩子们才是将来的基业支柱。有了人才何愁大业不成。”朱雨时道:“原来帮主的目光竟如此长远,如此看重下一代。”雷震道:“方圆八百里内的三十位教书先生都被我重金聘到了山里,我对他们礼敬有加,有求必应,无一不是自愿在这里教书。山中像这样的村子还有二十多个,每个村子都有一位先生常驻授课,孩子们无论贫富贵贱,都可以前去听课,不收一文钱,连女孩子也不例外。你可听说私塾也让女孩子参与的?”朱雨时摇头道:“没有,帮主是开先例了,这件事在下由衷佩服。”雷震微笑道:“以后你佩服我的地方会越来越多的。”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吹掉了祝芷蕊的面纱,露出了她百花之魁的惊世容颜。不仅是男人,就连那些漂亮的女人也惊羡不已。祝芷蕊的美丽属于天上,世间所有的赞美之词都难以勾勒出她的美貌。雷震大笑道:“喂喂,收起你们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思吧。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了。”朱雨时和祝芷蕊的脸色都是一变,熊不伤忙贺喜道:“莫非这就是童贤侄朝思暮想的祝小姐?真是男才女貌,珠联璧合,贺喜帮主,贺喜夫人。”雷震道:“关童子健什么事,他那臭德行也配得上祝小姐么?”熊不伤诧异道:“那帮主说的那人是谁?”雷震道:“美女自然要配英雄,除了我傅愁兄弟,又有谁配得上祝小姐。”熊不伤这才恍然,忙笑着对朱雨时赔不是道:“在下语失,望傅兄多多海涵。”(。) 第五章 马帮贼窝(下) 祝芷蕊俊脸微红,垂下螓首,又拿了一条纱巾遮住面容,却没有吱声,朱雨时道:“帮主这话从何说起?”雷震笑道:“这是你上山后我送的第一份大礼,只要你好好为本帮效力,还会有更多的奖赏。”朱雨时道:“这份大礼万不敢受。”雷震道:“我说过的话就是命令,你是下属就该服从,若你不想娶祝小姐,我就把她嫁给我那小舅子。”朱雨时涨红着脸道:“你。。。!”雷震大笑道:“好啦,就这么定了。老熊,你和张森,曹庆去通知其他堂口的兄弟们到总坛集合,今晚我要为傅兄弟举办入帮仪式。” 雷震一行人穿过村子继续前进。一路上又遇上了许多类似的村子,村民大都安居乐业,村庄沉浸在安详宁静的夕阳余辉之下,无论多么浮躁不安的心情在这样的夕阳下也会变得安详宁静。然而朱雨时的心情却焦虑矛盾,他想独自逃跑不费吹灰之力,但接下来遭殃的就会是祝芷蕊全家和周曹两位兄长。雷震早把自己看透,根本不怕自己逃走。可要在这里待多久呢,一年?五年?十年?自己的大仇怎么办?若长久不归洛天初肯定会寻来,累的兄弟们牵挂又于心何忍。可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先把命保住,慢慢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们来到山顶总坛时,天已完全黑透。总坛其实也是一座村寨,只是修建的更加高大坚固,村中的住户也比其他村子多出一倍。寨内外都仗着火把,亮如白昼。熊不伤已在寨门前等候,上前施礼道:“照帮主吩咐,要职人员都已在聚义厅等候。”雷震点了点头,道:“夫人呢?”熊不伤道:“夫人。。。自称身体不适,回来后一直闭门谢客,谁也不见。”雷震道:“她身为副帮主,如此重要的仪式怎能缺席,去通知她必须参加,这是我的命令。我先带傅兄弟到住处看看,一会儿便到。”熊不伤领命前去。 雷震带着朱雨时和祝芷蕊进了村,站岗放哨的帮众都对雷震敬畏不已,肃立在道旁行礼。这座大寨说是小镇更为贴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酒楼茶馆,赌场青楼,当铺绸庄应有尽有,而且规划的十分整齐,商铺和民房划分开来,井井有条。雷震带着他们来到一座清净的小院前面,院门没有上锁,推门走了进去。 院布干净整洁,因为山上时常下雨,院内的青石板上始终湿漉漉的,空气也十分清新。雷震道:“这里本是我的外宅,现就送于你们住了,可满意么。”朱雨时见院中只有一间屋子,道:“我怎能和祝小姐同住一屋,这可有损姑娘家的清誉。”雷震笑道:“都是要成婚的人了,住一起有什么打紧,山上没那么多规矩的。”朱雨时道:“那是帮主擅自安排的婚事,在下并未答应。”雷震道:“童子健家里有的是房子,不如我把祝小姐安排在那里如何?”朱雨时愠道:“请帮主不要开这种玩笑。”雷震冷笑道:“你以为我在说笑?信不信我现在就让它变为现实?”朱雨时闭上了嘴,吞下了不满之气,道:“属下无状,请帮主勿怪。”雷震点头道:“接受现实就对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只因本帮最近发展很快,仅老君山这一个山头已快不够用了,能腾出这么个小院给你们已是不易,你就知足吧。” 朱雨时道:“那这让我们怎么住呢。”雷震道:“房里有两间屋子,你们一人一间不就好了?”朱雨时又要说话,祝芷蕊忽然道:“只要我们自身清白,问心无愧,流言蜚语又有何惧,傅先生不必再争了。”雷震大笑道:“连祝小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莫非担心定力不行,把持不住?”朱雨时心中大骂,却强忍着默不作声。雷震道:“好了,你们快去洗一洗,换上干净的衣服,首领们都在等我们呢。” 朱雨时和祝芷蕊回到房间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出来后随雷震一起前往聚义堂。聚义堂是一座四进庭院,围墙高八丈,就算轻功再好的人也跳不上去,大门乃浑铁打造,雕刻着两匹栩栩如生的奔腾骏马。院中插满火把,亮如白昼,正中摆放着一樽四方香炉,炉中插了十几支两指粗,半尺长的檀香,后来朱雨时才知凡是进堂议事的人都要在这里点一支香,每一支香都代表着一个人。 雷震领着二人进了大堂,正中摆放着一张足够十几人坐的实木长桌,木质的桌面已黑的发亮,但摸上去却比新漆的桌面更加光滑舒适。大厅一角堆放着小山般的陈年老酒,墙上挂着熊头和虎头,两排兵器架贴墙放置,十八般兵器样样皆全。 长桌上点着三盏油灯,两旁坐满了人,其中卢星海和朱雨时交过手,彼此认识,焦天南却不在当中,想必伤的太重难以行动,但也给他留了空位。坐在卢星海另一边的是副堂主童子健,他恶狠狠的瞪着朱雨时,可看到祝芷蕊后却又痴迷的合不拢嘴。 熊不伤的身边坐着老孟和老陶,张森和曹庆坐于一个干瘦矮小的老道身旁,那老道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皮肤就像老树上的树皮,每一道皱纹都像是用刀刻上去一般,头上早谢了顶,只余周围一圈能数的清的疏松白发。他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似睡着。 最引朱雨时注意的是另一人,他的两位副堂主都是二十多岁的精壮少年,一般的魁梧雄壮,一色的黑衣劲装,坐在那里如黑塔般挺拔,看向朱雨时的目光中精芒闪闪,内功都到达了一定火候。然而比起坐在中间那人,气势却全然体现不出。那人其实并不高,比两个少年还要矮上半头,但就好如两塔中间的寺庙,尽管不高,却最为重要。他的鼻梁高挺,颧骨凸起,两颊如削,嘴唇薄而小,低着头慢慢的自斟自饮,似乎再无别的事物能引起他的兴趣。朱雨时看出他是所有堂主中武功最高的。 众人看到雷震都欠身施礼,只有那人纹风不动。雷震也不以为忤,竟主动向他打招呼道:“石堂主可还安好。”那人微微颔首,连眼角都没抬,生硬道:“好。”雷震笑道:“看来石堂主心情不错,竟开口说话了。”那人抿起了嘴,再不言语,把满上的酒缓缓吃下。 雷震对其他人就没这么客气了,板着脸问熊不伤道:“夫人怎么还没到?话带到了么?”熊不伤道:“带到了,夫人说既是新兄弟的入帮大礼,不敢怠慢,总要沐浴更衣,穿的正式一些才行。”雷震脸色稍缓,道:“只要她别再给我添乱就行。现在我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傅愁,他的事大家都有所了解。我只想强调一件事,他上过香,磕过头后就都是自家兄弟,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谁再向傅兄寻仇就按‘残害手足兄弟’论处。”众人默不作声,以各种眼神打量着朱雨时,有冷笑的,有愤恨的,有无视的,也有不服的。其中最不服的便数那两名黑塔般的少年,他们见朱雨时的年纪也就长自己几岁,却受到帮主如此推崇,自然心中有气,挑衅的目光已说明一切。如果他们知道面具下的朱雨时比他们还要年轻,更不知是何滋味。雷震继续道:“这一位是祝芷蕊小姐,也是他的未婚妻。” 祝芷蕊脸上仍蒙有轻纱,难窥娇容,但无论谁见过一泓秋水般的明眸后都会怦然心动,她的美丽不仅能吸引男人,也能吸引女人,若非见识过了她的美貌,一向自负美丽的童岚姗又怎会要打扮一下再出来。然而就在这时,童子健突然嘶声道:“这不是真的!她怎么会是这小子的未婚妻!”(。) 第六章 双刀鬼王(上) 雷震淡淡道:“为何不能?”童子健见他沉下了脸,吓得一哆嗦,勉强笑道:“姐。。。姐夫,事情是这样的。。。”雷震道:“聚义堂上不论亲情,有话直说。”童子健轻咳了一声,道:“帮主不是已经答应将祝小姐嫁于属下了么,又怎能改许给了姓傅的,帮主出言如山,请为属下做主。”雷震徐徐道:“那时傅兄和祝姑娘是我们的对头,所以我才答应了你。现在他们已是自己人,我又怎能拆散自己兄弟的姻缘。你已娶了八房娇妻美妾,还嫌不够么?” 童子健哭着跪下行礼道:“那些女人只是玩玩罢了,属下只对祝小姐动了真情,这是属下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没有她我简直活不下去了,求帮主成全。”雷震冷笑道:“你父亲新丧,你就这么着急娶妻,着实不孝,怎么说也要先守孝禁欲三年才是。”童子健道:“帮主说的极是,可先定下婚事,守孝后完婚不迟。” 雷震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只要祝小姐点头,我绝无异议,问题是祝小姐同意么?”祝芷蕊缓而坚决道:“宁死不从。”童子健激愤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那姓傅的。”祝芷蕊将头转向一边,连看都不愿看他。雷震微笑道:“那祝小姐可愿嫁给傅兄弟?”祝芷蕊踟蹰了一下,随即肯定道:“愿意,小女子非傅先生不嫁。”童子健一屁股坐倒于地,眼眶中全是泪水。 朱雨时万没想到祝芷蕊竟敢当众回答,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祝芷蕊也望着他,明亮的美眸中含着笑意,微笑着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朱雨时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雷震大笑道:“好,郎情妾意,天赐姻缘,等挑个好日子就给你们完婚。”朱雨时只好道:“多谢帮主。”雷震道:“来来来,我先为你们引荐我帮的四位堂主。”他先介绍了那位干瘦老头,道:“这位道长名叫林中秀,是我绿辰堂的堂主,林道长阅历丰厚,道法精深,擅炼丹石,服用令人飘飘欲仙,灵魂出窍,可与神仙相会,当然道长也是一位武学高手。”朱雨时施礼道:“久仰久仰。”林中秀眯着眼嘿嘿笑道:“贫道乃无名小卒,你久仰什么。”朱雨时心想“久仰”只是场面话,你也挑理么。雷震笑道:“傅兄或许不知道林道长,却一定听过他师弟的道号。”朱雨时好奇道:“不知林道长的师弟又是哪位。”雷震笑道:“那位仙长在徽宗时便是大宋国师,弟子三万人,权倾朝野,不可一世。数十年过去,依旧叱咤江湖,现为齐国国师,你说是谁。” 朱雨时失声道:“林灵素!”雷震瞧出了他的吃惊,却未瞧出他眼中的愤怒,笑道:“这位林道长不但是他的师兄,还是他的亲哥哥,现在知道他的来头有多大了吧。”朱雨时心想林灵素是宋连峰的师傅,虽没有参与杀害月莲,但宋连峰奇特的武功却是他教的,不然那恶贼也不敢冒险进城害人。况且江飞燕之死他占主要责任,逼死令堡主他也有份,可以说他造的孽甚至大过宋连峰。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上了他的亲哥哥,或许可以通过他接触到他们师徒,一并报仇。想到这里便决定和林中秀搞好关系,取得他的信任。 当下压住怒气,一躬到底道:“原来是林国师的师兄,失敬失敬,以后还望道长多多指点。”林中秀见他如此谦恭,哈哈一笑,脸上的皱纹更显深了,道:“你本领不小,却能谦恭有礼,很是难得,比某些自命不凡的年轻人强多了。”说着他有意瞟了眼那两名黑塔般的少年,似在说“人家本领比你们强多了,还对我老人家毕恭毕敬,你们整天板着脸给谁看呢,欢迎有空到贫道的道观坐坐。” 那两名少年轻哼了一声,好像很瞧不起林中秀,当然更瞧不起低头哈腰的傅愁。朱雨时道:“多谢道长抬举,晚辈必当聆听教诲。”林中秀笑道:“好,好。” 雷震道:“傅兄,我再为你引荐其他几位堂主。”接着又介绍了卓星海和熊不伤。卓星海淡淡道:“傅兄可还记得我那日最后说过的话。”朱雨时笑了笑道:“等卓堂主伤好后,在下随时奉陪。”卓星海叹道:“技不如人,不如早早罢手。再说傅兄已是自己人,我又怎能向你寻仇。”朱雨时道:“那卓堂主的意思是?”卓星海泛起笑意,道:“不如成为好兄弟如何。”朱雨时松了口气,笑道:“正合我意,还望卓兄多多指教。”卓星海道:“不敢。” 朱雨时和熊不伤也客气了几句,觉得他这个人八面玲珑,为人圆滑,说话办事面面俱到,从不轻易得罪人,跟谁都能聊得来,但往往这种笑里藏刀的人最危险不过,因为不知他何时会对你背后下刀子。 最后介绍到那位冷漠的石堂主,雷震的道:“这位是赤日堂堂主,石通老师。他老人家隐居多年,本已淡出江湖,是我费了好大气力才请他出山相助的。”朱雨时心中一惊,他还在血刀堡时就常听江飞燕和顾瑶品评江湖豪杰,石通这个名字就被提过多次。据江飞燕说石通是个怪人,做事亦正亦邪,全凭性子使然。为人少言寡语。有位江湖人称‘邪刀煞神’的刀客曾笑侃石通是个哑巴,可一个月后他的舌头就被石通割掉,反成了哑巴。顾瑶说石通的武器是一对双刀,人称‘双刀鬼王’,刀法深不可测,纵横江湖十几年,未有一败,武功应该和陆飞,赵横山相当,只是近年来突然销声匿迹,许多人猜他可能厌倦了江湖才封刀山林的。没想到竟加入了马帮。 朱雨时知他平生也做过许多好事,不算坏人,又是武林前辈,确实值得敬重,便要行礼拜见。谁知其中一位黑塔少年冷笑道:“免了吧,师傅不吃这一套,他老人家不喜欢被人巴结。”雷震道:“这两位少年英雄是本帮的后起之秀,他们是亲兄弟,刚才说话的这位名叫秦川,另一位叫秦岭,他们既是赤日堂的副堂主,也是石前辈的弟子,前途无量啊。”朱雨时道:“失敬。”秦岭盯着朱雨时道:“打败了一百五十个草包也不是很了不起的事,我们兄弟谁都可以做到,别太自以为是了。”朱雨时笑了笑道:“是。” 卓星海忽然拍案而起,怒道:“你说谁是草包?”秦岭悠悠道:“一百五十人被一个人打的落花流水,不是草包是什么?”卓星海冷笑道:“那只能说明傅兄够高明,若对付你们二位,我一个人就够了。”秦家兄弟勃然变色道:“你说什么!可敢试试么。”卓星海冷笑道:“你们真是好样的,已敢向一个伤员叫板了,可就算老子受了伤,想赢老子也没那么容易,来吧。”秦川冷冷道:“不妨等卓堂主伤好后再切磋不迟,那时卓堂主也不会再有什么借口了。”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石通忽然开口道:“你们何不直接找姓傅的比试,赢了他自然也就比卓堂主高明了。”他的声音沙哑粗糙,就像是一把生满锈的刀在石头上摩擦一般。秦川眼睛一亮道:“这样可以么?姓傅的已是本帮中人,帮主不许找他的麻烦。”石通沙哑道:“切磋而已,帮主不会怪罪。”雷震呵呵笑道:“不错,没有切磋就没有进步,但仅限切磋,点到为止。”(。) 第六章 双刀鬼王(下) 秦家兄弟脸上泛起红光,跃跃欲试,当先来到了宽敞处站定,抱着臂膀,腰间各挂一柄鬼头刀,威风凛凛,气定神闲。他们学武多年,自忖不亚于其他三位堂主,苦于没有施展的机会,要是借机把姓傅的打趴下,便可一战成名,在帮中树立起威信。朱雨时心想这些人吃硬不吃软,谦恭有礼反被他们瞧不起,只有扬威立信才能站稳脚跟。他心意已决,便去迎战。 秦家兄弟见他过来,秦川冷冷道:“我们不会以多欺少的,你选一人做你的对手吧。”朱雨时看了眼他们腰间的鬼头刀,道:“石堂主人称‘双刀鬼王’,而你们只带一口刀,看来还未练成他老人家的双刀绝技。不如你们同时出手,倒可发挥出双刀的威力。”秦家兄弟脸上变色,没想到他竟一言命中。原来石通的刀法深奥难学,二人功力不足,只能先练单刀。秦川练右手刀,秦岭练左手刀。石通说二人要练双刀还要再等五年,那时兄弟俩互相交流心得,也会事半功倍。 秦岭道:“对付你单刀就够了,看刀!”说罢俯身冲上,刀光一闪,从一个诡异刁钻的角度斩向朱雨时双腿。刀光又快又疾,哪里像是切磋。朱雨时忙侧身躲过,秦岭的刀法突变,竟如匕首般反握刀柄,近身刮出十二刀。朱雨时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刀法,因刀势极快,使他每一个躲闪动作都幅度很小,有些只是扭一下身,侧一下头,刀锋就贴着他的脸颊和衣服掠过,如果慢之毫厘必将见血。每次朱雨时都如险象环生,却总在紧要关头躲了开去。 明眼人都看出朱雨时利用轻功控制住了局势,还手的话秦岭连五招都接不住。朱雨时有心想观察下他的刀法,以后要和石通交手也好有所准备。 秦岭见近身无效,又改为长攻,鬼头刀“唰唰唰”舞动如飞,忽正忽奇,毫无规律可言,每一刀无不狠辣刁钻,神出鬼没。有几刀的角度奇怪之极,攻击方位令人意想不到,朱雨时也差点没能躲开,暗捏了把冷汗,心想幸好他的内功不如自己,刚才那几刀的刀风要是再强劲一些说不定真就受伤了,单刀的刀法已如此厉害,可想而知石通的双刀有多么可怕。 这时石通突然冷冷道:“秦川,你也上。”秦川不解道:“二弟占尽上风,姓傅的根本无法还手,徒儿没必要插手了吧。”石通道:“让你上就上!”秦川不敢违背师命,舞刀加入战群,双战朱雨时。 朱雨时顿时感到压力增长了不止一倍,这两兄弟使刀时配合默契,好如一人。秦岭原先所有的破绽都被秦川的刀法弥补,刀法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朱雨时也没有刚才那般轻松了,他已判断不出双刀的走向,只能随机应变,情况并不乐观。 石通面无表情,好像并不在意场上的胜负。童子健却恨不得朱雨时立刻死于秦家兄弟刀下,起哄道:“姓傅的你这样躲来躲去算什么本事,够胆和人家对打啊。”雷震冷冷道:“吵什么,要不你去试试,看能躲闪几刀?”童子健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雷震微微皱眉,他有心想抬举傅愁,要是他初来乍败自己也不便为他说话。同样希望傅愁赢得还有卓星海,只因他是朱雨时的手下败将,若朱雨时被秦家兄弟所败,那他以后在秦家兄弟面前也就抬不起头。 又过了二十回合,朱雨时已额头见汗,衣服被双刀割破了多处。但他也看出了对方的弱点,毕竟是双人使刀,刀法配合虽无破绽,步法却普通寻常,朱雨时看准了他们之间的走位,突然一个箭步插了进去,正踏在秦岭下一步的落脚点上。他们的下一刀本是由秦川攻上盘,秦岭攻中盘,朱雨时这下打破了他们的节奏,秦川的刀不知是该砍还是不砍,秦岭则在思索下一步的应变,就这样给了朱雨时一刹那的机会,这一刹那足以扭转乾坤,决定生死。 朱雨时使出了燕青拳中的“猝踢”,正蹬在秦岭的大腿上。秦岭“嗷”一声倒飞出去,摔了个狗啃屎,单刀滑出老远。朱雨时已是脚下留情,要是踢在膝盖的话腿就废了。秦川眼中露出惶恐之色,忙向后退。朱雨时纵身冲到了近前,秦川慌乱中连砍数刀,朱雨时左躲右闪,喝了声“撒手!”掌缘切在他握刀的手腕。他手上吃痛,鬼头刀掉落下来,被朱雨时伸手接过架在了他脖子上。秦川的手腕疼痛欲裂,冒出了一头冷汗。朱雨时微微一笑,将鬼头刀插回了他的刀鞘,道:“承让!” 雷震大喜拍手道:“精彩精彩,两位贤侄的刀法固然精妙,然而傅兄弟却更胜一筹。”秦家兄弟红着脸,忍着痛,灰溜溜的返回坐位。刚才神采奕奕的哥俩现在像两个泄气的皮球。卓星海嗤笑一声,暗松了口气。熊不伤和林中秀也在重新打量着朱雨时,露出了一丝敬畏之色。 石通忽然沙哑道:“阁下好功夫。”朱雨时道:“在下取巧罢了,不然胜负还很难说。”石通道:“你赢的只是他们的人,而不是我的刀法。”朱雨时同意道:“石堂主的刀法神鬼莫测,在下确实破不了。”石通道:“但你还是破了!传到不知情人的耳中,还会说我的刀法不及你。”他声音稍一大就像是敲响了一面破锣,嗡嗡震耳。朱雨时道:“那我承认不是石堂主的对手便是。”石通道:“不行,除非你也和我比试一场。”朱雨时愕然道:“没这个必要吧。”雷震也笑劝道:“来日方长,石堂主想切磋也不必非要今日。”石通对朱雨时道:“你已战过一场,老夫不占你的便宜,给你三天休息,那时我们再战。”朱雨时苦笑道:“石堂主执意如此的话,在下答应就是。”石通道:“很好!” 雷震笑道:“不打不相识,两位都是本帮的重要人物,可千万别伤了和气。”转而又对卓星海道:“老焦的伤势如何,手伤能否复原?”卓星海摇头叹道:“老焦的手废了,哎,可惜了他那鹰爪功。”雷震沉吟道:“老焦为本帮劳碌多年,派人给他家送去三百两银子,每月再多发十两,让他以后好好享福,不用再操心帮中之事了。”卓星海起身道:“是,属下替老焦谢帮主体恤。”雷震道:“这是应该的,我不会让兄弟们寒心。可老焦一走,他副堂主的位置也就空缺了,你觉得傅兄弟坐这个位置如何?”卓星海愣了愣,这才明白雷震的用意,道:“帮主决策英明,属下当然同意。傅兄弟加入后黄星堂定然如虎添翼。”雷震笑道:“诸位怎么说?石堂主是何意见?”四位堂主中他只重视石通的话,只要石通同意他便可以拍板。而石通对这种事毫无兴趣,淡淡道:“我不知道。论实力姓傅的可以做堂主。”雷震心中暗喜,微笑点头。 熊不伤忽然笑道:“石堂主说的不错,轮武功傅兄弟确实没有问题。但排起资历的话,只怕那些效力多年的老人不服。”雷震道:“如果他们也能力敌百人我也可以让他们做副堂主。”林中秀道:“以贫道之见,不如暂将副堂主之位悬空,先安排另一个职位给傅小兄,待一年半载后再升为副堂主。那时大家都熟悉了傅小兄的人才武功,就不会有人不服了。”熊不伤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如此不急不缓,最合适不过。”雷震朗声道:“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法,不能苟泥于规矩。七旬吕望被周文王拜为太师,才有了周八百年之基业,出身士卒的韩信被刘邦官拜为三军统帅,才有了西汉四百年之基业。我只是让傅兄做个副堂主而已,有什么不妥。”众人都知他心意已决,都不再发言。雷震道:“既然各位无异议,那我就任命傅兄为。。。”正在这时,忽听有人道:“等一下,我不同意。”(。) 第七章 取投名状(上) 说话之人正是姗姗来迟的童岚珊,她换了件墨绿色的花纹金丝窄袖短衣,下配同样款式的柔丝长裙,脚上是一双绣着兰花的白净布鞋,脸上略施妆彩,头发盘起,插了一根金簪,表情严肃威严,一副的帮主夫人派头,只是眼睛略显红肿,显然哭过不久。 “妾身其实早已来了,只是家父新丧,面容憔悴,羞于见人,一直在后门倾听。”雷震道:“既然吊孝就该素面白衣,为何还要打扮。”童岚珊冷盯着朱雨时道:“这里有人要看妾身的笑话,妾身又且能让他如愿。”朱雨时暗叹了口气。雷震道:“没人看你笑话,是你自己想不开。你既然不愿见人为何又出来了。”童岚珊道:“帮主要任命他为副堂主,妾身觉得不妥,这才出来相劝。” 雷震不悦道:“不要意气用事。”童岚珊正色道:“妾身怎敢在聚义堂上意气用事,妾身讲的是道理。”雷震道:“你的道理又是什么?”童岚珊道:“帮主想破格提拔一人妾身绝无异议,但首先那个人必须是本帮的人。”雷震道:“难道傅兄弟还不是本帮的人?”童岚珊摇头道:“还不是。每位新进帮的兄弟都要纳投名状,这不但是本帮的规矩,也是江湖的规矩,为的是让那人没有退路,表明忠诚。就算帮主再想用他,这道程序也绝不能减。”雷震道:“投名状无非是杀一个人而已,对于傅兄又有何难。” 朱雨时道:“属下情愿不做副堂主也绝不滥杀无辜。”童岚珊冷笑道:“怎么样,这就是帮主想要重用的人,连杀一个人都不愿意,怎会效忠本帮?”雷震沉声道:“傅兄弟,看来这道程序确实不能少了。你也杀过不少人,也不差多一个。”朱雨时道:“我不杀无辜之人。”雷震脸色有些难看,顿了顿道:“要是那人罪大恶极,你杀不杀?”朱雨时道:“恶人自然要杀。”雷震道:“那我告诉你一个人,他草菅人命,罪该万死,你去把他杀了罢。” 童岚珊抢先道:“不行,这不算。”雷震皱眉道:“如何不算?”童岚珊道:“投名状的宗旨是让人没有退路。帮主让他杀恶人正中他的下怀,根本没有起到表明决心的作用。”雷震道:“那你说杀谁才算表明决心。”童岚珊道:“帮主是让妾身做主么?”雷震淡淡看了朱雨时一眼,点头道:“也好,这件事你说的算,相信傅兄不会让我失望的。” 童岚珊微微一笑,对朱雨时道:“我如果要你杀身边的这位娇滴滴的祝姑娘,你肯定不会照做的,是不是?”朱雨时道:“既知道又何必问。”童岚珊道:“也罢,聚义堂上我也不为难你。你把那姓周的或姓曹的随便杀一个,就算入帮了。”朱雨时变色道:“你说什么?”童岚珊道:“他们和你非亲非故,最多只算你的熟人。难道他们比加入本帮更重要么?” 朱雨时心知她是在挑拨自己和雷震的关系。雷震想重用自己只因看重了自己的本事,如果自己对马帮不够忠心,有本事反而是件坏事。一旦失去了雷震的信任,那一切也就完了。可自己又绝不能去杀害周曹二人,要怎么答复才能让童岚珊哑口无言呢? 忽然间灵光一现,想出了对策,朗声道:“请问‘聚义堂’这三个字中哪个字最重要?”童岚珊不知他的意思,道:“当时是‘义’字为先。”朱雨时道:“周凯和曹三民都是我的朋友,我杀了他们且非忘恩负义?无义之人又如何配待在本帮。” 童岚珊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想不出话来反驳他。雷震道:“说得不错。兄弟之间义当头,我最欣赏的就是傅兄的为人。他能为陌生人两肋插刀,不计生死,将来也必会对本帮赴汤蹈火,忠心不二。你就不要再难为他了。” 童岚珊点头,道:“好,那我就给你换趟差事。”朱雨时松了口气,心知童岚珊的差事绝不会简单,但只要不让自己杀害朋友,再难也不怕了。童岚珊徐徐道:“老君山向西三十里有一座月牙山,半年前那山上出了个恶徒,专找本帮晦气,我多次派人围剿却每次被他逃走,他轻功了得,武器是一根九尺长鞭,你去把他杀了,把他的长鞭拿回来作为信物,便是你的投名状。”朱雨时暗中叫好,心想敢跟马帮对着干的人一定是英雄好汉,问道:“你为何不要别的,唯独要他的长鞭?”童岚珊沉吟了一下,道:“因为他轻功太高,来无影去无踪,我们连他的模样都未见过,只知武器是一根长鞭。” 雷震补充道:“那人曾三次偷袭于我,最后都被他成功脱身,轻功在我之上,也只有傅兄杀得了他。”朱雨时道:“连帮主都拿他不住,何况是我。”雷震笑道:“那人的轻功虽然出神入化,内力却很一般。傅兄和他轻功相当,内功却有优势,所以非你莫属。”朱雨时道:“没想到山野间竟有这等能人异士,不知他为何要找本帮的麻烦。”雷震苦笑道:“这件事想想也觉得后悔,平白招惹了这么个麻烦。那人本在月牙山上隐居,不问世事。但本帮这两年扩张迅速,需要大量的钱财来维持,有一次扫荡村庄时无意杀了他的父母和妹妹。那人勃然大怒,从此便和本帮对着干。他是本地人,山路熟,轻功好,至今已劫了我们十七匹货。劫货后就地焚烧,金银财宝都分给穷苦百姓,我们的损失相当惨重。” 朱雨时心中叫好,问道:“帮主可知他叫什么?”雷震道:“我们事后打听得知他人称月牙山居士,名叫凌虚渡。”朱雨时心中一动,暗叫道:“凌虚渡,凌虚渡,好耳熟的名字,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仔细一想,登时恍然,原来凌虚渡也参加了当年的燕京比武大会,还作为师父江飞燕的第一轮对手在台上比试轻功。最后师父的内功稍胜半筹,凌虚渡主动认输。事后江飞燕对他评价颇高,赞他胸襟广阔,为人正直,可惜匆匆离去,无缘结交,没想到马帮得罪之人竟然是他。这人的轻功独步天下,马帮这是自作自受。 雷震继续道:“他的名号虽不响亮,但确是位世外高人。事后我曾携重礼赴月牙山致歉,谁知他毫不领情,还杀死了一个我随行的帮众,这个梁子是化解不开了。”朱雨时叹道:“他一家子惨遭毒手,又且是钱财可以化解的。”雷震也道:“只可惜我早不知道他的存在,不然说什么也要拉他入伙,也不至于现在你死我活的境地。”说罢惋惜摇头。 童岚珊冷冷道:“姓傅的,别说没用的,你想好对付他的办法没有?”朱雨时道:“那总要先找到他才行啊,周围八百里都是山区,他有可能藏在任何地方,叫我如何去找?”童岚珊道:“那是你的事。没有难度就不用你去做了。想直接当副堂主总要露一手让我们瞧瞧的。”熊不伤笑道:“听卓堂主说傅兄智勇双全,一定可以想到妙计杀敌。我们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傅兄的手段呢。”(。) 第七章 取投名状(下) 朱雨时心中暗骂,看出熊不伤必是童岚珊的亲信,话说得好听,其实是想让自己难堪,便道:“计策已有,不过还需要一点协助。”童岚珊冷笑道:“你要是想带兵同去的话还是打消念头吧,我们曾围剿过七次,却连个鬼影也没发现,每次还被他暗杀了数人。”朱雨时心想“你活该!”,却说道:“我不要一兵一卒,只要一件本帮的黑衣服和一包金银财宝即可。” 雷震笑道:“引蛇出洞,妙计!马上为你准备。”童月珊讥嘲道:“就怕他带着财宝跑了。”祝芷蕊忍不住道:“傅先生侠义无双,言出如山。休要用你的小人之心揣君子之腹,别说区区一包钱财,就是金山银山他也不屑看一眼的。”祝芷蕊向来沉静稳重,没想到她生气时的声音竟也如此动人好听,对方要是个男人可能连气都生不起来。可惜骂的却是童岚珊,她沉声道:“小妖精,你说谁是小人。”雷震大笑道:“好啊,还没过门就已开始为夫君说话了。有这样的娇妻美人在山上,傅兄弟绝不舍得离开的。”童岚珊瞪着祝芷蕊道:“小妖精,给老娘放老实点,再出言不逊看老娘不打烂你的脸。”祝芷蕊轻笑一声,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理她。 她的人就如一朵富贵堂皇的牡丹,带着孤傲群芳的高雅气质,童岚珊在她旁边本就自惭形秽,此刻见她瞧不起自己,更是羞怒交集,拍案而起,正要发作,突听雷震大声道:“好了!议事结束。大家各自回寨去吧。”童岚珊跺了跺脚,拂袖而去。 其他堂主们也陆续离开,卓星海对朱雨时道:“马到成功,我的副堂主。”童子健见祝芷蕊对朱雨时如此之好,心灰意冷,低着头快步离开。林中秀的一双贼眼则一直瞟着祝芷蕊,坏笑道:“傅小兄,你的未婚妻可俊俏的紧啊,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贫道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熊不伤路则握着朱雨时的手,看似诚恳道:“兄弟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就算事情不成也要活着回来,丢人总比死了强,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朱雨时诺诺称是。只有石通一言不发,看都没看他一眼的负手走过,朱雨时却知他绝不会忘记三天后的约战。秦家兄弟也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偌大的聚义堂中眨眼间只剩下了雷震,朱雨时,祝芷蕊三人,就连清清嗓子都有回音。雷震叹了口气,苦笑道:“没想到用一个人会如此之难,傅兄可要辛苦一趟了。”朱雨时道:“夫人恨我入骨是情理之中,在下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属下并非一定要做副堂主。”雷震笑道:“我自有用人之法,你对这次的投名状有信心么?”朱雨时道:“这种事怎会有信心。”雷震道:“你如果失败该怎么办呢?”朱雨时道:“大不了从小卒干起,在下本就也没想做官。”雷震叹道:“你不懂得人心险恶。如果你这次失败,只怕连我也保不了你了。” 朱雨时吃了一惊道:“此话怎讲?”雷震道:“你若交不上投名状就不是本帮中人,那时他们再想动你,我也没有理由帮你。”朱雨时道:“难道那时我不能再杀其他人代替么?当个小卒总总可以吧。”雷震道:“你以为我夫人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么?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只要知道你失败,就会在你回来的路上伏击你,根本不会让你活着上山。她的下一次偷袭定会布置的更加周密。那时你还不是本帮的人,就算把你杀了我也无话可说。”朱雨时道:“她想要杀我也没那么简单的。”雷震道:“如果他们利用祝姑娘做诱饵,你会不会跑?上次她已用过了一次,这次肯定仍会利用祝姑娘逼你自杀。”朱雨时道:“帮主既知她下一步的打算,为何不阻止?”雷震道:“我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若再一味袒护只怕要激起不满,毕竟你的价值还比不上本帮的军心和士气。” 朱雨时怔了怔,感慨道:“看来这次不成功便要成仁了。”雷震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人生有时只有一次机会,你抓住就能飞黄腾达,成就一世英名,反之就会在乱葬岗中多填一座孤坟。”朱雨时道:“那我今夜就动身前去。”雷震道:“你赶了一天的路,又斗了几场,内力和体力也都消耗不少,不急一时。”朱雨时道:“那我就休息一个时辰。既然要引蛇出洞就要装的像些,夜间运宝才合情合理。”雷震道:“既然如此,我会派人在一个时辰内把装满金银的包袱送到你府上。”朱雨时道:“除此外我还想求帮主一件事。”雷震笑道:“放心吧,在听到你的消息前,我保证不会有人骚扰祝姑娘的。”朱雨时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我的要求。”雷震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朱雨时和祝芷蕊离开了聚义堂,一路无话回到小院。进屋后朱雨时神色沉重的坐在桌旁,显得有些焦虑不安。祝芷蕊轻声道:“口渴么?我给你倒杯茶吧。”朱雨时忙道:“不敢劳烦小姐,我自己来就好。”祝芷蕊笑了笑,仍为他倒了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她在桌旁坐下后取下了脸上的纱巾,道:“傅先生可是在为小女子担心?”她惊鸿般的美貌在烛光下明艳不可方物,然而朱雨时并没有看她,低着头道:“我怕万一此行不顺。。。真不知该如何救你。” 祝芷蕊面带微笑,秋水般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螓首轻轻一侧,就靠在了朱雨时的肩膀上。朱雨时身躯一震,结巴道:“祝。。。祝小姐,你这是。。。”祝芷蕊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别说话。” 朱雨时真就不敢动了,沉浸在少女柔情的温柔乡中,又有哪个男人忍心破坏这样的气氛,何况靠着的还是祝芷蕊,又有哪个男人会忍心将她推开。在女人面前不解风情的男人不是好男人,而忍心伤害一个少女心灵的男人那根本不是男人。朱雨时本还打算问她为何在聚义厅说要嫁给自己,现在已没必要问了。 朱雨时心中充满了温暖和力量,这是最近他头一次感觉到充实。祝芷蕊的柔情就好像春露夏雨般滋润着他那颗受伤的心灵。此时他心中没有一分一毫的非分之想,祝芷蕊对他来说既像亲人,又像红颜,却绝不是情人。他虽问心无愧,但想起月莲新丧不久,实不该和别的女子有这样亲切举动,好在此时祝芷蕊的螓首已离开他的肩膀,睁开了眼睛,爽朗笑道:“现在知我心意了么?去练功吧。” 朱雨时明白祝芷蕊是在表达她心中的情意,无论将来发生任何事,此情都将成为永恒。祝芷蕊已有勇气来面对任何结果,做好了以死明志的准备。她的决心和坚强深深激励了朱雨时,看来该担心的反是自己。祝芷蕊的安危全看此行的结果,一个女子尚能坦然面对,自己又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朱雨时顿觉豪情万丈,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小姐赐教。”祝芷蕊微笑不语。 朱雨时回到房中打坐,抛去一切杂念,凝神静气,一个时辰后已将精神和体力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出了屋子见桌上放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还有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黑衣劲装,衣服上放着张二指宽的纸条。他打开纸条一看,上面的字体娟秀清雅,写着“今夜不送君,只待迎君日。一别纵无期,不悔曾相识。”(。) 第八章 月牙隐士(上) 苍穹阴霾,无星无月,只能望见马帮巡逻队的点点火光。朱雨时下山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山下更是一片漆黑,四周尽是怪石峥嵘,犬牙交错的群山,在黑夜中犹如野兽的尖牙利齿,张着大嘴欲要吞噬天空。朱雨时并不知月牙山的具体位置,只知在西边三十里左右。当下背着包袱,展开轻功,向西疾驰。 冷风凛冽,山道崎岖,朱雨时的身影在山间穿梭自如,行云流水。过了一炷香功夫,他转过了一座山坳,望见远处伫立着一座奇峰,那座山的形状成半弧状,两头尖,中间宽,好如天上新月,想必就是月牙山了。 朱雨时虽不知凌虚度在什么地方,但月牙山是他的老家,平时应该会回到这里,这是人的习惯,朱雨时决定赌一赌运气。他当下收住轻功,警惕的步行前进。他并不怕和凌虚度交手,只怕找不到人。 四下鬼一般寂静,只有风声呼啸。月牙山并不算大,朱雨时绕着走了三周,心中着急,心想难道凌虚渡真去了其他地方,那可麻烦大了。他索性向山上走去,心想此山不大,若他真在山上,就算你不出来我也有机会找到你。 朱雨时一口气爬到山顶,只见木叶间隐藏着一座小茅屋。他心中一动,猜到这是凌虚渡的住处,便穿过杂草来到近前,只见茅屋外用树木和枝条编成的篱墙已坍塌烧焦,两坪菜园也荒废填平,茅屋更被烧得只剩框架,屋内一片狼藉,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凌虚渡绝不在里面。 此时已近五更,黑夜将尽,黎明即来,朱雨时走了一夜也觉得乏累,就在茅屋前的废墟上坐了下来,心中沮丧之极,对找凌虚渡一事已彻底放弃,心中盘算着如何潜回老君山救出祝芷蕊。他在下山时已查看过了地势,除了去时的大路外,还有两条小路可以偷偷上山。至于祝家和周曹两位兄长,则实在顾及不到了,眼下只能救一个算一个。最顺利的结果就是带着祝芷蕊返回关中。若那时祝家老小和周曹二位兄长还未遭毒手,就再和洛天初一起去救,闹马帮一个鸡犬不宁。 他计划好后,便准备返回老君山,忽听空寂宁静的黑夜中有人道:“你不找了么?”朱雨时吓得心中一紧,赶忙转身顺声音处望去。只见一名黑衣人如幽灵般坐在三丈外的树丫上,一双璨星般的眼睛如野兽般在夜色中泛光,他的五官隐藏在黑夜中,看不清容貌,难道他便是凌虚渡?虽然在燕京比武时远远见过,但事隔已久已记不真切。他似对朱雨时并无恶意,不然也不会先出声招呼了。 朱雨时沉住气道:“阁下是谁,怎会在这里。”那人冷笑道:“你找了一夜不就是在找我么?怎地见面反而不识了?”朱雨时道:“果然凌前辈,前辈怎知我在找你。”凌虚渡道:“我还知道你背着这包财宝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你想杀了我是不是?”朱雨时奇道:“这。。。这你怎么知道的?”凌虚渡冷笑道:“就算我不知道,像你这样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穿着马帮的衣服,独自一人来到月牙山上,傻子也能看出是想引我上钩。”朱雨时叹了口气道:“前辈既已看出为何又要现身呢。”凌虚渡道:“我没想到的是你真敢一个人上山,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何妨神圣。”朱雨时苦笑道:“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无奈被逼而来,不然怎敢来找前辈的麻烦。”凌虚渡道:“你用不着谦虚,你一个人击败了黄星堂一百五十人,这可不是无名小卒能做出的事。”朱雨时更惊讶道:“前辈连这件事也知道?”凌虚渡道:“我还知道祝家的大小姐和你一起上山,因你杀了童岚珊的父亲,她才这样刁难你,才给了你这件必死的差事。”朱雨时叹道:“前辈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我就不隐瞒了。在下想借前辈长鞭一用。鞭子对于前辈只是件武器,对我却关乎着百口人的性命,还望前辈大发慈悲。” 凌虚渡道:“其实我也很同情你。我知道你加入马帮是为了救祝家,这种侠义精神我十分钦佩,照理说应该帮你。但江湖人的兵器视若性命,又怎能轻易给你。”朱雨时道:“前辈难道忍心让那么多人为一条鞭子而死么。”凌虚渡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要能胜过我,我就把青蛇长鞭送你,而且决不再现身,就当我真的死了。”朱雨时道:“除此外就没有其他方法么?”凌虚渡道:“我们不用交手,只是比比轻功而已。我见你上山时的身法精妙,想和你切磋一下。”朱雨时松了口气,道:“比试轻功还好,不至于误伤,不知前辈想怎么个比法。”凌虚渡道:“我跑你追,五十里内甩不掉你就算我输了。”朱雨时道:“五十里并不太远,只怕前辈要吃亏。“凌虚渡大笑道:“好小子,有本事你追追看。” 说罢也见他有何动作,人已如流星般向后弹射出去,道:“小子,现在开始了。”他人一落地就如旋风般疾驰而去。朱雨时抖擞精神,展开轻功在后追赶。凌虚渡开始只使出了六成本领,有心想看看朱雨时的成色如何,没想到朱雨时几下就把距离拉近到了七丈,这才吃了一惊,施展出绝技“八卦迷踪步”,步法玄妙奇特,一下子又将距离拉开。朱雨时也用出“凌霄青云步”,始终和他保持在十丈距离。 两人一路飞奔冲下了月牙山,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兔起鹘落,遇到小山巨岩一纵而过,如履平地。然而凌虚渡占有地利优势,平时走惯了山路,在择路和应变上就优于朱雨时,十五里过后已将距离拉大到十五丈。有时凌虚渡一转过山坳,朱雨时就看不见了,只要凌虚渡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朱雨时就已经输了,而凌虚渡显然不愿以巧取胜,仍然笔直的向前飞跃,好让朱雨时发现自己。 此时两人又冲上了一座山峰,身子一侧是悬崖峭壁,只有脚下两丈的陡峭山路可以行走,平时猎人和采药客全都手扶着山壁,步步为营,可他们却如一阵风般全速而上。朱雨时对路况不熟,只觉山风越来越大,山坡也越来越陡,摔将下去定然粉身碎骨,不一会儿又被凌虚渡拉大了三丈。 突听前方的凌虚渡大叫道:“你小心点,前面是一座悬崖,跳不过不要勉强。”朱雨时心想他果然为人正直,丝毫不占自己便宜。待冲到近前,果见前方是一处断头崖,与对岸的悬崖相距九丈。这个距离虽难不倒朱雨时,但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全速前进中视线不佳,很容易判断失误。朱雨时猛一咬牙,身子一跃而起,在距离地面万丈的高空连踏五步,好如半空行走一般,轻飘飘如柳絮般落在对岸。凌虚渡已在二十丈开外,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吃惊之色,转身继续向前疾掠。(。) 第八章 月牙隐士(下) 黑夜中二十丈的距离已是目力的极限,朱雨时只能看到凌虚渡模糊的影子,要是再被拉开五丈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场比试也就输了。他们已奔出了四十里的路程,最后的十里说什么也要咬牙撑住。然而凌虚渡的速度丝毫不减,朱雨时拼尽全力仍难以将距离拉近,心想凌虚度这两年不但没有荒废,轻功更胜燕京之时。 在仅剩最后一里路的时候,朱雨时终于被拉开了二十五丈,再也难见凌虚渡的背影。他又冲出了一段,见无望追上,便停下了脚步,仰天长叹,心想到底还是输了。 凌虚渡竟也停住脚步,隐身于小山下的黑暗处打量着他。朱雨时坐在地上苦笑一声,道:“前辈轻功高明,在下输得心服口服。”凌虚渡凝视他半响,忽然叹道:“是你赢了,输的是我。”朱雨时道:“输就是输,前辈不必谦让。”凌虚渡摇头道:“我没有谦让。你难道忘了身上还背着一包金银么?那包袱少说也有十几斤重,你若没有背它,最后这几里就不会被我甩开了,所以输的是我。”朱雨时怔了怔,恍然道:“莫非前辈只是考校在下的轻功,并非真的想为难在下。” 凌虚渡从黑暗中渡出,冷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我那么说只是想逼你全力以赴。如今我目的达城,这条鞭子你拿去吧。”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条蛇皮长鞭,扔给了朱雨时。朱雨时接过长鞭,从它缠绕的圈数上判断它至少有十二尺长,拿在手中分量十足,原来凌虚渡也一直在负重比试,道:“前辈何尝不是身怀重物,却只字不提,这份胸襟在下佩服。”凌虚渡道:“这要分人而论,你要是大奸大恶之徒我又且会和你试什么轻功。”朱雨时把长鞭收好,道:“多谢前辈成全。”凌虚渡忽然道:“你和江飞燕是什么关系?” 朱雨时知他从自己的身法中看出端倪,心中犹豫该不该吐露实情,如果承认的话也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凌虚渡道:“江飞燕是唯一在轻功上胜过我的,我对他的‘凌霄青云步’印象深刻,所以我一看你的身法就知你和他渊源极深。”朱雨时心想凌虚渡是位真正侠士,又和马帮有着血海深仇,告诉他也不会暴露自己,便道:“江飞燕正是在下的授业恩师,我这身轻功也是他传授的。”凌虚渡道:“我记得江飞燕生前只收过一名姓朱的徒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却不是你。”朱雨时当即取下了人皮面具,久未透风的皮肤顿觉清爽无比,笑道:“在下便是朱雨时,身在虎穴不得不隐藏身份,现在正式见过前辈了。”说完一躬到底。 凌虚渡眼睛一亮,惊奇道:“好逼真的面具,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可否借我一观。”朱雨时笑道:“当然。”当即把人皮面具递了过去。凌虚渡拿在手中轻轻抚摸着面具的皮质和毛发,不敢相信道:“我本以为自己的易容术和轻功都是天下罕有,没想到这面具制作的如此精妙,我的易容术真是相型见拙了,却不知制作这面具的高人是谁,竟有如此一双巧手。”朱雨时叹道:“他叫高玄,本是我血刀堡的一位堂主,可惜误入歧途,现今已不在人世了。”凌虚渡感叹道:“可惜了,那这张人皮面具且不成了孤品了么。”朱雨时道:“也不算是孤品,另外还有几张,只是以前着过相了,不能再用了。”凌虚渡将人皮面具还给了他,道:“我这个人不爱吃喝嫖赌,就爱研究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儿,要是以后有机会能否送我一张面具,我想模仿一下看看。”朱雨时欣然道:“没问题,什么时候前辈和我一起去长安,我送你一张。” 凌虚渡道:“听说你们血刀堡最近声势浩大,正是用人之际,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朱雨时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感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前辈不是外人,在下自当如实告知。”当下将何月莲被害的前后经过讲述一遍。”凌虚渡听罢叹道:“这年头好人不长命,有情人也难成眷属。还有江飞燕那样的侠士也落得黯然自杀的下场。”朱雨时咬牙道:“这都是林灵素和宋连峰害的,我誓要杀此二人为师傅和月莲报仇。”凌虚渡道:“我们的目标完全一致,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家人都遭马帮杀害,可怜我那妹妹才十六岁,还没嫁人。。。哎。。。我要用余生和马帮周旋到底。” 朱雨时想了想道:“前辈对我做过的事如此了解,莫非已混入了马帮?”凌虚渡点头道:“不错。马帮一直在招兵买马,想混进去十分容易。他们没人见过我的真面目,我连易容术都不必用。”朱雨时道:“原来如此,那前辈现在马帮做什么?”凌虚渡笑道:“我已在黄星堂待了三个月,做了一名百夫长,等你成了副堂主后,我还是你的手下呢。童岚珊几次围剿我不成,哪晓得我也是围剿中的一员,借着身份之便杀了几个马帮的人,根本找不出线索。”朱雨时道:“我们都被童岚珊恨之入骨,怪不得她叫我来对付前辈,好叫我们自相残杀,无论损失了哪一方,她都是得益的一方。”凌虚渡道:“其实上次去祝家的一百五十人中也有我在里面,我在大雾中装作受伤,没有和你交手,却看出你的轻功和江飞燕一模一样,所以才有了和你比试的念头。” 朱雨时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凌虚渡道:“卓星海败回后他们就开始算计你了,可是我爱莫能助,只望你平安无事。我知你人品端正,是条好汉,所以一上山就关注你了,包括你偷偷下山,我也在后面跟着。见你背着包袱上了我的月牙山,就已猜到他们给你的投名状就是杀我,这才现身相见。”朱雨时喜道:“在下本以为在山上孤掌难鸣,现在有前辈作为援手真是太好了。”凌虚渡笑道:“彼此彼此。现在天快亮了,我要赶快回去,以免惹人怀疑。”朱雨时道:“请前辈先走。”凌虚渡道:“多加小心,童岚珊那婆娘恨透了你,定会想方设法要你的命。”朱雨时道:“是,在下定会小心。”凌虚度展开身法如离弦之箭般掠下山岗,眨眼功夫消失不见。 此时天露鱼白,灰蒙蒙的天色好像瞎子的眼睛。山林间响起了鸟啾虫鸣,大地充满生机。朱雨时心中欢喜,走回来路。山路湿潮,溪水悦耳。远处薄雾浮动,空灵幽远。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朱雨时暗叹了口气,已猜中来的是谁。只见童岚珊气势汹汹的带着五十名帮众将他包围起来,其中熊不伤还笑呵呵的冲对他点头微笑。朱雨时笑道:“在下识得上山的路,不必夫人和熊堂主亲自来接。”童岚珊以一扬马鞭,冷冷道:“你昨晚鬼鬼祟祟的去哪里了?为何直到现在才回来?”朱雨时道:“投名状在身,不敢耽搁,自是去找凌虚渡了。”童岚珊冷笑道:“你倒积极。结果呢,没找到吧?我可以再宽限你两天,到那时再取不得投名状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而且以后下山都要给我打招呼,再这么鬼鬼祟祟的就以逃兵论罚。”朱雨时道:“在下定当谨记,只不过在下已找到了凌虚渡,不但把他杀了,还拿回了他的长鞭。”童岚珊和熊不伤对视了一眼,脸上都现出了震惊之色。(。) 第九章 堂主上任(上) 童岚珊难以置信道:“所言当真?”朱雨时解下蛇皮长鞭,拿在手里晃了晃道:“你看这是什么?”童岚珊问属下道:“你们谁见过凌虚渡的鞭子,去验验真假。”熊不伤压低声音道:“只有帮主见过他的鞭子。属下觉得鞭子应该是真的,它的做工绝非凡品,而且周围都是山区,他一夜之间也变不出这样一条鞭子。”童岚珊气鼓鼓道:“那就带上山让帮主过目。” 一行人来到了聚义堂,雷震已在堂中等候,他只看了长鞭一眼就放回桌上,断定道:“这正是凌虚渡的鞭子,错不了的。这次傅兄立下大功,为我帮去除一患,做副堂主之位不会再有异议了吧。”诸堂主中只有石通师徒和童子健不在场,熊不伤嘿嘿笑道:“傅兄果然不同凡响,一上山就一鸣惊人,但在下却对傅兄的夺鞭经过更感兴趣,不知傅兄能否讲一下?”朱雨时道:“是凌虚渡轻敌了,真以为我只是帮中的一名小卒,不然我也难以得手。”熊不伤道:“凌虚渡也算是一流高手,傅兄和他大战一夜竟毫发无损,倒有些意外。”朱雨时道:“交手时我故意示弱,出其不意一招得手,总共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耽搁到现在是因我敬他是武林前辈,替他挖了一座坟墓,让他入土为安。”熊不伤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道:“傅兄真是宅心仁厚,但怎不见傅兄的手上和指甲上沾有泥土呢?”朱雨时笑道:“在下又不是狗,自然会用一些树枝之类的工具来挖坑。”熊不伤干笑两声了,不再说话。 童岚珊忽然道:“坟在哪里,带我去看。”朱雨时道:“人已入土,夫人难道连一个死人也不放过么?”童岚珊冷冷道:“我总要证明你说的是实话。”朱雨时道:“我若说的是假话,这条鞭子又从何而来?”童岚珊哼了一声道:“死要见尸,不见尸体决不干休。”朱雨时一瞥雷震,见他微笑不语,忽然心中一动,霍然起身道:“好,我带你们去挖坟就是,到时看你们还有何话说。” 雷震忽然笑道:“没这个必要。人不死的话鞭子又怎会落在傅兄手上。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无论哪件都比挖坟更有意义。”童岚珊气愤道:“去看看有什么打紧,把位置告诉我,我自己去。”雷震猛地一掌击在桌上,“轰”一声,坚实的厚木桌面破了一个大洞,众人都吓了一跳,堂内噤若寒蝉。 雷震冷锐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凝视住童岚珊身上,缓缓道:“尔等如此不能容人怎能成就大事,此事我已决定,再有为难傅兄者犹如此桌。”熊不伤笑着连连点头称是,童岚珊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却也不敢再多嘴。 朱雨时暗松了口气,他已预料到若主动提出挖坟的话,雷震反而不会去,因为他胸怀大志,若信任你的话就绝不会在意鸡毛蒜皮的小事。反之若找理由推脱,雷震就会怀疑自己,走一趟是免不的,这出戏也就唱不下去了。 雷震见大家都没有说话,神情稍缓道:“傅兄新来乍到,还望大家多多关照,以后都是自家兄弟,再不许做出伤和气的事来。老卓,傅兄就交给你了,帮他尽快熟悉帮中事物。”卓星海道:“是。”雷震道:“好了,都散了吧。”说罢他先行离开。 童岚珊一言不发的随他去了,熊不伤首先来给朱雨时道喜,他满脸堆欢,一个劲儿的说恭维话,朱雨时早看出了他是什么人,他的笑脸甚至比自己的人皮面具还要高明,永远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林中秀的表情略显遗憾,好像是在为没有机会“照顾”祝芷蕊感到可惜。 最后朱雨时和卓星海并肩走出聚义堂,两人边走边聊,卓星海道:“兄弟,我就知道你行,果然没让我失望。”朱雨时道:“多亏了对手轻敌,不然胜负难料。”卓星海笑道:“我姓卓的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帮主。现在还要多佩服一个,就是你了。”朱雨时道:“我怎敢跟帮主相比,卓兄谬赞了。”卓星海道:“我佩服的是你身上的那种侠义精神,这年头配称得上‘侠客’之名的人已不多了,傅兄算是一位。”朱雨时摇头苦笑。 卓星海叹了口气,望着远山的一抹翠绿,感慨道:“每个学武之人的初衷都是想行侠仗义,但真正能把梦想坚持到底的却寥寥无几。仅‘名利’二字便让无数英雄屈膝弯腰,我也是其中一个。如你这般武功高强仍怀有赤子之心人已世所罕见,看到你不禁勾起了我当初学武时的梦想,所以我佩服你。” 朱雨时也叹了口气,道:“侠客是我们想出来的完美人物,世上根本就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优点在别人眼中也许是缺点,而缺点在别人眼中也可能是优点。追求名利并没有错,但不能通过伤害别人来达成。世上多有不平之事,哪怕挺身而出的那个人不会武功,就称得上侠客。我认为‘侠客’并非指某一类人,而是一种正义无畏的精神。” 卓星海笑道:“傅兄说的在理,多谢指教。”朱雨时笑道:“一家之言罢了。以后请卓兄指教的地方还多着呢。”卓星海道:“那都好说,只有一件事有些为难。”朱雨时道:“是不是童子健?”卓星海皱眉颔首道:“童子健也是我的副堂主,你和他有杀父夺妻之恨,以后你们两个如何一起共事,这不是叫我为难么?”朱雨时道:“他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惹他,表面过得去就行了。”卓星海道:“希望如此,但他今天托故没前去聚义堂议事,可见他仍然心怀不忿,我真为以后担心啊。”朱雨时道:“我对他敬而远之也就是了。” 他们不一会儿来到了朱雨时暂住的小院,卓星海道:“回来后还没见过弟妹吧,快进去报平安吧。我在外面等你们,收拾好东西我们就搬去黄兴堂的大寨。” 朱雨时推开院门时的心情竟有些迫不及待,好像这里就是他的家,而祝芷蕊就是他的亲人,这种复杂的心情连他自己也解释不了。 爱情的奇妙本就在于它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无法用理性去分析,就算再伟大的哲人也无法告诉你爱情是什么,因为哲人本身也会被爱情所困。有一些你坚持认为是爱情的东西往往是一些别的感情,是亲情,是欣赏,是倔强,是悲情,是关怀,是思念,是****,是名利。或许爱情只是一种幻想出来的感情,只有在幻想中才能感受到爱情的存在。因为红尘中本就没有免俗的情感,而真正的爱情又怎会出现在红尘中? 祝芷蕊身形优雅的坐在桌旁,无论她坐在任何地方都是那么赏心悦目。此时她正在练字,写过的纸整整齐齐的叠在桌上,都是前人的名赋佳词,每一个字都清秀端正,不见半分急躁之意。 如果等人时还有心情练字,那她一定是个沉的住气的人。在她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焦躁不安,秀发披肩,纤腰挺直,神情就好像身处世外桃花源般安详恬静。 朱雨时立刻被她宁静安详的气氛所染,一颗急切的心情平复下来,看得入神。祝芷蕊认真的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才抬起头来,嫣然笑道:“回来了。”朱雨时微笑道:“是,回来了。”祝芷蕊并不问他事情的经过,只是优雅的站起身来,将笔放下,为他倒了杯茶,道:“吃杯茶吧。”朱雨时也什么都不说,接过吃下。放茶杯时发现椅子上放着一个包裹,包裹上还放着一把匕首。吃惊道:“你这是。。。”祝芷蕊道:“我早已想好,若你活着回来,我就拿着包裹跟你走。若回不来,我就用匕首送自己走。”朱雨时默然收起了匕首,道:“你已经用不着它了,以后也不会,我们走吧。”祝芷蕊就拿起包袱,笑道:“好。” 黄星堂位于老君山南面的支峰上,也是一座大村寨,距离不远,有上千户人家。卓星海介绍说属于黄星堂管辖的村寨还有七座,共有兵卒五千人,分布在南山各关口上。朱雨时上山时都已见过,只觉得有待改善的地方还有很多,只是他心中矛盾,若真让无恶不作的马帮强盛起来的话,那遭殃的还不是无辜百姓么。(。) 第九章 堂主上任(下) 介绍完黄兴堂大寨后,卓星海道:“童子健也住在镇里,我将你们的家安置在距此二十里外的泷水村里,那村子偏远了些,但好在清净,还可以避免矛盾,只是有些委屈兄弟了。”朱雨时正求之不得,当即答应。 泷水村背山环水,有一条百丈飞瀑如珠帘般从山上倒挂而下,流水形成的小溪将村子环绕。溪水不深,刚没脚踝,虽建有木桥连接两岸,但镇上的人还是习惯穿着草鞋踏水过溪。朱雨时看着远山近水,听着蛙鸣虫啾,心中舒畅无比,道:“此地甚好,难得卓兄想的周全。” 这时有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来到卓星海面前躬身行礼,道:“爹。”卓星海笑着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笑道:“这是犬子卓冲,今年二十二岁,以后就跟着傅兄你了,有什么事让他办就行了。”朱雨时忙道:“在下怎敢吩咐卓公子,这种事还是换别人吧。”卓星海笑道:“这其实是我的意思。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做爹的谁不想让儿子更有出息,傅兄的见识和武功都远胜于我,让孩子跟着你只有好处,教教他做人的道理,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 卓冲在朱雨时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晚辈久慕傅大侠之名,只求追随左右,牵马坠蹬,请傅大侠万勿推辞。”朱雨时见他长得眉清目秀,目含英气,有些为难道:“这。。。”卓星海道:“冲儿对帮中事物十分熟悉,做事精明能干,傅兄新来,也需要一名得力帮手,就卖在下一个面子吧。”朱雨时道:“卓兄严重了,有令公子协助是在下的运气,高兴还不及呢。”卓星海笑道:“那就让这孩子认你做干爹吧,该打该骂悉听尊便,只希望他以后能成为像傅兄这样的人,我也就老怀欣慰了。”朱雨时心中苦笑,心想要是卓冲知道自己比他还小一岁,不知这干爹叫的是何滋味,当下只能答应。 卓冲恭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孩儿拜见干爹。”|朱雨时双手将他搀扶起来,心中哭笑不得。卓冲道:“请干爹多多鞭策赐教。”朱雨时尴尬的笑了笑,道:“好。。。好孩子。”卓星海道:“我寨中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傅兄有什么问题便问卓冲就好。” 送走卓星海后,卓冲将二人带到住处,那是间干净的小院,有两座屋子,卓星海知朱雨时和祝芷蕊仍未成亲才有此安排,但也没有各置一院,因为村中并无闲屋,而且万一他们真想亲热也很方便,所以一院两屋最是合适。 卓冲说话恭敬,大方得体,看得出受过很好的教育。朱雨时请祝芷蕊住了较大的那间屋子,他带着卓冲去了另一间叙话。卓冲在椅子上端正坐下,朱雨时心想他既认自己做了干爹,理该送人家一份见面礼。金银财宝是没有的,只有这一身武功,不如教他几手燕青拳作为回礼吧,便问道:“冲儿的武功怎么样?”卓冲道:“孩儿练的是铁砂掌,已有父亲的七成火候,自以为还过得去。”朱雨时点头道:“七成火候已是难得,你既认我为义父,我也不能亏待你,便传你几手拳脚如何?”卓冲眼睛一亮,但转又黯淡下来,道:“多谢义父好意,但家父嘱咐我三年之内不许向您学本事。” 朱雨时颇感意外道:“哦?为什么?”卓冲道:“父亲不想让您误会是惦记您的武功才让孩儿拜义父的,家父是想让孩儿跟您学习如何做人。他总说做人为先,学武其次。”朱雨时感慨道:“要是每一个马帮中人都能像你父亲那样深明大义就好了。”卓冲道:“帮中确实有很多地痞无赖,但也有一部人身不由己,家父便是其一。上头有了命令,只能遵从照办。”朱雨时点头道:“是啊,这种事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了的,我倒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卓冲道:“义父请问便是。” 朱雨时道:“听说马帮有两万余众,我怎么没见到这么多人,他们是不是安置在别的地方?”卓冲道:“不错,每个堂口都设有驻兵之地,平时士兵都在那里操练,一天出操两次,每月有五天的假期,可以回村和妻儿团聚。妻儿们也可以到驻军之地看望他们,算是相当松弛的了。朱雨时道:“跟其他军队比,确实松弛了。”卓冲笑道:“松弛也有松弛的好处,军士们都十分忠诚,对帮主感恩戴德,更加卖力做事,这么多年来还无一例逃兵的先例。 朱雨时道:“堂主难道没有住在军营和士兵们为伍么?怎能清闲的住在村里?”卓冲笑道:“操练士兵的另有他人,非堂主之责。堂主另有其他事要做。”朱雨时道:“什么事?”卓冲道:“本帮的势力范围远非老君山一个山头,其他地方出了事,堂主就要去当地解决。所以堂主的职责是在山外。”朱雨时道:“外面有什么事需要解决?” 卓冲道:“好比我们黄星堂,就负责经营南面的十几座城镇,其中最重要的就属洛阳城了,城中凡是做生意的每月都要抽出一成利润交给我们,算是保护费。而且我们自己做的生意也需要打理,还有袭击一些不听话的村镇,打劫一些油水大的红货,都要由堂主们出马。”朱雨时叹道:“这年头的生意本就不好做,齐国税又重,我们再从中抽取一成,那老百姓的日子更要苦不堪言了。”卓冲道:“这话可不能被帮主夫人听见,她还打算从明年起抽两成呢。”朱雨时叹息摇头。卓冲道:“收保护费也是没办法的事,山上有两万弟兄,家眷不计其数,没钱的话大家吃什么。” 朱雨时道:“齐国难道就任由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收保护费?要收也该他们收才是。”卓冲笑道:“齐国虽被称伪齐国,但它毕竟统治着中原,哪有皇帝抢自加子民钱财的道理,就算想抢也不能大张旗鼓,所以要和我们合作。我们收上来的钱七成要交给齐国,剩下的三成才是自己的。”朱雨时冷笑道:“黑吃黑,齐国才是最黑的。”卓冲道:“其实百姓们都知道我帮只是齐国的‘打手’,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朱雨时道:“听说本帮抢来了很多女子,顺从的分配给军士为妻,不顺从的又该怎样?”卓冲有点难以启齿道:“这个嘛。。。”朱雨时微笑道:“我已是本帮的副堂主,理应了解情况。”卓冲目叹道:“本帮的每座军营都设有一间‘洗衣院’,那些不从的女子就被安置在里面。”朱雨时隐隐联想到了什么,心沉了下去,追问道:“她们在洗衣院里做什么?洗衣服么?”卓冲道:“义父可知洗衣院这个名字的由来?”朱雨时摇了摇头。卓冲道:“靖康之难发生后,赵姓王室数千人被金国虏到北方,男子为奴自不必说,而那些皇妃,帝姬,命妇则被圈养在洗衣院。洗衣只是幌子,其实是供金国贵族淫乐的场所,幸运的被金人带走为妾,多数不幸的女子则要忍受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不少人都情愿一死了之。” 朱雨时倒吸了口凉气,愠道:“难道本帮的洗衣院也是如此么!”卓冲叹道:“甚至还不如金国。金国只允许贵族光顾洗衣院,而本帮的洗衣院则。。。则任何军士都可光顾。”朱雨时毛发倒竖,大怒道:“这跟禽兽有什么分别!帮主怎能允许有这种事!”卓冲道:“这非是帮主的主意,而是帮主夫人想出来的。”朱雨时怒道:“但他也没有阻止!光想就能想出那些可怜女子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简直比炼狱还要可怕!”卓冲道:“是。。。孩儿也承认。但此举也是激发将士们士气的好法子,所以帮主并未阻止。”朱雨时大喝道:“放屁!将士们的士气如果只能从女人**上激发出来,这样的军队也就完蛋了!干嘛要模仿虎狼之邦的金国,怎不学学人家岳飞的治军之法,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军队到处秋毫无犯,不取百姓一钱一粮。”卓冲苦笑道:“岳少保只有一个,要是再多几个的话,只怕早已收复了河山。”朱雨时道:“洗衣院必将惹来天怒人怨,我既知道就绝不能不管,最起码黄星堂不能再有这种肮脏的地方。” 卓冲吃惊道:“义父想关掉洗衣院可是会得罪帮主夫人的,义父刚刚上任,人心未服,还望三思。”朱雨时道:“你父亲让你来跟我学如何做人,这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卓冲怔了半响,道:“是,孩儿明白了。明天一早就带义父前去军营。”朱雨时道:“不,现在就去,一夜间不知又要有多少女人要惨遭侮辱,我恨不得立刻烧了那个肮脏的地方。”(。) 第十章 火烧衣院(上) 朱雨时和卓冲匆匆上路。出了泷水村,沿着泥泞的山道走出三十里后进入了一片深林。从外面看林木茂盛,郁郁葱葱,其实林腹的树木都被砍伐干净,黄星堂的军营就设在林间,阴凉舒适,最适合在夏季驻军操练。 军营由巨大的树干建成,占地三亩,旁边还有几亩空地,是用来平时操练的。守寨士兵见到二人,喝问道:“来者何人!军事重地不得擅入!”卓冲道:“这位是新上任的傅堂主,特来视察军营,还不开门。”那士兵看清说话者是卓冲,忙跑下城楼打开了寨门,来到近前赔笑道:“原来是卓公子和傅堂主大驾光临,小的这就通知丁教头来迎接二位。”卓冲道:“不用了,傅堂主只是想随便看看,不用惊动教头。”那士兵笑道:“丁教头怪罪下来在下可承担不起,两位稍后,在下去去就来。” 朱雨时也不理他,径直走进军营,卓冲跟上他道:“那丁教头名叫丁峰,也是军营里的老大,我爹见到他也要客气三分。”朱雨时举目观察军营,只见军营规划的倒也整齐,只是军士的纪律和素质就远不如金兵和血刀堡。此时已近黄昏,士兵们刚刚训练回来,拖着沉重的身躯,三五成群,说笑闲走,全没注意朱雨时的到来。朱雨时沉声道:“那洗衣院在什么地方。”卓冲指着远处的一角红墙道:“那座小院就是。”朱雨时一言不发,大步走了过去。 洗衣院是座三套小院,每座小院有四间小屋,姑娘们就住在里面,屋前连个门都没有,仅用一面布帘挡住。白色的布帘已变得乌黑肮脏,但洗衣院却无人将它取下来洗一洗,就好如清白姑娘的心身都已受污,又且是洗一洗就能洗干净的。 数百士兵在三间小院前排成了三条长队,都在议论着哪位姑娘更丰满,还有些等不及的大声催促里面快些完事。卓冲解释道:“洗衣院每天从黄昏时开门,到晚上结束,一共接客四个时辰。排不上的士兵可以领取号码,明天按号码提前进入。一个排的靠前的号码值半贯钱,一号更值一贯钱,不但可以第一个进去,还可以优先选择对象。”朱雨时只觉胸中恶心,有一种呕吐的冲动。看着那些士兵一幅幅色眯眯的嘴脸,恨不得过去给他们一耳光。 洗衣院和青楼有着本质性的不同,青楼女子卖笑是有所回报的,遇上不顺眼的客人还可以不接,穿的更是花枝招展,受人追捧。洗衣院里的姑娘却全无人身自由,更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是男人的泄欲工具,好像奴隶。 朱雨时径直走近正中的厢房,排在下一个的士兵瞪了他一眼,撇嘴道:“干嘛干嘛,排后面去。”朱雨时心中正怒,也不理他,大步向屋里走去。那士兵不识好歹的按住他的肩头,骂道:“臭小子,你娘的。。。”还没骂完就被踢翻在地。 排队的人群引起骚动,不少人围拢过来骂道:“哪来的小子敢在这里撒野!”“懂不懂规矩,活腻歪了么。”“收拾他。” 其中有些人认得卓冲,向同伴使了个眼色,悄悄退了回去。可还有四个愣头青已开始挽袖子准备动手,卓冲大喝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了么。”那四个人斜眼不忿道:“他娘的,你又是什么鸟人?” 卓冲在马帮的地位不低,不仅因为他爹是卓星海,更因为他自身的武功也很高明。此时当着“义父”的面被几个士兵小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他剑眉竖起,大步向那几个士兵走了过去。 那骂人的士兵笑道:“看,看,这小白脸还想找咱们动手哩。”其他人还没笑出声来,那士兵的脸上已多了一个红色的掌印。那军士捂着脸,一脸惊讶,恼羞成怒的又要骂人,只见眼前人影一晃,身子失去平衡,摔出去三丈多远。 众军士都看直了眼,卓冲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道:“还有谁不服的,上来。”果然没人敢再动。朱雨时也暗赞他身手不俗。卓冲继续道:“尔等不认得我也就罢了,竟敢在新任副堂主的面前撒野,他老人家动动手指头,你们焉有命在。”众军士这才知朱雨时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副堂主,怎地刚上任就跑军营里来了。 朱雨时道:“你们去把屋里的人都叫出来,无论男人女人,叫他们穿好衣服出来。”军士们互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卓冲喝道:“副堂主下令,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这才有几个人跑进屋去叫人。 过了好一会儿,三座院子才陆陆续续的走出人来,男的大都一脸扫兴,衣衫不整,骂骂咧咧的提着裤子,但见到朱雨时那双冷冷的眼睛后,就不敢再骂,默默的站到一边。女人出来的较慢,共有十八人,年纪都在二十左右岁,面容姣好,颇具姿色。只是久未见日光,连见到黄昏二样的红日也被刺的睁不开眼睛。她们全都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如纸,神情憔悴麻木,穿着的衣服也许久未洗,折皱脏污,还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朱雨时道:“人都到齐了么?”卓冲道:“一共十八位姑娘,都在这儿了。”朱雨时点了点头,朗声道:“在下傅愁,是本堂新任的副堂主,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洗衣院’,从此本堂再没有这个地方了。” 此时全营的士兵都聚拢了过来,围得人山人海,听完他的话顿时一片哗然,群情激奋,嚷道:“不妥!不行!不能废!洗衣院是帮主夫人赐给我们士兵的奖赏,就算你是副堂主也无权废除。” 朱雨时等他们喧闹过一阵,突然提气大喝道:“安静!听我一言!”他这一声好如晴天霹雳,就连卓冲也震得一哆嗦,全场又安静下来。朱雨时道:“你们都是堂堂男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想让女人从你就该让人家心甘情愿,强行霸占是禽兽之行。仗着有几分力气就欺负人算什么本事,真正的好汉不会干这种勾当。” 这时人群中有一人大声道:“不就是玩几个女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洗衣院是帮主夫人建立的,您老人家也管不了这事啊。”朱雨时喝道:“走出来说话。”却没有人现身。朱雨时冷笑道:“连当面说话的勇气都不敢么?” 人群中走出一个中等身材,皮肤土黄,光秃谢顶的中年人。朱雨时道:“叫什么名字。”那中年人倨傲道:“丁峰。”朱雨时点点头,道:“你就是这里的教头?”丁峰道:“是。”朱雨时道:“你说玩几个女人不算什么,要是玩的是你的妻女,你也觉得不算什么么?”丁峰大窘道:“这些女人都是。。。”朱雨时截住他的话头,厉声道:“她们也是女人,也是别人的妻女,凭什么你玩人家的妻女可以,别人玩你的就不行!”丁峰额头冒出冷汗,吃吃道:“你。。。你你。。。”(。) 第十章 火烧衣院(下) 朱雨时气势汹汹的逼近,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你觉得自己有两下子,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家的妻女。那你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要是我把你放倒了,也玩玩你的妻女如何?”丁峰被他的气场所慑,脸色发白,两腿发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扑通一声坐倒于地,竟站不起来。朱雨时收回加在他身上的内力,再不看他一眼,转向众军士道:“你们记着,今天你玩了人家的女人,哪天别人就会玩你们的。谁再想欺负这些女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众军士见丁教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坐倒于地,谁还敢多嘴,全场寂静无声。十八名女子同时跪倒在朱雨时面前,本冷漠木然的脸上突然有了表情,一起放声大哭,嚎啕不止,似要把积压许久的悲痛和委屈都发泄出来。朱雨时黯然叹息,扫了一眼那三间小院,道:“把这里烧了。” 在卓冲的张罗下,不一会儿小院便燃起了熊熊大火,朱雨时把手中的火把狠狠的向房顶掷了过去,大叫道:“见鬼去吧!” 卓冲道:“现在怎么办?这些女子如何处置?”朱雨时看了她们一眼,叹道:“不能把她们留在这里,都带回我的住处吧。”十八名女子视他如救世主,跪在朱雨时身前道:“请大爷把我们带走,我们再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朱雨时道:“你们放心,你们先跟我回去,明天我亲自送你们下山。”众女子感激的泣不成声,千恩万谢。 朱雨时领着众女子向营外走去,士兵们自觉的闪开一条道,无人敢拦。可刚刚出了寨门,忽听见远处马蹄声响,有四个人骑着快马奔来。一马当先的正是雷震,后面还跟着童岚珊,卓星海和熊不伤。 雷震冲马来到近前,见兵营里冒出浓烟,皱眉道:“怎么着火了。”朱雨时道:“只烧了几间院子,其他无碍。”童岚珊以马鞭点指着他,怒道:“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朱雨时淡淡道:“不想干什么,我只是干了分内之事。”童岚珊怒道:“有人报我说你要废除洗衣院,可有此事!”朱雨时斩钉截铁道:“是,不但废了,而且烧了。”童岚珊气的几乎从马上跳起来,厉声道:“洗衣院是我让建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烧了它!公然违抗我的命令,我要按帮规处置你!我要让你死,死,死!”熊不伤阴森森笑道:“傅兄,别怪做兄弟的不帮你,这回你确实做得过分了,有什么想法可以先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怎么能擅自烧了洗衣院呢,这可触犯了帮规的第十三条,‘不听指挥,擅自行事。’是可以杀头的。” 朱雨时道:“我既身为黄星堂的副堂主,本堂既有这种龌龊勾当,我当然要管,这便是我的职责所在。”雷震也道:“你上任才短短几个时辰,帮中的事务还不了解,就算想做事也该向我打个招呼。”朱雨时道:“禀告需要时间,商量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不知又有多少女子遭受侮辱,所以必须当机立断。”雷震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这倒是大将本色。” 童岚珊质问卓星海道:“你是他的上司,怎就任由他胡来?我看你的堂主也快做到头了。”卓星海道:“傅兄的才能百倍有我,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不说别的,仅看他办起事来的手段和魄力,全帮又有谁比的上。夫人要撤掉属下,属下无话可说,但在卸任前还是推荐傅兄为下一任堂主。”童岚珊眼睛瞪着直直的,不敢相信道:“姓傅的给你身上施了什么咒,竟对他如此服帖。”卓星海苦笑道:“属下只是敬佩傅兄,字字发自肺腑,也只有傅兄弟才能让黄星堂发扬光大。”童岚珊气的说不出话来。 朱雨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洗衣院是我烧的,人也是我放的,请不要为难卓堂主。在下请求辞去副堂主之位,只恳求帮主放过这些可怜的女人。如果这种事传扬开去,只会更损本帮的名声。失人心者失天下,帮主胸怀天地,志向远大,此事不得不察。”雷震淡淡道:“副堂主是本帮要职,且是你说不干就不干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以前我帮为了发展失去了太多人心,现在势力已大,是该弥补一下了,此事可以依你,另外三堂的洗衣院我也可以下令撤掉。” 朱雨时大喜,深深一躬道:“帮主明智!此决定造福苍生,更是全帮之福。”雷震笑道:“我抬举你做堂主时也不见你施此重礼,不过是放一些女人,用得着这么欢喜么?”朱雨时笑道:“我是替那些可怜的女人欢喜,想到她们还有机会重新做人,当然是一件大好事了。” 童岚珊青着脸道:“洗衣院才设立一年,如此朝令夕改的话,不怕军心涣散么。”雷震道:“咱们马帮的士兵和齐国一样都只会打家劫舍,打起仗来却缺乏战力。以前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加入我我们用洗衣院作为****,现在人数差不多了,也该加强士兵的素质了。要是再让他们醉生梦死,泡在女人堆里,能打胜仗才怪。”童岚珊道:“就算要撤也可以找个别的由头,这次处理姓傅的,不知他以后还会不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找麻烦。”雷震微微一笑,问朱雨时道:“你会么?”朱雨时道:“既然由我管理黄星堂,该纠正的事就要纠正。”雷震大笑道:“很好。” 童岚珊瞪眼道:“很好?你这不是纵容他么?”雷震道:“我问你,不犯错就一定是好堂主么?无所作为一样是失职。如今本帮的发展已进入瓶颈,正需要有魄力的新人来改头换面,打开一个新的局面。就好像春秋战国时的诸家变法,思变才能图强,不怕变错,就怕不变。”童岚珊气鼓鼓道:“那妾身无话可说了。”雷震笑了笑,鼓励朱雨时道:“以后这座军营就归你管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训练出什么样的兵。”童岚珊道:“军营都是由专门的教头管理,堂主的职责是在山外。”雷震道:“以前堂主中无一人是知兵的,傅兄既有将军之才,当然要物尽其用,内外兼顾有何不可。”童岚珊道:“你怎知姓傅的知兵?他又没告诉你他读过几部兵书,研究过多少阵法。”雷震笑道:“有些人就算把兵书背熟也成不了将军,但有些人天生就是将才,只是需要一个伯乐罢了。” 熊不伤见风使舵道:“帮主就是伯乐,傅兄就是千里马,两位好比先主和孔明,如鱼得水,真是我帮之福。”雷震道:“仅发现千里马还不够,还要把它用好。越是良马就越不喜欢束缚,它需要一片天地来撒蹄飞奔,我正是要为傅兄创造这样的条件。”朱雨时道:“多谢帮主信任,在下绝不辜负厚望。”雷震点头道:“此事到此为止,就让熊堂主安置四个堂口的女人吧,明天一早都放她们下山。”朱雨时道:“多谢帮主。” 雷震和童岚珊走后,熊不伤也将洗衣院的女人带走,每个女人经过朱雨时身旁时都恭敬的施以万福,朱雨时也向她们抱拳行礼。待都走完后,朱雨时才对卓星海道:“刚才多谢卓兄为在下说话。”卓星海笑道:“我也是实话实说而已。”朱雨时道:“现在敢说实话的人也不多了。”卓星海微笑道:“说的也是。” 朱雨时道:“卓兄怎会和帮主他们一起来的。”卓冲道:“你在这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当然有人来向我禀告。我是在赶来的路上碰上帮主他们的,想必他们也得到了消息。咦,就是他来向我报信的。” 朱雨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名身穿百夫长服饰的汉子正默默的走进军营,好像听到二人说话般回头看了一眼,向二人笑了笑。朱雨时见他正是凌虚渡。原来他一直也在军营,刚才人太多才没有发现。凌虚度肯定预料到情况会对朱雨时不利才去向卓星海报信来帮助自己的。朱雨时心中感激,冲他点了点头。(。) 第一章 奸夫淫,妇(上) 朱雨时回到住处时天已全黑,祝芷蕊房中一灯如豆,昏黄的光芒在窗纸上映出了一个朦胧的倩影。他本想前往问候,却在门前踟蹰不前。夜深人静时去敲姑娘家的房门总不是件礼貌的事,祝芷蕊和自己的关系已相当暧昧,且能再让误会加深,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折腾了一天一夜,他本相当疲惫,可躺在床上却如何也睡不着,许多心事涌上心头,月莲的大仇,朋友间的友谊,身处险境的担忧,还有和祝芷蕊的暧昧关系。他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烛光依然未熄,此时已是两更,祝芷蕊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可要小心火烛了。朱雨时便想去提醒她,但仔细想想这只是一个想和她见面的理由,便叹息着重新坐下,心想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么?月莲大仇未雪又怎能有这种心思,然而感情之事正是这样难以琢磨。 朱雨时翻身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禁止这种想法的蔓延,这种情感对于现在的情况不合时宜,更对不起月莲的在天之灵。纵然这些顾虑都可以抛开,他仍对临淄城中那个算命先生的告诫念念不忘。 “你一生中只能有一位妻子,再娶别人必然给她们带来不幸。”月莲的事就正好验证了此言。自己是个被诅咒的人,怎能再将不幸加在祝芷蕊的身上,越是在乎的人就越不愿她受到伤害。然而爱情这种东西不是说不想就可以不想的,尤其是夜深人静,孤独一人之事,这种感觉就尤其强烈。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轻敲房门,朱雨时心中一紧,一骨碌坐了起来,心想难道敲门的是祝芷蕊,这么晚她来干什么,难道。。。不对,肯定不是她,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怎会在半夜敲男子的房门。朱雨时走到门前,轻声问道:“谁?”门外那人道:“凌虚渡。”朱雨时松了口气,却也稍有失望,打开门道:“凌前辈深夜拜会必有赐教,快请进。” 凌虚渡身穿夜行衣,道:“其实我早就来了,但见你隔壁始终没有熄灯,还以为你们有什么默契,怕耽误你们的好事,才迟迟没来找你。”朱雨时扭头看了眼窗外,见祝芷蕊屋中的灯火已经熄灭,原来她刚才并未睡着。凌虚渡继续道:“和如此天仙般的姑娘同住一院仍能保持君子之风,确实难能可贵,那些关于你们的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朱雨时暗感惭愧,叹道:“那些流言对我倒没什么,只可惜玷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凌虚渡笑道:“人家祝姑娘对你有意,又是千金小姐,哪里配不上你,你何不真娶了人家,”朱雨时苦笑道:“是我配不上她。” 凌虚渡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刚打听出一件趣事,想让你也知道一下。”朱雨时好奇道:“什么趣事?”凌虚渡神秘笑道:“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朱雨时知他必有深意,便和他施展轻功向山下跑去。黑夜中二人的身形快如鬼魅,一闪即过,犹如阵风。一会儿工夫跑出三十里地,钻进了一片罕有人迹的密林当中。林中杂草齐膝,林木茂盛,二人缓缓前行。朱雨时也没问去哪,他对凌虚渡绝对信任。 凌虚渡突然站住脚步,指着远处隐隐透出的灯光道:“就是那里了。”两人慢慢靠近,落脚极轻,踏在枯叶上没发出丝毫声音,比狸猫还要轻捷。 昏暗的灯火来自一间隐秘茅屋,若非寻着灯火根本无法发现。这茅屋本应是猎户的住处,但朱雨时却知不会这么简单。 二人悄悄来到茅屋近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音。那是女人的**声和男子的喘息声,原来里面的男女正在行其房事。朱雨时脸一红,正犹豫着是否再往前走,前方的凌虚渡向他摆了摆手,示意过来。朱雨时只好和他贴着茅屋蹲下。凌虚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一笑。朱雨时只好待着不动,听着里面的翻云覆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才消停下来,都满足的喘着粗气。一个男子笑道:“刚才还好么。”朱雨时心中一动,觉得这声音甚是耳熟。又听女人娇笑道:“你的武功要是有床上功夫的一半好就成了。”朱雨时大吃一惊,听出那女子的声音是童岚珊,而那男人却不是雷震,难道童岚珊竟背着丈夫偷情?他忍不住贴着墙壁站了起来,戳破窗纸,顺序向里面瞥了一眼又缩了回来。 他已看清了里面的状况,床上赤条条的一男一女合搭着一层毛毯。女的正是童岚珊,没想到那母老虎竟也有千娇百媚的一面,毯子不但难遮里面的春色,反更显出了她的性感撩人。光滑如缎的皮肤,丰美坚挺的胸膛,笔直圆润的长腿,足能勾起每个男人最原始的**。然而她身边的男人却更让朱雨时吃惊不已,竟然是熊不伤,他真是好大的胆子,如被雷震知道不把他千刀万剐才怪。 只听熊不伤淫笑道:“练功当有对手,我床上的这点功夫还是你教出来的。”童岚珊媚笑道:“去你的,是你老婆教的吧。”熊不伤笑道:“她就是块榆木疙瘩,挤都挤不出水来,哪有你身上这股骚劲儿。她明知我外面有人,却连个屁也不敢放,更不敢问那人是谁。”童岚珊道:“看来她倒挺怕你的。”熊不伤道:“女人到了那个年纪已没剩下什么本钱,若还不懂得装傻,倒霉的还不是她自己么。”童岚珊道:“这么说你老婆倒是个聪明人了。”熊不伤道:“倒是不笨,我对她倒不担心,我只担心雷震。他要是知道咱们的事不把我撕成碎片才怪。” 童岚珊冷笑道:“你怕啦?”熊不伤道:“怎能不怕,难道你不怕?”童岚珊道:“既然怕还敢和我好?”熊不伤笑道:“就是这样才刺激,我虽比不上他,却征服了她的女人,在这方面我比他更男人。”童岚珊狠狠道:“他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婚后就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天天让我独守清闺冷房。我也是个女人,漫漫长夜让我如何消受。我嫁给他时本想做一名贤妻良母,是他逼我给他带绿帽子的。”熊不伤笑道:“也许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不然守着你这样的尤物,是个男人都不会让你消停的。” 童岚珊又发出了几声娇吟,显然又受到了熊不伤的挑逗。过了好一会儿童岚珊才道:“你说他根本不喜欢女人?他的岁数不大,怎会对女人失去兴趣。”熊不伤坏笑道:“世上本就有一些断袖之交,龙阳之好,何足为奇。”童岚珊不解道:“什么是断袖之交?龙阳之好?”熊不伤道:“断袖之交的典故是说有一次汉哀帝和他最爱的男宠董贤在一起相拥而眠,哀帝醒来后发现董贤仍枕着自己的长袖安睡,他起身时不忍惊动董贤便剪断了衣袖。龙阳之好是指魏王和他的男宠龙阳君之间的同性之情。”童岚珊惊奇道:“你说雷震和他们一样也喜欢男人?”(。) 第一章 奸夫淫,妇(下) 熊不伤道:“如他这般有权势的男人本该妻妾成群,可他从不纳妾,也没听说过和哪个女人有染,更不与你这个原配夫人同房,你说他是不是有问题?” 童岚珊若有所思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熊不伤道:“其实断袖之癖自古有之,圣君大贤中不乏其人,甚至民间传说中连黄帝都有娈童偏好,还有魏王和龙阳君,卫灵公,大诗人屈原,汉文帝,汉武帝,大将军卫青,霍去病,一代枭雄苻坚,慕容冲等。从古至今的象姑馆虽没有青楼那么多,但生意却也一向不错。”童岚珊道:“别说了,我一想到两个男人在床上的缠绵的样子就觉得恶心。雷震或许只是对女人没兴趣,也不说明他一定喜欢男人。”熊不伤笑道:“姓傅的上山后,雷震对他屡次包容,难道你还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么?再说姓傅的明明守着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却偏偏无动于衷,美人已有下嫁之心,他却再三推辞,这不就是疑点么?依我看姓傅的和雷震早就做过了苟且之事,此时正如胶似漆呢。” 窗外的朱雨时满脸臊红,羞怒交集,心中大骂放屁,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抽他的嘴巴子。凌虚渡窃笑的弯下了腰,忍得十分辛苦。 童岚珊沉吟道:“我说雷震怎么总给他撑腰呢,原来他俩还有这层关系。这样想扳倒姓傅的可就难了。”熊不伤道:“依我看他们二人刚刚好上,最近别想扳倒他了。等日子久了,我们可以物色一个貌美小厮来取代他,到时才是良机。” 童岚珊道:“那要等到何时,姓傅的在山上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宁。”熊不伤嘿嘿笑道:“这件事只能等,若你不想等的话就只有另一个办法。”童岚珊奇道:“什么办法?”熊不伤冷冷道:“雷震若死了,也就保护不了姓傅的了。”童岚珊吓了一跳,忙道:“嘘!这话你也敢说,要是让别人听去,我们可是百口莫辩了。”熊不伤冷哼了一声道:“我们脱成这样躺在床上,早就百口莫辩了。”童岚珊震惊道:“难道你还真有杀他的心思?”熊不伤道:“难道你没有么?”童岚珊害怕道:“当然没有,我连想都不敢想。每当他瞪着我的时候就觉得害怕,全身冷的如置冰窖,哪里还敢反抗。”熊不伤讥笑道:“娘们就是娘们,就算本事再大,胆子却小如针眼。”童岚珊冷笑道:“说的好像你胆子有多大似得,谁不知道你是出名的墙头草,雷震一瞪眼睛你就会咧着嘴陪笑,还敢干什么。啊!好疼,你掐我干什么。” 熊不伤怒道:“我才是你的男人,别说掐你了,就算打你一顿也是应该的。表面恭维不代表心里顺从,脸上害怕不代表心里也害怕,老子正是要让雷震以为我是个软骨头,对我没有顾忌,以后才好对他下手。”童岚珊沉默了半响,道:“看来你有这种想法已不是最近的事了,那我问你,就算你真能杀的了雷震,然后的事怎么办?”熊不伤道:“当然是由我出任帮主了,我会娶了你,让你光明正大的做我的帮主夫人。”童岚珊道:“兄弟妻不可欺,你娶我便是不义,我们这段地下之情也就不打自招了。再说石通,林中秀,卓星海也有资格做帮主,还会有姓傅的从中作梗。一切会如你想的那么顺利么?” 熊不伤道:“所以我们要从长计议,现在帮中的事仍有你说的算,我们可以慢慢筹划。”童岚珊冷笑道:“现在我就是帮中的主事,嫁给你后却成了一文不名的帮主夫人,到时我年老色衰,你正好可以再找几个年轻的填房。”熊不伤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你还可以做代理帮主。” 童岚珊道:“我现在已经是了,这个条件对我毫无诱惑。除非。。。”熊不伤忙问道:“除非怎样?”童岚珊笑道:“除非由我出任帮主,而你继续给我打下手,我也不会和你成婚,继续保持现在的种关系,你同意便罢,不同意也无所谓,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熊不伤愣了半响,忽然笑道:“你这娘们的野心倒不小。”童岚珊也笑道:“依靠男人还不如亲自掌权,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熊不伤道:“那时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童岚珊道:“到时我会取消四堂编制,大权独揽。你是我的左膀右臂,自然做我的副帮主,仅服从我一个人的命令。”熊不伤道:“除此外我还要有两堂军队的控制权。”童岚珊道:“两堂兵力便是一万人,你的胃口到是不小。”熊不伤笑道:“嘿嘿,不是老子胃口大,谁知你这小娘们什么时候不稀罕老子了,只有军队在手才令人安心。”童岚珊娇笑道:“怎么会不稀罕,有谁的功夫比你更好呢?”熊不伤大笑道:“没有人,只要老子才能收拾你这骚蹄子。”接着又传来了一阵淫词****。 凌虚渡向朱雨时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悄离开了茅屋,走出一阵后朱雨时才“呸”了一声骂道:“两个不要脸的,大半夜做白日梦。”凌虚渡说笑道:“若非我已知你有了妻儿,只怕还真听信了他们的谣言。”朱雨时气冲冲道:“我就怕他们在外面胡说八道,我一堂堂男儿且受得了那种侮辱。”凌虚渡道:“这倒不会,这个猜测也牵扯到了雷震,他们没这份胆量。”朱雨时道:“可他们却有造反的胆量,雷震精明无比,且会被他们暗算。”凌虚渡道:“我带你来是想让你知道他们的奸情,让你也握有他们的把柄,没想到还会有此收获。我倒是希望马帮越乱越好。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何事。”朱雨时道了声“是”两人就此别过,朱雨时回到泷水村睡下。 次日清晨,正在熟睡的朱雨时忽听门外的祝芷蕊道:“傅相公,麻烦你赶快出来一下吧。”朱雨时心中一惊,赶紧翻身下床,出了房门。只见祝芷蕊一脸惊奇的站在门外,指着院中道:“傅相公你快看,这是怎么回事。”朱雨时向院中一望也吓了一跳, 本就不大的小院里跪满了背着包袱的貌美女人,约有六十多位。众女子见他现身,齐声道:“多谢傅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永生不忘。”朱雨时这才明白她们都是洗衣院的姑娘,赶紧道:“诸位快请请起,在下承受不起。”众女子跪着不动,一位年纪较长的女人道:“蒙承大侠相救,我们这些人才有机会重见天日。我们今日就要离山,请大侠务必受我等三拜。”朱雨时道:“不用拜了,快快下山去吧。”那女人道:“就此一别只怕永生难见,恩公厚恩也只能以三拜报答,若恩公不许,我等只能长跪不起。”朱雨时见她们执意如此,只好答应。众女子恭敬的向他磕了三个头,朱雨时长叹一声,心中多有感慨。 世间有许多女子迫不得已出卖了自己的**,可她们出卖的仅是**,并非灵魂。为了生存无论做出什么事都是可以原谅的。然而有些男人却认为她们是下贱****的,就随意侮辱,根本不了解那些女人的悲哀,不了解她们不小心怀孕后的痛苦和纠结,不了解霓裳褪下后独坐镜前的孤独与寂寞,更不会了解年华消褪时的恐惧和无助,若有选择,谁不愿做书香门第中的千金闺秀呢。 三拜过后,朱雨时请她们都站起了身,道:“你们身上可带有盘缠,我这里还有些银两,你们分了吧。”那女子道:“熊堂主已分给了我们每人十贯铜钱,恩公无须担心。”朱雨时心中难过,她们遭受了许久的非人折磨,最后得到的仅仅是十贯铜钱,而尊严和贞洁又且是用钱可以弥补的,便道:“好吧,你们也趁早下山吧。”那女子瞄了一眼他身后的祝芷蕊,微笑道:“好人自有好报,祝大侠与这位美丽的姑娘白头偕老,一生平安。”朱雨时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那女子道:“大侠保重。”众女子又施了个万福,排队下山而去。 祝芷蕊惊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女子为何谢你?”朱雨时道:“这是昨天的事了,我回来时已经太晚,还没机会说给你听。”祝芷蕊笑道:“现在说也不迟。”这时卓冲送来了早饭,两人边吃边聊,朱雨时把军营中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祝芷蕊听罢感伤道:“没想到还有如此悲惨的女人,真是太可怜了。”朱雨时叹道:“在乱世中命运悲惨的人还不知有多少,希望她们下山后能一切安好吧。”祝芷蕊放下筷子道:“我吃不下了,我去后院看看新栽下的牡丹,你们请便。”待她走后,卓冲道:“义父,今天怎么安排。”朱雨时想了想道:“我想去拜会一下林中秀。”(。) 第二章 阴阳之论(上) 林中秀的道观本已废弃多年,雷震为他重新整修,塑了三清四御,由林中秀亲笔题名为‘林秀观’。 晨雾笼烟般漂浮在稀疏的竹林之间,依稀可见远处打一角黄墙,空气中带有一股焚香之气,好如置身于道家仙境。朱雨时对卓冲道:“我独自去见他,你先回去吧。”卓冲道:“我就在这里等候义父。义父进去后有件事需要格外注意。”朱雨时道:“什么事?”卓冲道:“不要盯着林堂主的弟子看,不然林堂主会很不高兴。”朱雨时笑道:“我是来见林中秀的,看他徒弟做什么。”卓冲笑道:“义父进去就明白了。” 朱雨时沿着小径,穿过浓雾来到观门前,轻叩木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轻碎的脚步声,吱呀一声山门打开。应门的是名十五六岁的女道童,眉目清秀,透着几分稚气,头挽发髻,上插一根桃木钗,身穿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道袍,脚上的白袜一尘不染,穿着千层底的布鞋。 朱雨时施礼道:“在下黄星堂傅愁,特来拜见林观主。”女道童打量了他几眼,嫣然笑道:“家师仍在高卧,你进来等吧。”朱雨时忽然发现她笑起来时好像一下子成熟了十岁,杏眼桃花,嘴角含春,连打量自己的目光都十分大胆,自己竟有些脸红了,还好带着人皮面具才不至尴尬,便道:“是,劳烦仙童引路。”女道童侧身让开道路,微笑道:“客人先请吧。”她让开的这条道并不宽敞,朱雨时几乎是贴着她的身子走过去的,发现她已不再是个孩子,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的很好,身上还散发着成熟女人才有的味道,而她的实际年龄绝不会超过十六岁,不禁第二次脸红了。 女道童水汪汪的大眼睛瞟了他一眼,巧笑道:“你为何不请教我的道号?难道见我是个小丫头就不稀罕问么?”朱雨时在面对强敌时都可以镇定自若,却被这女道童说的手足无措,解释道:“仙童毕竟是姑娘家,在下不敢唐突。”女道童咯咯笑道:“唐突什么?佳人么?你看起来一本正经,心里却不老实。”朱雨时哭笑不得,忽听有人道:“妙音,你又开客人的玩笑了,想让我告诉师傅么。” 朱雨时闪目一看,只见另一名女道士款款走来,年纪约在二十左右岁,容貌俊美,脸色苍白,神情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笑意。长长的青丝也没有盘起,随意的垂了下来。那个叫妙音的女道童撅嘴撒娇道:“妙慧姐姐,你不会狠心去告诉师傅吧。”妙慧冷冷道:“你若再赖着不走,看我敢不敢。”妙音嘟着嘴,一脸不服的从她身边溜过,忽然凑近她耳边坏笑道:“其实妙慧师姐也看上他了吧。”说罢娇笑一声,拔腿就跑。妙慧俊脸一红,瞪着她的背影狠狠道:“胡说什么。” 朱雨时又施礼道:“仙姑息怒,那位仙童只是和在下说笑罢了。”妙慧冷笑道:“她可不是和你说笑。你是来拜见家师的么?”朱雨时道:“正是。”妙慧转过身道:“跟我来吧。” 朱雨时跟着她走进道观,心中暗感奇怪,一路经过的三家道观都在做着早课,唯独这里安静无声,不禁问道:“观内不做早课么?”妙慧淡淡道:“师傅还在被窝里,做什么早课。”朱雨时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感觉妙音和妙慧似乎不像是普通徒弟,好像还有着另外一种奇怪的身份。朱雨时忽然想到以前林灵素的女徒弟其实都是他的相好,好像三宫六院,供他淫乐。难道林中秀这里也是藏污纳垢的所在?这些女弟子也都是他的相好?想到妙音那风流大胆的眼神,成熟挑逗的笑容,心中一阵沉痛,她还只是个孩子,林中秀却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想到这里他暗自恼怒,心想这种禽兽怎也配做出家人,要知这里如此龌龊说什么也不会踏进一步。 妙慧带着他走进三清大殿,堂正中供奉着三位尊神,分别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太上老君。左右供奉着‘四御’,即是中天紫微北极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太极大帝,东极青华大帝。塑像栩栩如生,黄幔崭新平整,贡品丰富新鲜,香烟袅袅朦胧,令人心生敬畏。 穿过大殿有数间厢房,都是女弟子的住处,再穿过一道拱门就来到林中秀所住的小院,院内栽满青竹,顺着石径小路在林间穿梭,最后在一座厢房前停住。妙慧冷冷道:“你在里面等着,我去禀告家师。”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朱雨时觉得她的语气不像是出家人,心中似还带着一股怨气。 门没上锁,应手推开,里面是间精舍,简单素净,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用重墨写成的“道”字,笔意圆滑苍劲,柔中带刚,正合道家武学宗旨。下方摆放着一个蒲团,林中秀平时就在蒲团上打坐悟道。精舍内唯一格格不入的是东屋里头的那张大绣床。一般出家人的床都相当简易,一张木床和薄被足矣,而这张绣床却十分奢华,红木床架上雕刻着双龙戏凤,铺着红黄两色的金丝被褥,足能躺下三个人,两侧还吊挂着红绸帷幔,就算再笨的人也能看出这不是仅让一个人睡的,朱雨时甚至还能闻到里屋传来淡淡的脂粉香气,心中只觉得恶心,又看到墙上那个超然的“道”字,真想把它撕的粉碎。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林中秀和妙慧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林中秀笑道:“没想到傅堂主会第一个拜访贫道,真是受宠若惊啊。”朱雨时勉强笑道:“在下素来敬仰有道高士,自是先来拜见道长。”林中秀微笑点头,让妙慧从里屋又拿出了一个蒲团,与朱雨时相对而坐。妙慧顺便端出来了木几,茶叶,热水,对东西的摆放甚是熟悉,显然经常进去。 沏上茶后妙慧掩门而去。林中秀微笑道:“这些丫头都不太懂规矩,望没有得罪傅兄才好。”朱雨时道:“没有,却不知那位开门的妙音师傅入山门多久了?”林中秀眯眼看了他一眼,笑道:“也不久,两年罢了。傅兄弟对她很留意嘛。”朱雨时忽然想起卓冲的告诫,忙道:“不不,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林中秀轻哼了一声,冷笑道:“贫道知道傅堂主在想什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本观中的女弟子都和贫道修习过男女合欢之术,她们的身心都已属于老夫,外人最好连看都别看一眼。”朱雨时沉默不语,心中恼怒不已,过了半响后,说道:“在下多有冒犯,望道长原谅。”林中秀边吃茶边道:“现在你还觉得老夫是有道高士么?让你失望了吧。” 朱雨时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林中秀道:“好了,别装了,老夫知道你此来另有目的,说来听听吧,只要力所能及帮你一次也没无不可。”朱雨时心想他倒也直接,正好省去废话,便道:“道长快人快语,在下也不兜圈子了。其实在下素来敬佩的是道长的弟弟,林灵素上师,希望有机会请道长代为引荐。”(。) 第二章 阴阳之论(下) 林中秀冷笑道:“果然如此,你们所有人尊敬我的原因都是因为贫道有那么一个弟弟。其实你们都不知道,我和他早已反目成仇,别说为你引荐了,我自己都见不到他。”朱雨时吃惊道:“竟有此事?你们为何反目?”提到此事林中秀气的两眼发红,狠狠道:“你可知林灵素最得意的武功是什么?”朱雨时想了想道:“好像叫什么‘太极双鱼功’。据说是林灵素自创的,功法奇特,以柔克刚。”林中秀突然嘶吼道:“创出‘太极双鱼功‘的是老夫,与他何干,他只是偷学了老夫的武功罢了。”朱雨时惊讶道:“竟有这事,那前辈的武功且非比林灵素更胜一筹了。” 林中秀咬着牙道:“不,我的武功并不如他。十年前的一天我在河边散步,见浪花打在礁石上水花四溅,越是湍急水花就弹得越高,忽然灵光一闪,联想到了一种借力打力的武学法门。经过废寝忘食的钻研终于发现了这门武功的奥妙所在,也就是‘太极双鱼功’的雏形。那时林灵素还身为大宋国师,多年不相往来,谁知他恰巧就在那天前去探望我,暗中发现了我创出了这门绝学后心生歹意,没有立即现身相见,而是在暗处偷学,偷看了我所记录的练功秘诀。他的武功底子比我扎实,进度反而比我更快。一个月后他自以为已经练成,就暗施重手将我击伤,逼我发誓以后再不能练这门武功,也不能对外宣扬是我创出来的,若答应了这两个条件,他就念在兄弟之情不杀我。我为了活命只能答应了他。他取走了我的武功秘籍,从此成为了宗师级的高手。我康复后经脉严重受损,武功失去大半。每当想起人生最大的成就被人掠夺就恨不得立刻去死,然而老夫始终舍不得这条贱命,这才天天和******一起饮酒作乐,为的只是想忘却心中的痛苦。” 朱雨时叹了口气,这才知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最珍贵的东西被至亲兄弟抢走,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皮囊,便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呢,你不再怕林灵素来害你么?”林中秀苦笑道:“你可听过白天士这个人?”朱雨时点头道:“白天士乃天下第一名医,自然听过。”林中秀道:“不错,他的医术之高几乎通神,百姓们都说他是扁鹊转世。三年前贫道就见过他一次。”朱雨时道:“哦?那真是难得之幸。”林中秀道:“是啊,是人都想请白天士给自己看病,老夫也不例外。白天士虽知我名声不好,但他看病无论贫富贵贱,一律平等对待,替我诊脉后说我旧伤未除,经脉受损,现已危及心脉,最多再有三年寿数。我当即跪下来求他救命,他说若是一年前碰上尚可救治,现在就算大罗金仙也回天无术,让我好好享受这最后三年,早备后事。” 朱雨时道:“今年且非正是第三年?”林中秀长叹一声,道:“是啊,所以老夫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反正已是快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朱雨时道:“其实林灵素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断了一臂,武功损失大半,据说连一些武林新秀都能胜他一筹。”林中秀激愤道:“他娘的活该!令君来怎不把他的两只手都砍下来!还有那柳少卿真应该一剑宰了他。”说完后,他忽又变得沮丧起来,道:“就算他失去了一只手却仍然可以活下去,还有个正一派的弃徒做他的徒弟,而老夫生命已到了尽头,却一无所有。”朱雨时淡淡道:“宋连峰成不了什么气候的,早晚必死于他人之手。”林中秀道:“他当然成不了气候,因为他师傅的武功都未学到家,不然又怎会被斩去手臂,败给柳少卿?” 朱雨时奇道:“你说林灵素的‘太极双鱼功’还不到家?”林中秀道:“他只能牵引比自己弱的对手的气劲,那有个屁用,就算不用这门神功一样可以取胜,不是脱了裤子放屁么?”朱雨时不解道:“那应该是怎样的?”林灵素道:“遇强则强才是这门武功的精要,无论对手多么强大,招式多么可怕,都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立于不败之地。”朱雨时动容道:“竟有如此厉害?那林灵素要是练成那还得了?”林中秀冷冷道:“他永远练不成的,因为其中的奥妙也是我近两年才悟出来的,他根本无从得知。”说完他指着背后的‘道’字道:“我的武功奥秘皆在此字当中,林灵素怕我吐露秘密,曾看望过我三次,也看过这幅字,却毫无所悟,就好像藏有美玉的石头放在他面前却偏不认得,真让老夫好笑。”朱雨时盯着那幅字看了半响,摇头道:“在下也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林中秀道:“你不要把它看成一个字,而是把它的每一道笔划当成武功招式来看。”朱雨时又仔细端详了半天,见笔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形意间首尾相连,似断不断,似连未连,虚虚实实,阴阳并重,看似松散,却严谨有章,无论从任何角度都无懈可击。林中秀道:“看出什么了么?”朱雨时惊叹道:“每道笔画都好像一个圆,无论大圆小圆都紧密相连,这整个字就是由一个个的圆组成的。”林中秀一拍大腿,大笑道:“妙妙妙,你是第一个看透玄机之人。这门武功真正的诀要就在这个‘圆’上,孙子兵法也写道‘混混沌沌,形圆不可败也。’” 朱雨时道:“但我还是不理解怎能把‘圆’用在武功之上。”林中秀道:“打个比方来说,当林灵素牵引对手气劲时,是用阳劲牵引阳劲,所以只能牵引较弱的气劲,遇上令君来那样的高手就无可奈何了,因为他不懂圆的道理。老夫也是研究过周易后才有所心得,圈中其实包含了阴阳两种力量,它们在不住的旋转变化,刚可化柔,柔亦可化刚,其中蕴含的力量无穷无尽。”他见朱雨时还是一副苦思不解的神情,就继续解释道:“圆中的力量是相反相成,互用并存的,也是不偏不倚的中庸之力。无论偏阳还是偏阴的招式都称不上圆,只要我们能调和对手招式中的阴阳,它就对我们不再具有威胁,因为圆本身就是中和的。又如太极图中阴阳双鱼那般旋转变化,收回阴的一半,放出阳的一半,就可以做到借力打力了。”朱雨时听得似懂非懂,若有所思道:“要是对手气劲中的阳力或阴力极大怎么办?我们没有相应的力量将它中和。”林中秀道:“我们要中和的是对手的气,而非力。天地万物的阴阳之气都是均等的,比如冬天时你会觉得寒冷,所以要多穿点衣服御寒来维持阴阳协调,只有协调后你才不觉得寒冷。再比如两个人吵架,都不示弱就会越吵越凶,须有一个人先缓和下来才能言归于好,这也是阴阳调和。阴阳无处不在,天地万物皆有阴阳两面,有生就有死,有日出就有日落,有兴就有衰,有人赚钱,就必有人赔钱,这是恒古不破的真理,一旦你将阴阳化为本初,那你就掌握了天地间的无穷力量,不但不会生病,任何武功也休想伤你,老夫只能解释成这样,你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多说也是无益。” 朱雨时吐了口气,淡淡道:“我明白了,这种高深之论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真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可实施起来却不容易。”林中秀道:“怎么不容易?”朱雨时道:“协调阴阳若能治愈百病,那道长的旧伤怎会治不好?”林中秀道:“我经脉已损,已无法调节气息,阴阳再无法协调,所以我的伤才难以康复。” 朱雨时心想林中秀绝非善人,仅他与女徒弟****一事就已够不齿,可这样的人偏偏创出了绝世武功,接着被亲弟弟所害,身心俱损,也算因果报应。虽然可恨,却也可怜,眼看生命走到了尽头,一切化为黄土,感慨万千也是难免的了。朱雨时暗叹了口气,觉得意兴阑珊,起身道:“多谢道长指点,在下叨扰多时,告辞了。” 他走到了门口,林中秀忽然道:“请留步。”朱雨时转身道:“道长还有何指教?”林中秀渡步到他身边,道:“你刚才听了我的武学之论,难道不动心?不想学么?”朱雨时摇头道:“在下自身的武功尚未练得纯熟,怎敢贪多去学道长的武功。再说那是道长的不传之秘,在下更不敢觊觎。”林中秀满意的点头道:“像你这样不贪的年轻人已不多见了。贫道若是答应收你为徒呢?只要练成了贫道的武功足能让你纵横不败,你自身的武功就算全荒废了也不打紧。”朱雨时笑了笑道:“在下还是不想学。”林中秀惊奇道:“为什么!难道你还看不上贫道的神功?”朱雨时道:“道长的武功骇人听闻,在下怎会瞧不上,只是我已有了师傅,不愿再拜别人。”林中秀道:“这有什么关系,多拜几个师傅也是正常之事。”朱雨时笑道:“师傅就如父亲,且能见一个拜一个,所以只能谢绝道长的好意了。”林中秀忽然大叫道:“罢了!不拜就不拜吧,只要愿意跟我学武就成。” 朱雨时纳闷道:“道长要收徒弟的话大有人在,不必这样迁就在下。”林中秀叹道:“你是唯一能看懂这幅字的人,又有好的武功底子,其他人都比不了。最重要的是,你是个老实人。贫道虽不老实,却也希望自己的传人不是个背信弃义之徒。”朱雨时道:“多谢道长赞誉,在下万不敢受,。”林中秀怒道:“老夫只不过想传你武功而已,难道还要跪在地上求你么。”朱雨时顿了顿,忽然道:“如果想让在下答应就请道长先答应在下一件事。”(。) 第三章 世之枭雄(上) 林中秀皱眉道:“答应你何事?”朱雨时道:“只要道长答应放了观中的女子,在下就跟你学武。”林中秀大怒道:“放屁!你给我滚出去!”朱雨时笑道:“是,告辞。”便推门走了出去。 他顺着石径小路还未走到前院,忽听林中秀在身后叫道:“滚回来!老夫答应你就是了。”朱雨时转过身道:“在下替那些女子谢过道长大恩。”林中秀来到他近前,盯着他道:“若在以前且容你如此嚣张,只怪老夫大限已近,这套武功若无传人实在遗憾。”朱雨时躬身施礼道:“在下是为道长积德。这山上的男人多非善类,道长仙去后也不愿看她们受人欺负吧,还不如提前放她们下山。” 林中秀长叹一声,道:“你说的也有理,老夫虽采花,却也怜花,放她们下山就是。你什么时候过来学武?”朱雨时道:“每天晚饭后如何?”林中秀点点头道:“好,那从明天开始吧。老夫答应了你,你也必须成全老夫的心愿。”朱雨时道:“在下决不食言。”林中秀道:“好,老夫信你。” 朱雨时出了观门,大雾已散,却不见了卓冲的身影,心想他说过在这里等我的,是不是有事提前离开了,别让他回来扑空才好,便准备用鸦九剑在树上刻几个字。 他刚要拔剑,便见卓冲急匆匆跑上山坡,一脸惊恐道:“义父,快随我来,出大事了。”朱雨时知他不会无故惊慌,便随他一同去了。 卓冲全力施展轻功在前带路,轻功竟也不弱。两人跑出竹林,向山下跑去,穿过一座密林后转上了大道,向山下疾驰了半个时辰。朱雨时立刻闻见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不用卓冲多说,他已看到前方山坳处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他赶紧上前一看,死者都是女人,都是两个时辰前跟他拜别的‘洗衣院’女子。刚才活生生的人现都已死于非命,杀人者下手狠毒,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全是用刀斧之类的重器将人砍死,血肉横飞,尸首分离,死相狰狞可怖,有些女人裸着身子,看来还被强暴过。 朱雨时弯下腰将早饭吐了出来,气得浑身颤抖,平静了片刻后沉着脸道:“谁干的。”卓冲皱眉道:“我得到消息后立刻赶到这里,当时人已经死了,没见到凶手,不过除了帮主夫人和熊不伤,谁都没这么大的胆子。”朱雨时紧握拳头,咬牙道:“是谁给你的消息?”卓冲道:“是我军营中的一位百夫长,叫令狐。”朱雨时心想果然是凌虚渡,也只有他能打探出这样隐秘的消息。当下他一句话不说的转身就走,卓冲诧异道:“义父要去哪里?”朱雨时道:“找帮主理论。释放这些女人是帮主的命令,他们且能违令杀人。” 卓冲叹道:“孩儿劝义父不要去,去了也没用的。”朱雨时惊讶道:“为什么?”卓冲叹道:“义父可知这里是什么地界?”朱雨时看了看四周,不解道:“老君山啊。”卓冲指着尸首堆积的山坳道:“那就是老君山的边界,凶手是等着这些女人离开老君山后才下杀手的,所以并没有违抗帮主的命令。帮主只说放她们下山,并没有说不准杀她们,凶手就趁机钻了空子。所以义父就算去理论也不占理。” 朱雨时大怒道:“她们是活生生的人啊,还都是都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且能说杀就杀?杀完就这么了事么?”卓冲叹道:“本帮连几百人的村子都屠过,别说这几十个人,对于凶手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朱雨时怒道:“我不能不提!他们是为了报复我才杀这些女人出气的,是我害了她们!”卓冲道:“义父万不能这么想,她们以前那样毫无人格和尊严,现在虽然死了,却是自由之身,已有了尊严,这对于她们来说更有意义。义父若执意要见帮主,孩儿和您一起去。”朱雨时点头道:“我当然要去,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雷震的府邸本在聚义堂的后院,但他和童岚珊分居多年,独住在一座孤崖上的庭院,只有一条险峻小路可以通达。二人沿路来到山顶,只见小宅周围三面悬崖,一面靠山。崖下流云漂浮,深不见底,几只仙鹤在云间飞行,好如天上仙境。崖上绿树如冠,阴凉清新,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摆放着茶具和棋盘,石敦旁是一条小溪,溪水由瀑布形成,山泉清凉甘甜,最适合煮茶。朱雨时只有在顾瑶的山水画中见过这种地方。 雷震就站在飞崖之上,山风吹过,发丝飞舞,衣袂飘飘,好欲乘风而去。他回过身来,见到二人笑道:“傅兄来的正好,我正愁无人对弈,小卓为我们煮水泡茶吧。”卓冲道了声“是”,便去煮茶去了。朱雨时诧异道:“在下突然造访,帮主不吃惊么?”雷震笑道:“谁不知傅兄乃本帮第一善人,山下死了那么多人,傅兄不向我兴师问罪才是稀奇。”朱雨时道:“原来帮主早知道发生了什么。”雷震道:“他们也是事后向我禀告的,我虽不赞成也没有办法。”朱雨时道:“是不是夫人和熊不伤做的。”雷震道:“你不用知道他们是谁,就算知道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何必自寻烦恼。”朱雨时皱眉道:“难道帮主不打算惩罚他们么?”雷震道:“为什么要惩罚?那些女子离开了洗衣院就不再是我帮中人,死活都与我无干。他们也没有违抗我的命令,是等那些女人离山后才动手的,事后又来向我禀告,我挑不出任何毛病。” 朱雨时心中愤怒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此时卓冲的茶已泡好,退了下去。雷震指着石墩道:“坐下来吃杯茶,消消气。”朱雨时没有坐。雷震笑道:“你这脾气真不知是该夸你还是怪你,坐吧,这是帮主的命令。”朱雨时只好忍气坐下。雷震替他们满上了茶,道:“还不服气么。”朱雨时淡淡道:“属下不敢。”雷震道:“我已派人妥善收敛了她们的尸体,安葬在红云岗上,那里风景很好,是入土的好地方,算是对你的补偿吧。”此时朱雨时正在盘算着另一件事,考虑着要不要说出来。雷震接着道:“有时你也要体谅一下我的难处,我不可能事事都顺从你的意思。” 朱雨时突然抬起头,目光闪动道:“我要汇报一个秘密。”雷震道:“说来听听。”朱雨时道:“我本不爱多管闲事,若非他们如此惹我,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雷震道:“知道了,说罢。”朱雨时道:“帮主将大权交给了帮主夫人,可见对她信任有加。熊不伤身为堂主也是身兼重任,可是他们却做了对不起帮主的事,帮主一直都被蒙在鼓里。”雷震淡淡笑道:“哦,是么?说这种话是要讲证据的,他们如何对不起我了。”朱雨时一字字道:“通奸!”他本以为说完后雷震会惊讶,怀疑,不信,愤怒,甚至大吵一架,他已想好了应对之言。然而雷震却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盯着他打量了一番,道:“你知道了?”朱雨时心中一动,试探问道:“你也知道了?”雷震叹了口气,目光望向遥远的山巅,点了点头。(。) 第三章 世之枭雄(下) 朱雨时一下子跳了起来,大惊道:“你真知道了?”雷震示意他坐下,缓缓道:“自从他们第一次鬼混时,我就知道了。”朱雨时不敢相信道:“你老婆和别人上床,你竟然一点都不生气?”雷震微微一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娶童岚珊只为让她打理帮派,她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若没有她帮派也发展不到今天的规模。我和她成婚后就再也没动过她,她这个年纪又很需要男人,就算那个人不是熊不伤,也会有其他人的。”朱雨时大惑不解的望着他。 雷震道:“我现在不闻不问只是不想把事情挑明,因为帮派还离不开他们,时机也未到。”朱雨时道:“什么时机?”雷震笑道:“到时你自会知道。”朱雨时道:“你可知他们还要预谋杀你?”雷震微笑道:“是熊不伤挑唆的吧,那家伙早就有反心了。童岚珊也很可能会答应,这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朱雨时道:“暗箭难防,你一点都不担心么?”雷震道:“想杀我的人多了,可我不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吃茶么?”朱雨时愣了半响,叹道:“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厉害,不但早掌握了他们的秘密,还将他们玩于鼓掌中,玩火而不烧身。”雷震呷了口茶,笑道:“这些恭维话还是很受用的,尤其是你说出来。” 朱雨时道:“帮主既有宏图大志,就应该明白民心的重要。童阑珊虽壮大了我帮,却惹得天怒人怨,如此下去必会让我帮走向灭亡。”雷震道:“你说的我都考虑过,所以我才力排众议的拉你上山,本帮正需要你这样的正义之士来改善我帮的名声。任何事都难以一蹴而就,需要有个过程,我可以保证未来的马帮一定深得人心。” 朱雨时道:“失民心易,赚民心难,帮主有什么法子赚回人心?”雷震笑道:“法子当然有,但现在还不能说。”朱雨时叹道:“或许你的所作所为算不得英雄,但无愧为一代枭雄。”雷震道:“你可知英雄和枭雄间的区别是什么?”朱雨时道:“还望赐教。”雷震道:“被称为英雄者,大都有情有义,有原则并且坚持原则,所以老百姓们崇拜他们,最好的例子便是当今的岳飞,可谓英雄的典型。还有一些英雄比如项羽,他嗜杀成性,心胸狭窄,骄傲自大,尽管勇冠三军本也算不得英雄,但他对虞姬的爱至死不渝,所以百姓们仍认为他是个悲情英雄。可见老百姓眼中的英雄都是有人情味的,也有些妇人之仁。而枭雄心中只有抱负,没有原则,为了实现抱负不择一切手段,不会被任何情感所左右,情感对于枭雄只是一种利用的手段。我承认自己属于枭雄一类,而当今还有另外两位枭雄,傅兄可知是谁?” 朱雨时摇头道:“不知道。”雷震道:“湖湘杨太,关中洛天初,他们也是枭雄。”朱雨时故作漫不经心道:“杨太我不了解,洛天初的事倒听说过一些,听说他治军严厉,绝不许士兵骚扰百姓,与本帮的作风大不一样。”雷震笑道:“你这么想只因你还不了解他。”朱雨时心里好笑,心想若世上只有一个人了解洛天初,那便是自己,问道:“难道帮主了解他?”雷震道:“我只了解枭雄,而他正是枭雄。他之所以治军严格那是因为他已坐拥关中数十座州县,根本不用再去抢百姓的东西,整顿民心才是首要大事。如果我和他换一换处境,我甚至会比他更爱民如子,而他也可能比我更残暴无仁,因为我们心中都有同样的抱负,只是为了抱负所做的事不同罢了。” 朱雨时不敢想象洛天初残暴不仁的样子,难道真如雷震所说他也是的不择手段的枭雄么?想到他为了前辽宝藏不惜违背大小姐的婚约而答应迎娶耶律琪,心里顿时沉了下去,不敢再往下想。 雷震道:“无论是杨太还是洛天初,他们都比我幸运,我自负武功才智不输于他们,可惜生不逢时。”朱雨时道:“他们怎么就幸运了?”雷震道:“杨太坐守洞庭七州十九县,拥兵二十万,水军之强天下第一,已然称霸一方。洛天初虽得势不久,但后劲更足,潼关一人当关万夫莫开,手下精兵强将,钱粮充足,早晚声势更在洞庭之上。只有我们马帮地处中原,没有发展空间,更没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你说我们的运气是不是差很多。”朱雨时道:“齐国外强中干,帮主难道无意于此么?”雷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我们现在还要依靠齐国生存,还不到讨论这种事的时候。你要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别忘了明天你还要赴石通之约呢。” 朱雨时和卓冲一道走下孤峰,西首是一片松林,树间的四方岩石上坐着一人,正是熊不伤。他身后站着老孟和老陶,三人腰间都带着兵器,衣服上血迹斑斑。朱雨时停住脚步,冷冷的看着他们。熊不伤还在笑,他随时随地都能笑得出来,对朱雨时道:“那些女人是我们杀的。”朱雨时冷冷道:“我知道。”熊不伤道:“帮主说惩罚我们了么?”朱雨时道:“你自己何不去问。”熊不伤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道:“听你这么说就是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朱雨时道:“没事?你杀了那么多人还觉得没事?不怕她们的冤魂向你索命么?”熊不伤笑道:“若真有冤魂索命这种事,我早活不到今天了。”朱雨时道:“你们对我不满就冲我来,为何要伤害别人。”熊不伤笑道:“傅兄你误会了,我们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老孟忽然嘿嘿一笑道:“也多亏了傅兄帮忙,老子才有机会强奸那些女人的尸体,你知道么,强奸尸体比活人有意思多了。”朱雨时听罢毛发倒竖,虎目圆睁,再不说一句话,直冲冲向他走去。老孟吓了一跳道:“你。。。你要干什么,伤害自己人可是要杀头的。”熊不伤也赶紧道:“傅兄息怒,戏言而已。”朱雨时闪电般出手扼住了老孟的脖子,他的脸登时涨红起来,脖子青筋鼓起,眼睛几要凸出,嘴里发出了“咯咯咯”的喘息声。熊不伤大叫道:“你疯了么!竟对自己人动手!”朱雨时面无表情的望着他道:“转告童岚珊,再惹我一次,不管他娘的是谁,老子照杀不误。”说罢狠狠的将老孟甩了出去,撞到树干上跌落下来,趴在地上吐着舌头重重喘息着。 朱雨时转身就走。只听熊不伤在身后道:“傅兄今日所赐,熊某必当谨记。”(。) 第四章 双刀鬼王(上) 朱雨时让卓冲先行回去,他独自一人在山中漫步,穿过翠绿的竹林,淌过冰凉的小河,最后坐在悬崖边上,望着朦胧的远山,脚下的流云,虽有诸多心事,心情却平静了许多。山风带起了他的发梢,心中生出了一种寂寞感,心想若是洛天初在此便不会如此束手无策,以前和洛天初一起时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听命行事就好。如今一人时才发现独自承担压力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 太阳渐渐偏西,群山被一层金光笼罩,平时丑恶狰狞的怪石看起来也可爱了许多。夕阳红如玛瑙,苍穹上红云滚滚,彩霞烧天,一时间瑰丽无比,但随着日隐西山,天地也陷入了沉暗,连风都已转寒。 朱雨时紧了紧衣襟,起身返回住处。这里据距他的小院尚远,可他一点也不着急,拖拖然在山路间走着。不知何时月挂枝头,清冷的月光照出了一条又长又窄的影子。明月孤影,凄凉山路,寂寞比寒风更让人觉得寒冷。朱雨时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因为他知小院中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他急切的想看到她窗上的昏暗灯影。有灯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不会寂寞。 没有人喜欢寂寞,只有那些吃饱喝足,喧嚣余兴后的文人才会发出“寂寞也是一种享受”的感慨。而长久寂寞的人绝不会觉得享受,他们是在忍受。 小院寂静,屋中无灯,朱雨时略感失望的站在院中,他伫立良久才迈动疲倦的双腿回到屋中,鞋都没脱就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希望能快些睡着,黑夜竟如此讨厌。 他轻轻翻了个身,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事物,吓了一跳,睁眼一看,身旁竟还躺着一个女人,竟是祝芷蕊,怪不得她屋中漆黑,原来竟在自己的床上。 朱雨时的心立刻紧张的砰砰直跳,脸上更是烧得通红,吃吃道:“祝。。。祝小姐。。。你怎么。。。”祝芷蕊也没有睡着,轻声道:“傅先生勿怪,小女子觉得害怕,这才冒昧来此。”朱雨时见她合衣而睡,心中稍定,道:“小姐怕什么?”祝芷蕊现出难过之情,眼眶略有湿润,道:“我也不知道怕什么,也许只是怕黑,怕寂寞,不愿一个人待着。” 多数男人会把她的话理解为另一种意思,朱雨时却没有。他也深刻体会到了寂寞的可怕,那种感觉足能令人发疯。两个寂寞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渡过漫漫长夜呢,又何必因男女之嫌而独自承受痛苦呢?只要心中无垢,就算一男一女躺在床上同样可以安睡。 现在他们就躺在一张床上,闭上眼睛,朱雨时闻着他秀发上的幽幽兰香,可他没有丝毫的躁动不安,反而温馨而安详,渐渐进入梦乡。 次日醒来时见祝芷蕊仍在酣睡,长而弯的睫毛阖在一起,脸上的皮肤如婴儿般玉白光嫩,樱桃小口更是如涂胭脂般红润,长长的秀发盘旋在枕头上,这一刹间仿佛回到了从前,眼前之人好像变成了何月莲,他总爱这样端详着爱妻的睡相,何月莲也会睁开眼睛笑骂他几句,再将被子蒙住头脸。现在他当然不能去端详祝芷蕊的睡相,他只能轻轻的穿鞋下床,走了出去。 朱雨时在院中将燕青拳和飞花指各练了一遍,活动了一下筋骨,为今天和石通的大战做准备。卓冲准时送来了早餐,但见祝芷蕊的房门仍然紧闭,就站在外面道:“祝小姐安好?在下送早饭来了。”此时祝芷蕊正好披散着秀发从朱雨时房门走出,向二人笑了笑便回到了自己屋子,道:“请把早饭端进来吧。”卓冲见她从‘义父’房中出来,露出惊讶之色,随即会心一笑,并没有发问。朱雨时和祝芷蕊也是微微一笑,也没有解释,只要心中光明磊落,又何必解释。 朱雨时吃完早饭后又独自回屋打坐。最近的烦心事太多,他必须将它们抛却脑后,静下心来。不能被任何事分神, 直到下午朱雨时才走出房门,看起来容光焕发,疲态一扫而空,真气如小河般流淌全身,浑身充满了力量。卓冲仍在院中等候,见状喜道:“义父状态极佳,此战必胜无疑。”朱雨时笑道:“那你还紧张什么呢。”卓冲笑着搓了搓手心上的汗水,道:“孩儿即紧张又兴奋,石堂主的武功深不可测,就连帮主也没把握胜他,孩儿当然也为义父捏把冷汗。可能亲睹两位当世高手的精彩大战,孩儿又怎能不兴奋呢。” 朱雨时叹道:“这一战我毫无胜算,只要不输的太丢人就心满意足了。”卓冲怔了怔,略显失望道:“义父且能失去信心,孩儿一心希望义父能赢的。”朱雨时笑道:“我其实也和你一样既紧张又兴奋,不过自知之明是要有的,明知对手比自己要强还要硬拼的话就是不智了,所以要提前定下方略,就算不胜也可以全身而退。”卓冲道:“可是。。。”朱雨时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总有比自己强的人,事事逞强的话谁都活不长久。只要活着就不算失败,就有下次胜出的机会,懂么。”卓冲点头道:“懂了,孩儿受教。” 石通的赤日寨位于老君山东面,此时村中人山人海,谁都知道今日会有一场大战,不少观众从外村赶来,其中还有雷震,童岚珊,卓星海,熊不伤,林中秀等人,全都齐聚于此。石通原本是想与朱雨时私下比武的,但观战的人实在太多,雷震便提议将战场改在室外,让大家一饱眼福,石通也就答应了。 朱雨时和卓冲一进村观众们就炸开了锅,纷纷鼓掌叫好,气氛热烈的好像一锅烧开的热水,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路,让二人通过。朱雨时穿过众人,来到被围起来的空地上,忽然有种回到燕京比武大会上的感觉。只见石通正坐在高脚椅上闭目养神,毒烈的太阳烧烤着大地,观众们挥汗如雨,石通脸上却不见一粒汗珠,两柄乌黑沉重的鬼头刀平放膝上,整个人如老僧坐定。他身后站着黑塔般的秦家兄弟,用讥讽的眼神瞥着朱雨时。朱雨时没有看他们,打眼扫了一扫,观察地形,却看见第一排的雷震冲自己颔首微笑,卓星海也向自己招手叫道:“傅兄加油。”童岚珊和熊不伤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第四章 双刀鬼王(下) 在场观众几乎都认定石通会赢,不少人大叫道:“趁早认输吧,你不是石堂主的对手。”“准备受死吧,石堂主一刀就你让你尸首分家。”“要认输也别现在,让老子先看场好戏。”“跑!跑!快跑啊!哈哈哈哈。”朱雨时无动于衷,不受外界影响,他的眼中只有石通。当他凝视住石通的一刹那,石通也睁开了眼睛,凝视着他,手提双刀缓缓起身,观众们掌声雷动,都知大战即将开始。 两人的动作缓慢而有节奏,一步步的逼向对方。每迈出一步,功力便提高一分。观众们都安静了下来,屏气凝神的注视着他们。只有雷震看出战斗已经开始,他们迈出的每一步都在向对方施压,也在抵御着对方的压力。 最后他们在两丈外站住,身后的脚印由浅至深,雷震看出石通已胜出一筹,因为他一共迈出了八步,比朱雨时多了一步。 一步之差就相差甚远,石通在气势上占据优势,然而朱雨时突然向后退了一步。石通深沉如海的眼睛中也露出了诧异之色,不解其意。朱雨时笑道:“得罪。”接着猛地又向前迈出一步,鸦九剑顺势拔出,疾驰而出。石通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刚才二人犹如拉满弦的强弓,一触即发,朱雨时退后一步后,石通膨胀的气势反失去了压力,先释放了出来,朱雨时再上前一步,便补上了少走一步的不足,反而抢得先机。 当危机出现时,退一步有时比进一步的效果更好,甚至可以反败为胜。就算不胜也不会失去的太多,可惜多数人都不懂这个道理。 石通冷哼一声,身子不动,单刀去架他的宝剑,另一刀从一个诡异刁钻角度反削他的手臂。他虽失先机,却仍然充满自信,连刀鞘都没有去掉。带着刀鞘自然影响出招的速度,威力也大大削弱。然而石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惯,在碰到值得一战的对手前绝不亮刀。他本已藏刀十二年,直到三年前对阵雷震时才亮刀而战,那一战没有旁观者,胜负无从得知,但他那一战之后就加入了马帮,而雷震也对他礼敬有加,很多人都猜测他们斗了个平局,所以才英雄惜英雄,互相敬重。 就算他不拔刀朱雨时也不敢大意,被打中的话骨头也是会断的。他赶紧改变剑势,改刺他的肩头,一鼓作气攻出了二十剑,石通一直运刀格挡,没有还手。 鸦九剑乃世间名剑,本身便带着三分杀气,他的轻功更是天下少有,剑法只是辅助,虽然是东拼西凑,但他的朋友多为用剑名家,他耳濡目染,模仿的有模有样。剑招中还混入了飞花指,燕青拳等招式。也是妙招频出,神出鬼没。这种剑法别说石通没见过,就连朱雨时也是第一次使用,所有招式都是即兴而出,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会用什么。 场中剑光漫天,人影舞动,朱雨时和剑化成一片光影,有时剑光如流星般从高空飞速落下,有时如孔雀开屏般让人眼花缭乱,还有时一柄剑化成了十几柄剑,虚实难辨。每一次进攻的方位和角度都完全不同,好像四面八方都是朱雨时的身影,他的移动速度甚至快过了剑招,这是何等的惊人轻功。 观战的人群也都惊呼声,没想到傅愁竟有如此本事,本来毫无悬念的比赛又生出波澜。最为震惊的还属童岚珊和熊不伤,他们以后再想找傅愁的麻烦也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可时候一长朱雨时便黔驴技穷,他所能想出的招式毕竟有限,而一门剑法中的每一招都有十几种变化,像《降魔剑典》这样的上等剑法更是博大精深,随心而用,一招就可以当一套武功来用。这些朱雨时全都不会,他已开始将剑招用第二遍了。 石通冷笑一声,突然用刀提前封住了下一剑的去势。他刚才已见识过了一次,便从动作中判断出了下招。二人的兵器首次碰撞在了一起,鸦九剑在浑铁打造的刀鞘上摩擦出了一捧火星。 石通有备而发,刀上气劲充足,朱雨时吃了个亏,胸口一闷,受了内伤。石通抢回先手,双刀如轮盘般转开,积蓄已久的功力突然爆发开来。他一改平时的战法,双刀灌满真气,每劈一刀都好如沙漠狂风般滚滚袭来,压得朱雨时透不过气。因他看出朱雨时的轻功远在自己之上,若还用诡异奇快的刀法,在这样宽敞的场地上根本奈何不了对方,只有用内力逼得他无法用出轻功,才能以奇招见功。 这种战法果然见效,朱雨时只觉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小山,每走一步都重逾千斤,胸口的内伤也开始隐隐生疼。就在这时,突然压力骤减,石通的刀势突变,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左手刀砍向腰间,右手刀自下而上,斜劈大腿。两刀来的迅疾无比,悄无声息。左手刀距腰部仅差五寸,好在他身上已没有了压力,可以行动自由。双腿如风吹般飘了起来,身子在空中转了个圈,天灵盖距呼啸而过的刀鞘只有三寸,这全是朱雨时计算好了的,落脚的位置仍是原地,竟没有偏离半分。站得远的观众还以为是他的头黏在刀上顺势转了一圈。 谁知石通稍慢的右手刀只是虚招,在朱雨时落地前顺势横劈开去,这才是真正的杀手。朱雨时脚未沾地,能在这种情况下躲过这一刀的人世上绝不会超过十个,连洛天初,柳少卿,雷震都不行。他们或许不会让这一招发生,但一旦发生就定然躲不过。朱雨时在半空突然身子一侧,双腿如踢水般凌空踏步,就好像真的踏在实物上似得,身子借力如风筝般飞了出去,落在两丈开外。 全场立时惊呼一片,不少人惊嚷道:“看到了么!他刚才飞起来了!”“是啊,他真的在半空走路了。”雷震目不转睛的观看着,他从来没低估过他的轻功,但直到现在才发现还是低估了,傅愁的轻功比他自己高出的可不止一点,也难怪能击败凌虚渡了。石通虽也吃了一惊,却不受任何影响,双刀又灌满真气砸了下来,再次将朱雨时的气势压制,行动维艰。 这一轮的进攻与刚才如出一辙,石通又在施压中突然发难,但朱雨时也在恢复自由的瞬间轻功躲过。石通的内力深厚,一点不露疲态,连续数次施压,朱雨时全都躲了过去,但肋下和大腿均被刀气划伤。 石通在施压中突发奇招,连续变化了七八种刀法,让朱雨时猜不透落刀的位置。这一下确实难住了朱雨时,对方的每一刀都刁钻诡异,可以从任何角度袭来,根本无从判断,而且前几次的凌空换位消耗了他太多的真气,急需缓一口气,可刀光已近,脑中灵光一闪,掷出了手中的鸦九剑。(。) 第五章 欲言又止(上) 鸦九剑含着真气破风飞出,石通被迫停住攻势,将剑弹上半空。朱雨时趁机喘了口气,恢复了一些内力。众人的目光都盯着空中的鸦九剑,石通也料定朱雨时下一步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把剑抢回来,所以他停止了进攻,静待朱雨时的行动。这个判断本没有错,却错在真以为朱雨时是一名剑手。 朱雨时缓过劲儿来,俯身冲上,施展出了燕青拳。石通认定他只是虚招,意为夺剑,便没有严加防范,做好了在空中拦截他的准备。谁知朱雨时这一拳却凝聚着十成功力,当他感应到怒潮般的拳风时才倒吸了口凉气,再想躲闪已来不及,便用刀鞘硬接了这一拳。“轰”一声,拳头打在刀鞘上,石通身子摘了摘,向后退了三步。朱雨时趁势追上,又连续攻出了十六拳,他拳法中还带着脚法,娴熟自如,一气呵成,大家这才明白拳脚才是他的真功夫。石通被这一通拳脚打的手忙脚乱,左支右绌,形象狼狈。朱雨时突然虚晃一拳,单腿一转,用另一条腿反踢石通的后背,因他身法太快,石通只觉对方蓦地消失不见,当感到背后风起时已躲闪不及,正被踹在后心上。“蹬,蹬,蹬”向前跌出好几步,好悬爬到,嘴角也沁出血来。观战的秦氏兄弟惊慌跳起,大叫道:“师傅!你没事吧!” 朱雨时心知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赶忙上前抢攻。谁知就在这时,两道狂风般凌厉的刀气迎面刮来,吓得他赶紧向旁躲闪,衣服上一角被刀气割破,惊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石通的双刀已没了刀鞘,两把明晃晃的鬼头刀在阳光下泛着阴森的寒光。 他双臂伸开,各握一刀,双刀如扇子般展开,嘎声道:“你能逼我拔刀,很好。”朱雨时吁了口气,瞳孔收缩,已感到一股凌厉的刀气席卷全身,刀未动,刀气已蔓延,不知有多少冤魂厉鬼丧命于这口刀下,这是真正杀人的刀,杀人的刀法。朱雨时心知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他压下了内伤,凝神迎敌。 就在这时,石通忽然人影一晃,已在五丈之内,势如一匹奔腾的野马,双刀狂风般舞动,卷起了一团团狂沙落叶,刀光化成两道凌厉的匹练,犹如银河般从苍穹下铺盖而下。 这是石通自创的‘鬼王三式’中的‘狂风式’,先前用的都是‘鬼影式’,另外还有一招‘血杀式’,每一式中都有几百种变化,而这‘狂风式’是最费气力的一种,可见他已将朱雨时当做了平生劲敌。 朱雨时被刀势所慑,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双腿微微颤抖,勉强躲了开去,手臂仍被刀气割伤。随后刀光化作无数光影,好如爆裂的烟花,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朱雨时咬紧牙关,身子箭一般窜了出去,谁知刀光紧追不舍,紧随其后。朱雨时再次变向,腿上又被割伤,入肉两寸,鲜血染红了裤子,哪里还是在切磋,简直就是以命相拼。雷震却没有阻止之意,因为他深知阻止也没有用,石通想杀人时谁也阻止不了。 刀光就像是渔夫撒出的大网,而朱雨时就像网中的大鱼,一网下去鱼已在其中,无论鱼如何翻腾跳跃也难以跃网而出。一盏茶功夫身上已被破了八道口子,能移动的空间也越来越小,被逼到了一个角落,就差收网出水了。朱雨时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怒气,情愿拼死一击也不愿再像过街老鼠般被赶来赶去。他蓦地翻身跃向刀网,凝聚起所剩不多的内力抓向石通的右腕,心想我以一命换你的一只手,定要让你也付出代价。 可惜他的判断再次失误,凭他此时的功力根本难以冲破石通的刀网,就像飞蛾撞进蜘蛛网,自寻死路。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降临。死是一种解脱,可以永远忘记悲伤和烦恼,但朱雨时却不想死,他还有太多的心愿没有完成。死不是一个人的事,他不敢想象死后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洛天初定会不顾一切的为己报仇,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郁郁而终。姜奴儿成为寡妇,忆莲失去父亲,祝家上百口也会送命,祝芷蕊的下场也许更惨,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想活着。 不知天上有没有住着天神,天神是不是真的在聆听信徒们的祷告。朱雨时绝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连信徒都不算,但天神却好像偏偏听见了他的祷告,还满足了他的愿望,所以他没有死。不但没有死,当睁开眼睛时发现刀光已然消失,手中竟然拿着石通的鬼头刀。他刚才明明已放弃了抵抗,抓向石通的手上没有半分劲力,刀是怎么跑到自己手中的呢?难道真是天神显灵,救了自己一命,还帮自己缴获了对方的兵器? 他迟疑的转过身,看到了石通的背影,发现他右手果然是空着的,正大惑不解之时,石通默默转过身来,如花岗石般雕刻的刚毅脸庞依然冰冷如霜,淡淡道:“我输了。”他说的每个字都很清楚,朱雨时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他赢了,为何要认输?刀又是怎么到自己手上的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石通继续道:“老夫能否把刀取回?”朱雨时怔了怔,默默的将刀奉还。石通没有说话,拿过刀后大步离开。傻眼的秦氏兄弟也赶紧灰溜溜的跟了去了。 全场再次沸腾起来,都为朱雨时拍手叫好,雷震,卓星海,林中秀,卓冲纷纷前来祝贺,朱雨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有他清楚胜利的人不是自己,哪里高兴的起来。雷震笑道:“真看不出来你刚才是在故意示弱,干的漂亮。好在我没有终止比赛,不然就看不到你那精彩的大翻盘了。”朱雨时心想你倒会马后炮。雷震继续道:“忘了你重伤在身了,快回去休息吧。” 小卓搀扶着朱雨时走出人群,观众们热烈鼓掌,大声叫好。朱雨时就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心情忐忑不安。在下山的路上,他身上伤势发作,坐在道旁的石头上歇息,卓冲兴奋道:“义父你真厉害,竟能反败为胜,这就是你所说的战略么?”朱雨时叹了口气,道:“胜的不是我。”卓冲笑道:“义父不必谦虚,上千双眼睛都看到你从石堂主手上夺过了鬼头刀,石堂主倒也有风度,武器被夺就不再战斗,爽快认输了。”朱雨时封住了腿上伤口周边的穴道,仔细回想刚才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石通故意将刀塞进自己手里,故意认输。可这场决斗是他发起的,为何要这样做呢,只有他本人才能回答。不管怎么说自己仍然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 第五章 欲言又止(下) 在卓冲的搀扶下,朱雨时一瘸一拐的回到住处。祝芷蕊见他浑身是伤,鲜血蘸衣,吓了一大跳,赶忙过来询问,朱雨时勉强笑道:“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祝芷蕊稍稍放心,将他带到自己屋后,便去井中打水,替他清洗伤口。自从上次祝家救人后祝芷蕊已不怎么怕血了,到敷药时朱雨时难以顾忌后面的伤口,祝芷蕊便主动为他敷药,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卓冲见状知趣离开。而朱雨时伤势最重的地方在腿上,要敷药就要褪去裤子,祝芷蕊只好回避。 包扎完后朱雨时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请祝芷蕊从里屋出来。祝芷蕊询问了决斗的经过,朱雨时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望着眼前的如玉佳人,朱雨时的脸上红了红,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嘴张了几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祝芷蕊笑道:“你想说什么?”朱雨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没事,就是累了。我先回去了。”祝芷蕊低着头“嗯”了一声,似乎心中也藏着心事。朱雨时站起身来,心知只要走出这扇房门只怕以后更没有勇气吐露心事,犹豫了一下,回身望了一眼,发现祝芷蕊也在望着自己,剪水秋瞳中却似含着千言万语,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她的心意。朱雨时的心又动了,但也只是动了动,突然一狠心,转过头道:“告辞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回到房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人皮面具扯了下来,狠狠的扔在床上,因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口,坐倒于地,脸上满是汗水。他没有洗脸,就这么静静着坐着,这才发现自己爱上了祝芷蕊。他记得上一次有种这感觉是在见到月莲的时候,现在又有了这种感觉,然而爱妻离世不久,且能再爱上别人?但爱了就是爱了,无论怎样掩饰也只是欺骗自己罢了,而且他仍对那个算命道士的告诫之言心有余悸,自己这辈子只能有一个妻子,再不敢冒险,无论是姜奴儿还是祝芷蕊,他都不敢失去,所以只能放弃一个。 一夜无事,次日朱雨时行动无碍,一早赶往军营练兵。士兵们都知他击败了石通,对他相当敬服,均不敢违抗军令。朱雨时虽没有亲自练过兵,但他见过洛天初和陆飞练兵,指挥起来也是头头是道,一改军中懒散的风气,加强军纪,强化训练,那些懒骨头的士兵都不敢口出怨言,因为朱雨时身先士卒,无论任何训练他都带伤参与,士兵们甚是敬服。一天下来尽管都身心疲惫,气氛却融洽了许多。许多士兵发现朱雨时其实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也喜欢开玩笑,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和他打成了一片。 训练后朱雨时并没有回家,而是让卓冲回去保护祝芷蕊,他前往林秀观学武。叩打观门后无人回应,这才想起八成是林中秀遵守了诺言,连夜遣走了徒弟。他飞身跃入观里,来到三清殿前,见林中秀正盘坐在石阶上等着他,旁边坐着冷冰冰的妙慧。林中秀指着朱雨时道:“你是去是留有此人一言而决。”妙慧冷冰冰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跑下台阶跪在朱雨时面前恳求道:“家师昨夜就遣散了师姐妹,我是自愿留下来的,请傅堂主成全我吧。”朱雨时诧异道:“你不肯走?”妙慧抬起头,一脸坚定道:“不走,我生是家师的人,死是家师的鬼。”朱雨时大感惊讶,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会对年过七旬的林中秀生出真情。 林中秀叹道:“我最宠爱的那三个徒弟二话不说就卷包走了,平时最会哄人的妙音走的比谁都快,真没想到妙慧会留下来。她平时冷言寡语,但只有她是真心待贫道的。哎,若非你这般要求贫道只怕至死也不知妙慧的真心,这个年纪能真正得到一位红颜知己,死也无憾了。”朱雨时本来觉得有些反胃,但仔细想想便尊重了他们的决定,哪怕是年纪差得再大,只要是真爱就值得尊重。当下点头道:“既然妙慧姑娘自愿留下来,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两位各得所爱,值得贺喜。”林中秀大笑道:“我就知阁下定会成人之美的,妙慧,去磕头谢恩吧。”妙慧应了声“是”。朱雨时赶忙把她拉起来道:“在下口渴了,劳烦姑娘沏壶茶吧。” 随后林中秀就在精舍传授朱雨时武功,他将这门武功重新命名为“移玉神功”,为的是和林灵素偷学的武功划清界限。林中秀从最基础的太极图和道家精神讲起,他为人虽然好色,但对道法的理解颇深,孜孜不倦的讲了三个时辰,朱雨时也听得甚是有趣,从中获益良多。 朱雨时回到家时发现祝芷蕊已经熄灯,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早熄灯,是不是她已对自己的懦弱绝望,开始有意无意的保持距离?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初秋已至,漫山青黄,山谷间飞叶盘旋起舞,一团飞叶升至山巅,正好从朱雨时身边飞过。他伸手捏住一片,见是一片青黄的榆树叶。一叶而知秋,就好比中年人头上的第一根白发,预示着暮年将至。人生中只有一个四季,秋过是冬,冬后却不再春来。朱雨时的年纪正处于五彩缤纷的盛夏,但他却生出了中年人才该有的感慨,心知无论夏天再怎么美好,也总会过去,该来的总要来,光阴对任何人都是绝对公平的,它一直都在无情的流逝,从来没有停止过。当你眨眼的瞬间,光阴已经流过,当你生气的瞬间,光阴也已流过。几千年前就有人寻找长生不老之药,但直到现在人们仍然要面对生老病死,这便是大自然的规律,任谁都无法改变,谁也无法逃脱,无论尊卑贵贱后都是一捧黄土而已。既然人生如此苦短,又何必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自寻烦恼,为何不能看透人生,多做一些愉快的事来让生命更有意义。 卓冲的呼唤声打破了他的沉思,问道:“冲儿,有什么事么?”卓冲道:“帮主请义父去聚义厅议事。”朱雨时点头道:“我这就前去。” 他们来到聚义堂时,堂上已坐满了人,雷震居中而坐,各堂主分坐两旁,童岚珊也在其中。雷震招呼朱雨时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对面就是副帮主童岚珊,只有石通才有过这样的殊荣,像朱雨时这样的副堂主还是头一个。石通紧挨着朱雨时坐着,脸上依然深沉如水,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这也是二人比武后的头一次见面。 童岚珊和熊不伤也没再找朱雨时的麻烦,此时朱雨时在帮中的地位已然稳固,军营中的士兵都成了他的好兄弟,再说连石通这样的高手都败在了他手下,谁还敢轻易挑衅。雷震扫视了一眼众人,发言道:“人都来齐了吧,我有一件大事要与诸位商量。(。) 第六章 吐蕃马会(上) 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一本崭新的册子,道:“这两个月来我把武功心得全记录在这本册子里,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望你仔细研读,努力练功,等我回来后可要检查你的进度。”卓冲大喜接过册子,见封皮上写着“猊拳”二字,虽不知其意,但也猜到里面的武功必是精妙无比,当真如获至宝一般。但犹豫了一下,又将册子呈了回去,道:“家父令我三年内不能向义父学武,孩儿不敢收。”朱雨时笑道:“我只是送你一本册子而已,你是自学又不是跟我学。你父亲不会真的怪罪你的。”卓冲喜道:“那孩儿就收下了。”朱雨时笑着道:“先回去吧,不用送我了。”卓冲躬身领命,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才欢天喜地的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朱雨时忽然笑道:“令狐兄可以现身相见了。”他身后的墙角下忽然站起一人,正是凌虚渡,他身穿一身便服道:“堂主为了属下赠送了他武功秘籍,属下实在过意不去。”虽然四周无人他们说话也十分小心。朱雨时笑道:“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那本册子本就打算送给他的。”凌虚渡走到他身边,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你的轻功秘籍也写在上面么?”朱雨时微一愕然,也低声道:“本来是想写的,但犹豫了一下就没写。因为运气和换气的口诀还是口述为好。”凌虚渡又警惕的看了看四下,道:“我认为轻功先不教他为好,我总觉得他有点奇怪。”朱雨时心知凌虚渡不会无的放矢,便问道:“他哪里怪?”凌虚渡皱眉道:“我几次晚上路过他的住处,发现他的房间始终熄灯,一整夜都没有回去过。虽然只是件小事,但他毕竟是你的亲随,我便跟踪了他一次,没想到他钻进小树林就踪迹不见,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下次一定能查出他的去向。” 朱雨时笑道:“年轻人嘛,总会有点小秘密的,说不定他是去会情人不想让别人知道罢了。”凌虚渡微笑道:“也许吧,可你也是个年轻人,这么好的女人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你怎就不动心?” 朱雨时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听‘吱呀’一声门响,蒙着面纱的祝芷蕊手提包袱走了出来,来到二人身前盈盈施一万福,道:“过意不去,让二位久等了。”二人还礼道:“哪里,是我们早到了。” 三人联袂来到山下,雷震一行人已骑马在道上等候,童岚珊,熊不伤,卓星海,老孟,老陶,童子健等一干帮众也来送行。雷震对朱雨时道:“还有林道长未到,来齐后就可以上路。”朱雨时见石通骑马立在远处,身后的秦氏兄弟也都背着包袱,雷震道:“秦家兄弟是石堂主带的人,和我们一起走。” 就在这时,林中秀和妙慧骑马感到。雷震他们都知林中秀已放走了他的徒弟,也知他和傅愁成为了好友,只对学武的事毫不知情。熊不伤调侃林中秀道:“林道长去哪里都有佳人随行,真是羡煞旁人呀。”林中秀白了他一眼道:“昨晚老夫和妙慧拜了天地,以后她就是你的妙慧嫂子,说话注意点分寸。”熊不伤愣了愣,大笑道:“真是大喜事啊,道长怎不知会一声,也好让兄弟们讨杯喜酒啊。”林中秀哼了一声,道:“妙慧喜欢安静,有你们这些人在,婚礼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众人得知他成婚都大感意外,纷纷上前贺喜。林中秀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人已来齐,我们启程吧。”雷震笑道:“此行秋高气爽,风景如画,吐蕃更有异域风情,正好作为道长的新婚之旅。” 雷震所说不错,金秋十月,道旁红枫如火,银杏如霜,漫山五颜六色,绚丽缤纷,连风中都带有木叶芬芳。天地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是道旁的难民却煞了风景。 只有吃饱喝足的人才有心情欣赏景致,无论谁饿了七天,就算再美的景致也远比不上一个窝头有吸引力。还有一些饿的快死之人如行尸走肉般从道旁爬出,他们眼神迷离,张开瘦骨嶙峋的爪子,抓向过往的行人,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祝芷蕊动了恻隐之心,便想打开包袱分一些吃的给他们。雷震头也不回道:“不用怜悯他们,人太多了,分不过来的。”祝芷蕊怔了怔,便毫不犹豫的把干粮都抛给了难民。难民们立刻如疯狗般扑向干粮,又如疯狗般厮打成在了一起。祝芷蕊皱了皱眉,向朱雨时道:“把你的干粮也给他们吧。”朱雨时应了声是,将包中的几张烧饼也分了出去。”雷震摇头道:“幸好我们去的是汴梁,路上还有酒店可以食宿,要是在沙漠戈壁,你们这样的行为就是在自杀。 突然有十几个难民向祝芷蕊的包袱扑了过去。雷震道:“看你惹得麻烦。”说罢跳下马,飞身几脚便将冲在前面的难民踢飞出去,全部筋骨尽断而死。其他人不敢再上前,也没有为同伴难过,而是立刻加入抢食的阵营,几十人扭打在了一起,自相残杀了多人。雷震重新上马,转身对祝芷蕊道:“看到那些死人了么,你若不给他们吃的,他们或许还能再活几个月。”祝芷蕊道:“可他们实在太可怜了,我怎能见死不救。”雷震道:“吃饱了又能怎样,我们走后他们仍然会饿死,还会多受折磨,不要把希望送给没希望的人。”祝芷蕊低头不语,队伍从新启行。 朱雨时纵马追上雷震,问道:“我们正在招兵买马,何不招募这些难民入帮,既扩充了军队,又救了难民的性命,且不两全其美?”雷震道:“我帮士兵的体格和素质都不差,只要训练得当早晚会成为一支精兵。”又指着道旁的难民道:“而这些都是无用的懦夫,招募再多又有何用,只是浪费粮食而已。”朱雨时皱眉道:“帮主怎知他们就是懦夫?”雷震道:“若非懦夫且会聚在这里乞讨等死,能活命的方法有很多,他们却没有勇气尝试,而选择了这种最安全,最没有风险,也最没有前途的一种。真到了战场上,这些懦夫必是逃兵。”朱雨时没有再劝,心想雷震的思考方式独特,但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道理,当今乱世,绝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无偿收留这些难民,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无情,活到现在的统治者们当然都明白这个道理。 当晚他们在一座小镇上打尖,补充了粮食和清水。一路无话,两天后来到了汴梁城下。这是朱雨时第二次来到汴梁,相比起那时城中的难民增加了许多,一堆堆的围聚在屋檐下,角落里,小巷中,垃圾旁,苟延残喘着。 走在青石板大街上,朱雨时不禁回想起上次和血刀堡群雄一起进城时的情景,那时的他们人才鼎盛,热血豪情,一心想要闯翻事业。而如今有了事业,却物是人非,没有了当年的感觉。 巧合的是马帮的落脚点也设在了丰庆楼。楼前的大槐树仍在,树荫下落满了淡黄色的小槐花,被洗的发白的酒幔被一阵风吹得猎猎抖动,槐花也被吹撒到旁边的湖面上,开始随波漂流。 这座豪华的丰庆楼是齐国专门用来款待贵宾的。雷震当然是贵宾,店掌柜和小二全都认识他,立刻为他们安排落座,奉上了美味的菜肴。众人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只有朱雨时没心思吃,心中恍如隔世,那时他们就在这里结识了杜杀和蔡怜花,陆飞则挫败了古风归,和柳少卿不打不相识。那时自己的武功虽然微不足道,但和兄弟们在一起有说有笑,开心舒畅。何月莲在当时也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对她充满着甜蜜的期望。人在期望就在,奇迹就有可能发生。而如今期望又在哪里?不到两年光阴就已然沧海桑田,回忆越美好,现实就越苦涩。可生活仍在继续,只能活在当下,思在当下,莫要再为当下后悔。(。) 第七章 齐国太子(上) 丰庆楼的掌柜其实就是齐国在汴梁的情报头子,雷震很清楚他的身份,所以叫他过来询问道:“太子殿下何时抵达,我等也好出城迎接。”装柜的笑呵呵道:“明日下午便可抵达。” 当天他们便在丰庆楼住下,次日中午雷震率领众人前往东门迎接齐国太子刘麟。祝芷蕊和妙慧都留在了客房。午时十分,只见道上沙尘滚滚,一队骑兵在前开路,当先的两名骑兵举着一黑一黄两面大旗,黑旗上用白丝绣着一个偌大的“齐”字,黄色旗上则绣着“大齐国太子麟”字样。城外百姓纷纷跪倒在道旁。雷震则安坐马上,没有下跪,别说只是太子驾到,就算是齐国皇帝刘豫亲来,他也不会下跪。 齐国骑兵来到近前,举黄旗的骑兵呵斥道:“太子驾到,还不退避让路!”雷震笑道:“在下马帮雷震,特来迎接太子。”那骑兵表情微微一变,显然听过雷震的大名。这时从骑兵后方传来一阵笑声,骑兵赶忙让出一条道来,有两匹马齐首走来。左首的年轻人骑着一匹没有半分杂色的大白马,身穿绣着金龙的浅黄色华服,头戴红缨金冠,腰束紫金玉带,悬着一柄镶满明珠宝玉的华贵长剑。他长得还算英俊,只是脸色因酒色过度而显得苍白,一双略显疲倦的眼中带着傲气,嘴角向上挑起,神情有些不耐。右首的老道外罩深蓝色披风,穿着一套做工讲究的蓝色道袍。他满头银发,头上一顶白银道观,左手挽着一把浮尘,右手袖中空空如也,正是林灵素。 朱雨时一眼望见林灵素身后还跟着两男一女,中间那人正是自己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人宋连峰。此时的宋连峰早已不穿道袍,显然要和正一派划清界限,穿着打扮更像是一位富家公子。朱雨时虽知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但还是忍不住紧紧握住了鸦九剑的剑柄,手因用力过猛而苍白,剑柄被摩擦的吱吱作响。为了隐藏杀气,他不敢再盯着宋连峰,将目光转向他身边的那人。看过那人后大为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那人正是好兄弟铁鹰。只见铁鹰穿着黑衣,面无表情,脸上多了几分沧桑感。怪不得上次在长安时没看见他,原来竟投靠了齐国。 朱雨时心思缜密,心想铁鹰绝非背信弃义之人,他要想叛变绝不会等到现在,他身在齐国一定另有原因,在搞清楚状况之前绝不能冤枉好人。因朱雨时看他的目光太过直接,铁鹰立生感应,眉头一皱,回视着他。朱雨时赶紧将目光落在了那名女人身上,那女人是名貌美少妇,风韵秀彻,螓首低垂。朱雨时心中一动,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他也没放在心上,当务之急是先搞明白铁鹰的情况,然后再找机会报仇。 林灵素和雷震已是熟人,寒暄握手,不在话下。林灵素郑重其事的向众人介绍太子刘麟。众人都在马上拱手施礼,刘麟不喜他们没有跪拜,露出了不悦之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林灵素转眼看到了林中秀,微笑着欠身请安道:“兄长一向可好,灵素这厢有礼了。”林中秀面无表情道:“托贤弟洪福,愚兄还没有死。”林灵素笑道:“兄长身体康健,修行得法,必能活到百岁高龄,我们稍后可要叙叙兄弟之情。”接着林灵素又向众人介绍了他的徒弟宋连峰。雷震笑道:“宋兄拜得名师,造化不浅。国师后继有人,也是可喜可贺。”宋连峰谦虚道:“不敢当。”林灵素笑道:“我这徒弟虽然资质一般,但很是孝敬,像到了贫道这般年纪,挑徒弟已不在乎什么资质了,只要能为老夫端茶送水,养老送终就知足了。” 雷震道:“国师这句话可千万不能传出去,不然明天跪在国师门前拜师的年轻人可就成千上万了。”众人大笑了一阵,雷震问道:“国师还没介绍这位姑娘呢。”林灵素道:“这是徒媳孙小梅,他们是上个月成的亲,正好带他们出来转转。”雷震笑道:“恭喜二位,林中秀道长也是前两天成的亲,我们有两对新人随行,运气一定不错。”林灵素惊奇道:“兄长你成亲了?嫂嫂也来了么?”林中秀轻“嗯”了一声,含糊不想答。林灵素追问道:“可是你那些美貌徒弟中的一位?”林中秀淡淡道:“她叫妙慧,你见过的。”林灵素笑道:“我见过的女人太多了,实在想不起来,不过嫂嫂既然也来了,等会儿一定要拜见一下。”一谈到女人这个话题,刘麟也来了兴趣,笑道:“本王也想见见那位道姑。”林中秀心中有气,道:“妙慧已经还俗,再不是什么道姑了。”刘麟笑道:“没关系,本王就是想见见她。” 朱雨时心中默念着“孙小梅”这个名字,琢磨了半天忽然想了起来,孙小梅不就是半年前在洛阳城外碰见的那个为夫报仇的少妇么?杀她夫君的凶手且非正是宋连峰?当时孙小梅和路广才等人联手大战宋连峰不胜。柳少卿仗义出手,不但灭了宋连峰的威风,还折了林灵素的锐气。最后孙小梅和路广才商议一起去少林求援,怎地才几个月的功夫反成了宋连峰的妻子?难道她故意舍身取义,身陷敌营,找机会为夫报仇么?最后林灵素介绍到了铁鹰,只简单说他是齐国新得到的人才,并没有详细介绍。 雷震也向他们介绍了石通,傅愁,令狐和秦家兄弟。刘麟已有些不耐烦了,催促启行。众人便一道前往丰庆楼。人群中朱雨时正好和宋连峰并马而行,他手握剑柄,犹豫不安,几次想拔剑出手。他有把握可以一剑置敌,可自己也难以脱身,其他人也会受到牵连。他强行忍下杀人的冲动,心想路途漫长,总有更好的机会下手。 众人回到丰庆楼后,雷震道:“请太子移驾一步,我们先谈一下战马配额的买卖。”刘麟不屑道:“金银交易最是俗不可耐,本王一向不喜,还是先见见林道长的新婚妻子吧。”雷震皱眉道:“我们一路同行早晚都会见到。可谈战马生意是齐王的意思,殿下代表着大齐国前来交易,何俗之有呢?”刘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本王又没说不谈,只是在谈之前先一观美人风采,又有什么不妥?”雷震也沉下脸道:“是有一些不妥。妙慧是有夫之妇,朋友之妻,这种事回避还唯恐不及,殿下却执意求见,只怕传出去对名声不利。” 世人皆知刘麟重色,而且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弄到手。他仗着势力强占民女无数,共娶了七十三位夫人,始乱终弃更是不计其数。 如今妙慧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当下瞪起眼睛,愠道:“名声只是浮云,本王不在乎,念在你们马帮与我国交厚的情分上,本王不怪你刚才的冲撞之言,但下不为例。”雷震脸上罩了一层寒霜,正要再说时,林灵素忙打圆场道:“哈哈,雷帮主别误会,太子殿下最喜欢世间美好的事物,还有什么比美女更赏心悦目的呢?殿下看美女就好像欣赏一朵花,只有赞美之情,绝无非分之想。”雷震急道:“可妙慧是。。。”林灵素笑道:“是,是,贫道知道这么做有损帮主颜面,可比起我们之间的情谊和合作,还请帮主卖个面子给殿下吧。”说罢频频向雷震眨眼示意。(。) 第七章 齐国太子(下) 雷震哼了一声,拂袖转身,不再说话。林灵素大笑道:“多谢帮主赏脸。”转而对林中秀道:“兄长,还不请嫂夫人来拜见殿下么?”林中秀苍老的脸上毫无血色,低着头轻轻颤抖着,双拳紧握,抿着嘴唇。让妻子像展品一样给别的男人看,这种屈辱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可现在雷震已不管此事,他除了遵命外还有什么办法,但仅存的一点自尊心又不允许他立刻同意。 林灵素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最好识相点,殿下发起怒来我也保不了你。”林中秀混浊的眼中现出泪光,他刚蒙起了一个誓死不从的念头,但很快又打消下去,他才刚刚成婚,还不想死,就算生命已快燃到了尽头仍然不想死。他的甜蜜日子还没有过够,所以只能妥协。 朱雨时虽然不齿林中秀以前的****行为,但此时也不肯坐视一个可怜的老人被人侮辱,便决定要管一管了。他能忍下自己的杀妻大仇,却不能漠视强权欺人,这便是真正的侠客。侠客替人出头绝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是他们的原则和道德迫使他们站出来,他们已将打抱不平当成了自身的一种责任,只有到了关键时刻,当别人选择沉默妥协时,他们体内就会燃起正义的火焰,产生一种正义的力量,迫使他们挺身而出,就算再危险也绝不退缩。 朱雨时刚迈出一步,凌虚渡便扯了扯他的衣袖,对他使了个眼色。朱雨时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妙慧和祝芷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二楼的朱栏旁向下观望,将刚才的事尽收眼底。忽听祝芷蕊朗声道:“请不要为难林道长了,我们出来拜见太子就是。”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两名美女手挽手一步步走下楼阶,妙慧脸上稍施淡妆,冷艳动人,有经验的男人都能看出她是那种寒冰下藏着火焰,冷漠中带着激情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往往比娇娃****更令人**,因为她们在和情人缠绵时通常都是另外一副模样,更热情,更奔放,像是一锅煮开的冰水,更有一种征服的感觉。何况她的身材又是那么的曼妙火辣,如果一个男人见过她后没有一丝一毫的幻想,那他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然而在场的男人并没有对她产生幻想,因为根本就没看到她,所有目光全集中在另一位女子身上,一位如天仙般的神女。就算祝芷蕊蒙着面纱,她那不带人间烟火之气的仪态和气质也将妙慧衬得黯然失色。她的身上好像带着一股仙气,就算站在一个普通的地方,周围的景物也会被她的气质所‘仙化’,与她本人合为一体,好像身临仙境。 马帮的人早已见识了祝芷蕊的超然脱俗,倒也不怎么吃惊,可齐国一行人全都目瞪口呆。尤其是刘麟,他的嘴张的足能塞下一个馒头,他阅女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震撼心灵的女子。同样身为老色鬼的林灵素也露出惊讶之色,面对着祝芷蕊,脑中哪怕有一丝一毫的轻薄之念也感到是一种亵渎,摧花无数的他们面对女人时还会生出亵渎感,要是以前听见定会被他们笑破大牙,现在却切身的体会到了,这就是祝芷蕊独有的魅力。 祝妙二女在刘麟面前施一万福,道:“见过太子殿下。”刘麟忙吃吃道:“快。。。快。。。免礼。”他本想亲手去扶祝芷蕊,但手伸出去一半又缩了回来,竟感自惭形秽,不敢碰她,始终没有向妙慧瞄上一眼。祝芷蕊用她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道:“太子殿下既已见过了妙慧姑娘,那我们就先告退了。”说罢挽着妙慧的手重回楼上,进屋关上了门。 刘麟望着门呆了半响才晃过神来,惊问道:“那位女子是。。。是何许人?”朱雨时心中暗生警惕,心想这位太子好色成性,见过祝芷蕊这样的倾国美人绝不会轻易放过。雷震道:“那位姑娘也已名花有主,她的未婚夫正是这位傅堂主。”说罢一指朱雨时。朱雨时只觉脸上一热,只觉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刘麟和林灵素这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刘麟脸上好像被抽了一鞭子般扭曲了一下,眼中尽是吃惊怀疑,羡慕妒忌,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中年人’竟能得到那位仙女的青睐。林灵素毕竟见识多了,心想那美女看上傅愁一定大有原因,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便微笑道:“傅堂主真是艳福不浅呀。”朱雨时笑了笑,并没有否认,他知如果否认的话便是给了刘麟可趁之机,那便是害了祝芷蕊。雷震淡淡道:“人既已见过了,那我们是否该谈正事了?”林灵素笑道:“正是正是,请太子殿下移驾商谈。”刘麟诺诺点头,一步一回头的望着祝芷蕊的厢房。 其他人也都各自回房歇息,宋连峰和孙小梅住在二楼东首第二间房,铁鹰住在西首第一间。朱雨时本打算去找铁鹰问个究竟,但有两名金兵的住处紧挨着铁鹰,他们房门大开,正在那里吃酒耍钱。朱雨时只好先回到自己房间。不一会儿凌虚渡前来找他叙话,凌虚渡道:“你要小心你的仙女,刘麟肯定对她不怀好意。”朱雨时道:“把祝小姐留在山上我不放心,没想到带在身边也不放心了。”凌虚渡道:“问句不该问的,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朱雨时沉默了半响,点头道:“喜欢。”凌虚渡一拍大腿道:“那你干嘛还整天扭扭捏捏的,为何不告诉人家你的心意。要是再让人家等下去说不定真会对你死心。” 朱雨时苦笑道:“也许她已经死心了。”凌虚渡没好气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女人面前少了些男子气概。我猜祝小姐一直在等你表白,你难道还要人家先向你告白不成?”朱雨时道:“你知道我丧妻未久,怎能再亲近别的女人。”凌虚渡道:“这是两码事,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只沉浸在过去。爱是油然而生的,既然爱了又何必再骗自己?你妻子之死已让你懊悔,若再错过了这份姻缘且非要懊悔第二次?” 朱雨时脸上现出痛苦之色,道:“相命先生说我这辈子只能娶一位夫人,月莲之死已验证此言不假。无论是奴儿还是祝姑娘,我都不想再失去,唯一能让她们都平安无事的方法就是维持现状。”凌虚渡道:“去他娘的算命先生,你还相信这个?”朱雨时叹道:“这确实有些荒诞,可月莲死了,我不得不信。”凌虚渡道:“有许多荒诞的事其实只是巧合,我肯定弟妹的死只是一场意外,跟命数毫无关系。”朱雨时道:“我宁可信其有。”凌虚渡道:“城里也有许多算命先生,你何不再卜一卦,看看结论是否相同。” 朱雨时摇头道:“算了,现在大敌当前,我不想为这些事分心。”凌虚渡道:“什么大敌当前?”朱雨时咬牙切齿道:“杀害我妻子的仇人就是那个宋连峰。”凌虚渡吃惊道:“就是那个林灵素的徒弟?怪不得我见你看他的眼神中带有杀气。”朱雨时道:“我本是去找他们晦气的,结果误打误撞入了马帮,没想到竟会这样碰见他们。除了宋连峰外,林灵素也是我的仇人,江师傅的死他脱不了干系。”凌虚渡沉吟道:“林灵素虽已迟暮,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杀他绝不容易,而且此事影响太大,雷震也不会放过你。那时你想要保护的人只怕也要遭殃。” 朱雨时叹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这才不敢轻举妄动。”凌虚渡道:“那个孙小梅我以前见过,江湖人称俏飞燕,原是河北常家的媳妇,却不知怎会改嫁给了宋连峰。”朱雨时道:“孙小梅的前夫正是被宋连峰所杀,他们本有不共戴天之仇,孙小梅还曾一路追杀过宋连峰,想必事后反被擒住,相处久了竟生出感情。”凌虚渡道:“烈女宁死不侍二夫,何况还是杀夫仇人。看来孙小梅也是个水性杨花的轻佻女子。”朱雨时叹道:“也许她也是被逼无奈。就像我现在心甘情愿被雷震利用一样。”凌虚渡道:“你别把人想的都太好了,这年头人心险恶,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干得出来。” 朱雨时笑道:“我还是相信世上好人居多。对了,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个叫铁鹰的本是我血刀堡的兄弟,我应该是来齐国充当内线的,只是还不能找他证实。”凌虚渡道:“他认出你来没有?”朱雨时道:“我带着这个人皮面具就算和我再熟的人也认不出来。”凌虚渡道:“那就先别让他知道你的身份,我刚才说过了,这世上人心险恶,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变心,还是先在暗处观察一阵再说。”朱雨时道:“铁鹰兄绝不是那种人。哦!我差点忘了。。。”说着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揭开启口处的红蜡,取出信纸,一看之下大喜道:“果然如此,铁鹰兄果然是内线。”凌虚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这封信是什么?”朱雨时道:“这是我临走前洛天初给我的中原内线名单,让我有困难时找他们求助,我一直没想起来这件事,也没看信上的内容。你看,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汴梁,铁鹰’。”凌虚渡惊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敢贴身带着?万一被别人发现你可就百口莫辩了。”朱雨时也惊出一身冷汗,道:“前辈教训的是,我这就看完烧了。”当下他将名单背了一遍,然后用烛火点燃烧了,就在这时听见门外有人道:“雷帮主请傅愁前往议事。”(。) 第八章 怀疑试探(上) 敲门的是刘麟的亲兵,他嘴里吐着酒气,眼睛也有些发直。朱雨时奇怪道:“帮主和太子正在讨论要事,唤在下去做什么?”那亲兵道:“我哪里知道,你快去就是了。”朱雨时只好跟着他上了三楼。三楼的厢房数量很少,但全都是豪华套间,专为接待贵宾。刘麟便住在正中的天字号厢房。 朱雨时站在门外轻轻敲门,只听雷震道:“进来吧。”朱雨时推门走进,见里面有两个套间,外间大厅布置的极其豪华,窗户大开,可望见远处的软柳清湖。刘麟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把玩着一个翡翠茶杯,眼神古怪的打量着他,仍在对他是祝芷蕊未婚夫的身份而耿耿于怀。雷震和林灵素坐于两侧,中间是一张梨花木的长几,上面摆放着各式精美茶点。雷震拍了拍身旁的太师椅道:“傅兄请坐。”朱雨时只好依言坐下。 林灵素脸上显出担忧之色,问道:“他真的行么?”雷震道:“除了他外,我想不出更胜任的人选。”林灵素点头道:“好,雷帮主推荐的人必然没有问题。”雷震道:“傅兄,我们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托付于你。”刘麟忽然道:“是两件事。”雷震似乎早料到刘麟会这么说,淡淡道:“在我这里只有一件事。”刘麟不悦道:“你是他的帮主,难道还命令不了他?”雷震皱眉道:“我刚才已经说过,就算是为了殿下,我也绝不会拆散自己兄弟的婚姻,这不是命令的事,而是原则问题。” 朱雨时这才明白刘麟为了得到祝芷蕊竟想让雷震来命令自己,显然雷震已经拒绝,心中暗自感激,心想就算雷震是枭雄但也是讲义气的。刘麟又对雷震道:“那本王问你,是大齐国和马帮的友谊重要,还是什么狗屁兄弟情义重要?”雷震道:“兄弟在,马帮就在。马帮要不在了,和齐国又有什么友谊可言。弱国无外交,我们马帮要是没有实力,贵国又怎会和我们合作。我们之间唇齿相依,谁都离不开谁。”刘麟冷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跟你们合作全是看在你们办事还得力的份上罢了。你们马帮的地盘无非一个小山头而已,全靠依附着我大齐国才能生存,依本王看,主仆关系才是真的。” 不但雷震的脸色沉了下来,就连林灵素也觉得刘麟说的过分了,忙道:“殿下此言差矣,马帮近年崛起势头甚猛,钱粮丰富,兵精粮足,不然吐蕃也不会给他们发邀请函了。”刘麟道:“那也是依仗我们齐国才有了今天,如今觉的翅膀硬了,便想和我大齐国平起平坐,别忘了我们大齐国既能成就你,也一样可以毁了你。”雷震冷笑道:“现在想毁已经不可能了。”刘麟冷笑道:“谁说的。”雷震道:“我说的。”刘麟冷笑道:“雷帮主太不识实务了吧。”雷震道:“只怕不识时务的反是殿下,你可知齐国的每一城中都有我马帮的人,对齐国的情况了如指掌,而我马帮的实力只怕太子殿下还不了解。”刘麟道:“是不了解,本王的眼中全是天下,看不见一个小小的山头。” 雷震笑道:“但是这个小山头上却屯聚着两万名士兵。你们齐国主力都驻扎在东,南关隘以防南宋和血刀堡,以致大部分城中的守军只有数百人,甚至有些小城连百人都不到。若我举两万之众倾巢而出,相信席卷中原数十座城池不费吹灰之力。不知太子殿下相信否?”刘麟脸色铁青道:“别忘了我大齐国的背后还有金国呢,你惹得起么?”雷震道:“太子殿下也别忘了金国的对头是南宋和血刀堡,只要那时我和他们结盟,相约击退金兵后平分中原之地,相信岳飞和洛天初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而那时唯一被灭的就是齐国。所以我刚才说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已经是给了殿下面子。实际的情况是,若把我们逼成了贵国的敌人,齐国将会腹背受敌,灭亡只在朝夕之间。”刘麟脸色更青,支吾了两声,无言以对。林灵素笑道:“雷帮主只是打个比喻,绝对不会当真的。”雷震笑道:“那是当然,在下只是纸上谈兵,帮太子殿下认清局势罢了。” 刘麟终于只好服软道:“那好,本王不逼你下命令就是,本王可以自己和傅堂主商量。”雷震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只要你情我愿,在下绝不会干涉。”刘麟道:“那就好。傅堂主,本王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朱雨时已猜到他想说什么,但还是问道:“请殿下明示。”刘麟道:“本王知道祝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但本王对她相思入骨,神魂颠倒,只要你愿意解除婚约,无论你想做多大的官,要多少金银,本王都可以满足你,你大可狮子大开口,本王绝不还价”朱雨时听罢连想都不想,直接回答道:“我不同意。”刘麟怔了怔,道:“如此丰厚的条件你为何拒绝?做官可以光宗耀祖,金钱更是无所不能,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挥之即来。而你失去的仅是一个未婚妻而已,说不定哪天她看不上你,和你解除了婚约,你可就人财两空了。”朱雨时懒得跟他解释,仍然道:“我不同意。”刘麟气的嘴都歪了,道:“那你怎么样才能答应。” 雷震替朱雨时说道:“傅兄的性子我最清楚,殿下就算把****之位让他也行不通的。若非傅兄与众不同,祝家小姐又怎会青睐于他。”刘麟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已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就算你不同意本王也会争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本王就不相信打动不了祝小姐。”朱雨时淡淡道:“殿下想追求谁是殿下的自由,祝小姐要选择谁也是她的自由,在下不会干涉。”刘麟一拍大腿喝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们继续谈吧。”说罢拂袖而去。 待他走后,林灵素道:“殿下被宠惯了,若有什么得罪两位之处,贫道带他赔罪。”雷震道:“没关系,我们还是赶快说正事吧。”林灵素点头道:“我们想要查明一个真相,如果我们所料不差,想请傅堂主来了结此事。”朱雨时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但还是沉住气道:“什么真相。”林灵素一字字道:“铁鹰投靠我大齐国的真相。”朱雨时暗吃一惊,不动声色道:“铁鹰不就是那位穿黑衣服的少年么?他有什么问题?”林灵素道:“他原来是血刀堡的人,他说血刀堡的反贼杀了他爹,他心中虽有报仇之心,但怕血刀堡的人斩草除根,便忍气吞声的继续留在血刀堡。大约在半年前,他趁洛天初等人远行之际逃了出来,向我大齐国投诚。他的铁掌深得其父铁寒真传,算的上一流高手,我们本对他十分器重,然而在一次抓捕血刀堡内线的行动中,我们却扑了个空。消息是准确无误的,知情人中只有他嫌疑的最大,所以我们便对他起了猜忌。”(。) 第八章 怀疑试探(下) 朱雨时暗叹了口气,心想铁鹰面冷心热,最讲义气,可惜因小失大,过早的暴露了身份,若能继续得到齐国的信任,以后甚至有希望颠覆齐国,便说道:“你们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肯定是铁鹰做的。”林灵素道:“我们确实没有证据,只是嫌疑最大罢了。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交待他做的事都能完成的十分出色,贫道也希望他是真心投靠我国,反之若是奸细就太可怕了,我们身边绝不能留有这么一只老虎。这次带他出来正是想试他一试。”朱雨时心中一凛,道:“怎么试?”林灵素微笑道:“还不知傅堂主愿不愿意参与此事,如果愿意再详谈不迟。”朱雨时心想要是让自己去试探铁鹰那就再好不过,可以提醒他多加小心。便道:“在下自当效劳。”林灵素道:“好极了,剩下的就由雷帮主说吧。” 雷震道:“我们设了一个局,会找一个齐国探子把一个假消息传达给他,然后就看他怎么做了,从而判断是敌是友。”朱雨时道:“什么假消息?”雷震道:“探子会告诉他发现了血刀堡重要人物的行踪,他要是立刻把此事汇报给我们,便是真心投诚。若他知情不报,反而去找那些人,就是奸细。”朱雨时道:“在下能做什么?”林灵素道:“你埋伏在他准备要去的地方,那是一个漆黑的山洞,他刚进山洞时一定还不适应黑暗,便是你动手的良机。你千万不能留情,因为那时他已肯定是个奸细。明白了么。” 朱雨时心中一沉,原来并非让自己去试探,而是去刺杀,如此一来还不如不去,留下来提醒一下铁鹰也好,便找理由道:“他要真是奸细,我们完全可以在他知情不报时解决他,何必还要我躲在山洞里埋伏?”林灵素笑道:“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雷帮主有心想抬举你,要把这份功劳让给你,这才请你独自解决他,可谓用心良苦了。”朱雨时道:“多谢帮主器重,可属下不知能否胜任,若误了帮主大事属下可担当不起。属下推荐石堂主来办此事,更加稳妥。”雷震笑道:“石堂主另有分配。你入帮不久,尚未立有大功,这次的机会当然要给你了。”朱雨时心中叫苦,心想铁鹰这回麻烦大了,自己也没有再推辞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道:“属下遵命,不知那山洞又在哪里?”林灵素道:“出了南门一直走有片广茂树林,林中有条小河,你沿着小河走下去就能看见一座乱石之中的山丘,山洞就在那里了。” 朱雨时道:“我何时动身呢?”林灵素道:“现在就动身,在山洞中藏好后就不要出来。铁鹰随时会去,如果他不是叛徒,我们会另派人通知你,在此之前你一直在守在等着。”朱雨时心中一凛,心想现在就走的话就无法和铁鹰照面,铁鹰义气为先,很可能会上他们的当,自己远在城外,无计可施,这可怎么办呢。他见雷震和林灵素都在询望着自己,心想事到如今不接受也不行了,只希望铁鹰识破他们的计谋,便道:“好,我这就动身。”雷震起身道:“那我送你出城吧。”朱雨时暗叹了口气,心想连最后一丝通风报信的机会也没有了。 到二楼时朱雨时说想回房准备一下。他知凌虚渡还在房中,他可以让凌虚渡提醒铁鹰。雷震笑道:“令狐兄弟是不是还在房中等你?”朱雨时心中一紧,只好顺着他的话道:“是的,我们本说好一同前去吃酒,现在去不了了,我想跟他打声招呼。”雷震道:“你现在身兼重任,暂时不要和别人见面,我回来转告他好了。”朱雨时只好答应。 两人出了丰庆楼,漫步在长街上,雷震忽然道:“我要向你道歉。”朱雨时愕然道:“为何道歉?”雷震苦笑道:“还不是因为那重色的刘麟,让你和林道长都受了屈辱,身为帮主无法维护属下的尊严,心中内疚,所以道歉。”朱雨时道:“刘麟身为齐国太子,权大势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雷震冷然道:“现在如此,以后未必如此,齐王刘豫沉浸酒色,体弱多病,寿不长矣。继承人刘麟跟他老子一样玩物丧志,早晚齐国必亡。”后面的话他虽然没有说完,但朱雨时看出已他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来到南门后,雷震道:“我就送到这里了,多加小心,那铁鹰不好对付,不要让我失望。”最后一句说的语重心长,朱雨时以为他是期望自己立功,也不以为意,拱手作别。 朱雨时沿着大道向南疾驰,行出十里果见道旁现出一片广茂树林。他钻进林中,不久便听见前方传来流水之声。他快步上前,拨开长草一看,只见一条三丈宽的清澈小溪蜿蜒向东流去。他顺河而上,不多时望见一座长满青苔的山丘四周散落着许多半人高的石块,想必是长时被雨水冲刷而塌方下来的。朱雨时心想就是这里了,他踏过没膝的长草,扯掉围山而生的藤蔓,见到了一个三尺长,两尺宽的洞口。仅站在洞口就能感受到里面的闷热潮湿,好在空气还算流通。 朱雨时没有立刻进洞,坐在地上思考了起来。他料定铁鹰中计后雷震和林灵素一定会尾随跟踪。待铁鹰进洞后他们会埋伏在乱石堆后,就算自己拿不下铁鹰,被他逃了,他们也可以在洞外发动突袭,自己只是充当先锋的角色罢了,所以只要铁鹰进入山洞就必死无疑。当下之计是如何能让铁鹰不进山洞,只要他发觉洞里有危险就不会冒然进来,就不会被他们瓮中捉鳖,在外面仍有逃跑的可能。朱雨时便想用五块石头堆成一个表示‘危险’的血刀堡标记来提醒,但想到铁鹰来时很也许天已黑下,很可能会错过标记,况且雷震和林灵素跟在后面,二人江湖经验丰富,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可循的证据。 想来想去,将希望寄托在铁鹰的洞察力和警惕性上,他回身将自己的脚印磨平,把刚才踩下去的长草重新扶了起来。草率清除了痕迹后才躬身进入山洞,又将洞口扯掉的藤蔓随便系上。只要铁鹰留心就会发现这种欲盖弥彰的清理痕迹只是低手所为,而血刀堡的重要人物绝不会如此马虎,如此一来便和他得到的消息不符,便会重新斟酌是否进洞。要知老江湖对山洞,悬崖这样的绝路最是忌讳,能令铁鹰起疑便目的达成,待铁鹰要离开时自己再出洞追赶,逼他向没有埋伏的方向撤退,迫使林灵素和雷震提前现身,在这片漆黑的深林中还是很有机会脱身的。 计划好后,朱雨时走下洞穴,这才发现洞里有个大坑,他不知有多深便扔了块石子下去,很快就听见了回声,也就一丈左右,这才放心跳了下去,从怀中拿出了火折子,在墙壁上一擦燃起火苗,一寸长的火苗只能照亮周围一丈地方。这个洞高大空旷,深不见底,他摸着墙向深处走去,走出十几丈还没到达尽头便从原路返回,吹熄了火折子,盘膝坐在地上。 洞中静的可怕,好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隔绝了喧嚣的红尘,似被黑暗所吞噬。黑暗的环境自有一种窒息的压力,而且闷热潮湿。朱雨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躺在地上,望着上方从洞口处透进来的微弱亮光,心想外面天还亮着,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与其干等着还不如睡上一觉。他说睡就睡,很快就进入梦乡。两个月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十刻保持警惕。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洞中他反而觉得十分安全。黑暗和潮湿虽然令人不快,但却没有危险,只有有人的地方才有危险。 他这一觉睡得甚是踏实,醒来后见洞口处的光线已经消失,已知入夜,心中祈祷铁鹰千万别来,千万别来。就算来了也一定要小心警惕,发现疑点,千万不要进来。 每过一分他便多增了一分的希望,“铁鹰没有来”,“他还没有来。”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正当他暗自庆幸铁鹰没有上当时,心情忽然沉了下去。听到远处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脚步声匆匆踏过了长草堆,未做丝毫停顿,显然来者什么也没有发现。朱雨时的心更凉了,但转念一想,说不定来人并非铁鹰,而是前来通知自己回去的人。他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屏气凝神,一颗心也悬到了嗓子眼。那人扯掉了藤蔓,从洞口处露出了一个脑袋,张望了一下,低声唤道:“有人在么,我是铁鹰。”(。) 第九章 以死相托(上) 铁鹰说完后直接跳到坑里,突然感到一股掌风袭来,忙侧身躲过,“咦”了一声道:“别误会,我也是血刀堡的。”朱雨时低声道:“铁鹰兄,我是小朱。”铁鹰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声音,大喜道:“小朱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幸好是我来了,不然你真就危险了。”朱雨时心中感动,噙着眼泪道:“铁鹰兄,请装假和我对打,不然会被外面的人发现,我慢慢给你解释。”铁鹰惊疑道:“外面的人?你是说。。。”朱雨时朝着空气推动两掌,发出呼呼风声,洞中的回音很大,以雷震和林灵素的耳力就算在洞外也能听见。 朱雨时又对山壁击出两掌,发出轰轰几声震动,道:“铁鹰兄,你必须装作和我对打,只有当掌风响起时才能压住我们说话的声音。”铁鹰只好学他般在空中乱挥,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雨时长话短说道:“月莲被宋连峰害死了,我带着人皮面具前来寻仇,只因种种原因身陷马帮,做了内应。今天我们已见过面,那个叫傅愁的就是我。”铁鹰恍然道:“怪不得那时你总盯着我看。哎,没想到弟妹竟遭了毒手,小朱你请节哀。”朱雨时装假和铁鹰“啪啪啪”对了三掌,趁回音响起时道:“你上了他们的当,他们早就怀疑了你,派人告诉你这个消息只是为了试探你,如果你来了便证明了你是内线,我知道消息后本想赶快通知你,可他们却派我在这里伏击。我分身无术,只好希望你看破阴谋,千万别来,没想到。。。哎。。。你还是来了。现在林灵素和雷震一定就在洞外等信儿,所以我们必须装假对打。” 铁鹰在黑暗中沉默不语,虽然看不清五官,但想必脸色十分难看,过了半响叹道:“其实我得知消息后也怀疑了它的真伪,但我宁可信其有,我不想让兄弟们有任何闪失。”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继续道:“像我这种感情用事,做事马虎的人,本就不该来做内线的,早知就不该离开长安,留着有用之身还能为我堡立功抵罪。”朱雨时吆喝了一声“看招!”对着空气呼呼击出几掌,压低声音道:“你父亲的罪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好兄弟,好大哥。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我刚才已经想好,你可以拿我为人质,威胁雷震放你走,说不定他会同意的。”铁鹰摇头道:“万一他不顾你的死活呢?我已经是个死人,怎能再拖累你,与其把命交给他们,还不如交给你。我的死若能成为让他们信任你的垫脚石,我也死得其所了。” 朱雨时惊道:“你瞎说什么!”铁鹰正色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将死的局外人,看事情反而比较清楚。别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上当,其实你也上当了。”朱雨时更惊道:“此话怎讲?”铁鹰道:“他们不但在试探我,也同样在试探你,他们要抓我的办法很多,为何偏偏让你动手?不是多此一举么?你是个新来的外人,他们也不了解你的底细,若不试探一下是绝不会放心的,你想想是不是这回事。” 朱雨时心中一凛,仔细回想了一下,白天经历的一幕幕在脑中划过。林灵素为何非要自己立即启程?显然是防止自己通风报信。雷震又为何不让自己回屋和凌虚渡说话,还亲自把自己送到城门口,显然也是不放心,还有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要让我失望。”这个“失望”显然另有所指。 朱雨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他们确实有怀疑自己的理由,因为自己的身份隐秘,武功不错,这样的人不该一直碌碌无名。何况自己来中原时还是从潼关登的船,也就更加充满了疑点。 林灵素定是从雷震那里得知了自己的情况,怀疑自己也是血刀堡的人,便想出了这个一石二鸟的计策,雷震挨不过面子,也就没有反对,所以才说出“不要让我失望”这句话。林灵素安排自己和铁鹰同处洞穴,目的就是让我们相认,若我们一起走出洞穴就说明是一伙儿的,就算他们猜错,自己反被铁鹰所杀,也正好为刘麟清除了情敌,真是好阴险的计谋。 铁鹰感伤道:“没有别的办法了,杀了我吧,小朱,算我求你了。”朱雨时流泪颤抖道:“我怎么可能杀你,你叫我怎么下得去手,大不了我们一起杀出去,一起战死就是。”铁鹰道:“你绝不能死,你活下去就会得到他们的信任,那比什么都重要。生比死难,生者要担任起更多的责任,你不仅是为你一人而活,也是替我而活,替我完成遗愿,这样我的死才有意义,明白么?”朱雨时哭道:“不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铁鹰厉声道:“你必须做到,如今危急时刻,绝不能优柔寡断,快拔你的剑!砍我的头!”朱雨时转过身,坚决道:“我决意和你同生共死,绝不独活。” 铁鹰心中大急,纵身上前夹过他腰间的鸦九剑,寒光出窍,转手向自己的脖间抹去。朱雨时失声道:“不可!”忙上前扼住了铁鹰的手腕。铁鹰怒道:“再婆妈我就瞧不起你了。”朱雨时道:“我就是婆婆妈妈,就是妇人之仁,我情愿你瞧不起我,也不要你死。换做是你,你也不会看着我死的。”铁鹰闭上眼睛,流下了两行热泪,叹道:“不错,换成是我也做不到。但你不是我,你比我强,我做不到的你可以做到。走开!”说罢挥掌打中朱雨时的肩头,这一掌他只用了三成功力,把朱雨时震退了三步。朱雨时不顾内伤,哭叫声叫道:“不要!”铁鹰猛地大吼一声,将朱雨时的哭声淹没,直到死前的一刻他也没忘记保护这朱雨时,接着把剑一横,当场自刎。 在黑暗中只见剑光一闪,便听见喷血的声音。朱雨时眼睛发直,两腿发软,整个人呆在当场。长剑落地,铁鹰摇摇晃晃的惨笑道:“拿我人头出去的时候,别忘擦干你的眼泪。”朱雨时突然悲吼一声,冲上前去抱住了铁鹰倒下的尸体,鲜血溅了他一身,铁鹰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直视着他,吐出了两口血沫,撒手人寰。朱雨时跪俯在尸体上顿足捶胸,却不敢哭出声来,只能无声的哀嚎。他知不能耽搁太久,不然外面发现里面安静后说不定会闯进来,忙擦干眼泪,捡起鸦九剑哭泣着砍掉了铁鹰的首级。 他的鼻间窜起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只觉肠胃翻涌,忍不住呕吐起来。地上的鲜血如小河般流过他的指尖,自己兄弟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他深恨自己的无能,更恨林灵素的阴险,他身上背负的仇恨已经太多,现在又要加上一件。但眼下必须要冷静下来,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不能带出洞去,这出戏仍然要唱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铁鹰。当下收拾心情,提起了铁鹰的人头,默默的走出洞去。 外面的空气带着泥土和木叶的芬芳,冷风袭身,苍穹上无星无月,除了风声外再没有其他声音,连虫鸟都在安睡。朱雨时却知在密林中,岩石后,正有几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只觉手中的头颅重逾千斤,几次想反胃呕吐,都强行忍住。就在这时,从巨石后面转出两个人来,正是雷震和林灵素。他们内功深厚,黑夜中也能视物,看了眼朱雨时手中的人头,雷震鼓掌笑道:“好好好,傅兄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朱雨时装作不解道:“二位怎么也在这里?”雷震笑道:“贼人凶狠,我们怕你一时大意,特在此接应,也不至放走了贼人。”朱雨时装作随意的将人头扔在他们脚下,道:“这就是你们要的人,满意了么。”雷震道:“当然满意,咦,傅兄的脸色不太好看,受伤了么?”朱雨时点头道:“肩头挨了一掌,不碍事。我请求厚葬铁鹰,他虽是内奸,却不失为一条好汉,死也该死的体面。”雷震叹道:“都是各为其主,就算你不说我也找人缝合他的尸首,妥善安葬的。”(。) 第九章 以死相托(下) 林灵素忽然道:“石堂主也从洞里出来了。”朱雨时心中一震,忙回头望去,顿时愣在当场。只见洞口处人影一晃,飞身跃出一人,正是“双刀鬼王”石通。朱雨时脑袋“嗡”地一声,吓得魂不附体,万没想到石通竟也一直藏在洞中,难怪雷震说他另有分配,原来就是让他来监视自己。他先一步进入洞中,洞内深广,自己又没有详加排查,竟连藏着一个人都不知道,真是太大意了。自己和铁鹰的对话也全被他听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只要他说出真相自己就难逃杀身之祸。 朱雨时心知事情败露,心中难过之极,最难过的还是辜负了铁鹰的期望。如今林灵素站在他左首,雷震站在他右首,石通迎面走来,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想在这三大高手中脱身是不可能的,朱雨时暗自凝聚气力,已选好了林灵素作为同归于尽的对象。 石通身穿夜行衣,背后挂着鬼头刀,来到近前,脸上仍旧如花岗岩般冷酷坚毅。雷震笑道:“石堂主辛苦了。”石通只是点了点头。林灵素道:“洞里的情况都还正常么?”石通缓缓道:“正常。”朱雨时刚准备动手,但听到了‘正常’二字赶忙停了下来,一脸疑惑的望向石通。林灵素道:“贫道适才听见傅堂主发出了一声似哭腔的悲吼,不知发生了何事。”石通淡淡道:“他用剑砍下了铁鹰的头。”林灵素皱眉道:“砍头就砍头,为何要发出悲吼呢?是不是傅堂主心有不忍?”石通淡淡道:“杀人时的样子很多,有人大笑,有人冷笑,也有人会难过。”林灵素道:“那就是一切正常喽?”石通道:“正常。”雷震笑道:“若世上只有一个人不会说谎,那他就一定是石堂主,他说正常就一定正常。”林灵素也陪笑道:“‘双刀鬼王’的大名贫道也是仰慕已久的,当然信得过。” 朱雨时肯定石通对真想了如指掌,但这个从来不屑说谎的江湖怪杰为何要为自己圆谎?就像上次比武时他假败于自己一样,他为何要帮着自己?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已救了自己两次,这份恩情已是还不清了。 雷震道:“既然事情已了,就请傅兄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朱雨时道了声“是”,临走前又看了眼地上的头颅,发现铁鹰的眼睛是睁着的,又大又圆的看着自己。朱雨时心如刀绞,心想铁鹰兄你就一直看着我吧,看着我完成你的遗志。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沿着小河走出三里后,他再次趴在河边呕吐起来,眼泪簌簌而下,将头埋入冰凉的河水中,突然仰起头来,水珠顺着脖子流进胸膛,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愤怒,暗自发下毒誓“不杀林灵素誓不为人。”接着他狠狠的用双拳击地来发泄,潮湿柔软的地面被他锤出了两个大坑,他把地面当成了林灵素,越锤越凶。忽听后面的树上有人道:“你要真想报仇就快点站起来,这是离开树林的必经之路,你想让他们看到你这个样子么?” 朱雨时听出说话之人是凌虚渡,便停止了挥拳,哽咽道:“铁鹰兄为我而死,我。。。我真的很难受。”凌虚渡叹息了一声,轻飘飘落到他身前,单脚一踩便将拳坑踩平,搀住他的胳膊道:“走吧,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什么。” 酒,这个时候只有酒才能缓解朱雨时的痛苦,所以他拼命的吃了三斤,吐了三次,但还要再吃。他的酒量并不差,但在恶劣的心情下吃酒不醉才是怪事。所在的小面摊风灯摇曳,酒幔轻展,面摊老板几乎每夜都能见到来买醉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就算客人把面摊周围吐的成跟茅房一样臭他也不会出言责备。因为他知大半夜来吃酒的大都是失意的可怜人,他们更需要的是安慰和鼓励。老店家可怜这些醉鬼,也佩服那些陪他们吃酒的人。肯大半夜陪着吃酒,听牢骚话的朋友是绝对值得交的。一个人吃酒往往越吃越痛苦,两个人吃酒就不一样了,一个吃,一个劝,往往离开的时候,痛苦的已不再痛苦,失意的也不再失意,这就是朋友的力量。 凌虚渡就是这样的朋友,他不但让朱雨时吃酒,还陪着他吃,只不过他吃的很慢,因为他不能醉,至少要保证一个人是清醒的。老店家笑着又送来了一坛酒,笑道:“要不要来碗面下酒?只吃酒的话很快就醉了。”凌虚渡笑道:“那就来两碗面吧。” 朱雨时已醉倒在了桌上,刚才听了凌虚渡的一番劝,心中已舒缓不少,他现在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继续把“戏”|唱下去。凌虚渡已开始吃面,再没有碰一下酒杯,吃完后在桌上放了八个铜钱,背着朱雨时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因为他想到林灵素和雷震现都已回到了丰庆楼,背他回去只会节外生枝。他付了店钱,把朱雨时放到床上后就从窗户离开了。 清晨时分,朱雨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才梦见了铁鹰和何月莲浑身是血的站在床前,铁鹰还取下血淋淋的头颅放在自己面前,那颗头颅忽然开口说道:“我们都在看着你。”随后便被惊醒。 阳光射进了他的窗户,只觉头疼欲裂,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又回想了一遍昨夜发生的事,他多么希望昨夜的事也是场梦,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看了眼所在的房间,已猜到是凌虚渡安排的,不由心生感激。现在的他又恢复了信心,这也全是凌虚渡的功劳。 他洗了把脸,整了整衣服,从窗户跳到了小巷,转弯上了大街。现在时辰还早,街上行人不多,他缓缓渡步,看着百姓们为着生计忙里忙外。无论天下乱成什么样子,百姓们都是无辜的,就算身为宋人的他们转投了齐国,那也是因为他们不愿舍弃自己的家园,不愿带着妻女流离失所,为了家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 百姓是水,而统治者是船,就算那艘船建的再华丽坚固也总有一天会被巨浪击沉,与其花钱修船,倒不如修堤治水,只有德政才行得万年船。可惜齐国却不明白这个道理,汴梁城中的赋税已压得百姓们喘不过气来,就连做生意的大户也过得十分拮据。中华儿女爱好和平,吃苦耐劳,是一个极富坚忍的民族,只要有一丝活命的希望他们就会继续忍耐下去,不愿冒着性命之危去起义。然而当他们忍无可忍,选择拼死一搏时,那将是一股无法抵御的强大力量,星星之火顷刻便可成为燎原之势。 仅看汴梁城就可以了解到齐国的昏庸,到处是饥殍遍野的难民,角落里总能看到****的死人,死人的衣服早被活人抢夺一空。流氓恶霸横行,乞丐花子拦路,就算是有生计的人,忙碌的脸上也看不到半点喜悦。正如雷震所说,这样的国家早晚必亡,与其让齐国作威作福,倒不如帮着雷震取而代之,他至少是个聪明人,明白百姓的重要性。 他正胡乱想着,忽然看见前方粥棚里蹲着一个邋遢道人,他仔细一看,不正是在临淄给他算过命的道士么。(。) 第十章 冰释真情(上) 朱雨时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邋遢道士的手腕,大声道:“你还认得我嘛?”邋遢道士刚从桌上讨了半碗米粥,还未喝进嘴里,被朱雨时这么一晃,“哗啦”一声粥撒到了地上,碗也打碎了。 伙计闻声出来询问道:“怎么回事?打碎了碗可是要赔的。”邋遢道士满脸委屈道:“不关贫道的事,是这个人弄碎的。”朱雨时掏出铜钱放在桌上,道:“这是赔碗的钱,再来一碗牛肉胡辣粥给道长喝。”伙计收起铜钱,下去盛粥了。 朱雨时拉着邋遢道士坐在桌旁,好像生怕他跑了似得,一直没有松手,又问道:“道长还记得我么?”邋遢道士对他看了又看,道:“有些眼熟。”朱雨时心中一动,这才想起自己在临淄时带着另一幅人皮面具,他眼熟才怪。他那时是给自己看的手相,现在再让他看一遍,看看两次的结论是否相同。便说道:“不管你记不记得,先给我看看手相,卦钱少不了你的。”邋遢道士已半个月没有开张,现在不但有人请他喝粥还有生意上门,自是大喜过望,道:“不知相公要问什么?”朱雨时道:“姻缘。”邋遢道士道了声“好”,先问了他的生辰八字,朱雨时如实回答,接着摊开手掌让他观看,老道端详了一阵,道:“客官是个有福之人,阳寿和仕途都很好,只是姻缘嘛。。。”朱雨时紧张道:“姻缘怎么了?”邋遢道士松开手掌,捋了捋粘成一撮的山羊胡,神秘笑道:“贫道泄露天机必会折寿,若没有五两银子是无论如何不敢说的。”朱雨时摸了摸身上,把带来的碎银子全都倒在桌上,凑够了五两,道:“这些都给你,快说。” 邋遢道士先将碎银子装了起来,笑道:“按命数来看,相公最近要交桃花运了。”朱雨时“啊!”了一声,惊道:“桃花运?难道不是什么情劫么?”邋遢道士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相公桃运正旺,怎么会有情劫?”朱雨时眨了眨眼睛,愣了半响道:“那我以前是不是有劫数,现在化解了?”邋遢道士已开始喝刚端上来的胡辣粥,摇着头含糊道:“没有,没有。”朱雨时道:“如果我娶两位夫人也没事么?”邋遢道士咀着肉道:“当然没事,娶八房夫人又有何碍。”朱雨时脑袋蒙了一下,果然如凌虚渡所说,这道士只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上次在临淄被他巧合说中,倒苦了自己一直担惊受怕。现在他顿觉无比轻松,好像卸去了沉重的包袱。这道士虽当初骗了他,但今日总算帮他摆脱了枷锁,他也不生气,哈哈一笑,转身就走。邋遢道士看着他的背影嘿嘿一笑,低声笑骂道:“傻子才信命呢。” 朱雨时快步回到了丰庆楼,此时大家还没起床,他径直来到了祝芷蕊的门前。他不禁问自己“我来这里干嘛?这么早敲门会不会没有礼貌?我要对她说些什么?”他还没想出答案就不由自主的敲了敲门,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披散着秀发的祝芷蕊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现出复杂之色,垂下螓首道:“先生有事么?”朱雨时的一颗心砰砰直跳,道:“我能不能进去说话?”祝芷蕊迟疑了一下,道:“先生请进。” 进屋后,朱雨时掩上了房门,祝芷蕊道:“先生是不是有。。。话未说完,突然娇躯一颤,已被朱雨时搂入怀里,搂的好紧。刚才没想好的答案已不用再想,他已用行动说明了一切。祝芷蕊第一次被男人抱住,全身僵硬的犹如一根冰棍,本能的伸手去推他,可手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朱雨时闭着眼,闻着她发梢间的淡淡幽香,轻声道:“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祝芷蕊的娇躯又是一颤,却没有刚才那般僵硬了,两只纤纤玉手也不知何时抱住了他的腰枝。 两人就这样静静拥抱着,良久才分开。朱雨时只觉脸颊发烫,不知该如何缓解尴尬的气氛。祝芷蕊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先生吃酒了?”朱雨时道:“是,哦,不是,我现在很清醒,刚才说的绝非醉话。”祝芷蕊脸上也是一红,轻轻转身来到窗边,望着窗外缓缓道:“先生是聪明人,小女子的心意。。。先生应该早就明白,不知为何先生今天才来。”朱雨时道:“以前是我不知好歹,辜负了小姐。在外人眼中我们虽已定亲,但其实并没有,现在我想弄假成真,请求小姐答应下嫁于鄙人。”祝芷蕊的肩头微微耸动,道:“若是先生昨天问我这句话,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可是现在。。。我要好好想想了。”朱雨时奇道:“为什么?” 祝芷蕊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两行清泪,道:“昨天你走后,刘麟已来找过了我。”朱雨时顿时变色道:“他。。。他。。。”祝芷蕊摇头道:“他倒没有不轨的行为,只是求我做他的王妃。”朱雨时皱眉道:“我就知道他会来烦你,他已有了那么多房夫人,还嫌不足,你是怎么拒绝他的?”祝芷蕊坐在了床边,轻声道:“我没有拒绝他。”朱雨时张大了嘴,颤声道:“你。。。你。。。答应了?”祝芷蕊道:“我也没有答应,只是说考虑一下。”朱雨时心酸道:“你真想做王妃么?”祝芷蕊苦笑道:“别说王妃了,就算是皇后我也不想做。只是他的条件确实让我有些心动。”朱雨时道:“什么条件?”祝芷蕊道:“他说我只要成为太子妃就不用再怕马帮,我的家人也就平安无事了。” 朱雨时听完默默点头,他完全理解祝芷蕊的心情,百善孝为先,没有任何事比家人的安危更为重要,就算她再不喜欢刘麟,为了家人她也会付出一切。刘麟能做到的,朱雨时没把握做到,所以只能让祝芷蕊自己决定,便道:“我理解小姐的一片仁孝之心,无论小姐如何决定在下都心中敬佩。”祝芷蕊道:“如果我真选择了刘麟,家人也只是一半的原因而已。”朱雨时道:“另一半原因是什么?”祝芷蕊道:“先生受制于马帮全因我们祝家,如果我们祝家安全了,先生也就没有了束缚,就可以远走高飞去为你的妻子报仇。”朱雨时感动道:“多谢小姐为我着想,但报仇的事我已有了计较,现在就算赶我走我也不离开马帮。”祝芷蕊奇道:“为什么?”朱雨时来到他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道:“因为我的仇人就在我的身边。”祝芷蕊惊道:“是谁?”朱雨时道:“我要暂时保密,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祝芷蕊道:“他没认出你么?”朱雨时摇头道:“没有。” 祝芷蕊皱眉道:“我现在心乱的紧,我确实想嫁给你,但是。。。但是我怕嫁给你后刘麟会恼羞成怒,向我的家人报复。”朱雨时想了想,道:“要是小姐信我的话,我倒有个主意。”祝芷蕊道:“我当然信你,说说看。”朱雨时道:“我们可以合演一出戏,你既不答应刘麟也不拒绝,一直拖着他。他自然会大献殷勤,你和你的家人就不会有危险。这段时日内我会想办法把你的家人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而再送你前去。等一切事了,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成婚了。”祝芷蕊道:“天下大乱,哪里又是安全的呢?”朱雨时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祝芷蕊眼珠子一转,道:“你说的地方是不是关中。”朱雨时暗自一惊,便承认道:“是。”祝芷蕊吁了口气道:“我果然没有猜错,先生真是来自于血刀堡,先生的真名是不是叫朱雨时。”朱雨时震惊道:“你怎会。。。”祝芷蕊道:“其实只要得知先生身怀杀妻大仇,先生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连我都听说了血刀堡朱雨时的爱妻被宋连峰所害,正与先生的现状吻合。”朱雨时头上冒出冷汗,心想同样知道此事的还有祝万成,幸好就算祝万成猜出自己的身份也不会乱说的。祝芷蕊接着道:“据说朱雨时是个二十岁出头的英俊少年,这可与先生的样貌不符,不知是否用了精妙的易容术?”(。) 第十章 冰释真情(下) 朱雨时沉默半响,转身插上了门栓,渡步回来道:“小姐猜的不错,在下正是朱雨时。”说罢取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朱雨时的相貌虽称不上美男子,也算是英俊少年。祝芷蕊朱唇轻启,俊脸微红,道:“原来先生这般英俊,看惯了你的那张脸,现在的模样还一时接受不了。”朱雨时摸了摸脸道:“为了隐藏身份只能一直带着它,好在现在是秋天,不觉的如何闷热,夏天才难受的要命。”祝芷蕊盯着他脸,叹道:“我。。。我喜欢上先生时,先生是那副容貌,现在虽然更加年轻英俊,可我反而有些尴尬不适。”朱雨时又带上了人皮面具,道:“等我们成婚以后,我就不用带这假面具了,时候长了就习惯了。”祝芷蕊低下头道:“希望如此吧。”朱雨时道:“我不宜久待,先告辞了,小姐保重。”祝芷蕊道:“是,先生也保重。” 朱雨时回房后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忽听见了“噔噔噔”嘈杂的下楼声。接着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只听凌虚度道:“出来吧,我们要赶路了。”朱雨时打开房门,和他一起下楼。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聚在楼下吃饭。刘麟,雷震,林灵素一桌,桌上的饭菜也最为丰盛,刘麟吃饭时心不在焉,痴痴的望着祝芷蕊。雷震起身来到朱雨时身边,在桌上放下了一个白色的锦袋,微笑道:“傅兄昨夜立下大功,这是太子殿下赏你的。”朱雨时向刘麟看了一眼,见刘麟也在看他,微笑着点头示意,便打开袋子,见里面是几颗价值不菲的宝石,心想刘麟送宝石无非是想稳住我,让自己继续和他公平竞争,在追女孩子方面他倒是个聪明人。朱雨时也不过去谢恩,随手将袋子收了起来。”雷震道:“铁鹰的尸体已经入土,只有墓碑还没有刻好,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食言。”朱雨时点头道:“多谢帮主。”雷震笑了笑,走回了座位。 宋连峰和孙小梅是最后走出房间的,他们看似十分恩爱,就连下楼时都在窃窃私语,不时相视一笑。林灵素看在眼里大笑道:“看啊,这才叫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妻呢,贤弟啊,你和弟媳怎么看起来不够恩爱呢?”林中秀老脸一红,并不理他。妙慧则对林灵素怒目而视。宋连峰和孙小梅独自坐在一旁吃饭,宋连峰不时为她夹菜,态度甜蜜温馨,在座的齐兵都在啧啧称羡。朱雨时却越看越怒,此情此景令他想起了自己和月莲新婚燕尔时的美好时光。一个剥夺别人幸福的人,有什么资格再享有幸福。凌虚渡用脚踩了他一下,朱雨时知他怕引起宋连峰的警觉,便低下头继续吃饭。 吃罢早饭众人继续赶路,出汴梁后雷震还特意向朱雨时指了指铁鹰的坟头。朱雨时只能向那一堆黄土行注目礼,心中默默祷念:“鹰兄,我定会完成你的遗愿,等颠覆了齐国和马帮,兄弟再携酒前来看你。 这一行便是二十余日,刘麟果然对祝芷蕊大献殷勤,祝芷蕊按照计划一直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却也没有拒于千里之外,刘麟更加如痴如醉,对祝芷蕊的痴迷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朱雨时每到晚上便和林中秀在户外修习“移玉神功”。这门武功全无定式,旨在后发制人,借力打力,对于道家吐纳之法的运用可谓妙至毫颠,非我道中人不可修行。林中秀一直在向他普及道家知识,这是修习这门武功的前提。朱雨时开始听不甚懂,入门后大感兴趣,倒喜欢听林中秀讲道,道可悟不可求,有些人终其一生难窥门奥,而有些人朝夕之间便可悟道。朱雨时生性淡薄,不恋名利,正符合道家清静无为的精神,练起这门神功来得心应手。林家兄弟虽熟知道法,但他们世俗心太重,反而难有大的成就。 林中秀所授的每一句口诀都深奥难懂,不懂道法的人听起来就好像在听天书,然而朱雨时在这方面的悟性极高,竟能全部理解,连洛天初都比不上。然而修炼起来却是另一回事,连林中秀都帮不了他,只能看个人的造化。一共十八句的口诀他已练成了三句,可越往后越是难练,林中秀估计他要练全十八句口诀至少要十五年。朱雨时倒也不急,每天循序渐进,也符合道家宗旨。 前往吐蕃的最近路程就是横穿关中,只是关中现归于血刀堡,潼关大门绝不会为他们敞开的,只好从西夏借路,绕道前行。 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了吐蕃境内,这里地势太高,空气稀薄,体质较弱的刘麟已觉得呼吸不畅,难过的要命。可让人愉快的是吐蕃的景致美不胜收,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星罗密布。放眼望去,山峦起伏,湖泊纵横,成群的牦牛在湖水边漫步。湖水如明镜般光亮安静,好如美丽的处子散发着神圣的光芒。一座巍峨庞大的雪山位于群山之巅,好像一位威严睿智的老人在俯视下界苍生,守护着子民。众人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生怕打破天地间的宁静。 他们请了一位本地向导带路,那向导见到雪山后立即下马,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行礼。吐蕃百姓几乎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他们热情善良,淳朴好客,绝不允许别人侮辱他们心中的神。吐蕃最早流行的苯教发源于古老的象雄王朝,松赞干布灭了象雄王朝后迎娶了大唐的文成公主,文成公主便将大唐盛行的佛教传到了吐蕃,从此佛教反成了主流,活佛的地位甚至高于赞普。向导就曾告诫他们一定要尊敬他们的宗教,不然将会有生命之危,如今见向导对着雪山五体投地,众人也不知是否应该跟着他一起膜拜。向导说只有真正的佛教徒才需要膜拜,并不强求别人一样。 在向导的引路下,众人又行了一日,傍晚时来到了一座村落歇脚。吐蕃地广人稀,牧民跟着水草迁移,四处安家。这十几户的村落全由家族成员组成,已算是大家族了。十几个大帐篷围成了一个圆圈,将牲畜围在当中的栅栏里,既防止牲畜逃跑,又可以阻挡野狼来袭。向导向村中的族长解释一番后,族长便同意他们在村中留宿,并供应食物。他们进吐蕃时就已备下帐篷,此时动手搭建了起来。朱雨时和凌虚渡合住一帐,不一会儿便搭建完成,朱雨时本想去帮祝芷蕊搭篷,却远远看见刘麟派了亲兵前去帮忙,便没有过去。 到了晚间,族人们在村中架起篝火,烤了两只全羊请大家吃。众人吃着羊奶酒,坐在空旷无边的草原上,望着满天的璀璨星斗,当真有种置身于天地之外的感觉。村民牵着孩子们围着篝火高歌起舞,众人虽听不懂吐蕃语,却也被他们欢快的节奏感染,拍着手打着节奏,有几名齐兵也跳进去一起跳舞。 正在这时,远方黑暗处忽然传来马蹄声响。年老的族长示意大家安静。吐蕃的晚上十分危险,不但有恶狼还有马贼,所以吐蕃人总是群居生活,不敢落单。老族长让他两个强壮的儿子前去打探究竟,那两名吐蕃汉子背挂弓箭,手提长矛,上马而去。没一会儿便即返回,长子用吐蕃语道:“来的也是两名汉人,也是去参加赏马会的。路经这里见有火光便赶来投宿。”族长缓缓道:“既也是远方的客人,就请进来吃碗羊奶酒吧。” 片刻过后两名骑客进了村落,其中一名少年名英气勃勃,身材好如一只矫健的猎豹,浑身似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背后挂着一剑一刀,胯下是一匹神骏的大黑马,长长的鬃毛在火光下油光似亮,没有半杂色,有龙腾虎跃之姿。老族长浑浊的眼睛微微一亮,喃喃道:“十万里挑一的好马。”另一名骑客年纪也不大,长得儒雅英俊,气质中带有一股云中孤峰般的冷峻和高傲,背挂一柄乌鞘长剑。 齐国一行人已露出了不安之色,朱雨时却是心中大喜,因为来者正是洛天初和柳少卿。(。) 第一章 旧人重逢(上) 洛天初下马见过了老族长,也看见了齐国等人,立刻沉下脸来,盯着宋连峰和林灵素嘿嘿冷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凶手和淫道都在这里了。”林灵素脸色阴冷,沉声道:“你骂贫道什么?”洛天初回视他道:“淫道啊,难道说错了么?”宋连峰起身喝道:“姓洛的,你看看你周围,你觉得还走的了么?”燕京比武大会时,洛天初用剑割断了他的裤腰带,令他无脸在江湖上立足,这也是他自暴自弃,背叛师门的重要原因。 洛天初看了看周围,只见十名齐兵围拢了过来,不屑笑道:“好大的排场,何不来试试。”如今的他已是一方枭雄,名响宇内,自身又是超一流的高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洛天初转而盯着宋连峰,语气转寒道:“你杀了我弟妹,今天我就要为她报仇。”宋连峰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冷笑道:“是那个贱人始乱终弃,对不起我在先,活该她死。”朱雨时暗自气炸肺腑,恨不得一剑将他刺死,但那样便暴露了身份,也辜负了铁鹰的信任,如今洛天初既在,定会替自己出气的。 洛天初怒道:“我弟妹又没和你定亲,何谈始乱终弃。人家两情相悦,明媒正娶,哪里对不起你了。当时弟妹怀有身孕,你竟然向一个孕妇下毒手,你他娘的还是人么!”宋连峰的脸色时青时红,额头上浮起一层冷汗,难以反驳。朱雨时心痛的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祝芷蕊叹息着向他看去,眼光充满了同情和关怀。 宋连峰咬着牙道:“你骂完了么?”洛天初怒气冲顶,大喝道:“没有!你可知道何二当家这个响当当的汉子在月莲墓前痛哭了三天三夜,头发一夜花白,数月卧床不起么?”宋连峰眼中的感伤之色一闪即逝,道:“我早已脱离了正一派,我现在的师傅是林国师,何仁瑾是死是活管我何事。”洛天初怒极反笑,道:“何二当家一直在长安养病,你可知我出行前他吩咐了我什么?”宋连峰道:“什么?”洛天初道:“他说如果见到你,就让我为正一派清理门户,宰了你这个畜生。”宋连峰冷笑道:“他要是说饶了我,我反而不信了。”洛天初道:“你猜我是如何回答他的?”宋连峰道:“不就是同意么,有什么可猜的。”洛天初道:“我说我不但要杀了你,还要把你的人头砍下来,把心肝肺挖出来,供奉在月莲墓前。”宋连峰道:“只怕你没这个本事。”洛天初讥笑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么。”宋连峰不自禁的退后两步,虚张声势道:“你来啊!” 洛天初冷笑一声,忽然身形一晃,箭一般射了出去,孤鸣剑已在手中,瞬间使出了《降魔剑典》第八层境界,碧云连天。这三个月来他一直专心习武,已掌握了“碧云连天”的运气法门,用起来得心应手。此时他的武功已几乎跻身于宗师之林,难怪他不把齐国众人放在眼里。 这一剑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如云团般的剑气带着天地之威,好像泰山般压了下来。他决心一招杀敌,不给宋连峰第二次机会。宋连峰被他剑气所慑,半步移动不得,毫无躲闪的能力。可就在这时雷震突然冲到了宋连峰近前,双手在空中一划,形成了一片冰雾。剑气遇到冰雾时阻了一阻,只听见“嘎吱嘎吱”的上冻声,剑气前端已被冻结,但只冻结了一下,随即破冰而出。雷震便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夹起宋连峰跳到了三丈开外。剑气“轰隆”一声砸到了地上,草皮和泥土飞溅,真气四荡,地面留下了一个大坑。两名齐兵被震得摔倒在地,刘麟一个踉跄好悬跌倒,吓得赶紧跑开。 洛天初一击不中,气势已衰,并没有追击,问雷震道:“你是什么人?”雷震放下了惊魂未定的宋连峰,微笑道:“在下马帮帮主,雷震。”洛天初“哦”了一声,做了个恍然的表情,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倒低估了你的本事。”雷震笑道:“在下也没想到洛堡主的武功竟有如此境界,原本还想切磋一下,现在看来已没那个必要了。”洛天初淡淡道:“阁下谦虚了,你我胜负尚未可知。然而姓宋的我是宰定了,谁拦也没用。”雷震道:“宋兄是堡主的仇人,却是在下的朋友,只好硬着头皮管一管了。”洛天初笑道:“你管的起么?”雷震道:“只凭我当然不行,若是以二敌一,在下还是有些信心的。”洛天初道:“那敢情好,谁来和你联手?那个残废老道么?”林灵素恼羞成怒道:“放屁!看老夫不宰了你!”说罢气势汹汹的就要上前。 一直沉默的柳少卿忽然道:“林灵素,你的对手是我。”林灵素看了他一眼,仰天大笑道:“好啊好啊,真当老夫不中用了,随便谁都敢叫喧老夫了。”柳少卿进山修行的这段时日令剑法更上了一层楼,领悟到出了“柳家神剑”第四式,“大巧不工,拙器神通”,回到长安后整日和洛天初比武切磋,二人武功相当,提升飞快,都将新练成的武功运用纯熟。 柳少卿问林灵素道:“你还认得我么?”林灵素道:“不就是剑气山庄的柳少卿么,老夫怎会不识。”柳少卿道:“我还有一个化名,姓萧,名念祖。在洛阳郊外和你交过手。”林灵素的笑容立刻僵硬在了脸上,他的手臂是被武功天下第一的令君来砍断,还不算丢人,可洛阳城郊的一战却是奇耻大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击败,从此才真正的走下神坛,退出宗师之林。谁想那人竟是柳少卿装扮的,如今知道真相,还没交手气势已弱了一截,胜负可想而知了。 柳少卿淡淡道:“我不欺你残疾,我可用左手使剑。这可是你报仇雪耻的好机会。”林灵素咬着牙没有说话,此时他已失去了信心,就算柳少卿左手使剑他仍不敢迎战。柳少卿看出他心怯,便不再理他,对雷震道:“姓雷的,叫上你的帮手一起来吧。” 洛天初不同意道:“他们的对手是我,柳兄你抢什么。”柳少卿道:“我敌住二人后你就可以去杀宋连峰了。”洛天初点头道:“也是,就按你说的办吧。”两人交谈时神情自若,毫不背人,视齐国和马帮的如无物。林灵素狠狠道:“雷帮主,你怎么不把你的两位堂主介绍给他们认识一下。”雷震笑道:“我见他们感觉自我良好,不愿意打扰人家的兴头。”洛天初微笑道:“什么堂主?不妨介绍一下。”雷震笑道:“石堂主,傅堂主,来见见两位英雄吧。”他有意把“英雄”二字重读,意在讽刺二人,洛天初也不在意,嘿嘿一笑。 朱雨时硬着头皮和石通来到近前,洛天初不认识石通,却一直盯着朱雨时打量,尽管他页没见过这副人皮面具,但总感觉此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亲切感,好像似曾相识。朱雨时见他起疑,有意提醒他道:“在下傅愁,见过二位。”洛天初身子微微一颤,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不是朱雨时是谁。他心情激动,但瞬间压抑住了喜悦之情,心想小朱既已成功打入敌营,想刺杀宋连峰不在话下,可宋连峰至今未死,可见小朱另有打算,我可别胡来破坏了他的计划,当下便有了撤退之意。(。) 第一章 旧人重逢(下) 然而柳少卿却好像没听出朱雨时的声音,目光锁定石通,冷笑道:“双刀鬼王,石通?”石通见到柳少卿时的神情竟有些尴尬,道:“在柳家后人面前,在下不敢称什么‘王’。”柳少卿道:“看来你倒没有忘记二十年前的事。”石通微微点头道:“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雷震奇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石通沉默不语。柳少卿道:“上次见他时我才八岁,那时他已是叱咤风云的刀客,记性当然会比我好些,何不把那天的事说给大家听听。”石通冷漠坚毅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既有屈辱,又有惭愧,还有一丝不安。谁都没见过石通脸红,可他偏偏脸红了。 秦氏兄弟一心想在师傅面前表现自己,各持单刀上前,秦川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我们师傅!”秦岭道:“就让我们兄弟先领教一下你的高招。”柳少卿怀抱着问情剑,笑道:“好啊,连徒弟都有了,石通你真是言而有信。”石通老脸更红,突然喝道:“还不退下,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秦氏兄弟吓了一跳,秦川道:“师傅你怕他作甚,他有什么了不起的。”石通厉声道:“他是柳家的后人,我在人家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知道么!”秦氏兄弟互视一眼,大惑不解,齐声问道:“为什么?” 石通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睁开后长叹一声,徐徐道:“二十年前我凭着这对双刀连败过数十位高手,少年得志,便不自量力的前去剑气山庄挑战。我也知剑气山庄乃武林禁地,百余年来屹立不倒,可我当时昏了头,以为天下无敌。当时的庄主柳承风在第十二招时击败了我,这位柳少卿公子就在旁边观战。”柳少卿淡淡道:“其实家父在第三招时就能败你,只不过见你刀法精奇,忍不住多看了几招。”石通道:“是的,我承认。我败了以后已知必死,与其让人杀我,不如自杀来的痛快。谁知柳老庄主念我还算是条汉子,独门刀法练之不易,便饶了我的性命。”雷震道:“原来石堂主还有这段往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难道这就是你在江湖上消声觅迹的原因?” 石通道:“不错。柳老庄主虽饶了我,却也让我发下了三条誓言。第一不得再在江湖露面,第二如果见了柳家的人要绕道而行,第三在六十岁前不得收弟子。” 柳少卿道:“家父放你一条生路,而你是如何兑现诺言的?不但重出江湖,还加入了马帮甘为鹰犬。不但堂而皇之的站在我面前,看样子还想和我过两招。而且六十岁未到就已收了两个徒弟。家父平生最瞧不起背信弃义之人,他老人家在九泉下也会替你感到惋惜。”石通的冷汗顺着面颊流下,道:“我承认没有遵守诺言,但也有我的苦衷,不过我绝不会对柳家的人出手,请少庄主放心。”柳少卿傲然提声道:“你就算出手又能奈我何?”石通道:“是。”说罢向后退出几步,表示不再参战。 雷震叹了口气,道:“柳庄主真是好手段,一番言辞就撤下了我的一员大将。”柳少卿道:“你以为是手段?”雷震道:“若没有石堂主,就我们三人的话,赢你二位的机会可不大。”柳少卿冷笑道:“谁说让你们以三敌二,以三敌一又有何妨。”雷震愣了一愣,哈哈笑道:“柳庄主太小瞧人了吧。若是仅对你一人,我们这边两人足矣,对手任你挑选。”柳少卿道:“很好。” 洛天初忽然道:“柳兄,我看这场架不打也罢。”柳少卿皱眉道:“为何?”洛天初道:“咱们打架是为了杀姓宋的和淫道,但现在看来无法得手,还是另寻机会吧,反正他们也跑不掉。”林灵素大怒道:“你再叫一句淫道试试。”洛天初微笑道:“其实所有人心里都叫你淫道,只有我说出来罢了,你不信问问天下人,你淫不淫?。”林灵素气得胡须颤抖,雷震笑道:“洛堡主说的不错,今天你们确实没有机会。不过我们是不会跑的,想来随时恭候。”洛天初笑道:“那咱们就走着瞧。”他们说的都是江湖上的场面话,默契的同意了停战,不卑不亢,又不失己方的面子。 谁知柳少卿却道:“我无所谓有没有机会,今日只有一战而已。”雷震神色微变,道:“没有理由而战?”柳少卿道:“剑气已出,这就是理由。”雷震这才知最难缠的对手不是洛天初,而是这位无时无刻都在磨练自己,视剑道如生命的柳大庄主。 剑气出鞘时的锋芒最盛,若无一战,剑气转衰,会影响到剑客的斗志和心情。洛天初接触柳少卿许久,知他绝不会让此类事发生,记得一次洛天初正准备和柳少卿切磋时,忽然长安城西大街的五家商铺失火,火势甚大,情况严重,需要他立即前往处理,谁料柳少卿根本不放他走,逼着他动手切磋,那一战他心不在焉,险些命丧柳少卿剑下,可见今晚之战也是势在必行,谁也劝不住。也或许有一人可以劝住,然而令雪儿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 洛天初只好道:“我替柳兄压阵。”柳少卿道:“我可以挑人了么?”雷震便道:“可以,请庄主任选两人便是。”柳少卿道:“你当然要算一个。”雷震笑道:“柳庄主不选我,我才会失望咧。”柳少卿道:“石通已无斗志,不行。林灵素是个残废,传出去有损本人名声,也不行。”林灵素气的浑身颤抖,好悬吐血,道:“你怎知不行,你何不挑老夫试试。”柳少卿淡淡道:“我对手下败将没有兴趣,你要真想比试就一对一再来一场,要是五十招内不被我败,选你也无妨。”林灵素虽然恨得要命,但也不敢继续挑衅。柳少卿的自信和骄傲已彻底击垮了他的最后的一丝信心。柳少卿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朱雨时身上,道:“那就你吧。”朱雨时暗中埋怨柳少卿反应迟钝,不但没听出自己的声音,竟还选自己做为对手,自己肯定不能对他下杀手的,但柳少卿不认识自己,出手便不会留情,要是反死在他的剑下,那定会成为江湖上的笑话。 雷震道:“傅堂主,人家指名让咱们出战,那可要全力以赴,别让人家失望才是。”朱雨时暗叹口气,上前一步,道:“是。”众人都为他们腾开了地方,三人相对而立,朱雨时缓缓拔出了鸦九剑。柳少卿看着他的动作,“咦”了一声道:“好剑,可有剑名?”朱雨时道:“鸦九剑。”柳少卿眼睛微微一亮,道:“七大名剑之一,可惜不得其主。”朱雨时奇道:“为何不得其主?”柳少卿道:“阁下根本就不是用剑的,宝剑在你手中可有可无,便是不得其主。”朱雨时微惊道:“你看得出我不是练剑的?”柳少卿道:“看得出”。朱雨时道:“我还没出手呢。”柳少卿道:“不用出手,仅看你握剑的手法,拿剑的姿势就足以看出了。” 洛天初心中苦笑,暗想小朱擅长轻功和拳脚功夫,他用剑也许只是想掩饰身份,如今被柳少卿当众说了出来,不知会不会对他不利。朱雨时道:“请庄主说的明白一些。”柳少卿道:“真正的剑客在开战前是不会轻易拔剑的。剑刚出鞘时杀气最盛,时候久了就会衰弱,你现在剑上的杀气就已所剩无几。”朱雨时道:“原来阁下只是在拖延功夫来消耗我的杀气。”柳少卿微笑道:“现在我们已经开战,消弱对手的斗志便是我的出招。”雷震大笑道:“柳庄主看走眼了,傅兄的剑法精妙无比。剑道学无止境,看来柳庄主也有不懂的东西。”说罢舞双掌便冲了过来。(。) 第二章 草原夜谈(上) 雷震一向深藏不露,谁都不知道他的武功深浅。他打双掌和袖子都罩上了一层冰霜,气温骤然冷却下来,好像置身寒冬腊月。他的一对冰掌上下翻飞,气劲罩向了柳少卿。柳少卿也没见过这种‘寒功’,可他夷然不惧,并不拔剑,只是退后一步,以剑鞘轻轻一点,正点在冰罩最脆弱之处,“哗啦啦”冰罩破裂。雷震又打出两道寒劲,道:“傅堂主抄他后路。” 朱雨时心中无奈,只好挺剑冲上,他轻功绝妙,一溜烟便绕到了柳少卿身后,挺剑刺向他的后心。柳少卿刚挡下寒气,身子一转又躲过来剑,反用剑鞘砸向朱雨时的剑身。就在这时雷震突然冲到近前,一连攻出七掌。柳少卿只觉寒气加身,忙再向后退,衣袖上凝结成霜,手上和剑上也生出一层水汽。朱雨时用出“游龙青锋剑”中的“长虹半挂”,纵身刺向柳少卿的前胸,与此同时雷震也冲了上来,双掌连续打出七八道寒劲。柳少卿无法再退,突然倾身侧步,屏气凝神,眼中精芒暴射,问情剑龙吟出鞘、夜空中打出一道厉闪,剑气形成了一道气屏向外扩散,同时挡开了寒劲和长剑。两人也被震得退后五六步,一脸惊骇之色。 柳少卿如一尊石像般站在原地,剑已回鞘。忽然身形一晃,欺到了雷震身前,数道寒光乍现,问情剑如流星雨般射出。雷震迅速向后疾退,手掌撒出一团又一团的雪尘,只是雪尘中的冰粒都含有劲力,威力不下于铁砂。柳少卿不为所动,驱剑直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将漫天雪尘一分为二,一粒也没打中他。朱雨时虚晃几剑在后面做样子,对柳少卿不构成任何威胁。 雷震见柳少卿来势甚猛,只好拿出真本领迎战,只见他两臂狂舞,漫天雪尘又凝聚在了一起,化作七道一人高的旋风向对手刮去。柳少卿不敢大意,仔细观察这些旋风,见风本身由真气形成,卷着冰粒更加猛烈,好如七把无坚不摧的兵器,毫无规则的向自己移动。柳少卿左躲右闪,冰风从他身边刮过时,裤腿和衣角全都冻成了硬块,身法也受到了影响。雷震不住的打出冰风,像是无穷无尽,源源不绝,逼得柳少卿难以上前。 柳少卿转眼一看,见身后的朱雨时也在躲闪着旋风,心中一动,便回身刺向朱雨时。朱雨时大叫不好,赶忙挥剑迎敌,可他东拼西凑的剑招哪里是柳少卿的敌手,没过两招鸦九剑就被剑气击中,他胳膊一酸,鸦九剑好悬脱手。柳少卿“咦”了一声,也奇怪竟没震飞他的长剑。如果朱雨时放弃长剑,用燕青拳和轻功迎敌的话绝不会有如此大的劣势,但他不愿当着林灵素和宋连峰的面前展露轻功,怕他们猜出自己的身份。然而柳少卿的剑气越逼越紧,支撑已甚是勉强,还要时刻留心躲闪雷震的寒霜旋风,可算忙上加忙。 雷震见朱雨时支撑不住,便将新生的两道寒风挂在手臂上,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柳少卿心知雷震攻来,却没有立即躲闪,因为他已将朱雨时逼到绝地,只要再有一剑就可以结果他的性命,到时再躲闪不迟,就算被冰风扫中,受了点轻伤,先除掉一个敌人也是划算的。打定主意后,他凝聚功力朝朱雨时一剑刺下,朱雨时心中大叫倒霉,想自己经历千难万阻都安然无恙,谁知竟要死在自己人手中,真是可笑可悲。 洛天初大惊失色,想开口阻止已来不及,可就在这时,从后面攻上的雷震突然将手上的两道寒风对着地面一吹,身子蓦地加速冲上,挥掌猛击柳少卿的问情剑。柳少卿也大吃一惊,没料到他会上来的如此之快,只好改变剑势,刺向他的手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问情剑穿掌而过,鲜血顺着掌心流下,转眼冻成了冰,剑身上也罩上了一层冰霜。柳少卿皱了皱眉,将剑从他手掌间拔了回来,收回鞘中。雷震看了看手掌,见只是刺穿皮肉,并未损伤筋骨,不然手掌可就废了,又见柳少卿罢手不攻,道:“阁下已占大优之势,为何停手?”柳少卿道:“你舍己救人,我的杀气已无,打下去也是无益。”雷震点头道:“柳庄主确是君子。” 说罢问朱雨时道:“你没事吧?”朱雨时惊魂未定,点头道:“我没事,多谢帮主相救。”雷震道:“哪里话,你是我兄弟。”说着二人便向队中走去。柳少卿目光奇怪的盯着雷震的背影,忽然道:“请等一下。”雷震回身道:“庄主还有何赐教?”柳少卿道:“你的武功明明不输于我,为何要故意示弱,还要联手作战?”雷震笑道:“柳庄主多想了,在下确实自愧不如。”柳少卿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等你手伤好后,我们再一对一的较量一场。”雷震微笑道:“柳庄主有意不伤我筋骨,是否为就为了再战一场?”柳少卿道:“你明白就好。”雷震看了看手伤,收起笑容,正色道:“既然如此,下次交手我将全力以赴。” 洛天初暗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没有铸成大错,要是柳少卿无意间把小朱给杀了,自己该怎么办呢?替小朱报仇?柳少卿又不知情,不知者无罪。可不报仇更不行,小朱又且能白死,只能将齐国和马帮的人都杀了陪葬,好在悲剧没有发生,真是谢天谢地。柳少卿走回来道:“现在做什么?”洛天初道:“打不成又走不成,只能在这里借宿了。”柳少卿道:“宿在这里?他们也在呢。”洛天初道:“不但今晚睡这里,以后他们到哪我们就跟到哪,不杀姓宋的绝不罢休!”柳少卿点头同意。洛天初高声对齐国和马帮的人喊道:“你们睡觉时睁只眼睛,我随时会取姓宋的人头!” 当晚雷震和林灵素都搬进了宋连峰的帐篷保护。宋连峰和孙小梅这对新婚燕尔想亲热一下是不可能了。宋连峰暗骂洛天初不下一千遍,但也只能接受保护。夜深人静时,朱雨时起身对凌虚度道:“我要去见一下洛天初。”凌虚渡道:“他们加强了警戒,秦氏兄弟和齐国士兵都在外面巡逻,想偷溜出去并不容易。”朱雨时坚持道:“我一定要见他一面,麻烦前辈在这里帮我照应一下。凌虚渡道:“好吧,你小心点。” 村内有五队齐兵巡逻,秦氏兄弟坐在村中打着哈欠,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朱雨时躲在帐篷的阴暗处,待齐兵走过,飞身跃到了另一座营帐的后面,秦氏兄弟毫无察觉。洛天初的营帐在僻静的村子北面。朱雨时绕出了村,迂回过去,刚来到营帐外,便听洛天初低喝道:“什么人?”朱雨时低声道:“是我。”洛天初大喜,赶紧撩开棉帘拉他进来。帐内油灯昏暗,二人都还没有睡下,洛天初喜不自胜,一把抱住他道:“兄弟,担心死我了,你还好么?”朱雨时也使劲儿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很好,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们。”柳少卿尴尬笑道:“事后他才告诉我那人是你,还真多亏了雷震救了你,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洛天初不找我拼命才怪。”朱雨时道:“没关系,我不是还好端端的么。”柳少卿苦笑道:“我欠雷震一个人情,只怕下次交手时难以心无杂念了。”朱雨时笑道:“可你也放了他一马,不然他的手就废了,你们谁都不欠谁的。”柳少卿笑道:“这倒也是。”(。) 第二章 草原夜谈(下) 洛天初拉着朱雨时坐下后,问道:“快说说你那边的经过,若非我听出了你的声音,打死我也不相信你竟会和宋连峰同行。”朱雨时叹道:“你以为我愿意么,仇人近在眼前,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我现在还不能下手。”洛天初不解道:“为什么?”朱雨时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说给你听。”当下便从搭船渡河讲起,怎么被童大龙侮辱,失手害死了他,怎么结识了周凯和曹三民,怎么在洛阳城中打抱不平,救了祝家。洛天初听得聚精会神,惋惜道:“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惊险有趣的事,早知道我就执意和你一起来了,这几个月待在长安真是憋坏我了。”柳少卿道:“幸好你没去,不然闹得动静就更大了,祝家百余口肯定活不到现在。”朱雨时继续讲了下去,每次提到祝芷蕊时都一句带过,可洛天初何等聪明,一听便听出了问题,立刻开始刨根问底,朱雨时没办法,只好一一解释。 听到朱雨时被迫加入马帮时,洛天初叹道:“没想到你为祝家的如此有情有义,真是难为你了。”朱雨时道:“那时候我别无选择,只能答应雷震的要求,加入马帮。”柳少卿道:“不过雷震倒也仗义,刚才为了救你不惜冒着手掌被废的危险,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朱雨时点头道:“他会那么做我也很吃惊。我的遭遇虽是他一手造成,但他也同样对我有恩,而且他的胸襟抱负我也很是敬佩。”洛天初点头道:“以前一直以为雷震只是个四肢发达的齐国走狗,今日一见才知不是个简单人物,只是生不逢时。若真给他一个机会,成就无可限量。嘿,越来越有意思了。”朱雨时笑道:“他其实也很欣赏你,他说你们都是同一类人,都为世间枭雄。”洛天初大笑道:“难得他看得起我,我尽量不让他失望就是。” 朱雨时接着叙述了山上的经过,讲完凌虚渡那段后,道:“今晚站在我身旁的那人就是凌前辈。”洛天初恍然道:“难怪第一眼看上去有些眼熟。有他做你的帮手倒也不错。”朱雨时又将山上各堂主的情况介绍了一遍,也讲了林中秀和林灵素之间的渊源。洛天初道:“林灵素的武功自成一家,若非令堡主砍下了他的小臂,令他功力和信心大失,我们也不敢如此轻视他。没想到他的武功竟是他弟弟所创,你若能练成那门神功倒也是件益事。”朱雨时道:“我跟他学武的初衷是想放了观中的女弟子,后来倒也喜欢听他讲解道法,只有融合道法才能练成这门武功,渐渐也对学武产生了兴趣。”洛天初却对另一件事更加好奇,问道:“今晚在你身旁的蒙面女子是不是祝小姐?”朱雨时点头道:“是她。”洛天初笑道:“不看相貌便知是位绝色美人,把你们的事详细给我说说。”朱雨时白他一眼道:“哪里有什么事?”洛天初坏笑道:“别装蒜了,你刚才一提到她就含糊不清,以为我听不出来么?你和祝小姐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朱雨时没好气道:“时间不多,我的私事就先不讨论了。我倒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洛天初道:“你说便是。”朱雨时道:“我在雷震手中的最大弱点就是祝家老小,要是能把他们全家转移到长安,我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洛天初想了想道:“应该没有问题,我一回去就张罗此事。不过你在马帮也就待不下去了。”朱雨时愕然道:“为什么?”洛天初道:“转移祝家那么多人难以做到无声无息,雷震若得知他们转移到了关中就一定会怀疑你的身份。如果再把祝芷蕊也转移走,就更加说明你是血刀堡的人,那时你还能待下去么。”朱雨时泄气道:“还是你想的周全,可我现在不能离开马帮。”洛天初道:“难道你真想继续卧底么,在我的印象中你不该对这种事感兴趣的。”朱雨时长叹一声,眼中闪出泪光,道:“我是为了铁鹰兄。”洛天初奇道:“铁鹰兄?怎么回事?他不是正在齐国卧底么。”朱雨时垂下泪来,道:“他已经死了。”洛天初身子一颤,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含泪急问道:“出了什么事。”朱雨时哭着奖那夜的事情讲述一遍,当说到铁鹰为保全自己不惜牺牲时,洛天初痛哭不止,柳少卿也是苦叹一声。 洛天初咬牙切齿道:“林灵素这个老匹夫,我定要把他碎尸万段。”朱雨时道:“铁鹰是为了保全我才牺牲了自己,我要完成他的遗愿。”洛天初擦了擦眼泪,道:“我现在明白你为何能忍受宋连峰了,你心中有了更大的抱负。唉!我们又失去了一位好兄弟,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朱雨时道:“铁鹰兄已被妥善安葬,以后我会带你前去祭拜。另外转移祝家的事先算了,我还不能失去雷震的信任。”说完后他见天色已经发灰,道:“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你们多保重。”洛天初关切道:“如今失去的兄弟已经够多,我可不能再出事了。”朱雨时苦笑道:“以前我只想着归隐山林,现在才知现实和梦想的差距。我已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无论有多危险也不会放弃。”洛天初点头道:“我明白,我一定支持你。还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朱雨时起身道:“替我杀了宋连峰和林灵素,你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你杀他们名正言顺,谁也怀疑不到我头上。”洛天初道:“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朱雨时潜回帐篷时苍穹已露鱼白,凌虚渡也是一夜未睡,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朱雨时笑道:“这还算说得快呢,细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凌虚渡笑道:“仅你和祝小姐的事就能说一天了。”朱雨时笑道:“连前辈也来耍我了。”凌虚渡哈哈笑道:“快睡一会儿吧,以后路上可要有好戏看了。” 朱雨时刚躺下半个时辰,齐兵就在帐篷外通知启程。朱雨时运了一遍真气,片刻后精神饱满,帮着凌虚渡一起收拾帐篷,发现远处的洛天初也在收拾帐篷。雷震和林灵素皱了皱眉,都不愿和他们一起上路。昨夜他们合衣而睡,都没有睡好,就是怕洛天初偷袭。洛天初有意让他们疑神疑鬼,到时再以逸待劳,当下一边收拾帐篷,一边吹着口哨,显得悠哉悠哉,宋连峰看在眼里恨的咬牙切齿。 启程后,洛天初和柳少卿远远跟在他们后面,既不赶上又不拉下。齐国和马帮的人都像吃了苍蝇般恶心,回头看他们时,洛天初竟然还招手致意。宋连峰道:“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跟着?好不嫌烦。”雷震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宋连峰道:“不如我们一起杀回去,只要能打伤他们中的一个,他们就不敢跟了。”雷震道:“可惜我们一个也打不伤。”宋连峰道:“我们人多势众,一拥而上的话未必不能成功。”雷震道:“你看到洛天初所乘那匹大黑马了么?那可是匹千里马。柳少卿的坐骑也是良种,我们的脚力不如人家,在空旷之地根本别想击杀对方。而且我手伤未愈,交手没有胜算,他们不找麻烦已是谢天谢地了。”(。) 第三章 齐聚黄沙(上) 一行人各怀心事的行了三天,一路上没遇到一座像样的城市,连牧民村落都是零零散散。吐蕃国地大人稀,疆域不次于南宋和金国,人口却是它们的五十分之一,多以牧民为主。 雷震和林灵素整日和宋连峰形影不离,洛天初曾三次出手均没有得手,但他每次全身而退,搞的对面人心惶惶,时刻如临大敌。 他们在赏马会前一天同时抵达了黄沙城,这是一座用泥土和碎石修建出来的城池,城郭不大,只有长安的十分之一,颇具有异域风情,也是吐蕃国最重要的交易城镇之一。城中皆是土路,清晨一阵小雨过后,地面上已被行人踩着泥泞不堪。 城中的本地人只占少数,多数为波斯,阿拉伯,印度,尼泊尔,廷布,宋朝和金国的商人。因为吐蕃位于这些国家的中间,所以黄沙城就变成了一座多国的贸易市场,使这座不大的城镇变得格外繁荣富足,每天交易的银两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城中人头耸动,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商旅车马轰轰隆隆,自从靖康之后,众人还从没见过如此热闹的街景。 一队阿拉伯商旅牵着满载的骆驼队从众人身边路过,阿拉伯人青一色的头蒙白布,脸色黝黑,路过他们时单手贴胸,点头示意,众人也向他们抱拳回礼。商队过去后,只见三名腰配弯刀的印度商人正在波斯商贩的摊位前挑选地毯,嘴里说着支吾不清汉语,波斯人听的眉头大皱,频频用汉语反问。当下最流行的经商语言就是汉语,各国商人都会上说几句。 像这样挥金如土的城市中当然少不了客栈,青楼,和赌场,这三样最赚钱的生意都由吐蕃本地人经营,雇佣的人却来自四面八方,厨子可以烹饪出各国最地道的菜肴,青楼女子也来自多个国家,最受欢迎的当属尼泊尔和宋朝的姑娘。尼泊尔姑娘皮肤油棕,眼睛黑亮,健美动人的身材充满着一股原始的野性,最能撩起男人的**,还有她们服务时热情大胆,让男人飘飘欲仙。往来的客商要是没和尼泊尔姑娘亲近一番,真是枉来黄沙城了。而喜欢找宋朝姑娘的客商大都是外国人,虽然大宋的地位已大不如前,但****姑娘在他们心中仍然宛若仙子,高高在上。她们才艺俱全,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除了**的愉悦外更有一种高雅的享受。 这时便有几位尼泊尔姑娘姿态撩人的站在青楼门外,冲着过往的行人微笑招手。她们头披红纱,前额系着一条金链,金链上还系着一条更细的金链,用一颗宝石安在鼻上。她们上衣甚短,露出了没有一丝赘肉的肚皮,下身穿着印花纱裙,****的玉足上穿着凉鞋,趾甲上涂着鲜红的油膏。齐国士兵都一脸色相的盯着她们,林灵素也邪笑着打量着她们的玉足。祝芷蕊皱眉道:“她们怎能穿成这样,肚皮倒也罢了,脚怎么能露出来呢?”朱雨时道:“人家的风俗与我们不同,或许不在意这个。”刘麟笑道:“她们就是做这一行的,别说露脚了,到时候任何地方都要露的。”说完见祝芷蕊白了他一眼,顿觉语失,连连告罪道:“在下出言不净,望小姐不要见怪。”祝芷蕊没有理他,将头转向一边。在刘麟心中无论多美艳的青楼女子都不及祝芷蕊的一根头发,他已把祝芷蕊敬若神明,不敢丝毫忤逆。 许多人都有一个毛病,越对他好的人就越不喜欢,反觉得人家贱。偏偏对那些不理睬,看不上自己的人情有独钟,以为难得到的才是好的,可得偿所愿之后却发现不过尔尔。所以聪明的女人都不会让男人轻易如愿,而聪明的男人总会避免女人的纠缠。 随行的向导将众人领到了一座吐蕃驿馆,这便是接待赏马会贵宾的地方。向导领了赏钱走后,宋连峰见洛天初和柳少卿正在闹市上购物,洛天初脖子上带着廷布出产的琥珀长链,头上带着插着孔雀翎的印度帽子,手里还把玩着波斯的宝石鼻烟壶。柳少卿则对各国兵器很感兴趣,看了看匕首,掂了掂弯刀,最后拿着一把从东瀛传过来的长刀看个不停。宋连峰暗自咒骂了几句,跟随众人进到了馆驿。 馆驿楼高三层,第一层是食堂,二三楼是客房,装修充满着西域风情,地板和楼梯上都铺着五颜六色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各国的饰品图画,长几和蒲团取代了桌椅,空气中透着一股尼泊尔杜鹃花露的香气。店掌柜是位高大强壮的吐蕃汉子,腰间挂着弯刀,一看就是练家子。要在这鱼龙混杂的地界上当掌柜,压不住阵可是不行的。他名叫康多,对众人的态度并不算恭敬,只说为各国贵宾预留了房间,但也欢迎其他客人入住,照常营业。刘麟虽不满他的态度,可也忍住了没有发作,关键大家都还饿着肚子,没什么比大吃一顿更重要的了。 饭菜是吐蕃最地道的酥油茶,耗牛肉,石锅鸡,藏香猪,酥酪糕,血肠,人参果饭和奶渣点心,众人正大快朵颐,享受美味之时,便见洛天初和柳少卿拿着一堆新买的玩意儿走了进来。众人顿时如临大敌,纷纷拿着兵器站了起来。 康多用汉语大喝道:“干什么!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么?”洛天初笑道:“我们是来投宿吃饭的,不是来闹事的。”说着拿出了赏马会的请帖。康多看罢还给他道:“坐吧,吃点什么。”洛天初绕着齐国和马帮的长几走了一圈,指着刘麟桌上的饭菜道:“照他桌上的给我来一份。”康多道:“那是四个人的量,二位吃不完的。”洛天初道:“该多少钱我照给便是。”康多摇头道:“不管钱的事,浪费食物是可耻的,每个人吃多少给多少,绝不多给。” 洛天初露出尊敬之色,道:“是,那就请你安排了。”康多点点头,道:“你们既是第一次来黄沙城,必须要知道城中的规矩。无论你们之间有多大仇恨,都不允许在城中私斗,更不能伤人杀人。在城外就算你们杀的天翻地覆也无所谓。”洛天初笑道:“入乡随俗,我们一定遵守规矩,但如果别人先要杀我呢?我能不能还手?”康多道:“当然可以还手,受处罚的是先动手的一方。”洛天初道:“会怎么处罚呢?”康多道:“剁一只手,赶出城外,永远不许再进黄沙城。这条规矩是为了营造一个良好的经商环境,大家都可以放心的城中做买卖。”秦岭冷笑道:“你们说砍手就砍手?要是你们砍不下来呢?”康多撩起胸前的衣服,露出腰间明晃晃的马刀,道:“别忘了我们的城主是楚来客,你敢在他老人家面前再说一遍么?”秦岭呵呵笑了两声,不再多话。 洛天初和柳少卿盘膝坐在蒲团上,不一会儿饭菜上来,两人便吃了起来。洛天初看了眼严阵以待的齐国和马帮众人,微笑道:“诸位放心,我还不敢在楚城主的地盘上放肆。”(。) 第三章 齐聚黄沙(下) 见他并无动手之意,齐马的人也放下心来。酒足饭饱后,忽见门口人影耸动,走进来几名彪形大汉,为首一名汉子,器宇轩昂,虎目生威,远远看见了洛天初,遥遥拱手笑道:“洛堡主,可还认得在下么。”洛天初认出他是洞庭帮的杨太,赶忙起身还礼笑道:“原来是杨兄,久违久违,快请坐。”杨太正要走过去,转眼看见了林灵素,“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国师也在这里,杨太有礼了。”林灵素笑了笑,道:“贤弟太客气了。”洛天初愣了愣,没想到杨太竟也和齐国的人熟识,便坐下来静观其变。 林灵素拉着杨太的手,道:“数月不见,老弟消瘦不少呀。”杨太道:“贱命操劳罢了,不劳国师费心。”林灵素转而向刘麟道:“太子殿下,这位便是洞庭帮的军师杨太。”刘麟也是久闻杨太大名,微微欠身道:“久仰****师大名。”杨太惊讶道:“原来太子尊驾也在,失敬失敬。”刘麟笑道:“不必多礼,听说阁下半年前曾去过汴梁,可惜那时小王游猎在外,未能相会,不过军师的帖子本王已经阅过了。”杨太道:“原来如此,今日当补前日之失,在下敬殿下一杯。”说着为刘麟满上了一杯酒,双手递上。刘麟笑呵呵的接过一饮而尽,笑道:“好好好。”林灵素又向杨太介绍了其他人,杨太一一见礼后说道:“有幸见过各位英雄,在下先告辞片刻,稍后再来。” 说罢来到洛天初桌旁。盘膝坐下后笑道:“才两年不见贤弟就已脱胎换骨,成为了一方霸主,老哥真为你高兴呀,本该去长安看望贤弟,只是琐事太多,脱身不得,还望勿怪。” 洛天初虽然仍在笑,但笑容里已没了刚一见面时的真诚,充满着事故老练,这是对外人才有的笑容,当下皮笑肉不笑道:“哪里话,在下还要感谢****师送来的贺礼呢。”杨太眨眨眼睛道:“杨军师?贤弟说话怎么见外了。”洛天初嘿嘿笑道:“哪里哪里。”杨太道:“是不是愚兄先和那几桌的人打了招呼,怠慢了贤弟,才令贤弟不快?”洛天初微笑道:“杨军师结交的朋友,在下且敢挑理。”杨太何等活便,立刻想出了原因所在,低声道:“莫非贤弟和他们有梁子?”洛天初忽然收住笑容,放下了茶杯道:“不错。” 杨太点头道:“原来如此,他们如何得罪了贤弟?你说出来,愚兄去给你评理。”洛天初看了他一眼,叹道:“杨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和他们之间的梁子若不杀几个人是解不开的。”杨太皱眉道:“有这么严重?”洛天初道:“也许更严重。”杨太犹豫的点了点头,道:“那愚兄只能做到不闻不问,两不相帮了,望贤弟见谅。”洛天初道:“如此最好,杨兄是令堡主的结义兄弟,也是在下的叔父,我也不想坏了我们之间的和气。”杨太道:“明白了,愚兄沿途乏累,先去歇息。”洛天初会意道:“好,杨兄请便。” 杨太自带人上楼去了,上楼时与一位穿着华丽的年轻人擦肩而过,那人来到楼下,只见他英俊潇洒,面如冠玉,径直来到柳少卿身旁,笑道:“柳兄别来无恙么。”柳少卿抬头一看,也笑道:“原来是段兄,贵国竟派你来了,请坐下说话。”原来这年轻人便是精通一阳指的大理三王爷,段长箫,当年他也参加了燕京比武大会,虽在第一轮就败给了李休止,但他的潇洒气度和精纯的一阳指功力也给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的武功虽达不到超一流的水准,但没有人敢轻视于他,大理国的王爷无论走到哪里都无人敢轻视的。 段长箫坐下后道:“大理国的惯例向来由太子前去参加赏马会,为的是增长阅历,结交群雄,可我皇兄刚登基不久,太子年幼,只好由我这个皇叔代行了。”洛天初道:“上次在燕京无缘结识段兄,这次可要好好亲近亲近。”段长箫笑道:“彼此彼此,这两年无论在朝野还是市井,大家谈论最多的人便是洛堡主了,就连我们偏远的云南,也都知道关中出了位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你的名头甚至压过了岳少保呢。”洛天初道:“段兄过誉了,在下且敢和岳少保相比。” 段长箫笑道:“老百姓爱戴你们是因为你们都是百战不败的英雄,而且对手还是金国的虎狼之师,打破了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洛天初想起了钳隙之败,黯然道:“岳少保才是当之无愧的常胜统帅,而我打的仗并不多,还曾吃过败仗,有亏于阵亡的弟兄,”段长箫安慰他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小小失败不必介怀。堡主胸怀天下,雄踞关中,前途不可限量。”洛天初苦笑点头,心想自己只剩下十年寿命,哪里有什么不可限量的前途。段长箫接着道:“明天便是赏马会的日子,想必今天除了金国外,其他国家的使者都会到齐。” 柳少卿道:“为什么金国除外?”段长箫笑道:“金国地位最尊,贵客必后至。估计和上次一样只会提前一个时辰抵达。”洛天初冷笑道:“真牛气,不来才牛气呢。”段长箫笑道:“那倒不会,金国不会缺席也不会迟到,因为楚城主也没有等人的习惯。” 就在这时,驿站门前又传来了马蹄声响,一队旅人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对夫妇,身后是四名华衣锦服的雄壮大汉。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妇人吸引住了,就连祝芷蕊也不例外。那妇人的相貌实在太美,美得几乎让人忽略了她的年纪,像是四十,也许三十,也许连三十都不到。她的美带有一种女人独有的成熟风韵,就像是一朵怒放的鲜花,尽管不再年轻,肌肤依然欺霜赛雪,身材虽不比祝芷蕊的高佻苗条,但丰满匀称,尤其是胸前那一对傲人的**,更令人遐想翩翩。她的脸上有一对可爱的梨涡,微笑时就算没在看你,你也会感觉她似在对你微笑。 男人都是自作多情的动物,在场的有些人已开始在猜测“她莫非已看上了我?”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个尤物,所有人不禁对她身边的男人产生了好奇,是什么的男人才能降得住这样的尤物呢?当大家转眼去打量那男人时,不禁大失所望。用“平凡无奇”这个词来描述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他五十左右岁年纪,貌不惊人,脸上的络腮胡子甚至显得有些猥琐,穿着也很随意,甚至还没有那些锦衣大汉的衣服华贵。 可仔细打量他时却能看出一些与众不同之处。他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自带一股领袖之风,眼神自信而睿智,令人不可小视,相比下那些锦衣大汉就像是外秀内蠢的草包。 林灵素笑道:“原来是秦丞相驾到,失敬失敬。”那人微笑颔首,突然目光一扫,便盯上了洛天初。在那一瞬间洛天初只觉心头一颤,心想好凌厉的目光。那人渡步到他近前,道:“阁下莫非是血刀堡的洛天初?”洛天初已猜出他是大宋的左丞相秦桧,也是献计诬害江飞燕全家的罪魁祸首。他瞟了一眼远处的朱雨时,见他眼神中已露出愤恨之色。洛天初已知秦桧的妻子王明华是倪红颜的师妹,嫁了多年保持着处子之身,武功绝不可忽视。 他表面上笑呵呵道:“正是在下,阁下想必是秦丞相了,久仰了。”秦桧面无表情道:“不敢当。洛堡主少年得志,虽很难得,但也不要忘记本份才好。”洛天初道:“哦?还望赐教。”秦桧冷冷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关中本也是我大宋疆界。不知洛堡主打算何时交还?”洛天初笑道:“这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说的实在太好了,金国和齐国的疆土本也都是大宋的,不知他们打算何时交还呢?”秦桧冷冷道:“一码归一名,血刀堡难道也想造反不成?”洛天初道:“请教丞相,在我夺下关中之前,关中被哪国占据?”秦桧道:“金国。”洛天初道:“再请教丞相,我血刀堡的人可是朝廷的注册官员?”秦桧道:“当然不是。”洛天初道:“那就是了,我们不拿朝廷俸禄,攻占了金国的地盘,还帮助大宋数次击退金兵来犯,这也算造反么?” 秦桧微微一怔,冷笑道:“洛堡主果然伶牙俐齿。”洛天初微笑道:“在下只是陈述事实。”秦桧道:“可堡主别忘了,你也是宋人,身为宋人理应效忠大宋。你们关中近来招兵买马,积草屯粮,却未上缴过一两税银。还有你们巧取的前辽宝藏,更没有敬献给我大宋天子,再任由你们胡闹下去,只怕会养虎为患,成为第二个洞庭。”洛天初道:“如果我不效忠大宋,只怕金兵早就通过潼关,纵横川陕了。再说我关中全境免税一年,百姓不纳税,我哪里有税交给朝廷?而且还是那句话,我们不拿朝廷俸禄,有什么义务向大宋纳税呢。至于前辽宝藏,宝藏是人家前辽的,不属于金国也不属于宋国,是耶律亲王奉送于我抗金的军资,我又怎能转送于人?丞相的要求未免强人所难吧。” 秦桧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别忘了镇守川陕的是吴节度使。另外谁给你的权利让关中免税的?你这么做不是已经自立为王了么?整个天下的财富都是圣上的,且会真在乎你那区区宝藏,只是看你有没有这份心罢了。官家念你从金国手中收回关中颇为不易,又在吴节度使的担保下默许你经营关中,为本朝效力。倒是你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目无尊上,对官家毫无敬意,一点感恩之心也没有,这便是造反的先兆。” 洛天初心中大怒,本想反唇相讥,但心念一动,想到传闻说靖康之变后秦桧夫妇本和皇族大臣一起押解北方,可在途中杀了监守,逃了回来。赵构对他很是器重,官复他为御史中丞。秦桧深悉做官之道,又懂得揣摩赵构心思,短短数年便被擢升为左丞相。在任期间的所有主张都是向金国卑躬屈漆,割地求和,正义之士大骂他为金国内奸。这样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被金国掳走的朝廷重臣有两千多人,怎唯独他跑了回来?而且一路南归平安无事。更可疑的是官员家眷都是分别关押,王氏又怎可能和他一起逃回?虽然疑点甚多,却也没有证据来证明他就是内奸,更何况赵构对他信任有加,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洛天初心想如果传闻属实,他真是金国内奸的话,那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和宋朝反目成仇。潼关虽可阻挡金国百万士兵,但宋朝来犯却是一马平川。他现在是不是在故意激自己口不择言,然后回去添油加醋的禀告赵构,挑拨两家不睦。 洛天初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关中全靠背依大宋才能至今不败,若四面开战,亡不久矣,绝不能让他阴谋得逞,便道:“在下素来敬仰官家,不敢有丝毫失敬,只是在下一介武夫,礼仪粗鄙。多谢丞相提醒。回到关中后我当亲笔书信一封,并备重礼遣人送至临安,以谢官家信任之恩。至于归还关中之事也可以商量,不过在下要亲自面圣启奏。”秦桧道:“你有此心甚好,本相现在就可以代表官家和你谈判。”洛天初失笑道:“丞相难道能替官家做主?”秦桧道:“本相说的是代表,回去后启奏圣上才有定论。”洛天初道:“那就对不住了,关中的事我只愿意和官家亲谈,请丞相将我这句话转达圣上。” 秦桧还要再说话,忽闻到浓郁的花香之气,回头一看,只见无数彩色花瓣从门外飘洒而进,紧接着七条宽大的彩带铺于地上,又听一名女子唱喏道:“西夏还璧公主,绣水宫主驾到。”(。) 第四章 绣水新主(上) 只见一名年轻女子披着白色斗篷缓缓走进。那女子明艳动人,既圣洁又妩媚,完全取决于男人欣赏她时的心态。圣洁起来好如九天外的天仙玄女,妩媚起来又如幽林间的妖姬精灵。可无论她像什么都无疑是位美女,正是李清婉。洛天初和朱雨时一致认为她比以前更漂亮了,只是不解她如何当上了绣水宫的宫主。她入宫最晚,宫中很多人都比她更有资格继承倪红颜的衣钵,比如姬娃和陶冰清,无论武功和资格都远胜于她。 谁知姬娃陶和冰清此时竟恭恭敬敬的跟在李清婉身后,刚才在门外唱喏的便是姬娃。李清婉美眸一转,看见了洛天初,向他微笑示意。 李清婉带着四女走向一个空桌,路过秦桧夫妇时,王明华忽然笑道:“妾身当真孤陋寡闻了,不知绣水宫主何时变成了一个黄毛丫头。”李清婉停住脚步,注视了她一眼,道:“夫人如何称呼?”王明华道:“二十八代宫主的亲授弟子,倪宫主的师妹,王明华便是。”李清婉神色一变,道:“原来是师叔,清婉有礼了。”她虽说“有礼”,也只是微微颔首一下,毕竟她贵为西夏公主的身份,怎能随便拜人。王明华问道:“你师尊呢?”李清婉眼眶湿润,轻叹道:“她老人家已经乘鹤仙去了。” 王明华“哦”了一声,脸上没有丝毫难过之情,淡淡道:“师姐是如何死的?”李清婉难过道:“被人杀害的。”王明华这才露出惊讶之情,失声道:“谁能杀得了她?” 李清婉难过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几个月前师尊带我去北方寻人,却不告诉我那人是谁,在一天夜里让我在落脚的破庙等着,独自前去和那人见面了。我等了一天一夜没见师尊回来,便忍不住前去寻找,却在一个木屋前找到了师尊。那时她已身负重伤,全凭一口真气吊着性命。她临死前传我‘绣水扳指’,令我继承她老人家的衣钵,说完后便咽了气。”王明华道:“扳指何在?”李清婉撩起衣袖,露出了柔若无骨的右手,大母手指上带着一枚白净无暇的翡翠扳指。王明华走到近处观看,见扳指整体如清水般透明,质地细腻纯净,还泛着一抹浓郁的荧光,正中用黄金镶着一个“尊”字,正是货真价实的绣水扳指,这样的老坑冰种是绝对模仿不出来的。 以往绣水宫主有要紧事时往往将扳指交予心腹来替自己传令,见扳指如见宫主本人,宫中弟子莫敢不从。虽然王明华已离开了绣水宫,但她并未脱离山门,按照礼节见到新宫主后仍要参拜恭贺,她鼻间“嗯”了一声,道:“扳指是真的,却不知你得到扳指的手段是否正大光明。”李清婉笑道:“师叔什么意思?”王明华道:“你说见到师姐时她已奄奄一息,你完全可以等她死后从身上找出扳指,谎称已把衣钵传给了你。”李清婉笑道:“师伯的想象力很丰富嘛。”王明华也笑道:“我只是做出合理的推测罢了。想你年纪幼小,武功平平,资历尚浅,师姐怎会把宫中重任托付于你呢?”李清婉道:“那应该托付给谁呢?”王明华道:“当然是我。尤静瑶叛离本宫后还有谁比我更有资格继承宫主之位?” 李清婉笑道:“可惜师叔离开绣水宫时已发过毒誓,有生之年绝不窥觊宫主之位,所以师尊这才没有传位于你。”王明华冷笑道:“如果由尤静瑶继任宫主,我绝无二言,因为她本就是宫中圣女。可她离开后圣女之位至今悬缺,你一个后辈只是拿着宫主的扳指,又无惊人的本事,让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李清婉道:“不管师叔相信与否,事实就是这样。见扳指如见宫主本人,师叔不知道么?”王明华冷笑道:“我听这句话时你还没出生的,怎会不知道,可你仅凭一个戒指就想让我承认你是宫主,我却不服。”李清婉道:“那假如师叔来做宫主就一定会比我做得好么?”王明华道:“那是当然。”李清婉道:“师叔别忘了绣水宫在西夏境内,而我的另一个身份恰好也是西夏公主,我父王也支持我做宫主,所以全宫弟子没有一人反对,若师叔觉得不妥,大可以和我父王谈谈。” 王明华道:“宫主全由上届宫主任命,可不归西夏皇帝管。我若当上宫主,首先要把绣水宫从那穷山沟里搬出来。”李清华道:“师叔这话就不对了,绣水宫因绣水谷而得名,历经了三十三代宫主,搬出绣水谷便坏了老祖宗的风水,绣水宫这个名字也就不能再用了。” 就在这时,康多忽然从门外走进,道:“楚城主得知诸位都已来齐,很是高兴,现在官邸设宴招待诸位,请诸位跟在下一起去吧。”众人心想这还是楚来客头一次设宴请客,算是很给面子了。马帮和齐国的人纷纷跟着康多走出驿站,王明华对李清婉道:“此事没完,以后再理论。”李清婉笑道:“当然没完,师叔不叫我一声宫主,我也不会答应的。”王明华冷笑道:“丫头片子。 段长箫起身对洛柳二人道:“我们也去吧。”此时周围没人,李清婉来到洛天初身边,嬉笑道:“小洛哥哥,你也来了呀。”洛天初点头笑道:“是啊,你最近可好么?”柳少卿默默看了洛天初一眼,便和段长箫先行离开了。绣水宫四人也识趣的在门外等候,对李清婉很是恭敬。李清婉幽叹道:“不怎么好。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又被人欺负了。”洛天初笑道:“你都当上了宫主,还不让人家发几句牢骚么,不过你能当上宫主确实让我意想不到,甚至比倪红颜的死更让我吃惊。”(。) 第四章 绣水新主(下) 李清婉眼珠子一转,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洛哥哥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就是了,另外。。。”洛天初赶忙打住道:“不用不用,我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李清婉神秘笑道:“小洛哥哥真是越来越狡猾了,明知我有事求你就马上不让我说话,哪有这样做哥哥的。”洛天初苦笑道:“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好意思说我狡猾么。”李清婉笑道:“是你使坏在先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夜里来找你。” 洛天初俊脸一红,“夜里来找你”且是一个女孩子能说出口的,李清婉却坦然自若的说了出来,脸红的却是洛天初。 洛天初和耶律琪初共赴巫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其他女人。他正值青春年,有时难免也会寂寞。令雪儿对他死心塌地,只要他要求,令雪儿便会将一切都奉献给他,可他却从来没有要求过,就算当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也没有。他内心觉得愧疚雪儿太多,岂能在不爱人家的情况下夺走她最珍贵的东西,这份责任实在太大,洛天初不敢承担。 只有肯担当的人才不敢担责任,因为他们知道责任的严肃和沉重,一旦担上就要担负到底。洛天初为了雪儿可以拼上性命,却难以强迫自己爱上她。爱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凡是为爱而爱的都不是爱情,更不会幸福。有时洛天初真的恨不得闯进长安的青楼,随便找两个女子发泄一下,可他是关中军的精神领袖,一言一行都受到万众瞩目,逛青楼这种事当然是不能做的,他要维护自己的形象。 听到这句“夜里来找你”,他压抑多时的****忽然迸发,李清婉当然不是他的妹妹,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就算发生了关系又能怎样。但他立刻暗恨自己生出这种龌龊的想法,只有野兽才控制不住自身的**。李清婉练得是玉女素心神功,必须要保持处女之身,怎能只图一时之快而毁了她的前途,更何况她未必真的是想勾引自己,也许只是自作多情罢了。男人岂非本就是自作多情的动物。洛天初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可笑,竟为了一句话而联想了这么多。 他和李清婉一起走出驿站,杨太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得知马上要见大哥,特意换了件价值不菲,剪裁考究的新衣。这件华衣要是穿在柳少卿身上正合时宜,但穿在他这个粗犷大汉身上就显得有些庸俗扎眼了。 康多见人已到齐,便当先带路。路上的买卖人接踵摩肩,众人难以骑马,只好排成长队在人群中穿梭。如果大宋和齐国也举办重要的会事,一定会有一队骑兵在前面肃清街道,为贵宾扫清障碍。可吐蕃是佛教国家,在神佛面前人人平等,谁也没有特权。 人格平等不代表财富也平等,哪里都有贫富之别,一座占地两亩的豪华宅院便是楚来客的住处。其实楚来客生性随意,只要有一瓦遮雨,一床睡觉就已足够,可自从他当年深爱上尤静瑶后,便一心想娶她为妻,若没有一座像样的宅子怎好意思请人家过门。为了让尤静瑶生出家的感觉,他特意嘱咐工匠把宅子建成了西夏风格。尤静瑶虽没有嫁过来,楚来客却始终住在这里,因为这里有他的梦想。 康多在大门前嘱咐道:“里面另有人接待,大家请进吧。”众人进了宅院,见院墙两侧各塑着四尊栩栩如生的金漆佛像,地上是地毯般的碧绿草坪,有几朵小野花点缀其中。松树下铺满了松针和松塔,几只松鼠正在树上储备着过冬的食物。虽不见假山木桥,花圃园林,却有种原始的自然美感。 众人走上大厅的台阶,门前的两名吐蕃汉子向众人双手合十行礼,众人也都抱拳还礼。跨过门槛,见大厅内金碧辉煌,每人都有一张长几,一面蒲团,以正方形排列一周,空出了中间的地方。 正北的那张长几比其他的长出半尺,高出一寸,漆黑的桌面上用白色线条粗略勾勒出一座苍茫雪山,便是主人楚来客的席位。紧挨楚来客的那两张席位无疑是最为尊贵的,宾客中多有各势力的重要人物,无论谁上座都说得通,反不知该如何落座了。刘麟微微一笑,以为自己身为太子,在众人中地位最尊,左席的位置一定是自己的。右席不是西夏公主就是宋朝丞相。大部分人的想法都和他一样,却不知楚来客并不在乎身份贵贱,只看重个人关系,对此他早有安排,一名迎接的吐蕃汉子笑道:“请杨军师坐于左首,洛堡主坐于右首。其余位置大家随便落坐。”李清婉和秦桧倒也没觉怎样,刘麟却感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在齐国时哪受过这等冷遇,正要找人理论时,林灵素走过来轻声:“客随主便,太子不必在意。”刘麟哼了一声,负着手坐在杨太身旁,其余人也先后落座。 接着香茗送上,茶叶是中土的狮峰龙井,众人呷了口茶,都倍感亲切。这时从屏风后转出一位彪形大汉,身高八尺,壮如虎狮,身穿一袭枣红色长袍,正是楚来客,他拱手道:“感谢诸位赏光前来赴会,吐蕃地处偏远,礼仪生疏,招待不周,望诸位见谅。”众人起身还礼道:“城主客气了。”又寒暄了几句后,众人重新坐下。 杨太激动道:“大哥,许久不见,你还好么?楚来客笑道:“一餐能吃三斤肉,一斤酒,你说好不好。”杨太感慨道:“记得第一次见到大哥时风华正茂,如今却两鬓霜华,真让小弟不忍。”楚来客叹道:“天下谁人不老,相比起令贤弟,愚兄已不知有多幸运了,哎,真是天妒英才。”他转头向洛天初微微一笑,道:“好在令贤弟后继有人,他的在天之灵也能欣慰了。”洛天初道:“晚辈愧不敢当。”楚来客道:“宴会结束后你们两个留下来,我们好好聊聊。”杨太和洛天初同声应是。楚来客忽然发现洛天初除了孤鸣剑外还背着一柄弯刀,他不禁神情一动,欲言又止。 刘麟忽然道:“血刀堡是我齐金两国的死敌,城主对姓洛的如此亲近,只怕有伤你我两国的邦交吧。”楚来客淡淡道:“他们都是楚某的私交好友,跟国事毫无关系,楚某设宴也并非要谈国事。”刘麟“哦?”了一声道:“那城主想谈什么。”楚来客道:“老夫要通知各位赏马会要延后半个月举行,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老夫深感抱歉,这才设宴赔罪。”众人都惊奇的互视一眼,雷震道:“赔罪不敢当,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楚来客道:“近年来有一群异教徒到处行凶作恶。他们烧毁庙宇,杀害僧侣,搅的我国鸡犬不宁。只因他们行事隐蔽,每次只是小股行动,被抓后立即服毒自尽,才没有机会彻底铲除。昨日老夫得到密报,得知了他们首领的行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杀掉首领便可一劳永逸的端掉贼窝。不过那首领武功不俗,必须老夫亲去一趟。此事关乎着吐蕃百姓的安危,还望诸位谅解。” 群雄都道:“好说好说。城主自去便是。”雷震道:“在下闲着也是闲的,愿随城主同去破贼。”楚来客笑道:“雷帮主的心意老夫心领了,不过这是吐蕃国的私事,就不劳帮主费心了。”雷震道:“是。” 不一会儿宴会开始,饭菜流水般上来,众人刚吃过不久,并不觉饿,又各有心事,以致宴会的气氛有些冷淡,好在席间有吐蕃乐手助兴,倒也没有冷场。楚来客向众人敬酒,说过几句祝酒词后便只和杨太,洛天初对饮。 宴会结束后,众人告辞离开,楚来客领着杨洛二人到书房后坐下,又沏上了一壶新茶,楚来客问道:“洛小兄身后所背的可是血刀?”洛天初点头道:“正是。”(。) 第五章 洞庭之危(上) 楚来客惊奇道:“莫非你已练成了令堡主的刀法?”洛天初摇头道:“在下是在两个月前才得到了刀谱,目前仍在领悟第一式。”楚来客道:“血刀九式,刀刀无敌。就算只练成一式也足以傲视天下了。”洛天初道:“是啊,这门刀法真是博大精深,处处瓶颈,每打通一道玄关都是困难重重。真不敢想象令堡主是如何练全九式的。” 楚来客道:“令兄曾对老夫说过,他也只是练成了八式而已,最后一式是创出此刀法的奇人为了凑足九式而推理出来的,至今无人练成,也许是那奇人想告诉后人,再厉害的武功也不是完美无缺,总有一层你永远达不到的境界,学无止境,要懂得知足。”洛天初点头道:“晚辈受教了。”楚来客笑道:“这是令堡主说的,老夫只是转述而已。以你的武学资质,不出五年刀法将有小成,那时也是老夫向你挑战之时。”洛天初惶恐道:“晚辈何德何能,怎配被城主挑战,该挑战该是晚辈才是。” 楚来客笑道:“这柄血魔刀折磨了老夫半辈子,对它是又恨又爱。是它让老夫对静瑶的梦想幻灭,它的主人也成为了老夫一辈子无法撼动的大山。不过能想到有一个比老夫更厉害的对手活在世上就不觉寂寞,便有追赶的动力。”说到这里他苦叹一声,道:“那种天下无敌的寂寞也只有令兄知其滋味了,在他之后老夫本担心有生之年再难见到‘血刀九式’,还好有你继承衣钵。等你练成之时,老夫会向这柄刀继续挑战,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洛天初激动道:“城主如此看得起在下,在下一定努力。”楚来客笑道:“你是令兄的接班人,老夫自然寄予厚望。” 他顿了顿,转头对杨太道:“你是怎么回事,武功没什么长进,衣服倒是越来越光鲜了。”杨太笑道:“两年不见大哥,总要穿的体面一些,不能给大哥丢脸才是。”楚来客皱眉道:“你何时变世故了,愚兄是这种人么,就算你衣不蔽体的来见我,你仍然是我兄弟,又有谁敢瞧不起你了。”杨太脸红道:“是是,大哥教训的是。”楚来客叹道:“记得刚结识你时你豪情万丈,不拘小节,穿着虽像农民,却有霸主的气概,谁见了都为之心折,愚兄不希望你本末倒置。”杨太惭愧道:“是。”楚来客道:“愚兄虽身处西域,但来往的的客商甚多,消息倒也灵通,听说你们洞庭帮的头领们这两年不求上进,贪图享乐,衣食住行无不穷奢极侈,连睡觉的床都要镶金嵌玉。别忘了你们是以‘等贵贱’,均贫富’起家的。你们做首领的若不能以身作则,军民百姓且能心服。你们数次击败了宋军全凭着将帅合心,军民协力,如果内忧外患,民心思变,下一次宋军攻来就不好说了。” 杨太苦叹道:“大哥教训的是,如今的洞庭帮已大不如前,愚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后我一定以身作则,严加管束下属,坚持最初的原则。”楚来客道:“农民起义最怕被胜利冲昏头脑,陷入温柔乡难以自拔,你能反省倒也难得了。” 杨太苦着脸道:“愚弟一定会改,但只怕没这个机会了。”楚来客道:“为什么?”杨太道:“宋朝又派遣了一支大军来攻我洞庭,不知这次能不能度过难关。”楚来客道:“有多少人马?”杨太道:“水陆军一共八万人。”楚来客道:“八万有什么好怕的,你的洞庭不是有二十万大军么,以前十几万宋军都被你打的落花流水,怎就怕这八万人。”杨太郑重其事道:“因为这八万人的统帅是岳飞。” 一听到岳飞这个名字,楚来客和洛天初都缄默不言了,眼中也露出了尊敬之色,关于岳飞的故事很多,每一件都能令人挑指称赞。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用兵如神,大破金兵的事,全都是以寡敌众的经典战役,百战无一败,杀的金兵闻风丧胆。金军中流传着“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无奈之语,还未和岳家军交锋,气势就已弱了一截。岳飞已成为了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和救星,许多人家都拿他当神一样敬香膜拜。。 洛天初道:“你确定领兵的统帅是岳飞么?”杨太道:“是我在宋朝的内线告诉我的,千真万确。”楚来客道:“岳飞不是在鄂州镇守么,朝廷怎会派他去打你?”杨太叹道:“这其实是他和赵构间的一个约定。”洛天初奇道:“什么约定?”杨太解释道:“岳飞一心想发兵攻齐,收复两河和燕云十六州,多次上书向朝廷请命发兵,朝廷只是不准,最后赵构便和他约定只要能灭了我洞庭,就同意岳飞出兵的请求。”洛天初惊道:“就是说岳飞进攻你们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攻齐?”杨太道:“正是这样,你说我们倒不倒霉。” 洛天初沉吟道:“收复河山是岳飞的毕生心愿,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和你们作战。岳飞的名气实在太大,仅他攻来这件事就足已震撼军心了。”杨太叹道:“是啊,虽然我暂时封闭了消息,但军民早晚都会知道的。”楚来客皱眉道:“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你应该守在洞庭备战呀。”杨太道:“我送给宋廷内线了一份重礼,请他拖延了岳飞的大军,以粮草不足为由,晚发给岳飞一个月粮草,这样我便有了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来这里也并非是为了买马,只是想当面求大哥帮忙。”楚来客道:“说罢,愚兄能帮你什么,能帮到的一定帮。”杨太道:“大哥武功盖世,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只要大哥能替小弟杀了岳飞,岳家军群龙无首,也就不足惧了。” 楚来客摇摇头道:“这个愚兄帮不了你。岳飞也是愚兄敬重之人,用这种手段杀他太不光明正大。而且吐蕃是中立国,这么做便等于向宋朝开战,大宋的百姓也会恨我入骨,你大哥从不做让人瞧不起的事。” 杨太黯然道:“大哥说的是,我再想办法吧。”楚来客怒道:“你几时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岳飞再厉害也是人,有什么好怕的。你的兵力是他的两倍,水战经验也更加丰富,又在自己的地盘上,只要指挥得当,岳家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杨太叹道:“人越有钱,胆子就越小,想我们起义时怕过谁来,大不了贱命一条,送了也就送了。现在有钱了,顾虑也就多了。小弟虽视宋朝水军如儿戏。但只有岳飞没有信心应付。”楚来客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杨太道:“小弟倒也想出了三条对策。在此之前我先到了汴梁会见了齐王刘豫,请求他发兵攻宋,解我洞庭之危。其实我洞庭和齐国早已秘密结盟,联手对付大宋,本以为刘豫会爽快答应,谁知他说齐国最近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无论我许诺他多少利益,他只是婉言拒绝。” 洛天初道:“他这话倒也不假,金齐联军屡次犯我,齐国又总是充当炮灰,损失也是最大。”杨太道:“洛兄弟可别误会,我们和齐国联盟只是为了对付宋朝,绝没有针对关中之意,尽管齐国有这种想法,但都被我拒绝了。”洛天初笑道:“利益结合,我当然明白,不会误会的。”杨太道:“我第二个想法就是请大哥前去刺杀岳飞,大哥刚才的表态也在我的意料之中,现在只剩下第三个办法了。”楚来客道:“什么办法。”(。) 第五章 洞庭之危(下) 杨太看向洛天初道:“在下只能厚着脸皮请洛兄弟帮忙了。”洛天初奇道:“我又能帮杨兄什么?刺杀岳飞吗?”杨太摇头道:“我知洛兄和岳飞的长子岳云是好友,不会请你做为难的事。”洛天初道:“让我发兵前往洞庭更不可能呀,隔着千山万水呢。”杨太道:“都不是,我是想请洛兄弟到我的洞庭做统帅,指挥着儿郎们和岳飞大干一场。”洛天初大惊道:“让我当统帅?和岳飞作战?”杨太道:“是的。洛兄也是打仗奇才,也只有你才能和岳飞一较高下,我们洞庭帮都愿意听从你的调遣。” 洛天初沉吟不语,思考了片刻道:“统帅的决策关系着将士们的生死,说句实在话,我和杨兄算不得深交,怎就信得过我呢?”杨太苦笑道:“岳飞的名声实在太大,我洞庭将领都很畏惧他,畏手畏脚又怎能上阵指挥。洛兄你的名气不次于岳飞,若由你来带领我们打这一仗,大家便会重拾信心。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也难以信任,而像洛兄这样的义士就算把性命交给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洛天初道:“多谢杨兄如此信任,只是我也没把握能战胜岳飞实在不敢承担,还请杨兄另请高明吧。”杨太失望道:“要是洛兄弟也拒绝的话,那我洞庭真就走投无路了。”洛天初道:“杨兄勿怪,并非不肯相帮,只是不敢承担这么大的责任,那可是二十万士兵的性命呀。”杨太道:“若洛兄弟肯帮我这个忙,我当送你一份不逊于前辽宝藏的厚礼相谢。”洛天初道:“不是钱财的事,能用钱解决的事也就没这么麻烦了。” 楚来客忽然道:“这的确不是钱财的事,但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和岳飞孰胜孰强么?”洛天初愣了一愣,这句话倒是戳中了他的心窝。他虽也敬重岳飞,但他生性好强,又少年得志,认为岳飞能做到的事自己未必做不到。岳飞之所以无敌至今,也许是因为还没有碰到自己。楚来客又道:“你和岳飞就好像两个还未碰面的武学高手,谁都想知道谁更胜一筹,若不分出个胜负,只怕会成为你们这辈子的遗憾。”洛天初道:“城主说的不错,我心中确实也渴望与岳飞比个高低,看看谁是更为出色的统帅。不过洞庭的兄弟并非我的关中子弟兵,只怕调度上不够灵便。” 楚来客笑着对杨太道:“听到了么,只要你的洞庭将士肯听从小洛的调遣,人家就答应你了。”杨太当即会意,忙道:“我带头听从洛兄弟的调遣,洞庭帮的所有人都以洛兄弟马首是瞻。” 楚来客语重心长道:“小洛,杨太是老夫的结义兄弟,你能不能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帮他这一回呢。”洛天初赶忙道:“城主言重了,既然城主有令,在下照办就是。只是。。。”楚来客道:“有什么顾虑就说出来,在老夫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洛天初道:“我只怕万一败给了岳飞,洞庭的兄弟们会怪我误事。”杨太道:“拜洛兄弟为帅是我们洞庭头领商量出来的结果,不仅是我个人的意思。你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算真败了也是天意。”洛天初松了口气,道:“若真如此,那我答应便是。”杨太大喜道:“太好了,那我们今晚就动身回去。”洛天初道:“现在还不行,我还要继续参加赏马会呢。” 楚来客道:“无妨,你把买马的银票留下,我找人给你办理就是。至于战马拍卖,老夫私下留给你两千匹战马也就是了。”洛天初道:“不瞒前辈,在下留在这里另有他事要做。”楚来客道:“什么事呢?”转念一想便即明白,道:“是了,这次来的人中有你的仇人,你想报仇是不是?”洛天初不敢隐瞒道:“是,有些人非杀不可,但楚城主既设了不可杀人的规矩,那晚辈也不敢在城中放肆。”楚来客道:“你想杀谁?”洛天初道:“宋连峰和林灵素。”楚来客想了想道:“老夫定下的规矩向来说一是一,不过老夫欠你一个人情,可以对你闭一只眼。宋连峰只是个无关轻重的人物,死了也无所谓,但林灵素却是齐国的国师,杀他时要手脚干净,别留下证据。除此外再不能杀其他人,尤其是首脑人物。”洛天初道:“秦桧能不能动?”楚来客道:“在城中不行,城外不管。咦,你怎么和秦桧也有仇。” 洛天初道:“我一个故去的朋友和他有灭门之恨,我只是遵从朋友的遗愿,替他下手而已。”楚来客道:“我们只惩罚先动手的人,被迫还手是无罪的。你只要利用好这条规矩就可以。”洛天初道:“晚辈明白了。”杨太道:“洛兄弟打算何时前往洞庭呢?”洛天初道:“待赏马会结束后就去。岳飞既被拖延了一月,那我仍会及时赶到。”杨太起身道:“也好,事定下来我就安心了,这就先回洞庭准备,恭迎洛兄弟大驾。”洛天初道:“不用如此匆忙吧。”杨太道:“我出行的目的就是来搬救兵的,救兵既已搬到,当然要立刻回去备战。对了,我洞庭的购马名额留着也没什么用,就全送给洛兄弟吧。”洛天初道:“无功不受禄,在下可不能收。”杨太道:“我洞庭以水军为主,陆军只是陪衬,上次买的马已经够用,洛兄弟就收下吧。”洛天初道:“就算收下我也要付钱的,绝不能白要。”杨太笑道:“如果岳飞真攻下了洞庭,洛兄弟买马的钱且非都归于了大宋。只要能击退岳飞,我愿意送上洞庭的一半财产作为报答。”洛天初道:“我绝非为了钱财而去洞庭,要是杨兄再提钱就是瞧不起我了。”杨太道:“愚兄语失,贤弟勿怪,哥哥只是想表达感激之情罢了。”洛天初道:“等岳家军退去再说不迟。”楚来客道:“如果要将名额转让给血刀堡,要以字据为证。” 杨太二话不说,拿出笔墨起草一书交于楚来客,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走了。”楚来客收起了字据,道:“愚兄不留你了,就算真的失败了也不要自暴自弃,别忘记愚兄住在黄沙城,没有人能在大哥的地盘上动你。”杨太一躬到底,感动道:“大哥恩情小弟永生不忘。”楚来客受不了煽情的的场景,挥手道:“去吧。”杨太又拜了几拜,这才匆匆去了。 楚来客重新坐下,道:“老夫就剩下他一个结义兄弟了,希望你能助他渡过难关。”洛天初道:“晚辈一定尽力。”楚来客点了点头,沉默了半响没有说话。洛天初正准备告辞时,楚来客忽然道:“有她的消息么?”洛天初怔了怔,不解道:“谁的消息?”楚来客神情尴尬了一下,欲言又止。洛天初顿时反应过来,道:“堡主夫人带着孩子已离开长安一年有余,至今无音讯传来。”楚来客叹道:“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真是委屈她了。”洛天初道:“夫人机智聪慧,一定平安无事,城主不用担心。”楚来客喃喃道:“她怎么不来找我呢,她已是我的弟妹,我这个做大哥的只是想帮帮她罢了。”洛天初道:“夫人生性好强,连长安都不愿继续住下去,又怎会来寻求城主的帮助。”楚来客叹道:“是啊,她太好强了。我情愿向她低头,请她到这里来,却不知道她现在哪里。”洛天初见他长吁短叹,便起身告辞,楚来客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离开。 洛天初出了府邸,心想再厉害的英雄豪杰也难过情字这一关。此时天已黑下,黄沙城却更热闹了,所有买卖迎来了一天的高峰,到处高朋满座,红灯高挂,笑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丝竹管乐不绝于耳。洛天初行走在喧嚣的闹市,心中却感到惆怅寂寞。朱楼上的爽朗笑声传在他耳中好似远在天边,他记不清上次开怀大笑是在什么时候,好像已很久没有无虑无虑的大笑过了。以前在临安厮混时最希望的就是扬名立万,如今他做到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羡慕起那时的日子,尽管穷的叮当乱响,生活却无忧无虑,会为赢几贯钱而欣喜若狂,也会为了偷看女人更衣而心跳加速,虽然什么也没有看见,但仍然觉得刺激有趣,没有压力,没有责任,没有仇恨,没有烦恼。 可若给他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他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现在这条路,因为他更喜欢紧张刺激的生活和难以预料的未来,他不愿意像街边包子摊的那个给父亲擀皮的少年一样,年纪轻轻就注定了后半辈子的命运,如此反复的日子就算活一辈子跟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六章 宫主野心(上) 客栈一楼只有几个外地客商在吃饭,其他人都在屋中没有出来。毕竟他们恩怨复杂,要在一个房檐下生活十五天总要有所准备。洛天初也盘算着和柳少卿,朱雨时,凌虚渡一起讨论下一步的复仇计划。 他先回到了自己房间,屋中一片漆黑,而他却感应到了屋中有人。他还以为是朱雨时,关上门后低声道:“谁在里面。”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是我呀,你以为是谁?”洛天初叹了口气,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便看见李清婉正托着香腮坐在桌旁。此时她换了件素净的白衣服,秀发也用丝带绑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洛天初并不意外她出现在这里,无论出她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洛天初坐在她对面道:“妹子有何贵干呢。”李清婉笑道:“我可不想当你的妹子。”洛天初随口道:“那你想当什么?”刚说完便觉后悔,李清婉幽幽道:“不做妹妹,又能做什么呢?小洛哥哥比我聪明,当然想的出来。”洛天初叹道:“你应该知道我已有了雪儿。”李清婉笑道:“可惜你却不喜欢雪儿姑娘,是不是?”洛天初吃了一惊,道:“你为何这样说?”李清婉笑道:“你要真喜欢雪儿姑娘为何总把她一个人留在长安,而不是带在身边?”洛天初道:“长安比这里要安全,我当然是为她着想。”李清婉笑道:“你要真这么说我也无可反驳,喜不喜欢只有你心里清楚。” 洛天初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幽兰体香,心神一荡,抬眼见她那双秋水般的美眸正笑吟吟的注视着自己,衣襟处隐隐露出了美人锁骨,不仅遐想到她身体的其他部位。洛天初换了两个坐姿,呼吸声已变得沉重,显得坐立不安。李清婉媚笑道:“你我身处异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做出什么事来也不打紧,何况是我自己送上门来,你又何必压抑自己呢?” 洛天初闭上眼长长吐了口气,道:“若你还念在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别对我用迷心术了。”李清婉怔了怔,笑道:“小洛哥哥的定力真好,不过我并没有用迷心术,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真情流露。”洛天初闭着眼睛道:“不管你有没有用迷心术,都不能在诱惑我,不然我只好送客了。”李清婉笑道:“好啦好啦,知道了,你睁开眼睛吧。”洛天初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他生怕睁开眼睛后发现李清婉已经****的站在面前,那时真不知还能不能忍住。 可睁开眼睛后发现她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虽然松了口气,但也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失望。男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虽说不许女人去勾引他,但内心深处却希望女人继续下去。 李清婉望着他的眼神“噗嗤”一笑,道:“我没脱掉衣服勾引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失望呢?”洛天初避开了她的眼睛,道:“说什么疯话。”李清婉笑道:“放心吧,我绝不会脱衣服勾引你的,就算要脱也是让你来脱,这样你的兴趣才大。”洛天初道:“你在绣水宫里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你的武功要是有迷惑男人的一半厉害就好了。”李清婉道:“你可别把我想成轻浮女子,我至今仍是处女,那些臭男人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我刚才是真的想和你好,没想到你的定力那么好。”洛天初叹道:“非是我定力好,我只是知道一旦和你做出那样的事,从此就上了你的贼船,再也休想下来。”李清婉“哦”了一声,道:“你怎会有这种想法?”洛天初道:“你练的是玉女素心神功,必须要保持处女之身,你若因我**,那我的责任不就太大了么,再说王明华正在挑战你的宫主权威,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功力且非对形势更加不利。你那么聪明,一定不会让王明华得逞,所以你勾引我八成另有目的,我虽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是件大事。”李清婉笑道:“不愧是小洛哥哥,就是跟别的男人不一样,若你刚才饥不择食的扑上来,我虽不会反抗,但也会有些小小的失望。” 洛天初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能帮得上忙的就肯定帮你,不用再施美人计。”李清婉忽然正色道:“那好,我可以说出来,但你绝不许把此事泄露出去。”洛天初点头道:“我答应你。”李清婉道:“你要发誓才行。”洛天初轻哼一声,道:“我说过的话就是发誓。”李清婉想了想,道:“好,我信你。我先让你看样东西。”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用一方黑巾包裹着的物事,打开丝巾里面是一个碧绿小盒。仅盒子便是用上等翡翠制成,可见里面所装的物件何其珍贵。 李清婉的表情变得神圣而严肃,望着翡翠盒子时就好像得道高僧见到了佛祖舍利,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洛天初眼前忽然一亮,一道五彩流光从盒中溢出。洛天初也见过无数珍奇异宝,却从未见过如此光华四射的宝贝。他眯着眼睛,迎着强光凑近观瞧,盒中物是一枚鹅卵石大小的粉色水晶,水晶里荧光流动,好像活物一般充满生命。忽然眼前一暗,光华消失,李清婉扣上了盖子,又用黑巾装了起来。 洛天初惊叹道:“那是什么东西,如此光华四射。”李清婉道:“这是我绣水宫的镇宫之宝‘圣女石’,你应该也从朱哥哥那里听说过了吧。”洛天初确实听朱雨时提起过,此时心中一动,道:“原来你早知倪红颜是被朱雨时杀的,对么?”李清婉笑道:“师尊被杀时我一直躲在林中观看。小朱哥哥和燕青夫妇的注意力全在师尊身上,没注意我的存在。我一直等到他们离去后才现身的。”洛天初道:“他们敬重倪红颜的身份,并没有去搜她的尸身,而是直接把她给安葬了,莫非真如王明华所言你从尸身上找出了绣水扳指?”李清婉道:“师尊对我很是信任,早任命我为她的传令特使,所以扳指一直都由我保管。”洛天初道:“看来王明华冤枉你了。”李清婉坏笑道:“那倒没有,我确实去掘坟了。”洛天初道:“那你去找什么了?圣女石么?” 李清婉道:“圣女石当时由有我保管。我掘坟是在寻找记录着圣女石的使用手册。当时师尊身上沾满剧毒,我十分小心的才取出册子,好在册子是用防水的材质制成,字也是刻上去的,我用药水浸泡了三天才洗净上边的蛊毒。”洛天初道:“倪红颜既信任你为何不把册子也交你保管?”李清婉笑道:“师尊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个人,她自己带着册子,就算我带着宝贝逃跑也没用。另外师尊对降服燕青夫妇十拿九稳,这才带着这两样东西,方便随时参考,却没想到在阴沟里翻船,被朱哥哥的两只飞禽夺去了性命,真够好笑的。”洛天初道:“那圣女石又有什么用呢?”李清婉奇道:“朱哥哥没对你说么?”洛天初道:“他爱妻新丧,没心情细说,只是简单的讲了过程而已。” 李清婉道:“第七任宫主创出了可以将内力输入这枚水晶的法门,为的是有朝一日让后辈吸出,可惜吸收的法门更难,数代宫主都钻研无获,直传到倪红颜时圣女石已凝聚了二十一位宫主的内力。虽然圣女石只能储存她们的三成内力,但积攒至今也是一笔巨大的内力宝库,若能吸收出来化为己用,其威力之大难以预测,就算令君来复生也不是对手。”洛天初倒吸了口气,咋舌道:“这么厉害,看来倪红颜已找到方法,需要李师师的协助,才不远万里的去找燕青夫妇的晦气。”李清婉笑道:“正是如此。师尊虽知如何吸收内力,但圣女石的力量太过强大,她的经脉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冲击,而李师师的内功和她同源同宗,若有李师师做为她的炉鼎,她便可以安心的吸收内力,李师师当然也会牺牲。”洛天初道:“就算没有圣女石的内力,倪红颜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都怪她贪心不足才会送命。”李清婉道:“贪心人人都有,师尊尚不满意,何况我这样的庸手了。”(。) 第六章 宫主野心(下) 洛天初吃惊道:“莫非你也想要圣女石的内力?”李清婉道:“这还用问,我当然想了。”洛天初道:“那你只能请你宫里的人做你的炉鼎了,只有她们才和你的内功同源。”李清婉道:“那些人的内功底子不行,连做炉鼎都不配,最佳人选是王明华,可她又绝不可能帮我。”洛天初道:“那你想怎么办?”李清婉道:“所以我来请你帮忙了呀。”洛天初奇道:“我能帮你什么?”李清婉轻描淡写道:“做我的炉鼎呀。”洛天初愣了愣,气笑道:“先不说我会灰飞烟灭,你我练得内功就不一样,叫我如何配合你?”李清婉道:“师尊曾说过《易筋经》乃天下内功之源,可以搭配任何武功使用,不然你从未练过正一派的‘丹阳无极功’,不是也照样用出《降魔剑典》了么。师尊的计划本是如果找不到李师师就去少林找一位通晓《易筋经》的高僧做炉鼎。但一来师尊不愿轻易得罪少林,二来练成《易筋经》的高僧就那么几位,武功高强不说,肯定也会宁死不屈,所以师尊仅把少林作为候选。” 洛天初失笑道:“我虽然练成了《易筋经》,却不打算为你的旷世奇功而慷慨赴死。”李清婉笑道:“我又怎舍得小洛哥哥去死呢,这几个月来我潜心研究了师尊的笔记,已找出了既能吸收内力也能让炉鼎存活的两全之法。”洛天初道:“哦?什么办法?”李清婉道:“两个炉鼎。”洛天初不解道:“两个炉鼎?”李清婉道:“一个炉鼎是无法承受圣女石的力量的,要是两个炉鼎一起承受便可无碍,炉鼎不亡的话自身也可以从圣女石中受益。”洛天初道:“这样的法子为何倪红颜想不出来,难道你比她还聪明?” 李清婉笑道:“师尊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想让炉鼎活下来罢了,她不会让外人也得益于圣女石,她只关心自己,毫不在乎别人死活,却不懂得只有共同得益才能让人家心甘情愿帮忙的道理。”洛天初笑道:“看来你懂的道理比你师尊还多。”李清婉笑道:“不然我也不会来请小洛哥哥帮忙了,你帮我的同时也可以功力大增,且不两全其美。”洛天初道:“那我还要谢谢你呢。”李清婉笑道:“这种好事当然不能便宜别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洛天初道:“那第二个呢,不是要两个人做炉鼎么?”李清婉笑道:“当然是小朱哥哥了,你们曾经救过我,我当然要好好报答你们。”洛天初笑道:“多谢你的美意,可惜我们要婉拒你的报答了。”李清婉神色一变,道:“那件事可以得益三人,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洛天初道:“两个炉鼎的设想只在理论上可行,并没有成功过的先例,其中的风险仍然极大,稍有疏忽就要完蛋大吉,我和小朱都有很多事要做,还不能拿着性命来陪你冒险。”李清婉冷笑道:“小洛哥哥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现在怎么变得胆小起来了。”洛天初笑道:“你用不着激我,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的。”李清婉笑着想了想道:“你会答应的,小朱哥哥也会答应。”洛天初道:“你这么有信心?”李清婉道:“有。”洛天初道:“信心何来?”李清婉神秘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先告诉我小朱哥哥人在哪里。”洛天初道:“他。。。” 话音未落,忽听走廊上穿来一声女子的尖叫,紧接着惊叫道:“杀人啦!快来人呀!杀人啦!”洛天初和李清婉同时一惊,走出房门,见其他房门也都打开,秦桧,王明华,雷震,林灵素,柳少卿,刘麟,祝芷蕊,凌虚渡等人都站在门口,向声音传来处林中秀的房间张望。只见妙慧一脸惊恐的站在门前,手扶着门框,新采购的东西掉落一地,两腿发颤,吓得几乎要坐倒于地。 祝芷蕊的房间距她最近,赶忙过去扶住她道:“妙慧姐姐你怎么了?”说着向屋中看了一眼,也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时洛天初等人都围拢过来,向屋中望去,同时大吃一惊。只见屋中有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躺在床上的林中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前胸和被单被鲜血染红,站着的赫然是朱雨时易容后的傅愁,手中拿着鸦九剑,鲜血顺着剑锋了流下,一脸茫然不解之色。雷震首先进屋,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朱雨时似乎还没回过神来,道:“我。。。我不知道。”雷震看了眼林中秀胸前的剑伤,又搭了搭脉搏,发现人已死绝,质问道:“林堂主是你杀的么?”朱雨时吓了一跳,手一松,剑落在地上,忙道:“不是我,我进来时林堂主就已经这样了,我还没来得及查看伤势,嫂夫人就回来了,她那么一叫也把我吓了一跳。”林灵素快步挤到床前,抱着林中秀的尸体放声大哭道:“愚兄无能,竟让贤弟惨遭毒手,愚兄必将凶手绳之于法。” 说罢恶狠狠的瞪着朱雨时,指着地上的鸦九剑道:“这是不是你的剑。”朱雨时犹豫了一下,道:“是。”林灵素道:“刚才只有你在房里,你的剑上沾着我贤弟的血,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说!你为什么要害他,他哪里得罪你了。”朱雨时摇头道:“剑我一直放在屋里,没有随身携带,我也不知道它为何出现在这里。”林灵素大怒道:“放屁!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洛天初已看出有人在陷害朱雨时,但朱雨时现在的身份是傅愁,他不能轻易替他说话,何况自己也是毫无头绪。雷震道:“国师不要过早下结论,如果傅兄说的是实情,那他便是遭到了陷害。”林灵素冷笑道:“姓傅的是雷帮主的人,难怪雷帮主要替他说话。”雷震沉下脸道:“林中秀也是我的人,此事关系到我马帮,身为帮主且会偏袒。”林灵素道:“那样最好,就请雷震主持公道了。”雷震道:“傅兄,事发之前你在哪里?”朱雨时支吾了一声,没有说话。林灵素道:“看到了吧,他自己都无言以对。”雷震急道:“傅兄你要不说话就没人能帮你了。” 蒙着纱巾的祝芷蕊忽然道:“他一直都在我的房间,当时他确实没有带剑,我可以替他作证。”刘麟脸上变色,结巴道:“他。。。他在你的房间做什么?”祝芷蕊淡淡道:“聊天。”林灵素道:“谁不知祝小姐是傅愁的未婚妻,替他做伪证也无可厚非。此事人命关天,介于祝小姐和傅愁的关系,你没有作证的权利。”祝芷蕊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情,你凭什么说我做伪证。”林灵素冷笑道:“就凭你和傅愁的关系,你说的证词就算在公堂上也不作数。”祝芷蕊还要再说,秦桧忽然道:“事情既发生在黄沙城,就该交予吐蕃衙门办理,在场的人谁都有嫌疑,谁都无权定谁的罪。”林灵素道:“姓傅杀人已是证据确凿,何必多此一举惊动官府,直接杀他报仇也就是了。”刘麟立刻同意道:“道长说的极是,大家一起杀了他吧。”祝芷蕊叫道:“不可,他是无辜的。”刘麟笑道:“这种人罪有应得,小姐何必惋惜。” 洛天初默默上前了几步,如果有人敢向朱雨时下杀手,他站在这里就可以及时相助。”柳少卿道:“天下奇案不少,手足相残更是比比皆是,往往吆喝声最大的便是凶手了。”林灵素怒道:“放屁,姓柳的,你什么意思。”雷震道:“柳庄主可能不知,刚才林国师,太子殿下还有我一直在屋中叙话,从没有分开过,起码我们三人是没有嫌疑的。”柳少卿淡淡说了声“是么。”他上前看了眼林中秀的剑伤,又捡起了地上鸦九剑看了两眼,放了回去,道:“我同意秦桧的意见,请官府来彻查此事。”凌虚渡道:“我也同意。”雷震道:“那就这么决定吧,国师你别忘了楚城主明令在城中不许杀人,你若杀了傅愁也是坏了规矩。”林灵素“哼”了一声,道:“随你们吧,反正姓傅的肯定是凶手,无非是晚点偿命罢了。”(。) 第七章 含冤被捕(上) 黄沙城的衙门其实就在楚来客的府邸,大小事都由楚来客一人说的算,俨然就是城中的土皇帝。然而这位土皇帝公正无私,深受百姓爱戴。黄沙城能有今天的繁华楚来客功不可没,商人们都知这里是最安全的交易场所,没有强盗土匪,没有强买强卖,没有苛捐杂税,只要你有本事,就可以获得财富。 此时楚来客已出城剿匪,城中事务由他的亲信玛尔巴主持。玛尔巴老成持重,在黄沙城土生土长,人脉极广,处理棘手问题很有经验。当他得知客栈发生的事后便带着八名壮汉赶了过来。 玛尔巴皮肤黝黑,皱纹密布,高颧骨,方下巴,如铁凿一般棱角分明。深眼窝下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嘴唇紧闭,不带丝毫表情,两条粗粗的灰白发辫垂至两肩,浓密带卷的灰白胡子耷拉胸前。 玛尔巴带人挤过人群,独自来到床前看了林中秀的尸体,用生硬的汉语问道:“谁干的。”林灵素指着朱雨时道:“他就是凶手。”接着向玛尔巴叙述了一遍经过。玛尔巴认真听着,没有插言,最后问朱雨时道:“你就是傅愁?”朱雨时迎上他灼灼的目光,点了点头。玛尔巴又道:“人是你杀的?”此时朱雨时也冷静了下来,也猜到有人在陷害自己,便道:“不是,有人要陷害我。”玛尔巴道:“你可敢发誓么?”朱雨时道:“我敢!我发誓人不是我杀的。”玛尔巴点头道:“若你发的誓是假的,你受到的惩罚将更加严重。”林灵素不冷不热的笑道:“世上最廉价的谎言便是誓言,让凶手发誓有什么意义呢。”玛尔巴淡淡道:“对阁下来说或许没有。” 说罢也不理林灵素愠怒的表情,问妙慧道:“傅愁和你相公可有仇怨?”妙慧战战兢兢道:“没有,他们其实还是好友,经常在一起切磋武功。”玛尔巴道:“这倒奇了,傅愁有什么杀人动机呢。”妙慧低着头道:“他。。。他有的。”玛尔巴盯着她道:“是什么?”妙慧的声音已弱的细不可闻,道:“他。。。他想跟你好。”朱雨时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她一字字道:“你说什么?”妙慧回视着他,厉声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想威胁我么,我才不怕你,我要把你的丑行都说出来。你第一次见我时就目光下流,在我成婚后也屡次出言调戏,还。。。还说我相公年事已高,已无法给我带来欢乐,我若不从你的话,你就杀了我相公,让我变成寡妇。没想到你真的做了出来。” 朱雨时气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你为什么要害我。”妙慧怒道:“直到现在你还不敢承认么,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玛尔巴问众人道:“妙慧说的这些事你们可都知道?”没有人答话,妙慧又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会让别人知道。”玛尔巴又问道:“又有谁能证明傅愁是清白的?”众人又是一阵沉默,祝芷蕊忽然道:“我能。”妙慧瞄了她一眼,道:“她是傅愁的未婚妻,说的话算不得准。”玛尔巴道:“无妨,就算是谎言也是有价值的,请说吧。”祝芷蕊冷冷瞥了妙慧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蔑视,道:“傅先生去找林堂主前一直待在我的房间,当时他身上并没有佩剑,而他的剑却出现在这间屋子,便是有人要栽赃陷害他。” 玛尔巴道:“他也可以先回屋拿剑再去杀人,这不算是证据。”祝芷蕊道:“那好,就算有这种可能,那我也不相信傅先生会调戏妙慧。”玛尔巴道:“你又如何得知?” 祝芷蕊一言不发,只是缓缓的揭开面纱。众人眼前一亮,顿时被她倾国的美貌所吸引,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几声惊叹,就连以美貌自负的李清婉和王明华都叹为观止,刘麟更是痴迷的连嘴巴都合不拢了。只有玛尔巴不为所动,淡淡道:“小姐想说什么。”祝芷蕊道:“我是傅先生的未婚妻,而傅先生对我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任何不轨的行为,试问他又怎会调戏妙慧呢?” 大家都听出了她的意思,那就是“以我的姿色尚无法令傅愁动歹心,又怎会看上远不如我的妙慧。”这虽然不是有力的证据,却极具说服力。玛尔巴点头道:“有些道理。”就算是再挑剔的人也无法否认祝芷蕊的美貌。玛尔巴接着道:“老夫要和诸位一一谈话,请诸位如实回答老夫的问题。” 随后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谈话,玛尔巴主要询问案发时大家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证。以下为记录: 林灵素,雷震,刘麟当时都在一起,门口还有两名亲兵守卫,谁都没有单独行动过。 宋连峰和孙小梅待在房中。 秦桧和王明华待在房中。 洛天初和李清婉待在房中。 石通师徒三人在房中讲习武艺。 柳少卿独处房中。 凌虚渡独处房中。 齐国士兵都在耍钱。 祝芷蕊和傅愁待在房中。 妙慧独自上街购物。 除了‘傅愁’外,谁都自称没有进过林中秀的房间。玛尔巴问妙慧道:“你和林中秀回来后都做什么?”妙慧道:“回来后他觉得乏累就睡下了,我见夜市热闹,就忍不住出去转转。”玛尔巴查看了一遍林中秀的尸体和门窗,道:“今夜已晚,案子明天再查,我要把傅愁带走看押起来,在确定谁是真凶之前谁都不许擅离客栈,违者就是凶手。” 刘麟不满道:“凶手就是傅愁,为何要连累我们,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我乃堂堂齐国太子,且能限制我的自由。”玛尔巴道:“事出有因,不便之处还望太子见谅。”他虽说“见谅”,可表情连一点歉意也没有。雷震道:“你们一天查不出,我们就一天不能离开客栈?”玛尔巴道:“是的。”秦桧笑道:“清白的人怎么查都不怕,反正距赏马会还有十五天,我们就在客栈里吃吃喝喝有什么不好,本相没有意见。”他身为宋朝丞相,位高权重,他既然都答应了,其他人也就无话可说了。洛天初心想秦桧城府极深,胸襟广大,也许比王明华更不好对付。 朱雨时被带走时看了洛天初一眼,洛天初向他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让他放心,自己肯定会为他洗脱罪名。玛尔巴也让人抬走了林中秀的尸体,妙慧又俯在尸体上哭了一阵,显得伤心欲绝。玛尔巴带人走后,众人也都散去,洛天初拉着柳少卿回到房中,直接问道:“你有什么看法。”柳少卿道:“妙慧在撒谎,而且撒的并不高明。”(。) 第七章 含冤被捕(下) 洛天初道:“你都看出什么了?”柳少卿微笑道:“你看出的并不比我少,又何必问我。”洛天初道:“但我现在想听你说,这样有助我理清头绪。”柳少卿点头道:“那好,妙慧其实早就知道林中秀已死,所以她站在门口就开始失声尖叫,污蔑朱雨时杀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通常是先进屋了解情况,而不是还没进屋就认定对方已死,就连我们都要把过脉后才能确定,所以她事先已经知情。” 洛天初点头道:“不错,说下去。”柳少卿道:“林中秀心口处的剑伤切口整齐,认位极准,那种剑伤不但需要极快的剑速,而且火候也要把握的很好。妙慧武功平平,而且不是练剑之人,所以凶手另有其人。”洛天初并没有问他如何看出妙慧没练过剑,但他既说没有就肯定没有,便道:“客栈里的高手很多,至少雷震,林灵素,石通,王明华,宋连峰都可以刺出那一剑。”柳少卿道:“你怎么不提凌虚渡和李清婉。”洛天初道:“凌前辈的人品信得过,又和我们是一条战线的朋友,不会是他。”柳少卿道:“李清婉呢?”洛天初道:“也绝不会是她。”柳少卿道:“就因为你们两个待在一起么。”洛天初已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别误会,我和她可是清清白白的。”柳少卿道:“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绝不会再让雪儿伤心。”洛天初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忘,咱们还是言归正题吧,你接着往下说吧。” 柳少卿“嗯”了一声,继续道:“妙慧说林中秀回来就上床睡觉了,这句话也是假的。首先林中秀穿戴整齐,连鞋子都没有脱,绝不是睡觉的样子。其次,若趁林中秀睡觉时下杀手,林中秀死前肯定会醒来挣扎一番,床单也一定会弄皱,而那张床却看不出任何挣扎过的痕迹。”洛天初接下去道:“妙慧早就得知小朱会去找林中秀,便和凶手先杀了林中秀,再诬陷给小朱。凶手趁小朱还在祝芷蕊房中时先到他屋里偷走了鸦九剑,然后去找了林中秀。林中秀一定认识那人,所以才会毫无顾忌的开门,又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了暗算。凶手把尸体放到了床上,又将鸦九剑放在尸体旁边,为的就是引起小朱的好奇,引他到床边查看,那时妙慧突然出现,抓他一个人赃俱获。刚才门窗都是闭着的,凶手杀人后一定是从窗户跳到了下面的小巷,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客栈,再由妙慧关上窗户,以购物为由下楼。” 柳少卿道:“这些推断都合情合理,但妙慧当时已在客栈外面,又怎知小朱何时会进林中秀的房间,又怎能做到及时赶到呢?”洛天初笑道:“你可曾注意到妙慧因故作吃惊而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了么?”柳少卿摇头道:“并未留意。”洛天初道:“她买的东西全是丝巾和玉器。而我们客栈后门对面的那条街上的就是卖波斯丝巾和宋朝玉器的商铺,也就是说妙慧根本没有走远,因为她要关注着来自客栈里的暗号。那个暗号八成就是凶手发出来的,因为凶手回到客栈后便暗中观察着小朱的动向,只要一见他前往林中秀的房间就会发出暗号让妙慧立刻回来,这么才抓的极准。而妙慧不敢走远,只能在最近的商铺中多买东西,好让别人以为她出门逛了很久。” 柳少卿道:“我们所住的屋子都可以望见客栈的后街,仍然无法判定凶手在哪个房间。”洛天初道:“玛尔巴的经验比我们更老道,这番分析他应该也能想到,所以才没有给朱雨时定罪,他可能也认为小朱是冤枉的。但找出真凶却不容易,因为他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恩怨,绝想不到林中秀和林灵素是亲兄弟,而且关系势成水火。” 柳少卿道:“你认为凶手是林灵素?”洛天初道:“只有他才有杀人的动机。”柳少卿道:“为的林中秀那套新创的武功?”洛天初道:“是的,小朱说过这门武功叫移玉神功,林灵素的太极双鱼功跟它比起来就是孙子辈的,得知有这门神功的存在不起歹心才怪。”柳少卿道:“小朱说他们练功时都在暗中进行,外人不得而知,林灵素又是如何知晓的。”洛天初道:“外人不知道,妙慧却知道。小朱说过移玉神功的口诀是林中秀口授相传,并没有记录成册,妙慧多半在一旁暗自背诵,背默了下来,如今小朱已学全了武功,妙慧也写完了秘籍。只要林中秀和小朱一死,林灵素就是唯一懂得这门武功的人,这一石二鸟之计就是为了同时杀他们二人。”柳少卿道:“看来妙慧早就是林灵素安插在他弟弟身边的眼线,不然也不会留下来嫁于他。可案发时林灵素三人并未离开房间,雷震是不会替他说谎的,可见林灵素并非凶手。” 洛天初道:“不错,杀人者另有其人。别忘了林灵素的徒弟也是用剑的。”柳少卿道:“宋连峰?”洛天初道:“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如果林灵素能练成‘移玉神功‘,身为徒弟的他当然也是受益者。”柳少卿道:“就算我们猜得不错,也没有证据来证明。”洛天初道:“我要先和小朱谈一谈,他更了解那些人,说不定会为我们提供一些证据。”柳少卿道:“玛尔巴说谁擅离客栈谁就是凶手,别救不了朱雨时反把自己搭进去。”洛天初道:“玛尔巴是楚城主的副手,楚城主应该对他有所交代,该不会为难于我。” 这时忽听窗户上发出“咯咯”两声轻响,二人都是一惊,洛天初道:“是谁。”只听外面有人道:“凌虚渡求见洛堡主。”洛天初赶忙拉开了窗户,只见人影一闪,好似一阵风吹了进来,眼前已多出了两个人,一个是凌虚渡,身后则背着祝芷蕊。洛天初心想凌虚渡背着一人在房上走动还能毫无察觉,不禁赞道:“凌前辈好轻功。”凌虚渡道:“恭维的话就不说了,这位祝姑娘有事要问二位,我劝说不住,只好把她背来。”洛天初点了点头道:“不知祝小姐有何赐教?” 刚才他从妙慧口中得知了祝芷蕊和朱雨时已然订婚的消息,当时碍于形势难以贺喜。虽然朱雨时没有当面承认,可从祝芷蕊不计后果的为朱雨时辩解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祝芷蕊先施了个万福,开门见山道:“小女子知道傅愁就是朱雨时,也知道你们是他的好兄弟,他把一切都对我说了,现在他有困难,只有你们才能救他,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可想到了法子,不然我将寝食难安。”洛天初心想小朱对她倒是信任,便如实道:“小姐放心,真正的凶手我们已经基本猜出,只要找出证据便能还小朱清白。我现在就要去见他,看他能否帮我找到证据。” 祝芷蕊惊奇道:“凶手是谁呢?”洛天初道:“应该是林灵素指使宋连峰干的,而妙慧也是林灵素的人,在林中秀身旁卧底多时了。”祝芷蕊诧异道:“原来如此。我能不能一起去见他?”洛天初迟疑了一下道:“我不确定一定就能见到他,只怕还会有危险,小姐就不要去了,万一出了事我也不好向小朱交代。”祝芷蕊脸红道:“我知道我是个累赘,不敢麻烦堡主了。”洛天初本想安慰他几句,凌虚渡道:“我可以背着她跟在你后面,出了危险我立刻带她回来便是,保证万无一失。”洛天初想了想道:“也好。”凌虚渡道:“玛尔巴让所有人禁足倒也是件好事,起码在外面不会碰上他们。”洛天初道:“希望如此吧,柳兄就留下来观察他们的动静吧。”柳少卿点了点头。洛天初道:“我们这就动身。”当下凌虚渡背起了祝芷蕊,跟着他跃窗而出。(。) 第八章 偷龙转凤(上) 刚过四更,街上无比冷清,只有一些醉鬼们在街边游荡,忽然就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他们都是赔了钱的买卖人,有人赚钱就一定有人赔钱,这样的哭声在黄沙城天天都有。 洛天初和凌虚渡的身影如燕子般从他们头上掠过,祝芷蕊伏在凌虚渡背上只觉腾云驾雾,景物在眼前快速闪过,每次向下俯冲时,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高高跃起时,两腿又觉发软。他们在房上直线纵跃,不一会儿便赶到了楚来客的府邸,凌虚渡道:“如何进去?”洛天初道:“咱们来明的,直接跳进去就是。”凌虚渡道了声“好”,两人纵身跳入院里。 院内亮着几盏火把,寂静无人,可洛天初刚迈出一步,脚就陷入了一个土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全院立时响起了一连串的铃铛声,在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原本连人影都看不到的院里霎时间冒出无数人头。房顶上,墙头上,草丛中,树枝上,每个黑影全都兵器出鞘,强弓在弦。凌虚渡再想带着祝芷蕊逃跑已来不及,便和洛天初一起将她挡在中间。好在黑衣人只是严阵以待,并没有进攻。 这时远处有两个人缓缓走来,其中一名仆人提着灯笼在前照路,灯笼照亮了地面,也照亮了没提灯笼那人的藏红色的衣袍,正是玛尔巴。玛尔巴认出了他们,皱眉道:“你们来干什么?不是说过不许擅离客栈么?”洛天初道:“我们有要紧事对前辈说,请借一步说话。”玛尔巴道:“就算你是城主的朋友也不能坏了规矩,有事明天在客栈说罢。”说罢转身要走,洛天初赶忙道:“我已知道凶手是谁。”玛尔巴回身盯着他道:“你知道了?”洛天初道:“是,肯定错不了的。”玛尔巴沉吟来一下,道:“那你们来吧。”洛天初喜道:“多谢。” 鬼魅般出现的黑衣人又如鬼魅般消失不见,三人跟着玛尔巴来到大厅,玛尔巴遣走了仆人,坐下后道:“城主的书房老夫无权进入,只能在这里招待三位了。”洛天初道:“这里就很好。”随后他将刚才的分析说了一遍,玛尔巴边听边微微点头,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没有证据的话,老夫仍无法抓宋连峰。尽管老夫也相信傅愁是无辜的,但别人都认为他杀了人,老夫也只能将他留在这里,给外人一个交代。老夫奇怪的是傅愁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替他说话?” 洛天初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望了望四周,道:“其实他并不叫傅愁,而是我的好兄弟装扮成傅愁混入马帮而已,所以我必须救他出来。”玛尔巴奇道:“他也是血刀堡的人?叫什么?”洛天初道:“朱雨时。”玛尔巴恍然道:“我听过他的名字。在这里老夫保证他的安全,不让他受半点委屈也就是了。等你们找到证据老夫立刻放人。”洛天初道:“我们就是找不到证据才来这里的,我想见朱雨时一面,说不定他能帮我们找到证据。”玛尔巴道:“你们要见他?”洛天初道:“是,请前辈行个方便。”玛尔巴想了想道:“如果你们真是为了寻找证据,老夫可以答应,但你们必须也答应老夫,不能将他救走。”洛天初道:“我以城主朋友的身份保证,绝不会让前辈为难。”玛尔巴点头道:“那好,跟我来。” 三人跟着玛尔巴来到第二进院,进了左首第二间厢房,厢房里面空荡荡的,有两名吐蕃卫士围着方桌吃酒谈天,见到玛尔巴后赶忙起身行礼。玛尔巴用吐蕃语道:“打开地牢。”吐蕃卫士领命,搬开了墙脚处堆积的干柴,露出了一个镶着铜柄把手的石板,合力拉开后露出了地道的入口。地道明亮干燥,石槽间插有火把,他们跟着玛尔巴鱼贯走下,很快便到达了平地。牢笼其实就是被挖开的石洞,装有胳膊粗的铁栅,共有十间。只有右首第一间关着有人,便是朱雨时了。 正在睡觉的朱雨时已然惊醒,见到他们时大喜上前,手握栏杆道:“你们怎么来了。”洛天初笑道:“祝小姐担心你,我们就带她过来看看。”祝芷蕊取下了纱巾,来到栅栏前问候道:“先生受委屈了,我们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朱雨时道:“倒没什么,刚才睡了一觉,倒也舒服。”洛天初笑道:“我们为了你的事焦头烂额,你倒有心情睡觉。”朱雨时叹道:“你要是也在这里待几个时辰就明白了,铁门一关,绝不会有人害你,也不用再堤防任何人,躺在干燥柔软的草堆上,安静又安全,没想到牢房里竟如此舒服。”洛天初笑道:“我倒也想进去感受一下,不过我已知凶手是谁,要你帮忙把他们揪出来。”朱雨时惊道:“是谁?难道不止一个?” 洛天初又将分析说了一遍,朱雨时听完后道:“每次林中秀传我武功时妙慧都在附近,有时她虽然关上了门,但我却知她没有远去。当时不觉得怎样,现在想想确实可疑。哎,林中秀真是个可怜人,以为终于在人生的尽头找到了真爱,怎料却是一个谎言,还好他死的平静,不然知道真相可要痛不欲生了。”洛天初道:“现在不是替死人惋惜的时候,你能不能想出什么证据来揭露那些人的罪行?哪怕一点线索也好。”朱雨时摇头道:“我一直也被蒙在鼓里,若非你告诉我,至今还不知前因后果,我知道的还没有你多。” 洛天初叹了口气,道:“那怎么办,就这样任由你陷身牢笼,让凶手逍遥法外么。”石牢内陷入一阵沉默,朱雨时眼睛猛地一亮,激动道:“我有办法了。”洛天初忙道:“什么办法?”朱雨时道:“离开长安前奴儿送给了我两只蛊,其中一只是幻蛊,中蛊人会进入昏迷状态,无论问他什么都会如实交代。只要我能回去,就可以对妙慧用蛊,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招认罪行,那比任何证据都有说服力。”洛天初大喜道:“太好了,前辈你听见了么,只要小朱能回去就能让真相大白。”玛尔巴淡淡道:“别忘了你答应过老夫的事,他不能离开这里。”洛天初道:“事急从权,只要能抓到凶手又何必墨守成规呢?”玛尔巴摇头道:“此例一开,犯法的人都会找各种理由开脱,城主的威信何在?老夫已为你破例,绝不能再放人了。”洛天初道:“可只有朱雨时懂得用蛊,他不出去案子何时能破。”玛尔巴淡淡道:“老夫不用巫蛊之术也一样破过不少大案。”(。) 第八章 偷龙转凤(下) 凌虚渡忽然道:“牢里关着的人是傅愁,而非朱雨时,只要傅愁不出来也就是了。”玛尔巴道:“老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凌虚渡道:“傅愁无非是张面具而已,谁带上它都可以是傅愁,只要傅愁仍在牢中,朱雨时也就可以离开了。”洛天初道:“不错,只要有人带着面具替小朱待在牢里,前辈也就不用为难了。”玛尔巴沉默了片刻,道:“只要傅愁不离开,其他的老夫可以不过问。”洛天初喜道:“多谢前辈,可谁来代替朱雨时呢。”凌虚渡笑道:“主意是我出的,当然由我来了。我在马帮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就算消失不见也没人会留意的。”朱雨时不忍道:“在下怎生过意的去。”凌虚渡道:“废话就免了,把面具给我吧,我也体验一下牢房的舒适。” 朱雨时应了一声,取下了人皮面具,将面具反过来,擦了又擦,不好意思道:“里面有汗,我先擦擦。”凌虚渡失笑一声,将面具拿了过来,道:“男子汉的汗水有什么脏的。”说着套上了面具,立刻变成了傅愁,玛尔巴和祝芷蕊都惊奇的“咦”了一声,若非亲眼看见,谁也不敢相信一个人竟能在一瞬间变成另一个人,而且丝毫看不出破绽。 洛天初对玛尔巴道:“前辈,只要他们再换了衣服,就算傅愁真有亲娘也分不清真假了。”玛尔巴点头道:“你们中原果然能人辈出,这等鬼斧神工的面具技艺真让人难以相信。”说着从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打开牢门。洛天初笑道:“烦劳祝小姐转身,男人更衣不够雅观。”祝芷蕊轻笑一声,转过身去。朱雨时当下和凌虚渡换了外衣,凌虚渡除了身材稍壮点外,其他一模一样,当下往草地上一躺,伸了个懒腰,说不出的自在。玛尔巴重新关上牢门,朱雨时道:“我一定尽快揪出凶手,接前辈出来。”凌虚渡笑道:“不急,我正好睡个好觉。” 玛尔巴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朱雨时道:“明天请前辈把所有人召集到大厅,到时我会轻咳三声暗示前辈,然后前辈便可询问妙慧,保证她知无不言。”玛尔巴道:“你有如此把握?”朱雨时道:“我只是对我家娘子的蛊有信心。”玛尔巴道:“那好,我明天一早就去。不过你以原貌回去,他们会不会起疑?”朱雨时道:“晚辈和宋连峰有血海深仇,他既在这里,那我出现也是合情合理,我就是要让宋连峰那些狗贼们知道我来了。”玛尔巴道:“只怕你要忍一忍了,城中是不能杀人的。”朱雨时道:“在下明白,他们也不配死的这么痛快。”洛天初心知朱雨时并非说说而已,他是真动了杀意。玛尔巴道:“天快亮了,你们回去吧,别走正门。” 他们告别了玛尔巴,出了屋越墙而去。这次由朱雨时背负着祝芷蕊,祝芷蕊趴在他背上轻声道:“那个叫奴儿的就是你的次妻吧。”朱雨时道:“是。”祝芷蕊道:“没想到你还会用蛊,那一定很可怕吧。”朱雨时道:“开始我也怕,用久了就不怕了,月莲生前不喜我用蛊,若非林灵素他们如此逼我,我也不想再用。”祝芷蕊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反而觉得陌生了。”朱雨时笑道:“以后就习惯了。” 他们先将祝芷蕊悄无声息的送回房间,然后来到了洛天初的厢房。柳少卿还没有走,坐在床上盘膝打坐,当他们从窗户跃进时,他也睁开了眼睛,看了朱雨时一眼,微笑道:“不出我所料,果然是偷龙转凤,听朱兄刚才落地声武功又有精进,可喜可贺。”朱雨时笑道:“柳兄见笑了。”柳少卿道:“朱兄回来必有用意,是否想出了揭发凶手的法子。”朱雨时道:“正是,明早便会有好戏上演。”洛天初道:“我们离开时可发生了什么事?”柳少卿站起身道:“连虫叫都没有,你们既然平安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柳少卿走后,洛天初和朱雨时一起躺在床上,洛天初枕着胳膊笑道:“咱们多久没有同塌而眠了?”朱雨时笑道:“自从认识钟大哥,进入血刀堡之后吧。”洛天初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临安时我们总被王老大欺负,赚来的银子他都要抽头,有一次咱们不给他,他就让七八个小混混来打我们,我们当时才十三岁,倒也真不怕他们,结果被揍得鼻青脸肿,你怕你娘责怪,不敢回家,就一直住在我那狗窝里。”朱雨时笑道:“我早就说把钱给王老大,你偏偏不肯,我只好陪你一起打架,不但被揍,钱也被抢走了。不过在你家养伤那段日子确实有趣,饿的时候就去偷,饱的时候就去偷看花姐们更衣,哈哈,都是些正派子弟所不齿的勾当。”洛天初嘿嘿笑道:“都是生活所迫,咱们要是有钱有势,谁会去偷别人的东西。”朱雨时叹了口气道:“咱们现在算是有钱有势了,不也照样惦记着、别人的东西么?”洛天初奇道:“惦记什么?”朱雨时道:“江山。偷的更大而已,本质跟偷钱并无区别。”洛天初笑道:“区别还是有的,江山没有姓,本就不属于任何人,强者才能暂时居之,可不出几百年又要改家换姓。不过今天不谈这些,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么?” 朱雨时冥思苦想道:“这个倒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好像从没分开过。”洛天初笑道:“你们家本不是临安的,你父亲在临安谋了份捕快的差事后就接你们母子过来了。那年我五岁,你四岁,你父亲回家时正撞见我在顺一个人的钱袋,你父亲当场就把我给抓住了。叔叔心善,不忍心把我这个小孩儿关进大牢,又不肯轻易放我,便将我带到了你家,然而便认识了你。记得干娘还给了我一碗面条,叔叔则语重心长的劝我向善,我当时只想快点离开,一直点头称是,真是辜负了叔叔的一片苦心。”朱雨时感兴趣道:“我都记不住了,后来呢?” 洛天初道:“后来我就走了。”朱雨时道:“那我们又是如何成为好朋友的?”洛天初犹豫了一下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被一群孩子围殴?”朱雨时思索片刻,猛然坐了起来,道:“是啊,我想起来了,那些人好像要抢我腕上的银镯,是你突然冲出来挡在我身前,你身上也挨了好几脚呢。”洛天初踟蹰道:“我一直没把真相告诉你,就是怕你生气。”朱雨时怔了怔道:“什么真相?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洛天初支吾道:“其实那群打你的孩子。。。是我找来的。”朱雨时瞪大眼睛道:“什么!”洛天初也坐了起来,低着头,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儿,道:“当时我不知好歹,不明白叔叔的一番苦心,只记得他抓我时扭了我的胳膊,我的手淤青了好几天。我虽有报复之心,却也不敢去找叔叔,但我那天在屋里见到了你。。。。见你比我年龄还小,正是一个可以欺负的对象。我怕叔叔再找麻烦,不敢亲自出面,就找了一群市井孩子。我本意只想吓你一吓,再抢走你腕上的银镯子卖点钱花,没想到你真有骨气,就是不给,被打得鼻青脸肿仍死扯着镯子不放,后来才得知那是你奶奶留给你的遗物。当时我看着于心不忍,连叫了几声住手,可那些孩子打得兴起,根本听不进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冲了进去,拼命的替你挡拳,那些孩子讨了个没趣,骂了我几句就走了。我见你伤的太重,就把你送回了家。你父母还当是我救了你,对我好生感谢,却不知我才是幕后主使。从此你父母就叫你跟我一起玩,让我照顾你,然后我们就成为了好朋友。哎,你不会生气吧,要不你打我一顿出气好了,是我罪有应得,对不起你和叔叔。” 朱雨时笑叹一声,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洛天初急道:“你怎么了,要生气就说出来,别不理我啊。”朱雨时闭眼微笑道:“我真该感谢那群打我的孩子,要不是他们打的那么狠,你也不会救我,我们也成不了朋友,缘分这东西,有谁能说得清呢。反正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我情愿被打。”洛天初热泪盈眶,什么都说不出来,默默的也躺了下来。朱雨时笑道:“睡吧,明天看兄弟的好戏。” 次日早上,洛天初和朱雨时刚刚起来,就听见楼底下传来一阵响动,有人大叫道:“请参加赏马会的朋友到一楼议事。”洛天初和朱雨时知是玛尔巴到了,有意等其他人都下楼后才走了出去。此时一楼坐满了人,乱哄哄的,可看到朱雨时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偷眼去看宋连峰的表情。 朱雨时自从出了房间,眼光就再也没离开过宋连峰。如今他以本来面目示人,大可毫无忌惮的盯着对方,也不用隐藏心中汹涌的杀气。宋连峰见到他大吃一惊,想不到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非是昨天夜赶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深知以后将永无宁日了。(。) 第九章 幻蛊查凶(上) 李清婉清脆的笑声缓冲了厅中的紧张气氛,她笑道:“是哪阵风把小朱哥哥也吹来了。”朱雨时将目光从宋连峰脸上移开,道:“我也来凑凑热闹,欢迎么?”李清婉笑道:“当然欢迎,一直以来你和小洛哥哥都是秤不离砣,我还奇怪这次你怎么没来呢。”说完她向洛天初眨眨眼睛,一脸兴奋之情,洛天初知她在打两个炉鼎的主意,只能无奈笑笑。 众人落座后,玛尔巴站在大厅中间道:“昨夜的杀人案诸位都很清楚,老夫就不赘述了,现在只想说说案情的进展。”林灵素道:“姓傅的招供了么?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玛尔巴淡淡道:“经过老夫一夜的审讯,发现傅愁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其中另有隐情。”林灵素道:“姓傅的心知招供必死,这才死不承认,阁下莫要被他蒙骗,用重刑伺候就是。”妙慧痛哭道:“拙夫死的好惨,请大家为小女子做主,严惩凶手。”玛尔巴道:“那是当然,老夫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朱雨时坐在妙慧的正后方,趁他们说话之际,口中念念有词,召唤出了幻蛊,悄无声息的宿入了妙慧体内。只见妙慧浑身打了个冷战,突然伏到在了桌上,众人都以为她伤心过度,都没在意。不一会儿妙慧耷拉着脑袋坐了起来,两眼发直,目光呆滞,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朱雨时轻咳了三声,示意玛尔巴可以开始问话了。 玛尔巴道:“此案干系不小,林夫人,老夫还有几个问题问你,请你如实回答。”妙慧像吃醉般面无表情,眼睛毫无神采,晃着脑袋点了点头。林灵素发现有异,担忧道:“弟妹怎么了,身体不适么?”玛尔巴直接问道:“请夫人再告诉老夫一遍,杀害你夫君的凶手是谁。”妙慧痴痴的望着地面,过了半响才缓缓道:“是我。”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最为震惊的当属林灵素和宋连峰,林灵素起身厉声道:“弟妹你吃醉了么,这话也是随便说得的?”雷震拉住了他,道:“夫人滴酒未沾,怎会吃醉,国师稍安勿躁。”林灵素“哼”了一声,眼睛如喷火般的瞪着妙慧,可妙慧根本没看他一眼,仍然呆呆的望着地面。玛尔巴又问道:“难道是你亲手杀死了你夫君?”妙慧反应了半天,摇了摇头。玛尔巴道:“可是你和别人一起杀死了林中秀?”妙慧缓缓点头。 林灵素顿时跳了起来,喝道:“你失心疯了么!瞎说些什么!”玛尔巴冷冷道:“老夫问的是林夫人,请国师安静。”林灵素又气冲冲的坐了下来。玛尔巴继续问道:“与你合谋的人是不是傅愁?”妙慧摇头,玛尔巴道:“那傅愁就是无罪的了。凶手又是何人。”妙慧这才茫然的抬起头来,眼睛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宋连峰的脸上,伸手一指。玛尔巴道:“你说的是宋连峰?”妙慧又点头。宋连峰故作不屑的微微一笑,但额头上却冒出了冷汗,眼中也露出了惊惧之意。 林灵素猛一拍桌子,大声道:“我明白了。”玛尔巴怒道:“国师没完了么。”林灵素指着朱雨时道:“是他!都是他在捣鬼。”玛尔巴冷笑道:“这位朋友今天刚来,我连他的名字都尚未请教,国师此言何意?”林灵素道:“这小子叫朱雨时,是个操蛊师,他一定是用蛊操纵了弟妹,不然弟妹怎会胡说八道。”朱雨时冷笑道:“我确实用蛊了,不过用的是幻蛊,中蛊人只会说实话。我一直坐在她的身后,她连看都看不见我,怎会被我控制。要是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离席,妙慧仍会如实回答。话又说回来,你又没有杀人,这么气急败坏的做什么?莫非是你指使你徒弟杀人的?” 林灵素忽然拿茶水泼到了妙慧脸上,妙慧依旧全无反应,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林灵素怒道:“姓朱的,你的蛊怎么解。”朱雨时冷笑道:“蛊又不是迷药,且是一杯茶水就能解开的,等真相大白时我自会为林夫人解蛊。”玛尔巴道:“若国师再干扰问话,就别怪我失礼了。”林灵素虽然张狂,但也不敢在吐蕃境内放肆,只好铁青着脸坐下,想着应对之策。玛尔巴转头问宋连峰道:“人是你杀的么?”宋连峰冷笑一声,道:“一派胡言,林中秀和我无恩无怨,又是我的师伯,我杀他作甚。”玛尔巴又问妙慧道:“宋连峰为何要杀人?”此时妙慧的脸上,发梢上尽是水珠,伸手指向了林灵素。林灵素冷笑道:“到底是把脏水泼到了老夫头上,我有什么理由杀害同胞兄长呢,你若不说清楚,没人会信你的鬼话。”他认为妙慧中蛊后只能在行为上接受命令,却不会说话,这才故意为难。 谁知妙慧竟缓缓道:“为了移玉神功。”众人都没听过这门武功,倒还没觉怎样,林灵素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双拳紧握,枯槁的皮肤上现出青筋。玛尔巴道:“你的意思是说林灵素觊觎林中秀的武功才不惜杀人的?”妙慧点头。玛尔巴道:“林国师的‘太极双鱼功’已是天下一绝,又怎会看上林中秀的武功。”妙慧缓缓道:“太极双鱼功远比不上移玉神功,其实连太极双鱼功也是林中秀所创,被林灵素窃为己有罢了,而且还打伤了林中秀的筋脉,令他以后无法练功。” 厅内一阵骚动,不少人都向林灵素投以鄙视的目光。林灵素满脸臊红,再也忍耐不住,从座位上猛扑过来,点向妙慧的穴道,大喝道:“少血口喷人,侮辱老夫的名声!”洛天初等人刚想上去救援,玛尔巴已先一步挡在前面,接下了林灵素的一击。林灵素仍然是超一流的高手,双掌相击后,他们各退出三步,竟不分上下。众人这才知玛尔巴深藏不露。强将手下无弱兵,楚来客的副城主又怎会是庸手。玛尔巴冷冷道:“看来已不用再问下去了,某些人已经不打自招了。”林灵素道:“妙慧血口喷人,她说老夫窃取了移玉神功,那秘籍又在哪里?没有证据,只听她的一面之词怎能断定是老夫所为。” 洛天初笑道:“这个问题已不用问妙慧了,我都可以猜的出,如此珍贵的秘籍藏在哪里都没有身上保险。”林灵素神色一变,不禁偷偷看了眼胸前的衣服。洛天初道:“你们要真没有杀人,就让我们搜身以示清白。”林灵素冷笑道:“没人能搜老夫的身,老夫说没干就是没干,谁在乎你们怎么想。”他边说边向后退去,玛尔巴淡淡道:“国师不说清楚就想走么?”话音刚落,八名吐蕃武士一字排开,挡住了大门。 宋连峰最先沉不住气,身子猛地窜出,长剑出鞘,刺向其中一名武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灵素身上,谁也没想到他会冒险逃跑。可朱雨时却一直关注着他,身子几乎同时掠起。洛天初反应也是极快,大叫道:“小朱接剑!”,说着取下孤鸣剑抛向空中,正好被朱雨时接住。他的轻功比宋连峰高出太多,转眼追上,拔剑直劈了下去。宋连峰惊惧下用剑抵挡。可朱雨时这一剑倾注了满腔怒火,毫不留情,孤鸣剑也是削铁如泥,切金断玉的宝剑,普通长剑如何能挡,立时断为两截。孤鸣剑势不止,呼啸劈下,将宋连峰的右臂削断,鲜血崩流喷溅,发出杀猪般的凄烈叫声,捧着断臂在地上连连打滚,嚎啕不止。(。) 第九章 幻蛊查凶(下) 朱雨时溅了一身鲜血,眼前这幅景象他已不知憧憬过多少次,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只要再一剑下去就可以为月莲报仇。玛尔巴忽然道:“城中不能杀人,把他留给我们吧。”朱雨时只好点了点头,俯身对宋连峰道:“你欠我一大一小两条人命,这样杀你太便宜了,我要先让你尝尽痛苦的滋味。” 玛尔巴朗声道:“本案凶手共有三人,主谋林灵素,凶手宋连峰,合谋妙慧,按我吐蕃刑法,当以斩首。”刘麟拍案而起道:“林灵素是我大齐国师,且能说杀就杀。”玛尔巴道:“无论他是哪国国师,这里却是吐蕃,就要以我国刑法办事,谁都一样。” 这时忽听门外有人笑道:“真的谁都一样么?”众人扭头一看,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队骑兵。玛尔巴示意武士们让开,这才看清那队骑兵皆是金兵。洛天初,朱雨时,柳少卿都倒吸了口凉气,他们已看清了为首的三员金国大将,正中一人穿着杏黄色锦袍,脸上带着轻慢的微笑,正是完颜兀术。左首那人壮如虎熊,眼神顾盼生威,穿了件麻布坎肩,露出胸前的黑毛和硬如铁块,粗如小腿的猿臂,正是两年来销声匿迹的完颜离。右首则是鲁国王完颜昌。 金国近年虽在战场上多有失利,但树大根深,依然是不可动摇的天下霸主。金国几次邀请吐蕃和西夏一起发兵,会猎于江南,可两国却不愿去趟浑水,以各种理由拖延或婉拒,金国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得罪这两位盟友。玛尔巴对金国政局极为了解,知道粘罕倒台后兀术已是金国最有权势的人物,当下来到门前施礼道:“不知金国四皇子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兀术笑道:“老马不必多礼,倒是我们来迟了一天,错过了一场热闹。” ‘老马’是玛尔巴的绰号,平时只有楚来客叫得,别人都不敢叫,不知兀术从哪里听来,还随口叫了出来。玛尔巴不动声色道:“一场谋杀案罢了,不算什么热闹,如今案子已然了结,凶手也已落网。”兀术轻轻一笑,迈步进了客栈,笑着对洛天初道:“有洛兄出现的地方就不会太平,洛兄以为然否?”洛天初笑道:“彼此彼此。”兀术道:“自从上次一别,本王倒还真有些想念洛兄,这次我们可要好好叙旧一番。”洛天初淡道:“我想不到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兀术意味深长的笑道:“就聊聊耶律郡主如何?”洛天初神情剧变道:“你说什么!”兀术嘿嘿一笑,不再接茬,扭头观察了一番场上形势,见林灵素已被吐蕃武士包围,宋连峰疼的昏厥过去,血流不止的断臂被孙小梅封住穴道,让然血流不止,而妙慧仍然面无表情。林灵素见到兀术就好像见到了救星,忙呼唤道:“殿下救我。” 兀术对玛尔巴道:“老马,看在本王的面上,把他们放了吧,我保证他们不会再犯就是。”玛尔巴早料到他会说情,齐国是金国的走狗,林灵素他们又是齐国的重要人物,兀术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便道:“非是老朽不识抬举,可规矩就是规矩,还请四皇子体谅。”兀术笑道:“好一个规矩就是规矩,如果是贵国的赞普要救这几个人呢?”玛尔巴道:“赞普乃我国之主,当然例外。“兀术道:“那亲王呢。”玛尔巴道:“亲王的地位仅次于赞普,当然也是例外。”兀术笑道:“那就最好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牌子,展示给玛尔巴道:“你看这是什么?”玛尔巴仅看了一眼就吃惊道:“亲王令牌?殿下怎会有的?”兀术道:“当然是贵国赞普颁给本王的,请看玉牌上写着‘特赐于金国四皇子术’。”玛尔巴道:“老夫可否过目。” 兀术很随意的向前一递,道:“请看。”玛尔巴将令牌拿在手里,喃喃道:“材质和工艺确出自宫廷匠师,赞普为何会将令牌送给殿下?殿下又不是我国的亲王。”兀术道:“去年本王致信给贵国赞普,请他出兵一起进攻。。。”说着瞄了洛天初一眼,洛天初已知其意,笑道:“贵国赞普仁义贤德,当然不会妄动刀兵了。”兀术接着道:“赞普虽以种种理由婉拒,却也给本王送了许多礼物表达歉意,其中一件就是这枚亲王令牌。本王本以为没多大用处,直到这次动身时才想起带着它也许在贵国有诸多方便,不知是不是这样呢?” 玛尔巴沉声道:“见亲王令牌如见亲王本人,无论你在吐蕃任何地方都会受到亲王般的礼遇。”兀术道:“那现在本王有没有权利令你放过这三个人呢?”玛尔巴一脸不情愿道:“亲王下令,老夫必然执行,不过仅此一次,请四皇子不要再滥用令牌。”兀术笑道:“本王不是得寸进尺的人,这个令牌也不打算再用了。”玛尔巴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把这三个人交给殿下,也请殿下遵守诺言。”兀术笑道:“本王说话算数。”玛尔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向众人施了一礼,道:“请各位继续在此安住,不要再给老夫找麻烦,也别给自己找麻烦,尤其是你们三个凶手,老夫会盯紧你们的。” 王明华忽然问道:“如果是两个人约定比武,贵国是否允许呢?”玛尔巴道:“本城是自由之城,只要是你情我愿的事都不干涉。”王明华道:“若有人在比武中死伤呢?”玛尔巴道:“那死人就自认倒霉吧。”说罢便走了。 林灵素来到兀术身旁,一躬到底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老夫没齿难忘。”兀术皱眉道:“你们齐国不但打不赢仗,连杀个人都能惹出这么多事,竟让本王给你们擦屁股。”林灵素汗流满面道:“是是,老朽不会再让殿下失望。”兀术“嗯”了一声,看了眼昏厥过去的宋连峰,厌恶道:“没用的东西,别在这里碍眼。”林灵素赶紧让齐兵将人抬到房中救治,康多也让店小二清洗地板上的血渍。刘麟起身向兀术行礼,兀术瞧都没瞧他一眼,对秦桧微笑道:“秦相为我金宋两国的和平尽了不少心力,小王多有耳闻,真是感激不尽。”秦桧还礼笑道:“四皇子言重了,在下只是尽为相的本分而已,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战火连年,生灵涂炭,也该让百姓们过几年太平日子了。可朝中偏偏有像岳飞,韩世忠,吴阶这样的主战派要收复失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识时务,劳民伤财,何其愚也。”兀术笑道:“要是宋朝都如秦相这般睿智豁达,我们两国间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不快了。” 洛天初讥讽道:“要是宋朝多几位秦相这般的人物,只怕宋朝早就姓金了。”秦桧冷冷道:“黄口孺子,也配妄议本相。”洛天初道:“我只知民心所向的事便是正确之事,违背民意,一意孤行,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只会在青史上遗臭万年。”秦桧冷冷道:“本相问心无愧,不在乎外人的看法。”洛天初笑了笑,不再说话。 朱雨时忽然道:“我有事先离开一下。”洛天初知他要去和凌虚渡交换面具,便点了点头。朱雨时走后,王明华问李清婉道:“刚才我问的事你都听清楚了吗?”李清婉笑道:“听清了,看来师伯是想和本宫决斗一场了。”王明华笑道:“不错,你我决斗的胜者才有资格当宫主,败者永生不能觊觎宫主之位,不知你意下如何?”她心知李清婉绝不敢答应,这才有意刁难,再说李清婉有西夏皇帝支持,自己想取而代之也不容易。谁知李清婉微微一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若不让师叔心服口服,我这个宫主也做不踏实,不知师叔想何时比试?” 王明华欣喜若狂,万没想到她会傻得答应,心想只要废了你的武功,留你一条性命也无妨,西夏皇帝也怪不得我,当下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很不错。”李清婉道:“现在不行,要比的话当在十天之后。”王明华道:“为何要那么久,想耍什么花样不成。”李清婉笑道:“有如此多的英雄在场观战,我能耍什么花样。师叔等了几十年,何妨再等十天。”王明华道:“好,十天就十天,一言为定。”李清婉也笑道:“一言为定。”(。) 第十章 情人近况(上) 金国一行人前往客房,兀术路过洛天初时低声道:“想知道懿城郡主的消息么?”洛天初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兀术道:“白象胡同里有家波斯酒馆,今晚两更你到那里找我,到时自会相告。不过你要一个人来。”洛天初道:“你也是一个人么?”兀术道:“当然,本王就算要杀你也会光明正大。”洛天初点头道:“好,我去。” 完颜离则轻蔑的对洛天初道:“你为何背着令君来的刀?”洛天初道:“不可以么?”完颜离道:“这柄刀除了令君来没有人配用。”洛天初虽对他心生畏惧,此时也生出一股豪气,道:“你怎知我成为不了第二个令堡主?”完颜离冷笑道:“是否配用这柄刀不在于你的武功天赋,而在于你能否驾驭心中魔念。不然将会被此刀反噬。”洛天初道:“你怎会知道这些?”完颜离道:“令君来是唯一胜过老夫之人,对于他的兵器当然要查得明白。”洛天初道:“你还查到了什么?”完颜离道:“远比你知道的多,这柄刀的来历并不简单,老夫这两年可不是仅养伤而已。” 洛天初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才是刀的主人,不需要让别人告诉他刀的秘密,只有他亲自找出才有意义。完颜离接着道:“其实老夫也希望你能练成这门刀法。”洛天初道:“那时就是你我决斗的日子,对么?”完颜离道:“不错,老夫不怕强大的对手,只怕没有对手。”洛天初叹道:“你和楚城主的想法倒是完全一致。”完颜离大笑道:“若真有那一天,老夫定会和他先有一战,败者是没资格挑战这柄刀的。” 就在两人说话时,完颜昌也笑着对柳少卿道:“柳庄主,我们在临璜的那一战还没比完呢。”柳少卿道:“是。”完颜昌道:“如果那一战继续下去,你觉得谁的赢面大些?”柳少卿道:“你。”完颜昌道:“柳庄主倒是诚实。”柳少卿淡淡道:“我不会对剑说谎。当时你确实有八成胜算。”完颜昌道:“当时?现在呢?”柳少卿道:“若你没有进步的话,最多只有四成胜算。”完颜昌笑道:“看来最近你进步良多。不过你说的四成,老夫倒是不信。”柳少卿道:“哦?”完颜昌道:“赏马会结束前,老夫也想找个机会和庄主比试一场。”柳少卿淡淡道:“愿意奉陪” 随后兀术三人上楼歇息,众人也各自散了。洛天初则等待着朱雨时和凌虚渡,柳少卿本也想一起等,却见李清婉笑吟吟的坐在洛天初旁边,便起身回房了。此时大厅就剩下他们两人,李清婉道:“柳庄主是不是讨厌我,为何一见我就板起了脸。”洛天初微笑道:“难道每个人都应该喜欢你么?”李清婉道:“可我不记得哪里得罪过他呀。”洛天初叹道:“他没有讨厌你,只是讨厌我罢了。”李清婉奇道:“讨厌你?你们不是好朋友么。”洛天初道:“嗯,是好朋友。。。这件事不提也罢。”李清婉不依不饶道:“不行,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你就告诉我吧。”洛天初道:“好奇心不是什么好事,这是我们的私事,不能对你说。” 李清婉眼珠子一转,道:“他每次见到你和我在一起就会不高兴,莫非。。。”说到这里她捂嘴一笑。洛天初的问道:“莫非什么?”李清婉神秘笑道:“莫非他喜欢你?”洛天初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李清婉笑的更加狡黠暧昧,道:“难怪小洛哥哥不喜欢令雪儿,又对我的勾引无动于衷,原来。。。原来。。。你们有龙阳之癖。”洛天初涨红着脸,赶快看了眼四周,道:“别。。。别瞎说,你想让我没脸见人么?”李清婉哈哈大笑道:“小洛哥哥也会有这种表情,真是笑死我了。”洛天初急道:“你能小声点么?”李清婉脸都笑红了,道:“其实也没什么了,龙阳之恋在我们西夏很流行,我绝不会因此而看轻你的。”洛天初狠狠道:“放屁,我郑重声明一下,我喜欢女人,柳庄主也喜欢女人!我们都很正常。”李清婉眨眨眼睛道:“是么?那小洛哥哥有喜欢的女人么?”洛天初犹豫了一下,道:“这个不管你的事,你只要知道我喜欢女人就好了。” 李清婉媚声道:“我也是女人,你难道不喜欢我么?”洛天初道:“我现在不想谈这种事。”李清婉笑道:“好吧,不过那就奇怪了,既然你们两个都喜欢女人,为何柳庄主会为我接近你而生气呢?莫非。。。”洛天初皱眉道:“又莫非什么?”李清婉想了想道:“只有两种解释,第一,柳庄主喜欢我,见我们在一起他吃醋了。”洛天初失笑道:“你的想象力倒丰富。”李清婉道:“我也知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第二个解释说的通,柳庄主希望你和另外一个女人好,而且那个女人一定是他很在意的人,说不定就是他的梦中情人,可那女人偏偏喜欢的是你,所以他宁愿促成你们来成全那女人的幸福,若真是如此,那我就真佩服他的胸襟和气度了,他的爱是无私的,不牵扯任何世俗之情,已是爱的极致。” 洛天初默然半响,感叹道:“他是的,在爱情方面我就像一个矮子,在他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李清婉也叹,道:“那个女人我已猜出是谁了,却没想到柳庄主会如此爱她。”洛天初道:“有时真希望你不要这么聪明。“李清婉笑道:“放心吧,我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 洛天初道:“你不会只为这种事而留下吧。”李清婉道:“你刚才也听见了,十日后我便要和王明华比武了,你难道想看我死在她手上么?”洛天初没好气道:“没有人逼你,你完全有机会不比的。”李清婉道:“如果有人那样挑衅你,你会怎么做?”洛天初想了想道:“我会和你一样,接受挑战。”李清婉叹道:“关于这些年我在西夏的事,小洛哥哥也许还不大了解,我只是名义上的西夏公主,从未享受过公主应有的生活。皇宫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甚至比江湖上更加凶险,所有人都瞧不起我这个野种,在宫中被人讽刺耻笑,谩骂侮辱,从那时我便明白了一件事,没有人能保护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尊严也是靠自己争取的,所以我向父王提出离开皇宫,投拜绣水宫门下,父王也知我在宫中并不快乐,便把我推荐给了倪红颜。” 洛天初点头道:“确实难为你了。”李清婉道:“绣水宫中人人为己,适者生存,只有无情之人才能得到倪红颜的青睐,亲情和友情都是宫中大忌,所以我没有任何朋友,也不信任任何人,只有你和小朱哥哥除外,因为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所以我只能请求你们的帮助。” 洛天初心软了,虽然也想到李清婉有‘故作可怜’之嫌,但他就吃这一套,就是忍不住想保护弱者。现在的李清婉就像一只被猎人追杀的小鸟,他又怎能忍心不救她,道:“小朱已经离开了,除了炉鼎那个法子,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帮你”李清婉失声道:“离开了?刚才他不是还在这里么?”洛天初虽然想帮李清婉,却也不愿泄露朱雨时的秘密。(。) 第十章 情人近况(下) 就在这时,傅愁和凌虚渡联袂走进客栈,洛天初已知现在的傅愁变回了朱雨时。朱雨时见李清婉在洛天初旁边,便没有说话,匆匆上楼去了。洛天初道:“小朱真的已经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王明华伤到你的。”李清婉眼睛发红,泪水在眶中打转,既失望又可怜,道:“我不要别人的保护,我要自己保护自己,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取得圣女石中的内力。”说罢负气上楼。洛天初叹了口气,心中也是无可奈何。 剩下的半天倒是平静,大家各怀心事,都没什么动静。洛天初独自在房中打坐了。日渐西移,明月当空,洛天初打坐完成,睁开了眼睛,便动身去赴兀术之约,打开窗户跃到了街上。 长街泥泞,夜风清凉,大多店铺都已打烊,仍在营业的也在陆续送客。街上并不冷清,随处可听见醉汉和女人们的嬉笑声。洛天初走过一处青楼时,见二楼的几名异族女子正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见到洛天初立刻送上了秋波媚眼。妓女无疑是天底下最可悲的职业之一。洛天初向她们微微一笑,他当然明白妓女想得到的并非自己的笑容,而是囊中的钱财,好在他不喜欢让人失望,便取出五两银子扔了上去,妓女们兴奋尖叫起来,一名宋朝妓女欢喜道:“多谢大爷赐赏。” 兀术说的那家波斯酒楼并不难找,白象胡同里只有这一家酒楼。酒楼内不但有酒,也有赌场和女人,无论想玩什么,只要进了这扇门都有。酒楼昼夜营业,里面拙朴的家具,粉色的窗帘,昏暗的光线,袅袅的香烟,充满异国情调的波斯乐令人轻松愉快。 一群男女坐在柔软的波斯‘长椅’上,纵情搂抱在一起,他们开怀畅饮,衣衫不整,行为大胆,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更有甚者竟当场做起了房事,呻吟**声不绝于耳,旁观者不但没有尴尬不适,反而都在大声叫好,还有人拿起葡萄酒倒向正在欢好的二人,笑声更大了。一些妓女穿着几乎可以忽略的衣服,站在酒客面前跳舞,酒客们每放一枚够分量的银子,她们就会笑着再脱一件,最后她们会对赏钱最多的酒客勾勾手指,带去香房交欢。欢笑声,淫语声,酒杯碰撞声充盈酒楼,洛天初并不是一个古板的人,但见到这等场面还是目瞪口呆,连迈哪条腿都不知道了。 一名施着艳妆,拿着酒杯的汉族女子款款来到他身前,她杏眼含春,衣裙一边的吊带搭在肩上,露出粉白的香肩和一半**。她显然懂得这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更能勾引男人。洛天初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气,忍耐多时的****被她勾了起来。那女人很懂看男人,看了眼他直勾勾的眼神和滚动的喉结就知他想要自己,便露出了一个慵懒的微笑。道:“公子第一次来么?”洛天初僵硬的点了点头,道:“是。”那女人道:“那就是没有相好的了,奴家叫杏桃,公子可愿请奴家吃杯酒么?”洛天初点头道:“好,我请你。” 杏桃领他坐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洛天初尚是首次坐这种波斯长椅,屁股一软陷了进去,相当舒服。不一会儿酒保送来了黄铜酒壶,里面装着上等的波斯葡萄酒,杏桃将酒满上,端起了水晶杯,左腿搭在倾斜的右腿上,支着香腮,斜依在靠垫上,晃着杯中酒,打量着洛天初。她雪白的连衣裙刚过大腿,刚好遮住了该遮的地方,令人心里痒痒,她浅尝了一口,微笑道:“在这里每个国家的女人都有一套招揽客人的法子,而我们汉族女人的方法最是聪明,都明白勾引比献身更能引起男人的兴趣,所以我们的生意一向很好。” 洛天初苦笑道:“你不必对我说这些的。”杏桃笑道:“看得出公子是老实人,虽然心里想要,但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奴家认为有克制力的男人很了不起,因为这样的男人奴家从没有遇见过。”洛天初不知该如何答她,尴尬的笑了笑道:“多谢姑娘。”杏桃道:“公子似乎不是来找乐子的,那来这里做什么呢?”洛天初道:“等一个人。”杏桃道:“是朋友么?”洛天初一下子恢复了冷静,****褪去,淡淡道:“是敌人。请姑娘去陪别的客人吧,我这里不需要你陪了。”说着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了杏桃。 杏桃轻轻冷笑一声,又把银子推了回去,道:“奴家苏州人士,公子可知奴家为何千里迢迢的到西陲来当****?”洛天初摇了摇头。杏桃道:“因为这里自由,没有卖身契,奴家看谁顺眼就接谁的客,不顺眼就不接,谁都拿奴家没办法。赚够了钱随时都可以离开。奴家现在就是看你顺眼,就是想和你聊天,不要你的银子,你再给奴家银子反是瞧不起我了。”洛天初笑道:“多谢姑娘瞧得起。”杏桃笑了,发自真心的笑了,还带着三分小女孩的纯真,她忘了上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道:“我见过无数男人,可没一个像公子这般英俊老实的,公子不嫌弃奴家,肯和我聊天,我已经很高兴了。”洛天初道:“你刚才说等赚够了钱就走,现在赚够了么?” 杏桃笑道:“钱哪里有赚够的,不过奴家存的钱已够两个人无忧无虑的吃花一辈子了。”洛天初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杏桃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我能去哪里呢?天下之大,又有哪里是我的家。”洛天初道:“哪里都可以安家的。”杏桃道:“有人才有家,人呢?我一直希望能碰见一位如意郎君将奴家带走,哪怕他一穷二白也没关系,只要真心喜欢我,我就养他一辈子。”洛天初道:“你的如意郎君至今都没有出现么?”杏桃自嘲笑道:“我虽看上了人家,人家却看不上我,只想和我玩玩罢了。”洛天初叹道:“那他们都瞎眼了,竟错过了这么好的姑娘。”杏桃又是讥嘲一笑,道:“你的眼不瞎,愿意带我走么?”洛天初怔住,支吾道:“我。。。我。。。”杏桃正色道:“只要你肯带奴家走,奴家愿意做一名贤妻良母,扫地做饭,伺候你一辈子。”看着洛天初一脸为难的表情,杏桃噗嗤一笑,道:“现在你明白说说容易做时难了吧,以前有多少男人也如你那般说,一问到自己时就都傻了眼,全是在骗我而已,像奴家这般下贱的女人理应孤独终老的。哈哈哈。”她虽是在笑,眼角中却闪烁着泪光。 洛天初长叹了口气,道:“你确实是位好姑娘,我没有骗你。”杏桃凄笑道:“那你为何不要我。”洛天初正要解释,忽听一人大笑道:“他当然不能要你,他心中装满了天下,没地方容你这个****。” 说话者正是兀术,其实他早就来了,一直在内室享乐。只见他精赤着上身,浑身是汗,肌肉充满着野性之感,下身穿着一条白丝裤,身旁依偎八名貌美女子,全都一丝不挂。杏桃一眼看出他是个很有权势的人,正要屈身行礼,兀术不耐烦道:“滚。”杏桃连忙应声,偷偷瞥了洛天初一眼,低头默默去了。兀术又摆手让其他女人离开,这才坐在了洛天初的对面。 洛天初皱眉道:“何必要凶一个女人呢。”兀术大汗淋淋的倒了一大杯葡萄酒,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赞道:“痛快!女人都是贱骨头,天生就是用来打骂的,越对她们客气就越上脸。”洛天初冷笑道:“不知你的母亲听到此言会作何感想。”兀术也不生气,笑道:“你玩过的女人连本王的零头都算不上,不配和本王谈女人。”洛天初道:“我本就没打算和你谈女人,郡主到底怎么样了?。”兀术依在靠背上,好整以暇道:“耶律琪和她的丫鬟一回临璜就被抓住了,如今已嫁给了本王,成为了我大金国的王妃,讲完了。” 洛天初心中猜想的大同小异,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听见耶律琪嫁给了兀术,心里还是感到酸溜溜的。兀术并不知洛天初和郡主之间的情事,还以为洛天初对耶律琪有所好感,对他现在失落的表情很是满意,笑道:“哦,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耶律琪已怀上了本王的孩子,听太医说是男孩的胎像。”洛天初暗中告诫自己要不为所动,不能让兀术看出自己的懊恼。兀术继续说道:“王妃对你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评价,想不想听?”洛天初忍不住问道:“什么评价?”兀术嘿嘿笑道:“她说你算不上一个男人。”(。) 第一章 再遇高僧(上) “算不得一个男人”对男人可是奇耻大辱,洛天初还以为耶律琪连二人的房事也告诉了兀术,谁知兀术解释道:“爱妃说你贪生怕死,不敢陪她一起回去找王爷的尸首,胆子小的根本算不得一个男人。”洛天初心中稍稍释然,沉默不语。兀术笑道:“可见无论是争天下还是抢女人,你都斗不过本王。就算耶律琪开始喜欢你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把身心都献给了本王,还给本王添了孩子。”既得知耶律琪平安无事,洛天初也不想再坐下去了,随口道:“天下和女人是两码事。”便要起身离开。 兀术笑道:“这就要走么?”洛天初道:“已无话可说,还坐着干什么。”兀术道:“当然有话可说。”洛天初道:“说什么?”兀术道:“天下。”洛天初看了看他,又坐了下来,讥笑道:“你和我谈天下?”兀术也笑道:“难道不能谈么?”洛天初道:“你该知道我欲夺取的就是你们金国的天下。”兀术道:“本王知道,不过你错了。”洛天初道:“错在哪里?”兀术道:“我大金国的天下你是夺不走的。”洛天初道:“我们交战多次,好像贵国还没赢过。”兀术道:“不要得意,你们扼守潼关要塞,万夫莫开,占尽地利,守住才是正常。”洛天初道:“潼关是我从你们手中夺过来的,你们怎就守不住?”兀术冷笑道:“本王不想对你的那次偷袭找借口,毕竟败就是败,本王要谈的是将来。”洛天初道:“好,我洗耳恭听。” 兀术道:“守潼关易,出潼关难,关外是一马平川的中原,那是用兵之地,万战之所,就算你的运气极好,取得了洛阳,汴梁等中原大城,又能坚守多久呢?没有足够的物资和兵源,谁都休想染指中原。到时我国几十万大军四面围城攻打,你只有一个关中作为后盾,根本无力抵抗。”洛天初听他说的认真,便没有打断他。 兀术继续道:“你肯定想汉高祖也是在关中起义而得天下,可你别忘了汉高祖那时的情形与现在大有不同,那时霸王失心,诸侯皆反,韩信为盟,楚军无智,这些条件都是你没有的。然而中原是你们追逐天下的唯一出路,你们却无法出关,所以本王说你错了,你们永远无法与我金国争夺天下。”洛天初道:“有几分道理。”兀术道:“本王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你想不想听?”洛天初道:“请讲。” 兀术道:“既出关不得,那便入川。”洛天初奇道:“入川?你想让我倒戈大宋?”兀术道:“你们血刀堡又不吃宋朝俸禄,不算倒戈。相比起和我金国争天下,击败宋朝更加容易,况且吴阶决不想到你会进攻川陕,偷袭的话至少有八成胜算。拿下了仙人关和汉中,便打开了宋朝西面的门户,若再一鼓作气拿下成都,你们便坐拥川陕两地,那时才可以称王称霸。”洛天初道:“你们的利益又在哪里?”兀术道:“那时我国会连同齐国,洞庭一起进攻宋朝东线,有你在西线牵制着,我们在东线遇到的阻力会减少许多。”洛天初笑了笑道:“听起来倒很诱人。”兀术道:“这本就是一个可行的计划,只要你答应,我国还会全力支持你,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军械,战马。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趁你西征时偷袭,因为潼关仍在你手中,我们无法飞渡,再说这是灭掉宋朝的绝好机会,我们一定会和你精诚合作。至于灭宋后是战是和,那时再议不迟。” 洛天初点头道:“这倒像是实话。”兀术道:“当然是实话,以前我们攻打关中的目的就是要打通西进通道,而你们的强悍出乎我们的意料,与其继续损兵倒不如联手合作。”洛天初:“我要是不同意呢?”兀术笑道:“那本王只能采取另一套方案了,那就容易许多了。”洛天初道:“也说来听听?”兀术道:“买马这种小事本不用本王亲来的,可本王不但来了,还带来了本国最厉害的两大高手,你不觉得奇怪么?”洛天初微微一笑,已明白他的意思。兀术道:“今夜是你我成为朋友的最后机会,如果你再拒绝本王,我们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吐蕃。本王不在乎那几万匹马和什么狗屁规矩,只要你死了,关中群龙无首,下一战我们将不计代价的强取潼关,打开西线通道。”洛天初冷笑道:“你以为我怕威胁么?”兀术道:“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事实摆在眼前,利弊由你权衡。”洛天初沉默不语,似是在考虑。兀术继续道:“本王选这里谈话就是想让你明白世上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可供享乐,多么美好的人生,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或共赢天下,只要不是傻子都该知道如何选择。” 洛天初沉默半响,笑道:“可惜有时候我就是一个傻子。”兀术瞳孔收缩,沉声道:“你拒绝?”洛天初道:“是的,我拒绝。”兀术霍然起身,有一名亲兵等候在门口,他取过士兵手中的衣服,穿上后大步离开了酒店。他没有问洛天初拒绝的理由,他不必问,不合作便是死敌。 洛天初没有立刻走,拿起了镶有宝石的黄铜酒壶,斟满了一杯葡萄酒,端详着酒杯中的血红颜色,浅酌了一口。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葡萄酒,确实口感很好,然后就把酒杯推开了,就好像推开了兀术诱人的提议一样。我承认合作的利益确实诱人,可他仍然拒绝了,并非他忠于宋朝,也并非在意宋朝的存亡,而是他绝不肯去做金国的鹰犬,杀害自己的同胞,这是他的原则,可接下来要应对的事却让他犯愁。兀术当然并非恐吓,如果完颜离和完颜昌不顾一切的来杀自己,楚来客也阻止不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着实想不出好办法来。 正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贫僧化缘至此,望施主慈悲。”正在享乐的酒客们扭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破衣烂衫的干瘦老僧,双手合十行礼,皮包骨的手掌上挂着一串佛珠。洛天初认出他就是上次在水潭边碰上的惠善大师,还和他强辩了一通佛法,他怎么也来到了千里之外的西陲?正纳闷时,一名汉人酒客不耐烦的摆手道:“臭和尚,别处要饭去,别扫了大爷的酒兴。”另一桌的吐蕃酒客沉声道:“我吐蕃乃佛国,外来僧侣一样受到尊敬,这位大师一看便是苦行僧人,向我们化缘是我们的福气,结缘我佛受用一生。大师,我身上只有三两银子,全给你了。请问这样我是不是便获得了无量福田?”惠善道:“施主一心向佛,功德无量,无论贫僧受不受银子都是一样的。”那吐蕃客人诧异道:“大师不受银子?”惠善道:“贫僧化缘只为果腹,并非塑佛修庙,收下施主的银子便是贪念了。”那人恍然道:“原来如此,弟子受教了。”(。) 第一章 再遇高僧(下) 洛天初道:“惠善大师,还认得在下么,让我请大师吃一碗素面如何。”惠善笑道:“多谢洛施主,老僧叨扰了。”说完来到他对面坐下,洛天初叫了一碗素面后,问道:“大师怎么也来如此偏远的地方?”惠善道:“贫僧四处流浪,早闻吐蕃佛国大名,今日拜访已是迟了。”洛天初笑道:“就算如此,大师化缘也该挑挑地方,这个地方如此荒淫,只怕有污大师耳目。”惠善笑道:“心中无色,目中无色,何污之有。”洛天初道:“大师高见。如大师这样的高僧多在寺院相伴青灯古佛,大师却整日流浪在外,怎有闲暇参禅悟道?” 惠善笑问道:“洛施主可知佛法在哪?”洛天初道:“不知道,经书里么?”惠善道:“佛法就在魔法中,佛道也在魔道中。”洛天初道:“晚辈不懂。”惠善解释道:“转烦恼方能化为菩提,没有烦恼就不能做佛事。佛法的标记是莲花,莲花就生长在淤泥里面,越脏的地方莲花长得越好,莲花一开就有莲蓬,蓬中就有莲子,花果同时,因中有果,果中有因。修行之人以智慧剑破烦恼贼,不但可以跳出五阴,还可以跳出十二入,十八界,没有魔的地方是不能修行的,就算修也修不成。有些人去深山打坐,可深山中没有魔可以烦你,就算打坐三十年也无济于事。《维摩诘经》也说受得了魔才是道。”洛天初点头道:“弟子受教了。” 惠善又问道:“洛施主可知菩萨又在哪里?”洛天初道:“这个我倒知道,在天上,在庙里。”惠善笑了笑,道:“菩萨在人间,没有魔便没有菩萨。世间有很多大善人行的就是菩萨事,比如江湖上仗义勇为的侠客,他们虽不懂佛法,但做的事却是很多常常听闻佛法的人做不到的,他们便是菩萨。”洛天初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惠善道:“尘世间人人心中有魔,洛施主的心中之魔又是什么?”洛天初笑了笑道:“晚辈并非修行之人,怕是让前辈白问了。”惠善笑道:“我佛慈悲为怀,施宏**力普度众生。施主存魔,贫僧便来,无魔则僧去矣。”洛天初道:“这么说大师是来助我驱魔的?”惠善道:“正是。”洛天初道:“大师刚才也说过人人心中有魔,大师为何只普度我一人?” 这时热腾腾的素面端了上来,惠善指着素面道:“这是什么?”洛天初道:“素面呀。”惠善笑道:“这是缘。贫僧化,施主施,便是缘了。”洛天初笑道:“只是一碗素面而已,就算有缘也太浅了吧。”惠善道:“施主和贫僧之缘远非一碗素面这么简单,你我之缘早已结下,只是施主不知而已。”洛天初道:“哦?我们还有别的渊源?”惠善笑道:“正是。”洛天初道:“是什么?”惠善笑道:“现在不可说,以后施主就知道了。”洛天初道:“若一定要跟大师修行佛法才能消除心魔的话,那在下的回答还和上次一样,只怕又要让大师失望了。”惠善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开始慢慢吃着素面。吃完后起身双掌合十,行礼道:“多谢施主施舍,贫僧告辞。”洛天初道:“大师何处去?”惠善笑道:“去往去处去,来往来处来。红尘不净,魔念不绝,万事俱散,一朝顿悟,施主保重。”说罢飘然而去。 洛天初怔了怔,琢磨不透他最后说的话,苦笑一声,也起身离开。到了门口忽听有人道:“你还会再来么?”洛天初扭头一看,见说话者是杏桃,便道:“不来了。”杏桃眼露失望之色,苦笑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再来了,哎,又何必多问呢。”洛天初道:“我虽然不会来,你却可以走。”杏桃眼睛一亮,道:“你肯带我走?”洛天初摇头道:“我不能带着你,但你可以自己走,这里没有你要找的男人,你应该出去找。” 杏桃道:“那我能去哪里呢?”洛天初笑道:“你可以去长安。”杏桃道:“长安?”洛天初点头道:“是的,长安。别的地方我不敢保证,但是在长安我保证你会找到意中人的。”杏桃道:“这种事你怎能保证?”洛天初笑道:“我在长安认识很多不错的小伙子,他们都还没有成家,我可以介绍他们给你认识。”杏桃喜道:“真的么?”洛天初道:“当然是真的,我绝不骗你。”杏桃道:“那我到长安后怎么找你呢?”洛天初从钱囊中拿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夜明珠,交给了她,道:“你拿着它到长安衙门去找一个叫崔兴的人,就说这颗珠子的主人请他安顿你,再给你找件差事糊口。” 这颗夜明珠是前辽宝藏中的宝物,崔兴自是识得。仅这颗夜明珠就是价值不菲的宝物,杏桃是识货的,拿在手里看又了看,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会有这样的宝物?”洛天初笑道:“到了长安你就知道了。”杏桃噗嗤一笑,道:“好,我去就是。”洛天初笑道:“多谢姑娘信任。”杏桃笑道:“拿夜明珠做信物,想不信都难。” 洛天初回到了客栈,发现自己屋中还亮着灯,他暗感奇怪,便取下孤鸣剑,推门进屋。只见柳少卿神色严峻的坐在桌旁,桌子还放着一封信。洛天初松了口气,收剑道:“原来是柳庄主,还以为是不速之客呢。”柳少卿道:“刚才我在隔壁听见有脚步声在你门前停住,便出来看了看,见一名金兵往你门缝里塞了封信,就进来看信了。” 洛天初道:“信上写的什么?”柳少卿道:“是约战信。兀术约我们明日午时到城东郊的城隍庙决战,邀请的人有你,我,还有小朱。对手是兀术,完颜离和完颜昌。”洛天初拿起信看了一遍,默然不语,心想竟然来得这么快。柳少卿道:“你和兀术刚才谈什么了,怎么他一回来就给我们发约战信?”洛天初苦笑道:“他想策反我,我没同意,接下来就该杀我了,还想把你和小朱一起铲除。” 柳少卿冷笑了一声。洛天初道:“他们怕我们战败后东躲西藏,就将地点设在城郊,那里四周都是平原,逃跑都不容易。”柳少卿道:“我本就没打算逃跑。”洛天初随手将信撕了,扔在桌上,道:“我们不能去。”柳少卿道:“为什么?”洛天初道:“你很清楚完颜离的武功,我们现在没有一点胜算,何况还有完颜昌和兀术,无论力敌还是智取都不占便宜,跟送死无疑。”柳少卿冷笑道:“我还当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在倒让我刮目相看了。”洛天初道:“我不是害怕,只是不打无把握的仗。”柳少卿道:“天下哪有那么多有把握的事,你和粘罕交手时又何尝有什么把握。”洛天初想了想叹道:“你说的没错,也许我真的有些害怕,倒不是怕死,而是担心死后关中的儿郎怎么办。” 柳少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怪我刚才语失了,没能体会你的难处,你不去的话我绝不会怪你。”洛天初道:“你非去不可么?”柳少卿道:“信上既点了我的名字,我就不能不去,我没有你那么多的顾虑。”洛天初道:“你要去的话我怎么可能不去。”柳少卿道:“你不用为我改变主意,这是我个人的决定。”洛天初道:“只有朋友能让我改变主意,我不会坐视你去送死的。”柳少卿眼中露出一股暖意,道:“那小朱怎么办?”洛天初道:“当然要瞒着他了,他就不用陪着我们去送死了。”柳少卿点头道:“有理。” 随后柳少卿回房养精蓄锐,洛天初也在床上打坐练功。他们都知明天的决斗连九死一生的几率都没有,简直是十死零生。他们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就算不敌也要大战一场,死得轰轰烈烈。 将近午时,柳少卿推门而进。他已沐浴更衣,穿了件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乌亮的长发中分而下,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朝佛的信徒一样,虔诚而神圣,问道:“准备好了么?”洛天初下床伸了个懒腰,笑道:“今天天气不错,是个送死的好日子,我们。。。” 话没说完,柳少卿突然封住了他的穴道,将他扶到了床上。洛天初一颗心沉了下去,惊急道:“你干什么!”柳少卿淡淡道:“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但一个人送死已经足够。”洛天初怒道:“你不能这样!我们说好一起赴战的,你怎能撇下我!”柳少卿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道:“你死了谁来照顾雪儿,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去的。”洛天初奇道:“那你昨晚为何还劝我前去?”柳少卿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愿不愿陪我一起送死而已。”洛天初骂道:“屁话,我们是朋友,当然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柳少卿歉然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的朋友很少,所以我对友情更加珍惜,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态想必你能理解。” 洛天初这才发现柳少卿的内心远非表面那么冷酷,他眼眶湿润,恳求道:“帮我解开穴道,我和你一起去。”柳少卿长叹道:“我只求你一件事,帮我照顾好雪儿,我死而无憾。”洛天初厉声道:“你也可以活下来照顾她!”柳少卿缓缓摇头道:“我不能。”洛天初追问道:“为什么!”柳少卿的表情又变得虔诚而神圣,缓缓道:“我是剑客,剑客本该无情的。”说罢又点了洛天初的哑穴,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洛天初流下了眼泪。剑客无情,不但对敌人无情,对自己也无情。他用生命侍剑,就算明知前方等待的是死亡,也会义无反顾的前去迎战,这就是无所畏惧的剑道,无所畏惧的剑客。(。) 第二章 破庙决战(上) 朱雨时回到客栈后先去见了祝芷蕊,两人虽都喜欢对方,但独处时又觉得尴尬,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们本可以有一些更亲密的举动,但朱雨时却没有非分之念。祝芷蕊虽感激他的相敬如宾,却也有一丝小小的失望,毕竟她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是尼姑也不是仙女,也希望感受到恋爱的感觉,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入怀里,依靠在宽厚结实的胸膛上,说着情话,编织着美好的梦想。有些时候太过守礼反而不是女孩子想要的,爱情本就不是理智的产物。 他们聊了片刻,朱雨时已找不出可聊的话题,便告辞离开了。回到房中暗怪自己无用,其实他也想抱住祝芷蕊,倾诉心中的爱慕,可一看到她那副不食人间仙火的玉容就打了退堂鼓。拥有如此相貌的女子真不知是幸运还是凄凉。 次日中午朱雨时下楼吃饭时见到一楼只坐着雷震和石通师徒,雷震邀请他坐在自己身边,加了副碗筷,一起吃了起来。雷震关切道:“你在牢里没受罪吧?”朱雨时摇头道:“没有,玛尔巴也认为我是冤枉的,对我还算客气。”雷震道:“那就好,以前我敬林灵素德高望重,没想到他竟如此卑鄙无耻,不但害死了林堂主,还险些让你蒙冤受死,从此我与他恩断义绝,再不往来。”朱雨时吃了几口饭,道:“人为财死,那武功秘籍更比财宝贵重十倍,他不起歹心才怪。” 雷震道:“移玉神功到底是门什么样的武功?傅兄练成了么?”朱雨时道:“那门武功讲究以静制动,借力打力,我只是略有小成罢了。以前林堂主一直提防着他的哥哥,所以传我武功之事也一直保密,还望帮主不要见怪。”雷震笑道:“这是你们的事,不用向我解释。只要傅兄平安无事,其他都无所谓。”朱雨时看了看四周,道:“奇怪了,到了饭点怎么还如此冷清,他们人呢。” 雷震道:“齐国的人当然没脸出来了。秦桧夫妇和祝姑娘都在屋里吃饭。大理的小王爷一大早就出去耍乐,不到半夜是不会回来的。”朱雨时道:“那金国和血刀堡的人呢?”雷震神秘一笑道:“他们才是今天的主角,可惜我们无法看戏,只好坐等结果了。无论谁赢谁负,都将是轰动江湖的大事。”朱雨时奇道:“是什么事呢?”雷震道:“兀术三人要和洛天初三人决斗,你说是不是大事。”朱雨时难掩惊讶之色,失声道:“什么!”雷震笑道:“兀术,完颜离,完颜昌下战书挑战洛天初,柳少卿和朱雨时。我也是从送信的金兵那里得知的消息。决斗日期就在今天,说不定现在已经比完了。” 朱雨时勉强保持着冷静,问道:“你怎知现在就比完了?”雷震道:“一个时辰前我碰见了柳少卿,他的人就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刃,浑身充满杀气,仅看他一眼就觉得心里发冷,真是位了不起的剑客。我目送他下楼出门。像这种高手比武,胜负就在一招之间,所以推断他们应该已经比完。”朱雨时道:“你看到洛天初了么?”说完心中一动,又加了句“还有朱雨时呢?”雷震道:“没见到他们。也许他们约在某处见面,再一起去赴战吧。说实话我很佩服他们三人的勇气,竟敢接受完颜离的挑战。石堂主断言他们三人必死,我倒是觉得有些悬念,说不定能全身而退呢。”朱雨时根本没听见他后面的话,脑中直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地我不知道。莫非。。。莫非他们不想让我送死,有意不让我知道么?” 想到这里他冒出一偷冷汗,暗骂洛天初不够意思,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去街上转转。”雷震打趣道:“不叫上祝姑娘一起么?”朱雨时勉强笑道:“她今天身体有些不适,等会儿回来再告诉我那一战的结果。”雷震笑道:“好的,我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呢。” 朱雨时慢悠悠的走出客栈,确定无人注意他后,闪身溜进了客栈后的小巷。他虽不知约战地点,但想洛天初也许会把约战信留在屋里,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他见有一个盛满水用来防火的水缸靠墙而放,便跃起踏上水缸的边缘,身子如风筝般飘了起来,双手把住了洛天初的窗沿,侧身跃到屋里。 他一眼看到洛天初挺尸般躺在床上,他快步上前一看,见洛天初睁着眼睛,也好奇打量着自己,便奇怪道:“你干什么呢?”洛天初眨了眨眼睛,转了转眼珠。朱雨时这才明白他被点了哑穴,朱雨时对点穴也算是行家,可柳少卿的点穴手法别具一格,他试了好几种手法仍解不开,急的他满头大汗,使用内力为他推宫过血,半个时辰后才将穴道解开。 洛天初翻身坐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朱雨时二话不说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虽然没用内力却也把他打的七荤八素。洛天初捂着腮帮道:“你干嘛啊!发什么神经。”朱雨时怒道:“你们去决斗的事为何瞒着我,你还当我是兄弟么?”洛天初揉着腮帮道:“我就知道你会生气,不过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的。”朱雨时愣了愣,叹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你怎会被点穴道的,柳庄主呢?”洛天初“哎呀”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道:“他制住我后一个人去赴会了,我们这就去找他。” 两人从窗户跳到小巷,展开轻功向城东疾驰,洛天初难过道:“不知柳庄主现在怎么样了,要是已遭不测,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朱雨时道:“兀术很可能没有走,正等着我们上钩呢。”洛天初咬牙道:“就算是陷阱我也要闯,无论柳庄主是生是死,我都要见到他。”两人心意已决,都不在说话,全力施展轻功,道上的商旅和行人都惊讶的望着他们在房上兔起鹘落,其中就有坐在青楼饮酒作乐的段长箫,还向他们举杯致意。 两人奔出东城门,眼前是辽阔的平原和起伏的山脉,又疾驰了十五里,便见到前方的山岗处伫立这一座孤零零的破庙。二人踏上斜坡后就不再奔跑,边走边调整气息。(。) 第二章 破庙决战(下) 破庙门前杂草横生,墙漆脱落,一扇庙门已经损坏,斜依在墙上。门梁上蛛网密布,房瓦也被风雨揭开了一大片。二人并肩跨进门槛,庙内供奉着觉悟佛,佛像早已斑驳不堪,柳少卿便盘膝坐在佛像下的蒲团上,他并没有死,只是被点了穴道,眼中含着愤恨之色,看到二人后长叹一声,道:“你们还来做什么。” 二人快步上前道:“柳庄主,你怎么样了,受伤了么?”柳少卿的眼眶有些湿润,闭上眼睛道:“你们这两个笨蛋,你们这一来我不就白死了么?”朱雨时笑道:“我们是朋友,无论生死都在一起。” 忽听到佛像上有人笑道:“好感人呀,你们真够朋友。”只见兀术坐在佛像的底座上,他的深色衣服和佛像的深棕色融合在了一起,在黑暗中竟没发觉,手中还把玩着柳少卿的问情剑,难怪柳少卿露出愤怒耻辱的表情,“剑在人在,剑忘人亡”,他的魂已被夺去。 又有两人从佛像两侧转了出来,正是完颜离和完颜昌。洛天初和朱雨时忙着为柳少卿解穴,兀术笑道:“别白费力气了,完颜离将就点的穴道且是你们能解开的。留他不杀正是为了引你们上钩。”洛天初冷冷道:“我已经来了。”兀术道:“你昨晚拒绝本王的邀请时,可曾想过此情此景?”洛天初道:“你要杀的仅我一人而已,不关他们的事。”兀术冷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为何也说这样天真的话,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完颜离将军,先把姓洛的杀了。”完颜离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动手。 兀术奇道:“为何不动手?”完颜离道:“老夫是想杀他,但不是现在。”兀术一脸不解道:“那是什么时候?”完颜离道:“等他练成令君来的刀法之时。”兀术忍着怒气,沉声道:“现在不是江湖争斗。只要杀了姓洛的,便可打开川陕通道,此事关系着我国的百年大计,请叔父不要意气用事。”完颜离犹豫道:“殿下说的是,可老夫已答应过他,不想出尔反尔。”兀术忍不住发怒道:“本王看你是被令君来吓破了胆,连杀个人都不敢了,那带你出来何用!”完颜离铁青的脸,一句不吭。 洛天初见他们起了内讧,心中大喜,继续给柳少卿推宫过血,只要他能恢复行动能力,便可趁机逃跑。完颜昌笑着为二人打圆场,道:“殿下息怒,老将军生性重诺,一言九鼎,不然也不会受到太祖皇帝的赏识,授以托孤重任了。”兀术皱眉道:“你也替他说话?”完颜昌笑了笑,又对完颜离道:“老将军是太祖皇帝的托孤重臣,曾在太祖临终前立誓保护宗族安全,光我大金基业,不知这话可是有的?”完颜离道:“当然有,太祖皇帝对老夫有天高地厚之恩,老夫来世都无以为报。”完颜昌笑道:“我们素来敬服老将军忠义,但落实到现在这件事上,是老将军的个人恩怨重要,还是我大金国的前途未来重要?” 完颜离脸色一变,这才知完颜昌有意让自己骑虎难下,不得不从。”完颜昌继续道:“再说了,我们在殿下面前都是仆人,哪有仆人不遵主命的道理,难道老将军想抗命不遵么?如此等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脸面去见太祖皇帝呢?”这句话正中完颜离的要害,他汗流浃背,赶紧向兀术告罪道:“老夫糊涂,适才冲撞了殿下,望殿下赎罪。”兀术道:“无妨,叔父现在可以出手了么?”完颜离道:“是。” 他说罢昂首阔步的走了过去,站在了三人面前,气势好如一座大山迎面压来,还没出手就已让对手心惊胆战。柳少卿的穴道终于被解开,他也站起身来,并没有逃跑之意。兀术笑道:“有种,竟敢不跑。”柳少卿看了眼他手中的问情剑,道:“我要取回我的剑。”兀术笑道:“这可抱歉了,在你的有生之年本王是不会还你的,死后也不会。这是一柄好剑,本王自然会戴在身边。”柳少卿双拳紧握,眼睛几欲喷火,在他心中,剑不但是命,也是魂,又好如自己的妻子被另一个男人抢走,这种愤怒和屈辱是难以忍受的。兀术还在调侃他道:“只要你击败了完颜离,本王就把剑归还,可你没剑又如何击败呢?哈哈。” 洛天初心中另有盘算,他见出手的只有完颜离一人,心中冒起了侥幸念头。新学的《血刀九式》虽还不足以对抗,但‘碧海连天’已练得得心应手,而小朱也学会了‘移玉神功’,再加上柳庄主。或许真能和完颜离打个平手,到时再寻机会逃跑。 此时完颜离运起了内力,庙内好像刮起了一股狂风,地上堆积的尘土被强风吹散,开启的窗户“吱呀”作响,三人的衣服也被吹起,几乎睁不开眼。完颜离的身子好像蓦然拔高了一丈,生出一种不可撼动的感觉。洛天初这才发现自己错了,三人的功力加起来或许不弱于完颜离,可高手间的决斗。人多反是一盘散沙,完颜离仅需一招就可以解决他们中的一人。这场决斗已经输了,输在了出招前。柳少卿和朱雨时也和他同样想法,谁都没有运功抵抗,互相对视了一眼,抱以无奈的苦笑。笑容中也含着温暖,作为兄弟,他们经受住了最后的考验,黄泉路上三人作伴谁也不会寂寞。 完颜离的气势更强,三人都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他的“虎啸神拳”。完颜离的拳头也已蓄势待发,第一个目标便是洛天初。可当几乎大局已定,毫无悬念之时,忽听门外有人清颂一声“阿弥陀佛。” 佛号声音不大,开口时声音还距离很远,可说到最后一字时人已在门口,就好晨钟暮鼓之音般飘来。众人心头都是一震。快失去意识的三人突然清醒,睁开了眼睛。狂风嘎然停止,完颜离的杀气也如狂风般烟消云散。仅一声佛号就消除了完颜离的戾气和杀气,所有人都惊奇的向庙门看去。 只见一名面容慈祥的干瘦老僧站在门外,他双掌合十,掌上挂着佛珠,眼观鼻鼻观心的走进庙门,径直来到佛像前,对坐在佛脚上的兀术道:“贫僧要拜佛,请施主移步。”兀术惊疑的看着他,慢吞吞的移下佛像。那老僧在佛像前念念有词,拜了几拜,这才转身道:“此庙虽已破旧,却也是佛家清净地,众施主在此厮杀只怕不妥吧。”洛天初吃惊道:“惠善大师,您怎么来了?”惠善笑道:“贫僧说过魔道便是佛道,有魔之处便有佛,此地魔气冲天,贫僧怎会不到。” 兀术看出这老和尚是洛天初一伙儿的,冷笑道:“老秃驴,你在说本王是魔么”惠善道:“除了魔还有谁会骂和尚是老秃驴呢?”洛天初忍不住哈哈大笑。兀术沉下脸道:“吐蕃人虽敬僧侣,本王却不以为然,和尚还是莫管闲事为好。这三人也杀过很多人,死后必下地狱,不值得和尚以命相救。“惠善道:”阿弥陀佛。贫僧死后也是要下地狱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若能普度于入狱前,更是功德无量。施主手握生杀大权,一念之仁便是无量福德,还望施主三思。” 兀术不耐烦道:“本王不听什么大道理,最后问你一次,滚还是不滚。”惠善笑道:“现在滚的话,贫僧就无颜面见佛祖了。”兀术冷笑道:“好,那你就滚上西天见佛祖吧,本王不在乎多杀一个秃驴。叔父,先杀了这老秃驴。” 完颜离一直盯着惠善打量,只觉得这个瘦骨嶙峋,好像一拳就能被打飞的身体内蕴藏着一股可怕的力量,他虽看似站都站不稳了,却偏偏生出一种不可撼动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他这个级别的高手才能察觉出来。上次有这种感觉时是面对令君来,难道这老和尚竟和令君来一个级别?难道比令君来还厉害?当下头上冒出冷汗,不敢轻举妄动。 兀术皱了皱眉,对完颜昌道:“你去。”完颜昌颔首领命,上前笑道:“不劳老将军动手,这个老和尚就交给下官吧。”完颜离惊疑不定的退后两步,道:“多加小心,这和尚并不简单。”完颜昌虽点头称是,心中却暗自好笑,心想完颜离也不过如此,连一个朽木老儿都如此谨慎,怎配得上大金国第一高手的称号,看来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取代他了。当下笑着对妙慧道:“请和尚先出招吧。”妙慧双掌合十,躬身道:“贫僧本就不愿动武,怎能先无礼冒犯。”完颜昌心中冷笑,挥掌便击向惠善的天灵盖。他比惠善高出一头,惠善又躬身向前,天灵盖就像是送去挨打一样。 然而完颜昌十拿十稳的一掌竟然击空,不但击空,惠善也踪迹不见。他的一颗心顿时掉进了冰水里,眼中现出惊惧之色,被躲过一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睛竟未能跟上对方的身法。 全场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谁都没看清惠善是如何躲过去的,只有完颜离勉强看到一个身影在被击中的瞬间,从完颜昌的腋下钻了过去,来到了他的身后。这本是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但速度却快如闪电。 此时完颜昌空门大露,惠善要杀他易如反掌,可他却没有出手,而是向兀术走去。兀术吓得面如土色,便要拔剑自卫。完颜离飞身挡在兀术身前,大喝道:“勿伤我王!”惠善笑道:“我佛慈悲,贫僧绝不杀生,只是要取一件并不属于这位施主的东西。”众人愣了愣,发现问情剑已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中。(。) 第三章 血刀来历(上) 没人看清惠善是如何夺的剑,只见他捧着问情剑来到柳少卿身前,道:“物归原主。”柳少卿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接剑。惠善笑道:“施主是不是认为由外人替你取回了剑,自尊心受不了呢?”柳少卿暗自讶然,没想到他一眼就瞧破了自己的心事,点头道:“剑是前辈取回来的,晚辈不敢接,也不愿接。”惠善道:“有时耻辱并不是一件坏事,人生难免都会碰上一两件耻辱之事,就算剑客也不例外。要是所有的剑客都抱着不胜就死的心态,那世间也就没有那么多伟大的剑客了。耻辱也是一种力量,这柄剑就是你的耻辱,只会鞭策你再接再厉。当有朝一日你放下了这柄剑,耻辱也就不再存在了。”柳少卿动容道:“前辈莫非是指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么?”惠善笑道:“心中有剑也没什么了不起,心中无剑才是上上之境。”柳少卿惊道:“剑客心中若无剑,还算是剑客么?”惠善道:“这就要施主自己去寻找答案了。贫僧现在只问施主,剑是接还是不接?” 柳少卿凝视着问情剑,素来冷静沉稳的他额头上竟现汗珠。接过剑就意味着接受耻辱,这条重担不知要做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卸下,一旦卸不下,耻辱将伴随终生。若非具有极大决心的剑客是不敢背负这样的耻辱的,而柳少卿却缓缓伸手接了过去,道:“多谢前辈。” 兀术瞪着完颜昌道:“叔父发什么愣呢!”完颜昌心有余悸道:“这和尚深藏不露,老夫只怕不是对手,非要完颜离老将军出马不可了。”兀术对完颜离道:“我国的千秋大业就全指望老将军了,还请老将军不辞辛劳。”完颜离也看不出惠善的深浅,但经不住兀术的催促,只好领命,来到惠善身后喝道:“老和尚!你来接我这一拳。”惠善转过身,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冷淡道:“施主可是叫完颜离?”完颜离道:“正是老夫。”惠善道:“燕京比武大会时,施主可曾重伤了两名少林僧人?”完颜离道:“你说的是无音和无律?”惠善点头道:“他们都是贫僧的师侄。”洛天初三人大惊失色,这才知他是少林方丈和达摩院首座的师叔,辈分如此之高,难怪有惊人的造诣,心中更增尊敬之心。 完颜离淡淡道:“你是想为他们报仇了?”惠善道:“无音调理了一年已无大碍,无律却重伤不治,已经圆寂。施主武功远胜他们,只要稍施手段他们自会知难而退,又何必下重手伤人呢?我们出家人虽讲慈悲为怀,但佛门弟子也不能任由欺负。”完颜昌道:“你们佛家不是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和尚现在且非正拿着屠刀寻仇?”惠善混浊的眼睛忽然精光闪闪,道:“我佛若连佛门弟子都无法保护,又何谈救苦救难,普度众生。贫僧欲行金刚之责,为少林讨个公道。” 完颜离忽然哈哈大笑,他本来还有些谨慎不安,但现在的豪气全被激发出来,喝道:“好!老夫打伤他们时就想过有朝一日少林会来报仇,老夫又有何惧!少林七十二绝技在老夫眼中不过花拳绣腿而已,倒要看看你如何讨这个公道。” 惠善道:“那贫僧就用无律的《易筋经》和无音的《大力金刚掌》来领教施主的高招。”完颜离笑道:“倒要看看有何不同!”说罢猛踏一步,用的正是击败无律时的比拼内功,当时无律被逼的口喷鲜血,好悬当场而亡。而惠善纹丝不动,浑浊的眼睛变得清澈明亮如圣母湖中的湖水,干皱的皮肤也变得红润光泽,好像年轻了二十岁。完颜离逼到近前,内力提至巅峰,庙内真气流窜,狂风骤起,洛天初等人经受不住,退到了墙边,可想而知身在风暴中的惠善正在承受多么强大的压力。然而惠善神色不变,淡然自若,就好像沐浴在阳光春风之中。 完颜离神色严峻,使出了“虎啸神拳”。只听猛虎怒号般的一声巨响,铁锤般的拳头带着狂风之威猛击下来。洛天初三人暗为惠善捏了把冷汗。谁知惠善只是侧身迈步,就躲开了拳头,丝毫不受气场的影响。“轰隆”一声,三丈外的庙墙被拳风打出了一个大洞,碎石木屑落了一地。完颜离并不惊讶,紧接着轰出了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惠善皆如闲庭信步般轻松躲过,庙墙千疮百孔。完颜离的拳速并不算很快,别人躲不开全是因为被拳头上的气场所制,只有内力比他高明之人才能不受控制,可见惠善的内力已胜他一筹,也胜令君来一筹。当年的令君来也无法躲得如此轻松。 惠善绕寺庙游走,躲过九拳。其他人也默默跟着移动,以防被拳风的余劲扫中。完颜离见惠善退至佛像前方,忽然心中一动,心想这和尚一心向佛,绝不忍坐视佛像被打碎,便运起十成功力的‘虎啸神拳’,天崩地裂般打向佛像。惠善果然没有再躲,单掌并拢击出。他枯瘦的手臂如骨头上包着一层皮,手掌也瘦的跟鸡爪相似,只听他低吟了一声:“大力金刚掌”。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在那么一瞬间,他的手臂竟然变粗了,手掌更是变得巨大无比,好像如来佛祖的掌印,可以无限扩大。完颜离的铁拳就好像击在一面“掌墙”上。碰撞声震得破庙嗡嗡作响,狂涌的气流似要把寺庙吹塌, 洛天初等人都运起了内功护体才没有受伤。完颜离的身子飞速向后滑去,轰隆一声撞破了庙墙,却仍未止住,双脚在土地上留下了两条轨迹,最终在土坡边上稳住了身形,接着便蹲在地上连吐出几口鲜血。惠善本也向后滑去,可发现后面是佛像时,双腿立刻钉在那里,再也没退分毫,后面的佛像只是晃了两下,完好无损。惠善的脸色先是变得苍白,随即红光满面,接着恢复常色,却没有吐血,胜负已见分晓。 完颜离擦干嘴角血渍,重新走回庙里,朗声道:“老夫败了,少林武功博大精深,老夫以前只窥冰山一角,真是井底之蛙了。”惠善颔首道:“施主真情真性,贫僧也是领教了。”完颜离道:“和尚要为无律报仇,现在正是时候。”惠善叹道:“施主虽心狠手辣,但如果无律不去参加比武大会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比武各按天命,不能全怪施主。贫僧刚才只是要为少林正名。”完颜离道:“和尚见识果然不俗,老夫这次认栽了。” 兀术看出今天要想杀洛天初他们已不可能,便问惠善道:“和尚要杀我等么?”惠善道:“贫僧从不杀生。”兀术道:“那你放我们走么?”惠善笑道:“路在施主脚下,何时走,怎么走,全凭施主而定。”兀术并没有体会他所说的禅机,一步步从他身边挪开,站在完颜离和完颜昌身后才神情稍定,对洛天初道:“洛堡主,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此事远远没完。”洛天初道:“当然没完,今日之恩定会回报王爷。”兀术冷笑一声,转身出了庙门,完颜昌也跟着去了,回头对完颜离道:“老将军不走么?”完颜离道:“两位先行一步,老夫还有几句话要问这个和尚。”完颜昌点点头,便和兀术先回城了。(。) 第二章 血刀来历(下) 惠善道:“施主还要问什么?”完颜离盯着惠善道:“你刚才那一掌中的易筋经内力虽占绝大部分,但仍有小股其他内力混在当中,虽然微乎其微,却非易筋经的内功。”惠善笑道:“施主见识不凡,贫僧确实还练过另一种内功。”完颜离道:“少林的内功不止一种,可你那股内力绝非佛家真气,倒像是带有杀气和戾气的魔功。”惠善脸色一变,没有说话。完颜离盯着他道:“老夫不是好事之人,但那股内力老夫再熟悉不过,简直和令君来的内力如出一辙,老夫绝不会看走眼。” 此言一出,洛天初三人皆吃惊的望向惠善。惠眼长叹一声道:“出家人不打妄语,但也可以不回答施主的问题。”说完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坐在地上,竟然入定了。完颜离虎目如炬,瞬也不瞬的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和令君来有什么渊源?那柄血刀是不是你也会用!”惠善闭着眼睛,淡淡道:“阿弥陀佛。”完颜离冷笑道:“这两年老夫一直在追查血刀历史,费了好大心血才查出这柄刀和五百年前的一个神秘宗教有关。”他见惠善仍然面无表情,便继续道:“那神秘宗教名叫‘血神教’,教徒崇拜鲜血,崇拜‘血神’,认为体内之血皆由血神所赐,祭祀过的鲜血中蕴藏着神奇的力量,喝下去可以百病不生,青春永驻。而祭祀的神器就是这柄血刀了” 惠善仍不为所动,洛天初却忍不住摸了摸背后的血刀。完颜离道:“这柄刀原名叫‘血神刀’,用它放出来的鲜血才可以祭祀血神,但必须是人血。教徒们把自己的血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当然不愿自残其身,便从谷外找来了俊男美女,一刀割破了他们的喉咙,将血放到祭祀用的血池中,祭拜过后便可以喝下。” 朱雨时觉得有些反胃,忍住呕吐的冲动,继续听下去,完颜离道:“血神教的人数极少,最多时也不过三四十人,就像是一个大家庭一样,居住在荒无人烟的雾谷中自食其力,行事十分低调。血神一年才祭祀一次,他们杀的人也不算多,许多教徒一辈子都未踏出山谷一步。百年来附近的村民时而见雾谷中有人影闪没,而且每年都有年轻人莫名失踪,都以为谷中有妖鬼作祟,自从几个胆大的人进谷探查后一去不返,就再无人敢接近那座山谷。” 洛天初道:“看来那血神教也只是愚昧的邪教罢了。”完颜离道:“一个宗教的存在必有它的神奇之处,不然信徒们也不会死心塌地的信奉。据说血神教的男人英俊潇洒,女人貌美多姿,当真青春永驻,武功也都属于超一流的高手,尤其是他们的教主,更都是宗师级的绝顶高手。”洛天初惊骇道:“难道他们所学的武功就是《血刀九式》?”完颜离道:“不是,他们练得另有武功。当时并没有什么《血刀九式》。数百年来血神刀只是一柄祭刀罢了,直到第三十三任教主卜天冰发现了血神刀中蕴藏了巨大的能量,他用了二十年的功夫找出了使用这股力量的方法,然后温文尔雅的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嗜血如命,杀人成性,眼睛和眉发也都变成了红色,好像发疯一般,见人就杀,竟将谷中所有信徒全部杀死。来到谷外后又将附近的两座村落屠杀干净。” 洛天初道:“他只一人而已,就没人能阻止他么?”完颜离道:“村民都是普通百姓,怎能挡得了他,万幸的是有两位传奇剑客云游到了此地,合力才制住了卜天冰。”朱雨时问道:“哪两位剑客?”完颜离道:“叶孤鸣和柳湘庭。”柳少卿动容道:“我的曾祖父也在现场?”完颜离道:“是的,幸好他也在,不然仅凭叶孤鸣一人还真降服不了对手。”洛天初唏嘘道:“这两位都是传奇人物,还要联手才能将他制服,可见那魔功有多可怕,最后怎么样?他们把卜天冰杀了么?”完颜离道:“卜天冰杀了那么多人,本来百死难赎,但两位剑客都是武道奇人,不忍让他的绝世武功断绝后世,而且他们也发现卜天冰本性不坏,只是练功走火入魔,受魔念控制而已。他清醒后自己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当得知亲手杀了谷中的信徒,他哭的顿足捶胸,本来要以死谢罪,最后听了叶大侠的劝说,才答应活了下来。” 洛天初道:“真不知叶大侠是怎么劝他的,如果是我肯定没脸活在世上了。”完颜离道:“谢罪的方法有很多,死并不是最好的一种。虽然不知叶大侠说了什么,但可以想象血神教只剩卜天冰一人,他要是也死了,血神教就彻底绝灭了,这门武功也会从此绝后,所以他的责任重大。”洛天初道:“他重建血神教了么?”完颜离道:“没有,但他娶妻生子,繁衍了后代。有了后代就有希望。从那时起他再也没有走火入魔,夫妇相濡以沫,关系融洽,享年八十六岁,善终。期间两位剑客都来看望过他,也放下心来,为他保守秘密,以防外人来打搅他来之不易的清净。这便是老夫这两年调查出来的情况。” 洛天初道:“原来这柄刀的来历如此不凡,相信卜天冰一定不甘默默无闻,隐居后他一定还做了其他事,不然这柄刀也不会辗转到令堡主手中。”完颜离瞥了眼石像般的惠善,道:“或许这位大师可以回答这些问题。” 惠善缓缓睁开了眼睛,苦笑道:“贫僧遁入空门数十年,本以为早已平心静气,没想到还是被完颜施主勾起了往年的回忆,罪孽啊罪孽。”洛天初道:“难道大师真的和血刀有关?”惠善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站起身道:“贫僧可否借血神刀一观。”洛天初当即取下了刀,递了过去,道:“请大师过目。”惠善接刀的手颤抖了一下,神情露出恐惧之色,缓缓将其接过,用单手托着,另一只手抚摸着刀鞘的纹路,眼中射出了复杂之色,最后握住了刀柄,握了好久都没有拔刀,手因用力而苍白,脑筋高高鼓起,好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般。 只听龙吟一响,血神刀被拔出一线,寒光仅一闪便又被插入鞘中,再看惠善额头上泛起了一层薄汗,将刀还给了洛天初,道:“此刀的魔性更甚从前,险些坏了贫僧几十年的修行,还是定力不足,难以驾驭,罪过,罪过。”洛天初收起了血神刀,道:“看来大师果然和这柄刀缘分不浅,不知可否赐知。”惠善道:“事到如今贫僧就不隐瞒了,其实卜天冰正是贫僧的生父。”虽然众人都差不多猜到了,但听他亲口承认后仍是吃了一惊。惠善接着道:“这柄刀的魔性之所以如此巨大,并非因为祭祀时杀的那几个人,而是不祭祀时它终年泡在血池之中,还有祭师天天在血池边诵读《血神经》。那《血神经》据说是上古血神用他自己的血撰写而成的,经书上说血神刀是有灵性的,血神把自己的灵魂封存在刀中,在血水中便可听见信徒们为他念经,每念一遍,血神刀的力量就增强一分,最终可以唤醒被封存的血神,那时他就可以借助用刀人的身体重生。” 完颜离回忆道:“令君来和我决斗时曾用刀割破皮肤,将血滴在刀上,然后他的头发和眼睛就变成了红色,功力顿时大增,那时是否就是‘血神’附体了?”惠善道:“是的,只有这柄刀承认的主人才能用自身的血唤出血神。当年家父就是第一个唤出血神的,可惜他不懂控制,完全被‘血神’操纵了心智,才酿成了灭教大祸。”洛天初道:“卜前辈隐居后又发生了什么呢?”惠善道:“叶大侠曾嘱咐家父,只有生性淡泊,无欲无求之人使用这柄刀时才能保持灵台清明,不被‘血神’完全控制,所以家父没有重组血神教,而是过着平静无争的生活。可他对血神刀的研究却一天都没有停止过,最终掌握了既能唤醒血神而不被控制的法子,果然如叶大侠所说的,只有生性淡泊,无欲无求之人才可以做到。然而这么做的风险仍然极大,一念之差就可能酿成无法弥补的大祸。家父就开始寻求另一种稳妥的法子来使用刀上的魔力。他用了二十年的光阴创出了《血刀九式》。这是一门不用唤醒血神而使用魔力的刀法,威力虽比不上‘唤神’,但已可谓天下第一刀法了。” 完颜离道:“这个毋庸置疑,没人会怀疑这句话。”惠善道:“贫僧在三十三岁那年学全了《血刀九式》,只有最后一式是家父推演而出,无人可以练成。家父告诫我说《血刀九式》虽不用唤醒血神,但使用时也要保持一颗平心静气的心境,如果心存魔念,血神仍然会苏醒。当时贫僧年少骄傲,并不十分在意,只觉得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不能在江湖上大显身手,实在有负所学。一年后家父病重,他在临死前告诉了我‘唤神’的方法,并非是让我修炼,只是不想让功法失传而已,还千叮万嘱不可使用。家父去世后,贫僧经过两个月的矛盾挣扎,最终没能经得起‘唤神’的诱惑,决心尝试一次。”说到这里惠善老泪纵横,哽咽道:“那一夜是贫僧在俗世最后悔的一夜,若能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贫僧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改变。(。) 第十七章 不堪回首(上) 他们都猜到往后的故事一定是段悲剧,都不忍发问,只有完颜离无动于衷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惠善道:“后来贫僧无法控制魔性,错杀了尘世间的结发妻子和两个孩子。”完颜离不屑道:“就这些?”惠善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这些还不够么?”完颜离冷笑一声,但也闭上了嘴,像他这种人永远无法理解世间的亲情有多么珍贵。惠善道:“贫僧在俗世的妻子是个贤惠勤劳的女人,那个家可以全靠她才能维持,娶她为妻是贫僧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完颜离道:“那些都是女人应该做的。”惠善没有理他,继续道:“另外贫僧当时还有两个天真可爱的孩子,男孩六岁,女孩才两岁。。。”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顺着苍老的脸庞滚落下来。 洛天初于心不忍,道:“都怪我不好,又让大师想起了这段悲伤往事,还请节哀。”惠善叹道:“不干施主的事,只怪贫僧俗心未净罢了。当时贫僧清醒后终于体会到了家父的痛苦,也有过轻生之念,但想到父亲有勇气活下来赎罪,贫僧也能做到,便把血神刀藏入深山老林,立誓终生不来取刀,随后前往少林出家,欲修佛法,普度众生来消除罪业。当时少林的慧觉方丈听过贫僧的经过后很是感动,说贫僧有慧根佛缘,破例收贫僧为慧字辈的弟子,并亲自传授佛法。贫僧深知罪业深重,大多时候都在云游天下,苦行赎罪,就连本寺僧人见过贫僧的都是极少。那一年贫僧云游到了蜀地,化缘闲聊时得知当地新成立了一个叫血刀堡的帮派。贫僧听到‘血刀’二字便起疑心,经过多方调查才确认了血刀堡的‘血刀’正是贫僧的‘血神刀’。当时的堡主令翰忠无意间发现了藏刀之处,又将刀传给了他的义子,也就是令君来。当时贫僧好奇,有心想看看这个孩子。当找到他时,他正独自在僻静的后山练刀。贫僧观察了他一个月,发现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他所练的那几套刀法虽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但他使出来却完全像是另一套刀法,不但去掉了华而不实的招式,还将有些招式进行了修改,变得更具威力。第二个月他竟开始自创刀法了。只有武学宗师才能创出好的武功,而他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只凭借着想象就创出了九式刀法。那九式刀法精妙无比,不过也只停留在变化阶段,算不得上乘刀法,只因他自身的内功浅薄,领悟不出以气驭刀的上乘功夫,可成就仍然让贫僧吃惊。更让贫僧吃惊的是他竟笑嘻嘻的命名那套刀法为《血刀九式》。当时贫僧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哪有这般巧合之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么?趁他在山洞睡觉时贫僧去查验他的骨骼,正是百年难遇的‘潜龙骨’。” 说到这里他对洛天初微微一笑道:“洛施主也是潜龙骨呢。”洛天初道:“晚辈可达不到令堡主的成就。”惠善道:“令君来资质绝佳,当时贫僧动了爱才之心,欲把真正的《血刀九式》传授给他,好让本门武功后继有人,完成父亲的心愿。可贫僧还不了解他的品德为人,便决定观察一段时日再说。谁知在一天夜里,他正在练刀时,血神刀忽然一闪一闪的亮起红光,当时贫僧大吃了一惊,认出这是血神刀认可他为主人的讯号。只有非凡之人才能得到血神刀的认可,贫僧三十岁时才见到红光闪动,而令君来当时只有十五岁。事后贫僧才知想到血神刀是有灵性的,认令君来做主人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杀贫僧。” 众人又是一惊,完颜离不解道:“血神刀为何要杀你?”惠善苦笑道:“因为贫僧抛弃了它,将它埋在了深山老林之里,更重要的是它察觉到了贫僧就在附近,怕贫僧教令君来修身养性的道理,这样它就无法控制对方了。”完颜离笑道:“那柄刀要真那么有灵性,倒和老夫是同道中人,换做老夫也一定会杀你的。可是你又如何知道的呢?难道是刀告诉你的?”惠善正色道:“是的,刀用行动告诉贫僧的的。它闪现红光时便已开始控制令君来,令君来还是个孩子,定力不强,被血神刀产生了幻觉,在手掌了割了一刀。刀锋饮了主人血后,血神就借主人之体复活了。血神附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挥刀向贫僧的藏身之地砍来。当时令君来的头发和眼睛都变成了红色,如恶鬼一般,贫僧虽也变成过那个样子,但还是头一次得见。附身后的令君来虽然功力提高十倍,但毕竟根基有限,血神的力量难以发挥出来,对贫僧构不成什么威胁。可肉身毕竟仍是令君来,贫僧也不能杀了他,他的经脉受不了如此大的真气运转,时候久了很可能会筋脉爆断而死。要救令君来只有先击败血神。在第二十招时贫僧一掌打在了令君来的前胸,他吐血摔倒,附身上的血神也随之消失。贫僧心想要是令君来有个三长两短,贫僧的罪业就更加深重了,好在探他鼻息时还有一息尚存,是血神的真气护住了心脉,非但未死,还阴差阳错的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贫僧心想这孩子的前途不可限量,便为他运功疗伤。他苏醒后便向他说明了贫僧的身份和血神刀的来历,并告诫他要想使用血神的力量就必须修身养性。他养伤的两个月间贫僧一直守在他身边,发现他是个心地善良,人品正直的好孩子,便在他痊愈后传授了《血刀九式》。令君来欲拜贫僧为师,贫僧执意不肯,只说传他刀法是为了却一桩心事,不许以师徒相称,以后对任何人也不能提起贫僧,令君来全都一一答应。一天夜里贫僧不辞而别,几十年来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他果然没有让贫僧失望,不到三十岁就跻身于宗师之林,后来把堡中事务交给了公孙明月,自己修身养性,专注练刀,终于突破了自己,刀法大成。从此虽然天下无敌,但也惹怒了他的夫人,这才有了尤静瑶携刀出走的事件。再后来你们去燕京参加比武大会,贫僧也是台下的观众之一,也就是在那时认识了诸位,所以贫僧才说与洛施主的缘分早已结下。” 洛天初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为何大师一直不肯现身相见呢,令堡主一定很想念大师。”惠善道:“贫僧是方外之人,当时只想苦行赎罪,不愿再管红尘之事。况且贫僧与令君来的缘分已尽,就不必相见了。后来得知他的噩耗后也很难过,毕竟算是贫僧的半个徒弟。出家人也是人,平时六根清净,对别人的事都可以看破,但一当有大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动了凡心。全因平时磨练的少才经不起突如其来的杂念。那时贫僧便明白了欲要出世,必先入世,有意让红尘中的‘魔’来磨练自己。当你在红尘中‘百毒不侵’时,便是得道之时。进入红尘后才发现想做到六根清净何其之难。得知令君来把堡主之位传给了你后,贫僧就开始关注你了,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洛天初道:“希望晚辈没让大师失望。”惠善微微一笑,转而对完颜离道:“施主的疑问贫僧都已解答,现在贫僧想单独对洛施主说几句话,不知施主可否回避?”完颜离道:“你们的事老夫本也没兴趣听,告辞。” 待完颜离走远后,惠善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坐倒于地,吐出一口血来。洛天初和朱雨时同时变色道:“大师受伤了?”惠善苦笑道:“不愧是金国第一高手,贫僧也确实老了。”洛天初感动道:“大师为救我等受伤,晚辈于心何忍,我们去城中看大夫吧。”惠善笑道:“要不了命的,但要是传扬出去兀术定会卷土重来,那时连贫僧都保护不了你们。”柳少卿沉声道:“大师已救过我们一次,且能奢望被救第二次,还请大师多保重才是。”惠善道:“贫僧的伤倒无无碍,贫僧真正担心的是洛施主体内的隐患。施主速成的《易筋经》已大大损伤了筋脉,顶多再撑数年就会发作。而且施主还在强练《血刀九式》,只会更快的加剧内伤。”洛天初道:“多谢大师关心,不知大师为何对在下的事如此上心?”惠善感慨道:“贫僧已耽误了令君来,且能再耽误了你。”洛天初沉默不语。朱雨时道:“他现在还有多少年寿命?”惠善叹道:“本来应有十年,但若施主继续练习《血刀九式》,只怕就剩五年了。”(。) 第四章 不堪回首(下) 朱雨时和柳少卿都愣住,他们虽知洛天初体内有隐患,却不知严重至此。洛天初皱眉道:“五年?只有这么短么?”惠善颔首道:“是的。”朱雨时质问洛天初道:“你练《血刀九式》时就应该考虑到了,你且能把生命当儿戏?”洛天初苦笑道:“木已成舟,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朱雨时又问惠善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么?”惠善道:“上次贫僧便劝过洛施主,可惜他并不同意。”朱雨时追问道:“什么办法?”洛天初苦笑道:“大师想让我跟他一起去修习佛法,不过问世间之事,你说这怎么可能?”朱雨时瞪着他道:“怎么不可能!你只剩下五年之数,还想做什么!”洛天初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还是可以做很多事的,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五年应该够了。”朱雨时道:“请大师放心,我一定劝他跟你学佛法,求你千万别让他死。”惠善道:“就算洛施主现在答应,贫僧也力不从心,若不先治好自身的内伤,只怕还要死在洛施主前面。”朱雨时道:“不知大师的伤要治多久?”惠善道:“半年当可痊愈,到时贫僧会再来看望洛施主,这段时日还望洛施主多多保重。”洛天初道:“请大师也多保重。”惠善道:“贫僧说的不是客气话,多保重的意思是少杀人,多静心,施主能做到么?”洛天初道:“在下尽量。”惠善道:“如此最好,贫僧告辞了,阿弥陀佛。”三人都是发自真心的尊重惠善,皆拱手还礼。惠善走出庙门,忽然转身对房顶上微笑道:“贫僧已走,女施主可以下来了。”说罢洒然而去。 三人正纳闷时,忽见一人从房上轻轻跳下,正是李清婉。洛天初奇道:“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李清婉笑道:“为何不能是我?我关心你们才来看看的。”洛天初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约战的事?”李清婉笑道:“何止我知道了,现在全城都知道了。谁让你们在城中毫无顾忌的展露轻功,又正好被我看见。不过你们两个跑得真快,要不是段长箫给我指路,我还真跟丢了你们。你们在庙里全神贯注的应付兀术他们,都没察觉我悄悄的上了房顶,没想到却瞒不过那个老和尚。他应该也是发现不久,不然又且会让我偷听那么久。”洛天初叹了口气,道:“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李清婉笑道:“一个字都没有错过,得知小洛哥哥你命不久矣,我在房上都急哭了呢,幸好那和尚说还有解救之法。你们看我现在眼圈还红着呢。”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洛天初笑道:“你随身还带着镜子么,怎就知道自己眼圈红了?说吧,你到底来有什么事?”何月莲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和朱雨时道:“我就知道你和小朱哥哥秤不离砣,你在此,小朱哥哥肯定不会走远,嘿嘿,果然都在这里。”洛天初皱眉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圣女石那件事风险太大,我不能让小朱陪你冒险。”朱雨时奇道:“圣女石?什么冒险?”洛天初当下将李清婉的计划说了一遍,朱雨时已从倪红颜口中了解过这件事,问道:“就是说须由小洛和我作为炉鼎才能帮你安全的吸收内力?”何月莲道:“是,非两位哥哥不可。”朱雨时道:“你有几成把握成功?”何月莲道:“十成!”柳少卿冷笑道:“前无古人的事你也敢说十成?”何月莲笑了笑道:“至少有九成把握。”洛天初笑道:“只怕连五成都没有吧。还是那句话,我既答应帮你就一定不会让王明华伤害你,但我不同意把小朱也搭进去,还请见谅。”何月莲委屈道:“就算你帮了我这一次,王明华早晚还会取代我的地位,你忍心看我受欺负么?”洛天初道:“那我也不能拿两条性命陪你冒险呀,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行。” 何月莲忽然像小孩般大哭了起来,道:“我一直拿你们当最亲的人,现在连你们都不帮我,可让我怎么办呀。”朱雨时不忍心道:“你先别哭,再想想办法。我看不如就帮她一次吧。”洛天初摇头道:“不行,万一出了事,奴儿和你娘怎么办?”朱雨时为难的叹了口气。洛天初歉然对何月莲道:“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帮你,甚至可以帮你杀了王明华。”何月莲哭着直跺脚道:“不不不,她挑战的人是我,就算杀她也该由我自己杀。”洛天初无奈道:“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对不住你了。” 何月莲突然止住哭声,盯着他道:“你们真不帮我?”洛天初道:“帮不了。”何月莲道:“你确定?”洛天初愣了愣,还是点头道:“确定。”何月莲忽然笑了起来,道:“我本来不想用这个办法的,都是你逼我的,我只能一试。”洛天初奇道:“你想干什么?”何月莲从身上取出紫色锦囊,掏出流光四溢的粉色水晶,道:“还记得那天夜里我说过的话么,我总有办法让你答应我的。”洛天初道:“记得,不过不管你耍什么花招,这件事都没得商量。”何月莲道:“那我们就来试试。”洛天初不解道:“怎么试?”何月莲淡笑道:“拿我的命试。” 说罢她盘膝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双手捂住了‘圣女石’,开始运功打坐。洛天初道:“你这是干什么?”话音未落,只见她两掌间忽然发出强烈的光来,就好像捂着一个太阳,连一双手都被映照成了金黄色。金光越来越强,从指缝中射了出来,照在了佛像的脸上,连油漆的裂纹都看得一清二楚,紧接着又有数道金光射了出来,照在了屋顶和墙壁上。只见何月莲满脸是汗,身子微微颤抖着,说道:“我已经开始吸收里面的内力了,再过一刻钟我就会筋脉尽断而死,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们了。”洛天初失声道:“你疯了么,我说过不行,逼我也是没用!”李清婉咬牙道:“那你就看着我死吧。”洛天初试探道:“你其实不会死对么?你这么做只是想引我上钩对不对?”何月莲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道:“这就是我在小洛哥哥心中的印象么?一个骗子?等一刻钟后我就回答你。”洛天初狠狠跺了跺脚,急道:“你先停止,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李清婉叹道:“已经来不及了,我若得不到圣女石里的内力,和死也没什么区别,我的后事就麻烦两位哥哥了。” 洛天初急道:“你!”说着踏前一步,正踩在装圣女石的锦囊上,只觉有些咯脚,锦囊中似还装着别的事物,便捡起来倒了倒,滚出三个小东西来,一看之下愣在当场,竟是当年分别时送给她的骰子,没想到她竟一直带在身边,还和最珍贵的圣女石装在了一起,洛天初心中一阵酸楚,回忆起了往事。李清婉的娇躯猛地一阵抽搐,嘴角沁出血来。洛天初大步来到她身后坐下,大声道:“快告诉我怎样才能帮你。”李清婉惨笑道:“你不用勉强自己,更不用可怜我。”洛天初道:“快说,我该怎么做。”李清婉又吐了口血,道:“点我的左右风门穴,你会感到一股真气从你的右手指钻进经脉,流转一周天后再从左手指输回到我的体内。”洛天初依言照做,手指刚碰触到风门穴就好像触电一般,一道浑厚的真气顺着手指迅速灌满经脉,眨眼功夫真气就走了一周天,从右手指流回到李清婉的体内。 起初倒也没觉怎样,但一刻钟后就吃不消了,原来真气输入的速度远快于输出的速度,他打通任督二脉后,经脉比常人可以经受一倍,可还是支撑不住,经脉被洪水般的真气所填满,越积越多,憋在体内好像要爆炸一般,脖子上青筋鼓起,呼吸都觉得困难,正要张嘴喘气,谁知却呛出了一口血,喷在了李清婉的后背上。李清婉也是黛眉颦蹙,香汗直流,胸膛剧烈起伏,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只是洛天初已成了她的炉鼎,只要洛天初不死她就绝不会死。此时洛天初已到了忍受的极限,开始痛苦低吟。想将手指从风门穴上撤掉已经不行,风门穴就像大海中的漩涡,将他的两根手指牢牢吸住,只要再过片刻他就要经脉尽爆而亡。(。) 第五章 炉鼎生还(上) 经脉膨胀的那种快要爆炸的感觉绝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洛天初的忍耐力已是极强,但还是疼的流下了眼泪,那是因痛苦到了极限时自然流出来的,不受自身的控制。就当他再也忍受不住时,突然感到体内真气如大坝决堤般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汹涌的排泄出去。原来朱雨时已坐在了他的身后,用同样的办法为他疏导真气。洛天初顿时感到轻松无比,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长长出了口气。 三人就这样形成了一个循环,由李清婉从圣女石中提取内力,洪水般的内力没在她经脉中多做停留便被洛天初吸走,再通过他和朱雨时的经脉将内力分流,缓缓输回给了李清婉,由她慢慢吸收,汇聚丹田,收为己用。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也难怪李清婉有信心,但她还是算错了一点,低估了圣女石输送内力时的强度,就算是洛天初和朱雨时两个炉鼎,半个时辰过后,他们的经脉也已渐渐经受不住,原来两个炉鼎也不够用,结果还是会死。他们再次因经脉膨胀而痛苦非常,浑身大汗淋淋,衣服如水洗似得。柳少卿静静地坐在那里,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心中却十分着急,他不忍坐视朋友就这样死去,可他实在帮不上忙,就算他想做炉鼎也做不成。洛天初和朱雨时同时发出痛苦的嘶吼声,面目扭曲,狰狞可怖,眼泪也流了出来。 柳少卿霍然起身,盘膝坐在朱雨时身后,他决定死马当活马治,必须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哪怕是分担一分痛苦也是好的。在这一刻,向来理性的他全没考虑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他的内力无法和圣女石的内力相融合,强行吸进就相当于遭受了内功重击,也许会当场毙命,可他还是做了,而且毫不犹豫。 当他两指点上朱雨时的风门穴时,只觉他体内的真气如翻江倒海般汹涌奔腾,风门穴便是泻洪口,只是被‘岩石’堵住。他的内力难以相融,不能将真气导入体内。洛天初和朱雨时已呲目欲裂,发出的嘶喊声已不像是人发出来的,所受的痛苦到了身体的极限。柳少卿一咬牙,将全身内力凝聚在手指,再次猛点朱雨时的风门穴。突然间‘岩石’崩塌,江洪般的真气吸住了他的手指,瞬间灌满了他的全身经脉,柳少卿张嘴猛喷出一大口血来,河道般的经脉立刻被填满。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也和圣女石的内力融合在了一起,并无不适的感觉,他用心一想便明白了原因,原来当圣女石的内力流过洛天初和朱雨时的经脉时,已被他们体内的易筋经内力所混合,注入柳少卿的内力的都是海纳百川的易筋经内力,所以他才没有受伤。这一点谁都设想不到,若不是柳少卿冒死一试,洛朱二人已成为了炉鼎的牺牲品。 加上了柳少卿这个新炉鼎,输入和输出终于平衡。四人体内的真气平稳快速的流动着,再没有丝毫痛苦的感觉,反而觉得有点暖洋洋的舒服受用。他们心中都松了口气,知这条命是保住了,但都没有开口说话,静静感受着体内真气的飞速流动,不知不觉的进入了冥想的忘我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洛天初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忙坐起身一看,只见柳少卿和朱雨时都闭着眼睛躺在身边,呼吸匀称,竟都睡着了。洛天初回想起了刚才之事,感觉似真似幻,若不是身处寺庙,真有点怀疑刚才的事不过是大梦一场。他见四周没有李清婉的踪影,反倒安心,心想她一定神功初成,迫不及待的去钻研武功了,想到自己成就了一位宗师级高手,倒也有几分成就感,只是李清婉古灵精怪,城府又深,谁敢肯定她将来一定是朋友呢。 朱雨时和柳少卿也都醒转,朱雨时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道:“我还当是做梦呢,原来都是真的呀。你们受伤了么?”洛天初摇头道:“你呢?”朱雨时也摇头道:“我也没有,这倒奇怪了,我们吐了那么多血,却没受一点内伤。李清婉呢?”洛天初道:“她已经走了,想必正躲在某处练功。”朱雨时道:“她没事就好,我们睡了多久?”洛天初看了看庙外泛起的鱼白道:“也许几个时辰吧。”柳少卿淡淡道:“是两天两夜。”洛天初和朱雨时大惊,朱雨时道:“两天两夜?有这么久么?你是怎么知道的?”柳少卿道:“我中间醒过一次,那时正值黑夜,李清婉也是那时醒来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洛天初道:“她临走时在你脸上亲了一下。” 洛天初道:“她难道不知道你也醒了么?”柳少卿道:“她当然知道我醒了,以她现在的功力还有什么能瞒的过她,只是她不在乎罢了。”洛天初道:“然后呢?”柳少卿道:“她就走了。”洛天初道:“再然后呢?”柳少卿道:“我就又睡了。”洛天初睁大眼睛道:“又睡了?你怎么不唤醒我们,我们可没那么多功夫睡觉。” 柳少卿淡淡道:“你们先提一口气感觉一下。”洛天初和朱雨时依言提气,只觉体内真气充盈,功力大增,精气神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都是又惊又喜。柳少卿解释道:“我醒来后发现有一部分圣女石的内力仍然保留在体内,虽然功力大进,但那股内力仍在经脉中飞速运转,仍未被丹田吸收,立刻活动反会被内力所伤,只有静止不动,任内力归于丹田后才能活动。”洛朱都恍然道:“原来如此。” 朱雨时道:“那为何李清婉可以立刻活动呢,她不怕受伤么?”柳少卿道:“当我们输回内力给她时,她已经将内力归纳于了丹田,就因为提取和输回内力的速度一快一慢,所以炉鼎才有危险,只有达到力道平衡时炉鼎才能保存。”洛天初道:“柳兄你那样做真是太危险了,若非我们阴差阳错的改造了圣女石的内力,只怕你早死多时了。”柳少卿道:“你们来找我且非更危险,不说这个了,趁现在天还没亮让雨时赶快回客栈吧。”洛天初道:“对对,小朱还有一个傅愁的身份,总不能和我们一起消失这么久,你现在就回客栈,我和柳兄明天中午再回去。” 朱雨时道:“我现在还不能走。”洛天初诧异道:“不走做什么?”朱雨时正色道:“我要和你谈谈。”洛天初道:“谈什么?”朱雨时一本正经道:“谈你寿命的问题。”洛天初叹道:“这件事以后再谈不迟。”朱雨时道:“不行,我情愿身份暴露也要现在和你谈。”洛天初只好道:“那好吧,我洗耳恭听。”朱雨时道:“我要你答应我,等你从吐蕃回去后,就将血刀堡的事务交给公孙军师打理,而你老老实实的去修身养性,等着惠善大师来传你佛法。”洛天初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孙军师最近身体抱恙,如何打理堡中事务。”朱雨时道:“那你可以找陆堂主,赵堂主,顾瑶,崔兴,谁都行,总之你必须清净下来,至于那《血刀九式》更是练都别练,《易筋经》也要停下来,在惠善大师见你之前什么都别干。”洛天初道:“那样的话我要憋出病来的。”(。) 第五章 炉鼎生还(下) 朱雨时道:“出病总比死了好,别忘了你只有五年的寿命,不要再勉强自己了,没有你血刀堡不一定就无法发扬光大,没有你关中也不一定就丢城失地。”洛天初叹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现在好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些事就算想放下也不行。”朱雨时道:“没有什么不行的,想放下的话随时都可以放下,主要看你的决心有多大。”洛天初道:“我已经答应了楚城主,等这里的事结束后就前往洞庭,帮杨太抵御宋军。现在整个湖湘军民都在翘首等待,我不能失信于他们。” 朱雨时道:“宋朝也算是我们半个盟友,你要是连宋朝都得罪了,那不是自取灭亡么?”洛天初笑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我救洞庭其实也是救自己,非去不可的。”朱雨时不解道:“怎么说?”洛天初道:“大宋官家向来认为内忧甚于外患,而洞庭帮就是宋朝的内忧,它像一根刺扎在宋朝的心腹地带,令宋朝如鲠在喉,不拔不快。而我们血刀堡和洞庭帮的关系其实是唇齿相依,无论我们抵御过几次金兵,在大宋官家眼中,我们仍是聚众造反的反贼,唯一比洞庭帮好的是我们不能直接威胁到大宋的心腹地带,但如果洞庭帮完蛋了,你觉得宋朝下一个会拿谁开刀?”朱雨时道:“难道是我们?”洛天初道:“正是,宋朝之所以默认我们为他的屏障,全因现在还顾不上收拾我们,大宋官家从未相信过我们,等洞庭帮一亡,就该轮到咱们了,那时才是我们真正的大难。” 朱雨时道:“你怎么知道大宋官家从没信任过咱们?”洛天初冷笑道:“宋朝重文轻武之风已久,武官尚被轻视,何况我们这些草莽英雄。远的例子有梁山好汉,招安后的悲惨下场我们都是知道的,近的有宗泽宗留守,坐镇东京,招募义军百万,屡破金兵,出身微寒的岳飞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可惜他年事已高,最后连呼三声‘渡河’而亡,闻者无不哭泣。而新上任的杜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强行解散了义军,导致人心涣散,东京失守。由此可见,在官家眼中义军和反贼无异,当务之急是在趁宋朝和我们反目之前扩大实力,让宋朝不敢轻易招惹我们。毕竟相比起金国,我们的威胁还是小的。那时才是我们真正和宋朝结盟之时,是国与国之间的盟约,绝非现在的依附。我预测这些事不久后便会发生,所以我必须抓紧准备,五年时间应该足够了。” 朱雨时叹道:“从小我就说不过你,不过血刀堡不是你一个人的,这么大的责任也不用你一个人承担。”洛天初笑道:“我不承担谁承担?如果每个人都抱有这样的想法,又何以成大事。”朱雨时低着头道:“你说得对,可你的寿命只剩下五年了。”洛天初感慨道:“你认为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朱雨时道:“活着,无论多有意义的事,只有活人才可以做。”洛天初苦笑道:“活着也有很多种,对我来说理想和现实是矛盾的,是坚持理想还是接受现实,我要从中做个决定。”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与其无所作为的活着,倒不如轰轰烈烈的****一场,就算死也心安。”朱雨时叹息着摇了摇头,他已知洛天初心意已决,无论如何是劝不动他了,更何况他不怕死,一个不怕死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洛天初笑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了,你现在赶快回去,想想如何编排说辞。”朱雨时道:“好吧,那我先走了,你们多保重”洛天初忽然道:“等一下。”朱雨时转身道:“还有什么事?”洛天初笑道:“你忘了带面具了。” 朱雨时带上面具,别了二人,独自回城。黄沙城的城门昼夜不关,为的是方便商旅进出。当他回到城中时,天已破晓,街上行人陆续的从舒适的被窝里出来,开始了一天的生计。客栈中空无一人,朱雨时怕发出动静,施展轻功上了楼梯,回到了房间。 刚关上门便察觉到房中有人,定睛一看发现祝芷蕊趴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夜凉依旧,她只穿了件单薄的外衣,乌云般的秀发散落在脸上,朱雨时心中不忍,取了件外衣披在她的肩头。谁知她娇躯微微一颤,猛地抬起了头,看到朱雨时扮作的‘傅愁’时才松了口气,急切道:“你没事吧,怎么两天都没有回来。”朱雨时道:“我没事,发生了点特殊情况,这才回来晚了。”祝芷蕊道:“得知你们去比武我就担心的不得了,结果只有金国的人回来了,你们却没回来,无论谁问他们都对比武的事一字不提。兀术和完颜离当天就回金国了,凌前辈却说肯定是你们赢了,最差情况也是安全无恙,我才稍稍安心。”朱雨时道:“凌前辈怎么判断出我们没事?”祝芷蕊道:“他说如果输的是你们,兀术肯定会趾高气昂的得意一番。现在他灰头土脸的走了,就说明他们败了,没脸见人,只留下完颜昌继续完成赏马会的交易。” 朱雨时笑道:“凌前辈分析的不错,事情差不多就是那样,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引起雷震等人的怀疑?”祝芷蕊摇头道:“没有。”朱雨时道:“哦?他们一直没注意到我么?”祝芷蕊道:“你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怎会没人注意,还好凌前辈帮你圆了个慌。”朱雨时道:“凌前辈怎么说的?”祝芷蕊道:“凌前辈说你和我游山玩水去了。”朱雨时恍然道:“这理由编的好,所以你才藏在我房中,等我回来后好和我串供。”祝芷蕊笑道:“是啊,白天时可苦了我了,无论谁敲门都不敢开,一直躲在衣柜里,生怕有人进来,直到夜深人静时才敢出来睡一会儿。” 朱雨时想拉起她的手说几句感激的话,但看到她玉洁冰清的脸庞如莲花般圣洁无暇,手动了动又放了下来,道:“辛苦你了,谢谢。”祝芷蕊道:“凌前辈还有一件事让我转达你。”朱雨时道:“什么事?”祝芷蕊道:“宋连峰他跑了。”朱雨时睁大眼睛,吃惊道:“跑了?什么时候跑的?”祝芷蕊道:“就在你们比武的那天,和孙小梅一起跑了。”朱雨时大急道:“才跑了两天,我这就去追。”说着就要跃出窗户,祝芷蕊忙道:“等一下!你知道他们往哪里跑了么?去哪里追?”朱雨时怔了怔,摇头道:“不知道,你知道么?”祝芷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就算你为妻子报仇也不该失去冷静,不然就算你追上敌人也可能反被伤害。”朱雨时汗颜道:“是,小姐教训的是。” 祝芷蕊叹了口气,道:“我非是在教训你,只是看到你刚才着急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若我也被人杀了,你会不会也这么着急。”朱雨时道:“有我在小姐绝不会少一根头发的。”祝芷蕊凄笑道:“我也是女人,就算读过再多书也还是女人,女人有时难免会有点小心眼的,尤其是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朱雨时动容道:“小姐你。。。”祝芷蕊叹道:“小姐。。。呵呵,你还以小姐称呼我,我倒情愿和你死去的妻子换一换,也让你着急一次。罢了,不说了,凌前辈已跟住了宋连峰,你朝南门走,每走五里便可在某处发现一个刻着的“雨”字,字下面刻有箭头,你顺着箭头追下去即可。” 朱雨时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跟我一起去吧。”祝芷蕊道:“不用了,我会在城中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等你们回来,别人会以为我们游玩未归,不会暴露你的身份。”朱雨时摇头道:“我不是怕暴露身份。”祝芷蕊道:“那你为什么让我跟着。”朱雨时忽然大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道:“我想让你亲眼看我手刃仇人,对月莲的事做一个了结,然后我会开始一段新的爱情,是你和我的。”祝芷蕊娇躯微颤,还没张口说话,樱桃小口已被他的嘴唇封住。这是她的初吻,起初有些害羞,但朱雨时强有力的臂膀和强烈的男子气息令她渐渐融化,僵硬的身子变得柔软,纤纤玉手也扶住了他的腰肢,甜蜜的沉浸在了一起。良久,唇分,在这一刻祝芷蕊就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子,害羞而喜悦。朱雨时轻声道:“跟我走吧。”祝芷蕊害羞的避开的了他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第六章 宫主神功(上) 洛天初和柳少卿午时回到了客栈,正在用午饭的众人见到二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这才知胜的一方是洛天初。雷震哈哈一笑,对同桌的石通道:“怎么样,我就说他们不会死的。”段长箫起身笑道:“两位得胜归来,可喜可贺,怎么不见朱兄?”洛天初道:“得胜不敢当,运气好没有死而已,小朱有事已经离开了,”说完他瞥了眼雷震那一桌,并不见‘傅愁’,正暗自奇怪时,完颜昌冷笑道:“你们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若非那个和尚搅局,你们还有命回来么。”洛天初笑了笑道:“要是没有完颜离,只怕你们金国又要死一名皇子了。”完颜昌本就憋着一肚子的气,此时变色道:“你敢轻视老夫,可敢较量一下么?”洛天初哈哈笑道:“求之不得。”柳少卿道:“洛兄稍歇,他的对手是我。”完颜昌起身道:“谁来都一样。” 正要动手之时,秦桧忽然道:“两位稍安勿躁,就算比武现在也不是时候。”完颜昌道:“为何不是时候。”秦桧道:“老将军别误会,内人三天前曾在这里约斗李清婉,再过一刻钟便是时辰,两位想比武还是另约日子吧。”王明华微笑道:“现在时辰将至,李清婉却仍未到,绣水宫主赴约还从未有过迟到的例子。” 林灵素,刘麟,妙慧坐在一旁的角落里,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林灵素名誉扫地,前两天他不好意思见人,一直闭门不出,直到今天才出来看看热闹,也想顺便恢复一下和马帮的关系。那天妙慧中了幻蛊,三个时辰后效力自动解除,此时她也正式加入了齐国阵营。刘麟觉得林灵素给他丢尽了脸,大损齐国威信,埋怨过他们多次,若不是赏马会必须要参加,又舍不得祝芷蕊,他早就打道回府。这时林灵素笑道:“只怕那李清婉自知不敌,不敢前来迎战。对吧,雷帮主。”雷震呷了口茶,连眼角都没看他一眼,林灵素讨了个没趣。 又过了一刻钟,已到了决斗的时辰,李清婉仍未现身,王明华冷笑道:“诸位都瞧见了,当今的绣水宫主言而无信,畏死怯战,这样的人如何配当宫主。”话音未落,忽听门外李清婉笑道:“师伯勿急,时辰刚到而已,本宫没有迟到。”众人都“咦”了一声,惊讶的看着从外走进的李清婉,她身穿一身白衣,头发如卷云般盘成一圈,和倪红颜生前的造型一模一样。然而众人惊讶的并非只是发型相似,甚至连她气质和眼神都有了几分神似。她的肌肤更加雪白光亮,眼中精光闪烁,举手投足间带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她再不是那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女孩,她已破茧而出,跻身于宗师级高手之林。 她示意姬娃和陶冰清原地等候,独自来到王明华身前道:“师叔,本宫来了。”王明华瞳孔收缩,反复打量着她,露出惊疑之色,道:“看来我好像小瞧你了。”李清婉微笑道:“小瞧的还不止一点。”王明华冷笑一声,取下了头上的金钗和腕上的玉镯,放在了一旁。李清婉笑道:“师伯这是干嘛。”王明华道:“比武时把碍手的东西取下来是我的习惯,无论对付高手或庸手都一样。”李清婉道:“师伯认为我是高手还是庸手呢?”王明华道:“很快就知道了。”李清婉道:“师伯现在可准备好?”王明华走到大厅的空地上,道:“你随时可以进攻。” 李清婉走到她的对面,道:“若师伯败了就请永生不再觊觎宫主之位,还要服从本宫主的命令。”王明华淡淡道:“当然可以,你若败了呢?”李清婉道:“我就把绣水宫主之位让给你。”王明华道:“一言为定。”李清婉道:“请师伯先进招吧。”王明华好笑道:“你让我先进招?”李清婉道:“是的,师伯毕竟是本宫前辈,本宫愿让你三招以示尊敬。”王明华气乐了,道:“好好好,那你接着吧。” 说罢她一抖袖子,两只宽大的袖子就盖住双手,眼中寒芒一闪,气势陡增,莲足向前一踏,扭动纤腰,身子曼妙的转动一圈,柔美的姿态好像跳舞一般。可两袖卷起的劲风如鞭子般向李清婉打了过去。 观战的人都是行家,只此一招就可断定王明华至少是超一流的高手,多数人认为李清婉连第一招都挡不住。洛天初和柳少卿却毫不担心,他们知李清婉必是有了把握才敢来迎战的。 只见李清婉身形向左侧掠起,看似轻松,但要冲破王明华的气场,江湖中就有九成的人做不到。王明华已不再轻视于她,对她的逃脱并不吃惊,长袖中蓦地射出两条丝带,卷向李清婉的双脚。李清婉也是暗自心惊,心想王明华已非处子,为何仍有如此强大的功力,她的《魔袖功》和《天魔带》都已接近宗师水平,一个仅剩三成功力的人不应该如此厉害。她哪里知王明华成婚多年却一直没有**,朱雨时倒是这个秘密,却没机会告诉她。当下她双腿一曲,两掌轻轻一拨丝带,身子借力向前荡去。 王明华的丝带被她一摸卸去了力道,在半空耷拉下来,徐徐飘落,可王明华两臂一震,又将丝带抖得笔直,好如两条长棍,一上一下向李清婉横扫开去。李清婉人在空中无法变向,可她身子突然如陀螺般旋转,两只大袖如蝴蝶般扇动飞舞,身子竟倏地拔高两丈,落在了房梁上,看着丝带从梁下滑过,又被收进袖中。 王明华停住攻势,道:“三招已过,你可以还手了。”李清婉好奇道:“师伯,你当真嫁人了么?”王明华道:“我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说呢。”李清婉纳闷道:“那你的内功为何丝毫未弱,难道你练得不是本门的《玉女素心**》?”王明华冷笑道:“天下之大你不明白的事还多着呢,你到底要在梁上站多久。”李清婉笑道:“原来师伯一直没有**,那晚辈就有数了,得罪了。” 说着她纵身跃下,人在半空猛地一甩两袖,两条丝带飞箭般****出来,速度和力道竟比王明华还要迅猛。王明华赶忙向旁躲闪,只听“啪”一声,丝带竟将她刚才站过的石板打碎。 观战之人都大吃一惊,能用柔软的丝带打碎石板,可见手上的劲力有多大,都不敢再对李清婉有丝毫轻视。王明华毫不示弱,脚刚一落地就飞身扑上,两条云袖大网般罩了下来,李清婉扬起丝带,好似两条长龙抵住了大网。她们都是婀娜多姿的美女,这是众人所见过的最具美感的打斗,她们笔直浑圆的长腿,曼妙玲珑的身段,令人眼花缭乱的云袖和丝带,乍一看还当是一对姐妹在合跳一曲动人的舞蹈,虽然没有音乐伴奏,但她们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鼓点之上。 两人交手了三十回合,袖子和丝带多次相错而过,却无一次相撞,功力不相伯仲,全场尽是风声赫赫,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观摩。王明华突然娇叱一声道:“等一下!”李清婉收起丝带,道:“师伯何事?”王明华凝视她道:“你的功力到底从何而来,我不信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李清婉以她的口吻笑道:“天下之大,师伯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王明华道:“据我所知你十四岁入宫,区区四五年光景,资质再高也绝不可能练到《玉女素心**》的第六层境界,而你却已练到了第七层,这绝不可能。况且两年前你在燕京比武大会时的武功简直不值一提。”李清婉呵呵笑道:“师伯想说什么?”王明华道:“这令我想起了一个传说,虽然很难实现,但你现在的情况只有它能解释的通。”李清婉好整以暇道:“什么传说呢?”王明华一字字道:“圣女石。你也一定听说过。” 李清婉点头道:“当然,身为宫主怎会不知。”王明华道:“你是不是找出了使用圣女石的秘密?获得了它的力量?”李清婉笑道:“洛天初与本宫年纪相仿,而他的武功就不在本宫之下,要是按师伯这般说法,难道他也使用了圣女石么?”王明华冷冷道:“少扯旁人,我只问你这身功力从何而来。”李清婉也冷笑道:“本宫没必要向你解释。”王明华道:“圣女石由历代宫主保管,前任宫主都未能参破其中之秘,如果你的功力真来自圣女石,那就有问题了。”李清婉道:“什么问题。”王明华盯着她的眼睛道:“那倪红颜的死就和你有关了。”李清婉面不改色道:“本宫听不懂。”王明华道:“你在倪红颜死后才接触到圣女石,你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出其中的秘密,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倪红颜已发现了秘密,而你害死了她,并将秘密据为己有,获得了圣女石的力量。”李清婉冷笑道:“师伯的想象力倒是丰富。”王明华道:“由此推论,你便是杀害倪红颜的凶手,最好的证据就是三天前你尚是庸手,今天却和我不相上下。”(。) 第六章 宫主神功(下) 李清婉冷冷道:“说话是要讲证据的。”王明华冷笑道:“也许我已有了物证,若你身上没带圣女石,就算我冤枉你了,向你赔罪道歉,但你如果带了又该什么说?”李清婉道:“别忘了我已是宫主,就算带着圣女石也是正常之事,你说我害死了师尊简直可笑之极,师尊如此精明之人,谁能害的了她。”王明华道:“避重就轻,你还没说你身上是否带有圣女石呢。”李清婉冷笑道:“凭什么我要回答,你以为你是谁?尊你一声师伯是看得起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王明华杏眼中杀气腾腾,冷冷道:“你想找死么。”李清婉冷笑道:“你要杀我早就杀了,可是你尽了全力依然奈何我不得。”王明华哂笑道:“我们还没比完,你怎知我奈何不了你?”李清婉微微一笑,道:“上代弟子中属李师师根骨最佳,若她不背离本宫,应该可以练到《玉女素心神功》的第九层境界,而我师尊倪红颜的根骨稍逊一点,第八层已是她的极限,而师伯你是第一个被赶出本宫的,相比她们,你的根骨就更逊色了,练到第七层便是极限,恐怕你至今都没未见识过第八层和第九层的境界是什么样子吧。”王明华冷笑道:“我们三人是从上万女孩子中挑选出来的,我承认根骨不如前两人,但大多数弟子只能练到第四层,我的武功就算当宫主也绰绰有余。你和我旗鼓相当,有什么资格数落我。”李清婉神秘一笑道:“师伯真以为我们旗鼓相当么?”王明华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李清婉不再说话,微笑着暗运功力,突然间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头发,衣袖,裙角随风摆动,眼睛则更亮了,亮的好如黑夜中的寒星,带着冰冷的寒意,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场笼罩住了对手。王明华感到气场中含着浓浓杀气,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眼中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李清婉的笑意更浓了,带着种猫戏耗子的残忍。王明华想杀她,她又何尝不想杀王明华,像她们这样的女人本来就难以共存于世的,现在她已吃定了对手,迈步缓缓走去。王明华却没有迎上,面对着李清婉的第八层境界她突然失去了信心。 谁知李清婉蓦地停住了脚步,眼中笑意褪尽,因为秦桧已不知何时站在了王明华的身旁,李清婉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秦桧道:“就是请宫主住手的意思。”李清婉道:“别忘了是你夫人主动约战的,秦相为何干涉?”秦桧沉声道:“决斗已经结束,宫主赢了,内人会遵守承诺,永生不再觊觎宫主之位。”李清婉淡淡道:“还没交手为何认输?如果本宫不肯呢?”秦桧道:“那宫主就要迎战我们夫妇二人。”李清婉笑道:“原来秦丞相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秦桧道:“本相的本领微不足道,但总不能坐视你伤害我的妻子。”李清婉点头道:“好,既然秦相这样说,那本宫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过却要请秦夫人称呼我为一声宫主。既是赌注,愿赌服输,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秦桧点头道:“确实不过分。夫人,输就输了,别再折了气度。”王明华怨毒的盯着李清婉,从牙缝里迸出“宫主”二字。李清婉笑道:“本宫听不见,秦夫人再说一遍好么?”王明华道:“你是在羞辱我么?”李清婉笑道:“就算真是羞辱,也是秦夫人自找的。若你不遵守诺言,本宫也可以不遵守停战。”王明华气得胸膛一鼓一鼓,显然咽不下这口气。秦桧道:“意气用事非智者所为,请夫人三思。”王明华微微点头,长呼了口气,平声道:“李宫主,你赢了,在下服输。”李清婉哈哈笑道:“第一遍这样说不就好了么,秦夫人多保重,本宫要休息片刻了。”说罢带领手下上楼,还不忘对洛天初时抛了个媚眼。 王明华也是拂袖而去。大家陆续离开,不一会儿堂上就只剩下齐国和马帮的人,林灵素来到雷震身旁坐下,道:“雷帮主听见她们所说的那个圣女石了么。”雷震淡淡道:“听见了。”林灵素道:“雷帮主可知是个什么东西?”雷震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绣水宫的,哪里知道。”林灵素听他口气不善,笑道:“雷帮主还在生气么?”雷震道:“你纵使徒弟杀了我的堂主,又想诬陷我另一位堂主至死,还将你的凶手徒弟放走,还问我有没有生气?你说呢?”林灵素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贫道对不住贵帮之处自会弥补,也请雷兄看在齐国和马帮交好的情分上,你我言归于好吧。” 雷震道:“我为一帮之主,若只凭三言两语就和你言归于好,还有何脸面见我的兄弟?”林灵素道:“贫道明白了,雷兄想要什么?”雷震道:“条件由你提出才显诚意吧。”林灵素嘿嘿笑了两声,用手一指妙慧道:“她怎么样?”雷震皱眉道:“什么意思?”林灵素道:“贫道知帮主只有一妻,并无妾室,不如就纳她为妾如何?”雷震大怒道:“放屁,你在耍弄我么?”林灵素道:“贫道诚心诚意,哪敢耍弄帮主。”雷震道:“你难道还想在我身边也安插一个眼线?”林灵素笑道:“帮主想到哪里去了,贫道只想两家结为秦晋之好罢了。”雷震瞪大眼睛道:“秦晋之好?”林灵素笑呵呵道:“其实妙慧名叫林慧慧,是贫道唯一的女儿,不然又如何配得上帮主。”雷震愣了愣,不可思议道:“她既是你的女儿,你还让她去勾引你的亲弟弟?她的亲叔叔?”林灵素笑道:“做卧底这种事还有谁比自己女儿用起来更放心的,贫道早就怀疑林中秀另创有一套武功,便派慧慧前去监视,没想到那老东西从不提武功的事,贫道还以为猜错了,便想把慧慧撤回来。谁知那老东西竟看上了傅愁,还要将武功全传给他。慧慧急中生智,才演了一出好戏。”雷震淡淡道:“你为了那门武功,情愿送亲生女儿和她的亲叔叔上床?” 林慧慧微笑道:“帮主有所不知,其实我现在仍是处子之身。”雷震笑道:“你和林中秀成婚多日,他可不是相敬如宾的君子”林慧慧笑道:“他当然本性难改,可现在却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就算有那份心也无那份力。帮主若不信,等我们洞房花烛那晚小女子自会证明给你看。”雷震道:“不管怎样,你名义上总归是林中秀的遗孀,不便相纳。”林灵素道:“兄弟之妻由兄弟照顾在江湖中并不少见,帮主又何必在意呢。而且小女已被齐王认作了干女儿,封号靖清公主,也算是皇亲国戚,许配帮主正好巩固我们之间的情谊,何乐而不为呢?”林慧慧也道:“小女子仰慕帮主多时,甘愿做牛做马侍奉帮主。”林灵素笑道:“慧慧已经同意了婚事,帮主是何意见。” 雷震想了想道:“如果要联姻,我另外还要一些实惠点的东西做为嫁妆。”林灵素道:“帮主还要什么?”雷震道:“我要老君山方圆二百里的镇县都交由我马帮打理。”林灵素凝眉道:“这个胃口未免大了些吧,这可不是贫道能做主的。”雷震道:“只有答应这个条件,我对帮中兄弟才有交代,不知太子肯不肯割让那些人烟稀少,鸟不生蛋的镇县呢。”刘麟没主意道:“这个嘛,割让土地这种事本王也做不了主。”雷震笑道:“那就没办法了,可惜齐王不在这里,难以定夺。”林灵素暗骂他趁火打劫,但如今马帮势力已大,对于齐国来说既是帮手又是心腹之患,而当前形势又绝不能和马帮反目,便道:“这样好不好,待赏马会结束后,我们一起前往汴梁面见齐王定夺。”雷震笑道:“那好极了,在下也好久没向齐王请安了。”(。) 第七章 因果孽缘(上) 朱雨时和祝芷蕊在景象万千的大地上奔驰着,果然每隔五里便会发现凌虚渡所留下来的“雨”字记号。有的出现在树干上,有的刻在湖泊垒起的石堆上,还有的用碎石摆在大道中央,记号虽不够隐蔽,但吐蕃地大人稀,百里难见一人,也无人去破坏,跟踪起来十分方便。 正在奔行时,忽见两匹马倒毙路旁,朱雨时下马查看,见每一匹马的脖子上都中了三柄飞刀,马背行囊中的帐篷,绳索,弓箭,衣物都在,只没了水粮和武器,地上用马血写了一个“雨”字,箭头指着东北方。朱雨时道:“这是宋连峰和孙小梅的坐骑,想必被凌前辈有意射杀,让他们无马可乘来拖延他们。”祝芷蕊道:“那我们是不是快追上了?”朱雨时道:“马血没有干涸,应该只差半天路程,估计明天中午就能赶上。”看到祝芷蕊被风吹乱的发梢,心疼道:“只是辛苦你了。”祝芷蕊笑道:“还对我客气什么,快赶路吧。”朱雨时笑道:“好。” 夜幕降临,他们仍不停歇,朱雨时的眼力在夜间也是极好,没有错过一个记号,得到圣女石的内力后,他发现在夜里看事物更加清晰,内功也更加浑厚,可到底增强了多少仍无机会体验。夜更深了,苍穹上的繁星汇聚成一条玉带般的银河,流光异彩,变幻无穷,那种美丽的震撼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二人不禁看痴了。每一颗星星都存在了几千万年,无动于衷的看着人世间的改朝换代,兴衰荣辱。人活百年已是高寿,但对于它们只是弹指间的功夫。 不管人有没有来生,人都是幸运的,起码他们活过一次,尽管不足百年,却比千万年的繁星更有意义。可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无论哪行哪业,身份贵贱,只要活着就是生命赐于的意义。有人短短的一生都在吃苦受罪,从未享受过生命的乐趣,可痛苦和折磨且非也是一种有意义的经历?喜,怒,哀,乐,无论哪一种感觉都是天上的繁星所无法体会的,生命是一切意义的前提,要是世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相信也不会再有战争和杀戮。 自从有了人类,世间就有了复仇。复仇是人类的本性之一,可复仇也是行凶,人死后都没有区别,更无法让已死之人复生。复仇的结果没有意义,然而过程却有。 自从何月莲死后,朱雨时没有一天不想复仇,复仇的种子已深深扎根在他心里,就连他的化名也取名‘傅愁’,眼见复仇良机已到,他自然大为兴奋,昼夜赶路毫不疲惫。祝芷蕊明白他的心情,忍着困意陪他赶路。直到天光破晓,一股沉沉的睡意袭来,她便伏在马背上睡着了。朱雨时心疼不已,便策马缓缓而行。 一个时辰后祝芷蕊醒转过来,两人继续夹马赶路,将近中午时来到一片大草原上,远远望见前方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朱雨时催马赶去,待看清那人是凌虚渡后,大喜叫道:“凌前辈”。凌虚渡回头看了眼他们,微微点头,用手指了指前方。朱雨时顺着望去,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正坐在湖泊旁吃着干粮,正是宋连峰和孙小梅,二人发现有人赶来,忙站起身握住了长剑。 朱雨时在凌虚渡身旁勒住马儿,凌虚渡道:“我明着跟踪他们,他们拿我没办法,已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你既然来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朱雨时跳下马道:“多谢前辈,请帮我照看芷蕊。”凌虚渡饱经沧桑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道:“芷蕊?称呼变了嘛。”朱雨时笑笑,迈步走向二人。 宋连峰和孙小梅手持兵器严阵以待,待看清是他后,宋连峰奇怪道:“那个叫令狐的千方百计的拖慢我们就是为了等你来?”朱雨时道:“是。”宋连峰道:“我陷害阁下全是受人唆使,而阁下只是在牢中睡了一晚,并未受什么罪。林灵素和妙慧才是主谋。”朱雨时淡淡道:“那件事我根本不放在心上。”宋连峰道:“那阁下为何还追我至此?”朱雨时冷笑道:“你当真听不出我的声音么?”宋连峰仔细一回味,吓得面无人色,惊疑道:“你。。。你。。。你是。。。” 朱雨时脱掉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凝视他道:“就算再有千里万里我也会追你下去,不杀你誓不甘休。”宋连峰反松了口气,世上最大的恐惧和不安皆因不明真相,所以才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如今知道真相后反而定了定神。看了眼朱雨时身后的凌虚渡和祝芷蕊,道:“你是想三对二么?”朱雨时道:“杀妻大仇且能假手于人,复仇的只有我一人而已。”宋连峰暗松了口气,仗剑道:“上次我去长安本是要杀你的,可惜你不在,反倒碰上了月莲,本来没打算杀她的,谁知她竟说怀上了你的孽种,这才火上浇油杀了她。”朱雨时双拳握的“咯咯”直响,眼中杀气大盛,一字字道:“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宋连峰笑道:“要是洛天初和柳少卿在此,我情愿引颈就戮,可你嘛,嘿嘿,只怕还没杀我的本事。” 朱雨时冷笑道:“你们一起上吧。”宋连峰道:“我一人足矣,无须小梅出手。”朱雨时看了孙小梅一眼,道:“你真是孙小梅?”孙小梅怔了怔,点了点头。朱雨时道:“杀夫之仇一样刻骨铭心,为何你不报仇,反倒嫁给凶手?”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他想知道,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觉好奇。孙小梅回答的也很绝,道:“因为你是男人,我是女人。”这句话也许听不太懂,但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她的意思,朱雨时和宋连峰都是男人,所以他们之间绝无任何的缓冲余地,而她是女人,有时恨到了极致就会产生爱,这种微妙的感情非当局者不能体会。朱雨时也是似懂非懂,却也不再看她,将目光投回在宋连峰身上,道:“动手吧。” 宋连峰左手已断,右手握住剑柄,眼睛盯着朱雨时腰间的鸦九剑,谁知朱雨时却将鸦九剑解了下来,随手扔在路旁,道:“你手中的剑可是杀我妻儿的那一柄?”宋连峰道:“正是同一柄。”朱雨时冷冷道:“我要用那柄剑杀了你。”宋连峰冷笑道:“你行么。”说罢身子一冲,长剑如蜜蜂震翅般‘嗡嗡’震动,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意图。朱雨时动都不动,看出他用出了“太极双鱼功”,先动只会被他所制,现在拼的不是先发制人,而是后发制人,一个逼迫先动,一个就是不动,看谁先沉不住气。 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朱雨时的神经已硬如钢铁,眼见长剑就要刺中他的身体,他仍然一动不动,先沉不住气的反是宋连峰,心中生出侥幸心理,希望就这样一剑将他刺穿,便将虚剑变为了实剑。 朱雨时等的就是他以虚变实,在剑尖距心口还有三寸时突然向后撤步闪开,单掌顺着长剑一带,便将剑气引成了一道弧形,反攻向了宋连峰。宋连峰骇然失色,忙撤剑疾退,侧身躲过剑气,朱雨时早算准了他会这么做,先一步等在他撤退的线路上,借着他的后退之力用肩部一顶他的身躯,宋连峰立刻被撞飞了出去,在空中连变身法才落在地上,狼狈的退出三步,心里纳闷朱雨时怎么也懂太极双鱼功的诀窍,好像还比自己领悟的还多,忽然想起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傅愁,林中秀已将更厉害的《移玉神功》传了给他,难怪奈何他不得。(。) 第七章 因果孽缘(下) 正一筹莫展时,朱雨时缓步走了上来,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太容易,我要让你加倍赎罪。”说完使出燕青拳,猛地一拳击出。宋连峰眼睛一亮,正要反弹他的劲力,谁知入手后竟感觉不到丝毫真气,原来朱雨时有意凝劲儿不攻,诱他先引气,然后突然释放出来,正打在他胸口上。宋连峰口喷鲜血向后飞去,“扑通”一声掉进湖水,一大片圣洁清净的湖水被染红。 朱雨时站在湖边道:“出来,别装死。”突然左侧的湖面迸溅出一团水花,向水花腾起处望去时,右侧水面下突然剑光一闪,长剑无声无息的刺向朱雨时腰间。朱雨时已非城下阿蒙,这种声东击西的把戏如何骗得过他,侧身闪过偷袭,一把抓住了宋连峰的手腕,顺着他的劲儿把他拽了出来,迎面又是一脚,再次将他踢落湖中,只是踢的更远了。 这一脚朱雨时加大了三分力度,宋连峰喷出的血更多,潜在水里一时半儿不敢上来。朱雨时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几丈,道:“我等你上来再打,不偷袭你便是。”不一会儿湖面分开,**的宋连峰提着长剑,拖着受断臂蹒跚爬出水面,才知朱雨时的武功远胜于己。朱雨时冷冷道:“你杀害月莲时可曾想过今日。”宋连峰凄笑道:“没想过,那时只为图一时痛快,可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那贱货,还有你的小杂种!”说罢大吼一声,挺剑再次刺来。朱雨时怒极,迎上去伸掌切在他的手腕上,反手夺过长剑,反刺穿了他的胸膛。 长剑停留在宋连峰体内,鲜血顺着剑锋一滴滴落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时还没有死,艰难的喘息着。朱雨时仰头对着苍穹大喊道:“月莲!你看到了么!我替你报仇了!我替你报仇了!”紧接着一声哀嚎,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宋连峰面无表情,两眼呆滞,痴痴的望着地面,脑中生出了临死前的幻觉,内容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这时孙小梅突然拔出长剑,一剑斩下了宋连峰的人头。 祝芷蕊吓得“啊”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朱雨时和凌虚渡也是吃了一惊。孙小梅静静的看着尸体内“咕咚咕咚”涌出的鲜血和那颗仍睁着眼睛的头颅。朱雨时道:“你这是做什么?”孙小梅道:“我想让他死在我的剑下。”朱雨时道:“他不是你的丈夫么?”孙小梅道:“他杀了我的前夫,我当然要杀他报仇。”朱雨时奇道:“你既然恨他为何又嫁给他?”孙小梅叹了口气道:“那天的事你们都是目击者,事后我和陆前辈赶往少林求助,谁知宋连峰和林灵素去而复来,不但杀死了陆前辈,也把我掳走了。林灵素本想奸污于我,倒是宋连峰为我求情,林灵素便将我赐给了他。其实宋连峰没你们说的那么坏,他对我没有一点越轨之举。因为他是一个自卑的人,他自卑武功比不上洛天初,也自卑心爱的女人被你抢走,这才自暴自弃,弃明投暗。我当时是他掌中的鱼肉,毫无反抗之力,而他却待我特别的好。我明白他把我当成了何月莲的代替品,可我仍觉感动,有几次很好的报仇机会却都被我放弃了。” 朱雨时叹道:“因为你也爱上了他。”孙小梅道:“开始我也不愿承认,可日子久了想不承认都不行。我前夫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可以说是一个弱智,婚后都是我在照顾他,我在家里只是个有名分的高级丫鬟罢了,根本没体会过夫妇相濡以沫的恋爱感觉,但这种感觉却在宋连峰身上体会到了。”朱雨时道:“所以你就嫁给了他。”孙小梅红着脸道:“是的,成婚后宋连峰对我百般呵护,照顾的无微不至,他在你们眼中或许是叛徒,仇人,小人,但在我眼里他确实是个优秀的丈夫。”朱雨时道:“既如此,你为何还坐视我杀他呢,而且还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孙小梅道:“我虽然嫁给了他,但我仍没有忘记在前夫坟前立下的毒誓,所以就算你今天不杀宋连峰,三年后我也会杀他的。”朱雨时叹道:“感情的事真让人捉摸不透,为何是三年呢?” 孙小梅凄楚道:“有三年时间来感受一个女人的快乐已经足够,到时杀了宋连峰,对我的前夫也是个交代。”朱雨时道:“可你别忘了宋连峰也是你的丈夫,你杀他也是不忠。”孙小梅惨笑道:“不错,所以我决定以命殉情,不负这场夫妻,只可惜。。。”朱雨时感触道:“可惜什么?”孙小梅道:“可惜他现在死的早了一些,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 朱雨时震惊道:“你说什么!你怀有孩子了!”孙小梅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忽然提剑向脖子抹去。朱雨时惊呼道:“不要!”便要冲上去阻止,可惜晚了一步,到近前时被鲜血喷了一身,赶紧将倒下的孙小梅扶住,急道:“你这是为何!你可以活下去的!孩子是无辜的!”孙小梅的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张着嘴,喘息道:“他还欠你一个孩子,我还给你。”朱雨时流下眼泪道:“我不用你还!你。。。你。。。”孙小梅已断了气。朱雨时心中苦闷不已,沉默了半响后才将尸体放到了地上,合上了孙小梅的眼睛。 祝芷蕊也是泪流满面,默默的看着他。朱雨时自嘲笑道:“大仇得报,我为何一点都不高兴呢。”祝芷蕊道:“你不要多想,孙小梅自杀是她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她的忠烈殉夫是值得尊敬的。”朱雨时痛苦道:“可她肚里还有一个孩子,我的孩子无辜,她的孩子也无辜,欠我的人是宋连峰,不是她的孩子。”祝芷蕊轻叹无语,过了半响才道:“我大概猜到她为什么这样做了。”朱雨时道:“为什么?”祝芷蕊道:“她不想让她的丈夫死后仍欠你的债,死人应该得到平静和宽恕,所以她一并还给了你。正如她所说,之所以不杀宋连峰是因为她想再体会三年做女人的幸福,这幸福里面一定也包括孩子。现在宋连峰死了,她的计划便行不通了,她是一定要殉情取义的,所以就算孩子生下来也没有人养,留孩子在这样的乱世里肯定活不成的,她放心不下,还不如一起带到阴间,由她和宋连峰抚养。如果换成我是,也会这么做。”朱雨时摇头苦叹,心乱如麻。 凌虚渡道:“你是不是要割下宋连峰的头颅带回去祭拜你的妻子?”朱雨时叹道:“不了,他和孙小梅既然如此恩爱,死后就将他们共葬一穴吧,月莲在天之灵也会理解的。”祝芷蕊微笑道:“如此最好,你放下了这段仇恨,死人便得到了平静,孙小梅也就没有白死。”朱雨时笑道:“令我放弃仇恨的不仅仅是因为孙小梅。”说罢对祝芷蕊微微一笑。(。) 第七章 宗师帮手(上) 安葬完毕后,朱雨时三人一行回城,途中祝芷蕊把马让给了凌虚渡,她和朱雨时共乘一匹。凌虚渡先是询问了和兀术决战的情况,朱雨时叙述了一遍,当提到惠善惊世骇俗的武功时,凌虚渡也惊讶的合不拢嘴,不禁感慨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报仇事了,他们也不急着赶路,凌虚渡有意先走一程,方便他们说话。 祝芷蕊坐在朱雨时怀中,虽然软香在怀,朱雨时却也没有一亲芳泽的心情,他仍对刚才的事难以忘怀。犯罪的人虽然要受到惩罚,但犯罪之人却不一定都是坏人,他们对亲戚朋友也有和善温情的一面。所以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和坏人,只有有罪的人和无罪的人,有道德的人和没有道德的人,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 到了晚上,他们在避风处扎了两个帐篷,两个男人一间,祝芷蕊单独一间。第二天继续赶路,行到下午忽听后面传来轰雷般的马蹄声,一队二百人的吐蕃武士从后赶上,为首的老者身穿团锦长袍,正是楚来客提前灭贼归来。三人赶紧让到道旁,让武士们过去。楚来客只在宴会上见过他们一次便记住了相貌,示意马队停住。他不知道城中发生的事,更不知道傅愁就是朱雨时,便在马上问道:“你们怎么出城了。”朱雨时答道:“在城中闲得慌,便出来游览山水了。”楚来客道:“都是老夫的不是,让各位久等了,不过我吐蕃风光与中土大有不同,也值得一观。”朱雨时道:“确实不虚此行。”楚来客道:“三位要是回城的话,我们就一道走吧。”朱雨时道:“是。” 三人跟着大队一起奔行,楚来客邀朱雨时与他并马而行,问他道:“你们当真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么?”朱雨时道:“是的。”楚来客笑道:“老夫的手下无人敢偷听我们的对话,你大可实话实说。”朱雨时愕然道:“城主你。。。”楚来客凝视他道:“出来游玩的人为何身上带着股血腥气?人血的味道老夫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朱雨时知瞒不过他,只好道:“其实在下叫朱雨时,现在带着张人皮面具,化名傅愁,是出来追杀仇人的。”楚来客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道:“你说你这张脸是假的?”朱雨时道:“是的,是一张人皮面具。”楚来客点头道:“我见过你本人,你是洛天初的朋友,也是血刀堡的,但你为何要化妆成这个样子。”朱雨时叹道:“这可说来话长了。”楚来客笑道:“没关系,路途还长,有的是时间。” 朱雨时本想简单的叙述一下,谁知楚来客越听越有趣,竟让他从托天岭一战后的经历开始讲起,听到偷袭潼关,夜取长安时哈哈大笑,又听了临淄取宝,何月莲之死,以及朱雨时混入马帮的经过。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但是两人的聊性更浓,直到入城时楚来客还听着津津有味,笑道:“你们的经历着实精彩,老夫光听就好像变年轻了。”朱雨时笑道:“城主现在也不老呀。”楚来客哈哈一笑,道:“这倒是,只要心不老,人就不老。”这时玛尔巴带着武士前来迎接楚来客,施礼道:“城主辛苦,不知斩获如何。”楚来客笑道:“当然马到成功,城中情况如何?。”玛尔巴道:“一切安好,只是赏马会的贵宾之间发生了几件小事。”他正要汇报,突然看见了后面的朱雨时,愕然道:“他怎么。。。”楚来客笑道:“他们跟我同路回来,已把事情都说了。”玛尔巴道:“原来如此。”楚来客道:“你先跟我回府叙事,再派人通知贵宾,赏马会明天开始。”玛尔巴道:“是。”楚来客又对朱雨时道:“你们也先回去吧。”三人辞别了楚来客,回到了客栈。 刚到客栈门口,便碰见雷震和石通师徒也从外面回来,雷震道:“你们游玩在外,却错过了两场好戏,我都替你们可惜。”朱雨时道:“什么好戏?” 他们边聊边进了客栈,祝芷蕊旅途疲惫,先回屋休息了,其他人坐在一起,沏上茶后,雷震道:“这两场好戏都是高手间的对决,第一场对决发生在昨日午时,由李清婉对阵王明华,她们交手的姿态好如跳舞一样,若非亲眼瞧见根本想象不出有多美妙,又是多么的凶险万分。”朱雨时故意道:“结果应该是王明华赢了吧。”雷震笑道:“就知道你会猜错了,结局远出乎你的意料。”朱雨时道:“哦?难道赢的是李清婉?“雷震道:“是的,她小小年纪,内功却达到了宗师境界,真是不可思议。她刚抵达吐蕃时,怎么看都只是武功平平而已,王明华怀疑她用过一个‘圣女石’的东西,我虽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但也认为这三天内一定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李清婉的胜出在朱雨时的意料之中,道:“那第二场决斗又是谁对谁?什么时候比的?”雷震道:“是柳少卿和完颜昌,他们刚刚比完,我们就是看完热闹回来的。”朱雨时掩下紧张的情绪,装作并不上心,问道:“他们为何也要比武?”雷震道:“他们就是一对宿命冤家,也许上辈子的仇太大,竟带到了这辈子来,谁看谁都不顺眼,互相挑衅着,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若非李清婉和王明华早已有约,昨日中午他们就已交手了。他们今天中午吃饭时又互相冷嘲热讽,这才约定黄昏时到西门外的树林一决胜负,客栈的人都去观战了。比试完后,众人皆散,我们没有直接回来,而是在街边的小酒馆中吃了几杯,讨论着他们的武功,回来时就碰上了你。”朱雨时问道:“决斗的结果如何?”雷震吃了口茶,笑道:“你猜猜看?”朱雨时道:“柳少卿赢了?”雷震摇头道:“不是。”朱雨时心沉了下去,道:“那完颜昌赢了?”雷震笑道:“也不是,他们并非以命相搏,所以战平。”朱雨时松了口气,道:“若以命相搏又如何?”雷震道:“柳少卿必胜无疑,虽然会受重伤,但完颜昌必死。”朱雨时奇道:“柳少卿竟如此厉害了么?”这一问倒不是装的,他确实感到吃惊。雷震道:“他今天展示出来的剑法我从未见过,有几招剑法好像根本不是人使出来的,而是天上的神剑。”朱雨时叹道:“看来我确实错过了很多好戏。”雷震忽然叹息道:“洛天初有柳少卿辅佐,可谓如虎添翼,何患大事不成。” 一直沉默的石通忽然道:“柳庄主的剑法深得老庄主遗风,今日一战已然青出于蓝,我不惧怕世间任何人,唯独不敢面对柳家剑法。”雷震笑道:“那是石堂主心中的阴影作祟,依我看石堂主的双刀并不次于他的剑法。”石通苦叹一声,摇了摇头。他们又谈论了一会儿,朱雨时和凌虚渡便以劳累为由,上楼休息了。又过了一个时辰,玛尔巴派人来通知赏马会将于明日中午在东城楼上举行,到时楚来客会设宴款待,共同赏马。 到了夜深人静时,朱雨时换了衣服,脱下面具,从窗户跳到小巷,然后堂而皇之的走进客栈。如今他同时使用两个身份,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他径直来到洛天初的房间,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洛天初在门内笑道:“我就知道是你,也只有你的轻功才能无声无息的来敲我的房门。”朱雨时进屋笑道:“你也会拍马屁了。”洛天初笑道:“你要承认是马,我拍拍又何妨。”朱雨时笑道:“好了,废话少说,柳庄主没受伤吧。”洛天初道:“受了点轻伤,不碍事,完颜昌的伤势要更重一些。你是听雷震说的吧,不知他有没有把打赌的事也说给你听?”朱雨时奇道:“什么打赌?”洛天初到:“他下注一千两赌二人战平,而林灵素押的却是完颜昌胜,亏给了雷震一笔银子。” 朱雨时道:“原来雷震也是好赌之人。”洛天初道:“你没听出我的话中之意么?”朱雨时道:“什么话中之意。”洛天初道:“雷震和林灵素已经和好了,不然也不会在一起赌着玩了。”朱雨时这才恍然道:“对啊,雷震亲口告诉我说他要和林灵素绝交的,怎么才两天功夫又好了呢?” 洛天初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若无重利诱惑雷震也不会对你食言。”朱雨时道:“什么重利呢?”洛天初道:“妙慧其实叫林慧慧,是林灵素的亲女儿,又是齐王认的干女儿,被封做什么靖清公主,林灵素将她许配给了雷震。你们返回的途中还要去汴梁拜见齐王,不出意外的话雷震将得到老君山二百里内所有镇县的统治权,这个利益不小吧?”朱雨时道:“确实不小,雷震是枭雄,做出这种事我并不奇怪,也不介意,只是奇怪妙慧怎会是林灵素的女儿,那林中秀且非是她的亲叔叔,他们怎能拜堂成亲。”洛天初道:“据林慧慧说她仍是个处女,林中秀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真假就不得而知了,像他们这种人无论做出什么有悖天理人伦的事都不意外。”朱雨时道:“这些隐秘的事你又如何得知的?”洛天初得意笑道:“我住进客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赏了所有小二和厨师每人一两银子,让他们把听到的信息转告于我,我虽在房中,但厅中的所有对话都一清二楚。”朱雨时道:“你果然很有一手。”洛天初笑道:“这是公孙军师教我的,到了一个地方后先发展眼线。好了,说说你吧,你不辞而别肯定是去追宋连峰了,看你的神情也知道大仇得报,把过程给我说说就好。”朱雨时笑道:“你既如此聪明,不如也猜一猜过程吧。”洛天初笑骂道:“去你的,快老实交代。”(。) 第七章 宗师帮手(下) 朱雨时当下把经过叙述一遍,洛天初听完也对宋连峰和孙小梅的孽缘唏嘘不已,最后道:“不管怎么说,你的大仇终于得报,你也可以做回自己了。”朱雨时道:“我也想做回自己,这种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早烦透了,可是我不能走。”洛天初道:“是为了铁鹰兄么?”朱雨时叹道:“是啊,铁鹰兄为了保护我而牺牲自己,我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要完成他的遗愿,继续留在马帮,我现在也不是只为自己活着了。”洛天初叹道:“这不是小事,你真下定决心了么?”朱雨时坚定道:“是的。月莲的大仇虽报,但林灵素这厮仍还活着,我绝不会放过他的。还有秦桧,我答应了师傅要替他老家人报仇的。” 洛天初道:“秦桧这个人不简单,城府极深,武功神秘,我也看不出他的深浅,只怕比林灵素更不好对付,何况身边还有个王明华,不是你一个人能应付来的。”朱雨时道:“赏马会过后他就要返回临安,再想找他报仇就不知该等到何时了。”洛天初道:“你安心做你的傅愁,秦桧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也在江堂主床前发过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朱雨时点点头道:“也好。”洛天初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你在马帮潜伏总要有个目的。”朱雨时道:“马帮和齐国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上的,并不十分牢固,我打算离间他们的关系,让他们自相残杀,时机成熟后你再率兵出关,便有希望在中原立足。”洛天初道:“若真能如此,你一人的作用堪比千军万马,但此时危险重重,稍有闪失就有丧命之危。”朱雨时苦笑道:“人生在世本就要做一些勉为其难的事,若事事称心如意,也就称不上人生了。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你的身体,若等时机成熟时,你若是不在了,那我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么?”洛天初哈哈笑道:“我哪有这般无用,你就别再为我操心了。” 这时忽听窗户外有人“咯咯”发笑,两人心中都是一沉,暗叫大意,竟没注意窗外有人偷听。只见窗户打开,李清婉从窗外飘了进来,洛天初沉着脸道:“你在外面偷听多久了?”李清婉笑道:“也没多久。”洛天初道:“都听见了什么?”李清婉笑道:“该听见的都听见了。”洛天初怒道:“你为何在外面偷听?”李清婉叹道:“我本是来探望你的,没想到小朱哥哥也在这里,出于礼貌,就在外面等了等,你怎能怪我呢。”洛天初气笑道:“你现在倒懂礼貌了。”李清婉目光闪动,笑道:“就算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是你们这边的人,不会出卖你们的。”洛天初道:“最好如此,不然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李清婉笑道:“放心好了。”洛天初神情稍缓了缓,道:“你来此有何贵干。”李清婉道:“你们助我练成神功,上次走得急,没来得及表示,这次特来相谢。”洛天初道:“我们帮你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不图你相谢。”李清婉笑道:“两位哥哥义薄云天,小妹佩服的紧。” 朱雨时道:“我先走了,你们聊吧。”李清婉道:“我们又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小朱哥哥不用走的。”朱雨时笑道:“旅途劳顿,只想好好睡一觉罢了。”朱雨时走后,李清婉坐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洛天初,洛天初道:“为什么你每次这样看我,我都觉得你没什么好事。”李清婉笑道:“这回你猜错了,我不但不求你帮忙,还要帮你的忙。”洛天初道:“你能帮我什么忙?”李清婉道:“小朱哥哥是你的左膀右臂,可他现在脱不开身,你身边缺一个得力帮手,我就来自告奋勇了。”洛天初笑道:“你好像忘了还有柳庄主帮我,再说我且敢劳烦绣水宫主。”李清婉笑道:“赏马会过后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可不想再回那个荒凉无趣的绣水谷,想来想去,还是跟着你最有趣。”洛天初失笑道:“有趣?危险还差不多。”李清婉笑道:“就是危险才有趣,在危险中磨练自己才能变得更强大。”洛天初道:“你的志向到和柳庄主差不多,不过你已经很强大了,凭你现在的功力连我都不是对手。” 李清婉道:“圣女石里的内力我只吸收了一小半,这一小半中仅有三成内力化为己用,但也达到了宗师级的内力水平,可我只是徒有一身内力罢了,武功并无大的长进,临敌经验更是少的可怜。那天我不辞而别便是去抓紧学习《天魔袖》的武功,你没见我和王明华交手时用的都是天魔袖么,那都是我临时抱佛脚学来的。现在练功虽然事半功倍,但短时间内仍有许多诀窍无法领悟,更缺少实战经验,所以我才想跟着你,一边学《天魔策》一边实践,而你也得到了我这个强援,不是两全其美么?”洛天初道:“等你学会了《天魔策》上的武功,就算是倪红颜复生也不是你的对手了。”李清婉笑道:“这都是承蒙两位哥哥所赐,小妹铭感于心。只是不知赏马会过后,小洛哥哥有什么打算?”洛天初笑道:“回长安睡大觉。” 李清婉道:“你还是不信任我么?我确实是想真心帮你,起码我可以帮你们杀秦桧。”洛天初道:“你偷听的真不少,不过那是我血刀堡的事,不用你来插手。”李清婉站起身,叹了口气道:“既然小洛哥哥不领情,那我也没办法了,只好去问问完颜昌和秦桧是否需要帮手,想必他们都会十分欢迎我的。”说完就准备离开。 洛天初神情一动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李清婉淡淡道:“小洛哥哥既不把我当朋友,我当然要找一些愿意把我当朋友的人,难道这也有错么?”洛天初道:“我若不把你当朋友怎会冒着性命之危去帮你。”李清婉道:“那你信任我么?”洛天初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答她。李清婉冷冷一笑,转身又要走。洛天初忽然道:“只有长期共事过后才会产生信任,你我相识的时间虽长,却没在一起处过,我谨慎一些也是正常的,但并不代表不信任你。” 李清婉道:“我刚才已经表达过我的诚意了,也该小洛哥哥表示一下了吧,这才叫互相信任。”洛天初无奈道:“好吧,这里的事结束后我要去一趟洞庭湖,这就是我的计划。” 李清婉道:“去洞庭湖干什么?哦,洞庭帮和杨太在那里,你不会只是去串门吧。”洛天初道:“当然不是,我是去帮杨军师打仗。”李清婉眼睛一亮道:“和谁打仗?”洛天初道:“岳飞。”李清婉的眼睛更亮,道:“那一定热闹的紧,我要跟你一起去,可以么?”洛天初苦笑道:“若拒绝就是不信任的话,那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我的对手已够多,不想再多一位宗师级的高手。”李清婉笑道:“你明白就好,早早答应不就好了,非要我用点小手段不可。”洛天初叹道:“跟你谈条件我好像从未赢过,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不然我情愿你做敌人也不能带你去。”李清婉道:“你说说看。”洛天初道:“第一,秦桧的事你不要管,因为我现在还不能杀他。”李清婉道:“没问题,但你为什么不杀他?”洛天初道:“我还没有杀他的把握。”李清婉嘿嘿一笑道:“你其实是怕杀了秦桧后会引起宋朝的不满,对关中兴兵问罪吧,哎,难怪刚才你揽下这事,原来你早有计划,连小朱哥哥都蒙在鼓里。” 洛天初冷冷的看着她道:“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你要是敢把这件事对小朱。。。”李清笑呵呵笑道:“我一字不提,换做我也会这么做的,一切大局为重。”洛天初顿了顿道:“我也没说不杀秦桧,只是暂缓而已,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为江堂主报仇。”李清婉道:“好啦好啦,别解释了,这个我答应你,后两个条件是什么?”洛天初道:“你和我同行时需要易容,名字也要用假的,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祝芷蕊道:“可以,第三个条件呢?”洛天初道:“你不能随便和人交手,更不能杀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事先让我知道。”李清婉皱眉道:“别忘了我的目的是修炼武功,不交手怎能行?”洛天初道:“不是一定不能交手,但要先问过我才行,再说一路上有我和柳庄主给你喂招,你还嫌不够么?”李清婉笑道:“这还差不多,我也是看中了这点。”(。) 第八章 竞相买马(上) 黄沙城的西城墙上建有一座石台,好像一座特大的八角凉亭,在台上可以俯瞰四方,还可以遮雨蔽日,平时楚来客和玛尔巴就常站在这里远望着黄昏的金光红霞,俯视着身下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这是属于他们的城市,凝聚着他们的血汗和心智,从一个荒凉的小镇一步步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就像一个逐渐成长的“孩子”。如今“孩子”已经长大,而他们也已老了。 宾客们走上城墙,进入城楼后再沿着内部的楼梯到达石台。楚来客穿着一身崭新的紫锦长袍,头发整齐的向后梳起,两鬓间的白发更添威仪,独自坐在面对宾客的长桌后,招呼落座,玛尔巴垂手站在身旁。 洛天初和柳少卿一桌,完颜昌和秦桧一桌,雷震和傅愁一桌,刘麟和林灵素一桌,段长箫和李清婉一桌,还空余了一桌。石通师徒,王明华,祝芷蕊,林慧慧都没有前来。 宾客来齐后,楚来客示意了两侧的藏族乐手,随之鼓乐响起,所奏乐器是吐蕃独有六弦扎年琴,蕃鼓和甲铃,除了在朝中见多识广的秦桧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乐器,都感新鲜。 鼓乐的声量被控制的恰到好处,既不觉得吵闹,也不会听不见,更有助谈性。楚来客轻咳了两声,抱拳道:“感荷各位大驾赏光,前几日楚某因事怠慢,还望海涵。”众人也都抱拳道:“好说好说。”楚来客道:“各位既已来齐,那赏马会就此开始。”说罢有一队仆人捧着托盘从城楼里鱼贯走出,托盘都是吐蕃的美食佳酿,一一分发给众人,每人一份,酒菜完全相同。楚来客举起酒杯道:“请诸位满饮。”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也举杯吃下。 宴会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进行着,只有同桌关系较好者时而低声窃语几句,若非有鼓乐伴奏就已经冷场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来客道:“若非举办赏马会是我王的旨意,老夫还真不愿举办它。”段长箫道:“这是为何呢?”楚来客叹道:“天下已经够乱,百姓也已经够苦,各势力若再分得这十几万匹战马,那不是乱上加乱,苦上加苦么?战马也是凶器呀。”段长箫笑道:“城主所言极是,若天下霸主们皆有城主的胸怀,百姓也可安享太平了。”完颜昌吃下了杯中之酒,笑道:“城主所说虽有道理,但却忽略了战争的目的。”他说话时脸色略显苍白,看来伤势不轻。楚来客道:“请鲁国王指点。”完颜昌道:“指点不敢当,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战争的目的就是和平。世人皆说我金国残暴不仁,殊不知战争本就要你死我活,等我大金国一统天下之时,天下子民皆我金国子民,我们又怎会对自己的子民残忍呢。” 同桌的秦桧点头道:“确实如此,战争只是和平的过程而已,反抗的话只会生灵涂炭,顺应大势才是仁者所为。”完颜昌笑道:“要是大宋官员皆如秦相这般大仁大智,金宋两国又怎会战事不断。”秦桧道:“总有一些不知天命者要做飞蛾扑火之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白白断送我大宋儿郎的性命。” 洛天初听他们互相吹捧只觉恶心,真后悔吃的太饱,忍不住道:“照秦相这么说,那些亡国奴,汉奸,叛徒都是顺应大势的大仁大智之士了?秦相可谓他们的表率。”秦桧也不动气,淡淡道:“那些好战的将士毕竟还是朝廷命官,有圣令约束着,不敢胡来,而你们血刀堡的乱民才是乱世最大的根源。要是所有乱民都学你们起义的话,天下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洛天初道:“看来秦相在相府大宅里住久了,根本就不了解百姓。”秦桧冷笑道:“你了解百姓?”洛天初道:“我国百姓最是坚忍,别说丰衣足食了,哪怕还有一点活路他们也情愿选择吃苦而不会去造反的。可为了家园的安全,他们却宁愿做任何事,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完颜昌冷笑道:“说得好听,若你把关中归还给我大金国,我国会对关中百姓秋毫无犯,百姓也得享太平,不会再有战死之人。而你却为了满足野心一意孤行,将关中军民推向水深火热之中,你才是关中的罪人。”洛天初哈哈大笑道:“金人也配说我有野心?若你们真想为天下苍生请命,何不按甲休兵,解甲归田,从此你不犯我,我也不会犯你,从此天下相安无事,且不最好。” 楚来客道:“诸位都是我吐蕃贵客,不要伤了和气才好。赏马会既有‘赏马’二字,赏马才是宴会的重头戏,诸位请来这边观看。”说着起身站在城墙边上,指向远方。众人也离开座位,凭栏远望。 忽听“雷声”隐隐,正北方的天地交接处有一团黑压压的乌云涌来,仔细看后才发现并不是云,而是浩瀚无边的马群,隐隐的雷声却是马蹄的轰鸣声。众人都被眼前的壮景所震撼。 马群的形状就像是一朵变幻无常的巨云,时而方,时而圆,时而长条,或组成各种的形状,规矩有素,没有一马跑散。此时马群奔近,大约有三万匹战马,清晰可见马身上肌肉的跃动,飞扬的马鬃,健壮的四蹄,那种运动的美感令人心旷神怡。领头马的是一黑一白两匹健马,就如人中之龙一样,它们也是马中之王,神骏非常,飞奔起来有龙腾虎跃之姿,并不逊于洛天初的黑电。牧马人只有十几人,却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懂得只要控制好领头马,其余的马都会乖乖跟随,他们只须防止个别马跑散即可,看似十分轻松,可无论哪行哪业,越是老手做起事就越是轻松,如果换成旁人,马群早就散了。 马群在城下空地饶了三周后,又从原路返回,化作一团‘乌云’消失在天地间。楚来客笑道:“诸位看那些战马如何?”秦桧道:“都是好马,也只有贵国能驯养出如此优质的战马。”楚来客道:“我吐蕃共有八大马场,刚才的马群来自‘落日马场’,老夫可以保证另七家战马的质量绝不会比‘落日马场’的差。诸位若是不信,老夫可带诸位逐一参观。”完颜昌道:“城主说的话没有人会质疑,就不用参观了。”楚来客环视众人道:“诸位的意见呢?”众宾客都道:“当然信得过城主,不用参观了。”楚来客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大家重新归位,仆人们上来收拾碗筷,泡上了新茶,楚来客道:“交易之前首先要宣布洞庭帮的代表已经弃权离去,为了表示对洞庭帮的尊敬,所以仍在宴席上留了一个席位。杨太走之前将购买份额转送给了血刀堡,这是杨太亲笔写的‘转让书’,请各位过目。”玛尔巴接过信让众人一一过目,完颜离和秦桧只是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楚来客道:“除了洞庭帮外,马帮也将份额转让给了齐国,这里也有帮主雷震的亲笔信,雷帮主既也在这里,就请亲自说明吧。”(。) 第十章 且战且行(下) 本章节为空章节! 第八章 竞相买马(下) 本章节为空章节! 第十章 且战且行(上) 洛天初三人昼夜赶路,这一日来到汉中。蜀中气候凉爽,又赶上下了场小雨,让疲惫的三人精神一振。 李清婉按洛天初的要求简单易容了一下,脸上涂着干泥巴,遮住了白腻的皮肤,蓬乱的头发也盖住了迷人的眼睛,打着补丁的破衣服取代了洁白无瑕的丝绸长裙,走路时拱着腰,活像个小乞丐,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爱美的李清婉本来想抱怨几句,但见到洛天初也是同样脏兮兮的打扮,还带着人皮面具,就把抱怨的话咽了回去。柳少卿虽没有穿脏衣服,但也带上了“萧念祖”的面具,把问情剑收了起来。 进城后,三人找了家客栈,包下了一个小院住了进去。洗澡吃饭后,洛天初和柳少卿先来到天井中纳凉,他们脱下了人皮面具,捂了一天的脸上皮肤终于透了口气,想到朱雨时要无时无刻的带着面具,比他们更要辛苦。他们都没有说话,默默吃茶,养精蓄锐。这一路来他们整日切磋武功,而进步最快方法就是和同等级的高手切磋,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已很难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好比楚来客在吐蕃就找不到一个对手,只能每隔五年去挑战令君来。还有完颜离,白清华,倪红颜都是各地域的第一高手,都没有合适的对手练习,所以很难再有突破,武功上的小缺陷也只有在如临大敌时才会发现,而那时往往都已太迟。 今晚轮到洛天初观摩柳少卿和李清婉切磋,虽然只是切磋,柳少卿也是认真对待,在他心中拔剑是一件神圣的事,决不允许有丝毫怠慢。这时一身白衣的李清婉从房中走出,她也恢复了明媚动人的样貌,在月色中美得好如天宫中的仙子。柳少卿丝毫不为所动,轻轻的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问情剑,站在天井正中。 李清婉笑道:“这就要开始了么?”柳少卿颔首,他已和李清婉交手过两次,虽占有优势,但当时她的《天魔带》还未练成,第二次交手已比第一次吃力不少,现在是第三次,他已做好了打硬战的准备,毕竟李清婉的内力胜过自己,这个差距不是短时间可以弥补的,只能依靠剑术取胜。 李清婉道:“《天魔带》的武功精髓我已尽皆掌握,柳庄主可要小心了。”说完身形一动,如鬼魅般在院中游走,绕着柳少卿寻找出手良机。柳少卿原地不动,索性把眼睛还闭上了。 李清婉心中一动,便准备去攻他背部,谁知天魔带还未出手,突然剑光一闪,柳少卿竟先出手了,剑攻之处正是她准备用天魔带的右手。柳少卿闭眼是集中精神来感应她的杀气,杀气刚起他就先一步出剑,打蛇打七寸,最有威胁的一点同样也是最脆弱之处。这些天的实战也让李清婉的经验丰富起来,失去先手后并不惊慌,向后速撤两步,左袖中的丝带****而出,缠向柳少卿使剑的手臂。柳少卿轻哼一声,竟不躲闪,脚下加力,以攻代守,移动的比天魔带还快,攻势不变。李清婉花容失色,没想到他攻的如此坚决,剑气近身,天魔带的远攻优势发挥不出来,被迫身子倒飞而起,在空中的两条丝带卷出层层气浪,挡住柳少卿追击的线路。 柳少卿没有硬来,退开两步凝神观望。李清婉翻身站在房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观战的洛天初道:“不是说过不许上房么,被人看见竟惹麻烦。”李清婉道:“不上房早就死在柳庄主的剑下了。”柳少卿淡淡道:“我的剑下自有分寸,伤不到你的,下来再打过吧。”李清婉道:“好,我这就下来。”说罢身子如流星般飞出,两条丝带夹带着劲风,划出两条长长的弧线攻向柳少卿。柳少卿避其锋芒,问情剑舞出无数剑花挡在身前。 李清婉得到圣女石的内力后,练起《天魔策》来突飞猛进,有了浑厚的内力作基础,轻轻松松突破了所有武功瓶颈,已把《天魔带》练的如火纯情,落地后手腕一转,两条丝带向外分飞,绕开柳少卿的剑花,突然变向飞回,夹击他的后脑。柳少卿稍吃一惊,反身挥剑削向丝带,谁知丝带竟被李清婉操纵的如活物一般,其中一条突然在空中变向,灵蛇般缠住了柳少卿的手臂,柳少卿只觉手臂一麻,一股强大的内力顺着丝带传来,他身子一震,一瞬间无法发力。李清婉就趁着这个间隙,另一条丝带如法炮制的裹住了他的问情剑,然后运气一拉,竟将问情剑卷走了。此时柳少卿已恢复气力,震开了缠在手臂上的丝带,却无法取回问情剑。 丝带飞回衣袖,问情剑也落入了李清婉的手中,她抚摸着冰凉如秋水般的剑锋,笑道:“真是柄好剑,得罪了,柳庄主。”柳少卿怔了怔,看着她手中的问情剑,整个人竟好像呆住了。洛天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能想象出柳少卿失落的心情,对于他来说剑就是魂,剑被夺走对于他而言已不仅是侮辱那么简单了,那是对他信心的彻底摧残。这件事没有理由怪责李清婉,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若是她手下留情,柳少卿的自尊心更加无法接受,现在只能想办法安慰柳少卿,帮助他重拾信心。 李清婉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歉然道:“柳庄主别忘心里去,谁都有失误的时候。前两次我不是也败在你剑下了么,也没觉的怎样呀。”洛天初也正要出言安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发现柳少卿竟然在笑,不但在笑,眼中的锋芒不但未减,反而更加锋锐了,这绝不是一个失去信心的人应有的眼神。李清婉将剑一递,道:“物归原主吧。”柳少卿道:“我的剑只是暂时落你手中罢了,我在妙慧大师面前发过誓,剑绝不会再被人夺走,我要亲自拿回来。”李清婉不解道:“庄主的意思是?”柳少卿道:“我们的切磋还没结束。”李清婉道:“庄主还要继续比试?”柳少卿道:“当然。”李清婉道:“无剑如何比试?” 柳少卿微笑道:“剑即是我,我即是剑,只要我还在,剑就在。”李清婉眼中现出惊惧之色,不知他想做什么。柳少卿道:“注意,我要进攻了。”只见他身子向前一纵,伸出两指当剑,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从指尖射出,直刺李清婉面门。 李清婉手中的问情剑反成了累赘,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忙侧身躲闪,谁知柳少卿运指如剑后更加灵活,中途变招,凌空虚劈数“剑”,李清婉感到一波冰冷的剑气袭来,心知厉害,不敢还击,再次游走开去,可宽大的衣袖被剑气刺破了几个整齐划一的口子,就算是裁缝的剪刀也未必能剪的如此整齐。李清婉这才想到要扔掉问情剑,但却为时已晚,她的全身已陷入柳少卿狂风暴雨般的剑气之下,一波接着一波,连扔剑的功夫都没有,不一会儿就退到了墙根下,退无可退。柳少卿突然袭到身前,两指一夹便把问情剑夹了过来,微笑道:“承让了。”然后拿着问情剑,缓缓渡了回去。 李清婉长出了口气,道:“技不如人,我输的心服口服。”柳少卿坐回到了藤椅上,道:“非是你技不如我,如果你手中没拿长剑,胜负尚未可知。”洛天初大笑道:“今天可让我开眼了,你的手指既和剑一样厉害,又何必还要用剑呢?”李清婉也搬了把藤椅加入了他们,讨论道:“是呀,用手指不是比剑更灵活么?”柳少卿道:“目前我的手指还只是剑的代替品,好比我的‘柳家五神剑’用手指就做不出来。”李清婉道:“庄主既有如此绝招,前几次切磋为何不使出来?”柳少卿道:“柳家五神剑皆是杀招,用出后连我都无法控制,不适合切磋使用。”李清婉吐了吐舌头道:“要是庄主用出那些剑招来,只怕我早就败了。”柳少卿道:“你的内力堪比倪红颜,只是还不能尽善其用,对《天魔带》领悟的也还不够,不然你的成就当在倪红颜之上。”(。) 第一章 齐王刘豫(上) 朱雨时一行人回到了中原,刘麟为了讨好祝芷蕊,特意邀请众人来洛阳盘桓数日,好让祝芷蕊和家人团聚。到了洛阳时发现守军竟比平时多出三倍,询问才得知原来齐王刘豫甚是宠爱新得的丽妃,陪丽妃巡幸洛阳游玩。为了彰显王上权威,他本想和丽妃入住洛阳皇宫,可皇宫年久失修,齐国钱财拮据,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城中最豪华的宅院作为临时行在,这个豪宅当然就是祝家了。祝万山敢怒不敢言,只好带着家眷搬到长子祝复国的宅院居住。 得知消息后,祝芷蕊独自去哥哥家看望家人,其他人则去拜见刘豫,不用再去汴梁。祝芷蕊临走前低声对朱雨时道:“等你有空了到府上找我。”朱雨时点了点头,刘麟看在眼里,满脸妒色,但‘傅愁’现在是雷震的红人,齐国也要依仗马帮,他也不敢真的发作。 众人抵达祝府后见门前戒备森严,士兵们见到刘麟都躬身施礼。刘麟带队径直进了府门,问过仆人才知刘豫正和丽妃在后花园赏花吃酒。原来祝芷蕊走后,祝万山睹花思人,请了三位园丁细心照料园中牡丹,此时牡丹开的正艳,堪比牡丹花会。丽妃尤爱牡丹,一见下流连忘返,天天在凉亭赏花吃酒,吟词弹曲。刘豫讨得爱妃欢心,也是心满意得。 众人坐在厅中等候,由仆人前去禀告齐王。一个时辰过后仍不见人来,刘麟性子最急,背着手在厅中来回渡步。又过了半个时辰,刘豫才姗姗来到。 也许是见客的缘故,刘豫出场时的排场极大,先是四名小太监手持拂尘,躬身进了厅门,刘豫身穿绛纱朱红九龙泡,头戴通天冠,一副临朝听政的架势,跨过门槛时一名太监赶忙撩起他的曲裾。刘豫乃进士出身,白面长须,雍容端庄,倒也有几分皇帝模样,只是现在眼袋下垂,眼睛无神,脸色苍白如纸,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她身旁是一位绝色佳丽,二十左右岁,衣着华贵,杏眼含春,体态风流,樱桃小嘴微微一笑便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必是新得宠的丽妃了,如此尤物,难怪刘豫着迷。他们身后是八名打着障扇的宫女,再往后跟着十名亲兵。 大厅一下子就人满了,刘麟带着众人下跪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雨时和凌虚渡一百个不愿意下跪,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跪了下来。刘豫为彰显天子威仪没有叫他们马上平身,而是等自己和丽妃都落座后,先打量一遍他们,才道:“平身落座吧。”众人都道:“谢圣上。” 众人重新坐下后,刘麟道:“这次来拜见父王的还有几位马帮的英雄,请允许孩儿代为介绍。”刘豫点点头道:“雷帮主本王是见过的,其他几位又是谁?”刘麟便介绍了傅愁,石通,令狐,还有秦氏兄弟。刘豫听得哈欠连连,道:“知道了,你们是一路去吐蕃买马的吧,结果如何呢?”刘麟道:“不辱使命,已为我大齐添置了一万五千匹战马,不日便可送到。”刘豫淡淡道:“很好,以后训练骑兵的事就交给你来办了。本王倦了,还有事启奏么?”刘麟迟疑了一下,为难道:“确有一事请父王做主。”刘豫道:“什么事?”刘麟道:“雷帮主想请父王将君山方圆二百里的土地都赐予他。” 刘豫忽然间困意全消,睁大眼睛道:“什么?二百里的土地?也包括城池么?”刘麟道:“是。。。是的。”刘豫脸色转寒,冷冷的看着雷震道:“帮主不嫌要的太多了么?”雷震笑道:“在下不敢无故索求,具体缘由还是请太子和国师说明吧。” 林灵素轻咳了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老夫无心害了雷帮主的人,雷帮主很是不满,便找太子和贫道理论,贫道已答应将小女,也就是圣上亲封的‘靖清公主’下嫁于他,可雷帮主还不满意,便向太子索要土地,太子无权做主,只能来请陛下定夺。”刘豫不满道:“不过一条人命而已,雷帮主既得公主,又何必得陇望蜀呢?”雷震道:“人命虽小,却关系着我马帮的威信,若敝帮得不到实质的补偿,在下也难向帮中交代。”刘豫道:“二百里太大,本王不能答应。”雷震轩眉一扬,道:“既如此,那雷某告辞,请圣上保重。”刘豫道:“雷帮主要去哪里?”雷震道:“当然是回敝帮将陛下的裁决通告弟兄们,弟兄们听罢一定会寒心,我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了。”刘豫愠怒道:“你敢威胁朕?”雷震笑道:“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说罢转头就走,朱雨时等人也起身跟随,林灵素忽然道:“雷帮主请留步。”然后走到刘豫近前,俯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后,刘豫的脸色微微一变,长眉紧锁,叹了口气,向雷震招了招手道:“雷帮主我们再谈谈。”雷震笑道:“陛下圣明,可是同意了在下的提议?”刘豫顿了顿道:“二百里实在太大,割让的话本王对金国无法交代,不如改为一百里如何?”雷震沉下脸道:“陛下乃齐国之君,何必管金国。非二百里不足以显示皇恩浩荡,只有市井妇人才讨价还价。” 刘豫自从被金国扶持当上了齐国皇帝,就像是暴发户一样骄奢淫逸,还真以为自己乃天命所归,真龙天子,作威作福惯了,哪受得了雷震的明讥暗讽,要不是林灵素刚才对他陈述厉害,他早就摔杯发怒了。此时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坐在那里瞪着雷震喘着粗气。 这时丽妃“咯咯”笑了两声,笑声中透着妩媚,听着骨头都快酥了。刘豫道:“爱妃为何发笑?”丽妃笑道:“臣妾笑这位雷帮主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小瞧陛下。”雷震道:“在下不敢。”丽妃道:“不就是方圆二百里的土地么,大王才不放在眼里。本来是打算给你的,刚才那么问你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忠诚,谁知你一语不合就出言无礼,陛下当然不喜。” 雷震忙跪倒道:“在下一心为大齐效力,讨土地也是为了让马帮强大后能更好的替陛下卖命,绝不敢有二心。适才情急下出言无状,望陛下赎罪。”刘豫讨回了面子,脸色稍缓,点了点头。丽妃道:“陛下,既然雷帮主已当众认错,以臣妾之见不如就把土地赐给他吧,以显示皇恩浩荡,更安心的为我大齐做事,。”刘豫笑道:“爱妃所言极是。”随即板下脸道:“雷震,这次本王不追究你犯上之过,念在你多年为我国办事的份上,朕就准了你,把君山二方圆百里的土地封给你。”大喜再拜道:“多谢陛下,雷某绝不辜负陛下圣恩。”刘豫道:“交割事宜就交由国师来办,吩咐下去,设宴款待大家,朕累了,你们继续谈吧。”说完起身,携着丽妃的手走回内院,大家齐声道:“恭送陛下。” 待随从也走后,林灵素笑着对雷震道:“恭喜雷兄如愿以偿,从此贵帮将更加强盛了。”雷震也笑道:“多谢道长成全。”林灵素道:“既然割让土地的事已定,那帮主和小女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定一定了?”雷震笑道:“选一个黄道吉日,在下就去国师府上提亲。”林灵素笑道:“还叫什么国师,该换称呼了。”雷震笑道:“是,岳丈大人。”两人又大笑了起来。林灵素道:“咱们出身江湖,俗礼就不用讲究了,以老夫之意,明天晚上就拜堂成亲吧。”雷震道:“这样太委屈小姐了吧。”林灵素道:“不委屈,能做雷帮主的妾室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到时还可请齐王陛下出席见礼。”雷震道:“那是在下的荣幸。”林灵素道:“这么大的喜事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宴席上我们可要多吃几杯。”在场众人都向雷震贺喜。雷震还礼后对朱雨时笑道:“我知你想去见几个人,想去就去吧,这种宴会不参加也罢。”朱雨时道:“多谢帮主。”雷震道:“当你见到祝小姐时可以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的话,就不用再跟我们回马帮了。”朱雨时愕然道:“她可以待在洛阳了?”雷震点头。朱雨时道:“多谢帮主信任。”雷震笑道:“我一向都信任你,再说我今天的心情格外之好。”(。) 第一章 齐王刘豫(下) 朱雨时一行人回到了中原,刘麟为了讨好祝芷蕊,特意邀请众人来洛阳盘桓数日,好让祝芷蕊和家人团聚。到了洛阳时发现守军竟比平时多出三倍,询问才得知原来齐王刘豫甚是宠爱新得的丽妃,陪丽妃巡幸洛阳游玩。为了彰显王上权威,他本想和丽妃入住洛阳皇宫,可皇宫年久失修,齐国钱财拮据,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城中最豪华的宅院作为临时行在,这个豪宅当然就是祝家了。祝万山敢怒不敢言,只好带着家眷搬到长子祝复国的宅院居住。 得知消息后,祝芷蕊独自去哥哥家看望家人,其他人则去拜见刘豫,不用再去汴梁。祝芷蕊临走前低声对朱雨时道:“等你有空了到府上找我。”朱雨时点了点头,刘麟看在眼里,满脸妒色,但‘傅愁’现在是雷震的红人,齐国也要依仗马帮,他也不敢真的发作。 众人抵达祝府后见门前戒备森严,士兵们见到刘麟都躬身施礼。刘麟带队径直进了府门,问过仆人才知刘豫正和丽妃在后花园赏花吃酒。原来祝芷蕊走后,祝万山睹花思人,请了三位园丁细心照料园中牡丹,此时牡丹开的正艳,堪比牡丹花会。丽妃尤爱牡丹,一见下流连忘返,天天在凉亭赏花吃酒,吟词弹曲。刘豫讨得爱妃欢心,也是心满意得。 众人坐在厅中等候,由仆人前去禀告齐王。一个时辰过后仍不见人来,刘麟性子最急,背着手在厅中来回渡步。又过了半个时辰,刘豫才姗姗来到。 也许是见客的缘故,刘豫出场时的排场极大,先是四名小太监手持拂尘,躬身进了厅门,刘豫身穿绛纱朱红九龙泡,头戴通天冠,一副临朝听政的架势,跨过门槛时一名太监赶忙撩起他的曲裾。刘豫乃进士出身,白面长须,雍容端庄,倒也有几分皇帝模样,只是现在眼袋下垂,眼睛无神,脸色苍白如纸,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她身旁是一位绝色佳丽,二十左右岁,衣着华贵,杏眼含春,体态风流,樱桃小嘴微微一笑便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必是新得宠的丽妃了,如此尤物,难怪刘豫着迷。他们身后是八名打着障扇的宫女,再往后跟着十名亲兵。 大厅一下子就人满了,刘麟带着众人下跪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雨时和凌虚渡一百个不愿意下跪,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跪了下来。刘豫为彰显天子威仪没有叫他们马上平身,而是等自己和丽妃都落座后,先打量一遍他们,才道:“平身落座吧。”众人都道:“谢圣上。” 众人重新坐下后,刘麟道:“这次来拜见父王的还有几位马帮的英雄,请允许孩儿代为介绍。”刘豫点点头道:“雷帮主本王是见过的,其他几位又是谁?”刘麟便介绍了傅愁,石通,令狐,还有秦氏兄弟。刘豫听得哈欠连连,道:“知道了,你们是一路去吐蕃买马的吧,结果如何呢?”刘麟道:“不辱使命,已为我大齐添置了一万五千匹战马,不日便可送到。”刘豫淡淡道:“很好,以后训练骑兵的事就交给你来办了。本王倦了,还有事启奏么?”刘麟迟疑了一下,为难道:“确有一事请父王做主。”刘豫道:“什么事?”刘麟道:“雷帮主想请父王将君山方圆二百里的土地都赐予他。” 刘豫忽然间困意全消,睁大眼睛道:“什么?二百里的土地?也包括城池么?”刘麟道:“是。。。是的。”刘豫脸色转寒,冷冷的看着雷震道:“帮主不嫌要的太多了么?”雷震笑道:“在下不敢无故索求,具体缘由还是请太子和国师说明吧。” 林灵素轻咳了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老夫无心害了雷帮主的人,雷帮主很是不满,便找太子和贫道理论,贫道已答应将小女,也就是圣上亲封的‘靖清公主’下嫁于他,可雷帮主还不满意,便向太子索要土地,太子无权做主,只能来请陛下定夺。”刘豫不满道:“不过一条人命而已,雷帮主既得公主,又何必得陇望蜀呢?”雷震道:“人命虽小,却关系着我马帮的威信,若敝帮得不到实质的补偿,在下也难向帮中交代。”刘豫道:“二百里太大,本王不能答应。”雷震轩眉一扬,道:“既如此,那雷某告辞,请圣上保重。”刘豫道:“雷帮主要去哪里?”雷震道:“当然是回敝帮将陛下的裁决通告弟兄们,弟兄们听罢一定会寒心,我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了。”刘豫愠怒道:“你敢威胁朕?”雷震笑道:“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说罢转头就走,朱雨时等人也起身跟随,林灵素忽然道:“雷帮主请留步。”然后走到刘豫近前,俯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后,刘豫的脸色微微一变,长眉紧锁,叹了口气,向雷震招了招手道:“雷帮主我们再谈谈。”雷震笑道:“陛下圣明,可是同意了在下的提议?”刘豫顿了顿道:“二百里实在太大,割让的话本王对金国无法交代,不如改为一百里如何?”雷震沉下脸道:“陛下乃齐国之君,何必管金国。非二百里不足以显示皇恩浩荡,只有市井妇人才讨价还价。” 刘豫自从被金国扶持当上了齐国皇帝,就像是暴发户一样骄奢淫逸,还真以为自己乃天命所归,真龙天子,作威作福惯了,哪受得了雷震的明讥暗讽,要不是林灵素刚才对他陈述厉害,他早就摔杯发怒了。此时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坐在那里瞪着雷震喘着粗气。 这时丽妃“咯咯”笑了两声,笑声中透着妩媚,听着骨头都快酥了。刘豫道:“爱妃为何发笑?”丽妃笑道:“臣妾笑这位雷帮主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小瞧陛下。”雷震道:“在下不敢。”丽妃道:“不就是方圆二百里的土地么,大王才不放在眼里。本来是打算给你的,刚才那么问你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忠诚,谁知你一语不合就出言无礼,陛下当然不喜。” 雷震忙跪倒道:“在下一心为大齐效力,讨土地也是为了让马帮强大后能更好的替陛下卖命,绝不敢有二心。适才情急下出言无状,望陛下赎罪。”刘豫讨回了面子,脸色稍缓,点了点头。丽妃道:“陛下,既然雷帮主已当众认错,以臣妾之见不如就把土地赐给他吧,以显示皇恩浩荡,更安心的为我大齐做事,。”刘豫笑道:“爱妃所言极是。”随即板下脸道:“雷震,这次本王不追究你犯上之过,念在你多年为我国办事的份上,朕就准了你,把君山二方圆百里的土地封给你。”大喜再拜道:“多谢陛下,雷某绝不辜负陛下圣恩。”刘豫道:“交割事宜就交由国师来办,吩咐下去,设宴款待大家,朕累了,你们继续谈吧。”说完起身,携着丽妃的手走回内院,大家齐声道:“恭送陛下。” 待随从也走后,林灵素笑着对雷震道:“恭喜雷兄如愿以偿,从此贵帮将更加强盛了。”雷震也笑道:“多谢道长成全。”林灵素道:“既然割让土地的事已定,那帮主和小女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定一定了?”雷震笑道:“选一个黄道吉日,在下就去国师府上提亲。”林灵素笑道:“还叫什么国师,该换称呼了。”雷震笑道:“是,岳丈大人。”两人又大笑了起来。林灵素道:“咱们出身江湖,俗礼就不用讲究了,以老夫之意,明天晚上就拜堂成亲吧。”雷震道:“这样太委屈小姐了吧。”林灵素道:“不委屈,能做雷帮主的妾室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到时还可请齐王陛下出席见礼。”雷震道:“那是在下的荣幸。”林灵素道:“这么大的喜事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宴席上我们可要多吃几杯。”在场众人都向雷震贺喜。雷震还礼后对朱雨时笑道:“我知你想去见几个人,想去就去吧,这种宴会不参加也罢。”朱雨时道:“多谢帮主。”雷震道:“当你见到祝小姐时可以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的话,就不用再跟我们回马帮了。”朱雨时愕然道:“她可以待在洛阳了?”雷震点头。朱雨时道:“多谢帮主信任。”雷震笑道:“我一向都信任你,再说我今天的心情格外之好。”(。) 第二章 洞庭庙算(上) 君山是八百里洞庭中的一个小岛,远远望去岛上房屋鳞次栉比,好像城市一般。岸边旗幡招展,强兵列阵,还未到码头便听见一阵悠长雄壮的牛角号声,好像大军出征一般。夏诚对洛天初道:“这号声是表示对堡主的欢迎,还请堡主检阅军队。”洛天初道:“我们没通知任何人,他们怎知是我们来了?”夏诚道:“君山和岳阳楼隔湖相望,已有帮众在岳阳楼上举火为号,我们有一套用火把传递消息的暗号,十分方便。”洛天初这才明白。 君山码头的迎接人群中,为首的杨太披着大红披风,腰悬长剑,远远向船招手。还有周伦,杨华,杨钦也都是熟识。洛天初一踏上码头,鼓乐声便响了起来,杨太不知洛天初带着面具,见下来了几个陌生人,楞了一楞,洛天初笑道:“杨兄,我在这儿呢。”杨太听出他的声音,这才知他易容过了,大笑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兄弟的易容术真是高明,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洛天初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说过要行事低调么,杨兄怎么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杨太也低声道:“除了几个重要头领外,谁都不知道我们迎接的是谁,兄弟放心好了。” 洛天初点点头,和杨太携手走下码头,检阅洞庭军的军容。洞庭帮叱咤洞庭多年,钱粮富足,所有军士都穿着墨绿色的水靠,外套皮甲,无论在船上水下都可活动自如。检阅完后杨太问道:“兄弟觉得怎样?”洛天初道:“若是贵帮军士皆如检阅的士兵,那岳家军也不足为惧了。”杨太干笑道:“我也希望如此,来,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君山大寨。” 杨太带着他来到一座高丘上,临崖点指。君山地域开阔,东,南,西,北,各设两寨,贯连如巷,好似一座湖上州城。两寨间设有栅栏,围墙,箭楼,以甬道相连,沿途盖有百座木屋,供士兵驻守歇息。寨前建有码头和船坞,停靠着数不尽的渔船和车船。百姓们的家园安在君山的心腹地带,从高处俯视,正座君山岛况似一座壁垒严森的湖中碉堡。 洛天初惊赞道:“岛上的防御工事做的滴水不漏,真是难得。”杨太道:“七十二座水寨皆是夏先生主持修建的,连我构思出来的车船也是请夏先生画的图纸,然后监督工匠们建造。我洞庭帮有今天的规模,夏先生居功至伟。”夏诚道:“天王过誉了,在下不敢当。”杨太道:“请兄弟来助阵就是夏先生提出来的,平时夏先生轻易不开口,只要开口,说出来的话就极有道理。”洛天初道:“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辜负大家的所望。”杨太笑道:“帮主已在云泽大寨恭候大驾,我们这就过去吧。” 洞庭帮的帮主名叫钟子仪,乃钟相的次子。当年朝廷采取‘以贼灭贼’的法子,收买强盗头子孔彦舟进攻洞庭,结果钟相和长子钟子昂误中埋伏,死于战场。洞庭帮元气大伤,几欲被灭,而杨太力挽狂澜,辅佐次子钟子仪击退孔彦舟,重振洞庭帮,声势更胜钟相之时,又接连打败了朝廷的几次进攻,从此杨太声名鹊起,传遍天下,反而身为帮主的钟子仪鲜为人知,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帮主而已,而他也乐在清闲,整日躲在小后宫里享乐,将所有事都交给杨太,可每逢帮中的大事,他这个帮主还是要出来露露脸的。 洛天初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个不学无术,酒色过度的纨绔子弟,要不是有杨太替他管理着帮派,只怕洞庭帮早已被灭了。钟子仪二十岁出头年纪,俊美却不英俊。他的‘俊’没有一点阳刚之气,就像一个羞答答的大姑娘,皮肤比女子还要嫩白,眼睛中泛着柔情之色,脸上一点胡子也没有,举止神态就连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动心,像极了女扮男装的美女。 此时大厅中没有外人,洛天初也取下了人皮面具,当杨太向钟子仪介绍他时,钟子仪柔情的目光就在他身上打转,那目光已不像是男人在打量男人,洛天初觉得有些脸红,低下头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钟子仪笑了笑道:“洛堡主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快快请坐。”他的声音也如女子般婉转动听,洛天初和众人一起坐下后,杨太道:“洛堡主,这两位好朋友该怎么称呼?”洛天初介绍道:“这位是剑气山庄的少庄主,柳少卿。”杨太喜道:“原来是柳庄主,有庄主的神剑助阵,此战又多了几分把握。”柳少卿也取下了人皮面具,向众人团手行礼。 洛天初介绍李清婉道:“这位是西夏公主,也是绣水宫的新任宫主,李清婉。”众人都惊奇的“咦”了一声,都没看出这个叫花子有如此高的身份。李清婉微微一笑,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拨掉了脸上的干泥,露出了貌美容颜。自从她得到了圣女石的内力后就变得更美了,皮肤更白,眼睛更亮,头发更乌,就算穿着破衣烂衫也难掩杂草间的明珠之光,钟子仪没看她一眼,而是对坐在旁边的柳少卿很感兴趣。 杨太也介绍了洞庭帮的豪杰,除了夏诚,周伦,杨华,杨钦这些人认识的外,还有刘衡,金琮,刘诜等各寨寨主,又着重介绍了一位叫黄佐的文人,他四十岁左右,幼时家贫,勤学苦读,中举人后,因凑不出路费以致不能上京赶考,这也是他平生最大的憾事。靖康之变后殿试取消,想去赶考也不行了,此后跟随钟相起义,在帐前出谋划策,和夏诚并称‘洞庭二贤’。夏诚善工事,黄佐善谋略,前几次宋廷进犯,他被任命为军师,为杨太出了不少良策。这次请洛天初来指挥打仗,唯一反对的人就是他,他一心想靠击败岳飞来扬名立万,而洛天初一来就取代了他的位置,自然心中不甘。 当洛天初和他见礼时,他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热情,只是矜持的微笑点头,杨太笑道:“这位黄先生也极善兵略的,更对洞庭地势了如指掌,一草一木都如数家珍,洛堡主若有不明之处可询问黄先生。”洛天初何等聪明,立时明白了自己取代了他的位置,难怪他有排斥之意,便拱手道:“那太好了,请黄先生多多指教。”黄佐笑呵呵道:“不敢不敢,在下才疏学浅,怎敢指教洛堡主。”洛天初干笑两声,看出此人胸襟狭小,或许有才,却不可大用。(。) 第二章 洞庭庙算(下) 接下来众人进入正题,杨太神色严峻道:“如今的形势十分堪忧,岳飞带来的部队不止有岳家军的五万人,还有南宋官军十五万人,共二十万人,正向我洞庭进军。”洛天初也吃了一惊,起身端详着墙上的地图,良久才道:“从岳飞的进军路线判断,应该会以潭州为首要目标。”杨太欣然道:“黄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潭州是我军两大粮仓之一,地处要冲,十分关键。”黄佐道:“问题是如何才能坚守潭州呢?”洛天初笑道:“我们不守潭州,全军弃城撤回来。” 洞庭众将一片哗然,杨太吃惊道:“堡主想放弃潭州?”洛天初点头道:“不得已只能放弃。”黄佐道:“潭州是我军南方屏障,战略要地,怎能轻言放弃?”洛天初道:“岳家军最善攻城拔寨,而我军却善水战,以己之短战敌所长,此不利一。宋军装备精良,而我军士兵只穿皮甲,水战虽然方便,却不利守城,此不利二。潭州是一座孤城,我军主力皆分布在湖上各寨,若宋军围城后再控制码头,我军就难以救援,潭州失陷只是早晚的事,此不利三。所以潭州断不能守。” 黄佐道:“洛堡主说的不无道理,可却忽略了军心。要是宋军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潭州,我军士气必定动摇。”洛天初笑道:“当然不能让宋军那么轻易的得到潭州,在宋军到达潭州前,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在半路伏击,煞煞宋军的威风。在此之前将潭州的粮草全部转移出来,宋军得到的不过是一座空城罢了。等仗打完了,再取回潭州不是轻而易举么?”众首领听得频频点头,深以为然。洛天初继续道:“这场战役我们若想胜利,就必须坚守一个原则,那就是绝不陆战,水上决战。”周伦拍手叫好道:“说得好。”钟子仪也笑道:“看来请洛堡主来主持大局果然明智。”洛天初听到他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冷战,勉强笑道:“多谢帮主。” 杨太道:“看来洛堡主已成竹在胸,不妨说说你是如何分析这场战役的。”洛天初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是岳飞,我会先取潭州和鼎州为落脚点,这两城是我帮的屯粮所在,又是进出洞庭湖的重要关口,我军不善攻城战,盔甲单薄,器械匮乏,岳飞只须留少量部队便可稳守两城,他的主力则会绕到岳阳来向我们索战。如果我们再失去岳阳,那将彻底被困在洞庭湖里,岳飞正是要让我们感到这种压力,逼的我们不得不上岸和他决战。”杨太道:“那如何是好?”洛天初笑道:“不战。”杨太不解道:“不战?”洛天初道:“是的,宋军不下水,绝不开战,就让他们也把岳阳拿下好了。”夏诚担忧道:“潭州,鼎州,岳阳是我帮的三座重镇,尤其是岳阳,离我君山水寨几可隔湖相望,全拱手让给岳飞的话是不是太被动了。”黄佐不阴不阳道:“若不知情的还以为洛堡主是岳飞的军师呢。” 杨太瞪了他一眼,道:“等洛堡主说后再议论不迟。”洛天初也不理黄佐,问道:“我们的粮草可支撑多久?”夏诚道:“前两年收成还好,足可维持十个月,其实就算粮食吃完也不打紧,湖内鱼产丰富,捕鱼就够我们吃了。”洛天初喜道:“那太好了,我们将粮食全部搬到水寨来,把空城留给岳飞,我料岳飞此战难以持久,不出三个月就会退兵。”杨太道:“堡主怎知岳飞难以久战?”洛天初笑道:“岳飞在朝中人缘不好,一旦他久不见功,朝中自有人让他班师回朝,我们不费不一兵一卒就可化解危机。” 黄佐道:“我们做了缩头乌龟,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堡主是不是有点惧怕岳飞呢?不敢和他正面交战?”洛天初心中有气,淡淡道:“打仗不是赌气,黄先生认为陆战或水战哪个更有把握战胜岳飞呢?如果阁下认为陆战更有把握,在下恭听高论。” 黄佐支吾一声,说不出话来。杨太道:“如果要打水战,岳飞可能会如何行动?”洛天初看着地图道:“岳飞必先进攻距潭州最近的云泽寨和距鼎州最近的湘湖寨,这两寨距城池最近,方便补给和立营,那时洞庭之险将与我们共有,对我们十分不利,所以我们一定要死守这两寨。”夏诚道:“云泽寨和湖湘寨防御工事完善,配有最优良的战船,想攻下绝非易事。”周伦吼道:“岳飞真要敢来进攻我的云泽寨,老子让他吃不完兜着走。”杨钦道:“我也和湖湘寨共存亡。” 洛天初道:“有此决心就好。岳飞的先头部队应该在赶往潭州的路上,我们要在他们抵达前送他们一个下马威,让其出师不利。” 杨太起身面向钟子仪道:“属下请求任命洛堡主为此战统帅。”钟子仪道:“正合我意,不知洛堡主意下如何。”洛天初瞥了眼黄佐,见他眼生妒意,心想名不正言不顺的话很难服众,黄佐第一个就不会听自己的,便道:“既然帮主和杨头领如此信任,那在下就当仁不让,暂领统帅一职。”钟子仪笑道:“好好,那就请洛堡主发号将令吧。” 洛天初道:“是,在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所有头领都回去备战守寨,若非得到明确的出战命令,绝不许擅自出兵。”黄佐道:“如果宋军进攻临寨也要作壁上观么?”洛天初淡淡道:“为将者只需执行将令即可,不得发问,若是在关中,凭黄先生这句话就要挨三十军棍。不过我现在洞庭为客,可以破例回答你一次,下不为例。岳飞多谋,善出奇兵,若他佯攻临寨,实图你出兵救援,趁机偷袭你又该如何?所以我才让各寨不得轻易出击。” 黄佐道:“就算要挨军棍也要将不解之处问个明白,如果宋军并非佯攻而是实攻又该如何?报信,传令,一来一回且非要贻误战机?”洛天初笑道:“看来黄先生较真了,那我们就来说道说道。如果岳飞实攻,别寨也不能擅自救援。非是我低估洞庭英雄,实在无人能敌岳飞,就算支援也难以得胜,不如独善其身。我得知消息后会立刻组织多寨合围反击,力求歼灭来犯宋军。如果时间不及,已让宋军攻破大寨,就只能放弃救援,因为宋军已有准备,强行登岛只能加重伤亡。我们能做的就是用船围岛,切断宋军与本部的联系,焚烧他们的船只,将他们困死在岛上。我情愿损失一寨来换取别寨的安全和宋军的歼灭,黄先生明白了么?”黄佐嘿嘿笑道:“洛堡主用兵真是无情,不是你的弟兄就算死了你也不会心疼的。” 洛天初道:“就算我在关中用兵也是如此。打架可以凭一腔热血,打仗却不行,伤亡是难免的,失去冷静的统帅只会让更多的士兵无辜惨死,只有胜利才是统帅的唯一目标,只有胜利才能将伤亡降到最低,才是对将士负责。 黄佐没想到洛天初对于统帅的理解如此深刻,只有当惯统帅的人才有这种感悟,他冷笑几声,故作高深。洛天初继续道:“还有一点对于统帅很重要,那就是言出必践。刚才我有言在先,谁再质疑我的将令,就去领三十军棍,黄先生接连质疑我两次,便是六十军棍。”黄佐变色道:“你要打我六十军棍?”洛天初面向杨太道:“若我连这道命令都无法执行,这个统帅我也做不成了。”杨太点点头,高声道:“从现在起,任何人都要对统帅言听计从,抗命者按军法从事。黄佐屡次抗命,理应挨罚,来人,把黄佐带下去行法。”这时两名士兵推门走进,架起黄佐向外就走,黄佐高声叫道:“我为帮里效命多年,你们竟因一言而打我,竟因一言而打我!”声音越来越小,随之传来一声声的痛叫声。 厅门又被关上,杨太道:“请统帅继续下令。”洛天初颔首道:“第二道将令,就是请周伦寨主率三千军士埋伏在潭州二十里外的‘撞牛坡’两侧,多带弓箭和引火之物,当宋军的先锋部队路过一半时以火箭射之,然后率军从坡上冲杀下去,小胜即回,不可恋战。”周伦大喜起身道:“得令,我这就去。”洛天初道:“我们一起出发,这是第一战,务必要开张大吉。”杨太道:“我也一道去。 忽听李清婉笑道:“本宫有一计,不费一兵一卒便可退那二十万宋军。”杨太惊喜道:“有何妙计?”李清婉微笑道:“素问岳家军爱民如子,若我能混在一批投奔的难民当中,岳家军八成会接受我们,因为岳飞也要询问城中的情况,那时我出其不备的施以杀手,当有八成几率得手。”杨太大喜道:“此计大妙,我看值得一试。”李清婉笑道:“不知统帅如何定夺?”洛天初摇头道:“先不说你是否可以脱身,那岳飞本身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要是行刺真有用的话,金国早杀他无数次了。”(。) 第三章 乍聚乍分(上) 纳妾本不用大张旗鼓的举办,但雷震和林慧慧的婚礼代表着马帮和齐国的友好联姻,不但要办,还要大办。 虽然只有一天准备,但有钱好办事,一切所需都已办齐,连红娘都找来了四个。有趣的是婆家远在马帮,山路难行,便将洞房设在了祝家府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祝家小姐出嫁,接连向祝万山道喜。身为宾客的祝万山不耐其烦的一一解释,生怕别人误会。 此时天已将黑,雷震身穿大红礼服,头戴系着红绸的珍珠紫金冠,率领宾客们在府门前迎亲。不一时便听见街上传来吹吹打打的奏乐声,在吹鼓手的簇拥下,新娘子的花轿落下。一名红娘掀开轿帘,引着红衣凤冠,红盖遮面的林慧慧走出花轿,将系着红花的红绳交与了二人,一对新人牵绳步入府门。 祝府内布置的喜气洋洋,梁柱上挂满花灯,院内亮如白昼,纸窗上贴满了龙凤剪纸和偌大的喜字,家丁们都换上了鲜亮的新衣,连果盘茶碗都是崭新的。 大厅内红烛高照,香烟缭绕,林灵素和刘豫并排坐在高脚椅上,充当男女方的高堂。观礼宾客分列两旁,朱雨时等人也在其中。 此时吉时已到,新人在礼官的指引下拜过天地,正准备拜高堂之时,突然从门外闪进一个黑影,那黑影来的太快,是男是女都没看清,紧接着厅门关闭,“嗖嗖嗖”几道破风声掠过,厅内蜡烛一齐打灭,顿时漆黑一片。那‘黑影’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每个烛台的位置都了然于胸,出手时毫不迟疑,动作连贯如流水。全场顿时哗然,惊叫声响起一片,那黑影趁乱直扑刘豫,单掌凝气,威力惊人。 厅内仍有些微光可见,只是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大多数人的眼睛无法适应。只有小部分人仍然保持着冷静,朱雨时已看出那黑影要偷袭刘豫,他站的位置离刘豫并不远,完全可以上前阻止,但他却没有动,他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无论这人是谁都不能坏了人家的事,若真能干掉刘豫对血刀堡也是件大大的好事。 林灵素和雷震同时挥掌迎上。那人不敢硬接,而是一踩香案纵身跃起,挥手撒出一把粉末来。雷震大叫道:“大家快趴下捂住口鼻。”他自己却没有趴下,反而纵身跃起,猛地击出一掌。如寒冰般的掌力立刻将粉末打了回去,打在那人的面罩上。那人虽早服了解药,却没想到屋中竟有如此多的高手,不敢恋战,脚一蹬房梁,身子如流星般破窗而出。雷震和林灵素怕他声东击西,保护刘豫不敢擅离,雷震道:“傅兄!拦住他。”朱雨时道了声“是”,也飞身窜出窗外。凌虚渡不能当众展露轻功,只好留在原地。 朱雨时到了院中,见那人影越过墙头,一闪即逝。朱雨时也跟着越过墙头,紧紧跟随。人影上了长街后东拐西拐,对城中道路十分熟悉,但朱雨时的轻功比他还要高明,怎么也甩不掉。朱雨时不愿为难他,有心想放他走,只是好奇心起,想看看那人是谁。当那人跑进一条死胡同再次飞身翻墙时,朱雨时发现他左袖空空,竟然早断了一手。 此时洛阳城门已然关闭,齐兵也纷纷出动,手持火把在街上抓人。那人不敢走大道,专挑小道而行,朱雨时想提醒他自己不是敌人,不用再跑了,当下也加快速度,想先靠近他再说。可那人熟悉地形,一时也不好追上,不知不觉来到了西城墙边,朱雨时心想难道他想翻越城墙? 没人能越过二十丈的城墙。可跟过去时却不见了那人的踪迹。朱雨时看了看城墙,发现不起眼的矮树丛后竟有个只容一人钻过的小洞,原来那人早就设计好了退路,只是甩不掉自己才不得不暴露了这个洞。 朱雨时来到洞边蹲了下去,他没有立刻钻过去,他猜到对方一定在另一边等着,只要自己一钻,把头一探出去就死定了。朱雨时平声道:“朋友,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来抓你的。你要走就赶快走吧。”洞那边没人说话,朱雨时接着道:“我知道你在对面,我是不会过去的,你多保重,告辞了。”他刚刚起身。忽听那边有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道:“等一下。”朱雨时身子一震,觉得声音甚是熟悉。两人同时问道:“你是谁?”问完之后一阵沉默,因为他们都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朱雨时跪在洞口激动道:“是。。。是贾师傅么?”那人默然良久,叹道:“没想到你这臭小子的轻功竟这样高明了。” 朱雨时激动的流出眼泪,道:“师。。。师傅怎么会来洛阳?”贾阴阳道:“我也想问你呢,赶快滚过来让为师看看。”朱雨时立即答应,俯身几下就爬了出去,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蒙着黑巾,头发花白的黑衣人。那人拉开黑巾,露出了那张消瘦而带有三分冷酷的脸庞,不是贾阴阳是谁。当看到朱雨时也摘下了人皮面具,露出真面目后,那张冷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朱雨时流出泪来,激动的一下子扑了上去,抱住贾阴阳哭喊道:“师傅!”贾阴阳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用仅有的一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傻小子,哭什么,跟我来。” 说完他在前引路,来到一处僻静的树林才开始叙话。朱雨时先问道:“师傅你怎么在这里?为何要刺杀刘豫?”贾阴阳道:“十五年前我和丹姑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我们只是回到故居而已。我堡取得关中后正是用人之际,而我和丹姑擅自离开,为师一直心中有愧,这才想在最后阶段为我堡出一份力,要是能杀死齐国皇帝,也算是对得起小洛了。”朱雨时听他说出了“最后阶段”,虽然不解,但想师傅本就不善言辞,也就没太在意,道:“师傅和师母好不容易团聚,大家伙都替你们高兴,师傅没有愧对任何人,不用想那么多。” 贾阴阳点头道:“为师只想讨个安心罢了。”朱雨时道:“师母现在哪里?”贾阴阳缄默片刻后,道:“她已经去世了。”朱雨时动容道:“去世了!师母的身体不是挺好的么?”贾阴阳叹道:“当年丹姑和我赌气,为了炼出一种连我都解不开的蛊,她尝尽百毒,以身试蛊,虽然事后服用了解药,但久而久之,余毒积少成多,千百种毒性凝聚在一起,就算大罗金仙也无法化解。当时在长安得知她最多再活一年,所以才带她回到故居隐居,静静的陪她过完剩下的日子。”朱雨时伤感的流下眼泪,道:“师傅为何不早说,长安那么多好朋友,一起想办法未必救不了师母。”贾阴阳苦笑道:“你师母中的是蛊毒,连我这个‘蛊王’都救不了她,只能延缓她身上的毒性罢了,你师母是在半年前走的。”(。) 第三章 乍聚乍分(下) 朱雨时叹道:“师母既走,请师傅节哀顺变,不如回长安吧,大家都很牵挂你。”贾阴阳摇了摇头,道:“本来我也有这个念头,但想到我已在阳世对不起丹姑,又怎忍她在阴间孤苦伶仃,所以我在她的墓前发誓,让她在阴间等我半年,等我为我堡办完最后一件事后,无论事成与否都到地下和她团聚。”朱雨时震惊道:“师傅你万不可想不开呀。”贾阴阳笑了笑,道:“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洛阳城中打探消息,想杀一位有头脸的人物来报答血刀堡的知遇之恩。自从和丹姑隐居后,我们都发现是‘蛊’害的我们分居多年,浪费了那么多年的光阴,所以互相发誓再不碰蛊,就算是暗杀,为师也只能用真功夫来做,刚才为师撒的粉末也只是强效的蒙汗粉罢了。我在城中见过几次林灵素,可不用蛊的话也没把握杀他。直到两天前终于等来了一个绝好机会,那就是齐王刘豫游幸洛阳。那刘豫不会武功,带来的护卫也不能时刻待在身边,我一直暗中监视着刘豫的行踪,得知他今日要来参加马帮的婚礼,便计划了这次的暗杀行动。昨日扮成一名打杂的佣人,将礼堂的地形记在心里。若堂中只有林灵素一名高手,为师拼着受伤也能击杀刘豫,只是没想到雷震的武功竟还在林灵素之上,一步失算,功败垂成,但为师总算尽了力。为师逃出来只是为了和丹姑合葬一穴。只是没想到你竟也在那里,还恰巧追了出来,能在死前再见你这小子一面,为师也可瞑目了。”朱雨时忽然跪在地上道:“徒儿知师傅对师母的一片心意,但徒儿还是求师傅不要轻生。”贾阴阳叹了口气,将他拉了起来,没有回答他的请求,只是说道:“我带你去看看你师娘的坟墓吧。”朱雨时道:“是,徒儿正要给师娘磕头。” 两人向林木深处走去,贾阴阳见到朱雨时后心情大好,边走边道:“你身上怎么也一点味都没有了,也早不炼蛊了吧?”朱雨时道:“是的,因为。。。月莲她不喜欢。”贾阴阳笑道:“她不是向来都不喜欢么?”朱雨时黯然道:“这次不同。”贾阴阳看出他神情不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朱雨时伤感道:“月莲已被宋连峰那奸贼给害死了,我知月莲生前不喜毒物,所以她死后就不再炼蛊了,连蛊王鹰也放走了。”接着他将离开长安后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当讲到手刃宋连峰时,贾阴阳长出了口气,道:“好在大仇得报,真是难为你了,你继续留在马帮全是为了完成铁鹰的心愿?”朱雨时点头道:“徒儿不能让铁鹰兄白死。”贾阴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好孩子,有志气,比为师强多了,早知你孤军奋战的如此艰苦,为师晚死一年也无妨,哎。。。可惜太晚了。”朱雨时道:“什么太晚了?” 这时借着月色可看到林中的空地上有间木屋,屋前是片荒芜的菜圃。贾阴阳叹道:“丹姑活着时天天打理这些菜,她死后我无心打理,就任其荒了。”朱雨时也叹了口气,心想人且非也像菜圃中的菜一样,无论再怎么茁长也总有枯萎的时候,天地万物的生死循环无人可以置身其外,无论人世间有多少不公,可人的结局都是公道的。晚死一年和早死一年又有多大区别呢?在浩瀚的历史银河中,千百年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谁都有老迈的一天,当年轻人在欺侮老人的时候,不妨想想变老时被欺侮的感受,那一天会到来的非常之快,你会毫无察觉。 两人绕过木屋,只见一片平地上立着一座土坟和一条长坑,坑内摆放着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坟前没有立碑刻名,贾阴阳说他和丹姑没有后代,不指望后人前来祭拜。朱雨时恭恭敬敬的跪在丹姑坟前磕了九个头,道:“徒儿前来祭拜师母,望师母在天之灵保佑师傅长命百岁。”贾阴阳笑道:“快死之人,何来长命百岁。”朱雨时站起身,正色道:“徒儿一直在求师傅不要轻生,师傅还未答复我呢。老天爷让徒儿遇见师傅,正是要让徒儿劝阻师傅,这可是天意啊。” 贾阴阳笑道:“遇见你确是天意,但你却会错了上天的意思。”朱雨时道:“如何会错意了?”贾阴阳顿了顿,叹道:“其实为师并没有恪守誓言,在丹姑死后还是用了一次蛊,用在了自己身上。”朱雨时浑身一颤,惊恐道:“什么。”贾阴阳接着道:“在去刺杀刘豫之前,我就给自己下了蛊,两个时辰后将毒发身亡,就算我深陷敌手也不用受太多的罪,若能逃回当然更好,就和丹姑合葬在一穴。然而还有一件难事需要解决,就是要有人为我填土堆坟,我本希望哪天有位好心人路过时能帮我完成心愿,谁知竟遇上了你,这才是老天爷让我们相遇的意思。” 朱雨时浑身颤抖不止,眼泪夺眶而出,哭喊道:“我们可以解蛊呀,师傅是蛊王,一定有办法的,我们现在就解蛊好么。”贾阴阳笑道:“毒入心脉,回天无术,两个时辰将到,由徒儿为我下葬,为师再无遗憾。”朱雨时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痛彻心扉道:“师傅你别死!别死!我们刚刚重逢就要永生分别,徒儿受不了,受不了啊!” 贾阴阳一向冰冷无情的眼中现出一点泪光,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傻小子,为师马上就要走了,你就不要再让为师难过了好么?为师还有三件事要嘱咐你呢。”朱雨时止住哭声,抽泣哽咽道:“师傅请说,徒儿一定办到。”贾阴阳道:“等你再见到洛堡主时,告诉他为师虽然隐居山林,但心里一直记挂着堡中的兄弟,替为师向兄弟们问好。”朱雨时抽泣着点点头,道:“徒儿一定转告。”贾阴阳忽然身子一歪,坐倒在地上,醉酒般晃晃悠悠,眼睛昏昏欲合。朱雨时知这是毒发时的征兆,忙问道:“师傅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贾阴阳闭着眼睛,声音缓慢而悠长道:“替我烧了这间木屋,丹姑和为师在阴间还要继续住在里面。”说完身子一摘就要摔倒,朱雨时将他轻轻托住,道:“弟子照办,最后一件事又是什么?”贾阴阳眼皮挑了挑,吃力的睁开眼睛,凝视着朱雨时,眼神中充满恳求之色,一字字道:“你。。。你能唤我一声义父么?” 朱雨时身子巨震,他知贾阴阳对当年没有选择救儿子而悔痛不已,这件事一直折磨着他,若他儿子没死,现在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如今他命不久矣,竟把对儿子的思念转化在自己身上,希望自己能充当他的儿子,原谅他这个当年‘愚蠢固执’的父亲。朱雨时心中一酸,现在的贾阴阳已不再是什么蛊王,只是一个在临死前希望得到一点慰藉的可怜老人,看着他含泪期待的眼神,大叫道:“父亲!” 贾阴阳笑了,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也是最后一次,含了半天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就在这时,有两只黑鹰从天而降,落在枝头,两双血红的眼睛怜悯的看着即将断气的贾阴阳。 朱雨时不知蛊王鹰怎会飞来,也许它们已将贾阴阳和自己当成了亲人,所以才飞来最后一程。此时的贾阴阳的瞳孔慢慢扩散,失去神采,但脸上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朱雨时确定他在死前看见了蛊王鹰,尽管只看见了那么一瞬间,可是意义重大。因为这对蛊王鹰才是他真正的孩子,几十年的培育心血绝不次于对亲生孩子,能在死前见到回来探望的‘浪子’,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 朱雨时用手掌缓缓合上了他的眼睛,俯在地上嚎啕大哭,蛊王鹰也仰天发出刺耳尖锐的长唳。朱雨时哭了半响,恭恭敬敬的在他尸体前磕了九个头,道:“师傅,徒儿这就送你与师娘合葬。”他抱起了尸身,轻轻放进棺材盖好,转头见旁边土堆里插着一把铲子,便拿起来向坑中填土,不一会儿便即填平。 两只蛊王鹰在坟头再次发出高亢的唳声,然后振翅飞起,飞上云霄。朱雨时跪在两座坟前道:“弟子也要告辞了,望师傅和师母好生团聚,保佑弟子。”磕头后长身而起。 片刻后,木屋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直冲云霄,将漆黑的苍穹映成红色。朱雨时眼含眼泪,望着腾跃的火焰,默默转身擦干了眼泪,戴上人皮面具走了出去。死人已入土,活人当继续。(。) 第四章 初战小胜(上) 洛天初等人乘坐着一艘中型车船前往潭州,路过云泽寨时,见寨内火把明亮,壁垒严森,舟船排列如一条条浮桥,不愧为洞庭第二大寨。到达西岸后,众人下船登岸,转乘马匹向潭州驰去。 潭州城虽不算大,但城郭坚固,粮草充足,驻有一万士兵,难怪黄佐对弃城有异议,确实易守难攻。可洛天初仍然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守兵为他们打开了城门,进城后发现许多民居的房梁上挂着蛛网,门前落满灰尘。百姓大都已迁往岛上居住,显得满城荒凉萧索。夜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枯叶黄沙,那声音好像游鬼出没。 一行人来到了西城校场。除了几队巡逻兵外,其他军士都在营中睡觉。周伦道:“我这就让他们集合。”杨太道:“堡主真打算连夜行动?你们连日奔波劳累,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日点兵不迟。”洛天初道:“撞牛坡距此地有五十里,大战在即,若让宋军探子先一步抵达就迟了,必须连夜出发。”杨太道:“那也不用堡主亲自前往吧,这种事交给周伦好了。”周伦道:“不错,堡主身为统帅,哪有亲上前线的道理。”洛天初笑道:“统帅上阵将士才会卖命,我打仗都是身先士卒,这次也不例外,我也想了解一下岳家军的实力如何。请杨军师负责将城中的粮草运往云泽寨,等我们回来时就该弃城撤退了。”杨太点头道:“交给我了,你们多加小心”洛天初道:“城中有多少匹战马?”周伦道:“大约三千匹。”洛天初道:“太好了,这次全部用上。” 周伦让士兵敲起大鼓,击响铜锣,不一会儿一万士兵来到校场列队。周伦从中选出三千精兵,训话道:“宋军不识好歹,又来攻打我们,儿郎们跟我一起去杀败他们,就像以前那样。”士兵们齐声叫好。周伦继续道:“这次我们的新统帅也要和我们赴阵杀敌,以后每个人都要服从他的命令,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击败宋军。”洞庭士兵纷纷看向立于火把下的洛天初,虽然他带着面具,可浑身透露出一股沉稳冷静的领袖气质,给人一种可以完全依靠的感觉,又见‘大圣天王’杨太礼貌的站在他身后,还有一向不服人的周伦也对他如此推崇,看来这位新统帅肯定大有本事,虽然连名字都不知道,但都对他有股莫名的信心。 洛天初,周伦,柳少卿,李清婉纷纷上马,率领着精选的三千骑兵出了北城,披星戴月,顺道疾驰,在黎明时分赶到了撞牛坡。撞牛坡有东坡和西坡,绵延一里,林木茂盛,两坡间夹有一条两丈宽的土路,确是设伏的好地方。洛天初和周伦各领一千五百人埋伏在两坡,将所有马匹藏于坡后的树林里。 洛天初独自坐在微潮的草地上,靠着树干打盹。柳少卿在他旁边坐下道:“我觉得李宫主的那个计划很好,一劳永逸,你为何不同意?”洛天初睁开眼睛,道:“那个计划并非完美无缺,仍有失败的可能。”柳少卿道:“可一旦成功就不用这样兴师动众了,如果失败了,我们也不损失什么,李清婉肯定可以全身而退,岳飞也不会迁怒于无辜百姓,我好奇的是,你为何连试都不肯试?”洛天初微笑道:“看来柳兄已经猜到了原因,不妨说说看。”柳少卿道:“我看你只是想在战场上击败岳飞,却不想让他死。”洛天初道:“柳兄果然知我。”柳少卿道:“是不是因为岳飞是抗金英雄,所以你不忍下手?”洛天初道:“这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如果岳飞死了,岳家军群龙无首,金国也就无所忌惮,到时东线的金兵就会撤回西线,关中的压力就大了。”柳少卿道:“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位高瞻远瞩的统帅。”洛天初笑道:“这句话是褒是贬呢?不过除了统帅外,我应该还是个不错的朋友。”柳少卿道:“如果基业和朋友发生冲突的话,你会选择哪个?”洛天初叹道:“我不太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但也不想在你面前撒谎,我只能说因事而定,但我会以朋友为先。有朋友才能有基业,而基业却换不来朋友。”柳少卿点头道:“这倒是实话。” 不知何时李清婉忽然冒了出来,笑道:“那我呢,要是我有危险,小洛哥哥会不会救我呢?”洛天初没好气道:“我们为了你差点筋脉尽断而死,你说呢。”李清婉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小洛哥哥不会不管我的,对了,等会儿我和柳庄主也要出手么?”洛天初沉吟道:“先不用,若洞庭军不敌时再出手,尽量不要伤人。”柳少卿道:“不伤人的剑法我还没学过。”李清婉也道:“我也没学过。”洛天初道:“那尽量别杀人好了。”柳少卿道:“你估计宋军何时会来?”洛天初道:“岳飞比我们更急,应该不会让我们久等的。” 太阳高升,将近正午,将士们都在丛林中大睡了起来,洛天初经过两个时辰的打坐已恢复了精力,伏在丛林中监视着下方的小路。就在这时从山谷行来了一人一骑,乘客相貌普通,穿着也不特别,平时放在大街上绝不会引人注意,可出现在这里就不得不让人奇怪了。洛天初示意所有人安静,因为他已看出那人是宋军的探子,虽然他胯下的坐骑是优良的军中战马。李清婉笑道:“要我把他捉上来么?”洛天初道:“先看看他干什么。” 那人进入夹道后立刻显得警惕起来,停下来四处张望,又跳下来马来弓着腰沿路搜寻着什么,忽然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东边的土坡,正砸在一名士兵背上,好在那名士兵够坚强,一声也没吭。 世上最好的探子都是多疑的,这个探子就是一个好探子,扔了石头后他还不放心,开始向山上攀爬,洛天初心中一凉,心想他要是爬上来就会发现埋伏,就算把他抓住,宋军不见探子回报也会起疑。 想到这里他灵机一动,捡起一块小石子,对准那人即将要下脚的岩石曲指猛弹。石块“嗖”一声飞了出去,正中那块岩石,岩石顿时松动掉落,那人一脚踩空,从四丈的空中摔了下去。那人不会轻功,摔得七荤八素,着实不轻,半天没爬起来,好在筋骨不错,没受什么伤。“哎呦呦”叫了几声,一瘸一拐的爬上马,伏在马背上返回原路。洛天初松了口气,心想好险,现在就静等宋军上钩了。 等到下午,军士们都已休息充分,精神饱满,忽然远方传来整齐划一的行军声。马蹄声和走路声都极有规律,甚至连盔甲的摩擦声都是一致的。洛天初心中一沉,他深知只有一只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能发出这样的行军声,他还是头一次听见如此整齐的声音,无论是金国还是血刀堡都做不到。(。) 第四章 初战小胜(下) 来的正是宋军,军队在山谷前停住,清一色的绯衣黑甲,旗帜上绣有“宋”和“岳”的字样,而先锋旗帜上绣着“牛”和“杨”。李清婉看完失笑道:“好个‘牛羊’,不是给我们送肉吃么。”洛天初却笑不出来,他对岳飞帐下的将领有所了解,那姓牛的大将该是岳飞的结义兄弟牛皋,据说此人武艺超群,有万夫不当之勇,和张宪,王贵,徐庆,董先并列为岳家军的“五虎将”,后四人都是善于谋略的大将之才,只有牛皋一直保持着士兵本色,每战必定身先士卒,浴血奋战,也是五虎将中最勇猛的一位。至于姓杨的将领倒没听说过,但他和牛皋并列先锋,就绝不会逊色。 牛皋和姓杨的大将在山谷前商议,因刚才的探子没有侦查山顶,二人的意见好像不同,牛皋一直手指山谷方向,似要进军,而姓杨的将领却不住摇头,最后争执不下,兵分两路,牛皋带步兵进谷,姓杨的大将率骑兵驻守谷外。 牛皋的一万五千步兵行进的非常小心,步步为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甚是宽松,不住的四周张望。洛天初暗自惊奇,心想连岳家军中最鲁莽的牛皋都谙熟兵法,看来想大胜已不可能,若等先头部队走过夹道后便会顺着土坡上来,占领制高点,那时就彻底暴露了,事到如今只好被迫动手,便对身旁的旗手道:“准备举旗发令。”那旗手道:“是。”洛天初目不转睛的盯着牛皋的部队,当见先头部队快抵达出口时,忽然大声道:“举旗!” 黑黄相间的洞庭大旗高高举起,随风咧咧飘展,举旗就是洛天初和周伦约定好的进攻信号,洞庭军同时从树丛中钻出,弯弓搭箭向宋军射去,一时间箭蝗如雨,遮天蔽日,宋军接连发出惨呼,不少人中箭倒地。黝黑硕壮的牛皋赶紧轮刀挡箭,骂道:“妈的,中埋伏了,盾阵撤退!”岳家军虽惊不乱,全都拿出盾牌举过头顶,向中间靠拢,立刻组成了一道整齐的盾墙,箭矢射在铁盾上纷纷掉落。岳家军不但撤退有序,在行进中也不丢下受伤的战友,相互搀扶起来,共同撤退。洛天初心中暗赞,道:“落石!”旗手扬起绿旗,两坡士兵们将事先准备好的大石块两人合抬,一股脑的全扔了下去。 山谷中传来轰轰隆隆的震响声,又有数百士兵被巨石砸死。巨石就地取材,准备不多,只是为破岳家军的盾阵。当盾阵出现空隙时,洛天初再次命令士兵们放箭。洞庭士兵全都精通水战,而水战以弓箭为先,所以箭法都很不错,岳家军又倒下了一大片,但空隙很快又被盾阵堵上。 岳家军渐渐撤出了弓箭的攻击范围,洛天初便让旗手摇动红旗,命令全军上马,先一步冲下谷口,断去对方退路。可和设想不同的是姓杨的将军驻守在谷口,冲下去的话就要一番交战,虽然两方兵种相同,但只有飞奔中的骑兵才具有杀伤力,静止的骑兵甚至不如步兵。 可没料到的是,那旗手刚要摆动红旗,突然有一道快如流星般的飞箭将那支红旗射落。洛天初和那旗手都是一愣,谁知又有两箭飞来,洛天初感到箭上含有强劲的内力,不敢怠慢,闪身躲过。那旗手却根本不知有箭来袭,眼见死于非命,忽见剑光一闪,箭在空中被削为两截,带箭头的一截在空中翻转几圈,落在旗手脚下,他吓了一跳,忙向后跳出几步,这才知是柳少卿救了自己,慌忙道谢不止。 洛天初,柳少卿,李清婉都向射箭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员大将不退反进,手持强弓向三人望去,正是那位杨姓的将军,他身材魁梧,银盔银甲,白面俊冷,两道细长的柳叶眉间杀气腾腾,得胜钩上挂着一柄虎头烂银枪,洛天初大为震惊,看出那人正是杨再兴,没想到他真听从了柔福帝姬的劝说,改邪归正,投靠了宋军,还在岳家军帐前听命。杨再兴立马横枪,独自断后,当真虎将本色。 洛天初本想再下令追击,可又是几箭飞来,这几箭都是以他为目标,看来杨再兴已看出他是指挥军队的人。洛天初接连避箭,无暇发出号令,眼看谷口的骑兵已开始后撤,步兵也已退远,再追也捞不到什么便宜,便当机立断让旗手举起蓝旗撤兵。洞庭士兵纷纷上马撤下山坡,洛天初是最后一个撤退的,柳少卿回头道:“你还不走?”洛天初笑道:“杨兄送了我那么多箭,我总要还一支的。”说着他弯弓搭箭,对准了杨再兴,他用的是六石强弓,常人想拉动一下都难,而他一较力就拉成了满月,但他也难以长久支撑,趁两臂还能保持稳定时瞄准出手。 出手的一瞬间弓弦“嗡嗡”震响,箭破长空的声音类似于龙吟长啸。杨再兴的瞳孔迅速收缩,如何不知此箭的厉害,但他性情宁折不弯,绝不肯屈身去避,当下双臂运劲,挥枪迎击,只听“当”一声悠悠的金属撞击声,飞箭被虎头烂银抢打飞了出去,而他的身子也被震得向后一仰,紧抓马缰才没有跌落,但马却经受不住力道,前蹄扬起向后倒去,杨再兴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下。噗通一声战马倒地,尝试了几次才站了起来,杨再兴动容的再次向山坡望去,只见射箭的“陌生人”向他抱了抱拳,和适才削箭的剑客一道下山了。 两坡的军队会和后,洛天初道:“宋军不会追赶我们,可全速撤往潭州。”在撤军中周伦道:“本以为能大杀一阵,怎这就撤了?”洛天初道:“已错过了最佳时机,追上去也是无益,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已让宋军死伤千人,挫了对方锐气,目的已经达到了。 回到潭州后,周伦回营犒赏士兵,全军将士都领到了一斤牛肉和三贯铜钱的奖励,出征士兵的奖赏则加倍。这都是洛天初的意思,他有意想让将士们感受一下胜利的喜悦,提升信心,激发大家对战斗的**。军营中果然士气沸腾,再不怕威名赫赫的岳家军,反而迫不及待的想要交战,也对这位神秘的统帅更加充满信心。 洛天初,柳少卿和李清婉直接出了南门,到码头上去见杨太。杨太刚监督完最后一艘粮船离开,听洛天初叙述过程后高兴道:“小胜多了就是大胜,下面该如何行动?”洛天初道:“我还有一条伏击宋军的计策,却不知杨兄忍不忍心。”杨太道:“只要能击败宋军,无论什么我都应允。”洛天初道:“那火烧潭州呢?”杨太怔了怔,惊声道:“把潭州烧了?” 洛天初点头道:“这条计策我也是刚想出来,宋军赶了那么久的路,不战而得潭州一定高兴。进城后他们精疲力尽,就算是铁打的军队也要好好睡一觉。根据岳家军的军纪,无论寒暑都睡在街上,绝不擅闯民居,无论有人无人都一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无人敢破例。民居的灶房大都备有干柴和菜油,只要我们留几十个人潜伏在城内,趁宋军熟睡时在各区域挨家放火,很快就会引起全城起火。宋军一定会退到城外,虽然南门近水,但我料宋军绝不会走南门,因为那里也距云泽寨很近,岳飞不会让军队陷入前有水军后有火城的境地,所以我料他会让军队从北门而退,因北门距我们最远,也最安全。如果那时我们率领一千骑兵乘船偷渡到北岸,从宋军后方掩杀过去,必将大获全胜。”杨太道:“确是好计!不过为何不直接埋伏在北岸呢?”洛天初笑道:“岳飞何许人也,连我都知新得一城后要派探子侦查附近,若埋伏在那里早被发现了。只有趁城中起火时偷渡北岸才妥当。只是杨兄你为修建潭州花了那么多的心血,一把火烧了怕你不忍。” 杨太叹道:“确实有些不忍心,就没有其他法子么?”洛天初摇头道:“城中不失火宋军是不会弃城的,也就没有偷袭的机会。潭州城虽然烧了可惜,但成为宋军的大本营只会对我们更加不利。击败宋军后还可以慢慢重建,如果让宋军在潭州站稳脚跟,由此灭了我们,那再坚固的城池对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杨太缓缓点头,道:“那就烧了吧,只要能击退岳飞,一切代价在所不惜。”(。) 第五章 同病相怜(上) 朱雨时还没有走出树林,就见大树下站着一个幽灵般的黑影,静静的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开始吓了一跳,当看到他背后的双刀时勉强笑道:“原来是石堂主,可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的?”石通没有说话,他亮如寒星般的眼睛就好像是一只狼,瞬也不瞬的盯着朱雨时。朱雨时只觉浑身汗毛竖起,继续道:“行刺之人已被我杀了,连他的房子也被我烧了,石堂主晚来了一步。”石通还是没有说话,过来半响才以沙哑的嗓音一字字道:“朱雨时,你还要装到何时?” 朱雨时稍稍一愣,但也并不十分震惊,我猜到上次在洞穴中他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次又在暗处听到了自己和贾师傅的对话,奇怪的是他为何现在才摊牌。但为了能继续待在马帮只能杀他灭口,他虽没有信心击败石通,但只能拼力一试。 石通感应到了他身上的杀气,冷笑道:“想杀人灭口了么?”朱雨时知再装下去也是无用,叹道:“我必须试一试。”石通道:“很好,我也想领教一下你的真实功夫。”朱雨时也不答话,展开轻功,眨眼间溜到了他的身侧,施展出“飞花指法”,点他身上八道大穴,脚下用出燕青拳的一招“神童勾腿”,上下齐攻,威势汹汹。石通道:“你的拳脚比用剑好多了。”说话间两手一翻,不知怎地就已双刀在手。左手刀拦腿,右手刀削指,一下就破了朱雨时的攻势。 朱雨时只觉体内真气如江河般泛滥汹涌,源源不绝,得到了圣女石的内力后功力更上了一层楼,以前用不出的招式现在可以随心用出,身形如陀螺般转到石通身后,使出“飞花指”中最难的一招“云海双珠”,两指曲起如兰花状,聚气于指,猛地弹出两道“气珠”,看似简单,可若无深厚的内力这一招便毫无威力,江飞燕生前就一直练不成这一招。如今朱雨时不但使出,双腿也巧妙躲过石通的刀劈,换了一招“野马飞踹”,猛踢对方小腿。石通的露出吃惊之色,赶忙撤步避开飞腿,可“云海双珠”来的太快,只好拿双刀去挡。 “砰”一声,鬼头刀上金环乱颤,石通也被震得退后三步。朱雨时占得先机,飞身抢上,拳脚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指风呼呼,脚踹千斤,将飞花指和燕青拳搭配的天衣无缝,再配合《凌霄青云步》的身法和《易筋经》内力,招式刚柔并济,自成一家。他自己也暗自吃惊,不敢相信吸收内力后竟变得如此厉害,出招的威力,速度,气势都到达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之前他还比石通稍逊一筹,现在却稍占优势。 石通擅长的是进攻而非防守,只要石通能重新掌握主动,依然可以凭借《鬼筹刀法》胜出。两人又交手了三十招,朱雨时的真气源源不断,毫无变弱的趋势,可是石通却想到了抢得主动的法子,他发现朱雨时同时用出两门武功,进攻时威力固然很大,但防守时就会思考到底用哪门武功来防,思考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但对于高手来说足以分出胜负。打定注意后他暗自储存真气,又躲闪了几招后趁朱雨时换气的功夫突然刺出一刀。 石通的大部分真气都用来抵御先前的攻击,这一刀上的威力并不算大,可劈来的角度正是朱雨时的腰部,那是上盘和下盘的结合点,朱雨时稍犹豫了一下,没想好是用“飞花指”去破,还是用《燕青拳》去破,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石通也趁机换了口气,突然刀势一变,刚才那一刀变得毒辣无比,突然变向,斜削向朱雨时的肩膀。另一口刀则斜斜劈下,变化莫测,将根据朱雨时的变招而变招。 朱雨时暗自心惊,忙施展轻功向后退去,然而石通已料到他的动向,虽然轻功比不上他,却在招式用老前跟了上去,接下来的这一刀才是杀招,两柄刀凝聚着全身真气,以两道诡异的弧线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刁钻角度砍了下去。为了使出这一刀他整个身体都扭曲变形,其扭动的幅度已超越了人体所能做到的极限。 到了生死关头朱雨时急中生智,身子突然向后平躺,两腿弯曲,仅以双脚撑地,然后身子向一侧扭动,只有这个动作能躲开鬼头刀的攻击,这样的扭曲和变化同样也超越了人体的极限。 如此虽然躲开了致命的双刀,但他也是强弩之末,石通跟进的一刀仍能要他的命。朱雨时已无躲避之力,突然间灵光一现,用出了《移玉神功》,双手迎着刀势而上,看似如同自杀一般。眼看双刀就要刺入他胸膛时,他双手如抚柳般轻飘飘的向旁一带,竟将双刀的方向带歪。石通大吃一惊,猝不及防下忘了应变,被朱雨时跟上的一拳击中腋下,闷哼一声退出三步,断了三根肋骨,吐出一大口血。 朱雨时长吁了口气,虽因取巧占得优势,却也不敢冒然上前,石通仍有一战之力。谁知石通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将一对鬼头刀收于鞘中,闭上眼睛道:“我输了,杀了我吧。”朱雨时知要想继续留在马帮就必须杀他,可他现在引颈就戮反而下不去手,奇道:“你只是受伤而已,为何这么快就认输?”石通道:“我已败了,挣扎也是无益。”朱雨时沉默半响,做着思想斗争。石通睁开眼睛道:“怎么还不动手,我本来就是要杀你的,你杀我理所应该。”朱雨时缓缓摇头道:“我不不去手。” 石通一愣,冷笑道:“妇人之仁往往都没有好下场。”朱雨时道:“说起妇人之仁,只怕石堂主比我更实至名归。”石通道:“什么意思?”朱雨时道:“你我上次约斗,你明明有把握杀我,为何要诈败?还有你在洞穴中明明听见了我和铁鹰的对话,为何没有揭发我?这难道不是妇人之仁么?” 苍穹已露鱼白,可以看清石通脸上的难看神色,但他紧闭着薄薄的嘴唇,什么都不说。朱雨时心软道:“堂主放过我两次,今日我又且能杀你,就算堂主要去揭发我,我也不动你一根毫毛。”石通冷哼一声,手捂肋下站了起来,道:“那你可别后悔。”说罢转身要走。朱雨时道:“请等一下。”石通转身冷笑道:“后悔了么?现在杀我还来得及。”朱雨时道:“石堂主别误会,在下只是想问为何那两次对我手下留情,还请如实相告。”(。) 第五章 同病相怜(下) 石通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过了半响道:“因为我同情你。”朱雨时吃惊道:“同情?”石通点了点头,道:“看到你,我就想到了自己,所以不忍杀你。”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有事想求你。” 朱雨时道:“有事你怎么不早说”石通道:“我当时还不了解你的为人,所以不便开口。”朱雨时道:“现在呢?”石通点头道:“你确实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老夫现在信你。”朱雨时又不解道:“既然信我为何刚才不说?”石通道:“刚才我已战败,说出来与求饶无异,情愿让你杀了我,在临死前拜托你帮忙也就是了。”朱雨时怔住,叹道:“幸好我没杀你,不然我又要多做一件后悔的事。”石通道:“另外我知道你擅长的是拳脚功夫,才有意和你切磋一下。”朱雨时苦笑道:“可你的刀法却不像是在切磋。”石通道:“我确实已经全力以赴,但如果胜出的是我,你信不信我的刀会在砍中你之前停住?”朱雨时点头道:“我相信。”石通道:“所以无论胜败你都不会死,你要在马帮继续潜伏下去。”朱雨时道:“我现在更像听听石堂主的事了。” 石通缓缓坐到地上,神情颓然失落,道:“自从败于柳老庄主后,我已决定离开江湖,默默度过余生,便在一个小村庄里隐居下来。我根本不懂农耕养畜,日子过的十分拮据,虽然凭武功可以轻易获得财富,但我承诺过退出江湖,就必须自食其力。” 说到这里连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道:“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时光,就在那里我遇见了春娘。她年轻美丽,淳朴善良,一点都不嫌弃我笨拙,不厌其烦的教我种田饲养。最后我幸运的娶到了这位善良的姑娘,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小甜儿。我反而感激柳老庄主击败了我,不然我也得不到她们母女。”朱雨时安静的听着,道:“当真令人称羡,然后呢?”石通深吸了口气,望着混沌的苍穹,一字字道:“然后,他就出现了。”朱雨时道:“他?雷震?”石通脸上现出愤怒之色,道:“当然是他,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朱雨时稍吃一惊,这才知雷震和他的关系并非那么简单。 石通道:“我和妻女在村里生活了十五年,早已习惯了男耕女织,平淡温馨的日子,江湖已被我抛却脑后,就好像上辈子的事。若不是雷震的出现,我现在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农夫。那天晚上我干完农活回家,见春娘和甜儿正在院里喂鸡,春娘说家里有客人在等我。我进屋后见他是个陌生的年轻人,自称马帮帮主雷震。我问他有何贵干,我便邀请我加入马帮。我毫不犹豫的回绝了他,可他却不急不躁,耐心的劝我,最后还要和我比武打赌,我要是输了就加入马帮。我的武功虽没有荒废,但多年没有实战缺乏自信,何况就算我全盛时期也未必能赢他,便没有接受打赌。他说他想做成的事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做成,虽然这么做非他所愿,便让我出门去看看。我疑惑的出门一看,原来马帮的人已劫持了春娘和甜儿。我这才怕了,我情愿死也不要她们有任何损伤,我只好求雷震放过她们,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求人。雷震笑着说再强的人也有弱点,她们母女就是我的弱点,只要我加入马帮就可以不杀她们,而且每半年可以让我见她们中的一个。我只能妥协,从此成了雷震的杀人工具。当我知你为了保护祝家而被雷震所挟持,和我的情况大同小异,就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那次比武时才不杀你,也不忍揭发你的秘密。” 朱雨时怒道:“雷震太小人了吧,劫人妻女,且是大丈夫所为。”石通道:“枭雄可以是大丈夫,也可以是小人,需要是什么他就是什么。”朱雨时道:“我记得不错的话,那次比武好像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吧,你为何要和我比武?”石通冷笑道:“我才没那么无聊,是雷震事先授意我的,他想看看你的武功到底如何。”朱雨时这才恍然,道:“你在帮中待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办法救出妻女么?”石通叹道:“雷震如此聪明,当然知道我在想什么,春娘和甜儿被分别关押,和我见面时她们都蒙着眼睛,要走三个时辰的车程,根本无从找起,哪怕我能找到她们中的一个,另一个人也找不到,我不能失去她们的任何一人,再说我身旁还有雷震安排的眼线,只要稍有异动他们就会向雷震汇报。我无计可施,只能甘心为他卖命。别人误会我无所谓,但在西域时被柳少卿讽刺我背信弃义,而我又不能解释,当真心中难受。” 朱雨时道:“柳庄主那边我会解释,雷震安插了什么人在你身边?”石通冷笑道:“像秦氏兄弟这两块废料,我怎么可能收他们为徒。他们平时对我毕恭毕敬,也只不过想学我的刀法罢了,因为雷震最忌惮的就是我的刀法,但我又怎会把刀法的精要传授给他们,。”朱雨时道:“难怪。。。原来秦氏兄弟就是眼线。” 石通道:“说到这里不妨再告诉你一件趣事,你可知雷震为何一直冷落童岚珊,又不找别的女人?”朱雨时摇头道:“不知道。”石通冷笑道:“因为雷震喜欢的是男人。”朱雨时虽偷听过童岚珊和熊不伤的猜测,但此时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道:“你说雷震和秦氏兄弟。。。”石通冷笑道:“不错,他们就是相好,不然雷震又怎会信得过他们。”朱雨时一想到三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的场景就恶心想吐。石通接着道:“祝芷蕊天仙一般的美女,雷震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对你极为器重,还不惜受伤来挡柳少卿的一剑来救你,可见他对你很有意思,只是怕你瞧不起,至今不敢向你挑明而已。” 朱雨时摆手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再说我真要吐了。还是说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吧,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一家团圆。”石通道:“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雷震现在对你十分信任,所以我才想让你暗中打听一下她们母女的藏身地,谁都知你我不合,所以没人会猜到是你在帮我。” 朱雨时道:“我一定尽力,只是雷震从不信任何人,也只是利用我而已。可有什么线索提供给我么?”石通道:“没有,雷震这个人。。。。等一下,我能想到的唯一的线索就是雷震书房中有一个铁箱,箱上配有一把金刚锁,虽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一定极为重要,也许会有发现。”朱雨时点头道:“等我回去后找机会把锁砍掉,看看里面是什么。”石通道:“锁是金刚石做的,坚固无比,就算你用鸦九剑也砍不掉,只能用钥匙打开,只有雷震知道钥匙放在哪。”朱雨时道:“好,包在我身上了。” 石通感激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如果你真能救出她们,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朱雨时笑道:“我只想让你们一家团聚,要是你没命了怎么照顾妻女,只是这件事要慢慢找机会才行。”石通道:“我已等了十年,有的是耐心,只要你肯帮我就有希望了。”朱雨时点了点头。石通道:“天快亮了,我们一起回去吧,口径保持一致,就说我们身上的伤都是那人打的,那人已被我们杀死,死前跳下了悬崖,尸骨难寻,若有人问具体地点,就由我来回答。”朱雨时回头看了眼被烧毁的木房,鼻子不禁一酸,但想想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便道:“好,我们回去。”(。) 第六章 血神附体(上) 午夜,潭州城内火光冲天,苍穹好像也燃起了熊熊烈火,火云密布,光霞流动,好似一条火龙盘旋上空。城中的细作已成功放火烧城,洞庭军的两千骑兵也在三条大船的运送下悄悄的登陆北岸。洛天初与将士们飞身上马,赶到北门两里外的小树林中埋伏。稀疏的树林虽难以藏身,但他们的目的并非伏击,而是等宋军出城后将其堵在城门内厮杀,如果能堵住宋军不让出城,会把他们全都烧为飞灰。洛天初曾犹豫过这么做是否太过残忍,但转念一想这也许是重创宋军的最好机会,便决定执行。 这时远处的北门缓缓打开,宋军从火城中迅速撤出,军队中竟无人高声喧哗,行动整齐有素。洛天初当下高喝一声道:“跟我上,将宋军堵死在城内!”说罢一马当先冲出树林。洞庭军见统帅亲自冲阵,哪肯落后,齐声呼喊杀了出去。 已出城的宋军中有大将牛皋,见敌人杀来,忙舞动手中双锤,大喝道:“随我挡住敌人!”立刻有五百步兵随他迎了上去,面对奔驰而来的骑兵毫无惧意,个个奋勇争先。洛天初的骑兵列成方阵全速前进,五百宋军壮士却不退缩,明知送死也一往无前。洛天初生出敬佩之意,同时也明白岳家军常胜不败的原因,岳飞固然擅谋擅战,但如果没有这些悍不畏死的士兵,良谋妙计也难以实施。 只听一阵人喧马嘶的混乱声,骑兵和步兵接战一起,立刻有三成宋军被马踩死,但他们的人体城墙也阻住了骑兵的势头。洛天初舞动长枪,刺伤了十几人,突破了一个口子,便要率军突围而出,牛皋爆喝一声,单人单骑堵住缺口,轮右手铁锤砸向洛天初。只听风声便知这一击最少有千斤力道,洛天初不敢怠慢,凝聚内力于枪,硬架他的钢锤,兵器相交一声巨响,洛天初两臂发麻,虎口生疼,长枪嗡嗡颤抖,暗想牛皋的气力比完颜娄室还要强劲。 牛皋更不好受,巨大的反弹力令他浑身剧震,右臂一下失去知觉,软软垂下,锤子也掉落于地。洛天初只想让他负伤退下,没想到牛皋悍勇无比,死战不退,仍持单锤攻击。洛天初见宋军源源不断的涌出城门,暗自焦急,若再耽误片刻就来不及堵城门了,当下暴喝一声,轮枪再次迎击牛皋的锤子,这回他使了九成力道,又是一声巨响,牛皋口喷出鲜血,连人带马栽倒在地。洛天初大喝一声“跟我冲出去。”率先杀出缺口。岳家军的敢死队死伤**,再也抵挡不住,负伤的牛皋在地上左躲右闪才没有被马蹄践踏。 洛天初见城外已聚集了约六百宋军,正在严阵以待,只有分兵抵挡才能堵门,暗自后悔没带来柳少卿和李清婉,只好命令周伦和一名叫廖风的大将各率八百骑兵抵挡左右,他自己领着四百骑兵前去堵门。城外的岳家军仍以步兵和弓兵为主,立时被钢铁洪流般的骑兵一分为二,周伦和廖风各敌住左右宋军,为洛天初腾出一条道来。 洛天初的骑兵与岳家军短兵相接,他运枪如风,每出一枪皆有人倒地,不是大腿被刺就是胳膊受伤,显然已手下留情。他见城门洞里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岳家军,城中更是成千上万,人头涌动着向外拥挤,可被洛天初的骑兵堵住,万难杀出。而城中的火势更猛,不少房屋开始坍塌,在城外都能感到城内涌出的滚滚热浪。 最前排的岳家军开始杀马,不少骑兵的战马嘶鸣而死,洞庭帮的士兵们也杀红了眼,跳下死马继续拼杀。洛天初以枪挡住了所有攻向黑电的进攻,黑电也在洛天初的操纵下时而人立用马蹄踹敌,不一会儿前线只有洛天初一人仍在马上,显得鹤立鸡群。城门攻防战立时陷入了白热化,门前血流成河,惨呼不断,尸体对垒如小山般高,士兵们踩在尸体堆上继续拼杀。这是一场谁都输不起的战斗。若岳家军冲不出城则全军被火焰吞噬,如果冲杀出来,区区两千洞庭军又如何抵挡。相比下岳家军的战斗力远强于洞庭军,如不是洛天初吸引了多数攻击,只怕城门早已失守。 交战的时间虽不长,但洛天初全身如血染一般,一股鲜血溅了他一脸,虽带着人皮面具但眼睛却是自己的,当血流过眼睛时,有那么一瞬间难以睁开,右臂顿时中了两刀,洛天初吃痛,长枪脱手。他心中不知怎地生出一股怒火,眼睛竟变成了红色,不自觉的握住了背后“血神刀”的刀柄,暴喝一声,拔刀而出。突然间“血神刀”红光大盛,狂风大作,一刀劈出,最前排的八名宋军和两名洞庭士兵立刻血肉横飞,四分五裂。鲜血哗哗落下,犹如下雨。不禁岳家军惊若寒蝉,洞庭军也傻了眼,那一刀的威力实在太大,连自己人也误伤了,所有人都吓得退后两步。 不但人害怕,连久经战场的黑电也浑身打颤,四蹄跪在尸体堆上垂下马头。洛天初跨腿下马,黑电嘶鸣一声,向后跑去,只留下他一个人,一把刀,站在小山般的尸体堆顶端,鲜血从手臂流下,流过刀锋,顺着刀尖一滴滴落下,“血神刀”的红光更盛了。现在的洛天初就好像被魔神附体,眼睛血红而空洞,面无表情的脸上泛出一丝诡异的狞笑,然后用刀锋割破了手掌,看着手掌上的血更露出了贪婪的表情,蓦地发出一声惊天狂吼,野兽般从尸体上冲下,野牛般将前排的宋军全部撞翻,士兵无不骨断筋折,喷血而死。 他在城洞中身陷重围,血神刀如狂风舞动,刀气纵横八方,周围一圈的宋兵的身躯皆被斩断,刀气被城洞的石壁反弹,杀伤力更是惊人,不住有人死伤于地。洛天初长啸一声,血神刀化作一团红光,红光一丈内无人存活,血肉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尸体接连倒下,城洞里竟成了血腥的屠宰场,被杀之人无一完尸,皆是人首异处,四肢分解。洛天初在城洞内游走,所到之处一排排的尸体倒下,血腥气和臭味浓的让人难以呼吸,洛天初边杀边笑,笑声毛骨悚然,随行洞庭军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但如此杀戮还是头次见到,不少人跪在尸体上呕吐起来。 片刻功夫,城门洞里尸横遍地,就好像铺了一层碎尸地毯,二三百宋军都被他一人杀了个干净,唯一的活人就是他自己,就连悍不畏死的岳家军也不敢再进城洞。洛天初横刀站立,他的人就好像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身上鲜血“哗哗”落个不停。就在这时,一支迅疾的飞箭从外射进,洛天初动都不动,待飞箭近身时,红光一闪,便将箭削成两截。(。) 第六章 血神附体(下) 三员岳家军大将飞身跳进城洞,左首那人黑面浓髯,身材魁梧健壮,手拿一柄七十斤的狼牙棒,中间那人敦实沉稳,手拿双刀,右首那人白面微须,英俊潇洒,左手拿弓,右首提枪,刚才那一箭就是他放的。这三人便是“岳家五虎将”中的董先,王贵,徐定。三人见到城洞中的惨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徐定胸中翻滚了一下,差点呕吐出来。他们都已怒极,都不说话,各持兵器攻向洛天初, 董先是外功高手,七十斤的狼牙棒在手中犹舞木棒,呼呼带风,就算是大石也能击碎。王贵内外兼修,刀法严谨,虚虚实实。徐定扔掉长弓,以长枪进攻。他是五虎将中最年轻的,性格冲动,嫉恶如仇,见了如此惨状早已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洛天初刺死一百遍,手中长枪如猛龙出海,气势汹汹,只攻不守,全是拼命招式。 这三人的武功无疑都属一流高手,在战场上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过欠缺单打独斗的经验,三人各自为战,没有配合,这也给了洛天初各个击破的机会。他闪身躲过了狼牙棒和双刀,挥刀迎向徐定的长枪。王贵喝了声“小心!”可为迟已晚,锋利无比的血神刀将枪尖削断,徐定双臂一麻,赶紧长枪松手,这才没有受伤,眼中全是惊骇之色,对方不但不避自己的全力一击,还轻而易举的斩断了聚集真气的枪尖,可见对方高出自己不止一个级别。 王贵和董先怕他伤害徐定,忙舞兵器攻上。洛天初闪身躲过,脚踏城洞的墙壁,向上横走三步,然后纵身跃起,在空中一转身,猛蹬城洞顶端,头下脚上的加速冲下,凌空虚劈一刀,一道凌厉无匹的刀气斩将下来,用的正是“血刀九式”的第三式“血魔降临”。当年令君来和楚来客比武时就是用的这一式劈开了冰面,不同的是当时的令君来神智清醒,现在的洛天初却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的身体已被刀中的“血神”所支配。 三员大将再次露出骇然之情,都看出这一刀绝非可以招架的,运尽全身功力摆脱了刀气笼罩,向城洞外扑去。只听“轰隆”一声,刀气劈在地上的尸体上,就像是火药爆炸般将尸体炸开,坚硬的石板上留下一条两尺长的缝隙,缝隙中还“嗤嗤”冒着白烟。 洛天初翻身落在地上,冷冷的看着倒在洞外的三人,正要再攻时,周伦忽然在城门前大叫道:“敌军骑兵从后面偷袭,我们快顶不住了。”洛天初隐隐约约听见了这一嗓子,身子猛打了个激灵,好像做了场噩梦一般,眼睛变回了黑色,恢复了神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闻着浓重的血腥气,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发现手中握着发着红光的血神刀,隐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却来不及细想,忙收刀回鞘,跑回城门外捡起了长枪,问道:“怎么回事。” 用不着周伦回答他就已了解了情况,一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三千宋军骑兵正和廖风的骑兵在左边厮杀。宋军明显占据上风,洞庭军已支持不住。洛天初发现这支骑兵身穿黑甲,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进攻时二三人合力攻击同一个人,还攻向不同的方位,一击致命,极有效率。为首的是两名少年将军,正是岳云和杨再兴,二人久习马上作战,勇不可当,两杆长枪舞动如飞,枪影到处洞庭军惨呼声连连。岳云比两年前增添了几分少年英气,身材也高大健壮了不少。想起他们相处的那几个月,众好汉们都把他成了自家兄弟,如今故人相逢,没想到却要刀兵相见。 洛天初暗叹了口气,见城门再难守住,只好下令道:“我带一百人去救廖风,周寨主你带其他人先撤,我们在停船处会和。”周伦急道:“怎能让大帅殿后,让我来。。。”洛天初截道:“这是军令!快执行。”周伦只好带军先行撤退,洛天初率领一百骑兵前去解围,他正要找一匹马来代替黑电时,忽听浓烟处传来一声马嘶,一匹健马飞奔而来,正是黑电。洛天初大喜,飞身上马,摸着马鬃道:“好兄弟,我就知你不会弃我而去的。”黑电又是一阵长嘶,似乎表示同意。 廖风的骑兵损伤严重,八百人已损失了一小半,被岳家军包围,当洛天初率军赶到时廖风已被杨再兴一枪刺死于马下。洛天初暗叹了口气,舞枪杀入阵中,大喝道:“尔等退下,我来断后。”洞庭军早无战心,潮水般向洛天初打开的口子退去,洛天初和一百铁骑抵挡住追兵。杨再兴盯着洛天初道:“你就是昨日在指挥的那人?莫非你就是杨太?”岳云道:“擒下一问便知。”当下他和杨再兴双战洛天初。这两人的枪法洛天初都见识过,他曾设想如果将二人一刚一柔的双枪合璧,威力必定惊人,没想到今天设想成真,对象却是自己。 洛天初稳住心神,专心应战,他的枪法就是从这二人的枪法中领悟而来,柔中带刚,别具一格,但很多招式又极其相似,杨再兴和岳云越打越疑,岳云喝道:“你怎会我这招‘长龙三甩头’?”杨再兴也奇道:“这招‘毒龙钻’是谁教你的。”洛天初这才知道这些招式的名称,当下没有答话。二十招过后,他挡开了杨再兴的一枪,轮枪向他头部扫去,看似是一招“横扫千军”,但当杨再兴低头避过时,他手腕力道轻轻一变,长枪如长弓般弯曲,枪尖反点向旁边岳云的后脑。 岳云忽听脑后生风,大惊下忙将身子藏于马的左侧,长枪从他头顶上险险扫过,惊出一身冷汗。这时岳云的坐骑“雪尘”和“黑电”同时发出了一声长嘶,似在和故友打着招呼。它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曾在燕京城外共同和金兵作战,却不明白主人间为何要互相厮杀。 洛天初见洞庭军都已突围,掉转马头道:“扯呼!”杨再兴怒道:“有这么容易么!”说着全力挺枪刺来,洛天初无心再战,反手挥枪一挡,两人手臂都是一阵酸麻,杨再兴心中剧骇,对方随手一挡就顶住了自己的全力一击。此时断后的人马也损失五六,这支黑甲骑兵的战斗力实在太强,洛天初身上也多处受伤。 城内的岳家军不断涌出,洛天初望见小坡上的“岳”字帅旗下聚集着百名宋军,正中一员儒将骑着匹白马,披挂兽面金甲,后披大红披风,白面微须,正神态自若的打量着自己。洛天初见他从容不迫,镇定如松,猜到八成就是岳飞。他身旁还有位白面儒将,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宪。只见张宪令旗一挥,命令王贵,董先,徐定率骑兵来拦截洛天初。 三员大将虽然对洛天初心有余悸,但见他已不再用刀,而且比起马上功夫他们更有自信。董先距离最近,横刺里率军拦在道上,轮狼牙棒当头砸来。洛天初知若让董先的骑兵稳住阵脚,自己的断后部队休想有一人逃生,连番的激战已令他内力耗尽,只能硬着头皮硬挡。兵器相交,震鸣不绝,董先“哇”一口喷出血来,险些跌马。洛天初的长枪也被震得撒手落地,觉的喉头一甜,喷出了一小口血,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脑袋眩晕,眼睛一黑,几乎栽倒,好在身旁的两名骑兵替他挡开了进攻。 这时王贵,徐定,岳云,杨再兴的骑兵合在一处,有七千多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洛天初已无战力,只能催马快行。黑电的速度虽快,但只有一匹,身后骑兵被岳云的“雪尘”赶上,他用丈二红枪专刺战马,马儿倒地后成为障碍,把后面的洞庭骑兵绊倒一片,只能束手就擒。洛天初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距离停船处还有二三十里,这样下去士兵一个都逃不掉,可自己的内力消耗严重,身上多处受伤,回头再战连自己也难以脱身,可当听见同伴连连的惨叫声,猛地咬紧牙关,拔出了孤鸣剑,就要反身杀回。 适才助他解围的一名骑兵忽然笑道:“现在是不是后悔没让我们一起前来呢?”洛天初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另一边的骑兵娇笑道:“要不是我们,刚才你已经被擒了呢。”洛天初大奇,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那骑兵正是化妆成小乞丐的李清婉,而左边的骑兵却是带着面具的柳少卿。 洛天初大喜道:“你们怎么来了?”柳少卿道:“我们想跟来看看,又有什么难的。”李清婉笑道:“不过我们确实没有动手,只是在一旁观战而已,直到你情势危急才上来给你打个招呼,看看你是否需要帮助?”洛天初忙道:“要要,请二位帮我拖延追兵。”柳少卿道:“小事一桩,你们尽管先行便是。”李清婉道:“可以杀人么?”洛天初苦笑道:“尽量留情吧,不要恋战。”李清婉笑道:“得令”(。) 第七章 重回马帮(上) 天光放亮,洛阳城内戒备森严,百姓们都躲在屋中不敢出门,祝府附近的几条街更是全部戒严。朱雨时心想现在戒严又有什么用,徒惹民怨罢了。 回到祝府后,所有重要人物仍在大厅,刘豫正在训斥三位齐国大将,那三将便是当年在树林埋伏血刀堡的李成,孔彦舟和曹成。现在他们已是齐**中职位最高的三位大将,此次巡幸的保卫工作由他们负责,刘豫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不找他们出气才怪。三员大将灰头土脸的跪在厅中,直等到刘豫骂完李成才敢抬头道:“卑职无能,让圣驾受惊了,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刘豫瞪着眼睛拍着桌子道:“下次?还有下次!要是本王被行刺了,你们三个都要陪葬!”三人诺诺称是。刘豫怒道:“行刺时你们都在哪里?为何一个都不在场?”李成解释道:“孔将军负责城中治安,而曹将军是圣上指派保护丽妃娘娘的,昨日丽妃娘娘并未出席婚礼,曹将军也就没有前来。卑职则负责检查宾客的身份,以防可疑人等混进来,卑职保证检查过的人都没有问题。”刘豫骂道:“一群废物,是城中的百姓重要还是本王的性命重要,为何你和孔彦舟不在本王身边护驾。”李成告罪道:“当然是王上的龙体高于一切,卑职疏忽,请王上降罪。”刘豫余怒未息道:“罢了,事情已经过去,杀了你们也无用,抓到那刺客了么?”李成道:“卑职已传令四门紧闭,挨街搜寻,让刺客无处遁形,想必稍后就有消息。”刘豫点道:“最好如此。” 转眼看到刚回来的朱雨时和石通,便对雷震道:“雷帮主,你的人回来了,可有收获?”雷震仍穿着新郎官的衣服,笑道:“他们不会让王上失望的,说说你们追踪的情况。”朱雨时施礼后道:“那刺客已被我和石堂主杀了。”全场人都是一惊,刘豫惊喜道:“他可有同伙?尸首又在哪里?”朱雨时道:“那人跑出城后我紧追不放,刺客被迫和我交手。那刺客武功奇高,我也受了伤,幸好石堂主及时赶到。我们联手战那刺客才将他逼上悬崖,他重伤后自觉逃生无望,便纵身跳了下去。打斗中他一直黑巾蒙面,不知他长相如何,也从未交谈,不知是否有同伙。我和石堂主下山去寻他尸首,见林中有狼咬着血肉跑过,想必被山狼给吃了。” 刘豫失望道:“太便宜那贼子了,他有可能还有同伙,你们不可放松警惕。”李成应声领命,问朱雨时道:“我已第一时间关闭了城门,那刺客怎么可能出城?”朱雨时道:“西城被刺客挖过一个小洞,他就是从洞里逃跑的,李将军一查便知。”刘豫狠狠瞪了李成一眼,责怪道:“刺客早就逃到了城外,你们还瞎在城中找什么!”李成诺诺告罪,又问朱雨时道:“刺客是在何处跳崖的?”石通淡淡道:“就在三十里外的羊石山上,你们在山下能看到一处溪流,顺着溪流往上走,穿过两片竹林便可找到。”李成道:“我这就派人去看看。”刘豫没好气的摆手道:“退下吧。” 三将退下后,林灵素请示道:“既然刺客已经正法,那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是不是可以放了?”刘豫道:“不能放,万一当中有人是同伙呢?一定要严加审问,绝不姑息。”林灵素道:“他们都是洛阳的重要人物,不是官吏就是富商,软禁的话只怕影响不小。”刘豫沉吟道:“国师认为该怎么办?”林灵素道:“如今我国国库空虚,正好借机赚上一笔,通知他们家人送五千两的保释金才能放人。三百宾客就能赚一百五十万两。”刘豫大喜道:“妙极,本王正有扩建御花园的打算,这回银子有着落了。” 林灵素勉强笑道:“军队的冬装已三年没有换过了,兵器和器械也已陈旧,这都是需要花银子的。”刘豫不悦道:“旧棉衣也可以御寒,兵器能杀敌就行,为何都要新的?本王身为一国之君却连个像样的御花园都没有,且不让世人耻笑。”林灵素只好应是。刘豫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本王倦了。”说完带着宫女太监走向内院,众人起身相送。 待刘豫的人都走后,林灵素道:“真是扫兴,大喜的日子被搅黄了。”雷震道:“不管怎么说我和慧慧已然拜堂,这才是最重要的。”林灵素笑道:“你已是老夫的乘龙快婿,不过你们还未洞房,仪式还没有结束呢。”林慧慧也在大厅,因出了事她取下了红盖头,当听到洞房时娇羞的低下了头。雷震哈哈笑道:“哪有大白天洞房的道理。我离开老君山已有些时日,不知帮中情况如何,今天就回去了,晚上回到马帮再洞房不迟。”林灵素道:“何必匆忙,有尊夫人打理贵帮,能有什么事。”雷震道:“还是回去看看才放心,不如岳丈大人可愿和我一道回去,让小婿一尽地主之谊?”林灵素道:“老夫倒是想去,可王上把交割土地的事交由老夫来办,有许多公文和人事要安排,怕是走不开了。对了,连峰夫妇怎么到还没回来,明明走的比我们还早,不然这件事就可以交给他去办了。” 雷震道:“年轻夫妇在路上贪玩几天也是正常的,而小婿的前程也要依仗岳丈了。”朱雨时心想“你们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林灵素道:“现在都是一家人,你越出息越好,但可别欺负慧慧,不然老夫可不答应。”雷震道:“小婿哪敢,那小婿就在山上静候岳丈佳音了。”林灵素道:“我会尽快办完手续,到时会派人通知你们。”雷震道:“是。”转身对朱雨时和石通道:“你们也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出发。” 朱雨时刚离开祝府,凌虚渡就从后面跟了上来,两人来到一条僻静小街,凌虚渡问道:“你真把那个刺客给杀了?”朱雨时叹了口气,将经过讲述一遍,凌虚渡感慨道:“节哀顺变,你师傅早有死志,临死前能见到你也算满足了他最后的心愿。”朱雨时点头道:“师傅走的安详我心里也好受一些。”凌虚渡道:“如此说来石通也是我们的战友了。”朱雨时道:“是的,他也是个被雷震要挟的可怜人,我真想帮他一家团聚。”凌虚渡道:“想打开雷震的秘库绝非易事,你也不要操之过急。”朱雨时道:“确实需要良机才行,好在石堂主也不着急。”凌虚渡点了点头,道:“你是去找祝小姐了么?她不用再随我们回山了么?”朱雨时苦笑道:“我对她说过了,但她仍想跟我们回去。”凌虚渡大笑道:“郎情妾意,我早该想到的。一个时辰后见,我先去你朋友的面馆里吃一顿。”朱雨时笑道:“也替我向两位兄长问好,我怕是没空去拜别他们了。”凌虚渡道:“一定带到。” 朱雨时来到了祝复国府上,祝家兄弟忙把他请到秘室,吩咐仆人去请小姐,接着焦急问道:“听说昨夜齐王遭到行刺,现在全城戒严,所去宾客一个都没有回来,不知家父情况如何?”朱雨时道:“齐王想借机讹一笔银子罢了,只要每家交出五千两赎金便可把人领回来了。”祝复国松了口气,道:“五千两倒是拿的出,妹夫稍坐,我这就吩咐账房支银子。”他离开后,祝燕山愤慨道:“一人五千两,真是狮子大开口,要是有人拿不出银子怎么办?”朱雨时叹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想齐国总不会便宜他们,总会有其他讹诈的方法。”祝燕山道:“简直就是强盗国家,真希望岳飞或洛天初的军队早点打过来。”朱雨时心念一动道:“如果那样的话,你更希望谁占领洛阳?”祝燕山想了想道:“我更欢迎洛天初。”朱雨时奇道:“岳飞可是官军,名气也大于洛天初,你为何不选他?”祝燕山道:“岳飞不过宋朝一将,受制于官家。好比上次他率军收复了襄阳六郡,可朝廷偏偏不让他继续进军,收复的城池再次沦陷,百姓们也再次落入金齐的魔掌。洛天初则是民间英雄,关中被他治理的有声有色,百姓安居乐业,并打败了金国的数次进攻,寸土未失,相信他得到洛阳后一样会保境安民,抵御外敌。”(。) 第七章 重回马帮(下) 朱雨时点头道:“有道理。”祝燕山笑道:“都是家父所言,我转述罢了。”朱雨时暗叹了口气,心想现在洛天初和岳飞应该已在洞庭交上手了,命运弄人,这两位传奇统帅总要一较高下的,不知战况如何。” 他正想着,祝复国和祝芷蕊联袂来到,祝芷蕊道:“这么快就要启程了么?还以为要再等几天呢。”朱雨时道:“雷震决意要走,不知老庄主何时回来,也好向他告别。”祝复国道:“刚得到的消息,祝府外排满了赎人的家属,两边忙的不可开交,只怕爹没几个时辰回不来。你们该走就走吧,等爹回来我替你们转达问候便是。”朱雨时看了眼祝芷蕊道:“老庄主和小姐才见面就又要分开,只怕多有不忍,不如就留在洛阳吧。”祝芷蕊坚定道:“我跟你回去,爹在的话也会让我这么做。”祝复国笑道:“不错,女大不中留,小妹就拜托傅兄照顾了。”朱雨时惶恐道:“一定。” 祝家兄弟送二人到了府门口,祝复国拿着一个包袱道:“山上僻冷,里面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小妹的衣服都是她自己的,男装则是我的,傅兄与我身材相近,应该合体,望傅兄不要介意。”朱雨时接过包袱,道:“哪里,多谢祝兄。”祝芷蕊神情微变,看了祝复国一眼,害羞的低下了头。祝复国微微一笑,又道:“里面还有一千两银票和一百两现银,出门在外总要有个盘缠,以后缺钱就托人带来一张纸条,必当如数奉上。”朱雨时心想上次祝万山送的银票还原封未动,不过这是人家一番好意,也就没有推辞,便收下了。”他们在府门前互道珍重,祝家兄弟还落下了几滴感伤眼泪。 二人离开后,祝芷蕊道:“你可知大哥的心意?”朱雨时道:“什么心意?”祝芷蕊道:“父亲不在,长兄做主,他将你我的衣物放在一个包袱里,正是暗示你我不分彼此,已是一家人,也就是说哪怕你我私自成婚也是可以的。”朱雨时开玩笑道:“私自成婚,你愿意么?”祝芷蕊笑道:“你敢娶,我就敢嫁。”朱雨时心中一荡,拉住她的手道:“我当然想娶你,只是现在我们身在险地,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且不是。。。”祝芷蕊有柔软的手掌按住了他的嘴,道:“不许你胡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做夫妻也是做一天是一天,生活在乱世谁敢保证长命百岁,还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误了光阴,错负了年华。”朱雨时心中一震,心想她说的确有道理,若不及时享乐,难保以后就没有享乐的机会,当下揽住了祝芷蕊的纤腰,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道:“我想明白了,一回到山上我们就成婚吧。”祝芷蕊娇嘤一声,贴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缠绵了一阵,来到了祝府门口,门前站满了前来赎人的家属,每家只能一个人带银票进去领人,其他人一律不让进,他们三五成群的焦急等待着,不时勾头向院内张望。祝芷蕊站在自己家门前,默默垂下眼泪,这还是自己的家么,爹被软禁在自己家中,父女分别在际却无法相见,还有最心爱的牡丹园也成了丽妃的专属花园。朱雨时安慰道:“不如我们等老庄主出来后再走吧。”祝芷蕊道:“徒惹伤感,相见不如不见。” 这时祝府西北角门打开,雷震一行人牵马来到街上,见到他们后招手示意道:“马匹已备好,等人齐了就可以出发。”朱雨时回顾左右道:“只差令狐兄未到了。”雷震望了眼长街,笑道:“他来了。”只见凌虚渡手提食盒,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先向雷震施礼道:“帮主我来迟了。”雷震道:“时辰刚好,我们启程了。”朱雨时问凌虚渡道:“见到我的两位兄长了么?”凌虚渡道:“见到了,这是他们让我带给你的,还让你多保重。”朱雨时打开食盒一看,见里面是碗河洛面和两盒毛尖茶叶,凌虚渡道:“这碗面是周兄亲自下厨做的,足见心意,这两盒茶叶也是曹兄的珍品。”朱雨时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感动。 大家各自上马,离开洛阳赶往老君山。这是朱雨时第二次走这条路,两次的心情都不一样,第一次是为了保全祝家被迫而来,这一次是甘愿留下来。他心中已有了一套计划,要让雷震更加信任自己,赋予自己更多的权利,培养自己的心腹,让石通,凌虚渡,甚至卓星海和卓冲都成为自己的人,等什么时候能取代童岚珊成为二当家时,就可以找机会废掉雷震。成为帮主。他其实对当帮主一点兴趣都没有,可只有当上帮主才能动用兵力进攻齐国,再和洛天初里应外合,齐国轻松可破。他的如意算盘虽好,实施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已有了长久潜伏的准备,做大事就必须要有耐心。 当他们行出三十里,准备进入山区时,突见两侧山丘上人影晃动,竟冒出来三千齐兵,全部弯弓搭箭,瞄准了众人。正在惊讶时,一队二百骑兵缓缓跑下山坡,为首两员大将正是李成和孔彦舟,中间簇拥着一位锦衣华袍的公子哥,却是刘麟。自从昨晚就一直没见过他,谁料会在这里带兵出现。朱雨时猜到他此行是为了祝芷蕊,当下默默策马于祝芷蕊身旁,手握剑柄保护。 雷震笑道:“劳烦殿下相送,却也不必如此大的阵仗吧。”刘麟在马上微微欠身,笑道:“雷帮主乃我国强盟,本太子当然要尽地主礼数,恭送帮主了。”雷震淡淡笑道:“太子客气了,我们现在是否可以过去了。”刘麟道:“当然可以,只是祝老庄主思念小姐,请本王来接小姐回去。”祝芷蕊冷笑道:“我爹请你接我回去?你能编个更好的理由么?”刘麟毫不脸红,一本正经道:“信不信是小姐的事,本王受人所托,总要将事情办成。”祝芷蕊道:“要是我不回去,你是不是就要抢人了?”刘麟脸色稍变道:“那是本王最不愿做的,但如果小姐执意不回,本王也只能行此下策,到时也请雷帮主行个方便。”他最忌讳的还是雷震,只要雷震点头,区区一个朱雨时就好办多了。 雷震嘿嘿一笑,转头对朱雨时低声笑道:“看来你又要欠我一个人情了。”朱雨时道:“还请帮主保全。”雷震点点头,对刘麟道:“祝小姐已和傅兄弟定亲,都是我帮的人,身为帮主当然要带他们一起走,倒是请殿下行个方便,卖雷某一个薄面。”刘麟心意已决,不抢回祝芷蕊誓不罢休,道:“定亲而已,尚未成婚做不得数。既然雷帮主好言不听,那就请看看山上的弓箭手。就算本王不想让帮主受伤,但飞箭无眼,只怕误伤难免。”雷震看都不看那些箭手,笑道:“殿下多虑了,这些弓手伤不到雷某,要担心的反是殿下。我的手下都有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呢。”刘麟在马上缩了缩屁股,李成朗声道:“有末将在,谁都休想动太子一根毛发。” 刘麟心中稍定,道:“雷帮主心中装着宏图大业,何必为了他跟本王闹不愉快,这样对帮主的大业没有好处。”雷震道:“我曾经说过,一个连属下都保护不了的帮主何谈宏图大业,现在还是这句话奉上,殿下此行想必是瞒着齐王来的,不知圣上知道后会不会怪罪太子。”刘麟厉声道:“就算怪罪也不管了,人我是要定了。” 雷震的目光透露出微微寒意,道:“今天是雷某娶妻回家的大喜日子,不愿节外生枝,殿下要是再无理取闹的话,也就别怪雷某失礼了。”刘麟咬了咬牙,下决心道:“那就来个鱼死网破吧,本王得不到的人,谁都别想得到!放箭!但小心别伤到祝小姐!”雷震吃了一惊,没想到刘麟真敢动手,他倒不是担心己身安危,难题是以后该如何处理和齐国的关系,此战一开,维持同盟便显得没骨气,反目更是不行,齐国允诺的土地还没到手呢。箭一放出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眼下擒贼先擒王,拿住刘麟再说。 谁知朱雨时已先一步冲了过去。他知刘麟对祝芷蕊痴迷甚深,什么都干得出来,当刘麟刚说出“放箭”时便动手了,同时提气高喝道:“休要放箭!小心误伤你家太子。”(。) 第八章 为副帮主(上) 准备放箭的弓箭手怔了怔,见场上形势突变,朱雨时和雷震一前一后扑进己方阵营,箭手们一时还真不敢放箭,若误伤了太子罪名可就大了。朱雨时刚扑入齐军,就有一刀一戟迎面招呼过来。李成和孔彦舟也都是一流好手,马上功夫更是娴熟,两柄长兵器完全封死了朱雨时的去路。朱雨时去势被阻,翻身避其锋芒。这时雷震从后赶上,道:“你尽管去拿刘麟,其他我来挡住。”朱雨时道了声“好”,再次飞身跃起。李孔二将又舞兵器攻来,齐兵们也纷纷进攻,谁知突然一股寒风袭来,李孔二人打了个哆嗦,若继续进攻就会被雷震的寒劲击中。他们本就是自私自利的忘义之徒,为了财富和权势来齐国当官,当刘麟和自己的性命同时受到威胁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保全自己,赶忙抽回兵器抵御雷震。 朱雨时压力骤减,前排只有几十名齐兵,鸦九剑的剑光亮如飞瀑悬天,齐兵皆受伤倒地。刘麟大惊失色,忙调马回跑,高呼道:“挡住他!杀了他!”周围齐兵潮水般涌来,朱雨时飞身掠过士兵们的头顶,落在刘麟马旁,伸手抓向他的腰带,打算揪他下马。没想到刘麟的武功倒还不弱,用了一招小擒拿手,以手掌挡开朱雨时的一抓,顺掌心滑到了脉门处。朱雨时心中一惊,暗想轻敌了,只是刘麟根基浅薄,他暗运真气便将手指震开。刘麟趁此功夫从马上跳起,想跳到齐兵的后排,然而这次失算的却是他,如果他下马步行朱雨时反而拿他没有办法,可他偏偏要用轻功。朱雨时当即使出“凌霄青云步”,一下子便与他齐高,伸手一探抓住了他的后衣领,暗运真气压去,刘麟浑身失去力气,再也难动一下。 他们落脚处的齐兵纷纷闪开,朱雨时一落地便被齐兵包围,却都不敢动手。鸦九剑就架在刘麟的脖子上,朱雨时道:“让你的手下退后。”刘麟吓得浑身哆嗦,道:“都。。。都退下。”齐兵只好后退,正在和雷震对打的李孔二将也收住招式,孔彦舟喝道:“放开殿下!要是殿下少了一根毫毛,你们担当的起么?”雷震淡淡道:“有什么担不起的,我们只是自保,就算刘麟有个三长两短也是他自找的。”李成还算冷静,道:“我们不为难你们就是,放了殿下吧。”雷震道:“我信不过你们,只好请殿下随我们同行了。”李成变色道:“你们想劫持殿下上山么?”雷震道:“这么大一尊佛,小山可供养不起,只要到了我帮的势力范围自然放回殿下,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你们可别耍什么花样,否则后果自负。”李成也想不出好的方法,只好同意道:“好,一言为定。” 马帮一行人押着刘麟继续赶路,刘麟被点了穴道后用麻绳捆住,像麻袋般耷拉在马背上。齐兵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敢上前。刘麟哪受得了这罪,被太阳晒得大汗淋淋,颠簸的山路让他腰酸背疼,最难受是在意中人面前如此狼狈,不由的叫苦连连,频频要求歇脚。 将至黄昏,刘麟要求第十次休息,雷震道:“不用休息了,这里已是我马帮地界,把殿下放下来吧。”朱雨时把刘麟从马背上提了下来,割断麻绳,解开了穴道,道:“殿下可以回去了,适才多有得罪。”刘麟穴道刚被解开就发力跑了出去,可他两腿仍未回复自如,刚跑两步就“噗通”跌倒,连滚带爬的爬了过去,李孔二将赶忙接住,将他扶上了马。雷震笑道:“劳烦各位相送,我们就此别过。” 刚上马的刘麟忽然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说。”雷震“哦?”了一声,道:“殿下还有何训示?”刘麟望着祝芷蕊道:“本王最后问小姐一遍,愿不愿随本王回去?”祝芷蕊道:“你想让我回答多少遍?”刘麟冷笑道:“别忘了你们祝家老小可都在洛阳呢,你要敢不从本王,本王就拿他们撒气。”祝芷蕊勃然变色,愠怒道:“你好卑鄙。”刘麟笑道:“为了得到心爱之人,再卑鄙的事我也干得出来。”朱雨时冷冷道:“殿下也别忘了你的太子府在何处也是人人皆知。如果祝家的人受到伤害,在下保证你会受到相同的报应。你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我会让你天天提心吊胆。”刘麟心中暗惧,表面却装作不屑的样子,冷笑道:“有种你就来试试。”说罢又深情的望了祝芷蕊一眼,叹了口气,带兵走了。 朱雨时虽然放出了狠话,心里却怕刘麟真找祝家的麻烦,祝芷蕊也是忧心忡忡。雷震道:“不用担心,刘麟那种人尤其爱惜自己性命,不会以身犯险。况且他对祝小姐贼心不死,又怎会得罪小姐的家人。”朱雨时道:“希望如此吧。”雷震道:“既然傅兄和小姐情深意重,我看回去后就替你们完婚吧,傅兄也该有个家了。”朱雨时和祝芷蕊深情的对视一眼,朱雨时道:“一切由帮主做主了。”雷震大笑道:“好极了,喜事都赶一块了,正好我也没有洞房,便和你们凑凑热闹,再办一次。”林慧慧眯着眼笑道:“那敢情好,祝姐姐以后我们可要多亲近呀。”自从她诬陷朱雨时后祝芷蕊就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当下微微一笑,仍然没有搭话。 在继续上山的路上雷震沉默不语,朱雨时问道:“帮主在想什么?”雷震苦笑道:“你在想童岚珊得知我纳妾后的反应。”朱雨时也苦笑道:“她消息灵通,也许早知道了。”雷震叹道:“希望她识相吧。”林慧慧笑道:“奴家是不会和童姐姐挣的,一切顺着她就是,就算童姐姐现在不喜欢我,时候长了也会相处融洽的。”雷震笑道:“你倒乐观。”林慧慧道:“奴家最善忍耐,就算祝姐姐说些难听的话,奴家也不会在意的。”朱雨时轻笑一声,心想你若不善忍耐又怎会在亲叔叔身旁潜伏那么久。林慧慧见他神情不善,笑道:“傅兄勿怪,那次的事都怪家父太过贪心,我也是奉命行事,现在我和帮主已成了一家人,你也不要记恨我了吧。”朱雨时道:“属下怎敢记恨帮主‘夫人’” 他们说着就来到了上一次被童岚珊伏击的吊桥上,朱雨时至今心有余悸,那次要不是雷震亲自制住童岚珊,只怕自己和祝芷蕊都活不到现在。令他们惊奇的是,这次童岚珊竟也守在桥头,不过却是光明正大。只见她和熊不伤,卓星海都穿着鲜亮的新衣,带着礼乐队在桥头恭候,见到雷震一行人后,礼乐队随即奏起喜乐,童岚珊率先在桥头行礼道:“恭迎帮主。”走过吊桥后雷震笑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童岚珊笑道:“得知夫君新纳娇妾,从此多了个人照顾夫君,岚珊高兴的紧,特带大家来欢迎新人,匆促间礼数不周,请夫君不要怪责。” 雷震道:“已经很好了,慧慧,来见过夫人。”林慧慧上前两步,施了个万福道:“惠儿拜见姐姐。”童岚珊笑道:“好标致的美人,咦,妹妹怎么看着有些眼熟?”林慧慧知她明知故问,笑道:“小妹以前曾是林堂主的徒弟,曾和姐姐见过一两次。”童岚珊故作恍然道:“我说怎么似曾相识,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林中秀新娶的妻子莫非也是你?”林慧慧皮笑肉不笑道:“是的。”童岚珊向行人中望了几眼,道:“怎么不见林堂主回来?”林慧慧淡淡道:“前夫已不幸去世。”童岚珊惋惜道:“太不幸了,请妹妹节哀,哦,应该是不必了,妹妹身穿新衣,一脸喜气,看来早就不难过了。”林慧慧笑道:“其中缘由一两句也解释不清,有空再向姐姐慢慢道来。”童岚珊笑道:“这里都是自家兄弟,大家都对帮主的新娘子好奇的紧,不如当众说说好了。” 雷震道:“好了,有话回去再说,我不在的时候帮中可发生什么大事?”童岚珊笑道:“有奴家在一切安好,现在新婚酒宴已经摆好,洞房也布置妥当,今晚可以热闹一番了。”雷震道:“吃酒热闹当然可以,洞房再等等吧,我打算和傅兄,祝小姐一起办。”童岚珊连眼角都不瞧朱雨时一眼,道:“就依帮主之意。”(。) 第八章 为副帮主(下) 在回去的路上,众人表面有说有笑,可全都暗怀心事,尤其是童岚珊和林慧慧,说笑时就像是一对亲姐妹,心里却都恨不得掐死对方。一路无事,上山后各自回寨休整,相约夜里在聚义堂里吃酒聚会。祝芷蕊本是不想参与的,但雷震执意邀请她一起,说准新娘怎能缺席,她也不得不去。 朱雨时和祝芷蕊回到泷水镇的小院,此时将近深秋,木叶枯黄飘零,一路来风卷残叶,山道铺满了厚而柔软的败叶,可他们小院中却十分干净,有一名少年正在院中打扫,正是卓冲,见到二人忙迎了上来,道:“义父和祝姑娘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利?”每次在他面前自称长辈时,朱雨时总觉得占他便宜,但也只能装作老气横秋的口吻道:“一切都好,我儿可有专心练武?”卓冲欣然道:“是,孩儿天天练功,不敢丝毫懈怠。”朱雨时笑道:“那就好,以后你勤学武艺就好,这种打扫院子的事就不必做了。”卓冲道:“孩儿只想孝敬义父,不会耽误练功的。”朱雨时道:“把你新学的功夫练给我看看。”卓冲喜道:“是,孩儿练成了《猊拳》中的二十式,请义父指点。”说罢便在院中练了起来,祝芷蕊独自回屋休息,朱雨时仔细看他练武,打完一遍后,说道:“两个月能自学三成已是难得,欠的只是熟练和火候,比如那招‘阎王撩踢脚’,你将全身气力集中在那一腿上,若一击不中,新气难生,容易被对手抢得先机,那招的精髓在于心随意动,不真不假。”卓冲恍然道:“孩儿明白了。”说罢又用了一遍‘阎王撩踢脚’,果然大有改善。朱雨时又纠正了另外三招,看到天色已黑,便道:“今天到此为止,换身衣服随我们一起去聚义厅赴宴吧。”卓冲躬身道:“是。” 三人一路来到总坛大寨,寨内张灯结彩,彩画红贴,喜气洋洋,士兵们也都穿着新衣,腰束红带,童岚珊果然下足功夫,起码在别人眼中她是位贤良妻子,弱势的一方,为了丈夫迎娶新欢忙里忙外。熊不伤在外迎客,这次邀请的宾客除了堂主外还有许多小头领,一时间聚义厅外喧闹非常,众人寒暄问好。熊不伤看见了朱雨时三人,忙上前贺喜道:“恭喜恭喜,二位终于修成正果,可喜可贺。二位婚礼由在下操办,后天便是黄道吉日,便可完婚。”他脸上始终带着热情的微笑,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朱雨时如今也颇有城府,含笑道谢。 石通师徒也出现在人群中,石通的表情依然阴沉冰冷,散发着一股煞气,好像瘟神一般,没人敢站在他一丈地方,连眼角都没瞟朱雨时一眼。朱雨时知他要故意表现出对自己的敌意。自从知道雷震和秦氏兄弟之间的癖好后,现在见到他们就觉得很不舒服,以前总奇怪为何秦氏兄弟总对自己充满敌意,现在想想也许是他们见雷震对自己太好,心生妒忌,想到这里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卓星海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笑道:“听说傅兄在西域大展神威,连神剑山庄的柳少卿都奈何你不得,还在洛阳击毙了行刺齐王的刺客,愚兄真替你高兴。”朱雨时道:“要不是雷帮主出手相助,只怕我也没命回来。”卓冲躬身行礼道:“父亲。”卓星海点了点头道:“犬子要是不服管教,傅兄该打就打。有傅兄做他的义父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朱雨时心中苦笑,说道:“冲儿勤奋好学,是个好孩子,卓兄才是好福气呀。”卓星海忽然压低声音道:“刚才我向帮主请安时,帮主问我如果让你当副帮主的话我是否心服,我回答说绝对心服口服,看来帮主有抬举你之意。”朱雨时又想起石通说过雷震对自己的特殊“好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勉强笑道:“我只想协助卓兄打理好黄星堂,副堂主有夫人一位就够了。”卓星海笑道:“够不够是帮主说的算,咦?他也来了。” 朱雨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不起眼的黑暗角落里闪烁着一双怨毒的目光,那人长相猥琐,身材矮小,一条腿跛着,扶着树干站立,正是童子健,想必他也得知了自己将和祝芷蕊大婚的消息,所以更恨自己了。 宴席菜肴甚是丰富,那些小头领们全都是海量牛饮,气氛喧闹激烈,交杯换盏声,猜拳行令声,高声笑骂声此起彼伏,不少人都知道朱雨时是雷震眼前的红人,纷纷提前来敬他喜酒,凌虚渡也在其中。石通桌前最是安静,无人敢来打扰。童子健独自喝着闷酒,时不时向祝芷蕊投来又爱又恨的目光,祝芷蕊对他厌恶已极,完全忽视他的存在。自从他跛脚后,童岚珊也不待见他,只是供他吃喝不愁罢了,他的狐朋狗友见风使舵,也不再讨好他,虽同为黄兴堂的副堂主,他的地位比起朱雨时真是天壤之别,朱雨时有指挥黄星堂军队的权利,而他只是徒有虚名。 童岚珊和林慧慧分坐在雷震左右,两个女人看起来相处融洽,不时低头娇声细语,捂嘴嗤笑,交替的为雷震斟酒,可欢笑背后隐藏着多少心机城府,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这时雷震忽然拍了拍手,厅内慢慢安静了下来,他起身道:“当今天下,群雄并起,我马帮势力虽不强大,但极具潜力,今又新得方圆二百里的土地和城镇,形势大好,正需要各位努力,将我帮发扬光大。”群雄一齐鼓掌叫好,掌声消停后,雷震继续道:“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城镇,仅一位副帮主怕是管理不来,我意再提拔一位德才兼备的兄弟为副帮主,各位有什么好的人选么?” 童岚珊的脸色“唰”一下变了,她可以忍受别的女人来分享丈夫,却不能忍受别人来分享她的权利,她面无表情道:“新立副帮主这么大的事,帮主怎么不事先和大家伙商量一下呢。”雷震道:“现在不是正在商量么?”祝芷蕊道:“奴家是说有没有必要再立一位副帮主。”雷震道:“你认为没必要?”祝芷蕊道:“完全没必要,奴家一个人足够了。”雷震神色复杂的笑了笑,道:“可你别忘了你毕竟是个女人,以后有了孩子哪里有精力去管帮中的事,找一个人替你分忧也是为你着想。”祝芷蕊脸颊飞红,心想你从不和我行房,哪里去要孩子,可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反驳,只好道:“如果帮主真要再立一位副帮主的话,奴家推荐熊堂主,他随我们一起创业,资格最老,也最熟悉帮中之事,也只有他才做的了副帮主。” 雷震点了点头,道:“有一位人选了,谁还别的提议么?”老孟和老陶也立刻附和道:“我们也提议熊堂主,他为人重义,兄弟们都很佩服他。”雷震笑了笑道:“知道了,还有么?”接着又有几个人提了熊不伤和石通。熊不伤两眼放光,频频向提议他的人拱手致谢,道:“多谢兄弟们抬举。” 石通则面无表情,好像根本不关他的事。雷震有意无意看了卓星海一眼,问道:“还有别的提议么?”卓星海会意,起身道:“在下有个不同的人选,他入帮时候虽晚,名气却大,洛阳城中无人不知他的大名,为人仗义扶弱,奋不顾身,就算身为他的敌人时也忍不住赞一声‘好汉子’。他上山后人品武功皆高人一等,训练军队也颇有成效,消除了不良之风,军纪大有改善,在士兵中颇有威信。更随帮主出使西域,屡立大功,令外人不敢小觑我帮,在下提议傅愁兄弟。” 卓星海说完后厅内一片寂静,童子健忽然道:“我反对!”雷震道:“理由是什么?别说什么个人恩怨。”童子健道:“他上山不足半年,资历声望哪样比得上熊堂主,让他做副堂主已是抬举他了,且能再让他当副帮主?”雷震淡淡道:“我们选的是副帮主,不是比谁的资格老。副帮主之位有能者居之,这是我的择人标准。” 大家已看出雷震偏向傅愁,要是再提不同意见只怕要得罪雷震。谁知雷震道:“石堂主的武功本帮第一,为人冷面无私,人人敬畏,正是副帮主的合适人选,不知石堂主可愿出任此职?”这一决定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石通的资历不次于熊不伤,武功更远在其上,由他出任副帮主连熊不伤一党也不好再说什么。”石通欠了欠身,道:“多谢帮主赏识,但在下武功并非本帮第一,如今做堂主已觉吃力,没有信心出任副帮主,还请帮主收回成命。” 雷震道:“石堂主过谦了,你已是最合适的人选,还请不要推辞。”石通道:“帮主寻的是能为本帮开疆扩土的‘韩信’,而老夫只能做‘包拯’,并非上选。”雷震点了点头,道:“既是包拯,便请助我一决,除你外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石通道:“熊堂主资历人脉,傅堂主年轻才德,两者虽都重要,但老夫认为我帮要想跻身于霸主之林,称雄一方,必须要创新求变,谁能带领我帮改头换面,开拓出一条新路,谁就是适合的人选。” 雷震赞道:“所言极是,相比下傅兄弟比熊堂主更具有创新精神,仅从黄星堂的变化就能看出傅兄的改革手段。我意已决,从今日起傅愁便是新任的副帮主,坐第三把交椅,谁要是再对傅兄弟出言不逊,就以帮规第二十条‘目无帮主’论处。”(。) 第九章 岳飞相邀(上) 深夜时分,月光照在床前,洛天初独处静室,凝望着桌上的血神刀。包扎下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但他却全不理会,轻抚刀身,好像在用意念和封印中的血神交流。自从昨晚那疯狂的一战,血神刀就好像从一块顽石变成了美玉,不仅只是件兵器,而且是件活物,可以用心去交流。洛天初已是血神刀认可的主人,此时他大汗淋淋的睁开了眼睛,通过刚才的心灵交流,他感应到了血神刀的贪婪魔念,那种暴力狂躁的感觉令他心情浮躁,生出一股强烈的杀人**,好在他意志坚强,硬将这股魔念压了下去。 得到血神刀的认可不一定是件幸运的事,虽然功力突飞猛进,但从此也开始了和魔念抗争的博弈,不是你控制它,便是它控制你,一旦被魔念所控就有可能引发可怕的后果,就好像卜天冰和惠善,都做出了后悔一生的事。洛天初想到惠善曾说过控制血神刀的唯一法子就是保持心平气和,修身养性,但现在根本不可能做到。 就在昨晚他们撤军之后,岳家军趁夜偷袭了鼎州,谁都没料到岳家军在差点葬身火海的情况下还敢连夜偷袭,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占领了鼎州,而鼎州的粮草才运出来不到一半,剩下的皆被岳家军笑纳。如今潭州和鼎州都落入宋军之手,接下的水战不知岳飞要先攻云泽寨还是湖湘寨,不过两寨都已整装待战,并不惧怕。 次日中午,杨太邀请大家在云泽寨的大厅用餐议事,用完饭后,奉上香茗,杨太道:“现在宋军的战船已在潭州和鼎州的码头陈列,洛兄可猜到他们要先攻哪里?”洛天初摇头道:“我也猜不出,如此快失去鼎州的责任在我,没想到岳飞用兵如此果敢。”杨太叹道:“是啊。谁能想到他们鏖战一夜后,既不休整,还敢奔袭百里前去偷袭,。”周伦道:“岳家军没什么好怕的,探子说他们的战船虽也不少,但多是小型战船,以木筏为主,大型战船几乎没有,嘿嘿,试想下那些木筏在湖面上和我们车船交战的场景,简直就是蚂蚁斗大象,一脚就被踩扁了,哈哈。”洛天初道:“不要轻敌,我们能想到的岳飞也能想到,按我看他绝不会只用木筏来作战的,说不定是故意让我们轻敌。对付岳飞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能有丝毫懈怠。”杨太道:“只要我们加强防范,不犯错误,等着他们来攻就是。看他用木筏能耍出什么花样。”洛天初道:“不能只被动挨打,我要亲自去看看岳飞的水军,若有机会我们要先发制人,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杨太道:“依我看这场战役要耗时日久,可能会成年累月的打下去,堡主的伤势不轻,还是先养伤为重,不急一时。”洛天初道:“我的伤不碍事,岳飞绝不会打持久战的,他越想速战速决,我们就越要知道他想干什么,试探性的进攻是有必要的。” 周伦道:“一直没有机会问堡主,前夜之战的你怎么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头发眼珠都是红的,那叫什么刀法?竟如此厉害,几百宋军好像一大堆西瓜似得被你切。”杨太道:“那定是贵堡的《血刀九式》了,看来堡主已深得令堡主真传了。”洛天初苦笑道:“可以这么说吧,只是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连我也驾驭不住,在城洞杀人时我已失去了意识,什么都记不得了。”柳少卿淡淡道:“等此间事了,我要好好领教一下你的刀法。”洛天初叹道:“柳兄你就别再添乱了。”李清婉心有余悸道:“你不知那时你有多可怕,好像魔神一般凶神恶煞。”洛天初道:“以后我会控制住的,别误事了才好。”李清婉道:“你记得惠善大师嘱咐你的话么?如果你无法控制体内魔性,你的寿命就。。。”洛天初不愿在众人面前讨论这个,截口道:“现在不提这个了。”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走进大厅,向杨太等人行礼道:“启禀大王,宋军派来一名信使前来带话,不知大王见是不见?”杨太道:“不见,按老规矩,只要是宋军的信使全都杀了。”洛天初道:“且慢,我觉得见见无妨,看岳飞有何话说。”杨太点头道:“那好吧,把他带上来。” 一位轩昂少年大步而入,他眉宇不凡,目若朗星,一身凛然正气,正是岳云。洛天初大吃了一惊,没想到岳飞会派亲儿子为使。岳云在厅中拱手行礼,朗声道:“在下岳云,见过诸位。”杨太笑道:“真让人意外,没想到竟会是‘赢官人’。在燕京时我们尚称得上朋友,现在却以敌人的身份重逢,真叫人唏嘘。”岳云道:“云也不愿与杨军师为敌,可各为其主,不得不为。”杨太点头道:“好,你可知道前七位宋军信使的下场么?”岳云毫无惧色道:“知道,皆被枭首示众。”杨太道:“既然岳飞知道送信的凶险,为何还派亲生儿子前来?” 岳云正色道:“家严正是知道其中凶险,所以才派我来。”众人肃然起敬,想那岳飞把最危险的任务分派给儿子,如何不让手下将士心服。杨太道:“岳飞果然了不起,不过他这样不在意你的性命,难道你就不生气么?”岳云道:“家严治军严明,身为儿子更要以身作则,吃些亏又有什么打紧。身为军人只须执行命令,不问原因。这是荣耀,又怎会生气。”众人心中剧震,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军人本色,难怪岳家军所向无敌,看来绝非侥幸。杨太挑起大拇指,道:“好汉子!请坐下说话。” 岳云谢过坐下,夏诚道:“不知岳节使有何话捎带?”此时的岳飞已被朝廷任命为‘节度使’,在武官中已是最高品极,但也只是二品罢了。岳云道:“家严劝各位弃寨投降,仍不失封侯拜爵之位,如果负隅顽抗,只会寨破人亡。这是《招安书》,请杨军师过目。”一名小校将‘招安书’放到杨太的大案上,杨太看也不看,笑道:“朝廷曾多次招安,我们要归顺早就归顺了,看来岳小兄是白跑一趟了。”岳云道:“不然,贵帮前几次拒绝招安是因为对方没有消灭贵帮的实力,这次今非昔比,这是贵帮最后一次明哲保身的机会。”杨太冷笑道:“看来岳节使是要吃定我们了,可我们偏偏要斗上一斗。” 岳云叹道:“我与杨帮主也是旧识,不妨告诉你朝廷已下明令,贵帮中唯独帮主钟子仪和阁下不能赦免,抓住后要当场枭首。云不想看到杨兄走到那步田地,现在归顺已是最后的活命机会了。”杨太冷冷道:“说这些未免太早了吧,想要我杨太的首级哪有这般容易,先击败我的水军再说。”岳云道:“贵帮的水军虽强,却也并非无懈可击,不管杨兄信不信,家严已有破解之法。我说这么多已担了天大的干系,还望杨军师三思。”杨太拂袖而起道:“我杨太誓与洞庭共存亡,决不投降。岳节使既能破我,不妨就放马过来,杨某正要领教。” 岳云长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也是无用,便起身道:“既如此,云也不便久待,告辞了。”杨太点头道:“好,你也多保重!”岳云道:“临走前,云还想见一个人。”杨太奇道:“谁?”岳云环顾四周的人物,朗声道:“洛兄!见到故人也不招呼一声,太不讲情义了吧。”洛天初心中一震,却仍然装作安然若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知道他身份的人也都是老江湖,也都没有向他看一眼,以免暴露。杨太故做好奇道:“岳小兄在说什么?”岳云笑道:“我肯定洛天初他们已来到贵帮助拳,在放牛坡埋伏我前锋军的计策,还有烧城堵门的毒计也肯定出自于他,对不对?”杨太强笑道:“谁说这些计策只能洛天初想的出来?别人就想不出来么?”岳云道:“就算是别人想出来的计策,那在放牛坡一箭将杨再兴震下马的人又是谁?还有前夜在城洞厮杀,那柄血神刀我不止一次见令君来用过,这还不够说明一切么?洛兄,你难道真打算避而不见么?”(。) 第九章 岳飞相邀(下) 洛天初叹了口气,揭掉了人皮面具,苦笑道:“我本以为能瞒的久一些,没想到还是破绽百出,被岳兄认出了。”岳云虎目闪出慑人的光芒,凝视他道:“不过洛兄还是赚到了,要是早知道你在主持,我们也不会冒然轻进,损兵折将。”洛天初道:“可你们还是取得了潭州和鼎州。”岳云淡淡道:“它们本就是囊中之物,只是没想到取得的代价会如此之大,都是拜洛兄所赐。”洛天初叹道:“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入骨,但我确实有我的理由。”岳云道:“我知道,家严也说你有你的苦衷。” 洛天初惊奇道:“岳节使倒理解我。”岳云道:“云这趟前来的另一个目的是请洛兄随我一同回去,家严想和你见一面。”洛天初大惊道:“岳节使见我作甚”岳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问你愿不愿随我同去?”洛天初笑道:“岳兄敢来,我也敢去,我信得过岳节使的为人。”岳云冰冷的语气这才稍有缓和,道:“家严果然没看错你,他也说你肯定会赴约的。”杨太道:“就算要去也要有人陪同。”柳少卿道:“我和他去。” 岳云道:“若我猜的不错,这位该是近期和洛堡主形影不离的柳庄主了,前夜你替洛天初断后,剑法出神入化,独挡我军王贵,董先,徐定三员大将,不知我猜的对不对。”柳少卿也取下了人皮面具道:“正是柳某。”岳云笑道:“可惜家严只邀请了洛堡主一人,只好拒绝庄主了。”洛天初道:“无妨,我自己去就行。”岳云道:“那样最好,还有一个问题,前夜你们断后的还有一位女性高手,我和杨再兴也敌她不过,不知又是哪位?”说着他将目光移到了李清婉扮装的小乞丐身上,显然认出她是昨夜那人,只是不知她的身份。”李清婉‘嘿嘿’一笑,道:“绣水宫主,李清婉便是。”岳云色变道:“有传言说倪红颜已经过世,看来传言非虚,贵宫在西夏地位隆重,宫主的行为不知是否代表西夏?” 李清婉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爱凑凑热闹罢了,跟西夏没有关系。”岳云道:“难怪杨军师信心满满,原来有这么多高手助拳,但是结局已经注定,还请认真考虑《招安书》的提议。”杨太道:“也请岳小兄转告令尊,我洞庭义军替天行道,于民无伤,湖湘百姓安居乐业,倒是令尊非要打这场无义之战,无论胜败,令尊都难逃残杀同胞的骂名。”岳云叹道:“云一定带到,洛堡主,我们走吧。” 洛天初和岳云离开了云泽寨,到了码头后搭船向对岸的潭州驶去。轻舟破浪,二人伫立船头,秋风送爽,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岳云去送信时将兵器留在了外面,现在丈二红枪又回到手中,他突然道:“两年不见,愿领教洛兄武功。”说完不等洛天初答话,枪随身走,横扫腰间。洛天初反应迅速,凌空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船舱之上,道:“怎么上来就打呀。”岳云也不答话,单手攥紧枪杆,长枪带着劲风旋转刺出,眨眼间袭到胸前。洛天初见四周都是湖水,无处可避,只好翻身跳到船尾。操舟的船夫见他们动手早躲进了船舱。岳云趁机跳上舱顶,居高临下,将丈二红枪撒将开来,一时间漫天枪影罩了下来。洛天初发现岳云的武功也大有精进,不敢大意,拔出孤鸣剑迎敌,用出了‘七决剑气’,向空中射出七道剑气。岳云虎目放光,凝气不动,渊渟岳峙般沉稳,突然虎目寒芒爆涨,推枪刺出,这一枪乃他全身功力所聚。两股劲力相交,洛天初挺立不动,岳云却在船舱上退出三步。 洛天初赞道:“好枪法!”岳云叹道:“我输了,没想到洛兄的武功进步如此神速,云再难望其项背。”洛天初道:“势均力敌,岳兄过谦了。”岳云苦笑道:“休要哄我,你明明未尽全力,若你全力出击,我只怕避都避不开。刚才那一招我也只是挡住了五道剑气,倒是你手下留情了。” 这时船夫从舱中露出头来,问道:“你们打完了么?”岳云从上面跳下,歉然道:“惊扰船家,多多见谅。”两人重回船头,洛天初道:“岳兄为何突然想和我过招?”岳云淡淡道:“你杀了那么多我军士兵,我总要找你出口恶气,可惜打不过你。”洛天初道:“要是能打过呢?岳兄会不会杀我?”岳云笑了笑道:“这就难说了。”洛天初叹道:“你确实有理由杀我,我不怪你,我其实也不想和你们岳家军结仇的,在战场我能少伤一人就少伤一人,无论你信不信,那天在城洞杀人时的我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人,非我所愿。”岳云道:“我也听一些伤兵说你对他们手下留情,我也奇怪为何你反差那么大,原来另有原因,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么。”洛天初道:“可以这么说。”岳云道:“看来那刀法再强也只是邪功魔法罢了,你的《降魔剑典》已入化境,世间难逢敌手,为何还要冒险再学‘邪刀’?”洛天初道:“你说的对,但有些事是停不下来的,就好比一个富人得知脚下的土地里埋着一批宝藏,哪怕他这辈子已经吃喝不愁,但仍然会去挖的。”岳云叹道:“贪欲害人啊。”洛天初笑道:“世人都有贪欲,上到皇帝,下到乞丐都不能免俗。” 不一会儿两人抵达对岸,只见五六十个码头前停泊着近千艘战船,霎是壮观。周伦说的没错,战船中多以木筏小船为主,战斗力和行驶能力都远比不上洞庭的战船。前来码头接应的是徐定,待二人下船后,问岳云道:“一切顺利么?”岳云道:“还好,洛堡主,这位是徐定将军,两位应该是见过了。”洛天初施礼问好,徐定冷笑道:“不但见过,还领教过高招呢。”他瞄见洛天初身后只背着一柄剑,便讥讽道:“阁下怎么不把那凶器也带来?好多兄弟想见识一下呢。”洛天初不愿解释,默然不语。岳云道:“小弟稍后再对徐兄细说原委,岳帅在哪?” 在军营中他从没唤过岳飞为“爹”,别的军士怎么称呼他也怎么称呼,不因自己为岳飞之子而有半分骄傲。徐定道:“岳帅和张丞都在军帐中等候。”岳云愕然道:“张丞也在?”徐定瞥了洛天初一眼,道:“不仅他在,所有将军都在那里,都想一睹这位杀人魔头的尊容。”洛天初心中有气,心想我来是见岳飞的,不是受你们这班人侮辱的。战场上生死自有天命,无非被我杀了几百人,怎么就这么恨我。想必岳家军向来战无不胜,偶遇小挫便如此重视。 岳云皱眉道:“岳帅交代过堡主前来的事要格外保密,是谁透露给那么多人的?”徐定道:“除了张丞还有谁,不过知情的也只是一干亲信将领,定会遵照岳帅保密的命令。”岳云不解道:“张丞又为何要透露给他们呢?”徐定道:“还不是想要人多势众,给姓洛的一个下马威么,岳帅劝他也不听。”洛天初道:“你们口中的张丞该是左丞相张浚吧,可惜他要失望了,我既然敢来,又怎么会怕呢。”岳云道:“好了,我们进城吧,顺便带你参观下一下现在的潭州城。” 潭州城内一片焦土废墟,火势虽已熄灭,但依旧散发着刺鼻的烧焦味。大部分民房都已坍塌,建筑残破不全,空寂的长街上到处是瓦砾碎石。岳云道:“洛兄对自己的作品还满意么?”洛天初叹道:“岳兄就别再挖苦我了。” 只有城西的几条街道免遭火灾,三万岳家军便在街道上安营扎寨,洛天初见有的士兵在擦拭兵器,有的在缝补衣服,有的在清洗碗筷,还有的在练习武艺,全都规矩有素,无人跑闹流窜。士兵们见到岳云他们也互相打着招呼,令洛天初吃惊的是岳云一路走来竟能叫出所有士兵的名字和外号。 “老李,伤口好些了么?”“三哥,今天伙食是什么?”“老猫,又看媳妇儿的信呀。”,“明叔,你家二小子才十岁,年纪太小,请他过两年再来参军吧。”岳云十二岁时从普通士兵做起,虽然屡立战功,但岳飞每次请功时总是压着不报,把封赏的名额让给别人。许多人都为岳云鸣不平,张宪就不止一次劝岳飞如实申报,岳飞只是不准,把升官的机会都让给了别人。岳云本人倒无所谓,乐的和士兵打成一片,他虽然年轻,但在军中颇受尊敬。现在他和杨再兴统领着‘背嵬军’,但官阶仍然是微小的八品。如果照实申报他的军功,现在至少也是大将军了。洛天初忽然理解了岳云的感受,那些死去的士兵都是他的兄弟朋友,若被敌人杀害尚可报仇,可偏偏是被自己杀了,他如何不恼。岳家军虽都不认得洛天初,但见他和“赢官人”走在一起,肯定都是好朋友,纷纷向他招呼行礼。 岳飞的临时帅府坐落在街道尽头的四合院里,他本来从不占用民房,但随行军中还有张浚,总不能让丞相也住在街上。守门的士兵对岳云道:“岳帅正在大厅等候。”进了小院,见院中站着二三十员大将,都一脸愤慨的怒视着洛天初。(。) 第十章 棋定天下(上) 洛天初见他们眼神不善,心想若非岳飞有令在先,他们肯定会找自己麻烦,纵然如此又有何惧,当下昂首向正厅走去。当走到台阶下时,有一员少年将军从人群中走出,正是杨再兴,他惊喜道:“果然是洛兄,还记得杨某人么?”洛天初见他肯在这时和自己打招呼,还当众称兄道弟,足见情谊,躬身施礼道:“小弟见过杨兄,杨兄终于投得明主,可喜可贺。”杨再兴笑道:“多亏帝姬的那番劝说,我才下定决心弃暗投明。” 杨再兴在岳家军中虽是新人,但他打仗时勇不可当,往往以弱击强,战无不胜。几场大仗下来已让他在军中声名鹊起,声望直追五虎大将。 洛天初笑道:“还记得我们在天水第一次交手么?那时杨兄可把我揍的不轻呀。”杨再兴回忆起往事,心头一阵温暖,笑道:“那时我还身在敌营呢,丑事不必再提。现在我拍马也比不上洛兄的武功了。” 他身旁的董先不满道:“姓洛的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杨将军还跟他称兄道弟,不怕凉了大伙的心么?”自从杨再兴被岳飞重用,最不服气的就是董先,总以为他入军最晚,又是叛军出身,不配和自己平起平坐,平时总不时嘲讽两句,杨再兴的火爆脾气也收敛不少,不与他计较,此时却冷冷道:“打仗就会死人,怕死人就别打仗,杨某分得清敌我,不必董统领提醒。若在战场上碰上洛兄,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但不在战场之时,兄弟仍是兄弟,就算岳帅也管不了杨某的私交。”董先没想到杨再兴会当众反唇相讥,臊了个大红脸,怒道:“贼和贼之间果然有共同语言,我看你不如顺道跟他回去继续做贼好了。” 杨再兴目光一寒,紧握虎头烂银枪。一字字道:“够胆再说一遍。”董先冷笑道:“想动手么?董某愿意奉陪。”二人都是火爆脾气,越说越僵,众将也劝说不住,洛天初也觉尴尬,暗怪自己连累了杨再兴,旁边的王贵向岳云打了个眼色,岳云会意,赶忙推门进了大厅。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岳云跟着一位白面书生走了出来,那人正是张宪。他轻咳了一声,肃然道:“闹够了没有,想让宾客看笑话么?”张宪是岳家军中的二号人物,平素和蔼可亲,温文尔雅,论武功才智却是五虎将之首,大家都给他起了一个“副帅”的称号,有些重大的决策就连岳飞也要参考他的意见。二将见他出场都不敢再闹,乖乖的退了回去。杨再兴道:“待洛兄事完,我们再一起喝酒。”洛天初道:“一定。”张宪微微一笑道:“洛堡主请。”洛天初迈步进了大厅。 厅内正中的桃木高椅上端坐二人,左首那人是位五十左右岁的白面宋官,身着华贵,姿态雍容,举止气度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一双狭长的眼睛里精光闪闪,武功竟也不弱,肯定就是宋朝的左丞相,张浚。洛天初的目光却被右首的那位中年儒将所吸引,他的相貌令人一见难忘,脸颊消瘦,肤色略黑,浓眉大眼,眼角处有皱纹对垒,更添其饱经沧桑的成熟气质,挺鼻红唇,一把黑须飘洒前胸,尤其是那双神光内敛,实而不华的眼睛,显得淳朴坚毅,威严睿智,充满了个人魅力。 他微笑起来和蔼可亲,毫无大帅的架子,给人一种可以完全信任的感觉,不用问便知是岳飞。岳飞笑着打量着洛天初,道:“洛堡主,幸会了。”洛天初对岳飞也很有好感,正要施礼时,忽听张浚冷哼一声,道:“洛堡主明珠暗投,助纣为虐,不觉心中有愧么?”洛天初道:“阁下就是张丞相吧,不知在下愧对何人?”张浚道:“官家本就对你们关中义军不放心,怕你们会造反,是吴阶亲笔写的担保信来保护你们,而你反过头来帮洞庭反贼对抗王师,对得起吴节使的信任么,不该有愧么?”洛天初道:“有一点张丞相可能忽略了,那就是关中之地并非官家送给我的,而是我血刀堡将士硬生生从金国手中夺过了来的,付出了多少血汗,阵亡了多少将士,贵朝廷一概不知,照理说我们无须受宋朝的节制,但为了团结一心,共同抗金,我们血刀堡甘愿为大宋的屏障,短短两年击退金军八次进攻。我们的付出却没有得到大宋一两银子的支援,却无怨无悔,请问哪一点愧对吴节使的信任?” 张浚支吾了两声,道:“洞庭帮是乱臣贼子,洛堡主既是我大宋的盟军,又为何帮助敌人?”洛天初道:“我眼中的敌人只有金国和齐国,前者是来自白山黑水的异族,屠我百姓,烧我家园,必要除之而后快,后者是金国扶持的傀儡政权,虽是汉人领导,却和金国无二,也必须除之。而洞庭帮却是实实在在的宋民起义,那是长期受剥削压迫导致的结果,官家一心想平定洞庭帮只因威胁了他的王位,其中并不含民族仇恨,无非一场权力的游戏罢了。杨太本人雄才大略,志向远大,若他羽翼丰满必将全力抗击金国,光复华夏江山,换句话说,如果由他做皇帝,如今的形势会更好。” 张浚怒道:“反了!反了!你不知杨太勾结伪齐,意欲图谋我大宋么,怎还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洛天初叹道:“依我看杨太联合齐国只是权宜之计,保全自己罢了。若两位能给洞庭帮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保证洞庭再不会和大宋为敌,还可以相助大宋一起伐金。”张浚气笑道:“我们本想劝你回心转意,你倒先发制人了,辩才倒是无碍。”洛天初正色道:“我说的都是实情,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张浚道:“不可能,洞庭帮地处我大宋心腹,如鲠在喉,必须把它拔掉,攘外必先安内,要是我们在抗击金国时洞庭帮趁虚而入,且不危险之极。洛天初叹道:“说到底官家还是不相信义军,你们想把人家赶尽杀绝,人家又且会束手就擒,必然誓死反抗。”张浚道:“为了大宋社稷的长治久安,就算有所损失也在所不惜。” 洛天初轻笑道:“长治久安。。。我好奇的是如果我血刀堡不在关中,而在洞庭的话,是不是也难逃被灭的厄运。张浚道:“本相不回答假设的问题,只要你血刀堡肯归顺朝廷,忠心为我大宋办事,自会加官进爵,封赏无限,就不会有这种顾虑了。”洛天初淡淡道:“朝廷鼠目寸光,气量狭小,连宗泽,李刚,张所这样的忠臣名将尚不以重用,令人心寒齿冷,就算归顺也是受窝囊气,倒不如现在这般自由自在,天高皇帝远,谁能奈我何?”张浚瞪着眼睛道:“你。。。你好胆,少有成就就如此嚣张,若本相如实奏明圣上,你的关中就是下一个洞庭!”洛天初冷笑道:“张丞相是聪明人,难道想不到你们懂得拉拢我,金国就没有拉拢我么?完颜兀术给我开的条件远比你想象的丰厚,却都被我断然拒绝了。如果大宋真要和我鱼死网破的话,我也只能像洞庭帮一样保全自己,到时会发生什么,张丞相一定可以猜到。”张浚皱眉一字字道:“你在威胁本相?”洛天初淡淡道:“你威胁我在先。” 一直没插口的岳飞忽然轻咳一声,道:“两位各持己见,谁都说服不了对方,不如保留意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多想想,也许就能理解对方了。”洛天初笑道:“还是岳帅说话中肯。”张浚奇道:“鹏举以为他说的有理?”岳飞笑而不答,道:“若是张丞相不介意的话,可否容下官和洛堡主独处片刻?“张浚愣了愣,虽然很不情愿,但也只好道:“也罢,我去内堂等候。” 当厅内只剩岳飞和洛天初两个人,岳飞起身将虚掩的厅门用木栓插住,回来笑道:“洛堡主棋艺如何,不如手谈一局如何?”洛天初看了眼桌上的围棋,愕然道:“岳帅现在想下棋?”岳飞道:“不知堡主可否赏光呢?”洛天初老脸一红,道:“在下只懂规则罢了,全然不精此道,不敢献丑。”岳飞哈哈笑道:“我乃农夫出身,也是仅懂规则而已,从未精研过,堡主不必担心。”洛天初道:“只要岳帅有雅兴,小子自然奉陪,只是不知岳帅此举何意?”岳飞道:“善兵者必爱棋,棋盘如战场,攻城略地全在你我一念之间,堡主不妨把这盘棋想象成这场战争的缩影,你我先演练一遍如何?”洛天初大感兴趣道:“原来如此,这棋局比的不是棋艺,而是谋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岳飞笑道:“请。”(。) 第十章 棋定天下(下) 两人面对面坐定后,洛天初持黑子,中规中矩的落在边星。岳飞微微一笑,持白子落在天元。洛天初诧异道:“在下虽是低手,但也知开局需占金角银边,岳帅为何先占中央?”岳飞微笑道:“我说过我们比的不是棋艺,所以没必要按常理下棋,我大宋仍占有半壁江山,所以我才落子中央,君临四方,有何不可,而堡主只占关中一隅,落在边星正好合宜。”洛天初也笑道:“众矢之地,群攻之城,四面夹攻,必死无疑。”说着在白字侧后方落下一子,笑道:“后院起火,前院着火也不远了。”岳飞道:“堡主只顾跟风,却忘了巩固地盘,只怕后院起火的倒是堡主。”说着在边星的黑子旁挡下一子。洛天初知岳飞在进行心理战,有意扰乱自己情绪,当下闭嘴不言,专心下棋,连续落子后,局面平分秋色。洛天初落子较为保守,岳飞则天马行空,到处造势,多落在棋盘中后段,边角的防守却是极弱。洛天初当机立断,落下一子,直逼岳飞腹地,又和边角黑子成呼应之势。岳飞笑道:“终于要攻了么?”他并没有阻止黑子‘前冲’,而是在黑子后方落子,形成夹式,意要断去黑子与后方的联系,成为孤军。洛天初立即反夹,以牙还牙,谁知岳飞却在边角落下一子,呼应先前的白子,圈下了右下面的一圈空地。 洛天初心中一紧,但马上将后悔的心情抛诸脑后,利用创得的先手优势做活了中央的黑子,如一柄利剑般插入黑子腹地。岳飞刚才的落子天马行空,太过分散,尽管地盘圈的很大,局部防守却是薄弱,虽在加紧堵截,还是被黑子的利剑冲破包围,杀进了尚未落子的后方。岳飞赞道:“堡主冲的坚决,到底被你杀进来了。”洛天初道:“进来就不走了。”岳飞笑道:“不走就不走吧。”往后几手中,洛天初在造眼求活,岳飞却主动放弃了正下方,在两个边角连续落子,堵住了黑子延伸的道路,如此一来洛天初虽占得一片,却再难往两边延伸。 接下来黑白子展开了短兵相接,寸土必争,有趣的是下了半天却从不提子,原来他们都是心志远大之人,都不在乎一两子的得失,都把精力用在扩大地盘上。棋局进行了大半,大局仍然难分难解。洛天初以根据地为主多线延伸,岳飞却是多面开花,左一片右一片,片片皆活,仅剩的悬念便在东南角还有一片空地,谁能占领东南角谁就能获胜。岳飞笑道:“竟然如此凑巧,你我将在东南决出胜负,正应现在光景。”洛天初凝神思棋,见岳飞早在东南设有一子压阵,对于需要强攻来说形势颇为不利,但也仍然存有机会,只要能在边上做活一片就有机会借此延伸,想到这里他将黑子落在了白子之后,守住边角,没想到岳飞却没有夹击,而是挨着自己的白子爬了一子,虽然巩固了势力,但对于需要强攻的黑子来说无疑是招臭棋,洛天初心中大喜,忙又落了一子巩固,谁知岳飞又爬了一子,洛天初立时发现不对劲儿了,纵观棋局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原来岳飞爬了这两子连接住了下面一片必死的白子,不但全部救活,还反包围了黑子,黑子的‘长龙利剑’如同从中折断,顿时死了一大片。刚才他们都不在意的一步棋如今成了胜败的关键,若刚才洛天初不嫌麻烦的多下两子,吃掉岳飞那一片,最少还有一争的机会,现在却是回天无术,可谓大意失荆州。 相比起来岳飞却纵观全局,时刻没有懈怠,利用洛天初急于占领东南的心理,借助必死之子反杀了黑子的根基,与其说洛天初大意失算,不如说岳飞更懂得利用对方急于求胜的心理来创造出对手的失误,这是更高的一种境界。 洛天初叹息道:“在下输了,岳帅下棋如用兵,声东击西,神出鬼没,在下佩服。”岳飞笑道:“下棋游戏,堡主不必在意。”洛天初道:“虽只是下棋,在下却也看出了一些门道。”岳飞道:“堡主有何见解。”洛天初道:“岳帅和我在战术上不分上下,短兵相接时也不相伯仲,可岳帅在战略上却更胜一筹,战法千变万化,叫我难以揣测,更懂得利用心理战,对棋盘上的每一粒棋子都能充分利用,化腐朽为神奇,置死地而后生。相比下我的战法就显单一,变化不足。”岳飞笑道:“堡主过赞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仅一局棋尚看不出什么,因为善变本身就是不变,比如爱用奇兵致胜的将帅,只要对手了解他的用兵习惯,奇兵也就不再为奇,反之中规中矩的将领如果偶用奇兵,往往能起到出乎不意的效果。世上本无必胜的兵法,只有正奇结合,随机应变,才是常胜之道。” 洛天初真心拜服道:“小子受教了,难怪岳帅战无不胜。”岳飞虎目闪烁道:“你既认为岳某值得信任,何不与我一道伐金卫宋,收复疆土?若你我合作,试问天下谁能阻挡。”洛天初深切感受到岳飞的豪气干云,道:“在下也期待和岳帅联手用兵的场景,可如今我覆水难收,已经无法回头,只好婉拒岳帅的邀请。”岳飞哈哈笑道:“谁说你要加入宋军才能合作?我们还有其他的合作方法。” 洛天初心知岳飞请自己来绝非只为下棋,此刻方进入正题,便问道:“请岳帅明示。”岳飞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盯着洛天初的眼睛道:“以堡主的雄才大略只怕仅一个关中是不够的,不知堡主打算何时出兵中原?”洛天初暗叫厉害,但这个问题牵扯到己方机密,岳飞目前的身份又是敌人,实在不宜相告。岳飞也不追问,一字字道:“若我能助你得到洛阳,你要怎么报答我?”洛天初又惊又喜的难以置信道:“岳帅要助我得洛阳?”岳飞微笑颔首。洛天初道:“要真是如此,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办。”岳飞道:“条件有三,第一,你得到洛阳后,必须继续和大宋保持同盟,这是前提,否则一切休谈。洛阳为天下枢纽,当作为我军北上伐金的出发点,在任何情况下洛阳的城门都要向我军敞开。”洛天初道:“只要是你岳家军当然没问题,若是别的派系的宋军,我要先搞清楚他们没有歹意后再放行。”岳飞点头道:“可以。第二,那时你的血刀堡要接受朝廷的封赏,你大可依旧我行我素,但一定要给官家面子,给世人一个交代。”洛天初笑道:“虚名而已,没有问题,好笑的是当年官家被金兵逼的逃亡海上,不敢回銮,真想要面子的话早就发兵报仇雪恨了。”这番话岳飞也反驳不得,只好接着道:“第三,如果真有一天灭掉了金国,复兴了大宋,你也不能调转矛头与大宋为敌,具体的到时再谈不迟。如果你能答应以上三条,洛阳就是你的。” 洛天初欣然道:“我保证答应,立字据也可以。”岳飞笑道:“君子一诺千金,是小人立下字据又有何用,我信得过堡主。”洛天初道:“只是洛阳乃伪齐重镇,岳帅该如何助我呢?”岳飞笑道:“此极易耳,灭掉洞庭反贼后,官家就准许我出兵中原,到时金齐联军的主力定会和我军对峙,关外防守必然薄弱,剩下的就不用我再说了吧。”洛天初眼睛一亮,道:“只要岳帅能吸引住金齐的主力,洛阳弹指可破,偷袭洛阳后,我会南下与岳帅夹击敌人,想必这就是岳帅所说的合作了吧。”岳飞大笑道:“孺子可教也。”洛天初接着道:“岳帅尽管放心,我的目的只有洛阳,洛河以南的土地我寸土不要,悉数奉还大宋。”岳飞满意笑道:“堡主举一反三,我也就放心了。” 洛天初道:“我不解的是以岳帅之能,收复中原该不是难事,为何要把洛阳许给我呢?”岳飞沉吟一声,叹道:“原因有二,第一,目前我虽未被金国击败过,但世上没有必胜之战,谁知会不会出现闪失,有你相助更加万无一失,你占洛阳总比齐国占着好。第二,我最看中你不受官家管束的身份,官家。。。有时喜怒无常,如果还像上次出兵荆襄那般只战不守,收复的城池重新沦陷,那我们浴血奋战还有什么意义。洛阳位于北上伐金的最前线,有你固守在哪里,就算官家命我撤军,洛水以南的疆土也不会沦陷,我非是在利用你,而是洛阳需要你这样的人。”洛天初笑道:“岳帅殚精竭虑,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光复大宋,在下甘愿做岳帅的一粒棋子,扎根洛阳,把守前线。”岳飞笑道:“如此最好,可一切的大前提是要我赢得这场洞庭之战,不知堡主为了以后的合作是否可以重新考虑一下当下的决定?” 洛天初大笑道:“岳帅果然善于攻心,给了我那么大一个甜头后又把事情绕回来了,我还真差点动心了。”岳飞微笑道:“我刚才所言字字皆真,绝非想诱你入套,决定权在你,但无论你如何决定都不影响你我之间的合作。”洛天初道:“只怕我的回答又要让岳帅失望了,我其实还是很想在战场上和岳帅见个真章的。”岳飞笑道:“若你洛天初是个反复无常,见利忘义之人,我也不敢与你合作了。” 接着他长叹一声道:“我虽在战场上纵横不败,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因为我的目的并没有达到。胜利只是收复河山的一种手段罢了,只要能直捣黄龙,灭掉金齐,就算让我岳飞失败千百次,抛头洒血也在所不惜。”(。) 第一章 水军操演(上) 洛天初怀着对岳飞的尊敬之心走出大厅,厅外的众将大多散去,只有张宪,岳云,杨再兴还在恭候。杨再兴笑道:“好了,出来了,该去吃酒了,岳兄和张大哥可愿同去?”岳云笑道:“岳帅知我们故友重逢,破例准许在军中吃酒,且有不去的道理。”张宪亦笑道:“在下也想和堡主多聊两句。” 张宪将四人引到他的帐篷。岳飞军中虽禁止饮酒,但平时都备有好酒,因为庆功宴或接待客人都需要以酒助兴。张宪遣人送来了四坛花雕和几样精致小菜,四人围坐桌旁,杨再兴迫不及待的拍开封泥,先为自己斟上一杯,扬脖吃下,笑道:“在下先干为敬。”张宪失笑道:“原来你自己馋酒才是真的。”杨再兴哈哈笑道:“这倒不假,未入岳家军前天天大碗吃酒,如今我半年滴酒未沾,怎能不想。”张宪笑道:“吃吧吃吧,只怕以后半年又没得吃了。光顾说话了,咱们也敬洛堡主一杯。”洛天初道了谢,四人碰杯饮下。洛天初也有日子没有吃酒,道了声“痛快。”张宪微笑道:“不知洛堡主和岳帅谈的如何?” 洛天初道:“在下和岳帅确实达成了一些协议,时机成熟时他自会告诉诸位。”张宪叹道:“明白了,看来目前我们仍是敌对关系。”洛天初点头道:“是,如果我因利益而撤出,只怕岳帅和诸位也会看我不起。”张宪笑道:“说得好,再干一杯。”大家又饮下后,张宪道:“洛堡主前来洞庭的事,岳帅三令五申要严格保密,所以你不用担心被官家知道。官家本就对义军有诸多看法,若你相助贼寇的事传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洛天初叹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所以我才带着面具前来,结果还是被诸位识破。难得岳帅对我如此照顾,我心中深感愧疚。” 张宪道:“岳帅不会平白无故的信一个人,朝中有人说了你的不少好话才让岳帅对你刮目相看的。”洛天初讶然道:“我在宋廷没有熟人,谁会为我说好话?”岳云笑道:“堡主贵人多忘事,怎忘了我们救回了一位帝姬呢?”洛天初猛醒道:“是柔福帝姬!哈,真是多谢她了,她回宋后终于可以享福了吧。” 张宪道:“帝姬已不再是靖康前那个住在皇城中不知窗外风雨的小丝雀了,她如今在宋廷的影响力堪比左右丞相,不但亲自去民间视察,还接见百姓们的上访,虚心纳谏,将有价值的提议呈给官家,官家对这位皇妹也很是关爱,凡是她的提议都极少回绝。帝姬在民间颇有声望,百姓们都尊称她为‘活菩萨”。另外她也没少在官家面前替你们血刀堡说好话。”洛天初道:“就算这样官家也只是勉强容忍了我们,可见官家对义军的成见之深。”张宪叹道:“官家的举止不是我们这些下官可以议论的,不过帝姬也帮了我们岳家军的大忙,她也是我军的最大靠山,正是她在朝堂上与秦桧寸步不让的据理力争才争来了这次北上伐金的机会,前提是必须拿下洞庭帮,岳帅十分珍惜这次机会,所以此战志在必得。” 洛天初这才明白原委,也同情岳飞的不易,想他是农民出身,就算军功卓著,依然被朝堂上的高门名流瞧不起,更无人敢为他说话。如果岳飞这次失利,那他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难怪岳家军将领会对自己的到来如此不满,自己确实有做小人之嫌。难得的是岳飞又如此的豁达大气,不但没有一字怪责,还主动邀请自己合作,一切只为复国着想,仅这份心胸就远远不及。同时他也暗赞张宪的厉害,他和岳飞的高明之处都在于可以在谈笑间不动声色的将意思传达给你,比张浚的明言指责要高明百倍,洛天初已开始觉得内疚了。 张宪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目的达到,便转变话题道:“柔福帝姬已成为朝中主战派的代表,她同样也是韩世忠,吴阶的坚强后盾,也只有她才敢和秦桧分庭抗礼,秦桧可以诬陷杀害任何人,却怎都不敢招惹官家的御妹。”洛天初道:“原来秦桧比传言更可恶,真后悔在黄沙城放过了他。” 张宪动容道:“秦桧他代表大宋去吐蕃买马,莫非堡主也在现场?”洛天初点头道:“是的,我也去买马了,秦桧是我一故去朋友的仇人,当时权衡利弊才暂且饶他一命,没想到他在朝中如此坏事,竟还和帝姬殿下作对,真该宰了他来报答岳帅的信任。”张宪哑然失笑道:“这番话足见堡主是非分明,不过你放走秦桧还是明智的,不然现在堡主就该在关中等待大宋的进军了。说句僭越的话,要是秦丞相真死在了吐蕃,对于我军也是件天大的喜事。” 杨再兴笑道:“要刺杀秦桧还不容易,我干这事比较有经验,不如就由我乔装混入临安,结果了他老小子的性命。”张宪沉声道:“这种话也只能在这里说说,也怪我刚才语失,忍不住吐露心声。出了这个门谁都不许再提此事。”杨再兴和岳飞诺诺称是。张宪道:“其实刺杀秦桧我并非没考虑过,但秦桧绝非手弱手,武功深不可测,不然倒真可让杨贤弟一试了。”杨再兴咋舌道:“秦桧的武功有那么高么?”洛天初道:“张兄所言属实,不但秦桧武高强,连他的夫人王明华也是出自绣水宫的高手。”当下将在黄沙城有关秦桧夫妇的事讲述一遍,听得张宪三人眉头大皱,他们显然不知王明华的事,看来要重新估量秦桧的实力了。 张宪道:“说些喜庆的事吧,帝姬殿下已于三个月前完婚,新郎官的就是被你们一起救出来的徐还。”洛天初喜道:“可喜可贺,若非有徐还的穿针引线,帝姬殿下也难以逃出金国。”张宪欣然道:“是啊,帝姬殿下也是有情有义,想她风华正茂,高雅美丽,追逐裙下的高门公子车载斗量,可她却不忘旧情,不顾官家的反对嫁给了出身寒门的徐还,成为了临安的一段佳话。”洛天初道:“帝姬受过那么多的磨难,现在明白了什么才是最珍贵的。”岳云笑道:“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在燕京时就看出你和雪儿姑娘情投意合,怎么直到现在也没听说你们成婚的消息?”洛天初苦笑道:“因为没成婚,所以没消息。”岳云道:“是因为令堡主的去世才延期的么?”洛天初叹了口气,道:“可以这么说吧。”张宪见他脸色尴尬,似有难言之隐,便岔开话题说了别的。席间洛天初又询问了牛皋的伤势,张宪说牛皋伤势不重,修养一月便可复原,洛天初也放下心来。(。) 第一章 水军操演(下) 吃过酒后,三人将洛天初送到码头,洛天初上了船,向三人拱手作别。三人走远后,他又重新观察了一番宋军的战船,真不明白岳飞的自信从何而来。他躺在船头,枕着胳膊望着天上的浮云,琢磨着岳飞接下来可能会用的战术。要是早知岳飞如此伟大,他说什么也不会来趟浑水,可是既然已经来了就要对洞庭帮负责到底,他有自己的原则,有始有终,绝不半途而弃。 当小舟接近云泽寨时,发现码头的战船少了大半,寨后的湖面上却传来轻舟破浪和兵器交击的声音。洛天初奇道:“发生了什么事?”操舟的船夫道:“该是大圣天王在操练水军。”洛天初道:“绕到后面看看。” 只见广阔无垠的湖面上,上千艘大小战船交错纵横,桅帆点点,波澜壮阔,几乎将偌大洞庭湖面占满。洛天初尚是首次见识水军操练,不禁眼睛一亮,喝了声彩。湖面正中停泊着一艘五桅舟船,楼高三层,兵甲霍霍,杨太身穿战甲,后披披风,手握令旗站在顶层的甲板上顾盼称雄,指挥训练。战船分为四股,第一股练习船阵,七八艘大小战船以品字状排开,小船在外,大船在中,无论如何行使,船与船的间距始终一样。数百艘船排列成一条直线在湖中遨游,从远处看倒像是一群母鸭领着小鸭戏水。 第二股练习近船作战,一对对的战船排成三列,甲板上的士兵使用木老鸦,鱼叉,弩拿子等长兵器在隔船格斗,然后互放跳板练习登船作战。 第三股在远处发射投石,船头都设有十余丈的拍竿,上放巨石,下按轱辘,一拉绳索便可发射巨石,若是准头好的话可击穿敌船,打中小船更是一下便沉。 第四股士兵站在近岸的船上向空地的箭靶射箭,水军交战先比弓箭,谁能在摇晃的甲板上射的准谁就能把握主动,获得先登敌船的机会,放完弓箭后由岸上的士兵收箭,船上的士兵则练习近身作战。 洛天初看着心惊肉跳,没想到水战的学问如此之大,可真要好好研究一番才行。他正看得入迷,只听杨太在甲板上道:“洛兄上来看得更清楚些。”洛天初应了一声,弃舟登船,来到第三层甲板,这一层甲板没有士兵,只有周伦,杨钦,杨华,夏诚等大将。 杨太请洛天初站到船头,笑指道:“我知洛兄很少水战,所以举办了这次大操演,让洛兄熟悉一下水战战法。”洛天初欣然道:“获益良多,水战的战法绝不比陆战少。”杨太笑道:“不错,洛兄看到的只是基本战法而已,打仗时还要注意河水的深浅,河道的宽窄,风向的变化,水流的速度,任何一点都有可能影响到战局的胜败。陆战排兵错了还可以及时纠正,而水战只要错一步便是无可估量的损失。”洛天初道:“在下对水战只是外门汉,还请杨兄多多教我,统帅一职实不敢当了。”杨太笑道:“统帅负责谋略全局,而我可以协助指挥水战,洛兄不必担心。既然洛兄有兴趣了解水战,那我就粗略说明一下。河水的深浅决定战船的规格,吃水浅的河港万不能行走大船,一旦触礁撞底就麻烦了,可湖水的深浅也随着季节变更而有所改变,只有深悉当地水域的人方能把握利用,所以我们有地利的优势。河道的宽窄有时直接影响战役的胜负,如果能充分利用地形,便可以寡击众,比如黄天荡之战,韩世忠就是利用金山和焦山的地形封锁沿江渡口,用破船堵塞江水道,人为创造出地形优势,截断了金兵的退路,令金兵从此谈水色变。风向和水流可混为一谈,顺风顺水无疑最佳,可以放火船冲击敌军船阵,船速和火箭也更有优势。所以顺风顺水时必战,逆风逆水必不战。” 洛天初感叹道:“虽然不该轻敌,但见识过贵军的实力后我真的不看好岳飞。”杨太道:“岳飞没有水战经验,大规模的陆战兵力多则百万之众,而水战最多也只是千艘战船参战,但只要损失一条船,船上成百上千的士兵就都要退出战斗,在水中成为敌军的活靶子。就算水性好保住了性命也无法再参加战斗,与战死无异。所以每一艘船都至关重要,每一个决定都要慎之又慎。”洛天初道:“贵帮的水军该是天下第一了。”杨太自信道:“我也有同感,若岳飞的战船情况属实,我有信心水战胜他。”洛天初沉吟道:“我认为岳飞不会正面交战,我在想他会不会另有一套取胜之法?”杨太失笑道:“还有不打仗而取胜的法子?我倒也想知道。“洛天初沉默半响,缓缓吐出两个字道:“攻心。” 杨太皱眉道:“洛兄的意思是?”洛天初缓缓道:“岳飞明知贵帮绝不会投降却仍让岳云送来了招降书,这是什么意思?岳云特意强调若现在投降仍不失封官拜爵的机会,还说了投降后的诸多好处。这些话并不是对杨兄说的,而是来利诱将士们的,目的是动摇军心,让大家生出投降的念头。若是在几年前,贵帮等贵贱,均贫富,上下团结一心,人人为公,这种利诱的手段完全不用担心,但现在贵帮贫富差距拉大,背离宗旨,人心思变,加上岳飞的威信和影响,难免会出现叛徒。我认为岳飞根本就没想过和贵帮正面交战,只会剑走偏锋,用攻心战来瓦解我们,让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样我们的水战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他说话时有意压低了声音,站在远处的洞庭诸将都没有听见。 杨太眉头紧锁,用眼角瞥了眼身后众将,露出警惕之色,低声问道:“你怎会生出这种想法呢?”洛天初叹道:“我这趟宋营之行并非没有收获,我看出岳飞和张宪都是善于攻心的高手,定然会利用我方人心不稳而大做文章。如果他们水战败北,我方必定士气高涨,攻心策略也就进行不下去了,所以他们在计谋得逞前不会和我们交战,相信他们会有近一步的行动来证明我的判断。对了,杨兄可看过了岳飞的招安书?”杨太摇头道:“我动都未动,还在桌上扔着呢。”洛天初道:“我们现在就回去看看信上说的什么。” 杨太留下众将继续操练水军,他和洛天初回到了云泽寨的大堂,在桌上翻了个遍也不见书信,杨太奇道:“奇怪了,我明明放在这儿的。”洛天初沉声道:“不用找了,一定被人拿走了,由此可见岳飞的计谋已经开始奏效,已有人对招降的条件感兴趣了。”杨太双目泛起杀机,冷冷道:“查!查出那人定斩不饶。”洛天初道:“此事只能暗查,不可声张,说不定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来对付岳飞。”杨太道:“你想将计就计?”洛天初道:“不错,岳飞精明如此,找人诈降一定骗不过他,只有那人真心投降才能取得他的信任。”杨太道:“那我们就先找出那个人再说。能进出将军府的人不多,应该不难排查。” 两个时辰后,杨太的心腹李勇来见二人,他二十七八岁,精明强干,皮肤是湖民特有的古铜色,施礼道:“参见天王,统帅,卑职已将三个时辰内出入大堂的所有人都调查清楚,除了三名丫鬟,四名仆人外,便是当时在场的几位头领,不过另有一人属下觉得十分可疑。”杨太道:“谁?”李勇林道:“黄佐。”杨太沉声道:“是他?”李勇道:“他有个叫田笑笑的姘头住在云泽寨,他的屁股刚好了点就迫不及待的来见那荡妇,不知什么原因来大寨转了一趟,在大厅里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只有一名婢子认出了他的背影。”杨太阴着脸道:“好,你下去吧。” 李勇走后,洛天初道:“看来盗信之人必是他了。他恼我令他当众出丑,取代了他的地位,生出投降之心并不奇怪”杨太道:“堡主有何计划?”洛天初道:“我们可以找一个人盯住黄佐,假装无意间发现他的秘密后,愿意和黄佐一同投降,联系岳飞的事由黄佐来做,那个人不出面也就不会被岳飞识破。有人壮胆的话,黄佐的胆子也就更大,有事也会和同伙商量,只要能得知岳飞的作战计划,我们便可一举击败岳飞。”杨太喜道:“好计划。”洛天初道:“可那个人必须要对帮里忠心耿耿,和黄佐的交情也要过得去,最好还是个重要人物,不知可有合适人选?”杨太思虑半响道:“只有我堂兄杨钦可担当此任,他是洞庭帮的创始人之一,忠心没有问题,也曾和黄佐并肩作战过,彼此关系良好,更是湖湘水寨的寨主,性格缜密沉着。”洛天初喜道:“那就速请杨寨主前来议事吧。”(。) 第二章 美色香风(上) 明月高照,秋风袭冷,洛天初终于练成了《血刀九式》的第一式。出招的刹那他好像置身于一个功力成几倍增长的奇妙精神境界之中,无论感官和精神都大大提升,所发刀气有种无坚不摧,神挡杀神的慑人气势。刀气将庭院中的假山一劈为二,削口处平滑如镜,冒着嗤嗤热烟。可一刀过后,明显感到刀中血神急欲支配自己的身体,那种烦躁的感觉令他吐出了一大口血,这才胸中舒畅不少。研究半年的刀法终于练成,喜悦之情可想而知。《血刀九式》本身就是一大瓶颈,只要练成了第一式就等于突破了瓶颈,再练后面的招式只是时间问题。 洛天初长出了口气,看着刀上逐渐弱下的红光,心情也平静下来,收刀入鞘,仰望明月,忽然笑道:“今日月色柔美,柳兄何不到院中一起赏月呢。”说罢转头望向松柏覆盖下的墙头,柳少卿就站在墙上,毫无隐藏之意,当下跳到了院里。 洛天初看了眼他手中的问情剑,苦笑道:“看来柳兄又起了切磋的兴致了。”柳少卿淡淡道:“你是自找的,别忘了我就住你隔壁,你在院中搞出这么大动静,我不想知道都难。”洛天初哈哈笑道:“不瞒柳兄,小弟刚练成了《血刀九式》的第一式,柳兄正好帮我试试刀。”柳少卿默默看了眼被劈成两半的假山,赞道:“好刀法,我也对‘第四剑’有了新的领悟,不知能不能破你的刀法。”洛天初笑道:“看来又要大战百回合了。”柳少卿道:“你我彼此了解,不必太费气力,就切磋一下新悟出的绝招好了。”洛天初道了声“好”后,二人同时暗运内力,得到圣女石的内力后他们的武功突飞猛进,如今都已突破玄关,摸不透对方现在的程度。 洛天初最先发难,霎时间他的头发和眼睛变成了红色,真气和战意成几倍增长,如一道红色闪电飞了出去。奇怪的是他的速度虽快,却不带起丝毫风声,诡异如夜间幽灵。在飞奔中爆喝一声,血神刀出鞘,一瞬间的刀气令天地失色,好像火山爆发般卷起一道红色匹练,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劈了下去。 换成寻常高手早已心神俱裂,柳少卿的目光澄静如水,不知何时四周枯叶如龙卷风般卷起了八股风柱,每股都有一人之高,聚集在柳少卿身旁。他拔剑的动作行如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急躁或勉强,拔剑的速度虽不快,但当剑锋出鞘时八股旋风同时“砰”一声爆散开来,漫天枯叶如雪花般落下,原来这一剑并非攻敌,而是搅乱视听,而他本人也随着枯叶消失不见。 洛天初一下子失去了攻击目标,而天上的枯叶含有内劲,锋利如刀,不能不管,只好挥刀扫去。“哗啦啦”枯叶被刀气吹得四散飞扬,身后忽出警兆,回头望时见柳少卿正双臂抱剑,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洛天初叹了口气,拂了拂头顶上的落叶,也收刀回鞘,眼睛和头发也变回常色。道:“我败了,要是柳兄在背后刺出一剑,我已经是个死人。”柳少卿眼中没有半分得色,淡淡道:“我不想安慰你,但你并不算败,因为我见过你劈开假山的切口平滑如镜,便知这一刀走的是刚猛路子,这才针对出招。我的‘第四式’已经大成,千变万化,你不明所以落于下风,不然胜负难料。”洛天初道:“柳兄的‘心中有剑,万物皆为剑’果然不凡,连枯枝败叶都可当成武器,确是剑术的巅峰之作。”柳少卿道:“你那一刀所含的气劲令我不敢迎其锋芒,用变化交战只是迫不得已。好了,切磋到此为止,说说你去宋营的情况吧。” 当下洛天初将见岳飞的经过讲述一遍,也说了回来后和杨太拟定的计划。柳少卿道:“没想到岳飞确是个人物,你们和杨钦谈过了么?”洛天初道:“谈过了,杨钦一口答应,十分积极,已开始暗中监视黄佐。”柳少卿道:“你不觉得奇怪么,李清婉的小院也在你的隔壁,我们的打斗声那么大,为何她全无动静呢?”洛天初点头道:“这倒不符合她的个性。”柳少卿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根本不在屋里。”洛天初奇道:“这是个四面环湖的小岛,她又没有熟人,能跑哪里去。”柳少卿面带讥嘲之色,道:“依我看她八成已到了你的房间,只是见我在场才没有现身罢了。”洛天初尴尬道:“这。。。”柳少卿转身走开,低声道:“你们的事我管不着,但要是惹得雪儿伤心难过,我就杀了你。” 洛天初暗叹了口气,收刀回鞘,心情紧张的来到房间门口,当打开房门的一刹那,他已感应到李清婉确在房中,叹道:“公主殿下有何指教。”漆黑的房中传来李清婉的轻笑声,道:“把门关上再说好么?我还能吃了你呀”洛天初关上房门,没好气道:“公主身份尊贵,深夜来到我的房间,不怕名誉。。。”他话还没说完便愣在当场,因为李清婉只穿了件纯白色的丝袍,玉手支着香腮,斜躺在他的床上,一对翦水秋瞳散发着涟涟异彩,充满着挑逗之意。洛天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前些时日把心思全用在了练功和打仗上,男女之情被冲淡许多,见到如此香艳的场景,绮念立刻被撩拨起来。当看到丝袍内透露出的肉色,便知她里面没有穿任何东西,而贴身的丝袍更突显出玲珑曼妙的曲线,好如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让人忍不住想抚摸她丝滑的肌肤。这不是她第一次挑逗洛天初,却是她第一次展示傲人的身材。只见修长玉颈下隐隐露出双峰间的鸿沟,更让人生出想一览全貌的冲动。 洛天初明显感到身体起了某种变化,忙转过身去,欲将杂念抛出脑外,淡淡道:“妹子,你这是做什么?”他有意称她为妹子,就是想用人伦礼法使自己冷静下来,可他心知李清婉和自己既无血缘关系,又无结拜金兰,跟兄妹全扯不上边,虽然他背过身去,但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令人****焚身的玉体。更要命的是李清婉竟来到了他的身后,从后面抱住了他,柔软的双峰压上了后背,令他心神一荡,呼吸声也变得粗重,沉声道:“我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要再勾引我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清婉轻轻对着他的脖颈处呵出一口香兰热气,笑嘻嘻道:“奴家本就没让你客气。”洛天初只觉小腹里生出一团熊熊燃烈火,无处发泄,道:“你难道不怕武功毁于一旦?你练得可是《玉女素心神功》。”李清婉将他搂的更紧,轻笑道:“奴家有了圣女石的内力后已改变了体质,再不受禁欲的困扰,你大可对奴家为所欲为。”洛天初再忍不住,猛地转身将她拦腰抱起,来到床边将她扔到床上,翻身压在娇躯之上,一把拉开了她的衣襟,露出了柔软傲立的椒乳,李清婉眼中泛出炽热之色,胸膛剧烈起伏,樱唇轻启,兰气扑鼻,盈腰轻轻扭动,已然春心激荡。(。) 第二章 美色香风(下) 二人都是**,十个男人中只怕有十个男人都会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但洛天初却偏偏停了下来,眼中现出犹豫神色,想起了耶律琪。她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自己却辜负了她,令她独返敌巢,陷身魔掌,如今成了兀术的妾室,还有了孩子,想必她早把自己恨透了。如果再因一时激情而和李清婉发生了亲密关系,以后他们又该如何相处?自己又该如何待她?又有何面目再见深爱着自己的令雪儿。想到这里满腔****冷却了下来,松开了李清婉的手,替她整好了衣襟,坐在床边淡淡道:“你走吧。”李清婉的玉臂缠上了他的脖子,吃吃笑道:“怎么了?奴家喜欢你那样子嘛。”洛天初解开手臂,平静如水道:“走吧。” 李清婉眨了眨眼睛,瞪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洛天初道:“别问了好么,刚才是我的错,我本不该那样对你的。”李清婉的美眸凝视着他在月光下的英俊脸庞,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女子而瞧不起我吧?”洛天初道:“当然不是。”李清婉感伤道:“我以前练‘迷心术’只因根基不稳,不足以修炼上乘武功。当我武功进步后就再没练过那勾引男人的玩意儿,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让任何男人动过我一根手指头。”说罢竟流下了眼泪。 洛天初愣在当场,自从再见到李清婉后就没见她哭过,从来都是笑面迎人,古灵精怪,看来这次她是真伤心了,歉然道:“我当然相信你,我一直知你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千万别误会。”李清婉道:“那你为何不要我了”洛天初叹道:“我是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才没了兴致,幸好我们悬崖勒马,不然铸成大错以后该如何相处?”李清婉看似随意的笑了笑道:“那就成婚呗。”洛天初吃惊道:“你说什么!”李清婉嬉笑道:“枉你堂堂英雄好汉,一听成婚就吓成那副嘴脸。”洛天初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很多英雄好汉怕最怕的就是成婚。”李清婉眨眨眼睛道:“那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你必须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洛天初心想只有女孩子才会对这种事追问不休,正要说话时李清婉忽然叫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想起了别的女人,所以才兴趣全无,对不对?” 洛天初叹道:“我不想回答。”李清婉秀眉一扬,道:“看来我猜对了,她是谁?”洛天初皱眉道:“那是我的**。”李清婉道:“你告诉我她是谁,今天的事就扯平了,我就不对外人说你对我做过的事。”洛天初喃喃道:“明明是你勾引我的。”李清婉杏目圆睁道:“你再说一遍!”洛天初赶忙讨饶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冒犯了公主。”李清婉的脸色这才缓和,笑道:“这还差不多,我猜那个女人一定不是令雪儿,没想到你看似一本正经,却也到处留情,好吧,老实交代,我保密就是。” 洛天初被她缠的没办法,道:“那人是我心中的伤疤,每想一次伤疤就揭开一次,哎,你必须为我保密。”李清婉一本正经道:“我发誓。”洛天初叹了口气,将临璜城寻宝的经过讲述一遍,当说到和耶律琪亲密时,李清婉一脸坏笑的追问细节,洛天初自然略过不提。最后说了耶律琪回城寻找尸体,以及她的近况。然后他长出了口气,欲从难过的情绪中解脱出来,道:“都讲完了,满意了么。”他抬眼一看,见李清婉正专注的打量着自己,道:“你看什么,我脸上开花了么?”李清婉摇头叹道:“我是想看看天下第一负心人是什么样子。”洛天初黯然道:“我确实想带她走的,但我确实不能陪她回去,那样无疑自投罗网。” 李清婉撇撇嘴道:“枉你这么聪明,竟猜不透女儿家的心意。耶律琪又不是笨人,怎会不知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她只是想试探你的心意罢了。如果你当场同意,我保证她会跟你走,但你的回答伤透了她的心,可以说是你逼她离开的。”她这番结论和柳少卿一模一样,洛天初默然无语,一对虎目竟有些湿润。”李清婉白了他一眼,道:“耶律姐姐真是可怜,她把一切托付于你,你却让她如此失望。”洛天初感伤道:“是我辜负了她。”李清婉道:“现在后悔已于事无补,哦,所以你刚才临阵逃脱,你是不想让我重蹈耶律姐的覆辙。”洛天初点头道:“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李清婉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打消你的顾虑。”洛天初疑惑道:“什么办法?”李清婉笑道:“娶我,只要我们名正言顺的成为夫妻,你就能解脱包袱了。”洛天初道:“我没心情考虑这种问题,就算非娶一个的话我也只会选择雪儿。”李清婉这时显示出了高深的城府,毫不动气道:“或许雪儿姑娘爱你多过我,但我却比她更了解你,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而且我也能给你想要的,这些都是雪儿姑娘做不到的。”洛天初道:“你什么意思?”李清婉道:“别忘了我是西夏公主,和我成亲后你就是西夏驸马,我西夏兵强马壮,粮草充沛,又和关中相连,调度起来十分方便,正好做你血刀堡的后盾,助你征战天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洛天初脸色一变,露出思索之色。李清婉接着道:“就算我明知你是为了联合西夏才与我成婚也不会怪你,更不会计较自己付出的比你多,因为爱本就是无私的,我既喜欢你,用一些东西把你留在身旁有何不可,再说我就是喜欢你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劲儿,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用有任何感情负担,更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仅这种轻松的感觉你就无法从雪儿姑娘那里得到吧,你的感情包袱太过沉重,该让自己轻松一下了,我就是那个最适合你的女人。” 洛天初忽然道:“你从何时开始喜欢我的?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实在想不出我有哪里值得你喜欢。”李清婉幽幽道:“我在绣水宫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学艺,除了武功我还学会了如何分辨谁是诚心待我,谁是虚情假意,如果一个男人肯冒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女人,那这个男人就值得女人去爱,而你救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当年你们三兄弟在小村救了我们娘俩,我娘不堪受辱,自尽而去,那时我便认定你是值得依靠和信赖的,当时钟大哥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你还记得么?”洛天初道:“请公主告知。”李清婉道:“他说‘二弟,你看莺儿对你多好,你若敢负了人家,我和小朱可不饶你!待莺儿守孝一年,你就娶了人家,听明白了么?’这是钟大哥的原话。”洛天初默默点了点头。 李清婉接着道:“第二次是在燕京比武大会时,我用计杀了一个和尚,正一派的人非杀我不可,是你挺身相护才保全了我。第三次是在黄沙城的小庙里,我之所以敢不顾生死的吸收圣女石的内力,是我料你会像以前那样,一到关键时刻就舍身相助,结果我果然赌对了。你虽明知我在施苦肉计,还是冒险相助。或许你不爱我,但却是真的关心我,仅凭这点就值得我去爱了。”洛天初闭口不言,不知如何接她的话,李清婉笑道:“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不用着急回答,你一定能想通的。”(。) 第三章 喜结连理(上) 这一日老君山上敲锣打鼓,喜乐震天,雷震和林慧慧,朱雨时和祝芷蕊两对新人拜堂成亲。山上大小头领都赶来起哄凑趣,换成别的兄弟成婚,那帮绿林好汉早就闹翻了天,什么抢新娘,换新郎,闹洞房,灌酒之类的花样层出不穷,不过没人敢在雷朱二人的婚礼上胡闹,顶多就是吆喝几声,调侃几句罢了。 童岚珊,石通,熊不伤等重要人物也都出席。童岚珊身穿一袭大红色,裙边绣着金丝凤凰的长裙,似在向人暗示着她仍是独一无二的凤凰,她脸上始终保持着动人的微笑,颇有贤妻气度,可当看到雷震和林慧慧牵着红绳进屋拜堂时,眼中才闪过一丝寒冷的杀机。朱雨时和祝芷蕊紧跟着他们进屋,祝芷蕊的红盖头和宽大礼服虽遮住了容颜和身材,可一进屋依然有种凤驾鸡群的感觉,无论是悉心装扮的童岚珊,或是同样装束的林慧慧,还是如穿堂蝴蝶般的丫鬟小婢,瞬间黯然失色。堂上客人的目光皆被她吸引,许多没见过她真容的人若非碍着朱雨时早就乱哄哄的去掀头盖了,而那些见过她的人则想象着一向素颜清秀的她化过妆后又是怎样的娇艳模样。 朱雨时曾担心童子健会现身捣乱,可直到现在还没看到他的人影,这才放心。他哪知童子健确实收买了一伙儿外来的痞子要在婚礼上捣乱,倒是被童岚珊阻止了下来,还把他关在屋中令士兵看守,直等到婚礼结束才放他出去。 婚礼在波澜不惊中结束,在起哄声中两对新人进入洞房。洞房内红烛明亮,帷帐钩挂,铺盖着红绸的楠木圆桌上摆放着一副精美酒具,酒壶中是夫妻交杯的合欢酒。 凝望着端坐在床榻边上,头披红盖头的祝芷蕊,感觉一切像是做梦一般,不由想起当年与何月莲成亲时也是这幅光景,只是景似人非,旧人不在。朱雨时暗中发誓要善待祝芷蕊和姜奴儿,完成对月莲的未尽之情。他拿起桌上的喜秤,小心翼翼的挑开了镶满珍珠和金丝的红盖头,露出了一张无可挑剔的倾世容颜,柳眉入鬓,秋水杏眼,樱红小口,香腮堆雪,含情脉脉,垂首浅笑,露出两漩梨涡。 朱雨时不禁看呆了眼,出口而道:“你好美!”祝芷蕊笑道:“还不把盖头掀开,憋的难受死了。”朱雨时揭开盖头,单膝跪在她面前,道:“蕊妹之美,洛神不及,我何德何能竟能娶得仙女为妻。”祝芷蕊巧笑道:“好像你真见过洛神一样,怎知我比她好看呢,其实幸运的是芷蕊才是,得一有情郎,此生无憾。”朱雨时来到桌边,倒了两杯交杯酒,递给她一杯,道:“娘子请。”祝芷蕊笑道:“相公请。”两人手臂交错,吃下交杯酒。 放下酒杯后,朱雨时略显尴尬道:“你说我要不要摘下面具呢?”祝芷蕊幽幽叹了口气道:“妾身最初爱上你时就是这幅模样,你的本来面目虽然年轻英俊,但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另一个人。”朱雨时为难道:“这怎生好,要是以后咱们得享安宁太平,我且非也要天天带着面具么。”朱雨时“噗嗤”笑道:“别傻了,就算妾身愿意,奴儿姐姐也不愿意呢,今。。。今晚就这样吧,以后我会慢慢习惯的。”看着她巧笑嫣然的动人模样,朱雨时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祝芷蕊嘤咛一声,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幸福喜悦。帷帐垂下,满室皆春。 次日二人回到泷水村的小屋里,过起了幸福甜蜜的二人生活,期间石通,凌虚渡,卓星海,卓冲都送来了贺礼。第三日清晨,朱雨时早起练功,看了眼安睡于枕旁的祝芷蕊,她熟睡中的模样更美得令人窒息,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后才穿鞋出门。 此时天光未亮,飞崖上玉带般的瀑布飞泄而下,秋深风爽,满山金黄,带有一股萧索之意。朱雨时感觉最近练功事半功倍,功力大进,再加上新得娇妻,心情格外之好,活动了下筋骨,便准备练功,忽见院中石桌上摆放着一个五彩锦盒,心想也许是谁送来的贺礼,便也没多想,顺手打开了锦盒。 他的汗毛瞬间竖起,吓了一大跳,手一哆嗦,锦盒好悬脱手,原来盒内竟是一根烧焦了的男人****,还散发着焦臭之气,朱雨时赶忙把锦盒盖上,心知这是有人在挑衅和侮辱,立刻想到了童子健,然而没证据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找一僻静处把锦盒埋了,重回院中练功。他最近成熟了很多,已不会为这种小事分心,童子健应该只是嫉妒难平才送这肮脏的东西来恶心自己。 不一会儿祝芷蕊走了出来,靠在门板上慵懒一笑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朱雨时练得满身大汗,来到她身旁笑道:“看你睡的香就没敢打扰你。”祝芷蕊皱了皱小鼻子,笑道:“臭死了,快去井边洗洗,我去做早饭。”朱雨时道:“娘子出身富贵,从没下过厨房,嫁给我真是受苦了,以后这类杂活就交给我好了。”祝芷蕊笑着白了他一眼,道:“家中哪有男人下厨的道理,你难道想让别人以为我是悍妇么。”通过这几天的亲密接触,他们间再没有隔阂,说笑打闹是寻常之事,朱雨时坏笑道:“难道你不是么?”祝芷蕊的粉拳狠狠打了他一下,气笑道:“去你的,再胡说看我理不理你。”朱雨时哈哈笑道:“娘子赎罪。”祝芷蕊道:“这还差不多,其实做饭颇有乐趣,毫不枯燥,堪比栽培牡丹呢。”朱雨时道:“如果我们明年仍住在这里,我就多给你找些稀奇的牡丹花种,让你把这里也变成祝家花园。”祝芷蕊雀跃道:“真的?那我现在就要开始培养泥土,为明年种花做准备了,好了,你快去洗澡吧,都快把我臭晕了。”朱雨时大笑而去。 二人在吃早餐时,卓冲和凌虚渡联袂来到。凌虚渡的身份只有朱雨时和祝芷蕊知道,石通和卓冲虽然也算是自己人,但为了保险起见也没有告诉他们。朱雨时道:“哪阵风把二位给刮来了。”卓冲道:“孩儿是在路上遇上了令狐兄的,这才顺道而来。”朱雨时道:“既都有事,就一个个说吧,冲儿,你先说,夫人,请为客人倒茶。”卓冲赶忙道:“不敢劳烦师母,孩儿只是奉帮主之命来请义父到他官邸一叙。”朱雨时道:“好的,我这就过去。令狐兄又有何事呢?”凌虚渡不经意的看了卓冲一眼,道:“属下只是想请副帮主去观摩士兵近期的训练,倒不着急,等副帮主回来再说不迟。”朱雨时知他另外有事,只是不愿在卓冲面前明言,便道:“好,请令狐兄在此稍后,你还没用过早饭吧,你弟妹最近的手艺见长,令狐兄不妨尝尝。”祝芷蕊笑道:“要是不好吃,令狐大哥请别见怪。”凌虚渡知道朱雨时是想请自己保护祝芷蕊,大笑道:“看来今天口福不浅,能尝到弟妹亲手做的饭菜,那就劳烦加一副碗筷吧。”祝芷蕊欣然前去,朱雨时和卓冲一道前往雷震的府邸。(。) 第三章 喜结连理(下) 雷震虽常年居住在西峰小院,但洞房总不能也设在山顶,便在府邸腾出一间西院作为洞房。朱雨时尚是首次来到这里,只见府邸里面青松异石,引水成塘,还有朱亭小桥,假山奇花,倒也优雅清净。卓冲轻车熟路,将他带到西园的拱门前,道:“义父请进,帮主便在房中等候。”卓冲告退后,朱雨时独自进院,院子小而雅致,有条石卵小路通向小屋,两旁栽有银杏和枫树,深秋之际,树叶飘散,红黄两色的树叶覆盖满园,斑驳陆离,颇有凄美之感。 朱雨时来到门前还没说话,屋内便传来雷震的声音道:“门开着,傅兄请进。”朱雨时推门而入,只见雷震身着一身深蓝色的文士袍,坐在红酸枝的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把玩着手中的紫砂壶。朱雨时施礼后道:“怎么不见二夫人?”雷震道:“她在收拾行李。”朱雨时讶然道:“帮主和二夫人要出远门?”雷震道:“只是去洛阳拜见我那个老岳父,不管怎么说我总是他的女婿,这点礼节还是要的。”朱雨时道:“那帮主唤我来有何吩咐?”雷震道:“我们要在洛阳住上半个月,顺便结交齐国官吏,对我们以后大有好处,更重要的是我要落实剩下两批交割的土地和城镇。第一批城镇的官选名单你拟定好了么?朱雨时道:“都拟好了,都是本帮有才能又信得过的兄弟,昨天下午已派到驻地上任。” 雷震点头道:“那就好,你办事很得力,我不在期间的帮中事务就交由你打理了。”朱雨时想了想道:“在下本不该推辞,但这样只怕要惹大夫人不快,反要多生是非。”雷震哂道:“你不要管他,我才是帮主,我已知会过她,不必担心。”朱雨时道:“帮主为何不让大夫人直接主持呢?”雷震冷笑道:“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值得相信么?你代行帮主职权,谁反抗你就是反抗我,我会把这道命令颁布出去,让所有人知道。”朱雨时道:“属下尽力就是。” 交待完后,雷震和林慧慧启程下山,朱雨时也离开聚义堂,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见祝芷蕊和凌虚渡正在吃茶说话,凌虚渡见他回来,起身道:“进屋谈。”进屋后朱雨时道:“出什么要紧事了么?”凌虚渡道:“现在虽无事,但可能会有大事发生。”朱雨时正色道:“怎么讲。”凌虚渡道:“你可听过‘鬼手’屠人王的名号?”朱雨时点头道:“有些耳闻,据说他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之一,他那一双手已练得硬如钢铁,就算与兵器相交也丝毫无损,天下间只有他一人练成此项绝技,只是二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的去向,凌兄提他干什么?”凌虚渡脸色凝重道:“因为我刚刚在后山见到了他。”朱雨时吃惊道:“什么?” 凌虚渡道:“今日是我老母和家妹的忌日,我本想到偏僻的后山为她们烧点纸钱,当时在土丘上正准备点火时,忽见远处走来一人,幸好我在高处才能提早发现,不然就没命来见你了。”朱雨时吃惊道:“那人就是屠人王?”凌虚渡点头道:“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朱雨时道:“凌前辈跟他打过交道么?”凌虚渡苦笑道:“当然没有,但见过他的人却不少。他平生有两大嗜好,就是杀人和强奸,他杀人没有理由,只要看不顺眼的人就杀,甚至平白无故的去灭人家满门。你们血刀堡的赵横山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善人。赵横山只杀得罪他的人,不杀妇女和孩童,可屠人王一视同仁,杀人毫无原则。最让人不耻的是他还喜好奸杀女子,无论少女少妇,妓女寡妇,只要被他看上都难逃厄运,百般蹂躏凌辱后再以残忍的手法杀死,令人发指。”朱雨时大怒道:“这种人百死难赎,难道就没人制的了他么?” 凌虚渡叹道:“屠人王之所以敢横行无忌,全因他的武功达到了宗师级的境地,平常人奈何他不得。少林寺的无音大师,正一派的白清华道长虽有勉强制服他的实力,单屠人王的轻功也极为出色,几次都拿他不住,继续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无音和白清华联合发出了江湖追杀令,邀请江湖之士联手追杀他。屠人王得罪过的人太多,此令一发前来助阵的黑白两道的高手足有几千人,黑白两道难得摒弃前嫌,诚心合作,目的就是为了要杀他。当时我才二十多岁,刚刚出道江湖,也一心想为武林除害,便参加了那次行动。对付赵横山的行动就远不及那次声势浩大。有数十位以买卖消息为生的江湖老板们发动所有关系去打听他的动向,别说他只是个活生生的人,就算是只老鼠,在那么庞大的搜索网中也难以遁形。很快就找到了他隐藏在济南府郊区的一座破庙里,为了不打草惊蛇,八名高手负责突袭,其中就有无音和白道长,而我们三百轻功好手分布在各条必经之路,以防屠人王逃跑。结果八名高手扑了个空,屠人王察觉有异,提前跑了,还正好跑到了我把守的那条路上。我那一组有十五个人,其中一名同伴立即发出了火烟弹,谁知屠人王胆子极大,竟不逃跑,反向我们杀来。我们只是轻功出色,武功却是一般,措手不及被他连杀四人,当下分散逃命,老屠凶性大发,认准我那一路追了下去,和我一起逃命的还有两人,平时我们都自以为轻功出类拔萃,谁知不出三里就被他追上。我们不敢落单,只有拼死一搏,屠人王以重手法击毙了我的同伴,又一脚把我踢飞。我在空中吐出一大口血,立刻不省人事。好在八位高手寻着焰火弹赶来,吓走了他,才侥幸生还。我一直对他的相貌记忆犹新,所以刚才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朱雨时长出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屠人王为何突然销声匿迹?难道是在躲避追杀。”凌虚渡道:“当然不是,自从他逃过那一次后,更加变本加厉,猖狂无忌,强奸的对象竟挑些尼姑和道姑下手,以此来侮辱无音和白清华,江湖联盟又联手追杀了他两次,皆以失败告终。”朱雨时皱眉道:“就没人制的了他么?”凌虚渡道:“若非他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还真没人能降服他。”朱雨时大奇道:“什么蠢事?”凌虚渡道:“他千不该万不该惹到绣水宫的头上。”朱雨时道:“哦?他是怎么惹得?”凌虚渡道:“绣水宫的弟子个个美若天仙,其中有一位名叫紫幽儿的弟子更是姿色出众,据说不次于尤静瑶。” 朱雨时道:“难道屠人王对紫幽儿下手了?”凌虚渡点头道:“那时紫幽儿独自来到江湖历练,碰上了那个大魔头,结果可想而知。当时倪红颜刚继任绣水宫主之位,正是立信扬威之时,此举明摆着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勃然大怒,亲赴大宋去找屠人王报仇,倪红颜的武功虽未必强过无音和白道长,但绣水宫有一种特殊的追踪之术,名叫‘风雪寻痕’,能利用一些蛛丝马迹来锁定目标人物。被锁定的人只要出现在方圆二百里之内就会生出感应,这也是倪红颜唯一一次和中原武林合作。在倪红颜的感应下黑白两道再次追杀屠人王,这回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无论躲到哪里都难逃倪红颜的追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慌如丧家之犬,再也没功夫作案,整日都在流窜。两个月后,倪红颜的感应突然消失,当时位处胶东半岛,都猜测屠人王已出海避难。大海茫茫,岛屿无数,根本无从找起,只能作罢。倪红颜说只要屠人王再敢现身,她必出山手刃此贼,此事也让倪红颜名扬天下。” 朱雨时皱眉道:“屠人王现在回来肯定是听说倪红颜已死,而继承者只是个黄毛丫头,才敢回来兴风作浪,只怕江湖又要大乱了。”凌虚渡调笑道:“要说你还是屠人王的大恩人,若非你杀了倪红颜,他又怎敢回来。”朱雨时叹道:“别挖苦我了,一件事的对错有时真的难以分辨,可屠人王为何会出现在老君山呢?”凌虚渡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无论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腥风血雨。”(。) 第四章 飞檐走壁(上) 朱雨时道:“现在雷震夫妇应该已经离山,就算还没走,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也不好报告。我只奇怪屠人王入山的时机,正好是雷震离山之时,这难道只是巧合?”当下把见雷震的经过说了一遍。凌虚渡想了想道:“我是在后山见到屠人王的的,后山却是‘橙月堂’的势力范围,而橙月堂的堂主就是熊不伤。”朱雨时眼睛一亮,沉吟道:“我好像有些头绪了,让我再好好想想。”过了半响他缓缓道:“若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也许牵涉到一个可怕的阴谋。”凌虚渡愕然道:“什么阴谋?”朱雨时道:“我担心童岚珊和熊不伤要趁雷震离山之时谋反。”凌虚渡惊道:“你为何这样猜测?”朱雨时道:“以前她只是出轨而已,没有谋反之心,因为她是雷震唯一的妻子,也是唯一的副帮主,但如今她再非唯一,内有年轻貌美,背景深厚的‘齐王御妹’林慧慧,外有我这个新任副帮主,她没有危机感才是怪事。奇怪的是我上任后她不但没有来找我的麻烦,而且也没对我签署的第一批任免名单提出异议,这完全不像她的风格。” 凌虚渡道:“你是觉得她在隐藏什么?”朱雨时道:“我只知她定会做一些事来扭转不利的局面,她这种好强的女人是不会无动于衷的,而屠人王的到来正符合她的需求,她很可能是让屠人王在谋反的时候来对付我和石通,除去我们二人她就可以轻松的控制马帮,卓星海若不投降也是死路一条,那时就算雷震回来也无力回天,只能坐看基业落入他人之手。”凌虚渡道:“没想到你能推测出这么多事,但屠人王桀骜不驯,怎会听命于童岚珊和熊不伤。”朱雨时道:“如今的形势已不比二十年前,若屠人王仍想继续兴风作浪就必须投靠一方势力,因他臭名昭彰,声名狼藉,也只有马帮愿意和他合作。童岚珊和熊不伤正在用人之际,当然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凌虚渡道:“那现在怎么办?”朱雨时道:“这些只是我猜测而已。在确定之前难以有所行动。”凌虚渡道:“如果真如你所料,熊不伤肯定会和屠人王会面,只要盯住熊不伤就知道他们在耍什么花样。”朱雨时道:“盯人的事交给我,请前辈留在这里保护芷蕊,我担心童子健贼心不死。”凌虚渡冷哼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借他个胆子。”朱雨时遂将锦盒的事说了,凌虚渡大怒道:“竟敢如此羞辱人,看我不把他的鸟蛋给挤出来。”朱雨时道:“若没有凌前辈助我,我在山上寸步难行,我知凌前辈的心愿是瓦解马帮,让那些恶人伏诛,为家人报仇,但为了我不得不继续忍耐,晚辈真是感激不尽。”凌虚渡眼中闪过温暖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再叫我什么前辈了,叫大哥更亲切些,若没有你,我的报仇大业也无从谈起,大家互相帮助罢了。认识你之前凌某孤独任侠,独来独往,心中充满仇恨,每活一天都充满了痛苦,只想报仇后匆匆了此一生,生活再无趣味,现在凌某觉得好像年轻了许多,似又回到了初闯江湖的时候,充满了热情和希望,感到自己仍是个有用之人,该感激的人是我。把弟妹交给我你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命在,无人能伤弟妹一根毫毛。”朱雨时道:“有劳大哥了。” 当下朱雨时换了件从未穿过的衣服,取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道:“这样就算被生人看见也不打紧了。”二人走出小屋,凌虚渡道:“你不对弟妹打个招呼么?”朱雨时笑道:“你看那边。”只见祝芷蕊正站在西屋门口,神情复杂的望着朱雨时,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朱雨时也是柔情一笑,点了点头,转身而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雨时直奔屠人王现身的后山而去,一路来碰见几波巡逻的帮众,被他轻松避开。一入后山暗哨忽然多了起来,好像如临大敌一般,他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就算不中亦不远矣。他施展轻功躲过了所有暗哨,来到橙月堂势力范围最边缘的一个村庄,藏身于一株杨树顶端俯瞰下去,只见村中老人都在围坐聊天,妇女们带着孩子在空地玩耍,壮丁不是在军营训练就是在山间干活。朱雨时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直接去打听熊不伤在哪里肯定会打草惊蛇,暗中寻找又不知要去何地,再说他们如果真要行动也会在晚上进行。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见一人从民居中走出,跟着出来的还有个妩媚女人,仅看他们在门口还亲密难舍的样子便能猜出他们的关系,远处聊天的老太太们已向他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朱雨时心中大喜,认出那人正是赤日堂的副堂主老孟,那女人应该是他的姘头。他们又耳鬓厮磨了好一阵,那女人才关门进屋,老孟哈哈一笑,春风得意的向村口走去。 朱雨时赶紧溜下大树,展开轻功,从村外绕到前面,在老孟的必经之路上藏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见老孟哼着小曲,脚步轻快而来。朱雨时注意到周围无人,突然从道旁窜出发难,老孟仍在回味着刚才的温柔缠绵,毫无防备下一下子便被拳风所制,他倒也是个硬手,惊恐中仍能做出反应,运尽全身功力脱离了朱雨时的气场,向道旁的树林掠去。朱雨时轻轻纵身来到身后,出指如风点了他背后大穴,老孟立刻如木头人般栽倒于地。 朱雨时揪起他的后衣领向密林深处走去,走出一阵才让他靠在一株大树上,道:“孟堂主你好。”老孟惊疑不定的望着眼前的陌生少年,不解道:“少侠这是何意,在下并不认得阁下。”朱雨时道:“你我无冤无仇,只想问你几句话罢了。”老孟道:“问话何必如此?你想问什么?”朱雨时道:“熊不伤现在哪里?”老孟动容道:“原来你想对熊堂主不利,让我老孟出卖兄弟,趁早还是死了心吧。”朱雨时冷笑道:“出卖兄弟?你们的谋反勾当难道不是出卖兄弟么?”老孟大惑不解道:“什么谋反?你到底在说什么?”朱雨时心想他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那种秘事只会在东窗事发时才会让他们这种人知晓,便继续试探道:“后山的暗哨为何多了那么多?你真的不知发生何事么?”老孟道:“加强戒备的命令是我按熊堂主的吩咐做的,岗哨变化是寻常之事,咦,你怎会了解本帮平时有多少岗哨的?”朱雨时道:“如果被点穴道的人是我也许我会回答你。”他顿了顿,突然喝道:“屠人王现在哪里?”老孟茫然道:“谁?”朱雨时这才确定他当真毫不知情,道:“好吧,你只要告诉我熊不伤在哪里,我保证你安然无事,别人也不会知道是你说的。”老孟咬着牙道:“别做梦了,不可能。”(。) 第四章 飞檐走壁(下) 朱雨时叹道:“我不喜欢严刑逼问,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若你执意不说,我就只好得罪了。”老孟傲然道:“要杀便杀,要让我出卖兄弟,想都别想。”朱雨时心想他倒也是条汉子,眼珠一转,道:“刚才那女人是你的情妇么?”老孟神色剧变,骇然道:“你想对芊芊怎样?”朱雨时心中叫好,看来芊芊对他十分重要,便装出一副阴险狰狞的模样,狞笑道:“你要不老实交代,你固然一死,那个芊芊更会受尽百般折磨,你一定想象的出。”老孟立刻脸如土灰,显然他对芊芊动了真情,颓然道:“求你别伤害她,我虽不缺女人,但她是唯一真心待我的,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朱雨时松了口气,道:“我说话算数,你可以说了。”老孟道:“熊堂主这两天行踪不定,我也是今天早上才见过他一面,他令我在后山增加岗哨,不许任何人进入后山,并询问我一些军队的训练情况,他还说今天不必训练,让士兵们保持体力,改善伙食,晚上不许睡觉,随时听令,还让我在今晚亥时到赤日堂口报告。我就知道这么多。”朱雨时道:“橙月堂又在哪里?” 老孟道:“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下一座村子中最大的建筑就是。”朱雨时道:“多谢了,不过要请你在此地多待一段功夫了。”老孟惶恐道:“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不会找芊芊的麻烦吧。”朱雨时失笑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去找一个女人的麻烦。你既吐露了熊堂主的秘密,等你穴道自解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老孟道:“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把自己供出来。”朱雨时满意道:“那最好。”说罢将他藏到长草中,离开了树林。 按老孟所说又沿道走出五里,果然见前面现出一座较大的村子,他又爬上一棵大树向内张望。他目力极好,一下子就看到东北角处伫立着一座大宅院,院前有帮众站岗,就是橙月堂了。只是橙月堂后临高山,东贴悬崖,西和南两个方向又有帮众把守,想溜进去是不可能。心想熊不伤和童岚珊肯定心中有鬼,不然不会如此戒备森严。如果现在下山追回雷震,童岚珊他们会停止行动,自己又无真凭实据,他们大可推个一干二净,说不定还会反咬自己一口。再说如果童岚珊和熊不伤不倒台,自己就无法取得帮中大权,不如趁此机会搞垮他们,立下大功,名正言顺的成为第二把交椅,取得帮中兵权。 欲成大事怎能不冒险,想到此处他跳下大树,向悬崖边溜去,见崖下的山壁陡峭险峻,立壁千仞,掉下去定然粉身碎骨,一阵山风吹过,他的腿也不由抖了几下。当下平复了一下心情,紧咬牙关,一横心跳下了悬崖,身子贴着山壁下沉落八尺后猛一提气,双脚横踏山壁,每踏一步身子便斜着向上窜出两尺,踏过三步后身子距悬崖边只有一个脑袋的距离,可他又斜着向下走出三步,然后瞅准一个山壁凹下的落手处,紧紧把住,脚也把到了支点,贴着石壁换气。他是想凭借轻功这样一步步走到宅院东墙,武林中能这么做的人绝不超过五人,就算轻功再好也可能因一个小小的失误而失足成恨,不但需要本事和胆子,更要有运气。 朱雨时又在山壁上移动了三次,头顶便是村寨,村民的说话声音清晰,只要随便有个人来悬崖边上张望一眼,他的冒险计划就要泡汤,要是被守军发现,扔几块石头下来,悬崖下便是葬身之地。这种事除了祈祷不要发生外,毫无其他办法。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吹起了他的发梢,他不敢向下看,以免分神,也不敢在一处停留的功夫过长,不然紧扣岩壁的手指会承受不住,更会生出消极的感觉。当气力回复后立刻双臂一震,两脚一蹬,好如一阵清风般在山壁上斜斜的滑出一道腾云驾雾的弧线,当真飞檐走壁一般。 短短的一刻钟已让他的内力消耗过大,却才行到了一半的距离。当他再一次落下时,因气力稍有不及,手指一松差点坠入山涧。好在另一只狠狠抓住了一块突石,指甲磨出血来,但总算保住了性命,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时他才发现估算有误,他虽然可以沿壁行走,却错算了能走多远。要在陆地上这段距离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可在山壁间行走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付出大量的体力,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唯一的生路就是爬上崖顶,那样一来村中的所有人都会发现他,也会惊动帮众,前功尽弃。 正当为难之时,眼前忽然一亮,发现四丈远的山壁上凸出了一块一尺宽的大石,刚好可容下脚,若能在石上歇息一阵,他便有把握完成后半段的距离。想到这里他用尽最后一口真气飞身纵起,沿山壁走出三步后真气已尽,浊气突生,以全身重量落在了那块大石上,只听“轰隆”一声,石头向下微微一塌,好悬坠落。朱雨时吓得汗毛根根竖起,站在石上动都不敢动,半响后才缓缓盘坐在摇摇欲坠的石头上,收敛心神,运功恢复体力。他知石头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而且拖得越久就越危险,谁知何时会有人到崖边观看风景就发现了他,不过害怕也无济于事,不恢复功力他将寸步难行。 一盏茶功夫过去,他已恢复了八成体力,隐隐听见下方岩石发出“咯咯咯咯”快经受不住的声响。忽听“咯嘣”一声,岩石从中断裂,而他在石落的一瞬间睁开眼睛,猛一踩石头,借势跃起三丈,照老方法继续前进。 当他抵达东面墙的下方时已是灯枯油尽,再也无法使用轻功,手臂和腿上的肌肉激烈打颤,达到了自身的极限,想爬上一步都是千难万难,全凭一股毅力在支撑着。最后他咬牙爬到崖顶,但望着头上四丈高的白墙不禁心中一凉,平时他大可一跃而过,但他现在山壁上根本无从借力。在紧要关头想起了背后的鸦九剑,便拔出剑来甩手刺入以石头砌成的墙缝里,朱雨时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他的体力再也撑不下去,拼尽最后一口真气向上跃起,单手握住了横插墙上的剑柄,借着弹力再一纵身把住了墙头,可鸦九剑却掉落进了万丈深渊。 朱雨时也管不了白墙后是否有人监视,吃力的爬上墙头,翻身摔进院里。万幸的是所在之处是片小花园,周围是一片枯萎了的玫瑰花丛,茎秆上的尖刺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他却暗叫侥幸,享受着难得的休息,看着手上的血泡和流血的指甲,心中后怕不止,绝不会再尝试第二次。 他休息了片刻,抬头向院中张望。这是一座横向的三重院落,红墙绿瓦,以拱门分割,一条长廊贯通全院,倒也清幽干净。有近百名士兵把守小院,有的巡逻,有的站岗,森严如垒。东面的守卫最是薄弱,无人看守,因谁都想不到竟能有人从悬崖这边过来,但朱雨时想进入主屋也非易事,有八人把守在主屋门前,大门和门窗紧闭,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唯一的机会就是撬开房屋东侧的窗户钻进去。附近虽无守卫,却有三队哨兵一直绕着房屋巡逻,正门处也有一伙儿小头目聚在一起笑谈着,不时向这边张望一眼。 朱雨时脑中飞速转动着,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大胆可行的法子,其风险程度不次于刚才的飞檐走壁,当下沉下心来,静等时机。 这时一队哨兵从东墙经过,没过一会儿,另一队哨兵走了过来。朱雨时深吸了一口气,匍匐在花丛中,两腿一弓一伸,脚蹬地面,好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当这一队人经过东墙的窗户后,他飞一般从花丛中****出来,瞬间冲到了东窗前。他尽量收住了风声,没有惊动前面的巡逻队,最妙的是那几个说话的小头目的视线也被巡逻兵所阻,看不见后面的情况,而第三队巡逻兵尚未转弯。 这是个电光火石,稍纵即逝的盲区,若鸦九剑仍在他便可削断框架的连接处,现在只能用内力将窗户震断,发出了“咯嘣”一声后,拿起已断的窗户的同时跳进屋内,脚还未落地便将断了的窗户虚放在框架上。这时巡逻兵的最后一人拐过屋角,小头目中有一人向这边望了一眼,第三队巡逻兵也正好拐了过来,真是险至毫厘。 进屋前朱雨时已断定屋中无人,只因谋反这么大的事熊不伤肯定不会放任何人先进屋来,如果屋中也有巡逻兵的话,他这么冒然进来只会变成一个笑话。朱雨时拿起叉竿顶住窗户,以防落下,开始寻找藏身之处。(。) 第五章 屠人恶王(上) 朱雨时在书柜里睡了两个时辰,恢复了体力,忽听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心中暗惊,将柜门推开一线小缝,收敛心神,紧闭毛孔,连大气都不敢出。 厅门“哗啦”打开,走进来七名黑衣劲服的汉子,他们走路甚快,一言不发的坐列两旁,为首的是熊不伤,坐在正中的主位上。屋门关闭后,熊不伤起身拱手道:“多谢各位贤弟前来相助,愚兄感激不尽。”六人起身还礼道:“大哥客气了!” 朱雨时偷偷瞥了一眼,见那六人有老有少,都携带兵器,太阳穴高鼓,都属一流高手,心想这些人该是熊不伤请来的帮手,但其中应该没有屠人王,他这样的绝顶高手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又去了哪里? 又听见他们重新落座的声音,熊不伤感叹一声,道:“我们兄弟有七年没有聚首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兄弟们各有各的生计,都不容易,难得兄弟们如此重义,为了老哥的事奔波至此,老哥感激不尽。”一名黝黑矮小的精悍男子道:“我们七兄弟结义时效仿桃园结义,不离不弃,生死与共,大哥相招,兄弟们怎敢不来,有什么事大哥尽管吩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熊不伤欣然道:“齐槐二弟果然重义,想当年我们‘七风煞’横行江湖,快意恩仇,好不快活,无论面对何等阵势,我们七兄弟从来共同进退,谁都不曾孬种过,是不是?”众兄弟齐声称“是!”熊不伤道:“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兄弟最终各奔前程,成家立业,据我所知各位过的并不富裕,想必各位也过够了这种淡出鸟的日子,你们准备好重出江湖了么!”众人齐声叫好。 朱雨时并未听过“七风煞”的名头,应是自己出道较晚,那时他们已然金盆洗手。他们今天如约而至,可见童岚珊和熊不伤早已蓄谋良久,也许当自己还在黄沙城时就已着手计划。 熊不伤继续道:“眼下就有一个大有作为的机会,想必各位都听过我帮主雷震的名头。”一个灰衣和尚道:“当然听过,现在中原武林名气最大的就是他了,还听说你们山上搜刮了不少******,嘿嘿,这可是真的么?”熊不伤笑道:“桃花和尚风流依旧,贤弟说的不错,山上有的是漂亮姑娘,等会儿大哥就给你安排一个。”桃花和尚大笑道:“一个怎么够,要三个。”熊不伤大笑道:“三个就三个。”朱雨时心想他们以前就算有点名气也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熊不伤继续说道:“贤弟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马帮能有今日规模其实与雷震毫无关系,皆是童副帮主的功劳,如今雷震忘恩负义,卸磨杀驴,娶进一个貌美小妾,冷淡童副帮主,更重用心腹来夺童副帮主的大权。童副帮主劳心劳力,却换来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令全山将士心寒,所以愚兄才请诸位兄弟前来为童副帮主主持公道,讨伐雷震。我先前请诸位兄弟在洛阳等候,就是为了等待时机,如今时机已来,雷震带着他的新婚娇妻出门享乐,正是我们夺走马帮大权的良机。”在座中一个穷酸文人酸溜溜笑道:“我们兄弟相识多年,最清楚大哥从来无利不起早,这么帮着那位童帮主,不知大哥和她是什么关系?” 熊不伤怔了怔,哈哈笑道:“还是陈五先生最能想象,既然大家都是兄弟,我也没必要隐瞒,童副帮主早就是大哥的女人了,所以绝不会薄待诸位,事成后奉送每人一千两黄金,还可在帮中担任要职,从此大秤分金银,大口吃酒肉,多么快活。” 众人哈哈大笑,喝彩叫好,一个瘦如麻杆的人道:“据说雷震今天下午才下山,我们晚上就行动不嫌太仓促了么?何不等雷震到了洛阳再动手,那时他鞭长莫及,想回救也来不及。”熊不伤道:“马六弟有所不知,那雷震临行前将帮中大权都委托给了傅愁,若等他明天接手,我们调动军队就没这么方便了,还会打草惊蛇,他更有能力组织反攻,我们要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才能成事。” 马六弟道:“我们在洛阳等消息时就听说过那姓傅的名头,他现在是洛阳百姓口中的大英雄,赤手空拳打败了百名好手,武功深不可测,另外还有贵帮的‘鬼王’石通,仅这两个人就不好对付。”当中年纪最轻的少年阴阳怪气笑道:“兄弟分开后就马六哥的日子最是滋润,开了两家大酒楼,生意红火的紧,是不是舒适的连胆子都变小了?这么瞻前顾后。”马六哥怒道:“小郑你说什么屁话,我马六要是怕的话就不来了,要论单打独斗的话,咱们谁是那二人的对手,我的意思是小心为上,又没说不对付他们。”小郑哂笑道:“小弟近年刻苦练武,早已今非昔比,这次我的目标就是风头正劲的傅愁,只要战胜他,小弟也就一夜成名了。” 熊不伤大笑道:“七弟眼光似电,气场凝重,一派高手风范,老哥也好看你战胜傅愁,而六弟的担心也有道理,那两人的实力确实超群,能否扳倒他们是此次行动的重点。这次我们不按江湖规矩行事,无所不用其极,我已有了对付他们的人选,十拿九稳,所以六弟不必担心。” 众人都是一惊,一直没有说话的长须汉子问道:“不知大哥还请了哪位高人?”熊不伤神秘一笑道:“此人武功出神入化,轻功更是天下无双,二十年前的正邪两道只要提到他的名字无不头大如斗,诸位贤弟猜猜看?”六人互相视一眼,皆摸不到头脑,排行老二的齐槐忽然眉梢一跳,失色惊声道:“莫非是‘万恶之王’,屠人王?”熊不伤哈哈笑道:“二弟一猜就中,正是此人。”六人面面相觑,显然对屠人王深有顾忌。”长须大汉道:“此人独来独往,神出鬼没,大哥是如何找到他的?”熊不伤道:“非是我找他,而是他两个月前正好路经此地时被我碰见,这才谈妥,若非碰见他,我也不敢轻举妄动。”郑小七道:“我们今晚就要行动,那屠人王现在哪里?”熊不伤笑道:“他人已到了,现正在休息。”郑小七嘿嘿笑道:“好大的架子,也不出来和我们兄弟见礼。”熊不伤笑道:“人家是成名几十年的前辈高手,有些架子也是正常的。”马六谨慎的看看四周,小声道:“屠人王的名气虽大,名声却不好,我们与虎谋皮,吉凶尚且不知,总要留着一手。”熊不伤道:“六弟说的是,不过我们和屠前辈各取所需,事成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这是事先就定好的事。”(。) 第五章 屠人恶王(下) 排行第五的陈先生嘿嘿笑道:“小弟倒想听听大哥给屠人王开的条件,能请得他这样的高手,条件想必十分优厚吧?”熊不伤笑道:“屠人王有三大爱好,杀人,金钱和女人,只要满足这三样,请他办事不难。”陈先生道:“他这一趟能拿了多少钱?”熊不伤愣了愣,道:“这本是保密的,既然五弟发问,老哥就如实告知,他的报酬是黄金七千两。”六人一阵骚动,郑小七皱眉道:“七千两黄金!比我们兄弟加起来都多,我们兄弟就这么不值钱么?”熊不伤道:“风险和报酬是对应的,他拿的多,干的活就危险,他要对付傅愁和石通两个人,如果送命的话,再多的钱也拿不走。”桃花和尚道:“大哥打算送给他什么样的女人,普通货色只怕他也看不入眼吧。”熊不伤道:“人选当然不是普通货色,这也是屠人王同意帮忙的重要原因,那绝色美人正是傅愁的新婚妻子。” 朱雨时心神轰然剧震,吓得浑身冰凉,恨不得立刻回去保护祝芷蕊,可现在被困在柜中,动都不敢动一下,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偷听。” 桃花和尚扼腕叹息道:“小弟在洛阳时就听说祝芷蕊有洛神之貌,世间第一美女,见者无不动容,小弟此行就是为她而来,若能和她共度**,死也甘愿,真便宜了那姓屠的。”熊不伤呵呵笑道:“还是那句话,再美的女人也要有命享用才是。”桃花和尚道:“如果屠人王今趟不死,咱们能不能送他一程,不但省下七千两金子,还能留下美人侍奉咱们兄弟,且不美哉。”熊不伤郑重道:“这种话切勿再说,如果传到屠人王耳中,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他在二十年前就令上万黑白两道的高手一筹莫展,如今本领更胜往昔,咱们如何惹得起。” 郑小七道:“大哥一向心狠手辣,如今怎么畏手畏脚了。”熊不伤苦笑道:“心狠手辣的前提是事情可以办成,若明知不可为而为,跟傻子有何区别。屠人王绝非我们能招惹的。”郑小七虽仍然不服,但也不再说话。排名第四的长须汉子道:“只要屠人王不招惹咱们,咱们敬他三分又有何妨,只要行动顺利,咱们兄弟在马帮担任要职,还怕没金子和女人么,请大哥详细说说行动计划。”熊不伤笑道:“还是四弟说在点上,愚兄这就说说。” 朱雨时稳住心神,留神倾听熊不伤的计划,了解到他们的实力是橙月堂的兵马加上已故林中秀的绿辰堂的兵马,还有一部分童岚珊的亲卫,共有一万五千万之众,将于今夜丑时先突袭石通的赤日寨。只因赤日寨的人数最多,只要屠人王能击杀石通,赤日寨将会变成一盘散沙。如果石通只是受伤,愿意投降的话当然最好,不然就斩草除根。卓星海的黄星寨孤掌难鸣,战败只是时间问题。这六人的任务就是混进攻的士兵之中助阵。 朱雨时心想既已知晓他们的计划,破之不难,只要给他个把时辰准备就有把握获胜。郑小七道:“屠人王可知我们行动的计划,他该如何配合我们。”熊不伤好整以暇道:“屠前辈的任务只是对付那两个人,进攻山寨的事随他心情而定,愿意帮我们更好,不帮也对战局没有影响,只要能攻破赤日寨便已十拿九稳,所以我建议他先去找石通的晦气,可他却执意先对付傅愁,他太想得到祝芷蕊了。”陈先生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动手太早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行动。”熊不伤道:“傅愁所住之处十分偏僻,他又是在渡蜜月当中,就算死了也很难被人发现。若我所料不错的话,现在屠前辈已在杀傅愁的路上了。” 朱雨时每根毫毛都倒竖而起,心急如焚,恨不得他们快点说完,好回去保护爱妻,转念一想还有凌虚渡在家中守护,就算屠人王驾到,以凌虚渡的轻功和经验,再不济也可以拖住对手,等到自己回去。暗想他们要是说个没完,就算被发现也要强行离开救人。 好在这时熊不伤道:“离丑时尚早,愚兄在内院为兄弟们准备了厢房,大家好好休息一下,今晚将有一番恶战。”桃花和尚淫笑道:“小弟精力充沛,倒是需要发泄一下。”熊不伤哈哈笑道:“愚兄早已子在的房中安排了两名俏婢侍候,都是年方十六的处子,剩下的事不必大哥教你吧。”桃花和尚哈哈大笑道:“是是是,还请大哥引路,小弟已经心急难耐了。” 朱雨时不由想起了流珠。如流珠般悲惨命运的丫鬟数不胜数,好比将要侍奉桃花和尚的那两个俏婢,她们的命运皆在别人手中掌握着,注定了她们悲惨的一生。朱雨时只恨分身乏术,不然无论如何也要救那两名婢子脱离魔掌,但眼下他只能去救祝芷蕊。 待熊不伤带着他们进入内院后,朱雨时悄无声息的跳出柜子,他刚才已想好了脱身之策,料定门外的士兵尚未认清那六人的长相,正好给自己浑水摸鱼的机会。当下整了整衣襟,好整以暇的打开了厅门,把守的帮众好奇的向他看来,不出他所料,但看到他气定神闲的从厅内出来,都以为他也是请来的客人之一,并没起疑。 但见他独身一人,便好奇的向厅内张望。朱雨时笑道:“熊大哥带着哥哥们去内院休息,小弟初来乍到,想在山上走走。”一名头目忙道:“原来如此,南面的山路皆已戒严,请少侠到北山活动,北山上有一条瀑布,值得一观。”朱雨时点头:“小弟这就去看看。” 刚一离村他就展开“凌霄青云步”,飞一般的向泷水村飞奔。他重新带上面具,一口气跑回村中,眼前情景令他的心情沉入冰湖。三座木屋上都残留着被劲风留下的破洞,瓦片被震落一地,门前花圃中的秋菊也被踩得惨不忍睹,凌虚渡毫无生机的爬在地上,生死不明,旁边的石桌被打翻于地,显然是被他摔落时压翻的。 朱雨时快步上前,急唤道:“凌兄!”可当他来到两丈前时蓦地刹住脚步,眉头一皱,心出警兆。他见凌虚渡脸朝下爬在地上,看不见面部,虽然穿的还是那套洗的发白的灰布衣服,可却感到他身上带有一股杀气,仔细一想房上的破洞,践踏的花圃和掀翻的石桌,顿时心如明镜,蓦地曲指连弹,打出五道指风击向“凌虚渡”背后的穴道,趴在地上的凌虚渡“嘿”一声冷笑,不见他双腿如何动作,身子忽然飘了起来,像是被放飞的风筝,向前移动,躲过指风。 朱雨时蓄势待发的燕青拳猛击出去,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凌虚渡”冷哼一声,旋风转身,毫无花巧的硬拼一掌,两人都如遭电击,同时向后飞退,看似不相上下,可朱雨时是蓄力而发,对方是仓促出招,高下立显。 朱雨时只觉右臂酸麻,仔细打量着对手,他六七十岁年纪,身材和凌虚渡相似,单薄消瘦,尖长的脸上瘦骨嶙峋,好像一具骷髅架子。颧骨高高凸起,脸上皮肤糟黄发乌,高高的眉骨上没有一根眉毛,眼窝深嵌着一对飞鹰般的锐眼,闪烁着阴鸷的戾芒,配合着眼下一圈黑黑的眼袋,看向朱雨时的目光就好像秃鹰盯着一堆腐肉,充满着杀气和死气。 朱雨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当下沉心静气,沉声道:“屠人王?”那人微一诧异,嘴角一挑,皮笑肉不笑道:“小辈竟能认得老夫,倒也难得。”朱雨时凝聚真气,一步不让的回视他道:“他们人在哪里?”屠人王淡淡道:“就算告诉你也没用,很快你就是个死人,倒是你如何看出老夫是假扮的呢?”朱雨时心知现在除了硬拼一途外别无他法,对方的武功虽高,但利用轻功也并非毫无胜算,道:“我的朋友轻功极佳,绝不会硬拼内力,房上的破洞太多了一些,显然绝不合理,花圃中的菊花是有意用脚踩扁的,好像生怕我不知道发生过打斗,太过做作,另外石桌翻倒的方向和你倒下的方向不符,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身上带着股渗人的死尸戾气,无论你换上什么衣服都隐藏不住。”屠人王道:“小子有点门道,你的武功要是和你的洞察力一样好,老夫就不容易杀你,哦对了,你那个婆娘很漂亮呢。” 趁着朱雨时心神剧颤之际,屠人王闪电般冲了上去,曲指抓向门面,看似简单的一爪含着巨大的劲气,一下子就慑住了朱雨时的心神,只感觉手爪在无限扩大,掌心处冒出浓浓黑气,虽身处光天化日之下,感觉却像身临阴曹地府之中,耳间传来群鬼嚎哭,冤魂厉叫的错觉。好在朱雨时内功深厚,虽被幻想所迷,却及时恢复神智,身形疾退,拳风连出,欲阻挡他的追击路线。屠人王阴笑一声,不退反进,双爪凌空抓扫,拳风就像纸糊的一样被撕破。更可怕的是他的轻功竟不输于朱雨时,紧追不放。 朱雨时大惊失色,身后就是灶房,退无可退,纵身跃起,在空中灌力一拳迎向‘鬼爪’,这时他才看清屠人王的手指甲尖长锐利,掌心处似涂炭般有一圈亮晶晶的黑印,随着功力加深而颜色加重,便知这是毒沙掌一类的功夫。两股劲力再次碰撞,朱雨时占有居高临下的优势,稍阻住了屠人王的攻势,他被震荡之力震到高空,体内气血上涌,胸口沉闷,好悬吐血,右臂麻木而失去知觉,屠人王受到的损伤比他要小,脸上闪过红青两色,随即恢复原色,身形一顿便拔身而起,一踩房顶又拔高一丈。曲指抓向上空的朱雨时。 人在半空的朱雨时强提一口真气,施展用出凌霄青云步,凌空踏步变向,饶是如此还是被凌厉的爪子挠上了裤腿,小腿上留下了三条长长的血痕,寒气袭体,再也忍受不住,张嘴喷出一道血箭。(。) 第六章 夺妻杀人(上) 屠人王甩头避过含有气劲的血箭,轻轻松松落到地上,面带讥嘲之色望着受伤的朱雨时,当看到他小腿伤口处流出来的黑血,嘴角泛起阴狠的笑容,道:“小子,你就剩下一刻钟的寿命了,好好享受下、最后的时光吧。” 朱雨时神色凝道:“这是什么毒?”屠人王笑道:“看在你不久于人世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这是老夫二十年来在琉球岛上独创的‘尸毒掌’,先用秘制药水浸泡手掌一个时辰,再用人或动物的尸体练功,十年当有小成,二十年功德圆满,老夫这双手剧毒无比,平时都要带着手套,任何人被它划破皮肤都会在一刻钟死去,这趟回来就是为了向倪红颜报仇,没想到她倒死了。”朱雨时故意问道:“我和前辈无冤无仇,为何要来害我。”屠人王嘿嘿笑道:“谁让你讨了个天仙般的老婆,老夫游历到洛阳才听说世上竟有这般貌美女子,这才来找你的晦气。”朱雨时心想果然和熊不伤所说吻合,就没有继续问下去,道:“那她和我的朋友现在哪里?”屠人王道:“女的当然被我带走,那男的就躺在你屋床上,你死后也有伴相陪。”朱雨时怒目圆睁,嘶声道:“你杀了他!”屠人王道:“老夫杀人再正常不过,不杀人才奇怪。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下半身发麻,快要失去知觉了呢?” 朱雨时一屁股坐到于地上,哀嚎痛哭道:“是我害了凌兄,是我害了凌兄,他要不是为了我的事,何来杀身之祸。”屠人王目露鄙夷之态,不屑道:“老夫瞧得起你才对你说这番话,现在做此娘儿之态真叫人恶心。” 朱雨时擦干眼泪,眼中暴出前所未有的杀意,狠狠道:“我要杀了你!”屠人王悠然道:“我就在这儿,你坐在地上怎么杀我?”朱雨时盯着他道:“真后悔倪红颜死的太早,不然就凭你怎是她的对手!”屠人王耸耸肩膀,无所谓道:“那又如何呢,她死了就是死了,老夫才不会钻牛角尖。不妨告诉你,老夫等会儿玩你的女人时是不带手套的,不然如何亲手感受那滑嫩如水的皮肤,不但要狠狠的****,还会在满足后用指甲划的她遍体鳞伤,让她在兴奋中死去。”朱雨时呲目欲裂,怒喝道:“你敢!”屠人王道:“有何不敢,不过那样的美女只玩一次确实可惜,老夫会考虑留着她慢慢享用,若在平时老夫也不会杀你,只须点了你的穴道,让你在旁边慢慢欣赏她在老夫的手段下********的放荡模样,那种愧疚自责却又无法控制****的表情是老夫最乐意瞧见的,哈哈,你算是幸运的了,老夫这就送你上路。”说罢大步上前,举起了手掌。 朱雨时忽然冷笑一声,淡淡道:“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自从我吸过一只千年巨蟒的血后已经百毒不侵,你那区区毒爪又能奈我何。”屠人王神色不变,笑道:“虚张声势,我看你是。。。”他突然闭上了嘴,他看到朱雨时伤口处流出的血又变回了红色,这才大惊失色。朱雨时哪肯错过机会,将积蓄半天的真气集中于腿上,双手一撑地,斜飞而起,全力踹他小腹。 屠人王忙收敛心神,用双掌去挡这一脚,被他这全力一击逼退七八步远,嘴角也流出血来,受了不轻的内伤。屠人王被激起凶性,大怒道:“我要宰了你!”朱雨时暗自吃惊,心想受了自己的全力一击也只是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当真可怕之极,但他现在恼羞成怒,缺乏冷静,倒也有机可乘,便用他刚才的口吻激他道:“我就在这儿,但用嘴是杀不死人的。”屠人王果然怒不可抑,黑气腾腾的双爪不住变化,疯狂的扑了过来。朱雨时索性闭上眼睛,不被眼花缭乱的手法所惑,用心感受毒爪的气流方向,双手如清风拂柳,以一道自然天成不带丝毫匠心的完美弧度缠上了攻来的气劲,然后心随意动,反将劲气带回屠人王。 屠人王惊骇变色,大喝道:“这是什么妖法。”忙侧身躲过劲气,接着双爪连探,又轰出两道爪风。朱雨时安静如深潭之水,两手如划水般在空中轻轻移动,一缠一带又将爪风带了回去。屠人王再次狼狈闪过,心中盛怒不已,明明功力比他高出一筹却偏偏拿他没有办法,百毒不侵不说,苦练二十年的绝技初战就被制的束手束脚,若连眼前这小子都拿不下何谈立威天下。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运起全身真气聚于十爪,突然双眼邪芒暴涨,十指曲爪探出,十道锐利无匹的真气同时从指尖射出,速度有快有慢,角度有曲有直,这是他苦修一甲子的巅峰之作,绝不信这晚辈敢硬撼这一招。 朱雨时深吸一口气,将恐惧之念排除脑后,自从练得“移玉神功”后还从未解过如此凶猛的攻击,如能挡得住这一招便满师了,如果挡不住自己也将必死无疑。 只见他双腿微微曲蹲,右手在虚空缓缓横过,左手从高处徐徐落下,画了一个半圆,右手从下向上滑动,拼成一个整圆,隐然形成太极图案,然后双拳一上一下,点上鱼眼,虚画的阴阳鱼好像变成了活物,绕着圈子飞速转动,圈子也飞转了起来,最后两条鱼化成了一条鱼,阴中有阳,阳中含阴,万物庸和,不生不灭。十注劲气打在转动的太极盘上就好像十颗小石子落进了大海,连个水花也没溅起来,销声匿迹,屠人王看傻了眼,自信心受到了严重打击,生出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挫败感觉,难以置信的看着飞速转动的太极转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朱雨时喝道:“还给你。”话音刚落,被吸入的十注劲气从太极盘中倒飞出来。 心灰意冷的屠人王赶忙飞身闪避,朱雨时趁着他心神不属时攻出一拳,屠人王都、只能以七成功力迎击,两人在空中乍合乍分,落地后暗疗内伤。屠人王厉声道:“这是什么武功,你的师傅是谁!”朱雨时又套用他的话道:“死人不必知道的太多。”屠人王仰天长笑道:“狂妄小辈,就算你的怪招能化解老夫的进攻,但你的进攻对于老夫只是隔靴搔痒,又能奈我何。”朱雨时淡淡道:“我一个人进攻或许奈何不了你,要是两个人呢?”屠人王冷笑道:“另一个人在哪?”说完这句他突生感应,猛地扭头望去,只见院门口卓立一人,脸色冷峻,脸罩寒霜,背着两柄九环鬼头刀,正是“双刀鬼王”石通。 屠人王紧瞪他道:“石通。”石通微微颔首道:“是。”屠人王笑道:“记得二十年前你也是追杀老夫的一员,那时你还是个毛头小子。”石通波澜不惊道:“你倒还记着,而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屠人王冷笑道:“你们都是江湖上的有名人物,想以多欺少么?”朱雨时着急道:“石兄,他抢走了我的妻子,现在生死未卜,绝不能放他跑了。”石通点点头,向前跨出一步,沉声道:“凭你的所作所为,我有一百条杀你的理由,不用和你讲什么江湖规矩。”跨出一步后气势猛增,目光锁紧屠人王,随手会拔刀出击。屠人王哈哈笑道:“好好,既然二位不讲规矩,那在下就不奉陪了。” 二人知他逃走在即,同时抢攻冲上,朱雨时双拳疾飞,拳风霍霍,石通双刀似攻非攻,虚中带实,封住了屠人王的逃跑路线。屠人王本事再大也敌不过二人的夹攻,可他出奇的镇定自若,不躲不闪,嘴角还泛起一丝狞笑,一副吃定他们的样子,猛地大喝道:“老夫若死,祝芷蕊也会跟老夫陪葬!”两人听罢眉头大皱,都投鼠忌器收住招式。谁知屠人王大笑道:“鼠辈上当了!”突然一抖袖子,从宽大的袖口中喷出了两股黑烟,朱雨时一闻下骤然变色道:“小心!是毒烟!”他虽百毒不侵,但石通却不敢闻,赶紧屏住呼吸,收闭毛孔,倒飞出去。屠人王趁此机会拔身而起,长笑一声,向院外掠去。 朱雨时如影随形的跟上,怒喝道:“够胆别跑!”屠人王讥笑道:“凭你一人还留不住老夫。”反手就是一道爪风,朱雨时只能全力抵挡,屠人王借着反弹之力如炮弹一样远远荡去,在空中变化了,落在远处的密林中,消失不见。(。) 第六章 夺妻杀人(下) 朱雨时伏在地上吐了口血,知再追不上,只好压下伤势去看石通。只见石通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脸上大汗淋淋,头顶上湿气氤氲,显然到了运功排毒的关键时刻,朱雨时不敢打扰,又怕屠人王去而复返,便守在身旁护法。片刻后石通才长长出一口气,擦了把汗道:“幸好你发现的早,不然再多吸两口毒气,没有数日的功夫怕是无法排净。”朱雨时心念凌虚渡,忧心忡忡道:“我进屋看看。” 两人快步推开屋门,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心沉冰窖,石通叹了口气,摇头不语。朱雨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痛哭。新婚的大床上躺着凌虚度的尸体,已经冰冷发乌,粉墙上仍贴着大红“囍”字,更令尸体显得诡异恐怖。凌虚度至死还怒瞪双眼,瞳孔无焦的直视着天花板,他只穿了条裤衩,全身皮肤呈乌黑色,胸膛前有几道爪痕,显然因中毒而死。石通沉声道:“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他拉着朱雨时来到尸体近前,道:“你的朋友是先被点了穴道后才被杀的,可他自始至终都从未害怕过,一直怒视到了现在,这样的一条好汉应该不是普通人吧。”泪流满面的朱雨时点了点头,道:“他就是凌虚渡。”石通目露诧异之色,长吁道:“原来你们竟是朋友,难怪你能拿回他的长鞭。人已既去,再多伤感也无用,不如早点让逝者入土,你还要去找你的妻子。”朱雨时哭着点点头,拿出了一件新衣为凌虚度穿上,两人来到院中挖了个长条深坑,用床单裹着尸体抬到了坑边,见凌虚渡的眼睛依然怒视天空,朱雨时紧握他冰冷的手,悲愤道:“凌大哥走好,小弟在此立誓,必替你讨回血债。”说着便要伸手去合他的眼睛,谁知凌虚渡的眼睛竟自己闭上了,就好像真听见了他的誓言,瞑目而去。 二人将其埋葬后,坐在坟边讨论了起来,石通道:“我也是来巧了,本是来看望你们夫妻,谁料竟遇上这事,若是再来早一点凌虚渡就不会死了。以凌虚渡的轻功逃跑不成问题,定是为了保护祝芷蕊不肯离去才被屠人王所害,这样一诺千金的好汉真令人尊敬。”他见朱雨时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垂泪,便大喝道:“你到底要哭到何时!如果哭能找回你妻子的话我情愿陪你一起哭。”朱雨时擦了擦眼泪,强打精神道:“石堂主教训的是,我应该振作起来。”石通道:“这就对了,只要你不再颓废,你的脑子比谁都灵光,先说说屠人王为何会找上你。” 朱雨时整理了下思绪,将偷听到的内容讲述一遍。石通听得眉头大皱,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马帮垮台虽正合我意,但要是雷震完蛋的话,我的老婆孩子该怎么办呢。”朱雨时道:“就算屠人王回去把刚才的事告诉熊不伤,他们也猜不到我已经洞悉了他们的全盘计划,所以今晚的行动仍会继续,他们要是真来进攻你的赤日寨,我必让他们大败而归。”石通道:“你想怎么打这一仗。”朱雨时道:“他们来偷袭,我们就埋伏,把你营中士兵全撤到半里外的林中埋伏,将大寨团团围定,只留袋口让他们入瓮,寨中留少量巡逻兵做饵,待他们进寨后,乱箭齐发,四面夹击,保管让他们哭爹喊娘。”石通道:“好,我这就去准备,你这边呢?”朱雨时道:“我会带兵埋伏在他们撤军的路上,只要你那边打起来,我就率军端了他们在后山的暗哨,我们前后夹击下必能让他们全军覆没。”石通道:“他们丑时才会动手,我们做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怕打扫惊蛇么。” 朱雨时道:“我这边不用担心,我会在丑时一刻才率军出发,就算真有奸细在军中也来不及告密,倒是你那边要提前出动,通知全军,发现擅自离队者格杀勿论。”石通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朱雨时道:“我这就去见童岚珊和熊不伤。”石通讶道:“他们要杀你,你还去见他们干什么?”朱雨时道:“若我对屠人王的事无动于衷,反会令他们起疑,找他们商量才是情理之事,才可打消他们的疑虑,也能察言观色,探听消息。”石通点头道:“那你多加小心,他们很有可能会再次对你下手。”朱雨时道:“他们的目的是倾覆马帮,在行动之前不会打草惊蛇,我应该是安全的。“ 两人说好后各自行事,朱雨时先见过了卓星海和卓冲父子,把详情相告,两人听后都大惊失色,没了主意,朱雨时嘱咐他们什么都不要做,如果自己没有回来,就代替自己率兵前去埋伏,勿要管自己的死活,起初两人执意要和他一起去,朱雨时再三坚持才作罢。其实他此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算熊不伤和童岚珊为大局着想而不愿动他,可杀人成性的屠人王却什么都干得出来,然而他非去不可,不然对方会认为自己起疑,而影响行动。 抵达帮主大寨时已近黄昏,看似平静的村庄里杀机暗涌,一进村就有两双锐利的眼睛从两个不同方向射了过来,杀气转瞬即逝,显然在故意隐藏。朱雨时没有看向他们,心里却知他们是七风煞中的两人。 当在聚义堂见到童岚珊时,她正坐在雷震的帮主高脚椅上,秀目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一言不发的打量着朱雨时,身后站着四名亲兵。朱雨时的地位虽与她平起平坐,但还是像下属一般躬身施礼,道:“傅愁见过夫人。”童岚珊淡淡道:“傅帮主新得娇妻,不在家守着,来奴家这里作甚?”朱雨时察言观色,见她说话时眼皮眨了两下,心知她在明知故问,便道:“夫人可知刚才在我家中发生的事么?”童岚珊没好气道:“你家中发生的事奴家怎会知道,你莫非想说说你和祝芷蕊的好事?”朱雨时不动声色道:“刚才我家里来了一个怪人,打死了令狐,劫走了内人,我和石堂主也留他不住。”童岚珊故作悚然动容状,起身皱眉道:“有这等事?什么人敢来我马帮闹事?” 朱雨时道:“我和石堂主一致认为他是消失二十年的屠人王。”童岚珊黛眉紧锁,起疑道:“屠人王?奴家倒是听过他的名号,他怎会来我们马帮捣乱,奴家这就着人追查,只要他没携人逃出我们的势力范围一定让他落网。”朱雨表面上千恩万谢,偷眼发现童岚珊长松了口气,心知对方已不再起疑。朱雨时暗自生出一股冲动,如果现在将童岚珊制住来交换祝芷蕊,熊不伤不敢不答应,可念头一闪即过,忽然感觉到大厅走廊中隐隐透出杀气,不知是谁埋伏在里面,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必中,只好放弃。想到现在爱妻很可能已被屠人王奸污,他心如滴血,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童岚珊嘴角逸过一丝幸灾乐祸的讥笑,却装作同情般的叹了口气,继续道:“以前你和奴家虽有间隙,但事情已经过去,奴家愿和你摒弃前嫌,全力助你救回妻子。”朱雨时道:“在下就谢过夫人,告辞了。”童岚珊微笑点头,手指不住拨弄着桌上的茶碗边,眼神泛出犹豫之色,不知该不该放走他。原来熊不伤和七风煞就埋伏在附近,只要听见摔杯为号就会一齐将朱雨时击杀。 面带假笑的童岚珊手捧茶杯送朱雨时出门,门外有两名身穿帮众服饰的高手并肩向朱雨时走来,埋伏在走廊上的高手也移到了可以出击的位置,院两侧更有数道锐利的目光望来。朱雨时瞬间明白自己被包围了,自己的性命就决于童岚珊手中的茶杯。 童岚珊忽然想起了杀父之仇,杀机蓦起,茶杯突然脱手,如果落地朱雨时将没命离开这间屋子,谁知朱雨时立刻做出反应,旋风般转身接住了茶杯,重新塞回童岚珊手中,微笑道:“夫人拿稳了。”说罢不理童岚珊愕然的目光,大步跨出厅门。迎面走来长须汉子和马六露出迟疑之色,却没敢动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朱雨时扬长而去。(。) 第七章 岳飞手段(上) 在云泽寨的大堂里,除了不爱热闹的柳少卿外,洛天初,杨太,夏诚,周伦,李清婉等人都神色不善的听完了最新的报告,正在吃饭的他们都没了食欲,停箸不动。 岳飞终于出手,岳家军封锁了洞庭湖外围的所有市集,不让一粒粮食流进水寨,幸好洛天初提早把潭州和鼎州的大部分粮食转运进来,不然二十万大军和七十二岛的居民现在就已经饥肠辘辘,饶是如此,粮食还是下的飞快,支持不了多久,洞庭湖虽然鱼产丰富,可现在是九十月天,正是捕鱼淡季,二十万水军的肉食仅靠吃鱼也远远不够。岳家军沿岸扎营,水陆大寨相连,壁垒严森,易守难攻,再加上长期无雨,河床水浅,以大型战船为主的洞庭水军也不敢轻易进攻,两军僵持不下。 僵持的结果显然对洞庭军不利,如果岳飞打算长期对峙的话,洞庭军唯一的出路就是逼岳飞打一场大仗,而且要赢才行,岳飞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大力加强防御工事,让洞庭军不敢来攻。洛天初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些,他认为无论再缺粮,对方的防御再强,只要军民一心的话依然有办法做活这盘棋,然而岳飞最厉害的一招是把潭州和鼎州的俘虏放了回来,还奉送铜钱让他们回家前到各大市集去采购鲜肉,米面,水果,酒水等生活用品,还让所有市集的物价降下一半,亏空由岳家军补上。此号令一下,百姓们疯一般的去市集抢购东西,许多货物供不应求,就算盛世也不见如此昌盛的景象,买卖双方都皆大欢喜,全都支持岳家军。 那些俘虏回去都要经过城门,岳飞便令人在城门上大贴告示,列举了杨太的十大罪状,什么聚众造反,祸及央民,妖言惑众,愚弄百姓,言行不一,侵占民财等等,又说明了此次朝廷剿匪的决心,而杨太为一己之利不肯招安,全不顾将士死活,失道者寡助,如此不仁不义之人且有不覆灭之理,接着又介绍了此次王师的强盛,什么上将千员,带甲百万,勿要做无谓的抵抗,悬崖勒马犹未迟也等。最后列举了招安的奖励,越早招安的奖励越高,带人来招安能获得双倍奖励,官职越高者奖励的越丰厚,总共三十多条,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纸,抄了百份堆放在桌上,任君取拿。 其结果是,这批俘虏回去的第二天就有五十七名士兵叛逃,第三天更增至三百人,岳飞的招安告示传遍全军,军心涣散,加上七十二座水寨各自为战,缺乏统一的管理约束,想控制也控制不住,离心消沉就像瘟疫一般扩散全军。洛天初他们刚听到的消息是又有八百士兵叛逃不果,皆被射杀在湖里。“叛逃者杀”是没办法的办法,若放任不管更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洛天初起身施礼道:“请杨兄准许我撤下统帅一职。”杨太怔了怔道:“贤弟这是为何?”洛天初叹道:“是我提出放弃陆地,坚守岛屿的方略,如今变成这样的局面是小弟也没有想到,不敢再当统帅。”杨太叹了口气,道:“这怎么能怪你,谁都想不到岳飞竟不打正面,用起了心理战,更没想到我方军心如此不堪一击,说到底怪我们这几年贪图享受,对士兵约束不足,骚扰百姓的事也不闻不问,这才吃了恶果。” 厅内一片沉默,李清婉忽然银铃般的笑了起来,当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她身上时,才笑道:“现在诸位是否想重新考虑一下清婉的提议,刺杀岳飞呢?”杨华首先同意道:“事到如今只能冒险一搏,我同意。”杨太也颇为心动,道:“洛兄的意思呢?”洛天初摇了摇头道:“我不同意。”杨华皱眉道:“为什么?”洛天初道:“理由和以前一样的,首先我们成功的机会不大,第二,我不屑为之。”杨华意味深长的笑道:“是不屑还是不愿?”洛天初道:“杨寨主这话什么意思?”杨华淡然笑道:“为了不伤和气,我还是不说了。”洛天初也笑道:“不把话说明白才伤和气。” 杨华道:“那好,我就说两句,据我所知堡主和岳云是好朋友,堡主前去岳家军营毫发无损,可见堡主和岳家的关系非比寻常,而岳飞又是那么善于攻心,不知统帅是否早就动心,这才不支持暗杀岳飞。” 杨太不悦道:“大哥,莫忘了洛堡主两次挫败宋军,潭州一战独自斩杀数百人,差一点送命,且能质疑堡主?”杨华道:“那是洛堡主见过岳飞以前的事,现在我们势成累卵,谁知堡主会不会和那些叛逃将士有一样的心思。”洛天初笑道:“杨兄稍安勿躁,请听在下解释。岳飞的攻心战术确实厉害,但是他并未动摇我,反是动摇了杨兄,如果大将之间还互相猜疑的话,只怕洞庭帮真有覆灭之危了。第二,我确实佩服岳飞的心胸气魄,但在战场上我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更不会做他的内应,我要凭实力和他一较高下。如果杨兄执意暗杀的话我绝不会阻拦,但我也不会参与,这样说杨兄满意了么?” 杨太打圆场道:“大敌当前,窝里斗算怎么回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已决定在湖上与岳飞决一死战,也只有靠一场大胜才能稳定军心。”洛天初道:“此战势在必行,问题是怎么打。”杨太道:“下战书约战,就约在南洞庭湖,那里水位高,适合大船作战,岳飞若拒战就是怯战,我们就可以大肆宣扬,重振军心。” 洛天初欣然道:“此计大妙,可如果岳飞迎战呢?”杨太笑道:“那更好不过了,我们就直接摧毁他的水军,结束这一战。”洛天初微笑道:“我的想法是,无论岳飞的决定是什么,我们都当夜偷袭。”杨太拍腿赞道:“妙计!他绝想不到我们会在下战书的当天夜里进攻,正面交锋他已不是对手,再被偷袭的话更连一点胜算也没有了。只是这样会不会有点胜之不武呢?”洛天初道:“兵不厌诈,只要能解贵帮之危,就算再阴损的计策也用之无妨。”杨太欣然道:“好,就约岳飞三日后决战。”杨华欠身道:“适才在下心中着急,冒犯了统帅,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愿领一百军棍。” 洛天初微笑道:“杨兄是对我本人提出质疑,并非不执行我的命令,这是两码事,若杖责了你,以后我犯了错谁敢来指正。”杨太笑道:“好了,接下来要制定下一步的战术,请统帅和夏先生留下,其余兄弟先回去休息吧。” 当堂中只剩他们三人后,杨太道:“战术我已心里有数,不知杨钦是否已得到了黄佐的信任?”夏诚道:“自从天王把这件事交给属下,属下就一直和杨钦在暗中联系,他果然不负所托,昨夜巧妙的诱黄佐说了实话,他确已和岳飞牵上了线,还想将杨寨主一起策反,杨寨主假作犹豫,最后才同意,黄佐也没有起疑。”杨太杀气腾腾道:“好个黄佐,若非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这就把他千刀万剐。”洛天初沉吟半响道:“两位有没有想过如果战败。。。我是说如果。。。有何打算?”杨太和夏诚都是一愣,杨太断然道:“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当和洞庭共存亡。”夏诚微笑道:“我也一样,不成功则成仁。” 洛天初尊敬他们的气节,便招揽的说辞咽了回去。杨太笑道:“统帅是不是也对我们失去信心了呢?我杨太虽做过些不堪的事,但绝不愿让好朋友为难,统帅如果不愿待在这里,杨某也不强求。”洛天初道:“两位误会了,我只是想了解两位的决心罢了,杨兄联合齐国是形势所迫,换做是我也会考虑那么做,没有什么不堪。我既身为洞庭统帅,且有统帅先溜的道理,理当与大家共同进退。”夏诚欣然道:“有统帅这句话我们就安心了,如今我们虽处劣势,但胜败尚未可知,仍有翻盘的可能。”洛天初道:“正是,三天后的夜袭至关重要,不知杨兄有何提议?”(。) 第七章 岳飞手段(下) 杨太领他们来到长案旁,摊开桌上的洞庭地图,上面将洞庭周边的山川河流,岛屿港口描绘的细致入微,连一些小树林,小山丘都用简单的符号标注,一览洞庭全貌。杨太指着南洞庭湖的营田港道:“营田港位处东,南洞庭湖的交汇处,扼守要道,河道窄小,岳飞的水军和陆军主力都扎营于此,在如此狭小的河湾中进行攻击的话,必要付出惨重代价。”洛天初和夏诚都表示同意。洛天初道:“岳飞深悉兵法,在这样的位置就算偷袭也不易获胜。”杨太自信笑道:“那要看如何偷袭,狭小的河湾虽有防守优势,但同样有劣势,那就是船只不便移动,我也是从统帅堵城门那一战中得到启发,借用此法来打这一战。” 洛天初眼睛一亮道:“是不是要用火船堵塞河道?”杨太大笑道:“知我者,洛兄也。只要用二十艘火船便可将营田港塞得水泄不通,宋军水师就都成了火鳖。那时我们三路军队并进,配合着少量陆军便可打破岳飞的不败神话。”洛天初道:“若此计行通宋军必败无疑,不知是哪三路军队?”杨太道:“第一路是我君山大寨的东洞庭水军,第二路是周伦的云泽寨和杨钦的湖湘寨的南洞庭水军,第三路是由夏先生的天工寨,杨华的飞蛇寨,黄佐的神兵寨组成的西洞庭水军,到时候自有人代替黄佐统领神兵寨,再加上几十座小寨的支援,我们可以发动一千五百艘战船,十二万水军,再加上一万陆军直扑敌营,放火烧寨烧粮,倒要看看岳飞还有什么妙计可施。” 洛天初道:“谁来统领陆军?”杨太道:“我也正为此事犯愁,岳家军的五虎将皆是陆战强手,如果没有身怀绝技的大将只怕难以杀进敌寨,本来洛兄是当仁不让的人选,可我需要你一起在帅船上指挥大局。”洛天初哈哈笑道:“我倒有一位合适人选,劝他披挂上阵的事就交给我了。” 正在院中练功的柳少卿惊讶的指着自己鼻子道:“你让我领军?”洛天初笑着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坐下,道:“除了柳兄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选。”柳少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为何不找李清婉,她的武功可不次于我。”洛天初笑道:“你想让一个小丫头领着一万军汉去劫营么?那士兵们还不笑掉大牙。” 忽听到李清婉愉快的笑声从隔壁院中响起道:“谁说女子就不能领兵来着,花木兰和花又兰不就是巾帼英雄么?”只见一道“彩虹”飞过院落,落在二人身前,李清婉更加明艳照人。柳少卿笑道:“李宫主主动请缨,你好意思拒绝人家么?”洛天初笑道:“清婉肯去当然是锦上添花,但清婉毕竟是外来女流,只怕那些不知情的军士不服,作为副将尚可,主将之位非柳兄莫属。”李清婉娇笑道:“奴家对不服的男人自有一套办法,不过小洛哥哥既有安排,奴家听命就是。”柳少卿苦笑道:“看来你非要敢鸭子上架,我情愿去行刺岳飞也不愿领兵,我的剑法必须要配合步法才能施展,在混乱的战场上发挥不出什么威力,请统帅三思。” 洛天初失笑道:“别耍我了,你还叫我什么统帅。战场上的厮杀和江湖比武大不一样,要面对的不是一两个敌人,而是成千上万的军队,刀剑这般短兵器太过吃亏,最好用长枪大刀这样的长兵器。”柳少卿道:“除了剑我没练过其他兵器。”洛天初大笑道:“以柳兄的经验和功力,什么兵器不是上手就熟么,只要运起内力砸下去,只有寥寥高手能挡的住你。”柳少卿叹道:“我说不过你,但我申明一下,我从没领过兵,更不懂如何指挥,出了差错可别怪我。”洛天初笑道:“柳兄只须杀到敌寨就行,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放火烧寨的事另有他人负责,何况还有李宫主这位得力副将,绝不会出错的。”柳少卿霍然起身道:“行了,那我走了。”洛天初愕然道:“你去哪里?”柳少卿没好气道:“我总要找一件长兵器练练吧。” 待他走后,李清婉露出妩媚的笑容,道:“那晚奴家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有?”洛天初没有看她,淡淡道:“没有。”李清婉幽怨叹道:“不要总对人家冷冰冰的好么?人家毕竟也是个女人,也是会伤心的。”洛天初叹道:“与贵国联姻确实对我堡大有益处,但我不能就为了这个娶你,我已在临淄犯过一次后悔终生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我只想拿你当我最好的异性朋友,甚至亲妹子看待,不想让你重蹈覆辙。”李清婉黛眉颦蹙,瞪视他道:“我再重申一遍,我不要当你的妹子!什么妹子都不当!我不在乎重蹈覆辙,一点都不在乎!” 洛天初没见过她发火,愕然向她望去,见她气鼓鼓的脸上还带着楚楚可怜的动人神态,美眸上罩着一圈滚滚欲下的泪水,心中暗疼,柔声道:“非我无情,只是现在实在顾及不到男女私情,如果我肯将就,早就和雪儿成婚了,正因我怕做不好一个称职的丈夫才迟迟没有娶她,无论你爱不爱听,在我心里你和她都是我的好妹妹,我愿为你们任何一人去拼命,却不会娶你们,至少现在不能。如我哪天真能静下心来,发觉真爱上了谁,我会明媒正娶的把她娶回家,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在此之前我不考虑任何感情上的事。 李清婉轻轻叹了口气道:“看在你把我和令雪儿一视同仁的份上,我就暂且作罢,不过从今天起,你去哪我就跟到哪,让你的眼里只能看到我,等你真发觉爱上谁时,那个人就只能是我了。”洛天初哑然失笑道:“我去茅厕你也跟着吗?”李清婉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破涕为笑道:“那我就在门口等着。”洛天初微微一笑,道:“跟着我没问题,不过你不许再勾引我了。”李清婉暧昧一笑道:“你是怕经不住勾引吧,从你那晚的表现看,只要再加上一把火,保管你就范。”洛天初道:“那晚的事以后不许再提,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李清婉笑道:“好吧,我答应就是,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三个条件。”洛天初睁大眼睛道:“什么?我提了一个,你就要提三个?” 李清婉耸耸香肩,转身欲走,无所谓道:“你可以不答应啊,咱们晚上见吧。”她显然不是真心要走,不然如来时的翩若惊鸿,怎能听见洛天初后面的话,洛天初果然无奈道:“等一下。。。”李清婉旋的转过身来,露出胜利的微笑道:“同意了?”洛天初没好气道:“你先说说看。” 李清婉一本正经道:“首先我不再叫你小洛哥哥,改叫洛郎,你也不能再叫我妹子,要唤人家婉儿。”洛天初尴尬道:“这怎么行,叫的如此暧昧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李清婉嘟着小嘴道:“第一条都不答应,看来你毫无诚意,不谈了,晚上见。”洛天初赶忙道:“等等等,好吧,我暂且答应就是。”李清婉眼珠子一转,笑道:“好现在就叫我一声听听。”洛天初啼笑皆非,无奈道:“婉儿,可以了么?”李清婉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就放你一次吧。”洛天初道:“第二条是什么?”李清婉想了想道:“等此地事了,你陪我回西夏玩三个月,然后我再陪你回来。” 洛天初眉头大皱道:“我哪有功夫陪你玩三个月?”李清婉眨眨眼睛道:“两个月也成啊。”洛天初道:“半个月都不行,到时我立刻返回关中,好多事需要操办呢。”李清婉道:“那这样吧,等你有空的时候再陪我去西夏,不一定非要几个月,尽情玩一阵子就好,可以么?”洛天初想了想道:“要是我一直没空呢?”李清婉道:“那就等呗,总有空闲的时候。不过这段时间我要一直跟着你。”洛天初莞尔道:“这就是第三个条件了么?”李清婉瞪大眼道:“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我跟着你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洛天初苦笑摇头道:“快把第三个条件也说出来吧。”李清婉坏笑道:“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洛天初抗议道:“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存心让我难受么”李清婉嘻嘻笑道:“我就是要让你难受,一难受就想起我,想一辈子。”(。) 第八章 平定叛乱(上) 将近寅时,埋伏在道两旁的朱雨时和黄星堂士兵们已清晰可闻败军杂乱无章的溃败脚步,借着远处滔天的火光,已可见大道上陆陆续续有人影晃动朝这边奔来。卓冲紧张道:“来了!”朱雨时点点头,对卓星海道:“待会儿我们迎头截住,绝不放走一人。”卓星海道:“好!” 熊不伤他们果然上当,按原计划带兵偷袭了石通的赤日寨,结果冲入空营后才发现上当,寨外严阵以待的赤日寨士兵向他们齐放火箭,熊不伤的军队伤亡惨重,长须汉子被流矢当场射死。熊不伤仓皇带兵撤退,军无战心,七风煞的高手在队尾断后。石通率军掩杀出来,秦氏兄弟作战勇猛,身先士卒,敌住齐槐和陈先生,石通则力战桃花和尚,马六,和郑七三人。石通方士气大震,越战越猛,七风煞却不敢恋战,只想抽身逃跑,三人中以郑七的剑法最高,桃花和尚的空灵杖防守最严,唯马六稍弱,石通的双刀逼的桃花和尚和郑七向后躲闪,趁机向马六连攻三刀,这三刀乃他毕生功力所聚,马六哪挡得住,被鬼头刀斜劈左肩,劈为两半。桃花和尚和郑七齐声怒吼,再次杀来,但他们哪里是石通对手,被杀的跄踉后退。 秦川终究没有齐槐的火候老练,被一刀砍伤大腿,痛叫于地,呼喊道:“师傅救我!”石通冷冷瞥了他一眼,毫不理会的继续追敌,秦川接着被一刀削下头颅。秦岭悲吼一声,舍下陈先生,玩命的向齐槐挥刀猛攻。齐槐单刀防的滴水不漏,冷笑道:“就你们三脚猫的刀法也敢在本大爷面前卖弄。”陈先生上前夹攻,判官笔点中秦岭,立刻萎顿倒地,动弹不得,被迎胸而来的一刀贯穿胸膛, 齐槐拔出长刀,忽见石通手提双刀而来,桃花和尚和郑七已跑的不知去向。齐槐和陈先生二话不说,并肩而上,刀光如匹练般斩向石通左肩,判官笔则虚虚点点,让人难以捉摸。石通忽然双刀归鞘,闭上了眼睛,如雕塑般静止不动,两人愣了一愣,转念心想你既找死怪的谁来,保持攻势不变。突然间石通双目爆睁,射出一道寒芒,两人心神同时被慑,接下来两道刀光一闪即逝,石通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鬼头刀也插在刀鞘中,只有刀柄上的红绸在微微摇动,刚才的景象就好像一个错觉。 齐槐和陈先生竟也不动了,神色古怪的站在原地,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对方脖子间有一条鲜红的血线在逐渐清晰,他们眼中的恐惧之色也随血线的扩大而扩大。这时石通缓缓从他们中间走过,在齐槐身前稍顿脚步,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道:“三脚猫的刀法?”齐槐愕然扭头瞧去,却发现石通连同天地都在向一边倾斜,整个世界都在转动,“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徐徐倒下的无头尸体和被火焰渲染如红霞的夜空。若能窥探到他此刻的内心,想必一定十分后悔,他本做过一个睿智的决定,那就是退出江湖,但终究没抵过利益的诱惑从而又做出了愚蠢透顶的决定,重出江湖。 生与死往往只有一念之差,美好的事物虽吸引人,但真正能得到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奈何偏偏有许多愚蠢之人认为自己是幸运的一员,当他们认识到愚蠢时,已然穷途末路。 朱雨时望见跑在败军最前面的是熊不伤,只见他灰头土脸,神色狼狈,一脸懊恼。朱雨时下令道:“放箭!”突然箭如雨发,因距败军较近,所发之箭几乎无一射偏,顿时倒下一片。熊不伤边挥刀挡箭边大喝道:“前有埋伏,准备迎敌。”朱雨时提气大喝道:“熊不伤!你还不缴械投降么!你忍心看着身边的兄弟陪你送死么!”说罢当先跃到道中,卓家父子等人也点燃火把跟着走出,一时间火光通明,连败军脸上的污泥和汗水也纤毫可见。 前后埋伏,后有追兵,败军被夹在中间走投无路,熊不伤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招牌式的微笑再看不见,喘着气道:“你是如何知晓我们计划的?”朱雨时道:“废话少说,放下兵器投降,我暂且可以不杀你。”熊不伤道:“就算你不杀我,雷帮主又且会饶我,我知傅兄乃行侠仗义的好汉,如今我走投无路,何不大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朱雨时想都不想道:“可以!你把芷蕊还给我,我立刻放你走。”熊不伤为难道:“弟妹不在我手中,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朱雨时怒喝道:“闭嘴!谁是你弟妹。”熊不伤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试探道:“若我能提供尊夫人的线索,是否也可以离开。”朱雨时瞪视他道:“要看你说的线索值不值一条命。”熊不伤顿了顿,道:“我在三个时辰前见过尊夫人一面,屠人王回到橙月寨后就封住了尊夫人的穴道,安置在一间厢房里,他自己则找了个隐秘的地方疗伤,因他谁都不信任,怕有人在他疗伤时加害,就躲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可他一个时辰回来后发现房中的尊夫人竟离奇的不见了,他暴跳如雷,大发雷霆,但他也看出绝非是我们把人偷走,也不是你干的,经过仔细一想,断定把人带走的人是童子健,因为在场众人中只有他和尊夫人是一起消失的。”朱雨时剑眉倒竖,喃喃道:“童子健?”熊不伤道:“屠人王誓要把童子健大卸八块,已在到处寻找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猜童子健熟知地形,定是把人藏在了附近,绝不会走远,不然凭屠人王的轻功怎可能追不上。” 石通从人群中走出,道:“他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去找的话说不定能在屠人王前面找到他们。”朱雨时心切如焚,当即答应,不过也要先处理完眼前的事再去。熊不伤道:“傅兄认为在下的线索是否有用?”朱雨时问道:“童岚珊现在何处?”熊不伤道:“仍在帮主大寨等候消息呢,在下可以走了么?”朱雨时喝道:“滚!”熊不伤如获大赦,赶忙向道旁的密林跑去,石通突然道:“站住。”熊不伤吓了一跳,脸色惨然的转过身来,恭敬道:“石堂主有何见教?”石通瞥了眼桃花和尚和郑七,冷冷道:“你不带你的兄弟一起走么?”熊不伤眼珠子一转,以为他在试探自己,赶紧道:“傅帮主饶小人一命已是感激不尽,且敢再有要求,再会,再会。”说罢头也不回的跑进树林。 石通露出不屑的冷笑,回身对桃花和尚和郑七道:“你们怎么说?”郑七怒道:“姓熊的如此无情无义,我们兄弟且会再为他卖命,我们投降了。”说完扔下了长剑,桃花和尚也扔掉了空灵杖。石通扫视了一圈叛军,暴喝道:“你们呢!”叛军早准备投降,立刻“哗啦啦”扔下了兵器,跪倒一片。(。) 第八章 平定叛乱(下) 石通对朱雨时道:“善后的事就交由卓家父子处理,我陪你去找弟妹。”卓星海道:“两位自去就是,这里就交给我们。”朱雨时点了点头,刚又走忽又道:“请稍等一下。”当即上前一步道:“桃花和尚何在?”面目清秀,颇有一副得道高僧相貌的桃花和尚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僧在。”朱雨时道:“现在知道自己是个和尚,既是和尚为何还要破戒?”桃花和尚道:“贫僧也是误信人言来到这里,贫僧最不喜欢的就是杀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朱雨时目光紧锁他道:“难道你在中午强奸的那两名十六岁少女也是被人逼迫么?”桃花和尚愕然抬眼瞧了他一眼,惊讶道:“傅帮主当时也在现场么?”朱雨时道:“我只问你那两名少女现在如何了?”桃花和尚苦笑道:“挺好的。”朱雨时加重语气道:“挺好的?被你强奸后她们还很开心么?”桃花和尚哑然无语,淡淡道:“谋反的罪魁祸首是熊不伤,傅帮主连他都给饶了,为何偏偏为这种小事和贫僧过不去。” 朱雨时想起了惨死的流珠,神情激动道:“小事?你******觉得这是小事么!留你这种人渣在世上只会祸害更多的人,你给我滚过来。”桃花和尚脸现怒色,脚尖一挑地上七尺一寸长的空灵木杖,昂然走出队伍,倒是一副狠角儿模样。朱雨时道:“你若能在我手下走上十招,让你离开又何妨。”桃花和尚泛起一丝狞笑,眼中邪光闪闪,与刚才的得道高僧的相貌大相径庭,喝了声:“好!”突然冲过来发难,空灵杖在手上转动如飞,猛砸下来,竟是硬拼的招式。朱雨时刚挥拳准备硬拼,谁知桃花和尚突然将空灵杖掷出,他的人迅速向后飞退,钻进了密林。原来他刚才的强横只是装出来的,一开始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石通冷笑道:“你本来尚有活命的机会,却偏要和这小子比轻功,不是找死么。” 他话音刚落,朱雨时已如一道流星射入林中,桃花和尚听闻耳后生风,心中对方追来,大骇下不敢回头,加速飞奔。可朱雨时的轻功比他高明太多,三四个起落便追至两丈距离,桃花和尚知逃不了,被迫转身攻出一掌,朱雨时使出“移玉神功”,单手抚云般一收一带,便将掌劲反弹回去,桃花和尚应变不及,被自己的掌力击中心口,口喷鲜血,向后退去,朱雨时快走两步,又一拳击在胸口,桃花和尚惨哼一声,七窍流血,重重摔在树上,颓然倒下。朱雨时默默看着他的尸体,心想无论再杀多少淫贼也无法换得那两位姑娘的清白,想起流珠对自己的一片痴情,心中内疚不已。 石通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道:“走吧,去找弟妹。”朱雨时回过神来道:“老君山如此之大,从哪里开始找呢。”石通道:“童子健武功一般,带着一个人难免留下脚印,我们就去弟妹待过的厢房去碰碰运气。 两人来到了橙月寨,寨内败军哪敢阻拦,任由二人长驱直入。两人点上火把,果然在那间厢房的窗外发现了一连串的脚印,旁边另有一行浅的几乎难以发现的脚印,应该是屠人王的,他肯定也是顺着脚印找了下去。两人出了村,顺着脚印进入深林,走出两里后发现前方现出一条五丈宽的溪流,脚印就在这里消失不见。石通道:“童子健还算聪明,懂得利用溪水来摆脱追踪。”两人各持火把,弯下腰沿着溪流寻找上岸的痕迹,两刻钟后,朱雨时喜道:“在这里了。”石通过去一看,果然发现溪流对面现出一行脚印,继续向前延伸,两人追出二十步后脚印竟消失不见。朱雨时看了眼周围茂密的树林,大奇道:“难道童子健的轻功这么高明,竟能带着一个人在树枝上纵行跳跃。”石通道蹲下身细查脚印,道:“原来如此。”朱雨时心念一动,道:“这里的脚印比刚才的脚印要深上一寸,仔细看还有细微重叠之处,是不是他又顺着脚印踩了回去,所以才突然消失。石通道:“不错,按说以屠人王的追踪经验不会漏掉这些细节,想必他当时正在气头上,判断上产生了失误,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来吧,说不定真能把弟妹追回来呢。” 二人退到河边,继续沿河搜查,终于在一里外又发现了一行脚印,赶忙顺着追了下去。 两人一直追到天明,才在一条茫茫大河前望河兴叹,朱雨时心中抓狂,急道:“我们是不是又走错路了?童子健又耍花样了吧,他不可能背负一个人游过大河的。”石通叹道:“我们没有追错,那是真足迹,他们现在一定已在河上了。你看那边长草处有拖船的痕迹,那小子事先就在这里藏有船只,不然也不会偏偏跑这里来。”朱雨时急的只想哭,道:“我们立刻找船去追。”石通摇头道:“这里是深山老林,哪里有船可乘。”朱雨时吼道:“那就砍树做筏,我无论如何不许他把芷蕊带走。” 石通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当年雷震带走他妻女时,自己且非也像他一样抓狂无助,当下叹了口气,以难得的温和语气道:“就算我们有船也无法在水上追踪,这条河是洛水支流,像这样的支流还有数百条,根本无迹可察。”朱雨时跪在河边仰天狂嚎,吼声直冲云霄,惊飞起一群林中飞禽。石通待他平静了片刻,才沉声道:“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妇人之仁,凭你现在的状态休想找回弟妹或替凌虚渡报仇,只有冷静无情的你才会令敌人害怕。”朱雨时无助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说我还能找回芷蕊?”石通淡淡道:“你比我聪明多了,只是被情感冲昏了头,何不冷静下来想想如果你是童子健,你会怎么做。” 朱雨时擦干眼泪,长出了口气,边思索边道:“如果我是他,得知谋反失败后一定不敢回山,雷震仍是马帮的帮主,也会站在我这边,所以一丘之貉的齐国不会包庇他,金国亦然。所以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连金国,齐国,马帮都拿他没办法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是。。。”说到此处他眼睛一亮,迎上石通带有笑意的眼睛,道:“关中。” 石通接下去道:“童子健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所以仍认为关中是安全的,若我们有办法把消息传达给你在关中的兄弟,童子健前去就是自投罗网。”朱雨时兴奋起身道:“我这就回去让马帮把捉拿童子健的命令沿途发布,逼得他前往关中。” 石通神色一变,向他使了个噤声的眼色,朗声道:“是屠人王驾到么?”只听身后林中传来一声冷笑,一条黑影现身在不远处的白桦树上,只见枝头微晃,屠人王飘然落在五丈开外。这是个可攻可守又不会让人感觉到威胁的距离,若在近上一步就很可能导致双方的误会,以致被迫出手。朱雨时想起尸骨未寒的凌虚渡,霍然起身,怒视相视,随时准备出手。 屠人王暗中对抗着扑面而来的气势,却是夷然不惧,冷然道:“老夫若想杀人,就会趁你们落单时下手,现在见你们自然有信心全身而退。”石通淡淡道:“你见我们做什么?”屠人王道:“若非这小子吼那一声,老夫还在林中瞎找呢,这次太大意了,竟中了这么简单的障眼法,真是一世英名付诸流水。”朱雨时道:“你没有英明,只有恶名。”屠人王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道:“老夫来此是和你们谈合作的,你若还用刚才的语气说话,我们的合作一拍两散。”石通以眼神示意朱雨时忍耐,道:“什么合作?”屠人王道:“老夫可助你们找到他们两个,老夫也不打算再为难那小娇娘了,你们带回去就是,因为老夫现在最想杀的是那个愚弄老夫的童子健!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石通淡淡道:“屠人王何时变得易与了?这可不太像你的风格。” 屠人王泛起一丝英雄迟暮的苦涩笑意,道:“换做二十年前老夫当然不屑这么做,但如今老夫年近七十,余日无多,打算好好享乐一番,弥补一下浪费的光阴,所以没必要结下你们这样的劲敌。”石通向朱雨时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同意,朱雨时装作没有看见,道:“我朋友的死又该怎么算?”屠人王不耐烦道:“老夫已给足你们面子,你想怎么算?”朱雨时道:“如果你真想恩怨一笔勾销,那就自断右臂,在我朋友坟前磕头认错,发誓再不到江湖上作恶,此事便算作罢。” 石通心知谈判破裂,像屠人王肯主动谈和已是难得,朱雨时这么说与羞辱他无异。屠人王脸上罩上一层寒霜,冷冷道:“给脸不要脸,老夫要是不答应呢?”朱雨时厉声道:“血债当用血来偿。”屠人王仰天长笑,豪情万丈道:“好,好,好,不管你是真英雄还是真傻子,老夫都接受你的挑战,以后老夫会毫不留情的杀死你,睡觉时最好睁一只眼睛。”说完飘身而去。 石通苦笑道:“我本想先答应他,然后同乘一船时再联手把他击杀,他的轻功只有在水上时才毫无用处。”朱雨时道:“别怪我太清高,我真的不愿和那种人虚与委蛇,就算杀他也要让他死的明白。”石通浅笑道:“我也看不出你是真英雄,还是真傻子,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们现在做什么?”朱雨时道:“是时候见见童岚珊了。”(。) 第九章 密室宝箱(上) 天光大亮,当朱雨时和石通抵达帮主大寨时,聚义堂已被卓冲的士兵团团围住,军士们脸上都露出了疲惫之色,朱雨时问卓冲道:“俘虏如何安置了?”卓冲道:“已被父亲混合安置在四座营寨,以免他们动乱,郑七也走了。”朱雨时点头道:“童岚珊在里面么?”卓冲道:“是,我们不敢擅自行动,在等义父和石堂主来主持大局。”朱雨时道:“寨中还有反抗的士兵么?”卓冲道:“只有童岚珊的十几个亲卫在保护着她。”朱雨时道:“那就不用小题大做了,让士兵们都回去歇息吧,就我们三个去见夫人。”卓冲不放心道:“孩儿怕童岚珊鱼死网破,还是带些人进去吧。”朱雨时道:“大势已定,十几个人能成什么气候,要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又如何成为高手。”卓冲心中一震,道:“是,孩儿明白了。”当下遣散了围寨士兵。 朱雨时叩打门环,朗声道:“傅愁求见夫人,请开门。”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被打开,门内现出近百名的武装侍卫,全都兵刃出鞘,目光警惕的打量三人,比估计的十几人还要多。他们站成两排,中间仅有一条窄小的过道,朱雨时摊开双手表示没有兵器,道:“我们只有三个人,要与夫人讨论大事,若各位不想再有人伤亡,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说罢当先走了进去,石通紧随其后,卓冲咽了口吐沫,也跟了上去。 三人走的十分缓慢,就算想走快也不行,几乎是贴着两旁的侍卫行走。如果这时侍卫们对他们大下杀手,就算不死也会身受重伤,但朱雨时坚信他们不会动手,他已掌握到这些士兵的底线,只要不伤害童岚珊,他们的自尊心就可以承受,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化解这次危机。 三人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在侍卫的跟随下推门走进聚义大厅。偌大的厅内只坐着童岚珊一个人,窗帘紧闭,也没有掌灯,厅内一片阴暗,童岚珊就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想必心情也和当前的环境一样沉郁。大门打开后,一道阳光直射进来,她下意识的低了下头,眼睛久已不见阳光。只见她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支着螓首,身子和头斜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一般。向来容光焕发,不可一世的她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脸色憔悴而疲倦,脸颊上尚有干掉的泪痕,额前的一缕头发散落下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朱雨时施礼道:“傅愁见过夫人。”过了良久童岚珊才有气无力道:“你是来看奴家的笑话的么?要杀便杀就是。”后面的侍卫齐声道:“我们誓死保护夫人。”童岚珊还是没有睁眼,摇头道:“别为奴家连累了你们,都散了吧,说不定这位傅帮主还会大发慈悲,饶尔等性命。”朱雨时道:“夫人误会了,我们不是来伤害夫人的,不然就不会只有我们三人前来。夫人是帮主的结发夫妻,又对我帮付出那么大的心血,居功至伟,无论夫人犯了什么错,在下都无权处置夫人,都要等帮主回来再说。” 童岚珊娇躯微颤,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血丝密布,含泪激动道:“奴家哪还有脸见雷震和那个小贱货!你不是最恨我么,现在就杀了我吧。”朱雨时叹道:“夫人和我的恩怨皆起于我失手害了令尊,错因在我,怎能再害夫人。若夫人信得过我就请不要做傻事,等帮主回来后我自会向帮主求情,帮主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想必也不会为难夫人。”童岚珊哈哈大笑道:“没有人比奴家更了解雷震,你真以为他会放过我么?别天真了。”朱雨时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活着总比死了好,在下会力劝帮主放夫人一马,在下有把握说服帮主。”童岚珊看了他半响,黯然道:“你是个好人,奴家虽败于你手却也无话可说,以前奴家对你多有为难之处,虽然现在道歉有点晚,还是向你赔罪。”说罢起身盈盈施一万福。朱雨时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夫人不必如此。” 童岚珊又叹了口气,对众侍卫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傅帮主有话要说。”众侍卫领命后纷纷退去,童岚珊这才问道:“熊不伤呢?他死了么?”朱雨时道:“他跑了。”童岚珊毫不惊讶的苦涩一笑,道:“男人都这幅德行,需要你时恨不得跪下来舔你的鞋底,不需要你时比兔子跑的还快,只怪奴家命不好,找错了人。”朱雨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听她继续道:“有时奴家真的很羡慕祝芷蕊,你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生死相随,像你这样的男人奴家怎么就碰不到呢。”朱雨时尴尬的咳了两声。童岚珊又道:“奴家听说了祝芷蕊的事,她虽被奴家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劫走,但也是件好事。如果落在屠人王手上,后果才真的不堪设想。你不知童子健对你家夫人的迷恋有多深,好像着了魔一样。整天在奴家耳边絮叨,对祝芷蕊敬如天神,竟完全没有亵渎她的念头,还说只要能天天见到她就心满意足,他这次冒着性命之危把祝芷蕊带走其实只想救她一命罢了,不但不敢对你的夫人做出不轨的事,还会以性命保护她,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朱雨时松了口气,喜道:“如真如此,那就太好了,如果他肯把芷蕊带回来,我会感激他一辈子,全心全意的报答他。”童岚珊苦笑道:“这就难了,他最恨的就是你,除了父仇外还有一种嫉妒的仇恨,恨你夺走了他心头所爱,恨你粉碎了他心中的美梦,尤其是你们成婚后,他更恨你恨到了骨子里,所以才不知轻重的送了你那样一件恶心的礼物,所以他是绝不会把人送回来的。”看到朱雨时一脸忧愁之色,童岚珊道:“不管怎么说你夫人现在至少是安全的,他们能去的地方有限,只要你多派些人手,找回他们不难,不过还请留童子健一条性命,我们童家就剩下他一根苗了。”朱雨时道:“如真像夫人所说,我只会感激他。”(。) 第九章 密室宝箱(下) 童岚珊点头道:“你的话我相信,熊不伤的承诺却是放屁,可惜让他给跑了。”朱雨时道:“夫人若没别的吩咐就请回房歇息吧,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童岚珊凄然点了点头,道:“奴家的性命就靠你了,没想到到头来竟让大仇人来替我说情,真是造化弄人。”朱雨时道:“在下一定尽力。”童岚珊走出两步,又停下道:“对了,奴家有件东西请你还给雷震,奴家已不能替他保管了。”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暗黄色的钥匙放在了桌上,这才走了。 朱雨时拿起钥匙,入手沉甸甸的,仔细一看竟是纯金打造,可见能开启的东西是如何珍贵。朱雨时心中一动,看了石通一眼,石通也是眼睛一亮,紧紧盯着这枚钥匙,向朱雨时微微点头。朱雨时收起钥匙,对卓冲道:“这里没事了,你去看看你父亲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卓冲迟疑了一下,道:“是,孩儿告辞。” 待他走后石通上前道:“快让我看看那把钥匙。”朱雨时将钥匙递给了他,石通拿在手里,眼中放出炽热的神色,声音激动道:“这就是雷震书房内铁箱的钥匙,我妻女藏身的秘密也许就在里面”朱雨时道:“我们这就去试试。” 两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书房门口,见房门和窗户都已上锁,两人不敢强行破锁,便来到院中飞身上房,揭开房顶瓦片跳了进去。因寨内的守卫都已撤走,没人能看见他们。 书房内的布置一切正常,却找不到所谓的铁箱。石通皱眉道:“奇怪,上次秦氏兄弟醉酒后明明提起书房有个秘密的铁箱,怎么会没有呢?”朱雨时合上了一个堆满卷轴的柜子,道:“如果那铁箱真的那么重要,必然被雷震收藏在一个隐秘的所在,再好好找找,对了,怎么没见秦氏兄弟?”石通淡淡道:“都死了。”朱雨时愕然回头道:“都战死了?”石通点头道:“就死在我旁边。”朱雨时道:“你没有援手么?”石通看了他一眼,奇怪道:“我为何要援手?他们是雷震派来监视我的,有人替我宰了正再好不过。”朱雨时惊讶道:“你们就算是假师徒,总归相处日久,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太残忍了吧。”石通冷冷道:“我提醒过你不要妇人之仁,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朱雨时暗叹了口气,继续寻找铁箱。又过了一刻钟,石通懊恼道:“罢了,看来不在这里,我们走吧。”朱雨时目不转睛的望着贴墙的装饰柜,柜子上摆放着各种古玩宝器,缓缓道:“你发现哪里不对了么?”石通看着柜子道:“哪里不对?”朱雨时道:“我印象中从外面看这间书房应该比里面的空间要大一些,如果我感觉无误的话,这扇墙后应该还有一个小小的空间,而开启的机关应该就是这个柜子。”石通喜道:“那还等什么,快来看看。”两人检查了柜子上的每件物事,皆毫无作用,朱雨时用手掌沿着柜子仔细抚摸,没漏过任何地方,当摸到最下层的格子时,忽然摸到一道轻微的缝隙,朱雨时道了声“在这里了。”尝试去扣开裂缝却纹丝不动,便改用轻轻下按,忽听“咯嘣”一声清响,柜面弹出一个小门,里面的小方格内呈现出一个长条形的把手。 两个人伏在地上观察这个把手,石通刚想伸手去拧,朱雨时忙制止道:“等一下。”石通道:“怎么了?”朱雨时道:“我在临淄的地道中见过类似的机关,把手可以拧左也可以拧右,方向拧对就可以打开密门,错了话机关就会锁紧,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绝对不能拧错。”因这件事关系着石通妻女的命运,他也开始紧张起来,道:“你知道这机关怎么破么?”朱雨时摇头道:“不知道,这虽不是什么复杂花哨的机关,但有时比那些机关更管用,就算深悉机关学的高手在短时间内也束手无策。”石通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反正都是赌运气,那就随便拧一下好了。”朱雨时沉思道:“机关虽是如此设计,但应该也有办法看出端倪。”石通道:“什么端倪?”朱雨时不答,从身上拿出火折子,点燃后放到拧口处仔细观察道:“如果机关是新造的,那就只能拼运气,好在这个机关已造了多年,雷震又经常使用它,以至铁制的拧口在多次扭动后留下了划痕,只要我们能看出划痕的走向,就知道雷震平时是往哪个方向拧的了。” 石通喜道:“真有你的,看出来了么。”朱雨时看了又看,又用手指细细感受着划痕的走向,反复摸了几次,才道:“应该是往左,你也摸摸看。”石通依言也摸了摸,叹道:“我的手上都是练刀后留下的茧子,什么都感觉不出,就听你的好了。”朱雨时苦笑道:“万一我判断错误以致石兄失去和家人团聚的机会,那我真愧对石兄了。”石通沉声道:“石某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你甘冒如此大险助我,无论成功与否,石某都感激不尽,来吧。”说罢他毫不犹豫的向左拧去。 把手发出“咯咯咯”的转动声,然后毫无反应。朱雨时皱眉道:“难道真的错了。”石通也沉默不语,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忽听“咯吱”一声,柜子轻轻晃动了一下,朱雨时轻轻用手一拉柜子,竟如拉门般连柜带墙一起拉开,里面赫然呈现出了一个不大的封闭空间。 两人喜出望外,走进密室后一眼看见了唯一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铁箱。铁箱长有一尺,钢板足有两指厚,重达千斤,一般人想挪动一下都是万难,想偷走更不可能。铁箱上四方平整,没有多余的装饰,箱门和锁都由乳黄色的金刚石制成,就算再厉害的神兵利器也难撼分毫,除了钥匙外别无他途。朱雨时拿起沉甸甸的金刚锁,把钥匙插进了锁孔,轻轻一扭,金刚锁应声而开,取下锁后,打开了金刚箱门。谁都没想到如此贵重的铁箱里只放着八本册子,可见册子中记录的内容是何等重要。 朱雨时把将册子都拿了出来,见第一本黑色发旧的册子上写着《寒伤功》三个字,想必是雷震所练的武功秘籍。他随手放到一边,第二本册子上没有名字,随后一翻,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向金齐两国近百名官员行贿的日期,钱数,和协议,因人名很多是重复的,所以记了整整一本,在随手翻阅的过程中,朱雨时惊奇的发现完颜兀术的名字多次出现在里面,难道他和雷震也在暗中联系。因没功夫细看也搁置到了一边,拿起了第三本册子,书名是《近代江湖高手名录》,打开第一页后还有目录和人名,令君来,楚来客,倪红颜,林灵素,屠人王,陆飞,赵横山,江飞燕,顾瑶,柳少卿等高手均有记录,在目录的最后几个人名中竟还有洛天初和自己的名字,他忍不住翻到了洛天初那一页,发现每个人物都用整整一页记录着他的个人资料。洛天初的资料是: 人物资料:洛天初,男,二十一岁左右,血刀堡堡主,出身市井,父母不详,未婚,未婚妻乃令君来和尤静瑶之女,令雪儿。 武功特点:剑法为正一派《降魔剑典》,内功为少林《易筋经》,都已晋大成之境,拳脚功夫一般,其他兵器一般。 性格特点:豪情重义,才思敏捷,胸怀宽广,嫉恶如仇,不喜女色,不贪钱财。 弱点:暂无。 评价:前途无量,新秀之魁,天生领袖,军事天才,最好为友,切勿为敌。 朱雨时心想不知是谁收集的这些资料,要是洛天初知道别人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肯定会洋洋自意。他很想看看接下来描写自己的一页,但还是忍住好奇心,去看第四本。那是一部陶弘景亲笔抄录的《道德经》,朱雨时不知陶弘景是谁,也不在意,引起他们注意的是第五本《马帮人员录》,这是唯一一本跟马帮有关系的册子,仔细翻看,很快就从中找到了石通的名字,上面记录着石通入帮的时间,所居职位,做过的重要事迹,以及武功,以前的成就等资料,最后一行标有一行小字,“妻藏南岭灵居寺,女居北集老君祠”。 石通看罢浑身剧震,激动道:“这两个地方我都知道,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朱雨时也没兴趣再去翻看另三本册子是什么,赶紧把书籍重新放回,合上箱门,锁上金刚锁,退回书房把柜子归位,机关重新复合。 两人跳出书房,摆回瓦片,离开了帮主大寨后,石通道:“我现在就动身,你多保重,安置好她们后我再回来帮你。”朱雨时道:“我和你一起去吧。”石通道:“你现在是帮里唯一的管事,以后还要长期做下去,这节骨眼上更不能离开了。”朱雨时道:“那好吧,救出嫂子和姑娘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石通道:“石某从不欠人情,你助我完成了多年夙愿,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且能让你独自面对雷震的质问。” 朱雨时道:“雷震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只怕他再做出什么事来要挟石兄,这是难得的自由机会,石兄莫要错过。”石通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虽一再责你妇人之仁,但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原因。你善良重义,为人着想的品质在当今乱世就像是一盏黑夜里的明灯,石某获益良多,自愧不如,与你为友真乃一大幸事。”朱雨时也笑道:“在下绝不敢当。”石通道:“废话不多说了,我救回她们后当隐居在南五十里外的春鸣谷内,无论你遇到任何麻烦,只须让人带句口信,无论千里万里,石某必会赶到。”朱雨时拱手道:“多谢石兄,替我向嫂子和姑娘问好。”石通亦拱手道:“一定,保重。” 望着石通逐渐消失的背影,朱雨时心中赶到一阵惆怅,退出江湖,隐居世外桃园是他发自内心的渴望,奈何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红尘中的是是非非就算能看透又如何,还是放不下,然而只要心存希望,就算再苦再累也可以忍受,人不就是为着希望而活么,只要人活着,希望就有可能实现,他是多么希望能找回祝芷蕊。”(。) 第十章 洞庭决战(上) 洛天初和柳少卿写意的坐在湖边的岩石上钓鱼,瞭望着无垠广阔的湖面,听着波涛拍打着坐下的岩石,浑然忘却了硝烟战火,心中格外平静,几只水鸟从头顶嘎鸣飞过,远处渔舟片片,湖光秋色美不胜收。清风吹起了柳少卿的发丝和衣袂,貌似逍遥神仙,洛天初则将鱼竿插在石头缝里,赤脚踢水。 柳少卿蓦一甩竿,又钓上了一条大青鱼,他那白皙如玉的左手准确无误的抓住滑不溜手的青鱼,摇头叹道:“经某人的洗脚水一过,此鱼再无法入口,去吧!”又将鱼抛进湖里。 洛天初老脸一红,道:“要是我的洗脚水真这么毒,还用打什么仗,早把对岸的宋军毒死了。”柳少卿见钩上的蚯蚓完好无损,再次将竿甩出,鱼线“嗖”一声直挺挺的飞向空中,坠入水里,笑道:“我知你心里有气,不就是没钓上了一条鱼么,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留着那只破鞋,水桶里放了破鞋还能再放鱼么?”洛天初瞥了眼他水桶里的十二条的鲤鱼,鲶鱼,青鱼,和自己桶里的那只脏兮兮的破鞋,没好气道:“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钓鱼,这只鞋子又是我第一个钓上来的东西,总该多留片刻作为纪念。”柳少卿哑然失笑道:“随便你,就算你穿上也没人管你。”洛天初道:“看你这架势该是钓场老手,你什么时候开始钓鱼的?”柳少卿道:“钓鱼是我柳家练剑的基本功之一,所用的鱼竿是浑铁打造,比我们用的要重几倍,要求保持一个姿势直到鱼上钩为止。” 洛天初见他的坐姿稳如磐石,握着鱼竿的右手如插在石缝里般纹丝不动,不由倒吸了口气,问道:“钓鱼对练剑有什么帮助?”柳少卿道:“可以练习握剑的稳定,胳膊的力量,意志力还有耐心。”洛天初道:“如果钓不上鱼且非要一直维持这个姿势?要是用你说的铁鱼竿,时候长了谁能受得了。” 柳少卿道:“我曾无数次因胳膊不支而垂了下来,但休息片刻后仍要继续练习,所以我就向渔民请教了钓鱼的技巧,至今二十多年了,我的胳膊再也没有因钓不上鱼而垂下过。”洛天初笑道:“原来你也投机取巧过,我还当你练剑向来一丝不苟呢。”柳少卿笑道:“练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的前辈们都曾向渔民们偷师,远不止我一人,嘿,又上钩了。”说话间他又钓上了一条大鲤鱼,在洛天初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放进水桶里,笑道:“等会儿你生火,我烤鱼给你吃。”洛天初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还会烤鱼?” 柳少卿道:“每年我都要独自进山修行一个月,若不钓鱼打猎早就饿死了,我烤鱼的本事一点不比剑法差。”洛天初笑道:“那我一定要尝一尝。”柳少卿边洗手边道:“你可知我邀你钓鱼的目的?”洛天初道:“难道不是想打击一下我钓鱼的信心?”柳少卿气笑道:“我哪有那般无聊,你体内的魔性日益加重,虽然你靠意志力一直忍耐着不让发作,但时候长了终究不是办法,如果你能每天钓三个时辰的鱼,对修身养性大有益处。” 洛天初道:“钓鱼确实很有意思,怕的是我没那么多时间。”柳少卿甩了甩手上的水,瞥了眼他颤动的鱼竿上端,道:“你的鱼上钩了。”洛天初闻言翻身而起,把鱼竿从石缝里取出来,柳少卿忙道:“拉线要轻。。。”话没说完洛天初用力一拉,他的内力何等浑厚,将鱼儿甩上空中的同时时鱼线也被拉断,鱼儿重新落回湖里,消失不见。望着他茫然失措的尴尬神情,柳少卿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自己都忘了上次笑得如此开怀是什么时候。 正在这时,夏诚和李清婉连袂走来,夏诚笑道:“两位好雅兴,什么事如此开心。”李清婉笑道:“刚看到天初放跑了一条鱼,呀,你的水桶里怎么还有一只破鞋呢?”洛天初苦笑道:“这是我两个时辰的战果。”夏诚看了眼柳少卿桶里的鱼,讶然道:“柳庄主真是钓鱼能手,这样的淡季还能钓上这么多鱼已是相当难得了。”柳少卿道:“在下正打算就地烧烤,夏先生不妨赏光品尝。”夏诚笑道:“求之不得,不过在下有一些情况要先向三位汇报,来此途中碰见了李宫主,就一道来了。” 洛天初对李清婉道:“真是哪都少不了你。”李清婉坏笑道:“你该唤我什么来着?”洛天初突然想起了他们的约定,恨不得要抽自己的这张贱嘴,好好的招惹她干嘛,只好低着头道:“婉儿,你怎么也来了。”柳少卿和夏诚都讶然向他瞧去,都察觉到了称呼的变化。李清婉却故作乍然道:“什么?我没听清。”洛天初恨得牙痒痒,反正已遵守诺言,再不理她,道:“夏先生请说。” 夏诚轻咳了一声,道:“黄佐带着家人已彻底离开我方,投降岳飞那边了。”洛天初微惊道:“他是破釜沉舟,不留余地了,什么时候发生的?”夏诚道:“昨晚,他带着老父趁夜划船去了宋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为了以免打草惊蛇就任由他去了,但是对我军的军心影响很大,毕竟他是我方相当重要的人物。”洛天初道:“影响军心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以为这边还有杨钦这个内应,所以不怕挑明身份。”夏诚道:“是的,刚才我们的信使已经返回,岳飞已接受了我们的挑战,相约在三日后的清晨决战于南湖。”洛天初笑道:“岳飞从没有打过败仗,当然不会惧战,看来今夜我们就要发动总攻了。” 夏诚道:“杨军师已令士兵暗中进行战斗准备,今夜之战必须得胜。”洛天初道:“幸好黄佐昨晚就走了,不然我们的暗中准备必逃不过他的眼睛。”夏诚道:“他临走时杨钦向他暗中透露我们要三天后决战的计划,还把杨军师的作战方略告诉了他,说的都是实情,唯一不对的是日期。”洛天初道:“黄佐带着家眷过去,岳飞对他的投诚更是坚定不移,他的泄密也正好印证了我们今早的战书,所以岳飞不会起疑。”夏诚长出了口气,略显紧张道:“今夜之战是我军反败为胜的最后机会,希望老天保佑,助我洞庭军大获全胜。” 李清婉笑道:“夏先生怎么也迷信起来了。”夏诚苦笑道:“在下一介书生,不懂武艺,除了拜佛外真的没什么用处了。”洛天初道:“夏先生过谦了,若无先生的苦心经营,只怕也没有洞庭帮今日的规模了。”夏诚叹了口气道:“杨军师请各位回去准备一下,养精蓄锐,迎接今晚的大战。”四人正要离开湖边,柳少卿只觉鱼线微微一颤,心中一动,笑道:“我这里又上钩了,洛兄不妨把它拉上来,也算今天有所斩获。”洛天初兴奋道:“也好,虽然鱼儿咬的不是我的钩,但也算我钓起来的鱼。”他拿着鱼竿轻轻收线,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再将鱼线震断。柳少卿婉站在他身后偷笑起来,李清问道:“哪里可笑?”柳少卿莞尔道:“立刻便知。”洛天初郑重其事道:“小声点,别惊吓了我的鱼儿。”柳少卿微笑道:“放心,惊吓不了的。” 当鱼线收回后才发现钓上的竟是另一只破鞋,和刚才钓上的还是一双。洛天初的脸色又青又红,心知上了柳少卿的当,他肯定从竿的震动上感觉到了不是鱼才让自己收杆。柳少卿和李清婉笑的前仰后合,柳少卿笑着解释道:“洛兄你可别怪我,我只知钓到的不是鱼,也许是水草之类,谁知如此之巧,送洛兄一个成双成对。”李清婉手搭在洛天初肩上笑弯了腰,洛天初气的把原来那只鞋从桶里拿出,一起扔回了海里,气冲冲道:“我再也不钓鱼了!回去准备吧。”柳少卿笑道:“洛兄勿急,咱们下次再来钓就是,说不定还有惊喜。”李清婉也道:“下次我也来。”洛天初道:“谁爱来谁来,反正我不来。”(。) 第十章 洞庭决战(下) 夏诚望着这三位江湖上最杰出的后起之秀的背影,心想大战前他们仍能大开玩笑,如此沉得住气,心中暗自佩服。 杨太也将今夜偷袭的命令传达给了周伦,杨钦,杨华,令他们出兵配合,他则和洛天初,柳少卿,李清婉乘船返回君山大寨备战。 君山水寨做为洞庭七十二寨之首,除了防御工事最强以外,兵力和配备也是全军第一。一共十二艘的四桅车船就有七艘驻扎这里,另外还有六百艘中小型战船,码头就有三十多个,连成一片,像极了一座水上城镇。所有码头的闲杂人等都已肃清,只有士兵们向船上抬着一箱箱的弓箭,鱼叉,投石,木老鸦等水战用具。 杨太让他们各自回房歇息,直到亥时才把大家召集在议事大厅。因柳少卿和李清婉的骑兵要提前出发,准备工作吃紧,所以来的稍迟,帐内除洛天初外其余六人都是‘水师军团’的指挥官,原来君山水军共分六镇,他们每人负责指挥一镇,作战时直接受命于杨太,再将杨太的命令下达给士兵。六镇水将刚刚得知今夜偷袭的消息,既紧张又兴奋,在杨太慷慨陈辞之后,他们心中的战意已被点燃,誓要与宋军决一死战。杨太令他们回船上待命,将消息传达给士兵。 六人走后,柳少卿和李清婉穿着戎装前来报到。两人都是第一次穿上盔甲。柳少卿一扫倦懒随意的神情,虎目放光,威武挺拔,从容镇定,颇有古良将之风。李清婉则英气逼人,巾帼不让须眉,厚重的盔甲遮盖了动人的身段,却显得更加健美而富有动感,配上一对牡丹花枪,简直就是另一个穆桂英。 杨太大喜道:“两位好像天兵女将下凡,偷袭的重担就拜托你们了。”柳少卿道:“一万骑兵都已饱餐战饭,在岳阳整装待发,不知我们何时行动。”杨太道:“现在就走,你们走陆地要绕远一些,还要节省马力,不宜全速前进,配合我们与寅时发动总攻就行。”柳少卿不知是否被气氛所染,道:“得令。” 洛天初哈哈笑道:“柳兄以前吟风弄月时可曾想过也有带兵出征的一天。”柳少卿知他在回报今早的钓鱼事件,轻笑道:“本人上马可打仗,下马可抚琴,且是尔等所能料得。”洛天初嘿嘿一笑,瞄见了他手中自制的长兵器,是一根用刀削成的长棍,道:“柳兄如此威风凛凛怎么拿了根乞丐用的拐杖?柳少卿将木棍递给他道:“你看看。”洛天初开始不屑的看了两眼后立刻露出郑重之色,这条长棍看似其貌不扬,但是每一刀削下去的线条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浑然天成中还带着说不出的玄妙之道,无论手握哪里都感觉顺手,重量也是恰到好处。洛天初长出了口气,道:“那句轻视的话我收回,也只有柳兄能削出这样一条长棍。”柳少卿取回棍子,道:“保重。”洛天初也郑重道:“你也是。”两人相视一笑,柳少卿转身提棍而去,李清婉向洛天初抛了个媚眼后也跟着走了。 子时,杨太和洛天初蹬上帅船,两层甲板上列满了身穿皮甲,刀枪霍霍的士兵,足有两千多人。为了以免暴露目标,所有船上都没有点火,也禁止士兵高声说话,六百艘战船只发出士兵登船时脚踩踏板的“吱呀吱呀”声和船体微摇的荡水声。六镇水将派人在登船处举着写有从一到六数字的灯笼,让登船的士兵们对号登船,以免上错。 杨太身穿金盔金甲,披着大红披风,立于二层甲板的船首,手按船舷,望着湖天一色的墨染天空,胸怀激荡,踌躇满志,他深知此战不但关系着洞庭帮的身死存亡,也关系着自己争夺天下的机会,若能一举击溃岳飞的水军,宋朝就再无对付自己的实力,征战天下的时机也就到来了。洛天初望着他的背影,心想杨太在水战方面可谓天下第一的行家,宋朝的韩世忠虽也善水战,但相比其战船的质量和数量都差距甚远,正面交锋就算指挥水平旗鼓相当也必败无疑,也只有岳飞这样的天才统帅才能把杨太逼到这步田地,洞庭之争虽是水战之争,岳飞偏偏可以不用水战来打击你,甚至没用一兵一卒便取得主动,上攻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真正的高明。 片刻功夫兵员都已登船,杨太的传令官举起了黄色灯笼,灯笼上写这一个“启”字,忽听见“哗哗哗”的划水声如巨浪翻滚,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一二镇的军团为前锋,最先开拔,借着三四镇的两翼军团和杨太率领的中军团也拔锚,最后是五六镇的护卫军团。 洛天初环顾四周,惊叹不已,六百多艘战船同行好似一座缓缓移动的村庄,每一艘船都似一间房子,放眼望去连绵起伏,像是一只游动在黑暗湖面上的庞然巨兽,在默默寻找着猎物,可以想象当敌人出现时这只巨兽会发出何等的威力。 开始为了调整间距,行进速度并不快,当队形排列完毕后,发令官扬起了“行”字灯笼,这只“庞然大物”突然加速,飞轮渡显示出了惊人的行进能力,藏在船舱中的浆手都用脚登船,不但省力而且力大,一时间万奖齐摇,乘风破浪向前进发。杨太令舵手保持航线,不要放松警惕,要知夜间行船最是危险不过,肉眼难及礁石浅滩,很容易遇险,何况船上没有点火,视线不佳,更要保持队形并进,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天底下也只有洞庭水军的舵手敢如此行舟,虽归功于平时的水上训练,更重要的是他们世代都生活在洞庭湖上,就算闭上眼睛也对周围地理了如指掌,河道较窄时他们提早准备,船队提前向中间并拢,缓缓行过后再展开队形,全速前进,船队的速度,间距,队形始终一致,洛天初看的心旷神怡,暗自称赞。 杨太看了眼猎猎飘荡的旗帜,笑道:“多谢湖神爷眷顾,顺风顺水,胜利可期。”洛天初道:“这样大规模的行进不怕岳飞的探子发现么?”杨太道:“从这里到云泽寨的水域绝不会有宋军探子,等和周伦的水军会和后,就算有探子发现也来不及了。何况还有杨华,杨钦,夏诚的西洞庭水军,如一个大口袋把岳飞的水军装进去,一艘船都别想跑出来。烧了他们的战船后,我们的箭手在船上放箭,掩护士兵登陆,再配合着柳少卿的奇兵,岳家军必将全军覆没。”洛天初暗自点头,心想杨太的这套战术确实无懈可击,水军被偷袭不比陆战时还有一拼之力,如果没有做好准备,被偷袭的战船就像是漂在水上的浮尸,毫无任何战力可言。但是洛天初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想法,感觉岳飞不会就这样被击败,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也许是岳飞的名头太大,早给他留下了不可战胜的印象,但人难免都会犯错,岳飞也不例外。当下把杂念抛去脑后,全身心投入进这场旷世水战。 周伦的水军聚集在云泽寨南岸,共有一百五十多艘战船,声势也算不小,与杨太的水师军团保持着肉眼可及的战略距离,这样不会因看不见而难以支援,也不会因太近而难以调度。 杨太和洛天初见周伦的坐船上连续闪了三下火光,意示做好了战斗准备。杨太这边也闪了两下,表示原地待命,一刻钟后杨太张目西望,奇道:“将近寅时了,杨钦,杨华和夏诚的水师怎么还没有动静。”洛天初道:“应该快到了。”杨太望了眼对岸宋军水寨隐约可见的灯火,着急道:“平时训练时他们一次也没耽搁过,时刻都掐算的很准,理应同时赶到,这次是怎么了?”洛天初露出深思的神情,默然不语,杨太道:“洛兄觉得如何?” 洛天初思虑道:“有两个方法供杨兄选择,第一,立刻进攻,就算没有西湖三寨的水军,我军和云泽寨也有足够的实力击败宋军,所谓兵贵神速,说不定藏在暗处的探子已发现了我军集结,正在回去报信的路上,若让宋军准备充分,我们的优势就不大了。”杨太沉思点头道:“第二个办法呢?” 洛天初道:“立即撤退,取消偷袭计划,我们和周伦的水军一道前往西洞庭巡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杨太眉头大皱,喃喃道:“取消偷袭便是放过一次大好机会,以后再想偷袭就不可能了。”洛天初道:“如果是我会选择后者,如此最为稳妥,只要水军实力不损,就算有些逃兵也无关紧要,只要熬到入冬,岳飞必退,我们仍处于不败之地。” 杨太仍然沉思不语,显然难下决断。洛天初道:“当断则断,犹豫不决乃主帅大忌,请杨兄定夺。”杨太一咬牙,重重一掌拍在船舷,喝道:“全力进攻宋军水寨!”洛天初眼中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劝道:“在下认为还是撤军为好,西湖三寨迟迟未到,情况未明下进攻只恐不利。”杨太道:“也许他们中的一方出了岔子,导致三寨联军的阵型无法组成,以致全部迟来。正如你所说,当断则断,此战成败足以改变天下格局,若我不战而退,错过良机,必会后悔终生。我意已决,唯有死战而已!”(。) 第一章 兵败如山(上) 近千艘战船同时点起火把,好像整个洞庭湖都燃烧了起来,苍穹被渲染成晚霞时才有的斑斓。君山寨和云泽寨的战船气势汹汹的前进,成夹击之势攻向宋军水寨,船上士兵喊杀声震天,惊天动地,似要将紧张兴奋的情绪一股脑发泄出来。 对岸的宋军营寨赶忙击鼓预警,人声骚动杂乱,显然毫无防备。周伦的水军团为前锋,将速度加到最快,直扑对岸水寨。杨太军团的速度稍缓,再旁策应。只见宋军的战船都聚集在狭窄的河湾内,杨太大笑道:“岳飞败矣。” 周伦军团最前排的二十艘轻舟船舱中载满干柴和菜油,直扑湾口而去。“嗖嗖嗖”一轮火箭射来,二十轻舟燃起熊熊烈火,冲进河湾后和宋军的战船相互碰撞,紧紧堵死了出口,如此一来不但宋军的战船将化为灰烬,在风势的吹动下连水寨也会烧着。洞庭帮的士兵纷纷放火箭以助火威,成千上万的火箭如流星火雨般扑天罩下,宋军的战船多数被烧着,水寨也着起火来。 洞庭军气大震,欢呼喝彩,放箭不断,杨太也是摩拳擦掌,哈哈大笑。唯一神色凝重的是洛天初,他来到杨太近前沉声道:“情况有些不对劲。”杨太笑道:“如今形势大好,宋军的战船尽化为灰烬,水寨也危在旦夕,有什么不对劲的。”洛天初仔细查看被烧着的敌船和水寨,浑身猛地剧震,反应了过来,大叫道:“不好!我们中计了。”杨太不悦道:“就算是岳飞的诱敌之计,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战船被我们付诸一炬,又用什么袭击我们呢?”洛天初着急道:“请杨兄仔细看看河湾里的战船,只有二百艘轻舟小艇而已,全部排列松散,遍插旗帜虚张声势,在浓烟中乍一看还以为是全部主力。” 杨太心中一震,运足目力向河湾内望去,果然发现每艘小船上都插着旗帜,远观声势浩大,其实虚有其表,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洛天初继续道:“我们已放过十几轮火箭,除了刚才听见的一阵击鼓和喧闹声外,宋军水寨和陆寨直到现在也没见人影,这两座营寨完全是空的,他们的主力又在哪里?水军又在哪里?另外我断定西湖三路援军未到的原因也一定和岳飞有关,我们现在形势已非常不利。”杨太浑身发冷,大喝道:“撤军!撤军!”却忘了绵延数里的战船根本听不见他的命令,正要让传令官掌灯撤退时,突听见“轰轰轰”三声巨响,第三镇左翼部队的外围五艘中型战船被炸的四分五裂,士兵们也被炸上了天,众将士愕然望去,不知发生了何事,突然间五里外的漆黑湖面上亮起火光千万,好似一座水上城镇般的庞大水军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好像从天而降。火光中只见“精忠岳飞”的帅旗迎风飘扬,唯一的一艘大型战船上传来了岳飞爽朗的笑声,道:“岳某已等候多时,杨太还不投降么?” 柳少卿和李清婉的骑兵提前埋伏在距宋军陆寨三十里外的山坡上,柳少卿让士兵们原地休息,等待湖面上的信号。 当见杨太开始进攻宋军水寨时,柳少卿和将士们飞身上马,一万骑兵呼啸般直扑敌营。在行进过程中他们都看到火船堵湾,火箭袭营,以为己方大获全胜。在距宋军大营还有十里地时,柳少卿和李清婉同时勒住马匹,后面的骑兵也停止了前进。两人互视一眼,眼中都露出惊疑之色,因为他们同时感应到前方两座山丘后面藏有一波强烈的杀气,如此强烈的杀气绝非一两个人,唯一的解释就是前有伏兵。一名副将上来质问道:“为何停止不前。”此人名叫冯田,本是这支骑兵的主将,对柳少卿这位初来乍道的上司心怀不满,更不解的是杨太竟还让一个女娃为副将,自己只能沦落老三,暗恨他们抢了自己立功的机会。柳少卿淡淡道:“前有伏兵,我在想是强冲过去还是打道回府。” 冯田不屑道:“你没见湖上打的多热闹么?敌军水寨都快被我们烧了,宋军肯定乱作一团,怎么可能会有伏兵。”李清婉道:“我们并未听见交战声,胜负还很难说。”冯田猥琐的眼神盯着她无可挑剔的玉容,逞英雄道:“你一个女娃知道什么,湖上战场距我们这么远,你能听见什么?看军爷我如何破敌,大伙跟我来!”说着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柳少卿皱眉道:“等一下。”李清婉冷笑道:“让他送死好了。” 冯田在马上回头道:“小女娃你。。。”话音未落,黑暗中便有一支飞箭射穿了他的脖子,尸体翻身落马,李清婉没好气道:“真是活该。” 就在这时,前方山坡后亮起火把,一支骑兵挡住去路。幸好他们已经停止前进,不然就闯进了他们的埋伏圈。坡下有三员大将,正是董先,牛皋,徐定,坡上的两员大将却是岳云和杨再兴,刚才射杀冯田的那一箭便是杨再兴所放。与此同时湖面上传来了轰隆的爆炸声,五艘战船被炸的支离破碎,岳飞的主力水军现身湖面。 柳少卿心知水陆两地的行动都已被岳飞针对,便有退兵之意。董先在马上用大刀遥指柳少卿,大喝道:“岳帅早料到尔等会来偷袭,若不投降赶尽杀绝。”岳云认得柳少卿,知他武艺高强,能不战最好不战,便道:“柳庄主放心,只要你们放下兵器,我们绝不伤害一人,还会请你们到营中好生招待,待战事完了就放各位回去。”柳少卿淡淡道:“我本来确有撤军的打算,但某人说要赶尽杀绝,我就偏要看看谁能杀我。”岳云心叫不好,没想到柳少卿如此高傲自负,吃软不吃硬,要知他们并没有进入包围圈,硬打的话就算得胜也会伤亡惨重,绝非最好结果。 董先没见识过柳少卿的厉害,怒喝道:“狂妄小辈,洛天初的走狗,看看董爷能否杀你。”岳云听得头大如斗,心知此战已避免不了。柳少卿动了真怒,眼中泛起骇人的杀机,纵马上前两步,厉声道:“何人说话,出来!”董先也非善类,催马上前道:“董爷在此,你待怎地?”柳少卿低声对李清婉道:“不宰这厮难解我心头之气,分你五千人马绕道袭营,我帮你断后。”李清婉讶然道:“已然中计还要袭营?” 柳少卿已无法答他,已经拍马直冲董先。岳军将士都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如此英勇,单枪匹马就敢攻阵。李清婉也是胆大包天之辈,此时也热血上涌,娇喝道:“前五镇骑兵随我来!后五镇保护主将。”说罢一马当先向旁边的土坡奔去,洞庭帮的士兵本来都打算投降了,现在也被二人激起了斗志,轰然领命。 董先心中暗悔,仅看柳少卿冲来的气势便知对方武功在己之上,最明智的法子就是先避开他的锐气再说,然而大话已经吹出,要是在同僚面前露怯就没脸混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挥刀猛砍。岳云大声道:“董将军不可力敌。”可惜提醒晚了,若早说出来董先就可顺着台阶避开,事后再故作不解的询问其故,现在只能硬拼柳少卿劈来的长棍。 马上招式讲究简单有效,对气力的要求极为重要,毫无花俏可言。柳少卿的内力虽是个软肋,但吸收圣女石的内力后便弥补了这一弱点,武功有了质的飞跃。董先的刀柄被木棍击中,闷哼一声,沁出一口鲜血,勉强撑住。可坐下马嘶鸣一声,翻然倒地。(。) 第一章 兵败如山(下) 柳少卿毫不留情,挥棍向他头顶砸去。幸亏牛皋和徐定及时赶到,一刀一枪才把柳少卿逼退。这时岳云发现李清婉带兵的动向,惊讶道:“难道他们仍想偷袭我营?”杨再兴道:“我们率儿郎冲杀下去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坡下的柳少卿听得清楚,暗想必须帮助李清婉断后,当下撇下牛皋和徐定,带领骑兵强攻山坡,但往上坡进攻何其之难,岳云指挥若素,分三百兵马稳守坡道便阻挡了攻势,他则和杨再兴分兵阻截李清婉。 柳少卿见占领高点无望,牛皋和徐定则在冲击己军后方,只好率兵杀回。董先也缓过劲儿来,上了一匹士兵的马,重新加入战局。一时间坡下形成混战局面,柳少卿独斗三员大将,一时难分高下,两方士兵叫骂惨呼声此起彼伏,大战一团。 另一面的李清婉绕道而走,岳云和杨再兴却是直线冲下,正好将她的骑兵劫个正着,杨再兴在马上弯弓搭箭,喝道:“看箭!”弓弦“嗡嗡”震响,箭矢应声而飞,李清婉凤目一闪,左手枪挑开飞箭,感到玉臂微微发麻。岳云坐下的“雪无尘”眨眼间杀进李清婉的队伍当中,丈二红枪舞动如飞,横扫扎刺,将岳家枪法运用的妙至毫巅,将长蛇般的队伍拦腰截断。杨再兴也带兵杀入,拦住后半段士兵,将洞庭军截为两截。 李清婉黛眉一蹙,喝道:“随我回去救人。”复又带兵杀回。为了避免两面受敌,岳云和杨再兴又退回半坡,等李清婉和大队会后再率兵冲下。仅从这个细节就可看出二将的战术素养,不放过再次利用地形的优势,也再一次加强了骑兵的冲击力。二将的任务只是拖延,反复利用上风对下风的优势。相比下李清婉就缺乏作战经验,不知如何应对被纠缠的局面。 此刻岳云和杨再兴再次杀到近前,丈二红抢疾取李清婉左肩,虎头烂银枪攻向小腿,岳飞边打边道:“不知姑娘还记得在下否?”比拼武功倒是李清婉的强项,施展出《天魔器》上的武功,右手枪在空中卷起一道旋风,带偏了丈二红枪,反扎向岳云脖子,左手枪则硬憾杨再兴的进攻,同时娇笑道:“你不就是洛郎的好友岳云么。”二将无暇去思考“洛郎”的暧昧称呼,岳云忙侧头闪避,枪尖擦着头顶飞过,惊出一身冷汗。杨再兴已从她刚才震飞箭矢得知她功力深厚,本就不敢大意,可直到兵器相交时才真正了解到此女的功力之高,乍碰花枪只觉空荡荡的毫无力量,一身力气击到空处。气劲泻后花枪上新力忽生,若非他急忙抽抢就受了重伤。他们从未接触过《天魔策》,当然不知其中的诡异莫测,如果李清婉是全力对付一人,只怕现在已然得胜。 二将施展出浑身解数大战李清婉。岳云心想这样打下去对大局不利,水战才是主要战场,父亲既已得胜,又何必在这里损失兵力,便问道:“姑娘身为西夏公主怎也来趟这浑水,身为朋友,岳某奉劝姑娘罢手,以免伤了宋夏两家的和气。”李清婉连挡带避的躲开二将的攻击,撇嘴道:“口口声声说是朋友,长枪却不住朝人家身上招呼,两个大男人合起伙来欺负人,还好意思说让我罢手。”岳云和杨再兴都是脸上一红,他们都是驰骋疆场的好汉,联手对付一个小女孩确实脸上无光,然而这女孩子的武功又奇高无比,半点不敢松懈大意。岳云道:“只要姑娘肯就此罢兵,在下愿意赔礼道歉。” 李清婉也觉动心,己方已成劣势,岳家军的四千全是精锐的背嵬军,个个以一当十,洞庭军弱于陆战,穿的也只是皮甲,已然死伤无数,若非有柳少卿和李清婉独撑大局,现在已是一边倒的局面。岳云听见湖面上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心知父亲妙计得施,便不愿在这里消耗精锐部队了。 柳少卿力敌三将虽游刃有余,可身边的将士却接连倒下,看到李清婉那边也难以突围,心知偷袭计划已然泡汤,正要下令全军撤退时,忽又听见一阵爆炸,奇怪的是爆炸声并非湖上传来,而是从十里外的岳军大营中传出,不仅柳少卿和李清婉大吃一惊,岳云等大将也相顾失色,不知后方发生了何事。 杨太望着飘荡在湖面上七零八落的船身,沉声道:“岳飞用的也是火船,不过装载的不是干草和菜油,而是硫磺和硝石制成的黑火药,被火箭一射就爆,这是同归于尽的战法,却是小船拼大船的最好办法,没想到他会用这一招来对付我。” 这时又有数十艘小艇从岳军水师处漂来,杨太忙令射手们释放火箭,务必要让炸船在接近前爆掉,不过刚才的十几轮齐射已消耗了大量箭矢,箭手们的目力又没有洛天初那样好,匆忙下只好盲射,虽然箭如雨发,但在看不清目标的情况下竟没有点爆一艘。洛天初二话不说取过长弓放了一支火箭。“轰”一声,一艘炸船被炸上天空,在空中亮起的火焰也照亮了附近火船的位置,弓箭手有了目标后再次放箭,又有四艘船被炸上了天。洛天初每隔三艘船放一箭,照亮四周后再由弓箭手们补射,饶是如此还是七艘炸船飘到近前。 杨太忍痛下令让第三镇的水师派出七艘小型战船去和它们同归于尽,战船上的士兵们纷纷跳下湖水,向临船游去,又是接连几声爆炸,战船和炸船同归于尽。岳飞的炸船只是最简单的小舟,和战船交换当然大占便宜,燃烧的残骸在湖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圈。 岳飞没有再放炸船,杨太也不敢率军去攻,一时僵持不下。洛天初远望岸上,见丛林后有火光升起,叹道:“柳少卿那边也中埋伏了,希望他们能全身而退。 杨太一拳击在船舷上,打的木屑飞散,狠狠道:“决战未打就一败涂地,我还从未败的如此窝囊过。”洛天初道:“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先撤退保存实力。”杨太点头道:“通知周伦,留第三镇断后,其他战船立刻返航。” 撤退的灯笼高高挂起,岳家军中张宪高声道:“杨军师请再待上片刻,岳帅请你看的好戏还没上演呢?”杨太低声问洛天初道:“他们在耍什么花样?”洛天初见张宪身边站着一脸冷笑的黄佐,心念一动,忽然想明白了。 正在这时,西洞庭的湖面上忽然火光闪闪,一支大型船队出现在视野之内。杨太看了眼他们船上的旗帜,松了口气道:“是杨华和杨钦的战船,他们还把黄佐寨中的战船也带来助阵了,咦,怎么没见夏先生的战船呢?”洛天初道:“夏先生不会来了。”杨太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洛天初悲叹道:“若所料不差,夏先生已经被他们害死了。”杨太剧震道:“什么!”洛天初道:“我现在才想明白,我们有此大败全拜杨华和杨钦所赐,他们早就和黄佐串通好了!把我们偷袭的消息告诉了岳飞,才有了如今局面。本以为将黄佐玩弄于鼓掌间,谁知竟被他们一起耍了!”杨太仍不敢相信道:“你。。。你说杨华和杨钦背叛了我?这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我的堂兄呀!”洛天初懊悔道:“利益面前亲兄弟都可反目,何况是堂兄弟,我们这次有眼无珠,错信了人,如果暗中偷听一下杨钦和黄佐的对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杨太身子一摘,坐到于地,洛天初忙扶住他道:“杨兄你怎么样了。” 这个打击对于杨太实在太大,他跪在地上放声痛哭道:“我杨太对他们不薄,为何到头来竟落到了众叛亲离的下场。”洛天初感叹一声,安慰他道:“我们快走吧,不然等他们灭掉周伦的战船,我们想走都走不了。” 杨太一把抓住洛天初的手,强行起身道:“快去通知周伦他们叛变的事。”洛天初摇头道:“太迟了。。。”话音未落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噪乱,杨华和杨钦战船上的拍杆和床弩同时砸向周伦的水军,几艘战船顿时被砸没。周伦方面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忙叫道:“住手!是自己人!”又是一轮无情的轰砸,周伦战船上的士兵惨叫连连,周伦怒骂道:“杨华杨钦!你们造反了么!”杨钦也提气笑道:“周黑胖!我们早就投降了岳大帅,识相的就让你的手下全部跳下湖去,可免你们一死。”周伦怒骂不止,立刻传令反攻。洛天初道:“由我率领第三镇断后,杨兄快走。”(。) 第二章 枭雄末路(上) 经过一夜的海上激战,周伦水军全军覆没,直到杨华和杨钦攻上他的船时才愤然自刎,自刎前仍对二人骂不绝口。杨钦恼他骂人,砍掉了他的头颅后,把他的尸体大卸八块扔进了湖里。 洛天初独自带领着第三镇水军抵挡着岳家军的狂攻,为了掩护杨太的主力,洛天初死战不退,身上连中三箭,好在入肉未深,被他顺手拔掉,战至最后的一艘船被飞石击沉,被迫潜水离开。 他一口气游出五里地,确认远离战场后才露出头来换气。回头见湖面上飘满了洞庭帮的空船和残骸,岳家军正忙着打捞俘虏,救治伤员,杨华和杨钦则率军登陆了云泽寨。洛天初的心沉了下去,如今岳飞不但新得杨钦,杨华,黄佐的强大水军,又获得了这些坚固的水寨,比杨太的地盘还要大,已然无力回天了。洛天初向岸边游去,暗叹自己没能帮上杨太的忙,结果还是被岳飞击败,但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杨太离开。 天刚破晓,**的洛天初拖着沉重的身爬上了岸,向小树林里钻去,步履蹒跚的走出半里,忽然四面八方冒出人影,将他团团围住。待看清是岳家军后,洛天初暗叫倒霉,他精疲力尽没能感应到敌人的存在,以现在的状态根本难以作战,不由摸了下背后的血神刀,心想就算再使用一次“血祭”也不能做岳军的俘虏。 岳云和杨再兴从林中走出,看到他后也感惊讶,岳云道:“你怎么在这儿?”洛天初抹了抹掉脸上的水珠,道:“我刚上岸就碰见了你们,倒是你们埋伏在这里做什么?”岳云皱眉道:“我们要拿的不是你,而是你派去我营中放火的部队。除了柳少卿和李清婉外你还派了什么人去袭营?”洛天初一脸迷茫道:“还有人去劫营?到底怎么回事。”岳云没好气道:“我们本和柳少卿的骑兵交战,见到兵营起火后他们就撤往岳阳,董先三人带兵回营救援,我和杨兄则埋伏在这里,等那放火的部队,直到现在也没等到。刚得到的消息是营中粮草被烧了一半,做案者只有一个人。” 洛天初惊奇道:“只有一个人?”岳云笑道:“事到如今洛兄就不必隐瞒了吧,就算把我们的粮食统统烧掉,杨太也休想扭转局势,我只是想知那人是谁,回去也好向岳帅报告。”洛天初摇头道:“除了柳少卿那一路我就真不知道了。”岳云道:“那就请洛兄和我们一起回营吧,岳帅肯定有话想问问你。”洛天初苦笑道:“我看就不必了吧。”杨再兴大笑道:“这回可由不得洛兄,以你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突围,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不然兄弟可要把你绑起来了。”洛天初心叫糟糕,岳云和杨再兴都是自己好友,若用出“血祭”伤了他们就不好了,但也不能被他们俘虏呀, 当他为难之时,岳家军后方突然飞出一个黑衣人来,一个起落便来到三人中间,拍出两掌攻向岳云和杨再兴,趁他们大惊躲闪之际,伸手将洛天初扛到宽厚的肩膀上,飞身跃起,踩着岳军的脑袋跳出了包围圈,向丛林深处跑去。岳云忙叫道:“那人就是烧粮之人,追!” 黑衣人提气猛跑,在林中左绕右绕,轻功虽不算高明,但内里浑厚,跑了一个多时辰仍然速度不减。岳云和杨再兴不敢追的太远,只好放弃。黑衣人跑到一条小河沟边上,将洛天初放到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洛天初睁开虚弱的眼睛,只看了那人一眼,眼睛顿时一亮,大喜道:“老赵!怎么会是你。”那人原来竟是赵横山,只见他双手叉腰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吧,若非洒家,堡主现已做了阶下之囚。”久别重逢后的喜悦让洛天初忘了伤口的疼痛,站起身来重重拍了下他宽厚的肩膀,大笑道:“你怎么会来的,身上的伤都好了么?”赵横山又扶他重新坐下,笑道:“早好了,那胡白真是尽职尽责,伤口愈合仍然不放洒家走,还说若敢擅自离开他就自杀,说什么辜负了堡主重托,害得洒家只能乖乖留下。彻底痊愈后才和他一起前往关中找你们,到了地方才知你们击退了完颜粘罕的大军,弟妹和东郭兄弟都不幸惨死,朱雨时下落不明,而你则带人远赴西域参加赏马会,洒家闲着没事就去找你们,胡白也留下和林芝儿一起照顾军师。在前往西域的路上洒家从一伙儿马贼手中救出了一位姑娘,才知她原来是你的相好。” 洛天初气笑道:“别胡说,我哪来的相好。”赵横山眨眨眼睛,道:“你还记得杏桃么?”洛天初喃喃重复了一遍,摇头道:“记不得了。”赵横山撇嘴道:“不是洒家说你,堡主你也太花心了,连好过姑娘的都不知道。”洛天初道:“你就别冤枉我了,她到底是谁?”赵横山道:“你还记得你那颗夜明珠给谁了么?那些马贼正是发现了那颗夜明珠才想劫财劫色。”洛天初恍然道:“我想起她是谁了,当时我是去酒馆会兀术,无意中认识了她,却不是什么相好。”赵横山道:“她知道洒家是谁后,便说她去长安等你给她介绍对象。”洛天初笑道:“这倒是事实,我想把严魏风介绍给她。这事以后再说吧,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 赵横山道:“洒家到黄沙城后才知赏马会已经结束,洒家只好去找楚来客,谁知楚来客外出未归,等了十天他才回来,这才告诉了洒家你们到了这里,这才急忙赶来。今夜误打误撞先找到了岳飞的营盘,不知怎地发现寨内空虚的紧,我想反正岳飞是你对头,就顺道烧了他们的粮草,也算给杨太那小子一个见面礼。我见军器库里储存着许多包好的黑火药,就把它们拿进粮仓点燃,那威力可真大,要不是守军及时赶来,洒家能把他们的粮草全部炸光。董先率人回来后,洒家便躲了起来,偷听他们的对话后才知岳飞大获全胜。洒家担心你们吃亏,这才着急出来找你,没想到被一个叫徐定的小子发现了踪迹,伙同董先和牛皋带兵追了我一夜,好不容易把他们甩掉,就在这里碰上了你和岳云。” 洛天初道:“难为你跑了这么大一圈找我们,不过我们在这里的任务也基本结束了。”赵横山动容道:“杨太真的没希望了么?”洛天初道:“或许还能坚持几个月,但已没有意义,我想劝他跟我们一起离开。”赵横山道:“你帮杨太是为了义气,谁都没话说,但你要把他带回长安就是窝藏宋朝要犯,你该怎么向吴阶交代。”洛天初叹道:“我只想保住他的性命,其他的事以后再想办法吧,我要先运功恢复功力,你替我护法。”(。) 第二章 枭雄末路(下) 洛天初打坐了半个时辰,精神恢复大半,伤口也止住流血,起身道:“来吧,我们先去岳阳,从那里渡湖到君山大寨。”两人施展轻功赶到岳阳,见城门紧闭,城墙上连个士兵也没有。岳阳本就是座空城,倒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城楼上的洞庭帮旗帜也全然不见。正当二人想爬上城楼一看究竟时,忽听湖上有人道:“洛兄,赵兄请上船说话。”二人扭头一望,见据此不远的湖面上有一艘小船,船上站着身穿便装的柳少卿和李清婉。两人大喜来到湖边,待船靠近后飞身跳上了船。 洛天初直接问道:“你们的情况如何?岳阳发生了什么事?”柳少卿将昨夜战况叙述了一遍,叹道:“岳阳的士兵得知水战大败后就都造反了,取下了洞庭帮的旗帜,等待着岳飞派人接管,不过他们倒没有出卖我们,不但让我和李宫主休息了几个时辰,还送我们一艘船自行离开,幸好李宫主眼尖看见了你们,不然你们想回君山大寨都是件难事。”赵横山笑道:“那是因为士兵清楚得罪你们没好下场,这才放你们走的,要是你们不会武功,肯定拿下你们邀功请赏。” 柳少卿道:“也许吧,你的伤都好了么,来这儿做什么。”赵横山怪眼瞪着他道:“你能来为何洒家不能来,要不是洒家把岳军大营的粮草给烧了,你和这女娃娃能那么轻松的撤退么?”柳少卿惊奇道:“原来岳家大营的火是你放的,倒有点本事。”赵横山得意笑道:“本事可不止一点而已。”柳少卿笑道:“可惜你来的太迟了,仗已经打完了。”赵横山笑道:“见到你们还怕没架打么,起码还有你这小子做我的对手。”柳少卿微笑道:“在下的武功已远胜临淄之时,只怕赵兄要自讨苦吃了。”赵横山嘿嘿道:“我伤好后功力也有进步,若没两把刷子且会向你挑战。”柳少卿笑道:“那好,有空自当领教。” 李清婉见洛天初默然不语,道:“你在想什么?”洛天初道:“岳阳一失,君山寨便成了瓮中之鳖,除了投降和战死再没有别的办法了。”李清婉道:“无论有没有岳阳,他都没有机会了。”洛天初道:“起码还有一点盼头,最不济还可以让士兵化整为零,从岳阳撤退,在别的地方重整旗鼓,但现在一点机会也没有了。”赵横山道:“我们少数人带着杨太还是可以离开的吧,凭我们的武功岳飞要不派几万大军可是留不住的。”洛天初道:“不知杨太会不会跟我们走,先见到他再说吧。” 见到杨太时他仍身穿甲胄,也许是懒得脱了,与昨夜出发时的意气风发相比,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空荡的大厅只有他一个人,充满着落寞之感。杨太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众人一眼,旋又闭上,缓缓道:“洛兄你没死,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外。。。外面怎么样了。”洛天初能体会他那既想知道又怕知道的复杂心情,如实答道:“断后的第三镇水军和周伦水军全军覆没,岳飞攻占了云泽寨,岳阳守军也已反叛。”杨太像是早料到一般,出奇冷静的“哼”了一声,道:“也就是说除了君山大寨,其他的不是降了,就是死了。嘿。。。要不是我还活着,只怕连君山大寨也已是岳飞的了,真够窝囊的。” 洛天初道:“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可以东山再起,跟我们走吧。”杨太好笑道:“走?去哪?”洛天初道:“只要活着去哪都行。”忽听见走廊上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人浓妆艳抹,外套锦袍,赤着双脚飞奔而来。洛天初等人乍一看还没认出他,直到近前才发现他竟是钟子仪,洞庭帮的帮主,那个喜欢男人的男人。赵横山揉了揉鼻子,骂道:“什么东西。” 钟子仪大哭着跑进大厅,连滚带爬的跪在杨太身前,抓着他的裤腿哭道:“叔父!你当真败了么!我们真完了么?”杨太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他哭花的浓妆,淡淡道:“你身为一帮之主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你昨夜都在干什么。”钟子仪支吾道:“我。。。我。。。”杨太扯开了裤腿,起身道:“是和你那两个男宠在后花园饮酒行乐是么?”钟子仪哭道:“事到如今叔父赶快想想办法呀。”杨太没有答话,而是看向洛天初道:“看到了么,有种人活着跟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洛天初默然无语。 谁料本在大哭的钟子仪突然窜起,从袖子取出一柄亮晃晃的匕首刺向杨太后心。众人都大惊失色,赵横山大叫道:“小心!”杨太也已察觉,反身一脚踢中钟子仪的小腹,将他踢飞出去。杨太厉喝道:“你干什么!”钟子仪捂着肚子疼道:“岳飞只要你我的人头,只要杀了你便是立下大功,我也就可以免死了。”杨太悲凉笑道:“这也是那男宠教你的吧,你爹死前让我好生辅佐于你,杨某为了你们钟家呕心沥血,就算你再没用也没想过废你自立,如今你却听男宠的话来害我,你的良心被狗给吃了么?”钟子仪像一只弯虾般蜷在地上,道:“我知叔父待我最好,如今到了临死关头,不如叔父好人做到底,以你一命来换侄儿一命,侄儿必当铭感于心。”杨太冷笑道:“你以为我死后岳飞就会饶你不死么?别忘了你才是洞庭帮名义上的帮主,没人救的了你。”钟子仪听罢吓得浑身战栗。 这时慌忙跑进来一名士兵,喘着气道:“禀告天王,杨华,杨钦,黄佐率领着水军在湖上搦战。”杨太淡淡道:“知道了,不就是叛徒打上门来了么,有什么可怕的。”那士兵低着头道:“他们船上还用竹竿挑着周寨主和夏先生的人头在向我军示威。”杨太浑身剧震,龇目欲裂道:“欺人太甚!总是同僚一场,怎能如此残忍!我誓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这就要出门迎战。 洛天初忙道:“老赵烧了他们的粮仓,他们粮食不济才迫不及待的激你出战,定有阴谋诡计在等着你,还是跟我们走吧,以你杨兄的威望,只要脱离大宋的范围,就有机会重整旗鼓。”钟子昂连滚带爬的来到洛天初脚下,抱着他的腿叫道:“我跟你走,求求你带上我吧,我不想死在这里,求求你,求求你。”洛天初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和酒气,只觉心中反胃。杨太坚定道:“洛兄不用再劝了,各位的好意杨太心领了。此战我必须要打,为了尊严而战。洞庭帮不是只有叛徒和孬种,也有真正的好汉!慷然赴死的好汉!” 说罢拔剑刺穿了钟子仪的脖颈,钟子仪的眼珠子瞬间如死鱼般凸起,嘴巴张了张,当场死绝。杨太将剑收回,道:“你们对外人就说他是自刎而死,好歹给他留个名声吧,也算不辱没他们钟家。”洛天初默默点头,都知他死志已绝,心中难免伤感。洛天初充满敬意道:“那我就不再劝了,祝杨兄杀个痛快。”杨太大笑道:“那是一定的。” 赵横山拿出一袋烈酒,打开盖子大吃了一口,扔给杨太道:“洒家敬你!等洒家死后再找你继续吃。”杨太大笑道:“好。”接过鹿皮袋仰脖吃了一大口,酒顺着胡子流下,浸湿了衣襟,大笑道:“痛快!我就在下面等着赵兄了。”说罢又将酒扔还给了赵横山,大步走了出去。众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知他有去无回,一代枭雄的纵横生涯也就此结束。 众人虽感慨万千,却也不敢耽搁,洛天初还不忘自己的黑电,牵着马一起赶到北岸码头,偌大的码头上只剩下他们最后一艘渡船,船家早跑得无影无踪,他们自行登船解绳,划船而去。 目的地是西边的华容县,只有那里还未被岳飞占领,然后再从华容绕回关中。正行船时,忽听远处湖面上角号声震天,显然两军已开战作战,众人都感低落,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湖水和青山从眼前缓缓行过。一个时辰后众人登岸,赶往华容道。道上泥泞难行,四周芦苇弥望,荒无人烟,多有泥潭湖泽,难怪一千年前曹操经过此地时也命士兵砍芦苇铺路。 正行间,前方芦苇荡中冲出了十几名骑士,洛天初等人大惊失色,为首那人竟是岳飞。只见岳飞神态从容,面带微笑,身着一身便装,骑在枣红马上,向众人点头示意。另外几人是张宪,岳云,杨再兴,还有十名亲兵。他们见对方人数不多,少松了口气,静观其变。岳飞摊手示意没带兵器,笑道:“飞在前方摆下一席,为诸位践行。”众人愕然对视,不知所为何意。(。) 第三章 枭雄无爱(上) 洛天初道:“岳帅大获全胜,不和将士们一起庆功,怎地还惦记着我们这些败军之将。”岳飞淡淡道:“没什么好庆贺的,在收复疆土,赶走金兵之前,岳某毫无功劳。”众人肃然起敬。洛天初道:“岳帅如此盛情,我等就却之不恭了。”岳飞伸手道:“诸位请。” 不远处的道旁已被清理出一片平整的空地,空地上放着一张长桌和几张毯子,桌上摆着三荤一素,品种虽少,但分量甚大,足够众人食用,装菜的食盒堆放在道旁,桌角还放着三坛老酒。岳飞道:“时间匆忙,只能准备这么多,诸位勿嫌简陋。” 众人围坐在毯子上,岳家士兵站在远处放哨,洛天初叹道:“看来岳帅早就料到我们会走华容道,如果真要擒我们,我们肯定插翅难飞。”这时饿了一天一夜的赵横山开始扫荡桌上的卤牛肉,排开酒坛的封泥,往鹿皮囊中灌满酒后才抱着酒坛开怀畅饮。柳少卿和李清婉也感饥饿,向岳飞等人道了谢后开始缓缓进食。岳飞笑道:“堡主身肩重任,不会陪杨太一起送死,而这华容道是堡主唯一可退之路,飞这才在此恭候。” 洛天初道:“洞庭湖上正在大战,岳帅不用在场指挥吗?杨华等人未必是杨太的对手吧。”岳飞莞尔道:“我正就是要让杨华他们战败,我若在场杨太反而不敢追击了。”洛天初动容道:“又是诱敌之计?愿闻其详。”岳飞道:“杨华他们目的就是要激怒杨太,把他的船队引到支流上面,那里有一座水闸,今早就已开闸放水,水位吃浅,杨太在盛怒下不会注意水位变化。他的战船移动皆靠飞轮转动,而那个水域水草极多,会缠上战船的轮子,令他如陷泥潭,到时只须全力进攻杨太的主船,擒住他本人后,其他的战船便会望风而降。另外还有一些用木筏堵塞河道的战术细节,也无关紧要了。” 洛天初叹了口气,道:“在下想求岳帅一件事。”岳飞笑道:“是否想让我放杨太一马。”洛天初点头道:“杨太已对大宋没有威胁,杀不杀他都无所谓,只求能饶了他的性命。”岳飞轻叹道:“其实我也很欣赏杨太,若非官家点名要取他和钟子仪的首级,我不但不会杀他,还会重用他为我的水军大将。”洛天初伤感道:“看来杨兄真的难逃一死了,不过岳帅荡平洞庭,收得杨钦,杨华,黄佐这样的水战能人,水军将领也不愁其人了。”岳飞笑道:“卖主求荣之辈,换做是你肯让他们担当重任么?”洛天初摇头苦笑。岳飞道:“攻打洞庭绝非我的本意,杨太虽是反贼但毕竟也是汉人,杀他们便是手足相残,岳某实在心中不忍。但为了能北上抗金,岳某也不得不为,请堡主谅解。”洛天初道:“岳帅已向我解释过了,各为其主,我没有理由怪你。” 岳飞道:“岳某之志堡主是知道的,也只有堡主能助我完成大业,再见你一面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明白岳某对此事的看重。”洛天初正色道:“在下答应过岳帅的事绝不食言,无论于公于私,在下都会助岳帅收复中原。”岳飞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等堡主回到长安后,岳某会和堡主书信往来,不过你我商议之事切勿泄露,若让官家知晓,只怕会怪罪岳飞。” 此时赵横山也填饱了肚子,拍拍肚皮道:“洒家也有两句话想问问岳大帅。”一旁的岳云笑道:“我说是何人有本事烧了我军的粮草,原来是赵兄大驾光临,在下侦查失职,岳帅还罚了在下半年的俸禄呢。”赵横山瞪着岳飞道:“洒家记得当年在燕京岳小兄和堡主独自断后,大战完颜赛里和高庆裔的追兵,岳小兄的箭法之高,战术之妙洒家至今难忘,这么棒的小伙子给你当儿子是你的福气,可你却总找他的麻烦,真让洒家看不过去。洒家是昨夜刚来的,连堡主都不知道,何况是岳小兄了,他一年的俸禄才几个大子,你一罚就是半年,还让不让人家活了。” 这一番批判让所有人愣在当场,都紧张的看向岳飞,看他如何反应,谁知岳飞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赵兄真是至情至性之人,倒和我军的牛皋有几分相似,要不是岳飞已戒酒多年,真要和赵兄浮一大白。”赵横山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戒什么酒呢?”岳飞叹道:“以前岳某也是酒中之辈,不饮不欢,但因一次醉酒误了练兵的时辰后,岳某就发誓再不饮酒,除非在黄龙城上方可破戒,那时与诸将痛饮,大慰平生。” 赵横山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岳飞所说的黄龙城便是金国的黄龙府,可见他对自己的要求比儿子更加严格,他还能再说什么呢,只好道:“洒家服你。”岳飞笑道:“岳某的志向是所有宋人的志向,在完成之前没什么好佩服的。”赵横山道:“刚才听岳帅的字里行间似是处处被官家节制着,连出兵攻打金国都有诸多条件,如此束手束脚怎能办成大事,我看你干脆。。。”话还未说完,洛天初便截口道:“别再说下去了,小心岳帅翻脸。” 岳飞笑道:“翻脸不至于,赵兄无非想建议我脱离宋朝,我知你是一片好意,但岳飞不能那么做。岳某所得一切都拜官家所赐,人无尽善尽美,我若就此反叛,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本质都与杨太无二。百年后也无颜去面见列祖列宗。”洛天初等人都了解到岳飞是个极为传统且固执的人,以尽忠保国为己任,没有半分别的心思,肯这么多解释已是给了他们很大的面子。岳飞接着道:“岳某不能离营太久,期待下次与各位驰骋沙场,共破金兵。”众人应诺后拱手作别。 当日来到了华容县打尖,人人都配备了马匹,次日向关中进发。这一日路过荆州,因是宋朝地盘,四人不想多惹麻烦,过城不入,来到二十里外的一家路边小店吃饭。 小店简陋,空无一人,四人大吃了一顿,买了些干粮,赵横山灌满了酒,正准备离店时听见外面马蹄声响,一群人跳下马来,只听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道:“前面就是荆州,干嘛来这破地方吃东西?”又一个熟悉的男声道:“我的大小姐,荆州那样的大城人多眼杂,谁知会不会碰上仇家,出门在外还是少招摇为妙,您就将就点吧。”那少女“哼”了一声,与那男子一前一后进了饭店。 洛天初等人见到他们都大感惊讶,来者竟是令雪儿和顾瑶,令雪儿穿了件青蓝色的褶边长裙,许久未见略显消瘦,但更加清丽动人,瀑布般的长发披肩而下,两缕青丝垂在胸前,瓜子般的小脸上是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稚气褪去,显得更有女人味。顾瑶潇洒依旧,白衣折扇,一副公子哥的洋洋派头。他们见到洛天初等人也是一愣,令雪儿刚想上来打招呼,却发现了洛天初身边的李清婉,俏脸顿时沉了下去,顾瑶则欣喜道:“真是太巧了,我们正要找你们,竟在这里碰见,好悬走散了。”洛天初忙起身给他们让座,道:“我们正准备回长安,你们找我们做什么?” 顾瑶苦笑道:“我在长安有娇妻美妾,享不尽的清福,若不是大小姐执意要来,我怎会出来受苦,还是让大小姐告诉你原因吧。”洛天初望向令雪儿道:“到底怎么回事?”令雪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盯着李清婉道:“你问她好了。”洛天初和李清婉都是一愣,不懂其中深意。 这一路来李清婉看似悠然自在,心里却深感不安,如果洛天初不回关中,她就有把握让他慢慢喜欢自己,所以才建议他前往西夏游玩,目的正是为了不让他和令雪儿见面。若只有一个令雪儿她倒也不怕,她自信比心机手段对方都不及自己,但令雪儿却是洛天初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身后又有血刀堡好汉的支持,以前柳少卿更是对把敌意写在了脸上,好在通过这些天的熟识才稍有缓和,那时自己肯定会受到排斥,就算洛天初有心保护自己,但在压力下也只能选择令雪儿,所以绝不能让洛天初返回长安,她已想好了几条拖延的妙计,可还没实施就眼睛碰见,令她芳心大乱。虽然恨的要命,表面却不动声色,却没想到令雪儿一来就找自己的晦气,还说得莫名其妙,便淡淡道:“令雪儿,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令雪儿冷冷道:“我犯不着跟你说,让他们说吧。” 众人闪目观瞧,只见又进来了五个身着华服的汉子,为首那人长得圆圆胖胖,皮肤细白,穿着华贵,脸上始终笑呵呵的,像个和生财的胖掌柜,但只要留意他神光内敛的小眼,就知此人绝非他外表那么简单,其余四人的穿着打扮也很相似,无疑都是高手。洛天初心中一动,对他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那个胖子,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不知他们和令雪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章 枭雄无爱(下) 李清婉见到五人后眉头大皱,道:“你们怎么来了?”那胖子快走两步,在李清婉身前躬身施礼道:“公主金安,小人有礼了。”说罢五人全都跪倒磕头,洛天初等人大惑不解,见李清婉坦然受礼,转念想到他们八成是西夏皇宫的人,所以规矩才这么多。李清婉道:“起来说话。”五人领命起身,躬身站在一旁,双手交叉,躬身前倾,表现出对主子的尊敬。 胖子看了眼李清婉身旁的洛天初,微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洛堡主了。”洛天初越看他越觉熟悉,起身还礼道:“正是洛某,前辈有何指教。”那胖子笑呵呵道:“不知堡主是否还记得小人?”洛天初道:“甚是眼熟,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胖子笑道:“五年前小人在一座小村中与你们三兄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堡主还是个弱冠少年,受了伤,还是小人为堡主调配的刀伤药。” 洛天初这才想起来他们是西夏王李仁孝手下的“五福”,这个胖子就是大福,洛天初道:“原来是前辈,失敬失敬。”大福笑道:“小的只是个下人,堡主还是叫我大福好了,救堡主的是皇上,小人只是奉命配药罢了。”洛天初笑道:“是是,贵国皇帝可还好么?”这只不过是句寻常的问候话,令雪儿却冷笑道:“这么快就开始巴结岳父了么?”洛天初对她使了个眼色道:“别瞎说。” 大福就像没听见般不动声色道:“托堡主的福,陛下一切安好,这次派小人们前往长安觐见堡主,以表达敝国对贵堡的敬意。”洛天初道:“实不敢当,理该由我拜会贵国皇帝才是。”令雪儿阴阳怪气道:“什么表达敬意,明明就是为了别的事。”洛天初不满道:“雪儿,坐下来喝口水吧。”令雪儿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气鼓鼓的在柳少卿身旁坐了下来。 自从令雪儿进门后,柳少卿的眼睛就再也没投向别处。令雪儿坐下时才瞥了他一眼,见他痴痴的看着自己,不禁俏脸微红,她当然知道柳少卿的心意,有点不好意思道:“你还好么。”柳少卿尴尬一笑,道:“好好,有劳姑娘垂问。”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以掩饰脸红的窘态。 李清婉问道:“父王究竟让你们去长安做什么?本宫怎么不知道。”大福笑道:“宫里及笄的公主中只有殿下尚未婚配,而圣上又知公主与堡主之前的缘分,这才想圆了这段美事,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不必知晓,再说公主远赴西域买马,也无从告知。小人因见过堡主一面才被圣上命为媒人,前来长安说媒。” 李清婉双目放光,惊喜道:“此言当真?”大福道:“如此大事且能有假,想不到洛堡主竟也亲自前往吐蕃,这才失之交臂。小人到达长安时拜会了仍在病中的公孙军师,讲明来意,谈话十分融洽,公孙军师说这件事只能堡主亲自决定,所以小人们就在长安住了下来,等待堡主回来。却没料。。。这位令小姐。。。。” 令雪儿站起身道:“剩下的我来说。你们来说媒的事是林芝儿在照料军师时无意间听到才告知我的。我立即叫上顾瑶和小严去公馆见他们,告诉了他们我和洛天初已经订婚,请他们离开,谁知大福却谎称李清婉和你五年前就已订婚,还说钟大哥和小朱都知道了这件事,如今钟大哥已故,小朱小落不明,我难以揭穿他的谎言,气极下才拉着他们找你当场对证。我们本是要去吐蕃找你们的,但临行前收到了信使的飞鸽传书,这才知你们去了洞庭相助杨太打仗,而她也混在你们中间,这才改变行程南下而来,就是要向你询问究竟。”顾瑶苦笑道:“大小姐不愿与西夏的朋友同行,在下只好担当起了护花使者,一路保驾而来,与西夏的朋友一直保持着可以看见的距离。” 洛天初脸上苍白无色,饶是他聪明绝顶,也不知该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他和李清婉之间确有婚约,当时钟远鹏说此话时也很认真,自己和李清婉也都没有反对,若李仁孝没有出现,也许真会履行婚约。但事隔多年后,谁都没把它再当成一回事,连自己也都淡忘,李清婉已是西夏国的金枝玉叶,与自己的生活环境天壤之别,又分居两国,他本就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她,何况当时钟远鹏新丧,心中悲痛,加入血刀堡后又把精力全用在了学武上,早把这档子婚事抛却脑后。若非前些时李清婉提醒过他,直到现在他还记不起来。 令雪儿注意着他脸上的阴晴变化,芳心猛地一颤,生出一股恐惧之意,试探道:“难。。。难道是真的?你们之间真的早有婚约?”洛天初脸色难看的回答道:“雪儿你听我解释。”令雪儿深深吸了口气,玉容深沉如水,道:“我正是要听你解释,说吧。”洛天初徐徐道:“当年我和钟大哥,小朱在回堡的路上从金兵手中救下了她们母女,清婉的母亲也死在当场,钟大哥可怜我们这两个孤儿才想把我们撮合在一起,这才有了那所谓的婚约,只是我们马上就分开了,清婉被带回了西夏,我去了血刀堡,钟大哥也去世了,婚约的事也就没了下文,甚至可以说是作废了,我连想都没有想过。没料到西夏皇帝竟也知道此事,更没想到他会履行婚约,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令雪儿冷笑道:“那你们的婚约到底算不算数?”李清婉笑道:“既然前一个婚约算数,后面一个自然就不算数了,对么?”令雪儿怒视她道:“你闭嘴,谁想听你说话。”李清婉莞尔道:“你误会了,我是在和对洛郎说话呢。”令雪儿疑惑道:“洛郎?你也太不知羞耻了吧,这是你叫的么?”李清婉道:“为什么不能叫?洛郎本人也同意我这样唤他了。”令雪儿一脸狐疑的看向洛天初道:“你同样她这样叫你?”洛天初脸色更加难看,但事实确实如此,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令雪儿也知发怒解决不了问题,强行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们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到底是什么关系了?”洛天初忙道:“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和清婉清清白白,这点柳兄可以作证。”柳少卿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令雪儿嘲弄道:“张口清婉闭口清婉,叫的倒是亲热,那你解释一下她唤你‘洛郎’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只有夫妻或亲密的恋人才用这样的称呼么?” 洛天初这才想起令雪儿也唤过自己‘洛郎’,难怪会如此在意,但解释的话只能越描越黑,因为事情的起因是李清婉在床上勾引自己,要是说出这件事只怕误会更深,只好道:“雪儿,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嘴长在她身上,想叫什么我也管不住呀。”李清婉笑道:“如此猜疑就算做了夫妻又有什么意思,洛郎你根本没必要向她解释。”洛天初心知她在激怒令雪儿,心中一阵厌烦,沉声道:“你也该喝茶了。” 出奇的是令雪儿并没有被激怒,因为她已敏锐的感觉到问题并不出自李清婉,而是洛天初。对于一个变心的男人她就算再哭再闹也无济于事,只会更让男人感到厌烦,她其实很聪明,懂得这个道理,她只会对爱自己的人撒娇,所以她要先弄清洛天初的心意,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履行她的婚约,还是我的。” 洛天初刚想说“当然是你!”但转念一想,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低着头默然不语。大福哈哈笑道:“堡主如此英雄人物,两女同娶又有何妨,不过须公主为大才是。”令雪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洛天初,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樱桃小嘴微微颤抖着,这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来说,问出这句话已是放下了自尊在恳求洛天初,见洛天初沉默不言,她已猜到了个大概,泪水夺眶而出,鼻子间发出“呜呜”的声音,强忍着才没哭出声,娇躯瑟瑟颤抖,却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她没有倒下,仍不放弃的缓缓问道:“你。。。是娶她,还是娶我。” 她已把尊严扔在了地上,为的只是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已心知肚明,但还是要让洛天初亲口说出来,不然她绝不会放弃。见她如此难过的样子,李清婉也耸然动容,暗叹了口气,觉得对方也没那么可恶了,反倒有些可怜。全场人都静静的看着洛天初,看他如何回答。柳少卿再忍耐不住,霍然起身,凌厉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直视着他,喝道:“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洛天初心如刀绞,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真的被感动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紧紧抱住令雪儿颤抖的身躯,大声告诉她自己错了。现在才发现自己是爱令雪儿的,但由于自己的寿命和其他原因不能和雪儿成婚,这是一次了断的好机会,既然她已伤心,就干脆彻底伤透,让她对自己绝望吧。令雪儿终于绝望,洛天初的沉默就像是一柄利剑刺透了她的心,她只觉天旋地转,以前所有的美好梦想化为泡影,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最好赶快醒来,她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 离她最近的李清婉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关切道:“姐姐小心。”柳少卿眼中布满血丝,厉喝道:“松开你的手!”李清婉吓了一跳,只好松手退到一旁,五福高手默默站到她身后,以防柳少卿突然发难,无论谁都感应到他了身上的惊人杀气。只有令雪儿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似乎该走了,所以她默默转身,一步步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时停住脚步,缓缓转身,以平静的声音问洛天初道:“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来追么?”洛天初知这是自己的最后机会,脚下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迈出这一步。令雪儿深深的看了他一样,闭上了眼睛,转身走了出去。洛天初猛然抬头,望着空荡的门口,只觉胸前有一股热血上涌,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难过的要命,同时有一股利剑般的杀气罩住了自己,他低下头,闭着眼睛,毫不抵抗道:“是我食言,柳兄想杀我就请动手吧。” 柳少卿重重吸了口气,盯着他一字字道:“你不追么?”洛天初默不作声,闭着眼摇了摇头。顾瑶跺脚道:“怎么闹成这样,我去把大小姐追回来。”柳少卿突然手握剑柄,厉声道:“谁都不许去!”顾瑶被他气势所慑,知他出手在即,只好原地不动,凝神以待。柳少卿的目光紧锁洛天初,似要看进他的心里,道:“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追还是不追。”洛天初长叹了口气,淡淡道:“不追”。柳少卿眼中暴出前所未有的精芒,忽然剑光一闪,割下了自己的长袍一角,正色道:“好!你不追我追。今日割袍断义,朋友之情到此结束,以后你要再敢出现在雪儿面前,我就杀了你!”说罢收起问情剑,大步走出房门。洛天初再也忍受不住,趴在地上“哇”一口吐出血来。(。) 第四章 一拍两散(上) 李清婉大惊失色的蹲在他身旁道:“你怎么样了!”顾瑶将洛天初扶到座位上,道:“只要堡主下令,我这就去追大小姐回来。”洛天初颓然摇头道:“随她去吧,有柳庄主在她身边,不会有事的。”顾瑶长叹一声,道:“你这是何苦呢。”李清婉拿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瓶子,关切道:“这是清露顺气丸,你快吃一粒吧。”洛天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走吧。”李清婉惊讶道:“雪儿姑娘已经走了,你还让我走?”洛天初道:“正是因为雪儿走了,你才更要走。”李清婉不解道:“为什么?”洛天初道:“我没有接受雪儿,当然也不能接受你,你回西夏好好当你的公主吧。” 李清婉还待再说,大福上前笑道:“堡主现在心情不佳,公主还是和我们回避一下为好,三个月后小人再去长安讨论你们的婚事。”洛天初道:“请诸位回西夏后向贵国皇帝转达在下的谢意,难得陛下瞧得起我,但我只能婉拒他的好意了。”李清婉娇躯剧震道:“什么!你不答应?”洛天初点点头,道:“在下一介武夫哪配得上公主的才貌,实在不敢高攀。”李清婉急道:“你和我成婚后对你的大业有诸多好处,你想过没有?”洛天初道:“是的,有贵国做后盾对我堡当然大有益处,但我却不能拿婚姻来做交易,我告诉过你我曾经错过一次,不能重蹈覆辙。”李清婉失去冷静的叫道:“可是我愿意呀,我不在乎!”洛天初淡淡道:“我不愿意,我在乎。我意已决,公主自重。” 李清婉神色复杂的盯着他道:“你真要如此绝情么?”洛天初道:“你仍是我的好妹子,我仍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是除了结婚。”李清婉自嘲笑道:“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好妹子’,看来我在你身上下的功夫都付诸流水了,我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洛天初道:“那就请妹子把功夫下在值得的人身上,像我这种人就不值得你下功夫。”大福道:“堡主可知我王为何在这个节骨眼来让小人提亲?”洛天初摇头表示不知。大福道:“因为金国已遣使来给七皇子,卫王完颜乌烈提亲,我王不愿把公主嫁往金国,这才拖延了使节,令小人立即赶往长安和你联姻,只要堡主答应了这门婚事,我王会立即拒绝金使,从此与贵堡结为盟军,共同抗金,这可是我王的原话。”洛天初奇道:“贵国和金国不是友盟之邦么,为何会看上我呢?”大福道:“金国这些年官场**日益严重,国库空虚,百姓怨声载道,加上接连失败,已成累卵之危。为了恢复元气,金国开始向我国和吐蕃借钱借粮,名曰是借,其实就是强要。这一次更要求我们借出白银二百万两,加上前两次的借银,一共五百万两了,我王勃然大怒,虽有心向金国开战,却无合适的人选,这才决定支持堡主来反抗金国。只要堡主同意这门婚事便是我西夏的驸马爷,我王将于金国一刀两断,全力支持堡主的大业。”洛天初见顾瑶在旁边连使眼色,心中暗叹,换做以前的自己,只怕早已答应,道:“不是小子不识抬举,只怕这次要让贵国殿下失望了。” 大福愕然道:“堡主难道仍不同意么?”李清婉没好气道:“够了大福,人家已把话说得很明白了,给本宫留点脸面吧,我情愿去嫁给什么完颜乌烈!走吧。”说罢当先走出饭店。大福惋惜的摇了摇头,道:“说句心里话,这次机会对于堡主也许是一辈子才有一次的良机,堡主这样放弃,小人虽然佩服堡主的男儿志气,但也不得不说堡主太意气用事了,言尽于此,小人告辞。”洛天初起身施礼道:“多谢赐教,请代我向贵国殿下问好。”又对已站在门外冷眼旁观的李清婉道:“婉妹你也多保重。”李清婉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婉妹你个头,你去死吧。” 待他们都走完后,洛天初才靠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哑然失笑道:“终于清净了?”赵横山没好气道:“你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先是气走了大小姐,又赶走了李清婉,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她们?”洛天初道:“老赵你就饶了我吧,我现在最不想谈的就是这个。”顾瑶道:“我以前认为堡主是胸有大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乱世枭雄,若你刚才气走大小姐是为了答应了李清婉的婚事,我个人虽会不快,但也在情理之中。可让我不解的是你为何连李清婉也拒绝了呢?”洛天初苦笑一声,默然不语。顾瑶心中一动,猛醒道:“我明白了,原来那两个女子你都喜欢!”赵横山皱眉道:“老顾你脑子生锈了吧,要是他都喜欢为何要全部赶走?” 顾瑶道:“此事不难理解,堡主在长安时曾对我们几人交了底,他现在只剩下不到十年的寿命,就算结婚恐怕也过不长,虽然那两个女子都不在意,但她们水火不容,堡主只能选择一个,那就必然要伤害到另外一个,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谁都不选,虽然她们都会伤心,但伤心的程度不会那样之深,堡主的良心也会觉得好受一些。第二,堡主已打算用所剩时日大干一场,没有精力去享受儿女温情。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堡主他不敢结婚,因为他怕死时会舍不得那幸福的生活,若再有了后代,包袱就更大了,更无法安心离去。依我看堡主是选择了轻装上阵,不曾得到就不会难过,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不知在下说的对么?”洛天初叹道:“我的脑子本来乱作一团,但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还请两位替我保密,别再对外人说了。” 顾瑶道:“你的内伤真就无药可救了么?天下的名医不少,我建议你立即放下所有事物去拜访名医,说不定仍有转机,胡白和林芝都医术不凡,不妨请他们试试。”洛天初心想天下没一个大夫能治好自己的伤,却又不愿提起惠善的事,不然血刀堡的兄弟们一定会逼他前去治伤,而在这个节骨眼是没人能代替自己的,和岳飞同时出兵正是他一直苦苦等待的良机,也是他占领洛阳的唯一机会,除此外再无它途,这是他奋斗的目标,所以绝不能错失。占领洛阳需要长时间的经营和稳定,那时就可以让人替代自己,若仍有命在,就会心安理得的前去治伤,甚至归隐山林也无所谓,但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出关!便道:“我不愿用有限的时间去做无意义的事,如果拜访名医不成,结果一样死了,那我定会死不瞑目。在剩下的日子里,希望兄弟们齐心合力,完成令堡主和诸多死去兄弟的遗志,将我堡发扬光大,称霸于诸国列强之间。” 顾瑶忍不住鼻子一酸,感伤道:“你为我堡已牺牲了太多,生命和幸福全搭了进去,叫兄弟们于心何忍。”赵横山沉重的叹了口气,骂道:“哭有鸟用,咱们回去就商量如何杀出关去,洒家要当前锋,早点拿下洛阳就能早点让堡主治病,这才是我们该做的。”顾瑶擦了擦眼泪,道:“是!我们这就启程返回关中。”洛天初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三人在回长安的路上,洛天初说了朱雨时在马帮卧底的事,妻仇虽然得报,但他为了完成铁鹰的遗志,仍然继续留在马帮。二人得知铁鹰死讯,也深感伤心难过,尤其是赵横山,他素来喜欢铁鹰这个小伙子,更是放声大哭,好像死了亲儿子一般, 三人加紧赶路,这一日进入关中境内,他们特意饶了半天的路,来到汉中和吴阶吴麟盘恒了半日,二将并不知他去洞庭的事,对他热情接待,吴阶说只要有血刀堡镇守关中一日,他就无须回大散关镇守,如今的清闲日子全拜洛天初所赐。临行时吴家兄弟送出十里方回。 这日中午洛天初三人终于回到长安,沿途早有探子把他们回来的消息通知全城,迎接的队伍中除了陆飞,李晓,严魏风这些老熟人外,还有裴子夫,萧岩,鲁宁,胡老大这些新加入的人物。裴子夫三人已在长安扎根,短短几个月间把生意铺展开来,连开了两家酒楼和当铺,生意红火兴隆。胡老大本是打算收一笔佣金后打道回府,没想到他和水手们喜欢上了长安的生活,也不愿与兄弟们分开,便决定留下来共闯一番事业,带着水手回去把全村人都接到了长安。(。) 第四章 一拍两散(下) 崔兴安排他们各司其职,裴子夫除了做自己的生意外还要为整个关中赚钱,运用他的生意眼光来运转前辽宝藏。萧岩和鲁宁负责管理长安城的治安,什么偷盗抢劫之类的都是他们的管辖范围。胡老大负责约束本地的几个小帮派及周边的山贼强盗,防止他们闹事的同时还要为己所用,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老大。 洛天初三人翻身下马,与迎接的众人拱手施礼,他首先问陆飞道:“师傅!咱们的战马可曾送来?”陆飞欣然道:“四万匹战马全部送到,是我和杜杀领人亲自在天水接货,每一匹都检查过,都是上等的优质战马,没有一匹劣马充数,看来楚城主很照顾我们呢。有了这批战马我军的战斗力将大大提升,也有了争霸中原的本钱。”洛天初喜道:“太好了,战马都在何处。”陆飞道:“都被军师安排在三十里外的牧春谷中,那里地势宽阔,四面环山,适于骑兵训练又不至被人发现,我正从军中挑选精兵前去秘密训练,在锻炼出一直精锐骑兵之前绝不曝光于世人眼中。”洛天初大喜道:“太好了,正合我意。”陆飞往他身后看了看,道:“咦,怎么不见大小姐和柳庄主,他们没和你们一起回来么?”旁边的顾瑶向他使了个眼色,陆飞知机的不再询问。 洛天初又向其他人见礼,见严魏风身边站着一位窈窕淑女,正是杏桃,如今她已不是在波斯酒馆的那个风情万种的***穿着普通的少女服饰,什么首饰都没有带,脸上略施淡妆,就好像一位恪守妇道的大家闺秀,洛天初好笑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严魏风老脸一红,笑道:“杏桃姑娘拿着你给的夜明珠来见崔太守时我正好也在场,崔太守就让我来安排杏桃姑娘,然后我们就。。。”洛天初大笑道:“这是大好事啊,我本就想把杏桃姑娘介绍给你的,你们自己相识倒省去了我不少功夫。”不知杏桃是不是想起了曾在波斯酒楼勾引过他,俏脸一红,盈盈施一万福,道:“若无堡主指点迷津,杏桃至今仍然深陷泥潭,如今得遇严郎,杏桃心满意足。另外奴家姓殷,单名一个芳字,杏桃只是奴家在红院里的雅名,以后再用不上了。”洛天初连连点头道:“是,殷姑娘,以后长安就是你的家,欢迎你入伙。” 严魏风道:“芳儿把她的经历都对我说了,我毫不介意她的过去,只觉得她是个可怜女子,受了太多的创伤,我愿意好好待她,给她幸福,再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洛天初想起了自己,心中一阵感触,点头道:“那是一定的,若殷姑娘不嫌弃,从今后你就是我的结义妹子,要是小严敢对你不好,大哥一定替你做主。”殷芳欢喜道:“是!小妹见过大哥。”洛天初哈哈大笑,招呼她免礼。严魏风朗声道:“七天后严某当与芳儿姑娘成亲,兄弟们都来我家吃酒!” 群雄们轰然应诺,他们都是江湖豪气之辈,江湖儿女间的爱情本就应该轰轰烈烈,简单直接,没有繁文缛节和门当户对等条条框框,谁都没有因殷芳以前的身份而小瞧于她,同时也暗赞严魏风是条汉子,要知严家本是书香门第,高门大户,娶一个**进门在他们家是绝对不允许的,他敢打破枷锁,不顾他人闲话,这份勇气就绝非一般世家子弟能做到的,殷芳一直寻觅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洛天初道:“小严,我不是要扫你兴头,只怕你的婚事要延期了。”严魏风忙问其故,洛天初说出了铁鹰的死讯,只是隐去朱雨时卧底之事没说,凡是血刀堡的旧人无不伤感落泪,严魏风垂泪道:“这没说的,当然要以铁鹰兄的白事为先,我再等上一年半载也没关系。”李晓道:“我们回府衙再说吧,公孙军师已在等我们了。”洛天初道:“军师现在病情如何?”李晓道:“大有好转,已能下床走动l,得知堡主今日回来才在府衙相候。”洛天初喜道:“我们这就去见军师。” 众人骑马来到府衙时崔兴已在府门前恭候,把众人让进了大厅,殷芳先告辞离开。入府时洛天初心中感叹,以往经过此门都有令雪儿在旁陪伴,如今反觉不习惯了。 大厅中已有三人等候,公孙明月半躺在软椅上,虽然还是有气无力,但脸色已比以前好了许多,眼神也回复了光彩。胡白和凌芝儿尚是首次参加重要集会,前者有些紧张局促,凌芝儿倒是落落大方,洛天初尚是首次注意到她的美貌,她身穿一件墨绿色短衫,外套一件黑色无袖褙子,褙子的前襟和领口都绣着了漂亮的花边,下面是一条配套的墨绿平直长裙。她那长长的秀发被一根紫色缎带束住发梢,前额几缕青丝如垂柳般分落瓜子脸的两侧,体型略显单薄瘦弱,虽不及李清婉和令雪儿的身材傲人,却另有一股清秀单纯之美,尤其是那双亮如秋水般的大眼睛,有种不经世事又柔中带刚的感觉。 洛天初快步来到公孙明月身前,直接跪下行礼道:“师傅在上,弟子远行归来,向您请安了。”公孙明月露出欣慰的笑意,欠身道:“堡主不可如此,快快请起。”洛天初道:“师傅病重,徒儿不孝不能在身边照料,理应磕头赔罪。”说着不顾公孙明月的阻止,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公孙明月感动的叹了口气,接受了他的跪拜。 其余人心想洛天初尊师重道,居高位而不忘本,确实是值得跟随的统帅。行礼毕后,众人分别坐下,公孙明月和陆飞分居洛天初左右,赵横山和顾瑶紧随其后,然后才是崔兴,严魏风,李晓,董平,裴子夫,萧岩等人,中间空余了三个座位,是留给未出席的朱雨时,杜杀和蔡怜花,另外墙边也放着一排椅子,那是血刀堡亡已故兄弟的座位,只有胡白和林芝儿仍然站着,只因没人想到这两位大夫也会出席。洛天初令士兵搬了两把椅子放到公孙明月身后,请二人落座,胡白不好意思道:“我等是无关紧要的人物,站着就好了。”洛天初笑道:“在这里无不是兄弟姐妹,所有人都可以坐下,两位医术高明,令军师的病情大有起色,等于扶起了我堡的栋梁之柱,大功劳一件,怎会是无关紧要,快快请坐。”胡白心中大为感动,和凌芝儿欣然落座。(。) 第五章 光鲜背后(上) 洛天初开始逐一询问近期的情况。公孙明月病重期间将政务都交予了崔兴,崔兴本就是长安太守,地头关系熟络,把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还依公孙明月之命大量囤积粮草,修建粮仓,以备战时所需。 咸阳,宝鸡,凤翔等大城的太守每两个月都要到长安述职一次,本人虽不必亲来,但书信不许别人代笔,所奏事务必须详细属实,崔兴也会亲自前去抽查。廉洁有律的政务是国家富强的基石,基石不稳,就算用百万大军筑成的高楼也会轰然倒塌。在严格要求之下,关中的空缺官职经过筛选现已满员,附近金齐两国城镇的百姓都慕名迁入关中,人口数量和民生大计就好比造房用的材料,无论要建多高的楼房,都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公孙明月尤其在意民生,再三嘱咐崔兴绝不可慢待前来投奔的百姓,崔兴是位出色的执行者,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安排,以致本地竟无一人行乞要饭,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许多受灾城镇的百姓也都蜂拥而来,崔兴忙得焦头烂额,应接不暇,手下干活的人手也日益增多,整个政府体系也更加完善。如今的关中就像是飞轮船上逐渐加速的轮子越转越快,只要假以时日这艘大船便将破浪出海,在狂风暴雨中任意遨游。 军队上的训练由陆飞,杜杀,蔡怜花负责,如今全军扩充到十八万人,加上新得的四万匹战马,已有了争霸天下的本钱。军队的器械和装备则有顾瑶和严魏风操办、有钱好办事,前辽宝藏的大量金子都用在了刀刃上,只是数量庞大,十几家铁匠铺昼夜赶工仍要一年半载才能完成。情报工作由李晓一人包揽,公孙明月将各地眼线的资料和信鸽都交予了他,他本就是探子出身,不但没辜负公孙明月的信任,还在各地发展了一批新的探子,偌大的情报网经过公孙明月多年的经营,堪称为天下第一,金宋两国都远比不上,尽管他赋闲养病,但无论哪一方面遇到困难都会向他请教,他也都能给出最妥善的解决办法,是所有人心中的主心骨,在某些方面比洛天初还要重要。 洛天初听完汇报后大感满意,笑道:“有诸位帮我,何愁大事不成!在座各位有相识多年的老兄弟也有入堡不久的新兄弟,但只要坐在这里就都是好兄弟,没有先后尊卑,你轻我重的区别,大家为的都是同样的目标奋斗,我也将一视同仁,与大家一起干一番大事业。”群雄轰然应诺,气氛激烈。公孙明月和陆飞互视一眼,暗自点头称许,都心想如今的洛天初已锻炼的愈加成熟,懂得如何笼络人心和鼓舞士气,像裴子夫等新人最担心的就是资格浅,没功劳,矮人一头,洛天初这番话让他们疑虑全消,更加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洛天初继续道:“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我堡的重大机密,若传扬出去会令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但我信得过诸位,谁都不用离席,我就在这里说给大家听。”公孙明月又暗自一声喝彩,洛天初此举比任何笼络人心的手段都要高明十倍,想得到别人的信任首先要先信任别人,仅这份胸襟气度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而且他也不是随便就轻信别人,在座的都是经的住考验,患难与共的兄弟,不然他也不敢冒险。 裴子夫等人都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色,都想赶快立功来报答洛天初的信任,洛天初见目的达到,便开始叙说他此行的经过,当众人听到朱雨时杀了宋连峰时都鼓掌称快,但洛天初也有所隐瞒,并没有暴露朱雨时现在的身份,也省略了惠善的那一段的插曲,接着叙述了洞庭之行,这段他没有隐瞒,把每一步战略都描述的十分详细,众人对岳飞谋略惊叹不已的同时也为杨太的覆灭而感到了危机感,如今最强的两股民间起义已灭其一,不知关中会不会也重蹈覆辙,最后洛天初郑重说明了他和岳飞之间的约定,那就是相助岳飞一起伐齐,到时洛阳归我血刀堡,其他城镇归还大宋,然后正式与岳飞联盟,再讨伐金国,在消灭金国之前,这支联盟绝不会散。 众人听罢心情激动,就连公孙明月脸上也兴奋的泛起红光,这也是他苦苦等待的良机,顾瑶和赵横山这才明白洛天初为何敢拒绝西夏的邀盟,原来他早和岳飞有过协定,洛天初果然不会因私废公。陆飞却想的更深远一些,想到岳飞只是宋朝一将,到头来总要听命于朝廷,也许会成为将来合作的隐患,但目前形势大好,也不便提出。如今洛天初已给了大家目标和方向,最后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散会了,离开时大家都信心满满,准备大干一次。 洛天初见李晓迟迟不走,知他有话要说,便请他和陆飞进了内院。来到书房后洛天初问道:“李兄有什么事么?”李晓道:“今天刚得到了消息,有一个叫石通的人,自称是朱雨时的朋友,今早曾携带妻女来到潼关报信,说是近期会有人挟持朱雨时的新婚妻子祝芷蕊潜逃往关中,让我们留意一下,据他说朱兄的新婚妻子美若天仙,绝不会认不出,劫持她的人相貌丑陋,还瘸了条腿,也十分好认。”洛天初听罢又喜又忧,喜的是小朱终于和祝芷蕊修成正果,这表明他已走出何月莲的阴影,勇敢开始新的生活,忧的是如果祝芷蕊也有个三长两短那对朱雨时又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便道:“我这就动身前往潼关。”陆飞道:“堡主刚回,城中不可缺你,小朱的事交给属下吧,只要弟妹踏足关中,属下就有信心让她脱险。”洛天初绝对相信陆飞的能力,道:“如此有劳师傅了。” 陆飞和李晓离开后,洛天初独自回到房间,刚把门关上,那洋溢在脸上的自信微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身心疲惫,心累远远大于身累,他和衣倒在床上仔细琢磨着前几日顾瑶评价自己的那番话,发现每个字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几年前他确实喜欢过令雪儿,那时两人情窦初开,彼此吸引,感情青涩而单纯。所不同的是令雪儿把“喜欢”升级到了爱,洛天初因重任在肩,无暇去琢磨这份感情,却降级为“兄妹之情”,可他现在一闭上眼就是令雪儿娇躯颤抖,楚楚可怜的流泪场景,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爱她的,只因忙碌才把情感深深埋藏在了心里,不愿去挖掘,以为只是兄妹之情。那天令雪儿伤透心扉的眼神和动人的情泪令他大彻大悟,可惜他到了那一步已无法回头,只能任由她离去,好在有柳少卿陪伴。 李清婉则比令雪儿爱自己的时间更长,仅从她还保留着那对骰子就可看出她从未忘记自己。洛天初对她总有三分顾忌,也许是她心机狡诈,也许是她的聪明才智不输于自己,多数男人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可是李清婉却是最了解他内心想法的人,比朱雨时都要了解,这种被洞悉内心的感觉让他有种不自在的感觉。李清婉肯定是爱自己的,也只有对深爱的人她才会不惜花大把时间陪伴左右,甚至愿意献出处子之身。洛天初本以为可以处理好他们的关系,无论她如何引诱都只当做妹子对待,可时候久了不由被她独有的魅力吸引,嬉笑中不失聪慧,热情中含着可爱,何况他们都是聪明伶俐之辈,武功伯仲之间,战场上可以并肩作战,讨论大事时也有独到见解,闲暇时更不觉无趣,有很多共同语言,这样的女孩子不想喜欢都难。 如果没有耶律琪的遭遇,洛天初也许会答应李清婉的婚事,耶律琪是他心中难于痊愈的伤痕,平时不敢想,只要一想就是剜心之痛,他对律琪的愧疚之心最大,那是一个将全部献给自己的女人,而自己却根本不爱她,与她立下婚约也只是为了得到前辽宝藏而已。她爹的死不但没有觉得难过,反而暗松了口气,那样到了长安自己也不会为难了。其实他最不敢深想的是耶律琪没有跟来是该伤心还是窃喜,要是来的话肯定会乱上加乱,令雪儿很可能会提前出走,但当在波斯酒馆听金兀术洋洋得意的说起耶律琪的近况时只觉的心如刀绞,暗骂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竟让一个如此爱自己的女孩儿伤心欲绝,去嫁给了一个她本深恶痛绝的男人,还怀上了身孕,洛天初只恨当时功利心太重,把她害到如此地步,如果能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带耶律琪一起走,如今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懊悔无限,这就是为什么他不答应李清婉婚事的原因,这种愧对良心的事他不想再做第二次。喜欢过他的三个女人现在都恨他入骨,尽管他在别人眼中少年得志,风光无限,但他却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睡意在思绪朦胧间产生,刚刚睡着就听见崔兴在门外道:“堡主可在?属下有事求见。”洛天初休息了半个时辰已感到心满意足,见过崔兴后得知今天有两个重要的会议需要自己主持,一个是以关中各城官员组成的述职会议,另一个由关中富商组成,他们说要为洛天初接风洗尘,其实是想拉拢关系,送银讨好,这种场合洛天初虽不喜欢,但也来者不拒,得到“孝敬”后便把银子全部交给崔兴充公。(。) 第五章 光鲜背后(下) 当洛天初酒足饭饱的从酒楼里出来时已是申时,酒宴还没有结束,但他的应酬已经完成,收得一万两银票,剩下的事就交给崔兴了。刚才二十多位富商轮流劝酒,毕竟收了人家的钱,怎么着也要给人家些面子,照单全吃,现已吃下四斤白酒,有了七成醉意,但又不想用内力逼出酒气,觉得晕乎乎的的感觉挺好,烦心事也不那么多了。 洛天初径直向城门走去,因天色不早,士兵们正准备关闭城门,见到他赶忙施礼,洛天初笑道:“你们关门就是,不必管我。”他出了城门,沿着大道折而向东,行出三里便进入树林,又在林中走了一阵,地势越走越高,不一会儿林木疏松,再往前走就是悬崖。此时天色已暗,看不清悬崖下到底有多深,好像深不见底。 他就在崖边停步,山风冷劲,将酒意吹散,望着天空中最后的一抹红云正逐渐暗淡。灰蒙蒙的苍穹上升起一轮还未发光的灰月,四下一片静寂,静的让心中生出一种悲凉之感,刚才酒席上的豪言大笑仿佛恍如隔世,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卸下面具,不必伪装,做真实的自己。 不知何时流下了眼泪,试问谁不畏惧死亡,连秦皇汉武也在想方设法的长生不老,洛天初正处于人生最美好的阶段,有许许多多的心愿想要完成,他绝不想带着未了之愿而死,可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要完成别人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的大业又谈何容易,是否可以攻占洛阳他也没有信心,更不知自己的生命何时会突然结束,这才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率军攻打洛阳,患得患失的恐惧令他几乎抓狂,加上情感上的挫折,他只要再踏前一步就可以一了百了,一干二净,但事后别人该如何评论他呢?胆小鬼?懦夫?他是一个男人,男人在世本就该承担责任,位高权重的男人的责任更重,真正幸福的反而是羡慕这些人的平头百姓,谁都有谁的苦衷,谁都不理解谁。 洛天初最终没有跨出这一步,只是胸中憋着的一股气无从发泄,突然间拔出血神刀,红光大作,刀气纵横,地上的落叶狂吹四散,较远处的树枝也被刀风吹得“哗哗”作响,黄叶飘洒漫天。不知不觉间他已舞刀入魔,划破了手掌喂刀,头发和眼睛变成了血红色,正好夜幕垂临,明月高挂,他对月舞刀,艳红色的刀光笼罩全身,令他血红色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凶残可怖,好似恶魔下凡。 就在他发狂之际,忽听树林间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叫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那人是谁,而是想把她杀掉。他的身子直冲而出,带着一道红光扑向那人,漆黑的林木被刀光照亮,当看清那人相貌时他蓦地全身一震,瞬间恢复清明,忙收住刀势,头发和眼睛恢复常色。那少女正是凌芝儿,被他冲来的力道撞飞了出去,摔倒在地,生死不明。 洛天初吓得目瞪口呆,浑身冷汗直冒,心中悔恨的要命,赶紧丢下血神刀,紧张的冲过去把她抱起。好在他及时收住刀气,凌芝儿只是被带起的气风撞倒,昏厥了过去,并无受伤,洛天初长长出了口气,心叫好险。他将真气输入凌芝儿体内,凌芝儿娇躯一颤,睁开眼睛,见到是他吓得赶忙挣脱怀抱向后退去,惊恐道:“我是凌芝儿,你。。。你不要杀我。” 洛天初心下内疚,歉然道:“对不起,我刚才练功出了叉子,你没受伤吧,用不用看看大夫。”凌芝儿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忘了我就是大夫呀。”洛天初道:“哦,是是,我刚才真被吓住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办呀。”凌芝儿秀目一闪,道:“你真的这么紧张我么?”洛天初道:“那是当然,你是我的好朋友呀,对了,这么晚你跑来荒郊野地做什么?” 凌芝儿坐直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睛一转道:“来采药呀,公孙军师的新方子里有两味药缺货,我就出来找找。你呢?又来这里干什么?”洛天初道:“我来这里练功,那武功太危险,很容易伤到人,所以才躲到这里练。缺的是哪两味药,我回去就派人去找。”凌芝儿支吾一声,道:“说了你也不知道,我已让人去找了,只是自己心急才亲自出来看看。”洛天初道:“军师有你和胡兄照顾真是太好了,我这就送你回城,大晚上你一个人走也不安全。” 凌芝儿道:“不着急,我来长安后还没有机会和你说话呢,只是你有时间么?”洛天初笑道:“只要你能原谅我刚才的鲁莽,你想说多久就说多久,只是别聊医学的话题就行,我可什么都听不懂。”凌芝儿笑道:“当然聊你能听懂的,你可知第一次见你杀人时我怕的要命,但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又特别亲切,不像是坏人,所以我和爹才来长安投奔你们。”洛天初道:“那些齐兵对姑娘无礼,死有余辜,或许姑娘觉得我出手太重,但像他们那样仗势欺人的士兵活在世上只会祸害百姓,我杀一人也许能救十几个人,所以才下杀手。凌林芝儿道:“这么说你比大夫还厉害了,举手之劳就救了十几个人。” 洛天初道:“不敢当,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上死的人会更多,他们的死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不用死,所以他们的死都是伟大的。在有些时候,有死就有生,有生就有死,好比战死的士兵是为了保护百姓不死,而贪生怕死的士兵逃生却让百姓遭敌鱼肉,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是同样的性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生生死死,谁对谁错,又有谁说的清楚。对了,你和父亲不是想在长安开医馆么,现在有着落了么?” 凌芝儿细细咀嚼着他最后的几句话,听他询问才道:“家父已经离开长安回乡下老家了。”洛天初奇道:“长安不好么?为什么要走呢?”凌芝儿道:“不是不好,只是家父习惯了乡间的平静生活,受不了城里的喧杂吵闹才走的。”洛天初点点头,道:“那凌姑娘怎么没和令尊一起回去?”凌芝儿神色复杂的瞥了他一眼,道:“救人要有始有终,公孙军师的病还没有好我怎么能走呢。”洛天初道:“姑娘的医德令人钦佩,不过就算治好了,姑娘也最好留下来。”林芝儿眼睛一闪道:“为什么想让我留下来?”洛天初笑道:“如今城中最缺大夫,姑娘如此好的医术,走了且非可惜。”凌芝儿淡笑无语。洛天初道:“我知姑娘在城中还没一份稳定的营生,我会尽快为姑娘腾出一座医馆让姑娘行医。”凌芝儿道:“多谢堡主好意,不过我爹已回乡下,我一个姑娘家不便抛头露面的为人看病。”洛天初笑道:“这有何难,请胡白兄帮忙不就好了,据我所知胡白兄至今未娶,姑娘尚未出嫁,两位又有相同的爱好,只要姑娘点头,我保管让胡白来迎娶你。”凌芝儿惊慌失色,破口而出道:“这怎么行,要嫁也是嫁你呀。” 洛天初怔了怔,愕然道:“什么?”凌芝儿心知语失,忙红着脸补救道:“堡主是长安城中的少年英雄,凡是尚未出嫁的少女谁不倾心,我只是其中的一位崇拜者罢了。”洛天初何等通透,已察觉到她在欲盖弥彰,心想她来长安多半是为的自己,留在长安亦然,说不定她根本不是来这里采什么草药,而是跟随自己而来,见她窘迫的样子忙给她解围,笑道:“想象都是美好的,其实在下远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好。”凌芝儿赶忙改变话道:“令姑娘和顾大哥一起去找你们,她怎么没有回来?”洛天初叹了口气,沉默半响道:“她也许不回来了。”凌芝儿讶然道:“为什么?你们吵架了么?”洛天初点点头道:“算是吧。”凌芝儿不解道:“雪儿姐姐那么喜欢你,人又漂亮,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呢?”洛天初心中难过,摇头不语。 凌芝儿的俏脸忽然变得绯红,一字字道:“其实我也喜欢你的。”凌天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叹一声,没有说话。林芝儿鼓足勇气道:“我没有雪儿姐姐漂亮,从没指望过你会喜欢我,但我还是要说出来,这句话憋在我心里太久了,现在说出来好受多了,你。。。你不会生气吧。”洛天初失笑道:“我怎会生气,只是喜欢有许多种,只要不是********的那种我都能接受。”凌芝儿咬着嘴唇道:“我只是喜欢看见你,想和你在一起玩,哪怕只是吃吃饭,走走路,静静的坐一坐就已经很开心了,从没想过别的。”洛天初哈哈笑道:“那就好说了,明天我们就一起吃午饭吧,如果你有空我可以带你去山里打猎,顺便帮你采药可好?”凌芝儿大喜道:“真的!我好久没有进山了,只是你那么忙,真的有空陪我么?”洛天初一拍胸脯道:“那是当然的,不过现在我们要回城了,再晚的话他们就要出来找我们了。”(。) 第六章 峰回路转(上) 朱雨时平叛之后,雷震和林慧慧在次日傍晚回到了马帮,还把逃走的熊不伤给抓了回来。原来的熊不伤在叛乱中也受了伤,躲到山下小河边修养了一夜,不幸碰上了返山的雷震,一招擒住,倒霉之极。 当雷震和林慧慧走进聚义厅时,只有朱雨时,卓星海和卓冲三人在场。雷震环顾偌大的厅堂,失笑道:“我马帮就剩下你们三个人了么?看来我们要重头开始了。”朱雨时道:“叛徒已被我们看押,石堂主下落不明,秦氏兄弟战死沙场。”听到秦氏兄弟的死讯,雷震眼中闪过黯然之色,道:“傅兄,你欠我的如今都已还清,要不是你阻止了这次叛乱,我已无家可归。”朱雨时道:“属下分内之事,善后的事还要帮主主持。”林慧慧沉声道:“那贱人呢!”朱雨时道:“夫人在内室歇息,这就带她来么?”雷震淡淡道:“把她和熊不伤一起带来。” 不一会儿童岚珊和熊不伤被士兵押到,熊不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童岚珊见到他后哈哈大笑道:“你不是跑了么?怎么又被抓回来了。”端坐在桌后的雷震猛一拍桌子,怒喝道:“贱人!你还笑得出来么?”童岚珊眼神复杂的看着他道:“发生这样的事你能怪我么?”雷震沉声道:“那我该怪谁呢?”童岚珊道:“我嫁给你时本想做个温柔体贴的妻子,为你生孩子,相夫教子,助你成就大业,从没想过要背叛你。”雷震指着熊不伤道:“那你又为何和他勾搭在了一起?还想谋我基业?”童岚珊忽然嘶声叫道:“你别忘了我也是个女人,你把我当妻子对待了么?你曾几何时和我同房过?”林慧慧冷冷道:“不要脸,不和你同房就伙同姘头谋取亲夫的基业。”童岚珊怒道:“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且容你插嘴。”雷震道:“你再不是我的妻子,林慧慧才是。”童岚珊凄惨一笑道:“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对么?你娶我只是让我替你杀人放火,做一切招骂的事,而你却置身事外装作一无所知,如今马帮成了气候,你也再用不着我了对么?” 雷震眼中闪过嘲讽的笑意,道:“你既这么想,为何还甘心被利用这么久呢?”童岚珊惨笑道:“因为我是个爱权利的人,这点你早就看透,不怕我撂挑子。若我没猜错的话,我和熊不伤的关系你早就知道了,只是你根本不在意,还会替我们隐瞒,因为你还想利用我们。”雷震冷笑道:“所以你就想谋反来摆脱我的控制,你们确实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欠了点运气。”童岚珊道:“无论成功失败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了结此事,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林慧慧讽刺道:“你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童岚珊冷视她道:“你以为取代我是件好事么,我今天的下场也是你以后的下场,甚至比我更惨。”林慧慧笑道:“临死之人爱说什么随便你,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童岚珊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们成婚后这几天他和你行房了么?” 雷震皱眉道:“够了,住嘴。”林慧慧笑不出了,却说不出话。童岚珊哈哈大笑,手指卓冲道:“他才是雷震心爱之人,当你在洞房里苦等新郎时,雷震正在隔壁屋里舔这小子的脚趾呢!”雷震勃然变色,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打掉了两颗牙齿。童岚珊半天没爬起来,吐出一口血笑道:“我要是说谎你为何动怒?你以为只有你知道别人的秘密?你和秦氏兄弟,卓冲的事我已经查了出来,所以才会心灰意冷,再不抱对你任何希望。” 朱雨时和卓星海都惊得目瞪口呆,卓冲脸上露出阴霾之色,默默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站在了童岚珊身后。雷震道:“她现在还不能杀。”卓冲瞪着他,毫不客气道:“你还留她做什么?”朱雨时和卓星海面面相觑,均不敢相信卓冲敢用如此语气对雷震说话,谁知雷震不但不怒,还柔声道:“别生气,留着她还有用。”卓冲指着熊不伤道:“那他呢?也不杀么?”赵横山吓得赶紧磕头求饶道:“帮主饶命,属下一直忠心耿耿,一时糊涂才听信了这女人的唆使,请帮主给属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雷震道:“****奸夫都要留着,我还会把你们关在一起,让你们快活几天。” 朱雨时吃惊的望着卓冲,真没想到如此‘阳光正直’的少年竟也和雷震有龙阳之情。卓冲有意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卓星海却羞愤难当,大喝道:“冲儿!她说的是真的么?”卓冲叹了口气,转过身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了,我和帮主的事确是实情。”卓星海气的浑身颤抖,怒道:“难怪给你说媳妇总推三阻四,你身为堂堂男儿怎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对得起卓家的祖先么?”卓冲道:“我只是癖好不同罢了,哪点对不起祖先了。”卓星海气的须发戟张,走上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雷震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卓冲一动不动的挨了巴掌,左脸肿胀起来,淡淡道:“老头子,我敬你是我爹才不还手的,再打的话就别怪我不孝了。”卓星海厉声道:“今天就打死你这个败德行的逆子!”说着又是一巴掌打来,谁知卓冲忽然闪身躲过,脚下借势一扫,踢中卓星海脚踝,令他失去平衡,反身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用的正是朱雨时教他的《燕青拳》中的脚法,动过干净利落。 卓星海狼狈的“噔噔噔”向前扑出,朱雨时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沉声道:“我教你武功不是让你用来对付亲生父亲的。”卓冲对朱雨时倒还恭敬有礼,施礼道:“义父教训的是,只要他不再找我的麻烦,孩儿又怎敢失礼。”卓星海仰天悲哭道:“家门不幸啊!生了这么个辱没家门的玩意儿!让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说罢向门外跑去,朱雨时忙叫道:“卓兄!”卓冲淡淡道:“随他去吧,他不会有事的。”朱雨时眼中闪过两道寒芒,转身盯着卓冲道:“他可是你爹!”卓冲被他眼神所慑,喏喏退出几步。 雷震笑道:“傅兄勿恼,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习惯了也就接受了。”林慧慧浑身颤抖道:“你。。。你真的喜欢男人?”雷震点头道:“是的。”林慧慧泪如泉涌道:“那你为何还要娶我?这不是害苦了我么?”雷震笑道:“是你爹非让我娶你的,怎能怪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虽不能和你行房,但别的男人可以,你偷汉子我绝不会怪你,不过不能公开,更不能像这臭娘们一样造反,哎,天下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果然不假。”童岚珊一脸好笑的看着林慧慧失魂落魄的表情,道:“现在你作何感想呢?”林慧慧再无心情和她贫嘴,只是默默垂泪。 朱雨时道:“不知帮主想如何处置他们?”雷震道:“先关起来,过几天斩首示众,傅兄有什么更好的提议么?”朱雨时道:“属下斗胆请求放夫人一条生路?”童岚珊吃惊的望向他道:“你倒守信,事到如今仍为我求情?”雷震也不解道:“为什么?”朱雨时叹道:“因为她是个可怜人。”雷震露出赞赏之色,道:“同情弱者,不畏强势,我最欣赏傅兄的就是这一点,可惜这次我不能答应你。”朱雨时道:“在下不求什么功劳奖励,只是这一件事帮主都不肯么?”雷震叹道:“只有这件事不行,我真的留她有大用。”朱雨时还想再劝,童岚珊苦笑道:“朱兄弟,省省力气吧,只有杀了我他才能和恶名昭彰的马帮一刀两断,重塑好的形象。这等关系马帮前途的大事他且会答应你。”雷震哈哈笑道:“不愧是曾跟过我的女人,果然够聪明,我答应你不虐待你的尸体,让你入土为安也就是了。”童岚珊闭上眼睛,痛哭失声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了你!”雷震笑道:“有些事后悔也没用了。”随即喝道:“来人!把狗男女押下去。”(。) 第六章 峰回路转(下) 待两人被押走后,林慧慧道:“要是我现在后悔了,你能放我走么?”雷震笑道:“别傻了,还有很多城镇没交割完,都需要你爹帮忙张罗,你怎么能走?”林慧慧恐惧的望向他道:“你也是在利用我?”雷震道:“没有人利用你,是我和你爹在互相利用,我利用他拿到土地,而他却成了我的老丈人,以后我若做大,少不了他的好处,至于你只是我们之间的信物罢了,虽无关紧要,却绝不可少。”林慧慧难以置信的重复道:“我只是个信物?”雷震道:“我不会薄待你的,也不会再娶,你永远是帮主夫人,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林慧慧忽然冷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今晚就和别的男人上床。”说罢气愤离开。只剩下了雷震,朱雨时,卓冲三人。 雷震吁了口气,重新坐下道:“刚才拨了傅兄的面子,很过意不去,除了放人外,你还想要什么奖赏么?”朱雨时摇头道:“什么都不要。”雷震笑道:“我知道祝芷蕊被童子健那混蛋劫走了,你放心,我会全力帮你找人。但你妻子找回来之前想不想试试我的老婆,她应该很不错,总比便宜其他男人好。”朱雨时淡淡道:“帮主要是再开这种玩笑,属下只能告辞。”雷震笑道:“不必紧张,我真的不介意,要真如她所说还是处女的话,倒也不辱没傅兄。”朱雨时道了声:“告辞。”转身就走。雷震笑道:“傅兄留步,玩笑而已,该谈正事了。”朱雨时道“属下累了,明天再说吧。”雷震嘿嘿笑声,道:“朱兄,我们还是现在谈的好。” 朱雨时身子蓦地站定,缓缓回身道:“你叫我什么?”雷震气定神闲道:“朱兄,朱雨时,我叫的可对么?”听雷震叫出自己的名字,朱雨时心中剧震不已,装作一脸不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雷震得意笑道:“还想继续演下去么?不得不说朱兄的易容术天衣无缝,要不是三天前你取下面具在水潭洗脸被冲儿撞见,直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冲儿虽不认得你,但我听后就猜出了你的身份,只有朱雨时最符合。” 朱雨时心神一震,想起新婚之夜的第二天自己确实因长期带着面具而觉得皮肤搔痒,这才在练功时悄悄取下面具在水潭前洗了下脸,当时天还未亮,他也刚和祝芷蕊圆过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卓冲竟在暗中监视。现在才知他一直都是雷震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雷震继续道:“在黄沙城时你明明没有和洛天初一路前来,却神出鬼没,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冒了出来,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你从来没有和傅愁同时出现过,我当时就已起疑,但傅愁入狱后你仍然现身又让我打消了疑虑,如今才明白你用的不是易容术,而是带着面具,只要把面具给人顶替你,你的真身就可以自由行动了,更让我确定你身份的是宋连峰夫妇离开后你和傅愁同时消失了一天一夜,而宋连峰夫妇至今没有回齐,谁都知朱雨时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你们消失的时间又如此巧合,我分析的可对么?” 既然被识破,朱雨时索性一把扯掉面具,露出本来面目,视死如归道:“没错,我就是朱雨时,要动手就来吧。”见他面容英俊,雷震和卓冲的眼睛都是一亮,雷震笑道:“我要杀你早就可以出手,何必等到现在?”朱雨时朗声道:“你想怎样。”雷震道:“我要先问你几句话。”朱雨时道:“问什么?”雷震道:“平叛时石通一直都在,现在却无故消失,若我猜的不错,他想必已和老婆孩子团聚了吧,童岚珊把钥匙交给了你,石通猜到他妻女的下落就在石箱里,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摆脱我的控制,且他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成为了你的同伙,对么?”朱雨时看了卓冲一眼,知肯定又是他告的密,便把那金钥匙拿了出来,扔到了桌上,道:“不错,石通是我的朋友,是我帮他的。”雷震道:“好,你天生一副侠义心肠,知道石通的遭遇后肯定会帮他,这我完全想得通。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既已报了杀妻之仇为何仍留在山上,你本有机会带着祝芷蕊回到关中的,那样谁都拿你们没办法,你为何不走?” 朱雨时毫不回避的迎视他的目光,道:“你还记得铁鹰么?”雷震神情一动,道:“你留在这里是为他报仇?”朱雨时道:“最好的报仇就是完成铁兄的遗志,我不会让他为我白白送死。”雷震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当时你们在石洞中的打斗都是演戏,他明知自己暴露但为了掩护你的身份情愿一死,你活着则替他完成心愿。要非阵营不同,我真想结交你们这样的朋友。可你打算怎么替他报仇,肯定不是灭了我马帮这么简单,不然你趁着叛乱就做到了,一定有更大的目标才是。” 朱雨时道:“今日有死而已,何必多问。”雷震笑道:“其实也不难猜,既不是对付我马帮就一定是对付齐国,铁鹰潜伏在齐国的目的就是为了暗中相助洛天初,你也不例外。洛天初最想做成的事无外乎出关,要想在中原站住脚跟就一定要拿下函谷关和洛阳,所以洛阳才是你们真正的目标。”朱雨时不得不佩服雷震的才智,只好闭口不言。 雷震道:“如果我说我不但不杀你,还会继续留你在山上做副帮主,你相信么?”朱雨时惊奇道:“为什么?”雷震道:“你帮我平息叛乱,挽救了我马帮的基业,我很感激,这是其一。其二,天下谁不知你和洛天初情如兄弟,杀了你对我全无益处,还会惹下他这个强敌,得不偿失。其三,你我有共同的目标,都是要推翻齐国,所以我们不用成为敌人,反倒可成为合作伙伴。”朱雨时疑惑道:“你和齐国是盟友,为何也想推翻他们?” 雷震笑道:“我们马帮想要真正壮大就必须攻城略地,金国和宋朝都是我们惹不起的,关中羽翼已成,又有潼关之险。唯一能有作为的地方就是齐国,如今我们新得了大片土地和城镇,只要再有一两年的准备就可以取齐国而代之。”朱雨时道:“齐国已是一块大饼,你和洛天初都想吃了它,又怎能合作?”雷震道:“我和洛天初谁都吃不下那么大的饼,只能分了它。函谷关,洛阳,武牢关都是洛天初志在必得的,虽然洛阳据我们马帮最近,但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我都可以不要。同样汴梁我也不敢占领,岳飞最想收复的便是东京,他比洛天初更可怕。”朱雨时道:“那你想占哪里?”雷震笑道:“山东。” 朱雨时不信道:“你能吃下整个山东?”雷震笑道:“目前我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是需要一个栖身之地而已,我的目标是山东海宁,虽然地处偏荒,但三面环海,仅西路可以进军,善于防守,稳定后再取益都为基业,不求争夺天下,只求称霸一方,这是我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说出真正计划,我是真心想与贵堡合作。” 朱雨时道:“那我们该如何合作?”雷震微笑道:“欲得洛阳,必先夺函谷关,函谷关是天下有名险关,齐国为防你们东进,这两年修筑城郭,建造大量守城器械,洛天初虽勇,能不能破关仍是未知之数。洛天初的奇兵必须在短时间内破关,若拖到金兵来援,那他只能打道回府,可以说若没有我们相助,他想攻破函谷关的机会十分渺茫。”朱雨时道:“那马帮该如何配合?”雷震道:“只要洛天初兵出潼关,齐国就会从洛阳调兵支援函谷关,那时洛阳的兵力必然空虚,我们只要趁夜偷袭,取城十拿九稳。那时函谷关断了补给,腹背受敌,守军必然大乱,洛天初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的得到函谷关。” 朱雨时听得颇为心动,默默思考着。雷震补充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毁约,对于我来说洛阳只是孤城一座,长期占据就是自寻死路,只能当做人情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得洛阳后不要违约才好。”朱雨时道:“答应过的事洛天初绝不会失信,真有那一天我们又该如何帮你?”雷震道:“洛阳向东都是金齐的城镇,我们只需合兵一处,一起杀到海宁去,给我打下一个安身的小窝即可。”朱雨时道:“沿途有上百座城镇,万一打不过去呢?” 雷震笑道:“洛阳失陷后金国首先会加强黄河以北的防御,谁都想不到我们会往东进攻,东面只有齐国的残弱守军,根本不堪一击,我们攻下一城后立刻进攻下一城,我敢保证金国绝不敢救,因为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岳飞。若我真能得到海宁,就与贵军结成同盟,共同对抗金国。”朱雨时道:“你的提议确实让人心动,不过我不能做主,需要问过洛天初才行。”雷震笑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你,你明天就可以动身前往关中,也可以去救祝芷蕊,不必着急回来,你的副帮主之位我会一直为你保留。”(。) 第七章 皇城救妻(上) 朱雨时想到能重回长安与兄弟们团聚就迫不及待的当夜下山。他首先要去洛阳打听祝芷蕊的消息,如果运气好能救出祝芷蕊就再好不过。他一路施展轻功,抵达洛阳时天还未亮,便在道旁的草丛中小睡了一个时辰。 洛阳早市十分热闹,能在清冷的早晨喝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对于洛阳居民来说是件相当享受的事,再就着油条和大饼,围在油腻的小桌旁,坐着矮椅,挽起袖口,和不相熟的食客吹吹牛已是当地百姓的传统,他们总是先吃干的,后喝稀的,尤其吃到只剩汤的时候,他们会双手捧起大碗一口气喝下去,顿觉肠胃暖和,神清气爽,并会在喝完时发出一长声“啊”的痛快声音。 街上的叫卖声,哄闹声不绝于耳,其热闹程度不逊于中午和晚上,闻着迎面飘来羊肉汤的浓浓肉香,听着炸油条和糖糕时发出的“刺啦刺啦”的下油声,朱雨时忽觉肚中饥饿,正准备大吃一顿时,忽然看见隔壁的小摊前坐着两个相熟的背影,仅看他们的坐姿和气度便知不是凡人,其中一人立时生出感应,回头向他望去,待看清相貌时朱雨时喜出望外,原来那人竟是久违的陆飞。另一个人也扭过头来,正是蔡怜花。 二人都不认得带上面具后的朱雨时,但也看出对方是高手,便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不愿多惹事非,然后看到朱雨时迎面走来,二人立刻戒备起来,不敢以背部示人,同时站起身来面向着他。朱雨时走到近前道:“陆堂主,蔡兄,是我呀。”陆飞虎躯一阵,听出了他的声音,激动道:“小朱?”朱雨时见四周没人注意,飞速取下面具道:“就是我啊,你们怎么来洛阳了。”两人眼睛一亮,激动的拉住朱雨时的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朱雨时心中感动,虽然分别不久,但他着实想念大伙。 三人围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朱雨时要了碗羊杂汤后,陆飞道:“你来洛阳可是为了寻找祝芷蕊?”朱雨时点了点头,并把山上的经过说了一遍,陆飞虎目放光的听完,道:“原来你一直在龙潭虎穴中卧底,真是难为你了,难怪堡主不敢透露你的身份。你刚才所说雷震要合作的事极为重要,如果他真有心相助,也许我们真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洛阳,这件事需尽快让堡主知道。”转而对蔡怜花道:“你先回去报信吧,我和小朱设法营救弟妹。” 蔡怜花道:“我也留下来帮手吧,打个下手不成问题。”陆飞道:“报信只是其一,我是让你回去搬救兵的,我们虽已知弟妹的下落,但救出人后也需要大家前来接应。”朱雨时又惊又喜道:“你们知道她在何处?”陆飞道:“是的,等会儿我把经过告诉你。”蔡怜花道:“我这就回长安报信,最快也要一天时间,你们先别急着动手,只要盯住弟妹,等我们的高手到了再说。”陆飞道:“我们会随机应变,你路上小心。”蔡怜花向两人道了声“保重。”起身而去。 陆飞这才说起经过,原来他刚回到潼关便得知有一艘渡船正从对岸驶来,他寻思也许祝芷蕊就在船上,边赶忙带着杜杀和蔡怜花到码头。谁知渡船还未到河心,对岸就跑来一队齐国骑兵,在岸上大叫让渡船返回,同时还乘坐小艇去追船。陆飞运足目力向船上望去,果然在众多乘客中见到一位美若天仙般的女子,正神色不安的向两岸张望,身旁还有个丑陋的年轻人在紧张的望着后面的追船。陆飞立刻下令也放出两艘小艇,和蔡怜花亲自登舟迎接。渡船上的船家不敢违抗齐兵的命令,只好调头回转,陆飞和蔡怜花拼命划船也没能追上,被齐国小艇上的士兵先一步登船,由孔彦舟,曹成带队的三十名金兵从人群中找出了祝芷蕊,带上了小艇,并手起刀落杀了童子健。 在滔滔的黄河水面前,虽然距轮船只有百丈,但陆飞干着急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祝芷蕊被齐兵带走,两人索性不暴露目的,装作船夫向别的方向划去,没有引起三员齐将的注意。祝芷蕊一上岸便被胁迫进了一顶绿呢小轿,在数百齐兵的护卫下向洛阳行去,轿子旁边有一位骑着白马的公子哥,正是齐国太子刘麟,得到祝芷蕊后他喜出望外,却没发现陆飞和蔡怜花也悄悄登上了岸,远远的跟着他们。 两人跟着齐兵来到洛阳,看着绿呢小娇被抬进了洛阳皇宫。陆飞趁夜溜进皇宫侦查。齐国没有能力修复整座皇宫,却整修了以美女云集著称的上阳宫,由此可见齐王刘豫胸中之志。 如今刘豫返回了都城汴梁,上阳宫就成了刘麟的寝宫,宫里宫外守卫严密,有孔彦舟和曹成坐镇,陆飞不敢太过靠近,但断定祝芷蕊就在上阳宫里。他离开皇宫后便和蔡怜花商量着救人计划,二人打算今晚再次入宫侦查,却没想到在吃早饭时碰见了朱雨时。 朱雨时听罢大喜道:“今晚我们就再去上阳宫一探究竟。”陆飞点头同意道:“上阳宫的高手中除了孔彦舟和曹成外还有一人值得注意,我昨晚看见他带着两名漂亮宫女从宫里走出,我仅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其气度和风范一定是位深不可测的高手。”朱雨时询问了那人的容貌身形后,倒吸了口凉气,道:“是屠人王,这回麻烦了,没想到他也投靠了齐国。” 陆飞已从朱雨时叙说中知道了此人,皱眉道:“单打独斗的话只怕都敌不过此人,有他保护刘麟的话,我们今晚的行动就更加凶险了。”朱雨时坚定道:“不管有没有他我今晚都要前去。”陆飞笑道:“好!我舍命陪君子。” 朱雨时打消了去拜见曹周两位兄长的想法,怕的是连累他们,他和陆飞在一家小客栈里休息到了深夜,离开客栈时明月当空,漫天星斗,家家户户都已进入梦乡,街上难见人影,二人施展轻功来到了皇宫下。 洛阳皇宫在隋朝时称为紫微宫,唐太宗时更名为洛阳宫,武则天时又改名为太初宫,随着唐朝政治经济的全面东移,太初宫也不断扩建和修整,规模宏大,华美壮丽,现因年久失修而废弃荒落,但城墙依旧高耸厚实,绕城一周的护城河渠引洛河之水也是常年奔流不息,宫城内有殿,台,馆三十五座,殿堂相峙,楼台林立,主要大殿有万象神殿,贞观殿,洛城殿,武成殿,长生殿,集仙殿,瑶光殿,丽春台,同心阁,登春阁等等,大都坐北朝南,高低相见,沿中轴线展开,次序井然,错落有致。 太初宫几乎占满整个洛阳北城,城上守军稀松分散,被二人轻松游过了护城河,又借绳索翻过了城墙。借着星月之光,朱雨时扫视沉浸在黑暗中的偌大皇宫,殿宇森森重重,飞檐翘角此起彼伏,茫茫延伸至无边的黑暗深处,清风悠悠吹过,似在叹息这座皇城昔日的辉煌。朱雨时惊叹道:“这皇城真大呀!”陆飞道:“里面更大,来吧。”随即当先领路。 上阳宫位于皇城的西南隅,除了绣闼雕甍,绮丽奢华的建筑外,宫内引谷,洛二水清渠萦回,三面环水,竹木森翠,沿洛水之滨的曲折长廊可凭栏眺望,只见荷灯飘浮,月色凝湖,其景色之优美,宫殿之壮丽,可谓极矣。 二人藏于竹林间远观灯火辉煌的上阳宫,都心想仅此一座宫殿就有如此景象,不知盛唐时的太初宫又该如何繁华。他们最关注的还是上阳宫的守卫,观察了一番心中一凉,守卫宫殿的士兵少说有三千人,围列一圈,还有八拨哨兵巡逻,无论从哪个方向都休想溜进,更不清楚殿内的情况。朱雨时明知祝芷蕊就在殿中,偏偏相见不得,心急如焚。陆飞低声道:“别急,夜还尚早,我们等等看。”朱雨时道:“他们有八队哨兵,每队八人,拐过东南角后有一会儿短暂的盲区,只要我们出手够快,能在下一波哨兵抵达前将八人干掉,然后拖到林中,换上他们士兵的衣服,也许能混进殿去。”(。) 第七章 皇城救妻(下) 陆飞失笑道:“你觉得这法子可行么?”朱雨时叹了口气,摇头道:“是有点冒险了。”陆飞道:“是太过冒险了,拼的是千中有一的运气,如果暴露就更别想救人了。”朱雨时歉然道:“陆堂主教训的是,都怪我救人心切。”陆飞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忽然虎目一亮道:“你看那边。” 朱雨时顺着他目光看去,不禁身躯一颤,只见刘麟和祝芷蕊并肩从观风殿走出。祝芷蕊身穿一袭海蓝色的罗沙长裙,腰间系着蔚蓝色的绢带,飞瀑般的长发谢意洒下,立于长廊边凭栏望水,淡黄色的月光落在她完美无瑕的俏脸上,散发出一种柔美忧郁的动人神色,夜风吹来,她的发丝和衣袂迎风飘动,不但显出她风姿卓越的优美体态,更好似姑射神人,欲要乘风而去。刘麟看的目瞪口呆,几乎要对‘仙子’顶礼膜拜。祝芷蕊根本不瞧他一眼,只顾望月,独想心事。 陆飞一拉朱雨时的袖子,道:“跟我来。”两人穿过竹林来到水边,缓缓入水,向长廊边潜游。不一会游到廊边,探出口鼻呼吸,倾听周围的动静,只听刘麟的声音在头上想起道:“祝姑娘,这里的景致可算美么?”祝芷蕊淡淡道:“奴家已为人妇,请唤我朱夫人。”刘麟沉默半响,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傅愁相貌普通,武功也不是很高,夫。。。夫人美若天人,怎会看上他?”祝芷蕊轻轻摇头,表示不愿回答。刘麟朗声道:“愿为夫人赴汤蹈火的人不止他一个,只要夫人给本王一个机会,本王能证明比他更加爱你。”祝芷蕊道:“那你就不要再监视我的家人,让他们自行离开洛阳吧,我已落入你的手里,难道还怕我跑了么?”刘麟诺诺道:“那。。。那夫人愿意下嫁本王么?”祝芷蕊正色道:“我已为人妇,休要再对我说这种话,我至死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水下的朱雨时心中感动,恨不得立即把她拥在怀中。 刘麟为难道:“那夫人的家人也只好继续留在洛阳了。”祝芷蕊轻叹一声,道:“你只要放走他们,我发誓绝不离开洛阳一步,永远在你身边好么?”刘麟语气激动道:“永远在我身边?”祝芷蕊轻咳一声道:“前提是你我相敬如宾,你若有非分之举,我立刻咬舌自尽。”刘麟泄气道:“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哎,只有你能让我有这份耐心,换做其他女子我早就。。。”祝芷蕊淡淡道:“你再说下去信不信我现在就咬舌自尽?”刘麟慌忙道:“别别别,本王失敬,向夫人赔礼了。”祝芷蕊知此事是谈不拢了,改变话题道:“那个童子健毕竟救过我一命,你们在船上为何杀了他?”刘麟冷笑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与美偕行,有我在当然不用他来保护你。”祝芷蕊道:“那你又为什么招募屠人王为手下,你不知道屠人王曾想侮辱我么?”刘麟道:“现在我齐国人才匮乏,他的武功可匹敌世间高手,又是个贪财贪色之人,只要满足他的要求就能为我所用。”祝芷蕊道:“如果他趁你不在对我无礼呢?别忘了他去马帮的目的就是为了奴家,他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刘麟沉吟道:“夫人担心的有理,我会加倍注意。夜凉了,请夫人回去歇息吧。” 陆飞轻捏了一下朱雨时的肩膀作为动手的讯号,两人同时从水里跃出,溅起水花无数,刘麟和祝芷蕊都大吃了一惊,陆飞动手前在脸上蒙上了黑巾,为的是不让外人看出傅愁和血刀堡的关系,他出手如电,眨眼间制住了刘麟的穴道,朱雨时落在祝芷蕊身边叫道:“芷蕊!是我啊。”祝芷蕊喜极而涕,不顾他浑身湿透的衣服,紧紧抱住了他,激动而哭道:“奴家以为今生再见不到你了。”朱雨时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陆飞笑道:“你们小两口等安全了再亲热不迟。”二人见齐兵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陆飞和朱雨时并不惧怕,只要手上有刘麟这个活宝,不怕齐兵行凶。孔彦舟和曹成二将怒喝道:“放开太子。”陆飞道:“只要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会放他,识相的都给我闪开,不然你家太子可要受苦了。”说着五爪微一用力,刘麟只觉手臂上的骨头快被掐断,疼的嗷嗷直叫。孔彦舟微一皱眉,道:“你们打算在何处归还太子?”陆飞道:“过了函谷关后给我们准备一艘船直达潼关,你们可以有一艘船跟着我们,到了湖心后我们便把他交到你们的船上。”曹成道:“要是你耍赖不交呢?阁下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让我们如何相信你。”陆飞莞尔道:“你们的太子在我手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相信我说的话。” 孔彦舟看向朱雨时道:“傅愁你挟持太子不怕我们两家反目成仇么?”朱雨时紧紧抓住祝芷蕊的手,生怕她再从身边离开,气笑道:“我倒是想问问我的夫人怎么会在这里?就算真反目成仇也是你们的原因。”孔彦舟道:“你们刚才说渡河要去潼关,那潼关可是血刀堡反贼的地盘,你们去哪里做什么?难道你们和反贼有勾结么?”朱雨时道:“你们去不了的地方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只要我夫人安全了,管他反贼不反贼。”孔彦舟道:“你们放了太子,我让你们离去便是。”陆飞冷笑道:“你当我们三岁孩童么?休要废话,再不让路你家太子的胳膊就没了。”说着拉起刘麟的胳膊作势要扯。刘麟疼叫道:“让开!都让开!”孔彦舟和曹成只好让齐兵让开一条道路。朱雨时拉着祝芷蕊的手,陆飞扣着刘麟的脉门从人群中走了过去,二将带兵在后面跟着,走出曲廊,进入了广大的皇宫黑暗处。齐兵手持火把紧紧跟随,途中又有不少齐兵加入了队伍。 就这样退到了皇城门前,在孔彦舟的示意下守城士兵开门放人,此时上万士兵手持火把而至,把街道照的亮如白昼,却都投鼠忌器,不敢上前。仍在营业的店铺见到这等架势赶忙关门大吉,打更的更夫也吓得钻进胡同。最后他们来到了洛阳城门前,城门兵依令打开城门,放下了吊桥,陆飞和朱雨时来到城外都松了口气,陆飞对二将道:“给我们备三匹马,我可不想走路到函谷关。”孔彦舟向后面的骑兵使了个眼色,三名骑兵便跳下了马,将马牵了过去。 为陆飞牵马的齐兵刚走到近前,陆飞忽然察觉不对,只觉那士兵身上带有一股强烈的杀气,忙抬头打量,只见那士兵高大魁梧,低垂着头,头发遮住面部,看不清模样,陆飞厉喝道:“站住了!”谁知那士兵突然发难,飞身一掌猛击陆飞面门,竟全然不顾刘麟的死活。陆飞当然可以先把刘麟杀死,但那样的话自己也凶多吉少,只好松开刘麟运起功力硬接这一掌,掌力相撞,“嘭”一声震响,两人同时向后退去,那士兵在后退时拉住了刘麟的衣服,将他扔回了本队,孔彦舟和曹成赶忙将人接住。 朱雨时惊声道:“屠人王!”扮作士兵的屠人王哈哈大笑,撩起头发道:“你发现的太迟了,今晚就让你对那天的猖狂之言付出代价。”原来屠人王一直住在齐国公馆中,正在和两个美女纵情欢乐时忽听到街上人喧马叫,就穿上衣服去一看究竟,搞清楚状况后他便换上一名普通骑兵的衣服混在人群中,准备找机会救人。正好碰上陆飞要马,便趁机上前突施杀手,并不在乎刘麟的生死,能救下来更好,死了也不是他的事。”孔彦舟立刻命令士兵将三人团团围住。陆飞和朱雨时本有机会逃跑,但祝芷蕊不懂轻功,朱雨时绝不会舍她而去,陆飞更是重义之人,也不愿独自逃生,暗叹了口气,情愿留下陪朱雨时死战到底。 在屠人王,孔彦舟,曹成三名高手的监视下想突出重围是不可能的,唯一还有悬念的是在临死前能杀多少齐兵。朱雨时仍没有放弃希望,将祝芷蕊护在身后,眼睛不住环顾四周,想着脱身之计。陆飞只觉掌心奇痒无比,摊开手掌一看,见掌心泛起黑色,知已中毒,赶紧运起内功想把毒素逼出体外,没想到中毒太深,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逼出。屠人王冷笑道:“你要是再妄动真气毒性只会加剧的更快。”陆飞冷哼一声,运功暂时抵住了毒性的蔓延。孔彦舟眼中泛起杀机,喝道:“动手!把他们大卸八块!”被重兵保护的刘麟忙高喊道:“且慢!勿要伤了夫人!” 刚要动手的齐兵又撤了回来,只见祝芷蕊和朱雨时紧紧贴在一起,要想一点不伤到她确是难度极大。就在两方僵持之时,祝芷蕊忽然从朱雨时身后走了出来,道:“太子殿下,小女子有一事求你。”刘麟眼中射出强烈的妒火,道:“我送你那么多珍奇异宝你看都不看,现在却为了他来求我,本王不可能放你们走的,快点过来,误要伤了你。”祝芷蕊回头深情的望了一眼朱雨时,眼中含情脉脉,也夹带着凄苦和无奈,朱雨时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不祥的感觉。祝芷蕊像下定决心般又看向刘麟,道:“你只要放他们走,我就答应改嫁于你。”(。) 第八章 苦酒难咽(上) 朱雨时和刘麟异口同声道:“什么!”前者的语气震惊,后者的语气激动。朱雨时大急道:“芷蕊不可如此!我不准你这么做!”祝芷蕊娇躯微颤,却没有搭话。刘麟的声音变得粗重而兴奋,带点结巴道:“此。。。此言当真么?”祝芷蕊道:“只要放了他们,我说话算数。”刘麟大喜道:“这有何难,本王答应就是,你快过来吧。”朱雨时一把拉住祝芷蕊的衣袖,正色道:“我宁死也不让你嫁给他。”祝芷蕊深情无限的望着他,脸上落下梨花情泪,平静在他耳边轻语道:“你我活着才有机会再见,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朱雨时身躯一震,心知祝芷蕊如此牺牲全是为了自己,而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祝芷蕊突然挣脱他的拉扯,向齐兵跑去,朱雨时大惊失色,忙伸手去抓,却被陆飞一把扯住,对他道:“别辜负弟妹对你的嘱托。”朱雨时大喊道:“芷蕊!你回来!” 刘麟快步上前紧紧拉住祝芷蕊的手,大笑道:“夫人受惊了,我们回去就洞房花烛如何。”如今祝芷蕊对他拉住自己的手已不反抗,更不敢去看发疯般嘶吼的朱雨时,强忍着泪水道:“你先放人再说。”孔彦舟和曹成一起看向刘麟,等他示下,刘麟稍作犹豫,道:“放人!收兵!如果尔等明天还不离开我大齐国界,本王必杀不饶。”说罢手搭在祝芷蕊的肩膀上返回城内,祝芷蕊一步一回头的张望,朱雨时虚脱般的双眼凝泪。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被人墙挡住。 孔彦舟以刀点指二人道:“太子已放了你们,还不快滚。”朱雨时怒火上涌,忽然间觉的不想活了,只想杀人拼命。陆飞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沉声道:“走。”就这么强行的把他拉走,屠人王阴阳怪气的笑道:“两位慢走,我们去吃太子的喜酒了。”朱雨时“哇”一口血喷了出来,后面齐兵一阵哄笑。 两人来到一片小树林,陆飞让目光呆滞,神情委顿的朱雨时坐在地上休息,他摘下脸上黑巾,抓紧时间运功逼毒,一个时辰后他将体内毒素逼尽,睁开眼发现朱雨时仍是那个姿势坐着,动都没动过一下。陆飞叹了口气,心中也觉窝囊,郑重道:“弟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保证拼了性命也会把她救出来给你,只是凭我们两人难以成事,回去叫些帮手再回来救人。”朱雨时目无焦点的喃喃道:“那时恐怕已经迟了,芷蕊今晚就要改嫁了。。。”陆飞痛心道:“弟妹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她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她做的事只能让人心生敬意,没人会因此而瞧不起她。” 朱雨时怅然道:“那我呢,作为一个男人,需要老婆和别的男人上床才能活命,我活的还他妈有什么意思!还算什么男人!”陆飞沉声道:“我们一定会一雪前耻的。”朱雨时叹道:“就算以后杀刘麟一千次也无济于事,发生的都发生了,耻辱的帽子是摘不下来了,我受辱倒也罢了,芷蕊性情刚烈,忍受那种侮辱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她心中的痛苦比我更甚百倍,真不敢想以后的日子她将在怎样的煎熬中度过。”陆飞道:“心存希望就能忍受,弟妹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希望,就是火种。好比范蠡把心爱的西施送给了夫差,他们又是怎样煎熬过来的?全因他们心中不灭团圆的希望,最终吴国被灭,二人重新走在一起,泛舟西湖,成为一段佳话。范蠡成为一代名臣,西施更是天下美女之首,没一人会瞧不起他们,我相信他们的故事也会在你和弟妹身上重演。”朱雨时脑袋已乱成一团,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飞道:“先离开此地,见了堡主再做打算吧。”朱雨时只好同意。两人动身赶路,因心情沉重,一路来没什么交谈,行了整整一天,绕过函谷关后休息了一夜,继续向关中前进。到了次日中午,忽听见前方啼声阵阵,黄沙滚滚,一队骑士纵马而来,为首的正是洛天初,还有赵横山,顾瑶,严魏风,李晓,杜杀,蔡怜花,裴子夫,萧岩,鲁宁和五十名骑兵。全副武装的洛天初见到他们飞身跳下黑电,一把抱住朱雨时,急冲冲问道:“弟妹呢?”朱雨时黯然摇头道:“没救出来。”洛天初看向陆飞道:“师傅,发生了什么事?”陆飞叹了口气,把经过叙述一遍。 洛天初听罢脑筋都蹦了起来,光火道:“刘麟找死!竟敢欺到我们兄弟头上。”陆飞道:“我们两人无力救人,这才回来请示堡主。”赵横山虬髯戟张,大怒道:“有什么好请示的,一起杀到洛阳皇宫把刘麟的鸟蛋砸碎就是。”陆飞点头道:“救弟妹的事我义无反顾,堡主有何指示?”洛天初沉声道:“欺我兄弟者死,咱们就去洛阳闯闯,看谁能挡住我们兄弟。”群雄轰然叫好,都想去大闹一场。朱雨时忽然道:“多谢各位兄弟的情意,不过这次请听我的,谁都别去了。”赵横山不解道:“这种事且能忍气吞声,反正洒家是咽不下这口气,非去不可!” 陆飞也道:“我们聚在一起就算是完颜离也要退避三舍,救人应该不成问题。”大家见朱雨时仍然沉凝不语,洛天初道:“小朱你是怎么想的。”朱雨时道:“刘麟也会料到我们会再去救人,一定会严加防范,甚至会设下陷阱诱我们前去,我担心凶多吉少。”赵横山哂道:“就算有陷阱又有何惧?那屠人王算个什么鸟人,洒家正要会会他。”朱雨时道:“就算我们能把内人救出来,我们能活着回来的又有几人呢?有多少人会因此丧生,大家想过么?” 众人都是一愣,沉默不语,他们只凭意气要去救人,全没考虑伤亡问题。区区几十个人想硬闯重兵守卫的洛阳谈何容易,全身而退更不可能。朱雨时接着道:“现在我堡日渐强大,诸位都是我堡的重要人物,若因救内子而损兵折将,那谁来管理关中,还想不想有出关的一日了?如果我们不去洛阳,谁都不会送命,内子也会平安无事,等将来攻陷洛阳城也就救回内子了。”洛天初叹道:“小朱说得对,我们差点因冲动酿成无法估量的损失,只是。。。你真的承受的了么?”朱雨时苦涩笑道:“这一路来我想了很多,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曾经那么多亲朋好友相继死去,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别说芷蕊依然健在,就算已经被害了,我也不会想不开了,为她报仇也就是了。”洛天初竖起拇指道:“小朱你真的变坚强了。”朱雨时叹道:“那么多的打击,想不坚强也不行了。”洛天初点头道:“那我们打道回府吧,以后再找刘麟和屠人王算账。”赵横山大感没趣道:“不打了?就这么撤了?”陆飞道:“没听见堡主下令了么。”赵横山大摇其头,也不和众人打招呼,当先骑马回奔。 众人返回潼关后,陆飞,杜杀,蔡怜花留下驻守,其余人继续向长安进发。洛天初和朱雨时走在队伍最后,朱雨时问道:“家母可还好么?”洛天初道:“伯母身子硬朗着呢,我每隔几天就去看望她老人家,她都会问及你的情况,十分挂念呢。”朱雨时感伤道:“我为子不孝,不能在家侍奉母亲。”洛天初道:“干娘是个明事理的人,她说忠孝不能两全,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总在家待着。你做的事我没向干娘隐瞒,干娘很为你骄傲呢。”朱雨时道:“只要不生我的气就好了,奴儿也还好么。”洛天初道:“你不在的日子全仗奴儿打理家中。人家可是苗家女子,现在学着汉家儿媳般足不出户的洗衣做饭,扫地挑水,照顾老人,教养孩子,老太太喜欢的不得了,常对我们说你讨了个好儿媳。”朱雨时不解道:“你不是为我们家请过几个佣人么?怎么活都让奴儿干?”洛天初笑道:“要不说人家奴儿了不起呢,人家还会理财呢,她为了节省开支把佣人都遣走了,只留下了上年纪的门房老赵,只因看他年老可怜,找不到生计才没让他走,家里所有的活全被奴儿一人承包了。”朱雨时叹道:“真难为奴儿了,闲下来后要好好陪陪她,她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洛天初笑道:“你怎么不问问忆莲,她才是你最关心的人吧。”朱雨时道:“我不敢问,我没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她现在见我跟见陌生人没两样吧。”洛天初道:“孩子现在都会叫爸爸了呀。”朱雨时吃惊道:“真的么?”洛天初笑道:“还会叫妈妈,奶奶和叔叔,忆莲现在会爬了,你不知她在床上爬的样子有多可爱。”朱雨时眼中的兴奋神色随即消失,叹道:“要是芷蕊能跟我一起回来多好呀。”洛天初坚定道:“会有这一天的,我们一定能救回弟妹。”朱雨时点了点头,道:“奴儿和母亲知道我和芷蕊的事么?”洛天初道:“蔡怜花回来报信的时候她们也都在场,奴儿一点都不介意,倒是对你有勇气走出阴影而感到高兴,干娘更关心儿媳的处境,嘱咐我们要帮你把她救出来,唉,可惜辜负了她老人家的托付。”朱雨时道:“见面后我亲自向她们解释。”洛天初道:“反正我闲着无事,随你走一趟吧。”(。) 第八章 苦酒难咽(下) 众人回到长安后各自散去,朱雨时和洛天初来到朱府,门房老赵见到朱雨时后激动叫道:“少奶奶,老夫人,当家的回来了!”朱雨时走进小院,见院子干净整齐,一片枯叶不见,东屋旁两棵小树间悬着一根绳子,晾着刚洗的小孩儿衣服和尿布。 不一会儿姜奴儿抱着孩子旋风般的跑了出来,她穿着直领对襟式的麻布长裙,头发披散着,脸上也不施胭粉,真有点家庭主妇的感觉,跟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身挂小铃铛,机灵活泼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充满了女人韵味,更加娇媚动人。见到朱雨时后喜悦激动,一时倒说不出话来。朱雨时上前对她一躬到底道:“娘子辛苦了。”姜奴儿忙施万福回礼道:“相公万勿如此,这都是妾身该做的,忆莲你看,这是你的父亲呀,快叫爸爸。” 朱忆莲已有八个月大,稀松的头发上用红绳扎了个小小的辫子,身穿枣红色的夹袄,脸蛋嘟嘟如剥了壳的鸡蛋,皮肤白若凝脂,眼睛明亮黑圆,巧巧的鼻子下的小嘴红如樱桃,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朱雨时的眼眶忽然湿润了,试探的张开双手,柔声道:“忆莲,我是爸爸呀。”小忆莲吓得赶紧缩进姜奴儿怀里。姜奴儿笑道:“你离开时孩子还太小,等熟悉了就让你抱了。”朱雨时第一次露出笑脸,道:“是是,孩子不认爹哪成呢。”姜奴儿道:“你和叔叔都进屋坐吧,外面风大别冻着孩子。”朱雨时忙道:“是是,快进屋。”洛天初欣慰道:“我就不进了,你们一家团聚该有好多话要说,替我问候干娘。”朱雨时道:“那好,等会儿我去找你,我们要好好吃上一杯。”洛天初笑道:“不醉不归,弟妹也多保重。”姜奴儿道:“叔叔慢走。” 朱雨时进了进西屋后问道:“娘呢?”姜奴儿道:“娘在房中歇息,现在娘晚上总睡不着,所以白天乏累。”朱雨时心疼自责,来到房门门前,隔着门帘跪了下来,静候母亲起床。只听朱李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道:“是雨时么?”朱雨时忙道:“不孝子前来看望母亲。”朱李氏道:“进来吧,奴儿和孩子也都进来。”夫妇俩应了后,先后进屋,朱雨时小跑至朱李氏床前跪下道:“不孝子给母亲磕头了。”说罢“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朱李氏坐在床边道:“别磕了,快说说我那个儿媳情况如何?”姜奴儿也道:“是啊是啊,那位姐姐也回来了么?”朱雨时被提起了伤心事,心中一阵刺痛,只好把经过款款道来。说完后姜奴儿也感伤落泪,朱李氏沉默不语。 朱雨时忙叩头道:“就算芷蕊有失名节也是为了相救孩儿,请母亲不要怪罪。”朱李氏怒道:“为娘哪里是怪我的好儿媳,怪的是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那么好的媳妇被人抢走连屁都不放一个,真是气死我了。”朱雨时告罪道:“都是孩儿无用,母亲切勿气伤身体。”朱李氏道:“我气是小,我的儿媳受罪是大,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把芷蕊给救回来,还要加倍对人家好,要是敢嫌弃人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朱雨时道:“芷蕊对孩儿有救命之恩,孩儿自当用一生去报答她。” 朱李氏道:“这还差不多,这次回来还走么?”朱雨时道:“孩儿本打算明天走的,现在决定多留两天陪陪母亲。”姜奴儿难掩失望之色,“啊!”了一声。朱李氏道:“不用陪我,倒是该好好陪陪你的妻女,你的女儿都不认你了!”朱雨时只好道:“是!”朱李氏语气稍缓道:“洛天初那孩子已把你做的事都告诉了为娘,你在马帮确实非常危险,但为娘不会劝你放弃,因为为娘知你那么做的理由,也很欣慰你变成了敢担当,重信诺的好男儿,没给老朱家丢人。”朱雨时感激涕零道:“多谢娘能理解孩儿的苦衷,孩儿一定不会让娘失望。”朱李氏摆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吧,为娘要继续睡了。” 朱雨时和姜奴儿行礼后退出房间,姜奴儿道:“你要和叔叔有事就去吧,不用管家里。”朱雨时道:“我的事就是陪你和孩子,这些日子不见你又清减了。”姜奴儿流泪道:“我知道你在外面的事极为重要,可我真的想让你留下来。”朱雨时怜惜的擦干了她的眼泪,怅然道:“这是我的家,我又何尝不想留下来,我保证分居的日子快到头了,等我堡拿下洛阳后就和你们天天在一起,哪都不去。”姜奴儿道:“那要多久呢?”朱雨时道:“一两年吧。”姜奴儿破涕为笑道:“一两年不算长,只要有了盼头就好了,到时候你把芷蕊姐姐接回来,咱们一家高高兴兴的过日子。”朱雨时笑道:“那当然好了,芷蕊似乎比你还小一岁,她该叫你姐姐才是。”姜奴儿笑道:“她是正妻,我是次妻,叫她姐姐也符合身份。”朱雨时正色道:“你们两个都是正妻,没有次妻。”姜奴儿道:“那怎么行,这是规矩呀。”朱雨时道:“这规矩我开始就不想遵守,现在月莲已去,你名正言顺的是我的正妻,芷蕊也是,你们没有分别。”姜奴儿笑道:“那好吧,谢谢相公。” 谁知就在这时小忆莲忽然娇滴滴的叫了声“爸爸。”朱雨时怔了怔,心中生出一种怪异又亲切的感情,激动的手舞足蹈,拍着手道:“小乖乖,你叫我什么呀。”朱忆莲又叫了声“爸爸”,比刚才叫的更加清楚。朱雨时哈哈大笑,小心翼翼的抱过小忆莲,搂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心里觉得酥酥软软的,那味道怎么闻也闻不够,又在她粉嫩透亮的小脸上亲了几口。小忆莲还不习惯他如此热情,挣扎的想从他怀里逃开,朱雨时忙道歉道:“不亲了不亲了,让爹再抱抱。”小忆莲一撇嘴就开始哭泣,朱雨时吓得手忙脚乱,不住道歉。姜奴儿笑道:“来,把她给我。”小忆莲一回到姜奴儿怀中立马停止哭声,小脸在她的脖子处乱蹭,一副撒娇的模样,脸上雨泪未干,显得楚楚可怜。姜奴儿道:“多和孩子处处就不怕你了,现在洛叔叔抱她都不哭。”朱雨时心酸道:“以后我要天天陪着她,把失去的都找回来。”姜奴儿道:“现在孩子不记事,等你彻底以后回来再培养感情也来得及,对了,你还没见过孩子爬吧,跟我来。” 朱雨时跟着母女来到东屋卧室,陪着小忆莲玩了整整两个时辰,一点不觉乏累,最后朱雨时成功的在小忆莲脸蛋上亲了一下,不但没哭,还咧着小嘴咯咯直笑,朱雨时别提多激动了。天色逐渐暗下,玩累的小忆莲躺在姜奴儿怀中沉沉睡着,姜奴儿苦笑道:“不好了,现在睡觉夜里又该精神了。”朱雨时笑道:“没事,我陪她。”姜奴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别吵着孩子,你去忙吧。”朱雨时点头道:“好,我去找小洛去。”临走前又在姜奴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后者脸颊绯红,妩媚动人。 朱雨时走出府门时低沉的情绪已一扫而空,精神焕发,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干劲,一个人只要有希望就不会消沉,而他的希望全来自女儿小忆莲。 当洛天初看到他时也感惊讶,又惊又喜道:“你怎么看起来像是脱胎换骨似得。”朱雨时笑道:“当然是女儿的力量,来吧,看看你的酒量有没有长进。 当二人在醉仙楼吃下第十八杯后,稍许的酒意令他们精神亢奋,话也多了起来。洛天初道:“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吃得酩酊大醉是什么时候么?”朱雨时闭着眼思索道:“该是我们和钟大哥结拜的时候,那一次钟大哥受了伤,仍陪我们吃到人事不省。”洛天初道:“是啊,以后我们虽也吃酒却再也没有醉过,你可知为什么?”朱雨时道:“你说说看。”洛天初道:“因为我们已没有了吃醉的心情。”朱雨时点头表示同意。自从他们加入血刀堡后除了练功就是练功,比武大会后一件事接着一件,确实没心情吃酒,更别提吃醉了。洛天初举起酒杯,凝视着杯中之物道:“以前吃的快,醉的也快,因为酒里装的是豪情,所以先吃下再说。如今吃的是苦酒,心里有多苦酒就有多苦,要慢慢品尝方知苦中滋味。”说罢将酒缓缓饮下。 朱雨时道:“我听说大小姐和你吵架了,不再回来了,此事当真?”洛天初靠在椅背上点了点头。朱雨时道:“想说出来听听么?”洛天初苦笑道:“你还嫌我这杯酒不够苦么?”朱雨时凝视着自己的酒杯道:“不说也罢,向别人倒苦水只会令自己更难过,伤心的事我们谁都不提了。”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第九章 与虎谋皮(上) 洛天初道:“你刚才说雷震已识破了你的身份,你为何还要回去?”朱雨时道:“如果你不采纳他的计划,我就不回去了,如果你想和他合作我就必须回去,执行这么重要的计划那边一定要有我们的人。”洛天初思索道:“听过雷震的事迹后,直觉告诉我他是个城府很深,翻脸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与这种人合作我不放心。”朱雨时点头道:“你的直觉没有错,雷震确是这样的人,但我觉得就合作方面他还是有诚意的,因为马帮想要有所作为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洛天初道:“雷震的计划看似对我们有利无害,甘做嫁衣,白白把洛阳送给我们,可他真有这么好心么?” 朱雨时道:“他说过函谷关若在我们手里,就不怕他反悔,洛阳是四战之地,孤城一座,他就算反悔也无法持久。”洛天初点头道:“他说的不错,但我觉得仍然有点不妥。”朱雨时道:“哪里不妥。”洛天初道:“若他开出的条件更加苛刻一些我反会信他,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在得到好处前怎肯轻易把洛阳交给我们?攻打海宁虽存在可能,但远征的变数之大难以料及,随时有可能因某些事而搁浅,他怎肯冒这么大的险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我有点怀疑他的真实目的。”朱雨时道:“那你的意思是不合作了?”洛天初笑道:“当然要合作,送上嘴的肥肉为何要不吃,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被他摆一道才好。”朱雨时道:“我们该如何防范?” 洛天初道:“这就要麻烦你回马帮盯住他了,看他到底是真心合作还是另有歹心,我信不过他,但我信你,不然我真不敢与狼分食。”朱雨时道:“明白了,我后天就回去。”洛天初道:“不用着急,多待几天再走吧。”朱雨时苦笑道:“我怕待久了会不舍得走。” 洛天初叹道:“最终我们还是没有吃醉。”朱雨时道:“正如你所说,我们都没有喝醉的心情,也没有自暴自弃到借酒消愁,前面的路虽然漆黑漫漫,但我们定会走到终点。”洛天初道:“说得好!来干一个。” 正当吃酒时,只听楼下有人上来,洛天初微一皱眉,心里不悦,他已交代过店家不许任何人上楼打扰。却没想到来者竟是斜挎鹿皮小包的林芝儿。她一眼看见了洛天初,笑道:“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朱雨时还没见过凌芝儿,睁大眼睛道:“这。。。这位小姐是?”洛天初低声解释道:“她是我的一位医士朋友。”朱雨时嘿嘿笑道:“洛少爷果然随时都少不了美女相陪。”洛天初低骂道:“滚,不是你想的那样。” 凌芝儿走过来皱眉道:“你们偷偷摸摸说什么呢?”朱雨时起身行礼道:“我们只是闲聊罢了,在下朱雨时,见过小姐。”凌芝儿道:“我叫凌芝儿,早听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你可知他已是重病之人,怎能再让他吃酒?”朱雨时讶道:“重病?小洛你得病了?”洛天初向他使了个颜色,道:“无非就是一次练功岔了气,有点走火入魔罢了,不必紧张。”朱雨时知他的底细,想到他随时会爆发的内伤,一颗心就沉了下去,显然洛天初不愿让凌芝儿知道内情,这才说的轻描淡写。凌芝儿义正言辞道:“我回去后查过典籍,书上说练功岔气很可能会留下遗症,我们不是约好今晚去军师府上把脉么?我等足了你一个时辰,这才出来找你,没想到竟躲在这里吃酒!”洛天初失笑道:“小姐勿怪,好不容易和小朱重聚,这才高兴的忘了时辰。” 凌芝儿将鹿皮小包重重放在隔桌,道:“罢了,你坐过来把脉吧。”洛天初道:“不能改天么?”凌芝儿瞪眼道:“当然不行了,难道还想让我这个大夫求你看病么?”洛天初起身坐过去道:“不敢,只是我觉得姑娘号不出什么。”凌芝儿道:“少小看人,我可是从小就学医呢,行医的年头不比胡白短。”洛天初笑道:“还是差一点,要是胡白就绝不会给我把脉的,他知道我们练武之人的脉象与普通人是不同的,没有相当的经验很难断出。”凌芝儿道:“练武之人也有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和常人有什么不同。”洛天初笑着挽起袖子,伸出胳膊,道:“大夫请。” 林芝儿搭上脉搏,闭眼不动,过了一会儿轻轻“咦”了一声,道了声:“奇怪。”洛天初笑道:“不好断吧?”凌芝儿没好气道:“安静。”又过了片刻才收手,凝眉不语。洛天初放下袖子道:“结果如何呢?”凌芝儿像是受了很大打击似得,道:“奇怪,你的脉象看似是平脉,多数时候不浮不沉,节律均匀,并无异状,可时而突然加速挑动,一息十八至,急速有力,骤急过后却是一片死寂,有几息功夫一点脉象也无,跟死人一样,随后脉象再起,变回正常,如此循环不息,简直匪夷所思,绝不在二十八种脉象当中。”说完继续沉思起来。 洛天初笑道:“姑娘不必为难,我说过练武人的脉象不同,你就别钻牛角尖了。”凌芝儿道:“我给顾瑶和严魏风也切过脉,他们都是练武人,脉象只是比其他人强劲一些罢了,倒是你的脉象太不正常,简直怪异之极。”洛天初道:“姑娘不妨回家慢慢想,我们还要继续吃酒呢。”凌芝儿喃喃道:“你的脉象有平脉,洪脉,数脉,迟脉四种脉象的症状,只是更加夸张,凶起来比洪脉,数脉猛上十几倍,静起来脉象皆无,已不能用迟脉来解释,我给它新创一个术语叫‘假死脉’。”洛天初笑道:“姑娘标新立异,说不定能成为另一个张仲景呢。” 凌芝儿正色道:“别开玩笑!若我料不差的话你有性命之忧!”洛天初装糊涂道:“你可别危言耸听来吓我。”凌芝儿神色紧张的将思绪理了一遍,沉声道:“脉搏激快是因脏腑间邪火内蕴,难以排泄导致了阳气独盛而冲击血脉,令血脉猛然扩张,若仅此一象还不算可怕,可怕的是接踵而至的‘假死脉’,来盛去衰,好如退潮,阳气虚损,无力运气行血,阴盛内结,脉道气机受阻,以致脉弱无象。如此由盛阳骤变为盛阴,经脉忽涨忽缩,气血忽猛忽静,换做旁人早死一百次了,真不敢相信你竟能好端端的活着。”洛天初道:“有这么严重么?”凌芝儿严肃道:“你体内有这么大的反应我不信你全无察觉,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洛天初淡淡笑了笑,默然不语。 朱雨时也收起笑脸,紧张道:“我在临璜给你把脉时还没察觉到异样,现在变得如此明显了么?”说罢不由分说的按住洛天初的胳膊号起脉来,不一会儿突然“啊!”了一声,动容道:“真如凌姑娘所说,你真的全无感觉么?”洛天初叹道:“有感觉又怎么样?我有办法么?”朱雨时怒道:“你现在还硬充什么好汉!我这就带你去找妙慧大师,只有他才能救你。”洛天初收起手腕道:“妙慧大师正在养伤,谁知他仙踪何处。”朱雨时道:“我不管!总之先找到他再说,让他也给你把把脉,看你现在的内伤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洛天初道:“你别忘了我现在根本走不开的。”朱雨时道:“什么都没命重要,你要没命了还怎么带兵打仗。” 凌芝儿左看看洛天初,右看看朱雨时,诧异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病情?”朱雨时道:“是的,他早先练功走火入魔,如今只有数年寿命,现在脉搏如此奇异,不知会不会情况转恶。”凌芝儿娇躯一震,睁大眼睛的盯着洛天初,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难以置信的一字字道:“数年寿命?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么?”朱雨时道:“姑娘是医士,当然可以。”便将洛天初的病因大体说了一遍。洛天初默默听着,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凌芝儿听完不解道:“既是练《易筋经》引起,为何同样练功的你毫无症状,独有他受了内伤?”朱雨时叹道:“他机缘巧合下打通了任督二脉,练功不再循序渐进,而是突飞猛进,日进千里,而《易筋经》是佛法武功,最忌贪多速成,这才落下潜在的内伤,只要放慢练功速度,心平气和,不急不燥,十年内也不会发作,可这小子最近又练起了《血刀九式》,那是一种魔性极重的刀法,跟佛法更是背道而驰,这才加重了他的内伤。上次惠善大师说他的寿命最多只剩下五六年,现在不知还剩下多少,还能不能等到惠善大师到来。”(。) 第九章 与虎谋皮(下) 凌芝儿同情的看向洛天初,问道:“前晚在林中你练得就是《血刀九式》吧?”洛天初点头道:“是,抱歉惊吓了姑娘。”朱雨时难以置信道:“你真不要命了?还敢练那刀法?”洛天初道:“那刀法对于习武之人是天大的诱人,怎能忍住不练。”朱雨时摇头叹息无语。凌芝儿道:“那你以后还要练么?”洛天初点头道:“我不久前突破了瓶颈,练成了第一式刀法,现在正在练第二式,只要练满九式我将所向无敌,完颜离也不是我的对手。”朱雨时冷笑道:“只怕你未练成就一命呜呼了。”洛天初道:“你就不能说些吉利话么。”凌芝儿道:“虽然你冥顽不灵,但身为医士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我开两张方子给你,虽不能化解你的内伤,但能稳定你体内异常的阴阳之气。”朱雨时惊喜道:“真有药物能帮他么?”凌芝儿道:“我既查出了病因,当然能对症下药,只因他还要练刀,所以药石只能中和他体内的阴阳之气,减缓内伤发作的时间,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洛天初也喜道:“这已经足够了,姑娘为我争取的时间越多,我们的胜算就越大,只是不知为何要两张方子?”凌芝儿道:“因为你的脉搏忽急忽静,好像阴阳的两极,所以我也要开一阴一阳两张方子,‘阴方’早上服用,因为早上为生发之气,阳气最盛,属阴的汤药可中和你体内的阳气,晚上为收敛之气,阴气最盛,属阳的汤药可中和你的阴气,只有体内维持阴阳协调的中庸之气才能减缓内伤。” 洛天初大喜道:“果然有些门道,姑娘真帮了我大忙了。”凌芝儿叹道:“我这就回去琢磨配药和剂量,你们继续吧,不过你不能再吃酒了,除非你想死的快一点。”洛天初道:“谨遵医嘱,从此我滴酒不沾就是。” 凌芝儿走后,朱雨时道:“她对你很好。”洛天初道:“她确实是个好姑娘。”朱雨时道:“别装傻,你知道我的意思。”洛天初笑叹道:“我不是瞎子,看得出来。”朱雨时道:“那你呢?”洛天初道:“我什么?难道让我娶她?”朱雨时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真不知大小姐,清婉妹子,耶律郡主,还有这凌医士看上你哪一点,你就是个大混蛋,总是伤害这些真正关心你的人。希望林姑娘不会像前三人一样为你伤心欲绝。”洛天初道:“放心,我不会给她伤心的机会。”朱雨时黯然道:“你一定要按时吃药,我不想下次回来参加你的葬礼。”洛天初叹道:“谁都不想死,我也是没有办法。”朱雨时道:“好吧,我也不劝你了,今天的酒就吃到这儿吧,散了吧。”洛天初点头道:“趁你没走好好陪陪老婆孩子。”朱雨时微笑道:“我也该陪陪你,至少老婆孩子还能见到,你却不一定了。”洛天初笑骂道:“快滚。” 当楼上只剩下洛天初一人时,他望向窗外万家灯火的长安夜景,默默为自己满上一杯,缓缓饮下,他不是故意不遵医嘱,但还是吃了,苦涩的酒,苦涩的心,世上又有谁能明白他的苦衷,只好苦笑一声,起身而走,只要认为做对的事,何须别人理解。 次日清晨,洛天初打着哈欠打开被敲的房门,凌芝儿匆匆将他拉到后院,立时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原来凌芝儿已在院中熬好了药,两只小手拿着湿毛巾裹着滚烫的瓦罐把手,小心翼翼的把烧的发红的瓦罐从从火炉上取下,将黑浓冒烟的汤药倒进碗里,捧给了洛天初道:“刚熬好的,趁热喝了它。”洛天初接过汤药,见她双目含着血丝,惊讶道:“你通宵未睡?”凌芝儿道:“救人如救火,哪有功夫睡觉,你的病半点不敢耽搁,谁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快点喝下去。”洛天初憋着气喝了下去,道:“好热好苦。”凌芝儿收拾东西道:“我还要回去完善另一个方子,晚上再来给你熬药。” 洛天初道:“你写完方子后交给别人熬药好了,不用亲自来了。”凌芝儿摇头道:“我开的方子没人比我更懂得把握火候,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熬药的时辰也会随之变化,别人是不懂的。”洛天初点头道:“如此多谢了。”凌芝儿露出笑容道:“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救过我和我爹的命,我当然要报答你了。”洛天初笑道:“回去好好睡一觉,你要是累垮了我真就没救了。” 就这样过了两天,凌芝儿每天早晚来为洛天初熬药,洛天初按时服下,不在话下。昨天夜里朱雨时和姜奴儿同床共枕,两人小别胜新婚,自是如胶似漆,甜蜜无限。朱雨时本没心情行房事,但房事也是丈夫的职责之一,总要照顾妻子独守空阁的心情。这天清晨朱雨时收拾完毕,准备返回马帮,先拜别了母亲,姜奴儿抱着孩子将他送到门外。相聚两天就要分别,姜奴儿难忍心中伤感,流泪道:”你多保重,平安回来。” 朱雨时怜惜的拿手帕擦干她的泪水,道:“我保证。”说着将祝万山那两万两银票给了他,姜奴儿一看大惊道:“这么多银子!”朱雨时道:“雇几个丫鬟到家里帮忙,别自己干了,另外给自己买点首饰什么的,做几件漂亮衣服,打扮打扮。”姜奴儿笑道:“你不在家,我打扮那么漂亮干什么?”朱雨时笑道:“你自己看着也舒服呀,还有多买点好吃的给母亲和孩子,别省钱。”姜奴儿笑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用。”朱雨时笑了笑,又亲了亲小忆莲的脸蛋,小忆莲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他。朱雨时越看她的小脸越爱,最后一狠心,道:“回去吧。”牵马走向等候在街口的洛天初。洛天初和他并肩步行,洛天初道:“铁鹰兄的灵堂已经设好,走之前去拜一拜吧。”朱雨时神色黯然道:“那是一定的。” 众兄弟们齐聚在铁鹰的灵堂,虽办的简单,但大家的心情却无比沉痛,腰带都系着白带子,肃然无语,寂静一片。朱雨时在牌位前上香倒酒,跪在地上大哭一场,声泪俱下,在场者无不动容,都黯然神伤的流下眼泪。 出了灵堂后,群雄送朱雨时来到城门口,门洞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三大碗酒,以此壮行。朱雨时二话不说,连干三碗,向众兄弟团团做揖,道:“兄弟们留步,小弟告辞了。”洛天初送他出了城门,朱雨时转身道:“你也别送了,回去吧。”洛天初点头道:“多加小心,情况不妙就赶紧撤。”朱雨时点头道:“我理会得。”两人这才作别。 洛天初回到城中,李晓走过来道:“堡主借一步说话。”两人来到胡同僻静处,李晓道:“昨天得到的消息,刘麟正式迎娶祝芷蕊为齐国的太子妃,同时撤免了原太子妃和所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等侍妾,只宠祝芷蕊一人,我怕小朱受不了刺激才没有对他说。”洛天初叹道:“小朱早晚会知道的,不过他已有了思想准备,能撑过去。” 朱雨时经过函谷关时并没有绕道,带上洛天初给他的一张从未用过的面具,交了关税后顺利通关。次日在经过洛阳时见守城士兵皆系红带,城门两边的城墙上贴着偌大的喜字,并包了三家酒楼摆下二百桌流水席,谁都可以来吃,要摆三天三夜。饥饿的百姓从酒楼排到了城门口,络绎不绝,只为吃口饱饭。朱雨时不用问都知是谁在结婚请客,更不想从别人口中得知娶得是谁,忍住进城救人的冲动,大步离开。 回到马帮时已是夜里,他带上傅愁的面具在帮中大寨见到了雷震。雷震满面春风,单独摆酒为他接风,席间雷震问道:“朱兄肯回来就说明洛堡主同意了合作的提议。”朱雨时点头道:“这是双赢的计划,小洛他欣然接受。我这次回来就是替你们两家跑腿的,只有我在中间传递消息才能让你们彼此相信。”雷震笑道:“朱兄当跑腿的太大材小用了,我帮这次大伤元气,急需招揽一批高手来填补寨主之位,童岚珊已不能用,只有朱兄能帮我了。”朱雨时道:“你明知我的身份也信得过我?”雷震道:“我信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的人品,你仍是我的副帮主,所有的大事你都要参与,任何事都不对你隐瞒,如此才能让洛堡主相信我的诚意,嘿,我知洛堡主对我还不够信任,这才请你回来试探我的诚心,还好我们有时间可以彼此了解,增加信任,不是么?”朱雨时暗叫厉害,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帮主信任我,我也不会辜负帮主。”雷震笑道:“痛快,你傅愁的身份在帮中还要继续扮装下去,以后我还会以傅兄相称。”朱雨时点头称是。 雷震道:“弟妹的事我也知道了,你也不要太难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的好日子在后面呢。作为你对我帮效力的回报,我可以保证把弟妹救出来还你。”朱雨时道:“谢过帮主。”雷震笑道:“谢的如此言不由衷,看来洛天初也说过要救弟妹吧?告诉你吧,能救出她的人只有我马帮。洛天初想救人必须先打下函谷关才能威胁到洛阳,那时齐国拿出弟妹这张王牌来逼洛天初退兵会怎么样?洛天初进退两难,但他绝不会为了一人性命而放弃大好机会,所以弟妹的性命堪忧。”朱雨时心中一紧,暗想雷震所说不错,事实确实如此。雷震接着道:“只有我们才能不动声色的袭击洛阳,在敌人没反应过来前救出弟妹,除此外再无他法。”朱雨时点头表示同意,不得不赞雷震的心思缜密,但也明白自己又有一个软肋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不得不为他卖命。(。) 第十章 恶人伏法(上) 朱雨时回到泷水村的小院,站在屋前望着门板上那一对偌大鲜红的“囍”字,就像一对嘲笑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他一把将字扯掉,推门走进,迎面而来的黑暗寂寞清冷,物是人非的失落感足能令人发疯呐喊,关上门点燃了蜡烛,想让光明驱走黑暗,但当看到那张只睡了几天的婚床和墙上的囍字后,他本认为已够坚强的心再次崩溃,头埋在祝芷蕊的秀枕上放声大哭。枕头上仍残留着发丝的清香,可人呢?正在另一个枕头上,另一个人身旁。 朱雨时擦了擦眼泪,坐起身来,告诫自己不再软弱下去,要勇敢的面对将来,用一切手段打击敌人,救出祝芷蕊。他把床单和囍字揭下,放到柜子里,铺上旧床单,心情才好受一些。 忽听见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戛然而止。朱雨时道:“谁在外面。”只听一个柔美的声音道:“是我。”朱雨时开门一看竟是林慧慧,还打扮的花枝招展,奇道:“你来干什么?”林慧慧主动进屋关门,笑道:“当然是陪你睡觉了。”朱雨时皱了皱眉,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帮主夫人请回。”说着开门送客。林慧慧又把门关上,道:“是雷震让我来的,他还特意嘱咐让好好伺候你。”朱雨时冷冷道:“用不着,你到底走不走。”林慧慧反而坐下道:“你就不能坐下听我一言么?”朱雨时道:“有话快说。”林慧慧一字字道:“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朱雨时心中一动道:“什么意思?”林慧慧道:“那天我装假被气走,其实一直躲在屏风后听你们说话,什么都听到了。” 朱雨时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在她对面坐下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林慧慧道:“因为我有事求你,所以只能坦诚相告。”朱雨时道:“什么事?”林慧慧道:“我知道你们计划的大事,我只希望你以后回关中时能带上我。”朱雨时道:“你的帮主夫人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我走?”林慧慧凄惨笑道:“不知内情的人叫我帮主夫人也就罢了,你是知道雷震癖好的,再这么叫就是嘲笑我了。”朱雨时道:“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你父亲和我有血海深仇,早晚我要找他算账的。”林慧慧道:“他是他,我是我,你要杀他不关我的事,我也绝不会恨你。” 朱雨时奇道:“他可是你的父亲呀。”林慧慧冷笑道:“我只是他利用的棋子而已,现在利用完了就弃如敝履,早就不把我当女儿看待,我又何必认他这个爹。”朱雨时道。“就算如此我也帮不了你。”林慧慧道:“我在雷震身边一天都待不下去,现在看到他就觉得恶心,我知你是侠义之辈,怎能眼见小女子身在水深火热当中而见死不救。”朱雨时叹道:“你想让我怎么做?你名义上是雷震的妻子,我带你走算怎么回事?”林慧慧道:“你可以收我做妾室,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你走了。”朱雨时气笑道:“别开玩笑了,那怎么可能。”林慧慧道:“我知道你现在因祝姐姐的事心情不好,我也不是真的逼你娶我,你只需假装娶我,脱离雷震的魔掌就行了,当然,你想假戏真做我也不反对。” 朱雨时断然道:“无论真假都不行,夫人请不要再说了。”林慧慧眼圈一红,伤心的大哭起来,眼泪如小雨般“哗啦”直下,抽泣道:“你已是我唯一的希望,事到如今我只好了此残生,不再受苦了。“朱雨时心肠最软,看不得女孩子哭,但要让他娶她实在办不到,林慧慧先嫁林中秀,后嫁雷震,到了自己就是第三任,就算自己答应了,朱李氏也要打断自己的腿。林慧慧忽然伸着头向墙上撞去,哭道:“我这就不活了吧!”朱雨时一惊,抢步拉住了她的袖子,喝道:“行了!别闹了。”林慧慧顺势转到他的怀里,抬起头时两人的嘴唇只有五寸距离,她轻呵幽兰,红着脸轻声道:“你这是同意了么?”朱雨时心中一荡,赶紧让她坐回椅子,不耐烦道:“真拿你没办法,这样吧,到时候我会求雷震休了你,然后你想嫁谁就嫁谁,想去哪就去哪,跟我毫无关系。” 林慧慧急的只跺脚道:“不行!雷震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我要不是你的人,他怎么会放过我,就算答应也会暗中把我杀了,因为我在山上待久了,知道了他太多秘密,他不可能放我走的。”朱雨时拍了拍脑门,他的烦心事已经够多,如今又多了件大难题,偏偏他又狠不下心,道:“我要是不答应你,你就去自杀?”林慧慧肯定道:“跟着雷震还不如林中秀呢。林中秀虽老了点,但还是个男人,雷震连男人都不是,跟他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与其下半生生不如死,任人摆布,不如早死早托生,重新来过。”朱雨时本想说林中秀除了老点外还是你的亲叔叔,想了想没有出口,道:“我拿你没办法,算你赢了,到时候我会求雷震把你嫁给我,事先声明这都是假的,只是帮你脱身而已。” 林慧慧大喜雀跃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我明天拿些东西过来,以后晚上就睡你这儿了。”朱雨时诧异道:“什么?睡我这儿?”林慧慧笑道:“当然了,我要不经常睡你这里怎么能让雷震相信咱俩的关系?”朱雨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道:“别忘了雷震让你和我相好的事必须隐秘,不然雷震怎么下的来台,你天天睡这儿不是打雷震的脸么?”林慧慧神秘笑道:“我没说天天,是经常,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保证不让不相干的人知道。”朱雨时叹了口气,道:“随你吧,你睡床上,我睡床下,你要是有别的心思,咱们的合作就此取消。” 林慧慧惊讶道:“你当真不需要我陪么?我真的还是处女,祝姐姐不在,我可以替她伺候你。”朱雨时道:“我帮你是可怜你,仅此而已,什么都不要。”林慧慧深深看了他一眼,幽幽叹道:“你是个好男人,祝姐姐真幸福呀,我就没那么好运了。”朱雨时道:“好了,你上床睡吧。”说着他起身从柜子里又将新婚被褥拿了出来,铺在地上,倒头就睡。 林慧慧上了他的床,趴在枕头上向下看着他道:“时辰尚早,还睡不着呢,再聊聊吧。”朱雨时背着她,闭着眼睛道:“你想聊什么?”林慧慧道:“聊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全当对你的报答吧,你知道丽妃是谁么?”朱雨时道:“不就是刘豫的宠妃么。”林慧慧道:“这谁都知道,你可知她另一个身份么?”朱雨时不喜她吊胃口的问话方式,没好气道:“你爱说不说。”林慧慧笑道:“别火气那么大,我保证你知道后会大吃一惊,因为丽妃正是雷震的亲妹妹。”朱雨时果然大吃一惊,起身回头看着她道:“竟有此事”林慧慧好笑道:“不用反应这么大,当然是真的。我随雷震下山后见过了我爹,是他对我爹说的,我虽然不在场,却悄悄躲在窗户后听见的,我最擅长的就是偷听消息。” 朱雨时不想和她翻旧账,思索道:“雷震把如此重要的事都告诉了林灵素,那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林慧慧道:“没错,我那混蛋爹就是雷震在齐国最大的眼线,齐国的一举一动都在雷震的掌握之中。”朱雨时不解道:“林灵素在齐国已是位极人臣,说一不二,为何还要陪雷震冒险?”林慧慧冷笑道:“断了一臂后,他的江湖地位一落千丈,一些江湖新秀如洛天初,柳少卿等辈都超过了他,他在齐国的地位已大不如前,刘豫只碍着情面才养着他罢了,其实早已不再重用。”朱雨时道:“原来如此,林灵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瞎折腾什么,活到他那个岁数难道还看不透么,真让人费解。”林慧慧道:“年纪越大的人越不甘寂寞,他只是不服老罢了。”朱雨时道:“还是你了解你爹。” 林慧慧道:“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雷震没告诉你是顾忌你的感受,你可知童岚珊和熊不伤已定在后天午时在王家镇处斩么?”朱雨时心中一凉,他虽对童岚珊全无好感,甚至还恨过她,但童岚珊毕竟是个被雷震利用的可怜女人,更是雷震的结发夫妻,如今被前夫当众处斩,他心里只觉很不舒服,更对雷震的不讲情面感到不满。林慧慧接着道:“雷震这两天对这件事大造声势,为的是吸引更多的人前来观斩,其目的就是告诉世人马帮已不再是童岚珊经营的那个无恶不作的匪窝,而是替天行道,与民为善的仁义帮会,借此收买民心,招揽豪杰,为以后的起义铺路。”朱雨时叹道:“雷震的谋略心机无人能及,若他真有得势的一天,我倒是认为他最有可能问鼎天下,睡吧。” 一夜无事,林慧慧果然守约没来骚扰他。次日早上,朱雨时准备到院里练功,顺便叫醒了林慧慧让她回去。两人刚到院里就见卓冲坐在小石桌旁的石墩上向身旁的泥炉里填着黑炭,泥炉上烧着一壶水,水刚烧开,“嗤嗤”冒着热气,桌上还摆放着一副茶具和一小包上好的信阳毛尖。见到二人他欣然道:“我知道义父这个时辰会出来练功,这才泡茶恭候。”林慧慧讥讽道:“你倒真是孝顺。”卓冲淡淡笑道:“义父传我武功,待如己出,我当然要孝敬他老人家,不知帮主夫人昨晚休息的可好么?”林慧慧道:“请转告帮主,妾身昨夜睡得香甜无比。”说罢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从身边走过。卓冲淡淡道:“夫人放心,一定带到。”也没回头看上一眼。 待她走后卓冲才道:“水已烧开,义父请坐。”朱雨时坐下后道:“你来干什么?”卓冲道:“义父勿怪,孩儿是专程来道歉的。”朱雨时道:“实际我比你还小上两岁,义父这称呼万不敢当。”卓冲笑道:“一日为父,终生为父,只要义父还带着这张面具,孩儿就只能如此称呼。”说着冲好了茶,将茶碗推到朱雨时面前,道:“义父请用茶。”朱雨时道:“你可曾对你的父亲倒茶认错?”卓冲苦笑道:“孩儿倒是想,只是家父闭门不见,孩儿也没有法子,而且家父昨天已向帮主递交了辞呈,在家种花养鸟,再不是我马帮中人了。” 朱雨时还是没有动茶,道:“你没有得罪我,不必向我赔什么罪,以后也不必来了。”卓冲笑道:“义父是不是还在担心孩儿会继续暗中监视你?帮主明确说过不再背着义父做任何事,所以义父放心就是。对了,林慧慧可伺候的义父满意?”朱雨时恨不得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但为了配合林慧慧的计划,只好沉声道:“还可以。”卓冲哈哈笑道:“义父说谎了,虽然孩儿没敢偷听但也能猜到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朱雨时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卓冲好整以暇道:“其实那天林慧慧偷听我们说话的事帮主了如指掌,只是不愿理会罢了,她既知义父的身份,那她肯定不会抓住你这棵救命稻草。”朱雨时惊奇道:“这也是雷震分析出来的?”卓冲笑道:“这并不难猜,林慧慧想脱离本帮的唯一途径就是利用义父,义父又是古道热肠,答应她也是情理之中。”朱雨时叹道:“帮主料事如神,不知打算该如何处理。”卓冲笑道:“帮主给义父这个面子,过一两年后就休了她,大事已定后放她走也没关系。”朱雨时叹道:“帮主英明。” 卓冲道:“昨天义父回来之前,齐国派使者向帮主兴师问罪,为的是义父劫持刘麟一事,这全是刘麟恶人先告状的伎俩,帮主又怎会上当,便和使者争论起来,闹得很不愉快。”朱雨时道:“帮主的恩情在下铭记在心,必会好好报答。”卓冲起身道:“好了,不打扰义父练功了,帮主确实对义父太好了,连我都有些嫉妒了呢,哈哈。”朱雨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勉强笑了笑,接着他练了两个时辰的武功,又来到屋后凌虚渡的坟前磕头行礼。 当晚林慧慧没有前来留宿,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将近中午时,朱雨时端着刚煮好的面条从灶房里走出,便看见久违的卓星海,朱雨时喜道:“卓兄来的正好,我趁着肉汤再煮一碗,一起吃吧。”卓星海道:“我们看热闹去,看完我请你在镇上的馆子吃。”朱雨时道:“看什么热闹?”卓星海道:“你还不知道么,童岚珊和熊不伤今日处斩。”朱雨时恍然道:“哦,是了,我倒给忘了。”卓星海道:“走走走,别错过好戏。”(。) 第十章 恶人伏法(下) 卓星海可算是朱雨时在马帮唯一的朋友,他安慰朱雨时道:“弟妹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要看的开一些,就像我的妻子当年跟别人跑了,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时间能冲淡一些。”朱雨时心中盘算着是否对他把雷震和洛天初的计划和盘托出,如今凌虚渡已故,自己在山上孤立无援,急需一个可靠的人帮自己,卓星海无疑是最佳人选,可仍要了解一下他的真实想法。 朱雨时岔开话题道:“卓兄和卓冲的关系缓解一些了么?”一听卓冲的名字,卓星海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道:“他已不是我卓家的人,别在我面前提起他。”朱雨时道:“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哥再生气也是他的亲爹,而且卓冲已向大哥服软,何不饶他一次吧。”卓星海瞪眼道:“他何时向我服过软?自从那天后他根本就没回过家!不知廉耻的不孝子要他作甚,我现在正考虑收养一个儿子。”朱雨时道:“他却对我说一直被你拒而不见,不肯原谅他。”卓星海道:“他放屁,他跟雷震混久了嘴里没实话,不过他学的仍不到家,净说些一下就被拆穿的谎话。”朱雨时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两人下山后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了王家镇,童岚珊和熊不伤就将在这里被斩首。这座小镇是齐国交割的第一批城镇之一,镇子不大,一眼可望到镇的另一边,有二三百户人家。由于雷震有意宣传斩首之事,小镇聚满了四面八方来瞧热闹的人,这些人大都受过马帮的欺负,不是被抢钱就是被抢人,如今得知要斩杀罪魁祸首,群情振奋,大快人心。 观斩的百姓接踵摩肩,足有十万之众,从断头台延伸到镇外,陆陆续续的向前挤着。朱雨时和卓星海见挤不过去,想退出去更难,后面的人一**的向前拥挤,进退两难时,忽见十五丈外全镇唯一的一座二层酒楼的窗户旁站着林慧慧,正向自己招手示意。朱雨时指着窗户对卓星海道:“我们跳过去。”卓星海闪目一看,只见林慧慧身旁走过一名男子,却是卓冲,卓冲也看到了他,赶紧闪了过去。卓星海冷然道:“别说我的轻功跳不过去,就算能跳过去也不和畜生相见,我去那边的房上看去。”说着纵身而起,踩着别人的肩膀,几个纵跃跳上了不远处的房顶。朱雨时本想跟他过去,但见周围房顶已经找不出下脚之地,只好前去林慧慧所在的客房。 百姓见有人施展轻功,正议论纷纷时,朱雨时突然冲天而起,足有五丈高度,两脚踩风轻踏,如在空中飘动般向客栈方向飞去。百姓们“哇”!一声惊呼,哪见过如此轻功。朱雨时一口气尽时正好落在一所豆腐坊的旗杆上,脚尖一点旗杆再次飞起,因为他没有踩着人直接过去,线路稍偏了一些,眼看就要撞到客栈墙上时身子蓦地一横,脚踏墙壁走出五大步,跟那天脚踏山壁时的情景如出一辙,正好来到林慧慧的窗前,翻身穿窗而入。” 百姓们传来惊天价的鼓掌叫好声,能见到如此轻功已经不虚此行。朱雨时站在窗口向百姓们抱拳行礼,这才闪入屋中。 没想到屋中除了林慧慧和卓冲外竟还有大仇人林灵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想起江飞燕,铁鹰的死都和他有莫大关系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拼命,但碍着雷震这一层关系暂时又不能对他动手,真是尴尬之极,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会上来,但既然来了就不能走,绝不能在仇人面前示弱。 林灵素身穿崭新的蓝缎道袍,满头白发一根不落的高高梳起,插入紫金道冠之中,皮如枯槁的脸上多了几分老人的疲倦之色,气色已大不如前,只是那对深藏在松垂眼皮下的小眼依然精光闪闪,右臂的断肢隐在长袖之中,有意无意的向后缩着,不愿把引以为耻的缺陷示人,见到朱雨时后淡淡道:“好轻功,可轻功更好的江飞燕也还是死了。”朱雨时知他已清楚自己身份,雷震正和他合作无间,当然不会瞒他,看来他也是碍着雷震的面子才不便与自己动手,这才出言挑衅,便冷笑道:“不知道长的高徒可回来复命了么?” 林灵素眉头一动,沉声道:“他人在哪里?”朱雨时不置可否道:“等你死后就见到了。”林灵素身子摘了摘,眼睛气的发红,嘶声道:“你杀了他?”朱雨时心想他们师徒倒是真有感情,看把林灵素气成这样,心里生出一种痛快感觉,道:“他杀了我妻子后就已经是个死人,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他偿命。”林灵素重重吸了口气,眼中射出悲恸之色,喃喃道:“很好,很好。”蓦地哈哈邪笑道:“昨日老夫见太子殿下红光满面,穿着睡袍从内室走出,还问老夫讨了几粒壮阳丹药,你猜他要用在谁身上呢?”朱雨时心疼如绞,但他已不会把难过的感情流露出来,反唇相讥道:“原来道长还有这种神丹妙药,我倒也要讨上几颗,今晚也许就用得着。”林灵素哈哈淫笑道:“只怕你只有金枪,没有玉壶呢。”朱雨时冷笑道:“谁说没有,你怎么不问问前两天谁和我睡在一块儿?”林灵素好笑道:“是谁呢?”朱雨时看了林慧慧一眼,道:“你来说吧。”林灵素顿时愣在当场,疑惑的看向了林慧慧。 林慧慧诧异的看了朱雨时一眼,然后挺起胸膛道:“是我,前两天一直是我在陪他睡觉。”林灵素先是怔住,接着老脸羞红,猛的拍裂了椅子扶手,怒视朱雨时道:“她可是你帮主的夫人!就算老夫不杀你,雷震又且能放过你。”朱雨时微笑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林灵素转眼怒视林慧慧道:“你才结婚几天就偷人,你让我老脸往哪里搁?”林慧慧冷笑道:“你是担心雷震休了我影响你老人家的前程吧。”林灵素怒道:“放屁!老夫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说罢举掌便打,林慧慧吓得躲到朱雨时身后,林灵素喝道:“滚开!”朱雨时道:“她已是我的女人,且能容你伤他。”林灵素沉声道:“看来你真想找死了。” 朱雨时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断臂道:“找死的未必是我,不过我也不会和一个老残废计较。”林灵素暴怒道:“杀你何用双手,来来来,看老夫一只手废你。”卓冲赶忙上前相劝,但二人旧怨积深,又且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忽然雷震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道:“两位请稍安勿躁。”说着推门而入。 朱雨时和林灵素依然瞪视着对方,雷震看着二人道:“我们现在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同伴,目的都是将马帮发扬光大,切勿窝里斗才好。”林灵素道:“谁和他在一条船上。”朱雨时也道:“我情愿淹死也不与他同船。”雷震笑道:“两位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说气话,大业当前,还请你们不计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如何?”林灵素皱眉道:“老夫帮你全看在你是我女婿的份上,但你和慧慧现在是怎么回事?怎能允许你的手下勾引你的老婆?”雷震笑道:“人家两情相悦,小婿正好也成人之美。”林灵素怒道:“放屁,你要是敢休了慧慧,咱们的合作到此结束,你是不是在外面另有新欢?”雷震忙道:“岳丈大人息怒,小婿哪敢沾花惹草,更不会休妻的。” 林慧慧淡淡道:“你怎么不直接说你有龙阳之癖。”林灵素惊道:“什么!你喜欢男人?”雷震点头承认道:“这是小婿无法控制的事,还请岳丈谅解。”林灵素的思想最是开放,比其他人更能理解这件事,道:“怪不得你放任慧慧偷人也不管,原来是各取所需。”雷震松了口气道:“岳丈能理解,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林灵素看向卓冲道:“那个人就是你吧。”卓冲笑道:“国师看的真准。”林灵素点点头的道:“你们怎么闹老夫不管,但就是不能休了慧慧,不然合作就告吹。”雷震欣然道:“那是当然的,小婿许诺岳丈大人事成后的条件也不会改变。”林灵素点头道:“如此就好。” 林慧慧难以置信道:“你为了那点好处明知他是龙阳还不让休妻,你可曾为你的亲生女儿想过?”林灵素淡淡道:“为女当孝,爹一大把年纪,为爹做点牺牲又何妨,再说你不是也没委屈自己么,偷汉子偷得如鱼得水,夫君又不管你,就算寡妇也不如你风流自在。”林慧慧流下了两行清泪,道:“没想到你如此无情,从此后我没你这个爹。”林灵素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本就不是我林家的人。”林慧慧道:“好,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 雷震道:“要吵架回去再吵吧,好戏要开演了。”就在这时听见鸣锣开道,一队马帮士兵押着五花大绑的童岚珊和熊不伤走进人群,百姓们群情鼎沸,纷纷向二人投掷臭鸡蛋和烂菜叶,两人被砸的狼狈不堪,低头不敢抬起,更有一名激动的百姓向熊不伤掷了一块石头,正中脑门,鲜血长流。 在一片谩骂声中两人被押上了断头台,雷震此时也从客栈走下,从侧面绕上断头台,向四方群众拱手示意,待百姓们逐渐安静后,雷震朗声道:“在下马帮帮主雷震,以前本帮因奸人弄权令父老乡亲蒙难,身为帮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向大伙赔礼道歉了。”说罢团团一躬。跪在地上的童岚珊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雷震手指童岚珊道:“这个女人是雷某的结发妻子,本在本帮身居副帮主要职,却背着我滥用权利荼毒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罪当千刀万剐,更勾搭奸夫熊不伤狼狈为奸,蒙蔽实情,害本帮于不仁不义,简直可恶至极。”台下群众纷纷喝骂道:“奸夫****该死!”“荡妇!还我丈夫性命。”“斩了这个臭****!” 待大家骂完后,雷震接着道:“就在几天前这对奸夫****伙同外来贼子欲杀我谋反,幸亏苍天有眼,雷某命不该绝,奸夫****终于落网。童岚珊虽与本人有夫妻之情,但大义之下且能徇私,不杀她且能对得起被她伤害过的百姓,他们是百死难赎。”说最后一句时他声音激动,义正言辞,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 士兵将童岚珊和熊不伤的脑袋按在断头台上,一名头蒙红巾,满脸胡渣,腆着大肚,倒提鬼头大刀的刽子手现身台上,吃过一大碗酒后将最后一口喷在暗赤色的厚背大刀上,朗声道:“俺是奉命行事,尔等变为鬼后莫要缠俺。” 说完迈着四方步来到熊不伤近前就要行刑,熊不伤吓得屎尿横流,发疯般大叫道:“帮主饶命啊,帮主饶命啊。”台下百姓都大骂道:“这奸夫如此没有骨气反不如那****。”忽听人群中有人高喝一声,“且慢动手!”声如洪钟,音震全场,上万双眼睛齐刷刷向他看去,只见那汉子四十左右岁,身高八尺,皮肤黝黑透亮,穿着一袭上好面料的黑大褂,眼神深如渊海,带有一股久经世故的沧桑漠然,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再配上高挺的鹰钩鼻和薄而紧闭的嘴唇,更令人觉得他是坚毅冷酷之辈,自带一股****豪强的气质,令人不敢仰视。朱雨时心中猛地一动,只觉这人的侧面有几分眼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雷震道:“这位朋友高姓大名,有何话说。”黑衣人淡淡道:“在下黑五。”雷震神色一变道:“可是江湖人称‘追命黑手’的黑五爷?”那人道:“五爷不敢当,黑五便是。”朱雨时忽然记起来他是谁了,他们在燕京有过一面之缘,彼此印象都还不错,没想到会在这里再碰见他。 黑五在燕京可谓最大的****头子,手下有上百亡命之徒,专为各地赌场收债以赚取佣金,而且他自己也放贷,从不怕别人赖账,也没人敢赖他五爷的账。他为人原则分明,严格约束属下,从不欺压百姓,更不滥杀无辜,所以在百姓中的口碑也不错,加上他生性豪爽,好交朋友,黑白两道都吃的很开,就连金人也很买他的账。 雷震笑道:“不知五哥大驾光临,失敬失敬,不知有何见教。”黑五迈着四方步走出人群,好像闲庭信步,只有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才有这份沉稳。登上断头台后他拱手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雷帮主成全。”雷震道:“五哥请说。”黑五指着熊不伤和童岚珊道:“两年前我的老娘就是被他们派出的士兵杀害,我曾发誓要为娘报仇,手刃仇人,还请帮主成全在下,让我砍下他们的头。”雷震松了口气,道:“这有何难,老马,把刀给五爷。”那刽子手便将重五十斤的厚背刀递给了黑五,黑五单手将刀拿起,道了声“多谢”,忽然风起刀落,熊不伤人头落地,脖颈口喷出一蓬血雾,无首尸翻身倒地。 黑五用刀的干净利落连刽子手都自愧不如,想一刀准确的切入脖颈骨间的连接处绝非易事,就连经验丰富的刽子手事先也要先用手指摸过后才好下刀,否则砍几刀才能砍掉的话那场景惨不忍睹,死人受的罪也更大。雷震赞道:“好刀法。”黑五一言不发的来到童岚珊身前,道:“我从不亲手杀女人,你叫我好生为难。” 童岚珊跪在断头台上,长发遮面道:“我不是女人,只是个荡妇,壮士若能给我一个痛快,我会非常感激。”黑五点头道:“有种,就算荡妇也是个好娘们,就给你痛快吧。”说罢看也不看的将刀高高抛起,足有二十丈之高,百姓们惊呼后撤,生怕刀落下伤着自己,雷震开始也露出惊疑之色,但当看清刀的去势后就明白过来,暗自惊叹黑五的判断之准。 只见刀在空中旋转落下,刀锋的正好砍在童岚珊的颈骨连接处,血雾喷出,人头落地。百姓们轰然叫好,雷震也由衷鼓掌道:“好刀法,佩服佩服。”黑五面向雷震道:“帮主圆我复仇心愿,在下无以为报,愿加入贵帮效力以报恩情。”雷震大喜过望,上前握住黑五的手,恳切道:“在下本有相邀之意,正不知如何开口,我马帮得到五哥好比久旱逢甘霖,雷某绝不辜负信任。”黑五点头道:“帮主杀奸扬义,整顿风气,将来必有作为。”雷震哈哈大笑,与黑五携手走下断头台,童岚珊的断头尸体横于脚边,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第一章 内伤隐患(上) 一年半的光阴匆匆而过,关中在洛天初的坐镇下愈加强盛,商业兴旺,兵强马壮,军民士气高涨,一片兴兴向荣。 此时正值盛夏,长安城外西三十里处有座密林,林中多有奇花异草,是附近采药客常出没之地。洛天初穿着麻布短衣,背着竹篓跟在同样打扮的凌芝儿身后亦步亦趋的在林间穿梭,洛天初道:“我们从清早采药到了现在,两个竹篓都装满了,可以回去了么。”前面的凌芝儿停下脚步,就地而坐,从肩上摘下装满草药的竹篓,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拿出皮囊‘咕咚咕咚’的了喝上几口,道:“以前我和爹进山采药都是一整天,现距黄昏尚早,我打算再到三里外的沼泽处采几味稀缺药材。”洛天初也坐下来喝水,道:“采药真够累的,你们做大夫的真不容易,既要看病也要亲自采药。”凌芝儿道:“很正常呀,医圣张仲景若不尝尽百草又如何能写出《伤寒杂病论》,为医者必须亲临其地才能了解药材。” 洛天初有意问道:“难道不能从别人手中购买么?同样都是药材难道还有不同?”凌芝儿无奈道:“本医士今天就给你扫扫盲,不同地域,不同季节的药材有些药力大不一样,若治些小病也许无碍,但要治你这样的大疾却马虎不得。你的方子中有一味茅苍术,这味药燥湿健脾,祛风散寒,盛产于淮南东路,京西北路,湖北,河南等地,而你吃的茅苍术都是长自淮南东路,因为只要那里的茅苍术药力最大,才可在我的方子中发挥用处,其他药材还有菊花,黄连,黄芩,藏红花,怀山药,人参,白首乌,银杏,等等,每个地域的效力的都有不同,不可不察。”洛天初点头道:“医道和武道一样,都是博大精深,学无止尽,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凌芝儿道:“别忘了咱们今天只管散心,不提武功和政事。”洛天初笑道:“是是是,散心也是治病,在下不敢忘。姑娘的医术确实高明,这一年多来我再无走火入魔的现象,平时练。。。练习的时候也是进步飞速,全拜姑娘所赐。” 凌芝儿叹道:“我也不知这么做是帮你还是害你,这一年来你的内伤之所以不发作全因药力所压,而你练功仍会让内伤加重,如有一天药力压不住了,内伤发作时就是天崩地裂之势,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洛天初笑道:“这一天不是还没到来么,有姑娘在我身边内伤想发作都难。”凌芝儿忙道:“呸呸呸,别胡说,根据你的伤情我已三次加大了用药剂量,现在已是最大量,加无可加,所以只好强逼你每个月陪我入山采药三次,一是长时间在一起更有助于我了解病情,二是能缓解你的伤情,我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洛天初由衷感激道:“像我这样不听话的病人换做别的大夫早就生气不治,难为姑娘如此辛苦救我。” 这一年来凌芝儿为了他的病情可谓煞费苦心,查阅了大量的医书典籍,光药方就修改了二十一次,哪怕是一味药的少许剂量改变都要经过精敲细琢才能决定,她甚至为了洛天初去修炼内功,虽无什么效果,却亲自感受到了一丝真气在经脉流动时的感觉,更将罪魁祸首《易筋经》和《血刀九式》刀谱参详的滚瓜烂熟,遇到不解的句子就请教洛天初,如果他没空就问顾瑶,一天都没闲着,本来就瘦弱的她更显清减,怎能不让洛天初感动。 洛天初当然明白她全因喜欢自己才这么做,他对凌芝儿虽也有好感,却不牵涉男女私情,和她在一起时既没有令雪儿的压力,也没有和李清婉一起时的警惕,感觉轻松自在,没有任何包袱。凌芝儿就像一个无话不谈的红颜知己,互有好感却保持距离,谁都没有主动前进一步。凌芝儿也是个聪明女孩儿,心知这已是和洛天初相处的最佳距离,如果再近的话,肯定会步令雪儿和李清婉的后尘。 听着洛天初的感激之词,凌芝儿没说什么客气的话,而是幽幽出神,若有所思,她帮洛天初全是心甘情愿,对方是否承情她全不在乎,她只想让洛天初活下来,仅此而已,哪怕洛天初永远不会喜欢她也会义无反顾,如果世上确有‘真爱’的话那一定就是这种不计回报的爱,就算对方仍不爱你也不生气,不伤心,真情的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需要回报的都不是真情。 凌芝儿沉默了半响,忽然道:“你既知令姐姐身在剑气山庄,为何不去接她回来?”洛天初好笑道:“你刚才傻愣了半天就是想问这个?”凌芝儿没好气道:“你才傻愣,我是想不出答案才问你的。”洛天初道:“你怎会不知答案,像我这个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为什么还要接她回来?”凌芝儿道:“起码你可以向雪儿姐姐解释清楚,不然她该多伤心呀。”洛天初苦笑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她去剑气山庄本就是我的目的,解释只能让她生出心结,反而放不开了。”凌芝儿道:“你说的是她和柳少卿成亲的事?”洛天初微微点头,道:“他们的婚期就在下个月,我犹豫的是要不要送去贺礼,从未想过要去解释什么。”凌芝儿叹道:“看来你还是不够爱雪儿姐姐,不然又怎能坐视她嫁给别人。” 洛天初淡淡道:“成全也是一种爱,柳兄一定能让她幸福的,我发自真心的祝福他们,希望他们能白头偕老。”凌芝儿幽幽道:“好吧,那我也只能祝福雪儿姐姐了,另外还有一件事,西夏和金国的联姻你听说了吧。”洛天初道:“这么大的事怎会不知,西夏成了金国的亲家后也不得不防了,我打算加派五千士兵加固西面的防线,不过他们只是定亲而已,成婚还早着呢,不用太过担心。”凌芝儿不可思议道:“你担心的只是这些事么?”洛天初微笑道:“我当然还知道西夏要出嫁的公主是李清婉,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不会也想让我去解释吧。”凌芝儿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还能谈笑自若,两个心爱的女人都要嫁人,你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落感伤。”洛天初道:“关中谁都可以失落感伤,唯我不行,而且这也是好事,既成全了我,也成全了柳兄,更让雪儿和清婉对我死心,一箭三雕。”凌芝儿道:“正如你所说,你没有接受雪儿姐姐,也就不能接受婉儿姐姐,只有这样对她们两个才公平对么?”洛天初道:“是。”凌芝儿幽幽自语道:“更别说接受其他人了。”随即站起身来,背起竹篓道:“时候不早了,抓紧赶路吧。”洛天初笑道:“遵命。”(。) 第一章 内伤隐患 (下) 两人回到长安时天色已暗,城中炊烟袅袅,万家灯火通明,忙碌一天的人们拖着疲倦的身躯向家中走去,身体虽累,心情却是愉快的,妻子的热情,孩子的笑脸,现成的热饭,再吃几两小酒,带着三分微醺和两三个好友去两钱一壶的低廉茶棚吹着凉风,谈天说地,那是何等乐事,如此简单的幸福却不是所有人能体会的。 洛天初一进城就被等候多时的崔兴逮个正着,洛天初笑道:“你不回家看老婆孩子,站在这儿吹什么风。”崔兴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都找你一下午了。”洛天初笑道:“抱歉,我陪凌姑娘进山采药了。”崔兴惊讶的看了眼他们背后的竹篓,道:“你们倒有闲情。”洛天初的病情只有极少数人得知,崔兴当然不知他采药是为了治病,还以为他看上了凌芝儿才蓄意讨好。凌芝儿知趣道:“把你的竹篓给我,我先带回去。”洛天初把身上的竹篓交给了她,目送她离去后,崔兴才低声道:“岳云来了。”洛天初眼睛一亮,道:“人在哪里?”崔兴道:“已在府衙等你半天了。” 洛天初快步走回府衙,单独会见岳云,见到岳云后的第一句话就问道:“岳帅要出兵了么?”岳云微笑道:“你是怎么猜到的。”洛天初大笑道:“若是小事何用岳兄跑腿,来。”说着他来到长案前展开地图,道:“我等这一天已等了好久,快说说岳帅的计划。”岳云微笑着站在他身边,看着地图道:“家严志在东京,若是洛兄用兵,当先取何处。”洛天初笑道:“岳兄考校我来着,以我之见当先取郾城为用兵之地,再取颍昌为堡垒,分兵进攻汴梁。”岳云吃惊道:“洛兄与家严的思路不谋而合,家严的思路也是要围攻汴梁,所以让熟知家乡地理的牛皋进攻他的家乡鲁山,以此威胁汝州,待贵军取得洛阳后前去共同破城,你们便是西路军,以贵堡的兵力为主。”洛天初欣然道:“在下会全力配合牛将军。”岳云道:“至于其他部署要随机应变,难以提前相告。”洛天初道:“理会得,有流言称岳帅得了眼疾,不知是真是假。” 岳云黯然道:“我祖母在半年前去世,父亲伤心欲绝,回到老家后闭门不出,眼睛都给哭坏了,这才得了眼疾,不敢见光,见光则头晕目眩,泪流不止,只能在晚上出门。”洛天初歉然道:“小弟真的不知贵府有丧,罪过罪过。”岳云道:“家严背后的‘精忠报国’四字就是祖母刺上的,家严在祖母坟前发誓要复我大宋河山,把金人赶回白山黑水。”洛天初感动道:“岳帅之志令人钦佩,只是岳帅的眼睛着实让人忧心。”岳云道:“也该家严运气好,三个月前鄂州来了位老僧人,执意要见家严,说能治家严的眼疾,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家严本对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不忍拒绝才姑且让他一试,谁知那老僧人的内功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将导致眼疾的筋脉打通,不但眼睛恢复如初,内功也有精进。家严大喜下要重谢那位高僧,可高僧只说了句‘好人有好报,望岳节使助天下苍生脱难。’说完飘然而去,真是神僧高人啊。” 洛天初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位神僧是何模样?”岳云回想着说出了相貌,洛天初一拍大腿道:“果然是惠善大师,也只有他的功力能治好岳帅的眼疾。”岳云诧异道:“洛兄认得那位神僧?”洛天初道:“有过几面之缘,我也正有事向他老人家讨教,只是仙踪难寻,无缘相见罢了。”岳云点头道:“见到他老人家也请带家严问好,在下这就告辞了。”洛天初诧异道:“别着急走啊,还没给你洗尘接风呢。”岳云道:“不必了,我此行只为了传达口信,不能久待,合作的事家严一直瞒着朝廷,所以不能与洛兄书信往来,以免留下口实,望洛兄谅解。”洛天初道:“我当然明白,对了,还有一件事请岳兄转告岳帅。”岳云道:“什么事?”洛天初便将和马帮之间的协议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岳云听罢沉思道:“马帮是齐国的爪牙帮凶,这个我们早有耳闻,此次进军也打算把他们一举消灭,如能把这个敌人拉拢过来当然大大有益,家严肯定也会支持,只是雷震这个人信得过么?”洛天初道:“小朱一直都在马帮了解情况,只要他说信得过就信得过。”岳云点头道:“那好吧,我会把这件事转告家严,看他老人家有何看法,家严的原则是城池宁送义军不送金军,宁给汉人不给汉奸,马帮现今声势很大,如真能对我们的复国大业有所帮助,家严也不会为难他们。”洛天初喜道:“那太好了,岳兄真不愿休息一夜再走么?我还有好多话想对岳兄说呢。”岳云道:“我因公事而来,不敢犯纪,洛兄想说的话不妨留着在汴梁庆功宴上再说吧。”洛天初大笑道:“壮哉!我送岳兄一程。”岳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不必,保重,告辞。”说罢匆匆而去。”洛天初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岳家军果然天下无敌。”接着他立刻召集群雄讨论出关之事。 凌芝儿回到了她‘井子胡同’的小院,在院中卸下竹篓,将药材整齐的平铺在地上的凉席上,正想去把昨天的剩饭温一下尺,忽听有人轻叩院门,问了声:“谁?”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贫僧前来化缘,望施主施舍些剩菜剩饭。”凌芝儿开门一看,见门外站着位和蔼老僧,须发皆已全白,脸上皱纹深刻,瘦的只剩骨头,僧袍上尽是补丁,已被洗的看不清本色。凌芝儿道:“米饭和馒头都是昨天剩下的,我还没来及热饭,大师要吃么?”老和尚双手合十道:“半个冷馒头足矣,多谢施主。”凌芝儿道:“请大师稍等。”老和尚道:“施主院里晒着的可是草药?”凌芝儿道:“哦,是的,大师也懂草药?”老和尚道:“略懂一些,这些草药可是用来治洛堡主内伤的?”凌芝儿吃惊道:“大师怎会知道?”接着心中一震,忙问道:“大师法号如何称呼?”老和尚道:“贫僧惠善就是。”凌芝儿大讶道:“大师就是那位能救洛天初的高僧?快快请进,小女子正要向大师请教。”惠善合十道:“叨扰了。” 两人在天井里的矮椅上坐定后,凌芝儿道:“大师来长安为何找我,怎么不去见洛天初?”惠善道:“贫僧已见过他了。”凌芝儿道:“你们见过了?”惠善笑道:“贫僧昨天就已进城,在洛施主睡觉时为他把过了脉,只是他不知道罢了。”凌芝儿更惊道:“洛天初的武功那么高,怎会连大师给他把脉都毫无察觉?”惠善道:“洛施主昨夜练成了《血刀九式》的第七式,功力大耗,浑身困乏,警觉力不如平时的一半,这才没有不惊动他。”凌芝儿道:“大师把脉的结果如何?。”惠善黯然叹道:“病入膏肓,已然回天无术了。”凌芝儿浑身剧震,只觉眼前一黑,好悬摔倒,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深呼吸道:“大师此言当真?”惠善默默点了点头,道:“还有救的话贫僧就会现身劝说,现在只能见你了。”凌芝儿不解道:“大师为何要见我?”惠善道:“洛施主的内伤已难以控制,但内伤发作后也许仍有一线生机,你是他的大夫,他内伤发作后一定会被带来见你,那时你带他到城东十里外的土地庙找贫僧,贫僧姑且一试。” 凌芝儿道:“大师住在长安不是更方便么?”惠善道:“贫僧若住在长安当无一日清净,洛施主为了请教《血刀九式》不把贫僧的门槛踏破才怪,所以贫僧来过的事只许你一人知道。”凌芝儿道:“晚辈明白了,不知大师对救活他有几分把握?”贫僧苦笑道:“半分也没有,只能死马当活马治,也要洛施主配合才行。”凌芝儿道:“晚辈能否请教大师的救治之法?”惠善道:“废其武功,修习佛法,三年之后,破而后立,”凌芝儿倒吸了口凉气,道:“要三年么?而且废他的武功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惠善道:“没有别的选择,要不废去武功,要不遁入轮回,就看洛施主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凌芝儿能想象出洛天初被废去武功后的心情,忍不住流下泪来。惠善双手合十道:“女施主不用难过,洛施主绝非软弱之人,贫僧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凌芝儿擦了擦眼泪,道:“是啊,我哭什么呢,他还是有机会活下去的,就算没有武功又怎么样,天底下不会武功的人多了,都活的很好。”惠善起身道:“如果洛施主也能这么想就好了,贫僧叨扰多时,告辞了。”凌芝儿忙起身道:“大师稍候。”说着跑进厨房拿出了两个玉米面的馒头,道:“大师带走吃吧。”惠善取过馒头谢道:“多谢施舍。”凌芝儿想了一下,又叫道:“大师请再等一下,我给洛天初写的那两个药方还请您过目,不对之处还望指点,他能多撑一天也是好的。”惠善笑道:“贫僧的医术远不及姑娘,看了也是白看,不过贫僧认为照老方子抓药就好,不用修改。洛施主的内伤全靠药力压制,不然他早已遁入轮回。”凌芝儿暗自感伤,点头称是。(。) 第二章 蠢蠢欲动 (上) 自从雷震在王家镇杀奸明义之后,马帮一改不良之风,改头换面,励精图治,广施仁义,所管辖的城镇全都开仓放粮,接济贫苦百姓,与人为乐,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前来投奔参军者不计其数,马帮选良淘莠,凡作奸犯科,品行不端者一概不收,一年内军队扩充到了五万人,每日训练不懈,战斗力大大提升。 四个堂口的缺位也已补齐,每一位堂主的武功都属一流高手,他们是赤日堂主黑五,橙月堂主封义远,黄星堂主固超,绿辰堂主肖虎,朱雨时卸下黄星堂主之位,只任副帮主一职,乃山上的第二号人物,却没有兵权,他倒也不介意。 前半年朱雨时忙着管理新交割的城镇,后半年闲了下来,每天朝九晚五的练功,无论酷暑寒冬,刮风下雨从不间断,犯懒时就会想到身陷洛阳皇宫的祝芷蕊,顿时生出无穷力量。 这一天他吃过晚饭,练过燕青拳后回到屋中修炼内功。此时他已彻底吃透了“移玉神功”,自信如果屠人王没有长进的话,他的攻击休想打中自己一下。有了洛天初的前车之鉴他不敢着急修炼《易筋经》,每天只打坐一个时辰,循序渐进。他对自己的武功也做过全面的分析,自知内力是弱项,但‘移玉神功’却能化解任何武功,让自处于不败之地。 练完功后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等体内高速流转的真气慢慢平缓,经过多次尝试,他发现练完内功后多坐一刻钟对修为很有益处。正准备睡觉时,忽听门外有人敲门,他叹了口气,以为来的是林慧慧,这一年多来她隔三差五的就跑到自己房中睡觉,虽然雷震已答应事后放她离开,但林慧慧仍然喜欢和朱雨时在一起,因为林慧慧深知马帮只有他是可以依靠的。睡觉仍是各睡各的,林慧慧也不敢勾引他,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也熟络许多,每天聊上一两句,时候长了朱雨时发现她的本质并不坏,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不知检点,以前虽做过不少荒唐事,但都是林灵素逼她做的,谁让她有个无耻之极的爹呢。 来者却不是林慧慧,而是帮主大寨的一名士兵,士兵行礼道:“雷帮主请大家到聚义厅议事,属下特来通知副帮主。”朱雨时道了声“知道了。”和那名士兵一起赶往聚义厅,他在路上问道:“这么晚了,帮主有何事商量?”那士兵道:“这属下就不得而知了,只知帮主看过一封信后大笑了起来,随后就吩咐我们来通知各位首领了。”朱雨时点了点头,心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当他进入聚义厅时,正好和黄星堂主固超走了个对脸,朱雨时拱手道:“固堂主请了。”固超嘿嘿一笑,点了点头,当先进入大厅。除了这个固超外,其他三位新堂主都和朱雨时关系都不错,只有固超生性傲慢,目中无人,刚进帮时还有所收敛,三个月后就开始对朱雨时,黑五等人不再行礼,众人也不愿和他计较。那固超也确实有些本事,三十六手“毒龙鞭法”也击败过许多好手,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 朱雨时坐在了紧挨主位的椅子上。固超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瓜果就开始吃。黑五神色漠然,目不斜视,封义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汉子,善用一对判官笔,是来自河东路的豪杰,对于固超的行为他轻声冷笑,不愿一般见识。肖虎年纪最轻,气血方刚,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早就看固超不顺眼了,冷哂道:“固堂主,你的椅子够大么,坐的舒服么?”固超剥开一粒花生,斜瞥着他道:“舒服呀,你问这个干什么。”肖虎微笑道:“我见固堂主的屁股撅那么高,这才担心问问。”黑五和封义远都莞尔一笑,都知肖虎把他的脸比成了屁股,固超果然变色道:“肖堂主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免得伤了和气,后果严重。”肖虎毫不畏惧的看着他道:“倒不知是谁整天在伤和气,后果如何严重,还请固堂主示下。”固超正要发狠话,雷震从内堂转了出来,笑道:“看来你们精力过剩,还有闲情吵架,这我就放心了。”五人忙起身行礼。 雷震摆了摆手,坐下后道:“这么晚把各位请来实有要事相商,刚刚得到的消息,岳飞在鄂州集兵屯粮,必有北伐之意,如今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岳飞一动,天下形势也会随之变动,在这动荡的时局中,我马帮该有何作为,还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雷震和洛天初的秘密协议仅有他自己,卓冲和朱雨时知道,在座的四位堂主都不知情,还以为雷震确实在征求意见。固超首先发言道:“岳飞北伐必攻齐国,我帮和齐国唇齿相依,无论如何也要协助防守。”雷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还有别的意见么?”朱雨时正要说话,黑五已先一步道:“岳飞是战无不胜的统帅,岳家军更是攻无不克的常胜之军,和齐国交战无不大胜,此次岳飞主动北伐,其志绝不在小,就算我们全力相助齐国也挡不住岳飞的进攻。”固超道:“别忘了还有金国在支持我们,岳飞能敌得过我们三家联手么?”黑五沉声道:“打仗不同高手过招,不是三家打一家就一定会赢,别忘了曹孟德一家就破了西凉二十余路联军,兵重精而不重多,重集而不重散,更别忘了关中还有一个洛天初,岳飞一动,洛天初且会毫无行动。”固超哑口无言,摊手道:“那怎么办?向岳飞投降么?” 雷震也笑道:“我也想听听五哥的高论。”黑五道:“我以前是个生意人,一切以利益为标准,谁能给的利益大我就跟谁合作,我认为现在应该按兵不动,坐看鹬蚌相争,齐胜则帮齐,宋胜则帮宋,关键看第一仗的成败,眼光要准,下注要狠,如果下注太晚,赢家会觉得我们是墙头草,两边都不讨好。”雷震抚掌笑道:“说得好,五哥拿做生意和赌博来解释真是恰到好处,我也是这般想法,傅兄又有何高见呢?”朱雨时道:“我也同意五哥的意见,问题是猜到赢家后该如何下注?我们的本钱又在哪里?如何得到我们的利益。”(。) 第二章 蠢蠢欲动(下) 雷震知他正一步步向他们的计划引导,配合道:“岳飞出兵,最坐不住的应该是洛天初,他比谁都想拿下洛阳,怎会放过良机,相比起岳飞,这个近邻对我们的威胁更大,如果与他为敌,待他拿下洛阳后且有我们的好果子吃。”黑五道:“如果我们拿下洛阳呢?别忘了金齐两国的兵力都用来对付岳飞和洛天初,洛阳城内必然空虚,我们趁虚而入,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洛阳。”固超拍案道:“你想造反么?要是让齐国知道那还得了。”黑五淡淡道:“在座的都是自己兄弟,你认为谁会告密?”固超无言以对。雷震道:“我们和齐国的合作只是权宜之计,谁给我们的好处大,我们就帮谁。”固超道:“当然是金国和齐国,难道还是洛天初么。”黑五道:“也许就是洛天初也说不定,他最想要的是洛阳,只要洛阳在我们手中,提出条件不怕他不答应。”固超道:“提什么条件?”黑五道:“这就要看帮主的意思了。” 雷震向黑五投以赞赏的目光,道:“五哥说的很对,只要我们手里有对方想要的东西,就不怕他不就范。我的想法是放弃四战之地的中原,让洛天初帮我们把基业搬到偏远的海宁,任中原战火纷飞也烧不到我们身上,我们在山东慢慢发展,沿海大做生意,坐看天下格局,伺机而动。”黑五道:“想法很不错,但洛天初会帮我们么?”雷震微笑道:“想要洛阳的话不由他不答应,我有把握可以谈拢此事。”封义远奇道:“帮主怎么这么有把握?”雷震笑道:“赎我先卖个关子,大家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封义远和肖虎都点头同意,黑五也没有意见。固超道:“如果洛天初真能帮我们取得海宁自不必说,但如果他得到洛阳后失信呢?”雷震微笑道:“到时我自有办法,我只问你们还有没有更好的计划?”固超只好道:“没有。”雷震道:“好,那联系血刀堡的事就交给傅兄去办吧。”朱雨时道:“属下遵命。”雷震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件事,那傅兄不妨也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大家吧。” 朱雨时点了点头,脱下了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众人都惊呼一声,显然想不到他还有另外一副面孔。封义平惊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朱雨时向大家重新行礼,道:“在下便是血刀堡的朱雨时。”众人又是一惊,显然都听说过他的名字。黑五微笑道:“闻朱兄之名已久,真是幸会。”朱雨时也欠身还礼,雷震解释道:“我和洛天初其实早在一年前就达成了协议,我帮他攻洛阳,他帮我打海宁,朱兄就是我们之间的保人,化身傅愁待在我帮是为了传递消息,诸位都入帮不久,以前不够了解以才隐瞒不说,如今大战在即,最重要就是互相信任,这才将朱兄正式的介绍给大家,现在意见已达成一致,我们就可以开诚布公了。”黑五吁了口气道:“原来帮主和洛堡主早有谋划,倒让我们白担心一场。”雷震笑道:“目前这个计划是最好的,除非有更好的计划,我们在这里讨论的事皆要保密,包括朱兄的身份也是,从明天起各堂加紧训练士兵,随时待命。众人齐声道:“是。” 散会后,朱雨时独自回村,想到不久后就能杀进洛阳救出祝芷蕊,心中暗感兴奋,如果真能如愿,他不但不会嫌弃祝芷蕊分毫,只会对她更加怜惜呵护。 走出一段后发现黑五一直在后面跟着,没超前也没有落下,也没有刻意隐藏,朱雨时心想赤日寨在别的的方向,黑五也许是顺道来看望他人,也没多心。可又走出一段,黑五仍在跟着,他心中生疑,转身笑道:“五哥这是要去哪?顺道的话正好同行。”黑五路过他身旁时没有停步,轻声道:“借一步说话。”朱雨时心中一动,一言不发的跟在他后面,进了密林后黑五才道:“我加入马帮其实是受了朋友所托来助你一臂之力,现在随时都会打仗,是时候向你交底了。”朱雨时愕然不解道:“是什么朋友?为什么帮我?”黑五淡笑道:“我的朋友就是石通,是他专程去燕京请我来的,说你在山上孤立无援,请我装假上山帮你一把,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容我不答应,不然我在燕京发财正忙,干嘛到这里来蹚浑水?” 朱雨时没有立刻答复,他也有可能是雷震的眼线,当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说话。黑五笑道:“石大哥知道你会起疑,所以把那天你们平反的经过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我。”当下他将那晚朱雨时和石通做的事一一列举,包括所说的话,开启铁箱的细节以及追踪的经过,如果不是石通亲自转述绝不可能如此详细,朱雨时这才放心,松了口气道:“石兄真是细心,刚才为了以防万一,不得不谨慎些。”黑五笑道:“我都明白,其实我一直敬佩贵堡的豪杰,只是无缘结识,这次托石兄的福正好与大家亲近亲近。” 朱雨时笑道:“其实我,洛天初,赵横山,柳少卿早与五哥见过,只是五哥不知道罢了。”黑五大讶道:“若见过我怎么没有印象?”朱雨时道:“五哥还记得两年前你在燕京追着一个叫王力虎的赌徒到了澡堂,和你说话的那几个人么?那几个人就是我们,只不过带着这样的人皮面具罢了。”黑五大笑道:“原来如此,当时我就感到你们不同寻常,与诸位好汉交臂失之,真是可惜。”朱雨时道:“洛天初最爱五哥这样的好汉,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会尝试拉你入伙。”黑五微笑道:“好,此事以后再议不迟,现在我该怎么配合你?”朱雨时想了想道:“我们偷袭洛阳势在必行,救下内人后我希望五哥立刻把她送往长安。”黑五道:“这没问题,不过她是你的老婆,你自己送不是更放心么,我可以随同保护。” 朱雨时道:“五哥还不了解雷震的为人,他最擅长利用别人的弱点来做要挟,石兄和我都被他利用过,我怕他故技重施,只有请五哥这个不相干的人帮我做这件事他才不会防范。”黑五点头道:“明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定把弟妹平安送到长安。”朱雨时叹道:“只要她平安,我就什么都不怕了。”黑五道:“我听说了你们的事,弟妹是位可敬的女子,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团圆。”朱雨时被勾起心事,黯然无语。黑五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了,别想太多了,一切都会好的。”朱雨时点点头,和他拱手作别。 朱雨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卓星海的住处,他们已有大半年没有见面,老远就听见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朱雨时敲门道:“卓大哥,是我。”房门打开,卓星海抱着一个七个大月的男婴迎接道:“是你啊兄弟,快进来。”朱雨时跟着他进屋,卓星海道:“你先等一下,等我先把孩子哄睡。”朱雨时笑道:“没事,我也看看。”卓星海带着孩子来到卧室,抱着又哄又唱,好不容易哄睡,轻轻的放到亲手制作的小木床上,床上铺着崭新的褥子和羽毛枕头,然后为孩子盖上了小被子,才轻声笑道:“小家伙闹瞌睡,这一觉能睡到明早了。”朱雨时看着小家伙胖胖圆圆的脸蛋,不禁想到自己的女儿忆莲,心中柔情无限,轻轻的掩上了门。 卓星海问道:“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朱雨时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老哥,这是哪家的孩子,是孤儿么?”卓星海道:“是孤儿,哪家的就不知道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最多的就是孤儿,我是托朋友从人贩子那里五两银子买来的。”朱雨时叹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卓星海道:“是啊,我也可怜他,又当爹又当妈,上个月才断奶,打发走了奶娘,这个月可忙死我了。”朱雨时道:“老哥和孩子朝夕相处,将来的关系一定不错。”卓星海叹道:“只要别跟那畜生一样断我卓家的烟火就行了,这孩子的身份我不打算瞒他,到了年纪会如实相告,相信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不至于负我。”朱雨时点点头,他本是想请卓星海出山助他的,现在却不忍开口,正想告辞时忽听门外有人道:“爹,孩儿回来看你了。”竟是卓冲回来了。 卓星海皱眉低声道:“奇怪,这小子一直没回来过,今天是怎么了,你先到卧室等一下,看他有何话说。”朱雨时点了点头,闪身进了内房,见婴孩竟然没有睡着,还对着他微微一笑,朱雨时也对他笑了笑,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 卓星海开门后冷冷道:“你回来干什么?”卓冲笑道:“你是我爹,回来看望你老人家不是人之常情么?”卓星海冷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爹?这一年多跑哪去了,连个鬼影都不见?”卓冲道:“孩儿不是忙么?父亲不要生气了。”卓星海哼了一声道:“既然来了,进来坐吧。” 两人坐下后,卓冲道:“听说父亲收养了一个孩子,可有此事?”卓星海道:“这不关你的事。”卓冲笑道:“照顾他也能打消寂寞,也是好事,他现在睡了么,我能进去看看么。”卓星海再也耐不住火气,猛地一拍桌子道:“雷震到底让你回来干嘛?”卓冲皱眉道:“火气别这么大呀,咱们毕竟是父子,不必跟仇人一样吧。”卓星海厉声道:“一年多不回家一次,你当我是父亲了吗?老实说罢,这次雷震叫你回来干嘛?”卓冲冷淡道:“既然父亲如此无情,那孩儿就如实相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雷帮主希望你老人家回去帮他管理帮派。”卓星海“呸”了一声,怒道:“雷震那个混蛋教坏了你,还想让老子去给他卖命,想都别想。”卓冲道:“你不去就算了,不用骂人吧,没有人教坏我,我本来就喜欢男人。” “啪!”一声,卓星海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休要在我家说那些肮脏事!滚!你给我滚!”卓冲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冷冷道:“这一巴掌后,我们再不是父子,就让那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给你送终吧。”说罢摔门而去。 屋中寂静下来,刚才的动静吓哭了孩子,被朱雨时抱起后才勉强止住哭声,来到厅中见卓星海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肩头抽搐着,默默哭泣,朱雨时也为他难过,有这么一个不孝之子,任何一个父亲都会难过的,他抱着孩子一言不发的在卓星海身边坐下,等他哭完。卓星海睁着红丝密布的眼睛坐直身子,接过朱雨时手中的孩子,温情的搂入怀中,孩子见到他后眯着月牙小眼“咯咯”直笑,渐渐睡着了。卓星海这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朱雨时叹息一声,告辞离开。(。) 第三章 逐鹿中原(上) 三天后的长安清晨充满了离别之情,在洛天初的命令下,血刀堡好汉动身前往潼关待命。洛天初默默的从军师府上走出,他刚见过公孙明月,虽知军师无法参加这次大战,但还是要来和军师说几句话,只有公孙明月能安慰他那颗既紧张又兴奋的心情。他无法忘怀告辞时公孙明月那期待却无奈的眼神,他何尝不知公孙明月是多么想一同前去,可看到他瘫在躺椅上的消瘦身躯,只能忍痛告辞。出门前胡白赶上来悄悄的对他说公孙明月得了中风,下半辈子都无法再站起来。洛天初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难过的流下眼泪,为何老天如此不仁,竟将儒雅似仙的公孙明月害成这般模样。 出了军师府,便见到凌芝儿站在拴马的树下,她牵着匹小黄马,马上驮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洛天初诧异道:“你这是干什么?”凌芝儿道:“当然是跟你一起去。”洛天初道:“我是去打仗,且能带着女人。”凌芝儿道:“我也是大夫,可以照顾伤员。”洛天初这才发现她换了男装,道:“我们有军医,不用你去了。”凌芝儿急道:“那谁给你熬药呢?”洛天初见她小黄马上驮着的两大包都是药材,明白她关心自己,道:“我会带着药材让胡白为我熬药,放心吧。”凌芝儿道:“只有我最了解你的病情呀,万一出了状况,有我在身边也好及时处理。”洛天初笑道:“我明白你担心你的安危,但你是我最好的红颜知己,要是出了什么事,以后我找谁谈心去。”凌芝儿脸颊微红道:“你。。。瞎说什么。” 洛天初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笑道:“好了,我该走了,你就听我这一次,留在长安等我回来。”凌芝儿蜻蜓点水般亲了他脸颊一下,俏脸泛起红霞道:“我等你回来。”说完转身跑了。洛天初微微一笑,飞身上了黑电,向北城门驰去。 北城门是他们约好的集合地点,由赵横山,顾瑶,严魏风,萧岩,鲁宁,胡老大随同出征,崔兴和裴子夫留守长安,各家家眷都来送行,千叮万嘱,流泪送行。顾瑶的家眷最多,美妻们一一话别。严魏风和殷芳已在三个月前成婚,小两口如胶似漆,甜蜜恩爱,此时他们独处在街旁喁喁私语,充满不舍之情。殷芳将水龙剑挂在他腰间,拉着他手,一字字道:“千万小心,活着回来。”严魏风柔声道:“放心吧,我还要你给我生个胖小子呢。”殷芳轻笑道:“只要你回来,五个也给你生。”严魏风大笑道:“你现在丰满不少,真想变成母猪下仔不成?”殷芳早已习惯了他的玩笑,含笑道:“你找死啊。”说着狠狠拧他的耳朵,严魏风疼的“嗷嗷”直叫道:“饶命饶命,夫人不敢了,不敢了。”惹得旁边众人哈哈大笑。 赵横山之妻冯慧兰将装满油饼的包袱放在马上,道:“里面还有卤牛肉和酒,别忘了吃。”赵横山不耐烦道:“好啰嗦的婆娘,回去吧。”冯慧兰担心道:“当家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赵横山摆手道:“行了行了,回去吧。” 洛天初牵马上前笑道:“嫂嫂一片好意,赵堂主可要领情呀。”赵横山道:“婆娘就是麻烦,还不见过堡主。”冯慧兰正要施礼,洛天初先一步上前道:“小弟可不敢受,嫂嫂辛苦了。”冯慧兰爽朗笑道:“今早新烙的葱油饼,还热乎着呢,堡主带一些路上吃吧。”洛天初欣然道:“好的紧,多谢嫂嫂。” 众人上马和亲人们挥手告别,出了城门,下午时来到潼关。陆飞,杜杀,蔡怜花在门口迎接,群雄相聚自少不了一番热闹,陆飞带领他们检阅了潼关的军队,潼关的守军是关中最精锐的部队,大都是血刀堡的子弟兵,洛天初见到了熟悉的面孔,有些还是他在魔王寨时的老人,感觉倍感亲切,微笑点头示意,士兵们也对他这位年轻统帅行注目礼,眼中充满了尊敬。这些士兵们训练有素,军容威武,装备精良,再不是良莠不齐的义军,而是具有争霸天下资格的雄师。 洛天初十分高兴,检阅完后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言辞,士兵们齐声叫好,士气高昂。当晚众人都在潼关住下,次日陆飞带领他们来到了训练骑兵的放牛谷,众人站在高坡上观看了骑兵操练。 放牛谷外三山环抱,中间是一大片广阔草原,水草丰足,三万骑兵分作三十股在进行各项操练,有马背格斗,骑术,骑射,马上阵型,马上疾驰等。洛天初看罢欣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支骑兵的训练时日虽短,但已是训练有素,上阵杀敌不成问题,这都是师傅的功劳呀。”陆飞道:“骑兵教官和训练项目都是堡主定下的,属下只是负责执行罢了。”严魏风道:“你们是如何训练骑兵的,能向我们透露些么?”陆飞道:“三十名骑兵教官都是生长在马背上的蒙古人和前辽人,马上经验无比丰富,又都痛恨金国,用起来十分放心。训练项目也很有意思,让堡主解释吧。” 洛天初点头道:“骑兵的作用不仅只是马上作战而已,遇上高山密林骑兵也要变成步兵,也必须精通步兵的作战技巧,日常的行军跑步,器械格斗,弯弓搭箭,挖壕铺路等都缺一不可。前三个月的训练和步兵并无差别,谁都不准上马,而是让他们每天晚上和马住在一起,培养人与马的感情。要想用马,必先训马,马通人***成朋友后才能在战场上人马一体,共同进退,这必须对战马进行耐心细致的调教,尤其是桀骜难驯的烈马更要经常爱抚洗刷为其解痒,还要加草添水保持亲近的关系,解除警惕心理。其次才是基础训练,驾驭战马离不开马衔,马嚼和辔头三样,这三样组成一个整体向战马传达指令,这是基本的御马术,士兵们必须熟练掌握,比如要做出一个卧倒动作,牵动一侧缰绳,力道传达给马嚼和马衔,对马的口角和齿龈产生压迫感,强制战马卧倒,卧倒后立刻松缓缰绳,给予食物作为奖赏,如此反复调教,久而久之战马便会习惯接受指令,仅用语言就可发号施令。” 顾瑶道:“原来训练骑兵还有这么多学问。”洛天初笑道:“顾兄博览群书,该读过《吴子-治兵篇》中有曰:刻剔毛鬣,谨落四下,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弛逐,闲其进止,人马相亲,然后可使。”顾瑶道:“惭愧,我读的最多的还是些诗词歌赋。”严魏风道:“人马相亲,然后可使之后该怎么训练?” 洛天初笑道:“那就该练骑马了,一切战斗都要在马上进行,马骑的好,仗才能打得好,好的骑士上马不踩镫,下马不踏镫,行进中跳换马一跃而过,越天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大乱之际仍能稳坐马上才算得好骑士。成为好骑士之后才能成为好战士,马上作战要比陆地难上十倍,人在马背上厮杀,能移动的空,不但要求力量也要求技巧,力量是天生的,技巧却是练出来的,控制马的间距来躲避攻击,利用马背来掩护身躯,进攻时要快准狠,更要熟练左右开弓,这一切在陆地上能轻易完成的动作,到了马背上就要重新再练,神宗皇帝时刘元将军曾谏言‘马军教习不成,请降步兵’,意思是说骑兵做不成还可以当步兵,但步兵却难为骑兵。” 顾瑶欣然道:“难怪堡主能在一年内锻炼出这支精锐骑兵,原来对骑兵有如此深刻的理解。”陆飞笑道:“精锐部队可是百中挑一的,按照堡主的意思,我在军中挑选了两千名作战经验丰富的精兵加以特殊训练,所配的战马也是挑选出来的良驹,可以作为我们的尖刀部队。”洛天初笑道:“我曾来视察过那支部队四次,堪称精兵中的精兵,好如恶狼嘴里的狼牙,最是凶猛,我意命名为‘狼牙军。’”严魏风笑道:“岳飞有背崽军,我们有狼牙军,足以媲美,不知这三万骑兵何时调往潼关?”洛天初道:“传达各营将士,今晚就收拾行装,明天一早前往潼关集合。”赵横山道:“统领骑兵的将领你可有人选?”洛天初笑道:“你不是想毛遂自荐吧。”赵横山嘿嘿笑道:“洒家正有此意,到时你一定要让洒家为先锋。”陆飞微笑道:“先锋重任恐怕还轮不到你。”赵横山怒道:“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洒家么?”陆飞笑道:“且敢且敢,我只是比你更合适罢了。”赵横山刚想发作,洛天初抢先一步道:“先锋人选我心里有数,两位休要争执了。”(。) 第三章 逐鹿中原(下) 三日内军队集结完毕,马步军共十万聚于潼关,这一日群雄升堂议事,洛天初道:“我意派先锋大军到函谷关下搦战,我率大军在潼关按兵不动,等待马帮那边的消息。”陆飞道:“我们是配合岳飞出兵,是不是该等他出兵后再行动?”洛天初微笑道:“岳飞用兵正奇结合,高深莫测,这几日大张旗鼓的集兵运粮,让人以为他仍在鄂州备战,照我看他早已出兵,只留个幌子在鄂州罢了,不出三日必有捷报。我们此时出兵正好为他减轻压力,在函谷关外做出强攻姿态,拖住齐国的军队,如果齐兵敢迎战便给给予迎头重击,如果不战我们也绝不攻城。”经过多次大战后众人对洛天初的判断信心十足,赵横山起身大声道:“此战谁为先锋?”洛天初道:“此战必须稳扎稳打,无过便是功,旨在拖住齐军主力。若论沉着冷静,先锋之职非师傅莫属。” 陆飞大喜起身道:“属下领命。”赵横山“哼”了一声,黑着脸坐了下来。洛天初微笑道:“如果齐军出战,必要给予雷霆一击,便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关中军的勇猛无畏,还有谁比得上赵大哥呢,可为副先锋,赵兄意下如何。”赵横山哈哈大笑道:“还是堡主了解洒家,只要把上阵杀敌的活儿派给四家,先锋不先锋的不打紧,属下领命。”洛天初道:“函谷关守将班素据说有万夫不当之勇,甚至在李成之上,手下朴勇,陈战英也是宋朝旧将,久经沙场,不可轻敌。”赵横山嘿嘿笑道:“区区鼠辈还未入洒家法眼。”洛天初莞尔道:“总之不可大意,杜杀,蔡怜花为副将也随军出征。”二人大喜领命。 洛天初道:“给你们一万步兵,三千骑兵,明早动身,那函谷关地势险要,经过衡岭时要缓缓进军,小心埋伏。函谷关西十里有一处老君坪可以下寨,但一定要砍去周围树丛,以免偷袭。”陆飞道:“堡主身在千里之外便对函谷地形了如指掌,属下佩服,定按堡主之命行事。”洛天初笑道:“我说的只是行军计划,战场却千变万化,还要师傅随机应变。”陆飞领命称是。洛天初道:“你们去点兵吧,明早我为你们送行。” 次日清晨,先锋四将都穿上了新打制的战甲,威风凛凛,一万三千名士兵饱餐战饭,士气高昂。陆飞,赵横山,杜杀,蔡怜花在马上向洛天初等人拱手告别,率军出关。洛天初望着整齐的大军走出东关,感叹道:“我们终于出关了。”严魏风道:“以前打仗堡主无不亲自领兵,身先士卒,这次怎么坐镇后方?”洛天初道:“以前我们打的都是局部防守战,仅限潼关一地,出关后就要多线作战,我没有精力一边上阵杀敌一边部署军队,只能靠大将们独当一面,师傅无疑可以胜任,但以后需要更多这样的将官。”顾瑶道:“要是堡主信得过,下次可要算我一个。”严魏风也道:“还有我。”洛天初笑道:“不止是你们两位,我这次带出来的兄弟都可以堪当大将,这场大战要耗时很久,大家不要着急,有的是你们上阵立功的机会。”李晓,萧岩,鲁宁,胡老大都大喜称是。 先锋大军出发后的每一天都有信鸽飞回送信,汇报行军情况。第三天夜里洛天初独坐在议事厅内秉烛夜读,名家兵书他虽已背的烂熟,但每次重读都有新得感悟,再结合现状把自己的心得记录下来。他刚写完一篇“骑兵渡水之必记”,放下笔笑道:“胡兄请进,我还没睡呢。”吱呀一声屋门打开,胡白端着药汤从外走进,道:“堡主的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洛天初道了声“多谢”,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胡白道:“堡主今日觉得如何,让属下把一下脉吧。”洛天初笑道:“我一天都精神饱满,不用麻烦胡兄了。”胡白道:“离开长安时凌姑娘虽交代过熬药事项,但属下唯恐出错,还是把一下脉才放心。”洛天初不忍拂他好意,挽起袖口道:“胡兄请。”胡白把过脉后舒了口气,道:“虽然凌姑娘不肯透露堡主病情,但堡主脉象正常,我也就放心了。属下不打扰堡主看书了。”洛天初道:“我只是在等前线军报罢了,胡兄若没事就陪我聊聊天吧。”胡白道:“是。”说着在他身旁坐下。 洛天初问道:“其他三位大夫都还好么?”胡白点头道:“堡主对我们十分优待,我们都十分感激。”洛天初道:“你们的责任也大,打仗难免会有死伤,就全靠你们救治了。”胡白道:“随军行医一直是属下的愿望,此次心愿达成,自当竭尽全力。另三位大夫也是本地的刀伤名家,口碑都很不错,只是我们只有四个人而已,加上助手也就十个人,大军却有十万,要是伤员多了我们恐怕忙不过来。”洛天初皱眉道:“这个我倒忽略了,四位大夫也着实少了些。”胡白叹道:“就那三位还是我好话说尽才请来的,其他大夫都怕打仗不敢前来。”洛天初道:“幸好今夜和胡兄聊天,不然以后要有大麻烦,我这就下令重金聘请大夫,不来也要来。”胡白喜道:“那再好不过了。” 洛天初想了想道:“对了,还凌林姑娘,早知道带她一起来了。”胡白脸色稍变道:“不能让她来!”洛天初愣了一下道:“为什么?”胡白呆了一呆,只觉失态,脸上微红道:“这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成呢。” 洛天初心中一动,笑着试探道:“胡兄莫非对凌姑娘有好感?”胡白身躯颤了一下,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敬慕凌姑娘的医术,且敢有非分之想。”洛天初微笑道:“胡兄未娶,凌姑娘未嫁,同是医道中人,日久生情也是常事,胡兄何必害臊呢。”胡白把手摆的更快,连声道:“不可不可不可,堡主别再说了,凌姑娘虽从没提过,但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只有堡主,不然怎会对堡主的病如此上心。”洛天初道:“凌姑娘和我只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清清白白,另外关于我感情上的事胡兄应该也有耳闻,我没有心思去考虑儿女私情,胡兄切勿以我为忌,尽管放心追求。”胡白摇头道:“堡主和凌姑娘都是在下敬慕之人,也只有堡主受的起凌姑娘的玉壶冰心,我真心希望堡主能成就大业,同时也怕凌姑娘像另外两位姑娘一样成为堡主大业的牺牲品,最后为堡主黯然神伤。”洛天初感叹道:“胡兄的至情高品让我惭愧,凌姑娘也是重情之人,如果得知胡兄对她如此关怀一定会被感动的。” 胡白一躬到底道:“属下有一事相求。”洛天初忙扶他起来道:“胡兄请说,若是要我去向凌姑娘说媒就尽管放心,包在我身上。”胡白道:“不是,请堡主不要把今天的事对凌姑娘提起一字。”洛天初不解道:“这是为何?”胡白叹道:“我。。。我承认喜欢凌姑娘,但我不想得到她,只想看到她开心,仅此而已,不知堡主是否理解。”洛天初默然片刻,叹道:“大爱无私,完全理解。”胡白道:“那堡主是答应了?”洛天初叹道:“胡兄既这么说了,我能不答应么,绝不泄露一字便是。”胡白笑道:“那就好,多谢堡主。”洛天初苦笑摇头。胡白道:“堡主早点休息,属下明早再来送药。” 洛天初正要起身相送,李晓笑着从门外大步走进,洛天初笑道:“李兄满目春风,必有喜讯带到,胡兄不妨稍坐片刻,我们一起听听。”李晓和胡白见过礼后,笑道:“喜讯不止一个,而是两个。”洛天初道:“其中一个可是关于先锋部队的?”李晓道:“正是,陆堂主他们在今天下午顺利通过险要的衡岭山区,按着堡主的指示步步为营,陆赵两位堂主分别带人突袭了齐兵在衡岭的六个暗哨,无惊无险的在老君坪下寨。”洛天初道:“平安到达老君坪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呢?”李晓苦笑道:“还没等营寨扎好,赵堂主就率领五百步兵到函谷关下挑战了。”洛天初哈哈笑道:“确是老赵的风格,齐军迎战了么?” 李晓道:“齐军开始对出现在城下的军队感到惊慌,但守城大将班素认为疲惫之师可以力敌,便令长子班贺鸣率领三千士兵迎敌,结果刚刚出城还没展开阵型就被赵堂主单刀匹马冲入阵中,一刀砍死,击溃了齐军且抢得尸首。”洛天初拍案叫好道:“好一个老赵,这正是我想要的。”李晓道:“不过赵堂主得胜后有些不冷静,竟想随着败军杀进关内,结果被乱箭射回,手臂上还中了一箭,陆堂主恼他不从军令,打了他三十军棍。” 洛天初笑道:“这也是意料中事,第二件喜讯是什么?”李晓道:“不出堡主所料,岳飞果然神鬼不觉的早已出兵,一出现就在郾城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郾城。齐兵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了俘虏。洛天初道:“岳飞攻下郾城后有什么动作?”李晓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洛天初点头道:“岳飞想收回汴梁绝不容易,外围有颍昌府,淮宁,应天府三座坚城包围着,我倒要看看岳飞如何打这一仗,中原逐鹿终于开始了。”(。) 第四章 洛阳失陷(上) “岳飞和洛天初都动手了!”雷震一边说一边兴奋的走进大厅,与众堂主见礼后,道:“岳飞和洛天初在前天同时出兵,前者不费吹灰之力攻下了郾城,后者的大将赵横山在函谷关下用五百步兵大破三千齐兵,还斩了班素的儿子。” 肖虎道:“我和班贺鸣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枪法深得乃父真传,不知赵横山是在第几招杀死他的?”雷震道:“就一招,班贺鸣连招架都没有就人首分家。”肖虎变色道:“赵横山竟如此厉害!”雷震瞥了眼朱雨时道:“他还不是最厉害的一个,洛天初更在他之上,陆飞和朱兄也和他半斤八两。”朱雨时道:“不用算上我,我在血刀堡只是个小角色罢了。”雷震笑道:“朱兄谦虚了,贵堡人才济济,我和你们的合作也更有信心了。”朱雨时道:“帮主现在有何打算。”雷震笑道:“现在齐国两线交火,国中大乱,刘豫一面向金国求援,一面分兵支援前线,驻扎在洛阳的三万大军已经开拔函谷关,洛阳城内空虚,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绝佳机会,不过我们还要再等等。”朱雨时道:“等什么?”雷震微笑道:“等齐国来求我,那样才好名正言顺的出兵,我已致信林灵素,两天内他就会带着齐王的求援书信前来,到时就是我们出兵之时。” 两天后林灵素带着刘麟亲笔写的求救信来到马帮,雷震看过信后道:“信上刘麟让我们直接前往函谷关支援,说是齐军败了三仗,士气低落,让我们去迎战血刀堡。”黑五冷笑道:“一封书信就想让我们替他卖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经过洛阳时正好一举拿下。”雷震道:“洛阳城内还有多少守军?”林灵素道:“只有两千多人,其中还有三百是刘麟的亲兵。”雷震道:“两千人连城墙都站不满一周,洛阳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朱雨时道:“内人怎么样了?”林灵素冷笑道:“你是在质问我么?”朱雨时不情愿道:“不敢,不知内人情况如何,还请道长告知。”林灵素道:“这还差不多,你家娘子好的紧呢,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刘麟大下血本来讨好她,为她整修了两座宫殿,一座花园,把洛阳去年的税银花了个精光,军饷都拖欠了两个月,能打胜仗才怪。”雷震笑道:“朱夫人也算帮了我们的忙,迷得刘麟晕头转向,不爱江山爱美人。”朱雨时沉声道:“我们何时出兵。”雷震道:“我知你心里急切,我这就让士兵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出兵,我们路过洛阳时不进城,假装路过,五哥带十几个弟兄装作百姓混入城内,到明夜寅时打开城门,我们就可轻而易举的攻占洛阳了。”朱雨时道:“我和五哥一起去。”雷震笑道:“我这边更需要你,有肖虎,固超和五哥一起就够了。”朱雨时知他想继续拿祝芷蕊来要挟自己,心中暗怒不已。”黑五道:“朱兄弟放心,若我有机会救出弟妹,一定会完完好好的交给你。”朱雨时知他暗中之意,便点头道:“一切听帮主安排。”雷震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大家先下去休息,明天出发。” 当夜黑五和固超就带人下山,朱雨时回到小院时见屋中竟亮着灯火,心中一动,生出一股莫名的温暖感觉,就像是祝芷蕊做好了晚饭在等他回来一起吃,久违的亲切感令他盼望着奇迹发生,真希望推开门以后发现屋中之人真是祝芷蕊。然而屋中的人虽也准备好了晚饭,却不是祝芷蕊,而是林慧慧。 通过这一年的接触,朱雨时对她的态度已客气了很多,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道:“没想到你还会做饭。”林慧慧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还热着呢,快坐下吃吧。”朱雨时也觉饿了,道了声“多谢”,坐下后边吃边道:“你怎么不吃。”林慧慧道:“我不饿。”朱雨时道:“那你做这么多菜做什么。”林慧慧道:“我知道你明天要走,就做一顿好吃的给你送行,而且你马上就要见到祝姐姐了,我再也不能来找你了,这才想让你最后尝尝我的手艺。”朱雨时听她话语中有酸楚之意,道:“我们仍是朋友,你做的饭菜真的好吃,尤其是这扣碗小酥肉,简直绝了。” 林慧慧道:“这是我娘教我的,我爹最喜欢吃,可我偏偏不给他做,他欠我娘的太多了。”朱雨时道:“一直没有问过令堂安好?”林慧慧道:“我娘早已过世,她本是个淳朴的农家女子,被我爹**后自觉无脸见人,只能跟着我爹走了,希望我爹能够娶她,可我爹一直没有给她名分,依旧沾花惹草,贼性不改,我娘苦劝多年无果,郁郁而终,当时我才八岁。”朱雨时恨道:“林灵素的恶行杀他一千次也不为过。”林慧慧叹道:“当时大宋还未被金国侵略,我爹在汴梁深得徽宗官家宠信,那徽宗官家痴迷道教,被我爹糊弄的以为他是大罗金仙下凡。” 朱雨时道:“不能不说你爹确实有些手段,连官家都被他耍得团团转。”林慧慧道:“我爹得势后干的都是缺德事,为了打击佛教,他改佛为道,易服饰,称姓氏,和尚要留发顶冠,这不是胡闹么,可是徽宗官家竟都准奏了,然而我爹更加变本加厉,改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许多漂亮弟子都被他秘密***当时我年纪尚幼,也在道观出家,对他的兽行了如指掌。”朱雨时皱眉道:“他在京城如此横行霸道,就没人能治的了他么?”林慧慧道:“能治他的人真没几个,不过也该他倒霉,有一次在街上遇见了太子的銮驾,竟敢与之争道,两方争执不下,徽宗官家知道后大怒,将我爹赶出了京城。从此他带着我漂泊江湖,靖康后他又摇身一变又成了齐国的国师,我也被封了个只有名号的郡主,几年后我爹把我送到了林中秀那里去探察他是否新创了武功,我身不由己,只能从命,这就是一切的经过。”朱雨时道:“姑娘能说出这番话足见懂得是非对错,我保证会把你带走,以后你找个好人家就可以天天为心爱之人做饭了。” 林慧慧眼含深意的笑了笑,道:“其实林灵素去见雷震前已先来找过了我。”朱雨时道:“他还有脸来见你?不是都断绝父女关系了么?”林慧慧道:“他的脸皮比城墙都厚,对我嘘寒问暖,好言相慰,我真当他良心发现,还有那么一点点感动,谁知到了最后才知道他另有目的,竟让我向你打听‘移玉神功’的秘诀,我那一点点的感动也化为乌有,立刻把他撵了出去。”朱雨时沉默半响后道:“多谢姑娘直言相告,现在姑娘已是我的朋友,武功秘籍只是身外之物,比起朋友屁都不是,如果姑娘想要,我这就背默给你。”林慧慧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且能再助纣为虐,夜了,睡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慧慧就悄悄离开了,朱雨时也已醒了,却没有叫她,他也同样不喜欢告别。朱雨时随后出门,来到山下集合。头领们和四万大军陆续集合完毕,在雷震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老君山。 傍晚时分,大军来到距洛阳二十里的郊外,前方的空地上有几名洛阳官员在等候****,二百张长桌上摆有米饭馒头,熟肉白酒。选在这里****可见齐国对马帮并非没有提防之心。林灵素和那几名官员都是熟识,介绍一圈后是一番虚情假意的问候,接着大军就地大吃了一顿后继续赶路,夜幕降临后按计划驻扎在了距洛阳五里的大道旁。 刚过丑时一刻,雷震就率领大军返回洛阳,马帮士兵酒足饭饱,又刚睡了一觉,体力充沛。今夜天公作美,无星无月,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大军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逼近洛阳,隐蔽在道两旁,由雷震率领着三十名武功高手匍匐逼近洛阳的东城门,准备接应开城门的黑五等人。朱雨时也在其中,抬头见高耸的城墙上灯火稀疏,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不禁想到几年前和兄弟们偷袭长安时的往事。 又过片刻,忽听城门内传来吵闹怒喝之声,接着是杂乱的兵器交击声,不一会儿“吱呀呀”厚重的城门打开一条缝隙,雷震大喝道:“杀进城去!”说罢当先冲了进去,用力拉开了城门后便开始对守城的齐兵大开杀戒。朱雨时,林灵素,封义远,卓星海,卓冲随后赶到,后方的大军纷纷掌起火把,如火海般涌了过来。 守城的齐兵只有五十人,不一会儿就被杀光,城墙上的士兵也只有千人,见到几十倍的大军涌来早就吓破了胆,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就纷纷从城墙上扔下兵器投降,雷震环顾四周道:“怎么不见五哥?”浑身是血的固超狠狠啐了一口血沫,道:“刚才他还在,一打起来就没影了,我看只是虚有其名,胆子却比兔子还小。”雷震摇了摇头,显然不肯相信,肖虎也道:“固堂主说的不错,黑五哥一进城就和我们分开,独自向城中走去,也不让我们跟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雷震道:“以后自会水落石出,你们带着士兵去接管城墙,府衙,兵器库和粮仓这些地方,我和朱兄,林道长去皇城问候一下齐国太子。” 当下他们分兵行事,雷震,朱雨时和林灵素带着一万士兵包围了皇城,皇城上也只剩下千余齐兵,这是齐国在洛阳最后的兵力,火光照耀下可以看见刘麟难看的脸色,身后站着屠人王,孔彦舟和曹成。刘麟用手指着城下的林灵素怒道:“国师为何要帮贼子造反。”林灵素在马上施礼道:“殿下误会了,贫道听说洛阳防守薄弱,特意请雷帮主前来守城,且是造反。”刘麟道:“洛阳无事,尔等速速退兵,函谷关才是该支援的地方。”雷震莞尔道:“殿下身边的屠人王其实是宋朝奸细,只要此贼一死,我们立刻前往函谷关。”刘麟疑惑道:“你。。。你说什么?”屠人王朗声大笑道:“殿下休听他们胡说,他们所忌者老夫而已,要是老夫死了,他们就会毫无顾忌的杀进城来。”带着傅愁面具的朱雨时大喝道:“屠人王,你敢出城和我单打独斗么?”屠人王冷哼道:“你敢进城和老夫单打独斗么?”(。) 第四章 洛阳失陷(下) 雷震道:“太子殿下新得的宠妃是我傅兄弟的妻子,只要殿下肯将她放回,再打开城门缴械投降,我保证不伤害一人,还会护送殿下离开,不知太子意下如何。”此时刘麟心中有天大的怒气也不敢发作,只能好言劝道:“只要帮主肯退兵,我保证让父王再送三百里疆土给你如何?”雷震笑道:“不必多此一举,得了洛阳后,方圆五百里的城镇都是我的,我的两个条件还望殿下速做决定。”刘麟怒道:“你们背信弃义,本王已够忍让了,不要欺人太甚!” 雷震好整以暇道:“我只要一声令下,士兵就能攻上皇城,那时再和太子说话,彼此的身份就不一样了,知实务者为俊杰,请太子不要逼大家撕破脸皮。”刘麟脸色发青,沉默半响道:“洛阳可以拱手让给你们,能放过本王的爱妃么?本王不能没有她。”雷震冷笑道:“人家有丈夫,殿下不要再啰嗦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孔彦舟低声对刘麟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形势对我们不利,明哲保身才是道理。”刘麟忍痛点了点头,哭着道:“你们等着,我去请爱妃出来。” 刘麟等人离开了好久也没回来,朱雨时道:“他们不会偷偷跑了吧。”雷震道:“皇城已被我们包围,他们无路可逃。”朱雨时道:“皇城中也许会有出城的密道呢?”雷震眉头一动,提气大喝道:“请殿下出来叙话,再不现身我就要下令攻城了!”城上的士兵赶忙传信去了,不一会儿刘麟又现身城上,屠人王却没了踪影,只见刘麟满脸是泪,急哭道:“爱妃不见了!爱妃不见了!”朱雨时心中咯噔一下,喝道:“芷蕊人呢!”刘麟双掌拍着城垛怒吼道:“我也想知道人在哪里!好端端的怎会不见了呢!”雷震厉声道:“屠人王去哪了!是不是他把弟妹带走了。”刘麟叫道:“他逃跑了!但爱妃不是他带走的,我回宫时人已经不见了。”朱雨时暗想莫非是黑五已趁机把人救走了?要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但重兵围城,连刘麟都跑不了,他们又是如何出城的呢?难不成他们只是藏在皇宫里么。 雷震道:“弟妹不可能离开皇宫,我们自己找,快快开城门再说。”刘麟道:“我交不出人来,你们要把本王怎么样?”雷震笑道:“若是实情情有可原,不过要再不开门的话,我就要下令攻城了。”刘麟无奈下只好下令打开四门,所有齐兵都将兵器丢下了城墙,雷震这才率军入城。 刘麟和士兵被押下了城墙,所有齐兵都被捆住双手,沦为战俘,孔彦舟和曹成也不例外。刘麟见状叫道:“这是何意!不是说好放我们走么!”雷震微笑道:“我的确说过放你们走,却没说何时放人,来人啊,伺候好太子,别怠慢了。”刘麟好觉置身冰窖,怒道:“姓雷的你骗人!你骗人!”雷震不再理会,摆了摆手让士兵带走。林灵素道:“你还留他干什么?”雷震道:“他是刘豫唯一的儿子,留着当然有用。” 这时听见西面传来一阵骚动,有名头领慌慌张张的前来禀告道:“屠人王从北门逃跑了,还杀了我们好几个弟兄,要不要带人去追?”雷震沉吟道:“追也追不上,随他去吧,你可是一个人离开的?”头领道:“是,他就一个人。”雷震道:“你可看清?”头领道:“他被拦下时杀了好几个人,我就在旁边,确定他没有带人。”雷震道:“命令士兵关闭城门,不许放任何人出去,所有士兵都去寻找副帮主夫人。”那头领去后。朱雨时狠狠道:“真便宜了那恶人。”雷震道:“等找到弟妹再找他算账,弟妹肯定还在皇城里,也许只是害怕藏了起来,我让人一座一座宫殿去找,肯定能有收获。”朱雨时道:“我也去找找。”雷震笑道:“有一万人帮你找,也不差你一个,你随我去上阳宫参观一下吧。”朱雨时道:“我不想去那个肮脏的地方,我们就在这里等吧。”雷震道:“也好。” 一个时辰过去,仍未找到祝芷蕊,雷震把带兵的几个头目叫了过来,生气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找不到?”其中一个头目委屈道:“这皇宫太大,能躲藏的地方不尽其数,全找过来要花不少功夫。”雷震道:“天明前必须找到,不然就罚你们一个月的俸禄。”众头领诺诺而退。雷震对朱雨时道:“我们出去等吧,一天没吃东西,就去你朋友开的那家面馆怎么样?。”朱雨时道:“我现在只想好好去睡一觉,请帮主勿怪。”雷震点头道:“好吧,去休息吧,有弟妹的消息我会立刻派人通知你。” 朱雨时离开了皇宫,见到城内灯火通明,到处是奔走于街的马帮士兵,所有齐国旗帜皆被马帮的旗帜替换,百姓们都被喧闹声惊醒,却都不敢出来一看究竟。对于祝芷蕊的下落他并不着急,他有九成把握爱妻已被黑五救走,说不定正在前往函谷关的路上,要真是如此,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落地了。正走着忽见前方胡同中冒出了一个人影,冲他招手道:“朱兄借一步说话。”朱雨时听他叫出自己大名,心想应该是认识的人,但走进小巷后却发现并不认识他,那人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相貌也很普通,穿着马帮士兵的服饰,朱雨时道:“你是谁?”那人道:“小弟叫黑九,朱兄该能猜到我是为谁办事的吧?”朱雨时动容道:“你是五哥的人,可是他叫你来的?”黑九点头道:“嫂夫人和五哥都已安然到了城外,五哥知你一定很想见夫人一面,这才让小弟带你前去。”朱雨时大喜道:“太好了!快请领路。” 在路上黑九将救人的经过讲述一遍,原来黑五一到洛阳就潜入皇城踩点,在马帮行动前他撇下同伴,先进入了皇城,就躲在上阳宫外,当刘麟得知马帮来犯后,匆匆带人前往城墙察看,宫内只剩些不会武功的宫女,他轻松的潜入祝芷蕊卧房,说明情况后请她到内室更换了准备好的马帮衣服,带着她翻越无人把守的南面城墙,走在街上虽几次被齐兵撞见,但见穿着马帮衣服,又在这么乱的节骨眼上,谁都无心盘问,顺利的从事先挖好的墙洞离开了洛阳。朱雨时听罢大喜过望,恨不得立刻插翅去见祝芷蕊。 黑九带着他专走小路,轻车熟路来到一处荒芜人烟的西城墙边。朱雨时问道:“你对洛阳的街道怎会如此熟络?”黑九道:“五哥早吩咐小弟潜入洛阳做准备工作,要备出至少两条撤退路线,其中一条是利用洛阳水渠撤离,另一条就是这城墙下的挖洞,这是我前天顺着城墙走无意间发现的,奇怪的是这个洞本来就有,只是后来被人用泥砖堵住了,但堵的并不结实,几下就凿开了,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不然就算在没有监视的情况下,没有个把月也别想挖通城墙。” 朱雨时想起来这个洞正是上次贾阴阳为了刺杀刘豫而挖的,事后负责堵洞的人偷工减料,草草了事,这才给了他们再次利用的机会,看来师傅在天之灵仍在关照着自己。当下他和黑九一起挪开遮掩物,爬出洛阳。 黑九领着他走出了三里地,拐弯进入道旁密林,没走出多远就见到树上拴着三匹马,马上装着兵器,干粮和水,看来黑九一切都准备妥当。拴马的树下坐着两个人,一位是黑五,另一位就是他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祝芷蕊。朱雨时取下面具,激动的快走两步,叫道:“娘子!” 穿着马帮衣服的祝芷蕊娇躯一颤,坐在原地痛哭失声。朱雨时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祝芷蕊哭的更痛了。黑五微微一笑,和黑九知机的向远处走去。祝芷蕊躺在他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裳,抽泣道:“我被刘麟沾污了,你还要我么?”朱雨时把她搂的更紧,坚定道:“要!要!你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我要是有半点嫌弃你,还算是人么!”祝芷蕊紧紧抱住他的腰肢,生怕他再离开似的,道:“我在上阳宫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生活,但每天都想着你我在泷水村过的清贫日子,若非我坚信你会来救我,早就绝望自尽,见到你之前怕你会瞧不起我,心中矛盾之极,真的有点不敢见你,五哥说你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我真没勇气在这里等你。”朱雨时也流出眼泪,拉着她的手道:“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只会比从前更加爱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永远都不会变。”祝芷蕊破涕为笑道:“有你这句话,我死了也值。”朱雨时也笑道:“什么死不死的,我们的好日子还没开始呢,等会儿你随五哥他们回长安等我,我办完事就去找你。”祝芷蕊讶然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朱雨时道:“小洛已出兵函谷关,他和雷震之间尚有个重要的合作离不开我,我保证会平安无事的回去见你,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想活命。” 祝芷蕊点点头,恢复了冷静,旋又担心道:“你虽然不怪我,但长安的母亲和奴儿姐姐又该如何看我呢?”朱雨时微笑道:“我娘和奴儿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你的事她们都知道,我娘说若不把你这个好媳妇救回去就再也不让我进家门了,她们对你的关心不在我之下,你就放心好了。”祝芷蕊道:“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不过你不用担心,尽管去做你的事,早点回来就是了。另外你要是见了我爹和兄长,记着让他们不用担心。”朱雨时道:“你们在洛阳城内一年都没见过面么?”祝芷蕊道:“我爹求见过三次,都被刘麟拒而不见,他们肯定特别担心我。”朱雨时道:“那好,我一定把话带到。”说完拉着祝芷蕊的手一起来见黑五和黑九,朱雨时一躬到底,道:“两位大哥的恩情,小弟没齿难忘,以后要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刀山火海绝不皱眉。”黑五调笑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家夫人怎么办,你就不用客气了,你欠我的情,我欠石大哥的情,石大哥欠你的情如今都已还清,谁都不欠谁的了。”朱雨时道:“是,不过还要烦劳二位把内子送往长安。”黑五道:“此事义不容辞,保证安全送到。” 朱雨时又道了谢,依依不舍的送别了祝芷蕊三人,虽然只是匆匆一见,心情却像是雨过天晴,一年来患得患失的担心一扫而空,心中充满斗志,只想赶快完事后回家与妻女团聚,大步走回了洛阳。(。) 第五章 洛阳凶宴(上) 得知洛阳失陷的消息后,洛天初立即率军离开潼关,赶往青驴坡和陆飞的先锋军会和。由于沿途已被先锋军走过一遍,不会再有埋伏,主力大军全速抵达。陆飞,杜杀,蔡怜花都在寨外迎接,寒暄过后带着大家进入营寨。 洛天初视察过营寨后赞道:“师傅设的这十座大寨高低错至,进退有据,深得章法。”陆飞道:“其中九寨是为主力大军而设,堡主不必再让士兵另行设寨,可直接搭帐入住。”洛天初笑道:“师傅想的真是周到,对了,怎么不见老赵?”陆飞笑道:“他仍在函谷关下挑战呢,我们三次杀的齐兵铩羽而归,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出来迎战。”洛天初笑道:“我们看看去。” 群雄来到前线阵地,见五百步兵列成方阵,赵横山大马金刀的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上半身脱着赤条条的,盔甲和大刀都扔在地上,两名士兵端着水盆在为他擦背降温,根本没把关上的齐兵放在眼里,身旁立着一面大旗,上写一个斗大的“赵”字,旗杆尖端插着班贺鸣的腐烂首级,几只苍蝇围着打转。 洛天初笑道:“老赵,你可真行,齐兵都被你吓破胆了吧。”赵横山起身哈哈笑道:“堡主你们这么早来干嘛,洒家还没打够呢,前三仗杀的齐兵屁滚尿流,现在无论我怎么辱骂也不敢出来。”洛天初道:“第一仗你斩了班贺鸣,后两仗又是怎么赢得?”赵横山道:“我把班贺鸣的首级挂起来骂阵,他老子班素悲怒之下带着五千人出来拼杀,老小子倒也有些本事,打了三十回合才被揍回去。第三仗他聪明了,让朴勇和陈战英两面夹击我军,陆飞率着咱们的骑兵支援,又将他们击溃,从此他们闭关不出,再不敢接战。洛天初笑道:“赵兄威武,当记首功,不过还是把班贺鸣的首级放下来,我要找班素聊聊。”赵横山道:“好,听你的。”当即让士兵取下了班贺鸣的首级。 洛天初独人独马来到函谷关下,仔细打量函谷关的地势,只见它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地处两京古道,深险如函。洛天初暗叫侥幸,要不是马帮偷袭了洛阳,就算强攻下此座雄关也要损兵折将。 守城的齐兵大喝道:“站住了!再往前就放箭了。”洛天初勒住马缰,道:“在下洛天初,请班素将军出来说话。”他一报大名,城上齐兵都为之动容,睁大眼睛打量着这位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有一位身穿戎装的中年大将现身墙头,怒视洛天初道:“我就是班素,你有何话说!”洛天初道:“班将军可知洛阳发生的事么?”班素“哼”了一声道:“知道又怎样?”洛天初道:“将军应该还知道你们已断了补给,函谷关已是孤城一座,何必再做无谓的抵抗呢?”班素冷笑道:“关内屯粮足够与你们周旋,你是想不费一兵一卒的占领函谷关吧,偏不让你如愿!班某要和你们死战到底。”洛天初道:“我知将军还在为贵公子的死而气恼,但战场上生死由天,将军把公子派上战场时就该想到这一点,为了表达诚意,我会将贵公子的尸首送回,也请将军节哀顺变。” 班素哽咽道:“好!你想要函谷关不难,只要宰了姓赵的,我立刻开关投降!”赵横山在后面一听大怒,正要破口大骂被陆飞一把捂住嘴巴,拉到了后面,道:“堡主正在劝降,别捣乱!”洛天初笑了笑道:“这我可不能答应。”班素喝道:“那就不用谈了!”洛天初道:“将军可以不要死人的尸体,但不能不为仍活着的人想想,据我所知将军的另外两位公子也在军中效力,难道将军想让他们也陪你饿死么?再想想跟随将军的数万将士,他们都有妻儿老小,将军忍心让他们也一起送死么?请将军三思。” 这番话正中班素要害,班素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先把我儿的尸体送回来,否则一切休谈。”洛天初道:“好,这就送去,明天我再来听将军的答复。”说罢拨马返回。 当天把班贺鸣的尸首缝合,砍树做了副简易棺材,放在推车上,送回了函谷关。当晚函谷关的旗杆和兵器上都系上了白色布条,都在吊唁。次日上午,洛天初又独自来到城下请班素说话,班素一夜间憔悴了许多,眼睛哭的红肿,问道:“如果我开关投降,你要拿我们怎么办。”洛天初喜道:“愿留者欢迎,愿走者不拦,另奉送路费,不知班将军意下如何。”班素道:“洛堡主是重诺之人,必不欺我,班某这就献关投降。”洛天初大喜道:“将军此举免去万千生灵涂炭,真是大功德一件。”班素苦笑道:“堡主过誉了,请入城吧。”说完让所有士兵将兵器扔下了城。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洛天初为了表达诚意只带了三千将士进城,赵横山被留在后方,以免一言不合坏了大事。班素,朴勇,陈战英带领着齐军将士跪地迎接,洛天初跳下马把他们搀扶起来,在班素的带领下视察了一圈函谷关。关内可容二十万兵,守城工具充足,粮草尚可维持半年,洛天初暗叫侥幸,还好没有攻城。 班素在自己的营帐款待群雄,席间洛天初问他道:“班将军可愿留下和我一起打天下,我绝不薄待将军,函谷关也可以一直让将军镇守。”班素饮下杯中之酒,苦涩道:“多谢堡主看得起老夫,不过老夫已觉得心神憔悴,力不从心,只望和妻儿隐居山野,平安度过此生。”洛天初点头叹道道:“将军是智慧之人啊,朴将军和陈将军又意下如何呢?”朴勇和陈战英也都表示要和班素一起归隐,洛天初也不勉强,当晚便在关内住下。 第二天要走的齐军将领纷纷离关,洛天初亲自在关门前相送,愿意留下的将士有三分之一,洛天初将他们登记入册,分配到各军,当天血刀堡的士兵全部移到城内,忙活了一天才全部安顿完毕。得到了函谷关就等于叩开了进攻中原的大门,当晚洛天初让李晓前往洛阳去找朱雨时说明情况。 李晓当夜启程,次日中午抵达洛阳,他以血刀堡信使的身份前来,向守城的马帮士兵通明了身份后,由当值的卓冲领他在馆驿住下后去请了朱雨时。 这两日雷震让朱雨时去应付官商两面的各种应酬,这是个大大的肥差,为的是想让朱雨时缓解一下找不到祝芷蕊的难过心情,哪知朱雨时早就见过了妻子,根本就不难过,但应酬还是要去,天天醉的晕乎乎的,吃的肚满油肥,无论官商都会送上一大笔贿赂,为的是怕马帮找他们的麻烦。朱雨时分文不留的全部交给雷震,雷震对他更为欣赏。 好不容易空出一个上午,朱雨时先拜访了岳父祝万山,讲明了妻子的现状后,祝万山老怀甚慰,终于放下了心,接着又商量了如何举家搬往成都。朱雨时离开后又去了河洛面馆看望了周曹两位兄长,三人免不了吃喝了一顿,朱雨时酒足饭饱,起身告辞,刚走出面馆就碰见了寻来的卓冲,道出来意后,朱雨时跟他来到驿馆见到了李晓,卓冲关门离开,让二人单聊。 相隔一年未见,两人一番热情问候,坐下后朱雨时才问道:“李兄此来是不是和前方的战事有关,函谷关易守难攻,小洛可是遇到了难处?”李晓笑道:“正好相反,我们已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函谷关,我这次是来告诉你,可以让雷震交割洛阳了。”朱雨时喜出望外道:“真有小洛的,我这就去见雷震。”李晓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两个时辰后朱雨时兴冲冲返回,道:“雷震说可以随时交割洛阳,还请小洛到洛阳做客,商讨出兵山东的事,这是他的亲笔书信。”李晓将揣在怀里,道:“我这就回去请示堡主。”朱雨时道:“李兄辛苦了。”(。) 第五章 洛阳凶宴(下) 李晓回到函谷关将信交给了洛天初,洛天初展信观看,信中先写了一番久仰敬重的恭维之词,然后话锋一转到了双方的合作上,重提了一遍合作要求,特意说明信任洛天初的为人,愿意先交出洛阳,还请洛天初前往洛阳商议大事,落款名是雷震。洛天初将信传阅给群雄观看,陆飞看罢道:“其中会不会有诈?诱堡主前去施以毒手?”洛天初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小朱在马帮待了一年,如果雷震真有歹心不会看不出丝毫端倪,除非雷震伪装的太好了,将所有人都瞒了去,洛阳之行我非去不可,毕竟这是个兵不血刃得到洛阳的大好机会,不可错失。”顾瑶道:“就算去也要带上两万士兵一起进城,以防万一。”洛天初道:“信上只说去洛阳议事,没说让我带兵交割,冒然带兵只怕引起误会,现在双方都很敏感,一点误会就可能功败垂成,为了表达我方的诚意,我只带顾兄,严兄还有十名士兵前去。师傅留在这里主持大局。赵横山道:“洒家也要去。”洛天初笑道:“我们不是去玩,我怕你那火爆脾气误事。”赵横山一本正经道:“如果那是一个陷阱,你们十几个人去就是送死,我们需要一个暗中接应的人物,那个人就是洒家。”陆飞笑道:“真有情况发生,你打算怎么做呢?”赵横山白了他一眼道:“当然是随机应变,洒家又不能预卜先知。” 陆飞对洛天初道:“我觉得赵兄的提议可行,防人之心不可无,总要留一手才好。”洛天初笑道:“那就这么定吧,赵兄,我等的性命安危就都交在你手上了。”赵横山一拍胸,道:“放心吧,有洒家在万无一失。”当天洛天初就给雷震回信,约在三日后到洛阳议事。 赵横山在第二日就赶往洛阳准备,洛天初他们按时动身,临行前胡白端着药汤匆匆跑来,道:“堡主吃了药再走。”洛天初感动的跳下马道:“多谢胡兄。”喝下药后,胡白拿出四副用纸包好的药材道:“里面的药我已配好,黄纸早服,红纸晚服,切勿忘记。”洛天初接过药材,道:“是。”胡白又道:“切勿吃酒,就算一定要吃也要少吃。”洛天初道:“在下明白。”说罢放好药材,飞身上马,与众人告别后出了城门。 他们都骑快马,傍晚时分便赶到洛阳城下,晚霞消退,暮霭交融,洛阳城在余辉下更显得雄伟高耸。城门前红灯高挂,迎接的队伍中还有鼓乐手,见到洛天初一行人后立刻“咚咚锵锵”的弹奏起来。雷震,朱雨时,封义远,固超,肖虎等头领都出城迎接,雷震离老远就拱手上前,亲自为洛天初牵马,仰视道:“堡主大驾光临乃敝帮之荣,在下已在鸿运楼摆下酒宴,为堡主和兄弟们接风。”洛天初虽对他无甚好感,但见他如此恭敬有礼,也有些不好意思,跳下马道:“西域匆匆一见没来得及和雷帮主亲近,颇以为憾,今晚正好和雷兄叙叙。”雷震大笑道:“好好,我也正有此意。”接着与顾瑶和严魏风见礼。洛天初快步走向朱雨时,两人相视一笑,互拍了拍肩膀,群雄在鼓乐声中进了洛阳。 鸿运楼是洛阳最大的酒楼之一,如今已被马帮包场,店内也布置的喜庆隆重。雷震和洛天初携手进厅,迎面而来的掌柜忙躬身下拜道:“拜见两位大王。”雷震笑道:“我们又不是土匪,什么大王。”说着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道:“有土匪给你送钱的么?”店掌柜不敢接钱,道:“伺候诸位英雄是小店之幸,且敢收钱。”雷震塞到他手里道:“叫你拿着就拿着,只要酒菜好额外有赏。”店掌柜诺诺称谢。 两方的头领们围坐一桌,士兵分坐两桌,在雷震等人的坚持下,洛天初坐了上位。端茶送水的伙计统统换成了青楼中的名妓,打扮的花枝招展,令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儿酒菜流水价般上来,群雄们开始轮流敬酒,气氛逐渐高涨,舞女们也在堂中翩翩起舞,肖虎更让舞女们过来逐一给洛天初敬酒,洛天初不愿在他们面前说自己身上有伤,不能吃酒,只好照单全收。封义远更让一个最漂亮的舞女坐在洛天初的双腿上亲自喂他吃下,喂完后群雄纷纷起哄,都让那舞女陪洛天初睡觉,洛天初笑着婉言拒绝,推开了腿上的美女。直到现在他们还未谈一句正事,这也是正常的,需要一个开场和预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有了微醺之意,头脑也最为清楚,最适合谈事。雷震摆手赶走了舞女,只留乐手轻声演奏着,气氛轻松和谐,雷震笑道:“恭贺堡主拿下函谷关,要是拖久了我就率军相助了。”洛天初笑道:“且敢劳烦大驾,还好比较顺利。”雷震笑道:“不麻烦,要是堡主不来洛阳,我们的计划也就无法实施。”洛天初道:“那计划我们已达成共识,接下来就是交割洛阳,助贵帮出兵了。”雷震摇头笑道:“堡主误解了,我其实为的是另外一个计划。”洛天初心中一动,隐隐感到事情不对,道:“什么计划。”雷震微笑道:“就是这个。”话音刚落,他猛地来到了朱雨时身后,单掌切在脖颈处,凝劲未吐。 以朱雨时的武功绝不会被他一招所制,却万没想到雷震会在如此融洽的气氛中暗算自己,这才大意被擒。洛天初怫然变色,起身道:“你干什么!”雷震脸上露出一丝阴骘的笑容,道:“我只是想引你入城而已,明白了么。”洛天初目光一扫,只见封义远,固超,肖虎全都手持兵器严阵以待,厅外“哗啦啦”涌进来三百名全服武装的齐兵,由卓冲带队,一进门就紧闭大门,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二楼的包厢内也冲出两排弓箭手,如天罗地网般将洛天初的十几人困在厅心。 洛天初反而冷静了下来,盯着雷震道:“原来你根本没想过去什么海宁,你想要的一直是我的关中。”雷震笑道:“堡主聪明,海宁那么远的地方能有什么作为,更别说要一路打过去,根本就不实际,而堡主的关中可攻可守,是作为大本营的最佳选择,何况这些年又被堡主经营的那么好,再加上潼关,函谷关,洛阳和虎牢关这些雄关险城,便具备了争霸天下的本钱,这才是我的计划。”洛天初道:“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关中么?”雷震笑道:“当然不能,你的那些手下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你死了他们只会为你报仇,我得不到任何好处,但只要你肯帮我得到关中,我保证不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人。”洛天初冷笑道:“你的保证现在就是个屁。”雷震也不生气,笑道:“你没有别的选择。”洛天初道:“那你扣着小朱的脖子干什么,把他们放了,我留下就是。”雷震淡淡笑道:“每个人都有弱点,而你的弱点就是这个情同手足的兄弟,只要朱雨时在我手上,你就只能乖乖听话。”洛天初怒道:“你真卑鄙。”雷震微笑道:“过奖。” 朱雨时已被封住了穴道,动都动不了,好在还能说话,内疚道:“小洛,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洛天初神色不动道:“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交错了朋友。”雷震竖起拇指道:“到了此时堡主还能如此冷静,在下佩服,若非一山容不得二虎,我们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洛天初厉声道:“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朋友,今晚我们必有一人死在此地。”说罢他握住了腰间的血神刀,气势陡增,令人窒息的杀气让在场的每个人汗毛倒竖。 雷震冷然道:“休要猖狂,我只要掌力一吐,你好兄弟的脖子就断了。”洛天初眼中杀机更盛,一字字道:“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兄弟。”雷震道:“哦?”洛天初望向朱雨时,感慨道:“与其被俘受辱,拖累别人,还不如一死了之,是么?”朱雨时微笑道:“你明白就好。”洛天初也笑道:“你只是先走一步罢了,我很快就来找你。”朱雨时闭上了眼睛道:“来吧。”顾瑶和严魏风也被二人的视死如归的豪情所感染,顾瑶取出美人扇,潇洒的在手中一转,道:“黄泉路上我们一起走。”严魏风也亮出水龙剑,鼓足勇气大喝道:“芳儿我对不起你!我要和兄弟们一起走了!” 洛天初再不说一字,目光锁定雷震,他的目标只有他一个,无论付出什样的代价也要杀了他。雷震这才发现要是洛天初不顾人质的安慰,朱雨时在手中只是一个累赘,更可怕的是他发现洛天初手中的刀鞘中藏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可怕杀气,刀一旦离鞘,这股杀气将铺天盖地的罩住自己。 正当他犹豫不定时,忽听厅堂内响起一声轰雷般的大喝,赵横山洪钟般的声音响起道:“雷震小儿!看看他是谁!”(。) 第六章 三门攻打(上) 众人闪目观瞧,只见赵横山的大手按在卓冲的天灵盖上,凝劲待发。原来他前一天抵达洛阳已秘密见过了朱雨时,两人秉烛夜谈,已得知了雷震的癖好,往后一天他都在城里等候,见洛天初他们进城就尾随其后,在鸿运楼附近巡逻,这才发现后面的巷子中藏满了刀斧手,领头的正是卓冲。他难以进酒店通知,却发现一个马帮士兵跑到树后小解,他暗中拗断了那人的脖子,换上了那人的衣服,一直藏在树后没有出去。不一会儿卓冲带人冲进酒店,他混在人群当中,谁也没多加留意。看到了场上的情况,他知洛天初决心战死当场,情急下想到雷震的癖好,这才孤注一掷的拿下卓冲,来赌雷震是否真的在意他。 雷震果然变色,忙喝道:“勿要伤他!阁下是谁?”赵横山一看他的反应就心里有底了,哈哈笑道:“俺是你赵爷爷,跪下磕头吧。”雷震道:“赵横山?哼,没想到洛堡主还有这么一招棋,是我大意了。”洛天初道:“废话少说,你放了小朱,再让我们离开洛阳,赵兄也会放人。”雷震笑道:“这交易可不公平。”赵横山骂道:“去你娘的公平,信不信老子这就让你的小情人脑袋开花。”雷震被当众揭丑,脸色转寒,冷冷道:“朱雨时在我手中,你试试看。”赵横山怒道:“老子把你那颗狗头砍下来剁成肉泥。”雷震毫不避让的直视他道:“彼此彼此。”洛天初道:“你想怎么交易,划出道来!”雷震沉吟不语,似在考虑。 卓冲急道:“帮主救我!帮主救我!你不能弃我不顾呀。”雷震一言不发的深深的看他一眼,道:“这样好了,我放你们走,你们也放人,一命换了你们十四条命,你们也是赚了。”洛天初道:“朱雨时呢?”雷震道:“他留下。”洛天初喝道:“不行。”雷震道:“这就是我的条件,答不答应在你。”卓冲叫道:“你留他干什么!他比我还重要么!难道你看上他了!”雷震脸一红,怒喝道:“你闭嘴,要不是你碍手碍脚我犯得着和他们谈条件么!”封义远,固超,肖虎这些不知内情的头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帮主竟有这种癖好,士兵们也交头接耳,军心有所动摇。洛天初道:“小朱和我们一起走,我们立即返回关中,函谷关也让给你,我再不打洛阳的主意,如何?”雷震笑道:“你我均为乱世枭雄,你不信我,我又怎会信你?只要我有朱雨时一天,你就会老实一天,其他的我都不相信!”洛天初道:“好!我们会从函谷关撤军,到时你们来接收时带上小朱,一手交城,一手交人!”雷震想了想道:“好!一言为定,给他们开门让路。” 大门重新打开,三百名士兵向两边分开,赵横山道:“你们先走。”洛天初,顾瑶,严魏风和十名士兵先出了酒店,街道早被清场,赵横山架着卓冲也缓缓退了出来,雷震怕对方还有人埋伏在暗处,亲自制着朱雨时跟了出来。洛天初从马桩解下马缰,亦步亦趋的向城外走去。 到了城外后,洛天初再不怕对面围攻,便让赵横山把卓冲踢了回去,雷震看都不看他一眼,道:“堡主别忘了你的诺言,一手交城,一手交人。”洛天初看向朱雨时道:“你放心,我很快就来接你回去。”朱雨时正色道:“你要是敢拿函谷关换我,我就和你绝交!”洛天初震惊道:“什么?”朱雨时感叹道:“我承认很想回家和妻女团聚,但你不能为我一人而断送兄弟们的希望和前程,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堡主,不然就算你我回去,我也羞愧难当,没脸见人,你是明白我的,给我记住了!不要管我!”雷震催促道:“好了好了,洛堡主才不会不管你呢,回去吧。”说着让士兵押着朱雨时返回洛阳。雷震又道:“你不会真不管你好兄弟的性命吧,刚才的协议还算数么?” 洛天初没有答话,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高耸雄壮的洛阳城郭,不发一言的飞身上马,疾驰而去。一路上洛天初沉默不语,赵横山等人知他心中矛盾,都不敢打扰,直到黎明时分回到了函谷关,洛天初坐在帅帐之中,仍然没有开过口。陆飞等人都知道了事情经过,都明白他的下一个决定是何等重要,都屏气凝神的等他发言。 又过了良久,太阳东升,苍穹破晓,洛天初忽然轻轻说道:“整兵。”陆飞起身道:“是,不知整兵去哪里?”洛天初霍然起身,迎着第一缕照射进来的朝阳,坚定而沉稳道:“洛阳!我们攻打洛阳!”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众人心中一阵沉痛,但他们都知最痛苦的还是洛天初,没有人问朱雨时该怎么办,已不必再问,只是默默领命,前去准备。待帐中只有洛天初一人时,他缓缓的坐了下来,两行眼泪就那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的任眼泪流着,拳头握的‘咯咯’直响。 半个时辰后,当洛天初走出帅帐的一刻,整装待发的将士们都是眼前一亮,只见他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蛮狮带,身后还披着大红斗篷,好似天将下凡,大家都暗中喝彩。这套盔甲是长安匠人按吕布的盔甲样式为他量身而制,这次是第一次穿,足见他对此战的重视,也是对朱雨时的尊敬。洛天初飞身上了黑电,大喝道:“出征!”城门打开,十万大军如长蛇般离开了函谷关。 当夜大军在距洛阳十里外安营扎寨,行军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住雷震,雷震派了一名信使前来质问,洛天初见都不见就打发走了,吃下胡白的汤药后和衣睡下,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来应付明日的大战。天光刚亮,血刀堡的军队就已在洛阳城外集结完毕,士兵们的兵器上仍凝结着前夜的露水,微凉的晨风吹起了战士们心中的战火。 洛天初披挂整齐的来到军队前方,遥望着洛阳城上密密麻麻的人影灯火,拔出了孤鸣剑,遥指城郭道:“进攻!”鼓声阵阵,角号呜呜,列成五大方队的士兵手持盾牌,扛着长梯,和箭楼车,冲撞车一起向城郭逼近。城楼上箭如雨发,蝗虫遮天般落下,但箭矢大都被盾牌挡住,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冲撞车下的士兵也有挡板避箭,难以伤及、箭楼车上的士兵蹲在木板下躲过一轮后,开始射箭还击,箭楼车的高度与城墙持平,一轮齐射后,不少马帮士兵中箭倒地,但很快马帮的第二轮箭射出,箭楼车中也有士兵受伤,伤员从密封的三节楼梯抬下,从后门运出,其他士兵补上位置。 到达护城河时,步兵组成箭盾掩护填河部队,沙袋,巨石“噗通噗通”的落入水中,城上箭矢疯狂射下,死伤多人。好在三万人同时填河,一刻钟便将护城河填平,士兵们齐声呐喊,踏过护城河开始攻城。步兵们将带有抓钩的云梯搭住城墙,手举盾牌,单手攀爬。一盆又一盆滚烫的热水从城上泼来,不少士兵惨叫坠地,被医护兵用担架抬着运往后方。 云梯的抓钩紧紧勾住城墙,推拉不动,马帮士兵一边泼水一边拿大刀砍断抓钩,推倒云梯,一排排的士兵坠地,惨叫声不绝于耳。守军方面也有损失。忽听“轰”一声,从城墙上的投石机中弹出一块巨石,将一辆接近城墙的箭楼车的顶部砸碎,藏于里面的士兵都被活活砸死,密封的木板也被砸开,车中士兵顿时成了活靶子,有的被射死,有的跳车。三辆冲撞车同时进攻西面三门,木桩“轰轰隆隆”反复击打,车上有粗厚的铁板和牛皮制成的档板,不怕砸也不怕烧,暂时没有损失。一波强攻后,只有少量士兵成功攀上城墙,但很快被守军消灭,损失惨重。 这样的局面早在洛天初的意料之中,想强攻洛阳这样的大城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第一波士兵其实就是肉盾,为后面的连续进攻做掩护,但看着士兵们纷纷惨死,他心是隐隐作痛。当下他不慌不忙的指挥第二波进攻,道:“师傅,老赵率领两万人继续强攻西门,顾瑶,严魏风带一万人攻北门,萧中楼,鲁宁,胡老大带一万人攻南门,李晓率一千骑射兵饶到东门放火射箭,吸引守军过去,但不可进攻。”众将齐声领命,带兵而去。(。) 第六章 三门攻打(下) 陆飞和赵横山率兵赶到后前一波的士兵顿时士气大震,无数新的云梯搭上城墙,二人身穿盔甲,身先士卒的向上攀爬,箭矢,热水,石块又一波扑来,二人武功高强,在梯子上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尽数躲过。手提单刀,后背圆盾的赵横山当先登上城墙,立即有七八条长枪刺来,赵横山在空中翻身躲过,落地时右手刀劈死一人,左手圆盾抡起,将两名守军的牙齿打掉,鼻梁打塌,昏死了过去,赵横山站在敌群中大喝道:“来来来,让洒家杀的痛快!”说罢狼入羊群般扑了过去。陆飞紧接着跃上城墙,二话不说舞起镔铁双棍左右开弓,打的守军哭爹喊娘,双棍的攻击范围与城墙的宽度相若,守军们无处躲闪,一会儿工夫就有三十余人被他打翻落城。有这两员大将助阵,血刀堡士气如虹,又有数千人攀上了城墙,加入了战群。如能坚持下去,等攻上城的人数与守军持平,血刀堡将胜算大增,毕竟在训练和装备方面血刀堡整体优于马帮,兵力也是对方的一倍。 赵横山正杀的大呼过瘾,忽觉脑后劲风袭来,忙一低头,一条长鞭从头上呼啸而过,他刚想回头时又有一道拳风从另一面打来,于此同时那条鞭子在空中一抖,去而复返,反抽回来。若是单打独斗赵横山完全可以硬憾二人的偷袭,但他孤军深入,周围都是敌军,移动空间有限,不敢硬挡,暗骂了一声,用盾牌撞开身边守军,躲到城墙边上,不过小腿被长鞭扫中,衣裤破烂,皮肤火辣辣生疼,赵横山大怒下转身观看,见偷袭者是固超和卓冲,二人也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对方能躲开势在必得的联手一击。赵横山见到卓冲更怒,破口骂道:“不男不女的东西,上次饶你一条狗命,还敢偷袭你爷爷。”卓冲也怒道:“闭上你的狗嘴!”冲上来挥拳就打,自从他练成燕青拳后,武功大有进步,但单打独斗仍远远不是赵横山的对手,不过现在有固超和一群守军相助,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赵横山难以分手还击,开始后悔孤军深入,好在带有盾牌,挡住一轮攻击后,单刀去削固超的长鞭,他看出长鞭才是最大的威胁,要首先除去。 正当赵横山全神贯注的应付群攻时,却没发现雷震一脸杀气的向他靠近,只见他眼露凶光,暗自聚力,手掌上冒起里‘嗤嗤’白烟,意要将赵横山一击致命。到了三丈处将凝聚多时的寒冰掌击了出去。赵横山刚向毒龙鞭劈出一刀,便察觉一股冷彻心肺的寒意袭身,连手脚都好像被冻住,他暗叫不好,忙运起全身功力抵御寒气,不顾一切的向左侧猛闪,把三名士兵撞得飞落城墙,但只是躲过了后心要害,那一掌还是被打在后腰上,张嘴喷出一口血箭,正喷在固超身上,血箭含有内力,固超疼叫一声摔在地上。 赵横山只觉头昏目眩,眼前发黑。雷震和卓冲大喜,正要上前制他死地,忽听陆飞在空中喝道:“老赵莫慌,我来助你!”原来陆飞在杀敌时一直在观察战场形势,并留心着远处赵横山的一举一动。当发现雷震从石梯上来时就知不好,这才前去相助,只是距离较远,赶到时赵横山已然受伤。他在半空将镔铁双棍分别掷向雷震和卓冲,趁两人躲闪之际三拳两脚将守军打散,搂住摇摇欲倒的赵横山,脚踩城垛飞身而起,落在一座箭楼车上,跳下楼梯救回阵营。 洛天初上前关切道:“老赵伤势怎样?”赵横山脸色苍白,手脚冰凉,中招的后腰上有一大片被冰冻了起来,撕开衣服只见肌肤上留着一个白白的掌印,周围罩着一层寒霜。赵横山神智还算清醒,咬牙道:“雷震那小子偷袭俺,洒家回去宰了他。”洛天初道:“等你伤好后再宰不迟,快把他送到胡大夫那里。”士兵将赵横山送走后,陆飞又拿了一副新的镔铁双棍,复有杀回城墙。 与此同时,北门和南门的攻势也已展开,他们两路虽只是辅攻,但也吸引了大量的守军,陆飞这边的压力顿减,有更多的人攀上城墙,拼杀一时胶着不下。数辆箭楼车也贴近了城墙,木板搭上了城垛。洛天初派出第三波的一万士兵,直接从箭楼车内部的楼梯冲上城墙,比爬云梯要省事的多,更能保护士兵的安全。 马帮的守军主力都集中在西门,北门和南门相对薄弱,防城用具也匮乏,顾瑶和严魏风在没受到什么阻力的情况下登上城墙,这两位大文豪放下文绉绉的架子,开始大开杀戒,顾瑶收起了美人扇,改用双剑,杀起敌来更有效率,严魏风的水龙剑更是挡者披靡,无论是盾牌还是武器,都跟切豆腐一样一斩即断。两人即是师徒,又是挚友,平时在一起不但舞文弄墨也一起练武,配合起来合作无间,他们一人守住城墙一边,同向一个方向杀去,赶来支援的封义远没就位就被二人抵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刀堡士兵在毫无干扰下爬上城墙。 南门的萧中楼,鲁宁,胡老大一心想杀敌立功,最是积极卖命,萧中楼身中两箭,仍毫不退缩第一个攀上城墙,他的剑术得过洛天初,顾瑶,严魏风三人的指点,和在临璜城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完全能独当一面。鲁宁和胡老大,与赵横山一个年纪相若,一个性情相投,三人关系要好,又都是练外功的,赵横山对他们不吝指教,二人的武功也大有提高,鲁宁用单刀,胡老大提双斧,猛力过人,勇不可当。前来支援的肖虎虽也是员战将,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有六只手。 就在这时东门处浓烟滚滚,东门守兵大呼小叫,因距离太远,其他三面的守军不知发生何事,还以为遭到偷袭,赶紧分兵前去支援,却不知只是李晓率领的一股小规模骑兵骚扰罢了。忽听轰隆一声,其中一座城门被撞破,洛天初立刻命令全军出击,士兵们齐声呐喊,潮水般涌进洛阳。开始和马帮全面交战,喊杀声,兵器声震天动地,城墙下陈尸累累,血流成河。 马帮的总兵力毕竟只有四万,和血刀堡全面交战后很快就支撑不住,不到半个时辰便被赶下城墙,边打边退,进入巷战。洛天初见大局已定,率领着三万狼牙骑兵冲进城内,撤退的守军被骑兵冲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洛天初尾随追杀,长枪下无一合之将,从西门杀到北门,一路来横尸遍地。狼牙军一路追到皇城,雷震让士兵赶紧拉起皇城吊桥,骑兵难以跨渡,只好停止追击,仍未进城的守军尽皆缴械投降。 一个时辰过后,洛阳平定,俘虏马帮五千余人,缴械物资无数。洛天初令两万士兵围住皇城,然后让陆飞将俘虏安置在校场,又组织士兵处理尸体,救治伤员,对于敌军的重伤员只能补刀杀死,因为实在没有精力去管他们,一车车的尸体拉出城外掩埋,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洛天初视察了城内和城外的两处庵卢,只因有的士兵伤在城外,有的伤在城内,又无法移动,只能分两处医治。庵卢中装满了伤兵,门外也都躺着是人,有的轻伤,有的重伤,有的断了胳膊和腿,有的瞎了眼掉了耳朵,尽是痛叫嘶嚎之声。庵卢中流的血绝不比城墙下的少,胡白等大夫忙的大汗淋淋,连小解的功夫都欠奉,身上沾的血比陆飞还要多,帐内充满了浓重的血腥气。 有几个大夫呼吸不畅,冲到门口吐了几次,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后继续回来救治。此战伤者太多,药物缺乏,大夫更是缺乏,好在已拿下了洛阳,可以及时补充,洛天初刚吩咐完李晓去找大夫,就有一名士兵前来报告说雷震要求见面。(。) 第七章 枭雄末日(上) 夜幕垂临,洛天初和众人来到皇城下,借着城楼上跳动的火把,首先入目的是被五花大绑的朱雨时,然后雷震一脸阴沉的从他身后出现,冲洛天初道:“没想到你为了成就自己竟不顾你兄弟的性命,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他么?”洛天初沉声道:“放了他,我保证让你们平安离开洛阳。”雷震怅然笑道:“那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我再也不回老君山,死也不回!你要不撤走我就杀了他!”说罢伸掌按在朱雨时的天灵盖上,洛天初仓皇变色,心中一软,差点就要答应他的要求。雷震解开朱雨时的哑穴,道:“让他救你!快说!” 朱雨时眼中泪光闪动,看着洛天初缓缓道:“谢谢。”洛天初心中酸楚无比,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哽咽的点点头道:“不客气。”雷震皱眉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快让他撤兵!”朱雨时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再不说一字。林灵素上前一拳打在他腹部,朱雨时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疼的蹲了下去。白天城战时林灵素一直看押着朱雨时,所以没出现在城墙,眼看他的美梦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愤怒之情可想而知,一把抓住朱雨时的头发,按在城垛上,骂道:“兔崽子!快让他们撤兵,快说!”洛天初怒道:“淫道!住手!” 林灵素已无半点得道高人的样子,“呸”的一声向城下吐了口浓痰,怒道:“老子纵横江湖时你还在娘胎里喝尿呢!你要是不退兵,老子就慢慢折磨死姓朱的!”洛天初怒目圆瞪,道:“你敢!”林灵素哈哈笑道:“有什么不敢的!”说着又对朱雨时后心拍了一掌,朱雨时又吐出了一大口血,血点落在洛天初脸上,他登时怒火中烧,眼睛渐渐变红,好如熊熊烈火在眼中燃烧,怒视着林灵素,大喝道:“攻城!”陆飞上前劝道:“将士们已累了一天,明天再攻不迟。”洛天初已进入了半魔状态,盯着陆飞一字字道:“我说攻城!”陆飞倒吸了口凉气,道:“遵命。” 林灵素只觉洛天初的眼神甚是熟悉,忽然想起了令君来,又想到了那柄斩下自己手臂的“魔刀”,不禁浑身打了个激灵。雷震埋怨道:“本来还有商量的余地,你却彻底激怒了那小子,现在如何收场。”林灵素咬着牙道:“一不做二不休,把姓朱的小子杀了。”雷震道:“那我们就连最后的本钱也没有了,我把他带下去,你们准备迎敌。”封义远道:“洛阳已经失守,皇城又无粮草,这仗打不下去了,我们投降吧!”雷震冷“哼”一声,一掌击在他胸口,将他轰下城墙,当场死绝。雷震环顾噤若寒蝉的士兵,冷冷道:“再妄言投降者,杀!” 雷震留下林灵素,固超,肖虎防守,亲自押着朱雨时走下城墙,来到太极殿内,他令士兵将殿内所有的灯火点燃,久已废弃的大殿再次明亮了起来,只见灰尘铺地,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脚印,露出下面历经百年仍未腐朽的光亮木板。房梁上蛛网密布,但仍可看见上面精妙的彩雕壁画。雷震随手将朱雨时扔在地上,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原先放置龙椅的位置上才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听着远处的喊杀声,感慨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当上皇帝,在这里召见群臣。”朱雨时咳出了一口血道:“可惜你的皇帝梦做不成了吧。”雷震苦笑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我努力过,就算失败也无可抱怨。” 这时大殿的门被推开,卓冲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惊讶的看着雷震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血刀堡已攻上城墙了!”雷震平静道:“不是有林灵素他们防守么?”卓冲急道:“他们有个屁用!生死存亡之际你躲在这里干什么?”雷震道:“既然没用,我去了也是白去。”卓冲震惊道:“你认输了?”雷震看了朱雨时一眼道:“我的赌注都押在了他身上,只是押错了宝。我早就已经输了,只是不想让洛天初赢的太轻松罢了。”卓冲道:“那我们怎么办?一起杀出城吧。”雷震摇头道:“我属于这里,属于这太极殿,既然来了就不走了。”卓冲惊道:“你打算死在这里?”雷震深情的看他一眼,道:“不错,你愿意陪我么?”卓冲怒道:“我才不愿跟你这个懦夫一起死!我本以为你是个英雄豪杰,真是看错你了!”雷震也不生气,笑叹道:“英雄和懦夫的差距有时只差一点运气而已,你还年轻,想活下去是正常的,走吧,趁现在还有机会。” 卓冲锐利的眼光落在了朱雨时身上,道:“你为何还留着他的性命,舍不得么?我平时照你的吩咐尊敬他,唤他义父,其实我早就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走之前我定要出这口恶气!”雷震淡淡道:“要走便走,别多管闲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动他。”卓冲目露杀气,大喝道:“我就要杀他!”说罢挥掌击向朱雨时的天灵盖,雷震暴喝道:“住手!”因距离太远,想飞身过去已然不及,只能隔空击出一道冰寒掌风,正中卓冲胸膛。卓冲狂吐鲜血向后飞去,狠狠撞在龙柱之上。雷震愣了愣,赶忙飞身过去将他抱起,动容道:“我出手重了,你。。。你没事吧。” 卓冲被他打得筋脉尽断,撑着最后一口气睁开眼睛道:“你。。。你竟为了他杀我。”雷震叹道:“我不是有意的,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话呢。”卓冲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我何时没听过你的话,刚才只是试探罢了,根本就没想过杀他,只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在意他,哎,看来你为了他甚至可以放弃大业。”说完又吐出一大口血,当场死绝。 雷震默默站起身来,背对着朱雨时道:“我不杀你,你就留在这里等洛天初吧,别问我为什么,我不想让你觉得恶心。”朱雨时忙道:“等一下!”雷震不理,大步走出太极殿,关上了殿门。他闲庭信步般渡步在宽阔的广场上,神色木然的望着血刀堡占领城墙,守军因无心恋战而纷纷跪地投降。皇城攻守战已无悬念,就连林灵素,肖虎,固超也主动请降,被血刀堡的士兵五花大绑捆住。 不一会儿皇城大门打开,门外灯火通明,人头涌动,洛天初和群雄率军冲进皇城,将雷震团团包围。洛天初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问道:“小朱在哪里?”雷震淡淡道:“已被我杀了。”洛天初虽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眼前一黑,在马上摘了摘,深吸了两口气后才恢复平静,当即跳下黑电,脱掉盔甲,手持“血神刀”在雷震对面站定,厉声道:“出手吧。”雷震微笑道:“洛堡主果然是个人物,这个时候还肯和我单打独斗。”洛天初道:“我只是想亲手宰了你。”雷震道:“我要赢了又如何?”洛天初冷冷道:“输赢都是死!”说完血神刀出鞘,他的人化作一道红光,与刀合为一体,用的正是《血刀九式》的第一式。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他施展刀法,都生出令君来复生的奇妙感觉。(。) 第七章 枭雄末日(下) 雷震的真正实力也没人见过,都知道他武功很高,但高到什么程度却一直是个迷,如今他们决一死战,鹿死谁手尚未可是。雷震眼中精芒爆涨,竟不躲不闪,单掌击出一道寒冰之气,好像雪地上卷起了一阵强风,气劲中还带着雪花,迎上了刀光。血神刀受寒气所阻,速度立刻停滞,刀尖处凝结上一层冰霜,洛天初虽惊不乱,暗运真气,震碎刀尖上的冰霜,爆喝一声,血神刀破开寒风,直刺雷震。雷震浑身散发出强大的寒气,头发罩上一层白霜,眉毛上凝结成冰,双掌推出一团似尘似霜的寒烟,“砰”一声巨响,竟和血神刀的威力不相上下。 洛天初暗吃一惊,没想到雷震竟也达到了宗师级别,向后退出三步,收刀回鞘,气势锁定雷震,再次拔刀,红光一闪,凌冽的刀气如滔天大浪,含有天地造化之威。雷震夷然不惧,打定主意和洛天初硬拼到底,将寒气聚于双指,气浪当头时猛劈下去,竟将气浪从中劈开,还有闲情微笑道:“这刀法也不过如是。”他刚说完就愣住,洛天初竟消失不见。 杀气从高空罩下,雷震大惊下抬头观瞧,洛天初已到达了五丈高的上空,头下脚上般俯冲下来。血神刀犹未击出,但他占据上风优势,出刀的威力可想而知。雷震刚硬拼过一招,气息仍未平复,不得不向旁边躲避。洛天初料到他躲闪的方向,刚刚移步便劈出一刀,目标正是他的落脚点。雷震也当真了得,临时变向,跳向另外一边。“轰”一声,坚硬的青石砖被刀气劈的四分五裂,洛天初以刀尖点地,借势横飞,毫不停留的追击上去,血神刀化作一团红影,眨眼间攻出五十六刀。雷震节奏大乱,分不清哪个刀光才是真影,这便是第三招的厉害之处,刀刀既可真攻,也可虚招,全在乎一心运用。雷震只能再次硬拼,但他准备不足,硬拼后虽都各退了三步,但他却受了内伤,伤势尽管不重,但在高手对决中却有着致命的下场,如果不能同样重创对手,最后将会因内伤发作而败。 洛天初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举刀遥指雷震,血红的眼睛包含愤恨,红发随风飘动,厉声道:“你杀我兄弟,我要让你不得好死。”雷震压下内伤道:“别高兴的太早!”说完猛地向前一窜,主动发起进攻,寒风呼啸流窜,好如夜鬼厉嚎,从四面八方攻了过来。洛天初冷笑一声,血神刀化成无数红芒,每一道红光都对上一个掌印,只听如鞭炮般的几百连响,两人隔空对攻,丝毫不让。洛天初蓦地大喝一声,血神刀斩出一道巨大红波,将所有掌影吞噬殆尽。雷震也大喝一声,射出细细的一道寒劲,正中红波气劲的最强点,红波在途中爆炸。两人又你来我往的大战了一百合,仍未分出胜负。 因他们的破坏力太大,打斗区域的石砖全都碎裂不整,无一完好。观战的士兵远远闪开,饶是如此,发梢和衣衫仍被余飞吹的猎猎作响。只有陆飞,顾瑶这样的高手可以站在稍近的距离观战,陆飞看着他们打斗,第一次感觉自己老了。 洛天初和雷震表面上不分胜负,可雷震的内伤却逐渐发作。他们攻守皆全力以赴,用出了十成功力,内伤转化为重伤,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全凭着一股心劲儿在苦苦支撑,洛天初对他的情况心知肚明,边打边道:“你知道现在的你像什么么?”雷震不敢开口说话,以免真气泻出,洛天初继续道:“像一只临死前的老鼠,我要像猫一样把你折磨够了再杀。”雷震愤怒的一掌打来,洛天初发现他的掌风明显弱了,轻松向旁边一闪,道:“你要是跪在地上对我死去的兄弟磕头认错,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雷震又是一脚踢来,力道却更弱了,洛天初继续道:“你死后我会把你的故事编成段子,请说书先生大江南北的说去,特别是你和男人胡搞的那点破事,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雷震终于被气的“哇”一口吐出血来,脸色苍白,颓然不支的跪倒在地。 洛天初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我还要把你的首级挂在城楼上七天七夜来吊念我兄弟的亡魂!小朱!我替你报仇了!受死吧!”雷震忽然笑道:“你大意了。”洛天初心中一惊,雷震忽然从地上窜起,单掌猛击出一道寒劲,洛天初距他很近,躲闪不及,被扫中腰部,向后退了两步,嘴角沁出血来,陆飞等人忙上前询问,洛天初擦干血渍,道:“一点轻伤,不碍事。”雷震刚才运功牵动伤势,又在咳血不止,蓦地仰天大笑道:“我雷震失败乃天命!非你之能!没人能杀的了我,只有我才能了结自己。”说罢挥掌朝自己的天灵盖击去,就在这时太极殿门突然打开,朱雨时从里面跳了出来,大叫道:“且慢动手!” 原来他已冲开了血刀,缚在身上的绳子一震便断,外面的事他听得真切,这才急忙冲出来阻止雷震自杀,毕竟雷震的一切行为只是为了称霸天下,本身并非十恶不赦,况且又放过了自己,罪不至死。然而还是晚来一步,雷震的手已重重的击在天灵盖上,脑浆迸流,鲜血四溅,倒下前竟回头看了朱雨时一眼,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没有人知道这个微笑代表着什么。 洛天初难以置信的看着朱雨时,顿时欣喜若狂,从雷震尸体上飞掠而过,一把抱住朱雨时,兴奋的流下眼泪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朱雨时笑道:“是的,我活的好好的。”洛天初仰天大笑,简直比得到洛阳还要高兴,喜极而泣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感谢上天保佑你安然无恙,那雷震为何说你被他杀了呢?”朱雨时轻叹道:“他已心存死志,只想在临死前和你痛快大战一场罢了。”洛天初道:“早知如此我可以饶他一命,他为何不杀你?” 朱雨时苦叹一声,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他既已死就不要再毁他名声了吧。”洛天初点头道:“是,我会厚葬他,他也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对了,我攻打洛阳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朱雨时道:“我当然理解,作为领袖,就算再痛苦也要以大局为重,你做的很好,我以你为荣。”洛天初道:“真不敢想你万一出了事,我该如何对你家人交代。”朱雨时道:“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想了,我们已得了洛阳,下一步该怎么办?”洛天初笑道:“我们要帮助岳飞收复汴梁,那时我们强强联盟,灭金指日可待。不过现在我们先回去好好聊聊,我有一肚子话想对你说,明天我们设宴庆功!” 朱雨时没有回话,他已看见俘虏中的林灵素,眼中立刻冒起火来,大步走了过去。俘虏中还有肖虎和固超,陆飞问道:“这几个人怎么处理?”洛天初看了朱雨时一眼,道:“由小朱决定吧。”朱雨时先为肖虎松绑并解开穴道道:“肖兄是重义之人,请自便吧。”肖虎感动的拱手施礼道:“多谢朱兄,不杀之恩感激不尽。”说罢起身而去。固超求饶道:“我也和朱兄无冤无仇,朱兄大人大量,也放我走吧。”朱雨时道:“你我确实无冤无仇,不过固兄嚣张跋扈,入马帮后凭借身手了得,坏了好几位良家妇女的清白,她们家的男人来找你理论,又遭你毒打,这些事可是有的?”固超汗流浃背道:“我承认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绕我这一次吧。”朱雨时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可以放你走,不过你要自断手筋脚筋,自废武功。”固超脸上的汗更多,迟疑道:“这。。。”朱雨时道:“是死是活,固兄一言可决。”固超终于下定决心道:“我自废武功便是。”陆飞解开他的穴道和绳子,扔了一把匕首在地上,道:“用这个。”固超咬着牙,颤抖的拿起匕首,大喊一声割断了手筋和脚筋,一瘸一拐的走了。 林灵素冷笑道:“到老夫这里就不是自废武功那么简单了吧。”朱雨时道:“你诬陷我,打我的事都可以不提,但我师傅江飞燕,令堡主,还有铁鹰大哥的死都和你有莫大关系,此仇不可不报,况且你平****女,薄情寡义,连你自己的亲大哥都被你算计至死,你这种人千死难赎。”林灵素不屑道:“你知道的只是老夫平生所为的九牛一毛,老这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活到现在已是赚了,给老夫个痛快吧!”朱雨时弹指解开他的穴道,又拿起地上的匕首砍断他的绳子,洛天初和陆飞都知林灵素武功了得,稍吃了一惊,暗中戒备。林灵素也不解道:“这是何意?”朱雨时走向空旷的广场道:“我要和你一对一决斗。” 林灵素哈哈大笑,起身跟他到了空地,道:“你以为练成了《移玉神功》就能欺负老夫么?老夫就算剩下一只手也足够杀你。”朱雨时淡淡道:“我不占残废的便宜,我也只用一只手迎战,只要你赢了就可自行离开,就算把我杀了也没人会找你的麻烦。”林灵素不敢相信道:“此言当真?”他问话时看着洛天初,洛天初担忧的看了朱雨时一眼,心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林灵素虽断了一臂,但毕竟曾是和令君来,倪红颜相提并论的宗师高手,朱雨时身上有伤,又以单手迎敌实在有些托大,换做自己也没有把握,不过朱雨时话已出口,做兄弟的又怎能不支持,只好道:“我兄弟说的就是我说的。”心中却打定注意决不让他伤害到朱雨时。(。) 第八章 挥军南下(上) 朱雨时将右臂伸到身后,表示只用左手迎战。林灵素道:“你是小辈,先来攻吧。”朱雨时心知自己和他的武功都是后发制人,先攻者反是劣势,但他并不废话,上前踏步平凡无奇的攻出一拳。林灵素见拳劲不强,没有用出《太极双鱼功》,而是推出一个“真气球”迎了上去。当年他在破庙堵截洛天初,江飞燕时用的就是这一招,那时他处在全盛时期,打的江飞燕他们束手无策,若非柔福帝姬在关键时刻帮了洛天初一把,他们必死无疑。 这些年来林灵素将他这招“真气球”又做改善,不但操控自如,更增加了旋转之力,朱雨时的微弱拳风立刻被它弹开,“真气球”毫不停留,被林灵素远程操控着,继续向前攻去,根本不怕朱雨时还施彼身。朱雨时没见过这种怪招,但任你千变万化,我自不变应万变,单掌如水波起伏般荡出柔柔气浪来感应“真气球”的体质,只觉浑圆无暇,变数未尽,他单掌在空中缓缓划出一条椭圆形的“轨道”,这个轨道是看不见的,但只要“真气球”碰上就会按轨道的方向移动,从而被朱雨时控制。 林灵素看出端倪,单掌一歪,改变了“真气球”的攻击线路,从另一边攻上。朱雨时大吃一惊,就在要被击中的刹那,赶紧在身前又划出一条轨道,“真气球”便听话的从轨道上滚开,只是仓皇间轨道画的不长,没滚出多远又复被林灵素控制,从半空砸下。朱雨时只好故技重施,再次让他飞滚出去,结果又被控制,再攻下。 如此反复七八回合,每次朱雨时都在最后关头巧妙化解,群雄无不长出了口气,可气还没出完,“真气球”又攻了回来,变化多端,各种引诱突袭,恨不得下一招就把朱雨时置于死地,可朱雨时偏不让林灵素如愿,每次都险象环生,安然无恙。 林灵素先沉不住气,作为进攻方的他所消耗的真气比朱雨时要大得多,而他现在功力亏盈,不比从前,三十招后已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进攻线路显得单调起来。朱雨时抓住机会在空中画了一个整圆,将“真气球”引进里面,在圆形的轨道中转动不休,脱离了林灵素的控制。 朱雨时猛地单掌一推,将“真气球”反推向了林灵素,林灵素趁机缓了口气,内力回复过来,又推出一个“真气球”迎击,没想到就在两球相撞之际,朱雨时手掌划过一条淡柔入水的弧线,竟将第二个“真气球”也带到了自己一边,归为己有,一同攻向林灵素。林灵素这才大惊失色,赶紧用《太极双鱼功》将第一个“真气球”带上空中,第二个伸掌硬接,“砰”一声“真气球”爆裂,他的身形往后退了半步,谁知朱雨时紧随其后,燕青拳灌满了真气攻来。林灵素也有准备,强行提气还击,可刚出手便觉不妙,朱雨时的拳劲突然消失,自己的反击击在空处,再次被《移玉神功》反弹回来,林灵素再抵挡不住,胸口硬挨一击,踉跄后退。朱雨时紧追不舍,拳头再次灌劲打来,这次足以要了他的性命。林灵素闭目等死,连闪躲都放弃了。谁知朱雨时的拳头在林灵素的面门前停住,并没有打下去,而是用出‘飞花指’,猛点他的天枢和气海***林灵素浑身剧颤,颓然坐倒于地。 朱雨时道:“看在林姑娘面上饶你一条性命,走吧。”林灵素满脸虚汗,叹道:“那丫头的面子真大,但你毁了老夫的丹田气海,已和废人无异,跟杀了老夫有什么区别?”朱雨时淡淡道:“当然有区别,起码你还活着,还可在余生做一些事来弥补以前的罪恶,如果你想轻生也随便你。”林灵素吃力的站起身来,只觉两腿酸麻无力,背脊僵硬,想挺直都难,这才明白作为一个普通老人的苦楚,缓缓道:“老夫懂了。”说罢蹒跚的走了开去,长吟道:“风流十载,富贵十载,纵横江湖又十载,生前休要太得意,死后谁不入黄泉。” 当晚洛天初和朱雨时像以前一般同塌而眠,互说着这一年的经过,说到高兴事时捧腹大笑,难过时黯然神伤,最后交流武功心得,洛天初问道:“你的《太极双鱼功》是不是可以将任何攻击反打回去?”朱雨时道:“理论上是的,和林灵素一战后我更有信心,他的真气球都能反弹,其他武功应该都不成问题。”洛天初惊奇道:“那你且非立于不败之地了?如果我同时打出数十道刀气,你如何反我?”朱雨时道:“那我就画数十个圆就行了,就算来不及我也可以用轻功闪躲。” 洛天初道:“这么厉害!快教教我,我也教你《血刀九式》,我们攻防互补,肯定天下无敌。”朱雨时失笑道:“我才不学你的刀法,不过我的武功倒是可以教你,却只怕你学不成。”洛天初讶道:“怎能学不会?”朱雨时道:“《移玉神功》是道家武功,讲究修身养性,无欲无争,而你满脑子都是争霸天下,如何静得下来,再说和你本身的霸道武功背道而驰,所以才说你学不成。”洛天初点头道:“有些道理,我只练这一门刀法就差点走火入魔,还是不要贪多为好,倒是你家中娇妻美妾,林慧慧也有希望嫁入朱家,要说你修身养性,我才不信。”朱雨时笑道:“别胡扯了,我和林慧慧只是朋友罢了。”洛天初忽然叹道:“我心中很过意不去,你是为了帮我才卷入这场是非当中,不然你早和家人隐居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的清闲日子了,都怪我耽误了你的修行。”朱雨时笑骂道:“去你的修行,我还没想过出家呢。”洛天初道:“对了,马帮的老巢怎么办,山上的余孽还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么?”朱雨时道:“不可能了,这次马帮倾巢而出,山上剩下的只是平民百姓,我建议把俘虏的马帮士兵全放了,让他们回山上和妻子团聚,雷震一死,他们也就是平民罢了。”洛天初道:“依你就是,不过我会派一队人去山上没收他们的武器,用不用顺便把林慧慧带来给你?”朱雨时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履行了放她自由的诺言,她要去哪里就不管我的事了,反是你最让我担心,你的内伤是不是又严重了?”洛天初笑道:“这一年来一直吃着凌姑娘的汤药,没有迹象,脉搏也趋于平稳,刚才大战一场后也无异样,也许已经康复了呢。”朱雨时担忧道:“千万别大意,按时吃药,少做争斗。”洛天初笑道:“知道了。” 次日中午,群雄在醉仙楼设宴庆功,除了血刀堡的豪杰外还邀请了祝家父子和周凯,曹安民。众人在席间举杯庆祝,气氛热烈,朱雨时终于可以结束藏头藏尾的生涯,开始以真面目示人,他的岳丈祝万山格外高兴,红光满面,爽朗大笑,决定迁往成都。周曹两位兄长得知了朱雨时的身份后也是又惊又喜,他们对洛天初甚是敬慕,频繁敬酒,洛天初豪气上涌,把“禁酒令”忘到了九霄云外,来者不拒,朱雨时知他不宜多吃,屡次为他挡酒。众豪杰们开怀畅饮,谈兴高昂,借着酒兴纷纷谈论着前几天的战事,说的吐沫飞溅,手舞足蹈,众人笑的前仰后合,赵横山也在其中,他的伤势刚一稳定就已迫不及待的饮酒,席间他说的话也最多,根本没把伤势当回事。(。) 第八章 挥军南下(下) 本章节为空章节! 第九章 十变阵法(上) 屈以突被俘后,齐军三寨迅速沦陷,投降者两万多人。洛天初在中寨见到了牛皋,走上前道:“牛兄你好,上次多有得罪,还请多多担待。”牛皋风尘仆仆,眼睛因多日未睡而布满血丝,但脸上却露出阳光般的笑容,道:“不打不相识,我的伤早好了,堡主不必在意,这次多亏堡主解围,不然我们粮草已尽,只能退兵请罪了。”洛天初奇道:“贵军的粮草不足么?”牛皋知说漏了嘴,只好低声道:“这可是机密,请堡主切勿泄露,秦桧给我军拨的粮草只够一个月的,岳帅分给我的只有十天,我本打算攻陷汝州后向城中的米商买粮,谁知被堵在朝山谷中进退两难。”洛天初道:“大宋去年的收成如何,怎会只拨一个月粮?”牛皋不屑道:“收成倒是不错,但是秦桧是主和派的首脑,攻打金齐和他的政见向背,当然要从中作梗。”洛天初道:“只要我们能自行征得粮草,就不怕秦桧使坏,事不宜迟,我这就助你攻打汝州。” 牛皋道:“屈以突被俘,汝州已不足畏惧,倒是有流言称金兀术纠集大军三十万驻扎汴梁,大有进攻郾城之意,岳帅分兵三路,如今郾城兵微将寡,要是流言属实,那郾城危在旦夕,还请堡主前往救援。”洛天初惊道:“三十万!金国还有这么多兵马么?”牛皋道:“金国一直没有放弃南征的念头,在暗中招兵买马,三十万只是明数,还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洛天初道:“好,我们这就去郾城。”牛皋道:“拜托了。” 洛天初率军没做丝毫停留,向郾城进发。郾城路途遥远,行了一天一夜来到了临颍地界,大家人困马乏,却找不到水源饮水,本地向导道:“前面有一条河,名为小商河,河水甘甜清澈,可以饮用。”洛天初大喜,率军来到了小商河,可还没来到河边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洛天初让大家提高警惕,却发现血腥气是从水里传来。来到河边一看吃了一惊,整条河水呈淡红色,皆被鲜血染红,还有零散的盔甲和兵器沉积在河底的泥沙里,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洛天初道:“不久前小商河该是经历过一场大战,我们往上游看看。”大军沿河而上,一路上河底的沉积物更多,时而飘过几具浮尸,宋金两军都有,不知谁胜谁负。又行出一里地,终于看见了交战现场,饶是众人久经沙场,见惯了死人,还是惊叹此战的惨烈。 岸上和河中的金兵尸体有四千多具,察看腰牌,其中竟有一位忒母(万夫长),五名猛安(千夫长),十三名谋克(百夫长),死的士兵也都是女真精锐,而岳家军的尸体只有三百具,都是普通士兵、震惊的是每具宋军尸体上都有七八处致命伤痕,身上插着三四支箭,临死还手握兵器不放,和金兵交缠在一起,同归于尽,可见岳家军的战力是多么可怕,连普通士兵都有如此胆识,让金**队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虽然没亲眼目睹战斗的经过,但大家都被岳家军至死方休的壮烈所感动,李晓忽然指着河中间的尸体堆大叫道:“你们快看。”众人顺着方向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金兵堆垒的尸体中夹着一匹死马,那死马四蹄跪在河中,被尸体遮住,而死马上面竟还端坐着一个死人,那人弯腰垂首,早无生气,手中沾满鲜血的长枪插如河泥,竟凭此支撑着身体到现在都没有倒下。那个人的前心后背被数不清的箭矢射成了蜂窝,盔甲和战袍也沾满污血,毫无人样可言。 大家从没见过一个人身上被射这么多箭,可见金军对他是何等畏惧,直到死了都不敢上前碰他的尸体。洛天初看到了那人手中的虎头烂银枪,心神剧颤,跳下马来对着尸体的背影悲喊道:“杨兄!”原来那战死之将竟是杨再兴。想到前不久才和他饮酒畅谈,他的爽朗大笑至今萦绕耳际,又想起当岳家军将领对自己不善时,只有杨再兴站出来称兄道弟,活生生的一条好汉如今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怎不让洛天初顿足捶胸。大家都敬佩杨再兴的豪勇,一起下河把他的尸体抬到岸上,拔出来的箭矢足有一大捆,用一块裹尸布裹好了尸体,放在黑电上,洛天初道:“杨兄,我带你回去。”亲自牵马步行,渡河向郾城进发。 行到夜里,距离郾城还有二十里,探子回来报告说前方有六座金军大寨,防守森严,有十万之众。洛天初不敢冲寨入城,远远绕开,在清晨时分绕到了郾城南门。城上的岳家军士兵开始不敢开门,直到岳云现身才认出了洛天初,才放下吊桥了让大军进城。 岳飞的帅府设在城楼上,当岳家军众将见到杨再兴的尸体后,全部缄默不语,没有人嚎啕大哭,可眼都射出了刻骨铭心的怒意。岳飞长叹道:“前天傍晚杨将军在小商河巡逻,回城时碰上了前来偷袭的金国大军。金兵来的突然,杨将军怕我们没有准备,便派了一名士兵回来通风报信,他则率领巡逻兵挡住敌人,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得知消息后忙调回了驻扎在城外修建防御工事的两营士兵,五千士兵这才免遭突袭,但我们却再见不到杨将军了!”说罢紧紧握住了杨再兴冰冷的手,潸然泪下。在场众人无不落泪。岳飞从那捆箭矢中拿出两根紧握在手里,道:“杨将军骁勇善战,若非马陷河泥,且会被金兵所杀,金兵惧怕杨兄,就算身陷河中也不敢上前,竟把他活活射死,我们每人取箭两支,把它们射死敌人,为杨兄报仇!”大家轰然叫好,轮流上前取箭。然后有士兵将杨再兴的尸体抬走装殓,设置灵堂,岳飞等人在帅堂开始议事。(。) 第九章 十变阵法(中) 洛天初先叙述了朝山谷一战的经过,岳飞道:“堡主果是信人,如约而来,岳某对收复国都的信心更大了。”洛天初道:“驱赶金人乃我辈应尽之务,不知如今战况如何?”岳飞道:“郾城之战后,金兀术亲提重兵前来支援,主力二十万驻留在汴梁,两万在颍昌,还有八万先锋军在我们城外十里处下寨,由韩常率领。我军在郾城的兵力只有三万,加上堡主的一万也才四万,论人数我们仍是劣势,而且粮仓殆尽,若近期攻不下颍昌,我们只能退军。”洛天初道:“我的八万主力正在路上,足够击败韩常。”岳飞苦笑道:“不知贵军带来了多少粮草,要是少的话便是多了八万张嘴,粮草更不够用了。”洛天初笑道:“我才不信岳帅会坐等粮尽,一定早有应对之法了吧。” 岳飞微笑道:“我派牛皋和张宪分兵进攻汝州和淮宁,拿下城池后让他们自力更生,我这边也能减少些负担,我军的目标则是颍昌。”洛天初道:“岳帅有何妙计取得颍昌?”岳飞道:“颍昌是三国时的许昌,曹操的定都之地,历经数百年不断翻修,城郭坚固不次于洛阳,强攻实属不智,破了韩常后金兀术必定亲自提兵前来,那时才能定计,好在韩常不会让我们等很久,我料他今天就会挑战。” 他话音刚落,士兵便来禀告道:“报告岳帅!金军先锋军韩常已到城下布阵搦战。”岳飞点了点头,道:“知道了。”那士兵躬身而退,洛天初见那士兵也就十四五岁年纪,眉清目秀,倒和岳云有些神似,不禁问道:“贵军还招收这么小的士兵么?”岳飞微笑道:“那是次子岳雷,今年十五,已参军两年了,从一名普通士兵做起,如今是本军的侦察兵。”洛天初暗自心惊,他深知侦察兵往往是全军最优秀的士兵,同时也最冒风险,看来岳飞对次子的要求之严更甚于长子。 此时岳飞起身道:“韩常就在城下挑战,我军必须大获全胜,谁敢迎战!”董先,王贵,徐定一齐说道:“末将愿往。”洛天初本也想迎战,但想到强宾不压主,理应把机会让给岳家军的将士。岳云眼眶通红的来到厅中心,跪地道:“杨兄乃我挚友,害他的正是韩常的先锋部队,我愿请缨出战,为杨兄报仇。”岳飞道:“你要带多少兵马迎敌。”岳云道:“三千背崽军足矣。”岳飞不悦道:“不可轻敌,金军有八万之众,韩常又精通战法,且是三千人可以击破的。”岳云眼中射出强大的自信,坚定道:“三千人足矣!”岳飞露出欣慰和担忧的复杂神情,淡淡道:“不胜当如何?”岳云毫不犹豫道:“先斩我头。”岳飞拍案道:“好!准你迎战韩常,点兵去吧。”岳云拱了拱手,起身而去。 众将来到城墙边上观战,只见城下金军盔明甲亮,旗帜招展,天地一片肃杀。斗大的韩字帅旗下一员银甲大将坐在马上,正是韩常,身后跟着四员小将,都是他的儿子,其中就有当年在长安被擒的韩风,在潼关趁乱跑了。八万士兵分三列一字排开,好如三条长龙。董先不屑道:“三个一字长蛇阵,韩常布阵如此小儿,足见有名无实。”岳飞沉声道:“韩常身为汉人在金国阵营中屹立不倒,绝非庸才,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董先道:“是。” 这时郾城城门打开,岳云披挂整齐,手持强弓,后背箭筒,将杨再兴的虎头烂银枪挂在得胜钩上,缓缓策马出城。后面是三千黑盔黑甲的背嵬骑兵,年龄都在二十左右,身材矫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眼神刚毅沉稳,面对数十倍的敌军也毫不畏惧。岳云遥指韩常,喝道:“杨再兴将军可是你们杀的。”韩常看罢岳云的兵马,冷笑道:“不错,不但是他,还会有你。”岳云龇目欲裂道:“命在这里,你来拿!”说罢带着背嵬军直扑金军,宋金两方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岳云竟如此刚勇,岳飞沉着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嘉许之意,似是回忆起年轻时的血性方刚。韩常哈哈大笑道:“小儿找死。” 随即让传令官将令旗一挥,平凡无奇的三座一字长蛇阵同时由一端向另一端靠拢,第二座呈反方向靠拢,形成了三座二龙出水阵。虽然此阵并不难破,但要同时击破三座合并一起的二龙出水阵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岳云远远放出一箭,将一名金兵射于马下,尸体还没着地,紧接着一箭射中了另一名金兵,发箭的速度何其之快,用的正是射杀杨再兴的箭矢。岳云连珠箭发,取箭,搭箭,放箭的动作快的让人目不暇接,射出的箭快而精准,例无虚发,后面的骑兵也跟他一起放箭,所射的目标都是岳云所射附近的金兵,数十名金兵中箭倒地,二龙出水阵也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岳云换弓提枪,大喝一声,“雪无痕”当先破入阵型的左翼,谁知阵型突变,右翼的士兵立刻围拢过去,想要将背嵬军包围。然而还没有就位,岳云已率军从右翼杀了出去,冲进了左首的二龙出水阵,又马不停蹄的从另一侧杀出,整支部队如游龙般在金军阵型中穿梭,犹如无人之境,纵穿三座大阵竟不伤一兵一骑。 韩常不慌不忙,传令官令旗一变,每座大阵的中端向前移动,变成了天地三才阵。如此一变就好像有无数道人墙挡住了岳云去路,也将背嵬军的队列断为两截,士兵们也开始有人阵亡。岳云勒住“雪无痕”,回头一看,当机立断道:“随我杀回去!”接着带兵折回,与被困骑兵两面夹击,杀开了一条血路,继续奔袭破阵。 一道道的人墙伫立在前,岳云连破三道,又回头看,见骑兵队虽没被截断,但零星松散,便从左翼杀出阵去,打算调整队形后再次杀入,谁知刚杀出阵,西首的大阵竟整体移动到了他的前方,如此一来等于冲入了另一座大阵。岳云虽知队形不整不宜冲阵,但也不能因此被金军包围,必须继续保持着快速的运动战,便硬着头皮挺枪冲阵,杀出了一个缺口。可因队形松散,缺口很快又被堵上,包围了五百士兵。(。) 第九章 十变阵法(下) 士兵们训练有素,当即跳下马来聚成一团,用马匹围住外围当做肉盾,和涌上的金兵进行肉搏,虽然拖住了金兵的大阵,为岳云赢取了时间,但很快就会坚持不住,被金兵歼灭。 这些士兵几乎都与岳云熟识,心中难过之极,就在这时听到韩常得意的大笑声,岳云更怒,将沾满鲜血的虎头烂银枪放在得胜钩的同时已强弓在手,回身只看了一眼韩常模糊的身影就拉弓放箭,羽箭从万千金兵上空滑过,呈现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快而精准的射向韩常面门。韩常生出感应,忙低头避箭,箭矢钉在兜鍪的红缨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勃然大怒道:“临死小儿还敢偷袭本将军,变阵!” 三座大阵渐渐融合为一座大阵,两头回撤,形成了四门兜底阵,阵型中的士兵互相穿插,又变成了五虎群羊阵。岳云无论如何冲杀,都被流动的人墙逼的改变方向,反复冲击总遭碰壁,金兵却在移动中不断击伤自己人,想反击时对方却又跑开,不知要攻击何处。不住奔流穿插的人墙令岳云眼花缭乱,明明看到那边防守薄弱,可冲到近前时却发现已有人山人海的敌军挡在前面,移动性强正是五虎群羊阵的厉害之处。岳云也演习过各大阵法,知道要破五虎群羊阵需要将兵力一分为二,分两翼包抄攻向主帅的所在,就好像奕棋一般,既然你穿流不停,我就直攻主帅,让你不得不救。可他兵力不足三千,又被困阵中,无计可施,暗悔刚才因怒气冲昏了头脑,过于轻敌。 城楼上观战的岳飞道:“韩常精通战法,不愧为金国名将,岳云太大意了。”洛天初道:“岳帅难道是有意让岳兄吃苦头么?不然怎会同意他只带三千兵迎战。”岳飞点头道:“以前犬子逢战必胜,锋芒太锐,如果我拒绝他的请令,他心中定然不服气,小败一场更有助于他的成长。”洛天初笑道:“知子莫若父,可是岳兄已立下了军令状,败了该如何收场?”岳飞淡淡道:“军令状且能儿戏,他要是真败了,定斩不饶。”洛天初急道:“那怎么行呢!”岳飞微叹道:“所以我不能让他败,这才想请堡主替我前去破阵,堡主不属于我军,就算助他我也无话可说,岳某从不徇私,但这次为了犬子性命,只能相求于堡主。” 洛天初大笑道:“荣幸之至,我这就带本部兵马出战。”岳飞道:“稍等一下,韩常变阵是从一到十依次演变,破五虎群羊阵须从两翼夹击主帅,韩常看到必会变阵,接下来的六丁六甲阵是道家茅山派所创阵法,后扩大用到了兵法上,六丁有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丑,甲神,六甲有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你带军从丁亥位杀入,甲子位杀出,另一军从甲午位杀入,丁己位杀出,金军必乱。”洛天初也学习过布阵,只是不知破法,听岳飞一说便即明白。 岳飞接着道:“韩常接下来会变成七星北斗阵,你们一定要在这个阵型击败敌军,不然随后的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将更加难破。七星北斗阵顾名思义要分为七军,分别占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随着阵型的变化既可合围,又可轮攻,若你们能趁变阵时攻占天权和玉衡两位,便可将阵型拆成三段,再难以继续变阵。那时趁他们阵法懈怠时直扑韩常,就算杀不死他,敌军的阵型也被破了,那时董先,王贵,徐定再率本部杀出,金军必败无疑。洛天初佩服道:“岳帅妙计,我和小朱这就去了。”说完他和朱雨时一起下城楼点军。 城门再次打开,全幅武装的洛天初和朱雨时分别率领狼牙军分散开来,如两道长龙般分扑敌军两翼,洛天初高声喝道:“岳兄莫慌,我们来助你。”深陷重围的岳云大喜,率军向洛天初杀来的方向迎去。韩常见势不好,忙下令变成了六丁六甲大阵,洛天初依照岳飞的指示从丁亥位杀入,手中长枪势如破竹,杀的金兵哭爹喊娘,和岳云会和后,向甲子位杀去。朱雨时那边也杀入了甲午位,直奔丁己位。韩常大惊失色,没想到他们竟破的如此干净利落,赶紧再次变阵。令旗招展下,金军分成七股,迅速的占位布阵。 洛天初等的就是这一刻,马头一拨,领军攻占在天权星位上,朱雨时也占领了玉衡星位,前来占位的两股金兵大吃一惊,不知是该打该撤,正犹豫不决时,洛天初高声喝道:“冲杀过去!砍下韩常人头!” 韩常上一次和洛天初交手是在长安沦陷时,当时他急于逃命,没有发挥出真正本事,这次他有心和洛天初大战一番,怎奈还有朱雨时,岳云两员大将杀到,以一敌三毫无胜算,更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只好带着四个儿子含恨撤兵。 董先,王贵,徐定率军杀出城来,两面夹击下金兵损失惨重,一路上丢盔弃甲,望风而逃。众将趁势追杀,直接攻破金兵刚刚立好的营寨,韩常弃寨而逃,一路上金兵死伤者,投降者过万,缴获物资更是不计其数,尤其是那五万石粮草,解决了缺粮的大问题。 岳家军和血刀堡的联军大获全胜,押解的俘虏和战利品回到城中。岳飞对俘虏教导了一番后尽皆释放,有几千人愿意留下充军,却被岳飞婉拒,告诉他们如果真想入伍可到鄂州募兵处报名,岳家军是精锐之师,不能接受没有专门训练过的士兵。 岳云跪在岳飞面前请罪道:“末将轻敌,险些全军覆没,请大帅处罚。”岳飞道:“这场战斗亏洛堡主帮你打赢了,死罪虽免,活罪难逃,自己去领一百军棍去罢。”岳云道:“是。”洛天初道:“大帅当众惩罚岳兄,不怕岳兄的面子挂不住么?”岳飞微笑道:“军法如山,犯错就要领罚,只要不再犯错,失些面子有何打紧。”朱雨时问道:“我们为何要鸣金收兵,何不一鼓作气攻打颍昌?”岳飞道:“颍昌只能智取,不可硬攻,韩常虽败一阵,但主力仍在,并未伤其筋骨,如果他死守颍昌不出,我们拿他毫无办法。”(。) 第十章 志吞燕云(上) 顾瑶道:“岳帅曾说过韩常若败,金兀术必来,不知岳帅怎会如此确定。”岳飞道:“只要我们了解金兀术的性格就不难揣测他的行为,他生性多疑,事必亲恭,若亲信之一韩常也败于此战,他更不会让别人来指挥战斗,他大怒下一定会责打韩常,把他留在汴梁,亲自带兵来守颍昌。我们也许可以利用他的这种性格来得到颍昌。” 洛天初苦笑道:“岳帅说的太玄了,我一点都听不懂。”岳飞笑道:“有些计谋想起来玄之又玄,但只要想通就符合情理,我们现在还需要一个契机,只要再有一个契机,颍昌就是我们的。”洛天初不解道:“什么契机?”岳飞道:“可以是任何事,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以成为契机,我相信契机一直都有,就看到时能不能发现。”洛天初道:“等契机出现那天,岳帅定要好好解释一下。”岳飞笑道:“那是当然,金兀术的大军最早也要三天后才到,大家好好休整,下次要面对的可是三十万金军精锐。” 洛天初等人在郾城安顿下来,次日前往灵堂吊唁了杨再兴,棺椁下葬于小商河,众将在杨再兴墓碑前拜了再拜。因不愿运功护体而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岳云也来拜祭,趴在坟头上大哭不止,众将全都潸然泪下。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也使洛天初和董先,王贵,徐定等岳家军将士言归于好。 到了第三天,洛天初和朱雨时前去看望岳云,岳云的伤口刚刚开始结疤,又疼又痒,趴在床上辗转反侧,见到二人苦笑道:“小弟的伤口羞于见人,两位兄长还是别看了。”洛天初坐在床边笑道:“我是来告诉岳兄两个好消息的。”岳云道:“洛兄请说。”洛天初道:“张宪的军队攻克了淮宁,已和我们所在的郾城,牛皋的汝阳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无论是对颍昌还是汴梁都起到了巨大的威慑作用,岳帅的布局已经成功。”岳云大喜道:“太好了!中原的门户已被我们打开,只要再攻下颍昌,汴梁指日可待,哎哟哟。”他因激动牵动了伤口,只好又爬了下来,道:“第二个好消息是什么?”洛天初道:“岳帅料事如神,韩常去汴梁请罪后果然被金兀术吊打了一顿,伤势可能比你还重,金兀术亲带三十万大军前来,如今在金军原驻扎地重新安营扎寨。仅营寨就布了二十五座,连绵十几里,声势浩大。”岳云扼腕叹息道:“如此大的阵势我却因屁股有伤不能上阵杀敌,真乃平生恨事。”洛天初道:“此战打起来必定旷日持久,等岳兄伤好了再参战不迟。”岳云道:“希望如此吧,就算伤没好我也要参战,绝不能在床上躺着。”洛天初点点头道:“敌军的营寨还没布好,岳兄安心养伤就是,我们先告辞了。” 洛天初和朱雨时没事在郾城中闲逛,郾城屡遭战火,许多房屋被毁,城中百姓稀少,却都自发的出来请睡岳家军到家里休息,还有的妇女挎着篮子为将士们送水送饭,老太太们则拿着几双新缝制的布鞋,逢兵就想赠送,可岳家军军纪严明,不取百姓一针一线,不住婉拒着百姓们的馈赠。朱雨时感慨道:“仅看民心所向便知岳家军乃一支仁义之师,只可惜岳帅不是皇帝,不然我情愿让他得了天下。”洛天初点头道:“要是岳帅真是皇帝,我情愿放弃争霸,在他手底下为将,说实话这几天我感觉无比轻松,什么事都由岳帅操心,我只须照做就好,卸下重担的感觉真是舒服,而岳帅身系万斤重担仍能指挥若定,谈笑风生,真人量令人心折,他比我更适合做统帅。” 朱雨时笑道:“你放松一下也不错。”洛天初叹道:“自家的事还要操心不可,照说师傅的八万军队应该已经来了,不知因何事耽搁,直到现在还没有到。”朱雨时道:“陆堂主为人沉稳,绝不会出岔子,你放心好了。”洛天初点头道:“也许真被什么事耽搁了吧,但是金兀术带来的可是三十万大军,我军只有四万,实力相差悬殊,我要是主帅肯定已经焦头烂额,真不知岳帅怎能做到胸有成竹,他从未问过我们援军的事,我们的兵力对他好像只是锦上添花,就算没有援军似乎也有信心应对。” 两人正走着,从后面追上来一名岳家军士兵,对二人道:“岳大帅请两位到城楼议事。”二人来到城楼见到了岳飞,他身着便装卓立桌旁,脸上愁云不展。在洛天初的印象中岳飞向来从容自信,从未如此忧愁过,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岳飞指着书案上的书信道:“请堡主看看这个。” 洛天初见书信被一枚金牌压着,不由先拿起金牌端详起来,见黄铜打制的金牌上一面刻着“令”字,一面刻画着一条龙,道:“这是什么?”岳飞道:“这是官家命令撤军的金牌,见牌如见官家本人,必须要从命撤军。”洛天初剧颤道:“撤军!为什么?大仗才刚开始呀。”岳飞道:“自从我出兵之后,金国就遣使到临安赐和,目前正在商讨协议,为了缓和双边关系,官家这才让我撤军。” 洛天初不敢相信道:“赐和?我们何须金国赐和,只要灭了金国这三十万大军,金国这几年都难以恢复元气,我们直捣中都,还赐和个屁。”岳飞苦笑道:“我猜官家认为我们赢不了金国的三十万大军,我们要是败了就失去了谈判的本钱,所以才想让我们撤军,你看看这封信吧。” 洛天初拿起信纸,他还是第一次看皇上的御笔亲书,淡黄色的信纸上以漂亮的瘦金体写满了两页,瘦金体乃徽宗官家所创,自成一家,作为皇子的赵构当然积极模仿,信上先表彰了岳飞拿下郾城的功劳,又让他把将士的功劳簿抄回,按功封赏,又对岳飞本人许诺了一堆赏赐后才提起撤军之事,只说连年征战,将士疲惫,粮草吃紧,请班师回朝,另有大任委派。(。) 第十章 志吞燕云(中) 洛天初看完后,问道:“岳帅真要班师么?”岳飞沉吟半响,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次是剿灭金军,收复京都的大好时机,岳某且能错过,只要我们能攻下颍昌,或许能让官家对我们更有信心,谈判时也更具底气。哎,何须谈判呢,只要取消撤军的旨意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洛天初道:“可我们怎么才能击败三十万大军呢?”岳飞正要说话,岳雷前来禀告道:“启禀大帅,金兀术,完颜昌,完颜离三人三骑在城下请大帅叙话。”岳飞“哦?”了一声,道:“我们去看看。” 所有将士都汇聚城墙,只见城下金盔金甲的金兀术和身着便装的完颜离,完颜昌悠闲的坐于马上,没有带任何士兵,显然不怕岳家军会出击。岳飞朗声道:“岳飞在此,尔等有何话说。”金兀术在马上行了个汉人的抱拳礼,道:“大宋官员中本王最敬服的就是你岳飞,若非你我是敌非友,本王非要和你八拜结交不可。”岳飞知他还有下文,静等他继续说下去。金兀术又道:“可本王最恨的人也是你岳飞,有多少金国儿郎命丧你手,本王恨不得啖你其肉,炖你其骨,剥你其筋,若宋朝没有你,临安早就成为我大金国的陪都了。”岳飞道:“无论有没有岳某,你们都休想再踏进临安一步。” 完颜兀术微笑道:“这可不好说,说不定等两国议和后,本王还会成为皇宫的座上嘉宾呢,到那时你我也许真能化干戈为玉帛,成为朋友,又何必在这里斗来斗去呢?”岳飞淡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金兀术笑道:“我们两国正在议和,我们两军也议和,你让你的军队从郾城,汝州,淮宁撤军,返回鄂州,从此我们秋毫不犯,和睦共处如何?”岳飞朗声道:“可以!”金兀术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大喜道:“岳大帅真。。。。”可他还没说完,岳飞突然断喝道:“但是!”金兀术又怔住,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岳飞极目遥望北方,以手点指无限延伸的北方大地,道:“只要尔等归还从这里到燕云十六州的所有土地,送二圣南归,岳某就启奏圣上,向尔等赐和!除此外再无议和可谈,何时开战是你的事,何时停战是我的事!” 城楼上的将士们轰然叫好,鼓掌喝彩。金兀术脸色顿变,冷冷道:“岳帅难道连你们官家的旨意都敢违抗么?若不从三城撤军,你怎么向官家交代。”岳飞正色道:“大宋君臣之间的事管尔等何事,我大宋疆土只有尺进,安有寸退,别说区区三城,就算有三十城!三百城!岳某也一样把它们收回来!” 完颜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好如晴天打了个霹雳,振聋发聩,把满城的叫好声都压了下去。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完颜离才不可一世的道:“姓岳的口气不小,区区蝼蚁也想撼动虎狼之师,听闻你们岳家军中有几个功夫还算不错,可敢出来和老夫较量较量?来几个都可以。”金兀术笑道:“你们谁能单打独斗战胜完颜老将军,本王二话不说,立即撤兵,把颍昌拱手相送,若是输了你们就退出郾城,如何?” 岳飞听岳云说过完颜离的武功有多可怕,刚才那一笑更显示出了深不可测的深厚内力,此人是金国战神似的人物,只要能将他击败金国的士气将一蹶不振,可此人的武功实在深不可测。董先,王贵,徐定纷纷请令道:“请让末将下场比试。”岳飞微微摇头,表示不准。金兀术得意笑道:“原来闻名天下的岳家军也不过如此,连比武的胆子都没有,算了,我们走吧,不和只会吹牛的人多费唇舌。”岳飞缓缓道:“你的条件我们接受。”金兀术意外道:“哦?谁来比试?”岳飞道:“正是本人。” 此言一出全场一阵骚动,岳家军众将全部跪地俯首,慌忙请令道:“若让岳帅出战,且不让敌军笑话我们军中无人,岳帅不用和他赌什么输赢,就让属下们出去厮杀一场,就算战死也不辱没岳家军的名声。”岳云也急道:“那完颜离的武功深不可测,父亲绝不能冒险。”他情急下唤出了“父亲”,岳飞瞪了他一眼,道:“明知必败仍让你们去送死的话,岳某还配做一军主帅么,再说完颜离武功再高也是个人,不然他也不会被令君来所败,他输过第一次,就有可能输第二次,为什么就不能输于我呢?别忘了岳某至今也未输过,你们就放心吧。” 众将哑口无言,谁都不可否认岳飞的武功同样深不可测,只是以前的对手都没有完颜离那般强大,连少林两位高僧和楚来客都被他所败,所以谁都不看好岳飞,但看到岳飞信心满满,心中又有一丝侥幸心理,也许岳飞真的深藏不露,能再创奇迹呢。 金兀术和完颜昌都大喜的互视一眼,如能借机杀了岳飞,其影响等于毁掉了宋朝的半壁江山,那时连议和都不必了,直接破了郾城,一路杀奔临安。 岳飞正要走下城楼,洛天初道:“岳帅请留步,请听我一言。”岳飞道:“堡主是客,前来相助已是感激不尽,对方明言要挑战我岳家军将士,堡主就不用出头了。”洛天初道:“大敌当前,光复汉家基业当前,你我志向一致,何必再分岳家军和血刀堡,我丝毫不怀疑岳帅的武功,但岳帅乃三军之魂,万金之躯,如有损伤如何带领儿郎们继续北伐,岳帅肩上的责任远远大于一场比武,请岳帅三思。”岳飞停住脚步,叹道:“我没有话来反驳你,只是让你来替岳某冒险,岳某于心何忍。”洛天初道:“完颜离是逼死令堡主的凶手之一,我正好借机会寻他的晦气,请岳帅宽心,让在下去会会他。”朱雨时道:“我给你压阵。”两人施展轻功从城楼跃下,洛天初脚贴城墙缓缓滑下,朱雨时的身子则如一片落叶缓缓而落。(。) 第十章 志吞燕云(下) 金兀术见来的不是岳飞,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凝视洛天初道:“怎么哪都有你?”洛天初笑道:“我也想问你同样的话。”金兀术冷哼道:“本王给过你飞黄腾达的机会,你自己不要,死无葬身之地时可别后悔,你可是来代替岳飞比武的?”洛天初道:“是。”金兀术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完颜将军,他就交给你了,别再手下留情。”完颜离上前两步,看了眼洛天初背后的一剑一刀,道:“你要用剑还是用刀?”洛天初道:“刀。”完颜离满意的点点头,道:“你的刀法练到第几式了?”洛天初道:“已够多。”完颜离微笑道:“出刀,让老夫评评你的斤两。” 当今天下够资格说“评洛天初斤两”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完颜离就是其中之一,这场胜败关乎着两座城池的归属,双方出手都不会留情。洛天初取血神刀在手,凝立不动,将精气神提至巅峰,正要拔刀时,完颜离蓦地暴睁虎眼,散发出猛兽般的凶煞气场,立时将洛天初的杀气逼了回去。要知拔刀那一刻正是气势和杀气凝聚的最高峰,也是所用攻击的爆发点,如爆发点被制,刀便拔不出来,就算拔出来也毫无威力,完颜离还未出招就已打在了蛇的七寸上,气场压得洛天初胸闷难受,这一刀硬是没拔出来。 完颜离蓦地仰天狂笑,似乎连天地都被震得“嗡嗡”作响,他并不是得意,而是要用内力来震慑洛天初的心神,可见他不但没有轻敌,更是将洛天初当做成令君来来对付。城上的岳家军士兵都赶紧捂上了耳朵,耳鸣一片,五脏六腑好像在体内转动不止,几名士兵趴在地上吐了两口血,昏死过去。岳飞等人虽都运功抵抗,仍觉得浑身酥软,斗气消弱,生出恐惧之意,而身在气场笼罩下的洛天初更是难过之极。 完颜离笑毕,突然暴喝一声,如一只发狂的猛虎猛冲过来,其速度和威势配合着刚才的心神震慑,就算是令君来也要小心应付。洛天初全凭意志力在苦苦支撑,是否丧命全看他是否能拔出手中的刀。他的手一直握在刀柄,作势欲拔,可在重有万斤的气场笼罩下,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偏偏做不出来。他忽然生出了无力回天的丧气感觉,这种挫败感几乎令他放弃了抵抗。就在这时,身后的朱雨时突然暴喝道:“拔你的刀!” 朱雨时这一吼让洛天初生出醍醐灌顶的感觉,一刹那间脑中闪现过许多事,如果挡不住这一招,身后的朱雨时该怎么办,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他,还有出征的十万大军怎么办,关中怎么办,凌芝儿又该怎么办,他也不明白为何脑中的最后想起的画面是凌芝儿,他的命已不仅属于他自己。 洛天初生出强烈的求生**,斗志再次被点燃,丹田真气如一团烈火般熊熊燃烧,握刀的手因用力而苍白无色,青筋暴起,倏地暴喝一声,血神刀出鞘。 一道绚丽的红光划破天空,斩断了施压在身上的气场,身子身轻如燕,纵身闪到一旁。完颜离一招击空,惊奇的“咦”了一声,正想继续追击,眼角忽然瞄到了旁边的朱雨时,心下一动,暗想这小子是洛天初的左膀右臂,把他除去可以大大消弱血刀堡的实力,忽然凌空向朱雨时击出一拳。洛天初大叫道:“你冲我来!”朱雨时在观战时一直全神戒备,完颜离的拳风至刚至猛,只觉四肢顿软弱无力,连移动一步都难,心想林中秀自称《移玉神功》可以反弹任何进攻,到底是不是吹牛皮今天就来验个真章,赌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他将一切杂念抛却脑,心静不起一丝波澜,右臂弯曲,行云流水般在空中轻画了半个圆,左手腕轻轻一带,将圆补齐。拳风正好袭来,朱雨时双臂一转,将半空看不见的圆转动如飞,只听“砰”一声,将完颜离的拳风转弹到了天上,毫发无损。 完颜离大惊失色道:“这。。。这是什么功夫!”洛天初大喜过望,大笑道:“小朱好样的!”说罢使出第一式“红海滔天”遥击完颜离。完颜离不敢怠慢,击出拳风将刀气震破,荡起了一团尘烟,尘烟还没落下就被洛天初的身法冲散,他已进入了入魔状态,须发眼睛皆变成了血红色,使出第四招“群魔乱舞”,血刀如一注爆放的烟花,映出几十道刀影,每道刀影刀气凌厉,皆是致命杀招。完颜离眼睛亮了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和令君来大战之时。可是洛天初比令君来仍逊上一筹,完颜离双拳猛击,破去了所有刀影,紧接着使出成名绝技“虎啸神拳”,拳头变得跟簸箕般大小,势如天外落石,灌着似可席卷天地万物的可怕狂风,攻向洛天初。 《血刀九式》只有攻招,没有守招,面对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强一击,洛天初猛咬牙关,用出第六招“断海神刀”,双手举刀,凝气劈下,血神刀划出的红光好像变成了一把巨刀,直直劈在了拳风上。这一次是硬拼,红色巨刀被反震的烟消云散,拳风只被砍掉一半。这一击耗尽了洛天初的全部功力,一时难以恢复,只能束手待毙。朱雨时忽然闪到身前,他也来不及画圆,硬着头皮用双手去接,眼看拳风就要命中,他的双掌既快且柔的上下转动,手中好像把玩着一个圆球,拳风听话的在他手里滚动着,顺着他的手势向后一带,然后画了一个半圆的轨迹,向反方向送了出去,反击向完颜离。 完颜离再次惊喝道:“这究竟是什么怪招!”朱雨时低声对洛天初道:“你还行么。”洛天初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一看到血,那双血红的眼睛更加赤红,微微点头。朱雨时道:“你攻我防,明白?”洛天初没有答话,怒嚎一声,使出新领悟出的第七招“人虹合一”,整个人和刀化作一道红光,闪电般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带起了一排尘土。朱雨时也紧跟了上去。(。) 第一章 岳洛联军(上) 完颜离刚破去反弹回来的一击,眼前红光一闪,“人虹合一”已到身前,他忙稳扎马步,在红光穿胸的瞬间双掌一夹,正好夹住血神刀的刀身。洛天初冲势不减,推着他向后推去,完颜离的马步姿势不变,脚下被推出了两行深深的土坑。两人谁都不敢松懈,洛天初身子悬空,空门大露,完颜离本可撤掌猛击他的要害,但血神刀就悬于他胸前,那样做无疑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他不愿以命换命,只有等洛天初冲势尽后再攻,那时血神刀失去冲劲,毫无威胁,洛天初也就是个死人。 紧随其后的朱雨时把形势看的明白,明知自己的攻击威力不大,但为了救洛天初脱困,只能挥拳强攻。观战的完颜昌哈哈笑道:“想二打一么?老夫陪你玩玩。”说着一掌击出,他的武功仅次于完颜离,这一掌当然也是强劲无比,只是不知朱雨时有移花接木的本领,本来还在为攻击不强而犯愁,完颜昌的掌风反帮了他一个大忙,被他借势一带,带向了完颜离。完颜离赶紧松开刀身向旁躲闪,洛天初刀锋一转,割伤了他的手臂。 完颜离看着入肉三分的伤口,对一脸茫然的完颜昌喝道:“姓朱的小子有转移气劲的本领,让别那小子插手。”完颜昌这才恍然,点头道:“老夫来请教一下朱小兄的奇招。”朱雨时才不上当,道:“我现在不和你打。”完颜昌笑道:“可老夫要和你打。”说完就已出手。朱雨时心系洛天初,不愿纠缠,在气场笼罩之前跳了出去,完颜昌如影随行追了上去,轻功竟也十分高明,他的“海潮掌法”刚柔并进,朱雨时大感头疼,轻功已不足以躲闪,只好用出《移玉神功》见招化招,无论掌风是刚是柔,皆被一一化解。 完颜昌脸上虽无表情,内心却无比震骇,他这门浸淫了几十年“海潮掌法”就算是完颜离也难以化解的如此轻松,朱雨时却抵挡的若无其事,时而还能将攻击反弹回来,怎能不让他惊骇。朱雨时却暗自着急,他见洛天初和完颜离又交上了交手,自己却难以脱身相助。 洛天初的接连三刀皆被完颜离化解,完颜离道:“你的刀法没有让老夫失望,但比令君来仍然差一大截,老夫虽不情愿也只能杀了你,受死吧!”他的右拳倏然击出,威力更在前一拳之上。洛天初避无可避,深吸了一口气,运起了毕生功力,聚于刀尖,周身狂风大作,飞石扬砂,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发簪也被强烈的气流吹掉,血红色的头发随风向后飘撒,嘶吼一声,挥刀砍劈出去。 只听一声如开炮般的“轰隆”巨响,完颜离向后连退五步才站住,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望着断线风筝般的洛天初重重摔在了地上。城上的岳飞失色道:“快开城救人!”城门一打开,早在城门前待命的董王徐三将率领士兵冲过吊桥,将洛天初围在中间。 完颜离夷然不惧,一步步的上前道:“你能将老夫震出五步之远,这世上除了楚来客就只有你了,老夫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些人马还不被老夫放在眼里。”董先,王贵,徐定都是征战多年的大将,面对千军万马都毫不畏惧,却偏偏在有兵有将的情况下对独自走来的完颜离心生恐惧之心,他每走一步都好像变得更加高大己方则像是一群蝼蚁,一脚就能被他踩死。完颜离高大的身影在他们面前站住,冷笑道:“还不滚么?”三将被他威势所慑,攻也不敢,退也不敢。就在这时一杆长枪从城楼上刺下,其迅猛之势连完颜离也不愿硬憾其锋,向后纵跃躲过。 只见岳飞在空中一个倒翻身,卸掉下坠的力道,不偏不倚的落在沥泉枪旁边,单手拔起枪,遥指完颜离,威风凛凛。与此同时,顾瑶,严魏风也顺着城墙滑了下来,萧中楼,鲁宁,胡老大也顺着阶梯出城助阵。 朱雨时仍被完颜昌缠的无法脱身,完颜离面对群雄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老夫对那小子已无兴趣,姓岳的,你敢跟老夫玩两手么?”岳飞正色道:“愿意奉陪!”见识过完颜离的本领后敢接战,足见岳飞的勇气和信心,就连完颜离和金兀术都开始重新估量岳飞的实力。岳飞手持沥泉枪走向对手,眼神坚毅冷静,步法沉稳刚健。完颜离点头道:“倒是小瞧你了,出招吧。” 忽听人群中洛天初道:“等一下!”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闪目观瞧,只见身受重伤的他以刀撑地站了起来,头发和眼珠仍保持着红色,踉跄的走出人群,道:“完颜离,你我的比试还没完呢。”顾瑶上前扶住他道:“堡主伤势严重,不能再比了。”洛天初淡淡道:“我没事,放开我。”他挣脱顾瑶的搀扶,拖着脚步来到岳飞身旁,岳飞关切道:“堡主不必这么拼命,这里有岳某应付就好。”洛天初道:“岳帅也觉得我败了么?”完颜离好笑道:“难道你还胜了?”洛天初有气无力道:“我胜不了,但你也胜不了。”完颜离好整以暇道:“老夫如何胜不了?”洛天初冷笑道:“你还记得令堡主和你们的最后一战么,令堡主用的功法我还没用呢,怎算我输?”完颜离眼中现出惊骇之色,那一战是他平生最大耻辱,至今记忆犹新,令君来最后是以燃烧生命来大幅增强功力,让他变得好像魔神下凡,战无不胜,难道洛天初也打算这么做? 洛天初冷笑道:“那一招是第八式,玉石俱焚!”完颜离对这一招心存阴影,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正在打斗的朱雨时不顾中招的危险,大喊道:“小洛不要!”洛天初淡淡道:“完颜离一死,金国断一栋梁,我军少一强敌,我死的枉,别了小朱,别了,大家!”说罢就要催发功力。就在这时,远方金兵忽然乱作一团,喊杀喧闹声此起彼伏,遇袭的金钟响个不停,浓烟滚滚,大火熊熊,不知发生了何事。顾瑶大喜道:“是陆堂主的援军到了!”(。) 第一章 岳洛联军(下) 完颜昌也停止了打斗,疑惑的向营寨张望。金兀术狠狠瞪了了岳飞一眼,怒道:“无耻小人!竟趁机偷袭我们营寨!”岳飞不愿解释,淡淡道:“那你还不回去救援?”金兀术跺了跺脚,一夹马腹绝尘而去,完颜离和完颜昌也飞身上马,跟了回去。洛天初只觉脚下一软,眼前一黑,向前栽去,头发眼睛都恢复了常色,被一旁的岳飞拦腰抱住,道:“快送回城救治,其他人随我去接应友军!”众将齐声领命,迅速凑了五千骑兵,和顾瑶,严魏风率领的骑兵一齐奔向战场。 洛天初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随后便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首先看到的是朱雨时那张既喜悦又担忧的脸,脸颊上还留着泪痕,轻声道:“你胸前肋骨被打断了两根,胡大夫说不碍事,只是内伤十分严重,我喂你服下了奴儿炼制的金蚕王,有治愈内伤的神效,但近期内你不能再妄动真气了,记住了么?”洛天初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光线暗弱,桌子上摆放着一盏油灯,想说话却很难发出声音,勉强说道:“天黑了么?”朱雨时笑道:“你都昏迷两天两夜了,大家轮流看护你,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你醒了,大家一定很高兴。”洛天初沙哑道:“等一下,先让我喝口水。”朱雨时忙道:“哦,是是。” 洛天初喝过水后。舒了口气道:“先不用叫别人,你先给我说说我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朱雨时笑道:“当然是打了胜仗,金兵在岳飞和陆堂主的合击下虽然挡住了攻击,但仍被攻破了五座大寨,杀敌三万,烧毁了三座粮仓,大获全胜。我军士气如虹,金兵当夜弃寨返回颍昌,死守不出。”洛天初深吸了口气,道:“我竟错过这么精彩的战斗,真是可惜,不过金兵主力仍在,死守颍昌的话叫我们如何攻取?”朱雨时道:“岳帅和陆堂主谈过话后说已有了不费一兵一卒取得颍昌的妙计,只是他想等你醒来后亲口告诉你,说是和你的约定。”洛天初大喜道:“岳帅果然能人所不能,你这就去请岳帅吧。”朱雨时道:“好,你等着。” 不一会儿岳飞,岳云,陆飞,顾瑶,严魏风等全部前来看望,只因房间不大,多数人都候在门外。陆飞和洛天初见过礼后,岳飞坐在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热忱道:“好点了么?”虽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但通过岳飞真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问出,就是觉得那么的舒心温暖,甚至有种感激涕零的激动。洛天初笑道:“没死已是万幸,听说岳帅已有破颍昌的妙计,计将安出?”岳飞笑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契机么,这个契机正是陆堂主带给我们的,由他先把经过给你说说,我再对你解释。” 陆飞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准备行军的当天早上收到了一封来自虎牢关的降书,原来虎牢关的齐军守将以为我们的目标是虎牢,自觉兵微将寡难以抵挡,便提早献关保命,属下权衡再三,决定暂缓支援郾城,先带兵去接受关隘,属下认为郾城有岳帅和堡主镇守,就算金军大兵压境也无所畏惧,但轻得到虎牢关的机会只有一次,只好擅作主张,请堡主降罪。”洛天初欣然道:“师傅见机行事,决断明智,洛阳有了虎牢关这道防线,更加固若金汤,接下来怎么样?”陆飞道:“在虎牢关安顿了齐国旧部花了两天时间,最后留下蔡怜花和一万兵力守洛阳,杜杀和两万兵力守虎牢关,我平带着六万兵力前来支援,其中包括两万骑兵,快抵达郾城时,探子说前方发现几十万金兵正在扎营,属下便想趁他们立寨未稳时袭营,你们发现必会支援,谁知金军的三位统帅都去郾城下挑衅,营中只有完颜赛里,完颜撒离喝和几十个万夫长,他们没想到我们会从后方攻来,吃了大亏,属下还重创了完颜撒离喝。完颜赛里果断放弃了被攻的三营,稳守后方,我们难以扩大战果,这时金国三位统帅和岳大帅的援军同时赶来,又是一阵混战,最终攻破五寨,以我们的胜利告终,但金兵的损失也不算太大,后来我们收兵回城,金兵也退回了颍昌,谁知当我向岳大帅叙说过经过后,岳帅拍案大喜,说颍昌得矣,我和众将都不明其故,询问原因岳帅也微笑不答,非要第一个对你说。” 岳飞笑道:“还记得我曾经说过金兀术的性格么?”洛天初点头道:“生性多疑,事必亲恭。”岳飞道:“不错,不费吹灰之力而拿下颍昌的契机就是虎牢关落入了我们手中。虎牢关是通往中原的最后一道大门,一旦拿下我就可以让牛皋挥军直取郑州,直接威胁到汴梁。”洛天初眼睛一亮,道:“我大约猜到了岳帅的机谋,能否让我先说说看?”岳飞哈哈笑道:“我还以为要多说几句才能被堡主猜中,请说。” 洛天初道:“得到郑州后就可以派信使去策反汴梁的守将韩常,许以重利,并大肆造谣此事,就说韩常已然动心,犹豫不决云云,以韩常的忠诚虽不会倒戈,但远在前线的金兀术却会起疑,何况他曾鞭打过韩常,一定会重视起来。如果汴梁有失,他不但失去来自北方的补给,也断送了撤退北方的通道,他的三十万大军都要饿死在颍昌,所以他会立刻带兵返回汴梁去察问究竟,兵带少了他不放心,怕万一韩常倒戈攻不下汴梁,只能倾巢而出,毕竟十个颍昌也没有汴梁重要。可当他发现中计时,我们已取得颍昌多时。” 岳飞抚掌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已下令牛皋出兵郑州,陆堂主也让杜杀从虎牢关发兵相助,又让关中调集粮草供应,这些事没和堡主商量,请堡主不要怪罪。”洛天初道:“我们现在齐心合力共聚大事,岳帅说这话就见外了,不知前线多久会有消息?”岳飞道:“想必此时牛皋已收到了我的出军命令,郑州的守军不多,战力也弱,我料五天后郑州攻陷,十五天后金兀术返回汴梁,十八天后我们攻占颍昌。”(。) 第二章 背水一战(上) 五天后捷报传来,牛皋攻克郑州,接下来的几天按照计划行事,遣使招降,许以重利,传播流言,果然不出岳飞所料,金兀术在第十三天就毅然率兵返回汴梁,他料到岳飞一定会趁虚而入,没留一兵一卒在颍昌,空城拱手相让。 颍昌城郭坚固,有居民二十万人,当岳飞率军进城时,颍昌百姓们食箪浆壶,跪于道旁,争先相迎,还有的五体投地,焚香膜拜,孩童们嬉戏玩笑,无一人惊慌害怕,可见岳家军的仁义之名是多么深入人心,百姓们见到岳家军就好像见到亲人们一样亲切,喜极而泣,鼓掌喝赞,自发组织鼓乐手来欢迎进城,都以为从此就可以再做回宋人,脱离金国统治下的水深火热。 岳飞见百姓们向他下跪,心中不忍,但街上尽是跪拜百姓,难以搀扶,只好在马上拱手行礼,并严令军队不许取百姓一粮一钱。此时洛天初的伤势大有好转,已能独自骑马,他和朱雨时都觉心中欣慰,看到百姓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进城后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安排,城中的布防,齐国官员的任免等,岳飞交给董先,王贵,徐庆三人处理,他则和洛天初等人研究下一步的进军方案。 有消息称金兀术回到汴梁后发现中计,恼羞成怒下得了一场重病,誓要报仇雪恨,重夺颍昌。岳飞和洛天初一致认为强攻汴梁的希望十分渺茫,引金兀术出城交战才是上上之策,如此一来就要去下战书,措辞一定要恰到好处,既不能让兀术发现是计,又要激发出他的报仇之心,去下书的人选也一定要智勇双全,辩才无碍,若是岳家军或血刀堡的熟面孔,只怕金兀术会恼怒的当场杀掉,无名之辈也不行,兀术会感觉受到了轻视,不予理睬,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这一日岳飞等人用过晚饭后,正在议事厅内讨论作战方案,岳雷前来禀告说朝廷有信使驾到,岳飞忙率众人在厅门前迎接。火把闪动下一名中年文士带着两名随从风尘仆仆而来,中年文士让随从在外等候,独自上前与岳飞见礼。那人四十岁左右,头戴逍遥巾,身穿文士袍,身材消瘦,面皮白净,眼神含蕴,带着谦恭的微笑,腮下留有一缕黑须,风流儒雅。岳飞遥相施礼,笑道:“原来是益虚兄,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中年文士也亲切施礼道:“鹏举兄又见清减了。”岳飞笑道:“临安一别,益虚兄的经世之道一直让在下记忆犹新,今日正好再听高论,请!” 那人名叫李若虚,又名益虚,现任司农卿,掌管着大宋的粮食。他从小胸怀大志,立誓报国,入仕来勤政清流,积极主张收复疆土,迎二圣回朝,是朝中少有的好官。赵构倒也并非彻底的昏庸无能,起码在任“管粮官”这种掌管国家命脉的官职时没有选择马屁精,而是启用了精明强干,忠心耿耿的李若虚。绍兴五年,时任承奉郎的李若虚在前往襄阳任职的途中偶遇岳飞,两人一见如故,在夜雨中的野店内秉烛夜话,长谈通宵,两人一文一武,互述志向,言语投机,论朝政积弊,谈复兴大计,评古今圣贤,忧天下苍生,颇有相见恨晚之感,直到天明才依依不舍而别,从此二人再无见面,渐渐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会在今夜重逢,岳飞怎能不喜。 来到厅堂后,李若虚道:“李某身怀官家圣旨,理应先宣读圣旨,再叙旧谊。”岳飞欣然道:“这个当然,岳飞接旨。”说罢带全军将士跪下听旨,洛天初和陆飞互视了一眼,带着血刀堡群雄站在墙边,却不下跪。李若虚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倒也没有责备,从袖中取出圣旨,当众展开。圣旨的两轴是以黑牛角制成,在历代圣旨的材质中只能算作第四品,最上品是玉,二品是黑犀牛角,三品是贴金,由此可知当今的南宋真的不算富裕,连圣旨的档次也降低了不少,两轴间是用上等蚕丝织成的绫锦,上印有七彩之色。七色圣旨只颁发给朝廷栋梁一级的人物,以此来表示对岳飞的尊重,只听李若虚朗朗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乃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忠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武胜,定****节度使岳飞,精忠报国,武功卓著,阻金兵侵扰,复疆土城池,兹特授尔为开府仪同三司,领太子少保。卿之敕命于毕,威震天下。望速班师鄂州,与金休战,息兵止戈,銮殿面君,另加丕绩,钦哉。敕命,绍兴六年八月二十日。” 岳飞众将俯地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若虚将圣旨交于岳飞手里,道:“恭喜了,岳少保,这里还有一枚撤军金牌,一并接了吧。”说着将圣旨和金牌都交于岳飞手中。岳飞面无表情的起身,不温不火道:“先生使命已毕,岳某不敢相留,送客!”李若虚变色道:“少保这是何意?”岳飞沉声道:“军中只有将帅!没有少保!”李若虚吁了口气,道:“不知若虚哪里冒犯虎威。”岳飞淡淡道:“我军出征以来接连大捷,正要与金军主力决一死战,将士们万众一心,誓要复我大宋百年基业,先生却在这时送来这样一道撤军圣旨,且不让人齿冷,让岳某如何向将士们交代!如何向满城百姓交代!”说罢将圣旨和金牌同时摔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墙上,圣旨破裂,金牌则断为两截。在场众人无不变色,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岳飞竟会如此失态,仅这一举动就是“大逆不道”的杀头之罪,可见岳飞心中的愤怒和失望是多么强烈。(。) 第二章 背水一战(中) 过了好一会儿,李若虚才长叹了一口气,道:“若虚只是个送信小吏,且能左右官家的御笔金言,就算我不来也自有别人前来,鹏举你真是冤枉我了。”说罢拭袖擦泪,转身就走。岳飞幡然醒悟,赶忙上前拉住他,一躬到底赔罪道:“益虚兄勿怪,岳某一时气恼,言语冒犯,死罪死罪,刚才的浑话实非岳某本意。”此时换做小肚鸡肠之辈已经拂袖而去,可李若虚心胸豁达开明,乃真正的坦荡君子,双手扶起岳飞,道:“岳大帅快请起,若虚承受不起。”岳飞道:“益虚兄可是原谅我了?”李若虚道:“我从未怪过你,何谈原谅二字。”岳飞大喜道:“先生胸襟广阔,岳某这就放心了。”李若虚道:“圣旨中的实质内容就是催促岳兄撤兵,还用了‘忠武’和‘精忠’二词,意在提醒岳兄‘忠’在当前,抗命便是不忠,可见官家决心已下,不知岳兄有何打算。” 岳飞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对了,官家批阅过我的奏疏了吗?”李若虚点头道:“没看过奏疏又何来这道圣旨,可见官家不同意岳兄的主张。”这时洛天初走过来道:“是官家不同意,还是秦桧不同意?”李若虚打量了他一番,问道:“这位是?”岳飞解释道:“他就地血刀堡主罗一少女,若非血刀堡的鼎力相助,岳某北伐也不会如此顺利。”李若虚惊讶道:“你就是洛天初?”洛天初道:“正是在下。”李若虚欣然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只要我大宋还有洛堡主这般的有志少年,金国就绝不敢小觑南方。百姓讨论最多的便是你们两位统帅,有人说如果你们二位联手,一定纵横天下,没想到竟然言中,只是官家一向不喜义军,难怪岳帅没有上报。”洛天初道:“先生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李若虚叹道:“秦桧和官家现在难分彼此,只要秦桧不同意的事,官家也不会同意,反之亦然。下面的官吏只要想揣摩圣意,了解秦桧的心思就足够了,这么说堡主明白了吧。” 洛天初道:“当今的大宋姓秦了,岳帅还保它何意?”李若虚惊道:“堡主慎言。”洛天初继续道:“凤非梧桐不栖,岳帅乃人中龙凤,只手便可覆雨翻云,改变天下格局,百姓爱戴你更甚于大宋,何必还要保一个昏庸无能,任奸臣戏于鼓掌的昏君?只要岳帅点头,无论攻南伐北,血刀堡凭君调遣,断粮有什么打紧,我关中粮仓上百座,足够供应,再说拿下城池后还怕缺少补给么?” 厅堂内鸦雀无声,谁都不敢评论这杀十次头还嫌少的言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岳飞身上,看他有何话说。其实李若虚又何尝不恨赵构的软弱无能,但他是个典型的儒生,只知忠君爱国,以君子之道为官,期望有一天官家能幡然醒悟,狠下决心收复祖业,从未想过要改换天地,另立朝廷,这番造反言论根本就不在他考虑问题的范畴内,可奇怪的是听后心中竟有一股难以解释的激动,洛天初的豪情所感染,如果岳飞真的造反,他也不确定会帮那边。 半响过去,岳飞长出了口气,忽然脱掉了衣服,露出了没有一丝赘肉的精赤上身,后背上赫然刺着“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洛天初哑然无语,他当然明白岳飞此举的深意,除了沉默和叹息外还能做什么呢。岳飞穿好衣服,语重心长道:“那四个字是家母在岳某参军前为我刺的,也是岳某一生恪守的信仰,岳某曾在家母坟前立誓要忠君报国,不负皇恩,无论官家有多昏庸,朝廷有多**,我自尽职尽责,若能实现复国大志再好不过,就算不行也不能辱没门风和祖宗,受万世唾骂,还请洛堡主理解。”洛天初苦笑道:“岳帅乃人臣典范,在下只有真心敬佩。”李若虚感慨道:“精忠岳飞,名不虚传,只是眼下的局面怎么办?”岳飞道:“除了撤军外,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李若虚眼珠一转,道:“有!我回临安禀告说你们的军队已将金军击败,大获全胜,正在趁势追击,不宜回军。官家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兵败后会失去谈判的本钱,这么说应当能打消官家的疑虑。”岳飞道:“谎报军情是杀头大罪,益虚兄你不可冒险。”李若虚笑道:“鹏举你乃无双国士,若虚自当以命相交,何惜身上这副皮囊,只要能收复京都,若虚虽死何憾,再说我相信你们必能大破金兵,只是提前告诉官家结果罢了,不一定就是死罪。”岳飞道:“那风险仍然太大,万一我们交战不利,或久攻不下。。。”李若虚道:“没有万一,我在临安等你们的捷报,如果老天真不佑我大宋,若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死总比做亡国奴好。”岳飞感动道:“益虚兄才是无双国士,大恩大德岳飞铭感不忘。”李若虚道:“不必再说,祝岳帅马到成功,告辞。” 岳飞忽然心中一动,道:“兄台稍后,岳某还有一事相求。”李若虚笑道:“鹏举说来便是。”岳飞将眼下的局面讲述一遍,又说了没有合适的送信人选。李若虚笑道:“岳帅可是想让在下做这个信使?”岳飞道:“除了益虚兄外我实在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李若虚笑道:“理当效力,书信何在?”岳飞道:“兄台稍后,我这就去写。”岳飞当即将酝酿已久的战书挥毫写出,用信封装好交给了李若虚,道:“益虚兄,拜托了。”李若虚道:“放心。”说罢洒然而去。 三天后,李若虚从汴梁返回,岳飞问事情如何?李若虚笑道:“幸不辱命,金兀术看过信后决意和我军七日后在朱仙镇决一死战。”(。) 第二章 背水一战(下) 岳飞抚掌大笑道:“太好了!益虚兄此行可曾遇到什么凶险?”李若虚笑道:“小事一桩,死都不怕还怕吓么。”岳飞和他相视而笑,惺惺相惜之情尽在不言中。 李若虚离开后,岳飞和众将立即开始讨论这场战事。洛天初道:“朱仙镇是什么地方,金兀术为何要选那里作为战场?”岳飞展开地图道:“那是距汴梁五十里的一座小镇,镇外是一片广阔平原,没有山丘和树林,战场定设在那里了。”洛天初沉吟道:“旷野作战最利骑兵,女真人从小生活在马背上,我们会走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会骑马了,骑术和马上格斗比我们要高出一筹,数量也比我们多,此战对我们非常不利。”岳飞点头道:“李纲丞相曾言‘自古中兴之主起于西北,则足以居中原而有东南;起于东南则不能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此论虽不绝对,但南方的战马无论体格,速度,耐力都比不上北方。背嵬骑兵虽勇,但人数只有五千,尽管战斗力不逊北人,但战马的质量和数量都远远不足,作为偷袭奇兵绰绰有余,要打正面战场的话,恐怕还要依仗贵堡的三万骑兵。”洛天初道:“理当效力,秦桧从吐蕃买来的战马就没有分配岳帅一些么?”岳飞苦笑摇头,道:“他都给了嫡系张俊,张俊军队中的骑兵数量是我朝最多的。”洛天初道:“我听说过张俊,他和刘光世,韩世忠,还有岳帅并列为当代中兴四将,那张俊身为三镇节度使,为何这次北伐他连一个应天府都攻不下来呢?要是有他协助,朱仙镇大战就有把握多了。” 岳飞叹道:“张俊虽有帅才,但他为人贪婪好色,房屋田产遍天下,家资巨万,试想这么有钱的人最怕的就是战争,所以他积极主和,成为了秦桧一党。此次北伐他的任务是出兵策应,进攻应天府,来减轻我们这边的压力,我猜应该是秦桧暗中授意,他才迟迟没有进攻,如今金国前来讲和,他借机撤回了防区,只有我们孤军深入,再没有外援可以借助。”洛天初道:“那我们就靠自己,本来也没指望过他们,岳帅可了解金国骑兵惯用的战术么?”岳飞道:“金国骑兵来去如风,如蝗虫般烧杀抢掠,至今没有打过大规模的骑兵战,我猜应该还是中军,两翼,后弓箭这些传统套路。”洛天初苦笑道:“那看来除了硬拼外别无它途了,只要我们团结一致,还是有胜利的可能的。” 这时岳云道:“属下有几句话想说。”此时他屁股上的伤已都结疤,虽有些疼痒,但已不影响行走。岳飞点头道:“说罢。”岳云道:“我读过一本记载金国和前辽国的交战史,这两国都是马背民族,打仗时也多是马上交战,实力本相差无几,但金国却用过两种马战之法,杀的辽国数次惨败。”岳飞报以赞赏的目光,道:“这是我的疏忽,没研究过金军以前的战役,你说说看。”岳云受到父亲的鼓励很是激动,道:“那两种战法都有名称,一种叫‘拐子马’,另一种叫‘铁浮图’,都是专门针对骑兵对骑兵的战法,那拐子马是每三匹战马用铁链连成一排组成的作战体。因为骑兵对战最重要的是冲击力,三匹马的冲击力远远大于一匹,交战时大占便宜。”岳飞和洛天初频频点头,岳云继续道:“那铁浮图就更厉害了,那是金兵精锐中的精锐,打造一个铁浮图骑兵的费用是轻骑兵的三倍,那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战士的盔甲密不透风,头戴兜鍪,只有眼睛部位留有一条细缝可以视人。战马也是身披锁甲,全副武装,无论兵器和箭矢都难以伤敌,试想这支铁甲骑兵奔跑起来就是一条移动的钢铁洪流,铁浮图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朱仙镇前的广阔空地最适合骑兵作战,而拐子马和铁浮图正是骑兵的克星,金兀术没有理由不用。” 洛天初问道:“你估计金军有多少铁浮图?”岳云沉吟道:“和辽国作战时只有两千,打造铁浮图太过昂贵,就算是金国也难以大肆扩军,而且平时用处不大,我估计现在应该有三四千左右。”岳飞道:“洛堡主不问拐子马,只问铁浮图,是不是已有了破拐子马的办法?”洛天初道:“不敢说‘破’,只能说有办法不被拐子马所制。三匹马的冲击力固然很强,但灵活性欠佳,只要击倒一马,除非能立即解开铁链,不然剩下的两匹马也会被拖着跑不动,我的想法是我们的骑兵都配备钩镰枪,先派一排上去迎敌,当与拐子马相遇时,骑兵们全部跳下马,让空马和金军相撞,如此一来大大抵消了金军的冲击力,我们的步兵就可从容的用钩镰刀砍掉马腿,敌军的第一排就会瘫痪,后面的骑兵也被堵住,接着步兵撤回,远处弓箭手就可以放箭,那些轻骑兵就是一团活靶子,等金兵调整过来再攻来时,我们再派一排骑兵如法炮制,如此几轮便可大大削弱对面的兵力和锐气,最后一次我们一鼓作气决一死战,气势此消彼长下,我们便可以弱胜强。” 岳云拍手叫好道:“好战法,可铁浮图又该如何对付呢?那支铁甲洪流冲过来我们是挡不住的。”岳飞微笑道:“世上没有绝对的事,骑兵身上的重甲本身就是弱点,试想人马都披着那么重的铁甲,马儿的负载太重,跑不快也跑不远,而我们的骑兵轻装上阵,敌来我走,敌走我追,不出几里就能把铁甲战马拖垮,虽然战马也全副武装,但绝不会比人严实,到时我们的骑兵用弓箭把马射倒,落马的骑士穿着那么重的盔甲想从地上爬起来都是难事,还不是任人宰割么?”岳云抚掌道:“‘这下拐子马’和‘铁浮图’都被破了,金军终于要山穷水尽了。”岳飞淡淡道:“我们说的只是理论,战场上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战术能否发挥作用全看临场指挥。别忘了金军的骑兵十几倍于我方,我方才是劣势的一方,绝不能轻敌。”岳云道:“是。”(。) 第三章 朱仙决战(上) 岳家军和金兵都提前两天在朱仙镇扎营,岳飞,洛天初等将领第一时间骑马观察地形,只见千里平原,无山无林,一切的奇兵埋伏,阴谋诡计都难以实施,只能硬拼实力。金兀术选这里作为主战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要岳飞和洛天初的计谋无法实施,他有便有信心打赢他们。 陆飞看罢地形后叹道:“这样的地形太利于骑兵奔袭,必须要加固营寨,加宽栅栏,加倍拒马,可附近的树木又太少了,根本不够用的。”洛天初道:“我们不够用,金兵也不够用,他们的人数更多,他们倒是如何扎营的。”岳飞道:“我们去看看。”众人骑马来到金兵营寨一里处,见金兵采用了古老的游牧民族防守方法,最外面是一行简单的栅栏,里面是一排排的马匹,将人和帐篷围在中间。岳飞看罢后道:“他们够聪明的,竟想到用牲口加厚栅栏,我们没有那么多马匹,难以效仿。”洛天初眼睛一亮,道:“我们不用牲口,我们可以挖坑,在营寨前挖一道五丈宽,八尺深的大坑,坑里堆满尖锐之物,我们出寨时铺上木板可如履平地,回寨后撤下木板就是陷阱,效果应该比他们的马阵还好。岳飞喜道:“好主意,我们这就回去准备。” 经过三万士兵昼夜不懈的努力,在宋军六座大寨周围挖出了一道大坑,里面插以锐石和削尖了的树枝,挖出来的泥土筑建了两座十二丈的土台,用来侦查放哨。大战前夕所有将士们带甲而睡,四下巡逻的士兵也增多了一倍,越是以为安全的夜晚就越可能发生危险。好在这一夜风平浪静,两方都十分谨慎,谁都不敢轻易冒险。 五更将士们就开始埋锅造饭,敌营同样也是炊烟袅袅。柔暖的阳光普照大地,照在了出征将士们的脸上。鼓声阵阵,角号呜呜,六座寨门同时打开,在鲜明的“岳”字旗和“洛”字帅旗的带领下,将士们精神抖擞的走过浮板,浩浩荡荡开奔战场。 宋军摆开的阵型是岳飞自创的“星罗阵”,十万士兵分编二十个小方阵,每阵五千人,呈递减方式排列,第一排六阵,第二排五阵,第三排四阵,第四排三阵,最后一排两阵,每阵前后左后相隔五丈,优势是调兵变阵灵活,指挥方便快捷,让敌军难览阵内情况。其中五个骑兵阵为第七,八,九,十,十一阵,共三万五千人马,都站列在第二排,他们才是此战胜败的重中之重,其余六万五千人只是辅助而已。 金军的阵型为大雁阵,如一个大大的人字形展开,旌旗招展下将近三十万的大军黑压压密布一片,尤其是两翼的骑兵就几乎占了总兵力的一半,仅马蹄踩土就荡起了一大片灰烟,更添其声势。仔细观之,发现金骑兵有一半是连着铁链的拐子马,另一半则是普通骑兵,跟预想的全是拐子马的情况不同,铁浮图却没有看到。金国将帅都位于阵后,看不见人影。 战场上死静一片,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越来越沉重,心跳声也越来越快,手握兵器的手掌沁出了汗水,复杂而沉重的情绪憋在心里,等待着战鼓擂响时的那一刻爆发,这种压力几乎令人窒息,时而的马蹄跺地声更添其紧张气氛,天地间笼罩着浓浓的肃杀之意,广阔的平原大地立刻就要变成了屠宰战场。 一阵清风吹起了旌旗一角,也吹开了僵持的局面,金军阵营中传来一声沉重的战鼓声,鼓点声渐渐加快,燕形阵中走出了一队八千人的步兵,他们只身穿皮甲,手持盾牌单刀,出阵后横着排列开来,成三排向前走去。 朱雨时奇道:“搞什么鬼,这是来送死么?”洛天初眉头微微一皱,已明其意,道:“他们正是来送死的,金兀术真够狠的。”岳飞道:“这支步兵是汉人组成的签军,目的是想引诱我们的骑兵前去攻击,签军的阵亡会抵消我方骑兵的冲击力,那时金军的拐子马就可以雷霆之威吃掉我们的骑兵,这是丢卒换车之计。”朱雨时恨道:“那些汉人为什么要当金军的炮灰?他们不会跑么?”岳飞叹道:“他们也是身不由己,你没看到金军的弓箭手已绕到前排了么,谁跑就杀谁。”洛天初道:“我可以独人独马上前策反他们。”岳飞苦笑道:“堡主想简单了,金军用这一招已不是第一次,经验丰富的很。我敢保证这批炮灰中的每一名士兵都有软肋掌握在金人手中,他们只要敢投降,他们住在金国的家人就会遭殃,换成是你敢投降么?” 洛天初道:“那我们只有杀了他们么?”岳飞叹道:“他们既选择了从军,就该为选择付出代价,就算再后悔伤心,战场上也不会有人听你倾诉,能死在战场上是他们的荣幸,我们只能成全。”接着下令道:“董先,王贵,徐定,带第一阵步兵前去迎敌。所有弓箭手就位,待敌军进入射程后放箭。” 三将领命后率领着第一阵的五千步兵迎上,岳飞的思路是金国派步兵己方也派步兵,不同的是己方的步兵是精锐,可以杀的你片甲不留。交锋期间你的骑兵又不敢冲上,不然首先撞上的是你们自己人,可谓针锋相对。 当两方步兵相距二百丈时都进入了射程,双方阵营的箭手们开始向空中放箭,两拨遮云蔽日的箭雨带着“哧哧”的震空声在空中交叉而过。 岳家军在千夫长的指挥下立刻组成了五个密不透风的盾阵,上下左右护住了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一轮过后竟未伤到一人。签军就没有如此默契的配合,各自举盾抵挡,许多人中箭倒地。 又是三波箭雨落下,签军伤亡惨重,岳家军则几乎没有损失,在交兵的一刹就已分出了胜负,(。) 第三章 朱仙决战(中) 岳家军无论武功,配合,勇气,士气都远远超过签军,再加上有董先,王贵,徐定三位大将,签军更是难以抵挡。 尽管人数多出一倍,依然呈现出一面倒的局面,被杀的毫无反击之力,奇怪的是却无一人逃跑,可见岳飞的判断正确,他们确实都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把柄在金人手里。 岳飞见金兵弓箭手并没有撤回,而是在弯弓搭箭,他神色一变,忙道:“快鸣金收兵!”“叮叮叮叮”急促的钟鸣声响起,这种不间隙的声音是让军队立刻返回,甚至可以不顾队形和追兵,可见情况十分紧迫。岳家三将听到鸣金声后毫不恋战,大喝道:“撤军!”喊罢带头回跑。 岳家军如潮水般褪去,签军暗自庆幸,都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忽听见天上“嗡嗡”只响,回头一看,只见黑压压的箭雨从天而降,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没想到金军如此心狠,竟想放箭统统射死。签军全部背朝箭雨,没有防备,死伤七八。 金军阵营中又是一通鼓响,五千“拐子马”在金国大将完颜撒离喝的率领下疾驰出阵,如一道海面上涌起的波浪直追岳家军的退兵,毫不理会残留在战场上签军。金戈铁马直碾过去,签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顿时被踏为肉泥。金营紧接着又派出五千轻骑兵在后策应。 看到签军被金国铁骑无情践踏,宋军众将都大骂金人无耻,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顾,可见汉人在金国的身份是多么卑微,性命是多么微不足道。岳飞下令道:“请陆堂主率领第七阵的两千骑兵前去迎战,不可下马杀敌,只许常规迎战。顾瑶领第二阵步兵,当陆堂主与敌军交战后用钩镰枪砍断敌军马腿后即撤。岳云率第九阵背嵬军去歼灭策应部队。”岳云道:“得令!”岳飞之所以改变战法是考虑到对方的骑兵数量太多,原先计划的下马砍马腿虽能致胜,但己方同样也失去了战马,如此交换吃亏的还是己方。 得令的众将各自领兵前去,此时金军的“拐子马”已进入射程,岳家军的箭手一齐放箭掩护,不少“拐子马”中箭倒地。陆飞率领的骑兵穿过董先三将的步兵后直扑拐子马,两军相交,和预料的一样,初一接战宋军不利,被“拐子马”撞翻的战马有数百匹之多,好在宋军集中,金兵分散,但也渐渐围拢过来。 陆飞的镔铁双棍舞动如飞,专砸马头,马倒下的话,骑士也无法生还,在万蹄乱踩的情况下,人一落马就会踩死。陆飞刚杀的性起,忽觉脑后冷风袭来,忙低头躲过,见偷袭的武器是一柄大刀,他看也不看回棍反击,却打了个空,回身一看才知偷袭者是完颜撒离喝,此时已策马跑远。撒离喝尽管肥胖似蠢,但他戎马一生,经验老道,心知不是陆飞的对手,所以一击不中后立刻远遁。 又一队金兵围拢过来,陆飞压力渐大,身边的骑兵接连战死,谁知新一波的“拐子马”刚围拢过来突然大批倒地,本以为是顾瑶的“砍蹄队”来到,转眼一看才知是岳云的背嵬军从旁边呼啸而过时顺便骑射杀敌,帮了一把。 陆飞的骑兵被全被包围,已损失了八百人,陆飞虽勇不可当,却要时刻提防着撒离喝的冷袭,当他架开敌军的八支长枪时腹部空门露出,撒离喝的偷袭又至,好在躲开要害,仍然血流不止。陆飞勃然大怒,正准备反身追杀,却见到撒离喝肥胖的背影,撅着******远远跑开。 顾瑶的步兵队终于赶到了战场,立即开始用钩镰枪砍马腿,为了加快效率,只削一匹马的一条腿,只要拖得另外两匹马动弹不得是大功告成。顷刻功夫“拐子马”倒下一大片,金兵反应过来,放弃包围陆飞的骑兵,反身和顾瑶的步兵作战。金兵现在的优势仅限于马上高度,没有冲击力后威力大减,而顾瑶的步兵使用的是长兵器,并不劣势,目标只是对方的马腿,砍翻一个就等于三个。陆飞松了口气,率领骑兵配合顾瑶从里面杀出,本来占有绝对优势的金兵立刻反遭屠杀,倒不是实力不济,而是拐子马被克后大部份金兵动弹不得,活生生被宋军磨死。 岳云的背嵬军全军出动,其战斗力可想而知,还未和增员的金国骑兵接触,就用弓箭射杀了一片,岳云再次展示出娴熟的左右开弓,羽箭一根根飞出,却看不清手上的动作,在高速移动中仍然箭无虚发。背嵬军将骑兵的灵活发挥到了极致,接近敌军时没有作近距离交战,而是中途拐弯,只用精准的骑射杀敌。金兵的骑射反击时也不逊色,也有数十名背嵬军落马,可最大的缺点是缺少统一的行动和纪律,要知金军以往作战都是漫山遍野的冲击过去,不讲究阵型,单兵作战虽是天下之最,但协同作战就远不及背嵬军,纪律是岳家军所向无敌的最**宝,背嵬军放箭的首杀目标必是身着华贵的千夫长和百夫长,其次是那些拉开弓准备放箭的金兵,他们中死一人己方就少死一人,金军也失去了大量的放箭机会。 岳云时刻纵观全局。他见陆飞和顾瑶的军队大占上风,金营中又派出了两波“拐子马”,一波杀向陆飞和顾瑶,一波杀向自己,再加上正在纠缠的一波,一共便是三波,岳云有信心同时应付两波,但奔向陆飞的那一波怎么办,也许陆飞可以率骑兵撤退,但顾瑶的步兵却在劫难逃。就在这时,他见己方营中杀出一波五千人的骑兵,为首的正是朱雨时,岳云这才放下心来,专心对付追来的两拨骑兵。他让骑兵加速奔出一阵,期间两方在马上对射不断,只是背嵬军呈竖列行军,射杀面窄,可两波金军没奔出一会儿就队形散乱,(。) 第三章 朱仙决战(下) 射杀面广,而且宋军首先射马,马倒下后就有可能绊倒后面的骑兵,造出更大的伤害。待两波金兵合二为一后, 岳云伸手在空中左右一摆,背嵬军顿时一分为二,向左右分散开去。 追击的金军中许多大将都被射杀,指挥上出现了一些混乱,可毕竟也知要分兵追杀,然而此时背嵬军已分阵完毕,同时向夹在中间的金兵放箭,两面放箭的杀伤力可想而知,夹在中间金军“噗通噗通”倒下一片,还将后面的骑兵绊倒,乱成一团,金兀术终于在阵后按捺不住,催马和完颜离,完颜昌来到阵前,举鞭大骂士兵无能。岳云大喝一声“冲!”两面的背嵬军一齐向乱作一团的金军夹击过去,手中强弓皆换成了长枪,开始近战肉搏。两把尖刀似的冲锋立时将金兵断为三节,乱上加乱,各自为战。岳云冲出敌阵后复又杀回,再次冲击了一次,数量多出一倍的金军彻底溃不成军,向后溃败。金兀术暴跳如雷,令韩常和完颜赛里各领五千骑兵去战岳云。 金军的援军刚一出动,陆飞和顾瑶就带兵撤退,完颜撒离喝抓住机会带着残兵败将追杀不舍,也有些斩获,陆顾二人边打边撤,撒离喝不敢追的太远,怕和援军脱节,见好就收。朱雨时的骑兵路过陆顾二人时,道:“两位不用回营,跟我后面反杀回去。”二人齐声道好。这时撒离喝也和援军合为一军,浩浩荡荡向朱雨时杀来。两军碰撞在一起,以“拐子马”为主的金兵稍占优势,撞翻了许多骑兵,完颜撒离喝想旧技重施,冷不丁偷袭朱雨时一刀,谁知朱雨时将“移玉神功”用在了长枪上,并不回身,用枪杆一带便将大刀带偏,砍死了一名金兵。朱雨时发现借敌之手攻敌更加有效,舞动长枪在空中乱比乱画,看似毫无章法,却将金军的攻击全部带向了他们自己人,毫不费力的让他们自相残杀。受伤的金兵大骂同伴,同伴也被误伤,又骂了回去,朱雨时暗中好笑。 陆飞和顾瑶只让伤兵退回本营,他们率领骑兵杀入战局。陆飞和朱雨时联手作战,所向披靡,陆飞只管杀敌,把防守交给了朱雨时,朱雨时不但防的滴水不漏,还能变防为攻,伤敌无数。顾瑶的步兵接着赶到,钩镰枪又开始大卸马腿,金兵呼爹喊娘,再次陷入混乱。 岳云的背嵬军带着两拨金兵绕圈子,凭借着精湛的骑射杀了许多金国大将,只有韩常和完颜赛里才没被受伤。金军虽有射箭还击,但效果相差甚远。不一会儿岳云的四壶箭矢全部射空,士兵们也所剩无几,再也打不了游击战,短兵相接在所难免,可作战地点却大有学问,就地交战离金军大本营太近,对方支援起来十分方便,引的太远又怕韩常和塞里不肯追来,最后选定在中场,就在朱雨时他们战斗的附近。选在这里大有深意,因为他看出完颜撒离喝的骑兵已支撑不了多久,只要一败退,朱雨时他们就有功夫来支援自己,四军联手一起杀敌。 背嵬军催马来到中场后绕了个大圈从西侧杀入战群,作战的方向也是岳云精心计划好的,让金兵背对着朱雨时他们,为同伴等下的进攻提供优势,胜利往往就取决于这些细节。 五千背嵬军和一万金兵混战丝毫不弱下风,作为岳家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每名战士都可以一击十,岳云的杀敌经验极其丰富,丈二红枪迅如流星,展若长龙,刺中敌人后绝不再刺第二枪,所用的力道和刺入的部位足够让敌人丧失战斗力,坠马倒地,不浪费一分力气和时间,效率快的惊人。韩常和完颜赛里对视了一眼,一致认为要破背嵬军必先击败岳云。他们一心想宰了岳云,二马疾驰冲上前去,一刀一戟齐飞而出。岳云反应极快,挺枪架住了完颜赛里的大刀,侧身躲过了韩常的霸王戟。韩常的武功已晋入超一流行列,一击不中后不等刀势用老,中途将霸王戟反拉,劲力丝毫不减。岳云暗叫不好,先运劲推开较弱的完颜赛里,抽回枪来硬架霸王戟。两人功力相若,但岳云准备不足吃了点暗亏,但他一拉马缰,“雪无尘”双蹄人立,将劲道卸去,还不仅如此,岳云口中“嗤”了一声,雪无尘听到指令,前蹄忽然飞踹韩常的马头。韩常急中生智,斜着猛拉缰绳,战马向左侧卧倒,躲过一劫。岳云哪里肯放,挺枪突刺,扎向韩常心窝。韩常半边腿被马压着,难以动弹,眼看就要被枪戳中,完颜赛里从旁杀出,拼力挡住丈二红枪,却被枪上的真气震得向后仰去。 岳云借着韩常还没起身之际,“唰唰唰”连续刺出八枪,欲要趁机解决功力较弱的赛里。完颜赛里左支右绌,抵挡的十分吃力,大腿和腰间分别中枪。韩常重新杀回战局,岳云抖擞精神,大战二将,一时僵持不下。 这时另一边完颜撒离喝的骑兵已全线溃败,仅余百余骑生还。朱雨时,陆飞,顾瑶也不追击,直接率军前来支援岳云。韩常二人的金军背向宋军,发现时已为时已晚,被朱雨时和陆飞的骑兵破入敌群,将阵型冲成了三截。 督战的金兀术气的脸色铁青,赶忙鸣金收兵,韩常和完颜赛里带领残兵杀出重围,头也不回的撤退。朱雨时道:“我们追!”岳云道:“不可,小心金军放箭。”这时宋营中也传来了鸣金声,众将率兵返回。 返回后都先用清水洗净脸上的汗水和血渍,重新归阵。岳飞勉励众将道:“大家打得好。”洛天初道:“刚才一战金军伤亡惨重,我们只损失三千,岳帅以为金军下面会怎么打?”岳飞沉声道:“拼战术和配合金军已一败涂地,除了人海战术金兀术已无计可施,下面的决战才是胜负的关键。(。) 第四章 大破金兵(上) 金军大营的鼓声再次震天敲起,这次出阵的不再是一股股的小规模军队,整座大雁阵向前缓缓移动,开始全军出击。阵中忽然现出了一支五千人的铁甲骑兵,全身重甲,只留眼睛处的一条缝隙视人,手中的长矛比普通的要长出一大截,胯下马也身披锁甲,垂至马膝,只露出眼睛和小腿,传说中的铁浮图终于登场。主将完颜离赤膊上阵,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肌肉扎结如古树盘根,手持两柄大铁锤,皆有百斤之重。其他大将还有完颜昌,韩常,完颜赛里和完颜撒离喝,万夫长忒母,千夫长猛安,百夫长谋克更是不计其数,这便是金国的王牌班底,最强阵容,也是宋朝复兴大业中最大的门槛。 岳飞目光闪动,见到如此雄壮的军势没有丝毫的畏惧不安,神色从容道:“此战不但决定中原归属,也决定金国兴衰,只要此战得胜,驱逐金鞑,中兴大宋便不是空谈,直捣黄龙,迎回二圣也不是梦想,我问你们,你们想赢么?”众将士齐声高喊道:“想!”岳飞微笑道:“金军的总兵力几乎是我们的三倍,骑兵更多出我们十几倍,如此悬殊的差距想要赢除了决心和勇气外,还要有运气,奇迹虽不时常发生,但岳某人坚信今天必定发生,你们相信么?” 众将都不解其意,不知该如何答话,岳飞笑道:“奇迹稍后便会出现,我们只需专心对付金军便是。”众将齐声应是,他们对岳飞的信任已到了不问缘由的地步,无论多么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事,只要岳飞说能成,就一定能成,他说奇迹会出现就一定会出现,因为他从没说过一次空话。 当下岳飞开始调兵遣将,道:“金兵的先头部队必是骑兵,而我们的先头部队是第七阵的骑兵,由陆飞率领,这次采用‘跳马战法’,以空马阻击敌军,然后用钩镰枪砍敌军马腿。”陆飞道:“得令。”岳飞继续道:“董先,王贵率领第一二三阵步兵,顾瑶,严魏风率领第四五阵步兵,你们的任务是配合陆飞一起砍马腿。”四将领命。岳飞道:“徐定率第七八阵骑兵和岳云率的第九阵背嵬军负责阻击金军主力骑兵,你们随机应变便是。”二将道:“领命。”岳飞看向洛天初道:“请堡主和朱雨时率领第十和十一阵的骑兵去抵住完颜离的铁浮图,二位是此战胜负的关键,切记不惜一切代价要让铁浮图远离我们的步兵,哪怕两阵骑兵全军覆没也要在所不惜,要是让铁浮图冲入阵来,我们的阵型必然大乱,败势也就成了,而主将完颜离,也只有二位应付的来。”洛天初和朱雨时齐声道:“绝不负岳帅所托。”岳飞点了点头,道:“萧中楼,鲁宁,胡老大和剩下的步兵都有我率领,去对付金军的主力步兵,擂鼓出阵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随着从缓至急的鼓点,宋军也开始向战场中心移动,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后来战马飞驰,步兵奔跑,两军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势如五岳崩塌,每个人都在放声嘶吼,像极了一群咆哮的野兽。吼声的主要作用并非震慑敌人,而是壮胆自己,就算再凶猛的野兽见到这些充满杀气的人们也要退避三舍。现在杀人对于这些狰狞可怖,吼声如兽的人们来说已不再是件害怕的事,反而令人兴奋。 两方互射箭雨,互有损伤,当步兵从盾牌下钻出来后,发出的吼声就更大了,充满了挑衅之意。陆飞率领着骑兵突然加速,直扑茫茫如烟海般的金军。 金军吃过一次亏后已将所有拐子马的铁链取下,变成了普通骑兵,见陆飞当先冲来,完颜撒离喝也带着一队骑兵迎了上去。又是一波箭雨射下,两方的骑兵都无法躲闪,许多人中箭倒地,但疾驰的速度却更快了。就在骑兵相撞之时,陆飞呼啸一声,带头从马后跃下,其他士兵也纷纷效仿,任由空马和金兵相撞,一时间人仰马翻,倒地一片。陆飞的部队从骑兵变回步兵,立即用钩镰枪砍掉金军马腿,只是拐子马的铁链已经分开,金军受到的损失倒也不大。接着混战开始。金军仍占有人数优势,一时处于上风,宋军也是悍不畏死,无一人退后,陆飞大展神威,毫不吝啬真气的消耗,一棒砸下,中招的骑兵连人带马被砸翻于地。爱偷袭的撒离喝旧习不改,又偷偷摸摸凑上来向陆飞后背砍了一刀,陆飞早想到他会来,一直在恭候大驾,反棍一击砸在大刀上,三百斤的完颜撒离喝闷哼一声被打下马来,尽管肥胖,行动倒是灵活,跟肉球似得就地一滚就滚到了安全地带,撅起******就跑。陆飞也懒得追他,继续杀敌。 金军第二波冲来的是完颜赛里的两万骑兵,被前方群马所阻,不得不减缓了速度。而宋军的第二波却是顾瑶,宋连峰,董先,王贵的“砍马大队”,钩镰枪这种兵器是专门为砍马腿设计的,一击不中后还可以拉回,锋利的倒刃仍可以斩断马蹄。两方大军再次陷入混战,顾瑶和宋连峰的配合无人可敌,董先和王贵本就是步兵将领,战场杀敌更不在话下。 后续韩常的主力骑兵改道向西,想绕到宋军步兵后方施以突袭,谁知迎面碰见的是岳云和徐定的骑兵,背嵬军的箭袋都已补满,再次故技重施,箭飞如蝗,展开了游击战。徐定也是骑兵将领,和岳云配合默契,他见岳云向东面游击,就立刻率兵奔向西面,形成把韩常的骑兵夹在中间的阵势,同时放箭,金兵立时大片大片的倒地,但也立刻开始了还击。韩常一时犹豫不决,他的命令是协助铁浮图冲乱宋军的阵型,他可以全然不顾岳徐的阻拦继续完成命令,可他想到要是被这两支骑兵吊魂似得跟在后面,这一路不知要死多少人,身为大将者要随机应变,当下决定分兵两路来对付二将,岳云见他分兵,暗松了口气,(。) 第四章 大破金兵(中) 要知以步兵为主的宋军最怕的就是骑兵冲阵,要是韩常真不顾一切的冲向步兵,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也不怪韩常经验不足,眼下的情况只有分兵才能减少损失,强行冲阵的风险太大。 完颜离的五千铁浮图绕到了东面,本是想和西面的韩常一起冲阵,但见到韩常被缠住,只能孤军深入。完颜离全然不惧,骑兵的冲击力加上铁浮图的重甲,无论前方有多少步兵都将碾压而过。忽见洛天初朗声道:“完颜离!我们那一战还没比完呢!”完颜离一挺胸膛,哈哈大笑道:“你内伤刚好就大言不惭,这次就要你的小命。”说罢率领铁浮图杀了过去,朱雨时喝道:“谁要谁的命还不知道呢!兄弟们!一起冲!” 洛天初和朱雨时选择正面迎战也是迫不得已,完颜离跟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东征西讨,绝不会蠢得用重骑兵去追轻骑兵,如果不理不顾,挥军冲阵,那就麻烦大了,毕竟己方有一万骑兵,是宋军对阵金兵中唯一一支以多打少的布局。可直到接兵后才发现铁浮图有多厉害,冲击力实在大的惊人,还有骑士手中长而沉重的长枪,接连刺穿几排宋军仍然冲势不减,打在金军盔甲上的刀枪和箭矢根本难伤皮肉,就连战马也难以伤到。洛天初纵马迎上铁浮图,劲力灌枪刺穿了当先骑兵的盔甲,抽出枪后在手中一轮,又将三名金兵打于马下,可是后面的铁浮图根本不受影响,马踩尸体继续前进。洛天初用力将枪掷出,刺穿了三名金兵后,抽出“血神刀”,道:“兄弟们,跟我杀。”在他的带领下,宋军重新组织进攻,终于拦下了铁浮图,然而想要消灭他们却是另一回事,铁浮图不但装备精良,每位骑兵也是百里挑一的女真勇士,穿着沉重的盔甲依然可以将大长枪运用自如,宋军的人数虽一倍有余,但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勉强打个平手。 完颜离虽具有独自改变战局的能力,只是被朱雨时一人缠住,脱身不得。他的武功远高于对方,若双方正常打斗早要了朱雨时十次性命,现在却总被《移玉神功》带偏,还被反弹到铁浮图身上去,倒成了在帮宋军的忙。不理不顾也不行,朱雨时同样也有进攻能力。洛天初和朱雨时在交战前就商议好由洛天初负责杀敌,朱雨时缠住完颜离,让他分身乏术。目前计划进行顺利,完颜离大为恼火,怒道:“有种别用妖法,堂堂正正与老夫一战!”朱雨时也不争辩,继续牵制。 洛天初经过这七天的调理,内伤已恢复了八成,尽管仍有不适,还是强行施展出《血刀九式》。刀法一经施展,红光漫天,真气纵横,铁浮图骑兵的盔甲再严密也挡不住劈岩碎石的真气和削铁如泥的宝刀,枭首,劈身,手下无一合之将,铁浮图很快死伤百人,洛天初杀的也是人是血人,马是血马,只觉丹田隐隐作痛,心知这是负伤运功的代价,可到了现在也管不了许多,强行压住内伤,继续挥刀杀敌。宋军见他如此英勇无敌,士气大阵,纷纷从马上跃起将金国骑兵扑倒在地群殴,两三个打一个,任女真勇士再英勇也架不住人多,还有的刚一落地就被乱马踩死,误伤也是层出不穷。 最着急的还是完颜离,他被一人缠的难有作为,心中怒火可想而知,但通过打斗他也对“移玉打法”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这才明白这是一门可以操纵真气的神功,类似于林灵素的“太极双鱼功”,只是更胜一筹。像完颜离这样的武学宗师,无论遇到什么新奇武功,就算一时想不出破解之法,也有办法不受其所制,他下定决心要摆脱朱雨时的纠缠,先连击三拳,让朱雨时化解后,忽然暗运真气,又缓缓击出了一拳,拳速虽然不快,但拳风劲霸无比,像一块磁石般吸住了朱雨时。换做别的高手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能够躲开完颜离一拳而不受伤的人少之又少,朱雨时也做不到,可他连跑都不跑,“移玉神功”就是这种化腐朽为神奇,以百倍之弱敌百倍之强的绝学。他现在已将它掌握的如火纯情,连圆都不用画了,只见手腕一翻一带,便让完颜离的拳风改变了方向。完颜离冷笑一声,平举空中没有垂下的拳头猛地一握,刚才的拳风竟突然在空中爆炸,激荡的气流四散虽没有直接打中朱雨时,但气流仍将他震下了马。洛天初惊叫道:“小朱!”完颜离大笑道:“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说着拿起两个大铁锤直扑洛天初而来。摔在地上朱雨时接连躲过几波铁浮图的踏踩,翻身跃起道:“别担心,我没事。”洛天初这才放心,沉着迎战完颜离。 完颜离的火红战马和他本人一样高大威武,跑起来犹如一团火云,人和马叠在一起比同样在马上的洛天初要高出一头,完颜离轮动右手大铁锤,冲着洛天初的头顶砸了下去,他天生神力,内功也练到了登峰造极,锤子又有百斤之重,这一砸足有十万斤的力道,真有一股泰山压顶的感觉。洛天初就算自己能躲开,坐下马也会被砸成肉泥,忙将内力输给了“黑电”,“黑电”这才能勉强迈动马蹄,在洛天初的指挥下侧身卧倒,铁锤当空划过,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气浪,吹得洛天初的眼睛都睁不开,皮肤被刺得生疼。 完颜离正要再攻,周围的血刀堡士兵见到堡主倒地,纷纷舍命扑上相救。完颜离二话不说,将上前的士兵尽皆打飞,有些被连人带马打出两丈开外,一连打了十几人,气势丝毫不弱。重新站起的洛天初见士兵们为了救自己明知一死也不退缩,感动的热泪盈眶,大吼一声纵马冲向完颜离,(。) 第四章 大破金兵(下) 将全身功力凝聚于刀,刀上的红光越来越盛,耀人双眼,接着绽放出红芒万丈,用的是第六式‘断海神刀’,巨大的刀芒向前延伸,横劈出去。完颜离不屑道:“这一招没用的。”说罢挥动铁锤硬接,打算再把洛天初震伤。没想到的是当两股真气要碰撞之时,朱雨时忽然冒了出来,用长枪卷起了铁锤上的劲力,带上了天空。完颜离这才惊慌起来,凌厉的刀气迫在眉睫,他却失去了招架之力,不但对他构成了威胁,更有性命之危。可他又且会坐以待毙,立刻掷出铁锤去撞“断海神刀”,然而没有灌以真气的铁锤又且能挡住无坚不摧的刀气,一下子就被平整的劈成两半,刀势依旧不减,拦腰斩向完颜离。 完颜离趁掷锤时强行凝聚一口真气,就在刀气袭到时大喝一声,击出一拳。这一拳只有平时的一成功力,虽然将刀气击爆,但他的人也被震下了马,压翻了三四名铁浮图骑士。 完颜离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吐了一大口血,四十年来只有令君来让他吐过血,洛天初是第二人,都在同一柄刀下。洛天初见这是杀他的最好机会,内伤难平的之际又是一刀“红海滔天。”完颜离暗骂一声,深吸了口气,从地上飞身跃起,又硬接了一刀,这一次他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去,在空中又吐了口血,身形踉跄的落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向金营跑去。洛天初知他无法再战,便放心的和朱雨时一起大战铁浮图。主帅负伤而走,金军军心大乱,渐渐被气势如虹的宋军占得了优势。 主战场上,岳飞和完颜昌都各率主力步兵加入战阵,两方打的不可开交,场面激烈混乱。岳飞的对手自然就是完颜昌,所有人还是首次见岳飞和接近宗师级的高手过招,可岳飞不但没落丝毫下风,还让完颜昌大为头疼,他的枪法和打仗时的战法一样神出鬼没,让人难以揣测,看似威猛无匹的一枪也许只是个幌子,杀招随后而至,不经意的虚点一枪有可能变化为出其不意的实招,招式中毫无规律可言,当你认为掌握规律时,下次出招又变得不一样了,岳飞的明言:‘兵无常法,水无常形,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枪法也是如此。 岳飞从小喜爱枪棒,拜过不少名师学艺,被上一代的第一枪棒名家周桐收为关门弟子。周桐收过三名得意徒弟,一位是玉麒麟卢俊义,另一位是豹子头林冲,都是赫赫有名的英雄好汉,在晚年时收下了贫苦好学的岳飞,将本领倾囊相授,岳飞也对师傅尊之若父。周桐无妻无儿,重病时一直由岳飞陪伴身边,病逝后也是由岳飞送终。经过十几年的磨练,岳飞不但将周桐的枪法融会贯通,还通过实战自创出一套“岳家枪法”,用在战场上的威力无比强大,可单打独斗的话仍是周桐的武功更加有效,只是周桐所会的武功太多太杂,岳飞经过整理老师的武功,创出了一套“形意术”,招随意走,虚实由心,无论空手还是兵器都无定招,伺机而变,用来对付完颜昌的便是这套“形意术”,虽然完颜昌的内力高他一筹,但招式上岳飞占优,两人难分高下。 战场上的厮杀持续了两个时辰,渐进入了白热化,双方伤亡都很惨重,士兵们杀红了眼,将生死置之度外。宋军方面的战将,战术,配合都优于金兵,而金军的人数和装备却胜过宋兵,局面上不相上下,无论哪军得胜也必将是惨胜。 正在这时,战场外忽生变故,只见东西两方不知何时冒出了两支岳家军,人数都在两万左右,直杀向金军的东西二寨。东面的旗号上写的“张”字,西面写的“牛”字,竟是张宪和牛皋的军队从淮宁和郑州两地前来支援。原来岳飞已料到正面战场难以击败金军的局面,这才提前给二将送出书信,约他们在今日派奇兵支援,目的是偷袭金军空虚的营寨。金兀术选在朱仙镇决战正是怕岳飞用计,但他只关注了岳飞,反忽略了张宪和牛皋两军的动向。两将接到命令后秘密行军,昼伏夜行,提前在朱仙镇六十里外的树林间驻扎,只因再往前走便是平原,不易藏身,他们不生火不做饭,只吃干粮。今早便是决战之期,他们快马加鞭的赶了六十里路,正好一起到达。根据岳飞的命令,二将不顾战场,直扑金军大营。由于附近缺树,金军大寨建的极为简单,用来充当围墙的战马皆被拉到了战场作战,轻易便被冲开。张宪和牛皋的军队皆是步兵,从东西两方杀向中间,大寨空虚,几乎没遇到任何阻挡,一路烧杀过去,粮仓和帐篷皆被烧着,一时间火烟滚滚。 金军大阵的鸣金声响个不停,在后方督战的金兀术率兵当先回去营救,战场上的金兵也无战心,边打边撤,退出潮水。宋军见敌方后寨起火,士气大振,哪里肯放金兵回去,一路追杀过去,本来僵持不下的局面成了一面倒,金军丢盔弃甲,损失惨重。等金兀术赶到寨前时,十二座大寨有十座都燃起了熊熊烈火,烧毁的辎重器械不计其数,张宪和牛皋的军队也会和在一起,杀出寨来。金兀术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放弃营寨,退守汴梁。 完颜昌和韩常率军断后,仍被宋军追杀出一百里方止,已可遥遥望见汴梁城的雄伟轮廓。风尘仆仆的岳飞站在山岗上,遥望道:“收复旧都,大宋可兴矣!”王贵请示道:“金军都已进入汴梁,我军也人困马乏,是否返回营地。”岳飞道:“皇都在前,且有退兵之理,让将士们们就地安营,辎重器械慢慢运来就是。伤兵安置在朱仙镇。”王贵领命前去。 洛天初道:“此战胜之不易,若非有张兄和牛兄的两支奇兵,胜负还很难说。”(。) 第五章 十二金牌(上) 岳飞的心情大好,笑道:“所以我说奇迹定会发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无人谋,也无奇迹。”洛天初笑道:“岳帅神算,万幸我和岳帅是友非敌。”岳飞正色道:“若非有贵堡协助,岳某也无望再见旧都,能有今日之胜,堡主和诸位兄弟居功至伟。”张宪道:“这一路投降的女真战士有三万多人,我们该拿他们怎么办?释放是放虎归山,杀了又不是我军风气,又无多余粮草给他们,还请岳帅示下。”岳飞也大感为难,难下决断。洛天初道:“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来办吧,无论如何处置都和岳家军没有关系。”岳飞知他想独自承担恶名,心中虽然感激,但这样借刀杀人和自己杀的又有什么区别,深思熟虑后道:“罢了,都放了吧。”牛皋惊讶道:“他们有不少铁浮图的骑兵呢,怎能放回去?”岳飞道:“我情愿再战一场也不杀降俘,这是我军军纪,就要遵守。” 岳云道:“今日一战金军折损十五万,辎重器械皆被烧毁或缴获,士气消沉,而我军也几乎折损一半,大部分都是血刀堡的兄弟。”岳飞向洛天初躬身施礼道:“我大宋绝不会忘记贵堡付出的一切。”洛天初道:“你我两军齐心协力,众志成城,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岳飞笑道:“好!这次我军大胜,庆功宴先欠着,等破了汴梁一起庆祝。”众将齐声叫好。 士兵们打了一天的仗,还要伐树安营,都累的腰酸背痛,可无一人口出怨言,脸上都挂着胜利后的兴奋喜悦。忙到了晚上才把三座营寨修好。士兵们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欠奉,但都兴奋的难以入睡,和战友们大肆讨论着今日大战,也有的默默哭泣,悼念死去的朋友和亲人。 营寨内火把通明,巡逻任务毫不松懈,由岳云亲自负责,被安排守前半夜的士兵中就有他的亲弟弟岳雷,士兵们见大帅的两位公子以身作则,心中都充满敬意。 洛天初和朱雨时打坐了一个时辰后恢复了体力,一起出帐巡逻。来到寨外见岳飞独自一人又站在山岗上,遥望着灯火通明的汴梁城。冷风微寒,他身着戎装,手按宝剑,大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目光深邃如渊,身形伟岸,状若天神。洛天初来到他身边笑道:“那些被释放的俘虏都尊称岳帅为岳爷爷,还说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飞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目光也没有从汴梁城移开,充满着向往之色。洛天初道:“东京跑不了的,很快岳帅就会进城,到时想看多久都行。”岳飞沉默了半响,缓缓道:“两位不知我对汴梁的感情,当年宗泽大元帅为东京留守时我曾在帐下为将,那两年我们死守汴梁,击退了金军数次猛攻,将士们士气高涨,天下英雄慕名来投,足有百万之众。建炎二年金军无功而返,损兵折将,宗大帅计议北伐,将士们无不摩拳擦掌,一心收复失地。宗大帅上疏二十四次,泣血陈述中兴大计,却都被官家否定,年过古稀的宗大帅抑郁成疾,含恨而逝,高呼三声“过河”而亡,目睹之人无不动容垂泪。这些事你们应该也是听说过的。” 洛天初点头道:“宗大帅乃大宋栋梁,民族英雄,在下自是敬佩。”岳飞点头道:“宗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没有他也就没我岳飞的今日,他的恩德岳飞无以为报,只想完成他的北伐心愿。岳某离开汴梁前曾在宗大帅坟前立誓,有朝一日必重夺东都,纳义士于百川,解百姓于倒悬,灭金贼于燕云,迎二圣于辽阳,此乃岳飞平生之志也,靖康之辱始于此城,大宋中兴亦将始于此城。” 洛天初感叹道:“我一向以为自己的志向不小,但跟岳帅的胸襟壮志比起来,才发觉是那么的狭隘自私,虽然我反感大宋朝廷,但对岳帅却是真心敬佩,愿意鞍前马后追随岳帅。”朱雨时也道:“在下也是。”岳飞感动的拉住二人的手道:“岳某有贵堡和众义士相助,是上天的恩赐,诸位不拿朝廷一文俸禄,却倾其家当陪岳某拼命,要这也算狭隘自私,那什么才算慷慨呢,岳飞真心感激。”洛天初大笑道:“我已迫不及待的想和岳帅并肩杀入汴梁呢,岳帅对于攻城又有什么妙计么?”岳飞笑道:“我现在想去视察一下汴梁城郭,两位可愿同行?”洛天初和朱雨时都是胆大包天之辈,当即同意。 三人上马后,不带一兵一卒,向汴梁城驰去。远远绕着城墙转了一圈,最后在东城墙外缓缓而行,洛天初和朱雨时讨论着汴梁的防御情况,岳飞却在马上一言不发,边走边仔细盯着城墙观看,忽然勒住坐骑,扬起马鞭指着城墙道:“汴梁将破于此处。”二人不解,询问其故,岳飞解释道:“当年金军进攻汴梁,曾用巨石击塌过这东面的城墙,虽然最终击退金军,但当时物资紧缺,宗大帅下令只砌好最外面的一层城墙,用来迷惑金兵,内部用木头临时撑住,十分脆弱。后来我曾建议新任留守杜充将损坏的城墙补好,他一拖再拖,直到卸任也没履行。我离开汴梁前便想以后如何从金齐手中把它夺回来,那块损坏的城墙便是机会,就赶在金军进驻汴梁前让士兵将城墙的外表补好,为的是不让金军发现里面的损坏,希望有朝一日能为我所用。”朱雨时道:“这么多年过去,岳帅怎知金军没有修补城墙呢?”岳飞笑道:“你看这面城墙十分平整,只有那一片的墙面微微下陷,说明内部支撑的木头已经腐朽不堪,支撑不了多久了,只要用投石机砸上几下,那一大片的城墙便会轰然倒塌,我们便可率军直冲城内,连城门都不用攻了。” 洛天初抚掌笑道:“难怪岳帅说奇迹也是人谋,若非你多年前留下伏笔,我们收复汴梁的奇迹也就不会发生了。”(。) 第五章 十二金牌(中) 这时城墙上的金兵发现了他们,举起火把用女真语大喝道:“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岳飞用流利的女真话朗声道:“转告金兀术,就说岳飞,洛天初,朱雨时前来巡城,让他洗干净脖子引颈受戮。”说罢三人哈哈大笑,返回营寨。 往后七天宋军加紧打造攻城器械,制造出了数十台简易的投石车,也准备了大量的砸墙巨石,受伤较轻的伤兵也重回阵营,全军士气旺盛,都在为攻打汴梁积极准备着。这一日在帅帐中做最后一次的战术讨论,攻城的日子就定在次日,他们已拟定出两个主攻南墙的方案,还有一个备用方案。讨论从早上开始进行,众将积极出谋划策,中午才最终定案。岳飞卷起被标记的密密麻麻的地图,欣慰道:“我对明日的攻城大有信心,现在我总结一下明天的战术,首先。。。” 话音未落,就有士兵在外禀告说有朝廷信使求见,在场众将心中都“咯噔”一下,暗感不妙,自从出征以来朝廷的信使除了催促退兵外就无他事,难道这次也一样?收复东都指日可待,谁都不愿在这时功亏一篑。岳飞皱了皱眉,请信使进帐。 信使先转述了赵构对众将的慰问,便取出“退兵金牌”呈给了岳飞。岳飞斜眼冷冷的看着桌上的金牌,信使后面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见,甚至连信使离开他也没有说话,随后不置可否的将金牌放到一边,继续总结战术。 刚说了三句话,又有朝廷信使来到,又送来了一枚金牌。岳飞看向金牌的眼神中含有怒色,不耐烦的听信使说完后,摆手让他离开。帐内的热情一扫而空,都将目光集中在岳飞身上,看他有何话说。岳飞仍然不置一词,默默的将两枚金牌推到长案不起眼的角落,继续发言,他已下定决心,此战非打不可。洛天初和朱雨时对视一眼,前者压低声音道:“连送两枚金牌的事以前绝无仅有,说不定还有第三枚。” 谁知真被他说中,没过一刻钟第三枚金牌就已送到。帐中众将低声哗然,不安的观察着岳飞的脸色,岳飞无奈的看着桌上的三枚金牌,嘿嘿冷笑,仍然不理。 更出乎人意料的是金牌远不止三枚,第四枚,第五枚,第六枚,第七枚,第八枚,接踵而至,看来赵构发金牌时已料到岳飞会抗命不遵,这才一连发出多枚,以表示朝廷撤军的决心。岳飞的反应已渐渐麻木,就好像和赵构较劲儿似得,来一枚就推到案角,不等信使说完就轰了出去,再来,再推,再轰,从头到尾死盯着地图上的“汴梁”二字,头都没抬,也没说过一个字。直到第十枚金牌送至,岳飞雄伟的身躯才轻颤了几下,抬起头来,红着眼眶质问信使道:“后面还有几枚?”信使道:“不知,还请岳帅早早班师述职。” 岳飞缓缓坐了下来,标枪般挺拔的脊梁弯了下去,靠在椅背上,明亮深邃的目光变得呆滞无神,痴痴的看向帐外,静等信使上门。帐内鸦雀无声,静的连一根针落下都清晰可闻,众将心情无比沉重,都知最难受的还是岳飞。眼前的汴梁是他奋斗的目标和动力,让他现在撤军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可作为臣子又怎能抗命不遵?心中的痛苦和矛盾可想而知。 第十一枚金牌果然没让大家“失望”的送来,岳飞望着长案一角堆得如小山般的金牌,愤然站起,重重一拳砸了上去。“咔嚓”一声长案震断,金牌落地时发出“叮咚叮咚”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每一声都好像砸在了众将的心坎上。岳飞余怒未消,双拳紧握,狠狠瞪着飘落的地图,瞪在“汴梁”二字上。众将从未见过岳飞如此震怒,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在这时第十二枚金牌送到。 信使正是李若虚,不但带来了金牌,还带了了赵构的圣旨,进账后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的金牌,先是愕然,随即明白过来,轻叹一声道:“岳飞接旨。”岳飞一个箭步过来拉住他的手道:“益虚兄也是来让我退兵的?”李若虚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热忱激动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道:“先接旨吧。” 岳飞松开他的手,黯然道:“不必了,旨意上的内容猜也能猜到,无非是令我退兵,加官进爵之类,我且问你,官家可知我们的朱仙镇大捷?”李若虚也不强迫,将圣旨递给了岳飞,道:“已知。”岳飞追问道:“官家可知金兵已是强弩之末,攻破汴梁指日可待?”李若虚点头道:“已知。”岳飞不解道:“那为何还还叫我们退兵?为什么?”李若虚又拿出金牌,塞在他手里,长叹道:“宋金两国的停战协议已经签署,时效三年,条款上我们要缴纳大量的金银,绢帛,美女来作为对金国的赔偿,利州路,京西路,淮南西路,淮南东路以北的土地尽划为金国疆土,除此外还要年年上供,对金称藩,只要我们三年内遵守条款,金国便会正式接纳我们为藩国,永久和平,不再攻伐。你想想看,官家怎会再让你打下去。” 众将哗然一片,牛皋第一个拍案而起,大怒道:“金狗被我们打的跟龟儿子一样,凭什么给它割地赔款,还敢让我大宋称藩?我们一年内就可灭了金国,它连给我们称藩都不配!”张宪道:“官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要签停战协议也不必如此低三下四,我们明明打了大胜仗,谈判该有优势才对,可以逼金国交出燕云十六州,最起码也要归还汴梁在内的中原之地,更可以要求释放关押在辽阳的两位官家和王公大臣,这样的谈判结果好像金兵打到了临安城下似得!”李若虚无奈道:“负责谈判的是秦桧,谁知他怎么糊弄的官家,竟让官家在条款上盖上了宝印,覆水难收,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洛天初冷笑道:“京西路往北化为金国疆土,嘿,连我的京兆府路也一起划了,这下有意思了。”(。) 第五章 十二金牌(下) 众将正在激愤讨论之时,岳飞突然悲吼一声,愤惋泣下,左手握着圣旨,右手握着金牌,虎躯轻颤道:“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所得诸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无由再复啊!”说罢跪倒于地,闭眼哽咽不止。众将也纷纷落泪,跪在地上放声痛哭。 待众将哭罢,洛天初上前扶起岳飞,道:“岳帅不负大宋,大宋却负了岳帅。汴梁就在眼前,岳帅龙凤之才,且能不取?何必听命于昏君?不如接纳我先前的提议,先攻宋,后伐金,纵横天下,到时岳帅做皇帝肯定比赵构小儿强上百倍!”全帐将士都跪地道:“洛堡主所言极是,属下愿赴汤蹈火追随大帅。”洛天初也跪下道:“成就大业岳帅一言可决。”岳飞冷静了下来,先请众将起身,道:“要想成就个人大业,洛堡主的提议确实可行,但诸位别忘了我们北伐的初衷是什么。” 岳飞环顾了一圈在座众将,接着道:“是为我大宋收复疆土。如果我们现在背叛了大宋,攻取汴梁又有什么意义?就算不能名留青史,起码也要做个忠臣,我不愿千百年后的后人大骂我们为‘反贼’,岳某不能带你们走上这样的不归路。既然官家心意已决,那退兵就退兵吧,将士们连年征战,退兵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和平也是百姓们所希望的。岳某虽不负大宋,却愧对了洛堡主和血刀堡的诸位义士,诸位因我而来,我却一走了之。汴梁城中仍有十几万金军精锐,贵军该如何应付?”洛天初微笑道:“我已得洛阳和虎牢关,金军想攻也绝非易事,岳帅不必担心。” 岳飞道:“岳某也有个提议,不如诸位好汉随我一起回临安面圣,岳某如实上奏诸位功劳,官家必不会薄待诸位,贵堡就不必独自迎战金军了。”洛天初笑道:“多谢岳帅好意,我们只能婉言谢绝。”岳飞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张宪道:“岳帅打算何时退兵?”岳飞道:“我们等血刀堡的兄弟退守虎牢关后再撤,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洛天初道:“多谢岳帅,我着就吩咐下去,明天返回虎牢。” 次日中午,众将在帐中用罢了分别前的最后一顿午饭,饭菜甚是丰盛,还有美酒,但大家对着散伙饭都食不甘味,人人无精打采,各想心事。作为东道主的岳飞强打精神,破例向血刀堡好汉轮流敬酒,筵席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岳飞本想将战利品分给血刀堡一半,也被洛天初谢绝,带着剩下的四万士兵赶往虎牢关。岳飞率众将送出二十里,才惺惺作别。 汴梁城内的金齐两军不明所以,没敢出兵干预,两日后,血刀堡的军队抵达虎牢关。 虎牢关因周穆王在此牢虎得名,位于洛阳以东的汜水镇内,也称汜水关。洛天初率军进关,出乎他意料的是前来迎接的除了杜杀外竟还有凌芝儿,洛天初跳下马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凌芝儿道:“胡白写信告诉我说你脉象混乱,我放心不下才赶来找你,听说你们正在进攻汴梁,我不敢到阵地找你,只好在虎牢关等你的消息。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省的我再跑一趟。”洛天初笑道:“多谢姑娘关心,你看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凌芝儿皱眉道:“在我面前就别装英雄好汉了,如果你的脉象真如胡白所说的那样,麻烦就大了,我要给你把脉,你跟我来。”洛天初道:“现在?我刚入关,有好多事需要安置呢。”凌芝儿气道:“我说现在就现在,你到底要不要命了。” 士兵们还以为他们在打情骂俏,都暧昧的窃笑起来,还有的“嗷嗷”起哄。陆飞上前道:“属下虽不了解堡主的病情,但堡主和完颜离一战时的内伤仍未康复,请凌姑娘看看也是好的,安顿的事有我们就行了。”洛天初只好道:“那我听师傅的。” 两人来到一处静室,凌芝儿进屋后二话不说就开始为他把脉,接着娇躯一颤,惊恐道:“怎么恶化的这么快!你。。。你能感觉的到么?”洛天初点点头,收回胳膊,道:“我还能撑多久?”凌芝儿六神无主道:“你。。。你伤上加伤,还强行催动真气,我不知道,也许。。。随时都会倒下。”洛天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叹了口气道:“我的心愿已了,洛阳,虎牢已在掌握,就算倒下也无所谓了。”凌芝儿怒道:“胡说八道!我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你现在就跟我走。”洛天初诧异道:“去哪?”凌芝儿道:“去见一个人。”洛天初道:“谁?”凌芝儿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答应过他不能提前告诉你。” 洛天初道:“是惠善大师对么?”凌芝儿奇道:“你怎么知道?”洛天初道:“若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救我,就一定是惠善大师了,没想到你竟知道他的所在。”凌芝儿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那就快动身吧,你的心愿已经达成,现在该关心你自己的事了。”洛天初道:“好吧,不过今天天色已晚,我们明天出发。”凌芝儿道:“你现在的伤情随时都会爆发,一刻也耽误不得呀。”洛天初微笑道:“我都挺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晚了,放心就是。”凌芝儿叹了口气道:“那就明天吧,你可不许再有借口了。”洛天初道:“我保证。”凌芝儿站起身道:“你休息吧,我走了。”洛天初忽然道:“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凌芝儿愕然道:“什么?”洛天初忽然上前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道:“谢谢,回去吧。”凌芝儿俏脸飞红,低头支吾了一声,紧张的匆匆去了。 次日清早,洛天初起床出门,见凌芝儿已将行李和马匹准备妥当,见到他后表情略不自然,显然和昨晚的拥抱有关,(。) 第六章 旧伤天崩(上) 低着头没好气道:“别傻看着,还不帮我把马鞍放好,我搬不动。”洛天初笑道:“这就来。”他打定主意如果自己的伤真能治好,就娶凌芝儿为妻,自己已伤了三个女人的心,不能再让这个天真痴情的小丫头重蹈覆辙。刚把马鞍置好,李晓就慌慌张张的骑马赶来,道:“金军来了!金军来了!”洛天初神色一变道:“什么。”李晓道:“岳家军刚撤,金军就来追击我们,来的只是完颜离,完颜昌,韩常的先头骑兵,他们连夜赶来,连寨都没扎就在关下搦战。”洛天初冷笑道:“太小看我们了,以为对付的不是岳家军就稳操胜券了么,看我不煞煞他们的锐气。” 转而向凌芝儿歉然道:“战事要紧,现在还走不了,我保证等打退了金军就走。”凌芝儿怒视他道:“你昨天是如何向我保证的?”洛天初道:“我也没想到金军来的如此气势汹汹,这架势好像要强攻虎牢关,我们立足未稳,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姑娘勿要见怪。”凌芝儿狠狠跺了跺脚,叫道:“你骗人!”说罢头也不回的跑了。李晓不解道:“你们这是要去哪?”洛天初摇头道:“没什么,我们去城墙上看看。” 朱雨时,陆飞,顾瑶,严魏风,萧中楼,鲁宁,胡老大,还有受伤未愈的赵横山已在城墙聚集,洛天初上城观敌,只见关下清一色的金国轻骑兵,有三四万骑之多,为首的完颜昌喝道:“速速开关投降,饶尔等不死。”洛天初见他们没携带任何攻城工具,笑道:“败军之将也敢大言不惭,就算我军独自作战也照样把你们像狗一样打回去,到那时汴梁也是我的。”完颜离沉声道:“朱仙镇一战,要非岳飞用计,尔等且能建功,现在金宋停战,岳飞撤军,是时候收拾你们了。” 洛天初好笑道:“你的伤养好了么?”完颜离怒道:“你和姓朱的小子侥幸得手罢了,够胆再出来和老夫斗一斗。”洛天初道:“既然你想再败一次,那我们就送你一程,开门迎战!”陆飞低声道:“他们没有攻城工具,乱箭射走就好,等他们主力来了,人困马乏时再出击不迟。”洛天初道:“我想让那些鼠辈们知道就算没有岳飞我也一样可以击败他们,我血刀堡且是小觑的。我和小朱带一万骑兵前去,请师傅为我压阵。”陆飞只好领命,心想小洛真是太自大了,连完颜离都不放在眼里了,不禁暗自担心。 虎牢关城门打开,洛朱二人率队而出,金军为了防止突袭,向后撤出一里。洛天初全幅武装,手持长枪,后背血神刀和孤鸣剑,胯下“黑电”,威风凛凛,傲视群雄。他的骄傲自大一方面和他的青春年少有关,“人不热血枉少年,哪个少年不轻狂。”另一方面他战绩卓炳,统治着关中和半个中原,连当今天下第一高手的完颜离也被伤其刀下,确实有骄傲的资本,现在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就连笑声中也透露着张狂得意之情,以长枪点指完颜离和完颜昌道:“不如我们二将对二将,先比上一轮如何?让我们看看金国最厉害的两位高手都有些什么能耐。” 没有长盛不衰的盛世,也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最有趣的是盛世之后往往伴随着大乱,辉煌之后就注定会走下坡路,更有些人直接从顶峰跌倒了谷底,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一切皆是大势所趋,自然规律,到时自显,无法阻止。 洛天初叫阵后没有得到回应,他发现完颜离和完颜昌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还在窃窃私语。他心中好笑,以为对方怯战,扭过头发现朱雨时竟也用同样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还带着一丝惊恐之色,便问道:“你看什么?”朱雨时一言不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洛天初不由的摸了摸鼻子,只觉触手湿湿的,定睛一看竟是鲜血,这才吃了一惊,猛呼了口气,另一个鼻孔里也喷血来。朱雨时紧张道:“你。。。你怎么了。”洛天初装作若无其事的在脸上擦了把血,道:“没事。。。没。。。”还没说完忽觉气血上涌,张嘴“哇”吐出一大口血,朱雨时震惊道:“你还说没事!是不是内伤发作了?”洛天初的手虚弱的捂在胸前,身子向一边倾斜着,另一只手示意他别说话,只觉丹田里如火山爆发,真气四散喷射,再不听使唤,身子猛一颤抖,疼得汗如雨下,神智恍惚,只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朱雨时惊叫道:“小洛!”只见洛天初的眼睛,耳朵,鼻子,口中同时七窍流血,如泪痕般流了下来。接着“噗通”一声坠落下马,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完颜昌大喊道:“洛天初那小子死了!冲将过去!杀光他们!” 洛天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混沌世界,身子顺着水流轻轻漂浮着,全然不知眼睛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整个世界处于绝对的黑暗之中,安静的连水流声都听不到。想动一动手脚,却感到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再也无法支配,只能任其流动,飘向不知何处的远方。不知飘了多久,也不知要飘多久。他只觉得心情平静,不但丝毫不急,反而轻松舒适,一股强烈的倦意袭来,他好久没这么困乏过,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境中许多早已被遗忘的事一件件的浮现眼前。三岁那年父亲另结新欢,将家中的房契偷偷变卖后与那女子私奔,母子二人一贫如洗,无家可归。母亲伤心欲绝下投河自尽,年仅三岁的他以乞讨为生,直到七岁都从没吃饱过。他睡过狗窝,住过马厩,那一年冬天差点冻死街头,除夕之日,街上人来向往,达官贵人,财主豪绅路过无数,却无一人理睬这个几乎冻死的小乞丐。(。) 第六章 旧伤天崩(中) 在他们眼中这小乞丐和死狗并无两样,还是一个好心的寡妇接济了他一碗热汤,使他活了下来。那寡妇姓王,年仅二十二,颇有姿色,嫁过两次都死了男人,大家都传她克夫,再没男人敢娶她。从此他便为王寡妇砍柴挑水,干一些出力气的杂活,每次干完活都能换到一点吃的,虽然还是吃不饱,但至少不会饿死,晚上还可以睡在灶房,他已心满意足。他经常见到一些男人出入王寡妇的小院,每次男人离开后王寡妇都会到街上买四两臊子肉回来给他做臊子面吃,那时别提多高兴了,倒盼着有男人来找王寡妇。 一天晚上他正在灶房中睡觉,忽然听到王寡妇房中传来呼喊之声,他赶忙穿着破衣烂衫冲到屋中,那一幕吓得他半天不敢说话,王寡妇****的和一名男子纠缠在床上,那男子正在用力殴打着王寡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也被打肿了,头发蓬乱,嘴角沾血,男子见到洛天初闯进,恶狠狠道“滚出去!”洛天初已和王寡妇相处了半年,虽交谈不多,但彼此照顾,生出近于母子或姐弟般的亲情,虽只有八岁,但已表现出重义的性情,当场大怒道:“你为什么打她。”那男子二话不说,一脚将他踢出门外,王寡妇哭喊道:“不要打他!”那男子反手插上了门。 洛天初疼的几乎昏了过去,但还是吃力的爬过去叫门,门内又传来王寡妇痛苦的叫喊声,洛天初也疼晕了过去。直到早上那扇门才打开,男子锦袍玉带,衣冠楚楚的从内屋走出,朝洛天初吐了一口吐沫,洒然而去。洛天初冲进房中,见王寡妇衣衫不整,神情憔悴,脸上的泪痕覆盖着伤痕,床上扔着几个铜钱,见到他强颜欢笑道:“我没事,中午给你做臊子面吃。”洛天初痛哭道:“我不吃了!我再也不吃臊子面了!”说着扑进了王寡妇怀中,他虽不懂男女之事,但也明白这银子挣得何其不易。王寡妇也抱着他放声痛哭,轻轻亲吻着他的额头。 第二天王寡妇不辞而别,洛天初醒来时发现灶台上放着十两银子和小院的房契。洛天初苦等了王寡妇三个月,仍不见她回来,只好独自住了下来。虽然有了落脚的地方,但他并不开心,又变回了孤零零的一人。他本不明白王寡妇为何要离他而去,直到长大后才明白王寡妇是怕他懂事后看不起自己才离开的,要不是已把他当成了“弟弟”,也不会如此注重他的感受,也不会将银子和房契留给他。 想明白后他更加难受,到处向人打听王寡妇的下落,却无人知道。时间长了大家都忘却了王寡妇这个人,他也就不再提了,包括朱雨时他也没说过此事,为的是保全王寡妇的名声。 回忆的下一幕是十一岁那年,他已是当地“臭名昭彰”的小扒手,被两个二流子领着拜见了临安的“黑老大”,苏三哥。从此他的“收成”都要上交给苏三哥一半,尽管如此他依旧高兴,可以神气的走在大街上,没人再敢欺负他。就在这段期间他被身为捕快的朱父抓住,带回家后结识了朱雨时,他不敢报复朱父,反叫人打朱雨时解气,但见打的太惨又心生不忍,反替朱雨时挨了不少拳脚,朱雨时感念恩情,将他带回家养病,从此成为了好友。他以前一直不敢把真相告诉朱雨时,直到前些时候才说出实情,好在朱雨时毫不见怪,这才放下心中包袱。“已是兄弟,前事皆可不提。” 半年后,朱父早逝,朱家的顶梁柱倒塌,洛天初帮着朱家母子渡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日子,他把积攒的二十两银子全部拿出来帮助了朱家,苏三哥请客吃的东西也全部带回来和朱家母子共享,朱李氏见他如此重义,便收他做了干儿子,朱雨时则对他崇拜有加,从此便跟着他混日子。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朱雨时很快也学会了偷鸡摸狗,成为了苏三哥的手下。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相依为命,变成了比兄弟还亲的朋友。 他们都是重义之人,渐渐对苏三哥的有些做法大为不满,他们虽然偷,可盗也有道,老人,穷人,小孩儿,妓女的钱从来不碰,碰就是丧良心,可苏三哥偏偏喜欢找这些弱者下手,不但偷而且抢,两人坚决不干,便有了脱离团伙之心,可上船容易下船难,从此他们经常挨打,直到碰上了钟远鹏。。。 想到此处他又回到了混沌的黑暗世界,这条黑色的河流到底通往何处?难道是地狱么?想必是了,自己生前杀过那么多人,就算在地狱受无尽之苦也是应该的。倏觉脸上一湿,难道地狱也会下雨么?接着又是一滴落下,正好落在他的唇上,咸咸的,不是雨,是泪,谁的泪?忽然听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仔细倾听才发现那声音是在叫唤着自己的名字。“洛天初!洛天初!洛天初!”这是凌芝儿的声音,她在哪里?洛天初努力的睁大眼睛,感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好像在耳边呼唤一般。黑暗的苍穹露出了一丝亮光,亮光越来越大,渐渐刺破了黑暗的混沌。身下的河水被一阵颠簸感取代,似乎躺在一张移动的硬板上,只见高大的树梢在眼前快速掠过,青兰的天空上漂浮着几朵青烟般的白云,然后就看见了满脸泪痕却惊喜万分的凌芝儿,喜叫道:“他没死!他还活着!快赶车!”只听朱雨时兴奋叫道:“小洛你要挺住!我们带你去找惠善大师!”洛天初只觉头晕目眩,被强烈的光线的刺得睁不开眼睛,一股强烈的疲倦袭来,再次陷入昏迷,重回混沌。 不知又在黑暗的河流中漂浮了多久,长的好像足有一辈子,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正躺在一张干净的木床上,(。) 第七章 深山行修(上) 周围有几件简陋的家具,身体竟没有疼痛之感,一下子就坐起身来,看见了站在屋门前的惠善大师。洛天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只是做了一个既长又枯燥的梦罢了,赶紧下床跪地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惠善大师渡步在木桌前坐下,道:“洛施主不必多礼,请起。”洛天初起身后坐在床边,晃晃胳膊,伸伸腿,除了虚弱酸麻外毫无异样,心中暗自大喜,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惠善道:“天龙山上的一个小木屋,专门为施主养伤所用。”洛天初道:“天龙山又是什么地方?”惠善道:“离太原城很近。”洛天初诧异不解道:“太原!我们怎么跑到山西了?为何不在关中疗伤?”惠善道:“要治好施主的伤就必须要让你保持心平气和,贫僧不愿让施主的朋友或仇敌打扰到你,这才背着施主走了一个月的山路来到这里。” 洛天初这才明白他的好意,想到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僧背着自己走一个月实在太过意不去,转而又吃惊道:“我昏迷了一个月么?”惠善道:“一个月零十天。”洛天初冷汗直冒,赶忙下床道:“我的天啊,我竟睡了这么久,晚辈这就要告辞了,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告辞告辞。”惠善静静的听他说完,淡淡道:“施主要去哪?”洛天初道:“当然是虎牢关,我都离开一个多月了,不知有没有失守,我恨不得插翅飞去。”惠善道:“施主在伤好之前,哪里都去不得。”洛天初讶道:“我的伤还没好?为何我感觉不出?”惠善道:“施主体内暴涌的真气虽被排解,但戾气仍在,伤势仍未痊愈。”洛天初道:“管不了许多了,等晚辈处理好前方战事,再来求大师治伤。”惠善道:“去不去都是一样,施主何必非去不可?”洛天初道:“我是血刀堡的堡主,有我在场当然大不一样。” 惠善道:“施主武功全失,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一名普通士兵就能杀死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洛天初浑身剧震,大惊失色道:“我功力全失?”惠善道:“施主何不提一口真气试试呢?”洛天初暗运真气,果觉丹田内空空如也,全身经脉如无数条干涸的河道,一丝真气也感觉不到。 洛天初惊得冷汗直冒,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明白身体虚弱不是因为大伤初愈,而是失去武功后普通人的正常感觉,他已告别“普通人”多年,如今一下子被打回原形,浑身都不自在,发觉身子沉重了许多,双腿跟灌了铅一样,眼睛的视野大为缩小,反应也远没以前灵敏,过了半响才道:“大师是为了救晚辈才废我武功的么?”惠善点头道:“是的,当时你的真气如脱缰野马般无法控制,在你体内肆意流窜,亏得你生命力强才没有立刻死去,不然贫僧也回天无术。朱凌两位施主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把你交给了贫僧。化解施主体内真气的唯一方法就是震断经脉,挑断手筋,将真气引到体外。贫僧也只有五成把握,好在施主运气不错,震断经脉后的虚弱并未影响到心脉,这才躲过一劫。只是施主太过虚弱,能否苏醒仍不好说,苏醒后能否化去体内戾气也不好说,如果不化去戾气,就算体内没有真气也会被吞噬,所以每三天贫僧都要用佛家内功为施主巩固真元,抵御戾气,但也只能起到一时之效,最终化去戾气还要靠施主自身的修行才可。贫僧已向朱凌二位说明了情况,请他们不要前来打扰,他们自是答应,但贫僧还是不放心,就带你远离关中,来到这深山老林,期间每三天都要为施主输气,好在施主体质强健,这才苏醒过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洛天初长吁了口气,道:“如果大师不为晚辈巩固真元,晚辈能活几天?”惠善道:“最多三天。”洛天初垂头丧气道:“三天的话我能做什么,前辈能否和我一起下山呢?我保证打退金兵后就安心治伤。”惠善摇头道:“打退金兵后还会有其他事,欲念无限,一入红尘则无法自拔,戾气永远无法化除,伤势也永远治不好。贫僧只问施主一句话,你是想让贫僧随你下山,让你临死前向亲朋好友交代后事?还是想留下在山中修行,化解戾气后和他们团聚?” 洛天初虎躯一颤,半响都没有说话,想到兄弟们正在浴血奋战,自己却帮不上忙,心中急的要命,但若不保住性命又如何与大家相见,权衡之下一躬到底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愿意留下修行,请大师救我。”惠善微微颔首,道:“可以,不过你要答应贫僧一个条件。”洛天初道:“大师都是为了救我,别说一个,十个也答应。”惠善道:“一个足矣,三年内不能踏出此山一步,也不许打听世外的情况,施主应允否?”洛天初剧震道:“三年?”惠善点头道:“三年。”洛天初陷入了茫然深思,三年光阴足以改变很多事,自己却一概不知,那种未知的恐惧感深深袭上心头。要知金国肯定会趁机对付血刀堡,兄弟们能否应付的来,会不会有人阵亡,现在的战况到底如何,想到这里他心急如焚,忽觉体内一阵狂热,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惠善叹了口气,道:“施主若无斩断红尘的决心,留下来也是无益,贫僧这就陪你下山吧。”洛天初忽然下定决心,道:“晚辈心意已决,愿在山中修行,化解自身戾气,三年内不出山,不问世,请大师教我。”说罢跪地行礼。 惠善把他搀扶起来,道:“贫僧不受礼,施主刚才的话可是认真的。”洛天初坚定道:“如有半字虚言,叫我永生裹足此山。”惠善微笑道:“就算戾气化去,施主原来的武功也无法复原,施主不觉得可惜么?”(。) 第七章 深山修行(中) 洛天初叹道:“可惜是肯定的,但为了能再见到兄弟们,武功不武功的也无所谓了。”惠善欣慰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的那两件兵器就由贫僧代为保管吧。”洛天初苦笑道:“晚辈武功全失,还要兵器作甚。”惠善道:“说得好,如果施主身体无碍,便随贫僧到山间走走吧。”洛天初道:“是。” 两人出了木屋,只见群山耸峙,沟谷幽深,山间层峦叠翠,薄雾翻滚,松柏相拥,百花争艳,更有古刹佛窟,宝相庄严,令人胸怀大畅,一切烦恼抛诸脑后。二人在林荫抽绿的土路上散步,听着林间鸟语,嗅着路边花香,远山近水不住变化,美景奇观层出不穷,洛天初心情畅快,随口问道:“大师打算如何传法?是要晚辈修习佛家经典么?”惠善道:“施主信佛么?”洛天初想了想道:“半信半疑。”惠善笑道:“这就是了,如施主这般聪颖之人若非亲眼得见是很难信佛陀的,学佛之人要具足‘信’‘愿’‘行’,如果施主不信,就算把经书翻烂也没有用,倒不如在山川河流之间体验自然之妙,佛法自然,诸法自然,纵然不能照见五蕴皆空,也能度一切苦厄了。”洛天初道:“晚辈听不懂。”惠善道:“即是看清自我,了解本质。” 他见洛天初仍是疑惑不解之色,便带他来到一条蜿蜒的溪流边,问道:“水中有什么?”洛天初蹲在溪边看了看,道:“小鱼,蝌蚪。”惠善道:“还有什么?”洛天初道:“花石,沙子。”惠善道:“还有呢?”洛天初盯着水面仔细观看,心中一动,道:“莫非是我自己的倒影?”惠善微笑道:“没有了么?”洛天初摇头道:“就这些了。”惠善在他身旁蹲下,两手掬起一捧水道:“这是什么?”洛天初看了看道:“水。”惠善将水倒回溪中,道:“鱼,蝌蚪,沙石,倒影都是你看到的幻象,他们都可以离水而去,唯有水中之水不变,只是大多数人看不见罢了。”洛天初恍然大悟道:“晚辈明白了。”惠善道:“既知水的本质,那人的本质又是什么?”洛天初思索片刻后道:“生死!”惠善颔首微笑道:“怎讲?”洛天初道:“凡人皆有生死,无论贩夫走卒或帝王将相死后皆是一捧黄土,谁也难以幸免,这便是人生本质。金钱权利好如水中鱼沙,皆是幻象而已,只是世人追逐幻想者多,明白真相者少,直到病入膏肓才发现自己并不特殊,终归要回归本质,生前越是优越,越是害怕死亡,反是受苦受难一辈子的人,死对于他们反而是种解脱。” 惠善笑道:“孺子可教,你确实说出了人生本质,待你看破生死之时,你的戾气也就化解了。”洛天初道:“我在战场杀敌时根本不顾生死,是不是算看破生死了?”惠善道:“血气之勇的不畏死和看破生死是两回事。‘看破’是每位受过比丘戒的僧人目标,他们自可从佛经中寻找答案,而施主只能另辟蹊径,从天地万物中寻找真相,途径虽不同,但最终所领悟的境界却是相同的。”洛天初道:“那晚辈该怎么做?”惠善笑道:“这贫僧就难以回答了,因为贫僧也不知道,施主自己决定。”洛天初点头,道:“是,我要好好想一想。” 当晚惠善又运功为洛天初抵御戾气,天还没放亮,洛天初就进入深山老林,三天不回。惠善不闻不问,整日在山崖上坐禅,好像化身为一块岩石,保持着同一姿势,纹丝不动,水米不进。洛天初晚上回来,带回了一些山间野果,惠善也不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吃了两颗野果后就开始为他运功疗伤,欣喜的发现洛天初的戾气减弱了少许。洛天初也一直沉默寡言,经常露出若有所思之状,望着夜空呆呆出神,一坐就是一整晚。到了早上他又要进山,惠善叫住了他,传了他一句口诀,说这并非佛经,而是一种有助于增加体力,平心静气的口诀,口诀为“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水发昆仑巅,四达坑阱注。”洛天初记住后就进山去了。 此时洛天初已将天龙山的地形摸熟,只是不知如何参透生死,既然不知道,那索性不去想,就如佛经所言“诸法自然,佛法自然”,也许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他无忧无虑的在山间散步,碰见佛窟就上前参拜一下,虽然他不信佛,但也要磕几个头表示尊敬,毕竟自己的性命是佛家弟子所救,可是天下间有那么多苦难之人,惠善大师本领高强,为何单救自己一个?难道只是因为血神刀的缘故么,还是有其他的原因?这时见道旁有一座不高的山崖,崖顶上的景致想必极好,他想也不想就开始爬山。现在功力全失,本可以轻易攀上的山却跌落下来三次才艰难爬上。 站在山顶果然视野广阔,风景秀丽,远山近水尽收眼底,正好赶上太阳东升,红光万道,驱走一切黑暗阴霾,寂静幽深的山林被阳光一照立时充满生机。禽鸟振翅,走兽低吼,连流水潺潺都充满了活力。这几天他深刻体会到了大自然的无穷魅力,山间美景看多久也不会厌倦,随着时辰的改变,景物也在改变,那些细致入微的变化更加引人入胜。从前他对天色的概念只有早上,中午,晚上,可当他望着天空呆坐了一天后才发现天空的颜色竟如此多样,无时无刻都在慢慢的变化着,从明到暗再由暗到明,如果一天的光阴能化为一个缩影来看将更加一目了然。若在几天前,他一定不屑于这种无聊之事,认为是浪费时间,现在却完全沉浸其中,还提出了许多“有趣天真”的问题,为什么鸟会飞而人不会?为什么水一定要往下流?为什么山那么高,草却那么矮?为什么草不能长得比山还高?(。) 第七章 深山修行(下) 许许多多听似“愚蠢”的问题却一个也答不上来,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无知,不禁引发更深刻的思考,世上竟有如此多美妙的事物可以了解和学习,都远比金钱,权利,争霸有趣的多,想想自己的宏图霸业不仅暗自叹息,到底是图什么呢?朝代一个接一个的更替,做了皇帝又如何,百年后一样入住坟冢,几百年后一样江山送人。说是江山易主,可大山大河何时有主?就连它们的名字也是人们加上去的,叫他们长江黄河,它们答应了么?无名无姓的江山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人间霸主可以征服人类,却永远征服不了大自然。主宰世间万物的皇帝只是一种人间“幻象”的称谓,真正的江山从不承认。 胡思乱想了半天,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他爬下了山,找了条小溪喝了几口水,又吃了些不知名的果子,便生出倦意,随便就地一躺,就睡着了。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精力远没有以前旺盛,加上一夜未眠,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不知睡了多久,也不在乎睡了多久,就算这么一直睡下去也无所谓。他头枕大地,四肢放松,不知何时小雨落下,他一动不动,任其雨水落在身上,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水珠顺着脸颊轻轻滑落,闻着混合着泥土味的木叶清香,听着雨打树叶的沙沙轻响,一阵凉风吹过,吹起了深山空寂的萧索,也使落雨声更急了。 洛天初盘膝坐起,想起惠善所传的口诀,闲来无事便练上一练。他心湖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也没有一丝杂念萦绕脑海,就好像树木河流,与自然融于一体。依决练功后渐渐感到体内生出一股暖流,流遍周身经脉和穴道,虽非真气,却有一股温暖舒服的感觉,雨中的寒意一扫而空,好像躺在暖烘烘的大炕上,又是一阵困意袭来,刚睡醒的他又睡了过去。 洛天初再次醒来时已是黑夜,雨已早停,地面泥泞潮湿,唯有自己坐着的地方依然干燥,头发上没有一滴露珠,衣服也没有湿,不禁心中大奇,暗提了口气,还是感觉不到丝毫真气,他也不在意,心想大师说这门口诀有助于恢复体力,平心静气,练功时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倒是极易让人入睡,睡着后心自然就静了。他随遇而安,也不多想,站起身来仰望夜空,乌云散退,明月高挂,纯净无暇的皎洁月光令大地蒙上了一层神秘梦幻的银白色,同样也照亮了他的心灵。 往后的两个月惠善改为五天为他输一次气,又传了他三句口诀,任他游荡山林,从来不多问一句。洛天初已完全迷恋上山野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有时看一群蚂蚁能看整整一天,有时爬到树上迎着风雨高声唱歌,有时千辛万苦的爬到山顶只为向山下尿一泡尿,甚至还用枝条在枝桠上结起了绳子荡秋千,想起来时练练惠善传的口诀,连睡几觉,想不起来时几天不练,醉心于山水之间,行为似癫似狂,放在别人眼中和疯子无疑,殊不知他已完全融入于自然当中,在他的脑海中已无自我,只是随性而为,好像一只生活在山里的动物。“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知不觉到了秋天,漫山红叶如火,金风瑟瑟,卷起了斑斓枯叶在山林间飞舞,洛天初奔跑其中,伴随着风起叶落,树晃枝摇,翩翩起舞,舞姿虽难看的不敢恭维,却深得自然韵律之妙,好像他也化身为一棵树,一片树叶,在随风摆动。跑累了就地一躺,埋在厚厚的枯叶之中,以天为盖,以地为席,静静看着飞叶盘旋舞动,飘起又落下,游离不定。看到离开树枝的叶子就好像无家可归的孤儿,只能落哪是哪。洛天初竟为一片枯叶伤心的流出了眼泪,他甚至联想到了树叶离开树枝时一定痛苦难过,从此天人两隔,永世不得再见,这和自己的境遇何其相似,以前的自己且非也和枯叶一样,被俗世之风带着落哪是哪,看似风光无限,其实皆被“假象”所操纵,被迫做一些不是真心想做的事,说一些不是真心想说的话,让关爱自己的人伤心离去,等轮到自己做主时却为时已晚,内伤发作,不得不再次负人,这都是上天对自己的报应。如佛家的因果论,种恶因,必得恶果,如今现世报,报应不爽,可为何不让自己一了百了的死去?现在武功全失,已是废人一个,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恶报还未结束?还有更多的痛苦和折磨在等待着自己?既然躲不掉,那就坦然接受吧,该还的债总是要还的。想到这里又练起了惠善所传的口诀,在无酒消愁的情况下睡觉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波澜不惊的到了冬天,输气的间隔又从五天延长到了十天,可见他体中的戾气已消散了不少。此时他头发披洒,胡子拉碴,从玉面少年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疯子”,眼神中的傲气也被消磨殆尽,再无一方霸主的风采。 雪花如鹅毛般缓缓飘下,打着旋落在他的脸上,雪已下了三天,天地间一片茫然雪雾,寒风呼啸,雪尘激荡,连绵不绝的山势勾勒出高低起伏的雪白轮廓,大千世界中好像只剩下他一个活物,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洛天初仍穿着夏天时的单衣,深一脚浅一脚的踏雪游山。自从练了那些口诀,他身上的体温始终不变,夏天不出汗,冬天不觉冷,就算在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他的手心依然是热乎乎的,可丹田中仍察觉不到丝毫内力,可见那口诀确实不是什么内功心法,但也足够神奇。 山上冬天的景致甚至比夏天还多,瀑布上倒挂的尖冰足有两尺来长,小溪冻结后连水花都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古刹佛窟更添其庄严肃穆,树叶上的露水冻结后凝结成了一模一样的树叶形状,傲雪寒梅的花骨朵上凝着一层晶莹透亮的冰片,比世上所有的宝石都要美丽百倍。每发现一处景观他都会惊喜的观看半天,乏累时就练口诀,昏睡一觉后就恢复了体力。(。) 第八章 一梦三年(一) 他已学了九句口诀,练功时只觉体内热流更盛,却无丝毫不适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身上和衣服都被热气烘干,周围一圈的雪被融化,露出的那一方空地就好像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小岛。这回他倒不是自然睡醒的,而是被惊醒的,被一股杀气所惊醒,他虽失去了内力,却仍有野兽般的第六感,感觉到威胁就在附近,但好像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正见一头灰毛大狼伏着身,呲着牙,步步逼近一只受伤的大黄狗。大黄狗的的后腿被咬伤,蜷缩着,不住滴血,灰狼闻见了血腥气,眼睛中的贪婪凶狠之色更重,谁知大黄狗一步不退的向灰狼嘶牙示威,用生命保护着身后的幼崽。那只幼崽也就一两个月大,在雪地中走路都费劲,浑身战栗的躲在大黄狗身后,发出“呜呜”的恐惧声,不住舔着母亲的伤腿。灰狼正要作势上扑,忽然发现了坐起的洛天初,不禁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显然没发现附近竟还藏着别的生物,要知洛天初睡觉时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与自然融为一体,连感官敏锐的狼也没察觉异样。 在冬天寻到猎物对于狼来说十分不易,灰狼当然不会放弃,冲着洛天初呲牙低吼,威胁他不要多管闲事。洛天初心中矛盾,了解大自然后他看待事物已不像从前那样简单,表面上来看狼是“坏人”,黄狗母子是弱者,令人忍不住想出手相助,但灰狼也是为了生存才捕猎的,也许远处的狼窝中就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狼在等待着母亲带回的食物。谁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狼也不例外,动物中是没有“坏蛋”的,他们捕食的目的单纯,只是为了生存,不像人可以为了各种目的杀人,有时人确实连畜生都不如。洛天初本不想多管闲事,弱小的动物被强大的动物吃掉就好像秋天飞离树枝的枯叶,都是自然定律,让人无可奈何。可当看到瑟瑟发抖的小狗又生出一股侠义心肠,所以才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灰狼的身子猛地一缩,静止在原地不动,耳朵竖起,眼睛充满警惕之色的左右张望,忽然露出惊恐之色,拔腿就跑。不知从哪飞来一支羽箭,“嗖”的一声射穿了它的脖颈。倒在雪地上“呜呜”悲叫,翻腾了几下就不动了。大黄狗见机拖着伤腿走向林中,谁知又来一支羽箭,也射中了大黄狗的脖颈。小黄狗发出稚嫩的“啾啾”悲叫,冲上前用舌头舔它的母亲。大黄狗流下了眼泪,用最后的力气蹭了蹭小狗的脸,闭目而逝。小黄狗仍不放弃的拱着母亲的脑袋。远方雪地中站起了一个猎人,拍了拍身上的雪,手持猎弓哈哈笑道:“今天收获不错,狼皮卖钱,狼肉和狗肉炖菜下酒,咦?怎么还有个人。” 那猎人是个中年壮汉,皮肤黝黑粗糙,带着虎皮帽子,身穿兽皮夹袄,背挂箭壶,腰系大刀,手拿长弓,另外还有一条大黑狼狗,不等主人下令就冲上去察看猎物,发现小黄狗后呲着牙冲了过来。小黄狗吓得后腿乱蹬,撒腿跑到洛天初身旁,洛天初顺势抱在怀里。黑狼狗见他抢走猎物,围着他“旺旺”狂吠不止。 猎人收起猎弓,手握刀柄上前,以防洛天初为了抢夺猎物杀人。在深山老林中王法形同虚设,进山后没有出来过的猎人太多了,有不少是被同行所害,为的就是争夺猎物,防人之心是绝不可少的。猎人打量了洛天初几眼便确定他不是同行,道:“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做什么?”洛天初道:“在下避难来此,大哥行个方便。”猎人也不追问,这年头避难的人到处都是,况且他也没将洛天初放在眼里,道:“猎物是我的。”洛天初摸了摸吓坏了的小黄狗,道:“你的猎物拿去便是。” 说着转身欲走,猎人喝道:“站住!”用手指着洛天初怀中的小黄狗,道:“狗崽也是我的。”洛天初皱眉道:“皮可以卖钱,肉可以吃,你要狗崽做什么?”猎人见他手无寸铁,一副吃定他的模样,白了他一眼道:“你管得着么,把狗崽给老子留下。” 换做以前的洛天初早一脚把他踢飞,现在只能好言相劝道:“你已得到你需要的,不要再贪心了。这小狗失去了母亲,够可怜了,你就放过它吧。”猎人冷笑一声,抽出佩刀,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老子,要不是今天收获不小,人肉老子也吃得,你到底放不放下!”洛天初首次懊恼失去了武功,现在手无寸铁要对付一个身手矫健的猎人确实没有把握,但洛天初就是洛天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向威胁低头的,当下把小狗塞到衣服里,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道:“小狗我要了。”猎人愣了愣,笑道:“有种!好吧,那就给你吧。”说着收刀回鞘,竟然不打了。洛天初喜出望外,也扔掉树枝,笑道:“这就对。。。”话还没说完,猎人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洛天初只觉腹中绞疼,闷哼一声蹲在了地上,猎人坏笑着把小狗从他怀中拎了出来,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洛天初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猎人道:“不杀你已是我大发慈悲了,滚吧。”说完拖着灰狼和大黄狗的尾巴向林中走去,黑狼狗摇着尾巴跟在后面。 洛天初咬着牙捡起刚才的树枝,叫道:“站住。”猎人没好气道:“干什么?”洛天初道:“把狗崽放下。”猎人不耐烦道:“你真要找死么,大黑,他是你的了。”黑狼狗得令,张着嘴直扑上去。洛天初虽无内力,但招式和经验仍在,而《游龙青锋剑》更以剑招见长,当下使了招“花飞于枝”,树枝正打在黑狼狗的獠牙上,应声而断。黑狼狗“嗷”一声痛叫,在地上滚了一下,负伤跑回主人身边。(。) 第八章 一梦三年(二) 猎人大怒,抽出单刀道:“有两下子!竟敢打断我的狗牙。”要是以前洛天初早讥笑他的“狗牙”比喻,现在只是淡淡道:“放下狗崽,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猎人已动杀机,狠狠道:“太晚了!”说着挥刀砍向脑袋,出手毫不留情。洛天初心中大怒,心想我和你无冤无仇,何必上来就下杀手,当下侧身避开。猎人“咦”了一声,舞了三个刀花,意欲搅乱洛天初心神,拦腰劈下。这种三脚猫的刀法在洛天初面前只是班门弄斧,虽看出无数破绽,怎奈力不从心,动作难以跟上,只好后退躲过。猎人的刀法是从一名普通武师那里偷学得来,一共才偷得五招,见洛天初不慌不忙的躲了两招,心里也觉着急,忙使出第三招“力劈华山”,大刀举起,直劈而下,尽管力大势沉,但招式用的太老,缺少变化,洛天初瞧准机会,侧步闪开,树枝无声无息的点上了猎人腰部的“上仙穴”,猎人身子一摘,失去了平衡,洛天初又打在他膝盖弯曲处,猎人再也站立不住,爬倒在雪地上。 洛天初上前一脚踢开了他手中的大刀,用树枝架在他的脖子上,道:“认输了么?”那条大黑狗见主人遇险,犬吠连连,又扑了上来,洛天初用树枝打在它的前蹄上,大黑狗又摔倒在地。猎人趁机抓住他的脚裸,用力一掀,将洛天初拉翻于地,树枝也掉落一旁,猎人翻身压在他身上抡拳便打。洛天初用手护住脑袋,其他地方任他打去。猎人见他毫不反抗,高高举起一拳,打算猛击下去,可是拳头举的太高,脸部空门大开,洛天初快速一拳击在他的鼻梁上上,鲜血横流,猎人捂着鼻子痛叫,腹下又遭一拳,疼得从他身上移开。洛天初捡起他丢下的单刀,又架在他脖子上,道:“还要打么?”猎人吓得赶紧跪地求饶,道:“不敢不敢,小人知错了,求壮士放过我吧。” 洛天初本不想杀他,只是这一刹那间似又回到了以前的厮杀生涯,隐隐有一种把他脑袋砍下来,看看鲜血迸溅的冲动,就好像戒酒多年的人突然闻到了酒香,忍不住想犯戒。但他的理智很快就压制了冲动,淡淡道:“把小狗放下。”猎人连声应是,恭恭敬敬的放出了小黄狗,洛天初又把小狗抱进怀中,道:“你走吧。”猎人连连道谢,连滚带爬的和大黑狗跑了,连灰狼和大黄狗的尸体也没拿。洛天初叫道:“等一下。”猎人一哆嗦,转身道:“壮士还有何吩咐?”洛天初道:“你忘了拿回你的刀。”说着将刀扔了过去,猎人拿起刀的同时眼中又泛起一丝杀机,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洛天初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最终关头战胜了魔念,摸了摸怀中小黄狗的脑袋,道:“从此我们相依为命。”他挖了两个坑,分别葬了灰狼和大黄狗后,带着小狗返回惠善的木屋。 黄昏时的小屋已然漆黑,惠善没有点灯,孤零零的打坐于黑暗之中。听见了洛天初回来的脚步声,问道:“今天不是输气的日子,施主怎么回来了。”洛天初笑道:“大师不想让我回来么?惠善笑道:”这倒不是,平时你不到日子绝不回来,所以才好奇发问。”洛天初道:“都是因为它。”惠善这才睁眼看见了他怀中的小狗,微笑道:“施主不是拿来吃的吧。”洛天初大笑道:“大师也调侃我。”接着把刚才的经过讲述一遍,惠善听完赞道:“施主放下屠刀,平息杀念,功德一件。施主的清修已然见效。”洛天初道:“我想和这小狗作伴,不知拿什么东西喂它,外头冰天雪地的,它年纪尚小,还不能出去觅食。”惠善道:“施主可以去寺院讨一些菜叶萝卜来喂它,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洛天初喜道:“好办法!我这就去。” 洛天初给小狗起名叫“小黄”,往后三个月中他天天带小黄去寺院轮流讨粮,天龙山寺院众多,出家人心善,每次都能讨得些菜叶,萝卜,稀饭,馒头,玉米面。雪融后,小黄已可自行在林中寻找野菜野果,不用再去寺院讨粮,反是寺院的年轻僧人常惦记小黄,时不时向惠善的小屋送去些多余的粮食,这才知天龙山上来了位云游高僧,好几家寺院的主持联袂前去相见,接连几日和惠善在林间共论佛法,其乐融融,洛天初也抱着小黄在一旁听法。 春去春来,又是一个冬夏,这已是洛天初入山的第三年,现在的他长发披肩,长须齐胸,人清减了许多,眼神明亮如山涧的清泉,不见丝毫混浊之气,穿着寺院接济的破旧僧袍,看上去倒像一个头陀,他过的清苦日子也不次于头陀的苦修,好在这一年来有了小黄的陪伴,他终于不再寂寞,天天和小黄奔跑于山林,成为了好友,甚至比人都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能令小黄明白其意,他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连睡觉都相拥而眠。洛天初体内的戾气已然化解干净,不再需要惠善的输气,距离三年之约仍有一个月,他倒有些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他已习惯了山野中的生活,反而不想离开了。惠善的口诀仍有两句迟迟没有传他,称是时机未到。洛天初也不在意,多一句少一句都无所谓,反正他练功只是为了睡觉。 这一天他和小黄在野花盛开的草地上奔跑嬉戏,洛天初跑累了躺在草地上休息,看着天上轻烟般的白云飘过,心中很是羡慕,要是自己也能化身为白云轻风,四处飘飞,自由自在,不受红尘俗世所扰,不为生老病死所愁,那才是真正的永恒,真正的逍遥自在。想到这里他忽然坐起,这一刻他终于看破了生死。小黄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在他脸上舔了几口,洛天初知小黄要去独自找食,在它额上亲了一口,道:“去吧。”小黄“汪汪”叫了两声,跑进了深林。(。) 第八章 一梦三年(三) 洛天初继续将刚才的思路延续了下去,可思考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小黄回来,没有小黄在身边的感觉很不自在,他停住思考,起身走进树林寻找小黄。他边走边叫,走出一里后见小黄迎面跑来,咬住他的裤腿向反方向带去,他知小黄发现了什么,就跟着后面一看究竟。小黄在林间比洛天初灵活多了,时不时停下来等他,又跑出了一阵,小黄把他带进了一片杂草丛中,草中覆盖着一个土堆,附近有一股浓重的腥臭之气。洛天初已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果然在土堆的背风处发现了一个土洞,正是一个狼窝。小黄兴奋地“汪汪”直叫,忽然冲进了土洞,洛天初大吃一惊,连忙叫它出来,不一会儿小黄叼着一只小狼崽出来,那小狼崽只有巴掌般大小,刚出生没几天,比那时的小黄更小,却遍体鳞伤,已被小黄咬死。 洛天初一颗心沉了下去,趴在土洞外向里面看了看,见里面还有四只小狼,无一生还,皆被咬死,心中登时升起一股怒火,回头瞪视着小黄。小黄快速摇晃着尾巴,吐着舌头,本等待着主人的夸奖,可当看到他愤怒的目光时,吓得脖子一缩,蜷在脚下,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林间忽然刮起一阵腥臭的阴风,一只体型巨大的灰毛大狼阴森森的从林中走出,径直来到死去的小狼身边,低头在尸体上嗅了嗅,发出了一声悲凉的狼嚎,又跑进洞去,不一会儿出来,张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阴狠的眼中充满杀气,瞬也不瞬的盯着小黄,它已知道了凶手是谁,只是顾忌洛天初,不敢直接扑上。小黄吓得浑身战栗,不住的咬着洛天初的裤腿,希望主人能赶走大灰狼。洛天初心里重现了两年前的矛盾,小黄是他相依为命的好友,以前的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帮助小黄,但他明白小黄咬死狼崽并非为了果腹,而是为了替大黄狗报仇,它恨狼胜于猎人,所以拿狼崽出气,这是洛天初所不能接受的。复仇是世上罪恶的根源之一,杀来杀去永不止息,可就算要杀也不能伤其无辜,五条狼崽又没有伤害过大黄狗,却被泄愤杀害,这和作恶有什么区别。大灰狼为子报仇天经地义,谁都无权阻拦。洛天初叹了口气,难过的看着小黄道:“你种的恶果要自己承受,谁都替不了你,我也不能帮你。”小黄急的汪汪直叫,疯狂的咬着裤腿跳来跳去,显得可怜无助。洛天初眼中溢出一滴眼泪,叹道:“跑吧,快跑吧。”小黄终于绝望的松开裤腿,眼睛水汪汪的看了主人一眼,突然撒腿向林中跑去。大灰狼紧追不舍,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洛天初感伤的从原路走回,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心知小黄凶多吉少,能逃生的机会不到一成,自己做的虽然没错,但还是生出一股强烈的内疚感。他之所以离开是不忍看到灰狼叼着小黄的尸体回来。他在漫天星空下的瀑布边坐了一夜,最后决定要出山看一看。通过小黄勾起了他对朋友们的思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是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也有人的感情,只要看看大家的近况他也就放心了,至于争霸天下,他早已失去了兴趣。 想到这里,他起身回到了木屋,惠善已许久水米不进,形如枯槁,皮包着骨头,盘膝坐于床边,看向洛天初的眼睛仍然亮如明灯,笑道:“施主已有三个月没有回来过,这次回来可是为的一个月后的出山之约?”洛天初恭恭敬敬的在他面前深施一礼,道:“若非大师指点迷津,晚辈活不到今日,晚辈想出山并非想念那花花世界,而是想看看朋友们的近况,哪怕不见面,远远一瞧也心满意足。那时再回山清修,决不食言。”惠善微笑道:“施主自己救了自己,并非贫僧之功。无论出世还是入世,只要施主明心见性,俗世也是山林。”洛天初道:“多谢大师教诲。”惠善道:“施主体内戾气已然化去,随时可以离开,但不知施主是否参破了生死?”洛天初道:“晚辈确实有一些拙见,还请大师指点。”惠善道:“施主请说。” 洛天初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晚辈认为人生当‘吃亏’。世间大多数人沉迷于假象而不可自拔,看不破的人怎么点化也无济于事,不如自己吃亏来满足他们,他们得到了一些假象自然心情愉悦,而我本身也没有失去什么,只要世上有这么一股肯吃亏的人存在,世界就会和谐,天下也会太平。往大的说,‘肯吃亏’还能拯救无数苍生,如果两国相争,势均力敌,连年交战不知要有多少人丧生九泉,如果其中一国肯吃亏,换得百年和平,那就是天大的功德。要知千百年后,所有的仇恨都会被岁月冲淡,就好像七国归于秦,后归于汉,到了我们大宋,楚地之人不会再恨秦地的人,只有宋人而已。如果再过千百年呢?宋金两国也可能融为一国,我们现在的国仇家恨也许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现在的我们又何必揣着仇恨不忘呢?” 惠善抚掌赞道:“精辟!此论贫僧头一次听闻,颇有恍然之觉,施主眼光长远,看透了人生百态,无论多大的仇恨都抵不过岁月的变迁,民族的融合,如果各国皇帝都有施主的心胸,天下何愁不安。施主既已看破了‘生’,那死呢?”洛天初微微一笑,道:“世间只有飞花流水,山川大地永恒不变,人死之后化为黄土,黄土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可以养树而化于叶,可以填河而化于沙,吹起是尘,融于风云,落下是雨,灌溉苍生,人死之后千变万化,永恒长生于自然,何惧之有。”惠善惊讶道:“施主对生死的认识别有建树,非佛非道,自成一家,但无可否认已达到了大圆满的至高境界,请受贫僧一礼。”(。) 第八章 一梦三年(四) 说着双手合十行礼。洛天初赶忙还礼道:“晚辈怎敢受大师之礼。”惠善道:“贫僧非敬施主年岁,敬的是施主的自然之心和远见宏识,施主要去便去,贫僧不再挽留了。”洛天初道:“大师过誉了,不过晚辈能受到大师的赞赏,还是很开心。” 惠善微笑道:“贫僧还有两句口诀要传于施主,施主现在就可以练一练。”洛天初不在意什么口诀,但也不便拒绝,道:“晚辈遵命。”惠善缓缓道:“伸足扳其趾,出入六六息。两手按摩竟,良久方盘膝。直身顿两足,洗髓功已毕。” 洛天初闭上眼睛,依言练功,只听到最后一句时心中剧震,这才知惠善所传的口诀是少林寺至高无上的武学宝典《洗髓经》。他还没来得及发问,忽觉丹田暖热如阳,无数道至刚至纯的真气从丹田迸发,沿着经脉穴道灌满全身,久已干涸的经脉立刻被波涛汹涌的真气填满,好如脱胎换骨一般,精神,力量,视力,反应成几百倍的增长,四肢五骸发出“咯咯”响声,平坦的皮肤上鼓起了充满活力的肌肉,洛天初只觉体内真气强大的难以想象,自从打通任督二脉后还是首次感觉到经脉被真气填满的感觉,浑身好像都有使不完的气力。 好一会儿功夫才平静下来,洛天初不敢相信的看着嫩白如玉的双手,握了握拳头,这才发现功力不但恢复,而且远胜从前,刚想发问时,惠善已先说道:“贫僧说过施主不可能恢复以前的功力,现在施主的功力远胜从前,所以贫僧并非妄语。”洛天初不解道:“大师不是说我的经脉已断,怎可能恢复武功?”惠善道:“贫僧念施主修为不易,就在断脉前将施主内力尽数封存于丹田,只有当戾气化尽,经脉重接时才能启封。本门《洗髓经》有接筋续脉之神效,这才传于施主自救。修炼这门神功要心无杂念,无欲无争,随缘而至,不可强求,难得施主忘情于自然,练功随性而为,毫不刻意,正合练功宗旨。贫僧在为施主输气时暗自查看练功进度,一句口诀练圆满后再传下一句,只留着最后两句,为的是要看施主的人品道德,今日一见果然不负贫僧所望,这才悉数传之。如今施主经脉复原,戾气转化为正气,又身怀《易筋经》,《洗髓经》两大佛门神功,天下已无敌手,施主入世要做的事绝非会会朋友那么简单,还身兼着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任,请替贫僧完成心愿。” 洛天初感激的跪拜于地,道:“大师菩萨心肠,晚辈愿随大师一起入世,听从大师教诲。”惠善也动了感情,起身将他扶起,道:“施。。。好孩子,贫僧年事已高,已无心力再入尘世,最欣慰的是普渡了你,虽非我佛家弟子,但行菩萨事的人便是菩萨,你须谨记。”洛天初哭道:“晚辈遵命。”惠善道:“你我缘分已尽,施主今日就去吧,这些东西贫僧完璧归赵。”说着从柜子中取出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孤鸣剑和血神刀,一袋银子和一些随身物品。洛天初将物品和银子装了起来,盯着孤鸣剑和血神刀看了良久,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忽然叹道:“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惠善微笑道:“东西是施主的,皆由施主处置。” 洛天初左手拿剑,右手拿刀,出门走进密林,在一棵大树下挖了个坑,将两样传奇兵器埋于坑内,掩上土后看都不看一眼,回到了木屋门前,道:“大师,晚辈来辞行了。”屋内却无人答话。洛天初进屋唤道:“大师?”见惠善盘膝坐于床上,双手交叠成钵印,闭上眼睛,脑袋低垂,竟然圆寂了。洛天初愣住,好半响才在惠善的遗体前恭敬跪拜,连磕了九个响头,却没有哭,他知惠善的心愿已了,人间已无牵挂,这才圆寂,到达了西方极乐世界,同样他也明白了惠善救自己的真正原因。惠善挑自己来作为传人,继续在人间普度众生,完成他的毕生心愿,就算自己不是佛家弟子也无妨,行菩萨事者就是菩萨,佛法宏大,有着包容一切的胸襟。 洛天初早在心中拜惠善为师,暗自发誓决不让师傅失望,他不敢触动惠善法身,退出屋去,点燃了一根火把,烧着了木屋,对着熊熊大火的木屋再次跪拜。 这就要离开天龙山了,他对山上的一水一木都依依不舍,又去了一遍三年间常去的场景,向不会说话的山水花木告别,直到下午才来到山下,突然心神一动,转头向旁边的小山望去,只见灌木丛中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狗头,小心翼翼的在偷瞧着自己,竟是小黄,洛天初大喜过望,唤道:“小黄!”小黄似是感觉到他要离开,眼中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却掉头走开了。 洛天初没有去追小黄,追上又能怎么样呢,动物一旦不相信你,就好像绝了情的女人,永远无法挽回。离开了天龙山,他直奔山东蓬莱岛的剑气山庄,他现在最想见的人是令雪儿,她虽已是柳少卿的妻子,但他还是要去当面道歉,这是他欠的情债,必须偿还,不奢望雪儿的原谅,只求良心得到安慰。 来到山东地界后,他一边赶路一边问路,这一日来到烟台,正值中午饭点,他走进了一家生意还不错的馆子,小儿见他这幅尊容,忙上前道:“这位大师,您运气好,本店东家正好信佛,凡是僧侣化缘皆送素面一碗,不过堂子里位置有限,您就不用占座位了吧。”洛天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幅尊容像极了带发修行的头陀,解释道:“我不是出家人,付钱的话能进去么?”小儿笑道:“那就好说了,客官里面请。”洛天初坐下后,小二问道:“客官来点什么?小店的炸酱鸡,芝麻排骨是当地一绝,客官可想尝尝?”洛天初道:“一碗素面就好。”小二道:“好嘞,客官稍后。”(。) 第九章 伊人远去(上) 素面端上来后,洛天初问小二道:“小哥可知血刀堡的近况?”小二吓得脸色一变,低声道:“客官吃面就是,不该问的别问。”说着转身欲走,洛天初塞给了他一两银子,道:“在下隐居多年,不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好奇询问,还请小哥告知。”小二收起银子,看了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血刀堡已经完蛋了。”洛天初心中一震,颤声道:“怎。。。怎么完蛋了?”小二道:“三年前洛天初吐血身亡后,血刀堡士气消沉,陆飞等人在虎牢关苦撑了半年,被金兵抄了后路,截断了粮路,无奈突围杀出,退到洛阳,折损了不少兵马。虎牢关失守后洛阳无险可守,血刀堡为求自保,放弃了洛阳和函谷关,重新退回了关中。” 这样的结果在洛天初的预料当中,道:“关中有潼关作为屏障,没那么容易被金兵攻破吧?”小二嗤之以鼻道:“还不是宋朝在后院放火么,金兵自知攻不下潼关,便让宋朝两面夹击,没想到赵构官家竟然同意,令吴阶从和尚原出兵进攻长安,有传言说吴阶得令后没有马上出兵,而是星夜前往长安陈述厉害,说服了血刀堡好汉归降了大宋。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血刀堡确实被招安了,全军撤到了和尚原,金兵不费一兵一卒重占了关中。血刀堡的将士都归于吴阶,倒也相安无事,下场比梁山好汉要好多了。”洛天初心中感慨,默然不语,虽然他知王图霸业皆是假象,但血刀堡注入了他太多的心血,如今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怎不让他惆怅。” 小二道:“多谢客官赐银,小的不妨再多说一个消息。血刀堡的事已是两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百姓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岳飞。”洛天初奇道:“岳飞怎么了?”小二道:“他入狱了。”洛天初不解道:“岳飞入狱?”小二神秘笑道:“不仅岳飞,还有岳云,张宪一同投入大狱,罪名是谋反。”洛天初太了解岳飞的刚正不阿,睁大眼睛,道:“不可能,就算全宋朝的官员都反了,岳飞也不会反。”小二道:“可不是么,全天下的百姓都希望岳爷爷能赶走金鞑,给我们出口恶气。有传言称岳飞的入狱和马上要进行的宋金联盟大典有关,金国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岳飞死而后盟’,这才是入狱的真正原因。临安聚集了数万百姓为岳飞请愿,却被士兵轰散,还有一百二十位名士联名上书,也石沉大海,哎,岳爷爷若真被害死,我们老百姓该多寒心呀,希望他老人家吉人天相吧。”说罢拱拱手,下去干活去了。 洛天初心想岳飞是大宋的最后一根栋梁,如果连他也死了,那金军再次毁约南下时谁来抵挡?谁来拯救大宋的万千臣民。想到这里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等会过朋友后就南下回到自己的故乡临安,去救岳飞。 他匆匆吃完面,出城走了半天来到了海边,海风腥咸,海水波澜壮阔,蓬莱岛难以望见。洛天初沿着沙滩漫步,忽见前方有位摆渡老人正在修补渔网,便上前施礼道:“老丈,可否载在下去一趟蓬莱岛?”摆渡老人打量了他几眼道:“大师是要去求仙么?”洛天初道:“不,在下并非出家人,要去的是剑气山庄。”老人担忧道:“去挑战剑气山庄的人几乎没人活着回来,你当真考虑好了么?。”洛天初道:“老丈误会了,在下并非去比武的,而是想和柳庄主叙叙旧。”老人奇道:“叙旧?柳庄主和你有旧?”洛天初叹了口气,道:“在下。。。洛天初。”老人浑身一震,用惊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头发蓬乱,胡须不整,身穿僧袍的年轻人,最后点了点头,沉声道:“上船吧。” 洛天初道了谢,轻轻跃上小舟,老人收起渔网,拿起船桨向大海划去,道:“你运气好,今天风和日丽,适合出船,平常这个点老夫是不接活的。洛天初沉默了一会儿,道:“柳庄主和柳夫人可还安好?”老人显然听过他们之间的事,笑道:“洛堡主真正想打听的是夫人吧?”洛天初顿觉尴尬,只好承认道:“是。”老人道:“柳庄主的事老夫不敢擅议,堡主亲自去问吧。” 一个时辰过后,前方呈现出一座如城市般大小的岛屿,便是蓬莱岛了,靠岸后洛天初谢过老人,弃舟登岸。沿着林间小路前行,欣赏着岛上风光。一路上奇花异草,古树清溪层出不穷,在黄昏的余辉下美如仙境。蓬莱岛上的岛民多为渔家,而剑气山庄所拥有的四百亩地皆为耕地,全都租给了农户去种,他们则收取租金,生活无忧。 洛天初向岛民问路后开始上山,剑气山庄便在青山绿水的半山腰。五进大院,黑门,黑瓦,白墙,古朴高雅,凝重威严。洛天初叩了大门,不多时一位白衣少年开门应道:“今日庄主不会客,阁下要比武的话请明早来吧。”洛天初忙道:“在下洛天初,是庄主的朋友,特来拜访。”少年怔了怔,好奇的看了他两眼,道:“堡主稍后,容我前去禀告。”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院门又开,少年道:“堡主请随我来。”洛天初跟着他走进了这座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山庄。院内的建筑无不古朴净素,仆人不多,听不见喧杂之声,这些仆人皆是英伟少年和貌美少女,皆穿白衣。 他们都是闻风来瞻仰洛天初的尊容,在一旁窃窃私语着,眼中多露出厌恶之色。洛天初跟着少年来到第三进的一间隐于竹林中的木屋,竹林青翠,小径幽深,木屋简单素雅,这就是柳少卿会见熟人的地方,而前院的大厅则是会见敌人的。少年请洛天初坐下,奉上香茗,道:“庄主稍后便会从精舍出来,请堡主稍后。”说完掩门离开。(。) 第九章 伊人远去(中) 这间偏厅铺着粗犷而干净的木板,雪白的墙上写着一个偌大的“剑”字,笔意霸气十足,狂放不羁,除此外墙上再无一个污点。厅正中只摆放着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套古朴茶具,没有泡茶就已散发着淡淡茶香,也是厅中唯一的家具,简单的没有一点家的感觉。忽然精舍小门打开,一身白衣无暇的柳少卿负手走出。洛天初起身道:“柳庄主,一向可好?”柳少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你我已割袍断义,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洛天初道:“袍可以割,义未必断,不然柳兄也不会见我。” 柳少卿的一双眸子冷如寒冰,淡淡道:“你怎知我见你不是为了杀你?”洛天初叹道:“因为柳兄身上没有杀气。”柳少卿忽然厉声道:“你可知你伤了雪儿有多深!若不是她逼我立誓不找你的麻烦,我且能放过你!”洛天初低着头道:“是,她。。。她还好么?”柳少卿轻蔑一笑道:“你还有脸问么?”洛天初惭愧道:“我愧对雪儿,我这次来就是专门向她赔罪的,我不求她能原谅我,但我一定要当面向她道歉。”柳少卿道:“你以为道歉就能安慰被狗吃了的良心么?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我才是雪儿的丈夫,让不让你见我说的算。”洛天初道:“庄主要我怎样做才能允许雪儿见我?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柳少卿冷笑道:“任何代价?”洛天初坚定道:“任何代价。”柳少卿道:“我要是想要你的命呢?”洛天初毫不犹豫道:“可以,不过请庄主宽限我三个月,等我从临安回来后自会引颈受戮,绝不食言。”柳少卿奇道:“你去临安做什么?”洛天初道:“救岳飞。” 柳少卿神色一变,沉默了半响,道:“你的命我不要,答应过雪儿的事我一定做到。现在她就在那间精舍里听着我们说话,你要真想见她,就跪着过去。”洛天初想也不想,直接双膝跪地,膝盖交替着向精舍缓缓移去。男儿膝下有黄金,如洛天初以前的心高气傲,何时向他人下过跪,他的举动让柳少卿也吃了一惊,看着沧桑可怜的昔日好友;堂堂的关中霸主;豪情万丈,桀骜不驯,却为救自己不惜生命的前去赴完颜离之约的洛天初就这么卑贱的跪着走来,他心中也不是滋味,但洛天初辜负令雪儿太多,不如此怎配见她。 好不容易跪走到了精舍门前,门虚掩着,隐隐飘出檀香的气味,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柳少卿站在他身后,道:“你进去吧。”洛天初轻轻推开舍门,里面的一幕令他如遭五雷轰顶,浑身颤抖,坐倒于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原来精舍竟是一座灵堂,正中香案供奉着的牌位上写着“爱妻雪儿之灵位”,香烟袅袅,屋中如梦似幻,看着漆黑的牌位,洛天初只觉头昏脑涨,胸口沉闷,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嚎啕大哭,跪倒在香案前以头捶地,“咚咚”作响。柳少卿眼含热泪的静等他哭声转小时才徐徐道:“雪儿负气离开后随我来到山庄,一直在等你来接她,你却始终没有现身,我们两人订婚其实也是为了激你前来,而你仍没有来,最后雪儿一怒之下终于答应下嫁于我,成婚的那段日子是柳某这辈子最快乐的,我送给雪儿的礼物就是我的剑,从此我再不拿剑,只想过好日子,哄雪儿开心。我们婚后仍然以礼相待,从未共榻而眠,但对于柳某已经足够,只要能天天见到雪儿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洛天初止住哭声,静静的听着,沙哑问道:“那雪儿是如何去世的?” 柳少卿冷哼一声,道:“雪儿虽是我的妻子,但我知她心中只有你,表面上强颜欢笑,心里却郁郁寡欢,我一直在想办法让她忘记你,在此之前我不动她一根头发,绝不趁人之危。就在那时朱雨时的书信送到,说你内伤发作,七窍流血,被送到惠善大师那里救治后生死不明,惠善和你在一夜间都消失不见,不知去向。雪儿拿着信读了又读,哭了三天三夜,非去找你不可,我说道路遥远,我自己去找就行,她却坚持同去,我只好答应,带着她用了一年功夫搜遍了关中群山,仍找你不到,雪儿整日操劳,心神憔悴,病逝在找你的路上,至死仍是处子之身,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没有做过一点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跪着进来绝不算冤。” 洛天初含着热泪听完,凄声道:“我真想拿我这条贱命换回雪儿,我真想。。。真想。。。”说着又痛哭失声。柳少卿道:“你可知雪儿临终前对你的遗言?”洛天初蓦地转头道:“什么?”柳少卿哽咽道:“她让你好好活着,勿以为念。”洛天初的心都要碎了,胸中压抑,呼吸不畅,真想嘶声裂肺的狂叫一番,伤害了如此好的女子,怎能不叫他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如今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满腹的苦水无处倾泻。 柳少卿道:“你不必期望雪儿原谅你,因为她根本就没恨过你。你肯来相见,雪儿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现在你可以走了。”洛天初道:“那我能不能常来拜祭雪儿?”柳少卿道:“不能,你既不关心活人,又何必关心死人?剑气山庄又且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洛天初又在灵前拜了三拜,起身出了精舍,掩上了门,道:“柳兄责怪的是,这次能让我如愿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有奢求,这就告辞了。”柳少卿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道:“等一下。”洛天初转过身,道:“柳兄还有什么指示。”柳少卿端详了他一阵,叹了口气,道:“坐吧。” 洛天初受宠若惊,两人坐下后,柳少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若非我已立誓终身不离开蓬莱岛,倒也愿意陪你去救岳飞。”(。) 第九章 伊人远去(下) 洛天初惊声道:“柳兄!你肯原谅我了?”柳少卿道:“我恨你是因为你对不起雪儿,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会忘记。”洛天初道:“只要柳兄肯原谅我,我就心安了,救岳飞的事我还没有准备,不用柳兄出马,只是不知柳兄为何要终身不离岛?”柳少卿道:“我前半辈子痴于剑,后半辈子将痴于人,雪儿在此我绝不远离,愿陪她渡过余生,希望她被我的诚意打动,等我入黄泉时能真正的接受我。”洛天初心中震骇不已,道:“柳兄的痴情更让我自惭形秽,柳兄视剑如命,为雪儿而封剑,相信雪儿定会感动的。”柳少卿道:“是我该感谢雪儿才是,若非雪儿我永远无法领悟《柳家神剑》第五式中所说的‘弃剑而得剑’的道理。”洛天初吃惊道:“柳兄已悟出其中之意?” 柳少卿颔首道:“许多剑客立志献身于剑,侍奉于剑,换句话说就是做剑忠诚的仆人,如此方能得到剑所赐予的力量。可这种力量永远无法超出‘剑’的范畴。我们柳家祖先们所领悟的剑道都止步于此,然而当我放下剑的那一刻,我领悟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这种境界让我凌驾于‘剑’之上,成为了‘剑’的主人。我不再碰剑,但心中之剑却随着对雪儿的思念而不断加强,原来剑道的最高境界并非无情,而是有情。如今我半点与人争斗的兴趣也无,不然又怎会放过你这个对手。”洛天初道:“‘放下后才能成为主人’,这句话充满哲理,柳兄弃剑而得剑,为情而出世,所以杀气尽消,我真是够幸运了。”柳少卿淡淡道:“你就别装了,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发现你到达的境界绝不在我之下,不然为何见不到剑和刀,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当下洛天初把三年间发生的事徐徐道出,柳少卿泡了壶茶,两人边品边聊,不知不觉知聊到了天露鱼白,柳少卿这才道:“原来你已身兼佛门两大神功,修的却不是佛法,而是自然之气,若非发生在你身上还真难以想象。”洛天初道:“小弟幸运而已。对了,我的那些朋友现在何处,仍在吴阶手下当差么?”柳少卿道:“我不知道所有人,只知胡白和凌芝儿在汉中开了家医馆,我和雪儿向凌芝儿打听你下落时她告诉我们的。另外朱雨来吊唁时曾提过他搬到了成都,血刀堡我只邀请了他一人做代表,我不想太多人来打扰雪儿的安宁,也就不知其他人的下落了。” 一提到令雪儿,洛天初又沉默了下来,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雪儿的墓在哪里,我想去拜拜。”柳少卿道:“东二十里,柳家祖坟的最后一排,空穴旁边的那座坟就是。”洛天初道:“那个空穴是柳兄为自己准备的么?”柳少卿道:“等我完成了柳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后,若实在活的无趣,就早点入土去和雪儿相见。哎,想到以后还要找个女人生个男娃就头大如斗。”洛天初理解道:“祖宗规矩不可废,柳兄只能认命,小弟告辞。”柳少卿拱手道:“不送。” 洛天初出了剑气山庄,顺着庄稼地向东飞驰出二十里,果然见到一片坟冢,约有六十多个坟头,碑上刻着姓名和平生介绍。府上有专人打理坟冢,每座坟前都种着鲜花,一棵杂草也无,尤其是最后一排空穴旁的新坟,种满了鲜花异草,栽着常青树,柳少卿特意交代过这座坟前要鲜花不断,就算是冬天也要种上梅花。 洛天初来到坟前一看,墓碑上果然刻着柳家第十八代掌门之妻令雪儿之墓,他默默在坟前跪下,默哀半响后才轻声道:“雪儿我来看你了。”正要磕头时忽听后方小树林中有个稚嫩的声音叫道:“少假惺惺的装好人!”洛天初因心神不属才没发觉后面有人,愕然转头,见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从林中跑出,来到近前瞪着他道:“你就是洛天初?”洛天初见那小男儿眉清目秀,皮肤雪嫩,骨骼清奇,似还身怀武功,奇道:“你如何认识我的?”男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眉道:“我姐姐那么漂亮怎会瞎眼喜欢你这么邋遢的人。”洛天初剧震道:“你。。。你姐姐?”待仔细观察那男孩儿五官,越看越像令君来,和令雪儿也有五分神似,失声道:“你。。。你是令宝儿。”男孩儿嗤之以鼻道:“要不是你对不起我姐姐,我就是你小舅子。” 这时林内传来轻柔的女子声音道:“无礼孩儿,还不退下。”一个幽幽倩影从林中缓缓走出,洛天初赶忙下拜道:“晚辈洛天初,见过夫人。”尤静瑶苗条婀娜的风姿丝毫不减当年,身穿白衣,头戴斗笠,纱巾遮住玉容,幽幽一声轻叹,道:“起来吧。”令宝儿在洛天初腿上踢了一脚,道:“要不是娘说姐姐的事不怪你,看我不拿弹弓把你的脑袋打个大洞。”洛天初紧张的站起,垂手站立。尤静瑶道:“宝儿,你去林中等候,娘有几句话要对他说。”令宝儿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走开。尤静瑶这才道:“你不必自责,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你不爱雪儿谁都不能怪你,雪儿爱你是她心甘情愿,只不过思念成毒,害了身体,这才有此一劫,你也节哀吧。”洛天初失声道:“我爱雪儿!只是。。。只是。。。”尤静瑶替他说了下去,道:“只是发现的太迟了么?人生就是如此,只有在回忆时才会后悔,后悔是人生必不可少的经历,过分的自责会化为毒药伤害身心,你如果一蹶不振,深爱你的雪儿也会难过,你也不想让她死后还为你担心吧。”洛天初汗颜道:“夫人竟来安慰我,让晚辈情何以堪。” 尤静瑶道:“我只是了解我的女儿罢了,我们在这里陪了她七天,要走时才碰到了你,这就是缘分,我是替雪儿把话说出来而已。”(。) 第十章 再续前缘(上) 洛天初道:“夫人要走么?可否告知要去哪里?”尤静瑶道:“如今乱世不会武功就要任人欺负,宝儿资质不下于他爹,别了雪儿后我们将赴西域,请楚来客做他的师傅。你多保重。”说完飘然进林,携着令宝儿一道走了,令宝儿还不忘回头做了个鬼脸,洛天初对着二人的背影躬身施礼道:“多谢夫人教诲。” 尤静瑶的开解之言如一剂良药冲散了洛天初心中的郁气。离开天龙山时他认为自己看破了生死,可在令雪儿灵前还是忍不住悲痛大哭,看来还是修为不够,无法控制情绪。但仔细想想便觉释然,他修的是自然之道,真情所至,自然流露,无论哭笑皆是自然,强行压抑反而显得刻意了。 令雪儿的死确实对他打击太大,这几日一闭上眼就想起和雪儿在凤凰山上度过的美好时光,更让他珍惜还活着的人,恨不得立刻赶到汉中相见。洛天初脚程极快,路过虎牢关,洛阳,函谷关时见城楼上尽插金国旗帜,当年的战果只是昙花一现,如今付诸东流。当来到关中时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他在这片土地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充满了感情,如今却像孩子一样远嫁他乡,再也不是自己的了。他叹了口气,过潼关时交了税银,金兵见他出家人打扮,也没询问,直接放行。他路过长安城下时徘徊良久,最后打消了进城看看的想法,沿路向汉中前进。 中午时觉得口中干渴,便在小溪饮水。刚喝了两口,就见同岸驰来一队百人的金国骑兵,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汉服,手拿折扇,摇头晃脑,边策马边顾盼自若,吟弄诗句的大黑胖子,竟是完颜撒离喝。洛天初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一动不动,等骑兵过去。谁料撒离喝竟在他身旁勒住马匹,道:“大师别怕,我们金人也是信佛之人,请问大师哪里出家?怎地云游至此?”他的汉语字正腔圆,大有提高,可见他真的很喜欢汉家文化。洛天初信口胡诌道:“贫僧来自天龙山,一路化缘至此。”合什一礼就要离开,虽然低着头,但撒离喝还是瞥到他的脸,轻轻“咦”了一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叫道:“等一下。”洛天初只好站住,心想撒离喝和自己打过多次交道,说不定认出了自己,难道出山后的第一次动手就在这里么?。 撒离喝独自纵马上前,道:“抬起头来。”洛天初苦叹一声,抬起了头。撒离喝仔细看后浑身打了个冷战,脸无血色,颤声道:“你。。。你没死?”洛天初点了点头。撒离喝忽然紧张道:“你。。。你要杀我么?”洛天初摇了摇头。撒离喝道:“你是要去汉中么?”洛天初不语。撒离喝正色道:“你以前不杀我只是戏弄于我,这次为什么不杀?不怕我回去揭穿你的身份么?”洛天初道:“你人不坏,这是我以前放你的原因,现在不杀你是因为我从此不再杀人。”撒离喝怔了怔,咧嘴笑道:“好,你可知俺在当世最佩服的人是谁么?不是岳飞也不是四皇子,而是你,果然英雄了得,我倒期待你这次出现要闹出什么动静。你不杀我,我也不会出卖你,你走吧。”洛天初点头道:“多谢。”转身就走。撒离喝招呼一声,领着骑兵从他身旁驰过。 洛天初一路向南,为了避免麻烦,他走小路绕过了和尚原和大散关,次日中午抵达了汉中。汉中城从未被金兵攻占,百姓安业,集市稳定,洛天初打听到了胡白的医馆位于城市的西大街。西大街上生意最好的就是这座‘胡氏医馆’,门口摆着三张长椅,坐满了候诊之人。洛天初在路边拿起一把泥土擦在脸上,他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因为他知道胡白一直暗恋着凌芝儿,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终成眷属,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打算现身,以免大家尴尬。 化妆后他来到医馆前向里面瞥了一眼,运足目力透过垂下的竹帘看到胡白正为一位老者把脉,他还想再找找凌芝儿,却被身后的汉子唤道:“大和尚,别插队,我们都等了两个时辰了。”洛天初道了歉,转身站在了队末,问刚才那中年汉子道:“这位胡大夫的医术如何?”那汉子挑起大拇指,赞道:“胡大夫来汉中行医不久,但医术了得,我老母亲三个月前得了场重病,吃了一剂药后就立刻见效,胡大夫得知我家境不好只收了一半诊金,像这样医术好,心肠好的大夫真是难得。”洛天初笑道:“这么好的大夫一定成家了吧?”那汉子道:“那是当然,好人有好报,胡大夫的娘子长得如花似玉,贤良温慧,夫妻俩一起经营医馆,生意当然红红火火。”洛天初黯然叹息,心想胡白和凌芝儿果然已结为了夫妻,这该是好事,可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呢?算了,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就别去打扰了。想到这里黯然离开,那汉子还叫道:“怎么走了?不看病了?” 洛天初无精打采的走在街上,这才发现凌芝儿在心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她清风送暖般的微笑让人一见就觉得舒服,连生气时也很可爱,和她相处时心情愉悦,毫无压力,刚才打听时心中紧张,暗自担心她已嫁人,没想到真被猜中,看来老天真要惩罚自己光棍一生了。他叹了口气,打算直接前往成都,见过朱雨时后就去临安救人,然后找一处山林隐居,再不出山了。 出了西大街,直奔南门,走出几步后就看见凌芝儿身穿素花长裙,手挽菜篮,沿着道边迎面走来。她的长发在脑后盘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根木钗,出落的更加清丽俊秀,少了一分少女稚气,多了三分女人韵味,只是神情有些闷闷不乐,看了洛天初一眼,不以为意的将目光投向他处。(。) 第十章 再续前缘(中) 两人擦肩而过时,洛天初站在原地心跳加快,矛盾的几次想开口说话,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闻着发梢上的清香渐渐远去,心知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正举步要走,忽然感应到身后的凌芝儿蓦地转过身来,炽热的目光紧紧盯住了自己。洛天初刚踏出一步,忽听凌芝儿道:“既然回来了,为何装作不认识我。” 洛天初蓦然转身,见凌芝儿瘦弱的娇躯微微颤抖着,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激动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强颜欢笑道:“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见不见都一样,免得打扰你们生活。”凌芝儿把装着青菜豆腐的菜篮往地上一摔,石破天荒的大骂道:“放屁!什么见不见都一样!你可知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么!”说到最后一句时声如悲喊,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而落。洛天初道:“我一出山就来看你们了,别哭了好么,怪我让你们担心了。”凌芝儿道:“那你为何装作不认识我?要不是我闻出了你的气味,你是不是就这么溜了?”洛天初奇道:“我身上有什么气味?”凌芝儿道:“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同,我的嗅觉特别灵敏,可以凭味道辨别药材,你走过时我就闻了出来,再加上女人独有的感觉,我回身时见你脚步犹豫,身高体型又一样,就断定是你了。哦,你别岔开话题,快说为什么不认我。” 洛天初叹道:“你和胡大夫喜结良缘,日子过得安稳,这才不忍打扰。”凌芝儿杏目圆瞪,惊声道:“谁说我和胡白结婚了?”洛天初诧异道:“医馆门口有个人说胡大夫娶得妻子如花似玉,贤良温慧,一起经营医馆,不就是你么?”凌芝儿质问道:“那人可曾提到我的名字,说胡白的妻子就是凌芝儿?”洛天初愣了愣道:“这倒没有。”凌芝儿气道:“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若非我问你,我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那种模凌两可的话你不该查实一下么?我确实帮胡白经营药馆,但只是给他打下手而已,他每月发薪水给我,老板娘却不是我。”洛天初迷糊道:“那是谁呢?”凌芝儿道:“杜小梅,杜杀的亲小妹,他们一起从长安搬到了汉中后,见过几次就生出了好感,然后就成婚了,至于我。。。上门的提亲的人也不少,但我一直在等着一个笨蛋,一个不愿跟我相认的笨蛋。”说完委屈的泪水又簌簌而下。洛天初再不说话,大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凌芝儿的娇躯微微一颤,螓首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全身的力气似被抽干,任由他抱着。洛天初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跟我走吧,我要娶你。”凌芝儿大惊抬头道:“真的么?”洛天初点头道:“我来汉中就是为了找你,从此我们再不分开。”凌芝儿又哭了,这次流的是激动喜悦的泪水,她暗恋洛天初多年,如今美梦成真,怎能不激动,道:“我们去哪?”洛天初低声道:“先去成都,我要见见小朱,然后去临安,等我救出岳飞后我们就归隐山林,过神仙般的快活日子。” 凌芝儿离开了他的怀抱,担忧道:“你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我真害怕你又出事。”洛天初道:“现在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为了你我肯定会活下去的,放心吧。”凌芝儿咬着嘴唇道:“好,你做什么事我都不拦着,但是你记住,从现在起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洛天初的心弦一颤,这句“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让他又想起了令雪儿,沉声道:“以后不许再提‘死’字,我们要过的日子还长着呢。”凌芝儿笑道:“嗯!只要跟着你,去哪里都行,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洛天初想了想道:“总要和胡大夫打声招呼,我从医馆的后院跳进去,你从正门通知胡大夫。”凌芝儿道:“好的。” 两人并肩走回西大街,正要分头行事时,凌芝儿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角,担心道:“我不会一松手你又跑了吧?”洛天初好笑道:“傻丫头,我已不是无根的浮萍,你就是我的家,无论我去哪,都会回家的。”凌芝儿这才松手,笑着冲他摆摆手,挽着篮子跑向医馆。洛天初拐进前方的胡同,在院墙前飞身跃入。他在院中等了一会儿便看见了匆匆跑来的胡白和孙小梅。 当年杜杀和蔡怜花的恩怨化解后,孙小梅就一直住在血刀堡,然后搬到了长安,几年间她出落的美丽动人,在长安时就有不少人上门提亲,杜杀一个都没看上,孙小梅也就一直单身。从长安撤离后孙小梅在汉中有一次身体不适去请胡白看病,他们都是血刀堡的人,一来二去就熟识了,很快发展到了谈婚论嫁。杜杀也同意这门亲事,如此二人便成亲了。 胡白和孙小梅见到洛天初后都是一呆,都没想到他变成了这幅模样,同时躬身见礼,胡白喜极而涕道:“堡主你终于回来了,伤势可都治愈了?”洛天初将他们扶起,道:“都好了,累兄弟们担心,真过意不去。”胡白道:“堡主回来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堡主是否已有复兴大计,胡白愿誓死相随。”洛天初摇头道:“大势已去,我只是来看看兄弟们,没有别的目的,倒是要恭喜二位喜结连理呢。”孙小梅红着脸道:“多谢堡主,自从失去关中后,家兄天天借酒消愁,祷告堡主能平安归来,带着他们再创大业,要是我哥哥知道堡主回来,不知该多高兴呢。”洛天初道:“只怕要让大家失望了,我对争霸天下已没了兴趣。”胡白忙道:“不管怎样属下都要为堡主接风洗尘,堡主稍等一下,我去买些酒菜来。”(。) 第十章 再续前缘 (下) 洛天初道:“不必麻烦,说几句我就要走了,对了,你现在那么忙,生意怎么办?”胡白道:“没有要紧的病患,拖一天不打紧,我已请凌姑娘帮我打烊,今天不做生意了。”洛天初点头道:“那好吧。胡兄可知兄弟们如今都在哪里呢?”胡白道:“被招安后,陆飞,朱雨时,杜杀,蔡怜花,李晓都被封了武将,崔兴为文官,都在吴阶手下当差,家安在成都。只有顾瑶,严魏风辞官不做,卖字画为生,现在顾瑶的画,严魏风的字深得成都达官贵人所爱,可卖到几百两银子,整日吟风弄月,流连各大青楼会馆,丰衣足食,快活自在,已是当地的名人。裴子夫,萧中楼,鲁宁,胡老大也在成都大做生意,最近他们和祝家联手,垄断了成都的镖局和赌场,生意大的不得了。” 洛天初奇道:“洛阳的祝家?”胡白道:“是的,就是朱雨时的老丈人。招安一年后,我堡的军队完全融入了吴阶的吴家军,陆飞,朱雨时功成身退,辞了官,而杜杀,蔡怜花,李晓觉得辞官后无事可做,就继续留在了军营,如今他们驻扎在大散关和仙人关,家眷也都接了过去,崔兴继续在吴阶手下做幕僚。属下本也想搬到成都和兄弟们在一起,可是医馆的生意已有了人气,到了新地方后还要重头再来,所以就留在了汉中,好在离成都不远,随时可以相见。” 洛天初松了口气,欣然道:“大家平安就好,对了,怎么没提军师和老赵呢?他们也都好吧?”胡白沉默了半响,黯然道:“公孙军师得知虎牢兵败的消息后就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为了不成为大家的累赘,他服毒自尽了。”洛天初失声痛叫道:“什么!军师他!”胡白叹道:“军师也知命不久矣,只因放不下我堡出兵中原才坚持着,兵败后他心灰意冷,倒不是一时想不开而寻短见,而是早有死志。”洛天初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忍住放声大哭的冲动,道:“那老赵呢?”胡白道:“赵兄倒是性命无忧,只是在撤退时被金军围困,断了一条腿,好在被陆飞救出,现也住在成都。”洛天初伤感道:“以老赵的火爆脾气断腿比要他的命更难受,可以想象他活着是多么的痛苦。”胡白道:“开始时确实如此,整日吃得醉醺醺的,意志消沉,也许是因祸得福,长年无出的冯嫂竟为他生了一个男娃,老赵大喜过望,人生也就有了盼头。”洛天初欣慰道:“老赵最想要的就是孩子,当年钟大哥就是用这个激怒了他。既然那么多人都在成都,那我也要告辞了。”胡白道:“堡主何须着急,住一夜再走不迟呀。” 这时凌芝儿拿着包袱走了过来,笑道:“他去心似箭,留不住的。”胡白看到她手里的包袱,纳闷道:“凌姑娘收拾东西做什么?”孙小梅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小声道:“这还用问么?”胡白立即恍然,笑道:“原来如此,属下提前恭喜二位了。”凌芝儿红着脸道:“我跟他走了,以后医馆就更加忙了。”胡白笑道:“不用担心,我请人就是,二位成婚那天可一定要请胡某去吃喜酒。”洛天初笑道:“一定。” 当下胡白夫妇送他们出了医馆,出了城门才依依不舍的作别。洛凌二人并肩而行,公孙明月之死让洛天初心情沉闷,好在凌芝儿有意岔开话题,问他在山中修行的事。离成都路途还长,洛天初慢慢叙述,凌芝儿听得津津有味,听完说道:“你既已出山,为何还留着胡子,穿着僧袍,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似得。” 洛天初道:“我不想让别人认出来才保持这幅模样,但看来效果不佳,好像谁都能认出我似得,不过还是先留着吧。”凌芝儿道:“令姐姐的事你都知道了么?”洛天初默默点头。凌芝儿道:“有一句话我想问你,但怕你生气,不知该不该说。”洛天初道:“尽管问就是,我且会生气。”凌芝儿顿了顿,道:“你是不是因为对雪儿姐姐内疚才愿意娶我的?不过就算这样我也很开心,我情愿代替雪儿姐姐照顾你。”洛天初诧异的看了看她,郑重其事道:“我确实对雪儿内疚,但我不会因此而娶你充数,我是真心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你是独一无二的,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凌芝儿红着脸“嗯”了一声,心中充满了甜蜜和喜悦。 两天后的黄昏十分,他们在城门关闭前进入了成都城。成都的规模和人口比汉中要大出一倍,它位于战线的大后方,集市繁荣,店铺林立,比长安洛阳都要兴旺鼎盛,难怪那么多人来成都定居。 两人的相貌一粗一秀,走在街上很是扎眼,不少青年男子向俊秀水灵的凌芝儿投以注目礼,都纳闷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和一个邋遢头陀走在一起。凌芝儿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眼中除了洛天初外再容不下任何人。两人投店住宿,店掌柜好奇的打量二人,问道:“客官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洛天初道:“两间。”店掌柜不坏好意的笑道:“不巧的紧,本店只剩一间客房了,要不大师和这位女施主将就睡一晚?”洛天初已不会为这种口头便宜而生气,让他过过嘴瘾又何妨,淡淡道:“一间就一间,给她睡就行,我睡街上也可以。”店掌柜得意笑道:“好好,对不住大师了,我这就带女客人去看房。” 凌芝儿白了他一眼,挽起洛天初的胳膊道:“相公,一间正好呀,我们本就没必要分开睡。”店掌柜张口结舌道:“你。。。你们是夫妻?”凌芝儿笑道:“如假包换。”店掌柜强笑道:“真是无奇不有,两位跟我来吧。”洛天初拉住凌芝儿的手,笑道:“你先休息,我出去办点事。”凌芝儿知他要去找朱雨时,便道:“早点回来,相公。”(。) 第十一章 故人依旧(上) 朱府在城中无人不知,朱雨时和祝芷蕊成婚后祝万山不惜花重金在成都最好的地段上买了座豪宅,送给了他的女儿女婿,豪宅经过装修后更是金碧辉煌,比他自己的祝府都要阔气。 洛天初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府上,见府门前高挂“朱”字灯笼,宽阔的红漆大门足可通行马车,仅在墙外就能感受到院里的灯火辉煌。堂堂的六进大宅比起留王府也不逊色,洛天初暗自为朱雨时高兴,想到自己不便暴露身份,就来到小巷,跃起把住院墙,探头往院内看去,发现周围是一片花园,里面池塘朱亭,鲜花秀竹,这才飞身跳了下来。他知朱雨时的居所该在后面的院中,便借着夜色,施展轻功爬上房顶。忙碌了一天的下人三五成群的在偏院里乘凉聊天,洛天初无声无息的在房顶上兔起鹘落,来到了第四层的主院。 他见院子修整的格外别致,共有六间大厢房,院内四棵苍天大树遮云蔽日,就算太阳高照,树下也阴凉清爽。以鹅卵石铺成的小径通往各个厢房,其他地方绿草如茵,平整如毯。草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孩童玩具,摇马,木车,蹴鞠,木剑,七巧板,拨浪鼓,小竹屋,还有树上的秋千,应有尽有,有的还不止一个。 洛天初见书房亮着灯火,猜到该是朱雨时在里面看书。他见院中无人便轻轻跳到地上,来到书房的窗户下,听见里面传出轻轻的翻书声,便轻咳了一声,忽听朱雨时道:“谁在外面?”听到好兄弟的声音他难抑激动的心情,沙哑的叫了声:“小朱。”屋内静了有那么一瞬的功夫,一道人影推窗而出,正是朱雨时。 他穿着深褐色的绸缎长袍,腰间系着赤玉腰带,头戴紫金冠,皮肤保养的细白有质,唇上留有一抹短须,显得成熟威严,颇有一家之主的气派。唯一没有变的是那双眼睛,此时露出激动兴奋,喜悦感伤的复杂神情,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抱住,两人互相拍打后背,心有千言万语却哽咽在喉,不知从何说起。朱雨时重重锤了洛天初胸口一拳,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经历过那么多凶险你都能化险为夷,怎么可能被内伤击倒,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咦,不过你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洛天初找回了和他打骂嬉戏的感觉,摸着胡须,挺直腰板笑道:“有没有出世高人的风采?”朱雨时笑着摇头道:“倒是有街头乞丐的神韵。”洛天初笑道:“还请朱员外施舍则个。”朱雨时毫不嫌脏的搂住他的脖子,笑骂道:“别耍我,快进屋给我说说这三年你死到哪去了。” 厅中亮如白昼,每一张家具的做工和材质都是极品,就连最普通的灯台都以纯铜打造,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动物图案,墙上的字画数量恰到好处,每幅都是名家真迹,千金难求。五颜六色的各式盆栽把厅里点缀的充满生机,地上铺着青油油的凉竹地板,在夏天也能保持清凉宜人的温度,椅子也铺着配套的竹片坐垫,到了冬天则会换成波斯地毯。 洛天初道:“我们的事可以稍后再叙,我该先拜见干娘才是。”朱雨时笑道:“这可不巧了,我那老丈人今晚摆堂会,中午就把我娘请去了,堂会唱完还有牌局,我娘现在打麻将打的厉害,今晚不会回来了。”洛天初笑道:“老人家最怕寂寞,有人陪她玩也是好的。”朱雨时道:“可不是么,我娘一打起牌精神就特别好。我的老婆孩子倒是都在家,正好让她们拜见你这个叔叔。”洛天初笑道:“两位弟妹我都是见过的,只不过当时的祝小姐还没过门。”朱雨时尴尬道:“是三个。。。”洛天初怔了怔道:“三个弟妹?还有一个是谁?”问完猛地恍然道:“莫非是林慧慧?”朱雨时红着脸点点头,道:“马帮解散后,她无家可归,一年后流浪到了成都投奔我,我见她孤零零的甚是可怜,就把她留在府上做事,在奴儿和芷蕊的劝说下,我在半年前纳她为妾。”洛天初笑道:“真有你的,快去请弟妹和孩子们吧。” 朱雨时亲自请人,不一会儿带进来三女两童,姜奴儿拉着五岁多的朱忆莲,小女孩头上用红绳扎着两个小辫子,机灵可爱。姜奴儿见到洛天初这幅尊容,大奇道:“叔叔怎么这番模样,不过平安回来就好,你不知朱郎有多挂念你。”洛天初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哎呀,忆莲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大伯么?”说着蹲下身向她拍了拍手。朱忆莲见他相貌古怪,向后退了两步,藏在母亲腿后不敢露头。姜奴儿笑道:“多年未见,只怕是记不得了,莲儿,快叫大伯。”朱忆莲撅着小脸一个劲儿摇头,朱雨时不悦道:“你这孩子,这可是你大伯,快磕头!”洛天初笑着摆手道:“没事没事,我这幅模样确实不讨喜,怎能怪孩子。” 祝芷蕊穿着一件素绿色的丝绸长裙,只戴着一两件首饰,风姿卓越动人。她的人就像是阳光,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光芒四射,真正的“凤凰”是不会在意穿衣打扮的,因为再华丽的衣衫也及不上它身上的羽毛,祝芷蕊正是这样的“凤凰”。三年光阴不但没让美人失色,反更添其端庄舒雅,就像下嫁人间的仙子。她不但长得美,待人接物,礼仪品行也是规矩优雅,见到洛天初的奇怪模样也不惊讶,怀抱着的六个月大的婴孩微微屈身,行礼道:“叔叔在上,请受奴家一拜。”洛天初忙还礼道:“弟妹勿要多礼,你和小朱有情人终成眷属,为兄真替你们高兴。”他是由衷的高兴,朱雨时有现在的幸福日子着实不易。祝芷蕊微笑道:“朱郎和奴家能走到今天,叔叔也帮了大忙呢,叔叔定要多留些时日,让我们弥补一下这些年的孝敬。”洛天初笑道:“这恐怕有些难,不过弟妹的好意愚兄心领了,快让我看看这孩子,是男孩儿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第十一章 故人依旧(中) 祝芷蕊把孩子轻轻递给了他,道:“是个男孩儿,叫朱思归,只因朱郎无时无刻不想念叔叔,这才给孩子起了这个名字。”洛天初哈哈一笑,见怀中孩子胖乎乎的十分可爱,眼睛澈亮,鼻子秀挺,逗了几下,孩子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赞道:“孩子像妈,长大以后必是个美男子。”朱雨时笑道:“有你这个大美男子这么说,那肯定错不了的。”他刚说完,旁边的林慧慧忍俊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朱雨时奇道:“你笑什么?”林慧慧笑道:“我知你想念叔叔,但叔叔现在的相貌可和美男子不挨边吧,你也不怕叔叔难堪。”洛天初摸了摸浓密的长须,笑道:“三弟妹说的是,愚兄已快而立之年,确实和英俊不挨边了。”朱雨时把朱思归还给了祝芷蕊,对她们道:“你们都坐下等着。”说完拉起洛天初出了大厅,径直来到后面的浴室,洛天初道:“你拉我到这里做什么?”朱雨时从柜子里拿出剃刀,道:“你现在就把胡子给我剃了。”洛天初道:“我要用它保护身份呢,剃不得。”朱雨时道:“高玄的面具我还有两个,送给你就是,快把胡子剃了,我去给你拿几件衣服,等会儿有下人来给你放洗澡水。”洛天初道:“我以前就不用人伺候,现在更不用,我自己打水好了。”朱雨时挽起袖口,笑道:“我伺候你没意见吧?”洛天初坏笑道:“那当然没意见。”朱雨时笑骂一声,出门准备去了。 半个时辰后,当洛天初再次进入厅内时,三女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打量着这个器宇轩昂,充满着神奇魅力的男子,洛天初此时的相貌用英俊形容已不恰当。他脸上白嫩如婴孩般的皮肤显露出来,还罩有一层淡淡的光泽。他的头发如涂了油般黑亮,剑眉飞扬入鬓,眼睛深邃似海,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麻布单衣,双肩宽阔,虎背蜂腰,充满了阳刚美感,最神奇的是他身上透露出一种自然完美,浑然天成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了青山绿水,说不出的潇洒随性,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和景物完全融合,就好像进入了图画,一幅幅以他为中心移动着。 朱雨时叹道:“他出来后我也像你们一样吃惊,看来他这三年果然没有虚度,现在你们相信我说的话了么?”林慧慧笑道:“我是有意激叔叔剃胡子才那么说的,我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叔叔,怎会不知叔叔的相貌,想必叔叔现在的内功又有进步了吧。不然怎会有返老还童的感觉呢。”朱雨时道:“何止只是进步,他现在的功力连我也摸不透了。” 洛天初并不在意自己的相貌,还是一个劲儿的逗着忆莲和思归,朱思归眯起月牙眼咯咯大笑,朱忆莲也不像刚才那么怕他,冲他微微一笑,叫了声“大伯”,洛天初大喜道:“忆莲叫我了,我这胡子没有白剃,不过我这个做大伯的不能空手见孩子,我身上那点银子也拿不出手当见面礼,孩子学武又太小,再说小朱的武功又不次于我,这可真让我为难了。”祝芷蕊微笑道:“叔叔和朱郎亲如兄弟,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这次来看孩子已是最好的见面礼了。”洛天初摇头道:“不行不行,大伯就该有个大伯的样子,这样吧,等你们长大后,我满足你们一人一个愿望,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有违道义的事,再大的愿望大伯也帮你们实现,当然是你们父亲不愿帮你们的前提下。” 朱雨时笑叹道:“我有一种预感,这就是‘天下大乱’的起因。忆莲快谢恩吧,你大伯这一诺比千金都要珍贵。”朱忆莲有模有样的施了个万福,道:“谢谢大伯。”洛天初忙道:“快快免礼。”林慧慧笑道:“等奴家以后有了孩子,叔叔的承诺也算数么?”洛天初笑道:“都是我的贤侄,当然都算数。” 朱雨时道:“小洛你比我还大一岁,你看我现在妻儿成群,你怎么还孤身一人,就让兄弟我做一回月老,帮你牵牵线吧。”祝芷蕊道:“吴家和木家的两位千金都待嫁闺阁,只是眼光都高,没有钟意的人选,但要是叔叔去提亲应该没有问题。”朱雨时哂道:“是肯定没有问题,以我兄弟的条件要是贴出榜文招亲的话,前来应亲的姑娘还不排出两条街去。你说的那位木家千金才貌俱佳,温文尔雅,倒也配得上我兄弟,我明天就采办聘礼去,这事就交给。。。” 洛天初笑着截断了他,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不用麻烦了。”朱雨时瞪大眼睛惊问道:“真的!那姑娘是谁?”洛天初道:“凌芝儿。”朱雨时一拍手道:“原来是她!对对,我早该想到的,她还在汉中胡大夫的医馆吧,我这就派人把她接来?”洛天初笑道:“来成都前我已先去了汉中,接上她一起过来的。”朱雨时诧异道:“那芝儿。。。哦不,嫂子人呢?”洛天初道:“已在客栈歇息了。”祝芷蕊道:“这就是叔叔的不是了,来成都还住什么客栈,朱郎的家就是叔叔和嫂子的家,随时来随时住,万不要如此见外了。”朱雨时道:“芷蕊说的极是,你听见了么?嫂子住哪间客栈,我这就派人去请。”洛天初诺诺称是,说出了客栈的名字。祝芷蕊起身道:“不用派人了,我们三姐妹亲自去请才算合礼,你们兄弟一定还有很多话想说,我们接回嫂子后就自行安排,不打扰你们了。”朱雨时笑道:“多谢夫人,你们多多辛苦了。” 三位夫人带着孩子离开后,朱雨时领着洛天初来到他的书房。书房内布置的古色古香,简而精雅,洛天初在房间内参观了一圈,无意间发现梨木长案上摆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静心庵空情师太亲启”。洛天初好笑道:“你怎么还和尼姑通信?”(。) 第十一章 故人依旧(下) 朱雨时道:“你可知空情师太是谁?”洛天初道:“不知道,她是谁?”朱雨时道:“她是雷震的亲姐姐雷情,也是当年齐王的宠爱的丽妃。”洛天初皱眉道:“她怎么做起了尼姑?”朱雨时笑道:“看来你与世隔绝了三年,什么大事都不知道了。自从金国重得中原和关中的地盘后,认为齐国不但没起到以汉制汉的作用,反而因为刘豫的豪奢无度搞得治下怨声载道,民心背向,军队也不堪一击,所以干脆撤了齐国,由金国直接统辖。刘豫被贬为一个地方小官,再无当年风光,他的嫔妃们也离他而去。雷情因雷震之死心灰意冷,投入空门,我也是前两天才得到的消息,想那雷震尽管机关算尽,心思阴险,但毕竟没有杀我,他的姐姐如今长伴昏灯古佛,我多少也要照顾一下,就打算送她一百两银票,由她捐出翻修寺庙,重塑金身,帮她修些功德。” 洛天初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对仇人的亲人都如此照顾,你的功德更大。对了,那齐国太子刘麟最后如何处置的?”朱雨时道:“跑了,撤回关中时根本顾不上他,对了,公孙军师的事你知道了么?”洛天初黯然点头道:“胡白都对我说了,还有老赵的腿,哎,老赵现在成都做什么?”朱雨时神秘笑道:“你猜猜看,给你三次机会,你肯定猜不出。”洛天初道:“除了江湖豪客外,我实在无法把其他职业和老赵联系起来,你就直说了吧。”朱雨时道:“聚英楼的面点大厨就是老赵。”洛天初“啊!”了一声,失笑道:“老赵当厨子?不会吧!”朱雨时笑道:“千真万确,老赵对做饭的天赋比武功还高,加上他独有的螺旋劲道,揉出来的面天下不做第二家想,聚英楼也因此名气大噪。”洛天初道:“聚英楼的老板是谁?”朱雨时道:“就是我那两个好朋友,周围和曹安民,他们也随我们搬到了成都,不做面馆,改开酒楼了。”洛天初欣然道:“老赵能想开就太好了,看来有了孩子果然不一样了。”朱雨时道:“是啊,那男孩儿已经半岁了。老赵一回家就照顾孩子,一改以前暴躁不安的性格,简直判若两人。”洛天初道:“老赵断了一腿,行动还方便么?”朱雨时道:“我找了蜀中最好的铁匠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副假肢,放下裤腿根本看不出来,只是跑不快而已。” 洛天初道:“那就好,城中的其他兄弟也都好么?”朱雨时笑道:“好的不得了,陆堂主辞官后一直在家闲居,通过奴儿牵线,娶了成都本地的一个布行老板的女儿为妻,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生下一女。裴子夫见他平时在家没事做,便高薪聘请他为镖局的首席镖师,只有十万两以上的镖银才请他出马。试想陆堂主亲自押镖,又有杜杀,蔡怜花,李晓这些正规军照应,那些山贼流寇根本连想都不敢想。有些山贼因敬仰陆堂主,路过地盘时反下山犒劳镖队,倒是前所未闻了。顾堂主和他的美妻们自不用说,严魏风和殷芳也是如胶似漆,他们都已是成都的名人,天天和名流绅士们出入高档筵席,吟风弄月,好不快活。洛天初笑道:“看来兵败未尝不是件好事,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你也如愿以偿,可以无忧无虑的安享太平了。” 朱雨时道:“我向往的是啸傲山林,自食其力的日子,可我现在什么都不用干,连孩子都有几个老妈子轮番伺候着,我都快闲出病了,哪怕给我几亩地种种也比被老丈人养着有意思。”洛天初笑骂道:“少得了便宜卖乖,要是这话给别人听着,不气的肚疼才怪。”朱雨时正色道:“我可不是随便说说,我这想法对我娘和岳父都提过,可是两位老人家都不同意,说对孩子的成长不宜,还说我想去山林隐居就自己去,这又怎么可能呢?”洛天初道:“理想和现实往往差之千里,你平时多找点事干,别闲着也就是了。”朱雨时道:“我天天早上练功读书,带孩子玩,孩子睡后就满城溜达,会会兄弟们,时而和陆堂主去外地走镖,聊天散心,要不就跟着芷蕊学种牡丹。对了,明天我带你去花园看看我亲手栽培的牡丹,成色几乎赶上芷蕊的了。” 洛天初道:“等以后再说吧,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成都了。”朱雨时“啊!”了一声,诧异道:“你还走什么?我正打算明天召集兄弟们热闹一下呢。”洛天初道:“千万别告诉他们,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的情况,既然都好,我就放心了,不用麻烦了。”朱雨时摊手不悦道:“这算什么,来了也不见兄弟们,人家知道后不怪罪我才怪。”洛天初道:“那你就先别告诉他们,以后我还会再来,那时再见不迟。”朱雨时不解道:“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走不可?”洛天初苦笑不语。朱雨时对他太过了解,见他这幅神情,心中一动道:“莫非你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怕我们帮忙才故意不见?”洛天初改变话题道:“别想太多了,你不是想听我这三年间做了什么,我慢慢说给你听。” 天刚一放亮,洛天初就叫起了凌芝儿上路。昨晚凌芝儿被安排在一间舒适的厢房里,四女聊到了很晚,人走后好不容易想舒适的睡一觉暗却又被洛天初唤起,直来到街上还迷糊着眼问道:“我们走这么早干嘛?”洛天初笑道:“因为城门这时候开。”凌芝儿道:“还没向朱家告别呢,不辞而别有失礼貌吧。”洛天初道:“以后再赔罪吧,昨晚小朱旁敲侧击打听我们的去向,我不想告诉他去救岳飞的事,他能过上现在的生活着实不易,就算生气也不能让他陪我冒险了。”凌芝儿道:“原来如此,你也是一片好心。”(。) 第十二章 岳飞入狱 (上) 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无,卖早点的小贩也尚未开张,刚打开城门的宋兵仍在打着瞌睡,两人离开东门,走出三里后洛天初回头望着渐渐脱离视线的都城,心想若有命回来,一定再回这里向兄弟们道歉。正在感慨时,忽听凌芝儿惊呼道:“你看前面!”洛天初转头一看,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山坡旁站着五位骑士,他运上目力一看,这才大惊失色,原来那些人竟是朱雨时,陆飞,赵横山,顾瑶,严魏风。朱雨时大笑道:“我就猜你会不辞而别,所以就叫上大家在这里守株待兔,看你到底耍什么花样。”洛天初喜忧参半,百感交集,他不忍把已‘上岸’的兄弟再拖下水,要知救岳飞跟造反无异,如此一来兄弟们的生活也就毁了。 正在犹豫时,断了右腿的赵横山笨拙的从马上跳下,一瘸一拐的向他走来,走出几步后感到腿部发疼,只好站住,喝道:“臭小子!你过来!”洛天初战战兢兢的上前,看着赵横山吹着胡子瞪着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架势,生怕他怪自己不够义气而暴打自己一顿,勉强笑道:“赵兄别误会,听我解。。。”话还没说完赵横山已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像个孩子般在他肩头放声大哭,道:“你小子真的还活着!真的还活着!洒家想死你了。”洛天初心中剧颤,落下泪来,道:“我也想各位兄弟。”赵横山忽然推开了他,一脸怒容道:“你还拿我们当兄弟么!来到成都连个招呼都不打!还想就这么偷偷离去,要不是朱小子看破你的伎俩,我们仍被蒙在鼓里。”洛天初无言以对,低头不语。 两眼通红的陆飞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立时感到一股反弹劲力,微笑赞道:“堡主功力更加深不可测,不知这趟要去哪里,可有属下效力的地方。”洛天初躬身施礼道:“师傅,我。。。我。。。哎。”陆飞露出熟悉的亲切笑容,道:“堡主一路向东,莫非是要去临安救岳飞?”洛天初愣了愣,叹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师傅。”陆飞道:“堡主得知我们现在过安逸了,不想破坏我们的生活,甘愿独自冒险,属下完全理解,但殊不知我们都是江湖出身,有哪个是怕事的,生活再好也没有兄弟之情重要,不然就称不上兄弟了。”洛天初心痛道:“我怕再带大家重蹈虎牢关的覆辙,你们若因我妻离子散,就算到了九泉我也无脸见人。”陆飞道:“堡主放心,我已写信给了杜杀,蔡怜花,李晓,着他们保护我们的家人,如果真到了那步田地,就让他们率领我们的子弟兵脱离宋军,把家眷护送回血刀堡,山上有吃有喝,防御工事仍在,堪比潼关之险,根本不怕官兵。 顾瑶和严魏风也来到近前,顾瑶道:“我们下定决心才在这里等你,堡主一向果断,这次怎么就犹豫了呢。”严魏风也道:“小洛,发话吧,就去临安闹一闹。”洛天初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寒星般闪亮的眼睛逐一看过众人,最后点头道:“感谢兄弟们的情深意重,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去临安便是,有兄弟们在,没有事情是办不成的。”众人欢呼叫好,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起义的时候。 这时朱雨时牵来了两匹空马,其中一匹竟是黑电,笑道:“我一直帮你养着黑电,就知有朝一日你会再骑上它的。”黑电见到主人欢喜的嘶鸣不已,洛天初拉住缰绳,温柔的抚摸着它的棕毛,用脸贴马首,道:“兄弟,我们再踏征途如何?”黑电似是听懂般的又是一声嘶鸣,洛天初翻身上马,道:“出发,去临安。”群雄们欢呼一声,纷纷上马。凌芝儿看到这些男人跟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噗嗤”一笑,也爬上马背跟在他们后面。 严魏风回头打趣道:“堡主夫人且能行在队尾,当与堡主齐行才是。”凌芝儿白他一眼道:“我们还没成亲呢,别瞎叫。”顾瑶也回头道:“咱们江湖儿女重情不重礼,我看今晚就把你们的婚事给操办了吧。”凌芝儿忙道:“那可不行。”顾瑶笑道:“怎么了?难道堡主对你不好,你又不想嫁了么?”严魏风和他一唱一和惯了,赶紧接道:“不嫁怎么成,凌姑娘已经是堡主的未婚妻了,反悔也来不及了,再说谁敢娶堡主的女人呀。”凌芝儿红着脸狠瞪了他一眼,道:“只有等临安的事办完后我才可以嫁给他。”顾瑶奇道:“为什么呢?”凌芝儿幽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人生圆满后就离死不远了,我不想现在就让事情圆满,等到他平安无事回来再说。”顾严二人都沉默不语,凌芝儿的话虽然有些迷信,但其中却含着令人深思的哲理。每个人对于“圆满”的定义都不同,但人们无疑都在为着自己的“圆满”而奋斗。不达“圆满”奋斗不息,可一旦圆满呢?剩下的不就是等死了么?所以永远不要让自己“圆满”,永远让自己活着。 洛天初,陆飞听着后面的对话,啼笑皆非。洛天初问道:“师傅可知那‘同盟赐藩大典’什么时候开始?”陆飞道:“那要到秋天进行,可岳飞的刑期却在最近,据说金国也会派人去临安观斩,所料不差的话必是金兀术。自从扳倒了粘罕这个头号政敌后,他这些年在金国的权势日渐稳固,加上皇帝吴乞买身体抱恙,他更是手握军政大权,无人能及,完颜离和完颜昌是他的左右手,肯定会随他去临安。有他们在,营救岳大帅不会一帆风顺。”洛天初默默点头,道:“这次我们深入虎穴,大家不要用强,要想出一套妥善的救人计划才是。”陆飞道:“我们在临安也不是没有内助,别忘了还有柔福帝姬呢,只要她肯帮忙,事情就大有希望。”(。) 第十二章 岳飞入狱(中) 洛天初抚掌道:“对呀,听岳飞说他和帝姬关系密切,连上次北伐都是帝姬极力促成的,她应该和我们是同一阵营。”朱雨时道:“可帝姬毕竟是官家的御妹,做妹妹的怎会拆哥哥的台,如果岳飞跑了,金国震怒,倒霉的就是赵构。等到了临安由我去探探帝姬的口风” 因为路途遥远,他们昼夜赶路,他们都是内功精湛之辈,就算数日不睡也没关系,只是苦了凌芝儿一直在苦苦支撑,困得眼皮打战,数次不知不觉的昏睡在马上。洛天初心疼她,就将她抱进怀中安睡。十天后来到一座小镇,此地距临安只有半天路程,群雄就在镇上住下,吃饱喝足,恢复体力。 第二天上路时,洛天初在客栈叫住了凌芝儿,道:“芝儿,你就在客栈等我好么,到了临安后我怕不能好好保护你,你是我的一切,我不允许你有任何闪失。”凌芝儿本想争论,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就没有说话,点头道:“好,我听你的,我知道去了也是你们的负担,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该知道是什么。”洛天初温馨一笑,道:“我知道。”说完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走向赵横山,道:“赵兄,你能不能也留下来?”赵横山浓眉一皱,猛地一掌向他打来,洛天初吃了一惊,闪身躲开,身后的桌子被打的四分五裂,赵横山厉声道:“这一掌配和你们同行么!”洛天初道:“赵兄你误会了,我请你留下是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做。凌姑娘不懂武功,如果宋金两国的人找上了她,只有赵兄能救她脱困,不然他们拿凌姑娘要挟我们,我们的行动将功亏一篑。” 过来好一会儿赵横山才苦笑道:“洒家知堡主的良苦用心,对于洒家这样的残废也只能胜任这样的任务了,洒家答应就是,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没人能伤凌姑娘一根毫毛。”洛天初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赵兄理解。” 安排妥当后,他们在客栈门前拱手作别,凌芝儿静静的看着洛天初远去,没有流一滴眼泪,她坚信未婚夫会回来,不用流泪。 洛天初等人休息了一夜,精神饱满,在中午十分赶到了临安城外。洛天初和朱雨时感慨万千,城里有太多旧时的回忆。马车载着钟远鹏和何月莲出城的场景历历在目,离开时他们是一名不文,怀揣英雄梦的无知少年,回来时是家喻户晓的英雄豪杰,却没有衣锦还乡的感觉,酸甜苦辣心中自知。不到十年光阴让他们从“爱上层楼”蜕变成了“欲说还休”,这就是男人成熟的标志。 他们分批进城,洛天初带上了朱雨时给的人皮面具,进城后发现墙壁上的悬赏榜中仍有自己的画像,朱雨时低声道:“我们被招安后,悬赏就被取下来了,只有你的仍在,可见宋金两国并不确定你的生死。” 洛天初在临安的家自然成了群雄的聚集地,院中荒芜破败,屋内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带着浓重的发霉味,稍值钱点的东西都被别人偷走,只剩下一套破桌椅,当年钟远鹏他们就是在这里吃酒谈天,结义金兰的。严魏风望着墙上那面摇摇欲坠的窗户,心想钟远鹏就是从这里抓自己进屋的,从此开始了和血刀堡的不解之缘。 简单打扫过后,由朱雨时前去见柔福帝姬,洛天初把赵嬛嬛送的玉钗也交给了他。朱雨时出了小院,在临安大街上行走着,远望着温柔多情的西湖之水,想起和洛天初在湖里洗澡的情景,近看一座座琳琅满目的熟悉店铺,心想这些店铺都被自己顺手牵羊过,不知老板们能否认出自己。路过聚凤楼时,他驻足观看了良久,以前每次进去偷吃都要冒着生命危险,现在自己可以轻松的买下聚凤楼,却早已失去了兴趣。 赵嬛嬛和徐还成婚后就搬到了宫外的“锦水巷”居住,锦水巷非但不窄,反比大多数街道宽敞的多,巷内宅府不多,皆属于达官显贵,秦桧,张俊,韩世忠,都在这里有别院,徐还的“徐府”也设在这里。朱雨时敲开了徐府大门,门房问道:“你是什么人?”朱雨时道:“草民有事拜见帝姬和徐大官人。”门房道:“帝姬下了谢客令,宾客一律不见。你叫什么名字,帝姬和大官人认得你么?”朱雨时道:“认得,请先生通禀一声,帝姬和徐大官人见了我后就认得了。”门房道:“你连名字都肯不说,我可不敢去通禀,走吧走吧。”说着就要关门,朱雨时忙把玉钗拿了出来,道:“请请把这支玉钗交给帝姬,她一看便明。”门房接过后,半信半疑道:“那你等着吧。” 过了好一会儿,大门又被打开,这次开门的竟是徐还本人,他的相貌没什么变化,衣着高贵讲究,见了朱雨时后大喜道:“果然是恩公登门,快快请进。”朱雨时道了谢,进门后道:“帝姬可也在府上?”徐还高兴道:“正在大厅等候大驾。”朱雨时笑道:“别叫我恩公了,还是叫我小朱吧。”徐还拉起他的手,边行边道:“若无诸位恩公相助,我和帝姬至今还在金国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我们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众位的恩情,不知恩公这次是路过,还是有事前来?”朱雨时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自是有事要请教帝姬和相公。”徐还笑道:“好说好说,我们进屋再谈。” 赵嬛嬛一身便装坐在大厅的高脚椅上,手中把玩着那支玉钗。见到朱雨时进屋,起身盈盈万福,道:“恩公在上,嬛嬛有礼了。”三十岁的赵嬛嬛没有丝毫少妇之态,依然貌如少女,高贵清雅。待徐还关上门后,朱雨时忙跪地磕头道:“草民朱雨时,拜见帝姬。”赵嬛嬛双手相搀道:“朱恩公,快快请起。”(。) 第十二章 岳飞入狱(下) 朱雨时起身后道:“多年未见,不知帝姬一向可好。”三人落座后,赵嬛嬛微笑道:“还好,回到临安后我们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诸位的救命之情。”朱雨时道:“我们知道帝姬在官家面前说了我们许多好话,当年的恩情早就报了。”赵嬛嬛惋惜道:“又有什么用呢,如今的关中还不是重落金人手中,岳少保也深陷牢狱。哦,还没问朱恩公所来何事呢。” 朱雨时察言观色,见赵嬛嬛和徐还是知恩之人,对江山社稷的担忧也是发自真心,便道:“在下是想打听一下岳飞的事,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入狱的,有什么新的消息么。”徐还道:“这个我来说吧,岳飞还朝后,官家随即撤掉了他和张俊,韩世忠的军职,任命枢密院,名升暗降,从此军权回归朝廷。宋金议和的唯一条件就是‘必杀岳飞’,此乃金兀术亲笔所写。秦桧让其党羽万俟卨弹劾岳飞以前的诸多军事行动,结果岳飞被罢枢密院副使,赋闲江州。罢官只是万俟卨的第一步,随后他收买岳飞旧部出面告发岳云和张宪谋反,其中一条是岳飞得到回军金牌时,曾掷金牌于地,说过大逆不道之言,而岳云和张宪也曾互通谋反书信,便将三人投入大理寺狱中。李若虚,何铸,何彦猷等人上书为岳飞争辩无罪,都遭免官或杀害,主审官一换再换,都认为岳飞无罪,最后秦桧让万俟卨动用重刑,逼岳飞招供,而岳飞在供状只写了八个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如今他和岳云已被打的遍体鳞伤,张宪不堪屈辱,已咬舌自尽。” 朱雨时听得义愤填膺,激动道:“忠臣含冤入狱,受尽屈辱刑法,有办法救他们么?我记得右丞相张浚和岳飞交厚,能不能请他为岳飞说情。”徐还叹道:“张浚早被免职,起因是淮西兵变,大将刘光世的部将丽琼率领四万精锐和十余万百姓降金,给江淮前线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这件事和张浚有莫大干系,所以被免职,不能为岳飞说话。帝姬和韩大帅一直在为岳飞奔波,可惜官家心意已决,谁的话都不听。岳家父子的刑期定在下个月十号,虽然他没在供状上签字画押,但都不重要了,结果都是一样的。三天后金国四皇子受邀来到临安,和官家商讨典礼上的事宜,主要的目的是观看岳飞行刑,哼,灭国仇人成为座上宾,忠臣良将却要含冤受死,老天爷瞎眼了么。” 朱雨时摇头道:“官家这么做让昔日的将士们做何感想?他们的付出又算什么?数十万生命难道换来的只是一纸称藩的降书么?”厅内一阵沉默,赵嬛嬛道:“恩公是不是为了搭救岳飞而来?请如实相告。”朱雨时点头道:“是。”赵嬛嬛道:“恩公打算如何救人?”朱雨时道:“文的不行就武的,只要把人救出来就可以。”赵嬛嬛道:“岳飞乃百年不遇的将才,也是朝廷的脊梁,绝不能死。有七位志同道合的武林高手现就在府上,如果恩公有心,不妨加入我们,一起商议大事。”朱雨时喜道:“那再好不过,不知是那七位高手是谁?”徐还道:“少林无音大师,无机大师,还有了静,了清两位大师。正一派白清华真人,何仁瑾,董平两位道长。”朱雨时惊喜道:“岳父也来了,竟有这么多高手,你们可有救人计划了么?”徐还苦笑道:“大不了就化妆打劫囚车了。” 朱雨时道:“金兀术若来少不了完颜离和完颜昌随行,而当今天下能敌完颜离的只有一人。”两人齐声问道:“谁?”朱雨时笑道:“就是我的好兄弟,洛天初。”赵嬛嬛叹道:“可惜洛堡主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朱雨时微笑道:“他人已在临安,陆飞,顾瑶,严魏风也都在此。” 赵嬛嬛和徐还喜出望外,朱雨时随即回去让大家分批来到了徐府。赵嬛嬛没有一点帝姬架子,热情有礼,随后领着大家来到偏院的厅堂,与少林和正一派的高手相见。 大家都是熟人,厅内热闹非常,群雄相互见礼,朱雨时来到何仁瑾身前撩衣跪倒,道:“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何仁瑾这些年一直沉浸在丧女之痛中,两鬓花白,容貌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欣慰的扶起朱雨时,道:“听说你手刃了那个叛徒,很好,月莲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白清华依然道骨仙风,器宇轩昂,和故人陆飞攀谈了起来。洛天初来到无音,无机面前躬身施礼,二僧双手合十,口宣佛号,无音道:“洛堡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洛天初道:“晚辈能活到今日全仗惠善大师指点迷津。”无机惊讶道:“你见过惠善师叔,他人现在何处?”洛天初叹道:“惠善大师已然坐化,圆寂时安详平和,想必已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二僧闭目念了一串超度经文,无音道:“多谢施主告知。惠善师叔渡人无数,菩萨心肠,一生云游天下,鲜有回寺。贫僧对他所知不多,如果施主能告知一些师叔的生平事迹,贫僧回寺后也好记录在册。”洛天初欣然答应,将他所知的惠善事迹说了一遍。大家热闹了一阵后渐渐安静了下来。 徐还朗声道:“诸位英雄聚集此地为的都是营救岳飞,令我大宋不至断去最后一个栋梁,但救人之事极为艰难,望大家各抒己见,务必要救人成功。”何仁瑾沉声道:“岳大帅被关押在大理寺内的第三层,重兵把守不说,没有钥匙任我们武功再高也无法闯过一人厚的铁门,而岳云的关押地在西山地牢,分处两地,难以同时营救。只有在行刑当日,趁他们在一起时才能劫车救人,现在有了血刀堡的诸位好汉相助,这个计划的的胜算更大。”(。) 第十三章 大理寺牢(上) 其他人也都认同何仁瑾所说。白清华道:“救人计划都要有准备和分工,我们出家人不擅长这些,幸好洛堡主来了,堡主指挥过千军万马,不如请你做我们的‘总指挥’来决策安排,大家意下如何?”洛天初道:“有无音大师和白掌门在此,轮不到晚辈主持。”无音微笑道:“白掌门所言极是,惠善师叔对堡主寄予厚望,贫僧也认为非堡主莫属,少林派愿听调遣。”洛天初还想推辞,董平笑道:“现在是非常时刻,能者当仁不让,堡主以为然否?”洛天初想了想,点头道:“多谢诸位信任,既让我来主持大局,那大家都要听从安排,可以么?”何仁瑾道:“那是当然。” 洛天初道:“首先我不赞同劫法场的计划,风险太大,我方必有损伤,还不一定成功,只能作为下策。”何仁瑾道:“那堡主有何高见?”洛天初问赵嬛嬛道:“不知帝姬能不能去牢狱探望岳飞?”赵嬛嬛想了想道:“应该没有问题,牢狱的守卫都是万俟卨的人,他是个墙头草,不敢得罪秦桧,也不敢得罪我。”洛天初道:“那帝姬能不能带我进去?见到岳飞后把守卫支开片刻?”赵嬛嬛道:“奴家有侍卫保护也属正常,堡主只要带上刚才那个面具,换身衣服,充当侍卫就可以了。对付万俟卨这种人要软硬兼施,应该可以争取出一些时间,堡主是不是有什么妙计了?” 洛天初点头道:“计策是有,只是怕连累帝姬。”赵嬛嬛道:“快说说看。”洛天初道:“我的计策是‘偷梁换柱’,牢狱的铁栅我可以用内功掰弯,然后让岳飞换上我的面具和衣服,跟着帝姬离开,而我装作岳飞,披头散发的蹲在墙脚,一时不会有人发现。帝姬可用同样的方法救出岳云,可以让小朱当替身,如果一切顺利,你们立刻离开临安,接上芝儿和老赵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这件事帝姬脱不了干系,只能和我们一起走,不知帝姬和徐相公舍不舍得这荣华富贵。” 赵嬛嬛断然道:“荣华富贵算什么,只要能救出岳飞,奴家什么都舍得。”何仁瑾道:“那堡主和小婿该如何脱身?”洛天初道:“我们会见机行事的。”何仁瑾摇头道:“不行,你们两个这是送死,而我们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算怎么回事。”朱雨时道:“小婿也同意他的方法,这样总比劫法场损失要小。”何仁瑾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你还有一家人要照顾,而我也只剩下你一个亲人,难道你想让我死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么。”朱雨时心中酸楚,这才知何仁瑾已把他当做儿子看待。洛天初道:“我们并非送死,小朱的‘凌云青霄步’天下无双,‘移玉神功’破尽天下武功,逃出的几率该在七成左右。”朱雨时道:“七成已经足够。” 何仁瑾道:“除非我代替他,否则我不同意。”洛天初为难道:“这。。。”何仁瑾笑道:“何某的武功虽不如你们,但也没那么不中用,就算战死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还请堡主许可。”洛天初道:“虽然也行得通,但何二当家的体型和岳云有些差异,只怕会暴露的更早一些。”董平忙道:“那让我去吧,我和岳兄的体型相似。”何仁瑾道:“你可是我派的下一任掌门。什么都别说了,先救岳飞,再救岳云,然后你们立刻撤出临安,就算他们发现也来不及了,就这么定了吧。” 众人都安静的看着洛天初,看他如何定夺,洛天初沉吟道:“那只好如此了,由何二当家顶替小朱前去。”朱雨时还想说话,却被何仁瑾狠狠一眼瞪了回去。陆飞道:“我留下配合堡主和二当家脱身。”顾瑶,严魏风也道:“属下也愿留下。”无音道:“不如让了静,了清,董平护送岳家父子帝姬和徐相公出城,其他人都留下助二位脱身如何?”众人纷纷赞同。洛天初道:“人不能多,四人足矣。无音方丈和小朱策应大理寺,白掌门和师傅策应西山大牢,剩下的人全部撤退,会和地点就是芝儿和老赵所在的小镇。” 众人知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案,最终拍板定下。赵嬛嬛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洛天初道:“明天,要在后天金兀术到达前把人救出,不然完颜离和完颜昌在此,我们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当晚他们两组人分别去两座大牢踩点,大理寺和西山大牢果然都有数千重兵把守,他们根据地形设计了几种营救方案,又简单的把建筑布局和街道分布绘制成图,拿回去连夜分析。 经过一夜的分析,众人对营救方案更有信心,吃过午饭后全部回屋休息,准备在黄昏时开展行动。挑在黄昏时动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时城门尚未关闭,由徐还去拖延关门,而且黄昏时视线不好,换人后也能掩盖细小的破绽。 准备妥当后,洛天初带上面具,换上了宋军侍卫的服装,随着赵嬛嬛的软轿出了徐府大门,同行的除了轿夫外,还有三名真正的侍卫。无音和朱雨时远远在跟在后面策应。赵嬛嬛心情有些紧张,不住的深呼吸来调整情绪。洛天初聚音成线,透过轿帘道:“帝姬就当正常去见岳飞,保持平常心。”赵嬛嬛轻声道:“明白。” 到达大理寺后,守门的宋军赶忙跪在轿前磕头道:“帝姬千岁,不知帝姬大驾,有失远迎,请殿下赎罪。”赵嬛嬛在轿内道:“今天是哪位少卿当值?”宋兵回答道:“回千岁的话,是万大人亲自当值。”赵嬛嬛淡淡道:“抬本宫去见他。”宋兵为难道:“万大人有令,未得万大人允许谁都不许擅入,不然就要打断小人们的腿。”赵嬛嬛理都不理,道:“进去。”轿夫们抬轿进院,宋兵哪敢阻拦帝姬大驾,飞一般的前去禀告万俟卨。(。) 第十三章 大理寺牢(中) 轿子刚抬进正院,一名身材微胖,皮肤蜡黄的中年文官小跑而来,跪在轿前喘气道:“大理寺卿万俟卨拜见帝姬千岁。”赵嬛嬛道:“万大人日理万机,本宫没有打扰你审案吧。”万俟卨道:“没有没有,殿下有事吩咐,小人随传随到,不用来这种阴重之地。”赵嬛嬛道:“本宫要见之人在这里,不得不亲来。”万俟卨明知故问道:“殿下要见谁?”赵嬛嬛道:“岳飞。”万俟卨笑道:“不知秦丞相是否知情?”赵嬛嬛道:“本宫做什么事还用先问秦桧么?”万俟卨赔笑道:“当然不是,岳飞乃朝廷重犯,若无秦丞相首肯,下官不敢带帝姬去见。”赵嬛嬛笑道:“你怕秦桧,却不怕我?”万俟卨忙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谁都不敢得罪,还请帝姬体谅下官难处。” 赵嬛嬛掀开轿帘,冷冷的盯着他,忽然翻脸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以为跟着秦桧就敢顶撞本宫了么?”万俟卨吓了一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心中暗骂不止,强笑道:“殿下何出此言。”赵嬛嬛道:“你连谁是主子都分不清,实在该打,来人,替本宫掌嘴。” 万俟卨愕然抬头道:“什。。。什么?”一名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啪”一巴掌扇在脸上,万俟卨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捂着脸痛叫道:“帝姬大可找秦丞相理论,何必为难下官。”赵嬛嬛道:“看来你还是不懂,再掌嘴。”万俟卨俯在地上抱头道:“求殿下别打了,别打了。”赵嬛嬛怒道:“本宫赐打你敢不接?掌嘴六下。”侍卫抓住万俟卨的头发,把他的脸拉了起来,左右开弓狠狠抽了六下,血都被打了出来。万俟卨俯地哭道:“殿下饶了下官吧,下官不敢了。”赵嬛嬛道:“知道为什么打你么?”万俟卨捂着脸摇了摇头。赵嬛嬛道:“大宋的主子姓赵,秦桧无非家臣而已,你连谁是主子,该听谁的话都不知道,难道不该打么?”万俟卨忙磕头道:“该打该打,下官知错了。”赵嬛嬛走出软轿,道:“前面引路,去见岳飞。”万俟卨犹豫了一下,只好道:“是。” 万俟卨带着赵嬛嬛来到天牢入口,回头看了眼赵嬛嬛的侍卫,道:“下官已担了天大的干系,除了帝姬外,其他人不能再进了。”赵嬛嬛道:“本宫要是在里面稍有损伤,你的干系更大,不过本宫不为难你,只带一名侍卫下去。”万俟卨没办法道:“好吧。”便用钥匙打开铁门,进入天牢。 大理寺天牢阴森恐怖,囚犯的呻吟声,叹息声,痛苦声,就像是夜鬼私语,令人不寒而栗。石砖砌的墙壁上每隔一段便插着一个火把,映照出湿漉漉的墙壁,让人联想到墙上沾满了血汗。万俟卨在一座铁门前停住,拿出钥匙打开了一人厚的沉重铁门,手举火把走下漆黑陡峭的石梯。走出一段后见前方和右方各出现一扇铁门,右门通往第二层天牢,前门通往第三层。万俟卨打开前门继续向下走,又走出一长段,来到了第三层的铁门前。他们现处西湖湖底,阴寒潮湿,与世隔绝,铁门开启的回音轰轰作响。 进了石室,借着昏暗的光线,首先看到的是各种望而生畏的恐怖刑具,占有大半间石室。刑具四面是四间铁牢,只有东面的铁牢里关着有人,那人动也不动的面墙躺着,不用问就是岳飞。赵嬛嬛对万俟卨和守卫道:“这里没你们事了,都出去,把门关上。”万俟卨为难道:“秦相怪罪下来,下官可担当不起,我们站在这里就是,不会打扰帝姬的。”赵嬛嬛不耐烦道:“你的脸不疼了么?又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万俟卨尴尬道:“这。。。这。。。”赵嬛嬛从袖中掏出五张银票,道:“这是五百两,给兄弟们买酒吃吧,一刻钟就好,秦桧怪罪下来尽管推到本宫头上。”万俟卨叹了口气,接过银票,道:“谢殿下赏。”说完带人出了铁门,从外面反锁上了。 赵嬛嬛和洛天初快步来到岳飞的铁牢前,赵嬛嬛唤道:“岳少保,岳少保,我们来看你了。”岳飞其实一直都醒着,他从潮湿的稻草堆上坐起,蹒跚的来到铁门前,跪地道:“罪臣岳飞拜见帝姬殿下。” 赵嬛嬛和洛天初的心弦都是一颤,只见岳飞穿着血乌的囚衣,头发乱草般盖在头上,因长久没有洗头,发丝一缕缕的耷拉在胡子拉碴的脸上,颓废至极。细看他囚衣内的身体无一处完整皮肤,尤其是前胸和背部,呈现出无数血印,脸上新伤盖着旧伤,似人似鬼,哪还有半分战无不胜的统帅风采。赵嬛嬛含着眼泪道:“行得通么?”洛天初两手紧握三指宽的铁栅栏,道:“没问题,只是岳帅剃掉胡子才能带面具,还好我带有剃刀。”他见岳飞麻木的低着头,精神涣散,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便蹲下身子,摘下面具,沉声道:“岳帅你仔细看看我是谁?”岳飞茫然抬头,看到他时失焦的眼睛亮了一下,沙哑道:“洛。。。洛堡主,你怎么在这儿?”洛天初道:“现在没时间解释,我需要你立刻打起精神按我说的做。首先我会掰弯铁栏,进去和你互换衣服,然后剃掉你的胡子,整理好头发,带上我的面具和帝姬离开,明白了么?”岳飞的神智恢复过来,惊道:“你。。。这是要救我?”洛天初道:“是,除了救你还要救岳云,我这就进去了。”说着就要运功掰弯栏杆。 岳飞忽然抓住他的手道:“不可!”洛天初急道:“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们自有安排,快松手,时间不多了。”岳飞摇头道:“你们的好意岳某心领了,但岳某绝不逃跑。”赵嬛嬛和洛天初大奇道:“为什么?”(。) 第十三章 大理寺牢(下) 岳飞心痛道:“我蒙冤入狱,挺过了无数酷刑,逃走反是自污,岳某誓死不让奸人得逞。”赵嬛嬛着急道:“天下人都知你是冤枉的,没人相信秦桧的话。”洛天初也催促道:“是啊!你就别固执了。”岳飞道:“只有畏罪之人才会逃跑,岳某清白之身何惧之有,不愧天地和祖宗。就算受冤而死,青史也自有公道。”洛天初和赵嬛嬛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之色,岳飞实在太宁折不弯了。这时万俟卨在外面拍门道:“殿下说完了么?一刻钟已经到了。”赵嬛嬛急道:“快了,再等一下。” 洛天初手握铁栏低声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金军再次南下还要靠岳帅拯救苍生呢。”岳飞苦笑道:“你看我的样子还像是统帅么?除非官家亲自澄清我的冤情,放我出狱,不然岳飞绝不私逃。”洛天初暗叹了口气,心知大势已去,行动泡汤,叹道:“既如此,岳帅可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岳飞先是摇头,迟疑了一下,道:“次子岳雷已是我岳家最后的骨血,他人仍在鄂州军营,虽然未受牵连,但我怕秦桧会斩草除根,还请你们多多照顾。”洛天初道:“如果岳帅真的难逃一劫,我自会保他平安无事。”铁门又响,万俟卨道:“殿下还没说完么?下官这就进来了。”洛天初抓紧时间问道:“还有别的事么?”岳飞道:“不要再想着救我,赶紧离开临安。” 只听“嘎嘣嘎嘣”的开锁声,万俟卨领着守卫重新进来,见里面相安无事,这才放心道:“殿下,时候到了。”赵嬛嬛点点头,含泪对岳飞道:“保重。”便和洛天初一起出了地牢。 赵嬛嬛重新上轿,刚离开大理寺的大门,便有一队宋军旋风似的赶到,为首的是一名身穿便装的中年男子,白面微须,目光含威,腰悬一口长剑,飞身下马跪在道旁道:“末将张俊,见过帝姬千岁。”洛天初心想原来他就是张俊,看身手无疑属于一流高手。赵嬛嬛知张俊怕自己放走岳飞,这才带兵前来,很可能是秦桧指使的,当下掀开轿帘,道:“张少傅你带这么多兵来做什么?”张俊道:“得知帝姬在大理寺审讯岳飞,唯恐贼子发狠,特来保护殿下。”赵嬛嬛好整以暇的笑了笑,调侃他道:“张少傅辛苦了,要是打仗也能增援的如此及时,我们打的胜仗就更多了。” 原来张俊为了保存兵力,在多次战役中迟迟不发援兵,总是等战斗结束后才姗姗赶到,宋军私下里都叫他“迟到将军。”张俊脸一红,道:“殿下说笑了,既然殿下平安无事,末将也就放心了。”赵嬛嬛也懒得揭穿他,放下轿帘离开了。 回到徐府后,群雄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厅中一片沉闷,长吁短叹。何仁瑾苦笑道:“现在已不是救不出的问题,而是岳飞不让救,这让我们怎么办,总不能把他强行抬出地牢吧。”顾瑶道:“那就等到行刑之日,打破牢车后不管岳飞同不同意,架走就是。”无音道:“岳施主心意已决,如果他不愿走,暴露的反是我们,在完颜离手底下又有几人能逃出临安呢。”众人又是一阵沉默,白清华道:“看来只能放弃了,到鄂州接上岳雷,替岳飞完成心愿也就是了。”无机见洛天初沉思不语,问道:“洛堡主在想什么?”洛天初思索道:“岳飞说除非官家亲自赦免才肯出狱,我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徐还摇头道:“绝无可能,最想杀岳飞的其实就是官家本人,不然秦桧也不敢胡来。”洛天初道:“明日就是金国使者进城之日,我想再等一天看看,说不定还有机会。”无音笑道:“那我们就一起等等看,也不差这一天了。” 金国的使节团在中午时抵达,为了表示对金国的欢迎,秦桧鼓动城中百姓都去迎接。百姓们虽被迫站在道旁,却无人欢呼喝彩,也没人露出笑容,全都绷着脸面无表情,仿佛是在吊孝,倒是朝廷的乐队吹吹弹弹,有意的烘托气氛。 洛天初等好汉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看见金兀术大马金刀的骑在马上,微笑着向百姓们招手致意,同行的除了完颜离和完颜昌外,竟然还有屠人王,没想到他竟又投靠了金国。朱雨时想起了惨死的凌虚渡,杀气暗涌。洛天初用肩头撞了他一下,朱雨时知机的低下了头,怕目光引起他们的警觉。金兀术后面是一辆豪华马车,有一支纤纤玉手将橙色的纱帘掀开了一半,向街上看了一眼,又将纱帘放下。洛天初虎躯一震,目瞪口呆的目送那辆马车远去。在纱帘掀开的瞬间,他看清了车内人的相貌,正是他一直深感愧对的耶律琪! 记得金兀术说过耶律琪有了身孕,现在那孩子应该已有五岁,这次南来金兀术只带了耶律琪一位嫔妃,可见受宠之深。心里正不是滋味时,朱雨时拍了拍他,低声道:“看看看!”洛天初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又是一愣,没想到李清婉也来了。她没有坐马车,跟男子一样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金国女子的服饰,头上插着两朵珠花,漆黑的长发也学金人般辫了几缕搭在胸前,脸上不施脂粉,肌肤白若羊脂,朱唇鲜红欲滴。洛天初赶忙收回目光,要知李清婉的功力已不次于倪红颜,盯着看必会被她感应,饶是如此,李清婉还是朝这个方向扫了一眼。洛天初虽带着面具,还是不敢怠慢,偷眼瞧去,见与李清婉并驾而行的是位年轻的金国贵族,英俊威武,神采奕奕,和身边的玉人很是搭配。洛天初心想他该是七皇子完颜乌烈,看来李清婉果然接受了金国的提亲,很可能已嫁到了金国,不然也不会穿金人的服装了。(。) 第十四章 至亲骨肉(上) 洛天初并没有吃醋,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李清婉毕竟没有像令雪儿那样为自己郁郁而终,有了一个好归宿,洛天初真心为她高兴。只有耶律琪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回到徐府后,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觉得不能这样一走了之,若不见耶律琪一面,他这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他对不起耶律琪更甚于令雪儿,他更多的是为了宝藏而利用对方,还和对方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虽说是为了大局着想,但她的父亲耶律赢确实被自己杀死,出手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丝毫的惋惜,只觉得这么做可以救更多的人,根本没有考虑过耶律琪的感受,更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拒绝了她,任由她伤心离去。当时的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洛天初更加确定非见耶律琪不可,虽然已对往事于事无补,可他仍要去真心道歉,这是必须要做的。 群雄们都在收拾行装,准备晚上出城,洛天初怕见耶律琪时打草惊蛇,就想独自留下。谁知群雄得知他不走后也都不走了,非要共同进退,洛天初也没办法,只好谢过大家,改日再走。 用过晚饭后,朱雨时来见洛天初,一进门就笑道:“你能留下真是太好了,因为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宰了屠人王,为凌虚渡报仇。”洛天初叹道:“我看见耶律琪了,她也在使节团。”朱雨时收起了笑容,默然的在他身旁坐下,这一刻他想起了流香,那个萍水相逢却一生难忘的悲情少女。过了好一会儿,朱雨时才道:“我陪你去。”洛天初讶然道:“我还当你会怪我呢,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去了结儿女私情。”朱雨时正色道:“我能体会你的感受,如果流香还活着,我也非去不可。” 夜幕垂临,群雄各自回房中歇息,洛天初带上了面具,和朱雨时一起来到院中,飞身跃过了院墙。白天时已打听到金国使节团下榻在西湖大堤上的“熏衣馆”,是大宋专门用来接待贵宾的馆驿。二人对临安的街道了如指掌,穿街过巷来到了西湖大堤,见馆驿门前有士兵把守,便绕到院侧,跳起来把住院墙向里面观看,见一队巡逻金兵沿着石径小路走过。 朱雨时低声道:“馆驿中分有九座独立的小院,却不知金兀术和耶律琪住在哪一座。”洛天初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定是首排中间的那座。”朱雨时随即明白,那座小院的景致最好,在二楼推开窗户便可一览西湖全景,以金兀术的身份必然住在那里。 每座小院都有金兵巡逻,二人看准机会,沿着两院间的院墙施展轻功,一溜烟似得跑到中院跳下。里面分前后两院,前院的大厅是会客之地,后院安静幽深,便是居所了。有两队金兵在前院巡逻,两人贴墙穿过拱门,见后院布局别致,引西湖之水流入,形成小河,流向九院。河上搭有凉棚,木桥贯穿东西。梧桐青柏间坐落着几间厢房,主屋亮着灯光,两人掠进树林,纵身落在屋顶,趴在房瓦上等待了片刻,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开始倾听屋内的动静。 入耳的是一阵轻柔的歌谣声,声音是耶律琪发出的,好像是在哄孩子睡觉。洛天初忍不住把房瓦掀开一条小缝,向里面瞧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床榻后方,却看不见人,想必是孩子睡在床上,耶律琪坐在床边。另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在灯下刺绣,洛天初看出她就是“五死士”之一,耶律琪的贴身丫鬟,谷语。 这时歌谣忽然停止,耶律琪高佻动人的背影从床边站起,来到桌前观看谷语刺绣。谷语道:“小虎睡着了么?”耶律琪“嗯”了一声,好像心不在焉。谷语拿起固定在绣绷上的手帕,道:“夫人你看我这‘鸳鸯戏水’绣得如何?”耶律琪这才仔细看了几眼,微笑道:“比我绣得好多了,可跟中原女子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谷语不服气道:“她们从小就学做女红,我是半路出家,当然不能比了,但我进步很快,相信不久就比的上江南的绣娘。”耶律琪随口道了声“是啊”,在她身旁坐下,望着窗外的星空,默然不语。谷语放下绣绷,道:“夫人又不开心了?四皇子他。。。他不喜欢你愁眉苦脸的样子。” 耶律琪淡淡道:“他在的时候我曲意迎奉也就罢了,他现在不在,我总可以做片刻的自己吧。”谷语劝道:“夫人想开些吧,我们现在算是不错了,天天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加上四皇子宠爱小虎,夫人母凭子贵,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耶律琪道:“你真觉得这样的日子有意思么?”谷语道:“过日子就是这样,哪有十全十美的,夫人要懂得知足,不知有多少人嫉妒我们呢。”耶律琪看了眼床上的孩子,苦笑不语。 忽听门外有人唱喏道:“四皇子到。”二女赶忙起身,跪拜迎接。洛天初这才看清耶律琪全貌,她也穿着金国贵妇的服侍,举手投足间干净利落,充满着健康之美,与几年前变化不大,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消散不去的愁云。 金兀术大步走进,路过二女时随口道:“起来吧”,却没有止步,小心翼翼的来到床前,端详着熟睡的孩子,看来他对这个孩子果然另眼看待,端详了好一会儿才从床前挪开,谷语已知机退下。 屋中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金兀术坐在桌前,拿起谷语的刺绣看了两眼,不屑道:“你们辽人就是因为融入了中土的生活才变得安于享乐,不思进取,后被我大金国所灭,以后这种娘儿的东西不许出现在本王房中。”说完随手扔在地上。耶律琪应了声“是”,为他倒了杯热茶。金兀术吃了两口问道:“今天累么?”耶律琪“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金兀术道:“今天的孝敬中,张俊送了二十个血燕,等会儿让下人给你炖汤补补身子。”(。) 第十四章 至亲骨肉(中) 耶律琪道:“谢王爷。”金兀术看了她一眼,道:“你我成婚多年,为何仍对我半冷不热,其他妾室巴结本王还来不及呢。”耶律琪道:“妾身天生不懂讨好人,若是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金兀术凝视着她道:“叫我夫君。”耶律琪道:“是,夫君。”金兀术这才展颜道:“本王最欣赏你的就是从不巴结我,仅此一条就比那些贱女子高贵,就值得本王另眼相看。”耶律琪道:“多谢夫君赏识。” 金兀术道:“尽管你是辽国贵族后裔,但家道中败,本不该封为‘贵夫人’之一,但本王不但封了你,还单独带你出来,你可知为什么?”耶律琪道:“可是因为孩儿么?”金兀术道:“不错,你正是沾了我儿完颜霸的光,这件事你立下了大功,为本王生了个如此优秀的孩儿。”耶律琪道:“才五岁的孩子,还看不出什么,以后莫要辜负了夫君的期望才好。”金兀术“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这孩子现在就会说金宋两国语言,认识四百个字,文章听一遍就能背诵,摔跤相扑学一次就会,八岁的孩子都打不过他,你说这是凡人么?这是老天爷赐予我大金国的下一代英雄,将来的成就必将超过我。”耶律琪道:“夫君说是就是吧,不过这孩子太过顽劣,以后要严加管教才是,不要太宠他了。”金兀术哈哈笑道:“这点最像本王,三脚踹不出屁来的孩子有什么出息,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子,以后孩子的事你别管。”说完起身要走,耶律琪道:“夫君还要出去?”金兀术道:“本王还有要事,等会儿再来看你。”说完推门而去。房顶上的朱雨时低声道:“这是相见的好机会,我跟着金兀术,看他去干什么。”洛天初道了声“小心。”朱雨时无声无息的跳下房顶,跟着金兀术去了。 此时谷语又回到房中,问道:“王爷怎么又走了?”耶律琪道:“他还有事,走了也好,我正好清净,我们一起刺绣吧。”谷语捡起地上的刺绣,叹道:“都弄脏了,下次我藏起来,不让王爷发现就是了。”洛天初不愿再等,取下面具,手抓房檐轻轻从窗户荡进,背对他的二女全无察觉。洛天初轻咳了一声,道:“郡主。”二女一惊,回头看去,当看清他的容貌后浑身都是一颤,耶律琪花容失色,坐倒在了椅子上道:“你。。。你是人是鬼?”洛天初道:“是人,我还活着。”耶律琪神情激动,嘴唇轻抖了几下,想说话却说不出,眼中射出爱恨交杂的复杂神色,也不知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谷语却瞪起了眼睛,道:“你活也好,死也好,管我们什么事,你来这里做什么?” 洛天初上前两步,一躬到底道:“我为以前的所作所为向郡主道歉,是我不识好歹,辜负了郡主信任,还伤害了郡主的感情,我。。。我对不起你。”耶律琪的眼眶在一瞬间湿润,看着他默然不语。谷语“哎呀”叫道:“夫人你千万别信他,谁知他是不是又想来利用你。”洛天初诚恳道:“若我再存此心,天诛地灭。我只是想把这番话说出来,说完就走,绝不打扰郡主的生活。”谷语怒道:“你已经打扰了,你根本就不该来!夫人好不容易才忘掉你,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在的生活,你一出现就又搅乱了。”洛天初惶恐道:“是是,我的本意绝非如此,我现在就走,告辞了。”耶律琪忙道:“等。。。等一下。”谷语急劝道:“夫人,就让他走吧,别再和他说话了好么?”耶律琪闭上眼睛,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珠,道:“你到门外候着,谁都不许进来。”谷语也哭道:“夫人你明知见他不会有任何结果,为何还要见呢?为何还要再伤心一次呢?”耶律琪道:“你知道我这几年心中在纠结什么,我的心结只有他能打开,如今他来了,我若错过定会后悔终生。”谷语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好吧,谷语明白了。” 谷语走后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沉寂了一阵后,耶律琪叹道:“坐吧,我有些话想问你。”洛天初应是,恭恭敬敬的在她对面坐下。耶律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带我回去找父王的尸体?”洛天初不敢迎视她灼灼的眼睛,低头痛心道:“愿意。”耶律琪道:“那你爱我么,我要你说实话。”洛天初抬头看着她期待的双眼,欲语还休。耶律琪叹了口气,苦涩微笑道:“果然如此,起码这次你没有骗我。”洛天初道:“我知道为时已晚,但现在我还能为郡主做什么呢?我愿意做任何事来为以前赎罪。”耶律琪道:“你不用自责,我现在过得很好,金兀术对我还算不错,还有了一个孩子。”洛天初点头道:“我刚才在房上都听见了,那孩子确实很不一般。”耶律琪意味深长道:“你想看看孩子么?”洛天初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道:“好。”耶律琪带着他来到床边,孩子正在熟睡,洛天初第一感觉是这孩子好高呀,倒像是七岁的孩子。他盖着锦绣薄被,侧身熟睡,睫毛弯长,肌肤如雪,鼻梁高俊挺拔,将来必是位美男子。 洛天初心中难受,尴尬的笑了笑道:“好俊的孩子。”耶律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鼓足勇气道:“这孩子是你的。”洛天初微笑:“是。。。你说什么!”他彻底怔住,最近有许多事令他吃惊,但加在一起也没这件事给他的震撼大,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心中一片茫然,没想到仅有的一次亲密竟然。。。当下目瞪口呆道:“我。。。我们那次。。。”耶律琪红着脸点头道:“就是那次。我和谷语被抓住后本来心存死志,但当我发现怀孕后经过再三考虑,最终答应和金兀术成婚,为的就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嫁给兀术时我已有两月身孕,好在我收买了太医,加上晚产了一月才没被察觉有异,兀术一直引以为憾这孩子长得像我而不像他,却从没发现孩子的眉毛和眼睛都像极了你。兀术给孩子取名为完颜霸,我取的乳名叫‘小虎’,真正名字叫‘洛小虎’。”(。) 第十四章 至亲骨肉(下) 洛天初心中的滋味如打翻了五味瓶,突然当爹让他生出一种既喜悦又倍感压力的奇妙感觉,心知这件事非要负责到底不可,内疚道:“你受苦了,现在你想怎么办?”耶律琪道:“我已经告诉了你实情,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看着办吧。”洛天初皱眉道:“那你呢?”耶律琪道:“我早已生无可恋,活到现在全因割舍不下小虎,现在孩子已找到了亲爹,我也就可以撒手了。”洛天初吃惊道:“你可别做傻事,孩子怎能没有娘,不如你们都跟我走吧。”耶律琪奇怪的看着他道:“你又不爱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洛天初正容道:“我现在可以爱你么?我想娶你为妻,此生再不分开,我要用我的下半辈子来补偿你。”耶律琪泪光闪动,凄叹道:“这句话你为何五年前不说,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最后一个,我曾憧憬过许多幸福美好的画面,但到头来却是空梦一场,我曾愿意用一辈子来伺候你,却没想到醒来时发现躺在我身边的是个不喜欢的男人,这些动人的话你为何早点不说,为何早点不说!” 说到后面她伏在桌上嚎啕大哭,泪如雨下,将压抑多年的伤心和委屈释放了出来。洛小虎在床上翻了个身,“嗯嗯”两声,好在没醒。谷语进来勾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又出去了。洛天初心痛如绞,道:“现在也不迟,我这就可以带你们走,我们离开临安,远走高飞。”耶律琪擦了擦眼泪,摇头道:“我不能跟你走。”洛天初道:“为什么?”耶律琪道:“我立誓这辈子只跟一个男人,虽然我不爱兀术,但我也会恪守妇道,绝不嫁二夫。”仿佛有一块大石塞在洛天初心口,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憋得难受。耶律琪道:“更何况我爹是你亲手杀死的,我怎么可能嫁给杀父凶手!” 洛天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知耶律琪已下定了决心,道:“你可以不嫁我,我还是可以带你走,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总比活在这鸟笼子要好。”耶律琪苦笑道:“没有爱的人,去哪里都是鸟笼,你带着孩子走吧,兀术准备在他六岁生日那天让他砍下死囚的头来学习杀人,我不想让孩子将来变成他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动物。”洛天初道:“这没问题,那你怎么办,该如何向兀术交代?”耶律琪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洛天初目光闪动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无牵挂的去自杀了,是不是?我决不允许。”耶律琪道:“你不想要回你的孩子了么?”洛天初厉声道:“若要拿你的生命为代价,我宁可不要!” 耶律琪急道:“你别管我了行不行,就当我求你了,我活的太累了,死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很可怕,对于我却是一种解脱,我求之不得,你懂不懂。”洛天初道:“我懂,但你并没有真正的看破生死,你只是万念俱灰,心无希望罢了,我保证如果换一个新的环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间是治愈心伤的良药,你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耶律琪好奇的打量着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洛天初看了眼熟睡中的孩子,道:“孩子我先不带,给我几天时间想办法。你虽不能背夫私奔,但如果兀术休了你,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走了。”耶律琪大惑不解道:“让他休了我?你想怎么做?”洛天初道:“还没想好,但我一定会接你们出去。”刚说完便听见朱雨时在房顶道:“金兀术快回来了,走吧。” 洛天初心潮起伏的沿着寂静的西湖大堤散步,凝望着波澜不惊的西湖夜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朱雨时本迫不及待的想对他讲述跟踪金兀术的发现,但见他心事重重,不忍打扰,便默默跟着他走。洛天初忽然哈哈笑道:“小朱你知道么,我当爹了。”笑声中虽有喜悦之情,但更多的是自嘲。朱雨时不明所以道:“你傻了吧,你还没成婚呢。”洛天初道:“郡主的孩子其实就是我的,已经五岁了,金兀术一直被蒙在鼓里。”朱雨时这才大吃一惊,道:“竟有此事!”洛天初当下把经过说了一遍。朱雨时听罢亦喜亦忧道:“你平白有了个孩子当然是喜事,但想让金兀术休妻谈何容易,你的悬赏令至今高挂在城墙,你一露面不仅金国要杀你,大宋也不会放过你。”洛天初道:“我知道,但我仍要把他们母子救出来,大不了劫持金兀术,逼他写下休书也就是了。”朱雨时道:“就算他休了郡主,事后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后半生都要过着逃亡的日子,时刻提心吊胆。”洛天初沉吟道:“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朱雨时道:“刚才金兀术见了完颜离,完颜昌和屠人王。你可知他们谈论的是什么事?”洛天初道:“猜不出,不过他们在深夜中密谈,肯定事关重大。”朱雨时道:“不错,他们想在明天宴席后刺杀官家赵构。”洛天初震惊道:“竟有此事!宋金不是议和了么?为何还要刺杀赵构?”朱雨时道:“议和只是金国一箭双雕的计策罢了。第一只雕是岳飞,岳飞根本不会当众处斩,明晚宴会后将由金兀术在僻静处亲自斩首岳飞泄恨,对外会宣称岳飞病死在狱中草草了事。第二只雕就是赵构本人,只要杀了赵构这个最后的赵氏皇族,大宋群龙无首,军队一盘散沙,半壁江山不攻自破,这才是金国真正计划。” 洛天初倒吸了口冷气,浑身打了个激灵,从多愁善感的情绪中摆脱了出来,皱眉道:“太狠毒了,真要被他们得逞,天下势必大乱,百姓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朱雨时道:“他们还商量了行动的细节,宴会结束后他们会在偏殿处决岳飞,到时会邀请赵构一同观看,然后商议大宋称藩的条款,金国会在那时动手杀人。”洛天初想了想道:“金兀术这招极是高明,处决岳飞是绝不会声张出去的,在场的人越少越好,禁卫军都被遣开,更方便金国动手,不知宋朝方面会有谁出席?”(。) 第十五章 惊天阴谋(上) 朱雨时道:“金兀术预料的人物中有秦桧,张俊,韩世忠,还有若干亲卫。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弱,但比起完颜离,完颜昌,屠人王还是不值一提,何况还有个李清婉,完全是压倒性优势,宋朝方面没有任何机会。赵构没有子嗣,他死后大宋必会乱作一团,金国使节团会趁夜出城,就算大宋发派兵追赶,那些由金国精锐组成的使节团也完全有能力抵挡。”洛天初沉思道:“金兀术真是阴谋高手,要不是你碰巧听见,天下苍生真就遭殃了,现在这件事最为重要,我们快回去告诉帝姬殿下,一起想想办法。” 群雄睡意全无,聚精会神的听朱雨时说完,赵嬛嬛气冲冲道:“我这就去告知皇兄,绝不能让金贼得逞。”无机道:“帝姬且慢,我们现在无凭无据,只要金国死不承认,谁都拿他们没办法。”赵嬛嬛道:“那也不能坐在这里干等呀。”白清华道:“帝姬稍安勿躁,他们明晚才会行动,我们还有时间应对。”赵嬛嬛坐下道:“如果今晚想不出对策,我一早就进宫提醒皇兄。” 大厅一片安静,群雄们绞尽脑汁,思虑对策,但是无论什么计策在金国四位绝世高手面前都是浮云,眼看天就要亮了,洛天初忽然道:“贴身保护官家的亲卫有几人?”徐还道:“共有两班,每班六位,都是禁卫军中一等一的高手。”洛天初道:“有没有可能把我替换到晚上那班去?”徐还奇道:“堡主想充当官家的亲卫?”洛天初道:“是,只有这样我才能形影不离的保护官家。”徐还思索道:“皇宫的禁卫军都是由韩世忠韩太保统领,他回到临安后除了担任枢密使外还被官家任命保卫皇城,十二名皇家亲卫都是他亲自选拔出来的。我和韩将军关系交厚,我举荐的人他肯定信得过。”朱雨时道:“太好了,只要我和小洛能混进去,在危机时救出官家就能揭破金国的奸计了。” 洛天初笑道:“小朱你是见过光的,他们都认得你,面具又只有一张,只能我一个人去,请大家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群雄尽皆愕然,何仁瑾道:“你混进去又有什么用呢,你一个人能救出官家么?”洛天初道:“我不但要救官家,还要救岳飞。”群雄更是面面相觑,都觉得洛天初想得太过简单,殊不知洛天初还要借机让金兀术写下休书,只是不方便说罢了。白清华道:“贫道从未怀疑过堡主的武功,只是对方太过强大,只怕堡主一人应付不来。”洛天初道:“白掌门说的是,不过只有这个办法能让官家赦免岳飞,这不正是我们的初衷么。”赵嬛嬛道:“堡主的本意虽好,但实在太冒险了,如果官家有个三长两短,大宋社稷将一朝全休。”洛天初道:“我可以向帝姬殿下保证,如果真到了只能救一人的局面,我当首选官家,如何?”赵嬛嬛仍然皱眉不语,显然担心他连救一人的能力都没有,洛天初道:“如何才能让帝姬相信呢?” 白清华行了个道礼,道:“堡主出山后至今尚未展露身手,帝姬有所顾虑也是情理之中,不如堡主接贫道一掌,让大家评判一下如何?”洛天初道:“理当如此,为了让帝姬更具信心,还请无音大师一起出掌。”此言一出立时一片骚动,无音大师和白清华是佛道两家的顶级高手,任何一人的武功都可代表武学的最高水平,连陆飞等血刀堡的人都觉得洛天初太过托大。 无音口宣佛号,起身笑道:“堡主绝非狂妄之人,既出此言必有信心,此事关乎着万千生灵,白掌门,我们不如就放下身份,一起领教堡主的神功如何?”白清华亦笑道:“正有此意,堡主可准备好了么?”洛天初道:“是,请两位前辈赐招。”说罢平举双手,就这么动也不动的准备接掌。无音和白清华相顾一愣,心想哪有上来就把招式用老的,开始有点后悔联手的决定,如此欺负一个小辈实属不该。他们在洛天初身前站定,都打定主意只用七成劲力,若发现洛天初抵挡不住,就再化去一部分,让他性命无碍。 一僧一道站在原地不动,同时出掌。无音击右掌,白清华击左掌,在出掌的过程中丝毫感觉不到洛天初的真气,他们难以判断,只好以原定的七成功力打了下去。四掌相击的一瞬间,二人心神都是一颤,洛天初的手掌好像无底洞般将掌风收入进去,石沉大海,一去不复返。一僧一道难掩惊讶的表情,脸上都流下了一滴冷汗,就在这时只觉洛天初掌中弹出一股不大的反震之力,两人劲力用老,被反震之力弹开了半步,接着洛天初把二人的劲力从体内释放出来,击上半空,互相碰撞,发出“嘭”的一声震响,这才微微一笑,躬身施礼道:“两位前辈未施全力,多谢手下留情。”二人仍然心惊未消,但他们胸怀广大,对洛天初的武功心服口服,白清华哈哈笑道:“多堡主手下留情,堡主的武功出神入化,老朽自愧不如。”洛天初道:“白掌门过誉了。”白清华道:“堡主的计划老朽再无异议,看来只有堡主才能力挽狂澜。”无音笑道:“刚才堡主的真气可是本门的《洗髓经》?”洛天初道:“正是。”无音感叹道:“堡主是同时练成《易筋经》和《洗髓经》两门神功的第一人,却又不是我佛门弟子,也许冥冥中真的自有天意。” 没有人再觉得洛天初在说大话,能同时接无音和白清华一掌的人可以有资格说任何话。血刀堡群雄都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都感到现在的洛天初应不逊于昔日的令君来。赵嬛嬛也大跌眼镜,洛天初的厉害远超出她的想象,喜道:“没想到洛堡主如此了得,那我们就姑且一试,如果局势失控,请堡主一定要救出官家。”洛天初点头道:“帝姬放心,在下明白。”(。) 第十五章 惊天阴谋(中) 此时天光放亮,群雄用过早饭,徐还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带堡主去找韩世忠。”群雄在府内等候消息,只有朱雨时出府送行。”在路上朱雨时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我还奇怪你为什么不带血神刀和孤鸣剑,原来你练成了《洗髓经》,连兵器都不用了。”洛天初道:“《洗髓经》和《易筋经》都是上乘的武学心法,我不带刀剑是因它们的杀气太重,象征着原来的自己,我在山中那三年好如涅槃重生,思想有了天反复地的变化,很多以前认为重要的事现在都不重要了,反之亦然。进山时带着兵器,出山时两袖清风,我要做一个崭新的自己。”朱雨时道:“说的虽好,但你要拿什么对付完颜离?仅内功深厚远远不行吧。”洛天初笑道:“我在山中与青山为友,绿水为伴,随风舞起,随叶而飘。自然万物,皆是我师,既有风雷之威,又有花雪之柔,千变万化皆在自然之妙。”朱雨时不解道:“这也是武功么?”洛天初笑道:“武功只是用途之一,我姑且命名为‘自然神奇功’好了。”朱雨时讶道:“原来是你自创的武功啊,连名字都是刚起的,你用‘自然神奇功’和别人交过手么?”洛天初摇头道:“没有。”朱雨时道:“你连威力如何都不知道就敢去挑战完颜离?” 洛天初微笑道:“大自然绝不负我。”朱雨时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真要好好再了解一下你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徐还道:“正如无音大师所说的冥冥天意自有主宰,也是堡主就是我大宋的救星。”洛天初道:“我只望事情圆满解决,活着离开临安就心满意足了。”徐还道:“拐过这条胡同就是韩府了。”朱雨时止步道:“我就送到这里吧,如有机会帮我杀了屠人王和秦桧,替凌虚渡和江师傅报仇。”洛天初道:“我不再杀人了。”朱雨时道:“屠人作恶多端,杀了他可以救更多的人。” 洛天初道:“我无权剥夺他人的生命,就算对方是坏人也一样,谁都有把生命履行到底的权利。”朱雨时像头一次见到他般,感叹道:“你变化太大了,要不是你还长着头发,我还以为是无音大师在说教呢,你何不求无音大师收你为徒?”洛天初知他是在有意说笑,为的是让自己身心放松,笑骂道:“你小子找骂不是,等我回来再收拾你。”朱雨时干笑两声,忽然正色道:“保重。”说完伸出了一只手。洛天初点头道:“放心。”二人双掌紧握,四目相交,深厚的友情尽在不言中。 韩世忠是个聪明人,为帅时虽然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却也懂得为官之道,这点比人格完美的岳飞要强上太多,水清则无鱼,太过完美反会遭人所忌。韩世忠在外领兵时买了很多田产,仅临安的府邸就有九座,赵构对他一直信任有加,收去兵权后仍让他统领禁军。 韩府的门房认得徐还,当下招呼二人入内厅落座,茶水点心一应俱全。片刻后韩世忠一身便装来到,他四十左右岁,相貌堂堂,虎目含威,身带市井的痞子之气,却是极为重义之人,一露脸就破口大骂道:“****秦桧的八辈祖宗!鹏举这回是完蛋了。”徐还忙道:“韩太保慎言,小心传到秦桧耳中。”韩世忠在他们对面大咧咧坐下,怒道:“怕什么,洒家不吐不快,现在什么狗屁世道,忠臣下狱,仇敌坐堂,那么多儿郎浴血奋战为了什么!” 徐还道:“韩太保可是去质问秦桧了?”韩世忠道:“可不是么,昨天金国使节团耀武扬威的进城,看到金兀术那得意洋洋的嘴脸简直比抽洒家一百个嘴巴都感到羞愧。洒家气愤不过,就找到秦桧府上理论,谁知那厮竟跑去孝敬他‘爹’了,等了半天才回来。洒家指着他鼻子问‘岳飞父子何罪,为何将其关押’?那厮回答说‘飞子岳云与张宪书信谋反,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洒家就更怒了,大声问他‘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事后回来我气的一夜未睡,连‘莫须有’都能定罪,世间还有公理么。” 徐还将门关上,重新坐下道:“韩太保难道还看不出来么?杀岳飞都是金国的意思,官家为了向金国称藩只能同意,至于什么罪名根本不重要。”韩世忠长长出了口气,道:“洒家也猜出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对了,不知徐大官人前来何事,这位朋友又是谁?”徐还道:“有件私事想请韩太保帮忙。这是我的堂弟,叫徐天武,练得一身好武艺,整天在家中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二叔把他打发到我这里来谋个前程,想来想去就来求韩太保了。”韩世忠道:“徐相公和帝姬都是洒家尊敬之人,这事没说的,包在洒家身上,就跟着我们禁卫军训练吧。”徐还故作为难之色道:“我这兄弟心高气傲,不愿做普通的禁卫军,非要做官家的皇家侍卫不可,不然就要回老家,我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韩太保可否通融下?” 韩世忠“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脸带面具的洛天初,笑道:“敢说大话的通常有两种人,一是愣头青,二是真好汉,你是哪一种?”洛天初道:“当然是好汉!”韩世忠笑了笑道:“现在倒有一个机会,有名皇家亲卫几次想请假回家看望老娘,因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顶替洒家才没有批准!你先耍几路拳给洒家看看。”洛天初应声起身,道:“要是小人耍得好,可否今晚就顶替他?”韩世忠愣了愣,哈哈笑道:“离开军营后好久没碰见如此有趣的小子了。你是徐官人举荐的,洒家信得过,只要真耍得好,洒家就答应你。”洛天初欣喜道:“真的?”韩世忠哂笑道:“耍你的就是。”(。) 第十五章 惊天阴谋(下) 张俊笑道:“大人只有两个,这位是秦夫人,你是来顶替皇家亲卫的么?”洛天初道:“是。”张俊鼓励道:“好好干,跟在官家身旁前途无量。”洛天初道了声“是。”张俊正要告辞先行,又看了眼洛天初道:“咦?本官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洛天初心中一动,暗叫不好,他在大理寺时带着就是这幅面具,当时只是和张俊擦肩而过,没想到他竟还有印象,只能咬死不认。好在张俊摇了摇头道:“可能记错了。良臣兄,我们先行一步了。”韩世忠拱手告别,他和秦桧始终没说一句话,连眼神接触都没有。 张俊三人走后,韩世忠对着秦桧的背影啐道:“等他们走远了咱们再走,奸臣走路的风都是臭的,洒家可不愿闻。”洛天初心中好笑,心想韩世忠虽然粗犷,倒是真情真性,和赵横山有些相像。 内朝宫殿有勤政殿,福宁殿,慈宁点,慈明殿,仁明殿,慈元殿等十几座。临安宫殿的豪华和数量均不及汴梁,但苑囿之美远胜旧都。借助天然的山林水秀,修建了三十多个景堂,二十多个阁楼,八十多个亭台,还有数个独立御园,遍布后宫。每到一处皆景色如画,池塘幽林,奇花异草,小桥乌篷,飞檐斗拱,应接不暇。丝竹四起,仙乐萦绕。石壁上,朱亭中,舞出罗衣彩带,阁楼间,秀房内,飘来浅唱清音。 韩世忠忽然叹息一声,道:“三日前洒家在酒楼喝酒,听见隔桌有一书生醉后吟了首诗,诗曰‘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此诗正应此景。”洛天初惊赞道:“好诗!似是写景,暗藏讽刺,不知何人所作。”韩世忠感慨道:“洒家没问,是谁都不重要了,关键是官家真的把杭州当做汴州了。” 景堂的特色各有不同,有牡丹盛开的钟美堂,海棠曼妙的灿美堂,四水环绕的澄碧堂,玛瑙筑砌的会景堂。翠寒堂以古松闻名,站在堂外就能看见院内松林如盖,姿态奇古,钟灵神秀。 这时有一队六人组成的宋军,身穿金黄盔甲,披着大红斗篷,手持长矛,腰挂长刀,列队而来。见到韩世忠后一字排开,行礼道:“见过总管大人。”洛天初猜到这是来接晚班的皇家亲卫,果然个个精神,矫健如虎。韩世忠道:“孙林出列。”一名年轻宋兵踏前一步,道:“在。”韩世忠道:“你的假洒家准了,回去看看你爹娘吧。”孙林欣喜道:“多谢总管,是这位仁兄来接替我么?”韩世忠道:“是的,他叫徐天武,你们今天就交班吧,你们身材相若,你把盔甲脱给他就是。”孙林道:“是。”当下脱下盔甲,卸下兵器,让洛天初一一穿上。韩世忠对洛天初道:“徐相公可对你讲了宫中规矩?”洛天初点了点头,韩世忠道:“你的任务是不计代价保护官家周全,少说话,多观察。”洛天初道:“属下明白。”韩世忠这才带队进了翠寒堂。 堂内精雅别致,松林间有一片青青草地本是赵构饮茶作画的地方,现在却传来了叫好欢笑声。韩世忠带人穿过松林,见草地上有数名宫女在踢蹴鞠,赵构坐在东面的黄罗盖伞下,身后的宫女为他轻轻摇扇,六名皇家亲卫成扇形把守两侧。洛天初头一次见到官家,见他穿一袭暗红色的绣袍,身材精瘦挺拔,皮肤保养的极好,脸上白皙平滑,没有一丝褶子。两侧的椅子上坐着秦桧,王明华,张俊。西首坐着面带微笑的金兀术,还有完颜离,完颜昌外,屠人王,完颜乌烈和李清婉。 夏天天长,黑的较晚,但四周还是早早掌起灯笼,将空地照的亮如白昼。几名宫女上前为赵构换了壶刚泡好的西湖龙井,又摆上了四碟水果,四碟点心,撤下了几乎没动过的茶点。赵构吃了口酥果米糕,指了指对面,道:“也请四皇子尝尝。”有位小太监便将糕点端到了金兀术的桌上。金兀术起身用汉语朗声道:“谢大宋官家恩赐。”赵构满意的笑了笑,招手道:“四皇子请坐。”两人气氛竟是难以想象的融洽,似乎都忘了当年那一出“搜山检海追赵构。” 洛天初见完颜乌烈和李清婉同坐一案,两人都没看蹴鞠,正在浅笑私语,神情亲昵。韩世忠上前向赵构跪地请安,赵构笑道:“韩卿家平身,宴会还没准备好,入座观赏表演吧。”韩世忠谢恩后,在挨着张俊的椅子上坐下,皇家亲卫也借此换班,洛天初站在赵构的左后方。韩世忠一坐下来就对金兀术怒目而视,两人是老冤家了,在战场上交手多次,黄天荡一役好悬让金军全军覆没。金兀术不理他的挑衅,笑吟吟的观看着宫女们的表演。 洛天初看了眼场内,见八名技艺精湛的宫女在轮番踢球,每一人得球后都做出一连串的高难度动作,然后传给另一人,其间球不能落地,落地则赏白水一碗。什么“转乾坤,燕归巢,斜插花,风摆荷,佛顶珠,旱地拾鱼,金佛推磨,双肩背月,拐子流星”,各种动作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小小的绣球时而高飞上天,时而顺着姿势滚来倒去,宫女们使劲浑身解数,只望得到赵构赏识。 宋人皆知赵佶钟爱蹴鞠,奸臣高俅就因踢球发迹。身为儿子的赵构完全继承了老子的“优良传统”,不但酷爱踢球,还酷爱看球,宫中练习踢球的女子就有一百五十三人,表演时衣四色,修罗宽衫,系棉带,踢绣球,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华庭观赏,万人瞻仰。现在表演的为“白打”,只是展示技艺,并非比赛。 洛天初见完颜离连打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情。要知宫女们耍的再花哨也只是花拳绣腿,作为武学宗师的他当然看不入眼。完颜昌忽然起身道:“下官有一提议想启奏官家。”正看在兴头上的赵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之色,摆手让宫女们停下,微笑道:“鲁国公请讲。”完颜昌笑道:“素闻韩,张两位枢密使的球技高明,南朝无人能及,何不展露几手绝活,让我等外来之客一饱眼福。”(。) 第十六章 大内皇城(上) 第十六章 大内皇城(下) 完颜昌并非胡诌,韩世忠和张俊的蹴鞠水平确实极高,每次朝中比赛,两人都是队中主力。韩世忠未当兵前就是踢球高手,民间名气很大,张俊却是为了迎合赵构的喜好才苦练球技,却不知完颜昌如何知晓。 这个提议意在让二人出丑,他们都曾是抗金大将,如今在敌人面前表演戏耍,可是莫大的羞辱。韩世忠满脸怒红,正要发作,张俊却大笑道:“难得鲁国公瞧得起张某的微末伎俩,还请官家恩准微臣献丑一二。”赵构大喜道:“甚好,爱卿快快耍来。”韩世忠皱眉道:“伯英,你这是作甚?”张俊低叹道:“揣摩圣意,和议为大。” 宫女们退下后,张俊来到场中,看着草地上的五彩绣球,嘴角泛起了一丝难以察明的苦笑。虽然他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可毕竟曾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平时耍球是“取悦龙颜”,在金人面前耍球却是另外一回事,为帅多年的自尊心生出一股悲凉之意,可再悲凉也要知实务。只见脚轻轻一勾,将球夹在了脚面,接着腿一抬便将球高高挑起,直入云霄,小不可见。张俊不慌不忙,看都不看一眼,当球快要落下时身子笔直的凌空倒飞而起,头下脚上的用双脚夹住绣球,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地前又用脚将绣球抛起,听话的落在头顶上,纹丝不动。赵构和完颜昌都喝彩叫好,完颜离也来了兴趣,睁开了眼睛,金兀术笑着前仰后合,泪都快笑出来了。张俊顶球的动作确实有些滑稽可笑,张俊脸上一红,忍耐着将动作完成,脖子一扬,单腿平行抬起,绣球顺着背脊滚下,正好滚到脚后跟处,用脚后跟敲起绣球,身子凌空旋转两周,把球踢给了韩世忠,道:“良臣兄接球。”韩世忠只好单手接住绣球。 张俊这套动作完美无瑕,四下轰然叫好,赵构高兴道:“妙哉!”指着自己的翡翠酒杯道:“满酒,将杯子一起赏给张爱卿。”张俊谢赏后,从太监手中接酒吃下,收下了酒杯。完颜昌笑道:“张大人的球技果然了得,不知韩大人的球技又高明到什么程度。”赵构饶有兴趣的指着桌上的另一盏翡翠酒杯道:“这个是留给韩爱卿的,爱卿大可一试”。韩世忠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他跟张俊的区别是绝不主动邀功献媚,但当别无选择时也只好妥协,这也是他和岳飞最大的区别。 如果换做岳飞在场,首先他绝不会来,就算来了遇到这种事也会拂袖而去,在气节尊严上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韩世忠只觉手中的绣球重逾千斤,心中沉痛无比,屁股动了动,便打算下场表演。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小跑而来,道:“宴会已准备就绪,文武百官已入席等候,请圣上更衣。”赵构点点头,起身而去,洛天初护驾在后,秦桧则去招呼金人。 赵构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在偏殿更衣,换了身七彩团龙通天冠服,头戴长翅帽,从侧门进入了大庆殿。一声悠长的“官家驾到!”赵构缓步从屏风后登上台阶,坐上龙椅,洛天初等站在屏风后面护驾。 大庆殿内灯火辉煌,设有十张圆桌。秦桧,张俊,韩世忠等朝廷重臣坐于左首首桌,金兀术等金国贵宾坐于右首首桌,其他皆是朝廷的文武百官,跪倒后山呼万岁。金人只是躬身行礼,并未下跪,显得格外扎眼。赵构也不以为意,道:“众爱卿平身入座。” 接下来酒宴开始,乐声响起,先是斟御酒,期间舞女身穿红巾彩衣,在堂中翩翩起舞。每斟一盏都换一个表演,还有口技,杂耍,古筝独奏,气氛热烈。吃罢了第三盏,宫女们如穿花蝴蝶般端上了主菜。第一盏为肉咸鼓,金国人以狩猎为主,最爱吃肉,可谓投其所好。第二盏为爆肉,双下角子。第三盏为莲花肉油饼,第四盏为白肉胡饼,第五盏为群仙炙,太平毕罗,第六盏为假圆鱼,第七盏为奈花索粉,第八盏为假沙鱼,第九盏为水饭,咸鼓,旋鮓,瓜姜等小菜,最后是枣馉子、膸饼、白胡饼、環饼等看食。 筵席不算十分丰盛,倒不是南宋穷的办不起一顿风光的国宴,而是赵构生性节俭,不喜铺张浪费,平素吃饭三菜一汤,可谓大宋最节俭的皇帝,纵然他有见百般不是,但优点也值得肯定。在场宾客吃喝到酣处时,秦桧起身轻咳了两声,朗声道:“各位同僚,我大宋当与金国结缔兄弟之盟,从此结束连年征战,迎来百年和平。此行四皇子完颜兀术亲临我朝拜见官家陛下,足见诚意,让我们这杯酒敬四皇子,敬宋金和平!”出席的百官多为秦桧一党的投降派,纷纷举杯敬酒,金兀术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将杯中酒吃下。 宴会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赵构首先离席出宫前往东北角的一处隐于林中的偏僻宫殿,皇家亲卫也随他而去。洛天初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赵构是绝不会让岳飞的血流在他常去的大殿。两名太监手举灯笼在前引路,一路上赵构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抵达偏殿后赵构将随行人员遣走,只留下了皇家亲卫,这种事前所未有,皇家亲卫互相看了几眼,都不明白官家来这里做什么。 这座偏殿占地也不算小,闲置多年依然有太监经常打扫,倒也整齐干净。赵构坐在正中的软椅上,跳跃的烛光映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显得充满杀气。没过一会儿,韩世忠随后赶来,进殿后神情略有些慌乱,跪地道:“下官参见陛下。”赵构道:“平身,爱卿所来何事?”韩世忠起身道:“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陛下。”赵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说。”韩世忠道:“刚才有人看见士兵押解着岳飞乘车进入皇城,不知所为何事?” 赵构一改看蹴鞠时的喜笑颜开,冷冷道:“朕的禁军何时成了韩爱卿的探子了?”韩世忠吓得汗流浃背,忙磕头道:“下官不敢!只是此事太过蹊跷,下官身为禁卫总管,查明真相也是分内之职。”赵构沉声道:“此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韩世忠道:“就只有验车的士兵了,下官谁都没说,直接追官家来此了。”赵构松了口气,转颜道:“爱卿做的很好,赏那士兵一百两银子,打发他回老家。你也退下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懂了么?”韩世忠支吾道:“这。。。这。。。下官还是不明白。”赵构不耐烦道:“不明白最好,退下!” 忽听金兀术在殿外笑道:“韩大人既然这么爱打听,告诉他也无妨。”说话间金兀术走进偏殿,另外完颜离,完颜昌,屠人王,完颜乌烈,李清婉,秦桧,张俊,王明华也都已到齐。韩世忠大惑不解的盯着金兀术道:“你们来干什么?”金兀术笑道:“我们是官家请来的贵客,当然可以来。”这时殿外传来马车轧地的声音,金兀术笑道:“你不是想知道岳飞为什么进城么?本王这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几名宋兵把一个遍体鳞伤,五花大绑的囚犯押了进来,往地上一扔后转身离去。那囚犯身上的铁链足有两指粗,内功再好的人也无法震断。韩世忠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人,见他破烂的囚衣背后露出“精忠”二字,不禁失声变色道:“鹏举!”(。) 第十七章 策反江山(上) 那人正是岳飞,满脸血污的他强撑着直起身子,跪着对赵构道:“岳飞拜见官家。”赵构点了点头,好像轻轻叹息了一声。韩世忠蹲下道:“你怎么被折磨成这幅模样?”岳飞道:“韩兄还是离去为好,莫要连累于你。”韩世忠摊手道:“洒家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金兀术道:“本王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朝一日亲手砍下岳飞的头,多蒙官家眷顾,今日便可如愿。” 韩世忠这才明白岳飞是送来让金兀术雪恨的,忙跪在地上,对赵构道:“岳飞纵有天大的罪也是我大宋的犯人,他守疆复土多年,为我大宋屡立奇功,是百姓心目的英雄,且能送于金人消遣,望圣上明察。”说罢磕头如捣蒜。赵构不耐烦的看了眼张俊,张俊会意,把韩世忠拉到了一旁,道:“良臣兄既已知情,那就不要多管闲事。木已成舟,谁都改变不得。”韩世忠眼泪长流,心中万念俱灰,再无一分豪情壮志。 金兀术好整以暇的蹲在岳飞身旁,撩起拉在他脸上的头发,笑道:“还认得故人否?”岳飞将头转到一边,闭目不答。金兀术道:“记得当年你在郾城夸下海口,说本王今生都别想再来临安,现在如何呢?本王不但来了,还身为座上贵宾,你却成了阶下之囚,真是世事无常,人生难料呀。”岳飞还是不说话,金兀术道:“本王知你心中不服,我承认带兵打仗非你敌手,但获得胜利并非打仗一种途径,政治外交有时更加有效。本王不费一兵一卒就重得中原和关中失地,你服不服?”岳飞忽然睁开眼睛,凝视赵构道:“岳飞今日有死而已,望官家念在罪臣的微末功劳上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赵构心里也不是滋味,欠了欠身,道:“爱。。。你说吧。”岳飞朗声道:“飞身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这颗头颅绝不送给金人,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还请官家亲自杀我,飞感激不尽。”赵构为难道:“这。。。”岳飞拜首道:“请官家恩准。”赵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韩世忠道:“如果官家下不了手,就让下官代劳罢。”赵构道:“让四皇子手刃岳飞是和议的条件,朕不能失信。”岳飞以头著地,哽咽无语。 金兀术笑道:“能看到岳大帅如此绝望难过,本王真是太开心了。”说着抽出腰间佩剑,在室内打了一道厉闪。金兀术轻抚着明亮如月的剑锋,道:“此剑乃秦丞相所赠‘寒月’,列为‘七大名剑’之一,只有此等宝剑才配砍岳飞的头。”岳飞悲叹一声,再次挺直身躯,闭上眼睛,高高仰起了头,他就算死也要昂首挺胸。金兀术目露赞赏之色,道:“是条好汉。”然后将“寒月”高高举起。 洛天初能体会岳飞现在寒彻心扉,欲哭无泪的心情,“一腔热血为大宋,反被大宋卖敌国。”虽然金兀术还未露出真实嘴脸,但洛天初已决定先救出岳飞,然后再指出金人阴谋,无论赵构信不信,多少也会产生疑心,有所防范也就是了。当下提气凝神,默默准备。 谁知金兀术将剑举了半天,一直没有砍下,眼中露出深思之色,忽然笑了笑,将剑收入鞘中,道:“本王改变主意了。”秦桧立刻紧张道:“四皇子何意?莫非联盟之事有变?”金兀术大笑道:“联盟?哈哈哈哈,你想多了。本王要多留岳飞片刻性命,请他看场好戏。”赵构不解道:“四皇子的意思是?”金兀术道:“岳飞如此慷然赴死,杀了也没什么意思,本王要让他彻底崩溃,痛不欲生。”说到“痛不欲生”时语气低沉阴狠。韩世忠怒道:“你要耍什么花样?” 金兀术道:“岳飞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收复失地,把我们金人赶回白山黑水,打击他最好的法子有什么比亲眼看着大宋灭亡更妙的呢?”此言一出,秦桧,张俊,韩世忠同时惊呼道:“你说什么!”赵构一直保持着官家气度,此时也有点坐不住了,锁眉道:“四皇子在说笑么?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金兀术露出了久违的冷笑,面带嘲弄之色的看着赵构道:“议和,联盟,都是本王的计谋罢了,亏你们还当真了。这次来临安为的就是借机杀了岳飞,再杀了你,我大金国将不费吹灰之力一统天下,这就是比外交更有效的‘政变’!”此时没人再以为他在说笑,皇家亲卫立刻冲到赵构身前,手握兵器,严阵以待。赵构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你。。。你。。。护。。。护驾!” 张俊和韩世忠飞身跳到赵构左右,随时准备护驾离开。相比起宋朝的紧张,金国方面显得好整以暇,稳操胜券。完颜乌烈和李清婉挡在大殿门口,屠人王不知何时绕到了他们身后完颜离和完颜昌的目光带着一股戏弄之色。 秦桧拱手道:“我国对联盟一事充满诚意,四皇子这么做只怕要失信于天下吧。”金兀术傲然道:“胜者为王败者贼,其他都不重要。你是唯一被本王放回南朝的官员,回来后你感念恩情,为我大金国做了不少好事,本王没忘你的功劳,这次唯一不杀的宋人就是你,你放心就是。”秦桧楞了楞,道:“四皇子误会了,秦某虽感荷贵国的释放之恩,但和议之策符合我大宋的长治久安之计,无论是归还土地,还是杀岳飞,都只是为了促成和议之策,并非有意讨好贵国。”金兀术冷哼道:“讨好也罢,不讨好也罢,本王只问你现在站在那一边?” 秦桧道:“在下身为宋臣,当然为宋。”金兀术冷哼道:“那留你也没什么用了。”突然间挥掌猛击秦桧胸口,秦桧和他对了一掌,两人一起后退,不同的是秦桧是有意的战术撤退,金兀术却是被击退。他没想到秦桧的武功如此高明,恼羞成怒道:“把他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完颜离微笑道:“得令。”屠人王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属下被收留后寸功未立,这次请让属下先拔头筹。”完颜离淡淡道:“请便。”屠人王道了声谢,对秦桧道:“姓秦的,我和你过几招。”飞身扑了过来。(。) 第十七章 策反江山(中) 秦桧的身手本属一流高手,娶了王明华后,在这位绣水宫大师伯的指点下,掌法更有精进,和屠人王打了十几个回合竟然有来有回,局面相当。屠人王笑道:“果然有两下子。”当下施展出看家本领“毒砂掌”,手掌冒起一团黑烟,真气和速度都大大提升。秦桧猜到他练的必是毒掌一类的功夫,不敢与之对掌,见到掌来就躲闪开去。屠人王瞧出便宜,攻势愈加猛烈,逼着他对掌,此消彼长下秦桧立刻处于劣势,多次险象环生。 王明华嫁给秦桧后本是图他权势,秦桧则图她的武功高明,两人本无感情,因利益才结为夫妇。王明华练的是《玉女素心**》,为了不失去功力,从不和他同床,秦桧也从不索求,两人各取所需,相安无事,一过就是几十年。光阴可以让真夫妻的感情变淡,也可以让假夫妻的感情增深,这些年来两人相濡以沫,共同经历了磨难和富贵,去年终于变假为真,成为了真夫妻,王明华也因此失去了七成功力,尚不如秦桧。此时见到丈夫凶多吉少,暗自着急,就要上前帮忙。李清婉一直注视着她,嬉笑道:“师伯也要动手了么?”王明华犹豫了一下,不情愿的施一万福道:“参见宫主。” 李清婉笑道:“师伯知实务就好,只是记性不太好,还记得你在黄沙城时的咄咄逼人么。”王明华忍着气道:“当时奴家有眼无珠,冒犯宫主,请见谅。请宫主看在同门之谊上放过我们夫妇吧,这里的事我们不管了,从此隐居乡下,再不露面。”李清婉道:“这里由四皇子主持,本宫难以做主。这样吧,你给本宫磕三个响头,本宫可以向四皇子求情一试。”王明华脸上现出愠色,道:“宫主可是在戏弄奴家么?”李清婉笑道:“活命这么大的人情,换你三次磕头还不应该么?”王明华厉声道:“好!我磕!” 说着两腿一曲就要跪下,可膝盖还没着地,身子蓦地窜出,伸指点向李清婉的腰眼。王明华并非不肯下跪,只是明白李清婉在戏弄自己罢了,这才冒险偷袭,希望能重伤对方。谁知现在的李清婉早非当年的吴下阿蒙,眼力和经验都达到了宗师水平,大笑道:“师伯偷袭晚辈,不觉有**份么?”只见她衣袖一挥,荡起劲风,破去了王明华的攻势。王明华只觉胸口压抑,不敢上前,忙向后退去。李清婉不依不饶,轻飘飘欺到近前,将左手背在身后,仅用单手对敌。王明华忙从袖中甩出丝带,舞出滚滚波浪,欲将李清婉挡在丝带之外。李清婉轻笑一声,单掌在丝带上一按,丝带立时如死蛇般垂了下去,王明华身躯颤抖,受了内伤。李清婉惊讶道:“呦!师伯竟然**了,是给了秦桧还是其他男人?” 正在缠斗的秦桧一直听着二人对话,此时一分心,被屠人王的掌风扫中肩头,身形踉跄,败势更显。王明华怒道:“小妖精,我和你同归于尽。”说罢不顾性命的冲了上来,情愿被击毙也要重伤李清婉。李清婉淡淡道:“你已没有了和我同归于尽的资格。”说罢单掌击出,催发天魔掌劲,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浪涌将过去,把王明华震得倒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抬头猛喷了一大口血。 秦桧扭头失声道:“夫人!”与此同时他也中了屠人王一掌,人在空中吐出鲜血,摔在在王明华身旁,胸前衣服破了个大口子,里面的肌肤成乌黑色,已然中毒。王明华拼尽最后一分力气,起身点了秦桧身上的四道大穴,防止毒性蔓延,然后昏迷了过去。李清婉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欲结果二人,但看到秦桧一边吃力喘息着,一边拉住了王明华的手,黛眉微一颦蹙,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离开了。屠人王以为要留着他们活口问话,也就没有动手。 完颜乌烈上前关切道:“受伤了么?”李清婉似有心事的摇了摇头。金兀术大笑道:“精彩精彩!这比蹴鞠表演好看多了,官家以为然否?”赵构脸色惨白,低三下四道:“只要四皇子放朕。。。放我一条生路,不管贵国要求什么,我都一定照做。”金兀术哂道:“废话,等我金国得了天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用的着你么?”岳飞悲叹道:“金兀术你赢了,你最恨者无非本人,我甘愿受死,求你放过其他人吧。”金兀术笑道:“岳飞也会求人?可惜本王不能答应,你们都要死,而你是最后一个,就是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尸体一个个倒地。”岳飞知多说也无用,只想赶快死去,了结这场噩梦。洛天初一直在寻找着劫持金兀术的机会,只有抓住他才有机会翻盘,但是完颜离寸步不离左右,难以下手。 金兀术转而对韩张二将道:“尔等还要负隅顽抗么?不想多受罪的话现在就自尽吧。”韩世忠咬牙切齿道:“无耻小人!真后悔在黄天荡让你跑了!”金兀术好笑道:“神明佑我金国,本王历经无数危险,至今毫发无损,且会便宜你这凡夫俗子。说来可笑,这次计划中本没想杀你,是你自己好奇,非要打听个究竟,本王姑且满足你的忠心,让你为赵构陪葬。”韩世忠厉声道:“够胆就和洒家单打独斗,一决生死!”完颜离接口道:“那你够胆和老夫单打独斗,一决生死么?”韩世忠被激起凶性,龇目欲裂道:“如何不敢!”这就要去过招,张俊一把抓住他道:“莫中了激将法,保护官家重要。”完颜离狂笑道:“就凭你们还想保护狗皇帝离开么?”说罢大踏步上前,立时生出一股凛然之威,身子好像陡然拔高两尺,强大的气场罩定二将。 二将首次和完颜离交手,哪想到他如此厉害,只觉手脚麻木,心中生出恐惧之意,想挪动一步都难。(。) 第十七章 策反江山(下) 完颜离随手击出两道拳风,二将被迫伸掌去接,震得他们向后飞退,撞倒了三名皇家亲卫。完颜离得手便回,始终不离金兀术身旁。就在这时完颜昌飞身而起,虎入狼群般将挡路的皇家亲卫扔了出去,探出大手抓向赵构。赵构“啊!”一声手捂脑袋,吓的好悬没尿在裤里。忽觉后衣领被人拎住飞了起来,他以为被完颜昌抓住,透过指缝偷眼观瞧,却发现完颜昌站在刚才的地方,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身后那人。 那人当然是洛天初,他一直找不到捉拿金兀术的机会,别无选择下只好先救赵构脱险。他飞身掠到岳飞身旁,另一只手抓起岳飞后领,提着两人向后跃出四丈,落在韩世忠和张俊身旁,道:“快为岳帅打开铁锁,多一个帮手保护官家。”他这一开口说话,在场的金兀术,完颜离,完颜昌,岳飞全部大惊失色,目露骇然。李清婉更是娇躯剧颤,从完颜乌烈身旁快步走开,美眸瞬也不瞬的紧紧盯住洛天初。岳飞激动道:“是你!你怎么还没走。”洛天初微笑道:“我说过要救岳帅,怎会离开。”转而对二将道:“听到了么?还不开锁。” 完颜离那掌只用了三成力道,二将平摊,受伤不重,张俊诺诺拿出钥匙为岳飞开锁。韩世忠问岳飞道:“你也认得徐天武?”铁链“哗啦啦”掉在地上,岳飞挺直虎躯,对韩世忠道:“且之认识,这小子从不让人失望,要我和你并肩作战么?” 最后一句话问的却是洛天初,洛天初道:“不用,请你们保护好官家,其他有我来对付。”岳飞道:“好!”韩世忠听着二人的对话,不解的看向洛天初道:“你到底是谁?”岳飞轻声对他说了三个字,韩世忠虎躯一震,怔了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忽然哈哈笑道:“好好好!好小子!洒家服了!服了!” 洛天初蹲在惊魂未定的赵构身旁,问道:“岳少保和在下的护驾之功可否用来求官家一件事?”赵构哪想到他还有心思问这个,道:“什。。。什么事?”洛天初道:“可不可以免去岳家父子的死刑,赦他们无罪。”赵构连忙道:“可以可以,只要爱卿能救朕出去,朕什么都依你。”洛天初笑道:“官家金口玉言,岳帅你现在没有理由再死了吧。”岳飞感动的热泪盈眶,点了点头。洛天初又来到秦桧夫妇身旁,伸掌给他们体内注入两道“自然真气”,护住了他们的心脉。秦桧肌肤上的黑毒之色渐渐消失,被逼出体外,秦桧低声道:“多谢。” 其余五名皇家亲卫也从地上爬起,围拢在赵构周围,洛天初这才转身走向金国众人。 他站在完颜离面前,迎上对方的目光,微笑道:“好久不见。”完颜离徐徐道:“既然未死,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洛天初这才取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英俊清癯的脸庞,道:“我没有死,只怕让各位失望了。”完颜离点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的功力更上一层楼,很好!”金兀术大笑道:“确实很好,本王还担心如果你没死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这倒好,你主动送上门来,一并把你们解决。”洛天初微笑道:“只怕没那么容易。”李清婉目光闪动,几次欲言又止,洛天初主动向她打招呼道:“清婉你好么。”李清婉幽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好。”接着走到他身边道:“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问你。”洛天初诧异道:“等这里的事了结后再说行么?”李清婉娇嗔道:“就现在!” 完颜昌知他俩有旧,道:“公主即将嫁入我们完颜皇室,还有什么事是我们家人不能听的?”李清婉白了他一眼,道:“别说本宫还不是你们完颜家的人,就算是了,本宫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带着洛天初来到一处僻静角落,皱起眉头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嫌命大,一次死不了还想死第二次。”洛天初道:“我不能让官家和岳飞死在这里,不然天下就要大乱了。”李清婉急道:“这件事你管不了的,快从那边的窗户离开,他们要追由我来挡住,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洛天初摇头道:“谢谢,但我不走。”李清婉幽叹了口气,道:“也是,你要听劝就不是洛天初了,如果你答应娶我,我就帮你一起对付他们。” 洛天初愣住,惊讶道:“这怎么行?你不是都定亲了么?”李清婉眼珠子一转,笑道:“你是不是吃醋了?去年在父王的催促下我只好装作答应这门婚事,相处一年,连手都没让他碰过,只是找了个跟班为我解闷罢了。我打定主意等婚期到时就离家出走,且会真的嫁给那个废物,你既没死,我就跟他一刀两断,只要你娶我,我的命都可以给你。”洛天初道:“我也定亲了。”令雪儿的笑容僵在那里,好像被泼了盆冷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热情,大惑不解道:“不可能呀!令雪儿已经死了呀!”洛天初道:“是另外一个人,她叫凌芝儿。” 令雪儿愣住,一脸茫然道:“她是谁?”洛天初道:“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在长安行医。”李清婉脸色转寒道:“这就是你不来找我的原因?原来另有新欢。你情愿在街上随便找个女人定亲也不肯娶我,是不是?”说到最后她眼圈通红,神情激动,一字字道:“你知不知道当我得知你生死不明后痛哭了三天三夜,独自在秦岭群山中找了你八个月,回到西夏后又派人找了你一年,结果你刚一出现就和另一个女人订婚了,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么?”洛天初道:“你误会了,其实我。。。”李清婉厉声道:“别说了!你想死就去死吧,我不管了。”(。) 第十八章 绝世高手(上) 李清婉怒气冲冲的走了回去,完颜昌调笑道:“旧情叙的如何?决定帮哪边了么?”李清婉瞪了他一眼,冷然道:“本宫两不相帮。”金国一方听罢暗松了口气,要知李清婉的武功仅次于完颜离,如果反水和洛天初联起手来,加上宋朝的“残兵败将”,形势将难以预料,还好如今仍在掌握之中,有完颜离一人足矣。 洛天初渡步回来,道:“除了拼个你死我活,真的没有其他方法收场了么?”完颜离淡淡道:“没有。”说着脱掉了外面的长衫,露出了贴身的紧衣劲服。韩世忠和张俊惊讶的对视一眼,都没想到随便一掌就能击退他们的完颜离竟对这个少年如此的谨慎。洛天初叹了口气,也卸掉了身上的盔甲,露出了里面的粗布衣裳,盔甲对他来说只是累赘。 全场众人都屏气凝神,当今天下最强的两位高手马上要一决胜负,此战的胜败已并非个人的荣辱,更是关乎着宋金两国的兴衰存亡。完颜离道:“你的刀呢?”洛天初淡淡道:“没有刀。”完颜离神色微微一变,已明其意,道:“看来低估你了。”洛天初道:“老将军能说出这句话,已然没有低估。”接下来是一阵静默,两人话已说尽,多年来的恩恩怨怨将于今夜了结。 二人同时催发真气,窗门紧闭的大厅突然狂风大作,好像场景突然转换,来到了野风呼啸的荒郊野外,众人的头发和衣衫被吹得四散摆动,离得近连眼睛都睁不开。众人打了个激灵,心中震撼不已,这是近乎于神的功力,而洛天初在气势上竟丝毫不落下风,两眼坚定有神,身躯挺拔如枪,和完颜离分庭抗礼。岳飞和韩世忠被激起豪情,大声喝彩,为洛天初鼓劲儿。 完颜离和当下的景物完全融合,毫无弱点可寻。洛天初则缓缓渡步,衣襟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但他的神情却好像闲庭信步,后院游花。完颜离眼中再次闪出惊讶之色,他看出洛天初也融入了景物,已不是人随景变,而是景随人变,他本身就是“自然万物”,遇风化风,遇气化气,丝毫不受空间的约束,每迈出一步的韵律,长度,吐息,精神,甚至连肌肉细不可查的轻微颤动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完颜离好像变成了鉴赏大师,正在欣赏一副毫无瑕疵的完美画卷。其中的玄妙之处只有同等级的高手才能明白。 李清婉严重现出惊骇之色,难以置信的看着二人,对他们的境界望而兴叹,而完颜乌烈为了躲避强烈的劲风,早已远远躲开。李清婉看出在这场精神对决中洛天初已占据上风。 洛天初当先出手,单掌打出一道“自然劲力”。厉害之处在于出招后仍没有“破境”,只是要逼完颜离“破境”而已。完颜离无奈下只好先从“景物”中现身,躲开掌劲,想反击时忽又收招不攻。因为洛天初仍在景中,反击只会暴露出更大的破绽,一旦让洛天初抓住,后果不堪设想。洛天初步步紧逼,又是一掌击出,完颜离再次闪过,接连十几掌过去,完颜离未还一招。 场上许多人都看不懂了,金兀术还以为完颜离有意相让,大叫道:“老将军何不还击?”完颜离有苦自知,他发现洛天初不紧不慢的掌风其实是逼自己进入大殿的死角,等无处可躲时便几乎等于战败。 又是几掌过去,完颜离已钻进了“口袋”,眼看就要成为瓮中之鳖,他自知在精神上不及对方,但仍然对自身充满信心,只要能破去洛天初的“精神”压制便有信心反败为胜。几十年来无数的战斗经验令他灵光一现,聚集真气于丹田,猛然暴喝一声。这一声势如炸雷,猝不及防,十丈高的房瓦“嗡嗡”作响,在场所有人只觉耳膜震鼓,耳间长鸣,赶紧捂住了耳朵。距离最近的洛天初首当其冲,一刹那间心神失守,而这一刹那正是完颜离苦苦等待的机会,毫不犹豫的使出“猛虎狂啸”,一注山崩地裂,势不可挡的狂烈拳风****而出,就好像一头饿极了的猛虎,恨不能将洛天初撕城碎片,吞噬殆尽。 拳风太快太猛,又带着震慑心神的猛虎之啸,洛天初也难以躲闪,忙凝聚功力硬挡一掌。瞬间凝聚起来的内力并不多,被这一击震得连后退七步,气血翻腾时便看见了完颜离从天而降的庞大身影。完颜离被压抑的太久,现在抢得主动,将怒气一股脑宣泄出来,漫天拳风如流星雨般砸下。洛天初练成《洗髓经》后,他的呼吸已可内外息转变,完颜离的猛攻虽控制住了他的外吸,可内息仍然生生不息,此时已将气脉调和,不然早已败北,当下闪身躲过。完颜离趁势追击,一连又打出数十招,逼得洛天初只能左躲右闪。 金人的士气也高涨起来,兀术大声叫好,恨不得完颜离下一拳就将洛天初打死。完颜离却暗自心惊,他本认为可以在数招内击毙气息不畅的洛天初,可几十招过后对方依然屹立不倒,而且还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扳回了一些局面,这在他以往的经验中是绝无仅有的,这对他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打击,隐隐生出洛天初无法战胜的恐怖心理。 洛天初尽管气脉通畅,但刚才的内伤却是实打实的,只能压了下来。他出山后的第一个对手就是完颜离,“自然神功”还未磨合就受到了最严峻的挑战。可几十招过后,他渐渐适应了对方的狂击暴打,“自然神功”开始展现出威力。当拳风击来时,他好像化身成一片树叶,身子被风力带起,毫不费力的躲了过去。遇到密集难躲的拳风时,他又好像化身为溪水,水无常形般在拳风中见缝插针,就是打他不住。完颜离立刻改用近身缠斗,准备用变化多端的铁拳让洛天初躲无可躲。雨点般的拳风密不透风,就算是一百只苍蝇都被打死了,谁知洛天初忽然全身放松,随风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打中,却总在毫厘间躲开,始终伤他不得。洛天初感觉好像回到了山野风雨之中,闻风起舞,浑然忘我,一切动作随心而动,万法自然。(。) 第十八章 绝世高手(中) 完颜离倾尽全力,只望速战,鼻尖冒出冷汗,信心也大打折扣。洛天初见他气势减弱,挥掌和他硬拼一击。“轰”一声,两人同时向后震去,看似旗鼓相当,但一人士气振奋,一人气势已衰,形势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洛天初将真气凝聚一点,从手掌推向空中,“砰”一声如烟火般在完颜离头顶上爆炸,真气如雪花般飘落下来。完颜离大惊失色,哪想过世上还有这般打法,刚想躲闪,洛天初却冲到身前,双掌击出层层气浪,好如悬挂于九天的飞瀑,又似破云出海的白龙,以不同的弧度攻向完颜离。如此天马行空,龙飞凤舞的招式只有洛天初想的出来,正因他不懂拳脚,所以没有先入为主的思想束缚,才能随心用出精彩的奇功妙招。 完颜离咬牙硬接数道“白龙”真气,借助反震之力向后飞去,躲开了落下的雪片。洛天初心血来潮,接连让真气在他上空爆炸,漫天“雪片”铺天盖地,无路可退。完颜离索性不躲,大喝一声,双拳猛击天空,打出一层气罩将“雪片”尽皆挡开,再看洛天初却踪迹不见,他不知何时已跳到空中,凝聚全身真气于单掌,猛地暴喝一声,真气狂吐,似听见雷声隐动,惊雷般的真气狂轰而下,声震九霄,足令天地变色。这一击已超出了人类的极限和认知的范畴,无论什么人在天地之威面前都显得那样渺小。完颜离也不例外,虎目头一次射出恐惧之意,人如何与天斗?可他却不能不斗。只见他盘根错节的双臂突然变大了一圈,双拳紧握,青筋暴显,迎击而上。 这是他的毕生功力所聚,两道“猛虎之气”的威力竟不逊于“狂雷”,二人的真气在空中猛撞在一起,强烈的气流激荡出一个真空的圆球,充气般越来越大,突然圆球轰然爆炸,将房顶炸出了一个大洞。只见洞外静夜依旧,明月依旧,明星也依旧,城中熟睡的百姓哪知现在已到了决定天下命运的关键时刻。 洛天初好如断线风筝荡了出去,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轻飘飘落在地上。完颜离脚下的大理石砖被震成粉末,两丈内的石板满是裂纹,双脚深陷地下五寸,可见刚才那一击的反震之力何其之大,脸上闪过白红两色,虽然没有吐血,但所受内伤比洛天初要重的多。洛天初在空中卸去了大半劲力,而完颜离却照单全收,只好强行压下内伤。 全场众人仍震慑在刚才的风雷变色当中,他们也都是武学高手,但跟这两人比起来就像是全不会武功的娃娃。现在胜败未分,更是紧张的无一人说话,空旷的大厅内鸦雀无声。洛天初和完颜离对视良久,都在暗自调整内息,没想到完颜离忽然笑叹一声道:“老夫认输了。” 此话一出,包括洛天初也大吃了一惊,他虽然占据优势,但完颜离并未伤及元气,仍有再战之力,胜负言之尚早。完颜离问道:“你是不是奇怪老夫为什么认输?”洛天初点点头。完颜离道:“老夫拿你的武功没有办法,失去了战胜你的信心,保持平手虽有可能,但今晚若不胜你,我们的计划将毫无意义,和大金国的千秋大业相比,老夫的荣辱又算的了什么呢。”洛天初心中暗惊,这才知完颜离认输是另有想法。完颜离叹道:“别怪老夫不讲江湖规矩,要和鲁国公联手杀死你,你骂我卑鄙也好,无耻也好,总之不能让你活着离开。”完颜昌大笑道:“正该如此,这小贼邪乎的紧,就让在下助老将军一臂之力。” 上一次完颜离和别人联手是为了令君来,可见在他心中洛天初已可以和令君来相提并论。宋人一方骂声连连,骂的最凶的当属韩世忠,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只恨自己帮不上忙。岳飞本想帮忙,但突然想到沥泉枪早被收走,空手又如何迎敌,干着急没办法。赵构见金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洛天初身上,就暗示护卫趁机护驾离开,岳飞和韩世忠不肯舍洛天初不顾,都没有接话。连“墙头草”张俊的心中也燃起了许久没有过的激情火焰,也劝赵构稍安勿躁,以免被金人发现后拼死一搏。 兀术见宋人那边交头接耳,已猜着七八,吩咐李清婉,屠人王,和完颜乌烈盯紧他们,绝不能让赵构跑了。李清婉却对完颜离和完颜昌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年纪加起来过百的人联手欺负一个晚辈,不觉得丢人么?”完颜离老脸一红,没有说话,完颜昌却听出了她的意思,沉声道:“公主不是说过两不相帮么?”李清婉道:“你们一对一本宫两不相帮,现在以多欺少,本宫就不能不管。”完颜昌道:“公主切勿选错立场,为了他与我们为敌,值得么?”李清婉道:“大宋的存亡本宫一点都不关心,但你们却不能伤害洛天初,他不止一次救过本宫的性命,如今他有难,本宫也不能坐视不理。” 说到这里她看向洛天初,意思已很明显,只要洛天初向她道个歉,或者求她,给她一个台阶,李清婉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帮忙了。洛天初心中自是感激不尽,但他考虑的却更多,李清婉和完颜乌烈的联姻牵扯到金国和西夏,如果李清婉为自己擅自毁婚,将影响到整个西夏国的声誉,西夏王也不会轻饶她,她很可能会无家可归。洛天初怎忍心她为自己落到这步田地,便拱手道:“多谢婉妹的好意,不过这是我和他们的私事,请婉妹不要插手。”李清婉没想到他会拒绝,吃惊道:“你真要以一对二。”洛天初点头道:“是。”李清婉没有再赌气,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心知洛天初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完颜昌哈哈笑道:“人家洛堡主英雄好汉,才不用公主帮忙,公主就别瞎操心了。”李清婉打定主意,只要洛天初出现危险,无论怎样都要相救。(。) 第十八章 绝世高手(下) 兀术催促道:“快杀了他,等天亮宋朝的人来询问就不好办了。”完颜离道:“洛堡主小心了。”洛天初深吸了口气,把杂念排出脑外,将精气神提至巅峰。完颜离突然出手,不给他过多调整的时间,完颜昌攻向另一侧,二人皆是全力出手,不做丝毫保留。洛天初把心一横,豪气上涌,猛提一口真气,不躲不闪,双掌打出掌风,与二人硬拼。“砰”一声剧震,三人同时后退。完颜离和完颜昌暗叫厉害,站稳后立刻又攻了过来。洛天初胸口起伏,双臂微感酸麻,但性命攸关之际不容多想,手掌连翻,向完颜离推出三波气浪,他的人则扑向完颜昌,想要先解决较弱的,再慢慢对付完颜离。谁知完颜昌狡多端,看出他的打算,忙中途变向,施展轻功跳往别处,不给他单独击破的机会。洛天初的轻功虽高于他,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完颜离挡住了三波气浪,立即追去支援,“虎啸神拳”猛击向洛天初的后心,完颜昌同一时间攻向他的胸口。 如果洛天初不管后面“虎啸神拳”就可以重创完颜昌,但如今大宋的安危系于他一人不敢冒险,只好放弃追击,向旁边闪去。金国二人心中暗喜,都察觉到洛天初的气势转弱,一拳一掌再次全力击出。洛天初被完颜离的气势锁紧,身形受阻,只好不理的掌风,只接完颜离的拳劲。完颜离有心和他以硬碰硬,两败俱伤。又是“砰,砰”两声巨响,二人对掌后不相上下,然而洛天初却挨了完颜昌一掌,身子倒冲出去,喷出一大口血。 李清婉秀目厉闪,这就要上前助战。谁知金国二人早看出了她的用意,待她动身前先飞身扑上,拳掌再次联合击下。洛天初刹住退势,吐出血后只觉胸腔通畅,赶忙压下内伤,提气迎击二人,如果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被二人磨死。令他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拳掌忽然生出粘性,紧贴住自己的肉掌,竟是要比拼内力! 原来金国二人看出李清婉出手在即,只有用这个方法能让她难以帮忙。比拼内力时三人的真气接连贯通,攻击任何一人其他人也将受到同样的伤害,他们正是看出了李清婉的心思才“对症下药”,李清婉眉头大皱,一时没了主意。 平时切磋时绝不会比拼内力,因为它太过凶险,一不留神就有性命之危。洛天初身兼《易筋经》和《洗髓经》两大神功,比拼内力本是强项,但对方却是金国两大高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两股汹涌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的冲击着他的筋脉,他拼尽全力抵挡,如果被真气袭入筋脉,他将立毙当场。 洛天初头顶上首先冒起白烟,接着全身白烟袅袅,陷身雾气当中,将真气催发到了极限。接着金国二人的头顶也开始冒烟,全都拼尽了全力。如果三人的内力旗鼓相当,那这场比拼要持续很久,如果一方稍弱,那将很快结束。可惜的稍弱的一方却是洛天初,单个比拼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以一击二的话,他的内力比起二人只差那么一丁点,这一丁点就足以要命。 洛天初感到对方的真气正一丝丝的推进,尽管使出浑身解数,额头上大汗淋淋,仍然无法弥补这细微的差距,不出片刻对方。李清婉看出了场上情况,这就准备扰局,她情愿让他们三人同时受伤也好过洛天初独死。可刚迈上一步,屠人王便挡在身前,笑呵呵道:“公主要作甚?”李清婉怒道:“你也敢询问我了?”屠人王以大胆的目光打量着他的秀色容颜,笑吟吟道:“属下虽身份低位,却忠心不二,不像公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李清婉眼中泛起杀机,没功夫跟他废话,冷冷道:“你到底让不让开?”屠人王好笑道:“还想动手?就算你能打赢我也为时已晚,那时姓洛的早已死了。” 李清婉暗自着急,心知如果屠人王一味拖延时间的话,自己确实拿他不下,可洛天初危在旦夕,又怎能不救。想到这里不顾拦阻,强行上前,屠人王忽然一掌打来,被她侧身躲过,却也阻住了前去的道路。屠人王沉声道:“公主自重,不要让属下为难。”兀术瞪了完颜乌烈一眼,道:“七弟,你的未婚妻你也不管管?”完颜乌烈脸一红,心想要管得住才成呀,上前对李清婉道:“公主你就别多管闲事了,那个人没救了。” 李清婉秀目一寒,兰花指轻轻一扫就封住了完颜乌烈的穴道。兀术和屠人王惊呼道:“你干什么?”李清婉用单掌抵住完颜乌烈的后心,着急道:“本宫也不想这么做,只要放了洛天初,本宫包他平安无事。”兀术不解道:“你真肯为了一个屡次伤害你的人放弃一切?你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你的西夏公主,绣水宫主,大金国王妃,都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李清婉大声道:“我不在乎!快放人!不然我就杀了他!”兀术深吸了口气,点头道:“好,你豁的出去,本王也豁的出去,你要动手就动手好了,洛天初的命本王是要定了,大宋的江山本王也要定了!”李清婉的娇躯微微颤抖,这已是她救洛天初最后办法,谁知兀术为了狠心不顾亲兄弟的性命,她彻底束手无策。她不喜欢完颜乌烈,却也不反感,何况对方对她一往情深,多少也算是朋友,从没想过杀他。此时她心中忐忑不安,解开了乌烈的穴道,远远站在一旁观看着已到达极限的洛天初,希望奇迹发生。 眼看金国二人的真气就要侵入洛天初的经脉,洛天初忽然心中一动,竟将自身真气全部收回丹田。金国二人以为他放弃抵抗,暗自大喜,两道真气长驱直入。洛天初浑身触电般一震,全身发抖。李清婉“啊”一声惊呼,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一滴眼泪流下脸颊。(。) 第十九章 仁者无敌(上) 令金国二人始料不及的是洛天初已打通了任督二脉,七经八脉接连贯通,他有意放完颜离的真气从任脉侵入,完颜昌的真气从督脉进入,两道真气在通过七经八脉后在体内相碰。金国二人浑身一颤,发觉异样,赶忙收回功力,不然三人都要玉石俱焚。就当他们刚想收回拳掌时,洛天初突然反手抓住,道:“该我回敬二位了。”话音刚落,提起凝聚在丹田的真气,顺着二人的经脉侵入进去。二人刚刚收起功力,无力反击,如果洛天初真想要他们的命,此时正是良机,可他手下留情,只用了六成劲力。二人闷哼一声,捂着手臂跌倒在地,手臂上的经脉皆被震断,从此成为了废人。完颜昌疼的昏了过去,完颜离满头尽是豆大的汗珠,忍着疼呲牙道:“多谢堡主手下留情。” 洛天初看到一代宗师沦落至此,心中也暗自惋惜,他必须震伤二人,不然仍会继续纠缠着自己。经此一战,洛天初已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高手,但他刚才胜得太险,如果没有打通任督二脉,如果没有圣女石的经脉改造,此时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他自己。成王败寇,天与地的差距往往只在一线。 洛天初纵然得胜,身心也极为疲惫,力战二人消耗了他太多的元气,又受了严重的内伤,尤其是刚才完颜昌那一掌,浑身如散架一般酸痛,站立都很勉强,急需运功治疗。然而大事还未完结,仍不是轻松的时候。 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洛天初身上,谁都没注意到屠人王正暗自凝聚功力,突然从后方纵身窜起,运起十成功力的毒砂掌猛击洛天初后心。岳飞,韩世忠,张俊同时变色,齐声叫道:“小心!”洛天初已无抵挡之力,是万万经不起这一掌的。李清婉电光火石般飞身而起,流星般落到洛天初身后,运起天魔掌迎了上去。屠人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双掌相撞,屠人王功力不及李清婉,被震的向后退去,心中大怒不已。李清婉只退了半步,旋又飞身冲上,天魔掌化作万千掌影罩了下去,屠人王万没想到她会下此杀手,赶忙挥掌去接,可李清婉恼他偷袭,动了真怒,不顾他击在肩头上的毒掌,天魔掌硬生生打在了他的天灵盖上,屠人王哼都没哼一声,瞪着一双鱼白的眼珠,当场死绝。 李清婉脚步踉跄,向后倒去,洛天初赶忙上前把她抱住,他没想到李清婉会为自己拼命,不禁眼眶湿润,急唤道:“婉妹,婉妹!”李清婉脸色苍白如纸,右手掌心间一片乌黑,想必肩头也是如此,凄然笑道:“这是小洛哥哥第一次为我流泪呢,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就能记我一辈子了。”洛天初道:“别说傻话,我这就为你疗伤。”李清婉道:“你的伤不比我轻,我只要把毒逼出体外,慢慢养伤即可,要不了命的。”说罢封住手上和肩头的穴道,深吸了口气,从洛天初身上坐了起来,道:“我要先走一步了,你多多保重。”洛天初知她急需逼毒,便道:“你也保重。”李清婉神秘笑道:“我们还会见面的。”说罢从袖中****出一条丝带,卷上大殿的房梁,人也随之上升,升到七丈高时身形荡起,落在房梁上,再一跃起,跳出了殿外的破洞,倩影在洞外向洛天初招了招手,消失不见。 完颜乌烈大叫道:“公主!你去哪里!”兀术淡淡道:“别叫了,不属于你的女人叫之何用?”说完长叹一声,心灰意懒的闭上了眼睛,他知大势已去,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佑我为之奈何。看来大宋气数未尽,才多了你来搅局,本王无话可说,给本王一个痛快吧。”完颜离强撑着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老夫无能,未能助四皇子完成大业,愧对太宗信任,自当同死,到地下向太宗请罪。”兀术道:“失策在我,料敌不周,不怪老将军,唉,倒是本王连累了大家。” 洛天初心想兀术虽然狠辣阴险,但确实是个极具魅力的人物,不但坦然接受失败,还把一切罪责归咎自己,仅此一点已是难得。宋朝等人见大局已定,都放下心来。韩世忠带着皇家亲卫气势冲冲上前,瞪着兀术道:“绑了!”兀术嘿嘿冷笑,毫不反抗。皇家亲卫正要动手,洛天初忽然道:“且慢,请听我一言。”韩世忠对他极为敬重,道:“堡主有何吩咐。” 洛天初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兀术能不能交给在下来处置?”韩世忠犹豫了一下,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只好向赵构请示。赵构点头道:“洛义士立下天大功劳,便把俘虏都交给他处置就是,另外堡主还想要什么奖赏么。”洛天初躬身谢恩,道:“在下只求赦免岳家父子,再无其他要求。”赵构没想到他如此好打发,道:“朕不是都答应过你了么,再把岳云放出来也就是了。”岳飞诚惶诚恐的跪地谢恩道:“多谢官家皇恩浩荡,不知官家能否把张宪一并释放?”赵构和张俊尴尬的对视了一眼,张俊强笑道:“张将军已不幸在狱中病逝,还请岳兄节哀。”岳飞默然无语,心知张宪不是被打死就是自尽而死,堂堂智勇双全的大将却不能善终,心中难过之极。 兀术问洛天初道:“你想拿本王怎么样?本王宁死不辱。”洛天初道:“我不想杀你,也不想辱你,倒可以放你们回去,只要你依我三个条件。”兀术眼睛一亮,道:“哪三个条件?”洛天初道:“第一,把耶律琪母子放了,送到柔福帝姬的府上,以后不得相扰。”兀术奇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来了?难道你去过驿馆?”洛天初闭嘴不言。兀术皱眉道:“女人给你没问题,但霸儿是本王的亲骨肉,你要去作甚?难道要留为人质么?”洛天初摇头道:“我不会拿一个孩子做人质,实话告诉你吧,那孩子不是你的。”兀术瞪眼道:“什么?孩子不是本王的?那是谁的?”话刚说完就愣住,仔细打量了一番洛天初的眉宇,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惨笑道:“本王懂了,原来那贱人早就怀上了,难怪甘愿委身侍我,却终日闷闷不乐,现在你们一家可以团聚了。” 洛天初道:“请把嘴巴放干净,你到底放还是不放。”兀术想都不想道:“当然放,又不是本王的孩子,有什么可惜。”洛天初道:“那就写下休书吧。”兀术好笑道:“休书?耶律琪不是早想和你跑了么,用这么麻烦?”洛天初淡淡道:“她要是想走早就走了,她一直恪守妇道,是你把人家想浅薄了。”兀术沉默了一下,一句不说来到殿中的书案旁,纵然是废弃的偏殿也备有文房四宝,不多时便写成了一份休书,交予洛天初道:“满意了么?”洛天初看了一遍,点点头,道:“可以。” 兀术道:“说第二件事吧。”洛天初道:“不急,先把第一件事办妥再说。”他将休书交予韩世忠,道:“请韩将军和岳帅亲自去馆驿把夫人和孩子接到徐府,然后岳帅就留在那里,韩将军去西山大牢把岳云也接到徐府,然后再回来告诉在下。”韩世忠欣然道:“自当效命,只是去大牢提人还需要官家的批文。”赵构道:“掌管印绶的太监不在这里,朕无法写圣旨,就传朕的口谕好了。”韩世忠道:“是,属下这就去。”兀术道:“乌烈也跟你们去,没有他你们别想从馆驿把人带走。”洛天初点头同意。三人这才打开殿门,办事去了。殿外天露鱼白,赵构轻咳了一声,道:“朕觉乏了,洛堡主若无事的话朕也要去歇息了。”洛天初道:“请官家再等一下,草民的后两件事都和大宋有关,还需官家裁决。”说着重新关上了殿门。赵构没办法只好同意,他虽感念洛天初的救命之恩,但更多的却是畏惧。 现在闲来无事,洛天初索性在殿上打坐疗伤,完颜昌和王明华都已醒转,在自己的阵营中小声说话。一个时辰过后,秦桧走过来道:“洛堡主,官家请你过去一趟。”现在洛天初的精神和体力已恢复七成,道了声“是”,便和秦桧一起去见赵构。(。) 第十九章 仁者无敌(下) 赵构欠了欠身,道:“洛堡主本领高强,乃我大宋的能人异士,不知可有兴趣在朝为官,朕绝不薄待。”洛天初心知这只是他的开场白,绝不是主题,便笑道:“在下懒散惯了,不是当官的材料,怕是要有负官家抬举了。”赵构松了口气,露出释然的表情,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道:“不做官也罢,朕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他用了“商量”的字眼,可见对洛天初已极为重视。洛天初道:“官家请说。”赵构道:“朕答应了赦免岳家父子,自然不会食言,但岳飞的死罪早已公布于众,天下皆知,如果现在对外宣称岳飞无罪,朕的威信何在,这件事让朕很难收场。”洛天初恭敬道:“官家颜面固然重要,但岳飞这样的人才且非更重要。他一心报国,只要重新启用,岳飞必以死效命,如此天下太平,百姓欢喜,且不两全其美?”赵构苦笑道:“你说的朕也考虑过,可那样的话便说明朕冤枉了岳飞,百姓只会对朕更不满。天下谁都可以做错事,唯朕不行,旨意绝不能改,这关系到朕的威信。” 洛天初道:“官家的意思是?”赵构道:“朕和秦相商议了,监斩岳飞父子和张宪的计划不变,只是换做三个死囚代替罢了,只有这样事情才能圆满解决。”洛天初倒吸了口气,道:“那真的岳飞父子怎么办。”赵构道:“请堡主转告他们,让他们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要露面了。岳飞正法后就没有这个人了。” 洛天初点头道:“好,我转告就是。”赵构欣然道:“如此甚好。”洛天初想了想道:“有件事草民百思不得其解,斗胆向官家请教。”赵构道:“请说便是,朕知无不言。”洛天初整理了一下思路,终于问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道:“三年前岳飞北伐,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到汴梁城下,眼看旧都收复在即,中兴光复可期,官家为何一连颁发十二道金牌催促撤军?难道为大宋夺回疆土有错么?”赵构脸上阴晴不定,沉默了半响,道:“不少人都问朕这个问题,朕从来不屑回答,这次破例回答洛堡主一次。朕知当年你也在军中,你们是从军人的角度来看待局势,还有一些跟风起哄的百姓,只会义愤填膺到处造谣,说朕胆小怕事,连江山都不敢要。要知那可是朕的江山,朕做梦都想收回来,但且是那么容易的。” 说到这里赵构顿了顿,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道:“靖康之后,汴梁失守,北方土地尽归金人,国家钱粮空虚,难以维持长年作战。大乱之后应大治,穷兵黩武只能使国势恶化,如今百姓们的赋税已加到不能再加,长期以往必将激起民变,所以议和势在必行。”洛天初道:“如果大宋能光复基业不是更好么?”赵构道:“真能如此再好不过,但真的能收复失地么?岳飞的军队只有十万,孤军深入如何攻占北方几千里的土地和城池?攻下又要怎么守?哪里有援兵和粮草来接济。攻占汴梁后仍会是南北对峙的局面,长期消耗仍是我们吃亏,一旦民心思变,钱粮不接,连南方都有可能失守。为今之计只有先议和,养精蓄锐,务农经商,待天下大势有变时再做计较。” 赵构的理由虽然说得过去,但仍然可以商榷,可事到如今多说又有什么用呢,洛天初只是想了解赵构的想法,并非要做争辩,点头道:“多谢官家告知。” 这时韩世忠从外回来,一进门就道:“事已办妥,请堡主放心,你的手下陆飞和朱雨时正在宫外等候堡主。”洛天初见他还带来了数百禁卫军,把守着殿门,欣然道:“有劳了。”金兀术道:“现在你可以说另外两件事了吧。”待韩世忠关上殿门后,洛天初道:“第二件事是我希望金国能假戏真做,借机真的与大宋议和结盟,四皇子意下如何?”不仅金兀术意想不到,赵构等人也吃了一惊,兀术好奇道:“你为什么提这个要求?”洛天初道:“连年征战,受苦的总是百姓,宋金都是如此,有多少儿郎战死沙场就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难道死去的人还不够多么?被毁的家园还不够多么?想必大家都看够了吧,该是时候解甲归田了,四皇子认同么?”兀术沉吟不语,他确实也厌倦了这场战争,所以才想出行刺赵构的计谋,可惜也失败了,看来南宋的气数真的未尽,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洛天初道:“那四皇子就是同意了,不过四皇子能代表金国答应议和么?”兀术淡淡笑道:“朗主卧病不起,朝廷上下本王说的算,看在你不杀本王的份上,就答应你吧。”洛天初欣然道:“我替天下苍生谢四皇子。”赵构和秦桧也面露喜色,期盼已久的和议终于有着落了。兀术好笑道:“本王一直认为你是一代枭雄,没想到竟如此悲天悯人,倒出乎本王意外。第三个条件又是什么?”洛天初道:“你们两国议和后,都要认真履行条款,不得擅自毁约,更不能无故出兵,你们都可答应么?”赵构和秦桧当即答应,兀术道:“合约在本王眼中只是一纸空文,利益当前什么合约都是个屁。但本王真正怕的是你,你现在想取任何一个人的脑袋都如探囊取物,所以本王不敢毁约。” 洛天初欣赏他的诚实,道:“四皇子答应就好。”兀术道:“本王只保证在我大权在握的有生之年不主动对南宋动兵,如何?”洛天初拍手高兴道:“就这么说定了,宋金两国能化干戈为玉帛乃天下大幸,如此我的心愿也达成了,你们不再刀兵相见,什么都可以谈。”兀术笑道:“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本王虽可以做主,但南宋也要拿出诚意,不然本王也不好说服我大金国的贵族。”秦桧忙道:“那是当然,我们会遵照协议向贵国称藩,每年进贡一点不少,所谓不打不相识,今晚的事就当全没有发生过,对谁都不要提及了。”兀术道:“这是本王的丑事,掩盖还来不及,谁会去多嘴。” 洛天初笑道:“既如此,你们慢慢谈吧,在下告辞了。”赵构道:“洛堡主立下如此大功,朕赏你一千两黄金如何?”洛天初还没说话,兀术接口道:“殿下你太小瞧洛天初了,有一些人做事不为钱财和名爵,他这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本王尊重他,甘心接受他的条件。”赵构脸一红,点了点头。洛天初微微一笑,向满堂众人团团拱手道:“保重。”两国之人都感激他的恩情,全都向他还礼。韩世忠道:“洒家送你出去。” 偏殿大门“呀呀”打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照射进来,照在了洛天初的脸上,他长出了口气,心中温暖无比,比他自己得了天下都要高兴。从此天下太平,再无战争,他这一晚救的人足有千万之多,这便是天下大义,造福苍生,惠善大师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禁卫军惊奇的看着这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连赵构和兀术等人都来到门前作别,同行的韩世忠更是恭敬有加,都猜不出他是什么来头。直走到没人的地方,韩世忠才大笑道:“洒家今天是开眼了,堡主翻手成云,覆手成雨,一人扭转乾坤,改变世界,洒家真想辞官不做,和你们一起啸傲山林去。”洛天初也心情大好,笑道:“我也想和韩将军多多亲近,只是我必须要走的,留在临安只会招官家猜忌,我们以后自有相见之日。”韩世忠无奈的道:“官家什么都好,就是疑心太重,也许跟他以前担惊受怕的经历有关吧,像你和岳飞这样的人才都不能为之所用,不管他们的议和政策是否正确,仅猜忌贤人一条,大宋就中兴无望。”洛天初淡淡道:“我不在乎大宋能否中兴,金国能否称霸,我只在乎天下百姓。”韩世忠笑道:“洒家没有你这般将天下苍生公平看待的胸襟,也许只有胸怀天下之人才能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吧。” 两人走出皇宫,见朱雨时和陆飞站在御街对面焦急等待着,见到洛天初出来大喜,频频招手。韩世忠笑道:“洒家就送你至此了,小兄弟多保重,再来临安别忘了找洒家吃酒。”洛天初道:“多谢韩将军照顾,告辞。” 洛天初走过御街,朱雨时抓着他的肩头,关心道:“听韩将军说你受伤了,情况如何,用不用疗伤?”洛天初笑道:“不碍事。”陆飞微笑道:“堡主力敌完颜离和完颜昌两大高手,足可媲美当年的令堡主,可惜此战不能宣扬出去,不然我堡必将声势大振。”洛天初道:“只望宋金两国以后真能和平相处,不要再有战事,我愿足矣。”朱雨时奇道:“宋金两国真议和了么?”洛天初道:“是的,此事稍后再说不迟,他们母子都还好么?”朱雨时迟疑道:“孩子很好,只是郡主不肯相见,已经离开了,谷语姑娘在府中等候,有几句话要嘱咐你。”洛天初深深叹息,道:“郡主到底不肯原谅我,是我自作自受,我们快回去看看吧。” 在回去的路上朱雨时笑道:“你那孩子可俊的紧呀,跟你很像。”洛天初有些紧张道:“孩子会不会认我,要是讨厌我怎么办呢。”朱雨时道:“别担心,你可是他亲爹啊。”洛天初还是紧张担心,微微点头。朱雨时笑道:“小虎和忆莲年纪相若,不如让他们结成娃娃亲,我们亲上加亲如何?”洛天初大喜道:“那再好不过了。”他情不自禁的加快脚步,难掩紧张兴奋的心情。(。) 第二十章 豪情不散 (终章上) 回到了徐府,少林和正一两派的人都在后院陪着洛小虎玩耍,只有血刀堡众人在厅堂等候,见到洛天初回来都欣喜不已,岳飞和岳云也在其中,二人都已梳洗干净,身上的伤痕虽然仍在,却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同时在洛天初身前拜倒道:“多谢堡主救命之恩。”洛天初赶忙跪地还礼,双手相扶道:“两位快快请起,折煞小人了。”岳云起身后激动道:“我入狱后以为必死,没想到还能重见天日,这全拜洛兄所赐,云必以死相报。”洛天初道:“两位是我心折之人,又是大宋的栋梁,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搭救的。”岳飞苦笑道:“白身一个,还算什么栋梁。”洛天初道:“岳帅此言差矣,如今宋金虽然议和,但仍有开战的可能,兀术知岳帅未死,想毁约时也会多一份顾虑,这就是二位存在的意义。”岳飞道:“终究还是议和了,这都是堡主的提议吧?如今我再无奢望,只想回江州接上家人回老家种地,了此一生。”洛天初心知岳飞以后必会隐姓埋名,就没有转告赵构的话,不忍再让岳飞难过。岳云道:“岳帅。。。”岳飞笑道:“叫爹吧。”岳云笑道:“是,突然改口还真不习惯,爹,洛堡主还有很多事呢,孩子也没见呢,我们等会再说吧。”岳飞恍然道:“对对,这位谷语姑娘也等堡主半天了。” 洛天初看见了坐在角落中的谷语,谷语起身道:“洛堡主请借一步说话。”洛天初跟着她出门,来到长廊的僻静处,谷语道:“郡主让奴婢转告你,多谢你让她重获自由之身,只是她不能跟你一起走,想必你也知道原因,王爷的事永远无法让我们释怀。”洛天初低头道:“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郡主不让我偿命已是开恩,在下感激不尽,能不能再让我再见郡主一面。”谷语神情一动道:“你想见郡主做什么?”洛天初怔了怔道:“起码我可以为她送行。”谷语审视他良久,轻轻叹息一声,道:“算了,郡主说过不想见你,叫你也不要去找她,她只想把孩子交给你,了却一桩心愿。”洛天初道:“郡主以后要去哪里?怎么才能找到她?” 谷语嘲讽道:“怎么?你还想逢年过节去探望么?省省吧。”洛天初道:“可孩子要是想娘了怎么办?”谷语道:“郡主自会去见孩子,但今生都不会见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就走,洛天初道:“姑娘和郡主同去么?”谷语道:“我的使命是照顾郡主周全,当然要无时无刻陪伴左右,你。。。唉。。。”摇头叹息了两声,远去了。 洛天初心中不是滋味,这使他更加想见孩子,回到厅堂后和血刀堡群雄,岳家父子一起到了后院。后院地方开阔,风景优雅,场地正中一群武林高手正簇拥着洛小虎玩耍,赵嬛嬛和徐还满脸微笑的在一旁观看。洛小虎比同龄孩子要高得多,虽然只有五岁,但身体结实精瘦,充满活力,想来兀术没少锻炼他。此时洛小虎换上了汉人服装,辫子也梳成了汉人的发髻,正在和董平摔跤。只见他动作灵活,行动敏捷,招式有板有眼,无音和白清华含笑点头。董平当然不会和他真打,故意中招,顺势跌倒,落地时翻身跳开,有意让洛小虎把本事都施展出来。 洛天初看到自己的孩子如此优秀,也是心中暗喜,问血刀堡群雄道:“你们都是小虎的叔叔,怎么能烦劳两位掌门看孩子。”严魏风苦笑道:“我们倒是想跟小虎玩,可当小虎知道我们和你的关系后就对我们不理不睬,说什么好话也没用。”洛天初惊讶道:“这是为什么?”顾瑶道:“这孩子早熟,明白些事理,应该是恨乌及乌了。”洛天初的心沉了下去。赵嬛嬛笑道:“小虎,你爹回来了呀。”洛小虎收住拳脚,面无表情的看向洛天初。少林和正一两派的高手都上前施礼问候。洛天初寒暄了一阵,缓步上前,隔着一段距离对洛小虎笑了笑,蹲下身子道:“孩子,知道我是谁么?”洛小虎看了他半响,点头道:“你是我爹。”洛天初喜道:“孩子,你肯认我?” 洛小虎再次点头道:“娘说了让我以后跟着你过,嘱咐我听你的话,不许惹你生气。”洛天初激动的流出泪水道:“好孩子,爹保证以后好好对你,把这些年的空白都补上,好么?”说完伸开胳膊,上前去抱洛小虎。洛小虎低着头“嗯”了一声,道:“好的,爹。”洛天初心花怒放,一把将他小小身躯的搂进怀中,紧紧抱住,热泪盈眶,不住抚摸着他单薄的后背,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爹。。。”话音未落,身躯猛地一震,一把推开了洛小虎,向后坐倒,后背上不知何时插进了一柄匕首。 原来洛小虎早将匕首藏于袖内,在搂洛天初脖子时趁机刺了下去。连完颜离和完颜昌都不能击中他的后心要害,洛小虎本绝无得手的可能,但洛天初心中充满温情,哪想到亲生儿子会下杀手。正在谈笑的众人大吃一惊,朱雨时赶忙过来,呵斥道:“你干什么!”洛小虎被吓得嘴唇抖了抖,却没有哭出来。白清华二话不说来到洛天初身后,检查伤势,稍松了口气道:“堡主有神功护体,入肉三寸,未伤及心脉,不碍事。”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黑亮的小瓶子,倒出一粒紫阳护心丹喂洛天初吞下,又将一粒用手碾碎,把药粉托在掌心,道:“堡主忍一下。”洛天初点了点头,白清华撕开伤口周围的衣服,两指轻巧一夹取出了匕首,将药粉糊在伤口处,便止住了血。 洛小虎指着洛天初一字字道:“母亲就是为了你才不要我的,你还害死了外公,我要杀你报仇。”朱雨时失声道:“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若非他及时收住了护体真气,现在你已经死了。而且他不是故意要杀你外公,那时情势所迫,不当机立断的话会死更多人,甚至连你娘都会有危险。”洛小虎道:“我不管,我就是要杀死这个坏人!”朱雨时皱眉道:“小小年纪张嘴杀人,闭嘴杀人,这是兀术教给你的么。” 洛天初背上的伤口远不及心中之痛,难过道:“这不怪孩子,都是我的错,是我应得的。”洛小虎道:“我以后不想跟他在一起,我要回去。”顾瑶道:“你要回兀术哪里?”洛小虎道:“是!”严魏风道:“你这臭小子,兀术已知你不是他亲生的,不但不会要你,还会杀了你。”洛小虎迟疑道:“那。。。那谷语阿姨呢?”严魏风道:“走了,只有你的亲生父亲在这儿,别不知好歹了。”洛小虎看了眼颓然的洛天初,摇头道:“我讨厌他不要跟他走。”朱雨时皱眉道:“那你要跟谁走?”洛小虎明亮的大眼睛在众人中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白清华身上,手指道:“我要跟这个老爷爷走。”他见众人中就无音,无机,白清华的长相最为和善,前两位是和尚,没有头发,看着别扭,倒是白清华白发长须,道骨仙风,最是和蔼可亲,这才选择了他。白清华微微一怔,笑道:“好好好,洛堡主你要信得过贫道,不妨让令郎在龙虎山住上几年,贫道收他为俗家弟子,亲自调教如何?” 洛天初暗自感激,心知强行带走洛小虎只会让他的抵触情绪加重,正一派是天下道统正宗,最会修生养性,洛小虎能拜入门下,无疑对自身的性情大有益处,更难得的是白清华破例收徒,洛小虎的辈分一下子变得和董平一样,这当然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了,当下躬身施礼道:“多谢白掌门,这孩子能得到前辈指教是他的福气。”白清华捻须微笑道:“这还要看令郎的意愿了,小虎,你可愿拜入我正一门下。”洛小虎想了想,别无选择道:“好。”白清华道:“那你就磕头拜师吧。”洛小虎当即跪在白清华身前,磕了三个头,白清华道:“从此后你就是正一派弟子,言谈举止,所作所为都要符合门规戒律,犯了哪条就要罚哪条,你可明白?”洛小虎挠挠小脑袋道:“有什么门规?多么?”白清华道:“不少,你回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门规背熟。”洛小虎“啊”了一声,吐了吐舌头。 董平笑道:“小师弟别担心,山上的日子并不枯燥,有很多地方可以玩,只要你听话,师兄都带你去,好么?”洛小虎眼睛一亮道:“山上能打猎么?”董平知兀术肯定常带他打猎,便道:“山上有许多猎户,等你不练功时可以让他们带你进山打猎。”洛小虎笑道:“太好了,我跟你们去。”看他天真烂漫,童真无邪的模样,似乎早忘了刚才刺伤洛天初的事。他原是金国的小王爷,伤害一个人本就不是什么打紧的事。白清华心知越是聪明的孩子就越难管教,这件任务着实不轻松。(。) 第二十章 豪情不散(终章下) 徐还笑道:“难得事情圆满解决,诸位英雄齐聚一堂,在下要好好张罗一席酒宴,庆祝一下。”洛天初道:“谢徐大官人的好意,我放心不下芝儿和赵兄,现在就要告辞了。”徐还道:“我派人将他们请来就是,堡主乃天下的救星,且能缺席。”洛天初道:“在下实在没有心情吃酒,只想远离这是非之地。”徐还失望道:“这。。。”朱雨时笑道:“分别不是永别,这顿酒就先寄存在贵府,改日再来叨扰。”赵嬛嬛道:“你们都要走?”陆飞道:“打扰了帝姬和徐官人多日,也该告辞了。”无音道:“正是,敝寺杂事繁多,请两位勿怪。”徐还苦笑摇头,对白清华道:“道长呢?”白清华摸着洛小虎的头,笑道:“重任在肩,不敢耽搁。”赵嬛嬛叹道:“既然诸位执意要走,那就让本宫和徐郎送大家一程吧。”众人施礼道:“有劳殿下。” 当下众人收拾行装,徐还为大家准备了干粮盘缠,和赵嬛嬛一起送出临安。一路上群雄心情大好,说说笑笑,洛天初把昨夜的经过讲述一遍,众人皆赞叹不已。 走出十里地,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白清华道:“敝派要从这里向西而行,不能和大家同路了。”群雄拱手作别,互道保重,朱雨时在何仁瑾马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一路来洛小虎独骑一马,虽然脚不及镫,但还是稳坐马上,骑技娴熟。洛天初策马过来,语重心长道:“为父确实做过对不起你娘和外公的事,现在虽情愿付出一切来弥补却为时已晚。铸成的大错无法改变,为父也得到了报应。为父不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引我为鉴,以后莫要走错了路,像为父一样追悔莫及。”他说话时洛小虎一直将头转向一边,看都没看他一眼,轻“哼”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洛天初伤心的叹了口气,哽咽道:“你好生保重,上山后多听白掌门的话,知道了么?”洛小虎把头扬的高高的,还是不说一字。何仁瑾沉声道:“虎儿,你爹说的在理,你怎地不答?”洛小虎道:“我不乐意理他。”血刀堡群雄都知洛天初伤透了心,对洛小虎更为不满。 朱雨时眼圈通红,在他印象中的洛天初一向是狂傲不羁,笑傲沙场的英雄少年,哪曾像现在这样弯腰嘘声般说话。洛天初忍住分别的眼泪,拨马欲走,胯下“黑电”嘶鸣了一叫,洛小虎“咦”了一声,好奇的转过头打量着黑电,脱口赞道:“好马!”他对马的兴趣远远大于洛天初。洛天初忙道:“你要喜欢就送给你。”洛小虎撅嘴道:“稀罕么,我家的好马多得是,不要你的。”朱雨时终于按捺不住,道:“金国不是你的家,你是汉人!是洛天初的儿子!”洛小虎继续不理不睬。白清华不悦道:“小虎,快道歉。”洛小虎道:“我不!”洛天初忙道:“算了,别逼他了,他确实有理由恨我,以后要烦累道长了。” 白清华道:“堡主放心,贫道保证你下次见他时会大不一样。”作别后,正一派四人向西而去,洛天初依依不舍的看着洛小虎的背影,直到再望不见,才叹息而回。赵嬛嬛和徐还对他说了些安慰的话后,也向大家告别,返回临安。 其余人继续上路,一路来大家都在劝慰洛天初,说洛小虎年纪尚小,不懂事,在白掌门的调教下,长大后自会想通。洛天初不忍辜负大家的好意,强打精神,点头称是。又走出一段,少林群僧告辞上路,岳家父子也要从岔路赶往江州。 岳飞和洛天初立马于山坡之上,迎着晚霞的余辉,岳飞感慨道:“堡主认为大宋还有中兴社稷的希望么?”洛天初望着半隐于山腰间的落日,默然无语。岳飞微笑道:“最让岳某难忘的就是与诸好汉并肩作战的日子,以后只怕再不会有那样的经历了。”洛天初道:“可我们会展开另外一种全新的生活,那将是另一种人生经历,同样让人心神向往。”岳飞道:“堡主说的是,岳某明白了,诸位多保重。”群雄纷纷还礼。岳家父子驰马冲下山坡,扬尘而去。 队伍中只剩下血刀堡好的好汉,大家心情轻松,说笑调侃,顾瑶和严魏风的对话不时让人捧腹大笑,天色将黒时回到了赵横山和凌芝儿下榻的小店。只见酒幡招展下,那二人坐在门前的老槐树下,远远看见众人,忙起身迎了上去。洛天初心情激动,跳下马来,快步上前。凌芝儿眼含喜悦的眼泪,飞扑进他的怀中,紧搂住他的脖子,虽未说一字,却胜过千言万语。赵横山埋怨道:“洒家在这里闷得要死,也不来几个坏家伙给洒家耍耍,你们在临安耍的如何?” 陆飞笑道:“热闹的紧,兀术,完颜离,完颜昌,屠人王,李清婉都来了,还有赵构,秦桧,韩世忠,张俊,宋金两国的大人物全部到齐。”赵横山怒道:“你们大闹临安,何等快活,却让洒家在这里喝西风,真是够仗义!”陆飞笑道:“赵兄勿怪,我们也没机会出手,全让堡主一人搞定了。”赵横山惊奇道:“什么?他一个人就搞定了?”顾瑶道:“是啊,堡主以一敌二,震断了完颜离和完颜昌的两条手臂,如此神功还轮得着我们出场么。”赵横山悚然动容道:“有这等事,只怕令堡主也做不到吧。” 洛天初仍沉浸在凌芝儿的温柔乡中,浑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他忽然想起一事,道:“芝儿,有件事我要对你说。”当下把耶律琪母子的事说了一遍。得知洛天初平白多出个儿子,凌芝儿毫不介意,笑道:“就算耶律姐姐和你一起回来,我也会和她好好相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知足。小虎在白掌门的管教下一定会明白事理,你们早晚会和好的。”洛天初叹道:“希望如此。”顾瑶向严魏风挤了挤眼睛,后者会意,笑道:“我有个提议,不知各位意下如何。”顾瑶笑道:“我当然双手赞成,喜事就要抓紧办才成哩。”群雄立即明白,纷纷起哄,陆飞笑道:“凌小姐说过等堡主回来就完婚,不知算不算数。”凌芝儿娇羞一笑,问洛天初道:“你还走么?”洛天初笑道:“从此你去哪我去哪,再不分开。”凌芝儿娇笑道:“那你娶我么。”洛天初毫不犹豫道:“娶!”群雄大笑鼓掌,顾瑶喜道:“什么都别说了!今晚就圆房!店家,快去把你们所有的酒都拿出来。” 大家开始为婚宴忙碌起来,准备仓促下新人们连套“喜衣”也无,但热情洋溢的气氛却不输于任何婚礼,洞房内虽无布置,也无人会剪“囍”字,却也难不倒他们,严魏风提朱笔在墙上写下“囍”字,顾瑶则在床头的墙上画了一对游龙戏凤。当晚洛天初和凌芝儿拜堂成亲,送入洞房。群雄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小店内喜气洋洋,推杯换盏,大笑喧哗,无一人入睡。 二人圆房后,洛天初携着妻子出屋向众人敬酒,众人来者不拒,连一向很少沾酒的陆飞也一连干了八碗,满脸通红,却大笑不止。朱雨时激动的搂住洛天初,喜极而泣道:“兄弟,恭喜你了。真是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敬到赵横山时,赵横山双手搭在洛天初肩头,放声痛哭,哭到悲处泣不成声。众人都不解的望向他,陆飞道:“老赵,堡主大喜之日,你哭什么。”赵横山哭道:“洒家哭今夜的快活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顾瑶道:“这怎么说的,咱们都住在成都,想聚随时都成呀。”赵横山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的。在成都哪有今夜的兄弟快活。”陆飞最懂他的心思,叹道:“老赵你是不是回想起了以前在血刀堡的日子了,那时我们天天提瓮吃酒,大碗吃肉。到了成都后各有各的生计,我忙着保镖,顾瑶和小严忙着应酬,小朱则有家眷牵绊,你也要去酒楼当了大厨,就算偶尔小聚,也没有了当年的氛围,你是这个意思吧。”赵横山叹道:“还是你知洒家,洒家就是这个意思。” 陆飞叹道:“当年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现实如此,生计如此,谁能奈何。就好像我们已不再年轻,有些年轻时能做的事,现在不能做,也做不出来,生活随着年龄而改变,我们必须要适应生活。”赵横山擦干眼泪,道:“洒家知道,刚才一时激动,有感而发罢了。” 小店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人都感慨万千,默然不语。陆飞道:“不知堡主今后有何打算?”朱雨时忙道:“我府上多是空房,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只要你答应,我的院子都可以让你。”洛天初笑道:“说什么傻话,我住你的院子,你和夫人孩子却住哪里。”朱雨时道:“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洛天初道:“我答应过芝儿找个清静的地方隐居,我已辜负了不少人,这次绝不食言,请你谅解。”朱雨时道:“就算你要隐居,总该让我们知道去何处找你吧。”洛天初道:“我想回祖龙山。虽然血刀堡已物是人非,但我对那座山仍然充满感情,那里风景秀丽,绿荫葱葱,有山有水,正是隐居的好地方。”朱雨时拍手道:“好!我回去收拾行李去找你入伙。”赵横山也道:“洒家也去和你们同住。”顾瑶和严魏风也都附和。 洛天初叹道:“陆堂主刚才说的好,我们已不再年轻,聚义山林的日子结束了,我们必须适应新的生活。你们都有妻儿老小,若随我结庐而居,家里谁来照顾?该用什么吃饭穿衣?孩子难道就不去学堂了么?”众人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洛天初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当堡主,从此世间再无血刀堡,兄弟们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生活吧,逢年过节可以聚聚,却不必天天黏在一起。”陆飞道:“世间虽无血刀堡,心中却有,兄弟间就算长期不见也还是兄弟,兄弟之情不必重温,因为情意从未淡薄。一朝兄弟,一世兄弟,大家干了这碗,敬血刀堡,敬兄弟情。”群雄豪情涨起,举碗喝道:“敬血刀堡,敬兄弟情!” 又是一个不眠夜,夜晚总是让人难忘,尤其是醉后的夜晚,让人从繁琐的俗世中抽离出来,躲得一时宁静,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人总爱吃醉的原因。可天总要亮,酒总要醒,席总要散,人总要走,日子总要过,有聚就有分,不分何来聚。两日后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站在丁字路口,群雄虽有满腹之言,但除了“保重”外却不知再说什么。洛天初与群雄拱手作别,这一拱手所含的情意太重,千言万语尽化于此,终于分道扬镳。 洛天初一直沉浸在离别之情中难以自拔,他虽看破了生死,但他仍是个人,人活在俗世中,谁都无法跳出圈外。圣人也不可能无情无欲,对任何事无动于衷,那样的人只存在想象之中,根本就不存在。好在有凌芝儿为伴,说笑中冲淡了几分寂寥。 转过一处山坳,只见道旁的树林间站着一人一骑,手提包袱的李清婉见到二人灿然一笑,道:“你们终于来了。” (全书完)(。)